《三国之江山无限》 第一章 昏昏疑是南柯梦(1) 天昏沉,密云不雨。 地空旷,人喊马嘶。 时值七月,流火烁金的日子。 颍川长社城外,无数头裹黄巾的人潮踏着黑土地,狼奔豕突;人潮后方一匹匹健硕的战马如春雷滚过大地,直往无前。 马蹄践踏,长枪突刺。头裹黄巾的人潮就如被收割过的麦子一般,变成了躺在地上的麦个子。战马腾空,越过倒地的人群,向前扑去。 一个瘦削的少年肩扛木制钉耙,低着头在人群中飞跑。一匹战马突然飞临身后,马上的士兵本想长枪穿胸,待看到那瘦弱的身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中长枪掉了个头,以枪尾击中了少年的后脑。 那少年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旁边又飞驰过一匹健马,马上士兵长刀一挥,劈向少年的脖子,岂知那少年恰好身体前扑,躲过了这一刀。 那少年摔倒的地方正是一条田埂,地势微高,身体便顺着田埂翻了个个,仰躺在了田埂的一侧。哪知又一匹战马奔来,马上士兵拖着长枪,枪尖划过了少年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刺激的那少年从昏睡中猛然醒来,忍不住张嘴大喊一声。 喊叫声中,一道闪电划破了长空,接着一道滚雷响起,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或许后脑被撞击的厉害,喊过一声后,那少年又昏睡了过去。 昏睡中,刘家驹的意识潜入进来,正一点点与那少年的意识融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融合了刘家驹部分意识的少年终于醒了过来。 从潜意识中刘家驹得知被自己占据了身体的少年名叫刘驹,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长社城外的战场。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在正规军的打击下,汝南这一支黄巾军,已经是烟消云散了。 想到自己竟然穿越到了东汉的末年,刘家驹的小心脏不由得激动起来。接下来的群雄逐鹿,你方唱罢我登场,名将如星河,奸雄似虎狼,苦的却是大汉万万千千的老百姓。 我!来了!刘家驹对着长空心中怒吼,我要改变这个吃人的世界!我要让大汉雄起!我要让大汉永远站立在世界之巅! 我来了!刘家驹继续怒吼着,我要尽早结束这即将到来的乱世,还大汉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我还要,”刘家驹内心悸动,喃喃低语,“我还要,不,老子还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想的有点兴奋了,止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哪知道牵扯到了大腿上的伤口,忍不住“哎吆”一声,摔在地上。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刘家驹手摸后脑勺,低头看伤口。后脑勺很疼,疼得要命;伤口很深,深可见骨。 “娘希匹的,别人穿越自带金手指,老子好不容易穿越一次,竟然自带伤口?”刘家驹腹诽不已,本以为走的会是星光大道,哪知却是荆棘密布崎岖无比的艰险之路。 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来,几只绿头苍蝇闻到了味道,飞舞而来,刘家驹急忙挥袖驱赶,低头再仔细看伤口内时,脸色已是一片苍白,原来伤口内已经有无数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虫子蠕蠕而动。 “麻烦了,”刘家驹自言自语着,“老子看来要挂了,这真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哇,难道老天就让我穿越这短短的半天时间,再安排穿越到另一个时代不成?想多了,想多了,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后的路暂不管它,还是先顾眼前要紧。” 第二章 昏昏疑是南柯梦(2) 看着身上的衣服已经烂成了布条,许多地方肌肤露着,本想撕下一块衣服角包扎伤口的想法落空,只得回首四顾,看到刘驹使用的钉耙在不远处,刘家驹坐着移动到钉耙旁,伸手拿了过来。一耙在手,天下啥都没有,只有布满了旷野的“麦个子”。 挨个看了过去,刘家驹看到一个比较高大的“麦个子”趴在地上,后背上背着一个黄布包袱,便以钉耙拄地,慢慢走了过去,弯腰取下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抖,把包袱皮折叠了,紧紧地绑在左侧大腿上。 有了包袱皮的加持,伤口疼的轻了些。得抓紧给伤口消毒,刘家驹暗暗想着,低头去看被自己抖落在地的东西,一个黑黝黝的火镰映入眼帘,登时大喜。 钉耙的好处显现出来,随便扒拉了几下,便弄到了一堆干草,再扒拉几下,从身边的许多“麦个子”身边弄过来几个木杈、锄头、铁锨之类的物件。用火镰点燃了干草,再把网罗来的农具放在火堆上,一霎时烈焰腾空,农具上的木质把柄也燃了起来。 等到木质把柄烧成了木炭的样子,刘家驹坐在地上,解开包袱皮缠绕在手上,拿起一根木炭,朝着伤口狠狠按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钻心刺腑,刘家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露,浑身汗出如涌,本来半干的衣服又湿透了。过了好一会,感觉差不多了,才移开了木炭,顺手抓了一把温热的草木灰盖在伤口上,然后紧紧捆扎好。 这一番操作下来,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绵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刘家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多久没有吃过饭了,低头再看地上散落的东西,期望找到一点吃食,看了半天,失望透顶,除了几百个五铢钱,还有不少的衩环首饰、珍珠美玉,看来这个个头比较大的“麦个子”活着的时候,抢掠了不少大户人家。 人是铁饭是钢,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吃的东西,刘家驹将地上的东西胡乱揣在怀里,拄着钉耙,看到北方不远处好像村庄的样子,便蹒跚着朝着那边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麦个子”仿佛没有穷尽,顺手拿了几个包袱后,小村已然在望。 小村庄虽在眼前,可对于虚弱的刘家驹来说,却好像遥遥无极一般。每走几步,便要拄着钉耙歇上一歇,喘几口粗气。等感觉身上有一点力气了,再尝试着迈步,如此反复下来,等来到村子近前的时候,已是日头西斜,西方的天空布满了红彤彤的云彩。 站在村庄的边缘,喘了好大一阵气,便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家柴门前,想要高声问一句家里有没有人,只可惜嘴巴张了好久,就是发不出声音,只好用力推那柴门,岂料柴门就跟纸糊的一般,轻轻一推就倒了,反倒是唬了自家一跳,走进院内,只见杂草约有一尺多高,房门半敞,没有一点生人的气息。 一连走了四五家皆是如此,刘家驹的心沉到了海底,难道老天想让我长眠此地不成? 虽然在脑海中如此想着,但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越是在危险、绝望的时刻,越能激发人的潜能。 有村必有井,我干嘛非要先找吃的,真是笨死了,刘家驹自责不已,先解决了饮水的问题再说其他不迟,人,饿上几天是饿不死的。 由于浪费了过多的体力,刘家驹脚步蹒跚的来到村子中央时,虽看到一口水井出现在面前,身上却是提不起一丝的力气来。扑倒了身体,趴在井口上,水井内光线虽然暗淡,但清水微微荡漾,反射了天光,映的井壁清晰无比,一只吊桶孤零零的悬在井中。刘家驹努力张大了嘴巴,深深吸气,仿佛潮湿的空气也能起到解渴的作用。就那么歇了半天,已是日落西山,刘家驹不敢再等,便奋起余力,摇动辘轳,吊上半桶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把头伸进水桶内就是一阵狂饮。 甘甜的井水滋润着这具饥渴很久的身体,就如干旱很久的土地突降甘霖。水分在身体内慢慢弥散开来,唤醒了每一个快要奄奄一息的细胞,年轻的躯体慢慢焕发了活力,刘家驹的精神头也好了起来。 胃内涌进大量的清水,虽然止住干渴的感觉,但俗话说得好,既得陇复望蜀,嗓子冒烟的感觉一去,饥饿感如潮水一般涌来,刘家驹慢慢挪动脚步,努力回味着井水的甘甜,来压制饥饿的感觉。顺着村内的道路,又走了约有四五家,蓦然看到一家院子里栽种着一棵桃树,也顾不得思考,脚步踉跄的抢到桃树下,仰头看去,毛绒绒的桃子约有鸡蛋大小,伸手摘了一颗,也不擦洗,张口便咬。 那桃子距离成熟还有些日子,入口青涩,但在刘家驹的口中,却跟红烧肉、肉夹馍、大肉包子等美食也差不了多少,三两口吞下肚去,又摘了一个,如是一连吃了十几个桃子,肚皮鼓了起来才停住嘴。 “天可怜见,”刘家驹自言自语嘟囔着,“天无绝人之路这话说的果然没错,老子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总算填饱了肚子。看来这小村虽然荒芜已久,对付一点吃食还是要比那荒野强的太多了。” 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的刘家驹依偎在桃树下,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三章 昏昏疑是南柯梦(3) 这一觉睡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刘家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段清晰的画面: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在泉市打工的自己,接到了二婶打过来的电话,说道母亲突发脑溢血,刚做完ct检查,准备住院治疗。刘家驹接到电话,问清楚了母亲所在的医院,立即联系了一辆出租车,顾不得工友们的劝阻,又联系了包工头说明了情况,出租车一到,便赶忙上车往老家县城赶去。 坐上车上的刘家驹,心如泡在又苦又咸海水中,沉痛、压抑的无以复加,想着两年前的高考前夕,父亲在泉市的工地上从高处坠落,自己和母亲赶到泉市时,看到的只是躺在医院太平间内脸部已经变形的失去了任何生机的亲人,母亲一见便哭晕了过去。 等到处理完父亲的丧事,早已错过了高考,母亲带着万分的愧疚劝说刘家驹复读,把刘家驹的心都给揉碎了。母亲年龄还不到五十岁,可经历这一场家庭剧变后,头发灰白了大半,身体瘦了一圈不说,多种毛病也找上身来,先是血压升高,接着甲状腺也出现了问题。刘家驹知道以母亲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挣钱供自己继续读书,便耐心对母亲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不上大学一样可以挣钱养家,比如邻村的王某某、李某某、陈某某等。母亲却说道咱们家有钱,有三万多呢。刘家驹心在滴血,那是该死的黑心包工头赔给的五万块钱,办理完丧事哪里还有三万,即便有这三万,刘家驹打死自己也不愿花这父亲的买命钱。 刘家驹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庞,谎称自己去学校复读了,却偷偷跑到泉市打工,直到去年再也瞒不住了,才跟母亲说了实话。母亲听后一言不发,沉闷了许久,饭也不愿吃,慌得刘家驹忙带母亲去医院检查,结果又查出了母亲患有隐匿性糖尿病。等到母亲病情稳定了,刘家驹才又到了泉市,哪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母亲又突发了脑溢血。 沉睡中的刘家驹脑海中的画面一转:赶到医院的刘家驹坐在母亲的病床边,紧紧抓着母亲的右手,耳中听到的却是医生不带感情的话语:患者出血量中等,但是发生出血的地方是人体大脑中的要害部位,那就是脑干出血,这个地方发生出血的情况下,患者很难抢救过...来...的,希望你能理解。 刘家驹麻木的眼神看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医生,随口问了一句:我母亲还有救吗?哪怕百分之一的希望? 包裹严实的医生,只余了藏在厚玻璃片后的两只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就我所知,这种病就是到了省城医院,也没有多少希望。 二叔和二婶黑着脸,看着没有一点表情的刘家驹:驹儿,你几个舅舅都在外面,咱们是一家人,让大嫂的娘家人拿个主意吧,不能让你担了不孝的名声。 刘家驹麻木的面对着几个舅舅,哪里能说出一句话来,只能由二婶在旁说道:俺家大嫂的情况,人家医生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们要是觉得俺家驹儿有这个能力往里面砸钱,俺们一大家人不说一句话,砸锅卖铁也得帮着俺们这苦命的孩子,直到他娘咽下最后一口气;要是觉得医生说的在理,不说别的,俺们帮着驹儿把大嫂风风光光的送走,绝不会让庄乡邻居背后戳俺家驹儿的脊梁骨。你们兄弟几个都在这,是俺家大嫂的一奶同袍,明白清楚的说句话,无论你们说什么,俺们刘家人都应着。 几个舅舅都拿眼看着大舅,已经七十多的大舅,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弟妹啊,俺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们对俺这个苦命的外甥是啥样,俺们都心里有数,可怜俺这苦命的妹子,只从进了你们刘家的门,没有享过一天福,却受尽了天下人没受过的苦,哇...哇...哇,俺可怜的妹子啊,你这是前生做了啥孽啊,让你哥咋办啊?哇...哇...哇.... 大舅又抹了一把眼泪,看了周围的人一眼:驹儿才二十岁,他娘一走,就干干净净的成了孤儿,说着抱着刘家驹,用力拍打着他的的后背:你这娃儿前生造的啥孽?咋托生成这么苦命的娃儿啊?呜...呜...呜...,我苦命的娃儿啊,你让大舅说啥好啊?娃儿啊,咱让你娘走吧,安安静静的走吧,别再折腾我那苦命的妹子啦。 画面再一转,刘家驹跪坐在母亲的坟前,坟上青草萋萋,刘家驹面色枯灰,胡子拉碴,双眼无神,恰如行尸走肉一般。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此时此刻,混觉得人生无味,众生皆苦,不知何时方是解脱?正在这时,南边的小河边,传来急促的叫喊声:有人吗?孩子掉水里了,快来人啊! 处于昏蒙蒙状态的的刘家驹,急忙起身往小河边赶去。由于前几日的大雨,河水暴涨,在激流中,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载浮载沉。一边奔跑,一边脱掉身上的单衣,刘家驹来到河边,看着处于激流中的孩童,一个猛子扎下去,冒出头来的时候,正处于落水孩童的的身边,一把抓住那孩子的衣服,双脚胡乱交替,把落水的孩子拉到岸边,岸边十几个青年人扎哈着双手,却不知道如何施救。刘家驹猛然发力,将落水的孩子推向岸边,哪知道此时一个浪过头打来,已经没有力气的刘家驹被浪头打入了水底。 昏昏沉沉时,刘家驹感到末日的来临,哪料想好像一道电光闪过,突然身处于喊打喊杀的战场中,很多头裹黄巾的人,手里拿着斧头、镰刀、钉耙、榔头等物,一边呐喊,一边用木制的家什,和全身包裹在铁叶子中的人搏斗。 头戴黄巾的乌合之众,如何抵得过手拿铁器的人群?尽管头戴黄巾的人群远远超过那些身着铁叶子的人群,可惜战争的走势却是头裹黄巾者兔奔狼嚎,身着铁叶子者高举制式武器,就如撵落荒狗一般把头戴黄巾者赶得屁滚尿流。在慌忙乱窜的人群中,刘驹的后脑被狠狠击中,接着左边大腿挨了一下。双重打击下,刘驹的小身板就如三伏天收割后的稻草,嫣儿吧唧的倒在地上。 接着脑海中一股洪流冲来,却是那个嫣儿吧唧头裹黄巾小子的意识全部涌来,原来刘驹本是颍川人长社洧水亭人,因在刘驹出生前日,家中的驴子刚刚下崽,祖父正念叨着驴驹儿,驴驹儿,恰好刘驹的父亲来问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时,祖父顺口说道:就叫驹儿吧。因此为刚降生的孩儿起名叫做刘驹,意味着刘家千里驹。 哪料到,刘家千里驹刚刚十五岁正逢黄巾乱起,父母欲以螳臂当车,纠和了里中少年约有百数,意图自保,可惜在滚滚黄巾洪流中,恰如一介草木,自家坞堡没有支撑住黄巾军打击的半柱香功夫,即告攻破,十五岁的刘驹被胁迫着成了黄巾军中的一员,参与了长社之战。 皇甫嵩乃是汉国名将,波才领导的汝南黄巾军意图攻破长社,怎奈皇甫嵩智计百出,内以长社城为根本,外有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所率领的军队为辅,内外夹击,辅以火攻,让黄巾军大乱,几十万人淹没于大火之中。 残余黄巾军被打的狼奔豕突,波才战死,管亥、韩忠等黄巾小帅领着残兵约有数千人,意图绕道兖州,前去投奔大贤良师张角,怎奈曹操不是一般的人物,在皇甫嵩授意下,率领手下五百余骑,一路穷追猛打,将汝南黄巾几乎赶尽杀绝。 刘驹若不是左边大腿受伤流血,加之脑后挨了一棒,早已在战场上被曹操的军士补刀了。侥幸逃脱一命的刘驹,现如今躺在了不知名的荒村桃树下,浑不知自己是刘家驹还是刘驹,脑海中正在纠结的时候,鼻孔内传来奇痒,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喷嚏醒了过来,见眼前一个约有七八岁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嘻嘻的望着自己。 第四章 眼前分明是外来客(1) 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该叫做刘家驹还是刘驹,揉了揉鼻孔,眼前的少年浑身脏兮兮的,穿着一身麻布衣,脸上一双眼睛颇为灵动,瞅着自己咕噜噜转动。 “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看着刘家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如何来到这个荒村的。” 抹了一把脸,心说我还是顺其自然,就用刘驹这个字号吧,“我叫刘驹,刚刚赶到这儿,本想着好好睡一觉,哪想到被你搅了清梦。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不让我安心酣睡一场?” “嘻嘻,刘驹,是小马驹还是小驴驹?”那少年指了指天说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昨天我寻吃食回来便看到了你,不忍打搅,看你今天还是呼呼大睡,难道你不饿吗?为何如此贪睡?” 刘驹嘴角牵动,艰难的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不知被哪个该死的贼厮照我大腿上砍了一刀,流了好多血,强撑着挨到这村子填了下肚子,便头枕着这救了我性命的桃树大哥睡了过去。” “嘻嘻…,你的桃树大哥早已经嫌弃了你,”少年人拍了拍桃树干,“你躺的四平八稳的,怀里抱着个破钉耙,一个劲地喊冷,我便大发善心,将我辛苦得来的袍子披在你的身上,并在你身边苦熬了一晚,为你驱赶蚊虫。救你的是我这个活生生的大好人,可不是你的桃树大哥。对了,你饿了吧?我这儿有好吃的给你。” 刘驹肚子里早就咕咕乱叫,听到少年说有好吃的,禁不住提起精神,“多谢小兄弟,你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那少年起身拿过一个尚算完整的布袋子,一边伸手去掏摸,一边说道:“小弟名叫甘大牛,来此荒村半月有余了。”言罢一只小手递到刘驹面前,摊开了掌心。 刘驹定目一瞧,在甘大牛的手中是一团黑糊糊鸡蛋大小的东西,伸手拿了过来,咬了一口,满嘴香气,竟然是块肉,便笑着说道:“甘大牛,刘驹儿,你我还真是有缘,一个牛儿,一个驹儿,都是家中好将养的畜生。大牛兄弟,这是什么肉?若是有盐,吃起来更香。” “香吧?”甘大牛舔了舔舌头,“这是昨晚照看你的时候,有只大老鼠可能是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准备要啃食你来着,被我觑的准了,用鞋子一下就拍死了过去,便将它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了,包上湿泥,烧火烤了好一会,…” “你说这是老鼠肉?”刘驹的嘴张了张,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你没骗我?” “我干嘛要骗你?”甘大牛伸手摘了一个桃子,在脏兮兮的麻布衣上蹭了蹭,咬了一口,“要不是看你脸色苍白,一副快要丢命的样子,这鼠肉我早已独吞了,怎会给你留着?” 刘驹这下真的吐了,只是干呕了几口清水,捂着脖子说道:“老鼠身上满是跳蚤,会传播多种疾病的,你竟敢吃它的肉?” 甘大牛迷惑的说道:“咱们汉人向来以鼠肉为食,你竟然说不能吃?算我瞎了一双眸子,”劈手夺过尚有大半的鼠肉,狠狠咬了一口,冲着刘驹示威似的嚼了几下,慢慢咽下,很享受的说道:“馋你这个没良心鬼。” 看着甘大牛卖力咀嚼的样子,刘驹刚刚稳定了的胃又忍不住翻腾起来,只好转身也摘了一个桃子,捂着鼻子走了几步,距离那鼠肉的香味远一些。 桃子吃了几口,忽然听到甘大牛尖叫起来,声音尖细,调门儿高的吓人,“驹儿哥,蛇!蛇!蛇!” 刘驹急忙转身看去,在大牛身前约五六步的草丛内,一条黑红花色的长蛇正盘起身子,昂着头吐着信子,似在观望。再看大牛,身体就如打摆子一般颤抖不停,双手咋哈着,那表情怎只一个恐惧了得。 看到那蛇足有一米半长,刘驹大喜,心说这下可以好好补充下蛋白质了,拿过自己的武器,举起来两步赶到大蛇前,那蛇感到来者不善,俯下身子就要没入草丛。刘驹怎肯放过即将到嘴的食物,钉耙砸下,正中蛇头,那蛇扭动了一阵便没有动静了。刘驹伸手?起来,显摆似的走到甘大牛身旁,对着他摇晃了几下,吓得大牛紧闭双眼,不住的哆嗦,大声尖叫着“不要过来!” 刘驹看到甘大牛狼狈的样子,笑了一笑,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大牛,借你的刀子一用。” “你走远些我拿给你,”大牛扭着身子,捂着双眼,“离我远远的,这样瘆人的东西你竟敢拿在手里,不怕它咬你一口?”说着自身边掏出了一把尖刀,随手扔在地上。 刘驹嘿嘿笑道:“蛇已经被我打死了,大牛兄弟你少待片刻,待我洗剥干净了,煮蛇羹喝。对了,你可有煮饭的家什?” “我不吃那肮脏不堪的东西,要吃你去吃,煮饭的家什没有,有一只瓦罐我平时用来存放清水,不知能不能用?” “足够了,”刘驹走到水井边,三下五除二将一条大蛇收拾的干干净净,走将回来时,看到甘大牛还耸在院子里,身体不打摆子了,可脸色还是煞白,不由得好笑,心道:“逮老鼠的时候胆子何其大,怎么一条死蛇就吓成这个样子?”推了推他问道:“大牛兄弟,瓦罐在哪儿?” 甘大牛闷着头,指了指中间的房门,“你去里面一看就知。” 推开破烂的房门,一只瓦罐放在一边,走过去提起,里面还有些许清水,转身来到院子里,把蛇用刀分割成六七块,扔到瓦罐内,又找了几块石头摆成三角形,放上瓦罐,去院外寻摸了柴草树枝,生起火来,不多时香味弥漫开来。 甘大牛总归是耐不住好奇心,闻到肉香味,慢慢偎了过来,蹲在瓦罐前也不吱声。 “大牛兄弟,你在这荒村呆了那么久,可曾找到盐巴?” “一粒盐巴也不曾见,”甘大牛闷声说道:“我找遍了整个村子,人影没一个,粮食没有一粒,有的只是嗡嗡飞的蚊虫和夜间吠成一团野狗声。” “这村里可有看起来比较气派一些的房子?”刘驹一边烧火,一边思索,“大户人家秋天多爱腌制些食物以备过冬,若走的匆忙,兴许会遗留下一些。”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甘大牛指着村子偏东方向说道:“那边有一座院落很是气派,不如去找找看?” 刘驹一听也高兴起来,拿块较大的石板盖住罐子,拉着大牛的手,“兄弟快领我去。” 甘大牛也高兴起来,跳起来领路。走到水井旁,刘驹心中一动,便慢慢打了一桶水,解下绳索,提在手里,步子踉跄的跟在大牛身后,甘大牛看到他提的费力,不解的问道:“你提水做什么?”说罢,伸过手来抓住了水桶的把手一侧。 “山人自有妙用,”刘驹得瑟了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二人来到那户人家,找到厨房的位置,刘驹放下水桶,找了一根树枝,把一端弄的尖细了,随手在地面上扎了几下,见地面坚硬,便放弃了走出厨房,四处打量一下,“大牛你看,旁边那个房屋可是用来储放菜蔬粮米的地方?” 甘大牛点头说道:“正是正是,我曾经进去过,发霉的菜叶味很浓。” 刘驹抬腿进去,见里面空无一物,便用树枝到处乱扎,库房最里面光线黑暗处,树枝入地较深,心中一喜,转身提了水桶过来,将水倾往那处地面。甘大牛瞪着眼睛问道:“这是做什么?” 刘驹见水入地极快,暗说有门,笑着回道:“若我猜的不错,这户人家定会把一些东西埋在此处。大牛兄弟,出去找些能掘土的工具可好?” 大牛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也兴奋起来,连蹦带跳的出去寻找。一会的功夫找来几块边缘锐利的石块,两人拿在手里刨了起来。那地面被水一泡,变得更为松软,不多时便刨了一个深坑,渐渐有东西露了出来,两人看到希望,动手更快。 等到泥土清理的差不多时,五个黑黝黝的坛子呈现在眼前,刘驹腿脚不便,大牛跳进深坑内,用手把泥土推开,抱着一个坛子晃了晃,见差不多了,双手用力,将那坛子提起,刘驹赶忙接过来,放在平地,又伸手把大牛拉上来,刘驹已用尖刀打开了坛口,霎时一股咸咸的味道扑鼻而来,刘驹伸进手去一捞,一个黑糊糊的疙瘩样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张嘴轻轻咬了一口,咸咸的感觉比吃那…鼠肉还要香许多。 第五章 眼前分明是外来客(2) 大牛看到他迷醉的样子,也忍不住伸头过去咬了一口,眯着眼细细咀嚼,久违的咸咸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与以往正旦日吃过的肉食相比,也不如这一口黑乎乎的东西香的可口。 舍不得咽下口内的美味,甘大牛跳着双脚道:“再把余下的坛子取上来!”说罢跳入坑内。 刘驹一把没有拉住,指着大牛的鼻子笑道:“就这一坛子咸食,咱们二人就要享用好久,若都取出来,岂不是让原本的主家折了老本,一时吃不完,更是暴殄了天物。” 大牛围着坛子较劲,摇晃完这个又去拨弄另一个,嘴里也不闲着,“偏你那么多大道理,如此美食放在这儿不见天日才真正暴殄天物。你还担心它们的主家?告诉你,距离荒村北边十里有一处好大的河滩,河滩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死去的人,我猜测都是附近的村民。” 刘驹大张着嘴,想起自己刚从死人堆里挣扎出来,本以为是人间最大的惨剧,哪想到相距不到二十里的范围内还有相同的一幕发生,不由得问道:“你如何确定都是村民?” “死去的人中有老有少,大多背负包袱,挑担扔的随处都是,一个个身着葛衣,不是村民,难道是那该死的官军?”甘大牛抱起一坛,奋力举着,“还不帮我接过去?” 刘驹麻木的接过坛子,脑子里混混沌沌,老天啊,我这是遇到了什么世道,难道是世界末日?不对啊,刘驹的记忆中明明告诉我,自家坞堡被攻破后,父母亲人尽皆殁于乱军中。可怜自己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平日里和坞堡中几个同伴,跟着一个老学究之乎者也;农忙时节,父母哪怕自己累的天昏地黑,也舍不得让自己去田地里打打下手。坞堡被破,头裹黄巾的乱匪忙着抢粮抢物,坞堡中的老幼被关在祠堂内只有呜咽哭泣的份,却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黄巾军领着几个看起来满脸凶煞的人来到祠堂,看到自己年龄虽然不大,但还算强壮,便随手丢过来一个钉耙,自己扛着就跟着他们来到了长社。长社?刘驹脑海中一阵轰鸣,黄巾起义后着名的长社之战,我刘家驹这是穿越到东汉末年了?竟然成了黄巾军中的一员?苍天啊,这个玩笑你开的也太大了吧,作为刘家驹身世坎坷,父母先后离世;穿越到这个连书呆子都算不上的废柴刘驹身上,父母凶死不说,身边就只有一根钉耙相伴,连一点固定资产也没有了,悲催如此,这世上也就独此一份吧?假如老天有眼让我重回后世,我一定弄一台最好的电脑查一查,看有没有跟我一样命运的人。 “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帮我?”大牛抱着坛子,不满的说道。 刘驹惊醒过来,接过坛子说道:“三坛足够了,难道你要打算在此常住不成,做那无用功。” “无用功是什么?”大牛突然盯着刘驹的脸说道:“驹儿哥,你不愿陪着大牛吗?大牛哪儿惹你生气了?我改还不成吗?驹儿哥,求求你,千万莫要撇下我。”说到最后,语调悲凉,眼泪在眼眶里忍不住落了下来。 刘驹看着大牛的样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伸出手将大牛拉出土坑,用袖子替他抹去泪水,柔声说道:“大牛想多了,你我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如你这般做事仗义,古道热肠的兄弟,我前世不知烧了多少高香,敲穿了多少木鱼,才能遇得到,怎么肯轻易撇下?”刘驹虽然是废柴,可是作为穿越者的刘家驹那一世虽然人生无常,经历的风雨却是绝大多数同龄人没有过的,心智上跟一个饱经风霜的成年人已没有多少区别,正所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比起被父母保护在羽翼下的刘驹来,已不知道胜过了几倍。 大牛听到刘驹一句“怎肯轻易撇下”,缩身钻入他的怀抱,身子瑟瑟抖动,“驹儿哥,你真好。” 刘驹察言观色,见大牛被自己一句话刺激的变成这个样子,心中怜意大起,叹了口气问道:“兄弟你也是个孤苦无依的人儿不成?” 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压抑着响起,甘大牛从刘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泪水将一张小脸冲刷成花脸,“该死的黄巾贼!该死的官兵!驹儿哥,大牛的阿爹阿娘被黄巾贼带走了,阿翁阿奶被官军折磨死了,大牛再没有一个亲人了,大牛好可怜。” 心里面只觉得字字带血,声声涕泪,刘驹的心就像泡在黄连水中,心里想着,自家已经是这世上最悲催的人了,两世为人,受尽了人世间最悲惨的苦难,可是自己怎么说已经进入了束发之年,再进一步就是成年了,而大牛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正是最受父母宠爱,翁奶捧着的年纪,却遭逢这世间最大的不幸,自家与他相比,却是幸运多了几倍不止,既然老天让自己苟活于世,看来还没有抛弃自己,以后的岁月里,即便自家心死如灰,有了这份牵挂,也要努力护着我这兄弟平安喜乐,让他不枉在这乱世行走一遭。 把自己的心事扔到了爪哇国,刘驹放开了一切,张开双臂,把大牛抱在怀里,“一世人,两兄弟,此生我若负了大牛兄弟,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甘大牛眼里含着泪水,哽咽着说道:“驹儿哥,今生今世,我...我....我甘....甘...牛儿若负了你,让甘大牛下黄泉,赴苦海,永世不得欢颜。” 想开了一切的刘驹,把怀抱中的大牛高高举起,兴奋地笑道:“小牛儿,今生今世,咱们兄弟捆绑在一起,不许你说出半个不字,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甘大牛抹着泪花,低下头看着那张开怀地笑脸,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双手拍打着刘驹的肩膀,“死样儿,瞧你高兴的成啥子了?” 刘驹笑道:“遇到你,是驹儿哥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坏了大牛,咱们的蛇羹。” “呸呸呸,”大牛自刘驹的肩头滑落下来,双手攥成拳头,捶打着他的胸口,“恶心死了,爱吃你去吃,我看一眼就觉得难受。” 两人各自抱着一个坛子回到栽种桃树的院落,坛子下面的柴火早已熄灭,因为有了心理准备,两人不慌不忙的重新点燃了柴火,刘驹自坛子中拿出一个腌制的咸菜,洗得干净了,用刀子切得碎碎的,丢入瓦罐中,嘱咐大牛看着火焰,自家抽身出来,去荒村中寻摸了一些花椒、薄荷、茴香之类的香料,回头也放入瓦罐中。 估计甘大牛从没有嗅到过蛇羹的香气,等刘驹双手捧着瓦罐,把里面的汤汁倾倒在两个瓷碗中时,扑鼻的香味直接刺激着人的食欲,大牛的拇指一个劲的揉搓食指,哈喇子就如雨中的帘幕,怎么也止不住。 享用了蛇羹,天也黑了下来,刘驹把瓦罐清洗干净了,对大牛说道:“今日特意采摘了些艾叶、薄荷、迷迭香,咱们多弄些干草,和这些药物混在一起点燃了,能驱除蚊虫,可享受一夜好觉。” “驹儿哥,你懂得真多,”大牛就如后世小迷妹一般崇拜的看着刘驹,“我长了这么大,爹娘从没跟我说过这些道理。” “所谓处处留心皆学问,”看到大牛崇拜的表情,刘驹心里腹诽不已,心想这是二千多年积攒才得来的学识好不,“世生万物,相生相克,蚊虫肆虐之处,必有克制之物。因此我便留意采摘了一些。” “万物生克?”大牛扑闪着双眼,“驹儿哥这是什么道理?我好生生站在这儿,有什么可以克制我?” 刘驹一阵无语,心说你这话头如何接起,人为万物之长,向来只有人类克制万物,哪有万物克制人类的道理,不过大牛的难题也不是无解,堂堂正正之师不行,偏师侧击完全没有问题,“吃饱喝足后你会饿吗?劳累困乏后你会睡眠吗?美食金币诱惑后你会背叛吗?” 第六章 水宿山行且为乐(1) “你一连问了那么多,让人家如何回你?”大牛瞅着刘驹的脸庞,“但我今生今世,绝不会背叛你,不论是别人拿着刀子逼迫我,还是将如山一般的金银摆在我的眼前。” “有你这份心足够了,”刘驹伸了个懒腰,“忙碌了半天,如今腹饱身暖,浑身乏的厉害,眼看着这天就要黑了,且借住你的安乐窝,好好睡他一觉,天塌下来,也要等到明天再说。” 大牛听到刘驹说乏的厉害,慌忙问道:“是不是你的伤口出了问题?驹儿哥你快坐下,我来看一眼。” 为了填饱肚子忙碌时尚不觉得,被大牛一说,刘驹也觉得不对劲,赶忙坐下,挽起裤腿,大牛帮着解开缠绕的包袱皮,看到伤口里面黑漆漆的,登时吓了一跳,“呜呜呜...,驹儿哥,你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傻兄弟,”刘驹揉了一把大牛的小脑瓜,将原本还算条理的头发弄得鸡窝一般,“伤口里面是草灰,不碍事的,你取些清水来冲洗、冲洗便知。” 大牛慌不迭的去井口取水,刘驹暗道,如果用井水就这么直接冲洗,就目前自家这身子骨,若是继发感染,等于判了死刑,还是耐心多等一会,让大牛烧开来再冲洗不迟。等了一会,大牛取来了井水,按刘驹说的做了,等开水温凉后,慢慢倾倒在伤口上,草灰去掉,钻心的疼痛让刘驹咬紧了牙关。等到冲洗干净,伤口内红彤彤的,开裂的口子就像一张大嘴一般,如此下去,伤口怎么能够愈合? 想了一会,刘驹问道:“大牛兄弟,你可有针线之物?” “这个到有,待我取来,”大牛转身走了两步,突然转身说道:“驹儿哥,你要针线何用?如果你的衣物破了,大牛为你缝补就可。” “不要多问,快去取来。”刘驹心说关云长刮骨疗毒不用麻药,奶奶滴我今儿个给自己缝补伤口也是一样,大家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看到大牛转回,“还要麻烦大牛再烧些开水,将针线、剪刀等物煮沸少时。” 大牛依言做了,满脸写满了疑惑,等候刘驹吩咐。看看煮沸了约有刻许,刘驹说道:“大牛,将沸水倒在干净一些的面盆中。” “哪有面盆可用,”大牛嘴里嘟囔着,“就是吃饭的碗,也是破损了那么多,别人不惜得要,才被我捡到的。” “那便用那两个破碗吧,”刘驹叹了口气,条件艰苦,只能将就了,“大牛你先用沸水少许冲一下那碗,然后将余下的沸水倒入碗中待用。” 等大牛一切做好,天已经黑了下来,“大牛你莫嫌我啰嗦,还要麻烦你生一堆火,木材要足,免得到时候看不到光亮。 火堆很快燃起,大牛将木材堆积的高高的,这时碗内的水也温凉了许多,“大牛,咱们两个,一人一碗,好好清洗一下自己的双手。” 大牛好奇宝宝一般做完,等着刘驹吩咐,“大牛,将针线、剪刀取出,一会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惊讶。” 刘驹一手捏住伤口的两边,一手拿针线,觑的准了,一针刺穿了伤口两边的皮肤,吓得大牛捂着双眼不敢吱声。将针线穿过准备打结的时候,刘驹犯难了,看着捂着双眼的大牛轻声说道:“大牛,莫要害怕,驹儿哥如果不能将这伤口缝起,万难愈合,你快过来帮我一把。” 大牛闻言放下双手,来到刘驹身边,战战兢兢的问道:“驹儿哥,我要怎么做?” “用你的双手挤压住伤口两侧,使得伤口对接平整就可。”刘驹看到大牛很是听话,将一双小手轻轻挤压住了伤口,便将细线打了个死结,然后再缝下一针。将嘴唇咬的鲜血直流,好不容易缝完了,刘驹浑身衣衫就像从水中泡过一般了,强忍着巨大的疲惫,又吩咐大牛从火堆中取了些温热些的草木灰,仔细洒在伤口上,才缠上了包袱皮,然后仰倒便睡。 一夜好睡,第二天醒来时,刘驹刚要起身,感觉胸口沉甸甸的,仰起脖子一看,只见大牛右手拿着一束长草,正趴在自己胸口酣睡,嘴角边哈喇子弄湿了半边衣襟,不舍得再动,重新仰躺下来。 “驹儿哥,你不要走啊!你不能撇下大牛不管,呜呜呜...,大牛好可怜,阿爹阿娘丢下了大牛,阿爷阿奶也丢下了大牛,满村里的人都不要大牛了,他们抱着自家的孩子,带着自家的东西全逃走了,他们不等大牛,呜呜呜呜...,哼!他们以为大牛是个没爹没娘的人,没有人护着了,就各家顾各家的那么走了,大牛偏偏不跟你们在一块,大牛有志气,大牛能活下来...” 听着大牛的梦语,刘驹的心又疼了起来,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大牛的后背,“驹儿哥不走,驹儿哥在这儿呢,驹儿哥这辈子不会丢下你,一定会好好疼你惜你,让你快快乐乐的长大。” 或许大牛独处了这么久,对外界充满了惊惧,刘驹轻轻一拍,便醒了过来,“驹儿哥,你真好,啊,驹儿哥你的伤口没事了吧?”说着起身离开了刘驹的胸口,待看到被自己口水打湿的衣襟,捂着小脸不好意思的偷笑起来。 刘驹站起身,试着活动了下双腿,伤口处除被细线牵扯的有点疼外,竟然感觉恢复了好多,不由得欢呼一声,“哈哈哈,大牛,驹儿哥以后可以改行做一个医者了,行走江湖,为贫苦百姓治病,你呢,将就着做一个背着药箱的药童吧。” “驹儿哥,你的腿伤好啦?”大牛见刘驹高兴,也雀跃起来,“你真厉害,自己给自己缝合伤口,竟然好的这般快。” “哪有那么容易,”刘驹笑道:“伤口愈合需要十多天的时间呢,咱们现在第一要务是填饱肚子,第二要务是恢复身体,然后哥带你纵横天下,让你每天大鱼大肉,吃个肚子溜圆。” “好,”大牛小手一拍,“驹儿哥你先进屋躺着,我去找些吃食。” 在这荒村中如此滞留了七八天,刘驹的伤势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这晚二人又吃了一顿蛇羹,美美睡下。哪料到到了后半夜,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吓得两人急忙翻身爬起来,悄悄掩到门口,查看原因。 荒村的街道上,亮起一溜火把,约有百多骑兵骑在马上,头前是一个将官模样的人,由于离得远,看不真切面目,只听那人说道:“兄弟们布置好警戒,散开了好好休息半晚,天明了继续赶路。” “领命!”百多骑兵大声领诺,话如出自一口般的整齐。 刘驹吃了一惊,这么严整的队伍绝对是少有的精锐,那么领军之人绝不会是个平庸的将领。眼看着那将官在四五个随从的陪伴下朝自家这边走来,刘驹拉着大牛急忙进了院子,想起左邻的房屋破烂不堪,便将大牛推过墙头,自己也耸身而上,悄悄伏在草丛内。 “将军,这屋内有些破烂的被褥,属下刚才探查,被尚温热,显是有人居住。” “生民何苦?”那将官叹息一声,“我等来此,声势喧沸,显然是被惊吓而走,莫要节外生枝,来日留些粮米,周济他们一把,也算是为我等赎罪。元让,奔波不易,早点安歇了吧。” “请兄长安歇,”名叫元让的说道:“我去周围探查一番,确保平安。” “何苦多此一举,我曹孟德小小都尉一名,兵不过千,何人会来找我的麻烦?再则说来,你我一路追剿黄巾余孽,算得上杀人盈野,所过村庄几乎鸡犬也无,正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悲哉痛哉,原都是大汉子民,只因被张角蛊惑,遭此无妄之灾。” “行军在外,还是小心一下的好,兄长先去安歇,你们二人在此守护都尉大人,你二人随我走。” “唉....,说你什么好。” 院墙外的刘驹心中大震,如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曹孟德、曹操,我竟然在荒村遇到了这老小子,怪不得刚才的兵马气势威武,原来是曹操带的兵,待到脚步声近,忙弄了一些青草洒在两人身上,俯在大牛的耳边低声说道:“千万莫闹出动静。” 第七章 水宿山行且为乐(2) 刘驹显然低估了汉末军士的实力,以为夜晚中凭着绿草的遮掩可躲过他们的探查。 脚步声在破败的院落外响起的时候,刘驹拉着大牛刻意压低了身子,怎知道负责探查的军士举起火把晃了几晃,便抽出腰间的短刀,大声吆喝道:“兀那贼人,休要躲藏,墙边长草遮掩不住你们的形体。” “驹儿哥,咱们真的被他们看到了?”大牛带着十二分不甘心,低声问道。 刘驹心中百念千转,如果在三国绝世名将跟前轻易躲过,夏侯元让岂不是辜负了偌大的名声,苦笑一声,拉着大牛长身而起,“各位军爷,我兄弟二人无知,请饶恕冲撞之罪。” “咦!”一个军士低声说道:“司马,两个娃娃怕不是凡夫俗子,竟然不卑不亢。” 夏侯元让黑着脸瞧着二人,好一会缓缓问道:“两个娃娃家住何方?为何逗留荒村?” 短暂的沉默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大牛躲在刘驹身后瑟瑟发抖,刘驹却知这是人居于上位时常用的伎俩,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装作惶恐的样子,“三位军爷,我二人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偶遇荒村,暂且相依为命。小子家乃颍川长社望马台乡鸡鸣村人。我这兄弟乃是望马台乡雁翎村人氏。” “大胆,军司马问你两个小子为何来此荒村,竟敢答非所问。”一个军士意图卖弄般的喝道。 刘驹的身体适时的抖了一下,语无伦次的回道:“军爷,军爷,乌泱泱的黄巾贼,把天地都遮盖了,小子的村庄不过三五百人,如群蚁噬虫一般将村民掳掠干净,我们兄弟机缘巧合,当时不在村中,才得以躲过一劫,没有弄丢了性命。” “所谓离乡情怯,你们两个娃娃可知道此处距离长社已有百里之遥,”夏侯元让盯着刘驹,双眼精光闪闪,“凭你们两个娃娃,如何到的此地?” “还能如何?”刘驹眼泪汪汪,“一路上与死人为伴,渴饮朝露,饥食野果,还要防着成群的野狗,到了这儿,差不多已经丢了半条性命。” “元让,莫要苛待二人,”隔着院墙,曹操喊道:“听此子说话,年未弱冠,虽身世坎坷,然不矜不伐,实属不易,我欲一见。” “诺,大兄。”夏侯元让挥了挥手,带着二人来到隔墙的院子。 刘驹压抑着狂跳的心脏,借着火光看到立于屋外的那人,身高约有五尺上下,面庞黝黑,然双眼直冒精光,颌下一部短髯,不怒而威,渊渟岳峙一般,暗道曹黑子果然名不虚传,就这份气度大让人心折。 曹黑子拿眼盯了刘驹好一会,突然说道:“小哥语出不凡,当是名门之后?” “小子父母朝夕在土地上忙碌,”刘驹话刚出口,暗道不该,想那刘大耳朵恨不能将汉室之后当做广告招牌,自己如果照实说来,也未免太失策了,“高祖曾为亭长,祖父家道中落。小子曾听祖父言道,我颍川刘氏一脉与梁王甚有渊源。”(梁国是汉朝封国,汉明帝子刘畅封地。) “哦,”曹操心里打了个突,作为大汉的读书人,世代官宦之后,当朝的历史那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刘畅是汉明帝之子,汉明帝是谁?光武帝刘秀家的老四,母亲光烈皇后阴丽华,东汉的第二位皇帝。若是眼前的小子与光武有血缘关系,我是不是捡到宝了?摇了摇头,曹操腹诽了下,如是梁王刘畅之后,怎会落魄如此?想起世风不古,眼前这小子怕是顺风扯旗,空口白牙说大话罢了,“小哥来历果然不凡,失敬失敬,夜了,元让莫要为难二人,让他们也到屋内安歇就是。”说罢抬脚进了室内,没走几步,又回头说道:“目今所处之地,乃是陈留高阳亭辖地,距离陈国不远,陈王刘宠、陈相骆俊乃我大汉俊杰,拥兵十万,大破黄巾,使得贼子不敢犯境,且陈王开仓放粮,周济穷困,远近百姓多去投奔。二位小哥可慎思之。”说罢斜躺在干草上。 刘驹、大牛被夏侯元让领到别的房间,将房门一关,“夜里两位最好安静些,若是打扰了都尉休息,休怪某刀下无情。” 大牛依偎在刘驹的怀里瑟瑟发抖,刘驹只好不住轻轻拍打他,低声说道:“大牛不要害怕,那些官兵虽看起来凶恶无比,心地却善良的很,等他们歇息一宿,明早就会离去。” “有驹儿哥在,大牛不怕,”嘴里说着不怕,那说话的腔调却是打着颤音。 “早点睡吧,睡着了就是什么事都没了。”看着大牛在自己的安抚下慢慢睡去,心里暗道:“曹黑子分明在指点我二人去往陈国,可是据我所知,陈国何曾曾为乐土?难道曹黑子在骗我不成,没理由啊,素不相识,萍水相遇,再则以曹黑子的为人,断不会撒谎骗人。罢罢罢,暂且大睡一场,什么事留待明天再说。” 刘驹的所知,只不过是多看了几遍《三国演义》得来的,其实在东汉末年,陈王刘宠可谓是真正一心为了大汉的人,其本人也是个超级大牛,除了武艺高强,箭法更是一流,史书上说:十发十中,中皆同处。牛掰吧,奥运会射箭冠军也未必能做得到。刘宠在陈国拥兵十万众,得国相骆俊辅佐,二人相得益彰,不仅使陈国免受黄巾之祸,且倾尽所有,赈济百姓,赢得了极高的声望。可惜后来被袁术派遣刺客将二人杀死,这个刺客正是当初刺杀曹黑子老爹的张闿。假若刘宠或骆俊富有战略眼光,在乱世中保全自身,招贤用能,稳扎稳打,凭着巨大的声望,必定有一番作为。 次日一早,刘驹和大牛在隆隆的马蹄声中惊醒过来。 “驹儿哥,官兵走啦?”大牛一边揉搓着眼角边的眼屎,一边还将头努力伸出那扇破门外。 “走啦,”刘驹呆坐在地上,“大牛,你且过来,哥有事跟你商量,”待大牛也坐到地上,便继续说道:“昨晚那个曹黑子的话你听到没有?” “谁是曹黑子啊?”带着满脸的不解,大牛仰头问道:“说了什么话,我没听到啊。” 无奈的露出一个苦笑,“曹黑子就是昨晚立在屋门外同我说话的那个官军都尉,名字叫做曹操曹孟德,你看他身材粗矮,脸皮黑的发紫,所以边给他起了一个曹黑子的绰号,嘿嘿.....” “驹儿哥,你真坏,乱给人起外号,”大牛往手心里呵了口气,伸出一双小手说道:“看我不挠你痒痒。” “大牛别闹,”刘驹忍不住痒,捉住了大牛的手说道:“那曹黑子说道,距离此地不远的陈国,幸没有遭到黄巾军的荼毒,所以提醒我二人到陈国去。这事从未听到过,咱们去还是不去,要听听你的主意。” “哎呀,驹儿哥,我哪有什么主意,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大牛这辈子就跟定你了。”大牛听到刘驹征求自己的意见,兴奋的小脸通红,但自家却是又没有什么主意,只好红着脸,有点扭捏的回答了刘驹的问题。 大牛毕竟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刘驹也不强他所难,拉着大牛站起身来,“今儿个咱们先饱吃一顿,收拾的利索干净了,咱们不去陈国,继续往北走,寻他一个好山好水之地,搭起几间茅草屋,打猎种地,比什么都快活。咱二人有手有脚,靠自己吃饭才是本事,干嘛求人照顾,仰人鼻息,那种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的。” “好,”大牛拍着手笑道:“一切听驹儿哥的。只是你的腿伤?” “已经不碍事啦,”刘驹跳了几下,“大牛,驹儿哥现在浑身都是力气,就是一头老牛也吃得下。” “不怕撑坏了你,嘻嘻嘻....”大牛拉开门,“我去生火喽。” 曹黑子果然没有食言,正屋内放着两个袋子,里面盛满了黄澄澄的小米,二人多日来第一次喝上了熬的香甜的米粥。饱餐一顿后,将必要的东西打包背了,刘驹手持九齿钉耙,甘大牛寻了一根短木棍拿在手里,转身看了一眼小村庄,然后迈开大步,向北而行。 一路上二人谈笑风生,刘驹将唐僧取经的故事慢慢讲给大牛听,待听到孙猴子手持金箍棒,二师兄肩抗九齿钉耙,护着唐僧西行时,大牛忍不住笑道:“驹儿哥,你看咱们现在,我就是那拿着金箍棒的齐天大圣,你就是那个肥头大耳,只知道吃喝的猪八戒。嘻嘻....” 刘驹举起钉耙,作势大喝道:“泼猴,哪儿跑?吃俺老猪一耙。” 大牛横起木棍,“呆子,看打!哈哈哈...,驹儿哥,笑死我了。” 如此一连走了五六天,路上才看到行人,又走了三天,终于遇到一个镇子,刘驹拿出些钱来,买了几件像样的衣服,又寻到一个客栈,好好洗了澡,才脱去了乞丐的行头。 第八章 同是天下沦落人(1) 这是一个靠近官道的小镇子,虽经黄巾之乱,但人气依旧旺盛。刘驹通过询问得知,此时豫州黄巾基本平定,只有南阳郡和冀州,官兵仍旧和黄巾军对峙。此地名为老河口,乃是济水的一个渡口,济水连通巨野泽,巨野泽水面宽阔,支流众多,沟通东西南北,乃是漕运的主要通道。 刘驹心里也没有目标,只道沿路而走,总能遇到一块中意的地方,考察一番再做决定,谁知走了将近半月,河流跨过了不少,有山有水的地方却没有遇到一处。 东汉十三州,州下设郡,郡下设县,县下还有乡、亭、里等机构划分,百户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十亭为一乡。乡的长官叫做啬(se)夫,亭的长官为亭长(最着名的亭长是刘邦同志),里的长官叫里魁(这两个字读作likui,估计这个官职在大宋年间还存在,可见梁山泊好汉李逵的老爹对儿子的期望还是蛮高的)。 如果是在太平年岁,商贩贩卖货物,行人远行等只要涉及出远门的事情,需要当地行政机构出具路引,作为穿州过县的凭证,如果没有路引,那么对不住了,根本就没有罚款的说法,直接投放到当地的大牢内,非要问出是否是个作奸犯科、十恶不赦之徒方可。如今黄巾之乱刚过,委派过来的新官估计还没有适应面对的现实,故而刘驹、大牛两人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能走这么远的路,已经非常幸运了。 当打听到前面不到三十里就是巨野泽,刘驹心里一阵兴奋,暗自盘算道:过了巨野泽,马上就到了自己穿越前的地界了,自己的家乡那可是有山有水,绝对的风水宝地,打从记事起,一直风调雨顺的,也不知道两千年前的老家会是什么样子?等我和大牛回到那儿,一切熟门熟路的,想必可以安居乐业下去。 兴奋中的刘驹拉起大牛,买了些吃食,便赶到老河口渡口去。 从早上等到了日头偏西,济水潺潺东流,水面上漂浮的叶儿、花儿到有不少,连只打鱼的船儿也没见到,更不要说运货的大船了。大牛闷闷不乐的瞅着刘驹问道:“驹儿哥,你说的那地方就跟仙境似的,要不咱们还是赶路过去吧。” “不要着急嘛,”刘驹拍着大牛的肩膀安慰道:“所谓心急吃不着热豆腐,耐心一点,船会有的,仙境也会看见的。” “驹儿哥,我饿了。” “来,吃口饼子,填饱了肚子继续等。”刘驹解开包袱,准备拿些吃食,岂料里面空空如也,不要说吃食,就连其他财物也一起不翼而飞了。刘驹登时呆愣住了,喃喃说道:“吃食没了,钱财也没了,大牛,大牛,是谁偷了咱们的东西?” “没看到啊,哇....,驹儿哥,咱们如何再去赶那么远的路?” “大牛先别哭,想一想,仔细想一想,咱们说好的轮流打盹照看包裹的,”刘驹心道包裹肯定被人偷梁换柱了,“我打盹的时候,你一直在看着包裹吗?” “呜呜呜....,大牛一直看着呢,大牛没说谎,”大牛低声抽泣着,极力辩解着。 暗暗叹了口气,大牛是个孩子,自己干嘛用这么生硬的语气问他,蹲下身来,轻声说道:“知道大牛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想当初咱们哥俩在那荒村,又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不也熬过来了吗,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有可能。大牛不哭了,驹儿哥还有一些财物呢,”说着从怀内掏出几支金钗和两块美玉,“大牛看看这是什么?” “驹儿哥,你真厉害,”大牛擦干了泪水,看到刘驹手里的东西,不由得破涕为笑,“你咋想到把东西分开来存放的?” “这就叫做江湖经验,”又一次揉乱了大牛的头发,刘驹笑嘻嘻的说道:“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你懂吗?”看着大牛懵懂的小脸,“假如你有十枚鸡蛋,都放在了一个篮子里,如果你跌倒了,篮子里的鸡蛋会怎么样?” “全都会摔碎了呗,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说?” “呵呵...,”刘驹很高兴大牛的反应,“如果放在好几个篮子里呢?” “我一次最多能拿两个篮子,即便跌倒了,拿在手里的篮子内的鸡蛋会破碎,其他篮子里的鸡蛋却没有问题。”大牛理解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所以啊,”刘驹笑着继续说道:“出门在外,咱们虽然不偷人家的东西,却要防着被偷,我把普通的五铢钱,一些不起眼的首饰放在包裹内,却捡了一些比较贵重的,贴身藏着,这叫做以防万一,也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隔肚皮,好人坏人不是在每个人的脸上写着,做好多手准备才能走得更远。” “驹儿哥,你真厉害,大牛为啥想不到呢?”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来,”刘驹一把拉起大牛,“咱们先当一只金钗,换些五铢钱来吃饱肚子再说,那偷咱们东西的小贼,先让他们高兴一会。” (典当行业初起于东汉,兴盛于南北朝时期,老河口作为漕运节点,有典当行应在意料中。) “驹儿哥,听你说话的意思,能找到他们?” “那是自然。”刘驹心里充满了自信,就老河口这巴掌大的地方,人口数绝对不会超过二百,方圆也就两三里,二人在渡口等船,分明就是外来人,那么偷东西的人绝对不会是顺路的流贼,肯定就在老河口,继续等待下一个倒霉鬼。大牛既然说了没有打盹,一直看着自家的东西,那么搞出一点动静来,吸引开大牛的目光对于惯偷来说是最常用的低级手段。 吃罢了东西,大牛毕竟是孩子心性,拉着刘驹说道:“驹儿哥,已经吃饱了,咱们这就去抓贼吧。” “不要慌,沉住气,等天黑下来,”刘驹摆手笑道,“贼已经在盯着咱们了。” 吓得大牛转头乱看,只见饭馆外的天已接近黄昏,街上本来人就不多,也就几个匆匆归家的庄稼汉,哪有贼的影子,“驹儿哥,又来骗我。” “莫要乱瞧乱看,”刘驹在吃饭的时候早就看到饭馆外几个小脑袋不时的向二人偷瞧,心里已有定计,晓得这是由于自家东西被偷了,还能安稳的坐在饭馆里,大模大样的吃喝,已经让贼人心中后悔不已,准备瞅准时机再次下手,“惊跑了他们,再抓住就困难了。” 东汉的金本位还是很高的,一支金钗兑换了约有五百五铢钱,两人吃饱喝足不过用去了十几枚,剩余的揣在怀里里叮叮当当,还有数百,想了想,刘驹说道:“店家,可有现成的吃食?” “有有有,”店老板约莫四十余岁,留着两撇胡子,赶趁到桌前,“麦子面做成的面饼,小米面做成的锅贴还有一些,足够十几人食用,小哥需要多少?” “那就全部打包起来,”刘驹沉吟片刻,接着问道:“除了吃食外,可还有盐渍的吃食和盐巴?” “有的是,”店老板面上放光,“每年立秋日,小店除了腌渍食物外,必然囤积盐巴,以备冬日所用。” “既然如此,”刘驹装作思考的样子,“现成的吃食外,盐巴能否匀出百十斤,盐渍的食物,有多少要多少。店家你算算需要多少五铢钱?” “百多斤盐巴,小店确实拿不出来,”店老板没想到遇到一个大主顾,“三十斤、二十斤还是可以的。” “老河口乃是渡口,百多斤盐巴应不是问题吧?”刘驹装作一副不差钱的样子。 “既然您老需要,打烊后我去走漕运的吴家问问。” “好,”刘驹拿出二十枚五铢钱,拍在桌子上,“这些权当定金。”言罢,拉着大牛的小手,“明日一早来取,兄弟,去吉祥客栈安歇。” 出的店外,大牛牛兴奋的问道:“驹儿哥,咱们不去抓那些贼人了吗?” “稍安勿躁,”刘驹拍拍大牛的小手,“先安排好退路,那些贼子,跑不了的。” 大牛摇晃着刘驹的大手,“驹儿哥,你真厉害,大牛佩服的莫名其妙。” “哈哈哈...”,刘驹心说这点水洼若是趟不过,也就妄为两世为人了,“大牛,拿了兵器,今晚咱们去端了贼窝。” 两人出得店来,刘驹轻轻扭头看到几个身影撇进旁边的小巷子里,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钉耙,领着大牛穿街过巷,慢慢走到老河口外。 微微星光里,老河口外耸立着无数的货栈,看到几个身影踅入其中一家货栈,心道就是此地了。刘驹肩扛钉耙,大牛手持木棍,来到那货栈前。 那货栈里面乱哄哄一团,杂七杂八的话语声不断传出:大眼哥,你们的脸色咋那么难看?二狗哥,吃食呢?猫儿哥,怎么空手回来? 刘驹一摆钉耙,仿佛若天蓬临世一般威风,一脚踹开木门,大喝一声:“兀那贼子,快将偷来的包裹取出,如若不然,让你们吃俺一耙。” 大牛将木棍横在手中,双眼精光闪闪,跟着说道:“还有俺的金箍棒!” 破旧的木门开处,里面约有十几个人,一个个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看到门外两人精神抖擞,一个个做出鹌鹑样,一霎时寂静无声,货栈中央的地面上扔着两块包袱皮。 大牛看着刘驹,结结巴巴的说道:“驹儿哥,那包袱皮正是咱们的。” 刘驹其实早已想到了结局,只是没想到贼窝子里竟然有那么多人,将钉耙往地上一顿问道:“你们这些娃娃,有手有脚,为何做那偷摸的勾当?孔子云,贫者不食嗟来之食,身为大汉子民,怎的如此没有骨气?” “哧”的一声响起,一个少年身披鹑衣站了起来,“孔子还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似我等,无父无母,蜷缩于天地间,果腹乃是第一要务。夫子所言,用于我等身上,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刘驹一惊,想不到在这社会最底层竟然有如此见识的人,可见人海茫茫,不可小觑了任何人,将钉耙扔在一边,抱拳说道:“若我猜的不错,小哥乃是带头之人了?” 那人将身子一挺,“不错,众生芸芸,不分贵贱。我等遭受黄巾之害,父母亲人俱殁于乱中。小子年长几岁,与彼相识,帮扶互助,只求能得饱腹,苟活于乱世。” 刘驹内心不由得肃然起敬,再次抱拳说道:“小可颍川刘驹,敢问尊姓大名?” “东郡陈宇,字开疆。” 刘驹心中一沉,自家已经十五岁了,却还没来得及取字,看来自己给自己取个字吧,略一沉吟说道:“刘驹刘千里。既然相逢,不知开疆兄弟对以后可有打算?”盯着陈宇,见他一双眼睛较常人大了许多,暗道“此人就是大眼哥了。” 第九章 同是天下沦落人(2) “打算?”陈宇自嘲的笑了一笑,“人活在世,不外乎衣食住行四字,如今我等朝不保夕,无衣无食,早晚填于沟壑,那有什么打算。” “此言差矣,”刘驹向前一步说道:“我与大牛兄弟生于颍川,遭受黄巾暴乱,皆已家破人亡,在下还曾被官军重伤,”说罢挽起裤腿,露出了腿上如大蜈蚣一般的疤痕,“还因此高烧不退,险些丧命,多亏大牛兄弟看护,侥幸挣脱病魔,得以康复。我与大牛二人携手北上,预备寻找一块福地存身。我看尔等小者已有十一二岁,大者十五六有余,皆是手脚灵便之人,为何不用双手双脚创造财富,得保衣食无忧。” 货栈内群小哗然,一个说道:“红口白牙,乱吹大气。”一个嚷道:“寄人篱下,无人施舍衣食,身上没有力气,如何劳作?”一个不屑嘟囔道:“你二人身上大把金银,有吃有喝,却来这儿聒噪。”一时间如几十只绿头苍蝇乱飞,嗡嗡声响个不停。 刘驹也不吱声,只看着陈宇。陈宇朝一帮人挥了挥手,嗡嗡声登时消失不见,转身对刘驹二人说道:“村野小子无状,倒让你们见笑了。刚才千里兄说道欲寻福地存身,不知可否能让我等附于骥尾,共同前往?” 大牛着急的拉了刘驹的衣襟一下,心中愤怒不已,偷我们东西的帐还没算完,竟然还想着跟我们混,就我二人身上的那点东西,能值多少银子?这里面可是有十五张嘴巴,支撑的三两天也算本事了。 刘驹心中自有打算,不理大牛的暗示,笑着说道:“人多力量大,在下巴不得呢。” 陈宇转身回到自家人群中,和几个年龄较大的咬了会耳根,随后站起身,“我等愿意随千里兄前往,但目下俱都饥肠辘辘,不知?” “你们也太无赖了,”大牛忍耐不住,大声嚷道:“偷了我们那么多吃食和财货,还说饥肠辘辘,这是欺我们无知吗?” 陈宇尴尬的挠了挠头,也不再拿出温文尔雅的样子,“小哥有所不知,你们包袱里的吃食看着不少,等分到十五张嘴里,每人得不了多少。” “哼,”大牛愤愤问道:“那些银钱呢?不能买些吃食?” “五铢钱到有十几个,只是那些银首饰,我们不敢拿去换吃食。本地人本来已经厌烦我们在此容身,如果拿着大把的首饰出去,肯定会拿着棍棒赶走我们。小哥你想,我们寻到一处安身之地本就不容易,如果赶我们到荒山野地里,如何存活?” 大牛还要再喷几句,刘驹笑着捂住了大牛的嘴,“开疆兄弟,你领两个同伴随我走吧,吃食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取了来,你们饱餐一顿,明日再想办法找一艏渡船,咱们一起出发可好?” 刘驹话一出口,惊得陈宇和一群小儿大张了嘴,对面那人是仙人下凡?还是红口白牙的说大话,引他们入彀? 等了一阵,见群小没有动静,刘驹走过去拍了拍陈宇的肩头,“开疆兄这是信不过在下?” 陈宇面色变了几次,一咬牙说道:“好,我随千里兄同去,二狗、大猫,你们二人留在家里照顾好兄弟们。”说罢还对二人偷偷打了个眼色。 刘驹岂能看不到,也不言语,拉着大牛拔腿就往老河口饭馆走,陈宇磨蹭了一会,也跟了上来。 沉默中走了片刻,陈宇耐不住说道:“千里兄,你我往日不识,近日还得罪了二位,为何对我等如此看顾?” “同是天涯沦落人,唉....”刘驹一声长叹,“你我等都是这天下的苦命人,既然遇到了,哪有不相帮的道理。” “千里兄真侠肝义胆者也,”陈宇心中波浪起伏,暗恨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抹了一下眼角说道:“这吃人的世道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孤苦无依?多少人葬身荒野?恨己无能,不能拨乱反正,使我大汉百姓足衣足食。” 刘驹拉住陈宇的手笑道:“开疆兄志气可嘉,但须知聚薪方能成火,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如何能在惊涛大海中驾船前行?我来说一个故事,开疆兄可愿听?” 陈宇尚未表态,大牛拍着手笑道:“驹儿哥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陈宇面色一整说道:“小弟愿洗耳恭听。” 脚步声在黑沉沉的夜里分外清晰,刘驹略一整顿思绪,缓缓说道:有一家富户,生子五个,五个儿子小的时候,外人都夸富户有福气,富户为此也十分骄傲。那知等儿子们长大了,富户年纪也老了,五个儿子为了抢夺家产,闹得不可开交,亲兄弟还不如陌路人,富户为此也头疼不已。一天富户突然把五个儿子叫到身边,让他们按照年龄大小顺序排座。富户拿起身边桌案上的一双筷子递给老大说道:“老大,你将这双筷子折断。”老大接过筷子,随手一折,筷子便一分为二,下边几个儿子不知道富户这么做的意思,一个个呆愣愣的。富户又拿起一把筷子,还是递到大儿子手中,“老大,将这些筷子折断。”老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一把筷子也不曾动的分毫,富户说道:“你们几个也试试。”坐在下边的几兄弟也都试过了,一把筷子依旧安然无伤。富户看着几个儿子也不说话,五个儿子你看我我看你的,也不知富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富户看着不争气的孩子,半天才说道:“你们几个几个蠢货,老子让你们这么做,竞猜不到老子的深意。”几个儿子在富户提点后,还是懵懂不知,富户叹了口气,“一双筷子为何能轻易折断?一把筷子你们却不能折断?一帮糊涂鬼,你们兄弟五个,如不能做到如这一把筷子一般,则兄弟离心,被外人各个击破。” “讲完了?”大牛没头没脑的问道。 “完啦。”刘驹恒很干脆的说道。 “富户的五个傻儿子最后咋样了?听他们老爹的话没有?” “大牛兄弟,”陈宇在旁说道:“千里兄这故事寓意深远,五个傻儿子肯定会和好如初,团结一心听他们老爹的话,不再争家产了。” 三人说着话,饭馆很快就到了,刘驹敲开了门,将现成的吃食和咸菜都收拾在一起,让陈宇背了,付给店家三百多钱后,又借了店家的两个大瓦罐,弄了开水,刘驹挑着送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陈宇将银首饰送了过来,刘驹典当了后,买了吃食、衣服,又央求客栈老板出面,租了一条大船,一大群人顺着济水,往巨野泽而去。 船主是一对中年夫妻,由于常年在水上讨生活,两口子面色黝黑,手掌粗大。这日傍晚,船到了临近巨野泽旁的一个渡口,船老大妻子上岸购买了些食材,在船头烧火做饭。一盏孤灯悬挂在竹竿上,照的河水泛起一片金色的波浪。 刘驹拿起一根细竹竿,用短木棍做了一个浮子,挂好鱼饵,抛下鱼钩,坐在船尾静心垂钓起来。大牛好奇,欲要过来看热闹,被陈宇拉住。由于临近巨野泽,又由于兵荒马乱的,水里的鱼特别多,一会的功夫,刘驹已经钓上来五条大鱼,剖洗干净了,拿到船头交给了船老大妻子,反身又去船尾坐下。 等一弯钩月挂在天空时,船老大妻子终于做好了饭食,大声招呼众人吃饭。一群娃娃你争我夺,看的船主夫妻面露笑容,心中一片喜乐。 刘驹端着粗瓷大碗,喝着鱼汤,看到船主夫妻不吃饭,笑着问道:“大叔大婶为何不吃?” 船主黑黝黝的脸上满带着喜悦,“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看着你们一群孩子吃的快活,委实什么都忘了。” 陈宇端过来两碗鱼粥,递到船主夫妻手里,“大婶好手艺,这鱼汤熬得既鲜且美。好久没有享用过如此美食了。” “你们这些娃娃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些,”船主妻子看面相是个心善的人,端着碗,小口抿了几下,“你们的阿娘不在身边,苦了你们这些娃娃了。” 大牛笑道:“若是大婶肯做我们的阿娘就好了,可以天天喝到这么美味的鱼汤。” 刘驹拍了一下大牛的头,“胡说什么呢?大牛,大叔大婶有自己的家业,送我们过巨野泽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船主妻子抹了一下眼角,一手端碗,一手拉过大牛,不住抚摸着说道:“可怜的孩子,瘦的快要脱相了,来,大婶的这半碗也送你。”说着将半碗鱼汤倒在了大牛的碗里。 许是好久没有受到过如此的关爱,大牛双眼通红,泪水滴落,“大婶,您老真像大牛的娘亲,叫你一声阿娘可好?” “好孩子,”船主妻子双手抖动着,“大婶喜欢听。” “阿娘!”大牛放下碗,扑在了大婶怀里,“阿娘,阿娘,阿娘。” “哎....,”船主妻子也是激动不已,泪水模糊了双眼,搂紧了大牛,激动地说道:“老头子,这孩子叫我娘了。” 刘驹在一旁看到船主二人的表情,心道二人肯定有辛酸的往事,不忍询问,和陈宇几个人挤在一块,喝净了鱼汤,吃了几口面饼,将碗收在一起,蹲在船头上洗涮。 大牛没一会就在船主妻子的怀里睡着了,刘驹想要接过大牛,船主妻子愣是不许,就那么搂抱着大牛,斜倚着船帮睡了一夜。 第十章 泽上孤舟逢豪客(1) 第二日天光曦微中,船主夫妻已经轻轻撑起竹篙,将船儿划到了巨野泽。东边的天空中先是透出一片银色的微光,接着色调一变,变成了金色,然后是红色,到此时的天空已经亮了大半。晨风微微,吹皱了满泽的绿水,水面上金光万道,如群蛇乱舞一般,水内的芦苇丛中鸟声啾啾,宣示着新一天的来临。 刘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浩渺烟波,鼻孔内充斥着水草的香气,不由得精神一振,做了几个扩胸运动,笑着说道:“大叔大婶,你们醒的好早。” “习惯了,”船主提起水淋淋的竹篙,“趁着天好,多赶一段水路。” “听说最近这巨野泽内不太平,”陈宇这时也醒了过来,掀开了披在身上防潮的蓑衣,“大叔可否知道?” “不妨事,不妨事,”船主立在船尾,将小船操纵的如在水面飞一般,“说起巨野泽,附近百姓哪个不是靠它吃饭,一代又一代的养活了多少人,数也数不过来。要不是朝廷无能,地方官吏昏庸,逼迫的附近村民跟着闹起了黄巾军,平添了无数的孤儿寡母,这一大片水面何至于会强人聚集,坏了太平。不过这帮强人下手很有分寸,只劫掠富家大户、过往商船和官家的漕运船只,寻常百姓绝不会骚扰半分。” “还有这等事?”陈宇心中好奇,于是问道:“大叔可知这是为何?” “呵呵,”船主的脸色在朝阳下变得红彤彤的,“这帮强人也是像我等一样的苦哈哈出身,领头的人又明白事理,约束手下,定了这么个规矩。” 此时日头已高,不时有水鸟争鸣的捕食声、打鱼人的歌声响起,船舱中的十几个孩子陆续醒来,船上登时热闹起来。船主妻子看到,放开船橹,忙着做饭。 第一日风平浪静,小船北行了足有八十余里,傍晚时分拐进巨野泽的一条支流内过夜,众人吃过饭,收拾完碗筷,船主突然叫一声不好,急忙起身撑船。 刘驹这时也听到黑夜里堤岸上脚步杂沓,正向这边奔来。船主双手把定了竹篙将船往巨野泽方向撑去,船主妻子忙着安抚众人。 刘驹对陈宇说道:“挑几个胆子大的,将蓑衣拿水打湿了备用,其他人老老实实躲在船舱中,不要乱嚷乱叫,开疆、李吉、张猛咱们四人拿起木棍,如有人靠近,只管奋力击打。”说完,将船头挂着的风灯熄灭了,让来人在黑夜里失去目标。原来二狗名叫李吉,猫儿名叫张猛,二人已经十三四岁了,刘驹怎么肯叫他们乳名。 船主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人,低声安慰大家伙,“只要咱们的船进了巨野泽,保管平安无事。” 刘驹可没这么乐观,听脚步声对方约有五六十人,目标那么明确,肯定有备而来,己方却是老的老、小的小,只能尽力躲避为上,实在躲不开,智取为上,拼实力,绝对是不可能的。 小船划出还不到十丈远,两边岸上火光亮起,一边约有二十余人手持火把,追着小船的影子赶了过来,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吆喝:“船上的贼人听了,我等乃巡河官兵,赶快停船等候盘查,如若不然,将尔等全部葬身此地。” 追了片刻,小船不但不停,还越来越快,岸上的来人大怒,将手中火把扔过来七七八八。小船处于黑暗中,行的又快,火把扔到船上的约有五六个,被几个小子用蓑衣及时覆灭了。 岸上一人突然破口大骂,“驴、进的二瓜蛋,你们死哪去了?” “来啦,来啦!老大,”后边有人大声回答,“这年月,船不好找啊。” 船主大惊,“刘小哥、陈小哥,后边有船追来了。” “大叔莫慌,”刘驹遥望后边,“来了两只船,船上约有七八人,再往前行,水面增宽,我记得水口处有一片芦苇丛,咱们可暂时躲避进去,再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岸上那个老大大着嗓门继续骂道:“二瓜蛋你们几个给老子听好了,拿出吃、奶的力气,也要把前边的船给我截住。” 在平稳的水流中,小船是不可能超越岸上奔跑的人的。看到同伙远远超越了小船,那老大喝道:“两边同时下去十人,从水中拦截,老子还就不信了,咱们七八十人弄不过十几个娃娃。”感情这家伙把船主夫妻自动忽略了。 两边岸上各自分出十人来,扑腾腾跳入河中,奋力游往河中心,手中都拿着木棍,一个个张牙舞爪,凶态毕露;后边两只小船也奋力赶了过来,这一下,成了四面合围之势。 “不要慌张!”刘驹低声喝道:“大婶,你去摇橹,加快船速。开疆,你捡一个干燥的蓑衣,拿菜籽油撒匀了,等会靠近了河里面那些贼人,立在船头,只管点着火,朝他们挥舞。张猛、李吉,拿起长木棍,看到贼人靠近咱们的小船,别管其他,觑的准了,狠狠地打。”说罢,拿起自己的钉耙,立在船舱中。 河水中二十个贼人围了过来,幸运的是河水颇深,他们需要凫水而行,等小船靠得近了,便用双脚踩水,一手高举着木棍乱舞,一手便要攀抓船帮。陈宇点燃了蓑衣,居高而下朝着贼人头上挥舞。贼人们发声喊,避开了船头,顺着小船两边开始准备上船。 “打!”刘驹大喊一声,翻转钉耙,将钉耙的横木对着一个贼人的手背砸了下去,只听“嗷”的一声大叫,那贼人放开了手,痛苦的扔了另一只手中的木棍,紧紧地抱住受伤的手,双脚忘了踩水,嘴里“咕咚咚”登时灌了几大口水。 张猛、李吉如法炮制,顿时惨叫声不绝,船主撑住竹篙猛然发力,小船脱离了众贼人的包围。 岸上老大看到下水的贼人不能建功,气的哇哇大叫,“一群废物,平日里吹嘘的下海擒龙,今夜里连几个娃娃也对付不了,白瞎我平日里拿酒肉喂养你们。二瓜蛋,你们几个驴货,给老子再快点。” 刘驹他们的小船已经来到了河口,船主竹篙一点,小船滑入芦苇丛中。 “大伙都动手,”刘驹看到后面的两只小船已经不到十丈远,“折些干枯的芦苇捆扎成团,待会贼船靠近,听我吩咐,点燃了只管朝他们船上扔。” 绿色的芦苇中夹杂着很多去年未收割的干枯芦苇,众人一起动手,片刻的功夫已经弄好了几十团,放在船舱内。此时贼人的小船已经来到了芦苇丛边。 “二瓜蛋,给老子将那破船拖出来,今晚老子要请他们吃滚刀面。”贼人老大眼见点子跑不掉了,兴奋的大声叫嚷,“那船上的吃食可不要弄丢了。” 外号“二瓜蛋”的贼人答应一声,指挥两只船向芦苇丛中猛冲。 “点火!”刘驹喊道:“不要停,只管扔。” 刘驹他们的船上已经亮起了六根火把,几个小子举着,其余众人拿着捆扎好的芦苇靠近点燃了,朝着来船劈头盖脸的只管砸。来船上的贼人估计也是身经百战之辈,看到后也不慌忙,用手中的木棍拨挡。那么多点燃的芦苇团,落到小船上的也就一两成。 刘驹暗暗皱眉,略一思索,拿起盛放菜籽油的瓦罐,朝着距离最近的小船奋力扔了过去。瓦罐掉入船舱,登时四分五裂,菜籽油溅的到处都是。 船主妻子看到,不由得哀嚎一声:“老天啊,那可是花了五十个五铢钱买来的。” 刘驹一声长笑,“大婶,脱离了贼人,还你两罐。” 菜籽油遇到火苗,“砰”的一声剧烈燃烧起来,船上的贼人顿时陷入火海,一起发声喊,跳入水中。另一只船上的贼人看到,有点心虚,不敢靠得太近。 “继续扔,不要停,”刘驹喝道:“贼子们胆怯了。”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后边水中的贼人重整旗鼓,再抡刀枪,赶了过来。 火团数量猛增,另一只贼人的船上也变得火光大盛,吓得他们急忙将船退出了芦苇丛。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刘驹大声说道:“大叔,冲出去。”说完,抡开钉耙,将小船前方的芦苇拨开。 小船堪堪脱离芦苇的包绕,刘驹放下钉耙,伸手夺过来火把,向身后的芦苇丛扔去。干枯的芦苇数量仍有许多,遇火就着,一霎时,火光夹杂着浓烟,照亮了整个河口。 小船驶入巨野泽,众人才舒了口气。 船主举起拇指对着刘驹笑道:“刘哥儿真有你的,有勇有谋,咱们不伤一人,逼退了一众贼人。” 刘驹刚要谦逊两句,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何方贼人,敢来巨野泽边闹事?” 抬头看去,前方一艏大船灯火通明,正向这边驶来。 第十一章 泽上孤舟逢豪客(2) 刘驹等人一时呆住了,这正是刚离虎口又遇豺狼,大牛更是扑到船主妻子怀里瑟瑟发抖。 船主对大家摇摇手,说了声“不妨事,不妨事,”便稳住了船,大声说道:“来船可是吕当家当面?” 船上来人声势便缓了下来,“正是俺们吕二当家在此。” “吕二当家,小老儿乃是乘氏县老河口的米二,前日接了一众没有了爹娘的孤儿,送他们回老家安置,本想着今夜在濮水河道中安歇一夜,哪料到遇到了强人打劫,幸亏我船上的刘哥儿有勇有谋,设法逼退了强人,小老儿等才得以安稳退到巨野泽中。想着可以喘口气歇息一番,岂知打扰到了吕二当家的,还请宽宥则个。” “原来是米二啊,”一个豪横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强人竟敢在巨野泽旁撒野?你可清楚他们的底细?” “小老儿不知,”船主恭恭敬敬的答道:“小老儿也算是咱们巨野泽的熟客,往日来往,有吕当家看护,哪里出过一点岔子。” “兄弟们,他娘的这是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豪横的声音大声喝道:“给我赶上去,好好问个清楚。” 大船上人手众多,一霎时越过了小船,往濮水赶去。 船主嘘了一口气,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坐在船上发起呆来。 刘驹回头看向濮水的方向,大船已经越过了还有残火的芦苇丛,正在靠岸,一时间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好奇的问道:“米大叔,这吕二当家的是何方神圣?” 船主扭头看了一眼来路,缓缓说道:“泽内的强人约有二百之数,领头的乃是两个亲兄弟,名字叫做吕旷、吕翔,乃是东平无盐人氏,今年夏日,才到泽中落草,至今不过两月有余。他们抢掠过往的商船、朝廷的漕运,对寻常百姓却是秋毫无犯,这也是小老儿托大,敢送你们的原因所在。” 这名字好熟悉,刘驹心中嘀咕,思索了一会便恍然大悟,竟然是日后袁绍手下的二吕,想不到出身于水贼。能在历史中留下名字的必非是泛泛之辈,做了水贼还能这么有原则,虽然日后跟错了老板,不知道结局如何,但对于目前来说,如果能结交得上,也是落足老家的一大强援不是。 吕氏兄弟在历史上先跟袁绍,后随袁尚,再后来跟随曹操,积累功劳,被封为列侯,也是风风光光的走完一生的。 陈宇说道:“吕氏兄弟的名头,在东郡时也曾耳闻,乃是东平国有名的游侠儿,常纠集里中少年任侠使气,酷爱抱打不平,说起来名声尚算不错。” 游侠儿,刘驹暗道,这也是大汉的一个独特群体,趣味相投的年轻人聚集成团,惹是生非,往往以侠者居之。 中国人骨子里自带侠义之气的,袁绍、曹操两个人少年时也是想着仗剑走天涯之辈,龌龊事更是做的离谱,两人偷人家的新娘子一事就闻名一时;至于典韦为刘氏报仇杀李永、夏侯惇为了自己的老师杀人,都是排得上江湖榜的义举;三国时代将星璀璨,不少人也是出身游侠,比如关羽、甘宁、徐庶、太史慈、乐进等。 既然想着将吕氏兄弟当做以后的臂助,为自己这群兄弟能够好好活下去,就得想办法结识他们,先弄个印象分,以后才好来往,刘驹于是问道:“米大叔,东平无盐距离巨野泽数百里,他们为何选择来这儿落草?” “刘哥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米船主卖弄起来,“所谓汶水西来,济水北去,那汶水从泰山郡一路向西,正是从无盐经过,进入巨野泽中。巨野泽方圆数百里,泽中土岛数十个,其中几个有百亩大小,作为安身之地完全没有问题。目今兵荒马乱,谁敢来管他们?即便日后地方宁静,官家出手,恐怕也要思虑再三。” 众人说着话,不觉勾月西挂,露重星微,熬不住的几个人盖上蓑衣睡了过去,只有船主夫妻、刘驹、陈宇等几个年龄稍大的还清醒着。正在这时,水声响动,灯火渐侵,众人抬头望去,见那大船缓缓驶来。 待来到近前,清醒的几人不自觉的站起身来,大船上有人问道:“老米可在?” 船主扬声答道:“小老儿在此。不知吕当家的有何吩咐?” “咚”的一声响起,小船微微一沉,已是多了一个身影,正是吕二当家,抱起拳对米船主说道:“在下此去,清理干净了那些贼子的老巢,顺便解救了数十人,一个个扯家带口的,都是落难的百姓。我家水寨地方狭小,实难安置,来程想起米老大曾言道欲送群小归家,因此托请米老大顺道送他们一程。” “吕当家相托,断无不许之理,”米船主嗫喏道:“只是我这小船...” “哈哈哈....,”吕二当家的一声大笑道:“米老大想哪去了?俺吕翔又不是眼瞎之人,岂能看不到?你们今晚暂到俺们水寨安歇,明日一早,俺向大哥禀明了原由,派一只大船相送就是了。” “既是如此,小老儿敢不从命。”米船主回道,又扭头问刘驹,“刘哥儿,你觉得如何?” “如此善举,自当遵从吕当家的吩咐,”刘驹朝着吕翔拱了拱手,“见过吕当家。” “你就是米老大说起的刘哥儿?”吕翔眯起眼打量着刘驹,“气度沉稳,不卑不亢,穿着长袍,看来是个读书人,只是不知你这公子哥模样的人,如何退的强敌?” “让吕当家的见笑了,”刘驹微微一笑,语速不紧不慢地说道:“比起吕当家带领着诸位好汉真刀真枪的厮杀,小子所为,实不值一提。只不过是见机而动,量力而行而已。” “吕当家的,”米船主看到吕翔面色不悦,向前一步说道:“刘哥儿说得简单,当时的场面可是吓得小老儿的屎、尿差点下来,自家只顾着撑船躲避强人,心里哪有半点主意对付强人,一切都是听了刘哥儿的安排,才能安然脱身。”当下将脱险的过程细说了一遍。 吕翔听着的过程中,脸色渐缓,等到米船主说完,才缓缓说道:“刘哥儿当得起临危不乱,有勇有谋这八字评语。” “吕当家过奖了,”刘驹又对吕翔拱手说道:“吕当家领众位好汉厮杀时,米大叔曾说起两位吕当家的义举,才真正是言必信、行必果、扶危济困,一诺千金的真汉子。” 这话夸得吕翔都有点脸红了,讪讪笑道:“刘兄弟言过了,俺和大哥流落到此地,只是为众家兄弟谋口饭食而已。” 刘驹打蛇随棍上,“吕二哥何必谦逊,只今晚将数十百姓救于虎口,脱离狼窝,且为他们安排退路,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如此?” 吕翔心中畅美,拉住刘驹的手,回顾大船上的手下,大声说道:“今日何日,结识了刘兄弟这等人物,真乃三生有幸。你等听了,从今而后,刘兄弟就是俺吕翔的亲兄弟,哪一个要是错了,休怪俺吕二翻脸不认人。” 大船上一众水贼高声喊道:“诺!” 第二日天明,吕翔领着刘驹来见吕旷。刘驹偷眼打量,见吕旷不过二十左右的年龄,身材魁伟,约有一米八的个头,由于水上混生活,面色黧黑,双眼有神,整体看起来是个内心坚毅的人。 “大哥,”吕翔拉着刘驹的手,“昨晚领着众兄弟巡视水面,有幸认识了刘驹小弟。咱这小弟真是个人物,领着十几个娃娃竟然从张浪那厮手下逃脱,不折损一人也就罢了,难得的是没有一人带伤。” 刘驹急忙向前见礼,“见过吕大当家。” “嗨,你这人真是,”吕翔顿时急眼了,“什么大当家?这是咱大哥。” 刘驹只好又说道:“是小弟错了,见过大哥。” 吕旷答应了一声,对吕翔说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且详细说一说。” 等吕翔说完,吕旷皱眉说道:“二弟,咱们水寨二百多号兄弟,如今虽说不上朝不保夕,但也无三日之食,你让刘兄弟他们顺路捎带数十人,这一路上吃食如何安排?即便路上的吃食照应的过来,一大群人回到地方,个个身无分文,难道让他们坐以待毙不成?” “这个,这个,”吕翔挠着头皮,“大哥,是我不对,考虑不周,不过小弟已经答应了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办理好此事,不能坠了咱们水寨的名头。” “我有说过不管吗?”吕旷白了一眼吕翔,转身对刘驹说道:“刘兄弟,水寨目今拿不出多少粮食,还要兄弟你等在水寨稍待几日,待我们寻到了官府漕运的大船,到时方有足够的粮食送于你们。” 刘驹暗道,看来水贼的日子也不咋地啊,靠打劫过日子不是长久之道,人家把话说道这份上了,还能怎么滴?不过,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凉,他们说劫了漕运的粮船才能资助粮食,一日两日等得了,这要是没有期限的等待下去?刘驹眼珠转动,求人那如靠己,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刘驹抱拳对着吕旷说道:“两位大哥的好意,兄弟怎敢不领?只是水寨的用度捉襟见肘,小弟怎肯让哥哥们为难?小弟来时路过乘氏县,听闻乘氏县有一家大户,不知两位哥哥可曾知晓?” “乘氏李家,乃是有名的豪强,”吕旷对巨野泽周围的信息还是比较注意收集的,“家有良田万顷,豢养食客数千人,黄巾军前去打秋风,也被李家率领食客击退。” “小弟想到李家借粮,”刘驹看着两人,见吕家哥俩面露诧异,笑着说道:“能为一方豪强,必非无因,李家家主定是个通达之人,小弟此去,定能借的粮来。” 吕翔跳起脚来,“刘兄弟你乱说什么?李家的船只来往巨野泽,我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不敢动人家一根毫毛,你竟说前去借粮?你可知道李家有如此大的家业靠的什么?那是他李家鹭鸶腿上劈精肉,蚊虫肚子里刮油脂得来的。” “即便如此,小弟也要走一遭。”刘驹微笑道:“只要李家不是吃人的老虎,就有方法可循。” “你真的要去?”吕翔不甘心的问道。 “难道二哥有更好的办法?”刘驹看了一眼吕旷,“两位哥哥手头窘迫,手下兄弟们不能以西风度日,环顾四周,家有余粮者,只有乘氏李家。只要能打动李家家主,小弟相信,几百石粮食还是没问题的,如果利益足够,几千石粮食也有可能。” “刘兄弟如此有信心,”吕旷沉声说道:“可否透露一二?也让做哥哥的心里有数。” “李家如此家业,”刘驹不答反而问道:“只靠土地万万不能,应还有其他产业支撑,二位哥哥可知晓?” “除了土地外,乘氏县的酿酒、粮食、布匹、饭庄等产业,”吕旷作为老大了解的更多,“李家几乎占了一半。” “小弟信心更足了。”刘驹微微一笑,“两位哥哥且放宽心,此去必定成功。” “俺陪你去,”吕翔大声说道:“还需要什么人和物,兄弟你只管开口。” “扁舟一叶,你我兄弟二人足矣。” 第十二章 食客两千曰孟尝(1) 第二日傍晚,刘驹与吕翔到了乘氏县码头(乘氏县即今巨野县龙堌镇),下的船来,二人验过路引,进入城中。 吕翔心内如着火一般,“兄弟,这就找上门去?” “二哥,稍安勿躁,”刘驹看着县城内人烟辐辏,个个面带祥和,大路两边店铺林立,暗道这才是大汉盛世景象,“常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我兄弟若是以如今面目上门求见,小弟估计被人家棍棒赶出来的可能十有八九。” “你说怎么办?哥哥听你的,”吕翔看着路两边的繁华景象,就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般的表情。 “二哥,且随我来,”长街右手耸立着一座牌楼,横挂着牌匾,上书“乘氏典当”四字,指着说道:“若是小弟估计不差,前方那典当铺必是李家产业。小弟身上有美玉两方,且看李氏典当的人品如何?” “兄弟你笑二哥不成?”吕翔以手遮眼,细细打量,“一座牌楼,一块匾额,你如何晓得是李家产业?难道是你早已知晓?” “二哥说哪里话来,”刘驹指着牌楼下方说道:“小弟初次到的乘氏,哪里知晓李家产业布局?只因看到匾额下方,大门两侧,插手站立的四个黑衣汉子,看衣着神态,倨傲无比,故猜测是李家产业无疑。” “凭这一点说的斩钉截铁?”吕翔挠了挠头皮,“兄弟你未免太托大了。”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牌楼近前,刘驹看也不看看,抬脚就进,门两边的汉子眼角也不动一下,吕翔略一踌躇,也抬脚跟了进去。 刘驹取出美玉,放在典当行的小窗内,看着朝奉,气定神闲,也不说话。 朝奉伸手拿过美玉,打量了好一会功夫,才看着刘驹说道:“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 “若是死当,”朝奉拿着美玉,沉吟说道:“可当五铢钱两万。” 刘驹不屑一笑,劈手夺过,“李家典当就如此眼光?” 那朝奉脸上变得讪讪起来,“小哥这美玉,若是放在太平时节,莫说两万,就是十万也是等闲,只是如今黄巾祸乱刚平,值不了那么多银钱。” “我也不要许多,八万五铢钱,”刘驹做了一个手势,“你们典当行若是挣不了十万钱,你挖了我的一双眸子去。” 朝奉脸色变换,陪了个笑脸,“小哥且待,我去去就回。” 不一刻的功夫,柜台后出现了一个少年,身材欣长,面色儒雅,着一袭长衫,对着刘驹抱拳说道:“来者是客,在下李典。阁下典当之物,虽是两方美玉,若在下不是眼拙,此乃宫廷御制之物,死当八万钱,李家典当行三年可以休业矣。” “小哥好眼力。”刘驹也不知道白白得来的美玉价值多少,但察言观色,听话听音的功夫还是有的,“只因遭逢黄巾之乱,落魄江湖,不得已才出售家传之物。” “二十万五铢钱,在下可以做主,不知小哥以为如何?” 刘驹按捺住内心的喜悦,笑着说道:“可。不知是否能折现五铢钱两万,其余的换算为白银?” “李家典当铺虽不敢说现钱万亿,几千两白银还是有的。”李典双眼盯着刘驹,似要把他看穿一般说道:“十八万五铢钱,折合白银将近百斤,我看阁下只有一仆随伺在侧,这么多白银携带不便,不若换成黄金在手,省了许多麻烦。”东汉一两普通白银折换五铢钱125个,十六两为一斤。 吕翔听到李典竟然把自己看做刘驹的仆人,在一旁气的攥拳跺脚,如果不是看到典当铺内也站着七八个黑衣大汉,估计早就将李典揍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刘驹看了吕翔一眼,忍着笑意说道:“那就如小哥所言。” 李典朝着典当行朝奉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转身入内去了。 刘驹、吕翔出的典当行来。刘驹脸上笑意盎然,吕翔却是气的直跺脚,回首指着乘氏典当吼道:“兀那李家狗眼看人低,等有一日,我必踏平了乘氏方肯罢休。” 吓得刘驹急忙捂住吕翔的大嘴,“二哥,人家哪里得罪你了?如此口不择言?你别忘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李家的地盘。” “李家又如何?”吕翔狂躁的说道:“他娘的竟然看不起你家二哥。” 刘驹不知道说什么好,拉着吕翔踅进一家成衣铺中,对店家说道:“快为我家哥哥选几件合身的衣物,银钱少不了你家。” 一身合适的新衣穿在身上,吕翔咧嘴笑了起来,“哥不能让兄弟你破费,待回到水寨,哥哥双倍还你。” 刘驹试着新衣说道:“二哥这是瞧不起兄弟么?几件衣服,值得几何?你可不要忘了,小弟现在可是大财主。” 吕翔挠着头皮不好意思的笑着,等刘驹也买了一件上好的衣衫。 两人打听挺清楚了李府所在,施施然赶了过去。 来到李府大门口,门房内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刘驹向前行礼说道:“小可颍川刘驹,前来拜访李爷,有一大笔财富相送,不知李爷可在府中?” 门房见来者身材欣长,衣着光鲜,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大生好感,笑着说道:“我家家主忙得很,不知小哥可有预约?” “不曾有约,”刘驹说道:“不知李爷可有空闲?” “你等且少待,”门房指着大门旁的长条石说道:“小哥可暂坐歇息,我去禀告家主。” 等门房走得远了,吕翔翻着白眼说道:“晦气,晦气!哥哥我实不该陪你走这一遭,只从进得城来,人人拿我做你的下人相看。” “嘿嘿....,”刘驹捂嘴笑道:“我也没办法啊二哥,老天让小弟生的玉树临风,一副上位者的模样;再看二哥你,身躯太过雄壮,面上一副人家欠你八百钱的样子,如此拒人千里之外,你觉得别人该如何看待你?” “哼!”吕翔详装大怒,“你这小子找打!哥哥我在水上讨生活,若是拿出一副弥勒模样,只怕早就饿死了。” “二哥,咱们是来求人的,”刘驹笑道:“你要学会以笑待人,千万不能龇牙咧嘴,横眉冷目的。” “我看那边有个水池,要不哥哥请你去水池内凉快凉快?”吕翔瞪着一双牛眼说道。 二人说笑间,门房转了回来,笑着说道:“两位小哥请跟我来,我家家主刚好有空闲。”说罢转身在前领路。 俩人跟着,迎面四五人走了过来,门房赶紧避在一旁,等人走远了,悄悄说道:“家主刚刚接待完这些客人。” 来到正房,门房对着跪坐在上首的一人说道:“家主,客人到了。” 刘驹和吕翔赶忙向前施礼说道:“见过李爷。” 李家家主名叫李乾,乃是李典的叔父,面色威严,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抬眼打量了二人一眼,指着客位的方向说道:“坐。” 二人跪坐下来,李乾也不言语,等待对方说话。 “李爷,小可曾遇异人,传我酿酒秘法,酿制出的美酒甘香芳烈,酒色纯净,比之市面上的美酒,更令人馋涎欲滴。”刘驹放开了开始吹。 “哦,”李乾长眉一动,“空说无凭。” “小可深知只凭几句话,李爷肯定不信。乘氏李家富甲一方,想必会有酿酒作坊吧?” “那是自然。” “李爷可否安排人手,依在下指挥,不出两日,即可为李爷奉上美酒。” “可。”李乾大声说道:“来人!” 一个长随模样的人应声而来,站在李乾面前,“你领两位到酒坊去,拨出三人,听他们吩咐。三人够否?”后面一句却是问的刘驹。 “足够了。”说罢起身跟着长随去了。 吕翔拉了一下刘驹的衣襟,悄声问道:“兄弟,咱们身处险地,你莫要吹破了牛皮。” 拍了拍吕翔的手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声道:“二哥放宽心,不出两日,必让李家主刮目相待。” 来到了作坊,那长随安排了人便走了。 刘驹对着一个面相老成的说道:“麻烦你去找一位木工来,记得要技艺精湛方可。你们二人选一处清净之地,垒起一座灶台。” 两样都不是难事,灶台还没有垒好,木工到了。刘驹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阵,指着画好的东西问木工,“需要多久做得出来?” 木工看了半天,又问了几句话,明白了尺寸大小,便笑道:“只需半日。” “好,事成我请你喝酒。”刘驹惊讶于木工的自信,也就不再多言。转身拉着吕翔出了作坊。 “你不盯着么?”吕翔带着十二分的疑惑问道。 “又不是多复杂的物件,”刘驹说道:“难道二哥你不饿?” “还真有些饿了,”揉着肚子,吕翔笑道:“大半日不曾进食了。李家真是抠门,饭食也不知招待些。” 等吃完了饭回到作坊,木工打造的物件还剩了个尾巴,灶台早已砌好,便让人取了铁锅来,放在灶台上,将木工打造的东西放在上边试了试,等全部打造完,刘驹支开了木工,自己动手将那东西组装起来。 “取些你们作坊酿制的酒来。”刘驹对一人说道。 那人不知道刘驹需要多少,抱着一个大大的木桶走了过来,问道:“够么?” “足够了,麻烦大哥将酒倒入锅内。” 一大桶酒入锅,开始烧火,刘驹放上木工打造的东西,看看接触锅沿的地方漏气,便让人弄了些泥巴糊上了。木桶放在一边,正对着一根管子的出口。 刘驹让木工打造的正是最简易的蒸馏器,技术含量不是很高。 等到那木管口中有气体排出,刘驹让人取了冷水,将管子浸在水里,热气便变成了水滴一般,滴在木桶内。 片刻的功夫,一股奇异的酒香弥漫开来,令在场的众人一时目瞪口呆。 此时已经入夜,刘驹看到蒸馏器工作平稳,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便让人取了几个瓷瓶来,灌上一瓶,给了木工几十枚五铢钱,送走了他。又取了一瓶,对一个工匠说道:“刚刚入夜不久,想必你家家主还未就寝,这一瓶酒,麻烦大哥给你们家主送去可好?” 那工匠不敢怠慢,拿了酒瓶,匆匆去了。 第十三章 食客两千曰孟尝(2) 刘驹取了个勺子,舀了一些酒,先品了品,人口辛辣,刺激的味蕾痛并快乐着,便慢慢咽下,心说这酒怎么也得有四十多度了,将勺子递给吕翔说道:“你们也尝尝。” 吕翔性子急,一口灌下,立马呛咳起来。 其余几人也品了酒,一个个赞不绝口,对着刘驹大拍马屁。 这时只听得门外脚步声响,李乾领着十几个人闯了进来,直扑到木桶前,使劲嗅了几下,站起身对着刘驹抱拳说道:“小哥真乃神人也,白日里多有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刘驹急忙还礼说道:“李爷客气了。” 李乾指着铁锅上的蒸馏器问道:“此乃何物?” 刘驹答道:“这就是异人传授与在下的美酒提纯之物。作坊初酿的美酒,经过提纯,不但清除了酒汤内的杂物,使之纯如清水,还能提高美酒的烈度,使之芳香四溢。” “如此神奇?”李乾佩服的叹了口气,“小哥请随我来。”说罢转身出门,领着刘驹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屋内。 “此乃酒坊的客室,”李乾拉着刘驹的手让到了客位,“俩位小哥请坐。”看着刘驹、吕翔二人坐好,接着说道:“小哥以如此神物相赠,必非无因?” 李家家主果然干脆,说话不绕弯子,刘驹暗道,对着李乾拱了拱手,“李爷豪气,天下知名。实不相瞒,小可此来,是向李爷求助来了。” “若是李家拿得出来之物,小哥尽管开口。” “不知李爷以为,这提纯美酒之物,价值几何?” “无价之宝,只是那木工?” “李爷放心,这点常识小可还是有的,”刘驹微微一笑,“木工只明白如何打造,但如何安装,小可避过了他。还有一点,那木工技艺娴熟,李爷家的酒坊如要酿制更多的美酒,提纯之物多多益善。” “李整,”李乾对站在身边的人说道:“明白小哥的意思了么?” 原来这是李乾的儿子,刘驹暗道。 李整躬身说道:“阿爷,我这就去办。” “客气一些,”李乾怕儿子误事,又免不了叮嘱道:“工钱给的高高的,一定要让他保密。” 李整转身走了,李乾扭头说道:“不知小哥以后会否再与别家合作?” 刘驹暗道坏了,忘了这茬了,如果李家使坏,粮食拿不到手不说,这小命不知还能不能保得住,“李爷说的哪里话,此物只在李家酒坊,天下不会有第二家。小可将在龙池镇安居,若是李爷发现了有第二家,可令人直接打上门来。” “哈哈...,”李乾仰首大笑,“我观小哥是个实诚之人,老夫焉能信不过。小哥直说,需要李家怎们做?” “欲请李爷资助一些粮食。” “不知需要多少?” “两千石。”(汉时一石也有说相当于现在60斤的,也有说30斤的,这儿以30为准。) “小意思,”李乾笑道:“两千石粮食换你的神物,李家挣得也太大了。粮食外,小哥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刘驹不由得犹豫起来,跟一方豪强打交道,嘴张得过大了,恐怕合拢就难了,还是知足吧,于是说道:“能得到两千石粮食,于愿足矣,不敢奢求其他。” “好,”李乾拍板说道:“数万斤粮,小哥如何运的?” “还要麻烦李爷派人送往巨野泽中。” “嗯,”李乾双眼一睁,“小哥原来姓吕,” “李爷误会了,”刘驹起身拉起吕翔,“这位才是吕二当家。小可乃是颍川刘驹,因黄巾之乱,只剩我伶仃一人,路途上遇到了十几位同病相怜之人,本想到龙池镇落足,哪想到遭遇劫匪,多亏了吕二当家相助才得以脱身。吕二当家追杀劫匪之时,又解救了数十落难百姓,只因他们寨中缺粮,无法相助于我等,小可才出此下策,求助到李爷门下。” “原来如此,”李乾也站起身,对着吕翔抱拳说道:“不知吕当家大驾,李乾在这儿赔罪了。二位当家在巨野泽中时日虽短,却闯下了好大的名头,李乾本有意结识,又怕唐突了二位。既是水寨缺粮,两位当家派人来言语一声,李家焉有不答应之理。” “李爷的好意,吕二领了,”吕翔赶紧说道:“水上混生活的龌龊汉子,焉敢来打扰李爷。” 李乾能成为一方豪强,后来带着食客家兵跟着曹黑子混,眼光手段岂能如一般人一样,看到吕翔身躯雄伟,登时就有了结交之心,“二当家说的那里话来,李乾不才,蜗居在小小乘氏县内,专爱结交天下英雄,巨野泽近在迟尺,一向疏于问候,今日二当家光临,使得李家蓬荜生辉,以后你我要多多走动才是。” 刘驹内心中撇了撇嘴,暗暗道实力才是王道啊,水寨虽说只有二百多人,但在李乾眼里,绝对是一支潜力股,人手不嫌少,学一学韩信同学,将兵讲究的就是多多益善。 吕翔没想到一方大豪身段放的那么低,登时感动起来,“好说好说。” 李乾见吕翔不善言语,也不以为意,对着门外说道:“李福,你快步赶回府中,令人安排宴席,今晚我与两位不醉不散。” “李爷豪气,果然不负孟尝之名,”刘驹适时地送上马屁。 “孟尝君贵为齐国公子,门下食客三千,”李乾面带得色,口中却谦逊道:“乾乃草野之人,焉敢相提并论。” 到了李府,宴席已经安排好,李乾让二人跪坐在了客位,自己在主位坐了,指着陪客位置说道:“小儿李整,二位小哥已经见过;这位乃是我侄儿李典,你们认识认识。” 刘驹与吕翔急忙站起来见礼,刘驹笑道:“不瞒李爷,与李典兄弟早已见过面了。” 李典这时也想了起来,也忙声说道,“今早与两位一见,便知乃非常人也,不料今晚又得把酒相欢,幸甚幸甚。” “既然如此,”李乾也不矫情,举起酒杯说道:“那便共饮此杯。” 刘驹瞧李典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已经长成,约有一米七五左右,一身文雅之气,哪有半点悍将的样子。李家投靠曹操后,李乾、李整先后战死,李家兵在李典的带领下战功赫赫,李典官至破虏将军,后因感染疫病,英年早逝,去世时才三十六岁,被追谥为愍侯。 李乾热情劝酒,李整在旁帮腔,忽悠的吕翔一时就找不到北了,什么劈精肉,刮油脂早扔到爪哇国去了,一副恨不得立时就要认李乾为主的样子,看的刘驹腹诽不已。 李典见刘驹一直保持冷静的样子,不由得也留心打量起来,暗道对面小哥也就十五六左右,言辞文雅,为人精细,礼节周全,说话滴水不漏,怎会把持的如泰山之稳? 刘驹早已看到李典眼神飘忽,不时的瞄向自己,便举起酒杯笑道:“不知李典兄可曾取字?” “李典表字曼成,”李典喝了口酒,随口问道:“请问刘兄表字?” “小弟字千里。”刘驹放下酒杯,看到李典面色微红,知道这是初次喝高度酒的正常反应,便有心和他开个玩笑,于是说道:“我观曼成兄眼神明亮,眉如墨染,英武之气呼之欲出,以后定为一方名将。” “刘小哥还会看相不成?”李乾忽悠吕翔也就用了三分心思,七分心思放在了刘驹身上,听到此话后,于是追问了一句。 刘驹心说我不但会看相,而且还知道李典以后会跟着谁混,可是我能说出来吗?“小可那里会看相?只是见曼成兄英气内敛,气度沉稳,故有此一说。” 李乾说道:“原来如此。典儿乃我家千里驹也,与小哥你年龄相若。我观小哥神清目秀,见识不凡,何不与典儿做个伴当?吃穿用度,李家断不会短缺。” 这是忽悠了吕翔再来忽悠自家了,刘驹肚子里暗笑,做李典的伴当,这是拿老子当成下人了,“多谢李爷厚爱,”刘驹不卑不亢,“所谓君子重然诺,五岳倒为轻。小可既然答应了带那些孤儿到龙池镇安居,若是做不到,岂不令人笑我无能?” 史载李乾极有英雄气慨,见刘驹无意停留在乘氏,也不再说别的,扯了些江湖异闻聊了起来。反倒是李典听到刘驹说出“君子重然诺,五岳倒为轻”时,心中一震,暗道能说出这番话来,李典做人家的伴当还差不多。 第二日一早,刘驹让李典安排了个家人领路,准备去市集上买些必须之物。吕翔昨晚喝得大醉,还赖在床上呼呼大睡。 来到市集,刘驹让那家人领着,买了些布匹、铁制的农具、渔网、麻线等物,想起欠了米大婶一瓦罐菜籽油,便买了两罐,又想起了大牛,顺手买了些吃食,雇了辆牛车,回到李府。 李家果然家大业大,等刘驹进入李府大门时,李整正陪着吕翔说话,看到刘驹后,笑道:“刘兄弟,两千石粮食已经装在了船上,单等你回转后起锚送往巨野泽中。” “有劳李大哥了,”刘驹看向吕翔问道:“二哥感觉如何?要不咱们现在就返程?” 吕翔捂着脑袋,“不妨事,不妨事,只是有些头痛。” “既是如此,”刘驹对着李整抱拳说道:“劳烦李大哥安排人手领我们登船。” 李整指了指门口站着的几个黑衣汉子,“这四人乃是府中最得力的亲信,由他们一路随行。” 刘驹、吕翔一起对李整施礼,转身往济水码头赶去。走了约几十步,身后有人高声呼喊道:“千里兄慢行,等我一等。” 众人停步转身看时,只见李典怀里抱着一样东西,大步奔跑而来。 第十四章 从此莽莽群山伴(1) 李典赶到近前,双手托起怀中所抱之物,原来是一把长剑,对刘驹说道:“李典自幼博览群书,以为可入饱学之士门墙,昨晚与兄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典差千里兄远矣,恨不能随侍身侧,长领教诲,然为俗事牵攀,不能远行。兄今远赴龙池,典无别物,谨以此剑相赠,略表心中敬佩之意。” 刘驹没想到李典如此重情重义,不由得感动莫名,伸手接过宝剑,拔出半截,只觉寒光逼人,伸出手指一弹,嗡嗡之声不绝,知道是把好剑,抱拳对李典说道:“曼成兄盛情,刘驹领了,只是小弟落魄江湖,除了前日典当的两块美玉,实无一物相回赠,让曼成兄见笑了。”蓦然想起一事,于是继续说道:“近来大汉疫病时常发生,若逢大疫,其惨烈处犹过于战场,日后曼成兄若领兵征战,需谨慎提防。我有一法,将轻薄的细纱数层相叠,捂在口鼻之上,有预防之用。但用过之后,需用沸水蒸煮,否则不能重复使用,切记切记。”说着拿起一根枝条,在地面上画出了后世口罩的样子来。 李典茫然无措,不晓得刘驹在搞什么鬼,但还是礼貌的说道:“多谢千里兄厚爱。” 刘驹冲他挥了挥手,“今日一别,从此山高水远。今后若是得到空闲,盼望曼成兄到龙池一行。”心中却暗道,这可是救你小命的法子,但愿能记住了。 李典也挥手作别,口中说道:“典随时欢迎千里兄来乘氏。” 傍晚时分,刘驹、吕翔乘着大船回到了巨野泽的水寨之中,吕旷看到二人果然借来了两千石粮食,不由得对刘驹刮目相看。 卸完了粮食,已是夜深,吕旷将李家大船上的来人安排妥帖了,来寻刘驹。不料刘驹已经睡了,只得作罢。 第二日一早,李家大船早去的远了,刘驹往见吕旷,“小弟与二哥此去,幸不辱命。我等那么多人在水寨打扰多日,内心不安,今日便辞行北上。” 吕翔嚷道:“刘兄弟说哪里话来?今日有这许多粮食在手,你们便是住他三年五载又有何妨?” 吕旷也说道:“刘兄弟莫非觉得水寨怠慢了你们?” “两位哥哥对我等恩同再造,”刘驹郑重说道:“小弟心中时刻难忘。今日虽有千石粮在手,但若是坐吃山空,又能支撑多久?小弟有一句肺腑之言相告,还请两位哥哥仔细思量。” “快说、快说!”吕翔性子看来比吕旷急的多。 “如今时局不稳,大汉天下风雨飘摇,”刘驹看着俩人的反应,“在这水中讨生活,非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吕翔看着吕旷,吕旷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刘兄弟所言,我等记住了。等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弃了这水寨不迟。我昨日里思量过了,你们十七个孤儿,加上落难的人口,共计四十二人。这粮食是刘兄弟你出了大力借来,按说本该平分才是,只是我这水寨人口众多,刘兄弟你觉得匀给你们多少为好?” 吕翔双眼一瞪就要发火,被吕旷逼视着没敢发作出来。刘驹的心中一沉,暗道这吕旷不如吕翔单纯啊,粮食刚到手就开始算计了,要我说怎么分,其实你昨晚早就想好了,这是拿我的话堵我的嘴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驹微微一笑,“大哥既然说了,还用的着分吗?你们水寨出人手出大船的,我看带着二百石粮足矣,不过粮食之外的东西,是小弟花钱买来的,大哥也要留一些吗?” 吕旷脸微微一红,急忙说道:“刘兄弟你这是把大哥当做什么人了?不知你们什么时候走?让我来安排船只。” “早一些出发,多一些行程,”刘驹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哥尽快安排为好。不过小弟有一不情之请,能否让吕二哥护送一程?” 吕旷回答的很痛快,亲自去安排船只去了。 吕翔拉住刘驹的双手说道:“今日里大哥的所作所为,愧杀二哥我了。刘兄弟,对不住。” “二哥说哪里话来?”刘驹动情的说道:“大哥身为水寨之主,自然为水寨的弟兄们考量,二哥你不要多想。你我兄弟今后还要相处数日,咱们在船上喝个痛快。” “好,”吕翔拍打着刘驹的肩膀,“我将水寨中的美酒都带上,”咂了一下嘴,“嘿嘿嘿,可惜不如李家酿的酒美。” 刘驹变戏法一般从身上掏出两个瓶子,“二哥你看这是什么?” 看着眼前熟悉的瓶子,吕翔兴奋地大叫一声,伸手夺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怀中,悄声说道:“千万莫让大哥看到了。” 刘驹从自己的那份粮食中,拿出一袋送给了米二夫妻,又将两罐菜籽油放入他们夫妻的小船中,才挥手作别,打发走了他们两个。 吕旷将水寨中最大的船派了出来,刘驹一看,还不及李家船的一半,更觉得李家在乘氏能呼风唤雨,依仗的是庞大的财力物力。如今到龙池镇落脚,如何汇聚人手、积攒财力?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陈宇在旁边坐着,刘驹正要说出来与他商议商议,吕翔在船头大声喊道:“刘兄弟快来,大鱼出锅喽!” 两日后,船离了巨野泽,顺着济水北上,沿途所见荒草漫野,树林蔽空,一片萧杀景象;济水中偶见船只来往,张网捕鱼的小舟也没见到多少。 这一日过了须昌县,将到阳谷城,大船靠近了岸边的码头略作补给,便直往谷城方向而去。刘驹所要去的地方,介于谷城和东阿县城两者之间的一片大山之中,有条小河流入济水,堪堪能行的大船。小河水便是自龙池周围的山上汇聚而成,欲往上行,河水欲浅,不得已便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停住了船。 吕翔皱眉说道:“刘兄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船上货物如何运载?” 刘驹站在船头翘起脚努力远望,看地势知道自己绝没有走错路,但是自己穿越前此地可算是人烟辐辏,交通便利,如今却是一片荒凉,心中也凉了半截。 大牛眼尖,指着前方说道:“那边有烟升起。” 刘驹这时也看到了,心中大喜,对吕翔说道:“二哥且安排人手将船上物资卸下,待我去前方找些人手来。” 吕翔摇了摇头,“兄弟,我看那烟雾不像是炊烟,你再来看,怎么会越来越大?” 陈宇叫道:“不好,这必是走水造成了火势大起。” 吕翔从船头奋力一跃,跳到岸上,顺势趴下,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站起身说道:“前方是村庄无疑,只是正在遭遇打劫。” 刘驹登时着急,自己拿过跳板顺到岸上,跑下船来也趴在地上听了一会,不由得愤怒不已,对吕翔说道:“还请二哥助我杀贼。” 吕翔本身就是水贼,听了刘驹的话,虽然不明白为啥那么急切,还是答道:“好,船上的兄弟们听了,下来二十人随我前去,余下诸人看护好大船,切莫出了意外。” 刘驹看到下船的二十人手中只有一把长刀,盔甲、弓箭一样也无,不由得犹豫,遂问道:“二哥,难道一张弓箭也没有吗?” “你不说,我还忘了,”吕翔拍着脑袋,“吕英,取我的弓箭来。”扭头对刘驹说道:“还是兄弟想得周全。” “只有一张?”刘驹追问道。 “水寨中只我和大哥各有一把,”吕翔不好意思的解释道:“盔甲、弓弩在大汉属于制式武器,民间不得拥有。我的这把弓还是劫掠了一艏漕运的船只得来的。” 听到吕翔的话,刘驹拔出长剑,也不好说什么,带头往烟火冒起之处赶去,身后陈宇扛着刘驹的钉耙追了上来,和刘驹一边并肩前行,一边说道:“打虎靠兄弟,上阵难道能撇下兄弟吗?” 刘驹看到陈宇面色坚毅,只点了点头,朝前跑去。一炷香的功夫,赶到了近前。 刘驹悄声对吕翔说道:“二哥,让兄弟们掩藏好身形,咱们看明了形势,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吕翔性子直,本想着猛冲猛打的,听了刘驹的话,急忙传令。二十多人伏在草丛中,向着村子慢慢接近。 村中的情形看的刘驹气愤不已,只见一个个穿着破衣烂衫的汉子,手拿长刀、木棍、锄头之类的东西,到处追赶村民,遇到反抗的,一窝蜂的刀棍齐下,将人登时打个半死,然后继续追赶,将村民慢慢驱赶到一个空旷处。 那处地面上,站立着一个彪形大汉,头上裹着的东西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看到村民渐多,扯着嗓子吼道:“老子们是伏牛山寨子上的,到了你们这儿,不过是要拿你们点粮食,老子们也饿啊,没办法,对不住了各位乡邻。小的们,给我挨家挨户搜。” 话音刚落,登时数十山贼离开了人群,余下的拿着各色的所谓武器,瞪着眼,防止村民反抗。 “奶奶滴,这跟鬼子进村有什么区别?”刘驹暗道,“看这小村,也有百多人口,青壮汉子四五十人,若是有人指挥,未必没有反抗之力?若是一盘散沙,只能任人宰割了。”叹了口气,低声对趴在身边的吕翔说道:“二哥,可有把握擒住那个贼首?” “我看那人雄壮非常,怕是个劲敌,”吕翔摇了摇头,“若不能一招制敌,恐反被敌伤。” 刘驹看了看周遭的形势,低声说道:“我有办法了,二哥你看,那贼首站立之处后方有数个柴草堆,咱们悄悄绕过去,你设法制住他身后的两人,小弟随后制住那贼首。” “你行吗?兄弟,这可不是儿戏,须知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看那贼首也不是丧心病狂之辈,放火点燃的是一些堆在民房外的柴草,其意在于恐吓,只要制住了此人,还有缓和余地。” “好吧,听你的。”吕翔缓缓点头,指挥着手下迂回了过去。 到了预定地点,刘驹看了一眼吕翔,吕翔点头,转头低声安排了身后的兄弟,二人猛然窜起身形。吕翔一脚踢飞了贼首左边的汉子,回身一拳打在了右边那汉子耳门上,登时将贼首的后背暴露出来。刘驹随后跟上,明晃晃的长剑横在贼首脖子上,手中微一用力,剑刃压进了皮肤内。后边二十一人手持武器,将贼首与群贼隔离开来。 刘驹大喊一声:“举手抱头,若是乱动,剑下无情。”看到贼首乖乖举起手来,刘驹说道:“二哥,将此人绑了。” 吕翔从腰间掏出绳索,三下五除二,将贼首绑了个结结实实。刘驹将长剑从贼首脖子上拿下来,转身抵在了他的胸前,笑嘻嘻的说道:“这位好汉,现在咱们可以打个商量不?” 第十五章 从此莽莽群山伴(2) “你们是哪里来的好汉?”那贼首瞪着一双牛眼,“为何要坏我山寨的好事?难道不知道上的规矩么?” 刘驹依旧笑着,拍了拍贼首的胸膛,“这是把我等也当做贼人了。好汉你尊姓大名啊?” “俺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周仓是也。这位小哥,我劝你还是莫管闲事,须知俺们山寨数千人马不是吃素的。” “是吗?”刘驹内心巨震,竟然在这儿遇到了周仓这厮,那么山寨上坐镇不出的是不是裴元绍啊,遂决定试他一试,“你说的是裴元绍吧?我说周仓老兄,你俩也是穷苦人出身,为何为难这些连饭也吃不饱的贫民百姓?” 周仓的大脑袋晃了晃,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愣了半天才说道:“你怎么会知道山寨中的是裴元绍?你是什么人?” 刘驹看到周围的山贼慢慢围了过来,把剑一顶,“周仓老兄,还是让弟兄们退后一些的好。” 周仓顿时感到胸口剧疼,牛眼一瞪,“死了又何妨?你吓不到俺周仓的。” 刘驹看周仓耍横,便大声说道:“你们退后十步,若是不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群贼看到周仓胸口流血,登时停住了脚步,慢慢后退。这时分散开抢粮食的贼人听到动静,也聚拢过来,被吕翔带人逼着退往一处。 “吕二哥,不知你箭法如何?可否让山寨上的弟兄们开开眼?”刘驹眼看有贼人异动,想要跑回山寨报信,便想着让吕翔露一手。 “马马虎虎,”吕翔张弓搭箭,看到村口处停着几辆大车,便张口喝道:“那车上插的旗子甚是碍眼,且待俺让它落地。”说罢右手一松,箭去如电,正射中了旗杆,那旗杆的木头也就拇指粗细,应声而折,旗子飘落在地。 “二哥好手段,”刘驹喝了一声彩,“山寨上的兄弟们最好安稳一点,莫要做了箭下亡魂。”转头又对着周仓说道:“周老兄,可以谈了谈了吧?” 周仓两眼登时无神,低声嘟囔道:“俺周仓认栽了。小哥你划下道来吧。” “从今后,不得骚扰附近村民,”刘驹看到被聚在一起的百姓眉头舒展,接着说道:“让你老兄的手下赶紧扑灭大火,归还到手的财物。” “好吧,俺答应了。”周仓提高嗓门,“你们分出人手前去救火,拿到手上的财货赶紧的还给人家。” 周仓的威望看来挺高,话音刚落,二百多个山贼就赶紧按照命令去做了。 刘驹心念电转,暗暗思量,如果能把周仓、裴元绍等人弄到手下,把他们的人马再好好训练一番,自保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吧?只是如何下手呢?自家的底子太薄了,如何打动他们呢? 等待的功夫,一阵低沉的擂鼓声响起,刘驹大惊,慌忙扭头四顾,见周围静悄悄的,方醒悟过来,看着周仓。周仓使劲蜷缩着身子,可是鸣声不断。 “有了,”刘驹暗道一声,看着周仓说道:“山寨断粮多久了?周老兄可方便告知?” “哼!”周仓咬了咬牙,一副不屑的样子。 “若是小可说句大话,使山寨上的兄弟们今后能吃饱肚子,”刘驹笑吟吟的接着说道:“周老兄能否详细告知在下啊?” “你?”周仓瞪起双眼,“小哥,吹大气可是要闪了舌头的。” “二哥,你近前来,”刘驹朝吕翔喊道,等吕翔走的近了,接着说道:“二哥,你告诉这位周老兄,小弟是如何取得两千石粮食的?” “两千石?”周仓以绝对不相信的眼神盯着刘驹,“小哥,俺们山寨有三千多位兄弟,两千石粮食,兄弟们勒紧了腰带吃,也不过十几天。” “那么多人啊,确实吃不了多少日子,只是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填饱肚子的?就靠着劫掠附近的村民?”刘驹看到周仓不听吕翔证实自己的壮举,只好无奈的对吕翔打了个眼神。 “人活着总得吃饭,”周仓说道:“三千多兄弟,山上又不能种庄稼,不打劫,靠什么活下去?” “可是你也看到了,”刘驹指了指周围的村民,“他们手中有多少粮食,被你们拿走了,如何活下去?” 周仓羞愧的低下头,“这个贼世道,俺们也是被逼迫的没有办法了。” “办法总是有的,只要去想,”刘驹内心哀叹一声,说不得刚到手的二百石粮食,转眼就要干干净净了,但话又说回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舍不得粮食,如何拿下周仓老兄呢?天大地大,吃饭第一大,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围着粮食转圈了,“我手头有二百石粮食,且让兄弟们先饱餐一顿,再想办法如何?” “你肯给俺们吃?”周仓不相信还有这好事,“那你们怎么办?” “活人岂能让尿憋死?”刘驹说了句周仓能听懂的话,“只要老兄答应让山寨上的兄弟们下山耕种过活,这粮食的事情,由小弟我来想办法。”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老裴同意不?”周仓肯定在山寨排行老二,否则就敢拍板了。 “好,”刘驹对说服裴元绍也有自信,解开了周仓手腕上的绳索,“老兄你安排些兄弟,随着吕二哥去,用大车将船上的财货和人口拉到这村子里,先饱餐一顿再做打算。” “刘兄弟万万不可,”吕翔看到只有刘驹和陈宇留下,急忙劝阻。 “二哥放心,我信得着周仓老兄的人品。”刘驹不在意的挥挥手,“吃饭的问题,在小弟看来,不是大事。等人口、财货离船,二哥回转巨野泽去,请恕小弟不能送你们了。” 吕翔无奈,只得离去,走了片刻,又折回来,将弓箭放到刘驹手上,“你我兄弟虽只相识数日,但情深似海,分别在即,二哥身上也只有这一张弓还算拿得出手,今日就送与兄弟做个念想。” “二哥说的肉麻,”刘驹笑道,“东西我要了,但小弟绝没有龙阳之好。” 吕翔听了也是一笑,使劲拍了拍刘驹的肩头,“兄弟保重。” 看到吕翔走得远了,刘驹叹了口气,人生无常,总是聚少离多,说起来吕翔的人品还是不错的,以后如能共事,是个可以安心托付的人,只是吕旷有点小家子气,估计这两兄弟平时也少不了口角。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开,看着周仓问道:“周老兄,你们山寨有那么多兄弟,其中定有不少木工、铁匠、猎户、矿工出身吧?” “这是自然,”周仓听刘驹问起了自家兄弟,骄傲的一挺胸膛,“有一枝之长的兄弟少说也有七八百人,不过,你说的那些手艺人,不是太多,盖房砌墙的占了一多半。” “盖房砌墙也算手艺?”刘驹嗤的一笑,想起自己前世高中还没毕业就去城里打工的经历,砌墙、抹灰、安装水电暖,都是看上几眼就手到擒来的活计,就是木工干的支盒子板的活,只不过看了半个小时,也干的有模有样,“周老兄,会干不等于干的精妙,你再想一想,你们山寨有没有各色手艺比较出色的?” “还真有几个,”周仓仰着脸作沉思状,“赵伊、钱朗二人手特巧妙,为山寨打造了不少家什;孙巴、李基、周斯、吴坦四人常为山寨的兄弟修理刀枪,对了,吴坦这兄弟最牛,曾利用废弃的长刀打制了十几把百炼钢刀。” “那有没有会打鱼捕猎的呢?” “那多了,总有百多人吧。” “周老兄,放着这么多人才你们山寨的兄弟们竟然还饿肚子,真服了你们了。” “啥是人才?你服我们?啥意思?” “不跟你扯了,说了你也不懂,等会吃完饭,你陪我到你们山寨走一遭,我有办法让众兄弟暂时不饿肚子。” “真的?”周仓的标志神情再现,牛眼睁得好大,“你可不能诓骗于我。” “周老兄,有必要骗你?”刘驹暗道这老周太实在了,“对了,你们在这儿混了多久了?” “不到一月,”周仓摸着大脑袋,“本想去冀州帮着大贤良师对抗官军,谁知到了东郡的仓亭,大军还没过河水(汉时黄河称河水),就被皇甫嵩那厮领着官军赶到,生擒了俺们的渠帅卜己,杀了俺们七千多兄弟,俺只好跟老裴领着残存的兄弟往南跑,看到这儿有山有水,就在山上落草了。” 皇甫嵩行军够快的,五月配合朱儁在长社打败了波才,八月就赶到了东郡,这时候应该在冀州跟张角三兄弟死磕吧?刘驹心里想着皇甫嵩的事,猛然想到,如果冀州黄巾平定,接下里就要对流窜的余孽下手了,于是问道:“自你们落草后,可曾有官军来攻打?” “这倒不曾,”周仓看到刘驹脸色变来变去的,“小哥,你琢磨啥呢?” “周大哥,你觉得大贤良师能拼得过官军吗?” “俺哪儿知道?”不知道周仓想到了什么,脸色灰暗起来,“大贤良师拥有数十万人马,打败官军应该没问题吧?”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刘驹腹诽道,看来响鼓需要下重锤,“周大哥,看你的样子,一点底气也没有,要我说,你们黄巾军组织、纪律散漫,兵器与官军相差太远,怎么可能拼得过官军?长社之战你可曾听到?波才十几万人马,官兵才多少人?几千人马,结果怎么样?” “唉...,”周仓长叹了口气,“这不是被官府逼得没办法才跟随大贤良师造反的吗?对了刘兄弟,啥叫组织、纪律?” 看在你这么好学的份上,就跟你补补课吧,“你们黄巾军拖家带口,打仗的时候一窝蜂就上,对吧?”看到周仓点头,于是接着说道:“如果在其中选择精壮,再让精通兵法的人好好训练,制作一些简易的盾牌,打仗的时候提前安排好正兵、奇兵,你觉得结果如何?” “那肯定不会死那么多兄弟了。” 说你啥好?刘驹翻了个白眼,“在你们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经过训练的队伍肯定能打胜仗。这就是组织的重要性。”看着周仓还要说话,便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支军队想要打胜仗,组织严密之外,还要军纪严明,互相配合,闻鼓而进,鸣金而退。打仗没有章法,军纪散漫,这样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能打胜仗才怪了。” “俺还是不大明白,”周仓想了一阵子,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没听懂。 “慢慢悟吧,”刘驹内心一阵悲哀,仰头四十五度看着苍天,这苍天已经是百疮千孔了,黄天却百分百立不起来了。 这时粮食、人口都来到了小村,刘驹找到了村里的里魁,请他找人帮忙做饭。刘驹也算是救了一村的人,恩人吩咐,焉能不从。 饭很快就做好了,周仓手下饱餐一顿,整理了队伍,等着刘驹。 大牛看刘驹要随着周仓走,登时吓得哭了起来,拉着刘驹的胳膊不放手。刘驹笑着拍了拍大牛的小脑袋,“大牛你看看这位周大哥,绝对是个憨厚实诚的汉子,我们已提前说好了,不妨事的。” 周仓看着大牛,拍着胸脯保证道:“俺周仓若是让刘兄弟少了一根汗毛,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俺就不是个站着...那啥的爷们。”还好关键时刻,周仓及时刹车。 大牛瞧着周仓又黑又高又壮的样子,“噗嗤”笑了,“驹儿哥,这人比那曹黑子还要黑。” “俺滴天,”刘驹哀叹一声,“要是这话传到老曹耳朵眼里,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大牛这儿没有了阻力,刘驹又询问了那二十几个拖家带口的意愿,只有一家三口准备回老家,便让陈宇取了一些粮食,打发去了,随后对周仓说道:“周大哥,咱们走吧。” 第十六章 移花接木施妙手(1) 周仓他们的山寨设在一处半山腰上,前方地势开阔,后山陡峭,也算是个易守难攻之地。 裴元绍听到周仓回转山寨,出了寨门迎接,粮食没看到,却看到下山去的一帮兄弟个个精神焕发,不由得心中生疑,扯着嗓子嚷道:“老周,去了那么久,粮食呢?” 周仓小跑着来到近前,“老裴,今日下山遇到了一位活神仙,说是能让咱们兄弟吃饱饭。” 裴元绍翻着一双怪眼看着周仓,“老周,咋地?下山一趟,脑袋被驴踢了?” “你脑袋才被驴踢了,”周仓锤了裴元绍一拳,“人家问了问咱们山寨的情形,说了一句话,” 裴元绍正等着下一句呢,见周仓卖关子,登时大怒:“有屁快放。” “人家说咱们山寨有那么多人才不知道利用,活该挨饿。” “瞎扯!”裴元绍不服气,“咱们兄弟除了一把子力气,还能干啥?” “这就是人家的本事。”周仓得意一笑,“你来看,那位活神仙来了,对对,就是那位丰神俊朗的小哥。” “我看是你着了人家的道了,”裴元绍看来人年纪轻轻的样子,半点也不相信周仓的话,“被人灌了迷药还是给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俺周仓有那么傻?”周仓气的脸色黑里透红,上前几步拉过刘驹,“刘兄弟,你且来说说如何让兄弟们吃饱饭。” “这位想必就是裴大当家了,”刘驹不慌不忙的抱拳行礼,“小弟刘驹,见过大当家。” “甭来那虚套子,”裴元绍一脸不善的盯着刘驹,“若是说不出一二三来,”说着拔出腰间的大刀,“俺兄弟认得你,老子的刀子可不认得你。” “吓唬谁呢,”刘驹嗤笑一声,“裴大当家,如今是什么季节了?” “九月,咋地?”裴元绍被问了个蒙头蒙脑,“这跟吃饭啥关系?” “周围群山环绕,山高林密,这秋后的雉鸡(即野鸡)啊、野兔啊、野豕(即野猪)啊、野山羊、野狗啊,”刘驹啊了好一会,嘴角翘起来,“一个个肥嘟嘟,油乎乎的。” “俺们也想过打猎,”周仓插话说道:“可惜逮不多少。” “围猎,周大哥你知道吧?” “嗯...,”周仓摇晃着大脑袋,“不知道。” “围猎等同于练兵,”刘驹脸色一整,“放着这么多人手,围住一大片林子,驱赶出野物,然后直接射杀就是。” “俺山寨没有多少弓箭。”周仓嘟囔道。 “有那么多工匠做什么?”刘驹哂笑道:“射杀野物,不需要很大的力道,在山中选取柔韧的木材制作弓箭就可。” “也就这么点道道了。”裴元绍不屑的说道。 “裴大当家,小弟再问你,山下那条小河通往哪儿?”刘驹见裴元绍一百二十个不服气,“济水近在眼前,让做过渔民的兄弟去济水中捕鱼,每日里怎么也要捕到几百斤吧。” “满口胡言,”裴元绍举起大刀,“让兄弟们张着双手去捕鱼?” “嘿嘿....,”刘驹一笑,“渔网,我有。” 周仓把裴元绍举刀的手拍下,得意的笑道:“老裴,俺没骗你吧。” 裴元绍这才改了脸色,“算你小子有点道道,来吧,里面请。” 在大厅坐下后,周仓问道:“野物跟鱼有时而尽啊兄弟,咱们也不能长久靠这些吃饭吧?” “周大哥放心,小弟自有妙计。”刘驹卖弄道:“山寨暂且依赖围猎、捕鱼,当能支撑一段时日,还有就是,深秋的山林中野果、野菜遍地都是,也可以采来当做食物。” “还是说出你的长久之计听听吧。”裴元绍看不惯刘驹的嘚瑟表情。 “裴大哥,”刘驹正色说道:“山寨度日,实非长久之策。官军一旦抽出手来,肯定会来围攻,到时候众家兄弟后果难料,因此应预作安排。俗语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早做打算才是正道。” 裴元绍也不是没脑子的,此时竟然说了一句,“计将安出?” “此去济北国不远。自惠王刘寿以来,已历七代,如今的济北王名叫刘鸾,在位已有二十余年。济北国虽只三县,然数代经营,传闻其富可敌国。小弟因此思量,若是能与济北王打通关节,弄些钱粮来,待明年开春,咱们就在那龙池镇的荒芜土地上好好耕作,兄弟们也可抹杀了黄巾山匪的痕迹。” 周仓与裴元绍一个说道:“痴儿说梦。”一个嚷道:“胡说八道。” “不然,”刘驹拿出一副自信的样子,“我只要带着山寨中的几个能工巧匠去,不出一月,定能成功。” “兄弟,不是俺老周信不过你,”周仓忧心忡忡的说道:“俺们都是庄稼汉出身,自跟随了大贤良师举旗造反,这脑袋就别在了裤腰带上,俺这半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官家,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你说去跟什么济北王打交道,俺劝你想也别想,官家的人若是那么好相与,咋会饿死那么多乡亲?你就好好在这附近待着,咱们一起围猎、捕鱼、摘野果,大不了俺去远一些的地方借点粮食,反正饿不死。” 裴元绍深表赞同的点着头,“俺老裴今天遇到高人了,俺服气。从那劳什子济北王手里弄钱粮,兄弟啊,这跟日头打西边出来有何分别?那些王公贵族,一个个奸猾得紧,恨不得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刮油脂,非要吸干了咱们大家伙的血才得安心,他会给你钱粮?” “两位哥哥是为了我好,”刘驹笑道:“担心小弟去得回不得。请二位且哥哥放宽心,小弟自有妙法。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换些钱粮还是没问题的。” “你说的利益是啥,俺不懂,”周仓嚷道,“说破天来,也不放你去。” “小弟不去走这一遭,”刘驹说道:“众家弟兄难道就在这山上讨生活?他们好说,以后结婚生子,娃娃们咋办?让娃娃们在眉上刻画‘山贼之子’四字不成?济北国必须去,若是行得通了,应是我等一大助力。” 裴元绍眼角微红,拉住刘驹的手说道:“俺咋三生有幸结识了这样好的兄弟,听你的,让你去。待你从济北国转回,无论有没有钱粮,山寨从今而后,唯兄弟之命是从。” 洛阳曹府,现任大司农曹嵩在儿子曹操的陪伴下,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内。 “阿瞒,”曹嵩干瘦的脸上带着无限的压抑,“为父费尽千辛万苦,才为你求得济南相一职。济南国治下十余县,上自国主刘康,下至地方官吏,情势复杂异常。到任之后,只望你审时度势,积累功劳,为父在朝内再给你运作一番,做个尚书仆射还是很轻松的。” “父亲说的是,”曹操架着曹嵩的胳膊,嘴里边敷衍着,“国相一职乃是两千石的高官,孩儿怎敢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曹嵩突然立住了脚,抬首望天,叹了口气,徐徐说道:“为父知你往日政绩不俗,怎奈咱们曹家出身于曹腾公门下,故不见容于世家大族,我儿的仕途才有了许多坎坷。”(曹嵩为曹腾养子,曹腾乃是宦官,故很多人讽刺曹操的出身时爱说‘阉宦之后’。) 曹操是什么人,身负绝代才智,眼里最瞧不起的是那些所谓的名门之后,可惜自家的短板不得不面对,看到老父叹气,心中却想到,若是我曹操到了济南国,再做出些令世人震惊的业绩来,当可使曹家的名声抬高一些,于是说道:“父亲不必感叹。孩儿到的济南,定要大展身手,必不负所望。” 曹嵩脸色一变说道:“阿满,你怎还未明白为父的苦心。当初你为北部尉时,立五色棒,杖杀蹇硕之叔,得罪了宦官团体,为父上下运作,费了上亿钱财,才保全你做了顿丘令。前车之签,怎还要妄自非为?” 曹操面色一暗,低头受教。 刘驹与周仓、裴元绍告辞,带上了山寨中技艺最好的十几人,回到大牛等人落足的山村。把赵伊、钱朗、吴坦等人叫到身边,用炭木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画了几幅图画,让他们按照要求自去忙碌;转身找到陈宇,两人咬着耳朵说了半天的话;又找到了里魁,取了三千五铢钱,拜托请求他照顾自家带过来的所有人。 大牛眼巴巴看着刘驹忙个不停,心内委屈,眼泪汪汪的似乎要哭出声来。等到刘驹终于闲下来,才扑到他的怀里,“驹儿哥,你不要大牛了?” 刘驹摩挲着大牛的小脑袋,“胡说什么呢?咱们刚刚落足到这地方,还要关照周仓大哥他们一伙人今后的粮草,驹儿哥如今是分身乏术,恨不得所有事一天做完。咱们俩个相识于危难,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只是大牛你身板儿弱了些,不能跟在我的身边,但绝不是冷落了你,你在山村,要听陈宇的安排,好好将养身体,等你长得又高又壮了,咱兄弟俩个时刻也不再分离。” “你要到哪儿去?”大牛敏感的问道。 “驹儿哥要设法寻些粮食来,如今已是深秋,再过一月,寒冬将临,无论如何要熬过冬天,春天来了就好多了。” “我要跟着你,”大牛不依道:“大牛会做很多事情了。” “大牛听话,要做一个乖孩子,”刘驹不得已,只好又信口开河,“等驹儿哥回来,给你带很多好吃的,给你讲很多故事,........”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大牛,赵伊来到,“刘哥儿,东西按照你的要求已经做好,请你看看是否中意?” 刘驹起身跟着赵伊,将他们制作出来的东西看了一遍,又将他们支出,自己悄悄组装起来。果然是山寨中的高手,尺寸大小、卯榫结构一点不差,便又拆解了,折身出来后,让他们将所有打制好的东西打包备用。 入夜时分,陈宇等十五个孤儿自村外返回,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已,洗漱后,陈宇来见刘驹。 “千里兄,”陈宇兴奋地说道:“按照你说的方法,我等进入山区,每人身负十斤重物,摸爬滚打了大半日,一个个疲惫欲死。” “这叫做打熬身体,”刘驹看到陈宇精神还好,“也叫做体能训练。我看你倒是熬得住,夜里教他们认字应无大碍吧?” “千里兄放心就是,”陈宇乐呵呵笑道:“小弟幼时,家道算是小康,待到八九岁时,每日里除了读书写字,也经常习练骑射,今日这点劳累,算不得什么。” “我去济北国,”刘驹没想到陈宇还是个全才,心中又有了打算,“预计来回至少一月有余,若是能顺利得到些粮食,中途便派人过来通报,若是事有不顺,不得已只好再下功夫。对了,开疆,你既说练习过骑射,可明白制作弓箭的工艺?” “小弟练习骑射所用的弓箭,乃是家族中私自制作,弓力不到一石,算不得制式兵器,一石以上的弓,由朝中少府负责监制,一般由考工令具体负责。弓的制作比较复杂,小弟只是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也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上千百倍了,这样,我把赵伊给你留下,你们二人配合着看能不能做出更好的弓来,至于训练,你安排人负责如何?” “小弟遵命。”陈宇说道:“只是吕二哥送给你的那张弓,小弟可要夺爱了。” “这算得什么事?”刘驹拿过那张弓,递给了陈宇,“但愿短期内可以做出一些,狩猎、自保可要借助弓箭之力不少。” “小弟省的。”陈宇笑道:“若是千里兄没有其他吩咐,小弟要去填肚子了。” 打发走了陈宇,刘驹倒头就睡。第二日天色刚明,刘驹带着一队人马朝着济北国赶去。 第十七章 移花接木施妙手(2) 济北国相对来说地域较小,周围有济南国、平原郡、东郡、东平国、泰山郡围绕,属于兖州治下。 刘驹带领众人进入济北国不久,就受到了当地亭长的盘查。亭长主要掌管地方治安,由郡县任免,没有一定的上层关系,做一个亭长也不是易事。 那亭长带着几个亭卒,腰悬长刀,吆五喝六的拦住了刘驹等人,“路引何在?打哪儿来的?到我们济北国有何贵干?” 忍着心中的不适,刘驹向前抱拳行礼,看到为首一人衣饰与别人不同,晓得此人才是说了算的,便放下双手,上前一步拉住了亭长的大手说道:“我等从东郡谷城而来,听闻济北国富饶,刻下正是农闲时节,便和几个有手艺的兄弟结伴商量了番,前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挣几个小钱,为父母、孩子买些吃食,好熬过这寒冬天气。至于尊官所说的路引,实不相瞒,自皇甫将军在仓亭大破黄巾,俺们那边的啬夫(乡的长官称啬夫)、亭长至今仍未到任,只好让村里的里魁(里的长官称里魁)出具了文书,不知可否?” 亭长在刘驹拉手的同时已知道方便送上,暗自揣摩了下,约有三十多枚五铢钱,在刘驹说话的空挡,很自然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入怀内,“这天杀的黄巾贼子,竟然搅得东郡如此困苦,你那文书拿来瞧瞧。” 刘驹从怀里掏出所谓的文书,不过是村里的里魁用一块素色的破绢布随手盖了一个公章,内容却是刘驹书写的。绢布吸水,字迹模模糊糊的,勉强能看而已。 亭长接过绢布,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小哥,里魁出具的文书怕是在济北国行不通啊...” 刘驹那还不知道此人的意思,立马说道:“那就劳烦尊官为我等出具路引如何?”接着又悄悄递过去十几个大钱。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个...,这个....”,亭长挠着头皮,“我等不会写字。” “这有何难?”刘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还以为这个家伙不知足呢,“尊官请说,小可来写。” “你竟然识的字?”亭长大为惊讶,“既然是读书人,为何还要来做苦力?” “小可老父是个私塾先生,是以跟着家父认得几个字。”刘驹腹诽不已,看来“刘项原来不读书”果然不假,文盲刘邦同志做亭长的时候估计也是这么吃拿卡要吧? “原来如此,”亭长见刘驹是个读书人,对他们十几人的戒心登时没有了,瞪着眼大喝道:“苟二,笔墨纸砚拿来。” 名叫苟二的亭卒解开背上包裹,铺在路边的一块青石上,望着亭长,等候指示。 “滚一边去,”亭长一拨拉苟二,看在五铢钱的面子上笑着对刘驹说道:“我来说,小哥来写。” 刘驹挽起袖子,润了润笔,将一张蔡侯纸铺展平了,放上两个石头压住边,只听那亭长说道:“兹有东郡谷城,小哥尊姓大名啊,哦刘驹,好名字,兹有东郡谷城刘驹等一十二人前来济北国务工,刘驹年约十六,相貌清秀,余者十一人面黑瘦削,着褐衣,背行囊,皆善良敦厚之辈,以此为凭,通行各处。” 刘驹写完,见那蔡侯纸与破绢布差不多,吸水厉害,字一写上去,就润染开来,搞得黑乎乎一片。亭长又做作一番,说了几句好字,从怀里掏出象征亭长权利的大印,哈了几口气,盖在了蔡侯纸上。 有了路引,刘驹一行人一路顺风,很快就来到了济北国国都泸县县城。稍微填了下肚子,刘驹便让众人分散开,寻找出租的房子。 由于黄巾之乱,乡下的有钱人都往城里挤,费了半天的劲,才在城南贫民区找到了一处小院,写了契约,交了费用,便安顿下来。 第二日一早,刘驹掏出钱拉来,让众人去集市采买东西。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天,东西采买完毕,刘驹指挥着众人忙碌起来。 刘驹这次来济北国,想着把肥皂做出来,而且是掺入了香料的肥皂。第一步自然是先把高度酒再弄出来,虽然答应了李乾不与别人合作,但是自己弄一些还是没问题的。高度酒蒸馏好后,取九月份的鲜花,如茉莉、桂花、菊花等,放入容器内,倒入白酒密封。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第二步就是土法制造氢氧化钾了。弄些草木灰加水过滤、熬制,结晶出来得到粗糙的碳酸钾,然后将碳酸钾与石灰水混合,生成碳酸钙沉淀,得到氢氧化钾溶液,过滤后将溶液熬到一定程度备用即可;第三步就是制造了,也就是所说的皂化反应。 刘驹虽然从书本上知道原理,但在后世物资很丰富的时代,却没有动手做过。来到了这个时代,不知道反复多少次才能成功? 其中的艰辛过程不必多言,在猪脚光环的笼罩下,刘驹同学指挥若定,一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熬了无数个日夜,掉了十多斤肉,总算是大功告成,做出来的香皂虽然说不上晶莹剔透,却也说得过去,一块块四四方方,拿到鼻子底下一嗅,芳香扑鼻,又经过众人检验,去污效果绝对刚刚的,超越通用的皂角粉多矣。 于是刘驹梳洗打扮一番,变回了清秀的相貌,让钱朗、孙巴二人各拎了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装满了包装精美的香皂,施施然往王府赶去。 来到王府正门前的广场上,只见一队约有数百人的士兵肃立在广场一侧,军容严整,杀气弥漫,令人不敢直视。 刘驹瞟了一眼,心中暗暗奇怪,王府摆谱也不至于摆到这个程度吧,一边思索着,来到了大门前。 王府大门口的司阍安排了两个人,具是温文儒雅,和蔼可亲的样子。自西汉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整个社会特别讲究‘礼’。王府门口的司阍乃是门面所在,负责迎来送往,内外通传,若是所用非人失了礼,那丢人可就丢到姥姥家了。 刘驹恭恭敬敬的递上拜帖,站在左首的司阍双手接过,打开来一看,只见写着:颍川刘氏刘驹,上拜族王叔。顿时吃了一惊,拿眼仔细看了看刘驹,也不多问,请刘驹三人到了门房内候着,自己则手持拜帖往府里走去。 等三人在们房内跪坐好,自有仆人端上茶汤。刘驹呷了一口,环顾室内,只见房间的东边上首位置跪坐着三人,正自顾低语,也不在意,示意钱朗、孙巴喝茶,耐心等候通传。 东边的三人话语声虽然压的很低,但在寂静的室内,还是有些话传入到了耳内。只听其中一人笑道:“孟德才干卓越,不到而立之年便居国相之位,不知羡煞多少俊杰?” “国建兄说笑了,甘罗十二岁拜相,霍骠骑十八岁封侯,与古人相比,差之千里。” 刘驹心头一动,仔细看去,东边跪坐的三人中,两人曾是老朋友,原来是曹黑子与夏侯惇,对于大门外广场上的士兵也就释疑了,于是起身施礼,“不意在此再遇两位将军,真乃三生有幸。” 话一出口,曹操与夏侯惇顿时愣住了,眼前之人,面生得紧,怎么听对方说起来就跟老朋友似的?古人讲究礼不可废,刘驹行礼了,慌得二人急忙站起来还礼,嘴里面说着“幸会、幸会,”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陈留郡,高阳亭,小荒村。”刘驹提醒道:“当时小可避乱小村,曾有幸与两位将军一晤。” 曹操反应极快,上前一步抓住了刘驹的双手,“原来是刘兄弟。请恕哥哥眼拙,一时竟没有认出兄弟,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让哥哥我做个东道,给兄弟赔礼。” “曹将军说笑了,”曹操的反应让刘驹吃惊,暗道果然是后来的乱世枭雄,这份急智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当时灯火明灭不定,小可又身处暗影中,两位将军自然看不清楚小可的容貌,而两位的音容却已深刻小可脑海。” 曹操摇晃着刘驹的胳膊,“与刘兄弟分别不过两月有余,为何生分如此?什么小可、大可的,你我今日是兄弟。”说着伸手虚指陪坐的那人,“这位乃是济北国相国建国普川,知名当世,为相多年矣。” 刘驹施礼说道:“见过国相。” 国建站起还礼,“见过刘小哥。” 刘驹见国建身躯高大,足有一米八多,头发花白,年龄约在五十上下,颌下长须飘飘,一副养尊处优的样貌,不由得肃然起敬,“国相容貌魁伟,学识渊博,令小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国建心中大乐,暗道此子识趣,“不知刘小哥前来王府,所为何事?国建忝为国相,若是有需要之处,当可助一臂之力。” “以后借助国相处多矣,”刘驹没想到国建还是个热心肠,“只盼不嫌麻烦就好。” 王府大厅内,济北王刘鸾拿着刘驹的拜帖,见上面字迹工整,笔画柔和有力,深得隶书蚕头燕尾真谛,不由得问道:“这递拜帖之人,年岁几何?举止如何?” “年约十五六,举止甚是优雅,难得的是容貌清秀,打眼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司阍急忙回道。 “颍川刘氏,”刘鸾沉吟着,对司阍说道,“你且下去吧,”等司阍走了,转身吩咐站在身边的一个小厮,“取族谱过来。” 族谱取到,刘鸾翻看了一通,暗道梁王刘畅一脉果然有一支流落在颍川,看来刘驹此子没有大言骗人,既然称自己为族叔,少不得要见上一见,想到这儿,对身边小厮说道:“你去门房先请曹孟德来见。” 门房里边,曹操正在侃侃而谈,“家父曾让操坐船赴任,操言道:此番前去济南国,陆路行去,沿途可考察民情,知政之得失,兼且赏看风光,何等惬意?若是顺水而行,得了安逸,却失了许多历练。家父便不再坚持,于是便与元让领家兵三百,一路游山看水,查看民风民情。只是出了司隶,沿路饿殍遮野,田地荒芜,百姓畏惧官兵如虎,困苦如此,沿途官府却置若罔闻,深为我大汉百姓叹息,甚为我大汉官吏不齿。” 刘驹捧场说道:“孟德兄一片忧国忧民之心,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苍仁慈,若有志同道合者相助,将来必大有作为。” 曹孟德同学今年虽然只有29岁,可是工作经历却可以写满一张a4纸了,少年时游侠放荡的生活暂且不论,二十岁就当上了首都洛阳的区公安局长,因为惹了祸,转到了顿丘当县长,在顿丘不知道又惹了什么祸事,二十三岁被免职回老家读书,二十五岁又干上了议朗,二十九岁转行武职,做了骑兵营长,参与了平灭黄巾的战争,同年因功坐上了市长的位置。 曹操刚要谦虚一番,王府小厮来请,只好对刘驹歉意一笑,和夏侯惇、国建二人离开了门房。 这边钱朗、孙巴见刘驹与曹操等人言谈甚欢,听得一愣一愣的,既不知道他们谈的什么,更闹不清楚刘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十八章 木桃未期报琼瑶(1) 又等了半个时辰,耳听门外脚步声响起,却是曹操等人回转来,接着一个小厮进入了门房内说道:“济北王有请刘君。” 刘驹站起身,示意钱朗、孙巴跟上,出了门房,曹操等人正立定了身在等他。 曹操上前拉着刘驹的手说道:“不知刘兄弟在何处安身,今晚已预定了清风楼,到时我让元让去接你。” 刘驹怎么好意思,谦恭的笑道:“不瞒孟德兄,小弟来济北国已有月余,清风楼所在甚是熟稔,到时小弟步行而去便是,怎敢劳动元让兄大驾?” 曹操也不勉强,约定好了时辰,便出王府而去,刘驹随着那小厮来到了王府大厅,终于见到了济北王刘鸾。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刘鸾在位已经二十多年,整日价醇酒美人,身体几乎变成了球形,跪坐着就像肉山一般。 刘驹现在正是求人的时候,哪里敢怠慢,疾步向前施礼,“颍川刘驹见过王叔。” 刘鸾眯缝着一双小眼,打量了刘驹半天,徐徐说道:“相貌清秀,温文儒雅,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过是也,真乃我刘家千里驹也。” “王叔谬赞,小侄愧不敢当。” “我翻看族谱,颍川刘氏一脉,由梁国入颍川已历三世,你可知其中详情?” 刘驹脑海中搜索着记忆,略一顿便答道:“小侄祖父乃怀王遗腹子,怀王殁,夷王继位,曾祖母无奈入于颍川郡,是以繁衍至今。”梁怀王刘匡死后无子,由兄弟刘成继位,是为梁夷王。 “原来如此,”刘鸾肥胖的脸上露出恍然的样子。王室之间明争暗斗的事情天下几乎一个样子,夷王刘成若是知道自己的哥哥还有个儿子,绝不会让他活在世上。“济北距颍川千里之遥,不知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特来为王叔献上一份财富。”刘驹转换话题,从钱朗手中拿过箱子打开,取出香皂。 “此乃何物?”刘鸾看到新鲜的东西,好奇心大起,把刘驹避而不答的不快抛一边去了。 “此乃香皂。小侄曾遇异人,传授小侄制作香皂之法。此物可以清除人体污垢,事后身体清爽无比。” “时间还有这等奇物?”刘鸾带着十二分的不信。 大厅是刘鸾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笔墨是必备之物,刘驹取了毛笔,蘸了墨汁,往手心里一抹,然后两只手互相揉搓,一霎时两手乌黑,便走到洗手的铜盆边,湿了双手,便用香皂细细涂抹一番,然后用清水泡洗,如是两次,手上的墨汁早已洗掉,便把双手举起,向刘鸾炫耀。 “果然如你所说。”刘鸾拿过一块香皂,用鼻子闻了闻,淡淡的桂花香味扑鼻,“这里面竟还有桂花的香气?” “小侄欲将此物的制作方法送与王叔,不知王叔可愿接受?” 刘鸾小眼眯缝起,嘴角上翘,“好,王叔就收了你这份大礼,不知要我如何相报?” “我不要王叔相报,只想跟王叔分润一些赚头足矣。” “说吧,如何分润?” “这个还是由王叔开口吧,无论多寡,小侄绝无二话。” “你这小子,”刘鸾笑了起来,“王叔府内积存足有亿万,还真看不上你这几个小钱,那就五五分成吧。” “小侄妄言一句,请王叔思量,”刘驹看到刘鸾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大汉人口过于五千万,假若有五百万人使用此物,便是五百万块,一块盈利一枚五铢钱,便是两千五百万钱,此物使用月余便要更换,如此下去,一年盈利便足有三亿钱。” 刘鸾的财富属于累世积累来的,自惠王刘寿封地济北国以来,已历七世才积累了数亿钱,听到刘驹说一年的时间靠这个不起眼的香皂就可盈利三亿钱,那双小眼登时睁得有铜铃一般大,“你说什么?一年能得三亿钱?莫不是信口开河,欺骗于我?” “小侄千里而来,就为欺骗王叔吗?”刘驹振振有词,“小侄有信心让大汉一半人口用上此物。” “一半人口?”刘鸾心中盘算起来,“老天,如果一半人口使用此物,一年所得岂不是...,不对,我再算算,岂不是几十亿钱?我滴老子娘啊,这怎么可能?” 刘驹知道刘鸾不相信,便说道:“王叔,此物制作成本低廉,一块香皂费钱不过三五,若是您拿定了注意,小侄这就列出清单,指导制作。” “好,”刘鸾久处王位,拍板的气魄还是有的,“快写来我看。” 刘驹取笔研墨,在一张蔡侯纸上写了起来,这首要的一项便是高度白酒,然后都是一些花不了几个钱的东西。 等写完了,刘驹解释道:“这高度白酒,乘氏李家有的是,王叔可让人捎封书信去,李家必会快船送来,至于油脂、鲜花等物,可谓唾手即得,派出人手购买即可。” “既然如此,我这就让人购买。”刘鸾也不矫情,立马喝道:“来人。” 等刘鸾安排好了人手,转头看向刘驹,“驹儿,如果这香皂果然盈利亿万钱,王叔绝不会亏待了你。这样如何?你等暂且在我王府住下,待到一切准备妥当,便动手制作。” “王叔有命,怎敢不从?”刘驹一笑,说道,“不过小侄还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刘鸾晓得刘驹不会无缘无故上门,“且说来听听。” “小侄居于颍川长社洧水亭,黄巾围城,洧水亭惨遭屠戮,祖父、祖母、家父、家母具殁于是役,小侄逃得性命,便离家北行,到的谷城龙池镇,哪知道遇到了一伙强人,”刘驹开始了编剧,“这伙强人出身黄巾军,将小侄掳掠到他们的山寨,意图勒索一些钱财。小侄看那黄巾残余都是穷苦百姓出身,便鼓动三寸之舌,说降了他们,让他们散了人马,到山下耕种土地,再为良民。” “啪,”刘鸾猛拍了一下桌案,“这些乱匪,死有余辜。驹儿你怎能可怜他们?” “小侄身处险地,首要保命,”刘驹无奈的咧了一下嘴,“再怎么说来,小侄虽是皇室后裔,但自祖父起,一直以耕种为业,晓得百姓的不易,便动了恻隐之心,说服与彼,放弃抢掠,算来也是积了些福报。只是他们缺衣少食,明春播种,也短了良种。只好舍了面皮,来求王叔。” 刘鸾一个钱还没见到呢,便要让它付出,这事确实不容易。刘驹眼巴巴的看着刘鸾,心中忐忑,突然想起一事,便拉过钱朗低语一番,让钱朗自去。 刘驹看着刘鸾在哪儿沉思,知道他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说不得还要和家人、手下商量一番,便不再逗留,施礼说道:“小侄暂且告辞,明早再来王府伺候。” 刘鸾脸上阴晴不定,顺水推舟,“那也好。哦,对了,今晚曹孟德清风楼宴客,据他所言与你还是老相识了,必定也请了你去。” “小侄与孟德兄相识于陈留高阳亭,”刘驹说道:“已答应了去清风楼。” “如此甚好,你回去早做准备。” 刘驹辞了刘鸾,回到租住的小院,钱朗已经准备好了木料,刘驹画了样式,让钱朗等人打造。 原来刘驹看到刘鸾身躯肥胖无比,让他跪坐着接待客人,和受刑几乎没有区别,便想到了后世的逍遥椅和圈椅,便想着做出来送给他。钱朗是木工高手,再加上其他人帮忙,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已经打造了六套逍遥椅。刘驹带了两人,各自背着一个逍遥椅,打算送给曹操、夏侯惇、国建,刘鸾的明天送去,连带着再配上几套圈椅。想了想,刘驹又拿上一瓮高度酒,准备让老曹尝一尝,毕竟这是未来的大boss,提前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清风楼位于卢县县城的中心位置,周围是各级衙门所在地,天还没有黑透,酒楼上早已灯火通明,人声喧哗了。 刘驹来到酒楼大堂,早有小二跑上前来,刘驹报了曹操的名号,小二领着三人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放下东西,刘驹给了跟随的两个人百十个五铢钱,让他们去楼下饮酒。 曹操看到刘驹早已站起身来,哈哈大笑着迎出来,“刘兄弟果然是信人。咦,为兄请你饮酒,你怎地拿了这许多物事来?” 刘驹将酒放在桌案上,顺手打开了一个逍遥椅,笑着说道:“与孟德兄相识一场,闻兄赴济南国高就,小弟是个穷光蛋,拿不出珠玉珍宝,只好让手下的兄弟们做了几把逍遥椅,孟德兄公务之余,仰躺在上面,可以舒缓身心,来,孟德兄请试一试可否满意?” 曹操立即躺在逍遥椅上,舒服的晃了几晃,嘴里赞叹道:“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物,这逍遥椅千金不换,兄弟的情,为兄领了。”说罢闭了眼,又得意地晃了起来。 国建、夏侯惇看到,眼馋不已,围着曹操直打转转,刘驹一笑,将其余两个拿过来,“国相与元让兄的在此,莫要嫌弃就是。” 国建与夏侯惇看到曹操的嘚瑟样子,早已心动不已,闻言大喜,拉开了,也仰躺下去晃动起来,嘴里不住地道谢。 门外脚步声响,小二高声喊道:“济北王驾到!” 慌得三人忙起身迎接,刘鸾踱步近来,看到屋内摆着的逍遥椅,大感奇怪,皱着眉头刚要发问,曹操在旁说道:“王爷,此乃逍遥椅也,是刘兄弟送于我等三人的奇宝,万金不易,王爷可不要打主意。” “好你个曹黑子,”刘鸾详装生气的说道:“我的王府内什么没有,会看上你这奇丑的物事?” 刘驹急忙说道:“王叔的那份,小侄明早送往王府。” 刘鸾得意的瞥了一眼曹操,曹操咧着大嘴说道:“王爷可敢与操对赌,若是王府内有的半把逍遥椅,我愿以万金易之。” “那你明早拿万金去换吧,”刘鸾躺在一把逍遥椅上,晃了几下,“咦,果然舒服异常。驹儿,你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怎会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小侄是个懒散人,受不得跪坐的煎熬,”刘驹施施然说道:“便细细揣摩,构思出了此物,借以舒缓下身体。” “刘小哥懒散的好啊,”国建大发感慨,“若没有刘小哥的懒散,我等怎会享到如此清福。” “王爷既已来到,”曹操笑道:“咱们便开席如何?” 刘鸾费劲的站起身来,“驹儿,王叔的那逍遥椅,你可要做的坚实一些。” “那是自然,”刘驹扶着刘鸾,在首位跪坐好,才抽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酒菜摆上,刘驹拍开了那酒坛的封泥,登时满屋飘香,“这是路过乘氏县时,自李家购买的美酒,”说着站起身来到刘鸾身前,为他满了酒盏,然后给曹操几人也满上了,“所谓红粉赠佳人,宝剑赠烈士,今日小可就以这酒为王叔寿,为孟德兄、元让兄践行,为国相祝福。” 曹操最是好酒,端起酒盏闻了闻,一口闷了下去,结果老曹悲催了,登时呛咳起来,慌得坐在身边的夏侯惇给他拍打后背。 好一会曹操才止住了咳嗽,刘驹说道:“孟德兄无碍吧?此酒辛辣,最忌大口猛灌。” “好酒!”曹操喝道:“刘兄弟,不是做哥哥的说你,如此美味竟然今日此时才让哥哥得以品尝,你太不够意思了。哈哈....” “曹黑子你什么意思?”刘鸾不满的说道:“你当这酒是白捡的不成?驹儿跋涉千里来到济北,能让你喝一口就是恩德无量了,竟还不知足?”转头看向刘驹,“驹儿,这美酒你还有多少?要不,明早给王叔带上几坛?咱们的事,好说,好说,嘿嘿......” 刘驹捂住了额头,心里直汗,嘴上却说道:“王叔,因为制作香皂,用去了几坛,小侄手里只剩下一坛了,明早定为王叔送去。” “香皂?”曹操等人脸上画出大大的问号,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是什么物事?” 刘鸾伸出白皙的手掌,放在曹操的鼻子底下,“来,孟德,好好滴嗅一嗅,”看到曹操吸了几下鼻子,得意的问道:“香不香?唔,你再细细看看,本王的手白不白?” “咦,”曹操的脸上疑云堆积,“淡淡的菊花香,哇,王爷的手果然干净、白皙无比。这...这...这是那香皂的功劳?” “那是自然,”刘鸾得意的一笑,“国相、元让,你们也闻一闻。” 国建赞叹不已,“济北王好福气,有了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好侄儿,将来定是有享用不尽的珍奇之物。” “刘登,”刘鸾喝道,等门外伺候的刘登现身,接着吩咐道:“你回王府拿...嗯嗯....,拿六块香皂过来,送与国相、孟德、元让。” 曹操不满的问道:“王爷,不知刘兄弟送了多少香皂与你?” “这个....哈哈....”刘鸾支吾了一阵子,“不多,不多,也就十几块而已。” “孟德,”国建笑道:“放着刘小哥在此,你竟然舍近求远?” 曹操一拍额头,“若非国相提醒,操竟忘了,刘兄弟,你可是我的亲兄弟,不知道这香皂?嘿嘿....” 第十九章 木桃未期报琼瑶(2) 刘驹故意叹了口气,“孟德兄,不是小弟吝啬,这香皂....”斜眼看到三人失望的样子,接着说道:“还是有一些的。” 曹操笑得喘不上气来,指点着刘驹道:“你竟敢戏耍于哥哥,看我能饶了你去?元让,宴罢咱们二人亲自护送刘兄弟回去,我倒要亲自看一看你还有什么新奇的物事瞒着哥哥。” 国建不依道:“这等妙事,岂能少了老夫?” 曹操斜楞了一眼刘鸾,“同去,同去,不知王爷....?” 刘鸾哼了一声,对着曹操三人翻了翻白眼,“瞧你们那点出息,我家侄儿有的,就是本王有的。” 笑闹着喝罢了酒,刘鸾大袖一挥,把刘登拿来的六块香皂也不舍得分了,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回转王府。曹操拉着刘驹的胳膊不放手,刘驹无奈只好由着他们,慢慢回到了城南。 此时留在小院的人都已睡下,刘驹安排跟谁的两人点亮了油灯,便把曹操三人让到了客室,“小弟这地方太过狭小,只怕辱没了三位。” “这是什么话?”曹操不满的说道:“我兄弟住的地方,华宅大屋也比不过。元让,点起火把,好好四处看看。” 夏侯惇没有动作,只看着刘驹发笑。 “我说孟德兄,这可是深更半夜了,”刘驹白了曹操一眼,“郑沙、王特两位大哥,你们二人去咱们的库房内取两坛美酒、一箱香皂来。” 两人答应一声,去了库房。曹操不依说道:“为兄也要去。” 刘驹不满说道:“小弟这陋室哪有你说的那么多物事?” 曹操嘿嘿一笑,“既是如此,还怕哥哥去看?”说着急转身跟在郑、王两人身后去了。 国建老诚,只是嘿嘿发笑。 片刻的功夫,曹操提着一张圈椅进屋来,“这是什么物事?” 刘驹无奈的说道:“孟德兄,这是我为王叔打造的圈椅。” 曹操坐上去,双臂支在两边的扶手上,得意的说道:“这圈椅也是个好东西,就送与哥哥吧。” “我的亲哥,”刘驹悲惨的叫道:“你看小弟租住的房子好不好?” “我家兄弟的房子,谁敢说不好?” “那你明早派人将这房子也拆了带走吧,小弟做主送给你了。” “哈哈....”曹操放声大笑,笑到半途才想起已是深夜,登时捂住了嘴,“兄弟,做哥哥的万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这圈椅着实不错,有了此物,再也不用受那跪坐之苦,元让,”曹操看了一眼夏侯惇。 夏侯惇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放在桌案上,发出“嘭”的一声轻响。 “此乃五百金,算是定金,”曹操说道:“王爷的圈椅哥哥是不能强占的,等你做出了数百套,派人去济南国送信与我,我派人运走即可。做哥哥的到济南国任职,这第一步就从革新公案开始。哦,对了兄弟,哥哥可是提前给你说好,这样白茬子的圈椅不要,要就要那髹饰完美的。”(髹饰,古代指用漆漆物,也就是给家具刷油漆。) 刘驹暗吃一惊,曹黑子果然有钱,不过哥喜欢,说不得这也是一条发财的门路,便笑着答应下来,“孟德兄既然说了,小弟自当鼎力支持。除了圈椅外,小弟再为你设计一套与圈椅匹配的桌案如何?” “你且说来。”曹操小眼一睁。 “小弟会依据圈椅的高度,设计出合规的桌案,孟德兄、国相,你们来看,”刘驹拿过来一块白茬子的木板,随手捡了一个炭条,在木板上画了起来,“这桌案又名老板桌,四足着地,桌面平整大气,四周雕刻吉祥图文,再好好髹饰一番,孟德兄公事闲暇,可以伏案观看自家容貌。” “兄弟的意思,”曹操问道:“桌案可做到平整如镜?” “这是自然。”刘驹自信的说道:“坐在圈椅中,双臂伏在桌案上批阅公文,累了往后面这靠背一仰,一身的疲乏自是不翼而飞。孟德兄再也不受双膝跪地之苦矣。” “哈哈....好,”曹操又要大笑,幸亏忍住了,“就这么说定了。兄弟,这美酒、香皂,你看?” “孟德莫慌,”国建插嘴说道:“看到刘小哥的神来之笔,老夫心中也是发痒。济北国地方虽小,这圈椅、老什么桌,也给老夫来几套,价钱你随意就是。”后面几句却是对着刘驹说的。 “待我髹饰好后,送与国相就是,”刘驹说道:“不值几个钱的。” “兄弟,这你就不厚道了,”曹操眉毛上竖,“怎地不白送哥哥?” “你可冤枉小弟了,”刘驹笑道:“这把白茬子的圈椅,孟德兄今晚拿走就是。” “这样的物事,哥哥不要,”曹操嘿嘿奸笑几声,“好了,国相,美酒咱二人一人一坛,香皂么,反正我兄弟就在你家济北混生活,操就拉下脸来多拿一些,你看如何?” “你曹孟德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国建笑道:“就如你所愿,我取两块便了。” 曹操大喜,对着国建嘴上感谢不已,抽空对夏侯惇使了个眼色,夏侯惇把一箱香皂真的就取出两块,剩下的一把抱在怀里。 抱起酒坛,曹操冲着刘驹嘿嘿一笑,“兄弟,打扰了。”拔腿就走。 国建苦笑着摇了摇头,把香皂塞在腰间,提起酒坛,“多谢刘小哥馈赠,国建必当有报。” “国相客气了,”刘驹明白国建才是济北国的当权派,自家那位王叔,只不过是挂着名头吃提成的,顺手接过来酒坛,“我送国相。” 国建贵为诸侯国国相,相当于一郡郡守,正儿八经的两千石高官,刘驹知道自家不过是因缘际会,沾了济北王和不拘小节的曹操的光。国建的随从分散在院子内外,众随从看到自家主子出来,有那机灵的,上前接过刘驹手中的酒坛。此时曹操与夏侯惇早去的远了。 第二日一大早,刘驹爬起来,带着钱朗、孙巴赶到卢县东门外为曹操送行。古人云‘礼不可废’,何况曹操是未来北方的真正统治者,刘驹上杆子巴结还来不及的主,这点细节问题岂能忘了。在东门外等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曹操与夏侯惇并辔而来,送行的人群,以国建为首,呼啦啦围了一大圈。 曹操与夏侯惇下马,曹操谦恭无比,打着罗圈揖,高声说道:“操路经贵地,有劳国相与诸位。” 国建拱手为礼,“孟德此去当大有作为,济北与济南忝为近邻,但有需要处,当鼎力相助。” 曹操一揖到底,“多谢国相,济北与济南唇齿相依,到时候少不了麻烦国相。” 刘驹一届白丁,只好站在送行队伍的末尾,哪里有插话的余地。 曹操早在人群中看到刘驹,示意夏侯惇牵过两匹马,走到刘驹近前,徐徐说道:“刘兄弟,这两匹烈马,虽比不得大宛良驹,但日行五百里还是轻松异常,我看你缺乏脚力,今日为兄送与你,莫要嫌弃。” 刘驹高兴的接过缰绳,“兄长有赐,小弟怎敢不从?” 曹操一笑,返身来到自己马前,高声说道:“多谢济北诸位大贤盛情,谨此别过。”说罢上马,与夏侯惇并骑而去。 刘驹牵着马,徐步回城。 夏侯惇手挽缰绳,看着曹操意气风发的样子问道:“刘驹小儿,不过一介白丁,何乃大兄眷顾如此?” “元让,”曹操手拿马鞭,面色严肃,“还记否高阳亭当晚?” 夏侯惇用脚踢了踢马肚,“小弟虽愚钝,高阳亭的际遇还是记得的。” “刘驹此子,年方弱冠,但行事谨密,”曹操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当日他曾说出为梁王后裔,为兄嗤之以鼻,昨日才知大错特错。刘驹此子,巧思妙想层出不穷,恰与公输班相似,如此人才,若不俯首结交,日后怎能为我所用?” 夏侯惇不屑说道:“一落魄王孙,懂得些奇技淫巧,与兄有何助益?” “落魄王孙也是光武后人,”曹操看到夏侯惇对刘驹一副瞧不起的样子,“比起你我出身,不知道高出多少?如今大汉天下,风雨飘摇,若无明主,必陷入乱世争雄之势,为兄一心匡扶汉室,恨无知己。” “小弟还是看不出刘驹此子对兄的助益,”夏侯惇仰头望着东方如血一样红的太阳,“朝日初升,霞光万道。大兄自二十岁便入宦途,如今已是两千石高官。若朝中有变,力雄多谋者才可为爪牙,奈何眷顾一白面小儿?” 曹操看着夏侯惇的侧脸,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元让勇则勇矣,却不知乱世用人,不拘一格。也不再解释,鞭打胯下之马,迎着朝阳,向东而行。 刘驹回到栖身的小院,李基迎了过来说道:“刘哥儿,今早国相派人送来了二百金,说是订购圈椅、老板桌二百套。” “人呢?”刘驹将马缰绳递给周斯,边走便问道,“还在吗?” 李基随在身边,谄媚的笑道:“留下了定金,人早就走了。” 刘驹停住了脚步,暗自思索一会,回头说道:“钱朗大哥,麻烦你将兄弟们都叫过来。” 一会的功夫,自龙池镇跟随的人都聚到了刘驹身边,“诸位大哥,如今咱们手中已有了七百金,我意拿出五百金购买粮食,可得粮万石左右,先暂缓山寨的困境。”(东汉一金可换一万铢钱,也就是可以置换五铢钱两千枚。) 钱朗说道:“俺们以刘哥儿马首是瞻,你怎么说,俺们怎么做就是。”于是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迎合,钱二哥说的极是。”“俺们听刘哥儿的。”....... “既然如此,”刘驹说道:“派人骑马赶回去报信,让裴大哥、周大哥派人接应,余下的派出七八人到城中购买粮食。” 众人轰然答应。刘驹看着钱朗说道:“去市上雇两辆牛车,装载上圈椅等物,咱们还要去济北王府一行。” 钱朗答应一声,急忙去办。 将近巳时,牛车才雇来,等装好了东西,刘驹带人急匆匆往济北王府赶去。 刘鸾听到刘驹到来,脸上露出笑意,对站在身边的儿子刘政说道:“政儿,刘驹此子果然是个信人,其为人也,磊落大气;其巧思也,不输墨子。今日此来,定有精巧之物奉上。” 刘政身材瘦削,脸色青白,听到父亲的话,心中不屑,嘴上却说道:“父王目光如炬,既说刘驹不凡,绝对错不哪儿去。” 刘鸾看了儿子一眼,晓得自家儿子心高气傲,向来不肯服人,也不多做解释,只笑吟吟的看着大厅门口,等待刘驹到来。 刘驹疾步来到王府大厅,看到刘鸾高倨座上,急忙行礼。 刘鸾摆手笑道:“驹儿,快快免礼。你且前来,与你家兄长见礼。” 刘驹早已看到站立在刘鸾身旁的瘦削青年,听到刘鸾的话,哪里还不明白,拱手为礼说道:“小弟刘驹刘千里见过兄长。” 刘政象征性的拱了拱手,敷衍说道:“见过千里。” 刘驹不以为意,晓得这是世家公子哥的做派,转身对着刘鸾说道:“王叔,小侄有一点薄礼奉上。” 刘鸾自昨晚看到逍遥椅,早就心痒不已,急忙说道:“快拿上来。” 刘驹出来大厅,指挥着人手把圈椅、逍遥椅、美酒搬下来,嘴里解释道:“逍遥椅小侄就不多言了,这圈椅高过人体膝盖,两边有扶手,坐在上面,既可免了双膝跪地之苦,也舒缓了脊背,王叔可以一试。” 刘鸾依言坐上去,只觉得舒服无比,还未说话,却听到刘驹说道:“因太匆忙,没来得及髹饰,还请王叔见谅。” 刘鸾哪里还在乎这点末叶,“王府有的是髹饰高手,驹儿,这圈椅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第二十章 积土为山下功夫(1) “还不是因为小侄懒散,”刘驹信口说道:“感觉跪坐辛苦,便想起胡凳,心想胡凳虽有靠背,但双臂却没有依靠处,便思索多日,做了这圈椅出来。” “又是你的懒散,哈哈....”刘鸾长笑一声,“如你这般才思敏捷的能有几人?我看你绝对是生了一个七窍玲珑心。” “王叔过奖了。” 刘政也坐在圈椅上试了试,解放了双膝的感觉果然不差,也顺口垮了刘驹几句。 刘驹谦逊道:“王叔与世子具是做大事的人,岂在意技艺小道。” “驹儿,我与政儿商议了许久,”刘鸾端坐在圈椅上,语气一变,沉声说道:“预支粮食与你也非不可,只是那制作香皂之法、售卖之道,却也不愿让别家沾手。” “王叔过虑了,”刘驹也规规矩矩的回话,“还请王叔多选几个心腹之人,小侄将制作秘法倾囊相授,绝不半点藏私,至于售卖之道,简单得很,只需在繁华闹市开几家店面,待到风生水起之时,可选择地方,就地制作。远僻之地若是王叔觉得力不从心,也可将香皂批量售卖给其地商家,求一个薄利多销。” “嗯嗯,”刘鸾边听边点头,“除酒水外,其他所需已基本备齐,场地也已准备妥当,就在城外王府的田庄处,不知能否.....” 刘鸾的潜台词没说出来,刘驹答道:“可以先运作起来,等酒一到,便批量制作。” “好。”刘鸾拍了下手,“此事就由政儿负总责。” “没问题。”刘驹笑了笑,“城外适合做工坊的场地是否还有?不知王叔可清楚?” “要那么多场地何为?”刘鸾一头雾水。 “曹孟德与国相昨晚看到这圈椅后,欢喜异常,因此就下了订单,欲要圈椅、桌案七八百套。小侄租住的小院太过狭隘,不方便制作,因此上问王叔。” “我倒有一处地方,”刘政插话了,“地广数亩,不知是否如愿?” “足够了,”刘驹笑道:“多谢世子美意,租金多少,世子尽管开口。” “一家人,叫什么世子,”刘鸾在旁说道:“政儿字元赟,你称一声赟哥儿得了。” “礼不可废,”刘驹说道:“世子身份尊贵,怎么胡乱称呼?若王叔不恼,便称世子元赟兄如何?” “随你吧,”刘鸾倒不是注意小节的人。 刘驹看向刘政,等他回话。刘政说道:“房屋场地在内,一年三十金如何?” 三十金,三十万钱了,还如何?你可真敢张嘴?刘驹心里腹诽,嘴里答道:“多谢元赟兄,租金即刻送到,还请王叔做个见证,立下一份契约如何?” 刘鸾摆了摆手,“区区一点金子,值得什么?契约免了,你只管放心使用就是。” 刘驹只好再次道谢,安排了人手回去取金子,然后陪着两位济北国的大人物说话。 三十金很快拿来,刘驹随手交给刘政。 刘鸾说道:“你们去忙吧。”打发走了二人。 在刘政的陪伴下,先去了他自己的那处院子,依山旁水,还靠近大路,地方很是不错。刘泽随即安排了人手回去,让他们将城内的人、财、物全部搬过来。自己则随着刘政去了刘鸾的田庄。 王府家大业大,仆人众多,只田庄上就有百多人只从事耕种。刘政到了后,一声吩咐,立马就清理出十多间大屋。 刘驹看了看房子,心中规划了一下,便对刘政仔细说了。 刘政听完笑道:“若是依照千里的方法去做,不知一日可制作多少香皂?” “材料充足,人手操作娴熟时,”刘驹估摸了下,“每日一万块没有问题。若想再扩大,前期消耗的费用会成倍增加。” “一日一万,可得钱十万,一月三百万,”刘政打着小九九,“一年下来,近四千万钱。” 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梦倒先做上了,刘驹看着满脸嘚瑟的元赟兄,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来这位也就只是个会花钱的主,指望他做点实事,想也别想。 刘驹去灶火上捡了几个木炭条,看到大树下有块青石板,便对正在做梦的刘政说道:“元赟兄且随我来。” 刘驹一边书写,一边说道:“制作工艺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千难万难,至少需要技艺娴熟的木工十人,有耐心且通透者五十人,其他杂役三十人。此外先期还要垒灶台,备铁锅,积材薪若干。人手需要相互配合,一切遵照流程来,若是有一个环节出了纰漏,这香皂就可能功亏一篑。元赟兄这召集人手的事非你不可,等到召集完毕,小弟还要紧跟上培训他们。” 刘政说道:“如此繁琐?” “繁琐的事太多了,”刘驹扔了木炭,接着说道:“如想做的长久,还需要做好保密工作,防止别人来窃取工艺,还要防着技工们泄露秘密,里里外外,需要的人手远不止此。” “我的天,”刘政惨叫一声,“都需要我来做?” “小弟只负责制作,”刘驹看着头大的刘政,“元赟兄千万莫小瞧了这些细枝末叶,一个不慎,技艺泄露,发财的可能性就要泡汤了。” 听到发财两个字,刘政眼睛瞪圆了,咬了咬牙说道:“好,这就回城召集人手。” 回到城内,刘政自去召集人,刘驹去见刘鸾,说好的预支一部分粮食的事,可得趁热打铁,免得这位心性不定的王爷变卦。 刘鸾问了些厂址上的事,便扯开了话头,刘驹急忙开口说道:“王叔今早曾说预支粮食的事情,” “哦,”刘鸾拉了一声长调,“我已安排管家去办了。” “不知王叔预支多少?” “两万石,”刘鸾不看刘驹,自顾自的说道:“若是香皂畅销,每月为你预备两万石。” 两万石再加上自己购买的一万石,这就是九十万斤粮食,足够山寨那边支撑一阵子的了,只是运过去,还要费一番周遭。 “王叔,”刘驹思索着如何张嘴,“不知王府的产业中可有运送粮食的?” 刘鸾小眼眯起来,笑呵呵说道:“这是自然,怎么?两万石粮食你就犯难了?” “小侄身边只有十多个人手,两万石粮如何运的走?还是要麻烦王叔出手相助了。” “小子,王叔已为你计较好了,”刘鸾看着刘驹窘迫的样子,笑着说道:“王府大船,一艏可载粮千石,两万石粮,需要二十艏大船,这运粮的费用吗,收你二十金足矣。” “小侄出三十金,”刘驹没想到这爷俩都是钻进钱眼的人,“王叔,曹孟德曾予我五百金,小侄自家购买了一万石粮,麻烦王叔的人一并运走吧。” 忙乱了三天的时间,三万石粮食才运到济水渡口。刘驹不放心,除了安排人手回去报信外,又派了两人随着船队指引道路。随船队回去的两人,刘驹细细叮嘱一番后,又掏出一封书信交给其中一人,嘱托他回去后一定要亲手交给陈宇陈哥儿。 回到卢县城,刘政已经召集好了人手,单等刘驹回来安排开工。刘驹无奈,只好起身去城外的王府田庄,路过刘政的产业时,将钱朗叫来,又叮嘱了一番。 刘政把找来的人聚集起来,显摆的让刘驹查看。 刘驹看到百多人有老有少,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看了元赟兄一眼,见他毫无一点廉耻的摇头晃脑,知道他的本事也就仅止于此了,便开口问道:“木工娴熟者出列。” 二十个木工站了出来,一个个葛衣褐裤,面色黝黑,一双双大手满是老茧,刘驹见其中两人约有六十左右,颌下白须飘飘,便说道:“我看就属你们二位年长,二十人分作两组,就暂且做个工头吧。”随即拿出一张蔡侯纸,让众木工都围过来,指着手中的纸让他们看,随即解释道:“你们看仔细了,记住尺寸,两位工头可安排手下分工合作。木料、场地那边已备好,你们去忙吧。”说罢,将蔡侯纸递给一位工头。 打发走了木工,刘驹转身看着剩下的七八十人,“你们有谁识字?” 七八十人,竟无一人识得字,刘驹登时头就大了,转身问刘政,“元赟兄,王府中难道没有识字的仆从?” 刘政翻了个白眼,“家奴小厮哪有读书的可能。” 这该死的特权时代,刘驹腹诽了下,只好再仔细打量剩下的人手,挑那看起来眉清目秀,眼珠乱动的人,选了四十左右,余下的实在再挑不出来,便随意指了几个老诚厚道的作为工头,让他们领着去垒锅灶。 挑出来的四十多人就是以后的骨干,刘驹领着他们来到一处早已收拾好的地方,让他们排队站好,口气严厉的说道:“世子既然挑选你们前来做工,对你们来说这是天大的际遇,你们的工钱我不知道有多少,但养家糊口绝无问题。来到这儿,我只说三点,一,一切行动要按我说的去做;二,做工时须仔细用心,不可分神;三,对于工坊内的一切,不可说与外人,即便父母家人也不可。若有人违反了,即便有世子厚爱,也要即可逐出。听清楚没有?!”最后一句,刘驹几乎是咆哮着喊出。 四十多人没想到刘驹一副斯文的样子竟然说的格外严厉,心中一惊,七嘴八舌的肃然应道:“是。” 这处房子已经垒好了锅灶,几个水缸也罗列在一边,刘驹对着他们喝道:“都看仔细了,我是怎么做的。”说着取了一些草木灰,放在一个大盆内,淋上了水,令站在身边的两人拿起木棍搅拌。 刘政在一旁打趣的说道:“千里,这活计我也干的来。” 刘驹这才发现他,不自觉的一皱眉,“元赟兄,负责保密的人手你安排好了?” “啊,这个...,这个....”刘政登时结巴起来,支吾了一阵子,两眼一转,笑嘻嘻的说道:“由我的护卫来做如何?” “可,”刘驹说道:“只是不知元赟兄让他们具体如何去做?” 刘政又支吾起来,刘驹无奈,只好说道,“元赟兄你挑选些精明强干的护卫来吧,至少不低于二十人。” “好,”刘政答应的很痛快。 等刘政走了,刘驹一步步教了开来,如何过滤草木灰液,如何熬制,何时加入石灰水,... 熬了十几天,四十多人总算初步掌握了诀窍。这时高度酒也已运到,泡上了各色花朵。 在这期间,钱朗来找过刘驹,说了那边加工圈椅、桌案的进度,只是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钱没了。刘驹立时头大起来,自家手里剩余的一百二十金,十几天的功夫全砸进去了。看来制作家具是个喝钱的买卖,以后可要精打细算了。没奈何,只好求到刘政门下,以两成的利息借了二百金,一年为限,到时还他二百四十金。 钱朗拿着二百金走了,刘驹这边看着得意的刘政恨不得撕了这厮,黑啊,真黑,这跟蚊子喝人血没什么两样。 又熬了一个月,新鲜的香皂终于造出来了,每天的产量一万两千多块,刘政立刻派人拿到县城的自家店铺内销售。货一铺开,立时畅销,当天获利六千多钱。 此时已到了寒冬季节,龙池镇那边报来了平安。 大汉都城—洛阳。 汉灵帝刘宏看着各地报捷的奏疏,眉花眼笑开来,折腾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黄巾蚁贼总算扑灭了,下令改元,是为中平元年,也就是说公元184年既是光和七年,也为中平元年,接下来就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刻了。 皇甫嵩作为功劳最大者,晋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朱儁晋右车骑将军,封钱塘侯;孙坚为别部司马,后因边章、韩遂叛乱,随张温平乱,为参军;刘备带着关、张兄弟,掺和了一阵子,虽然到处鼓吹自己是汉室之后,只是朝中无人,只好跟在公孙瓒后边打酱油,直到188年,跟着公孙瓒镇压张纯叛乱,才混了一个安喜县尉。 大汉朝中发生的事情跟刘驹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时间到了184年的年底,腊尽春来,正旦将到。期间刘驹指点着刘政派人手运了三十万块香皂到了洛阳,价格比起卢县翻了两番,结果十几天的功夫,即告售罄,派出去的人手快马加鞭回到济北催着发货。 看着香皂作坊走上了正轨,刘驹萌生了退意。 第二十一章 积土为山下功夫(2) 刘鸾和刘政爷俩端坐在大厅里的圈椅上看着刘驹,脸上阴晴不定。 好半天后,刘鸾徐徐说道:“驹儿,月半来,香皂销售所得已有近三百万钱,这里面你居功至伟,且放宽心,你的五成,王叔不会少了半分。只是新年将至,为何着急离去,难道与王叔一起共庆正旦不好?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其乐也融融。” 刘驹正色说道:“王叔、元赟兄,非是刘驹不懂礼节,只因龙池那边还有数千人,既然答应周全他们的衣食,身为刘氏子孙,岂能言而无信?” “好,”刘鸾仿佛痛下决心一般,“我等身为皇室后裔,言必信,行必果,驹儿既有如此担当,王叔怎能辜负了你?政儿,告诉账房,为驹儿准备二百金。” 刘政欲言又止,刘驹笑道:“元赟兄,你的二百金还未到还你的时候,王叔与我的这二百金,小弟就笑纳了。” 刘政万般无奈的只好去了。 “驹儿,你送于王叔如此大财,王叔内心不安,不知可还需王叔照拂之处,但讲无妨。” 刘驹心中一动,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自己虽然想窝在龙池低调发展,但没有一点靠山或者权势,得来的财富估计十之七八会给人打了秋风去,想了想说道:“小侄年幼,虽读过一些书,尚未有个出身。” “这有何难?”刘鸾笑道:“王叔虽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但推举一个孝廉,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何况你乃我刘氏后人,惊才艳艳,做个小小的县令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就多谢王叔费心,”刘驹一惊,暗道王室还是有一定特、权的,“县令乃是百里侯,小侄只怕智短力绌,辜负了王叔美意。” “留侯七世孙张纲,年未束发(15岁称束发之年)而举孝廉,”刘鸾笑道:“过了正旦,你就十六岁了,到时候曲笔写去,大上一两岁也没什么。” “多谢王叔,”话到了这个份上,刘驹也不再矫情,毕竟自家事自家知。 辞别了刘鸾,刘驹怀里揣着二百金,来找钱朗。 两个月的时间里,由于又雇用了近百个木工,国建这边的订单已经完成,曹操那边的基本完成了一半。国建很大方的又送来二百金,反正是慷国帑之慨,不用自己掏腰包,乐的落个人情。曹操那边运走了部分,顺道又拿来二百金。这样一来,刘驹手里足足有六百金了,可以做点想做的事了。 拿出二百金留给了钱朗,当做周转资金,又拿出三百金交给孙巴、李基,让二人按照自己写好的单子购买物资,自己则取了十坛美酒,两箱香皂,揣了三十金找国建辞行。 到了国建的府上,免不了一番言辞礼节,辞别国建出来,天色已黑。第二日一大早,又找刘鸾,敲定了雇用船只的事情,眼看着正旦日就要到了。 三日后,刘驹站立在船头,看着三艘大船满载着货物,顺水向着龙池方向而去。多半日的功夫,来到龙池附近,周仓、裴元绍等早得到消息,带着几百人矗立在济水北岸等候。 大船靠岸,放下跳板,刘驹疾步走到岸上,周仓与裴元绍哈哈哈大笑着迎了过来,早有一人从人群中飞奔过来,扑到刘驹怀里,“驹儿哥,想死你了。”正是大牛。 刘驹抚摸着大牛的脑袋,心中感慨,嘴里说道:“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大牛倒是长高了不少。” 大牛眼泪汪汪的盯着刘驹看,已经说不出话来。 周仓、裴元绍伸出毛茸茸的大手,狠劲拍打着刘驹的双肩,傻笑着说道:“嘿,刘哥儿,真有你的!” 陈宇领着十几个少年站在一边,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敬佩,看着刘驹一个劲的乐。 泪水慢慢溢满刘驹的双眼,看着一个个满脸热切的面孔,感觉几个月的付出值了,伸手抹去了泪水,嘴角翘起,高喊一声,“兄弟们,上船,搬东西喽!” 回转龙池镇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小村附近燃起了熊熊篝火,无数的人站在村口迎接刘驹的到来。这个文文弱弱的哥儿,果然没有食言,凭着一己之力,为数千人口送来了粮食,还有数不清的各种物资。 带来的东西安置好后,周仓与裴元绍对视一眼,扶着刘驹做到一块青石上,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说道:“拜见主公。今日之后,自周仓、裴元绍以下,唯主公马首是瞻,若违此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古人对誓言看得极重,刘驹自然知道这一点,见二人说的郑重,急忙上前扶起,把着双臂说道:“今后定当与两位大哥祸福与共,不负此生。” “主公不可,”裴元绍急忙说道:“主公是主,不可乱了尊卑,直呼俺的名字就可。” 刘驹说道:“哪有那么多的道道,今日我们是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 周仓、裴元绍眼睛通红,激动地一时说不话来。 刘驹知道俩人都是大老粗,看向陈宇说道:“两位大哥,开疆,找一处密室,我今晚有话要说。” 刘驹不在的时候,在小村周围的开阔地早已修建起了很多房舍,夯土为墙,茅草为顶,虽然简陋,却能遮挡风寒,熬过冬天。 陈宇领着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房屋内,坐好后都看着刘驹。 刘驹扫视了下,徐徐说道:“我此次回来,带了八百匹布和一部分鞣制好的兽皮,再加上两位大哥带着兄弟们围猎所得的兽皮,可以为每位兄弟弄件皮袄穿了。” 三人大喜,正旦日就是过年,有新衣服穿,哪一个会不高兴? “在乘氏县和济北国,虽然换回了一点东西,但比起咱们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他们挣得那些都是小钱。” “你说啥?”周仓直肠子,话出口才不好意思起来,“主公,属下口无遮拦,不会说话,请主公恕罪。” “周大哥,咱们是兄弟,”刘驹顶上了主公的头衔,一时还适应不过来,“我说的千真万确。趁着冬闲,咱们把白色的纸张和精盐做出来。这次从济北国买来五万斤粗盐,预计可得精盐三万斤。只是这制作白色的纸张,需要用到一物,叫做杨腾桃汁,咱们这附近没有,要到扬州山区去购买,不过制作纸张的前期准备倒不耽搁。”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懂刘驹葫芦里卖的啥药。 “咱们平日里吃的盐,是什么滋味?”刘驹只好启发他们。 “咸、涩、苦,”陈宇说道,“难道千里兄说的精盐没有了涩、苦二味?” “不错,”刘驹对陈宇的反应能力还是很欣慰的,“而且制出的精盐晶莹如玉,极为美观。” “还有这等事?”两个大老粗不相信的问道。 “等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那白色的纸张如何制作?”陈宇插话问道。 “大汉自蔡伦造纸以来,工艺一直没有提升,”刘驹道:“其实只要将原材料与石灰水混合浸泡后,反复蒸煮漂洗即可。” “这么简单?”周仓问道。 “周大哥,说起来容易得很,但真正做起来,没有半年的时间是做不出来的。就当下的情况,咱们只能暂且将收取来的青竹浸在水中等待时间而已。就浸泡一节,少则百日,长则半年。” “我的黄天,”裴元绍拍了下胸口,“浸泡就需要那么久?” “老裴,”周仓白了裴元绍一眼,“在主公面前,不得说黄天二字。” “嘿嘿,习惯了,”裴元绍只好摸着脑袋傻笑。 刘驹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所以当下,咱们要兵分多路,一部分去山上寻找青竹,多多益善;一部分修建石灰窑,咱们要开山烧石灰;一部分去河水附近挖掘池塘;一部分支锅垒灶,制作精盐;还有,要将干过铁匠的兄弟们都挑出来,我有大用,剩下的人手,嘿嘿,我要让兄弟们今冬暖暖和和的过个冬天。” 看着三人脸上的表情,刘驹笑道:“附近山上的木材取之不尽,每座房子里垒上火炕,躺在上面,保管舒服无比。” “主公,你这....咋想出来的?”周仓这了半天,也没敢说出“脑袋”两个字。 “接下来的事情,我只负责熬制精盐和垒火炕,其他的事情,你们三人商量着分派人手就行。” “千里兄,”陈宇开口问道:“那杨腾桃汁。” “此时天气太过寒冷,待到春暖,安排几个人手前去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对了,开疆,可曾听说亭长、县令已经就位?” “谷城偏僻,位于东郡边缘,尚未听到新官莅临。” “去扬州来回数千里,没有路引行程艰难,沿途还要防备着官吏盘剥,贼匪劫径。” “俺看谁敢!”裴元绍跳起脚来嚷道:“主公,来春俺老裴走一遭扬州,看谁敢为难?” “裴大哥有万夫不当之勇,”刘驹轻轻捧了一下,“只是此去,只靠勇力万难行通,还需有勇有谋才好。”说罢看了一眼陈宇。 “我愿陪裴大哥走上一遭。”陈宇哪里还不明白。 “就这么说定了,记住,今晚交谈的内容,不许对外泄露一字。夜了,都去歇息吧。今晚我和开疆一起睡。” 等周仓、裴元绍去的远了,陈宇笑道:“千里兄还有何事吩咐?” “开疆,”刘驹语气沉了下来,“周仓、裴元绍两位大哥,勇有余而谋不足,难当大任。我记得你曾说过家住东武阳,可曾听闻过陈宫、乐进二人?” 陈宇心中惊诧莫名,“陈宫实乃小弟远房族叔,现闲居在家;乐进乐文谦乃卫国县游侠儿,知名当世。东阿有一大贤,名叫程昱,千里兄可曾听闻?” “程昱,”刘驹只能呵呵了,这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凭自己这点斤两,人家估计瞥一眼都难,“程仲德的威名可谓是如雷贯耳,见识、智谋堪称冠绝当世。” 刘岱做兖州刺史时,曾经征召程昱,程昱托病不出,其实是看不上刘岱的能力,曹黑子征召他,二话不说就跟着曹老板混了。 “族叔与程仲德颇有交情,”陈宇笑道:“可以试上一试。” “也好,”刘驹知道肯定不可能,“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先弄个印象分再说。” 陈宇登时目瞪口呆。 “嘿嘿,我的意思就是成功与否无所谓,先认识一下。” 陈宇总算明白了一点,“趁着目下没有要紧事,过了正旦日,小弟便回乡一行。” 陈宫、程昱,刘驹是不抱希望的,乐进是个游侠,属于过了今天不管明天的主,若是说动了其心,还有一两成希望,“开疆家中父母已然不在,陈公台肯下顾?” “千里兄不知,我那族叔自少年时便酷爱读书,所结交者皆天下名士,性情刚直,平生嫉恶如仇,且生就了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小弟有信心请的族叔来。” 陈宇都这样说了,刘驹当然开心不已,若是能请到陈宫帮忙,未来的路或许好走多了。 第二十二章 东风送暖花满枝(1) 正旦日过后,已经立春,天气慢慢回暖,风吹在身上也没有了凛冽的感觉,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日阳光明媚,济北王刘鸾手里拿了根牙签,仰躺在逍遥椅上,架起二郎腿,身子晃来晃去的晒着太阳。刘政悄悄来到身边,低声说道:“父王,济南王刘康前来拜访。” “什么?”刘鸾折身坐起来,皱着眉头思索了会,低声说道:“这来的太不是时候啊?政儿,你如何想?” 刘政估计在来的路上考虑过了,慢慢说道:“父王,最近香皂卖的大火,是不是?” 刘鸾丢了牙签,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错,这是看着咱们家发财了,来打秋风了,哼哼,想得美。政儿,就说为父身体不适,你去见见他,看他打的什么算盘?” “父王,刘康可是河间王的儿子,且奉嗣解渎亭侯,”刘政挠着后脑勺,“您老若是拒不相见....”(解渎亭侯刘苌生了个儿子名叫刘宏,刘宏十三岁时被大将军窦武拥立为皇帝,是为汉灵帝。可惜刘苌死的早,且只刘宏一个儿子。儿子风光了,不能忘了老爹,于是刘宏追尊刘苌为孝仁皇帝。皇帝刘宏忙啊,没有时间给死去的老爹上个香、磕个头什么的,于是刘宏便下诏让河间王刘利的儿子刘康过继给刘苌,替刘宏尽孝,被封为济南王。所以刘康的关系、靠山,绝对是当时的独一份。) “烦烦烦,”刘鸾在刘政的搀扶下站起身子,“一家双王了不起么?哼!政儿,一会可要把好口风,免得被刘康小儿拿捏到。听闻刘康奢侈无度,喜好华服狗马,豪掷万金眼都不眨一下。自曹孟德为济南相,罢污吏,毁祠庙,闹出了好大的动静。这是断了刘康的财路了,才想到了咱们。” “孩儿谨记千里兄弟的教诲,啊,不,是他制定的规则,”刘政口不择言,被刘鸾白了一眼,“咱们的作坊,看守的极为严密,制作技艺决不会外泄。” “那就好,”刘鸾看看大门口将到,低声说道:“刘驹此子不凡呐,眼光超出你太多了。”接着脸上露出笑意,拱起双手说道:“济南王光降,蓬荜生辉,未能远迎,恕罪、恕罪。”紧接着迈步向前,一把抓住刘康的手说道:“天寒地冻,外面太冷,快里面请。” 刘康也就三十多岁左右,身材高瘦,脸上鹰钩鼻子,双目狭长,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可能是冻得,面色有点苍白。看到刘鸾一家半天才出来迎接自己,心中不快,但脸上不敢带出来,顺势挽住刘鸾的胳膊,嘴里谦让着进了王府。 喝下了一碗茶汤,刘康的脸色才变过来,耳中却听到刘鸾在对着世子刘政大声吩咐,“济南王顶风冒寒,不辞辛苦,必有要事赶往洛阳,政儿快去安排酒食,为父要为济南王壮行。” 刘康听到刘鸾这话,急忙起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手掩面,呜咽起来。 看到刘康如此做作,刘鸾对刘政使了个眼色,刘政急忙向前把刘康扶起来,刘鸾做出虚扶的姿态,“济南王这是做什么?既然来到济北,本王定要尽地主之谊。” “王叔,世兄,”刘康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道:“自那阉宦之后到了济南国为相,小王的好多产业被那曹黑子抄没了,王叔,小侄已是无以为继,只好厚了脸皮,求到门下,万望王叔可怜侄儿,那个...那个...,周全一些...钱财。”说道最后,已经渐不可闻,刘康的脸如充血一般的红。 “济南王是来取笑老夫的吧?”刘鸾板起脸来,“河间国有县十二,位居要冲,土地肥沃,士民殷富,河间王更是富可敌国。济北国区区五县之地,所得财货,仅够支撑王府所需。济南王与河间王乃是父子亲情,为何舍近而求远?” 看到刘鸾的嘴脸如此可恶,刘康不由得冷笑起来,“近日济北王依赖香皂得了泼天的财富,谁人不知?济北王与世子自以为做的隐秘,本王却晓得你等这香皂从何而来?济北、济南两国为邻,财富终不能只让你家得了去。” “济南王这是什么话?”刘政冷笑一声,“香皂出自我家作坊,难道卖出的钱要分你一半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出自你家作坊不假,”刘康也冷笑道:“可是制作之法是谁人首倡?当我不知道不是?今日若不取些钱财与我,本王这便令手下绑了那刘驹,弄到济南国,看他将技艺说与我不说?本王有的是手段对付他。” “啪,”刘鸾猛拍了一下桌案,气的跳了起来,指着刘康吼道:“无耻之尤,刘家怎会出了你这样的逆子?当我济北无人么?来人,送客!” “不劳相送,”刘康嘿嘿冷笑,“这钱你们挣得,本王也挣得。”说罢,一挥衣袖,离开了王府。 看着刘康气哼哼的离去,刘政嗫喏的问道:“父王,怎么办?千里远在龙池,若是被刘康那厮绑走,咱家的产业可要遭遇灭顶之灾了。” “慌什么?”刘鸾说道:“刘驹手下有三千人手,都是被他招抚的山贼,刘康若能讨了好去,挖了我的眸子去。”略一沉吟,“政儿,我修书一封告知刘驹,你令人骑快马赶去龙池。另外自王府武库取一批盔甲、刀剑、弓弩,另派人送与他自卫。切记切记,这些盔甲兵器莫要见光。” 刘政应了一声,等刘鸾写了书信,急忙去安排。 刘鸾坐在圈椅上,双臂放在宽大的桌案上,思索半晌,拿过一张上好的羊皮,提起笔来,慢慢书写。 卢县一座客栈内,刘康脸色阴沉,半躺在榻上,听着手下的汇报。 “王爷,咱们撒出去的二十个人手,打听遍了全城,没有那刘驹的消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装的汉子,低着头小声说道。 “继续找。”刘康哼了一声,“济北王家的工坊找到了吗?” “也未找到。” “一群废物,加派人手,告诉你的手下,哪个先找到,赏钱五百。” 看到侍卫头领退了出去,刘康喃喃说道:“难道曹黑子骗我不成?” “曹孟德没有骗王爷,”客栈的房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一个身材干瘦,嘴上留着山羊胡子,身穿文士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随手带上门,来到刘康身前说道:“曹孟德初到济南国时,是去年的十月初,送给王爷香皂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就是颍川刘驹做出的东西。如今济北王府大量售卖,小小作坊怎能做得出这许多来?” 刘康两眼一亮,笑了起来,“乔先生真吾子房也,一语说中了要窍。来人!” 一个护卫推门走了进来,肃立等候刘康的命令。 “告诉徐和,集结人手,去城外找。” “慢着,”乔先生站起来,对着刘康一拱手,“王爷,请恕卑职冒昧,”刘康大度的挥了挥手,乔先生接着说道:“济北王已历七世,产业众多。让徐和安排人手到济北王城外的产业处仔细探查,必有所得。” 进来的护卫看到刘康点头,才赶忙离去。 刘鸾搁下毛笔,吹干了羊皮上的墨汁,拿起来再仔细看了几眼,不自觉低声念道:“臣济北王刘鸾恭请我皇圣安。臣闻‘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政教有经,令行为上。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今刘氏子刘驹,乃梁王后裔也,世居颍川长社洧水亭。未满十八岁,遭遇黄巾之乱,父母亲人具殁于乱中,驹嚎哭泣血三日,天地为之变色。后被黄巾裹挟,参与长社之围。驹自思乃皇室后裔,岂能与逆贼为伍?于是潜出贼营,箭射入长社,告知火攻妙法,遂亡命江湖。辗转千里,一路风霜,不期于东郡谷城与山贼遭遇。驹观山贼皆陛下子民,只因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贼,便以大义相责,说服于彼,使其抛盔弃甲,重为良善子民。为安置山民,驹求助于臣。臣感驹高义,出粮十万石相助。观驹之为人,事亲至孝,于国至忠,待人至诚,临危不乱。孟子云:虽千万人吾往矣。斯言莫非为此子而设乎?谷城遭遇兵乱,地方官久未就任。臣观刘驹此子,真刘家千里驹也,故不避嫌疑,举为孝廉。事急从权,愿我皇恩诏免去此子赴都面试,令其早日就任,稳定地方,则万民幸甚,我皇幸甚。” 刘鸾伸出手指弹了几下羊皮,心中得意,另拿了一块小一些的羊皮,写了自己送给皇帝的礼物。在这份礼单中,很无耻的将刘驹制作出来的东西变成了自己的发明创造。 刘政安排完事务回到大厅的时候,刘鸾已经将奏疏、礼单小心翼翼的封好。 “父王,刘康没有回转济南国,”刘政看到刘鸾面色得意,心中诧异,“没住驿站,而是住在了高升客栈。” 刘鸾听到,急忙将封好的奏疏拆开,嘴里说道:“不去管他。政儿,多带几个钱送给卢县的游侠儿,如此,如此。安排完毕后,为父有大事要你去做。” 刘政点头出去了。刘鸾又找了一块羊皮,提笔写道:今有济南王刘康滞留济北,不知意欲何为?上告我皇,请下诏责之。落款了年月日,再次封好了奏疏。 原来东汉有规制,诸侯王不奉召不能离开自己的封地。刘鸾这个小报告打上去,估计够刘康喝一壶的了。 陈宇选择了正月十六回东武阳。既然是前去挖人,两个膀子扛着头的效果,肯定不如携带着礼物上门来得轻松。刘驹为陈宇准备了精盐、香皂、高度酒,临末了,将一张刚刚打造好的曲辕犁也放到了车上。 “开疆,带着那十几个兄弟吧,”刘驹指着十几个孤儿,“路上即是历练,也能护卫你的周全。路引是济北国的,到时候别露了马脚。”原来谷城附近没办法开具路引,刘驹派人跑到济北,找到那个初进济北时遇到的亭长,花了几个钱开来的。 “我怕耽误了他们的训练,”陈宇看着陪伴了多半年的兄弟,“千里兄,你所写的训练规程大部已经完成,果然有奇效。如今这班人,对付五六十人也轻松的紧。” “他们将来可不是用来正面作战的,”刘驹一笑,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早去早回。等你们归来的时候,咱们这地里的庄稼估计已经绿油油的了。” 第二十三章 东风送暖花满枝(2) 济北卢县城外,徐和派出了三十多人,着百姓装束,四处打探。却说有三人来到了刘鸾的田庄附近,询问附近百姓得知,那田庄里整日价有马车进出,马车上覆盖着油布,不知装着什么东西。三人大喜,不走官道,蛇行鼠伏一般向前摸去,准备抵近了观察。 三人正小心翼翼的行走间,小路上转过来四五个面目凶恶,腰挂刀剑的少年。其中一个少年喝道:“弟兄们,看那几个汉子贼眉鼠眼,行事猥琐,必是贼人,我等且向前拿住了,押解到官府请赏。” 那三人看到不过是几个少年,不以为意,其中一个说道:“几个娃娃莫要多事,我等身负上命,有要事到王爷田庄公干。” 刚才说话的少年对着几个同伴打了个眼色,低声笑道:“正主到了,动手!”说完拔出腰间的长剑,跃步向前,朝着对方一人当胸刺去。 那三人虽然是王府护卫,怎奈急切间没有趁手的兵器,被几个少年人围住了一阵乱殴,不一会的功夫,三人变得一个个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只好撒开脚丫子,拼命逃窜而去。 徐和瞪着眼看着一群狼狈的手下。这一番没有探听到有用的消息不说,反而都挨了顿揍,娘的,就自家王爷那臭脾气,自己如何前去复命? 蓦地一阵铜锣声响,却是卢县县尉带着七八十个兵士围了过来。 那县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指着徐和等人喝道:“哪里来的贼人,敢来我卢县闹事,全部抓起来,关入牢狱,等候县尊发落。” 徐和待要争辩几句,早有七八个木杖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徐和双手护着脑袋,乖乖的蹲在地上。外围的县兵自腰间取出绳索,将三十多人捆了起来。 县尉大喝一声,铜锣开道,押解着众人打道回府。 刘康脸色铁青的看着县尉押解着徐和等人从高升客栈走过,一言不发。 “王爷,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次咱们失算了。想那刘鸾父子盘踞济北多年,急切间怎能为我所趁,还是赶紧回转济南,再想办法。”乔先生不知道刘鸾算计在前,还以为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只好开口为自己解脱。 “那徐和等人怎么办?”刘康声音嘶哑,似要吼出来一般。 “王爷不必太过忧心,”乔先生面皮抽了抽,“王爷回到济南,卢县自会放徐和等人离去。” 一对通红的眼珠子突然出现在乔先生的眼前,吓了他一跳,结巴着说道:“王爷!!你...你...” “乔登,你给本王记住了,”刘康低声嘶吼着,“若是徐和他们有了折损,定饶不过你。” 原来乔先生名叫乔登,字梅溪,是个落魄文人,却自以为胸怀韬略,不输管、乐,只是未遇明主而已。刘康就任,乔登毛遂自荐,做了个幕僚。 乔登看到刘康如饿狼一般的表情,打了个冷战,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道:“等回到济南,属下令人重贿卢县令,争取早日释放徐和等人。” 刘驹走国建的门路,弄来了上万斤生铁,这时已经打造了曲辕犁上千张,又派人四出,购买耕牛、驽马,只等田地里冰冻层融化,就可开展春耕。 龙池镇附近有大量土地荒芜,随着气温上升,冰雪消融,杏树枝头的花蕾渐渐膨大。 站立在空阔的田野里,刘驹用脚踩了踩脚下的土地,笑着问山村的里魁,“王大叔,现在可以下犁耕田了吧?” 王里魁身躯魁梧,满面沧桑,弯腰捧起脚下的黑土,激动地说道:“可以了可以了。以往我们山村人少,又没有趁手的器具,白白荒了这许多土地。如今耕犁、牛马足备,定能将这大片土地开垦出来。” “好,”刘驹对跟在身前的周仓、裴元绍等人笑道:“王大叔既然开了金口,今日咱们便干起来。” “好来。”周仓、裴元绍也是农民出身,对于耕种自然不陌生。 数千人一起出动,前边牛马牵引着耕犁犁田,后边的人手忙着平整土地,清理翻上来的泥土中的杂物。数百辆独轮车散落在田野中,一等车上装满清理出来的杂物,便有人推着往早已预定好的沟壑赶去,将杂物倾倒在沟壑里。 大牛手里拿着一个小钉耙,累的气喘吁吁,刘驹在一旁笑道:“大牛,这等农活你干不来的,还是回山村帮着烧火做饭去吧。” “我不去!”大牛低着头,对着脚下的土地使劲地扒拉,“俺要亲手平整土地,亲手播下种子,秋后吃饭也香甜不是。” “这娃儿,”王里魁在旁打趣说道:“看不出还是种田的行家里手,将来这片土地都是你的了。” “俺只想跟在驹儿哥身边,”大牛喘着粗气,“没有想那么多。” 等到日头偏西,打山村那边过来了一群婆娘,人人挑着担子,颤颤悠悠赶过来送饭吃。 王里魁看到,大声吆喝道:“后生们暂且歇一歇,准备开饭喽。” 干农活最是消耗体力,忙活了半天的人群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听到王里魁的喊声,便放下农具,一起围拢了过来。 周仓、裴元绍看着犁田的人也跟着跑,张嘴骂了起来,“混账东西,只顾着自己的肚皮,那牛马不要吃食么?” 忙碌了十几天后,小山坡上、小路旁的杏树枝头朵朵鲜花绽放,装扮的田野分外妖娆。此时土地已经平整了数万亩,春小麦也已经播种完毕。 一处高地上,刘驹等人远望着一大片黑土地,感慨不已。 “依照着今春的墒情,麦苗肯定错不了。过几日,再去龙池北种上些粟米,靠着龙池的水源,秋日收割,得粮数十万石还是有的。”王里魁兴奋地对着几人笑道。 “但愿如此,”刘驹没想到数万亩土地只能收获几百万斤左右的粮食,想到后世一亩土地冬麦、玉米加起来足有两千五六百斤,一万亩土地就有两千多万斤的收获,看来当前的粮食产量实在低得可怜,“以后的田地管理,王大叔要多多费心了。”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一个春风细雨的上午,刘驹漫步在田间小路上,看着田野里刚刚冒出头的麦苗,忍不住内心的欢喜,一边走,一边低声吟哦。 “千里兄,”身后突然传来陈宇熟悉的声音。 刘驹转身一看,只见蒙蒙细雨中,陈宇领着数人,正往这边赶来,心中大喜,高声喊着“开疆,你终于回来了。”一边疾步走了过去。 生死相依的兄弟归来,刘驹大笑着给陈宇一个拥抱,拍打着他的双肩,瞥见陈宇身后跟着两位陌生人。 陈宇撤开半身,指着二人介绍道:“这位是宇的族叔,公台先生;这位是乐进乐文谦大哥。” 刘驹急忙见礼,陈宫与乐进还礼后,一起打量着刘驹。 陈宫约有三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衫,颧骨略高,双目有神,唇厚鼻挺,颌下留着短须,给人一种性情刚直,宁折不弯的感觉;乐进身材短小,却显得极为精悍,只站在那儿,就给人极强的威压。 幸福来的太快,忍着心中的激动,刘驹笑道:“公台先生、文谦大哥远道而来,一路颠簸劳苦,今日午间要为二位接风洗尘,不醉不散。” 陈宫却不接话,指着麦田问道:“这许多土地,都是用曲辕犁翻耕?” “不错,”刘驹笑道:“山村王里魁曾言道,以曲辕犁耕土,快过直辕犁三倍不止。” “哦,”陈宫面带不信,“怕不是信口开河吧?” “曲辕犁方便掉头,而且犁铧入地较深,耕土之时,走的是曲线,所以省了不少力气,一匹驽马便可拉动;直辕犁耕土费力,需两头耕牛牵引,走的是直线,且犁铧入地较浅。公台先生当世名士,当知耕土时,翻耕的越深,收获越大。” 陈宫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正要发问,远处一个雄壮的身影一边朝这边奔跑,一边大声喊道:“主公快回,洛阳来人了。”正是裴元绍。 刘驹不解,洛阳怎么会来人找自己,貌似自穿越以来,只认识一个曹黑子家在洛阳。等裴元绍来到近前,急忙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一个...呼呼...,”裴元绍跑的太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嘴上没有胡子的内官,五十多个护卫。” “难道是?”刘驹突然想起来刘鸾曾经说过的话,“可曾说过为何事而来?” “这倒没有,只是催促着让寻你。” 陈宫在旁说道:“既是宫中内官前来,必有要事,刘哥儿还是赶紧回去得好。” 刘驹点了点头,和众人疾步转回山村。 那内官(即宫中太监)在山村最好的一座房子里转着圈子,暗道晦气,原想着是一趟美差,可以捞些好处,哪想到竟然是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小山村,接旨的人能好到哪儿去,看来这次算是白忙活了。越想越闹心,于是尖着公鸭嗓指东骂西,发泄不满。 刘驹本想着直接去见那内官,被陈宫止住了,让他换一身干净些的衣服再去,同时附耳说道:“不知刘哥儿身边还有多少银钱?这内官的手,向来是很长的。” 刘驹一呆,最近忙着春耕播种,银钱花的就像流水一般,哪还有闲钱,只好请教道:“公台先生,银钱委实不多了,那精盐倒是还有不少。” 陈宫叹了口气,自身上解下一把金锁来,交到刘驹手里,“那些混账,眼里只认得金银,精盐虽好,入不得宦寺的眼中。” 刘驹待要推脱,陈宫一把按住,悄声说道:“先过了眼前再说。” 等刘驹走进内官所在的房间,拱手为礼问道:“在下刘驹刘千里,不知中官驾临,有失远迎。” 那内官斜楞着双眼瞅着刘驹,“可不敢当。您可是正儿八经的汉室之后,梁王后裔,咱家怎敢让你迎接。” “我草,这没有势的阉货,”刘驹在心里吐槽,“这话夹枪带棒的,看来得好好应付了。”只听那内官接着说道:“接旨吧,完了差事,咱家好回洛阳。” 刘驹急忙肃立弯腰,按照陈宫教的礼仪,双手高拱,口中说道:“恭祝皇上千秋万岁,草民刘驹接旨。” 内官打开了圣旨念道:“《尚书》有言:民惟邦本,本固邦宁。颍川刘氏驹者,心念家国,招抚山匪,置以善业,安定地方,诚高才也。东郡谷城,遭黄巾之害,时局混乱,民不聊生。今济北王鸾,推驹为孝廉,言驹有大功于地方,朕心甚慰,特简拔驹为谷城令,克日赴任,望不负所托,善抚地方。” 刘驹等了一会,见那内官不再言语,便伸出双手接过了圣旨,同时悄悄将陈宫所给的金锁放在内官手心里,低声道:“小村荒芜,实在拿不出馈赠之物。小小金锁,送与中官做个玩物。” 内官暗暗掂了掂,感觉约有五钱多重,怎么也能值些五铢钱了,便放在袖子里,大摇大摆的向外走去。 刘驹疾走几步,“中官远来不易,刘驹如何也要少尽地主之谊。” 这是天已近午,内官长途跋涉,虽说有马骑着,也是饿了,听到刘驹留饭,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陪着内官往早已摆好饭菜的房间走去,刘驹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中官尊姓大名?” “咱家左丰。” “原来是这货,”刘驹心中暗骂,“这阉货可不是好鸟,别的本事没有,栽赃陷害的本事倒是一流,”嘴里却说道:“原来是左黄门,失敬失敬。” “怎么?咱家很出名吗?连你这鸟不拉屎地方的人也知道?”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来被左丰的尿骚味熏得想皱鼻子,听到这刺耳的公鸭嗓说着不中听的话,刘驹直想干呕,忍了好一会,才徐徐说道:“左黄门日夕伺候在皇上身边,大名早已天下皆知。” “嘎嘎....”左丰独特的公鸭嗓笑起来让人能起一身鸡皮疙瘩,“就是在这一趟差事,不太让人满意。” 刘驹还能说什么,好在没有几步路,饭菜的香味已经扑入鼻孔,来到房间,左丰也不需让,一屁股坐在了首位,晃了几下身子,“嘎嘎....,这座椅倒是蛮新鲜。”拿起筷子夹了些菜,嚼着嚼着,两只鼠眼放起光来,“刘县令,你们的菜,好吃得很呐。”(东汉官制,一县人口万户以上为县令,万户以下为县长。) “左黄门贵人,”刘驹在旁边陪笑道:“因此特地用精盐炒的菜肴。” “精盐是什么东西?”左丰的小眼登时放出光来。 第二十四章 桃花灼灼试牛刀(1) 刘驹看了陈宫一眼,见陈宫轻轻点了点头,于是说道:“精盐得来不易,若是左黄门觉得好,在下这就去预备。” “非是咱家索要,”左丰嘎嘎笑一阵才说道:“这是替皇上要的。咱们皇上贵为天子,有了好东西,要先想着他老人家才对。” 还能说啥,刘驹只好点着头,出来寻到正陪着护送左丰而来的士兵吃喝的裴元绍和周仓,悄悄说了几句。 好不容易打发走左丰,刘驹倚着路边的大树干呕起来。 回到山村,此时合村子的人都得到了刘驹当上谷城县令的消息,顿时欢腾起来。 离开欢快的人群,刘驹陪着陈宫、乐进来到那间偏僻些的房屋,让陈宫坐了,拱手为礼,诚恳的说道:“公台先生,驹初膺大任,事务不明,还望先生助我。” 陈宫捋着颌下的短须,笑呵呵说道:“既是刘县尊有命,怎敢不从?” 刘驹摇摆着双手,“先生取笑了。不瞒先生,驹已在龙池布下了两个产业,精盐是其一,再就是造纸。目下时日短暂,看不出收益,但驹自度,若是产量上去,收益不可估量。” “真的?”陈宫双眼放光,“那下步如何打算?” “龙池四周群山环绕,实不可多得险要之地,若是修筑城池,将产业置之城内,既可日夜生产,也能做到保密。还有一事,若是将龙池周围的土地全部开垦出来,将为谷城增加一座粮仓也。只是如何安排城池,还要先生多费心。” 陈宫冷静下里,沉思片刻说道:“往日我曾来龙池考查,虽算不得龙踞虎盘,但地势之险要,在东郡可谓首屈一指。群山之中,只有北、东、南三面地势稍缓,以我想来,在三面缓坡处修筑关城,卡住要害,龙池周围再修城一座,屯驻重兵,一方有事,可互为声援,如此可立于不败之地。只是修筑关城,耗费颇巨,不知谷城能否支应?” “如精盐、纸张量产,钱粮不是问题。” “好,既如此,先选好地理,一等钱粮就位,就着手筑城。不过,这么大的事,还要上报郡守审批。” “目下,先修筑几道围墙再说。将产业放在围墙内,免得遭小人觊觎。”刘驹想起刘政派人送来的书信,先做好自我防护再说。 “可,”陈宫笑道,“千头万绪,明日一早先去拿了县令印信才是要事。” 陈宇在旁说道:“春已深,不知宇何时动身南下?” “既然我做了县令,明日开疆随我去谷城,县衙的路引想必功效更大一些。”刘驹嘴角翘起,又对裴元绍说道:“裴大哥多挑一些口严机警的兄弟随行,切记路上要听开疆安排。” 裴元绍大声应了,自取选人。 刘驹又想起一事,对陈宇示意了下,陈宇点头。等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众人散去,陈宇留了下来。 “开疆,此去扬州,若是遇到山茶,你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原来东汉末喝的茶汤,是将做成了茶饼的茶叶取一块,捣碎了,然后放上葱、姜、橘子等物作调料,放在锅里煮出来的,那味道,真个酸爽。后世喝惯了清茶的人,对这茶汤确实不感冒,因此借着陈宇去扬州,看能不能做出炒茶来。 “啊?!”陈宇一脑袋问号,“如此处理茶叶有何用?” “你只管去做,”刘驹卖了个关子,“还是那句话,一定保密。做出来的茶叶越多越好。” “好吧。”陈宇郁闷的说了声。 第二日一早,刘驹带着数人风风火火赶到谷城。谷城县衙正堂官缺位很久了,只有县丞、县尉外带几个三班衙役支撑门面。在谷县城外十余里处,陈宫让乐进骑马进城通报,剩下的人则原地等待。 县丞马英、县尉蔡九听到新官到任,慌忙令三班衙役去请城中的豪绅大户,一起去迎接。 刘驹等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马英、蔡九领着一大帮人才到。马英一路上心中哀嚎,自家的百万五铢钱打了水漂了。原来谷城县令久未落实,马英动了念想,送给当时的东郡太守桥瑁足足一百万钱。桥瑁收了钱,将胸脯拍的咣咣响,结果到头来,只剩下呵呵了。 见了面,免不了寒暄一番,都戴着面具说了一些场面话,便簇拥着刘驹进了城。 有上命在手,又有陈宫在旁出谋划策,几天的功夫刘驹就熟悉了人事,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召集县衙的人手开了个小会,刘驹轻轻的将马英、蔡九调换了岗位,直接任命陈宫为县丞,乐进为县尉,马英做了主簿,蔡九做了功曹。县丞乃是县令下第一人,主管一县的来往文书和粮仓、监狱等事务,在县内算得上位高权重。马英县令没捞到,还丢了县丞,心里那个憋屈啊,有心想发作,但看到乐进那精悍无比的模样,随着刘县令赴任跟过来的十几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马英、蔡九的心情如何,刘驹县令才不去管他,等了解清楚了整个谷城的情况,开始有针对性的政策调整。首先是安定民心,鼓励耕种,然后出台政策,支持手工业,带动商业发展。 转眼已是阳春三月,芳草遍地,桃花盛开。努力了二十多天,县衙的各项事务已步入正轨。这日刘驹正与陈宫商议如何发展手工业,门外来报,济北王世子来见。 刘驹急忙将刘政迎接到客厅,看到他急赤白咧的样子,不由笑道:“元赟兄,天塌不下来,什么事急成这个样子?” “千里,为兄对不住你啊,”刘政一脸悲切,听得刘驹心头一跳,只听刘政继续说道:“那天杀的刘康不死心,竟派人将兄弟你留在济北的十几人掠走了。” “什么?”刘驹惊得站了起来,“这刘康好大的胆子。你快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刘政还没说话,一个衙役拿着一封书信立在了门边,口中说道:“县尊,有书信一封。” 刘驹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由得火冒三丈,将书信摔在案上,厉声对门外喝道:“去请公台先生和乐县尉来。” 刘政嗫喏的问道:“刘康的书信?” “不错,”刘驹抓起书信递给刘政,“元赟兄你看。” 说话间陈宫、乐进到了,刘驹将书信又递给了陈宫,等陈宫看完,沉声说道:“公台先生以为如何?” “刘康贵为王爷,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陈宫也是气得不轻,“县尊需要妥善处置。” “刘康掳掠我兄弟,意图逼我就范,哼哼,”刘驹冷笑一声,“算盘打得未免太如意了。公台先生,我意已决,请先生坐镇县衙,我与文谦率人前往济南国,找刘康要人。我刘驹的兄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动的。” 乐进听得双眼发亮,登时摩拳擦掌,兴奋地脸冒红光。 “县尊,”陈宫恭恭敬敬的说道:“此事需稳妥处置。刘康虽不肖,但父子二人具为诸侯王,况且还有今上做靠山,若是撕破了脸皮,闹了开来,于县尊甚是不利。” “公台先生放心,我自有分寸。”刘驹也感觉刚才说的有点冒失了,自家毕竟是小小的县令,与王爷的地位岂止差了千百倍,明要不行,那老子就暗着来,让你刘康吃不了兜着走。 当日乐进骑快马赶回龙池,傍晚时分便将人手带了过来。 陈宫看着刘驹,心里直打鼓,这县尊行事未免太莽撞了些,到人家的地盘救人,人生地不熟的,别到时候救人不成,反落入绝地,“县尊,不知你打算带多少人手前去?” “我与文谦带队,共是一十六人。”陈宫的表情刘驹岂能看不明白,笑着说道:“刘康既然敢派人过来送书,吃定了我这小小的县令不敢与他对抗,这是典型的以势压人,县衙门外盯梢者不会太多,明日我等走后,还要劳烦公台先生将这几个尾巴掐断。” “这是自然,”陈宫作为当世智者,这点小事不需要太动脑子了,“只是县尊孤身入于虎穴,宫心忧不已。” “先生放宽心就是,济南国相曹操曹孟德乃是故交,此去定会相助于我。” “原来如此,”陈宫松了口气。 第二日一大早,刘驹、乐进带着人出了县城北门,到了济水渡口,早预备好了一支快船。众人上船后,顺水而行,第三日便到了济南国台县的渡口。船上的几个水手将船躲入济水的支流隐蔽起来。刘驹等人上了岸,或推车,或挑担,三五人一群,离了台县,往东平陵赶去。 济南国国都并不在现在的济南市,而是在位于今章丘附近的东平陵。曹操治理济南国大半年来,手腕绝对够铁,光是县令就罢免了八个,各县官府豪绅为了敛财设立的庙祠几乎尽数摧毁,换来了贫苦百姓的衷心拥戴,却也因此得罪了很多同僚。 却说这日晚饭后,曹操正与夏侯惇闲聊,门房来报,“有故人来访。” 曹操一愣,与夏侯惇对视了一眼,沉声对门房说道:“有请。” 换过衣服的曹操来到客厅,见一人端坐在圈椅中,面色黝黑,上嘴唇留着短须,正端着茶汤四处打量。那人听到脚步声目光向曹操看了过来,站起身拱手为礼,“见过孟德兄。” 曹操一愣,不过转瞬间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原来是千里到了。为兄早知道你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太神速了。” “孟德兄如此说,必然知道小弟来此地的情由,”刘驹也不矫情,直接开门见山了,“还请孟德兄助我一臂之力。” “具体如何相助,还请千里明言?” “不知小弟的人被刘康拘押在了何处?” “城南刘康的一处别院。” “别院方圆大小、看守的人手多寡,孟德兄可清楚?” “别院前后三进,后院靠东的位置拘押着十一人。看守者共是二十人,以徐和为首。” “这徐和是怎样的人?” “为人精明强干,武艺不俗。说起来,千里的手下还是这徐和带人掳掠而来的。当初刘康带人去济北国打秋风,被刘鸾王爷摆了一道,将刘康的几十个护卫关在大牢内。刘康不知走了什么路子,救出了徐和等人。这徐和在回济南国的前夕,绑了兄弟你的手下。” “孟德兄,我是这样想的,”刘驹轻声对曹操说了一阵。 “妙,”曹操拍手笑道:“不意千里竟有如此手段。为兄让元让带兵相助于你,定可成功。” 刘康的王府内,乔登疾步走进了会客厅。 刘康看了一眼急匆匆的乔登,皱起眉头,不悦的哼了一声,“没看到我正在会客吗?什么事那么匆忙?” “王爷,”乔登把嘴巴贴在刘康的耳朵旁,“谷城那边传过来消息,刘驹小儿已经三日不见露面了。”原来刘康派往谷城的人手有七八个之多,陈宫逮住了五个,以为掐断了所有的尾巴。 “哦,你的意思是,”刘康略一思索,“刘驹小儿到了济南国?” “正是。” “那好,本王坐等他上门。” “王爷,恐怕刘驹不会登门拜访,反而会将他的手下救走。” “一个小小的县令,芝麻大的官,在本王面前屁都不是,竟敢来捋虎须?” “王爷可不要忘了济北王、曹孟德。” “有道理,你自去安排吧。记住,本王只要刘驹活着。” 第二日深夜,天公作美,黑压压的云彩遮住了一弯新月。刘驹和乐进等人蜷缩在刘康别院不远的一条巷子里,等待时机。 远处更夫的梆子声连敲了三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门闭窗,提防盗贼。” 一阵马蹄声传来,却是夏侯惇领兵巡城。来到约定好的那条巷子,夏侯惇下了马,嘴里骂咧咧的说道:“尔等小心提防,老子行个方便。”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刘驹贴着墙站起身,夏侯惇小声说道:“情况有变,刘康的别院增加了约一百人手。” 刘驹吃了一惊,暗道自家的行踪还是被刘康知道了,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低声对夏侯惇说道:“元让兄,你我可如此如此。” 夏侯惇翘了个大拇指,“兄弟,有你的,就这么办。”说罢松了裤腰带,一步三晃的走出了巷子。 “文谦兄,该你了。”刘驹悄声说道。 乐进应了一声,走到巷子的另一端,转了个弯,来到了夏侯惇大队人马的前边不远处,一晃身形,朝前飞奔。夏侯惇早已看到,大声喝道:“兀那贼人,给老子留步。” 乐进才不管他,只顾低着头跑,看看到了别院,立定了身形,等夏侯惇带人来的近了,嘿嘿一笑,一个飞跃,跳了进去。 夏侯惇吃了一惊,暗道刘驹的手下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丈二高的墙头竟然没费多大的力气,来不及多想,按照预定的剧本大声吼道:“来人,给老子砸门!” 深更半夜的砸门声响起,吓得门房在里面胆战心惊,怯生生的问道:“你等何人?须知此地乃是王爷的别院。” “老子乃是济南国相属下贼曹夏侯惇,刚才巡夜,看到有一贼人进入了院内,赶快开门,老子要进去搜捕。” “启禀夏侯贼曹得知,委实无人进入别院。” “你是说老子眼瞎了吗?来人,给老子撞门。” 第二十五章 桃花灼灼试牛刀(2) 立时出来十几人,对着大门撞了过去。只听得里面的门闸吱扭扭作响,伴随着那门房的哀求声不断,“不要撞了,不要撞了。” 今晚夏侯惇只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怎么会理那门房的哀求,只是不住地催促,“给老子加把劲,那个谁,没吃饱饭么?臊眉耷拉眼的,看回去不吃老子军棍?” 众军士看到本官发怒,齐声大吼,拼命一撞,那门“啪”的一声洞开来。 “点起火把,给老子仔细搜。”夏侯惇脚踢战马进了大门,口中大声下着命令。 二百余人点起火把,将别院前院照的通明。众军士发声喊,举着火把,拿着明晃晃的腰刀,朝里面闯去。 夏侯惇刚走到中院的大门,只听一声长笑响起,“夏侯贼曹好大的威风。” 原来是乔登这老小子,夏侯惇冷笑一声,“惇奉国相令旨巡夜,见一贼人翻墙进入了别院,职责所在,捉拿贼人,难道错了?莫非那贼人是王府中人不成?” “一派胡言,”乔登眯起小眼,装腔作势,谁知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险险摔倒,亏得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站稳了身形才说出下半句来,“别院现有护卫百人,二百多只眼睛没看到贼人,怎么就夏侯贼曹看到了?” “哈哈哈,,,,”夏侯惇仰天大笑,“我手下四百多只眼睛可是全都看到了,难道有假?” 这是夏侯惇身边一个什长指向中院东边的屋脊叫道:“贼曹快看那边。” 几乎所有人顺着那什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影在屋脊上动了动身形,朝着后院掠去。 “乔先生,乔祭酒,”夏侯惇拉长了声调,“是本官眼瞎还是阁下眼瞎啊?儿郎们,给老子追!” 乔登一看没话了,只好带着人跟在夏侯惇的人马后边,也进了后院。 刘驹听到后院混乱声响起,知道时候到了,对身边的张猛点了点头。张猛站起身来,一个助跑,身体跃起,双手一伸,已经抓住了墙头,双膀一叫劲,翻了上去,往四下里打量一番,没看到人影,便轻轻跳下墙头,打开了后院的角门。 夏侯惇将后院的王府护卫驱赶到一块,举着火把一个个看去,嘴里骂道:“噫,那贼人好快的身手,竟然躲在你们中间。都站好了,若是乱动,不听安排,休怪老子刀下无情。” 乔登干瞪着小眼,急的跳脚,愣是没有一点办法。 “乔先生,后院的人都到了?”夏侯惇瞥了乔登一眼问道。 “全都到齐了。” “我看不对,”夏侯惇瞪着牛眼,“你敢骗老子?那东边第三座厢房内怎么会有咳嗽声?来人,给老子把那厢房的人带过来。” 慌得乔登急忙向前拦住,“夏侯贼曹,委实没有人了。厢房内关押的是王府犯了事的下人。” “若是那贼人藏在里面怎么办?”夏侯惇开始东拉西扯。 刘驹看到乐进从高处跳下来,低声笑道:“亏得文谦好身手,大事成矣。” 乐进点了点头,从腰间掏出一把短铁棍来,轻身靠近了第三座厢房,敲了敲窗,低声道:“奉刘驹刘县尊之命前来相救尔等,千万莫做声。”说罢,把铁棍插到封闭窗口的木板间,慢慢用力,一连撬下来四五块木板,足够里面的人钻出来。 钱朗等人出来后看到刘驹,一个个大喜。刘驹拱手低声说道:“苦了兄弟们了。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来。”说罢领着出了角门。 出了小巷,刘驹一行人刚要进入大街,远处一队人马朝着这边匆匆而来。乐进眼尖,火光中看到领头的那人穿戴不凡,低声说道:“应是刘康领人过来了。” 刘驹摆了摆手,一群人向着小巷里面避了避,一个个矮了身形贴墙躲了起来。等刘康领着人过去,刘驹等人才敢动身。 在大街上走了一段路后,看看快到了与曹操汇合的地方,一众人才放下心来。 夏侯惇与乔登扯了半天,感觉时候差不多了,一把拨拉开他,来到那厢房门前,一脚踹了过去,房门大开,夏侯惇伸头一瞧,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心里大喜,嘴里却嚷起来,“把乔老儿给老子拉过来,”立时两个兵士扯着乔登走了过去,夏侯惇黑起脸来,指着屋内说道:“乔先生,你是故意将那贼人放走的吧?” 乔登定目一看,心里叫苦不迭,这么多人质都没有了,王爷的发财大计泡汤,这该怎么办?嘴里却说道:“夏侯贼曹,定是你与刘驹联手做局,将里面的人救走,反倒打一耙,说我的不是。” “一派胡言,”夏侯惇发怒了,揪住乔登的衣领,“你明明说道,这厢房内关着王府犯事的下人,与我何干?若再信口雌雄,小心老子认得你,拳头却不认得你。” 看到夏侯惇就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乔登干咽了下唾沫,说不出话来。夏侯惇哼了一声,松开了手,骂骂咧咧的说道:“都是你在这贼人阻拦,害我拿不得贼人,明日禀告了国相,看怎么治你?儿郎们,那贼人定是逃出了别院,快随我去追。” 夏侯惇领人刚出了别院大门,刘康到了。诸侯王虽然没有实权,但地位摆着呢,夏侯惇只好行礼,“夏侯惇见过王爷。” “夏侯贼曹,”刘康尖细着嗓子,差点指到夏侯惇是鼻子上,“本王的别院,也是你随意进入的地方?” “本官职责所在,”夏侯惇板着脸,“发现贼人进入了别院,自当进去搜查。” “你!”刘康气的脸都变了形,“那么本王问你,贼人可拿到了?” “若不是乔先生执意阻拦,贼人早已拿到。” 刘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夏侯惇,甩步进了别院。夏侯惇才不理会刘康,带着队伍,大摇大摆的离去。 看到曹操在军营门口立着,刘驹疾走几步,抱拳说道:“多谢孟德兄相助。这十一个兄弟全都拜托了。” 曹操看到刘驹兵不血刃把人全部救了出来,对刘驹翘起了大拇指,“兄弟,果然英雄出少年。明日一早,这十一位兄弟换了军装,我便让元让领他们去渡口乘船。”说罢指着一个青年军官说道:“此乃为兄的家将,现为屯长,由他安排你们出城。” “多谢了,”刘驹客套了一句,“未免给孟德兄带来麻烦,我等这就动身。” 那屯长带着刘驹等人专走小巷,来到南城门。守门的什长看到有人过来,警觉的挺直了腰杆。 “牛翰可在?”屯长低声问道。 “属下在。”什长听到熟悉的声音,急忙回道。 “一切按计划进行,明白么?” “是!” 刘驹等人上了城墙,抛下绳索,翻墙而出。把守城门的十人见刘驹等人去的远了,一个个或俯身倒地,将眉头磕碰的乌黑发紫;或侧身歪倒,精神委顿不堪。屯长满意的一笑,悄悄走了。 刘康领人来到南门,此时一什的士兵还倒在地上。铁青着脸,刘康命令手下取了水,泼在十人脸上。 什长哎呀一声,慢慢站起来,故意揉了揉眼睛,大惊失色的说道:“不知王爷驾到,恕罪恕罪。” “你是什长?”刘康看到那人点头,“怎么回事?给本王详细说来。” “是,”什长一点也不慌乱,慢慢说道:“小的正在看守城门,怎知有人靠近前来,一掌就切在了小的后脑上,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摔在地上,王爷请看小的脑门上这伤疤。” 刘康看去,那什长脑门上一片青紫,便转了身问道:“你们呢?” 众兵士七嘴八舌的说道,“俺也是跟什长一个样。”“小的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栽在地上了。”“也不知黑夜里什么人,下的手好重。” 刘康看了一眼乔登,乔登问道:“可有人看到伤你们的人哪儿去了?” 一个小兵怯怯的说道:“好像去了城头。” 刘康上了城头,火光下,几条绳索还顺在城墙的垛口上,一时无语。乔登说道:“王爷,必是出城远遁了。请王爷派人骑快马追赶。” “怎么追?” “请王爷兵分三路,”乔登老神在在,“一路卡住往济水渡口的要道,一路沿着通往济北的道路追赶,一路游弋在国城南的要道路口。” “好。徐和你去安排人手。” “王爷,这夜间出城,需要国相或贼曹首肯。” 刘康的鼻子快歪了,气哼哼的说道:“你自去安排人马,本王这就去找那曹黑子。” 东平陵南方一处小山丘背后,刘驹等人停住了脚步。奔跑了半夜,一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喝了点水,刘驹掏出肉干嚼了嚼,勉强咽下去,看着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于是说道:“都眯一会,攒足了力气再走。” 刘康来到国相府,门房说道:“我家国相巡城去了。” “定是那曹黑子推脱,”乔登低声道:“哪有国相巡城的道理?” 偏偏那门房耳朵尖,随即反驳道:“我家国相说了,今夜不知什么贼人闹得阖城不安宁,便与夏侯贼曹各领一队人马巡夜,以安民心。我家国相可是上马能杀贼,下马能安民。” 刘康这才想起曹操曾亲上战场与黄巾军厮杀过的,与乔登对视了一眼,只好问道:“曹国相去何处巡城?” “这我哪知道。” 得,刘康无语了,只好派人四下里打探。等刘康赶上曹操,这天已经明了。 徐和率领二十余骑,出了南门,循着大路向前赶,人骑在马上,脑子里却回响着刘康的阴沉话语:本王养了一群废物,此次若是找不到刘驹,都给本王自我了断了吧。 乐进睡觉惊醒,听到马蹄声响,推了推刘驹,“县尊,有人马过来了。” “有多少骑?” 乐进又把耳朵贴向地面,仔细听了一下,“约有二十余骑。” “张猛、李吉,让兄弟们安排绊马索,文谦,你出手制住对方头领,可有把握?” 乐进弓了弓身子,嘴角狞笑,“县尊,看我的吧。” 徐和领人忙着赶路,只顾顺着大道追赶,哪里留意脚下。看着转过小山丘,前方一片树林,林木稀疏,也不以为意,挥起马鞭抽打战马,战马奋力奔跑,不料一个趔趄,向前摔去。徐和作为护卫头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大喝一声,在战马倒地之前,已经纵身跃起,稳稳的站在了路旁,哪知身形刚稳住,一把钢刀架在了脖子上,只听一声冷笑,“莫动,动则死。” 徐和脖子里只觉得一阵冰冷,硬着头皮说道:“我等乃是济南王府护卫,”话未说完,只听一阵马嘶人嚎,后边又有三匹战马摔倒在地上,马上的护卫没有徐和的好身手,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 前边的战马倒地,后边的护卫忙不迭的拉扯战马,队伍登时大乱。刘驹右手持剑,一个跳跃,来到一匹战马前,左手伸出,将一个护卫拽下马来,宝剑一横,架在那人脖子上,旁边早有人过来将那人捆上。 张猛、李吉带着几个少年如法炮制,不一会就捆上了七八个人。后边的护卫见形势不妙,拨转马头就要逃走。乐进一拳砸在徐和的太阳穴上,将徐和放倒,随后跳上一匹战马,赶了上去,堵住了去路。 张猛、李吉拔出短刀,围在刘驹身边,向前逼近。 后面的护卫看到只有乐进一人拦路,拔出腰刀,发声喊,朝着乐进冲了过去。 为首一人腰刀高举,看看来到乐进近前,挥刀下批,气势刚猛。乐进把身子微微一侧,腰刀落空,乐进钢刀翻转,刀背猛地拍在了那护卫队的手腕上,护卫吃痛,腰刀落地,乐进大喝一声,抬脚就踹,护卫怎禁得住乐进的大力,落马翻了好几个滚儿,才止住了身形。 不过瞬息之间,乐进就击落了一人,余下的护卫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再去踢钢板。 后边刘驹等人人数已经占了优势,便向前数步,围了过去。 后边的三个护卫看到围过来的不过是十几个毛头小子,心中不屑,举起腰刀,劈了过来。 刘驹长剑上举挡住了一个护卫的腰刀,旁边一个少年名叫刘三的,用手中短刀别住了腰刀,同时一拳击在了那护卫的腰眼上,刘驹趁机将那护卫拽下马来。 张猛、李吉各举短刀迎上两把腰刀。那短刀打制的与普通短刀不同,正是刘驹仿制的后世八斩刀。短刀上靠近刀柄的部位有一个突起,既能防止对方的兵器伤到手,短刀倾斜还能卡住对方兵刃。双方兵刃相交,护卫的腰刀被卡住,想要抽回的时候,张猛、李吉手里的另一把短刀已经顺着对方的手腕划了半圈,腰刀登时离手落地。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又有三个护卫落马,余下的护卫不敢再动。乐进大喝道:“乖乖地下马就缚,否则爷爷的刀子不是吃素的。” 第二十六章 过道泰山心恻然(1) 余下的几个护卫被乐进声势所摄,一个个抛去腰刀,滚鞍下马。 乐进喝道:“绑了!” 刘驹捡起一把腰刀,拿在手里把玩,感觉沉甸甸的,挥刀劈向一棵小树,小树应刀而断,嘴里“啧啧”两声笑道:“文谦你来看,这钢刀锻造的不错。” 乐进接过来挥舞了几下,“县尊,这钢刀至少五十炼,算得上上乘兵器了。” “刘康王爷有钱啊,咱们比不了,”刘驹叹息道:“都收起来吧,莫辜负了王府的好意。” 众少年大喜,将散落在地上的腰刀都捡起来,扯掉一个护卫的披风,包裹好了,放在一边。 刘驹缓步走到徐和身前,伸出脚踢了踢他,“想必你就是护卫头领徐和吧?别装了,其实你早就醒了,起来说话。” 徐和只好折起身,“不知刘县尊想问什么?” “本县不想知道的太多,只是想告诉你,刘康贵为王爷,又有当今皇上做靠山,可谓富贵无极,何必为难我手下的那几个苦哈哈的百姓?而你,想必也是穷苦百姓出身,怎可助纣为孽,荼毒百姓,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徐和耷拉着脑袋,支吾了一阵才说道:“王命难违,小的自有苦衷。” 刘驹大声喝道:“苦衷?难道就该对无辜百姓下毒手吗?他们已经够苦的了,刚刚经历黄巾之乱,这日子还没安稳两天,你们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下掳掠人口?刘康可是王爷,大汉的王爷,身为皇室后裔,不去维护大汉子民,却做出这等事来,怎么去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我刘驹虽官微职卑,却也要捋一捋他的虎须,上奏折弹劾于他。徐和,我看你也是一昂藏丈夫,今日一别,劝你好自为之。文谦,安排人手,将刘康王爷送的战马都带上,咱们走。” 泰山山脉是济南国与泰山郡的天然分水岭。刘驹等人顺着官道走了百多里,便进入了群山中。 刘驹等人走后,徐和与二十个护卫等了半天才看到有人路过,急忙大声呼救,被解开了绳索。二十人眼巴巴的望着徐和,等他的示下。 徐和解下外面的软盔甲狠狠扔在地上,大声说道:“兄弟们,差事办砸了。王府,咱们回不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俺们听头领的。” “王爷的性格你们都知道,这次出来前王爷交代的话你们也都听清楚了,若是我等就这样回去,即便送不了性命,以后也不会在王府当差了。刘县尊的话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咱们都是贫苦百姓出身,何苦帮着王爷祸害自家人?” “头领,你就说怎么办吧。” “家回不去了,”徐和苦笑一声,“南边茫茫大山,乃是豪杰藏身立命所在,我意已决,前去投奔。” “徐大哥,俺们跟着你,不做这劳什子官差。” 山路陡峭狭窄,刘驹等人只好放缓了战马的脚步。 身形随着战马的走动前后摇晃,刘驹指着大山说道:“你们跟着开疆也认了不少字,可读过《孔子过泰山侧》这篇文章。” 十几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搭话,刘驹缓缓将那篇文章背了出来: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式而听之。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为不去也?”曰:“无苛政。”夫子曰:“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 背诵完,刘驹又跟着解释了一遍,徐徐说道:“孔夫子最后说的那句话才是重点,苛政猛于虎啊,老百姓不怕死,却怕无休无止的苛政,你们几个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十几人沉默了片刻,一起大声说道:“诺。” “县尊,坏了,”乐进惊声说道:“咱们不小心走入了岔道,前边没有路了。” 刘驹仰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暮色苍茫,如果退回去,夜间走山路,危险系数大增,就地宿营,在这坎坷的山路上怎么可能,至少要找到一处比较平整的地方再说。 乐进在马背上站起身来,以手遮眉,四下打量,突然遥指一处说道:“县尊快看,西边山坳处有烟雾升腾。” 刘驹顺着乐进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见炊烟袅袅,心中大喜说道:“有炊烟处必有人家,今晚前去借宿一晚,明早问明了路径再行。” 通往那处山坳的道路特别难行,地势一会高一会低,间或还有大石阻路,只能绕过去。狭窄的山道两边荆棘密布,将衣服扯烂了不少。 好不容易牵着战马到了近前,乐进扬声说道:“前面可有人在?我等路过泰山,迷失了道路,人困马乏,企求借宿一晚,还望行个方便,明早有银钱奉上。” 只听前边柴门声响,一个高大的汉子走了出来,光线虽暗,模模糊糊看去,那人足有一丈高下,身躯极为雄壮。 只听那人瓮声瓮气的说道:“既是迷失了路径,只管前来。在下茅屋还算宽敞,容得下诸位。”声音听起来虽低,穿透力却是极强。 等到了近前,借着茅屋内的一点光明,刘驹仔细望去,只见那人面如锅底,眼若铜铃,狮鼻阔口,胡须像钢针一样朝着外面炸起,当下拱手说道:“多谢壮士收留,不胜感激。敢问尊姓大名。” “俺乃陈留典韦,”那壮汉指着茅屋说道:“诸位好口福,今日俺打死了一只大虫,满满煮了一锅,正愁一人吃不下。” 赶了一天的路,大伙已经是饥肠辘辘,闻到肉香,忍不住流出口水来,听到有肉吃,蜂拥到茅屋内。只有刘驹听到壮汉自报家门,呆在了当地。 茅屋内点着一根松枝,由于松枝上裹满了松树的油脂,搞得屋内烟雾弥漫。 典韦掀了锅盖,取过一个大盆,满满盛了,放在屋内的一个石板上,嘴里不住地说着,“碗筷不够,你们将就着快趁热吃。别愣着,吃啊...” 乐进看到少年们不动手,晓得他们的意思,于是说道:“县尊,请你....,咦,县尊哪儿去了?” 刘驹在茅屋外应道:“我这不来了。”说着手里拿着几根长长的柳枝走进屋内,“张猛、李吉,将这些柳枝折断了当做筷子。” “俺真傻,”典韦摸着脑袋,“咋没想到这办法?” 刘驹夹起一块肉,咀嚼了会咽下,满脸笑意的问典韦道:“典兄能赤手空拳打死大虫,必定武艺了得,功名富贵唾手可得,为何蜗居在大山之中?” “俺只是一介草民,县尊叫俺一声典韦,就是高看俺了,”典韦实在憨直的可爱,“若是叫俺典兄,没得折了俺的阳寿。” “萍水相逢,就是有缘,何况若不是典兄收留,今夜我等众兄弟不知何处安身?没得葬身于虎豹豺狼之口?此等大恩,何以相报?叫一声典兄,是必然之礼。身处大山,何必拘泥尘世间那些繁文礼节?” “老典,俺看你是个真英雄,直汉子,俺家县尊从不把手下兄弟当做下人,”乐进在旁说道:“快说说为何躲藏在深山中?说不得县尊可以帮你不定。” “嘿嘿...,”典韦把油乎乎大手中的筷子放下,“俺是杀了人躲在这地的。是这么这么回事。” 典韦是陈留郡己吾县人,与襄邑县一个姓刘的人有交情,而襄邑刘氏不知怎么回事,跟远在梁国睢阳一个叫李永的结下了深仇。刘氏便找上了典韦,诉说自己与李永结仇的事。原来那李永曾经做过官,当过富春县的县长,估计也是个贪财的人,得罪了刘氏。典韦是个直肠子,一副侠义心肠,当下便答应为刘氏报仇。李永有财有势,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因此花钱雇了不少游侠做保镖。典韦天不怕地不怕的,驾着一辆牛车,车上装了些酒水、活鸡之类的东西,伪装成小商贩,堵在李永家的门口,来了个守株待兔。 这日李永带着老婆出门,被典韦瞅了正着。典韦装作闲逛的样子接近了李永,随后抽出藏在怀里的匕首一个箭步向前,搂住李永的脖子就是一刀。李永出门肯定前呼后拥的,只是典韦动作太快了,周围的护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永已经嗝屁了,典韦松开了李永,一把抓住旁边吓得花容失色的李永老婆,来了个透心凉。李永的护卫这才反应过来,拔出刀剑围住了典韦。好一个典韦,脸不变色,一手拿着血淋漓的匕首,一手拍了拍衣襟上沾染的血迹,不慌不忙的的信步走向自己的牛车。周围的游侠一个个手拿刀剑,却没有一人敢向前厮杀。典韦走到牛车旁,抽出了藏在车上的双戟。双戟在手,天下我有,典韦拿到了趁手的兵器,拔步转回陈留己吾老家。此时早已惊动了李永府内的护卫和满大街看热闹的人群。俗话说秦桧还有三个相好的呢,李永在当地有财有势,亲朋故旧岂能少的了,听到李永被人杀死在自家大门外,一起纠集了人手追赶杀人凶手。 典韦此时早已出了睢阳城四五里,被人追上。典韦挥舞双戟,如入无人之境,一阵厮杀,倒地哀嚎者数不胜数,吓得追赶的人群一哄而散。典韦顺利回到了家中。刘氏听闻,急忙来谢典韦。典韦虽然是个直肠子,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将老婆托付给刘氏照顾,自己则流浪江湖,躲了起来,预备过几年再回老家。 乐进听典韦说完,拍手喝道:“为友报仇,典兄真丈夫也!只是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我看老兄你不如跟着俺家县尊,早晚会有个出头之日。” 典韦其实早已经受够了山中的苦日子,听到乐进的话,不由得心中意动。 刘驹说道:“典兄,不是在下夸口,以你的武艺,将来必定拜将封侯。” 典韦拿定了主意,躬身对刘驹施礼,“多谢刘县尊收留。” 第二日拂晓时分,在典韦的带领下,刘驹等人终于找到了正路,向着山外蜿蜒走去。等出了大山,日头正高,回望青山,只见满山青翠中夹杂着烂漫桃花,恰如雨过天晴高挂的彩虹一般,自然之美,竟至于斯。 汶水发源于今莱芜境内的原山,自东向西,汇聚泰山之水,西流连接济水,注入巨野泽。 出了泰山山脉不远处,就到了汶水河畔。汶水清清,波光粼粼,鸳鸯戏水,紫燕衔泥,河岸上芳草满地,杨柳依依,好一幅春光画卷。 刘驹不自禁高声吟哦道: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典韦听到,拍手大喝道:“好!” 刘驹扭头问道:“典兄,好在哪儿?” 典韦还在拍着的大手停在半空,嘴巴张了好几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作以诗为画,遣词造句,极为自然,毫无雕饰之感,”旁边柳荫下走出一人,给典韦解了围,“能做出如此好文者,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敢问尊姓大名?” 刘驹见那人身材欣长,穿一件青布长袍,看模样约有二十五六岁,脸色恬然,浓浓的书卷气满身,急忙下马拱手答道:“在下谷城刘驹,道经汶水,有感而发。” “原来是刘县尊,”那人也行了一礼,“某羊秘羊莫宣,现为泰山郡府一刀笔吏。刘县尊驾临泰山郡,若无要事,羊某可做一个引路人。” “原来是泰山羊门中人,”刘驹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泰山羊氏家的人,“不知庐江羊公乃阁下何人?”(泰山羊氏绝对是魏晋时期响当当的士族。羊续曾为南阳太守,为官清廉,拒不受贿,有人送他一条活鱼,羊续命人悬挂起来不吃,当第二次有人再送鱼的时候,就把前一次送的鱼拿出来让那人看,看着已经风干的不成样子鱼干,那人只好悻悻而退。因此羊续有悬鱼太守的美称。羊氏族人在魏晋时期为官者极多,羊续的孙子羊祜,官拜晋朝征南大将军,更是将羊氏一族推上了巅峰。) “乃是秘的父亲。”羊秘平静的回道。 “失敬失敬,”刘驹再次拱手说道:“因为一点小事,去了济南国都,因想着泰山之美,回程便绕道泰山,却不期遇到了大贤。羊先生既在郡府,怎会有如此雅兴游玩汶水?” 第二十七章 过道泰山心恻然(2) “整日埋首于案牍之间,”羊秘谦和的一笑,“劳神伤体。今日休沐,见春光明媚,不觉动了游兴,便信步往汶水而来。适才得闻大作,隐忍不住,便不揣冒昧,为县尊属下发声。” “先生若不现身,岂不令刘驹错失大贤?”刘驹看到世家教育出来的子弟确实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便动了招揽之心,只是人家的老爹是一郡之守不说,就是目前在郡守府的职位也不会太低,内心一叹,丢了这份心思,“已是日影西斜,刘驹斗胆请先生共饮一杯可好?” 羊秘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刘驹哈哈一笑,牵着战马,和羊秘并肩而行。 典韦在后边扯着乐进的衣襟,低声嘟囔道:“文谦,咱家县尊怎会如此较真?俺典韦大老粗一个,只是觉得县尊的文章好,哪里知道好在哪儿?” “老典呐,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乐进贼笑着说道:“你只管叫好,保证县尊不会再问你好在哪儿?” “真的?” “还骗你不成?”乐进笑道:“县尊可能会问你,老典呐,好在何处?” 典韦这才晓得乐进在逗自己,狠狠给了乐进一拳,“好你个乐文谦,原来不是好心肠。” 汶水南岸有一处小镇,镇子上酒家林立。羊秘领着刘驹等人走进一家门面较阔的,酒家的匾额上写着《望岳酒庄》。 酒家的小二估计认识羊秘,殷勤的跑上前来,点头哈腰,嘴里叫道:“客人里面请。请问羊大人吃些什么?” “今日有贵客,”羊秘边走边说道:“赤鳞鱼、灵芝茶、山猪肉、雉鸡等尽管上来。” 小二大喜,急忙去后厨吩咐。原来羊秘秉承节食惜福的家训,平日里饮食清淡,等闲不吃肉食。 喝了杯茶汤,刘驹不禁皱了皱眉。原来羊秘口中的灵芝茶,只是在普通的茶汤中加入了些泰山灵芝,那味道却没有什么变化。 “刘县尊喝不惯这茶汤?”羊秘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泰山灵芝乃是上天所赐,极为难得,于人大补。” “泰山灵芝名声在外,驹早有耳闻,”刘驹笑道:“只是这茶汤中加入了太多的东西,掩盖了茶的香气,所以有些不喜。这一路走来,泰山郡可谓万民乐业,秩序井然。”刘驹只好转换了话题。 “刘县尊所看皆表象也,”羊秘压低了声音,“郡守张举,乃渔阳土豪出身,虽识的几个字,却不治经书。若不是今上卖官鬻爵,此人哪能得到郡守的高位?自张举到任以来,搜刮无度,无所不用其极,惹得民怨沸腾。” “难道听之任之?” “此人既是土豪出身,就任之时,带来了两千家兵,因此上将不法事瞒的如铁桶一般,上面如何知情?” 就是知情又如何?刘驹在心中叹道,就刘宏那个王八蛋,眼里只认得钱,银钱砸过去,刘宏还不乖乖的投降,口中却说道:“如此横行不法,泰山百姓何其苦也?所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泰山民风彪悍,必有举旗者出。” 羊秘长叹了口气说道:“刘县尊何其幸也?如今这大山之中,立寨自守者不可胜数。县尊领人竟可安然而过,必是有所依仗。” 看了几眼自己的手下,刘驹心中合计了下,若真有三二百山寨的喽啰没长眼睛,就典韦、乐进二人也够他们喝一壶的,遂指着典韦、乐进说道:“先生请看,此二人者,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羊秘看向典韦、乐进两人,稍顷说道:“真壮士也。” 说话间小二端来了酒菜,一一摆好。羊秘对刘驹笑道:“刘县尊请,众位壮士请。” 子曾经曰过:食不言,寝不语。羊秘既然拿起了筷子,便一句话也不再说,刘驹只好跟着学,闷头吃饭。倒是十几个少年在旁边一桌上叽叽喳喳,说闹个不停。 吃罢了饭,天早已过午,刘驹拱手对羊秘说道:“多谢先生厚情,今日就此别过。先生若有空闲,还望到谷城一行。驹必扫榻以待。” “刘县尊不到奉高城见一见张郡守?” “这样的郡守,不见也罢,”刘驹笑道:“得遇先生,平生大幸也,虽山高路远,你我定有相见之日。” “既是如此,”羊秘也拱手作别,“若有空闲,定去谷城叨扰,到时再聆高论。” “一言为定,”刘驹说道:“泰山羊氏家风严谨,令尊为官清廉,更是为世人敬仰。今日暂别,有诗一首,送与先生。” 羊秘立刻恭恭敬敬的说道:“秘洗耳恭听。” 刘驹手指山脚下的一个作坊说道:“就以那作坊中烧制的石灰为题,请先生雅正。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羊秘听了,发起呆来,刘驹朝他挥了挥手,打马而去。 等到羊秘从愣怔中出来的时候,刘驹等人早去的远了。羊秘低声吟哦了一遍刘驹的盗版诗,喃喃说道:“那石灰窑我去过数次,怎不能在那石灰中悟到人生至理呢?”转身寻到自己的坐骑,骑马回到城内,将诗用上好的绢布写下来,挂在了衙署的墙上。 刘驹等人一直西行,暮色降临的时候来到了正对岱顶的岱庙。岱庙相传为汉武帝封禅泰山时所建,庙内有汉武帝亲手栽种的柏树,岱庙周围店铺林立,虽然天色已晚,仍在开门营业。刘驹让张猛、李吉寻了一家较大的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一大帮人吃了吃饭,继续向西,准备过道济北的肥城县返回谷城。离开岱庙不到十里,西方官道上有十几匹马奔了过来,蹄声隆隆,威势十足。典韦打马向前,就要发作。 刘驹急忙说道:“老典回来,那些人身着军服,打马疾行,可能是有要事。” 典韦哼了一声,将胯下战马带到路边,怒目看向来人。 那十几匹马跑到近前,为首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看到典韦气势不凡,不由得“咦”了一声,猛勒缰绳,那马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刘驹打量来人,见他身躯甚是魁伟,面色坚毅,一身军服上布满了灰尘,暗道这必是长途跋涉而来。那人只是盯着典韦看,典韦也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瞪着他看。刘驹也不做声,只等那人如何行事。 过了片刻,那人才将目光看向刘驹等人,在马上拱起双手说道:“走的匆忙,阻了各位行路,对不住了。” 典韦看那人恭谨有礼,脸色缓了下来,刘驹也抱拳说道:“阁下必有要事,我等已让开了道路,你等过去就是。” 谁知那人竟跳下马来,又去看典韦,“这位壮士可愿投军?” 典韦不乐意了,冷哼一声不去理他,弄得那人脸色发红,有点讪讪。 乐进说道:“尊驾莫要打错了主意,我等跟随刘县尊,岂是朝三暮四之人。” 那人这才知道竟然遇上了一个县令,只好解释道:“在下于禁于文则,今奉上令来泰山,预备带走往日招募的将士,只因看那壮士威猛,便起了爱才之心。不知那位是刘县尊?” 刘驹当然不能自我介绍,乐进在旁说道:“这位便是我们刘县尊。” 于禁看到刘驹年轻的不像话,心里却有七八分不相信,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句,“于禁见过刘县尊。” 刘驹跳下马来,拉住了于禁,装模作样的端详了片刻,“文则真壮士也。本县现在谷城为官。” 这么一说,于禁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于禁跟着鲍信混,在鲍信手下做了一个小军官。去年黄巾作乱时,鲍信回老家泰山郡招兵,遇到了于禁,大为欣赏,便将于禁带到了洛阳给自己做了帮手。这次让于禁回泰山郡,是因为有一批招募的士兵还留在老家。鲍信呢,则在大将军何进手下任骑都尉之职,只因近来这段时间,汉灵帝刘宏对何进猜忌日深,放出口风来要新设一军,以分何进兵权。何进慌了神,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令手下募兵,所以才有了于禁的泰山之行。于禁在与鲍信的闲聊中,曾听到过刘驹的名字,当然鲍信的话说的不太好听,什么年少无知,妄攀皇亲,因缘幸进之类的。 于禁装作恭敬的样子,说道:“刘县尊年少有为,将来定会鱼跃龙门,封侯拜相。” “不知文则在鲍允诚麾下可如意?”刘驹直接开始撬墙角了。(鲍信字允诚) 于禁不由得一愣,这刘县尊怎么回事?不按套路出牌啊,这话叫我如何回答?违心说自己混的很好,可是因为自己出身贫寒,鲍信也就是对自己比普通人强一些;实话实说吧,若是传到了鲍信的耳朵眼里,以后还怎么混下去? 刘驹笑吟吟的看着于禁,继续拱火说道:“文则为人严谨,武艺超群,兵法娴熟,练兵有道,实乃大将之才也。我谷城多山,黄巾乱后,山匪横行,”说着话刘驹看了乐进一眼,丢了个眼色,“手下壮士虽勇,然乏将兵大才,文则岂有意乎?” 于禁嗫喏着,不能回话。 “不知县尊剿除山贼,欲组建将士几何?”乐进在旁敲开了边鼓。 “以谷城目前的情势,至少两部人马。” 东汉末年军队的基本作战单位采取的是“二五制”,五人为伍,二五为什,五什为队,两队为屯,五屯为曲,两曲为部,五部为营,两营为军。换算下来,一部人马在一千人左右。 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但在东汉,名节为重,所谓忠臣不事二主,若是朝三暮四,就跟吕布似的,弄了一个三姓家奴的名号,绝对是名动江湖,提起来就让人恶心一番。 目前以刘驹的基本盘不过小小一县,如何比得上跟在大将军身边的鲍信?虽说鲍信不太看重,附于骥尾也比站在鸡首机会多不是?于禁拿定了注意,开口说道:“多谢刘县尊抬爱,禁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说着拱了拱手,就要上马。 刘驹没想到于禁还挺能坚持,笑道:“既然如此,预祝文则一路顺风。今后若有机缘,可来谷城一晤。” 于禁不善言辞,也不答话,鞭打胯下之马,带着队伍匆匆而过。 典韦不满的嘟囔道:“这不开眼的鸟人,如此不识抬举?待我赶上前去,打他个找不着南北。” 刘驹瞪了一眼典韦:“老典,不要只管着打杀。于文则此人是个大才,可惜费了番口舌,还是不能打动于他。” 乐进说道:“于文则面目坚毅,我看是个严谨持重的汉子,观他的身手,进自忖不是对手。” “在俺眼里,跟个死大虫没有分别。”典韦挽了挽袖子,举起醋钵大的拳头晃了晃。 “老典,你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刘驹无奈的说道:“个人勇武与临阵指挥是两码事,战阵争锋,临机决断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指挥不当,死伤的可是自家兄弟。文谦兄以为对否?” “俺虽不太懂的兵法,兵书更是没有看过,但与公台先生闲话时,先生曾说,两军交锋,摧折敌阵,需要勇将,但军阵千变万化,最难得是因应敌情,临机决断,发号施令,才能战而胜之。” “孙子云:为将之道,智、信、仁、勇、严也,”刘驹吊开了书袋子,“吴起也曾云: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所以说做一个合格的将军很不容易,需要长时间的学习积累。” 典韦摸着脑袋,“打仗就是打仗,那有这么多事?” 刘驹苦笑,乐进沉着脸,也不愿意接典韦的话了。 放开了战马,黄昏时分赶到了肥城县城。在县城休息一晚,第二天傍晚终于回到了谷城。 刘驹来到县衙,陈宫急忙来见,说起了钱朗等人已平安归来,终于放下心来。俩人闲扯几句,陈宫看刘驹疲惫,便告辞出去。 第二十八章 不尽长江滚滚来(1) 时间进入了四月,已交立夏日,天气逐渐温热起来。 这日刘驹坐在客厅内,正与几个属下闲话,只听外边一阵喧哗声,接着周仓独有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县尊、县尊,快看谁来了?” 刘驹起身走出门外,只见周仓打头,后边跟着的却是吕翔、李典二人,不由大喜,拱手为礼笑道:“今早听到喜鹊鸣叫,原来是俩位兄长来了,快请进来,张猛、李吉快去泡茶。” 等吕翔、李典落座,不等刘驹开口,吕翔嚷道:“没想到刘兄弟竟做了谷城的县令,做哥哥的真为你高兴。” 李典跟着说道:“当日乘氏一别,甚是想念,前几日便乘船欲到龙池看望千里,途中遇到吕二哥,便结伴而来。哪知到了龙池,才知道千里已是千石的高官。” 刘驹指着茶杯说道:“这是今年的新茶,两位兄长品尝一下。去年因生活所迫,驹与十几个兄弟到济北讨生活,有幸结识了济北王。说起来小弟与济北王还是一家人,称王爷刘鸾一声王叔,因此更加亲近。因小弟帮着王叔置了点产业,受王叔看重,举为孝廉,我皇御批,方授了谷城令一职。”说完指着客厅内属僚,为二人介绍。 几个属下看到县尊有客人,敷衍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吕翔一下子跳到刘驹身前,拉起刘驹的双手,“我的乖乖,这才几日的工夫,刘兄弟竟然发达了,早知道二哥就不回巨野泽受那苦日子,跟着兄弟混多风光。” “现在来也不晚,”刘驹笑道:“预计龙池秋收后可得粮数万石,来多少人,兄弟都管得起饭。” “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吕翔嘴巴快裂到耳朵根了,“回去我就告诉大哥去。” “千里,你这茶,”李典终于插上了话,“好新奇,如何得来的?” “味道如何?”刘驹卖了个关子。 “入口微苦,细品芳香,饮下后只觉得舌下生津,齿颊留香。” “小弟喝不惯那茶汤的味道,才制作这清茶,”刘驹可不敢将炒茶二字说出来,“曼成兄若是觉得好,回头小弟送你。” “能不能?嘿嘿,”李典是个比较文雅的人,这一嘿嘿还让人觉得不习惯,“让为兄代卖?” “难道那美酒不能让李家发财?”刘驹没想到李典还是个贪心的主,“曼成兄,这清茶,小弟想着独自经营的。” “不瞒兄弟,为兄这次来,给你运来了一万石粮食、三万斤盐,只为感谢你为李家送来巨额的财富。” “嘿嘿....”刘驹也嘿嘿起来,“曼成兄开了金口,小弟怎能不给面子,不过,此事容后再说,张猛,去请公台先生、乐进、典韦他们来,李吉,你去请各曹的主事,一同到万盛楼饮酒。曼成兄,美酒,你没给小弟带些?” “这如何敢忘?”李典仿佛看到数不清的银钱朝着自家的库房流去,“不多不少,整整一千坛。” “好,”刘驹没想到李家这么识趣,“你我兄弟,不醉不散。” 刘驹在前边领着,刚走到县衙的大门,大门口的衙役躬身说道:“县尊,门外有人求见。只因县尊在会客,小人便让那人等了片刻。” 刘驹哦了一声,“人在哪儿?” 门房内走出一人,是一个精壮的汉子,面目陌生,朝着刘驹行礼说道:“曹洪曹子廉,见过刘县尊。” 我靠,今天刮得是什么风?刘驹抬头感觉了下风向,急忙还礼,“原来是子廉兄大驾,来的正好,快一起去酒楼饮酒。” “我家赀那得如子廉耶!”这是曹黑子发出的感慨,意思是说:我家哪有曹洪有钱啊!曹洪绝对是个生财有道的人,但性格太过吝啬,跟葛朗台有的一比。 曹洪到谷城来,肯定有目的,但正赶上刘驹出县衙的大门,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舔着脸跟在旁边,一起望酒楼走去。 走了不到五十丈远,陈宫、乐进、典韦跟了上来。刘驹对典韦说道:“老典,你领着客人先行。” 陈宫与乐进会意,故意落后了几步。刘驹低声与二人说了李典与曹洪,猜测曹洪的来意与李典差不了多少,关键是.... 陈宫低着头,“县尊可有预案?” 刘驹笑道:“我是这么想的?.....,公台先生、文谦兄,以为如何?” 陈宫:“县尊还可以如此如此。” 乐进:“我觉得还可以再补充一些,如此如此,可好?” 刘驹点头笑道:“善。” 到了万盛楼,酒楼老板听到是县尊请客,屁颠屁颠地过来巴结。陈宫说道:“掌柜的,选两个清净些的单间,最好两个单间隔得远一些。” 老板脚步一顿,哪有这样请人吃饭的?房间连在一起不是才方便吗?可是陈先生发话,不敢不从,急忙去安排。 刘驹与陈宫、乐进陪着李典、曹洪进了较偏僻的单间,剩下的众人挤到外面一个很大的单间里。 坐定了后,刘驹笑眯眯的看着曹洪,“子廉兄不远千里来到谷城,不知为了何事?” “孟德兄曾书信与我,”曹洪在座位上欠了欠身说道:“言道刘县尊曾送与他精盐二十斤,用来烹制食材,味道独美。洪因此动了心思,来求刘县尊赐予制作精盐的方法,洪绝不吝惜钱财。” “千里,”李典坐不住了,“精盐乃何物?” “普通的粗盐,又苦又涩,”刘驹笑了笑,“小弟将粗盐提纯,去了苦涩,只留下了咸香。” “你你...”李典变得结巴起来,“告诉为兄,你还有多少新奇之物不曾外露?” “多的是,”刘驹贼笑一声,“都是发大财的好东西。你们看,这纸张如何?”说完,从怀内掏出两张白纸,递给李典、曹洪。 两张纸说不上雪白,但比起蔡侯纸来,无论颜色、韧性,要强出不知道多少倍。 刘驹起身取过来笔墨,又拿出一张纸铺在案上,提笔写了几个字,“两位兄长请看,这纸张着墨之后,不会洇润开来,字迹清晰无比。” 李典、曹洪都是买卖中人,一眼就看出了潜藏的价值。曹洪抢先说道:“刘县尊,这制造之法,能否相告?” “想得美,”刘驹腹诽着,开口说道:“可。” “快快讲来。”李典与曹洪几乎异口同声。 “十万金,或者百万石粮。” 泄了气的皮球什么样子,李典和曹洪就是什么样子,两人瘫坐在圈椅中,眼里露出绝望的眼神。 “二位,还有变通之法?”陈宫说道。 “快讲!” “合作,一起发财。” “愿闻其详?”李典看到还有戏,立马来了精神。 “谷城负责制造,二位负责售卖。”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刘驹插话说道:“精盐二十钱一斤,清茶二百钱一斤,至于这白纸,一张售价十钱。现钱交易或者用其他财物替代皆可,但必须是钱货到手,才给予所需,至于你们售卖定价,精盐加价不超过十钱,清茶不超过五十钱,白纸不超过五钱,若是不信守约定,今后便是两不相干。还有一事,需要提前说明,二位在谷城购买了货物后,乘氏县、谯县即便再有人来,谷城再不售卖,其他地方来人购买,却与二位不相干。” 曹洪低着头考虑了半晌,“刘县尊,我的店铺在都城设有多家分号,谯县与都城都算我的如何?” “曹兄好大的胃口?”乐进笑了,“大汉帝都,人口百万,豪富之家比比皆是。” 曹洪的脸刷的就红了,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两位若是考虑好了,便签一纸契约。” “那都城怎么说?”曹洪还是放不下这个大市场,“请刘县尊明言。” “帝都至多允许三人。” 曹洪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帝都人口百万,虽说预备设三人营销,自己毕竟占得了先机,当下说道:“洪此来,携带了二百金,自当倾尽所有,购置所需。” “善,”刘驹说道:“子廉兄需要什么,与公台先生商议即可。不知曼成兄?” 李典北来,确实如他所说,是为了感谢刘驹送给李家的泼天财富,如今高度白酒已是遍布大汉各郡县,挣钱已经挣到手软。但俗话说得好,既得陇复望蜀,人的贪心是没有止境的,如今看到发财的机会,岂能白白放过? 整理了下思绪,李典说道:“此次只为看望千里,未携带银钱。今日既已看到许多美妙之物,想来千里定不会让典失望而归?” “这是自然,”刘驹笑道:“你我兄弟也,自当令兄满意。我这谷城内,由县衙挑头,新近开设了一家钱庄,若有人存入银钱,便给予一定的利息;若是借贷,钱庄自有人根据借贷规模、时限算出利息。存入银钱手续简单,但若是借贷,须有担保人方可行得通。曼成兄若是愿意借贷,小弟做这个担保人,责无旁贷。”本着有财大家发的道理,刘驹将谷城县衙的头面人物和豪富之家绑上了自己的战车,以后即便离开谷城,因为有共同的利益,这些人也会帮忙守住已经发展起来的产业。 李典是个实诚人,原想着凭借自己送来许多钱粮的面子上,免费带些纸张、精盐、茶叶南下,没想到刘驹说出个变通的法子,竟一是一,二是二,说好的不赊欠落地有声,心中无奈,只好问道:“不知这借贷利息若何?” “谷城钱庄借贷,因时因地因人而异,”陈宫接过话来,“乘氏李家信誉卓着,若是借贷百金,一月利息不过一二金而已,一年十金左右。若是家境中等,却要借贷百金者,除担保人外,还须有抵押之物,月息三五金以上。” 李典不太明白了,“为何这利息差别如此之大?” “殷富之家,借贷方便,还贷容易,”陈宫解释道:“钱庄自然不会赔掉钱财。中等之家借贷,若非有急事,便是冒险求财,这等借贷,风险自然就大,只能提高利息,减少风险。” “原来如此,”李典点了点头说道:“典欲借贷三百金,到时麻烦陈先生了。” 刘驹看到事情解决,对门外大声说道:“酒菜来。” 三国时期的武将当中,若论起来敢拼敢打的,曹洪绝对算一号,这家伙对自己够狠,对白花花的银钱爱的也够狠,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就要招呼去看货,此时其他人肚子也不过三成饱。 “既是子廉如此急切,”陈宫站起身来,“县尊,便由属下陪同前往吧。” 刘驹微微颔首,陈宫陪着曹洪去了。 谷城库房内,曹洪看着堆满了房间的各色物资,不由得暗恨自己带来的钱少。陈宫冷眼旁观,暗道曹家怎么会有如此贪婪之辈,不由得心生鄙视,阉宦之家,果然没有好东西。 曹洪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光是伙计就有四五个,外带一个账房。等曹洪报出所要的货物,陈宫早已在心中算出银钱的数目,“共是二百一十九万钱,合五铢钱四十三万八千枚,二百一十九金。请子廉安排人去那库房收支处交付了银钱,拿到了凭条,这边库房小吏自会清点好物品。” 跟着曹洪来的账房,从怀内掏出一个木质算盘来,噼里啪啦扒拉了好一阵子,才对曹洪点了点头。曹洪吃了一惊,不由得看向陈宫,“公台先生真乃神人也。” 曹洪这边的货物还没清点完,李典带着随从由刘驹陪着过来了。 看着堆积在院内的货物,刘驹笑着问曹洪,“子廉兄,可安排好车船?” 曹洪听到一呆,“这倒不曾。”原来这家伙被眼前的东西晃得头晕脑大,竟忘了关键的地方,这么多货物,怎么运送回去? “谷城有从事运送者,陆路、水路皆可行的,若是子廉兄人手不够,便由小弟安排如何?” 若是李典,刘驹说出这话来,早忙不迭的答应了,可惜曹洪是个算到骨头里的人,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外人来办,万一中间抽成岂不是亏大了?当下笑着说道:“些些小事,怎能劳动县尊大驾,我这边安排个随从去办即可。” 刘驹一笑离去,陪着李典去看货物。 曹洪哪里知道谷城新近成立的脚行是出于刘驹之手。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看着龙池那边的产业越来越大,配套设施跟不上,必然制约发展,因此让周仓组织人手,打造马车、货船,成立脚行;又抽调了部分精明强干、武艺不俗之人,成立了镖局,来保证货物运送时的安全。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一部分费用,说什么也要揣到自己兜里。 忙乱了两天,才打发走了李典、曹洪,陈宫看着账册上多出的五百金,喜笑颜开,对刘驹说道:“县尊,积压的货物被二人购买了一多半,若是再有人来,怕是难以满足需求。” “公台先生,我是这么想的,将一部分不需要保密的活计,交给谷城的百姓和商家去做,谷城虽然多山,但青竹数量有限,可交给其他商家贩运,百姓负责浸泡沤制。” “制作精盐需要的木柴数量巨大,让普通百姓去山上打柴,县衙安排人手收购。”陈宫笑吟吟的补充。 “不错,一枝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花满园,以龙池为首,带动谷城整体发展才是正道。”刘驹蓦然想起一事问道:“开疆在扬州做的很好,先生可派了人手去?” “派了二十人过去,皆是实诚可靠之人,”陈宫恭敬的答道:“文谦那边安排了两个游侠儿沿路护送。” “人手还是少了些,”刘驹沉思片刻说道:“开疆来书说道:春茶积压甚多,虽已雇了东海糜家的商船,但糜家只能抽出五艏商船,这次巨野泽吕翔来归,先生看能否大用?” 第二十九章 不尽长江滚滚来(2) “吕翔此人,淳朴率直,倒是个汉子,”陈宫评价道:“至于吕旷此人,听县尊与开疆说起过前事,宫以为,还是尽量用其长,避其短。”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吕旷以前做出的事,不说陈宫只是听来的,作为亲历者刘驹,虽然过去了那么久,心中芥蒂始终难以释怀,听到陈宫的话后,刘驹点了点头,“用人不拘一格,乃是驹就任以来的原则,先生既如此说,等到吕翔到来,便让他率船队南下。” “好,”陈宫一笑说道:“想那东海糜家的人,到来的日子也不远矣。” “只是不知糜家会排何人来?”刘驹心中还有一盘大棋,要靠糜家来实现,早和陈宫透露过一二,所以糜家船队运送茶叶的时候,刘驹有意让船队的头领带了精盐与纸张回去,算起日期,已是一月多了。 “糜竺现为糜家主事人,”陈宫说道:“若糜家真心合作,家主出面的可能最大。” “但愿如此。”刘驹笑道:“若是糜竺亲到,大事济矣。” “县尊,洛阳邮传送来快报,边章、北宫伯玉入侵三辅,关中震动,皇帝遣皇甫嵩将军平乱,董卓为副将。” “若用董卓,皇甫将军必难建功。”刘驹淡淡说道:“董卓此人,虽勇力过人,但属于睚眦必报、暴虐不仁之辈,豺狼为心,只顾眼前,不扯皇甫将军的后腿就不错了,想把他作为臂助,实乃妄想。” 陈宫结交的都是当世名士,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很出名的读书人,坐而论道才是他们的特长,干实事,还是歇歇的好。陈宫可以说是个学用结合的人才,与当世名士谈论的无非是经学,对于偏远边陲的董卓知道的极少。董卓偶尔到了一次冀州,替代卢植平乱,还被张宝摁在地上好好摩擦了一番,结果是丢官罢职,送进了廷尉府,要不是去年汉灵帝大赦天下,估计董卓还在廷尉府内吃窝窝头呢。 陈宫对董卓了解的不多,不好插言,只得换了话题说道:“黄巾之乱刚平,西北战乱又起,汉室天下,迭经动荡,根基难固也。” 这是当然的,刘驹腹诽道:今年是公元185年,再有四年,刘宏同志就要驾鹤西天一行,如今还是副将的董卓,将会把汉室江山搅一个稀巴烂,到时候群雄并起,你方唱罢我登场,大汉朝这只鹿,凡是觉得自己有点斤两的,就要逐上一逐了。只是这话如果说出去,估计陈宫得跳起来骂自己是神棍了,还是憋在心里的好,“公台先生以为,谷城目下如何做为好?” “筑墙、积粮、练兵而已。”陈宫淡淡说道。 “妙计,”刘驹轻拍桌案,“先生读史,可曾留意《项羽本纪》中的一句话?” “县尊指的莫非是,”陈宫略一思索,笑道:“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 “正是,”刘驹说道:“大汉制,内地一县兵不可过曲,五百人实在太少了。” “是啊,”陈宫一声叹息,“如今谷城不缺钱粮,县尊是时候有所动作了。” “我这便去找文谦商议。”刘驹说完告辞陈宫而去。 又过了一月有余,东海糜家的人没等到,河北甄家的人却到了。来人名叫甄尧,乃是甄家家主甄逸的第三个儿子。甄逸长子早夭,次子甄俨为官,甄尧虽然是个孝廉,但家族事务基本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河北甄家家世豪富,富到什么程度呢?甄宓(曹植《洛神赋》的女主)出嫁袁熙,甄家陪嫁二十亿钱。这里说明一点,甄逸有五个女儿,甄宓最小,即便甄宓出嫁的对象来头太大(袁绍的儿子),其他四个女儿出嫁难道没有陪嫁?折一半来算,其他四个女儿的陪嫁钱就是四十亿钱,这还不算嫁妆、童仆、土地等陪嫁品。所以有人就说了,甄家在东汉末年绝对是一顶一的豪富之家,其他豪富,得往后边站站。 甄尧可以说是甄家公司的执行总经理,刘驹不敢怠慢,亲自陪同,领着甄尧参观了一下谷城的“工业园”,然后举行闭门会议,参加会议的人员有:甄尧、甄尧的三个助理、刘驹、陈宫等人。 “瑞光兄光降谷城,”刘驹首先发言(甄尧没有查到他的字,只好附会了一个。)道:“阖城生辉。无极甄家,当世豪富也,谷城僻远,不知可有令瑞光兄满意的东西?” 甄家门规甚严,甄尧家学渊源,也是个彬彬君子,回话道:“尧到谷城,身受县尊盛情,感激在心,无以言表。刘县尊治理谷城不足半载,可谓是家不闭户,路不拾遗,鸡犬之声,道路相闻,真太平盛世也。龙池出产精盐、纸张二物,更是前所未有,尧有心合作共利,不知县尊意下如何?” “谷城产业,虽算不得闻名四方,”刘驹谦虚道:“但所产所出,皆为利民。瑞光兄愿意合作,诚万民之福也,谷城求之不得,焉能阻之?” “尧此次南下,携有万金,”甄家果然财大气粗,“家父曾言,谷城所产,皆民之急需,勿计工本,速购为上。” 甄家能成为当世豪富,这眼光果然不一般,该出手时就出手,没有一点迟疑,“瑞光兄需要什么,与公台先生接洽即可,必能令兄满意。”刘驹代表谷城这方表态。 陈宫站起来,对刘驹略一躬身,算是领了任务。 见没有自己的事了,刘驹走出会客室,看到门外乐进在等着,于是问道:“文谦,何事?” “刚才周仓使人来报,长弓、硬弩均已研制成功。”乐进喜滋滋的说道。 “好,”刘驹心中振奋,“参与研制者赏钱两千,首功赏五千。外围负责机密人员赏钱一千,肉十斤。告诉周仓,一定要在做好保密工作的情况下,少量制作。” 乐进拱手为礼去了,刘驹走到自己的书房刚坐下,大牛推开门,提溜着铜壶走进来。 “大牛,”刘驹眼睛里露出慈爱,“既已拜公台先生为师,就应在书房好好读书才是,这些粗活,让衙役们来干。” 刘驹就任谷城令后,生活条件与以前大不一样,大牛还不到十岁,便做主让大牛拜师学习。大牛倒也争气,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能将开蒙的书籍通读。 把刘驹的茶杯注满热水,大牛笑嘻嘻的说道:“驹儿哥,那些衙役毛手毛脚的,干不得细活,陈先生几次说买两个丫头伺候,你又不乐意,大牛只好亲自做了。” “大牛,”刘驹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笑呵呵说道:“毛头小子现在长高了不少,以后不能再大牛大牛的叫你乳名,驹儿哥给你起个大名吧。甘者,甜也,美也,听公台先生说起,你命中五行缺水,就叫甘霖如何?虽然还不到取字的年纪,但父母不在,我作为大哥,为你提前取字也无妨,取字子美吧。” 大牛小脸激动地通红,拍手欢呼跳跃道:“大牛也有字了。” 看着堆满桌案的公文,刘驹说道:“子美,快去读书吧,驹儿哥忙一会公事。” 大牛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提着铜壶蹦跳着去了。 糜竺立在船头,看着眼前水气弥漫的巨野泽,一双眸子眯缝着,仿佛要穿透这茫茫水雾,看清楚巨野泽的尽头。此时已交十月,天气渐冷,水面上大雾弥漫再正常不过。 “糜布,”眼看着一轮红日从雾气中现出身影,糜竺叹了口气,“你等确定自丹阳泾县运往东郡谷城的确是米酒和晒干的茶叶?” “家主,小人怎敢说谎?”糜布面带惶恐的说道:“小人们前去装载货物的时候,半片大山前全都是晾晒的茶叶,那茶香十里外都闻得见。装了茶叶后,托付咱们船队运送的货主陈宇又安排人手往船上装载酒坛,小人亲眼看着那陈宇从装载好的酒坛中随意取出了三十坛,让兄弟们路上饮用。” “用米酒熬盐、造纸怎没有一点功效呢?”糜竺喃喃自语。 糜竺自语的声音虽低,糜布在旁也听得清楚,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自打从谷城带着精盐、白纸回到东海后,自家这位家主就跟着了迷似的,不断地问东问西,还跟工坊内的几个老匠师日夜商议着什么,结果到头来什么也没做出来,还白白浪费了不少东西,这才动身往谷城赶。糜布看了看天,雾气散去了一些,却是北风乍起,这天越发的冷了。 谷城县衙内,陈宫满面笑容,对坐在首位的刘驹笑道:“县尊,秋收已计算完毕,全县共得粮六十万石,按大汉律三十税一,需上交郡库两万石粮。目前谷城已播种春麦一百二十万亩,预计明年可得粮二百万石。” 听陈宫报出数字,在座的县衙各曹官吏纷纷交头接耳,登时大厅内一片嗡嗡声响起。 “谷城有户一万一千二百家,”刘驹起身,边走远说,大厅内立即安静下来,“一户按五人计算,共有人口五万六千余人,人均得粮近九石,支撑一年绰绰有余。边角地的豆类也是收获颇丰,百姓手有余粮,是时候鼓励百姓饲养家畜、家禽了。” 马英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道:“县尊,说起家畜,还是以猪繁殖最快,只是养的多了,这猪内部爱起争斗,是以生长缓慢。” 马英话说完,立刻引起了共鸣,满大厅又开始嗡嗡起来。 “这事简单,”刘驹呵呵一笑,“正巧本县看到过阉猪之法。阉割后的猪,性格温顺,便少了许多争斗,利于饲养。” “县尊还有这等奇术?”蔡九首先拍起马屁来,“放眼大汉天下,如县尊者能有几人?谷城得县尊牧守,实乃百姓之福也。” 刘驹摆了摆手,正要谦虚几句,门子来报:“县尊,东海糜家来访。” “终于来了,”刘驹心中大喜,回身坐回首位,看了陈宫一眼。 “县尊有贵客来,都散了吧。”陈宫起身说了句话,转头对刘驹笑道:“我代县尊迎接贵客?” 刘驹点了点头,陈宫转身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糜家才来人,刘驹内心嘀咕,十有八九是在家跟着葫芦学画瓢,没有得到结果才不得不来的,你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了。 糜竺在陈宫的陪同下很快就来到了县衙的客厅,刘驹站起来到门口迎接。 “县尊,这位乃是东海糜家家主糜竺糜子仲,”陈宫介绍道:“专程前来拜访。” “子仲先生光临鄙县,”刘驹拱起双手笑道:“阖县生辉矣。请上座,来人,看茶。” 糜竺坐下,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好茶。” “此茶采自泾县深山之中,雨前刚露尖角之时,”刘驹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因其色泽翠绿,香味持久,驹名之曰泾县特尖。” “自从饮了此茶,”陈宫捋着颌下不多的胡须,笑呵呵的说道:“便将茶汤抛却,再也不敢与闻也。” “观之汤色嫩绿,饮之满口甘香,”糜竺附和道:“真乃茶中精品。” “孟冬之时,子仲跋涉江湖不易,”刘驹满脸笑眯眯的,就是不提糜竺前来何事,“暖茶一杯,驱驱寒气。子仲,请。” 糜竺赶了那么远的路,在刘驹、陈宫的劝说下一连喝了三杯清茶,这肚子可就受不了了,“叽里咕噜”的一阵乱响。 刘驹二人明明听到,却装的没事人一般,还是围着茶下功夫,一个劲的劝说糜竺继续喝。 咬着牙又喝了两杯,虽还没到饿得出虚汗的地步,却再也忍不住了,糜竺起身说道:“竺为一商贾,今日得刘县尊屈尊攀谈,与有荣焉,天已近午,竺愿做小小东道,还请二位赏光。”(陶谦在公元188年任徐州牧时,因糜家影响力巨大,将糜竺聘为别驾从事。) 刘驹也跟着起身说道:“今日得见子仲,相谈甚欢,竟然忘了时辰。贵客光降,岂能让子仲破费,来人,”听到刘驹的喊声,门外的差役进来肃立躬身,“去后面厨房看一看,饭菜可备好?”差役转身去了,刘驹走到糜竺身边,拉起他的手笑道:“后衙新近聘到一位大厨,端的好手艺,今日子仲有口福矣。请随我来。” 糜竺此时身形已经有点打晃荡,心里巴不能一步赶到后衙餐厅,嘴上却是推辞,“怎好让县尊破费?” 陈宫什么人?早看出糜竺步子发飘,于是说道:“远来是客,谷城虽偏僻,饭菜还是管的起的。”说罢,拉住了糜竺的另一条胳膊。 第三十章 山在虚无缥缈间(1) 来到后衙,好在饭菜已经上桌,刘驹请糜竺客位坐了,举起筷子开始介绍各色菜肴。 糜竺的口水几乎流了出来,不等刘驹说完,忙不迭的夹起菜就往嘴里塞。 刘驹则与陈宫一唱一和的品评着菜肴,大有即便当今皇帝老子也吃不上如此美味佳肴的势头。 糜竺饿的厉害,几口饭菜下肚,脸色才缓了过来。刘驹拿起公筷,给糜竺夹了一个鸡头,笑眯眯的说道:“糜家乃是徐州首富,所谓雄鸡一唱天下白,子仲吃下这鸡头,来日必将独步商界,领袖群伦。” 陈宫夹起鸡翅尖,放在糜竺面前的小瓷盘中,“时人以凤为鸡,凤凰乃是神鸟,你我凡人,不曾得见。今日将这鸡翅权当凤翅,贺子仲展翼高翔,贺糜家富比王侯。” 糜竺夹着鸡头、鸡翅使劲的啃,眼角却看见刘、陈二人大块吃肉,嘴角流油,心中苦涩,只好夹起些素菜吃下。 好一阵功夫,糜竺饭菜没吃多少,酒倒是给灌了不少。等糜竺趴在桌子上再也抬不起头来时,陈宫招呼来了人,将糜竺架起来,送到县衙外糜家下人手里。 半夜时分,糜竺口渴,爬起身来,灌了一通水,才慢慢回过味来,敢情人家对自己不大待见啊?心说我这是何苦来哉,风吹日晒的半个多月才来到谷城,结果...,结果是没有结果,难道就此回去? 第二日起床,糜竺叫来了糜布、糜林、糜肯三人,准备开个碰头会。这三人都是糜家的老人了,各自负责一方,算得上深通经济之道。 “家主,”糜林小心翼翼的说道:“昨日可有所获?” “唉......,”糜竺仰天先长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无一言涉及财货之事。” 糜肯问道:“难道就此回转东海?” 糜竺双眼虚肿,使劲抹了一把脸,“跋涉千里,空手而归,岂不令家族中笑掉大牙?” 糜布陪着小心问道:“家主如何安排?我等尽力去做。” “你等昨日可曾探听到有用的消息?”糜竺转了话题。 糜布回道:“消息多的是,不知道家主....” “捡有用的说。”糜布话没说完,就被糜竺打断。 “小人请了一个衙役饮酒,”糜布说道:“那衙役也是县衙中的老人了。他言道:自初夏始,到今日已有十几波客商前来洽谈,皆是满意而归。最畅销者,精盐、白纸。” “可曾听说有人得到秘方?” “这倒不曾。” “你可知为何?” “家主,”糜布苦着脸,“那衙役说道,制作精盐、白纸的作坊,周围高墙,门口有人把守,四周有人巡逻,等闲人难以接近。” “难道不能花些钱财?” “也有人想到此法,”糜布解释道:“结果是,人财两空。” “嘶....,”糜竺吸了口凉气,“刘县尊此人高明如斯?防范的也太严密了些。” 三个家人大小瞪小眼的看着糜竺,等他拿主意。 若不是自家自作聪明,糜竺暗恨自己,若是得到消息即刻赶来,恐怕糜家已挣了大把的银钱,昨日也不会吃人家的挂落。 “糜布,取二十颗一等一的明珠、一支大珊瑚来,”糜竺咬了咬牙,既然是上门求人,这脸还是拉下来吧。 糜竺递了拜帖,再次上门求见。刘驹只好出了县衙大门迎接。 来到客厅,糜竺示意糜布将明珠、珊瑚放在桌案上,挥手让他退下,陪着笑脸说道:“县尊,昨日来的匆忙,仓促之间竟乱了方寸,将预备的厚礼遗落,竺只得厚颜送来。” 刘驹斜着眼看向‘厚礼’,暗骂了句‘我草’,这糜家果然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大方的吓人。只看那珊瑚,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比起济北王刘鸾放在客厅里显摆的那株,档次至少高了三级。 “古人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刘驹看在‘厚礼’的份上,只好主动揭开话题,“子仲前来谷城,但有所需,必尽全力相助。” “不瞒县尊,”糜竺久经商海,面皮也是比较厚的,“竺此次前来,欲与县尊洽谈精盐、纸张、清茶等物的合作事宜。” “子仲说笑了吧,”刘驹打了个哈哈,“糜家财货,说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怎会看得上些许钱财?”(糜家富有到什么程度呢?史载家赀巨亿,僮客万人。刘备势穷,糜竺不但将妹子嫁给他,还送给他两千兵马,无数钱粮。乘氏李家跟糜家相比,相差万里。) “所谓垒土成塔,集腋成裘,”糜竺笑道:“糜家祖世货殖,才有了些财力,岂敢当敌国之语?谷城所出,皆民所急用之物。糜家经商,民用为上,”这时陈宫缓缓走了进来,糜竺朝陈宫点头致意,接着说道:“是以不远千里,前来相商。” 刘驹与陈宫对视一眼,感叹一声说道:“糜家豪富,岂能无因?子仲一句民用为上,更是点睛之语。至于所需货物,可与公台先生接洽。子仲当面,驹还有肺腑之语相告,不知子仲愿听否?” 糜竺敢说不听么?当下恭恭敬敬说道:“竺愿洗耳恭听。” 刘驹自身边桌案上拿起一张纸,上面画了些东西,递给糜竺,“此物名叫棉花(东汉时还没有棉这个字,当时棉写作绵),叶如手掌,花分五色,所结子实如桃,因名棉桃,多生于暑热之地,如天竺、波斯等国多有种植。糜家商船往来海上,若有机缘,得了此物的种子,公台先生在此作证,驹白白送与糜家两项大产业,且子仲也将为天下万民所敬仰。” 糜竺看着纸上的图画很是陌生,耳听刘驹说的郑重,于是问道:“不知此物何用?” “如果得到此物的种子,在我中华大地种植繁衍,”刘驹沉声说道:“不出五年,可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也。”说罢取出另一张纸,递给糜竺,“糜家近海,想必尽得海盐之利。据我所知,临海煮盐,所费人力物力甚巨,若是用晒盐之法,获利倍增。今日送与子仲者,晒盐之法也,至于另外一项产业,等子仲晒盐成功,取得棉种归来,再另行相告。”说罢走到糜竺身前站定了,“棉种事关重大,驹拜托了。”说着躬身到底。 慌得糜竺急忙拦住,急声说道:“竺今日方知,县尊胸怀天下苍生,真大汉百姓之福也。竺昏聩,恨不能早识刘明廷。”(明廷,汉代对县令的敬称。) 糜竺将谷城的库存几乎清空,装了十几艏大船,才打道回府。 时光如水,转眼进入了腊月,公元185年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日刘驹由典韦陪着去龙池转了转,查看一下城池的修筑进度,回到谷城时天色已晚,已是漫天繁星。 刘驹骑在马上晃荡着身子,见到谷城市井繁华,处处张灯,已不复自家刚到时萧条,心中不由得滋生了些成就感。 “雪,下雪了。”典韦举着大手,感受着雪花落在掌心的凉沁,“县尊,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刘驹仰起头,雪花在灯光的照耀下已是漫天飞舞,“好雪!只是来的晚了些。老典我来问你,嫂子和孩子在谷城可待得满意?” “如何不满意?”典韦咧嘴笑了起来,“不愁吃穿,我家那小崽子被他娘亲养的白白胖胖。” 刘驹颇有深意的看了典韦一眼,嘴角翘起来,“老典,你确定你家小子白白...胖胖?”说着的时候,把白白两个字咬得很重。 “嘿嘿...”典韦摸着大脑袋,“县尊,你莫看俺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可俺家小崽子随他娘亲,白着呢。” “当我没见过你家崽子似的,”刘驹撇了撇嘴,“跟你比是白了不少,”说着话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可惜跟他刘叔叔我比起来,嘿嘿....” “怎能跟县尊相比?您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典韦看着呆头呆脑的,拍起马屁来还是很有一套的,“就好比光武皇帝的云台二十八将。咱谷城的百姓都这么说。”(光武帝刘秀重兴汉室,手下二十八员大将,即云台二十八将,传说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下凡转世。) “这你也信?”刘驹嗤地笑了,“你觉得是哪一个星宿下凡呢?总不能我一个人全占了吧?” “嘿嘿....”典韦傻笑道:“具体是哪家星宿,俺就不知道了。等明日我去问问县衙对面开茶馆的崔大叔去。” “敢情这都是老崔那大嘴巴胡说八道的?” 典韦忽然拉住了马缰,自腰间抽出了双戟,一脸警惕的看向对面的夜空。 刘驹一愣,左手挽住马缰,右手握住了剑柄,低声问道:“老典,怎么回事?” “对面屋脊上好大的杀气?”典韦双眼一直盯着前方,头也不敢回,“县尊暂且后退几步。” 听到典韦的话,刘驹也感觉到了异常。此刻的长街竟变得诡异的安静,杀机,在一霎那间降临了。 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自前方的屋脊上蹿出,手中一把长剑在前反射着寒光,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典韦眉头一皱,大喝一声,手中双戟动了,一戟劈向疾飞而至的长剑,一戟刺向来人的咽喉,喝声未已而双戟已到,威势惊人。 岂知来人身处半空,身躯竟然诡异的扭动起来,典韦的双戟落在了空处,长剑对着典韦的面门刺来。 好一个典韦,在风驰电掣的刹那间,庞大的身躯猛然后仰,那人的长剑已经掠过了典韦的面庞个。 来人脸上蒙着黑巾,就在长剑即将落空时,手腕一拧,平刺的长剑方向斗转,向典韦的头顶削了过来。这一剑来得好快,蒙着黑巾的那人眼角挂上了狰狞的笑意。 就在长剑堪堪触及典韦头皮的刹那,那人的胸口被一只大脚狠狠踹中,凌空飞起一丈来高。 这一脚好大的力道,来人只觉得就如千斤重锤狠狠撞击在胸口一般,肋骨咯咯作响,一时间竟喘不过气来,身躯垂直的向地面落下。 典韦自马背上腾空而起,双戟高举,朝着来人狠狠击落。 双戟的速度太快了,夹带着一阵尖啸。只见那人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长剑一横,挡住了双戟。只是这么一来,落地的速度更快,就像一块大石头,“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那人落地后,“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委顿,仰躺在地。 典韦骂骂咧咧的走近那人,双戟举起,就要痛下杀手。 “老典小心!”刘驹在一旁看得真切,来人落地后虽然喷出一口鲜血,但眼角带着一丝狡猾的笑意,见典韦走向那人,急忙示警。 典韦反应极快,身体一顿,脚下用力,身躯暴退。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刺向典韦小腹,因为拉开了距离,典韦双戟从容下砸,登时金铁交鸣声响起。 双戟有五十多斤,一把长剑不过七八斤重,典韦沾了兵器的光,这一下实打实的碰撞,长剑在那人手里把持不住,落向一边。典韦双戟一翻,戟上的利刃贴近了来人的脖子,嘴里却喝道,“乖儿子,不要动。” 刘驹下了马,慢慢走到那人身边,长剑一挑,来人的面巾飞起,露出一张黝黑的老脸,“阁下是刘康派来的吧?瞧你一大把年纪了,不在家安享天伦之乐,却要干那杀手的勾当,不知刘康允诺你多少银钱,这个年龄还出来拼命?” “小贼!”谁知那人嚣张的很,破口大骂道:“小小年纪,以为做了一介县令,就不知天高地厚,整日价只知鱼肉百姓,淫人妻女,搜刮无度,却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俺王越今日受济南王委托,来谷城为民除害来者。” 这时附近居民听到动静,已经围过来不少人,听到那人的无礼言辞,不用刘驹出口反驳,一个个早已指着王越的鼻子骂了起来。 这个说“无耻。”那个道“颠倒黑白。”一霎时乱作一团。 刘驹笑吟吟的听着,也不说话,只盯着王越的老脸看,只见那张脸不住变换颜色,心中不觉得好笑。 这时有巡城的衙役赶到,听说所县尊遇刺,一个个大惊,一起拿着兵器喝骂着围了过来。看到刘驹没事,才放下心来。 “将这位老先生带到客栈内,”刘驹对带队的班头说道:“好好洗漱一番,管他一顿酒饭,让他自行离去便可。老典,放了这位老先生,咱们回衙。唉,这么大年纪了,偏听一面之词,看来真是老糊涂了。”说罢,转身牵了战马,施施然朝着县衙走去。 “县尊,”典韦的大嗓门嚷道:“这可是刺客,就这么放了啊?” 刘驹转身,“这位王越先生可是名震江湖的剑客,也就是遇到了老典你,才折了面子,若是文谦在此,在老先生手下走不了十合。算了,老先生必有难言之隐,我记得老典你兜里好像揣着二十金吧,一并送与他,算是做个顺水人情。”说罢转身离去。 典韦蒙了半天,才把双戟拿开了,从腰间掏出金子,丢在地上,“算你走了狗屎运,我家县尊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班头在旁边,笑嘻嘻的说道:“王老先生,请吧。” 围观的百姓不干了,一个大嗓门的吼道:“我家县尊在谷城为官一年不到,说道勤政爱民,俺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你这老匹夫,不知从哪儿听信了人家的谗言,竟敢来害俺家县尊,你这一大把年纪难道活在了狗身上?” 众百姓一起跟着起哄。王越臊得满脸通红,抓起身边的长剑,默默走出人群。 典韦赶上刘驹,两人一起来到县衙,守门的衙役听到马蹄声响,急忙迎出来,将两匹马的缰绳拢在手里说道:“县尊,衙里来了贵客,公台先生正陪着叙话。公台先生嘱咐小人,见到县尊,请县尊即刻去见贵客。” 第三十一章 山在虚无缥缈间(2) 刘驹扑打了下身上的雪花,对典韦说道:“老典,快去陪老婆孩子吧。王二,给典头领寻个竹笠遮遮雪。”说罢,转身进了衙门。 还未走进客厅,听到朗朗笑声传来,刘驹加快了脚步,轻轻推开了房门。 陈宫抬头看到刘驹进来,忙起身说道:“县尊,这位乃是...” 刘驹轻轻摆了摆手笑道:“公台先生先不要介绍,让我猜上一猜如何?” 客位上那人此时也站了起来,身材高瘦,颌下一部大胡子,神态肃然,穿着一件皮袄,外罩青布长袍。 “渊渟岳峙,神态凛然,”刘驹仔细打量着来客,“莫非是仲德先生?” 陈宫笑道:“县尊目光如炬,正是东阿程昱程仲德到了。” 刘驹急忙拱手行礼,“见过仲德先生。驹有事外出,怠慢先生了。” 程昱还礼说道:“没想到刘县尊如此年轻,果然是英才出少年。昱虽在东阿,刘县尊的政绩却是听闻了许多。” “些许政事,”刘驹在程昱这样的牛人面前可不敢嘚瑟,“内仗公台先生大才,外赖属下得力。仲德先生请坐。小子年幼识浅,到任以来,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踏错,劳民伤财。” “难得,难得,”程昱看了一眼陈宫,“我与公台常有书信来往,刘县尊的政绩有目共睹,不到一年的时间,谷城百姓安居乐业,家有余财。做出如此大事,却未想到县尊不骄不躁,推功于下属,实非常人能及也。” “众人拾柴火焰高,”刘驹谦虚道:“一个人毕竟能力有限,群策群力,方能成事。” “好一个群策群力,”程昱拍了一下桌案,“公台,说起识人之明,吾不如也。”说着程昱站起身,对着刘驹下拜说道:“程昱来迟,还望县尊不要嫌弃。” 刘驹大喜,急忙拉住程昱说道:“能得仲德先生相助,乃驹平生大幸。” 陈宫在旁笑道:“只顾着说话了,晚饭还未用呢。” 腊月已尽,新春又到,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宅了一个冬天的人们又开始了忙碌。 程昱站在龙池的一处高山上,纵目远望,好一阵才收回了目光,对陈宫说道:“公台,县尊莫非真的是神人转世?不声不响间,竟然拥兵五千?” 陈宫呵呵一笑,“仲德,我不信你看不到这天下大势?北宫伯玉作乱,皇甫嵩一代名将竟不能制,今上反启用张温平叛,这是个花钱买官的主,又能好到哪儿去?如今朝中,宦官大族交互倾轧,乱作一团;地方官吏多是花钱得来,普一到任,搜刮不已,弄得地方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这大汉天下,难道就真的....” “嘘,”程昱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公台乃是当世智者,话何必说的这么明白?何况刘县尊乃是光武后人,拯救大汉者,或许....” “仲德,”陈宫紧紧拉住程昱的双手,“你我今生若能辅助一代雄主,成就伟业,不虚此生矣。” “但愿昱没看错人。”程昱反过来抓住了陈宫的手。 “绝不会看错。”陈宫说得斩钉截铁,指着山下说道:“走,我陪你去看看军营。” 山谷内,平整出了好大一块地方,作为练兵的场地,营房则建在山脚的高地上,掩映在树木间。乐进此刻站在一处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沉着脸看着士兵操练。 陈宫陪着程昱走进练兵场,乐进看到,急忙过来迎接。 “此处有多少人马?”程昱问乐进。 “一部。” “一千人马,”程昱眼睛盯着操练的士兵,“操练多久了?” “刚刚半年。”乐进一边答话,一边说道:“两位先生,在这边请。” 到了高台上,三人站定了身形,看向下方操练的士兵。 “队列严整,进退有度,”程昱赞了一句,“只是半年,难得难得。” “兵在精而不在多,”乐进说道:“这些士卒都是精选而出,县尊又不计钱粮,供给充裕。若是不能成军,进只有羞愧死而。” “公台,县尊不只是招降了三千山匪么?”程昱带着疑惑问道:“五千人马,从何而来?” “谷城日渐繁荣,”陈宫笑了起来,“周邻百姓闻知,携家来投者不下数万人。县尊给予土地、钱粮,妥善安置,然后择其精壮,得兵三千。” “原来如此,”程昱一副恍然的样子,“听闻士卒服役期间,皆有饷银,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乐进在旁说道:“县尊曾言,士兵有了饷银养家,才无后顾之忧,可专心于兵事。” “除了饷银,”陈宫帮腔道:“军中还设有奖惩制度,操练期间,优异者赏,劣者罚;若有战事,奖赏还有不同。” “然则兵种如何安排?” “目前设有步兵三千,弓箭兵一千,由于战马缺少,只能设骑兵二百,水军二百,斥候一百。”乐进作为统兵官,知道的很详尽。 程昱两眉一扬,“还有五百人哪儿去了?” “仲德先生,”乐进解释道:“五百人属于特殊兵种,由县尊亲自掌握。” “哦,”程昱吃了一惊,“县尊还懂得兵事?” “仲德,”陈宫说道:“去年春季,县尊一怒去济南国救人而回,当时跟随县尊之人,只有十余,却能全身而退。如今那十余人,便是特殊兵种的主官。” “嘶,”程昱吸了口冷气,“有机会定要见识见识。” “定不会让仲德失望。” 谷城县衙,刘驹望着窗外的一树桃花正在发呆。如今诸事都已经步入正轨,自己是不是该出去寻摸寻摸了?谷城虽小,好歹是块不错的根据地,可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依着刘宏那爱财的性子,老子反正有的是钱,砸死这个老小子,咱也弄个东郡太守坐上一坐,跟老曹看齐?他奶奶的,咱这县令才做了一年,貌似难度有点大。不想了,不想了,还是去看看粮仓修建的如何了,得催催下边干快点,否则那么多粮食放哪儿? “老典,老典,”出了半天神的刘驹站起身,“跑哪去了?该不会又去茶馆听老崔胡吹去了吧?” “来啦,来啦,”典韦晃着身子跑了过来,“县尊,俺来了。嘿嘿...,可能是昨晚吃坏了肚子,跑了趟茅房。” “吃坏了肚子?”刘驹斜了典韦一眼,“我看你这是懒人屎尿多才对。收拾一下,咱们去龙池。” “好来。”典韦急忙去牵马。 蔡九被刘驹派到龙池中心城,负责督建粮仓,此时正捧着一把茶壶,嘴里哼着小曲在工地间晃荡着,看到刘驹打马进来,慌得丢了茶壶,跑着迎了上去。 “老蔡,”刘驹看到蔡九还算尽职,笑眯眯的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春天干燥,粮仓的事,要抓紧一点,人手不够,再去招人。” “县尊,”蔡九弓了弓身子,“不是蔡九说大话,县尊派我督建算是找对人了,再有三天,就要完工。” “吆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刘驹笑嘻嘻的踢了蔡九一脚,“可能做到保质保量?” 这一脚踢得蔡九无比受用,当下拍着胸脯嚷道:“县尊放心,若是出了差错,蔡九愿献出这颗人头。” “要你的人头何用?”刘驹瞪了蔡九一眼,“本县要的是干才。走,别废话了,领我去转转。”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粮仓也不能修建在一个地方。俗话说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中心城的内城方圆只有三里,外城七里,粮仓建在内城才是最安全的,地址是与陈宫反复商量后定下来的。 “县尊,”蔡九点头哈腰在前边领着路,“三处粮仓,共修建三十所,每所粮仓可存粮十万石,各粮仓周围放千斤水缸八个防火,粮仓间隔五十步,地面皆硬化,方便晒粮。” 刘驹随意走近一个粮仓,攀上梯子朝粮仓内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下来后又看了几个,笑着对蔡九说道:“做得很好,蔡九,等完工后本县请你吃酒。” “那敢情好,”蔡九小眼眯缝起来,“卑职一定喝他个酩酊大醉。” 说话间,陈宫陪着程昱到了,看到刘驹正在擦汗,程昱惊奇的问道:“县尊这是为何?” “看了几所粮仓,爬上爬下的,”刘驹小脸有点红扑扑的,“蔡九做的不错,还算尽职。” 程昱刚想再说,被陈宫拦住了,“走了半天的山路,着实有些饿了,蔡九,可有好吃的?” “县尊和二位先生大驾光临,”蔡九嘴笑得合不拢了,“卑职这就让灶上做几样可口的饭菜。”说完,招呼过一个衙役,“快去灶上,就说贵人来了,做几个特色饭菜。”说完转身对刘驹三人道:“请随卑职来。” 程昱与陈宫落后几步。程昱不满的瞅了一眼陈宫,低声说道:“县尊如此不知爱惜,公台怎可不发一言?” “咱这县尊,”陈宫陪着笑脸,“凡事爱亲力亲为,再则说了,县尊年轻,身手灵便,上一下木梯,不是大事,多说无益。” 糜竺回到东海郡临朐的老家后,立即召集家中的童仆,在东海之滨修建晒盐池。经过一个冬天的努力,修建了盐池数百亩。如今春暖,便引海水灌入盐池,恰好逢着五六个大晴天,眼看着盐池底部铺满了白花花的咸盐,乐得糜竺亲自出马,双手持着盐耙,站在盐池中卖力的收盐。 数百亩盐池,五六天的时间内,收获了百万斤盐。糜竺听到账房报上来的数字,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想起用大锅煮盐的日子,数千人一天也不过得盐万斤,与晒盐想比,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糜竺搓着双手,在屋内来回的踱步,心里算计着,百万斤盐,即便一斤盈利一钱,每日可得钱二十万,一年呢?糜竺想想有点害怕起来,这钱来的也太多了吧。 糜竺回到家中,立即召集家族会议。 “你说什么?大哥,”糜芳的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五六日得盐百万斤?老天,怎么可能?” 家族中的几个老者也是交头接耳,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糜竺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道:“我糜子仲何时说过谎话?百万斤盐,千真万确。” “那刘驹也太神了,”糜芳吐了下舌头,“轻飘飘一页纸,便送糜家无尽的财富。” “子芳,你太放肆了,”糜竺气愤的说道:“刘县尊的名字也是你能叫得?经此一事,我糜竺服气了,刘县尊言下无虚,咱们糜家以后要唯其马首是瞻,倾家族之力帮助刘县尊找到棉种。” “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糜芳不屑的说道。 “你懂什么?”糜竺指着糜芳的鼻子,“精盐、白纸、清茶,哪一件不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之物,以我猜度,乘氏李家的白酒,济北的香皂,也是刘县尊的手笔。乘氏、济北得了多少财富不必说,只这晒盐之法,糜家获利何止千万?我主意已定,今后追随刘县尊,请几位族老相信我,糜家今后的财富将如东海之水,永不枯竭。” 一个白胡子的老者站起来,身子骨却是硬朗得很。糜竺见是老叔靡成,便示意让他发言,老头子中气十足,表态说道:“咱们糜家世居东海,货殖为业,怎能轻易依赖外人,辱没家门。” “不然,”一个中年人站起来,糜竺一看,是本家的一个哥哥,名字叫糜信的,只听糜信说道:“盐池晒盐,亘古未闻,却被刘县尊道破,如此人物,不是星宿转世,便是天神下凡。糜家若是能助刘县尊取得棉种,还有更大的富贵摆在眼前,糜家怎可放弃千载难得的良机?失去光大门楣的良缘?” 糜信叨叨完,其他人也纷纷表态,糜竺一看赞成与反对的人数恰好各半,不由得沮丧,只好说道:“暂且走一步说一步,传话下去,令去南海贩运的船队着实留意棉种,不得有误。” 负责南海船运的一个族人站起来领命后,糜竺摆了摆手,解散了家族会议。 时光如梭,转眼之间,公元186年又过去了,187年到来。 张温平叛不能建功,便上书皇帝刘宏,言道:叛军内乱,韩遂杀北宫伯玉、边章、李文侯,收其兵,拥众十余万,势大难制,请皇上速派援兵。臣闻辽西公孙瓒骁勇,麾下乌桓突骑罕逢敌手,乞我皇遣之相助。 张温的奏疏递上来,刘宏便召群臣商议。 中山相张纯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此事,心说自家一身好武艺,却没有领兵的机会,如今皇上和群臣商议派谁带兵,肯定是对公孙瓒那毛头小子不大放心,这不是瞌睡给枕头,机会来了吗?立马写了道奏章,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刘宏收到张纯的奏章和白花花的银钱,心里拿不定主意了,张温要的是公孙瓒,若是派了个张纯过去,一旦闹得不合,张温那厮便有了推脱,若是不让张纯去,这银钱看着真可爱啊!罢罢罢,派个小黄门去问问张温不就得了。 张温牙咬得死死的,点名还是让公孙瓒领兵。刘宏得报无奈了,只好按照张温的意见下旨,于是公孙瓒准备率领三千骑兵,驰援张温。 张纯得到消息后,气得几乎吐血,心说老子报国无门啊,这天杀的皇帝老儿,收了钱不办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当下书信一封,送到了泰山郡太守张举的手里。 张举收到信后,辞官不做了,连夜带着家兵回老家与张纯汇合。张纯此时已经说动了乌桓首领丘力居,三人坐下开了个研讨会,研究了下起事以后如何分赃什么的,就分头带着人马开始造反了。 张纯、张举叛乱,杀掉了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聚众十余万劫掠幽、冀二州,登时天下震动。 公孙瓒这边带着人马刚走到蓟县,闻听张纯、张举叛乱,立马调转了枪口,跟叛军干了起来。此时刘备正带着关、张二人也在军中。 捻着手心里几粒毛茸茸的种子,刘驹开心的笑了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棉种终于找到了。 棉种是今天中午送到的,量不大,只有二十多斤,只能够播种十亩左右的土地,但这已经足够了,一年之后,棉种的数量会翻着跟头往上涨。 “县尊,”程昱不高兴的说道:“您贵为一县之首,怎能做如此粗鄙的活计?” “仲德先生,”刘驹对程昱动不动就拿自己是县令说事不感冒,“棉种金贵,我若不亲自动手播种,试问阖县衙众人谁会?” 老好人陈宫出来打圆场,“仲德先生言之有理,依我来看,县尊亲自指导,找几个老农去做就可。” 好吧,说不过你们,刘驹只好屈从。 “还有一事,还请县尊斟酌。”陈宫盯着刘驹,见他点头,接着说道:“张举反叛,泰山郡守空缺,县尊岂有意乎?” 刘驹一愣,略一思索,看向程昱,“仲德先生怎么看?” “诚千载良机也。” “好,”刘驹轻轻拍了下桌案,“那就请仲德先生携带财货,去帝都运作。” 程昱袍袖一拢,双手高拱,“昱必不辱命。” 几天后,刘驹让典韦背着已经泡发出芽的棉种,来到了选择好的一块土地上,指导着几个老诚的百姓开沟、撒种、浇水后,然后用锄头小心翼翼的掩埋好,刘驹心里才舒了口气。 今春,播种下希望,明年,我要让棉花铺满整个谷城。 第三十二章 忽然平地起风雨(1) 这日休沐,刘驹蹲在棉田的地头上看着刚冒出头的棉芽,心情喜悦的与几个老农闲话,顺带着说了一些棉田管理上的事。 “县尊,”远远地一人呼喊着朝这边跑来,刘驹抬头一看,认得是县衙负责民政的一个椽史,名叫马文。(椽史,县衙各部门的负责人,正职为椽,副职为史。) 刘驹站起身,来到田间的小路上,马文气喘吁吁的也赶到近前。 “何事?” “北乡清亭牛角里发生了瘟疫,已经死了八人了。”马文喘了几口气,才说出来。 刘驹听到,脸唰的就白了。这个时代发生瘟疫,跟洪水泛滥没有什么区别,在医学还不发达的情况下,一旦传播开来,十室九空也不为过。北乡位于济水北岸,人少地多,就把附近投靠过来的百姓大多数安置在那儿了,没想到竟出了这档子事。 “回城,”刘驹立马说道:“老典,将你的马匹让与马椽,你步行回去。”说完翻身上马就走。 马文也赶紧从典韦手里接过缰绳,喝着一路烟尘,紧紧跟随。 “马椽,可知道死者生前有何症状?”刘驹看到马文跟上来,稍勒了一下缰绳。 “据来报的亭长所言,曾高热不止,全身遍布水疱。” 刘驹一边飞驰,一边思索,快到县城的时候,脑海中突然一阵轰鸣,“难道这是天花?” 县衙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整个县衙的人员全都到了,一个个鸦雀无声,等着刘驹来了拿主意。 刘驹急匆匆的进了县衙大厅,立定了身子,大声说道:“马英,立即带领五十个衙役,前往牛角里,封锁村子所有路口,许进不许出。” 马英急忙起身去了。 “蔡九,即刻组织民夫,运送石灰,我要你在今日午后,将石灰粉撒遍整个牛角里。” 蔡九这时候也知道利害,急忙走了。 “肖椽,我从库房中调拨绢布五十匹与你,请你立刻组织人手,缝制口罩。”刘驹拿起桌案上的毛笔,画着口罩的样式,手上不停,嘴里说道:“绢布七层,决不可省减。第一批做好之后,派人火速送往牛角里,先紧着衙门的人使用。” 肖椽是负责营建的官吏,急忙领命。 “公台先生,请你代笔上书郡府,告知实情,请郡府派兵守住通往谷城的道路,避免瘟疫外传;另请上奏朝廷,希望可以派遣有经验的医官来救治百姓,”刘驹略一思索,“对了,最好能请到南阳张机张仲景前来。” “马文,立刻组织人手,前去安抚百姓,没有要事不得外出,尽量待在家中,另外,如果哪一个村庄发现苗头不对,立刻封锁,不得有误。” “王医官(即卫生局长),组织谷城名医,携带药材,前去牛角里诊治病人。请告知他们,一定做好个人防护,免得过了疫气。” ...... 打发走了众人,典韦赶了回来,看到刘驹瘫坐在椅子上,立马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边,也不敢说话。 刘驹脑子可没闲着,正在思索是否有遗漏的地方,看到典韦,沙哑着嗓子说道:“老典,你即刻打马前去龙池,让周仓安排人手,将李曼成前次送来的酒水,两坛制作成一坛备用。” 典韦张了张嘴,本想说不去,但看到刘驹的目光,没敢反驳。 这时陈宫写完了书信和奏疏走了过来,急忙拦住了典韦,“县尊,典韦还是留在身边护卫安全,我去走一遭吧。” 刘驹只好答应,低声说道:“公台先生,还要飞书告知文谦,严防军中出现异样。龙池那边酒水制作出来,先生可取一容器点燃,火焰熄灭后,若是剩余的水不到三成,才能大用,剩余的水少了酒内加水,水多需要重新蒸馏,你可明白?” 陈宫略一沉思,便点了点头。 “龙池那边,也有不少绢布,先生命人就地缝制口罩,送与文谦,保证每一士卒两个口罩,换下的口罩沸水蒸煮后才可再次使用,同时严令军中不得饮生水,吃生食。” 陈宫虽然不太明白刘驹为什么这么说,但见他说的郑重,点头去了。 刘驹闭着双眼,仰起头发呆。典韦不敢打扰,也呆呆站着。 甘霖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手里提溜着小吃,看到两人的样子,捂着小嘴“噗呲”笑了,“你们俩怎么都成了呆头鹅了?” 刘驹听到,睁开眼来,“不好好待在家中读书,又去买零嘴吃,该打。” 这话甘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将零嘴放在桌案上打开,拿起一块麦芽糖就要往刘驹嘴里塞,刘驹却不过,张嘴接了,甘霖又抓了一把,递给典韦,“回家给你家典满吃。” 刘驹笑了,“典满不过是一岁多的娃娃,如何吃?” “嘿嘿,县尊,俺回家用温水化开,给儿子喝。” “咦,”刘驹惊奇的看了一眼典韦,“脑袋瓜子转的够快的。” 甘霖不满的白了一眼刘驹,“小典满吃了我的零嘴,才那么白白胖胖的好不。对了,驹儿哥,刚才路过对面的茶馆,听崔大叔说了一见稀罕事。” 刘驹没接话,典韦却好奇心极强的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崔大叔说道,有个老农家的母牛奇怪得很,奶头竟长得跟葡萄似的,引得好多人围着看。” “那母牛在哪儿?”典韦急忙问道。 “我哪儿知道?崔大叔说老农在他那儿喝了茶水,就牵着牛走了。” “去哪儿了?崔大叔说没说?”典韦继续追问。 “八成去了牛市,”甘霖不确定的说道:“又不关我的事,问那么多做什么。” 刘驹忽然睁大了双眼,跳起来就往县衙外走,唬得甘霖和典韦一跳,急忙跟了上去。俩人出了县衙,看到刘驹正拉着崔大叔在说着什么,还没走到茶馆近前,刘驹却像发了疯似的朝城南的牛市奔跑而去。 典韦拉了甘霖一把,嚷道:“你跟不上的,快回县衙吧。” 城南的牛市上,散落着十几头牛在等待买主。一个愁眉不展的老者,蹲在自家的老牛旁边,不住地唉声叹气。 刘驹赶到牛市,双眼一打量,便朝着老者走了过来,先围着牛转了一圈,仔细看那母牛的乳头,果然布满了明溜溜的几个水疱,乳房的皮肤上也有不少。那牛看到生人走近,变得狂躁起来,低声哞叫,牛头一低,就要顶向刘驹。 刘驹岂能让一头牛给伤了,一步跳开了一丈多远,那牛的主人此时已经起身,紧紧拉住了牛缰绳。 “老丈,这牛我买了,”刘驹见牛的情绪稳定下来,才走到老者身边说道:“不知老丈可还曾见过类似的牛?” “俺们那附近还有几家呢,”老者无精打采,“只是俺家的这畜生病得厉害,已是三天不老实吃食了。唉....,一家人全指着它过活呢。” 刘驹大喜,急忙说道:“我是谷城的县令,请您老牵了牛跟我去拿钱。” 老者睁开昏花的老眼,“您是县尊?要俺的病牛有啥用?你们城里人惯于说谎骗人,俺可不信。” 这时典韦也追了过来,听到老者的话就要发怒,刘驹急忙瞪了典韦一眼,典韦不敢发作,只睁着环眼看着老者。 那老者倒是叫嚷起来,“自从刘县尊到了谷城,便严惩宵小之徒,使得谷城境界肃然。你竟然还敢当众骗人,难道不怕王法吗?” 这一嚷嚷,周围有人围了过来。估计刘驹经常下去转悠,跟老百姓混了个脸熟,其中几个人看到刘驹,急忙拱手行礼说道:“见过刘县尊。” 这下轮到卖牛的老者发呆了,嘴里喃喃说道:“你真的是刘县尊?” 刘驹不去接他的话,看到十几个卖牛的人围过来七八个,便对他们说道:“各位乡邻回家之后,请相互转告,若是发现与这老丈家的母牛有类似情况者,县衙敞开了购买,跟健康的牛一个价钱。”说着,指向那母牛,“请诸位看仔细了。” 一人说道:“县尊,俺家邻舍的牤牛,后面的蛋蛋上长出了许多水疱,不知跟这母牛是否患了同一种疾疫?县衙可要收购?” “收,”刘驹略一思索,便大声说道:“不论母牛、牤牛,症候相同者皆是患有同一种疾疫,县衙敞开了购买。” 老者牵了牛跟着刘驹到了县衙,拿了钱乐呵呵走了。刘驹便让典韦找来一个衙役,将牛牵到县衙一个空闲的院子里,先喂养着。 王医官去了牛角里,副手还在县衙,刘驹派人叫过来后,直接让他想办法将谷城行医的人召集起来,明天中午到县学聚齐。那副手不知道刘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县尊有令,怎敢不从,只好赶紧去安排人手。 刘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呆了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张嘴就喊道:“老典,老典。” 典韦正没趣的看着蚂蚁上树呢,闻声急忙站起来,“县尊,俺在这儿呢。” “公台先生回来没有?” “公台先生去了龙池,敢情县尊忘记了?”典韦闷声答道。 刘驹拍了拍额头,暗道今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竟忘了这茬,只好手里拿着一个纸卷,来到县衙旁的一处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刘驹信步走进一所屋内,只见十几人正在忙碌,便咳嗽了一声。 忙碌的人们抬头看到刘驹,急忙见礼。刘驹问道:“谁人在此负责?” 一个斯文的中年人站出来说道:“属下莫迪,见过县尊。” “活字印刷进展如何?” “一切就绪,只是排版较慢。” 刘驹将把手中的纸卷交给莫迪,“熟悉了就好了。麻烦你们将这纸上的东西印刷出来,装订成册,明日中午,我有大用。” 莫迪粗略浏览一遍,见不过是两千字左右,便拱手说道:“绝不会耽误县尊的大事。” 到了第二天中午,刘驹来到县学。县学腾出了一间校舍,此刻屋内坐满了人。 等到人手一个小册子时,刘驹缓步站到了屋内,开口说道:“诸位皆是谷城百姓健康的护卫者,今日,本县将带领你们去做一件千古未有之事,那就是,接种牛痘。册子中文字详细说明了接种方法,由于事发突然,接种的原由不曾记录。目今最为紧要的是为谷城孩童提供保护,时间太紧,你们只要掌握方法即可。现在各自翻看,有不明白处,再来询问。” 顿时一阵纸张翻动声响起,一个个低着头,认真看了起来。 一个年纪大约六十的老者站起身来,对刘驹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县尊,册子上说道,用银针在上臂三角肌处划痕,深度可有具体要求?” “当然有,”刘驹见那人胡子都白了,说话时眯缝着两只小眼,心中严重怀疑他的视力有问题,“手法轻巧,眼光敏锐,银针划破表皮,以不出血为准。这位大夫,不知你年长几何?若是双眼昏花,做不得此事。” 那人估计是个靠嘴吃饭的,闻言说道:“县尊,小人名叫赖权,已是年过古稀,自打十五岁学医,便在谷城新北亭行医,一生医治了无数疑难杂症,不是小人吹嘘,这双眼睛亮着呢。” “哦,”刘驹望向衙门的医官副手(卫生局副局长),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嘴里却说道:“桌案上银针请你取了,在你胳膊上试一试如何?” 赖权颤颤巍巍走到桌案旁拿银针,那副手却一步向前拉住了他就往外推,嘴里骂道:“赖权,你直是个赖狗儿,赶紧滚,县尊当面,小心我揭了你的老底。” 赖权叫起屈来,嘴里嚷道,“俺是有点眼花,等俺回家教会了儿子,可以让俺的儿子去做。” “老贼,”副手焦躁起来,“给我快滚。你养了个好儿子,不该取名叫做赖庆德,直唤作赖无德好了。”副手说完,满屋子人都笑了出来。 副手推搡着赖权出了县学才走了回来,对刘驹不好意思的说道:“县尊,卑职失职,竟让那老狗混了进来。” “怎么回事?”刘驹问道。 “赖权实为一无良游医,专一骗人钱财。他的儿子更是不堪,整日价游手好闲,偷人家的鸡狗。赖权责备一句,到有两句等着,后来不耐烦了,不等他老子开口,便是一顿老拳,实是个无父无母的无赖子。” “还有这等人?”刘驹说完略一思索也就释然了,林子自大了什么鸟都有,后世认贼为父,卖国求荣,数典忘祖之辈也不在少数,当下一笑就撂开了。 当下有好几个人说出了疑问,刘驹一一作答,看到所有人基本都掌握了接种牛痘的技巧,便让副手给大伙发放了纸笔,要求他们把接种者的名字、籍贯、年龄、男女等事项记录清楚,县衙以后会根据接种的人数发放补助。 距离县城近的,当天就去县衙牵了一头牛去了;距离远的,县衙负责安排住处,明日一早再回。 刘驹回到县衙时,已是黄昏。 马英一副熊猫眼找了过来,“县尊,这两日又有十几人发病。寻常大夫开的药方,见效甚微啊。” “临近的村庄可有异常?” “县尊英明,幸好牛角里封闭及时,临近诸村尚未发现异常。” 刘驹松了口气,“不能大意,我已上书朝廷,希望能请得张机先生到来,事情就有转机了。” “张神医大名英早有耳闻,”马英不抱希望的说道:“只是张神医淡泊名利,未必奉诏。” “有一线希望总比没有好。”刘驹也是无奈,暗恨自己若是在穿越前学点医学,背下几个治疗瘟疫的方子,也比现在有力使不上强,“本县的几个名医,看出什么没有?” “几人看后一致认为乃是痘疮,开了些清热散寒,发表透疹的草药,”马英说的有气无力,“病危的现在有六人,估计拖不了几天。” “县里出钱买些肉食过去,”刘驹被马英的情绪传染,心绪不安起来,“给村里的百姓熬些肉粥吃,补一补,或许可减轻些病情。唉....,本县无能,治下子民遭受无妄之灾,竟束手无策。” 第三十三章 忽然平地起风雨(2) “县尊岂可自责?”马英慌忙说道:“说起来,英也算是县衙的一介老吏,伺候过七八位上官,期间也曾遭遇到瘟疫。但论起处置手段,哪一个比得上县尊你?” “不说这个了,”刘驹站起身在室内来回走动,“后面厨房有现成的饭食,老马你且去填饱肚子,就不要回家去了,免得连累家人,就在县衙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本县陪你去北乡看看。” “使不得,”马英跳了起来,“县尊坐镇县衙,居中调度即可,岂能身赴险地,万一...万一...” “老马你多虑了,”刘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扛不扛得住天花,但身为一县之长,如不能亲赴一线,如何能提振士气,“做好防护,过不了疫气。” 北乡新亭牛角里,人口约有三百,因为瘟疫肆虐,整个村庄一片死寂。 刘驹赶到的时候,村口的几个大铁锅内正熬着草药,几个衙役手拿着棍杖来回巡视,通往村庄的路上铺满了石灰粉,此外看不到一个人影。 马英跳下马,将马缰绳拴在路边的一棵树上,返身要帮刘驹拴马的时候,看到刘县尊已经将马栓好了,便陪着笑脸说道:“县尊,村口那个大草棚是卑职命人刚刚搭建的,估摸着其他人都在里面呢。” 刘驹点了点头,随着马英进了草棚。草棚内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夫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外,其他二十多个衙役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马英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刘驹急忙摆手制止,示意不要打扰那些衙役们休息,随即缓步走到几个大夫身边,听他们议论了片刻,摸不着一点头脑,便开口问道:“诸位大夫,我看草棚外熬着草药,不知村民们服用后可有疗效?” 几个年老的大夫这才停止了讨论,看到是县尊亲临,急忙起身见礼,其中一个说道:“虽未看到确切疗效,但以今早的情形来看,发病的村民减少了不少?” 听到这话,刘驹眉头不由得一皱,昨晚马英说的可不是这样子,难道一晚过去,事情朝好的方向转变了?想到这儿不由得看了马英一眼。 混了半辈子官场的马英哪里还不明白,急忙问那个说话的大夫,“黄老,昨日我离去之时,病人只多不少,怎地今日情形缓和了?” 黄大夫捋着胡须,笑吟吟说道:“县尊当面,我等不敢居功。马主簿昨日离开后,牛角里来了一位外地人,自称手中有治疗瘟疫的秘方,得自张机神医。我等大喜,急忙问他需要多少银钱可换得此方,谁料那人说道,只为济世救民,不收半分银钱,当下将方子详细说出,我等参详后,皆曰此方大妙,必是出于张神医之手,因此照方拿药,熬煮了分给村民。一夜过后,患病者皆有减轻迹象,新增患病者只有二三人而已。” 刘驹心中大喜,急忙问道:“那外地人何在?本县要当面致谢。” 黄大夫说道:“那人献了药方后便不见了踪影。” “天佑谷城,天佑谷城啊,县尊,”马英激动地泪水模糊,“这必是县尊的善政上达天听,便派了神人下世,拯救苍生。” 古人迷信,只得由他去说,刘驹却是半点也不信的,但事情有了转机,内心的喜悦也是难以抑制,“俗语云行百里者半九十,疫情既然出现转机,还要再辛苦诸位一段时日,待到瘟疫彻底控制,本县要为诸位刻碑立转,彰显功劳。” 几个大夫一听大喜。这时候还没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一说,但作为一个大夫,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干的本就是积阴德的事,如果以县衙的名义刻碑立转,这份名望可就蹭蹭的往上涨了,足够后世子孙吃几辈子老本了。 黄大夫在谷城年高德昭,算是地方名医,当下代表几个大夫发言,“县尊吩咐,敢不从命。我等必坚守村内,苦心孤诣,医治百姓,瘟疫不除,誓不还家。” 刘驹向前抱住黄大夫的双臂,诚恳说道:“拜托诸位了。” 此时睡觉的衙役们听到动静,都折身起来,围住了刘驹。刘驹一一慰问,做足了姿态。见事情差不多了,刘驹便吩咐马英,让他领人将带来的高度酒、猪肉、口罩等物搬运到草棚内。 王医官听到刘驹亲临,也匆匆赶来,刚刚走进草棚便大声埋怨马英,“马主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县尊万金之躯,身系一县百姓安危,怎可身临险地,若有万一,将置谷城十万子民何地?” 马英苦笑,刘驹说道:“王医官不必多虑,是我执意要来。目前村民情形如何?” “恭喜县尊,贺喜县尊,瘟疫已经出现好的转机,”王医官觉得戴着口罩回话是对上司的不尊重,伸手就要摘掉,被刘驹摆手止住了,只好接着说道:“昨日那外地人的药方果然神奇,刚才下官去村内查看,这半日一夜过去,患病的十几人皆已高烧尽退,能进饮食了。” “百姓情绪可安稳?”刘驹接着问道,“可曾有怨言?” “县尊处置得当,指挥有方,百姓只有感恩戴德,哪有半句怨言?”王医官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说道:“县里运送来大批钱粮,百姓足衣足食,皆服从县衙安排,安心在家等待瘟疫过去。” 刘驹让典韦倒了点高度酒洗手,又拿了一个新口罩用高度酒泡了,捂住了口鼻,这才对王医官说道:“再辛苦王医官一趟,陪我去村民家中看看情形。” 马英、王医官急忙跪倒,张开双臂,大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旁边的衙役们看到,也跪了下来,登时堵住了草棚的出口。 刘驹坚持要去,众人苦口婆心。唾沫星子飞了半天,刘县尊才从善如流,说了些场面话,带着典韦离去。 马英等人大松了口气,各自感慨一番,各忙各的去了。 离开牛角里不过二里地,典韦的汗毛树立起来,拉住马缰,挡在刘驹身前,睁大双眼,看着前方的一株大树。 看到这情形,刘驹也是警惕暗生,握住了剑柄。 僵持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典韦按捺不住,大声喝道:“兀那贼子,休要躲藏,有俺典韦在此,尔伤不了县尊一根毫毛。”声音滚滚如雷,震得刘驹一阵眼晕。 前边大树上跃出一人,站立在路中央,怀抱长剑,神情倨傲。 典韦是个暴脾气,最受不得激,翻身下马,挥舞双戟向前厮杀,那人也抽出宝剑,与典韦斗在一起。双戟盘旋,如黑龙翻滚;剑光如电,似寒星点点。 “咦,你这贼子,”典韦打斗中发现来人的剑法十分熟悉,便张嘴喝问起来,“为何与那王越的剑法如此相似?” 刘驹见那人身材粗壮,长剑挥舞,如行云流水一般随意自然,与王越的剑法确实是一个路子,但是在火候上还是差了王越不是一星半点,蓦然想到一人,便大声问道:“来人可是王剑师的得意弟子史阿?” 那人听到,挥剑挡住了典韦的猛力一击,抽身跳出圈外,长剑下垂,抱拳说道:“史阿见过刘县尊。” 刘驹跳下马,边走边笑道:“王剑师尚不是典韦的对手,史阿兄这是心中不忿,有意一试身手?只是不知感觉如何?昨日那治疗瘟疫的药方,史阿兄想必是受了王剑师的托付,送到北乡来的吧?只是不知王剑师现在何处?本县定要代谷城十万百姓,谢过王剑师的大恩。” 这话说得太跳脱了,史阿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了,闷了片刻才说道:“刘县尊如何确定是王师献的药方?” “史阿兄此话一出,”刘驹呵呵笑了,“本县若是猜得不错,王剑师就在谷城城内落脚。” “啊!”史阿一愣,“难道谷城百姓说得是真的?刘县尊真的是天上星宿下凡?” 典韦瞪着环眼,大声说道:“绝对错不了,俺家县尊就是金龙星下凡。”看来这是典韦从开茶馆的老崔那儿得到了具体星宿的名字了。 其实刘驹只是利用了简单的推理,就猜中了王越躲在谷城的事实。牛角里的瘟疫处置还不过三天,就有人拿出了防治瘟疫的方子,那么这个人必定是具有丰富旅游经验的人,而且恰好遇到过张仲景。作为一个县令,刘驹岂能不知道在中平二年,也就是公元185年发生的那场大瘟疫,不过刘驹还不知道的是,张仲景不但亲身参与了瘟疫的防控,还从防控这场瘟疫中,总结经验,写出了着名的中医经典《伤寒论》。王越的旅游经验绝对丰富,传闻十八岁匹马入贺兰山,斩杀羌族首领,三十岁后,周游全国,比武较技,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所以王越就有了与张仲景接触的机会。如果王越不在谷城,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瘟疫的发生?何况史阿的表现就是铁证。刘驹脑子只不过转了几个弯就推断出来。 至于说瘟疫不同,即便是张仲景的方子也不一定有用,那可要说道说道了。185年中原大疫,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距离牛角里瘟疫发生,也不过是过了两年,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大疫过后,还会出现许多散发的病例,如果不信,可以结合一下‘非典’和‘新冠’,所以牛角里的瘟疫很可能是185年那场瘟疫的延续。185年的瘟疫,没有查到具体是什么疾病,但史书记录,张仲景的亲族在得到及时救治的情况下,减员还达到了三分之二,这样的死亡比例,简直是太高了。而牛角里到目前已经死了二十多人,这才只是三四天的时间,死亡比例不可谓不高。张仲景虽然是神医,在防治瘟疫方面,也不可能做到药到病除,肯定是慢慢摸索,积累经验,才找到了恰当的组方,也就是说,王越献出的方子是经过实践检验,有确切疗效的。 “史阿兄身手不凡,不愧是王剑师的高足,”刘驹轻轻送给史阿一顶高帽,“王剑师逗留谷城,未必无因。刘某虽是谷城之主,但谷城广大,岂能容不下王剑师?” 史阿岂能不知道自家师傅刺杀刘驹的事情,但听话听音,晓得刘驹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登时放下心来,“王师深悔当日行事莽撞,得罪县尊,因此逗留谷城,期望将功补过。” “王剑师大名,响彻寰宇,”刘驹给王越的帽子更高,“身负绝世身手,岂能锥处囊中,长久不得脱颖而出?谷城目今正是用人之际,若是王剑师不嫌弃谷城鄙陋,本县定让王剑师得展所长,光华绽放。门下弟子,量才录用,虽不敢说拜将封侯,但丰衣足食还是没问题的。” 作为王越的首席弟子,史阿对师傅心中的小九九看的非常清楚。王越这个人步战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呢,出身不好,又不擅长交际,所以空怀着一副功名利禄心,却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刘驹递出了橄榄枝,史阿却不敢直接替师傅接过来,当下说道:“县尊好意,阿定向王师详禀。” 刘驹还能说什么,反正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至于王越怎么做,那是人家的自由,当下说道:“若是史阿兄也回谷城,可与本县共乘一骑。” 典韦肯定不干,大声说道:“县尊不可,我看那厮有手有脚,让他自行离去即可,怎能让那厮近身?” 刘驹摆了摆手,“史阿兄岂是背地偷袭之人?老典你放心好了。” 这话说出来,史阿的心可就受不了了,堂堂县尊,地位尊崇,竟然让自己跟他骑在同一匹马上,这需要多么宽广的胸怀才能做到?当下就被刘驹的气度折服,生出报效之心,嘴里却说道:“多谢县尊好意,阿这双腿虽短,一旦奔驰,却不会输于战马。”说罢转身飞奔而去,只留下了身后一道烟尘。 第三十四章 风雨初歇见彩虹(1) 洛阳南宫德阳殿,尚书卢植手里拿着东郡桥瑁和谷城刘驹的奏疏,脸色肃穆,对汉灵帝刘宏拜舞一番,沉声说道:“陛下,昨日接到东郡与谷城奏疏,言道谷城北乡新亭牛角里出现瘟疫,染病者十之七八,亡者十余。谷城县令刘驹业已下令封闭牛角里,且派出干员常驻,安抚百姓,防控瘟疫。只因谷城缺少名医,期望朝廷能宣召张机张仲景前去防治。” 脸色苍白的刘宏闻听此言,顿时紧张起来,急忙问道:“奏疏落款日期距今已有几日?” “回禀陛下,距今已有四日。” “四日,”刘宏喃喃说道:“这么说来,谷城瘟疫所致亡者恐怕已有百余了。刘驹任谷城令以来,政绩如何?能否应对这场瘟疫?” 尚书郎杨赞分管官员考核,听到刘宏的问话,出班奏道:“谷城令刘驹就任两年有余,考核均为优等。自刘驹就任后,鼓励耕种,曾研制曲辕犁,目下已在大汉普及开来;农耕之余,发展产业,谷城所产纸张、精盐、清茶已享誉宇内,去年上交国库三千万钱。如今谷城境内万民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可称大治。” “哦,”刘宏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政绩斐然,却是瘟疫横起,这刘驹的才干...” “皇上,”宗正刘虞作为正儿八经的宗室大臣,见到刘宏想要将刘驹一棍子打死,急忙拦住话头,“谷城令刘驹身为汉室后裔,就任以来,兢兢业业,将谷城治理的花团锦簇,深得谷城百姓爱戴。曲辕犁自在大汉推广以来,年增耕地面积千万亩,粮增数千万石;皇室所用纸张、精盐、清茶,皆谷城供奉,所值钱财何止千万?近因谷城兴盛,多有子民前去投靠,只因人员混杂,是以生出瘟疫,非刘驹之过也,望皇上明察。” 刘宏这才想起来谷城令刘驹是自家人,每年送给皇宫的东西那是数不清多少的,刚才自己怎么回事?还想着将这位财神爷一棍子打死,暗恨自己孟浪了,当下转了口风,慢慢说道:“宗正所言甚是,刘驹有如此才干,朝廷当助其一臂之力,派一黄门前去南阳传召,令张机接旨后,即刻起身,前往谷城防治瘟疫。” 卢植、杨赞、刘虞一起躬身说道:“皇上圣明。” “皇上不可,”太傅袁隗出班奏道:“中平二年春,中原大疫,阖门而殪,覆族而丧者不可胜数,瘟疫过后,十室九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陛下为之辍朝三日,悲哀不已。如今谷城瘟疫复起,当政者岂能无过?望陛下追查谷城令刘驹之失,罢免其职,传召天下,警戒来者。”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司空袁逢(袁隗的哥哥)立马出班,“太傅所奏,谋国之言也。赏功罚过乃是治国根本,谷城令刘驹治下出了这等祸事,焉能置之不理?” 大司农曹嵩此时已得了程昱送来的千金,今天朝会的议程之一,就是讨论泰山郡、中山相、右北平郡、辽东郡等地的人事任免,没想到谷城的瘟疫成了朝堂讨论的重点。袁氏兄弟对刘驹攻讦的小心思,曹嵩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这是眼馋谷城的富饶,准备帮自家人出手摘桃子了。 “陛下,”曹嵩出列,“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刘宏看到曹嵩讳莫如深,登时来了兴趣,“且说来听听。” “陛下,”曹嵩恭恭敬敬的弯着腰,沉声说道:“卢尚书适才言道:谷城县令刘驹业已下令封闭牛角里,且派出干员常驻,安抚百姓,防控瘟疫。臣不揣冒昧,敢问卢尚书,谷城令刘驹可曾说具体措置?” 卢植说道:“刘驹上书郡城,建议郡守桥瑁派兵封锁谷城通往外县的交通要道;令主簿马英领县兵五什封闭牛角里;令功曹蔡九领役夫一百运送生石灰,遍洒牛角里及临近村落;令医官王异召集谷城名医常驻牛角里,煮药医治患者;其余事项,还有十余,可谓条理分明。” 曹嵩继续问道:“奏疏可曾言瘟疫波及其他乡村否?” “不曾。” “陛下,”曹嵩挺直了腰杆,“如此处置瘟疫,亘古未闻,即便牛角里村民尽皆染疫,瘟疫肆虐也不过一村之地,不会波及其他。中平二年大疫,若是采用谷城防控之法,不知可拯救多少子民性命?刘驹身为县令,瘟疫当前,处置得当,实乃干吏。臣在此说句狂言,不出十日,谷城当有捷报传来。” 刘宏不自觉的点着头,仔细一想,曹嵩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封闭疫区,隔离病人,大范围消毒,这是经过了多少年跟瘟疫的斗争,才总结出来的经验,当然是行之有效的,这些措施,刘宏跟满朝大臣不知道,就是张仲景也不一定知道。 “大司农言之有理,”刘宏开了金口,“如今想来,谷城令处置瘟疫之法,实是绝妙,当记载在案,作为范例。袁太傅、袁司空,二位博学多闻,可曾见过如此妙法?” 二袁被打脸,想要再唠叨几句,却想不出如何反驳,只好一起说道:“臣未曾听闻。”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尚书侍郎在旁很快就写好了诏书,递给了刘宏,略一浏览,刘宏盖上了玉玺,一个小黄门手捧诏书就匆匆出了宫门,朝南阳而去。 下一个议题就到了讨论人事的环节了,曹嵩心里暗暗着急,心说这谷城的瘟疫来的真不是时候,如今形势下,如何给刘驹进言呢? “陛下,”大将军何进开始发言了,“目今泰山郡、右北平郡、辽东郡等郡守空缺,朝廷当早日选定干才,稳定地方。” “嗯,”刘宏知道何进肯定借这个机会安插自己的人,只是你这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军权你把控着,地方人事任免还想插一杠子,不要说门没有,窗也没有,“各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司空袁逢说道:“舍侄袁胤,恢弘大气,酷爱读书,曾作《河赋》三篇,洛阳士子争相传抄,文才冠绝一时。臣不揣冒昧,举荐袁胤。” 曹嵩的嘴巴快撇到脖子去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文才冠绝一时?谁不知道这是从一个落魄士子手里,花了几个钱买来的文章,署上你家侄儿的名字就是你们袁家的了,呸,真不要脸。 袁胤是袁隗的儿子,袁隗当然不能直接举荐,否则那就真是不要脸他娘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但袁隗也没闲着,偷眼四顾,看到好多公卿大臣一脸不屑,暗暗记在心里,心说初一不找你,等到了十五,老子必定给你弄双小鞋、打个小报告。 刘焉此时任太常卿,出班说道:“臣刘焉举荐应邵。”倒是言简意赅,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曹嵩暗道,是时候了,该我了,就要出班说话,哪知有一人抢在了曹嵩前面。曹嵩一看,正是刘虞。 “陛下,”刘虞是个正直的臣子,在汉末的朝廷中威信极高,事事皆为国家考虑,刘宏还是比较信任他的,“大司农刚才曾言,谷城十日内当有捷报传来,臣亦信以为然。谷城令刘驹,少年骤得高位,然不矜不伐,治理谷城不到两载,使百姓富足,阖县大治,诚不可多得之干才也,愿我皇置之高位,展其所长,富我子民,固我根本。” 何进不高兴了,几个职位娘的都被你们抢了,老子手下还有好几个嫡系呢,当下说道:“陛下,臣举荐鲍信鲍允诚,鲍信此人,少有大节,宽厚爱人,沈毅有谋,实不可多得的干才。此外,王朗、孔融、王匡、伍孚,皆海内名士,尽是郡守人选。” 得,大将军不愧是位高权重,何进嘴里嘟噜出一大串人名,弄得朝堂上的公卿们目眦尽裂,他娘的,还能再不要脸点不? 刘宏头有点大,看向刘虞。 刘虞出班说道:“为国选才,首重其德。臣建议从所有举荐人中仔细甄别,务期选出德才兼备的干才,然后由皇上定夺。” “宗正所言,”刘宏看到刘虞处处维护自己,十分欣慰,“诚谋国之论也,朕看就由宗正为首,太常、大司农、太尉、卢尚书几人甄别,三日后将名单报与朕知。”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一起躬身领命。旁边何进、二袁几人干瞪着眼,心里却是失落的很。 王越带着史阿来到谷城县衙,递上名帖。 门子将名帖交给刘驹,刘驹打开一看,心中窃喜不已,对门子说道:“将二人领到客厅待茶。”心中估摸着王越二人茶水喝过了两杯,才施施然走进客厅。 王越、史阿看到急忙起身,刘驹随意摆了摆手,“王剑师、史阿兄不用客气,快快请坐。” 怀着忐忑的心情,王越抱拳为礼,小心翼翼的说道:“当日县尊责骂的是,王越真是老糊涂了,不该听信谗言,险些害了大贤。今日携小徒前来,一为负荆请罪,二来嘛,还请县尊赏口饭吃。” 伤害我?你也得够资格?刘驹心里腹诽着,我有天下第一保镖傍身,老王你还是看不清楚自个哈,脸上却是笑眯眯的,一边摆着手,一边张口说道:“所谓不打不相识,王剑师的本领本县是深知的,不知您老可是倾心来投?” 这话什么意思?王越打遍天下无敌手,武艺登峰造极,绝对不是傻子,可是对刘驹这话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看向史阿。 史阿听到刘驹的话,却是早已明白了话中的意思,看到师傅迷惑,于是低声说道:“刘县尊是要师傅做出姿态,方能授予职位。” 官迷心窍的王越,立马就要站起身来表态,被史阿一把拉住了,史阿把嘴巴贴在王越的耳朵上,“王师,您老可要想清楚,一旦认主,终生不能反悔。” “认主?有这个必要?” “典韦头领本领如何?”史阿看师傅一根筋,只好继续说道:“典头领早已认刘县尊为主,如果王师只是要混口饭吃,不认主也可,但必定不被重用。” 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认一个毛头小子为主?王越心中天人交战,脸色变换个不停,最终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好问史阿,“你怎么看?” “徒儿肯定是心中一百个愿意,只是王师你,”史阿斟酌了下说辞,“身负天下第一剑客美誉,贸然认主,恐怕坠了一时名声。” “这,”王越也是头大了,低着头又想了一会,实在是抵不过官位诱惑,猛一咬牙,站起身来,拉住史阿,屈膝半跪,沉声说道:“越拜见主公。”史阿也急忙说道:“史阿拜见主公。” 刘驹大喜,伸手拉起两人,将他们送回座位,“不知王剑师何处安身?县衙旁有庭院一座,乃是本县的私产,足够安置三十人,今日王剑师就可搬来居住。老典!” 典韦应声进来,“你带王剑师去那庭院,另外自我的私库中取一百金、布二十匹一并带去。” 王越大喜,可叹自家半生飘零,何时一下子得到过这么多财富,登时感动的有点流泪,已是说不出话来,对着刘驹深深一揖,跟着典韦去了。 转眼间七八天过去,牛角里好消息不断传来,染病者大部分已经康复,不再有新的患者出现,瘟疫防控的曙光已经出现,刘驹急忙让陈宫执笔,向朝中报喜。 “有劳大司农,”程昱对曹嵩行了个大礼,“刘县尊得除郡守,皆赖大司农之力。不知谷城县令的人选,陈公台可否有望?” 刘驹这次顺利通过提名,曹嵩不过是敲了敲边鼓,刘虞才是真正的助力,不过朝中的细节程昱怎会知道?曹嵩很腹黑的将功劳拦在自己怀里,“这也是刘县令政绩斐然,众望所归而致,本官那有什么功劳?至于陈公台之事,”说道这儿,曹嵩把话顿住了。 程昱满脸的焦急之色,若不是自己人坐上谷城县令一职,那这两年的打拼就给别人做了嫁衣,刘县尊如升职高就,说不得破费些银钱,将谷城的财货全部打包带走了。 曹嵩卖足了关子,看到程昱急得满头是汗,轻轻喝了一口清茶,敲了敲身边的茶几,“仲德莫急,老夫费了一番唇舌,又送了些黄白之物与张让等人,谷城令一职,非陈公台莫属。” 程昱心里把老曹家的女性问候了一下,面上却是感激莫名,抓住曹嵩的双手摇晃着,“谷城自刘县尊以下,皆感念大司农之恩。” 章台殿内,刘宏看着刘虞递过来的名单,开口说道:“这刘驹不过二十出头,委以郡守高位,是否太过?” “陛下,”刘虞不慌不忙,“刘驹此子,才华惊艳,不只是国家之福,也是汉室之福。如今天下,迭经动荡,牧民守正者可谓良吏,但能富民者,万里无一。谷城一县之地,为陛下送来千万钱财,若是一郡之地,陛下当做何想?况且此子年少,着力扶持,将来必成汉室栋梁,大汉江山无忧矣。” “宗正真乃谋国之臣也,朕竟未想到此节,”刘宏心情顺畅了,“那就委刘驹为泰山郡守?” “善,”刘虞拍手说道:“张举贼子牧守泰山三年,弄得民不聊生,处处盗贼蜂起,正需强有力者矫正之。” “刘驹亦知兵事?” “陛下可还记得济南王刘康诬陷刘驹一事?” “当然记得?” “刘康奉解渎亭侯嗣,多行不法事,只因刘驹送与济北王刘鸾制作香皂之法,挣下了泼天的财富,便要刘驹将制作之法相告,刘驹与刘鸾有言在先,不得泄露秘法,刘康便行阴暗手段,意图迫刘驹就范。刘康将刘驹手下十几人拘押在王府别院,派兵上百看守,哪知刘驹只率领十几个好手,便将人救了出来,且是完胜,不曾折损一人。这等手段,若是不知兵事,岂能做的?” “还有这等事?”刘宏拍案说道:“原本朕还信了刘康一面之词,稍后曹孟德上疏,才明白了事情原委,就将此事丢过了不提。今日若不是宗正明言,竟不知其中这许多曲折,看来刘驹此子,治政管军之能皆备,真乃全才也。” “人才难得,望陛下善待。” “好,”刘宏点点头,“若真是刘家千里驹,朕不吝高官厚禄。”说罢在刘驹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第三十五章 风雨初歇见彩虹(2) 又圈定了几个太守与国相的人选,刘宏搁下毛笔,习惯性地揉了揉手腕,对刘虞说道:“人选定下,即日下诏,让他们来京面辞。” 按照大汉朝堂惯例,外放的主要官员需要皇帝亲自召见,叮嘱一下,说些场面话,官员呢,则表表忠心,走个过场。 刘虞想得周到,开口说道:“陛下,谷城瘟疫防治虽见成效,但毕竟是疫区,况且谷城令刘驹与县丞陈宫曾亲临一线,” 刘虞还没说完,话就被刘宏打断了,“宗正不说,朕竟然忘了这茬,那就命刘驹、陈宫二人即刻就任,不必来京。” “陛下圣明。”刘虞轻轻拍了一下马屁,“臣这就出去传陛下圣意,令尚书侍郎拟旨。” 刘宏摆了摆手,看刘虞走得远了,立即换了副表情,急匆匆的赶到后宫嬉戏去了。 程昱从曹嵩口中得到确切消息,心中大喜过望,便辞别了曹嵩,转回谷城。 “干得不错,”刘驹将一摞花名册丢在桌案上,“许林,你这次可说是劳苦功高,”说着话将一个钱袋子推到许林面前,“二千五铢钱是对你的奖赏。” 许林也就是谷城卫生局的副局长,负责接种牛痘的那位,闻言急忙站起身说道:“多谢县尊。” “牛角里瘟疫虽然缓解,但还是死亡了数十人,这是一个令人惨痛的教训啊,”刘驹盯着许林的双眼,“瘟疫防控,关系民生根本,本县有意新建瘟疫防控曹,许林你可敢当此重任?” 这是要升官的节奏啊,许林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大声表态:“必不负县尊所望。” 刘驹从身后的橱柜中拿出足有半尺厚的一摞纸,放在许林身前,“这是本县闲暇时写下的一点心得,皆与瘟疫防控有关,你通读整理后,可以印刷成册,作为以后工作的参考。防控瘟疫,说起来首重个人卫生,戒除不良嗜好,扑灭传播瘟疫的各种媒介,其次才是运用各种手段,增强个人抵抗各种瘟疫的能力。”看着许林呆呆的样子,刘驹晓得他肯定听不明白,但还是自顾自的说下去,让他以后慢慢领悟,“比如接种牛痘,接种牛痘的人身体内就有了抵抗痘疮这种瘟疫的能力,以后即便发生痘疮这种瘟疫,也不会出现危及性命的严重症状。如今全县少儿接种完毕,下一步要全面推广,尽量做到人人接种。许林,人手你自去筹集,其余事项,本县会鼎力支持。” 最后一句许林听得明白清楚,表了个态后,就要告辞离去。这时门子来报,“南阳张神医到了。” 刘驹大喜,拉起许林,急忙出县衙迎接。 张仲景此时还不到四十岁,医学上已臻至大成,声誉日隆,与东汉末年的另一位神医华佗,可称为杏林双壁。 刘驹出了县衙大门,看到门外一个中年人身材瘦削,穿着一袭青衣,虽是满脸风尘,但遮掩不住那份雍容大气,在人群中站着,就如鹤立鸡群一般,心知这人必是张继张仲景无疑了,当下快步向前,躬身施礼,“谷城刘驹见过张神医。” 张仲景微微躬身,算是还礼,“目下瘟疫情势如何?请刘县尊详告。至于神医一说,机可担不起。” 刘驹知道真正的专家都不太喜欢绕弯子,急忙说道:“先生远道而来,请到县衙暂歇,瘟疫之事,咱们边走边谈。”说着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张仲景带着几个徒弟长途跋涉,至此已是身心俱疲,见刘驹说得有理,也不再坚持,便抬脚往县衙走去。 刘驹在旁陪着,边走边说,“谷城瘟疫目前已被控制,说起来也是借助了先生的大力,患病者日渐康复,染疫者日渐稀少。” “嗯?”张仲景眉头一皱,面上充满了疑惑。 “瘟疫初起之时,驹身为一县之首,不胜彷徨,”刘驹解释道:“便上书朝堂,希冀请先生前来相助。谁知奏疏送上的第二日,有人献上一方,言道出自先生之手,谷城几位医者看后,均觉得药方神妙,甚是符合当前的疫情,因此照方用药,大见成效。” “还有这等事?”张仲景虽然疑惑稍解,但仍忍不住说道:“机虽从不藏私,但仔细思量,并不曾将治疗瘟疫的方子告诉于人,不知这献出药方者可还在谷城?” “老典,”刘驹对跟在不远处的典韦说道:“令人请王剑师来。” ‘王剑师’三字一出口,张仲景“哈哈”一笑,“县尊口中的王剑师,莫非王越不成?” “正是有天下第一剑客美名的王越王剑师。” “这个老家伙竟跑到谷城来了,”张仲景难得的心情开朗起来,“当年他逞匹夫之勇,到南阳桐柏大复山黄巾余孽的老巢挑战,被人群殴,受了重伤,挣扎着逃出山来,老夫当时正采药而归,恰好遇到,便救了他一条性命。” “说不得正是那时,王剑师从先生那儿得到了药方。” “这个老家伙,非但武技惊人,于医药之道上,也颇有见地,”张机回忆般的说道:“在治疗创伤方面,我不如他。” 王越能成为第一剑客,乃是经过无数次的争斗得来的,在这期间岂能平安无事?俗话说得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江湖争斗也是这个道理,不可能人家伸着脖子等你拿刀来砍,生死攸关之际,必定奋力反抗,受伤对王越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般再正常不过。久病成良医,那么经常受刀剑伤的王越,自然也就掌握了一些医治方面的知识。 来到县衙里面,几个衙役早就准备好了清水,刘驹说道:“请先生略洗风尘,饮杯清茶,这便开饭。” 说话间,王越来到,走到张仲景近前纳头便拜,“张神医,我可想死你了。” “快滚起来吧,”张仲景装作大怒的样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刚见面,就咒我死啊?” 王剑师从地上爬起来,很难得的表现得像个顽童,“苍天在上,俺王越绝无此意。张神医,嘿嘿...,我拿你的方子治疗痘疮,您老不生气吧?” “你这老家伙,给你说过不下百次了,喊什么神医,”张仲景对王越很是无奈,“治病救人,乃是莫大的功德,我生谁的气?我还巴不得全天下的医者都学了去呢?” 可逮到机会了,刘驹立马说道:“听闻先生正编撰医学经典,如已完成,谷城这边可帮助先生印刷成册。” 那个年代的书籍,都是靠手抄完成的,印刷绝对是新生事物,张仲景好奇心起,“印刷?” 刘驹从桌案上拿过来一个薄薄的册子,正是指导接种牛痘的那本,递给了张仲景。 张仲景接过来一翻,见纸面上字迹清晰整齐,在语句中间还加上了一个个奇怪的符号作为间隔,登时感叹起来,“这必又是刘县尊奇思妙想,咦!接种牛痘可预防痘疮,这是谁家的理论?” “先生,”刘驹的用意就是要把张仲景的好奇心拉起来,防病的成本要远远小于治病,作为专注于治病张仲景,可能意识当中没有防病这一说,如果让一代神医转变意识,推广预防为主的理念,这要比刘驹拿着大喇叭宣传的效果不知强出多少倍,“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驹虽不懂医,但观察多年,发现染过痘疮的人,即便身处瘟疫中心,也不会再染痘疮,于是便思索原因何在?又观察到农家有黄牛染痘疮后,会过气给农家家人,但患病后病情轻微,不会危及性命,这些农家康复后身处疫区,也不曾染病;因此便觉得其中必有关联,染痘康复者与农家染痘者体内定是有了对抗痘疮的某种抗力,才不致再次发病。是故驹大胆猜测,若是将染痘黄牛的痘浆接种于人体,定也会让人产生这种对抗痘疮的抗力,从而达到保护个人不再患病的效果。” 接种疫苗预防各种传染病,这在现代是再正常不过的理论,可是放在近两千年前,不啻于天方夜谭。 张仲景沉思了好大会,拍案说道:“两年前南阳大疫,侥幸存活下来的农家,果然多是家有黄牛者。嗨!”说着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怎地没想到此节?” “先生苦心孤诣,栉风沐雨,一心想着如何救治患者,怎会看到这些末叶?”刘驹只得解释说道:“驹不懂如何医治病人,作为旁观者,才侥幸略有心得。” “县尊请受老夫一拜,”张仲景对刘驹躬身下拜,“此法若行于世,可活人无数,实乃万世不朽之功也。” 刘驹可不敢当神医下拜,急忙扶住张仲景,“先生愧杀小子了。说了这许久,耽误了饭食,先生与众位高足这边请。”说着挽了张仲景的胳膊,一起朝县衙内的后厨走去。 神医张机张仲景谷城下拜县令刘驹一事,不几天的功夫就传播开来,顿时让刘驹的声望提高了一大截。 吃完饭后,张仲景执意要去牛角里,刘驹相陪,张仲景不许,“县衙事务繁忙,正需县尊坐镇,不必相陪。” 刘驹无奈,只得让许林陪同前去,这边屁股还没坐稳,门子飞奔而来,“有上使到了。” “上使?”刘驹一愣,“难道程昱先生的运作成功了?”一边暗自思索着,一边换了官服出去迎接。 刚到大门口,一个个“嘎嘎”的公鸭嗓响起,“嘎嘎嘎...,恭喜刘县尊,贺喜刘县尊,哦,咱家说错话了,该当称刘郡守才对。” 刘驹打眼一看,暗道我草,来的算是老熟人了,还是当年那个左丰,便下了台阶,将左丰迎接到县衙大堂内。 左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县衙,“听闻刘郡守坐镇谷城两年来,得了泼天般的财富,怎地县衙还如此寒酸?” “这死太监,”刘驹腹诽道:“真他娘的贪婪成性,直接就奔主题来了。”嘴上却说道:“不知上使从哪儿听来的传闻?谷城自经黄巾之乱,百废待兴,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如今北乡清亭又瘟疫爆发,银钱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才堪堪控住了疫情。做官难呐,天天有人伸手要银钱,本官恨不得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刮油脂来搞钱了。” “嘎嘎嘎....,”左丰什么人,多年的历练,敲竹杠的本事已经达到了一流水准,“咱家来前,皇上可是说了,谷城的精盐、白纸不需要了,皇宫内供奉的足够用三年了,谷城令若是有心,内库的五铢钱有点不敷使用了。” 心头一万多个草泥马滚过,刘驹压抑着恶心,只得说道:“来人,”等典韦走近,直接吩咐道:“老典,去找公台先生,看看库房中还剩多少五铢钱。” 左丰大喜,暗说上道,走到大堂正北方站定了,取出圣旨,“刘驹接旨。” 没奈何,刘驹只得跪下,耐心听左丰读完,当听到不用去洛阳面辞刘宏,心中大喜过望,等左丰读完,急忙起身接过了诏书,就要让左丰去客厅候茶。 “不忙,”左丰说道:“陈宫来了没?咱家这儿还有给他的诏命呢。” 陈宫对谷城的钱粮清楚的很,听到典韦的传话,已经走到大堂外边,扬声答道:“陈宫在此。”说着进来跪地。 左丰装模作样的打量了陈宫一眼,展开诏书,“诏曰:自古圣贤治国,皆赖英才辅翼。凡有功于国,得信于民者,皆大汉之栋梁也。东郡陈宫,德才兼备,用心国事,辅助谷城令刘驹,使得谷城大治,士民殷富,特此简拔,即日起为谷城令。” 陈宫也接过了圣旨,看向刘驹说道:“府君,谷城库房中五铢钱只有百万了。”随着刘驹升官,陈宫对他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 左丰听到,暗暗欣喜,一百万五铢钱,就是五百万钱啊,这油水忒丰厚了些。哪知刘驹一句话却让左丰的心凉了半截。 “陈县尊,谷城目下你才是真正的主人,驹怎敢越俎代庖?” 陈宫与刘驹厮混了这么久,一个眼神就知道什么意思,怎会听不懂他的潜台词,当下说道:“左黄门远来辛苦,我这便让人取一万五铢钱来,赠与左黄门路上使用。” 刘驹不说话,左丰在心里已经气的跳脚,嘴里却说道:“不用啦,咱家不差你那俩钱。”说罢气势汹汹往外就走,心里却想着,你们快拦着我啊!结果一直到左丰走出县衙大门,也不见刘驹、陈宫阻拦。 “这两个贼厮鸟,”左丰心里将刘、陈二人骂翻了天,“你们给老子等着,等咱家回了洛阳,有你们受的。” 县衙内,刘驹与陈宫相视一笑,来到客厅饮茶。 “仲德先生去了那么久,宣诏的黄门都已经到了,怎地还不见他的身影?”刘驹恐怕程昱在路上出了岔子,便询问陈宫。 “仲德行事高深莫测,”陈宫喝了一口茶水,“如今达成所愿,一路悠然而行也是有的。” “但愿如此,”刘驹松了口气,就转变话题,“龙池那边的产业,来日只能加大,不能减少。五千人马,留下一千相助公台先生稳定地方,其余人马次第转往泰山山中训练,顺便扩张队伍,再立新军。初春种下的棉花,实是重中之重,我已令龙池那边研制纺车、轧花机、织机,只等秋后收获,便可纺纱织布。还有一事,神医张机已到谷城,若是能挽留不走,则是百姓之福也。” “宫虽不才,定为主公守好谷城的产业,”陈宫徐徐说道:“自张举弃了泰山郡守,阖郡躁动,盗匪横行,府君可乘此机会带兵入境,彰显武力,威慑地方。挽留张神医之事,不知府君可有妙法?” 第三十六章 纵横捭阖招部曲(1) 刘驹笑吟吟伸出手指,“办学。” “办学?”陈宫皱起眉头,“县学如今学子爆满,学业优异者不可胜数,是时候扩建了。” “非也,非也,”刘驹摇了摇头,“我说的是办立医学,专为有意愿学医的学子组建。” 陈宫眉头舒展开来,“龙池风水极佳,是办立医学的不二之选。” “谷城有钱有粮,”刘驹笑了笑,“办学地址,所需人手,医学规模,开设科目,皆由张神医说了算,谷城只是提供方便,其他一概莫问。” “府君高明,”陈宫这时也想明白了,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只有给了张仲景最大的尊重,这样的人才才有留下来的可能,“宫定想方设法,挽留张神医。” 又等了两日,程昱还是没有回来,刘驹决定不再等待,准备去泰山郡赴任。这俩天刘驹也没闲着,先是去了龙池见了乐进、周仓,后又赶到牛角里看望张仲景,说了好一阵话。这一大圈绕下来,足有三百里,身子骨颠的都快散架了。 泰山郡境内多山,治下共有十二县,分别是奉高、博、梁甫、巨平、赢、山茌、莱芜、盖、南武阳、南城、费、牟,有户过万,人口五十余万,郡治奉高(今泰安范镇)。 刘驹只带了五百士兵,典韦为首,张猛、李吉二人为副,均骑快马,队伍也是相当壮观。这日将近奉高城,刘驹勒住了胯下战马,扭身对李吉说道:“李吉,去城内通告。”李吉打马去了。 等了约有一个时辰,远远看到奉高城门外涌出一大堆人,朝着刘驹驻马处而来。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大青马,快了后边的人群足有二三里,等那人到了近前,刘驹打眼一看,正是羊秘,急忙翻身下马,张开双臂,迎了上去,嘴里大声说道:“今日与莫宣先生为同僚矣,不胜荣幸之至。” 羊秘也早已下了马,疾步奔了过来,“当日泰山一别,时常感念府君风采,今日一见,更胜往昔。”说着躬身下拜,“见过刘府君。” “莫宣先生太客气了,”刘驹急忙扶住了羊秘,细细端详,“先生操劳国事,鬓边已生华发,令人感伤不已。” “府君到任,”羊秘在张举走后,苦苦支撑,累心劳力,维持住了泰山郡的基本盘稳定,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毕竟不是一把手,郡守府的各曹官吏肯定不会那么配合,“泰山郡有希望了。” 说话间,后边的人陆续来到,羊秘一一介绍。介绍到功曹、主簿时,刘驹见那二人一副对羊秘不屑的样子,心里便明白了羊秘年轻轻的为什么长出了白头发。 闹哄哄乱了足有半个时辰,才簇拥着刘驹进了城。 有羊秘这个熟悉泰山郡政务的人在,刘驹省了不少心事,很快便理顺了郡府衙门的事,发出指令,先安抚民心。 东汉时期,郡守的权力极大,政务之外,还可以自行任命地方各部门的官员(郡丞、各县令长除外),对治下的各级官吏拥有考核权,兼有监察、司法权及军权,说起来一郡之地就是一个典型的国中之国。 “府君欲要得民心者,”羊秘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说话不紧不慢,“莫过于剿抚山匪,山匪既除,地方安定,民心自稳。” 刘驹手指无目的的敲击着桌案,“莫宣先生,孔子过泰山侧,曾慨然叹曰:苛政猛于虎也。泰山郡一十二县,若是吏治清明,哪里会有那么多山匪?曹孟德为济南相,大刀阔斧,革除弊政,罢免贪官污吏,民心振奋,所推政令无不施行,可见牧守一郡,革故鼎新,整顿吏治,方是久治之道。” 羊秘拱手说道:“府君高见,吾不及也。” “还请先生举荐一些清廉干吏,”刘驹暗道怪不得羊秘名声不显,作为世家子弟,只是操守上高于常人而已,“将有大用。” “府君之命,自当遵从,”羊秘还要再说些什么,门子来报,“程昱先生到了。” 刘驹大喜,和羊秘一起出迎。 程昱立在风中,长须飘飘,头颅微昂,一副耿介拔俗的样子。程昱身后站立着两人,一个宽袍缓带,面貌儒雅;一个一身白衣,文文弱弱,头发散乱,脸上放荡不羁,如把他的一头黑发染成别的颜色,那就是一东汉杀马特。 “仲德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想煞我也。”刘驹隔了老远就大声嚷了起来。 程昱露出了笑容,拱手为礼,“见过府君。”说完立起身,拉住了旁边俩人的手,“府君,昱出了洛阳城,赶往颍川郡,为府君请到了两位大贤。” “仲德先生且不忙着介绍,我来猜一猜如何?” “哈哈,”程昱仰天长笑,“府君的眼光,昱向来是佩服的。” “仲德先生左手边这位,容貌俊伟,气质高雅,望之温润如玉,有古君子之风,非荀彧荀文若乎?” 程昱微笑点头,荀彧却是吃了一惊,拱手说道:“彧见过刘府君。” 刘驹还礼,看向那个杀马特,“先生右手边这位,气质出众,乍看放荡不羁,实则心如渊海,才智卓越,当世奇才也,必是郭嘉郭奉孝无疑。” 郭嘉一甩长发,指着程昱说道:“好你个程仲德,这是跟你家主子做局来者。” 程昱抬手打掉了郭嘉的手指,“郭奉孝,你莫要胡言乱语,在颍川之时,我便与你说过我家府君的识人之明,你当时可是跳着脚不相信的,如今怎么样?竟然还学会了倒打一耙?不成人子,不成人子...” 刘驹笑道:“奉孝莫要为难仲德先生。颍川三杰,大名远播,驹虽局处一隅,孤陋寡闻,三杰的威名,还是知道一些的。来来来,这位是泰山羊秘羊莫宣,现为郡府郡丞。” 荀彧躬身施礼,“莫非悬鱼太守羊公家公子?” 羊秘还礼说道,“正是。” 郭嘉却是草草行礼,“见过羊郡丞。” 羊秘修养极好,急忙还礼,“见过奉孝先生。” 刘驹回头对典韦说道:“老典,取一坛美酒来,我要为三位先生接风。” 郭嘉看到典韦雄壮的身躯,赞道:“真壮士也。对了,那位壮士,郭嘉生性好酒,请多取一坛。” 到了酒楼坐好,刘驹感慨的说道:“三位到来,泰山郡振兴有望矣。”接着低声说出了整顿吏治的想法。 荀彧拍案说道:“府君此着大妙。张举贼子祸乱泰山久矣,使得贪赃枉法之辈窃居高位,以致民怨沸腾,盗贼蜂起。整治吏治,正是朔本清源。” 程昱紧绷着脸,“这些贪官污吏,一刀杀了才好。” 羊秘摇摆着手说道:“且不可操之过急。须知各县令长,无人背后没有靠山,若是急切行事,惊动了朝堂,于府君大是不利。” “治乱用重典,哪里管的了那么多,”郭嘉把头趴在酒坛子上,贪婪的闻着酒香,顺便插了一嘴。 “那就请仲德先生负责此事,文若与奉孝二位先生为辅,重新任命五部督邮,克日办理。”刘驹在饮酒前先拍了板。 一场轰轰烈烈的吏治整顿在泰山郡开展起来。程昱绝对是个狠人,经过三个多月的奋战,将泰山郡各级官吏几乎网罗了一多半,材料整理的极为条理,然后报给了刘驹。 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单,刘驹的头涨得老大,这东汉的官场,也他娘的太黑了吧。只是郡守府诸曹椽史,贪污受贿的就有七八人,原来的五部督邮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下边的各县令长,还他妈的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十二个县,十个县令是巨贪,看来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拿起毛笔,画了个大圈,刘驹想着将这些人全部先关押在郡城大牢里吧,账慢慢算,想法先把空缺出来的职位暂时填补上,保证政令畅通再说。 原来的郡兵纪律散漫,刘驹是不敢用的,只得将自己带来的五百人匀出来四百,分配给新任命的五部督邮下去抓人。 “府君,人手太少啊,”程昱皱着眉头,“我看是时候让文谦率一部人马入泰山了。” “善,”刘驹右手拿着毛笔,“我这便派人通知文谦。仲德先生,空缺出来的职位如何安排?” “暂且将郡府清廉的各曹椽史委派下去,府君随即上疏朝堂,说明原委,等候皇上裁决。” “此次事件牵连太广,我来写这奏疏,实在是力有不逮,让文若先生代笔如何?” “那我跟文若去说,府君只管考虑人选。”说罢,程昱转身去了。 “人才不够用啊,”刘驹托着脑袋,思索了起来,要不让陈宇回来?吕旷、吕翔哥俩也别闲着,做个贼曹椽史正合适;王越你不是个官迷吗,这次就让你做个门下督盗贼,嘿嘿...,天下第一剑客给老子看大门,这事想想就很爽;若是把于禁那小子招来,整顿郡兵绝对是把好手;奶奶滴,要不开个先河,来个科考取士?......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步一步的做,那句话怎么说来者,路虽远,行且将至,慢慢来吧,一步步走,总有做成的那一天。 这日刘驹正签发公文,新任命的南部督邮蒋艾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府君,费县出事了。” 刘驹一惊,起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着急,蒋督邮,坐下说。” 原来费县县令麦瑟与盘踞开阳附近山区的臧霸是老乡,私交不错。自从得知新上任的太守清查贪官污吏,便想着收拾了这些年搜刮的财货去投奔他,于是派心腹送信给臧霸,让他接应。蒋艾带人赶到费县时,那麦瑟已经出城五十里了。蒋艾新升督邮,立功心切,便在附近老百姓的指点下,奋起直追,赶了一百多里,在台亭将麦瑟堵了个正着。麦瑟做了多年的县令,手底下的家丁不下百人,反正已经豁出去了,看到蒋艾只带了七八十人,立即拔刀反抗。蒋艾带领的七八十人,就是张猛、李吉等人秘密训练的特种兵,对付麦瑟的手下,那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蒋艾带人押着麦瑟正往回赶,臧霸领着三百多人到了。要说在东汉末年出名的将领中,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吕布排不上第一,臧霸才是。臧霸盘踞琅琊国,做着真正的土皇帝,是个着名的骑墙派,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拳头大就听谁的。臧霸的武力值那是绝对杠杠的,特种兵虽然是精锐却也不敌,只得弃了麦瑟逃走。 “蒋督邮,”特种兵是刘驹的心尖子,听蒋艾说完,急忙追问“你带去的人马可曾有折损?” “属下无能,死伤了二十多个,”蒋艾满脸愧疚,“被臧霸那厮掳掠了三十。” “嘶,”刘驹倒吸了口凉气,心中涌起滔天的怒意,“好你个臧霸,竟敢越界杀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十日后,程昱面带忧色的看着刘驹率领人马朝费县奔驰而去,唏嘘说道:“府君最见不得手下人受气,只是臧霸那厮盘踞开阳多年,手下人马众多,恐府君不敌。” “仲德请勿忧虑,”荀彧安慰道:“有奉孝出谋划策,文谦、典韦、王越皆有万夫不当之勇,破之不难。” “但愿如此,”程昱收回目光,“吕旷、吕翔,你们二人带足粮草器械,随后出发,路途之上,切勿有失。” 吕旷、吕翔领命去了。 三日后,刘驹带领人马赶到了费县台亭,再往前十里,就到了琅琊国地界。琅琊国属于徐州管辖,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人马暂时扎住在台亭。 郭嘉懒散的半躺在军帐里,听着几个斥候的汇报,半天问一句,就那么半闭着双眼,一副不往心里去的样子。好半天,才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去吧。”说完,懒洋洋的起身,往刘驹的中军大帐走去。 “府君,”郭嘉看到刘驹正拿着一张地形图在看,便自顾坐了,“臧霸手下四人,为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号称泰山四寇,人马万余,盘踞于开阳城南武水、沂水交界处的山陵内。臧霸人马居中,余者散布于四周,呈拱卫之势,击其一,则四方来援,咱们人马只有一千五百,娘滴,挺扎手啊。” “这点小事能难倒你郭奉孝?”刘驹反问一句,“兵在精不在多,咱们有备而来,怕他个球。” “府君高明,”郭嘉就喜欢这个调调,“不知如何排兵布阵?” “怎么对付这帮山贼,”刘驹说道:“那是你的事。” “嘿嘿....,”郭嘉贼笑起来,“府君啊,这一千五百士卒是什么样子,我可是心里没有一点底,还是先听听您老的打算再说吧。” “切,我有那么老,”刘驹说着话,脸色变得端庄起来,“奉孝,我是这么想的,.....” “斩首?这是什么战法?”郭嘉瞪大了双眼,“何况敌军山寨地势险要,岂能成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俗语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就连奉孝你都不知道什么是斩首行动,臧霸那厮更不会知情,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成功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第三十七章 纵横捭阖招部曲(2) “太冒险了,”郭嘉咋舌说道:“这是府君在泰山郡的第一战,应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立威为要。” “奉孝,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费在偏僻之地,”刘驹目光望向远处,“韩遂、边章扰攘西北,张纯、张举掠夺幽、冀,天下纷乱,兼且朝堂流言四起(连体婴儿事件引起的),若不能早日稳定泰山一郡,来日将无立足之地矣。” 郭嘉动容说道:“府君所虑甚是,不知何人可担此重任?” 刘驹笑道:“我。” 郭嘉大惊失色,跳起来就要开口,被刘驹抢先说道:“其一,特种训练皆是我一手安排,战法之熟悉,无人可出我之右;其二,斩首作战由我提出,具体执行需灵活安排,不能拘泥不化,试问谁与可比?其三,诸人初次应对大战,我若置身事外,极有可能得不偿失。” 郭嘉此时还不到二十岁,心智上距离顶级智者还有一段距离,听了刘驹的话,一时竟闭口无言。 五百人夜间行军,白日则找一处山林隐蔽,在斥候的指引下,两日后到了沂水、武水的交汇地,悄悄接近了臧霸他们的山寨。 刘驹坐在一块突兀的青石上,整理着被扯破的衣衫,嘴里下着命令,“张猛,安排人手警戒,施行战场遮蔽;李吉,派几个兄弟出去,多抓些舌头回来。”说完躺在青石上闭目养神。 典韦不愧是超级猛男,两天的强体力活动,竟然没事人一样,轻轻捅了捅乐进的胳膊,低声说道:“文谦,府君什么意思?” 乐进正躺着解乏,闭着眼说道:“战场遮蔽就是想方设法,不让敌军发现我等已到了他们附近;抓舌头就是抓几个敌军方面的人,方便了解对方底细。老典,赶紧歇会吧,晚上要去抓大鱼呢。” 典韦将身子靠在树干上,“中,俺也歇会。” 落日的余晖恋恋不舍的沉没在西山后面,归巢的鸟儿还在树梢上叫个不停,单调的蝉声偶尔响起,衬得这片树林更是幽静。 乐进、史阿、张猛、李吉围着刘驹坐着,典韦、王越则是坐在外围,眼见的树林内越发幽暗,刘驹说道:“各山寨的情形诸位记住了没有?”见他们点头便接着说道:“,咱们亥时动身,子时三刻行动。为了保证一击必中,故而必须同时发动,我已安排人手留守此地,到时候举火为号,切记切记。” 刘驹的位置摆在那儿,在乐进等人的一再要求下,让自家阵营内最强大的两个猛人——典韦、王越,贴身保护他,并还在王越门下的一帮弟子内挑选了十个佼佼者跟随,乐进等四人则分率一百人。这次刘驹的胃口有点大,大到了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典韦都害怕的程度,刘驹想要一次性的解决五个山寨的头领。 亥时到了,此时钩月星繁,山风阵阵,一队队人马静悄悄的离开了藏身的树林。夜空中不时地传来夜枭的鸣叫,萤火虫就在身边的长草间飞舞,人人闷着头,脚步轻快的奔行。 “府君,到了。”一个斥候在刘驹身边低声说道。 刘驹矮下身子,超后边挥了挥手,一百多人都藏身在草丛灌木中。前面不远处,一座巨大的山峰耸立在夜色中,就像一头洪荒巨兽一般傲视四方。山峰中偶尔看到闪动的火光,那是巡逻的山贼手中的火把发出。 “王剑师,”刘驹低声说道:“率六人潜行,若是遇到山贼的暗哨,一个不留。” 王越轻轻拍了六个人的肩膀,一行七人如幽灵一般融入夜空。约有两刻钟后,一声夜枭的叫声响起,刘驹起身挥挥手,队伍朝着前方的山脚走去。 山寨的大门位于半山腰处,大门上方放着两个火盆,此时已是火光暗淡,但仍有许多飞虫围着火光飞舞,火盆旁边不远的墙垛子上,两道身影正打着瞌睡。 一百多人蹲在暗影里,等待着动手的那一刻的到来。等待的时间显得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王越的徒弟轻声说道:“府君,有火光在远山晃动了。” 抬头看向出发地,果然有一支火把在来回的挥舞,刘驹轻声说道:“王剑师,夺门。” 王越一个纵身来到山寨大门下方的暗影内,支起耳朵稍一倾听,身形拔地而起,落在大门上方,旋即左右开弓,两个看门的山贼被剑柄狠狠击晕过去。此时火盆中的火光更加暗淡,王越一掌击在墙垛上,砖石松动,取了两块覆盖在火盆上,然后跃身而下,轻轻打开了山门。 寂静的山寨内鼾声四起,巡逻的火把还在远处晃动,刘驹带着人直扑臧霸的卧室。 这就体现了抓舌头的重要性,李吉带人在臧霸的山寨附近瞅了半天,才遇到了两个下山的小喽啰,两闷棍下去,小喽啰就跟面条似的被装进了袋子。半羊皮袋子的凉水倒在脸上,两个小喽啰睁开了眼,然后看到的是明晃晃的短刀和一张狞笑的脸。短刀也就划破了脖子上的一点皮,被分开的小喽啰就问什么说什么了,然后将俩人的口供一对照,就得知了山寨上的具体情形。 臧霸住的地方比较靠后,原木垒成的房子后面是三十多丈高的悬崖。一百多人来到臧霸的房前时,整个山寨没有一丝异样。 由于天气炎热,从支撑起的窗口内,鼾声就像在耳边一样的传来。刘驹嘴角荡起一股笑意,这臧霸自大的超出了预料,就这样的防御,不要说三进三出,基本上是随意进出了,随即对王越和典韦打了个手势。 王越身子如箭离弦一般从窗口射入,手中的长剑一闪,屋内的鼾声随即消失。典韦一脚踹开左手边的一个房门,随即窜入屋内,后边二十个士卒各执短刀跟进。 “你乃何人?”屋内一个声音气愤的响起。 “点起火把,”刘驹吩咐一声,遂即朝着屋内说道:“可是臧霸臧宣高?” 这时典韦摇晃着高大的身躯也出来了,后边陆续走出被捆绑起来的三十多人,每人身边有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这三十多人正是臧霸的亲兵卫队。 王越一手扭住臧霸的左手腕,一手持宝剑横在臧霸的脖子上,将他推着走出卧室。 臧霸身上只裹了一件短裤,肌肤在火光中黝黑发亮,长发纷乱,一脸的桀骜,仰头斜视夜空,鼻孔中发出不屑,“大丈夫处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家正是臧霸。阁下什么人?” 这时整个山寨乱了起来,小喽啰们如没头的苍蝇在黑夜里乱窜,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麦瑟今在何处?”刘驹不理会臧霸的问话。 臧霸不是笨人,很快反应过来,“尔等从泰山郡而来?” “娘滴,俺家府君问你话呢,”典韦一声大喝,一步跳到臧霸身边,劈脸就是一耳光,“你小子最好老实回答,敢说一个不字,老子大耳刮子伺候。” 典韦的喝声中,慌乱的喽啰们才看到了被长剑横颈的自家老大,停止了乱窜,慢慢聚拢来。 臧霸一梗脖子,大声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是哪里来的贼厮鸟,敢来侮辱于我?今日落在你们手中,有死而已。”说着脖子就往长剑一顶。 王越什么人,剑法已经是超一流的水平了,心意一动,长剑贴着臧霸的脖子平移,愣是没让臧霸蹭破一点皮毛。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今天这是遇到不要命的了。刘驹看到典韦还要再打,笑吟吟说道:“老典住手。臧霸这是心里不服,如今我等已是胜券在握,何必与他计较。来人,点起大火。” 典韦从一个士卒腰间摘下绳索,走到臧霸身边,将他捆了个结实,“不服?若不是府君阻拦,老子就打服你为止。” 山寨上的喽啰们有的空着手,有的拿着刀枪,看到老大受辱,有心向前,却是脚下乖乖的不敢乱动。 “你等放下刀枪,退后十步蹲坐,如若不然,”刘驹大喝一声,“王剑师。” 王越闻声而动,长剑一晃,臧霸的胸口上多出一道口子,鲜血流了下来。 臧霸一声怒吼,“有死而已,尔等赶紧将这些贼人杀掉。” 喽啰们闻声蠢蠢欲动,刘驹对典韦喝道:“典韦,动手。” 典韦掣出双戟,虎吼一声,跳入人群中,横拍竖挡,双戟如电,不消片刻功夫,地上躺满了足有二百人。 典韦还要再厮杀,刘驹适时喝道:“典韦住手。” 地上躺着的喽啰,典韦并未下杀手。典韦离开后,一个个‘哎哎幺幺’的嚷了起来。 “臧宣高,”刘驹看着黑了脸的臧霸,“你难道真心想让自家兄弟送死不成?” 典韦的武力,让臧霸开了眼,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今儿个这脸栽到家了,看人家没有下死手的意思,还是配合一点吧,脸皮要紧,身家性命,似乎更要紧,“兄弟们,放下兵器,降了吧。” 熊熊的大火照亮了夜空,时间如流水一般,在如水的夜里滑过。东方欲晓,莫道行人早。比行人更早的,是陆陆续续到来的其他四路人马。 山寨的大厅里,曾经是臧霸的位置上,刘驹端坐着,身后王越、典韦就像哼哈二将一般,立在他的身后。 史阿第一个进来,对刘驹抱拳说道:“启禀府君,阿幸不辱命,擒拿到贼首孙观在此。”说罢朝后面一挥手,“带过来。” 孙观五花大绑的来到大厅,刚要张嘴,瞥眼看到跟自己一样待遇的臧霸,顿时呆住了。 接着,吴敦、尹礼、昌豨先后带到,刘驹对臧霸说道:“宣高将军,意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臧霸嘴张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府君莫非神人?” 典韦喝道:“还要你说?俺家府君千真万确乃是金龙星转世,也就你小子不自量力,竟敢招惹到泰山郡治下?” 此时,麦瑟被揪了出来,被臧霸掳掠的三十人也找到了。既定的目标已经完成,刘驹看了看眼前的五个阶下囚,虽然眼前杀不得他们,留着吃牢饭又白瞎了粮食,招降过来为我所用?沉吟一番,刘驹暗叹一声,这墙头草,还真的难以取舍啊,于是试探的说道:“宣高将军,不知以后有何打算?” 臧霸还没说话,昌豨一个头磕在地上,“昌豨愿降,今日追随府君左右,牵马坠蹬,万死不辞。” “这是墙头草丛中最大的那一棵,”刘驹腹诽了下,也不表态,只看着臧霸。 臧霸本质上还是墙头草,犹豫了片刻,只好跪地说道:“霸愿降。” 一夜之间,刘驹破了五座山寨,招降了万余人。消息传出,泰山郡占山为王的大小头目们,嘴巴子几乎掉了下来。 等回到奉高城,刘驹对郭嘉嘀咕了几句话后就进了府衙。 郭嘉则来到军营,将一万多山贼汰弱留强,挑选出了三千人左右,打散了,合并到乐进的队伍里。余下的人则给予土地、粮食,安心耕种去吧,若是不安分,那么对不住了,深山里有矿区,可以去挖矿。 随着反贪风暴的进行,陆续有人走出大山。当时幽州突骑、泰山兵、丹阳兵号称天下强军,故而鲍信到泰山募兵,曹操到丹阳募兵。如今看到那么多青壮走出大山,刘驹适时地竖起招兵大旗,半年的时间内招募到了一万余人,才将兵额分给了臧霸几人一些,并把五人分解开,让他们自去练兵。 龙池那边的钱粮,几乎都是刘驹的,如今地盘大了,需要做的事也多了,军校、医校、农校、技校等陆续建立,钱粮的缺口不断的从龙池那边补给。 为了给泰山郡的老百姓增加收入,刘驹又在境内修建水库、道路,开挖沟渠,修补城墙,老百姓不白出力,干一天有一天的工钱,这种通过政府转移性支付刺激经济增长的方式叫做基础设施效应,不只提高了生产力,促进了就业,还提升了生产效率,推动社会发展。此外,利用泰山郡山多地少的特点,扶持、鼓励发展种植业、养殖业。 一日休沐,刘驹眼看着手下在自己的指挥棒下忙的团团乱转,便在奉高城内最大的一家酒楼设宴犒赏他们。 酒过三巡,刘驹看向羊秘问道:“羊郡丞,听闻羊公(对羊秘的老爹,羊续的尊称。)膝下有三子,不知你家两位兄弟现在何处?” 羊秘红着脸,彬彬有礼的回答道:“二弟羊衜前年发妻亡故,去岁孟冬刚刚娶了蔡中郎长女为妻,现正赋闲家中。三弟羊耽年幼,如今求学于外。” 羊衜的第一任妻子是大汉名士孔融的女儿,第二任妻子是东汉大儒蔡邕的女儿,羊衜的女儿羊徽瑜年长后嫁给了司马师,羊衜的小儿子就是名留青史的西晋名将羊祜。 刘驹听到羊秘的兄弟媳妇是蔡邕的闺女,不仅有感于心,徐徐问道:“不期羊衜兄遭此大变,既已娶蔡中郎女为妻,不知蔡中郎今在何处?大汉才女蔡文姬可还待字闺中?”(蔡琰,字昭姬,因避司马昭讳,改为文姬。) 听话听音,羊秘还没听明白刘驹话里的潜台词,程昱、荀彧、郭嘉心里却跟明镜一般了。只听羊秘说道:“蔡中郎幼女许配河东卫仲道,今年腊月就要出嫁。” 刘驹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搁在东汉属于钻石王老五一般的存在,一帮属下私下里没少嘀咕过,皆因没有遇到合适的,也就耽误到现在了。 第三十八章 不期和鸣效于飞(1) 作为穿越者,蔡文姬的悲惨身世刘驹太清楚了,初嫁病秧子卫仲道,不料两年后卫仲道亡故,后被匈奴左贤王掳走,在北方苦寒之地生活了十二年,才被曹操花钱赎回,又嫁给了曹操手下的一个屯田都尉董祀,由于二人才学上差别太大,没有共同语言,最后郁郁而终。 既然蔡文姬许配与人了,刘驹只好放下心思,随口说道:“河东卫家,皇皇世家也,定是才女良配。” 程昱微闭着双眼,端着酒杯沉吟不语,耳边的谈笑声却如清风拂面一般滑过。也不知过了多久,用胳膊肘轻轻一捣郭嘉,站起身出了喝酒的大厅。 郭嘉一步三晃的走出大厅时,程昱正立在院子里仰头望天,于是转身看了看四周,走到程昱身边低声说道:“仲德有心事?” 程昱盯着郭嘉的白脸,讥讽道:“身为下属,不能替主上分忧,只知道闷头灌黄汤。” 郭嘉一甩长发,嬉皮笑脸的说道:“仲德必有妙计矣。” “妙计没有,毒计倒有一条,”程昱黑着脸,“正要与你斟酌斟酌。” 郭嘉又转身四顾,低声说道:“仲德,莫要坏了府君的名声。” “大丈夫处世,岂能瞻前顾后?”程昱不屑一笑,“恶名我自担之,与你无关。” 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大个子,郭嘉无语了,只好问道:“计将安出?” “窃闻河东卫仲道有宿疾,”程昱阴沉沉微微略闭了三角眼,“整日价汤药不离,如果夹带一些不按君臣佐使的药物,嘿嘿....” “胡闹!”郭嘉大惊失色,“仲德,卫家乃是河东大族,延请的定是当代名医,药物上岂能出得了差错,况且一旦卫家发觉异常,定会加倍小心,岂不是那个...偷鸡不成...” “你有何妙计?”程昱也觉得郭嘉的担心有道理了,除非使用剧毒的药物,普通的草药更改一些,不会让人当场致命。 “设计一场意外吧,”郭嘉随口说道:“比如被车马撞翻,或者突然天降大石。”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程昱的眼睛眯了起来,略一思索,点头说道:“高明。” 河东卫家的豪宅内,卫仲道在烛光下端起了玉碗,碗内的黑色药汁荡起波纹,皱着眉头,勉强饮下,长叹了一口气,对站在身边的侍女说道:“收拾了吧。”说着站起身来。 侍女慌忙问道:“公子哪里去?夜里天寒,就在室内走一走吧。” 这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身材高挺,面容俊秀,要不是疾病缠身,整日价与药罐子打交道,凭着家族的势力,早就外出为官了。 卫仲道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说着,推开了房门,一股清冷,扑面而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慌得侍女忙将一件皮裘披在卫仲道身上,卫仲道随手紧了紧皮裘,另一只手摊开,手中的白色手巾上一抹鲜红赫然在目,心中不由黯然,但还是毫不迟疑的迈步来到了庭院。 院子里挂着几盏灯笼,微弱的灯光下,卫仲道信步而行,想着不久后就要迎娶心仪的女子,心中一时激荡起来,仰望夜空,繁星点点,一弯新月,洒下清冷的微光,院中的树枝在寒风中阵阵摇曳,发出枝柯交鸣的轻响,于是边走边吟诵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搔兮。月出照兮,...(这是诗经中的句子,描写月光下的美丽女子,让人忧思不已。) 吟诵声中,卫仲道走到一株桂花树下。这株桂花树相传为卫家的家祖卫青亲手种下,如今历经近二百年的风雨,依旧枝繁叶茂,卫仲道每当走过,必定仰头瞻视一番,这次也不例外,口中吟诵之声不停,头已经扬了起来。 异变就在刹那间发生。一根枯枝在风声中突然折断,朝着卫仲道的眉心直刺过来。寒风越发的大了,黑云遮蔽了天空,细雨夹带着雪花落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厉的女声响起,“不好了!公子不行了!” 卫家公子卫仲道不幸死亡的消息就像吹过大汉土地的寒风,迅速传播开来。 “卫仲道死了?”刘驹诧异的抬起头,“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程昱老神在在的说道:“一个病秧子而已,早晚都是死。府君,如今卫仲道亡故,正是去蔡中郎府上的良机。” 女子未嫁而未婚夫亡故,这叫做望门寡,需为夫守节,而女子也通常被认为有克夫之命,从此郁郁寡欢,孤独终身者不在少数。只是在这东汉末年,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的,刘驹只好说出顾虑,“蔡中郎幼女还未出阁,却遭此大变,当以何处?” “卫家河东望族,”程昱很自信的说道:“蔡中郎海内名士。卫仲道年少而亡,卫家只需将婚书退返,蔡才女自可另行婚配。” “这么简单啊,”刘驹腹诽道,嘴却说道:“只是蔡中郎海内大儒,蔡文姬早负才名,驹家道中落,孑然一身,居官不过一郡守而,何以匹配?” “哈哈....,”程昱仰头大笑,“府君何太谦也?不说府君治政之功,只接种牛痘一事,早已名闻天下,被世人称为扁鹊再世也不为过。何况府君文采斐然,文章已使洛阳纸贵。如此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不知是多少春闺梦中人,府君若登门求亲,蔡中郎断无不许之理。” 刘驹的心被点燃了,如能得一代才女为偶,也不白穿越一回,当下说道:“那就请仲德先生操持此事。” 蔡邕在朝堂郁郁不得志,遭人陷害,曾来泰山郡依附泰山羊氏,期间将长女嫁给了羊衜。只是觉得老是赖在女儿家不走也不是办法,于是便远走吴、会,到了扬州的吴郡和会稽郡投奔朋友去了。 程昱找到羊秘,通过他得知了蔡邕的落脚之地,于是便张罗起来,准备前去求亲。 这日刘驹忙碌完来到后衙,正要去看看甘霖在干些什么,来到甘霖的房门,屋内静悄悄的,便扬声喊道:“子美。” 以前这种情况下,甘霖早已蹦蹦跳跳的过来开门了,今天事情有点怪,刘驹等了半天,屋内还是没有动静,便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进去,却看到甘霖坐在床脚,低垂着头,身子一抽一抽的,原来是在低声哭泣。 “咦,”刘驹打了个楞,上前扶住甘霖的肩膀问道:“那个不开眼的得罪了我家兄弟,快告诉我,哥哥为你出气去。” 甘霖仍是不说话,闷着头不吱声,身子还是抽抽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子美,”刘驹将甘霖揽在怀里,轻声说道:“年看着过了新年,你就十四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不能给自家哥哥说的?哦,原来是长大有心事了,快告诉哥哥,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哥哥为你保媒去。” “嗤...,”屋门外一声轻笑响起,接着传来郭嘉的声音,“山有苞栎,隰有六驳。未见君子,忧心靡乐。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郭嘉念得是《诗经.秦风.国风》中的一段,说的是一个痴心女子想念心中的君子,而君子却是将女子忘了个一干二净。 《诗经》乃是士人的必修课,刘驹岂能不知道语句中的含义,听到郭嘉胡搅蛮缠,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几步跨出屋门,大声质问道:“郭奉孝你在胡说什么?” “嘻嘻,”郭嘉手里还提溜着一个酒瓶子,脚下不稳,身子一歪一歪得,看到刘驹笑道:“嘉清醒得很,只是府君尚在梦中而。” 刘驹听了一愣,一把扯住郭嘉的袖子,“郭奉孝你说明白些。” 郭嘉拉着刘驹走出了十几步,才低声笑嘻嘻的说道:“府君,你可曾仔细看过甘霖的脸庞?听过他的声音?” “嗯,”这下子还真把刘驹问住了,不由得沉思起来。甘霖年龄越来越大,可是一张小脸却不是像一般男孩子那样,长得棱角分明,却是愈发的圆润、白皙,声音么?刘驹猛拍了下眉头,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正处于变声期,怎地甘霖的嗓音没有什么变化?“奉孝,”刘驹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甘霖是个女孩子?” “哈哈...”郭嘉很想仰头大笑三声,想起甘霖就在不远处,急忙捂住了嘴,低声贼笑一下,才说道:“阖郡府的人都看得出来,只有府君依旧拿他当作男孩子。” 刘驹想起往日里甘霖的一颦一笑,可不就是女孩子家模样,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爱翻着白眼看人,男孩子哪有那么娇俏的样子,登时心中乐了,“嗨呀,这还真的是我的疏忽,原来是这丫头看上了不知谁家的小子了,待我去劝劝她。” 郭嘉一把拉住,“府君,怎地还在梦中?” “甘霖与我,患难与共,”刘驹说道:“经历了无数风雨,才得以安然度日。我与她虽不是亲骨肉,却早已把她当做了至亲之人,看她哭泣,心如刀割,怎肯让她受半点委屈?” “哎呀!”郭嘉手扶着眉头,“府君你快醒醒吧。甘霖为什么早不哭泣晚不哭泣,偏偏在听到仲德、莫宣南下求亲的时候哭泣?” 到了这时候,刘驹就是再傻也回过味来了,呆呆的问道:“奉孝,甘霖以前是我的亲兄弟,今后是我的亲妹妹啊。请你快告诉我怎么办?” “我哪知道?”郭嘉两手一摊,“俗语云:解铃还须系铃人。嘿嘿...,府君自个掂量吧。” 在甘霖的门外踟蹰了一阵,刘驹还是推门进去,甘霖已经是哭累了,身子软绵绵的趴在叠起的被褥上,也不知醒着还是睡了。 刘驹轻轻推了推她,看她没有反应,轻叹了口气,将被褥打开铺好,俯身就要抱起甘霖想让她躺好了睡,哪知就在此时,甘霖双臂一伸,紧紧搂住了刘驹的脖子,嘴巴胡乱朝着刘驹脸上贴了过来。 穿越前刘驹没有经受过这阵仗,穿越后忙着求生存,更是没有,这时甘霖主动,刘驹竟然呆住了。 甘霖的小嘴狠狠在刘驹的大嘴上咬了一口,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驹儿哥,你个大骗子。” 这一口,甘霖用心咬得,刘驹疼的哎吆一声,用力把甘霖推开,“子美,在驹儿哥心中,你是我的亲...妹妹。” “我不要,”甘霖瞪着一双俏目,“你答应过不离不弃的,如今却变卦了。大牛不做你的妹妹,要做你的妻子。” 刘驹虎着脸,“大牛不听驹儿哥的话,该打。” “你打!你打!”甘霖把身子靠过来,吓得刘驹急忙后退。 “大牛不闹好吗,”刘驹稳定了下情绪,抓住了他的小手,“你听驹儿哥说,咱二人风雨与共,情深似海,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呸呸呸,”甘霖红了脸,“谁是你的兄弟?驹儿哥,也只有你这个大傻瓜不知道大牛是个女儿身,在谷城典家大嫂只一眼就看出来了,大牛不是大牛,我的乳名叫大妞,阿爷给我起的大名叫做甘梅,知道了么?” “甘梅?”刘驹脑子里轰的一声,“白玉美人?刘备的老婆?刘禅的老妈?这是真的吗?老天爷啊,你开的什么玩笑?”内心里想着,再看甘梅时,才发觉她的肌肤白皙无比,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果然如羊脂美玉一般。 在刘驹恍惚间,甘梅的小嘴在他的嘴上猛亲一口,突然把身子缩进了被窝里,“嗤嗤”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典韦大嫂教给我的法子管不管用?”甘梅躲在被窝里偷偷思索,“不管他,反正典大嫂说了,典韦大哥就是被她亲了一口嫁过去的,嘿嘿....” 刘驹给甘梅掖了掖被角,有点麻木的站起身,吹熄了灯火,摸着疼痛的嘴唇,走出了甘梅的房间。 腊尽春来,公元188年的春天来临。 “宗正,”刘宏的脸上苍白之色越加浓重了,“太常刘焉上疏重设州牧,你怎么看?” “此取祸之道也。”刘虞对刘焉的上疏很生气,“州牧秉一州军政,将来势必尾大不掉,拥地自重,置朝廷于何地?” “然则地方豪强林立,黄巾余孽蠢蠢,非州牧不能固守地方也,”刘宏的看法与刘虞正好相反,“益州黄巾乱起,刘焉自请为益州牧,朕已经答应他了。今日宣宗正前来,只为幽州叛乱尚未平定,朕有意让宗正出守幽州,为幽州牧。” “原来不是征求我的意见的,”刘虞不由得生了一肚子闷气,“臣必披肝沥胆,报效朝廷,早日平定叛乱。” “唉,”刘宏长叹了口气,“国事日艰呐,昨日豫州奏报,境内盗贼猖獗,朕有意在豫州也设一州牧,宗正可有人选?” “我说了你会听吗?”刘虞腹诽,但没办法啊,皇帝垂询,不能不答,只好说道:“平定盗贼,非有胆气、知军机者不可为,济南国相曹操在位三年,政绩卓着,可担此任。” “朕属意太仆黄琬。”刘宏却自顾说道:“曹操此子,阉宦出身,于济南国胡作非为,弹劾奏疏交织飞来,朕正欲将他治罪。” 得,君臣意见的差距也太大了点,刘虞作为宗室大臣还能跟皇帝犟嘴么?只好违心的说道:“皇上圣明。” 第三十九章 不期和鸣效于飞(2) 皇帝刘宏重设州牧,新建西园八校尉,闹腾的正欢时,刘驹这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程昱、羊秘出马做媒,蔡邕正在烦恼中,竟然天降大喜,登时满口答应下来。刘驹不差钱,程昱、羊秘二人当时就下了聘礼,敲定了嫁娶的日期。 消息传来,整个郡守府除了刘驹、甘梅,一个个乐的是手舞足蹈,商量怎么准备郡守的大婚。 荀彧看到刘驹苦着脸,小心问道:“如此大喜事,府君难道不满意?” 郭嘉却是翘着二郎腿,笑嘻嘻的说道:“不是府君不满意,而是有人很不满意。” 荀彧瞪了郭嘉一眼,“讲。” 郭嘉就怕荀彧瞪眼,只好收敛了嬉皮笑脸说道:“咱家府君的妹妹,文若真的不知?” “你是说子美?”荀彧也笑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一并嫁与府君就是了。” 郭嘉手指暗暗指了指刘驹,“咱家府君不乐意。” “鸾凤和鸣,共效于飞,”荀彧不解的看向刘驹,“乃是人生美事,府君为何推脱?” “甘梅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孩子,怎忍心让她....” “你道蔡才女妙龄几何?”荀彧笑了,“今年也不过一十六岁。女子二七天葵至,可以嫁人了。” “还有这等歪理?”刘驹腹诽了句,又不忍拂了属下的心,无奈的说道:“你们看着办吧。” 婚期定在了九月,正是收秋完毕,天气凉爽的时节。刘驹带了一队人马,提前赶到吴郡迎亲。 蔡邕亲眼看到刘驹,大喜过望,激动地老眼流出泪水来,拉住了刘驹的双手,不住端详。 刘驹作为人家的女婿,不能失了礼数,跪地磕头,行了个大礼,嘴里说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蔡邕的夫人此时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扯了一把蔡邕的袖子,不耐烦的说道:“你就让女婿这么跪着?” 蔡邕一拍额头,急忙拉起刘驹,“贤婿请起,远来疲惫,且进府用些饮食。” 来到府内,喝了几杯酒,刘驹趁机说道:“岳父大人,贞姬大姐嫁入羊门,如今小婿牧守泰山,何不携家北上?以享天伦。” 蔡邕夫人有点动心,蔡邕却厚着脸皮说道:“去年春日才得驻足吴郡,实不愿再受颠簸之苦。” 刘驹眼见着自家岳母的手指伸向蔡邕做了个小动作,忍着笑意说道:“岳父大人海内大儒,知名士林,愿入门下者如过江之鲫。小婿不才,已在泰山建学府一座,正需岳父这等大才主持。” 蔡邕的双眼眯了起来,这个女婿好啊,给老夫的台阶太高明了,装作踌躇的样子说道:“学府祭酒就任多日,岂能掠人之美?”(东汉时期,太学的负责人称为博士祭酒,地方则称为文学祭酒。) “实不相瞒,学府祭酒一职,由小婿兼任,”刘驹解释道:“只因未遇知名大儒,颇为烦恼。” 这就好办了,蔡邕松了口气,转身对着自己老婆说道:“你意下如何?” 蔡夫人心里早就一百个乐意,高兴地点头说道:“此乃美事,当往。” 刘驹迎亲走的是水路,从奉高出发,顺着汶水入巨野泽,然后入济水到菏泽(当时的大泽,不是现在的菏泽城。),再进入泗水南下到淮水,入长江,最后到吴郡郡城吴县。两日后,接了亲,便顺着原路返回。一来一去,需要耗费两个月的时间。 这日来到彭城,船队靠岸补给,刘驹悄悄叫过来典韦说道:“老典,我与你千金,你领几个王剑师门下的弟子,前往沛国谯县古城镇一带,这么这么办?” 典韦大喜说道:“若非府君提起,俺几乎忘了此人。属下这就去办。” 夕阳的余晖中,典韦几人打马飞奔,身后一道烟尘漫天。刘驹站在船头遥望远去的背影,看他们渐渐溶于一片金光中,低声说道:“但愿此去一切顺利。” 蔡邕看到刘驹独立船头,仪态平和,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便走了过来问道:“贤婿独立远眺,若有所得,可否讲来听听?” 刘驹一听就知道蔡邕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在构思辞赋呢,当下说道:“眼下虽有船头泗水百丈清,山头落日半轮明之景,奈何小婿刚刚派属下赶赴谯县,只是站立远送而已。” 蔡邕拍手说道:“只此两句,便道尽了眼前美景,真乃绝妙好辞也。不知贤婿往日可有佳作?” “得,”今天算是遇到夹缠不清的了,刘驹无奈说道:“岳父大人,前几日舟行江水,小婿偶有所得。” “快快说来,”蔡邕的声音提高了足有八度。 这语调提高的突兀,刘驹眼角一扫,看到蔡文姬的坐船窗帘微动,心里那还有什么不明显白的,便也适当提高了声音道:“江水万里,奔流入海。当日小婿觉得,若是将江水改为长江,岂不是更增气势?于是便构思了一篇辞赋,还请岳父雅正。” 蔡邕喜动眉梢,“贤婿这么一改,果然更增磅礴之气。快快诵来!快快诵来!” 被自家岳父迫到这个份上,刘驹只好硬着头皮背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皆付笑谈中。 蔡邕右手拍打着船舷,听着听着,忍不住停手皱起眉头,瞧向刘驹,心中思量,这样年轻,怎么会写出如此沧桑的辞赋?难道此子历经磨难,看透了世事,方能如此超脱? “辞绝对是好辞,”刘驹是真的在背诵,当看到蔡邕的神情,才感觉自己孟浪了,只好对自己说道:“都是你迫我的。” “这篇辞赋,足可震古烁今矣,”蔡邕作为文章大家,还是做出了点评,“贤婿旷达超脱,实非常人可及。只是正青春少年,这等辞赋还是少作的好,平日里多写一些春风花草香的句子,才是正理。” “岳父大人教训的是,”刘驹只好低头认错,“也是一时感慨,自觉每日里忙个不停,哪如樵子渔夫,得山水之乐,享受这自然之美。” 蔡邕还要再唠叨几句,旁边船上“叮咚叮咚”“仙翁仙翁”的声音响起,却是蔡文姬在调理琴弦,不由得喜笑颜开,“文姬这是要为你的辞赋谱曲来者。” 刘驹暗道自己见好就收吧,可别再逞能把这首《临江仙》唱出来了,于是也装作欣喜的样子说道:“文姬素有才名,小婿当洗耳静听。” 蔡邕脸上带着骄傲的微笑,刘驹脸上带着极大地好奇。俩人就那么依在船舷上,任凭秋风拂面,露湿衣裳。 汉代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琴曲,辞赋适应琴曲而作,比较着名的就是西汉时期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到了宋代,词这种文学形式大兴,所以就有了奉旨填词柳三变的雅事。 蔡文姬尝试了几种琴曲,皆觉得不合《临江仙》的意境,一时踌躇起来。 “文姬,何不试一试《碧天秋思》曲?”蔡邕不忍爱女思虑过度,在旁边提醒道。 《碧天秋思》乃是蔡邕的得意之作,时称此曲意境高远,气凌霄汉,闻之游心于四海之外,寄傲于岩穴之间,生鹏飞万里之志。 琴声复起,弹过了前奏,琴声便时而高昂,时而平和,蔡文姬轻声咏唱起来,犹如空谷幽兰的声音,伴着婉转的琴声,如水流山涧,松风过岗,又如登高望远,以至于无极。 刘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动人心弦的曲子,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十几日后,一大队人马终于到了奉高城。此时奉高城外,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附近的百姓自发的前来迎接刘驹迎亲归来。 距离成亲的日期还有几日,蔡邕一家在别院安歇。羊衜、蔡贞姬前来参拜,亲人相见,自有一番亲热光景。 九月九日黄昏时分,刘驹骑着高头骏马,披红挂彩在前,后边乐进、周仓、王越、史阿、臧霸、吕旷、吕翔等人也穿着吉服相随,再后边就是花轿(此时娶亲,新娘子还没有坐轿子的风俗,不过这点小事岂能难得住刘郡守。)和一大帮吹鼓手。 先到了蔡家暂住的别院,将蔡文姬用八抬大轿抬到了为郡守大婚准备好的府邸;接着刘驹同学发扬连续奋斗的优良作风,赶到了典韦的家,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甘梅背到了轿子上。不过在背着甘梅上花轿前,出了点小插曲,已经三岁多的典满使劲抱着甘梅的腿,哭闹着不让甘梅离开,刘驹同学为了此事还被典满踢了好几脚。 好不容易新人就位,女方家人代表蔡邕、蔡夫人和典韦的老婆(本来说好典韦两口子作为甘梅娘家人的,谁知典韦到了大婚的日子还没赶来,只好让典韦娘子抱着典满就坐了。);男方家人代表济北王刘鸾、刘鸾王妃。陈宫、程昱主持婚礼。 陈宫与程昱站在大厅内,看着吉时已到,陈宫大声说道:“请诸位宾客肃静,婚礼开始,请程仲德致赞词。” 程昱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拿着荀彧早已写好的婚礼赞词抑扬顿挫的读了起来: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琴瑟和鸣,共效于飞之乐;正是:百年恩爱结双心,千里姻缘一线牵。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庆良缘。 随即鼓乐响起,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刘驹手持红绸,引领着两位新娘子就位,在陈宫的指挥下拜舞。 纷纷扰扰的新婚大礼完成,刘驹将二位新人送入洞房,红烛高烧,彩幔高悬,将洞房点缀的富丽堂皇。刘驹想要用秤杆挑起蔡文姬的盖头,外面一叠声的催促新郎官出外敬酒,无奈之下,新郎官刘驹叹着气来到了宴会大厅。 敬了不到半圈酒,刘驹的腿已经打软了。周仓、乐进在旁边扶着一个劲的对敬酒的人使眼色,郡守府的下属还好说,远道赶来的商贾可就不给面子了,喜酒不醉人嘛,府君多喝一点,洞房花烛夜才能更增威风。 眼看着刘驹的脑袋就要耷拉下来,一个不开眼的矮矬汉子端着酒杯贼笑嘻嘻的出现在刘驹面前,“千里啊,你这做人太不厚道了,新婚大喜竟然不请哥哥来喝杯喜酒。” 刘驹看到此人,精神一振,“原来是孟德兄到了。不会啊,送往济南国的喜帖五日前就已送去。” “难道是路上错过了?”曹操嘿嘿一笑,“不去管它。兄弟今晚得享齐人之福,为兄可要好好敬你一杯。” “这是一杯?”刘驹指着曹操手里拿着的巨大铜爵,“孟德兄,这一杯足有二斤酒,你想让我醉成面条不成?” “嘿嘿....”曹操举着酒杯凑到刘驹耳边低声说道:“哥哥我是过来人,兄弟你身体变成软面条不打紧,只要一个地方足够硬就行。这杯酒内,嘿嘿....,哥哥给你放了点好东西,嘿嘿...,你懂得。” “曹黑子,你这厮又来捉弄我家驹儿,”刘鸾早看到曹操不怀好意了,忍不住过来替刘驹打抱不平。 “哎呀,”曹操变脸比翻书快多了,“我的王爷呀,你可冤枉死我了。千里乃是我的亲兄弟,我怎敢捉弄他。”说着将铜爵举到刘鸾面前,“王爷心疼我家兄弟,要不这杯酒你替他喝了?” “滚滚滚,”刘鸾才不上他的当,“你喝一半,我喝一半,这样公平吧?” “府君、府君,俺没来晚吧?”曹操正与刘鸾笑闹的时候,一个大嗓门在府邸外叫嚷起来。 刘驹大喜,疾步走出大厅,只见典韦的身形已到了大厅外,忙上前抓住典韦的胳膊,随即当胸一拳说道:“老典,你终于还是赶回来了?赶紧招呼兄弟们洗漱一下去饮酒。” “嘿嘿....,”典韦咧着大嘴,“不慌、不慌,那个许褚被俺打来了。” “你说啥?”刘驹本来就有点晕乎了,这下更晕了,“被你打来了?” 第四十章 天马行空布棋局(1) 咧开大嘴,典韦得意起来,“府君,是这么回事。那日我...” 得,如果让这个表达能力极差的典韦唠叨完,估计黄花菜都凉了,刘驹适时地挡住了话头,“老典,此事以后再说。许仲康现在何处?” 本来准备卖弄一番的典韦就好像被鸡骨头卡住了喉咙,憋得脸通红,“那个,那个,呃呃,府君,许褚那厮正在门外。” 刘驹拔腿就朝大门口走去,走了十几步,回头看典韦还楞在原地,捉急忙慌的吼道:“傻站着干嘛?还不赶快跟我来。” 典韦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过来。俩人到了大门口,刘驹张眼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只见大门外站着足有二百多人,一个个抖数精神,神态孤傲,打最前边站立着一人,膀大腰圆,魁梧雄壮,跟典韦有的一拼,刘驹心知此人就是许褚了,不过那二百多人是干嘛的? 典韦朝着许褚吼道:“贼厮鸟,还不快参见咱家府君。” 许褚估计被典韦打怕了,看到典韦发怒,身子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急忙朝刘驹躬身施礼,“许褚拜见主公。”后边二百多人随后也立即下拜,大声说道:“参见主公。” 刘驹一愣,瞬即疾步向前,拉住许褚说道:“我得仲康,如鱼得水也。”接着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下许褚的样貌,感叹的说道:“真壮士也。后边的众位兄弟免礼,都起来吧。仲康,这么多兄弟是怎么回事?” 许褚还没开口,典韦越俎代庖的张嘴说道:“府君,别看许褚这小子武艺不咋滴,跟着他混饭吃的游侠儿可真是不少,这不听说我跟在府君身边,呼啦啦都来了。” 许褚双眼一翻,就要发怒,刘驹绷着脸说道:“老典,你还能再不要脸点不?” 牛皮被戳破了,反正典韦脸黑,看不出一丝红色,挠着头皮站在那儿傻笑,许褚跟一帮游侠儿可就忍不住了,张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 等过了片刻,刘驹适时的举手向下压了压,“仲康和众位兄弟来的好巧,今晚正是我大婚之日,来来来,都进来喝杯喜酒。” 二百多人进了府内,这大厅可就坐不下了,好在荀彧调度有方,又是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直接搬过来长桌、条凳,就在院子内落了座,等候酒菜上席。 这边刘驹左手拉着典韦,右手拉着许褚进了大厅。 曹操正跟郭嘉斗酒,斜眼看到,小眼立刻冒出精光,欲要向前说话,略一寻思,站起的半个身子秃然落下,喝到嘴里的美酒顿时没有了滋味。 郭嘉什么人,把曹操的表现全到看在眼底,心内暗笑,嘴上却不饶人,“孟德远来为我家府君贺喜,咱们再干一杯。” 酒席深夜方散,刘驹歪歪倒倒的走向新房,等来到了后院做了难,今晚在那个新房安歇呢? 第二日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新郎官被侍女叫醒了,没办法,前来贺喜的客人要离去,作为主人不送客,礼节上说不过去。 最先离去的是曹操,看到顶着熊猫眼的刘驹脚步轻浮的走了过来,立马说道:“哎呀呀,这是做哥哥的不是,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是我打扰兄弟的美梦了。” “来人,倒酒!用大杯。”刘驹想起昨晚曹操捉弄自己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一大早的送他走,又在说风凉话,岂能饶得了他,“孟德兄不辞辛劳前来,小弟深感荣幸,今日送别,不可无酒。”说着将满满一大杯酒递到曹操手里,“孟德兄海量,小弟就用小杯作陪。”也不等曹操说话,举起来一饮而尽。 曹操没辙了,只好喝了,刘驹又要开口,曹操急忙抱住刘驹,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我的好兄弟,你的盛情为兄领了,这酒委实不能再喝了。” 刘驹见曹操服软,挣脱了身体说道:“孟德兄这是要回洛阳?” “任期已满,朝廷诏令回都,”曹操脸色暗了下来,“朝中小人当道,这一去,不知前程如何?” “闻皇上组建西园八校尉,孟德兄此去,一校尉还是没问题的。”刘驹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信口道来。 军权是硬实力,曹操闻言大喜,“若真如此,那就多谢兄弟吉言。” 接着河北甄家的甄尧离开,刘驹骑着马,陪着向城门走去。 “瑞光兄,”刘驹看向甄尧说道:“不知家族中可曾与胡人贸易?” “这是自然。鲜卑、乌桓、匈奴,皆有贸易来往。” “不知平日里贩卖些什么?” “粗盐、粮食、布匹,都有一些。” “还有精铁呢,”刘驹暗暗腹诽,只是不好说出来,“若是将精盐、美酒、白糖、清茶、精美的丝绸贩运些过去呢?” “北地苦寒,胡人清苦,这些贵重的物品实难畅销。” “瑞光兄,若是这些物品平价销售?” “这?”甄尧犯难了,所谓无利不起早,赔本的买卖谁干? “瑞光兄放心去做,泰山这边会适当贴补甄家,绝不会让甄家吃亏。” “不知刘府君所为何来?” “泰山这边需要大批的战马、耕牛,”刘驹一笑,“羊毛、羊皮若是顺便,价钱好说。” “不知府君怎样补贴?”在商言商,甄尧的算盘打得蛮不错,先做到心里有数。 “精盐、白糖等物贩运到草原,不知需要多少成本?” “几近翻倍。” “好,那就一倍的银钱补贴甄家,不过只补贴半年。” “??”甄尧翻愣着双眼,不明白刘驹葫芦里卖的啥药。 “有句话不知瑞光兄可否听过,”刘驹笑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甄尧能作为甄家的代表,瞬间就醒悟过来,“府君高明。这是让胡人习惯了精美之物后,再抬高价格。” “不错,”刘驹郑重的说道:“胡人乱我中华数百年矣,我欲通过贸易,将胡人的良马、储备尽量掏空,使其无力南侵。不知瑞光兄可愿助我成其大事?” 甄尧兴奋的小脸通红,猛地一拍马鞍说道:“身为大汉男儿,怎敢推辞?”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刘驹松了口气,“半年后,价格缓慢抬起,勿要操之过急。” 甄尧珍重的拱手说道:“尧,谨受教。” 糜竺第二天离开,刘驹远送。 “府君端滴好手段,”糜竺笑眯眯的说道:“交州甘蔗榨出的白糖,目今日产数十万斤,还是供不应求。”这是晒盐法之外,刘驹送给糜家的又一项产业。 “不知子仲兄可曾到交州一行?” “不去一次,如何放心?” “交州日南郡今不属中国矣,”刘驹感慨的说道:“其地占城,有一良稻,故名之曰占城稻,若是播种得法,可一年三熟。” “府君的意思是?” “我大汉近年来天灾人祸反复,百姓饿死者甚众,”刘驹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每每思之,痛断肝肠。交州暑热之地,地广人稀,若是推广占城稻,每年产稻数万万也是平常。” “只是海疆万里,这转运太麻烦了。” “这个给你,”刘驹递给糜竺一卷纸,“平底商船虽大,难抗海浪。纸上所写,乃是制造海船之法,若是成功,一船载粮数万石不成问题。糜家若是资金不足,我这边还是有些的。” “资金不足?”糜竺暗笑,这些年只是晒盐、白糖两项产业,用日进斗金来说都不为过,“资金足够了,不知府君打算如何交易?” “泰山这边不怕粮多,”刘驹自信的一笑,“也拿的出钱财。子仲兄尽管放心,绝不会亏了糜家就是。” “回到东海,竺即可南下拜访交州刺史朱符。” “朱符?”刘驹略一沉吟,“子仲兄,小弟劝你还是去拜访士燮的好。须知在交州,士家才是当地的豪强,可保证贸易久远。” “受教了,”糜竺点了点头,认可了刘驹的话,“如府君无他事,竺告辞了。” “不忙,”刘驹摆了摆手,“交州盛产水牛,且在当地杀牛不算有违国法,活牛长途贩运不易,若能将牛肉腌制或就地制作成牛肉干,贩运到北方还是不成问题的。” “好,”糜竺去了一次交州,深感其地牛肉来得容易,“不知其他肉食?” “若能贩运来,一切照价给予银钱,绝无二话。” 糜竺心想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就想抱拳,岂知又被刘驹拦住,“子仲兄,糜家航行海上,可曾遇到大秦(即罗马帝国)、波斯、贵霜等地的商贾?” “罕有遇见,”糜竺沉思片刻才回答,“自张骞开通西域,多有极西之地的商贾来往,只是如今道路断绝,难以成行。不知府君寻异国商贾为何?” “子仲兄,接下来这话宣于我口入于你耳,”刘驹郑重说道:“且不可外传,只隐秘进行就是。波斯与大秦之地产一药物,名曰红花,种为球形,花色多样,可有淡蓝、紫红、乳白,叶灰绿色,长条形。如有机缘,不计成本也要得到。” 糜竺急忙拿出纸笔,小心记下来,贴身藏好,“府君嘱托,必不辱命。” 接下来几日,陆续送走了多位客人,刘驹才算有了一点空闲,趁着陈宫还滞留泰山郡,便召开了一个内部会议。 如今也算是谋士如云,将士如雨了,看着济济一堂的众人,刘驹心里嘚瑟不已。 “诸位皆是驹的心腹之人,”刘驹开口先定了亲疏,“今日难得相聚一堂,有几句肺腑之言,请诸位静听。今上设州牧,置西园八校尉,可谓是乱政也,如今西凉、幽冀俩地叛乱未平,闻黄巾余孽蠢蠢欲动,大汉帝国,遭交相攻击。风虽起于青萍之末,然必酿成风暴,祸乱全国。今有泰山、谷城两地,钱粮亿万,虽可支撑一时,然树大招风,馋涎者众,何以固守?” 短暂的沉默中,陈宫开口说道:“愿府君再树大旗,以招兵马。今岁谷城已将棉花织成布匹,眼看的又一产业兴起,钱粮方面,足以保证五万大军供给。” “无故扩招人马,”荀彧比较老成,“恐引朝堂猜忌。以彧看来,藏兵于民为上上之策。” 刘驹轻轻点了点头,荀彧不亏被曹操称赞为“吾之子房也”,这份见识还是很高明滴,暗合了全民皆兵之道,于是拍板说道:“文若言之有理,就照此办理。” 刘驹拿出一张纸,铺在桌案上,众人围过来看时,见画着一棵大树,上边分出了许多枝干,枝干旁边写着许多小字,一个个不明所以,刘驹轻轻一笑说道:“上古之时,茹毛饮血,燧人氏钻木取火,才得熟食;有巢氏出,乃有房居;神农尝百草,医药方兴;到了现在,铁器取代铜器,文字变为隶书,这一切的过往,皆得益于人类的创新,这种创新,可名之曰科技。这棵大树,就叫做科技树,而科技的发展,会使得这棵大树欲来欲茁壮。” 众人这才看到大树的底部写着钻木取火,石刀石斧,青铜刀剑等等,不过还是不明白刘驹想告诉他们什么东东。 “每一次科技的创新,都会带给整个国家极大的变革,比如炼铁出现后,铁制兵器改变了战争的进程,铁制农具提高了土地的产出。就如今来说,白纸的出现,使得印刷书籍成为可能,让寒门学子也买得起书籍;棉花的种植成功,纺织成棉布,可使贫苦百姓穿得上衣,寒冬季节免受冻馁。遥远的将来,随着科技的发展,或许会出现可以飞在天上的铁鸟,奔驰万里的铁车,远渡重洋的铁船等等,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科技的力量。” “咦,怎么那么安静?”刘驹同学停止了演说,再看一屋子的人时,只见他们一个个拿着看傻瓜一样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心说这话题脱离现实太过点了,不过话已出口,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只好将错就错,“你们不信?” 一帮大老爷们一起点头,哦,错了,有一个人在点头,刘驹一看那人,乃是典韦,“老典,你认同我的说法?” “是啊,俺自从跟了府君,府君说出的话,还没有不算的,”典韦老实的回答,“就拿俺家典满那臭小子来说,府君说能让他吃上肉,可不就是天天有肉吃了,府君说让他喝上奶,可不就天天有牛奶、羊奶喝了。嘿嘿...,你们都看俺干啥?难道俺说错了?” 第四十一章 天马行空布棋局(2) 周仓站出来,“老典说的没错。自打遇到了府君,眼看着弟兄们肚子吃的越来越好,衣服穿得越来越新,这棵什么树,就是了不起。” 这哪跟哪啊,刘驹捂着眉头,苍天啊大地啊,快把这俩个憨货收了吧。 “典、周二人说的看似不着边际,”荀彧出来圆场了,“却是大有道理。曲辕犁取代直辕犁,土地深翻,产出倍增,方能吃得饱肚子,家有余粮,养殖禽畜,方能有足够的肉食。”接着话题一转,“难道这曲辕犁不是创新?粗盐精炼精盐、青竹制作白纸、油脂制作香皂,诸位,这一件件事情,皆是前所未有,不是创新是什么?” 这么一说,贴题多了,眼看着大多数人好像也明白了的样子,刘驹就有了说下去欲、望,“相信在座的诸位都见过水晶吧?”看到有十几个人点头,刘驹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物件,“我手里这个东西,使用了水晶、铜皮,仲德先生年纪为长,你拿去试看一下。” 程昱接过来不明所以,刘驹只好亲自指导,将那物件细的一端放在程昱的老眼上,推着粗的一端指向门外。程昱只瞄了一眼,吓得手一哆嗦,那物件就离开了手掌,朝地上坠落。刘驹眼疾手快,一把抓在手里,笑吟吟的看向程昱。陈宫看到程昱的表情,赶忙从刘驹手里要过来,好在有心理准备,这次拿的比较稳。 “府君,这这...”程昱破天荒的结巴起来,“此乃何物?” “古有千里眼、顺风耳之说,”刘驹笑着说道:“此物就是千里眼。” 郭嘉一把从陈宫手里抢过去还没放在眼上,典韦胳膊长,隔了好几个人就一把抓了过来,急不可耐的就往眼上放,那边许褚想抢,却又犹豫着不敢。 “老典,你别老抓着不放,让他们也看看。”刘驹看到典韦就像一个宝宝抓住了新鲜玩具,只得出面干预。 “神奇,太神奇了,”陈宫现在最有发言权,“府院大门后的迎门墙距此至少十五丈,借助千里眼,竟如在眼前一般。” 好不容易在座的轮流看了一遍,一个个都相信了科技的力量。刘驹对自己留了一手很满意,“诸位可曾想过,这千里眼若是用于探察敌情,战阵争锋,效果如何?” 程昱咳嗽一声就要发言,郭嘉嘿嘿笑道:“府君,这千里眼能否借我把玩几天?” “休想!” “嗨,”郭嘉有点失落的耷拉起脸,“百花楼的了了姑娘如天仙下凡一般,等闲不得一见,还想着借了多看了了几眼呢,府君啊,你就答应了吧。” “胡闹,”荀彧板起脸,“奉孝,这是议事大厅,怎可胡言乱语?” “臭小子,”刘驹也板着脸,“说你多少次了,酒色伤身,还不自重?王剑师教你的健身之术可曾认真操练?” “没时间啊,府君,”郭嘉一副惫赖的样子,“军校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奉孝,打个赌吧?” “赌什么?” “从今日起,你若不好好健身,让你一辈子见不到了了姑娘;若是...” “若是遵从府君的话又如何?” “自然让你天天见到。” “真的?” “真的!” “哈哈哈,”郭嘉手舞足蹈,“这个赌,我赢定了。” 陈宫见话题跑偏的太多了,开口说道:“战阵争锋,若有千里眼相助,可大增胜算。” 于是众人也七嘴八舌的发表了一番高见,刘驹总结发言,“一物虽微,然助力良多。诸位试想,若是我军多出几件如千里眼般的器物,战力必然倍增,由此想来,若在泰山再建新学,以研制器物为目标,可否?” “不知府君具体作何想?”程昱终于能完整的说句话了。 “墨子、公输班,皆为一代科技大家,”刘驹将俩位科技巨匠搬了出来,“我意修建两座新学,一为墨子学院,一为公输学院。墨子兼爱,那么墨子学院便以研制民生之物为本;公输尚攻,公输学院便以研制军械为主。二者即可互补,又可竞争。” “善则善矣,”陈宫点着头,“然则何人为师?” 刘驹还没说话,郭嘉又来抢答了,“这是还不简单。天下名工巧匠甚多,张榜天下,许以重利,置以高位,岂不望风而来?” “今天就这几句话说的上道。”刘驹随口夸赞了下,也不看郭嘉的反应,接着说道:“青州刺史焦和虚誉清淡,赏罚不明,地方扰乱。然东莱不其、黔陬两县之间,有一天然良港,称作胶澳(即胶州湾)。若是对焦和许以重利,租借胶澳,建设军港,可谓是未雨绸缪。” 在座的众人又出现了同一个表情,这话扯得也太远了吧?建军港?水军才有多少人?花多少钱?谁来挑头?关键是为啥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也不是所有人没想到其中的关窍,郭嘉第一个反应过来,把制作简陋的大汉的地图铺在桌案上,手指比划了一番,“府君的意思,将来有变,可顺利取得青州?” “这只是其一,”刘驹说道:“经略水军,不只是在青州站立一脚,还要让水军扬帆出海,为贸易四海的商家护航,获取更多的财富。海外之地,财富多到不可想象,大汉的货物皆是精品,若是贩运到彼,必定畅销。水军劈波斩浪,若遇盗贼,历经厮杀,方能成为强军,到那时,水军这名字就应改一改了,叫做海军比较合适。” “府君,”郭嘉激动的说道:“我愿去胶澳,请您准许。” “奉孝倒是最佳的人选,只是你这身板?” “府君放心,”郭嘉一拍胸脯,“自明日,哦,不,自今日起,我郭嘉不再喝一滴酒,日日操练王剑师所授健身之术,若是有违今日之言,让我....”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驹大惊,急忙捂住郭嘉的嘴,“奉孝如此决绝,焉有不信之理?就任命你为水军都督,负责胶澳一切事宜。奉孝,记住,泰山是你的坚固后盾,只管放手去做。” “必不辱命。”郭嘉难得郑重起来,话说的斩钉截铁。 “此去先带去万金,人手随你选,”刘驹对海军的未来看的最为清楚,“只要胶澳租借到手,即刻召集工匠,制作海船。若是费用不足,可暂向东海糜家支取。” “臧霸校尉在琅琊国多年,想必对东莱也不陌生,这第一个人选,就是臧霸校尉了。” 臧霸没想到郭嘉第一个就点了自己的名,马上说道:“霸愿追随奉孝先生左右,听候差遣。” 郭嘉点了点头,“吕翔都尉熟悉水战,第二个人选就是他了。” 吕翔也急忙答应。 “此外,需要一千人马,皆是精锐。” “没问题。”刘驹答应的很痛快,“此外,文谦在军中择一百游侠儿出身的百人将,护卫奉孝安全。” 乐进急忙答道:“诺。” 刘驹看向郭嘉,“奉孝,你到了东莱,还有一员大将送你。此人名叫太史慈,乃是豪杰义士,为人磊落,猿臂善射,当年为小吏时,曾因送奏章一事,知名东莱,若是有缘遇到,网罗帐下,助力非小。” “嘉记下了。” “水军还需熟悉水战的将领,”刘驹叹了口气,“北人乘马,南人善舟,水军将领多出自江南,也是天性使然,慢慢留意吧。” “诺。” “说了那么多,”刘驹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奉孝,还有一个大礼送你,望你珍之惜之。” “??”郭嘉皱起眉头,“多谢府君,不知是...?” “了了姑娘是个好女子,我已为她赎身,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这个惊喜有点突然,郭嘉结巴起来,“府君,这这这是真的?” “瞧你那德性,”典韦不满的说道:“府君什么时候说过谎?” “多谢府君,多谢府君。”郭嘉高兴地有点找不着北,“了了在哪儿?我去看看她。” “哼!”荀彧阴沉着脸,“郭奉孝!” “嘿嘿....”郭嘉的小脸霎时通红,打了一个罗圈揖,“对不住了各位,失态了,失态了。” 一个话题说完,刘驹又抛出了一个,“黑山张燕号称有众百万,以我想来,这百万人口,多半是携家带口,不过能战之兵二三十万还是有的。那张燕四出劫掠,得罪了不少地方,求生艰难,若是暗中助些钱粮,使之立足河北,不知有几成把握将其招降?” 程昱接话说道:“黄巾余孽,乌合之众,何必招降?” “仲德,”陈宫知道程昱最恨黄巾军,“张燕那厮能聚拢百万之众,立足黑山多年不倒,如无一定才干,怎能做得到?只是不知张燕品行如何?若是阴奉阳违,朝三暮四之徒,恐惹人笑。” 张燕也是汉末墙头草之一,先是投靠朝廷,后经董卓之乱,与公孙瓒结盟,曹操干掉袁绍后,又投到了曹黑子麾下。 “如欲招降,先结其心,”荀彧这时候又显示出了与众不同,“我以诚心待之,多遗钱粮,活其百万人众,其中岂能无忠义之士?即便张燕不降,感府君恩德者,必与其离心离德,到时分而治之,亦收奇效。”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荀彧的中心思想,就是通过扰乱张燕部下的人心,来分解张燕的队伍,搞垮张燕的统治基础,从而逼迫张燕做出选择。 陈宫说道:“文若所言甚是。泰山所费者,不过一些钱粮,如能成功,则是一大臂助。” 程昱也回过味来,乱世争锋,没有人是万万不行的,对于一些骑墙派,能拉到自家的阵营里,别管怎么说也是好事,思想上不一致,可以慢慢做工作嘛,“府君,不知何人可为使?” 人选,刘驹早就想好了,于是说道:“陈宇久处江湖,为人机敏。前些日我已驰书江南,令陈宇北上,想来也快到了。” 陈宫不好说什么,荀彧、郭嘉根本没见过陈宇的面,程昱知道陈宇,也多是从陈宫口中了解的。周仓、乐进对陈宇了解比较多,于是乎,周仓这个大嗓门说道:“俺看行。陈宇兄弟读过书,做事又滴水不漏的。” 乐进说道:“开疆虽年幼,然见多识广,善与人周旋,说话可直击人心。”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跟随而来的就是执行。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着刘驹转,但刘驹做不来所有的事情,把权力分散到属下手里,只过问进度,才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该做的。 一位伟人曾经曰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刘驹如今处于郡守的高位,对这话可说是顶礼膜拜。军队人员多了,统一思想,严格军纪,将军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才是硬道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刘驹郡守往军校跑的次数明显增加。 第四十二章 国主初丧中原乱(1) “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刘驹站在军校的三尺讲台上,看着端坐在下面的一百来个军中精锐,“我来告诉你们,是军魂。那么什么是军魂?一个人如果没有灵魂,那就是行尸走肉,一支军队没有灵魂,那就永远打不了胜仗!军魂就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是万人一心!是骨气!是血性!是敢于牺牲!是敢于战斗!当你拿起刀枪,面对敌人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为何而战?有人会说为了吃饱肚子,有人会说为了父母妻儿,还有人会说为了升官发财。我告诉你,你错了,错的离谱!一支军队,如果不是为了大汉子民,不是为了护卫国土,那就丧失了军魂,丧失了一个战士最起码的理想信念,...” 琅琊国与北海国交界的是连绵的群山,中有一峰,名叫屋山。此刻屋山周围的山坳内散落着数万蓬头垢面的百姓。青州、徐州吏治败坏,百姓苦不堪言,一群活不下去的人,又聚到了一起。 管亥看着脸色陌然的父老乡亲,心头堵的难受,回顾几个副手也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不由得暗暗气闷,“你们倒是说话啊,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看着数万人饿死不管吧?” “要我说,”管亥一看发言的是徐饶,就示意他说下去,“咱们的粮食不多了,距离此地最有钱粮的所在,就是泰山郡的盖县,听闻今年秋天那边收成极好,不如挑选一些精干,吃饱了肚子,穿越群山,到盖县抢些粮食来。” “不可。”徐和跳出来阻止,“难道你们没听到过臧霸臧宣高之事?” 管亥满脸疑惑的看着徐和,“臧霸,不是那个泰山贼么?” 毕竟徐和的经历放着呢,种地出身的管亥跟他比,就显得消息太闭塞了。 “今岁仲夏时节,”徐和只好解惑,“费县县令蒋艾因贪贿潜逃,泰山郡守刘驹命人捉拿,原本已经把蒋艾捆绑押往奉高,岂料蒋艾与臧霸原是旧相识,臧霸带人把蒋艾救了出去,还伤了刘驹的手下。你们猜,结果怎样?” 徐饶骂道:“买什么关子,快说。” “结果刘驹只带了五百人,一夜之间,将臧霸和手下四大头领全部活捉,一万多人马全部投降。” “嘶,”管亥抽了口冷气,“徐和,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徐和拍着胸脯,“臧霸投降,泰山诸寨见不是头,一个个都弃了山寨,乖乖地回家种地去了。” “嗤,”徐饶嗤笑一声,“那你怎么不跟着去?反倒投到我们黄巾军来。” 徐和老脸一红,“实不相瞒,当年我在刘康府内做护卫时,曾在刘驹手下吃过大亏,因此不愿与他朝相。” “怪不得呢,”徐饶说道:“吃的什么亏?兄弟你详细说说?” “徐饶,”管亥看到徐和发窘,急忙截住了话头,“徐和兄弟可有高见?” “齐国临淄富饶,且百姓多怨恨齐王与刺史焦和,”徐和略一思索就想到了一个好地方,“咱们也可以学一学刘驹,派出精锐偷袭,一旦得手,再让一众父老过去就食。” “好主意,”管亥拍了下手,“徐和兄弟,这次偷袭,就由你亲自安排如何?” 徐和站起身,激动的抱拳说道:“绝不辱命。” 史载,中平五年十月,青州黄巾复起,攻城略地,地方扰乱。 “斥候的职能并不只是为了探查地方军情,还肩负有清除地方斥候,将敌军变成瞎子、聋子的重任,这一点也被称为战场遮蔽。那么,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斥候,并不是机警、勇敢就可以的,还要学会如何伪装,如何隐蔽接敌.....”郡守刘驹又站在了斥候兵的培训班上。 陈宇化妆成商贩,携带了金银细软,手下二十余人,皆是武艺出众的游侠儿,离开了泰山郡,此时进入了赵国邯郸城内。 躺在客栈的床上,陈宇脑海中回响着刘驹的话:常山国真定县有一英雄,名唤赵云赵子龙,与黑山首领张燕有同乡之谊,如能引为臂助,招降张燕当可事半功倍。 赵子龙,陈宇咋了咂嘴,府君可是将你夸得一朵花似的,只是你在哪儿安身呢?让我想想,怎么能尽快找到你? 思索了半天不得要领,陈宇翻了个身,又想起刘驹其他的话:张燕手下,头领众多,各个良莠不齐,到时候见机行事,分而化之,高官、银钱不要吝啬。只是张燕已经接受汉帝招安,得了一个什么平难中郎将的封号,还肯向府君低头么? 自己一路行来,在各地要害安插好了谍间,只是这兜里的银钱花的就跟流水似的,实在是有点肉疼。不过,嘿嘿...,临行之前,府君可是交代过,能用钱办到的事都不是事。 中平六年(公元188年)三月,汉灵帝刘宏一病不起,病危之中,不知道这位荒唐皇帝发了什么疯,驰诏拜董卓为并州牧,董卓大喜,带领大军赴任,结果到了河东郡不走了。河东郡隶属司隶校尉部,董卓的新位置在并州,你说这不是胡扯么?地方官上疏弹劾,这个时候的汉灵帝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哪里还顾得了这个,董卓拥兵自重,地方官只能干瞪眼。 四月,汉灵帝刘宏驾崩,大家大将军何进拥立刘辩为皇帝。刘辩的老妈是何太后,舅舅何进,靠山够硬。刘宏活着的时候,怎么看刘辩都不顺眼,希望小儿子刘协接自己的班,于是心里就有了废长立幼的念头,并暗中嘱托上军校尉蹇硕帮助刘协。蹇硕只不过是一个宦官,刘协呢,老妈死了,还是靠奶奶(董太后)抚养长大的,这样的背景拿什么与刘辩斗?于是,刘宏临死之前,给大汉帝国挖了一个坑,一个大大的坑。 蹇硕是宦官,于是联络十常侍中的人,准备完成刘宏的遗愿。何进手眼通天,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于是谋诛宦官。十常侍拿出巨款贿赂何太后、何进的老妈舞阳君、何进的弟弟何苗等人。一个想杀宦官,多个血亲阻拦,再加上何进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人,一时拿不定主意,迟疑不决。于是袁绍同志站出来给何进出了个‘好主意’,什么主意呢?那就是招四方豪杰进京,胁迫何太后。 于是乎,董卓移动兵马进驻上林苑,东郡太守桥瑁驻军城皋,武猛都尉丁原火烧孟津,王匡没做成泰山郡守,还在何进门下做着大将军府椽,也带了五百个弓箭手跑到洛阳城外虚张声势,一时间,四路人马在洛阳城外闹开了,一个个高喊着要诛杀宦官。 怎奈何太后有自己的老主意,还是咬着牙不同意。何进无奈,只得另想办法,这一拖,就到了八月份。八月的一天,何进脑洞大开进宫再次请求何太后诛杀宦官,结果被张让等人抓住了机会,将何进先砍了脑袋。 何进被宦官杀死,袁绍逮住了机会,带兵入宫,尽诛宦官。张让等人带着皇帝刘辩以及还不是皇帝的刘协跑出洛阳城,被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椽闵贡赶上,张让、段珪跳到了黄河里自杀,卢植、闵贡簇拥着二人回城,谁知在北邙山下迎面遇到了董卓大军。 “老典,仲康,”刘驹稍一愣神,“我说老典呐,老是这么叫你也不是办法,我想了好久,觉得山君作为你的字不错,你说怎么样?” “府君给俺起的字还能错了?” “好。山君、仲康,你们手下的这五百游侠儿,我命名为‘虎卫’,你俩人可要狠着劲的给我操练,不能辜负了‘虎卫’的名头,万一临阵争锋,‘虎卫’可是压倒敌军的一棵稻草。” “府君,为啥说是稻草?” ....... “子龙,令兄可是已经康复了?”常山国真定县一个小山村内,陈宇手捧着一杯清茶,满面笑容的看着一人。 “多谢千里兄援手,”说话的是一个不到二十的青年,身长八尺有余,极为雄壮,面庞却俊秀的很,正是刘驹心念念的赵云赵子龙,“张神医出手,家兄已经恢复如初。”(赵云是191年投奔公孙瓒,从而接触到刘备的。) “这也是赵风兄的造化大,”陈宇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张神医若不是被我家府君设法留在谷城办学,我到哪儿给赵风兄去请张神医?” “刘府君果然非常人也,”赵云感慨一声,“此次若不是携家兄南下求医,也见识不到谷城的繁华。” “子龙你未到过泰山郡,”陈宇笑道:“前日府君有书信捎来,言道今秋泰山棉花丰收,可得棉花数百万斤,这不,”说着话,从身边拿出一匹布来,“这是泰山新织的棉布,府君特意送你两匹,还有新棉五十斤,做几床被褥,缝制几件棉衣足够了。” 赵云接过来棉布,细细摩挲,“纹理细密,胜过葛布太多矣。” “泰山发展一日一新,只是张燕那边任我磨破了嘴皮,还是首鼠两端。”陈宇叹了口气,“一平难中郎将,竟看的比泰山还重,却不想手下百万人口生计日蹙,面带菜色者过半。” “张燕此人,狡黠多智,”赵云放下棉布,又摩挲起棉花来,“云虽与他忝为同乡,奈何没有交集。只看此人掳掠无度,惊扰四方,便知其绝无忠义之心。如今河北数郡均遭荼毒,人人自危,不得不结寨自保。” “子龙,张燕部下首领,可有相熟之人?” “陶升曾为内黄小吏,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 “太好了,”陈宇拍了下桌子,“请子龙书信一封,明日我便起身结识陶升。” “黑山山高路险。”赵云拿开了摩挲棉花的手,忍不住手指相捻,回味那个感觉,“云愿为前导。”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陈宇兴奋的搓着手,忙活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子龙,晚间想必大兄身体已经解乏,请过来一起饮酒,为你二人洗尘。” “善。”赵云答应后,兴冲冲的去了。 “文优,”董卓喝着清茶,十分嘚瑟的笑道:“你果然是我的张良啊,采用你的计谋,使得吕布来归,名士列于朝堂,大汉中兴有望啊。” 李儒清瘦的脸颊抽了抽,低声说道:“相父,刘协新立,刘辩被废,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于相父大不利也。” “嗯,”董卓手指轻扣桌案,“你的意思是?” “一了百了,”李儒脸上现出决绝的表情,“以除后患。” “那就找个机会吧。”董卓拍了板,接着问道:“袁绍、王匡、鲍信几个贼子如何料理?” “袁家四世三公,显赫无比,相父不如送个人情,结好于他。” “看看哪儿缺补,”董卓当日被袁绍辱骂,一想起来就狗血上头,“便宜了袁绍这厮。” “渤海、济北、济南三地主官离职,至今尚未委任。” “袁绍就去渤海郡,鲍信去济北国,王匡去济南国吧。” “属下这就去办。” “不慌,”董卓止住了李儒,“说起济北,令我想起一人。” “相父说的是现任泰山郡守刘驹?” “不错,”董卓点了点头,“此子以弱冠之龄,得除郡守高位,想来定是人才难得。你可知道此人的底细?” 作为董卓的智囊,李儒知道的信息肯定很多,只听李儒说道:“传闻此子多巧思,能发人所未发,乘氏美酒,济北香皂,谷城精盐、白纸,皆出于他手,如今谷城、泰山两地又出了棉布,惠及千万百姓。此外,有关此子接种牛痘预防痘疮,饮用青蒿汁医治疟疾,隔离封闭疫区防控瘟疫等事,俱有实效,实是让人无法猜测所学何来?愚夫愚妇则以为是上天神授,顶礼膜拜者不知凡几。” “天下哪有这样的人?”董卓皱着眉头,“文优,你熟读经史,史书上可曾有记载?” “燧人氏钻木取火民不食腥膻,神农氏尝百草而去疾病,仓颉造字而神鬼哭,皆是开天辟地的创举,”李儒也沉思起来,“细数往来,全才似此子者,亘古未有。” “如今老夫权柄在握,”董卓哈哈一笑,“那就征召入朝,我倒要看看那刘驹是个什么样的人才?” “相父,”李儒斟酌说道:“刘驹就任泰山郡守以来,深得民心,若是冒然去职,恐地方骚乱。” “骚乱?”董卓冷哼一声,“青州、兖州黄巾复起,泰山郡就在青州之侧,以泰山郡的富饶,说不得黄巾军正心痒难耐,征召刘驹入朝,岂不正是便宜了那厮?” 老板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李儒还能说什么,咋了咂嘴,“属下这就去草就诏书,请相父定夺。” “哈哈....去吧。”董卓挥手赶走了李儒,手捋着胡子琢磨开了,“老子给他个什么官呢?官小了,肯定不乐意,老子也得不了多少好处,大了吧,那几个老家伙又要聒噪,难啊,....,老夫难呐,做一个大权在握的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第四十三章 国主初丧中原乱(2) “诸位,我意军中屯以上设宣教和行军参谋两职,”刘驹环顾大厅内,语速不紧不慢,低沉有力,“营、军则增设宣教副使和佐军参谋数名。宣教的主要职责是管理本部士卒日常琐事,平时勤于教化,让士卒明大义,敢争先,战事一起,可使主官做到如臂使指。行军参谋则是辅助主官做好士卒训练,战时则出谋划策,供主官取舍。此外,本部人马调动,除上官兵符、令旗外,主官需征得宣教、参谋同意。具体事项,皆在手册中明言,....” “报,”刘驹还要再说,门外传来门子的声音,只好说道:“进来。” “启禀府君,有上差到。” 刘驹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等门子去了,扭头看向程昱、荀彧,“此时怎会有上差来?” “董卓贼子为了收买人心,前些时不也曾征召蔡大家?”程昱皱着眉头,“府君到任不过两载,虽名满天下,但不至于立足朝堂之时?” 刘驹点点头,前些日子董卓派人来宣蔡邕入朝为官,被蔡邕直接拒绝了,这次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便看向荀彧,“文若,你怎么看?” “以彧看来,不过有二。一者,谷城、泰山产业庞大,董贼起了觊觎之心;二者,以府君今日声望,召入朝中,换取民心也是有的。” “觊觎两地的产业,哼哼,”刘驹冷冷一笑,“董贼的盘算恐怕落空了。无数心血汗水换来的产业,需要问过麾下的将士同不同意?需要问过两地的子民同不同意?来人,大开中门,迎接上差。” 郡守府前衙大堂内,刘驹略微躬身,等着上差说话。 那上差是一个中年太监,一张脸又黑又瘦,站好后拿出诏书宣读:先皇骤崩,天地失色,朕承皇天眷顾,入继大统。因思治国须重英才,故问询臣下,知泰山郡守刘驹千里者,才名远扬,英姿勃发,朕心甚慰,特降诏简拔,入朝为丞相府椽。钦此。 诏书读完了,刘驹站直了身体,也不去接旨,“禀上差,家中夫人临盆在即,恕难奉诏。” 那太监一愣,这天大的好事落在头上,竟然推脱,不由得怒火升腾,“咱家来时,董丞相可是说了,洛阳城地方太小,不足西凉铁骑驰骋。” “哈哈...”刘驹仰天大笑,心说董卓老儿,竟然来恐吓我,你可知道明年二月,群雄并起,就是讨伐你的日期,“西凉铁骑,在洛阳城耀武扬威还就罢了,若是到的泰山,管教它来的去不得。来人,将这位上差礼送出境!” 典韦、许褚听到,一人架起那太监的一条胳膊,走到府衙门外,一下子就扔了出去。那太监原本是看守皇陵的,袁绍带人逼宫,将洛阳皇宫内的太监杀了个一干二净,没奈何才将散落在外边的太监召回了一些。今日到泰山宣召,本以为是个美差,没想到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那太监乘兴而来,这心中的窝囊就不用提了,在皇陵熬了十多年的风霜,原想着有了出头之日,岂料反差太大了些,竟让那太监哭哭戚戚的去了。 荀彧见刘驹如此料理上差,不由得忧心忡忡,“府君,这岂不是与董贼翻脸?” “文若勿忧,”刘驹面带微笑,“董贼倒行逆施,早已天怒人怨,不出半载,必争相伐之。” 程昱问道:“府君何出此言?” “张温、皇甫嵩先后征讨西凉叛乱,董贼皆为下属,早对朝廷不满,故而养寇自重,扩张势力。先皇看到苗头不对,欲褫夺董贼兵权,更增其反叛之心。先帝驾崩,袁绍献计于何进,使得董贼领兵入洛阳,袁家之于董贼,有提携之恩,岂知董贼专权,挟天子以令诸侯,袁家四世三公,权倾内外,心中岂能无怨?”刘驹看到二人点头,接着说道:“袁绍外奔渤海,整军经武,所为何来?不日登高一呼,门生故吏群起响应,伐董必然。所争者,权位也,所谓伸大义于天下,遮羞布也。” “若如此,”荀彧的叔父荀爽也被董卓征召入朝,常有书信来往,因此对朝局看的比较清楚,“请府君早做准备。” 程昱也同意荀彧的提议,“文若所言甚是。” 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好大的阵势!刘驹对于明年春天的伐董之战看的风轻云淡,不过是重在参与,博取些名声罢了,但这话不好说出来,于是说道:“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荀彧倒热切起来,“若是诸侯云集,以府君声望,定可领袖群伦,一战而定天下。” “不然,”程昱说道:“府君声望满天下,只得万民推重;袁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手挽重兵者不知凡几?一旦伐董,袁家必为盟主。” “仲德先生所言切中窍要也,”刘驹感慨道:“战事一起,泰山附于骥尾足矣。” “不错,”程昱点了点头,“泰山不可太早暴露实力,应预留足够的兵力留守地方,以免为人所趁。” “袁本初志大才疏之辈,”荀彧说道:“若为盟主,必难成事。我皇年幼,困于董贼之手,恐遭其毒手。” 志大才疏?你老哥还巴巴的送上门去?(荀彧、郭嘉在诸侯混战之初,曾投奔袁绍,因不满袁绍的用人之道,才改投曹操麾下。)刘驹腹诽了下,不过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董卓只想着挟天子令诸侯,还没自大到改朝篡位的地步,刘协的小命长着呢,嘴里却说道:“董贼虽狂妄,但不至于逆天下而大不为。皇上乃先皇血脉,如今尚有正人在朝,当无性命之忧。泰山,是时候整军备战了。” 程昱点头说道:“不错,当严令将校,督促士卒,提高战力。” 提高战力的最好最快的办法,是沙场鏖兵,通过血腥的搏杀,留存下来的士卒才是真正的战士;如今没有两军争锋的机会,通过军事演练提高战力,也是不二法门,刘驹略一思索说道:“传令下去,今后一月之内,以曲为单位进行军事演练,一月之后,以部为单位演练,两月后,以营为单位演练。获胜者重奖。” 荀彧说道:“属下这就去召集将校,制定预案。” “文若,”刘驹拦住了荀彧,“军事演练,不设预案,两军对垒,各呈其能,如此才能快速提高战力。” “然则,恐士卒会有死丧。” “无妨,”刘驹笑道:“木刀、木枪替代真刀真枪,箭矢去锋,皆以石灰涂抹,演练中士卒凡身有石灰者,可视为阵亡,则自动退出。” “善,属下这就去办。”荀彧说完,自去召集将校。 “仲德先生,公输学院那边,连环弩可曾有了眉目?”程昱负责各学院,刘驹才有此问。 “马珪精于巧思,是个难得的大才,”程昱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只是连环弩还没有研制出来。” “不着急,”刘驹摆了摆手,以小亮亮的才能,快五十岁的时候才发明了连环弩,“可以集思广益,慢慢来。” 这么一说,程昱有点心动,急忙辞别刘驹,朝公输学院赶去。 “黑火药,该有点眉目了吧?”刘驹自言自语一番,“山君、仲康,集结人手。” 门外典韦、许褚听到,急忙召集人马,然后护着刘驹朝泰山奔去。 “啪,”董卓将一个玉杯狠狠的砸在地上,嘴里咆哮道:“刘驹小儿,如此辱我,誓必杀之。来人,宣吕布来见。” 一个护卫急匆匆去找吕布。吕布在干嘛呢?这小子自从杀了原义父丁原,得了赤兔马,投靠新的义父董卓,又加封了都亭侯,正是志得意满,每日里在校场骑着赤兔马嘚瑟,听到董卓召唤,立马赶到董卓的丞相府。 “义父,”大老远的吕布就大呼小叫起来,“不知唤儿子来有何急事?” 假儿子的姿态摆得很正,董卓很满意,这时候气也消了大半,于是说道:“刘驹小儿不识抬举,轻慢于我,奉先我儿,命你领人马一万,荡平泰山郡,将那刘驹小儿拿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方消心中恶气。” 打仗,这是吕布最喜欢做的事,当即抱拳说道:“义父放心,孩儿定将刘驹小儿捆缚前来,交义父发落。” “哈哈哈....”董卓肥胖的大脸肌肉抖动,“快去快回。” 吕布这边正要迈步出门,李儒急匆匆赶来,大声说道:“丞相不可!” 董卓不高兴问道:“为何?” “相父入帝都,废立天子,立足未稳,”李儒喘了口气,“内有大臣心怀不满,外有各郡招兵买马,当是时,应整顿兵马,严守关隘,岂能轻易出兵,自取其祸?” “义父,”吕布高傲的说道“我有赤兔马、方天画戟,谁人敢忤逆?当为义父除之。” “奉先,”李儒不满的对吕布丢了一个白眼,“洛阳城防,正需借助于你,若要轻出,城内兵力不足,势必有人乘势为乱,如之奈何?” “我西凉铁骑无敌于天下,”董卓不高兴了,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奉先带走的不过是并州铁骑,于洛阳城防并无损害。” “相父糊涂,”李儒又一次火上浇油,董卓的老脸怒气勃发,只是平日借重李儒甚多,只能强自忍耐,听李儒继续说下去,“洛阳八关,已是驻扎了三万人马,城内哪还有那么多兵力?” 这话说到点上了,董卓虽然很生气,也不得不面对现实,“文优,只是我这口气难出啊。” “主辱臣死,”吕布充分发扬了冲动的天性,“我愿率五千人马,擒拿刘驹小儿。” “相父,”李儒绝望的看向董卓,“洛阳兵马决不可轻动。若是相父气愤难平,何不宣召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济南相王匡,琅琊国相箫建共同出兵讨伐刘驹?” “嗯,”董卓手指轻轻叩击桌案,皱着眉头,“文优,你觉得这四处会出兵?” 这时候李儒的心也静下来了,“相父,可还记得先入关中者王之么?” “哈哈哈....”董卓眉毛胡子一起抖动,对着李儒竖起大拇指,“这么一大块肥肉放在眼前,四人还不打破了头去争夺?” “府君,洛阳急报。”程昱拿着一个竹管,急匆匆走进刘驹的室内。 刘驹接过竹管,抽出里面的纸条一看,冷笑一声递给程昱,“董卓老贼这是挖空心思不让泰山好过啊!” “董卓老贼,无耻之尤,”程昱扫了一眼就急了,“府君,如何面对?” “无妨,”刘驹想了片刻说道:“鲍信,王匡刚刚就任,内部未稳,岂敢轻易出兵?所虑者,桥瑁与箫建也。来人,请文若先生来。” 陈留郡,曹操看着眼前的五千人马队列整齐,对站在身边的曹仁说道:“多亏了子廉资助,方招募了这许多人马。” 曹仁的嘴角抽了抽,心说你这不是在正话反说么,就曹洪的财力,只拿了区区二百金,人家卫兹一个外人,一下子就拿出了一千金,唉!自家堂弟那吝啬的性子,看来一辈子也改不了了,也不想想若是没有曹孟德的帮助,你曹子廉怎么会在短短的三年里挣到了上万金?曹孟德啊曹孟德,都是自家兄弟,有话直说多好,非得要转个圈子,让我怎么接你的话?“孟德,子廉也忒吝啬了些,兵马既已齐备,这刀枪箭矢,我看就由子廉出资吧?” “呵呵呵,”曹操笑得干巴巴的,“算啦,还是由我舍了面皮,求刘千里施舍一些吧。” “孟德兄,”曹纯拿着一封书信疾步来到曹操身前,“洛阳来信。” 曹操拆开了书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嘴里自言自语,“千里何时惹上了这老贼?” 曹仁、夏侯渊、夏侯惇一个个莫名其妙,曹操看完,一看几人的表情,便解释道:“董卓老贼矫诏东郡、琅琊、济北、济南四处,令其出兵讨伐泰山。盟约未成,自家先窝里斗起来,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原来桥瑁曾暗暗联络各路诸侯,约定日期,准备讨伐董卓,所以曹操才有这么一说。 夏侯惇与刘驹熟悉,闻言不仅诧异,“刘千里年纪轻轻,怎会与董贼扯上干系?难不成董贼眼馋泰山的产业?” “定是如此。”曹操下结论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千里的产业太惹眼了。如今既已得到消息,我当作书劝解,责以大义,希望劝得四地按兵不动。嘿嘿....,送给千里这么大的人情,想必借钱也容易些。” 第四十四章 滚滚惊雷动地来(1) 东郡治所濮阳,桥瑁坐在府衙大堂上,盯着手下亲信看完了诏书,才开口道:“董贼专权擅势,入朝不拜,剑履上殿,淫乱后宫,纵容麾下抢劫王室宗族、豪门高官,盗取皇陵,压制群臣,肆意杀人,如此种种,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今日假天子之手,矫诏令我出兵泰山,实乃驱虎吞狼,意在挑起内斗,坐收渔翁之利。但若不奉召,则失大义,诸君怎么看?” 桥文乃是桥家人,还是桥瑁的族弟,闻言说道:“此乃易事而。可上书朝堂,如今寒冬,不宜出兵,待到来年春暖,再发兵不迟。” 苟利是桥瑁的主簿,开口说道:“府君,依我看来,谷城距离泰山最近,又乃东郡治下,何不令陈宫陈兵谷城边境观望,若是济北鲍信出兵,则合兵一处;若是济北不动,则迁延一段时日撤回就是了。” 金飒斜着眼看桥瑁的表情,见他嘴角牵动,似在不屑,心中一动说道:“府君,董贼挟天子令天下,占据大义,若是阴奉阳违,空落口实,不若驱大军前往泰山,令谷城供给军需,到时联合济北、济南两地,共击泰山。” 桥瑁微微一笑说道:“金飒所言,正合我意。如今时节,天寒地冻,军需供给,正需要谷城的援助。来人,传令各军整顿行伍,三日后兵发谷城。” 琅琊国开阳城,箫建皱着眉头看着诏书沉思不语,娘滴董卓老贼,你这是把我架在火炉上烘烤啊,让我出兵攻打泰山?你不晓得刘驹五百人就把盘踞开阳多年的臧霸贼子给灭了?老子跟臧霸掐了那么久,就没胜过一场。这馊主意,扯到老子头上来了,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反正山高皇帝远,老子就当这诏书是个屁,放了就完。 打定主意的箫建,开始磨墨,心中暗暗构思了一会,便提笔上书,准备大倒苦水,请求朝廷支援些钱粮器械。 王匡接到诏书后,只是瞟了一眼就扔一边去了。让我带兵攻打泰山,董卓老贼你是怎么想的?不知道老子就是泰山人?刘千里治理泰山,百姓富足,豪强敛手,如今我手下的亲兵都动了心思,想回老家了,老贼你这是让我无颜见泰山父老吧? 济北王刘鸾看着鲍信说道:“允诚啊,刘驹刘千里乃是本王的子侄,响当当的大汉宗亲,当今皇上会乱命到对自家人下手?这必定是董卓贼子的主意,你若是敢奉诏,休怪本王扯你的后腿。” 鲍信陪着笑脸说道:“王爷,你老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是泰山人呐,岂能做出如此蠢事?今天来就是向您讨个主意,您老既然这么说了,我回去就把诏书烧了。” “好样的,”刘鸾对鲍信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泰山汉子。听说你来济北是为了招些兵马,钱粮嘛,本王还是有一些的,要多少,只管开口。” “多谢王爷,”鲍信喜笑颜开,自己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钱粮,没想到王爷如此大气,也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试探着说道:“一万万钱,十万石粮,可好?” “没问题。”刘鸾心中冷笑,济北的青壮几乎被老子网罗在手了,试问济北哪一家没有受到本王的恩惠?鲍信你尽管招,招到了不还是老子说了算,“允诚即日就可派人来取。” 鲍信大喜,急忙告辞离去。 刘政不开心了,一万万钱,十万石粮,这是什么概念,足够养活一万大军一年了,鲍信有一万军队在手,刘家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局势岂不是要易手了?“父王,这钱粮也太多了些。” “你懂个屁!”刘鸾嘴里难得倒出了句脏话,“去安排些精明强干的青壮和游侠,老子要给鲍允诚掺些沙子,到头来,这支大军还是老子的。明白了吗?” 刘政这才清清楚了刘鸾的心思,当下大喜,“我这就去。” “慌什么?”刘鸾训斥道:“每遇大事有静气,好好想一想再去做。对了,棉田如今有了多少?” “已有十万余亩,”刘政回道:“好多农户看到棉田今年的收益,正忙不迭的加入呢。” “还是太少,”刘鸾摩挲着手指,“棉布如此畅销,没有足够的棉田支撑,来年的织机不知又要闲置多久。政儿,还要在棉田上多上点心才是。” “诺,”刘政还能说啥,反正这几年刘家挣钱挣嗨了,自家老子把刘驹那小子几乎奉为神明,事事按着他指点的路走,答应了一声,走出客厅。 “桥元伟出兵了,”刘驹将陈宫快马送过来的书信丢在桌案上,“不过要让谷城提供钱粮、军衣。公台先生正与领兵的将领虚与委蛇。” “府君,桥瑁这是项庄舞剑,意在谷城的产业。”程昱冷冷一笑,“打得好如意的盘算。可令公台召集人手,阻拦东郡兵马过境谷城。” “何须如此?”荀彧笑了笑,“谷城百姓富足,皆来自府君善政。陈公台若是把桥瑁的意图向百姓讲明,岂不是民心可用?” “妙,”刘驹拍手说道:“我这就作书告知公台先生。” “府君,”程昱忧心忡忡,“若是桥瑁不顾一切,伤了谷城百姓,多年心血将会付诸流水。” “那就两手准备,”刘驹冷冷一笑,“桥元伟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伤害治下子民,那就让他见识一下谷城的战力。” 桥瑁的大军驻扎在谷城的边界,领军将领桥固,也是桥家人。桥固这日在军营中闲来无事,正与手下的几个校尉赌博为乐,一个斥候如飞一般赶到,在军帐外大声报告:“启禀将军,无数百姓正向军营而来。” 扔了手中的弹棋,桥固不耐烦的说道:“本将军驻扎谷城,当是百姓箪食壶浆迎接,岂有他意?” 斥候急赤白咧的辩解道:“将军,百姓们是拿着棍棒来的。” 桥固两只眼瞪得比铜铃还大,“这是目无王法了,竟敢对抗官军?走,出去看看。” 军营外无数的百姓静悄悄站着,一个个拄着木棍,当先三个老者,白须飘飘,望着军营的大门。 出了军营,桥固看到足有数万百姓,登时愣住了,心说这是什么意思?本将军没怎么着你们啊,不就是让谷城送点钱粮吗?值得闹这么大动静? 就在桥固愣神的时候,三个老者越众而出,朝桥固拱手,“这位想必就是桥将军了。” 桥固身边的近卫头领喝道:“见到桥将军,还不跪下行礼。” 其中一个老者扬声说道:“大汉律,三老见官不拜。何况区区一校尉。” 原来桥固也就是一个校尉,属下奉承他,才叫他将军的。桥固看老者气度不凡,又自称三老,便赔了小心说道:“原来是谷城三老亲自到来,桥固有礼了。” 嘴里说着有礼,手只不过是象征性的拱了拱,那老者不屑一笑,“老夫不过是谷城西乡的三老,”说着指向站在上首的老者说道:“这位才是谷城三老。”(三老并不是三个人,而是官位名称,负责本地教化,多由年高德劭者担任。) 桥固混迹官场多年,岂能不知道地头蛇惹不得,只好问道:“本将奉上命征讨泰山,路经贵地,如今三老领百姓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为了何事?”谷城县的三老站了出来,“东郡辖有一十五县,为何单单要谷城拿出钱粮、军衣?这不明欺我谷城无人?” 桥固翻了个白眼,心说如果不是谷城富得流油,自家太守怎么会想出这么高明的计策,只是人家说的忒有道理了,大张旗鼓的只让谷城供给军需,娘滴确实有点欺负人,但又不得不说道:“本将只是听命行事。” “那就请桥校尉上告郡守,”谷城县的三老特意把校尉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太守如此轻率行事,谷城万民皆不答应。” 桥固看了看三个倔强的老头,又看了看黑压压的百姓,只能服了个软,“我这就写信告知太守。诸位三老,这么多百姓围住军营,我看还是散了吧?” “哼,”三个老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身后百姓们慢慢随行。 “这是反了天了,”桥瑁踢桌子打板凳,气的哇哇乱叫,“谷城愚民眼中还有王法吗?那陈宫是怎么教导治下百姓的?直娘贼,气煞我也。” 桥文劝解道:“府君息怒,府君息怒啊。这事从小处看,不过是愚民不忿于府君的政令,若是从大处看,陈宫已把谷城经营的铁板一块了。” 桥瑁气哼哼的问道:“本府让谷城拿出些钱粮难道不该?” “谷城乃是东郡辖地,”桥文耐着性子说道:“府君手令到日,陈宫岂敢不从?只是府君想过没有,泰山刘千里方是谷城真正的靠山。府君征讨泰山,陈宫若是俯首听命,才让人惊奇矣。” ‘啪’,桥瑁一拍额头,暗说自己莽撞了,怎们没想到这茬,看来谷城很难服管了,看向桥文说道:“卧榻之侧,他人酣睡,以后府衙如何服众?” “府君,眼看冬尽春来,”桥文看到桥瑁还在计较,只好爆出猛料,“那讨董一事?” 桥瑁听到这话,登时焉了,比起占点小便宜,讨董才是天大的事,眼看着距离约定的日期还有两个多月,不能让谷城牵扯太多的精力了,只好问道:“然则谷城那边,作何处置?” “请府君致书谷城,就说征讨泰山为假,操练人马是真,”桥文思索着说道:“让谷城出些钱粮,召回桥固就是。” 桥瑁无奈点头,“只能如此了。” 初平元年(190年)正月,群雄起兵讨伐董卓。于是乎,大汉各地响起道道惊雷,朝着洛阳周围汇聚而去,共是十八路人马,分别是祈乡侯渤海太守袁绍、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济南相王匡、济北相鲍信、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北海太守孔融、广陵太守张超、北平太守公孙瓒、上党太守张扬、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骁骑校尉曹操、冀州刺史韩馥、泰山太守刘驹、平难中郎将张燕。 真正的历史上讨伐董卓的只有十一家,罗老先生演义成为十八家。不过张燕确实参与了讨伐,只是未载入史册。 十八路人马号称关东联军,袁绍、王匡屯兵河内郡,孔伷屯兵颍川,袁术、孙坚屯兵南阳,余者皆到酸枣聚齐。 曹操召集诸路人马首脑会与中军大帐,看到人头攒动,开口说道:“诸君伸大义于天下,相约讨伐董贼,今各路人马已占据要津,董贼灭亡,只在朝夕之间。然雁无头不行,我意一十八路诸侯,共同推举一人为盟主,全权指挥,共听号令。” 鲍信与曹操友善,立马挺身说道:“孟德兄破黄巾、诛奸邪,名动四海,可为盟主。” 曹操笑道:“允诚说笑了。袁本初四世三公,海内仰望,今屯兵河内,不如迎之以为盟主。” 冀州刺史韩馥与袁绍不对付,闻言说道:“说起当今名震天下者,无出刘千里之右也。其富民安民之术,使得谷城、泰山两地为海内财源所在;其用兵也,神鬼莫测,五百兵卒扫灭泰山群寇;其文彩也,令天下士子莫不仰望。何况千里又是汉室宗亲,身份尊崇无比,可为盟主。” 刘驹岂能上他得当,当下接话说道:“刘驹何能?得韩刺史如此看重?想我刘驹不过区区一太守,所作所为,只是尽了本分而已。不提袁本初家世显赫,只说他麾下谋臣如云,将士如雨,便是盟主的不二人选。” 曹操点了点头,看向孔融、桥瑁等人,“不知诸公属意何人?” 孔融说道:“袁本初家世显赫,门多故吏,乃弟袁术现屯兵南阳,这盟主之位,还是由袁本初来坐为好。” 孔融的潜台词是说,袁家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十八路诸侯中,七八人依附于袁家,不让袁家的人做盟主,别人坐不稳哈。 曹操看了桥瑁一眼,桥瑁作为讨伐董卓的发起人,他的意见是必须尊重的,当看到桥瑁轻轻点头,于是说道:“那就驰书各路诸侯,齐到酸枣会盟,共举袁本初为盟主。” 史载袁绍身材魁梧,容貌威严,善于礼贤下士,所交接者皆为海内名士,士人归附者甚众。 袁绍得到曹操的书信大喜,对王匡说道:“孟德邀我会盟酸枣,公节可领兵与我同去,以壮声威。” 作为袁绍的小迷弟,王匡也是乐开了花,“本初此去当为盟主,匡愿附于骥尾,为明公摇旗呐喊。” 袁绍这个人表面和蔼可亲,却有一副歹毒心肠,将王匡几乎往死里坑,偏偏王匡还不觉得,往往沾沾自喜,以为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公节可派出兵马,把守河内要津,”袁绍说道:“我令颜良、文丑领大军驻扎怀县,以为声援。” 王匡乐的屁颠屁颠的去安排了。 第四十五章 滚滚惊雷动地来(2) 却说董卓在丞相府内,早已得到关东二十多万联军围攻洛阳的消息,登时吓得后背发凉,心惊胆战,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 “文..文...优,十八路人马,二十多万大军,咱们还是退回西凉的好。” 李儒安抚董卓说道:“相父,西凉铁骑,纵横天下,谁人能当?如今联军人数虽众,但分兵驻扎,指挥无方,正是各个击破之时。豫州孔伷,坐谈客耳,驻扎颍川;河内淳于琼嗜酒如命,虽有袁绍、王匡二部人马相助,然洛阳有河水为屏障,五杜津、小平津渡口皆在我手,选一上将渡河偷袭,河内军必不敢轻动。如此,严守洛阳南部三关,以防袁术、孙坚;再派大军东出虎牢,与关东联军抗衡。联军粮草辎重转运不便,而我有洛阳八关之固,相持时日,联军必然退去。” 董卓稳定了下心情,暗道李儒说的比唱的还好,分兵把守八个关隘,这人马就去了大半,万一一个关隘失手,联军大军就平推到洛阳城外了,到时候再溜之大吉可就晚了,不行,还是早做打算为上,古人说的好,‘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还有一句话说的也不错,‘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娘滴,话又说回来,大敌当前,不打几仗就走,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那就这么着吧,董卓振作精神,大声喝道:“击鼓聚将。” 等洛阳的众将来到,董卓看了一眼李儒,见他正微笑看着自己,立马喝道:“徐荣何在?” 徐荣挺身出列,叉手躬身答道:“末将在此。” “命你率一万铁骑,出轘辕关,击破孔伷。” 徐荣是董卓帐下真正的大将,可惜跟错了主子,听到董卓的命令,立即领命而去。 “李傕、郭汜,命你二人各率一万人马,北渡河水,震慑河内。” 李傕、郭汜也去了。 “吕布,命你率领麾下铁骑,驻守虎牢,万不得已,不得出关。” 吕布听到董卓的命令,眉头紧皱,骑兵不就是用来野战的吗?你老竟然让骑兵把守关口,这脑袋是咋想的? 就在吕布迟疑之间,一个人跳了出来,朝董卓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丞相,杀鸡何用牛刀,小将不才,愿率五千人马驻守虎牢,联军若来,必杀他一个尸横遍野。” 众人一看,原来是西凉骁将华雄,现在不过是一个都尉,麾下一千人马,顿时都明白华雄跳出来的用意了。校尉与都尉别看只差一个字,可是能带领的人马就不一样了,都尉一千,校尉五千。 董卓看到麾下请命,不好当场拂了面子,打击士气,于是顺水推舟说道:“好,本相就将你晋为校尉,与你五千人马,作为奉先的先锋。” 华雄升官了,激动地小心脏狂跳,“多谢丞相。” 袁绍、王匡安顿了兵马,各率领五百亲卫赶往酸枣,正行之间,后面飞骑来报:“西凉军渡过河水,攻打温县。” 袁绍吓得几乎跌下马来,立即挥手止住了队伍,掉头就往河内郡郡治怀县赶。 酸枣联军大营,曹操等人一连等了好几天,会盟用的高台都已经堆积好了,袁绍的人影还是没到,不由得有点抓耳挠腮,耐着性子再派出信使催促,这时候袁绍的信使到了。 听信使说明了情况,曹操说道:“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联军迁延酸枣,已是贻误了军机。袁本初人虽不到,盟主的人选万难更改,我看就从联军中选出一人,代表袁本初,祭告苍天后土,宣读檄文,然后兵发成皋,直抵虎牢关下。” 众人听后,都纷纷称赞曹操处置得当,当下推举可替代袁绍的人选。十几个人纷纷扰扰,你推我让,刘驹冷眼旁观,看到广陵太守张超身旁站立一人,面容清矍,身材高大,心中一动,于是说道:“若是职位与本初等同,难免心中留有芥蒂,我看不如由张孟高麾下功曹替代,诸位看如何?” 刘驹这么一说,众人一起看向张超身边的那人。曹操拍手说道:“千里说得好,果然与本初有七八分相似。还请孟高代为绍介。” 张超说道:“此乃臧洪也,原使匈奴中郎将臧旻之子。” 众人肃然拱手说道:“原来是名门之后。” 臧洪还礼说道:“既得诸君看重,洪不敢辞。如今时不我待,应速祭拜为是。” 于是一大帮人簇拥着臧洪来到祭坛。臧洪慨然登坛,焚香祭拜天地,歃血盟誓,誓曰: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剪覆四海。今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广陵太守张超、泰山郡守刘驹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勠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有渝此盟,卑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臧洪说的慷慨激昂,声震四野,上至诸侯,下至卒伍仆隶,皆心情彭拜,涕泪四流。 刘驹见臧洪不卑不亢下了祭坛,走上前去,躬身到地,“若天下如君者数十,何至使天子蒙尘至此?” 臧洪吃了一惊,立刻还礼说道:“刘府君错爱,洪忏愧无地。既身为大汉臣子,若不能分君之忧,枉自为人。” 这时旁边走过一人,面如冠玉,双耳垂肩,对刘驹施礼说道:“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刘备,见过刘府君。” 刘驹还礼,先看向刘备身后,果然在刘备身后站着两人,一个面如重枣,身长九尺,颌下长髯飘拂,正是关羽关云长;另一个豹头环眼,身高八尺有余,燕颔虎须,势如奔马,不是张飞张翼德还有谁?“玄德原来也是汉室宗亲,失敬失敬,不知这二位是?”刘驹揣着明白装糊涂。 “此乃备的两位结义兄弟,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是也。”刘备见刘驹不顺着自家宗亲的身份往下说,反倒对自己的兄弟挺上心,不由得有点小失落。 “看二位皆是昂藏丈夫,气吞万里如虎者,”刘驹不花钱的奉承话随口就来,“我与玄德,同宗兄弟也,若是有不得意处,三位到的泰山,驹必倒履相迎。” 刘备心里咯噔一下,关羽手捋长髯,微微冷哼,张飞热切的看着刘驹,“刘府君如今名满天下,四海仰慕,飞有心结交久矣。” 刘驹一笑,也不看关羽的脸色,拉住关羽、张飞的手对刘备说道:“玄德兄何幸?能得二位英雄相助,驹真是羡慕的紧。” 徐荣出了轘辕关,领军直扑孔伷的大营。此时孔伷尚在酸枣未归,营中将领缺了主心骨,立时乱作一团。徐荣不愧是当世名将,抓住了战机,挥军直上,将孔伷的大军杀得七零八落。豫州军如今见识到西凉铁骑的厉害,溃败三十余里,领军将官收拾败卒,返回老巢去了。徐荣没想到孔伷的军队这么菜,让一万大军稍稍休整,然后领兵直扑南阳。 李傕、郭汜渡过河水(即黄河),王匡的队伍正在温县南渡口驻扎,被西凉军一冲,登时人马散乱,一部分士卒逃入温县城内。李傕、郭汜随即围了温县,令随军工匠打造攻城云梯,预备攻城,王匡在怀县得到消息,立即率领本部人马来援。 曹操等人率领大军离了酸枣,来到虎牢关下扎营,此时华雄早已经带着五千人马来到,听闻联军到来,立即开了关门,跃马挺刀,直到联军阵前挑战。 袁盟主不在,联军经过商量,共同推举有作战经历的曹操、刘驹、公孙瓒三人主持军务,由于老曹资格比较老,就由曹操为主,刘驹、公孙瓒为辅。 曹操看了看端坐在军帐内的各路诸侯问道:“华雄挑战,谁敢迎之?” 韩馥说道:“我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 曹操大喜,随即下令让潘凤出战。 潘凤手提重五十斤宣花大斧,骑青鬃马,来到阵前,看到华雄耀武扬威,大喝一声,提斧就上。华雄一摆长刀,把潘凤的斧头拨到一边,随即大喝一声,就像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就在潘凤一愣神的功夫,长刀对着潘凤的脖子就划过来了。潘凤能使得动五十斤的兵器,绝非庸手,只是在应变能力上差了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结果送了小命。 潘凤亡命疆场,韩馥心疼欲死。曹操只好继续问道:“谁敢再战?” 孔融答话说道:“我有大将武安国,可当华雄。” 曹操随即令武安国出战。 武安国手持长柄铁锤,鞭打战马,迎上了华雄。华雄看到又来了一个使用笨重兵器的,不由得仰天大笑,长刀高举,向着武安国的面门劈了过来。武安国举锤便当,岂知华雄只是虚招,长刀一晃,两匹战马就要错身而过,这时候华雄长刀一翻,对着武安国的后背劈下来。武安国听到背后风声甚恶,急忙将身子向前一趴,不过还是晚了半分,被华雄一刀斩破了战甲,劲力内透,伤了脏腑,只好拨转战马,逃回本阵。 徐荣来到南阳,斥候报告袁术、孙坚大军数万,且队列严整,明白遇到了对手,于是派出信使,从伊阙关、大谷关悄悄调出一万人马,潜伏在霍阳山中待命。 袁术、孙坚的人马在南阳郡鲁阳县等了好久,见徐荣没有动静,于是决定孙坚移兵梁县,逼近大谷关。 徐荣等了好久的战机终于出现了。孙坚率领人马脱离了大部队,在向梁县行进的过程中,徐荣指挥人马,将孙坚包了饺子。有‘江东猛虎’之称的孙坚,面对数倍于己的西凉军,虽拼尽了全力,结果还是大败,领着数十骑兵突围奔逃。徐荣掌控全局的能力没说的,立即派出精锐骑兵,顺着孙坚的屁股就追下来了。西凉铁骑的战马耐力远超过孙坚残部的战马,无奈之下,祖茂把孙坚头上的红色头巾裹在了自己头上,打马离开孙坚,岔到了别的路上,引开了西凉追兵,孙坚才幸免一死。 武安国重伤逃得了性命,各诸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如何办了?刘驹看向曹操,见他颦着眉头,做出一番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得心生鄙视,暗暗说道:“老曹,你这逼装的,真高!” “伯珪、千里,”曹操眼神看向二人,“如之奈何?” 公孙瓒就要亲自出马,还没站起身,刘驹说道:“我手下典韦、许褚,皆可出战。” 典韦、许褚曹操可是见过的,当初在刘驹的婚宴上看到二人时,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简直无以复加,听到刘驹开了金口,急忙说道:“那就命典韦出战。” 刘驹笑道:“华雄手持长刀,许仲康的兵器也是长刀,何不长刀对长刀?以观二人争锋。”原来刘驹心中自有考量,典韦毕竟已立下了战功,许褚跟随的日子也不短了,这柄长刀也该拿出来亮一亮了。 许褚跨马立刀,直出阵前,打量了下华雄,不屑一笑,大吼一声,“西凉小儿,纳命来!” 这一嗓子吼出来,就如虎啸山林,震得华雄双耳嗡嗡作响。 许褚吼完,战马也就到了华雄身前,长刀高举,照着华雄搂头就是一刀。华雄两手抓住刀柄,猛然一挡,只听得‘铛啷啷’一声响,华雄的刀柄竟然被许褚一刀劈弯。 自打加入了西凉军,华雄大小数十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力气的人,看到弯曲的刀柄,强忍着双臂酸麻,调转马头就要逃走。 眼看着到手鸭子岂能让它飞了,许褚双腿一夹战马,战马骤然加速,很快就来到了华雄背后,长刀往前一捅,正中华雄后心。 许褚得胜而归,联军士气大振,正欲乘胜夺取虎牢关,这时袁绍信使来到。 曹操拆开书信,看了一遍,顺手递给刘驹,嘴里叹了口气,“西凉李傕、郭汜二贼,渡过河水,以投降的河内军为先导,强攻温县,如今温县城破,王匡仅以身免。袁盟主要我等分出一部兵马,驰援河内,不知帐下谁人敢去?” 第四十六章 滚滚惊雷动地来(3) 人多力量大,这是最简单的道理。虎牢关外联军少说也有十几万人,谁乐意渡过河水去触霉头?一时间,中军大帐静得落针可闻。 刘驹看着装鹌鹑的诸侯们,站起身来说道:“驹愿领麾下人马驰援袁盟主,还请韩刺史供给足够的粮草。” 曹操大惊说道:“千里,你深通兵法,这一去,岂不是让我独木难支?” “李傕、郭汜横行河内,只不过是沾了骑兵之利,”刘驹嘴角翘起,“打了王公节一个措手不及,等到袁盟主站稳阵脚,与二贼必成胶着之势。我领军渡河后,直扑五杜津,分兵固守小平津渡口,二贼后路被断,军心必乱,到时两军合击,李傕、郭汜灭亡有日。二贼既灭,联军猛攻虎牢,贼兵定难阻挡。我麾下骑兵两千,正适合快速奔袭,一旦得手,可与袁盟主陈兵河水渡口,伺机渡河,攻占五杜、小平津两处,然后挥军直进,董贼岂能当之?” 鲍信拍案喝道:“壮哉千里!我愿共往。” 你不是很喜欢抢功劳么?还是留在虎牢关当炮灰吧。刘驹朝鲍信一拱手,“多谢允诚厚爱。长途奔袭不易,允诚还是留在虎牢,相助孟德兄为好。” 公孙瓒霍得站起身来说道:“我麾下白马义从,愿相助千里。” 这个提议不错,刘驹顺杆子问道:“伯珪兄是去不得的,不知以何人为将?” “校尉严纲统帅白马义从多年,”公孙瓒答道:“此次出战,就以严纲为统兵官。” “如此,就多谢伯珪兄了,”刘驹看向公孙瓒背后,笑着说道:“翼德出身涿郡,勇猛过人,若是能为严纲将军副手,则尽善尽美矣。” 公孙瓒转身说道:“玄德,刘府君既然开了金口,就让翼德辛苦一趟吧。” 刘备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到了这个地步,怎好意思拒绝,只好说道:“三弟,既蒙刘府君抬爱,何防走上一遭?” 张飞乐得屁颠屁颠的,与其等在虎牢关前使不上力,不如到河内真枪真刀的跟西凉军大战一场,当即大声喝道:“诺。” 刘驹心中暗喜,当即派人去韩馥那儿领了粮草,赶往河水。此时春寒料峭,河面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几十个人过去没问题,若是几千人踩踏,这样的风险刘驹不敢冒,令麾下士卒就近寻找木板,平铺在河面上,才让大队人马过了河水。 人马略作修整,刘驹在典韦、许褚的簇拥下,率领骑兵与白马义从先行,大队步兵在周仓、吕旷的率领下随后跟进。 从成皋渡过河水就进入了河内郡平皋县的地界,平皋到五杜津对岸的渡口不到一百里。为了抢占先机,骑兵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目的地。五杜津对岸,李傕、郭汜留了不到三百人把守,看到这么多骑兵,没做抵抗就像丢了老巢的蜂群一样,有多快就跑多快地散了。 “严将军,”刘驹勒住了战马,“此地距离小平津约有六十里,还请将军严守此地,我泰山骑兵赶往小平津对岸设防。” 这样任劳任怨的友军还有什么可说的,严纲在马上抱拳说道:“刘府君高义,纲心领了。还请府君放心,白马义从必死守渡口,不放西凉贼子一人过河。” “翼德,保重。”刘驹看向张飞,“大战过后,我请二位饮酒。”说罢,鞭打战马,如飞而去。 “真乃大丈夫也。”张飞看着漫天的烟尘,心中涌起无边的敬意。 袁绍在怀县城内得到消息,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大笑着说道:“子远,李傕、郭汜二贼后路断绝,我军应如何应对?” 许攸瘦脸宽额,五官紧凑,闻言捋着胡子说道:“明公既已得报,想必郭、李二贼也收到了消息,此刻估计正率领大军返回,与刘千里争夺渡口。明公何不令颜良、文丑帅军蹑于后,寻机共破贼军。” “善。”袁绍能成为北方的霸主,也不是没脑子的,当下就下了命令。 虎牢关下,曹操看着鲍信的士卒如潮水一般退了回来,留下无数尸体和哀嚎的伤兵,无奈叹了口气,“虎牢南连嵩岳,北濒河水,山岭交错,自成天险,真乃天下雄关也,急切间不可下,暂且收兵回营,再做打算。” 大队人马刚刚开动,虎牢关关门大开,一将跃马而出,手中方天画戟高举,大声喝道:“贼子哪里走?俺吕布来也。” 断后的队伍只得停止了移动,列开阵型。曹操让诸侯各自约束人马,带着曹仁、夏侯惇、夏侯渊返回了阵前。公孙瓒止住了麾下人马,也带着刘备、关羽来曹操身边。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曹操的脸更黑了,“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也。”说着环顾左右,大声喝道:“谁敢应战?” 关羽提刀跃马就要出战,被刘备狠狠拉住了战马的缰绳,低声对关羽说道:“二弟,吕布英武,号为飞将军,且忍耐一时,察其虚实,再出战不迟。” 公孙瓒耳力过人,听到刘备的嘀咕,心中大为不屑,冷哼一声,横槊跃马,直取吕布,口中喝道:“吕布小儿,休得猖狂!” 吕布打眼一看,见公孙瓒身披银灰色战袍,手持长槊,胯下一匹雪白的战马,如风一般赶来,心知必定是白马将军公孙瓒无疑。当下不敢怠慢,一夹赤兔马,赤兔马感知主人心意,撒开四蹄,迎了上来。 当世第一武将的名号岂是白叫的?公孙瓒挥槊突刺,被吕布横起方天画戟猛力一挡,只听一声大响,公孙瓒震得双臂酸麻,险险把持不住长槊,趁着两马交错的空挡,深吸一口气,稍稍缓解了下,才调转马头,返身再战。 这次公孙瓒学乖了,不敢再跟吕布硬碰硬。就在两匹战马交错的空档,吕布的方天画戟从半空斜着劈向公孙瓒的脖子,公孙瓒马上功夫了得,身体猛地后仰,躲过了画戟的月刃,手中长槊一挺,如毒蛇一般刺向吕布前胸。 吕布冷笑一声,“技止此耳。”单手抓着画戟的尾端,猛力下压,将长槊荡在一边。 又吃了大亏的公孙瓒这才知道对手的厉害,当下也不敢回头,打马就要回归本阵。 吕布这才刚刚找到一点感觉,看到公孙瓒狼狈而逃,仗着马快,追了下来,手中的方天画戟就在公孙瓒的后背晃动,就差那么一丢丢,就要刺进公孙瓒的后背。 “三姓家奴休要逞强,”突然一人张口大喝,“俺夏侯惇来也。”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吕布这辈子最忌讳的事,莫过于舍弃忠义杀了义父丁原,改投在董卓门下,得了一个不忠不义,反复无常的骂名。夏侯惇正好戳在吕布的心窝子上,登时冒起一股无明业火,舍了公孙瓒,怒气冲冲朝着夏侯惇杀来。 夏侯惇仗着一股血勇之气,与吕布斗了不到十个回合,气力不支,抽身就退。吕布哪里肯依,用方天画戟猛拍赤兔马,赤兔马唏律律一声长叫,旋风一般的赶了过来。 曹操眼看着夏侯惇就要命丧吕布手下,忙大喝一声,“子孝、妙才,快救元让。” 曹仁、夏侯渊二人齐出,双枪并举,拦住了吕布,救下了夏侯惇。 刘备看三人缠斗多时,眼见曹仁、夏侯渊就要败下阵来,大声喝道:“二弟,战!”说着,掣出双股剑,骤马飞奔,直取吕布。 关羽恐怕刘备有失,也提溜着大刀来战吕布。 曹操暗暗撇了一下嘴,对刘备的评价立时下调了好几个等级,嘴里对公孙瓒说道:“玄德真善把握战机也。” 公孙瓒玄玄丢了小命,这时候狂跳的小心脏刚刚趋于平稳,听到老曹的调侃,直接无语,心里却在琢磨,等回到幽州,还是把这个白眼狼师弟打发得远远的吧,留在身边恶心不死也得腻歪死。 李傕、郭汜率领人马赶回五杜津,看到渡口只有区区两千骑兵,一块石头落下来,心也放回肚子里了,两人一商量,反正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也别管什么战法了,直接平推就是,于是两万西凉铁骑对着两千白马义从就发动了攻击。 严纲看到对方人马十倍于己,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对张飞说道:“翼德,众寡悬殊,此战必败,咱们还是撤了吧?” 张飞狂性大发,一声暴吼,声震四野,“我军已得先机,岂能临阵退缩?大丈夫征战沙场,有死而已。”说罢,跃马挺枪,直冲敌阵。 严纲想起后边还有近万步卒,说不得袁绍那小儿的人马也会赶来,看到张飞已经冲进敌阵,正与敌军战在一起,只好指挥白马义从,朝着敌阵杀去。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两千白马义从高呼口号,纵马驰骋。严纲看到接近敌阵,高声喝道:“列阵!骑射!” 两千人马散开,张弓搭箭,朝着西凉铁骑就是一阵箭雨。 白马义从是一支轻骑部队,士卒人人善射。西凉铁骑也有弓箭,只是敌方箭雨扑头盖面而来,位于前方的骑兵中箭落马者不计其数,登时乱了阵势,回击的箭矢稀稀拉拉,形不成有效打击。 ‘临敌不过三发’指的是接敌时弩所发射出的箭矢,白马义从使用的是弓,这速度就要快多了,善射者可以连续射出六七支箭矢,平均算下来,就算每人射出五支箭,也有一万发左右,一波接一波的箭雨,让西凉兵吃了大亏,死伤者超过了三千。 张飞在敌阵中酣战,眼看着自己周围的敌军变得稀疏,后方白马义从收起弓箭,变成了攻击阵型,心中大喜,遥遥看到敌军一将挥舞长剑正在指挥,手中丈八蛇矛抡圆了,逼退数人,骤马直奔那员将领。 刘备捡便宜的眼光果然独到,吕布被四人围攻多时,着实硬架了关羽的几次重刀,画戟如电已经是不可能得了,渐渐感觉体力衰退,只好奋起余威,荡开了四人的兵器,败回虎牢。 这一战,只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关上关下,人人伸头延颈,桥舌不下。曹操看到吕布败回,催动人马追赶,堪堪赶到虎牢关下,关上一阵箭雨,联军只能抱头而回。 被张飞看中的那员将领正是郭汜。张飞在人丛中左冲右突,势如疯虎,吼声如雷,所向披靡,渐渐接近了郭汜。 郭汜绝对是战场老油条了,身上的第六感极强,当感觉到被一股恐惧的气势笼罩时,浑身寒毛直竖,游目四顾,看到了张飞这个超级猛男正向这边杀来,立即喝令亲兵阻挡,自己则是打马就往后方退却。 严纲看到张飞在西凉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也激起了斗志,指挥着白马义从与西凉军缠斗在一起,一时间,刀剑撞击声、士卒喝骂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两军缠斗中不时有士卒落马,被杂乱的马蹄踩为肉泥,更多的则是鲜血飞溅,洒落在黄土地上,染就成一副悲壮的图画。 西凉军毕竟人多势众,白马义从的冲锋被逐渐消耗后,攻击的速度不可抑止的降了下来,优势转变为劣势,死伤开始增多,士气渐衰。 颜良、文丑坠在西凉军后方十多里处,听到前方厮杀声传来,催促士卒加快了速度。 周仓、吕旷的队伍也接近了战场,看到己方人马濒临崩溃,顾不得许多,排列好阵势,长枪兵在前,弓箭兵居中,刀盾兵在后,齐声大吼声中从侧方杀入圈中。 李傕、郭汜看到双方人马缠斗在一起,西凉铁骑的优势难以发挥,左后方又有生力军杀来,只好指挥人马边打边撤,朝小平津方向退却。 此时的白马义从兵力损失过半,残存人马累的就跟一滩烂泥似的,看到敌军退去,直接躺地上就不动了。 周仓只看到严纲浑身血污的仰躺在地上,却不见张飞的身影,走过去一把拉起严纲,“俺家府君呢?西凉贼哪儿去了?” “刘府君去了小平津对岸,”严纲指了指西方,“敌军正退往小平津。” 周仓一听就急眼了,“兄弟们,府君把守小平津渡口,咱们就是跑断了腿,也要赶过去。”说着催马就走。 吕旷忙指挥着步卒跑步跟随。 第四十七章 滚滚惊雷动地来(4) 看着泰山军消失在滚滚烟尘中,文丑对发呆的颜良说道:“大哥,西凉军尚有万余骑,那刘府君只有两千人马,咱们是不是...” 颜良举手打断了文丑,“休得多言。大军临行前,主公说过的话,二弟你难道忘了?” 忘了?怎么可能?文丑指着战场,“白马义从威震塞外,如今驰援河内,一战丢了大半士卒性命,天日昭昭,你我若再袖手,愧对身上战甲否?” 颜良的表情不住变换,原来袁绍曾把二人叫到密室,低声叮嘱:等援军消耗的差不多时方可出手。作为领导,绝不会解释原因,颜良、文丑又不是傻子,个中情由,用脚指头想也能想个明白。人是感情动物,现在面对着惨烈的战场,人家又是前来救援己方的,这个时候还想着算计人家,这得是心里阴暗到什么程度的人才做的出来? “二弟,”颜良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润了润润嗓子,“你领兵打扫战场,我率五百骑兵驰援刘府君。” “得了吧,”文丑看到颜良迟疑难决,根本信不过他,“指挥骑兵,小弟自信略胜一筹。骑兵兄弟们,集—结!随—我—出战!” “报,”一个斥候飞马来到刘驹身前,“西凉骑兵距离我军不到十里。” “再探再报。”刘驹打发走斥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举起千里镜,远远的看见一道烟尘滚滚而来,声势骇人,“山君、仲康,西凉铁骑名不虚传,来得好快。” “怕他个鸟!”典韦声音大的出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府君,等西凉贼兵到了近前,俺第一个冲杀上去!” 刘驹第一次面对骑兵作战,要是说心里不紧张,就是二傻子也不信。典韦不傻,不过是性格憨直了些,看到刘驹脸上变色,身后骑兵躁动,才故意大声说话,稳定军心。 “弟兄们!”刘驹感激的瞥了一眼典韦,转身大声说道:“今日河水为证,泰山骑兵命名为泰山虎骑。就在此地,我,泰山刘驹,将带领你们,不负虎骑之名,剿灭汉贼,留名青史。” 两千骑兵成立时间还不到一年,因没有合适的将领,只能让典韦、许褚轮流操练,列队冲锋倒是有模有样了,只是没经过实战,缺少军队最关键的一种东西,那就是——杀气!杀气有形无质,普通人身上根本看不到,只有那种经历过生死搏斗的人,才具有这种特质。 刘驹话音刚落,身后两千骑兵高举战刀,高声呼喊:“战!战!战!” 西凉军奔行间,一骑快马赶到李傕、郭汜身边,“将军,后方那员贼将仍是难以摆脱。” “直娘贼!”郭汜到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可知道那贼将的名字?” “贼将自称燕人张翼德。” “必定是公孙瓒麾下,”李傕想当然的说道:“再留下一百骑,不必跟他交战,只管用弓箭招呼。阿多,公孙瓒麾下何时有了这等猛将?真让人晦气。” 郭汜又名郭多,阿多是他的小名。“那贼将在乱军中纵横驰骋,竟无一合之将?吕奉先也不过如此。” “好端端的,提那个三姓小儿作甚?”李傕是董卓的亲信大将,自从吕布投降,自家在董卓心目中地位下滑,早就心生不满,“为今之计,还是早日渡河为上。” 郭汜突然说道:“不好,前面必有贼兵。”看着李傕面露疑惑,郭汜解释道:“前方若是没有贼兵,那贼将怎敢紧追不舍?” “西凉铁骑,随我冲锋!”李傕也是个果断之人,立马就做出了选择。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西凉军一万多骑兵,列开了队形冲锋,那气势绝对震撼人心。 小平津对岸的渡口为了方便往来,场地宽阔,连通着的官道质量也是上乘。骑兵冲锋的态势若不能遏制,仅凭两千新兵蛋子,怎么会是沙场老兵的对手?看着遮天蔽日的敌军人马,刘驹心里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战,也不知道刚才的布置会不会起到作用?刘驹在赌,赌西凉军会沿着官道冲杀,不会下到官道两旁的麦田里,因此在官道上做了点手脚。 “山君,”眼看着西凉军距离河堤不到三里,刘驹说道:“四百虎卫是此战的关键,千万莫逞匹夫之勇。若是敌军拼死冲锋,不可与之硬刚,保全士卒为上。” 典韦郑重的点了点头,看向跟随在刘驹身边的一百虎卫,“护卫府君的重任拜托诸位兄弟。” 抽出长剑,刘驹仰首大呼,“西凉军长途奔袭,已是强弩之末,泰山虎骑,随我冲锋!” 许褚一马当先,率领虎骑冲出。李傕、郭汜看到,也指挥人马,加快了速度。就在两军快要撞上的时候,许褚一扯马缰,战马偏离了官道,下到右手边的麦田里,身后一千虎骑相随;刘驹被一百虎卫裹在中间,只好大声喝令,“左方麦田。”打头的虎卫驱使战马下到了左手的麦田。 西凉军的前锋已经将箭矢搭在了弓弦上,看到敌军突然兵分两路,就像拳头刚刚打出了一半,目标却不见了,心中说不出的惊讶和憋屈。就在这时,异变突发,在队伍最前边冲锋的西凉骑兵,一个个毫无征兆的被甩落马下,后边滚滚铁蹄踏来,将落地的骑兵踩成了肉泥。滚滚铁蹄的日子也不好过,刚刚越过被甩落的人马,也一个个栽下马来,说话间的功夫,近百西凉铁骑落马,战马哀嚎着窝在地面上挣扎,稍后边的骑兵看到前边的情况,急忙紧勒马缰。 战马一旦发起冲锋,那能是一时间可以止住的。西凉军前部人马相撞,队形顿时大乱,就在这时,下到两边麦田的泰山虎骑,一个个将早就准备好的箭矢射了出去。 李傕、郭汜在队伍中间的位置,看到前方队形大乱,呵斥道:“速去查看。” 身边的亲兵还没动身,李利派过来一名士卒,细细述说了发生的情况。李利是李傕的侄子,正是率领前军的都尉。 “稚然快看,”李傕低头思索的时候,郭汜突然指着官道两边提醒他,“敌军从麦田中偷袭过来。” 李傕顺着郭汜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仰天大笑,“哈哈....,区区两千人马,竟敢对抗一万大军,阿多,速将后军散开,与我擒拿贼将。我倒要看看,这贼将吃了什么样的熊心豹胆?” 郭汜很听话的把自己的人马分成两队,下到麦田里,朝着泰山虎骑杀去。 西凉军分兵,早在刘驹的算计中,针对这一点已经制定好了对策。刘驹指挥人马调转马头,朝后方斜着奔去。李利这时也稳住了阵脚,查清楚了自家兵马无故落马的原因,原来是官道上布满了无数个陷马坑,为了安全,让一部分骑兵下马填坑,另外派出一部分人马迎头堵截。 典韦笑了,西凉贼子竟然当着自己面跳下战马,这不是找死还是什么?立刻大吼一声,“冲!”率领四百护卫,沿着官道的两边,杀入西凉前军中。 刘驹、许褚看到西凉骑兵前堵后追,有意降低了战马的速度,眼看着前后敌军人马相距不远时,指挥着人马朝着李利前军的腰部撞击过去。官道上的西凉军此时处于静止状态,没想到敌军会来这一手,被杀了一个不提防,登时死伤无数。刘驹、许褚的队伍交叉而过,又拦腰撞进了追兵的队伍,然后迅速远飚。 张飞瞪着环眼,正在对着一百骑西凉军叫骂时,文丑领着五百人到了。一百西凉军看对方来势汹汹,吓得调转马头就跑。 想跑?有你张飞爷爷在此,哪有那么容易?张飞大喝一声,也不管文丑,立马就追了上去。 一百西凉军不是弱者,骑在马上忠实的执行李傕的命令,来了一个翻身仰射。翻身仰射的准头那可就差得远了,张飞挥舞丈八蛇矛,挑落了几支近身的箭矢,仗着马快,杀入人群。 李利看到典韦这个黑大个领头冲杀而来,早已心怯,一边后退,一边不住地呵斥,让身后的普通士卒前去当炮灰。 四百虎卫本身就是搏击的高手,经过军事训练后,战场搏杀配合起来,远远超过普通士卒,带头的又是一个超级猛男,普一照面,典韦的双戟就砍掉了七八人的脑袋,刺激的四百虎卫双眼通红,冲进敌军,死命砍杀起来。 刘驹率领的一千人马此时还剩了七百左右,冲出去三里地后,看到追军退却返回,心知西凉军长途奔行,人马俱疲,被自己捡了个便宜,有心再厮杀一次,在看到自家的骑兵个个疲惫后,不得已打消了这个念头。 典韦杀得正欢,斜眼瞥见无数的敌骑蜂拥而来,急忙大喝一声,挥舞双戟,朝着官道上的西凉军深处杀去。 “鸣金收兵!”刘驹远远看到西凉军后方的队伍开始集结,生怕将典韦包了饺子。 典韦听到,从腰间拔出十柄打造精美的短戟,命令四百虎卫先走,同时以极快的手法朝周围掷出,然后打马下了官道。 李利看到一柄短戟如飞而至,吓得大叫一声,急忙后仰,短戟划破李利的鼻子尖,插入他后边一个士卒的脖子,那士卒捂着脖子摔落马下,接着又是“噗通通”七八声,接连有人落马。李利抹了一把鼻子,看着满手的鲜血,一时间竟忘了指挥人马追击。 前方道路打通,李傕、郭汜急忙指挥人马过河,哪知道人马还没走下河堤,后军大乱,却是张飞和文丑先后杀到。 西凉军此时哪里还是铁骑,几乎跟软脚虾差不多了。李傕、郭汜对视一眼,顾不得大将风度了,率领亲卫,驱赶开前面的兵卒,拼命赶到河边,顾不得冰层是否危险,急慌慌向对岸赶。 典韦、许褚跟刘驹已经合兵一处,看到西凉军大乱,二人忍不住手痒,嘿嘿笑着看着刘驹。 “想去就去吧,记住了,”刘驹说破了二人的心思,叮嘱道:“西凉军士气沮丧,招降为上,杀戮为次。” 典韦指着五百虎卫喝道:“你们留下保护府君。” 刘驹说道:“大局已定,留那么干什么?一百人足够。” 黄河的冰层禁不住那么多人马踩踏,一阵令人牙酸、胆寒的“咔咔”声传来,冰层断裂了,跑在后边的战马落水的不计其数,西凉军几乎都是旱鸭子,再加上一身甲胄,人很快就沉入水底,战马虽说天性会凫水,但在冰冷的水中,热量流失的很快,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 主将逃走,冰层断裂,后有追兵,残存的西凉军傻眼了。 三日后,洛阳城内,董卓拍着桌案吼道:“王方那厮猪狗不如,竟让袁绍贼子轻易攻占了五杜津?” 李儒露出一个苦笑,心说火烧眉毛了,如果能将联军的人马骂走,还养着那么多人马干什么?“相父,为今之计,应急调徐荣北上,拦截联军,为皇上西迁争取时间。” “徐荣一个人能行么?”董卓好像在问自己,又好像在问李儒,“联军大部去了河内,将吕奉先也调回来吧?” “相父所言甚是。”李儒看到董卓乱了阵脚,“我这就派人传令。另外,不知让何人伴驾西行?” “命张济、樊稠去。”董卓不假思索,“李傕、郭汜回来没有?” “回来了,已经在府门外侯见。” “不见,不见!”董卓不耐烦的挥着手,“给他二人些老弱残兵,给我将北邙山陵寝内的财宝取出来,送往长安。” 李儒心里“咯噔”一声,“相父,万万不可!挖掘陵寝,大亏声望啊相父。” “声望?”董卓凄厉一笑,“还要声望做什么?自打入了洛阳城,老夫简拔大儒,选贤任能,到头来,这帮世家大族是怎么对待老夫的?明着不敢骂老夫,背地里串联一块,将老夫骂的体无完肤?如今又鼓动他们的子侄,发兵讨伐于我,说我是乱臣贼子。老夫一番心血,就是养条狗,也会对我摇摇尾巴,如今他们却是张开了大嘴,露出了獠牙,这是想着将老夫生吞活剥啊。”董卓越说越激动,拍案大喝:“来人,传令李蒙,派出五百兵丁,围了袁隗、袁逢的府第,将袁家人杀他一个不留。” 徐荣离开了大谷关后,袁术与孙坚合力攻打,很快就破了关城,杀了守将胡轸,逼近洛阳城。虎牢关没有吕布支撑,被曹操派人偷袭,破关入城。 西凉军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二月份就将汉献帝刘协和多位重臣送入长安,三月份放火烧了洛阳城,胁迫洛阳富户和百万人口西迁,留下徐荣、吕布断后。 百万人口携老扶幼,被西凉军督促前行,稍有不从者,非打即杀。一路之上,病死、饿死、打死、杀死者无法计数,尸横遍野,如人间炼狱一般。今生蔡文姬有幸,遇到了刘驹;前世的蔡文姬不幸,丈夫死后,跟着父亲蔡邕西迁,曾写过一首《悲愤诗》,其中几句,描述的就是西迁过程中的惨状,令人不胜唏嘘。 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还顾邈冥冥,肝脾为烂腐。所略有万计,不得令屯聚。 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语。失意机微间,辄言毙降虏。要当以亭刃,我曹不活汝。 岂复惜性命,不堪其詈骂。或便加棰杖,毒痛参并下。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 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 孙坚进入洛阳城,扑灭了大火,袁绍等人次第来到,聚众饮宴,开始自吹自擂。 第四十八章 英雄乱世风云起(1) 曹操走进袁绍聚众饮宴的大帐,慷慨说道:“关东十八路诸侯风云际会,伸大义于天下,为国斩奸诛邪。请诸君再奋余威,数万人马直抵函谷关下,不世之功则成,大汉中兴有望。为何置酒高会,痛失战机?” 这就是一巴掌呼在袁绍的脸上了,袁本初把酒杯一扔,不高兴的说道:“联军奋战有日,士卒疲惫不堪,修整些时日,再出兵不迟。西凉军兵多将广,孟德难道想把联军置于死地不成?” 袁术向来看不惯曹操,觉得他与袁绍走得近,本着落井下石的初衷,“孟德高义,何不率麾下人马追赶那董贼?” 鲍信的人马折损严重,有心想帮曹操,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看了看面带不悦的各个诸侯,知趣的闭着嘴巴不敢声援。 刘驹在典韦、许褚的陪伴下来到大帐,刚好听到袁术在挖苦曹操,上面端坐的诸侯们,喝的面红耳赤,到了这时还在推杯换盏,心中一股无明业火升腾,指着诸人喝道:“竖子不足与谋!”说罢拉着曹操就走。 “千里,”来到大帐外,曹操挣脱了衣袖,面带苦笑说道:“如此一来,关东诸侯颜面不存。树敌多人,何苦来哉?” 曹黑子,这话本该是你说的好不,我不过是抢了你的台词罢了。刘驹腹诽几句,冷笑一声,“孟德兄,真心为国为民者,唯你我二人而已。闲话少说,我这就整顿人马,唯孟德兄马首是瞻。” 曹操大喜,回到军中也迅速点齐了兵马,和刘驹联军一道朝函谷关方向追击。 两家的军队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左右,不多时来到上林苑,只见丘陵起伏,林木蔽空,绵延数十里。 曹操迟疑,担心有埋伏,“千里,上林苑地形险恶,恐有伏兵。” “孟德兄所虑甚是,”刘驹瞧着半空,指着远处说道:“鸟雀盘旋不下,伏兵必在其下。” “千里,”曹操现在虽然是个不太成熟的兵法大家,反应却是一等一的快捷,“先令斥候尽出,遮蔽战场;再令麾下骑兵人衔枚、马勒口,衣裹马足,兵分两路,自林间小道前行;刀盾兵小心提防在前,你我领军随后。如此,即便有伏兵,也可挡得住。” 刘驹急切间也想不出好的办法,遂依计而行。 徐荣盘腿坐在树林间的地面上,天气虽然寒冷,但隔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屁股还是很舒服的。 “叔父,”徐柏悄悄来到徐荣身边,“斥候来报,果有追兵。” “嗯,”徐荣点了点头,看着自家的这个侄儿,低声说道:“让斥候小心探查,时刻留意追兵远近。” 徐柏退下好久,不见再来,徐荣有点焦急,站起身来低声喝道:“徐柏何在?” 徐柏就像从地里冒出来一般,瞬间出现在徐荣身前,“怎会许久不见斥候回报?” “侄儿一直在等待,”徐柏挠着头皮,“要不侄儿亲自前去查看?” 徐荣叫道:“不好!”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敌军来袭,全军备战。” 西凉军马上动作起来,一个个厉兵秣马,准备战斗。徐荣则一个纵身,爬到一株大树上,抬头向前望去,只见一队人马约有三千,排列成一路纵队,盾牌护住了前、左、右和上方,正快速移动前来。 袁绍举起酒杯,环顾了一下在座的诸侯,“董贼挟持刘协小儿西迁长安,意图以函谷之固,挟天子以令天下。想那刘协小儿,血脉不明,恐非先帝之子。先帝唯一血脉,惨遭董贼毒手。幽州牧刘虞,汉室嫡亲,年高德昭,我意推举为天子,抗衡董贼。” 一众诸侯顿时呆住了,娘滴袁绍你这是什么意思?造谣生事的水平也太低了吧?天子刘协板上钉钉是先帝的血脉,为了另立中央,你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不说刘虞怎么想,就是在座的恐怕也没人敢响应吧? 袁绍看到无人应答,只好点名了,“公路,此事你怎么看?” 我入你老母!袁术心里骂完就后悔了,袁本初的老娘不就是自己的老妈么?袁绍跟袁术虽然不是一个娘的孩子,但在这个时代,庶出的袁绍不能叫自己生母一声娘亲的,需要叫姨娘,袁术的老妈是正妻,所以袁绍要称袁术的老妈一声娘亲。(可以参考《红楼梦》,探春怎么说自己的亲娘的。)虽然袁绍过继给伯父袁成,在宗法上成为了袁成的嫡子,但在血缘上,庶子的身份无法更改,所以嫡子出身的袁术打心眼里就瞧不起袁绍。然而偏偏袁绍同学争气,相貌魁伟压袁术一头,接人待物更是没的说,结果后来导致各地豪杰纷纷依附袁绍,气的袁术怒骂:群竖不从吾,而从吾家奴也。意思就是说,那帮小子不跟着我混,却跟着我的家奴混。 袁术看到袁绍还在等着自己回话,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说道:“袁家四世三公,信义着于四海。董贼专权,废长立幼,祸乱朝纲。术为袁氏子,起兵讨董,赤胆忠心,只为报效朝廷,不知其他。” 袁绍就像吞了一个鸡蛋卡在嗓子眼上,憋得直翻白眼。 韩馥愤然起身说道:“馥世食汉禄,只知忠于天子,谨遵为臣之道,妄行废立,与董贼何异?”说罢出了大帐,率领本部人马回冀州去了。 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袁绍闹了个大红脸,面子上挂不住,又不敢当场翻脸,只得散了酒宴。 徐荣跳下大树,厉声喝道:“铁骑准备,冲散来敌。” 两千多西凉铁骑出了树林,排列好阵型,对着赶来的刀盾兵展开了冲锋。刀盾兵发一声喊,分散开来,躲入大路两旁的树林里。骑兵一旦展开冲锋,急切间很难刹住攻势,刀盾兵散开,失去了攻击目标,也不得不向前猛跑。就在这时,一队人马出现在了西凉铁骑前边,长枪如林,斜指着奔行的人马。 步兵对阵骑兵,以长枪阻敌几乎是当时的不二法门。近三丈长的长枪后端拄地,前端矛头倾斜,骑兵如果碰上,非死即伤。 好在西凉铁骑久经沙场,领军校尉见势不妙,急忙将战马往大路两边的树林里带。骑兵进了树林,跟鸟折断了翅膀差不多,不要忘了,树林里面还有刚刚躲避锋芒的刀盾兵呢。 徐荣见骑兵吃瘪,急忙指挥步卒向前,一部分对抗刀盾兵,一部分以弓箭兵为掩护,杀向长枪兵。 战机就在一瞬间出现,曹操命手下吹响了号角。迂回过去的骑兵听到后,纷纷钻出树林列队,在西凉军的后方展开了攻击。 一向战无不胜的徐荣知道今天遇到了对手,只好鸣金收兵,在徐柏率领的亲卫的保护下,狼狈西逃。曹操指挥人马衔尾急追。 徐荣正奔逃间,吕布率领的并州狼骑出现在面前,急忙高声大喊:“奉先救我!” 吕布挥军让开了大道,放徐荣过去,然后率领人马朝着曹刘联军杀来。联军冲在前面的都是骑兵,这时候退兵来不及了,只能正面硬刚。典韦、许褚大喝一声,与吕布站在一起;夏侯惇、夏侯渊欲要逞威,连杀了十几个并州狼骑后,被张辽、高顺敌住。一霎时,兵对兵,将对将,混战在一起。 “孟德兄,”刘驹看到战局混乱,急忙说道:“当令长枪兵,弓箭手隐入树林,隐蔽杀敌。” 曹操立马照做了,后方一队队长枪兵、弓箭手进入了树林,对并州狼骑展开了偷袭战。这一招果然见效,登时杀了并州军一个不提防,伤亡数字直线上升。 吕布属于上了战场就头脑发热的家伙,这时候只顾大呼酣战,哪里顾得了其他,倒是张辽看到联军战法卑鄙,挥枪逼退了两夏侯,对高顺说道:“事急矣,当令陷阵营出战。” 高顺退出战场,组织陷阵营。刘驹远远看到‘高’字大旗后退,心中大惊,急忙叫过来周仓,指着高顺的大旗,低声说道:“速领军中精锐前去,决不能让那高姓将领组成新军。” 高顺的陷阵营属于重装步兵,这时候远远落后于大部队,士卒一个个背着沉重的战甲跑了那么远,正累的像狗一般坐在地上歇息。并州骑兵虽多,但还没有奢侈到匀出一部分战马为陷阵营士卒驮甲的地步。 周仓领着精锐兵卒从树林间穿过,看到‘高’字大旗飘飘,大旗下站着一个将领,正吆喝着手下士卒穿着战甲,心中那个兴奋劲比现代买彩票中了二百万还要更高一筹,二话不说,杀就是了。 桥瑁离开袁绍的中军大帐,正好与刘岱同路。刘岱作为兖州刺史,对桥瑁一直不感冒,原因么,就是由于东汉的官制造成的。刺史名义上是郡守的上司,但只有监察权,官位要比郡守小得多,属于官小位高的配置,所以桥瑁对刘岱的指令基本上都是嗤之以鼻,从来都是拿着令箭当鸡毛,矛盾就这么种下了。 桥瑁对刘岱说道:“袁本初适才所言,如今想来,未必无理。” 刘岱什么人?堂堂汉室宗亲,齐悼惠王刘肥的后人,伯父做过太尉,兄弟刘繇曾在朝中为官。你说你桥瑁这是不开眼到了何等地步?竟然当着刘岱的面说这样的浑话,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心窝里捅刀子吗?刘岱看着桥瑁骑在马背上,身体左摇右晃,一脸嘚瑟,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跟在身边的亲兵队长喝道:“给我杀了这厮!” 高顺对手下穿着战甲的速度很不满意,不住地大声呵斥。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周仓率领一千精锐呼啸而出,将陷阵营的士卒杀了一个手忙脚乱。 “这可都是老子的心血啊,”高顺心底悲呼,挺枪跃马,来战周仓。 “来得好!”周仓属于力量型的武将,高顺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出枪,根本无法发挥战马的冲击力,手中大刀迎上高顺的长枪,只听“铛啷啷”一声大响,高顺只震得双臂发麻,不得已驱马远离了周仓。 周仓却是得理不饶人,几个健步跨过去,对着高顺的马屁股就是一刀。这一刀劈下去,就是顽石也得断成两截,何况是战马的肉身?战马被劈掉了半个屁股,一声嘶鸣,倒地不起,高顺身子一歪,来不及下马,一条腿被压在了战马身下。 “绑了!”周仓大喝一声,再也不看高顺一眼,提刀杀入乱军中。陷阵营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这次被敌军钻了空子,既便有着十二分的不甘心,面对现实也不得不抛弃了战甲,四处逃散。 周仓的偷袭很成功,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活捉了主将高顺,眼看到吕布后军没有察觉,都在观望前方战局,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随着刘岱的一声低喝,亲兵队长跃身而起,眨眼间手中长刀划破了桥瑁的脖子。桥瑁的亲兵大惊,抽刀反击。 刘岱喝道:“桥瑁目无尊长,意图反叛,尔等皆是有家有室之人,难道不怕牵连亲人吗?” 刘岱的家底丰厚,亲卫人数远远超过桥瑁。估计桥瑁待手下人不咋滴,几个已经动手的亲兵听到刘岱的话,迟疑的放下手中的长刀。 桥瑁被杀,诸侯震惊,刘岱却跟没事人一样,领兵回兖州治所昌邑。 吕布后军大乱,曹操看到大喜,指挥着步卒杀入战团。 吕布还在逞能,张辽却是受不了了,被两夏侯杀得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魏续、曹性、成廉等人也陷入战团难以脱身。 好一个张辽,奋力摆脱了夏侯两人的进攻,抽身来到吕布身前,扬声喝道:“奉先,并州军败相已显,不宜久战。” 吕布这时候只是咬牙硬撑,听到此言,张目一看,见并州军不住后退,心中一惊,急忙奋起余威,逼退典韦、许褚二人,高声喝道:“鸣金收兵!” “想走?”典韦、许褚哪里能让吕布如意,一个掏出短戟,一个掏出拳头大的石头,一起朝着吕布飞掷而去。 吕布作为超一流武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不可小觑,听到身后风声甚恶,调转画戟,舞成一团。 张辽看到典许二人不住发射暗器,大喝一声,“休伤吾主!”急忙赶过来干预。 “你给老子下来吧”典韦丢了手中的短戟,挺着双戟迎上了张辽的长枪,接着两膀一叫力,双戟朝着张辽的面门劈下。 张辽急切间只能举枪硬当,怎奈典韦天生巨力,双戟砸下,张辽胸口如遭锤击,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就像抽空一般,提不起半点力气,被典韦一把薅过来,丢在地上。 第四十九章 英雄乱世风云起(2) 吕布的并州军遭到前后夹击,士卒折损颇多,导致士气低迷。眼见取胜无望,吕布只好下令退兵。 曹操下令追击,刘驹阻拦说道:“孟德兄,连番大战,兵卒体力损耗严重,况那徐荣善于用兵,说不得在前路再设埋伏,还是修整一下,让斥候探明情形再说不迟。” 看着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兵卒,曹操也明白刘驹说的是实情,只得下令埋锅造饭,同时派出斥候前出,查探徐荣、吕布两军动向。 周仓、典韦拉着高顺、张辽前来请功。刘驹见二人捉了吕布麾下大将,不由得开怀大笑。这两个人,对吕布太重要了,若是收为己用,嘿嘿....,吕奉先呐吕奉先,你可真的会雪中送炭。 “将他二人暂且关押,记着一定要以礼相待。”刘驹笑眯眯地看着高顺、张辽,“先委屈两位将军一段时日,过后驹定当赔罪。” 高顺头颅高昂,张辽沉默不语。刘驹将二人的表情记在心底,挥了挥手,早有虎卫过来把二人拉到一边。 “府君,嘿嘿....”典韦搓着双手,“活捉敌军大将,是不是...嘿嘿....,多赏俺几坛酒喝?” “周仓、典韦记一等军功,”刘驹对站在身边记录军功的文书说道:“回军之后,再行封赏。山君,你真的只要美酒?” “俺就要美酒,”典韦郑重说道:“其他的都是浮云,俺不稀罕。” “觉悟够高的!”刘驹随口夸了一句,“那就封赏先定下,典韦美酒二十坛;周仓封讨逆将军,子周建长大后,可特招入军校就读。” “啊!”典韦傻眼了。 联军修整了不到一个时辰,斥候来报,“徐荣、吕布两军直奔函谷关而去,并未停留。” “嗨!”曹操猛拍大腿,“原来二贼胆怯如斯。千里,下一步作何打算?” “孟德兄,”刘驹看着远山处的夕阳,“董贼胁迫百万百姓西迁,总不能都过了函谷关,能救多少救多少,尽人事听天命吧。” 曹操点了点头,起身跨上战马,指挥着人马继续西行。 大军行走之间,虎卫的一个屯将来到刘驹身边,低声说道:“府君,看到史阿师兄留下的印记了。” “哦,”刘驹暗暗高兴,“史阿兄现在何处隐身?” “谷水河畔几阳亭。” 从上林苑到几阳亭也不过三十里左右,如果走快些,说不定晚上就能见面。刘驹低声对屯将说道:“陆晓,你悄悄换了便服,间道赶往几阳亭,与史阿兄汇合,日暮时分我派人接应。” 陆晓郑重一点头,转身去了。 过了上林苑,路边倒满了无数的尸体,惨烈之处,令人不敢直视。刘驹仰天长叹,董卓老儿,只为一己之私,牵连了多少无辜百姓,只恨自家力量太小,如若不然,必手刃老贼,方能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走了不到二十里,天已黑透,夜间行军乃兵家大忌,联军只得停下脚步,安营扎寨,同时派出斥候哨探远近,刀盾兵巡营。曹刘虽然是联军,但军营并不在一起,刘驹有意把自家的军营驻扎在南面,方便接应史阿。 寒风萧萧中,突然飘落了几片雪花,接着,雪花越来越多,如飞舞的柳絮飘飘洒洒,将这一大片肮脏的土地遮蔽,化作银白世界。 军中燃起篝火御寒,刘驹坐在中军大帐内,眼看着洒落的雪花,耳听着篝火燃烧发出的哔哩吧啦声,思绪却不知飘向何处?熊熊篝火突然发出一声炸响,刘驹一个激灵,才重新回到了现实中,看着夜空,嘴里喃喃吟诵道:篝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漫漫黑夜长,不知何时明? “府君,府君!”一声低唤让刘驹倍感温馨,激动地站起身来,走出大帐,“史阿兄,你终于回来了。” 大帐外的空地上,史阿挺立如松,长发在风中飘扬,身上落满了雪花,看到刘驹出来,急忙躬身施礼,“府君,阿幸不辱命。” “快进来暖和暖和,”刘驹一把拉住史阿,“山君、仲康,让兄弟们去喝碗姜汤暖暖身子,随史阿兄来的人一定要妥善安置。”说着拉着史阿进了大帐。 “府君,”史阿拍打了下身上的雪花,接过一个大碗捧在手里,“我这次将考工、尚方的各级工匠网罗多半,约有两千余人。” 东汉时期,中央的考工、尚方属于生产武器的场所,由考工令、尚方令负责;地方则是工官,工曹负责。武库存放武器,也有一定的生产职能。 “史阿兄,你这次可是立下了泼天大功。”刘驹兴奋的直搓手,“有了这两千匠师,泰山不再为军械发愁。对了,函谷关外还有多少百姓?史阿兄可清楚?” “阿知道府君心系百姓,是以让手下游侠儿时刻留意,”史阿喝了一大口姜汤,“函谷关外还有数十万百姓滞留,只是老弱居多,今夜又天降大雪,唉!不知明日又有多少人会抛诸沟壑?” “天杀的董贼!”刘驹发泄了一句,“数十万人口,饥寒交迫,可恨军中粮草太少。” “府君,函谷关下,尚有数千辆大车,不知装载些什么?若是粮草,真是天可怜见。” “还有这等好事!”刘驹暗道苍天有眼,“史阿兄,你暂且歇息,我要去见孟德。” “府君!”史阿急忙说道:“寒夜大雪,无法行军。” “顾不得了,”刘驹想起李愬雪夜入蔡州的故事,“若是贼军连夜将大车送入关中,则数十万百姓尽皆冻饿而死。” 曹操正围着一堆火与帐下将领闲话,闻听刘驹雪夜来访,急忙迎进大帐内。刘驹将情形说了,曹操直咂嘴,“千里,夜间行军,这可是兵家大忌,若是敌军有备,恐有去无回。” 刘军见曹操无意夜袭敌军,只好退而求其次,“孟德兄,小弟有一不情之请。” “你我兄弟,有什么不可说的。” “请孟德兄将麾下骑兵相助于我。” “这.....” “孟德兄不必过于担心,”刘驹只好为他宽心,“如今已是二月末,天虽寒,但不至于折胶坠指,可令士卒怀揣羊皮水袋,内储沸水,战马披以麻布,足可抵挡寒气。” 曹操低头不语,刘驹无奈,只好扭头就走。 “千里,”曹操艰难的喊了一声,“你拿定主意了?” 刘驹不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麾下骑兵只有三百之数了,”曹操的人马本来就不多,经历数次大战,减员不少,“让元让领兵,全力相助于你。” “多谢孟德兄。”刘驹朝曹操行了一个大礼,“一个时辰后出发,请元让早做准备。” 夜深了,风停了,雪下的更大了,战马踏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为了不迷失方向,史阿带着十几个洛阳本地的游侠在前面探路。雪夜茫茫,天地间只剩下行军的动静。 “府君,”史阿顶着一身雪花来到近前,“前面不足五里就是大车停留之地,车上多半装载了粮食,其余的尽是银钱珠宝、丝绸。看守的西凉军皆围着篝火酣睡。” “关上人马可有动静?” “刁斗稀落,墙头人影不过数十。” “传令下去,”刘驹略一思索,“再前行二里,全军发起攻击,只抢夺粮车,银钱尽量抛洒。” 一刻钟后,已经远远的看到西凉军燃起的篝火,刘驹长剑一举大喝一声:“冲!” 两千战马,打破了夜的寂静,三里的距离,片刻就到,骑兵高举战刀,肆意砍杀。西凉军做梦也想不到敌军竟然会在雪夜发动袭击,根本就无法组织起队形,一个个只好往黑暗处猛蹿。 函谷关上,守夜的士卒听到动静,敲响了铜锣。 刘驹看到西凉军抱头鼠窜,急忙让士卒呼喊百姓抢夺粮食,同时分出一半的人马警戒关城方向。 已经饿得浑身无力的百姓们,听到有粮可拿,顿时来了精神,不分老幼,拥挤到大车前,将粮袋背上就跑。史阿让游侠维持秩序,免得老百姓黑夜里跑错了方向。 装载银钱的大车已经没有多少了,估计西凉军趁夜送进关城去许多。刘驹指挥着士卒将银钱、丝绸遍洒于地,生怕别人看不到,又将搬空的大车堆在一块,一把火点燃了。 关城内闹哄了一阵子,接着关门大开,一队西凉军杀了出来。 睡眼惺忪的西凉军刚出了城门,兜头就是一阵箭雨射了过来,立时死伤一片,队形大乱。在射出三波箭雨后,作为警戒的骑兵缓缓后撤,与刘驹汇合。 箭雨停了好久,关城内的西凉军才大着胆子前行,准备抢夺大车。不料又是一阵箭雨过来,又死伤了数百人。这一下西凉军被吓破了胆,扭头就往关城钻,领军都尉连杀了好几人,才止住了混乱。 看看百姓们走的差不多了,刘驹领军缓缓后退。西凉军徐徐前行,当看到遍地都是银钱、丝绸,过惯了苦日子的普通士卒哪里能禁得起这种诱惑,舍了武器,拼命抢夺,得手后胡乱往怀里塞。 周仓率领五千步卒赶来接应,此时天色已明,刘驹见西凉军没有追赶,才让百姓们埋锅做饭。 许多饿急眼的百姓,等不到饭熟,抓着生粮食就往嘴里塞。看到这一幕,刘驹只能苦笑,即使熬过了这一关,这一点粮食吃完,漫长的春天怎么办? “山君,”刘驹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派人速速转回泰山,让仲德、文若两位先生筹集粮草,送往洛阳。” 典韦叫过一名虎卫,叮嘱一番,打发去了。 函谷关的西凉军主帅不知道是谁,看来没将这些百姓、粮食放在眼里,任由百姓离去。 等曹操、刘驹回到洛阳的时候,诸侯的人马散去了大半,只有袁绍、王匡、淳于琼还在。残破的洛阳城依旧残破,空无一人的大汉帝都竟成了人间鬼蜮。 袁绍打着哈哈迎接二人,本以为两人这一去能捡一条命就不错,那想到竟然救回来数十万百姓,顿时心里就有点不自在,“孟德、千里,数十万老弱妇孺,如何安置?” 曹操刚要说话,刘驹开口了,“还要听袁盟主示下。” “我,”袁绍看着那么多百姓,数十万张嘴,谁能养得起?眼珠一转,已经有了主意,“素闻泰山富饶,还是交由千里照管吧。” 娘滴,刘驹在心底将袁绍家的女性问候个遍,“泰山再富有,难道能与冀州相比?我意各地皆送些钱粮来,先过了眼前再说。” 从在自家身上挖肉养活这些无用的黔首,这样的买卖太赔本了,袁绍绝对是不做的,“千里的主意是不错的,只是各路诸侯皆已离去,我看这些百姓还是由千里护送往泰山为好。” “袁盟主有命,”刘驹面沉如水,把‘袁盟主’三个字说得缓慢低沉,“刘驹怎敢不从?”一股怒火蓬勃欲出,刘驹咬牙咽了回去,心底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不把你袁绍揍得满地找牙,算我白白穿越一回。 刘驹应承了天大的难事,袁绍当然不会吝啬溢美之词,“壮哉千里!秉忠持节,救百姓于水火,虽古之能臣不及也。” “多谢盟主夸赞。”刘驹会吃你这一套,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领着麾下人马,离得袁绍远远的扎下营寨歇息。 第二日早上,刘驹试着向有“八厨”之称的王匡张了嘴,借了一万石粮食,带着数十万百姓,慢慢东出虎牢关,沿途花钱或买或租了许多车辆,行进的速度才快了不少。等进入了济阴郡,又舍了面皮向乘氏李家开口,租了数百船只,分批把百姓运往泰山郡。 这样折腾下来,刘驹回到奉高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天气渐渐炎热,数十万人口再安置完,又是一个月过去。 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家中,刘驹懒散的仰在逍遥椅上,说不出的惬意。蔡文姬抱着儿子刘燚,甘梅嚼着麦丫糖,就像看稀罕似的盯着他不放。 刘燚这个名字还是蔡邕起的。蔡文姬名蔡琰,琰是一种美玉,正适合女儿家的闺名。自家外孙,取名为燚,暗含了母亲的名字,以示承继,燚者,大火熊熊也,火势凶则诸邪避,可保平安也。后来觉得火性太重,决定中和一下,就为外孙取了字江河。名与字在这个时代是互为表里的关系,字是名的解释和补充,当然也可以字与名相反,称为矛盾式取字。 “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刘驹嬉皮笑脸的问道。 “最伤心,天寒岁晚,客他乡久,使我刘郎瘦。”蔡文姬指点着刘驹黑瘦的小脸,说不出的幽怨。 “为夫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吗?”刘驹笑嘻嘻说道:“敢问娘子,” 第五十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1) “不理你们了,”甘梅见两个人掉书袋子,“整天就知道打哑语,猜谜题,当俺是透明的不成?” 刘驹拉住甘梅的小手,“哎吆呵,让你好好读书你贪玩,如今反倒怪别人了。有些事,早年不用功,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看这小嘴撅的,能拴住一头驴了。” 蔡文姬示意侍女将儿子抱走,看着她们关了院门走远了,依偎在自家夫君身边笑道:“自你领兵讨董,咱家的大牛天天倚门而望,”甘梅哼了声,对着蔡文姬翻白眼,“吆,瞧我这张嘴,又说错话了,是咱们家的大美人倚门而望,几乎变作望夫石。如今归来,应多多怜惜才是,夜了,你们两个说些知心话吧。” 蔡文姬站起身作势欲走,刘驹一把拉住,嘿嘿笑道:“小别胜新婚,今晚月色正美,岂可辜负?”说罢拉着二人朝卧房而去。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 第二天天刚亮,刘郡守还在迷迷糊糊中,后院的院门被拍的山响。蔡文姬推了推刘郡守:“夫君快起,恐有要事发生。” “什么要事?”刘驹翻了个身,一把搂住夫人的杨柳腰,“且等日后再说。” 蔡文姬本就脸如朝霞,听了这话,脸色更红,忍不住啐了刘驹一口,大白日里还说这等疯话,不知羞耻。 脸上微凉,刘驹抹了一把,这才算清醒过来,急忙起身穿衣。 “仲康,”洗漱完毕的刘驹来到前院,“什么事如此紧张?” “河北有消息传来,”许褚昨晚当值,“几位先生请府君拿主意呢。” 等来到议事大厅,刘驹看到程昱、荀彧、乐进、王越都在,刚在主位坐下,程昱忙不迭的说道:“陈开疆说动张燕麾下陶升与白绕,欲率麾下三万众南下,还请府君示下。” “仲德、文若二位先生怎么看?”刘驹征询属下的意见。 “如今泰山刚刚安置了数十万人口,”程昱说道:“钱粮上不太宽裕了。” 荀彧点点头,“府君,不如将其作为一支奇兵,暂且待在冀州。” “只怕夜长梦多啊,”刘驹说道:“黑山军出身黄巾,意志不坚,多趋炎附势之徒,一旦有变,其反复无常的性子发作,泰山白白折损钱粮。” 程昱眼中闪过一道利光,“府君,何不多派些宣教朗北上,必要时,”程昱手掌横放,在脖子前划过,“对付这等不忠不义之徒,不必心存顾虑。” 刘驹眼光看向荀彧,荀彧微微点了点头,“那就由文谦在军中挑选一百特战士卒,护送宣教朗北上冀州,助开疆成事。” 乐进答应一声,自去安排。 “兖州刺史刘岱视国法如无物,”刘驹嘴角翘起,“光天化日杀东郡郡守桥瑁于洛阳城外,盟主袁绍不置一词,各路诸侯哑口不言。如此人神共愤之举,泰山决不能听之任之。” 程昱、荀彧眼前一亮,二人对视一眼,自家这位府君怕是要露出獠牙了。 “府君,”荀彧站起身来,躬身施礼,“身为大汉宗亲,当伸大义于天下。刘岱不仁不义,名为大汉刺史,实为大汉之贼。府君当传檄天下,历数刘岱之过,然后厉兵秣马,为大汉讨贼。” 程昱鼓掌说道:“文若之言大善。对这种无君无父的贼子,当维护大汉纲常,为国除贼。” 刘驹点了点头,“论起文笔犀利,当属陈孔璋、王仲宣来得,不知这二人现在何处?” “府君误矣,”荀彧笑道:“泰山先放着两大才人不用,何必舍近求远?” 刘驹一拍额头问道:“文若先生说的是家岳和文姬?” “不错,蔡大家无论文章书体,无不冠绝当世;文姬夫人辞赋音律,早有才名。府君如开口相求,当有奇文面世。” 说起历史上最着名的檄文,当属陈琳写的《为袁绍檄豫州》和骆宾王写的《为徐敬业讨武瞾檄》,其他出名的檄文还有不少,但都压不过这两篇。一篇好的檄文不亚于千军万马,刘驹想要的,首先就是占据大义,师出有名。 “好,”刘驹拍了一下桌子,“少时我便让夫人辛苦一下,代作檄文。” 程昱捋着胡子,呵呵笑道:“有夫人出手,必是佳作。” 刘驹看向王越说道:“烦请王剑师安排人手,召公台、奉孝二位先生前来,共商大事。另外驰书冀州、青州,请子龙、子义、宣高三位将军到泰山聚首,共建大功。”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离趣味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坠北风中。”蔡文姬踏步后花园,看着数丛黄菊盛开,口中呢喃道:“夫君的才思,蔡琰怕是骑马也赶不上了,还偏偏让我作什么劳什子檄文。” 刘驹散了衙,回到家中,问起夫人去了何处,侍女说道在花园赏花,便寻了过来。 当看到娇俏的身影独立花丛,一时分不清花比人娇还是人如花美,“东篱踟蹰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衣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刘驹笑嘻嘻踏破残阳,走到蔡文姬身边。 “夫君呐,”蔡文姬看到刘郡守,慵懒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才气纵横,何必来难为我一介女流?” “夫人所作的讨贼檄文,”刘驹难得享受这片刻的温柔,轻吻了一下蔡文姬的额头,“仲德与文若两位都是交口称赞呢。 “檄文一出,夫君又要离开家了,”蔡文姬幽怨说道:“不知何时才能与君长相守?” 刘岱坐在刺史府内,呆呆发愣,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张堪比桌面的大纸,上面写满了文字,正是蔡文姬写的《为国讨贼檄》,文曰: 刘岱公山者,东莱牟平人也,冒认汉室宗亲,实为太尉刘宠之后。昔阴结阉宦,得举孝廉,汉帝恩宠,简拔为侍中,后外放为兖州刺史。得主看重,不思报效,反聚敛暴虐,与民争利。子民不得饱食,哀声于野;豪强引为知己,欢聚一堂。东郡桥公,太尉桥玄族子,世代忠良之家。牧守一方,民皆爱之;董贼篡逆,首倡大义。一言不合,丧命于刘岱刀下,呜呼哀哉!国失栋梁;呜呼痛哉!天理何在?国法无存? 千里身为大汉宗亲,梁王后裔,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不以位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高举义旗,为国诛贼。牧野鹰扬,带甲十万,铁骑千群,折冲宇宙,纵横四海。大军不日兵临昌邑,势如举炎火以焫飞蓬,覆沧海以沃熛炭,有何不灭者哉? 兖州诸郡,汉室肱骨,大军到日,共举大义,以讨国贼;若有冥顽不灵,执迷不悟者,则视为与贼同列。布告天下,咸使知之。 “啪”,刘岱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口中恶狠狠的说道:“刘驹小儿,辱我太甚,誓必杀汝!来人!” 刺史府值守小吏进来,垂着手等刘岱吩咐。 “去请万主簿来。” 小吏急忙听命去了。不多时主簿万潜信步走进刘岱的大厅。 “且先瞧一瞧这个,”刘岱把檄文推到万潜面前。 “明公勿忧,”万潜看完就给刘岱吃宽心丸,“泰山郡本就是兖州治下,刘驹冒天下之大不韪,以下犯上,本就站不住脚。明公亦可发出檄文,号令兖州诸郡共同出兵,讨伐泰山。” “你没见过泰山兵的战力,”刘岱摇着头,“与曹孟德合兵不过一万五千人马,硬抗西凉军五万,且还得胜,试问兖州诸郡,何人可做对手?” 万潜寻思一会说道:“有了。明公,济北相鲍信麾下皆是泰山兵,其大将于禁更是勇猛难当,何不令鲍信自济北袭扰泰山,让刘驹首尾难顾。” 刘岱笑了,拍着万潜的肩头说道:“万主簿不言,险险忘了。我这就手书一封,送与鲍信。” 九月底的天气,已经多了些寒气,少了许多温暖,泰山大军离了奉高城,直奔昌邑。这日来到巨野县时,天近黄昏,大军刚扎好营寨,士卒来报刘驹,“有故人来访。” 刘驹迎出寨门外,见门口站着三人,登时大喜,高声说道:“原来是乘氏李爷到了。” 来的是李乾、李整和李典三人。乘氏豪强,终于耐不住寂寞,做出了选择。 “刘府君愧杀小人了,”李乾如何有胆子再让刘驹称呼一声‘李爷’,“乘氏李家,愿追随主公麾下,鞍前马后,有死而已。”说完看了看儿子、侄儿,三人一起跪倒,其声说道:“拜见主公。” 第五十一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2) 刘驹急忙扶起三人,对李乾说道:“我与曼成兄平辈论交,如不嫌弃,今后私底下称一声李伯父如何?” “府君如此看得起在下,”李乾感动的双眼充满泪水,“敢不从命?” “来来来,”刘驹抓住李乾的手,“咱们到军帐中叙话。” “主公,”李典急忙插话问道:“乘氏三千人马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刘驹暗道这是考量我来着,嘴里却是立即说道:“当然仍旧在李伯父麾下听命。” 李家三人相顾暗喜,随着刘驹进入中军大帐。 朋友来了有好酒。刘驹思量如今刚刚进入山阳郡,并未见到敌军,还是可以喝点小酒的,就安排下去,为李家人接风。 等众人坐好,刘驹先是介绍了李家三人,然后指着一人说道:“臧霸臧宣高,现为帐下步兵校尉。” 李家父子叔侄皆道了一声:“久仰。” 刘驹又指着一人说道:“赵云赵子龙,现为虎骑校尉。” 李典见赵云年纪轻轻,已是校尉,不由得眼热。 “这位乃是东莱太史慈,太史子义,为弓箭兵校尉。这一位,雁门张辽张文远,长枪兵校尉。” 等他们寒暄过了,刘驹指着身后的两人说道:“典韦典山君,许褚许仲康,虎卫校尉。” 这一次出征,刘驹与程昱、荀彧商量后,将乐进、周仓、吕旷等一批跟随比较久的老人留守后方,免得被人所趁,同时泰山郡开启爆兵模式,陈兵边境。 大军在外,稍微喝了一点意思意思就散了场。 鲍信拿着刘岱的书信,心中犹疑,问于禁道:“文则,刘公山让济北出兵袭扰泰山,你以为此计可行么?” “明公,”于禁迟疑了下说道:“刘府君三万人马去了山阳,听闻还有万余用来自守。济北目前只有一万五千人马,大半皆是泰山兵,若是袭扰泰山,恐军心不稳,这是其一;若是出兵泰山,万一不敌,刘府君趁势入济北,当如何应对?” 鲍信皱着眉头,沉思片刻说道:“刘千里以下犯上,侵扰本州,如不加制止,则纲纪废弛,天下大乱而。” “明公如决意出兵,禁这就去安排人马。” 鲍信点了点头,由得于禁去了,自己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呸,茶放多了,好苦!” 刘政匆匆走近刘鸾身边,低声道:“父王,鲍信预备出兵泰山。” “能得他,”刘鸾长眉一扬,“去告诉军中的儿郎们,就说本王说的,到了泰山境内,就乖乖地留在那儿吧。” “诺,”刘政大声应了,随即嘿嘿笑道:“鲍信那厮忙碌了那么久,却是为千里做了嫁衣。” “记住了,”刘鸾端起老子架子,“济北永远与泰山一条心。没有驹儿,咱们哪来的那么大产业?” “儿子明白。”刘政耳朵眼里已经长了茧子,“父王,咱们的家兵,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 刘鸾捻着胡子,低头思索,“政儿,还不到时候。鲍信那厮,老子还没榨干他的油水呢?” 巨野距离昌邑二百多里地,三日后,刘驹的大军出现在昌邑城外。 刘岱站立在城头上,指着刘驹喝骂,“刘驹小儿,我与你同宗同根,皆是汉室宗亲,为何同室操戈?桥瑁那贼子,目无尊长,对我出言不逊,辱我就是辱你,难道杀不得?” 刘驹仰头大笑,“刘公山,讨贼檄文早已言明,你这汉室宗亲乃是花钱篡改的族谱,做不得数。桥元伟大汉忠臣,首倡大义讨伐董贼,既便小有过错,自有国法惩戒,怎轮到你妄自杀戮?苍天在上,你置国法于何地?我若不为桥元伟伸张正义,必使汉室蒙羞。如今大军临城,还望你自缚出城,我定将你送与天子,听候公断。” 刘岱的的确确是汉室宗亲,被刘驹一顿胡搅蛮缠,登时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刘驹的鼻子,“你你我我”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不怕死的,你就攻城吧。” 刘驹一笑,打马回到军中。强攻,不是咱的套路,还是巧夺为上得好。 袁遗坐在府中,皱着眉头对亲信袁松说道:“刘公山因小愤诛杀桥元伟,犯了众怒,如今刘千里领兵来攻,我身为山阳太守,岂能眼看着治下百姓受其牵连?” 袁松说道:“刘岱身为宗室子弟,骄纵豪横,非止一日。只是其身边亲卫上千,恐族叔难以应对。” 袁遗叹了口气,“松儿你有所不知。洛阳城外分别之日,本初曾让我阴结盟友,如今刘公山也是盟友之一。” “本初族叔所谋甚大啊,”袁松皱起眉头,“既然如此,族叔就应与刘公山联手,共击刘驹。” “只是泰山兵善战,”袁遗苦着脸,“我与刘公山手下又无领军大将。” “今日在城头,我观刘驹营寨,”袁松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次序颠倒,人马杂乱。族叔可与刘岱商议,夜袭刘营。” “你说的可是真的?”袁松的这个发现让袁遗兴奋不已,“若真如此,刘军必破。” 袁松拍着胸脯说道:“千真万确。族叔若是不信,何不去城头观望?” 袁遗仿佛捡了一个金元宝,急忙去找刘岱。 泰山大军驻扎在距离昌邑十里左右的一处开阔地上,靠近泗水河边,方便取水饮马。 入夜后,刘军大营刁斗散乱,值夜的士卒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抱着长枪打瞌睡。刘驹的帐篷遮蔽了灯光,一个人静悄悄的坐着看书,门外典韦、许褚领着数十虎卫来回巡视。 一个斥候来到帐外,“禀府君,有紧急军情。” 典韦掀起营帐,斥候进去跪地说道:“府君,昌邑城门洞开,约有数万人马出城奔我军大营而来。” 刘驹放下书本,笑呵呵说道:“没想到刘岱这么心急。你下去吧,山君,请诸将来见。” 刘岱与袁遗带领人马来到刘军大营三里外,看到对面黑乎乎的,不禁大喜。 “刘驹此子,空有虚名,”刘岱开始点评上了,“大军扎营,若不燃起篝火,如何分辨敌我?” 袁遗说道:“如是诱敌之计怎么办?” “刘驹今日刚刚到了昌邑,怎会想到我等今日夜袭?伯业也太多虑了。” 二人说话间,斥候来报:前路平坦,并无敌军游骑。 刘岱、袁遗相顾大喜,各自指挥麾下人马前行,看看近了刘军大寨,发声喊,向前猛扑过去。 等到了营门口,奔行在前的士卒不由得面面相觑,及时煞住了脚步,怎么回事?原来大营门口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到了这个地步,刘岱、袁遗就是再傻也不会想不明白了,指挥人马立即后退。 没有强有力的将校指挥,二万多人那能是说退就能退的。 刘、袁的联军在黑夜里乱作一团的时候,只听的一阵鼓声响起,四周亮起无数火把。刘岱、袁遗借着火光看去,只见泰山大军结成严整的队形,将他们的后路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其实说穿了,并不是刘岱、袁遗无能,而是两军的战术水平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刘驹安营扎寨故意露出破绽,如果刘、袁二人和他们的手下有一个真正懂军事的人,只需一眼就能看穿这样的小把戏,只需固城自守,不去理会,就够刘驹喝一壶的。可惜刘岱、袁遗经书看的太多,军事方面的常识了了,以己度人,还以为找到了对方的空子,可以一鼓作气,歼而灭之呢。 刘岱顾不得己方大军乱作一团,打马来到后方,预备跟刘驹讲理。亲兵头领忙不迭的带着数百人跟随。 “刘千里何在?”刘岱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声竭力嘶,“我乃兖州刺史刘岱,请出来答话。” 刘驹抖动缰绳,战马缓步出阵,走到距离刘岱百多米处停了下来,“刘公山,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我本是同宗,”刘岱扬声说道:“如今困于你手,非要鱼死网破,流血千里吗?” “哈哈....”刘驹长笑一声,“要想止兵息戈,容易得很,只需你下马受缚。” “做梦!”刘岱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来人,随我冲锋!”说着举起手中宝剑,打马直奔刘驹。 刘驹在战马上轻轻挥手,泰山军阵中突然飞出无数的火把,火把落地,点燃了地上的野草,寒风吹拂下,火势很快蔓延,朝着敌军方向烧了过去。 刘岱胯下战马看到大火,唏律律一声长嘶,不管刘岱如何操控鞭打,掉头就跑。 袁遗在乱军中看到大火逐渐合围而来,心中变成一团乱麻,抓住袁松的胳膊,哆哆嗦嗦的问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袁松此刻也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片刻内哪里会想到好的办法,只好故作镇静,挣脱了袁遗的拉扯,站立在马背上四处观望,等看到泰山军的营寨黑沉沉一片时,心中大喜。 ‘族叔,随我来!’袁松吆喝一声,打马直奔营寨。 这时候,泰山军中喊声大作: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无头苍蝇一般的联军,听到这一阵阵呼喊声,仿佛黑夜里看到灯光,一个个丢了兵器,杂七乱八的叫道:我投降!我投降! 刘岱的心沉到了谷底,不战而降的事情竟然就出现在眼前,这一帮大头兵,枉费了我许多钱粮。越想越恼,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挥舞起宝剑,接连砍杀了七八个投降的兵卒。 刘岱杀得正欢,浑不知犯了众怒。投降的士卒看到刘岱就像一个恶魔,一起发声喊,捡起兵器就向着刘岱杀了过来。 刘岱的亲兵拼死将他救出包围圈,借助战马的脚力,向外猛冲。 第五十二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3) 火其实并不大,燃烧到乱军践踏的地方时,就渐渐熄灭了,只不过在黑夜里看去,显得浓烟滚滚,火光熊熊,很是骇人而已。 两万联军不战而降,泰山军接受完投降的士兵时,已经天光大亮。 “府君,臧霸将军昨夜顺利攻占昌邑,”一个传令兵跪在刘驹身前,“请您进城安歇。” “好。”刘驹笑道:“告诉宣高将军,我稍后就到。” 接着不断有传令兵到来,“禀府君,赵云将军捉了刘岱。”“张辽将军捉了袁遗。” 东汉兖州刺史部下辖陈留郡、东郡、泰山郡、济北国、任城国、鲁国、山阳郡、东平国、济阴郡八个郡国,一百多个县,四百余万人口。 坐在昌邑城刺史府内的大堂上,刘驹瞧着兖州的简陋地图,手指不断叩击桌案,皱着眉头,不知想些什么? 许久后,刘驹终于开口了,“莫宣,请你代笔上疏天子,详述刘岱之罪,听候朝廷发落。” 羊秘答应一声,就要去写奏疏,刘驹止住了他,轻声说道:“我欲自立为兖州牧,左将军,莫宣以为如何?” 羊秘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不过转瞬就平静下来,郑重说道:“府君为国除贼,功莫大焉,当主政一方,为兖州牧。当初联军讨董,袁绍可自号车骑将军,府君做一个左将军,未免自轻,何不为卫将军?” “莫宣说笑了,”刘驹一笑说道:“一州之地,自号卫将军,也太托大了,还是左将军的好。能者多劳,这请为兖州牧、左将军的奏疏,莫宣也代劳吧。” 看到羊秘离开,刘驹对典韦说道:“山君,派人回转泰山,请文若先生前来议事。” 茌县在泰山郡的西北角,与济北、平原、济南紧挨着,属于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县。 于禁领军直扑茌县,准备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哪知道走到半路,手下人马不断开小差,纷纷逃散。于禁大怒,令屯将、曲长领兵追杀,哪知道追杀的人也是一去不回。于禁的亲兵只有二百人,不得已,便让亲兵沿途维持秩序,防备有人再逃窜。 于禁也是艺高人胆大,身边竟然没有留下一个亲兵。此时军队还剩下八千人左右,行进时队伍拉得老长,二百人哪里看得过来。眼看着前头队伍转了个弯,路两边的树林遮住了后方的视线。于禁转身想要吆喝几声,突然瞪大了眼睛。原来是紧跟在身后,自己平素看重的一个都尉带着两个士卒,正向他猛扑过来。 于禁反应极快,身体后仰,躲过了三人的联手扑击,右手拔出长剑,直刺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都尉。都尉出身游侠,身手也是不弱,一个闪身,躲过了剑锋。于禁左手挽缰,正要调转马头,就在这时,一个士卒手中长枪扎入了战马的马屁股。 于禁胯下战马吃痛,不管不顾的超前飞奔,于禁想要控制住,剧烈颠簸的身体根本就腾不出手,能保证不被巅下马来就算是烧高香了。 都尉朝那个小兵竖起大拇指,大喊一声:“弟兄们,回家喽!” 于禁领着千余人马折回济北,见到鲍信,噗通就跪下了,“国相,末将请罪。” 鲍信此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扶起于禁说道:“文则,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刘鸾竟然将济北把控的如此严密?看来我们需要另外想想办法了。” 于禁迷惑的睁大双眼,鲍信一笑说道:“济北富裕,库房内积攒了许多银钱。文则,丹阳兵名满天下,这次你就去丹阳招些兵来,足够自保就可。” 于禁犹豫了片刻说道:“我这一去,明公身边的亲兵是不是太少了些?” “文则放心前去,”鲍信很自信的说道:“济北安定,能出什么乱子?” 于禁还能说什么,只好告别了鲍信,准备动身前往丹阳。 荀彧快马赶到昌邑城,刘驹出城迎接。 来到刺史府内,屏退了下人,刘驹郑重说道:“文若,我欲自立州牧的奏疏已上,下一步兖州如何做?还要听你的建议。” 荀彧对这个问题早已有了通盘考虑,略一沉思便说道:“府君,奏疏上达,董贼为收买人心,必然允诺,兖州牧一事当可尘埃落定。刘岱既去,东郡太守王肱乃是伪任(刘岱杀了桥瑁后,派王肱做了东郡太守),府君可令陈公台驱赶王肱,任郡守一职;山阳郡守袁遗助纣为孽,可礼送出境,交于袁绍,也算是送袁本初一个顺水人情;其余各地郡守暂且不动,驻守些军队即可。” 刘驹说道:“陈留、济阴二郡可否趁势拿下?” 荀彧捋着不多的胡须说道:“也无不可。陈留太守张邈曾为关东联军一员;济阴太守单匡,中常侍单超之弟。府君可手书一令,让二人到幕府任职即可。” 刘驹长舒了口气,如果一切顺利,兖州,才真正是我手心里的菜了。 原来张邈与曹操交往甚厚,如今老曹蛰伏在老家谯县舔伤口呢,一旦曹操咸鱼翻身,张邈很有可能就是汤锅里的那颗老鼠屎,刘驹不得不防。 在荀彧的帮助下,先把州牧府的班子搭起来再说,既便董卓不同意,在既成事实面前,也是鞭长莫及,何况,董卓老贼此时也离死不远了。 荀彧为州牧府治别驾、羊秘为治中,刘驹分别写信给张邈、单匡,请二人到昌邑,出任簿曹、兵曹从事。 单匡倒是乖得很,接到刘驹的书信没多久,就上任了。 张邈看着刘驹的书信,半天不说话。一同起兵讨伐董卓的昔日同僚,如今却要自立为州牧,并让自己去做一个簿曹从事,这落差也太大了吧。不去,张邈把属下想了一遍又一遍,哪一个又是泰山军的对手?罢罢罢,张邈将桌案猛地一拍,自家弟弟张超在广陵为太守,何必在刘驹手下受那夹憋气,干脆去广陵郡得了。 张邈说干就干,倒也干脆,把太守大印往公堂上一挂,带着五百人的亲兵就奔着广陵去了。 张邈不告而别,刘驹得报后大喜,心说张孟卓你真是个知趣的人呐,省了我许多手脚。与荀彧一商量,让程昱前来陈留郡为太守,乐进留守泰山,任泰山郡守。至于济阴郡守一职,想起自己的连襟羊衜,心说你也别闲着了,出来帮我一把吧,于是书信一封,送往泰山郡。 长安董卓府内,肚子更大的老贼看完刘驹奏疏,递给李儒,稍顷问道:“文优,刘驹小儿欲为兖州牧,你怎么看?” “相父,”李儒低着头,“关东越乱,长安越稳。” “呵呵呵,”董卓干笑几声,“你的意思是,刘驹小儿占了兖州,袁绍小儿等岂不眼馋?关东诸侯纷争顿起?” “正是此意。” “好,那老夫就准了刘驹的奏疏,让他得意一时。” 张邈途径谯县,来见曹操,说起刘驹之事。曹操心中暗暗叹气,洛阳一别,半年有余,自家这位小老弟好大的手笔,竟然得到了一州之地。 “孟德,”张邈也很落寞,“你的才干,胜我百倍,如今兵强马壮,岂能长久蛰伏?” “孟卓,”曹操轻叹口气,“如今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天子蒙尘。我之志,欲为国家讨贼,汉室复兴,为国开疆拓土,得封一征西将军足矣。只是兵微将寡,窝处一隅,无所施展。” “袁本初在渤海招兵买马,孟德何不投之?” “然则孟卓为何会南下丹阳?” “这....” “呵呵...”曹操轻笑一声说道:“你我与袁本初多年好友,有些话不便明言罢了。” “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大事惜身,小利忘命,呵呵呵...”张邈说着也笑了起来,“作为朋友还能尊重你,若是做了他的属下,这夹憋气可受不得。” 曹操鼓掌笑道:“俗语云,宁为鸡首,莫为牛后。操生来淡薄,可也不愿吃那夹憋气。” 张邈笑道:“不如你随我丹阳一行,一观江东风物。” “善!”曹操仰头大笑,“不瞒孟卓,我正有此意。” 看着张邈疑惑的眼神,曹操说道:“袁公路立足南阳,正欲蚕食豫州;刘景升镇守荆州,兵多将广,难以争锋;陶恭祖坐镇徐州多年,根基已固;只有江东尚算平静,只好走上一遭了。” “孟德若去,邈定说服孟高(张超),全力相助。” “哈哈....”曹操纵声大笑,“得孟卓、孟高相助,大事必成。” “什么?”袁绍瞪着双眼,“你说刘千里自立为兖州牧?” 许攸把头点的就跟小鸡吃米似的,“没料到刘驹此子竟然找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擒住了刘岱,白白得了兖州。” “公则,”袁绍看向郭图,“钱粮准备的如何了?” “可支撑五万大军一年之需。” “好,”袁绍站起身来,“不日大军出动,占领邺城,驱赶韩馥,领有冀州。” “明公,”逢纪说道:“我有一策,可让韩文节主动让出冀州。” 第五十三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4) 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如果不动刀兵就可以取得冀州,这样的买卖傻瓜才不干呢。袁绍喜动颜色,高兴地说道:“元图快快道来。” 逢纪眯缝起小眼,“明公可书信一封送与公孙伯珪,约定一起平分冀州。以公孙伯珪的个性,必然出兵,到时明公遣一舌辩之士,与韩馥盟约,共抗公孙,则明公帅兵入邺城,取冀州如反掌而。此反客为主之计也。” 袁绍大喜,即刻写了书信,派人送给公孙瓒。 管亥领着数十万人在齐国临淄待了大半年,将当地祸害的差不多了,正与手下商量着到北海国打秋风去,还没等动身,徐州的几十万黄巾军到了。 原本在徐州大杀四方的黄巾军,没料到被陶谦摆了一道。陶谦纠合了当地豪强的人马,约有十余万,对着正胡吃海喝的黄巾军就下了手,首领张闿投降,不愿投降的黄巾军在一个叫裴元绍的带领下,北上与管亥汇合。 管亥人长得五大三粗,看到裴元绍身材不下于自己,登时好感度‘噌噌’上升,拉住裴元绍的大手,不住地嘘寒问暖。 “老管,”裴元绍看着东倒西歪,破衣烂衫的青州黄巾军,“得为兄弟们想个门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瞒你说,兄弟,”管亥看到徐州黄巾军也好不到哪儿去,“俺正跟徐饶、徐和二位兄弟商议着呢。这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准备到北海走上一遭。” “几位兄弟,”裴元绍对徐饶、徐和点了点头,“要俺说,去北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们看,北海国相是谁?孔融,那可是大名士,听闻他手下召集了不下十万大军,就咱们这战力,跟人家拼得过?” 徐饶面色一变,“老裴你什么意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俺想兄弟你误会了,”裴元绍摇晃着大脑袋,“就事说事,俺可没有瞧不起你们。想俺在徐州的时候,足足有五十万人,横行徐州足够了吧?你们猜怎么着?陶谦那老儿就用五万人,就撵得俺们跟兔子似的。” 管亥吸了口冷气,“俺们占齐国,咋跟玩是的,焦和那小子,被俺围了城,还想着跟俺硬拼,被俺三下五除二就杀了。” “焦和,”裴元绍嗤笑一声,“那就是个大草包。传闻关东联军讨伐董卓的时候,焦和也想去凑热闹,带兵走到黄河,一看黄河还结着冰呢,说了一句‘河水太凉,不可渡。’就带着人回来了。” “确有此事。”管亥点点头,“老裴,你说咱们下一步咋办?” 裴元绍用手指向着西南方一指,“要按说,咱们的出路在那边。” 徐和跳起来,“万万不可!” “徐和兄弟,你听俺说完,”裴元绍止住了徐和,“你们还不知道吧?泰山郡守得了整个兖州,已经是兖州牧、左将军了。” “咝...”管亥三人抽了口冷气,“这...这也太快了吧。” 裴元绍肚里发笑,以俺家主公的本事,将来大汉十三州也是俺家的,嘴里说道:“不快不快,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 “老裴,”管亥试量着问道:“为啥去泰山?总有个道理吧?” “很简单,”裴元绍老神在在的伸出手指,“这其一,刘州牧沾了那么大的地盘,最缺啥?人口,对不?”看到三人点头,接着说道:“咱们两边加起来,至少有六十多万吧,这么多人过去,那刘州牧还不乐到心里去?这其二嘛,坏了,其二是什么来着,哦哦,这其二,锦上添花固然好,但不如雪中送炭。你们想啊,咱们是奔着刘州牧去得,必定跟刘州牧是一条心不是?咱们对刘州牧忠心耿耿,那他对咱们还能错的了?这其三嘛,听说洛阳周围二百多里没人了,若是咱们去了洛阳,刘州牧援助些钱粮,咱们岂不是为刘州牧把洛阳的地盘给占了?得了泼天的功劳?” 管亥听得晕晕乎乎,迟疑半天问道:“你说的好像不错,但眼下没吃没喝,总不能看着手下这么多人冻饿而死吧?” “老管,”裴元绍推心置腹的说道:“泰山有的是钱粮,咱们若是真的想去投奔,派一个能言善辩的前去,说清楚了咱们的内情,还不巴巴地送些钱粮、衣物过来?” “那派谁去呢?”管亥瞅了瞅几人。 “管大哥,”徐和拉了拉管亥的衣襟,“这裴元绍靠得住吗?怎么一到齐国,就劝着咱们投奔泰山?” 这话有道理,管亥咂摸了下,眼里已经带上了猜疑,“老裴兄弟,本来咱们一家人不该说两家话,这样吧,你带你的人去投奔泰山,兄弟我呢,还是去北海,你看如何?” “靠,”裴元绍肚子里把徐和家的女性问候了一个遍,“那老管,若是你手下的兄弟愿意跟着俺的,你不会阻拦吧?” “肯定不会。”管亥说完就后悔了,脸抽抽着,憋得那个啥疼。 费了半天的唾沫,得了这么个结果,裴元绍老脸拉的比驴还长,忍着宰了徐和的冲动,回身吆喝道:“徐州的兄弟们,咱们投奔刘州牧去也。青州的兄弟们,有想去的,跟俺老裴走。刘州牧爱民如子,泰山的老百姓家家有肉吃,人人有钱花,户户有田耕,要去的,别迟疑,赶快点喽!” 裴元绍吆喝完,手下一帮大嗓门也跟着吆喝。还真的有很多的青州黄巾军收拾行囊,想要跟着走。管亥、徐饶、徐和冲着他们猛打眼色,结果这些人会错了意,以为头领们嫌走的少,便呼朋唤友的招呼平素亲近的一起走,心说走的越多,头领们操的心就越少了。 结果裴元绍带着足足有四十万人,一起奔赴泰山。看看远离了管亥等人的视线,裴元绍叫过来几人吩咐道:“骑快马,速速禀告乐郡守,让他派人接应。” 天气入了十一月,越发的冷了。刘驹接到乐进的书信,得知裴元绍未竟全功,叹了口气,心说老裴啊老裴,你还是缺乏大智慧啊,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也为兖州带来了四十万人口,等到春暖时分,洛阳周围的空闲土地还是能开垦出不少的。 荀彧徐步走进刘驹的书房,结过乐进的书信,看完后一笑说道:“明公,天赐良机,取青州就在眼前。” 刘驹笑了起来,“文若与我想到一块去了。不知何人为将?” 荀彧笑道:“不如我与明公各自暗暗写下名字,看结果如何?” “善。”刘驹说着拿过毛笔,在桌案上一张白纸上写了遮盖住。 荀彧在另一边也写了拿了过来,“明公,咱们一起打开?” “好。”刘驹说着把白纸上的名字亮了出来。 荀彧也把自己写的铺在桌案上,两人一看,都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刘驹写的是太史慈,荀彧写的是太史子义。 “那就令子义率骑兵返回泰山,等待时机。”刘驹定了调子,“让文谦匀出一些人马,相助子义。青州若下,则让奉孝主持大局,子义安定地方。” “然则奉孝的空缺何人可代?” “就让吕翔先补上吧。”刘驹想了想说道:“文若,地方大了,人手短缺的厉害,可有好办法?” “明公,”荀若笑道:“青州大儒郑玄,门下弟子上千。青州若下,何愁无人可用?” “哎呀,”刘驹拍了拍额头,“我怎么将郑公忘记了。我这就写信给岳父,让他老人家出面邀请郑公到泰山讲学。” “此计大善。”荀彧鼓掌喝彩。 北海国的国都在剧县,紧挨着齐国。管亥带着不到二十万人围攻剧县,孔融手底下根本没有裴元绍说的那么多兵,看到乌泱泱的黄巾军,孔融吓得腿都打软了。要是圣学能退兵就好了,也不枉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孔融满肚子的腹诽,必然起不到一点作用。 “叔治、安国,”孔融说话有点打磕,“二十多万匪人,二十多万呐,如何是好?” “明公,为今之计,”王修(字叔治)看到上司无能,只好说道:“莫若退守都昌,然后使人来救。” “乱匪围城,出得去?” 武安国愤然说道:“末将愿领本部人马,护送明公前往都昌。” “然则北海王可共行否?” 王修叹了口气,“属下这就前往王府,请北海王早做准备。” 次日一早,武安国领一万大军,护送着孔融和北海王及王府家眷,打开了剧县东城门,朝都昌赶去。管亥得报,领着数万人围了过来,怎奈武安国武勇过人,杀散了管亥的人手,闯出重围,直奔都昌。 得,有了剧县的钱粮,足够黄巾军快活几个月了。管亥领着人冲入城中,对着城内的富户就下了手。 “叔治,”在都昌喘匀了气的孔融,听到剧县被黄巾军糟蹋的乌烟瘴气,又悔又恨,只是事已至此,后悔药无处可买,只能退而求其次,“何人可救北海?” 王修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拱手说道:“明公,平原令刘玄德麾下人马近万,关羽、张飞二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玄德公素来仁义,若向他求援,必来相救。” 孔融正要答应,武安国愤然说道:“刘备,小人也。明公还记否当日战吕布之时,其兄弟三人是何模样?” “这,”孔融一下子就没话说了,嗫喏半天问道:“安国,青州附近,还有何人可解北海之危?” 武安国指着西方说道:“泰山刘千里也。” 第五十四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5) “不可!”王修愤慨,大声说道:“刘千里罔顾道义,擒刘岱,逐张邈,自立为兖州牧,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青州刺史焦和已死,若是让其来救,必趁势夺我青州。” “当年讨董之战,”武安国作为亲历者,为刘驹辩解,“我看关东诸侯,真心为国为民者,止刘千里、曹孟德二人而已。青州目今残破不堪,刘千里若能执掌青州,未必不是一件善事?” 孔融人近中年,又是孔子后裔,已是得了好大的名声,大义当前,不得不慎。刘驹那种目无朝廷的做法,其实很不对孔融的脾胃,听到二人争论,伸手阻止了王修,对武安国说道:“刘千里、刘玄德皆为汉室之后,以我看来,还是玄德公靠得住。” 武安国睁大了眼,刘玄德靠得住?明公,你这眼光也忒不靠谱了吧?主子发话了,还能说什么? 王修看到孔融支持自己的观点,内心激动起来,“明公所言甚是,平原毕竟是青州一国,艰难相扶,份属应当。” 孔融看向武安国,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安国,那就劳烦你前往平原,请玄德公发兵相助。” 武安国有气无力的答道:“诺。” 太史慈带着两千骑兵赶到泰山郡,乐进迎接,说起刘驹的安排,乐进笑道:“青州若下,泰山四围无战事也。不知子义需要多少人马?尽管开口。” “若有两万步骑,”太史慈拍了下胸口,“必为主公取得青州。” “我为你准备了骑兵五千,步卒三万。”乐进微微一笑,“足够否?” “哈哈.....”太史慈仰头大笑,“若有三万大军,可以纵横四海矣。” 两人正说这话,一个传令兵来报,“将军,青州有消息来到。”说罢递上一根竹管。 乐进拆开看了,递给太史慈,稍顷说道:“孔北海向刘备求援,不啻引狼入室。子义,时间紧急,我这就去安排人马。” “好。”太史慈眯起双眼,“听闻刘备手下关羽、张飞乃是万人敌,久欲一会。” “子义真丈夫也。”乐进随口恭维了一句,就去安排兵马。 胶澳水军大寨内,郭嘉看完刘驹的书信,放在桌案上,手指无节律的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对门外的兵卒说道:“去请吕翔将军来见。” 吕翔此时正在操练水军,收到通知后,坐一艏小船靠岸,来见郭嘉。 “子盘,”郭嘉看到吕翔,热情的打了个招呼,“明公来信,言道不日子义帅军入青州,让我们早做预备,相助子义。” 吕翔与郭嘉相处日久,对郭嘉佩服的是五体投地,闻言说道:“奉孝,你说怎么做就是。” “明公有意让你主持胶澳水寨,”郭嘉俊美的面庞浮现一丝笑意,“嘉欲领军一万,先取东莱,然后与子义共取青州。” “啊!”吕翔一呆,让我主持水军大寨,自己做得来么? “子盘,”郭嘉看着吕翔发呆的样子说道:“水军大寨远近并无敌手,你只要按部就班即可。” 吕翔一想也是,大寨内最多的是粮仓和战船,只要把这两个地方看好就行,凭着水陆两万人马,在这小小的黔陬、不其境内,就是无敌的存在,“奉孝放心,翔定会看守好大寨。” 郭嘉一笑,与吕翔分手,随即点了一万人马,朝东莱郡的郡治黄县进发。 赵云驻军东郡,张辽驻军陈留,臧霸驻军济阴,李乾、李整、李典三人分别驻军山阳、任城、鲁国,吕旷则回到老家,驻军东平。刘驹看着兖州的地形图,感觉基本把兖州攥在手心里了,便让人去请荀彧。 “文若,”看到荀彧进来,刘驹也不客套,“攻取青州在即,我意让你主政兖州,不知你意下如何?” “诺,”荀彧行了个日常礼节,“明公欲回泰山,坐镇指挥?” “不不不,”刘驹笑了起来,“子义名震东莱,取青州易如反掌而。俗语云,树大招风,如取得青州,则坐拥两州之地,四方诸侯,难免会生出觊觎之心。以两州之地,抗天下诸侯,恐力有不逮。泰山,我等根本也,公输学院研制的器械,是时候登场了。” 荀彧愣了一下,暗道明公就是明公,想得竟然如此长远,就立即说道:“明公只管放心前去,兖州有公台、仲德与我在,必保无虞。” 高顺把讲义抱在怀内,看着教室内一双双求知的眼神,淡淡的说道:“下课。” 五十个学员起身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恭送先生。” “子达,”(没找到高顺的字,敷衍了一个。)一个身影拦住了高顺的去路,“在军校过得如何?” 高顺立定了身一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相比于沙场厮杀,军校方是顺的归宿。”说着就往前走去。 刘驹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轻轻说了句,“温侯如今在董贼麾下甚不得意,子达欲知详情乎?” 高顺脚步一顿,就在刘驹心中暗暗得意的时候,高顺却径直走了。 一丝苦笑挂上刘驹的嘴角,乐进在旁陪着干笑,“明公,子达这脾气,...” 刘驹摆了摆手,“文谦不必多言,”虽说人才难得,你高顺也太难伺候了吧,半年多了,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罢罢罢,如果将真才实学交给学生也不错,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子达这人,天生的执拗,随他去吧。” 在乐进的陪同下,刘驹来到了公输学院。学院祭酒名叫黄铸,来自洛阳考工坊,听到消息后,急忙前来迎接。 略作寒暄,刘驹就切入正题,“黄祭酒,连环弩、床子弩研制的如何了?” “启禀明公,”黄铸不慌不忙的说道:“均已成功,只是那床子弩上弦破费劲力,需要十几人拉动。” 床子弩最早见于汉末,成熟于宋朝,是一种征战的利器。宋时也叫做‘一枪三剑箭’,是使用多个弓组合而成,上弦时,小型的需要用到七八人,大型的则一百人以上,可见其力道到了何等程度? 上弦费力?刘驹笑了,对于这样的小问题,后世初中生就能解决,对于高中学霸刘州牧来说,就是洒洒水、毛毛雨,随手画了个滑轮,推到黄铸面前,“将这东西置于弓之两端,当可省不少力气。” 黄铸出身考工坊,在军械制造方面绝对是一流的专家,看到图画一愣,“明公,此乃何物?” “形如轮,中有轴,名之曰滑轮也。”刘驹卖弄起来,“通过滑轮拉动弓弦,可节省大半的力气。” “果真?” “呵呵...,”刘驹笑了起来,“黄祭酒如不信,何妨一试?” 公输学院内就有作坊,黄铸陪着刘驹、乐进走进一个宽敞的大屋内,看到许多学生在学院博士的指导下,忙忙活活的打制各式器件。 黄铸熟门熟路,把一个博士叫过来,指着画有滑轮的那张白纸问道:“限你一刻钟打造此物,可有困难?” 那个博士看了一眼,问明了大小、规制,不屑笑道:“祭酒,一刻钟至少五六个。” 黄铸笑了,“拭目以待。” 那个博士约有四十多岁,收拾的干净利索,走到一个桌案旁,拿起工具就在一块铁板上截下个圆形的铁块,然后脚踏抛光机,细细打磨,不时测量一下铁块的大小,等到合乎规制,仔细找到了铁块的圆心,换了个地方开始钻孔。 放在弓两端的滑轮很小,直径也就一个多厘米,在那个博士手中,就跟变戏法一般做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博士技艺娴熟,刘驹不禁来了兴趣,笑着问黄铸:“黄祭酒,这位博士尊姓大名?” “姓马名辅,”黄铸答道:“扶风人也。” 说起扶风马姓,刘驹蓦然想起一人。原因是前世高中时,教室外的走廊内悬挂着历代名人,其中有一个叫马钧的,文字介绍就说是陕西扶风人,只是不知道这个马辅与马钧有没有关系。 刘驹缓步走到马辅身后,见他工作时全身心的投入,也没好意思打扰他,等了一会,一个滑轮制作完成,马辅眉飞色舞的将之放在工作台上,顺手又拿起一块圆铁,便问道:“马博士乃是扶风人氏,不知可曾听说过马钧此人?” 马辅一愣说道:“犬子就叫马钧,明公所问,非小儿乎?” 这事糗大了,刘驹无奈的揉了揉鼻子,原来马钧还是个娃娃,只是不知道此马钧是不是那个着名的巧匠、发明家马钧,只好遮掩着说道:“曾听传言,扶风马钧精于巧思,乃是个有名的匠人。” 马辅属于那种疯魔的工匠,对自己的本职工作看得极重,对人情世故不太上心,听了刘驹的话,也没有觉得突兀,“辅自二十岁起,便到了考工坊,已是十余年未还家乡。那马钧能入明公之耳,必然技艺超群,若是有缘遇到,定要好好切磋一番。” “董贼盘踞长安,”刘驹急忙找了个借口,断了马辅的念想,“函谷关闭,那马钧恐东行不易。黄祭酒好像有事寻我,马博士你先忙着。”说着,不等马辅回话,急匆匆的溜了。 片刻的功夫,马辅已做好了五六个,兴奋的拿过来让黄铸看。黄铸接过来放在手心里,见滑轮做的精巧,便对刘驹说道:“明公,马辅此人,端滴好手段。” “技艺精巧,可为大匠也。”刘驹随口夸了一句,“黄祭酒,一事不烦二主,找几张硬弓来,让马博士安装,试一试效果。” 公输学院主攻的就是军械,几张硬弓很快就拿了过来。刘驹指点了位置,让马辅安装固定后,再给硬弓上弦。 这借助滑轮省力的弓,后世称为复合弓,复合弓又分为多种。限于条件,刘驹目前只能让工匠尝试制造单轮弓,弓弦绕过滑轮,达到省力的目的。 硬弓上弦后,刘驹拿过来一张,左手持弓,右手拉动弓弦,一张三石左右的硬弓,被轻易的拉开来。 “山君、仲康,”刘驹将硬弓放下,“你二人各自挑选一把,去校场试一试精准度。” 来到校场,典韦、许褚张弓射箭,连发十矢,弓力强劲,几乎把箭靶都射穿了,就是准头差了太多。 “还要劳烦黄祭酒与马博士,”刘驹明白凡事很难两全,“组织人手,做一些改进,提高精准度。” 第五十五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6) 离开了公输学院,刘驹带着典韦、许褚往泰山深处行进。入夜时分,进入一条幽深的峡谷中。峡谷的入口很窄,也就能容得下一辆马车通过,再往里走,慢慢变得开阔起来。在峡谷内走了大约三里左右,转过一个慢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左手边的山坡上灯火通明,显出一个宽大的山洞洞口,嘈杂的声音从洞口不断传出。 “明公,”不等刘驹下马,一人早来到马前帮刘驹带住了缰绳,“小弟刘三,见过主公。” 刘驹跳下战马,轻轻一拳打在刘三右肩,“好小子,又长高了不少,只是身子单薄了点,看来平日里少了操练。” “这哪能,”刘三笑嘻嘻陪着刘驹往山洞口走去,“小弟每日五鼓起床,带着手下的儿郎一直操练到天明。” “颗粒火药做出来了?”刘驹切入正题,说出了来到此地的目的。 “做出来了,”刘三回道:“只是这黑火药爆炸开来,效果强差人意。”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不着急,”刘驹踏上一级台阶,“兵卒、工匠们,可有怨言?” “这个...,嘿嘿嘿...,”刘三摸着头皮,尴尬发笑。 “有怨言可以理解。”长久待在深山沟里,既便有铁的纪律,也难免会生出抵触情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三,你我相识于乘氏老河口,多年来风雨与共,才有了目前的一点基业。这黑火药,关系重大,我考虑再三,方让你来此负责。兵卒、工匠们若是心生不满,露了此地机密,对于刚刚起步的事业,不啻重击。是故,你应想方设法,凝聚人心,消除后患。” 刘三郑重的点着头,“明公,小弟愚笨,还请指点。” “工匠们有家眷的,可以接到山谷来安置;没有家眷的,可以物色一批适龄女子来山谷帮工,让其早日成家。”刘驹想了想,接着说道:“平日里可以组织一些比赛,如歌咏、蹴鞠、围棋等等。只要做好布置,外松内紧,就可防止泄密。” 刘三茅塞顿开,大喜说道:“多谢明公。” 等吃完了饭,夜已深,不好再去打扰已经休息的工匠们。 第二日一早,刘三陪着刘驹来到作坊内。所谓的作坊,位于山洞深处,由于点了火把照明,不只山洞被熏得黑黢黢的,就是工匠们一个个也成了黑鼻孔。 工匠人群中混杂着两个身穿道袍的,不仅让刘驹来了兴趣,便问刘三,“那二人是怎么回事?” 刘三答道:“年长的那位,自称乌角先生,喜好炼丹之术,因带了小徒葛玄在泰山修道,操练士卒时被小弟偶遇,详谈得知,彼炼丹时曾有丹炉爆炸一事。小弟便想,这道士说得跟火药爆炸十分相似,就出言试探,岂料他答应的痛快,便跟着小弟到了此间作坊。” “乌角先生?”刘驹皱着眉头思索,半天理不出一丝头绪,“葛玄这名字好熟悉?葛玄、葛洪,这二人有没有关联?” 葛玄是三国时期的着名高道,而葛洪,则是葛玄的侄孙,东晋时期着名的高道、炼丹家、医药学家。青蒿素治疗疟疾,就是得益于葛洪的着作《肘后备急方》,对葛洪这名字熟悉,就是来自青蒿素发明后获得大奖的宣传。高中毕业的刘家驹平日里不会涉猎道家知识的,所以在脑海中对葛玄没有痕迹。 “锦里先生乌角巾,园收芋栗未全贫。”杜甫的诗句蓦然涌上心头,刘驹暗自思量,这乌角先生头上却是只别了一根发簪,不知这名号从何而来?嘿嘿...,如果做一顶黑帽子送他戴上,才算得上名副其实嘛。 刘三见刘驹发愣,不敢插言,好一会刘驹才回过神来,“老三,这乌角先生来了后,可有助益?” “还真不是那道士夸口,”说起乌角先生,刘三兴奋起来,“自打他到了作坊,不断调整配方,这黑火药的威力一日更甚一日。原本一斤黑火药可崩塌三尺矮墙,现如今则是七尺矣。” “哦,”刘驹对这个乌角先生也不由赞叹起来,“乌角先生功莫大焉。”说着话,走到乌角先生身边,看到这道士一身道袍破烂不堪,两手黑乎乎的,扭头问刘三,“怎不为先生换一身干净些的道袍?” “嗨!”刘三扎哈着两手,“属下催了好多次,先生就是不肯。” 这么一说话,乌角先生站起来转过身,好家伙,那张不算老的脸皮黑的跟非洲人没有两样,闭着嘴,只有眼角边还有一点白。 “见过乌角先生。”刘驹温文尔雅的行礼。 乌角先生看着刘三,刘三急忙说道:“这位就是俺常跟先生提起的刘州牧。” “左慈见过刘州牧,”乌角先生开口,脸上多了一点白,“常听刘三兄弟说起你,言道刘州牧学识渊博,无所不通,今日有幸,倒要请教一二。” 原来是左慈这个神棍,刘驹笑了,“请教不敢当。先生乃是得道高士,一身所学,浩如烟海。先生当面,怎敢托大?” “刘州牧不必过谦,”左慈伸出黑手,想要去牵刘驹的袖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不住自嘲道:“看我这双手,还是莫污了州牧锦衣。” 刘驹伸出手握住左慈的黑手,“先生这是哪里话?久处这不见天日之地,辛劳付出,驹只有感激莫名。” 左慈内心小小触动,有点尴尬的说道:“只是喜欢而已,算不得辛苦。不知刘州牧百忙之中,来深山何干?” 刘驹松开左慈的手,从典韦手中拿过一个袋子,打开来让左慈看,“此乃白糖,如参入火药,可倍增威力。” 白糖,左慈还是经常吃到的。这峡谷中所有人的待遇绝对是高规格,外面的各色新奇吃食,都是先紧着这边。“啊!”左慈张着大嘴,“州牧莫非是异想天开?”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刘驹微微一笑。 看到人马补充完毕,太史慈领军离开泰山郡边界,进入齐国。齐国已经被黄巾军折腾的不成样子,大军行进,几十里看不到行人。太史慈心情灰暗,命传令兵告知后方步卒统兵将领,留下三千人马驻守临淄,安定地方,同时又匆忙写了封书信给乐进,请他派人送些粮草过来。 平原县衙,刘备从武安国手上接过孔融的求救信,十分感慨的说道:“孔北海亦知刘备也。我当即刻发兵,赶赴北海。” 武安国对刘备的做作打心里一万个瞧不起,只是上司有命,且又是来求人的,施礼说道:“玄德公既已答应救援,我这便回去告知我家明公。” 刘备也不客气,送武安国离开后,就让人叫来关羽、张飞商量出兵事宜。 “大哥,”关二爷先开口说道:“如今天寒地冻,士卒缺少棉衣,如何能动兵马?” “前些日子,不是自泰山购买了数千斤棉花吗?” 张飞暗中撇了撇嘴,“大哥糊涂了不成?士卒一身棉衣,至少需用三斤棉花。几千斤棉花,做得几件棉衣?” 刘备郁闷了,问关羽道:“二弟,适才我已答应了孔北海出兵,若是出尔反尔,岂不惹天下人笑?” “大哥,”关羽皱眉思索片刻,“不如由我带领一千士卒前去,全了对孔北海的允诺。” “二哥也忒托大,”张飞说道:“黄巾上下二三十万,一千人马去了有何用?” “我观黄巾,如土鸡瓦犬尔,”关羽的高傲性子发作,“二三十万,不足我一千儿郎砍杀。” 不当家不知材米贵啊,刘备心中哀嚎。来到平原县,七拼八凑好不容易弄到五千人马,你带着一千人马去跳火坑,也忒不知道如何过日子了吧?一千人马的棉衣花出去百万钱,如果再加上军械、粮草,那就是三百多万钱呐。越想刘备的心越难受,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胸口。 “大哥!” “大哥!” 关羽、张飞看到刘备的样子,顿时发慌。 深深吸了口气,刘备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二弟,你带着一千人马前去,也无不可,只是莫要与敌军硬拼,白白折损咱们的实力啊。” “这....,”关羽愣了,心说大哥这是让我在大冬天里去北海旅游一趟吗? 管亥窝在北海王府内,每日里吃香喝辣,快活无比,这日正跟徐饶、徐和大吃二喝,黄巾军斥候来报,“头领,大事不好,剧县城让人给围了。” 醉眼惺忪的管亥一下子跳起来,“哪里来的人马?可曾看得清楚?” 斥候答道:“军中大旗上只写着太史两个字,其他的一概不知。” 管亥看向徐饶、徐和,“你们有谁知道是何方的人马?” 太史慈的名头这时还没有传入到这三人的耳中,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劲的摇头。 “来人,给我击鼓聚将,”管亥喝声如雷,“俺倒要看看是哪来的不长眼的贼子。” “不可莽撞,”徐和急忙阻止管亥,“老管,还是等弄清了来军虚实再出战不迟。” “我看你徐和越来越胆小了,”管亥不屑一笑,“什么虚实?等老子打完了再说。” 郭嘉率领人马从黔陬县介亭出发,穿过北海国,直奔即墨。即墨县令听到一万大军围城,战战兢兢开了城门投降,郭嘉善言抚慰,仍令其牧守一方,留下一千人马驻扎,自己则带着九千人穿城而过,直奔东莱郡的郡治——黄县。 太史慈端坐在战马上,看到管亥红着脸,骑着一匹青鬃马向自己挑衅,不屑一笑说道:“来将通名。” “俺乃黄巾大将管亥是也,”管亥高声大喝,“你是何人?为何无故兵围我军?” “管亥你给老子听好了,”太史慈手中长枪抬起,直指管亥,“俺乃兖州牧麾下骑都尉,东莱太史慈是也。黄巾不仁,祸乱青州,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百姓惶恐,如避蛇蝎。今奉军令,前来捉拿尔等,若是识相,趁早下马受缚。” 管亥这时才明白了对方人马原来是泰山军,想起徐和说过的话,后背不由一阵阵发冷。但两军对阵,如果拨马而回,岂不让手下笑掉大牙,想到这儿,管亥硬着头皮拍马直奔太史慈,“废话少说,先吃俺一刀。” 太史慈看到管亥在战马上身子打晃,不由得笑了,挺枪跃马,迎上了管亥。 第五十六章 鼓鼙声歇济沧海(1) 酒是高粱水,它是个好东西儿,能活血、能舒筋、能解乏,能提神儿,武松十八碗打虎,李白斗酒诗百篇,只是不知道管亥喝多了能干什么? 太史慈长枪高举,对着管亥的大刀轻轻一拨,管亥就歪斜着从太史慈身边错了过去。 “咦!?”管亥摇了摇头,“人呢?敌将哪儿去了?” 太史慈也摇了摇头,大声喝道:“管亥,念在你喝多了的份上,就暂且饶了你,明日再与你一战。” 管亥这才回过味来,调转了马头,嘴却没闲着,“太史贼子,只管放马过来。” 吆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太史慈决定给管亥一个教训,看看管亥来到近前,闪身避过了刀锋,手中长枪当做棍使,一下子就抽在了管亥的后背上。 太史慈尽管没用全力,但当世名将的一击,也不是管亥所能承受的。管亥只觉得后背剧痛,胸口发紧,嗓子眼发甜,接着一口鲜血喷出老高,心说坏菜了,急忙放低身子,伏在马鞍上,落荒而逃。 看着管亥的战马消失在城门洞内,太史慈长枪一举,下令收兵。 “你说什么?”孔融盯着斥候,“太史慈率五千骑兵来援?” “属下所说,句句是实。”斥候兵见自家上司竟然不信任自己,感觉憋屈,“目前五千骑兵正围住了剧县城。” “五千骑兵,”孔融看了一眼王修,暗暗吸了口冷气,“这刘千里,战力竟然彪悍到这等程度?” “明公,”王修淡淡说道:“兖州军不请自来,可见其所谋甚大,不可不防。” “怎么防?”孔融脸色灰暗,“北海只有万余兵卒,可挡得住五千骑兵?” “上疏朝堂,”王修说道:“请天子下诏,撤回兖州兵马。” “来不及了,”孔融说道:“不等天子下诏,恐兖州兵已得了青州土地。” 将养了三天,管亥才感觉好受一点,半躺在床上,看着徐饶、徐和说道:“二位兄弟,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们可有妙计?” “屁的妙计,”徐和腹诽道:“当初占了剧县,我就建议你带着钱粮过河北上,与黑山军汇合,结果你们二人推三阻四,快活一日是一日,贻误了军机,这时候人家的步卒也跟了上来,把剧县围得铁桶一般,还有什么妙计脱身?除非....” 徐饶干咂着嘴,管亥把希望的眼光看向徐和,见他眼神闪烁,以为心中已有定计,只好问道:“徐和兄弟,你怎么说?” 徐和看了一眼徐饶,又看了一眼管亥,做出一副艰难的样子,管亥催促道:“都是多年的老兄弟了,不必有什么顾虑。” 咽了口唾沫,徐和说道:“二位兄长,五千骑兵,三万步卒,咱们倾尽全力可斗得过?” 管亥、徐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二十万人,都是父老乡亲,”徐和打出感情牌,“谁能忍心看他们血溅沙场,埋骨他乡?为今之计,还是降了吧。” “投降?”管亥与徐饶互相对视一眼。这事闹的,当初裴元绍劝说跟着他走,投靠泰山,多好的机会没把握住,如今势穷力蹙,虽说投靠与投降就差了一个字,其中的差别可是太大了。 “徐和,”徐饶回过味来,“当初老裴劝咱们投靠泰山,可就数你闹得最欢。” “此一时彼一时也,”徐和无奈说道:“若是当初听我之言,说不得咱们早与黑山军汇合,怎会如今天般被人堵在城内。” 这一锤子敲下来,管亥、徐饶无话可说,嗫嚅半天,管亥才问道:“兄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战,则死路一条;降,可保全性命。” 大眼瞪小眼,愣了好久,管亥无奈说道:“是我无能,连累了父老乡亲。降了吧,活着就好。徐和兄弟,只能麻烦你去兖州军大营分说一下了。” “管大哥,”徐和沉声说道:“既然打定了主意投降,那还用得着商讨,咱们打白旗领着青壮出城就是了。” 形势不如人,管亥只好答应,让人招来了无数个黄巾小帅,说清了当下的处境,看他们的反应。 黄巾小帅也都是农户出身,只要有饭吃,有房住,有衣穿就知足了,哪里能有什么高明的主意,听管亥一说,全都点头赞同。 关羽领着一千人马刚刚赶到齐国广县,就得到黄巾军投降的消息。得,这一次真是来旅游了,没奈何,来都来了,总要跟跟孔北海照个面吧。 太史慈领一千骑兵进了剧县城,看到倒大霉的尽是城中豪强、富户,平民百姓倒是得以保全,长舒了口气,心说这管亥还算有几分良心。等到了国相府,令幕僚书信一封,说明了眼前战况,急送泰山。 郭嘉来到黄县,东莱郡守早已弃城而逃。 “文俊,”郭嘉看着眼前的中年人,“你乃是康成公的高足,我将东莱托付于你,敢当此任否?” 张逸是北海人,郑玄的学生,十三岁就做过高密县的小吏,也算是起点比较早的人,闻言说道:“奉孝不必激我,为一郡守有何难哉?” 郭嘉大喜,拿过郡守印信放在张逸的手中,“我令徐锐率三千兵助你,望你早日安定地方,收取民心。” 张逸接了印信,郭嘉领兵直赴都昌。 “报,太史慈将军派人来,说黄巾余孽已降,请国相与国主回剧县主持大局。” 孔融瞪大了眼,“你说的可有凭据?” 门子回道:“太史将军的人尚在门口,国相一问便知。” “还有那个必要吗?”孔融挥挥手,“好生款待来人。”接着转头问王修,“叔治,你怎么看?”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王修叹了口气,“青州必归刘驹手中,以明公声望,国相一职当可保全。” 在谁的手下不也是干活,孔融想开了,“那我这就与北海王相商,不日返回剧县。” 孔融走到半路,正遇到关羽。 关羽身高九尺,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看到孔融后下了战马,躬身施礼,“羽见过孔相。” “真壮士也,”孔融赞了一句,指着北海王刘某说道:“云长,北海王当前,还不快来参见。” 关羽只好又行了一个礼,“末将见过王爷。” 刘某此时已有四十多岁,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的性子极为孤傲,看到关羽施礼,勉强说道:“起来吧。” 关羽的性格就傲得没边,又碰上一个更傲的,心中不喜,转身对孔融说道:“北海黄巾已平,羽这就转回平原复命。” 孔融本想留住关羽为自己壮壮声威,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看到关羽就要告辞,急忙说道:“云长且慢,千里奔波不易,且到剧县修整几日不迟。” 孔融出言留客,要是张飞早就忙不迭的答应了。关羽斜眼瞅了一下刘某,微微冷哼,朝着孔融一抱拳,“多谢孔北海好意。军务在身,不敢懈怠,某,告辞了!” 刘某当前,关羽还自称某,这在礼法严峻的大汉,已经是极大地冒犯了。刘某看着关羽远去的背影,不高兴的说道:“一介莽夫。我当上疏朝堂,割去刘玄德的功名。” 王爷不高兴,后果很严重。孔融只好打着哈哈,说些别的话题,转移刘某的注意力。 太史慈听到孔融与刘某驾临,出城十里迎接,做足了姿态,让孔、刘二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闹腾了几天,太史慈留下五千步卒驻守剧县,准备带着人马朝乐安国进发。 孔融不高兴了,直接找上门来,“敢问子义将军何意?北海虽然势穷,尚有一万五千兵马。” 太史慈笑了笑,躬身说道:“国相暂且息怒。北海万余兵卒尚守不得剧县城,战力堪忧。我奉左将军号令,留下五千人马,只为帮北海步卒提高战力也,非为其他。”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太史慈这话就像一记耳光,孔融的老脸‘唰’的就红了,不由得恼羞成怒,“我麾下大将武安国,有万夫不当之勇,自由他整训兵卒,不劳左将军费心。” “既然如此,”太史慈身后走出一人,看着孔融笑嘻嘻说道:“孔北海名门之后,忠义传家,那就礼送出境,到天子足下去吧。” 孔融见来人说得更不中听,怒气勃发,指着他问道:“何方狂徒?竟敢狺狺狂吠?”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太史慈看到孔融狂的没边,冷声说道:“这位乃是郭嘉郭奉孝,奉左将军令,经略青州。” “反了!反了!”孔融这次是真的怒了,眉毛剔起,怒发冲冠,“狂悖无知之徒,眼里可还有法纪纲常?” “董贼倒行逆施,上凌天子,下虐百官之时,为何孔北海不发一言?”郭嘉才不惯着孔融,“董贼仓皇西奔,我主与曹孟德帅军追击之时,孔北海又在何处?我主经略青州,正是为天子扫荡群顽,还大汉一个朗朗乾坤。品评人物,指点江山,自以为乃天下英雄,区区二十万黄巾,便狼奔豸突,舍了根本,敢问孔北海,你有何面目在我等面前大言?” 这几个耳光可比太史慈打的响亮,孔融恨不得生吞了郭嘉,指着郭嘉的鼻子只能说出一个字,“你...你....你....” 武安国陪着孔融来的,见状急忙拉着孔融离了军寨。 “安国,”孔融狂躁的说道:“你拉我作甚?本相今日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要与那贼子分个高下。” 武安国心说,你还舍了老命?这就是七岁让梨、名闻天下的明公?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国相有什么不好?带兵打仗,老子也比你强百倍。 “你怎么不说话?”孔融看到武安国沉默,声音更冷了。 “明公,形势不如人,你让我说什么好?” 第五十七章 鼓鼙声歇济沧海(2) 孔融这么一闹腾,实在是没脸在北海待下去了,于是在亲信家兵的保护下,回老家曲阜去了。 王修是孔融一手提拔的,看到孔融离去,也准备辞职不干了。郭嘉拉住王修,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第二日王修就高高兴兴的从郭嘉手中接过了北海国国相大印。 乐安原来也是一个诸侯国,汉质帝时除国,改为乐安郡。太史慈领兵进入乐安,乐安郡守杨沛看到乌央乌央的兖州军,吓得几乎灵魂出窍,跟手下人一商量,干脆投降得了。 太史慈不费吹灰之力占了乐安,留下五千人马后,直奔济南国。 曹操离开济南国后,一个名叫罗意的接替了曹操的位置。传闻罗意的族兄是个宦官,袁绍杀尽宦官后,罗意的后台早就塌了。 罗意官场不得意,济南王刘康又不是个好相与的,所以一直活得比较憋屈。兖州大军兵临东平陵城下,罗意跟手下一商量,准备以杨沛同僚为榜样,举城而降。 刘康不知道如何得到了消息,带着卫队直奔国相府。 “罗意,本王问你,为何不战而降?”刘康气势汹汹,一副问罪的架势。 罗意再怎么说也是两千石的高官,刘康直呼其名,就是门缝里看人,把他看的太扁了,“济南王,请注意你的言辞。” “哈哈....,”刘康仰头大笑,“一个窝囊废,还想着尊严?” 罗意再不是个东西,也有几个心腹,听到这么无礼的言辞,一个个撸起袖子,就要群殴刘康。 刘康‘唰’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剑,扬声喝道:“亲卫何在?” 就你有人啊?罗意也翻了脸,“来人,与我拿下这厮!” 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开干。 罗意的功曹名叫朱梧,乃是济南国的大族出身,看到形势紧张,急忙插在两班人马中间,张开双臂说道:“王爷与国相暂且息怒。兖州军陈兵城下,情势如火,不思退兵之策,自家人反要打了起来,是何道理?” “罗意贼子欲要出降,本王岂能饶他?” “我的王爷。”朱梧拉住刘康的右手,“国相何时说过投降,这不是正商量对策吗?” 刘康推开朱梧的手,把宝剑插入剑鞘,“济南国天下人皆可降得,就是降不得刘驹那厮。” 我靠,刘康原来是这个意思。罗意眼珠转动,突然动了,一个箭步来到刘康身边,左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接着一个转身,将他拉倒自己这边,随手从贼曹的腰间抽出长剑,架在了刘康的脖子上。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眨眼之间完成。 刘康还要装出一副英雄的样子,“罗意,你敢杀我?” “嘿嘿....,”罗意把长剑轻轻一压,鲜血就从刘康的脖子上冒了出来,“王爷,你现在就是我毡板上的肉,杀你易如反掌。怎么样?疼不疼?我的王爷。” 感觉到鲜血浸湿了内衣,刘康立马秒怂,“国相,有事好商量。” “没别的,”罗意又紧了紧长剑,“王爷,让你的人丢了武器,乖乖地跪地吧。” “好好好,”刘康将外强中干的本性演绎的淋漓尽致,“你们全都放下兵器,听国相处置。” 看到王府卫队放下兵器,罗意哈哈大笑,对手下喝道:“全部给我绑了。” 兖州军入城,郭嘉坐在主位上,手指漫无目的的敲击着桌案,良久对罗意说道:“罗国相,说起来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本该奖赏与你,只是刘康乃汉室宗亲,被你伤成那个样子,我家主公倒是无所谓,只怕天子那边不好说。” 罗意陪着笑脸,“一切由郭经略做主就是。” “这样吧,”郭嘉慢慢起身走动,“我书信一封,解释清楚本末,由你拿着去见我家主公如何?” 罗意虽有点失落,但想起刘驹与刘康的过节,自己又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必然不会亏待自己,当下恭声说道:“多谢郭经略。” 见罗意去的远了,太史慈按捺不住兴奋,“奉孝,何时出兵平原?” “子义将军不要慌嘛,”郭嘉知道太史慈最近太顺了,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了三郡之地,兵法云:骄兵必败。冷水是时候泼一下了,“平原相杨正虽是个庸才,但刘备刘玄德为平原令,也在平原县城中。” “刘备何足道哉?”太史慈笑了,“我只率五千骑兵去,就可为主公取得平原。” “刘备,枭雄也。”郭嘉不紧不慢的说道:“战黄巾,讨董卓,平叛乱,历经大小数十战,鲜有败绩,且其手下关羽、张飞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子义万万不可小觑。” 太史慈不是一个盲目的人,听到郭嘉这么说,血勇之气退去,“然则如何取平原?” “天气寒冷,”郭嘉看到太史慈恢复了平和心态,“青州六郡已得五郡,先理顺官吏,安定民心,只等春暖,渡过河水,直击平原。” 青州下辖六个郡国,六十五县,人口约三百万,位于东海之滨,得鱼盐之利,属于比较富裕的地方。 太史慈觉得郭嘉说得有理,“那我就传令下去,整顿各郡国人马,来春再战。” 乐进做了泰山郡守,刘驹就在军事学院内找了一处僻静的小楼当做自己的办公场所。 看着郭嘉写来的书信,刘驹欣慰的笑了,不愧是鬼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五个郡国捏在手里了,将书信放在桌案上,看了看罗意,“罗国相劳苦功高,治理济南政绩卓然,就在州牧府先做典学从事,日后有机缘再外放为官。” 罗意登时大喜,心中暗暗合计,只泰山郡就设立了无数学校,那么兖州、青州加起来得有多少?这绝对是个位高权重,油水丰厚的职位哈,“多谢刘州牧,属下一定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挥了挥手,打发走了罗意,刘驹伏案写起信来。 “子仲兄见字如面,近闻交州占城稻运往胶澳百万石,在此多谢援手之德。胶澳去国东行约两千里,有一国,名曰倭奴。倭奴国由数个岛屿组成,其地多地动,间有火山不时喷发,故盛产金银。兄为豪商,若登高一呼,必从者如云,贩运往来,获利百倍不止。胶澳海军战力已成,海船无数,海上风浪虽大,然纵横四海,履险如夷,可为诸商家保驾护航也。” 糜竺放下刘驹的来信,对家族长老们说道:“刘州牧又将送与糜家泼天财富,不知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那一次不是大手笔,如今糜家靠着海盐、白糖已经赚得不是盆满钵盈了,而是金银堆满了数间地下库房,糜家近支、远亲,哪一家年底分红不是数百万钱? 看到族老们纷纷表态支持,糜竺从内到外的爽,哈哈一笑说道:“既然皆赞成刘州牧的建议,那我就派人联络东海商家,筹集货物,开春趁东风东下。” 与此同时,河北甄家,扬州陆家、全家,中山国张家、苏家,徐州陈家、曹家,荆州蒯家、蔡家等等,都收到了刘驹的书信。 距离正旦日还有三四天,各地商家不是家主亲至,就是派了亲信前来泰山。原因么?呵呵,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来讨价还价来了。 “唉,这个春节过不痛快了。”刘驹心中哀叹,一边让人安排他们住下,好吃好喝招待着,一边派快马召陈宫、程昱、郭嘉前来计议。 在等待三人的日子里,刘驹自己先琢磨了下章程。 正旦日过后三五天,陈宫、程昱、郭嘉都到了。四人关起门来,开始计议。 “主公,”郭嘉看着手里的章程,嘴里不住的发出‘嘶嘶’的声音,“这保护费要的有点高啊。” “高吗?”刘驹捧着茶杯,呵呵一笑,“兄弟们博海打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收他们这些银钱,我还嫌少呢。” 陈宫老成持重,“主公,五五分成,确实有点高了。” 看到有两个人反对,刘驹只好从善如流,“你二人以为如何分成比较妥当?” “我看三七比较合适。”陈宫首先表态。 “奉孝,胶澳海军出自你手,”程昱是个从实际出发的人,“依你看来,数十首海船甚或上百首海船航行两千余里,每船耗费多少?” “战船可载五百人,日耗万钱,来往倭奴约需数月,如按三月计算,则需百万钱;商船需水手三十,一来一往,则需钱三十万。” “十首战船,运兵五千;五十首商船,装运货物,三个月的耗费就要两千五百万钱,若是遇到大风大浪,费用还要高出不少,我以为分成还是愈高愈好。”程昱很快算了个帐。 “仲德说的是啊,”郭嘉挠了挠头皮,“既便商家盈利亿钱,如按照三七来份,我等只得三千万,这生意做不得,赔的太大了。” “帐不能这么算,”刘驹笑了笑,“目前到来的商家已有三十余家,行商倭奴,每个商家备好的货物应以千万计。倭奴金银丰富,既便获利十倍,一个商家的纯利就可近亿钱了。” “主公,”陈宫问道:“将中国的货物海运过去,真的能得十倍之利?” “如各位商家提前商定好,”刘驹笑道:“二三十倍也是有的。”(可以参考明代冯梦龙的小说《转运汉巧遇洞庭红》,一个橘子换一两银子的故事。) “啪,”郭嘉拍了下桌子,“主公,我看是咱们得的太少了,干脆给他们来个六四分成。” “哈哈....”听到郭嘉的话,刘驹三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主公,”程昱抚摸着胡须,“还有一事,诸商家的盈利,我等如何把握?” 刘驹还真没想到这事,便问道:“仲德先生有何高见?” “商家的盈利,终须靠海船运回,”程昱看来早就想好了,“搬运上船时,派可靠的人清点就可。” 哪有那么容易?刘驹腹诽,再可靠的人,在糖衣炮弹面前也很难把持得住,商人的品行放着呢,为了追求更大的利益,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依我看来,”陈宫说道:“主公可安排数十人,在胶澳军港清点盈利。清点时,随意抽取人员,再让士卒在旁照看,当可计算的清楚明白。” “高人啊,”刘驹暗中对陈宫竖起大拇指,“商人再舍得,也不会收买到每一个人。这么做的好处就是能尽最大程度的保证把该收的钱收回来。说不得,清点盈利的人也要经常更换。”想到这儿,刘驹笑道:“公台先生所说之法大善。” 第五十八章 鼓鼙声歇济沧海(3) 在刘驹等人商议的同时,兖州、青州各个大城市内,许许多多的士子被一本名为《海外奇闻录》的书所吸引。 书的内容主要介绍中国之外疆域的人口、物产、地域特色等等,间或穿插了数个传奇类的小说,《转运汉巧遇洞庭红》就是其中的一篇。 不其山(今崂山西北)间有一片茅庐,周围高山流水,松柏苍翠。 “郑师,”崔琰垂手站立在郑玄面前,“《海外奇闻录》多离经叛道之词,却为众士子所推崇,弟子深感不安。” 郑玄五十多岁,神态安详,闻言看向站在身边的另一名弟子赵商,“商,你怎么看?” 赵商躬身说道:“此书所载异闻,有根有据,较之《山海经》更为真实。” “哦”,郑玄古井不波,“何以见得?” “去中国西行两万里,有一大国,名曰罗马,周广万余里,人口万万,国中有海,豪贵者以奴隶斗兽为乐。”赵商先是复述了《海外奇闻录》的一段话,接着说道:“延禧九年(汉桓帝年号),大秦王遣使自日南献象牙、犀角、玳瑁等物,帝大喜,厚赏来使。那大秦不正是书中所说的罗马吗?” “然则书中鼓吹罗马先哲,”崔琰插嘴说道:“与我圣学相违,若长此以往,圣学何存?” “战国百家争鸣,”郑玄微微一笑,“到如今圣学独昌,何也?子曰:有教无类。兼收并蓄,,博采众长,才是一个圣学门徒应有的胸襟。若是一味贬低别家学派,唯我独尊,则圣学之路愈走愈窄,最终陷于绝境。” 这一番话说出来,崔琰面皮有点红了,只好说道:“弟子受教。” 郑玄站起身,“时辰到了,启程吧。” 黔陬县城虽小,但由于靠近大海,收入来源多,百姓相对富足,百姓富足,读书人也就多。 这日城门口一家酒楼上,几个士子围在一起正高谈阔论。 士子甲道:“一个橘子,运到倭奴国,可卖到一个银饼。这得是脑洞开到何等程度,方写出此等荒唐之言?” 士子乙笑道:“姑妄言之姑听之,人家书中说了,传奇志怪,若不是博人眼球,怎可称得上传奇?” “去国南行两万里,中有大岛,名曰澳洲。”士子丙摇头晃脑,“岛上有鼠,高如人,奔行如飞,以腹袋育儿;又有鸟,名鸸鹋,雄者高一丈,善奔不飞。与人一般高的老鼠,不会飞的鸟,这不是瞎扯么?” “列位、列位,”士子丁露出满口的黄牙,“人皇伏羲人首蛇身,神农氏头生双角,轩辕氏乘龙上天,不知诸位如何看?” “我等炎黄后裔,”士子甲道:“事关人文之祖,虽是传闻,但载之史册,然当属实。” “那就是了,”士子丁笑道:“不亲眼看一看,怎知道大如人的老鼠、高一丈的鸸鹋是不是真的?” “丁兄,”士子乙瞪大了眼睛,“难道你要跟随海船去往倭奴一行?” 士子丁点了点头,“不错。夫子周游列国,圣学始昌。既便读书万卷,若不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与读死书何异?” “丁兄难道欲效仿那个转运汉,”士子丙不无挖苦的问道:“也带上一筐橘子东行不成?” “丙兄说笑了,”士子丁对挖苦的话如春风拂面,“如今春寒料峭,哪有橘子可寻?黔陬城内王家做的胡饼(即烧饼),香甜可口,也不值几个钱,如带上一批,也算不枉此行。” “丁兄,”士子乙说道:“去国东行,非止一日,那王家的胡饼,能放那么久?” “胡饼以烤炉制作,”士子丁信心十足,“存放一月,不会改了味道。” “咦,那不是郑师么?”士子甲正靠着窗口,突然指着酒楼外的大道叫了起来。 其他三人立马伸长脖子往外看去,见大路上一群长衫士子簇拥着一位老者,正向着城内走去。那老者宽袍缓带,相貌古雅,不是郑玄郑康成还是谁? 郑玄在家乡讲学,很多士子曾听过他的课,传闻有学生千余人,仅次于孔子。郑玄在经学上的地位很高,华歆曾评价道:当时之学,名冠华夏,为世儒宗。 一代宗师从家门口路过,作为挂名弟子,岂能错过?四人急慌慌下了酒楼,来到郑玄面前,大礼参拜。 公元191年二月,胶澳港口,数十艏高大的海船排列在岸边,一艘船搭着四五个跳板,跳板上人来车往,不住地往船上搬运货物。三月初,上百艏海船在十艏战船的护卫下,扬帆远航,顺着东南风,向着三韩驶去。旗舰上,吕翔看着浩瀚无垠的蓝色大海,不禁心潮起伏,豪情勃发,星辰大海,我来了! 高唐县城外黄河渡口,太史慈与郭嘉并肩站在一处高岗上,看着大军过河。 黄河在平原国南方流过,将平原国分成了两块,国城平原在河北,高唐在河南。 “不好,”太史慈突然大叫一声,“奉孝,对岸有军马来到。” 郭嘉眯起眼,“刘玄德非屈居之人,子义速速过河为上。” 太史慈闻言跨上战马,带领一队亲兵,来到岸边,扬声大喝:“前面兵士,速速闪到一边。” 兵卒平时训练有素,听到上官的命令,立即改变队形,在浮桥的两边前行,把中间的道路让了出来。 河北岸的空地上,一千骑兵排列的整整齐齐,在骑都尉杜谦的率领下正严阵以待。 太史慈赶到河对岸,见来军约有三千,距离己方阵营不到二里,急忙催马向前,立在了骑兵前面。一千骑兵看到主将,以战刀拍打胸甲,高声大呼:战!战!战! 对面来的兵马在二十丈外站住了脚步,为首三人骑着战马,其余皆是步卒。 太史慈微眯着双眼打量来人,见中间一匹白马上那人,面如冠玉,双耳垂肩,心知就是刘备了;右手边那人面如重枣,颌下长须飘飘,定是关羽无疑;左手边那黑炭一般的家伙,肯定是张飞。 刘备打马向前,扬声说道:“奉天子诏书,备今为平原相。来者何人?为何无故犯我疆界?” 太史慈双腿一夹战马,战马迈开碎步向前走了数丈远,“我乃左将军、刘州牧麾下骑兵校尉太史慈也。今奉左将军之令,前来接掌平原兵马。” “刘千里得了兖州还不满足,欲将青州亦纳入囊中乎?”刘备的心直抽抽,年后刚刚被任命为平原相,还没来得及招兵买马,兖州的兵就杀到了,“备守土有责,不敢奉命。” “玄德公,”太史慈扬声说道:“青州五郡皆已顺从,止余平原一地,欲要螳臂当车乎?” “平原虽小,也是大汉治下一国,”刘备不卑不亢,“备忝为平原相,只奉天子诏令。” “左将军奉天子密诏,”太史慈张口就来,“经略兖青二州。玄德公交出兵权即可,政事还由你做主。” 张飞忍不住了,拍马向前,“大哥跟他啰嗦个什么?明摆着这是来夺平原,打就是了。” 刘备忧虑的看着从对岸源源不断的兵马,低声说道:“翼德,看样子来了约有一万人马,咱们只有五千正兵,打得过吗?” “大哥,人家还有三千骑兵呢,”张飞咋了咂嘴,“刘千里为人不错,为何讨董战后,变得如此贪心?” “乱世争锋,先机为要,”刘备叹了口气,“刘千里目光之长远,天下无人能及。翼德,今日若战,你我兄弟恐无立足之地;若降,则多年来积累的名声毁于一旦。” “大哥,”张飞不以为然的摇着头,“你与刘千里皆是汉室宗亲,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何不与之联手,共抗天下诸侯?关东安定,则西进函谷,杀了董卓老儿,迎回天子,如此汉室中兴有望,大哥亦可名留青史。” 关羽在后面看到刘备与张飞嘀嘀咕咕,心里老大不乐意,拍马舞刀直出阵前,大喝一声:“敌将受死!” 太史慈作为超一流的武将,早看到关羽的动作,把长枪横在手中,斜身避过了关羽的大刀,借着两马错镫的一刹那,一个回马枪,直刺关羽后背。 关羽经过战场的磨练,临阵经验极为丰富,听到身后风声响起,大刀斜着自下而上掠过后背,正好磕飞了太史慈的长枪。 刘备见关羽擅自出战,心中虽然不喜,还是喝道:“三弟快去,与云长一起擒拿来将。” 张飞骑着乌骓马,飞奔而来,与关羽合战太史慈。 斗将,如果一对一,太史慈自信不输于任何人,但现在是一对二,对手的名头还不是一般的响亮。太史慈大喝一声,与张飞硬碰硬硬刚了一下,趁机调转马头,回归本阵,长枪高举,“泰山虎骑,随我冲锋。” 一千骑兵早已蓄势待发,听到太史慈的命令,一个个高举马刀,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刘备的人马发起了冲锋。 步兵对阵骑兵,除非有办法遏制骑兵的冲锋,否则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刘备看到泰山虎骑的战马越奔越快,脸色变得铁青,心中哀叹,“呜呼哀哉,我的三千老兵啊。” 刘备的三千老兵也不是软柿子,看到虎骑呼啸而来,虽然主将离得远,一个都尉还是命令长枪兵向前,竖起枪林,意图阻止战马的奔腾。 第五十九章 鼓鼙声歇济沧海(4) 一千骑兵离了河岸,过河的一千步卒立马就排好了阵型。 郭嘉此时在亲兵的护卫下也来到了河对岸。 前面长枪林立,太史慈手中长枪一举,一千人马分开,绕过了长枪兵,从刘备步卒的腰间撞了过去。弓箭兵早已拉的弓满,见状松了右手,无数箭矢如飞蝗一般朝着骑兵飞去。 骑兵的左臂上装备着一面盾牌,看到箭矢乱飞,一个个骑兵挥舞左臂,抵挡箭矢。 看看距离步卒不到五十步,太史慈大喝一声:“投枪!” 投枪就挂在马鞍旁的牛皮袋子里,一边五根,听到命令,骑兵把投枪擎在手中,一声大喝,枪林夹带着一阵尖啸声,直扑步卒阵中。 刘备带领关张二人正回归本阵,看到遮天蔽日的投枪,登时一呆。只见投枪没入自家军阵,登时丢失了无数士卒的生命,步卒阵型大乱,眼看着又一波投枪飞到,兖州骑兵已杀入阵中。 刘备的心滴着血,这样剽悍的打法自己可是第一次遇到,一千五百步卒能扛着得住这样的打击? 事实证明,步兵对阵骑兵绝对是一边倒的屠杀。一千骑兵杀入前,步卒已经损失过半,杀入后的骑兵甚至不用举刀,只是战马冲锋,就让胆气被夺的步卒魂飞魄散,一个个哭天抢地的乱作一团。 刘备狠着心鞭打战马,试图阻拦骑兵的前锋。 太史慈看到敌军军阵已乱,随即传令,让杜谦率五百骑兵追击弓箭兵,自己则带着五百人杀入长枪兵的后背。 关羽、张飞看到自家人马就像被猎狗追击的兔子,大喝一声,一起来战太史慈。只是散兵就像没头的苍蝇,挡住了二人的战马。 太史慈看到,张弓搭箭,连珠箭发,一连五支箭矢飞向关、张二人。 刘备看到,肝胆欲裂,急忙喝道:“二弟三弟小心!” 太史慈的箭法在汉末绝对排入前五名,成名绝技九箭连珠,罕有对手。看到刘备张牙舞爪,太史慈一声冷笑,余下的四支箭对着刘备就射了过去。 关羽、张飞把兵器舞得像风车一般,堪堪扫落了箭矢,后背却是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刘备被重点关照,好一个刘玄德,双股剑飞舞的风雨不透,将前面三支箭打落在地,最后一支箭却是很不幸的插入他的左肩。 刘备大叫一声,伏鞍而逃。关羽、张飞恐刘备有失,急忙向前保护。 刘备带来的三千兵此时已经损伤少半,活着的士卒看到主将依仗战马落荒而逃,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凄凉。这算什么主将?竟然狠心抛弃了昔日袍泽。 刘备一生收获了数个名号,如大耳贼、织席小儿、织席贩履之徒等等,‘刘跑跑’则是看《三国演义》的朋友给他追加的。 到了这地步,刘备充分发挥了‘刘跑跑’的本色,鞭打战马,头也不回,朝着北方猛跑。 关羽、张飞的战马不如刘备的神骏,两人的体重也远超刘备,看着与自家大哥的距离越来越远,张飞的大嗓门关键时候发挥了作用,“大哥,后面并无追兵。” 紧张的快把小心脏跳出体外的刘备松了口气,急忙回头向后看了一眼,见果然没有追兵,口中“吁”了一声,战马放缓了脚步。 关、张赶上刘备,关切的问道:“大哥,你的伤没事吧。” 刘备甩了甩左臂,还好有甲胄在身,太史慈的那支箭入肉不深,算不得重伤。关张下马帮刘备拔下箭矢,用金疮药裹了,便说道:“大哥,赶快回城休息。” “好。”刘备答应一声,兄弟三人直奔平原城。 收容降卒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留下一曲人马看守渡口,剩余人马前行,下午就围住了平原城。 孙观、吴敦有点忐忑的坐在刘驹面前,不知道突然被叫到刘州牧的办公室为了何事。 “两位将军,”刘驹淡淡一笑,指着孙、吴二人面前的茶杯说道:“这是钱塘的雨前茶,极为难得,且品尝一下。” 看二人小口喝了一点,刘驹也不再卖关子,将一幅地图铺在桌案上,“二位请看,我胶澳军港距离琅琊甚近,一旦有变,军港缺乏纵深,极易被人攻破。” 话说的很明白了,孙观、吴敦自从跟了刘驹,眼看着臧霸屡立战功,自家跟尹礼、昌豨却一直坐着冷板凳,不免心生怨意,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要是不赶紧抓住,还说什么升官发财,进冷宫都有可能。 “我二人愿带兵为主公夺取琅琊。” “宣高与你等多年在琅琊,说起熟悉地理人情,以你等五人为最。”刘驹看了看二人热切的目光,“我意你二人各率兵五千,先取开阳,然后分兵再取各县。琅琊既得,陈兵边境,防陶谦反扑。” “诺!”二人大喜领命。 刘备吊着胳膊,站立在城头,忧心忡忡的说道:“二弟三弟,兖州兵军容整肃,杀气弥天,为天下强军矣。若与战,你我恐难幸免。” “大哥,”张飞吼道:“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今夜我与二哥出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看,”刘备指着对方军营中一杆大旗,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郭’字在风中飘扬,“军中大纛既是郭字,主事人必是郭嘉郭奉孝,传闻此人号称‘鬼才’,用兵千变万化,神鬼莫测,岂能不防着夜间劫营?” 关羽喃喃说道:“如之奈何?” “既然已与刘千里撕破了脸皮,”刘备不满的看了因冲动误事的二弟一眼,“你我收拾一番,今夜趁敌不备,向北投袁本初去也。” “大哥!”关张大惊,好不容易才有了落脚之地,就这么说扔就扔了? “若等到城破,再走就来不及了。”刘备很决绝,“我观北门士卒较少,今夜就从西门走吧。” “??”这话说得关张一头雾水。 “郭奉孝这是故意示弱于北,欲诱我等从北门而出,实则北门尽是精兵。”刘备自信的一笑,“西门则不然,看似驻扎了三千人马,实则虚立旌旗,人马不足一千。” “大哥高明!” 夜半时分,平原城西门悄悄打开,关羽、张飞二人簇拥着刘备,带领一千老兵离了平原城,斜刺里往北而行。 郭嘉与太史慈站在西门外的军寨了望楼上,只见淡淡星光下,数里外一大片暗影蠕动,二人相视一笑。 “奉孝牛!”太史慈拍了个马屁,“果然料事如神。” “主公来信言道:刘玄德世之枭雄,暂且让他祸乱袁本初去。”郭嘉‘嘿嘿’了几声,“子义将军,该你出马了。” 太史慈下了了望塔楼,带着一千骑兵,嗷嗷叫着冲向了逃跑的刘备。 “坏了,中计了!”刘备自以为看破了郭嘉的算计,结果还是被算计了,心情灰暗到极点,“二弟、三弟,快走!”说着使劲鞭打胯下战马,一骑绝尘,超前猛蹿。 关羽、张飞带着约有一百骑兵,奋起直追。 平原国落入刘驹手中,至此,兖青二州都成了刘州牧的地盘。 孙观、吴敦的学习能力还是不差的。刘州牧采取偷袭的方式,一战就破了己方五个大寨,这种战术值得发扬。两人一商量,决定偷师一把,于是带着大军离了费县后,一路夜行晓宿,悄悄的接近了开阳城。 琅琊国建国已有150余年,直到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国号被废除。 琅琊国相箫建还在睡梦中,守城将领就把他家的大门锤得山响。 一向儒雅的萧国相洗漱完毕,施施然来到客厅,才让人把那将领带进来,“出了什么事?” “国相,大事不好!”守城将领恨不得锤死箫建,但还是忍住了,“开阳城被大军围住了。” “什么?”箫建豁然站起身子,“哪来的人马?可看清楚了?” “军旗上书着‘孙’‘吴’二字,属下无能,看不出哪来的兵马?” 箫建不愧见多识广,略一思索,“定是泰山四寇中的孙观、吴敦二人。闻听他们随臧霸投了刘驹,这下,琅琊国有难了。” 守城将领眼巴巴等着箫建的指示呢,这会就听到阵阵喊杀声从城外传来,“国相,敌军攻城了。” “怎么办?怎么办?”箫建急的团团转,看到那将领一脸懵逼,气的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还不快去城头指挥?” 守城将领灰溜溜去了,箫建还是不住的转圈子,好半天才喝道:“来人!” 一个下人过来,只听箫建吼道:“快去把长史和各曹椽史叫来。” 城外的喊杀声越来越高,国相府的属吏听到动静,哪里还用人召集,一个个都朝着衙门蜂拥而来。 “长史,”箫建看到长史马户,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刘驹那个田舍儿派人来夺开阳,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刘驹的人马?”马户愣了,“国相,泰山兵名动天下,琅琊兵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主簿杨汀还算有点见识,“国相,当务之急,除派人固守城池,还需向陶恭祖求援才是。” “对对对,”箫建立马换了一根稻草,“杨主簿,你看谁可为使?” 杨汀仰头看着屋顶,好半日才说道:“军中将领徐奥武艺精熟,可以为使。” 马户这时也有了注意,“国相,杨主簿弓马娴熟、徐奥将军武艺超群,贼曹林斯亦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三人联手,定可请来救兵。” 杨汀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心中一遍遍问候马户家的女性。 “妙哉斯言,”箫建大喜,“杨主簿,以你为主,领徐奥、林斯立即出城,前往下邳。” 国相发话,杨汀不敢不听,只好带着林斯去寻徐奥,三人穿好盔甲,带了弓箭兵器,就往南城门赶。 第六十章 济济群贤议短长(1) 开阳南门外,孙观正指挥人马攻城。数十架云梯靠在城头,兖州兵右手持刀,左手举盾,就像一串串蚂蚁向上不断蠕动,城下的弓箭兵在盾兵的保护下朝着城头不断射箭,提供远程支持。 杨汀三人在城头见城外兖州兵林立,急忙换了一个方向,等到了东门后,登高一望,东门外除了青青麦苗,哪有一个人影,顿时大喜,令人开了城门,三匹战马从城中奔出,没入远方的山林。 攻城的成本不是一般的高。兖州兵虽勇,但通过云梯仰攻,还是遭到了残酷的打击,看着不断掉落的士卒,孙观无奈的喝道:“鸣金收兵!” 吴敦攻西门也失利收兵,安顿好人马后,带着亲兵来找孙观商量对策。一路走一路思量,自家跟孙观这一次偷袭怎么就没成功呢?哪里出了岔子?直到进了孙观的大营,还是没想出半点头绪。 “来人!杀威棒伺候!”正要进入孙观大帐的吴敦猛然听到一声暴喝,心中一哆嗦,脚步就有点乱了,心说娘滴你孙观难道背弃了主公,拿老子来纳投名状不成?想着就抽出了宝剑,后退几步跟亲兵站在一起。 大帐内传来棍棒打在人屁股上的‘噗噗’声和混乱不清的惨叫声,吴敦松了口气,暗怪自己莽撞了,刚才的反应有点过,收起宝剑,迈步进了孙观的大帐。 “不要打了,我招,我招还不成?”不等吴敦坐下,一个带着点凄厉的声音从地面发出,原来正是刚才挨打的其中一人。 “来人,将其余二人带出继续行刑,”孙观端坐在上首,看着帐下侍卫拖走了二人,只留下一个略显斯文的,“说吧,若有一字妄言,休怪本将的刀剑无眼。” “小的杨汀,乃是萧国相府内主簿,”杨汀骨头最软,话说的也最为利索,“因奉了国相之令,与徐奥、林斯二人潜出城外,欲往陶恭祖处求援。” “徐奥、林斯官居何职?” “徐奥为开阳守城将军,林斯乃是琅琊贼曹。” 娘滴,老子率大军五千尚不敢自称将军,一个小小的守城官,兵不过三千,就称上将军了,孙观怒意上涌,喝道:“将杨主簿带下去,把那徐奥将军请进来。”说着话,在‘将军’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帐下亲卫对老上司的脾气摸得门清,闻言出去架了徐奥,来到大帐内用力一抛,只听得‘啪’“哎呀”的混杂声齐响,徐奥已经趴在了地上。 “徐奥将军,”孙观嘴里喊着人家的名字,却正眼也不去瞧一眼,看着大帐的一处角落,“杨主簿什么都说了,本将正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不知你是硬撑下去呢?还是痛痛快快的招?” 徐奥双手用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帐中侍卫想要去他腿弯里来上一脚,被孙观阻止了。 站起来的徐奥也不说话,头颅高昂,一副睥睨自高的模样。 “是条汉子,”吴敦看到徐奥脚下鲜血流了一大片,还是硬撑着站立,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仲台,此人一身铁骨,看在都是武人的份上,饶了他吧。” “两军对阵,彼乃敌将,如何饶得?” “徐奥将军,”吴敦语气温和,“不瞒你说,我主刘州牧已取得兖青二州,带甲百万,战将千员。琅琊国山多地少,僻处一隅,兵不过万,如负隅顽抗,一旦城破,必血流成河。为将军计,不若投降我军,他日定能封侯拜将。” “休想!”徐奥头抬得更高了,“奥生是琅琊人,死是琅琊鬼。” “吆呵,”孙观气急而笑,“既然这么想死,老子就成全你。来人,将杨汀、林斯拉出来,一起瞧一瞧老子是怎样砍人脑袋的。” ‘坏了坏了,’徐奥后悔的想往火坑里跳,本想着装一下,等对方出价差不多的时候就趁势请降的,哪知道这位孙将军竟是这样的急脾气,说砍就砍。可怜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婴儿,我怎么就搞得让自己今天就去了黄泉路?苍天啊,厚土啊,原来开阳城中说古的那个狗屁先生是在忽悠人啊,说什么宁死不屈,敌方大将就会起了爱才之心,如今看来啥都不是。徐奥此时腿也不硬了,就跟一块烂泥似的堆在地上,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 吴敦、孙观相视一笑。 第三日傍晚时分,一支大军从开阳城东门外缓缓而来,到了城下,守城的将领大喜,原来是杨主簿三人请来的救兵。 ‘不对,不对,’那将领看着城下,开口问道:“杨主簿,为何不见徐奥将军?” 杨汀打马向前数步,语调悲戚,“我等三人出得东门,不想却中了敌军的埋伏,徐奥将军拼死助我等杀出重围,而他却不幸中箭而亡。” ‘原来如此,’守城的将领松了口气,“来人,打开城门。” 徐州在东汉初期,刺史部在东海郡郯县,末年将州治迁移到下邳郡下邳县。 下邳县刺史公厅内,已经年届六旬的陶谦,看着琅琊的奏报,心中哇凉哇凉的,刘驹小儿,欺吾太甚!徐州拢共就五个郡国(琅琊国、彭成国、东海郡、下邳郡、广陵郡。),这下可好,五去其一,东海郡就像一个被脱了衣服的女人,暴露在刘驹大军的眼皮下面。 “明公,绝不能就这么算了,”王朗这时正为陶谦手下治中,“刘千里视纲纪如无物,兴兵夺我琅琊,当上疏天子,弹劾其祸乱地方之罪。” 陶谦肚子内对王朗的说法嗤之以鼻,都什么年代了,天子还算个屁?扭头看向赵昱,“远达,你怎么说?” “天子尽在董贼掌控,”赵昱说道:“岂有心国事?为今之计,当致书诸侯,历数刘驹之过,然后兴兵讨之。” “赵别驾,”王朗不满的问道:“当今之世,敢问哪一家诸侯可助明公?” “河北袁本初,广陵曹孟德,皆世之英雄也,”赵昱不卑不亢,“明公出面,焉有不相助之理?” “哈哈,”王朗大笑一声,“袁本初正忙着谋夺冀州,曹孟德已占了九江,正欲南下丹阳。天下大乱,诸侯忙于略地,岂有闲暇相助明公?我劝明公上疏天子,正是效仿齐桓尊王攘夷之道,以正名分,树大义于天下。” 陶谦听得头痛,尊王攘夷?你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 刘驹放下笔,接过一份战报,片刻后拍案说道:“孙、吴两位将军果然没让我失望。来人,请孙乾先生来。” 孙乾字公佑,北海人,大儒郑玄的学生。刘备领徐州牧的时候,才跟随刘备。 “公佑在泰山可住的习惯?”刘驹从亲卫手中接过一盏茶,递到孙乾手中。 “承蒙明公关照,”孙乾接过茶盏,小缀了一口,“郑师与蔡大家比邻而居,日日相谈甚欢;门下师兄弟量才录用,授明经博士,尽展所长。” “郑师一代儒宗,”刘驹赞叹一句,“教导有方,门下多才自在情理之中。今请先生前来,原是有事相求。” 孙乾已经三十多岁了,一直跟随郑玄学习,闻言急忙站起身说道:“明公折煞乾了。” 刘驹笑了笑请孙乾坐下,指着地图说道:“前些时日,孙观、吴敦两位将军取了琅琊国,有意请先生担任国相一职,治理地方,不知意下如何?” 没有从政经验的孙乾一愣,“乾跟随郑师研读经书,探寻奥义,从未治事地方,恐有负明公所望。” “公佑先生过谦了,”刘驹徐徐说道:“康成公曾言:‘机变万端,处事圆满,舍公佑而谁?’琅琊国处东海之滨,与北海国共鱼盐之利,先生到任,必能稳定地方,造福百姓。” 孙乾也不在矫情,“得明公如此信任,敢不全力以赴?只是有一小小要求,还望明公满足。” “哦?”刘驹不禁来了兴趣,“但说无妨。” 孙乾看了看左右,刘驹摇头示意无妨,“孙、吴两位将军治兵之能,能出其右者不过寥寥,但琅琊直面徐州东海,乾请明公派一员大将主持大局。” “不知公佑先生属意何人?”孙乾说出的话也是刘驹所担心的。 “高顺高子达。” 刘驹摇了摇头,“先生不知,高顺此人性情执拗,不通权变,一直不肯带兵为将,只愿做一个教书匠。” 孙乾笑道:“只需明公点头即可。” 高顺绝对是个将才,为人忠心不二,如果真的转了心意,刘驹高兴还来不及,“公佑先生只管放手去做,我这边断无不许之理?” 也不知孙乾怎么运用的三寸不烂之舌,真的说动高顺转变了心态,答应跟他一起东赴琅琊。 于禁在丹阳招了三千人马,好不容易胡萝卜加大棒整训的有点模样了,便带着他们北上。在石城牛渚准备过江的时候,碰到了老熟人—曹操。 “哎呀,对面来将可是文则?”曹操站在长江南岸的高地,远远看到一队人马过来,见带兵的将领面孔熟悉,便张口大呼。 于禁一愣,急忙以手遮额仔细看去,登时心中大喜,鞭打战马跑向前来,“禁见过孟德公。” “文则,你这是?” “不瞒孟德公,”于禁跳下战马,本来心情挺好的,瞬间就是晴转阴,“当日刘刺史驰书鲍相,令出兵泰山。禁率一万人马欲攻茌县,哪料到刚入泰山之境,人马便散了大半,鲍相只好命我来丹阳招兵。” 看着三千生龙活虎的丹阳兵,曹操动起了心思,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三分奸笑。 第六十一章 群贤济济议短长(2) “文则,”曹操换了一副表情,真诚的说道:“刘千里业已取得兖青二州,济北,你恐怕是回不去了,不如留在丹阳助我一臂之力,日后定会封妻荫子,给你一个好前程。” “啊!”于禁嘴巴大张,“刘千里好快的手脚。”说完想起刘驹昔日的招揽之意,不由得暗暗后悔。 曹操不知道于禁与刘驹还有过交集,继续说道:“我这兄弟,厚积薄发,所图甚大。不过你放心,我有文则相助,取扬州易如反掌也。” 于禁沉思再三,徐徐说道:“然则鲍相?” “待我书信一封,送与允诚,”曹操看到于禁意动,心中大喜,“可让他变容易装南下。丹阳郡守之位,正等允诚到来。” 韩馥听闻公孙瓒集结兵马,预备夺取冀州,心中大骇,急忙问计群下。 审配慨然说道:“冀州士民殷富,兵精粮足,明公麾下鞠义、张合、高览,皆世之名将,今公孙伯珪来攻,任选一将就可将其阻于境外,何必忧虑?” “白马义从,名震天下,”韩馥忧心忡忡,“又有严纲、田豫为辅,不可小觑。” 审配还要再说,一个小卒在门外说道:“禀明公,有紧急军情到。” 韩馥让小卒进来,接过军报,不由得怒火上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愤恨的说道:“鞠义反了。” 这个信息太令人震撼了,审配、田丰、沮授等一干幕僚登时目瞪口呆。 在韩馥跟一帮手下发呆的时候,门子来报,“陈留高干、颍川荀谌来访。” 韩馥一愣,田丰与沮授则是对视一眼,心中苦笑。 高干是袁绍的外甥,荀谌是袁绍的谋主,远道而来,不能不见,韩馥只好带着幕僚出门迎接。 略作寒暄,荀谌说道:“公孙伯珪乘胜南来,诸郡应之;袁车骑引大军东向,其意不可知,窃为将军危之。”意思就是公孙瓒那小子乘胜南下,冀州北边的几个郡都投降了,袁绍呢,却领着人马跑东边去了,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私底下担心将军你的安危啊。 韩馥问道:“为之奈何?” 荀谌有备而来,侃侃而谈,“公孙将燕、代之卒,其锋不可当。袁本初当时豪杰也,岂能久处将军之下?夫冀州,天下之重资也,若两雄并力,并交于城下,危亡可立待也。夫袁氏,将军之旧,且同盟也,为将军计,莫若举冀州以让袁氏。袁氏得冀州,则瓒不能与之争,必厚德将军。冀州入于亲交,是将军有让贤之名,而身安于泰山也。愿将军勿疑。” 韩馥本来就是个怯懦的性子,荀谌说了一大通,感觉很有道理,“非友若言,几误大事。” 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看到审配、田丰、沮授不说话,不由得气恼,对着韩馥说道:“明公,冀州虽然不是很富裕,可是有战兵百万,粮食足可食用十年。袁本初不过一小小郡守,兵微将寡,仰我鼻息才得生存,就像掌中婴儿一般,断了哺乳,就可饿死他。为什么要把冀州让给他呢?” 审配、田丰、沮授作为一流的谋士,显然已经嗅到了不祥的苗头。公孙瓒带兵南下,鞠义谋反,这中间的时间点掐的不能不让人深思,作为冀州的一员,看到发生这种大事,带兵西来共克时艰才是正理,渤海郡就是海边,难不成你带着人马去大海中洗澡? 韩馥不听耿武等人之言,犹自辩解道:“我乃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让,古人所贵,诸君何独病焉。” 从事赵浮、程奂符合耿武等人,请韩馥发兵相抗,韩馥鬼迷心窍一般,拒绝了属下的意见,决定让出冀州。 袁绍不费一兵一卒得了冀州,公孙瓒心里是啥滋味? 严纲对公孙瓒说道:“明公,咱们中了袁绍小儿之计也。为今之计,当先取幽州,驱逐刘虞,然后北结乌桓,南联刘驹、袁术,共谋冀州。” “此计大善。”公孙瓒大喜。 其实公孙瓒与北方乌桓的关系并不和睦,反倒是刘焉采用怀柔政策,平了张纯、张举的叛乱,与乌桓各部落处的关系不错。作为一方豪强,公孙瓒与幽州牧刘虞关系闹得很僵,两人互相打了一段时间的口水仗,最后只得兵戎相见。结果两年后刘虞兵败被俘,惨遭杀害。 刘驹收到公孙瓒书信的时候,已到了秋收时节。 “公孙伯珪好算计,”刘驹笑了笑,将书信扔在一边。 原本的历史上,袁术与孙坚、陶谦、公孙瓒结盟,共抗袁绍;袁绍呢,则与曹操、刘表联合,制衡袁术。袁术欲取荆州,就派了孙坚出征,结果在岘山被黄祖的士兵射杀。孙坚死后,孙策年幼,就由族兄孙贲率领孙坚的旧部,依旧依附于袁术门下。 刘驹这个小小的蝴蝶,扇动了几下翅膀,汉末群雄的格局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曹操的本事,占据扬州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一般容易,这样下去,不知道小霸王今后是长久依附袁术,还是顺应历史自立,就成了一个未知数。袁术除了占据南阳郡,还把豫州握在手里,地盘比历史上小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否能湮灭他称帝的野望。 刘驹占了琅琊、河南尹和兖青二州,人口、财富都不缺,算是实力最强的。但是,如果诸侯联起手来,一起对付他,结果还真的不好预料。处于大争之世,只有把水搅混了,才可能左右逢源,与群雄逐鹿,一较短长。 “来人,”刘驹对门外喊了一声,见传令兵进来,“去请王剑师与史阿来。” 不一会王越与史阿赶到,略作寒暄,刘驹问道:“王剑师,五百游侠训练的怎么样了?” 随着刘驹地盘的扩大,王越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原来负责泰山一郡的治安,如今变成了两州外加两郡的缉捕盗贼的总头领,还挂了一个讨逆将军的名号,也算得偿所愿,成功跻身国家公务员序列。 “禀明公,”王越客气的行了个礼,“五百游侠均有所成,可以一当百。” “有王剑师与史阿兄教导,武艺上我还是放心的,”刘驹轻轻捧了一下王越,“一人敌不过是匹夫之勇,万人敌才是真正的大才。这五百人将来是要下放到地方,担任贼曹或门下督的,只凭勇力恐怕难以胜任。” 史阿在一旁说道:“明公放心,属下领了王师的将令,请了数个缉捕贼盗的名宿,时常为他们授课。” “王剑师有心了。”刘驹话题一转,“请问王剑师,五百游侠儿中,可有精于刺杀者?” 精于刺杀,试问天下,哪有人强过我?王越腹诽了下,讪讪问道:“不知明公将欲何为?” 刘驹对史阿使了个眼色,史阿会意,走出门去巡视一圈,又暗暗叮嘱了典韦与许褚一番,才回到屋内,轻声说道:“明公放心。” “王剑师、史阿兄,”刘驹面色一沉,郑重说道:“此话出于我口,入于尔耳,我不想让第四人知道。” 王越、史阿点了点头。 “河北确切消息来报,”刘驹接着说道:“刘玄德已投靠袁本初。我意王剑师选几个冀州籍的死士,设法混入河北,伺机刺杀之,要做成是袁本初指使的模样。刘玄德若死,其麾下关张必然为兄报仇,冀州乱矣。” 王越霍然起身,“属下这就去办。” “还请稍安勿躁。”刘驹笑了笑,指了指座椅让王越坐下,“死士一定要靠得住,不知王剑师可有把握?” 百分百的把握谁敢打包票?王越闻言不由得踌躇,史阿说道:“明公,阿愿亲往。” “万万不可,”刘驹阻止了史阿,“史阿兄如今名动天下,怎能轻易出面?” “明公,”王越想了好长那个一段时间,才说道:“五百游侠儿中,雷武、贺契、倪奇三人均为冀州人氏,平生重义守诺,视死如生,可遣之。” 王越想了那么久才说出三个人选,刘驹选择了相信,点了点头,“王剑师与史阿兄需亲自安排,尽量确保万无一失。” 天气渐冷,又一个冬天来临,各地的上计吏纷纷赶往泰山,汇报当地的收支情况。 刘驹一边翻看书面汇总,一面不时询问上计吏一些情况,忙碌了十多天才算了解了自己领地的详细情况。总体来说还不错,治下的百姓温饱问题基本解决了,各郡县财政收支大体持平,偏远一点的县小有赤字,泰山郡贴补一点还是没问题的。 推开小山一般的卷宗,刘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是时候召集手下,统一下思想,做一个三年或五年规划,为自己这片地盘的发展定个调子了。 时间暂定在了腊月二十。这个时间距离正旦日还有十天,计议完毕后,在外面忙碌了那么久的一帮人,也该与家人团聚一下,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了。当然,也有一部分人的家眷住在任所,比如陈宫,胜利的大会闭幕后,赶回家中还是不成问题的。 第六十二章 群贤济济议短长(3) 思索良久,刘驹准备借鉴后世的做法,采用参政和议政两套班子,但以目前的局势,分开来开会也不太现实,干脆合在一块,会前注明参会者的身份就可。随着形势的发展,地盘到了一定程度,两会分开也算是水到渠成。 郭嘉、陈宫距离泰山近,接到刘驹的书信后,先赶了过来。刘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陈宫有点不乐意,明公这不是明着分权吗?从古到今,上位者深恐手中的权利不够重,哪有权利下放的道理? 刘驹笑了笑,“公台先生,这并非是分权,而是集思广益,共商大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何况汇集了兖青二州的英才?” 陈宫不置可否的哼了声,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坐了下来。 郭嘉哈哈啊一笑,“公台,你何时见主公的主意不是妙招?” “嗯,”陈宫一愣,随即心中释然,对刘驹拱了拱手,“明公,是宫失仪了。” 还不等刘驹发话,郭嘉又说道:“如今主公坐拥二州之地,如加上琅琊、河南尹,实则据有三州之地。这对主公的称呼,我看需要先做到统一,免得到时乱七八糟。” 这个提议绝对正确,陈宫拍双手赞成,刘驹本人倒不好说什么了。 “我看‘主公’最好。”陈宫说道:“以主公的功业,当晋爵为公,可以开府理事。” “呵呵,”刘驹笑了,“如今一个亭侯尚不可得,何敢望公爵?” “这有何难?”郭嘉笑道:“上疏天子,先讨一个县侯坐一坐,稍后再晋位公爵,当不是什么难事?” “扯远了,”刘驹拉回话题,“这参政与议政的人选,先商讨一番,等仲德先生、文若先生到来,最后确定。” “既是参政,当从各郡县主官考虑人选。”陈宫先开口。 “还有诸位将领,也需有人选。”郭嘉补充,“军政虽分,但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这话对头,刘驹暗暗点头,“参政的人选就先从各郡主官和将领中产生,人员暂定为三十人如何?” 陈宫和郭嘉思索片刻,都点了点头。 “议政的人选,我看就由年高德昭的各学院祭酒与各郡三老中产生如何?” “听主公的意思,”郭嘉的反应很快,“这议政,就是拾遗补缺,当得有多方面耆老担任。” “不错,”刘驹说道:“耆老人情练达,久历人事,当有真知灼见。” “不知这议政的人手,暂定为多少?”陈宫插话问道。 “二十余吧,”为了有区别,议政的人数不能超过参政。 “既是如此,”陈宫道:“请主公提议,我与奉孝补缺。” 三五日后,程昱与荀彧赶到,又叫来乐进,六人秘密商议了一日,敲定了最终人选,随后派出快马,通知人员到会。议政的人选都是年龄较大的老者,为了避免因身体原因不能参加,特意多选了几个。 进入腊月,参会人员渐渐来到。乐进作为地主,负责安排食宿,着实忙了一阵子。 这个时代,儒家为尊,刘驹虽按照百家争鸣的方式开办了多所学校,会议的地址还是安排在蔡邕为祭酒的经学学院内。 各郡主官如羊衜、张逸、孙乾、王修、鲍信、杨沛等,新任命的济南相崔琰、平原相赵商等先与刘驹见了面,就三个一伙两个一团的商议事先印发成册的会议内容去了。 太史慈、臧霸、赵云、孙观、吴敦、尹礼、昌豨、李乾、李典、吕旷、吕翔、周仓、裴元绍等也先后来到,武人见面,酒为先锋,缠着乐进在奉高城内最好的酒馆内饮酒。 “咦!”裴元绍看到吕翔不禁吃了一惊,“俺说子盘老弟,这一年不见,你的脸咋黑的跟周仓有一比了?” “这你老裴就不知道了吧,”吕翔抿了口酒,“我这是担心周大哥无人作伴,特意在脸上涂了锅底灰。” “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周仓递给吕翔一个白眼。 “嘿嘿....,”吕翔露出白牙,“大海之上什么都好,就是这日光太强。” 昌豨虽然是个墙头草,性格却是比较诙谐,闻言说道:“人言这世上有四大黑,诸位可曾与闻?” 这一下勾起了在座将领的兴趣,闻言一起朝昌豨看过来。 “hiahia...,”昌豨笑出猪叫声,“铁匠脖,锅底灰、石炭堆,都比不上子盘的脸皮黑。” 众人一起哄笑,太史慈年龄最长,一笑后担心吕翔发窘,便说道:“子盘海外一行,定遇到不少新奇事,何不说来,也让我等增广见闻。” 这句话正挠到了吕翔的痒处,端起酒杯一口闷了,吕翔挽起袖子,“这趟出海,真真长了见识。那日我等离了胶澳,在大海之上漂泊了六七日。这日天光正好,船队正行间,突见大海中有数十个小山飘了过来,可笑那吴郡顾家族老,以为到了蓬莱仙岛,纳头便拜。谁知有那惯常出海的老船工笑道:‘顾族老,莫要再拜,那不是什么仙山,乃是鲸也。’” 乐进诧异的问道:“如山一般大的鲸鱼?” “可不是,”吕翔道:“待来到近前一看,那鲸鱼怕没有十万斤重,鼻头上喷出的浪花足有两丈多高。” 这一下,轮到常年待在陆上的一班人傻眼了,就连酒馆内的侍者也瞪大了双眼。 昌豨嘻嘻一笑,“子盘兄弟,不知那倭国的妞儿滋味如何?” “嘿嘿....,”吕翔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倭国的妞儿身材娇小,皮肤白腻,hiahiahia,那叫声,‘亚卖呆,亚卖呆,’听得让人骨头都酥了。”吕翔尖着嗓子学岛国的女人叫,麻翻了一屋子的人。 吕旷看不下去了,重重的‘哼’了声,吕翔一缩脖子,不敢再说下去。 乐进笑道:“子明,不要扫了大家的兴头。子盘,可否说些倭国的风土人情,博大家一笑。” 吕翔怯怯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接着卖弄道:“主公曾言道倭国多金银,果然不差。那岛上不分男女,皆戴着金银首饰,一旦出门在外,兜里必定揣着数十个银珠子。黔陬县有一穷酸家境贫寒,竟带了几百个胡饼出海,到了倭岛,诸位猜怎么着?” 昌豨笑骂道:“别卖关子。” “嘿嘿...,那倭人真的一个银珠子换一个胡饼来吃。”吕翔砸吧了下嘴,“恨啊,我当初怎么就不带点东西去呢?” “子盘,不知那倭国士卒战力如何?”赵云务实,问了个正题。 “那有什么战力可言。倭国的男人,说真的,也就...”吕翔说着站起来比划了下,“比这个酒桌高不多少,手中一把倭刀钝得切不开软糕,没有铁甲护身,就弄了些竹板、木板连在一起披在身上,走动起来,晃啷啷响个不停。” “难道没有弓箭?”赵云接着问道。 “有啊,不过是几斗的软弓,射出三五十步就不错了。” “身短,那个啥软,”昌豨板着脸,“怪不得倭国妞儿喜欢在子盘身下叫着‘亚卖呆’。” 吕翔想笑又不敢,捂着嘴朝昌豨竖了个中指。 “张昭?”刘驹惊讶的问自家的岳父,“张子布何时为经学博士的?” “三月前,自彭城而来。” “如此大才,岂能明珠埋土?”刘驹心中大喜,‘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这绝对是顶呱呱的人才啊,“当招致府内为长史。” “呵呵,顾雍也在经学院。” “顾元叹?”刘驹更吃惊了,顾雍是蔡邕的学生,才华横溢不说,还做了孙权十九年的丞相,治政能力没得说,“河南尹正乏人主持大局,不知顾师兄可有意乎?” “元叹北来,正为一展所长。”蔡邕为自己的得意弟子接过了橄榄枝。 “岳父,”刘驹打心眼里感谢自家的老泰山,不声不响间竟然笼络了这么多人才,“张子布、顾元叹皆可入参政席位也。” 就这样,参政的人选变成了三十二人,议政的人选二十五人。 在经学院的礼堂内,加上刘驹一共五十八人,围坐在圆形的会议桌前,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第三天,根据汇总,拿出了初步方案。第四天,继续讨论,第五天,刘驹站在礼堂中央,拿着几页纸,开始宣读: 一,参政、议政人选,每三年更换一次。两会每年召开一次。 二,暂定泰山郡为兖青二州治所。 三,抑制豪强,均分田地。 四,扶农兴商,鼓励支持手工业发展。 五,振兴作坊,集中力量办大事。 六,强军精武,拟扩建军队达三十万人。 七,发展远洋贸易,富民强国。 每一条之下,又有详细的描述。比如粮食产量,每年一个台阶,争取三年后翻一番;作坊的规模三年后达什么规模,可满足多少人就业,解决多少人吃饭穿衣的问题等等。 有些内容属于机密,就没有写在纸上。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变成广而告之了。 虽是薄薄的几张纸,但真正落实起来,需要上下齐动员,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否则容易扯着淡。 第六十三章 西去长安道不通(1) 公元192年,八百里秦川进入春天后,老天就像一个幽怨的妇人,天天以泪洗面。这一洗,就是两个多月,关中大地天天雨水连绵,眼看着河水暴涨,良田毁坏。由于没有干柴,士民生食,生计日艰,哀声遍野,怨气沸天。 天子刘协下诏,令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侍中杨赞去南郊高台祭天,祈求上天放晴。 祭天这种与上天沟通的活动,普通人是不能围观的,王允三人借着机会,在高台上密谋。 “董贼逆天而行,激怒上苍,天哭不已,关中恐为泽国。”王允身材削瘦,胡须稀疏,披着蓑衣站在雨中,一阵风过,雨水击打在有些苍老的面皮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天子密诏,令我讨贼,愿二公助我。” 士孙瑞与杨赞急忙说道:“司徒欲伸大义于天下,我等岂敢惜身?” 王允大喜,“有二位相助,大事必成。然则计将安出?” “司徒,我观吕布那厮与董贼旧部日渐不合,”士孙瑞眯着双眼,瞧着如珠帘一般的雨幕,“何不间之?” “吕布反复无常,”杨赞在一边插话,“既然杀得了丁原,说动他,诛除董贼也不无可能。” “妙哉!”王允在雨水中拍了一下双掌,水花飞溅,煞是好看,“祭天已闭,我等这就回奏天子。” 阳春三月,泰山郡军事学院内,杨柳青青,繁花似锦,紫燕衔泥,一派勃勃生机。 “董卓老贼命不久矣。”刘驹拿着一页纸,看完后自言自语着将纸点燃,眼看着纸条变成了灰烬,便端起了茶杯,小饮一口,望着窗外的无边春色,思绪不由得飘飞开来。 若是记忆没有出现偏差,下个月就是董卓授首的日子了。可叹王允一朝权在手,就变成了偏执狂,听不得半句逆耳之言,本来是大好的形势,弄成了一地鸡毛。不知吕布那厮如何逃出长安,投奔袁绍的? 洛阳周围二百余里的人口被董卓劫持西入长安,裴元绍、管亥先后领了六十余万人口过去,以顾元叹之能,今年或许能做到自给自足。自从淳于琼去了邺城,河内郡被李傕、郭汜占据抵挡朱儁的大军,黑山军也时常抄略河内,董卓一旦身死,李傕、郭汜百分百回长安夺权,暂时空虚的河内是不是不是先拿在手里,作为北进并州,西入河东的跳板?貌似刘秀当年就是将河内郡作为根据地,然后光复汉室的。 想到这儿,刘驹微微一笑,休战一年了,是时候让那小青年们活动下筋骨了,“仲康,安排人手,通知仲德、文若、奉孝几人来见。” 今日许褚当值,闻言急忙去安排。 正旦后,刘驹调整了已经占领地盘上的主官,将程昱、荀彧、郭嘉留在身边,再加上张昭组成了核心决策层。由于谷城太过重要,陈宫还是回到了东郡。由于左将军府的修建还需要一段时日,程昱几人也在军事学院内找了几间房作为办公场所。张昭是个内政高手,军事上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好。 “来人,上茶,”看到程昱三人来到,刘驹对门外说了声,“三位先生请坐。” “主公,”程昱三角眼上的八字眉剔起,“您是主,我等是从,直呼名号即可,万勿再称先生。” 东汉儒学昌盛,于礼法上特别讲究。刘驹已经是身兼两州州牧、左将军的高位,属下见了皆称主公,那么上位者就该有上位者的样子,称呼手下的时候,直呼其名有点不太讲究,叫一声字完全行得通,再变通,也可以称呼官位。 “呵呵,”刘驹知道程昱爱较真,“这不是叫起来顺口么?” 郭嘉惫赖,不太在意小节,荀彧是个守礼君子,这个时候得撑着程昱,“仲德说的是。主公今后应虚心纳之。”接着转了话题,“不知主公有何事吩咐?” “太史公,《平淮书》曾言:夫三河在天下之中。河内北倚太行,南濒河水,易守难攻之地也。”刘驹看着三人,认真说道:“不知此时出兵河内,可是良机?” “李傕、郭汜二贼可是已回了长安?”郭嘉反应就是快。 “长安送来了消息,”刘驹说道:“吕布已被王司徒策反,董贼不日将亡于吕布之手。” “董卓若亡,麾下必相互倾轧,”程昱捋着胡须,“李傕、郭汜撤兵也在情理之中。此时出兵,正是夺取河内的良机。主公,可令大军潜伏于河水南岸,一旦有变,即可北渡河水。莫让袁绍那厮夺了头筹。” 就荀彧没有表态,刘驹看向他,“文若,你怎么看?”‘咦,这句台词好熟悉。’说着,刘驹自嘲一笑。 “出兵河内非不可也,”荀彧掸了掸身上并不见的灰尘,“只是函谷关不在我手,若是关中大乱,西凉军窜入洛阳,六十余万百姓恐遭荼毒?” “张济守住了函谷,”郭嘉轻叹一声,“其侄张绣勇武,号为‘北地枪王’,急切南下。” “不然,”程昱‘嘿嘿’一笑,“长安有变安,李傕、郭汜二人去得,张济叔侄难道去不得?” 这话说出来,刘驹等人眼前一亮。面对权力的诱惑,试问天下,能把持住的有几人?作为西凉军阀之一,张济没有理由不去分一杯羹。 “主公,那就暗地里调兵遣将,等待时机。”郭嘉随口说道。 “好。”刘驹轻击桌案,“就以巡视洛阳为名,不日我带兵前去。” “主公,不可,”程昱三人急忙阻拦,“主公万金之躯,不可轻涉险地。” 属下阻拦也是应有之义,刘驹却不能就这么顺水推舟,“我若不亲身上阵,士卒怎肯尽力?”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就是商议领兵将领和随军参谋的人选。 “春风不相识,何故入罗维?”蔡文姬静悄悄的坐在院子里,被风撩起的鬓边青丝,轻拂玉面,增添了道不尽的风情。 吱呀一声轻响,院门被推开,刘驹缓步走进了后院。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蔡文姬急忙站起身,“哎呀,今日夫君回来的好早。” “夫人这是说的反话吧,”刘驹笑吟吟的揽住蔡文姬的柳腰,“燚儿呢?” “被甘梅那丫头带着,不知道又去哪儿疯去了?”蔡文姬语气无奈,“夫君呐,还是多多努力,让那丫头早日有个孩子吧。” “唔,真香。”轻轻吻了下蔡文姬的脸蛋,“这事急不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燚儿都成了野孩子了,”蔡文姬轻轻扭了一下左将军腰间的软肉,“整日价不着家。” “男孩子嘛,野一点好。”刘驹满不在乎的一笑,“为夫小时,那一日不是在野地里过活,上树掏鸟,下河捉鱼,平常事而。” 送给自家夫君一个白眼,蔡文姬娇滴滴的问道:“夫君小时候原来是这个样子,不知你的才学从何而来?” “以自然为师,道法自然么。” “红口白牙,”蔡文姬略了一下青丝,“从实招来,莫要狡辩。” “子曾曰: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这是哪家的子说过的?”蔡文姬家学渊源,不记得子曾经说过这话。 “坏了,说秃噜嘴了。”刘驹腹诽了句,我怎滴把韩愈老先生的话搬出来了,不过嘛,韩子也是子,“这位子既不是孔子,也非孟子,乃是韩子说出的。” “韩子?”蔡文姬眉头皱的更深了,“夫君说的莫不是韩非子?” “哈哈哈....,”刘驹顾左右而言他,“甘梅那丫头还没疯够么?琰儿,为夫今日与几位先生商议了一下,决定不日出兵西进,夺取河内。” 这一招果然管用,蔡文姬柔弱无骨的身子靠在刘驹身上,“夫君又要出征了。”说着话,双眼迷离,泪水欲滴。 “大汉乱得太久了,”刘驹感慨一声,“百姓何辜,埋骨荒草?” “唔,”蔡文姬伸出玉一般的小手捂住了刘驹的大嘴,“夫君不要说了,你心中的抱负,妾心深知。” “多谢娘子体谅。”刘驹恢复了嬉皮笑脸。 十日后,刘驹带着五千人马悄悄向洛阳赶去,郭嘉随行。 公元一九二年农历四月二十三日,恰逢汉献帝大病初愈,王允便撺掇董卓为天子祝贺。这样出头露脸的事乃是董卓最爱,于是当日董卓大会群臣于未央殿。 雄赳赳气昂昂的董太师剑履上殿,刚进宫门,李肃率领伏兵尽起,诛杀董卓。 董卓的亲卫被留在了殿外,眼看着刀剑加身,董卓大声喝道:“吾儿奉先何在?” 吕布从旁边站起,手拿诏书,大声喝道:“吕布在此,奉诏讨贼!”说罢,手起一戟,将董卓杀死,再来一下,砍下了董卓滚溜溜的大脑袋。 董卓的尸体抛在了长安街头,传闻狗都不稀得闻一下。董卓死讯传开,百姓闻知,无不欢迎鼓舞。趁热打铁,王允令吕布带兵诛灭董卓三族,然后准备解散西凉军,缴了各个军阀的兵权。 李傕、郭汜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只得问计于贾诩。 第六十三章 西去长安道不通(2) “二位将军,”贾诩老神在在,不慌不忙的说道:“不知麾下有多少人马?” 李傕、郭汜互相对视一眼,“约有四万人马。” “若是关中传言:王允欲尽诛西凉军。结果如何?” “西凉健儿定会奋起相抗。”李傕心说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问么,只是这有什么用呢?“先生,然则下一步如何?” 就这榆木脑袋,贾诩心中生出三分鄙夷,但为了还在长安城中的一家老小,不得不说,“二位将军率军反攻长安,必然从者如云。” 李傕、郭汜大喜,妙啊,我怎么想不到呢? 于是乎,四万西凉军浩浩荡荡杀向长安。张济、樊稠、李蒙闻知,也率兵前往。 “主公,”一名斥候疾步来到刘驹的门外,“有紧急军情。” 刘驹招了招手让斥候进来,笑呵呵问道:“可是张济大军已去了长安?” “啊??”斥候张大了口,“主公你怎知道的?” 刘驹证实了情报内容,让斥候退下,看了郭嘉一眼,“奉孝,可以出兵矣。” 孟津渡口,赵云立马河岸,看到对岸的先头部队举起旗帜摇晃,大声下令,“集结船只,搭建浮桥,速度要快。” 一艏艏小船从河岸边的芦苇丛中拖出来,船上的士卒摇动船橹,将船排列在河水中。河岸上观察手看到船只就位,晃动令旗,船上的士卒互相配合着将木桩夯入河底的淤泥,固定住了船只。接着,一块块木板很快就顺着排列的船只铺了开去。 函谷关城内,自张济走后,胡车儿受命把守。胡车儿胡人出身,是张济军中仅次于张绣的存在,罗贯中先生把胡车儿描绘成了超级猛男,‘力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负重五百斤有可能,相信现代的大力士也能做得到,日行七百里,就是赤兔马也不敢这么吹吧? 函谷关是天下有数的雄关要塞,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张济留下虽只有三千人,但胡车儿相信,以函谷之险,就是十万人也休想叩关而入。 晚春的夜风,吹在身上暖洋洋的,胡车儿巡视了一遍城头,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仰头看向夜空,深邃的天幕上,繁星点点,仿佛隐藏了无数的奥秘。也不知贾诩先生何在?胡车儿收回目光,好久没听他指点星辰,述说天下大变了。 “走了,回营。”一阵困意袭来,胡车儿挥了挥手,带着亲兵下了城头。 崤函古道三百里,蜿蜒在群山之间。函谷关处于咽喉要道,无形中放大了山风的力度,城头的火把被风吹得哔啵作响,火光跳跃中,许多火把耗尽了油脂,化作了一缕青烟随风飘散。 五百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接近了函谷关。 刘驹摸出了千里镜,盯着城头看了一会,把千里镜递给张猛,张猛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低声说道:“主公,士卒松散,大部已昏睡中。” 刘驹点了点头,“开始吧。” “一小队,随我上。” 五十人迅速脱离了大部队,向着城墙匍匐前进。张猛不时的抬头观察城头士卒的情况,指挥着手下时快时慢前行。 千里镜又扣在刘驹眼前,借着散落的火光,刘驹的心吊在半空里。五百特战精锐,面对天下强军——西凉军,不知能不能也收到奇效? 很快,五十人来到了关墙的暗影内,第一步,很顺利。 上方的城头,就属这一段士卒最少,而且一个个还打着瞌睡。张猛从腰间解下钩锁,觑的准了,钩锁划着半圆飞上城头,包了棉布的铁爪只发出了微微响声,就牢固的抓实了城头的青砖。 抓紧了钩锁,张猛小心翼翼的向上攀爬,就像一只狸猫,没有发出半点声息。片刻后,城头在望,压抑着内心的欢喜,张猛就要猛力翻身而上。 “阿嚏,”一声巨响就在头顶炸响,吓得张猛紧贴在关墙上,气息压得极低。 好在那个士卒打了一个阿嚏后,揉着眼无目的的向四周看了看,随即又进入梦乡。 好一个张猛,身形灵巧的翻过城头的垛子,随即抽出短刀,捂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的嘴巴,刀锋划过,那个士兵无声倒地。 连杀三人,清空了约三丈的距离,伸手拔下一个熄灭的火把,扔下城来。 看到有十几个士卒上了城头,刘驹微微一笑,“山君、仲康,该你们了。” 血腥味在夜风中飘散,西凉军不愧是沙场老兵,警惕性极高,熟悉的味道让城头的守军立马惊醒过来,数个军中老卒点燃了新鲜的火把,寻找血腥味的源头。 成败就在数息之间决定。张猛分派了人手,杀向城头两侧,为后边的袍泽争取时间。 看到面目狰狞的特战精锐,西凉军迅速组织成队形,在队长、屯将的指挥下展开反击。同时,预警的铜锣敲响,在深夜里就如惊雷一般,瞬间惊动了关城内的守军。 赵云的两万人马渡过黄河时,夜色已深。渡口对岸的小股留守士卒早被提前过河的人马清理干净,随即进行了战场遮蔽。 “军师,”赵云的双眼虽在夜色里,也闪着亮光,“何去何从?还请示下。” “你是主官,”郭嘉眯起眼,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攻城拔地,你说了算。” “我意,”赵云也不矫情,“夏侯兰领军一万,攻占轵县,然后直取萁关,阻挡河东援军。我则下河阳,取温县,直扑怀县。” “子龙,”郭嘉笑呵呵道:“李傕、郭汜二贼忙着去长安,河内不会留有太多人马,一个县城,也就是数百县兵把守,何必理会?” “我明白了,”赵云说道:“明日一早,令夏侯兰率军直取萁关,守住关城就是大功一件。” “善,”郭嘉捂着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夜深了,睡觉去也。” 胡车儿披挂整齐,取了自己的武器,迅速赶往城头。 “哇哈哈,”典韦看到胡车儿,不由得大喜,“那个卷毛的贼厮鸟,竟然跟俺用的一般兵器,来来来,让你家典爷爷试一试你的本领如何。” 胡车儿抡开了双戟,杀散了围在身边的几个特战精锐,大吼一声,朝典韦扑来。 “李吉,速速率人上城,”刘驹看到城头短兵相接,不由得暗恼,“告诉仲康,尽快打开城门。” 李吉起身领兵前冲,刘驹令身边亲兵摇动火把。片刻后,只听得蹄声震耳,原来是张辽率领骑兵赶来了。 四百五十名特战精锐顺序上了城头,掣出短弩,一起大喊:“散!” 这是平时演练时的暗号,拼命厮杀的数十特战精锐闻声后撤,数百支短箭夹带着尖啸射入西凉军中。距离近,弓弩的爆发力得到了充分发挥,一霎时西凉军哀嚎声大起,战力顿挫。 李吉跃到许褚身边,高声说道:“仲康将军,主公令你设法打开城门。” 许褚左右一瞧,见马道距离自己左手边最近,大声喝道:“二百人城头阻敌,三百人随我杀下城去。”说着,大刀抡圆了,带起一片血雨,朝着马道砍杀而去。 胡车儿平素自负,哪想到与典韦一交手就后悔不迭,心中大骂,这是哪里来的黑厮,力气竟然高出于我? 典韦越打越兴奋,一边打一边不住口的说道:“咦,有两下子。”‘嘭’,挡住了胡车儿的一击,“不对,不对,这样使戟力道便弱了三分。” ‘啊!’胡车儿被典韦的力道反震,胸口气闷,不由得张嘴大喝。 “主公说过的,”典韦就像导师一般,“最短的距离,才能产生最大的力道。咦,不错不错,这一招还算有点样子。” 许褚大刀开路,后边短弩伺候,马道上的西凉军不住后退。城下的西凉兵,在一个曲长的指挥下,弯弓搭箭,瞄准了城上的敌军。 “乖孙子,你给俺趴下吧。”就在这关头,典韦一声大喝,短戟猛力朝着胡车儿的头顶砸落,胡车儿双戟上举抵挡,果真如典韦所说,‘哇’的吐了一口鲜血,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典韦一把将胡车儿举起来,吼道:“你家主将在此,哪个敢放箭伤人?” 主将生死不明,西凉军士气低落。 典韦拍了怕胡车儿的黑脸,“乖孙子,醒一醒,我看你有点本领,不如跟我混吧?” 胡车儿心中气恼无比,身上却是使不出半分力气,只好咬牙切齿的说道:“贼将,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典韦嘿嘿一笑,“真是舍不得。敌军听着,降者不杀,如若不然,老子砍了这鸟货的脑袋。” 主将若是死了,亲兵和护卫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全部被砍头。胡车儿的亲兵卫队看到老大的生死操纵于他人之手,有心向前,那结果是胡车儿死的更快,只好你看我,我看你,不得已扔掉了手中兵器。 主将的亲卫绝对是军中悍卒,这一带头投降,普通士卒那还管得了那么多,也扔掉了兵器。 第六十四章 西去长安路不通(3) 函谷关破,胡车儿被带到刘驹面前。 此时的胡车儿已经缓过劲来,瞪着迷茫的双眼,心中不解,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人真的是名震大汉的左将军? “贼厮鸟,”典韦一脚踹在胡车儿腿弯里,“我家主公当面,还不跪下?” ‘啪’,膝盖骨与地面的青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周围的人听得不由嘴角直抽抽,胡车儿却没事人似的,嗫喏的问道:“您就是大汉万民口中的那位神医?” “胡说什么呢?”典韦抬腿又是一脚,“俺家主公乃是天龙下凡。” 看着眼前这位满头自来卷的胡人,刘驹挥手示意典韦别再动粗,“我不是神医,更不是什么天龙下凡,与你一样,不过是普通一人。” “不不不,”胡车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您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万民的神医。两年前,俺们羌人部落有一位自称来自东方的医者,言道奉了神医的指示,为娃娃们在胳膊上种了一种叫牛痘的东西,....” “啰嗦,”典韦不满的哼了一声。 胡车儿一哆嗦,吓得不敢再开口。 “你的意思,”刘驹笑了笑,“羌族孩童接种了牛痘后,这两年病亡的少了许多?” 把头点的就像吃米的小鸡,胡车儿结结巴巴的问道:“那神医就是您吧?” “呵呵,我可不会开方治病,傩舞驱邪。”刘驹又重申了一遍,“不过,为天下孩童接种牛痘,的确出自我的安排。” “恩人呐,”胡车儿趴下磕头,虽然响声不如膝盖骨跪地时洪亮,却也是清晰可闻,“俺愿投降。” 示意典韦把胡车儿拉起来,“真壮士也,”刘驹随口夸了一句,“既是如此,那就请将军收拾旧部,跟随在典将军身边可好?” “不,”胡车儿自有胡人的狡黠,“俺愿带领残兵取了潼关送与主公。” “嗯,”刘驹一皱眉头,“听闻潼关守将乃是徐荣,此人足智多谋,将军可有把握?” “主公莫要小瞧俺,”胡车儿激动地须发皆张,“俺跟贾诩先生是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他的本事也学了几分。” “贾诩,”心中涌起一阵狂喜,我怎么把这位三国第一毒士给忘了,“不知贾诩现在何处?” 汉末三国之时,有四人荣登毒士榜,除了贾诩之外,程昱、李儒、诸葛亮三人也是榜上有名。 “贾诩先生随在李傕、郭汜身边。” 刘驹踱着步子,踌躇良久,站在胡车儿身边,盯着他的眼睛,“胡车儿将军,取潼关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就不劳将军了。今日你带兵西去,若是能将贾诩先生请到我的面前,为你记大功一件,晋为偏将军。” “啊?!”胡车儿张大了嘴巴,心中暗想,请贾先生,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还不如取潼关轻松一些,只是偏将军,这好歹也是个将军了,可以带兵五千以上了,权衡再三,把牙一咬,泼皮性子发作,“俺胡车儿就是拼的一死,也要将贾诩先生请来。” 函谷关虽然残破了些,但握在自己手里可以睡个安稳觉。刘驹令张辽镇守,同时驰书裴元绍、管亥,让他们带着青壮过来修补关城。 萁关是交通河内与河东的咽喉,夏侯兰率军赶到关城下,见城头人影稀稀拉拉,心中大喜,立即命随军工匠赶制云梯。 怀县距离孟津渡口将近三百里,赵云与郭嘉带兵一路疾行,路过的县城看也不看,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赶到怀县城下。 南阳郡是大汉数得着的大郡,人口二百余万,资源丰富,东汉的冶铁中心就设在此处。 “闫主簿,”袁术端坐在主位上,“公台劝我取荆州,你意如何?” “明公,”闫象对袁术拱了拱手,“刘景升坐镇荆州已有三年,如今兵精粮足,士民归心,恐急切南下。” “孙文台,江东猛虎也,”袁术嘴角带着一丝奸笑,“麾下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皆一时人杰。刘景升,坐谈客耳,如何是江东猛虎的对手?” 闫象嘴角抽了抽,自家这位主子这是要顺水推舟借刀杀人啊,作为首席谋士还能说些什么,“明公谋划高远,非象能及。我观孙坚此子非屈居人下者也,愿早做提防。” “哈哈哈...,”袁术放声大笑,“原荆州刺史王叡、南阳太守张咨,皆死于孙坚之手,此子早已不见容于士林。孙坚南下,粮草辎重尽赖南阳供给,焉能逃得了我的掌心?” 这不是让我来出主意的,闫象腹诽,这是主子让我替他背黑锅的,“不知明公欲让孙坚何时南下?” 袁术还未答话,门子来报,“有紧急军情。” 打开一封书信,袁术看了一眼眼巴巴的闫象,“鲁阳守将来书,刘驹那田舍儿夺了函谷关。” 听到此言,闫象捻须不语,思索片刻,突然说道:“刘千里其意绝非函谷,应另有所图。”看到袁术疑惑的眼神,闫象接着说道:“函谷关年久失修,关北河岸坍塌,若要西去长安,完全可以沿着河水南岸滩涂西进。潼关扼守险要,方是重中之重。” “潼关乃三秦锁钥,哪有那么容易攻破?”袁术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惊,“今春关中雨水连绵,河水暴涨,兼且夏日已至,降雨增多,那函谷关在冬日到来之前,仍是天险。田舍儿难道要....” “我明白了,”闫象打断袁术的话,“取河内,占河东,然后直趋关中。” “好一个汉室宗亲,忠臣孝子!”袁术咂了咂嘴,“原来是奔着天子去的。不过,大谷、轘辕两关尚在我手,怎能让田舍儿如愿?”洛阳八关,大谷、轘辕两个关口靠近袁术的地盘。 “明公不可,”听话听音,闫象从袁术的口气中猜到了他的意图,“孙文台南下荆州,若再出兵洛阳,两线征战,于我军大不利。” “哈哈...,”袁术大笑一声,“羊要等肥了再宰。田舍儿不是弄了许多黄巾余孽在洛阳周边垦殖么?来人,传令纪灵、桥蕤,增兵轘辕、大谷。” 刘驹回到残败的洛阳城,顾雍迎接。沿途但见残垣断壁,荒草丛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煌煌帝都,天下名城,被董卓一把火,毁坏到这个样子。 “元叹师兄,”刘驹脚步沉重,“重建进行的怎么样了?” “南北二宫是不成了,”顾雍答道:“倒是许多平民房舍,业已搭建了三成左右。” 皇宫内的建筑物使用木料太多,反倒是寻常百姓家多使用砖石、夯土建房,大火过后,还有利用价值。 刘驹没有兴趣重建南北二宫,那不仅需要天量的银钱和人工,还缺少设计人员和能工巧匠,再则说了,不奉天子诏令,自作主张,口诛笔伐就会像狂风暴雨一般朝着自己倾泻。 “先紧着需求再说,”刘驹务实,“虽说破而后立,但重现昔日辉煌,那里是短时间内可办到的。” “是。”顾雍答了一句,把话题扯到自己的工作上,“洛阳周围现约有八十余万人口,丁三十余万,开垦土地八百万亩,秋后预计得粮三百万石。开春后,种植棉花约五十万亩,看长势,可得棉千万斤左右。” “很好,”顾雍到任短短数月,做到这份上已经超出了预期,“民富国方强。师兄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洛阳八关,”顾雍轻瞥了刘驹一眼,“轘辕、大谷在袁公路手中。” “哈哈....,”刘驹大笑,“师兄是担心袁公路趁火打劫?” “袁公路此人骄奢淫逸,傲慢无礼,专以抄掠为资,百姓患之,兼且不恤士卒,刚愎自用。”顾雍对袁术了解的还是比较深的,“秋收之后,其必生狼子野心,来夺洛阳。” “袁公路冢中枯骨,”刘驹笑道:“我正担心他还不来呢。” 夏侯兰用了两天的时间攻下了萁关,战后清点人马,折损了五百多人,随即固守关城,驰书飞报赵云。 怀县作为河内郡的郡治,城墙修建的高大坚固。赵云不想强攻,指挥人马包围了城池。 赵云单枪匹马来到西门外,大声喝道:“我乃常山赵子龙也,请主将答话。” 李傕的侄子李进驻守怀县,此时正在城头巡视,闻言来到西门城楼下,“赵子龙,西凉军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兴兵犯我疆界?” 就这水平能做得了一城主将?赵云看着贼眉鼠眼的李进,心中将他扫进了垃圾堆,“请问阁下何人?” “俺的叔父乃是董太师麾下大将李傕,”李进这时候竟然还把董卓搬出来,“俺乃李进是也。” “赵云见过李将军。”赵云在战马上一抱拳,接着说道:“李傕、郭汜二位将军领兵西去长安,意欲与天子争锋。想那吕布吕奉先,号称飞将军,勇武难当,其麾下并州军更是纵横海内,向无敌手。李傕、郭汜两位此去,恐吉凶难料?我军业已占据萁关,河内已为孤城。为将军计,早日开城投降,尚可保全性命,如若顽抗,则玉石俱焚矣。” 李进环顾周围的将校,见他们一起看着自己,便说道:“可知道对面谁人的兵马?” “左将军、领兖青二州州牧,刘驹的人马。”一个负责斥候的都尉答道。 第六十五章 西去长安路不通(4) 李进心里‘咯噔’一下,弱弱的问一帮手下,“怀县已成孤城,如之奈何?各位可有良策?” 西凉军中不乏血性汉子,骑都尉贾焕愤然说道:“太行八陉,三在河内。我愿率五百铁骑先导,为将军冲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取道太行陉,赶往并州上党。” 李进指着城外不见边际的敌军,“城内只有三千人马,既便出得了城去,如何抵住敌军的攻击?” 主将失去了信心,手下就是兵精将勇又有什么用? 赵云在城下看到李进与手下嘀嘀咕咕,不耐烦起来,“李进将军,我与你一旬时间,十日后若是不献城投降,休怪本将手下无情。”说罢一扯战马缰绳,回到营寨。 胡车儿带着手下一千多士卒,跋涉在三百里崤函古道中。古道曲折宛转,窄的地方仅能通过一辆牛车。三天了,走出了不到二百里,这日眼看天色已黑,没奈何,胡车儿下令休息。 原来三天前,函谷关城突然遭到土匪攻击,看守西凉降兵的士卒一大半被调到城头防守,胡车儿趁机鼓动士卒,杀散了看守的士兵,只带着一千多人跑出关城。这当然是刘驹提前与胡车儿做好的局,目的为了不引起胡车儿手下的疑心。 一千多人仓皇出逃,没有武器,没有粮食,全靠着采摘野菜填肚子,偶尔逮住几只野味,还不够军官们享用的。沿途也曾遇到几个村庄,只是连年征战,古道边的村落里哪还有人在。 好在天气已经渐渐变热,山脚下的野菜极为丰富。胡车儿嚼着一根野草,仰躺在地,三天来天天吃野菜,就是铁人也扛不住,这时只听肚子里一阵‘咕噜’,小肚子内急,急忙跳起身来,来到一片荆棘丛内蹲下。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当初还不如真心降了关东军,起码还能吃饱肚子。”荆棘丛内,早已蹲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低声抱怨。 “真心降了,就怕那帮官老爷们报复咱们的家人。”另外一个士卒也是压低了声音,“胡车儿将军说得对,咱们是西凉人,根在西凉,忍一忍,明天就到潼关城了。” 胡车儿没吱声,这个时候还是装哑巴的好。借着星光提起裤子,也不想去山下了,仗着脚力好,摸黑向着山顶爬去。 好在这座山不高,胡车儿上了山巅,山风猎猎,刚刚舒展了下身体,便看到不远处的山坳里,几处灯火如豆,半空中,有炊烟升起,登时大喜。 洗劫了小山村的西凉残部,第五日终于赶到了潼关城下。胡车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徐荣面前,把丢失函谷关的经过说了一遍,其间添油加醋,夸大敌军战力之处,如果刘驹在场,估计会当场干呕。 徐荣是辽东人,机缘巧合下跟董卓混在一起,把守潼关还是奉了董卓的命令。前些日子董卓被杀,三族被诛,徐荣本来与西凉诸将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因此趁机投靠了朝廷。如今西凉军阀张济的部下胡车儿路经潼关,徐荣一边捋着胡须看胡车儿表演,一边思索怎么处理胡车儿这一千多人。 “胡车儿将军,”毕竟曾经是一个战壕的,徐荣决定放胡车儿走,不过一千西凉兵嘛,呵呵,老子留下了,“自董太师惨遭吕布贼子毒手后,王司徒把持朝政,听闻李傕、郭汜二位将军正纠集了兵马,准备反攻长安。张济将军与李、郭二人素来不睦,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故一旦李、郭得势,张济将军恐无立锥之地。依我看来,将军不妨留在潼关,坐观成败,到时也可助张将军一臂之力。” 这话是什么意思?胡车儿虽是胡人出身,并不傻,心中暗想,我的故主在长安,以你的说法,随时可能遭到危险,让我留在潼关有个屁用?越是这时越要表现出自己忠心故主,不惜性命的样子来,“多谢徐将军好意。只是张济将军乃是俺的恩人,恩人有难,胡车儿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追随在侧,不能不顾做人的大义。” “我素知将军忠义,既然如此,”徐荣嘿嘿一笑,“那就让将军西去。不过潼关目前正缺少人手,这一千士卒就不能跟随将军了。” “这...?”胡车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留我是假,夺了我的士兵才是真,娘滴,怎么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我请了贾先生回转洛阳,一定告知主公,活剐了你这老贼,不过单丝不成线,“徐荣将军既然想要这一千儿郎助守潼关,胡车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知俺的亲兵能否随俺离去?” 谅他不过小小校尉,能有多少亲兵?徐荣腹诽了句,开口说道:“将军随意。” 胡车儿带了一百亲兵,哭丧着脸离了潼关,往长安而去。 此时长安城中早乱了套。李傕、郭汜率领的西凉军正攻打长安。王允让吕布率兵守城,怎奈西凉军势大,兼且守城的士卒中西凉兵也不在少数。李傕、郭汜在城下一阵忽悠,城头的西凉军皆有反叛之意。 王允无奈,令人出城,招徐荣、胡轸前来救驾。 徐荣、胡轸那边还没接到命令,王允这边已是跳下四丈多高的城头,大汉司徒,陨落在李傕、郭汜的眼皮底下。 长安城破,吕布纠合部下,原本五万多人的并州军,此时跟在身边的只有四百左右,仓皇出了长安,马不停蹄,星夜赶往武关。 “温侯,”魏续操控战马赶到吕布身边,“为何向武关进发?” 魏续的姐姐嫁给了吕布,作为吕布小舅子的这一问,其实是受到其他诸将的托付。 “汝南袁氏七百余口,皆死于董贼之手。”吕布骑在赤兔马上,拍了拍挂在战马脖子上的董卓头颅,虽然是逃命,还是一副风骚无比的样子,“我诛董贼,袁术那厮岂不感恩于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魏续终于弄明白了,“温侯为袁氏诛杀仇人,袁公路必待以上宾之礼。” “哈哈哈,”吕布仰天大笑,“我有赤兔马、方天画戟,天下何处去不得?”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吕布的人马到了南阳郡,袁术根本不待见他,“反复小人,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吕布在南阳吃了一个闭门羹,高昂的头颅耷拉下来,让魏续叫来其余诸将,商议对策。 当日洛阳一战,高顺、张辽被俘,吕布麾下八健将只余下六人,吕布将李肃、刘何二人提拔入健将行列,与魏续、宋宪、侯成、曹性、成廉、郝萌六人再次号称为八健将。 吕布说道:“袁公路那厮闭门不纳,我等今后何去何从?” 众人沉默,一个三姓家奴的名号在身,试问天下诸侯谁敢不惜性命收留? 看着手下沉默不语,吕布渐渐恼怒,指着魏续道:“魏续,你先说。” “袁本初名满天下,屈己待人,士多归之,...” 魏续还没说完就被吕布打断了,“函谷以东土地,尽属刘驹,何以北上?宋宪,你来说。” 挠了挠头皮,宋宪不确定的说道:“徐州陶谦,北有刘驹,南为曹操,西则与袁术接壤,如去投之,必得重用。” 成廉不满的说道:“陶恭祖年近六旬,能有什么作为?” “等等,”吕布内心好像抓住了一丝亮光,低着脑袋思索片刻,仰头大笑,“哈哈哈...,成廉你一语提醒了梦中人呐,咱们就去投奔陶谦。” 魏续等人不解,疑惑的看着吕布。 没想到还有在手下面前卖弄智力的机会,吕布不由得得意万分,嘴角翘起来说道:“陶恭祖垂垂老矣,徐州并无大将,必定厚待我等。一旦,”说到这儿吕布向周围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陶恭祖故去,徐州,则是我掌中之物而。” 袁术听闻吕布去了徐州,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闫象不忿,“明公,难道任由吕布那厮招摇过境?” “吕奉先虽是个反复小人,”袁术心有顾忌,“但毕竟杀了董贼,帮袁氏报了大仇。” 怀县城内,李进诚惶诚恐的站在赵云、郭嘉面前,“李进降迟,还望将军恕罪。” 走到李进身边,赵云亲热的拉住他的手,“将军深明大义,使阖城百姓免遭荼毒,不但无过,反有大功。我当驰书报与主公,定有嘉奖。” 李进大喜,不住地弯腰施礼。 怀县既然兵不血刃的拿下,其余的县城皆是望风而降。 邺城州牧府内,袁绍拿着细作送来的情报,一边看,一边咂嘴。 许攸关心的问道:“明公莫非身体不适?” 将手中的一页纸扔给许攸,袁绍怒气冲冲的说道:“刘驹小儿又得了河内。” 原来是这么回事,许攸以极快的速度看了一眼情报,拱手说道:“如今西凉诸将争锋于长安,公孙伯珪与刘虞鏖战,并州空虚,明公应速速发兵。” 沮授也点了点头,“子远所言甚是,愿明公早下决断。” 见只有两个谋士支持出兵并州,袁绍眼光扫过田丰、荀谌、审配等人。 第六十六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1) 袁绍的目光中带着五分柔和,三分猜疑,二分的自傲,久处上位生成的威压,让一大帮谋士们不敢与之对视,当然还有一人属于例外,这个人就是田丰。 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袁绍,田丰站起身说道:“刘虞负盛名于大汉,然并不知兵。明公若遣大军入并州,公孙伯珪必舍刘虞来袭,敢问明公何以当之?左将军刘驹已得平原,若与东郡两路出兵,则冀州危矣。” 田丰这么一说,袁绍悲哀的发现,冀州已经处于被包围的状态,北边是公孙瓒,西边黑山军,南边则是个庞然大物——刘驹,于是语气谦卑的问道:“冀州三面皆敌,不知元皓何以教我?” 若是没有刘驹的穿越,此刻的曹操已经是兖州牧。曹操势力弱小,不得不与袁绍结盟自保。有曹操相助,袁绍对公孙瓒可以大出打手,最后易京被围,公孙瓒点火自焚。 “内修文德,外治武备。”田丰侃侃而谈,“冀州富饶,人口六百余万,如薄徭轻赋,三年必将大治。三年之内,明公整军经武,南向结好刘驹,北则取幽州,公孙瓒必败无疑。” 袁绍的眼光暗淡,三年,时间太久了,我哪有时间等待,于是将目光转向荀谌,“友若,你有何良策?” “昔年明公与刘千里共举义兵讨伐董卓,河内危急,刘千里率兵驰援,”荀谌温文尔雅的说道:“李傕、郭汜败北,明公待之甚是亲厚。” 袁绍皱起眉头,亲厚刘千里?我怎么不记得了。只听荀谌继续说道:“既有如此善缘,何不与之结盟?明公北进,刘驹南下,共取天下而分之。如此,河水以北则尽归袁氏所有。” 盟约就是被用来撕毁的,袁绍在官场混了那么久,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与刘驹结盟只是暂时的,到时候自己实力足够强大了,嘿嘿...,试问天下,谁不臣服?“友若,闻你家兄弟就在刘千里幕府为官,甚为重用,那就辛苦你一下,前往泰山,与之结盟。” 荀谌好久没有见过荀彧了,袁绍的安排正中下怀,欣然领命。 济北国相府,鲍信看完手中的书信,自言自语道:“前番我已表明心迹,孟德怎地还来聒噪?”一边嘟囔,一边取了笔墨纸砚,伏案疾书。片刻后,书写完毕,命手下叫来送信人。 “这一封书信,请你务必交予孟德。”鲍信一边在信封开口处涂上火漆,一边说道:“这一件物事,请你转交给于文则。” 信使接过来都放在怀里,小声说道:“孟德公让小人再次致意明公,询问何日南下?” “嗯,”鲍信双眼一睁,瞧向那送信人,“你与孟德是何关系?” “小人姓曹名忠,乃是曹家家奴。” “原来是家生子儿的奴才,”鲍信笑了笑,“怪不得如此大胆?你下去吧,我的本意皆在书信中言明,孟德看后自然明白。” 信使不敢再说话,只得告退。 七月初,刘驹回到泰山,与程昱等人商议后,随即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征召温县司马防为北海国相,司马朗为开封县令。 乐进为河内郡守,与赵云共掌河内兵权。 原北海国相王修接替乐进,为泰山郡守。 尹礼、昌豨为校尉,各率五千人马分赴河内、河南尹,受赵云、张辽节制。 “燕帅,左将军的人马攻占了河内。”孙轻附在张燕的耳朵边上,轻声说道。 张燕全身一震,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原来近段时间,黑山军的日子不太好过。去年袁绍从韩馥手中接过冀州后,因为冀州北方几个郡亲附公孙瓒,于是袁绍亲自带兵去了北方平叛。张燕趁机会率众攻破了魏郡邺城,杀了太守栗成,掠夺一番,退入黑山。袁绍得知后大怒,在平了北方四郡后,带兵返回邺城。做了一番准备后,袁绍突然引兵进入朝歌,围住了驻扎在鹿场山苍岩谷的于毒就是一顿猛揍,五天后,大破于毒并斩杀之。然后袁绍就跟开了挂一般,沿着太行山一段一段的向北,斩杀了左髭丈八,攻破了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黑山渠帅的营寨,斩首数万,招降无数,各个渠帅因为跑得快仅以身免。黑山军士气被夺,实力大减,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如今袁绍稳定了冀州,黑山军又被他刚刚猛捶一番,去冀州掠夺的心思根本不敢萌生,只能对位于黑山南方的河内与黑山西侧的上党下力气。不料,河内的李傕、郭汜刚刚退走,刘驹的人马以摧枯拉朽之势占据了河内,黑山军的势力范围已经是小无可小,近百万人以后怎生吃喝? 王当见张燕长时间沉默,只得开口说道:“燕帅,要不然趁刘驹军立足未稳,”说着做了一个砍杀的手势,“将河内夺过来?” 孙轻急忙附和,“燕帅,河内地产丰富,易守难攻,如能长期据有,则百万袍泽走出大山,不再为饥寒担忧。” 张燕摇了摇头,“既是易守难攻之地,我等若是兴兵去夺,可有把握?” 这话说出来,不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么?孙轻顿时噎住了。 “不然,”王当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看问题,“刘驹军夺取河内日短,民心未附,我等居黑山之中,出太行三陉,以上击下,出其不意,岂能不胜?” 张燕有点意动,心想不错,“兵法云:居高临下,势如破竹。那就整顿兵马,择日出征。” 陶升和眭固的人马,居于太行山北段,与常山国为邻,自袁绍夺了冀州后,陈宇悄悄联系无极甄家。 甄家此时的家业已经庞大到无以复加,食客多达两万余人。去年春天甄尧去谷城的时候,陈宫曾交给他一批大蒜样的东西,言道乃是番红花的根球,只需去草原的时候,偷偷埋藏在水草丰美之地即可。陈宫不说原由,甄尧也不好问,只是悄悄叮嘱了往草原贩卖货物的主事。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一路走,一路番红花的根球留在了大草原上。 甄尧接到陈宇的求助信,焉有不帮忙的道理,于是利用甄家的庞大影响力,将大批的粮草运往常山国。 “开疆,”这日陶升来找陈宇,一进门就说道:“张燕来信,令我与眭固南下,助其夺取河内。” 这可是重要消息,陈宇接过来张燕写给陶升的书信,看完后略一思索,立马就笑了,这算不算天赐良机?“不知可曾约定好了时日?” 陶升说道:“半月后,在张燕大寨弯月谷聚齐。” “陶将军,”陈宇把嘴巴贴在陶升的耳朵上,“到了河内,你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陶升听完大喜,急忙告辞离去。 陈宇令人召集跟随的游侠,笑着说道:“今日,我们回家!” 荀谌带着几十骑,赶到了泰山郡。 荀彧见自家哥哥光临,自然是欢喜非常,拉着荀谌的手,还没开口泪就下来了。 荀谌说道:“文若,公事为重。等为兄见过了左将军,再详谈不迟。” 颍川荀家人才何其多啊!刘驹感慨一番,接见荀谌,“友若远来,泰山蓬荜生辉。” “谌见过左将军,”荀谌彬彬有礼,“见过泰山诸贤。” “请坐。”刘驹拉住荀谌让到客位,“闻友若现为本初帐下谋主,今日前来,必有要事。” “谌今日前来,”荀谌拱了拱手,“受袁将军之托,专为两家和好而来。” “哦,”刘驹不禁来了兴趣,“袁本初四世三公,名重海内,帐下文武,皆一时豪杰。泰山偏远,不知有何可借助处?” “左将军过谦了,”荀谌微微一笑,“以刚过弱冠之龄,坐拥青兖二州,带甲百万,战将千员,试问天下,谁是敌手?我主袁本初,当世英雄也,平冀州、战公孙、荡黑山,所战无不披靡。若两家联手,足以制衡天下。” “来人,摆酒,”刘驹笑了,荀谌来的还真是时候,“适才所言,事关重大,待我与帐下诸公商议之后再做定夺。友若远来不易,且以水酒一杯,清洗风尘。” 有些看起来容易的事情,要当做极为难的样子去做;而困难的事情,却要简单的做。 丹阳郡治宛陵城内,曹操拿着鲍信的书信,越看越是心情沉重,昔日的老友,与自己正渐行渐远。 “兖青二州新政,无不为民而设。抑豪强,均田地,民乐为之死;兴工坊,薄徭役,聚天下之财货。今日兖青二州,百姓富足,吏治清明,为信平生所仅见。昔日与孟德纵论天下,曾言为官一方,得一‘能吏’评语足矣,观刘千里所为,岂止‘能’乎?” “唉,”曹操起身踱步,“当日落魄江湖的小兄弟,今日成就,怎是一个‘能’字了得?” 这时门子来报,“于禁将军求见。” 曹操随声说道:“快请。”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曹操本来心情就不好,这时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曹操一阵头晕目弦,赶忙扶住桌案。 第六十七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2) 吕布兴冲冲赶到下邳城,来见陶谦,只是城门口的守军死活不放行,非要让吕布等人等着。 看着奉把守城门的小队长的命令去州牧府通传的士卒,行走的不慌不忙,吕布的心就跟猫爪似的。 等了好久,听着围在身边的亲信将领们腹鸣如鼓,吕布越发的焦躁起来,对那小队长吼道:“徐州兵竟然如此不晓事,让本侯等那么久?” 小队长却是不卑不亢的说道:“徐州军一向军纪严明,绝没有误事的道理。只是今日陶州牧延请东海糜家家主,怕是抽不得空闲罢了。” “什么?”吕布一时语噎,想我堂堂飞将军,大汉温县侯,竟然不如一个本地豪强受陶谦待见,真是恼煞我也。 “温侯,”魏续低声说道:“如今落难来投,还是忍让一些吧。” 眼看着日影落在了远山后,徐州牧、安东将军陶谦终于出现在了吕布的视线中。 “哎呀呀,”陶谦一边走,一边夸张的大声说道:“州牧府事物繁杂,慢待了温侯。不知温侯不远万里,来我徐州,有何公务?” “吕布见过陶州牧。”看到陶谦徒步而来,吕布只得下马,拱手为礼,“说来惭愧,只因王司徒不听在下劝告,独断专行,惹恼了西凉军,反被其攻破长安,挟持了天子。布无力回天,只得率手下杀出重围,东出武关。闻陶州牧谦躬下士,专程前来投奔。” “哈哈哈,”陶谦打着哈哈,“老夫多谢温侯青眼相看。只是州城地方狭窄,只得请温侯与帐下壮士入城饮酒了,慢待之处,还请海涵。” 这老匹夫,吕布心中大怒,这分明是怕我趁机夺了他的城池,只是人在屋檐下,暗暗叹了口气,吕布说道:“多谢州牧款待,只是我手下四百余人皆是百战余生的勇士,还望周全一二。” “好说,好说。”陶谦扭身回头,对跟在身后的曹豹说道:“曹将军,你去安排些粮草来,务必令并州勇士满意。” 曹豹点了去了。陶谦向前几步,拉住吕布的手,“来来来,温侯,随我去城中饮酒。” 酒宴安排在下邳城中的明理楼,酒楼建的相当高档,大门朱漆黑底,六盏红灯高悬,照的门前一片通明。 来到酒楼前,陶谦特意驻足指着门上的匾额说道:“楼名明理,乃是徐州之最。还望温侯不要嫌弃。” 吕布粗枝大叶惯了,看到酒楼庄重大气,哪里知道陶谦的用意,随口符合道:“此楼修建的不输帝都承天与云台两家。” “承天、云台两家酒楼,乃是皇家产业,老夫当年面圣,也曾去得几次。皇家气象,惶惶威严,非寻常酒楼可比。”陶谦一边打手势让吕布进门,一边叹了口气,“只是可惜被董贼一把大火,变成了灰烬。” 吕布就是傻瓜,这时岂能听不出陶谦这是在含沙射影的羞辱自己,不过老子已经顾全大义,杀了董卓,也算是为汉室出了口恶气,你这老匹夫,指着桑树骂槐树,有意思嘛? 魏续作为吕布的小舅子,早就看出自家这个姐夫到处不受人待见了,‘明理楼’,这不就是等于直接开骂自家姐夫反复无常吗?‘唉,三姓家奴的名号一旦背上,想要洗刷掉?只杀一个董卓是万万不能啊。’“上禀州牧,”魏续作为吕布最亲近的人,只好开口为他遮羞,“董贼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温侯幡然醒悟,因此弑董贼于北掖门外,为天下除一大害。” 陶谦看了魏续一眼,鼓掌说道:“说得好。温侯为天下除害,真大丈夫也。” 州牧请客,酒家怎敢怠慢。等众人坐好了,酒菜就流水一般的摆了上来。 喝过几杯酒,吕布见陶谦顾左右而言他,只好低声下气的开口,“吕布败军来投,还望州牧赐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陶谦故作沉吟,与周围的幕僚们交换了几下眼神后,徐徐说道:“温侯大名响彻寰宇,徐州得温侯相助,必稳如泰山。彭成国西北小沛,水网密布,土地肥沃,乃是高祖当年龙兴之地。温侯前往,必能大展拳脚,为徐州看好北门。” ‘我靠,’吕布心里咯噔一下,这是百分百拿老子当枪使了,转念又一想,汉高祖的老家,貌似彩头不错,凭我掌中戟,胯下马,还有什么得不到的?一切慢慢来,只要老子有地盘。想到这儿,强颜欢笑,“多谢州牧。能得一地安身,于愿足矣。” 刘驹有意,袁绍有情,两家很快就签订了盟约,相约互不攻伐,友好相处。 看着手中薄薄的几页纸,刘驹心情愉快,笑着说道:“短期内河水两岸无战事,是时候南顾了。” “主公所言甚是,”荀彧作为一个出色的战略大师,闻言说道:“东海郡有糜家为内助,取之不难。” 程昱也出言赞成,“陶谦日渐老迈,两子昏聩无能。主公应尽早出兵,免得徐州落入袁术、曹操口中。” “奉孝经略河内,”刘驹看了一眼荀彧,笑呵呵道:“驹身边又时刻离不得文若与仲德。向闻颍川多杰士,荀公达,戏志才皆谋划高手;陈氏三君,享大名于世,其后人陈长文,少有声名,也是一时俊才。我欲亲自登门拜访,不知能否为我所用?” 陈群的祖父陈寔,父亲陈纪、叔父陈谌因德行高洁,被时人称为“三君”。陈寔与钟皓、荀淑、韩韶又被人称为“颍川四长。”其中荀淑号称‘神君’,生了八个儿子,人称“荀氏八龙”,荀彧的父亲荀绲正是八龙之一。而荀攸的祖父荀昙,则是荀淑的侄子,也就是荀攸的曾祖是荀淑的哥哥,所以荀彧是荀攸的本家叔叔。钟皓所在的钟家也是颍川的名门望族,钟皓的儿子不太出名,但他的孙子和穷孙子却是大名鼎鼎的钟繇和钟会。韩韶的后人韩融也是官至大鸿胪,汉献帝从长安东迁的时候,李傕郭汜扣押了百官,此时的韩融官职升为太仆,奉命做了一次和事佬,劝说李郭二人放了百官。所以说,颍川真的是人杰地灵,受到上天的眷顾。 荀彧急忙说道:“颍川现为袁术所有,主公怎么轻易涉险。待我手书一封,请三人前来就是。” 刘驹就坡下驴,“只有文若的书信,怎能显出泰山求贤若渴的诚意?我也写几封书信,倾诉衷肠,与文若的书信一并送往。” “还是主公想的周全。”程昱趁机拍了下马屁,“若是不能屈致英才,主公再去不妨。哼哼,袁公路虽家世显赫,怎挡得住主公的脚步?” 就在这时,门子来报,“徐州有密信到。” 密信,门子是绝对不能经手的,刘驹说道:“传信使进来。” 信使是绝对信得过的人,与三人见礼后,取出密信,刘驹接过来先验看了火漆印信,才挥手让信使离去。 “陶恭祖好大的胆子!”刘驹三两眼看完密信,拍在桌子上,“竟然让吕布那厮驻军小沛?” “哈哈...,”一向温文尔雅的荀彧竟然大笑起来,“此天赐良机令主公取彭城也。” 刘驹得到荀彧的提醒,也是畅怀大笑。原因无他,陶谦让一个反复无常的乱臣贼子驻守在汉高祖刘邦的老家,也就是后人常说的‘千古龙兴地,一代帝王乡’的沛县,这不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汉室的脸上吗?作为汉室之后,两州州牧,这口气叔叔能忍,婶子也能忍吗?作为一个目前看来比较成功的穿越者,刘驹绝对能忍,但是,彭城有冶铁厂啊,据史书记载,汉武帝刘彻‘从桑弘羊请,于彭城沛郡立铁官。’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如果不紧紧抓住,自家都觉得丢人。说不得,要是好好谋划一番,取了彭城与沛国也说不定。 刘驹令人取来地势图铺在案上,与程昱、荀彧商量起来。 还没有商量出个结果,门子又来报,河内有信使到来。 刘驹看完郭嘉的密信,笑着说道:“看来取彭城要晚些时日了。”说着将密信递给程昱、荀彧。 “张燕一介余孽,竟然有了攻占河内的心思?”程昱捻着胡须,“河内有奉孝在,又有陶升、眭固为内应,破之不难。” “主公心中所想恐非破敌?”荀彧笑了笑,“洛阳周边正乏人口,黑山黄巾号为百万。主公属意的怕是百万人口?” “不错,”刘驹指着洛阳周边,“人手不足,荒废了好大一片土地,若有黑山百万人填补,洛阳重兴有望。” “黑山军二三十万的战力还是有的,”程昱面色凝重,“主公如欲全胜而夺人口,河内兵力恐不足用。我看奉孝来书,虽未明言,却也有求援之意。” “既与袁本初结盟,令子义、宣高率兵驰援河内如何?”刘驹向两个谋士征求意见。 “可,”荀彧想了想,“不知多少人马合适?” 第六十八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3) “兵贵精不贵多,”刘驹考虑了片刻,“子义、宣高各率万人即可。” “主公,”程昱老神在在的伸出手指指了指东方,“高子达在琅琊,陷阵营已成军,何不趁此时....?” 程昱虽只说了半截话,潜在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看一看高顺是不是真心想开了,只要他答应领兵去河内,这一员大将就可以放心用了。 “好,”刘驹回应的痛快,“传令高顺,陷阵营一人双马,驰援河内。” 怀县城内,乐进为主,郭嘉、赵云坐在两边,正对着河内的地势图看得出神。 “奉孝,”乐进迟疑半天,不确定的说道:“张燕若出兵河内,不外乎从三陉通过,咱们兵分三路,在三陉出口处设伏,岂不是轻易取胜?” “哪有那么容易?”郭嘉小饮一口清茶,“莫要小瞧了张燕。此人身经百战,狡诈多智,只看袁本初扫荡群贼,张燕部众却安然无恙便知。滏口陉、白陉、太行陉是黑山军进入河内的通道,既然咱们看得明白,张燕岂能不明白?若是我军重点防守三陉,张燕却绕道王屋山,从轵关陉杀出,直扑萁关,又如何应对?” 赵云道:“夏侯兰治军有方,驻守萁关,五千人马当可遏制张燕前锋十日,到时我大军回援,必可令张燕铩羽而归。” “夏侯兰治军称得上一个‘能’字,”郭嘉却不看好夏侯兰,“但智术短浅是其短板。若我所料不差,恐萁关内已有张燕的内应?” 乐进霍然起身,“我这就快马赶往萁关。” “文谦稍安勿躁。”郭嘉笑道:“计算时日,开疆不日就到。那陶升、眭固的人马还要迟些日子,到时候,张燕才可整顿大军,来夺萁关。是故,我欲让开疆率领部众扮作商贾,清除内奸。而后子龙领精兵一支,潜出关外设伏,到时候与萁关守军前后夹击,迫降张燕。” “然则三陉也需把守,”乐进说道:“张燕那厮肯定会派出疑兵,混肴视听。” “黑山军人多势众,”郭嘉笑道:“也有可能四路齐发,一路突破,我军势必首尾难顾。” “张燕好算计。”赵云气呼呼的说道。 “子龙,”郭嘉扬了扬眉毛,“你这位乡邻可是真不简单。自中平二年(185年)接替张牛角以来,合纵连横,聚众百万,劫掠冀并二州,守军莫可奈何。若不是用兵灵活,早已被人覆灭。主公常言:料敌从宽。是故,对于张燕,咱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才不负主公恩遇。” “奉孝你才智过人,”乐进送给郭嘉一顶高帽,“如何用兵?我等唯你马首是瞻。” “我料主公接到书信,必遣大军来援,”郭嘉对高帽早已经免疫,“如今河内有军两万,我们可以如此如此。”说着压低了声音,嘀咕起来。 郭嘉还没嘀咕完,门子来报,“陈宇到了。” 三人大喜,出门迎接。 “开疆,”郭嘉哈哈大笑着一把拉住陈宇,“隐匿冀州多年,终于盼得尘埃落地。” 陈宇摆脱了郭嘉的手,与三人见礼后,“只恨宇无能,主公吩咐,成事不足一二。” 乐进锤了陈宇一拳,“无有开疆辛劳在先,怎有奉孝成功于后?” 陈宇的脑子转的飞快,“这么说来,百万黑山军唾手可得了?” “哈哈....,”郭嘉大笑着说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弯月谷中,张燕终于等来了陶升、眭固的人马。一大帮黑山军的头目看到陶升、眭固二人携带了大量辎重,大感惊奇。 孙轻嘴快,“你们两个小子在常山吃得脑肥肠满,可怜俺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快说一说,哪里弄来这许多粮草?” “嘿嘿...”陶升笑了一阵,“运气好,就是不告诉你。” 王当还想说两句,被张燕挡住了,“两位兄弟来的正好。大军已整装待发,你们二位远来疲惫,先休养两日,就在后押运粮草如何?” 陶升与眭固相视一笑,心中大喜,暗说果然被陈开疆料中了。“我等敬听燕帅吩咐。” 张燕拿起一个树枝,在软地上画了画,指着说道:“我料河内守军必固守三陉出口,设伏待我。我偏偏不如他意,只令少数人马过道三陉,作为疑兵,而我大军则绕道王屋山,直取萁关。萁关若下,河内军必然乱了阵脚,其区区两万人马,如何是我大军对手?如此,河内必为我所有。” 张燕说完,高帽和马屁就接连飞了过来。 时光如水,等张燕率领大军赶到萁关时,七月已过,已是到了八月上旬,天气渐渐变凉,正适合行军征战。 萁关在王屋山南边,萁水东侧,是沟通河内与河东的咽喉要道。过几年汉献帝东迁的时候,也会路径此关,转道河内。 看着面前高大的关墙,张燕不由得踌躇满志,过了萁关,整个河内郡都要臣服在我大军的脚下。 孙轻轻声问了句,“燕帅,今日可夺关否?” 张燕摇了摇头,“大军疲敝,休整两日再战。先令随军工匠打造云梯、轒轀,多多益善。” 乐进、高顺、夏侯兰、陈宇站在萁关城头,看着无边无际的黑山军的营寨扎满了前方的山谷,绵延数十里,根本看不到尽头。 “张燕这是志在必得啊。”陈宇发了声感慨。 “唯其倾巢而来,”乐进笑了笑,“方可毕其功于一役。如何防守,子达可有高见?”高顺是个锯嘴葫芦,乐进转了话题,想让他说上几句。 “诸位请看,”高顺指着正在忙碌着搭建营寨的黑山军,“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张燕那厮过于自大,竟无人马防御关城袭击。” 乐进笑了,作为五子良将之一,岂能看不出张燕的傲气,“我若出兵,焉知黑山军没有埋伏?” “文谦这是考较我么?”高顺嘴角微微一翘,旋即收敛,“关城外地势狭窄,顺看不到伏兵何处?” 守城最忌闷守,攻守兼备才是上上之策,乐进于是问道:“子达可敢一战?” “诺!”高顺嘴里蹦出一个字,转身下了城头。 关门大开,八百陷阵营初试锋芒。 高顺的陷阵营其实就是重装步兵,八百人身披重铠,手执长枪,队列整齐,不惧刀枪箭矢,临敌之时勇往直前,所以所向披靡,无坚不催。 张燕看到敌军竟然出来一队人马,不由得仰天大笑,我有二十万大军,你们竟然派出来不到千人的队伍,这是给我送人头来的吗?随即吩咐孙轻、王当,各领一千人马出击。 高顺站在陷阵营中间的位置,看到黑山军过来了两千人马,嘴角挂上一丝冷笑,就凭你们这么简陋的装备,敢与陷阵营硬刚,只怕,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周年了。 看看距离敌军不到十丈,高顺手中长枪高举,大声喝道:“冲锋之势!” 八百儿郎一起大喝: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呼喊的同时,顺手放下面甲,然后手中长枪平端,做好了随时刺杀的姿势。 孙轻、王当一愣,这是什么阵势?两人也是见多识广,可从来没见过这样装备的士兵。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令弓箭手准备。 陷阵营踏着整齐的步伐,还未交锋,黑山军就感到无形的威压迎面迫来。 “放箭!”孙轻、王当几乎同时大喝一声。 箭飞如雨,朝着陷阵营如蝗虫一般涌来。 只听一阵‘叮当’乱响,黑山军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预料中的杀伤效果没有出现,陷阵营依旧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 看来只有刀枪上见真章了,“杀啊!”孙轻、王当的叫声就如太行深山中的狼嚎,嘶吼着扑向陷阵营。 敌军就在当面,高顺喝道:“刺!”略微一顿,“收!” 八百陷阵营就像钢铁制成的机器,机械的重复着突刺、收枪的动作。 黑山军连件像样的铠甲都没有,如何会是陷阵营的对手,只能仗着人多,拿着人命往上填。 前进了约有二十步,高顺喝道:“换阵!” 后边一排的士卒快步越过前排,站在了前列。 孙轻、王当红眼了。自家砍人家一刀,刺人家一枪,敌军混跟没事人似的;可是,人家的一枪一枪又准又狠,自家的儿郎碰上即死,着上就亡。 这仗还怎么打?风紧,扯呼吧。 黑山军一窝蜂的退回去,留下了遍地的死尸,约有一千之数。 看到敌军退走,高顺大喝一声:“谁敢再战?!”八百人紧跟着一起呼喊。 滚滚声浪如一道道闷雷,掠过黑山军营寨的上空。 一帮黑山军头目都看着张燕,请他定夺。 “李大目、雷公,”张燕咬着牙,“可敢一战?” 两眼赛过铜铃的一位高大汉子看了看雷公。 “你看俺作甚?要战你便战。”不愧是雷公,嗓门大得出奇,绝不下于“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桥梁水倒流”的张三爷。只是,今世,张飞张三爷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立马当阳桥头? “懦夫!孬种!” 雷公转身看去,见张白骑在骂他,立刻又响起一道炸雷,“爷爷杀了你这贼厮鸟。” “都给我住口!”张燕没想到这几个平日里狂的没边的家伙,往日被袁绍追打丢了魂,今日让陷阵营惊掉魄,竟然一个个做了缩头乌龟。 第六十九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4) “我大军初到,面对区区千人,”张燕于是站在统帅的高度上,分析利害,“若不能战而胜之,则士气被夺,军心难稳。今日只有并力向前,倾覆敌军,方能重振士气,斩关夺隘。”说到这儿,环顾部下,见人人胆怯渐去,勇气复生,大声喝道:“黑山勇士,可敢再战?” 不得不说,张燕能坐上黑山军第一把交椅,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短短几句话,一帮大小头目听后血脉偾张,一起大呼:战!战!战!! “李大目、张白骑,各率刀盾兵正面接敌;”张燕适时下达了作战命令,“郭大贤、雷公组织弓箭手,只管朝敌阵乱射。” 打铁需趁热。李大目等人仗着一股血勇之气,组织人手,再次朝陷阵营涌来。 弯月谷内,陶升与眭固见张燕倾巢而出,营寨中只留下数千老弱残兵看家,数不清的妇孺则漫山遍野的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原来大军出征,将营寨中仅有的一点粮草全部带走了,数十万留守的妇女、孩子,只好开展自救。 “造孽啊,”陶升看着一个个枯瘦如柴的妇孺在山林间晃荡,“如早日听从陈开疆之言,何至于此?” “别管难么多了,只希望此战过后,数十万妇孺得以保全。”眭固一边清点着自家带来的粮草,一边问道:“密信送出了吗?” “当夜就派人去了,”陶升回过神来,“说不得已到了开疆手中。” “于氐根、罗市、大计,各领麾下走三陉,以为疑兵。”萁关城头,陈宇捏着一张纸条,“张燕则与黑山其余头领取萁关。”看着眼前一个黑瘦的汉子,陈宇从腰间掏出一个银饼,塞到那人手里,“辛苦你了,请下去歇息。”说罢转身面对乐进笑道:“好一个郭奉孝,果然皆被他料中。” “可命人将密信送与奉孝,”乐进也笑了,到了此时,战场的情势正按照己方预料的方向走,取胜的把握更增添了三分,“以安其心。” 陈宇把密信封好,叫过来一名亲兵,让他骑快马赶往怀县城,讲密信送与郭嘉。看着亲兵下了城头,陈宇把目光又望向城外的战场。 黑山军仰仗着人多,一波一波的朝着陷阵营发起攻击。高顺立在陷阵营中,平静如水,适时的下达着各种命令。 任你狂风怒卷,我自不动如山。 一个时辰后,感受到身边袍泽的喘气声越来越粗,高顺游目四顾,见黑山军不顾生死,依旧蜂拥而来,暗道果然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只是如此下去,八百兄弟既便再神勇,恐怕会耗尽气力,累死在沙场。 “弓弩预备,”高顺的命令在嘈杂的争斗中清晰的传到每一个陷阵营士卒的耳朵内,“争锋袍泽左右散开半步,射!” 位于陷阵营中心的士卒,平端好弓弩,瞄准了自家袍泽略略裂开的缝隙中的敌人,在主将的喝声中,一只只弩箭准确的命中只有十余步外的黑山军。 陷阵营一上场就是硬刚,黑山军哪里想到他们还有远程武器,这一招登时让黑山军死伤无数,围攻的阵型松懈下来。 “嗨!”张燕猛拍了一下马鞍,原本眼看着敌军出现了伤亡,自己这边再加把劲就可以压倒对方了,没想到奇兵突出,敌人玩了这么一手。 “燕帅,”王当轻声道,“我军伤亡已超过三千了。” 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张燕一挥手,“孙轻、王当,你二人带领生力军,从侧翼出击。”这个脸丢不起,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胜一场,既便是惨胜,也要尽全力争取。 看到敌军派出了生力军,高顺喝道:“前后交替后退。” 就在孙轻、王当领兵飞奔而来的当口,萁关城门大开,夏侯兰挺枪跃马,率领一千骑兵杀出。 一个时辰后,日已过午,张燕呆呆望着眼前的战场。黑山军的尸体几乎是平铺在方圆不足三里的地面上,而陷阵营则全身而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艰难的扭过头来,张燕看到黑山军士兵杂乱无章的站着,望着袍泽浴血之地,一个个就跟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面无表情,眼睛里却透露出无尽的恐惧。 变得落针可闻的战场,在夕阳落在西山后才恢复了生气。清理战场的忙着寻找柴火,火头军准备着埋锅做饭,营寨还没完工的则忙着筑牢寨墙。 “燕帅,”孙轻端着一碗肉糜来到张燕的帅帐,见里面黑乎乎的,便将盛着肉糜的大碗放在案板上,从怀中掏出火镰,点亮了灯火,只见张燕缩在角落处,也不由心中黯然,“燕帅,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太过挂怀。明日兄弟率领咱们的黑山铁骑,到关前挑战,保管大胜一场。”说着端起大碗,“火头军的兄弟们在山上猎取了些野物,因此熬了些肉糜,请燕帅品尝。” “放那儿吧。”孙轻一直端着碗,张燕心下歉然,“没有胃口,等下再吃。孙轻,你来说一说,今日一战,黑山军可有取胜的把握?” “燕帅还是趁热喝些好,”孙轻将大碗擎在张燕面前,看到张燕却不过面子,伸手接了,继续说道:“河内军勇则勇矣,可惜人手太少。咱们数十万人,就是硬怼,也能踏平萁关。” “硬怼?”张燕瞪了孙轻一眼,“你打算拿多少兄弟们的性命去填?” “说真的,”孙轻盘腿坐在张燕的对面,“今日对战的这支河内军,战力之强,平生仅见。” “正是如此。”张燕叹了口气,“出兵河内,咱们极可能走错了路。” 黑山军士气低迷,张燕无奈,只能接连三天召集大小头领,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鼓舞士气。 第四日天刚亮,一骑快马踏碎了宁静,从黑山军的后方朝着张燕的帅帐冲来。 张燕正在洗漱,看到奔驰的战马,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不祥的预感。 “报燕帅,今日四更时分,自王屋山中杀出一支大军,冲破我军后寨而去。” “啪嗒”,张燕端在手中漱口用的瓷碗掉在地上,一瞬间,脑中轰鸣,身体摇摆,吓得身边的亲兵急忙向前扶住。 毕竟是一方枭雄,张燕一会就冷静下来,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传令兵,问道:“可知道是何方敌军?” 四更天,相当于凌晨三四点,天正黑着呢。 果然传令兵答道:“天色未明,敌军并未竖起军旗。” 打发走传令兵,张燕对身边亲兵喝道:“擂鼓!聚将!” 端坐在主位上,张燕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看着表情各异的一大帮头目,沉声说道:“后军来报,今日凌晨,一支大军杀散了后寨人马,往轵关陉后方而去。以我想来,必是河内军将一支大军提前埋伏在了王屋山中伺机而动,今日杀出,意在截我后路。” 这消息说出来,可要比雷公的大嗓门炸响的更厉害,大帐内顿时就跟苍蝇聚会一般,‘嗡嗡’不停。 ‘啪!’张燕猛地一拍桌案,喝道:“都是统领上万人马的头领,看你们一个个的模样,成个什么样子?”积威之下,头领们不再交头接耳,“如今大军处境艰难,你们可有好的办法?” 白饶说道:“这不是明摆着被人家前后围堵在三四十里内的陉道上了吗?两边都是高山,要么前进攻破萁关,要么后退返回太行山内的大寨。” 这话说的绝对全面,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不过,约有一大半的头目眼中都含着鄙夷瞧向白饶。 王当说道:“轵关陉绵延二百余里,后有大军堵截,军中粮草不足三日之用,若是退兵,我军只有死路一条;如今看来,只有奋力向前,破了萁关,才有生机可寻。” “三天能破的了萁关?”李大目带着三分疑惑,七分不信。 “只要人人拼命,”孙轻冷哼一声,“一日之内,就能踏平萁关。” “孙轻,三日前一战,兄弟们哪一个不是拼命向前?”雷公吼道:“你找一个不曾拼命的让俺们瞧瞧。” 孙轻、王当是张燕的亲信,属于言听计从的那一种。不论年代、不论地域,只要是有人聚集的地方,就会分出亲疏远近,从而衍生出小团体,也就是俗话说的拉帮结派。张燕虽然是黑山军的核心,但与大多数头目属于联盟,自己的嫡系队伍中,孙轻、王当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孙轻一句话没注意,让看他不顺眼的雷公揪住了小辫子。 “如今情势危急,”张燕喝道:“吵架能解决了问题?” “燕帅,”王当说道:“退兵无异于自寻死路,怎么做?请你拿个主意。” 张燕稳了稳情绪,沉声说道:“三千人一队,明日黎明,轮番上阵,务必攻破萁关。都下去准备吧。” 一帮头目见张燕下了军令,不敢怠慢,纷纷行了一个军礼,就要退出大帐。 “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道路可走,何必拿着数十万兄弟们的性命攻高城?” 第七十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5) 本来准备退出大帐的大小头目们眼前一亮,不由得看向说话之人。 张燕也顿住了脚步,盯着那人问道:“白饶,计将安出?” 白饶挺立在大帐中心,不紧不慢的说道:“尔等只顾着向前厮杀,说什么一日破关。非是我扰乱军心,一旦攻城不顺,三日内粮草告罄,二十万儿郎饿着肚子去厮杀?到今天大军离了弯月谷已有十日,粮草尽数带在军中,诸位可想过父母妻儿亲眷近邻?数十万老弱妇孺吃什么活下去?” 张燕不耐烦了,白饶你嘴上说着不是扰乱军心,可这话不但扰乱军心更是严重打击了士气,于是厉声喝道:“白饶你给我住口!来人呐,白饶惑乱军心,罪不可恕,拖下去,给我责打三十军棍。” 军帐外迅疾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架起白饶的胳膊,拖着就往外走。 “燕帅三思、众位兄弟三思,如今黑山军已经是山穷水尽,无路可走,只有降了左将军,才能保全黑山所有人的性命啊!”白饶到底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投降!?”果然也是一条出路。 郭嘉坐镇怀县城,接到陈宇传递过来的情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便让人传信给太史慈、臧霸,放开三陉出口,直接等着鱼儿上钩。 于氐根、罗市、大计三人各自带领着七八千人马,与河内军已经对峙了五六日,这日听到斥候报告说河内军退出了陉道出口,都是大喜,以为萁关那边被燕帅攻破,堵在三陉出口处的敌方人马前去支援了,于是不约而同的带着人马出了陉道,直扑河内。 于氐根三人出了陉道,兴冲冲离开了山地,奔跑在旷野中时,心情愉悦到了极处,因为此战过后,黑山军就拥有自己的城池与土地了。 但是,人生的转折就发生在一瞬间。正在撒欢的黑山军突然就看到一堵堵人墙,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他们逼了过来。 陶升、眭固押运着粮草赶到轵关陉时,却看到一支大军堵在了入口处的轵关城,城头戒备森严,军旗猎猎,大纛上写着一个‘赵’字。明显有别于黑山军的装备和气势,陶升与眭固对视一眼,明白张燕这次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陶升、眭固自报家门,赵云在河内呆了那么久,当然知道他们二人身在黑山心在刘,当下打开关门,放二人入城歇息,带来的粮草,正好可以补充河内军的军需。 白饶的一番话,给张燕带来了无数烦恼。第一天派出了五支队伍,轮番攻城,结果连萁关城的城头都没碰一碰,留下一大片伤亡者后,灰溜溜撤兵。到了第二日,再安排攻城的时候,一帮头目开始你推我,我推你,表现出了极为良好的谦谦君子风度。张燕知道,黑山军因为多了一条路可走,开始‘怯战’了。 果不其然,第三日一早,就有人跟张燕打小报告:雷公的亲信部下梁小乙带着三百人降了河内军。原来雷公并不姓雷,只是因为嗓门大,得了一个‘雷公’的绰号而已。 这人刚走,又来了一个,“燕帅,李大目治军不严,部下五百人脱离队伍,不知去向。” 接着,又..... 于是第三日黑山军军中谣言四起,士气低落到极点。 到了第四日,军需官来找张燕,“燕帅、军中的粮食仅够今天早上吃一顿稀粥了。” “陶升、眭固怎么还...”张燕说了半截才惊醒过来,后路没有了,还谈什么粮草,只好无力地挥挥手,“你暂且下去吧,粮草我来想办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燕能有什么好办法,如果说有,只有一个——杀马。 战马是将士的命根子,战场上最靠得住的战友,听到张燕要杀马充作军粮时,骑兵跟有战马的大小头领们急眼了。 二十多万黑山军,战马将近一万匹,真的靠吃马肉充饥,也能支持个四五天,关键是谁舍得杀了自己的战马? 张燕看了一眼有点情绪失控的部下,让亲兵把自己的宝马拴在木桩上,论起大刀,一下就斩断了宝马的脖子。 大小头领看到这一幕,顿时呆住了。张燕则是头也不回,进入了军帐。张燕的这匹战马,乃是大宛名驹,陪伴他已经走过了六年的风风雨雨,数次在死亡的边缘将张燕带离险境。 大帅的大宛马都死在了刀下,其余人等再也说不出其他话,只好安排人手杀马。 吕布带着四百多人驻军小沛,通过拉壮丁、剿贼寇的方式,短时间内竟把队伍发展到万人左右。人有了,不能穿着麻布做成的衣服,举着木棍作战吧?怎么办?于是有人给吕布出主意:东海糜家,富可敌国。 初来乍到的吕布听到这个消息,不仅没有露出欢喜,反倒是忧心忡忡。当年叱咤风云的吕温侯,如今为了区区几幅铠甲、几把刀枪,向一地方豪强张口,吕布还真的拉不下脸来,最关键的是,既便张开了口,万一人家不理自己怎么办? 几番细思量后,吕布让身边的文书写了一封姿态谦卑的书信,派魏续前往东海。 萁关前,轵关陉中,因为到了吃马肉的地步,逃走、投降的黑山军越来越多,到了昨日,张白骑、白饶两人,率部投降了。 情势发展到现在的模样,张燕已经无力再去约束部下,只能眼看着一队队人马离去,只有自己的嫡系部队,还在坚守。 “燕帅,”王当来到张燕的大帐,轻声说道:“夏侯兰前来相见。” 黑山军的斥候也不是摆设,对战到今天,已经摸清了敌军大将的底细。 “这是想要劝降来者,”张燕自嘲的一笑,“还真是有耐心啊。” “夏侯兰与燕帅同为乡里,”王当说道:“见还是不见?” “当然要见。”张燕道:“时至今日,黑山军进无可进,退无所退,除了投降,还有别的路吗?” “夏侯兰见过张将军。”走进张燕的大帐,夏侯兰不亢不卑的拱手为礼,“见过黑山军各位统领。” “你我两军对峙十余日,”张燕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胜负未分,不知夏侯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为保全黑山军十余万部众性命而来。”夏侯兰淡淡一笑,“于氐根等三位头领已在怀县城内做客,弯月谷三十余万妇孺皆已接到河内,妥善安置。” “轰隆隆”,夏侯兰的话如一道惊雷炸响,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张燕本来还想着提点不过分的要求的,这一刻心丧欲死,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我军降后,”王当率先反应过来,“燕帅如何安置?” “兵贵精不贵多,一直为左将军所坚持,”夏侯兰侃侃而谈,“黑山军降后,当择其精壮为兵,余者或种田,或为辅兵。军中大小头领,尽皆量才录用。至于张燕将军,依旧统领精简后的黑山军。” 王当目视张燕,看到张燕微微颔首,便说道:“既如此,黑山军上下,愿意追随左将军左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夏侯兰并不接王当的话,只拿眼看着张燕。 张燕无奈,只得亲口重复了王当刚才所言,夏侯兰微微一笑说道:“张燕将军,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同为左将军效力。待我回到关城,便令士卒将粮食送出,你这边安排接应便好。” 十日后,刘驹的亲笔任命书到了河内郡。黑山军精简后,大军三万,更名为太行军,张燕为平北将军,陈宇为宣教使,其下陶升、眭固、白饶、雷公、李大目等人各领兵五百至数千不等。太行军分别驻扎在太行山南边四个陉道内的紧要隘口,整军经武,待机而动。 黑山军的问题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泰山郡奉高城内,刘驹的目光盯在了沛县。 河内郡战事告一段落,如果要攻略并州,并州那复杂的山区地形并不适合骑兵冲锋,反倒是位于华东平原上的沛县周围,更适合骑兵驰骋。于是一纸调令,赵云南下,太史慈依旧驻军平原,高顺回琅琊。 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吕布,浑不知被一支利箭对准了心窝。 幽州涿郡故安城内,经过界桥之战、龙凑之战而大败亏输的公孙瓒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 崔巨业,一个自称会占星术的家伙,被袁绍派往故安城。崔巨业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五万大军。五万人久攻故安不下,崔巨业萌生了退兵之心。 五万冀州军此时也就剩了四万左右,在崔巨业的指挥下,沿着巨马水南下。战机来临,公孙瓒亲率三万人追击,斩杀近万,大破敌军。崔巨业收拾残兵,继续南逃,于是一追一逃,公孙瓒的大军再次进入冀州境内。 袁绍得报大惊,急令刘备率军北上,阻截公孙瓒。 刘备心中十二分不乐意,毕竟曾在公孙瓒那儿混吃混喝了不少日子,但再不乐意,军令不敢违,只好带着关张二人,领着一万人马自邺城出发,斜刺里向着渤海郡方向而去。 这日正走着,只见前边败兵如潮水一般涌来,刘备急忙令人阻止,并派人寻找崔巨业。 公孙瓒大军在后方闻听敌军援兵到了,也不敢再追击,于是就地扎营。 刘备忙到深夜,才算安抚了溃兵,回到自己的营帐,只觉得又渴又饿,看到案板上放着一大碗清水,想也没想,端起来‘咕咚咚’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第七十一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6) 在刘备军帐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当刘备端起大碗,咕嘟嘟灌水的时候,那处角落的军帐微微晃动,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中的人影,嘴角翘起,迅速脱离军帐的范围,远飚而去。 喝饱了清水后,刘备将手中的兵器挂在兵器架上,叫了一声“来人”,看到亲兵近前,让他们帮忙解开战甲上的丝绦。那个年代,穿脱盔甲是个很麻烦的事,基本上除了头盔外,其余的战甲都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才能顺利完成。 战甲解下一半,刘备觉得腹中隐隐作痛,也没在意,毕竟热肚子灌凉水,有点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只是,疼痛越来越重,刘备忍不住“哎吆”了一声,双手使劲摁在肚子上。 亲兵大惊,其中一个问道:“主公,可是肚子不舒服?” 另一个亲兵见机极快,闪身出了军帐,去找随军医生。 刘备捂着肚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着大碗说道:“水内有毒!”说罢,身子蜷缩成一团,俯卧在地上。 帐外的亲兵听到动静不对,急忙叫来了关羽、张飞和简雍。 等随军医生进了军帐,刘备已经疼的説不出话来。医生伸手抓住刘备的手腕,探出三根手指按在脉门上,好一会没有吱声。 张飞焦躁,一把薅住了医生的衣领,“你个鸟人,到底看出了什么?” 关羽、简雍急忙阻拦,那医生才缓过一口气来,猛地咳嗽几声,嘴里说道:“玄德公脉象紊乱,似乎服下了毒药。”说着话,在随身携带的药箱中一阵翻腾,取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就往刘备嘴里灌去。 “服毒?”关张二人和简雍一时呆住了,“怎么可能?应该是被人下毒才对。” 不得不佩服这个年代的医生,葫芦里的药水灌下去不久,刘备疼痛缓解,慢慢睁开了双眼,张飞喜极而泣,拉着刘备的手问道:“大哥,吓死兄弟了!” “玄德,可知是谁人下毒?”简雍急忙问道。 刘备茫然的看向简雍,“宪和,依你之见呢?” “这?”简雍略一思索,看了一眼随军医生,用左手的袖子遮住右手,做了一个隐秘的动作。 刘备轻轻点了点头。 随军医生看到刘备缓解后,立即令亲兵去茅厕去取些秽物来。片刻的功夫,亲兵用瓦盆弄来半盆,医生接过来,倒了一些清水在盆内,用短棍搅了搅,递到刘备的嘴边,“玄德公,快饮下去催吐。” 茅厕中的秽物就是那个黄黄的东西,俗称‘大便’的便是。 刘备艰难的伸手想要扶着瓦盆,哪知手伸了一半,突然大叫一声,身子往后便倒,一双眼睛睁得极大。 医生顿时慌了,再次按住了脉门,半晌无语,垂头说道:“小人无能,玄德公已经去了。” 张飞环眼一瞪,吼声如雷,“待俺打死你个庸医!”说罢一拳直捣医生的胸口。 关羽、简雍想要助拉,哪里来得及。那医生眼看着胸口塌陷,嘴角流血,身子软绵绵歪倒在地。 军帐中一霎时静的落针可闻。 关羽看到了简雍做的小动作,好半天低声问简雍,“宪和,到底是谁人下的毒手?” 简雍伸出右手的拇指,“除了他,还有何人会生出这等歹毒心肠?” 关羽挥手让亲兵退出帐外,轻声说道:“袁本初?” “不可能!”张飞吼道:“大哥带兵为他征战,怎会在这样的关口毒杀大哥?” “韩馥是怎么死的?”简雍请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袁绍接管冀州后,任命河内人朱汉为都官从事。朱汉早前与韩馥不对付,看到韩馥无兵无权,就趁机想要杀了韩馥,一来可报私仇,二来嘛,也为袁绍除掉心腹大患,于是发兵包围了韩馥的家,韩馥见机得快,逃到楼上躲藏,朱汉抓住了韩馥的大儿子,亲手打断了他的两条腿。由于朱汉搞得动静比较大,袁绍顾全情面,不得已出面干预,杀了朱汉。韩馥不知道内情啊,以为袁绍想借别人的手除掉自己,于是苦苦哀求袁绍,请放他离去。 袁绍点头答应,原本的历史上韩馥离开冀州后投奔了张邈,如今张邈远在扬州,只好越过太行山,投奔上党太守张扬。袁绍怎肯放任韩馥活在世上,于是利用韩馥怯懦的性格,派一使者出使上党,期间故意当着韩馥的面与张扬窃窃私语,韩馥以为使者是在与张扬商量怎么对付着自己,于是自杀在茅厕内。 袁绍对让出冀州给自己的恩主都这样无情,对于素有威名的刘备下杀手也在情理之中。反正刘备是死在出征的途中,与袁绍隔着几百里远,就是明知道凶手是谁,又能奈他何? 张飞虽然莽撞,脑袋瓜子却精明的很,听简雍提到韩馥,顿时哑了。 “宪和,”关羽红着眼圈,“大哥身亡,欲要报仇,力有不逮,如之奈何?” 简雍思量半天,“云长、翼德,崔巨业尚有残兵三万,为今之计,诛杀崔巨业,然后合兵一处,南下投靠刘千里。” “为何不北上?”关羽问道。 “公孙伯珪自持才力,睚眦必报,且轻慢士大夫,专爱结交商庸贩儿,”简雍评价了一番公孙瓒,“这也是为何玄德不投伯珪,转投袁绍的原因所在。袁绍与伯珪嫌隙日深,冀州势大,伯珪恐自身难保。放眼天下,可与袁绍一较长短者,唯刘千里一人而已。” “当初在平原之时,大哥若是听俺的劝,怎会有今日之事?”张飞长叹了口气,“真论起来,刘千里当世英雄也。” “翼德,”关羽喝道:“你与刘千里只不过在河内并拒西凉贼军,怎可处处维护与他?” “二哥有所不知,”张飞目光变得深邃,“小弟与刘千里相处短短几日,从言谈举止中,深知其人才是真心为民的大丈夫,真英豪。” “你!”关羽戟指张飞,丹凤眼圆睁,却又说不下去。 “好了,好了,”简雍和稀泥,“玄德尸身在侧,你兄弟二人不思报仇,却在这儿为一个外人争吵,成何体统?” 张飞是小弟,见状对关羽深深施礼,“二哥,是小弟的不是。” “这就是了。”简雍说道:“当此之时,不能为玄德举丧。你们二人速速去整顿崔巨业的兵马,明早南下,令伯珪的人马寻不到咱们的去处。” 赵云在泰山略作修整后,刘驹便带着两万人马南下沛县。 沛县虽然是刘邦同志的龙兴之地,县城的规格却高不哪儿去。刘驹率领大军一路疾驰,五日后距离沛县不足二十里,当下安营扎寨,歇息兵马。 吕布一生征战无数,虽然大脑简单,临敌经验却是极为丰富。刘驹的大军刚刚进入沛县的地界,吕布就收到了消息。 “刘千里兵临沛县,不知意欲何为?”吕布看着手下八健将。 两万大军不可能是来旅游的?郝萌说道:“左将军刘驹业已夺了琅琊,此次南下,其意应是徐州其余郡国。” “两万人马取徐州?”曹性发出疑问,“未免太高估其实力了吧?” 看两人说不出个豆来,吕布看向李肃,“李肃,你来说。” “彭城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号为‘北国锁钥,南国门户’。”李肃侃侃而谈,“刘千里亲率大军,意在彭城也。” 这话有点意思,吕布面色一暗,如果真的被李肃说中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立足之地,岂不是又成了梦幻泡影? “谁敢前去一探究竟?”吕布无奈,形势不如人,还是先搞清楚对方的来意再说。 李肃是做惯了说客的,先说动吕布杀了丁原,后说动董卓亲身赴死,这次是查明刘军动向,想来比起做说客来容易的多,于是自告奋勇,“李肃愿去。” 吕布大喜,亲自安排人马,陪同李肃前去。 “吆呵,吕布的反应不慢呐。”刘驹听到李肃前来的消息,忍不住打趣,“那就让李肃进来吧。” “李肃见过左将军。” “不知李将军在温侯手下任何职?” “一都尉而已。” 这语气有点味道,刘驹腹诽了下,“李都尉请坐。来人,上茶。不知李都尉前来有何要事?” “左将军兵临彭城,温侯坐镇沛县,”李肃接过茶杯,斟酌着说道:“因此遣在下前来致意左将军,大军临境,不知是为了何事?” “沛县乃高祖龙兴之地,”刘驹脸上涌起怒意,“叵耐陶谦那厮竟然付与一三姓家奴。驹身为汉室之后,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李肃手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都尉休要惊慌,”刘驹歉然一笑,“某是有感而发,非是针对于你。李都尉乃是忠义之人,只可惜选错了主人,若能弃暗投明,日后相见,恐怕要称呼一声李将军了。” “这?”李肃本是过来探听消息的,哪想到刘驹会向他递出橄榄枝,不由得心跳加速,踌躇不决。 第七十二章 号角声起萧萧风(1) 看到李肃面色变换个不停,刘驹站起身笑道:“李都尉久经战阵,且随我一观大军军容。” 李肃不得已,随着刘驹来到大帐外,只见中军大帐外的空地上,约一千士卒排成一个大大的方阵,不论横看纵观,排列的如一条线般整齐,士卒各各身材高大,人人面上傲娇,顶盔掼甲,手执长枪,腰悬弓刀,挺胸凹肚站的笔直。 李肃只觉得一股沛然的杀气扑面而来,不由得心跳加速,双股微颤,由衷说道:“真乃熊罴之士也。” 刘驹领着李肃越过方阵,示意他上了战马,指着营寨的北门方向说道:“素闻并州铁骑天下无敌。我军骑兵组建未久,也曾战场争锋,只是不知战力如何?今日就请李都尉指点一下。” 沛县水网密布,刘驹选择的驻军处,位于泗水与南水的交界处的三角地带。虽然已进入了八月末,青草依然茂密,正适合战马食用。 李肃随着刘驹来到营寨外时,正看到一队约有两千人的骑兵在纵马驰骋。一个个骑兵战士,左手挽缰,右手军刀,一边驰骋,一边做着各种拼杀的动作。 “咦!”李肃不愧是并州军出身,一眼就看到了这支骑兵的特异之处,“士卒手中所持,非环首刀也。” “李都尉果然目光如炬。”刘驹笑道:“此乃马刀,刀身狭窄,略作弯曲,刀柄与刀身之间特意增加了护手。” 汉时环首刀通体都是直的,刀身与刀柄之间也没有护手,但五十炼、百炼的环首刀锋利无匹,威力巨大。 “这么一来,士卒可以肆意拼杀了,”李肃作为职业军人,当然明白护手的重要性,“小小改动,战力何止增加一倍?” 刘驹一笑,“若是对战并州铁骑,恐力有未逮也。” 李肃面色一暗,“上禀左将军得知,温侯仓皇离了长安,并州铁骑,十不存一也。” 李肃真是个实在人呐!刘驹在内心给李肃下了评语,“李都尉,不知我军战力如何?” “步卒、精骑,皆为天下强军也。” “那就请李都尉回去后告知吕奉先,”刘驹面沉如水,“沛县,不是他这种人可以驻扎的。三日,三日之后他若还在沛县城内,那就等我大军逞威吧。” 李肃没想到上一刻还是笑容满面的刘驹,也就一句话的功夫就翻脸了。久在上位累积的威压扑面而来,李肃没来由的小心肝颤抖了下,“李肃回去,定如实禀告温侯。” 沛县城内,吕布听了李肃的汇报,半晌无语。 成廉吼道:“田舍儿欺人太甚,大不了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侯成很现实,问道:“如今我等所依仗者,只有四百老卒,拿什么与人家拼?” 曹性正要说话,门子来报,“魏续将军从东海返回。” 吕布恰如处身黑暗世界的人看到了曙光,立刻大喜,急忙起身迎接。但等看到魏续的脸色时,吕布就像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来到议事厅坐下,魏续惭愧的对吕布说道:“魏续无能,有负使命。” 得到了证实,吕布心情灰暗到了极点,天下虽大,何处是安身立命之地? “不过,”魏续却突然转了口,吕布精神为之一振,只听魏续继续说道:“糜子仲曾言道:‘下邳国相笮荣尊崇佛道,大修佛寺,靡费钱粮无数。笮荣来糜家,名为化缘,实为强征,得了万万银钱。’续听后揣摩糜子仲的意思,这是深恨上了笮荣,若是咱们提出为糜家报仇,糜子仲定会大力支持。” 吕布等人到徐州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下邳国相笮荣的事迹当然了解了不少。笮荣出身丹阳豪强,带着数百壮丁与家财投奔陶谦,被委任为下邳国相,并负责广陵、下邳、彭城三地的赋税运输。笮荣这个人生性残暴,却笃信佛教。佛教宣扬的多是积德行善,因果报应,你说你一个本性残暴不仁的家伙,既然心中有了信仰,理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才对;再退一步,身为一方大员,慈悲为怀,造福一方也算对得起佛教教义。哪知道笮荣手中有了权,却利用职务之便,将三地的赋税据为己有。有权有钱有粮的笮荣在下邳大展拳脚,修建了无数佛寺庙宇,并让治下百姓日夜诵读佛经。附近郡国的和尚、尼姑和佛教徒们乐了,想不到攘攘尘世还有佛家的一片净土,于是蜂拥到下邳,人数多达十余万。笮荣还下令每年的佛祖诞日举行‘浴佛会’,在路边设酒宴招待参加‘浴佛会’的信徒。这种免费的吃喝,得到了当地人的大力支持,无不带老携幼的积极参加。仅此一项的费用,花费数亿钱。这种耗他人之力,供一地之欢的行为,陶谦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笮荣胡闹。不得不说陶谦在用人之道上,当得上颟顸无能四字。 吕布眼前一亮,这绝对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于是说道:“魏续你再辛苦一趟,就说并州军自我以下,愿为糜家诛杀笮荣。到时,看看糜子仲能出多少钱粮?” 李肃在旁边说道:“温侯,刘千里可是只给了我军三日的时限。” 吕布哈哈大笑,“我军让出沛县,撤往东海阴平,只等糜家的钱粮到手,便挥军下邳,诛杀笮荣。时已秋末,下邳定有无数的钱粮,如此一来,徐州尽在我掌中也。” 南阳宛县,袁术高踞首位,目光扫过麾下文武,开口说道:“如今秋收已毕,据细作来报,洛阳周边产粮过千万石,棉花数百万斤。” 袁术说到这儿就住了口,手下文武互相看了会,桥蕤起身说道:“蕤愿带领兵马,为明公收复洛阳。” 乐就、李丰、梁纲也纷纷表态支持。 自古以来,身处下位者揣摩上意那是必修的功课,袁术刚撅了撅屁股,桥蕤等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手下的谋士们却不发一言,袁术有点不高兴,眼光就瞧向了闫象等人。 作为首席谋士,闫象无奈站起身,“明公,洛阳周边垦殖者,多为黄巾余孽,共有五十万之众,其中身强力壮者不下三十万。黄巾余孽,久历战阵不说,据闻在农闲之时,刘千里以兵法部勒,每日操练不已。雁门张文远,智勇双全,拥兵五万驻扎洛阳,麾下兵精将勇。明公欲取洛阳,损耗必大,还请三思。” “我大军二十万众,上将纪灵,有万夫不当之勇,”袁术骄傲的内心被扎了一根刺,愤然说道:“桥蕤、李丰等人,哪一个不是自尸山血海中厮杀而出的骁将?区区张文远,不过一贫家子儿,有何本领敢阻我大军?” 主子把话说到这份上,闫象再说别的,无异于拿着脖子往刀锋上撞,只好闭口不言。 韩胤起身奉承道:“明公所言甚是。我大军出击洛阳,如扬沸汤于沃雪而,无往不利。” 袁术大喜,厉声喝道:“令纪灵、张勋于梁县、阳城整顿兵马,以为主将,桥蕤、乐就、李丰、梁纲各统万人,大军十万,兵分两路,自大谷、轘辕二关出兵洛阳。” 南阳这边的兵马出现了异动,张辽这边就收到了消息,急忙找顾雍商议对策。 吕布带人离开了沛县,刘驹得报,传下军令,两万人马占住了沛县县城。稍事休息,发兵南下,先取广成县,再夺留县,然后直扑彭城。 这日大军正在路上,后边飞骑来报:袁术出动大军,欲夺洛阳。 ‘袁公路啊袁公路,’刘驹在战马上狂喜,‘果然还是忍不住了,老子正愁着没借口取南阳呢。’看了一眼疲惫的信使,缓缓说道:“辛苦你了,且去留县歇息。”看着信使远去,刘驹喝道:“山君,令人快马传令于李典、李整、吕旷,命他三人各率三千人马驰援洛阳,相助文远。” 大军继续南行,很快就赶到彭城。看着巍峨的城墙,宽广的护城河,刘驹感慨,果然是天下名城,北国锁钥,如果挥军攻城,这死伤的士卒可就海了去了。 彭城国相薛礼,闻听左将军的兵马围城,不由得欣喜若狂。 薛礼为什么那么高兴呢?因为薛礼与陶谦不对付,此刻的他正忍受着陶谦的夹憋气,思考着南下扬州,投奔丹阳太守周昕。在这当口,刘驹出现了,这无疑送给薛礼一道多选题。薛礼很快就给出了选择,既然陶谦你让老子不舒服,那就别怪我把彭城当做进身之阶,送给刘千里了。 老天就是这么爱开玩笑,正当刘驹厉兵秣马,与赵云商议如何攻城的时候,彭城的大门却自动打开了,薛礼捧着印信、整个彭城国的户籍册投降了!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刘驹笑得嘴巴快扯到耳朵根了,只带着典韦、许褚二人迎了上去。 有了薛礼的帮助,刘驹不费吹灰之力,得了彭城国。让薛礼依旧为彭城国相,赏赐钱千万,棉布百匹,棉花千斤;赵云领兵驻扎彭城。 第七十三章 号角声起萧萧风(2) 纪灵与桥蕤、乐就领兵四万过了大谷关,在谷外的开阔地上安营扎寨,留下三千人马,与大谷关互为犄角,免得被敌军断了后路。 出了大谷关的关城向北并不是一马平川,而是沟壑纵横的丘陵地带,通往洛阳的道路蜿蜒在山谷中,路边流水淙淙,路外就是高低起伏的丘陵,植被丰茂,大军走动间,不时有受了惊吓的雉鸡飞起。 三万多人马拉出了十几里的长度,桥蕤为先锋,纪灵走中间,乐就殿后。 看着路两边的树林遮天蔽日,桥蕤小心的派出数百斥候,远近哨探,恐怕中了埋伏。好在有惊无险,走了五十里左右,洛阳城的高大门楼已经遥遥在望,桥蕤压抑着内心的喜悦,派出传令兵告知纪灵,同时命令手下人马加快速度,准备一举拿下洛阳的南门。 纪灵接到消息,也是大为兴奋,毕竟一路走来顺利的很,对接下来的战事充满了信心。 异变却在这时发生了。狭窄的道路两边的密林中,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射出了无数箭矢。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袁术大军一时间死伤无数,队形大乱。 纪灵躲在亲卫的盾牌中,声竭力嘶的高声喊叫,指挥手下反击。只是,等到袁军的第一波箭支射出去后,密林中却没有一点动静,仿佛刚才的那无数箭矢是凭空出现,却又凭空消失。 回过神来的纪灵让亲卫叫过来手下校尉,令他安排人手前去搜查,自己仍旧带着兵马前行。 校尉回忆了下刚才箭矢的规模,估摸着敌军约有千人上下,便派出两曲士卒,分别进入了密林中。 纪灵走出不到二里,两边树林中又是一阵箭雨射出,袁军士卒又死伤了近千人。纪灵大怒,只得停下,再次派人搜索。 话说第一波进入道路左侧密林中的袁军士卒,这时候已经深入百丈,沿途看到有人行走过的痕迹,但是,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九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了冷意,带队的都尉却用随身的汗巾一个劲的抹着额头,不时的呵斥手下小心探查。 起风了,萧萧西风扫过树林,落叶乔木上残存的黄叶掉落,在半空中乱舞;地面上的叶子在西风贴地而过时,也借着风力飞起,两者交汇,摇曳多姿。 黄叶飞舞固然好看,但也遮挡住了袁军士卒的视野,就在一千士卒拉开队形,搜索前进时,前方数丈外响起了凄厉的尖啸声。 那是箭矢以极快的速度掠过空中时发出的,临阵经验丰富的都尉明白只有力道达到一定强度的弩才能做到,随即大喝一声“敌袭!”,然后迅速躲在一颗大树的后面。 弩利于瞄准后平射,如果是硬弩,弩矢的速度极快,几丈远的距离甚至来不及咋一眨眼。这一波弩矢飞来,一千人约有二百人被射中。 都尉看着手下表情痛苦,鲜血飞溅,耳朵中充斥着受伤士卒痛苦的哀嚎,不由得后背发凉,暗道如果照这样子下去,一千人手恐怕被人家四五个照面就给消灭干净,但军令在身,不得不冒险前行,于是大声说道:“留下一百人照顾伤者,其余的兄弟们,竖起盾牌,小心防护,搜索前进。” 越往里面走,树木渐少,灌木却多了起来。杂乱丛生的灌木丛,枝条在风中乱舞,如果不小心碰到眼睛,那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 在灌木中走了不到三丈远,一阵轰鸣突然传来,原来是丘陵顶上无数圆溜溜的石头,正顺着山坡滚滚而下。圆石滚动中,也不知撞断了多少灌木,气势奔腾,激起一道道烟尘,朝着袁军士卒飞驰。 都尉的小脸变得苍白,喊出的话嘶哑难听,“兄弟们,快躲避巨石。” 躲避山坡上滚落的石头,要么蜷缩在更大的石头后面,要么避开石头的行进路线,但是七百来人,数十道石块,能躲到哪儿去? 在袁军士卒慌乱的间隙内,不时又有弩矢飞来,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士卒哭叫声响成一片。 石头在撞翻了数十人后,滚落到山脚处静了下来,都尉的心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了,刚才的一波混合攻势,自家士卒竟然又折损了二百多人,人家的毛却没看到半根。得了,他娘的这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问题了,而是折了大本,再这样下去,估计本钱全光,真要了老命了,“撤,赶紧回撤。” 坡顶上,一个士兵模样的小子贼笑嘻嘻的看着袁军远去的背影,嘴里喝了声,“弟兄们,下山,咱们回头去找桥蕤那老小子乐呵乐呵去。” 纪灵在山谷间不走了,他在坐等着手下搜查结果。刘千里的军队何时变成这个样子?不敢堂堂正正列阵而战,反而学那鸡鸣狗盗之徒,玩起了偷袭。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道德经》云: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刮了半下午的西北风也渐渐变弱,可身处于群山中,感觉这天气越发的冷了。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纪灵盘腿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再令人燃起篝火,防备敌军偷袭。” 张勋与李丰、梁纲领兵自轘辕关出兵。轘辕关地势更为险要,东边紧挨着嵩山、西边则是鸡鸣山,山路险阻曲折,有十二曲道,十分难走。出了关城后,也是山间小道,数十里外才是平原。 张勋受到的待遇只比纪灵好。自从出了关城后,跟敌军还没照面,就损失了将近三千人。 想去找桥蕤乐呵的小子摸黑刚翻过几个山头,就在一片谷地中见到了自己的上司。 “小的杜仲参见都尉。” “啪”还没等杜仲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你小子越发的没长进了,都已是做了曲长的人了,还整天价贼兮兮的。快点给老子说说战果。” “诺。”杜仲板起脸,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属下先是躲得远远地,但等到袁军的先锋过去后,就带着弟兄们到了关道两侧的密林中,正遇到纪灵那厮率领中军经过,于是乎,就赏了纪灵两波弩矢,俺带着兄弟们翻身就走。走出百丈,属下便让弟兄们躲藏起来,果然半个时辰后,袁军派出一千余人尾随追来,被属下这么着、这么着给他留下了五百多个兔崽子,灰溜溜的去了。属下就带着人马跟都尉汇合,听从你的安排。” 这话有漏洞,都尉双眼一瞪,“若不是在这儿让老子堵着了你,不知你小子又蹿哪儿去了?给老子老老实实在这谷地待着,稍后会有大的行动。” 原来杜仲的上司并没有与他约定在这个山谷内汇合,只不过是上边更改了作战计划,杜仲的上司早就揣摩透了他的行事方式,才料到他可能的行军路线,来了一个守株待兔。 杜仲听到上司说道‘大的行动’,立马来了兴趣,贼兮兮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都尉,可否透露一二?” 都尉抬脚就踹,杜仲原地滴溜溜一个转身,上司的大脚擦着身子踹到了空处。 气急败坏的上司习惯性的抖了抖手中的马鞭,杜仲上前一步抓住了上司的胳膊,“是属下多嘴了,您可别生气。” “臭小子,”都尉那里是真的生气,只不过兄弟们之间平常笑闹惯了,故意做作逗属下开心而已,“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小心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话,手指隐秘的指了指漆黑的夜空,“西风未止,上边想要在这处做做文章。” 原来如此,杜仲恍然,把声音压得极低,就跟蚊虫飞舞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差不多,“老大,上边的意思是准备火攻袁军?” 这下轮到都尉吃惊了,反手抓住了杜仲的衣领,“说,你小子是不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 杜仲的上司可不简单,乃是最早跟随主公刘驹的人,特种部队出身,累功升到都尉的位置。杜仲一边咳嗽,一边抓着都尉的大手向外掰扯,“老大,老大,俺只是猜测,这几日一直在这山中打转,如何能得到外面的消息?” 衣领一松,都尉放了手,双眼在火光下发出幽幽蓝光,“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是个人才。等灭了袁军,老子亲自去找主公,保荐你去军校待上二年。” 杜仲大喜,像他这种低级军官,如果能在军校待上两年,那就等于入了主公的法眼,这以后的岁月里,不说职位蹭蹭的往上涨,就是主公能经常想到自己,那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多谢老大。”杜仲知道自己猜中了上边的意图,贱笑又挂在脸上,“不知何时动手?” ‘啪’,都尉一个耳刮子打在杜仲的后脑勺上,“臭小子,老毛病又犯了。” 纪灵粗壮的身体靠在一颗大树上,身前一堆篝火兀自火光熊熊,旁边几个亲卫警觉的四处查看,生怕漏过一丝风吹草动。 夜深了,上弦月早已消失在西方的高山后面,风,却怎么变得大了? 第七十四章 号角声起萧萧风(3) 最先遭到打击的是作为先锋的桥蕤。此时的桥蕤因为不敢脱离中军太远,选择了一处高地安营扎寨,同时安排好士卒远近巡逻,一夜不得停息。 深入敌境,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但桥蕤却忽略了一点,很快他就会为这小小的过失买单。 纪灵作为一流武将,六识敏锐,虽然是歪着身子在梦乡中,但窸窸窣窣就像是半夜里老鼠跑动的一点声响,让他耳根一动,清醒了过来,随即大声喝道:“敌袭!戒备!” 深夜里纪灵的喝声传的极远,随着喝声,军官、士卒抓起身边的武器,警惕的看向深邃的密林。 高地上茂密的野草已经枯萎变黄,在后半夜的风中颤微微晃动个不停,就在高地的西北方,桥蕤安排的巡逻队伍交叉过去后的片刻间,有无数的瓦罐破空飞出,随即‘嘭嘭嘭’响个不停,瓦罐落地碎裂,接着无数只火箭划破了夜的黑暗,飞向瓦罐坠落的方向,大火就在这一刻燃起。 巡逻的队伍看到高地半坡上烧起来熊熊大火,顿时慌乱起来,有人敲响了手中的铜锣,更多的人则在军官的带领下朝着起火的地方飞奔,意图凭着人力扑灭大火。 野草混合着菜籽油起火后,在西风的吹送下,不禁火势大张,就是滚滚浓烟随着风势四处弥漫,就很好地阻挡住了巡逻队伍的靠近。 桥蕤在示警的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翻身坐起,拿起长枪,冲出帐外,只见军营的上方被烟雾笼罩,西北方一片红光正缓缓向着营寨逼来,军营内的士卒衣甲不整的面带恐慌,三个一起,五个一堆的指点着夜空。 “擂鼓,聚将!”桥蕤喝道。 随即中军大帐鼓声响起,十几个校尉、都尉闻声而来。 “西北方向何人驻守?”桥蕤冷声问道。 一个都尉躬身说道:“属下计累,见过将军。” “我来问你,军营栅栏外的野草可清理干净?” “干干净净。”计累急忙答道。 “你们呢?”桥蕤的眼神凶狠,看向其余的一帮军官。 “将军有令,岂敢不尊?” “好,”桥蕤听到营寨外的隐患已经提前做了处理,不由得冷笑一声,“敌军放火,意在乱我军心。诸位即刻回转本军,安抚士卒,严守营寨,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 众军官轰然而散。 纪灵手中紧紧握住三尖两刃刀的刀柄,幽幽目光看向密林方向,但,就那么干瞪眼了足足一个时辰,却没有一丝异常出现。 “难道是我过于紧张了?”纪灵不由得对自己的六识产生了疑问,随即叫过来自己的亲卫队长,低声说道:“找几个机灵些的,悄悄哨探远处,”说着指向密林西北方,“我怀疑敌军已到了我军周围。” 亲卫队长略略点头,领命而去。 桥蕤军营外,因为突然冒起的大火,打乱了巡逻士卒的节奏,六支队伍都聚集到起火处,焦躁不安的等待上司的命令。 急促的梆子声响起,距离巡逻队不远处的一片洼地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人头冒起后,就是一波连着一波的箭雨飞起。毫无提防的巡逻队伍瞬间死伤无数,残余的士卒发声喊,朝着自家军营飞奔。后边响起雷霆一般的呐喊声,无数刘军踩着袁军败卒的尾巴追了上来。 军营西边的门户前,负责看守的都尉看到自家袍泽就像被猎狗追杀的兔子,急忙命令手下推开那个用木棍临时钉起的栅栏门。 败兵足有四五百人,好在栅栏门宽敞,在追兵到来前很顺利的进了军营。后面追兵看到栅栏门关闭,军营内射出一波波箭支,随即伏低了身子,从腰间掏出短弩,放上弩矢,与敌军对射。 进入军营内的败兵聚到一块,张着大嘴呼呼喘气,其中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小队长突然指着他身边的几人说道:“几位兄弟,面生得....”话没说完,就被一人捂住了嘴巴,随即一把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 “弟兄们,杀敌!”败退回到军营内的四五百人,竟然有三百多人响应喝声抢先动了手。 指挥士卒反击的都尉浑不知自己的背后已经混进了敌人,依旧来回奔走在营寨边缘,声竭力嘶的大声下着命令。就在这时,几支弩矢插入他的后背,都尉惊诧的扭过身子,想要弄明白为什么弩矢会来自自己的后背,只是可惜的很,身子扭到一半就仰天摔倒。在都尉眼角的余光中,栅栏门被人暴力推开。 “快去报告将军。”都尉嘴唇翕动着,声音弱不可闻,眼睛随着慢慢闭上。 得知自家军营被小股敌人渗入,桥蕤大惊,急忙指挥人马前去围堵。 进入桥蕤军营的刘军并不多,也就千人左右,正是一部人马。东汉军制,一部人马千人,领兵军官称为千人督,习惯上叫做都尉。 “弟兄们,不要忙着厮杀,”都尉射出手中的弩矢,“先放火烧了他个鳖孙。”说着,解开后背上的包袱,取出里面的瓦罐就扔了出去。 一千人约有半数背着盛满菜籽油的瓦罐,听到都尉的命令,齐刷刷的都扔了出去。 看着远处蜂拥而来的袁军,都尉冷笑一声,抽出一根火把扔出,大声说道:“弟兄们,撤!” 火把落在菜籽油上,火苗就像波浪一般迅速蔓延,迅即在西北风的吹送下,点燃了附近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 看到军营的西方烟火升腾,桥蕤这下无法淡定了,天干物燥的时节,这样的大火根本无法扑灭,即便每曲之间的军帐预留下了防火隔离带,但是,今晚的西北风好像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唉,”桥蕤长叹口气,“传令各部,放弃营寨,撤回来路。” 时间已来到寅时初刻,纪灵毫无睡意,心中不住来回盘算,试图寻找行军中的漏洞,也不知过了多久,豁然一惊,看向亲卫队长,“人手派出多久了?” “一个时辰多三刻,”队长低声回答,“将军,情形有点不对。” “唔,哪儿不对?” “以那几人的身手,”队长斟酌着说道:“即便在深夜,一个时辰足可哨探方圆二十里范围,到此时已是寅时末,难不成?”仿佛不祥的预感从队长的内心升起,竟说不下去了。 “休要乱想。”纪灵轻轻拍打着队长的手背,心不在焉的安慰他,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味道钻入纪灵的鼻孔,“咦!?这是什么味道?”久经战阵的纪灵很开反应过来,“不好,这是菜籽油燃烧后的味道。传令全军,小心戒备。” 纪灵的反应虽然是一等一的快,可惜发觉异常的时候,大火已在中军的先头部队方向燃烧起来。随后前军都尉派人向纪灵汇报,得悉情况后,纪灵一声长叹,“好歹毒的算计。来人,传令全军后撤。” 桥蕤带领人马排成一列长队后撤,黑夜里一溜的火光在风中来回闪烁。 “轰隆隆”,仿佛一声惊雷炸裂。桥蕤大惊,他心中明白,这是刘军的骑兵出击了。士气被夺的情形下,根本无法短时间内组织队形反击,桥蕤无奈,只得从麾下找了一个替死鬼,“传令茅多,阻挡追兵!” 桥蕤往后方跑,纪灵朝着后方撤,等与乐就汇合的时候,早已天光大亮。 张勋、李丰、梁纲此时,却已经出了关道口,在平原扎下营寨,单等纪灵大军来到,共同夹击洛阳。 乐就看到纪灵、桥蕤一副狼狈模样,不由得大惊,急忙过去嘘寒问暖。 稳定了情绪的纪灵得知虽然一夜数惊,士卒折损的倒是了了,前后相加也就三千人左右。于是三人商议后,以乐就为先锋,准备再次兵发洛阳。 “报!”营帐外一个信使匆匆走到三位主将面前,“启禀将军,大谷关被敌偷袭,业已丢失。” 在这个消息太炸雷了,他娘的这是后路被人给切断了。 纪灵还算沉着,:“何处人马偷袭大谷?” 信使回道:“洛阳刘军,自伊阙关出兵偷袭。” 纪灵一拍脑袋,猛然骂道:“可恨曲蒙那厮,竟然守不住伊阙到大谷的通道?”大谷关丢了,那就再夺回来,纪灵接着说道:“桥蕤、乐就两位将军,立即组织兵马,夺回大谷关。” 这边桥蕤、乐就刚走,斥候飞速来报,“将军,敌军追过来了。” 纪灵听到,急忙顶盔掼甲,手执三尖两刃刀,跨上战马,率领麾下精锐来战追兵。 关道狭窄,根本容不下多少人马,纪灵率人前出不到二里,就看到敌军一员大将正立在路中间,气定神闲的望向自己。 “我乃雁门张辽张文远,来者可是纪灵将军?” 第七十五章 号角声起萧萧风(4) 纪灵打马向前,三尖两刃刀一挥,霸气的回道:“某家正是纪灵。” “啪”,张辽一扬手,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落在纪灵马前,“贵军先锋桥蕤头颅在此,还请纪灵将军一观。” 只瞄了一眼,纪灵就确定那是桥蕤的脑袋无疑,只因为桥蕤的五官太有特色,一张不逊于驴子的长脸上,一字眉,三角眼,颧骨耸立的比鼻子还要高一些,“既便先锋全军尽墨,我大军尚有三万余人,奋力一战,未必胜不过文远将军。” “哈哈....,”张辽猜不透纪灵哪里来的自信,如今已经做了瓮中之鳖,还如此嘴硬,大喝一声:“擂鼓!” 鼓声响起,在山谷内回荡不已,震得所有士卒耳朵嗡嗡作响。 随着滚雷般的鼓声,纪灵大军周围的山顶上传来阵阵呐喊。纪灵仰头看去,只见高山之巅旌旗密布,旌旗下站立着无数兵卒,一个个或弯弓搭箭,或端着硬弩瞄向己方。 “纪灵将军,”张辽看着面色苍白的纪灵,沉声喝道:“虽说两军对垒各为其主,但如今四面合围,何必徒伤士卒的性命?” 三万人马挤在一处不算宽大的谷地内,敌军哪里还用的上箭矢,只推下无数的石头来,就能要了大半士卒的性命。纪灵看到横马立刀的张辽,心生一计,如能领军迅速杀入,两军混战,山顶上的敌军投鼠忌器,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这个念头刚刚冒起,就被纪灵给否决了,山道狭窄,既便混战,又能有多少士卒加入? “在下有一事不明,”纪灵绞尽脑汁的拖延时间,“不知张将军如何夺了大谷关?” “纪灵将军也是老于军伍的名将,”张辽不介意送给纪灵一顶高帽,“伊阙关在我军手中,怎可不早做防备?” “某怎可能不预作防备?”纪灵说道:“关城之上,留下了五千士卒。”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张辽哂笑一声,“只可惜那曲蒙乃一庸将。” 纪灵虽听着张辽说话,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见张辽住口不说,随口问道:“为何有此一说?” “我军只出动了五百健儿,便顺利打开了关城,”张辽早已瞧出纪灵在打着小算盘,“可笑曲蒙那厮却是醉酒高卧。”口中说着,手中的长刀却举起来摇动了三下。 纪灵问道:“那又如何?”话出口就知道自己这下糗大了,不由得老脸一红。就在这时,只听得头顶上“轰隆隆”响个不停,急忙抬头看去,却是山巅上的敌军抛下了无数个以树枝为干,干草充填的大圆球来。 山坡上虽然树木遍布,但用树枝、藤条编织的圆球弹性很好,却有一多半滚落山谷。 “纪灵将军,”张辽依旧笑吟吟看着纪灵,“我若再挥一挥这把长刀,山巅再下来的就不是草团,而是火箭了。何去何从?还望将军休要再犹疑不决。” 乐就小脸早没有血色,驱马走到纪灵身前,“将军,是战是降,请早下决断。” 纪灵转身望向自家兵马,只见一个个面带惊慌,那还有士气可言,知道今日若是自己下令殊死一搏,能听从军令的恐怕不到一成,罢罢罢,都是娘生父养的血肉之躯,何必做困兽之斗?想到这儿,“歘”的抽出腰间宝剑横在脖子上,惨笑一声,“乐就将军,袁家与我有大恩,纪灵判之不详。三万儿郎,就拜托将军了。” 乐就大惊,在战马上倾斜身子急忙阻拦,怎奈纪灵动作极快,乐就的手还没伸出一半,鲜血已从纪灵的脖子上喷溅而出。 乐就滚鞍下马,抱住纪灵歪倒的身体,慢慢放在地上,随即以头抢地,哀哀痛呼,“将——军!” 三万袁军无不动容,一起跪地流泪。 张辽也张大了嘴巴,片刻后下马走到纪灵的尸体前,右膝跪地,左手抚胸,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网上没有搜到这种对对手表示尊重的军礼,勿喷、海涵。),礼罢起身,慨然长叹,“真壮士也!” 三万袁军放下武器,顺着关道慢慢前行。 乐就主动投降,张辽让他仍骑了战马,与自己并辔而行。 “张将军,”乐就迟疑再三,还是开了口。 不待乐就说完,张辽问道:“乐将军是想问张勋那路人马之事?” 乐就点了点头,张辽指着轘辕关方向说道:“想必此时,顾元叹已带领数十万丁壮围住了他。” “数十万?”乐就嘴巴大张。 “不错,”张辽点了点头,“乐就将军有所不知,洛阳周边从事垦殖的丁壮,秋收后按例操练,故而集结极快。张勋大军迟疑不前,想必在等待纪灵将军这边的消息,顾元叹趁机指挥丁壮,在张勋大军前方十里外扎起了数十座军寨,将其团团围住。” 好大的手笔!乐进心情复杂至极,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张勋前路被堵,不知道轘辕关是不是也已经易手? 好像猜到了乐就的内心想法,张辽接着说道:“轘辕地势复杂,我军尚无余力可长途奔袭,是故,轘辕关仍在张勋将军的掌控中。只是,”说到这儿张辽看了看乐就的表情,“过轘辕关后,关道狭窄曲折,又在我军掌控范围,张勋将军想要退回轘辕,恐怕不太容易。” “啊!”乐就的嘴巴变成了‘o’形,疑惑的看着张辽。 “我家主公开办墨子、公输两学院之事,乐将军可知晓?” 作为一方主将,这样的消息肯定知道,乐就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相传锯子乃是公输班发明,”张辽语速缓慢,语气自豪,“在我家主公引导下,公输学院的学子改进了锯子,使其更为锋利快捷,因此嘛,顾元叹只需选出三千矫健之士,携带斧头、利锯,深入关道,不需三日,就可将关道堵一个严严实实。而张勋大军想要清理关道,一旬之内却也做不到。” “前进无望,后退不得,坐吃山空,”乐就不禁感慨起来,“一旦乏粮,士气低落,兵无一战之心,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不错,”张辽点了点头,“到时候只看张勋将军的选择了。” 此时的张勋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军营内团团乱转。自从顾雍立起了数十个军寨,张勋数次派兵攻打,怎奈各个军寨之间排列的颇为奥妙,攻其一点,其他军寨却不出兵,只是躲在墙后只管射箭,这一招让张勋的人马折损极多。一招不灵,张勋又想了一招,派兵夜间偷袭,预备放火焚毁寨墙,只是,顾雍在寨墙上多竖火把,又在中军大寨内立了一根十余丈高的木杆,上悬灯笼,袁军攻击任意一处,灯笼总能及时指出攻击方位,迎接袁军的,还是如飞蝗一般的箭雨。 这几日,斥候回报说敌军有三支人马来援。张勋更是不敢随意出兵了。眼看着军营中粮草不足,派人回去催粮,结果,更悲催了,后方的道路被大树、巨石填塞。张勋无奈,只好偷偷派出人手去清理道路,哪知刚开始几日还算顺利,只是,等那些士卒累的像狗一样的时候,却遭到了无情的打击。随后,道路依旧被堵死。 这种近乎无赖的战术,令张勋大感头痛,说好的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呢? 张辽安顿好降兵后,带着乐就与顾雍汇合。与吕旷、李整、李典相见,自然是喜上眉梢,说了些见面话,一起到顾雍的大帐内落座。 吕旷虽说不上与刘驹相识最早,但也是跟随比较久的老人了,眼看着乐进、臧霸、张辽、太史慈、赵云等后来者建功立业,不妒忌、眼馋那绝对是假的,论起在刘军中的地位,还不如自己那个经常去海外转一转的弟弟,有时候夜里睡不着,经常揪着自己的头发悔恨,当初自己就怎么那么小家子气,做出了到现在想来还令人汗颜的事情呢?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真真是梦醒时分悔已迟。 “看文远眉梢带笑,”顾雍半开玩笑的说道:“大谷那边,想必全胜。” 张辽拉着乐就的手,先是做了介绍,随后说道:“虽迫降了三万大军,可惜纪灵将军自刎而亡。元叹,张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原本每晨的操练早停了多日,”顾雍作为蔡邕的弟子,自有一番令人折服的气度,“依我想来,应是粮草不足敷用了。” “那就请元叹妙笔生花,写一封书信送与张勋,”张辽微微一笑,“想必他看后,会生出别样心思。” “雍早有此心,”顾雍笑看张辽,“只是文远未到,恐失了分寸。” 张辽手指点了点顾雍,“元叹才名着于江东,何必太谦?” 顾雍一笑,自去写信。 张辽看向乐就,“乐就将军,若是也书信一封,想必张勋将军那儿,更易说动?” 乐就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说什么?只是自己一个军中厮混的老粗,哪有什么文采,只能直来直去的将自己的感受表述出来罢了。 第七十六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1) 一霎时,顾雍写完了书信,而乐就却还趴在桌案上在吭哧。 将书信递给张辽,顾雍坐下端起茶杯,笑吟吟等张辽看完。 “不愧是蔡大家的弟子,”张辽感叹了一句,“如让我等粗人写来,并不比乐就将军强些。” “让我握笔杆子,还不如舞刀弄枪轻松些,”李整比不得李典,属于一看书就头疼的主,“为此可没少挨了父亲的责打。” “李整兄还能读的通《急就章》,”吕旷在一旁不甘寂寞,乐呵呵说道:“俺才是真的老粗,两手抓笔也写不出自家的名号。”(《急就章》,西汉文学家史游所作,汉时作为启蒙书籍使用。) “双手写字的是那拿着锤头、錾子的刻字匠人。”张辽一笑转过话题,“张勋若降,可为镇南将军。如今某只不过是一安西将军,将来要在张勋帐下听命了。”(东汉军制,四安、四平将军常为四征、四镇将军的副手。) “此战过后,”顾雍笑道:“文远恐为征南将军不远矣。” 张辽刚才不过说的玩笑话,自己这个安西将军可是货真价实,手下军队已到了五万人,更不要说战时可供指挥的人手更是多达几十万。张勋真的投降过来,所谓的镇南将军也不过一个虚衔而已。 “元叹,”张辽听出了顾雍的潜在意思,“主公可是要,”说着指了指西南。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顾雍曾做过孙权十九年的丞相,战略眼光也非一般人可比,“我只记得主公说过一句户:‘大汉冶铁中心在南阳。’” 乐就心中一震,毛笔一顿,将好不容易写了百字的书信给弄污了。 张辽看到这情况,笑着叫过来一个书吏,“乐将军不要太过为难,你只口述,让书吏代笔,末了书上你的名字就可。” 有了书吏帮忙,这信写的飞快,等乐就署了名字,张辽看了一眼内容,随即派了一个能言会道的信使,将两封信给张勋送去。 短短十几日的功夫,张勋好像老了十岁。待把守军营大门的士卒汇报有信使到来时,不耐烦的的说道:“收了书信,将那人赶走。” “乐就的字体?”张勋看到上面一封信署名的字体比蜣螂(即屎壳郎)爬的好不了多少,赶忙拿起来。 短短两百字左右,张勋还没看完,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手中轻飘飘的一页纸好似重若千斤,竟然从他的手中滑落,打了几个旋落在地上。 “纪灵自刎,全军投降,”张勋喃喃低语,“四万大军就那么完了?”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压得张勋心中黯然,浑浊的泪水湿润了他的双眼。 “袁公路妄兴刀兵,自取其辱。”好一会张勋弯腰捡起没看完的信,刚看了短短几个字,怒意勃发,“乐就,你个背主之贼,有何面目谩骂故主?” 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张勋自私一笑,若是我处在那般境地,可有勇气如纪灵般杀身成仁? 这么将心比心一想,张勋也不再嘲笑乐就无能了,慢慢把信看完,放在一边,拿起顾雍的信看起来。 信写的文采斐然,一定是出自名家手笔。只是写得再好,我张勋岂能负了袁家的恩遇? “将军,”帐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张勋一听就知道是军中负责粮草辎重的江文,“属下求见。” “进来吧。”张勋曼声应道。 江文长得一点也不斯文,五短身材,骨骼粗大,更像一个厮杀汉,“再不想办法,今日就要断粮了。” “江文,你将我的战马牵去吧。”张勋叹了口气,“我不能让儿郎们饿着肚子。” “将军!”江文惊叫一声。 “去吧,去吧,”张勋挥挥手,“传令全军,杀马为食。” 瞥了一眼主将佝偻的背影,江文无奈退出了大帐。 ‘杀身以报袁家知遇之恩还是降了那田舍儿做一个安逸的镇南将军?’张勋在军帐内来回逡巡,‘以那袁公路的性子,得知我投降,家人能得保全?’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张勋眼前滑过,那是至亲家人啊,痛苦再次揪住了他的心,好久好久,张勋终于做出了决断,“来人,请诸位将军、校尉大帐议事。” 李丰、梁纲和一大帮校尉来到张勋的中军大帐,眼前的情形让一众军官都呆住了。 大军主将——张勋自刎而亡,尸身趴在桌案上,鲜血流淌了数步远。 桌案上面,铺着一张纸,笔墨淋漓,字迹还没有干透。 李丰拿起那张纸,上面只写了二十几个字:陷大军于绝地,我之过也。勋今日成仁,诸君去留随意。 一帮将校欲哭无泪,张勋走得真是决绝,可眼前数万大军已经断了粮草,靠着五六十匹战马充饥,又能支撑几日? 李丰看了一眼梁纲,梁纲到这地步还有什么主意? “诸位,”李丰无奈,只好开口,“是战是降?” “军无粮草,士无斗志,”一个校尉粗声说道:“拿什么去战?你我的性命么?” 这话其实说出了大多人的心声,有了带头的,就有人纷纷附和。 大势如此,还能如何?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在生与死之间,选择慷慨悲壮的要么是真正的勇士,要么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前者如纪灵,后者如张勋。 张勋的死去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浪花,只有他身边的十几个亲卫选择了以死报主,横刀自刎在张勋身边。 刘邦同学得天下后,田横与五百壮士避居海岛。刘邦不放心,让人去见田横,使者转述刘邦的原话:田横来,大者王,小者乃侯耳;不来,且举兵加诛焉。 这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赤果果的威胁田横,田横你小子要是知情知趣的投降,老子高兴了有可能给你个王爷的位置坐坐,不高兴怎么也给你弄个侯爷当当;如果不识趣,那老子就不客气了,直接发兵灭了你。 田横一个穷途末路的穷光蛋,怎会是富有天下的刘邦的对手?只好去见刘邦。田横上岸走了不到三十里,找借口支开刘邦的使者,对陪自己的人说道:横当初与刘邦小儿一样都是南面称孤,如今他做了皇帝,老子却要以一个逃亡俘虏的身份去做他的手下,这个耻辱老子不能忍受啊!于是自刭而亡。 海岛中的五百壮士始终是个隐患,刘邦同学知道他那个时代信息闭塞,就又派使者到海岛诓骗他们上岸,结果五百人到了地方,得到田横自杀的消息后,全部杀身成仁。 清朝王士桢诗曰:一剑纵横百战身,楚虽三户能亡秦。拔山力尽虞兮死,争及田横五百人? 田横与五百壮士的不屈,传诵千古,正是他们那种舍生取义的精神,激励了一代代华夏儿女,将血性与骨气刻在炎黄后人的骨子里。 张勋身死,有十几个真正的勇士相陪,也可含笑九泉了。 李丰、梁纲带头打起白旗,率部投降。 消息传到泰山,刘驹大喜,拿着战报,对一帮手下笑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文远可当此称谓也。” 荀彧拱手说道:“主公,洛阳已定,是时候南下了。” “好,”轻拍桌案,刘驹说道:“晋张文远为征南将军,整顿兵马,择日南下。” 程昱皱了皱眉毛,“主公,袁术降兵足有七万,再则粮草辎重准备需要时限。” 刘驹一笑看向一人,“文则,可愿前去洛阳,操练新军?” 原来于禁见鲍信不肯南下,心念故主,就告辞了老曹北上。不忘故主,这是做人的根本大义,曹黑子不好阻拦,只能违心说了许多温情的客套话,送给于禁一大包金银,算是尽到了情义。于禁见到鲍信后,从交谈中得知,没有军权的这位老东家混得风生水起,与济北王刘鸾打得火热,顺便自家也跟着发家致富,成了一位年收入过千万的豪富国相。 鲍信劝于禁去投奔刘驹,自己给不了于禁军权,但是,刘驹能啊。思前想后,掂量再三的于禁终于下了决心。 带领千军万马决胜疆场,这是每一位有志做将军的梦想,于禁也肯定不能免俗,刘驹给了机会,要是抓不住,那就不是于禁了。 “禁绝不负主公所托!” “哈哈...,”刘驹大喜,于禁的才能绝对杠杠滴,“文则前去,尽管放手施为,钱粮方面去找元叹就是。” “诺!”于禁大声答应,兴冲冲的去了。 “仲德,有于文则前去,七万降兵定可归心。洛阳目前不缺粮草,军械方面,派人多送些过去就是了。依你看来,一个月的时间可够?” “一月之后,天气寒冷,我军虽有棉衣御寒,实不宜大军出动。” “这?”刘驹迟疑起来。 “严寒之时不宜动兵,”荀彧笑了笑,出来打圆场,“此乃兵家常识。袁术新败,必无准备,若是我军出击,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也,必可一战而下。” “这?”这次轮到程昱语塞了。 “除了棉衣外,”刘驹急忙补充,“我军将士皆备有不皴手药、棉靴、鹿皮手套等物,可保无虞。” 话说到这份上,程昱也不好固执己见,只好说道:“还要令军中多备些生姜、胡椒等物,为将士御寒。” 看到程昱松了口,刘驹暗暗拍了拍胸口,转身对两人说道:“云长、翼德,”刘驹还没回到泰山就得知关羽、张飞来投,当然是喜出望外,一到家,就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招呼上了,虽然是自家出于私心做出了有违道义之事,不过嘛,那几个死士早已....,“不日我军就要出兵南阳,不知二位可有意参战?” 攻打袁公路那厮?关羽、张飞一听到打袁家人,绝对是热血沸腾。袁绍贼子与袁术可是亲兄弟,一个个来,不慌,老子们等得起。 “我等愿往。”关、张站起身,沉声答应。 “好。”刘驹不介意消耗关羽、张飞从河北带过来的乌合之众,做人嘛,腹黑一点也好。 第七十七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2) 糜家果然没让吕布等太久,很快就送来大批的钱粮,负责运送的糜争是个中年汉子,乃是糜竺的亲信之一。 白白得了人家许多钱粮,吕布设宴款待糜争。 一番客套、寒暄后,糜争看了一眼神态飞扬的吕奉先,低声道:“因机缘巧合,去年家主请了一位巧匠,打造的一手好刀。某常在江湖奔波,也算得上见多识广,所见环首刀,无出我家之右者。” “哦?”吕布顿时来了兴趣,“不知先生身边可有宝刀?” 糜争对站在门外的随从挥舞下右手,片刻的功夫,那随从捧着一把钢刀进来,糜争接过来,双手举起递给吕布。 “歘。”吕布一把抽出钢刀,沉甸甸的刀身散发着幽幽亮光,只凭感觉,吕布心中就知道这把钢刀绝不是凡品。信手从立在身后的亲卫腰间拔出佩刀,然后双手用力,两把钢刀碰撞,只听一声响亮的撞击声,亲卫的佩刀上多了一个深深的豁口,反观糜争带来的钢刀,却是毫发无损。 “果然好刀!”吕布赞了一声,接着毫无羞耻的说道:“如此宝刀,某若有三千柄,恃之可以纵横天下也。” 糜争脸上保持着微笑,“这样子的钢刀,糜家至少有数万柄。只因打造不易,等闲不送与外人。” 这话说出口,不只是吕布,就连在座奉陪的魏续等人也惊掉了下巴。数万柄,亏你张得开口? 魏续经常为吕布在外奔走,几乎成了外交家,随即醒悟过来,“不知一把宝刀造价几何?” “一万钱。”糜争回的干脆。 一万钱什么概念?如果是乱世买不多少东西,但在徐州这种政治环境相对稳定的地方,足够三口之家一年内吃香喝辣的。糜争信口就是一万钱,这只是一把破刀,不能当吃当喝的。但是,作为久经战争的猛男,吕布却明白宝刀的价值。有人马才有地盘,有了地盘才能发财,但我有了宝刀加持的话,就会有更大的地盘,吕布腹诽着,嘎嘎嘎...,岂不会发更大的财? “啪,”吕布拍了一下桌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先给我来三千柄,不,五千柄,”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弱了下去,“那个,糜先生,不知能赊欠否?” “别家赊欠当然不可能,”糜争眯起眼拍着马屁,“温侯信义着于四海,莫说三千,就是一万也赊得起。只是,糜家要收点小小的利息。”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吕布收起热切的心,沉声问道:“利息几何?” “不多,不多,一年只一成而已。” 八健将中,李肃精于算计,糜争报出本钱、利息,心中就打起了小九九,三千把刀,本钱三千万,一年后还账是三千三百万钱,艹了艹了,到哪儿去找三千多万钱去? 吕布与八健将都是战场上的雄者,让他们坐在酒桌上谈生意,那不是赶鸭子上架——难为人吗? 赊还是不赊?这是一个问题。 眼看着酒足饭饱,糜争站起身,抱拳行了一个罗圈礼,“多谢温侯与诸位将军盛情,小人这就告辞了。” 关键时刻,吕布王霸之气侧漏,大声说道:“先生且慢。”接着把牙狠狠咬了咬,“一千把宝刀,俺赊了。” 从此,吕布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位赊刀人。 有了一千把宝刀,吕布让成廉、郝萌从军中挑选出一千身高体壮,力大如牛者,配齐了甲胄,单独成军,号为‘宝刀营’。 于是,大汉飞将吕奉先,率领宝刀营杀入下邳。下邳相笮荣闻知吕布来犯,飞报徐州牧陶谦。 胡车儿自到了长安后,因为是败军之将,无颜去见张济、张绣,与手下亲信躲入了贫民坊内,白日里去渭河码头卖力气挣点小钱度日,顺便打听贾诩的落脚处。贾诩鼓动李傕、郭汜反攻长安成功,早已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所以很容易就知道了贾诩的府邸位置,只是,贾诩府内戒备森严不说,一出门必然是前呼后拥,胡车儿手中只有百人左右,怎有机会‘邀请’贾诩东去? 这日天气越发的寒冷,渭河内结了薄冰,商旅稀少,眼看着无活可做,胡车儿只好与手下亲信分散开来回到城中。 一日没挣到钱,这天就要饿肚子了,胡车儿忍受不了手下兄弟们幽怨的眼神,忽然想起离开函谷关时,刘驹亲口交待的几句话,‘若有难处,可去长乐坊刘记酒楼,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看看天色虽然灰暗了些,这是要下雪的征兆,离着宵禁还有一个多时辰,自己何不去打些秋风,免得弟兄们饿着肚子。 裹紧了身上的破袄,胡车儿发挥出他的特长,迈开一双长腿,一溜烟般的朝长乐坊赶去。 屡经战乱的长安城已不复往日繁华,但作为富贵人家居住的长乐坊却如世外桃源一般,人烟辐辏,行人不绝。刘记酒楼就在长乐坊十字大街的偏东侧,胡车儿很快就找到进了酒楼。 一个酒店小二打扮的年轻人并没有因为胡车儿的衣衫破烂带上轻视的表情,笑嘻嘻迎上来问道:“客人吃饭还是住店?” 胡车儿两手交叉做了一个隐秘的手势,嘴里说道:“俺从泰山而来,专门为了寻亲。” “走走走!”店小二变了脸色,“哪儿来的肮脏汉子,敢到刘记酒楼寻亲?”说着推搡着胡车儿不走正门,“俺家酒楼大门没来由让你弄得脏了,快从进出杂物的角门给俺家滚出去。”待到出了大堂,小二换回了笑嘻嘻的脸色,低声说道,“有外人在场,不得不如此,还请大哥见谅则个。” 胡车儿初次接触隐秘战线,大感惊奇,急忙说道:“是我莽撞了。” 片刻间拉着胡车儿进了后院一个单间,店小二敲了敲门,轻声说道:“先生,有泰山来的客人。”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明汉子开了门,盯着胡车儿看了几眼,侧身闪开了门口,“先生远道而来,快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胡车儿懵懵懂懂的进了单间,那汉子倒了一杯茶交到他手上,“不知小哥尊姓大名?何人指派来到刘记酒楼?” “左将军、刘千里,”胡车儿捧着茶杯,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函谷一战,小人胡车儿全军尽墨,因此上心甘情愿,倾心降服,” “关中谍间司马刘忠,”那汉子看到胡车儿亮出了底牌,也就不瞒着了,“见过胡车儿将军。” 一个降将竟然在长安得到了这样的待遇,胡车儿的小心脏跳得霍霍的,“俺,俺,俺今日前来,只是因为,因为,因为今日天寒,靠卖苦力挣不到银钱,只好,只好求到先生门下。” “来人!”刘忠声音压得虽然低,但在相对寂静的后院,声音传出了老远。 一个伙计打扮的人片刻来到刘忠面前,“司马有何吩咐?” “取一千金来。”刘忠看着那伙计,“另外吩咐厨房,多准备一些肉食、炊饼。” 伙计看着也就十八九左右,浑身上下透着伶俐,瞟了一眼胡车儿,笑嘻嘻道:“后厨肉食多的是,不知司马需要多少?” 刘忠不搭话,看向胡车儿,胡车儿急忙说道:“手下兄弟约有一百。” “五十斤羊肉,二百个炊饼不知够不够?”伙计眉头都没皱一下。 “足够了。” 刘忠看着胡车儿,“西安谍间就是将军的后院,若有需求,只管开言。” 胡车儿懵懵懂懂的背着千金离开了长乐坊,身后几个伙计打扮的人推着一辆人力车,亦步亦趋的走在身后。 北风凛冽,天气越发的冷了。 胡车儿此时的心情根本无法描述,背着三十多斤重的金子,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看看接近贫民坊,一片雪花打着旋飘落下来。 “下雪了!”胡车儿伸出大手,将一片晶莹的雪花接在手心里,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好快。 贫民坊绝对是西安城内最大的一个贫民居住区,十字大街将贫民坊分割成四个区,每个区内则是由一道道纵横的街道,将每个区细分为每户人家。 跌跌撞撞的踩着街道上的浅浅积雪,忍着腹内的饥饿感,胡车儿到今天才晓得有组织的感觉真好。 一百多人住在贫民区,租了四家院子。胡车儿就像喝醉了酒,歪歪斜斜堪堪就要走到自家租住的房子,街道右侧一个突兀凸起的暗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七十八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3) 贫民坊内,即便不是眼下飘雪的日子,因为饥饿、疾病等原因倒毙者也是寻常行处有。今日胡车儿眼尖,见那人影胸廓微微起伏,晓得还有救。 西域如今佛教盛行,出身羌人的胡车儿虽不信仰佛教,但接触来往于西域内地的人多了,对佛教倡导的因果论也有感于心,如今既然让自己碰到了,虽没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觉悟,但伸出手援助一把,也能让内心平安喜乐。 胡车儿将那人背到自己的住处,指使手下人灌了一碗热汤,也就丢下不去管他了。 雪花飘落的日子里,是文人雅士的最爱,呼几个好友,烫一壶暖酒,小火炉内咕嘟几个热菜,一起谈天说地,笑傲风云,诗性大发时,挥毫泼墨,议论短长,再是惬意不过。自诩风流俊逸的袁术今天却没有这个心情,伺候的下人被他铁青的脸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自从得知两路人马尽墨后,袁术的心情就没有愉悦过一日,今日因为得到了刘驹大军云集洛阳南方关口的消息,心情更是坏到了极点。自己打了人家一拳,被人踢回一脚也是正常,但是,自家的军队一战就折了一半,还搭进去六员上将,自家拿什么抵挡踢来的大脚? 袁胤急匆匆赶到袁术的议事厅,来不及行礼就大声说道:“族兄,事急矣,何不招孙文台旧部前来?” 一直阴着脸的袁术终于有了点笑意,“若非我弟说起,为兄几乎忘了他们。只是孙策小儿野心勃勃,如赋予兵权,恐势大难制也。” “这有何难?”袁胤见自家族兄到了这个地步还斤斤计较,不由得暗自恼怒,但如今两害相权取其轻,先过了眼前再说才是正理,“只命孙策率其旧部领军对抗刘驹大军,孙贲么,族兄派出心腹,将他请到南阳城中就是。” 原来孙坚死后,将仅有的一点家底交给了孙贲,托他看顾孙策、孙权兄弟。孙贲历经磨难,为人谨慎,不像孙策那般张扬,被袁术委任为豫州刺史。 “孙策小儿若是以为父守孝推脱,如之奈何?”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袁胤说道:“族兄作书以大义相责,孙策必来。” “我心意乱,”袁术生怕自己写不出好话,就推给了袁胤,“这封书信就由兄弟你代笔吧。” 袁胤无奈,只得应承下来。 孙策收到袁术的书信,心中踌躇,带着程普、黄盖等人去找族兄孙贲商议。 性格沉稳的孙贲看了袁术的信后,略作思索说道:“刘驹势大,天下诸侯盖莫能当,前番袁公路折了大军八万,上将数员。今日欲让伯符领兵前去,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寻死路。何不作书告知有孝在身,等守孝期满再为其效力不迟?” 程普对孙贲施礼说道:“依我来看,这正是伯符掌兵之机,万万不能错过。” 这话出口,孙贲等人都看向程普,等他说出下文。 “袁术此人,奢淫肆欲,对下征敛无度,百姓苦之,民心早叛,兼且其兄弟尚不能和睦,何况我等外人?近日不得已而用伯符,许之何妨?一旦兵权在手,杀伐由我,若能掌控一支大军,天下何处去不得?” “唉,”孙贲叹了口气,“江东本是我家根本,如今被曹操占据;豫州四战之地,袁公路兵败,刘驹势必取豫州;荆州富足,刘景升深得民心。天下虽大,不知何处是立足之地?” “伯阳误矣。”程普老于兵事,富有战略眼光,“刘焉年老,益州不稳;关中李傕、郭汜乱战,万民如处水火。张鲁新得汉中,根基不稳,若我有大军趁势西进,占据汉中,北窥关中,南向益州,以关山之固,益州之富,可为取天下之资。” 程普这话说出来,孙策的双眼越发的明亮起来,等程普说完,不禁拍案喝彩,“德谋将军之言,如拨云雾见天日也。我意已决,即刻领八百精兵前往南阳。族兄这儿,留下二百精锐,以策万全。” 这一日天放了晴,十月小阳春,天气乍寒还暖,一阵南风吹过,薄薄的积雪慢慢消融,露出关道上的青石板。 张辽指挥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出大谷关攻击梁县,一路出伊阙关攻击新城。后边顾雍组织起辅兵,运送粮草辎重。 由于袁术的大军刚刚丢了近十万人马,驻扎两个县城的校尉看到刘驹大军出关围城,早已吓破了胆,根本就生不出一丝抵抗的决心,带着部下就向南逃窜。 如果固城自守,还能支撑一段日子,如今舍了坚城,自曝其短,张辽和麾下怎么会跟他们客气,直接派出骑兵,衔尾急追。 南阳是一块盆地,四周皆是高山。梁县、新城的士兵逃离县城不多远就进入了山区,一大群败卒听到身后蹄声如雷,顿作鸟兽散,逃到山谷内丢了兵器,扮作平民的样子翻越大山回家种田去了。 三千骑兵追了半天,不过砍杀了百余败卒,倒是俘虏了一大批,约有两千左右。 张辽得了梁县,李典、李整兄弟得了新城,后边裴元绍、管亥领着民兵入城防守。 鲁阳位于南阳郡的东北角,是一座典型的山城,属于易守难攻之地。 张辽本以为凭着余威,鲁阳唾手可得,不料却碰到了硬钉子。 守卫鲁阳的将领袁焕,乃是袁术的本家,为人深沉有智,待下亲厚,深得军心民心。 张辽派吕旷叫阵,袁焕根本不理,紧闭城门,墙头上士卒罗列,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 鲁阳城扼守去往南阳郡治宛城的大道,县城周围都是绵延起伏的山岭,不攻下鲁阳,其他一切都是奢望。 无奈之下,张辽只能指挥人马强攻。两千弓弩手排开阵型,在盾兵的保护下张弓搭箭,对着鲁阳城头就是输出一阵箭雨,看到敌军被压制,五百精锐士卒扛起云梯,朝着城墙飞奔。 袁焕立在城头上,看看攻城的士卒越来越近,大喝一声:“放箭!” 随着袁焕的命令,矮身躲在垛口后的士卒站起身形,射出一支支利箭。 五百攻城的士卒分散开来跑动,可是扛着云梯的都是一串人,对一个经过训练的弓箭手来说,射中的概率还是很高的。很快,五百人中出现了伤亡。 第七十九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4) 刘驹的士卒出现伤亡,并不代表站在城头的袁军士卒就可以安然无恙。 两千弓弩兵都是拿箭支、弩矢喂出来的,一个个命中率极高,号为“神射手”。 城上城下互有伤亡,袁军的伤亡更大一些,这让袁焕心里有点发毛。幸好,张辽令人敲响了撤退的铜锣,五百人退回来不到三百。 李典等人不理解张辽的举措,攻城哪有不死人的,怎么连试探也算不上的攻势,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罢休了? “呵呵...,”张辽看着城头已经变得稀疏的士卒,对三人笑道:“鲁阳不过是千步之城,城内储备能有多少?夜间看我出奇计破之。” 入夜后,鲁阳城外的空地上,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影子在一弯钩月的暗淡光辉中蠕动。城头守军发现异常,急忙飞报袁焕得知。 等袁焕来到城头,黑影已经蠕动到距离城墙不足百步的距离。好一个袁焕,临危不乱,急忙下令弓箭手全部上了城头,对着城外只管放箭。 黑夜里,城外不时传来一声声哀嚎,更加坚定了袁焕的信心,手中长剑挥舞,指挥着弓箭手朝着黑影最密集的位置射箭。 蠕蠕而动的黑影虽然惨叫哀嚎不断,但还是一步步向着城墙靠近。 袁焕猛然醒悟,喝令射出火箭察看城外的情形。 看到城头一支支利箭燃起了点点火光,城外轰然响起喊声:多谢袁县令送箭。 城头的火箭射出,只见无数个黑影向着后方奔逃,只是,每个奔跑的身影边都晃动着一个个插满箭支的草人。 “噗”,袁焕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往后便倒。 第二日天色刚明,战鼓声响彻大地,刘驹的大军又来攻城了。 袁焕强撑着身体来到城头,立在城楼下的旗影中观看,只见敌军这次足足派出了三千人,扛着云梯,推着撞木,知道这次人家才是来真的了,急忙喝令放箭的时候,才想起昨夜的屈辱,一颗心慢慢沉到冰水中。 张辽指挥人马,以千人左右的代价拿下了鲁阳城,在南阳境内占住了第一个落脚点。 坐在县衙的大堂中,张辽看着精神萎靡的袁焕,“曜卿(袁焕字)先生乃是名门之后,为何甘为袁公路那厮卖命?”袁焕是陈郡袁氏,袁绍、袁术是汝南袁氏,两家都姓袁不假,血缘上已经比较远。 “多言无益,有死而已。”袁焕整理了下冠带,神色平稳,不亢不卑。 “袁滂公位至三公,名满天下。”张辽侃侃而谈,“当年讨董,袁本初得一玉印,曾向曹孟德炫耀,不臣之心早彰;袁术坐拥南阳、豫州,搜刮无度,百姓厌之。我主左将军刘千里,用心民事,得万民拥戴。今遣大军来攻,一为报袁公路侵略洛阳之仇,二来救民于水火。曜卿先生家风清贵,享大名于世,如在我主麾下,定不负所学。”(袁滂,袁焕的老爹,官至司徒,名声比袁隗等汝南袁氏好得多。) 一介武夫,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袁焕不由得仔细打量张辽,见他面色平稳,语气真挚,绝无矫情虚饰之态,心中暗暗长叹,刘千里真是好眼光,哪里寻得这等水准的儒将?思前想后,家中还有老母在堂,四个儿子眼看长成,如果今天就这么去了,灵魂如何得安?于是徐徐说道:“焕愿降左将军。” 张辽大喜,急忙将袁焕推让到上座,询问取南阳的方略。 “文远将军既取了鲁阳,应当兵贵神速,发兵雉县。”袁焕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若是时间来得及,趁势夺取西鄂、博望两县,宛城门户尽失,夺之不难。若是迟疑不前,要取南阳,恐怕要费一番周折。” “这是为何?”张辽问道。 “前日听闻袁公路欲将孙策小儿招致宛城,欲令其率兵对抗大军。”袁焕久在袁术麾下,对袁术地盘上的人事了解的极为详尽,“孙坚号为‘江东猛虎’,其子孙伯符勇武不下乃父,其旧部程普、黄盖、韩当、朱治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且他们久历战阵,精通谋略,非袁公路麾下可比。如孙策领兵,程普等将为臂助,破之甚难。” 一番话说的张辽等人心里沉甸甸的。孙坚确实是个硬茬子,只是不知道他的儿子是不是真的如袁焕说的那么强大? “多谢曜卿先生相告,”张辽转了身说道:“子云(吕旷字)、曼成,你二人速速领兵去取雉县,得手后休要停留,兵分两路,分取西鄂、博望,若是看到孙策大旗,便扎营自守,等我到来。” 吕旷、李典急忙接令去了。 张辽又叫过来亲卫头领,令他派人快马赶回洛阳,传令关羽、张飞,尽快整军前来。 却说孙策带着八百旧部,一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宛城赶。沿途不住的收到袁术催促的命令,对孙策这个曾号为‘江东小霸王’的人来说,袁术此时的命令就像十月的凉风拂面,还不如吃一颗辣葱有感觉。 袁术催了几次学乖了,只好问闫象。 “明公,”闫象看的门清,捋了捋尺余长的胡子,“孙伯符这是要钱粮来了。” “豫州一地,难道供不起那小儿的钱粮?”袁术大怒,“此子果然有野心。” 既然是求人,就得拿出求人的态度,如今明公你手下无将可用,一个刘勋还远远的扔在庐江郡,也不知防不防得住曹操那厮?换做是我,被你打压了那么久,到了这时候,怎么也得要些利息不是? “目前用人之际,何必与一小儿计较,”闫象只好给袁术灌开心丸,“等退了刘驹大军,孙策小儿还不是任由明公拿捏?” “说的也是。”袁术服下开心丸,心气顺了许多,“那就让耀儿辛苦一趟,多带些金银细软送与孙策。”(袁耀,袁术的儿子。) “明公高见。”闫象拍了一记马屁,“天气渐寒,御寒之物也要预备一些。” 此时的袁耀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闻听老爹让他出苦差,心里老大不乐意,最后还是闫象出马,为他剖析利弊,方才答应了。 孙策得了数车金银,又把袁术送给他的一件貂裘大衣披在身上,笑吟吟的对袁耀说道:“大公子远来辛苦,策不胜感激之至。距此不远处有一酒家,且请到彼处饮一杯水酒暖暖身子如何?” 袁耀来之前,他老爹几乎是揪着他的耳朵告诫,东西送到后,一定要催促孙策小儿赶紧前来宛城,千万莫让他再耽搁行程。言犹在耳,赵耀打死也不敢再喝孙策请的酒,以免给了人家借口,当下说道:“伯符,刘驹大军已经夺了鲁阳,军情紧急,还是抓紧赶路,到的宛城,我来做东,请众人共谋一醉。” “哈哈哈,”孙策仰天大笑,一甩貂裘,上了战马,奋力一鞭抽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如风一般向前跑去,袁耀只听得风中远远传来孙策的话语,“痛快!” 第八十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5) 吕布本想着打笮荣一个迅雷不及掩耳,怎料到陶谦也在下邳城内。陶谦经营徐州多年,虽然年事已高,但政绩有目共睹,还是比较得人心的。下邳城既是郡治所在,又是州牧府所在,防御档次上提升了好几个等级。陶谦一声令下,关闭了城门,负责戍守的士卒上了城头,严阵以待。 一千宝刀营加上八九千刚刚武装起来的新兵,想要攻破防御完备的州城,无异于痴人说梦。无奈之下,吕布听了魏续的主意,派了四员健将率兵堵住了城门,断绝下邳城内外交通,他自己则领着其他将领,在下邳境内到处霍霍,目标只有一个,抢! 扬州吴县城内。最近曹孟德心情大好,只因为将扬州人口最多,钱财最富裕的四个郡全部占领,纳入了自己的口袋里。四个郡分别是九江、庐江、丹阳和吴郡,如果再加上张超把持的广陵郡,老曹的地盘已经不下于一个州。 如今财大气粗的老曹,正大肆招兵买马,拉拢地方豪强。 “公达,”曹操看着一脸忧郁的荀攸,不禁问道:“江东富饶,百业兴旺,不知担忧些什么?” “明公业已坐拥五郡之地,雄冠当今。”荀攸看着一脸得意的自家老板,“以明公之能,取豫章、会稽只在反掌间而。然明公左右大将,陆上争锋,无人可及,只是江东水网密布,所依仗者多是船力,观公麾下,竟无一人可领水军。此所忧者一也。” 曹操心中咯噔一下。荀攸说的太对了,所谓北人乘马,南人使船,在江东境内,船只才是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以此推来,固守江东,水军便必不可少。一向把姿态放的很低的曹操对荀攸拱了拱手,“公达所言甚是,操受教了。” “左将军刘千里,并有兖青二州后,东取琅琊、南取彭城,河内、河南尹皆在其手,如今更是兴兵与袁公路相争于南阳。” “袁公路不过一冢中枯骨也。”曹操被荀攸的话勾起对昔日老友的回忆,“故南阳一战,袁术必败。唉,当日荒村相逢,恍如昨日,不期昔日兄弟竟有了这等功业?” “袁公路若败,退缩汝南是其唯一归路,”荀攸不接曹操的话头,自顾自的说下去,“接下来,刘千里必取豫州。袁术胆气被夺,豫州旦夕可破。一旦到了那个地步,豫兖徐青四州,就只余下徐州的下邳、广陵两郡还在陶谦之手,” “未闻东海郡被千里夺取,”曹操的情报系统不是吃素的,“公达为何不提东海?” “明公,”戏志才在一边插话了,“东海糜家豪富,雄踞朐县。东海一郡事务,基本已是糜家把持。想那糜家不过一地方豪绅,只从交好了刘千里,便贩运南北,富可敌国。如今糜家早已暗中投靠了左将军,东海郡实则已是刘千里囊中之物。” “这也是所忧者其二也。”荀攸叹着气,“江东四郡,豪族林立,皆与刘千里有生意上的往来。传闻频频远洋出海贸易,获利倍增。明公虽得四郡,然四郡豪族私兵已不下十万之数。万一....,若是.....” 荀攸的潜台词曹操岂能不明白,挥手打断了荀攸,曹操说道:“断人财路之事我不为,但若是吃里扒外,休怪我刀下无情。” 这话出口带着血腥气,又是曹操咬着牙床说的,荀攸、戏志才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荀家是颍川有名的世家大族,什么时候都是屁股决定脑袋,作为世家的一分子,荀攸不得不开口说道:“明公,所谓堵不如疏。既然刘千里出得海,江东为何不能?以江东财力,打造战船,训练水军,不日就可成军,到时联手江东豪族出海,自无后顾之忧。” 曹操拍案说道:“公达之言大善。未知还有无可忧之处?” 肯定还有,只是荀攸心中拿不定主意了。如果因为自己的话导致血腥的杀戮,这个罪责可就太大了。荀攸不是程昱、贾诩之流,可以不顾及人的生命,作为自幼承继圣人之学的世家弟子,慈爱之心始终充塞内心,仁,可是儒家五常之首。 看到荀攸欲言又止的样子,曹操内心不满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依然谦恭的说道:“还请公达明言。” 罢罢罢,做了人家的谋士,行事岂能瞻前顾后?荀攸丢掉了不合时宜的想法,开口说道:“豫兖青徐四州一旦在手,以刘千里麾下水军战力,隔断江水甚是等闲,攸担心江北之地尽属其所有。” 话一入耳,曹操就有点傻眼了,以刘千里的实力,荀攸担心的问题绝对有可能变成现实。扬州六郡,九江郡和庐江郡都位于长江之北,如果这两个郡失去,曹操的实力就等于对半折去,“公达可有妙策安定江北二郡?” 办法是有的,荀攸毫不迟疑的说道:“可效合纵攻秦。” 战国末期,秦国一家独大,山东六国为了消除隐患也罢,自保也罢,部分国家联合起来攻打秦国。十年之内,五次合纵,四次败北。 自己提议攻打昔日的好友?此时的老曹已经腹黑到了一定程度,当初逃出洛阳的时候,为了自家安全,在路上毫不犹豫的杀了吕伯奢一家人,只是,如今的老友可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一旦翻了脸,恐怕会不死不休,这个代价自己付得起吗? 曹操的脸色变得像锅底一般,对荀攸、戏志才挥了挥手,两人知趣的告退。 孙策如飞一般到了宛城,袁术大喜,亲自出迎,稍后将自己手下仅有的五万大军交给了孙策三万,让他北上抵抗刘驹大军。庐江刘勋已经降了曹操,随带着三万人马也跟了去。豫州那边还有五万人马,袁术已经派袁胤赶往汝南,守住了自家的老巢。 三万人马在手,孙策领兵出了宛城,赶往博望县城。这日大军来到夕阳聚,扎好了营寨,却不往前走了。 杨弘怒气冲冲来找孙策,“西鄂、博望二县军情紧急,求援书信如雪片般飞抵宛城。明公以大军付与伯符,为何逗留不前?” 看着眼前这位面孔涨的通红的袁术长史,孙策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敌情不明,如何进军?不知除杨长史外,还有何人鼓动?” 孙策话音刚落,七八个校尉站出来,一起说道:“救兵如救火,我等皆愿共同出兵。” 史载:策为人,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于用人,是以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 只是看到袁术亲信站出来跟自己唱对台戏的这个俊俏后生,面貌却在霎时变得狰狞,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大喝:“来人!” 第八十一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6) 孙策的中军大帐早已被其旧部团团围住,随着喝声,涌进来数十名亲卫。 孙策指着袁术的一帮人手,“全部绑了,推出辕门斩首!” 杨弘与七八个校尉登时就变了脸色,这孙伯符好歹毒! 程普向前一步,止住了就要拥着出去的亲卫,走近孙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孙策立马变了主意,随即命令,“将这一帮不知轻重的贼子全部捆了手脚,口中塞上衣物,扔到后帐暂时看押。” 看到处理干净,孙策随即下令,“召全军曲长以上军官前来大帐商议军情。” 三万人马,曲长就有六十多人,加上都尉,军官将近百人。听到主将召唤,不由得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议论军情轮到他们这些低级军官了?难不成这新任的主将别出心裁? 看到百多人聚到大帐内,孙策冷冷一笑,对程普等人使了个眼色。程普会意,抽身出来安排妥当,重新走进大帐对孙策点了点头。 孙策端起茶杯在手就要喝一口,突然一个失手,茶杯落地摔得粉碎。一帮军官大惊,都看向孙策思量,怎么这新来的主将竟是个端不住茶杯的黄口小儿? 异变就在这些军官一愣神的功夫内发生,大帐外数十精锐手端长枪进了帐内,不由分说对着这些底层军官就是乱刺。 程普、黄盖、韩当、朱治抽出宝剑也加入了战团。以有备攻无备,百多个军官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很快就被放倒在血泊中。 不等亲卫清理完大帐,孙策随即命人又砍了杨弘等人,接着将袁术送给自己的钱财做了顺水人情,那就是犒赏三军。然后八百亲卫分出一半,接替空出来的位子。 在那个年代当兵就只是为了吃饱肚子,那有什么立场可言。主将发下赏赐,派来的新上官一个个看起来精悍无比,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反正有奶就是娘,跟着谁干都是混日子。 于是乎,孙策顺利掌控了袁术的三万人马,随即派人飞报孙贲,让他护着家小前来会齐。 吕旷、李典得了雉县后,分兵取西鄂、博望。李典走的是博望县,到了县城外屯驻军队后,带着一千人到了城门口,请守城主将答话。 博望县城的守将姓袁名汸,乃是袁术的族侄。看到立在城下的李典顶盔掼甲,手持长枪,腰悬长弓,背后箭囊内插着数十支羽箭,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登时心中就怯了。 “我乃袁汸,不知城下何人?” “我乃左将军麾下奋威将军李典是也,”李典抬头望向城头说话的那个小白脸,“今率大军来此,何不早降?一来可免去士卒杀伤之苦,二来保全阖城百姓性命。” “我袁家四世三公,”袁汸结巴着嘴,语言不清的喊道:“知名大汉,岂能向你这无名之辈投降?有本事,尽管攻城吧。” 李典看到袁汸躲躲闪闪,立在亲兵的后面说话,有心戏耍他一下,随即取弓搭箭,一箭朝袁汸射去。 箭去如流星,眨眼间就到了袁汸面前,吓得他“哎呀”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谁知那支箭却是掠过了城头的旌旗,“哆”的一声直插在城门楼的横梁上,箭羽颤颤,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袁术那厮竟让这样一个无胆之辈守城?李典心中大喜,举起手中的长弓喝道:“回营!” 袁汸连滚带爬的下了城头,急忙命令书吏赶紧写信向自家族叔求援。 纸很难包住火,孙策杀了一百多军中将校,策反自家军队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袁术的案头。惊怒交集的袁术险险没喷出血来,拍着桌子大骂孙策无义,接着就是轮流问候孙家的女性。 闫象在旁劝了半天,袁术终于住了口。 “明公,南阳遭此大变,已非久留之地,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袁术能占据那么大的地盘,靠着四世三公的名头是一方面,其本人也有一定的能力,闻听闫象的话,脑袋瓜子立马清醒过来,立马喝道:“来人!” 孙策一连三日巡视军营,稳定军心,感觉差不多了,便与程普等人商议去止。 “伯符,可趁袁术不备,袭取宛城,夺取军资后西进汉中。”程普又给孙策出了一个绝户计。 “好。”孙策大喜,立即照计执行。 袁术听闻程普、黄盖前来催取粮草,心中冷笑不已,这等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施展,随即秘密安排人手,专等程普、黄盖入瓮。 宛城东门外,程普单骑来到城门下,高声大喊,“我乃征北将军孙策麾下大将程普,专为催取粮草而来。” 城门守将验看了程普的身份,挥手喝令放行。程普大喜,与黄盖带着五千人马进了城门。 进了城门后,还需要经过瓮城才算真正进入城内。袁术站在城门楼后面的窗口处,嘴角挂着冷笑,看到程普等人全部入了瓮城,随即挥了挥手。 城门关闭,吊桥拉起,不祥的预感霎时让程普、黄盖浑身汗毛竖起。 “后将军、阳翟侯袁术在此,”袁术出现在城头上,对着瓮城内的士卒高声呼喊:“故长沙太守孙坚死后,其后人孙策小儿等,我何曾薄待?如今委孙策小儿以重任,不料其反生狼子野心,杀我军中将校,策反三万士卒,如此恶行,天理难容!城下儿郎,皆是我之嫡系,如能扑杀程普、黄盖,所犯过错,既往不咎,否,则是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说完又挥了挥手,城头雉堞后站出来无数弓箭手,一个个张弓引箭,直指瓮城内。 五千士卒,倒有四千九是袁术的旧部,面对生死考验,一个个不需思考,举起刀枪就朝着程普、黄盖蜂拥而去。 孙策在后面得知程普、黄盖被困,急慌慌飞奔而至,一边令人制作云梯,一边派出弓箭手向城头射箭。 程普、黄盖征战无数,面对危机却不慌不乱,将自家旧部召集在身前,挥舞起兵器就朝外闯。城头上袁术投鼠忌器,心疼这近五千士卒,一时犹豫着没下令放箭。 袁术的旧部太拉胯,被程普、黄盖带着不到一百人冲了一个七零八落,眼看着接近城门,接着就看到自城外飞射而来的箭雨,心知孙策这是得到消息后前来救援了。 煮熟的鸭子绝对不能让它飞了。袁术立即下令弓箭手对准了程普等人射箭。 第八十二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7)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勇将的作用了。由于袁术麾下没有可堪大任的猛士,只得任由程普、黄盖冒着箭雨向着城头冲来。 闫象看到,急忙对袁术说道:“明公,速速令长枪兵堵住马道。” 马道,即城墙内侧自地面通向城头的缓坡,一般左右对称设立。袁术也看到了这一点,随即下令长枪兵向前。 孙策骑在战马上,看到无数长枪兵集结排成阵列,猜测是程普等人想要冲上城头,立即让弓箭兵对着长枪兵的后背抛射箭支。 长枪兵后方遭到攻击,死伤无数,阵型大乱。袁术急令刀盾兵前去护卫长枪兵的后背。就这么一会功夫,程普、黄盖已经快到了马道尽头,与长枪兵正面相对。 生死关头,程普、黄盖相互对视一眼,虎吼一声,兵器齐出,将如林的长枪拨到一边,双腿一夹战马,冲入长枪兵的阵列中。 城头地方有限,长枪兵的阵列也就三排,战马一个冲锋就到了城头的边缘。只是城头马道两侧站满了长枪兵,在曲长的喝令下,端着长枪向前逼近。 “程普、黄盖,”袁术站在人群中哈哈大笑,“早点下马投降,否则将尔等碾成肉泥。” 程普、黄盖身边还有二十多个旧部,能杀到城头的,无一不是百战精锐,其中一人大声说道:“我等为两位将军杀出一条道路,请将军暂且后退,然后借助马力,跳出城头。”说罢大喝一声,势如疯虎一般向着敌军扑去,其余的旧部看到,分作两伙,挡住了城头两边的长枪兵。 程普、黄盖眼含热泪,将战马后退了十几步,然后猛力一鞭抽在战马的屁股上,战马‘唏律律’一声嘶鸣,疾奔数步,然后腾身跃起,跳下了城头。 宛城外的护城河宽约五丈。程普、黄盖二人的战马正好落在护城河内,孙策看到急忙命人援救。 煮熟的鸭子真的飞了,袁术气得暴跳如雷,来不及调来弓箭手,直接命令长枪兵把手中的长枪对着程普、黄盖二人投刺。 一霎时数百杆长枪划着抛物线黑压压飞向二人,孙策吓得肝胆俱裂,一时愣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 黄盖水性极好,见状喝道:“德谋,快躲到战马腹下!” 程普生于北方,但自从跟随孙坚以来,多在南方打混,水性也是不差,听了黄盖的话,立马深吸了一口气,沉入水底,让自己的战马作了盾牌。 刚刚沉入水下的程普耳中传来“噗呲、噗呲”的声音,那是长枪插、入了战马身体发出的。 两人在水底忍耐到极限才露出头来,大大的喘了口气。睁眼抬头却看到了孙策带着泪花的笑脸。 宛城城头已经大乱,长枪兵、刀盾兵、弓箭兵混在一起,挤作一团。 上了岸的程普只对孙策说了一句话,“伯符,快走!”人随即就昏迷了。 “失策了,”孙策喃喃自语,“短短三日,岂能归心?” 孙策带着人马绕过宛城,向着棘阳而去。一战失利,士气低落,沿途不时有人开小差。对此孙策也是莫可奈何,让三百多的旧部监管两万多人,根本照管不过来。 既然选择脱离袁术集团,孙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沿途但凡见到集镇村落,便纵兵抢夺钱粮,等到了新野的时候,行进的队伍中夹杂进了上千辆牛车,队伍臃肿,速度变得极慢。 得知孙策远去后,袁术这边也没闲着,立即让亲信搬空了府库,逼迫着城中富户一起向汝南进发。可能有人会说了,南阳再大,毕竟是一个郡的地盘,如何比得上豫州一州之地?袁术为什么非得赖在南阳,却不到豫州开府办公?原来东汉时期对官吏实行了籍贯回避,也就是说不得在本地做官。后来这一制度不断被充实,后期更是制定了‘三互法’。袁术是豫州汝南人,按大汉律,不能做豫州的官。 袁术跑了,南阳就成了无政府状态。博望城内的袁汸第一个举起白旗,李典善言抚慰,将他手底下的兵整顿一番,随即兵发宛城。 张辽得知袁术弃城而逃,立命李整率骑兵追赶。恰逢关羽、张飞率军到来,关羽性子稳些,没说别的,张飞听到后立马嚷嚷起来,找到张辽请命追击。 被张飞缠的没有办法,张辽只好同意,但是人家李整率领的是骑兵,你说你手底下顶了天也就三百骑兵,这也可以? 袁焕盯着地势图,半天抬起头笑了笑,“文远将军,我料袁公路此番退兵,必是朝着汝阳而去。汝阳者,汝南袁氏根基之地也。翼德将军若是领兵直插郾县(今漯河市),未必不能奏功?” 郾县属于豫州颍川郡治下的一个县,张辽略一迟疑,点头答应,“翼德,你与云长率领麾下,直扑郾县,敢当此任否?” 张飞如果答应,这是典型的孤军深入。看着地势图,张飞犹豫了,倒是关羽说道:“我有正军两万,怕他怎地?只是要劳烦文远调度些粮草,让辅兵随后押送。” 如果能截住袁术,一点粮草算得什么?张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关羽的请求。 胡车儿这日回到地方,看到前些日子自己扛回的那人在院子中踱步,当下笑着问了一句,“先生今日可是康复了?” 那人转过身来,对胡车儿躬身行礼,“多谢大哥救命之德。” 这人好生面熟,胡车儿一双大眼在那人脸上不住打转,‘面色黢黑,脸颊消瘦,双眼凹陷,胡子拉碴,这人到底是谁呢?’“先生好生面熟,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 “是么?”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的说道:“潦倒江湖,每日里朝不保夕。不知大哥所说的故人是何名姓?” “说不得,说不得。”胡车儿摇了摇头,“先生请便,我要去洗漱一下了。” 那人抬手优雅的捋了捋颌下的短须,曼声说道:“大哥请便。” 胡车儿这时脑中突然‘轰’的一声响,那个动作太熟悉了,他是...., “文优先生,”胡车儿走到那人身边,低声说道:“不期在这儿遇到了你?” 你个夯货,终于还是把老子认出来了。李儒腹诽了句,含笑说道:“胡车儿,一向可好?” 第八十三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8) “先生怎么落难到这等地步?”胡车儿看着几乎变了个人样的李儒,不胜唏嘘,“自董丞相去后,一直没有先生的消息,老天有眼,竟让我在这贫民窟内遇到了先生。” “嘘,”李儒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发声后随即放下手指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胡车儿会意,领着李儒到了自己的单间内,给他倒了一碗白开水,“先生请坐。” 或许是刚走走的路多了些,李儒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叹了口气,“长安的水香甜的很呐。” “先生欲在长安久留?”胡车儿听话听音,出言试探。 “乱世苟活,”李儒道:“何处黄土不埋人?” “先生既是在长安不得意,”胡车儿笑了笑,“听闻关东刘驹刘千里求贤若渴,何不前往一试?” 摇了摇头,李儒道:“刘千里乃是汉室之后,与我等势不两立,如去投奔,无异于飞蛾投火。” “这?”胡车儿口笨舌拙,哪里能说出有大道理的话来,“不瞒先生,我曾与刘千里有一面之缘,看他的为人,不似小肚鸡肠者。” “胡车儿,”李儒笑吟吟盯着胡车儿的双眼,“你已经投靠刘千里了吧?” 胡车儿双眼瞬间瞪得溜圆,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想起眼前这个人可是辅佐董卓几乎一步登天的人物,挫败感袭来,心中失落,不由得暗暗计较,‘在此等人面前还是直白点好。’“先生目光如炬,昔日函谷一战被俘,胡车儿投降了左将军。” “你与我有活命之恩,”李儒笑道:“兼且我早已心死如灰,胡车儿你不必担忧。” “俺们羌人有句老话,”胡车儿见李儒说的真诚,登时放下了心,但对眼前的这个大才还不死心,“雄鹰总要站在雪山之巅。先生的才能胜过张良、陈平,总不能如此埋没了?” 作为一名饱读诗书,胸怀大志的士子,李儒渴望建功立业,可惜当年跟错了主子,随着董卓的死去,一颗心早已慢慢冰冷。 “多谢你这几日的款待,”李儒心中决绝,站起身来说道:“活命之恩,儒此生无法相报,留待来世吧。胡车儿保重,某告辞了。” 李儒说走就走,一点也不迟疑,倒是弄得胡车儿呆在了当场。 孙策攻下了棘阳城后,清空了府库,又纵兵掳掠,城中的富户倒了大霉,全部被抢了个一干二净。这样一来,队伍更臃肿了。 程普这时身体已渐渐康复,对孙策说道:“兵贵神速,如此下去,何日能到得汉中?” 孙策只有十七岁,到手的财货还舍不得丢掉,因此面现迟疑之色。 “哼!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程普作为一个前辈,只好开口教训孙策。 “叔父说的极是,”孙策急忙点头,“侄儿这就去办。” 将抢夺来的金银细软全部分给士卒,粮食做成干粮,也让士卒随身携带,至于多余的粮草、牛车,全部给了当地的贫苦百姓。 这样一来,行军速度大增。程普又出主意沿途收集马匹,可以多驮一些粮食。 李整带着三千骑兵对着袁术的屁股就追下去了。这日眼看着袁术的人马就在眼前,李整大喜,令骑兵下马歇息马力,士卒也可以吃饭喝水,恢复体力,只派了几匹健马坠在袁军后面。 袁术听到后方有骑兵追赶,急令袁琦率五千人断后,自己则是催促人马,一溜烟的跑了。 袁琦是袁术本家的族侄,因为比袁术的儿子袁耀大不了几岁,与袁耀挺合得来,就被袁术委以重任,升为校尉,可以率领五千人的队伍。此正是南阳无大将,袁琦独断后。袁琦没有孙策的天分,既然是族叔让自己断后,就让人马守住了主要路口,长枪兵在前,弓箭手在后,静待敌军骑兵的到来。 吃饱喝足的李整起身拍了拍屁股,一声吆喝,全军上马,直扑袁琦。 下邳城北吕布围了一个多月,渐渐支持不住。笮融心生一计,也不告诉陶谦,暗暗传令手下信徒,约期到下邳城南门聚齐。 到了这日,笮融带领手下士卒来到南门,诈言接替城防。把守南门的守将不知是计,看到陶州牧的亲信前来,立即就领人撤下城头,让士卒回到大营,自己则回到家中快活去了。 看到守军走远,笮融随即下令打开城门,让二万多信徒一窝蜂的冲出城门。把守南门的正是曹性,看到二万多百姓朝自家的军队扑来,一时间不知道陶谦搞什么鬼,杀也不是,不杀,却堵住了自家人马的道路。 曹性以箭术见长,看到城内的百姓就要撞上自家的军队,立即喝令放箭,并让军士大声叫嚷:“冲撞军队者,杀无赦!” 笮融传播的佛教教义如果用现在的眼光去看,就是地地道道的邪、教。信徒们只听笮融的吩咐,哪里去管曹性的警告,很快在死伤了数千人后,一万多信徒与曹性的人马纠缠在了一起。 笮融趁势率兵出击。曹性只有两千人马,怎能是不计生死的两万多人的对手,丢下约一半的人手后,狼狈逃窜。 笮融收拾人马,离了下邳,赶往广陵。沿途信徒听闻笮融南下,纷纷跟随。 李整指挥骑兵在射出一波箭雨后,绕开了袁军的正面,从侧面杀入袁军阵内。袁琦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手足酸软,在数十个亲卫的保护下,舍了大军,独自远窜。 蛇无头不行,兵无将自乱。五千人马不战而溃,四处逃窜。李整也不追击,带着人马追着袁琦的屁股朝前飞奔。 袁家财大气粗,给袁琦配了一匹好马,身边亲卫也都是良驹。袁琦一路不住地鞭打战马,渐渐与李整的骑兵拉开了距离。驰骋了半日,天色已晚,胯下战马已是口鼻喷沫,四蹄发软,袁琦询问手下,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天色昏黑,野地里四处又没有个参照物,几十个亲卫瞪了半天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已经是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袁琦下了战马说道:“选一个背风的地方歇息一夜再走不迟。你们,谁有吃的?” 吃的都被带走了。亲卫队长不满的低声嘟噜了一句,但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说话,“将军,小人等身上委实没有带着吃食,我这边让人去近处寻找。” 袁琦不置可否,忽然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第八十四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9) “将军!”众亲卫大惊。若是袁琦出了问题,依着袁术的性子,亲卫们都讨不了好去。 一路上又惊又怕,再加上饥饿许久,富家子弟娇贵的小身板,哪受得了这等煎熬,双腿打软,跌倒在地的袁琦声音虚弱,“不妨事,不妨事。就是饿得很了些。” 亲卫队长见此,急忙派人去寻找吃的。 笮融走脱,曹性急忙派人去告诉吕布。 “曹性真他娘滴是个废物!”吕布气的暴跳,笮融可是糜竺黑名单上的人物,如果被他跑了,糜家源源不断的援助就有可能泡汤,“来人!集结人马给我追。” 四百余旧部加上在最近发展起来的百余骑兵,一共五百多人马顺着笮融的尾巴就追了上来。 壁虎断尾求生,笮融做的一样也不差,在去往广陵的沿路上,分出去好几拨信徒拦截追兵。 在付出近万人的代价后,笮融终于赶到了广陵郡。广陵太守张超闻知,急忙派出兵马迎接。 袁术急惶惶如丧家之犬,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颍川郡舞阳。舞阳县令闻知袁术到了,心中大喜,一边梦想着伺候好了这位土皇帝升官有望,一边急急忙忙的出城迎接。 袁术看到舞阳县令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赶快下令关闭城门,全部县兵上城防御;第二件事么赶紧准备吃喝,因为袁术饿了。 舞阳县令不敢怠慢,立即照办。 吃饱喝足后的袁公路,手拿剔牙棒,翘起二郎腿,斜眼瞅着毕恭毕敬的舞阳县令,“县尊贵姓大名啊?” “明公在上,下官可当不得县尊之称。”舞阳县令冷汗直冒,腰弯的更厉害了,“下官冯营,来舞阳已三年有余。” “哦,”冯营在袁术眼里就是一个芝麻粒大的官,“按大汉律,冯县令这是任期已满。”说完转头看向闫象,“闫主簿,豫州郡县主官可有空缺?” 空缺多的是,冯营紧张的手心直冒汗,颍川郡守司马儁快八十了,还占着茅坑...,哦哦错了,还恋栈不去。 闫象哪知道冯营的心事,琢磨了一下回道:“明公,梁国国相王琛刚刚卸任。” “一县县令,骤然拔于高位,好像不太合适。”袁术自顾自的说着,“先去国相府任一届长史吧,任满考核优异,再做国相不迟。” 冯营没得到想要的位置,心里虽然发涩,面上却是喜极而泣,将县衙地面上的青砖磕的‘啪啪’作响,嘴里感激不尽,“多谢明公栽培。下官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袁术还想再唠叨讲几句,这时亲卫来报:有紧急军情。 “快传。”袁术的汗毛立马竖起来。 “禀告明公,舞阳城外烟尘大作,想必是有敌来犯。”负责斥候的都尉说话有点打颤。 “说清楚一些。”闫象倒是很冷静,“舞阳城外何方有烟尘?” “东...东方。” “胡闹!”闫象大怒,指着都尉的鼻子说道:“东方来兵,必是袁胤得知明公到来,遣兵护卫。” “禀告闫主簿得知,”都尉暗地里翻了翻白眼,“烟尘是自西方而来,向东而去。” “啊!”闫象这下傻眼了,看着脸色发白的上司,“明公,舞阳走不得了,只有速速派人出城,号令四方来援。” 这几日,孙策就跟开了挂一般,离了棘阳后,连克育阳、新野两县,掠一番后,赶到了阴县,随即下令寻找船只,准备乘船逆流而上入汉中。 沔水(即汉水)发源于秦岭山脉,曲折东流,在子午谷南方转了个大弯,因大巴山脉阻挡,折而向北,流经西城、钖县,过武当县,至于阴县,然后南下襄阳,汇入长江。 沔水谷道是沟通汉中与南阳的唯一通道,孙策要取汉中,只能在谷道内通过,因为周围全是大山,根本没有翻越的可能。 在阴县忙活了半天,只找到了数百艘小船,根本就不够用。关键时候,程普发话了,“伯符,酂县近在咫尺,索性一股脑的夺了再走不迟。” 张辽率领大军进驻宛城,看到的是满脸惊慌的人群和垃圾遍地的大街,晓得是袁术临走的时候使劲捞了一把,只得先放榜安民,稳定人心,随即驰书顾雍,请他速速派人运送粮草前来。 不等安顿好,张辽带着亲卫去查看大汉最大的冶铁中心——宛城冶铁坊。 冶铁坊在宛城东北隅,东西长南北窄,占地约有二百亩,坊内熔炉二十余。 走进坊内,所幸还有人在,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出来迎接,看到张辽等人身上的战甲,大感惊奇,“下官周烨见过上官。不知后将军有何吩咐?”敢情这主还不知道南阳已经变天了。 “周铁官,”张辽下了马,“后将军袁公路无故冒犯左将军,如今的阳翟侯已被赶往豫州。” “啊!”周烨惊讶了一下,随即就冷静下来,他做的是技术官,任谁主政南阳,也离不开他,“不知将军是?” “某乃左将军麾下征南将军张文远,”张辽冲他拱了拱手,“目下驻军南阳。周铁官,不知作坊可是照常冶炼?” “匠人都还在,只是缺少银钱,”周烨回道:“铁石不足,木炭不足,熔炉开启不足二成。” “南阳竟然还是木炭冶铁?”张辽纳闷了,泰山那边早改成石炭了,怎么第一冶铁坊还是固步自封。 “哼!”周烨冷哼一声,“下官做了这么久的铁官,从未见过可替代木炭冶铁者。” 就这水平还鼻孔朝天,张辽笑了笑,心中已经把这个周烨扫到垃圾堆里,“是我失言了。劳烦周铁官带我随处走走如何?” 看到张辽说话客气,周烨也不好再说什么,带着张辽在几个生着火的熔炉旁看了看,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的介绍。 所谓专业的事专业的干,周烨这铁官不是白做的,说起来头头是道,听得张辽这个门外汉频频点头,心中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转了一圈来到周烨的公厅内坐定,张辽拿眼四处扫了一下,见公厅简朴,只有一张桌子,数把圈椅而已,对周烨的看法又升了一级,“周铁官,某暂且主政南阳,冶铁坊的钱粮还请放心就是。只是有一桩事,还要与铁官相商。” “哦,”周烨说道:“张将军直说无妨。” “左将军主政泰山时,”张辽斟酌了下语言,“提出了高炉石炭冶铁之法,” “石炭真的可以冶铁?”周烨顾不得礼貌,直接打断了话头。 第八十五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10) “田舍儿欺吾太甚!”袁术脸色涨得通红,堪与落日时的晚霞相仿佛,“我袁家四世三公,底蕴非是一田舍儿所知。待我驰书四方,共同讨之。” 说罢袁术命人取过来笔墨纸砚,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关羽、张飞在舞阳城东三十里处扎下营寨,堵住去往汝阳的官道,同时派出斥候,远近探查,追寻袁术的踪迹。 大部队行军,很难遮掩行藏,只用了半天的功夫,斥候就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袁术进入了舞阳城。这时李整也领兵赶来,闻听关张二人停驻舞阳东,便让手下在舞阳的西边驻扎,自己带了五百余精骑赶去相见。 吕布追赶笮融不及,竟被他逃到了广陵城内,望着巍峨的高墙,只得叹息而回。 张超因为刘驹的到来,与哥哥张邈归附曹操,虽然是徐州的郡守,骨子里却是老曹的嫡系,属于典型的白皮黑心(史载陶谦少年时容貌不凡,想必是一个肤白英俊的美男子,而曹老板外号就叫做曹黑子。)。张超的任期早已过了好几年,陶谦几次提出让赵昱接任,但有了靠山的张郡守,岂会把一个糟老头子的话当真?就这么着,一直迁延到如今。 笮融在徐州赢得了好大的名声,张超本着给自家老板添砖加瓦的想法,设宴款待。期望可以搞好关系,以便让笮融出面,说服江东诸郡的信徒支持曹黑子的大业。所以酒宴上,搞得极尽奢华,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好像不花钱似的往桌上端。哪知道张超这一次的骚操作,却枉送了性命。 笮融看到美味佳肴堆得小山一般,心中猜度广陵真是太富了,遂起了占为己有的念头。看着张超红着脸蛋不住向自己敬酒,拉关系,攀交情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从口中流出来,笮融笑得极为欢畅。 “融有难来投,孟高毫不嫌弃,设宴款待,不胜感激之至。”笮融嘴里说着动情的话,手却在背后打了个手势。 笮融身后站着的无不是他的死党,看到自己老大起了杀心,遂暗暗准备,等候号令,其中一个死党借着尿遁出了大厅。 “来来来,”笮融稍后站起身,双手擎着酒杯,“融回敬孟高一杯。” 张超见笮融站起身,也不好意思坐着,急忙起身捧住了酒盏。 “某先饮为敬。”笮融说完,一口就喝干了杯中酒。 张超只好低下头饮酒。哪知这时只听“当啷”一声,却是笮融的酒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紧接着笮融的身形诡异的一扭,消失在张超的当面。 喝酒嘛,打碎个酒杯再正常不过,张超也没在意,喝干了酒后才抬起头察看情形。 张超一抬头,瞳孔瞬间放大,因为有两道寒光正扑面而来。 先是借敬酒骗的张超起身增加了攻击面,自己先喝争取了点滴的先机,酒杯碎掉就是展开攻击的暗号,以自己的身体遮掩身后死党的预备动作,紧接着闪身一躲,暴击发起,茫然无知的张超就这么被笮融给算计了。 张超倒在血泊中,被叫来陪客的广陵郡官员顿时惊呆住了。 笮融把右手中指放入口中,吹奏出一道凄厉的哨音。 广陵郡守府外聚集的数千佛门信徒一起发难,手持刀枪棍棒涌入府内。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等郡守府的护卫反应过来时,笮融已经在死党的簇拥下,与信徒们顺利汇合。 守在汝阳老家的袁胤第一个接到了自家族兄的求援信,二话没说,纠合起宗族中的家兵约有万人,携带着足够的军械粮草赶往舞阳。 然后就是豫州各郡的郡守。 一时间,豫州大地烟尘滚滚,杀气盈野。 吕布接到袁术的书信,直接扔到了垃圾筐内。 陶谦也接到了书信,原本的历史上就是袁术盟友的陶恭祖,对着言辞恳切的一页纸,只能暗地里泪流不止。我的徐州,我的四分五裂的徐州,袁公路啊袁公路,你让我拿什么去拯救你? 听着斥候的禀报,关羽的脸变得更红,张飞的脸变得更黑。原因无他,整个豫州的主要兵力全部朝着舞阳涌来。 过江龙再勇猛,也难斗坐地虎。作为客军的关张可不想自家手里仅有的一点力量折损在这小小的舞阳城外。关羽、张飞两个人关起门一商量,趁着对方军队还未合围,趁早三十六计走为上吧,于是知会了李整一声,拔营而走。 李整孤军深入,也不敢久待,只得退走。 “哈哈哈....,”得知追兵撤走的袁术仰天大笑,“田舍儿不过如此。” 自此以后的数月内,袁公路放低了身段,苦心经营豫州,渐渐地人心归附,境内肃然。 孙策站在船首,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看着两岸高山耸立,相对而出,其间沟壑纵横,不时有群兽狼奔,飞鸟起舞,不禁胸怀大畅,遂击节而歌,唱的是汉乐府名篇《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到东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孙策唱的慷慨悲昂,尤其是最后四句反复咏唱,余音袅袅,在山间回荡。 刚开始的几日,由于沔水水流平缓,船行其上,船工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欲往西行,水流渐渐变得湍急,落差也慢慢增大,到后来已是无法行船,只得靠岸后,卸下物资,放小船自去。孙策年轻,带了两千人在前边充作先锋,后边程普、黄盖等人带兵缓缓跟上。 冬季的山谷,整日见不得日光,阴冷潮湿,再加上不时有山风吹过,人体的热量流失的更快。孙策身体底子好,也难以忍受得寒冷,将衣服裹了再裹,不时的喝一口烈酒御寒。普通士卒如何享受到孙策一般的待遇,一个个冻得直流清鼻涕,将刀枪抱在怀里,双手放在腋下取暖。只是这样一来,行军的速度慢下来不少。 孙策紧皱着眉头,看着脸色青白,就跟爬行一般蠕动的士卒,心中明白,如果不能及时补充能量,两千士卒能活着走出谷道的,有半数也算老孙家烧高香了。只是在这蜿蜒盘旋崎岖不平的山谷内,想要让士卒美美吃上一顿,真的太难了。 正揪心不已的孙策感觉眼前一暗,急忙抬头看向高空,一看不打紧,心中直接凉了半截。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成片成片的乌云正向着只余一线的天空聚集,遮蔽了仅有的一点天光,山谷内很快就变得如黑夜一般。 “停止行军,”孙策高声大叫,“原地不动,听候安排。” 突然而来的黑暗让士卒恐惧不已,虽有军纪约束,也难免发生了骚、乱。也不知道哪一个带头,尖声叫道:“山神爷发怒,山神爷发怒,快跑啊!” 第八十六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1) “点起火把!”孙策对身边的亲卫一声断喝。 火光亮起,骚、乱的人群登时冷静下来,孙策再一次扬声大喝:“军中所有主官,各自约束部下,敢有扰乱军心者,立斩不赦。” 看着渐渐稳定的士卒,孙策舒了口气,令亲卫召集屯将以上军官到自家身边会齐。 “公达、志才,”曹操皱着眉毛见二人放下了轻飘飘的一页纸,“袁公路此议暗合我心,只是兹事体大,轻动不得,若有不谐,你我无葬身之地矣。” 荀攸叹了口气,“当年诸侯讨董,虎牢关外何等声势?一十八路诸侯,三十余万人马,只因盟主无能,人心离背,最终做鸟兽散,致使董贼窜入关中,天子仍屈于其淫、威之下。如今刘千里拥兵五十万众,谋士如雨,战将如林,如要胜之,除诸侯一心之外,尚需明公坐这盟主之位,方可建功。” 曹操不言,看向戏志才。 “非是我妄自菲薄。”戏志才徐徐说道:“既便袁公路说得动袁本初与公孙伯珪罢手言和,可共济大事者,只明公、袁本初、刘景升三人而已。袁公路龟缩豫州,已如惊弓之鸟;公孙伯珪连番大战,元气早丧。刘景升坐拥荆襄,带甲百万,上将千员,惜乎是一守成之主;袁本初性情孤傲,加之家世显赫,岂肯屈居明公之下?如此算来,所谓联盟,与一盘散沙何异?” “不知季宁、子纲两位先生可有高见?”曹操见自己的心腹谋士意见相反,转头问坐在一侧的陆康和张纮。 张纮看向陆康,示意老先生先说。 吴郡四大家族,顾、陆、朱、张,陆康正是陆家家主。这两年来,江东各地豪族搭了刘驹的顺风车,一个个挣得盆满钵盈,心中感激刘驹不尽,岂有刀兵相向的道理? 但人在屋檐下,陆康心知如果今天稍有个言差语错,等候自己的就可能是刀斧手中的快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愿明公克己慎行,执中守正,则江东大治,江东大治则兵精粮足,然后明公可以问鼎中原而。” 陆康这话啥意思呢?就是说小曹啊,人心是诡异难测的,道心是幽微难明的,你刚刚有了一块地盘不容易,还是一心一意的秉持中正之道,治理好地方再谈其他的吧。潜台词就是江东北方四郡并不是你想象那么容易治理,后院不稳就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你就不怕完犊子? 曹操对陆康的话不置可否,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只把头转向张纮。 张纮是广陵人,身在江东吴郡,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明公拥有五郡之地,人口千万(实际上约二百万左右),税赋亿万,以之为资,天下唾手可得。左将军治下富饶,天下馋涎者如过江之鲫。人心贪利,明公若以利诱之,不需出手,坐观成败,到时雷霆一击,天下尽归明公所有矣。” 曹操如今还不到四十岁,冲动的时候少,稳重的时候多,这时张纮给他画了一个大饼,搭了一座空中楼阁,登时变得不稳重起来。 “子纲所言,正合吾意!”曹操眉花眼笑,“待我写几封书信,必能打动袁本初等人。”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奉高城、左将军府,下了班的刘驹在几片雪花飘零的时刻,迈步进了家门,正看到蔡文姬、甘梅围着火炉取暖,儿子刘燚在旁边下力气的啃着什么东西。 家的温馨立刻融化了那颗被寒风吹得凉凉的心,刘驹脱了外套,搓了搓手,躬下身子说道:“燚儿,快来让爹爹抱抱。” 刘燚正在对付手中的一根鸡大腿,他老子说的话根本就没入耳朵。这下尴尬了,轻易不和孩子亲近的左将军拉下脸来,“臭小子,看老子怎么治你?”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随手取了一根线香在火炉上点燃了,走到门口,将线香靠近那个小东西后,只见一股青烟升起,发出急骤的‘嗤嗤’声,刘驹随手就将拿东西扔到院子里。 接着一个炸雷般的响声传来,蔡文姬、甘梅脸色一变。小刘燚早扔了鸡大腿,跑到他老子身边,好奇的看着刘驹点燃了第二个。 又一声炸雷响起,刘燚跳起身来,想要去抓他老子手里拿出的第三个小东西。 “夫君,此乃何物?怎会响得惊天动地?”蔡文姬回过神来问道。 “这是真正的爆竹。”刘驹不忍看着儿子一个劲的跳脚,弯腰抱住了他,亲了一口说道:“燚儿还小,玩不得这爆竹,还是由爹爹陪你燃放才好。” 刘燚的小手抢过来他老子手中的爆竹,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刘驹把线香丢进火炉内,笑呵呵坐下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火药终于告成,我便让刘三做了些爆竹逗孩子玩。” “这爆竹响起来震得耳朵都疼,”甘梅不满的白了一眼刘驹,“燚儿那么小,万一伤了孩子咋办?” 话没说完,只见刘燚小手一扬,拿在他手中的那个爆竹,向着火炉内飞去。 我滴个天!刘驹反应极快,顺手拿起旁边的铜盆向火炉兜头盖去,只听火炉内一声爆响,铜盆跳起半尺多高,火星、灰尘向四周飞溅,一家四口就此遭受无妄之灾,搞得个个灰头黑脸。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当口,院门外传来典韦的声音:“主公,江东有书信送到。” 刘驹露出一口白牙,看了一眼嘿嘿傻笑的儿子一眼,再看看正忙着找铜镜的两位夫人,只好凶了刘燚一句,亲自动手取水洗脸,又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衫来到前院客厅。 典韦领着送信的人进来,刘驹问道:“你是江东谁家的信使?” 那人眼珠一转,看了看四周,刘驹说道:“屋内皆是我心腹之人,但说无妨。” “小人江东陆家陆文,受家主之命,前来下书。” “呈上来吧。”刘驹看了一眼典韦。 陆文小心的剥开自己衣服的前襟,从里面取出一块绢布,递给典韦。 刘驹见陆文如此小心,心中顿时感觉这块绢布不简单,铺在桌面上一看,不由得心中大喜,这不是瞌睡送枕头嘛,自己苦于没有借口出兵呢,袁公路与曹黑子就来了这么一手。 让典韦取了十块银饼赏了陆文,带他下去休息,这边刘驹立马安排人手去叫程昱、荀彧。 第八十七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2) 不多时,程昱、荀彧来到,在看了陆家的来书后,程昱脸黑的像锅底一般,“曹孟德新得江东四郡,根基未稳,却想出这等计策,想来必定是”说着不满的看了荀彧一眼,“荀公达与戏志才所谋划。” 荀彧写了书信为自家主子招揽人才不成,如今所招揽者反站在自家的对立面,这令程昱大为光火,明里暗里没少给荀彧甩脸子。 荀彧反倒是因为程昱年长,把他的话就当棵辣葱吃了,除了舌尖辛辣外,还有增加食欲的作用,“公达行事激进,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反观志才则不然,一直以稳健着称。陆家这书信说的语焉不详,是以猜度可能是公达的建言。” 汉末的世家大族为了长保家族不衰,族中子弟出仕为官者,往往采取‘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战术,让优秀的子弟投奔多个有潜力的势力,这就跟买股票差不多,把钱砸在多个绩优股上,一旦成功一处,可保家族数十年或者上百年的平安。比如颍川荀家,荀谌投了袁绍,荀攸投了曹孟德;琅琊诸葛家也是如此,诸葛瑾在江东,诸葛诞投曹操,诸葛亮跟着刘备混,故而有了‘诸葛三兄弟,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的说法。世家大族的这种投机行为,效果不是一般的好,所以说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族。 对于世家大族的这种做法,刘驹早已看的门清,荀彧没能招揽成功荀攸、戏志才,也只当拿着竹竿子打枣罢了,根本就把这事没放在心上,“曹孟德对诸侯诱之以利,打着瓜分兖青二州的幌子,恐怕袁本初等人很难不动心。”刘驹看了一眼两个智囊,继续说道:“表面看起来兖青二州形势危急,其实何尝不是我等的机遇。” 程昱说道:“如各路诸侯合纵成功,兖青二州将防无可防。主公何来机遇一说?” “为何要防?”刘驹笑道:“譬如袁本初遣兵来攻,冀州防守定然空虚,我只需一路大军,坐船泛海,击其后方,乱其根本,袁本初岂能不撤兵自保?” “如此一来,我军的机会就来了。”荀彧瞬间就明白了刘驹的意图,“只等衔尾追击,袁军不战自乱。” “可是兵法云:穷寇莫追。”程昱反驳道:“袁本初帐下尽是足智多谋之士,如布下道道伏兵,如之奈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刘驹插话说道:“一切计谋都是徒劳。不瞒二位,今日下午刚刚接到喜报,火药业已成功,以之击敌,何敌不摧?” “两军争锋,在于术与势,”程昱摇着头说道:“器械之利,非制胜关键。” “袁公路、曹孟德的书信到达袁本初、公孙伯珪之手,尚需月余,等到书信到手,再聚众商议,调遣人马,也需数月之久,咱们时间有的是。”刘驹笑了笑,“今日天色已晚,待得明日,我陪二位去泰山一行,到时再做决断不迟。”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火药属于绝对的新生事物,不让程昱和荀彧亲自见识一下,会影响对敌思路的。 笮融的离去,间接帮了吕布的大忙。笮融离去后,城门依旧洞开,曹性、成廉、魏续等互通声气,带兵杀入城内。曹豹率丹阳兵交战,被曹性一箭射中左肩窝,只得引兵而去,撇下了陶谦在郡守府内干等。 等吕布领军回转,得知下邳城已破,登时大喜过望,立时开了府库,竖起招兵大旗。 曹豹逃到符离城,喘口气后问族弟曹宏,“陶恭祖颟顸无能,你我兄弟今后何去何从?” “你我族人尽在徐州,若是所投非人,恐吕布那厮痛下杀手,如今看来,多多携带财帛,还是投了吕布,方可保全家人。” 曹豹一听这话不错,丢了根本,天下虽大,将无立足之地,于是回到老家,用大车载了数亿钱和万石粮草,返身回到下邳城,降了吕布。 对于曹豹的雪中送炭,吕布感激莫名,高兴之下,纳了曹豹的女儿为妾,从此两家人更加亲近。 有钱有粮的三姓家奴吕奉先,顿时三九寒天穿单衣——抖起来了,立马派了魏续前往东海糜家,这次不再是赊刀了,而是真金白银的购买,一下子就搞来五千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宝刀,将‘宝刀营’扩张了数倍。 “轰隆隆,”一道雷霆般的响声过后,半截高山轰然歪倒,碎石沙土弥漫,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纵有山风吹拂,好半天才散的干干净净。 “啊!”程昱、荀彧张着嘴,看着弥漫了半空的烟尘,半天才回过神来,“主公,这...这...这真的是火药的威力?” “不然呢?”刘驹自信的一笑,“刘三,让两位先生再观看一下震天雷的威力。” 在刘三的陪同下,刘驹三人又换了一个场地,来到一处空旷的所在。地面上竖立着数十块木板,木板厚约两寸,高约一丈,五六块木板围成一个圈子,一共有六个圆圈。 刘三看了一眼刘驹,静等示下,刘驹笑了笑说道:“可以开始了。” “投雷手就位!”随着刘三的喝令,六个身形彪悍的大汉人手一个圆滚滚约有酒瓶大小的震天雷闪亮登场。 六人在距离木板约三十步处停住了脚,取了火折子吹得火头旺了,互相对视一眼,一起点燃了震天雷外露出的约半尺长的火线,随后右臂用力一扬,将震天雷抛了出去,然后六人扭头就跑,躲在了一处矮墙后面。 这六人看来平时没少下功夫,震天雷出手后,在半空中划出道道弧线,准确的落入木板围成的圆圈中,眨眼间,一声声爆响传来,烟尘又起。 不等烟尘散尽,刘驹举步朝着震天雷落地之处走去,刘三大惊,急忙对身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亲卫飞步向前,率先赶到木板处,看到没有危险,对刘三打出了一个安全的手势,随即分散开来警戒。 埋入土中一尺有余的木板尽数歪倒,少数几块还被拦腰折断,木板的内面布满了震天雷破碎的外壳。程昱探手捏住一个看起来露在外面寸余的碎片,用力较劲,想要拔出来,只是那碎片入木甚深,竟然无法撼动分毫。 “刘三,”刘驹笑吟吟的问道:“可曾试过铠甲?” “试过了,”刘三答道,随即从身边的亲卫手中拿过来一件铠甲,双手举着向刘驹三人炫耀。 “嘶!”只见那铠甲已经变得百疮千孔,就跟叫花子穿了多年的衣衫差不多,程昱和荀彧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第八十八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3) “效率还是太低了。”看着一车车的粮食送到粮仓封存,刘驹叹着气,“要是有橡胶就好了。” 这时的大车基本全身都是木料制成,两个轮子就重的要命,既便用三匹挽马拉动,走起来也是慢吞吞的。没办法,时代的局限性,所以只能在路上下功夫。自胶澳到各郡郡治的官道全部重新翻修,使用石灰、细沙、黄土混合后铺在路面上,然后用重达千斤的石磙反复碾压,就这么一层层的铺上去,直到一尺来厚,等路面板结后,坚硬无比,就是下雨也不影响行走。 胶澳港积存了大量的粮食,这都是糜家的功劳。趁着冬闲,将粮食运到各郡的郡城内存放起来,等到来年春暖,一旦战事一起,可以就近运粮,免得到时候毛手毛脚。除了粮食外,军械也悄悄运往各军驻扎处。 兖青二州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准备着,至于到时候是胜是负,就要看将士用命,各呈其能了。 雪落黄河静无声,腊月二十,一场大雪飘落在北国,将山川大地装扮的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邺城州牧府的官厅内,袁绍端坐首位,文成武将分列左右。上好的果木烧制的木炭,在硕大的铜盆内静静的燃烧,温暖的让人昏昏欲睡。 “诸位,我弟公路,曹孟德皆有书信到来,”袁绍面色红润,声音铿锵,“只因刘驹刘千里贪得无厌,欲壑难平,坐拥兖青二州后,又得琅琊、彭城、河内、河南尹、南阳等数郡之地。穷兵黩武,无休无止,四方诸侯皆受其害,百姓死于战乱者不可胜数。是故,期望诸侯合纵,举大义,顺民心,共讨刘驹,拯救苍生,重兴大汉。书信在此,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荀谌傻眼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自己身负使命,签订合约这才几日,难道就要撕毁了重启战端?要知道,北方的公孙伯珪还没有安生,这不是套马杆逮兔子——瞎胡闹吗? 许攸激动的站起身来,“明公,若是公孙伯珪心同此意,两家和解,然后举兵南下,以幽州白马义从、我军先登死士、大戟士之精锐,必定势如破竹,兖青二州唾手可得。” 审配一直看不起许攸的为人,只因为许攸太贪财了,在他的暗中支持下,许攸的家人横行不法,贪婪成性,做了很多违法之事,“属下请明公下令,斩去许攸头颅。” 唐时杜工部有诗云: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审配这话来的云遮雾绕,让袁绍很是惊诧,“聚众议事,本是畅所欲言,不知正南此是何意?” “前日明公与刘千里刚定合约,今日许子远鼓动南侵,岂非宣示明公乃不信不义之辈?”审配瞪起双眼,须发俱张,“人无信不立,否则何以号令群雄?许子远论罪当诛。” 许攸面孔涨的通红,指着审配说道:“腐儒!孟子曾言:彼一时、此一时。乱世争锋,随势而论,岂可拘泥于一纸合约?” 眼看着审配还要发作,逢纪跟审配是一条战壕的盟友,赶紧站出来充当和事佬,“正南无需再言,自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且听明公示下。” 我靠,许攸愣了一下,这逢纪的嘴巴可真毒,这不是变着法子骂我是个污浊之物吗?斜眼瞅了瞅鼻孔朝天的逢纪,在自家的黑名册里给他记上了一笔。 逢纪让袁绍示下,袁绍岂能这个时候拉偏架,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看向荀谌、田丰、沮授三个大佬级别的谋士,示意他们发表下意见。 荀谌斟酌词语,徐徐说道:“刘千里麾下皆熊罴之士也,天下莫不畏服。若举兵南向,撇开公义不论,明公可有必胜的把握?如若不胜,则与其结成死敌也,到时不死不休,其中利弊,还请仔细思量。” 田丰这个人曾做过汉灵帝的侍御史,看到宦官专权,抱负施展无望,就辞官回乡,后被韩馥征辟,韩馥让出冀州,归属袁绍。此人一心忠于大汉,立身甚正,与审配只忠于袁绍截然不同。 清了清嗓子,田丰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刘驹刘千里自为官以来,对内勤政爱民,治下万民衣食无忧,又创牛痘接种之法,活人无数,几被奉为‘万家生佛’,名声之高,少出其右者;对外征讨不臣,逐董卓,缚刘岱,一心只为汉室。若无故侵扰,恐于明公名声不利。” 田丰是出了名的耿直,这话入了袁绍的耳朵后,袁绍在座椅上扭动了好几下屁股,脸色微微发冷,看向沮授的目光就带了些许不善。 “明公若一意南下,”沮授察言观色,后背冷汗不断,“授有五问:诸侯合纵,果真能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否?合纵既成,约期举兵,战机稍瞬即逝,信息怎相互通?当年讨董,明公顺大义为盟主,俗语云蛇无头不行,今次合纵,明公再为盟主,曹孟德等可曾明言?战事一起,非一朝一夕可止,钱粮辎重多寡不均,如一方不支,何以输送?刘千里麾下近年屡经大战,可谓百战精兵;诸侯之兵,良莠参差,若不能思虑周祥,合理调兵遣将,何以取胜?” 沮授说完,眼睛微闭,不再言语。 袁绍冷哼一声说道:“河北精兵所向无敌,刘驹麾下怎能相比?只需刘景升、袁公路、曹孟德出兵扰乱其后,我大军兵分三路越过河水,夺白马、仓亭、高唐,先取平原、东郡以为立足之地,然后云集大军,夺了泰山,刘千里治下,皆归我所有。” “若是河东大军兵出荡阴,直取邺城,明公如何应对?”沮授见袁绍强词夺理,显然被刘驹治下的财富迷住了双眼,只得善意反问。 “沈正南领一万精兵固守,”袁绍说道:“没有一年半载,邺城自然无虞。” “刘驹水军一家独大,若截断河水,冀州退路危矣;又或水军顺海北上,入漳水而取河间、安平、巨鹿三郡,明公如何当之?” “这?”袁绍一时语塞。 “这有何难?”许攸关键时候替主分忧,“打造铁索,截断河水、漳水入口,刘驹水军虽强,也只能止于大海,望洋兴叹。” “妙哉!”袁绍听了许攸的妙计,大为兴奋,“子远智计无双,我无忧矣。” ” 第八十九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4) “诸君所言,皆是空中楼阁,梦幻泡影而。”一人突然大声说道。 袁绍瞳孔一缩,看向那人,原来是颍川辛评辛仲治,不由得问道:“仲治何出此言?” “明公与公孙伯珪争锋多年,”终于得到发言机会的辛评得意的用目光扫了一眼满大厅的济济群贤,开口说道:“若出兵南下,安知白马义从不趁势摄于后,来夺冀州否?” “原来如此。”袁绍笑了,“我正欲遣一使前往幽州去见公孙伯珪,言明利害,罢兵言和,共取兖青。不知谁可为使?”说完目光飘向荀谌。 荀谌的优雅风度一直为袁绍所羡慕,再加上他临机应变迅速,口吻生花,与人交谈,如沐春风,正是一个绝顶的和事佬。 荀谌不知在寻思什么事情,没看到袁绍递过来的眼神。 这时郭图站起来大声说道:“图愿为使。” 郭图字公则,颍川人。如果刘驹在此,看到袁绍帐下那么多的人才,绝对会嫉妒的要命。这就是出身自带的光环,一个田舍儿如何比的? “好,那就以公则为正使,孔璋为副,一同前往幽州。”袁绍直接拍板。 陈琳字孔璋,建安七子之一,历史上着名的《为袁绍檄豫州文》就是出自他的手笔,现为袁绍军中记室。 “诺。”郭图与陈琳一起站起身来回答。 荆州襄阳,刘表肯定也收到了袁术跟曹操的书信。对于老对头袁术,刘表心中可以说是厌恶到了极点,只将曹操的书信看了,立即命令召集手下文武议事。主题就一个,荆州该不该出兵? 刘表坐在主位说明了曹操的意图,就静等手下发言。 蒯越是刘表帐下头号谋士,朝上略一拱手说道:“南阳乃是荆州门户,如今被刘千里占据,实乃心腹大患,愿明公响应曹孟德,早日出兵夺回南阳。” 蔡瑁跟一帮文武均站起身,“愿明公早日出兵,夺回南阳。” 今儿个这意见出奇的一致,刘表大喜,接下来就是商议主将人选的时候了。 历史上公元193年冬,公孙瓒大败刘虞,并俘虏了刘虞和他的家人,掌控了整个幽州,一时威风无限。如今由于刘驹这个小小蝴蝶的效应,公孙瓒得以聚兵一处,虽然在界桥遭遇了小小挫折,但凭着往日赫赫战功,手下人才无数,先破崔巨业,后破刘虞,整个冬季都在厉兵秣马,准备春天大举南下,灭了袁绍,出一出心中恶气。 这个时候,郭图跟陈琳到了。 关靖将郭图、陈琳迎接到公孙瓒的官厅内。郭图、陈琳看到公孙瓒端坐不动,只得向前行礼,“见过前将军。” 董卓死后,李傕、郭汜为了拉拢公孙瓒,表他为‘前将军、易侯。’ 皱着眉头看着袁绍麾下的两位名士,公孙瓒大刺刺的说道:“不知二位前来有何要事?” “专为幽州平安而来。”郭图很好地继承了战国时代说客的嘴脸,上来就放了个雷子。 “哈哈哈....,”公孙瓒如今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壮志,笑完说道:“幽州精兵十万,战将千员,乌桓臣服,鲜卑叩首,请问幽州有何危险?” “我主袁绍坐拥冀州,人口千万,精兵五十万众,若以之北上,敢问前将军能敌否?”陈琳插了一嘴。 公孙瓒作为一方大佬,久经战阵,威望正着,锐利的双眼扫过来,陈琳不由得小腿一软,“来年春暖,某正有南下之意。” “哈哈哈...,”郭图仰天大笑,很好地吸引了公孙瓒的注意力,“我等北来,非是递交战书,乃是为两家和好而来。” “哦?”公孙瓒鄙夷的看了一眼郭图,“怎么?袁本初意欲服软?” “非也,非也。”郭图笑道:“想必前将军亦收到袁公路、曹孟德的书信了吧?” “不错。” “不知前将军可有意合纵?同取富贵?” “袁本初屡次侵扰,”公孙瓒在收到袁术的书信后,曾与麾下商议过,都觉得根本不现实,后来曹操来书,相约共同出兵,方有些心动,只是南边隔着袁绍这个庞然大物,除非两家真的握手言和,否则还是老主意——据守幽州,伺机南下。于是继续说道:“百姓苦之,若能息兵罢战,万民皆得安居,诚善举也。合纵之事,要看袁本初的意思。” “我主有意与前将军结盟,共同出兵,剿灭刘驹,重兴汉室。” “空口无凭。” “盟约既成,冀州北方四郡国战兵南下,只留一些常备兵力,安稳地方。” 公孙瓒见郭图亮出底牌,呵呵一笑说道:“袁本初既有此诚意,公则暂且下去歇息,待我与麾下计议后,再做答复。” 郭图没想到公孙瓒这么上道,心中大喜,行了礼后,与陈琳退下。 “黄公,”刘驹坐在公输学院祭酒黄铸的座椅上,双手捧着茶杯,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暖,看着侧身坐在一边的老爷子,徐徐说道:“以学院的实力,可能做出长久使用的螺旋拉簧?” “以铜、银之物制取拉簧极是容易,可惜不耐久用。”黄铸叹了口气,“高炉冶铁以来,也曾采用铁水灌注之法得了些,只是没有弹力,不堪使用。” 想要制造弹簧,铁肯定不行,需要碳钢或者锰钢,但以如今的科技水平,显然很难做到,刘驹也就是随口问问,万一这个时代能做出来呢,“黄公可以试着在冶炼炉内加些木炭,看能不能冶炼出钢铁来。” “??”黄铸满面疑惑的看着刘驹。 “铁水内加些木炭,可以增加铁的硬度和弹性,因此称之为钢铁。” “真的?” “我还能骗黄公不成?”刘驹笑了,“只是添加的量要注意分寸,同时还要设法搅动铁水,方能成功。” “我这就去试一试。”黄铸说完也不行礼,起身就走。 这老爷子,刘驹无奈一笑,本来还想问问能否铸造出炮筒呢?黄铸这一走,只能去找马辅商量了。 第九十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5) “孟高不幸身死,我亦痛断肝肠,”曹操看着就像死了老子娘的张超,双目流泪,捶胸顿足,“且耐心等待几日,大军整顿齐备,就挥师北上,斩了笮融的狗头,为孟高报仇雪恨。” “多谢孟德,”张超点了点头,“待我回转九江,陈兵边境,静待号令。” 曹操送走了张超,回到官厅坐下,不由得一声长叹,原本在江北的广陵,是自己稳定扬州后北上的一块跳板,没想到张超如此无能,竟然被一个神棍给灭了,这样一来,打乱了预想的布局,不得不重新谋划。 “明公,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荀攸说道:“吕奉先业已得了下邳,陶谦遭擒,正是欲壑难平之时,明公只要一封书信,吕奉先必然取广陵,笮融自然难逃一死。” 曹操摇了摇头,“孟高血仇,岂能假他人之手?若真如此,孟卓必然离心。” 袁术在汝阳老家舔伤口,筹集粮草,整顿兵马,只是仓促离开了南阳,携带的辎重有限,银钱上就有了很大的缺口。武装一支大军需要花费的银钱可不是小时数目,汝南袁氏再富有,也无法满足袁术扩军十万的巨大缺口。 袁术的目光在豫州境内来回逡巡,最后落在了陈国。 陈国国王刘宠与国相骆俊两人配合的相当完美,一个管军,一个治政,黄巾之乱的时候,陈国基本未被波及,内环境稳定,得以养活了一支大军,人数在十万左右,战力彪悍,远近闻名。 如果把刘宠的十万大军搞到手中?袁术眯缝起一对三角眼,苦思良策。 “报!徐州陶州牧手下张闿求见。” 正在沉思的袁术被手下人警醒,不耐烦的说道:“张闿在陶谦手下任何职?” “小人曾经询问于他,自言为都尉。” “陶恭祖欺人太甚,”袁术心中恼怒,竟然派一个小小的都尉来见自己,这不是门缝里看人吗?不对,不对,以陶谦的稳重怎么会做出这样有违礼仪的事来,袁术转念一想,‘莫非徐州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对手下说道:“让他来见。” 张闿一进门就扑腾跪下,呜咽大哭起来,袁术心中一沉,徐州,果然出事了。 “好了好了,”袁术不耐烦的对张闿说道:“陶恭祖怎么样了?怎会遣一个小小的都尉来见我?” “明公,徐州完了,陶州牧业已死在吕布之手。”张闿抹了一把脸,“请明公出兵为陶州牧报仇啊!” “张闿,我来问你,”袁术看到张闿一副精悍无比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趣,“你是如何到的汝阳?” “小人自幼习武,练得一身好武艺,”张闿不敢抬头看袁术,自顾自的说道:“手下五百精兵,皆是小人亲自教导,个个勇武不凡,因此得以冲破吕布手下大军围堵,进入豫州,只是小人无能,未能护得州牧安全。” “吕布麾下进城之时,你在何处?” “小人奉命把守州牧府,只因并州骑兵来势极快,”张闿刚才将牛皮吹起来了,这时却要自个给自个划破,这话也就变得吞吞吐吐了,“小人率手下死命抵挡,只是...只是....,兵力相差悬殊,只好冒死突围。” 原来是这样子,袁术略一思索,就弄明白了其中的细节。冒死突围,身上的甲胄还这么齐整?肯定是这小人不战而逃,让陶谦白白丢了性命。不过嘛,盟友就是用来出卖的,死了一个再换一个就是了,三姓家奴再勇武,能抵挡住银弹的攻击? “张闿,”袁术脑瓜子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你忠勇可嘉,千里来投,本侯欢喜之至,可擢升为校尉,领兵三千。只是未见功劳,反得高位,恐我麾下未服。” 张闿也是个精明人,立马明白了袁术的用意,这是要老子纳投名状来者,当下说道:“明公但有所遣,必赴汤蹈火,万死不休。” ‘死一次就在足够了。’袁术内心腹诽,嘴上说道:“陈国刘宠依仗王室宗亲,横行不法,残害百姓,不服调遣。你若能提了国王刘宠、国相骆俊的人头来见,莫说一个校尉,就是做一个将军也足够了。” ‘我靠,’张闿大惊失色,‘这袁术贼子竟然让我去刺杀堂堂大汉王爷,我这不是活腻歪了吗?’只是,张闿脸色变幻,‘不服从袁公路的安排,说不得他脸色一变,小命立时不保。还是暂且答应了他,到时走一步算一步吧。’想到这儿,张闿挺直了脊梁,大声说道:“闿即可带领手下,前往陈国,必不负明公之命。” “张都尉何须那么慌张?”袁术见张闿答应下来,心中大喜,“且在汝阳休息几日,将养身体。过后,由袁嗣为尔等详细筹划,方好行事。” 袁嗣,袁术的族人,骆俊死后,被袁术委任为陈国相。 眼看着腊月将尽,新的一年来临,袁绍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官厅内不住踱步。原因无他,自从公孙瓒答应合纵后,袁绍便接连向曹操、袁术、刘表等人送出了密信,约定日期,到期举兵。只是等了一月有余,毫无音讯,怎能不让袁绍头疼? “袁本初还端着盟主的架子,”刘表嘴角挂起丝丝冷笑,“却不知时移世易,置我这汉室宗亲于何地?” 刘表的潜台词表述的非常明确,时代变了,当初讨伐董卓是我实力不济,如今我兵精将勇,这盟主的位置怎可能还是让你袁绍来坐? 伊籍作为刘表的老乡,很早就投靠了刘表,心中一直认刘表为主,闻言也是替他打抱不平,“谅那袁本初不过是汉室臣子,怎能位在明公之前?待我修书一封,质问于他。” 蒯越作为谋主,虽然是一颗大大的墙头草,这时候却不得不为刘表考虑全盘,“明公,袁本初家世显赫自不必说,近年来其纵横捭阖,占据冀州,平灭黑山,屡次与幽州争锋,一向胜多败少,可谓是知兵者也。如今合纵将成,岂能因一点私意而乱大局?请明公三思。” 伊籍当然也懂得照顾大局,闻言说道:“何不致书袁本初,举明公为副盟主,可乎?” 蒯越点了点头说道:“明公汉室之后,身份尊崇,可为副盟主。” 做个副盟主也不错,刘表心气顺了些,点头表示从谏如流。 第九十一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6) 袁绍还端着盟主的架子,这让曹操头疼不已。让一个外宽内忌,色厉胆薄的人瞎指挥,结果肯定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曹操问荀攸、戏志才,“公达、志才,合纵未成,袁本初又来抢盟主之位,如之奈何?” “明公,”荀攸暗暗叹气,“若是与之计较,徒伤和气,到时反被刘千里所趁。” “我有一言,望明公三思。”戏志才脸色郑重,“袁本初徒有虚名,不可与共大事也。如假意合纵,趁机夺了荆州,与刘千里划江而治,然后兵发西川。如此则中国半壁江山尽在明公之手,以之为资,励精图治,北上逐鹿,再造盛世,岂能远乎?” 曹黑子听了戏志才这话,一对小眼瞪得溜圆,半晌作声不得。 荀攸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老乡能腹黑到这等层度,也是微闭双眼,沉思不语。 “若是袁本初等人获胜,又将如何?”好半天,曹操缓过神来,问了一句关键。 “绝无可能!”谁知荀攸、戏志才竟然是异口同声作出了结论。 “愿闻其详。” 戏志才看了一眼荀攸,示意让他说。 “袁本初与公孙伯珪征战经年,一纸合约能起的什么作用?”荀攸开口说道:“若是袁公路或明公为盟主,公孙伯珪或许会尽力配合,如今袁本初自封盟主,公孙伯珪岂能任他调遣?一旦生了嫌隙,幽冀二州再燃战火,必被刘千里所灭。刘景升守成之主,一旦北上得了南阳,恐会止步不前;袁公路嘛,”荀攸冷笑一声,“洛阳一战,手下大将尽墨,只靠一群乌合之众,既便有百万又能如何?” “荆州战兵三十余万,”曹操暗自对比了下,“夺一南阳,十万大军足够。我若出兵荆州,万一战事不遂,必成胶着,恐怕....” “明公无须担忧,”戏志才的一双三角眼精光闪烁,“江东四郡各大家族尽皆出兵,如若不然,且看谁人敢试明公刀锋?” “今日就议到在这儿吧。”曹操心中忐忑,一时还是拿不定主意,准备再召集心腹将领商量一下。 正旦过后,袁绍收到了刘表的答复。书信写的明白,这个副盟主的位置,别人是做不得的。接着曹操的书信到了,信中对袁本初一阵恭维,最后信誓旦旦的表示,盟主旌旗所指就是曹黑子进攻的方向。 ‘孟德对我,还是一样的忠诚可靠啊!’袁绍摩挲着曹操的来信,感动的几乎流下泪来,‘少年时结下的交情,果然是经得住考验的。’微转头看了一眼被揉的皱皱巴巴的刘表的书信,一股怒气填塞在胸臆之间,‘刘景升,江夏八骏,虚有其表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可是,公路跟公孙那厮的书信什么时候到呢?’ 公孙瓒跟袁绍有很多相通之处,第一点就是二人的亲生母亲地位卑微,这一点造就了两人孤傲的性格,容不得别人说自己的出身不够尊贵;第二点是在第一点上发展而来,独断专行。袁绍表面上善于听取属下的意见,但曹操一句好谋无断说出了他的本质,也就是说你们说你们的,我干我的。公孙瓒绝对是个狠人,属于敢打敢拼的真汉子,可惜不听人言,最后自焚。第三点,识别人才,驾驭人才方面都不足。作为北方的两位大佬,二人身边可谓是人才济济,袁绍驾驭人才是弱项,后来手下的谋士围绕他的三个儿子争权夺势可见一斑;公孙瓒呢,识别人才上明显不足,正史上错过了赵云,刘备北上投靠袁绍而不是投靠他这个老同学,又证明了他无法驾驭刘备。 公孙瓒早就收到了袁绍的书信,只是,信的内容让他无法接受。原因就是袁绍以盟主的口吻对他指手画脚,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这让公孙瓒如何接受?既然接受不了,何必给袁绍回复呢? 出身嫡子的袁术肯定对袁绍自封盟主也不感冒,但是形势不如人,虽然倡议合纵攻打刘驹,但是内心怎么想的,其实一点也不难猜测。 合纵只不过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开局虽良好,但却搞得分歧增多。 不能约定期限,袁绍也很无奈,眼看着春风吹绿了杨柳,只好自作主张的送信给曹操等人,约定四月初九日同时出兵。 这一晃,接近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刘驹早已调兵遣将,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北方:袁绍十万大军屯兵黎阳,以颜良、文丑、张合、高览为大将,淳于琼负责押运粮草,准备一鼓作气渡过河水,抢占白马,在河水南岸站稳脚跟。公孙瓒大军驻扎渤海郡修县,进攻平原。 南边:刘表以蔡瑁为主将,文聘为副,率军十万自襄阳出兵北上,渡过长江,直取南阳。张闿不负袁术使命,成功刺杀掉了刘宠、骆俊,袁术将陈国的八万大军掌握在手,陈兵阳夏,预备攻打陈留郡。曹操也很配合的让曹仁、夏侯惇领兵十万北上,进攻彭城。 大战,似乎是一触即发。 到了四月初九这一天,公孙瓒最先沉不住气,沿着早已干涸的黄河故道直扑平原城。公孙瓒灭了刘虞后,威震北疆,三郡乌桓虽有心替刘虞报仇,但面对白马义从的威势,不敢轻动,反而被公孙瓒从乌桓各部掠夺了不少良马,如此一来,公孙瓒的骑兵部队得以扩充,精骑已达五千。 这次进攻平原,公孙瓒动用了三千骑兵。大军出动,烟尘蔽日,顺着黄河故道,滚滚而来。 太史慈站在平原城的北门上,看着铺天盖地的幽州大军,一向雍容的心态也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三千白马义从跟在公孙瓒身后绕着城池飞奔,不时有一支支利箭射向城头。 ‘这是立威给我看啊!’太史慈看到幽州骑兵嘚瑟无比,胸中豪情勃发,这一战,必胜! 大战在即,将有必胜之心,士有敢战之意,胜利,还会远吗? 公孙瓒见平原北门将旗飘扬,上面写着镇北将军太史几个字,心知主将太史慈就在北方城头,在领着麾下嘚瑟一圈后,勒马停在了北门外,望向城头,见一众军官中簇拥着一员大将,身披铁甲,身躯魁伟,面容坚毅,遂扬声叫道:“城上可是子义将军?” 第九十二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7) ‘骄兵必败!’太史慈看到公孙瓒趾高气扬,更增加了几分信心,对身边副将暗暗打了个手势,然后双手扶住城头的雉堞,“某正是东莱太史慈。易侯不远千里而来,可是与袁本初握手言和了?” “子义将军观我军威势如何?”公孙瓒不答反问。 “若用之征讨异族,千里草原,追风掣电,可谓大汉强军。”太史慈冷笑一声,“只不过用来攻城,手足相残,却是力有未逮。” 这话可堵得公孙瓒不轻,太史慈话里的意思就是你公孙瓒的骑兵应该用在征讨异族上面,可为大汉赢得威名,不过嘛,用来兄弟相攻,这些精骑可就没什么用处了。 “哈哈....,子义之言差矣,”公孙瓒脸上堆满了得意,“白马义从,野战无双。可敢一战否?” “哈哈哈....,”太史慈仰头大笑,站在城头上这笑声可比公孙瓒的显得洪亮多了,笑毕脸色一沉,指着公孙瓒说道:“叫一声易侯,是念在你驰骋草原,驱逐异族,为大汉赢得赫赫威名,若真以为天下无敌,公孙伯珪,你真如井底之蛙也。” 公孙瓒勃然大怒,手指城头喝道:“休逞口舌之利,可敢与我见个真章?” “恭敬不如从命,”太史慈将身体一闪,躲在一边,高声说道:“公孙伯珪,今日本将就杀一杀你的傲气。来人,放箭!” “哈哈哈...,”公孙瓒笑道:“子义将军,你枉负了偌大威名,如今我铁骑在二百步...”话未说完,只听城头上传来一阵沉闷的敲击声,数十道儿臂粗的铁矢带着尖啸声迎面扑来。 东汉时代一步相当于现在的一米半,二百步就是三百米的距离,以公孙瓒的常识来看,大汉还没有射程达到三百米的弓箭,所以安心放肆的嘲笑太史慈。只不过,这一次失算了,城头上射过来的不是普通弓箭,而是‘一枪三箭剑’,也就是威力极大的床子弩。五尺长的铁矢,重达二十斤,前端尖锐,后端三个凸出的铁翅用来保证精准度,就这么对着白马义从飞速而来。 就在公孙瓒惊恐的目光中,一支铁矢从他的脸颊掠过,一股劲风刺得面皮生疼,只听身后尖叫声不断。公孙瓒扭头看去,只见那支铁矢穿过了三个亲卫的身体,斜斜的刺穿了最后一名亲卫的战马屁股,前端扎入地面,竟然将战马钉在地上。而更让人惊惧的是,第一个被射中的亲卫胸口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一颗暗红色的心脏,兀自在微微搏动。 惊恐的尖叫不断,十架床子弩,三十支铁矢,竟然伤了五十多个白马义从。 恐怖的杀伤力让公孙瓒脸色灰白,经历了近百场战争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武器,一颗心仿佛泡在黄连水中,苦涩、羞愤一起涌来。“撤!”不愧是久经沙场的骁将,临机应变的极快。 随着白马义从调转马头,吊桥轰隆隆放下,接着城门大开,太史慈挺枪跃马,率领一千骑兵杀了出来。 骄傲的公孙瓒没有爱惜马力,长途行军后又围着平原城转圈子,本身就犯了兵家大忌,刚刚又以极恐怖的方式折了几十个袍泽,白马义从士气被夺,哪里还有一战之心? 反观太史慈这边,一千骑兵养精蓄锐,刚刚又杀掉了公孙瓒的锐气,士气旺盛,所以出城之后,一个个嗷嗷叫着跟在太史慈身后,朝着白马义从追去。 已经疲惫的白马义从们不住的鞭打战马,怎奈还是被太史慈给赶上了。一千骑兵先是一阵箭雨,射落了跑在后面的近百幽州骑兵,看看挨得近了,一波波投枪从天而降。 追出了将近十里,太史慈举起手,止住了还在兴奋中的士卒,大喝一声:“回城!” 幽州步卒在关靖、严纲等人的指挥下,早已扎好了营寨。闻听易侯示威归来,关靖等急忙出寨迎接。 看着不足两千的骑兵队伍,士卒一个个灰头土脸,走在最前的易侯公孙瓒,脸色灰败到了极点,迎接的众人顿感不妙。 袁绍得知公孙瓒已经对刘驹发起了攻击,急忙命令麾下大军出了黎阳,到了黄河岸边,开始架浮桥。 黄河春汛已过,水流平稳,很快就弄好了六座浮桥。 袁绍站立在北岸,看着大军过河。先头部队已经在对岸列好了队形,接应后续人马。 “貌似太顺利了。”许攸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 “是啊,”荀谌也感到太不寻常了,对岸的白马城内太安静了,渡口竟然没有兵卒把守,这是唱的哪一出?半渡而击的道理既便是平常的兵卒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这白马的主将在搞什么鬼?皱着眉头寻思了片刻,心中没有一丝踪迹可寻,“难不成主动放弃了东郡?” “绝无可能。”沮授轻声说了句。 几个谋士的窃窃私语,袁绍还是注意到了,面色一整问道:“几位军师在说些什么?” “不对劲啊,明公,”许攸跟袁绍从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张口说道:“刘千里的士卒号为强军,怎会没有反应?” 袁绍个子高大,看到南岸的士卒已有数万,此时正在颜良、文丑的指挥下,用了半数的人马在安营扎寨,一切显得那么顺利,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几位是不是想多了?我大军过河三万有余,刘驹既便出动大军,也难挡我军过河。” “可是白马那边并无动静。”许攸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刘驹卖的什么关子?” “我大军只要守住渡口,后面援军、粮草便会绵绵不断,”袁绍冷哼一声,“先下白马,再攻濮阳。我军有了落足之地,刘驹难道能一口吃掉我军不成?” “启禀主公,”斥候都尉跪在刘驹面前,“袁绍大军已过河五万。” 挥手让都尉退下,刘驹笑呵呵的对荀彧、于禁说道:“袁本初还是足够谨慎的,只出动了十万大军。” “依着袁本初的性子,如战事不利,还会再调遣大军的。”荀彧不住调整手中的千里眼,“主公这个请君入瓮之策,实在是高明的紧。” “是故,”于禁在旁说道:“这第一战,要让袁本初至少脱下一层皮来。” “文则,城中的居民可全部撤离?” “主公放心,”于禁把玩着手中的千里眼,“居民皆已妥善安置。这火药,属下足足埋藏了近万斤。” “还要仔细检查一遍,免得被人瞧出马脚。”刘驹又叮嘱了一句,“留下的兵卒要绝对可靠。” “末将再去看一看。”于禁见刘驹说的郑重,转身带着亲兵下了城头。 “文若,你觉得我军何时撤离为好?” “主公你看,”荀彧用手指指点着袁绍的大军,“今日冀州十万大军至多能渡河八万,恐怕明日一早,白马就会被袁本初围个严严实实。” “既然如此,入夜后便让史阿带人遮蔽战场,”刘驹笑道:“夜半时分,咱们赶往濮阳。” 第九十三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8) 兖青二州北方战事已起,金鼓争鸣;南边也在同一时间燃起了狼烟。 襄阳地处襄水之阳,北边又有汉水为屏障,水陆交通发达,有‘南襄隘道’、‘七省通衢’之称。蔡瑁、文聘攻击南阳,首先需要渡过汉水,结果士卒过河还不到三分之一,被李典、吕旷邀击,死伤落水者无数,文聘拼死反击,才将二人杀退,荆州兵得以在汉水北岸落足。 袁术亲自带兵出战,进入陈留郡后,准备先攻下扶沟城,再顺着大道直奔陈留,结果在扶沟城下损兵折将,李整趁势出城袭击,袁术大败。袁术的主力一多半都是刘宠训练出来的精兵,既便袁公路花了大把的银子收买人心,可是这个时代的人念旧的极多,八万人倒有七万属于出工不出力的角色,袁术能胜才是奇了怪了。 曹仁、夏侯惇作势攻打彭城,结果却是与张邈合兵一处,直扑广陵。 平原城西北二十里处,幽州军大营内,经过一夜的休整,公孙瓒的脸色终于变得好看一些了,端坐在主位上看着下属们说道:“不意平原城竟有床子弩这等利器,白白折损我近千精骑。看平原城头士卒数量,城中守军不过一万之数,如今我大军十万,若用来攻坚,势必死伤更多,诸位可有良策夺取平原城?” 关靖说道:“平原城高墙厚,敌军有守城利器在手,强攻不利,明公何不别遣人马取安德、乐陵诸县?诸县下,则大军粮草无忧,平原则变为了孤城,日久人心大乱,不攻自破。” 公孙瓒大喜,“关长史之言正合我意。” 一员小将站起身来,朝公孙瓒、严纲等人团团行了一礼说道:“不若弃了平原,渡河南下,直取高唐。” 公孙瓒一看,原来是田豫田国让,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不由得‘哼’了一声,“你小小年纪,有何见识?” 田豫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军放出风声,舍了平原而取高唐,太史慈岂能无动于衷?必然于我大军渡河时攻击,如此一来,我军若是在必经之路设伏,破之何难?” “明公,”严纲诧异的看了一眼田豫,“国让之计大妙!此乃攻敌之所必救也。” “河水渡口,敌军岂能不早做防备?”关靖不想被一个后生小辈给比下去,出言说道:“到时恐前后受敌?” “这有何难?”田豫微微一笑,“派出斥候,详细查探便知。” “白马竟是一座空城?”袁绍骑在一匹乌骓马上,满脸的诧异,“可曾详细探查?” 负责斥候的都尉回道:“属下亲自带人探查,民居也未曾放过,确实是空城一座。” 许攸哈哈一笑说道:“刘驹那田舍儿不过如此,闻听明公亲率大军,便吓作了一条丧家之犬。” “大军可进城否?”袁绍的目光看向荀谌、沮授。 “事出反常,”荀谌说道:“为安全计,明公还是在城外扎营的好。” “友若言之有理。”沮授附和。 袁绍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许攸笑道:“十万大军安营扎寨,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不如由我进驻城中,如一夜无事,明公再入城如何?” 还是老伙计靠得住。袁绍给许攸加了一条评语,“既如此,子远率两万人进城,颜良为将,布置城防。” 白马城一处隐秘的地道内,几个人正在一豆大小的灯光下闭目养神。突然一阵阵鼓声传来,全都睁开了双眼。 黄太瞧了一眼沙漏笑道:“兄弟们,刚刚天交二更,时辰还早。刚才的鼓声应是进城敌军灭灯、灭火的号令,他们要安歇了。” 一个小卒问道:“队长,咱们何不趁势发动攻击?” “你个新兵蛋子。”黄太见是刚入伍不久的侯八,笑着在他头上敲了个暴栗,“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将军已经安排了人手给咱们传递信号,在没接到信号之前动手,就是有违军规,轻则吃板子,重则丢脑袋。” 侯八缩了缩脖子,“白日里只听得耳边脚步声响个不停,袁绍那厮的大军该是全部进了白马城,俺这不是立功心切嘛。” “嘘!”黄太竖起中指放在嘴边,“敌军巡夜的过来了。” 几人支棱起耳朵一听,果然杂沓的脚步声由远渐近,变得清晰起来。 等头顶上的脚步声走远,黄太沉下脸低声说道:“从现在起,不许说话,不许随意走动。 许攸跟颜良正在白马城内的县衙中饮酒,看看天色已晚,颜良陪着笑说道:“许先生,末将还有军务在身,这酒实在是不能再饮了。” “你慌什么?”许攸一把扯住颜良的袖子,“城外有八万大军驻扎,借刘千里天大的胆子,敢来攻击乎?” “深入敌境,还是小心些的好。”颜良不着痕迹的挣脱了许攸的手掌,“将近三更,我去城头转一转。” “去吧,去吧。”许攸显然喝多了,面孔通红,说话也不顺溜了,“本初爱惜性命,想不到你堂堂的河北四庭柱之一的上将军,也那么胆小如鼠。哈哈....,你不喝咱家喝,哈哈...” 这个许攸,喝点黄汤就不知道姓什么了。颜良腹诽了句,带领亲兵离去。 “嘭嘭嘭。”正在假寐的黄太猛然睁眼起身走到暗道的出口处,有规律的敲击声停了片刻接着响起,黄太低声喝道:“诛除袁绍。” “只在今夕。”外边那人停了敲击,低声回道。 黄太大喜,拔掉暗门上的销子,轻轻拉开一道伪装的极为巧妙的木门,“谢臻,你终于来了。” 谢臻回身关好门户,低声道:“濮阳方向传来讯息,命令咱们立刻发起攻击。” “好。”黄太答应一声,转身看向侯八几人,自怀里掏出线香说道:“燃起线香,预备点火。” 豆大的灯火被人剔了剔,立马大了数倍,五根线香凑上去,很快点着了。 火药的引线隐藏在掏空的竹子内,全部被顺到这个隐蔽的地道内,几百处的爆破点,引线顺到这儿后,变成了五个儿臂粗细的导火索。 黄太看了谢臻一眼,谢臻狠狠点了点头,黄太低声喝道:“点火。” 冒起青烟的引线发出“嗤嗤”声逐渐远去,暗道内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六个人平静的出奇,都在期待即将来临的轰鸣。 第九十四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9) 濮阳城头,手持千里镜的刘驹正望着白马方向。诸侯联手来攻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机会,如果能借此削弱他们的势力,甚至搞掉几方大佬的脑袋,可以加快混一宇内的进程,使用几手阴招也无所谓了。如放任天下乱的太久,国家元气大丧,那么后来的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中华文明几乎遭到灭顶之灾的惨痛教训重演,刘驹岂不是白白穿越一回? 各怀心事的几人想要倾覆青兖二州?刘驹笑了,多年来挖空心思准备的各式先进武器不说,就是借鉴后世的统兵之道,也不会让自家军队轻易崩溃。一支把‘为国为民’作为军魂的部队,不论处于什么情势下,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和人马,更不会背叛打造这只军队的灵魂——左将军刘驹。 “主公,开始了。”于禁把右眼贴在千里眼的目镜上,兴奋的叫起来,“火光,好大的火光。” 远方的西南天空,先是红光闪烁,接着一道道如闷雷一般的响声不断传来,脚下的城墙微微抖动起来。 “火药之威,竟至于斯。”荀彧赞叹了一声。 “这只是初级火药,”刘驹指着已经被大火遮蔽的白马,“随着科技的发展,火药配方不断改进,相信新型火药威力更为巨大,小小白马城,只需要千斤火药,即可夷为平地。” “怎么可能?”于禁不相信的睁大了双眼,在城头篝火照耀下,瞳孔闪耀着两朵小火球,“当初白马埋藏火药时,主公曾说只能将火药点附近的房屋毁坏,稍远一些就无能为力了,因此末将重点照顾了军营和城内的几处重点建筑。这可是足足一万斤火药,依着主公的说法,威力岂不是提高了数百倍?” “呵呵...,”刘驹笑了,不答反问,“文则,在见识了火药的威力后,你作何想?” “一旦普及,必将改变战争的方式。” “不错。”刘驹凝视着火光冲天的西南方,“在没有见识到火药的威力前,既便将数万斤放在你的面前,也必然当做等闲之物,今日以后,却要珍惜不已,等闲舍不得使用了。这是为何?”反问一句后见于禁摸不着头脑,便接着说道:“这是人认识一件事物的必然反应。每一件事物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只不过是站在哪一个角度去评价而已。譬如这火药,用于军事,则可攻城略地;用于民生,则可开山修渠;若是给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则是一文不值。话又说回来,研制火药者,一旦看透了其中的秘密,便会想方设法提高其威力,随着科技的进步,火药的威力会大到我等不可想象。” 于禁听得云山雾罩,荀彧则是听多了刘驹的奇谈怪论,看到自家主公今晚谈兴正浓,于是问道:“主公,科技可有尽头?” “譬如宇宙,无穷无尽也。” 这边三人谈笑风生,白马城内的冀州军正倒了大霉,处于火海烟尘的围困中。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驻扎在军营中的士卒伤亡惨重。很多人在睡梦中就已经死去,侥幸存活的人一个个就像掐了头的苍蝇,在营中乱闯,混没有冲出火海的想法。 或许许攸命不该绝,独自喝得多了便想去县衙客房外透透气,哪知刚刚走进院子,县衙的房舍被一声炸雷般的巨响掀飞了起来,随后火光冒起。许攸被气浪抛了一丈来高,最后‘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只是脑袋瓜子懵懵的,身体竟然毫发无伤。 颜良跟许攸相比可就太惨了。巡视完城头的颜良,站在北门的城门楼下,眺望袁绍驻扎的大营,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了对自家主子的思念。淡淡月光下的大营朦朦胧胧,夜风吹送来野草花的芳香,当此深夜,袁绍平日里的音容笑貌过电一般在颜良的脑海中浮现。就在这时,爆炸发生,不算巍峨的城门楼四分五裂,砖石木块乱飞,颜良的头盔被一个疾飞而至的青砖不幸砸中了。 白马城的变故,袁绍及时收到了消息,一边摸着自己的脑瓜,一边暗自庆幸。幸亏听了荀谌和沮授的建议,没有去城中驻扎,若不然,.... 看到荀谌和沮授第一时间来到身边,袁绍皱着眉头问道:“白马城内雷声滚滚,也不知许攸与颜良二人怎么样了?” “事起突然,”荀谌看着白马火焰冲天,“明公应速速派人接应?” “焉知刘千里没有伏兵?”袁绍问道。 “白马距离濮阳不到百里,”荀谌语速极快,“若有伏兵,早已趁机杀入白马城内。我看城外寂寂无声,若有伏兵,怎能忍耐?明公应速发救兵,”说到这儿,荀谌语速低沉,“能救得一个是一个。” “文丑、高览,”袁绍大喝一声,见两人高声应诺,接着说道:“一队速去城中救应,一队防备濮阳敌军。” 白马城中,也就是城头上远离城门楼值夜的守军没受到波及,加起来不足三千之数,这时候在各自都尉的指挥下正顺着马道集结,预备打开城门,直奔冀州军大营。 文丑率领万余人马来到北门外,喝令打开城门,这时的城头上数百军士恰如热锅上的蚂蚁,借着火把的光亮在废墟中乱扒拉,意欲将主将颜良找出来。 “啊啊啊啊!”文丑上了城头,看到亲如兄弟的颜良躺在青砖上,进气少,吐气多,忍不住双手捶胸,高声大叫。 颜良脸色苍白如纸,特意配发的头盔凹进去一块,双眼紧闭,没有一丝存活的痕迹。 “刘千里,田舍儿,”文丑暴跳如雷,手指东北,“今生如不杀汝,誓不为人!” 冀州上将的吼叫,让城头上的军官士卒就如低头的鹌鹑,除了‘哔哔啵啵’的火把发出一点声响,更无一点声音。 “文贤弟。”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指东北的文丑蓦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竟然喜极而泣,扑腾跪在颜良身边,“大哥!” 颜良艰难的举起手,想要抚摸昔日的兄弟脸庞,只是那只手举到半途就无力坠下。文丑抱住了颜良的上半身,“大哥,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小弟万死不辞。” “兄弟,”颜良大口喘着气,说出的话断断续续,“为兄别无所求,只望你早日解甲归田,千万莫与刘州牧为敌。” 第九十五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10) 东汉时代的黄河入海口位于寥城县(今利津县)境内,济水到了这儿也不再是北去,与九曲黄河一样东流入海,只是在寥城县城的南部先注入一片水洼,水洼直通大海,实际上这片水洼就是一处海湾,只是当地人习惯称它为寥儿洼。 吕翔率领的海军船队在寥儿洼内躲了快两个月,才接到逆流入河水截断敌军后路的命令。 许攸建议在黄河入海口处架设铁索拦截战船的建议得到很好地落实,趁着公孙瓒围攻平原,约二百各色工匠在三千士卒的保护下,已经顺利将三道铁索架设好。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许攸一厢情愿的建议忽略了黄河的入海口是位于乐安国境内。敌军大张旗鼓的在自家境内乱搞,负责守卫乐安的的校尉徐锐是军校的第一批学生,当日跟随郭嘉平定青州时,曾领军驻守东莱郡。 徐锐接到报告后,亲自化妆侦查了一番,便乐呵呵的带人去了寥城城内,随即派人告诉了吕翔。等横河铁索弄好后,冀州的三千兵卒不敢长时间待在敌军境内,收拾收拾就溜之大吉了。寥城这边,徐锐派人拉了几车木柴,很快来到了黄河岸边。 架设铁索首先要在松软的滩涂上垒砌基座,基座虽然不是很高,也足以让近一丈长的铁索晃荡在水面上。木柴堆满了基座偏向铁索的一侧,随即被点燃。干柴烈火,火焰腾空,烧了两刻钟后,一段铁索已经变得通红。 徐锐立即令人将还在燃烧的木柴扒拉干净,随后一个大汉手持大斧跳上基座,双膀一叫劲,只听“哗啦”“嗤嗤”声响,铁索的一端没入黄河水中。 冀州军费了好几日的功夫搞了这么个大工程,结果被徐锐几车木柴就完全破坏掉了。 公孙瓒最终还是采取了田豫的计策,派出大军向着高唐渡口方向佯动,沿途选择了几处险要处设伏。 四月的天气,田中的小麦已经齐腰高,正是扬花的时期,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开镰收割了。田中不乏忙碌的百姓,对于杂在烟尘中行军的幽州军,连眼皮也不曾撩一下。 好在公孙瓒治军比较严厉,幽州的军纪还说得过去,倒也不曾破坏这祥和的局面。 “文丑,你为何要弃我而去?”袁绍眼中含满了泪水,“你我相识多年,我何曾亏待于你?” “明公,”文丑声音呜咽,“大战已起,丑非不知轻重之人,只是我与颜良情若兄弟,今日颜良身死,死前嘱托于我归葬故土,看顾其家小,人无信不立,丑既然答应,自当让颜良兄含笑九泉。” 话说到这份上,袁绍也不好再阻拦,只好紧紧拉住文丑骨节粗大的双手,“颜良身死,我心亦如刀割,今日你又离去,河北再无大将可用矣。还望你安顿好颜良家事后,再来军前效力。” “明公,”文丑不会说谎,一张脸涨的黑红,“相别在即,可愿听我肺腑之言?” “绍愿洗耳恭听。” “白马城内,房倒屋塌,兵卒肢体分离,肝肠高悬于树木,头颅抛之于沟渠,当真是惨烈无比,”文丑忠实的描述了所见所闻,“军营内苟活兵卒状若疯癫,以许军师之能,也猜不出左将军使用了何种手段,是以神志清醒的许多兵卒皆传言遭到了天罚。刘千里有大恩于百姓,伐之不详,还望明公早下决断。” “你也信了这等无稽之言?”袁绍的声音冷了下来。 “末将半生征战,早看惯了生死,怎会相信这等言语?”文丑急忙辩白,“只是颜良临死之前,曾言道让末将今生不可再与左将军为敌。” “你好糊涂!”袁绍指着文丑的鼻子,大声呵斥道:“颜良头部受伤,定是胡言乱语。你与颜良乃是私情,为国讨贼方是大义。如今为一己之私,罔顾大义,怎称得上昂藏丈夫?” ‘颜良临死之际,双眼清明,吐言条理,怎可能是胡言乱语?’文丑看到袁绍发怒,骨子里虽早已习惯了服从,但颜良的最后的一句话老是在耳边萦绕,只好硬下心肠说道:“明公请多多保重,文丑去也。” 袁绍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道杀机,就要举手示意,荀谌、沮授急忙向前拦住了袁绍,荀谌低声说道:“明公,颜良、文丑在军中威望甚着,若贸然杀之,恐于军心不利。” 袁绍怅然若失,眼看着文丑迈着坚定的步伐越去越远,一张英俊的白脸变得如锅底一般,仿佛下一刻电闪雷鸣就要发作。 好久之后,袁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令鞠义、韩猛、朱灵、高干各率军两万前来助战。” 荆州军在汉水北岸站稳了脚步,随即在文聘的率领下攻打邓县,吕旷、李典稍作抵抗,便弃城而走,退保宛城的南边门户——新野。 袁术大败,退到陈国扶乐,整顿兵马,催促粮草,试图再战。 神棍笮融蛊惑人心的本领远远超过他的军事才能,广陵城很快就被曹仁、夏侯惇攻破。笮融被俘后还想着保全性命,早被张邈一刀枭首,然后提溜他的脑袋到弟弟张超灵前祭奠。 曹仁指挥着大军不断在广陵境内劫掠财货,遇到青壮直接强征入伍,敢于反抗者就地砍杀。一时合境大乱,百姓纷纷北上东海郡避难。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曹军在广陵境内的恶行很快就传到了下邳国东城县一个年轻人的耳中。此人姓鲁名肃字子敬,生性任侠,不爱钱财,家中豪富,却被他用来周济贫民,结交士人上面,因此名声极好。 “果然是赘阉遗丑,竟做出这等杀人放火的勾当。”鲁肃在听到一个游侠儿的叙述后,不禁勃然大怒,“可惜我手中无兵可用,否则必杀去江东,方雪这胸中恶气。” “吕奉先占了下邳,此人武技高强,号称大汉第一人,”那游侠看着不到二十岁,却是个见多识广的主,便撺掇鲁肃道:“以子敬之才,必能说动其发兵南下。” “一三姓家奴而已,”鲁肃冷笑一声,“自保尚且不足,哪有力南下?某虽不才,要出这口恶气,当亲自领兵,岂能假手他人?” 游侠睁大了双眼,“子敬,你欲择何人为主?” 鲁肃笑了,手指慢无目标的一指说道:“得天下者,必此人也。” “何出此言?”游侠素来佩服鲁肃眼光精到,“能否让浪附于骥尾?” 原来这个游侠姓孟名浪,在徐州属于排得上名号的侠士。 “有孟大侠相助,必事半功倍也。” 第九十六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11) 鲁肃父亲早丧,是祖母把他抚养大的,如今有心去投靠一方势力,不安顿好家人怎能安心离去?只是距离遥远不说,下邳郡周围到处是厮杀的战场,如何保障家人的平安?鲁肃思索半晌,想起东城北方约六十里处有群山环绕(即现在的嘉山县境内),如果将一家人迁居到山内,修筑坞堡,当可无恙。 说干就干,鲁家财大气粗,鲁肃又广有人缘,架上牛车,迤逦向山中行去。 却说田豫领兵赶到黄河北岸靠近高唐的渡口处,大张旗鼓的收集船只,做出渡河攻击高唐的态势。斥候探查到消息,急忙报与太史慈。 公孙瓒在平原境内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逃得了斥候的双眼?太史慈接到消息后,与赵商秘密商议了片刻,决定先掀掉幽州军驻扎在城外的大营再说。 既然决定伏击敌军,公孙瓒留守大营的人马必然不是精锐。 这日东南风大作,天上阴云密布,将半轮明月遮得严严实实。平原城的北门悄悄打开,太史慈率领五千人马,仗着熟悉地形,人衔枚,马勒口,借着黑夜的掩护,摸了上去。 幽州军大营内留守的将领乃是公孙瓒的儿子公孙续,公孙瓒与严纲、田楷领兵设伏。 这夜公孙续只觉得心惊肉跳,睡不踏实,遂起身叫上亲兵巡视。整个大营静悄悄的,只有各个营寨的门户旁点着火把,发出阵阵轻响。值夜的士卒持枪挺立,听到有动静,便高声喝问:“口令!” “幽州威武!”公孙续扬声回道:“回令!” “易侯万胜!” 公孙续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下,值夜士卒急忙跪倒。 “起来吧。”公孙续说完便赶向下一个营寨。战马发出有节奏的‘塔塔’声,仰首望天,公孙续只见天上黑云堆积,层层叠叠,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公孙续真的就伸出手去高举着,只觉得掌心一凉,竟然是一滴雨水落在掌心里,‘这样的天气,今夜应是平安无事吧?’ 亲卫在前,一起来到大营的营门口,只见营内营外不时有巡夜的士卒走过,公孙续更是把心放在肚子里,随口问了一句值夜的屯长,“外出的斥候可有消息?” 屯长回道:“属下未曾收到消息。” “那就好。”公孙续更放心了,一阵困意上涌,不禁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说道:“回中军大帐。”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弩矢铮鸣,大营门口值夜的士卒瞬间躺在血泊之中。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公孙续寒毛直竖,高声叫道:“敌袭!速速擂鼓!” 示警用的牛皮大鼓就在门口,一个亲兵抢上前去拿起了鼓槌,狠狠敲响了战鼓。 弩矢连续不断,仿佛没有穷尽,公孙续在亲兵的保护下,躲在门口的一辆大车后,不时的伸头看向营门。古代安营扎寨,营地周围要挖掘深深的壕沟,只有营门口处预留下一片开阔地,方便出兵。 太史慈通过这片开阔地,直接攻击营门,打算跟幽州军硬刚。看到营门口处的守军变得稀疏,太史慈一挥手,十几个盾牌兵举着大盾冲向营门,后边四五个身影躲在盾牌的后面。 “抛射!”太史慈高声下着命令。 营门用圆木制成栅栏的形状,每根圆木之间的缝隙很小,只为了方便守军攻击来敌。 盾牌兵还未赶到营门,早有几十杆长枪朝他们乱刺。后边的身影,晃亮了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震天雷,猛然起身朝营门内扔去。 只听一阵爆响,长枪兵尽皆倒地不起。这时候,雨水如丝,在风中飘摇而下。 趁这个空隙,盾牌兵赶到了营门口,五六个酒坛大小的火药包堆在了营门下,引线点然后,一帮人迅速后撤。 整个幽州军的大营这时候早已马嘶人喊,在军官的指挥下正在集结。 细雨不能阻挡燃烧着的引线,随着引线的火焰消失,一个响雷在半空中炸响,仿佛为了比试一般,营门口的火药包也发出了巨响,震得脚下的土地颤动,圆木制成的营门化为齑粉。 “以曲为单位,自由攻击!”看到营门洞开,太史慈大喝一声,率领亲卫第一个杀入大营。 雨越下越急,遮掩了视线,也限制了士卒的行动。不得不说,太史慈的这番操作,冒险的成分不是一般的大。 弓弩在雨水中已经失去了攻击性,杀入大营的士卒只能使用长枪、短刀攻击,当然,震天雷的威力并没与因为雨水失去作用。 每一曲的士卒五百人左右,倒有二百人身上只携带了震天雷,其他三百人以盾牌、武器将他们护卫在中央,这二百人只负责点燃震天雷后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扔去。 武器的不对称,让幽州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公孙续铁青着脸站在大营的高处,看着己方的士兵在一个接一个的响声中连续倒地不起。雨水打在脸上,公孙续身体抖动不停,发自内心的惊恐、愤怒,却又找不到应对的办法,难道只能看着无数的袍泽葬身此地? “少主,”关靖披着蓑衣,也是一样的颤抖着,“撤吧,否则全军崩溃。” “父亲付我以重任,”公孙续低声喃喃说道:“就此离去,有何面目立足世间?” “此非战之罪也。”关靖耐心开导道:“保全有生力量才是重中之重。易侯那儿,某自会详细分说。” “撤吧。”公孙续说出撤退的命令,身体一软,就要倒下,旁边的亲兵急忙扶住。 “鸣金,从后寨撤出。”关靖只好代替公孙续下命令,“令邹丹领兵断后。” 传令兵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幽州军忙不迭的奔向后寨。邹丹率领三千人挡住了敌军的去路。 太史慈回顾左右,见己方士兵折损有限,心中大喜,指着邹丹方向喝道:“杀过去。” 战争到了这地步,邹丹自分必死无疑。太史公曾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了报答易侯的知遇之恩,今夜,某就战死在这片黄土地上,死的重如泰山。 此刻,幽州军的大营中处处火光,雨水浇不灭已经成势的大火,也浇不灭邹丹心中的战火。 邹丹的心愿在太史慈喝令扔出第一波震天雷时就已达成,残余的士卒看到主将惨死,早已吓破了胆,扔掉手中的武器,跪地请降。 留下一曲人马收服降兵,太史慈欲扩大战果,带人朝着营寨后门赶去。 第九十七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12) 幽州军大营的后门处,此时已经是人满为患,约有两万士卒堆在那儿,互不相让,每一人都想着早一会通过。关靖看到后,心中无比苦涩,幽州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畏敌如虎了,如此没有章法的撤退,与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雨水浸泡的大营内,地面被乱兵践踏成了泥浆,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坑,关靖的双脚陷入泥浆内,身后不远处,敌军的呐喊声正越来越近。 “公孙义,”关靖大声叫着公孙续亲兵队长的名字,“组织人手,推倒一段寨墙。” 公孙义拔出佩刀,高声吆呵着所看到的军官名字,很快就组织起数百人。垒成寨墙的圆木埋入土中约有三尺,因为雨水的作用,根基变得松软了许多,几百人一起发力,一段寨墙倾倒在泥水中。 太史慈领兵赶到时,幽州军还剩了几个倒霉蛋,其余人马消失在茫茫雨夜。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后半夜便渐渐停了,黎明时分,随着雨水慢慢渗入地下,地面也干爽了许多。 看着堆积在大营中间的粮草辎重,太史慈哈哈大笑,‘公孙瓒,看你如何支撑下去?’ 钓鱼的鱼饵在黄河边空自忙活了数天,吞钩的鱼儿没见到,公孙瓒这位久经沙场的猛将,在接到关靖派人送来的消息后,知道自己大意了,急忙命人通知严纲等人赶来汇合。 “大营丢失,”公孙瓒阴着脸,“根本已去,我等不得不退了。只是身在敌国,如何安然离去?尔等可有良策?” 四月中旬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地面水汽升腾,严纲因为着急赶路,弄得一身的泥浆汗水,闻言说道:“我等此次只携带了七日之粮,再有三日即将告罄,平原百姓富足,只能因粮于敌。” 这哪是‘因粮于敌’,分明就是掠夺百姓,田楷嗫喏着说道:“若是纵兵抢粮,于明公名声不利。” 到了这等地步,还顾虑什么名声?田豫不禁腹诽,‘慕虚名而处实祸,此取死之道也。’只是,自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鹰没打着,反被鹰啄瞎了一只眼,还是学着那鹌鹑,将头缩在脖子里为好。 田豫不愿说话,不代表公孙瓒会放过他,“国让,你来说说。” 从怀中掏出一副皱巴巴的地图,田豫将它铺在公孙瓒的面前,手指着清河国的国治甘陵说道:“若我猜测不错,大公子带兵亦是撤往了清河,此地距离清河国边界不足三十里,急速行军下,不消一个时辰就可赶到,所虑者,太史子义是否反会设伏于我?” 严纲、田楷走入了一个思维误区,只以为自家从北方来,撤兵当然也要朝着自家老巢的方向,三日的粮食怎么够吃?田豫的思维却是跳脱的多,幽州既然与冀州结盟,大军到你家的地界休整一番,谅你也说不出别的来,说不得还要送些粮草,如果不给,嘿嘿...,好说的紧,反正这几年两家就是你抢我的,我抢你的。清河与平原、东郡搭界,袁绍出兵白马,甘陵城内若是没有大军驻守,只能说袁绍和手下谋士们的脑袋秀逗了。既然驻扎大军,粮草辎重必然也是堆积如山,友军穷途来投,若不周济一二,难道还要刀兵相向? 公孙瓒听到田豫的分析,也是一拍脑袋,立马说道:“全军分为三队前往清河,我领兵在前,严纲、田楷居中,田豫殿后。各军相距三里,以便互为救援。” 却说蔡瑁、文聘领兵直扑新野,沿途但见敌军丢失的军旗、刀枪无数。 蔡瑁大喜,敌人逃走的这般狼狈,看来是徒有虚名,这征战南阳的第一功,岂不是手到擒来,于是不断督促卒伍,奋勇向前。 文聘可不是这么认为,敌军这哪是逃跑,分明是骄兵之计,诱使我军深入,然后寻找战机而已,“蔡军师,”文聘叫着蔡瑁的官称,“如此冒进,需防备敌军设伏?” 公元192年,刘表被朝廷赐封‘镇南将军’,刘表于是任命蔡瑁为‘镇南将军军师。’ 十几天了,还没赶到新野城,这算冒进吗?蔡瑁对文聘的话很不感冒,“樊城有大军驻守,我军后路无忧,只有快速突进,方能一鼓作气,攻下南阳。” 难道你不知道‘纸糊的樊城,铁打的襄阳’这一说吗?文聘暗地里撇了撇嘴,如果敌军暗中潜伏一支军队,趁着大军远离,攻下樊城,到那时后路切断,十万大军将葬身南阳境内。在搞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之前,稳扎稳打才是上上之策,如果轻兵冒进,很有可能,不,其实就是取死之道。因为文聘看到通往新野城的官道两边的芦苇丛冒起了大量黑烟。 新野位于南阳盆地的中央,百里之内,一马平川,但是境内河道纵横,较大的河流就有八条。新野城建在淯水之阴,通往新野的官道沿着淯水修建,官道北侧的河边的滩涂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芦苇;南侧则是一条宽阔的深沟,这是为了筑路取土遗留下的。深沟靠近路边的一侧也是芦苇丛生,野草密布,另一侧则因为地势低洼,引水方便,种植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稻。 本是青葱的芦苇有黑烟冒起,稍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人为纵火。 浇了火油的芦苇火势烧起,滚滚黑烟和高温的火苗在轻风的吹送下,直朝着荆州军扑去。十万人马行军,拉出了几十里的长线,点燃的芦苇可没有那么远,只需要将前军包在里面就足够了。 “怎么办?怎么办?”蔡瑁顿时慌乱起来,“仲业快快教我。” 文聘骑在马上朝四周略一打量,立刻说道:“南侧烟火稀疏,速令前军下到沟渠内后撤。记住,一定要远离官道,避开敌军的弓箭射程。” 溺水的人,据说既便碰到一根稻草,也会拼命紧紧抓住,蔡瑁此时就是那个溺水者,立即发出军令,率先在亲兵的护卫下,打马下到沟渠。 淯水滩涂上的芦苇丛,最厚的地方也就十丈左右,大火烧过去,很快就后继无力,只剩下冒着缕缕青烟的残渣。新野城的城门这时打开了,李典、吕旷各自率领三千人马鱼贯而出,冲到了官道上。 李典率领骑兵沿着官道追杀荆州前军残余;吕旷则是带着神射手,一箭一箭的收割跑入稻田内的败兵。 稻田内泥土松软,很好地迟滞了蔡瑁前军的退却。两万多人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自以为躲在了射程之外,却没想到吕旷率领的射手手中所拿的,都是改装后的滑轮弓,开弓放箭用不了多少气力,射程却比普通的长弓远了三分之一。 骑兵速度极快,在杀散了前军的两千多残余,将他们赶下官道两边的水中后,李典一刻也没停留,直扑前方三四里左右的中军。 第九十八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13) 王威率领中军正行进间,望见前军士卒狼奔而来,不由得大惊,叫来一个屯长询问方知前军被敌军设计,接着闷雷般的战马奔腾声传来,“前军速速退往官道两侧,刀盾兵、长枪兵向前列阵!弓箭手在后预备!” 久历沙场的王威处置不可谓不当,狭窄的官道上,以长枪兵阻挡骑兵是这个时代的不二法门,只是,步兵对阵骑兵,一旦长枪兵的阵型被冲乱,就只剩下挨宰的份了。 李典遥遥看到长枪兵排成纵队,刀盾兵的巨大盾牌遮蔽在前方,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整个阵型如刺猬一般,于是在距离对方二百步外勒住了战马。 王威大喜,心知自家的安排奏效,于是擂动战鼓,士卒们缓缓前行。 “裴五,”李典叫着一个骑兵队长的名字,“单骑顺序向前,点燃震天雷只管向前扔出后退回。” 裴五大声应诺,率领本屯的兄弟突出到阵前,随后鞭打战马,奔向敌军。二百步的距离内,裴五只用双腿操控战马,左手晃亮了火折子,右手自马鞍旁掏出一个震天雷,迅疾熟练的点燃了引线,这时候距离敌军尚有百步,已经有箭支升到半空,正画着弧线向自己这边飞来。 裴五瞥了一眼箭支的疏密,操控着战马来到距离敌军不足三十步的地方,右臂用力一挥,只剩下不到寸余引线的震天雷打着旋飞向敌阵,然后一拉战马的缰绳,战马在官道上急速调转身形,飞奔而回。后边的五十个骑兵,有样学样的也扔出了手中的震天雷。 看到五十人只回来三十六个,并且半数带伤,裴五惭愧不已,眼睛通红着就要向李典请罪,哪知李典正在举着手中的长枪大声喝道:“随我冲锋!”也只好让受伤的兄弟退下,随即拔出马刀高举,“兄弟们,冲锋!” 五十颗震天雷落在敌军阵型中的约有二十多颗,其余的要么扔到了官道两侧,要么随着骑兵士卒的落马滚落一旁炸响。但,二十多颗震天雷,足够敌军喝一壶的了,排在前列的刀盾兵和长枪兵除了倒地不起的,几乎人人带伤,失去了战斗力。李典就是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随即发起冲锋。 骑兵一旦展开冲锋,步兵就只有逃命的份了。王威命人送信给后军的苏飞,随后在亲兵的保护下,打马下了官道逃命。中军的将校们看到主将逃走,也纷纷冲下官道,下到稻田内。 是役,李典、吕旷只用了六千人马,大破荆州军五万,杀死杀伤约有万余,俘虏近万,声名大振。 在后军苏飞的帮助下,蔡瑁、文聘、王威带领残兵狼狈后撤,到朝阳县城外安歇。蔡瑁令人清点人数,结果只剩下不到四万,自己可是带着七万人赶往新野的,怎么会少了那么多? “仲业,”蔡瑁把头转向文聘,“为何如此?” ‘这还要问?肯定是趁机逃走了,就你这样的水平,跟你混就是送死。’文聘心中为那些白白送了性命的士卒默哀,但蔡瑁问话不得不答,“或许有部分将校约束不住,士卒趁势脱离大军也说不定。” 凭着手中丢了士气的四万人马进攻宛城,蔡瑁心里没底,对身边的记室说道:“致书镇南将军,请再调精兵前来。” 曹仁、夏侯惇基本把广陵郡霍霍完了,手下军队急速扩张,人数达到了二十万。曹操又在丹阳募兵十万,至此,扬州曹操手中的军队总数到了四十万。 这日细作来报,刘表又派遣了八万大军北上,以张允为主将,刘磐、邓龙为辅,已经于十日前渡过了汉水。 机会终于来了,曹操按耐住内心的喜悦,传令曹仁、夏侯惇放弃广陵,即刻回军。 牛渚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是长江上一个重要的渡口。这日一早,曹操身披战甲,手按宝剑,雄赳赳气昂昂走向阅兵高台,台下万马嘶鸣,人影瞳瞳;距离阅兵台不远处就是长江,江水奔腾,向东而去。 夏侯渊、夏侯惇、曹洪、曹纯、曹休等一帮嫡系将领分别率领大军依次通过阅兵台,而后便是新近投靠而来的江东将领,如蒋钦、周泰、陈武、董袭等人,各领人马,走过台前。 长江近岸处,一溜排列着数百艘大船,检阅后的士卒依次上船,然后分批向着江夏方向逆流而上。 曹操决定亲自带领大军出征荆州,以荀攸为随军军师,曹仁留守后方,与戏志才一起坐镇吴郡,稳定地方,供应粮草。 吕布得知曹军撤走,趁机出兵占领了广陵。 张纮本来已经投靠曹操,后来得知曹军祸乱自家的广陵老家,搞得十室九空,忍不住放声大哭,家人不住劝说,才止住了哭声,暗暗有了离去之心。曹操出征荆州,后方乱作一团,张纮趁机告病,在曹操离开的同时,和家人乘坐一艏小船,自丹徒蒜山渡(今镇江西津渡)过了江,准备北上投奔刘驹。 袁术在豫州稳定一段时日,闻听吕布渐渐坐大,萌生了与他结盟之意,便向闫象询问。 “公子袁耀年龄渐长,已到了婚配之时,”闫象捻着胡子略一思索就有了主意,“闻听温侯膝下一女,正堪匹配公子。若是两家结为婚姻之好,同进共退,胜过盟约多矣。” 一股苦涩涌上袁术的心头,我袁术今日没落到这等地步不成?竟然靠着与一个‘三姓家奴’结亲来维系盟约?环顾四周,将星凋零,罢罢罢,吕奉先虽然臭名远扬,但手下八健将个个能征惯战,其本人更是号为飞将军,如果真的成了儿女亲家,岂不是强强联合? 于是乎,闫象作为男方的代表,携带礼品前往下邳,来寻吕布提亲。 吕布占了徐州南部的消息,很快就摆在了刘驹的面前。眼看着袁绍的后续人马源源不断,刘驹正跟荀彧在濮阳城内天天商议军情,看到吕布近来运气爆棚,便问荀彧对策。 第九十九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14) “癣疥之疾,何须在意?”荀彧笑了笑说道:“只需向糜家略一透漏主公的意思,徐州高门大户那儿,自有糜家前去说项。只要断了三姓家奴的根基,徐州岂是他落足之地?” “也好,”刘驹嘴角翘起,转了话题,“袁本初这是铁了心要与咱们过不去,得想办法让他吃点苦头了。” “公孙伯珪业已退到了清河,”荀彧笑道:“遭此挫折,主公觉得若是提出两家平分冀州,彼意动否?” 刘驹眼睛一亮,荀彧的提议很是值得一试。毕竟公孙瓒与袁绍是多年的老对头,这次出兵南下,公孙瓒也有可能是受到了蛊惑,当下说道:“待我修书一封,送往清河,既便不能建功,袁绍得知,两家定生嫌疑。” “彧正有此意也。” 公孙瓒到了清河后,他儿子公孙续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于是合兵一处,前往甘陵。甘陵守将袁谭,谋士郭图、辛评,手下大将蒋奇、蒋义渠、孟岱,共有大军五万,分驻各个战略要地。 袁谭闻听公孙瓒战败来投,急忙聚众商议。 “既是结盟共讨刘千里,少主自当前往迎接,以示看重。”辛评首先发言,“此外,多备些粮草辎重,资助与他,令其南下聊城,过河水后,直取谷城。” “仲治所言甚是。”郭图附和,“谷城乃田舍儿起家之处,传闻富饶无比,若依此说项,公孙瓒必定动心。” 袁谭此时年轻,没有什么主见,见两个谋士说得有理,遂依计而行。 却说公孙瓒带领人马到了甘陵城外,袁谭迎接,献上粮草辎重,再三致意援手之德。 “多谢显思贤侄,”公孙瓒瞅着老对手袁本初的大儿子,“一时不察,中了太史慈的奸计。有了这么多粮草辎重,本侯定重整旗鼓,再攻平原。” “太史慈乃无名之辈,易侯何必与他计较。”袁谭说着话指着南方说道:“向南三百里即是谷城,乃刘千里初入宦途之地,产业繁多,士民殷富,若能一鼓而下,定可动摇其根基。” 公孙瓒再仔细瞅了瞅袁谭,不由得须眉掀动,‘袁本初的这个儿子不简单啊,这是拿着老子当枪使。不过嘛,谷城的富裕可是天下闻名的,到时候掠夺一番,也算没有白跑一趟。’想到这儿笑了,“显思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见识,本初有后啊。” 关靖在一旁思量,自家的主子向来有混一宇内之志,怎么会向这后生小子不吝溢美之词?难道经历了一次大败,改了性子? “多谢叔父夸赞。”袁谭随手扔出一顶高帽,“说起白马义从,谁不晓得是天下雄军?叔父凭此征乌桓,败鲜卑,真真是大汉的擎天之柱。来来来,这边请,城内已经安排了酒宴,小侄为叔父洗却征尘。” 公孙瓒败走平原,正是心情低落的时候,袁谭的吹捧,仿佛一阵清风吹走了满天的乌云,公孙瓒立马心情好了许多,“如此,就到城中一行。” 次日,公孙瓒领兵南下,准备先取博平,再攻聊城。 大军正行之间,斥候来报,“有左将军的使者前来。” “嗯?”公孙瓒皱着眉头,看向关靖。 “既然言明乃是使者,明公何妨一见?”关靖也是一头雾水,这个时候,刘千里怎么会派来使者,“且看他说些什么,再行定夺。” 公孙瓒点了点头,随后由亲卫带了使者过来。抬眼一看,原来是老熟人,公孙瓒不由得问道:“原来是宪和前来,可是为刘千里做说客乎?不知宪和何时投靠了左将军?” 简雍朝公孙瓒施了一礼说道:“分别有日,伯珪康健如昔,我心甚慰。自玄德不幸弃我等而去,雍与云长、翼德反复思量,天下可报玄德之仇者,唯左将军一人而已,因此上不远千里到了泰山。今日某来,非为左将军,实乃为伯珪尚不知中了袁绍毒计,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而。” “刘千里征讨无度,临近诸侯皆受其害,”关靖插言说道:“我主顺大义,应曹孟德所请,合纵伐之,与袁本初盟约既成,字迹未干,还望宪和不要妄言。” “哈哈哈,”简雍打了个哈哈,看着关靖说道:“关长史当世智者,岂不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说?幽州与兖青二州远隔千里,袁本初若胜,必挥军北上,直取幽州;若袁本初兵败,左将军岂能坐视伯珪助恶之举?必然整顿兵马北上,到那时,不知幽州能抵挡否?” “我主与袁本初盟约在前,彼岂能做那背信弃义之徒?”关靖反驳道。 “原来关长史竟然如此无知?”简雍笑了起来,“去岁袁本初遣荀谌前往泰山,只为修两家之好,共结盟约,互不攻伐;年末便将之背弃,相约合纵;今日更是举大军前来。请问长史,盟约何用?” 被简雍一句反问,关靖无言可答。 “不知宪和有何高见?”看到部下吃瘪,公孙瓒只好亲自出马了。 简雍拿眼瞥了一下公孙瓒的周围,公孙瓒会意,便挥了挥手,身边亲兵和闲杂人等都走得远远的,只留了几个亲信。 “左将军有书信一封。”简雍把信取出来递给公孙瓒,等他看完才接着说道:“若是与左将军平分冀州,则伯珪实力大涨,可与天下抗衡矣。孰轻孰重,还望仔细思量。” 公孙瓒把书信递给关靖,“宪和暂且稍待片刻。” ‘有音。’简雍心内暗喜,随即迈步远离了公孙瓒的小圈子。 “明公,”关靖忧心忡忡,“若真如左将军所言,实乃取冀州的良机,只是我等刚刚离了甘陵,如若回军,袁谭必然心疑。” “这有何难?”公孙续接话说道:“我军围住博平攻打,稍待几日后,推说粮草不足,遣田豫领军回甘陵催粮,到时我大军暗随于后,则清河唾手可得。” 公孙瓒欣慰的看了儿子一眼,关靖则是双眼放光,鼓掌说道:“公子好计谋!” 于是叫过来简雍,说出自家的打算,简雍思索一会说道:“辛评、郭图皆智谋之士,愿伯珪谨慎行事,莫要让人瞧出破绽。” 公孙瓒自信一笑,“袁谭不过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既便有辛评、郭图相助,某取之易如反掌。还请宪和转道博平,告知守将,千万莫要真的厮杀便是。” 第一百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15) 简雍回到濮阳,将结果告知刘驹。刘驹大喜,赏了简雍,随即传令吕翔,让他率领海军前来,堵住袁绍大军的后路。 吕翔的海军在高唐停留着,准备相助太史慈,没料到公孙瓒败了一仗竟然跑到清河境内去了,一点功劳没捞到,气的他整日价拍桌子打板凳。 海船肯定不适合在黄河内航行,这次出征,吕翔选择的是适应内陆河流的战船,计楼船三艏,艨艟三十,斗舰二十,此外走舸(音ge)、冒突、斥候船各数量不等,用来补充军需的大舡(音chuan,同船)也有十余艏。 军令一到,吕翔顿时兴奋起来,立马传令全军收拾停当,开动战船向濮阳而去。 增兵八万后,袁绍志得意满,下令大军直扑濮阳,准备活捉刘驹。 惨烈的攻防战开始了。为报白马之仇,袁绍下令每次出动三部步卒,也就是三千人,轮番攻城,不舍昼夜。 濮阳作为东郡的郡治,城墙的防御力强大,再加上床子弩、火药的辅助,第一天袁绍就付出了五千人马的代价。 一连强攻了六天,袁军伤亡已经超过了两万,这下一帮谋士和将领坐不住了,照这样子打下去,十六万大军也不够填窟窿的啊,立即组团来劝阻袁绍的蛮干。 苦口婆心的费了不少唾沫星子,袁绍依然固执己见,最后说得都没力气了,袁绍才说了句,“不如此,尔等还有何良策?” “泰山乃刘千里之根本也,”许攸说道:“如今大军相持,兖青二州境内必然空虚,明公何不别遣一军,令张合、高览二将率领,直取奉高,泰山若下,濮阳军心不稳,定可一鼓而下。” “哦?”袁绍不表态,目光看向荀谌、沮授。 “蚁附攻城,徒伤士卒性命,”沮授开言,“明公何不令随军工匠打造霹雳车?数十斤重石抛上城头,敌军必然胆裂。” ‘刘千里有床子弩、火药相助,霹雳车怎会建功?’荀谌对沮授的建议持否定态度,但面对敌军强大的防御,一时也没有好办法,蓦然一个念头冒出来,于是说道:“明公,床子弩、火药虽然犀利,谌私下猜度,若是阴雨天气,必然失去作用,何不暂且罢兵修整,一旦天阴欲雨,再令士卒攻城,再加有霹雳车相助,濮阳必破。” 原来这个时代的弓弦多采用麻绳、柞蚕丝、牛皮等物制成,弓体则是用木片拼接而成,外面缠绕丝线,再髹黑漆,一旦被水浸泡,弹性就消失了大半,弓箭也就不能发挥作用。 本着死要面子的本性,袁绍故意迟疑了半晌才说道:“好,就依尔等之意。张合、高览,命你二人率领大军三万,奔袭泰山,敢当此任否?” 张合早就对自家老板这种笨到死的打法不满意了,闻言看了一眼高览,高览微微点头,两人于是抱拳接令,大声应诺。 “沮授,”袁绍扫了沮授一眼,沮授急忙向前行礼,“命你督促工匠制作霹雳车,不得有误。” 得,荀谌出的主意实在高明,就没有了实际的差遣,安心坐在大帐内。 吕翔来到黄河濮阳附近,派人来见刘驹。 袁绍大军围城,吕翔派来的人是趁着黑夜偷偷来的,刘驹与荀彧商议后,用秘语写了书信交给来人,同时派于禁领军出城,攻击遍布在城外的袁军斥候,顺便将那人送走。 吕翔见信使平安归来,心中大喜,看了刘驹的书信后,随即拔锚起航,朝着黎阳赶去。 “什么?”袁绍扔掉手中正在看的《孙子兵法》,“刘驹的水军来了?” “此事千真万确。”荀谌心中哇凉哇凉的,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想到刘驹的水军这么快就突破了河水出海口的阻拦,已经到了河水濮阳段了,“我军尚无水军,无法与之抗衡,一旦被其断了河水浮桥,大军后路失去,补给不继,军心不稳,则冀州危矣。” “快,派出快马,速令张合、高览回军。”袁绍的脸色变得苍白,“友若,渡口守军可挡得住那田舍儿的水军?” “据斥候探查,刘驹水军约有万人,战船无数,若是以床子弩攻击,”荀谌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一事,“若是床子弩悬挂火药攻击河水浮桥,明公,....,”荀谌面色也变了,“无可阻挡啊,明公。” “怎么办?怎么办?”袁绍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中抓着荀谌的双手,“你定有良谋对不对?” “明公,”荀谌不着痕迹的抽出双手,顺势举手为礼,“唯有趁刘千里水军尚未抵达黎阳之际,速速过河为上。” “友若,”袁绍的脸不再是苍白,而是变得灰暗无比,“河水南岸可是有二十万大军,我若弃之而去,冀州.....”说到这儿,袁绍已经哽咽起来。 “此诚存亡危急之秋也,”荀谌短时间内也乱了分寸,“明公过河北返,冀州尚在,若迟疑不定,冀州才真的危矣。” “二十万呐!”袁绍喃喃自语,“二十万呐,叫我如何舍得?” 正在这时,许攸匆匆走进大帐内,也没看袁绍的脸色,急声叫道:“明公,公孙伯珪背弃盟约,业已夺了甘陵,大公子已弃城而去。” “噗。”袁绍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许攸顿时呆住了。 荀谌说道:“子远你好糊涂,明公刚刚闻知刘驹水军欲截断我军后路,你你你...又报出这样的消息。” “什么?”许攸又是一呆,捶胸顿足,“冀州完了,完了...” 荀谌扶着袁绍,大声呼唤亲兵进帐,接着急声对许攸说道:“子远,速速令全军骑兵集结,趁夜护卫明公过河。” 这不是火烧眉毛,这是全身着火了,许攸还是分得出轻重的,赶紧小跑着出去下令。荀谌这边指挥袁绍的亲兵将他抬到厢车上,套上三匹挽马,出了大营,点起火把,向着黎阳渡口飞奔而去。 郭嘉在河内得知袁绍调遣二十万大军过了河水,与赵云等人商议后,留臧霸坐镇怀县,赵云、张燕率领大军五万,出了朝歌,攻打焦触、张南。 袁绍手下的谋士不是吃素的,已经想到了河内很可能出兵攻击魏郡,已经派兵守住了魏郡的门户,焦触、张南正屯兵朝歌城东四十里,在险要处安营扎寨。 第一百零一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1) 朝歌乃是商朝古都,周武王伐纣,着名的牧野之战就发生在朝歌城的南方不远处。黎阳几乎位于朝歌的正东方,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二百里,但如果沿着官道走,距离就远了许多。 一条大河自朝歌的东南流向黎阳的东北方,最后汇入黄泽。焦触、张南就在这条名为清河水的西边三十里处立好了营寨,营寨外挖掘了一条宽约一丈的壕沟,寨墙夯土而成,极大地增强了防御力。 孙轻率三千人来到袁军的大寨外,高声骂战,焦触大怒,就要领兵迎战,张南苦劝不住,只得也带着人马在后接应。 焦触还没列好阵势,孙轻带着三百骑兵就冲了过来,弓箭手急忙弯弓搭箭射住阵脚,怎奈孙轻并不是正面冲锋,而是画了个半圆,运动到焦触的侧翼。 焦触这边被三百骑兵牵扯住大部分精力的时候,留在后方二千七百士卒,排列严整的朝前逼近,队伍前方、左右的大盾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沉重的脚步声,威压的气势,焦触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急令自己这边的校尉以相同的阵型应对。 骑兵在接近袁军一百步的时候,孙轻一声大喝:“弩箭预备!”待扭头看到三百人都端好了硬弩,这时距离敌阵还有七十多步,便继续斜斜的接近敌军,六十步,五十步,四十步,孙轻舌绽春雷,“放!”三百支弩矢一起离弦,疾飞敌阵。 弩矢刚刚发射出去,挂在马鞍旁的投枪已擎在手中,三百人在投出三轮投枪后,才切着敌军的右翼返回本阵。 焦触军阵型大乱,孙轻抓住机会,下令全军压上去。张南看到焦触败相已露,急忙向前接应。张燕看到后,也让王当前去相助孙轻。 混战一场,焦触、张南渐渐不支,领军退回营寨。 赵云与张燕立马高坡,将一场试探之战看完后,取出千里镜仔细查看袁军的大营,二人计议一番,返回驻地。 第二日黎明时分,袁绍赶到了白马渡口,询问渡口守军,得知吕翔的船队并未到来,急忙渡河北上。 当年界桥之战,鞠义一战成名,自此后,为袁绍统领一部骑兵,颜良战死,文丑离去,手下骑兵队伍已达五千人。袁绍连夜逃遁,鞠义率领骑兵护卫在侧,此时见袁绍只顾着自己逃命,对辛苦了大半夜的自己不置一词,不由得怨愤暗生,细长的眸子看着袁绍的马车越去越远,嘴角挂上一丝冷笑,打马下了河岸,缓缓上了浮桥,夹在骑兵队伍中间,向对岸赶去。 此时的河水虽然水流平稳,但逆水行船,速度终究是慢了不少,在太阳升到一丈高的时候,吕翔在旗舰上终于看到了横亘在河水中间的六道浮桥。 “告诉船舱内的兄弟们,加把劲!”吕翔兴奋的跺了跺脚,“打旗语,告诉后边的楼船、斗舰加快速度,准备战斗,令艨艟、走舸随时歼灭落水敌军。” 吕翔的旗舰是一艏斗舰,毕竟楼船太慢了,性子急躁的他,根本适应不了。斗舰体量不是很大,速度适中,攻击力却是不可小觑,属于内陆水战中的王者,也是吕翔的最爱。 第一艏斗舰在距离浮桥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河水中下了锚,吕翔已经等不及了,也不再等待后方的战船,立即下令早已准备好的床子弩展开射击。 不停晃动的船身明显影响了床子弩的精准度,六架床子弩,一十八支粗大的铁矢竟然全部落空。吕翔看到不断有袁军乘了小船围了过来,果断下令起锚,指挥着旗舰朝着浮桥冲去。 鞠义此时已经站在了河水北岸,骑兵队伍只剩了个尾巴还在浮桥上,见此情形,立马让骑兵加快速度。 尾随骑兵过河的是驻守渡口的士卒,看到一艘高大的战船向着浮桥冲来,军官们拉出来全部的弓箭手,站在浮桥的一侧,向着战船抛射箭支。 “真是一群废物。”鞠义骂了一句,叫过来一个传令兵,“去告诉那些射手,以火箭攻击。” 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吕翔的旗舰也就‘嘘嘘’的功夫到了近前,此刻床子弩又做好了发射的准备,斜斜的对准了正在跳着脚指挥弓箭兵的几个军官。 “盾牌在前护卫,投弹手准备。”吕翔大声下着命令,“弟兄们,水上投弹不比地面,一定把控好引线的长度再抛出。” 二十个震天雷在投弹手手中冒着青烟,眼看着引线只余下一寸左右,才对准了浮桥抛了出去。 距离近的好处体现出来,那就是命中率极大提高,有四个震天雷落入水中,剩余的十六个全部在靠近战船的浮桥上炸响,第一道浮桥一分为二,站在上面的士卒伤亡了近百。 此刻,袁军乘坐的小船已经靠近,许多精锐士卒正在晃动手中的挠钩,准备登船跳帮作战。 旗舰遭受攻击,那跟打海军的脸有什么区别,随在吕翔后边楼船上的周川急眼了,现在吕翔忙着攻击浮桥,无法分身指挥,作为副手的周川立马令走舸向前,为旗舰解围。 走舸船体狭长,划船的人手多于战卒,一起发动,可往来如飞。 数十艘走舸如在水面飘飞一般靠近了旗舰,随即一颗颗震天雷抛入袁军士卒乘坐的小船,结果是不言而喻了。 吕翔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后边的斗舰也赶了上来,随即加入战斗,六道浮桥,很快就变成漂浮在河水中的残木断板。 “明公,”荀谌看着早已苏醒的袁绍,低声说道:“刘千里的水军已破了六道浮桥。” 眼神空洞,表情呆滞的袁绍就那么木愣愣的坐在马车内,一点反应也没有。 “唉...”,荀谌长长叹了口气,遭受挫折一致于斯,如果这样的打击也扛不住,自己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想到这儿,不由得低语道:“吾不如文若多矣。” 张合、高览已经快到了鄄城,才接到袁绍的命令。 朝令夕改,张合只得苦笑着看向高览,行军打仗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两万人马就这么遛个弯回去了? “你可知道为何让我等回军?”张合瞪眼看向传令兵,意图得到一点蛛丝马迹。 “小人不知。”穿领兵的职责就是传声筒,忠实传达主官的意图即可,至于缘由?呵呵呵,除非是不怕掉脑袋才会去问。 第一百零二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2) “军令下达,只能回军。”张合苦笑着看了一眼高览。 高览点了点头,随即传下命令,于是两万人马朝着原路返回。 正行之间,后面尘土漫天,滚雷般的马蹄声隐隐传来。张合与高览位于中军位置,回头看时,殿后校尉派来的斥候正飞马赶来。 “报二位将军,后方约有两千骑兵、五千步卒正在追赶我军,军中大旗上书写着‘关’‘张’二字。” “定是云长与翼德,”张合苦笑一声,“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之事,恐难善终,只有拼死一战了。” 原来刘备投奔袁绍后,作为冀州四庭柱之一的张合与关羽、张飞相处甚欢,后来刘备莫名去世,关张二人投奔刘驹,张合还曾失落了一阵子。 “怕他怎地?”高览勇武不在关张之下,只是与颜良、文丑性格差不多,属于猛打猛冲的性子,在指挥人马作战上差了张合许多。历史上的张合投降曹操后,被誉为五子良将之一,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指挥作战只靠勇武是不成的,所以勇猛之将何其多,但称得上帅才的却是少之又少。 “我只怕迁延一久,刘千里还会有人马到来,到那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张合叹了口气,“除了死战,还能奈何?” “儁乂休要担心,”高览大声说道:“待我亲自断后,你领兵直回大营就可。” “这是什么话?”张合被高览气笑了,“你我共进共退,岂能舍你而去?”看到高览还要再说话,张合急忙接着说道:“云长、翼德愈来愈近,速令全军列阵待战。” 此时袁绍的大营早就乱成一团,荀谌、许攸和鞠义护着袁绍逃走,军中大将韩猛、朱灵、高干全没有通知。三人得到消息时,早已天色大明,随即就收到了河水被刘驹水军截断的消息,两个坏消息叠加在一起,也不知从哪个嘴里漏了口风,迅速传播开来,十几万大军骚动不安,若不能及时控制,很有崩溃的可能。 沮授匆忙自工匠营赶到了中军大帐,韩猛等人看到,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上前围住沮授,等他拿主意。 后路被断,主帅夜遁,作为一个参谋军事的人,虽然挂了一个监军的头衔,实权还不如这些带兵的将领,沮授能说些什么? “公与先生,”高干作为袁绍的外甥,也被袁绍抛弃不管,内心早已哇凉哇凉的,见沮授不说话,只好开口催促,“军心如今不稳,皆有背叛之迹,一十八万大军,俱是河北精锐,请先生明示,如何稳定军心,渡河北返?” “元才,”沮授叫着高干的表字,“还有诸位将军,刘千里水军战力如何我不知晓,但横亘河水,我大军如何渡河?除非袁州牧倾尽全力,将刘千里水军驱赶远离,我军方有北返的可能。” 冀州从没有水军的,既便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也要有个过程,凭着小小的渔船,学那蚁多咬死象的战术,不知需要多少人命去填?所以韩猛等人听了沮授的话,就等于没有听到一个样子。 沮授见韩猛几人大眼瞪小眼,接着又问了一句,“营中粮草能支撑几日?” “我去询问一下军需官。”高干年轻,这跑腿的活就落在他的身上。 此刻的中军大帐和周围就剩下了无数个帐篷,人影也看不到一个。大军粮草押运到军营后,先有军需官接受,然后分发到各军,所以粮草的多寡,军需官最清楚。 片刻高干就回来了,手里紧紧拉着军需官。军需官知道诸位军中大佬想要知道什么,立即说道:“军中粮草可支撑十日。” “把粮草分发到各营,令军士先饱餐一顿,稳定军心。”沮授心里有了谱,接着说道:“然后大军拔营,缓缓向白马靠拢,等待时机渡河北上。” “张合与高览二位将军那边?”朱灵善意的出言提醒。 “他二位恐怕很难回转了。”沮授长叹口气,“孤军深入,刘千里怎可能轻易放过?” 张合与高览勒马立在两军阵前,看到关羽、张飞在二百步外住了战马,张合扬声说道:“云长、翼德,别来无恙。” 关羽冲着二人抱了抱拳说道:“儁乂、元伯,不意今日你我相会于战场,往日交情,尽归尘土矣。” 张飞大声嚷道:“昨日为友,今日是敌。不瞒二位,于文则正率领大军堵住了你们的后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还是下马投降吧。” “翼德整日价拿大言骗人。”张合仰头哈哈一笑说道:“袁州牧大军在濮阳城下虎视眈眈,于文则焉敢轻易离去?” “儁乂,”关羽皱眉说道:“原来你竟然丝毫不知内情。闻左将军水军意图截断冀州后路,昨夜袁本初早已弃了大营,独身逃往河北,想来此时冀州大军早已作鸟兽散。” ‘原来是这样。’张合终于明白袁绍为何让二人回军了,难道真的要在这儿拼死吗? “张儁乂你回头看一看,”这次轮到张飞哈哈大笑了,手中丈八蛇矛指着张合的后背方向,“烟尘大起,必然是于文则带兵到了。” “说不定是我军援兵呢?”高览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么无脑的话,直接被张合忽略了,叫过一个亲随,令他去后面打探。 “哈哈哈,不必费心思了。”张飞看得清楚,一骑快马正奔向张合,“后军已派了斥候汇报。” “报二位将军,后面有于禁率领大军向我军逼近。” 前后堵截,高览脸色一变,急忙问张合,“儁乂,何去何从?” “稍安勿躁。”张合安慰高览一句,随即对关羽、张飞说道:“烦请告知于文则,我要与他答话。” “这个鸟人。”张飞不满的嘟噜了一句。 “我等皆是客军,”关羽岂能不明白张合的意思,“文则跟随刘千里多年,是其亲近之人。儁乂之举,一是为了个人前程,二嘛,则是为了麾下两万人马。”说着转身对自己的亲兵头领说道:“快去请文则前来。” 第一百零三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3) 于禁很快就在亲卫的护卫下来到,先是抱拳对关羽、张飞一礼后,才调转了马头对着张合、高览,“儁乂、元伯,久闻河北四庭柱大名,今日相见,幸何如之。” 高览一挥手中长枪,就要向前,被张合赶忙拉住,“文则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于禁来时,我主曾仔细交代,”于禁对着濮阳方向拱了拱手,“若是二位弃暗投明,封侯拜将只是小事而。身为大汉男儿,二位在我主麾下尽管施展平生志向,绝不相负。” 这算不算画大饼?张合不由得沉吟起来,自己在袁绍麾下什么状况,自个最清楚;鞠义的军事才能在冀州首屈一指,只是为人孤傲了些,就惹得袁州牧心中不喜,有意疏远;颜良、文丑只是匹夫之勇,淳于琼好酒误事,这三人却被袁州牧当做了宝......,不去想了,张合使劲甩了甩头,将这些不靠边的思绪丢到一边,“三位少待,待我与元伯商议后再做定夺。” “若是二位担心家人安危,”于禁猜到这二人心中顾忌什么,“只需修书一封,定可护得平安进入泰山。”看他们满脸的疑问,于禁笑着说道:“赵云、张燕两位将军已提大军自朝歌入魏郡,袁本初目前自顾不暇,焉能顾得了其他。” “只是,”张合叹了口气,“我与元伯的家人皆在邺城。” “那又如何?”于禁说道:“我主数年前就已布局,取邺城只在反手之间。让两位书信,只不过为了取信各自家人,免得到时缩手缩脚。” 张合听了这话,就瞅着高览,看他怎么表态。 高览也把目光看向张合,两人对视一会,缓缓下了战马,对于禁三人弯腰低头说道:“我等愿降。” 于禁赶忙跳下战马,扶着二人说道:“我主若闻知二位来投,定是喜不自禁。麾下人马,仍然各自节制,只是我军军制,队以上各部,需安置宣教郎、宣教使。” 刘驹的军队中有宣教郎、宣教使之事,各个诸侯都知道,只是不明白有什么作用?怎么设置?于是高览问道:“不知如何安置?” “曲以下,置宣教郎一人,部以上,置正副宣教使各一。”于禁耐心解释道:“宣教职责,只为教化士卒,同时兼管士卒平日琐事,并不干预军事主官指挥,但部以上人马调派,需主官、宣教使共同签押方可有效。” 原来是这样子?张合率先说道:“我与元伯自当遵从左将军军制。” 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于禁对关羽、张飞笑道:“袁本初大军已退往白马渡口,主公命二位前往濮阳,听后调遣。儁乂与元伯这儿的后续事情,暂由我来处置。” 孙策此时已在汉中西城修养了近两个月了。去年冬天行军途中,遭遇寒风冷雨无数,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风雪交加的天气也遇到了不少,等赶到钖县时,两万士卒折了四千多,人马俱疲,所幸粮草充足,因此一鼓作气夺了钖县修整了些日子,可惜钖县城内粮草有限,只得留下一千人马驻守,又冒着严寒赶往西城。 蜿蜒的谷道走了将近三百里,终于赶到了西城二十里外。这个年代冬天行军绝对是一件艰苦难熬的事,何况又是高低不平的山路,有的路段路面上积雪几乎到了大腿根,挣扎到预定地点时,能有战斗力的士卒不过五千之数。 孙策与程普等人一合计,如果强攻西城,估计一万多人都会葬身在西城外的沟壑中。不能强攻,只能巧取了。孙策带着五十个亲卫,易容改装,扮作商旅,前往西城,设法混入城内;程普、黄盖等人则率领挑选出来的三百人尾随接应。 也许是孙坚暗中庇佑,也许是孙策鸿运当头,竟然顺利混入城内。一进入城门,孙策就变了脸,抽出暗藏的兵器,剁翻了城门守军,牢牢把控住了城门,后边程昱带人涌入西城。就这样,孙策没费多大劲,夺了汉中这个粮草辎重的转运点。 汉中郡真正繁荣的只有汉中盆地这片地方,中东部都是高山峡谷,人烟稀少,只设置了西城、钖县、上庸、房陵四个县,而西城作为靠近汉中盆地的城池,就成了向东边三个县输送物质的节点。 大雪封路,孙策也不怕消息走漏,安心在西城休养。如今平原地区早就谢了桃红,已经是麦翻金浪,而处在高山峡谷中的西城,却是春意阑珊,夜间的气温依旧寒凉。 西城虽好,不是久居之地,孙策决定热热身,去汉中盆地活动活动。 这时候,刘焉还活着,张鲁表面上对来自成都的命令还是顺服的,但在汉中推广‘五斗米道’,实性政教合一,事实上已经割据一方。公元194年农历五月,刘焉病死,刘璋继位,杀了张鲁的家人,张鲁与巴蜀的刘璋政权正式决裂。 袁绍留在黄河南岸的大军,在韩猛、朱灵等人的指挥下,慢慢退回了白马渡口,等安好了营寨,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留守白马渡口的守军已经跑的只剩下一千多人,由一个名叫审芳的都尉统领。 在冀州军各位军中大佬面前,审芳乖巧的就跟孙子一样,站在大帐之外,随时听候吩咐。 “公与先生,”韩猛不停地转着圈子,一张脸挂满了寒霜,“你倒是说句话,明公什么时候会接应我军过河?” ‘什么时候?天知道!’沮授苦着一张老脸,“韩将军稍安勿躁。明公一定在想办法,相信很快就由消息传来。” “三天啦,”韩猛跺着脚,“就是靠着人力填塞河水,也该铺出一条通道来了。” “哪有那么容易?”沮授见韩猛已经乱了方寸,“马上进入五月天气,汛期将到,河水岂是那么容易填塞的?” “再有七日,军中就缺粮了。”朱灵说了句大实话,“七日内无法渡过河水,军心必定大乱,十数万大军危矣。” “再等等。”沮授只能老调重弹。 就在众人的一片焦灼中,审芳咧着嘴走进了大帐,高声说道:“河北来消息了!” 韩猛一把从审芳手中抢过一封皱巴巴的书信,拆开看了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4) “送信的人呢?”沮授问审芳。 “就在外面候着。” “快让那人进来,我有话问他。” 审芳转身出去,不片刻领着一个身材猥琐的中年男子进来。 沮授睁眼盯着那人看了一会,突然说道:“谁人派你来的?” 那人正被沮授的眼光刺得不自然,闻言急忙答道:“许攸许子远军师派小人前来。” “嗯?!”沮授愣了,猛一拍桌案吼道:“胡说八道!许子远什么身份?竟敢越俎代庖?” 那人‘扑腾’跪在地上,“小人真的是奉了许军师号令前来送信。” “刘州牧怎么不派亲信前来?” “这小人哪里知道?” “公与先生,”韩猛这时候已经看完了书信,顺手递给沮授,“刘千里的大军自河内入魏郡,业已击败焦触、张南,正向邺城进军。明公现如今分身乏术,只得让许子远写信送来。” 沮授皱着眉头看完书信,又递给了朱灵,转头对信使说道:“我来问你,邺城如今情势如何?” “袁州牧让审治中负责防御,城中调兵遣将,乱作一团。” “你是怎么过得河水?” “小人离了邺城,到了河水,夜间趁着敌军战船巡河的间隙,让两个兵卒划船,侥幸到了南岸。” 沮授见那人虽然长得猥琐,但言语之间不像作伪,就不再询问,挥手让审芳带走,然后对韩猛等人说道:“许子远竟让我等肆意劫掠,意图使兖州动荡,从而逼迫河内大军撤回。只是,已经过去三日,刘千里的大军恐怕早已张网以待,若战,则鱼死网破而。” “若是不战,只有死路一条;”高干开口说话了,“若战,尚有一线生机。” 沮授沉默了。高干是袁绍的外甥,是与袁本初穿一条裤子的人,若是执意要战,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十几万大军还有一战之力,如果,如果就这么缴械,呵呵呵....,天下人的唾沫也是会淹死人的。 “都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刘驹笑呵呵的说道:“袁本初的大军看来还是不死心呐。儁乂、元伯,你二人新近来投,就暂且驻守濮阳,免得面对昔日袍泽尴尬。” 张合、高览心中感动莫名,急忙站起身接令。 “文若,”刘驹看向荀彧,“你我前往白马,会一会袁本初麾下的大将如何?” 荀彧面带微笑,“主公有命,敢不遵从?” 公孙瓒攻下甘陵城后,一番劫掠,率军北上,直扑渤海郡。既然与刘千里约定了平分冀州,那么靠近幽州的冀州北方四个郡国,说什么也要打下来,握在自己手里。 太史慈看到公孙瓒确实是履行了合约,与赵商商议后,留下一部人马驻守,随后率领骑兵驰援白马,参与围剿袁绍滞留河水南岸的大军。 在典韦、许褚的护卫下,刘驹赶到白马渡口附近,于禁、关羽、张飞迎接,一起到于禁的中军大帐坐定。 “文则,河北军可有什么动作?”刘驹直接切入主题。 “一连两日,河北军整顿人马,调度粮草,”于禁的情报工作做的还是比较到位,“观其意图,似有让一部人马牵制我军,其余人马南下陈留之意。” “沮公与河北智者,”荀彧插话说道:“若有他居中指挥,我军折损必多。” “所谓困兽犹斗,”刘驹说道:“我军大意不得,需小心应对。以文若看来,当如何用兵?” 荀彧看向铺在大帐桌案上的地势图,沉思片刻说道:“白马城内,袁军失兵两万;濮阳攻防,又去了近两万;儁乂、元伯所领部众两万;袁本初夜遁河北,趁机渡过河水者约有万余,以此推算,元军大营内约有十一万大军。目今我军集结人马共有七万之众,不日陈公台率军两万前来,太史子义三千精骑已在路上,尚有吕子盘水军游弋河水之内,我军兵力与敌相去不远。孙子曾云:十则围之,但我军那儿去找来一百万人马?” 《孙子兵法谋攻篇》中有段话是这么说的,‘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兵力超过敌人十倍就包围他,五倍就直接进攻,一倍的话,就设法分散敌军。 荀彧最后一句话带点调侃的味道,众人一笑,静等着他的下文。 “孙武子用兵,鬼神莫测,所着兵法,后世奉为圭臬也是有的。”荀彧笑了笑,看了众人一眼,“但孟子有句话,诸位可知道是哪一句?” 汉代孔子的学术思想是主流,直到唐代,韩愈尊崇孟子,元代孟子被尊称为‘亚圣。’ “莫非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于禁虽然是个武夫,看来墨水喝的也不少。 “然也。”荀彧诧异的看了一眼于禁,轻轻一笑,“我军兵力虽稍逊于敌军,但主公一直秉承精兵路线,与袁军相比,以一敌三当说得过去,何况我军器械精良,综合推算,五倍于敌不成问题。当年吴起率五万魏武卒,大破秦兵五十万,从而名震天下。今日若不能击而胜之,我军有何面目敢称‘强军’?” 轻轻几句话,刺激的于禁等人热血沸腾,刘驹不由得朝荀彧暗暗翘起大拇指,适时的插话说道:“故而此战我军必胜。文若,可以揭开谜题了吧?” “自现在起,特战精锐尽出,以遮蔽战场,”荀彧歉意的冲刘驹笑了笑,“坏掉袁军耳目。刚才文则所言大善,彧私下猜度,东有濮阳坚城,袁军大部岂能前去攻坚?只有冲破我军防线,南下陈留,或进入河南尹境内,那么就由文则、云长、翼德夜间秘密领军去白马西南要道布防,只要滞留敌军三日,子义与公台就可赶去相助。这边留下一万人马,由主公坐镇,足以抵挡袁军的疑兵。” “那怎么行?”张飞对刘驹的印象一直很好,“左将军麾下只有一万三千人,若是袁军大部来攻,如何抵得?” “翼德勿忧,”刘驹冲张飞一笑说道:“大营内虚张旌旗,多弄些稻草人,照常烧锅灶即可。你不要忘了,袁军斥候近不得我军大寨的。” 第一百零五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5) 袁军大营内,沮授看到韩猛、高干带着大队人马缓缓离开大营,不由得忧从心起,长长叹了口气。 “公与,”朱灵诧异的问道:“为何长叹?” “军中只有四日之粮,”沮授脸色晦暗,“若不能在四日内获得补给,军心必乱。” “后路不在,军心早已不稳。”朱灵好像受到沮授感染,也叹了口气,“我军何时出发?” “韩猛、高干那边传来消息,我军迅疾跟进吧。” “咱们不出兵?”朱灵诧异了,原来说好的出兵牵制敌军的,怎么又变卦了。 “我军待在大营内不动,就是最好的牵制。” 这肯定不一样啊,朱灵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跟不上了,疑惑写满了一脸。 “文博,”沮授叫着朱灵的表字,“我只想,”说着看了一眼朱灵的表情,“我只想保全这三万人马。” “什么?”朱灵跳了起来,手指颤抖,指着沮授的鼻尖,“你要以此为资,投降刘驹?” 沮授没有说话,闭着双眼,沉重的点了点头。 “为何如此?”朱灵气急了,“袁本初待你不薄,为何背叛于他?” “文博,你且听我道来。”沮授微微睁开了眼,“许子远书信中可曾有一言出自袁本初授意?” 朱灵回想了一遍许攸的书信内容,摇头道:“不曾。” “但如本初不发话,许子远安敢来书信否?” 这是嫌自己命长了不是?朱灵说道:“不会。”说到在这儿,脑海中仿佛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不错。如果加上儁乂与元伯的两万大军,十三万大军被当作了弃子,”沮授痛苦的闭上眼,“所以,许子远秉承本初的意思,让我们尽力搅乱兖州,这本就没想着挽救河水南岸的十三万大军,任我等自生自灭。只是元才乃本初至亲,这话无论如何不能当他的面说出。” “我明白了,”朱灵喃喃说道:“左将军治下全民皆兵,既便十三万大军,深入敌境,又能支撑得几日?这是拿着十三万儿郎的性命,赢得冀州残喘而已。袁本初好算计,竟然让许子远背这口黑锅,受十三万儿郎的父母妻儿唾骂,他却能置身事外。” “想明白就好。”沮授一声苦笑,“到这地步,我心中却盼望韩猛、高干二人不能顺利南下,免得祸乱兖州百姓。” 眼看着进入五月,芒种将到,农家这时候正是修整好了农具,碾压好了打麦场,磨光了镰刀,掰着手指头计算开镰割麦的日子。韩猛、高干领着八万大军,准备斜刺里穿过白马城与黄河之间的通道,去攻打燕县。啥?粮草不足,没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麦子正翻着金浪?只要顺利进入兖州腹地,八万人马在手,还会缺了吃的? 一向谨慎的于禁率领三万五千人马堵住了官道,另外五千人马悄悄潜伏在刘驹的侧翼,以防不测。官道两侧的麦子尽管还没有完全成熟,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得了,在当地啬夫、亭长的安排下,只用了一夜的功夫就收割的干干净净。三万五千人,分出一万人前出警戒,剩余的士卒则忙着树立营寨,附近的村民则帮着挖掘壕沟。 东郡富庶,人口稠密,白马附近的各县都已接到刘驹的军令,百姓收麦之时,青壮一定要携带着武器,并安排警戒,一旦发现袁军,立即报警并准备战斗。农闲时节的演练,早已使农村青壮具备基本的军事常识,得以保障收麦和备战两不误。 八万人马不会挤在一条官道上行军,于禁这边迎头碰上了韩猛。 “嘶!”韩猛嘴角抽了口凉气,并不是震惊于有敌军阻路,而是被附近百姓们的动作惊到了。敌军刚刚树立起来的营栅两侧,两条壕沟已经向左右延伸了六七里,看这趋势,有着将己方人马围起来的打算。 “韩将军,”于禁打马向前,抱拳为礼说道:“此路不通,是战是降?还望早做打算。” 韩猛绝对是个狠人,眯起眼打量周围的环境,哈哈一笑说道:“此地一马平川,我有大军四万,全力突进,文则可有信心拦得住?” “哈哈...,”于禁仰头大笑,“可笑韩将军戎马半生,竟然非知兵之人?” 这一下搞得韩猛蒙了,再次打量周围,不晓得于禁哪里来的自信?于是出言试探道:“既便有伏兵十万,某也不惧。” 农历五月时节,最常刮得是南风,空气燥热,最有利于麦熟。 “战场争胜,无所不用其极,”于禁笑指着韩孟大军两侧的麦田,田内的麦子已经枯黄,“只需一把火,韩将军可躲得过去?” 韩猛脸色大变,吼声如雷,“全军速退!!” 什么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韩猛今天做了一个很好地表率。一万大军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退兵需要讲究章法,那就是步步为营,缓缓后退,如果是扭头就跑,被人家追着屁股打的滋味可不是一般的好。 于禁一句话击中韩猛脆弱的玻璃心,让他一时间分寸大乱,下了这道操、蛋的命令。 四万人排列在官道上,那就是十几里的长度,短时间内哪能做得到说走就走。下到两侧的麦田里?如果麦田燃起大火,在南风的助力下,谁能逃得掉? 好在于禁牢记刘驹的嘱托,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等绝户计一般情况下还是不使用的好。于是,于禁带着一万人,开启了追杀模式。 比起韩猛,高干就比较悲催了。关羽、张飞看到高干就跟看到袁绍一般,积攒已久的仇恨全部发、泄出来。两头猛虎带着手下亲兵直接冲向高干,后边的士卒也跟打了鸡血一般勇猛向前,大呼酣战。 武力值一般般的高干周边虽有众多亲兵护卫,怎奈时运不济,阻挡不住关羽、张飞的冲锋。看着亲兵纷纷落马,高干调转马头,转身就跑。 主将落荒而逃,袁军士气备受打击,落在后面的兵卒就像散了群的绵羊,四散奔逃。 一头狮子带领一群绵羊,可以打败一只绵羊带领的一群狮子。这话是一个拿着破轮胎的人说的,所以这人被叫做拿破仑。高干今日的‘出色’表现,无限验证了拿破仑这句话的准确。 寄人篱下的日子里,简雍跟关、张二人没少合计过如何壮大实力。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关羽挥刀削掉一个校尉的脑袋后,丹凤眼精光大盛,高声喝道:“降者不杀!” 张飞猛则猛矣,但不是没有脑瓜子,听到自家二哥的喝声,也挥舞着丈八蛇矛一边突刺,一边用他那雷公般的嗓门大吼:“降者不杀!” 第一百零六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6) 嗓门大的好处很不一般,袁军士卒来不及逃跑的,很多都乖乖地伴随着张飞的大吼,丢了兵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再说韩猛看到于禁领兵追来,这时两军都处在长满了麦子的麦田包围中,登时放下心来,大军这下可以逃过大火焚身之厄了,于是勒马挺刀,预备厮杀。 于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韩猛立在中军列阵,咧嘴笑了,“全军止步,火箭预备!” 这就是南风带给于禁的优势,老子就是点燃了麦田,也有时间退出去,至于韩猛,嘿嘿...,除非借给你一双翅膀。 韩猛脑袋瓜子顿时又懵了,‘这该死的于禁!搞什么鬼?’ 亲兵队长脑瓜还算清醒,“将军快走!南风大作,一旦放火,我军玉石俱焚。” ‘我勒个擦!’韩猛毕竟久经战阵,一得提醒,拨马就跑。于禁看到,哈哈大笑,奋起直追。 就这样,两边一边逃,一边追,直到到了白马渡口,于禁才收兵回营。 韩猛、高干八万人马,十亭里去了五六亭,一个个灰头土脸回到了老地方。 曹操率军乘船沿着长江逆流而上,进入江夏郡地界,先破下雉,再夺蕲春,兵峰直指郡治西陵。 黄祖自在襄阳岘山射杀孙坚后,声名大振,被刘表任命为江夏太守。接连两个县城丢失,黄祖急忙向刘表告急,请求援兵。 援兵?刘表一个头两个大,蔡瑁求援,南阳那边刚刚派过去五万人马,江夏再派兵,襄阳的防御可就大打折扣了。 不对?刘表一愣怔,江夏告急,是谁在攻打?重新拿起黄祖的书信,仔细看了一遍,忍不住猛拍桌案,“这个黄公远,真是胡闹!敌情不明,竟来求援?荆州的脸让他丢尽了。来人,让他打探清楚,再来上报。” 蒯越从刘表手里要过来书信,细细看完,皱着眉头说道:“敌军攻势迅猛,一日之间,连下两城,这是哪家的兵马?难道是....” “异度,”刘表气哼哼说道:“天下诸侯合纵攻打刘千里,以我猜度,不过是一些毛贼骚扰地方罢了。” ‘毛贼?’蒯越笑了,哪儿来的毛贼竟有这般能耐?可做到一日破两城?“绝非毛贼。”蒯越说的斩钉截铁,“袁公路?不可能的;吕奉先?更不可能;那只有曹孟德了。” “异度你糊涂了不成?”刘表哈哈哈大笑,“合纵盟约未干,曹孟德会举兵攻我荆州?” ‘难怪人家笑你不过一座谈客。’蒯越心中腹诽,嘴上说道:“只是除了曹孟德,属下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有这实力。” 刘表一时也呆住了,人心难测,难道真的是他曹黑子? 很快就证明了蒯越的推断,黄祖的第二封书信到了。这一次,不但写明了是哪家的兵马,还详细说明了敌军的数量和战力。 “曹孟德!”刘表咬牙切齿的吼了出来,“欺我太甚!” “明公,曹孟德乃是一代枭雄,”蒯越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明确取舍,只能站在荆州的立场上,“锋锐虽盛,但江东不稳。我军只要守住紧要所在,同时派出一支人马扰乱其后方,其势岂能持久?” 刘表立刻就明白了蒯越的潜台词,试探着说道:“异度,江东豪族,谁人可以为我所用?” ‘豪族?’蒯越虽然是荆州大族的代表,但荆州蔡、蒯、黄、庞四大家族,蔡家当仁不让的占据第一,蒯家只能屈居第二,在荆州还能呼风唤雨,但是在江东,顾、陆、朱、张四大家族,哪一家不是屈服在曹操淫威之下?“曹孟德在江东恩威未施,根基不稳,江东四大家,只要利益足够,皆可反叛。” ‘利益?’刘表苦笑,荆州虽然富裕,也只能提供些粮食,不知道能不能满足江东四大家族的欲、望? 蒯越摇晃着不算大的脑瓜子,等等,一线光明在脑海中划过,曹操只不过是一阉宦之后,江东豪族怎肯屈就于他?刘千里贸易海外,中国所有大家族莫不受益,如果江东豪族人心北向?蒯越笑了,曹孟德你根基未稳,焉敢如此自大? “明公,曹孟德所依仗者,江东六郡也。”蒯越这时候想明白了一切,“若是江东不稳,曹孟德安敢攻我荆州?” 刘表的脑瓜子只是在荆州六郡打圈圈,“异度,计将安出?” “明公,越愿多携带财宝前往江东,”乱世保全家族是每一个家族代表的愿望,“策动江东豪族。江东不稳,曹孟德必然撤兵。” 老曹的后院起火,这是刘表最乐见的事情,“既然如此,异度,请你携带金银珠宝前往江东,无论如何,也要让曹孟德撤兵自保。” “属下定不辱命。”蒯越也是豁出去了,“今日午后,收拾妥当,即便启程。不过越临走之前,还有一言相告,愿明公早日撤回南阳兵马,以保江夏。” 刘表轻轻点了点头,认为蒯越说得有理。虽说南阳是荆州的门户,毕竟刘驹是从袁术那厮手中夺取的,江夏就不一样了,护翼东方不说,自己也是苦心经营多年,一旦失去,曹操若是逆汉水而上,则襄阳难保,于是说道:“我这便下令,让蔡瑁、文聘回军。” 曹操背叛合纵,突然窝里反的举动,很快就有消息送到刘驹的面前。 将手中已经看完的密信递给荀彧,略等片刻,刘驹说道:“曹孟德若是吞并荆州,划江而治,则国将不国。” “主公勿忧,”荀彧优雅的轻捋胡须,“刘景升坐镇荆襄多年,麾下文臣武将皆一时之选,岂能让曹孟德讨得了好去?目今我军只要降服白马渡口残余袁军,折去袁本初一翼,而后整顿兵马,渡河北上,与子龙会齐后,取冀州不难。冀州既下,公孙伯珪若是识相便罢,如抗拒我军,可趁大胜余威,一鼓作气,并有幽州。如此,修生养息,不出三载,则并州、凉州及三辅之地尽归主公所有。以此为资,混一宇内,也只在举手之间。” ‘只怕刘表不是老曹的对手啊,’刘驹对曹操的本事太了解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穿越,此刻的曹黑子正忙着对付陈宫与张邈的叛变,而后顺利打败吕布,拥有兖州,接着扩张势力,与袁绍掰手腕完胜后,正式成为北方的霸主,现如今,貌似老子替代了老曹的位置,嘿嘿嘿...,袁绍,掰手腕,恐怕你还真不是对手,“文若所言,真谋国之策也。不知袁军现在情势如何了?” 第一百零七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7) “渡口袁军想来粮草已尽,正杀马为食。”荀彧嘴角翘起,“各地乡勇抓捕到的袁军也已接近三万,正陆续押往濮阳。” “隔上两日,就可派人去劝降了。”对于袁绍虎头蛇尾的表现,刘驹很满意“就是不知沮公与和一众将领会如何做?” “士气低落,军心已散。”荀彧笑道:“除了投降我军,才可保全性命,我看韩猛、朱灵等人,并非昔日五百壮士也。” “好,”刘驹站起身,活动着筋骨,“传命全军,加强戒备,勿要放走一个袁军士卒。” 正在这时,大帐外亲兵报告:陈公台先生与太史子义将军领兵来到。 刘驹、荀彧两人相视大笑,一起出营迎接。 邺城是袁绍的大本营,历经数年的经营,可谓是固若金汤。当年曹操围攻邺城,用了七个月的时间,若不是审配的侄子审荣做了曹操的内应,恐怕还会支撑一段时间。 袁绍回到邺城后,听闻赵云、张燕已经大败焦触、张南,顾不得责罚袁谭,随即下令审配负责邺城的防御,接着连连发出命令,让邯郸、廮陶两地守军派出援兵南下。 赵云、张燕距离邺城三十里下寨,两家营寨相隔五里,可以互通消息,互相援助,也能护住通往荡阴的官道。 乐进去年冬天就跟赵云做了调换,坐镇彭城,以尹礼、昌豨为副手,手下人马三万,由于处在袁术、吕布地盘的近处,防守十分谨慎。 这日接到细作探听到的消息,不由得紧皱眉头,原来吕布答应了袁术的求亲,两家已经结为儿女亲家。饿狼在侧,乐进不敢怠慢,急忙飞报刘驹,同时巡视地方,加强戒备。 眼看着三日时间已到,荀彧自告奋勇前往袁军大寨招降,刘驹欣然答应。 沮授跟朱灵早已达成默契,闻听荀彧前来,早已猜到来意,于是招呼韩猛、高干一起来见。 沮授作为监军,地位最高,等荀彧落座后,直接说道:“文若不畏酷热,来我大寨,必有以教我?” 看着袁军中消沉的几个主事者,荀彧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诸位皆是河北干城,闻名久矣。今两家相持多日,士卒疲敝,不知有何打算?” 高干愤然说道:“贵军让出河水通道,使我大军顺利北返,可否?” “这有何不可?”荀彧笑道:“既便水军战船撤离,只怕诸位也回不到河北了。” 韩猛冷笑一声,“文若何出此言?” “邺城被围,”荀彧指着邺城方向,“子龙与张燕两位将军指挥大军,以霹雳车抛射震天雷,已经夺了西门,现正往城中推进。袁冀州自顾尚且不暇,请问如何安排人手,接应你等过河?” 韩猛登时语塞。 高干说道:“邺城向为河北坚城,岂是可轻易攻破?文若刚才所言,不过一面之词而。” “公与,”荀彧不反驳高干的话,反问沮授,“河水中虽有我军战船游弋,但河北消息当是阻断不得,不知可有最新消息到来?” ‘已经是弃子了,何来消息?’沮授嘴里却往袁家脸上抹粉,“只因贵军战船游弋河水中,消息到的断断续续。已是三日未收到任何消息了。” “原来如此,”荀彧不再追问,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沮授说道:“我这儿倒有邺城最新军情的消息,公与不妨一看。” 沮授接过来,打开看时,却是赵云呈报给刘驹的最新消息,与荀彧说的一点不差。沮授看完,随手递给高干。 高干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中已经承认事实,嘴上却依旧不认账,“只凭一页纸,如何证实邺城已破?” “既是如此,”荀彧对高干说道:“元才可渡河北上,便知详情。只是不知渡口大军可有时间等待元才回转?” 这下戳中了高干的痛脚,军中缺粮,假如自己真的能够离开,不等赶回,恐怕全军已经投降。不过,趁机离开,再回河北,自家的舅父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吧?想到这儿,对荀彧说道:“好,我便过河一探究竟。” 荀彧对沮授说道:“烦借公与书案一用。”说着走到书案边,信手写了一张便条,盖上自己的私印,递给高干,“元才凭此去河北,我水军绝不会阻拦。” 看了一眼便条,高干郑重的对沮授等一抱拳,“三日之内,我一定赶回。诸位多多保重。” 目送高干离去,荀彧面色变得凝重,“公与、两位将军,不知军中粮草可支撑得三日否?” 已经断粮三天了,全靠着杀马为食才熬到今天,再等三日,整个军营到时候恐怕没有一个能站立的人了。荀文若你这话让我等如何人回答? 见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不答,荀彧接着说道:“沮公与河北智者,韩、朱两位将军勇猛无双,我主慕大名久矣,今日前来,只望三位早来我主麾下效力,则大汉重兴有望,万民免受涂炭。”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沮授与朱灵看向韩猛。韩猛黑着脸,沉思一会,小声说道:“公与、文博,当此境地,还是降了吧?” 沮授、朱灵心中大喜,脸上却是一副难过的要死的样子,“为了保全十万儿郎,那就降了?” “降了。”韩猛很肯定的点头,“只是不知刘千里如何对待我等?” 这是每一个想投降的人最想知道的结果,荀彧在一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张合、高览两位将军自降了我主,麾下人马未动,且委以重任,驻守濮阳。” 让两个刚刚投靠过来的降将负责濮阳的防御,这得是多宽广的胸怀才能做到?跟随这样的主子混,前途自然是难以限量。沮授三人再不迟疑,一起躬身施礼说道:“我等愿降左将军。” 三位军中大佬几句话,决定了十万大军的前途,接下来就是商量细节问题了。 三日后,高干没有回转河南,十万降军业已得到了妥善安置,刘驹、荀彧在三千虎卫和太史慈三千精骑的保护下,渡河北上,赶往邺城。 第一百零八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8) 关羽、张飞得知刘驹去了河北,想起结义兄长之仇,也顾不得继续收拢降兵了,带着人马渡过黄河参与邺城大战。 审配是个狠人,虽然赵云破了西城门,占据瓮城,但被他调度民夫,将瓮城周围的房子全部拆了,砖石垒成高墙,阻挡住了敌军的攻势。 赵云与张燕指挥人马,多次使用霹雳车炸毁高墙,哪知袁军不计生死,拼死反扑,民夫则趁机出动,将毁坏的高墙一一修补好。刘驹赶到的时候,两边就跟拉锯一般,交手了五六个回合,还是不能寸进。 这时,郭嘉将河内的事情托付给陈宇,也率领亲卫赶到了,听闻刘驹在此,急忙过来相见。 说了几句闲话,刘驹在荀彧、郭嘉等人的陪同下,上了瓮城城墙,一起观看袁军的布置。 围绕瓮城的高墙后面,无数的民夫正在忙碌,刘驹诧异的说道:“一道高墙还嫌不足,这是要挖掘壕沟,多重设防了。” 赵云说道:“不错。连日来,末将仔细察看挖掘的土方,猜测壕沟宽约两丈,深有丈余。” “可曾试着沿城墙向两侧推进?” “主公请看。”赵云指着西城门楼两侧的城墙,“沿着城墙砌了多道石墙,石墙后均是强弓硬弩。末将也曾使用霹雳车投掷震天雷,怎奈袁军看到均撤往后方躲避,我军一旦冲锋,弓箭手却又躲在墙后发射弓箭。” ‘娘滴,审配防守的果然是滴水不漏。’刘驹肚子里暗骂了一句,皱着眉头思索如何破局。 郭嘉手持千里镜,一边观看袁军的布置,一边嘴里啧啧有声,半日说道:“主公,如此僵持,不是良策,何不退出西门瓮城?” 荀彧双眼一亮,马上就明白了郭嘉的深意。 好不容易夺取了西门,就这么放弃,别说刘驹不理解,赵云、张燕更是丈二金刚——莫不这头脑。 “子龙,我来问你,”郭嘉呵呵一笑,“夺取西门,用了几日?” “不到三日。” “那就轮番夺取其余城门,”郭嘉指着忙碌的民夫,“邺城虽大,民力有限,难不成袁本初会一一炮制相同的对策?到时候城中青壮不堪驱使,必然民怨沸腾,破城的机遇或许就会出现?” 这么一说,刘驹也明白了郭嘉的用意。如果审配真的都像西门这边一样应对,不需要自己这方出手,人家就自己把自己堵在城中了。邺城人口据闻有四十余万,每日里吃喝拉撒的消耗,就够袁绍喝一壶的。 “可曾发现有援兵到来?”刘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呵呵,援兵到的越多,邺城越是难以长久支撑。”荀彧说了一句。 “哈哈...,”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刘驹笑道:“不错。来人,传令吕翔,加速向邺城运送粮草辎重。” 计议已定,西门这边让孙轻、王当领三千人马看着,一旦袁军出城,直接就是震天雷和强弓硬弩招呼。反正远程攻击武器,自己这方占有绝对优势。 一日后,大军围住了南门,废话不多说,架起霹雳车就是一顿猛砸。袁军早已领教了震天雷的厉害,也不用军官下令,一窝蜂的跑下城头躲避。 早已准备好的一队勇士,趁机游过护城河,然后互相掩护着爬上斜斜拉起的吊桥,将几枚震天雷固定在牵拉吊桥的铁索上,点燃引线后,一起发声喊,跃入护城河内。 吊桥用实木制成,沉重无比,将两道铁索绷得笔直,随着震天雷的炸响,吊桥晃动一阵,“哐当”一声巨响,搭在对岸。 又一队勇士跑过吊桥,将几个火药包堆在城门下,片刻间,南城门就伴随着一声巨响,碎成了渣渣。 关羽、张飞报仇心切,不待令下,就带着亲卫冲入城内。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宽阔的瓮城内,竟然没有一个袁军士卒,倒是瓮城的城墙上,站满了张弓搭箭的弓箭手,看到有敌军进城,箭如雨下,朝着下方射来。 好在关张二人警惕性极高,将手中兵器舞得如风车一般,因此箭支无法近身。二人的亲兵虽然也是个个武艺不俗,但在密集的箭雨中,中箭者还是极多。 有了对敌经验的赵云随后派过来一大队盾兵,才算给关张解了围。 等关羽、张飞退出后,一队队投弹手在盾兵的保护下进入瓮城,开始清除瓮城城头的弓箭手。 震天雷的炸响连绵不绝,袁军弓箭手在伤亡了约两成后,开始溃退。消息反馈到城外,赵云下令刀盾兵和弓箭兵进城。 不到一个时辰,南门的瓮城落入刘驹手中。 赵云飞马上了瓮城的城墙,察看袁军的情况,只见瓮城后方的街巷中,一大队一大队的袁军堵住了去路,高大的盾牌在前,长枪如密林一般伸出,长枪兵后边的弓箭手正严阵以待。 这时关羽、张飞也上了城头,看到袁军的布置,不由得倒吸口冷气。这样的阵仗,还真的不容易破解。 看到刘驹也过来,赵云指着袁军说道:“主公请看,袁军所处的位置,正在霹雳车的抛射范围之外。” “可试过床子弩?”郭嘉问道。 “哎呀,”赵云一拍额头,“末将糊涂了。” 床子弩的射程,刘驹最清楚,当初研制的时候,最高射程曾达到五百步,对付二百步外的袁军还是绰绰有余的,假如在弩箭的前端再悬挂上一枚震天雷,既便会影响射程,想来也是有限。 赵云急忙下令让随军工匠上城组装床子弩,刘驹轻叹口气说道:“远处审字大旗飘动,想必是审正南赶来了。” 郭嘉拿起千里眼,看了一阵,“审正南来的好快,后边人头晃动,必然是携带了青壮。” 审配看到在西城的防御措施奏效,闻知敌军又夺了南门,急忙召集城中青壮赶来,准备再次砌墙挖沟。 袁绍铁青着脸,看着麾下文武,“难道就任由那田舍儿在各处城门耀武扬威?不能想出退敌之策?” 第一百零九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9) 守城最忌闷守,如果就这么任由敌军一个个城门一个城门的攻取,对守军士气是个严重的打击,所以袁绍才有此一问。 鞠义起身向前说道:“末将愿率先登死士出战!” 看到属下这么给面子,袁绍很高兴,只是先登死士属于重装弓弩兵,专门用来对付骑兵部队,战法上也是以防御为主,用来进攻的话,沉重的装备限制了士兵的灵活性,体力消耗过大,战力肯定难以保障。 “鞠将军,城内防守暂且离不开你,”袁绍对鞠义点头微笑,“还是留在城中等待战机为好。” 本想着破敌立功的鞠义听到袁绍这么说,只好退下不语。 “还有哪位将军敢出城一战?”袁绍目光扫过麾下将领,心口不由得一阵抽抽,白马一战,丢了近二十万大军不说,上将也去了一半。 大将蒋义渠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末将愿往!” 袁绍大喜,掷下一支令箭喝道:“命你率五千精锐,攻击西门外敌军。” 蒋义渠接令后,到校场点齐了五千人马,出了北门,绕道攻击留守西门外的孙轻和王当。 南门瓮城这边,床子弩已经组装完毕,十二架床子弩排列在城头,粗大的铁矢闪烁着幽蓝的暗光,铁矢的前端全部固定好了震天雷,只等一声令下。 审配眯着眼,仔细打量城头上的敌军布置,由于眼神不大好,指着一架架床子弩问身边的亲卫,“城头乃是何物?” 亲卫看了几眼回道:“器型如床,上搭铁矢,属下愚钝,不知是何物?” 审配闻听却是吃了一惊,大声吼道:“令前军速速退至城头六百步外。” 对于敌军拥有的远程攻击武器,作为守城主将的审配,事先做了许多功课,了解床子弩的恐怖威力。 只是,面对已经做好发射准备的床子弩,审配的命令下的有点晚。 就在前军队形变动,想要后退的片刻,城头上响起了清脆的敲击声。一个个负责发射床子弩的士卒手持木槌,正在逐一扣下牙发,粗如儿臂的铁矢在弩弦强劲的推力下,带着尖啸声扑向敌阵。 厚重的木盾在携带巨大能量的铁矢面前,就如败革一般脆弱,轻易破开木盾后,铁矢欲势未衰,插入盾兵的体内,这时候,震天雷的引线也燃烧到了尽头,发出一声声炸响。袁军士卒死伤无数,哀嚎不断。 “云长、翼德,”刘驹看着远处敌军阵型大乱,笑眯眯的说道:“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瓮城城门大开,关羽、张飞跃马而出,率领麾下劲卒,直扑敌军。 看到敌军出击,审配急忙下令,让青壮们分头行动,推倒各处路口的房屋、高墙,用来阻挡敌军的冲锋,只是,驻守南门的三千士卒就成了弃子,要么反抗到底,要么跪地请降。 邺城建在漳水南岸,护城河内正是以漳水为源头,才能保证水流不断。蒋义渠带领五千人马刚刚渡过了漳水,孙轻、王当这边就收到了消息,一边派人飞报主将,一边组织好人马准备迎战。 赵云很快就收到敌军来袭的消息,禀告给刘驹后,请太史慈领兵前去相助。 二百多步的距离,关羽、张飞只不过眨眼间就赶到了敌阵,两人对视一眼,各举武器,杀入阵中,后方士卒随后跟进。已经乱了阵型的袁军,怎可能是两头猛虎的对手?被砍杀四五百人后,见不是头,一窝蜂向后退去,只是,后路早被堵死——杂乱的碎石、青砖、土块堆的小山一般高。路不通,成了无头苍蝇的乱兵朝着大路两边的房舍冲去,毕竟藏身在建筑物内,可以获得短暂的安全感。 关羽、张飞看到冲入城内的希望破灭,大路上的守军又跑了个精光,也没有心思招揽降兵了,带着自己的人马,悻悻回到瓮城。 “这审正南反应够快的。”刘驹没想到审配如此决绝,竟然把三千守军的生命看得如儿戏一般。 “我军在此僵持三日,想必审正南又要挖掘出一道鸿沟了。”荀彧看着远处尘土飞扬,猜测说道。 “哈哈哈,这又何妨?”郭嘉笑道:“别遣一队人马,先去夺了东城,看那审正南如何应对?” ‘眼看着要进入六月份了,气候炎热,老是泡在邺城也不是办法啊,’刘驹看着邺城的连绵建筑群,心中暗自嘀咕,‘如果也跟曹黑子似的耗上七八个月,后勤方面的负担太重了,不行,必须尽快破城,掏了袁绍贼子的老窝。’想到这儿说道:“先不忙攻取东门,等张猛、李吉率领特战精锐到了再作打算。” 郭嘉双眼一眯,“主公有了破敌之策?” “我是这么想的,”刘驹压低了声音,只有身边的四五人可以听到,“夜间攻击东门,让张猛、李吉带人趁机混入城内做为内应。” “以特战精锐之战力,端了袁本初的将军府也有可能。”荀彧伸出大拇指,“主公之计,看似凶险,实则大出意料,定可建功。” “具体如何行动,待张、李二人到了,再一起详细筹谋。”刘驹可不想在这儿定下调子,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去做,张猛、李吉的建议才是最中肯的。 蒋义渠远远看到敌军出营布阵,也急忙让手下摆开阵列,缓缓向前。 孙轻看到蒋义渠用兵持重,对王当说道:“我带骑兵冲一冲,等打乱了敌军阵势,你再向前厮杀未迟。” “好。”王当面色凝重,“我观敌军弓箭手极多,老孙你可要小心些。” “放心好了。”孙轻一笑说道:“又不是直撄敌锋,拦腰侧击才是我军强项。”说罢招呼三百骑兵,呼啸而出。 蒋义渠看到敌军出动三百骑兵,急忙下令弓箭手前出,一个个张弓搭箭,对准了来敌。 战马奔腾,孙轻在距离敌军二百多步的时候,一拉马缰,战马变了方向,绕过了袁军前军,向着侧后方奔去。 “这是要侧击我军。”蒋义渠嘴角挂上一丝不屑,“盾兵护住外围,长枪兵向前,弓箭手随后,一等敌军近前,便即攻击。” 眼看着袁军变成了一个个刺猬,孙轻不由得焦躁起来,大声喝道:“弩矢攻击。” 已经上好弦的短弩就在马鞍旁悬挂着,骑兵士卒听到将令后,伸手取下,端在手中,扣下牙发。三百支弩矢直飞敌阵,敌阵中也抛射来一片箭雨相迎。 “晦气!”孙轻见敌阵纹丝不动,己方却有数十人中箭落马,知道不能再强攻,只得带人返回。 第一百一十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10)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尝尝床子弩的厉害。”王当看到孙轻白跑了一圈,咬牙发狠,“来人,将营中用作防御的床子弩全部推出来。” “不过如此。”蒋义渠见敌军退走,忍不住撇起了嘴角,“河北雄兵,岂可轻易撼动?”嘀咕完,指挥人马,继续列阵前行,五千士卒步伐整齐,踏在大地上如闷雷一般。 “王当兄弟,”孙轻让骑兵自去休整,打马跑到阵前与王当并列,“娘滴袁军如刺猬一般,实在是难以下口。” “刺猬?呸,他们也配?!”王当吐了口唾沫,“等下让他们见识下床子弩的威力,就算是铜皮铁骨,也得咬下几口肉来。” “哈哈哈....,”孙轻大笑一声说道:“我倒是忘了这茬。” 眼看着袁军阵列越行越近,到了二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停下了脚步,蒋义渠打马出阵,扬鞭大喝:“对面敌军,可敢一战?” “有何不敢?”王当跃马而出,手中环首刀猛地一劈,呼啸作响,“就怕你来得去不得。” “哈哈哈...,”蒋义渠见对方不过两千人左右,面对自家五千人还这么吹大气,不由得仰天大笑,“就怕你的本事没有你的舌头那么硬朗。”话刚出口,就见对方阵中飞出数道黑影,夹带着尖啸声迎面而来,不由得大骇,“这是什么?” 三千人的营寨内,只预备了两架床子弩,六支铁矢疾飞而至,刚劲的烈风刮得蒋义渠脸颊生疼,上苍眷顾,铁矢避过了蒋义渠的身体,对准了排列整齐的军阵奔去。木盾碎裂,铁矢贯体,一阵哀嚎、惊恐之声响起,十五六个袁军士卒倒在地上,鲜血流淌,染红了一大片土地。 “可惜,可惜!”王当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竟让蒋义渠这厮躲了过去。” “再来,就不信这厮这般好运气!”孙轻回头怒吼一声,“对着敌军大将射击。” 只是,床子弩虽然威力惊人,就是发射速度强差人意,因为上弦太慢了。 蒋义渠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由得心惊肉跳,对方这武器,太恐怖了,扭头看到敌军阵前数十人围着两架车子模样的东西较劲,知道机不可失,收拾心情,令全军压上去。 到了这地步,床子弩就变得伤害性不大了,孙轻、王当任由发射床子弩的工匠忙活,也指挥人马冲了上去。 半空中,箭支如雨,地面上,两军嘶吼。很快两军就撞到一起,开始硬刚。 孙轻、王当冲杀在前,在乱军阵中来寻蒋义渠;蒋义渠在亲兵的团团护卫下,也向着孙、李二人杀来。 太史慈率领两千轻骑飞马赶来,看到的正是两军混战的场面。稍一停顿,看清了形势,太史慈领兵直插袁军后方,预备合围敌军。 本已经占了优势的蒋义渠,看到两千骑兵来援,登时大惊,也顾不得厮杀了,立即下令全军收缩。只是,在骑兵的冲锋面前变阵,就等于给对方送人头。 两千骑兵,一边冲锋,一边释放疾如暴风雨般的弩矢,随后就是遮蔽了天日的投枪抛射而至,正在变阵的袁军根本就来不及躲在木盾后面,顿时死伤无数,阵势变得更乱。太史慈大喝一声,当先冲入敌阵,一条长枪左突右刺,挡者披靡,直入敌阵深处,后边战马奔腾,随后跟入。 蒋义渠看到太史慈有如神人一般,手下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吓得双眼圆睁,心‘咚咚’乱跳,‘想不到左将军麾下竟有如此勇将?颜良、文丑谅也不是敌手。’ 乱军阵中的太史慈,早已看到中军大纛下被人簇拥的敌将,大喝一声,奋起神勇,连杀十余人,吓得袁军士卒远远躲避。好一个太史慈,立定了战马,伸手取下惯常使用的硬弓,搭上一箭,双膀叫力,拉的硬弓如满月一般,随即左手一松,那支利箭就如电掣一般朝着蒋义渠面孔射去。 蒋义渠此时注意力全在太史慈身上,见敌将张弓搭箭,急忙把身子一缩,躲在人丛中去。只听一声大叫,原来那支箭射中一名亲兵的颈部,伴随着叫声,亲兵撞到马下。 ‘好快的箭!’蒋义渠不禁用手轻抚胸膛,嘘了口长气,随即端坐好了身体,哪料到一支利箭飞来,正中他的肩窝。“哎呀!”蒋义渠的大叫一声,身子被箭支的力道带的偏斜,众亲兵看到,举起手中的盾牌,将他护在中央。 原来太史慈料到第一支箭不一定建功,所以使出了成名绝技——连珠箭,不料只射出第二支箭,就重创敌方大将。太史慈放下硬弓,挺枪跃马,杀向蒋义渠。 强大的劲力让射中蒋义渠的那支箭造成了贯通伤,鲜血很快流满了他的半边身体。“速撤!”忍着剧痛,蒋义渠下大了撤退的命令。 当着骑兵的面撤退,那不是开玩笑吗?许多有见识的袁军士卒见不是头,早就乖乖的丢了兵器蹲地抱头。二百多亲兵,拼死护着蒋义渠返回了邺城,来见袁绍。 正在等待好消息的袁本初,没想到等来的是一个噩耗,顿时呆住了,看着脸色苍白的手下大将,急忙让人扶下去裹伤,喘息了半天,才暗哑着嗓子说道:“敌军围城,出战不敌,诸公何以教我?” “明公,”田丰站起身来,“我有三策,请明公抉择。” “速速讲来。” “上策乃是趁敌军尚未攻破北门,弃城而走,直奔邯郸。邯郸乃赵国都城,城坚墙厚不下于邺城,正可收缩兵力,寻机歼敌。”田丰最看不得袁绍这个德性——经历挫折就颓废不振,然身为谋士,不得不言,“中策就是号令其余郡国兵马尽皆前来,与敌决一死战;下策么,凭城坚守,消耗敌军,等待时机,然后号令冀州之兵前来解围。” 这个时空的袁绍,实力远远还没有膨胀到尽头。原本的历史上,官渡之战,袁绍可是坐拥冀、并、青、幽四州之地的大军阀,凭实力而论,绝对的南博万,要不是郭嘉给曹黑子吃了一颗定心丸,说什么曹操也不敢与袁绍抗膀子。冀州虽然是大州,但与拥有将近三个州的刘驹比起来,实力差了不只半点,只是仗着家世和合纵的东风才敢渡河南下,哪料到折戟沉沙,落到了这般地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11) 田丰说完,静等袁绍的反应。 一大帮手下屏声静气,使得州牧府的官厅气氛凝重,空气犹如实质般挤压着众人的胸口。 “友若、子远,”袁绍的声音突兀得仿佛来自九幽之地,“对于元皓所言,你们怎么看?” “撤兵邯郸,”荀谌被点了名,不得不言,“正可增加我军纵深,刘千里若派兵追击,我军层层设伏,必可使其损兵折将。” “这么说来,你是赞成元皓的上策了。”袁绍还不忘点评一番,看向许攸,“子远,你的意思呢?” “元皓、友若所言大善,愿明公纳之。”许攸也不希望被围在城内,“邺城有审正南在,正可为大军北撤挣得时机。” ‘这是把审正南抛弃了。’袁绍心情灰暗,这么多谋士里面,只有审配才是忠心耿耿拥护他的,放弃谁也不想放弃审配,“正南连日操劳,我心不安,我看就由辛评、辛毗二人留守,张南、焦触二人各领兵一万守城吧。” 辛评、辛毗、焦触、张南刚要站起身答应,哪知许攸急急忙忙说道:“明公不可!” “嗯?!”袁绍的目光带着三分怒意,三分失望,还有三分看穿许攸心思的意思,“为何不可?” “我军正与敌军相持,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许攸一副为老板着想的样子,“审正南智勇兼备,应对有方,使得敌军顿足城门不得寸进。若是冒然换人,一个应对失误,明公何以安然离开邺城北上?” 不得不说许攸把话说到点子上了,审配的能力确实不差,也确实把敌军堵在了城门口附近,一旦换了人指挥,说不定真会出乱子,到那时,人马、辎重怎么可能还能安然撤到邯郸去?袁绍不敢赌,如果赌输了,有可能赔上一家老小,既然如此,审正南就舍弃了吧,“子远言之有理。鞠义、淳于琼、冯礼、马延,命你们四人整顿人马,携带足够的粮草等候军令;辛评、辛毗命你二人组织民夫,运送辎重;袁谭、袁熙,命你二人率领亲卫,护送家眷。元皓、友若,你二人陪我去见一见审正南吧。” “主公,城内急报!”这日深夜,刚刚合上眼的刘驹被赵云唤醒。 一张不到二指宽的纸条摆在刘驹面前,上面写满了秘语,这是谍间惯常使用的通讯方法之一。“仲康,速派人去请文若与奉孝。”今夜该许褚当值,刘驹急忙让他叫人。 荀彧、郭嘉很快就揉着眼圈进了刘驹的大帐,刘驹把纸条推到二人面前。 “我还寻思袁本初固守坚城呢,”刘驹自嘲的摇着头,“没想到他倒也决绝,说走就走。” 郭嘉看着纸条双眼发起呆来,荀彧看着纸条直摇头。 “邯郸城东五里有山名邯山,”郭嘉仿佛自言自语,“只是如何能将骑兵悄无声息埋伏在彼处呢?” ‘邺城内能战之兵绝对超不过八万,留下一部分守城迟滞我军,袁绍能带走的也就是六万左右,’刘驹捧着脑袋瓜子沉思起来,‘看奉孝的意思,是准备打袁绍个出其不意,如此一来,至少需要八千到一万左右的骑兵,还得是以快打快,要不然邯郸城内的兵出来接应袁本初,骑兵的损失可就大了。只是,急切间到哪儿找那么多骑兵去?有了,有了,’想到这儿,笑呵呵的问郭嘉:“奉孝,需要多少骑兵方可?” “至少六千。” “子义麾下三千骑兵,子龙与张燕麾下各有千骑,”刘驹说着指了指许褚,“虎卫三千在此,合在一起,已经是八千之数。” “主公的虎卫怎可轻动?”事关刘驹的安危,郭嘉、荀彧可大意不得,急忙出言阻止。 “三万大军环卫,”刘驹说道:“安全自无问题。奉孝你只管放胆施为。” 军情紧急,郭嘉也不再啰嗦,压低了声音说道:“主公,属下是这么这么想的,主公、文若、子龙,你们可有补充?” 荀彧说道:“.....。” 赵云说道:“.......。“ 刘驹说道:“这样这样如何?” 当日夜间,骑兵悄悄集结。军中的所有挽马全部也集中在一起,准备驮运辎重。全军所有斥候精锐全部连夜外出,遮蔽战场。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赵云、太史慈、典韦、许褚带领人马悄悄离了大营,迂回向东,避开了邺城东方的平阳城,渡过漳水,向北进发。八千骑兵,马勒口,人衔枚,人人携带五日的干粮和十斤炒好的菽(即大豆,用来喂马。),挽马则驮运震天雷、黑火药、箭支弩矢等物。 天光大亮,刘驹在赵云、太史慈、张燕、典韦、许褚的陪伴下,再次登上南门瓮城的城头,观望军情,指点一番后,随即下城。站立在城头的赵云等人自然是假的,乃是从军中挑选出与四人模样相像的士卒装扮。 昨天袁绍找审配谈心后,已是年过四十的审正南感动的眼泪汪汪的,立刻生出了效死之心,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南门处视察军情,正好看到刘驹等人摇摆着下了城头,不由得叫花子咬牙——穷发恨,指着几人的背影,切齿大骂。 淳于琼打前站,领着一万人马早早的出了邺城北门,顺着通往邯郸的官道沿途警戒,发现异常,可自行处置;接着袁谭、袁熙护送着家人也出发了,随后就是被征发来的民夫,有赶牛车的,有拉大车的,也有使用小推车的,没车可用的,就用双肩挑着担子,在冯礼、马延的看顾下,慢腾腾的也出发了。 鞠义领军两万,最后出发。袁绍端坐马上,不住打量即将离开的这座坚城,想到心酸处,眼泪忍不住留下来,‘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再回到我的邺城?’ 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已经晒得肌肤生疼,鞠义脸上有点不耐烦起来,不住的对袁绍的亲兵队长使眼色。 亲兵队长无奈,只好打马走到袁绍身前,低声说道:“主人,该出发了。” 袁绍并不理会,看看城头,又去看流淌着的漳水。漳水清澈见底,水鸟嬉戏,鱼跃金光,岸边芦苇茂盛,不远处还有片片莲叶苍翠,红红的荷花开得正艳,也不知触动了袁绍的哪根心弦,口中喃喃吟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12) 往事如涂了色彩的图画一般浮光掠影的在袁绍脑海中闪过:童年的快乐时光在那位被自己称为母亲的女人面前消失,这位人前庄重肃穆面带慈和转身就一脸阴狠的女人是弟弟袁术的生母。原本兄友弟恭的和谐氛围在袁绍表现得超出袁术许多时,身为庶子的袁绍渡过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生母地位卑微只能揽着他默默流泪,这时候懵懂无知的少年身边飘来了一朵兰花,那是生母身边的一个乖巧玲珑善解人意的婢女,有一个听起来土的冒泡却又富含诗意的名字,叫做绿萝。受了委屈的少年、挨了打的少年,在生母那边得不到想要的安慰后,绿萝总是用她那如春葱一般白皙柔腻的手指抹去他腮边的泪水,或者轻轻抚摸那一道道伤痕,伴随着一句句轻言细语安抚那一颗无助的心。少年的肌肤在柔荑的抚摸下轻轻战栗,一种前所未有的触觉刺激着袁绍的心灵,让他忘记了屈辱,忘记了被人轻贱,从而狂热的喜欢上了这个若水一般的女子。 叔父袁成时运不济,虽然妻妾成群,却没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家业,或许因为没有儿子操之过急,也或许是感染了时疫,只做到了左中郎将的袁成早早就去世了。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里,父亲袁逢为了帮弟弟了却心愿,将已经十五岁的儿子袁绍过继过去,从此野鸡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袁绍也从此摆脱了庶子的身份,成为了袁成名义上的嫡子。虽然不见了让他想起就哆嗦的阴狠女人和一脸无赖并成功让他失去兄弟亲情的袁术,但一段让他刻骨铭心的不堪岁月足以铭记一生,由此更加砥砺奋进折节下士积攒名望,在父亲袁逢的操作下顺利进入仕途。顺风顺水春风得意的袁绍回过头来再去寻找那一朵让自己日思夜想时刻难忘的兰花时,柔弱无助清新可人的兰花却凋零在亲生父亲袁逢的淫、威之下,双眼空洞无神的袁绍耳边传来亲生母亲的呜咽凄厉的哭声,间或着喃喃低声的诅咒,袁绍仿佛看到那个平日里道貌岸然高高在上的当朝太仆卿是如何的龌龊不堪人面兽心,心中的信仰执念在一瞬间就像从高空坠落的水滴刹那间分崩离析,从此热切的迷恋上了权力的追逐。 二十岁做了复阳县令,任期未满袁成的老婆袁绍的‘母亲’去世了,眼看朝廷乌烟瘴气明争暗斗前途无望,袁绍明智的选择了为母守孝三年,等到守孝期满袁绍又做出了惊人之举,那就是为早早死去的“父亲”袁成再守孝三年,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汉时代,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袁绍孝子之名传遍天下,名望就如开花的芝麻一般节节攀升。善于经营名望的袁绍终于等来了橄榄枝,大将军何进将他征召进了自己的幕府。从此为何进出谋划策尽心尽力表现得就如一条听话的家犬,借力打力利用名望身世网罗了一大批马仔,有了底气的袁绍才敢于破门入宫将阉宦之流斩杀殆尽,也敢于在朝堂之上与志得意满风光无两的董卓叫板,出走洛阳直奔渤海却又让董卓不得不封他为渤海郡守,十八路诸侯讨董之战虽然又看到了那张让他讨厌的嘴脸,但高高在上的他选择了俯视,嫡子又如何?我才是袁家当之无愧有目共睹最有潜力的接班人,而你袁术,只配在我的指挥棒下乖乖听话。风流云散的十八路人马就像过眼云烟,回到渤海的袁绍却是顺利的掌控了冀州,成为最有实力的诸侯之一,只是.... 那兰花一般的女子仿佛又出现在了袁绍眼前,却又随着熏风缓缓顺着漳水飘飞而去,‘那人宛在水中央啊,’袁绍突然惊醒一般,伸出双手,想要去拉住渐行渐远的兰花,却抓了一个空。 “主人,时辰不早了。”亲兵队长的声音把袁绍拉回到现实的世界里。 “啊,走、走!”袁绍慌乱的用手擦了擦双眼,嘴里胡乱的应答者,慢慢调转了马头。 斥候把探听到的消息流水一般送到隐藏在邯山茂密丛林中的赵云手中,当最有价值的一份消息送到后,压抑不住兴奋的赵云站起身来,低声喝道:“请太史子义、典山君、许仲康三位将军前来议事。” 最后出发的袁绍在鞠义的护卫下,虽然走的最晚,但比起慢腾腾的民夫来,速度要快上很多,在第二日的中午已经抛下民夫们一大截子,距离邯郸城不足三十里,已经可以看到城头上巍峨的门楼。 阴夔坐镇邯郸,孟岱、何茂为将,得知袁绍已经到了三十里外,知会了淳于琼一声,相约出城迎接。 赵云等四人手持千里镜看着位于中间位置的袁绍大纛缓缓而来,两万大军如长蛇一般在官道上蠕动,约有上千骑兵分作两列,护卫在袁绍两翼。赵云移动千里镜看向邯郸方向,只见有数百战马腾起一片烟尘朝着南方移动,心知这是去迎接袁绍,“子义将军,请你领兵攻击鞠义前军,使他不能回救中军;山君大哥,请你率四千虎卫直扑中军,截杀袁绍,如果能活捉,功莫大焉;仲康将军,请你攻击后军。” 典韦瞪着牛眼疑惑的问道:“我们都去厮杀,子龙你要作甚?” “袁绍距离邯郸城不足三十里,城中得知其遭受攻击,焉能不拼死来援?”赵云笑了笑,“这狙击城中援兵的事情,自由小弟来做。” “兄弟,你只有一千骑兵啊!”典韦大怒喝道:“我不需要四千人马,匀出两千与你。” “哈哈哈....,”赵云仰天大笑,“那用的了那么多?只要你们攻击迅速,说不定我这边只有干看着的份。典大哥,无需多言,执行军令!” 此次伏击袁绍,刘驹已经对四人明言以赵云为主,所以赵云下了军令,典韦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瓮声瓮气的答道:“诺!”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13) 八千骑兵分为四路,携带着充足的器械,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掩藏行迹,催促战马小跑着向袁军靠近。 大队骑兵行进中溅起的烟尘很快就让鞠义察觉,立即喝令手下斥候前去探查。 袁绍多年的行伍经验也让他察觉到了异常,但身处自家地盘的腹地,做梦也想不到会是敌军来袭,依旧端坐在战马上,面色漠然的想着心事。 许攸眯缝着双眼,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好像说给袁绍听,“阴夔等人前来迎接明公,怎会有如此大的阵势?” 就在这时,后边一骑快马如飞一般赶来,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大声叫喊:“明公!明公!邺城急报!” 袁绍拉住了战马,策马出了行军队列,这才扭身去看,只见一个百人将模样的军官,正骑着一匹骏马奔腾前来。 那人看到袁绍,在袁绍身前丈许处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信皮上黏着一根羽毛,正是紧急军情的标志。 接过书信打开来,袁绍瞄了两眼,急忙大声喝道:“停止前进,布阵!” 原来信是审配派人送来,言道:自昨日起,散出去的斥候有大半没有及时回转,因此猜测敌军可能派出精锐,遮蔽了战场,让袁绍小心被人偷袭。 袁军这边正乱哄哄排兵布阵,八千骑兵已经进入攻击位置。太史慈跃马挺枪直扑鞠义率领的前军;典韦则带着四千骑兵直奔袁绍大纛而来;许褚则是扑向队尾;赵云人数最少,运动起来也相对灵活,亮银枪一摆,直奔阴夔等人而去。 看到约有三千骑兵来的凶恶,鞠义倒也不慌乱,因为他有着对付骑兵的丰富经验,所以界桥一战成名,打得公孙瓒狼狈而逃,白马义从折戟沉沙,不败的神话一击而破。 “盾兵向前,强弓手随后,长枪兵预备!”鞠义站在阵中,大声下令,让自己的王牌部队——先登死士先撄敌锋。 邯郸城南二十里处都是平原,先登死士密集的刺猬阵如果对付密集冲锋的骑兵肯定奏效,但如果将骑兵分散开来,避其锋芒的话,那鞠义预备挥出的重拳就会砸在空气中。 太史慈老于战阵,对于鞠义平日里多有研究,看到一排排高大的木盾竖起来,不由得冷笑一声,“故技重施,看我如何破你。”右手长枪高举,左手策马如飞,避开了先登死士的阵型,绕了一个大圈子,直奔鞠义后阵。 先登死士用来护卫阵型的木盾沉重,急切间难以变阵,只能眼看着敌军切着己方攻击范围的边缘滚滚而过。 鞠义看到敌军的攻击路线,也是脸色一变,喝令后面指挥列阵的校尉们改换阵型,长枪兵前突,保护弓箭手发起攻击。 看到敌军短时间内采取了最有效的应对阵型,太史慈心中对鞠义暗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河北名将,指挥人马虽还未到如臂使指,亦不远矣。不过,相比较起先登死士的强大攻击力,这样的应对方法在自家儿郎手中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弩射!”太史慈看看距离敌军一百步左右,大声下令,自己则是取下惯常使用的硬弓,张弓搭箭,射向敌军中的将官。 三千骑兵奔腾如龙,呈单列前进,参差射出无数弩矢。这时作为龙头的太史慈已经来到敌阵后方二百步外拉住了战马,令亲兵打出锋矢阵的旗号,后面骑兵见到,纷纷就位。 典韦可不会讲究什么战法,看到袁绍的中军大纛被无数士卒围在中央,虎吼一声,直接冲锋。虎卫都是军中优中选优挑选出来的,一个个都是百人将的人选,平日里走路几乎是鼻孔朝天,牛逼滴很,看到主将逞威,早已热血沸腾,‘嗷嗷’叫着冲向前去。 虎卫傲是傲了些,但不代表就是一群只知道拼杀的无脑猛士,当看到袁军阵中箭支如蝗虫一般飞来时,一边挥舞左臂上的小盾格挡,一边取下挂在马鞍旁的短弩端好了,冲锋的阵型弩矢不能平射,抛射一样有效果,于是乎,弩矢如雨一般回敬过去。一支弩矢射罢,随手挂好,反手抽出投枪,在前面的约三百虎卫借着战马奔腾之势,将投枪扔了出去。 投枪的重量远远大于弩矢,造成的杀伤效果也更为严重,袁军前面几排的士卒倒了大霉,一时间死伤无数,阵型松动。典韦这时已高举双戟,杀入阵来。 看到锋矢阵已经排列的差不离,太史慈大喝一声,朝鞠义的后军冲来。鞠义急令长枪兵向前时,弩矢如雨,投枪如林,双连击间不容发接踵而至,后军阵型大乱,太史慈一马当先,杀入阵中。 好久没有上阵痛快厮杀的典韦,只觉得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酸爽,一对铁戟舞得如风车一般,袁军碰着就死,着到便亡,一瞬间连杀六七十人,吓得袁军士卒远远躲避。 步兵一旦让骑兵杀入战阵,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袁绍看到敌军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得焦躁起来,令人让鞠义前来救援。 “明公,普通士卒怕不是对手,”荀谌斟酌着词汇,“莫若让明公麾下亲兵向前阻敌。” 八百亲兵,这可是袁绍嫡系中的嫡系,战力超强,人人有马,可是面对三四千敌军精骑,会起作用?袁绍内心动摇,这是保命的最后本钱,一旦拿出去,收回可就难了。看着荀谌期待的眼神,袁绍冷着脸,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阴夔、淳于琼看到一千骑兵杀气腾腾前来,顿时大惊,拨转马头就要回城。赵云马快,早已赶到近前,见只有四五百人,领头的几人战甲不全,便大喝一声赶了上去。孟岱、何茂看到,一起举枪来迎。赵云长枪晃动,快如流星,孟岱、何茂还没反应过来,咽喉上早已被刺了个透明窟窿。淳于琼大怒,拔出佩剑截住赵云,怎奈长枪势大力沉,长剑一枪就被挑飞,随后枪尖一闪刺向咽喉,淳于琼见敌将攻势如电掣一般,急忙闪避。 阴夔看到淳于琼形势危急,拔剑喝令护卫的兵卒向前,意图以人海战术困住赵云。 淳于琼躲开了咽喉要害,左肩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被一枪刺穿,赵云拔出长枪再要补上一枪,阴夔领人赶到了,只得弃了淳于琼,来战阴夔。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14) 阴夔一介文官,虽然有些勇力,怎会是赵云这超一流武将的对手?手中长剑还没有劈到亮银枪,亮银枪却如闪电一般刺穿了他的咽喉,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倒撞马下。后边四五百护卫骑兵见赵云神勇,一时踌躇不敢向前。淳于琼此时强忍疼痛,大声呵斥护卫向前。 后边一千骑兵呼隆隆赶到,一部分发起攻击,一部分向后包抄。赵云见到淳于琼在阵中大声吵闹,也不废话,双腿一夹马腹,朝他奔去。 许褚的打法跟典韦差不离,只是袁军后队的校尉指挥能力跟鞠义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急切间倒是也排列出了应对骑兵攻击的阵型,只是松松散散,队列整体气势上就弱了许多,这就给奔在前方的许褚机会。 当年许褚在老家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以飞石击贼,可谓是百发百中,后来被典韦折服跟随刘驹,刘驹得知许褚的能耐后,笑着夸了一句,“此乃没羽箭也,战场争锋,定令敌手防不胜防。”许褚臂力过人,本来自己也瞧不上眼的微末小技竟然得到上司的肯定,于是越发勤加练习,经过几年的努力,已经到了神乎其技的水平。 鹅蛋大的圆石就挂在马鞍旁,看看距离敌阵不远,许褚在稀疏的箭雨中,双臂连挥,眨眼间十几个鹅卵石就击中了躲在盾牌后面的长枪兵。被不到一斤的鹅卵石击中身体,虽不至于立即毙命,但这滋味也好不到哪儿去,剧烈的疼痛袭来,被击中者无不是撇了长枪,捂着疼痛部位哀嚎,许褚眼前的阵型变得更为松散。 通体黑黝黝的战马不需要许褚的指挥,就趁这机会窜入敌阵中。长刀在手的许褚化为杀神,左劈右砍,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伏尸遍地,后边两千骑兵也顺着缺口杀入敌阵,扩大战果。 淳于琼是袁绍的老伙计,曾经的西园八校尉之一,不过人品不咋地,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看到赵云挺枪朝自己奔来,自家小命要紧,那还顾得了其他,拨转马头,朝着邯郸城方向逃去。 赵云最担心的就是邯郸城内出兵来救援袁绍,哪里能放任淳于琼逃走?于是飞马赶去,一边追赶一边将手中的亮银枪放好,随手取下弓箭,瞄的准了,一箭射去,正中淳于琼的后心。淳于琼大叫一声,跌落马下。赵云心细,赶到近前,一剑枭了淳于琼的首级,才飞马转回,长枪挑着首级大喝:“尔等主将首级在此,降者免死!” 困兽犹斗的袁军骑兵这时还剩了不过百余人,听到喝声,再看到淳于琼的人头,哪里还有什么士气,一个个滚鞍下马,伏地请降。 赵云不愿多开杀戒,喝声:“绑了!” 袁谭、袁熙安顿好家小,城头守将派人来报:邯郸城南二十里外烟尘滚滚,似乎两军交锋,如今主将均已外出,请两位公子定夺。 袁绍一共有四个儿子,此时袁尚、袁买年纪尚幼,只有袁谭、袁熙长大成人。 袁谭、袁熙大惊,急忙上了城头观看,只见远处烟尘蔽日,隐隐有喊杀声传来,心知不妙,当即领了一万城中精锐出城。 鞠义看到自家后军大乱,士卒被敌军揍得抱头鼠窜,心中哀叹:‘袁本初啊,袁本初,若是固城坚守,怎会有今日之祸?’ 恰在此时,袁绍的信使到了,言明让鞠义回军救援。 鞠义大怒,拔出长剑砍掉信使的脑袋,然后在乱军中赶到太史慈马前,“子义将军,鞠义愿降!” 反正已经做过一次墙头草了,再做一次又何妨? 太史慈勒住战马,盯着鞠义说道:“既然请降,为何不让尔麾下停手?” 鞠义无奈,下了战马,厉声高呼:“我乃鞠义,已经降了左将军,儿郎们快快住手!” 跟随在鞠义身边的亲兵都是亲信,一切唯鞠义之命是从,见主子投降,也跟着下马高呼。 也有人说鞠义才是真正的河北第一名将,只是为人孤傲,建功之后不知收敛,反而变得更加张扬,因此让猜忌心重的袁绍不喜,设计杀了,将其麾下的士兵收为己有。可见不论什么年代,低调才是王道。 在军中威信甚高的鞠义开口投降,正中早已士气低落士卒们的下怀,一个个丢了刀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摆平了鞠义的前军,太史慈松了口气,这次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一半。看着还在乱纷纷的中军位置,太史慈立即让副手带领一千人马前去支援,自己需要留在这儿善后。 久等鞠义不到的袁绍不由得大怒,正想着如何脱离战场,没想到一个安排在鞠义身边的亲信浑身带血赶来,遥遥看到袁绍就滚鞍下马,伏地大哭,声竭力嘶的喊道:“明公,鞠义那狗贼降了敌军!” “嗡!”一股热血直冲袁绍脑际,一阵阵头晕目眩袭来,袁绍已经咬破了嘴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荀谌、许攸对视一眼,都感到了大事不妙,一齐向前对袁绍说道:“明公,此地不可久留,速速从间道赶回邯郸。” 自来珍惜小命袁绍哪里还敢迟疑,立即带着亲兵窜入小路,急惶惶如丧家之犬,乱纷纷似漏网之鱼,抱头鼠窜而去。 袁绍奔逃,中军大纛也没人再掌管了,袁军将官士卒看到这一情形,尽皆知道大势已去,哪里还有斗志,一个个变成了放养的鸭子,四散奔逃,实在逃不掉的,只好抱头投降。 砍杀正欢的典韦看到一队人马脱离战场,心知那是袁绍逃走,这么一条大鱼岂能任他逃脱?招呼一声,带着数百骑赶了下去。 太史慈的副将正好赶到,弄明白了原委,立即派人报给主将得知,随即带人也追了下去。 小路狭窄,两边乱草丛生,树枝凌乱,严重迟滞了战马的速度。袁绍耳听得后边蹄声如雷,心中焦急,不住鞭打战马。 看到袁绍已经乱了方寸,荀谌摇了摇头,只得亲自下令,让一部分亲兵断后,给自家主子逃跑争取时间。 得到消息的太史慈大惊,令人飞报赵云,同时带领三百亲兵截击袁绍。 邯郸城南已有烟尘扬起,赵云虽然也不想错过逮住袁绍的大功,但若不能击溃敌方援军,己方现在已是疲惫之师,恐怕会遭到敌方反噬。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云开月色终须明(15) 被荀谌留下断后的三百人,典韦一个冲锋就打的他们抱头鼠窜,再向前看时,袁绍去得已远。毕竟袁绍的亲兵都没有参加战斗,无论士卒和战马,体力得以保留,所以跑起路来比典韦的人马快了几分。但煮熟的鸭子在前,典韦舍不得放手,竟然喝令麾下卸掉战甲轻身追击,并且率先垂范,一边奔驰一边丢掉拆下的盔甲,自己无法卸掉的,就让身边的士卒帮忙,如此乱哄了一阵子,战马的速度提了上来。 三百亲兵簇拥着太史慈如一阵疾风掠过官道下的农田,朝着袁绍逃走的方向赶去。乡间小路宽度有限,只能容下单骑通行,所以袁绍的护卫亲兵会拉出很长的线路,太史慈一边操控战马,一边举目四处打量,遥遥望见西方一道烟尘滚滚向前,目标正是邯郸城的方向,不由得大喜过望,猛地一鞭抽在战马屁股上,‘袁本初,那儿跑?老子来了!’ 虎卫的战马都是上品,典韦的更是极品,这一轻装上阵,典韦不住的踢打下,胯下神驹奔腾如飞,路旁的枝条抽打在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也顾不得了,看看赶到后面的袁绍亲兵后两丈左右,不住的扭动身体躲避射过来的箭支,左手戟护身,右手取出自己的成名暗器——打造精美的短戟,不住的挥动手臂,将一支支短戟插入落在后边的敌军士卒后背。 袁绍的亲兵原本有两千人左右,为了护卫家眷身边只留下八百,这时跟随在袁绍身后的还有五百人。荀谌扭头从人从缝隙中看到敌军一员大将,面目丑陋,正大呼酣战,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刘千里的心腹爱将——典山君追来了。急忙再次令二百亲兵断后,无论如何也要为袁绍争取一刻钟的时间。 二百亲兵面容决绝,一起抱着必死之心,也不顾道路狭窄了,双马并排,高举刀枪,骤马向前,这是要用身躯挡住杀神典韦。 伸出长大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典韦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接着催马向前,双戟盘旋,上下翻飞,一个个皆是军中精锐选拔出的袁绍亲兵竟无一合之人,竟如沸汤沃雪一般,直接杀入中心位置。后边的虎卫看到主将神勇无比,知道窄窄的道路上无法相助,分作两队便打马下到了小路两边的农田,从两边侧击敌军。 太史慈仗着战马精良,不等亲卫,一骑绝尘飞马赶到了烟尘的前方,横枪立马,挡在了路中间。 袁绍正弓腰低头打马飞奔,猛见前方有人挡住了道路,本能的一拉缰绳,战马一声嘶鸣,前蹄扬起,稳住了身形。 “袁州牧,别来无恙。”太史慈从对方的穿戴、身形、面容、还有胯下宝马很容易就推断出来人非袁绍而谁? 对于敌军大将,袁绍还是很熟悉的,看到太史慈高大威猛的身形,再加上一口地道的东莱口音,很容易知道了来人是谁,喘了几口气,稳了稳身形,向前说道:“原来是子义将军。我与你往日无仇今日无怨,袁某到了这步田地,还要为难与我?” “哈哈哈....,”太史慈大笑一声,:“去年此时,我主与袁州牧刚刚缔约,相约互不攻伐。不知袁州牧为何翻脸无情?侵我疆界,掠我财货,残害百姓,当日兴兵南下,可想到今日之结局?” 袁绍面露苦笑,正要搭话,荀谌喝道:“太史子义意在拖延,蒋奇何在?速速向前抵住,让明公返回邯郸。” 荀谌这么一提醒,袁绍也醒悟过来,急忙挥手让蒋奇向前厮杀。太史慈在荀谌说话的时候,早已带好了战马,将长枪插进地面,硬弓在手,箭支搭上,看到蒋奇出马,一箭就射了过去。 在出战之前,蒋奇就用心防着太史慈的弓箭,看到对方右手一松,急忙在马上偏身躲避。怎奈箭支来的极快,再加上太史慈早已预判到对方会躲避,这一支箭正中蒋奇的胸口偏左位置。这个位置正是心口,为了保护心口要害,往往在胸甲上嵌入一块铜板,俗称护心镜。利箭很难穿透铜板,但是不要忘了,这是太史慈射出的箭,力道不是一般的大,只听‘当啷’一声响,蒋奇胸口就像被巨锤击中一般,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往后便倒,一时不知生死。 ‘好厉害的箭!’袁绍倒吸口冷气,对身后喝道:“全体压上去!” 一抹冷笑挂在太史慈嘴角,只听得弓弦‘铮铮’,一支支长箭拖着一道道灰黑色的残影朝着袁绍亲兵闪电般飞去,箭无虚发,跑在前边的十几人一个个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太史慈先声夺人,毕竟亲兵的命也是命,这个时候再拿着自家的脑袋往上撞吗?落在稍后的亲兵们迟疑了。就在这片刻间,落在后面的人马终于赶了过来,罗列在太史慈身后。 袁谭、袁熙带着一万多人,骑兵也就是他老爹指派给他的亲兵一千多人,剩下的都是步卒,正急急忙忙的赶路间,看到赵云挡住了去路。狭路相逢勇者胜,到了这地步,赵云也不迟疑,带着一千骑兵就向前冲去。袁谭还是有几分勇力的,高举长枪在前,只是可惜他今天遇到了赵云。 典韦很快就清剿干净了断后的二百亲兵,虽然己方死伤七八十人,也顾不得了,只管向前追赶袁绍。前进了约有五里,看到袁绍被太史慈截住,典韦不由得内心狂喜,天算不如人算,‘袁本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逃出老子的手掌心!’ 身后蹄声如雷,袁绍扭头一看,面色顿时苍白一片,后背冷汗顺着内衣流下,双股颤颤,已经坐不稳战马。荀谌、许攸急忙在两边扶住。 “明...公...,”许攸说话变得结巴了,“赶赶...快...走!”说着话,指着小路两边的已经收割完毕的麦田。 ‘走?’袁绍已是懵住了,‘后有追兵,前有敌军,往那儿走?’ 许攸急了,拉着袁绍的马缰下了麦田,拼命用力一鞭抽在袁绍战马的屁股上,战马吃痛,“唏律律”一声长嘶,奋力奔跑。 袁绍这时候已经成了焦点,一举一动都落在典韦、太史慈的眼中,两人不约而同的催马追去。 看到太史慈在前堵截,典韦在后追击,袁绍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顾着鞭打战马,只盼快点远离这个让自己胆战心惊的地方。 如果袁绍冷静一些,如果袁绍的战马属于赤兔、爪黄飞电之类的神驹,如果河北四庭柱在身旁,可惜,已经没有这些如果了。 典韦看到袁绍俯着身子只顾着逃窜,右手一扬,沉重的铁戟脱手飞出,一下子插在袁绍坐骑的屁股上。典韦使了重力,铁戟没入约有尺许,战马如何受得了,发出哀哀嘶鸣,前蹄扬起,几乎人立起来,心慌意乱的袁绍一个不提防,被甩下马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半壁河山且在手(1) 袁绍被擒,荀谌、许攸和困兽犹斗的袁绍亲兵一时呆住了。 有了人质在手,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再说邯郸城南,一个照面袁谭就被赵云一枪刺喉,跌落尘埃。袁熙看到,大吼一声,奋力杀奔前来,早被一众亲卫死死拉住马缰,将他夹裹在中间。主子家的老大战死,亲卫已经担了天大的责任,要是老二再让对面的将军一枪给挑了,一千二百亲卫等着抹脖子吧。 看到对面的骑兵护住了一人,赵云猜测必是一条大鱼,大喝一声,跃马向前,长枪抖动间,无数人中枪落马,后边一千骑兵排列成锋矢阵随后杀入。 两边正在酣斗,一个骑兵快马奔来,高声大呼:“赵将军,我军已活捉了袁绍!” 初始时,因为战场声音杂乱,哪有人理会?等那骑兵到了近前,呼喊了无数次,两家的兵马才渐渐分离开来。 “当真?”赵云见那个骑兵满脸灰尘,穿着本军战甲,恐怕其中有诈,接着问道:“你是何人麾下?” “小人隶属太史将军麾下,亲兵黄二的便是。奉太史将军之命前来报捷。” 见来人答得流利,心知是真,赵云大喜,一场辛劳总算有了结果,转身看向敌军,长枪高举,高声喝道:“袁绍被捉,可敢再战?!” 什么事情最是鼓舞军心?莫过于逮住了对方首脑。一千骑兵跟随着也是扬声大叫,一时间士气大增,斗志昂扬。 袁熙缩在人群中,听到老爹被活捉的消息,登时呆若木鸡,一千余亲兵面色灰败,如丧考妣。 士气被夺,如何敢战?袁熙呆愣了片刻,沉声说道:“撤。” 八千骑兵出击,折损约有两千。含着热泪将死亡的将士就地掩埋,受伤的将士裹好了伤口,六千多人马慢慢回撤。刘驹得到消息后,立命于禁领兵接应。 关羽、张飞没能参加袭击之战,老大不高兴,刘驹只得出面安慰道:“非是不让两位前去,只因此战全在出其不意,故而只能让骑兵前往。两位麾下骑兵本来不多,经此一役,恐折损过重,玄德公泉下有知,必责我不能体恤下情。袁本初既已被捉,等攻下邺城,定会交到二位手中,任由处置。” 听了这番话,关羽、张飞心中才慢慢平静下来。 时间进入了六月中旬,本该是越来越炎热的天气,却变得异常寒冷起来。北风呼啸,雨水夹带着冰雹,一连五六日不见天晴。大军在外,在这样的天气根本就待不住了,刘驹无奈,只得下令退军。(史载:初平四年,夏六月,寒风如冬时。东汉进入小冰河时期,极端天气频频出现。汉末黄巾之乱前,人口六千万,经过数十年的战乱、疾疫、水旱灾,到司马家统一天下建立西晋时,人口只剩下了七百七十余万,十之八九的人口就这么死去了。再后来,就到了‘五胡乱华’的时代,汉族人口锐减到四百万。从六千万到四百万,这是一个令人极其恐怖极其触目惊心的数字,中华先辈遭遇了何等的劫难?作为后来人,只能从史书的只言片语中得到并不全面的信息。) 秋季农作物被寒冷的天气摧折殆尽,只能等到天气转暖时再补种些秋菘(即大白菜)、菽(豆类)等短季节成熟的作物了。只是这样一来,粮食就出现了缺口,欠收一季的情况下,不得不再让糜家出面,到南方采购大米、肉干等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等到了七月份,天气转暖,大军连续征战,也不适合再次出兵。至于袁绍,就丢在泰山郡的大牢里,等发兵河北的时候,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曹操攻江夏郡,虽然把黄祖赶出了西陵城,但黄祖也不是吃素的,领兵退保夏口。两军僵持了一段时日,蔡瑁、文聘退出南阳,顺着汉水来援。对方增兵,取胜无望,又加上天气寒冷,没奈何的曹操也只好退到西陵城。 汉中因为四周高山入云,天气变化不是那么明显。张鲁政教合一的势力还没有完全巩固,被孙策钻了空子,很快拿下汉中,有了立足之地。张鲁作为留侯张良的后人,祖父张道陵又是‘五斗米道’的创始人,深得当地民心,孙策也不敢太过为难他,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将他送离汉中,前往长安。汉中虽好,民众基础可不咋地,孙策只得暂时丢了进攻益州的想法,先把这一小块根据地经营好再说。 与吕布联姻后,袁术的腰杆又挺了起来,得知曹操西征,就撺掇吕布一起攻九江郡。吕布身边没有谋士相助,见袁术说的天花乱坠,竟然动了心思。于是两家合兵,攻打九江钟离。钟离是军事重镇,战国时期曾是吴楚两国反复争夺的战略要地。 一向老于算计的曹操怎么会不顾及后路?戏志才亲自领兵前去,只用了三天的时间,袁、吕联军就在钟离被戏志才当头一棍,损兵折将下,只得仓皇北顾。 鲁肃安顿好家人后,去了九江成德县。此时曹操早已听说了刘晔的大名,曾派人去请他出山相助,只是,汉室出身的刘晔犹豫了。原因无他,你曹操虽然地盘不小,才干卓着,可惜是个‘赘阉遗丑’,在你的北方,号称拥有二州之地的那位,名声如日中天,战事未尝一败,并且也是汉室后人,有什么理由让我舍弃自家人而去帮你呢? 就在刘晔犹疑不决的时候,好友鲁肃到了。 酒酣耳热之际,鲁肃端着酒杯,斜着眼看向刘晔问道:“诸侯争锋之时,子扬安坐家中,好生自在。” 这是明显的话里有话,但是刘晔不接这茬,回敬道:“子敬不也是周游江湖,笑傲岁月么?” 明白人说话还是直接点吧,鲁肃举手向北一指,“不满子扬,为兄有意北上,投奔到你本家麾下,只是想起淮南还有一位大才闲置家中,故不揣冒昧前来。” “嘿嘿...,”刘晔指点着鲁肃的鼻子,“你啊你啊,鲁子敬,早这么说不就结了。” “这么说来,子扬也有意乎?” “固所愿也。”刘晔笑道。 “明日可能启程北上?” “不不不,”刘晔虽然没喝多,但却像一个醉汉一样,眯着眼摇晃着手指,“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只你我二人,岂不孤单?” 鲁肃双眼一亮,低声问道:“不知师者乃是何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半壁河山且在手(2) 孔夫子的话本意并不是如此,刘晔意有所指,鲁肃心中明了,才故意顺便开了个玩笑。 “庐江舒县,”刘晔嘴角翘起来,“‘曲有误、周郎顾’,子敬该知道是谁人了吧?” “莫非周瑜周公瑾?”底牌揭开,鲁肃不由得失笑道:“周郎大名早有耳闻,只是年未弱冠,不知除了精通音律外,还有什么惊人的才学?” “此子文武双全,尤喜谈兵,”此时还没有和周瑜产生交集的鲁肃,在其印象中多是些道听途说来的只言片语,远不如刘晔对周瑜了解的清楚,“为人雅量高致,性情恢弘,待人接物可使人如沐春风,如饮醇醪。”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郎竟然得到刘晔这样高的评语,鲁肃顿生向往之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高声说道:“如此人物,怎能错过?若真如子扬所言,以师礼待之,又有何妨?” 第二日一早,二人结伴赶往舒县。周家在庐江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府第所在,投书进去,周瑜亲自出门迎接,三人相谈竟日,不觉疲惫,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鲁肃微微漏了点口风,周瑜属于闻一知二的聪明人,哪里还不明白两人的来意,沉思片刻,眼望西方,惆怅说道:“不瞒二位,孙伯符与我乃是总角之交,数度来书劝我西去汉中,只因老母在堂,不敢远行。” 在周瑜十多岁的时候,父亲周异亡故,身为长子的周瑜就成为了一家之主。孙坚讨伐董卓前,将家眷安置在舒县,周瑜因此得以结识孙策,二人年龄相当,志趣相投,很快就成了铁哥们。周瑜还把家中一部分房子让给孙策一家人居中,从而登堂入室,交情莫逆。 满怀希望而来的两人,没想到孙策在中间截胡,这下子事情有点难办了。 “公瑾,”鲁肃可不是遇到困难就绕道的人物,迎难而上才是本色,“不知对天下大势有何看法?” “瑜年幼识短,怎敢妄言天下?” “公瑾何必太谦?”刘晔马上助攻,“姑妄言之姑听之可也。”(姑妄言之姑听之出自《庄子.齐物论》:予尝为女妄言之,女以妄听之。) 话说到这份上,周瑜只得整理下思路,徐徐说道:“汉室倾危,诸侯争锋,不可挽也。袁氏若凭累世威望,兄弟和睦,共向以争天下,则中国必为袁氏所有。”说到这儿嘴角挂上一丝冷笑,“可惜袁氏二人不能相容,若同水火,必定败亡。公孙瓒匹夫之勇,骄狂自纵,不听人言,虽有天下强兵,然杀刘虞后民心尽失,已是无根之萍。曹孟德天下枭雄,狡诈多智,虽有扬州半壁,却失信于人,妄动刀兵。刘景升单骑平定荆州,号为八骏,喜好座谈,然年富力强,曹孟德西去,必然败绩。两家从此陷入纷争,自耗实力,说不得为人所趁。” 说到这儿,周瑜停了下来,鲁肃奇怪的问道:“尚有刘千里,孙伯符,刘君郎(即刘焉)三人,公瑾为何不置一字?” 刘晔在一旁说道:“刘焉垂垂老矣,益州派系林立,互相攻伐不休,势难长久,孙伯符坐镇汉中,虎视眈眈,何须再言?刘千里兵精粮足,深得民心,根基之固,无可撼动也。” 周瑜点头微笑,鲁肃则说道:“刘焉虽老,然益州广大,勇将辈出,精兵数十万;伯符勇则勇而,劳师远征,与客军何异?以汉中狭小之地取益州,犹如蚍蜉撼树也。” “不然,”周瑜为铁哥们鸣不平,“刘焉垂暮,伯符新锐,益州定为伯符所得。” 眼看着两人各执一词就要争吵起来,刘晔说道:“乱世纷纷扰扰,何人可大一统也?” 这个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谁将会是结束乱局,一统天下的天选之子呢?相信有志于建功立业,选择主子投靠的人,都会思考过这个问题。可是天下诸侯那么多,笑到最后的并一定是实力最强横的。当年楚汉相争,楚霸王的实力绝对碾压刘邦,结果呢?“天亡我也,非战之罪。”这是项羽乌江自刎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王莽篡汉,刘秀起兵,那个时候谁又能想到光武最终会成功? 面对刘晔抛出的问题,鲁肃、周瑜都沉默了。 “得天下者,刘千里也。”给足了二人思考的时间,见他们久久不言,刘晔抛出了个炸弹。 “不知子扬何出此言?”周瑜自负一身才学,绝对不甘寂寞。 “始皇帝扫六合平八荒,一统天下,自此书同文、车同轨。我高祖芒砀山斩蛇起义,先入关中,子婴出降。”刘晔先摆事实,“然则秦不过二世而亡;我高祖蜗居汉中,以避霸王锋芒,然则终有天下,何也?在于民心向背也。刘千里治下吏治清明,士民殷富,乐为之效死。民心在彼,无往不胜,故,得天下者必是此人!” ‘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思想,孟子在他的着述《离娄上》已经有所阐述,但原话是这么说的: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兖青二州的军政经济情形,周瑜既然有心出仕,不可能不下功夫研究,然后与其他诸侯治政做一番对比。这么一来,高下立判,心中并不是没有考量,只不过人是感情动物,好友相邀,却不开面子,但孙策舍弃江东这个富庶的根本之地,远去汉中打拼,除非有高祖刘邦的好运气,手下能汇聚一大帮文武,并且已经有了偌大的名声,否则只能窝在汉中。转念又想到孙坚自毁名节(孙坚曾擅自杀死荆州刺史王叡、南阳太守张咨。),依附袁术,进攻襄阳死于岘山之下,在襄樊一带名声恐怕已经是臭大街的存在,孙策的脾气与他老爹差不离,太过自负了点,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成就大事的可能性大吗? “公瑾,”刘晔见周瑜心中不住计较,拱火道:“大丈夫志在四海,纵横天下,刘千里定可遂君平生之志。” 鲁肃看到刘晔这么卖力的为刘驹说话,也不甘落后,真诚的说道:“与公瑾一见如故,今后如能朝夕相见,聆听高论,善莫大焉。”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半壁河山且在手(3) 鲁肃、刘晔皆是淮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既然二人都是心向刘千里,为了个人前途,为了家族长盛不衰,周瑜在内心交战多时后,终于猛然拍了下面前的桌案,沉声说道:“吾意已决,随二位兄长前去投奔左将军。” 这日刘驹正与程昱、荀彧、张昭等人商议内政,门子来报:“有三人求见,自称东城鲁肃、成德刘晔和舒城周瑜。” “什么?”刘驹掏了掏耳朵,生怕听力出了问题,门子只好重复一遍。‘哈哈哈...,’刘驹抑制不住内心狂喜,这真真是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急忙终止了讨论,起身出外迎接。 看到主公竟然忘记招呼自家跟随,程昱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大人物?竟然让主公忘形到这等地步?官厅内端坐的几人面带苦笑,急忙站起跟了过去。 来到大门口,只见刘驹正与三个年轻人谈笑正欢,看那表情,比捉了袁绍还要欢喜。 鲁肃、刘晔持重,见几个冠带俨然的人物立在刘驹身后,刘驹却没有发觉,只好抬手示意。 一拍额头,刘驹失笑道:“来来来,我为三位绍介幕府大贤。”接着一一介绍完毕,等互相见礼后,才想起将客人往府内大厅请去。 公孙瓒闻知袁绍被擒,刘驹退兵,不由得心中狂喜,下令筹集粮草,整顿兵马。既然左将军你给了机会,舍了冀州,那我还客气什么? 天气有变,幽州更为寒冷,秋收无望,这种情况下还要筹集粮草,这不是把老百姓往绝路上逼吗?关靖出言劝谏,“明公,屡次征战,百姓仅得温饱,如今田地绝收,再征粮草,来春如何过活?” 此时公孙瓒眼中只有冀州的大片土地,哪里听得进关靖的言辞,横眉怒斥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关长史不必多言,执行军令便是。”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袁绍不在,冀州乱了一阵子,审配、田丰等人共同推举袁熙为主,暂时稳定了局面,手中可战之兵仍有五万左右,又抽调各地乡兵,拱卫邯郸、邺城。 幽州这边搞得动静太大,袁熙很快就收到了情报,急忙召集麾下文武商议。这都让人欺负到门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残余的冀州文武一致主战,袁熙也急需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乌桓人的日子太难了,六月的一场寒风,将草原上的青草变成了枯草,牛马羊没有吃的,人也就得等着饿肚子,怎么办?于是乌桓各部首领找鲜于辅、阎柔商议。 鲜于辅、阎柔是刘虞的部下,公孙瓒杀刘虞,二人于是联合乌桓人替刘虞报仇,也曾大败公孙瓒,只是公孙瓒实力强横,不得已退到乌桓地界苟活。 面对乌桓各部首领,鲜于辅一时也没有主意,去幽州抢掠吧,害怕被公孙瓒报复;不去?天大地大,吃饱肚子第一大。 就在这时,细作来报:公孙瓒整顿人马,准备攻占冀州。 瞌睡送枕头,公孙瓒还真是善解人意呐!鲜于辅大喜,于是计议已定,等公孙瓒与冀州打成一团的时候,出兵幽州,先弄些吃食再说。 河北的消息一时还送不到泰山奉高,这时的刘驹正大摆宴席,为鲁肃三人接风洗尘。 酒至半酣,刘驹举杯笑道:“我胶澳海军纵横海上,为往来倭国、三韩商贾护航,获利颇丰,海军也顺便在途径的海岛落足,建立水寨,打击海盗,以策万全。只是海域辽阔,东海虽大,不足海军驰骋;倭国、三韩人口有限,各地商贾货物已是饱和状态,盈利日趋低落,不知三位有何高见?” 中国自古重农轻商,土地情结深厚,既便是社会高层,眼光也只是盯着土地打转转,哪里会有星辰大海的梦想?就是商贾也只在陆地上贩运,极少有人漂洋过海,把自家的货物销售到隔海相望的地方去。不过刘驹这条鲶鱼虽然不是北极来的,却也是开了先河,启发了民智,一本《海外奇闻录》让人眼界大开,知晓除中国外,世上还有那么多神秘的地方等待有志之人前去探索。 这本书,鲁肃三人肯定不会错过,于是周瑜说道:“既是东方已不能满足商贾获利,何不南下吕宋群岛、南瞻部洲(澳大利亚)等地?” 正等着你说着话呢,刘驹笑道:“海路遥远,非一朝一夕之功,除海船坚固,能抗风浪外,还需主事之人意志坚定,勇往无前,方可成功。不知公瑾敢当此任否?” 怎么把自己绕进去了?周瑜一愣,但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要交给自己一支强大的海军部队啊,马上说道:“既承看重,敢不从命?” “公瑾志气可嘉,海军又增一员大将矣。”刘驹令人取了地势图,悬挂在墙上,“但事有缓急,还需再组建一支海军南下,成军之后才能行事。江水入海口北侧有一岛,名曰扶海洲,控扼江口,我意在此设立军港,公瑾觉得如何?”(扶海洲如今已经变成了陆地,即南通市如东县。) 大汉男子二十岁行冠礼,才算是成年了,如今周瑜只有十八,说好听点,是个毛头小子,说难听点,那就是乳臭未干。刚刚来投奔,刘驹就把这么大的事交给周瑜,别说程昱等人想不通,就是鲁肃、刘晔也懵了。简拔官吏,不是一步步自下到上慢慢来吗?上来就是一个巨馒头,也不怕周瑜撑死? 但周瑜什么才能?恐怕在座的只有刘驹最清楚,也就不惧议论,直接委以重任,就看周瑜敢不敢接招。 “扶海洲若驻扎一支大军,近可虎视广陵、吴郡,吕布、曹操不能酣睡矣。”周瑜一眼就看到了扶海洲的战略地位,“若是逆江而上,取荆州、扬二州,易如反掌。” “如此,在扶海洲设立军港之事就拜托公瑾了。”刘驹敲钉转脚,立马落实,“所需工匠、人手、兵员、船只等物,可与胶澳吕翔商议,银钱、木料方面,直接跟仲德张口就是。” 到了这时,周瑜也不矫情,对刘驹施礼说道:“定不辱命。”说完又对着程昱等人行了个罗圈礼,“还请诸公看顾。”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4) 搞定了周瑜,刘驹把目光看向鲁肃。 鲁肃可不是罗贯中先生笔下的好好先生,其战略眼光超卓,与孙权的一席话,被后人称为‘江东对’,与诸葛亮的‘隆中对’交相辉映,从而三分天下,鼎足而立。 既然鲁肃对曹黑子怀恨在心,必欲除之而后快,那就这么办,于是刘驹说道:“袁公路与吕奉先狼狈为奸,觊觎兖青二州,久欲除之,只因河北战事未宁,力有不逮。子敬家在徐州,熟悉地理,可有良策除此二贼,而后虎视江东,与曹孟德争锋?” “袁公路智术短浅,吕奉先见利忘义,”鲁肃哪能不晓得这是在考较自己,略一思索就侃侃而谈,“两家虽结姻亲之好,然无智谋之士相辅,苟且偷安而已。明公命一上将统兵,先除吕布,剪除袁术羽翼,则豫州孤掌难鸣,而后大军顺势入沛国,再命一将领兵自陈留南下,两军夹击,袁公路必蹈其兄后辙。” “若袁术求救于曹孟德,”程昱开口为难鲁肃,“又为之奈何?” “曹孟德顿兵西陵,正与刘景升争锋,”鲁肃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如分兵来救袁公路,就不怕刘景升咬住不放,十万大军殁于江水之中么?” 曹操这个腹黑的家伙,刚刚结盟就对着盟友下黑手,哪还有什么信义可言,如果撤兵,刘表放过他那就太不正常。程昱听到鲁肃的分析,捻须微笑。 “说得好。”刘驹赞了一句,“只因六月一场寒流,农田作物尽皆冻死,导致粮草不足。来年秋后,当平灭袁吕二人,解救百万苍生。”说着看向刘晔道:“子扬与我皆是汉室后人,言辞上就不与你客套了。听闻你胆智过人,于攻防之道有所涉猎,泰山公输学院乃研制器械之地,子扬可有兴趣参与?” 传闻霹雳车乃是刘晔的发明,不过因刘驹的到来已经面世。刘晔既然能够发明霹雳车,那么对攻城器械这方面肯定下过功夫,因此刘驹有意让他先去公输学院待一段时间,看能不能研制出其他的器械出来。 刘晔正对这方面感兴趣,闻言大喜说道:“晔愿往。” 一顿酒下来,三人都有了安排,可谓是皆大欢喜。过后又想起老曹爱下黑手的习惯,刘驹把鲁肃三人叫来,说明了原委,让他们写了家信,安排人手暗暗将三人的家眷护送到泰山安置。 因周瑜要去扶海洲新建海军,刘驹与他密谈几次后,派了一队特战精锐陪着周瑜前去胶澳,与吕翔交涉。 冀州降兵整顿完毕,刘驹往里面惨了不少沙子,又特地从军校内选择一批优秀学员,分别去担任基层军官和宣教郎,然后在自家地盘上开始调动兵马,为战事做准备。 张合、高览南下彭城,做乐进的副手;由于于禁坐镇黎阳,调张辽北上镇守内黄,与之形成夹击邺城之势;南阳方面以李典为主将,韩猛率军南下为副手;李整去山阳驻守;吕旷去济阴驻守,朱灵为辅;调高顺北上内黄,协助张辽,琅琊这边以孙观为主将;鞠义去琅琊,伺机占领东海郡郯城。 文官方面,沮授跟随韩猛南下,到南阳为军师参谋;荀谌不愿为官,在荀彧的劝说下,到了军事学院当了一名老师;许攸嘛,刘驹掂量了下,让他做了程昱的副手,准备借助程昱的威严来约束一下那贪婪无度的性子。 兖青二州调兵遣将,冀州那边打得一团火热。由于袁熙收缩兵力,公孙瓒很顺利的进入巨鹿郡,占住了郡治廮陶。志得意满的公孙瓒,在廮陶修整了几天后,大军向南挺进,预备占据易阳后,对邯郸发起攻击。 田丰力排众议,主张在大陆泽附近设伏,准备给公孙瓒一个惊喜。志得意满的公孙瓒带领大军来到大陆泽旁,看看天色已晚,传令扎营休息。这时候,高干、冯礼、孟岱、严敬四人各率一万人马围了过来。 公孙瓒上演了一出骄兵必败的大戏。已经懈怠下来的幽州兵,在敌军全力抢攻时来不及整顿队列,只能仓促应战,被冀州军迎头一阵强弓硬弩,顿时死伤无数,士气低落,更为混乱。高干等人却是憋着一口气,猛冲猛打,不留后手。到了天近黄昏的时候,幽州军再也支撑不住,化为鸟兽散,公孙瓒一时约束不住,只得在亲兵护卫下仓皇北逃。 打顺风仗冀州军更是拿手,于是不顾天色已黑,高干四人领兵追击。一口气追出二十里,才算出了一口恶气,领兵而回。 这一仗打得公孙瓒毫无还手之力,人马器械丢失无数,等到了廮陶清点人数,六万大军折了一半还多,气的公孙瓒咬牙切齿,仰天狂吼。 撒完了气,冷静下来后,公孙瓒决定从幽州再调过一部分人马来,不取邺城誓不罢休。 对于老板的任性,关靖不敢多言,只好默默去执行命令。 鲜于辅、阎柔这边得知幽州抽调大队人马南下,立即与乌桓单于踏顿联系,然后大军进攻渔阳,幽州大乱。 乌桓南侵的消息被细作送到了袁熙的案头,田丰、辛毗、辛评、郭图、逢纪立马被请到官厅内。商议的结果就是趁他病要他命,乌桓攻打渔阳,公孙瓒必然撤兵,这样的时机如果把握好了,把幽州夺到手里也有可能。 北方打成了一团糟,老百姓可就受不了了,家中不多的粮食被饿狼一般的官差、乡兵一次又一次的搜刮,眼看着冬日到来,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于是乎,成群结队的百姓收拾了少的可怜的家产,趁着秋日里还算暖和的阳光,携家带口,准备到左将军刘驹的地盘上讨生活。 正在商议此时出兵还是不出兵的刘驹,到了这节骨眼也无法再寻思别的了,青兖二州北方郡县立刻上下全部动员,筹集粮食,搭建草房,安排逃难过来的灾民。 周瑜此时到了胶澳,正向吕翔取经,刘驹命令胶澳海军组织大船运粮北上的书信就递到了吕翔的手中。 “军港内怎会有如此多的粮食?”还不熟悉内情的周瑜有点诧异。 “嘿嘿...,”吕翔嘴边挂上一丝贱笑,“都是咱家这位主公的手段。这粮食乃东海糜家自交州采买来的白花花的大米,存放在胶澳,救急用的。” “糜家?交州?大米?”周瑜脸上写满了迷惑。 “来人,”吕翔暂时抛掉周瑜的疑问,叫来了当值的亲兵,“速速传令粮仓护卫统领,预备人手和粮食,再去传令给副将徐寅,令他准备大货船三十,去往粮仓码头待命。” 第一百二十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5) 周瑜在胶澳停留了半月有余,整日价缠住吕翔问东问西,直到从吕翔嘴里再也掏不出新鲜东西,才率领着三千海军、十艏战船南下扶海洲。 还未到十月,天气已经冷得让人伸不出手来。刘驹站在自家的庭院中,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发呆,蔡文姬看到夫君在寒风中身影萧瑟,急忙取了一件皮裘来到近前,轻轻披在刘驹身上。 转身抓住一双柔荑,刘驹深情的说道:“多谢夫人。” “夫君是在担心自北方而来的流民?”手掌传来阵阵暖意,蔡文姬的内心充满了幸福。 “是啊,”刘驹长吁了口气,“流民已有四十余万,目前还在源源不断的到来,粮食还能支撑,只是取暖所用的柴草储备不多,正担心他们熬不过寒冬。” “妾身曾听父亲说过,并州出太原西行三四里有晋山,满山皆是石炭(即煤炭),附近村民拾取后烧火做饭,甚得其便。” “哎呀!”蔡文姬一言提醒梦中人,后世山西那可是煤都,刚才说的估计是露天煤矿,刘驹兴奋的抱起娇妻,“哈哈哈,若不是夫人之言,差点忘了这茬。” “羞死人啦!”蔡文姬拍打着刘驹的双肩,“还不快放我下来。” 兖青二州也有煤炭,在挖掘铁矿时也曾发现了煤矿,只是限于条件,很难大量开采,所得煤炭都用来冶炼钢铁了。如果把山西的煤炭大量运来,不禁可以给流民取暖用,多余的还可以用来冶铁。 既然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刘驹急匆匆赶往官厅,让人请来程昱、荀彧、张昭商议。商议的结果就是现在不方便出兵并州,那么就派人带着银钱前去购买,以大汉官员现在的尿性,只要金钱开路,基本上就是无往不利。此时的并州基本属于无主的状态,只有上党郡因张扬还算是尽职尽责,地方稍稍安定,其余各郡因南匈奴蠢蠢欲动,自保不暇,哪还有心思保境安民?所以这次北上并州购买煤炭,除了跟当地官吏搞好关系,还要有一支军队保驾护航,只是大军进入人家的地盘,难免会让他们生出误会,这时候派人提前前去沟通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派谁去呢?刘驹向三位幕僚征询意见。 “许子远,”程昱首先开言,“自他归降,尚无寸功。此人能言善辩,口才了得,再则说了,嘿嘿...,”一向刚正严毅的程昱难得发出笑声,“一个贪婪无度的人,也最了解贪官污吏们的所思所想,只要临行前严词告诫一番,定不会贪墨了主公的银钱。” 许攸这个人可以说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公元184年,冀州刺史王芬密谋废黜汉灵帝那一事件中,就有许攸的身影,后投奔袁绍,官渡之战中曾献计让袁绍奇袭许昌奉迎汉献帝可惜袁绍不听。后来因家人犯法,全被审配逮捕下狱,许攸听闻此事后,一怒之下投奔曹操,为老曹献奇计偷袭乌巢,从而得以大败袁绍。这样的人属于有才无德,用好了可以发挥作用,用不好,遭到反噬也是极有可能的。 既然程昱提议许攸,且理由充实,荀彧、张昭不好在说什么,刘驹也想着通过这件事考验一下许攸,如果发现他还是狗改不了吃屎,那么只能说声对不起,需要借用一下项上人头,为那些双手长得比较长的官吏们提个醒。 事情定下来,许攸被程昱含沙射影的教育一番后,最终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闻言后许子远兴奋滴很,终于有了立功的机会,必须好好表现一番,做成这件事后,还愁没有高官厚禄等着自己么?于是第二日一早就冒着寒风出发了,二十个护卫人人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装的是用来买路的银钱。 安顿流民,泰山这边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流民数量虽说惊人,但各级官吏层层负责,倒也显得有条不紊。 解决了流民们的温饱后,开始以工代赈,修桥铺路、兴修水利、建设工坊等等需要大量劳动力的事情连续铺开。 许攸去了不过二十天就返回了,兴冲冲到刘驹面前邀功。 原来刘驹他们想多了,不止太原郡有石炭,就是上党郡也有很多露天的石炭。张扬听到泰山大量购买石炭,并且得到了许攸送给的‘定金’后,立马组织人力上山开挖,并承诺亲自负责运送到白马渡口去。太原更好办了,许攸根本没去找当地的官员,直接拜访了太原王家,就搞定了一切。太原王家在王允亡故后,虽小有波折,但世家大族,根深蒂固,对于买卖石炭这样的小事情,绝对是洒洒水毛毛雨。 原来自认为复杂的事情,却没想到这么简单,刘驹对许攸不吝溢美之词,好好的表扬了一番,赏了他棉布十匹,五铢钱一万。 忙碌的时候,时间显得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冬去春来,进入了公元194年。随着天气转暖,将流民们分散开来,一批批安置到各个郡县,分配土地,提供种子,开始春耕。 消停了一个冬天的冀州,又变得热闹起来。公孙瓒被鲜于辅捅了菊花,赶忙撤军,袁熙抓住战机收复了失地,冀州总算囫囵个的保住了大部分土地。开春后,不顾田丰等人的劝说,袁熙决定征讨公孙瓒,誓要将他赶尽杀绝。 鲜于辅、踏顿在幽州一番掠夺,听闻公孙瓒大败而回,本着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精神,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结果就是公孙瓒龟缩易京,舔舐伤口。痛定思痛一番后,公孙瓒改变战略,决定先拿乌桓人下手,先解除这个后患再说其他。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公孙瓒这边还在筹措钱粮,准备北上攻打乌桓的时候,得到了袁熙出兵的消息。老百姓家里没有余粮了,再刮下去,估计幽州没几个百姓了,就是麾下的士卒也不会在亲人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时候,还有心情跟自己保持一心。思前想后的公孙伯珪一咬牙一跺脚,让弟弟公孙范,儿子公孙续分别带兵去跟大户们‘借粮’。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6) 幽州地处边陲,北方乌桓、鲜卑时常侵犯,这也造就了当地民风彪悍,爱逞勇斗狠。一些有势力的家族就利用这个特点,招募私兵自保,因此幽州的大户们被时人称为豪强,张举、张纯因为一点小事就敢对抗朝廷,没有一点底气,万万是做不到的。 ‘借粮’的过程充满了血腥,渔阳、上谷、广阳、涿郡等地被公孙范、公孙越杀得人头滚滚,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粮食银钱有了,士卒十成里去了两成,稍远一些的豪强纷纷联合自保。 公孙瓒已经顾不得根基不稳了,因为袁熙的兵马已经到了近前。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当年荆轲刺秦,太子丹在易水河畔为他送行,高渐离击筑,荆轲高歌相和,遂成千古绝唱。 战场就设在了易水河畔,公孙瓒决定在这儿给袁熙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儿一个教训,老子的对手是袁绍,而你,袁熙小儿,还不够资格! 两军对阵后,公孙瓒很快就找到了对方的破绽,让田豫带兵向前冲击敌阵,造成大军齐上准备混战的样子,暗地里却让严纲、公孙越各率一部白马义从攻击敌军侧翼。 冀州名将尽去,只剩下一些不入流的将领,高干算是有些见识的,却被袁熙留在了邯郸。野心勃勃的袁熙亲自指挥人马,看到敌军蜂拥而来,急忙命令冯礼、严敬向前抵挡,身边只留下孟岱。田豫奋勇向前,正遇着冯礼,手起一枪刺落马下,随即大呼酣战,后边士卒见主将神勇,一个个如打了鸡血一般猛冲猛打,将冀州军杀得节节败退。 看到战事不利,袁熙正要让孟岱上去,只听后军大乱,两千骑兵迂回到位,从侧翼对袁熙的后军发起了攻击。 白马义从自界桥大败后,主将严纲侥幸未死(历史上严纲在界桥被鞠义斩杀),公孙瓒借助从冀州掠夺来的财货,重组白马义从,仍然以严纲为主将。对于公孙瓒的信任,严纲誓死相报,白马义从战力更胜从前。 骑兵杀入袁军侧翼后,迅速来了一个凿穿,等运动到适当位置,返身又杀入敌阵。步卒哪里禁得起骑兵的来回穿插,又没有强有力的将领指挥,很快就崩溃了。 逢纪、郭图见不是头,急忙劝袁熙撤军。 前军混战不休,后军大乱,这种情况下撤军,跟送人人头有什么区别?终于知道差距的袁熙正在心惊肉跳,听到身边谋士的建议后,哪里还有什么主见,立刻下令撤兵。 “呜哈哈哈!”公孙瓒终于扬眉吐气,强压着内心的狂喜,指挥人马追击。 一路败退的袁熙,好不容易摆脱了后边的追击,到了河间武垣县附近停住了脚步,一清点兵马,气的差点没吐出血来,原来五万大军只剩了两万不到。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袁熙手指北方,“公孙老儿,誓必杀汝!” 这跟叫花子咬牙没多大区别了,逢纪、郭图在一边不敢吱声,任由袁熙喊叫。 “元图、公则,”发泄一通后,袁熙情绪稳定多了,看着身边的两个谋士,“如何报仇雪恨?请二公教我。” 逢纪、郭图迟疑了一阵,还是郭图忍不住,向前一步说道:“军中无大将,当务之急,明公应当将文丑将军请来主持大事。” “文丑?”袁熙对于文丑离去的内情了解的不多,但面对的形势如此,只能把他当做救命的稻草了,“那就劳烦公则前去,将文丑将军礼请至军中。” “这个,”郭图苦笑道:“还是明公亲自前往,把握更大一些。”当初文丑离去,袁绍都留不住,郭图自信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好吧。”袁熙看到郭图一脸皮的为难,只得答应下来。 “什么?文丑出山了?”刘驹将细作送来的情报递给程昱等人,荀彧的第一反应就是吃惊。 “文丑勇则勇而,”刘驹到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匹夫之勇算得了什么,关二爷一刀就可枭去他的首级,“可惜无谋,用之冲锋陷阵则可,但若是独当一面,实则力有不逮。” “主公,”程昱捏着情报的一角说道:“何必等到秋后?趁河北实力大减,正是出兵良机。” “刚刚安顿好几十万流民,”刘驹双手一摊笑道:“胶澳的存粮所剩无几,大军出征,手中无粮啊。” “那就催促糜家尽快自交州运粮北上。”程昱眼看着良机稍纵即逝,心中热切得很。 “哪有那么容易?春日东南风起,海船逆风南下交州,所需时日甚多。”这个时代海上行船靠着风帆,逆风行驶时需要呈‘之’字形前进,无形中增加了很远的距离。 “仲德莫要心焦。”荀彧在一边开解,“文丑相助袁熙,与公孙瓒还未分出胜负,我方可以耐心等待一段时日,等粮草充足再出兵不迟。” “经过几年发展,兖青二州看似有大量余粮,实则禁不起一番折腾,”刘驹手指漫无目的的敲击着桌案,“看来,需要多开辟几条粮道了。” 这几年战事就没有停止过,粮食再多,也搁不住这样折腾。打仗就是打后勤,人吃马嚼,运粮的消耗,对于超过万人的军队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何况这个时代打仗全靠人数往上堆,动不动就是五万、十万的,消耗就更大了去。 程昱、荀彧眼睛一亮,一起看向刘驹。 “三韩、倭国,”刘驹轻声一笑,“两州工坊的产出运到彼处,不再使用金银交易,而是改为以粮易物,想必能换回不少的粮食。” “妙啊,”程昱笑道:“如果照此办理,数月之内就能得粮无数。” “其实,咱们还有一个巨大的粮仓的,”刘驹自嘲的一笑说道:“青州三面环海,大海之内海鱼丰美,如能大量捕捉腌制,何虑粮食不足?” “主公的意思是?”程昱两人疑惑了。 “没有合适的材料可制作巨大的渔网。”刘驹为二人释疑,“目前使用的渔网,在湖面河水中捕鱼尚可,一旦鱼获过重,网线就会断裂。” “属下这就去墨子学院,去找黄承彦老儿商议。”程昱站起身就急匆匆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7) 胡车儿今天又看到了李儒,与初见时相比,李儒明显又瘦了一圈,胡子拉碴,面色黧黑,身上的袍子破烂的可以做渔网使用,形销骨立,走路踉踉跄跄。 这幅尊容明显就是饿极了的结果,胡车儿心中不忍,扶着李儒回到自己的小窝,取了碗稀粥递给了他。 李儒接过来,顾不得烫嘴,稀溜溜喝了下去,放下了碗后,用手抚摸着肚皮,脸上才有了点气色,“多谢将军赐食。让你见笑了。” “跟俺还客气什么?”胡车儿又盛了一碗粥放在李儒手里,“这贼老天,三四个月不见一滴雨,地里面的庄稼早已干枯而死,传闻长安城内已有人易子而食。先生身体单薄,今后就不要出外乞讨了,安心留在这儿,有俺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肚子。” 患难见真情啊,曾经风光无两的李文优怎会想到自己今日竟然混到这等地步,两次生死边缘都是胡车儿出手相救,这会耳边传来充满了温情的话语,忍不住两行浊泪流了下来,双手颤抖,碗中的稀粥都洒了出来。 这时院子内陆陆续续走进来许多自家兄弟,胡车儿向外张望了一眼说道:“今日的收获如何?” 昔日的亲兵队长脸上挂上一副苦笑,“渭水已经见底了,兄弟们跑了好远的路,才捉了十几斤鱼来,地里哪里还有野菜,今日咱们只能喝点鱼汤渡过,明日恐怕就要饿肚子了。” “物价腾贵,今日一斛米竟然要钱五十万,”胡车儿走出屋将半袋米丢在地上,“这是拿着三块金饼换来的,还能让咱们支撑几日。” 一个颧骨高耸的汉子说道:“将军,这样下去兄弟们只有等死的份,总要想个办法出来才是。” “胡十三,”亲兵队长叫着那汉子的名号,“胡说什么呢?你没看到野外田地里新坟头有多少被人扒开了去,我等还有点稀粥度日,已是将军费尽了心思支撑。” “是我无能,对不住兄弟们。”胡车儿摆了摆手,阻止亲兵队长再说下去,“听闻明日天子令御史侯汶在城内施粥救济饥民,咱们前去赶趁,还能省下点谷米。” “还有这等好事?”胡十三干瘪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明日定要早早赶去等候。” “恐怕会让你们失望的。”李儒慢悠悠的拄着一根木棍走到院子里,“那侯汶性子极为贪婪,天子让他施粥,只怕仓中的谷米半数会运到他的家中。” 一向有识人之能的李儒被打脸了。到了第二日,胡车儿等人分散赶到粥蓬领到一碗所谓的稀粥时,拿起筷子一搅,稀粥内只有十几粒米,跟清水相比,就是显得略微浑浊了一点。这哪里是克扣了半数?竟然是十成里没留下半成。 饥民们不干了,一起敲响了手中的碗筷。这一举动让侯汶大怒,让禁军手持木棍将起哄的饥民们驱散开来。 一天靠这十几粒米煎熬,饥民死者如故,每日清早,长安城内的市民都看到一辆辆板车装载着一具具尸体运往城外。 “天子昏庸,天子昏庸啊。”李儒从胡车儿等人口中得知详情后,一边骂着天子刘协,一边用手中的木棍不住的捣着地面,“胡车儿,关中不能待了。” 李儒说得突兀,胡车儿一呆说道:“先生,左将军吩咐下的事情还未完成,若要离去,岂不是失信与他?” “大旱之后,非是蝗虫铺天盖地,即是疾疫接踵而来,关中今明两年将颗粒无收,死者日众。”李儒长叹了口气,“这边你领众兄弟收拾行装,贾文和那儿,由我来想办法。” 胡车儿大喜,“若是先生肯出手相助,我等兄弟感激不尽。” “胡车儿你不要高兴的过早,”李儒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若不是李傕、郭汜二人之间有了嫌隙,哪有时机对贾文和下说辞?我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就看贾文和是何姿态。尔等且少待时日,我这便去贾文和府上一行。”说罢起身便走,也不再听胡车儿等人聒噪。 自胜了征西将军马腾,李傕的权势再次提升,在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的头衔上,获得了假节的权利,由此日益骄横,与郭汜把持朝中大权,两人频频相互宴请,有的时候郭汜如果喝多了,就留宿李傕府中。这个时候,郭汜的老婆醋意大发,成为了李傕、郭汜反目的神助攻。 原来在那个年代,权贵之间互赠妾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郭汜在李傕府中留宿,李傕岂能让他孤枕独眠?派几个姿色出众的女子侍候乃是理所当然。郭汜的老婆担心自己的老公移情别恋,那样一来,自家就得不到郭汜的爱了,于是日思夜想,想办法离间两人的关系。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日李傕派家仆给郭汜送来美食,好巧不巧被郭汜的夫人先看到,于是偷偷把预先准备好的豆豉放在美食中,等郭汜想要吃的时候,郭夫人适时的出现了。 “哎呀夫君,这可是从外面送进来的食物,怎么可以安心享用?若是里面掺杂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则悔之晚矣。” 郭汜与李傕可是过命的交情,听到自家老婆说得无稽,笑着说道:“稚然焉有害我之心?” 郭夫人从夫君手中夺过筷子,在美食中略一翻找,将黑色的豆豉挑了出来,“请问夫君这是何物?” 估计出身西北的郭汜没见过此物,竟然一时答不上来。 “此乃豉药也。”郭夫人鼓动如簧巧舌,伸出兰花指点着郭汜的眉头,嗲声嗲气的说道:“你啊,你啊,没听说过一山不二虎,一栖不两雄么?你也太相信李稚然了。” 美食里掺杂了药物做什么?郭汜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出来,由此疑忌之心暗生。 李儒在西凉军中的位置放在那儿,虽然现在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但想要知道李傕、郭汜和西凉诸将的一点隐私,凭着他的心智,还是很容易的,因此心中才有了计较。(李傕、郭汜不可能因为一次美事事件就会反目成仇,后续还是在郭汜夫人的一再挑拨下,等郭汜猛灌了一顿粪汁解毒后才与李傕刀兵相交。)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8) 宣义将军贾诩今天在朝堂上又费了一阵唇舌,才将李傕、郭汜二人安抚下来。原来侯汶贪黩的事情暴露了,汉献帝大怒,责罚了侯汶后,就要亲自出去施粥。这等收买民心的事情怎能让与天子?李傕、郭汜争着要把这差事揽到自家怀里,献帝不许,于是争执起来。贾诩母亲过世,奔丧刚回,因为汉献帝不止一次向他苦苦哀求,求他护佑,因此不得不出面安抚李傕、郭汜。 从母亲去世的悲伤中还没完全解脱出来,又碰上这档子窝心的事,贾诩坐在牛车上,揉搓着眉心,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牛车行走的极慢,半天才拐进往自家府邸去的支路,这时一声“车上可是文和?”的话语钻入耳中。 ‘好熟悉的声音。’贾诩心头一震,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向外观看,路上除了一个弓腰驼背的叫花子外,哪里有一个人影?那么刚才说话的就是眼前这人了,这人是谁?仰起头思索片刻,贾诩笑了,‘原来是他,只是为何要装扮成这副样子?’ 敲了敲车窗,亲兵队长走上前来,垂手等候吩咐,贾诩用手指了指叫花子,“稍后将这人请到我的书房去。” 亲兵队长瞥了一眼那人,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主人吩咐不敢多问,应了声“诺。”后,落后车队几步,走到叫花子身边。 换了一身青布的道袍,贾诩慢悠悠来到了自己的书房,推门进去,已经被请到书房的叫花子抬起脸来。 “文优,别来无恙。”贾诩抢先一步拱手为礼。 “多谢文和还记得李某。”李儒站起身来,还了一礼,自嘲的笑道:“我这副模样,岂能无恙?” 贾诩亲自泡了一杯茶,放在李儒面前,摆手请他自饮,“往日春风满面,意气风发,不期竟到了这步田地?文优,这许多年来,究竟遭遇了何事?” “往事已矣,何须提起?”李儒洒脱一笑,“今日上门,儒是做说客来了。” 同为智者,说话就没必要拐弯抹角了,李儒的开门见山,贾诩心里并没有多少震惊,只是习惯性的用手掸了掸衣服,问了一句,“可是为左将军?” 这下李儒震惊了,“莫非文和乃是神人?如何猜到的?” “呵呵...,”贾诩笑了笑,“胡车儿兵败函谷,去年时不断到我这附近转悠。这胡人自认为装扮的巧妙,却也是逃不脱我这双眼睛去。” “我曾听胡车儿说起,与文和交情匪浅,兵败来投也是有的。” “张济才是他的故主,”贾诩眯起三角眼,“当时就在长安城中,有故主不投,却来我处,是何道理?”见李儒要开口,贾诩微微摆手,“因此我便留心上来,让人尾随了他许久,直到有一日胡车儿去了长乐坊,我便知晓胡儿已投靠了刘千里。至于文优一开口,我便知是为了刘千里做说客,也是简单得很。” “儒愿洗耳恭听。” “只因手下曾报,说胡车儿曾救下一落魄之人,那人在胡车儿的居处盘桓数日乃去。”贾诩轻轻捋了捋胡须,淡然看着李儒,“今日的文优扮相,不可谓不落魄矣。” “文和之智,吾不如也。”李儒叹了口气,“当日若有文和相助,丞相当不至于身首异处。” “往事已矣。”贾诩借了李儒刚才曾说的话,与李儒相视而笑。 笑毕,李儒不甘心的问道:“文和有意乎?” “天子恩深,李、郭情重。”贾诩长叹了口气,“只是如今天下,汉室已不可复兴,屈指算来,可主宰天下者,唯数人而已。” “而左将军,”李儒明白了贾诩的想法,“乃数人中最具实力者也。” “不错。”贾诩很诚实的点头认可,“久旱不雨,万民因饥饿而死者数不胜数,来日灾情还将不断,三辅之地百姓恐百不存一矣。投奔左将军,诩还有一点私心,吾不能眼看着关中百姓因饥饿而死,只盼能说动左将军早日出兵长安,消弭兵祸,拯救苍生。” 这一番话听得李儒豁然动容,向贾诩深深一揖,“今日方知文和真心为民者也。既是如此,儒多说无益,如何尽快见到左将军,还要听文和示下。” “张济叔侄业已被排挤出长安,落足潼关。”贾诩略作思索就有了主意,“明日推说拙荆去‘二圣宫’进香,出城后直奔潼关就是。”(二圣宫,供奉伏羲、女娲两位人文始祖的庙宇,传闻在骊山附近。) “既如此,我传话胡车儿,让他出城早做预备。”李儒站起身来要走。 “文优且慢,”贾诩拦住李儒,“家中窘迫,也拿不出许多粮食,待我吩咐家人做些炒面,权做胡车儿等人的路中吃食。” “儒谨代胡车儿等谢过文和。”这样的年月,地主家都没有余粮,贾诩能挤出一些粮食来,这份人情可就大了去了。 “你我还客气什么。”贾诩说着话,推开了房门对下人交代了几句,回身看到李儒骨瘦如柴,轻轻叹了口气,心说就这身板怎么扛得动炒面袋子,等会还是派人相伴送去为妙。 “主公大喜。”这日程昱手中拿了一团物事急匆匆来见刘驹。 刘驹站起身来,疑惑的看向程昱,等看清楚了他手中的东西,也是喜出望外,“这么快就找到了织造渔网之物?” “不错,不错!”程昱笑得合不拢嘴,“黄承彦老儿果然本事了得,以苎麻为主,中间夹杂了马尾、柞蚕丝、牛筋等物,制作成细索后,用桐油反复浸泡,再将细索绞合在一起,所得绳索虽悬千斤也不断裂。” “有了此物,出海捕鱼指日可待。”刘驹也乐了,“传令下去。黄承彦祭酒研制绳索有功,赏钱五万,棉布五十匹,酒三十坛。” “主公,还请下令新建作坊,专门织造渔网。” “可。”刘驹写了手令,递给程昱,,“一事不烦二主,就请黄先生监督制作。” 程昱接过文书,转身就走,不料片刻又返了回来,面色古怪的说道:“主公,有人求见,说是武威贾诩。”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9) “贾诩?”刘驹一愣间就反映过来了,大喜说道:“贾文和到了泰山,仲德快快随我前去相迎。” 来到大门口,只见门外站着三人,为首一人年近半百,面容清矍,一双三角眼分外有神;一人年过中年,身材干瘦,面色黧黑,也是一对三角眼,神情有些孤傲;还有一人有些面熟,鼻梁高挺,眼珠灰褐色,头发卷曲,与汉人面孔大不相同。 “胡车儿,”刘驹惊喜的叫道:“怎么瘦成了这副样子?害我险险没有认出你来。” “胡车儿见过主公。”胡车儿鼻孔一酸,两行清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指着为首之人说道:“主公,幸不辱命,已请得贾文和先生到此。只因,只因....” 贾诩躬身施礼,“贾诩见过左将军。只因关中大旱,物价腾贵,谷米五十万一斛,麦菽也涨到了二十万钱一斛。” 刘驹还礼后说道:“关中旱情竟到了这等地步?”说完目视另外一人,“这位是?” 胡车儿刚要开口,被贾诩拦住了,都是场面上混得,刘驹瞬间就明白过来,急忙说道:“这位乃是东郡程仲德先生。诸位快请到厅内候茶。” 来到客厅内还没坐下,面色黧黑的那人径直走到刘驹身前,弯腰说道:“李儒见过左将军。” ‘竟然是李儒?’刘驹心内波涛起伏,‘这人鸩杀少帝,为董卓废立汉帝做了许多龌龊事,实为大汉罪人。董卓伏诛,此人下落不明,不料今日竟然到了泰山?汉末四大毒士,三人就在身边,此人我用还是不用?’ 反倒是程昱看得开,对刘驹说道:“所谓时移世变,当日文优效力于董卓麾下,不得不为之。而今时过境迁,愿主公胸襟若海,人尽其才。” 心内虽然苦笑,只是人已经进了家门,刘驹只得说道:“仲德说的是。用人不拘一格,原本是幕府向来的原则。只是驹身为汉室之后,文优若要在我麾下建功立业,只得委屈一下,隐去原来的名姓。” 李儒傲气的很,一听到让自己更改名字,便要拂袖而去,早被贾诩拦住,附耳说道:“文优在左将军麾下若立大功,何愁日后不能恢复本来姓名?” 贾诩的话如一场及时雨,浇灭了李儒心中的大火,略一冷静,施礼说道:“还请左将军赐名。” 自穿越以来,刘驹虽然算不上手不释卷,但真心静下来恶补了许多经史,与这个时代的大儒也能在语言上打些机锋,看到李儒低眉顺眼,于是说道:“商代有古国曰栗,后周灭商,其国子孙皆以栗为姓。商为子姓,栗源于子,也不算辱没了文优。儒,上承圣学之教,而胸怀天下者也。学识渊博者称儒,不知名渊字博文,可合文优心意?” 栗渊栗博文?硬生生改换姓名谁能乐意?虽然上位者赐姓自周朝时就有,但多是王者对臣下所为,如今刘驹只不过一个左将军,天子还在长安待着呢。李儒心里想着贾诩的话语,压抑着内心的不快,深深一礼说道:“多谢左将军。” 将贾诩等人让到座位上,闲聊了几句,贾诩说到了正题:请求泰山早日出兵,救民于水火。 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往往一些意外就会打乱计划好的节奏,如今已经到了农历七月,骄阳似火,实在不是出兵的时机。但看到胡车儿在有刘忠的帮助下,还饿得瘦脱了形,想一想普通百姓,如何在饥饿中煎熬? “张济出屯弘农,”贾诩看到刘驹意动,“潼关在其掌控中。诩虽不才,出潼关时已说动了张济归降泰山。为关中千万父老计,”贾诩说着站起身跪在刘驹面前,“还请左将军早日发兵,则天下幸甚,万民幸甚。” 刘驹急忙站起身扶起贾诩,“关中百姓整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驹若是无动于衷,岂不枉为汉室后人?只是关中万民嗷嗷待哺,还需携带大批的粮草,走潼关道缓不济急。泰山水军多有大船,不知风陵渡口以下河水能否承载?” 潼关距离风陵渡不远,河水的水文情形贾诩岂能不知?当下回道:“并州境内曾降过几次大雨,河水的水位可行得楼船。” 黄河上可行大船,对于出征的将士来说,免受了长途跋涉之苦,体力得以保留,再则逆流而上,如果弄些伪装,也可以做到出其不意,只是人马都已调派开来,再次集结需要时间。刘驹担心贾诩生出不满,将现实情况详细解说了一下。 “左将军既有袁本初在手,冀州与幽州酣战不休,派出一支兵马,钢刀架在袁本初项上,何处城池不开门请降?” “得城容易,守城难呐。”刘驹叹了口气,“何况去岁六月寒风,导致秋收无望,泰山连年用兵,粮草不足。文和先生今日前来,若不是这数月筹措了些粮草,实不敢轻易答应用兵关中。” “原来如此,是诩孟浪了。” “文和先生等远来不易,暂且休息一阵,晚间再为三位接风洗尘。” 这是左将军要与幕僚们商议如何出兵了。贾诩老于世故,与李儒,不,现在应该叫栗渊了,一起退出,自有人跟去安排房舍。 胡车儿没有退出去,看到刘驹盯着他不放,立时明白过来,将遇到李儒的细节一一说出。 “李儒本心也是不坏的。”程昱在旁说道:“董贼倒行逆施之时,时常劝谏,保全了不少朝中大臣。此人有大才,如董贼肯听得进其言,说不得可保住关中不失。” 汉末毒士,又有哪一个会是弱者?李儒既然答应改名换姓,用一用又何妨?“不提他了。”刘驹笑了笑,“如何安排文和与博文两位?仲德可有高见?” “主公答应出兵关中,文和与张济有旧,必然跟随大军出征。”程昱很快为贾诩找到了去处,“至于栗渊,秋凉后,想必海鱼已捕获无数,何不令他押着袁本初北上?” ‘这是让李儒再做一次恶人啊。’刘驹腹诽了下,‘不过也好。以李儒的狠辣,皇帝都敢毒死,何况逼迫一个四世三公的后人?当年讨董,洛阳城中,袁氏一脉悬头城上,说不得也有这人的影子。’想到这儿,轻轻一拍桌案说道:“好,就照着仲德的意思去办。”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10) 考虑到西凉铁骑天下驰名,经商议后,决定以张辽为主将,征调五千左右的骑兵精锐,再加上三万步卒,足以平定关中。至于将领方面,关羽、张飞二人闲着也是闲着,再调张合北上,可算是豪华阵容了。 半个月后,六十艏楼船,艨艟、斗舰、大舡、走舸各数十艘,密密麻麻排列在了白马渡口。 麦收过去两月有余,除了百姓们上交的粮食外,各地官府购买的小麦也陆续运到了白马。 楼船运兵,大舡装运粮草,走舸侦查,艨艟、斗舰护航。 白马渡口虽大,也只能同时停靠十艏左右的大船。骑兵上船后,张辽下令先行,于是在五艏斗舰的护卫下,率先向着黄河上游驶去。 燥热的干风经过河水的湿润,变得柔和了许多。贾诩、刘晔、张合三人迎风而立,站在第一艘楼船上,前方两艘斗舰劈波斩浪,左右黄河大堤高耸,后面二十多艘楼船跟随。 看着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御风而行,贾诩不由心生感慨,既震惊于刘驹的强大,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了道路。 “文和先生,儁乂将军,”刘晔年轻,又是第一次乘坐这么大的楼船,一时兴奋的难以自抑,忍不住豪情大发,信口说道:“有此大船,足以横行四海矣。” “子扬身在淮南,”贾诩看着眼前这个心思跳脱的年轻人,不由得问道:“郑宝称雄巢湖,不知有何依仗?” “咦?”刘晔惊奇的看着老神在在的贾诩,“先生远在长安,竟也知晓郑宝此人?” “子扬,”张合已过而立,为人沉稳多了,见刘晔竟然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贾诩不方便说,只好自己出面释疑,“文和先生久在朝堂,天下事岂能瞒得了他的耳目?” 刘晔一拍脑门,自嘲一笑说道:“是我孟浪了。郑宝占据巢湖,手下八千余人,水军战船多是些斗舰、走舸、赤马舟之类的小船,就是运送物资的大舡也是小了许多,每船运粮不过一两千石。” “呵呵,”贾诩笑了笑,“人称郑宝无人能制,原来不过如此。” “是啊,是啊,”刘晔附和说道:“如有三十艘楼船,足可覆灭郑宝。” 就这样三人说说笑笑,十余日后,风陵渡在望。 张济早就收到贾诩派人送来的消息,与张绣一起正站在渡口迎接。 贾诩三人下的船来,与张济叔侄略作寒暄,便立即指挥骑兵下船。 五千骑兵,连人加马,大半天才下完。骑兵都是旱鸭子,在船上晃了这么久,双脚刚站上地面,几乎大半的人头晕眼花恶心,一霎时,风陵渡口的地面上臭气熏天。 好在张济早有安排,就在渡口南面的地面上让手下士卒扎好了大营,让骑兵休整一晚,明日再赶往华阴县城外驻扎。 第二日一早,张合在张绣的陪伴下前往华阴,贾诩、刘晔和张济留在渡口,等着张辽等人的到来。 半月后,人员、物资总算全部就位,士卒休整的也差不离了,于是出兵长安,大军驻扎在霸陵、杜陵一带。 此时长安城内只剩下了李傕、郭汜二人。樊稠被李傕的外甥胡封刺死;段煨与贾诩是老乡,正是华阴城守将,本来就已经投降了朝廷,很容易就被贾诩策反;当年新丰之战徐荣战死;不久后胡轸病死;董卓的女婿牛辅在杀死董越后,反被手下胡赤儿反杀;这样算来,董卓的手下将领早已是风流云散,残存的将领各自为战。 大军到了霸陵后,先不急着攻城,反而在枳道亭、长门亭等处设立粥棚,救济百姓。 八月秋收完毕后,刘驹率领大军再次来到邺城。 栗渊手拿短刀架在袁绍的脖子上,仰头大喝:“审配何在?” 在牢中待了一年多的袁本初,早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此时已经变得形容枯槁,胡子拉碴,但这幅面孔还是很快被城头守将认了出来,急忙派人飞报审配。 审配跑得一身大汗,上了城头后,看到袁绍落到这般境地,不由得伏地大哭,“是审配等无能,竟让明公遭此屈辱。”‘嘭嘭嘭’磕了几个头后,审配站起身来,指着城外怒声大喝:“刘驹小儿,枉为一方诸侯,如此作践名士?何以立足人世?” 主辱臣死,刘驹还没发话,首当其冲的栗渊戟指审配,“审正南,成王败寇,千古至理。袁本初暗弱无能,方被我主所擒。牢狱之中,幡然醒悟,愿投在我主府中为奴,今日前来邺城,乃是劝尔等投降,若是不识时务,休怪我刀下无情。” 栗渊唇舌够毒,竟然说道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大人物甘愿为奴,袁绍哪里忍受得住,就要张口大骂,不料脖子间一紧,竟是被刀锋压住,说不出话来。 ‘这个黑面皮的看着陌生,’审配双眼冒火,盯着栗渊,“你乃何人?竟敢以刀相加于士大夫?审配在此立誓,有生之年,誓必杀汝!” “在下乃是我主麾下无名小卒,”栗渊伸出左手在袁绍脖子上一抹,接着翻转了手掌朝着城头,“审正南,袁本初虽在我手,但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若是开城投降,某则手下留情,若是冥顽不灵,哼哼....” 刺眼的阳光下,栗渊的左手一片血红,审配眯缝着双眼看的清楚明白,登时心中一阵天人交战,没有半点主意。 静默了片刻,栗渊见审配脸色不住变换,知道还在犹豫,立即举起手中的短刀,杨声喝道:“审正南听着,若是三数之内还未决断,某手中的利刃就要斩下!一——,” 得到了机会的袁绍赶忙喝道:“正南不可!” “二——,”栗渊拉长声调,说出了第二个数字。 审配对袁绍的忠义之心在冀州是独一号的,看到明晃晃的刀刃罩在袁本初的头顶,急的是五内如焚,可是急切之间又想不出其他办法。 “三——。”栗渊‘三’字出口,双臂蓄力,猛然下劈。 “我愿降!”到了这当口,审配哪里还敢犹豫,立马声竭力嘶的吼了出来。 短刀很恰当的停在了袁绍项上几寸许处,栗渊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沉声喝道:“速速打开城门。城头守军弃了兵器,全到城门外集结。” 邺城,终于落到了刘驹的手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11) 邺城不到半日而下,栗渊当居首功。三日后,尝到甜头的栗博文,在于禁、高顺的陪伴下,踏上了去往邯郸的官道。 太史慈此时已经出兵清河,顺利夺了甘陵,留下五千人马驻守后,兵发安平国;赵云、张燕则是率军朝西北进发,从魏郡的武安方向威胁邯郸。如果能顺利夺了安平,邯郸就会处于三面包围之中。 长门、枳道两亭施粥只消两日功夫,就传遍了长安周围,无数饥民扶老携幼前来就食。 李傕、郭汜两人这时已经是面和心不和,得到斥候传过来的消息后,郭汜实力不如李傕,只得拉下脸来来找李傕商议。 献帝刘协与一众亲信大臣也得知了左将军刘驹派兵前来的消息,于是聚在一起密谋献城。 太尉杨彪只不过是个光杆司令,但机会摆在眼前可不会放过,看到殿中只有献帝和几位大臣,太监们早被赶得远远地,轻声说道:“陛下,今日就让人放出风去,言道城外左将军施粥,城内饥民闻之必然前往,李傕、郭汜如要阻拦,则趁机鼓动饥民暴乱;若是二人放饥民出城,则派遣人手暗地里与左将军麾下联系,趁李、郭耳贼出兵时,我等众大臣集合家兵,打开一处城门,放大军进城。李、郭二贼则死期至矣。” 司空张喜、尚书王隆连说妙计。 国丈伏完皱着眉头,沉吟片刻说道:“若是事有不成,我等反受其害矣,愿陛下慎思之。” 杨彪眉毛剔起,怒视伏完,“国丈身为执金吾,何太怯而?” 伏完性格懦弱,举朝尽知,但他是皇帝的老丈人,皇后伏寿的老爹,地位超然,也只有出身弘农杨氏的杨彪敢于蔑视他。 大鸿胪韩融忙在一边和稀泥,“这是商议如何对付李、郭二贼,何苦自家人内讧?李傕、郭汜外有强敌,必然无暇内顾,我等回家之后,悄悄准备家兵等待时机即可,不论成与不成,难道二贼敢置天下之大不讳,也要学那董卓贼子不成?” 董卓干得事是啥?敢冒天下大不讳的,只有鸩杀少帝刘辩之事了。汉献帝听了韩融此言,只觉得后背嗖嗖冒冷气,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天子,虽然聪明尽有,骨气却不咋地,嘴唇张了好几下,嗫喏的说道:“国丈之言,朕仔细思量,未必无理?” 司空张喜说道:“我有一计,定可让陛下安心。” “卿快快道来。”刘协心中大喜,闻言急忙催促张喜。 “臣窃闻白波贼帅杨奉与李傕不和,若陛下许之以高官厚禄,何愁不为我所用?” 如果这事真的成了,还真是一大助力,但是,这事如果只是张喜的猜测,杨奉其实并没有和李傕闹矛盾,后果可就翻转过来了。 “陛下勿忧,”杨彪看到刘协面色变幻不停,晓得这少年皇帝拿不定主意,便出言安慰道:“只需派一能言善辩之人去见杨奉,稍稍以言语挑之,便知端详。” 刘协大喜,当下与几位大臣商定了使者人选不提。却说李傕、郭汜两人商量了半天,均已知道如不能两军联合,共抗强敌,自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于是合兵一处,安排城防,严阵以待。 邯郸城下,秋阳高照。袁绍被两个士卒强行摁在地上,栗渊手持钢刀,对着城头扬声大喊,“城上士卒听着,你家老主子袁绍袁本初在此,快让袁熙前来拜见。” 这两个月袁熙刚刚喘了口气,把公孙瓒赶回了老家,又开仓放粮,救济平民,河北刚刚稳了没几日,刘驹的大军却又来了。你说来就来吧,竟然无耻的以自家老爹为要挟夺了邺城,如今兵临邯郸城下,刘驹如果还是原样文章,我该怎么办?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袁熙刚刚披挂停当,准备去城头激励一下士气,只见南门守军司马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一进门就‘扑腾’跪地,“明公,敌军将老将军押到城下,请令定夺。” ‘定夺个屁。’袁熙转身就出了官厅,骑马直奔南门,一路打马急奔,一路暗骂老爹袁绍,‘若是死在刘驹那田舍儿手中,何来今日之事?’ 片刻的功夫就到了南门,袁熙跳下马背,上了城头,看到袁绍跪倒在尘埃,不由得痛断肝肠,噗通跪地,捶胸大哭。 栗渊什么人?这样毫无真情流露的干嚎,稍一倾听就分辨出来,短刀上扬指向城头,“袁熙袁显奕,就不要惺惺作态了,你父袁本初在此,还不赶快出城投降!” ‘投降?’袁熙可从来没这么想过,一朝大权大手,那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让他如坐云端,只恨不得百年千年不变,哪里还顾着袁绍如何? “我袁家男儿只有站着死,岂能跪着生?”袁熙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鼻涕,“有本事只管放马过来,要我投降,除非日从西升,海水为干。”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嘎嘎嘎...,”栗渊尽情的嘲笑着袁绍,“如果有一点父子真情,也不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可见四世三公之家,历代簪缨之族,家风不过如此。论起忠义之心,沈正南不愧是冀州名士,远超你袁家人多矣。” 自从胁迫自己夺得邺城后,袁绍早已是心死如灰,此后的几个日夜里,不住口的咒骂审配,就差拿根细木棍在地面上画圈圈了,哪知今日见了儿子的一番做作,一颗心就像坠到冰窟窿里,只觉得全身都僵住了,这还是那个打小自己疼爱有加,长大后期以厚望的儿子? 如果袁熙表现的好一点,真心哀哭,并且大义凛然的为了救出父亲与刘驹的人谈条件,不论成与不成,袁绍内心会被真情包绕,说不得拼却一死,绝了儿子投降的心,激励冀州军同仇敌忾。 这时城头又多出一些人来,袁绍抬头观看,只见妻子刘夫人,三儿袁尚、幼子袁买、谋士田丰、郭图、逢纪以及辛毗兄弟、董昭等人都站在了城头上,想起昔日的一件件事情来,不由得悲感交集,双泪长流。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12) 刘夫人抱着袁买,搂着袁尚,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丈夫竟落到这步田地,不由得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袁绍看到,更是悲难自抑,凄声说道:“夫人休要哭泣,尚儿与卖儿可好?” 刘夫人不答袁绍的话,却是用足了力气,尖声吼道:“刘驹刘千里,给老娘滚过来!” 这种场合,刘驹怎么会来? 栗渊仰头哈哈哈大笑,“刘夫人,我家主公怎会见你这无知撒泼的妇人?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就是。” “你是何人?竟敢大言不惭?”刘夫人可不是什么好鸟,一贯偏爱三子袁尚,袁绍死后,与审配密谋推举袁尚为主,导致兄弟睨墙。后来又杀了袁绍的五个小妾,你说杀了就杀了,这妇人心肠可不是这么想的,由于害怕五个小妾死后会跟袁绍相会于地下,竟然把五人全部毁容,后来又唆使袁尚杀了五个小妾的家人。这等嫉妒心超强的女人嘴里也不会吐出象牙来,所以拿出了妇人的本性。 “某乃栗渊栗博文。” “不过一无名小卒罢了。”刘夫人稳了稳心神,“将我家夫君带到城下,刘千里定有话吩咐你,可说来听听。” “妇人高见!”栗渊笑了笑,“袁家让出冀州,可长保一门平安。” “刘驹小儿贪心不足,”刘夫人冷笑起来,“偌大冀州,为何要让与他?” “偌大冀州,”栗渊笑了,“韩文节不也让与袁家了么?” 这话噎得刘夫人一时无语。袁家得冀州手段不光明,怎么就有脸去说别人呢? ‘欺人者,人恒欺之;被人者,人恒被之。’田丰默默咀嚼着孟子的这两句话,心中暗暗叹息。 《孟子·离娄下》: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欺人者,人恒欺之;被人者,人恒被之。意思还是比较浅显的,关爱别人的人,也会被别人关爱;尊敬别人的人,别人也会一直尊敬他;欺辱别人的人,最终也会被人欺辱;背叛别人的人,终会被人背叛。 当年袁绍使用诡计,逼迫韩馥让出冀州,并设计杀了韩馥以绝后患;如今不也做了别人的阶下之囚,遭人欺辱,被人利用么? “我袁家四世三公,刘驹小儿如何跟我家相比?”袁熙跳了出来,戟指栗渊,“你这狂夫,欺我袁家无人么?” “袁家人?”栗渊嘴角挂上冷笑,“洛阳城中昔日人头滚滚,不知汝南袁氏还有几人?” 这是使劲往伤口上撒盐,恐怕袁熙忘记了。 看着被人家一堵一个准,田丰暗暗叹口气,轻声说道:“二公子,夫人,本初公长跪城下,遭人轻贱,还望早做定夺。” “如献出冀州,我袁家必死无葬身之地。”袁熙是绝对不愿意献出邯郸城的。 “逆子,”刘夫人尖声打断了袁熙,“你这个无父无母不孝之人,难道眼看着你父被人轻贱而不救吗?来人,与我打开城门,献出城池。” “万万不可!”袁熙怎么会舍了到手的权势,拔出宝剑高举,“冀州军政,尽在我手,若有不听号令者,杀无赦!” “你这逆子,想要气死为娘?”刘夫人已经出离了愤怒,指点着袁熙的鼻子,“在你眼里,只有权势,没有父母了吗?” 袁熙冷眼看着刘夫人,一句话也不说。刘夫人怒极,扬手一巴掌就朝着袁熙脸上掴了过来,袁熙自小练武,身手灵活,轻轻一躲就避了开来。 谁知就在这时,一柄利剑突然穿过了袁熙的后背,剑尖从肚皮上露了出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袁熙蜷缩起了身体,扭头看时,却见三弟袁尚手握剑柄,正怒气冲冲的看向自己,“你你你....竟敢杀我?” “无父无母之人,”袁尚狠劲转动剑柄,“人人可得而诛之。” “我的儿!”刘夫人看到袁氏兄弟相残,大叫一声,昏了过去,怀抱中的袁买掉在地上,摔得‘哇哇’大哭。 ‘嘭’,袁熙强忍疼痛,一拳击在袁尚的脸上,踉跄数步,倚在城门楼的墙上喘息。 事情发生的突然,到这时城头上的众人才反应过来,急忙围住了袁熙查看伤势,并命人去叫郎中。 ‘啪啪啪’,栗渊把短刀抱在怀里,拍着双掌笑道:“不料今日竟看到了这样的好戏?” 袁绍气的咬牙,身形猛然站起,朝着栗渊撞了过来。哪知道跪在地上太久,双腿早已气血不活,踉跄两步,趴倒在地,被身后两个士卒死死摁住,再也动弹不得。 郎中赶到城头时,袁熙已经脸颊发白,双眼上翻,赶忙拿起他的左手,伸出三根手指搭了上去,片刻颓然说道:“脉息微弱,无可挽回也。” “不可能!”高干吼道:“显奕身体素来强壮,怎会一剑毙命?” “将军请看,”郎中倒也是经过风浪的人,不慌不忙的指着还插在袁熙背部的利剑,“此剑自后背右侧而入,斜向左前刺出,已经是伤到了脏腑,无药可救矣。” 如果有点医学常识的一听就知道,这是刺伤了肝脏,导致大出血。肝脏又称为人体血库,发生这么严重的创伤,如果不能及时救治,就会失血而亡。在医学发达的现代还有希望,放在汉末,直接无解。 郎中的话就跟一盆冷水一般,兜头泼在了众人身上。 郭图看了看逢纪,逢纪微不可查的冲他点了点头,转身下了城墙。作为冀州军政中的重要一员,两人身边的亲卫足有六百。 城头上乱哄哄乱作一团,逢纪的小动作谁还有心思去理会?等逢纪再次来到城头时,身后跟了五百个亲兵,人人手持利刃,神色戒备。 看到亲兵们占据了有利地形,郭图一把拉过袁尚,长剑一横,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逢纪则是一把把刘夫人拖到亲兵群内,手中长剑剑尖指向了刘夫人的胸口。 事起突然,这样的变故更是任何人也想不到的。 田丰瞬间就明了了二人的想法,高干却是跳起脚来对着郭图、逢纪叫骂。 “嘿嘿....,”郭图不理会高干,手中长剑一紧,“袁本初的骨肉就在我手,奉劝诸位莫要乱动。来人,砍断绳索,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迎接左将军大军进城。” 固定绞盘的绳索被几刀砍断,沉重的吊桥失去了支撑,伴随着一阵‘咕噜’声落地,城门这时候也打开了。 城头上的变故,城下人人看的清楚,于禁、高顺立即带兵进入邯郸城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13) 冀州平定,左将军刘驹威震天下,鲜于辅、阎柔商议欲投泰山,于是纠合部众,猛攻龟缩在易京之地的公孙瓒,想要拿他做投名状。 上党太守张扬、太原王家等一干并州豪强,在与刘驹的石炭交易中,深知了泰山的强大,此时冀州全部落入左将军囊中的消息传来,尽皆生出投靠之意。 泰山军在霸陵一带施粥救济百姓的消息,几日间就传遍了长安城中。汉献帝为了笼络民心,杀了侯汶,另派大臣施粥,怎奈僧多粥少,长安城内贫民百姓和周围郡县赶往城内乞食的百姓将近八十余万,每日里消耗的粮米很快就耗空了常平仓的储备,只得学着侯汶的样子,把粘稠的浓粥变做了可做镜子使用的稀粥。虽然这个稀粥的米粒数量远远超过侯汶时期,但饥民们根本无法填饱肚子,于是涌向长安城东门,请求出城去霸陵就食。 几十万人堆在城门附近,将所有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东门守将不能做主,只得飞报李傕、郭汜。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李傕、郭汜一商量,于是下令打开城门,放饥民们出去。 太尉杨彪的亲信混在饥民中出了长安,很快就见到了张辽。 城中饥民八十万,能够硬撑着羸弱的身体出城的不到半数,也就三十万左右。 世家出身的杨彪考虑事情果然不是白给的,明白安排这些去霸陵就食的饥民需要时间,跟张辽约定了七日后举事。 长安城中的情形在杨彪亲信的口中清晰的摆在面前,张辽令亲兵带他出了中军大帐,眼光看向最有资格对此事表态的贾诩。 “杨彪等人为内应,此事绝对是真。”贾诩首先做出肯定的评判,“饥民出城后,城门关闭,隔绝了内外消息,亲信无法返回,我等只能按照约定行事,别无他法。只是如何瞒住李傕、郭汜二人,让大军隐蔽接近北门,方是目前考虑重点。” 长安城外地形开阔,如果想要瞒住敌军将己方的军队悄悄接近城门却是是个难题,刘晔眼珠转了几转,开口说道:“扮作流民如何?” “流民扶老携幼,身体瘦弱,”关羽出口反对,“我军儿郎杂入其中,极易辨认。” “或许这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贾诩瞧了一眼刘晔,微微一笑,“到了约定之日,我军精锐杂在流民群中,只说是去北门方向收集柴草,城头守将既便看出破绽,也会一时犹疑难定。犹疑就会延误时机,待到杨彪等人的家兵发动,再去禀报李、郭二人时,良机已逝。只要城门打开,顺利占据北门,长安则在手中矣。” 张辽作为主将,略一思考,当即说道:“儁乂,你率五百精锐前去行事;翼德,整顿骑兵,待到儁乂发出消息,即可接应;云长,你随我顿兵东门,强攻敌军。” 到了第七日一早,张辽指挥大军对长安东门发动了猛攻。霹雳车将火药包不要钱似的向着城头猛砸,城头守军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登时死伤无数,城门楼在爆炸声中摇摇欲坠,城头守将急忙派亲信向李傕、郭汜告急。 李、郭二人身边没有了智谋之士,只好拿出笨办法,一边从城中调集人马援助东门,一边预备利用西凉铁骑出城野战,毁掉敌军的霹雳车。 太尉府内,杨彪终于得到了西凉军大举向东门方向靠拢的消息,随即令等在府中的几位大臣的家兵出动,扮作运送器械的模样,向北门进发。 张合领兵混杂在流民队伍里,将武器放在独轮车上掩藏,一个个外披褴褛衣衫,肩上扛着收集柴草的工具,缓缓向北门而去。 却说杨奉接到李傕的命令后,正率领手下赶往东门,一路上心中焦躁不已,低声对徐晃说道:“我军前后均是李傕亲信领兵,与杨太尉之约势难成行,公明可有良策?” 徐晃身材高大,在战马上前后张望一下后,低声说道:“将军,城内道路纵横,前面岔路属下分出五百士卒,绕道赶往北门,谅那后队的李利看不出破绽。” 杨奉大喜,“公明智谋,吾不及也。到的岔路,只管放心行事,我这边令士卒故意放慢行军速度,以作遮掩。” 杨彪的家兵头领杨勇作为几家合兵的带头人,看看自家队伍已经接近北门,却没看到主子所说的杨奉大军,不由得心生怯意,召来其他几位家兵头领商议。 “我等不习战阵,如若贸然发动,怎会是西凉贼子的对手?”杨勇压低了声音,一对环眼充满了胆怯,“杨奉军不至,我等只有退回府中,再做打算。” “不可!”张喜的家兵头领张猛出言反对,“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杨头领若萌生退意,我等皆死于万劫不复之地。” “张猛兄言之有理。”司空府的家兵头领王义说道:“退,必死无疑;奋力一搏,尚有一线生机。” 杨勇带的人多,正要再说几句自家道理时,就听得身后马蹄声碎,急忙扭头去看,只见一将威风凛凛,正带着数百兵卒前来。 “原来是徐晃徐公明,只是人马太少了。”杨勇经常护卫杨彪出行,是以认识徐晃。 “杨头领,”徐晃来到近前,也不下马,居高临下看着杨勇,“各府家兵皆已在此?” 被徐晃的眼神一扫,杨勇心跳加速,急忙答道:“皆已在此,共计两千人手。” “诸位,”徐晃冲几人一抱拳说道:“攻击发起后,还望拼死向前,若有后退者,定斩不饶!” 久经沙场历练出来的徐晃,身上满带着杀气,几个家兵头领如何敢出言反对,皆点头领命。 进了瓮城,正站在城头百无聊赖的伍习看到一队人马前来,便问身边亲兵队长,“北门并未向车骑将军(郭汜)求援,怎会有兵马到来?” 亲兵队长仔细打量了一眼说道:“将军乃是郭车骑爱将,这不是派人送辎重来了吗?” “胡说八道。”伍习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那不是徐晃吗?车骑将军怎会派出李傕的人?” “将军说的也是。”亲兵队长附和道。 满脑门疑惑的伍习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但对方确确实实推着车子,毕竟李、郭二人还没有明面上撕破脸,扭头看了一眼城外远处慢吞吞收集柴草的流民,说了一句“小心戒备!”迈步下城前去迎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14) 看着慢腾腾向自己这方走来的伍习,徐晃压制着内心的喜悦,跳下战马,把手中的大斧递给身边的亲卫,抱拳说道:“末将奉车骑将军令,前来向伍将军索取一物。” ‘娘的,原来不是送辎重与我的。’伍习纳着闷,大咧咧问道:“令箭何在?索取何物?” 徐晃的右手在罩在盔甲的外袍内摸索着,一边快步向前,盯着伍习的脖子笑嘻嘻的说道:“前来索取伍将军项上人头。”说罢,早把悬挂在腰间的宝剑擎在手中,大喝一声,猛力一劈,伍习的人头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跟随伍习来的亲兵吃了一惊,拔腿就跑。 一个小虾米,徐晃怎么会放在眼里?宝剑高举,指着城头大喝:“随我杀敌!” 混在流民队伍中的张合看到城头大乱,把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五百精锐扔掉外衣,伸手从车上取下兵器、头盔,迅速整理好队形,等待命令。 城头的守军虽多,怎么会是徐晃的对手?何况主将已死,一阵砍杀后,就变成了野地里的兔子,顺着城墙远远遁去。 举起斧头斩断了吊桥上的绳索,徐晃冲着城下大吼,“打开城门!” 张合看到城门洞开,对一流民说道:“点起大火!”转头怒吼:“弟兄们,随我冲。” 北门见机快的士卒,一溜烟般的跑到郭汜面前,将消息告诉了他。 郭汜与李傕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正在一起联合办公,得知北门丢失,哪里还坐得住,急忙集结了城内仅有的兵马,在亲兵的簇拥下来夺北门。 瓮城城头,徐晃指着奔行而来的西凉大军说道:“李傕、郭汜二贼亲自领兵来到。” “主将出马,”张合笑了,“昭示城中已无将可用。” “二贼身边,尽是精锐,”徐晃善言提醒道:“儁乂还是小心些好。” “多谢公明提点。”张合对徐晃点头致意,“但只要支撑片刻,张翼德的大军就要到了。” 说话间,城下西凉军已在李、郭二人的指挥下,朝城头射出一片箭雨,接着一队高大彪悍的士卒在盾兵的保护下,抬着一根粗大的树干来撞击瓮城城门。 徐晃躲在高大的盾牌后面,见此情形,对张合焦急的说道:“瓮城城门远远不如外城城门坚固,一旦破开,形势危矣。” “公明稍安勿躁。”张合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且看我如何破敌。”说罢转身对紧随身边的一人说道:“告诉投弹兵,扔的准一点。” ‘投弹兵?这是什么兵种?’徐晃脸上写满了疑惑,正要张口询问,只听得城下一连串的炸雷响起,忙伸出头从盾牌间隙去看,只见那根巨木丢在地上,旁边横七竖八的堆着西凉军士卒,不远处还有不少西凉兵在目瞪口呆。 “此物名叫‘霹雳弹’,”张合在一旁解释道:“军中为此专门设有投弹兵。” “声如霹雳,威力惊人,”徐晃咋舌说道:“真真是物如其名。” 城下李傕看到自家士兵倒地无数,又派出一队,并令弓箭手抵近射箭。 郭汜在旁说道:“稚然,应令大军压上,时不我待那。” “攻城器械短缺,”李傕对郭汜翻了个白眼,“你我身边俱为精锐,全军向前,岂不是白白送命?” ‘这个二傻子。’郭汜肚子里不住的咒骂,‘再拖延一会,人家的援兵就要到了。’ 其实张飞的援兵已经到了,正在瓮城内列队,只等着清理了瓮城门外的敌军再发动攻击。 清理敌军的最好方式当然是霹雳弹开路。三十多个霹雳弹扔到第二波抬着巨木的兵卒群中,效果杠杠滴。看着残存的敌军胡乱奔走,张合对着城下一挥手,口中喝道:“打开瓮城城门。” 一阵‘吱吱扭扭’的声音响起,张飞挺矛跃马,直扑敌阵。 为了掩护骑兵突击,城头上的弓箭手这时用尽全力开弓放箭。一时间,两军阵前箭飞如雨,来回交错,无数士兵倒在箭雨中。 骑兵在付出三百多人的代价后,终于杀入敌军阵中。 李傕、郭汜骑在战马上,身上的盔甲更是与众不同,张飞远远地就早已看到,“哇呀呀”爆喝一声,一马当先,杀向二人。 李、郭身边的亲兵见状,蜂拥而上,围住了张飞。 张合这边也下了城头,尾随在骑兵身后,亮出了刀枪,投弹兵则是朝着敌军密集的地方可着劲的拿着霹雳弹招呼。 徐晃看到西凉军节节败退,忍不住手痒,也跨上战马,挥舞着宣花斧前来助战。 眼见大势已去,李傕、郭汜在亲兵的护卫下,打马朝着皇城赶去,预备挟持天子和公卿,作为最后的筹码。 一看敌军败退的方向,徐晃首先反应过来,挥动大斧砍杀了近前的几个西凉士兵后,赶上了张合,“儁乂,速速分出一部人马前往皇城。” 张合此刻正骑在从对方夺来的战马上厮杀,听到徐晃的话后,哪敢迟疑,打马追上张飞吼道:“翼德,快快分出一千骑兵与我。” 这当口没有时间去想理由了,张飞扭身一瞧,骑兵都尉杜谦就在不远处,立即喝道:“杜谦,速速率部下跟随儁乂前去。” 长安城东门外,张辽接到北门已得的消息大喜,随即让关羽率领剩余的骑兵千人、步卒五千前往。 看到关羽离去,贾诩对张辽说道:“文远,应派出一队军士去城下,高声大喊‘长安北门已失’。” 这是打击敌军士气的绝妙法门啊,张辽双眼一亮,立即安排了一队士卒跑到城墙下。这些士卒列好队伍,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上,齐声大喊:我军已得了北门,正向东门杀来,城上的西凉军将士,还望你们早早投降。投降后我军一律优待,不会亏待半分。 北门处的连环炸响早就传入了东门守军的耳中,城下的喊话声正好为他们解了疑惑。想到很快就要腹背受敌,城头守军不由得面面相视,人心浮动。 李傕的侄子李利、李暹、李别、郭汜的部将崔勇皆在城头督战,见到士气低落,人心不稳,不由得大为焦急。杨奉则趁机指使手下向四人靠近。 李利等人身边岂能没有亲兵?看到杨奉的人靠前,李暹的一个亲兵首先发现了端倪,大声喝道:“不去护卫主将,却来接近我家将军,尔等欲图何为?” 第一百三十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14) 既然已经识破了图谋,杨奉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抽刀砍向身边的崔勇,嘴里喝道:“动手!” 事发突然,城上城下正在交战的士卒被眼前的一幕登时弄得呆住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张辽对身后的陆晓喝道:“特战精锐速速上城。” 陆晓因为表现突出,成为了一百特战精锐的屯将,虽然手底下人数没有变化,但特战精锐乃是领军大将的心肝宝贝,地位自然也就不同。 陆晓应声而出,带着一百人以极短的时间内赶到城下。攻城用的云梯扔的到处都是,架在城头上的就有十几架,为了抓住时机,陆晓一把推开一架云梯上的士卒,飞身攀上去,手脚并用,飞速上升。其他特战精锐有样学样,很快一群人就接近了城头。 城头上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杨奉在杀掉崔勇后,带领手下对着李傕的三个侄子发动了猛攻。城头范围有限,周围的西凉兵拿着刀枪只有干瞪眼的份,却无法向前。 就在这时,近百个冒着青烟的铁疙瘩突然落在了脚下,从没见过这玩意的西凉兵好奇心大起,一个个盯着铁疙瘩不住琢磨这是何物,其中好奇心过重的还蹲下来拿在手上观看。 也就一刹那间,铁疙瘩发出一声怒吼,同时变得四分五裂。西凉军这下领教了铁疙瘩的厉害,顿时死伤无数。 剧烈的爆炸也让正在打斗的杨奉等人受到了波及,被冲击波掀翻了身体,运气好点的倒在城头上,运气差点的,直接抛出城头,落地变成一堆肉泥。 爆炸声过后,陆晓翻身上了城头,看着眼前的情形,满意地拍了拍手,指着几位将领模样的说道:“将这几人捆起来,其余的,不投降就抛下城去。” 不得不说,陆晓这命令下的有点唐突了。城头上的西凉兵这时候耳朵还嗡嗡的呢,哪里听得见陆晓所说的话?于是乎,东倒西歪的一众亲兵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一个个扔下城头。 杨奉急的跳脚,指着陆晓吼道:“我乃杨奉,受太尉杨彪所托,斩杀西凉军将领,正准备打开城门,迎接尔等进城,为何不分皂白,将我的亲兵也抛下城去?” “哎呀!”陆晓一看闹了个乌龙,急忙伸手止住手下继续抛人,走上几步为杨奉解开绳索,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情急,还望杨将军海涵。” ‘哼!’杨奉冷哼一声,也不理会陆晓,扯开嗓子喊道:“西凉众家兄弟们听了,我乃杨奉是也。李傕、郭汜二人倒行逆施,上凌天子,下虐群臣,今日左将军大军已攻破了两道城门,获胜无望,为保家人平安,都放下兵器,降了左将军吧!” 西凉兵这段时间也不好过,关中大旱数月,饥民遍野,军营中的粮食也是一减再减,已经记不清多少日子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今日连续交战了几个时辰,肚子早已饿得嗷嗷叫,全凭着一股血勇之气支撑着,再加上军官克扣军粮,人心不满,听到杨奉的话,有不少士卒丢了兵器坐在地上。 当然也有李傕、郭汜的死党在,一些屯将、曲长以上级别的军官一直跟着吃香的喝辣的,怎可能一句话说降就降,登时就鼓噪起来,挥舞着刀枪吓唬那些丢了兵器器的士卒。 陆晓嘿嘿一笑,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特战精锐们一个个从腰间掏出折叠弩,搭上弩矢,对着吵闹最欢的几个军官射去。 看着几个军官如刺猬般倒地而死,剩余的军官登时闭了嘴,城头一时变得落针可闻。 “陆晓,”城下传来张辽的声音,“快快打开城门。” 陆晓高声答应,手起刀落,砍断了吊桥的绳索,转身对杨奉说道:“我留在城头以防意外,还要麻烦杨将军去打开城门。” 杨奉指着城门内的大街,“这位将军,如不能招降城内援兵,某无法打开城门。” ‘我草!’陆晓伸头看去,只见大街上人挨人人挤人,正肃立在风中等候召唤,“不知杨将军可有良策?” “只能尽力一试。”杨奉哪里有好办法,还是依着老套路,顺着马道走了一半,站在那儿,将在城头上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街上的士卒听后顿时队形大乱,只是主将全在城头上,也吵吵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大街远处马蹄声大作,一队骑兵正向东门赶来。 “尔等快看,”杨奉站得高看得远,“来人乃是左将军麾下大将张飞张翼德,如今腹背受敌,还要迟疑作甚?” 西凉兵扭头看去,只见骑兵队伍前方一杆大旗在风中飘荡,旗上写着一个个大大的‘张’字。 “或许是张济将军的骑兵也说不定。”一个士卒对着身边的兄弟悄悄嘀咕。 “有道理,来人一定是张绣将军。”另一人回道。 “这个张将军非彼张将军。”一个瘦高的士卒在旁插话,“看那模样,就如山庙中的黑甲山神一般,面目丑陋得很。” “坏了,果然不是张绣将军。”第一个说话的士卒说道:“咱们军中的北地枪王,可是英俊的紧。” “几个傻瓜。” 一句话就很好的犯了众怒,三人瞪眼向刚刚说话的那人看去,原来是来自武威祖厉县的宋五。瘦高个一把抓住宋五的脖子,“狗入的宋五,如说不出一二三来,老子要你尝尝俺砂钵大的拳头。” “且~,”宋五拉着长音,翻着白眼,“说你们傻你们还不信?张济张将军早就降了左将军,你们还在这儿胡说八道。” 张济归降刘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是这个时代消息传递慢,寻常士卒也都是住在军营中,怎可能及时了解外面的信息。 “你是怎样得知的?”瘦高个看宋五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抓着脖子的右手不由得紧了紧。 “啪。”宋五狠狠一掌拍在瘦高个的胳膊上,脖子这才舒服一点,“老子跟张济将军可是同乡。” “难怪。”瘦高个松了手,有点颓唐的说道:“张济将军都已经降了,咱们这些大头兵还有什么可说的。” 几万人的大街上,这样的情形不在少数。于是随着张飞骑兵的到来,西凉士卒纷纷丢了兵器,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15) 且说李傕、郭汜率领着残兵败将急匆匆朝皇城方向赶,堪堪已经望到了皇城的大门,这时一队骑兵从横街上插过来,挡在了面前。 “河间张合!”郭汜眼神好使,看着对方飘扬的军旗说道:“稚然,战还是不战?” 李傕凑近郭汜身边,咬着他的耳朵说道:“留下一部人马抵挡,咱二人快快回府收拾,到的凉州根基之地,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郭汜是凉州张掖人氏,李傕是凉州北地郡泥阳县人氏,两人的家乡临近,都是很早就投奔了董卓。 “好。”郭汜点头同意。 于是二人只带着亲兵卫队赶回各自府中,留下其余人马断后。 敌军的小动作早被张合看在眼里,对杜谦喝道:“与你五百骑兵,追赶李、郭二贼,可敢接令?” 杜谦一挺胸膛,“有何不敢?末将这就去追击二贼。” “好。”张合赞了一句,看到杜谦带领一半骑兵离开后,举起手中长枪喝道:“随我冲锋!” 长安东门打开,张辽领大军入城,给贾诩分出三千人马,让他整顿降兵。 “诩不要一兵一卒,将军只管全部带去。”贾诩回首一指张绣笑道:“有张小将军在此,胜过一万大军。” 张辽也不矫情,立即分出人马去堵住各处城门。要知道汉代的长安城周长七十多里,共有十二个城门,既要追击城内顽抗的西凉兵,又要堵住城门,需要的人马可不是小数目。 张辽进城的城门叫宣平门,也称作东都门,是出入长安最频繁的城门;徐晃夺下的北门名叫洛城门,由于北边有渭水流过,城外地势有限,防御力量也相对较弱,因此被徐公明得手。 关羽领着一千骑兵进入洛城门,正遇着徐晃在收拾残局,问明了情形后,飞马赶去相助张合。 主将都跑了,军心士气皆丧,张合带着五百骑兵一个冲锋就将西凉军残部打了个落花流水。留下一百骑兵受降,抓了一个西凉军百人将指示路径,张合带着四百人赶往李傕的大司马府。 杨彪等人得知刘驹的大军已经进城,急忙召唤回各自家兵,一起往皇宫护驾。 汉帝刘协此刻躲在皇宫内,不时的收到外面的消息,心中一会喜乐一会忧伤。喜的是终于有机会摆脱李傕、郭汜二人的控制,再也不用看两个贼子的眼色了;忧的是不知道左将军为人如何,若是也跟董卓贼子一个德行,自己岂不是刚刚离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却说其余十个城门的守军人数不一,得知泰山军入城的消息后,守将各自惶恐,急忙派人去找李傕、郭汜二人请示下一步行止,怎料人派出去不少,回来后都说不见了大司马和车骑将军的身影。这事整的,地位尊崇的最高长官都不见了,由不得底下的人不胡思乱想。这个年代有兵就是草头王,若是让身边的这点人马去跟泰山军拼命?傻子才会这么干。那怎么办?一个字‘跑’!两个字‘快跑’!于是乎,这十个城门的守将打开各自的城门,可着劲的带着所有的辎重,一窝蜂的去了。 李傕回到府中也不下马,让老婆孩子赶快收拾金银细软,同时吩咐府内家仆赶紧套车,预备载着钱财家小逃走。这边收拾了还不到一半,望风的亲兵就跟兔子一般窜入府中。 “大...大...大司马,”亲兵结巴着,手指外边你,“来...来...来了一队敌军骑兵。” 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怕死,古今中外慨莫能外。李傕身边的亲兵本来有两千多人,今日在长安城中来回一折腾,剩下也就一千五百左右了。 “众亲卫,随我杀敌!”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久经沙场的一代军阀,李傕此时暴发出了本性,一马当先杀向来敌。 柿子专捡个大的捏,杜谦只有五百骑兵,就盯着李傕跟了上来,看看将到大司马府,正令手下排列成锋矢阵,这时李傕发疯般的杀到了。 ‘娘滴,好大一条鱼啊,老子发达了。’杜谦心中狂喜,端平了短弩,喝了声“冲锋!射击!”说着一夹战马,战马开始加速奔跑,手也没闲着,很快就扣下短弩的牙发,一支弩矢朝着李傕闪电般射去。 收起短弩,伸手取了一支投枪,杜谦借助战马的奔腾,在战马跃起到最高处将要下降的一瞬间,投枪出手,对着李傕前胸插去。 先短后长,前后衔接,李傕挥动长刀磕飞了弩矢,这时投枪也到了身前,正要一偏身体躲避开去,哪知后边弩矢如雨,尽朝着领头的他飞来。 ‘臭小子们,敢跟老子争功?’杜谦第一支投枪出手,紧接着第二支又飞到李傕身前。李傕这时虽然有两层盔甲护体,前胸也被弩矢的力道撞得生疼,面对敌人的无缝攻击,第二支投枪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被扎了一个透心凉。 大司马竟然这样子死掉,后边的亲兵们不干了,一个个不要命的杀了过来。 ‘跟老子斗,你们太嫩了。’杜谦一带战马让开了大路,后边一个个冒着青烟的铁疙瘩飞了出去。 洛城门内,亲兵们可是见识过这铁疙瘩的厉害,如今这东西就在战马的蹄下,由不得他们不慌乱,一个个不是赶紧勒住战马,就是扯着马缰躲避,队形登时大乱。 队形越乱,霹雳弹的威力越能得到体现。片刻间爆炸声连续响起,破碎的弹片飞溅,战马体型大,一时死不了,就开始狂蹦乱跳,四处逃窜。 杜谦一挥手,持有霹雳弹的骑兵打马向前,继续扔。 李傕的亲兵们心里哇凉哇凉的,面对雨点一般飞到脚下的铁疙瘩无能为力,不能在这儿等死了,趁着战马体力尚在,赶紧溜之乎也。 等张合率兵赶到大司马府的时候,正遇到押着李傕妻妾子女出大门的杜谦。 “好小子,有你的。”张合夸了一句,见这边没戏了,立刻赶往车骑将军府。 张辽根据贾诩的指点,在长安城内找到了曾经属于贾诩的宣义将军府,把这里作为临时指挥中心,调度兵马。此时城内的军情已经流水般的送到,得知李傕被一个骑都尉一枪穿心,不由得哈哈大笑,提笔写下了这个人的名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16) 郭汜的情况比李傕好一点,也只是一点而已,因为他已经收拾好了家财,准备西出雍门回凉州,哪知刚出了府门不多远,就被张合截住了。 在贾诩、张济的帮助下,只用了三天就肃清了城内的西凉兵,于是张辽为首,带领泰山军的一班将领去参见刘协。 年轻的天子见到张辽等人恭谨有礼,悬着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于是善言抚慰,挨个夸了一遍。 长安城内外的一片萧条,正有一大堆事等着,张辽哪有心情在朝堂上扯淡,于是对刘协说道:“启禀陛下,久旱不雨,关中饥民遍野。末将来前,我主曾言,若取得关中,当上奏陛下,暂令贾文和为京兆尹,刘子扬为长安令,安抚饥民,穿凿深井,争取早日种上冬麦,一旦误了农时,颗粒无收,关中百姓恐十不存一。” 这话听着有点刺耳,伏完这个国丈跳了出来,指着张辽的鼻子吼道:“狂妄!天子当面,竟说出这等无礼之言?京兆尹、长安令自有天子任命,哪里轮得到刘驹小儿指手画脚?” 伏完开了头,其他大臣也对着张辽等人指指点点起来,一时间‘嗡嗡’之声大作,如一大群苍蝇飞入了朝堂。 朝廷就是这样子的?张辽皱了皱眉,一股无明业火窜起,面沉如水,就要反驳。 “气煞我也!”张飞突然嚷了起来,声如惊雷,顿时压住了苍蝇的‘嗡嗡’声,“天子蒙尘,衮衮诸公无计可施,如今左将军遣兵运粮,一来救陛下脱离虎口,二来赈济关中饥民,”说着话手指挨个点着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大臣,“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功臣的?” “哼!”杨彪不服了,气哼哼说道:“若是我等不为内应,尔等此刻尚在城外苦战。” “是吗?”贾诩慢条斯理的踱了出来,“攻城日久,终有城破之时,只怕到了那时,不知李傕、郭汜二人会不会先拿朝堂内的诸位开刀?” 贾诩与朝堂诸公都是熟人,其中不少人曾承过他的情,才能在李、郭二人的刀下得以活命,听了此言,许多人都缩了脖子,学做起鹌鹑来。 看到大臣们气焰消退,张辽再次躬身说道:“请陛下早日下诏,以拯救万民。” 没有兵权的滋味真不好受,刘协的心情变得重又灰暗起来,面对拥兵数万的一帮悍将,‘我还是忍了吧,只要活着,朕就有夺回权力的一天。’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组织语言,少年天子不得不在脸上堆起笑容,开口说道:“左将军所虑甚是,朕就应其所请,望京兆尹贾文和、长安令刘晔早日安定地方,恢复生产。” 七八个月不见一滴雨的关中地区,老天竟然大发慈悲,在长安城破后的第七日,一连下了三日大雨。阖城军民狂欢,就连汉帝刘协也坐不住了,指派大臣张罗着要祭告苍天,准备举行祭天大典。 易京城内,被鲜于辅、阎柔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公孙瓒却收到了刘驹写来的书信,看完信后,长叹口气,将书信递给身边的公孙续。 书信不长,约有数百字,公孙续张目看去,轻声念了出来:伯珪兄见字如晤,兄出身名门,早年成名,北抗强虏,‘白马长史’所到之处,鲜卑俯首,乌桓垂颅,扬大汉声威于边疆,舍兄其谁?张纯作乱,兄奋不顾身,终平灭之;董贼为祸,义旗高举,鏖战于虎牢关外;慷慨悲昂,往事历历,如在眼前。惜乎天子蒙尘,诸侯征战未已,只因棋差一招,被围易京。如今民生日艰,国势日蹙,胸怀安邦为民之志者,岂能无动于衷?如能弃私利,全大义,止戈为武,以和邦国,内安苍生,外御胡虏,则大汉重兴,只在几年间矣。若如此,一旦强敌来犯,小弟愿附兄骥尾,驰骋疆场,纵横四海,再现封狼居胥荣光。言不尽意,拳拳之心难述,愿兄慎思之。只愿来日与兄把臂同游泰山,纵酒高歌,一畅胸怀。 把书信放在桌案上,公孙续与关靖对视一眼,见他轻轻点头,只好张口问道:“刘千里招降之意甚明,不知父亲如何回复?” 抬头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一眼关靖,公孙瓒语气低沉,“刘虞死于我手,鲜于辅那边会放过?” “父亲,”公孙续轻声说道:“刘千里的书信能轻易入城,想必鲜于辅已投靠了他。” “少将军所言甚是,左将军大势已成,天下罕有匹敌,”关靖附和道:“鲜于辅、阎柔非目光短浅之辈,投靠于他也是有的。” “啪”!公孙瓒猛地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站起身来,仰首望着远方,就如一株苍松挺立,久久不语。 “父亲。”公孙续见自家老爹腮边挂上两道泪痕,急忙上前。 哪知公孙瓒摆了摆手,止住了儿子的脚步,良久叹道:“关靖,代我回复左将军,就说公孙瓒愿降。”说罢进了内室。 关靖很快就写好了回信,张口吹了吹墨迹,递给公孙续,“少将军请看,如此回复可善?” 关靖的文笔一向深得公孙瓒满意,公孙续看后也挑不出毛病,于是说道:“择一可信之人,送出城去吧。” 向着内室指了指,关靖低声问道:“还是应让明公过目为好。” 思索片刻,公孙续拿着书信进了内室。片刻关靖只听一声哀嚎传来,急忙抢身而入,等进了内室,竟呆住了。原来公孙瓒已经悬梁,公孙续伏地哀哭不已。 “来人!”关靖大喝一声,急忙向前托住公孙瓒的身体,只觉得手底肌肉僵硬,心中一阵悲苦,也悲戚起来。 守在外边的亲兵很快赶到,和关靖一起,合力将公孙瓒的身体从悬挂在横梁上的白练中放下来,一连声的催促去叫郎中。 郎中很快来到,摸了摸公孙瓒的脉搏,翻了翻眼皮,无力地说道:“还请节哀,将军已卒。” “公孙伯珪竟然选择了这样的道路?”刘驹很快就得知了公孙瓒死亡的消息,很是感慨,怎么说也是一方枭雄,只是不是死在沙场,却选择了悬梁自尽,就是不知道公孙续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这样也好。”程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鲜于辅等刘虞旧部释了旧怨,想必面对公孙续时不再纠结。” “只是袁本初的骨头软了些,”郭嘉笑嘻嘻的说道:“若是也学了公孙伯珪,主公的麻烦就少了些。” “不过是一条断了脊梁的老狗,有何麻烦可言?”程昱不屑一笑,“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好一个四世三公的家风!就是主公做主将袁家人全部放出,世人的唾沫也会把他们淹死。” “呵呵,”刘驹摇了摇手,“不说这个了。关中已定,并州基本顺服,冀州、幽州已入囊中,放眼江北,尚有数地掌控于他人之手。眼下秋末冬初,是继续征讨还是暂且休兵,请三位拿个主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17) 这一次吃的馒头有点大,冀州、幽州大部、并州半部、关中地区全部落入囊中,如果不能派出得力人员安定地方,一副烂摊子就会是个火药桶。 “属下建议暂且休战,”荀彧说道:“关中糜烂,幽冀二州征战不休,民生凋敝,当下应以稳定地方为上。” 程昱、郭嘉附和。 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啊,扯着淡就不好了。刘驹略作思索,就要表态,正在这时门外来报,“彭城有信使来到。” “快传。”彭城乃是四战之地,这个时候派人送信,估计出了问题,刘驹急忙让信使进来。 一脸风尘之色的信使进来见礼后,掏出一封书信递上,刘驹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吕布最近势力扩张的厉害,粮草缺乏,器械不足,竟然打起了朐县糜家的主意,出兵东海郡,抢夺糜家的财产。鞠义出兵拦截不敌,乐进派高览前去救援,也被吕布打败。鞠义固守郯县,高览退往朐县,与糜家家兵一道防御,正被吕布大军围困之中。乐进有心直捣下邳,逼迫吕布撤军,怎奈沛国、萧县袁术兵马蠢蠢欲动,因此不敢远离。 让信使下去歇息后,刘驹把书信交给程昱三人。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吕布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全然忘了当初糜家是怎么帮助他在徐州站稳脚跟的事情了。 “吕布不灭,徐州不稳。”郭嘉说道:“请主公令南阳、陈留、济阴、山阳四地兵马进入豫州,袁术得知,必然收缩兵力,以文谦之能,灭吕布不难。” 如果不是贾诩来得突然,早已出兵豫州、徐州南部了。原来的计划被打乱,本想着让袁术、吕布两人再过一个好年,哪知道吕布作死,竟然把刀锋指向了糜家? 这几年来,刘驹与糜家的合作帮泰山渡过了数次危机,怎可能眼看着吕布出手而不管? “主公,如今农闲,天气尚暖,”程昱最是受不得气,“何不派出民夫运送辎重南下,趁势剿除袁术、吕布二贼?” 火药虽然研制出来了,以这个年代的水平,泰山一年产出数量有限,用兵冀州时,本想着少不了攻坚战,哪里会想到如此顺利?节省下的火药武器数量不少,再加上这段时间泰山的产出,估计灭掉袁术和吕布应该绰绰有余。 既然想找死,那就成全你们吧!刘驹心中冷笑,“好。令子义、子龙率骑兵南下彭城,先灭吕布,再除袁术。另外安排人手,将辎重运往南阳等地,辎重到位,直捣汝南袁术老巢。” 摊子铺得大,事情多如牛毛,就在刘驹忙碌着稳定所得土地的时候,太史慈、赵云率领一万骑兵到了彭城。乐进迎接,见礼完毕,安排了令士卒暂且休整,于是商议如何攻打吕布。 东海糜家家大业大,主要产业都在海滨,因为这个原因,糜家人并不是都在朐县城内居住,大部分家族中人而是在朐县县城东边二十里处修筑的坞堡内安家。吕布兵围朐县的目的,主要是防止县城内的驻军援助糜家,只另外分出一部分人马围困坞堡。 童仆、食客上万的糜家,这个时空沾了刘驹的光,家财翻了三番不说,童仆、食客达到了两万多人,自保肯定没问题,但要说通过野战逼退汉末第一勇将吕布,自然是力有未逮。 三日后,斥候传来消息,萧县驻军大部移往沛国相县(沛国国都),乐进大喜,心知这是李整自山阳出兵了,袁术为保住沛国不失,才不得不收缩兵马。于是让太史慈、赵云率骑兵去往东海郡,自己则整顿人马,预备进攻下邳。 吕布围攻朐县不下,成廉、魏续进攻糜家坞堡无力,眼看天气越来越冷,正考虑是不是退军回下邳,这时候,斥候送来消息:泰山军一万骑兵驰援东海。 并州军鼎盛时期也不过三千骑兵,刘驹竟然派出一万骑兵,吕布小心肝登时吓得抽搐起来。 曹性跟在吕布身边,见状说道:“温侯,敌军远来疲惫,我军何不以逸待劳,就在朐县城外破之?” “宋宪、侯成围困郯县,得知一万骑兵来援,必然退兵,”吕布叹了口气,“我军后路不保,若贸然交战,胜则便罢,如果兵败,难道退往广陵?” 广陵郡被夏侯惇一番折腾,民生还没有恢复过来,加上去年秋天田地几乎绝产,今年所得的粮食已经用的七七八八,退到广陵后吃饭就成了大问题。办法也不是没有,那就是不顾老百姓的死活,纵兵抢粮,关键是吕布要是这么办了,徐州还怎么立足? “温侯的意思是?”曹性小心问道。 “马上撤兵,迂回赶往下邳。”形势不妙,吕布只好认怂,“有豫州袁术为援,可保下邳不失。” 老大发话了,做小弟的还能怎么滴?曹性只好点头同意,于是在太史慈、赵云没有赶到朐县之前,吕布退兵了。 吕布倒是退的轻松,却不知道宋宪、侯成在郯县城南三十里处被鞠义堵住,正在叫苦连天。 “白马义从”威震北疆,尚且被鞠义打得落花流水,吕布刚刚整合起来的军队,亦不过是刚刚脱离了乌合之众的影子,怎会是鞠义的对手? 宋宪、侯成见势不妙,带领部分亲兵慌忙逃窜,最后落得仅以身免。 吕布解围而去,太史慈、赵云很快就收到消息,商议一番后,大军掉头,赶往曲阳一代,意图堵截吕布的大军。 曲阳在下邳国的正东,因位于淮曲之阳而得名,有官道西连下邳,北上朐县,东至海西,属于典型的汉代交通枢纽。 吕布自朐县退兵到曲阳,略作休整,就要返回下邳。不料还未出发,城外号角争鸣,却是太史慈和赵云领兵赶到了。 吕布的军队膨胀到十万,这次出兵东海郡,就带了一半人马,除去围困郯县的人马外,吕布此时手下还有四万大军。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18) 曲阳只不过是个县城,储备有限,五万人马再加上原本就有的驻军,几天就能吃他个一干二净。 “温侯,”魏续给吕布出主意,“敌军远来无备,末将这就前去厮杀抵住,大军趁势杀出,必能回的下邳。” “太史慈、赵云皆是刘驹麾下上将,你孤军出击,怎会是对手?”看来吕布在下邳也没闲着,对刘驹手下的将领下过一番功夫,“还是由本侯亲自出马,尔等随后冲杀。” 魏续、成廉、曹性这个时候争着要去,吕布大手一挥,“不必多言,就这么定了。” 本来就穷的吕布养不了多少骑兵,只是在原来一百骑左右的基础上增加了二百来人,凑了三百人左右,在吕布亲自率领下打个冲锋还是足够的。 曲阳城外,战旗飘扬。吕布率领三百骑兵在前,后边步卒五千,以长枪兵和弓箭手为主,根本就没要盾兵。看这架势,就是舍弃了防守,准备牺牲这些步卒了。 太史慈、赵云将一万骑兵摆开,堵住了西去下邳的方向。 一催赤兔马,吕布来到阵前,方天画戟高举,大声喝道:“我乃温侯吕布,谁敢来战?” 赵云跃跃欲试,笑着对太史慈说道:“这第一战,子义就让与我吧?” “吕布武勇,号为飞将,子龙要小心在意。”面对天下第一高手,同为超一流武将的太史慈怎可能不动心思?只是比自己年轻好几岁赵云说话了,不好驳了面皮。 赵云白马银枪,直出阵前,手中亮银枪一举,“常山赵云赵子龙前来领教。” 见来将面如傅粉,唇若涂丹,身材英挺,虎背狼腰,银枪在手,蓄而不发,一道杀气扑面而来,吕布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武将,内心竟然生出一丝妒忌,一催战马,奔向赵云,手中画戟画了个半圆,自下而上刺向对方咽喉。 亮银枪一摆,早将画戟拨到一边,这时两匹战马交错而过。吕布猛然觉得背后一寒,急忙趴在马鞍上,急扭头看时,亮银枪的枪尖正自自家后背随着主人离去。原来是赵云趁两马交错的空挡,使出一记回马枪,怎奈吕布反应迅速,竟让他躲了过去。 勒住了战马,调转马头,两人大喝一声,各自举起兵器,又厮杀在一起。方天画戟势如游龙,上下左右盘旋,亮银枪飘忽难定,专寻对方要害。 眼看着四十多个回合过去,赵云脸不红气不喘,仍然是游刃有余;吕布正值盛年,战意高昂。 “吾不如子龙远矣。”太史慈见赵云枪法精奇,舞动之间,招招不离对方咽喉,想着如果换做是自己迎战吕布,这时候恐怕是败相已显。 再斗了十几个回合,吕布有点焦急,终于使出了自己的杀招,方天画戟大开大合,全然不顾防守,一招一式全是进攻,名为霸王神戟,一共七招。 压力陡然增加,赵云一声低啸,也把百鸟朝凤枪的最后几招施展出来。只见亮银枪只在方天画戟的间隙中忽进忽退,快若闪电,也是只攻不守。 受《三国演义》的影响,后世的三国迷们将三国时代的武将做了一个排名,分别是: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黄许孙太两夏侯,二张徐庞甘周魏,神枪张绣与文颜,打末邓艾与姜维。 这个排名不一定准确,有可能米粉们出于对赵云的喜爱,就把他放在了第二的位置,但陈寿的《三国志》将赵云与关羽、张飞、黄忠、马超并列一传,且刘备曾夸赞赵云“一身是胆”,在排除了关张二人与刘备的关系后,赵云位在黄忠、马超之前,又可翻过来证明赵云的武艺不一定亚于关张。 霸王神戟七招使过,吕布有些心浮气躁起来,赵云也是汗流浃背,暗赞吕布天下第一武将之名,绝非虚致。 太史慈看的手痒,跃马挺枪赶到二人近前,“子龙暂且休息一阵,待我会一会大汉飞将。”说完也不等赵云答应,挺枪就刺向吕布。 已经跟赵云斗了半天,吕布气力消退,举起方天画戟招架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竟然震得双臂发软,也不由得心中暗道:“太史子义,不负名将之谓。” 一枪试出了吕布已经是强弩之末,太史慈得理不饶人,一枪快过一枪,枪枪用足了力气,竟打得吕布手忙脚乱起来。 吕布本想着凭借个人武勇力挫敌将,然后趁机杀出,给成廉、魏续等人争取突围的机会,没想到一脚踢在铁板上,却让对手打得如此狼狈。 缓和了一会的赵云,见吕布左支右挡,知道他败局已定,亮银枪一举,领着麾下五千骑兵直冲敌阵。 城头上成廉等人看到后叫苦不迭,急忙领兵救援。 赵云打头,五千骑兵呈雁翅一般朝着吕布的三百骑兵包绕过来,意图逼迫三百骑兵后撤,从而冲散自家的步卒队形。 三百骑兵虽说直属吕布,但也设了一个别部司马作为副手。别部司马从对方的阵型中猜到了赵云的意图,急忙带着三百人马从步卒阵列的右手边撤退。 三百对抗五千,除非是豁出性命不要了。赵云其实早就料到敌方骑兵不可能硬刚,必然选择一个地方后退。只要追在三百骑兵的屁股后面,弓箭手就不会开弓放箭,那么自己的骑兵就可以趁势杀入。 一切就跟预演一样,三百骑兵掉头就跑,赵云紧追不舍。吕布军的长枪兵、弓箭手就那么眼看着敌军骑兵画了一个优美的半弧,从大阵一侧悠忽而过。 飞马追赶在前的赵云前后一看,骑兵已经到了五千步卒的腰部,猛地一拉战马,右脚轻踢盛放着投枪的革囊,一支投枪飞起,右手亮银枪伸出正搭在投枪的前半部分,投枪就跟粘在亮银枪上一般旋转了数圈,接着右手一震,投枪笔直的飞向敌阵。 赵云这手玩的漂亮,后边骑兵叫好声不绝,只是他们可没有赵云的本事,只能一手控马,将另一只手中的兵器放下,抽出投枪向着敌阵扔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19) 一阵狂轰滥炸,敌阵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赵云大喝一声,挺枪杀入。 太史慈臂力惊人,吕布感觉画戟越来越重,浑身大汗淋漓,再加上己方士卒正被赵云大杀特杀,一时慌乱中,左臂上早中了一枪,只得打马而逃。 太史慈冷冷一笑,张弓搭箭,一连七箭箭箭不离吕布后心。飞箭发出尖锐的啸声,吕布的战场第六感极强,只觉得汗毛倒竖,急忙努力压低了身子躲避。 吕布之所以能纵横天下,所依仗的就是胯下赤兔马,掌中方天戟,还有令人侧目的射技。作为个中高手的吕布,只从太史慈射过来的箭支发出的啸声,就知道对手跟自己差不了多少。 眼看着一支支利箭从吕布前半身上方掠过,太史慈抽出了第八支箭,双脚用力一踩马镫,身子早已站立在马背上,居高临下,觑的准了,一箭朝着吕布高高撅起的屁股射去。 赤兔马神骏,不待吕布操控,自动的扭动身体,奔跑出“s”形,只是太史慈的第八支箭来得太快,赤兔马刚刚做出动作,利箭早已准确的射中吕布的右半边屁股上,虽然有盔甲护身,这一箭也让吕布疼的“嗷”的一声大叫,坐不稳战马,“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时成廉、魏续等早已率兵出城,看到吕布落地,一个个大惊失色,不顾其他,急忙飞马来救。 太史慈距离吕布太近了,也就一箭之地,在成廉等人赶来前早已把手中长枪指向了吕布的咽喉。身后的亲兵不等吩咐,也围在太史慈身边,取出短弩,弩矢向外。 “绑了!”长枪略沉,抵住了吕布的咽喉,太史慈对身边亲兵喝道,“温侯武勇,远超常人,儿郎们捆紧一些。” 五千步卒被赵云一个凿穿就四分五裂,本来就是被强拉来的壮丁,对吕布根本就谈不上生出效忠之心,于是纷纷作鸟兽散,可着劲的猛逃。 赵云也不追赶,指挥人马聚拢,戒备城中刚刚赶来的大军。这时,太史慈牵着吕布来到了成廉等人面前。 “温侯!”几个手下看到吕布身上有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身体可是无恙?” 艰难的抬起头,吕布努力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就这么一挺脖子,牵扯到了屁股上的那支箭,一阵剧痛传来,吕布哪里说得出话来。 “温侯左臂中枪,右臀中箭,”太史慈笑吟吟的替吕布作答,“性命嘛,暂且无忧。”安抚了吕布手下的心情,太史慈一低头看向吕布,“温侯既已就擒,不知还有何话可说?” 身材高大的吕布头戴紫金冠,上插雉鸡翎,就那么弓腰低头,如果刘驹在此,一定心中暗笑,这不就是活脱脱一个挨批斗的地主老财嘛。 支吾了半天,吕布的头垂得更低了,“布愿降。” 太史慈故意掏了掏耳朵,“哎呀,最近这耳屎有点多,还请温侯声音再大一些。” 成廉、魏续、曹性见吕布如此窝囊,不禁羞得面红耳赤。 “布愿降。” 这次声音大多了,太史慈见好就收,面对成廉等人,“温侯愿降,不知三位将军有何意向?不瞒三位,张文远与高子达在我主麾下甚得重用,文远将军现在关中为方面大员,子达将军坐镇幽州。三位若降了我主,必不失封侯之位。” 这是赤果果的诱惑,就看成廉三人上不上套了。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了好一阵,有心弄点面子,再看赵云在不远处勒马持枪,正望着这边。跟吕布大战百合败迹未显,这样的猛人就是自家三人加起来恐怕也不是对手。形势不如人,还能撇了旧主子离去不成? “我等愿降。”心思相通,三人不约而同下了战马,跪地请降。 太史慈跳下战马,急忙扶起三人,笑呵呵说道:“今后你我同在主公麾下效力,快快请起。” 给足了三人面子,成廉等还能说什么? 乐进此刻已经围住了下邳城,吕布投降的消息就传了过来。李肃确认消息是真,痛痛快快的开了城门,亲自出城投降。 徐州自此完整的归属了刘驹。乐进派人‘礼送’吕布及麾下诸将前往泰山去见刘驹,这边与太史慈、赵军整顿人马,稍稍休整,杀向沛国国治相县。 陈王刘宠、国相骆俊被张闿杀害的消息终于发酵,幕后指使人不言自明。豫州共有三个封国,即沛国、陈国、梁国,虽然有袁术指派的国相竭力压制,但群众的力量是不可阻挡的,刘驹派出的大军一到,三国百姓群起响应,在豪杰之士的带领下直接杀官造反,迎接左将军麾下大军入城。 颍川郡世家众多,开明之士多有所在,在李典领兵进入后,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得了整个颍川。 袁术的老家虽然是汝阳,可离得陈国太近了,无奈之下,袁术携带了家财兵丁赶往郡治平舆,试图依靠高城坚墙负隅顽抗。 数路大军齐聚汝南,将领们一个个都把脖子伸得老长,都想着把首功捞到自己手里。 俗语云: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心胸狭隘,无勇无谋的袁公路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平舆周边各县相继投降,在进入腊月后,汝南只余下一个平舆城未被攻破。 韩猛、朱灵想要在众将面前表现表现,各自招募了数百悍勇之士,许以重金,从破开的一段城墙冒死而入,一路上依仗着霹雳弹竟然追得近万守城军跟兔子似的乱窜。 看到大势已去,袁术聚集了最后的力量——袁家私兵,在他们的保护下,钻入暗道,偷偷出了城,去往扬州投奔老曹去了。 袁术少年时曾以侠气闻,与袁绍、曹操也算是发小,随着年龄渐长性格不合,毕竟还有一点情义在。 平舆城破,却找不到袁术,大索三日,就差掘地三尺了,袁公路还是音信全无。 进攻豫州,刘驹没有指派主将,因乐进追随最早,级别也最高,于是公推他为主将。乐进一边安排人手稳定地方,一边赶紧上书刘驹,汇报战果。 却说袁术赶到庐江,庐江郡守刘勋原本是他的手下,此时却投靠了曹操。刘勋听到故主到来,不得已亲自招待。 “子台,”三杯酒下肚,袁术的胆色壮了起来,摆出主子的架势说道:“某虽落魄,尚有亿万钱财,数千精锐,未必不能东山再起?若得子台相助,更是如虎添翼?”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半壁江山且在手(20) 这话说得够明白,刘勋暗暗翻了翻白眼,心说当初你占据南阳、豫州和庐江之时,麾下人才济济,尚不能保土开疆,反而被左将军揍得龟缩老家,如今手下只剩了三千人手,还能有何作为?老子在曹黑子手下甚得重用,岂能做那反复无常的小人? “来人,换大杯。”刘勋不接袁术的话茬,等换了大杯,笑呵呵的举着酒杯说道:“公路海量,小小酒杯不能尽兴,还请倾了此杯。” 从刘勋的话语中听出了疏远,袁术一边饮酒,一边眼珠咕噜噜乱转,等看到客厅中立着数十个腰挎长刀的家兵,帷幕后隐隐约约有无数人影晃动,暗暗叹了口气,‘这刘勋,足够精明小心。’当下饮了酒,亮了亮杯底,也没有心情继续下去了,“多谢子台款待,某长途跋涉,不胜酒力,这就告辞。” “不知公路欲望何处?”刘勋怕袁术在自家的地盘上作妖,“我这边也好安排人马护送一程。” ‘本来想着策反你落足庐江,如今看来没戏了。’袁术心情灰暗,双眼空洞,“术今势穷力蹙,无处可去。闻听海外多有新奇的去处,只好南下枞阳,自横山渡坐船东流。” ‘四千多人,横山渡哪有那么多的船只?’刘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要不我调拨几艘战船帮他一帮?也算全了以往之情。’想到这儿开口说道:“公路既有此意,渡口船小,不足以纵横大海,我这边尚有大舡十艏,就送与公路如何?” 这话入耳,袁术眼前一亮,急忙弓身拜谢,“多谢子台看顾。” “大舡停驻彭蠡泽中,”刘勋奉曹操之命制作战船,彭蠡泽(今鄱阳湖)水面宽广,且与江水连通,就把造船的工坊设在了那边,“公路你领人缓缓南下,我这边令人驰书水军,分拨出十艏大舡到横山渡口等待。只是军令严苛,大舡水手需自行招募。” 没有水手算不得什么大事,渡口边都是在江水中混生活的,只要出得起银钱,招募几百个水手应当是相当轻松的,袁术再次拜谢,领着四千家兵朝横山渡而去。 豫州既得,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逮着袁术,刘驹看完战报后,也没把袁术逃走一事放在心上,只顾忙乱着调拨人手、钱粮,地方稳定才是头等大事。 悠忽又是一年过去,新春来临,泰山这边忙的脚打后脑勺时,关中又出了幺蛾子。 原来张辽领兵取关中,虽然携带了大量的粮食,等到了冬天,河水结冰,无法使用船只继续运粮,只能走三百里潼关道。五万大军,再加上关中数十万饥民,粮食的消耗巨大,陆路运输数量有限,饥民们又开始饿肚子,每日只能以稀粥度日。老百姓吃不饱,汉帝和一帮大臣也好不哪儿去,于是有人撺掇天子东迁,还是返回洛阳去,好歹能混个肚子圆。 耳根子软的一塌糊涂的刘协,立马就下了一道诏书给张辽,让他派兵护送御驾东返洛阳城。 节气虽然立春,可倒春寒的威力也是不可小瞧的,河水依旧冻得严严实实,河边柳树没有一点返青的迹象,这样恶劣的天气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纯粹的添乱。诏书下达,张辽不敢自专,急忙飞报刘驹。 这一来二去,时间就拖了二十多天,天气渐渐变暖。刘驹回书让张辽安排人马护送天子东归,这边安排好了人马,刘协却不高兴了。 原因无他,只因国丈伏完上书皇帝,说左将军刘驹藐视天子,拖延诏令。 身边围着一大群只知道哔哔的大臣,手下无兵可用,不高兴的皇帝还能拿刘驹怎么办? 办法还是有的,那就是下诏斥责。这是站在了大义的位置上,以上压下,责备你不尊为臣之道。做臣子的,只要心中还有这个天子,就得乖乖地听着黄门太监用那公鸭嗓抑扬顿挫的吐出皇帝的怨气。 刘驹就那么站在官厅内,弯着腰,好大一会才等着读完了诏书,立马说道:“天子所责甚是,臣诚惶诚恐,这就亲自前往关中,伴驾东还。” 手拿诏书宣读的时候,太监代表着皇帝,可等诏书读完了,太监就变回了太监。宣召的黄门看到刘驹态度良好,立马变了脸,笑得看不见眼白,对着刘驹施礼说道:“黄门令康辰见过左将军。” “原来是康黄门。”一股尿骚味传来,刘驹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来人,好好招待。” 本来还想着奉承巴结一番,被刘驹一句话全堵在肚子里,康辰嘴角抽了抽,无奈只好告辞离去。 忍着一肚子气,刘驹坐在座椅上,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案。程昱等人进来见他面色不善,拿起放在桌案一角的诏书看了起来。 “竟然这般蒙蔽圣聪?”程昱牙根咬得咯咯作响,不敢责骂皇帝,就拿着一帮大臣作伐,“天子年幼,百般撺掇,诬陷有功之臣,是可忍孰不可忍?” “仲德何必生气?”张昭接过诏书丢在桌案上,“主公亲往关中,伴驾东归,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设法调教未晚。” 都是读圣贤书的,竟然说着这样无君无父的话头,荀彧微微摇了摇头,对刘驹说道:“主公此去,护得天子平安归来,功莫大焉,但得大将军一职在手,到时整顿朝纲,举荐贤良,斥退昏庸,中兴大汉,只在早晚之间而。” “文若,”程昱口气中带着三分不满,“以主公之功业,岂是大将军一职可彰显?” 眼看着再说下去,内部就要不和谐了,刘驹急忙阻止,“既为大汉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天子斥责,理应接受。只是洛阳残破,宫闱被焚,实难再为帝都,不知你等有何高见?” “当迁于朝歌。”张昭说道:“商王武丁忧惧河水为患,遂迁都于此,至武王伐纣,帝辛灭亡,历经二百余年,繁华无比。武王分封,朝歌为卫国国城。虽经变迁,仍为不可多得之地。” 商汤时期,中国的地盘才有多大?刘驹暗暗一笑,这张子布也太迂腐了。如今大汉一十三州,地盘大了殷商时期无数倍,朝歌作为帝都肯定不太合适,貌似历史上老曹接到刘协的时候,迁都许县,同时将许县更名为许都,只是,许县也太靠南了,对于自己目前所拥有的地盘来说,也不合适。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帝都烟云因风乱(1) “邺城西有太行之险,南有河水为屏,城高池深,南北咽喉,”刘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荀彧说话了,“后经袁本初扩建,巍峨壮丽,可为帝都。” 邺城?刘驹双眼一亮,倒也是个好地方,自从西门豹治邺发展起来后,一直是河北重镇,若是把小皇帝放在邺城,天下悠悠之口估计能被堵上不少?只是,刘驹的思绪飘扬起来,貌似穿越前曾阅读过一篇短文,说的是以邺城为都的政权大多短命且残暴。对于这种总结了历史的文章,内心里还是认同的,毕竟能流传千古的一些东西,虽然被砖家叫兽们批为糟粕,那么‘存在即有理’请问怎么解释? 看到刘驹没有表态,程昱发话了,“主公,颍川许县西依嵩岳,东连平地(即黄淮大平原),水陆要冲,人口辐辏,可为帝都。” 终于还是说到许县了,刘驹摆了摆手,止住了手下人继续发言,“待返回后,一切自有天子主张。” 这日天气晴朗,扶海洲草青树绿,百花争艳,周瑜正在巡视营寨,一艏赤马舟如飞而来,靠了岸后,一个士卒跳下船来,向这边飞跑。 周瑜诧异,让人截住了那个士卒问道:“何事如此慌乱?” 那个负责侦查的士卒本想着将探查到的消息禀告顶头上司,没想到遇见了扶海洲的大都督,急忙跪下说道:“禀都督,属下正在海上哨探,不期看到十余艘大舡扬帆东行,旗舰之上飘荡的旗子甚是陌生,因此匆匆前来。” 扶海洲控扼长江出海口,来来往往的商船经常看到,如果是北上胶澳的,更是提前报备过的,船上的旗子都有独特标识。 “哦?”周瑜略一愣问道:“旗子是何模样?” “淡蓝为底,周镶金边,旗长七尺有余,上边写着一个大大的‘袁’字。” 眉头一皱,旋即松开,“哈哈哈....,”周瑜忽然仰头大笑,“此天助我成此大功也。蒋钦、凌操听令!” 因为周瑜在扶海洲建立海军大寨,竖起大旗招兵买马,江东一带的豪杰之士争相来投,除了蒋钦、凌操外,其他周泰、陈武等也赫然在列。 蒋钦、凌操出列抱拳说道:“属下在。” “命你二人速速带领战船二十,将那袁公路给我葬身海底!” 竟然是条大鱼?蒋钦、凌操大喜,在周泰、陈武等人的嫉妒目光下,兴冲冲上了战船,以赤马舟上的斥候为向导,挂起风帆,劈波斩浪追了上去。 从未出过海的袁术此刻挺立船头,正望着无垠的海浪闪烁着道道金光,一波接一波的翻滚而来,拍打在大舡后发出有节律的‘哗哗’声。 “至此方知天地之无极也。”袁术一边手拍栏杆,一边发着感慨,“目睹雄阔壮丽之景,今生无悔。” “快看那群海鸟。”袁耀兴奋的指着远处的天空。 袁术仰头看去,只见前方海面上一大群水鸟飞舞,不时有水鸟收敛了翅膀一头扎入水中,俄顷口中衔着一条银白色的大鱼破水而出,然后振动着双翅翱翔而去。 “那海鸟捉到了大鱼为何不吃下去?”袁耀好奇的问道。 “传闻春日里雌鸟孵卵,雄鸟捕食。”袁胤在一旁笑道:“这必是雄鸟衔回鸟巢喂养雌鸟去了。” “真义鸟也。”袁耀赞叹着,“想不到海鸟竟然如此夫妻情深?” “圣人作而万物覩,以之教化世人也。”袁术不是胸无点墨之徒,出言教导儿子,“舐犊情深、鸿雁殉情,圣人就是从万物中悟得大道,推而广之。” 袁耀正欲点头受教,正在吊斗上负责了望的一个家兵冲着下边叫嚷起来,“大事不好,有数十艘战船正在追来!” 袁术等人乘坐的大舡是用来运送人员物资的,需要战船护航才能远行,本身并没有多少战斗力,听到后边有战船追赶,如何不慌?袁术一把抓住袁胤的手,急切的说道:“族弟,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也就是负责掌控大舡新招募的水手懂得水性,剩下的都是些旱鸭子,袁术从来就没有水军,袁胤一时间能有什么办法?只好一边安慰袁术,一边扬声问道:“可看清楚了来船张挂的旗帜?” 吊斗内的家兵眯着眼看了良久,才俯下身子说道:“一面旗子上写着大大的‘蒋’字,一面写着‘凌’字。” 这是哪家的战船?袁胤有点糊涂了,见袁术嘴唇抖动,不得已说道:“族兄,说不得来船并无恶意,让家兵戒备也就是了。” “对对对,”袁术好像灵魂刚刚归窍,“快令家兵戒备,快让水手加快行驶。” 只在长江中行驶的大舡速度太慢了,后边蒋钦、凌操指挥战船如飞一般赶来,截住了所有大舡后,看到大舡上无数人手张弓搭箭,冷笑一声,传令火攻。 霹雳车投掷火弹,床子弩上的铁矢悬挂震天雷,在喝令中一起发动,朝着大舡开始攻击。 浮在海面上的船只虽然随着海浪晃动,挡不住距离太近,火弹和铁矢的命中率极高,片刻的功夫十艏大舡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四千家兵听起来人数不少,可都是一群菜鸟,不了解水上作战,看到大船起火后,也不知道灭火,只知道乱哄哄躲避,这样就导致火势越来越旺,最后支撑不住,纷纷跳海。 袁术吓得脸色苍白,看到不远处一艘战船上站立着一个将官模样的汉子,鼓足了力气喊道:“敢问对面船上将军,你我无冤无仇,为何痛下杀手?” 那人正是蒋钦,听到喊声后转过目光,盯着袁术喝道:“袁术袁公路,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我乃左将军麾下海军将领蒋钦是也。” 一听到左将军三个字,袁术一屁股瘫坐在甲板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袁耀年幼,还没活够,急忙吼道:“我愿降了左将军。” “你是何人?”蒋钦生怕错过了好人。 “在下袁耀,乃后将军、阳翟侯之子。” “后将军、阳翟侯是何人?”蒋钦出身贫寒,所知有限,哪里知道袁术就是大大有名的后将军、阳翟侯。 无奈的袁耀只好手指袁术,“正是家父。” 草!蒋钦面无惭色,不搭理袁耀了,伸手一指袁术的坐船喝道:“多多悬挂震天雷,给老子碎了这船。” 第一百三十八章 帝都烟云因风乱(2) 穿行在盘旋蜿蜒的潼关道中,虽然道路历代修葺,还是坑坑洼洼极为难行,身体随着战马的行进前后颠簸,刘驹不由的感慨这山道实在是太难走了,如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修整修整。 走了五六日,许褚派人来报,“即将通过潼关。” 刘驹立即让人把这个消息朝跟随在身后的虎卫们传了过去,登时欢声雷动,回音在山谷中久久不绝。 过了潼关不远就是华阴城,张辽、贾诩、关羽、张飞、张合等人出城二十里迎接。 相互见礼后,贾诩指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健壮汉子介绍道:“这位乃是张济将军。” “张将军一心为国,驹佩服。”刘驹暗自腹诽这样一个黑汉子怎么娶了那么漂亮的老婆?只是素有人妻控之名的曹黑子,今生怕是沾不上边了。 “济见过左将军。”西北出身的张济不善言辞,说了一句话就退到一边。 接着贾诩又介绍段煨、张绣,刘驹一一善言抚慰,末了说道:“天子下诏,行的匆忙,身边并无携带贵重礼品,山君,”典韦闻言忙从战马的鞍袋中取出三把宝剑捧在手里,刘驹拿过一把‘歘’的一声抽出半截,剑身如镜,布满了松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泰山工匠冶炼水平还说得过去,这三把长剑乃是大匠所制,比之寻常宝剑胜出不少,还请莫嫌鄙薄。”说罢一一放在三人手里。 鄙薄?泰山的冶炼水平天下闻名,何况刘驹已经言明出自大匠之手,宝剑的价值可想而知,对于征战沙场的武将来说,一把真正的宝剑绝对是护身利器。三人大喜谢了,郑重将宝剑转交给亲信保管。 各自上了战马,向着华阴城前行,张辽、贾诩很自然的伴随在刘驹身侧,落后了半个马头。 “文和先生,”因为贾诩颇为自负,并未认刘驹为主,以贾诩的年龄,不好直呼其名,“天子年幼,朝中大臣看样子聒噪的太过了。” “无知之徒罗列朝堂,”贾诩对那些大臣们的尿性太熟悉了,“李傕、郭汜当政之时,哪一个敢跳出来啰嗦?” “自以为身居高位,却不知天下已变,”张辽在一旁说道:“徒逞口舌,百无一用。” “此一时彼一时也。”刘驹感叹道:“也就是欺负我这个老实人罢了。” “哈哈...,”贾诩笑了几声道:“明公业已拥有大汉半壁,兵精粮足,万里江山只在翻掌之间,哪一个不开眼敢来捋虎须?” “天子东归,洛阳残破已不可居,”刘驹向贾诩征求意见,“以先生之见,何处可为帝都?” “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贾诩长叹了口气,“祖龙、高祖因此均建都关中,光武中兴,帝都始移洛阳。以诩看来,关中王气正盛,天子若长久居之,当有四夷宾服,万邦来朝之日。” 吆呵,这贾文和还是个风水先生不成?刘驹肚子里暗暗发笑,转眼却又想到唐朝定都长安,成就了大唐盛世,可不是四夷宾服万邦来朝吗?难道都城的设立真的与国运有关? “依着先生的意思,”张辽笑着说道:“天子离了关中,岂不是...” “哎~,”贾诩出声挡住了张辽接下来的话,压低了声音,只能三人听到,“此天子非彼天子也。” 这话绝对属于大逆不道,刘驹心中一惊,看向贾诩,哪知贾诩也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心说果然是毒士,这是让我准备坐在火炉上当做烤肉了,“文和先生慎言,驹身为汉室之后,岂能做那不忠不义之徒?对了,子扬今日为何未到?” 见刘驹转了话题,贾诩内心微微失望,转念一想,等到天下一统,一大群文臣武将怎会屈身侍奉当今天子?就是推也会将眼前这位主子推到皇帝的位置上去,当下心情转好,只听张辽回道:“长安城中饥民日众,子扬正忙于赈济,片刻不敢离去。” “不意关中竟遭此大劫?”刘驹唏嘘道:“今年麦收过后,可能缓解?” “冬麦返青,长势喜人。”这属于民政了,身为京兆尹的贾诩回道:“若无天灾,当是丰收之年。” “我离洛阳时,顾元叹正督促青壮运粮,”刘驹放眼远望,见田野中绿油油的麦苗如绸缎一般平铺开去,知道贾诩所言非虚,“不日可到华阴。等得几日,河水春汛过去,再以水路运粮。” “关中万民得活,皆赖明公之力也。”贾诩感叹道。 “凉州韩遂、马腾可有消息?” “关中大旱,凉州也受波及,”张辽回道:“谍间传回消息,二人正与羌人争夺食物,无暇东顾。” “他二人不来便罢,”贾诩一声冷笑,“若是不长眼来关中就食,保管让他来得去不得。” “关中有先生与文远坐镇,吾无忧矣。”刘驹适时的给两人送了顶高帽。 说话间到了华阴城,歇息一晚后,第二日刘驹继续西行。华阴到长安三百余里,又赶了四天到了长安宣平门。 刘晔正在城门外等候,见礼毕,贾诩气哼哼的说道:“左将军千里迢迢前来长安,预备伴驾东归,天子不来迎接倒也罢了,怎么朝中公卿不到一人?” 贾诩这么一说,张辽等人也忍不住口出怨言,其中张飞嚷的最欢。 “今日天色已晚,”刘驹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自己这个左将军可是刘协亲自承认的,虽然是在董卓的逼迫下,但自己大老远过来了,怎么也得派几个小官走走过场吧?既然皇帝不给面子,那就还以颜色,“仲康领三百虎卫随我去驿馆歇息,山君自去军营。” 长安城中的驿馆是专门为来朝的官员暂住的,其实天气还早得很,刘驹这么一说,那就是跟皇帝杠上劲了。 一连三日,刘驹在驿馆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就拿着本书在看。消息传到刘协耳朵里,小皇帝坐不住了,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没有两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帝都烟云因风乱(3) “都是尔等出的好主意?!”天子焦急,一帮大臣却干站着不说话,刘协怒了,指着群臣说道:“左将军劳苦功高,有大功于国,且是汉室宗亲,梁王后裔,朕查看族谱,乃是当今皇叔,尔等离间皇家亲情,该当何罪?” 当初皇帝不点头,做臣子的怎么敢那么做?这是看到情势不妙,要让满朝公卿来背黑锅了。伏完依仗着身份,出班奏道:“谅那刘驹不过一田舍儿,因缘际会得坐高位,不思上报天恩,却来要挟天子。望陛下下诏严词苛责,以彰天威。” “住口!”已经挑明了刘驹是当今皇叔,伏完还用田舍儿称呼刘驹,刘协勃然大怒,大声呵斥道:“国丈好不晓事?左将军举义旗,讨董贼,朕被逼迫迁都长安;李傕、郭汜把持朝纲,天怒人怨,是以关中大旱,饥民无数,又是左将军遣兵运粮,剿除二贼,朕方得安眠。今日皇叔应诏前来,伴驾东归,诸卿不知恩图报,反而故意冷落与他,到底是何居心?” 这天子倒打一耙的本领跟谁学的?难道是天授不成?杨彪见伏完被落了面子,不得已出班缓颊,“还请陛下息怒。左将军已到长安三日,闭门不出,倒不如遣一使者前去慰问一番,或有别情未知?” 这倒有可能,毕竟是千里跋涉,万一是身子骨出了毛病呢?刘协点了点头问道:“谁可为使?” 杨彪一指侍候在刘协身边的钟繇说道:“钟侍郎与左将军份属同乡,定不负所命。” 钟繇此时在朝中担任黄门侍郎,负责传达皇帝的诏令,若是有诸侯王觐见,还要负责引导诸侯王就座。综合来说就是一跑腿的小官。 “钟侍郎,”刘协扭头看向钟繇,“速去驿馆见一见左将军。” 钟繇躬身领命,苦着脸出了朝堂,一路琢磨如何开口说话。 “主公,黄门侍郎钟繇求见。”许褚走到刘驹身边低声说道。 “哦,”放下手中的书,刘驹笑了,朝廷终于是忍不住了,这是觉得钟繇与自己都是颍川长社人,所以派了他来打老乡牌了。“钟元常可不是等闲之人,仲康,随我前去迎接。” 不过是一个邋邋遢遢的半老头子,我怎么看都是等闲人呐?许褚一边腹诽,一边跟着刘驹向外走。 驿馆大门外,一位身材欣长,面貌敦厚的老者迎风而立。刘驹抢上几步,躬身为礼,“颍川长者莅临,驹幸何如之?” 史书评价钟繇大智若愚,是一个极有才能的人,改隶书为楷书,称为楷书之祖,字写得好就已经了不得了,人家在治政方面也是超一流高手,曾为司隶校尉,镇抚关中,位极人臣,曹操称他为‘吾之萧何。’ 这时的钟繇才四十出头,因为关中连年战乱,朝廷朝不保夕,再加上去年关中大旱,一直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所以看起来像一个半老头子。 看到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自称‘驹’,钟繇一边还礼,一边惊诧,一边说道:“左将军身份尊贵,繇不敢受礼。” 刘驹向前托住钟繇的双臂,不让他躬身,“驹自小即闻听长者大名,恍惚间二十余年矣。室外风大,请入内奉茶。” “你我皆是陛下的臣子,”钟繇出言试探,“繇虽痴长几岁,然官职卑微,左将军叫一句钟元常,当感激不尽。” “长者说得哪里话来?”刘端过一杯清茶放在钟繇身边,“你我既是同乡,今日只说乡情,不论其他。” “繇受上命,不得不问。”钟繇可不敢忘了此行的目的,不接刘驹的话,直白说道:“既来长安三日,左将军缘何不去朝见天子?” “春日乍暖还寒,”刘驹信口找理由,“驹自泰山奔波何止千里?一路餐风露宿,哪知到了长安城下却染了风寒,因此暂居驿馆静养身体。” ‘一千多里都没事,到了长安才染病。’钟繇笑了,这借口有点太肤浅了,“将养三日,可是好些了没有?” “俗语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刘驹信口胡诌,“再过得三五日,或会痊愈?” 钟繇听得眉头紧皱,这是何处乡里的俗语?我怎么没听到过?三五日后或会痊愈?这是要天子拿出一个诚意来吧?“今日天子临朝,言明左将军乃是今上皇叔,为天家亲情计,左将军当早日觐见。” “病体未愈,贸然求见,恐冲撞了天子。”做皇帝的一向爱惜小命,当初自家做泰山郡守的时候,因为疫情,灵帝可是一直没让前去洛阳陛见,换了他的儿子,还是等几日再说不迟,“还望钟侍郎向天子言明实情,祈求天子饶我不敬之罪。” ‘这汉家天子还有什么威望可言?’钟繇不是盲目忠义之人,暗暗叹息一声,端起茶杯小饮一口,“左将军抱恙在身,自当上奏天子定夺。” 刘驹也喝了一口清茶,这个年代还没有端茶送客一说,钟繇也没这个觉悟。清了清喉咙,刘驹说道:“多谢。一路行来,饥民遍野,天子却于此时东归,不知长者如何看?” “这....,”这话怎么回答?钟繇有点伤脑筋,自己一个六百石的小官,人微言轻,怎敢妄议朝政? “天威煌煌,”刘驹适可而止,不再逼问钟繇,“去年关中大旱之时,天子如传诏四方,令各地运送钱粮,当不至于饿死那么多饥民。” 这是指责皇帝的不是了,钟繇额头冒出汗来,却听刘驹继续说道:“熬过春荒,待得麦熟,饥民手中有了余粮,天子再议东归,方得其时。” 这是指责天子不顾百姓死活一意孤行,钟繇只好变作锯嘴葫芦,只听不说。 “自迁都长安以来,汉家天威荡然,”刘驹就是想将自己说的话传到刘协的耳朵眼里,让他认清楚眼前的形势,“若一意孤行,必定民怨沸腾,若被有心者利用,大泽之举、黄巾暴乱未必不会重现?天子年少,未见朝中公卿谏言,只知推波助澜,难道真的是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不成?” 不能再坐下去了,钟繇的后背上衣衫已经湿透,等刘驹一句话说完,立马起身,“繇刚刚想起家中老妻染恙,这就告辞了。” 第一百四十章 帝都烟云因风乱(4) 钟繇到朝堂来见刘协,因赶得气喘,歇了片刻将刘驹的原话复述给皇帝和众大臣听。 “刘驹小儿竟悖逆如此?”孔融想起在北海遭受的羞辱,立马大声叫道:“请皇帝下旨,削其官职,下狱审问。如罪大恶极,则枭其首级,以正朝纲,以符民望。” 董承冷笑一声,“请问孔少府,谁人可去捉拿刘驹?” “诏书到达,何须人手?”孔融瞥了一眼董承,“刘驹小儿既然是大汉的左将军,当束手自缚。” “够了!”刘协见孔融迂腐如此,让他住口后不再理他,看向杨彪问道:“太尉如何看?” “此乃天家事,外臣不敢多言。”如果皇帝足够强势,刘驹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今日关中兵马都以左将军马首是瞻,只因为朝廷没有派人迎接就立马还以颜色,还敢说什么下狱审问?孔融啊,孔融这是谁给你的胆子?杨彪回完天子的问话,立即变成了一根木桩。 “国丈,你怎么说?”杨彪站在岸上怕湿了鞋子,刘协只好再问伏完。 “此时想来,左将军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伏完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天子如果不顾关中百姓死活,冒然东归,必遭非议。” “有贾诩、刘晔主持,关中百姓不是每日都有稀粥度日吗?”刘协反问。 张喜说道:“陛下如一意东归,待到麦熟之后,关中百姓皆感念左将军恩德。” 这话说得够直白,刘协立马就明白了,可是转念一想,东归的诏书早已下达,如果迟迟不走,这无疑也是自掴耳光,出言反尔,对朝廷的威信打击非小。正在左右为难,刘协瞥见钟繇挺立如松,因为平日里自己交代下去的事情,钟繇几乎是全部顺利完成,极少拖延,由此日渐看重,“钟卿,左将军不来陛见,如之奈何?” “陛下,”钟繇行礼说道:“左将军多年来为大汉东征西杀,据有兖、青、徐、豫、幽、冀、并及司隶校尉各部,等同于大汉的半壁江山,前日李傕、郭汜二贼授首,大将军之位空缺。” “怎么不说下去了?”刘协见钟繇打住的突然,只好追问。 “微臣言尽于此,”钟繇弯了弯腰,“其他唯听圣裁。” 原来如此?杨彪、伏完、张喜、韩融、董承等大臣一瞬间明白了钟繇话中的潜台词。刘协也是个很聪明的皇帝,到了这般地步还不晓得刘驹的想法,真的不如弄块豆腐撞死算了。 于是第二日一道诏书进入驿馆:特晋刘驹为大司马、卫将军、谷城侯。 刘驹诚惶诚恐,只言微末之功,不敢奉诏。 传达诏书的小黄门回宫后把诏书还给刘协,说明了原委。 刘协只得又召集大臣,再作商议。 第三日,这次换了一个小太监,拿着新鲜出炉的诏书又来到了驿馆。 “诏曰:左将军刘驹为国征战多年,劳苦功高,举世罕有,特晋位为大将军、历城候。” 在东汉王朝,大将军这一职位不光掌控军权,还往往兼任‘录尚书事’一职,负责实际政务,可谓是位高权重,显赫无两。 “喏!”刘驹跪拜如仪,“天恩浩荡,臣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罢站起身,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了诏书,瞥了一眼许褚说道:“赏。” 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第四日一早,刘驹换上了大将军服,在贾诩、刘晔、张辽的陪同下,上朝面君谢恩。 拜舞已闭,刘驹张目向上看去,天子刘协年约十三四岁,面色白净,身体瘦弱,一双眸子历练的如黑宝石一般乌黑透亮,“臣刘驹参见陛下。” “皇叔免礼。”刘协也在打量刘驹,见他身材欣长,双眼如渊,两道剑眉斜斜挑起,鼻若悬胆,抿的紧紧的嘴巴棱角分明,颌下短须约有三寸,站在那儿就如一株青松一般,文雅中不失武人的豪气,“远来辛苦,为皇叔赐座。” “陛下诏令前来护驾,”刘驹微微躬身,“作为臣下,自当遵命,不敢言苦。”这时候小太监搬过来一个胡凳放在刘驹身边,“多谢陛下赐座。”说着一屁股坐在胡凳上。 “朕听闻兖青二州士民殷富,洛阳周边民生渐复,此皆皇叔之功劳也。”刘协见刘驹坐下后双目微闭,似乎在思量什么,只好自己找话说:“待回到洛阳,中兴大汉,还赖皇叔辅佐。” “董贼胁迫陛下西来长安之时,”刘驹回道:“火焚洛阳,宫室尽为瓦砾,若要重修,力有不逮。” “兖青二州广有钱粮,”刘协还没说话的当口,孔融跳出来说道:“陛下何不令大将军整修洛阳宫室?待一切完备之后,再行迁都。” “孔少府可知关中有多少饥民?”刘驹眉峰一挑,盯着孔融问道:“幽、冀二州跌经战乱,又有多少百姓食不果腹?徐州吕布、豫州袁术为祸地方,搜刮无度,又有多少黎民家破人亡、嗷嗷待哺?天子仁慈,难道孔少府欲让陛下置千万百姓于不顾,从而大兴土木,营建宫室么?” “你你...”孔融被刘驹盯得心里发毛,提出的问题一个也答不上来,最后还被将了一军,只好面对刘协跪下,“陛下,臣并无此意啊!” “陛下,”贾诩站出来说道:“兖青二州经多年发展,百姓安居乐业自不必多言,但前年六月寒风如冬时,田中秋苗皆冻死,幽冀二州百姓南下就食者过于百万;去岁关中大旱,大将军运粮已达百万石。兖青二州百姓田地所产能有多少?其自身不需饮食?大将军多方筹措,耗尽银钱,才堪堪使得各地百姓仅得温饱,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粮营建宫室?还请陛下明察,罢黜这个不识大体、胡言乱语的孔少府。” 刘协远处关中,消息闭塞,哪里知道这几年刘驹作了多少难才稳住了局面?只是就此斥责身边的近臣,也不是心中所愿,只好和稀泥说道:“孔少府也是忠心国事方有此言,却不知我大汉处处饥民遍地,流民在野,也是赖上苍护佑,皇叔用力,才不致饿死那么多子民。”说着转了话题问刘驹,“既然洛阳宫室难以重建,不知何处可为帝都?”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帝都烟云因风乱(5) “陛下,”坐在胡凳上微微侧身,刘驹朝上一拱手说道:“若是执意东归,可暂时定都邺城。袁本初久有不臣之心,是以营建邺城之时,将州牧府修建的华丽无比,稍加改建,可做宫室。” 刘协瞥了一眼杨彪,见他微微点头,便说道:“非是朕不体恤民情,只因关中膏腴,韩遂、马腾之辈时常侵犯;匈奴、羌人诸虏窥视在侧,朕心难安。邺城位于中国腹地,又有皇叔大军拱卫,实为上佳之选。” 看到皇帝与朝堂众臣一个个都像吃了秤砣的王八一般,刘驹也不好再阻拦,起身说道:“陛下既是决心已定,臣自当护卫左右,迁都邺城。” “不知大将军如何安排回程?”杨彪不再做木头桩子了,开口询问。 “春日正暖,”刘驹朝着杨彪微微点了点头,“御驾穿越三百里潼关道到的洛阳,略作修整后,北上邺城。” “为何不顺河水而下,让陛下免受跋涉之苦?”伏完问道。 “桃花汛未过,河水中行不得大舡。”贾诩接过话头,“此乃常理,难道国丈不知?” 不失时机的打击朝中大臣,让这帮整天高高在上,自以为无所不知的家伙丢一些脸面,这是贾诩几人私下里做出的决定,根本没跟刘驹汇报。 伏完闹了个乌龙,脸上无光,只好讪讪退下。 董承问道:“大将军,不知何日可以启程?” “我这边随时听候陛下吩咐。”刘驹看着这个外戚,沉声答道。 看到刘驹滑不留手,董承也只好退下。 “太史令何在?”刘协扬声说道,等看到王立站出来便接着问道:“何日乃是吉期?” 侍中、太史令王立掐着手指盘算片刻说道:“回陛下,二月初七大吉,适宜远行。” “好,”少年天子面色严肃,沉声说道:“二月初五朕祭祀天地,祷告太庙,初七日东行。” 既然见过了皇帝,刘驹不用在驿馆住着了,出了朝堂后来到早已收拾利落的大将军府落脚。 到了二月初五,大将军乃是百官之首,自然要陪着皇帝祭祀天地。汉代重礼,一套繁文缛节下来,刘驹有点吃不消,回到府内刚刚放松片刻,门子来报:“刘忠求见。” 作为关中地区的谍间司马,刘忠这些年来为刘驹提供了大量的消息,夜间求见,肯定出了非常之事。 刘忠来到客厅,见礼后不由得双眼湿润,声音有点呜咽的说道:“主公,您可是清减了许多。” “都是老兄弟了,快坐下说话。”刘驹强行把刘忠按在座椅上,递给他一杯清茶笑道:“走了一千多里的道路,到了长安后更是吃了几天夹憋气,瘦点也是自然的。夜间到此,可是城内出了什么事故?” “主公明见,”刘忠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递给刘驹,“属下近日梳理手下谍间探查的消息,发觉杨奉、韩暹之辈欲对天子不利,因此特来告知。” “哦?”刘驹一目十行看完刘忠整理后的情报,走到客厅门口,“山君,速请文和、文远、子扬、儁乂来。”吩咐完毕回到室内坐下,“杨奉部下徐晃徐公明可曾参与此事?” “这倒不曾,”刘忠小心喝了口茶,“相反还多次谏言杨奉,劝他顺应时势,万勿做困兽之斗。” ‘不愧是曾被老曹称作有周亚夫之风的一代名将,’刘驹内心感慨着,嘴里却笑道:“杨奉、韩暹,跳梁小丑而,成不得大事。” “白波贼人数众多,主公万勿小觑。”刘忠说话还是比较直接的,“杨奉、韩暹既然决心起事,焉有不联络旧部为援的道理?” “无妨。”刘驹笑着摆了摆手,“白波贼帅胡才、李乐未闻有统兵之才,不过一介匹夫而,遣一都尉即可擒之。” 见刘驹不放在心上,刘忠松了口气,正要告退的时候,贾诩等人到了,便急忙向前见礼。 “杨奉、韩暹联络白波旧部胡才、李乐等人,”刘驹将热茶一一递到四人手里,一边说道:“欲要趁天子东行的途中劫夺御驾,准备投奔凉州。” “徐公明没有参与此事吧?”张合急忙问道。 “儁乂放心,”刘驹笑道:“当日宣平门一战,知你与公明惺惺相惜,交情莫逆。徐公明不止没有参与,反而对杨奉良言相劝。” “哦,属下放心了。”张合用手拍打着胸口,一副出了长气的样子。 “主公,”张辽说道:“我这就安排侦骑四出,一旦探查到胡才、李乐二人的行踪,便起大兵灭之。” “文远不必如此。”贾诩三角眼眯缝着,右手轻轻捋着颌下长须,“我军只需外松内紧,小心看顾好天子的御驾即可。” 刘驹瞬间就明白了贾诩的想法,‘真不愧是汉末毒士啊,这是要趁这机会把那些只知道耍嘴皮子的百官清除一部分哈。只是钟繇那人是个大才,千万别遭了池鱼之殃才好。’于是手指轻扣桌案说道:“百官中也有许多干才,弃之可惜。” “这有何难?”刘晔插话笑道:“行进途中,将其暗暗护卫周全即可。” 刘忠听得云里雾里,不得一点要领,不由得心生惭愧,只好暗暗对自己加油。 接下来,众人秘密商议如何安排人马应对突发事件,一路之上何处安营扎寨休息等事。 到了二月初六这天,徐晃正郁闷的躲在自己的营地内看书,亲兵来报:“都尉,营外有故人来访。” “就说我卧病在床,不见。”徐晃不耐烦的冷哼一声,丢了书本,和衣躺在床上。 “好你个徐公明,”张合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将我也敢拒之门外?” “哈哈哈...,”徐晃一跃而起,“原来是儁乂来了。”疾步出外迎接,正要与张合斗口,却见一人温文尔雅正笑望着自己,登时呆住了。 “公明,还不快见过我家主公。”张合推了一把徐晃。 ‘主公?’徐晃反应也是极快,急忙行了一个军礼,“晃拜见大将军。” “公明治军严谨,大有周亚夫之风。”刘驹忙托住了徐晃的双臂笑道:“如不是儁乂与你常来常往,我等只能在营门外等待了。” “末将惭愧,不敢当大将军谬赞。”徐晃急忙退开两步,伸手肃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帝都烟云因风乱(6) 作为杨奉的骑都尉,徐晃在军营内有资格拥有一间会客室,只是稍稍狭窄了点。刘驹也不用跟徐晃客气,直接坐到主位上。等亲兵上了茶,见徐晃诚惶诚恐的矗在客厅内不知如何是好,张合过去将他按在座椅上。 “公明,”刘驹呷了口茶,“你的勇武与才干儁乂可是经常在我耳边说起,不知可有意到我麾下做一员将军?” “这....,”徐晃见刘驹这么直接,有点拿不准。 “公明,还在等什么?”张合替朋友焦急,“以你的本领,来日定然位在我上。” “公明可是在担心杨奉、韩暹等人么?”刘驹笑了笑,“其图谋我已尽知,三五个跳梁,反手即可擒之。” “大将军麾下皆是精锐,战力自不必说,”徐晃面带忧色,“但杨奉、韩暹趁城破之日网罗了许多西凉旧部,胡才、李乐二人麾下约有三万人马,合在一起约有五万大军,如以有心算无心,非不能成事。” “哈哈哈...,”张合笑了,“公明多虑了。俺家主公麾下三千虎卫可挡十万大军,何况”说着向门外瞅了瞅,徐晃什么人?立刻喝令门外的亲兵远离,张合这才接着说道:“主公与贾文和已定下妙计,杨奉等人已是瓮中之鳖。嘿嘿....” “儁乂,你笑得好猥琐!”刘驹忍不住开张合的玩笑。 看到张合与大将军处的融洽,徐晃内心波澜起伏,思量再三,屈膝跪倒,双拳一抱说道:“晃拜见主公。今后任主公驱使,终生不悔。” 刘驹急忙跳起来,拉起徐晃,看了张合一眼笑道:“吾军中又增一员大将矣。公明快快请起,今日暂委你为奋威将军,在文远帐下听命,伺机夺取凉州。” “多谢主公看重。”奋威将军虽然是个杂号将军,可是一旦出征麾下人马可就翻着翻的往上涨,远远超过只有五百人左右的骑都尉,徐晃因此压抑着兴奋向刘驹道谢。 “跟咱家主公客气什么?”张合笑嘻嘻说道:“来日征战西凉归来,这奋威将军可就要改为安西将军了。” “文远、儁乂、文谦、文则,”刘驹笑道:“如今再加上公明,皆是统帅之才,区区四安四平之位怎可能是你等所有?左右前后四将军才是为你等所设。” 左、右、前、后将军相当于后世的军区司令,那绝对是威风八面的上将军了。 “敢不为主公效死力?”虽然明知道是刘驹画的大饼,两人还是很高兴的将大饼当真。 杨奉、韩暹既然有想法,便找到刘驹,自告奋勇愿为天子护驾。对于这等忠心为主的行为,刘驹没口子夸奖,就差没把两人捧上天去,夸完痛快的答应了二人的要求,并让他们率领人马在后押运粮草,看护百官。 到了二月初七一大早,刘协的御驾离了长安城,逶迤向东而行。张飞率领两千人马充作先锋,此时已到了骊山;刘驹陪在御驾一边,三千虎卫前呼后拥,护卫的严密周全;杨彪、韩融、王立、钟繇等一干公卿和家人则处于大队中间的位置,由关羽领一队人马看护;再后边就是地位稍低的官员和家属,最后则是杨奉、韩暹的人马。 关中大旱,养不起马匹,刘协的御驾与百官都是乘坐牛车,因此速度很慢,一天也就走个三十多里地,如此一连七八日不过走了二百余里,这日傍晚来到了郑县东边的绿柳亭,天色已晚,刘驹传令安营扎寨。 绿柳亭人口不多,乡老闻知天子御驾经过纷纷箪食壶浆来迎,刘协大悦,饮了酒浆后,令左右赏赐。 左右几个小黄门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动弹,刘协大怒,“绿柳亭乡老殷殷之情,难道不足赏赐?” 小黄门穆顺低声说道:“陛下,我等身无分文,无物可赏。” “哦,”刘协这才晓得身边的几个太监为什么那么扭捏,只好求助一般看向刘驹,“皇叔。” “山君,取十块银饼。”刘驹吩咐典韦,典韦乖乖的掏出银饼,刘驹拿了交给刘协。 “哎...,”刘协暗暗叹口气,把银饼交给穆顺。 乡老们得了银饼,一起跪地高呼,“谢陛下赏,谢大将军赏。” 刘协嘴角一抽,这事整的,窝心。 打发走了乡老,安顿好了刘协,刚刚回到大帐坐下,一个亲兵走到刘驹身前,“禀大将军,有人求见,自称乃是张文远将军派出的斥候。” 终于有消息了,刘驹说道:“快传。” 斥候精悍瘦小,见了刘驹跪拜起身说道:“属下查探明白,胡才、李乐二人将人马驻扎在了盐池南岸三十里外的树林中。” 河东盐池是大自然的馈赠,每年南风送暖,阳光暴晒后自然结晶,然后人工捞取。朝廷在河东郡治安邑专门设立盐官管理盐池,只是如今盐池成了香饽饽,你争我夺没有休止。刘驹虽然得了司隶校尉部,可盐池还把持在地方豪强手中。 挥手打发了斥候,刘驹皱眉思索,盐池紧靠中条山,翻越中条山就是黄河,过了黄河是弘农县的地盘,这一段黄河并没有合适的渡口可供大军通行,那么胡才、李乐二人很有可能选择在风陵渡过河。因为天气已暖,黄河解冻,河水伴随着大量冰块下行,这时候渡过黄河,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难道他们另有渡河的办法?如果没有,那就只能说明胡、李二人被杨奉、韩暹忽悠了。 第二日上路,刘驹刻意压制行进的速度,期望着天气越来越暖,黄河中的冰块尽早融化。这日过了华阴县城,将要进入潼关道,天色尚早,刘驹打算让刘协在关城中歇脚,哪知杨奉却从后边追赶上来。 “大将军,”杨奉勒住战马,气喘吁吁,“百官与众军连日赶路,均已疲惫,前方入了潼关道,地势狭窄,无法安置大军,何不在华阴城外歇息两日再行?” 那话儿来了。刘驹心中冷笑,嘴上却是说道:“杨将军言之有理,待我请示了天子再做定夺。” 刘协一心想要做个圣明天子,肯定从谏如流,刘驹说出了杨奉的意思,天子慈悲为怀,传召准奏。 第一百四十三章 帝都烟云因风乱(7) 风陵渡,黄河在此地转而东去,是河东、弘农、左冯翊三郡的交通要道,自古以来黄河上的最大渡口。河东郡、弘农郡均有兵马驻扎,用来维持秩序,收取银钱。 胡才、李乐在盐池南面的树林中砍伐了大量木材,用战马拖着,赶到了早已被自家兵马控制的渡口。军中工匠将一棵棵大树纵向固定,制造木筏,然后推下水去,用木桩固定。河水中的冰块撞上木筏,早有士卒手持大铁锤将其击打的粉碎,然后用抄网捞上来,丢弃到下游。渡口水流缓慢,半日的功夫,一座浮桥建成。 胡才、李乐留下一千人马照看浮桥,控制后路,然后率领大军过河,杨奉早派了人马在渡口南岸接应。 杨奉等人的举动早落在刘驹的眼里,只是暗中调派人马,坐等事发。 这日四更时分,只听得鼓声响个不停,黑夜里也不知有多少人马朝着御驾停驻的大营围了过来,乱哄哄的,好不热闹。 带队的正是杨奉、胡才,只是已经到了天子的大营近前,营内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慌乱,刁斗依旧,寨墙上的火光在夜风中左右摇曳,士卒手执长枪,对他们不理不睬。 已经是箭在弦上,杨奉、胡才虽然是狐疑难定,还是命令手下士卒冲击营寨大门。 就在这时,营寨大门突然打开,一队骑兵突然杀了出来,为首两员将领,一个双手使戟,一个双手持刀,正是典韦和许褚。 杨奉、胡才的部下正在向前冲锋,见状均是一愣,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典韦、许褚兵器高举,战马奔腾,已是杀入阵中,后边一千虎卫端平了马刀,紧紧跟上。 虎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两个超级猛将的带领下,更是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大叫,战意盈天。 步卒遭遇骑兵,只有受虐的份,哪里还有还手之力,何况这时候天色将明未明,一切看起来朦朦胧胧,虎卫骑在战马上平举着马刀,依靠战马的冲击就趟出了一条血路。 步卒阵势大乱,纷纷躲避,胆小的撇了兵器抱头鼠窜。杨奉、胡才见不是头,指挥弓箭手向前射箭,长枪兵阻挡虎卫的攻势。 弓箭兵、长枪兵乱糟糟还没就位,只听得大营内一声梆子响,一段寨墙被推倒,十余架床子弩闪亮登场。 只听得木槌敲击牙发的声音不断,数十道铁矢发出令人恐惧的尖啸朝着前方射去。 弓箭兵、长枪兵听到尖啸就是一愣,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携带了极大能量的铁矢到了眼前。只见一支铁矢穿过了一名长枪兵的胸口后,余势不衰,直接贯入第二个士兵的胸口,接着第三个、第四个,一直贯穿了六个士兵后,劲道消失,“噗”的一声扎入地面。三十多支铁矢,一百多人当场毙命。 刘驹站立在床子弩后面是无法看到战果的,耳中听得嘈杂的声音一静,知道起到了威慑效果,立马指挥虎卫朝前方射箭,同时令操控床子弩的士兵赶紧上弦。 杨奉很快就发现了大营的漏洞,高声大喝:“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冲击敌军,先入大营者,赏百金。” 赏格太高了,杨奉、胡才的部下听到后,一个个不要命一般的朝着推倒寨墙的那个缺口涌来。 李乐派了三千人将队伍后面的百官押着朝风陵渡赶去,自己率领余下的人马和韩暹一起攻打中军大营。 中军大营内,关羽眯起丹凤眼,朝着蜂拥而来的乱兵发出不屑的冷哼,“乌合之众,吾视之如土鸡瓦狗而。儿郎们,擂鼓,随我杀贼!” 李乐想要争功,打马跑在前边,正逢着关羽。关羽也不答话,举刀便砍,李乐举枪来挡,怎奈关羽力大,一刀砍断了李乐的长枪,再起一刀将他砍作了两截,随后大刀一摆杀入阵中。 落在后边的韩暹不知道李乐已死,只见前军纷纷后退,情知不妙,领军斜刺里杀向中军大营。 看到黑压压的人群朝着缺口涌来,刘驹喝道:“床子弩后退,盾兵向前,震天雷准备。” 床子弩威力虽大,就是上弦太慢了,眼看着对方涌来,只得推开为盾兵让路。 典韦、许褚杀透重围,抬头看时,东方已经鱼肚白,这天马上就要大亮了,看到杨奉、胡才在亲兵的簇拥下吆五喝六,两人对视一眼,调转马头杀了过去。 韩暹令士卒砍开寨墙,寨墙后无数箭支飞来,顿时无数士卒中箭倒地。到了这地步,什么也顾不得了,也拿出了杨奉的那一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士卒们听到有赏,一个个拼了老命的冒着箭雨向前。作为临时营寨,寨墙扎的并不牢固,无数士卒发声喊,竟然推倒了一大截。韩暹大喜,喝令杀入。 中军营寨被攻破的消息很快送到刘驹面前,‘是时候了,’刘驹轻声说道,旋即大喝一声:“放号炮,令张飞出击!” 一个护卫从身上掏出一根长筒样的东西,上端露着一截火药引线,凑到火把上点燃了,引线燃烧完毕,一个橘红色的弹丸从长筒内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一声炸响,顿时光彩夺目,照亮了半边天际。 张飞带着两千人马正等的不耐烦,看到号炮,兴冲冲翻身上马,大喝一声,朝着中军大营奔去。 一颗颗震天雷落入人群,涌向大营缺口的士卒就跟被秋风扫过的树叶一般四散飞开,然后怦然落地。 杨奉、胡才看到自己人马距离缺口越来越近,正暗暗高兴,后边马嘶人喊,急回头看时,只见两员大将正似虎入羊群一般朝自己这边杀来。 “那是典韦与许褚,”杨奉大叫一声,“不好,胡才快走!” 韩暹进了中军大营,杨彪等人的家兵涌了上来,这下轮到韩暹发威了,“儿郎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速战速决。” 家兵很快就败下阵来,韩暹大喜,指挥士卒看到认识的公卿就抓,很快就捉到了四五十人。 关羽杀散李乐的兵马,转回身才看到中军大营已破,急忙回救,正在这时,张飞到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帝都烟云因风乱(8) 关羽、张飞联手杀入中军营寨,韩暹麾下不能抵挡,只得且战且退,带着捉到的数十个大臣退出营寨,朝着渡口方向而去。 一千虎骑直扑杨奉、胡才而来,杨奉见机的快,领着亲兵拍马便走,胡才略一迟疑,被许褚一刀斩于马下,随后杀散了乱军,奔着涌在大营缺口处的士卒去了。 簇拥在缺口处的士卒听得身后蹄声如雷,急回头看时,只见一队骑兵如虎狼一般扑来,无不骇得双股颤颤,不等军官的号令,撒腿就跑,领军校尉制止不住,也只好随了大流。 这时营门口又飞出一支虎卫,战马如龙,流水一般汇入典韦、许褚所率领的队伍中,追赶逃走的败卒。 杨奉一边奔逃一边思量,既然自己的谋划早被刘驹识破,如果逃往风陵渡,无异于自寻死路,于是调转马头,朝着太华山而去。 如丧家狗一般的韩暹带着不到两千人马,很快就追上了李乐的三千部下,然后合兵一处赶往渡口。 “韩将军,俺家李将军哪儿去了?”率领这三千人马的乃是李乐的族弟,名叫李祥。 “李乐已死于乱军之中。”韩暹一边回答一边不住的扭头观望,“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快快赶往风陵渡,后边追兵就要到了。” 自家的族兄费了老鼻子劲赶来相助,一点好处没捞到,反而陈尸荒野,李祥胸中一股戾气上涌,翻身就要去替李乐报仇。 韩暹急忙上前拦住,指着后方的漫天烟尘,“领兵追赶而来的乃是关羽、张飞,二人均有万夫不当之勇,我等万万不是对手,还是早早渡过河水为上,手中有了这许多公卿在手,取富贵若等闲而。” ‘公卿?就是这帮子王八蛋走得慢慢腾腾不说,嘴里边也是不断喷粪,害老子受了一路的气。’李祥的戾气得不到发泄,就把目光转移到百官身上来了,一晃手中大刀,砍死了三个骂的最欢的大臣,“尔等不过是一群害民之贼,休要在老子面前端架子,识相的都给老子跑起来,如若不然,这三个贼子就是你们的下场。” 作为刘协的臣子,这些年来别的本领没学到,能屈能伸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看到贼兵头领逞威,谁敢不从?一个个屁颠屁颠的小跑起来。 张飞性子急,领兵追在前方,这时候已经摸到了败军的尾巴,那还客气什么?一催战马率先杀入。 “李祥,分出两千人手阻敌。”韩暹早已领教了张飞的厉害,见状就想把队友推出去当炮灰。 这年代能混出来的谁是傻子?李祥心中大怒,暗骂韩暹不仗义,自家族兄好不容易招了一万多人马,要不是你们多事,这时节老子还在白波谷中吃香喝辣,岂会白白死掉那么多兄弟?想要让老子替你们送死?那真是打错了算盘。想到这儿,李乐一夹战马高声喝道:“儿郎们听了,全力赶往风陵渡。哪一个官老爷不听话,只管用刀枪招呼。” ‘艹,’韩暹没想到李祥会来这一手,肚子里骂了一句,只得让自己的亲信带兵阻敌。 杀散了杨奉、胡才的部下,刘驹来见天子,“杨奉、韩暹联合白波贼帅胡才、李乐作乱,意图挟持天子与公卿去往河东。” “全赖皇叔之力,方使贼子图谋未逞。”刘协自有自己的耳目,已经得知了全过程,“只是不知众公卿那边情势如何?” “尚未有消息传来。” “唉...,”刘协双眼流泪,声音呜咽,“一众臣子随朕多年,受尽了颠簸流离之苦,本想此次东归无风无雨,哪料到横生波澜?还望皇叔全力施救,莫让他们受辱于贼子之手。” “陛下放心,”刘驹平静的回道:“臣已将精锐全数派出,一定救回被挟持的公卿。” 韩暹的人马根本阻挡不住张飞的冲击,一个交锋就溃败开来。见不是头,韩暹思量刚才与李祥闹得不愉快,既便顺利过河,那些大臣也不会交到自己手里,干脆裹挟着自己掳掠的数十个跑路得了。 于是韩暹带着残部数百人,打马朝少华山而去。后面关羽看到,派出士卒通知张飞,让他追赶李祥,自己则带着人马斜刺里截击韩暹。 皇帝的御驾都是用牛拉车,韩暹掳掠的几十个大臣更是没有马骑,全靠着双脚丈量土地,怎么能跟得上训练有素的士卒?韩暹这一逃跑,差距就出来了,大臣们坠着腚跑不动。 “贼厮鸟,真是累赘。”韩暹一边逃一边寻思,这帮贼子杀了吧后果更严重,带着吧,肯定一会就被追上,无奈之下,只好大吼一声:“儿郎们,弃了这一帮废物。” 李祥这边眼看着张飞追了上来,百官们早已是跑得气喘吁吁,就像狗一般张着嘴伸着舌头大喘,心知这样下去情况不妙,可要是就此放过他们?想起自家落草前家人亲戚所遭受的盘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起一刀砍掉了一个大臣的脑袋,杨声喝道:“儿郎们,杀了这些杂碎!” 这些官职低微的大臣可就遭了殃,不一会的功夫全倒在血泊之中。李祥出了口恶气,心情大好,把滴着鲜血的大刀在一个大臣的身上抹的干净了,大笑一声喝道:“哪一个敢随我阻敌?”说罢打马冲向来军。 白波贼其实就是被打散的黄巾余孽,大多是出身贫苦的百姓,看到李祥豪气,大半都激发了血性,一个个争着跟随上来。 距离并不算远,张飞的耳目又好使,将对面贼军发生的一切看了个清楚,听了个明白,不由得心中感慨:大汉百姓多丈夫也! 李祥仗着一股血勇之气拼死杀来,张飞催马向前,只一个回合就将他扫落马下,丈八蛇矛一指咽喉,大喝一声:“降者免死。” 声如惊雷一般,跟随李祥的白波贼吓得一呆,鼓起的勇气就如破了一个大口子的皮球一般泄了。李祥虽然仰躺在地上,兀自大骂:“黑脸的贼将,有本事将老子杀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帝都烟云因风乱(9) 屠夫出身的张翼德为人最是仗义,否则当初追随刘备抵抗黄巾军的时候,不会散尽家财,也不会吸引那么多当地的游侠儿。今日见到李祥一副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由触动了心弦,抬起蛇矛,跳下战马一把把他拉起来,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哈哈大笑。 “倒也是条汉子!”止住了笑声,张飞问道:“可愿跟了我?从此以后为国效力,不再为贼。” 看到一个雄壮威武的将军竟然放低身段与自己打商量,李祥震惊不已,看一眼张飞,回头再望一望多年的兄弟们,心中迟疑。 “不瞒这位兄弟,”张飞趁机加把火,“风陵渡口早已被张儁乂守住,莫要再作退往河东的打算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李祥立马单腿跪地,抱拳说道:“李祥今后愿追随将军左右。” 张飞大喜,令人收编李祥的三千人马,只是当看到躺满了一地的一干大臣的尸首时,满嘴里泛出苦涩,心中琢磨如何为李祥开脱? 中午时分,事情明朗,刘驹又来见天子刘协,“启奏陛下,杨奉、韩暹逃走,胡才、李乐授首,后队朝臣皆被韩暹那贼人杀死。” “哎呀,痛煞朕也。”刘协大叫一声,昏倒于地。 御医忙活了好半天,刘协悠悠醒转,看到刘驹双目流露出关怀的神色,心中稍感安慰,低声说道:“大将军,朕命你全力捉拿杨奉、韩暹二贼,以为百官报仇。” “诺。”刘驹答应一声,退出了刘协的御帐。 杨奉、韩暹这么一闹腾,粮草几乎折腾光了,刘协身子骨又不爽,刘驹只得指挥人马退往华阴城暂歇。 事后清点结果出来,百官死于乱军者七十八人,受伤者三十六人。看着这个结果,刘驹暗暗松了口气。 却说杨奉在太华山中躲了几日,见搜捕他的军队往来不绝,于是心生一计,寻到一个山村,将村民全部杀死,令手下残兵换了百姓衣裳,翻过太华山,意欲走子午道前往汉中。 这两年孙策一直采取隐忍之策,低调发展,已经拥有精兵五万,治下人口三十余万。 有兵有粮,孙策压不下勃勃野心,准备对益州刘璋下手。 刘焉入川治理益州,手下僚属分作两派,那就是以益州当地人为主的益州派和跟随刘焉入川的东州派,益州派以黄权、王累为首,东州派则是以张松、孟达等人为首。公元194年,刘焉一病不起,不久后因背疮发作一命呜呼。 老主子死了,需要选择新主子,于是益州派和东州派都把目光看向了性格温和的刘璋,于是刘璋顺利继位,坐上了益州牧的位子。 从汉中南下成都,有两条道路可供选择,一条是金牛道直通成都,一条则是米仓道,需要穿越米仓山,顺着山中谷道抵达阆中后再转道往成都。至于阴平道,则是自凉州武威南下,穿过七百里无人区到达江油关,道路险峻无比,一般是敢于冒险的人才敢走,比如邓艾。 孙策想要得到益州这个广饶的地方,前期工作做的充足,准备巧夺白水、葭萌两关,然后顺着金牛道向前平推。(剑门关是诸葛亮主持修建的。) “阎祭酒,”孙策麾下缺少谋士,夺了汉中后得到了阎圃,与之相谈大为敬服,遂拜他为军师祭酒,“久欲夺成都,不知有何妙策?” “明公,”阎圃捋着胡子,略一沉吟说道:“金牛道蜿蜒于群山之中,沿河溪为路,横岭越垭,陡峻盘旋,沟壑纵横,栈道相连,行路艰难为天下之最。欲取成都,当先夺占险关,以免后路被断,然后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梓潼、夺涪县,直趋绵竹,绵竹破,则取成都易如反掌。” “此言大善。”孙策见阎圃的说法与自己心中所想不谋而合,遂决定出兵南下。 曹操在西陵与黄祖相持日久,闻听刘驹得了豫州和徐州下邳、广陵两郡,心中大骇,急忙退兵回吴郡。 还没到吴郡,细作来报:扶海洲有水军驻扎,领军大都督周瑜。 作为当世有数的兵法大家,曹操听后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心中惊慌莫名,遂问荀攸:“公达,刘千里占住扶海洲,使我如鲠在喉,然则何计可以破之?” “选将练兵。扬州水军强盛,自然不惧刘千里。”荀攸对于水军的作用了解泛泛,只能就事论事。 ‘这也是目前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曹操听后不发一言,只是低头沉思。 一日船到西津渡,曹操下了大舡返回吴县,早有戏志才出城二十里迎接。 一番寒暄后,曹操问道:“志才,扬州谁可为水军大将?” “钱塘吴景。”戏志才随口答道:“吴景乃是孙文台妻弟,为人素有谋略,曾为督军中郎将。” “孙策于汉中立足,吴景若是护送其姐前往,事关亲情,如何阻挡?”曹操摇了摇头,孙策的母亲和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都在吴郡依附吴景,一旦孙策做大,派人迎接家人这是必然的,如果自己不允许,这不是平白树敌吗?所以吴景不能做水军大将,只能另选他人,曹操于是问道:“汝南吕范如何?” 吕范与孙策结识后许为知己,当日奉命护送孙坚的老婆和孩子到吴郡,刚要返回,孙策令人告知其已经赶往南阳,让吕范留在吴郡坐等消息,不料曹操得知了吕范的大名,征召他为幕府从事。 “吕范只怕也靠不住。”戏志才叹了口气,“其与孙伯符相交莫逆,一旦得势,恐于明公大事不利。” “朱家有子朱桓,少有才名,那就用他为水军将领。”曹操突然想起江东四大世家中的朱家家主的儿子,虽然只有十七八岁,但气度沉稳,是个可造之材。 “明公不可。”戏志才急忙劝阻,“那朱桓虽说有些才华,但只有一十八岁,如何担的重任?” “吾意已决,志才不必多言。”曹操黑脸一笑说道:“周瑜小儿初为扶海洲水军大都督时,年仅十九,朱桓少他一岁又如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1) 天子刘协在华阴城内一病不起,御医忙活了半个多月,身体才慢慢痊愈。这么一拖,已到了三月中旬,风陵渡口守军来报:河水桃花汛已过。 大将军刘驹上奏天子:河水航道已通,请陛下耐心等些时日,乘坐大船返回邺城。 刘协不许,坚持即日出发。 既然皇帝放着清福不享,非要受那颠簸之苦,做臣子的只好相陪,于是商议三日后启程。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贾诩与张辽连袂来见,分宾主坐下后,刘驹说道:“关中(函谷关以西)有文和与文远在,必定平安无事。只是有一事需未雨绸缪,去年关中大旱,今年春夏之交时节,需防着蝗灾。” “诩正为此事苦恼。”贾诩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如今冬麦拔节,眼看着丰收在望,如是蝗灾发作,一个应对不当,田地颗粒无收,则关中危矣。” “文和不需心焦。”刘驹喝了口茶,“我已驰书文若,令泰山大批运送鸡鸭前来;关中这边,也鼓励百姓多养些,等到蝗虫出现,借助家禽可灭掉大半。官府也可出资收购蝗虫,想必妇孺必定踊跃捕捉。” 贾诩与张辽相视一笑,原本忧心的事情,原来主公早做了安排。 “如此双管齐下,蝗灾不足虑也。”贾诩眉头舒展,转了话题,“韩遂、马腾听闻天子远离,皆有窥视关中之意。” “这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刘驹呵呵一笑,“三千虎卫在旁,天子可保无虞。” “刚刚我还担心云长、翼德会随着主公东行,”张辽笑了,“如此一来,韩遂、马腾不来便罢,如若不识好歹,管教他有来无回。” “去岁三月,樊稠、郭汜击破韩遂、马腾联军,死伤万余,”刘驹笑道:“今春恐无力东顾。如若真的前来,文和必有妙计应之。” “呵呵...,”贾诩笑着捋了捋胡须,“主公的意思,莫非是...?”说着曲起右手食指与中指纠缠在一起。 “哈哈哈...,”刘驹指着贾诩大笑,“不错,不错,一个安狄将军(马腾),一个安羌将军(韩遂),若是尿到一个壶里,对关中不利;若是两家失了和气,嘿嘿....。” “主公,”贾诩立马就有了主意,“可向天子进言,加封马腾为征西将军,韩遂为镇西将军。” 张辽这时也明白过来,不由得鼓掌笑道:“马腾实力弱于韩遂而位在其上,韩遂必然心中不喜。” “主公可再写一封书信送与韩遂,”贾诩的脑洞大开,立马对这条计策做补充,“却把关键地方抹去,故意让马腾知晓,如此一来,嘿嘿....” ‘哈哈哈,’刘驹心中狂笑,‘原来罗贯中先生的桥段是真实的,《曹操抹书间韩遂》可不就在眼前发生了?只不过这抹书的主人换做了老子。’想到这儿,刘驹冲贾诩举起大拇指,“文和高明。只不过这书信送过去后,却不能让马腾知晓,而是让马腾的儿子马超看到。” “哎呀!”张辽猛地一拍大腿,“还是主公厉害。马腾老成持重,而他那个儿子有勇无谋,不过是一介莽夫罢了。” “是我虑事不周,”拍主公马匹的机会来了就要抓住,贾诩拿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如不是主公提醒,必定枉费工夫。” 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写一封离间别人的书信还是信手拈来的,刘驹拿出纸笔,一边书写,一边说道:“你二人就不要接着吹捧了。文和,关中事务繁杂,还需人手否?” “我正要提及此事。”贾诩笑道:“不意主公先开口说了出来。” “钟繇钟元常,你看怎样?” “钟元常君子也。”贾诩不吝溢美之词,“非特书法造诣极高,治政之才少有出其右者。” 、“那就这么定了。”刘驹写完了书信拿起来吹干了墨迹,递给贾诩、张辽观看,“明日将此事奏于天子,令钟繇为文和副手。” 四月初,刘协御驾到了邺城,看着经过改造后的袁绍官邸,一派富丽堂皇,心中大悦,立马就搬了进去。 三日后升朝,刘协看着大殿中稀稀拉拉站着只有四五十名大臣,搬迁的喜悦一扫而空,一阵悲戚涌上心头,就这一点臣子,如何中兴大汉? 就在这时,大将军刘驹出班启奏:“启禀陛下,迁都邺城,可喜可贺,正宜改元。” “朕自幼失怙,屡次受辱于董卓、李、郭数贼之手,朝堂不稳,诸侯乱战,”刘协一边说着一边流泪,“赖大将军奋发,诸卿齐心,方能迁都邺城,以振朝纲。今日改元建安,望我大汉天下长久安宁,百姓共享太平。” 历史上的建安元年是公元196年,因为刘驹这个蝴蝶煽动了翅膀,提前了一年。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恭贺。 新朝新气象,接着刘协拿出诏书让小黄门宣读,将一干随行的大臣进行了封赏。只是天子囊中羞涩,只能拿着官位来安抚人心,实际的利益却是没有一点。 邺城中原来的郡守府改造后成了大将军府,刘驹退朝后来到府内,程昱正在客厅内沉着脸喝茶。 “天子好不晓事。”程昱稍稍冲着刘局一拱手,出口就带着十分怨气,“主公奔波数千里,护佑他平安到的邺城,一众大臣有何功绩可言?却俱得高位。” “仲德,”这时荀彧走了进来,“主公位居大将军、历城候,已是赏无可赏。” “以主公功业,晋位公爵,分属应当。”程昱不服气。 “慕虚名而处实祸,我所不为也。”刘驹笑了笑,“如今安定了天子,朝中暂且无事。你我等是时候计议一下治下的事情了。” “主公不说,我倒忘了。”程昱从身边拿起一封书信递给刘驹,“南匈奴单于于夫罗病死,其弟呼厨泉继位,其子刘豹被立为左贤王。于夫罗面上恭顺,实则贼性不改,掠太原、河东等地,如今身死,内部不稳,正可顺势剿除。” 南匈奴这一部落自从在公元前53年依附汉朝后,初期还算安稳,后来随着汉朝实力衰弱,一直贼心不死,忽叛忽降,到了大汉末年,于夫罗在位,趁着黄巾之乱,与白波贼同流合污,进犯太原、河东等地。 于夫罗有儿子,他的弟弟呼厨泉却做了单于,有意思,刘驹略一沉吟,问荀彧道:“文若,你怎么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2) “欲要攘外必先安内,”荀彧优雅的饮了一口茶水,徐徐放下杯子,“新得之地尚未派得力官员巩固,曹孟德枭雄也,若是趁机挑拨,恐有不测之事发生。” “文若所言甚是。”程昱说道:“天子迁都,朝堂新立,臣僚乏位,曹操、刘表、刘璋皆为汉臣,何不请皇帝下诏,征召三人入朝为官?” ‘这是不可能的。’刘驹笑了笑,‘不过嘛,可以给这三个家伙添点堵。’想到这儿说道:“曹孟德三人权位已固,岂能奉诏?不若征召其治下英才入朝,同时派出官员到三地各郡任职。” 程昱双眼一亮,暗说高明,冲刘驹一拱手说道:“还是主公思虑周到。” “一人智短,二人计长。”刘驹笑道:“招来奉孝、子布共同商议。”说着提高了声音,“山君,令人去请奉孝、子布来。” 不一会,郭嘉、张昭到来,五人秘密商议了半日。 第二日刘驹上朝启奏:臣闻‘治国经邦,人才为急。’陛下东归,遭杨奉、韩暹之乱,贤臣凋零,为此特举荐荀彧为尚书令,羊秘为尚书仆射,程昱为光禄勋,张昭为卫尉,陈宫为执金吾,审配、华歆、陈群、王朗、刘先、吕范为尚书,张纮为侍中,田丰为廷尉,以充实百官,辅助陛下,兴复大汉。 东汉的三公(太尉、司徒、司空)若不能‘录尚书事’,就是一个摆设,属于名誉官职,用来安抚年高德昭的大臣。实际政务均有尚书台代表皇帝执掌,所以尚书台才是真正的要害部门,权力极大。尚书台设尚书令一人,副手尚书仆射一人,下设尚书六人。尚书台不可能在宫廷内办公吧,那么就需要有沟通内外的人,所以就有了侍中、中常侍和黄门侍郎三个职位,其中侍中由士人担任,中常侍和黄门侍郎则由宦官担任。 人们常说‘三公九卿’,除了三公外,九卿其实大多是为皇帝服务的,比如光禄勋负责皇宫内的禁卫工作;卫尉负责皇宫外围的禁卫;太仆管理皇帝的车马;少府管理皇帝的器用服饰;廷尉执掌司法等等。 除了九卿外,与之级别相当的外官称为列卿,如执金吾负责宫廷之外都城之内的治安;将作大匠负责宗庙殿堂、宫室陵园等的建筑。 刘驹打着充实百官的幌子,就是要控制住刘协对外的沟通渠道,反正皇帝在自家的地盘上,由不得他不同意。 听完了刘驹的话,刘协苦着脸,这位‘刘皇叔’明显是要把自己圈起来的节奏啊,但是人在屋檐下,‘唉~,’吐了口郁闷的气息,刘协说道:“大将军忠心国事,朕心甚慰,只是华歆现为豫章太守,王朗为会稽太守,刘先乃是荆州牧幕府别驾,吕范亦有官职在身,充任曹操麾下左司马。这四人若不奉召,岂不有损朝堂威严?” “身为汉臣,若不奉召,便是逆臣贼子。”刘驹冷笑一声,“臣下自当派遣大军,将其绳之于法。” “刘先、吕范先不论,”刘协没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皇叔’这么强势,只好勉强辩解,“然则豫章、会稽两郡郡守如何安排?” “臣举荐顾雍为豫章太守,崔琰为会稽太守。”刘驹是要趁着曹操还没把豫章、会稽两郡拿在手里的时候,趁机安插自己人了。 “不知太尉、司空如何看?”刘协只好寻求外援。 太尉杨彪并不是徒有虚名的,因为他还兼着‘录尚书事’,如果刘协准了刘驹的奏本,荀彧坐上了尚书令的位置,名义上也要听杨彪的安排。所以刘驹等人商议的结果就是先把自己人推进朝堂,然后设法免了杨彪的‘录尚书事’,再将这个位子交给刘驹。 “大将军所荐皆是贤才,”杨彪首先表态,“还望陛下应允。” ‘咦?这么好说话了?’刘驹轻轻扭头瞅了杨彪一眼,见他嘴角下撇,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声,‘这老小子心中估计憋着坏呢。’ 果然杨彪接着说道:“光禄勋与卫尉禁卫宫廷,关系重大,因此臣举荐长水校尉钟辑为南宫令;越骑校尉吴子兰为北宫令;臣子杨修、伏完之子伏德、故尚书令士孙瑞之子士孙萌、司徒赵温之子赵道为左右虎贲及羽林郎等职。” 刘协点了点头,眼光看向司空张喜。 张喜暗道杨彪厉害,见天子示意,急忙出班躬身说道:“杨太尉所言,臣附议。” ‘都是前年的狐狸啊。’张喜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既赞同了刘驹的提议,也对杨彪表达了支持,刘驹心中冷笑,‘黔驴技穷,不知你们还能折腾点什么?’ “好,”刘协拍了一下御座扶手,“即可书写诏书,克日宣召。” 刘驹再次出班说道:“启奏陛下,公孙瓒身死,袁绍就逮,袁术下落不明,南匈奴祸乱并州,各州无主,不能理民,臣举荐董昭为冀州牧,羊衜为徐州牧,羊耽为幽州牧,沮授为豫州牧,贾逵为并州牧。” 皱着眉头听完刘驹的唠叨,刘协说道:“州牧权位过重,实不宜过多设置。” “陛下,”刘驹不慌不忙说道:“正因如此,臣建议州牧只管理政务,另派将军治军。” “哦,”刘协问道:“不知大将军有何设想?”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刘驹侃侃而谈,“先帝设州牧,从权之为也,因之诸侯做大,无视朝堂者比比皆是,然则为何?皆因兵权在手,为所欲为。故而臣建议诸州、郡、县军政分离,州牧、郡守、县令长只管政务,每年按时上计,朝堂则派遣官吏监察地方,议定优劣;各地另设军区,管理军务,兵马调动,皆听令于朝堂,地方主官不得干预。” 刘协已经吃足了没有兵权的苦头,听到这样的建议,心中暗暗高兴,如果能借机将兵权抓在手里,这个皇位坐起来才算有点意思,“州牧人选就依照大将军所言委任,不知军事主官如何安排?” “此乃臣分内事也。”刘驹沉声答道:“待臣调整完毕,再上书天子。” “啊!”刘协的嘴巴变成了‘o’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3) 在监牢内待了大半年的吕布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风骚,变得胡子拉碴,脸颊瘦削,一双大手也不知多久没有打理过,指甲老长不说,甲逢内藏满了污垢。 此刻吕布被带到了一个干净的客厅内,狱卒指了指客位的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等吕布安稳的坐了,一杯清茶很快放在座椅旁的小几上。 “奉先近来安好?”吕布刚刚微闭上双眼用力嗅着清茶的芳香,一道声音打断了他难得的享受。 睁开双眼瞧向门口,一个身影正缓步迈进客厅,厅外阳光正好,来人的面目看不清楚,吕布站起身来,习惯性的拱手问道:“不知阁下何人?” 来人几步跨进屋内转过身来,也拱手为礼,“刘驹见过温侯。” “原来是左将军。”吕布自嘲一笑说道:“我为君阶下之囚,何来温侯一说?” “奉先虽然输了战阵,但当今天子并未下诏剥夺你的爵位,”刘驹在主位坐下,很快就有人端来茶水,轻轻拿起茶杯盖拨弄茶水表面的叶沫,“是故称一声温侯并未有错。” 吕布沉默了,只好端着茶杯喝水。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刘驹微微一笑,“奉先乃是五原郡九原县人氏吧?” “正是,”吕布答道:“左将军好记性。”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吕布诧异的瞪大双眼,转瞬间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声音呜咽的说道:“布当年追随丁建阳出击鲜卑,征战十余日曾到过受降城。那日夜晚,人马安顿完毕,布与文远、雅叔(张扬)随着建阳公登上城头,夜凉如水,一轮明月悬空,我等四人正感慨塞外月色时,不知是哪一个吹奏起埙来,乐声如泣如诉,听者无不尽生思乡之情。” “奉先若能久在五原,胡马当止步于边塞,匈奴人不敢在西河为乱。” 抹了一把脸,吕布咧嘴笑了笑,“一时失态,让左将军见笑了。可惜时光不能倒转,一切皆已是过眼云烟。” “若是还有机会呢?”刘驹看着吕布憔悴的一张脸,“不知当代飞将军,可愿为国杀贼?” “??”吕布满脸写着疑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驹说道:“南匈奴久在国内为祸,有心除之,未得机缘。旬日前得到消息,于夫罗病死,呼厨泉继位单于,刘豹为左贤王。” “左将军欲趁呼厨泉立足未稳之时出兵将其剿除?” “正是如此。不知奉先敢当此任否?”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吕布豁然站起身说道:“既得左将军看重,布愿当此任。” “好!”刘驹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飞将军血性依旧,南匈奴指日可除。” “还请左将军指示方略。” “魏续、成廉、郝萌、曹性仍在奉先帐下听命,”刘驹整理了下思路,缓缓说道:“精骑两千,步卒三万皆归你统领;臧宣高为后军,坐镇雁门,提供粮草辎重。此外尚有一位旧人为你帐下谋主,以策万全。” “旧人?” “栗渊,进来吧。”刘驹扬声冲门外喊道。 一个身材瘦削,面貌清绝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冲着吕布一拱手,“奉先,别来无恙。” 吕布看到来人差一点没跳起来,嘴巴抖动着,“你是...是文优?” “此处只有栗渊栗博文,并无李儒李文优。” 吕布再笨也明白了栗渊话中的潜台词,一把拉住他的双手,双眼不住打量,栗渊看起来清瘦了不少,但那一双曾让自己心惊胆战的眼睛仍旧明亮如星。胸有城府之严,心有山川之险,这是吕布投奔董卓第一眼看到栗渊时的感觉,今日见他被刘驹推出来帮助自己出谋划策,心中大定,激动地说道:“有博文相助,使我如虎添翼。” “这是调兵手令,”刘驹拿出一张印刷精美的纸张,递给吕布,“可去文则大营内挑选人马。” “什么?”曹操黑着脸,“公达,你再细说一遍。” “顾雍顾元叹在周公瑾护送下逆江而上,到的彭蠡泽后,顺赣水直达南昌,豫章太守华歆已奉诏北上;崔琰崔季珪在陈武护送下,越王盘洋(旧时对杭州湾外海的称呼),在钱塘湾登陆山阴,会稽太守王朗已乘船泛海到了海盐。” “周瑜小儿带了多少水军战船?”曹操咬着牙恶狠狠地问道。 “战船二十艏,水军约有两千。”荀攸现在也有点懵圈,后悔没出主意让曹操拿下豫章、会稽两郡,“陈武那边战船多了些,想必水军不少于三千。” “大势去矣。”曹操哀叹一声,“彭蠡泽水域广大,周瑜小儿必定驻军柴桑,以防我军南下。钱塘湾外海岛林立(即今舟山群岛,当时称为海中洲),说不得陈武也会在海中洲设立水军大寨了。” “明公,”荀攸急眼了,如果真的如曹操所说的那样,江东四郡可谓是腹背受敌,不要说与刘表争地盘了,就是保住现在的地盘也大费周章,“何不趁其立足未稳,急遣朱桓领兵击之?” ‘这不是瞎胡闹吗?’曹操暗暗摇头,‘水军这才成立几个月?朱桓未经战阵,岂能是周瑜小儿的对手?’“公达莫忧,”曹操大脑飞速运转,略一沉吟笑道:“豫章、会稽多山越,彭蠡泽内水贼头领彭虎也可以好好利用。” “明公妙计。”戏志才冲曹操伸出大拇指点赞,“如此一来,顾雍、崔琰疲于应付,两地根基不稳,到时我军趁机出动,定会将其连根拔除。” ‘但愿如此。’曹操吁了口气,“九江、庐江那边,直面徐豫二州,不得不防啊。” “明公多虑了。”戏志才说道:“据细作来报,徐豫二州人马纷纷北上,刘千里欲对塞外异族动手,暂时无力南顾。” “哦,可曾探查的明白?” “太史慈、赵子龙领骑兵北去,鞠义率先登死士离了徐州,”戏志才莞尔一笑,“这些人马不是为了应对胡骑?难道是为了拱卫邺城?”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4) 呼厨泉近来感觉眼皮直跳,没来由的就想起了刚刚去世的哥哥于夫罗,难道这是他在上天诅咒我吗?我的兄长,你的儿子刘豹只有八岁,不可能担得起咱们南匈奴复兴大任,只有我,年富力强的我,伟大的冒顿单于的后人,才能带领万千子民重现匈奴昔日的辉煌。 南单于庭美稷,位于西河郡西北部,河套平原的东套部分,光照充足,适合养马。但是南匈奴归附大汉几百年了,受周围汉民的影响,也有不少匈奴人学会了耕种,毕竟河套地区号称为塞上粮仓,肥沃的土地上用来放牧确实可惜。 游牧民族的基因让一代又一代南匈奴单于还是习惯住在牛皮大帐里,这时候天气已经燥热,呼厨泉光着半个膀子,身穿棉布缝制的单袍,正心思不定的坐在大帐内发呆。 右贤王去卑走进大帐内,看到呼厨泉的样子一愣问道:“单于难道遇到难题了?” “叔父请坐。”呼厨泉从发呆中惊醒过来,急忙摆手让去卑坐下,“来人,取酒来。” 去卑是呼厨泉的叔叔,年龄与于夫罗差不多少,在南匈奴的上层属于长老级的人物,盘腿坐下后,接过侍者献上的美酒,喝了一大口,抹了一把沾在胡须上的残酒,“单于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去卑就爱较真。’呼厨泉苦笑一声,“不知为了什么,我这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是以担心。” “这是天神在向我们匈奴人示警啊,”去卑跳了起来,“单于可曾向大祭司请教?” 匈奴人信仰萨满教,崇拜天神,单于王庭供养着很多巫师,出兵之前必先占卜吉凶,巫师的最高头领称为大祭司。 呼厨泉说道:“我为左贤王时,眼皮也曾狂跳不止,隔一日就过去了。” “现在你是单于,大匈奴的单于,”去卑怒了,“来人呐,快快去请大祭司来。” 吕布驻马高原,眺望着不远处的老牛湾渡口(在今偏关县),渡口处,数千士卒在不停地忙碌,预备着搭建浮桥。 “还是太冒险了,”吕布感叹了一句,“雨季来临,一旦河水暴涨,便是无路可退。” “兵者,诡道也。”栗渊不满的一翻白眼,“呼厨泉做梦也不会想到大将军会在这个时节出兵,再说了并州历来少雨,奉先不必担心。” “我已提前五日派了斥候过河遮蔽战场,”臧霸在一旁笑道:“今日戌时浮桥完工,明早大军就可过河。” “不,”栗渊摇了摇头,“大军今夜过河,明早出现在美稷城下。兵贵神速,奉先应让呼厨泉措手不及。” ‘好吧,谁让你是我的老上级呢?’吕布瞥了栗渊一眼,转身对跟在身边的魏续说道:“传令下去,埋锅造饭,士卒饮食完毕,就地休息,夜晚渡河。” 大祭司来到单于王帐,呼厨泉与去卑以礼相迎。都坐下后,呼厨泉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大祭司听了长久不语,去卑着急的问道:“大祭司,天神对单于有什么警示?” 胡子几乎拖着地的大祭司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却伸手取了一块羊的肩胛骨来,起身走到帐外。 呼厨泉和去卑对视一眼,跟着走了出来,却看到大祭司虔诚的趴在地上不住的跪拜,嘴唇翕动,也不知念着什么咒语,好一会才爬起来,将那块羊骨头放在火上烧烤。 火中的羊骨头不断发出轻微的‘啪啪’声,不一会就变得黑黢黢的,只见大祭司把羊骨头从火上移开贴在眼前,认真的看了起来。 “大祭司看出了什么?”呼厨泉忍耐不住,向前询问。 丢了羊骨头,大祭司缓缓转过头来,陷在深深眼窝中的一对眼球白多黑少,盯得呼厨泉毛骨悚然,“单于,大事不好,有敌来袭。” “哈哈哈...,”呼厨泉仰头大笑,“大祭司说什么笑话?我大匈奴有十万可战之兵,无人敢当,哪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偷袭?” “这是天神的警示。”大祭司转过身慢慢走开,“单于难道要违背上天的旨意吗?” 匈奴人信仰天神,呼厨泉自然也不例外,听了大祭司的这话不由一愣,“大祭司,敌军来自何方?天神可曾告知?” “四面皆是敌军,匈奴人大难临头。”大祭司说完后,身影慢慢融入夜色中。 “大祭司最后说了什么?”去卑有点耳背,没有听清楚,就问呼厨泉。 “叔父,你说好笑不好笑,”呼厨泉满不在乎的说道:“大祭司竟然说道四面八方都是敌军,他拿大匈奴的斥候当做什么了?瞎子还是聋子?” 去卑闻听也禁不住笑了,南匈奴的战力在河套地区绝对属于第一,什么人那么大胆敢来捋虎须?嘴里却说道:“既然是天神有旨,单于还是小心一些好。” “明日一早再说吧,”呼厨泉伸了个懒腰,转身进了自己的王帐。 “博文,夜间行军是不是太冒险了?”吕布骑在赤兔马上一边摇晃着身体一边问跟在左边的栗渊。 “有那么多斥候遮蔽战场,还有熟悉匈奴地理的的商家作为向导,不知奉先你还担心什么?” “四周黑黢黢的,”吕布转动着脑袋望了望融入夜色中的原野,“总是觉得有匈奴人会窜出来咬我们一口。” “大汉第一战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了?”栗渊的白眼在火把的光晕中显得更为明显。 “不瞒博文你,”吕布感慨一声,接着说道:“想我吕布仗着胯下马,掌中戟,自觉天下虽大,何处去不得?然下邳一战,大将军的铁骑下,我那几万人马竟跟纸糊的一般。后来在牢狱中待了半年,每日里苦苦思索缘由,直到见到了大将军,我终于才明白过来。” “哦!”没想到只会动手不会动脑子的吕奉先也学会思考了,栗渊诧异的认真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问道:“奉先最终明白了什么?” “军魂!”吕布语气平稳,“用大将军的话来说,一支没有信仰的军队永远没有军魂。” “那你可知道大将军麾下的士卒心中信仰是什么?” “忠于国家,忠于万万百姓。为国而战,为民而战,而不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 “奉先,”栗渊欣慰的笑了,“今日你才不枉大汉第一战将之名。” 第一百五十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5) “禀将军,前军距离美稷只有二十里,请令定夺。”一个信使骑着快马奔到吕布身边。 “告诉曹性,前军就地休息,不得喧哗,违令者斩。”吕布没想到曹性这么快就赶到距离匈奴王庭二十里处,立即下令让士卒休息。 “奉先,我们也要加快脚步了,”栗渊呵呵一笑,“否则今晚不得片刻修整。” 黎明时分,呼厨泉被一阵阵鼓声惊醒,急忙把手从阏氏丰满的胸部拿开,折身起来冲着帐外喝道:“何处来的鼓声?” 守卫王帐的亲卫这个时间点正困得双眼迷离,哪里知道外边的情况,正要拼着被责罚乱说一通,一匹战马如飞一般赶来。亲卫小队长仔细一看来人,正是负责守卫王庭的左骨都侯麾下亲兵,急忙向前拦住喝道:“单于王帐所在,不得纵马。” 来人滚鞍下马,冲着里面声嘶力竭的大喊:“上禀单于,王庭被围。” 呼厨泉两步出来,一把薅住来人的衣襟,大声问道:“哪儿来的兵马?” “小人不知,只看到美稷城外人马遍地。” “左骨都侯就是个废物!” 呼厨泉松开手急忙转回王帐穿好了战甲,带着闻声赶来的左右亲兵往城头赶去。 此刻天色大明,美稷城南门外,一员大将手持方天画戟正在耀武扬威。 “此乃何人?”呼厨泉上了城头,瞥了一眼左骨都侯。 “单于,来人莫不是...莫不是...飞将军吕布?” “不可能,”呼厨泉直接否决了左骨都侯的猜测,“传闻吕布那厮离了长安到徐州落足,怎会到我大匈奴的土地上来?” 城下吕布早已看到城头上站立之人装束与众不同,方天画戟一指喝道:“我乃九原吕布,谁敢来战?” 左骨都侯旁侧一个千夫长忍耐不住,对着吕布喝道:“俺铁弗凌前来战你。”说罢朝呼厨泉一躬身,等候指示。 “吕布那厮勇武,你要小心应付。”匈奴单于这时候需要维护自家的面子。 铁弗凌下了城,骑着一匹大青马,手执利斧,来到城外,看见吕布也不说话,搂头就砍。 吕奉先抖数精神,一扯马缰,赤兔马灵性非常,扭动身体,大斧带着风声砍空了。这一斧头铁弗凌用足了力气,没砍中目标,身体受到牵拉,险险没有摔下马去,好在匈奴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控马之术天下无双,双腿用力夹住战马,腰部一使劲,将身体端正了过来。 一击不中,铁弗凌兜转回战马,一声大喝,战斧又朝吕布前胸劈来。 “不过如此。”一边说话,一边挺起方天画戟挡住了大斧,吕布猛地一发力,将斧头拨到一边,接着喝道:“也吃我一戟试试。”说罢方天画戟一声尖啸,自上而下斜斜挥来。 铁弗凌双手拿住战斧的斧柄向外格挡。吕布等的就是这一刻,在方天画戟触碰到斧柄时,画戟前端的月牙形小铲急速一个来回摆动。 战斧‘哐当’一声落地,再看铁弗凌时,双手十根手指去了五双,数道血箭喷出,铁弗凌大叫一声,“痛煞我也。”双脚急踢战马的肚子,大青马一声嘶鸣,驮着他回到城内。 不过一个回合,号称南匈奴勇士的铁弗凌十指尽断,城头匈奴士兵看到,无不脸上变色。 “单于,吕布勇武难当,汉人又善于攻城,”左骨都侯大骇,急忙对呼厨泉说道:“请赶快传下号令,让四方族民前来救援。” “混账!”呼厨泉一个耳光赏在左骨都侯脸上,“美稷城我匈奴勇士数万,岂能怕了吕布那厮?来人,带马,本单于要亲自会一会汉军。” 去卑这是也匆匆上了城头,闻听单于亲自出马,急忙阻拦,“单于身份贵重,岂能轻涉险地?还是让本王出战吧。” “好。”呼厨泉应了一声,“吹起号角,为右贤王助威。” 美稷城门洞开,去卑率领三千人马出城列队。 吕布看到,打马回归本阵,与栗渊对视一眼,扬声喝道:“按照既定方略迎敌。” 去卑看到本部人马列好了阵型,马鞭一举,指着对面的汉军方阵吼道:“大匈奴的儿郎们,随本王冲锋。” 三千战马奔腾开来,蹄声就如乱了节奏的战鼓声,荡起数丈高的烟尘,气势汹汹,直扑汉军军阵。 去卑在近百个亲卫的簇拥下,奔在最前方,眼看着距离汉军军阵不足一百步,发出狼嚎一般的叫声,使劲鞭打战马,同时拔出弯刀擎在手中,预备着让弯刀饱饮鲜血。 哪知就在这时,正前方的汉军方阵忽然在中间裂开一道豁口,宽约八十余步,盾兵在外围护住了方阵,长枪如林,从盾牌的间隙中伸出。 趋吉避凶是一切生物的本能,战马自然也不会例外。奔腾中的战马很自然的避开了枪林,从豁口中穿过。 去卑只觉得眼前一亮,前锋人马来到了一大片空地,正要大骂几句‘汉军胆小’之类的话语提振下士气,突然觉得地面晃动,急忙抬头去看,只见空地的三面,正有三个汉军方阵踏着整齐的脚步缓缓围了过来。 三千奔驰的战马通过豁口不过用了一刻钟的功夫,等最后一匹战马跨过后,裂开的方阵迅速合拢。这时一声急过一声的梆子声响起,四个方阵中腾起一片片箭雨,朝着南匈奴的三千人马当头罩下。 前后左右都是一支支利箭,匈奴人再精于骑射,也躲不开去。 耳边充斥着一声声绝望的叫声,去卑缩在亲卫们举起的臂盾后面,吓得脸色煞白,一时竟然忘了指挥。 呼厨泉在城头看到自家士兵不断有人落马,急忙令左、右骨都侯各率三千骑兵前去救援。 左、右骨都侯率领人马刚刚出城,还没列好阵势,前边汉军方阵中推出二十架床子弩,闪着黝黑亮光的弩矢瞄准了城门口。 “放!”负责床子弩的都尉大喝一声,只听得木槌敲击牙发的声音不绝,六十根铁矢发出骇人的尖啸声,前端冒着一道道青烟,直扑城门方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6) 刚刚出城想要列阵的匈奴骑兵人马杂沓,队形混乱,正是床子弩发威的最佳时机。 儿臂粗的铁矢一下子就带走了近二百个匈奴人的性命,挂在铁矢前端的震天雷接着炸开,数不清的碎铁片四处飞溅,战马、士兵中招的更多了,一时间马嘶人叫,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左边曹性、右边郝萌,各率一千骑兵飞奔而来。 去卑眼看着四周的亲卫越来越少,忍不住凶性大发,大吼一声,骤马举刀,朝着左手边的方阵杀去。 右贤王的装束与普通士卒明显不同,去卑一露头,早被左边的军校看到,指挥一部分弓箭手一起朝着去卑奔来的方向簇射。去卑就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躲不过这么多箭支,一霎时变成了刺猬一般,跌落尘埃。 去卑挂了,左右亲卫也随他而去,军旗倒地,匈奴残余人马早就失了锐气,一个个跳下战马双手抱头,做起了鹌鹑,嘴里“叽里呱啦”大叫着‘投降。’ 南匈奴归附大汉虽久,也就是上层贵族会说汉话,普通的士兵依旧用匈奴话交流,所以汉军士卒根本听不懂他们喊叫什么,箭支也就停不下来。 曹性、郝萌的两支骑兵,就像两道沸水泼在雪地上从混乱的匈奴骑兵队形中划过,一个冲锋就让匈奴人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 去卑的三千人马几乎全部被歼,城门处六千人马片刻的功夫去了两成,呼厨泉看的目眦尽裂,心头滴血,‘这还是无往不胜的匈奴骑兵吗?天神啊,难道匈奴人真的要被你抛弃了吗?’ 左、右骨都侯看到汉军骑兵打了个弯再次冲来,急忙分出一部分人马挡住,急命后队人马入城。 六千骑兵尚挡不住汉军的穿凿战术,分出来的不到两千人更不是对手,胜利的天平向着汉军倾斜,匈奴人以付出五千人马的代价灰溜溜回到城里。 有了两千骑兵加持,吕布更是嘚瑟,再次来到城门附近,高声大喝,“匈奴小儿,可敢再战?” “放箭,放箭!”呼厨泉嚎叫一声,“给本单于射死吕布那厮。” “咦?”吕布的赤兔马在弓箭的射程外盘旋,根本不怕城头放箭,只是嘛?那个鬼哭狼嚎的家伙乃是匈奴单于,“哈哈...”,方天画戟挥舞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吕布冲着城头喝道:“呼厨泉,本将戟下不杀无名之鬼,来来来,你下城来与我大战三百合如何?” ‘吕布那厮竟然听得懂匈奴话?’呼厨泉下令射死吕布时肯定是用匈奴话喊得,没想到就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让吕布知道了呼厨泉的身份,‘与你交战?想得美,本单于岂能跟你一般见识?’想到这儿,呼厨泉对身边的亲卫轻轻吩咐了一声。 片刻后,六个手大脚大,臂长如猿的汉子手持长弓,背着箭囊上了城头,对着呼厨泉一起行礼。 “你们六人一起动手,”匈奴单于咬着牙跟,指着城下嘚瑟的吕布,“我要让那厮乱箭穿心而死。” 栗渊已经安排人马清理战场,见吕布还是不肯消停,就驻马阵前,手持千里镜观察城头,待看到六个打扮奇特的人时,心中一惊,扬声叫道:“奉先小心,城头上来了射雕手。” “射雕手?”吕布眉头一皱接着舒展开来,“有意思。”说着跳下赤兔马,将方天画戟插入地面,左手持弓,右手自腰间一抹,一支雕翎箭搭在弯弓上,双膀叫力,将弯弓拉得如满月一般,一支利箭朝着呼厨泉飞去。 一个射雕手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张弓搭箭也是一箭射出,只见那支箭就如长了眼睛一般朝着吕布射出的箭支飞来,只听一声脆响,两支箭竟然在半空相撞,一起掉落。 现代可能有不少人认为吕布辕门射戟的故事是罗贯中先生发挥出来的桥段,其实不然,辕门射戟在正史中有明确记载。吕布自中军大帐处一箭射出,正中大营门口一个军侯手中举着的戟的小支。那么中军大帐距离营门口多远呢?主将居住的地方肯定是被严密保护起来的,所以中军大帐距离营门口不会少于二百米,也就是说吕布一箭跨过了二百多米的距离,正中在普通人眼中只有缝衣针大小的戟的小支,这不得不说吕布神射惊人。 高手遇到高手,吕奉先见猎心喜,一声大喝,连珠箭发,六支长箭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朝着六名射雕手而去。 《史记.李将军列传》中,记载了飞将军李广与三个匈奴射雕手交手的过程,最终以射杀二人,射伤一人的战果大获全胜,但是李广不是孤身对敌,他的身边还有一百骑兵挡住了射雕手的退路。 射雕手的恐怖实力也让吕布吃惊,自家射出的六支箭被对手很轻松的击落。 来而不往非礼也,射雕手不可能挨揍不还手。六人各出一箭击落吕布的箭支后,极有默契的一起射出六支长箭,直朝吕布扑来。 吕布一声冷笑,闪电一般又是六箭连珠射出,准头拿捏得分毫不差。 曹性在一旁看得心痒,大叫一声:“温侯,曹性前来助你!”说罢一箭射向城头最左侧的射雕手。 曹性一箭射出,强弱立分,那个射雕手一声怪叫,手起箭出,将曹性的来箭击落,接着一箭飞出,直奔曹性面门。 曹性偷袭夏侯惇,正中他的左眼。夏侯惇拔箭啖睛,成就了曹性的无双射术。但是今天与射雕手相比,还是差了一着。 尖锐的啸声让曹性颜色大变,急闪身躲避时,那支箭正中他的左臂,深入骨中。曹性疼的大叫一声,倒地不起。 吕布大怒,叫了一声,“曹性,看我为你报仇。”说罢用上了十成的力气,一箭射出,那箭快如闪电,直插那个射雕手的咽喉。 一击得手,吕布大喜,张开了弓正要再次射出,不料用得力气大了些,只听“啪”的一声,弓弦绷断。 剩下的五个射雕手见状哪里还不知道机会难得?五支利箭一起扑向吕布的心窝。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7) “奉先快退!”五支利箭带着残影呼啸而来,栗渊听得毛骨悚然,急忙张口提醒吕布。 话声未落利箭已经到了眼前,城头上五名射雕手满怀期望的一箭竟然插在了空地上,吕布哪儿去了?只是,空地上只插了四支箭,还有一支不见踪影。 使劲抹了抹双眼,呼厨泉狐疑的自言自语,“吕布那厮难道会遁地不成?” 一名射雕手指着汉军方阵说道:“单于,那人身法极快,瞬息间后退数十步,此刻在正汉军阵前。” 呼厨泉顺着射雕手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吕布,“继续放箭,射死那厮。” 射雕手摇了摇头,“单于,距离远了些,属下无能,恕难从命。” 什么神行百变?什么凌波微步?拿出来跟吕布鬼魅一样的身法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大汉第一战将纵横战场那么多年,要是没有一点保命的本领,估计坟头的柏树已经合抱粗了。吕布正是在箭支飞到眼前的瞬间,身影就像被一辆火车迎头撞上一般,眨眼间暴退数十步。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除了‘身形如电’,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词。 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吕布强自忍住打哆嗦的牙槽骨,“博文,射雕手果然厉害。” 雕翎箭后端的白色羽毛在风中微微抖动,栗渊叹了口气,指着吕布左脚的战靴,“奉先,也就是你,换做旁人早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吕布弯腰将那支雕翎箭拔下来,随手扔掉,自嘲的说道:“左脚也就是晚了半分。床子弩准备的怎样了?” “早已蓄势待发。” “瞄准城头!”吕布来了精神,大声喝道:“放箭!” 儿臂粗的铁矢再次逞威,集中飞向美稷城南城门的门楼下方。 “单于小心。”呼厨泉的亲兵队长顾不得贵贱之分,一个鱼跃将他扑倒在身下,三道铁矢几乎是擦着亲兵队长的后背掠过,“哆哆哆”一连三声插在城门楼上。 五个射雕手三个被命中,胸口部位留下了碗口一般大小的创口。剩下的两个哪里见识过这等利器,吓得急忙矮身躲在雉堞后面。 就在这时,悬挂的震天雷响了,城门楼下就跟刮起了一阵金属风暴一般,几乎没有站着的存在。 呼厨泉推开亲兵队长,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看到城头上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负责守卫东城门的左尸逐骨都侯娄邱那耶赶到近前,一把抱住呼厨泉摇摇晃晃的身体,“来人呐,快扶着单于下城休息。” “娄邱那耶,”呼厨泉一把推开左尸逐骨都侯的亲卫,“快,快,快派人出城,令左贤王部、左右谷蠡王部、日逐王部,还有,还有温禺鞮王部、渐将王各部,速来王庭。” 娄邱那耶闻言一愣,小声提醒说道:“左贤王就在王庭。” “刘豹一个十岁的娃娃知道什么?”呼厨泉吼道:“派人去通告左贤王部的须卜哈道。” “属下这就派人出城。”娄邱那耶恐怕单于再生气,急忙顺着呼厨泉的话答道。 “你好糊涂。”呼厨泉嘶哑着嗓子,“这是怕汉军不知道城中去搬救兵吗?” “属下真的糊涂了。”娄邱那耶低眉顺眼,“属下夜间派人出城。” “曹性身体无碍吧?”栗渊听到吕布的脚步声,从案牍中抬起头问道。 “深入骨髓,”吕布随意坐下,“军中郎中说了,休养三月才能康复。” “初战就伤了一员大将。”叹了口气,栗渊接着说道:“匈奴射雕手果然不同凡响。” “也就那么回事,嘿嘿...” “脚趾头不疼了?”栗渊翻了个白眼,“深夜来此,可是美稷城中有人出来了?” “博文高明。”吕布忍不住搬起左脚揉了揉,“斥候来报,美稷城中有数十人越墙而出。” “刘豹的部众最是庞大,约有两万可战之兵,”栗渊取了一张白纸,信手涂抹了几下,“奉先你看,左贤王部在美稷城西北方,占据了最肥美的一块土地,若要来援,必定顺着浦水南下。奉先可如此如此,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嘿嘿...,还别说,这空心阵对付骑兵果真犀利。”吕布笑的猥琐,又换来一个白眼,不过吕温侯是谁?脸皮比城墙上的青砖还厚,根本不在乎,“你说你家主公咋就那么厉害呢?我吕布跟匈奴人、鲜卑人大小也有数十战,咋就没想到这样的妙法对付异族骑兵?” “奉先,”栗渊‘啪’的一拍桌案,“主公天纵之才,岂是你能信口评说的?” “口误,口误。” “吕布吕奉先,”栗渊沉了脸,“你若是只看到眼前的这点功劳?等平定了南匈奴后,我家主公自然会赏你一碗饭吃;但若是你的眼光长远一些?将来封侯拜将,封妻荫子,一切不在话下。” 直呼其名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大忌,吕布脸有点挂不住,讪讪说道:“本将现在不也是温县侯吗?” “温县侯?”栗渊冷笑一声,“哪一个给你俸禄?” “这...?”自打离了长安,有个屁的俸禄,吕布被戳到痛处,不止脸上不自然,话也说不利索了。 “奉先,”栗渊换了口吻,“你我乃是旧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日主公命你率兵征讨南匈奴时,正该顺势认主。” “为何?” “文远、子达皆是你的旧部,现为何职?” 张辽坐镇关中,为方面大将;高顺现如今北上幽州,麾下鲜于辅、田畴、阎柔等将,绝对的威震一方。 见吕布低着头不吭声,栗渊语重心长的说道:“主公用人,虽是不拘一格,但若不能同心同力?试问奉先,你敢重用?” “是我之错。”吕布到了这个地步才明白栗渊的用意,不由得躬身下拜,“待灭了匈奴,布将亲往邺城,向主公请罪。” “奉先明白就好。”栗渊急忙托住吕布的双臂,“你我以往做了太多错事,今后只有追随主公,为国为民,方能赎得万一。” “布受教了。”吕布真诚的看着栗渊,“以后但凡有不对处,还望博文不吝指点。”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8) 虎泽位于西河郡最北端,西北不远处,在昭君坟渡口渡过黄河,就是五原郡的郡治九原县城。虎泽就是一个比较小的湖泊,后世蒙古人一般将这种湖泊称为海子。 虎泽有几条小河汇聚而成,周围都是水草丰美之地。呼厨泉坐上了单于的位置后,便把这块地盘给了自己的侄子刘豹。但是刘豹一个十岁左右的娃娃不可能常驻自己的部族内,所以呼厨泉好心的把自己的亲信须卜哈道推了出来,代替刘豹管理部族。 须卜哈道得知单于庭被围,立马组织起部族内的青壮,奋马扬鞭,来解美稷之围。这日越过曼柏城,来到浦水源头。浦水在美稷城西流过,南下流入黄河,只因水流充沛,所以把美稷城建在浦水东岸。 大军正行之间,前方探马来报,“启禀且渠(匈奴官号之一),前方有汉军人马拦住了道路。” “多少人马?何人为将?”须卜哈道问道。 “只有千余骑兵,将旗上的汉字小人不认识。” “废物!快快滚下去。”须卜哈道明知道匈奴斥候不认识汉字,还是忍不住骂了那探马一句,不为别的,就为了痛快,骂完了转身喝道:“区区一千骑兵也敢来捋虎须?费连头曼,本且渠给你两千人马,速速将挡路的汉军杀退。” 费连头曼是一个千夫长,闻言带了两千匈奴青壮,一路吆呵着鬼哭狼嚎般的声音,直冲汉军而去。 吕布端坐在赤兔马上,看到匈奴人杀来,冷笑一声,举起了的方天画戟,双腿一夹战马,赤兔马迈开四蹄迎了上去。后边一千骑兵端平了短弩,也随在吕布身后杀向敌军。 两千匈奴人也不排列队形,就像一窝被坏了巢穴的蜜蜂一样,跟随在费连头曼身后嗷嗷大叫着冲汉军杀来。 赤兔马快,吕布正迎着费连头曼,一个突刺,早把他挑落马下,随后如一股旋风一般杀入敌阵。后边一千汉军已经射出了弩矢,也不看战果,干净利落的把短弩放好,手中已经擎起一支投枪,转瞬间投枪就飞到匈奴人的头上。 每一个汉军骑兵在投出三支投枪后,两军的距离已经接近十步,一千柄马刀耀着日光开始左右翻飞。 汉军排出的阵型是锋矢阵,只是这锋矢的尖端却脱离大队人马足足有三十步。 吕布杀得兴起,在乱军中趟出一条血路,匈奴人见这汉将勇猛无比,见状纷纷躲闪。 统领一千骑兵的杜谦做了锋矢,看到匈奴人躲避,忽的一下站在战马背上,手中马刀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 锋矢阵顾名思义,前端尖锐,后面宽厚。这样的阵型就决定了大队中间很多士卒不能直面敌军,于是这些士卒在看到杜谦的刀花后,纷纷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得通红了,然后取出震天雷点燃了引线,随手向外奋力扔出。 这一帮匈奴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被疾风暴雨般的攻击吓傻了。 看到眼前的匈奴人越来越少,吕布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回头看了一眼大部队,不由得仰天大笑。原来一千骑兵在杜谦的指挥下,只杀得敌人尸横遍地,血污原野。 两千匈奴人经此一战,远远逃开的约有千余,死伤足有八九百人,一时未死的,正发出惨烈的叫声。 “痛快!”吕布大叫一声,“杜谦,再战!”说罢挥舞方天画戟朝着残余的匈奴人追去。 “温侯不可!”杜谦大声呼喊,“温侯不记得临行前栗军师的话了吗?” “哦!”吕布就像头上被人砸了一棍子,豁然醒悟过来,“非你提醒,险险忘了。” 杜谦一指北方,“匈奴人大队人马到了。” “快走,将匈奴人引入空心阵。”吕布断后,一千骑兵掉头就跑。 须卜哈道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原来费连头曼被杀后,汉军攻势势如破竹,早有探马告知了他。等到了战场,看到匈奴青壮横七竖八铺满了地面,向来心高气傲的匈奴且渠哪里受得了这等刺激,弯刀高举,指着汉军退走的方向吼道:“儿郎们,追!” 两万战马铺开来,宽度足有三里地,追着追着,前方却出现了一大片树林,树林中间一条大道,阔约二十步。匈奴人不得不收缩阵型,奔腾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逢林莫入’,但凡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匈奴前锋的千夫长止步树林前,派人告知须卜哈道。 “废物!”赶到前锋的须卜哈道随手赏给千夫长一记耳光,接着怒骂道:“汉军只有一千骑兵,什么时候狼族的子孙变得这么懦弱了。” 千夫长被一记耳光打出了血性,率领手下进入了林间的道路。 一千青壮鞭打战马,战马撩开四蹄,咆哮奔腾。那个千夫长正仰头感受凉风带来的惬意时,忽然发觉自己高高的飞了起来。 “不对!不对!”千夫长惊恐的睁大双眼,“为什么我的身子还骑在战马上?”接着四周又飞起十几个头颅,千夫长绝望的闭上眼睛,意识在这一刻也陷入了黑暗。 “卑鄙狡诈的汉人!”须卜哈道看着距离地面约有七尺高的地方,在那儿,一根细细的铁丝正横在半空。须卜哈道一刀砍断了铁丝,随意指了指几个匈奴青壮,“前去探路。” 被指派到的几个青壮无奈上了战马,一边挥舞弯刀,一边摸索前行。道路在前边三十步处拐了一个弯,几个青壮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队人马的眼前。 须卜哈道忍不住‘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以平复那颗焦躁的心。 好在那几个青壮没让须卜哈道等多久,一骑快马出现在了眼前,“禀告且渠,汉军骑兵正在前方树林外,此外还有约五千汉军步卒列阵。” “汉军距离我大军多远?” “不到五里。” 一再受到刺激的须卜哈道拔出弯刀,“儿郎们,杀光汉军,为死去的勇士们报仇!” 出了树林,远远地看到汉军阵列,匈奴人就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朝着前方不顾一切的猛冲。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9) “且渠,”一名万夫长怀着忐忑的心情,看着周遭的地形说道:“刚才你也说过汉人历来狡诈无比,不能让儿郎们就这样一窝蜂的全部冲上去啊。” “哼!”对待万夫长,须卜哈道没好意思赏一记耳光,只是口吐芬芳说道:“破六韩耶,你可是咱们匈奴人最勇猛的战士,难道害怕了?” 破六韩耶被噎了一句,无奈只好跟在须卜哈道的背后。 看到匈奴人堆满了树林外的空旷地面,吕布兴奋地只想大喊大叫,‘这些蛮子果然最受不得激,竟然把人马全都派了过来?哈哈哈....,这是老天要让老子成此大功哈!’ “擂鼓!”吕布猛然大吼一声。 随着战鼓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吕布身边的五千步卒列成两个方阵,方阵前各停着十架床子弩。 眼看着匈奴人越来越近,指挥床子弩的屯将挥舞了下令旗。木槌敲击牙发的声音依次响起,儿臂粗的铁矢带着震天雷首先发威了。 六十支铁矢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匈奴人,每一支都收获了最大的战果,只是贯体而入的就死伤了数百人,紧跟其后的震天雷爆炸,又有数百人落马,疯狂进攻的匈奴人阵型为之一顿。 须卜哈道大怒,喝令吹响号角,督促人马向前。 床子弩已经隐入阵中,盾兵举着高大的盾牌站在了方阵外围,长一丈二的长枪自盾牌的空隙伸出,后边弓箭手射出了第一波箭雨。 一般来说,弓箭手在战场上连续射出十支箭就会体力不支,但是不要忘了,汉军使用的是经过改造的复合弓,省力不说,射程也叫寻常的弓远了许多。就这么一点优势,在前面冲锋的匈奴人往往还来不及射出手中的箭矢,却早已被对方的箭支射中。 须卜哈道看到前锋青壮纷纷倒地,急的跳脚,喝令不计生死,拼死冲杀。 就在这时,匈奴后队人马大乱,原来从树林中又出来两个步兵方阵,弓箭手正对着匈奴人的后背放箭。 天气炎热,匈奴人为了凉爽,只将牛皮战甲护住了前胸,后背么,还是光着舒服。这样一来,弓箭的杀伤效果却是翻着跟头往上增长了。 后队被汉军捅了菊花,须卜哈道气的哇哇大叫,对破六韩耶喝道:“破六韩耶,指挥后队人马,杀光那些卑鄙的汉人。” 暗暗叹了口气,破六韩耶不得不调转马头,在拥挤的人流中往后方赶。 好在匈奴大队后方的几个千夫长也不是吃素的,这时已经掉头反击。 战况变得空前激烈起来。 在付出近三千人的代价后,匈奴前锋终于有近千人赶到了距离汉军自个的弓箭射程之内,于是,匈奴人的弓箭开始还击,汉军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伤亡。 “杜谦,”吕布的手痒痒病又犯了,“你来指挥骑兵,我去杀几个彪悍的匈奴人,遏制他们的冲锋。” “温侯啊,”杜谦真的是无语了,“您是军中主将,需要主持大局。” “娘的。”吕布狠狠的咬了咬牙,抬手摘下了腰间硬弓,张弓搭箭朝着一个身高足有一丈,满脸络腮胡须的匈奴人射去。 那个匈奴人正目露凶光的只顾朝汉军射箭,被吕布偷袭个正着,一箭封喉,倒撞马下。 一击成功,吕布大喜,连珠箭发,一连射杀了十几个,才满意的安生了片刻。 不料吕布没有得意太久,近百匈奴人发了疯似的朝着他冲了过来。 ‘就你这拉仇恨的水平,人家不找你才怪。’杜谦埋怨归埋怨,还是一挥手,一千骑兵的短弩对准了那些匈奴人。 很快就将近百匈奴人清扫干净,这时匈奴前锋距离汉军方阵不足三十步了,眼看着只要再猛冲一下,匈奴人的战马就要撞上那些如林的长枪。 “温侯,”杜谦看到吕布还要再摸硬弓,只得提醒他:“弓箭兵折损颇重,是不是令投弹兵上前?” “说得好。”吕布笑了笑,“来人,让投弹兵向前。”看到传令兵挥舞军旗发出号令,吕布又转身对杜谦说道:“此战过后,本侯定要抬举你做一个校尉。” “不瞒温侯,小将已经是校尉。奉主公号令,这次只不过率领两千人马归温侯指挥。” “哦。”吕布老脸腾的一红,只不过刚才用力颇多,别人误以为脸上充血而已,“哈哈哈...,”先是仰头大笑三声遮遮丑,然后说道:“是本侯疏忽大意了。” 破六韩耶来到后军,张目看去,只见树林外的地面上满满铺着一层尸体,都是匈奴儿郎们的装束,顿时血涌上头,暗暗咒骂须卜哈道。 看到万夫长亲临,几个千夫长围了过来,向他请示机宜。 “不能在这么打下去了。”破六韩耶说道:“汉军故意引诱我军入局,儿郎们死伤过多,还是尽早躲开汉军的锋锐,从侧面攻击敌军方能奏效。” “万夫长,”一个千夫长指着周围的地形说道:“汉军四个方阵将我们团团围在中间,咱们向何处攻击?” “我看过了,汉军步卒不过万余,却妄想围住我两万大军,”破六韩耶指了指方阵中间的间隙,“只要冒死从方阵中间穿过去,就可攻击汉军后背。到时候汉军阵型大乱,必将被战马踩成肉泥。”说到这儿看了一眼几个千夫长,“你们谁敢冒死冲锋?” 汉军选择的是树林间的一片开阔地,前后各用两个方阵围堵,左右两边是茂密的树林,树林中间早已做好了手脚,却也不怕匈奴人从树林中逃走。 现在须卜哈道一心想着报仇雪恨,也没有逃走的打算,所以只能拿着人命往上填,但是一旦匈奴人死伤到了一定数目,士气低落,军心崩溃的时候,逃往树林是必然的。 只是,汉军挡得住匈奴人不计生死的攻击吗? 一个千夫长准备率领麾下朝着后边两个汉军方阵的间隙展开突击,其余几人正面猛攻,分散汉军的注意力。 “潘六奚娄,”破六韩耶看着眼前的千夫长,“攻击一定要快,不要去想着杀伤汉军,你们从中间突破了,咱们这两万多...唉,一万多儿郎还有可能逃出生天。”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10) 潘六奚娄率领一千青壮直插汉军方阵的间隙。指挥方阵的两个校尉看到,都是一声冷笑,随即下达了命令。 汉军两个方阵缓缓向中间靠拢,留下了不足五十步的通道。匈奴人在潘六奚娄的指挥下,一窝蜂般的打马而过。 战马奔腾,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过了通道,这时候两边方阵中一个个冒着青烟的震天雷雨点般的抛了出来。 剧烈的爆炸声,让受到惊吓的战马在狭窄的通道内失去了方向感,导致队形大乱。没有了速度,一个个匈奴人就成了最好的靶子,接着迎接他们的就是几乎直射的箭矢。被破六韩耶给予重任的潘六奚娄掉下战马后,变成了肉泥。 震天雷也在对面的匈奴人群中炸响了。已经冲到汉军方阵面前的匈奴人基本是无一幸免,被炸得四分五裂,倒地无数。后边正在嚎叫着冲锋的看到后,锐气顿失,使劲的勒住战马的缰绳,以免受到池鱼之殃。本来就是一窝蜂冲锋的匈奴青壮队形更乱,拥挤在方阵前方,乱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如果非得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几乎就是水泼不进,针扎不入。 这么好的战机放在眼前,吕布没有不抓住的道理。 汉军方阵慢慢前移,震天雷就跟不要钱似的的朝外猛扔,箭支更是急如骤雨。匈奴人成片成片的倒下,惨叫声、哀嚎声、战马悲鸣声,已经超过了震天雷的爆炸声。 须卜哈道脸色苍白,心头滴血,攥着刀把的右手青筋毕露,脑袋瓜子嗡嗡作鸣。 破六韩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须卜哈道身边,冲他吼道:“且渠,赶紧撤,否则族中儿郎全部交待在这儿了。” “主公,汉中张鲁求见。”下朝后刘驹刚刚端起茶杯,许褚就进来禀告。 “请他进来。”轻轻小饮一口,刘驹站起身来到官厅外面,‘张鲁,你终于还是来了。’ 张鲁,字公祺,留侯张良十世孙,天师道教祖张道陵之孙。 可能是长途跋涉的缘故,传闻中仙风道骨的张鲁已经变得邋里邋遢,一看到刘驹便扑腾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快把公祺扶起来。”刘驹对许褚使个眼色。 顺势站起身来的张鲁还不忘用双手拍打了下膝盖上的灰尘,然后悲悲戚戚的说道:“孙策小儿夺我土地,还望大将军替我做主。” “公祺,”刘驹朝他拱了拱手,“且到室内奉茶,一切慢慢说来。” “谢过大将军。”张鲁随在刘驹身后,进了官厅内坐下。 “孙伯符占据汉中已有多年,公祺为何今日才到?” 一句话戳中张鲁的泪点,就见他双手掩面又哭了起来,“大将军有所不知,哇哇哇...,孙策小儿出其不意夺我汉中,哇哇哇...,便将下官和家人亲朋故旧全部软禁在南郑城中,哇哇哇...,只因那小儿欲壑难平,欲夺益州,便只留下他的族兄孙贲驻守,因此上下官贿赂看守,孤身逃脱,出子午道欲去长安觐见天子,哪知到了半路,才知大将军已经护卫天子迁都邺城,因此因此...” “哦,”刘驹止住了张鲁,“公祺,看来你这天师已得祖师真传了?竟然孤身一人穿越了子午道?” “大将军目光如炬,下官不敢欺瞒。”张鲁被戳破了牛皮也不脸红,“天师道在汉中传播多年,信众无数。下官脱身后,若无信众相助,万万离不了汉中。” “孙伯符欲夺刘季玉的益州,怕是汉中无兵可守了吧?” “大将军英明。”张鲁说道:“精锐尽被孙策小儿带走,留守地方的皆是一些老弱残疾。” “你将汉中驻军说的如此不堪,我岂能不明白你的心意?”刘驹笑了笑说道:“以孙伯符之精明,孙贲之持重,汉中驻军应在一万左右,且都是能战之兵,不知对否?” “大将军如能借我五千精锐,”张鲁急忙说道:“我有汉中信众为内应,重夺汉中不难。”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刘驹摇了摇头,“公祺,汉中乃是大汉的土地,而你张公祺也是大汉的臣子。孙伯符不尊王命,私自攻伐,天下臣民皆能讨之。” “如大将军能助我夺回汉中?下官愿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来人,送客!” “大将军,您这是?”张鲁慌忙站起来,满脸疑惑的看着刘驹。 “汉中乃是大汉的汉中,非是化外番邦。”刘驹双眼喷出怒火,“张公祺,你好自为之。哼!”说完,一甩袖子走入后堂。 须卜哈道两眼迷茫的看向破六韩耶,“撤,往哪儿撤?” “汉军四个方阵前后相距甚远,”破六韩耶指了指战场两边的树林,“东边树林紧靠蒲水河,只有越过西边树林,我军才能逃过汉军的攻击。” 被仇恨蒙蔽双眼的须卜哈道脑瓜子终于有了一丝清明,立刻下令全军向西突围。 匈奴人人人有马,撤退速度极快,汉军追之不及,只能任他们离去。但是,汉军早已在树林中做了手脚,匈奴人的撤退并不顺利。 “温侯,属下追杀吧?”杜谦看到匈奴人在树林外拥作一团,便向吕布请示。 “可,”吕布没想到对战匈奴人这么顺利,看着还有四五千匈奴人朝着树林狼狈而退,“杜校尉,尽量远距离攻击。” “属下明白。”杜谦大喝一声,“随我攻击。” 汉军骑兵这时候只余下了八百多人,跟在杜谦身后,朝着匈奴残兵发起最后的攻击。 如牙签粗细的铁丝布满了整个树林,匈奴人从阳光明媚处咋一进树林,哪里看得到?被铁丝勒断脖子、截断马腿者约有百余人,剩下的看到后,皆是忙不迭的勒住战马,等候须卜哈道的指示。 “前锋五百人下马,”须卜哈道大声喝道:“弯刀斩断汉军的陷阱,为后军开路。”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杜谦率领八百骑兵赶到了近前,弩矢、投枪如夏季的冰雹一般对着敌军投射,匈奴人的后队坠马而亡者不可胜数。 “快进入树林。”须卜哈道这时候就像掐了头的苍蝇,满以为进入了树林,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11) 南匈奴的政治结构以单于为尊,其下左贤王,再次为左谷蠡王、右贤王、右谷蠡王,这四个谓之四角;然后是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禺鞮王,左右渐将王,谓之六角;然后才轮到了异姓大臣,比如左右骨都侯;左右尸逐骨都侯;再以下,就到了日逐、且渠、当户诸官。 须卜哈道乃是呼厨泉的亲信,要不以他的职位根本不可能管理左贤王麾下的部族。 但是,以低小的职位担当大任,就跟汉王朝州刺史监督各郡郡守一样,这种低职高就的安排,平时是没有什么风波的,一旦到了关键时候,比如今天,须卜哈道的威信成直线下降,根本无法约束刘豹的部下。 首批进入树林的匈奴青壮要么身首分离,要么腿断骨折,须卜哈道还一个劲的催促后续人马进入,这就犯了军中大忌。 且渠的地位与千夫长相当,破六韩耶这个万夫长就在旁边站立,匈奴青壮到了这等地步,你说该听谁的? 一个千夫长看到须卜哈道张牙舞爪,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举起弯刀斩断了须卜哈道的脖子,高举他的脑袋喝道:“须卜哈道颟顸无能,使我大匈奴人死伤无数,今日天神在上,命我斩断他的脖子。自此以后,所有左贤王部众,皆以万夫长之命是从。” 破六韩耶的脸变成了苦瓜。左贤王麾下部众一万余户,能战之兵两万余人,到了今日,能剩下三千青壮也是天神护佑,你们把我推到火炉上烘烤,到底是什么意思? 匈奴青壮可不管破六韩耶怎么想,一起举起弯刀拍打胸甲,高声大喝:“万夫长,万夫长!” 被赶鸭子上架的破六韩耶深深叹了口气,弯刀一指前方树林,“儿郎们,一直向前冲,到了树林边缘,咱们才有一线生机。” 不得不说,破六韩耶的决断与须卜哈道并没有多少区别,但在此刻,匈奴青壮向前一步既便是死,也愿意听从前者的指挥。 茂密的树林中光线暗淡,很多匈奴青壮莫名其妙的送掉性命,后来者高举弯刀,奋勇向前。 杜谦看到匈奴人都进入了树林,一勒马缰喝道:“点燃树林。” 震天雷伴着火油袋扔进树林中,夏草葳蕤,在火油的加持下,燃起了熊熊大火。 自古道水火无情,进入树林中的匈奴人约有五千,被大火追着屁股一烧,逃出生天的不足两千。 破六韩耶的头发、胡须都打了卷,看着身后不到两千人马,不由得捶胸顿足,大骂天神不佑。骂天神可是犯忌讳的,幸运的匈奴人不敢阻止他们的万夫长,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后赶往虎泽。 一万步卒,一千骑兵,竟然杀死杀伤两万左右的匈奴青壮?吕布自我感觉良好,看到残余的匈奴人遁走,手举方天画戟哈哈大笑,“儿郎们,打扫战场。” 在大将军府吃了闭门羹的张鲁求见天子,刘协立命在后宫接见。 “大汉留侯张良后人张鲁叩见陛下。” 汉初三杰,张良、韩信、萧何,张良位列第一。张鲁把老祖宗抬出来,汉帝刘协不得不善言抚慰,“张氏一门,皆是忠良。爱卿平身。” “多谢陛下。”张鲁站起身偷偷打量刘协,见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暗暗后悔自己行事鲁莽,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说道:“汉中一地,本是微臣治理。怎知孙策孙伯符罔顾大义?悍然出兵,将微臣囚禁。只因孙伯符觊觎益州,微臣觑得机会,方能奔波万里,得见天颜。” “张卿治理汉中,可谓政通人和,朕于关中早有耳闻。”刘协暗暗叹了口气,像张鲁这样的忠臣来投,本以为朝廷可以伸张正义,只不过,除了动动嘴,朝廷还能拿得出什么切实的手段?“孙策目无朝堂,朕即日下诏责罚。” “孙策小儿意欲争夺刘季玉益州,目前汉中精锐尽出,还望陛下拨精兵五千,臣必定夺回汉中。” ‘张鲁啊张鲁,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刘协心里就像喝了三碗黄连水,“张卿,不知此事你可曾与大将军商议?” “未曾。”张鲁昧着良心说道。 “稍待片刻,张卿可与大将军细细商议。”刘协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朕相信,大将军必定为卿主持公道。” 心丧若死的张鲁辞别了天子,再次跑到大将军府求见。 夏日的太阳划过了西山,西边的天际,云彩就像熊熊燃烧的大火,照的半边天空都是赤色。 换了一身道袍,将头发披散开来,正在后花园中陪着一妻一妾散步的刘大将军,突然听到张鲁再次求见的消息。 “山君,就说时日已晚,让他明日来见。” 典韦此刻肚子正咕噜噜乱叫,嘴里不出声的咒骂许褚为何不早点过来交接,得了刘驹的确切言语,一步换作三步来到府门外,指着张鲁说道:“俺家主公说了,今日天时已晚,让你明日来见。” 老于世故的张鲁急忙站起来,一甩衣袖盖住了典韦的前臂,轻声说道:“还望将军再次通禀,就说汉中张鲁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 典韦是个大老粗,就在张鲁甩衣袖的时候,就感觉到手中多了一块沉甸甸的东西,偷眼一瞧,色呈金黄,约有一斤多重,心知是大汉流行的足金,但主公向来御下甚严,自己又不缺吃喝,哪里敢收这种东西,于是随手一甩喝道:“兀那汉子,咱家追随主公日久,向来唯主公之命是从。你若有事,只管从实道来,万万不可做那小人行径。” 张鲁被打了脸,讪讪的收回了金子,对典韦说道:“这位将军,请禀报大将军,就说汉中张鲁有紧急事求见。” “你可拉倒吧。”典韦变了脸,“若是俺记性不差,今日是你第二次来求见大将军。大将军早已说过了,让你明日再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真不好受,第三代天师张鲁对上典韦,只能徒唤奈何,“诚如将军所言,鲁明日再来求见大将军。” 第一百五十十七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12) 一场大战下来,汉军一万步卒,一千骑兵,折损了也有四千多人,活下来的士卒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打扫战场,一个个瘫在地上呼呼大睡。 杜谦将破六韩耶赶出树林后,回来后看到吕布高傲的骑在马上巡视战场,混不知幸存的士卒躺在地面上睡一夜的后果。杜谦心中不知是佩服吕布精力过人,还是骂他不知兵事。 顾不得疲惫,杜谦派出手下骑兵把步卒唤醒,让他们先吃点东西,然后把帐篷扎起来再睡。 值夜的人手怎么安排?杜谦把目光盯在了吕布身上,看到嘚瑟了一圈的吕温侯打马回到己方队伍,便笑嘻嘻的迎了上去,“温侯果然牛掰!厮杀半日尚能如此精神。” “不是俺家自吹自擂,”吕布一偏腿跳下战马,“既便厮杀终日,还能斩将夺旗。” “温侯之能,属下望尘莫及。”杜谦笑道:“一战功成,匈奴小儿闻听温侯大名,定能止住夜啼。我看今夜就由温侯值守上半夜,属下值守下半夜,如何?” “没问题。”吕布刚说完就回过味来,右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让老子一个人值夜?” “属下怎敢?”杜谦指着忙着送饭食的火头军说道:“不是还有二百火头军吗?” 篝火中,很多士卒端着碗就能睡着,也就是没有上战场的火头军精神头还好,吕布无奈说道:“好吧,老子听你的。” 还没到后半夜吕布就困得撑不住了,大步走到杜谦的帐篷外,撩开门一看,只见他嘴角流着哈喇子睡得正香,不管不顾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嘴里喝道:“快起来替我一替,老子委实乏了。” “谁敢踢老子?”杜谦在军中厮混多年,一向惊醒得很,敢踢他屁股的人还真不多见,再加上做了骑兵校尉,手下奉承还来不及,上司就是一向稳重的太史慈,更不会干出踢手下屁股的事来,所以醒来后张口就骂。 “是老子我。”吕布气的又补上一脚。 “原来是温侯,属下失言,嘿嘿...,属下失言。” “赶紧滚起来,后半夜到了,该你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杜谦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带上一百火头军,开始巡逻。 虽然是夏季,后半夜的天气依旧很凉,早被汗水泡透的内衣让风一吹,冷飕飕的寒气直往毛孔里钻,杜谦裹了裹战甲,大声说道:“弟兄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七八千袍泽的安危全在咱们身上呢。” 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危险,杜谦指了二十个年轻机灵的火头军,让他们人人怀揣了铜锣,结伴分布在营地周围,一旦听到异常,立即鸣锣示警。 “咱们接下来做什么?”火头军属于辅兵,平时基本不上战场,搭话的这人是管理火头军的粮草官。 “嘿嘿...,狗入的天气真是冷啊,”杜谦贼兮兮的指了指战场,“那么多死伤的战马真是可惜...” 粮草官两眼眨了眨就明白过来,“将军放心,一切交给属下来做。” 杜谦笑吟吟的看着粮草官带着人没入了漆黑的战场,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人人扛着一大块马肉赶了回来。 地面上早已铺好了大片的青草,马肉扔在青草上,堆得老高。 “将军稍待片刻,属下这就去拿些盐巴、茱萸粉来。”粮草官很有眼力见儿。 “你叫什么名字?”这个粮草官很对杜谦的胃口,就忍不住问了句。 “属下三百年前与将军是一家,”粮草官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小的杜二瓜。” “今后老子若能单独领兵,”杜谦拍了拍杜二瓜的肩膀,“粮草官非你莫属。” “多谢将军抬爱。”杜二瓜心里乐开了花,“属下去去就来。” 在夜风中凌乱的篝火上面架上了穿着马肉的铁签子,不过这铁签子一根足有儿臂粗细,上面的肉起码在三十斤以上。随着铁签子的转动,盐水、茱萸粉不停的抹上去,马肉的香味飘散开来。 “嗯,怎么会有烤肉的香味?”睡梦中的吕布吸溜了下口水,翻了个身。 “去,将这些烤好的马肉送给那几个辛苦的兄弟。”杜谦一边用马刀切着肉,一边吩咐杜二瓜。 “你、你、你,还有你,”杜二瓜什么身份,岂能亲自干这样的活计?随手指了几个火头军,“快给兄弟们送过去,记住啊,路上不要偷吃。” 天终于亮了,张鲁换了一身干净些的衣服,早早的来到大将军府外。 刘驹赶着去上朝,出门看到跪在晨风中的张鲁,皱着眉头问道:“公祺,你这是做什么?” “求大将军为小人做主。” “做什么主?” “请大将军出兵帮小人夺回汉中之地。” “张公祺,”刘驹厉声喝道:“本官早已对你说过,汉中乃是大汉的汉中,非是你的私产。”转身对典韦喝道:“还愣什么?莫要耽误了朝会。” 仿佛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张鲁胸口,堵的他喘不过气来,祖师爷在上,难道我说错了什么?汉中不是我的又是谁的?什么狗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子才不信;再说了,那么多割据一方的诸侯在,为什么针对我?唉,要是阎圃在就好了,阎圃啊阎圃,我一向待你不薄,为什么你就降了孙策小儿? “好言劝不醒梦中人呐。” 正在胡思乱想的张鲁耳朵眼里突然钻入一句话,急忙抬头四处去看,大将军府外长街上只有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那有别人在? ‘一定是此人出言提点于我。’张鲁一骨碌爬起来,对着那人背影就追了过去。 长街终有尽头,那人一拐走向了去南市的道路,张鲁赶得气喘吁吁,到了南北大街后,人流如织,早已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失魂落魄的张鲁饥肠辘辘,嗓子冒烟,大街两边有很多饮食铺子,便随意走进一家坐了,对着殷勤向前的老板说道:“一壶清茶,一份点心。” “好来,客官您稍候片刻。” 灌下去一杯茶水,嗓子舒服多了,张鲁两根手指捻起一块点心送到嘴边,却没有张口的欲望。 “舍了家人故旧不提,却要什么劳什子地盘?从没见过这等无德之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13) 张鲁举目一瞧,见一人正背对着他悠闲地喝着清茶,急忙站起来躬身一礼,“张鲁落魄帝都,还请先生指点。” “阁下心心念念汉中不放,让我如何指点?” “是我错了,”张鲁低下头,妻儿的样貌如流水一般在脑海中掠过,“修道四十余载,竟然抛弃了亲情,执着于外物?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颍川徐福。” ‘颍川徐福?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难道是隐世高人?’张鲁脑袋里转了七八道湾,“原来是徐先生。”说着噗通跪在地上,“还请先生教我。” “可不敢当。”徐福一把把张鲁拉起来,“公祺乃是留侯后人,一代天师,身份尊崇。” “一代天师又如何?”张鲁颓丧的说道:“不能护得家人平安。” “公祺在汉中多年,传播‘五斗米道’,”徐福呵呵一笑接着说道:“鬼卒众多,又设‘祭酒’管理鬼卒,这实乃以教义治理地方,典型的政教合一。请问公祺,黄巾暴乱因何而起?” 张鲁得了汉中后,自称“师君”,广泛传播五斗米道,初学道的称为‘鬼卒’,已经被‘五斗米道’迷得上脑的则称为‘祭酒’,到了祭酒这个级别可以拥有部众,而那些部众特别多的,就称为‘治头大祭酒。’在治理汉中时,完全有别于正统,以祭酒管理地方,所以徐福才说是‘政教合一’。 ‘黄巾暴乱!’这话入耳,张鲁的脑瓜子才真正豁然开朗,‘怪不得大将军一直说汉中乃是大汉的汉中,非是个人私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多谢先生指点,我这便再去大将军府外等候。” “公祺何必慌张?”徐福拿起面前的点心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朝会一时半刻散不了,大将军回府约在午时。” 张鲁一想也是,也拿起自己的点心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却在想,‘这位徐福绝非等闲之人,我何不问一问下一步行止?’于是喝口茶顺了顺气,朝徐福一拱手,“徐先生,祖师爷创道艰难,身为天师道传人,若求得大将军救出家人故旧,不知何处可以安身?” “我闻贵派祖师在云锦山修道炼丹,丹成而龙虎现,故云锦山更名为龙虎山。” “天师道得以保全,皆赖先生之力。”张鲁诚恳的向徐福再次道谢。 酣睡半晚的吕布折身起来后,踱出大帐后刚刚活动了下身体,却鼻子一皱,‘不对啊,这半空中怎么尽是肉香?咦,这是什么?’吕布循着香味来到已经只剩下火星点点的篝火旁,手指捻起一点茱萸粉放在鼻子下一闻,登时发怒了,“好你个杜谦,竟敢瞒着老子吃独食?那个谁?杜谦哪儿去了?” 被叫住的正是昨晚值夜的火头军,看到主将一脸的横肉堆起来,只好陪着小心说道:“禀告温侯,杜校尉正组织人手打扫战场。” 手下在干正事,吕布也不好继续发作,指着那火头军说道:“去,升起火来,给老子也烤些肉吃。” 微闭着双眼,正惬意享受马肉的吕布被一阵脚步声吸引,抬头一看正是杜谦,张嘴就是一块马肉朝他吐了过去,“杜谦啊,杜谦,你小子胆子越来越肥了。” 轻松躲过飞来的东西,杜谦压抑不住兴奋说道:“温侯,属下刚才清点了一下,我军共缴获战马七千余匹,俘获匈奴青壮五百余。” “昨晚那帮匈奴人没闹事吧?” “有温侯坐镇,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杜谦笑嘻嘻的从铁签上割了一块马肉,烫的‘次哈次哈’的,“还有就是,我军重伤的六百兄弟,得尽快送到后方。” “我军战力有限,杜谦你派人告知臧宣高,让他赶紧派人到美稷城外交接这些重伤兵。” “属下这就去办。” 刘驹下了朝堂,离着府门老远又看到了张鲁,‘还真是阴魂不散呐。’“山君,将那张鲁赶走。” 哪知典韦还没动作,张鲁早已小跑过来,伏地痛哭道:“小人不该被权位迷了眼,还请大将军责罚。” “嗯,什么情况?剧情翻转了啊。”刘驹下了战马,不咸不淡的说道:“公祺,起来说话。” “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张鲁爬起身来,“请大将军出兵汉中,小人愿为先导。等家人脱离孙策小儿掌控,小人愿携家人隐居地方,终生不问政事。” ‘变得这么快?’刘驹问道:“公祺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不满隐瞒大将军。”张鲁躬身答道:“今早小人心灰意冷下,遇到了颍川名士徐福。是他指点小人,才得以幡然醒悟。” ‘徐福?’刘驹仰头思索,‘还是颍川名士?我怎么没听说过?颍川徐福?难道跟徐庶是一家人?’“那徐福现在何处?” “小人不知。” “山君,传令下去,务必要找到颍川徐福。”刘驹不由得对张鲁的评价又降了一级,“公祺,你如此想,大慰我心。先随我进府再说。” 来到将军府客厅,刘驹看向忐忑不安的张鲁说道:“公祺名门之后,乃祖在蜀中传道,虽被称为‘米贼’,但其教义于教化百姓甚有补益,等家人救出后,就去龙虎山修道炼丹去吧。但请你切记,今后只可修道炼丹,教化世人,万勿染手政事。” “鲁谨记大将军教诲。”张鲁对徐福越发的从心底佩服起来,只可惜当时为什么不问一问他的落脚之处,说不得今日可为大将军立上一功,“请问大将军何日出兵?” “你且下去等待,三日后必有消息。” 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在肚子里了,张鲁急忙起身告辞。 吕布带着人马在第三日才得以回军,栗渊令人在美稷城北三十里外迎接。 经此一战,匈奴人被打断了一条腿,近两万可战之兵灰飞烟灭。消息传到城内,呼厨泉气的喷出一口鲜血,急忙传令在城内的大小头领来见。 “左贤王部族近两万青壮被汉军偷袭战亡,”呼厨泉已经失去了精气神,变得气息奄奄,“你们都说一说,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左骨都侯说道:“单于,汉军勇武,兵器犀利,咱们不是人家的对手,要我说,赶紧向汉朝的皇帝俯首称臣。” 呼厨泉眼中闪过一道杀机,虚弱的抬起手指着右骨都侯,“你来说。” “汉军只是打败了左贤王的部众,左谷蠡王、右贤王、左右日逐王的部众尚有数万之众,等他们来到美稷城下,一起合兵杀出,定然让汉军大败。” “然则不知何日援军才能到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14) “要不今晚属下派人去催?”右骨都侯不确定的问道。 “必须去。”呼厨泉提了口气,声音稍大了些,“而且要约定好日期,一起到美稷城外集结。” “是。”右骨都侯转身出了王帐。 当日夜间,美稷城头上又有数十个黑影顺着绳索爬下城头,悄悄越过护城河,趁着黑夜四散去了。 这种事情肯定瞒不过汉军斥候,吕布收到消息后,来找栗渊。 “呼厨泉这是害怕了。”灯影下的三角眼发着幽光,栗渊指了指亲兵刚刚端上来的清茶,示意吕布自便,“但目前还不是破城而入的时机。左谷蠡王的部众散布在谷罗城周边,这亦是南匈奴大部落之一,想必此刻人马集结已经完毕,奉先可有信心再战一场?” “啪”的一拍胸脯,吕布咧嘴笑道:“绝无问题。” 左谷蠡王车莫且接到呼厨泉的命令后,犹豫了两天,直到左贤王部族折戟沉沙在浦水河畔的消息传来,才慌了手脚,急忙传令各部召集青壮。 车莫且为什么犹豫?只因为他跟呼厨泉关系不大对付,两人为了草场曾经大出打手;后来于夫罗病死,身为二把手的呼厨泉做了单于,本想着自己的位置也能向上挪一挪,结果是刘豹做了左贤王,左谷蠡王还是那个左谷蠡王,三把手的位置没有变,所以这心中未免就积攒了一些怨气。两万青壮一天的功夫灰飞烟灭,作为曾读过汉人经书的左谷蠡王,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得,所以立马整顿人马,预备与呼厨泉共破汉军。 谷罗城距离美稷城不到一百里,等族中青壮赶来后,车莫且立刻率队出发。 大军正行之间,右骨都侯派的人到了。 “什么?右骨都侯约定各部人马三日后汇聚美稷城外?”车莫且一把揪住信使的衣襟,“本王的领地距离美稷只有八十里,半日就可赶到,他让我再等两日出发,难道儿郎们不需要吃饭喝水吗?” 左谷蠡王地位尊崇,车莫且一发威,小小的信使吓得瑟瑟发抖,带着哭腔说道:“左谷蠡王大人,小人对天神起誓,右骨都侯真的是这么说的。” “大人,还请息怒。”左谷蠡王麾下的当户(匈奴官职名称)科莫多在旁劝道:“三日后就三日后,现在正是水草丰美的季节,也就是一万五千儿郎多吃些羊肉罢了。” “哼!”车莫且一把把信使推倒在地,随手一马鞭抽在信使的脸上。 这日刘驹正与程昱等人商议出征汉中的事情,一个小黄门前来宣召:益州牧刘璋遣使觐见天子,请大将军前去议事。 刘驹挥手打发走了小黄门,正准备去后堂更衣,程昱说道:“此必是刘季玉前来求援,大将军到了天子面前,不必理会来人。” “哎,岂能如此?”郭嘉笑嘻嘻的站起身来,“说不得这是主公取益州的机缘呐。” “若取益州,岂不是与之前制定的战略背道而驰?”荀彧不看好郭嘉的话,“主公遣吕布荡除匈奴后,便数路大军齐出,预备剿除鲜卑,靖我北疆。”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郭嘉说道:“数员大将顿兵边城,谅鲜卑人不敢犯边。若是让那孙伯符得了益州,再要夺取,无异于与虎争食。” “奉孝言之有理。”陈宫出言支持郭嘉,“只看孙伯符取汉中易如反掌,便知此子非等闲之辈可比,一旦坐拥益州,势大难制,乃成巨患。” 刘驹反复思量,良久说道:“孙策若得益州,狮儿难以争锋矣。就如奉孝所言,待我见过刘季玉使者后,再做计较。” 进了朝堂,刘驹看见两人跪在刘协面前哀哀痛哭,也没理会,径直走过去与天子见礼后站在一旁。 “大将军,”少年天子抬手指了指跪地的两人说道:“孙策侵占益州,一路势如破竹,业已到了绵竹。州牧刘璋遣使来朝,请求朝廷出兵相助。刘璋刘季玉乃我大汉宗亲,朕不能坐视不理。不知大将军有何高见?” “孙伯符无视朝堂,擅自攻伐地方,当起大军灭之。”刘驹大义凛然的慷慨陈词,“只是臣有一事不明。” “哦,不知大将军所指何事?”刘协问道。 “孙伯符据有汉中时日短暂,想必麾下人马不过十万。”刘驹瞥了一眼益州两个使者,“刘焉、刘璋父子二人经营益州,麾下官员济济,兵多将广,却挡不住一江东小儿的兵峰,难道益州真的无人?” 刘驹话刚出口,跪地的一人站起身来,冲刘驹一拱手说道:“大将军此言差矣。刘益州麾下文有法正、许靖、王累、李恢、费诗、黄权、董和等人,无一人不是满腹经纶,才智超卓之辈;武有张任、李严、孟达、严颜、邓贤、泠苞、吴懿等将,皆是武艺过人,深通兵法。怎可说蜀中无人?” “敢问阁下何人?”刘驹见来人相貌清奇,身材欣长,不由得暗暗惊讶,向闻蜀中多矮者,不料眼前这人竟是个高个子。 “在下广汉秦宓。” ‘原来是以辩才着称的秦宓秦子敕。’刘驹笑了笑问道:“益州有那么多人才,为何刘季玉却派你等到天子面前求助?” 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秦宓一时竟答不上来。 这时另一人站起来说道:“孙策小儿领兵偷袭,以有备攻无备,不过是一时得逞。若天子派兵相助,益州将士稳住阵脚,必将孙伯符的头颅献于朝廷。” ‘难道此人小时候受了什么委屈?’刘驹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不到五尺身高的男人,‘不止没有发育好身材,就连五官也挤在了一块。难道这就是那位着名的卖主求荣之徒,趋奉谄媚之辈?张松张子乔么?’想到这儿,刘驹笑着问道:“阁下可是蜀中名士张松张子乔?” 这下轮到张松吃惊了,结结巴巴的问道:“大将军竟然认得在下?” “过目不忘张子乔,辩才无双秦子敕。”刘驹庄重的朝两人一拱手,“今日何日?得见蜀中双杰。” 第一百六十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15) 秦宓心中暗生警惕,‘这大将军对我蜀中人事如此熟稔,难道早有吞并之心?’ 张松却是变得激动不已,‘哎呀,想我张子乔不受刘季玉待见,哪知大将军竟然称我为蜀中人杰,古语云:士为知己者死。今番定要相助大将军平定益州。’ 不说二人各怀心思,当朝大将军在天子和满朝公卿面前夸赞自个,岂能不说句客气话? “大将军夸赞,愧不敢当。” 客套完了,刘驹朝上一拱手说道:“臣欲向两位使者详询蜀中情形,再做定夺。” 刘协说道:“大将军请自便。” 从太行山中有两条河水流出,分别称为清漳水和浊漳水,进入魏郡后合二为一,称为漳水,蜿蜒向东南流淌,在邺城西边折向东北,在渤海郡的北段入海。 徐福这两日在城中待得烦闷,便出城到漳水河边散心。河岸上垂柳依依,浓如墨染;河面上水波粼粼,金光万道,鱼翔浅底,鸟戏长空;放眼望去,漳水如龙,碧空如洗。 只因贪看景色,徐福便多走了些路,正是夏季炎炎,只觉得口渴难耐,觑见河堤下不远处有一处茶馆,就信步走了过去。 典韦奉刘驹之命寻找徐福,在城内一连两日无所收获,便带人到城外碰碰运气。 一杯茶水入口,烦渴顿消,徐福松了松领口,拿起羽扇轻轻扇动,但觉人生最惬意事,非此莫属。 一路走来,头顶上毒日头晒着,典韦和一帮手下早已喝干了随身携带的清水,遥遥看到一角青色的旗子飘扬,上面的‘茶’字若隐若现。 茶馆老板闲得无聊,见徐福神采出众,只是口音却与本地不同,便没话找话的问道:“听先生口音,莫非是来邺城游玩?” “非也非也。”徐福喝了一口茶水,惆怅说道:“寻人不遇而已。” “小老儿在这城外官道旁开茶馆多年,城中的奢遮人物倒是认识许多,请问先生的朋友尊姓大名。” “哦,不知店家认识哪些人物?”徐福不接老板的话题,反问了一句。 “那多了去了。”老板开始滔滔不绝,“前些年,袁本初占住河北,袁家父子哪一个没有喝过我的茶水?更不要说田丰田元皓、审配审正南、荀谌荀友若等等那一帮高官了;到了如今,天子迁都邺城,小老儿见到的奢遮人物更是数不清楚,就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也曾光临过这间破破烂烂的茶馆。” “店家,快快取些茶水来。”老板还要再卖弄时,一道粗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絮叨。 抬头一看,见是三十多个军汉,一个个热的满头大汗,老板大喜,这是有大主顾到来了,急忙起身煮水泡茶。 茶馆很小,只放了四张矮桌,典韦一屁股坐在一张矮桌前,这样一来,剩余的位子只能坐下十几人,其余的兵卒随意找了个树荫处坐在地上。 茶水很快端上来,一帮大头兵也是渴急了,顾不得茶水烫嘴,端起来就喝。 “店家,”徐福见老板有了空闲,站起来说道:“该你多少茶钱?” “一枚钱而已。”店家答道:“若是有泰山银票,三分就行。” “我这一路行来,不少店家都说到泰山银票,”徐福今天遇到一个话痨,就想着问个明白,“不知这泰山银票怎会当得铜钱用?” 茶馆老板还没答话,典韦忽然站起来冲着徐福一拱手,“先生可是从颍川而来?” “正是。”徐福没想到一个粗豪的军汉能猜到自己的来历,不觉惊奇,“不知壮士如何得知?” “嘿嘿...,”典韦大手摸着脑袋笑了起来,“只因俺家主公也是颍川人。” 人这一生,最难改变的便是乡音。典韦跟随刘驹已久,听惯了颍川口音,徐福一开口便知他也是颍川人。 “不知你家主公乃是何人?”徐福说完就后悔了,在这邺城地面,能被军汉们叫做主公的人,除了当朝那一位,还有何人? “俺家主公便是大将军刘千里。”典韦是个实诚人,接着便问道:“先生可是名叫徐福?” ‘看来自己这步棋走对了。’徐福心中暗暗高兴,‘通过张公祺略显才华,果然惊动了大将军。’“在下正是颍川徐福。” “哎呀,你让俺好找!”典韦一步跨到徐福身边,两只大手就要去抓住徐福的肩膀。 出身游侠的徐福脚步一动,轻松避开了典韦,“这位壮士,有话好说,莫要动手。” 大将军府公厅内,秦宓正在述说孙策入川的过程,典韦的大嗓门突然嚷了起来:“主公,幸不辱命,已找到了徐福先生。” 刘驹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子敕少待。”说罢走出门外去迎接徐福。 一身葛衣,腰悬长剑,负手而立的徐福看到一人急匆匆而来,赶忙躬身施礼:“颍川徐福见过大将军。” 一把托起徐福,刘驹轻声问道:“可是徐元直?” 徐福身躯一震,“正是徐庶徐元直。” 徐庶原名徐福,因为友报仇,改名徐庶。 “我得元直,如鱼得水矣。”刘驹大喜,徐庶这个出身寒门的着名谋士终于出场了,“快,里面请。孙伯符入川,益州刘季玉遣使来朝,两位使者如今正在官厅。” 左谷蠡王自认晦气,让好不容易赶过来的一万五千多人马分散在谷罗城周围,自己则喊来一帮属下,躲入大帐内饮酒。 一名千夫长安排手下人寻到了一块水草不缺的地方,将一千多匹战马散开,任其啃食。哪知到了傍晚,一千匹战马和五十名负责放马的青壮不见了踪影,千夫长得知后,急忙将人手散开寻找。 不去找还好,这一找,散出去的一千来人就跟泥牛入海一般,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变成光杆司令的千夫长急忙去找万夫长汇报。哪知见了万夫长,正看到万夫长在跳圈子。 拉住一个相熟的千夫长,低声问道:“浑耶那多,万夫长怎么了?” “赫鲁,”浑耶那多把嘴巴凑到千夫长的耳朵上,“今日有三家的部众和战马消失在草原上了。对了,你来做什么?” 赫鲁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的部众也不见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16) “什么?”左谷蠡王车莫且的酒杯‘啪’的掉在地上也不自知,一双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盯着万夫长,“仆固思罗,三千多大匈奴的战士无缘无故不见了踪影,你要给本王一个交代。” “尊敬的左谷蠡王,”仆固思罗几乎把头弯到裤裆里,“属下已经派出了三百斥候前去探查消息。” “一有消息,立马告诉本王。”大战当前,车莫且也不敢过分责备一名万夫长,“仆固思罗,你且下去安抚人心,千万别再出乱子了。” 等仆固思罗去了,车莫且越想越不对劲,扭头问坐在左下方的科莫多道:“当户,你怎么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科莫多低头作沉思状,“汉军很可能就在谷罗城周边。” “三千多人,近四千匹战马,”左谷蠡王满脸疑惑,“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没了,难道汉军是妖魔不成?” “大王可不要忘了,”科莫多指着帐篷外的原野,“如今正是盛夏,野草有一人多高,就是隐藏十万大军,也很难被斥候发觉。” “若是真如你所说,咱们一万多部众岂不是被汉军围在谷罗城了?”大夏天里,左谷蠡王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大王勿忧。”科莫多笑了笑,“据美稷城传来的消息,汉军只有三万多人,怎么可能派出那么多人马来包围咱们?属下估计,汉军很可能派出小股人马前来骚扰,让咱们不能顺利驰援美稷。” 所谓的谷罗城,其实就是构筑起的土围子。以匈奴人的尿性,骑烈马,喝烈酒,烧杀抢掠才是他们的特长,让他们弯下腰筑城,那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差不多,谷罗城的土围子是他们掳掠来的汉人夯筑的,墙高一丈有余,厚约五尺,至于说坚硬程度,那只能说‘呵呵’了。 为了保障自身安全,左谷蠡王连夜将王帐搬入谷罗城,酒也不喝了,静等仆固思罗的消息。 到了后半夜,东南风突然转为西北风,将燥热吹得一丝不剩不说,并且越刮越大,把一人高的野草变得只有膝盖高。 仆固思罗贪图凉爽,将帐篷的四角全部掀起来,半躺在皮褥子上等候消息。 一丝焦糊的味道传来,仆固思罗以为是手下人在烤羊肉,也没在意。就在这时,亲兵队长闯了进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大事不好了,谷罗城的北边二十里外起火了。” “野草正青,前几日刚刚下过一场雨,放心吧,烧不起来。”仆固思罗混没当回事。 真的烧不起来吗?汉军用实际行动打了仆固思罗的脸。 只要火势足够大,在西北风的助威下,火势下方的青青野草瞬间就被烘烤干净水分,然后火苗一舔就燃烧起来。 前几日的大战,让汉军收集到了大量的油脂,只需拿出几百斤来,就足以点燃一场大火。 仆固思罗的亲兵队长这时候也不顾尊卑了,一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拉出帐外,指着北方的夜空说道:“万夫长快看。” 其实不需要亲兵队长提醒,仆固思罗此刻已经看到了漫天的烈焰正在逼来,“快,快传命撤离。” 还需要传令吗?此刻的谷罗城周围人喊马嘶,早已乱作一团,抢得到战马的,打马便走,抢不到的,撒丫子就跑。但是战马奔腾的速度再快,能快的过火焰吗?更不要说靠着双腿的人了。 第二日一大早,吕布率军出现在谷罗城周围。曾经的百里草场已变成人间炼狱,厚厚的草灰铺满了地面,草灰中不时可见到一个个隆起,那是扭曲变形的匈奴青壮和他们的战马。一缕缕青烟在微风中飘荡,成群的乌鸦、秃鹫在享受他们的饕餮盛宴。 “杜谦,将昨日捕获的匈奴人驱赶过来,”吕布并没有被眼前的惨烈影响到心情,“为他们的族人收尸。敢有不从者,杀无赦!”说罢,一踢赤兔马的肚子,带领数百人朝着谷罗城赶去。 谷罗城只是一个千步城,左谷蠡王昨晚得到示警后就跑了,但是城中的老弱妇孺就没那么幸运了,飘入城中的火苗点燃了他们的帐篷,大火烘烤再加上浓烟滚滚,城中几乎到处都是扭曲的隆起。 出了谷罗城,城南有一处高岗,吕布打马而上,站在高处向四周望去,只见南方极远处的天际,还有浓烟升起,嘴里喃喃说道:“左谷蠡王部,估计全完了。” 谷罗城外这把火搞得动静太大,右贤王部、右谷蠡王部和六角诸部听到消息后,哪里还敢再去驰援美稷城,不约而同的尽起本部人马,护卫着部族中的妇幼,远远绕开美稷城,一起朝着漠北迁移。 三日后,吕布回军,向栗渊询问破城之策。 邺城大将军府内,张鲁坐在客位的椅子上,正等着刘驹的到来。 “哈哈,让公祺久等了。”爽朗的笑声过后,刘驹出现在公厅内。 “大将军日理万机,”张鲁起身行礼,“忙碌于国事。等待片刻,又有何妨?” “公祺请坐。”刘驹坐下后问道:“前日公祺曾言自子午道入得关中,不知子午道能通行大军否?” “子午道蜿蜒六百余里,栈道勾连,极为险峻。”张鲁答道:“步卒可顺利通过,但战马、辎重需走褒斜道或傥骆道方可。” “原来如此。”刘驹说道:“朝堂已允公祺所请,准备出兵汉中。” 张鲁大喜,朝上躬身一礼,“谢过天子,谢过大将军。” “公祺,”刘驹指了指旁边的徐庶,“此次出兵汉中,大军共计五万,元直为随军军师,与你一道走子午道返回汉中。” 徐庶朝着张鲁点了点头说道:“一路之上借助公祺处甚多,还望不吝直言。” “兵发汉中,家仇得报,”张鲁沉声说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粮草辎重已安排人手送往洛阳,”刘驹对徐庶说道:“元直去洛阳后,直接交割便是。” 徐庶与张鲁离了大将军府,在五百精锐的护卫下,取道洛阳而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17) 左谷蠡王部的三千多青壮目睹了汉军攻破美稷城的过程。 城破后,汉军杀入城中,厮杀声、惨叫声乱了半日才平息下来。三千多人又被汉军驱赶入城内,再次充作收尸队。 “呼厨泉、刘豹皆被生擒,”吕布咧着大嘴进了栗渊的临时公厅,“该死的射雕手也抓住了三个,此外招降了一千余人。过得数日,便让曹性押解他们回邺城,老子也来个献俘阙下。” “这算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们几个将军商议后的结果?”栗渊眯起眼,斜瞅着吕布。 ‘坏了坏了坏了。’吕布大手摸着脑袋,‘李儒这家伙又要骂我独断了。’“刚刚有了想法,这不是专程与你商议来么?” “可惜刚才温侯的口吻,”栗渊翻了翻眼皮,“却是一点商议的余地也没有。” “我错了,改还不行吗?” “知道错了就好。”栗渊手指敲了敲桌案,“匈奴高层一个不留,什么千夫长、万夫长的,能杀就杀。” “把他们弄到邺城,让天子百官看到,这是多大的荣耀?” ‘啪!’栗渊气的站起身来,“吕奉先啊吕奉先,你的脑瓜子里全是浆子不成?” ‘~~’吕布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征讨异族,献俘阙下,历来如此,我错在哪儿了? “来人,速请魏续、成廉、郝萌、曹性四位将军来。”栗渊瞪了吕布一眼,低下头继续处理公事。 不大功夫四人到了,栗渊直起身体,气哼哼说道:“温侯欲要献俘阙下,你们几个怎么想?” 四人见栗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晓得两人闹了矛盾,但都是老上级,说起亲近来肯定心里向着吕布,但是栗渊节制大军,可以与大将军直接说得上话,他们只不过是一班降将,这个时候,必须要与栗渊保持一致才行。 说起来还是魏续心思转得快,开口问道:“不知军师如何想的?” “匈奴单于与王族全部杀掉,高层军官一个不留。” “军师就不怕匈奴人闹起来?” “谁敢闹事?”栗渊三角眼精光闪动,“闹事者,杀!” 成廉眼珠咕噜噜转动,“我们皆听命于大将军,献俘阙下,天子荣耀,将置大将军于何地?” 这话虽然说的不是很明白,但入了吕布的耳朵,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急忙对着栗渊赔礼,“一切遵照军师的安排行事。” “奉先你要记住,”栗渊沉着脸,“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将军给予的,天子,哼哼...” “我这出去下令。”吕布转身就要走。 “慢着。”栗渊叫住了吕布,“呼厨泉等不能无故杀之,需要如此如此。” 三日后,美稷城中心搭起了一座高台。温侯吕布站在上面,魏续、成廉各带五十名彪形大汉分列两旁,无数匈奴人站在台下。 一个臊眉耷拉眼的人被推上高台,吕布抬手一指,“这个人你们有谁认识?” 下面的匈奴人男女老少都有,吕布说完后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吕温侯搞什么鬼? “郝萌,你去,把奉先的话用匈奴语说一遍。”不远处的角落里,栗渊皱着眉头对身边的郝萌说了句,‘唉,想出风头,得有实力才行啊。’ 郝萌曾为匈奴人牧马,能说一口流利的匈奴话。 上了高台的郝萌充当了翻译,把吕布的话大声用匈奴语说了一遍。 “这不是黜门多罗吗?单于的千夫长。”一个匈奴老者说道。 “不错,就是他。”一个匈奴汉子眼睛里喷出火来,“就是他抢走了俺的婆娘。” “俺家的千里马让他抢走了,说好的拿汉人的棉布来换,却是一根布条也没看到。” ..... 郝萌及时的把信息反馈给吕布,听到下面这么多人述说黜门多罗的不是,吕温侯兴奋地双臂使劲往下压,嘴里大声吼道:“不错,此人叫做黜门多罗,依仗着你们的单于势力,平日欺男霸女,抢人财物,草菅人命,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你们说,是不是?” 郝萌翻译后,无数的匈奴人明显情绪不受控制,一个个挥拳大声用匈奴语应答。 大汉的世家豪族、官僚集团,是靠压榨平民百姓积累财富的;匈奴人也一样,高层就是靠着吸取普通匈奴人的血液,支撑他们奢华的生活。 “他们在喊什么?”吕布侧着身子问郝萌。 “在说黜门多罗猪狗不如,比草原上的秃鹫还要凶狠。” “那你说,这人该不该杀?” 郝萌大声说了,已经被鼓动起来的匈奴人大声呼喊:该杀!该杀! 吕布一脚把黜门多罗踹倒,大吼一声:“来人,砍了这厮的脑袋。” 黜门多罗的脑袋滚落地下,又一个人被推了上来。 这人也是一个千夫长,不过却是去卑的手下,名叫当于兀突。去卑身为右贤王,又是老单于于夫罗的弟弟,手下龌龊事做的更多,民愤自然也更大,一番操作后,脑袋依旧不保。 又杀了几个千夫长,趁着台下匈奴人情绪高涨,将一个万夫长推了出来,一样从操作,不一样的控诉,万夫长最后也去了上天。 汉军一连杀了七八个作恶的‘大人’,好好地为普通匈奴人出了口气,台下有许多匈奴人匍匐在地,质问天神为什么不早点让汉军过来? 这时,两个军汉推着一个人出现在高台上。匈奴百姓看到后,无不顶礼膜拜。原因无他,因为这人是他们的单于—呼厨泉。 吕布咂了咂嘴,看了郝萌一眼,郝萌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匈奴的百姓们,你们跪拜这个人,我知道因为他是你们的单于。”吕布稳了稳情绪,突然吼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当你们的财物被抢走、你们的妻女被霸占、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被无故杀死的时候,当你们只剩下最后一只羊、一头牛,你们要靠牛羊活下去却被恶人抢走的时候,你们的单于在做什么?是他,纵容了他手下那些恶人!是他,对恶人的行径不闻不问!就是这样一个不关心你们的死活、不关心你们的家人的人,天神都不会饶恕他,而你们,却要跪在地上,匍匐在他的脚下。我问你们,这个人,值得你们跪拜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18) 在吕布的吼声中匍匐在地的匈奴人抬起了头,当郝萌翻译完的时候,很多人纷纷起身,一个个看向呼厨泉的目光从尊敬变成了仇视。汉军这位将领说的对,我们辛辛苦苦一年放牧的牛马羊,最后落到手里的还有多少?大冬天,北风号叫,大雪压塌了我们的帐篷,牲畜冻饿而死,我们也将冻饿而死的时候,有谁来关心过?部落中稍有姿色的女子哪一个能逃得了恶人的魔爪? “今天,汉军把你们从恶人的手里解救出来,以后你们再也不会遭受他们的盘剥。”吕布越说越兴奋:“从此以后,你们安心放牧,有谁再要抢夺你们的财物、欺凌你们的妻女,那就是与大汉军队为敌,而我,大汉温侯,吕布吕奉先,将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下边一个匈奴汉子问道:“俺们匈奴人没有盐巴、没有铁锅、没有茶叶、没有做衣服的布匹怎么办?” “用你们放牧养大的牛羊马来换。”吕布笑了,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很快,汉人的商队就要到这儿来了,你们缺少的东西,他们都有。” “你们汉人商队狡诈,全是骗人的。” “哦,”吕布看了那人一眼,“是如何欺骗你们的?” “一只羊,只换一斤茶叶,五斤盐巴。” “你们是如何交换的?” “部落中的头人都是这么说的。” “你们全都被你们的头人欺骗了。”吕布大声说道:“以后你们亲自与商队的人打交道,千万不要通过你们的头人。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一只羊至少可以换三斤茶叶,十斤盐巴。” “嗡”,下边的匈奴人就像炸营一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原来是这样子?我们全被头人骗了。 “还有一件事,你们的良马,可以卖给我们汉军,至少值二十金。”吕布又放了个雷子,“可能你们不知道二十金可以买多少东西,我告诉你们,二十金可以买四百斤好茶,上好的棉布四十匹,足够你们一个小部落享用。” 巨石落水,溅起百尺浪。匈奴人眼里全是小星星,金色的星星。 天呐,一匹好马这么值钱?可怜俺这么多年来养得好马全让头人献给各部王了,自己到头来一根草棒也没捞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匈奴人再看向他们的单于时,岂是一个怒火填膺了得? “我最后再问你们呼厨泉该不该杀?” 呼厨泉是谁?能换盐巴?茶叶?棉布?铁锅? “杀!杀!杀!” 就这样,呼厨泉去见天神了。最后刘豹推了出来。 匈奴人已经没有耐心再听吕布煽情,直接挥动双手,大声吼叫:杀!杀!杀! 美稷城的事情暂告段落,至于如何划分草场,那是西河郡太守的事。南匈奴的历史,在这儿应该画上句号了,以后要纳入大汉管辖,而不是让他们继续自治。 大军修整了五日,在补充了粮草辎重后,继续北上。 连番大战获得了近两万匹战马,栗渊、吕布可舍不得交出去。于是在许诺立有战功后,可以享受汉军一样待遇的诱惑下,吸纳了五千匈奴青壮补充了骑兵队伍,剩下的战马怎么办?将步兵改作步骑兵,就这样,一万五千步兵有了战马代步。 “杜谦,”吕布看着得意非凡的麾下校尉:“你小子这才算是真正的校尉了。” “属下本来就是校尉。”杜谦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要感谢温侯,属下跟随温侯征战异族,方遂了平生之志。” “看不出哈,你小子志在边疆?” “自家人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杜谦皱了皱眉,“当日大将军去长安迎接天子,属下就变着法的求了他。没想到大将军英明,就带着属下回到邺城,暂时跟在于将军麾下训练骑兵。温侯去挑选人马,属下第一个找于将军报了名,才来到这西河郡。” “这次战功报上去,你小子估计弄个偏将没问题。”吕布感慨了句,“今年多大了?我看不超过二十五,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属下今年二十一。” “牛。”吕布伸出大拇指翘起,“到了我这个年纪,肯定能镇守一方。” “刀头舔血,只求报效家国,不图富贵功名。” “咦,你小子说什么疯话?”吕布瞪着两眼,“不图富贵,那我们拼死拼活为了什么?” “温侯,”杜谦郑重起来,“说句不敬的话,你不懂。我是泰山军事学院第一期学员,大将军亲自为我们授课,从他那儿,杜谦才知道了人活着的意义。”说着眼望远方,露出向往的表情,“大将军说:从穿上军装的那天起,你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军人,要有理想,有担当。理想就是气吞万里如虎,为大汉开疆拓土;担当就是舍小家顾大家,为国而战、为民而战。如果以为可以换取荣华富贵,就不配做一个合格的军人。” 听到这一番话,爱饶舌的吕布竟然沉默了。 匈奴人残余的部落迁移注定速度快不了,汉军一路追赶,到了五原郡后,匈奴人渡过黄河的只有一多半人马。滞留在南岸的匈奴人看到汉军到了近前,不得不背水一战。 好几个小部落聚集的青壮不过三四千人,指挥无法统一,只知道一窝蜂的向前冲,被杜谦率领骑兵一个冲锋就打散了。 好多加入汉军的匈奴青壮看到认识的后,不忍刀剑相加,就叽里呱啦大声说教起来,效果相当不错,杜谦转回战马后,看到的是一片跪地的青壮。 那句话咋说来者?对,就是‘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好在郝萌经过吕温侯的洗礼已经快变成了合格的教员,于是向前卖力的演说一番,再加上‘榜样’在一边相助,由不得匈奴人不信。 于是乎,跪在地上的匈奴人跑出几个能说会道的,赶到黄河岸边的族人群中,又是一番口舌。最终,滞留南岸的匈奴大部队跪地请降。 吕布对郝萌使了个眼色,郝萌兴奋地跑到人群中一番鼓动,结果就是,平时在部落中、族群里作威作福的倒了大霉,被打了鸡血的青壮揪出来,一阵刀光闪过,砍掉了几十颗人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19) 栗渊指派了一个宣教郎领着滞留黄河南岸的匈奴人南下,大队人马在昭君坟渡口过了黄河,继续追击。 这日大军正行之间,忽然有一队人马挡住了去路。吕布大怒,就要向前厮杀,哪知对面队伍中出来三人,打马到了军前后,下马跪伏在地,其中一人说道:“我家大人骞曼求见温侯大人。” 鲜卑人自檀石槐一统漠北后,被推为大人,在弹汗山设立王庭,建立了强大的鲜卑帝国,但他本人并没有称帝,其后裔契丹人将奇首可汗(檀石槐的父亲投鹿侯)称为始祖,檀石槐为高祖,这里姑且将檀石槐也称为鲜卑可汗。 檀石槐将鲜卑分为三部,各部设置一位大人统领。公元181年檀石槐死,他的儿子和连继位为可汗。和连才干不足,且又贪财好色,继位后为巩固地位,带兵进攻北地郡,结果中箭身亡。和连在位不到一年就嗝屁了,他的儿子骞曼年幼,不能理事,于是各部大人共同推举和连的侄子魁头继位。 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年,骞曼已长大成人,这个时候求见吕布干什么? 吕布不敢自专,急忙让人找来栗渊。 “奉先,见一见又有何妨?”栗渊眯起眼仰头思索。 “尔等告知骞曼,本侯就在此地等他前来。”吕布说完下了战马,令大军就地休息。 三个使者打马回转,不大功夫,对面的队伍中出来一人,身后一队人马紧紧跟随,来到吕布身前两丈外下了战马。 “鲜卑骞曼见过温侯。”为首之人约有三十左右,穿了一身华丽的锦袍。 这时候吕布的亲兵早已把一个折叠的方桌摆在地上,不远处小火炉上放着一把铜壶,火焰舔着壶底,白色的水汽如烟如缕。 “请坐。”吕布指着方桌旁的胡凳,“来人,泡茶。” 骞曼轻轻坐了,见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穿着轻薄盔甲坐在上首,不由得面露疑惑,吕布笑道:“我军宣教使、军师祭酒栗渊栗博文。” “见过栗宣教。”骞曼汉话说得很好,礼数也做的十足。 栗渊轻轻拱手算是还礼,开口道:“骞曼大人乃是鲜卑大可汗檀石槐之孙,身份尊贵,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南部匈奴残部贸然侵我鲜卑土地,业已全部生擒,特来送与汉军结个善缘。” “哦,不知在何处生擒的匈奴人?” “五原之北,阴山之南。” ‘啪’,栗渊一巴掌拍在小方桌上,刚刚沏好的茶水全都滚落在地,“阴山之南全是我大汉的土地,何时变成鲜卑人的了?” “栗宣教不必动怒,”骞曼却是沉得住气,“你们汉朝内乱已久,边塞军备废弛,鲜卑人南下牧马。依照我们鲜卑人的规矩,草场在那儿,那儿就是鲜卑人的土地。” 这话说得够狂妄,吕布腾的站起身,“真当我大汉无人么?!” “温侯之勇,骞曼在漠北早有耳闻。”骞曼笑了笑,“不过,要我鲜卑人退往漠北也非难事。” “那就敞开来说一说吧。”栗渊止住了吕布的继续发作,直接开门见山。 “请栗宣教、吕温侯助我夺回可汗之位。” “不知骞曼大人麾下有多少兵马可用?”栗渊觉得还是先摸清对方的底牌为好。 “我部二十余万帐,可战之兵十余万。” “魁头呢?” “与我差不多,但魁头身为可汗,战事一起,可号令各部。” “大人身为和连可汗亲子,以顺诛逆,号令各部,谁敢不从?”邺城战略改变的书信栗渊还没接到,但是也不想擅启战端,先把并州稳固下来再说其他。 “栗宣教不知我鲜卑情势,”骞曼叹了口气,“魁头乃是各部大人推举,可谓是名正言顺。” “这么说来,弹汗山以西皆是骞曼大人的领地?” “非也,非也。”骞曼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西部鲜卑除了我的领地之外,尚有乞伏部和秃发部。” “不知乞伏与秃发两部是否听从大人的号令?” “两部皆是魁头的亲信。” 栗渊两眼咕噜噜转了几圈,呵呵一笑说道:“在我看来,大人取可汗之位,易如反掌。” “然则计将安出?” “我朝武帝时,匈奴左大都尉欲归附大汉,于是命因杅将军公孙敖在塞外筑受降城。”栗渊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受降城(今内蒙古乌拉中旗东部新忽热木西北)隔断西部,若是汉军占住此城,西部鲜卑定不敢轻动。” “东部鲜卑若是勤王,如之奈何?” “我大汉军队顿兵幽州边界,东部鲜卑若是异动,管教他根基全无。” “这...,”骞曼低着头算计。 “骞曼大人可是忧虑本部不能完败魁头?” “不错。” “来人,拿几把马刀来。” 杜谦听到,立即让手下拿了几把马刀送了过去。 “跟随大人来者皆是鲜卑精锐吧?”栗渊三角眼挑了挑,“可让麾下试一试大汉战刀。” 骞曼对自己的亲兵队长使了个眼色,亲兵队长拔出一把马刀,示意部下将鲜卑弯刀擎起来,然后用力下劈,只听‘当啷’一声,鲜卑弯刀断为两截。 “骞曼大人,”栗渊笑了笑,“我大汉将全力支持你夺取可汗之位。” “听闻汉军有远程攻击利器,不知能否割爱?” “哈哈...,”栗渊笑了,“鲜卑退出大汉疆界,汉军立足受降城,大人所需,无不满足。” “震天雷也没问题?” “绝无问题!” “好,栗宣教快人快语,”骞曼站起来又对着栗渊弯下腰,“大汉马刀两万口、床子弩五十架、震天雷越多越好。” “马刀一金两口,床子弩五十金一架,震天雷么,”栗渊眯起眼,“一金一枚。” “栗宣教,草原上哪有那么多金子?” “没有金子,可以用良马交换。” “不瞒你说,草原也缺良马啊。” “为何?” “不知为何,近年来,草原上的骒马(即母马)春季受孕后往往流产,”骞曼手扶着额头,“我们鲜卑人的战马已经不敷使用了。” “牛羊不受影响吧?” “牛羊也是一样,但西部鲜卑稍好一些。”骞曼压低了语气,“不知用牛羊交换可否?”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20) “可。”栗渊笑了,“牛羊皮亦可。” “好。”骞曼站起身来,朝两人一抱拳,“两月之后,就在受降城交割如何?” 栗渊还没说话,吕布着急了,“慢着,牛羊及牛羊皮如何作价?” “温侯勿恼,是我思虑不周。”骞曼只得又坐下来。 张鲁、徐庶到了洛阳。自顾雍去了豫章后,洛阳周边重新划入司隶校尉部管辖,贾诩为司隶校尉。周仓、裴元绍、管亥三人各自领军一万,粮草辎重无数,一起到长安聚齐。 贾诩早已接到大将军府军令,长安这边以张合为主将,张绣、徐晃为副将,贾诩为宣教使、军师中郎将,钟繇进一步,升为司隶校尉,专等洛阳人马一到,便进兵汉中。 南阳方面,李典屯重兵于樊城,监视刘表,另命韩猛领兵入汉中,夺取汉中东部三县,即房陵、上庸和钖县,迫使孙贲分兵来救。 权势迷人眼,财帛动人心。骞曼为了和魁头争夺可汗之位,什么也顾不得了,只希望尽快与汉军达成协议。老于世故的栗渊不着痕迹的狠狠压价,把成年肥羊、肥牛的价格变成了秋菘(即白菜)价,最后双方签订协议,到时候以物易物。 鲜卑人退出并州北部,在栗渊的授意下,吕布以预交定金为由,扣下了大量的牲畜。此时骞曼已经赶往西部鲜卑征集牛马,位于并州境内的各个小部落不敢造次,面对明晃晃的刀枪,只得乖乖就范。 手中有了大量牛羊,汉军就地召集汉人,许诺每天除管饱肚子外,还有每人每天三斤牛羊肉作为报酬,可赶往塞外筑城。 并州边境的汉人长期受到鲜卑人压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才是他们的常态,听到这么丰厚的待遇,纷纷参与。 吕布带领人马赶往塞外。原本就是一座千步城的受降城早已破败不堪,墙壁倾倒,荒草遍地,大军一到,荒草中蹿出无数的野兔、黄羊、雉鸡等物。 筑城对汉人来说再简单不过,跟随过来的近万名汉人在随军工匠的安排下,开始挖掘土方,夯筑墙体。 汉军则是分散开来,在受降城四面险要之地安营扎寨,防备鲜卑人过来捣乱。 栗渊的书信很快就摆在了刘驹的案头。 “栗博文果然手段高强,”拍了拍书信,让手下人传看,刘驹呵呵一笑说道:“南匈奴平定,并州无忧。鲜卑檀石槐之孙骞曼欲与其兄魁头争位,求到栗渊、吕布哪儿去了。” 信的内容不多,程昱等人很快就传阅完毕。 张昭说道:“卖出那么多利器与骞曼,栗渊难道不怕其做大?” “无妨,无妨。”刘驹笑了笑,“震天雷用一枚少一枚,床子弩这等利器最容易损坏,以鲜卑人的技艺,根本无法修复。” “主公不要忘了,”程昱忧心忡忡的说道:“鲜卑人历年来犯边,可是掳走了很多汉人工匠。” “不瞒诸位,”刘驹没想到这茬,不过跟就要说出的这事相比,床子弩就算不得什么了,“泰山公输、墨子两学院已经研制出了火绳枪和火炮,目前还在改进中,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定型量产。有了这两件大杀器,床子弩就要退出战场了。” 这是什么情况?程昱等人张大了嘴巴,自家这个主公带给的惊喜也太多了点吧。 “都知道震天雷吧?”刘驹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火绳枪和火炮只不过是利用火药作为推进剂,在远距离上杀伤敌军,而震天雷是利用火药爆炸产生的力量杀伤敌人。三者都是利用了火药,只是利用的方式不同罢了。” “既然如此,鲜卑人要多少咱们就卖出多少。”郭嘉咧着嘴,贼兮兮的说道:“就怕骞曼没有那么多的牛羊马。” 原来栗渊压价压的厉害,两只成年肥羊换一把马刀,四只换一枚震天雷,一百只才能换一架床子弩。用牛换也行,一头成年的大牛也就六七百斤吧,相当于六七只肥羊。什么?牛羊大小不一,不要紧,咱们一律上称称一称,反正大汉现在已经有了可以称量万斤的工具了。 “那就如数交付骞曼所购买的器械。”刘驹拍了板,“诸位,泰山那边好事连连,明日我要去转上一转,邺城这边就托付你们了。” 三日后,泰山公输学院一个偏僻的院落里,学院祭酒黄铸陪着刘驹来到研制火绳枪的室内,几个青年博士正在忙碌。 “大家停一停,”黄铸拍了拍手,“大将军来看望你们了。” 满屋子的人都住了手,纷纷围了上来,刘驹是公输学院的常客,基本上都认识,于是一一寒暄起来。 “马辅,取一支火绳枪来。”黄铸见差不多了,就准备进行正事。 等马辅取了火绳枪,黄铸请刘驹移步室外,来到试枪处。 马辅熟练的倒入火药,用铁杆夯实,然后放入一粒铅弹,再用铁杆推了推,使铅弹与火药贴合紧密,然后点燃了火绳,举枪瞄准八十步外的靶子。 眨几下眼的功夫,一声爆响,青烟腾起,铅弹射出。这时靶子旁边的矮墙后,一人站起来摇动一面小小的红旗,“中了,中了。” 刘驹走到靶子跟前,见铅弹射中了靶子的边缘,弹丸嵌入木靶内,用手一扣,弹丸很容易就落入手中。 ‘威力不足啊。’刘驹叹着气回到原地,伸手要过来火绳枪看了看,“黄祭酒,枪管厚度可以承受多少火药?” “三两,再多就要炸膛。” 汉代一两相当于现在15.6克,三两接近现在的一两。 “刚才放入了多少?”刘驹扭头问马辅。 “二两左右。” ‘太多了,一斤火药只能够放八枪。’刘驹腹诽了几句,‘火药还需改进呐。’盯着光滑的枪管内壁,‘看来需要把膛线做出来了,’“马博士,我来问你,”刘驹指着枪管说道:“可有方法在内壁均匀拉出几条螺旋状细线?” 小拇指粗细的铁管子内拉线?马辅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21) 汉代的手工艺高度发达,工匠可以在薄薄的玉片上打孔,然后以金丝穿过小孔,制作金缕玉衣,那么在枪膛内拉出几条膛线应该很有可能。不过看到马辅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螺旋形细线如是做不到,直线也是可以的。”刘驹只好退而求其次。 “主公,火绳枪的枪管坚硬无比,属下在想何物可以克制于它。” ‘原来如此。’刘驹笑了,“何不试一试昆吾刀?” 《列子.汤问》中记载: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昆吾之剑,火浣之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 关于昆吾刀,后世考证认为就是金刚石制作而成,匠人常用来切割玉石。 “哎呀!”马辅一拍脑袋,“多谢主公提点。”说完就匆匆去了。 黄铸看着马辅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个苦笑,“主公莫要介意,这马博士向来如此。” 这样的人才是大汉最需要的人才,刘驹怎么会计较这点细枝末叶,“黄祭酒,火绳枪研制成功,首功人员奖励百金,参与者二十至五十金不等。此事,你看着安排。” “多谢主公。”黄铸感慨一声,“公输学院凡有一技之长者,皆是巨富了。” “与他们做出的贡献相比,些些银钱,算不了什么。”刘驹与黄铸结伴走向学院的官厅,“马辅博士走得匆忙,还有关于铅丸的事情没来得及说,就请黄祭酒代为相告吧。” “请主公赐教。” 学院的小路上铺着青砖,刘驹转了转头,见不远处有一块小石头,走过去捡起来拿在手中,左手一撩衣服的下摆,便蹲在地上,在青砖上画了一个图形。 “祭酒请看,”刘驹指着画好的东西,“将铅丸做成前端圆钝的锥形,后端向前凹陷,便可以增加射程。” 黄铸略一思考,就兴奋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铅丸质软,后面的凹槽受热膨胀,自然与枪管贴合的更加紧密,可以最大限度接受火药的推力,自然射的更远。” “不错,”刘驹丢了石头,“枪管内拉出的细线,姑称之为膛线,一来填装铅丸时枪膛内的气体可以自膛线流出,减少了阻力;二来嘛,铅丸在膛线的加持下,出膛后可以稳定旋转,从而提高命中精度。” “难道直线型膛线和螺旋形也有不同?” “这是自然。”刘驹看了黄铸一眼,笑着说道:“螺旋形膛线,铅丸在枪膛内就已开始旋转,出膛后旋转速度更快,所以稳定性更高,精准度、射程都提高许多。”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黄铸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多谢主公教诲。” “这不是折煞我么?”刘驹急忙扶住黄铸,“器械制作上,往往一个小小的改进,就可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所以我才不吝钱财,鼓励创新。” “主公所言,属下一定铭记在心。”黄铸看到刘驹抬步,也紧走了两步跟了上去。 “还有一事,不得不提。” “注意保密。”黄铸急忙接口说道,“学院内松外紧,对于保密工作,不敢丝毫怠慢。” “公输学院有黄祭酒在,我还是很放心的。”刘驹信口赞了黄铸一句,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已近午,就不叨扰你了,墨子学院那边还要去看一看。” “主公,”黄铸急忙拦在了刘驹身前,“我早已吩咐食堂准备饭食,也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吧?” 既然盛情难却,刘驹也不为己甚,笑着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就麻烦祭酒派人将另一个黄祭酒和那边负责火炮的几位博士请来一起吃顿便饭吧。” 刘驹在泰山待了半月有余,此时的受降城新城也已经初具规模。新城比原来的老城大了足足三倍,夯土筑的城墙约有一丈高。 “再有一月,城墙就夯筑完毕了。”吕布看着新城,压抑不住喜悦。 “就地取土,护城河稍加修整就可,”栗渊沉着脸,“城内军营,沿街房屋,将军府邸,伤兵营房等等,恐怕还需要两个月。” “要不,让曹性再送些青壮过来?” “可。塞外冷的早,到了九月就要天寒地冻了。” 子午道内,张合牵着战马,一步一喘,抬头望着前方高低起伏的狭窄山路,“公祺,呼呼...,这是到了哪儿了?” “呼呼...,”张鲁喘的更厉害,“儁乂,看到前边那道山梁了吗?呼呼...” “看到了,”张合问道:“难道翻过那道山梁就到石泉了?” “那道山梁叫做月河梁,”张鲁狠狠喘了几口气,“翻过去后,有一宽坪,叫做月河坪,咱们五千人马可以在哪儿过夜。” “我问你是不是快到石泉了?”张合翻了个白眼丢给张鲁。 “子午道蜿蜒六百余里,”张鲁回敬了一记白眼,“咱们十亭里走了不到三亭。” “哎呀我滴娘唉。”张合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这天杀的子午道,也太难走了。不行,我得喘口气。” “呼呼,”张鲁也一屁股坐下,“只能歇一刻钟,否则天黑前翻不过月河梁。” “也不知公明他们那一路如何?”张合伸手折了一个树枝,扑打围在身边的蚊虫,“褒斜道应该好走吧?” “褒斜道是入川的主要驿道,”张鲁挥着手驱赶蚊虫,“道路比起子午道来,就是通衢大道。” “奶奶滴,”张合站起身来,“我可不能让徐公明比下去。弟兄们,张公祺说了,翻过前边那道山梁,就是月河坪,坪上满是野果树,其中最多的乃是梅子,都加把劲,到月河坪摘梅子吃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张鲁肚子里嘀咕。 五千汉军士兵,听到前边有梅子可吃,一个个忍不住流出口水来,疲乏顿减,鼓足了劲的跟随在张合身后朝着月河梁赶去。 二十多天后,终于出了子午道,到达了石泉。石泉这个时候也就是一个小山村,因为位于子午道与汉水的交界处,地理位置险要,就有人在此地开荒种地,渐渐有了烟火气。从石泉向西北,顺着汉水谷道前行,再走四百多里地,到达龙亭后,才算进入汉中平原。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22) 看着五千成了乞丐模样的兄弟,张合肚子里骂了一句贼老天,传令在石泉修整三日。 “张五何在?”张合叫着斥候队长的名字,看到张五飞奔前来,便接着说道:“派出斥候,遮蔽汉水谷道。” “诺!”张五转身就走。 “公祺,”张合让身边亲兵打开地图铺在一块大青石上,便招呼张鲁,“四百里谷道比之子午道如何?” “汉水谷道东连西城、钖县,道路平整了许多。” “那就好,”张合放下心来,“欲夺城固,先取龙亭。不知孙贲在龙亭放了多少人马?” “龙亭地方狭小,只有千余士卒。” “龙亭扼守谷道出口,孙贲人又生性谨慎,”张合以手加额,“实难智取啊。不知公祺可有良策?” “汉中东方四处县城,皆依赖南郑供应粮草,”张鲁试探着说道:“说不得路上可遇到押送粮草的队伍。” “徐长卿,”张合觉得张鲁说的很有道理,就喊起了一个都尉的名字。 “属下在。”徐长卿正躺在一块石板上休息,听到喝声,急忙来到主将身边。 “带上你的人,前出二十里设伏,”张合沉声道:“不论遇到什么人,全部拘押起来,不得有误。” “诺!” “刘寄奴,”张合又高喊道。 等刘寄奴到了,“你去谷道东方二十里处设伏。” 三日后,两边设伏的人马只遇到了一伙预备到成都贩卖丝绸的商人,至于押运粮草的,毛都没见。 看着瑟瑟发抖的几个肥头大耳的商人,张合手中的宝剑有一下没一下的劈砍者路边的大树,“你们几人何方人氏?所为何来?” 几个商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说道:“我等皆是襄阳的客商,预备去益州贩卖些蜀锦。” “为何不南下江陵,乘船自鱼复入川?反而舍近求远,走汉水谷道?” “小人们本小利薄,哪有钱雇用大船?” “这么说,你们是从南阳境内入得汉水谷道? “正是。” “南阳守军如何会放你们通行?” “南阳虽是当朝大将军治下,然不禁商人通行。” “哦,你们来时可听到南阳守军有什么动静?” “未有。”胖商人忽然用手拍了拍额头,“哎呀,将军不说,险些忘了,我等路径武当县时,城内兵卒熙熙攘攘,想必是有什么动作。” ‘看来李曼成已经出兵了。’张合终于得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挥了挥手,让手下把这些商人看管起来。 商人们还没有走远,张五如飞一般赶来,“将军,捉到几个前往南郑告急的士卒。” “哈哈哈,李曼成动手了。”张合大喜,“兄弟们手脚麻利些,咱们启程。” 褒斜道南边出口正对着褒中城。徐晃派出的前锋军一路小心翼翼,在没有惊动城内守军的情况下,突然围住了城池。 褒中守将看到来敌人数不多,也没放在心上,打算凭借城池阻挡住敌军。不料第二日一早,竟然是数万大军围城,登时就慌了。这时候再派人出城也来不及了,只好打起精神准备顽抗。 褒中距离南郑很近,如果不能迅速拿下褒中,既便褒中城中不出去人去报信,孙贲也能很快得到消息,所以徐晃打算强攻。 围三缺一向来是攻城的不二法门,徐晃撤掉了防守东门的军队,三面围住褒中城,先是架起床子弩一阵乱射,接着就让士卒架起云梯开始蚁附攻城。 褒中守将也是孙家人,名叫孙奇。孙奇未足奇,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看到数万大军早就慌了手脚,哪里还能沉着指挥防守,被汉军一顿猛攻,半日的功夫就打开了城门。孙奇见不是头,只得率领残兵败将出东门,奔南郑而去。 哪知徐晃早让张绣在东门外二十里处设了伏兵,孙奇败兵一到,伏兵尽起,除了跑掉了几个小鱼小虾,孙奇做了张绣的枪下之鬼。 汉军以管亥为将,留下三千人守住了褒中,数万大军直奔南郑。 张合领军正往前行,斥候来报,龙亭方向三千人马迎头而来。 张合大惊,以为自己走露了风声,旋即一想,也可能是为了救援钖县而来,遂命人审问前几日捉到的士卒。 一问之下,果不其然,原来张合尚未出子午道前,就有一批告急的士卒去了南郑。既然没有走露风声,那么吃掉这三千人马就不费什么劲了。 于是徐长卿、刘寄奴各率本部人马在谷道险峻处设伏,张合带着大军缓缓后撤十里。 率领人马驰援钖县的这人名叫孙香,乃是孙坚的再从弟,也就是孙策的远门叔叔。孙策远征益州不带着他,说明此人武力谋略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钖县作为汉中的东大门,一旦失手,汉军可顺着谷道直奔汉中平原,孙贲由不得不重视,环顾四周,无人可用,只好派孙香出马。 三千人马匆匆赶路,前边放出了百余斥候往来传递消息。谷道狭窄,道旁就是奔腾的汉水,跑在最前面的斥候,被张合派出精锐全部活捉了,捆起来放在一边。 孙香根本不知道前边已出现了变故,看到斥候不时传回前路平安的消息,只是一个劲的催促人马快行。 三千人马也就拉出三里左右的长列,徐长卿、刘寄奴见敌军全部进了伏击圈,放起号炮,两千人马堵住了孙香的后路。张合这边听到号炮,率领五百精锐也向前杀出。 以有备攻无备,孙香糊里糊涂的就把三千人马葬送在汉水谷道中。 张合和手下商量一番后,在军中挑选了一百人,换上孙策军的衣甲,从投降的孙香军中挑了几个软骨头,一起奔龙亭而来。 龙亭只是个小镇子,寨墙不高,守军看到自家兄弟去而复返,不由得惊奇,“唉,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过去不到半日就退回来了?” 张合使了个眼色,几个精锐把短刀抵住几个软骨头的后背,示意他们上前答话。 “孙香将军在前面遇到了汉军,派我们前来搬取救兵。” “不会吧?汉军那么快就打过来了?”龙亭的守军面露疑惑。 “军情紧急,怎可能说谎?”一个软骨头说道:“你们看一看我们的衣甲,若不是冒死拼杀,怎么会破烂成这个样子?” “你们稍等,待我去禀告将军。” “来不及了,兄弟,”软骨头指着后面,“汉军一队人马正在追杀我们。”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23) 龙亭守卒抬头远看,果然见谷道内旌旗招展,杀声震天,正向着龙亭而来。 “打开寨门,”负责防守寨门的小队长喝道:“这群人进入后先看住他们,我去禀告将军。” 寨门打开了,一队五十人,半数持枪,半数张弓搭箭,副队长喝道:“你们一个个过来,过了寨门后先丢掉武器。” 张合低声喝道:“照他们吩咐的去做。” 一百精锐装作有气无力的模样,挨个进了寨门,张合故意坠在最后。 副队长看到张合手中拿着短刀,戟指喝道:“抛了刀子。” “没想到进了自家的地盘还受这样的夹憋气。”张合怪眼一翻,暴起发难,一个箭步抢到副队长身边,猿臂一伸,早将副队长的夹在怀里,紧接着短刀横在他的脖子上,“兄弟们,动手!” 事起突然,一小队的士卒登时一呆,一百人早已拳打脚踢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见身边一个长枪兵不知所措,张合信手一挥,抹了副队长的脖子,左手一探,把长枪抓在手中。好一个张合张儁乂,有了长枪在手,眨眼间就戳翻了四五人,紧接着从怀中掏出号炮点燃了,往空中一丢。 霹雳一声炸响,后边紧紧跟随的汉军如飞一般来抢寨门。 龙亭,不到半个时辰就落在汉军手中。 孙贲在南郑城内得知汉军大举来犯,急忙写了书信,派出信使送与孙策。 旬日后,南郑陷落,汉中平定,孙贲被捉。 “几位将军,汉中大势已定,还望早日出兵益州,以解刘益州倒悬之危。”秦宓见张合忙乱着稳定地方,不提出兵的事情,只好亲自登门去求。 “子敕不说,也正要与你提起。”张合看了一眼猥琐的张松,“两万大军已准备完毕,择日即可进兵。只是贾中郎说起,孙策骁勇,自入川后一路势如破竹,心中忧虑益州兵将难敌,因此急需派人告知刘益州有大军来援,借以提振士气,遏制孙策攻势。” “既是如此,”秦宓说道:“我这便走米仓道南下。” “好。”张合拍了一下桌案,“子敕一路之上小心在意。” 孙策得了绵竹,正向雒县进发,后方紧急军情送到,打开一看,惊得直如分开八片顶阳骨,一桶雪水倾下来。 程普看到孙策呆立半晌不说话,急忙抢过来书信一看,也立马呆住了。 大军停滞不前,黄盖、韩当等得到消息后也围了过来,看到孙策如丧考妣的样子,都把目光看向了阎圃。 “汉中丢了。”阎圃轻声说道。 孙策的脑袋却不像他的表面那样,其实正在高速运转中,思前想后,反复掂量,终于下了决心,“传令三军,尽快拿下雒县。” “明公,”阎圃提醒道:“汉军占据汉中,必然抄我后路,白水、葭萌两关无大将主持,一旦被汉军攻破,则我大军危矣。” 孙策听完,把目光看向程普。程普苦笑一声,“我这边回军葭萌关。” 目送程普去的远了,孙策大手一挥,“出发!” 过了绵竹后,前方就是沃野千里的成都平原,成都再也无险可守,只能依靠北方的雒县、新都、郫县、繁县拱卫,雒县、新都一旦丢失,成都就摆在了孙策的面前。 成都平原水网密布,一条条河水从西边的高山上流出,逐渐汇入长江。雒县城北十里处就有一条小河流过,河面宽约十丈,水流湍急,只是河上的石桥却被拆掉了。 张任站在雒县城头遥望着北方,城下斥候往来,查探敌情。 “将军,”斥候队长上了城头,“孙策大队人马被阻在乌水北面,正在砍伐树木,预备架桥。” “将斥候全部散出去,遮蔽乌水以南。”张任看到斥候队长下了城头,冷笑一声,“有黄公衡在,孙策小儿直是痴心妄想。吴兰、邓贤、泠苞、刘璝何在?” 四人就在城门楼不远处,闻言急忙出列应答。 “你四人各率五千人马,多预备箭支干柴,黄昏时分隐蔽潜行到乌水上下游各二十里处,自有黄公衡水军接应。”张任手指指点着远处,“今夜四更,南风将起,你等只管将干柴点燃火箭,射入孙策小儿营中,然后趁势杀入。” 四人答应一声,自去准备。 “正方,”张任瞧了一眼正在远望的李严,等他收回目光接着说道:“雒县就拜托你了。” “将军,”李严说道:“你是三军主帅,岂可轻离?” “此战谋划已久,”张任笑了笑,“我若不亲临,怎能激励士气?” 黄盖指挥着手下,将砍伐下来的树木制作成木筏,一排排的堆在岸边,数百个士卒跳下河水,手拿竹篙,防备木筏被水冲走。 三十多米宽的河面,眼看着浮桥就要搭建完成,正在这时,上流三艏艨艟如飞而来,船上水军箭如雨发,正在搭建浮桥的孙策士卒无一幸免,中箭后顺水漂流。紧接着从艨艟上跳下来数十个水鬼,把固定木筏的竹篙几刀砍断,木筏一个个也随波远去。 孙策得报大怒,迅速派出一千弓箭手,哪知弓箭手到了岸边,艨艟早已去的远了。 没办法,只能再派人砍树去了。就这么一折腾,眼看着天就黑了,黄盖担心士卒有失,不敢连夜架桥。 孙策却不同意黄盖的做法,但又却不过面子,只好等待。 就在这时,斥候捉了几个当地的土着,送到孙策的大帐。 问明了河水上下游五十里内并无适合敌军登陆的场地,孙策松了口气,随意说道:“不知此河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此河名叫乌水。” 孙策听后,心中一震,脸上却平和的说道:“每人赏千钱。” 孙策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阎圃的眼睛,嘴上虽然没问,只是略一思索,心中却是浊浪滔天,叫苦不迭:楚霸王垓下一战,自刎乌江;而明公号为‘小霸王’,此地的河流名为乌水,难道? 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岑彭伐蜀,兵临成都,大军驻扎在彭亡,结果当天黑夜被刺杀身亡;汉初李左车丧命于伏李;再往后的例子更多,比如庞统死于落凤坡;李密送命在断密涧;于禁被擒于罾口川等等。 古人对于地名犯冲相当忌讳,阎圃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孙策说道:“明公,属下建议连夜退兵。”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24) “夜间撤兵?呵呵,”孙策苦笑一声,“五万大军啊,如何撤?一个不好,如发生营啸,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也。” “明公慎言。”阎圃没想到孙策会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立马出言制止。 “阎军师,夜色已深,”孙策伸手抓起宝剑,“赶快歇息去吧。我带亲兵巡视一下军营。” 阎圃步出中军大帐,仰望夜空,只见繁星满天,月色晦明,不觉长叹口气,摇了摇头自去睡了。 骑在战马上,孙策挨个营地巡视,见值夜的岗哨精神抖数,巡夜的士卒往来不绝,一边暗暗点头,一边赶往下一个营地。 时间慢慢到了下半夜,刚刚睡下的孙策突然被杂乱的声音惊醒,急忙翻身坐起,询问值守的亲兵。 “禀将军,我军大营遭到敌军三面攻击。” 心中一沉,孙策急忙让亲兵帮忙穿上盔甲,催马朝着南面的营寨赶去。 夜空被火光映的通红,一道道火箭不要钱似的朝着孙策大军的营地内飞去。吴兰、泠苞看到营寨内敌军列好了队形,正欲出寨,便指挥着弓箭手朝着寨门攒射。 这时南风已起,寨门和用原木垒就的寨墙全都着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扑灭。 韩当就在南面大寨,看到这情况,急忙令弓箭手反击。只是,蜀中士卒在暗,孙军在明,战果截然不同。 看到敌军不能出寨,吴兰下令让盾兵在前掩护,后边士卒背负干柴朝着敌营冲击,弓箭手随即前移提供远程保护。 孙策来到南边大营,看到的是不断退却的自家队伍,急忙寻找韩当。 韩当已经被熏得满脸烟灰,正指挥人马准备绕道攻击敌军,这时候孙策到了。 “伯符,此地危险,快快退回中军大营。” 孙策怎可能听韩当的劝?站立在马上查看了一会,指着一处说道:“此地箭雨稀疏,令士卒翻越寨墙发起攻击。” “韩勇,”韩当大声叫着亲兵队长的名字,“速速率两千人攻击。” 韩勇答应一声,领着两千人冲上寨墙。 寨墙外面还有一道壕沟,本来是用来阻挡敌军攻击的,这时候反倒成了自家的障碍。韩勇咬牙跳下去,士卒看到也有样学样,只是望着一丈多高耸立如墙的壕沟壁,士卒们都傻眼了。 “快,架人梯。”韩勇双手扶着沟壁,矮了身子,“快上!” 韩勇等人的举动全都落在吴兰、泠苞眼中,早已派了一队士卒过去守株待兔。 干柴如愿的扔在了寨门口,这一下火势更大,火舌伸出老远,寨门附近根本立不住脚。 “弓箭手,全部抵近射击!”吴兰适时的下达了军令。 营地中的帐篷距离营门一百多步,平时弓箭根本射不到这么远,但有了南风的加持,抛射过来的火箭还是有很多插在帐篷上。时已深秋,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帐篷很快就被点燃,火势起来后,很快就波及到附近的帐篷。 看着营地内着了大火,孙策俊秀的小脸变得煞白,粮草辎重如果被烧光了,士卒们还怎么作战? “伯符,撤吧。”韩当无助的看着大火蔓延,只好劝说孙策撤兵。 “悔不听阎军师之言呐。”孙策心中明白,南边的军营保不住了,只好无奈说道:“南营人马全部撤入中军大营。只是可惜了韩勇跟两千士卒。” 看到孙军退走,吴兰、泠苞指挥人马用长枪挑开了寨门前的干柴,追着敌军的屁股向前攻击。 不等孙策回到中军,东西两边的士卒乌泱泱的全退了回来。黄盖、朱治满脸羞愧,弓腰弯身向孙策请罪。 听着三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孙策暴脾气发作,提枪纵马就要前去厮杀。慌得韩当、黄盖、朱治急忙拦住了他的马头。 “敌军有备而来,深夜里以弓箭开道,伯符乃是三军之主,岂能意气用事?”韩当劝说道:“为今之计,安排人马,徐徐退兵为要。” 黄盖、朱治附和着点头,孙策无奈,只好说道:“先据守中军大寨,严防敌军火攻。” 好在孙策治军有道,乱哄哄的兵卒尚未失了方寸,在将官的安排下,顺序进入中军的营地内整顿。 五万人马挤在中军的营地内,人口密度立马翻了三倍。吴兰、泠苞等人指挥人马围住中军大营,此时东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 水军战船停靠在了乌水北岸,黄权带领三千人赶来助战。 “赶快组装霹雳车,”黄权看到吴兰、泠苞前来迎接后,吩咐了一句急忙走向前去,“两位将军厮杀半日,劳苦功高,但不知孙策小儿怎么样了?” “孙军龟缩中军大营内,”吴兰指了指敌军营地,“正商议破敌之策。” “不能让敌军喘息,”黄权仔细看了看敌军营地,“传闻孙策有霸王之勇,天色将明,若是其领兵冲击我军,则形势扭转,于我大不利。” 吴兰、泠苞闻言点了点头,立马安排盾兵向前,弓箭手在后,交替展开攻击,同时派人告知邓贤、刘璝,建议他们如法炮制。 中军大营内,孙策与手下起了争执。 孙策力主出寨迎敌,杀散敌军,黄盖等人则建议大军退往绵竹,借助绵竹关阻挡敌军,然后立足广汉郡,徐图发展。 三员老将求稳,孙策则是眼馋富饶的成都大平原,因此上争执不下。 “敢问明公,”阎圃看不下去了,只得开言相劝,“得一雒县尚且如此艰难,成都墙高粮足,守军数万,刘益州手下智谋之士如过江之鲫,能征善战之辈比比皆是,以我五万疲惫之兵,粮草不足,甲胄不完,何时可得?” “我军虽少,但能以一当十。”孙策对自家军队的战斗力充满了盲目的自信,“蜀军虽众,然久未临阵,一击即破。” “张任不但勇武难当,排兵布阵亦是鬼神莫测。”阎圃说道:“夜间偷袭我军,定是出自他的谋划。属下观看将旗,只有吴兰、泠苞、邓贤、刘璝四人,敢问明公,张任在哪?” 这话说出来,孙策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军师的意思,张任贼子在我大军身后设伏?” “正是。”阎圃指了指北方,“如果预料不差,张任大军借助水军战船渡过乌水,已经迂回到我军后方。” 第一百七十章 受降城外月如霜(25) 孙策迟疑不决的时候,蜀军这边却收到了雒县李严送来的礼物,并附有书信一封,黄权看后大喜,遂招来吴兰、泠苞,令手下将士赶紧施行。 李严的礼物是满满二十大车的的药材,只是药材的名字奇怪了些,叫做闷花头,乃是军中士兵外用来杀虫止痒的,如果不慎内服就会中毒。于是李严脑洞大开,寻思如果点然后烟熏孙军,也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于是赶紧派人送了过来。 虽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但南风是四更左右才开始刮起的,相当于凌晨两点左右,到了黎明时分,反而越发的大了些。蜀军将士将一车车药材用水打湿了,然后在盾兵的保护下,抵近了孙军的寨子,把一车车药材扔到着火的地方。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校跑到孙策的中军大帐外叫喊起来。 正在气闷的孙策撩开营帐走了出来,照着小校的屁股就是一脚,“你敢乱我军心?来人呐,杖脊五十。” 小校吓得一激灵,急忙指着大营南方说道:“蜀军不知烧了什么,南营半空尽是浓烟,军中袍泽误吸后,一个个呛咳不止。” “蜀军好卑鄙。”阎圃抽了抽鼻子,一丝淡淡的甜味在口腔内弥漫,“此物名叫断肠草,有剧毒。明公,当速令南营士卒撤回。” “来不及了,”孙策指着半空中的烟雾,“南风不止,很快就会蔓延全营。来人!传令全军,速速向北撤离。” “明公,让士卒打湿汗巾,捂住口鼻,可保无虞。”阎圃赶紧在一旁补充。 随着撤退的军令下达,中军大营顿时乱作一团。孙策在亲兵的护卫下,当先出了大营,赶往绵竹。 张任率领一万人马静悄悄的潜伏在官道旁的树林里,一个个斥候你来我往,将孙军大营的消息不断送到他的面前。 “公覆、义公、君理,”阎圃在乱军中找到了正指挥撤离的大将,“明公性情急躁,轻而无备,若是误中埋伏,后果不堪,应急追之。” 黄盖等人一听这话,立马就急眼了,各自招呼了一队人马,向前追赶孙策。阎圃无奈,只好留在后边指挥。 孙策正在奔行间,只见前边大路闪出一人,手执长枪,胯下紫骝,看到孙策遥遥喝道:“孙策小儿,本将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你就是张任?” “正是本将。”张任仰头打个哈哈,“本将送给你的大礼,不知感觉如何?” 从后半夜到现在,孙策一直活在憋屈中,胸中早已积累了无边的怒气,这时看到张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于是大喝一声,挺枪纵马来战。 ‘素闻孙伯符有霸王之勇,’张任肚子里腹诽,‘今日本该舒活一下筋骨,可惜大事为重,岂能与你做无谓纠缠?’眼看着孙策越来越近,张任举起手中长枪,大喝一声:“放箭!” 今天孙策动了真怒,势必将张任杀之而后快,手中长枪抡开了如风车一般拨打雕翎,冒着箭雨向前猛冲。后边亲兵看到,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赶上来,想要替孙策挡箭。 有道是‘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孙策空负一身好武艺,怎可能尽数挡得住一波波箭雨?一个不小心,大腿、肩头被利箭射中,兀自不觉,仍旧猛冲。 张任一声冷笑,取了长弓在手,连珠箭发,一连三箭,箭箭不离孙策的咽喉。 孙策气得暴跳如雷,手中大枪连续磕飞了张任的三支箭,只是张任射过来的箭力道极大,不是寻常弓箭手可比,大枪就那么一缓的功夫,身上早已插上了七八只箭矢。 后边亲兵一个个目眦尽裂,如飞一般扑上来,后边几个人赶忙把摇摇欲坠的孙策扶下马,抬了他往后阵飞奔。 看到孙策倒了,张任大喝一声,挺枪跃马,带着伏兵尽数杀出。 黄盖、韩当、朱治随后赶到,看到孙策脸色苍白,身上流血不止,皆是惊惧非常,只好带领人马拼命向前,截住了张任,厮杀一阵后,堪堪将一万生力军挡住。 孙军大半日不得歇息,早都是疲惫不堪,黄盖久经战阵,心里明白,自家这边只是凭着一股血勇之气挡住了张任的攻势,时间一久,身上的气力消耗完了,就只能是挨宰的份了。 “义公、君理,快护着伯符间道退往绵竹,我在这儿抵挡蜀军。” 情势危急,韩当、朱治顾不得矫情,护着孙策绕开了战场,退往绵竹。 ‘蜀地枪王’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张任杀得黄盖正叫苦不迭,阎圃带领大军赶到了,一个冲锋救了黄盖,张任只得暂时躲避。 来到绵竹城内,早有军医为孙策查看伤情,只见胸前七八个血窟窿,仍旧流血不止,孙策的脸色已从苍白变为蜡黄,气息奄奄,生命垂危。 受降城终于完工,筑城的民夫肩挑着装满了腌制牛羊肉的袋子,怀揣着发放的五铢钱一个个高兴离去。 城筑好了,怎么样安排人马?吕布只好询问栗渊。 栗渊老神在在的掏出一页纸,递给吕布说道:“温侯坐镇受降城,杜谦辅佐与你,曹性等人分别去朔方、云中、雁门、定襄镇守。” “这是什么?”吕布把那页纸反复看了几遍,“好好的,在山谷中修建什么劳什子寨堡?对了,军师难道去五原?” “一连抛了这么多,让我答那个的好?”栗渊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五原乃是受降城的后方,别人去我不放心。为什么建兵站?阴山山脉隔断南北,如果不在谷道险要处设立寨堡,鲜卑人一旦截断谷道,受降城就成了一座孤城,白白损失士卒不说,塞外我军失去了一个前出点,再要夺回,不知折损多少人马了。” “原来如此,”吕布终于有些明白了,“筑城的青壮都走了,难道再要召回他们?” “天气寒冷,明年春暖再建不晚。”栗渊实在是看不明白吕布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骞曼目前有求于我,在夺得可汗大位之前断断不会翻脸,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去安排曹兴等人离开。”吕布说着转身要走。 “奉先莫慌,”栗渊笑道:“听闻主公当你的面做了一首诗?” “不错。”吕布感慨说道:“就是听了这首诗,布直觉热血上涌,甘愿受大将军驱使。” “正逢望日,”栗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今夜置酒城头,愿与诸君一醉方休。到那时,奉先可将主公的大作吟诵一番,以佐酒兴。” 城头有些冷,篝火的火苗在寒风中凌乱,碧空如洗,一轮满月在东方缓缓升起,银白色的月光很快就照亮了受降城内外。军中校尉以上军官汇聚到城头,都尉以下军官和普通士卒赐酒,当然值勤的除外。 美酒当前,明月相伴,栗渊不觉多喝了两杯,只觉得人生至此才真正有了意义,于是趁着酒兴说道:“奉先,快快将主公的诗篇诵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1) 蜀中自古以来商业发达,绵竹关又位于金牛道上,阎圃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几颗百年老参。把参熬了,用筷子撬开孙策的嘴,慢慢的喂了下去。 黄盖拉着军医的手,来到室外,低声问道:“伯符伤势颇重,可有转机?” 军医摇着头,叹着气,“不瞒黄将军,小人医术浅薄,非国手不能治愈。” 接连一天的南风,绵竹上空堆满了乌云,大白日里就像到了黄昏一般。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黄盖的心情就像此时的天气,使劲摇了摇军医的手,“真的没有办法?” “沛国谯县神医华佗,精擅伤科,若是请的他到此,定能妙手回春。” 这话就跟没说一样,黄盖无力的垂下手,腰背佝偻,慢慢走回屋内。 到了第二日,孙策还是没有醒来,额头却是滚烫,手脚不住地抽搐。军医只能不停地往孙策的额头上放湿毛巾,没有其他办法。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减员,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受伤后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尤其是伤口感染,没有针对性的抗菌药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条汉子送命。孙策身体素质没说的,只是因为流血过多陷入昏迷,伤口又没有及时消毒,只是用盐水冲洗干净后包扎起来,不感染才是奇迹。 朱治突然说道:“记得在豫州时,曾听说刘驹军中受伤的士卒以白酒先冲洗伤口后包扎,不知这时再冲洗伤口又没有用处?” 军医颓然说道:“小人曾经试过,没有用的。” 一时间,满屋子人又沉默起来。 孙策入川,夺了白水关后,因为关口险峻,易守难攻,加上还有汉中为大后方,所以只留了一千人马驻扎。关道狭窄,关前摆不开多少人马,张合命一千人佯装攻城,吸引城内守军的目光,另派出二百精锐,悄悄爬上白水关两侧的高山,利用山上弹性十足的树木,制作了几十个超大号的弹弓,把一百多颗震天雷一股脑抛射入关城内。 关城守军顿时就懵了,还道是天降巨雷,一时间死伤无数,残存的士卒到处乱窜,张合指挥人马架起云梯,很快就得了白水关。 过了白水关,沿着白水谷道南行近二百里,就到了葭萌关。葭萌关距离雒县八百余里,此刻的程普还在路上奔波。 张合如法炮制,葭萌关也拿在手里。自葭萌关南下梓潼,一路便没有了关隘,只是金牛道险峻至极,盘旋往复,其间无路可走的地方架设栈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不是白说的。 到了梓潼的程普还没喘口气,白水、葭萌两关陷落的消息就传到了耳中,惊得他险险跳起来,只是形势如此,只好一边飞报孙策,一边激励士卒,布置城防。 梓潼属于广汉郡管辖,位于金牛道上,是重要的商贾云集之地,也是一处军事重镇,为北方的白水、葭萌两关提供后勤支持。 汉军赶到梓潼后,一个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张合无奈,只好下令安营,并命随军工匠打造攻城器械。 顺着巴水秦宓赶到了江州城,来见太守严颜,得知成都并未遭到攻击,大大松了口气。不过当严颜听到汉军入川的消息后,不由得捶胸顿足,大骂奸贼误了蜀中大事。 “孙伯符觊觎益州,天子命人来援,何错之有?”秦宓对严颜的表现提出质疑。 “你我皆受刘君郎(刘焉)大恩,扶保刘季玉坐拥益州,”严颜拍着桌案叹着气,“汉军入川,与我军前后夹攻,孙伯符所部必然灰飞烟灭。” “孙伯符大军湮灭,与益州有利,希伯为何恼怒?”秦宓不等严颜说完就截住了他的话头。 “子敕。”严颜双目一瞪,“汉军是谁家的汉军?近年来刘千里驱袁术、擒袁绍,诛李傕、郭汜二贼,混有大半中国,兵势之强,无人敢撄其锋芒。试问孙策亡后,将置刘季玉将如何?” “刘季玉、刘千里皆是汉室宗亲,岂有不相维护之理?君不见南阳久在大将军手中,可曾进犯荆州寸土?” “子敕你好糊涂!”严颜指着秦宓的鼻子,“刘千里忙于巩固新得之土,无暇南顾。今日刘季玉求于朝堂,无异于开门揖盗。孙伯符不过癣疥之疾,刘千里实乃心腹大患。” 秦宓额头的汗水瞬间就打湿了鬓边的头发,“我这就动身赶往成都,将希伯所言详细告知刘季玉。” 彭蠡泽边柴桑口,周瑜正在训练水军。自以铁血手腕清理干净了彭蠡泽中的水贼后,水军已经膨胀到十余万人,豫章、庐江两地因闻听周瑜在柴桑设立水寨,纷纷有人来投。 一条快船劈波斩浪,很快来到水寨外,船上的人跳上岸来见周瑜,“启禀都督,江水上游来了数十大船,为首之人要见都督。” “哦,”周瑜把令旗交给身边的一员小将,“那人现在何处?” 来人一指停在水寨远处的大船说道:“未得将令,不敢近前。” 随手抽出一支令箭,周瑜扔到来人怀里,“请他到岸上相见。” 赤马舟又风驰而去,不一会转了回来,船上立着一条大汉,长发披肩,腰挎大刀。看看小船离岸近了,那大汉一个飞跃,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在下周瑜周公瑾,”周瑜向前抱拳为礼,“不知好汉尊姓大名?” “巴郡甘宁甘兴霸,见过周都督。” “可是效力黄祖的甘兴霸?”曹操攻打西陵受挫,周瑜曾从谍间口中得知,黄祖皆赖麾下虎将甘宁之力,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周都督莫要提起那人,”甘宁睁大了双眼,“提起来便要闷气。” “黄祖气量狭小,性燥易怒,最是不能容人。”周瑜笑了,上前拉住甘宁的手说道:“我主刘千里用人不拘一格,兴霸如有意,定会脱颖而出。” “宁此番来到彭蠡泽,正欲投奔大将军,不知周都督可愿收留。” “哈哈...,”周瑜仰头大笑,“兴霸来投,求之不得。不瞒你说,军中正缺大将,兴霸可愿在我麾下为副将否?” 甘宁闻言大喜,立马跪拜说道:“今日之后,任凭都督驱使。”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2) 周瑜得甘宁来投,心中大喜过望,一边飞书驰报刘驹和顾雍,一边设宴为甘宁接风。 “都督,属下并非孤身来投,手下尚有八百精壮相随,不知如何安排?” “兴霸虎将,八百儿郎定非庸手,”周瑜哈哈一笑,对于甘宁的小心思付岂不明了,“今后仍在你手下听命便是。” “多谢都督盛情。”甘宁躬身行礼,然后站起身来,跳上赤马舟,如飞而去。 片刻间,十几艏大船靠近岸边,八百壮士依次下船,排列在岸上。 周瑜抬眼望去,只见八百人一个个挺胸凹肚,神情桀骜,静默无声,不由赞道:“真壮士也。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古人诚不欺我。吕蒙,”周瑜扬声说道:“为八百壮士安排营帐,仔细款待。兴霸,来来来,你与我到中军大帐饮酒。” 正在代替周瑜指挥水军训练的小将挥动令旗,让水军暂时歇息,下了高台后走到八百壮士前面,抬起右手锤了一下胸膛说道:“请随我来。” 乌水北面的战场还没有清理完毕,一场大雨降落在成都大平原上。 张任立马乌水北岸,任凭雨水抽打在脸上,黄权、吴兰等将围在他的身边,一起眺望绵竹方向。 “将军,天凉水冷,”黄权见张任久久不语,只好开口说道:“若是中了风寒,军中无人主持大事,岂不是让孙策小儿有了喘息之机?” “吾恨呐!”张任叹了口气,“多日筹划,四面出击,竟让孙策小儿脱逃。” “孙伯符素有‘霸王’之名,”吴兰道:“黄盖、韩当等皆是军中骁将,昨日一战,孙军十去七八,已是大胜,将军不必自责。” 张任刚要再说几句,只见雨幕中一骑战马如飞而来,堪堪到了近前,马上那人滚鞍下马,也不顾地上泥泞,跪倒在地,大声说道:“禀将军,绵竹细作来报,孙策身受重创,生死不明,但见孙策落脚处人来人往,脸带悲戚。” 天地之间仿佛突然静止,只余下雨水落地的声音。 “轰隆隆,”一道沉闷的雷声自天际响起,转瞬间震得天地变色。 “哈哈哈...,”雷声未了,张任仰头大笑,“苍天有眼,益州从此平安矣。走,回城!” 梓潼城位于金牛道中的一片开阔地,城北地形狭隘,屯不下多少人马。这次汉军入川足足有三万大军,只好将营帐扎在金牛道上。 秋雨淋淋,一连下了三日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张合心中苦恼,便冒雨来到贾诩的营帐询问对策。 刚刚说了会闲话,一杯茶还没喝完,徐晃和张绣也到了。 “与佑纬正闷得慌,”徐晃不客气的随意坐了,“便联袂去寻儁乂,哪知到了你的大帐,亲卫却告知你到了先生这儿,便一路追了过来。” “秋风秋雨愁煞人呐,”贾诩见张绣还站着,“佑纬快坐。来人,看茶。” “梓潼城头悬起了‘程’字大旗,”张合一脸惆怅,“想必是程普在军中主持,此人有勇有谋,实乃劲敌。” “儁乂勿忧。”贾诩呵呵一笑说道:“孙策入川,所依仗者,汉中粮草不断,如今后路被我军切断,粮草必然匮乏,不出十日,军中无粮,梓潼不战而下。” “成都富庶,”张绣问道:“孙伯符岂能不因粮于敌?” “刘季玉虽是暗弱不明,”贾诩一捋长须笑道:“麾下却是人才不缺,孙策小儿千里奔袭,岂无人看出孙军的弱点?若我猜测不错,益州军必然会采取坚壁清野与请君入瓮两策对付孙伯符。” “文和先生所言大善。”徐晃说道:“益州张任、李严、泠苞、严颜等人,皆是一时良将,定让孙策讨不了好去。” “所以,我军只管顿兵城下,围而不攻。”贾诩眯起眼,“着急的应是城中守军。” 贾诩说的一点没错,此刻的程普正望着绵延无穷的汉军营寨发呆。细雨在秋风的裹挟下扑入城门楼内,身上的铠甲已经湿漉漉的,顺着甲胄流下的雨水打湿了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流淌。 “将军,”程普的亲兵队长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绵竹有紧急军情来报。” “哦,”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的程普有了反应,“快宣。” 浑身湿透的信使上了城头,见到程普‘扑腾’跪倒,还没张口先呜呜的哭了起来。程普眼光朝着四周一扫,周围的将士很有眼色的躲开来。 “说吧,什么事?” “我军在乌水北岸遭到蜀军的围攻,士卒死伤惨重,孙将军他...他...” 程普一把薅住信使的衣襟,咆哮道:“快说!” “身中数箭,生命垂危。” “啊...,”程普一瞬间好似身上的力气被抽空,手一松,身体往后便倒。 亲兵队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程普,将他放在床铺上,同时大声呼唤军医。 不等军医到来,程普睁开了双眼,挣扎起身说道:“速速备马,我要赶往绵竹。” “将军,”亲兵队长跪倒在地,声音呜咽,“大敌当前,全靠您维持。此去绵竹三百余里,风吹雨打,万一有个好歹,” “住口!”程普一指亲兵队长的鼻子,“我受孙文台托孤之重,此刻焉能不在伯符身边?” “将军离去,梓潼危矣。” “呵呵...,”程普长笑一声,说不出的悲凉充溢在心头,“军中粮草只能支撑七日,我在与不在,梓潼同样难保。伯符病危,我若不在,此心不安。苍天呐,为何不护佑江东孙家?” 亲兵队长无奈,只好命人准备马匹。 程普刚刚离开,梓潼城内流言四起,守将朱玉只是一个都尉,不能禁止,于是乎军中人心惶惶,士气低迷。 有人趁机来见朱玉,“将军出身江东,追随孙伯符多年,战功赫赫,止得一都尉而。如今主将生死不明,大军陷于险地,城中两千儿郎,生死只在将军一念之间。” 朱玉作为朱治的族侄,出身世家,到了这地步,不得不为自己考虑,闻言缓缓说道:“族叔尚在孙伯符身边。” 来人冷笑一声,“将军认得族叔,族叔可曾认得将军?” 这话可就有点诛心了。原来朱玉数次立功,朱治为了彰显自己处事公正,有意压着朱玉,不让他晋升太快。朱治不当回事的事,放在朱玉这儿可就是天大的事了,心里没有怨念是不可能的。 “如此,计将安出?” 来人一指城北,“大将军早晚必得天下,早日降了汉军,将军来日必不失封侯之位。”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3) 大军在外不能饮酒,贾诩只好以茶当酒,招待几位军中大将。 一顿饭还没吃完,张合手下小校一阵风一般跑来,“禀告将军,梓潼城门打开,守军冒雨出降。” 这是什么情况?四人一时呆住了。 小校把话重复一遍,贾诩首先满血复活,哈哈大笑道:“城中必然出了绝大变故。儁乂、公明、佑纬,还愣着干嘛?走,一起去看一看。” 四人来到梓潼北门外,只见守将朱玉带领着两千左右的士兵,一个个垂首站立在秋雨中,任凭雨水打湿了战甲。 “末将朱玉,率麾下倾心归降。”看到汉军大佬就在眼前,朱玉急忙向前拜见。 张合向前一步,扶起朱玉,“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今日将军来投,足见乃识时务者也。快快请起,来人,取蓑衣来为将军遮雨。” 一名士卒取来蓑衣,张合亲自给朱玉披上,拉着他的手说道:“来来来,这位是军师中郎将贾文和,这位是副将徐公明,”说着话对徐晃使了个眼色,徐晃会意,对朱玉一拱手便匆匆去了,“这位是副将张佑纬。” 朱玉这边忙着跟贾诩、张绣套近乎,张合看到徐晃已经带了人马进城,才转回身笑道:“朱玉将军,天气寒凉,快让儿郎们入我大营内躲避风雨。” 等安排完朱玉的两千人,贾诩才悄悄对张合、张绣说道:“孙伯符被蜀军张任击败,目前生死不明,困顿在绵竹城内。” 张合双眼一亮,“我军若是占据绵竹,刘季玉必然惊慌。” “儁乂所言不差,”贾诩笑道:“不过张任岂能放任孙策所部安稳待在城中?” “先生的意思是?” “兵贵神速,趁着朱玉投诚的消息尚未散播出去,我军快速夺占涪县,然后顿兵绵竹关下,待到孙策军与张任打得难解难分之时,趁机攻取绵竹。” “益州军势大,我军只有三万余人,”张合忧虑的说道:“可否令汉中来援?” “不必了。”贾诩冷笑一声:“孙策小儿若是命丧绵竹,大军围城,程普等将定会舍命相博,到时派一口舌便给之人入城劝降,孙策残部会如何抉择?” “若是我,定会趁机投降,借助天兵之威为孙伯符报仇雪恨。” “不错。”贾诩说道:“孙策所部大势已去,手下难免人心惶惶,明日一早,令公明率军直取涪县。涪县丢失,绵竹则为孤城,张任闻知,必然全力攻城,那么我军的机会就来了。” “我这就去安排。” 绵竹城内,这几日孙策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黄盖、韩当、朱治整日价愁容满面,无计可施。这日傍晚时分,城门有人来报:程普将军到了。 三人忙去迎接,把程普带到孙策的卧榻一旁。看到孙策面颊塌陷,气息微弱,程普不由得老泪纵横,悲戚不已,回顾黄盖三人说道:“文台号为江东猛虎,死于黄祖箭下;伯符素负霸王之名,不料又遭张任暗算。呜呼,殆非天意乎?” 程普话音刚落,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给抓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孙策睁开了眼睛,登时大喜,“伯符,伯符,苍天有眼,你终于醒来。” 黄盖等人也急忙围了过来。 “战事如何了?”孙策嘴唇一张一翕,声音低微。 “我军大部已经退到绵竹,尚有一战之力,伯符不必忧虑。”这个时候黄盖只能尽量捡好听的说。 孙策双眼转了一圈,深深吸了口气问道:“阎圃先生何在?” 阎圃就在屋子外边的厅堂中,毕竟不是嫡系,所以没有舔着脸往前冲,这时听到黄盖的呼唤,急忙赶到近前,“明公,阎圃来了。” “悔不听先生之言,导致大军败绩。”孙策两眼直愣愣的看着阎圃,“前有蜀军,后有汉军,我军当何去何从?请先生教我。” “我军尚有涪县、梓潼在手,”阎圃思考了片刻,字斟句酌的说道:“回旋余地仍在。” “绵竹守不住了。”孙策喘息片刻,“不要管我,率军穿越蜀郡,越过岷山去凉州吧。岷山左右羌人万万不敢阻拦。到了凉州,再想办法联系江东。” 孙策占据汉中后,并没有把他的母亲和兄弟接过去,本想着夺了益州后再派人去江东,没想到益州没得到,搞得临死之际,家人一个都没在身边,心中的悲苦别人如何得知。 “伯符,”程普见孙策犹自在梦中,“你是三军之主,岂能舍你而去?古人云:哀兵必胜。绵竹城大军上下一心,趁汉军未到,先破张任,再夺成都。” “彼挟大胜余威,士气正盛;反观我军,士气低迷,此非战之机也。”孙策面色潮红,“无谓之争,贻误战机。” “明公,”阎圃插话说道:“何不假汉军之手覆灭刘璋?” “军师的意思是投降汉军?”韩当不满的说道。 “益州地方广大,与汉军平分益州如何?”阎圃没想到孙策的嫡系是这样的反应,只好为自己转圜。 “阎军师并无他意,叔父休要如此。”孙策又喘了一阵,脸色更红了,“父子两代,一事无成,愧见先人于地下矣。”说罢双眼上翻,手臂低垂,就此撒手人寰。 孙策性情开朗,善于倾听他人的意见,人人乐为之用,只可惜野心太大,不能审时度势,一朝事败,再无转圜的余地。若是立足汉中,蚕食益州,稳扎稳打,未必不能成事。 主将身死,程普等人商议后,决定秘不发丧,大军连夜撤出绵竹,秘密赶往汶江道。 阎圃见与诸将有了隔阂,便自告奋勇去涪县,说辞便是告知涪县守将,领兵西去与大军汇合。 涪县如今已经到了汉军手中,阎圃刚刚赶到半路,正遇到徐晃的大军。大喜过望的阎圃立即求见,徐晃问明了原委,一边派人飞报张合,一边催促兵马,连夜赶往绵竹。 张任得知孙策大军撤走的消息后,急忙亲自带兵接管绵竹,同时派出快马告知刘璋。 那知到了绵竹城下,却见城头高高飘扬着‘徐’字大旗,张任吃了一惊,纵马向前,高声大喝:“城头守将何人?” “徐晃徐公明,”徐晃站立城头,“奉主将号令,已入绵竹城多时。”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4) “公明将军,”张任冲着城上抱拳施礼,“绵竹乃是益州咽喉要冲,还请领兵退出城外,让我军驻防。” “这就是益州的待客之道?”徐晃冷冷一笑说道:“刘益州遣使求援,大将军念在同为汉室宗亲的份上,令我等入川共抗孙策。我军不辞辛劳,一路过关斩将,好不容易赶走敌军,刚要在绵竹城内歇息几日,这就要翻脸无情吗?再则说了,孙策大军狼狈而逃,张任将军不思追敌,反与友军争利,无怪乎人言益州无大将矣。” “公义,”黄权在一旁低声说道:“汉军千里驰援,占据道义,如强行入城,势必会起争执,为大事计,令正方固守雒县,我等追杀孙策残部。待灭了孙策所部,汉军便没有道理驻留,必然退出益州。” “善。”张任也不想着与汉军翻脸,只好听从了黄权的建议,带着吴兰、泠苞等人向西追杀。 李严原本在荆州为郡吏,曹操攻江夏,刘表的一番骚操作让他大失所望,于是悄悄离了荆州前往益州。刘璋刚刚接替他老爹的位置,急需要人才,于是命李严为雒县令。 得知张任率领大军西去,李严不由得捶胸顿足,大呼“张任糊涂。” 黄权不解,于是问道:“正方何出此言?” “汉军入川,其意岂在孙伯符乎?雒县为成都屏障,佑纬不思退保雒县,反率大军西去,汉军若来,雒县能撑得几日?” 听了这话,黄权顿感不妙,冷汗嗖嗖的就淌了下来,毕竟馊主意还是自己出的,一旦出了事情,屁股上挨板子事小,名声可就真的坏了,“我这就派人追回佑纬。” 话没说完,秦宓来到,听到张任的事情后,也是叫苦不迭,“前几日道经江州,希伯曾对我言:孙伯符乃癣疥之疾,汉军方是心腹大患。如今雒县只有三千人马,如何是汉军的对手?” “子敕勿恼。”李严冷静下来,“这便派人追回佑纬,公衡速回水军,严阵以待,以防汉军渡过乌水。” “我这就返回成都,请刘季玉调遣人马,前来协防。”秦宓一边哀叹自己就是个劳碌命,一边辞了李严、黄权,急匆匆再回成都。 绵竹城内,汉军后续人马来到,徐晃详细说明了情况,贾诩让人请来了张松。 “子乔,”贾诩眯起三角眼看着张松,“还请辛苦一遭,去成都见到刘季玉后,就说汉军不负所望,切断孙策大军后路,如今孙策身死,残部逃窜,益州安稳,汉军不日就要班师,只是缺少粮草辎重,还望益州调拨些来。” 被贾诩盯得心中发慌,张松说道:“大将军无意于益州乎?” “哈哈哈...,”贾诩笑道:“子乔说哪里话来?劳师远征,老夫可不想白跑一趟。” “然则,为何?” “子乔自管前去,”贾诩说道:“刚才所言,不过是安抚刘季玉之心罢了。” 张松虽然长的丑陋,心思却是转的极快,贾诩稍一点拨,登时明白了其中的用意,“我这边动身赶往成都,一路宣扬汉军即将班师的消息。” “益州若下,某定要在大将军面前为子乔请功。”贾诩又给张松吃了一颗定心丸。 看张松去了,张合看向贾诩。 贾诩呵呵一笑说道:“儁乂,安排人手制作浮桥,明日三更渡过乌水,兵围雒县。” 阎圃在一旁说道:“连日秋雨,乌水必然暴涨,加之黄权水军游弋水中,过乌水甚难。” “无妨无妨。”贾诩安抚道:“我军浮桥制作之法与别处不同,阎军师不必担忧。至于黄权水军,若是干扰我军过河,必叫他来得去不得。” 来到雒县,张松先去拜见自家兄长张肃。张家是益州大族,兄弟二人均被刘焉所用,张肃曾为别驾从事,刘璋继位后,便把张肃派到广汉郡为太守(雒县也是广汉郡治所在地)。两人虽是一个爹妈生的,张肃长得身材高大,气度威严,张松却是三寸钉谷树皮,典型的《水浒传》中武氏兄弟翻版。 一副好皮囊的张肃,才干却差了他的弟弟甚远,所以张任守雒县,宁肯让李严这个县令负责城防,也不让张肃掺和军事,只安稳的负责民事即可。 张松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宣讲汉军仁义,不日就要退出益州。张肃素来看不起弟弟的为人,对张松的话半信半疑。怎奈大脑回路照着张松差的太多,说到后来就深信不疑了。 “张佑纬不成人子。”张松最后说道:“兄长乃是一郡太守,雒城防务怎由得李正方这个外来人指手画脚?” 史书上说张肃‘身材伟岸,气度威严’,可没说他胸怀宽广,张松的话正戳中了他的痛脚,一张脸立马就变得乌黑麻亮。 “兄长保重。”张松看到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作用,肚子里忍着笑说道:“小弟这就告辞去见刘季玉,劝他多出些粮草,犒劳汉军,也算是与大将军结个善缘。” 不提张松赶往成都,却说第二日三更时分,汉军以徐晃为先锋,先期赶往乌水,张绣为中军,携带着大批辎重,张合殿后。 黑漆漆的夜里,乌水流淌的声音传出老远。徐晃赶到后,斥候来报:沿岸并无敌情。徐晃大喜,令士卒警戒,预备弩矢火雷,单等张绣到来。 不一会,张绣率领中军来到,徐晃一声令下,渡口处火光大起,照的乌水一片通明。 张秀这边立即安排人手架设浮桥。一只只密封的木船被推入水中,船上士卒抡起大锤,将一根根木桩深深的楔入水底,固定好木船,等到三只木船排列整齐,后面自有士卒将木板铺上去,用铁钉固定。 黄权正在睡梦中被手下叫醒,“将军,大事不好,汉军正在渡口架桥。” “不应该啊,”黄权睡意朦胧,“张肃昨日还说汉军就要班师。” “千真万确,”斥候辩解道:“渡口处灯火通明,汉军约有数千。” “擂鼓聚将!”黄权折身就起,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吼。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5) 乌水虽然水深,但河道狭窄,大舡无法回旋,所以黄权的水军以中小型战船为主。 战船水流而下,黄权站立在船头向前望去,果然见渡口处被火光照的透亮,几百个士卒在水中忙碌不停,三道浮桥已经铺设了多半,立马喝道:“冲过去,杀散兵卒,毁掉船只。” 距离渡口还有百丈,乌水北岸鼓声忽然响起,黄权急忙抬头看时,只见数百汉军一字排开,人人张弓搭箭,箭头处的火苗在夜风中颤颤巍巍,鼓声刚停,弓弦声响成一片,火箭对着战船攒射而来。 打头的战船受到了特别照顾,约有数十支火箭落在甲板上,箭矢处缠绕着浸满了油脂的破布,随着火箭插入甲板,‘嘭’的分散开来。 “取水灭火。”黄权冷静的下了道命令。 只是战船上的士卒刚刚取出木桶,一阵木槌击打牙发的声音响起,六支铁矢一声尖啸直取黄权乘坐的战船。原来射出火箭的目的,是为床子弩指明方向。 携带了极大能量的铁矢贯穿了甲板,冒着青烟的震天雷在甲板上咕噜噜转动,眨眼间,连环的炸响把甲板上的蜀军抛入水中,木质的甲板也被炸出了几个大洞。 火箭划过夜空,继续落下,黄权的战船燃起了熊熊大火。接着后边的战船也是一连串的炸响,船上士卒那里见识过这等阵仗,登时叫骂声、落水声声声不止。 黄权在亲兵的簇拥下,缩在战船的角落里,眼看着大火渐渐逼近,心中一片灰暗。 “将军,船上不能待了。”亲兵队长眼神示意左右,“快扶了将军跳水。” 六艘战船失去了操控,片刻间就挤作一团,虽然还是顺水漂流,但已经不是奔流直下。浮桥上早有士卒伸着长长的竹竿,看看着火的战船到了近前,一声吆喝,共同发力,把它们拨到一边,顺水而去,照的河道一片通红。 夜风寒凉,黄权打着摆子,眼看着汉军的浮桥已靠近了南岸,一声长叹,带着几百残兵赶往雒县。 张绣立功心切,见浮桥已成,大喝一声,带着五百骑兵率先过河。 “这个臭小子,”贾诩摇了摇头,“如此不识大体,竟然抢了公明的先锋之位。” “佑纬毕竟年轻,”张合打着哈哈,“争胜之心远超我等。” “儁乂,兵贵神速,趁着雒县尚未收到消息,催促大军过河,围了城池,立即攻打,”贾诩望着雒县方向,“一旦城破,立即命人赶往粮仓。” “军师放心。”张合冲贾诩一抱拳,“绵竹安危,全赖先生了。” 五百骑兵高举火把,夜里也不敢尽力纵马,但比起用两条腿赶路的黄权来说,速度还是快了好几倍。 朦胧的星光下,张绣看到一大群人在前面踉踉跄跄,心中大喜,一提战马缰绳,扬声大吼:“兀那前面的贼人听了,我乃汉军大将张绣,识相的停了脚步,跪坐路边,如若不然,休怪俺刀枪无眼。” 黄权是一个能文能武的人,虽然为刘璋统领水军,但是武勇远远低于他的谋略,黑夜里堪堪跑出七八里路,身上刚刚有了点暖意,一听张绣的喝声,就如身上倾了三桶冰冷的乌水一般。 亲兵队长架起黄权就跑,被他挣脱了,“你我在乌水泡了好久,又湿淋淋走了这许多路,早已体力不支,焉能快的过战马?不如在路旁静待,顺天应命吧。” 此话一出,瞬间得到了几百个士卒的赞同,众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愿意起来了。 张绣打马来到近前,举起火把四处打量,见黄权甲胄与众不同,不由的嘴角翘起说道:“对面可是黄将军?” “败军之将黄权,见过张将军。”黄权站起身,很有风度的打着摆子应答了一句。 “哎呀,”张绣看到黄权浑身湿漉漉的,急忙跳下战马用手搀扶,“深秋风寒,来人,快快收拢干柴,点起大火。”张绣看到手下抽出腰刀砍取枯树枝,取下身上披风披在黄权身上说道:“黄将军稍待片刻,先烘干了衣服,莫要受了风寒。” 这是什么套路?不只黄权呆住了,一大帮手下也呆住了,说好的刀枪相向呢? “绣在关中时,慕先生大名久矣。”张绣拉着黄权的手,来到火堆旁,“不瞒先生,我大军入川,名为相助,实乃有取益州之意。大将军不忍见大汉分崩离析,久有兴复汉室之志。先生身为汉臣,不知今后如何自处?” 面子给了,台阶给了,黄权沉默片刻,“权愿相助天子,中兴大汉。” “哈哈哈,有先生相助,取益州易如反掌。”张绣接着说道:“大将军乃大汉皇叔,与天子俱为一体,助天子便是助大将军。” 话还能这么说?还能更不要面皮些不?黄权肚子里对张绣腹诽不已,只是已经低了头,再反驳有意义吗? 远处一道火龙迤逦而来,正是张合与徐晃到了。张绣十分显摆的拉着黄权来见。 “有公衡相助,雒县唾手可得也。”张合说了句客气话,见几百个落汤鸡在风中凌乱,便对负责辎重的押粮官说道:“取些干燥的衣服来。” 汉军富裕,军中备有军服,以备士卒更换。押粮官很快就取来了几百套军服,一一交到‘落汤鸡’手里。 “公衡,”看到黄权换好了衣服,张合说道:“可愿跟随大军去雒城?” “李正方自荆州来投,郁郁不得志,”黄权心想既然拉下脸来了,趁机立个功劳也是好的,“权不才,愿说动正方来投。” 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吗?张合、徐晃、张绣大喜,在军中匀出一匹战马给黄权,一起催促人马,赶往雒县城。 既然黄权提出亲自劝降李严,张合决定不再采取围三缺一的老办法了,干脆四面包围,免得城中有人走漏消息于刘璋。 黎明时分,雒县城外战鼓‘咚咚咚’作响,城头守卒揉着惺忪的眼睛一看,乖乖,什么时候城外冒出这么多人马? 守卒急报守将,守将估计昨晚做了许多爱做的运动,一路骂骂咧咧上了城头,看到汉军在城外列成了一个个方阵,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6) 《水经.江水注》:江水又经汶江道。长江穿越青藏高原后,流经汶江道(今四川茂县北)。孙策临终遗言让程普等人逆着江水北上,进入白马羌的地盘,然后翻越岷山,到凉州武都郡。白马羌世代生活在岷山南麓,依靠素有‘川西北高原绿洲’之称的若尔盖草原提供的丰美水草,放牧为生。 孙策的残部还有三万多人,其中大部分是在汉中招募的,小部分是南阳袁术的旧部,真正的嫡系到现在不足八百人了。等离了绵竹,向西行军,军中的传言就多了起来,一时间人心惶惶,军心不稳。 张任带领人马斜刺里越过繁县,进入绵虒道,预备截杀孙军。还没在绵虒道站稳脚跟,后方信使来到,呈上李严的书信。 吴兰、泠苞、邓贤、刘璝眼巴巴看着张任拆开书信。张任稍一观望,颓然说道:“子敕猜测汉军入川,所图非小。今我大军皆在绵虒道,万一汉军取成都,则益州大势去矣。” 听了这话,四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想着万一刘璋地位不保,自己何去何从? ‘一帮墙头草啊。’张任一声叹息,“与其纵虎归山,何如保全益州?” “汉军入川,占据大义。”吴兰说道:“若两军相攻,以益州之众,安能抗中国之兵?” “刘季玉汉室宗亲,今大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若不顺从,群起而攻之,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也。”刘璝虽然姓刘,但是跟大汉天家没有一点关系。 “若要我说,”邓贤看了看几人,“以刘季玉之能,堵塞关口,益州苟安尚有可能,但汉军已占据绵竹,孙策残部去向不明,顽抗汉军,你我家人难得保全。” 张任眼神灰暗,看向泠苞。泠苞也是益州人,不得不为自家考虑,嗫喏说道:“刘季玉若有刘君郎一半才能,益州何至于到今天?” “难道放任汉军攻取成都?”张任没想到手下都是这个态度,拍着桌案吼道:“我等皆受刘君郎大恩,难道不能保全益州?” 四人闻言,都沉默不语。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张任暗暗叹了口气,“我意大军转回,护卫成都。” “诺。” 听到四人有气无力的回答,张任肚子里的怒火蹭蹭往上窜。 雒县被围,李严急匆匆来到城头,哪知却看到黄权在城下正等着自己。 “正方,”黄权拱了拱手,“公义(张任字)率大军追击孙策残部,雒县城内仅有三千士卒,如何挡得住三万汉军?” “公衡已投了汉军?” “形势比人强。”黄权长叹口气,“大将军扶保天子,以顺诛逆,顽抗无益。” 李严正沉吟间,张肃上了城头。 “见过张郡守。”张肃虽然能力一般,但是位置在自己之上,李严不得不低头。 “前几日吾弟张松曾言:汉军欲要班师回汉中,缘何顿兵城下?” ‘艹,’李严肚子里问候了张肃的女性家眷,“郡守难道不知开门揖盗?” “李县令退到一旁,”张肃看着李严脸上不屑一顾,早已气炸了肚肠,“待我以大义相责,令其退兵。” 嘴炮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李严恭敬不如从命,只得退到一旁。 “城下不知是哪位将军当面?”张肃得意洋洋,站在雉堞边,冲着城下大喊。 “河北张合张儁乂。”张合拍马向前,“不知阁下是?” “原来是张将军。”张肃整理了下冠带,“我主刘益州本意请天子出兵共伐孙策,如今孙策身死,残部逃窜,张将军为何不带兵追击孙军?” “不知阁下是?” “我乃广汉郡守张肃是也。” “不知张郡守是大汉之臣还是刘季玉之臣?” “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张合勒住战马,长枪指着张肃,“刘季玉既是汉室宗亲,今天兵到此,本应捧户籍底册,到邺城朝见天子,为何负隅顽抗,阻挡天兵?” 看到了吗?这就是占据大义的好处? 张肃一家只是益州强梁,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里可以说了算,但要放在大汉十三州,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休要逞口舌之能!”张肃须发怒张,戟指张合,“雒县有张肃在,汉军休想越雷池半步。” “这么说来,张家忒也不识时务。”张合手中长枪一举,“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长枪挥下,数百支利箭直奔张肃面门。 张家是益州豪门不假,但面对这么多的利箭,张肃的清高就跟纸糊的盾牌没有区别,一霎时身中数十箭,死的不能再死。 “正方,”张合看到李严退到亲兵人群中,扬声大喝,“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难道欲步张肃后尘乎?” 李严投靠刘璋不久,骨子里还没有认刘璋为主,早先看到黄权已经投了汉军,再看到汉军兵势之强,心中已拿定了主意,“严愿降。” 张任率领麾下一路马不停蹄,还没赶到繁县,早已收到了雒县投降的消息,急忙调转马头,赶往成都。 张松在成都城内纵横捭阖,联络志趣相投者。法正年方二十,郁郁不得志,听闻张松有意投靠汉军,连夜到张松的府门打听消息。 对于这个年轻人,张松不敢掉以轻心,亲自出门迎接。 “孝直,”张松拉下脸,“夜间到此,必有以教我。” “正见过张别驾。”二十岁的法正礼数十足,“汉军将围成都,以刘季玉之怯懦,必然举城而降,然赵累、李恢之徒,顽固不化,定然劝说刘璋固城自守。” “刘季玉仁慈,”张松眯起本就看不到的小眼,“汉军到的成都,你我皆以万民安危为上谏言,刘璋万勿不从之理?” 法正大喜,辞了张松,自去联络素日相好的兄弟。 新都位于雒县城南二十余里,直接拱卫成都。张合带领人马入了雒县,安抚民心,让大军稍事休整,即刻挥军南下。 绵竹城内,贾诩接到张合的消息后,思虑再三,驰书汉中,让徐庶携带大量的辎重入川。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7) 成都城内,刘璋闻知汉军得了雒县,急招麾下文武商议对策。 益州从事王累慨然说道:“汉军远来,金牛道是其唯一通道,明公一道诏令,令江州太守严颜逆西汉水而上,截断葭萌关,汉军焉有退路?” 以‘月旦评’而闻名的许劭的从弟许靖说道:“汉军以顺讨逆,占据大义,明公若是顽抗不降,天子一纸诏书而屈从乎?不如早日归降,尚不失王侯之位。” “许靖所言,乃不忠不义之徒也。”秦宓慷慨激昂,走到殿堂中央,“明公若弃了根本,一小卒即可缚之。益州天险,天下无与伦比,汉军入川,人马不过五万,若明公振臂一呼,堵塞白水、葭萌两关,四周郡县带兵来援,汉军皆死无葬身之地。” “子敕所言甚是。”益州从事郑度说道:“今汉军虽攻城夺地,然兵不甚多,士众未附,野谷是资,军无辎重。不如尽驱巴西梓潼民,过涪水以西,其仓廪野谷,尽皆烧除,深沟高垒,静以待之。彼至请战而勿许,久无所资,不过百日,彼兵自走,我乘虚击之,汉军将如何处之?” 刘璋在座椅上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沉吟说道:“吾闻拒敌以安民也,未闻动民以避敌也。郑从事所言,预置孤于火上乎?今罢去所有官职,削职为民。” 所谓忠言逆耳,郑度没想到一番肺腑之言竟落了这么个结局,仰天大笑,笑毕双眼瞪着刘璋说道:“乃父拾取益州不易,不料汝竟轻易舍弃。” 毕竟是一州之主,竟然在大堂广众之下被郑度削了面皮,刘璋怒气填膺,大声喝道:“叉出去,从此休要让孤见到。” 雒县既下,挡在成都北面的就只有新都一座城池了。 吴懿作为刘焉的老部下,在刘焉入川为益州牧的时候,就带着全家人入蜀。在打发走了老主子刘焉后,刘璋认为还是老部下靠得住,就委任吴懿为新都守将,看护成都的北大门。 汉军围住了新都,吴懿心中冒起了别样的想法。原来吴懿的妹妹相貌俊美,善相着说道:此女生就一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非天子不配。哪知道这话传到了刘焉的耳朵眼里,刘焉入川本就有自立为帝的想法,于是就派亲信出面,让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刘瑁迎娶了吴懿的妹妹。如果刘焉死后,刘瑁继位,吴懿铁定一条道走到黑。哪知道政治就是妥协,最后竟然让刘璋捡了个大便宜,刘瑁不得已下,只好诈作狂疾(现在的精神病)以保全自身。 看到前途无望的吴懿,在汉军围城的第二天便出城投降了。 成都的北大门敞开,张合还客气什么?于是汉军包围了成都。 程普、黄盖等一路上如丧家之犬,急匆匆只顾着跑路,军中士卒失散逃走者不可胜数,哪里还有心思顾及。等到了汶江道治所,叁万大军已经去了五六亭,只落得万余人马。 “德谋,”黄盖忍不住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伯符既已身死,我意火化后将骨灰存入坛中,将来也好对孙家有个交待。” 黄盖说的是大实话,急行军的时候,还要照顾拉着孙策尸身的车子,严重影响了行军的速度,万一蜀军追上来,投鼠忌器下,就是这仅有的一万多人马不知到时候还剩多少? 程普此时已经头发全白,听到黄盖的话后,看了韩当和朱治一眼,见二人并没有出言反对黄盖的意思,只好说道:“待攻占了汶江道,全军为伯符举哀。” 汶江道只是长江流经谷道旁的一个小城,突然被军队包围,城中守将大惊,急忙率领全军上城防守。只是城中守军只有三千,怎会是程普、黄盖等一众老将的对手?两日后,汶江道守军死伤惨重,被朱治一个冲锋上了城头,汶江道城就此陷落。 张任领兵退到郫县,刚刚休整了一日,斥候来报:成都被围! 作为益州的政治、经济中心,成都的分量绝对是万钧之重。张任只好招来吴兰、泠苞等人商议对策。 “汉军围住了成都,益州大势已去,”吴兰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嘟囔道:“与其拥有一个昏庸之主,何如归降天子?” “吴将军说的是,”泠苞嚷道:“金牛道已被汉军占据,蜀中无天险可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邓贤看到张任的眉毛已经竖立起来,只好小声说道:“只看汉军取汉中易如反掌,我军那里是汉军的对手?” 堵,真的堵。张任看到手下三员大将都是抱着相同的心思,一股无名的业火蹭蹭往上窜,戟指点着三人的鼻子尖,“刘季玉待尔等不薄,竟然如此负恩忘义?罢了罢了,尔等就在郫县观望,待我率本部人马前往成都。” 刘璝愤然说道:“属下愿相助将军。” ‘咦!?’吴兰、泠苞、邓贤愣住了,“刘璝这人得了失心疯不成?前几日还说着当朝大将军的好,怎滴今日来了一个反转?” “哈哈...,”张任鄙视的看了吴兰三人一眼,“我有刘将军相助,汉军不日即破。” 汉军围住了成都,在张合的指挥下,霹雳车、床子弩、震天雷一起上,很快就把北门处的城门楼干塌了,城头士卒死伤无数,后续的队伍看到汉军攻城的气势,一步也不肯向前。 消息传到州牧府中,刘璋叹了口气,看着益州众文武也不说话,转身默默收拾印信,并让亲信去拿来益州的田产户籍。 台下王累看的目眦尽裂,高声说道:“益州广大,汉军围城者不过三万,明公何不弃成都南下武阳(犍为郡治所)?到的武阳,忠心之士必来驰援,汉军焉能在川中立足?” “吾决心已定。”刘璋捧起印信和户籍本,“早日归降,免得川中百姓涂炭之苦。” 王累还没说话,别驾张松说道:“明公深明大义,天子闻知,必定虚高位以待。” “你这个佞人!” 王累刚刚伸出手指责骂,旁边孟达、法正齐出,朝着刘璋躬身说道:“益州免遭战火,皆赖明公仁慈。”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8) 刘璋出了北城门,双手捧着典册户籍和印信,秋风吹得衣袂飘飘。 ‘真快啊,’张合在徐晃和张绣的拱卫下,驻马城外,‘转眼就到了深秋,哪想到刘季玉竟如此不堪?大军刚刚围城就递出了降书顺表?’看到刘璋快到了近前,张合对身边两人丢了个眼色,甩鞍下马,快走几步扶住了刘璋,“刘益州真识大体者也!大将军在邺城早已为你收拾好了房舍,王公之位端看天子如何取舍?” “益州刘璋叩谢天恩。”刘璋举起双手,把手中的东西高高举起。 张合伸出手待要接过,蓦地里一声大喝:“明公据有益州,带甲百万,缘何不等吾等到来,便举城而降?” 张合眼疾手快,把典册户籍印信拿在手中,才举目看去,原来是张任、刘璝带着三万多人马到了。 “两位将军,”刘璋举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吾意已决,益州从此听命于天子,尔等皆是汉臣,早点下马归顺吧。” ‘刘君郎如此英雄,哪料到儿子却是个草包?’张任勒住战马,一时呆住了。 “张将军,”刘璝在一边冷冷笑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样的主子,你还不死心么?” “罢了罢了。”张任心若死灰,举起马鞭狠狠抽打战马,胯下战马‘唏律律’一声长嘶,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地在原地懵圈的蜀军士卒。 “刘季玉无能,将益州拱手相让,弟兄们,”刘璝振臂大呼:“吾决意降了大将军,何去何从任尔等自择。” 深受军中士卒爱戴的张任将军跑路,刘璝将军已经选择了投靠,一帮依赖队伍吃饭的大头兵还有什么好说的?干脆跟着刘璝将军屁股后边吃点尘土吧。 刘璋投降,益州基本上纳入大将军刘驹的势力范围。张合驰书飞报贾诩,让他到成都坐镇,同时派出八百里加急,到邺城报喜。 汶江道城内,程普等人披麻戴孝为孙策举丧。仪式还没有结束,只听得城外战鼓雷鸣,数万人齐声吆呵。 来不及去掉麻衣,程普与黄盖等人来到城头,只见汶江道城外人山人海,却是被蜀军围住了。 “这是谁人的兵马?”朱治吓得冷汗直流。 “君理,”韩当翻了翻白眼,“城外大军旗帜上写着大大的‘吴’字,必定是吴兰那厮。” 不错,就是吴兰、泠苞、邓贤三人带兵围了汶江道。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总要纳一纸投名状来,于是滞留汶江道城内为孙策举丧的孙军残部成了最好的靶子。 深入敌境,孤军作战,现在又变成了落水狗,汶江道南方广柔、绵虒道,北方蚕陵的守军都在想着痛打落水狗的滋味,于是在没有人联络的情况下,竟然都派出人马前来助战。 “公覆,将伯符的骨灰保管好。”程普脱下麻衣,穿上战甲,“我军虽寡,也不是任由蜀军拿捏的。来人,传我将令,全军集结,抛去一切辎重,每人携带三日干粮,半个时辰后,到北门处聚齐,待我领兵杀散城外蜀军,大军冲出城外,夺取蚕陵。”说罢转身下了城头。 通往北门的大街被孙军堵的严严实实,程普骑在战马上面对着即将打开的城门,突然听到身后‘嘚嘚嘚’一阵马蹄声响,扭头看去,只见黄盖、韩当、朱治三人联袂而来,“尔等不在后面稳定军心,跑到城门口作甚?” “我等当祸福与共,生死相随,”黄盖仰头大笑三声:“城外蜀军势大,焉能让德谋独占首功?” 看着生死多年的兄弟,程普热血上涌,大声喝道:“好,今日众兄弟联手,定要让蜀中小儿见识一下江东旧部的厉害。” 此刻城门洞开,程普双腿猛踢胯下战马。这匹跟随了程普多年的良驹唏律律一声长嘶,撩开四蹄,朝城外冲去。黄盖、韩当、朱治各举兵器,紧紧跟随;后边三千用于冲阵的精锐看到,瞬间也是血脉贲张,口中‘嗷嗷’大叫,杀向城外。 吴兰等人采取围三缺一的战术,只有西门没有兵马,本想着将城内的孙军残部赶往西面的大山里去,哪知道程普等人早就看穿了他们的图谋,来了一个硬碰硬。 邓贤带着万余人马堵在了北门,看到城门打开的时候,就命手下列阵以待。等看到城中兵马突出,一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心中莫名的泛起一阵惊恐,一边令人飞报吴兰、泠苞,一边指挥部下向前接敌。 蜀军弓箭手率先发难,一波箭雨朝着程普四人飞来。 四人挥舞兵器拨打箭矢,先护得人马周全。 所谓临敌不过三矢,就是说两军冲锋的时候,弓箭手最多能射出三箭。但不要忘了,程普四人的战马绝对是优中选优,一旦奔跑起来,速度极快。 蜀军的弓箭手第三支箭还没有搭上弓弦,四人就冲到了蜀军阵前。 长枪兵在盾兵的保护下,挺起长枪朝四人刺来。成败在此一役,四人奋起神威,各抡兵器,砸断了无数的长矛,战马跃起,扑入敌阵。 后方四员大将的亲兵约有四百余人,紧催战马也杀了进去。 俗语云:一夫拼命,万夫难敌。何况是发了疯的军中宿将拼命,后边还有四百战力超群的亲兵,一个冲锋,就将蜀军的正面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三千精锐看到主将战果辉煌,各挺刀枪,玩了命的冲杀过来。 自从刘焉稳定了益州,蜀军多年没有战事,战力下降的厉害,在训练有素的精锐面前,就是一帮菜鸟。 程普四人带着亲兵一阵砍杀,蜀军一会的功夫死伤超过了两千人,周边的士卒看到孙军如此拼命,一个个只在外围逡巡,不敢向前。 邓贤大怒,喝令手下督战队砍翻了数十人,蜀军迫于淫威,不得不畏畏缩缩的向前厮杀。 战场的形势怎可能逃得过程普四人的眼睛,互相望了一眼,早已心意相通,四人一拨战马,朝着邓贤杀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9) 看到敌军四员大将杀来,邓贤急忙命亲兵前去抵挡。哪知程普四人拼死向前,一路杀得如砍瓜切菜一般,手下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邓贤大惊,心知不是四人的对手,急忙调转马头就跑,跑了不到三里地,正遇到吴兰来援,只好停了战马把战况说了一遍。 本想着纳一个投名状,哪知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吴兰也顾不得跟邓贤废话,急忙催促人马,并力赶往战场。 邓贤逃走,蜀军本来已经是士气低迷,这一下更是雪山加霜,被程普等人一阵砍杀,便四散奔逃。 趁这机会,程普命人招呼大队人马,取道西北,朝蚕陵而去。 蚕陵守将贪功,城中兵马带了一大半前往汶江道。孙军赶到后,城中的副将自觉不能抵挡,于是开城投降。 孙军入城后,劫掠一番,开了城门顺着谷道直奔湔氐道。 湔氐道临近白马羌,由于羌人一直不大安分,是以城中驻有重兵。 吴兰见孙策残部逃走,与邓贤、泠苞商议后,决定追击。毕竟对手只有一万多人,自家三万多人马还拦不住,传扬出去面皮上着实不好看。 于是吴兰带领军中精锐先行,泠苞居中,邓贤殿后,既便孙军在半路上设伏,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来到蚕陵,吴兰见城门洞开,守军却一个没见,心中惊疑不定,只好派出一队人马入城探查。等了半日,才看到城中副将哭丧着脸在自家人马的陪伴下走出城来。 “快说。”吴兰的脸快滴出水来了。 “将军,”吴兰在益州是个外来户,老家是青州,在军中威望还可以。副将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说道:“孙军一到便即攻城,属下虽奋力地当,怎奈兵微将寡不是敌手,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敌军上了城头。” “我来问你,孙军哪儿去了?” “属下委实不知。蚕陵城破后,孙军将我等五花大绑,拘在一处关押。” “来人!拉下去砍了。”吴兰看这个副将说谎不打草稿,也懒得跟他废话,见手下把副将拖走,扭头询问带人入城的百人督,“可在城中发现孙策残部?” “属下四处查看,并未见孙军半个人影。”百人督办事还是比较牢靠的,“属下不放心,又询问城中百姓,才知道城中被孙军大肆掳掠一番后,全部一股脑出北门去了。” 吴兰懊恼的拍了一下马鞍,扬鞭喝道:“追!” 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 自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后,使得成都平原河网纵横,水害稀少,此地土地肥沃,气候适宜,成为有名的大粮仓,远远超过了八百里秦川,天府之国由此而名闻天下。秦国统一六国,奄有天下,正是凭借着成都平原提供的充足军粮。 刘璋投降,益州一地在手,除了获得大量的人口和财富外,军事影响力也非同凡响。占据长江的上游,顺流而下,荆州就等于对汉军敞开了后门,估计刘表得到消息后会睡不着觉了。 贾诩来到成都,放榜安民,对于刘璋旧人依旧重用,并假借大将军名义大肆封赏,很快就稳定了民心。 益州一共十二个郡,刘氏父子两代经营,真正掌控在手里的只有靠近成都的几个郡,南方的戕柯、永昌、益州几个郡和属国由于少数民族众多,大多是名义上归附,真正说了算的是本地的豪族。本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原则,这些豪族为了自家的利益,时不时的就闹腾一翻。所以刘备入主益州后,为了有个稳定的大后方,诸葛亮才不辞辛劳,深入不毛之地,胡萝卜加大棒将一帮豪族收服。 贾诩现在可没有心情搭理南方几个郡的豪族,他的主要任务是在成都大平原稳稳站住脚,稳定了北方几个郡后再说其他。 想要稳定北方的数郡,巴郡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巴郡太守严颜对刘氏父子忠心耿耿,同时又手挽重兵,驻扎江州这个成都东边的重要门户。如果严颜不能顺服,成都就没有安稳之日。 于是贾诩让法正、孟达二人做了说客,前往江州,试图说服严颜。 自以为汉军顺利入川并夺取成都皆依仗自己帮助的张松每日里都到贾诩面前聒噪,搞得贾诩很无奈,就给张松画了个大饼。 “子乔,我已上书大将军,备述你的功劳。”贾诩睁开了三角眼,十分真诚的看着张松,“以你的才干,主政一方绰绰有余,因此这几日与儁乂等人仔细商议后,择出一大一小两地供选择。” “哦,不知是哪两处地方?”张松曾是刘璋的别驾从事,地位尊崇,但跟主政一方比起来,还是在一处地盘上自己说了算来得爽。 “先说小的。”贾诩笑了笑,指了指茶杯示意张松喝茶,“我有意将广汉属国更名为阴平郡,郡治阴平。阴平郡地方虽小,人员复杂,但与凉州接壤。传闻孙策残部程普、黄盖诸人欲图翻越岷山前往凉州,若是子乔在阴平经营得当,我再派一员上将相助,泼天功劳即在眼前。” “贾中郎的意思是,”张松眨巴着小眼,“汉军若取凉州,我便在阴平起兵响应?” “不错,”贾诩笑道:“大将军治下所有郡县皆是军政分离,子乔在阴平囤聚粮草,做好大军后勤,凉州若下,一县侯不在话下。” “只是阴平地方太小。”张松心中起了波浪,“不知这‘大’的所在是指?” “戕柯。”贾诩清了清嗓子,“戕柯下有十七县,地域广大,夷人众多。” “戕柯大则大焉,”张松面露苦笑,“夷人自古以来难于治理,其复判复降,全无廉耻。” “这么说来,子乔意在阴平了?” “非也,非也,”张松摇了摇头,“阴平太小,不足展生平抱负。” “好,子乔大才,”贾诩猛地一拍桌子,“戕柯正可任君施为。李吉、陆晓何在?” 第一百八十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10) 李吉如今已经是特种兵的二把手,贾诩南下益州,刘驹特意把他派过来护卫贾诩的安全。至于陆晓,因为表现出色,简拔到特种部队后,做了李吉的副手。 两人来到贾诩身边站好,静等吩咐。 “子乔去戕柯任职,你二人商议一下,哪一个愿去?” 对于这个脸皮比城砖还厚的张子乔,李吉、陆晓两人都没有好感,你看我我看你,半晌都不吱声。 “嗯?”贾诩两眼精光一闪,“既然都不说话,那就是都想去了?” “属下受大将军派遣,随身护卫文和先生,”李吉瞪了一眼陆晓说道:“就由陆晓护卫子乔先生前往戕柯如何?” “小的愿意留在文和先生身边,早晚聆听教诲。”陆晓嬉皮笑脸,“不如就让李吉去戕柯吧?” “有劳贾中郎费心了。”张松急忙说道:“松在益州薄有家产,亲卫还是有一些的,此去戕柯上任,安全上应无问题。” “也好,还是自家人用的安心。”贾诩无可无不可的说道。 张松只觉得菊花一紧,后背发冷,脑袋上足了发条,急忙转了话头说道:“既然两位统领都不愿去,那就劳烦贾中郎遣一屯将带队如何?” “你二人还不快滚出去安排。”贾诩瞪着眼大喝一声,再看向张松时又换上了一副笑模样,“戕柯郡的政事就拜托子乔了。稍后我便与儁乂商议,遣一将领兵前往稳定地方。” “贾中郎放心,松定不负所托。”张松暗暗抹了一把冷汗,“既无他事,暂且告辞。” 送走了张松,贾诩嘴角冷冷一笑,“两兄弟二郡守,打得好算盘。” 话音未落,张合来了,不等落座就说道:“秦子敕,孟子度白走一趟,严颜老儿一点面子也不给。” “我已驰书元直,令他暂且将汉中交付韩猛将军,”贾诩右手中指无节律的轻扣着桌面,“软的不行,只能硬来。等元直一到,便让他为随军军师,协助公明拿下江州。” “巴郡地域广大,严颜若是不敌,定会逃往别处城池顽抗。” “无妨无妨,”贾诩笑道:“书中详说了成都形势,元直定会有所安排。对了,刘季玉那边,如何安排的?” “遣一别部司马,率兵两千护送出境。”张合答道:“蜀中一干降将如何安排?” “东州士与益州本土士人相倾轧,”贾诩叹了口气,“目今只能暂且安抚,等站稳脚跟再说其他吧。” “过江龙难缠,地头蛇强势,tnnd,”张合也学着贾诩叹了口气,“我怎么看着益州的情势比朝堂还乱?” “无他,唯‘利益’二字矣。”贾诩恢复了从容,“我有大军在手,哪个敢作妖,就拿那个杀鸡骇猴。” 崔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山阴郡守府,儿子崔谅急忙迎接。 不等一杯茶喝完,崔谅问道:“父亲,今日战果如何?” “斯从那厮纠结了近万山越,元代、公苗虽勇,还是让他逃进山里去了。”崔琰长叹口气,“衙中可有重要公事?” “大将军手书一封,”崔谅在桌案上稍一翻找,把一封书信递了过去,“今日正午时分送到,我已安排人好生款待信使。” 崔琰急忙拆开了书信,看完后眼眉跳起,兴奋地说道:“快令人去请子烈、元代和公苗来。” 崔谅立马出了门去安排,转回身到了公厅内笑着问道:“不知大将军的书信写了什么?竟让大人如此高兴?” “你拿去看。”崔琰慈爱的看了儿子一眼,“说起来你年纪太幼,尚不知军国重事,无法看出其中的妙处。”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崔谅片刻就看完了书信,“若是按照大将军的办法去做,大人治理会稽岂不是难上加难?” “谅儿,”崔琰说道:“孔子的话不应那么理解,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子一生主张有教无类,怎会说出愚民的话来?” “儿子受教了。”崔谅站起来对父亲行礼,“这么说来,大将军的方法或许有效?” “为父看来,岂止有效?”崔琰见到儿子谦虚有礼,欣慰的笑了,“简直是对付山越的绝妙好计。” “儿子看不出。”崔谅噘着嘴,“妙在何处?绝在哪里?” “哈哈哈...,”崔琰站起身抚摸着儿子的脑袋,“既然看不出,那就拭目以待。几位将军就要到了,快去泡几杯热茶来。” 曹操这段时间很郁闷,明明自己花了大量的银钱,怎奈山越人不给力,豫章、会稽两郡就是乱不起来,顾雍和崔琰两个贼子依旧稳稳当当的坐着太守的位子。顾雍刚刚入主豫章的时候吧,彭蠡泽水贼彭虎号称拥众数万,老子许了许多好处,送了无数财货、美人给他,只想着能把周瑜小儿挤兑走,哪知道彭虎如此不济,丧命泽中不说,数万手下还被周瑜收编,...... 越想越气,越生气越头疼,到后来曹操忍不住抱着脑袋瓜子呻、吟起来。 “坏了,明公的头疼病又犯了。”屋门外的亲兵听到动静不对,急忙一边让人去请医生,一边通知荀攸、戏志才。 荀攸和戏志才赶到曹操身边的时候,医生已经在曹操头上插满了银针,于是关切的问道:“明公,可是感觉好些了?” 看到手下两大谋主,曹操强忍着头痛,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尚能忍耐。” 医生头发花白,气度沉稳,一看就是名医的做派,戏志才轻声问道:“敢问阁下,明公的头风病可有办法根除?” “恕小人无能为力。”医生低了低头说道:“不过,若是吾师在,定有良法。” “不知阁下师从何人?” “吾师华佗华元化,医术通神,擅治一切疑难杂症。” “原来是华神医的弟子,失敬失敬。”戏志才急忙拱手为礼,“不知华神医现在何处?” “吾师云游四海,居无定所。”医生叹了口气,“据闻前些日子去了北方。” 戏志才看了荀攸一眼,荀攸哪里还不明白,抽身出来去安排了。 曹操看到荀攸离去,苦笑着说道:“头风病已不是一日,志才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观明公头风发作越来越频繁,如不及早根除,如何平定江东?” 说到江东,曹操的眼神又灰暗下来,使劲的抓住下摆的衣服,忍不住大叫一声:“哎呀,痛的更厉害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11) 曹操的叫声惊动了后宅,长子曹昂,次子曹丕闻声赶了过来。 老曹算得上是一个高产的男人,不禁文采艳艳,多有作品问世,而且儿女众多,有史可查的儿子二十五个,女儿六个。当然现在还没有那么多,只有四子四女。老三曹植、老四曹彰还小,女儿又不方便抛头露面,只有已经十五岁的曹昂和刚刚八岁的曹丕围了过来。 看到儿子,曹操心情好了许多,脸上露出笑容,嘴里却训斥道:“两位先生在此,如此没有礼数?” 曹昂、曹丕急忙对着荀攸、戏志才弯腰行礼,“见过先生。” 只拥有四郡地盘的曹黑子,达不到霸气侧漏的地步,对自己的谋主和将领分外看重,并让两个儿子拜荀攸、戏志才为师。 见到自家老板嘴角含笑,荀攸试探着问道:“明公可是感觉好些了?” 这么一问,曹操才感觉到脑袋瓜子不疼了,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哈哈一笑说道:“华神医的弟子果然医术超群,操在这儿多谢先生了。”说着朝医生行了一礼。 医生不敢接受老曹的礼,斜着身子避过了,恭声说道:“明公请坐,待我把银针取下。” 等医生走了,曹操看着儿子说道:“来来来,趁着两位先生在此,让为父考较一下你们的功课。昂儿为长,你先来。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何谓思无邪?” “诗言志,歌咏言,声依永,律和声。夫子晚年读《诗》,将不利教化、格调庸俗之类尽皆删除,三千多篇存留三百余首,皆能弦而歌之,司马迁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故曰:思无邪。” “思无邪,夫子的本意教人守成中正,做人要心怀坦荡,光明磊落,不可迷入歧途,变成淫邪小人。”曹操欣慰的看了大儿子一眼,“你刚刚十五岁,能理解到这般程度也是难为你了。丕儿,你给为父背诵一下《卫风.淇奥》听听。”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八岁大的曹丕并不怯场,语声朗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咺兮!......” 曹丕一口气背完,乐得老曹哈哈大笑,荀攸笑道:“两位公子才思敏捷,皆是人中龙凤。” “公达莫要夸赞太过,”曹操心中得意,嘴上却是谦虚不已,“没得折煞了孩儿。” 看到自家老子高兴,曹昂说道:“父亲,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来听听。” “孩儿与二弟商议,想要去泰山读书。” 这话出口,曹操眉头紧皱,荀攸、戏志才抿嘴不言,大堂内一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总要给为父一个理由吧?”曹操绝对是一个开明的父亲,片刻反应过来,“难道两位先生一身才学不能满足你们?” “非也,非也。”曹昂急忙说道:“两位先生所学,渊博如海,孩儿既便穷尽一生,万难企及。只是曹洪叔父前些日子送给儿子一本书籍,名叫《格物》,孩儿看到之后,爱不释手,觉得这才是男儿毕生求索之道。” “哦,”曹操不知道什么叫格物,把目光看向曹丕,“丕儿,你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曹洪叔父送与孩儿的书。”曹丕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孩儿看了后,深深喜爱,只是无人指点,许多道理看不明白。” 曹操劈手夺过曹丕手中紧紧攥着的书本,展开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数学》二字,打开再看时,只见里面多是扭曲变形的文字,汉字很少,当时就想发火,再仔细去看,只见第一页最上面写着一道扭曲的文字,1+4=?下边汉字注释写着:一加上四等于多少?这不是废话吗?曹操登时就笑了,这么粗浅的东西也叫学问? “丕儿,你哪儿不明白了,为父教你。” 曹丕走上去,沾了点口水,翻到《数学》的第五十页,指着一道算式说道:“这道一五九减去一七一的题目,孩儿看得懂下面的汉字,却不知如何计算?” “这?”曹操当时就热血上头了,你不知道老子也不知道啊?虽然挂不住脸,但转移话题的本事还是手到拈来,“丕儿你稍等一下。昂儿,你的《格物》让为父看看。” 曹昂掏出《格物》递给曹操,接过来翻开第一页不是正文,却是一篇序言,内容是小孔成像的故事,末了说道:墨子的研究为后人开辟了格物之道,应为《格物》学的鼻祖,大汉学子,有志于格物之道者,为什么不能沿着先辈的足迹走下去?为什么不能将格物之学发扬光大,济国利民? 自小受儒学熏陶的曹黑子哪里明白小孔成像的道理?翻过序言再看时,第一篇名为《力学》:力是物体对物体的作用,物体间力的作用总是相互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曹操一个头两大大,要说《数学》还能看得懂一点,毕竟孔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数学》还能沾边,这格物是什么东东? 抬眼看到两个谋主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数学》,曹操把《格物》递过去,“两位看看这东西。” 戏志才伸手接过来,看了片刻说道:“小孔成像《墨经》确实明确记载,只是属下没有兴趣深究下去。”接着又翻了翻里面的内容,惭愧的说道:“语言朴实,句句都是解释日常所见,只是实在是看不懂这扭曲变形的文字,但若是没有这些文字作为佐证,视乎又无法证实某些道理。” “那依志才之见,”曹操问道:“这《格物》与《数学》,对于治政有否帮助?” “岂止治政?”戏志才稳了稳心神说道:“这两门学问简直牵涉到方方面面。最简单的便是如用《数学》之法计算兵员数量和粮草军需,简直是易如反掌。” “那如果将昂儿和丕儿送往泰山读书,”曹操不确定的问道:“他二人不会入了歧途?” “自汉武以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戏志才在这样的事情上不敢打包票,“数学算作是儒家范畴,只是这格物之道,属下拿不准。” 事关自家孩子的前途大事,曹操犹豫了,看向曹昂问道:“昂儿,格物之道非是儒家正统,你还要坚持下去?” “孩儿坚信,如能将格物之学发扬光大,大汉定会国力鼎盛,百姓富足。”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12) 时已深秋,马上进入霜降时节,依靠土地为生的百姓到了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候。会稽郡守崔琰发下榜文,凡是境内青壮均要以亭为单位集中到所在乡进行军事演练,所有参加的青壮一律免费提供食宿,表现优异者会有不少于一百五铢钱的奖赏。 当地百姓时常受到山越人滋扰,是以民间尚武之风甚盛,官府又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各地青壮闻风而动,一个个背上自家的兵器前往各亭集合,然后在亭长的带领下去往乡里。 黄巾起义造成了大汉动荡,江东许多有野心的人趁机站了出来,或割据一方,或占山为王,他们一来为求自保,二来么就是对抗官府,不纳王租。这种小团体有自己的经济模式,一般是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注定靠天吃饭,一旦年景不好,饿了肚子,他们的领导,当时称为宗帅,就会带领他们去打秋风、敲竹杠,严重影响到了当地的治安。 会稽境内最有名的宗帅有两个,一个名叫播林,已经在董袭、贺齐的打击下风流云散;另一个叫做斯从。这个斯从乃是剡县大户出身,是县中小吏,有着一身好武艺,人品却不咋滴,史称:轻侠为奸。手中有权,再有野心,斯从有意结交山越,山越人也把斯从当做保护伞,两下里臭味相投,于是在剡县境内斯从作威作福起来。 在崔琰未上任之前,贺齐曾经以会稽郡吏的身份代理剡县长,闻听斯从为非作歹就要将他斩杀。剡县主簿劝说道:“从,县大族,山越所附,今日治之,明日寇至。”贺齐大怒,当场将斯从斩杀。如今这个时空,县主簿非但没有劝说贺齐,反而偷偷给斯从送信,致使斯从逃到山越人的地盘上,利用家族的力量,大肆收买山越人,准备做一个山大王。 剡县兵少,无法对抗斯从,于是贺齐上报郡守府,新上任的郡守崔琰为了立威,数次带兵前往攻打。山越人利用有利的地形,在斯从的指挥下竟然没有伤了筋骨。 会稽多山,山越众多,一个斯从拿不下,如何再去平灭会稽南方的,崔琰为此伤透了脑筋。 青壮们吃着免费的食物,再以丰厚的奖赏为诱饵,于是在军事教官的指导下,晃开了膀子狠劲操练起来。 泰山郡奉高城内,已经调任泰山郡守的鲍信刚刚回到府衙后院,门子来报:“有故人之子求见。” 鲍信一边思索着是哪一位故人,一边让门子把人领进来,一边迈步往客厅走去。 少时,客厅内进来两个少年,鲍信举目打量,却见年长的那位拉着年幼的,来到面前站定:“侄儿曹昂、曹丕见过鲍伯父。” “你们两个是孟德的孩儿?”鲍信惊喜非常,不禁站起来拉住两个少年的手,“像,真像。你二人眉角眼梢,处处都有孟德的影子。孟德也真是,有什么事遣一手下来即可,为何要让两个孩儿跋涉千里?” “上告伯父。”曹昂脆生答道:“我与二弟来此,不为别事,只求请伯父出面,安排我二人去往学院读书。” “孟德诗赋文章为当世大家,”鲍信笑道:“难道还教不了你们?” “侄儿所爱者,格物之道也;”曹昂回道:“二弟所爱者,数学也。” “原来如此。”鲍信刚要答应,猛然间想起曹孟德与大将军之间早晚有一战,墨子学院和公输学院所涉猎者多为机密事,如果把曹操的两个儿子送进去,怎知他不是存了觊觎之心?万一泄露机密,罪责非小,想到这儿笑道:“我这郡学内便设了格物和数学两科,明日便安排你二人前去就学。” “侄儿想去墨子学院读书,我二弟想去公输学院。”曹昂大失所望,只好说明来意。 “这两家学院等闲进不去,需要通过层层考核,”鲍信只好信口胡诌,“等你们在郡学内打好了基础,通过了考核再说其他。不是伯父说大话,我这郡学内毕业的学员,到了地方,都可独当一面,成为干才。” 小孩子容易忽悠,曹昂见鲍信说得天花乱坠,只道郡学也不差,当下就答应下来。 让人领了二人下去,安排食宿,鲍信就琢磨开了。两个娃儿肯定不是孤身前来,以曹黑子的为人,若不趁机让扈从刺探泰山的虚实,割了我的脑袋也不信,兹事体大,我要赶紧上报大将军。想罢就磨墨提笔,写起密信来。 鲍信其实想差了,差了几乎十万八千里。曹操派来保护孩子的扈从,为了安全计,怎么会让他们在泰山的地盘上乱来?作为一方诸侯,腹黑到家的曹黑子早就派了细作前来泰山,目的就是为了刺探刘驹的大军中那些层出不穷的军械兵器怎么来的?只是,泰山在保密这方面做的到位,细作没有探听到有价值的东西而已。 不只是曹操,刘表、刘璋、孙策、韩遂、马腾等人都有细作在泰山,就连远在辽东的公孙度也派来了细作。 对于这等涉及军事机密的事情,刘驹自然早安排了人应对。 邺城,大将军府公厅内,就只有两人。 “开疆,”刘驹高兴的望着同过甘苦的兄弟:“这次让你回来,有件大事要与你商议。” “请大将军示下。” “你我兄弟也,”刘驹拉下脸,训斥道:“你一个大将军,无形中拉远了兄弟亲情,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好好,我投降。”陈宇装模作样的举了举手,“私底下,我就叫一声兄长;公事上,你依然是大将军。” “你啊,你啊。”刘驹伸出手指点了点,“整顿黑山军,你居功自伟,如今黑山军已经稳定,有一件大事情,为兄只能交由你去做。” “请千里兄明示。” “王越前辈与史阿兄自投靠以来,一直负责地方治安,”刘驹斟酌了下词句,“可惜二人虽武艺高强,然缺乏治事之才。近些年来,随着咱们的地盘越来越大,各地诸侯的谍间越来越多,这些谍间为刺探我方机密,无所不用其极。王师与史阿兄虽然也秘密捕捉了些,但远远不能消除内患,因此上我思索多日,决心新建一机构,专用来对抗谍间。这件事情由你负责运作,所需财物从我的内库调拨,人手选择上首要忠诚,不知多久可组建完成?”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13) 陈宇低头思索起来,片刻说道:“至少需要三月。” “好,”刘驹笑了笑,“新设机构为护卫大汉安全而建,名字就叫安全司吧。河北一地你曾布置过谍间,说起来上手容易得紧。稍后家宴时,便让你嫂嫂先拨出两亿钱供你使用。” “两亿钱?用的了那么多?” “前期花费少,但如果把摊子铺开来,恐怕十个两亿也不够。”刘驹笑道:“我的家底有限,前期投入算我的,以后你除了自筹一部分,还需设法让国库出资。” “程仲德、荀文若等人不是上疏天子,欲请兄长‘录尚书事’吗?” “杨彪等人不许,正在打口水仗呢。”刘驹呵呵一笑说道:“既便不‘录尚书事’,朝中财权尽在我手,开疆不必担心。走,这时间想必酒宴已备好,天大地大,先填饱肚子再说。” 过了几天,天子降诏,委任剑师王越为天下缉捕盗贼总捕头,史阿副之。 得到朝廷认可,王越喜出望外,在邺城总算有了自己的衙门,这等光宗耀祖的事,怎能不回故乡炫耀一番? 楚霸王项羽屠咸阳,有人劝说道:关中阻山河四塞,土地肥饶,可都以霸。意识是说:关中这地方好,有山河之固,土地肥沃,如果定都于此,定可称霸。哪知项羽见到秦朝的宫室尽皆残破,便起了回老家的心思,对那人说道: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谁知之者?那说客见项羽目光短浅,长叹了口气,私下对人说道: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结果这话传到项羽的耳朵眼里,气量不咋滴的楚霸王就把那人烹杀了。 假借着公务的名义,扬眉吐气的王剑师预备锦衣归故乡,史阿说道:“王师骤得高位,岂能学那西楚霸王?” “混账小子,你什么意思?”一心痴迷剑术的王越哪里知道锦衣夜行的典故,见徒弟阻挠,立即大动肝火。 好在史阿太了解自己师傅的脾气了,小声把典故说了,末后说道:“主公为王师争得天下总捕头之职,皆因你老剑术无敌,半生缉捕盗贼无数,累功才到了如今地步。如今方得高位,不思调兵遣将,维护大汉各地安宁,却要回乡炫耀,主公面上须不好看。” 好在王剑师从谏如流,右手拍打着史阿的肩头说道:“徒儿说的是,幸亏有你提醒,不然为师也成了沐猴而冠的楚霸王了。今后衙门中的事情你多上心,老夫年纪大了,该清闲清闲了。” “小事无妨,遇到大事情,还需王师出马。” “哈哈哈...,”王越大笑一声,“说得好。对了,河间那案子可有了眉目?” “以徒儿猜测,此事定是河间王刘利所为。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还不能上报主公。” “这事为师也猜到了。”王越哼了一声,“当初刘康花重金请老夫行刺主公,哪知道老夫竟投在主公麾下,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主公功业日盛,本不与刘康计较,哪知刘康作死,竟然在青州平定后再出幺蛾子,私下联络山贼,祸乱地方,导致数百人伤亡。如此罪恶,若不严惩,何以彰显律法之森严?” “是以王师遣徒儿前往济南国,剿除山贼,收集证据,待到一切完备,上报主公后,你老人家亲自出手,在斩杀了近百王府护卫后,擒得刘康。”史阿陪着笑脸拍马屁,“当时王师一人一剑,如入无人之境,徒儿看得目眩神迷,心中所想只有一件事,何时自己的剑法能练到您老人家的一半高就知足了。” “不是老夫自吹自擂,”王越脸上布满了迷醉的表情,“当世剑法,老夫是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不过你小子也不错,剑术已经有了老夫七八分火候。” “哪有?”史阿继续谦让道:“再过十年或许窥见王师门径。师尊独创闪电九连鞭,徒儿至今只练到了五连鞭。” “好啦。”王越画了个句号,“刘康公审伏诛,他老子就把满腔怨气转移到主公身上,所以暗地里使用阴损手段,将去往河间国的官员秘密暗杀也是有的。” “徒儿也是这样想的。”史阿说道:“只是刘利手段隐秘,事发月余,未捉到一个活口。” “是不是咱们走岔路了?”王越皱着花白的眉毛,“既然从外围捉不到刘利的首尾,那么在他身边人身上用心如何?” “哎呀!”史阿一拍额头,“若不是王师提醒,徒儿万万想不到此节。” “史阿,”王剑师沉下脸,“立马安排人手,悄悄将刘利身边的几个狗头军师捉了,严刑拷打,定有收获。” “诺。”史阿挺胸凹肚,“徒儿这就去办。” 江州城外,徐晃把千里镜贴在眼皮上,仔细观察城上的布防,良久颓然叹道:“严颜不亏名将之名,竟把城池经营的铁桶一般。” “防守确实严密了些。”徐庶把手里的千里镜小心翼翼的放入一个锦囊内,“不过也并非无懈可击。公明将军请看,江州四面环山,城中煮食做饭的柴火全靠着城外供给,若是如此如此,江州破之不难。” “元直真天人也。”徐晃对徐庶竖起大拇指,“我这就令大军四面围住城池。” 徐晃言犹未已,江州城城门洞开,一员大将手拿长刀,腰背硬弓,胯下赤炭火龙驹,率领三千兵卒耀武扬威而出。 “呔,我乃江州太守严颜是也,来将通名,某手下不杀无名之鬼。” 见来人年约五旬上下,面色黝黑,胡须花白,双眼炯炯有神,胯下马掌中刀,仿佛如天神临世,徐晃不由得心中暗赞,果然是蜀中名将,一出场就威势惊人,于是拍马向前,低垂了宣花大斧,拱手说道:“大将军麾下徐晃徐公明见过严老将军。” “尔等得了成都还不知足?”严颜一挺长刀,“我受刘璋父子两代厚恩,只恨刘季玉小儿懦弱,竟然开门揖盗,拱手让出益州。巴郡有我在此,尔等死了那觊觎之心。” “严老将军,”徐晃高声喝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天子安坐于邺城,刘季玉既为汉臣,舍弃益州,侍奉陛下,焉能有错?倒是你,年届花甲之龄,兀自冥顽不灵,没得为家人招惹祸端。”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14) 充满了威吓性的话让严颜勃然大怒,跃马挺刀直取徐晃,口中叫道:“徐公明,你好卑鄙。” 徐晃抡动大斧来迎,两人登时战在一起。长刀上劈下撩,左扎右刺,刀刀不离要害;大斧光练如匹,纵横盘旋,总在意想不到处突出。等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严颜毕竟年老,见徐晃攻势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心中计较何不暗算与他? 于是严颜拨转马头,不敢回归本阵,反而斜刺里往东北方向跑去。 徐晃打马便追,耳中隐隐传来徐庶的声音:“小心有诈。” 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将长刀挂在马鞍旁,严颜反手把长弓取下拿在手里,搭上一支雕翎箭,开得弓满,扭头就是一箭射去。 箭去如电,徐晃早有心理准备,也擎弯弓在手,觑得来箭准了,也是一箭射去。 按照民间汉末二十四名将排名,徐晃排在张辽、张合后边,武艺绝伦自不必说,箭法也是超一流的存在,百步穿杨不在话下。徐晃的那支箭飞出不到五丈远,半空里与严颜射出的箭碰个正着,两支箭‘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严将军,也来试一试我的箭术。”徐晃大叫一声,手法快捷,抽出箭支,一箭射去。 “好快的箭。”严颜耳听得身后一声短促的尖啸,来不及扭头去看,只得尽力伏低了身子,那支箭贴着后背落在前边。 这一手让严颜后背冷汗直流,急忙鞭打战马,拐进了一条小路。 徐晃来到小路口,伸头一瞧,蜿蜒狭窄的小径上哪里还有严颜的身影,心中沉吟道:严颜驻守江州多年,附近地形熟悉无比,我若贸然进入,非着了他的道儿不可。想到这节,就舍了严颜,打马回归本阵。 城外的三千江州兵,早在严颜败走的时候列阵以待,再加城头上罗列满了张弓搭箭的士卒,便知道如向前厮杀,徒伤麾下士卒性命,徐晃于是喝令退兵。 汉军分兵围住了江州城的四门安营扎寨,并将营寨外的壕沟挖的又深又宽。第二日,徐晃令士卒们每日里到城门外炫耀武力,就是不进入对方的弓箭射程内。 如此一连八九日,城中的百姓可就受不了了。因为烧火做饭的干柴早已用尽,很多人已经生食了。百姓们派出代表求见严颜,言道:汉军入川来,对百姓秋毫无犯,如今城中缺少干柴,百姓出城打柴想必也不会难为,请太守下令开城。 开什么玩笑?城外大军虎视眈眈,若是冒然打开城门,定会趁势来攻,一旦丢了城池,根本尽去,如何对抗汉军? 严颜只好善言抚慰,并从军中取出一部分柴草发给百姓,缓解燃眉之急。 转眼五天过去,不只是老百姓,军中也没了干柴。江州虽然位于群山之中,长江北岸,但如今已是腊月时节,也是湿冷湿冷的。冷了多穿点衣服也就是了,可是这样的气温下再每日里吃生饭,试问哪一个人受得了? 于是老百姓开始劈了家中的木质家具生火做饭,军营中则是把运送辎重的大车砸烂了生火,更有甚者,将制作箭杆的木料当做了柴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作为一郡之守,严颜虽然不至于吃生饭,但看到城中、军营中茅厕旁每日里排出的长队,城头上风这么大,臭味熏得还是老皱鼻子,望着城外的大山,长叹了口气,‘老这么拉下去,士卒的战力堪忧啊。’ 正在皱眉思索的严颜见一传令兵自西如飞而来,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难道汉军要攻城了?’ “禀将军,西门外汉军撤离了营寨。”传令兵单膝跪地,禀报军情。 “可知汉军为何撤离?”严颜才不信汉军会无缘无故的退走。 “小人不知。” 传令兵还没走,得到消息的江州县令赶了过来,见到严颜来不及施礼就急冲冲说道:“郡守,西门外汉军退走,还望尽快打开城门,让城中子民去山中砍伐干柴。”说着话,忍不住紧紧捂住了肚子。 “黄县令,”严颜分明听到了一阵阵‘咕噜’声,还是说道:“若是汉军混入百姓群中,则江州危矣。” “属下告罪。” 黄县令一溜烟下了城头,下面早有几个衙役用帷幕围住了四面。黄县令一头扎进去,霎时间响起了各色杂音。 好半天黄县令才萎靡不振的走上城头,冲着严颜拱了拱手说道:“郡守,再这么下去,江州才真的危矣。目前已有近千百姓因生食日久拉稀而死,再不出城收取干柴,就要推倒房屋,把房梁檩条当柴烧了,到时冻饿而死者将会更多。” 没想到因为自己执着一念,竟让城中百姓遭此大难,严颜有些自责起来,遂对黄县令说道:“你去组织百姓,我这就前往西门。” 闻听可以出城砍伐木柴了,城中凡是还能跑的动的,不论男女老幼,尽皆带上斧头、锯子、绳索出城打柴。一时间江州城西的山上人头攒动,树木、荆棘就像被蝗虫啃过的青苗一般,变得干干净净。 日暮时分,陆续有人返回城内,严颜不由得焦急起来,因为还有更多的人在山上舍不得下来,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如果出了变故?严颜不敢往下想了。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严颜抬头望去,不由得面色发白。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远处落日的余晖中,一面大旗迎风飘扬,正朝着西门而来。 还没进城的百姓顿时慌了,一个个背着木柴在城门口挤作一团。 严颜下令城头的士卒张弓搭箭,密切关注汉军的动向;城下黄县令声竭力嘶的维护秩序,让百姓莫要慌张,有序入城。 城外汉军的到来,截断了砍柴百姓的队形,滞留在山上的人群一个个捶胸顿足,后悔不迭;城门外的百姓虽然慌乱,汉军并未发起进攻,一个个倒是安然回到城内。 就在还有二十多个百姓踏上吊桥,眼看着就要可以关闭城门的时候,异变陡生。 只见一个背着木柴的汉子突然把木柴丢在地上,随手从木柴里面抽出一把长长的板斧,大喝一声:“兄弟们!动手!”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15) 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徐晃徐公明。 随着徐晃的一声大喝,近百个汉子各抽出短刀在手,一部分跟随在徐晃身后朝城头杀去,一部分控制城门。 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道儿,严颜目眦尽裂,喝令收起吊桥。 吊桥收起不到一半,徐晃已上了城头。严颜看到,提刀来战。 江州守军十个里倒有八个窜稀拉肚子,怎可能挡得住汉军的拼死冲杀?徐晃与严颜战在一起,见急切间不能取胜,城头上敌军却是越聚越多,一声暴喝,抡圆了斧头逼退严颜,手中大斧朝着吊桥上的铁索斩去。 只一斧头,铁索斩断一根,刚要去斩断另一根时,严颜的大刀带着风声到了,徐晃无奈,只好招架,同时喝道:“弟兄们,震天雷伺候!” 五十余人围成一个圈子,圈子中心的几人晃亮了火折子,自腰间摘下震天雷点燃了,眼看火绳要烧到尽头,才奋力丢出。 “轰隆隆”几声连环炸响,城头守军根本就没见识过震天雷的威力,登时死伤一片,攻势顿挫。 看到自家士卒残肢断臂乱飞,血泊中也不知多少人丢了性命?严颜强自压抑心中的不安,手上不禁慢了一丢丢。 高手对决,徐晃在电光石火间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斧头劈去,趁着严颜躲闪之时,飞起一脚将他踹出圈外,大斧接着一抡,砍断了第二条铁索。吊桥失去牵引,“咣当”一声落地,城外的骑兵趁势杀入城中。 看到大势已去,严颜无奈的一闭眼,止不住泪水长流,心中暗暗说道:“刘君郎、刘季玉,俺严颜已是尽了全力。”说罢就要涌身一跃,跳下城头,准备以身殉城。旁边亲兵队长眼疾手快,死命拦住。 见严颜如此勇烈,徐晃大为敬佩,高声喝道:“严老将军,江州城已破,顽抗无益,还是尽早降了吧。” “尔等无状,侵夺我州,益州但有断头将军,无有降将军也。”严颜须发具张,厉声大喝。 徐晃知道其志难夺,只好提起大斧再度向前厮杀。严颜也是奋起余勇,大呼酣战。只是城中汉军人马越来越多,守军跪地请降者无数,严颜虽然存了死心,但十几个回合后气力渐渐不支,被徐晃觑了个空子,磕飞他的大刀。严颜的亲兵欲要来救,早有汉军士卒挡住。 心中虽然对严颜敬仰有加,只是江州未稳,徐晃不敢轻易放了他,以兵刃逼迫住后,让几个士卒把严颜捆了起来。 后来苏东坡凭吊英雄,写下了《严颜碑》一诗:先主反刘璋,兵意颇不义。孔明古豪杰,何乃为此事?刘璋固庸主,谁为死不二?严子独何贤?谈笑傲砧几。国亡君已执,嗟子死谁为?何人刻山石?使我空涕泪。吁嗟断头将,千古为病悸。 严颜在巴郡多年,威望极高,如今被捉,阖郡震动。徐晃派出人马,诸县皆传檄而定。 会稽郡的青壮训练,随着正旦的到来进入尾声。这时候,大舡已经运送来大量汉军淘汰的兵器,崔琰下令全部拨付给青壮们使用,并通告全郡,若是能捉住或杀死一个普通山越人,各县会给予三百钱的奖赏;若是宗帅级别的人物,则给予十金。 普通百姓们可谓是苦山越久矣,听到这个消息,无数青壮们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回到家后,连正旦也顾不得过了,一个个呼朋引伴的到山越人居住的周围去碰运气。 斯从也有他的耳目,闻听郡守府竟然出了一个这么草单的告示,身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但若是就这么认怂,以后如何号令山越?于是派人联系会稽山附近的山越,准备要送给崔琰一个大大的惊喜。 哪知道信使派出去几十人,正旦日早已过了半月,竟然不见一个人回转。斯从终于尝到了全民皆兵的苦果,明白那些信使说不定已换了赏钱。山地的产出有限,经过一个冬天后,粮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如果不能出山去抢些粮食来,一个春天可就要打饥荒了。 山阴虽然离着会稽山比较近,可是作为一郡治所,兵力自然不会少,如果自己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去山阴抄略,无异于拿着鸡蛋碰石头。斯从皱着眉头思量,把目光转向山南边的几个县,剡县是自己的老家,要是去了,估计自家的祖坟会让人给刨了;那么只有诸暨了。诸暨位于浦水之畔,境内多是丘陵,适合耕种的土地多,存粮想必是所在多有。 出身县吏的斯从既然决定了对诸暨下手,虽然不精通兵法的他,也知道需要先弄清楚诸暨周边的情况,于是一口气派出去百多个细作。 十多天后,终于有一个细作赶到了山上,斯从急忙亲自接见。 哪知细作面色苍白,说话哆里哆嗦,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吓死人哩,吓死人哩。”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过去,细作才回过神来,看到自家的宗帅面皮涨的通红,急忙翻身跪倒。 “把探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的全部说出来。”斯从抚摸着被震得生疼的右手,盯着细作嘶吼了一嗓子。 “宗帅啊,”细作未曾开言泪先流,“刚一下山百十个兄弟就被人给盯上了。起初见对方不过十几人,谅他们也不敢动手,只因记挂着宗帅的命令,便没放在心上,只顾着朝诸暨赶去。哪知进了诸暨县境,还未分散开来,道路两边的山坡后就飞过来几十支利箭,登时就射翻了七八个兄弟。我等发怒,前去追赶,谁知上了山坡,对方早跑的没有影子。只得下了山为受伤的兄弟裹好伤口,继续赶路,走了不到五里,又是一阵箭雨,这下伤的兄弟更多了。” “一群废物。”斯从骂道:“若是尽早分散开来,何至于只有你一人回转?” “俺们头领也是这么想的。”细作抹了一把鼻涕泪水,“见受伤的兄弟到了三十人,头领便留下十人照管他们,让其余的兄弟在路口分散了去探听消息。小人这一队只有五人,俺们翻过了一道山梁,刚刚踏上一条小道,后边荆棘丛中一下射过来十几支箭,四个兄弟从后背射入,前胸惯出,眼见得不活了,只因小人刚刚弯腰提鞋子,有幸躲过了一劫,见他四人倒地,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拼死跑回山来。” 得,说了半天,一句有用的消息也没有,气得斯从飞起一脚,将细作踢出老远。 哪知细作爬起来哭诉道:“宗帅,小人回山的时候,看到留在路边的四十多个兄弟倒了一地,他们的头,他们的头,”细作面现惊恐,嘶声吼道:“全没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1) 斯从听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吱吱的从后背冒出来,脸皮变得苍白,再也提不起出山劫掠的念头。 只是会稽山中的山越足有五千多人,难道就这样坐吃山空不成? 思前想后,斯从决定冒险一搏。 山越人自小生活在大山之中,身体素质没得说,攀岩渡壑如履平地,如果认真操练成军,绝对是山地战的一把好手。 斯从从青壮中挑选了三百武艺出众者,亲自带领,摸黑下了会稽山,悄悄向诸暨进发。 夜漆黑如墨,潮湿的冷风吹得树摇枝晃,突兀的夜枭叫声让人不寒而栗,道路两旁的荆棘野草丛中不时蹿出一道黑影,那是黑夜觅食的动物被惊动后慌张逃窜。 一百多人不敢打火把照明,只能凭直觉摸索着前进。 斯从走在队伍的前面,竖起两只耳朵倾听可能会带来危险的声音。只是在进入一片丘陵地带后,山坡上的灌木丛中,一双双闪着幽光的眼睛盯上了他们。 又是一声夜枭的叫声响起,斯从蓦地汗毛竖起。丘陵地带没有大树,夜间觅食的夜枭怎么会待在低矮的灌木丛丛内?“戒备!”斯从大声喝道,随即把盾牌举起护在了身侧。 伴随着斯从的喝声,两边的山坡上尖啸声响起,一支支利箭射了过来。 三百人手忙脚乱,黑夜里也不知有多少箭支,不过伴随着一声声惨叫,斯从明白,自己这一伙人至少有二十多人中箭了。 利箭只射出了一波,山坡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追!”斯从这会怒了,这些该死的黔首害的自己已经白白损失了近百人,这次又要故技重施,非追上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不熟悉地理,又是黑夜,若是人人有一双夜枭的眼睛,肯定能看清路况放心追赶,只是这个时代的山越普遍营养不良,夜盲症不在少数,让他们追赶,就跟瞎子踏入陷阱没什么区别。 仰仗着一身武艺,斯从几个箭步就跳到了山腰,回首望去,也就七八十个黑影坠在自己身后。不过,这也足够了,自大的斯从脚步不停,很快到了山顶,用足目力看去,哪里有半个人影,只有杂乱的脚步声和小树枝折断的响声不住传来。 “晦气!”听音辨位的本事斯从还是有的,不过要是等后边的山越上来,估计黄花菜早就凉透了,只好选择了放弃,一步步走下山来。 既然偷袭者跑了,也就不怕暴露行藏,斯从命人点起火把,察看受伤者。 二十多人幸好伤势不算重,于是包裹好了继续赶路。 有了光明,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如此走了十几里,倒也平安无事,斯从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再往前赶了三四里,幸存的细作来到斯从身边,轻声说道:“宗帅,前边岔路口,就是兄弟们被砍去头颅的地方。” 举起手止住了众人,斯从低头思索片刻说道:“一个地方怎么会两次设伏?自管大胆过去。” 如果刘驹同学听到,只能‘呵呵’了。一代将神三天之内在同一个地方设伏的经典战例,耳朵里几乎听出茧子来了。 岔路口的三面都是不高的丘陵,斯从带着满满的自信来到了还有血腥味的路口。 夜枭,又是夜枭的叫声再次响起。 斯从一个激灵,身影一闪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同时高声喝道:“快灭了火把!” 三面丘陵上这次射出的不是稀拉拉的箭矢,而是数百支密集射出,而且是一波又一波急如骤雨一般。 如果还是被刘驹看到,一定会为安排这次伏击的人点一个大大的赞。这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攻击,就是典型的三角阵型,用于对付一字长蛇般的行军队伍,绝对是无上杀器。 三百多人虽然手里都有一个不大的圆形木盾,但是三面都有箭雨,请问你怎么防护? 结成龟壳阵?那是等同于人身高的巨盾才能做到的好不好? 躲在岩石后面的斯从早已面无血色,就那么看着三百多精锐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点起火把,”山坡上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把火把丢下去,看一看还有没有活口?” ‘那是贺齐!’斯从咬破了嘴唇,‘竟然是贺齐?’ 火把丢下来,看到满地的尸首,贺齐满意的点了点头,带人走下山来。 “将军,”一个士卒眼尖,看到了藏身在山石后的斯从,“那儿有一个活口。” 三面被人围住,跑是跑不了了,那就新仇旧账一起算吧,斯从一声大吼,就如会稽山中的狼嚎一般,从岩石后面跳出来,挥剑直奔贺齐。 “哈哈哈,”看到漏网之鱼是老熟人斯从,贺齐哈哈大笑:“阳关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斯从,纳命来。”贺齐一挺手中长枪,对着斯从分心便刺。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斯从自我感觉良好,自觉武艺超人,哪里晓得贺齐的武艺更在他之上,兵器上又吃了亏,被贺齐觑了个空子,一枪来了个透心凉。 首恶已除,再对付起会稽山中的山越来就轻松了许多,贺齐对不远处穿着百姓装束的近百人说道:“斯从伏诛,尔等当居首功,取了这些首级,明日到诸暨县衙领赏去吧。” 百姓们大喜过望,轰的一声散开了去砍首级,贺齐拦住了一个年轻人,笑呵呵说道:“宋谦,今夜想出这个三面埋伏之计,果建奇功。这斯从的人头就送与你吧。” 宋谦大喜,要知道斯从可是宗帅,一颗头颅可是能换百金。 看到宋谦利落的砍下斯从脑袋,贺齐又说话了,“宋谦,可愿意到我麾下做一个百人将?” 一个籍籍无名之辈竟然直接许给百人将的位置,宋谦心动了,那可是能领导一百人的屯将,“既蒙将军看得起,小人愿追随将军。” “平日里可曾读书?”贺齐追问了一句。 “小人家中贫穷,”宋谦低下头,“是以不认得字。” “唉,可惜了。”贺齐拍了拍宋谦的肩头,“若是识字,我便保举你去泰山军事学院读书,以你的资质,学成后定是一代名将。” 宋谦眼睛亮了起来,“将军,小人打今日便学认字如何?” “哈哈哈好。”贺齐的笑声被夜风送出去老远,“子曰:吾十五而有志于学。你今年有十八岁了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2) 二月的蒙古高原依旧寒风料峭,但比起寒冬腊月来,气温升高了许多,窝了一个冬天的鲜卑人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穿着臭味熏天的羊皮袄,开始清理毛毡帐房,准备将蓄养的牛马羊转移到有水源的地方去。 骞曼胯下引以为傲的神驹,经过一个寒冬后,膘掉的厉害,从原来的丰腴身材变得骨感十足。作为檀石槐的孙子,骞曼搜罗了十几匹宝马良驹,所以现在策马草原,一点也不觉得心疼。还没有消融干净的白雪把一望无际的草原点缀的如患了白癜风的皮肤一般,头顶上艳阳高照,鹰击长空,骞曼张开双臂,任由寒风灌满衣襟。 “嗨略略略....”一股豪情溢满胸怀,骞曼兴奋的唱了起来。 高兴的劲头只持续了片刻,骞曼有点沮丧的跳下战马,原来是马的耐力不足,奔跑了一会就打软腿了。 亲卫们陆续跟了上来,骞曼喝道:“今日务必赶到受降城。” 受降城如今不再是单纯的军城了,由于新城夯筑的比原来大了好几倍,汉军一战打残了南匈奴人,接着又与骞曼达成了合约,鲜卑人等闲不敢进入汉界,内地的不少商贩嗅到了商机,于是到城内租借房屋,做起了贩运南北的买卖。 吕布每日里闲得蛋疼,除了走马射猎就是饮酒作乐,什么?练兵?让堂堂温侯每日里与士卒泡在一起,还要你杜谦做什么? 喝着寂寞的小酒,一身力气无发泄的吕温侯有时候也会忍着让人欲呕的羊骚气,唤过来骞曼奉送的鲜卑美女胡天胡地一番。 这不吕布刚刚折腾完,亲卫来报:骞曼求见。 “哈哈哈,”吕布踉踉跄跄的起身,还没到府门就大喊起来:“骞曼可汗,不知这次给本侯带来什么好东西?” “见过温侯。”骞曼很随意的打了个招呼,反手从亲卫身上取下一个袋子,走到吕布身边低声笑道:“冬日里在山中猎得一头猛虎,据闻那话儿大补,这不刚刚化雪,就给温侯送来了。” “还是你小子懂我。”吕布对自己的亲卫努努嘴,见亲卫接过了袋子,就一把拉住骞曼说道:“快随我来,一个人喝酒,忒也闷气。” “赶了一天的路,正要向温侯讨杯酒暖暖身子。”骞曼笑嘻嘻的说道:“温侯先请。” 等喝过了三杯酒,骞曼有意无意的问道:“温侯,刚刚进城时,见你麾下骑兵威武雄壮,战马神骏无匹,果然是天下强军。只是心中有一疑问,还望温侯相告。” “说来听听。”吕布把玩着酒杯,耳朵竖了起来。 “草原上的马匹,开春后皆是瘦的露骨,为何城中的战马却未见掉膘?” “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吕布笑道:“每日里至少三斤炒熟的菽豆加入草料中,战马哪有掉膘的道理?” “原来如此。”骞曼得知了情形却高兴不起来,草原广袤不假,但那儿去找菽豆去?“菽豆不知能否卖于我些?” “我军中战马万余匹,每日里消耗数量惊人,哪有闲余的售卖?”吕布心中警铃大作,不知道骞曼又出什么幺蛾子。 “不瞒温侯,”骞曼也瞧出了吕布脸上的警惕,赶忙解释道:“草原上的战马需要经过春夏两季的贴补,到了秋凉时节才变得肥壮,方可用于战阵争锋。自得到贵军兵器后,我部儿郎战力倍增,但若是能有方法提高战马体力,初夏时节对魁头发起攻击更增胜算。” “可汗你可知道菽豆种植不易?”吕布放下了戒心,“一亩地辛劳一年才得七八十斤菽豆,一匹战马需要二十亩地的产出才能保证战力。如此珍贵之物,受降城中委实不多。” “那就烦请温侯问一问大将军,可否有多余菽豆售卖?我也不贪心,能得到二十万斤就可。” “说起来数量也不多,只是...”吕布沉吟起来。 “温侯放心。”骞曼是个聪明人,“价钱好商量。” “可汗就是爽快。”吕布笑了,“来,饮酒。于文则负责军中后勤,三五日就有消息。”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想到吕布也变得大大狡猾了。 原来河套地区是天然的牧场,低洼之地芦苇丛生,而在芦苇丛中常常伴生一种野豆,长势极为疯狂,缠绕在芦苇杆上,往往只见野豆不见芦苇,只是豆粒比起种植的来要小了好多,但野豆全身都是宝,果实炒熟了能给战马提供丰富的营养,野豆秧子也是上好的马料。汉军只要放出话去,每斤菽豆几文钱,豆秧子百斤几文钱,生活在河套地区的汉民还不疯了似的向军营中运送?就是这受降城中,多了没有,拿出几百万斤相当轻松领。 五日后,吕布装模作样的找来骞曼说道:“骞曼可汗你好运气,文则那儿尚有三十万斤菽豆,可以卖与你些。只是价格高了些,一百斤菽豆良马一匹或肥牛二头。” “我的好温侯,”骞曼跳脚了,“窝了一个冬天,草原上哪里还有良马肥牛?” “瘦一点的良马还是良马,本侯自信还有这个眼力。”吕布嘴角一翘,“没有肥牛,那就瘦牛三头吧,这是绝对的朋友价,没二心。” “羊呢?” “羊肉最近吃的太多了。”吕布伸了个懒腰,“何况南匈奴人那儿羊群多的是,用你们的话说,就像天上飘着的白云一样多。所以,本侯就要良马和牛。” 二十万斤菽豆,良马两千匹,骞曼心里飞快的计算,换成瘦牛是...六千头。丝丝冷气从脊梁骨逢中冒出,草原上,我的领地内,还凑得出这么多牛马吗? 看到骞曼像被人捅了菊花一般的苦着脸,吕布在一边热心的帮着出主意,“骞曼,我的朋友,等你的战马喂肥了,在这草原上想要什么不可得?你如果手头紧,本侯做主,可以先赊与你。不过嘛,这利息有点高。”瞅了一眼骞曼,见他脸上快拧出水来了,“我这人就是心软,谁让咱们是朋友呢?这利息,本侯不要了!” 最后一句话,吕布说的斩钉截铁,大义凛然,气势磅礴,果然骞曼脸上阴转晴,“此话当真?”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3) 益州平定,刘璋北上,天下震动。 消息传到凉州,韩遂、马腾惶恐不安。 当初刘驹到关中迎接天子的时候,曾给韩遂写过一封信,意在离间韩、马二人的关系。送信的使者故意绕道陇西郡,又故意被马超碰到。书信没有封口,马超很容易就看到了内容,只是看到两页纸上被黑墨涂了近半,一时不解,就放任信使离去。信使却找了一个隐秘处,把书信用火漆封好,并在封口处的火漆上盖上了刘驹的私人印章。 越想越不对头的马超把心中的疑虑告知马腾,马腾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父子二人商议半天后,决定暗地里整顿兵马,以防不测。 韩遂控制了金城、武威两郡,马腾只有一郡的地盘,那就是陇西郡,而候选、程银、李戡、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等人则控制着北地、安定、汉阳和武都诸郡,至于凉州最西边的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则因为东去的道路阻塞,久不与朝堂通音讯,正被各地豪强把持。 金城郡郡治允吾城内,得知刘驹派人送来书信,韩遂不敢怠慢,哪知抽出一看,当时就愣住了,对信使追问再三,信使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左将军交于小人的书信就是这样子。 无缘无故送过来被涂抹大半的书信,既便狡诈如狐的韩遂也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认为是刘驹一时弄错了,误把草稿纸当做书信送了过来,只好回了一封信让信使带回。 几日后,陇西郡那边马氏父子整顿兵马的消息传来,韩遂才顿感不妙,知道上当了,便要亲自去狄道城跟马腾解释一下,免得中了左将军的离间计。属下成公英、阎行出言阻拦,共同说道:马腾忠厚,然其子马超反复无常,明公轻身而去,恐有不测。 聪明人想得多,韩遂也怕真的遭遇不测,就打消了想法,暗地里也只好调动兵马应对。 金城郡、陇西郡是近邻,形势一时就紧张起来。 黄河是两家地盘的中间分界线,驻守河关的马休一日嘴馋了,想吃黄河中的鲤鱼。主将发话了,属下必然上杆子巴结,一个小校带人去黄河边买鱼,也是合该有事,黄河南岸的渔夫今日在黄河内没有打到大鱼,小校只好坐船去了北岸。北岸倒是有刚捕捉到的大鲤鱼,小校付了钱就要上船,结果一队韩遂的兵卒过来也要买鱼。仅有的大鱼在小校手中,韩遂的士兵不乐意了,立马拦住小校索要大鱼。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吗?于是打开了口水仗,最后话赶话,两边都动了真火,既然动嘴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兵刃上见个高低。 结果马休的手下死了三个,伤了七八个。得到消息的马休勃然大怒,直接带人就杀了过去。 一条鱼成了两家紧张的突破口,于是乎性格急躁的马超打着为自家弟弟讨还公道的名义,举兵攻打金城。 让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韩遂派阎行领兵迎战,于是乎两家各凭本事,大打出手。 秋凉时节,一队穿着叫花子服装的人越过白马羌、参狼羌的地盘进入了武都郡。武都郡是李戡、张横的地盘,两人看见那一队人马,素来铁石心肠的小军阀忍不住流下同情的泪水。 这一队人马并非别人,乃是程普、黄盖等人率领的孙策残部。他们在渝氐道终于摆脱了泠苞等人的追兵,顺着长江水的上游河谷,翻越岷山,抵达了武都。程普把珍藏的珠宝全部献上,得了一块地盘安身。 韩遂、马腾两家斗了多半年,互有胜负。到了冬天,高原上气候寒冷,只得两家罢兵,各自舔砥伤口。 如今益州落在已经是大将军的刘驹手里,司隶校尉部又被钟繇经营的铁桶一般,张文远陈兵漆县、汧县和散关,由不得两人不惊慌,知道再斗下去,折损自家实力不说,很可能让汉军捡个便宜。 韩遂实力最强,年后给马腾写了书信,表达了结盟的愿望。马腾一看正中下怀,急忙回书释放善意。两个大佬捂手言和,其他几个小军阀自然也就紧紧团结在他二人的周围,不为别的,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地盘和既得利益不被别人拿去。 就在李戡、张横带领着亲兵卫队前往允吾参加结盟大会的时候,程普、黄盖、韩当、朱治率领的一千多人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整,终于恢复了气力,向武都郡亮出了獠牙。 武都道城西一百二十多里的地方,是岷山与秦岭山脉的交汇处(今宕昌县境内),李戡、张横让程普等人在一处山谷内休养生息。 大山内的野兽极多,一千多人能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精锐,依赖着猎杀野兽跟当地的居民交换粮食物资,很快就回复了元气。 武都道城距离他们居住的地方最近,所以成了他们首要攻击目标。 程普优中选优,在一千多人中挑选出二十多人,个个怀揣利刃,肩上挑着些兽皮、山珍,向武都道进发。黄盖等人悄悄跟在后边。 守城的士卒见惯了每日里进城叫卖山货的猎人,是以程普等人顺利进入了武都道城。 二十多人全部入城后,程普打了一个呼哨,众人一起发难,很顺利的解决掉了城门口的守军。黄盖看到,带领大队人马突入城内。 武都道距离羌人很近,城内存留着大量交易而来的马匹,一千多人换上守军的衣甲,一人三马,携带着粮草辎重,舍了武都道朝郡治下辩奔袭而去。 程普依样画葫芦,依仗着下辩还没有得到武都道陷落的消息,又化妆成商贩夺了下辩城门,放一千多人入城。 作为一郡的治所,下辩城内驻扎了一万多守军,虽然主要头目不在,但收到消息的驻军很快就组织起来朝着程普等人围攻过去。 孙策残部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兵在精不在多,四员大将各带几百人一个冲锋,就斩杀了驻军的十几个军官,杀死杀伤士卒无数。 兵无将自乱,残余的士卒见到对方如此凶悍,登时就消了反抗之心,乖乖地跪地投降。 费劲千辛万苦,程普等人终于又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4) 自古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下辩城内李戡、张横二人的死党趁着混战早已出了城,赶往金城郡,将武都郡的情形详细告知了二人。 自家的后院被人占了,李戡、张横哪里还有心思参与会盟?心急火燎的带领亲卫往回赶。 马腾一拍大腿说道:“不好,这二人如此冒失,必然性命难保。岱儿你速回陇西,知会超儿后,带领人马进入武都,以为李戡、张横后援。” 马岱应声而起,带着十几个护卫匆匆离去。 韩遂别有深意的看了马腾一眼说道:“程德谋诸人乃是沙场宿将,孟起侄儿虽勇,恐非其敌手。候选、程银,你二人驻地与武都紧邻,当出兵相助李戡、张横二人。” 把持着汉阳郡的候选、程银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闻言也急忙去了。 “候选等人八去其四,眼看着会盟难成。”马腾站起身来,对韩遂说道:“凉州外有猛虎环视,今又引狼入室,变生肘腋。如此唯有同心同德,方能保住凉州不失。何不趁程普等人立足未稳,各部尽起兵马,夺回下辩?” 梁兴、成宜、马玩、杨秋听后尽皆点头称是。 见马腾成了主导,韩遂心中暗恼,但是人家说的大义凛然,一时间无法反驳,只好堆起笑脸说道:“寿成兄所言甚是,我这边便由阎行带领三千人马前往武都。” “还应谨守边界,勿令消息泄露,”马腾是个实诚人,一言一行皆是从维护凉州的利益出发,所以又补充了一句,“否则张文远必趁势来攻。” 秦岭北麓,大散关北(今宝鸡市南)三里外,张辽手持千里镜伏在地上看着高大的关城,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楚霸王焚烧阿房宫后,衣锦还乡,蜗居汉中的刘邦同志立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挥军进入武都郡后,从散关出兵关中,得了三秦之地。因此如果能夺了素有‘川陕咽喉’的散关,关中、汉中共同出兵,武都唾手可得。 得知下辩城易主的消息后,张辽没有迟疑,也学了程普的把戏,派一队士卒扮作商队的样子,来个从内开花,夺取散关。 扮作商队带队不是别人,乃是胡车儿。 此时胡车儿正扯着喉咙与把守关城的屯将交涉,“将军,俺乃是参狼羌的商人,前往关中贩卖山货,还望您开了城门,放我们过去,当有很大的礼物奉上。” 胡车儿本就是个羌人,身边的士卒也是以羌人为主。城头上屯将仔细打量了片刻,瞧不出端倪,但若是就此放他们入了关城,万一有诈怎么办?“让你们的人解开衣服,所有的车辆打开来。” “将军放心,俺们马上照做。”胡车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先解开脱下,只留了内衣,还高举着双手转了一圈,“你们几个,快按照将军的吩咐去做。” 说完胡车儿就去掀开了车辆上用来遮雨防晒的草苫子,露出一个个黑色的瓷坛子。 此时城头的屯将见所有人都脱了衣服,并未发现异常,就指着瓷坛子问道:“那是什么?” 胡车儿笑嘻嘻的抱起一个坛子,右手托住了,左手去拔上面的塞子,不料一个没拿稳,坛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一股酒香弥漫开来,“俺们羌人地势高寒,很喜欢你们汉人的酒,就多换了一些。这一大车,是准备送给将军和手下将士们的。” 凉州土地贫瘠,生产的粮食自己都不够吃的,哪有闲余的粮食酿酒?能喝上酒的,除非做到了都尉的级别,一个区区百人将,平时连酒味都闻不着,何况普通士卒?胡车儿故意摔坏了一坛子酒,酒香味顿时把城头一百来人的馋虫勾出来了。 看着手下兄弟们热切的目光,屯将也不矫情了,大手一挥喝道:“开城门!” 压抑着心中的狂喜,胡车儿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三十多人推起车子,慢慢进了城门。 “来来来,各位军爷。”胡车儿指着一车酒坛子说道:“劳烦各位搬下去,这车子俺们还得运送山货,真心舍不得送与你们。” 士卒们一阵哄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便围了过来伸手去搬酒坛子。 胡车儿慢慢退到一旁,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人忽的掀开一辆大车上草苫子,伸手先取了一双短戟递到胡车儿手里。 胡车儿大喝一声,直奔那个屯将,其余手下纷纷拿了兵器,一起向守城的士卒杀了过去。 屯将大惊,急忙拔刀抵住厮杀,怎奈胡车儿骁勇无比,不到三合,一下子被短戟拍在天灵盖上,当时就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点起号炮!”胡车儿一边奋力向前,一边对属下大呼。 不等号炮响起,张辽那边早已带领大队人马赶到了近前。 散关乃是关城,城门口出事,城内士卒很快就围了过来,一个个手持长枪,排列成队形向前猛推,意图将胡车儿诸人逼出城外。 “震天雷!”不放大杀招看来是不行了,胡车儿一双短戟大开大合阻挡住大多数对方的攻击,为自己的袍泽争取时间。 三个震天雷从胡车儿头顶掠过,抛入长枪兵的队伍中。不到一个呼吸,震天雷炸响,长枪兵死伤数十人,队形大乱。 城门口蹄声如雷,张辽率领的骑兵赶到了。 “自家兄弟闪开。”张辽大喝一声,一催战马,长枪飞舞,已经挑翻了一个正在指挥的都尉。 后边的骑兵如飞一般跟进,汉军骑兵杀入城中。 一个时辰后,凉州守军崩溃,散关落入汉军手中。 李戡、张横沿途收揽败兵,等来到下辩附近,队伍只有两千多人。这一点人马去攻城?李、张两个人还没有昏了脑袋,就派出亲卫去上禄、河池、沮县摇人。 作为战场老将,程普早把斥候撒得遍地都是,把李戡、张横两人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当日傍晚,还在等人的两个西凉小军阀就被韩当、朱治率军围住了营寨,一阵猛攻,破开了寨门。两人见情势不妙,立即往深山中脱逃。 哪知道韩当、朱治是故意放开了缺口,两人逃出不到二里地,小路两边箭飞如雨,跟随的亲兵死伤无数。 前有狼后有虎,李戡、张横只能拼命了。闯过了弓箭手的射程后,终于松了口气,谁知战马‘噗通通’连声响,两人掉进了陷坑内。 第一百九十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5) 李戡、张横是不可能再活下去了,掉入陷阱后被长枪一阵猛戳,残存的几个亲兵也追随二人去了。设伏的一屯士卒拿出随身携带的铁铲,一阵挥舞,用土填了一个严严实实,接着扬长而去。 韩当、朱治收兵回城,到了第二日,下辩城的形势紧张起来。 马超、马岱、庞德率领五千铁骑已经通过氐道进入武都郡,正向着下辩城进发;候选、程银也带人从汉阳郡直奔下辩而来。 程普等人刚刚得了下辩城才几日的功夫,收拢降兵需要时日,只靠自己原来的千多人守城?那是痴心妄想。怎么办?四员大将聚在一块,你看我,我看你,把胡子都快揪光了,愣是想不出办法。 “开府库吧。”朱治黑着脸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把赏格抬得足够高,会有人卖命的。” “可是万一,万一...”黄盖摇着头,“万一哗变呢?” “顾不得了。”程普拍板说道:“先抬上一千万钱去降兵营,顺从者给钱,闹事者杀!” “我这儿就去办。”韩当站起身说道。 “不,”程普摇了摇头,“你们三人都去,摆开强弓硬弩,以势压之,以利诱之。” 散关城内,武都郡境内的消息不断传来,张辽看着摆满了一桌的情报,皱眉思索一阵说道:“派人入汉中,告知韩猛将军,陈兵武都边界,等候消息。” 信使走后,张辽伏案疾书,顷刻写完封了口,递给亲卫队长:“速速送往长安钟校尉手中。” 看着亲卫队长的背影,又抽出两支令箭递给胡车儿,“胡车儿将军,你腿脚快,持我将令,速去漆县、汧县,从关羽、张飞两位将军麾下各抽调三千人马前来散关,并同时告知他们,若发现北地、安定两郡有大军南下,便挥军进入,攻取城池。” 胡车儿也接令去了。张辽坐镇散关,时刻关注武都事态发展。 黄盖三人胡萝卜加大棒,倒也招了五千多人肯为钱卖命,程普得知大喜,许诺如能守住下辩城,活着的人每人奖励五千钱,死者家人抚恤钱一万。 五千多人登时欢声如雷,程普趁热打铁,命两千士卒上城,余下的三千作为预备队。 到了下辩城后,马超白马银枪到城下挑战,结果喉咙快喊破了,就是没有一个人理他,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归本阵。 庞德说道:“我军刚到,士气正盛,敌军焉敢撄锋?不如先安营扎寨,打造攻城器械,伺机破敌。” 马超然其说,命大军安营。 看着马超离去的背影,韩当说道:“马儿果然骁勇。” “不过一匹夫而。”程普笑道:“有勇无谋,不足为道。看我夜间破之。” 到了黑夜,马超正在中军大帐内独坐,忽听得大营外乱哄哄一片鼓声响起,急忙出来察看,只见整个大营的士卒乱作一团,不禁皱起眉头,就要领兵出营探查。却见马岱、庞德先后到来说道:“斥候回报,营外并无敌军,此乃疲兵之计也。” “传令各营都尉,严约部众,只管放心休息。”马超松了口气。 “孟起不可。”庞德说道:“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敌军夜间击鼓,意在乱我军心,久而久之,则心无提防,若敌军趁势来攻我无备之兵,焉不大败?” “令明所言,虚实之道也。”马岱说道:“程普等人沙场宿将,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好,令全军严加防备,衣不解甲,刀不离手。” 哪知一夜过去,竟是平安无事。马超的西凉军却是一夜没睡好,一个个睁着熊猫眼,不住的打哈欠。 白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比如加宽壕沟,挖掘深井,清理营地等等,反正忙忙碌碌,不能得闲。到了晚上,战鼓声又响个不停,马超大怒,率领五百精骑,摸黑赶往鼓声响起的地方。 哪知到了地方一看,不禁哑然,原来在一片矮树林中放着几面战鼓,战鼓的上方挂着几只山羊,‘娘滴,竟然是悬羊击鼓。’马超命手下抱起山羊,拿刀划破了战鼓,便回转营地。 到了营内刚要歇息,西南方鼓声又响起来了,马超已经提不起精神再出营探查了,只吩咐值夜的士卒要小心在意后,就洗洗睡了。 到了后半夜,程普亲自领兵出城,马勒口、人衔枚,悄悄往马超的大营进发。 庞德生性谨慎,总觉得眼皮跳个不停,就亲自带领五百士卒巡视营地,这会转到东边军营,黝黑的夜空里突然有几只鸟儿惊慌掠过,登时吓了一身冷汗,急令五百士卒列阵。 就在这时,无数只火箭朝着营门射来,庞德登高一看,只见营门外乌压压的全是人影,急忙一边敲响了铜锣示警,一边指挥人手上寨墙防守。 见对方反应速度这么快,程普怅然叹了口气,下令退兵。 到了第三日,候选、程银的人马也赶到了,马超大喜,于是邀请二人商议破敌之策。 程普回到城内,心中不喜,本以为有勇无谋的马孟起,没想到把营寨防守的铁桶一般,看来巧取不成,只能依靠坚城固守了。 第五日黎明时分,西凉军围城,开始了强攻。双方激战一整日,各自死伤无数,眼看着夕阳西下,只得收兵回营。 庞德走进中军大帐,见马超闷闷不乐,于是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孟起何必忧愁?今日我观城头守军,大多皆为西凉旧部,明日何不让李戡、张横出面?下辩城指日可破。” “令明,”马超叹了口气,“我军来了有些日子了,李戡、张横从未露面,以我估计,肯定是凶多吉少。” “李戡、张横经营武都多年,城头守军多受他二人恩惠,若是言明二人是被程普等人设计害死,必然反戈一击。” “可惜空口无凭。” “这有何难?”庞德说道:“询问当地土着,必有消息。” “令明确有把握?” “末将愿立军令状。” “好,明日暂停攻城,待找到李戡、张横二人后再做打算。” 第二日中午时分,庞德就带回了李戡、张横的尸首。 马超见尸首上尽是被长枪扎透的血窟窿,不禁心下黯然,传令立即围城。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6) 作为凉州的小军阀,李戡、张横深知军队是保命的本钱,是以经常大把撒钱,收买人心,军队中的中层军官多是安排的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人担任。 当庞德带着一队士卒抬着李戡、张横的尸首一边绕城而走,一边宣扬乃是程普等人害死的时候,守军中果然很多士卒看向程普等人的旧部时眼神变了。 消息传到程普耳中,一颗心就像灌满了冰水,哇凉哇凉的,黑着脸苦思对策,就在这时战鼓雷鸣一般响起,凉州联军攻城了。 真好手段!程普叹了口气,先是利用李戡、张横两人的尸首瓦解军心,接着趁着守军狐疑不定的时候攻城,一环扣着一环,除了自家的千多旧部,新招降的五千人若是真心守城,那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形势危如累卵,下辩城保不住了,程普与黄盖等人略一商议,偷偷开了南城门,带着旧部绕道奔散关而去。 逐走敌军,下辩城将军府内,马超居功至伟,所以坐在了首位,候选、程银没办法,只得在下首落座。至于梁兴、成宜等人根本没有捞着参战,那只有吃土的份了。 武都郡无主,是时候谈论一下利益划分了。 “此次我马家军首战先登,为李、张两位将军报仇雪恨,武都军民皆感恩戴德,力主马孟起将军驻守武都郡,诸位无异议吧?”庞德首先说道。 无异议个锤子?合着好处都让给你们马家? 程银拍案喝道:“令明将军一席话,真让人眼界大开。我等劳师糜饷,赶来相助,最后一根毛也没捞着,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程将军说的哪里话来?”马岱在一旁助攻道:“下辩城内钱粮颇丰,自然不会让诸位将军空走一趟。” 钱粮哪有地盘来得实惠?候选阴阳怪气的说道:“钱粮嘛,汉阳郡多的是,下辩城内的还真瞧不上眼。这么着吧,孟起,我与你父亲平辈论交,老夫就托举大,叫你一声侄子,下辩城以西归你,以东归汉阳郡,如何?” 这是要把武都平分了,马岱说道:“我马家功劳最大,自然得到的最多。” “呜呜呜,”梁兴突然掩面大哭起来,惹得众人都看向他,“我那可怜的李戡、张横兄弟啊,你二人英灵不远,快来好好看一看,昔日的好兄弟好朋友,等不得你二人尸骨未寒,就忙着瓜分尔等的地盘了。” 马超听了这话,面皮涨的通红,强压着怒火问道:“那依梁兴将军之见,应如何办?” “呜呜呜,”梁兴依旧哭起来,“李戡、张横,人家有个好儿子,难道你二人就没有儿子吗?” 这话忒也刺耳了,暴脾气的马超‘蹭’的站起来,抽出宝剑指着梁兴喝道:“匹夫,竟敢辱我?” “马儿,你不过一后生小辈,”梁兴不甘示弱,也拔出宝剑,“如今众多叔父在此,哪有你发话的地方?” 今年刚刚二十岁的马超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臂一动,宝剑化作一道弧光刺向梁兴面门,同时口中喝道:“贼子,今日有你无我。” 成宜、候选等人大惊,急忙向前阻拦。马超的武力值在凉州绝对第一,又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一旦发作,几个普通的小军阀怎么拦得住? 梁兴招架没一个回合,脖子上早中了一剑,气管、颈动脉割断,就是神仙在世也救不活了。成宜、候选等大惊,这马儿下手也忒狠了吧,混没有顾及一点同盟的面子。 历史上真实的马超,绝对是人格卑劣到了极点,有三姓家奴之称的吕布也比他强了很多。马超的母亲是羌女,作为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马腾不可能把羌女作为正室夫人,所以马超虽然是马腾的长子,但不是嫡子,马休、马铁才是。武艺绝伦,在羌人中拥有极高威望,可惜不是嫡子的马超,不可避免的与父亲、兄弟之间有了隔阂。韩遂与马腾交恶时,马超的母亲因为是羌女被抛弃,韩遂捉到后一点也没客气,直接咔嚓了。按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都瞧瞧马超是怎么做的。马腾父子尚在许都为官,马超为了抢地盘,虽然拥有他老爹的兵马,只是势力不如韩遂,于是马超找到了韩遂说道:“今超弃父,以将军为父,将军亦当弃子,以超为子。”看看,马腾还好好地活着,话就说了这份上,一点点脸面也不顾了,何况还是对杀母的仇人说的。本想着做了韩遂的义子,就可以兼并他的兵马,怎奈韩遂也是千年的狐狸,根本不吃那一套,所以后来二人反目。 作为庶子的马超总想着摆脱他老子的枷锁,预备用实力证明自己绝对超出马休、马铁等数倍,所以出手不留情。 杀了梁兴后,马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候选、程银等人都杀了。 凉州的八个小军阀被一锅端,空出的地盘可就太大了。 阎行来到下辩城外,将人马屯驻,只带了卫队入城,还没到将军府,城内已经流言四起,人人都说神威天将军马超残暴不仁,无故诛杀地方大员。 浑水还是不趟得好,阎行远道而来,只带了三千人马,自知不是马超的对手,听到流言后,悄悄出城,率领本部人马急回金城。 北地、安定、汉阳、武都四个郡都失去了主人,马超让马岱、庞德招降各部,共得大军十余万。 程普等人来到散关,搭眼一瞧,城头上飘扬着汉军的旗子,晓得散关已失,只好调转马头,向西北行军。散关的西北方向,相当于今世的麦积山区,这是要进入山区打游击的节奏。 凉州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张辽得知消息后,挥军入关,先夺古道城。 关羽、张飞也不甘落后,二人分别自漆县、汧县出兵,攻击汉阳和安定两郡。 得了古道城,张辽留下一千人马驻守,随即带领大军向河池出发。 在下辩城内,忙的焦头烂额的马超得知汉军来攻,急忙点起三千铁骑,朝着张辽杀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7) 武都郡境内多山地,故道城距离河池约有四百里,沿途需穿越秦岭腹地,在蜿蜒的谷道内前行。 这日大军正行之间,前方探马来报:“马超率领大约三千西凉铁骑前来。” 打开地势图,张辽看了一眼,见距离废丘关不远,立即喝道:“姜叙何在?” 姜叙应声而出:“末将在。” “命你率一千骑兵,抢占废丘关,阻挡马超人马。只需两个时辰,大军随后就到。”张辽盯着姜叙喝道:“可敢接令?” “末将接令。”姜叙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末将保证,一旦废丘关在手,马超休想越雷池半步。” “好。”张辽喝道:“勇气可嘉,此战若胜,你为首功。” 废丘关位于今凤县附近,卡在山谷中,因年久失修,早已残破不堪。 一千骑兵纵马疾行,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关前,姜叙掏出千里镜向前望去,只见城头上人影稀疏,一个个懒散的拄着长枪闲聊,登时大喜过望,对姜囧说道:“得废丘关如探囊取物耳。” 姜囧此刻也看明了关城的虚实,大声笑道:“只需一个冲锋,就可夺取关隘。” “哈哈...,”姜叙举起手中长刀,“冲锋!” 废丘关只有一个队的兵力,也就是把守关口收点过路钱,战力绝对掉渣,看到大队人马来到,发声喊全都散了。 一千骑兵进了关城,姜叙立即命令全军备战。 马超率领人马正奔行间,看到许多士卒正朝着自己这边乱窜,看装束正是李戡的旧部,便勒住战马,高声喝道:“尔等是哪儿的守军?” ‘锦马超’威震西凉,一帮乱卒看到,急忙躲在路边,七嘴八舌的回道:“也不知哪儿的人马,夺了俺们的废丘关。”“禀将军,敌军军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姜’字。”“好几千人,全是骑兵,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 ‘废丘关被汉军夺了。’马超心中一沉,也不再理会那些乱卒,便命人回下辩招庞德前来,同时派出斥候,探听消息。 不久后,斥候来报:废丘关城残破,约有一千汉军占据。 三千对一千,马超瞬间自信心爆棚,大喝一声,“全军加速,今日定要夺取废丘关。” 废丘关城头,姜叙、姜囧并肩而立,遥望西方。只见一骑绝尘,如飞而来,正是适才派出的斥候之一。 来到城下,斥候大声禀告:报!西凉马超距此不足五里,兵力约有三千余骑。 “赶快入城。”姜叙说道:“来人,传令全军备战。” 一千骑兵只能当做步兵用了,姜叙可不想拿着鸡蛋去碰石头,毕竟马超被羌人称为‘神威天将军’,武艺绝伦,威震西凉,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既然有城坚守,明知不敌,何必野战? 五里地,战马奔驰下,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 马超在废丘关下勒住了战马,手中银枪一摆,指着城头喝道:“我乃西凉马超,城头何人?可敢一战?” “哈哈哈...,”姜叙站立城头,“人言锦马超有韩信、吕布之勇,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自尊心极强的马超指着姜叙骂道:“匹夫,休逞口舌之利,待我取你项上人头。”说罢将长枪插入地下,取了弯弓,张弓搭箭直往姜叙面门射来。 早有准备的亲卫把盾牌移动到姜叙面前,只听得‘哆’的一声,箭矢插在盾牌上。姜叙的声音从盾牌的间隙中传出,“逞勇匹夫,好斗恶贼,怎可与淮阴侯相比?” 斗口马超怎么会是姜叙的对手?攻城吧,骑兵是用来攻城的?马超无奈之下,只好让骑兵下了战马,列队朝城头射箭。你说什么?驰射?就废丘关那狭窄的山路,如何纵马驰射? 城头的雉堞虽然残破了些,矮下身子躲避箭矢还是不成问题的。 西凉骑兵射出了四轮箭矢,并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战果,城头上只有箭矢碰撞青砖的声音密集如雨,根本就没听到一声中箭后发出的惨叫声。 这时候,数十人抬着一根巨木出现了。马超并不是没有脑子,在看到汉军俯身躲避箭支的时候,就让属下去砍伐大树,制作撞木,准备撞开城门。 位于谷道中的破败关城,根本无法挖掘护城河,敌军只要撞开城门,就意味着关城距离陷落不远。 撞木来到城门外三十步处,城头静悄悄的没有动静,马超忍不住得意之情,嘴角翘起;二十步,城头依旧,马超的嘴角翘得更高了;十步,城头还是... 不对,城头并非没有动静,而是冒起几缕青烟,不过马超混没放在心上,这么近的距离才想起来放火,已经是正月十五贴门联,晚半月了。 希望有多大,失望也就有多大。伴随着抬着撞木的军汉们的口号声,冒着青烟的几个铁疙瘩从城头扔了出来。 几声炸响后,撞木落地,两旁的军汉十亭里有七八亭目瞪口呆,剩下的二三亭已是倒在血泊中。 这是什么情况?往常倒是听到过汉军有一件十分犀利的武器,心高气傲的马孟起不过是‘呵呵’几声就过去了,今日亲眼看到后,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难道这就是那件传说中的利器? 撞木也叫攻城木,一般选择坚硬的树木制作而成。马超部下属于临时抱佛脚,撞木还是新鲜的树干,几近万斤重,需要近百个汉子才能抬得动。几个铁疙瘩下来,“嘭嘭嘭”几声响,就去掉了二十多人,凭着剩下的人手根本无法再抬起来。 就在马超跟抬撞木的军汉们发呆的时候,城头又抛下几个铁疙瘩。再看到这恐怖的杀器,城门外的军汉们瞬间满血复活,拔腿往后就跑。 伴随着几声爆响,时运不济落在后边的几个军汉遭到波及,一个个后背被破碎的铁片划过,衣甲尽裂,鲜血飞溅. “三连射!”姜叙抓住战机,趁着跑回去的残兵遮挡住了前方部分敌军视线,立马发布了命令。 五百余骑兵站起身端平了硬弩,对准城下的敌军扣动了牙发。这种短平快的打击,速度超过弓箭的抛射太多,很多站在城下射箭的西凉士卒不幸中招,一时间哀嚎声大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8) 既然守军暴露出来,马超也趁机喝道:“抛射!” 凉州苦寒之地,士卒的悍勇果然不是吹出来的。伴随着马超的喝声,一千西凉骑兵把漫天飞来的弩矢当做空气,一个个引弓拉箭,快速的朝城头反击。 所谓三连射,并不是一个士卒连续射出三支弩矢,而是五百人分作三段射击,意在保持攻击的连续性。毕竟弩的上弦太麻烦,尽管采用了滑轮节省了力气,也需要士卒双手用力拉动弩弦卡在勾牙上。 西凉士卒的反击并未给汉军造成太大的损伤,气的马超在一旁直跳脚。 时间慢慢推移,已是日落西山,残阳如血时,马超不得已,只好下令退兵。 张飞在汧县出兵后,直奔陇关。陇关是陇县的门户,建立在陇山山谷之中,地势险要,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曾有关中人登上陇关,东顾秦州如带,西望陇坂九回,因不胜其高寒而掩面而泣。到了陇县,县城北面越四十里处,陇山的北麓(今六盘山南段是狭义上的陇山,为陕西与甘肃的分界线),则是街亭。这个名字熟悉不?不错,就是后来马谡失守的街亭。街亭又名街面亭,也是一处重要的军事关隘,进可攻关中,退可保陇右(即陇山之西)。 不过街亭这时候与张飞没有关系,他的目的地在陇县,得了陇县后,则领兵直取位于渭水河边的汉阳郡治所冀县。 张飞的行军路线走的是陇关道,而北面的关羽则是走的萧关道,顺着泾水谷道前行,想要攻下安定郡治所临泾,则需连续攻克鹑觚、阴盘两个县城。 一时间,凉州东边的三个郡烽烟大起。 允吾城内,韩遂得知消息,急忙到狄道找马腾商议对策,外敌当前,两人意见出奇的一致,纷纷调兵向东。西凉的两大军阀进入了蜜月期。 张猛带着一千人马到了长安城来见钟繇。钟繇此刻正忙的焦头烂额,三路大军的粮草辎重需要无数的民夫运送。筹集粮草,征调民夫,行进路线,沿途保障一系列事情要亲自谋划安排。不是有刘晔辅佐吗?此刻的刘晔也没闲着,正在组织靠近凉州的各处村民建设坞堡,坚壁清野。 等了好久,张猛终于见到了当今的司隶校尉钟繇钟元常。 把刘驹的密信递上去,张猛退到一旁等候。 “哎呀,主公真乃及时雨也。”钟繇兴奋的摇晃着脑袋,“张校尉来的真是时候。不知你带来多少人马?” “只有一千人,一人双马,辎重方面没有问题,只是需要长安提供一些粮草。” “才一千人啊。”钟繇由兴奋转为失望,“汧县西北五十里有阳城、番须口、回城三处重镇,乃是扼守汉阳、安定两郡的要道,就劳烦张校尉暂住三地,护卫翼德将军后路。” ‘这是拿我当做普通军卒使用了。’张猛也不生气,呵呵一笑说道:“钟司隶,不是俺自家夸口,俺这一千人马可当万余使用。” “你们是什么兵种?”刘驹密信中只说了这一队人马堪当大用,至于原因却没有细说,由不得钟繇不多问一句。 “火枪兵。” “??”钟繇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难道老子白活了四十五岁?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兵种。’ “震天雷想必钟司隶曾经见到过吧?”张猛只好为钟繇释疑,见他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火枪也是借助火药之力,只不过震天雷炸响后伤周围之敌,火枪则是发射弹丸,可远距离取敌性命。” “这么说来,与弓弩倒有几分相似了。” “不错。只不过弹丸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而且使用火枪伤敌,耗费的力气更小。” 说得抽象,听得迷糊,钟繇眉头的疙瘩变成了‘川’字,张猛适时说道:“如钟司隶不清楚,可否随我到校场一观?” 是这个理。钟繇站起身来,“张校尉,请。” 来到校场,张猛对手下吩咐了一句,便陪着钟繇来到阅兵台上站定。只见台下已站着十个士卒,人人手中提着一杆黑黝黝的铁家伙,远处约一百五十步处竖立着十个木靶,木靶上用黑墨画着大小不等的圆圈,中心处则是一小片朱色。 “预备!”张猛喝了一声,台下十个士卒动作整齐划一,端平了手中的武器瞄向前方。 “点火!”随着命令,旁边十个士卒掏出火折子吹旺了,一起走到举起武器的士卒身边,伸手点燃了一条细细的引线。 随着‘嗤嗤’的声音响起,缕缕淡蓝色的烟雾弥漫开来,接着就是“砰砰砰”连环声响,十个士卒身躯一震,一百五十步处的木靶剧烈晃动起来。 “请钟司隶移步。”张猛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来到木靶前,钟繇不由得到吸了口冷气,只见木靶上镶嵌着颗颗铅质的弹丸,弹丸附近的木靶表面裂开了道道纹路。 钟繇伸出手,想把弹丸扣下来,哪知费了一番力气,弹丸纹丝不动。 张猛掏出一把短刀,卡住弹丸的边缘,费力的撬了下来递给钟繇。 见钟繇捏着扁扁的弹丸发愣,张猛从身上掏出一颗未经发射的说道:“弹丸原本是这样子的,整体呈细长的圆锥形,只因质地稍软,在嵌入木板的同时发生了形变。” “原来如此。”钟繇长叹口气,“不知穿甲效果如何?” “来人,取两幅铠甲来。”张猛见钟繇脑筋还没开窍,只得再来验证一下透甲的威力。 铠甲挂在木靶上,这次只让三个士卒开火射击。片刻后,枪声响起,早有士卒把铠甲拎到钟繇面前。 接过来铠甲,只见上面三个小孔,其中一颗嵌在里层铠甲内,露出扁圆的弹头,其余两颗皆透甲而过。 “咝,”钟繇嘴角抽了抽,‘一百五十步透甲两层,这火枪的威力未免太过霸道了吧?’“张校尉,是我见识不足了。”钟繇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凉州东部乱成一团,韩遂、马腾必定调遣大军前往,位于中路的汉阳郡乃是西凉军首选之地,因为有汉阳在手,方可顾全两翼。你便顺着渭水谷道推进,到冀县与翼德汇合,听候他的命令如何?” “司隶吩咐,敢不从命?” 第一百九十四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9) 废丘关城头,张辽望着排列成严密队形的西凉骑兵,指着为首的大将说道:“伯奕,想必那就是锦马超吧?” “不错,正是此人。”姜叙点了点头,“将军请看,果然不负西凉铁骑之名,队形严整,杀气腾腾。” “谷道狭窄,队形稠密,也不知那锦马超如何得来虚名?”张辽笑了,“伯奕、仲奕,整顿铁骑,待我杀散西凉骑兵,尔等随即展开追击。” 姜囧担心说道:“道路两边沟壑纵横,若有伏兵,如之奈何?” “仲奕不必担忧。”张辽一指马超的队伍,“三千骑兵尽在此处,马孟起欲要一战而下,岂有设伏的道理?既便下辩派出援兵,也要今日午时方到。” “文远将军说的有理。”姜叙在旁帮腔,“马超小儿性情暴躁,往往自恃勇力,定不会埋伏人马。” “胡车儿,点起三千步卒,随我出战。”张辽一撩战袍,下了城头。 城门开处,张辽挺枪跃马抢先而出,对面马超看到,心中大喜,‘汉军,终于敢出城而战了。’ 跟随在张辽身后的是三百盾兵,随后五百长枪兵,一千弓箭兵,剩下的暂时充作预备队。 “冲!”马超昨天领教了汉军的厉害,不等对方列好阵型,就发起了攻击。 看到马超这么不讲究,张辽乐了,要知道己方的队伍尚在城头弓箭的射程之内,这马儿的脑袋是秀逗了吗? 见敌军奔腾而来,盾兵、长枪兵跑步向前,三百面高大的盾牌立在地上,将山路堵得严严实实,五百杆长枪迅疾从盾牌的间隙中伸出,把己方武装成了刺猬的模样。弓箭兵也不含糊,很快就在长枪兵身后列好了队形,一个个张弓搭箭,等候军令。 没想到汉军反应这么快?马超心中一沉,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继续催促骑兵加速。 胡车儿手持双戟,骑着一匹青鬃马,眯着双眼,估算西凉骑兵的距离,‘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一双怪眼立马睁圆,胡车儿大吼一声:“弓箭兵,射!” 一百步的距离在奔腾的战马面前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所谓临敌不过三射,一千训练有素的弓箭手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射出三支箭。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三波箭雨兜头落下,任你西凉骑兵再勇武,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根本无法躲避,只有挨宰的份。 三千支利箭射出,打头的西凉骑兵短了半截,约有数百人中箭落马,被自己袍泽的战马踏为肉泥。短短一瞬间折了好几百人,马超目眦尽裂,不顾亲卫阻拦,拍马就上,二百卫队,只好紧紧跟随。 见到主将争先,西凉骑兵骨子里的血性爆棚,一起嗷嗷怪叫,不计生死,冒着箭雨一边冲锋一边利用弓箭还击。 敌军距离自家军阵不足三十步了,但这三十步的距离需要无数的性命去填,这时候,马超舞动银枪,拨打箭支冲上来了。 张辽嘴角挂起冷笑。作为三军主帅,做做样子,激励士气才是该做的事情,平时绝不可能位于第一线。这时候的张辽就骑马立在弓箭手的后面,瞟了一眼发飙的马超,看着床子弩上儿臂粗的铁矢高高昂起,右手猛然一挥,沉声喝道:“目标锦马超,射!” 伴随着一声声敲击牙发的声音,数十道铁矢一阵尖啸,扑向马超的方向。 正在猛冲的马孟起只觉得眼前一暗,急忙睁眼看时,见数十道黑影从天而降,发出刺耳的啸鸣,登时汗毛竖起,手中长枪攥紧,朝着扑向自己的那一根铁矢用力一挑。 果然不负信布之勇,那根铁矢飞行受阻,改变了方向,擦着马超胯下战马的身边插入地下。马超也不好受,几十斤重的铁矢蕴含的强大力道,让他双臂酸麻,胸口发闷,险险吐出一口老血来。 就在这时,身边惨叫哀嚎之声不绝,马超急忙转头一瞧,饶是他胆大包天,这会也吓得两股战战,心跳如狂,只见身后的亲卫七八人胸口洞开,那些铁矢从他们骑坐的战马后腰处扎入,竟然将战马钉在地上,其余被波及的二十余人个个倒下战马,表情痛苦。 汉军竟然有这么霸道的武器,躲过一劫的亲卫说什么也不让马超再冲了,他们一窝蜂的围了过来,不停地挥舞左臂,利用臂盾遮挡箭支。 “唉...,”张辽叹了口气,“马儿今日命大,竟然未受一点伤害。”眼见得马超和一帮亲卫还在城头的弓箭范围内,一举长枪,仰头大喝:“攒射!” 城头上的弓箭手收到主将军令,弯弓搭箭,对着马超所在的地方如疾风骤雨般射出箭支。 胡车儿在前军看到西凉骑兵已经冲到阵前不足十步,大声吼道:“掷弹兵,上!” 只见从预备队人群中冲出三十多人,点燃了引线,跑到长枪兵身后,奋力扔出手中的震天雷。 马超跟亲卫受到了重点关照,一时间死伤无数,马超在人群中听着箭支不断插入袍泽的身体,心情灰暗到了极点,两军对垒,汉军也强大到这等地步了吗? 亲卫队长已经魂归地府,副队长眼见着自家兄弟越来越少,顾不得尊卑上下,朝马超吼道:“将军,撤吧,兄弟们伤亡近千了。” 好像为亲卫副队长佐证一般,震天雷连环炸响,遭到波及的西凉骑兵攻势顿挫,士兵哀嚎,战马痛苦的嘶鸣,西凉军前锋一片狼藉。 “撤!”马超痛苦的下了命令,一众亲卫簇拥着他向后就跑。 残存的亲卫们齐声大呼:“将军有令,退兵!将军有令,退兵!” 就如潮水退去一般,已经心生怯意的西凉骑兵调转马头,朝西飞奔。 胡车儿这边忙喝令步卒让出道路,姜叙、姜囧率领一千骑兵缀着敌军的屁股追了下去。 西凉败兵一时间无法整顿队形,挤在狭窄的山道上你推我搡,争相逃命。汉军骑兵先是一阵弩矢,撩到了近百人,接着就是遮天蔽日的投枪对着敌军的后背扔了过去。 一阵连环打击,西凉骑兵阵型登时松散了不少,被吓破了胆的残敌狠着劲的鞭打战马,往前逃窜。 这一战,马超的三千精锐骑兵折损大半,已经是伤筋动骨,士气低迷,很难再起与汉军争锋之心。 留下五百人驻守废丘关,张辽派出斥候远近哨探,确信到河池县城这一路上安全后,率领大军,缓缓前行,预备夺取河池。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10) 马超率领残兵败将正飞奔间,蓦地看到前方一支军队迎面而来,心中叫声苦,身躯仰面便倒。亲卫副队长赶忙扶住说道:“将军,那是庞令明将军的人马。” “原来是令明到了。”马超羞愧的低下头,“遭此大败,无颜面对袍泽也。” 庞德这时也看到了马超,打马飞奔过来,“孟起,身子无碍吧?” 艰难的露出笑脸,马超说道:“所幸并无大碍。没想到汉军攻势犀利如此,三千精骑竟然无法撼动敌军步卒。” “大将军已得了汉室大半江山,”庞德苦笑道:“所依仗者,汉军也。以吕奉先之勇,一战被擒,天下强军,无出其右者。” 哪知道这话听在马超耳朵眼里,刺激的他三尸神暴跳,“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西凉勇士岂能让人小觑?超在此对天立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哼!” 庞德这才发觉说错了话,不禁有点讪讪起来,只好补救道:“孟起勇武不下吕布,西凉多的是大好男儿,德愿相助将军驱逐汉军,成就伟业。” “是我失言了,还望令明不要介意。”马超深知庞德有勇有谋,自己需要借助的地方甚多,也不敢做得太过,“汉军初胜,必然骄纵,下一步必是夺取池河,令明可有良策应对?” “汉军孤军深入,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庞德皱起眉头思索着说道:“请将军下令,尽遣河池守军到下辩布防,汉军见河池空虚,必然起兵来夺下辩,则其行军路线皆在丘陵间,正利于我大军设伏。” 河池在今甘肃徽县稍偏西北方向,南北两端皆是高山峡谷,中间则是河谷丘陵组成的盆地,河道交错,植被茂盛。 汉军要攻下辩,只能在盆地中通过,而那些高低起伏的丘陵和茂密的树林,就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令明见识高超,那就由你选择设伏之地,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想要瞒过对方斥候,士卒不宜过多。”庞德心中合计了一下说道:“两千人足矣。同时请将军予我精锐斥候数十,秘密探查敌情。” “好。”马超拍了板,“一等令明成功就放起号炮,我率大军前来接应,今次定要痛歼汉军。” ‘哪有那么容易成功?’庞德又不好扫马超的兴致,‘想那张辽张文远智谋双全,大将军倚之如干城,用兵一向如神,岂能轻易落入觳中?但孟起新败,如不能尽快一胜,则军心不稳,士气难保。罢罢罢,只有尽力与那张文远周旋一番,以报寿成老将军知遇之恩。’想到这儿说道:“孟起尽快去城中歇息,我这边选定了地方,即刻飞报与将军。” 马超见庞德脸色变幻不定,不由得心中起疑,但想起自庞德归顺以来,每战必然先登,奋勇向前,从不惜身,也就放下了顾虑,带领人马去了。 河池到下辩城有官道可走,自然也有小路通行,庞德对这一段地理不是很熟悉,但随行的队伍中有李戡、张横的旧部,叫过来仔细询问一番,心中就有了计较。 从自己带来的队伍中选择了两千猿臂善射的士卒,每人箭壶中五十支箭,到了预想中的地点,便把两千人一分为二,远远离开了官道,躲入丛林内。其余的人马,庞德叫过来几个都尉,命他们到各条小路埋伏,一旦得到命令,便在路上堆起柴草点燃。 来到河池县城,张辽没想到马超做得够绝,竟然没留下一粒粮食,兵马自然不用说,一个士卒的影子也看不到,询问城中百姓,才知道几个时辰前守军刚刚撤走。 以河池到下辩的距离,这时候撤走的守军估计已经进入下辩城了,再追赶没有意义。站立在西城门楼上,张辽遥望下辩方向,只见沿途丘陵起伏,树林茂密如烟,便令大军入城安歇,亲自叫过来斥候队长仔细叮嘱了一番。 斥候队长名唤曲奇,领了张辽将令后,便与麾下五十个兄弟离了河池城,掩入官道两旁的丛林中。 已是二月底,天气渐暖,山坡上的杏花正迎风绽放,地面上枯枝败叶丛中,嫩绿嫩绿的野草刚刚露出几片叶子,雀鸟忙着筑建新巢,不停地飞来飞去。 斥候搞侦查,一般是三五人一伙,这样可以扩大范围,确保没有遗漏之处,各个小队之间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敌军也会派出斥候,一旦发生遭遇战,相互间可以救援。 曲奇把手下兄弟散开后,自己领着三人朝着张辽重点怀疑的区域赶了过去,这时候来到一处丘陵的顶部。 仔细查看了一番,见荆棘丛中并未有人经过的痕迹,曲奇弯着腰上了山顶,掏出千里镜向四面了望,并未看到可疑之处,又掏出一面小镜子,借着阳光对来路左右晃动了三次,这是告诉两边的兄弟,他这边没有发现异常。 这面小镜子并非是铜镜,乃是用玻璃制作,反射阳光效果更好。 自从在洛阳西面得到了两千多工匠后,基本上是刘驹负责构想,工匠们负责落实,后世常见的一些用品已经提前面世,玻璃就是其中的一种。有了玻璃,制造玻璃镜并不是多难的事。 ‘张将军难道怀疑错了?’曲奇皱眉思索,就在这时,身边一个兄弟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嘴巴凑在他的耳边说道:“队长,你看左手边那处山谷。” 曲奇把千里镜转了过去,仔细看了半天,果然发现了异常,半空里急匆匆飞翔的鸟儿总是绕过了那片山谷,只是山谷中树木茂密,却看不出一点不对之处。 ‘看来只能抵近侦察才能明了敌军虚实了。’曲奇对身边的兄弟打了个手语,四人极力压低了身体,朝着那片山谷摸去。 丘陵地带没有高山,下了山顶后,来到山脚处,曲奇不由得叫了声苦也。原来山脚下的植被已经清理干净,被附近的山民种上了小麦。如果对面的山坡上敌军放了暗哨,他们四人通过麦田肯定会被发现。 第一百九十六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11) 曲奇腰插斧头,肩上挑着一担木柴,身上一件破败的麻衣,戴着竹笠,一边下山一边唱着当地的小曲,一步三摆朝着山下走去。 半山腰,三个袍泽紧张的盯着对面山坡的反应。 越过麦田便是两座山之间的小道,曲奇在道旁的一块石头旁放下担子,双眼从竹笠下瞄向山坡,并未见有人出来,便取了斧头,一边朝对面的山坡上走,一边自言自语,“好一个日头,今日天色尚早,待俺多砍些木柴,晒它半日,明日岂不是轻松许多?” 哪知还没走上几步,树林边一块大石后站出五人,或手执长枪,或弯弓搭箭,一起瞪着曲奇。 “哎呀!”曲奇吓得一脚跌倒,打着当地的腔调说道:“各位兵爷,大白日里莫要吓俺。” “你是哪儿人?为何跑到这边山上砍柴?”对面一人质问曲奇,看样子像是五人中的头领。 “俺家离这儿不远,翻过右边那山就到了,”曲奇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附近还有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望寅亭贯沟村,不知几位去过没有?” 伍长见曲奇说的头头是道,语音上听着确实是本地人,便喝道:“快担了你的柴家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曲奇只好点头哈腰的退下来,挑了柴顺着山间的小路往北而行,转了个弯,自思那五人看不到这边,就丢了担子,来找自己兄弟。 哪知这边山坡上也有人埋伏着,看到曲奇的行事,便知是敌方探子,一起跃起追来。 斥候兵皆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何况曲奇还是斥候队长,没有两把刷子怎么镇得住一帮骄兵悍卒?看到有人追赶,倒也不慌,越过麦田进入树林后,便躲了起来。 庞德用兵谨慎,在大军周围安排了无数暗桩,生怕汉军斥候靠近,暴露自己的意图。追赶曲奇的也是一个伍的士卒,仗着人多,吆喝着下了山坡,朝着曲奇隐身的树林包抄过去。 隐身在一株大树后面,曲奇攥紧了斧头,五名寻常的士卒,还没在他的眼里。 地面上的枯枝落叶很好地帮助曲奇分辨出敌军的方位,两名士卒手中长枪的影子已经在眼前的地面上晃动。 曲奇大喝一声,一手抓住左边的长枪,斧头顺势劈在那名士卒的胸口,接着身形一转,躲过另一柄长枪,左臂一曲,夹住这个士卒的脖子,挡在身前,这时只听得弓弦声响,两支利箭插在胸口,眼见得这个士卒白眼一翻,手中长枪落地。 看到误杀了自己袍泽,两名弓箭手一愣。曲奇脚下一挑,掉在地上的长枪跃到半空,右手猛然挥出,斧头夹着风声奔向一人,接着接住长枪,顺势扔出,明晃晃的枪尖刺向另一个弓箭手。 弯腰拾起另一支长枪,手持盾牌的士卒早已吓破了胆,转身就跑,曲奇一个跨步,把长枪当做投枪扔了出去。 不过眨眼之间,连杀五人,曲奇却像没事人一般,把五具尸首拖入密林中藏好,这时,三个袍泽也赶了过来。 “队长,急切间难以抵近敌军,咱们怎么办?”一名斥候问道。 “等。”曲奇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夜间摸过去。” “看,右手边的兄弟们发来消息了。”另一名斥候指着远处闪动的白光说道。 前三后二,曲奇叹了口气,“那边的兄弟也不顺利。发信号,告诉他们,夜间再说。” 夜幕铺开来,山风入骨,夜间捕食的野兽踩折树枝的声音不时传来,再夹杂着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夜枭声,胆小的人估计能吓出心脏病来。 和着冷水吞了几口炒面,紧了紧身上的装备,曲奇低声说道:“隐约有鸡鸣声传来,子时已到,我一人前去即可,若是天明不见我回来,尔等立马返回河池城。” “保重。”其他三人也明白人一旦多了,暴露的机会也会增加,所以也都不矫情。 夜漆黑如墨,曲奇压低身子,尽量避免弄出动静,下到了山脚后,辨别一下方向,朝着可疑的那处山谷摸了过去。 “咳咳...”一阵压抑的极低的咳嗽声响起,曲奇立马俯身在地,支棱起耳朵仔细去听。 “马六,你小子怎么回事?”夜风中,低低的呵斥声传来。 “咳咳,王二哥,小弟可能是受了风寒了。” “来,喝口水压一压。庞将军军令极严,可不敢犯在他手里,能忍就忍。” “多谢王二哥提点。” ‘原来是暗哨。’曲奇向前匍匐前进了七八步,仔细倾听了片刻,并无其他声息,又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倾听。人趴在地上如果改变姿势,多多少少都会弄出一点动静来的。 确认附近就只有两个人的暗哨后,曲奇把短匕含在口里,一步一停的慢慢爬了过去。 一道细长的呼吸声和一道短促的呼吸声传入耳中,曲奇知道他已经摸到了暗哨的近前,悄悄抬起头向前望去,前边一处浅洼地趴着两道模糊的身影,如何悄无声息的干掉两人?这是考验一个优秀斥候的时候到了。 打哈欠的声音传来,曲奇大喜。因为打哈欠的时候,人需要抬头扬颈,双眼也是短暂闭上的,对外界的感应能力降低,但是哈欠打完后,情况却是完全相反。 身体如狸猫一般的窜起,根据提前的预判,曲奇手里的匕首划过了那个应该是叫王二的脖子,接着身形一翻狠狠压在马六身上。马六本来是趴在地上的,被外力下压,整个脸贴在地面上,想叫嚷也一时发不出声音来。一只大手及时捂住了马六的嘴,匕首一闪而过。 解决了两个暗哨,曲奇继续往前,一连避过了五个暗哨后,终于听到了一大片杂乱的喘息声和呼噜声。倾听良久,心中估摸了下人数,曲奇慢慢顺着原路退了回来。 东方的天空已经发亮,星光也有些暗淡,曲奇不敢怠慢,加快了速度赶回。 河池城内,张辽听完曲奇的汇报,叹了口气,“暗哨被杀,马超便知埋伏无功,必然退兵。我军只有攻坚了。” 事情果然如张辽说的那样,一队队人马从埋伏的地点出来上了官道,慢慢退回了下辩城。 “张文远果然厉害,”马超颓然说道:“令明的布置,可谓是天衣无缝,哪知还是让汉军探查到了设伏之兵?” “如今之计,属下所部就在城外扎营,可与下辩呈掎角之势,”庞德也觉得丧气,一千人马的外围布置了那么多人手,还是让人家的斥候摸到了近前,“汉军若来,两路夹攻,焉能不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12) 得知马超在下辩城的布置后,张辽便暂且按兵不动,等候韩猛那边的消息。 却说张飞得了陇县,顺官道直奔上都。上都、望垣、冀县三座城池都坐落在渭水谷道边。此时汉阳郡因为主将被马超杀死,已经乱作一团。 上都守将见汉军势大,只得举城而降,张飞善言抚慰,留下一千人马后,便朝望垣进发。 马腾带着儿子马休、马铁率先到了冀县,没费多大的劲就整顿完万余驻军,这时候,韩遂在阎行的护卫下也到了。 这时斥候来报,汉军得了望垣城,大军正朝着冀县而来。 马腾、韩遂略一商议,便领了三万人马出城,准备与汉军野战。 得知西凉大军已经在下辩城外列阵,张飞大喜,催促人马向前,弓箭手射住阵脚,大军慢慢整顿好队形,列好了阵势。 成公英拍马而出,在两军阵前耀武扬威一番,然后长枪一指张飞喝道:“可敢来战?” 脾气暴躁的张飞受不得激,爆喝一声,如半空里打了一个霹雳,飞马挺枪,直取成公英。 两人战不到三合,成公英哪里是张飞的对手,只觉得心慌气喘,双臂酸麻,硬挺着接了张飞一枪后,拨马便走。 到了嘴边的鸭子岂能让它飞了?张飞一踢乌骓马,随后就追,丈八蛇矛只在成公英后背弄影,吓得他肝胆俱裂,一时却也摆脱不了。 成公英乃是韩遂的绝对心腹,位置还在阎行之上,见他生死悬于一线,急忙吼道:“彦明,快救公英。” 阎行催马向前,接住了张飞的蛇矛,成公英因此逃过一劫,回到本阵。西凉诸将说起武艺,阎行与马超在伯仲之间。张飞的丈八蛇矛与阎行的长枪一个碰撞,张飞就知道遇到了对手,当下打起精神,大呼酣战,两人翻翻滚滚斗了将近百合不分胜负。 张飞暗自思量,人道西凉多勇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若今日斗不过一员小将,日后如何在大将军之下立足,当下抖数精神,再战三十余合,哪知阎行依旧未见败相,暗暗掣出流星锤在手,冲着阎行吼道:“阎彦明,大将军已占据半壁江山,尔以为西凉一州之地可与抗衡乎?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韩遂不过一乱臣贼子,年过半百,灭之如探囊取物耳,何必跟随?” 韩遂割据凉州,总以为汉室大乱之时可以火中取栗,阎行看得明白,私下经常劝谏,怎奈韩遂不听,两下里早有了隔阂,今日再听到张飞的言语,心下踌躇,手上不禁慢了半拍。 机会难得,张飞看准了机会,流星锤出手,去势如电,阎行作为一流的武将,急忙闪避时,左臂膀被流星锤击中,登时半边身子酸麻,拿不稳手中的长枪,急忙拨马败回本阵。 斗将两战皆败,韩遂急忙举起令旗,下令全军齐上。 三万人马对阵一万,短时间内汉军处于下风。张飞率领军中精锐,往来救急,怎奈西凉军也是天下强兵,汉军眼看不敌。 正在这时,张猛领着一千火枪兵进入战场。 典型的三段射,西凉前军登时死伤近千,阵势大乱。 这是什么兵种?韩遂须眉倒竖,大声喝道:“寿成,此诚存亡危急之时也,只有全军尽上,方可求胜!” 马腾无奈,只得命令马休、马铁向前。 凉州不缺战马,马休、马铁率领三千骑兵直奔汉军主阵。 张飞急忙让麾下士卒列成拒马阵。 两军阵前,箭支往来,士卒呼喊,绞杀在一起。 火绳枪击发需要时间,张猛看到西凉兵不计生死,冒死冲击,登时大怒,喝道:“掷弹兵向前,火枪手预备。” 张猛率领的一千人,其中八百火枪手,二百掷弹兵,只是掷弹兵手中的震天雷换做了后世的手雷模样,投掷距离增加了许多。 二百颗手雷扔到两军阵前,冒死冲锋的西凉军死伤一片,紧接着火绳枪喷出一阵阵烈焰,位于前锋的西凉军登时死伤过半。 张飞看到火枪兵战果远高于自己麾下,兴奋地哈哈哈大笑,“儿郎们,冲锋!” 马休、马铁节节败退,韩遂大惊,急忙派出自己的亲信向前。 “明公,”阎行看得明白,捂着左手臂说道:“汉军兵器犀利,我军万万不是敌手,不如退入下辩,依仗坚城与敌对峙?” “混账!”韩遂大怒说道:“西凉铁骑利在野战,若是凭城坚守,乃是死无葬身之地也。” ‘野战胜得了?’阎行皱着眉头,看着汉军如摧枯拉朽一般前进,“野战不利,若要坚持,恐全军尽墨。” 这次驰援汉阳,韩遂把金城郡的老本带来了足足一半,本想着坐收渔翁之利,哪知道与汉军刚一接阵就死伤无数,三万人马对阵一万打出这样的战果,还想着胜利?但若是就此退出战场,韩遂的小心肝战栗起来。 战场不占优势,就此退却,敌军肯定会咬着屁股不放,如此一来,小败就成了溃败,主将再有能力,也根本阻挡不住。 所以韩遂不敢赌,只能咬着牙让麾下全力向前。 既然西凉军想送军功,张飞怎么会不抓住机会? 震天雷不要钱似的往前方猛砸,西凉军的前锋一片一片的消失,局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汉军立马热血上头,猛拼猛打,很快就把西凉军前锋的残余消灭干净。 再而衰,三而竭。西凉军看到自家袍泽拿人命也不能破开对方一道口子,士气很快低落,任凭韩遂、马腾怎么催促也不愿再向前。 “寿成,”韩遂吸了口凉气,“再战下去,西凉军必然去了根本。” “没想到汉军战力如此彪悍,”马腾哀叹道:“文约,只能退保下辩了。” “左右鸣金收兵。”韩遂看着混乱的战场,不得已退兵。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张飞现在是得势不饶人,“张猛,收拾残兵!全军随我追击残敌!” 在两军混战的情况下退兵?即便是有诸葛之能也要思量再三,何况韩遂、马腾二人只不过是割据一方的军阀?这样情势下,也只好断尾求生,舍了大军,在亲兵的护卫下向下辩城奔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13) 凉州战事很快报到邺城,刘驹与荀彧、程昱、郭嘉等人商议后,决定一方面调遣张燕所部由河内郡坐船逆流而上,支援张辽大军夺取凉州;一方面由朝廷下旨,征调韩遂、马腾到朝中为官。 张辽兵分三路进入凉州,反倒是关羽这一路最为轻松,过了萧关后,连克鹑觚、阴盘两县,兵临安定郡治临泾城下。 临泾守军还不知道自家的大老板已经死在下辩城内,第一天士气正旺,与汉军在城上城下绞杀一阵,互有死伤。到了第二日,关羽改变战术,以霹雳车向城头抛掷震天雷,只消几下,就把一段城墙清理干净,随后三千士卒抬着云梯蚁附攻城。 城头远处的守军看到,疯狂扑来,哪知霹雳车轻轻调转方向,扔出几十颗震天雷就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汉军轻易上了城头,打开了城门,关羽率大军入城,临泾城易帜。 稳定了临泾的形势后,得知西凉人马几乎半数去了汉阳郡,关羽留下两千人驻扎临泾,亲率大军和万余降卒穿过街亭谷道援助张飞。 下辩城内,马超看罢马腾的书信,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张飞武勇,阎行受伤,军中无大将,父亲竟让我弃了下辩前往冀县,真是岂有此理?” 马岱在旁说道:“族叔也是要集中兵力,掐断汉军中路,然后再挥军南下,以绝对优势对付张文远。” “岱弟,”马超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下辩若失,张文远可直取陇西,那是我等的根本之地,若要丢失,才真正死无葬身之地也。” “庞令明有勇有谋,可保下辩不失。”马岱努力说服马超尽快率军北上。 “下辩到冀县,所经道路尽是山谷,曲折蜿蜒,我只怕大军还没到冀县,士卒体力早已不支。”马超打心底就不愿意支援他老爹,只想着击败张辽,控制武都一郡,只是若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没来得会落个不孝骂名。 “既是如此,请予我三千人马,”马岱见劝不动马超,只好亲自请缨,“北上冀县相助族叔。” 马超点头答应,马岱领了三千人即日就出城北上了。 八个小军阀的士卒不是那么好管理的,马超几乎杀光了中上层的军官,才硬硬的把十余万人撮合在一起,至于普通士卒怎么想,马超相信,只要赏赐到位,不由他们不拼命。 胡车儿为先锋,张辽的大军来到下辩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 庞德想趁着汉军立足未稳冲一冲,结果箭如飞蝗一般铺天盖地射来,白白折损了数百士卒后退入营寨。 冀县城外一战,西凉军折损甚多,韩遂与马腾商议后,各自派出亲信回老巢搬兵。冀县打烂了不要紧,反正不是自己的地盘,只要在这儿大败汉军,保证根本不失,凉州还不是两人说了算吗? 张飞每日到城下挑战,怎奈韩遂、马腾做起了缩头乌龟,就是不派兵出战。一连三日天天如此,急的张飞嘴上起了几个燎泡。 看到西凉军在冀县城头严阵以待,强攻汉军肯定损失极大,张猛说道:“将军不必烦恼,火枪射程高于弓箭,只需让火枪兵在城外射杀城头守卒,西凉军必定士气低落。” “好,”张飞兴奋的一拍张猛的肩头,疼得他好一阵龇牙咧嘴,“你只管放心前去,待我亲率骑兵为你等护卫。” 于是乎,冀县城头的守军倒了大霉,每日值守的时候,全都胆战心惊的躲在雉堞后面,生怕不小心露了头被汉军杀死。 天天这么趴着身子守城,西凉士卒一个个觉得憋屈,压抑的气氛蔓延了全军。 七日后,霹雳车打造完毕,一个个巨大的圆石被抛上城头。这下躲在雉堞后面也不安全了,士卒们又不敢暴露身形,不时有士卒被圆石砸死砸伤,骄悍的西凉兵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纷纷找到各自的上官,要求出城作战。 出城?这是怕死的不够快吗?韩遂、马腾坚决不许。 张飞觉得无趣,就在城下摆上桌子,整两个小菜,每日里饮酒作乐。喝了三天,又觉得没甚意思,便让亲卫选了十个膀大腰圆之辈,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欣赏他们相扑。 这日喝的有点多,张飞歪斜着身子昏昏欲睡,一个信使来到近前说道:“禀将军,关将军率大军两万,距此不足二十里。” ‘哎呀,二哥来的真不是时候,’张飞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命亲卫取来纸笔,写了一封书信封的密实了交给那个信使说道:“骑上快马,速速交到我家二哥手里,让他依计而行。” 见大军士气低落,韩遂、马腾无奈,只好在重重铁叶盾牌的保护下上了城头鼓舞士气。 主将亲冒矢石,西凉军军势稍振。也只是稍振而已,那一个个从天而降的圆石可不是上城头闹着玩的,基本上碰着即死,着到便亡。 斜着双眼的张飞看到城头的模样,便猜到是韩遂或者马腾到了,当即举起酒杯猛灌黄汤。喝的兴起,张飞脱了战袍高声吼道:“张猛,快...快...过来陪你家三爷喝...几...杯,”吼到这儿手指城头,身体摇晃,“哈哈哈...,西凉兵都是...是孬种!王八...蛋...”话刚说完,身体往后便倒,紧接着呼噜声就想了起来。 主将醉倒了,张猛只好下令收兵回营,留下一千多人看管霹雳车。 韩遂叫来守将问道:“那张飞天天如此么?” “禀将军,确实天天如此,每日里都喝得酩酊大醉,喝多了倒头就睡,那鼾声城头上都听得见。” 压抑着心中的狂喜,韩遂拉着马腾下了城头,到了安全的地方后笑着说道:“寿成,我已想到了破敌之策。” “哦?”马腾说道:“难不成见到汉军主将醉酒,今夜偷袭敌营乎?” “哈哈哈...,”韩遂大笑三声,“正是如此。冀县城内士兵三万,再加上金城、陇西两地援兵两万,今夜城内只留少量兵马,其余全部出城攻击敌营,务必击杀张飞,出一出胸中恶气。”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14) 下辩城外,张辽指挥人马攻城,怎奈庞德在城外出兵攻击汉军侧翼,马超从别处城门出兵,把招收的降兵放在前面硬刚。汉军虽然仗着兵器犀利,但面对拥有近十万炮灰的马超,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较大损失。 张辽无奈,只得退兵,谨守营寨,苦思对策。 夜晚来临,上弦月弯曲如钩,旷野暗淡如故;繁星点点,缀满深蓝色的夜空。 韩遂、马腾各领一路人马,悄悄开了冀县城门,朝着汉军大营行进,数百斥候来往传递消息。 向前走了十余里,斥候皆说:汉军大营灯火通明,刁斗之声不绝。 “公英,彦明,”韩遂看着身边的两员大将,沉声说道:“你二人各率一千精锐,抢夺汉军寨门,大军随后杀入。” 两人应命而去,韩遂在后督促大军紧紧跟随。 “父亲,”马铁的战马傍着马腾,“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铁儿,”马腾慈祥的笑了,“你少经战阵,不过是过度紧张而已。” “想那张翼德,乃是汉军名将,”马铁却不这么认为,“怎会犯此大忌?” “是啊,”马休在一旁附和道:“日日醉卧城下,这不是故意让我军知晓么?” “唉,尔等年轻识浅,不晓得其中缘故。”马腾笑道:“传闻那张飞酷爱饮酒,醉后往往鞭挞士卒为乐,因此上甚是不得军心。今日为父亲眼看到张飞饮下足足一坛美酒,酒香飘到城头,又亲眼见他醉倒后鼾声如雷。如此大醉,不会作假。” 看到老爹坚持,马休、马铁只好闭上嘴巴。 成公英与阎行各率千人,马勒口,人衔枚,看看接近汉军营地。营门口篝火明亮,值守的士卒正拄着长枪打着瞌睡,于是一起发声喊,当头一阵箭雨先射了过去,接着一窝蜂般冲到了寨门处,砍开寨门向里就闯。 韩遂没想到这么顺利,当下也催促人马跟了过去。 马腾爱子心切,没有让儿子打头阵,而是亲自向前,也是很顺利的夺了寨门,后边大军冲入汉军大营便四处放起火来。 马铁心细,借着篝火的光亮去看倒地的士卒时,忍不住汗毛倒竖,浑身冷汗直冒,飞马来寻马腾,“稻草人,寨门处全是稻草人!我军中计了!” 阎行带人朝着中军大帐跑去,还没跑到一半路程,后边成公英杀猪般的吼叫起来,“彦明,快撤!中计啦!” 阎行一愣,伸出长枪挑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处营帐,借着火光一看,里面空空如也,登时吓得手脚冰凉,急赤白咧的叫道:“快撤!快撤!” 蓦地里战鼓如雷,四面八方箭飞如雨而来,西凉军登时死伤无数,队形大乱,士卒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韩遂在数百亲兵的保护下,高举宝剑,大声呵斥,命令各军校尉、都尉整顿人马,徐徐后撤。 作为西凉资格最老的军阀,韩遂的统兵能力还是很强大的,麾下士卒丢了最初的慌乱,迅速列好了队形,朝着来路冲杀。 盾兵举着高大的盾牌遮挡箭雨,后边弓箭手开始还击,两军阵前,箭支往来,不停地收割者对方的性命。 军营外一处高地上,张猛盯着西凉军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一丝冷笑挂上嘴角,如果猜得不错,那里面必定是敌军主帅所在。 看看西凉军渐渐移动到火枪射程内,张猛大喝一声:“射击!” 八百火枪兵站成三排,轮番射击。韩遂的人马挤成一团,这样一来,几乎没有一枪放空。 二百掷弹兵也没闲着,木柄的手雷冒着缕缕青烟扔到乱军人群中,随后爆炸开来。黑火药的爆炸威力有限,受到波及的西凉兵当场死亡的不多,但是炸响声就在身边,对士兵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刚刚有点模样的队列马上就变成了羊群,士卒朝着四下里乱窜。 马腾在马铁歇斯底里的叫声中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命令后队变前队,大军顺序后撤。 已经入瓮,哪有那么容易让你们撤走?吕虔指挥五千人马围了过来,一波波箭雨兜头落下,马家军登时哀嚎不断。 “回射!回射!”马腾喝令自家弓箭手还击。 只是,马家军就堵在营寨门口不大的范围内,依旧燃烧的篝火将他们的身形全部暴露出来,反观汉军,则处于黑暗中。敌暗我明,怎么还击?只能是瞎猫碰着死耗子,靠运气了。 立马高处的吕虔见马家军队形不乱,沉声喝道:“盾兵掩护,掷弹兵向前。” 从弓箭兵的身后冲出五百人,在二百盾兵的遮掩下,迅速接近了敌军,一颗颗震天雷点燃了引线后,如冰雹一般砸入马家军中。 震天雷的个头有点大,装药量自然也多,杀伤力比木柄的手雷高了几倍不止,只是不能及远,军中的大力士也只能扔出二十多步。 五百颗震天雷连绵炸响,登时把马家军削去一大片。 再来一波,掷弹兵向前逼近,扔出了手中的第二颗震天雷。 马家军再也约束不住,许多士卒朝黑暗处跑去。 马腾见此,拔剑刺死十余人,暂时弹压住乱兵,接着宝剑一指掷弹兵方向,“马休,速速带人绞杀。” 马休大喝一声,身后一千骑兵跟了上来,冒着箭雨拍马朝掷弹兵冲了过去。 这时盾兵已经前移了五十步,掷弹兵早已退出圈子,马休赶到近前后,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排从盾牌间隙中伸出的长枪。 成公英、阎行领军前冲,预备为韩遂杀出一条血路。 哪知道张飞早就等在一边?丈八蛇矛高举,爆喝一声,乌骓马咆哮奔腾,张飞领军截杀过去。 阎行见张飞在自家队伍中大开杀戒,手下无一合之将,立即拍马向前拦挡。 韩遂见机不可失,立即在亲卫的保护下,躲过了张飞的大军,斜刺里脱离开战场,朝着冀县方向死命逃窜。 地面上到处都是散落火把,借着这一点光亮,阎行与张飞战了三十余合,渐渐力怯。成公英看到,飞马前来相助。 主将逃走,西凉军士气跌落,黑夜里也不知走散了多少人?仍旧留在寨门处的,无一不是成公英和阎行的嫡系。随着火枪兵一轮连着一轮的射击,两人的嫡系就像在阳光下暴晒的冰块,变得越来越小。 身后袍泽哀嚎声越来越多,成公英、阎行的两颗心也是慢慢下沉,剧烈厮杀中偶尔回头,战场上能跑动的只有不到三千身影。两人率领的都是精锐,加起来将近万人,就这么没了? “哈哈哈,”张飞越战越勇,精神头加倍儿焕发,“小的们,点起火把,老子今晚要活捉二贼。” 第二百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20) 看到张飞有恃无恐,成公英、阎行越加慌乱。 一个不慎,成公英被长矛拍在后背上,张口喷出一股鲜血,气力全无,打马就走。 阎行本就感觉吃紧,见成公英受伤而逃,手中的长枪便失了章法,张飞寻了一个破绽,趁着两马交错的空档,枪交左手,右臂一伸,抓住了阎行的攀甲带,随即大喝一声,将阎行摔在地上。 后背着地,阎行一时间胸闷气短,两眼发昏,旁边几个士卒猛扑过来,把他狠狠摁在地上捆了起来。 残存的西凉兵看到主将被擒,哪里还有斗志? 张飞举枪大呼:“降者不杀!” 身旁亲卫们随后一起高呼:“降者不杀!” 已经丢了士气的西凉兵听到后如闻纶音,纷纷下蹲投降。 马家军连冲三次,不能撼动汉军阵型,马铁对马腾说道:“父亲,前路被堵,不如从汉军空寨中穿过,另寻出路。” “有道理。”马腾闻言指挥人马向汉军营寨内退却。 就在这时,鼓声如雷一般响起,一队人马从汉军营寨内杀出。为首一员小将,手持大刀,左砍右劈,眨眼间连杀十几人,马家军看到,畏惧不敢向前。 “尔乃何人?”马腾见来将武艺超群,年龄不过二十,心下大惊。 “小爷关平关坦之。”关平一边厮杀,一边冲着马腾吼道:“有小爷在此,此路不通。” ‘原来是关云长的儿子。’马腾一举手中大环刀,“关平小儿,休得猖狂,看我来战你!” 马铁早已纵马冲了过去,手中长枪平举,直刺关平心窝,“父亲且退,看儿子杀了此獠。” “你个兔相公,有什么本领敢来显摆?”原来马铁生的面皮白净,相貌清秀,就如女子一般,跟如今媒体捧的‘娘炮’差不多模样,是以关平故意拿他开涮,手中大刀却没闲着,猛地向上一磕,两件兵器相撞,只听得一声炸响。 马铁双手虎口震裂,长枪险险把持不住。 关平得势不饶人,大刀划了一个半圆,朝马铁拦腰砍去,哪知马铁竟然不躲不闪?急切间关平一扭刀柄,大刀由砍变拍,这一刀用力极大,狠狠拍在马铁的腰上,就见马铁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飘出去老远。 父子连心,马腾大叫一声,急忙冲了过去伸出双手将马铁接住,“铁儿!铁儿!” 没想到关平这一刀反把马铁拍的清醒多了,挣扎着站在地上,“父亲,孩儿无能,给您丢脸了。” 马腾兀自不放心,双手在马铁身上乱摸一通,“铁儿,你没受伤吧?” 活动了下身体,马铁自我感觉良好,可是老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当做小孩子一般,面皮腾的就红了,扭捏说道:“孩儿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马腾精神一振,跳上战马来战关平。 “我说马老爷子,刚才若不是我手下留情,马铁此刻早已命丧黄泉,怎么你非但不领情,还要向前厮杀?”关平一摆大刀,“小子年轻,老爷子你万万不是对手。” “无耻小儿,休要猖狂。”马腾举刀就砍,“若我儿马超在此,必定将你斩杀。” 闪身躲过马腾的刀,关平笑道:“久闻西凉锦马超武艺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有机会定要会上一会。” 说活费力气,马腾不再言语,左一刀右一刀,刀刀不离要害,怎奈都被关平轻松躲过。 这么一来,马腾心知不是敌手,趁着两马交错的空档,仰首大喝:“全军冲锋!” 马家军听到,一起朝着营寨内冲去。 “马老爷子,先别忙着让你手下人送死。”关平笑呵呵指着地面说道:“你且看看地面上都有些什么?” 马腾见关平面对大军脸色不变,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登时吓得双股颤颤,冷汗直流。 “马老爷子乃是伏波将军之后,世代为汉室忠臣,”关平见马腾举手止住了大军冲锋,接着说道:“如今天子迁都邺城,大将军全力辅佐,眼见得汉室中兴有望,老爷子若还是抗拒天兵,岂不是坏了祖上的名声?老爷子,我这边只要挥挥手,你脚下的柴草就会烧起来,何去何从?还望三思。” “我有大军三万,拼死一搏,未必不能成功?”马腾还是不死心。 “哈哈哈...,”关平的笑声中还夹带着稚音,“将士们,展开攻击队形,让马寿成老爷子看一看我军战力。” 关平身后三千人马迅速列好阵型,盾牌竖起如墙,长枪伸出如林,后边弓箭手拉弓搭箭,箭支上的火苗在微风中颤微微晃动,再后边站立着近百个高大的军卒,每人左手拿着冒着火星的火折子,右手擎着震天雷。 又是这一套。马腾心灰意冷,前面汉军排列出的就是这样的阵势,冲了好几次不能撼动,怎么这个娃娃还是这样子? “老爷子,这三万将士也都是娘生爹养有家有业的人,你难道忍心他们葬身于此?” 马腾麾下此时早就巴不得停止厮杀,哪里还有战意? “啪”马腾扔掉手中的大环刀,“关平小儿,我来问你,若我投降,三军儿郎性命可得保全?他们的家人可不会受到牵连?” “老爷子若是归降,邺城内早已为你修建好了府邸。”关平嘴角忍不住翘起,“所有将士去留随意,绝不会牵连家人。” “唉,”马腾仰首望天,幽蓝的天空上繁星变得稀疏,东方天际已经泛出了一丝鱼肚白,‘征战半生,心机用尽,竟落了如此下场?可若是不降,能否逃得性命尚在两可之间,则马家世代英名必然尽丧。降了天子,苟全性命,虽再也做不得快意事,却能为马家开枝散叶,焉知后世儿孙不能如伏波将军一般扬名域外?’思前想后,马腾跳下战马跪在地上,“马腾愿降。” 关平见了忙赶忙下了战马,双手扶起马腾郑重说道:“马老将军率部归来,功莫大焉,从此凉州安宁,丝路再通,皆老将军之力。” “难道韩文约他...他...” “不瞒老将军,”关平遥望西方,“我父亲早已夺了冀县,韩遂老儿既便脱出重围,也是难逃一死。” 第二百零一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21) 却说韩遂逃奔到冀县城下,早已是天光大亮,仰望城头就要喝令打开城门,却不料看到城头旗帜后,口喷鲜血身体往后便倒。原来城头上早已扁插汉军旗帜,其中大纛将旗上书着一个大大的‘关’字。 身边亲兵急忙向前扶住韩遂,免得他掉下马来。 就在这时,城门洞开,关羽领一队人马杀出,口中大呼:“休走了韩遂老儿。” 此时韩遂身边只有三四百人,见此情形,拨马就走。只是劳累了大半夜,人马都没有休息,怎跑得过关羽率领的生力军。 胡车儿领着两千人马顺着西汉水河谷偷偷潜行,到了临洮城南五十里处,躲入深山中等待时机。 这日正闲得翻着羊皮袄抓虱子,斥候如飞一般赶来:报将军,临洮城有数百辆粮车南来,押运士卒不到三千。 “哈哈,终于等到了。”胡车儿直接蹦起来,“小的们,收拾家伙,准备干活了。” 下辩城内外有大军近十万,整日价人吃马嚼,每日的粮草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武都郡多山,适合耕种的地方不多,原来的一些储备基本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马超才派人回金城郡催粮。 哪知等了七八日,下辩城中的粮仓已经见了底,盼望的粮草还没送到。马超有点坐不住了,就上了城头朝着西边了望。 西边没什么动静,倒是城北方向荡起一道烟尘,朝着下辩滚滚而来,马超一看便知是几匹快马,就顺着城头打马朝北城门而去。 到了北门下了战马朝北方看去,只见三匹良驹呼啸而来,到了近前勒住马缰,仰头看到马超,马上三人慌忙下马行礼,“将军,我等三人特为马老将军送信而来。” “呈上来吧。”马超见三人一身尘土,知道他们赶得急,心中思索父亲那边必然出了极大的变故。 城门开了,三人疾步来到城头,呈上马腾的书信。 马超接过来反复看了,见书信完好,便拆开观看。哪知不看便罢,看完后气得他三尸神暴跳,猛的一掌拍在雉堞上,却见那雉堞‘轰隆’一声,掉了半块。 “西凉男儿,岂能屈居人下?”马超吼完,抓住一个信使的衣襟喝道:“快说,汉阳那边倒地发生了何事?竟让父亲写来劝降书。” “将...军...手...下...留...情。”信使一张脸涨的通红,喉咙‘咯咯’作响,说话也不利落了。 见是自己鲁莽了,马超稍稍松了松手。 信使使劲大喘了几口,才慢慢说道:“马老将军与韩遂将军在冀县与那张翼德僵持了十几日,谁知张翼德天天在城外饮酒作乐,两位将军这日见张飞喝得大醉,就半夜带领大队人马前去劫营,不料,不料正中了张翼德的诱敌之计。马老将军被汉军两路夹攻,无处可去,只好降了。” “韩遂老匹夫如何了?” “韩遂将军侥幸逃脱,哪知到了冀县城下,被汉将关羽斩杀。” “哈哈哈,老匹夫也有今日。”马超双眼露出无比的振奋,“你三人回到冀县,请转告我父,马超誓死不降。” 这时马岱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等弄明白原委,吃了一惊,“孟起,汉阳既定,汉军必然大举前来,我军三面受敌,军中又乏粮草,如何抵挡?” “临洮粮草不日就到,”马超笑道:“待我明日出城,强攻汉军营寨,先败了张文远这路大军,然后领军退入陇西,严守关隘,结好羌人,汉军若攻陇西,管教他去得回不得。” “马叔父父子三人皆在汉军之手,孟起若顽抗到底,恐他三人性命难保。” “韩文约已死,金城无主,到时金城与陇西互为胸背,依仗山河之利,击杀汉军,为他三人报仇就是了。” “你...”马岱听了这话,竟一时惊得无法反驳。 “报!”就在这时,打西门方向飞奔过来一个小校。 “出了何事?如此慌张?”马超这时正幻想着掌控两郡之地,被小校打断,十分不悦。 “将军,临洮来人,说是送往下辩的粮车被汉军全部烧毁。” “啊!”马超这下彻底从美梦中醒来,“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之前。”小校答道:“押送粮草的七个士卒死战得脱,特意赶来告知将军。” “孟起,事不宜迟,抓紧撤军。”马岱这时候也知道危险了,“若是汉军得知消息,必定前来阻拦。我军已经缺粮,无力再战。你过来,”马岱转向小校,“此事严守秘密,不许声张,若是动摇军心,拿你是问。” 小校没想到替人送信还送出问题来了,急忙把头点的像小鸡吃米一般。 问题是,送信的七个士卒在西城门处可没闲着,对着把守城门的近百人正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哪有保密的观念,这近百人一换岗,很快全城就都知道了。 马超见到自家从弟说得有理,只好说道:“派人到城内大户人家借粮,让全军饱食一顿,夜间撤军。” “万万不可,”马岱急忙阻拦,“借粮没有问题,夜间撤军乃是大忌,要知我军雀盲(夜盲症)者十之七八,万一汉军来追,则恐十不存一。” “日间多派些斥候,遮蔽战场就是。”马超混不当一回事,“夜间打起火把,不虞雀盲。” ‘好吧,你嘴大说不过你。’马岱无语了,只好道:“我这便安排人手借粮,同时派人通知令明。” 恐慌的气氛正在下辩城内蔓延,马超还在安排着如何撤兵的事宜。 中军大帐内,张辽看完了胡车儿派人送来的书信,喝了声:“来人。” 帐外的当值亲兵立马进来,等候吩咐。 “立即传令斥候精锐,令其骑快马前去告知韩猛将军,”张辽说道:“立即挥军西进,夺了武都道,牢牢守住城池。” 亲兵转身去了。 ‘马孟起,大军没有了粮草,看你如何再战?’盯着地势图,张辽琢磨着接下来马超会出现的动作。 韩猛接到张辽的军令后,带领一万人马顺着汉水河谷进入武都郡,然后转入西汉水谷道,已经悄悄潜藏在下辩城南三十里的山谷内。 第一章 前路茫茫不可知(1) 庞德收到夜间退兵的命令,心中叫苦不迭,‘城内城外将近十万人,半天的功夫能做什么准备?如此仓促,如果汉军衔尾追击,不知道十万人最后还剩多少?既便军中乏粮,西凉军中别的没有,马匹多的是,战马舍不得杀掉,挽马总可以吧?有三千匹挽马,支撑半月全无问题。腹中塞了肉食,士卒体力便有了保障,到时周密计划,分批撤出,前后呼应,也就不虞汉军追击了。’想到这儿,庞德叫起亲兵,往下辩城赶去。 麦积山中,程普一干人马蛰伏在几处山谷内,倒也不缺吃喝,只是山中夜间气候寒冷,冻伤了不少士卒。朱治建议出外掠夺一番,解决燃眉之急,程普摇头说道:“四面皆是汉军,若是被其侦知,一千人只怕没有生路可寻。” “依我来看,刘驹其势已成,席卷天下只在指日之间。我等坐困穷山,无路可去,孙夫人携家小又在吴郡,距此何止千里之遥?难道凭借你我等手中千余老卒可与群雄争锋?”朱治见程普三人低了头不言语,接着说道:“我观文台诸子皆非庸人,待天下大定,功名富贵不敢奢望,若兄弟同心,可得小康不难。你我皆年届不惑,伯符英灵已远,所谓雄图霸业,不过一场梦幻,不如在这大山之中,息了英雄气,熔了手中剑,搭几间茅舍,垦几亩荒田,做一老农,逍遥半世足矣。” 打打杀杀了十几年,送走了孙家两代枭雄,结果是地盘越来越小,人越来越少,任你有万丈豪情,也难免失落丧魂。程普抬起头来,双眼中已是含了泪水,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回想起刀头舔血的岁月,怀抱着雄心壮志,结果到头来一切成空。名与利,这道捆绑俗世之人的枷锁,是时候挣脱了。 “君理之言,令我顿开茅塞。”程普抹了一把脸,“罢罢罢,我等就在这麦积山中,就地散了士卒,铸剑为犁,耕种度日。公覆、义公,你二人意下如何?” “一世人能得几兄弟?”黄盖长叹口气,“盖自幼失怙,尝尽人间辛酸,幸遇文台,得以结识几位兄弟。多年来风风雨雨,起起伏伏,你我何曾有半点离弃之意?苍天在上,青山为证,从此逍遥山谷,不问俗事。” 黄盖父母死得早,年幼就成了孤儿,世间辛苦,人生百态把他磨练的性格坚毅,胸怀大志,因此上奋发读书,从不与庸人结交。年轻时因为志行高洁,做了一个小小郡吏,才得与孙坚认识,自此惺惺相惜,不离不弃。 “不瞒你们三位,”韩当双眼望着依旧青葱的松柏,忍着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当日越过白马羌人的草原时,见到天地之间,绿草如茵,湖泊密布,牛羊成群,真想就在那儿结庐放牧,欢度余生。” 四人中,程普年纪最长,他一一抓过来三人的大手,八只手掌叠在一起,紧紧相握。 从此后,尘世少了四员战将,山间多了两双隐者。 马超的固执别说两头牛拉不过来,就是再加上八匹马也同样不能让他改变命令。庞德费了一番口舌,自觉无趣,只得怏怏回到城外的大营。 夜幕降临,马超的妻兄杨猛作为先锋率领五千人马先离开了下辩城。马超的老婆是羌女,姓杨,闺名婉,因此作为马超大舅哥的杨猛在军中提拔的很快,二十多岁就独领一军。 杨猛离开后半个时辰,马岱率领一万五千人作为第二梯队也出发了。 看着融入夜色中的马岱将旗,马超下了城头,跨上战马出了城门。作为后军,马超的三万多人马携带着仅有的辎重,加上今日从城中搜刮来的马匹,队伍最为庞大,行动也最为缓慢,到了天光大亮还有近万的士卒出不了城。 庞德作为殿后的部队,一直派人盯着汉军的举动。 看到慢吞吞蠕动一般的队伍,庞德心头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是那边不属于自己分内的事,如果多嘴,就马超的性子,又是老大的不愉快。 太阳已经一丈多高了,下辩城中的人流依旧不断,庞德再也忍耐不住,令亲兵向前催促,就在这时,城中忽然喊杀声响起,城门口处的人流顿时就乱了。 这是什么情况?庞德催马赶到近前,只是人流汹涌,根本就无法靠近城门。 就在庞德慌张无措的时候,东方朝阳下,两千铁骑踏碎了霞光,正朝着下辩城奔驰而来。 收到紧急军情的庞德只好调转马头,朝着城东赶去,随着战马的碎乱蹄声,下辩城的西城门‘咣’的一声关闭了。 已经警戒了一夜的西凉军,此时腹中空空,手软脚软,面对着咆哮而来的汉军铁骑,很多士卒脸上露出了怯意。 好在庞德及时赶到,慌乱的军心暂时稳住了。 姜叙、姜囧骑马奔驰在前面,看到自家队伍已经快要接近攻击距离,大喝一声:“弩矢准备!” 两千骑兵分作两队,各自列成锋矢阵,狂飙猛进。 庞德左手搭在额头上,用以遮挡刺眼的阳光,看到汉军展开攻击队形,立马指挥本部人马以长枪阵相抗。 “射!”随着军令的下达,汉军骑兵冲在最前面的一队扣下了牙发,随即放好了短弩,抽出了投枪奋力扔出。锋矢阵前的长枪兵、盾兵一瞬间遭到了暴风雨般的打击,排列整齐的阵型裂开了一道口子。 “弓箭手,集中攒射!”庞德立马想把骑兵的冲锋势头给遏制住。 阳光刺眼,严重影响了弓箭手的目力,只能朝着一处胡乱抛射。却不想汉军的投枪如冰雹一般从天而降,眨眼间清除一片空地。 长枪阵两边的西凉兵移动脚步向中间靠拢,意在堵上缺口,哪知汉军骑兵阵中弩矢、投枪铺天盖地向着阵型两边扩展,登时把长枪兵、盾兵的密集阵型啄得如一匹存放了无数年的破布一般。 这时节,汉军骑兵的尖峰已经闯入长枪阵中,面对接二连三的攻击,长枪阵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庞德竭尽全力,努力周旋,意图把骑兵困在阵中。 岂料就在这时,下辩城的城门突然洞开,一队队装束各异的精壮汉子冲了出来,对着庞德的后背就下了黑手。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庞德心里苦啊,五千人对抗两千骑兵已经很吃力了,哪想到又被人捅了菊花。城外大寨一万五千多人不假,可是要防备的不是一个方向,这时候再去调兵前来,显然是八月十五过端午,晚的不是一星半点,怎么办?庞德咬碎口中牙,狠心下了撤退的命令。 第二章 前路茫茫不可知(2) 前后夹攻的情况下撤兵?庞德还真的做到了。 原来从下辩城中杀出来的青壮,只知道凭借个人勇武,根本不知道列阵而战。庞德一眼就看出了孰强孰弱,招呼麾下人马杀散青壮,急急朝西方撤退。 那么城中的青壮是怎么回事呢?马岱奉命去大户人家借粮,如果是你情我愿心平气和的借粮,肯定借不到多少,怎么办?那就硬借。 凉州虽然说是民风彪悍,但是城中有七八万大军的情况下,大户们只有忍气吞声,破财免灾。如今大军离了下辩城,强龙已去,地头蛇若还不能趁势发作,找回点场子,那以后如何在西凉之地立足?于是乎,他们相互串联,组织起万余青壮,先是截断了大军的尾巴,关闭了城门,接着看到汉军与庞德在城外交战,反正与马超已经撕破了脸,不趁这个机会纳个投名状还等到何时? 为了让麾下人马顺利撤离庞德亲自断后,姜叙、姜囧强攻数次,都被庞德挡了下来。 就在这时,张辽杀散了一队人马赶了过来,看到庞德骁勇无比,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举枪向前,与他战在一起。 姜叙、姜囧趁机指挥骑兵向后穿插,堵住了庞德的后路。 战了三十多个回合,庞德渐渐力怯,便趁着两马交错的间隙打量战场局势,哪知不看便罢,看后一道冷气从脊梁骨窜了上来。 到了此时放在下辩城东门外的五千人马已经十去七八,还剩了一千多人在苦苦支撑,可是放在汉军的人海中,就如一只飘摇不定的小舟,汉军只要轻轻一个挤压,小舟就会粉身碎骨。 “令明,”张辽举枪示意姜叙、姜囧招降西凉残存的士卒,同时对庞德厉声喝道:“冀县城外,寿成将军弃暗投明后,驰书马超归降天子,哪知此子枉为马伏波后人,背弃纲常,不忠不孝,一意孤行,欲以数郡之地对抗天兵。马孟起不当人子,难道令明欲助纣为虐乎?” 昨日庞德进城,曾影影绰绰听到了马腾的消息,今日从张辽的口中证实,心中起了波澜。说起来,马腾才是庞德的恩主,因为早年庞德在郡府担任小吏,是马腾慧眼识珠,简拔与他,渐渐累功升到了校尉。此次跟随马超出兵下辩,为了更好的发挥庞德的作用,马腾又破格提升他为中郎将。 如今恩主投靠了汉军,庞德怎么会有心思为马超拼死?这其中,马超的刚愎自负、刻薄寡恩也让庞德很快做出了选择。 丢了手中刀,庞德滚鞍下马,双手朝着张辽一拱,低头说道:“庞德愿降。” 张辽赶忙跳下战马扶住庞德笑道:“令明来投,马孟起便如折翼苍鹰一般,早晚被捉。” 这话庞德可不能附和,毕竟马超是主子,所以只得低头不语。 见此情形,张辽也不好再说其他,只好安抚道:“令明可于城外收拾人马,暂到营寨歇息。” “马孟起麾下尚有战兵七万余人,”庞德知道张辽这是要去追赶马超,便提醒道:“少将军虽是有勇无谋,然马岱乃是智勇之将,不可小觑。” “不瞒令明,”张辽笑道:“韩猛将军已夺了武都道,下辩去临洮的道路皆已封闭。冀县已下,云长、翼德两位将军的派来的援军已在路上。” 武都郡的地形庞德心知肚明,几乎所有的城池都位于中间的盆地上,马超在明知汉阳郡已落入汉军手中的时候,不可能翻越高山从氐道进入陇西,那么只能沿着盆地中的道路越过武都道,然后沿着岷山余脉的谷道进入临洮(今岷县)。武都道位于西汉水畔,卡住了前往临洮的咽喉,马超此去,必然九死一生。 庞德越想心中越惊,脸色变换个不停。张辽拍了拍庞德的肩膀,翻身跨上战马,扬鞭而去。 马超领军正行之时,杨猛派人传回消息,“武都道已被汉军占据,请令定夺。” ‘这种情形还用请令?’马超心中把杨猛家的女性挨个问候一遍,“告诉杨猛,拼死也要夺下武都道,否则军法从事。” 看着信使打马匆匆而去,马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如蚁群一般的大军,长叹口气,再次下令,“来人,快马前去催促马岱,让他相助杨猛攻城。” 传令兵去了,马超转脸看向身边的别部司马,轻声问道:“令明那边,还没有消息?” 别部司马摇了摇头,小心看着马超的脸色说道:“将军,后军鱼龙混杂,难免迟滞行军,何不择其精锐奋勇向前?其余老弱病残抛弃道路。” 陇西郡兵马被抽空,马腾又降了汉军,如今还不知道陇西境内会变成什么样子?后军携带的辎重可是以后立足陇西的根本,马超如何舍得抛掉?可如果不能兵贵神速,汉军在他老爹的帮助下占了襄武和狄道两座城池,陇西郡可就真正大势去矣。 思前想后,马超咬了咬牙对别部司马说道:“你去挑选精锐,尽可能多多携带军资。另外,如见到令明,请他速速赶往武都道相助攻城。” ‘令明将军断后,生死未卜不说,还要再让他赶去武都道,这他娘的典型的鞭打快驴啊!’别部司马对马超的命令腹诽不已,‘如此用人,谁肯拼命?’ 马超才不管别部司马内心怎么想,又叫过来平素比较亲近的几个校尉叮嘱一番,然后带着亲兵赶往武都道。 韩猛站立在武都道城头,看着杨猛指挥着五百士卒抬着云梯朝这边奔来,冷冷一笑喝道:“弓箭手预备!” 仓促间,杨猛前锋的随军工匠只打造出了十几架云梯,所以无法派出更多的人手。 五百士卒在盾兵、弓箭兵的掩护下渐渐靠近了城墙,正要把云梯往城头上架,只听一阵战鼓雷鸣,城上箭如飞蝗,朝他们射来。 如此短距离内,汉军弓箭兵几乎是箭无虚发,五百士卒很快就人人带伤,丢了云梯,双腿没受伤的护着头朝后飞奔,倒霉不幸腿部中箭的,只有倒地哀嚎的份。 就在这时,武都道城门大开,韩猛手下头号亲信将领韩义率领两千虎贲出城,直冲敌阵。 杨猛大骇,心知派出去的盾兵和弓箭手难以抵挡,急忙领军向前截住厮杀。 第三章 前路茫茫不可知(3) 羌人出身的杨猛一脸凶恶,举枪直刺韩义。 韩义硬挡了一枪,感觉双臂发软,心知不是敌手,便舍了杨猛,冲入敌阵中。 失去了对方主将,杨猛才发觉主将身后的普通士卒比主将还要猛恶十分。 七八杆丈二长枪从不同的角度朝杨猛身上刺了过来,吓得他把长枪舞得如风车一般飞转,奋力荡开了来枪,双臂早已震得发麻,吓得他急忙拨马便走。 杨猛退走,跟在他身后的亲兵来不及调转马头,几百杆长枪蜂拥而上,将他们的身体变做了蜂房的模样。 韩义领着五十亲兵在敌阵中一阵搅动,发觉对方阵型太过密实,一时冲杀不透,打了声呼哨,徐徐后退。 这时杨猛已经回到本阵,看到自己的亲随死伤累累,勃然大怒,率兵猛扑。 时机到了,韩义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仰天大吼:“掷弹兵,向前!” 汉军军阵裂开,后方一百多个高壮的汉子跑步向前,点燃了震天雷的引线后奋力掷出。 随着一阵阵轰鸣声响起,跟随杨猛冲锋的士卒瞬间被清空了一大片,军阵立马变得单薄。 韩义大喜,率部猛攻,眼看着敌军渐渐不支。就在这时,城头上鸣金声响起,韩义一愣,急忙下令回城。 上了城头韩义才明白,原来敌军有大队人马来到,看着在风中飘荡的将旗,笑着对韩猛说道:“原来是马岱的人马。” 韩猛面色严肃,“马岱此人不简单,可说的上是有勇有谋,非是杨猛之辈可比。韩义,传令下去,严守城池,无令不可妄自出城。” 马超的别部司马正在挑选精锐,大军后面突然大乱,不片时,一骑快马匆匆而来。 别部司马命人拦住问道:“后面为何乱作一团?” “禀将军,汉军骑兵追杀到近前,因无大将主持,故此慌乱。” ‘汉军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别部司马心思电转,‘看来令明将军出事了。今日看来只有奋力一战,才能挡住追兵。’想到这儿喝道:“将车辆堵塞道路,各部督将整顿各自人马列阵!” 姜叙被张辽安排驻守下辩,姜囧率领两千骑兵追击。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让滞留在后的西凉兵惊慌无比,急切间也来不及列阵迎敌,只好抛弃了粮草辎重,漫山遍野的乱跑。 车辆、马骡扔的遍地都是,骑兵根本无法通行,姜囧无奈,只好一边令手下清理道路,一边派人飞报张辽。 等张辽领兵来到近前,姜囧的人手才清理出了不到一半的道路。打马上了附近的一处丘陵,张辽掏出千里镜远近观望了片刻,皱着眉头无奈说道:“道路被堵十余里,这马儿打的什么主意?” 一边姜囧笑道:“乌合之众,尽皆怯战,属下猜度恐非马儿的意思,乃是乱兵私自逃走。” “说得有理。”张辽笑着收起千里镜,“仲奕,我与你五千士卒留在此地收拢降卒,清理道路,然后徐徐推进。” “将军难道要间道追击?”姜囧望着连绵起伏的丘陵,“道路狭窄,谷道纵横,若是敌军设有伏兵,恐遭败绩。” “武都道被夺,马儿方寸已乱,”张辽笑了起来,“如今自顾不暇,哪来的心思于谷道设伏?” 说起姜囧可能都不熟悉,但是他生了个好儿子,那就是姜维。只是此时姜维还未出生,就是姜囧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 “是我多虑了。”姜囧讪笑着,“将军但请放宽心,后路由我自当之。” “有仲奕在,后路无忧。”张辽上了战马,吆喝一声,带领大队人马岔到小路,绕道追击。 望着武都道的破败城墙,马岱也只能叹气。西凉军利在野战,攻城拔寨不是自家的长处,但若是不能占据武都道,七八万人马就只能陷在丘陵盆地之间,无法进入岷山谷道前去临洮。 “来人,命令随军工匠打造攻城器械。”马岱安排下去,早有亲兵前去传令。 伐木需要时间,马岱皱着眉头下令扎营,等候马超到来。 汉阳郡西县正南戎丘古镇,张飞跃马扬鞭,指着前方喝道:“再行三十里,便可进入西汉水谷道直奔武都道,儿郎们,加把劲,争取今日在武都道城外宿营。” “三叔父,”关平打马赶到张飞身边,“人言锦马超勇武难当,到时侄儿定要会他一会。” “臭小子。”张飞瞥了一眼关平,“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你不要以为尽得家传武艺,又在军校历练了三年,便小觑天下英雄。” “侄儿不敢。”关平嬉皮笑脸,“一人敌何足畏?万人敌,才是真英雄,就如叔父这般。” “油嘴滑舌,要是二哥也这般就好了。”张飞看着关平洋溢着青春的面庞,口对不心的说道:“马超有信布之勇,恐非妄言,你年幼识浅,遇事应冷静为上。” “若不是叔父在旁,小子岂敢叫板马孟起?”关平嘴角翘起,“不知叔父对上马超,胜负如何?” “滚滚滚。”张飞的黑脸浓得快要滴下墨汁来,“老子明知麾下战力远超西凉军,为何还要与马儿单打独斗?” “嘿嘿嘿,”关平贼笑着压低了声音,“叔父这是心里怯了。” “去你娘的。”张飞撩起左脚踹在关平的右腿上,“自出道以来,你家叔父怕过谁?” “哎呀。”关平夸张的苦着脸,“嘴里说的是一套,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又是一套。” “二哥一生沉稳,怎会生了一个这样不着调的儿子?”张飞嘴里骂着关平,脸上却是透露着一片喜爱,“平儿,两军对垒,个人勇武算不得什么。任你生就三头六臂,也难当百人蜂拥而上,切记切记。” 张三爷允文允武,并非是鲁莽之夫,书法造诣绝对在汉末排得上名号(参见八蒙山铭),这一番语重心长,关平肃容说道:“多谢三叔提点,侄儿定会牢记在心。” “好了。”张飞抬起马鞭遥指前方,“过了这段谷口,武都道在望。平儿,赶快安排人手,前出二十里哨探。” 第四章 前路茫茫不可知(4) “晓得了。”关平收起笑脸,转身对亲兵队长说道:“安排斥候前出三十里,小心探查。” ‘这小子!’张飞心中欣慰,‘老子说探查二十里,他又加了十里。为将之道,步步小心,步步惊心,孩儿做的没错。’ 马超赶到武都道城外,马岱、杨猛来见,“武都道城内有多少人马?” 杨猛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不知想起了什么急忙合上。马岱无语,只好向前一步说道:“汉将韩猛,原属袁本初麾下,其人足智多谋,麾下人马五万有余,占据武都道,急切不可下。” 夸大对手的力量,给自己找个台阶,这是当下流行的不二法门。韩猛从汉中进入武都郡,只带了一万多人,其间还要分兵守卫上禄县城,眼下武都道城内不足八千人。 看着武都道城头,马超的脑袋发晕,汉军据城固守,城内有五万人马,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我手头不足七万人,围、攻都不可能,想要让人家分兵?我要有十万人马。 ‘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逃?往哪儿逃?避?无处可避? 武都道的位置就等于掐住了一个人的咽喉,任你是姜尚复生,孙武再世,也只能硬碰硬,这个节点玩弄计谋,除非对手脑袋秀逗了。 还有退路吗?这个肯定有,那就是进入岷山山谷,与参狼羌、白马羌争夺地盘,关键是一向眼高于顶的神威天将军能舍得陇西郡的地盘,进入羌人盘踞之地? 一个人在不同节点的选择可以左右未来的走向,选对了,前途光明一片,坦途大道任君行走;选错了,对不起,坎坷道路荆棘密布,走一步就把你身上扯出几道血口子。 性格强硬的马超首先选择了与韩猛硬刚,在第二日拂晓指挥人马猛攻武都道。 理想的丰满不能代替现实的骨干,作为曾经的河北名将,固守城池要是让对方得逞,韩猛不如拔出腰间的宝剑自刎算了。 一连三次,每一次都是损兵折将,马超无奈,只好收缩兵力,传令工匠营打造威力更大的攻城器械。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只可惜大汉如今最顶尖的工匠被不按常理出牌不知从那个时代穿越而来的刘驹同学一网打尽,所以马超只能看着麾下的工匠慢腾腾的忙活。 时间从来不等人,满心里觉得上天站在自己这边的马超,睡醒一觉突然发觉自己被上天抛弃了,武都道城外为何多了两座汉军的大寨? 两个营寨的大纛上都飘扬着相同的汉字,‘张’字大旗在风中凌乱,马超的心也凌乱了,南张张辽,北张是谁? 斥候的探查解释了疑惑,马超吸了口冷气,汉军三张,张辽、张飞、张合,哪一个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如今二张驻马武都道,既便手中有大军七万,能讨得了好去? 没奈何,马超招来马岱,“岱弟,如今我军陷入绝地,可有良方渡过此劫?” “族兄,”马岱盯着马超问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身陷重围,全身而退乃是奢望,不知族兄有何打算?” “降了汉军,绝不可能!”马超双眼精光闪烁,“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兄宁自刎而亡,绝不屈居篱下。” ‘形势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马岱不知道马超哪来的底气,“族兄,若能舍弃富贵,只有一条路可走。” “???” 看到马超就跟无头苍蝇一般,马岱暗暗叹了口气,“选择精壮,舍弃武都道,越羌道西行,进入参狼羌的地面,穿越西海,远赴异域,到故西域都护府地面后,隐秘发展,寻求时机。” ‘话说起来容易得很,也就是上下嘴唇一碰一合的功夫。’马超暗地里寻思,‘真正做起来,肯定是九死一生。’想到这儿马超问道:“岱弟,有几分把握?” “哥哥,”马岱根本就没想到马超会采纳自己的意见,“难道你真的有意远赴西域?” “形式如此,如之奈何?”马超叹了口气,“汉军展开,凉州已无你我立足之地,愚兄只能放眼西域。” 看来是族兄真的想开了,马岱其实不愿意离开大汉故土,但马超心气高傲,不愿屈居人下,做兄弟的,除了追随附和,难道还有别的想法? “马上命令选取精锐,携带足够的粮草,”马岱还能说什么,配合工作即是顺从,“今日傍晚便要进入岷山谷道。” “好吧。”马超点了点头,“岱弟,尽可能多保留精锐。” 汉军哪里会知道马超弃了大队人马脱逃?只晓得对包围圈的敌军猛攻烂打,西凉军真正凉了,斗志、士气全无。 敌军没有斗志,但混战不能听停止。这样的乱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主将脱离战场,普通士卒根本就没有多少士气可言?缺乏的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稻草太多了,张辽大吼一声:‘掷弹兵向前!’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个颠破不灭的道理告诉我们,一只狮子领导的羊群完全可以战胜一只羊领导的狮群。 西凉军在爆炸声中基本上集体懵逼,随着汉军的一声声大喊: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西凉军就跟秋天的农田一般,全部被收割,嘴里却又说不出别的来。 丘陵地带的道路虽然曲曲弯弯不好行走,但与山间谷道相比,这就是通衢大道。马超自从离了丘陵谷道,踏入岷山之中,当时就忘了东西南北,亲朋故友。 羌人也不是那么好惹得?只是马超在羌人心目中地位尊崇,看到这人又来到草原,心中登时起了无数想法。 奉他为主?笑话,羌人的头领—杨千万如何自处? 对了,这人乃是咱们羌人家的娇客,杨家的快婿,如何能号令羌部? 于是乎羌人拿出了招待贵宾的礼节招待马超,但又让他说不出什么,一个个都是敬而远之的样子,马超知道羌人对他提防的心思过重,只好捎带了些粮草,率兵朝西海而去。 第五章 前路茫茫不可知(5) 西海就是如今的青海湖,属于烧当羌的地盘。东汉把羌人视为化外之人,‘狼人’、‘丑虏’、‘羌虏’、‘禽兽’是当下流行的说法。东汉末年政府对羌人实行‘绝其根本,不能使殖。’的政策,更加坚定了羌人的反抗,北宫伯玉叛乱便是最好的例子。 马超十七岁出道,因其勇武绝伦,在羌人中获得了神威天将军的称号,烧当羌的头领杨千万为了族人着想,便把女儿杨婉许配马超为妻,如今娇客上门,杨千万为了自身着想,也只好把马超礼送出境。 自己虽然拥有一半的羌人血统(其母乃是羌人),奈何马家向来以马援之后自居,这个时候难道选择改换门庭?马超可以不要他老爹,可不能不承认是大汉伏波将军马援后人。马援这张明信片的作用太大了,可以跟刘跑跑的老祖宗中山靖王刘胜相媲美。 威逼利诱下,马超从烧当羌各个部落中征集了一千多匹战马,赶到了位于青海湖东侧的龙耆城附近。龙耆城位于湟水河畔,是中央政府派出管理羌人的西部校尉驻地,随着韩遂、马腾割据凉州,西部校尉部已经换成了韩遂的人马。 通过询问附近羌人,得知龙耆城驻军并无什么变化,马超决定奇袭龙耆城,抄略城中的物资。原来龙耆城靠近青海湖,羌人在湖边建了盐池煮盐,然后运到龙耆城贩卖,内地的商贾在城内也多设有商号,两边贸易不绝,龙耆城说起来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号的榷场。 以有备攻无备,龙耆城很快落入马超手里。三千人修整两日后,翻越青海湖东边的日月山,穿过达坂山口进入了张掖郡境内。 汉军此时无暇西顾,正忙着整顿凉州东部诸郡。马超开启了掠夺模式,沿着丝绸古道一路向西,凡是经过的城池无一放过,得到了大量的物资,队伍也滚雪球一般膨胀到了三万人。 马超走了,张掖郡乱了。自汉武帝遣霍去病远征河西,击败匈奴人后,开辟了河西四郡,即张掖、武威、酒泉、敦煌。而张掖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丝绸之路的要冲,也是东西方贸易的交汇点,故而有‘张国臂掖,以通西域’的说法。 张掖境内人口成分杂乱,有大月氏人、匈奴人、鲜卑人、羌人、栗特人等等,设有属国三。民族成分的多样性促进了各民族文化的融合,其中栗特人善于经商的风气也传染给了其他民族,后来的昭武九姓在东西方贸易中影响巨大。栗特人这时期来到中国的比较少,到了唐朝才大量涌入。 商贾们平白无故的被人夺了财产,这口气如何咽的下?有消息灵通的商人提出:凉州东方都被汉军占据,韩遂已死,马腾父子投降,只有马超这条漏网之鱼,想必汉军正在四处寻找与他,何不尽快将消息告知汉军,帮他们出了这口恶气? “不不不,”一个名叫康成的栗特商人摇晃着大脑袋,满脸的络腮胡中的红口白牙一张一合,“这个马超跑的太快了,等到汉军到来的时候,早就不知道跑哪儿躲起来了。我们应当团结起来,把各家商队的人手组成队伍,携带着兵器追杀马超,不能让他跑得太快。” “老康说得对。”匈奴商人呼延贵说道:“咱们商队的战马多的是,应该一部追击,另一部绕过马超的大军阻拦于他。说起对地形道路的熟悉,马超哪里比得过咱们?只要阻拦马超半个月,汉军想必就能赶来了。” 商队贸易需要穿越沙漠,所需要的牲口与人手极多。身体素质不咋滴的人肯定会葬身黄沙,所以商队上下一个个都是强者,关键时刻敢玩命的主。至于牲口以马匹和骆驼居多,所以很快就组建起一支近万人的大军,在几个稍通兵法的刀客率领下,对马超展开了追杀。 庞大的队伍,海量的物资,让马超的大军变得如蛆虫一般,几乎是蠕动着赶路,同时也很好地吸引了大漠中盗贼的目光。 到达酒泉沙头县境内的冥水(今疏勒河)后,队伍更加庞大了,已经到了五万人,马超看着麾下如出了圈的羊群一般散落在河边洗漱,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孟起,兵贵精不贵多,五万乌合之众,没得会拖累我们。”马岱一脸忧色的说道。 “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汉子,若是拒之门外,今后如何在西域立足?”马超说着叹了口气,“此地距离玉门关左右不过五百里,到了西域蒲昌海再整顿就是。” ‘那里是无家可归的汉子?’马岱郁闷的腹诽着‘全是一些鸡鸣狗盗之徒、落魄无依的山贼盗匪。’“就怕这些人是冲着泼天的财富而来,”马岱长吐了口气,“凡事以小心为好。” “岱弟放心好了。”马超拍了拍马岱的肩膀,“有三千精锐旧部在旁,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超看着骑手不断鞭打战马的样子,没来由的心脏一缩,‘难道是汉军追来了?’ “报,”斥候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将军,后方二十里外有骑兵追来。人手约有五千,个个手持大刀,身背长弓。旗号杂乱,装束各异。” 这是什么情况?马超把疑惑的目光瞄向马岱。 “听闻往来西域内地的商队规模甚大,押运之人个个强悍无比,护商队更是强横,”马岱指着东边的漫天烟尘,“这是咱们抢夺了商人们的财货,他们报复来了。” “哈哈哈,”马超仰天大笑,“乌合之众,何足挂齿?来人,擂鼓聚兵!” 五千人都骑着骏马,手举大刀,嗷嗷乱叫,朝着马超大军如飞而来。 “列阵!”马超长枪一摆,喝道:“随我冲锋。” 马岱面色凝重,三千精锐对战五千乌合之众,胜负是毫无悬念的,只是这河边还有四万多人看守着财货呢,要是他们动了歪心思?马岱不敢再想下去了,率领卫队来回巡视,一双眼不住在人群中逡巡。 第六章 前路茫茫不可知(6) 由商队骨干组成的队伍,根本不知道列阵而战,只知道一窝蜂的朝前冲,看到马超打头列成锋矢阵杀来,混乱的队形更加混乱,忙不迭的张弓搭箭射出了两波箭雨后,前锋已经与马超厮杀在一起。 一杆长枪在马超手中施展开来,当者无不披靡,普一照面,商队联军便死了三十多人。不料这样一来更激发了联军的血性,一个个不要命的猛打猛杀。 联军人数本就占有优势,一阵搏杀后,马超的人马死伤了七八百人,这就有点伤筋动骨了,反观联军虽然死伤一千多人,但还有近四千人马,明显占优数量优势。 马超大怒,拍马冲入联军人群中大开杀戒。为首的刀客见马超悍勇如是,大吼一声,召唤了十几个平素合得来的兄弟,蜂拥而上,狠命厮杀。 俗话说‘一夫拼命万夫难敌’,何况是十几个武艺拔尖,平日里在刀头上讨生活的狠人一起出手,马超顿时感到压力倍增。亲兵看到马超受窘,一起撇开了对手赶了过来。 就在这时,疏勒河下游从沙头的方向又有一队人马赶到,人数也是五千左右,看到正在厮杀的人群后,分出两千去援助自家兄弟,剩下的三千朝着呆愣愣耸在河边的四万多人杀去。 马岱大惊,急忙带领自己的亲兵前去抵挡,怎奈人手实在是太少,被敌军一冲,就淹没在人潮中了。 四万多人,马超不能提供武器,手里拿着的都是自带的,样式五花八门,被骑兵一冲就乱套了。聪明点的砍断了车辆上的绳索,胡乱往怀里塞了几样东西,就往河水里跑;次一点的,往地上一躺,摆出一个被击倒的造型装死;再次一点的,就撒开了脚丫子,哪儿人少往哪儿跑,先保住小命再说;最后就是真正的硬骨头,举起手中的兵器进行反击。 四万多人敢于反击的一成都不到,被狂奔的战马撞死撞飞几百人后,这些人也果断的选择了逃跑。 马岱在七八个亲兵的死命相护下,终于杀透了联军的重围,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跑的干干净净的河滩,打马奔着马超而去。 此时的马超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在奋力杀死了十几个刀客后,作为代价,亲兵死了十一人,自己胳膊上也挂了彩,鲜血正顺着铠甲的缝隙滴滴答答的流淌。 看着周围还有数百人正跃跃欲试,马超第一次感觉到胆寒,这些乌合之众怎么会死战不退? “孟起,”马岱赶到马超身前,低声说道:“敌军人手越来越多,冥水畔四万多人已化作鸟兽散,如今敌众我寡,不能硬拼。” 此时三千精锐能骑在战马上的已经不足一千,马超沉重的吐了口气,长枪一指西方,“撤!” 疏勒河水并不深,河底都是沙子,战马踩上去仅是马蹄陷没,并不明显影响速度。 商队联军看到河滩上密密麻麻的大车和没来得及跑掉的马匹后,早已大喜过望,对于涉水而过的一千来人便正眼也不看了。 过了疏勒河就是敦煌的地界了,马超不敢停留,打马奔行了五十多里后,才止住了队伍,让士卒们下马休息,吃些干粮补充体力,因为走的仓促,并未携带战马的补给,只好任由它们啃食野草了。 “孟起,”马岱一边给马超裹伤一边说道:“人马劳累,需要找一处绿洲休整几日方可。” “绿洲出产有限,”马超的眼神明显暗淡了许多,“此地距离冥安县城不远,还是城内修整吧。” “只怕冥安城已得到了消息,”马岱苦笑道:“若是攻坚,一千人手可是不够。” “岱弟,你带领亲兵前去打探一番如何?”马超可不想把仅有的千多人给折了,“换上平民的衣服,如果能混进城中,到时里应外合,夺城就容易许多。” “好吧,小弟尽力一试。”马岱唤来亲兵,秘密叮嘱一番。 张辽正在武都道城外收拾残局,七八万人投降,就只是走了马超、马岱二人。在降兵中选择精壮,新成一军,剩下的愿意留在军中吃粮的就作为辅兵使用,愿意回家的,每人都发给遣散费。 这日正忙乱间,关平领着一个精壮汉子来见张辽。 “张将军安好。”来人操着一口听起来让人别扭的汉话说道:“俺乃是张掖大商人康成的管家,只因见到了马超在张掖掠夺,特来告知将军,盼望早发救兵,救民于水火,解民以倒悬。” ‘原来马超跑那儿去了。’张辽终于抓住了马超的尾巴,徐徐说道:“不知道管家启程前来武都时,马超尚在张掖境内否?” “不知道。”管家摇了摇头,“俺家主人居住在昭武城,俺来的时候,马超已经离开了。至于去了哪儿?委实不知。” 见问不出有用的消息,张辽摆了摆手打发走了管家,笑着对关平说道:“坦之,久闻与马孟起有一决高下之心,今日就遂了你的愿,命你帅三千精骑追击马儿如何?” “固所愿也。”关平一下子蹦起来,“我这便回营收拾人马。” “锦马超威震西凉,”张辽叮嘱道:“定非庸手,坦之应一路小心为上。” 送走了关平,还要安排后手,不趁这个机会彻底掌控住凉州全境更待何时? 当下连下了数道军令,让张飞领军入陇西、金城两郡;关羽入武威郡;吕虔入北地郡;庞德、姜囧二人各率大军一万五千人,辅兵两万,携带着大量粮草辎重,循着关平的脚步,逐步掌控张掖、酒泉、敦煌三郡。 张辽忽然又想到张猛率领的一千火枪兵,在围歼韩遂所部的时候居功甚伟,何不也令其西行?让西凉的豪强也见识一下火枪的威力,为以后的治理清除部分隐患。 冥安城果然如马岱设想的一样,城中已经提高了警戒,每一个城门口都有三百多人手执刀枪,对进出城门的人严加盘查。此外城头上也是杀气腾腾,城头守卒警惕的望着远方,报警用的牛皮大鼓就在不远处耸立。 第七章 前路茫茫不可知(7) 看到冥安城门口高度戒备,马岱苦思对策。携带兵器进城已经变得渺茫,可如果赤手空拳的进去,到时候如何对敌就成了问题?一个人武力值再高,没有趁手的兵器在手,群殴时也不是人多一方的对手,所以吕布叫嚣:我有赤兔马,方天画戟,天下何处去不得?但如果没有了赤兔马,方天画戟,吕布的结果会怎么样? 一个满面烟灰色的中年汉子引起了马岱的注意,见那人挑着担子往城内赶,马岱紧走了两步,挨到近前笑着问道:“老哥是个铁匠吧?” 那人点了点头,扁担悠悠,继续往前走。 “老哥急匆匆的,敢情城内有紧急军情?” “老弟不是一般人哪?”那人仔细瞧了马岱一眼说道:“传闻是陇西郡的马儿到了敦煌,县令征集全县的工匠,打造兵器来者。” “这不是临渴掘井吗?”马岱挖苦了一句,“三日五日,能打造多少兵器出来?” “尽人事听天命,”那人苦笑了一声说道:“西凉缺铁,天下尽知,依老汉想来,也不过是修补些兵器罢了,哪有时间打造新的?” “定是如此,老哥高明。”马岱恭维一句后问道:“不知老哥入城后到何处落脚?” “修补兵器,肯定是在武库左右。”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马岱朝那人微微躬身说道:“老哥走好。” “咦?你不进城了?” “看到了几个相熟的同乡,”马岱信手一指,“我去叙了乡情再进城不迟。” 取下身上的兵器就地掩埋了,表面做一个记号,马岱派一人回去告知马超,他们会设法混入城内,只是缺少兵器,让他缓两日来攻。 几十人分批进入城内还是很容易的,马岱他们身上又不差钱,随手扔给城门官百十个五铢钱,很顺利的过了第一关。 一个小县城的武库很容易打听到,就在县衙周边,隔着一条街与县衙错对着。在武库附近找到一家客栈后,全都住了进去。 叮叮当当的铁锤敲击砧子的声音一夜未绝,翻来覆去睡不踏实,马岱有点后悔选择这家客栈落脚了。既然睡不着,不如悄悄前去查看一番。 说干就干,马岱翻身坐起,摸黑穿好了衣服,同屋的亲兵低声问道:“将军欲望哪里去?” 推开窗户,马岱向外瞧了瞧,黑夜里四下寂寂无人,回头说道:“尔等安睡便是,我趁夜前去武库查探一番,稍后便回。”说罢一纵身穿过了窗户,落脚处是客栈后面的一条小巷。 武库处灯火明亮,锤声不断,很容易寻找。马岱来到武库的院墙外,顺着墙根走了十几步,在院内灯火的映照下,一株大树的影子落在了外面。 就是这儿了。马岱一个助跑,纵身一跃,身体高于墙齐,双臂一伸,无声无息的攀住了墙头的边缘,接着双膀一叫劲,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越过了墙头,朝里面仔细打量。 不大的一处院落,燃烧着十几支火把,每一支火把下面都有一个铁匠炉子,木炭在炉子内烧的通红,一个个铁匠正在忙活。武库的门外站着三十多个士卒,屋内支着一张桌子,一个小吏模样的人正在奋笔疾书,估计是记录修补好的兵器数目。 至于兵器,主要是以长矛和环首刀为主,修补好后,就有士卒取走放在一边。怎么看不到弓弩?马岱把脖子伸长一些,努力朝着武库室内看去,只是在院子里明亮的火光下,室内反而显得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楚室内到底有些什么。 轻轻松开了双手,双脚落地无声,马岱顺着墙根继续前行,慢慢摸到武库正房后面的位置。 借着院内的光亮看去,马岱不由得叫声苦。原来武库为了防火防盗,墙体夯筑的高大不说,后面这面墙上的窗口设置的位置极高,面积极小,这个高度既便人上去了,也无法看到室内的陈设物。 后日就到了与马超约定的时间,如何获得兵器?马岱很懊恼自己的机变能力太差,假如当时与那老哥攀谈的火热时,送与他几百钱,铁匠用的家什岂不是顺利买到手中?自己混入武库后,什么样的消息不可得? 时机错失,只能再想办法。马岱悄悄回到客栈,就那么睁着双眼熬到了天明。 跟随进城的全是心腹之人,看到自家将军第二天顶着一副熊猫眼,便陆续过来表达了问候之意。 马岱把心中的疑惑说出,一个亲兵猛拍了一下大腿说道:“我当什么事呢?这还不简单,咱们人手足够,只要盯紧武库的大门就是了。” 这个关键的节点说出来,马岱登时心中敞亮开来,亲切的拍着那个亲兵的肩膀说道:“马至,冥安城若下,你当为首功。” 马至急忙谦逊了几句,马岱笑道:“胸中块垒一去,反倒是睁不开双眼了。”说着打了个哈欠道:“你们派人盯紧了武库,其余人悄悄准备些木棍。” 没有了兵器,总不能到时候空着双手去跟武装到牙齿的士卒抢东西吧,所以最原始的武器就得利用起来。木棍、板砖关键时候一样可以予敌以杀伤。 到了第三日上午,城外的战鼓声响起,冥安城内立即变得慌乱起来。士卒一队队朝着城头开去,县衙的吏员则出面安抚百姓,组织青壮,向城头运送防守器械。 机会来了,马岱他们这两日的辛苦没有白费,武库的大门敞开,一车一车的兵器、器械,流水一般往外走。 因为事情紧急,运送的东西全都裸露在外,根本就没有遮盖。当看到一辆车上满满当当全是弓弩的时候,马岱忍不住了,大喝一声:“动手!” 三十来人或手拿木棍、或双手板砖,一个个杀气腾腾,拉车的青壮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立马丢下车就跑,旁边还有负责看护的士卒,一个个挺枪举刀杀了过来。 普通的士卒怎么会是这些身经百战之人的对手?只一个照面,脑袋早被木棍板砖击中,吓得其余的士卒扭头就跑。 马岱善射,取了两张硬弓,三个箭壶挂在身上,弯腰从脑袋开花的士卒手里夺过环首刀,朝后面一辆辆车跑去。 在刚出武库门的一辆车上,装满了盔甲,马岱大喜,张弓搭箭先是远距离清除敌人,口中却喝道:“快来着甲。” 两军乱战,箭飞如雨,没有盔甲的保护就跟送人头没有区别,所以要先武装好自身,再考虑伤敌。 第八章 前路茫茫不可知(8) 三千铁骑,一人双马,奔驰在凉州的土地上。东方四郡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凉州,汉军的犀利攻势令河西四郡的豪强们不得不面临新的选择,顺从还是反抗?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单选题。 所以关平的将旗所至之处,城中的主官莫不及时出城迎接,说一些盼王师如盼甘霖的场面话。关平哪有时间跟他们扯皮,道明来意,打听消息,略作补给后,便扬鞭奋蹄,循着马超的足迹追了下去。 凉州就跟今天的甘肃差不多少,东西直线距离三千多里。这世上没有一条道路是平直的,黄土高原的地貌加上沙漠,导致道路弯弯曲曲,上上下下,真要说起来,里程绝对超过了四千里。 不过凉州战马驰名天下,耐力、速度都是上上之选,河西走廊更是不缺马,一路奔驰,一路更换,关平硬是一天赶了三百里路程。 刚开始的三天士卒还受得了,到了第四天,有的士卒忍受不了如此强行军,队伍开始出现了减员。 “坦之,”张猛忍受着两股钻心的疼痛,打马到关平身边:“今日还未过半,减员三十余,照此下去,三千人马到达敦煌,恐不足一半。” “正达说的是。”关平操控着战马降下速度,从怀中掏出地形图打开,“今日赶到张掖番和县落脚,让士卒们饱餐一顿,最好能泡个热水澡。” “热水泡脚就不错了,”张猛笑道:“番和县可没有澡堂子。” “真想念军校的日子,”关平微闭双眼,带着无限的向往,“每日训练完后,往澡堂子里一钻,美美泡上一通,倒头就能睡着。” “哈哈哈,”张猛笑着指了指被大风卷起的尘土,“这儿是凉州,不过如果真的开几家澡堂子,保管有钱赚。” 马岱领着三十来个亲兵,只穿了胸甲,戴了头盔,抄小路往冥安的南门赶去。城内此时因为武库出了乱子,一队队的士卒来回穿梭,正在寻找肇事者。 冥安城小,在躲过了几队巡卒后,马岱已经接近了南门。 冥安南门外,马超举着长枪耀武扬威,对着城头的守军极尽辱骂之能事,可惜锦马超名头太过响亮,城上的人仿佛耳朵眼里塞了驴毛,一个个高度戒备,就是不回怼一言。 为了给自家兄弟创造机会,马超下令攻城,一千多人下了战马,前面的举盾牌,后面的抬云梯,缓缓向城墙逼近。马超则率领亲卫驰射,为麾下提供掩护。 形势顿时紧张起来,城头守军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时机来临,马岱一挥手,三十多人张弓搭箭,一顿猛射,先清理掉了城门内的士卒,接着分出大部分人手顺着马道朝城头进攻。 城下的惊叫声早已惊动了城头,引箭待发的弓箭手调转方向,朝着城下发射箭雨。 马道上的人受到了重点关照,马岱的亲兵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死伤。 城外的马超看到城头守军的反应,知道马岱动手了,立即喝令朝城门楼两侧抛射箭支。 马道一般设在城门楼附近,马超的举动很大的缓解了马岱的压力。 箭支如飞蝗般你来我往,马岱看着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倒地,蓦地大吼一声,连珠箭发,一连射到了七八人,城头守军看到,莫不畏惧,不敢再抛头露脸迎接利箭。 机不可失,马岱拔出环首刀,几步跨上城头,势如疯虎一般,朝着人均最密集处冲去。后边十几个亲兵紧紧跟随,简单的列成阵势,奋力厮杀。 精锐就是精锐,一个照面就让城头的守军领教了马家军的战力,数十人的鲜血染红了黄土夯就的地面。面对十几个饿狼一般凶狠的敌人,城头的守军心理防线被击溃,一个个惊恐的吼叫着远远逃开了去。 “砍落吊桥!打开城门!”马岱的嘶吼声盖过了敌军的尖叫。 冥安城就此陷落。 马超吸取了前次的教训,劫掠完城内的库房和富户后,从守军中只拣选青壮彪悍之辈充实军中,出了城门,一路马不停蹄,绕过沿途的县城,只攻掠城镇乡村,朝着玉门关而去。 在关平的精骑还在酒泉境内跋涉的时候,马超已立马在玉门关城头。 前方大漠如海,黄沙漫漫,回首故国已远,萧瑟悲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泪水不知何时湿润了眼眶,再要出声说话时,音调已变得悲切,“岱弟,出关。” “好。”马岱也是泪水模糊了双眼,回头看了一眼关城下肃立的一千多士卒,见他们也是人人面色凝重,神情压抑,嘴角挂起笑容,奋力喝道:“袍泽们,出了玉门关,便是黄金铺就的大道,有神威天将军在,保证让你们一个个富贵尊崇,不虚此生。若哪一人心有牵挂,不愿西行,可就此调转马头回归故里。” 到了这地步才说这样的话,普通士卒又不是傻子,哪一个敢轻易离去? 马岱目视马超,马超奋臂一挥,喝道:“出关!” 三日后,关平也来到了玉门关,得知马超已经离去了三日,气的直跳脚。 张猛在一旁劝解说道:“来日方长,西域早晚还要掌控在大汉手中。马孟起背离故国,人人唾弃,焉能在西域立足?等着吧,马儿迟早定会落入你我之手。” “但愿如此。”关平长吁口气,“凉州平定后,小弟一定上书大将军,愿领一军远赴荒漠,开拓西域。” “哈哈...,”张猛大笑道:“西域乃是沟通中外的要地,大将军久有重开丝路之意,坦之若能及时上书,说不得重任在肩,任君驰骋。” “小弟愿附正达兄骥尾,”关平这才想起张猛乃是大将军心腹中的心腹、真正披肝沥胆的兄弟、大汉第一支火枪兵的掌控者,“唯兄马首是瞻。” 凉州平定,张辽命人露布飞捷,驰报邺城。二十余骑,将书写着胜利战报的旗子插在马鞍旁,一路疾奔,凡遇城镇乡村人烟稠密处,骑手必定大声宣读战报一番。 如此二十余日,二十余骑分批赶到邺城,来大将军府报捷。 天子及一干大臣通过自己的耳目早已得知凉州平定的消息,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 “国丈,”伏完得到消息后,以看望女儿名义入宫见到了女婿,少年天子忧形于色,“大将军又得一州,其势难制矣。” “陛下,”伏完躬身施礼后说道:“如今天下,只余荆州刘表,扬州曹操、辽东公孙度据地自守,交州偏远,刺史朱符横征暴敛,民心尽失,士氏家族崛起,士燮实揽一州军政大权。若天子降诏,令刘表、曹操等前来勤王,刘驹必不敢挡。” 第九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1) “说得有理。”一厢情愿的天子脸色好转,“刘表乃是鲁恭王之后,曹操祖孙三代皆是汉室忠臣,朕以密旨相召,必定举兵前来。” “公孙度东征高句丽,西征乌桓,威震边陲,麾下兵强马壮,陛下若是善加抚慰,许以高位,未必不能收其心?”伏完感觉人马越多越好,把位于辽东的公孙度也不放过。 “朕这就写下密旨,劳烦国丈派人送往各地。” 历史上曹黑子把汉献帝接到许都后,对天子和一帮大臣看管的极为严密,做到了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刘驹就不同了,本身根正苗红,绝对的汉室宗亲,伴驾东归把刘协扔到邺城后,基本上是粗放式的管理,别惹事就好好相处,真的惹了事,嘿嘿...,这个世上谁见过胳膊拧得过大腿? 伏完与天子的小动作怎会瞒得过刘驹的耳目?陈宇把消息送到大将军的案头,接过来略一浏览就扔到一边,“开疆,小小的鱼儿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不要去管他,派人秘密告知各地将领,严加戒备就是了。” “诺。”陈宇答应一声,起身去了。 凉州不但是通往西域的咽喉,还是为汉帝国提供良马的中心,且周边和境内异族众多,如何经营好凉州?刘驹与手下谋臣不得不慎重对待。 经过一番商议后,决定以刘晔为主,法正、满宠为辅,主政凉州,郡守、县令长则是从内地和学院毕业的学生中选择了一批人手。 人单报上去,天子刘协希望能安插几个朝中官员的子弟,但被无情的拒绝了,就要采取‘拖’字诀。 “陛下,”刘驹冷眼盯着少年天子,“数十年来,凉州一地乱象频发。先是延禧九年(166年),鲜卑联合羌人叛乱;中平二年(185年),北宫伯玉入侵三辅,中原震动;中平四年,韩遂杀边章、北宫伯玉与李文侯,拥兵十余万,围陇西;同年陇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黄衍反,与韩遂联合杀凉州刺史耿鄙;耿鄙死后,其麾下司马马腾亦拥兵反叛朝廷,与韩遂、王国等攻掠三辅;中平五年(188年)十一月,先帝拜皇甫嵩为将征讨,本该一举荡平,怎奈先帝驾崩,朝局动荡,致使皇甫嵩将军平叛大业半途而废。如今缴天之幸,凉州平定,正需干才治理地方,以保长治久安,不知陛下为何拖延?难道欲让凉州五十万大汉子民再次陷入乱局而置之不理?” 刘协被当朝大将军不留情面的驳斥,杨彪第一个不干了,站出来说道:“大将军殿前失仪,请陛下重治其罪。” “笑话!”程昱大喝一声,戟指杨彪的面门说道:“为国家大事据理力争,何来殿前失仪之说?难道当朝衮衮诸公以为既便天子举措失当也不该谏言?君不闻武帝曾称汲黯为‘社稷之臣’乎?” 汲黯为人耿直,好直谏廷诤,汉武帝刘彻不但没有怪罪于他,反称他为“社稷之臣”。 有了程昱带头,陈宫、张昭、王朗、陈群等人纷纷为刘驹辩解,一时间当朝司徒、录尚书事杨彪成了众矢之的。 伏完、张喜、王隆、孔融等人在一边干着急插不上嘴。 这哪儿是商讨国家大事的朝堂?分明是你来我往互相攻讦的十字大街。 刘驹冷眼旁观,见火候差不多了,猛地咳嗽一声,朝堂上立时安静下来,略略弯腰躬身,“陛下,还望以天下苍生为念,早日准了臣的奏疏。” 面对大义,即便是贵为天子也无法出言反驳,刘协拿眼角偷觑杨彪、伏完等一干与自己亲近的臣子,见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都在学那佛家弟子的模样低眉垂首,心中暗叹口气,“准奏。” 行政官员定下来了,军队上的事,大将军自己说了算,调李典西去凉州,主持一州军事,留下张猛、关平、姜叙、姜囧为辅,常驻军队一万五千人。张辽、关羽、张飞到南阳镇守,大军五万余人。 南阳突然换将,襄阳城内的刘表坐不住了。 稍有点军事常识的人对此事心知肚明,大将军这是要出手对付荆州了。 看着堂内的心腹,刘表说道:“前日天子密诏,令荆州联合曹孟德共同出兵北上,我已婉拒,今番刘千里陈重兵于南阳,窥视荆襄之意甚明,诸公何以教我?” 蒯良等了片刻,见无人应答,只得说道:“荆州有江汉(长江和汉水)之险,带甲十万,战将千员,进可攻,退可守。今南阳兵势未稳,何不趁势攻之?南阳若下,陈兵武关则关中必乱;驻军鲁阳则豫州惊慌。然后东向联合曹操,许以重利,令其出兵徐豫二州,则天下大势尚不可知。” 自从益州落入刘驹手中,顾雍、崔琰踏足豫章、会稽两郡以后,自感天下大势已定的蔡瑁、蒯越便成了亲刘派,只是这个刘非是刘表之刘,乃是刘千里之刘。 见自家兄长犹自撺掇刘表出兵北上,蒯越心中不喜,起身说道:“汉军犀利,天下尽知。张辽乃刘千里麾下第一战将,赫赫威名无出其右者,如今挟大胜西凉强军威势而来,敢问荆州何人敢于争锋?” 刘表皱了皱眉头,这是明显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文聘、王威皆有万夫不当之勇,难道挡不住张辽那厮?” “此事何不问一问德珪?”蒯越才不管刘表怎么想。 当初蔡瑁作为主将北上南阳,结果被人家打得大败亏输,好不容易退回襄阳。这事过去好几年了,蒯越一提起,刘表不吱声了。 当初汉军刚刚赶走袁术立足南阳,荆州名将尽出尚不是对手,如今再提出征对方经营已久的地盘,难道胜算会有当初大一些?刘表无奈问道:“异度,依你之见,荆州当何去何从?” ‘刘景升坐镇荆襄七八年矣,士众亲附,我如此时下说辞令其归降大将军,必然怒而杀我。’蒯越心中反复掂量片刻后说道:“莫若严令各郡谨守地方,整顿兵马,一旦有变,则缓急互救,当保无虞。” “无稽之言!”蒯良为人忠义,早已看不惯自家这位兄弟做骑墙派,闻言冷喝道:“汉军若从南阳、豫州、益州三面出兵,敢问如何互救?” 刘表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想起自己的荆州已经处在了刘千里的四面包围之中,如东边的豫章郡水军也逆流而上,我拿什么抵挡? 第十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2) “故此,”蒯良沉稳清越的声音把刘表拉回到现实世界,“与其固守边界,何如出军北上?只需突破南阳,曹孟德必然有所动作,到时刘千里两面用兵,疲于应付,败之何难?” “子柔先生,”蔡瑁在一旁冷然问道:“我军北上南阳,南郡防守必然空虚,如今益州兵强马壮,若从鱼复顺流而下,何以抵挡?若南郡有失,荆州根本已去,出兵南阳岂不是春秋一梦?” “荆州难道没有水军?”蒯良厉声驳斥,“但凡良将领兵,未虑胜先虑败。秭归乃是荆州门户,若重兵屯于城内,江水中战船游弋,敢问蔡中郎,益州兵足虑乎?” “豫州乐进、豫章周瑜若是共同出兵攻夺江夏,然后逆汉水而上,一旦兵临襄阳城下,根基一样不保。”伊籍出手相助蔡瑁。 “哈哈...,”蒯良仰头大笑,“豫州、豫章若有异动,则河水以南土地尽归曹孟德所有矣。” 在手下的争论声中,刘表皱眉不住思索。 当年出兵南阳遭遇的大败,已经在刘表心中留下深刻的阴影,所谓的带甲十万,只能说自保有余,主动出击万万是不行的。 “够了!”刘表‘嘭’的一声猛拍桌案,“我意已决,据地固守。至于如何守住荆襄六郡?子柔,此事由你负责。”说罢起身去了。 张燕兴冲冲的率领大军到了长安,没想到张辽的动作太快,凉州业已平定,只落得了一个寂寞,弄得手下牢骚不断。好在来自大将军府的军令给张燕帮了大忙,大军在长安掉头,兵分两路,分别到豫州和徐州驻防。 自从曹昂与曹丕去了泰山读书,便把所见所闻写了书信送与曹操。当得知两个儿子因为所学有限,只能先在泰山郡学读书,暂时还不能进入公输、墨子两大学院时,曹操沉默了。 “志才、公达,”曹操招来手下两大谋主,“昂儿的格物之学,在我等看来已惊为天人,尚未有资格入泰山两大格物学府就读,不知这两所学府的格物之学已到了何等境地?” “大将军平定凉州,一战而挫败韩遂、马腾,”戏志才负责军事情报方面的收集,“传闻此战中汉军出现了一种新式兵器,可以一百五十步外取敌性命易如反掌。此兵器操控时士卒分作三波,以火绒点燃引线,而后发出巨响,弹射出铅丸伤敌,任你披甲三层,八十步外也可轻易破甲。” “难道这种兵器便是两学院研制?”曹操问道。 “此事尚未确定。不过以属下猜测,必定与两座学院脱不了干系。” “刘千里对两学院防范严密,”曹操叹了口气,“谍间根本无从下手。” “明公,”荀攸眼珠一转说道:“我这儿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哦,快说来听听。” “阚泽阚德润,会稽句章人也,现为钱塘长,其为人也满腹经纶,尤精儒学、天文、历法、算学等。”荀攸见自家老板听的认真,便压低了时声音,“若是阚泽去了泰山,以他的学识,进入两学院做一教授不难。” 曹黑子一双小眼精光闪动,荀攸的意思哪里还不明白,“待我亲自去一趟钱塘,厚结其心,使为谍间。” “明公高见!”荀攸和戏志才急忙拍马。 “哈哈哈...,你我之间何须来这一套?”曹操摆了摆手,“还有一事,需两位大才拿个主意。” 戏志才与荀攸急忙竖起耳朵。 “前几日,国丈伏完使人送来天子密诏,”曹操很满意手下的表现,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令我与荆州刘表、辽东公孙度共同举兵讨伐刘千里。也不知我那兄弟劳心费力所为何来?” “不知明公是何意?”戏志才得到这个消息,心不争气的乱跳起来。 “你们二位觉得,三路大军齐出,刘千里能否应付的来?” “这?”戏志才、荀攸不由得沉思起来。 “若是由一路吸引大将军主力,其余两路奇袭,或有望成功。”荀攸半天后才慎重说话,“不过刘景升守成之主,公孙升济区区一郡之地,都成不了什么大事。” “而我军腹背皆敌,若是轻飚狂进,是舍本逐末也。”戏志才这时也回过味来,很为刚才的内心冲动羞愧。 “不错。”曹操郁闷的曲起中指不断的敲击桌子,没有节律的‘嘭嘭’声让人心烦,“若刘景升稍有进取之心,江南半壁早为其所有。既然如此,天子的诏书便置之不理,我等只管招兵买马,壮大水军便是。” “明公,”戏志才一愣说道:“庐江刘勋、九江刘邈德薄能鲜,北方万一有变,急切间恐误大事。” “说的也是。”曹操点了点头,“让曹仁守庐江,夏侯渊守九江,如何?” “两郡有良将在彼,必然固若金汤。” 南方没有什么动静,处在辽东的公孙度却动了。 局处在辽东一隅,这些年来顺风顺水,公孙度不但把辽东周围的玄菟郡、乐浪郡和辽东属国纳入自己的地盘,还出征乌桓、高句丽,抢了不少土地,因此内心便极度膨胀起来,区区辽东之地怎能满足公孙度的胃口? 天子刘协的密诏正好给了公孙度一个借口,于是乎辽东一地开始集结兵马,早有细作把消息送往辽西郡。 太史慈曾经避乱辽东,对辽东地理的熟悉军中无人能及,所以刘驹把太史慈放在辽西,目的就是防着公孙升济。 得知消息后,太史慈不敢怠慢,一边调动兵马,一边飞报邺城。 从辽东出兵走陆路攻打辽西,辽西走廊是公孙度绕不过的道路。所以太史慈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出兵辽东属国,抢占徒河(今锦州市附近)县城,卡住公孙度的脖子。 太史慈的这一番操作不可谓不高明,当公孙度率领麾下五万人马来到徒河城外,看到城头飘扬的是汉军旗帜的时候,气的险险没有吐出血来。 “主公勿忧。”作为公孙度的亲信大将,阳仪指着城头说道:“城头上汉军排列稀疏,一看便知城内并无多少兵马,我军何不一鼓作气,趁势而下,然后挥军入关。” 第十一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3) 公孙度仔细一看,果然如阳仪所说,心中转忧为喜,拔出腰间宝剑,就要下令攻城。 “主公且慢。”柳毅拦住了公孙升济,皱着眉头打量城头,“太史子义一代名将,为人老成持重,用兵以稳为上,怎会在这徒河城内放这么一点兵马?” 柳毅不仅骁勇善战兼且足智多谋,公孙度向来很重视他的意见,见他的说法与阳仪相左,便轻声问道:“难道太史慈已经伏兵城外?” 柳毅眺望着远方,良久说道:“主公,若我军舍弃徒河城,只留一部人马与汉军对峙,汉军当如何应对?” 公孙度在乱世占据辽东为王,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其在少年时跟随父亲迁居玄菟郡,年龄稍长,做了一个郡守府的小吏,到了建宁二年(169年)到朝中任尚书郎,不久提拔为冀州刺史,后来因为小事被免官。不甘心就此沉沦的公孙升济一直没等到机会,直到汉灵帝驾崩,董卓高姿态进入洛阳后,命运之神向他伸出了眷顾之手。 徐荣是董卓麾下比较看重的一员将军,而公孙度恰恰与徐荣是老乡,而且还有一定的交情。于是乎,公孙度走了徐荣的门路,得任辽东太守。 在辽东公孙度大展拳脚,纵横捭阖,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 具有一定战略眼光的辽东侯听到柳毅所言,皱眉说道:“南山(即松山)北有徒河(今小凌河)南流入海,南有杏山互为照应,我军若绕城南下,汉军当在南山驻守人马拦截。” “还有一事不可不虑,”柳毅指着城头说道:“若太史子义故意示弱,城中反而屯驻大军,一等我军主力远离,城中士卒必然杀出,到时与南山守军前后夹攻,我军焉能抵挡?” “柳将军的意思是,”公孙度手中马鞭一举,“我军既然是兵力占据绝对优势,那就稳扎稳打,一步步推进到临渝。” “主公,”柳毅摇着头,“速度要快,一旦进入雨季,傍海道(即辽西走廊)即被潮水淹没,我军只能无功而返。” “当初某建议主公出卢龙塞进入辽西,”阳仪白了柳毅一眼,“今日却又这般说辞。” “此事与柳毅将军无关。”公孙度替部下开脱,“卢龙道穿越无数山水,曲折难行,且又有道路处在鲜卑人境内,是我坚持走傍海道。” 唐代以前,从辽西进入辽东主要走卢龙道,也就是如今的喜峰口一带的隘道,出了卢龙塞后,沿着滦河左岸北行,翻越燕山山脉后,再沿着老哈河上游西岸折而向东,再顺着大凌河向东,便到了辽东属国昌黎城,大凌河南流入海,徒河城就位于大凌河的西南不远处。不过在汉代大凌河名叫渝水,小凌河名叫徒河。 卢龙道蜿蜒曲折难走,傍海道与之相比,距离上就短了许多,但在这个时代,傍海道由于距离大海较近,一路上沼泽密布,荆棘也是疯长遮蔽了道路。在枯水季节,走傍海道也不是行不通,只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砍伐荆棘,填平沼泽,所以公孙度才会听了柳毅的建议,选择走傍海道,只是没想到太史慈技高一筹,派兵夺占了徒河城,堵住了傍海道的道路。 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再回军走卢龙道?位于渝水岸边的柳城岂不成了摆设? 柳城位于大凌河上游南岸,太史慈肯定不会不管这一战略要地。 老板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阳仪不敢再多嘴,柳毅心知肚明要承老板的情分,急忙在战马上抱拳施礼,“陷主公于险地,我之过也。” “我军未损一兵一卒,何过之有?”公孙度打着哈哈,“就此掉头回军,心又不甘,如之奈何?” “何不派出一部人马攻城?”阳仪刚刚被驳了面子,急欲找回,便接话说道:“城中虚实,一试便知。” “言之有理。”公孙度给予阳仪肯定的答复,“就由阳仪将军麾下攻城试探。” 阳仪大喜,如果徒河一鼓而下,这出征辽西的首功可就攥在手里了,于是派出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人马,扛起云梯朝着徒河城奔去。 田豫站在城门楼的旗影下,看着辽东军奔行如飞,士卒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模样,不由得感慨说道:“公孙升济在辽东做大,此乃其凭借也。” 副将田野是田豫的族侄,闻言附和道:“不过与我军相比,差距何止千里?” “为将最忌骄傲自大。”田豫给侄子一个暴栗说道:“岂不闻:将不可骄,骄则失礼,失礼则人离,人离则众叛。公孙升济纵横辽东六七年,罕逢敌手,莫要小觑。” “侄儿知错了。”田野摸着头皮嘴里认错,面上却一点认错的意思也没有。 “军中无父子,”田豫板起脸,“只有上下之分。” 田野立马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属下知错,请将军责罚。” “啪”,田豫毫不犹豫的举起马鞭一下子就抽了过去,鞭梢夹带着锐利的尖啸击打在田野的脸上,一道口子露了出来,鲜血滴滴答答的不断流淌。 周围将士看到,无不心生畏惧。 “田野,”田豫大声叫着侄儿的名字,“本将命你半个时辰内击退来敌,如若做不到,军法从事。” “诺!”田野几乎是嘶吼着应答完毕,对田豫行了军礼后快步走到属于自己统领的一屯人马近前,“全体都有,随我出城!” “这小子,”田豫不禁一呆,“本以为他会选择在城头防守,哪知道他竟然选择了临阵厮杀。有意思...” 徒河城的城门洞开,田野率领一千人出了城池在野外列阵。 看到麾下用极短的时间列好了队形,田野大感满意,长枪高举,遥指正往城墙边冲过来的辽东士卒,大声喝道:“袍泽们,大将军曾言: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今日今时,随我冲锋!” 阳仪正指挥人马进攻,看到城内竟然有一千左右的人马出来朝着自己的队伍杀来,不由得哈哈哈大笑,莫不是来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自己麾下足足八千余人,对方凭借一千多人赶来厮杀,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胆魄?不对,不对,莫非来将是个愣头青? 第十二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4) 田野才不管阳仪怎么想,指挥麾下一千人马朝着攻城而来的五百士卒杀去。 后边阳仪早已令两千士卒跑步前进,意在救援攻城的袍泽。 看到田野领兵杀来,五百辽东士卒在曲长的指挥下扔掉云梯,盾兵在前竖立盾牌,弓箭手在后抛射箭矢,弓箭手的后边便是三百攻城的主力,人人以短刀为主,方便厮杀。 汉军的弓弩射程占有优势,田野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己方也不做防护,只是喝令弓弩手只管放箭。 一个屯是弓箭手,一个屯是弩手。弓箭手抛射射杀龟缩在盾牌后放箭的地方弓箭兵,弩手则是瞄准盾牌间的缝隙直射,两下里一配合,一波发射就让敌军弓箭手、盾兵死伤了四五十人。 一下子就减员一成,辽东兵面色大变。随着第二波箭雨到来,又死伤了三十多个,人心难免有所浮动。 田野在一旁看的分明,暗暗对围在身边的二十个亲兵使了个眼色。二十人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得旺了,田野适时大喝一声,在第三波箭雨射出的同时催动了胯下战马,二十亲兵也排列整齐的紧紧跟随。 两边军阵相距不到百步,战马几个跨越就是近半的距离。田野利用左手臂上的小盾拨打箭矢,右手从战马右侧的牛皮口袋里掏出一颗震天雷,战马飞奔中,拿在左手的火折子点燃了引线,此时距离敌阵不足三十步,对方的箭支密度明显增高,田野只管护住身体要害,双腿控马,战马在敌阵前十几步的距离画了个圆弧,切过了敌阵边缘,这时候,右手的震天雷顺势扔了出去。 二十亲兵有样学样,二十一颗震天雷全部落入敌阵中。 在一阵轰鸣声中,田野在己方阵前拉住了战马,转头望向二十位袍泽,见他们人人身上都插着箭支,急忙喝道:“伤势重否?” 那二十人一个个伸手拔去身上的箭支,活动了下身体,一起大笑道:“无妨!无妨!” 此时敌阵已经大乱,田野顾不得再说别的,指向敌军喝道:“攻击!”说罢又当先杀了过去。 “这是不要命的打法啊。”田豫叹了口气,“回来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阳仪派出的两千人还没有就位,自家的乱兵就冲了过来,位于阵前指挥的校尉大怒,拔出宝剑连杀四五人,同时大声喝道:“休要冲击自家军阵,快快绕道而行!” 身后蹄声如雷,箭矢如雨,混乱中的溃兵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躲起来,这时候看到自家的大队人马,这不就是最好的挡箭牌吗?只要钻进去,敌军的箭矢再多,不是有更多的人替我挡着? 校尉的立威只让一小部分溃兵绕开了军阵,大部分溃兵在面临生死的关头,也不管自家军阵前方有盾牌阻拦,一窝蜂的硬刚了上去。 两千人本来就没有列好阵势,就这么被溃兵一冲,队形顿时大乱。 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放过了,枉读了三年的兵书。田野立即挺枪跃马杀入敌阵,二十名亲兵有样学样也杀了进去。 “穿凿!”田野一边厮杀,一边大呼。 后边二十骑立刻领会,迅速在厮杀中调整队形,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锋矢阵。 田野在敌阵中搅动风雨,后边一千士卒也已经就位,在副手的指挥下弓弩兵只管倾泻箭雨,刀盾兵与长枪兵配合着正向敌阵前进。 看看两军已经接触,副手喝道:“弓箭兵,避过自家军阵抛射。掷弹兵向前!” 二十一匹战马很快就破阵而出。阳仪在后面看到,大骂临阵指挥的校尉无能。 “阳仪将军,”公孙度指了指战场,“你觉得两千对一千,胜负如何?” 看着自家已经乱了套的军阵,阳仪恨不得把一张脸埋到土里去,但上司问话又不能不答,只得轻声说道:“败势已定。” “既知如此,还不再派出人马绕过战阵直取敌后?” 刚才看到自己部下丢人现眼,阳仪暂时乱了方寸,听到公孙度提醒,头脑立刻变得清明起来,急忙派出一队精锐,前去堵截田野的人马。 这时的田野已来到两军阵前,看到敌军一个校尉在亲兵的护卫下不时的发号施令,立即纵马朝那边冲去。哪知就在这时,城头上鸣金之声大作,田野打了个楞,立即指挥人马慢慢脱离与敌军的接触,逐渐收缩阵型,向着徒河城方向缓缓撤离。 公孙度看到敌军进退有度,不由得长叹口气,“果然是精锐。阳仪,鸣金吧。” “主公,一千精锐已经绕过去了。”阳仪指着刚刚派出的一队人马,“只要堵住了敌军后路,属下有信心吃掉这一千人马。” “敌军弓弩犀利,更是有震天雷相辅,既便堵住了人家的退路,折损必然非小,况且城中岂能眼看着自家人马遭到围堵而不出城接应?” 这是事实,阳仪也不是看不到,只是不愿承认刚才的大败罢了,见公孙度说完便点了点头,对身后喝道:“鸣金收兵。” 退入城中,田野没有急着去见田豫,而是对副手说道:“清点人数。” 只有一千人左右,很快就清点完毕,副手走到田野身边,“将军,此战我军去了一百七十九个兄弟,受伤者二百零三人,其中重伤三十五。” “知道了。”田野耷拉下脑袋,右手放在胸口,大声说道:“为死去的兄弟们送行!” 活下来的八百多人也学着田野的样子为袍泽默哀送行。 沙场征战没有不死人的,但由于敌众我寡,死去的兄弟的尸首来不及带回,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表达悲切之情。 ‘距离百战精锐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默哀完毕,田野拖着沉重的脚步上了城头来见田豫。 “臭小子!”田豫当胸给了田野一拳,“打得不错,老子在城头都看到了。你的人手虽然折损了不少,但战果还是相当辉煌的。” 被族叔表扬,又有那么多人在场,田野只好压下心中的伤感,嘴角略略翘起,“不知此一战敌军伤亡如何?” “辽东兵至少伤亡一千五百上下,”田豫咧着大嘴,“估计公孙升济那老小子得心疼一阵子。” 第十三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5) 辽东兵中军大帐内,公孙度居中而坐,阳仪、柳毅两边相陪。 无目的的轻扣着桌案,公孙度长出了口气说道:“今日一战,观汉军侵掠如火,实乃天下强军,不可轻易撼动也。” 阳仪想要找回场子,见自家老板说出丧气话,刚要开口给公孙度打打气,柳毅却抢先一步说道:“难道主公有了退兵之意?” “柳毅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阳仪怒了,“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我军初次与汉军交锋,只因不晓得他们的战术,稍有挫折而已,非关大局,明日待我督促麾下儿郎奋力攻城,早晚必可破之。” “阳仪!”公孙度大声说道:“你失礼了。”看到阳仪讪讪坐下,接着说道:“辽东偏远,局处大汉一隅,本与刘千里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为贪小利而挑起战端,恐难善终。不如就此罢兵,遣人前往邺城,卑辞厚礼,两家共结秦晋之好。” “可是小郡主还未成人,”柳毅说道:“如何使得?” “刘千里不到而立之年,”公孙度道:“等上几年再成婚不迟。” “不可!”阳仪拍案而起,“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战端虽启,胜负未分,焉能使主公受此大辱?属下不才,明日攻城,必效死力。” “阳将军说的甚是。”柳毅难得与阳仪站在一条战线上,起立躬身说道:“辽东可战之兵十余万,且与扶余交好。汉军虽勇,我军未必会败?” “呵呵呵...,”公孙度摆了摆手,稍稍安抚了两位亲信大将,“徒河城内主将乃是田豫,你我均知太史子义方是辽西主将。两军对垒,主将不在,那么,他去哪儿了?” 此言一出,阳仪和柳毅都皱眉思索起来。 公孙度把右手食指伸入茶杯内沾了点水,随手在桌案上轻轻一划说道:“这好比就是医无虑山(即医巫闾山),”说着在竖线的下方不远处划了一个圆圈,“这儿,你们该知道是什么地方吧?” “陷狐泽!”阳仪和柳毅同时动容,脸色变得煞白。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公孙度说道:“太史子义定是截断了我军的后路。” 原来陷狐泽与医无虑山之间只有不到二十里宽的地面,而陷狐泽的南面就是临海的泥泞滩涂,想要堵住二十里宽的口子还是很简单的,只需要扎上几座相隔不远的大营就可以了。 “不可能!”柳毅急赤白咧的说道:“主公,我军后方可是安排了近百名斥候,而且大公子驻守无虑城以保我军后路,,如果真如主公所说,为何没有一丝消息传来?” “军有定规,斥候每日必报。”公孙度叹了口气,“此时已近戌时,后方的斥候却是一个不见来到,只能证明汉军实行战场遮蔽,我军斥候无一幸免。” “怎么会?”阳仪也是不相信,“近百名斥候,三五成群,分散探查,又不是聚在一起,怎会无一幸免?” 见两人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公孙度正要开口解释,这时帐外亲兵大声说道:“禀州牧,有紧急军情送到。” “快传!”公孙度也不想自己的猜测变成现实,急忙让送信人进来。 话声未落,帐外走进来一个泥人,看到公孙度普通跪倒,“州牧,我军后路被汉军截断,大公子令小人乘船渡海前来告知。” 猜测变成了现实,大帐内立时静的落针可闻。 好半天柳毅先反应过来,起身走到‘泥人’身前,“我来问你,大公子可曾安排船只接应大军撤离?” “小人不知。” “柳毅,”公孙度也清醒了,“一介信使,康儿怎会告知他机密事?” 说的也是,柳毅颓然坐下。 “海岸滩涂难行,弄得你一身泥水。”关键时刻公孙度反倒冷静下来,“来人,领信使洗漱用餐。” “阳仪、柳毅,”看到信使出去,公孙度对两位亲信说道:“传令全军今晚小心戒备,明日一早,以一部人马提防敌军来袭,一部兵马深挖壕沟、加固寨栏。” “主公要固守待援?”柳毅小心问道。 “不,”公孙度道:“信使可乘船渡海而来,我大军为何不能乘船撤离?不要忘了,辽水口与沓氏海港有我水军战船。” 历史上的公孙度从辽东半岛出发,曾跨海夺取了东莱郡的多个县,可见他的水军应该比较强大。 经过三个多月的辛勤喂养,骞曼部族的战马在菽豆的加持下,眼见得肥了起来。如今的草原身上正是野花遍地的时节,鲜卑人忙着迁移牧场,为自家的牲畜寻找理想的草地。 再一次来到受降城,骞曼穿行在十字大街上,看着道路两边的商铺中铺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再也舍不得挪开眼了。 “汉人真是富裕啊!”骞曼感叹一声,“鲜卑什么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日子?” “等可汗一统漠北后,鲜卑人的好日子就会来临。”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从骞曼背后响起。 “原来是杜谦将军。”骞曼转过身,见是杜谦,急忙打招呼。 “可汗再次光临受降城,必有要事。”杜谦回了个军礼,以开玩笑的口吻问道:“谦位卑职微,可能与闻?” “杜将军说笑了。”骞曼打了个哈哈,“在这受降城内,除了吕温侯,将军不做第二人选。” “温侯正在府中等候可汗。”杜谦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可汗请随我来。” ‘汉军对鲜卑人防范的好严密!’骞曼一边走一边寻思,‘我这刚刚进城,杜谦就从身边冒了出来。说不得来的路上就有汉军的暗探,今后行事一定要小心了。’ “骞曼可汗光临受降城,阖城蓬荜生辉哈,”骞曼刚到吕布的府门,就见吕奉先大咧咧站在那儿迎接。 “不敢当温侯夸赞。”骞曼行了一个鲜卑人的见面礼,跨上几步拉住吕布的大手,“我这是又来求温侯了。” “哦,”吕布向后张望了几眼,“可汗,好朋友话要说的明白,上次的银钱还没有付清呢?” “些许牛羊而已。”骞曼把嘴巴凑到吕布耳边,“求温侯再卖些菽豆与我,三个月后,加倍奉还。” “这么说来...,” 骞曼急忙捂住吕布的嘴,“温侯,小心隔墙有耳。” 第十四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6) 吕布一掌拍开骞曼的手,连忙‘呸’了几口,“骞曼可汗,你这是不相信我吕某的为人了?” “事关机密,还是小心点好。”骞曼陪着笑脸,“我与温侯乃是肝胆相照的朋友,怎么会信不着?”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客厅内,吕布指着客位说道:“坐吧。来人,上茶。咦,杜谦那小子呢?” 杜谦摇晃着手中的马鞭,顿了顿脚上的皮靴,迈步走进客厅,“刚才属下去城外巡视,弄得脚上全是泥土,这不是怕污了温侯的客厅,清理了下靴子。”说罢随意坐了。 “你啊你啊,毛病就是多。”吕布手指点了点杜谦,随后扭头看向骞曼,“不知可汗需要多少菽豆?” “大草原上的青草是我们鲜卑战马最好的养料,”骞曼呷了口茶,“是以本可汗觉得有十万斤菽豆就足够了。” “不瞒可汗,距离菽豆收获还有三个月,我这军中的存量确实不多了。”吕布说罢笑眯眯的看着骞曼。 “三十斤菽豆一头肥牛。”骞曼开始出价。 “要不,让杜谦陪着可汗去库房看看?” “二十斤菽豆一头肥牛。”骞曼咬了咬牙,又报出一个数。 ‘啪’吕布一拍桌子,“可汗痛快,好,就这么定了。来人,取笔墨纸砚。” 辽东军跨越渝水(大凌河)扎了三座大营,呈品字形排列,以便相互救援。渝水上架起六座浮桥,方便往来。在渝水的入海口处,公孙度又命人加深加宽河道,好使得水军战船出入。 徒河城头,田豫望着辽东军大营忙忙碌碌,感慨一声说道:“公孙老儿在辽东纵横捭阖,拓地千里,所依仗者,皆其麾下精兵也。” “太史将军一番布置,不知能留下辽东多少人?”田野问道。 “看公孙度的样子,这是要据寨固守,等待水军战船前来接应他们自海路撤回辽东。”田豫指着渝水入海口方向,田野急忙把千里镜调转了方向看过去,“而我军战船最近的也在乐安国寥儿洼内,远不济近,恐怕要让这老小子溜掉大半人马。” “末将倒有个主意在此,不知当说不当说?” “在老子面前卖起关子来了。”田豫一脚踢在田野的屁股上,“有屁快放。” “嘿嘿...,”田野装模作样的揉了揉屁股,“公孙度欲要从海路撤军,沓氏、辽水口(今营口市附近)相距甚远,必然是辽水口的水军战船先到,据末将所知,辽水口水军大小船只一百多艘,既便船只全部赶来渝水口,一次性运送人马只有一万两千余人,公孙老儿必然是第一批撤离。” “这是自然。”田豫附和了一句。 “渝水口至辽水口约有二百余里,公孙度上了战船后,至少有十个时辰会在水面上漂泊。” “你的意思是...?”田豫眼睛渐渐变亮。 “不错,”田野见族叔理解了他的意思,接着说道:“太史将军在医无虑山突攻无虑城,然后领军直扑襄平。襄平若下,公孙度既便顺利回到辽东,又能如何?” “哪有那么容易?”田豫摇了摇头,“襄平(今辽阳市)乃是辽东重镇,公孙度苦心经营多年,哪能那么容易被攻破?再则说了,战事一旦在襄平城下胶着,公孙老儿可逆辽水迅速北上,驰援襄平。到时候太史子义腹背受敌,恐不能全身而退。” “以我军战力,破城还不是易如反掌?” “普通城池,仰仗弓弩震天雷之威可轻易攻入城内,但襄平城城高墙厚,未有万全的准备,只靠突袭,万难破门而入。不过你的主意也有可取之处,那就是夺取无虑城,逐步蚕食辽东。”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一抹羞愧爬上了田野的脸庞。 “不要这幅熊样子。”田豫气的给了田野一个脑瓜崩,只是一时间忘了这是在城头,田野戴着头盔,手指大力弹到铁制的头盔上,那酸爽,“哎呀,疼死老子了。”田豫把右手中指含在嘴里,一个劲的‘斯哈’。 “哈哈哈...,”城头上的将士们看到主将的这副样子,一起笑了起来。 “田野,”田豫朝着大笑的将士挥了挥手,“本将命你想办法将公孙老儿的人马尽可能的多留下一些。” “诺!” 医无虑山南麓,汉军中军大帐内,太史慈把田豫派人送来的消息递给了阎柔,待他看完后笑道:“公孙升济倒是个知机的人,一听到后路被堵,就设法退兵。” “辽东有水军,自海路撤退让我军无从施展,”阎柔把纸片递给陆晓,“田国让想要多留些辽东士卒,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总不能让公孙升济白走一趟。”太史慈说道:“要是让他全身而退,没得小觑了我军战力。” “两位将军,”陆晓起身走到铺在桌案上的地形图边,“要是我军快速破了无虑、险渎两座县城,堵住辽水口呢?” “沓氏才是辽东水军的基地,”阎柔指了指沓氏县(今大连市北)方向,“辽水口不通,公孙升济便南下沓氏。再则说了,深入敌境,又要局处海边,一旦辽东军大举前来,难道要学淮阴侯背水一战吗?” “我已驰书主公,希望海军战船前来辽海相助,”太史慈道:“可惜远水不解近渴。为今之计,先留下公孙升济的大半人马,然后分兵蚕食辽东。待海军战船到来,封锁住海路,辽东可一战而定。” “末将愿率人马前往徒河,相助田国让。”阎柔见太史慈行稳健之道,当下请战。 “不急不急。”太史慈笑道:“船只转运士卒,非一日之功,等国让那边发出消息,再去不迟。”说罢看了一眼有点消沉的陆晓说道:“陆晓,派出斥候,详细探查无虑城周边详情,一旦阎柔将军领兵前往徒河,咱们这边就猛攻无虑城。” 听主将说有仗可打,陆晓高兴起来,大声道了“诺”后,便出帐去安排斥候。 见太史慈还在盯着地形图,阎柔不由奇怪的问道:“将军还有别的想法?” 太史慈指了指辽东东北面,夫余、挹娄、高句丽、沃沮四国的名字赫然在上,“主公曾说这四国的土地极其肥沃,土地下面埋藏着价比黄金的矿藏。” “地广人稀,天气寒冷的出奇,”阎柔不解的眨着眼,“既便据为己有,未有人力,只能徒唤奈何?” 第十五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7) “四国从小处计算,人口总有百万左右,”太史慈笑道:“若能尽为我所用,可耕种土地何止百万亩?何况...” “何况从倭国可掳掠大量青壮,”阎柔不等太史慈说完就接过话来,“主公自数年前就开始布局倭岛,原来是为了这个地方。” “不止只为了这白山黑水之地,大汉地方广大,需要人手的地方太多了。” “哦,愿闻其详。” “其实我了解的也不详细,”太史慈自嘲的一笑,“只听闻主公欲重新开通西域,需要大量的人手修建道路和修筑城池。” “大汉中兴,扬威异域之日不远矣。” 三日后,辽水口的水军大舡在战船的护卫下到了渝水口,水军主将韩起下船后急忙去拜见公孙度。 寒暄已毕,公孙度问道:“韩将军,水军一次可撤走多少士卒?” “禀主公,一万上下。” 这次出征大军共有五万左右,以辽水口水军的运力需要来回跑五趟才能把人全部撤走,公孙度心里合计了一下说道:“再有三日,沓氏的水军船只也该到了。沓氏水军拥有大舡五十余艘,战船上百,一次运送三万人应无问题,只是这几日要辛苦韩将军了。” “为主公效力,岂能言苦?” “客气话就不多说了。阳仪、柳毅,你二人速速安排人马上船。” “诺。” “主公!”韩起着急起来,跪地说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太史子义见我军撤离,岂能无动于衷?愿主公先登战船,某定当以死相护,送主公平安到达辽东。” “我为三军主帅,若不在军中,军心难稳,士气必然低落。” “阳仪、柳毅两位将军久在军中,威望素着,主公何必多虑?某再次恳求主公首批撤离。” 中军大帐内还有一帮将校,闻言也一起跪倒说道:“恳请主公上船。” 盛情难却,公孙度就坡下驴,缓缓说道:“既蒙诸位盛情,若再推辞,倒显得我矫情了。来人,预备登船。” 亲兵队长听到,立即安排护卫,搬运机密文书,保护者公孙度离了中军大帐。 一万人马登船需要好久。好在阳仪、柳毅不是吃素的,士卒们听从指挥,有条不紊的顺序排队上船。 水军旗舰上,公孙度看着士卒们塞满了一艘艘大舡,半日说道:“两个时辰,登船者方才过半,这速度也太慢了些。” “渝水入海口处水流湍急,大舡不稳,加之不能靠岸,士卒需通过铺在小船上的跳板登船,所以慢了些。”韩起在一边急忙解释。 “说的也是。”公孙度也知道以渝水的深度,吃水较深的大舡无法靠近岸边,只不过心中焦急,恨不得手下士卒能飞到船上,如此拖沓,汉军不可能没有动作? 就在这时,只听得号炮连天,辽东军大寨的两边烟尘冒起。 韩起仰头喝道:“可是汉军来攻?” 战船主桅上端的了望台上,一个瘦小的军卒露出头来,冲下边大声说道:“将军料事如神,我军营寨东西两边均有汉军攻来,人马约有两万之数。” 公孙度在下边听得分明,立刻对亲兵队长喝道:“告诉阳仪、柳毅,谨守营寨,不许出战。” 其实不用公孙度多嘴,阳仪、柳毅在收到斥候传来的消息后,就已经做了妥当安排,等公孙度的命令传到,两人已经分赴左右大寨靠前指挥去了。 田豫纵马来到敌军寨前,看到对方龟缩不出,手中的马鞭轻轻抽在田野的头盔上,“臭小子,辽东兵据寨固守,变做了缩头的乌龟,看你怎么办?” “人数占优,却不敢出寨迎战,辽东军不过如此。”田野指向敌军的寨门,“将军请看,士卒身形不稳,左顾右盼,此乃未战先怯也。我军床子弩一波直射,破了寨门,既可先声夺人,亦可摧折敌胆。” “此战你为先登,”田豫指着位于渝水南岸的营寨,“务必破门攻入,将这座营寨连根拔起。” “诺!”田野大声答应,打马来到床子弩弩车旁边,对负责的都尉抱拳说道:“先锋军前出为弩车护卫两翼,请将军相助破开敌军营寨大门。” “守望相助,份属应当,小将军不必客气。”都尉看了一眼田豫,见他微微点头,才敢答应。 “先锋营,随我前出!” 原本一千人的先锋营此时还能作战的只有六百左右,经过了前几日的一番血战,精气神已经完全不同,六百余人爆发出来的气势远远超过一千人。 在距离敌军寨门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上,田野将六百人分作两队左右散开,列好了阵势。 二十架弩车缓缓推进到攻击位置,错落有致的摆开后,令人牙酸的绞拉弩弦的声音响起,片刻后弩弦就位,卡在了牙发上,接着三支铁矢放入发射巢内,铁矢的前端部分露出,三个士卒分别取了一根内装火药的纸筒固定在上面。 原来的床子弩远程攻击时,在铁矢的前端悬挂震天雷,由于震天雷一个足有三四斤重,严重影响了铁矢的精度和射程,后经过改进,选择了纸筒裹装火药,分量轻了很多,威力却不见降低多少。 负责床子弩的都尉见到各弩车准备完毕,举起旗子挥动了几下,田野见状,冲那都尉点了点头。 都尉大喝一声,手中的红色令旗极快的在头顶摇了三摇,然后猛然向下一挥。 一阵木槌叩击的声音响起,六十支铁矢咆哮而出,携带着六十道青烟,直扑辽东军寨门。 一百二十步的距离,超过了军中绝大多数弓箭的射程,阳仪立于寨内看着汉军在寨门前动作,有心出寨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但一想起公孙度的话,脑瓜仁子就疼得厉害。你说你走就走了吧,干嘛留下这样一道操蛋的军令? 就在阳仪的犹豫中,六十支铁矢已到了寨门,其中十几支插入寨门和附近的寨墙上,剩余的铁矢或越过寨门的缝隙,或从寨门上方掠过。 铁矢的强大劲力和火药剧烈的爆炸声让辽东兵知道了什么叫兵器上的差距。一波攻击掀翻了自以为牢固的寨门,寨门后及寨门附近寨墙上的士卒,百多人不是被铁矢贯穿,就是被火药炸死炸伤。 阳仪看着面前的惨状,呆愣片刻后,立即命令盾兵向前堵住缺口,接着密密麻麻的长枪如刺猬身上的尖刺一般,从盾牌的缝隙中伸了出来。 第十六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8) “咦,辽东军的主将原来是个死脑筋。”田野听着身后床子弩继续上弦的声音,而敌军却堵在寨门口被动防御,不由得出口嘲笑。 “小将军说的是,”亲卫队长在旁边附和道:“守城最忌闷守,这守营寨想必也是如此。” “不错。”田野舔了舔嘴唇,指着敌军,“被动挨打会让士气大跌,士气跌落而军心不稳,这主将,啧啧...,还真是个人才。” 阳仪站在营寨高处,看到汉军的大杀器又搭在了弩车上,心里扑腾腾乱跳,厉声喝道:“阳邦何在?” 副将阳邦赶忙小跑到阳仪面前,“末将在此。” “速领五百轻骑,自别处寨门出击汉军中军大阵,不得有误!” 阳邦答应一声,便去点选人马。 “阳轸,”阳仪转头对亲兵队长说道:“速去辎重营,弄三十辆大车来。” 亲兵队长还没答话,只听尖锐的啸声再度响起,又是六十支铁矢咆哮而来。 “快去,还愣着干什么?”阳仪看到阳邦呆住了,立刻喝道。 因为没有了寨门的遮挡,这次的战果远超上次,堵在寨门口的盾牌四分五裂,长枪如被飓风扫过一般,抛洒的到处都是。 “冲!”田野猛踢战马,率先杀出。 身后二十名亲卫也纵马紧紧跟随,再后边就是六百士兵,盾兵在前,长枪兵随后。 阳仪正在喝令麾下士兵再次组成阵型堵住寨门,只是急切间哪有那么容易,正在跳脚的时候,田野纵马挺枪杀到了近前。 枪尖颤动间,银光点点,田野在手中这杆长枪上下过苦功夫,一出手就连杀七八人。后边亲兵都是长枪,连轧带捅,护翼主将左右。 阳仪有心向前截住田野厮杀,怎奈亲兵死死拦住不让他出战,只好大声喝道:“弓箭手,对准敌军主将攒射!” 田豫见自家侄儿已经杀入敌营,立即命五千人马随后突入。 阳邦率领五百骑兵,出了营寨,直扑汉军大纛所在。 “五六百骑,莫非是来送人头?”田豫早已收到斥候的消息,见辽东军五百多骑兵列成锋矢阵向己方中军冲来,立即指挥人马迎敌。 “小将军小心!”田野正厮杀间,身后的亲兵发觉了异常,急忙纵马向前为主将遮挡箭矢。 近距离内弓箭攒射,杀伤力相当大,二十名亲兵刹那间就倒下了十三个。田野看到,目眦尽裂,厉声大吼:“掷弹兵!向前!”说罢把长枪舞的暴雨梨花一般,朝着对方弓箭手杀去。 剩余的亲兵大骇,阻拦不及,只好纵马狂奔,期望赶在田野身前。 掷弹兵在袍泽身后得到命令,立马取出震天雷点燃了引信,然后猛跑几步朝着敌军人群最密集处扔去。 弓箭手看到田野悍不畏死纵马奔来,一个个吓得心慌手颤,有心射出一箭,怎奈力不从心,拉不开长弓,也不知是哪一个承受不了战马即将临身的压力,抛掉手中长弓,扭头就跑。 朝夕相处的兄弟被一阵箭雨带走了十几个,田野已经处于暴走状态,见到手持长弓的敌军,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枪,枪枪穿喉而过。 弓箭手看到这种残忍的杀人手段,哪里还管别的,加上有人带头,顿时一窝蜂般的散了。 田野纵马追赶,身后的亲兵终于赶了上来,拉住了田野战马的缰绳,“小将军,再往前追已是深入敌军大营腹地。” 胸中的愤怒暂时得以发泄,田野的头脑变得清明起来,一指营门方向说道:“大军将到,先清理干净营门。” 位于盾兵、长枪兵后边的弓箭手箭发如雨,阳邦的锋矢阵就像撞在礁石上的浪花,变成了点点细雨。 还没有接触到敌阵,己方人马就去了两三成,阳邦见不是头,调转马头向着汉军后军冲去。 田豫一声冷笑,喝道:“骑兵出击。” 三百骑兵呼哨一声,追着阳邦的屁股就杀了过去。先是短弩平射,接着投枪乱飞。 辽东骑兵哪里见识过这等疾如暴风雨般的攻击,想要反击,需要扭身向后射箭,这准头上就差了许多。 眼看着自己的队伍越来越小,阳邦及时止损,带着不到二百人马落荒而逃。 骚扰的苍蝇飞走了,田豫立马喝道:“后军护住退路,所有人,随我冲杀敌营!” 阎柔此时也已经杀入敌寨,只是辽东军在渝水东岸的两座大营可相互救援,正在厮杀中的阎柔闻知后军正在苦苦抵挡敌军援兵,担心自己被人家包了饺子,只好慢慢撤离战场与后军汇合。 柳毅见阎柔退出己方大营,便下令加固寨门,严防敌军第二次攻击。这时,阳仪求援的信使到了。 柳毅从两座营寨各悄悄抽走三千人,通过浮桥前往支援阳仪。 无虑城外,太史慈望着不算高大的城墙,笑着问陆晓:“可有信心一战破城而入?” “有!”陆晓答道:“未闻公孙康乃知兵者也。” “莫要小瞧了此人。”太史慈指着城头,“所谓虎父无犬子。公孙度在辽东征战多年,多赖其长子公孙康之力。你看城头军卒肃然,可知其统御有方。” “那要试过了才知道。”陆晓跃跃欲试,“将军,属下愿率三千人手攻上城头。”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床子弩。给老子先炸了城门楼。”陆晓发出第一道指令,意在先声夺人。 一千人手护住了弩车的两翼,床子弩进入攻击位置,开始发威。 “弓弩手向前,挨个清除城头守军。”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城门楼晃动起来。公孙康在亲兵的团团簇拥下,远离了城门楼,遥遥指挥反击。 城头守军被弓弩精准的点射压得抬不头来,一个个躲在雉堞后面。 “轰隆”,城门楼禁不住连环的爆炸,终于坍塌下来,激起的烟尘弥漫了半个城头。 “竖起云梯,到盾兵在前,掷弹兵在后,”陆晓下达了第三道命令,“进入攻击位置,掷弹兵要不惜成本,将身上的震天雷全部抛上城头。” 第十七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9) 汉军弓箭手和弩手联合压制下,无虑城头的守军根本无法抬头,攻城的云梯没费多少力气就架在了城头。 公孙康从盾牌的缝隙中看到汉军顺着云梯向城上爬来,急忙喝令手下反击。 关键是怎么反击?盾兵护着弓箭手盲射?还是冒着城下的夺命箭矢使用檑木滚石? 也算久经战阵的公孙康从来没经历过这样被动的防守,看到城头士卒被压制的厉害,一咬牙喝道:“传我将令,集结两千人马,随我出城。” 刀盾兵在上面顶着,掷弹兵来到云梯过半的位置,这个点距离城头不足三丈,双腿用力攀住梯子,一手震天雷,一手火折子,随着引线的青烟冒起,震天雷一个个飞上了城头。 无虑城的吊桥突然放下,太史慈双眼一眯,心中暗赞公孙康果然有两把刷子,这个节骨眼上敢于出城攻击,于是厉声喝道:“骑兵向前,堵住城门方向。” 在城头的连环爆炸声中,公孙康挺枪跃马来到城外,本想着从背后攻击攻城的汉军,没想到汉军主将反应那么快,竟然派出骑兵堵住了去路。 开弓没有回头箭,公孙康也不迟疑,骤马直冲骑兵军阵。 二十架云梯,短时间内抛上城头的震天雷倒有一百多颗,这一段城墙的守军基本都废了。刀盾兵快速攀升,掷弹兵拔出腰间的短刀紧紧跟随,一霎时,汉军涌上城头的足足有二百多人。城头远处的守军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正冒着箭雨跑步赶来,意图将他们赶下城去。 城头激烈的短兵相接开始了。 城下,骑兵都尉姚宝看到公孙康单人匹马发起攻击,嘴角几乎扯到了耳朵根,‘娘滴,送军功的来了。’手中马刀猛地举起,身后一千名骑兵端平了手中的短弩。 作为辽东之王的大儿子,公孙康的卫队人数远远超出一般的将领。只是公孙康想要在三军面前逞勇,亲兵卫队没有及时到位。待看到汉军骑兵人手一把短弩,弩矢在阳光下反射着幽幽冷光时,公孙康稍一迟疑,一拉马缰,战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后边的亲卫则是吓得心惊肉跳,急慌忙乱的追了上来。 不要以为你迟疑就给你面子,姚宝一踢战马,战马吃痛,开始小跑起来。都尉的行动就是命令,一千骑兵组成的方阵开始前移。 “射!”敌军大将已经进入短弩的射程,拿下此人,老子下一步就可能提升为校尉,姚宝根本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直接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一千只弩矢朝着一个方向攻击,只是弩矢飞行所带来的的威势就让公孙康肝胆俱裂,不由得双眼一闭,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一阵弩矢穿入身体的声音响起,并没有预料中的感觉出现,公孙康微微睁开了眼,却看不到一丝光亮,这才想起在弩矢即将及身时,一百亲兵用身体团团围住了自己。 双膀晃动,想要挣扎出一点空间,哪料到自负勇武的公孙康却难动分毫。 激烈的马蹄声如战鼓一般在耳旁擂响,不远处袍泽的惨叫声不绝传来,公孙康绝望了,知道跟随自己出城的两千人马已经被汉军打败了,只是不知道无虑城怎么样了? 姚宝在短弩发出声响后就把投枪擎在了手里,然后身体立起,借助战马的奔势把投枪朝着两千辽东步卒扔了过去。 失去了指挥的步卒军心已乱,战马奔腾带去的威压更让他们失了分寸,浑不知结阵阻敌。数千支投枪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两千步卒在付出了近千的伤亡后,一窝蜂的朝着城门逃窜。 这样的机会几乎就是天上掉馅饼了,姚宝大喝一声,缀着逃兵的屁股进了无虑城。 “好你个姚宝,竟敢抢老子的功劳?”陆晓看到骑兵进了城,气的直跺脚,合着老子白忙活一场,好不容易攻上城头了,你那边却捡了个大便宜。 既然城门洞开了,太史慈才不管手下怎么想,直接指挥大军入城。 城头上还在顽抗的辽东兵瞥见汉军入城后,直接跳出圈外,扔了兵器,跪地请降。 终于可以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了,公孙康猛吸口气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人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正在俯视自己。 “太史子义?”公孙康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本将。”太史慈笑了笑,指着无虑城说道:“公孙公子,无虑城已归汉军所有。” 无虑城是辽东的门户,一旦丢失,敌军可长驱直入襄平。 公孙康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说道:“无虑城就这么丢了?我不信!” 还有一大摊子事需要太史慈拿主意,哪有时间与公孙康打嘴皮子的官司?太史慈笑了笑,对身边的亲兵说道:“请公孙公子到无虑城的监牢内好好呆着。” 阳仪的人马眼看着顶不住汉军的攻势,正节节败退间,柳毅派出的援军到了。 有了六千生力军的加入,胜负的天平逐渐翻转,田豫见己方士卒疲态已显,知道再斗下去己方讨不了好,便让后军向前断后,接应正在厮杀的大军慢慢后撤。 汉军此时远程攻击的武器都已用的差不多了,敌我双方现在都是短兵相接,实打实的依靠士卒的武勇拼杀,这个时候,平时的训练,个人的体能,还有团队的配合才是制胜的关键。 田野的头盔不知什么时候丢了,听到撤退的命令后,披头散发的来到自己族叔的身边,“将军,如果适时的把后军派上去,我军说不得已得了敌军前寨。” 这是质疑主将的指挥能力了,要是换了旁人,田豫早抽出宝剑来了。 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侄子,田豫忍着踹他几脚的冲动,冷着脸说道:“老子还不需要你来教我打仗,快滚下去歇息去吧。” 阎柔试探着再次发起攻击,这次柳毅不再顾虑公孙度的命令了,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应对。反正辽东兵人多,就不信两万多人挡不住你的三千? 无奈之下,阎柔退往医无虑山下的大营。撤兵途中还设了埋伏,哪知辽东兵并没有出来追赶?埋伏了个寂寞,阎柔对辽东军有了新的看法。 第十八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10) 阳仪和柳毅战后清点人马,差一点没跳起脚来,四万留守的士卒,竟然损失了八千多,如果明日汉军再发动攻击,四万人岂不是要折损一半?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给汉军留下攻击的机会。阳仪、柳毅一商量,决定趁着黑夜,不顾士卒疲劳,在‘品’字型大寨的外围深挖壕沟,多布鹿寨,以地形之利阻挡汉军的攻击。 辽东军的布置很快反馈到太史慈和田豫的案头。 辽东军想做乌龟,如何敲开龟壳成了问题? 集思广益是汉军的优良传统,太史慈和田豫分别召集麾下的将校商讨,希望集合众人之智,找到解决辽东军的方法。 河内郡温县济水河畔的一座庄园里,司马防跪在地上,皱着眉头听完了一个小太监的宣召,再三叩首后说道:“老父年高,身边须臾离不得人伺候,身为人子,以孝为先。请上差转告天子,河内司马防不敢奉诏。” 司马防的父亲司马儁曾做过颍川太守,此时已经八十有三,正在家颐养天年。不料天子刘协不知从那个渠道闻知了司马防的大名,下旨征召他到朝堂任职。 若是普通士子,得天子征召,早就屁颠屁颠的赶去赴任了。关键是司马防不是一般人,年少时因为家庭背景雄厚被举为孝廉,先是在州郡做吏员熬资历,接着做过洛阳令、京兆尹。曹黑子之所以能担任洛阳北部尉,还是司马防推荐的。做官能围着大汉的两个都城打转转,说明司马防长袖善舞,能力不一般。 只有空头虚名的天子在诏书上说得再好,不过是镜花水月,司马防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清楚眼下大汉的形势? 客客气气把宣召的小太监打发走,司马防带着两个儿子司马朗、司马懿来找父亲拿个主意。 司马防是个多产的男人,育有八子,由于每个儿子的字中均有‘达’,时人称为司马八达。只是这时还没有打响‘八达’的名号,长子司马朗刚刚二十有五,次子司马懿才十七岁,所以带着两个年龄较大的孩子去见父亲。 听儿子说了事情的原委,司马儁皱着雪白的眉毛思索片刻说道:“天子遣小黄门来温县宣召,岂能瞒得过大将军的耳目?防儿你虽拒绝了天子的美意,然若不对大将军有所表示,必然对我司马家有所猜忌。” “父亲说的是。”司马防附和道:“孩儿也想到了此点。只是刚刚挡了天子诏书,反求于大将军门下,世人闻知,则司马家名声尽毁。” “说的也是啊!”司马儁虽久历宦海,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祖父、父亲,”司马懿虽然只有十七岁,但身材已经高于一般人,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小子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司马懿少而聪慧,深得祖父、父亲喜爱,见他张口说话,司马儁、司马防都点了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兄长十二岁而为童子郎,可谓知名当世矣。”司马懿看了一眼哥哥司马朗,“若是前往泰山,求为学院一教授,则易如反掌。” 司马儁、司马防都是为官多年的老油条,司马懿提了一个开头,两人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泰山经学院由大将军的岳父蔡邕主持,依靠蔡中郎的名望,收揽了很多海内名士前往任教。随着大将军地盘的扩大,这些名士就成了各郡县官员的主要来源。司马朗少年知名,若是去了泰山,他的名字必然会摆在大将军的案头。 司马家虽然驳了天子的面子,但也没有直接上杆子对大将军表示攀附,而是通过这种迂回的策略,间接对刘驹释放善意。想必当大将军看到司马朗名字的时候,会明白司马家的心思。 此时的大将军正在发愁,一个劲的揉搓着眉头。 堂下端坐着两个人表情却是轻松得很,时不时的还交流一下眼神,嘴角不时的往上翘。 “康成公、元皓先生,”刘驹闷声说道:“小子家中有贤妻美妾,儿女成群,实不愿再有非分之想。” “大将军不过而立之年,膝下两子两女而已,”郑玄捋着胡须面带笑意,“遍观当今士大夫,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譬如元皓,”郑玄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田丰一眼,“如此刻板刚直的性子,后堂也有六名妾室伺候起居,儿女已有十几个。” “康成公,”田丰不瞒的翻了个白眼,“老夫已是望五,如何与大将军相比?” “呵呵呵,是老夫失言了。”郑玄嘴里虽然表达着歉意,脸上却一点道歉的意思也没有,“再譬如曹孟德,刚刚年过不惑,传闻其有妻妾八九,儿女十几。哦,对了,老夫还听说其长子曹昂、次子曹丕正在泰山郡学读书来者。” “什么?”田丰睁大了双眼,“曹孟德不服王化,割据扬州四郡,还送他的儿子到泰山就学?大将军,何不以此为要挟,令曹孟德前来邺城就职?” “咳咳咳,”郑玄白了田丰一眼。 “嘿嘿...,”田丰老脸一红,“康成公,是我的不对,忘了今日求见大将军的事情。” “两位,”刘驹见堂下的两个老家伙就跟说相声似的,完全无视了自己的意见,不得不主动打断他两人的表演,“小子自幼失怙,深知家庭和美之不易,还望两位先生婉转美言,推却两家的好意。” “玄与伯喈闲谈,说起大将军身世,”郑玄换了一副表情,“不由得扼腕长叹。因遭黄巾之乱,家人皆殁,只得浪荡江湖。一路上扶危济困,仁义无双,赢下了诺大的名声。直到落足龙池,为了养活一大帮好汉,自愿做贱役,得以结识济北王刘鸾,自此两下里相处甚欢。听闻大将军新婚之时,便是济北王与王妃充当了男方的长辈,使得婚礼顺利完成。” 听郑玄提起往事,刘驹仰起头来,一幕幕画卷在眼前轻轻滑过,不觉露出迷醉的笑容。 “是以,老夫前来邺城之时,顺便绕了道路,邀请济北王同行,想必这时节已经到了。” 郑玄接下来的话,让刘驹心中一惊,急忙问道:“康成公所言当真?” 第十九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11) 济北王刘鸾对刘驹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命中的贵人,一听到刘鸾也到了邺城,刘驹怎么会不吃惊? “大将军莫慌,”郑玄说道:“老夫山野村民,单车独行,济北王出行需要安排车马扈从,是以从行程上计算,会晚于老夫不少。” “是我焦躁了。”刘驹自嘲一笑,重新把话题拉回来,“两位所言,实不敢从命,还望见谅。” 郑玄和田丰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面露苦笑,只得站起身来告辞。 将两人送出府门外,刘驹刚要转身,就听一人大声说道:“兄弟,想煞哥哥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刘驹转头看去,只见刘政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神采飞扬,正望着他而笑。 “元赟兄,”刘驹两步跨下台阶,拱手说道:“好久不见,神采依旧如昔。” 刘政翻身下马,伸出双手,两人紧紧相握,互相打量着对方。 “可是我刘家的千里驹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刘驹循声看去,只见一辆豪华的马车窗帘掀起,露出一张肥胖的大脸来。 撇了刘政,刘驹紧走几步,到了马车前,撩衣跪倒,叩首说道:“小侄刘驹见过王叔。” 刘政这时也走了过来,微笑说道:“乍见千里,一时情急,忘了为你述说。”说着亲手打开马车车门,又拿了一个踏凳放在地上,双手虚扶着刘鸾下车。 刘驹一抬头,看见济北王妃也端坐在车内,急忙又跪下磕头,见礼完毕,急忙吩咐从人去叫自己的两位夫人,见从人去了,转身责备刘政说道:“元赟兄你还是老样子,王叔、王婶前来,也不提前告知一声。” “这事须怪不得政儿,”刘鸾下了马车,仰头打量大将军府,“是我吩咐他不许提前声张的。” 刘驹与刘政扶着王妃也下了马车,“原来错怪了元赟兄。王叔、王婶,里面请。” 这时郑玄和田丰看到事情有了转机,笑嘻嘻的围了过来,“见过济北王,见过济北王妃,见过世子。” “想不到在这儿又见到康成公了,”刘鸾大喇喇的受了礼,指着田丰问道:“千里,这位是?” “这位是当朝廷尉,河北田丰田元皓。” “原来是田廷尉。”刘鸾悄悄对郑玄使了个眼色,见他微微摇头,便说道:“元皓乃是河北名士,当朝廷尉;康成公更不用说了,乃是一代儒宗。千里,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王叔请讲。” “本王也算得上是儒家弟子,圣教传人,一向喜爱与当世名士结交,今日有缘,得遇康成公与元皓,何不一并请进府去?聆听教义。” 刘驹眼珠一转,见三人笑的猥琐,哪里还不知道其中的猫腻,但是长辈发话了,岂敢驳了面子,只好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刘鸾哈哈大笑,一手拉住一个,就要踏入府门。 正在这时,蔡文姬与甘梅双双来到,先是对着刘鸾福了福,口称“见过王叔。” 刘鸾虚扶了一把说道:“两位侄媳免礼。” 蔡文姬和甘梅急忙又向王妃行礼。王妃一手一个拉了起来,口中啧啧,“驹儿真是好福气,两个媳妇儿越发的光彩照人了。” 蔡文姬和甘梅谦逊一句,便挽了王妃的胳膊往里走。 “哎呀,我说两位弟妹,”刘政不干了,“当日你们大婚,哥哥我可是跑前忙后。即便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怎地今日见了面连句话也没有?” “请恕小妹眼拙,原来世子哥哥也来了。”蔡文姬对刘政行了礼,“原也不干我们的事,是府内下人通报时,只说王叔与王婶到了,并未提及世子哥哥。” “姐姐理他作甚?”甘梅翻了个白眼,“当日成婚,一点兄长的模样也没有,带头领着他人胡混。” “嘿嘿...,”刘政这下尴尬了,摸着脑袋傻笑,“过去了那么多年,弟妹竟然还记着?” “哼。”甘梅搀着王妃的胳膊王府内就走。 “梅丫头还是真性情。”刘鸾慈祥的望着走进府门的三人,“这么多年了,难得难得。” 刘驹笑着锤了刘政一拳说道:“当日种因,今日得果。元赟兄,这下知道得罪女人的后果了吧?” “可不是,悔不当初啊。”刘政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笑道:“多年不见,不知府中可有上好的美酒?为兄今日,定与你不醉不休。” 见儿子扯闲篇,刘鸾咳嗽一声,“长途跋涉,不知好好将养身体。政儿,美酒以后再喝,莫忘了为父来此为了何事?”说罢反客为主,指着府门说道:“康成公请,元皓请。” 刘驹故意拉住刘政落后几步,低声说道:“元赟兄,王叔到底得了康成公什么好处?不辞辛劳的前来做说客。” “瞧你说的,”刘政看了一眼走路已经有些蹒跚的父亲,低声道:“济北王府现在可是富可敌国。” “少来这套,快说!” “嘿嘿...,”刘政贱笑着,“东海糜家先是求到了康成公面前,想要把他家的小妹嫁与你。咱可提前说好,康成公的性子你也知晓,非是贪财之人,只因糜家赞助了泰山经学院三亿钱,却不过面子,康成公才赶来邺城的。” “糜家这些年来还真是发财。”刘驹感慨了一句,“那么康成公怎么又去请动了王叔?” “这全都怪你。” “怪我?”刘驹被刘政说了一个懵圈,“这话从何说起?” “记得你大婚时乃是中平五年(188年),”刘政掰着手指头计算,“如今已是建安二年(196年),真快啊,八个年头了。这八年来,哥哥我纳了三房小妾,子女生了五六个,再看看你呢?身边还是弟媳二人,这年头哪还有这样的士大夫?因此之故,康成公自觉不能说动与你,才绕道济北,请父王相助。哎,对了,别不是田元皓也是为此事而来吧?嘿嘿...” “元赟兄果真聪明过人,”刘驹撇了贼笑的刘政一眼,“无极甄家求到元皓先生门下,欲把幼女嫁我。” “千里就是牛。”刘政一听,狠狠拍了一下刘驹的肩膀,“传闻糜家小妹花容月貌,天下无双;无极甄家幼女更是绝色。君不闻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吗?兄弟你若吐口,将两大美人收入帐内,岂止是得享齐人之福?” 第二十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12) “元赟兄,”刘驹翻了个白眼,“今日一见感觉你脚步虚浮,双腿无力,原来平日的功夫都用在了这上面。” “子曰:食、色,性也。”刘政一拍胸脯,“哥哥这身板,杠杠滴,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曲解圣人之言。”刘驹讥笑道:“当初就学时,不知授业恩师如何解读的?” “嘿嘿...,”刘政干笑道:“这是小弟自己领悟得来的。” 两人说笑着进了客厅,刘鸾坐在主位上,正端着茶杯与郑玄、田丰二人低语。 看到刘驹二人来到,刘鸾放下茶杯,郑重说道:“千里,本王一把年纪,也不怕康成公与元皓笑我,今日就倚老卖老,教训你几句,想必不会驳了本王的面子吧?” “王叔说的哪里话?”刘驹一听就知道这三个老家伙也没闲着,肯定给自己做好了圈套,就等着自己往里跳了,“小侄一直敬王叔如父。” “做人能如千里这般不忘根本者,当真难得。”刘鸾先是给刘驹送了一顶高帽,接着说道:“你与两位侄媳结缡以来,已有八个春秋,夫妇和睦,相敬如宾,我心甚慰。只是你膝下儿女稍显孤单,止得两个男儿,每每想起,本王不胜唏嘘。” “小侄今年刚刚二十有六,来日方长。” “胡闹!”刘鸾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千里你不要忘了,长社刘氏一脉只剩你一个男丁,如今你功业既成,富贵无比,如何不思索多多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此身已许国,无暇顾及私事。” “难道你欲让两位侄媳背负善妒之名?”刘鸾见硬的不行,就改了方向,“梅儿家世不显,还说得过去,你可知琰儿乃是大汉才女,声明显于当世,若是传扬出去,蔡大家面皮上须不好看。” 这就有点上纲上线了,刘驹还没来得及回话,郑玄一边点头一边发话了,“济北王所言甚是有理。老夫北行之前,曾与蔡伯喈透露口风,你猜伯喈如何说?呵呵呵...,”郑玄卖了个关子,捋着胡须笑道:“伯喈让老夫极力促成此事,免得背后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康成公,你可是号称一代儒宗,怎么撒谎也不脸红?’刘驹真的无语了,以势压人不成,那就换个说法,这还是具有铮铮风骨的‘汉儒’么? 无法反驳,那就装哑巴。刘驹低下头,一副唯唯受教的样子,看的刘政一个劲的捂嘴巴。 “无极甄家找上老夫后,”田丰也不闲着,在一旁助攻道:“曾与仲德、公台、文若、奉孝、子布等人商议,皆觉得大将军应慨然允诺,成此美事,免得外界风言风语,述说两位夫人的不是。” ‘我靠,田老爷子,不愧人称刚直敢言呐。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康成公、元皓,”刘鸾又拍了下桌子,准备发威,一抬头正好看见自家的一个婢女在客厅门口探头探脑,立马喝道:“什么事如此没有规矩?” 婢女小心翼翼迈进客厅,朝众人一福说道:“王妃让我带话给王爷,那件事情,”说着抬眼瞟了一下刘驹,抿了抿嘴道:“大将军夫人无意阻拦。” “哈哈哈...,”刘鸾得意极了,夫人外交果然不是盖的,笑着笑着那料一沉脸说道:“你下去吧。” 婢女急忙施礼退下。 “哈哈哈...,”刘鸾又笑了起来,“千里,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今日本王就替你做主,答应下这两门亲事。” 刘驹很想猛扇自己几个耳刮子,刚才怎么就那么口不择言,说了那句‘敬王叔如父’呢?如果不答应,既便刘鸾不说话,郑玄跟田丰也会跟他提起,‘原来大将军是这样敬王叔的?’ “王爷,”郑玄、田丰悄悄对刘鸾伸出大拇指点了点,“真乃高人也。” “哈哈哈...,”刘鸾压抑不住得意,又笑了起来,“千里,王叔大老远巴巴的赶来,连杯水酒也没有么?” 得,话全让你说了。刘驹低着头说道:“酒宴早已备好,正等着王叔吩咐。” “可以开宴了。”刘鸾大手一挥,霸气侧漏,“上酒,上好酒。” ‘咦,刚才是谁训斥我只知道喝酒?’刘政面对这样的老爹,只好使劲按压胸口顺气。 刘驹转过身,就要叫人,却见典韦在门口偷乐,沉声喝道:“山君,你亲自去厨房,让他们上菜。” “诺。”典韦的黑脸登时更黑了,想我堂堂大将军护卫统领,武猛将军,主公竟然让我去做传话的活计? “让你看主公笑话,活该!”许褚在一旁得意的挖苦道。 “许仲康,想讨打不是?”典韦冲他挥了挥拳头,转身急忙去了。 “好你个济北王,眼里还有朕这个天子吗?”刘协咆哮着,把面前书案上的东西一把推到地上,“无故远离封地,私下结交当朝权臣,济北王,朕要撤掉你的封邑。” 皇后伏寿轻轻弯腰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拾起来,对刘协展颜一笑说道:“皇上,今日不同往昔,何必为一点小事发火?” “大汉王爷蔑视皇权,”刘协粗重的喘了口气,“难道朕发泄一通也不可吗?” “陈王刘宠被袁术暗算,”伏寿叹了口气,“陛下闻知,不也是就那么算了。河间王刘陔滥杀无辜,被大将军治罪下狱,陛下何曾发怒?” “朕手无兵权,如何为陈王报仇?”刘协恨恨说道:“河间王纯是咎由自取,为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刘康,竟然暗害朝廷官员,实在该杀。” “济北王年纪已老,”伏寿说道:“曾与大将军有旧,前来邺城落足大将军府也是应有之义,陛下何必耿耿于怀?” “大汉礼制,藩王不奉召不得私离封地。”刘协也知道自己对眼下的诸侯王们就是个鸡肋,但有些话不吐不快,“若是不在眼前倒还罢了,如今济北王就在朕的都城,是可忍孰不可忍?” “吾先前说过的,”伏寿浅浅一笑,“济北王年纪已老,只是去大将军府歇歇脚,说不得明日就来朝见陛下。” 明知这是安慰的话,刘协发泄一通,心气也平了,就顺着这话说得:“但愿如此。” 第二十一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13) 这时小黄门来报:国丈伏完求见。 老丈人怎么选在这个时间点来见我?刘协的心提了起来,“宣。” 伏完五十来岁,由于保养的好,看上去年轻了许多,脚步铿锵的进了偏殿,叩首如仪。 “国丈免礼。”刘协接着转头吩咐内侍,“为国丈看座。” “多谢陛下。”伏完站起身,看见女儿近前要向自己行礼,吓得他急忙又跪倒在地,“参见皇后。” “父亲,”伏寿也赶忙跪下,“这儿不是朝堂,何必如此拘泥?” “礼不可废。”伏完老老实实的磕了头才站起身来。 “国丈此时求见,不知为了何事?”刘协见伏完只顾端详皇后,不耐烦的问道。 “请陛下恕罪,老臣耽误陛下午后小憩了。”伏完垂首低眉,做出一副请罪的样子,待看到天子摆了摆手,才接着说道:“辽西郡传来消息,公孙度大败而逃。” “什么?”刘协突然站起身子,稍顷后颓然坐下,双眼迷离,泪水慢慢流了下来,“朕下了三道密诏,本以为刘景升汉室宗亲、曹孟德忠良之后,必然奉诏起兵,扶保汉室,不料二人反不如辽东一小吏忠心王事?” “公孙度虽败,然其心可昭日月,”伏完说道:“陛下当下诏褒奖。” “国丈所言甚是。”刘协点了点头,“公孙度不是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吗?朕就如他所愿,再加封他为左将军,世代永镇辽东。” “陛下,”伏完犹疑了,“大将军当日曾为左将军,如此封赏,恐惹不便。” “朕为天子,”刘协冷冷笑了,“有何不便?” 伏寿见到刘协固执的面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刘鸾酒足饭饱,拿着一根牙签剔着牙,瞧着刘驹说道:“千里,叨扰你那么久,想必天子已得知我来邺城的消息,若不赶紧去负荆请罪,怪罪下来,本王这身子骨可担不起。” “王叔所言乃是应有之义,”刘驹点了点头,“想必这时,天子午睡已起,正有空闲。” 见济北王欲要去参见当今皇帝,郑玄、田丰起身告辞,刘驹赶忙起身相送。 整理好仪容,刘鸾命刘政安排好扈从,迈步出了大将军府,登上马车,车夫挥动鞭子就要朝皇宫而去。 “慢!”刘鸾喝了一声,朝刘驹勾了勾手指,刘驹来到马车前,正要开口,却见济北王低声说道:“驹儿,本王见过天子,就要转回济北,今日有一肺腑之言相告。” “王叔请说。”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 这句话出自《六韬》中的《文韬·文师第一》,意思是说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而是天下所有人的共有天下。 刘驹一呆,刘鸾的面孔消失在车厢中的窗帘后面,车轮启动,马车慢慢远行。 渤海海面上,一支庞大的舰队劈波斩浪,正迤逦前行。 吕翔站在旗舰上,手中的千里镜不断地调整着方向,当看到一片陆地时,沉声说道:“放下快船前去探查。同时战船分出二十艏,穿越海峡,向辽水口进发,一旦到了攻击位置,迅速与太史子义将军取得联系。” 随着旗舰上的旗帜挥动,三艏快船被放了下来,每艘船上二十名水手,各个手持船桨,一起挥动,小船迅疾离去。二十艏战船也从舰队中分离,船帆吃满了风,向着西方前进。 太史慈得知阎柔攻击不利,便让陆晓率领三千人马前去支援。 面对着宽深的壕沟,汉军只能徒唤奈何。 “辽东军这是做了王八,只等着船只到来了。”陆晓听阎柔介绍完了辽东军的布置,无奈说道:“咱们就这么放任他们离去?” “你有好办法?”阎柔反问道。 “办法肯定有,只是不知道能否取得战果?”陆晓指了指渝水,“三座营寨夹渝水而立,靠近渝水的这面难道也有壕沟?” 阎柔双眼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既便从渝水展开攻击,一旦被辽东军发觉,我军无法上岸,只能空忙一场,说不得还会损兵折将。” “为什么要上岸?”陆晓笑了,“海边多风,如顺风放火,想必会让辽东军吃个大亏。” “营寨距离渝水岸边四十余丈,渝水的滩涂宽约二十丈,以床子弩的射程,亦很难将铁矢射入敌军寨内。” “如果是用烟熏呢?”陆晓道:“让士卒多采一些有毒的药物,稍一晾晒,半干不干之时,混合着干柴点燃了,烟雾必然顺风飘进敌军营寨内。” “有道理。”阎柔说道:“可以一试。” 派出去得到快船两个时辰后回来了,带队的小校来见吕翔,“禀报将军,前边便是沓氏军港,只是港内战船只有五十艏左右。” ‘这是什么情况?’吕翔低头沉思,‘根据谍间送来的消息,辽东水军船只足有二百余艘,怎么只剩了这一点?难道?不管他了,先夺了军港再说。’ “来人,传我将令,”吕翔喝道:“三十艘战船前去抢夺军港,敌军战船能得以保留尽量保留,如若不能,则放火烧毁。其余战船在军港外保持警戒,防备敌军战船突然返回。” 汉军战船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了沓氏军港外十多里的地方,军港内负责了望的士卒立即敲响了铜锣,同时声竭力嘶的吼着:敌袭!敌袭! 军港内顿时一片慌乱,留守的副将命人擂响了战鼓,命令士卒登船迎敌。 这个时代的水战因为缺乏远程攻击武器,多以跳帮作战为主。当辽东水军出了港口的第一艘战船上的士卒看到汉军战船时,一时间呆住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汉军的战船高出辽东战船足有半丈,这个高度,人家跳过来轻松容易,自己怎么跳?就是爬上去也得借助工具啊。 汉军战船船帆受风,航速极快,十余里的距离不到两刻钟就赶到了,看到有敌军战船挡在前面,二话不说,上去就干。 固定在战船上的霹雳车首先发威,一颗颗圆形的石头被凌空抛起,夹带着风声向敌军战船飞去。 只是战船摇摆不定,极大制约了石弹的准头,三十多颗石弹飞出去,只有一颗命中敌船,将甲板砸了一个窟窿。 第二十二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14) “靠上去!”汉军战船的舰长见攻击效果大打折扣,立即下令。 负责调整船帆的士卒接到命令,在小队长的指挥下,牵拉着粗粗的麻绳,调整船帆的方向;船尾的舵手们则用力微调船舵,改变战船前进的方向。 距离辽东战船不到三十丈远,舰长喝道:“横过战船,霹雳车、床子弩共同攻击。” 不到一百米远,这下准头有了很大提高,随着霹雳车和床子弩的不断攻击,辽东战船甲板上一片狼藉,水军士卒出现了死伤。 距离越来越近,舰长再次下令,“霹雳车换碎石弹,弓弩手向前攻击。” 所谓的碎石弹,就是把一颗颗鹅卵石放入网绳编织的袋子里,被抛出落地后,巨大的惯性会把网绳绷断,里面的鹅卵石就会向周围飞散,从而杀伤敌军。 辽东战船上的水军哪里见到过这样猛烈的攻击,一时间有点懵圈。战船上的曲长喝令以弓箭还击,同时摇晃着号旗,向后边求援。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汉军的三十艘战船全都赶了上来,一字排开,堵住了军港的出口。 近距离看到辽东水军的战船后,吕翔嘴角翘起,冷冷一笑喝道:“放下火船,将敌军战船全部烧毁。” 这是看不上人家的战船了,随着号旗晃动,三十艘进攻的战船上放下了一百多只小船,其中大半小船上堆满了柴草,小船的前端还装有三棱形状带有倒刺的铁锥。一百只小船上的水手扳动船桨,小船如离弦之箭,朝着辽东战船而去。 辽东水军副将看到,急忙命己方的艨艟向前突进,阻拦汉军小船靠近。 夏日东南风刮得正猛,小船上的汉军水手看到敌军艨艟冲了过来,一起发声喊,点燃了堆在船上的柴草后,不多的水手就跳上了临近接应的小船上,小船迅疾掉头,朝着来路退回。 着火的小船随波逐流,飘荡着朝敌军港口内前行,一旦碰上船只,尖锐的铁锥就插入木板内,因为有倒刺,急切间很难把它摆脱。既然不能摆脱,那就取水灭火,要不然小船上的大火会把战船烧个窟窿。问题是,汉军战船已经展开了全面的进攻,弓弩的精准射击已经让辽东士卒吓破了胆,一个个躲在障碍物后面,哪一个敢抛头露面取水呢? 水军副将看着自家战船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却无法有效还击,急的头上冒汗,不得已下了一道命令:执行跳帮作战。 辽东水军的战船并非是借助风帆行动,而是靠水手划动船桨,舵手扭动船舵,两者配合才能让战船动起来。 军令下达,五十艏辽东战船逆风而行,向着汉军战船靠近。 约有七十只燃烧着大火的小船极大地增加了建功的机会,它们顺风飘荡,去向不定,而辽东水军战船身躯庞大,行动不便。两下里一旦碰上,基本上就很难分开。 看到辽东水军不顾一切往前冲,吕翔乐了,那就放近了再打,让辽东水军尝一尝震天雷的滋味,“传我命令,暂停攻击,战船列雁翎阵,等敌船靠近再行攻击。” 此时辽东水军第一艏出港的战船已经燃起熊熊大火,船舱底下,海水正咕咕冒出,战船沉入海底的时间已是屈指可数,船上幸存的水军士卒正忙不迭的争抢几艘悬挂在战船两侧的小船。 辽东水军五十艘战船鱼贯出港,差不多二十艏战船的前端挂着一只着火的小船。到了这地步,看来辽东水军什么都顾不得了。 出了军港的战船向汉军战船靠近,船上的士卒在盾牌的保护下,嘴里咬着短刀,两手拿着跳帮作战用的飞爪,正跃跃欲试。 距离接近十丈,汉军战船上震天雷如雨点一般抛下,随着爆炸声响起,辽东水军士卒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四处抛洒,排列在战船一侧的密集人群登时被清空。 少数幸存者艰难的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汉军战船上又飞来弩矢,将他们一个个射到在甲板上。 辽东水军战船上指挥作战的曲长懵了,船舱下划桨的水手也懵了。实力悬殊如此大,这根本就不是作战,而是送人头好不。 说话间许多战船已靠在一起,辽东水军战船的甲板上几乎变得空空荡荡。 “跳帮,俘获敌军战船吧。”吕翔说道。 沓氏军港内本来留下了五十艘战船,战后清点,只剩下了三十艘不到,其余的都沉入海底去了。此战,辽东水军士卒没有俘获多少,倒是划桨的水手伤亡极少,全部做了俘虏。 汉军上岸后,吕翔指挥人马控制住了囤积在岸上的粮草物资,随即令一队人马攻打沓氏县城。 此时的辽东郡,人口大多聚集在大小辽水流经的区域,辽东半岛上人烟稀少,因此在攻下沓氏县城的第三天,吕翔留下三千人驻守县城和军港,其余战船携带着大量的粮草物资,赶往辽水口。 从沓氏军港出发的辽东水军战船护卫着五十多艏大舡赶到了渝水出海口处时,天色已晚,只好在近海下了锚,水军主将派人乘小船去见阳仪和柳毅二人。 得知沓氏水军赶到,阳仪、柳毅大喜,两人一商量,决定连夜撤兵,生怕夜长梦多。 水军的大舡在渝水的河道内一字排开,等待三个大寨内的士卒上船。 就在这时,渝水上游的河道中,数百个木筏正顺水漂流而来,看看接近了辽东军营寨,木筏上的人一起发声喊,点燃了堆在木筏上的干柴,随即翻身跳入渝水中,向着岸边游去。 木筏继续向下漂流,前面的木筏撞上了搭建在两岸的第一座浮桥,木筏上燃烧的正烈的干柴因为惯性有小半洒落在浮桥上。浮桥以固定好的小船为基座,上面铺满了木板,柴火洒上去,不一会也燃烧起来。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后面的木筏都堆积起来,一股股冒着刺鼻味的浓烟从后面的木筏上飘散开来,随着海风朝下风处飘去。 第一座浮桥很快被烧断了几截,木筏找到了去处,又顺水下流。 三座大营的士卒除了警戒的外,全部来到渝水岸边,列队准备登船。一股浓臭的、让人闻到极不舒服的气味弥漫开来,岸边的士卒忍不住用衣袖掩住鼻子。 很快第三座浮桥也断了,大量的木筏到了大舡的近前。 阳仪和柳毅在木筏起火时就命人前去探查,结果回报说木筏上并无一人,当下放下心来,反正今夜都要走了,有这么多的木筏愿意给大军照明也是好事,只要控制住它们不靠近运兵的大舡就行。 第二十三章 螳臂当车南柯梦(15) 木筏来到辽东军近前,在两岸列队等待上船的士卒虽然用衣袖掩盖着鼻子,但燃烧的浓烟不可避免的吸入肺内,混杂了大量有毒植物产生的烟雾,让多半士卒恶心呕吐起来。 大舡两侧悬挂着多艘小船,船上的曲长看到木筏就要靠近大舡,急忙下令放下小船,派遣士卒用长木棍插入渝水底的淤泥中,以阻挡木筏前进。 上百只木筏集聚在一起,浓烟滚滚,几乎遮蔽了天空。海风吹拂,浓烟四处流散,遭受浓烟毒害的士卒更多了。 陆晓与阎柔两人计议的本意,依靠木筏散播的烟雾,在海风的作用下,夜间悄悄弥漫到三座敌军大营中,让辽东军在不知不觉中中毒,从而达到折损敌军战力的目的。哪知道今夜沓氏水军前来接应,士卒们九成左右集中到了渝水两岸,效果却是出奇的好,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阳仪、柳毅看到士卒们的反应,立马猜到了汉军顺水放过来的木筏有猫腻,当即让部分士卒携带着木桶、木盆等物下到了渝水,就地取水扑灭木筏上的大火。 这个年底的将领还不知道利用士卒随身携带的毛巾用水打湿后可以减少有毒气体的吸入,因此不能采取针对性的措施。河水泼上木筏,浓烟更盛,下到了渝水的士卒近距离内吸入的有毒烟雾更多,呕吐的也更厉害。 大舡上的水军这时候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反应,消息报到水军主将那儿,吓得他急忙来找阳仪和柳毅。 “汉军好卑鄙。”柳毅骂道:“为今之计,让士卒远离烟雾,赶往海边上船。” “只能如此了。”阳仪附和。 水军主将也拿不出好办法,便发出号令,让大舡退出渝水河道,躲避烟雾。 潜伏在黑暗处的汉军斥候将辽东军的消息快速送到了阎柔、陆晓面前。 趁他病要他命?还是静观其变? 阎柔、陆晓很快做出了选择。 两千人悄悄在渝水上游上了木筏,既然打算偷袭,也不敢点起火把照明,只能摸黑前进。好在辽东军大营那边灯火通明,汉军也能借一点光。 许多辽东军士卒由于吸入了毒烟,身体变得软弱无力,只能互相搀扶着往海岸边赶去。 大舡不能靠近海岸,只好用小船反复载人登船,这样就大大降低了登船的速度。 阎柔和陆晓各领一千人,慢慢进入了辽东军的营寨范围,哪知道两边河岸上竟然没有安排士卒警戒。再往前走,上百个木筏堵住渝水中,木筏上的火焰早已被扑灭了多时,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刺鼻的气味。 挑选了几个身手矫健的士卒往前边的木筏上摸了过去,等几人来到尽头,发现辽东军不过是在河道中插了十几根木桩拦住了去路,当下大喜过望,合力将木桩全部拔了出来扔在水中。 木筏失去了阻拦,在流水的作用下,朝着下游继续漂去。 几个士卒在木筏上跳跃着回到本阵,向两位主将报喜。 海岸边得的滩涂上,人声嘈杂,队形混乱,不少士卒为了方便上船竟然脱掉了身上的盔甲,手中的武器更是扔的遍地都是。 进入攻击位置的汉军,看到对手成了羔羊,一个个不禁喜形于色。 “不忙攻击,”阎柔看着敌军的战船在海面上游荡,“必须想办法在辽东战船到来前脱离战场。” 陆晓点了点头,相比于对方的战船,木筏简直就是渣渣,“阎将军请看,”陆晓指着大舡和海岸间的空隙,“敌军以小船运载士卒,我们不妨突然从这道宽阔的间隙中杀出,敌军战船无法靠近岸边,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不错。”阎柔说道:“负责操纵木筏的士卒只管朝着前方行进,其余士卒只管猛攻,不要计较战果,我等穿过这道空隙便是胜利。” 命令下达,一百只木筏上,盾兵护住了外围,弓弩手、掷弹手位于中间,手持长长竹竿的士卒位于后方。 看到己方士卒全部做好了准备,阎柔猛然喝道:“擂鼓,全军朝东北方突进。” 突然响起的战鼓声,让辽东军变得更为慌乱,一个个伸长脖子四处观望,不明白大半夜里怎么会有鼓声出现。 木筏出了渝水河道,拐向东北方向的近海,一道道箭矢组成的幕布向着岸边、海中的辽东军士卒飘去。 阳仪、柳毅两人做梦也没想到汉军在释放了毒烟后还出兵攻击,所以也没做提防,结果麾下的士卒倒了大霉,在汉军的远程武器攻击下死伤惨烈。 “还击,弓箭还击!”不等主将下令,辽东军军中各级军官便下达了命令。 汉军在空隙中前进,受到了双面打击,在如雨一般的箭支中,汉军开始出现伤亡。 “靠向大舡,投掷震天雷!”阎柔适时的发出命令。 原来大船上人挨人人挤人,虽然箭雨稍密,但震天雷一旦抛上大舡,战果也是杠杠滴。 掷弹手全部是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之辈,看到木筏接近了大舡,便点燃了引信,稍一等待才奋力扔了出去。 渝水北岸士卒最多,所以靠近海岸的大舡也多。木筏依次从大舡旁掠过,除了密集的箭矢射向大舡外,还伴随着震天雷那黑乎乎的身影。 震天雷被掷弹手刻意延缓了半息的时间,基本上是在大舡的上方凌空爆炸,这样一来,对辽东兵造成了更大的杀伤。 木筏毫不停留,既便遇上敌军的小船前来拦截,也只是送出去几颗震天雷让小船变得四分五裂,所以行进的十分顺利。 轻轻滴我来了,正如我轻轻的走,拍了拍屁股,不带一粒尘土。汉军侵掠如火,如一阵风般掠过了大舡与海岸间的空隙,只留下了一地狼藉。 远远地脱离了战场,汉军点燃了火把靠岸,踏着滩涂的泥泞,到了干爽的地方聚齐。 阎柔和陆晓昂首立在火光下,等待着手下清点人数。 “报,我军此战折损兄弟二百三十人,受伤六十八人。”负责汇总的小校在一番计算后,将情况告诉了两位主将。 “黑夜里攻击,也不知战果如何?”阎柔叹了口气,“抬上死去的兄弟,为受伤的兄弟仔细包扎伤口,稍顷回转大营。” 第二十四章 石头城筑犹未已(1) 随着水军大舡缓慢的起航,阳仪、柳毅两个人的脸黑的如锅底一般。 原来辽东军经过汉军一番折腾,虽然挂掉的不到两千人,但是烟熏中毒者超过了两万,受伤者超过了三千,这里面的数字虽是稍有重合,但战力却是真正的打了七成的折扣。 望着渐行渐远的海岸,两人没有兴趣说一句话。 “曹孟德欲将治所迁往秣陵。”刘驹手指点了点从扬州刚刚送到的消息,“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也。”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张昭闻听大喜,站起来微微躬身说道:“以四郡之地,大兴土木,必然耗费钱粮无数,曹孟德此举,取死之道也。” 历史上孙权称帝以后才迁都秣陵,并把秣陵改名为建业,别名石头城。当时孙权拥有的地盘远远超过现在的曹操。 “子布所言甚是。”程昱赞同张昭的话,“兴建城池非一朝一夕之功,且所费甚巨,江东四郡亏耗必重,若趁势南下征伐,曹孟德必败。” “仲德此言差矣。”郭嘉站了出来,“秣陵之事尚在谋划之中,并未施行。曹孟德一代枭雄,焉能不知此事利弊?说不得正是江东释放的烟幕,意图掩盖某些事情。” “难道曹孟德以此为饵,诱我大军南下?”陈宫不解的摇了摇头,“文谦在豫州虎视眈眈,周公瑾屯兵柴桑口,曹孟德哪里来的底气?” “若是与刘景升暗中结盟呢?”郭嘉笑吟吟说了一句。 “确有这个可能。”陈宫稍一思索就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两家如果暗中媾和,周瑜若有动作,荆州就出兵豫章郡;乐进若是进攻九江、庐江,刘表一样可以从江夏出兵牵制。 “骞曼与魁头为争夺可汗之位正大打出手,”刘驹揉了揉眉头,“依仗兵马之利,魁头渐渐不支,鲜卑各部皆作壁上观。我意等待二人分出胜负,便出兵草原,征服鲜卑,至于曹孟德此举有何意图,我军皆按兵不动,严加提防便是。” “辽东公孙度虽败退襄平,实力犹在。”郭嘉又指出一个现实问题,“若是被其联合辽西鲜卑、高句丽、扶余等国,在我出征鲜卑时自后掣肘,危害非小。” “奉孝的意思,目下当全力剿灭公孙度?”刘驹问道。 “正是。”郭嘉手指虚指东北,“海军战船已出,沓氏军港尽在我手,以此为跳板,与太史子义南北两路夹攻,不出三月,公孙度必然败亡。” “啪,”刘驹轻轻一拍桌案,“奉孝所言有理,那便先平定了辽东,再观骞曼成败。” “主公既然决定先取辽东,子义一军稍显薄弱,”程昱此时须发斑白,已显老态,但言辞之间语调铿锵,“当遣别部驰援。” “仲德所言甚善。”刘驹点了点头,“可从文则军中选五千精锐北上,鞠义本部抽调三千人马东进,赶赴辽东,受子义节制。” 公孙度回到襄平没几日,就接连收到了坏消息,先是沓氏军港陷落,接着就是辽水入海口自家船队遭到攻击,随后阳仪、柳毅惨败的消息传来,让这位辽东王一日数惊,吃不好饭睡不着觉。 这日天刚蒙蒙亮,襄平城头的雾气还没有散尽,一骑快马踏碎了黎明前的寂静,飞奔到城头下大呼:“紧急军情,汉军已渡过了辽水,正向襄平而来。” 城头守军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只有一人一马,便放下了吊桥,将城门打开了一条缝,放那人进城。 公孙度折腾了大半夜,后半夜才爬上床合上眼,这会正睡的香甜,却被亲兵队长给唤醒了。 “何事?”公孙度一边在婢女的伺候下穿衣,一边打着哈欠,不耐烦的发问。 “斥候来报,汉军大队人马已经渡过了辽水,正向襄平进发。” “汉军来得好快。”公孙度心中已经乱作一团,面上却是平静如水,曼声对亲兵队长说道:“速传公孙恭来见。” 亲兵队长声诺而退。 公孙度穿好了衣服来到公厅,公孙恭已经在里面恭候。 “恭儿,”公孙度摆了摆手,止住了儿子的行礼,“汉军即将兵临城下,襄平的安危,为父就交给你了。记住,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襄平城。” “孩儿一定不负所托,誓死扞卫襄平。”公孙恭表完了态,张了张嘴,正要想说些什么。 “你心中所想,为父岂有不知?”公孙度挥了挥手,“襄平城在,公孙一门富贵便在;襄平一旦丢失,你我父子便沦为刘千里的阶下之囚。” 公孙恭见自家老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多言,施了一礼,急匆匆赶到自己的衙门布置城防事宜。 阳仪、柳毅的残部还没赶到辽水口,便遭到了汉军战船的攻击。水军主将刚开始时还指挥辽东战船还击,在见识到了汉军战船的犀利攻击后,见到自家战船毁损严重,只得牺牲掉一部分战船阻挡敌船,指挥着运送兵员的大舡靠近海岸行驶,一旦形势不妙,方便大舡上的士卒就近上岸。 辽东水军主将的指挥中规中矩,绝对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只是他根本就没有真正见识过汉军战船的威力。 二十艏对战五十艏,汉军战船依旧占据上风。不到两个时辰,辽东水军战船便损失了十艏以上,战船上的水军落入海中,漂浮在海面上,绝望的对着自家袍泽呼救,希望他们伸出双手,救一救自己。 水军主将虽然是处在焦头烂额的情况下,面对无数的士卒在海水中扑腾,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便亲自赶到大舡上与阳仪、柳毅商议,请他二人派出人手乘坐小船去救援落水的兄弟。 大舡两侧的船舷上悬挂着许多备用的小船,阳仪、柳毅指挥手下一条条放落海面上,随后每条小船跳上几个士卒,拿起船桨,胡乱划拉着朝着交战的海面行驶而去。 “满帆转舵,方向偏东北一刻,”吕翔站在旗舰上,从千里镜中看到了两军交战的场景,急得直跳脚,“快快快!再晚片刻,老子连汤也喝不上了。” 第二十五章 石头城筑犹未已(2) 吕翔水军战船的加入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辽东水军大败,士卒落水者不计其数。阳仪和柳毅见形势不妙,指挥着自己麾下不多的人马赶紧靠岸下船,然后脚底抹油,一窝蜂般的走了。 水军主将正焦头烂额时,从手下那里得知阳、柳二人不顾同袍之情,竟然撇了他们逃走,这一下直气得三尸神暴跳,喝令水军竖起白旗,全部投降。 经此一战,辽东的水军基本被全部打残。 公孙度窝在书房内,加班加点写了数封求救信,封好后,低头思索派谁人做信使可以完成使命。第一封信送给自家的女婿——夫余国国王尉仇台,有一份亲情在,尉仇台不可能见死不救,所以公孙度决定派家中一个能言善辩的家奴出使夫余。这个家奴已经五十多岁了,自家的女儿自小受他照管,可谓是感情深厚,既便尉仇台犹疑不定,有这个家奴在旁说话,女儿吹一吹枕头风,夫余出兵的把握还是比较大的。 第二封信送与高句丽现任国主伊夷谟。公孙度之所以称霸辽东,是因为他数次攻打高句丽,杀得伊夷谟胆战心惊,甘愿俯首陈臣。高句丽乃是辽东郡东部大国,也跟乌桓、鲜卑人一样无数次侵掠大汉帝国的疆界,这么一臣服,顿时让挹娄、沃沮、沩(读wei,应为左边三点水,右边一个岁。没办法,搜狗上查不到)貊(mo),三韩(辰韩、马韩、弁韩的统称)等周边小国跌破了眼睛,赶紧上杆子巴结公孙度,以免引火烧身。派往高句丽的这个人,必须要强势,还要懂得言辞上的技巧,否则以伊夷谟的尿性,一旦得知辽东实力大减,不落井下石已算是公孙家烧高香了。派谁去呢?公孙度揉着额头,苦苦思索,蓦然想起一人,不由得咧嘴笑了。这个人,肯定不辱使命。 “彦方,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公孙度喃喃低语着站起身来,来到书房外,“来人,速请王长史来见。” “公孙度派出了七八人作为信使?”太史慈靠在椅背上,难得的露出笑容,“这是无计可施,拼死一搏了。” “夫余、高句丽等立国已久,民风彪悍,与鲜卑近在咫尺尚不能制,”阎柔在一旁说道:“如大举前来,于我军十分不利。” “信使刚刚离了襄平,”太史慈手指点在了辽东郡城上,“等交涉一番后,再到各国派兵前来,最快也要半月有余。有这么久的时间,我军已经在襄平城内饮酒了。” “公孙度经营辽东日久,如今郡城被围,乐浪、玄菟两郡的兵马岂能无动于衷?”阎柔依旧心里没底。 “公孙度数次出兵高句丽,所得土地尽皆并入玄菟郡,”太史慈手指在玄菟郡画了个圈,“如今的玄菟郡已比原来大了两倍不止。高句丽王如果在赶往襄平的路上得知公孙度已是穷途末路,你们说他会怎么做?” “伊夷谟年轻气盛,说不得看到原来属于自家的土地后便要中途变卦,对玄菟郡大打出手。”陆晓笑嘻嘻的说道。 “这么说来,高句丽这一路不足为虑了。”阎柔拍了下额头,“不过那夫余国主可是公孙度的女婿,老丈人有难,这家伙还不火急火燎赶来?” “夫余到襄平,玄菟郡乃是必经之地。”太史慈笑了笑,“你们觉得尉仇台如果看到曾经对公孙度俯首称臣的伊夷谟在玄菟郡大杀四方后会怎么做?” “必须出手啊。”田野笑道:“欺负到自家老丈人头上,这口气,叔叔能忍,婶子是坚决不能忍得。” “哎呀,”阎柔兴奋的几乎跳了起来,“怪不得将军稳坐如山,原来早已看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夫余、高句丽这两路人马不必顾虑了,”太史慈手指挪动,“至于挹娄、沃沮,本就是人口稀少,既便前来,人马也超不过三千,对我等来说不过是癣疥之疾罢了。” “将军说的是,”阎柔点了点头,“至于沩貊、三韩那等弹丸小国,摄于公孙度威势可能举兵前来,但如领教到我军战力后,属下相信,退堂鼓打得比震天雷还要响。” “不错。”太史慈站起身来,“我有海军战船为援,粮草辎重已不必忧虑,只管奋力向前,夺了襄平再说其他。你们来看,襄平城修建的坚固雄伟,急切之间难下,但是有一个地方,我想公孙度老儿可能忽略了。” 这一下大帐中的众人顿时来了兴趣,一起看向太史慈。 “大梁水自千山流下,”太史慈指着从千山汇聚而成的大梁水,手指慢慢移动,“穿襄平而过,流入辽水,那么襄平城至少便要有两座水门。昨日我观襄平城的布置,守军大多聚集在连接陆路的城门上,水门那边只放了一点兵力警戒。而这一疏忽,便是我军攻入襄平城的切入点。” “将军,”阎柔犹豫的说道:“那水门平日里关闭得紧,如何破门而入?” “可不是,”陆晓在一旁帮腔,“儿臂粗的铁栅栏,怕不有数万斤重,既便用火药攻击,也会很难奏效。” “假如用这个呢?”太史慈笑了笑,从桌案的暗格里取出一物放在桌面上。 “锯子。”姚宝眼睛睁圆了,“将军,莫非你在开玩笑?这东西是用来锯木头的,怎么可能锯得动铁索?” “少见多怪。”太史慈把锯子收起来,手指挨个指点一个个手下,“你们啊,主公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 “???” “拿去,都看看。”太史慈见众人呆头鹅一般,信手把一张旧日的邸报扔了出去。 陆晓手快,一把抢在手里,双眼开始急速搜索起来。 邸报上一处不惹眼的地方,还没有豆腐块大,白纸黑字的标题只有两个字:快讯。 只是下面的内容却让陆晓瞪大了双眼:公输学院利用新近冶炼出的特种钢材研制出新型锯子,以之断铁,如切腐乳。 第二十六章 石头城筑犹未已(3) 弹汗山鲜卑单于庭,魁头站立在城头上,看着骞曼在城下耀武扬威,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对跟在身边的扶罗韩和步度根苦笑道:“当初一念之仁,竟让这娃娃成了气候。如今西部各部落皆已归附与他,东部的素利、弥加、阙机等部首鼠两端,坐观王庭成败。两位兄弟,如之奈何?” 步度根嘴角抽了抽说道:“王庭被骞曼围得风雨不透,信使哪里出得去?可汗,要不夜间小弟带人冲杀一阵,若是侥幸杀出重围,便赶往轲比能的部落,让他出兵救援;若是陷入重围,长生天在上,小弟只有拼的一死,以报厚恩。” “辽西丘力居死后,其从子踏顿总摄三部。踏顿此人有勇有某,三郡乌桓皆信服于他。若是轲比能与踏顿皆领军来援,骞曼必死。”扶罗韩扶着雉堞,指着骞曼方向,“只是不知踏顿是否还顾念同根之谊?” 原来鲜卑与乌桓都属于一个民族,即东胡,居住在大鲜卑山(即大兴安岭)和西伯利亚一带,随着人口的增多,与草原霸主——匈奴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矛盾。匈奴冒顿单于时代,突然领军东进,打了东胡一个措手不及,以有备攻无备的情况下,东胡大败,各部落损失严重。 冒顿单于可能不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放纵了逃走的一部分东胡人。这些逃走的东胡人重新聚在一起,闷头低调发展,人口达到了一定规模后,又分成了两部,一部驻扎在乌桓山(今科尔沁草原);一部驻扎在鲜卑山(今奥克里堆山),两部人便以山为族名,变成了鲜卑族和乌桓族。随着汉帝国对匈奴的不断打击,匈奴实力衰减的厉害,鲜卑、乌桓趁势做大。 乌桓人在见识了汉帝国的强大后,便向大汉俯首称臣。大汉帝国的首脑们觉得乌桓有利用价值,于是便下旨令其南迁到今辽宁、河北一带,让他们防御匈奴人的侵扰。由于接触到了汉民族的先进文明,乌桓人慢慢开始汉化。到了公元185年,韩遂等在凉州作乱,汉朝廷在平叛过程中,便让乌桓骑兵当做炮灰使用。族人的巨大伤亡,让乌桓人对汉帝国充满了失望,于是乌桓骑兵私自退出战场,返回了各自的部落。公元187年,张纯、张举利用乌桓人叛乱,祸乱北方州县,张纯死后,乌桓人彻底与汉帝国脱钩为敌。公孙瓒率领白马义从经常出击乌桓,两下里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因此袁绍出兵幽州时,乌桓人便死命捅公孙瓒的菊花。 乌桓人南迁,匈奴节节失利的情况下,鲜卑趁机吞并了大片领地,开始做大。后来鲜卑部落出了一个不世出的英雄,这个人便是檀石槐。传闻此人能手撕虎豹,骁勇非常,兼且头脑也不简单,便被推举为部落首领。于是檀石槐在弹汗山建立王庭,自号可汗,由于兵强马壮,各部鲜卑皆倾心归附。野心勃勃的檀石槐开始了扩张路线,南掠汉帝国,北击丁零,东却夫余,西进乌孙,全盘占有了原来属于匈奴人的土地,东西长达一万四千里,南北宽达七千多里,可谓是盛极一时。 可惜好景不长,正值盛年的檀石槐在公元181年去了长生天,他的儿子和连继位做了单于。和连为夸耀武功,领兵进攻北地郡,结果被一箭射死。在位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的和连,儿子骞曼年纪幼小,无法担负起可汗的大任,于是各部鲜卑公推和连的侄子魁头坐了可汗之位。 如今雏鹰的翅膀硬了,骞曼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两部分裂已久,踏顿怎会与骞曼为敌?”步度根不同意自家中兄的建议。 “可汗与你我皆是檀石槐大单于的嫡系子孙,”扶罗韩不满的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如今骞曼公然举兵来攻,踏顿为何不能来援?” “兄长,你难道不知弥加与和连的关系?”步度根见扶罗韩不开窍,只好挑明了说。 “哦”。扶罗韩被噎住了。 “东部三部,以弥加为尊。”魁头揭开了谜底,“而和连则是弥加的嫡亲外甥。呵呵呵...,”魁头说着苦笑起来,“自我继位可汗以来,东三部早已不把王庭放在眼里。踏顿与东三部接壤,若是出兵来援,弥加说不得会出兵把久已垂涎的乌桓部落收为己有。” 道理说得明白了,王庭的援兵只能靠轲比能了,只是步度根能否顺利把消息送出去? 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扰着公孙度。 郁闷中的公孙度带着十几个亲卫,漫步走上了襄平城头,公孙恭看见,急忙小跑过来见礼。 儿子的问候公孙度直接无视了,抬手指着城外十里处的汉军大营说道:“恭儿,守城最忌闷守,可曾安排人马出城挑战?” “父亲的教导,孩儿时刻铭记在心。”公孙恭小拍了一下马屁,接着叹口气说道:“白日、夜间皆派出小股人马,岂料汉军防守的滴水不漏,皆未得手。” “唉,当初太史子义流落辽东时,为父正忙着巩固权位,”公孙度心情灰暗,“怎料到竟错失了一员大将。” “孙子曰: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公孙恭卖弄道:“汉军跋涉千里,举兵来攻,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不可得,岂能胜我?” “辽东、玄菟、乐浪三郡皆是大汉土地,”公孙度瞪了一眼不学无术的儿子一眼,“汉军占据大义,故而能势如破竹。恭儿,你可知人心思旧,三郡子民焉能背叛朝廷相助于我?” “这......” “如今,也只有地利我军还占得几分优势。”公孙度指点着襄平城外的地理,“如相持日久,汉军熟悉了地势,我军仅有的优势也将荡然。故而,应趁汉军立足未稳,占得先机。” 大道理说的挺好,公孙恭砸吧了下嘴,关键是自己的脑袋里全是浆糊,想不出一条破敌之计啊! 指望这个儿子是不可能的了,公孙度收回目光,想起了大儿子公孙康,如果康儿在此,肯定回想到办法的,看来只能等着了,等着援兵到来,到时内外夹攻,看你太史子义如何应对? 第二十七章 石头城筑犹未已(4) 七月的辽东,白天热得厉害,到了夜晚倒是凉爽了许多,只是由于襄平周围水网密布,这蚊虫却是多的吓人。 军营内的空地上用来驱蚊的野草堆冒出滚滚烟雾,将大营笼罩起来,汉军将士一个个被熏得臊眉耷拉眼,到处都是压抑的低咳声。没办法啊,想一想被近乎拇指大小的蚊虫叮咬的滋味,还不如被这有点香甜的烟雾包绕着舒服一些。 田野挥着手,希望把眼前的烟雾赶得稀薄一些,“咳...咳,将军,这已经七天过去了,还要等到何时动手?” 太史慈扬了扬眉毛,瞥了一眼田野,“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 “嘿嘿,”田野不好意思的揉着腮帮子干笑,“末将这不是担心我军被人家四面合围嘛。” “就这么看得起他们?”太史慈笑了笑,“不要着急,也就这几日了。” 登时陆晓、阎柔、田野、姚宝三人疑惑的目光一起集中到主将身上。 “我在等。”太史慈指了指中军大帐外的夜空,“白日里潮热的厉害,再加上傍晚时分四下里黑云隐隐,我估摸着明后两天必有大雨。” “???”四人一时呆了。这不符合军事常识啊,天降大雨如何攻城?更何况,汉军仰仗的震天雷在雨天无法使用,这岂不是舍己之长吗? “你们啊,一帮傻小子。”太史慈苦笑一声,“若不能借助雨声、雷声的遮掩,如何锯得断襄平城的铁栅栏?” “轰隆隆”,太史慈话音未落,一道闷雷匝地而来。 “哈哈哈,”太史慈大笑一声走出大帐抬眼望去,只见四下里阴云聚集,早已将满天星光遮得一点不剩,“雷声已起,雨声渐闻,夺襄平只在今晚。田野听令!” 苦盼了多日终于等来了战机,田野在旁边大声说道:“末将在。” “命你率三百精锐为前突,”太史慈沉声喝道:“隐蔽接近水门后,若能顺利破开铁栅栏,当为首功。” 听到太史慈把首功交给自己,田野兴奋地声音都变了,“末将定不有负所托。”说罢急匆匆向外就走。 “傻小子,回来!”太史慈见属下战意盎然,笑着骂了一句,看到田野转回身接着说道:“破开的铁栅栏要容得我军木筏通过,切记切记。” “诺!” 太史慈转头看向阎柔、陆晓、姚宝,脸色一沉喝道:“你们三人预备人马,悄悄乘了木筏隐蔽接近襄平待命,一旦田野发回确切消息,一定要部勒麾下趁势偷城。” 三人大声应诺,各去准备。 漆黑的夜空中大雨如瓢泼一般从半空中倾下,襄平城头的篝火早已被雨水浇灭,值夜的士卒披着蓑衣,缩头弓腰,尽量躲避开扑面而来的雨水。 田野率领三百人顺着大梁水慢慢向着襄平进发,风雨如刀,打在脸上生疼,看着耸立在黑夜里怪兽一般的暗影,心知就要接近目标了,“低声后传,动作尽量柔和,免得被城上守军发觉。” 田野的命令很快被传了下去,只是此时大梁水水位上涨,又是逆水行舟,小船越发的慢了。 副将凑到田野身边,低声说道:“将军,大梁水水势渐大,如此慢吞吞的何时可到水门?不如由末将领几个身手好的兄弟携带了绳索从岸上摸过去。” 所谓兵贵神速,战机转瞬即逝,如果不能趁着大雨夜通过襄平的水门,等雨停后硬攻,兄弟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略一思索,田野点了点头,“兄弟,千万小心。” 副将把绳索一端在为首的小船上系的牢固,低声道:“靠岸。” 两个划桨的士卒闻言将小船贴近右侧岸边,副将伸手拍了拍几个人的肩头,随后长身而起,背着一大盘绳索一跃上岸,后边几个被拍到肩膀的士卒紧紧跟上。 看到五人消失在雨幕中,田野低声喝道:“努力向前。” 岸上虽然泥泞,也比在水中快了许多。副将带领四人一路矮了身子疾走,一路把绳索连接起来。 待副将等人赶到城墙下,此时雨更大了,一道道闪电不时的划破黝黑的苍穹,瞬间天地间一片闪亮。 “跳!”副将带头跳入水中,然后双臂奋力划动,堪堪靠近了铁栅栏,急忙一把抓住,稍稍稳了稳心神,然后把绳索穿过铁栅栏,使劲扯动起来。 其余四人见副将奏功,急忙围了过来,一起拉扯绳索。 田野乘坐的小船有了外力加持,很快到了水门下。 “按照提前分工,快速动手。”田野抹了一把脸,随即下了命令。 第一艏小船上不到二十人,人人手中一条钢锯,每两人选择一根铁栅栏,开始动作起来。 风声雨声雷声交加,公孙度心中有事,哪里睡得着,披了一件青袍在室内来回踱步。 一道闪电划过,透过窗纱看着如瀑布一般的雨水,公孙度自嘲的笑了笑,“如此恶劣天气,汉军只能是龟缩大营,焉能有什么动作?看来是我多虑了。”想到这儿,走到明灭不定的灯火前张嘴一吹,熄灭了灯火后,合衣卧在床上,不一会鼾声响起。 铁栅栏虽然坚固,怎么能禁得住二十多人一起拉动钢锯?不到一个时辰,一个宽约丈二,高有四尺的大洞洞开了。 田野见状大喜,急忙让几个兄弟扯起一块油布,四面站定了。 火镰在怀中包裹的严严实实,没受一点潮湿,田野拿起火镰,示意副将拿来灯笼,然后凑到蜡烛的烛芯处,轻轻擦动,一溜火星冒出,烛芯燃起光亮。 从副将手中接过灯笼,田野慢慢晃动,一连三次后,急忙将烛光灭掉。 原来为了避免城头守军借着闪电的亮光发觉自家偷袭,余下的二百八十名兄弟的小船均在接近襄平城的时候,已经靠近岸边待命,这时看到前方有信息传来,在动身的同时,也朝后方传递了信息。 也许是水门上方城头上的守军早已不知道跑哪儿躲雨去了,又或许是大雨瓢泼的深夜守军根本就没有应有的警惕。剩余的小船慢慢靠近了水门,此时大梁水水流更为湍急。 “信息传回去没有?”田野低声问着率部赶来的别部司马。 “将军放心,我等动身时,已经听到后军木筏击水的声音。” “所有人听令!”田野大喜下低声喝道:“迅速通过水门,上岸后分左右清理城头守军。” 第二十八章 石头城筑犹未已(5) 既然是偷袭,田野一波三百人尽量不搞出太大的声音,一个个借着夜色的掩护上到了岸上,田野和副将各率领一队,顺着马道朝城头摸去。 姚宝率领三千多人乘坐木筏赶到水门处时,趁着闪电划过的一瞬间看到城内大梁水岸边许多小船胡乱飘荡,相互碰撞的声音不时发出,不由得为田野的冒失担忧起来。 “老姚。” 一道沉闷的声音穿过雨幕传到姚宝耳中,姚宝不自禁抬头去看,却见城头微弱的光亮下,一张嬉皮笑脸露了出来,不是田野又是谁? “得手了?”姚宝心中大定,急忙问道。 “公孙度老小子好自大,水门城头上只放了一小队人马,被我一冲全部捉了。老姚你快些进城,咱两家人马汇合了去夺北门。” 襄平北门城外约五里处,太史慈骑在马背上,后背挺拔,扑面而来的雨水中,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城门方向。阎柔和陆晓分列左右,三人身后是乌压压一大片人马。 襄平北门的城门楼内,公孙恭正拥被而眠,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美梦,哈喇子把枕头都打湿了。突然身子被人剧烈晃动了几下,睡得正香的公孙恭勃然大怒,就要发作。 “将军,大事不好,汉军杀来了!” 耳听得外面杀声四起,还没发作出来的公孙恭被亲兵的话吓得凉了半截身子,急忙站起身喝道:“随我迎敌。” 亲兵急忙要为公孙恭顶盔掼甲,却被他一把推开,闪身来到城头。亲兵们无奈,只好手持盾牌,将公孙恭团团围住。 冲在最前面的汉军手执长枪,正在奋力刺杀;对面的辽东军由于仓促接敌,一时间死伤不少。 “刀盾兵,快速上前!”公孙恭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看到己方被动,立马张口指挥,“长枪兵列于刀盾兵后!公孙安,命人鸣锣示警!” 城门楼门口处悬挂着一溜八个灯笼,雨水虽大,却也照的附近五十步内明晃晃的。姚宝在前看到辽东军调整队形,心知若让他们稳住了阵势,势必不能顺利砍落吊桥,当下发了狠,涌身撞入辽东军阵内,随即挥舞开环首刀,展开了不要命的攻击。 汉军士卒见主将在重围内悍勇无比,一个个被激得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一起发声喊,只攻不守,奋力向前。 田野在城下已经控制了城门,只是吊桥不落,城门外的护城河就是天堑,这时一阵阵锣声响起,立马出了一身冷汗,知道敌军援兵若是大规模到来,自家这三千多个兄弟就会交待在这儿。 “冯昭,”田野叫着副将的名字,“我留一百兄弟与你,可有把握守住这城门洞?” “定不辱命!”冯昭知道主将这么说肯定是要上城头帮姚宝,当下毫不迟疑答应下来。 “剩余人,跟我上城,夹击辽东军。”田野说完当即朝城头奔去。 又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北门城头上的鏖战立马映入眼帘,太史慈一挺长枪,大声喝道:“全军冲锋!” 姚宝不要命的打法立马让辽东军乱作一团,公孙恭声竭力嘶的大声吆喝起到的作用有限。 阵势全乱了,辽东军步步退却,眼看着就要来到城门楼的门口位置,亲兵队长公孙安见汉军已经逼到近前,急忙指挥手下裹挟着公孙恭向后退。 “不要退!”公孙恭吼叫着,“示警锣声早已传到城内,援兵马上就到!” “大白日里做美梦呢?”一道冷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公孙恭吓得一激灵,急忙转头去看。 “呸呸呸,”田野左手拍打着腮帮子,“瞧我这张嘴,娘滴,忘了这是大半夜了。公孙恭,老子来了!”说罢,刀光一闪,一名亲兵的后背被划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公孙安大惊,急忙指挥亲兵转身迎敌。 可惜的是,亲兵的人数太少了,只有一小队,被二百来人一顿猛揍,立马死伤了一多半。 公孙恭见不是头,急闪身躲入城门楼内。 吊桥的起落需要借助绞盘,而升起吊桥后,绞盘上的横木会用绳索固定住。 公孙恭退入城门楼,残存的亲兵则挡在了门前,这样一来就把绞盘暴露在了田野的面前。 刀光闪过,拇指粗的麻绳断成了两截,失去了约束力的绞盘咕噜噜转成一团,片刻的功夫,城门外一声巨响传来,吊桥落地了。 伴随着吊桥落地的声音响起,辽东军登时就是一愣,紧接着马蹄声响如擂鼓,大队的汉军争先向着城门口涌来。 “哈哈哈,”已经衣甲凌乱的姚宝仰头大笑,“辽东的兔崽子们,爷劝你们尽早投降,免做刀下无名之鬼。” 辽东军你看我我看你,形势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再顽抗下去肯定没有好下场,不如尽早投降,找一个能遮风挡雨的所在歇息片刻也好。 “援兵已经来了,辽东的兄弟们,杀一个汉军者赏钱五百,杀汉军将官者,赏钱十万。”公孙恭在城门楼内大声叫嚷。 “到了这等地步还要负隅顽抗?”田野举起长刀挑落了几个灯笼,随即把灯笼朝着室内扔去,“老姚你没事吧?待我收拾了公孙恭这老小子,再与你叙话。” 灯笼被门口的亲兵挡住了,没有掉落室内,就在公孙安沾沾自喜的当口,田野手下士卒的长枪到了。 一阵突刺,亲兵们抵挡不住,纷纷向室内退却。 “哪一个身上携带了火油?”田野高声大叫。 “属下这儿有。”田野的一个亲卫大声答道,“将军,足足五袋,不知够不够?” “哈哈哈,足够了。”田野叫道:“开了盖子,全部扔进去。公孙恭,再不投降,老子今日活活烤了你。” 面色一片惨白的公孙恭看着火油在地面上汩汩流淌,忙不迭的嚷道:“不要放火,不要放火,这就降了。” 城门楼外的辽东军听到公孙恭就跟孙子似的嚷嚷着投降,哪里还生的出别的心思,一起丢了兵器抱头蹲在地上。 “公孙恭,让你的手下把兵器丢出来,然后一个个双手抱头,顺序出来,不得生乱。”田野知道公孙恭远远没有他大哥公孙康有骨气,这么一吓唬肯定乖乖的出来投降。 雨渐渐停了,风却是越来越大,天上的乌云被风吹走,东方天际,启明星重新开始闪耀,黎明前黑暗的一刻马上就要过去了。 第二十九章 石头城筑犹未已(6) 公孙度睡梦中被依稀的战鼓声惊醒,立马起身披衣,同时喝道:“为何擂鼓?” 门外值守的亲兵哪里知道为什么,闻言只好答道:“鼓声似乎从北门方向传来,只因雷雨交加,具体原因实难辩解的清楚。” “北门?”公孙度暗叫一声“糟了!”急忙开了寝室的木门喝道:“立即派人去军营告知阳仪、柳毅两位将军,速速调遣兵卒赶往北门!” 一名亲兵答应一声,拔腿便走,只听公孙度继续说道:“唤醒幕府所有卫士,随我去城头。” 亲兵队长大惊说道:“属下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明公乃万金之躯,岂可亲临险地?” “混账东西!”一声响亮的耳光响起,公孙度咆哮大叫:“襄平若有闪失,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速速整顿卫队,即刻出发!” 阳仪、柳毅自海边狼狈逃回襄平后,得知汉军驻扎在了城北,便仗着熟悉地理,率领残兵败卒悄悄绕道而行,转了好大一个弯子,从襄平城的南门进入。公孙度见两人带回来足有两万士卒,虽然一个个已经是丢盔弃甲,憔悴不已,但毕竟是上过战阵的精锐,将养一段时间,又将是生龙活虎的汉子,便没有过分责备二人,仍令二人为将,整训士卒。只是公孙度哪里知道这两万人足有半数落下了隐疾,平日里经常咳嗽咳痰,已经无法适应剧烈的运动。 亲兵来到军营找到阳仪、柳毅二人,传达了上司的军令。在城头的鼓声响起时,阳、柳早被惊醒,接到军令后,急忙整军出发。 公孙度的亲兵卫队皆是精锐,行动起来时分迅速,城内的大军还在列队的时候,约三百人簇拥着公孙度已经来到了十字大街,朝着北门匆匆而行。 此时天际已经发白,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突然炸响,亲兵队长眼尖,看到北门瓮城城门大开,一队骑兵正飞驰而来,领头一员大将,披着黑黝黝的铠甲,正是太史子义。 “明公,”亲兵队长这一下吃惊非小,抢前两步拉住公孙度的战马,“来敌乃是汉军大将太史慈,请速速回避!” 公孙度双眼一闭,心丧若死,汉军主力已经进城,这襄平城还能保得住? 见自家主子没有反应,亲兵队长哪里还顾得上上下尊卑,拉转了马头,就往来路退去。 看到对面的一队人马掉头,太史慈大喝一声:“哪里走?速速抛掉兵器投降!” 这一声大喝,倒把公孙度惊醒了,看到自家人马朝着自己府邸退,便立马喝道:“留下二百人断后,其余转道赶往兵营。” 亲兵队长只好分出人手断后,自己陪着公孙度急慌慌朝兵营方向赶。 大雨过后空气潮湿,严重影响了弩弦的弹性,所以短弩暂时用不上排场。太史慈看到约有二百人横在大街上列出阵势,立马枪交左手,右手顺势一抹,已经把一支投枪拿在手里,战马奔腾很快接近了敌阵。 太史慈右手一扬,投枪划着漂亮的弧线向前飞去。身后近百骑兵看到主将掷出投枪,也把手中的投枪一股脑的扔了出去。 作为辽东霸主的亲兵卫队,装备不是一般的好,二百来人铠甲精良,人人左手一面圆盾,右手一把百炼钢刀,看到投枪破空而来,一个个挥舞圆盾阻挡。 再好的装备没有丈二长枪列成阵势,也无法与骑兵抗衡。 在最后一支投枪没入敌阵后,太史慈舞动长枪杀入人群,普一照面,十多个亲兵就已横尸街头,做了枪下亡魂。 随后大队骑兵杀入,二百来人根本抵挡不住,不到半刻钟的功夫,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余者皆化作鸟兽散。 看着远方急匆匆奔逃的人群,太史慈长枪高举,大喝一声:“追!” 耳听着背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公孙度心中惊恐万分,暗暗咒骂阳仪、柳毅二人无能,都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看不到士卒上街? 亲兵队长把心一横,手中短刀猛地插入自家主子的战马屁股,战马吃痛,唏律律咆哮一声,向前猛蹿了出去。 “所有人,随我阻敌!”看到主子跑远,亲兵队长举起手中钢刀,转身向着汉军杀来。 “公孙升济得以称霸辽东,果然了得。”太史慈看到对面百十人一个个悍不畏死,不由得赞了一句。 称赞归称赞,手下却是没有留情,一百来人很快就化作躺尸,血水沿着大街无声地流淌。 “阎柔,速去柳毅军营。”看到面前再无阻拦,太史慈吆喝一声,率领一半的骑兵杀向阳仪的军营。 公孙度操控战马堪堪将到军营,才看到一队人马在阳仪的带领下出了营门,立马大声吼道:“速速退往营内,凭险坚守。” 人马在军营内还有无数,正在有序外出,急切间怎么可能顺利返回。 看到公孙度如丧家狗一般的咆哮而来,阳仪急忙让随军司马安排退军,自己赶忙向前来迎接。 “不要管我,汉军随后就到,快快安排人手去寨墙防守。”看到属下还要啰嗦,公孙度急的就要跳脚。 擂鼓一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阳仪这时也惊醒过来,急令自己身边的亲兵向前护住公孙度,自己则急忙打马奔入军营,指挥人马防守。 阳仪、柳毅的军营相隔并不太远,只是柳毅行动快了一些,已经有一半的人马出了军营,先头部队已进入往北门的大街,就在这时候,阎柔的骑兵到了。 街道狭窄,投枪掷向敌阵的数量有限,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近百支投枪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扑面而至,先头部队的前锋登时大乱,阎柔抡开长枪,趁机杀入。 公孙度在太史慈赶到之前,终于进入了军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立在营地内也不吱声,黑着脸看阳仪忙活。 看到敌军采用了龟缩战术,太史慈反倒笑了,令人马散开围住大营,随即下令:“竖起大纛!” 主将的大纛高高竖起,将旗在风中飘扬,不时发出呼啦啦的声音。 阳仪在墙头看到汉军只围不攻,不知道太史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下了墙头向自家老板请教。 皱着眉头刚刚思索到一点头绪的公孙度刚要开口,就听得军营外一骑如飞而来,马上之人几乎是吼破了喉咙一般:“报:襄平西门已被我军把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公孙度喃喃说道:“汉军这是要把我军全歼在城内呐。” 第三十章 石头城筑犹未已(7) 果然随着公孙度的话音刚落,接二连三的又有快骑到来,大声禀告着襄平的城门尽数落入汉军手中。 “明公,”阳仪眨巴着双眼瞅着公孙度,“汉军四面合围,如何破局?还请指示机宜。” “你是如何想的?”公孙度不答反问。 “城门皆已失守,汉军四面合围,属下无能,未有良策。” “亏你也是方面大将,竟然这般乱了方寸。”公孙度冷冷一笑说道:“汉军能有多少人马用来把守四门和围困我军大营?” “明公的意思莫非是......?” “不错。”公孙度沉声说道:“人马分散,兵家大忌也。太史慈也太托大了些,真当我辽东兵马无能么?”接着声调提高了八度喝道:“速速命人闯出营去联络柳毅,击溃正面之敌后两处合兵一道,直取东门,然后破城而出,取道千山。” 阳仪一想自家主子说的果然有理,立马说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这边阳仪还没有安排完,一名斥候急匆匆来到跟前说道:“将军,汉军退兵了。” 难道日头大西边出来了?阳仪闻言急忙登上墙头观看,只见汉军正有序退后,把军营附近的空地全都让了出来。 阳仪转身把看到的情形与公孙度说了,慌得他也急忙上了墙头。 已经整顿好队形,预备冲出军营去与柳毅联络的校尉看到这情形,只好抬头问道:“将军,人手已准备完毕,不知是否即刻出发?” 阳仪不能自专,便目视公孙度。 “速速打开营门。”公孙度知道时机转瞬即逝,看到营门大开,便对那领军校尉喝道:“出得军营,莫管其他,只管向着柳毅军营而去,汉军若是出兵阻拦,分兵抵挡即可。” “诺!”校尉见主子发了话,躬身领命后,拔刀向外就闯。 “情形好似不对!”阳仪指着后退的汉军说道:“明公请看,汉军生火做什么?” 公孙度凝神瞧去,只见退后的汉军在军营四周的街道口点燃了一堆堆大火,街道冲着军营的方向,墙头上人头攒动,火堆的周围围满了士卒,而在火堆的后方街道上,汉军却列好了队形,不知要做些什么? “鸣金吧,”公孙度叹了口气,“让出营的士卒回来吧。” “这是为何?” “军营外各处路口皆被封死,一千人手如何闯的过去?”公孙度脸色灰暗,指着燃烧的火堆说道:“汉军围着火堆正在烘烤硬弓,一待湿气除去,弓箭就可正常使用。阳仪你看到面对军营的长街墙头后面的人头了吗?那是汉军在搭设踏板,正是为了方便弓箭手攻击使用。” “汉军这是要困死我军?” “不错。”公孙度冷哼一声,“只是那太史子义未免太高估了自己,以为如此就能困住老夫吗?哈哈哈,此子想的也太美妙了。阳仪,你附耳过来。” 不知自家主子卖的什么药的阳仪只好低头附耳。 “白日里让士卒严加防守,一等兲晚,你就如此如此,只需一夜功夫,两万人马就可脱困。” “明公好计谋。”阳仪听完后,赶紧送上马屁。 辽东军营周围的房屋全部被汉军征用,居住的百姓到了这个时节哪敢反对?一家大户的堂屋内,太史慈席地而坐,正对着一碗面食使劲,呼啦啦一阵子全吞下肚后,满意的抹了抹嘴。 “娘滴,辛苦了这么久,终于吃上一口热乎的了。”意犹未尽的看着面前的空碗,太史慈看着还在低头干饭的田野笑道:“臭小子,人马全都移到城中了吗?” “嗯嗯。”田野猛地咽下一口面说道:“一夜大雨,营地都泡成泥汤了,留守大营的兄弟得到将军号令,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泥地里跋涉不易,咱们再辛苦半日,让刚进城的兄弟好好歇息歇息。”太史慈随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说道:“所谓困兽犹斗,不知到了这等地步,公孙升济还有何打算?” “要我说,除了缴械投降,那就是坐困军营,等着咱们去给他收尸。” “不然不然。”太史慈摇了摇头,“多年来公孙升济独霸辽东,非是等闲之辈。我观阳仪军营安稳的很,这就有些反常了。” “将军不说,属下险险忽略了。”田野一怔面色严肃起来,“柳毅那边集中兵力冲击我军四五次,皆被阎柔那厮击退,为何咱们这边反倒是如此安静?” “难道公孙升济就此束手?”太史慈摇了摇头,自嘲一笑说道:“四面被围,如何脱困?田野你来说一说。” “集中力量,攻击一点。” “布防时,我有意露出破绽,以公孙升济之能不会看不到,他怎地如此把持得住?难道不知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也对啊,公孙度那老小子派出了一千多人刚刚出营就缩了回去,对辽东军士气打击很大,这时候就应该鼓舞士气,搞出点动静才对。难道他在憋着什么坏?” “啪!”太史慈猛地拍了一下面前低矮的桌案说道:“我猜到了。”看着田野不解的目光,太史慈呵呵一笑说道:“夜来大雨,大梁水暴涨,让我等一时没想到此节。” “将军的意思是?”田野好像抓住了一点,朦胧中又像是没有抓住。 “襄平城地势高于外围至少三丈有余,大梁水又是从千山而下,是以这大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太史慈看到田野目光迷离,只好揭开谜底道:“阳仪军营在大梁水之东,距离东边城门最近,兼且东门处地势较高,雨水不易停留,是故公孙升济预备挖掘地道,自东门而出。” “原来是这个样子。”田野这时也明白过来,“属下这就马上去安排。” “若是公孙升济真的挖掘地道,先不要声张,”太史慈呵呵一笑说道:“让他先高兴几日,兼且也耗一耗敌军的锐气。” “属下明白。”田野推开面前的大碗,兴冲冲的去了。 不错,公孙度想到的办法就是挖掘地道到达东门附近,然后奇兵突出,攻敌不备夺取城门后率大军出城。 只是挖掘地道哪有那么容易?保密是第一位的咱们不讲,就是挖掘出的土方运送就是个大问题,兼且还要加固地道,防止塌方,这就需要大量的木材,目前军营已经成了一片绝地,到哪儿去寻找堪用的木料?再说了,两万多人的军营,地道宽敞不说,如果只有那么三五条,怎么可能做到让大军快速通过? 所以说,公孙度虽然自我感觉良好,真要操作起来,还需要好好谋划谋划的。 第三十一章 石头城筑犹未已(8) 虽然只有四郡之地,但是架不住地方豪富,曹操为了修建城池,在秣陵(即金陵)城外备下了大量的建筑材料。 这日闲来无事,曹操带着身边的几位亲信视察料场,举目看去,城外近万青壮正在士卒的监督下干得热火朝天。 “始皇三十六年东巡,自江乘渡,有望气者云: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于是始皇帝令人凿钟阜,断金陵长陇以通流,至今呼为秦淮。”戏志才手中挥舞着羽毛扇,颇有感慨的指点江山,“屈指算来,祖龙身死已四百余年矣,明公在此地筑城,得王气滋养,定可成就千秋伟业。” “得了。”曹操笑着打断了戏志才的话头,“又没有外人在场,志才何必说得跟真的一样。” 被自家主子这么一说,戏志才尴尬的一笑说道:“如此兴师动众,也不知刘千里那边如何盘算的?” “细作来报,豫州、徐州人马调动频繁,”荀攸身体微胖,虽然骑在马背上,但在烈日炙烤下,满脸的汗水如小溪一般流淌着,手中的扇子摇摆的如风车一般,就是不顶用,“看样子是禁不住诱惑,预备出兵了。” “细作可曾发现汉军囤积粮草和兵器器械?”曹操皱起了眉头,内心却没有荀攸那么乐观,“陈公台的族侄陈开疆,传闻被刘千里委以重任,新近成立了一个什么安全司,专为安插谍间、清除敌方谍间为任,我担心扬州细作报来的消息并不完全准确。” “明公的忧虑忠也有同感。”戏志才停止了摇动羽扇,左手揪住颌下三寸须髯,皱眉思索片刻说道:“根据细作探来的消息,汉军似乎仅限于稳定边界,并无趁机南下的意思。” “不然,”荀攸不觉得自己辛苦谋划的计策会付之流水,“我方于秣陵大举筑城,耗费人力物力甚巨,刘千里闻知消息,怎肯失去如此良机?再则说了,粮草器械输送,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再等一等,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手下两大谋士意见相左,曹操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了,反正诱饵才刚刚放下去,至于鱼儿咬不咬钩,只有耐心等待,让时间来证明了,“公达言之有理,暂且拭目以待。” 邺城大将军府,刘驹看完太史慈的战报后,不禁大喜过望,将战报放下,猛的一拍桌案喝道:“太史子义真名将也!雨夜出奇兵,一举夺下襄平城,辽东从此无忧矣。” “哦,”程昱闻言把战报拿了起来,还没观看便问道:“不知公孙升济可曾就逮?” “公孙升济龟缩军营,”刘驹笑道:“子义本以为彼要负隅顽抗,哪知夜间偷窥敌营,却见辽东军忙乱不休,便猜测公孙升济欲借土遁逃出城外,便让麾下士卒在军营三面挖了地窖,地窖内放置大瓮,安排士卒日夜探听,果然探查到敌军夜间挖掘地道的声音,因此上将计就计,在地道前方横向挖掘了一条深沟,单等着公孙升济露面。” “公孙升济果然不负所望,”郭嘉笑嘻嘻接过话头,“等地道口接近城门的那一夜,亲自领兵准备破土而出,杀我军一个措手不及,哪知破开最后一层土看时,眼前却是一道深沟,而我军将士却正在张网以待。因此上被逮了一个正着。” 刘驹朝郭嘉竖起了大拇指,“奉孝果然了得,一猜便中。” “公孙升济既已就逮,”荀彧开口说道:“辽东地方广大,主公应及早安排官员前去治理。” “文若所言有理。”刘驹眉头拧成了川字,辽东郡北方那一大片神奇的黑土地,目前正被夫余、挹娄、沃沮、高句丽四个小国瓜分占据,如果挟大胜余威灭掉四个异族,以黑土地的肥沃,可以产出多少粮食呢?只是那地方太偏远了些,冬日里又冷的吓人,不知谁人敢当此任呢?思量再三,蓦然想起几个人来,于是说道:“以董昭为主官,毛玠、枣祗二人为辅,诸位以为如何?” “董公仁世之奇士也。”荀彧见主公提出人选,当即附和说道:“毛孝先清直耿介,枣祗享大名于世,皆一时俊彦。” 为什么选这三个人呢?首先董昭董公仁也是一个绝代谋士,后人评价说他不下于二荀,其次董昭在治政上也有一套,历史上曾做过河南尹、冀州牧。这样一个超级大脑去了辽东,相信很快就能安稳地方。地方稳定了,就能为太史慈的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为以后平灭夫余等国提供后勤支持。至于毛玠和枣祗,历史上毛玠做过老曹的典农中郎将,掌管屯田地区的农事与民政;枣祗更是给老曹提出了屯田的政策,蔡东藩曾高度评价枣祗的功劳说:曹氏功劳,祗峻当居首功!比诸两荀一郭,殊不相让。这儿说的祗就是枣祗,峻指的是任峻,也是屯田的一大功臣;至于两荀就是荀彧、荀攸,一郭则是郭嘉。枣祗提出屯田后,曹操大为赞成,任命他为屯田都尉,枣祗老实肯干又卖力,将屯田工作搞得绘声绘色,彻底解决了老曹的大军粮秣和财政短缺问题。 见荀彧附和,程昱、张昭等人也都点头。 见手下人都认同了这三个人选,刘驹当即让当值的许褚安排人去请三人来见。 “董公仁等皆是一时俊杰,”三人到来需要不短的时间,郭嘉略一思索,未免冷场就张口说道:“辽东一地不足以安置三位大才,想必主公另有打算。”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刘驹一笑打开了桌案上摆放的大汉地势图,“诸位请看,辽东北方这一大片土地,目前被夫余、挹娄等国占据,四国之民不习耕种,皆以渔猎为生,殊不知他们脚下的这广袤的黑土地一旦开发出来种植粮食,绝对会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北地苦寒,”程昱插话问道:“不知以何种作物为主?” “春小麦。”刘驹信口答道:“春季播种,三个月左右即能收获。黑土地肥沃,产量当不下于冬小麦。” “主公的意思以当地土着屯田?”荀彧悄声问道。 “不错,”刘驹答道:“大汉人口稀少,唯有借助当地土着。此外三韩、倭岛的土着倒是懂得耕种的不少,也可以从这两处想想办法。” “如此下去,想那董公仁丰腴的身材不出三年就要变成麻杆了。”郭嘉为董昭叹息起来。 第三十二章 石头城筑犹未已(9) 原来董昭深通养生之道,虽然已是人到中年,然气色看上去就像小青年一般,只是身体难免发福,稍显肥胖。 不多时,董昭三人来到,见礼毕,刘驹开口说道:“子义将军于襄平大破辽东军,业已擒得公孙升济押往邺城。适才与诸位大贤商议,皆以为辽东偏远,且地近异族,实不宜再归属幽州治下,应与周边玄菟、乐浪两郡合并新成一州,暂且名之为吉州。今请三位前来,欲委以重任,以公仁为州牧,毛玠与枣祗二位为辅,共同治理吉州,不知敢当此任否?” 这三个郡加起来,地盘不小于如今的辽宁省。董昭眼神闪烁片刻后说道:“大将军若只以三郡之地为吉州,则昭不敢奉命。” 有点意思,刘驹笑了,“不知公仁如何才能赴任?” 董昭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大汉地势图前,伸出右臂在辽东周围大大画了一个圈,“若是北方夫余、高句丽等四国,南面三韩、沩貊皆并入吉州,则昭必然欣然领命。” 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人除了董昭三人外皆哈哈大笑。 毛玠性子直,以为众人在笑董昭说大话,立马涨红了脸亢声说道:“昔年武帝时,我大汉水、陆大军攻灭卫满朝鲜(当时盘踞在朝鲜半岛中、北部),设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郡,后高句丽建国,蚕食汉土,沃沮、沩貊乘势崛起,不服王化。公仁适才所言,乃意在恢复大汉旧土,何其壮哉!诸公为何发笑?” 张昭首先止住了笑声,“孝先暂且息怒。我等所笑,非是笑公仁口出大言也。只因三位来此之前,大将军曾言道:辽东北方黑土地肥沃,若是用来耕种,所得粮食可以千万为计,只是当地人口稀少,就把目光看向了辽东周边。哪知公仁之言与大将军所图不谋而合,故而发笑。” 原来如此,毛玠的脸色慢慢恢复了平静。 “公仁、孝先、枣祗都尉(没有查到枣祗的字),”刘驹平静的看着三人笑道:“吉州今日可谓得人矣,望三位不负所托,好好经营,就以五年为期,五年后,但愿吉州面朝大海,繁荣昌盛。” “主公,”董昭郑重抱拳行礼,“既得看重,敢不尽命。只是属下有一言在心,今日高贤在座,不得不发。” “哦,”刘驹意外的瞥了一眼董昭,“公仁但有所言,只管道来。” “如此属下僭越了。”董昭手指在地势图上下滑,指着秣陵说道:“昭闻曹孟德于此地大兴土木,修筑城池。上古传闻,金陵有天子气,曹孟德此举大有违人臣之道,主公何不趁势伐之?早日把扬州四郡握在手中。” “公仁,”荀彧轻轻咳嗽一声,“此事主公心中早有计较,不必多言。来日早朝讨得诏书,还是早日动身去吉州为是。” “原来主公早有安排,是我多虑了。”董昭面皮一红,急忙躬身退下。 看到董昭受窘,刘驹摆了摆手,“早闻公仁才干卓绝,眼界异于常人,不知对曹孟德此举有何高见?” 看自己得到主子看重,董昭心中激动非常,小心肝扑扑乱跳,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说道:“闻新建金陵城方圆一百余里,将耗费钱财无数。曹孟德只拥有扬州四郡,却不自量力,势必掏空地方财力、民力,如此一来,实力必将大损,主公只需派出细作时时关注,待得四郡消耗将尽,只消雷霆一击,则四郡唾手可得。” “若是曹孟德虚张声势,诱我军南下,实则暗中准备,伏击我军,不知如何应付?” “四郡多世家大族,私兵部曲不下数万人,”董昭看来心中早预案,见刘驹发问,继续侃侃而谈,“如此实力,足以与曹孟德抗衡。修筑金陵城,平民百姓手中能有多少银钱,只能向世家大族索取。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主公只需以言语挑之,各世家大族定会与曹孟德离心离德,一等我大军压境,此等人怎会忍耐得住?到时后方不稳,任曹孟德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我军脚步。” “可惜曹孟德不是一般人,”刘驹腹诽,“如果只是做局,如何会想不到必须有一个稳定的后方。不过董昭能看到这一点也非常了不起了,要不让他到了吉州后参与一下军事?”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赶走,军政分离这是底线,万一让他在地方做大,岂不是又要费一番力气收拾? 其实董昭的想法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想得到,只是如何具体操作是个大难题。曹操腹黑脸皮厚,心智绝对是这个时代的超人,别人能想到的,他怎么会想不到? 郭嘉张了张嘴,想要说上几句,想了想,轻摇着头放弃了。 “金陵城修建非一日之功,既便曹孟德虚张声势,也要消耗不少钱粮,暂且先由得他去。”刘驹不能不表态了,“公仁高见,我方提前要做一番功夫,不管成与不成,先让他焦头烂额一阵再说。” “主公说的是。”董昭道:“如曹孟德真得存了引诱我军南下的心思,必然暗中调兵遣将,筹备粮草辎重。此等事非是一早一夕可以完成,我军何不秋收后先取荆州,到时扬州四郡岂不是四面受敌?曹孟德局处一隅,主公再以大势压之,定可让其来朝。” “公仁,”郭嘉忍不住了,“目今骞曼与魁头缠斗正酣,主公有意先平定鲜卑,消除草原大患,若是荆州再起战端,两者实难兼顾。” “主公,昭失言了。”董昭一直没有进入刘驹的核心圈子,对于他在漠北的布局根本不知道,所以目光一直盯着南方看。 “听君一席话,使我受益良多。”刘驹走近董昭身边拉住他的双手说道:“事有轻重缓急,草原鲜卑方是大汉心头之患,如今骞曼与魁头争位,东西各部鲜卑难做壁上观,定会各有相助,待到二人分出胜负,鲜卑实力必然大损,到时就是我大军出征塞外的时候了。” 董昭还要自嘲两句,郭嘉却笑道:“可惜你们三人身负要务,不能喝上主公的喜酒了。”说着转了身对刘驹说道:“公仁等即将远行,主公何不摆酒送行?” 第三十三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1) “喜酒?”董昭稍一愣神,旋即抬手拍了拍额头笑道:“秋高气爽时节正是主公大婚之时,是昭疏忽了。” “不瞒公仁,立秋之日还是我大军入草原围猎之期。”刘驹说道:“军令早已下达各处军镇,到期便要发动。是以三位需沿途疾行,到任后以稳定地方,筹集粮草为要。”看到三人躬身领命,随即笑道:“远行万里,想必家中有诸多事需要安排,来人,上酒!”看到美酒端上来,刘驹便一一送到三人手中,随即自己擎起一杯,转身示意程昱、荀彧等人也端起酒杯,开口说道:“大事当前,一切从简,美酒一樽,就当为三位送行了。” 一杯薄酒,且无佳肴,郭嘉翻了个白眼把酒吞下,袖手一旁,满脸的不适宜。 董昭三人喝了酒,郑重施了一礼,“此一去,我等必日夜兼程,早日到达辽东。” 弹汗山下鲜卑王庭城东十余里一处高地上,骞曼手持千里镜望向城头,口中随意问跟在身侧的一名部落首领,“拓跋匹孤,步度根出城有多少日子了?” 掐着手指算了半日,拓跋匹孤恭敬的答道:“禀可汗,已经有十三天了。” 作为中部鲜卑中大部落的首领,有帐三万,可战之兵两万余人,拓跋匹孤甚得骞曼看重,因此常常带在身边以备咨询,“这么久了。”骞曼叹了口气,“踏顿此子有勇有谋,自承继丘力居大业后,为诸部乌桓所臣服,因此上被推举为单于,也不知他是否能被步度根说动,肯发兵前来?” “自檀石槐大可汗飞升长生天后,乌桓各部不受王庭节制已久,”拓跋匹孤平静的望着骞曼,“踏顿雄才伟略,乌桓人目之曰:冒顿(秦末汉初的匈奴单于,东灭东胡,西征楼兰、乌孙、呼揭等国,北上征服浑窳、屈射、丁零、鬲昆、薪犁等国,向南兼并楼烦、白羊河南王的辖地,统一了北方草原,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匈奴帝国)。如今魁头势穷力蹙,任他步度根舌绽莲花,料踏顿必不敢发兵来救。” “再等五日,若是踏顿兵马不动,就让弥加大首领留下一部人马作为牵制,其余兵马尽到弹汗山下会齐,一起攻打王庭。”骞曼嘴角抽了抽,“如此一来,我有大军十万,魁头指日可破。” “弥加大首领作为单于您的近亲,”见骞曼提到弥加,拓跋匹孤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定会倾尽全力赶来相助。” 亲热的拍了拍拓跋匹孤的肩膀,骞曼自嘲的笑了笑,“弥加虽然是我父亲的亲舅舅,但为人却也是贪婪无度,怎能比得过你我之间的生死之交?不瞒你说,弥加是靠不住的,攻打王庭还要靠我们这一帮兄弟才行。”看到拓跋匹孤满脸的疑惑,骞曼指着王庭说道:“拓跋匹孤,我的兄弟,你可知道为了说动弥加出兵,我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难道可汗要把王庭让与弥加大首领?” “这倒不至于。”骞曼黑了脸,沉声说道:“攻下王庭,魁头兄弟三人的脑袋归我,财宝尽归之。” “啊!!!”拓跋匹孤张大了嘴,已是说不出话来。 “东部鲜卑人口繁盛,弥加作为大首领,拥兵十余万,”骞曼笑的无奈,“若不是作为檀石槐大单于嫡系子孙的我还活着,说不得鲜卑可汗之位早被他取而代之。” “弥加大首领当年作为檀石槐大可汗的左膀右臂,战功卓着,”拓跋匹孤终于回过神来,“在东部鲜卑中威望无以加复,若是他有了异心,鲜卑一族将受重创。” “岂止在东部鲜卑中威望素着?就是在三部鲜卑中,自大可汗过世后,暗中投靠他者不知凡几?” “弥加大首领如是在攻下王庭....”拓跋匹孤不敢再说下去了。 “大可汗在长生天护佑,”骞曼阴狠的一笑,“以我想来,鲜卑各部暂时还不敢生有异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 再次拍了拍拓跋匹孤的肩膀,骞曼看着他的眼睛,真诚的说道:“我的兄弟,今日所有的话,切切不可传入第三个人的耳朵里。” 步度根此时已经在踏顿的帐中做客五日了,每日里各个部落首领轮流请他饮酒,天天喝的大醉,就是见不到话事人。 到了第六日,步度根再也忍不住了,准备强闯踏顿的王帐。 此时的乌桓王帐内,难楼、苏仆延、乌延等各部落大人席地而坐,踏顿高居在上。 “单于,”乌延耐不住性子,出言问道:“既是不愿出兵相助魁头,将步度根那小子打发走便是,为何要日日醇酒美人的任他挥霍?” “就是,乌延说得有理。”难楼给乌延助拳,“当初檀石槐势大,咱们乌桓人不得不屈从,如今魁头和骞曼兄弟争位,鲜卑早已不是苍天上的雄鹰,雪原上的饿狼,怕他作甚?” 苏仆延还要再添上一把火,被踏顿挥手制止了,接着凌厉的眼神从一票部落大人脸上一一飘过,闹哄哄的王帐立马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 “诸位,”踏顿说话语速不快不慢,铿锵有力,“南面自那位大将军崛起后,咱们乌桓人可曾有一日敢南下牧马?” 乌桓人生活在靠近辽西、右北平、辽东三郡的地盘上,因此又被称为三郡乌桓。张纯、张举叛乱时期,三郡乌桓跟着没少喝汤吃肉,但自从公孙瓒、袁绍相继败亡后,汉军推到了幽州的边境,三郡乌桓吓得连个屁也不敢放,哪一个胆大敢去捋虎须,等待他的必定是灭族惨祸。 见底下人没一个敢吭声,踏顿接着说道:“汉军势大,不可与敌,咱们乌桓人难道就处在鲜卑与汉军的夹缝中受气不成?” 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最是受不得激,当下下面一大票人立刻吼道:“绝不能!” “说得好。”踏顿一拍面前的案板站了起来,“我来问你们,鲜卑与汉军相比较,哪一方势弱?” 第三十四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2)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这需要回答吗? 苏仆延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当即急吼吼的说道:“鲜卑各部落首领受到汉人商贾的蛊惑,一个个生活的骄奢淫逸,鲜卑底层百姓早与他们离心离德,战事一起,将无兵可征,无人可用,鲜卑人就像害了病的草鸡一般,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苏仆延大人你只说对了一点。”踏顿声音依旧,“据我所知,每到春日,鲜卑草原上的母畜怀了孕后,往往无缘无故的流产,如今的鲜卑人不再是牛羊遍野,万马奔腾了。各位试想,如果战马少了那么二三成,鲜卑人的战力会如何?” “战力必定会打个对折。”乌延咧开大嘴嚷嚷起来,“单于,莫要吊胃口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出来吧。” “好。”踏顿应了一声说道:“鲜卑人战力日渐低下,如今又起了内讧,自相残杀不已,这对咱们乌桓战士来说,天大的机缘到了。”看到自己成功吊起了部落大人们的胃口,踏顿得意一笑,“步度根到来,咱们迟迟不出兵,那么守在咱们北方的弥加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相持下去呗。 见没人说话,踏顿点名了,“难楼,你来说。” “弥加久负威名,用兵老到,我想他必定按兵不动。” “你们也这么想?”踏顿问了一句,见众人点头,接着说道:“错,大错特错。你们要知道,骞曼虽然围住了鲜卑王庭,但王庭乃是檀石槐亲手所建,城墙高厚,以青石垒就,坚不可摧。汉人兵法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请问诸位,骞曼有那么多兵马攻城吗?” “魁头兄弟三人,青壮多达六万余人,骞曼就是有孙猴子般的本领,也变不出三十万人马来。”没想到苏仆延偏居一隅,竟然也听到过孙猴子的故事。 “这就是了。”踏顿自信一笑,“所以咱们迟迟没有动作,骞曼必定会让弥加率军前去相助攻打王庭。诸位,只要弥加一走,咱们乌桓北方的门户可就洞开了。” “这与留着步度根那厮不放有什么关系?”好奇宝宝乌延发问。 “东部鲜卑人马众多,我之所以留着步度根,就是让骞曼和弥加犹疑不定,时间一久,十几万人马靠什么活下来?” “妙计!”乌延反应过来,对踏顿竖起大拇指,“这是无端让鲜卑人消耗牛羊,等我们大军出动,鲜卑人缺吃少喝,看他们如何与咱们抗衡?” “是故,咱们要以有备攻无备,彻底将东部鲜卑人赶走,让乌桓山重回咱们的怀抱。” 踏顿一番话下来,听得乌桓各部大人热血上涌,纷纷站起身挥舞着拳头吼道:“赶走鲜卑人,夺回乌桓山!” 就在这时,王帐外一片吵闹声起,踏顿皱了皱眉头,不悦的喝道:“什么人在此吵闹?” 一个王帐卫士急忙忙走进大帐,跪地说道:“禀单于,鲜卑步度根因长时间见不到单于,故此吵闹不休。” “哈哈哈,”踏顿笑了,随即脸一沉,“一帮废物,几个鲜卑人也拦不住,下去各领鞭子去吧。”说罢不理那个卫士,对着各部大人眨了眨眼,贼笑道:“安排酒席,好好款待远道来的朋友。” 难楼会意,亲自出了王帐把步度根领了进来,同时吩咐下人们准备酒宴。 看到踏顿大咧咧的坐着,步度根气就不打一处来,做样子行了一礼问道:“鲜卑、乌桓份属一家,骞曼无礼,出兵弹汗山围了王庭,如今魁头可汗命悬一线,难道踏顿大人见死不救吗?” 鲜卑、乌桓虽然出自一家,但这么多年过去,官制、礼仪方面有了很大出入,比如鲜卑的部落首领就称为首领,而乌桓的部落首领则称为大人。总体说起来,乌桓更接近汉化,鲜卑人基本保持他们的本色。所以步度根不称呼踏顿为单于,而是称呼他为大人,明摆着以正统自居,预备从气势上压踏顿一头。 踏顿什么人?怎会为了一个称呼生气,脸上于是堆满笑容说道:“步度根,我的朋友,快快请坐,酒肉马上就会摆上来。不瞒你说,不是本单于不愿见你,只因汉军出兵辽东,灭了公孙伯珪,如今汉军气势正盛,本单于深怕他们趁机渡过大辽水,来侵占俺们的地盘,于是乎就带领人马前去边界守候,哪知汉军忙着巩固辽东地盘,没有闲暇前来,于是乎本单于等了七八日看到没有什么动静,才于昨晚领兵返回。步度根,我的朋友,看你的样子,怕是误会了本单于吧?” ‘公孙度被汉军灭了?’步度根吃了一惊,后背不自禁一冷,汗毛就竖了起来,也不关心踏顿是否躲着不见自己了,开口问道:“踏顿大人,汉军真的取了辽东?” “不止是辽东,玄菟、乐浪两郡也被汉军握在手中了。” “好快的速度。”步度根抽了口凉气,“踏顿大人,照这么下去,鲜卑人、乌桓人会被困死在草原上的。我请求你赶紧出兵帮助魁头可汗渡过难关,等赶走骞曼后,我一定说服魁头可汗,与乌桓结盟一起共抗汉军。” “步度根,我的朋友。”踏顿笑了笑,“汉军是不会攻打我们的,就在昨天晚上,汉军的赵云将军派来了使者,使者告诉我,乌桓人照常与汉人商贾贸易,汉人愿与我们永结秦晋之好。” “这么说,”步度根乐了,“汉人把他们的公主送给你了?” “没错。”踏顿也笑了,“使者说,他的话代表了大将军的意思,汉朝的公主已经在路上了。” ‘你个大傻叉。’步度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踏顿,“踏顿大人可曾想过,汉朝的大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什么原因?”踏顿说道:“乌桓与汉朝世代交好,曾出兵无数次帮助他们平定叛乱,这一切大将军都记在心里,所以派使者前来交好。” “当年张纯、张举南下,你们乌桓人也是帮了大忙的,难道这些事汉朝大将军不记得了?” “大将军说过了,是人孰能无过?所以一点小过错他没放在心上,只要求我们以后和平共处就行了。” “踏顿大人,难道你宁肯相信汉人的鬼话,也不愿出兵去救我们的可汗?” “本单于怎么会不愿去救?”踏顿乐呵呵说道:“步度根,我的朋友,你也看到了,汉军就在他们的边界上,我们乌桓人无法南下去打秋风,所以远征作战没有足够的牛羊作为食物,如果你能帮我们提供大量的牛羊本单于马上出兵。” “只要踏顿大人出兵,王庭内牛羊多得就像蓝天上的白云。” “难道这一路上让乌桓的勇士们喝西北风充饥吗?”踏顿依旧笑着,只是脸色冷了许多,“只要有一万只牛羊送到,乌桓马上去帮魁头单于。” 第三十五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3) 步度根涨红了脸,双眼喷着怒火看向踏顿,“踏顿大人,如此不顾手足之情,坐观骞曼与魁头可汗争斗,莫非是想要做那得利的渔翁?” “步度根,我的朋友,你想哪儿去了?”踏顿才不接他的话头,自顾自说道:“乌桓各部人口加在一起不过百万,如何敢与上千万人口的鲜卑争锋?本单于刚才所说皆是实情,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派人领你去各部落查看。” “不必了!”步度根狠狠咬着牙,盯着踏顿皮笑肉不笑的面皮,“苍天在上,步度根在此立誓......” 步度根话刚说了一半,王帐外一人匆匆走近踏顿身边耳语了几句,只见踏顿眉开眼笑,兴奋地几乎要哈哈大笑。 等那人出了大帐,踏顿手抚须髯,颇有深意的看向步度根问道:“步度根首领,请把你的誓言说出来吧。”说着话,踏顿接着对难楼使了个眼色,难楼轻轻一点头,拔步出了王帐。 一连串的变故搞得步度根莫名其妙,双眼的怒火消失,微低着头沉思起来。 “步度根,我的朋友,既然你不想把你的誓言告诉我,”踏顿挺直了脊梁,声音也大了几分,“那我就告诉你本单于的真实打算吧。” “你有什么打算?”步度根抬起头,疑惑的问道。 “本单于在等,”踏顿笑了,“在等着弥加分兵赶往弹汗山下。幸得长生天护佑,弥加果然亲自率领六万人马驰援骞曼,那么东部鲜卑的人马只剩下不到两万人了。” “踏顿,你太无耻了。”步度根终于明白了踏顿的目的,“东部鲜卑人口数百万,弥加只不过带走了数万可战之兵,剩余青壮可纵马弯弓者至少有数十万之众,仅凭你十余万乌桓人,就想取而代之,岂不是大白日里做梦?” “哈哈......,”踏顿大笑,“数十万乌合之众,岂是我乌桓战士的对手?步度根,我的朋友,你不要忘了,我乌桓战士手中使用的可都是汉朝的锋锐利器。” “原来你与汉军早有勾连。”步度根胸中充满了沮丧、懊恼、绝望,“踏顿,你为什么这样做?汉人有句话说的是:兄弟阋墙而外御其辱。鲜卑、乌桓本是一家,你为什么要受汉人的操弄,出手对付自家人?” “步度根,我的朋友,我既然做了乌桓的单于,当然要为乌桓各部的未来考虑,”踏顿伸手指了指南面,“汉军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乌桓人再也不能从汉朝人手中获得财富,那么,我,乌桓的大单于,只能把目光向北看了。” “踏顿,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步度根已经是歇斯底里,“一等回到王庭,我必定会说服魁头可汗和骞曼小儿,两家罢兵言和,一起联手灭掉乌桓。” “我的朋友,”踏顿站起身来,冷笑道:“乌桓大军出征,必定杀白马、乌牛祭旗,今番倒是用不到了。” “为何?”步度根本能的问道。 “哼哼.....,”踏顿冷笑道:“难道你还不明白?” 雁门郡郡治平城(今大同市偏北)变得热闹起来,无数的辎重车辆从城门口进进出出,负责押送的辅兵和民夫们一个个热得汗流浃背,满脸的灰尘也被汗水冲成了一道道沟壑。 辎重车进了城后,一部分送往各处粮仓,一部分去了位于城西南处的军营。 此时正有来自太原的一队辎重朝着军营而来,领头的辅兵队长昂首挺胸走在前面,一身的风尘也遮盖不住脸上的骄悍。 看看到了营门口,队长挥手止住了自家的队伍,大步走向前去,对着值日官大声说道:“辅兵队长陈到押运辎重二百车前来,途中无一损毁,不知如何交割?” 值日官随手一指说道:“一路辛苦,请将车辆送到辎重营去,交于当值的军需官。” 陈到一挥手,漫长的辎重队伍缓缓蠕动,进了军营。 军营占地足有二百余亩,辎重营因为是军中重地,基本位于军营的中心位置,与中军相毗邻。 中军大帐外,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辆接一辆的辎重车进入辎重营内,身后却是一个身材威武高大的将领面带谄媚的陪着说话。 “这二人难不成就是扫灭南匈奴的栗渊军师和吕奉先?”陈到眼角余光觑见,心中不免嘀咕。 走得近了,陈到竖起耳朵,只听那位将领说道:“军师,怎么听说大将军此次令人送来的火器中有什么虎蹲炮?这又是什么厉害的玩意?” “奉先,你是三军主将尚且不知,我更是闻所未闻。” “军师又来笑我不是?主公铁定书信告知了你。” “不瞒你说,这虎蹲炮如何使用,主公确实无一言相告。不过,稍后操作火炮的队伍即将赶来,到时便一切分晓。” “果然是栗军师跟吕温侯。”陈到内心大喜,忍不住把目光转了过去。 不料这一转眼,目光却与吕布对了个正着。你想吕布是什么人?那绝对是从尸山血海中拼搏出来的佼佼者,短暂的对视目光虽然平静,落在陈到的眼中,却如一道闪电划过一般。 心脏不自觉的猛跳了几下,陈到暗暗深吸了口气,继续挺胸抬头朝着辎重营赶去,这时耳边却传来“咦!军师,你看到那个汉子没有?就是那个昂首阔步的汉子,看穿戴应是个辅兵队长,对对,就是他,此人一路行来,毫无疲态,你再看后面的军卒与民夫,对对,他们一个个几乎累成了狗,所以说此人不简单。” “说的也是,只是若真的有本领,怎么会.....” 因为渐行渐远,陈到再怎么努力集中听力,但军营内人声嘈杂,后边的话也听不到了。 “唉!”陈到暗暗叹口气,‘不用听也猜得出栗渊军师必定说:怎么会只是一个小小的辅兵队长?想来自己身负一身超绝的武艺,只是平日里没读过书,不知那排兵布阵之法,是以投军后被分到辅兵队伍中了。若不是辅军将军车胄见我武艺好,说不得一队之长也捞不到手。’ 正在胡思乱想见,陈到只觉右边肩膀一沉,一只大手压在了右肩上。 第三十六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4) 陈到右肩暗地里一挺,将那只大手卸到一旁,同时转过身来打量来人。 “果然有两把刷子。”来人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厮混久了的老军伍,见陈到双目平视自己,嘿嘿一笑说道:“小子,吕温侯请你一见。” “在下军务在身,烦请军侯转告吕将军,候到交割完辎重再去相见。” 来人怪眼一翻喝道:“贼厮鸟,好不晓事,吕温侯请你还要推三阻四,真当自己是大爷了?”说着话伸手就要去抓陈到的脖子。 见来人粗鲁,陈到轻轻一侧身,那人便扑了一个空,身体前倾,险险摔倒。 陈到伸出双手扶住了来人,那人想要挣扎,怎奈陈到力大,双臂就如铁箍一般,那人晃动身体挣了几挣,却是奈何不得陈到分毫,一张脸却是变得通红起来。 “哈哈哈...”岂料来人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不枉是温侯看中的人,果然是个好汉。兄弟还请你快快松手,在下温侯身边亲卫副队长焦猛,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陈到松了手退后两步,右手抚胸微一躬身说道:“在下辅兵队长陈到,适才鲁莽了,还望焦队长不要生气。” “兄弟说哪里话,”焦猛咧开大嘴笑道:“温侯刚才把你好一顿夸,做哥哥的心中不服,故而试你一试,哪知兄弟你的武艺远超哥哥,真是惭愧。” 陈到,字叔至,汝南上蔡人,历史上的刘备亲兵队长,手下精锐号称“白毦兵”,乃是蜀汉精锐中的精锐,陈到本人的武力值仅次于赵云。 “那里是哥哥武艺不如人,实因小弟生来力大,”陈到见焦猛虽然长得凶恶,却是至情至性的人,便急忙解释道:“若是战场上见真章,小弟万万不是对手。” 见陈到如此知趣,焦猛大喜,“你这个兄弟哥哥交定了。兄弟你看这样如何?”说着指着中军大帐的方向道:“温侯与军师正等着你去,你便把交割的事务交待给副手,这样一来两不耽误。” 话说到这份上,陈到也不墨迹,叫过副手交待一番,便跟着焦猛朝中军走去。 “奉先,”栗渊望着渐行渐近的陈到,“刚才你也看到了,这个辅兵队长勇武恐不在子龙、子义之下,不知如何安排?” 一提到赵云、太史慈,吕布不由想到当初在徐州的窘境,没来由的老脸一红,嘿嘿一笑道:“若真如军师所说,本侯这次捡到大宝了,让他独领一千骑兵如何?” “小气!”栗渊翻了个白眼,“如此猛将若用得好,围歼鲜卑更增胜算。” “既然军师这么说,那就给他三千精骑。” “这还差不多。” 这时陈到跟焦猛已经走到近前,栗渊便不再说话。 “陈到见过军师和温侯。”陈到急忙行了一个军礼,只是初次近距离见到名闻天下的大咖,心中变得忐忑起来,脸上也就带着些不安。 “陈到是吧?”吕布大咧咧问道:“本侯观你武艺不凡,可愿到我帐中为将?” “能得温侯看重,敢不效死力?” “本侯欲让你独领三千精骑,”吕布看了一眼栗渊,见他微微点头,便接着说道:“不知你可当此重任否?” 三千精骑?陈到身体打了个晃,不由得低头思索起来。 “陈到,不知你可有字?”栗渊见陈到犹疑,便温和的问道。 “属下字叔至。” “呵呵,叔至,好名字。”栗渊顺口一夸接着道:“率领三千精骑,这可是偏将军的待遇了,初担大任,心中难免迟疑不决,但叔至能得温侯看重,我也相信你有这份能力。” 见栗渊这么说,陈到迅速拿定了注意,昂首挺胸,沉声说道:“属下愿率三千精骑,驰骋疆场,为大汉杀贼!” “好。”吕布忍不住伸手去拍打陈到,这力道可就超了焦猛不知多少,陈到只觉得肩头一沉,也不敢用力相抗,只好默默忍受,“叔至既然应允,焦猛,持本侯将领,带领陈将军去挑选人马。” 骞曼听闻弥加领着六万大军前来,急忙与拓跋匹孤迎出三十里外。 此时的弥加已年近六十,须发皆白了不少,但精神矍铄,端坐马上,顾盼自雄,不怒而威。 远远望见数百骑兵飞奔而来,弥加眯起眼略一打量,便高举起手中的马鞭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儿郎们,我们草原上的雄鹰,大单于的嫡系长孙,骞曼单于来了。” 弥加身后的鲜卑士兵一起停住了马,高举弯刀,仰天嗷嗷怪叫。 骞曼的战马越来越近,弥加翻身下马,向前跨出几步,“大鲜卑人的可汗,草原上的狼王,老臣弥加率部中精锐前来啦!” 看到弥加姿态摆得很正,骞曼急忙跳下战马,双手托住弥加微微前躬的身体,“按照汉人的习俗,弥加老元帅乃是本单于的舅公,”说着将弥加的身体扶得端正了,极为恭敬的弯下腰说道:“骞曼见过舅公。” “哈哈哈.....,”弥加笑得豪迈,“看到可汗的英姿,不禁让老臣想起大可汗来。” “舅公,”骞曼看到弥加双眼湿润,真情流露,便动情的说道:“等灭了魁头,骞曼一定重整三部,再现檀石槐大可汗时代辉煌。” “好,好,好,”弥加说一个好就拍打骞曼肩头一次,见他身躯硬朗,竟能在自己三掌下岿然不动,心中更是大喜,“但愿老臣有生之年可看到这一日。对了,弹汗山下王庭的战事怎么样了?魁头可愿服输?” “魁头兄弟三人的部族精锐皆入城布防,”骞曼叹了一口气,“外孙无能,曾数次攻城,皆是白白折损人马。” “鲜卑勇士乃是驰骋天下的精锐,”弥加深知鲜卑人的短板,“野战无人能敌,但用来攻城却是弃长就短了。” “舅公说的是。”骞曼点了点头,“不过以舅公之威名,大军围城后,想必魁头小儿会不战而降。” “魁头可汗乃是鲜卑三部公推后承继你父亲的大位,”弥加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我看此人也算是有勇有谋,断断不会轻易舍弃大位。” “前些日步度根突围而走,”骞曼见弥加信心不足,暗暗着急,脸上却不敢带出来,“想必是到亲附魁头的部族求援,计算日期,魁头的援军也快要到了。” 弥加皱起眉头,花白的须发在风中凌乱,稍顷眉头舒展开来,“可汗不必惊慌,步度根请来的援军不来便罢,如若敢来,管教他来的去不得。” 第三十七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5)节 “舅公难道要取围点打援之道?”骞曼瞬间明白了弥加的用心。 “不错。”弥加抚摸着被风吹得凌乱的胡须,“王城强攻难下,那我们便围而不攻,隔绝内外,令魁头小儿坐困愁城,久而久之,王城不攻自破。” “舅公妙计。”骞曼朝弥加伸出大拇指,但旋即担忧的说道:“王城广大,储备物资极多,魁头支撑半年不成问题。外孙深恐时日一久,恐增无穷变数。” “哈哈哈....,”弥加仰天大笑,“王城位于涰(chuo)仇水之旁,城中饮水,皆赖其力,若是截断涰仇水,骞曼可汗觉得魁头还能支撑多久?” 骞曼自幼自负,今日才知在当年檀石槐的部下大将面前差距有多大,心情也变得兴奋起来,大声说道:“我有舅公相助,魁头贼子灭亡不远矣。” 弥加大军来到弹汗山王城外,骞曼早已让自己手下人清理出了好大一片场地,六万大军便开始安营扎寨。 骞曼这边早已按捺不住,派出人手去涰仇水上游去截断河水。 城外驻军的变化,城内的魁头早已得到消息,急忙唤来扶罗韩,二人联袂赶往城头观望。 城外五里地之外,连绵不绝的各色帐篷铺天盖地,无数的战马被分散集中在一起正在吃食饮水,体态彪悍的士卒们在各自首领的指挥下或继续搭建帐篷,或在营地周围布设拒马,挖掘壕沟。 “可汗,”扶罗韩咋了咂嘴,“这是骞曼的援军到了。看军中大纛,应是东部鲜卑的弥加和素利两部人马。” 魁头点了点头,面上虽然表情不变,但内心却如灌满了黄连水,“弥加乃是当年檀石槐大单于麾下第一猛将,如今他与骞曼站在一起,中部鲜卑各部必然会观望不前。” 西部鲜卑投靠骞曼,东部鲜卑如今旗帜鲜明,只余下自家三兄弟所掌握的中部鲜卑还没表态,但随着弥加大军的到来,想必中部鲜卑的部落首领们很快也会做出选择。扶罗韩在城头转着心思,指着一片忙碌的弥加大军说道:“可汗,弥加、素利两部远来疲惫,何不趁其立足未稳之时出兵击之?” 魁头指了指骞曼的营地,“若是出兵,骞曼大军岂能袖手?” 扶罗韩还要再进言,这时一个百夫长急匆匆来到城头,看到魁头急忙跪倒说道:“启禀可汗,城外涰仇水的水位正在下降。” 涰仇水从王城北方斜向东南流淌,王城周围的护城河及城内用水都是仰仗着涰仇水供给,涰仇水一旦断流,王城可就真的乱套了。 “可汗,”扶罗韩慌张起来,“难道是骞曼小儿截断了涰仇水?” “叱罗门结派人去探查没有?”魁头不接扶罗韩的问话,转头问还跪在地上的那名百夫长。 “禀可汗,俺家万夫长看到河水有变,立马派出了探马前去查看。” “走,去北城。”魁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 看着步度根血淋淋的人头摆在长条青石上,蹋顿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宝刀高高举起转过身来,面对着数万乌桓精锐,扬声喝道:“大乌桓的勇士们,再现我族荣光的时机到了!据探马回报,东部鲜卑弥加、素利两部大军已经赶往了弹汗山,如今留在我们北方的,只有阙机部两万人马。今日,本单于带领你们,先灭阙机部,而后大军保护部族中的妇孺随后北上,直奔乌桓山。此战,必胜!!” 数万乌桓士卒一个个热血沸腾,高举弯刀,仰天高呼:必胜!必胜!!必胜!!! 见到麾下士气高昂,蹋顿旋风一般跨上战马,宝刀向着前方一指,高声喝道:“出发!” 蹋顿为了这一仗,日日殚精竭虑,已经做好了周密的部署。难楼与乌延二人早已率部悄悄前行,截断了阙机部与西方大军的通道,留下了苏仆延总理后方。 作为东北鲜卑的大首领,阙机素罗向来自视甚高,根本不把弱小的乌桓人放在眼里,因此上对于弥加的小心嗤之以鼻,觉得根本没必要留自己看守家园,防备乌桓。在弥加与素利两部人马走后,便把手下的人马分守几处要隘,自己则窝在华丽的大帐内日日醇酒美人。 只是很快阙机素罗就要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代价。 蹋顿的行军速度极快,两日后便进入了东部鲜卑的地界。由于前期工作做得好,阙机的人马布置已经搞得清楚明白,于是乎便柿子专挑软的捏,朝着一处防守相对薄弱的隘口下了手。 一千乌桓精锐在强攻硬弩的加持下,一个冲锋就杀散了隘口的守军,大军顺利朝着东部鲜卑的腹地进发。 “阙机素罗的大帐确定了吗?”蹋顿一边脚踢战马,一边询问跟在身边的大将速普丸。 “回单于,”速普丸负责探马的一切事宜,“早已探听明白,阙机素罗在平冈城立帐。” “平冈南扼卢龙古道,北通大漠,周围山势险峻,附近两河交汇,乃是故右北平郡郡治所在(平冈城曾是西汉时期右北平郡治所),易守难攻,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看来阙机素罗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东部鲜卑怎会是单于的对手?”速普丸顺手拍着马屁,“只隘口一战便知,我军战力远超鲜卑。” “哈哈哈,”蹋顿意气风发,“全军听令,加快速度,全力奔袭平冈。” 魁头终于等来了探马的消息:骞曼的人马把涰仇水彻底截断了。 “叱罗门结,”魁头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万夫长,“探马为何迟迟才回?” “禀可汗,骞曼小儿极为狡猾,”叱罗门结诚惶诚恐,“在截断涰仇水的同时安排了无数游骑在王城以北游走,我军探马被杀无数,属下没奈何下,夜间派人出城,才得到了确切消息。” “骞曼小儿这一手太阴毒了,”魁头叹了口气,“叱罗门结,我军目前如何应对才好?” “可汗,属下这就安排城内的青壮挖掘水井。” 魁头摇了摇头,“不必了。王城立在弹汗山下,地下三尺便是岩石,任你有通天之能,也难掘井成功。” “属下这就安排人马与骞曼决战。”叱罗门结站起身来,慷慨说道:“骞曼小儿以下犯上,人人皆应得而诛之。” “只凭你麾下一万人马?”魁头笑得无奈,“你下去吧,好好看守你的北门。” 第三十八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6) 离着立秋还有三日,襄阳城内依旧闷热无比,刘表躲在后堂,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绢青衣,右手执扇,左手托着一个黑色的陶壶,不时的喝上一口温凉的清茶,正在自得其乐。 “州牧,蒯良军师求见。” 惬意中的刘表突然听到门子来报,不耐烦的放下陶壶,随口吩咐道:“请他在客厅稍坐,我这就过去。”说罢站起身来咳嗽一声,门外等候的侍女赶忙进来为他更衣。 蒯良在客厅等了好一阵,才听到拖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心知是刘州牧到了,便提前站起身来。 一边走一边摇动扇子,刘表极有风度的迈步进了客厅,看到蒯良热得满脸汗水,就把手中的扇子对着他使劲扇了几下,口中说道:“下人好不晓事,还不快取把扇子来。”说着话把蒯良摁在座椅上,“眼看立秋将至,襄阳仍旧湿热无比。子柔不避暑热前来,可有要事?” 蒯良朝上拱了拱手道:“非是不得已,良怎敢打扰州牧午后小憩?”说罢从身边取出一封信,躬身递给刘表。 “原来是北方谍间的密信。”刘表接过来一打量,就知道书信的重要性了,便捏开封口,取出一页薄纸观看。 片刻后把薄纸放在桌案上,略一思索问道:“子柔,此事你怎么看?” “刘千里屯重兵于北疆,”蒯良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把芭蕉扇,轻轻摇动着,“良私下猜度,必是等秋高气爽时节出兵鲜卑。”见刘表轻轻点头,蒯良接着说道:“为防我荆州出兵北上,南阳驻军数万,以张文远为首,所用将领皆是当世名将,此诚难以争锋矣。不过,若是曹孟德出兵北上,豫州乐文谦所部必然被其牵制,州牧可密令江夏黄祖派出一部封锁长江水道,其他人马则暗暗调至鄳县待机而动。一旦曹军北上,江夏人马趁机夺取朗陵,而后直取昆阳,昆阳到手,分兵一部夺取南阳郡鲁阳,大军则北上洛阳。” “然则张文远回军救援洛阳,我当如何应对?”刘表没想到蒯良画了一个大饼,但不明白的地方还是随口问了出来。 “州牧,”蒯良慢悠悠说道:“襄阳大军陈兵樊城,张文远岂敢轻动?再则我有鲁阳在手,扼守住南阳咽喉,张文远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断断远水解不了近渴。洛阳既下,我军可得辎重无数,然后与樊城大军南北夹攻,南阳不日重归荆州。” 刘表听得晕晕乎乎,南阳一直是他心中的痛,如果蒯良说的真能实现,胸中块垒一去,当浮一大白,不过这只是单相思而已,“不知曹孟德肯趁机出兵北上否?” “襄阳既得知汉军消息,曹孟德焉能不知?”蒯良微一沉吟说道:“良机难得,扬州必然出兵。” 刘表沉默不语,低头思索。 “州牧,良愿出使扬州观望消息,若是曹孟德出兵便罢,若其顿兵不前,便以言语挑之。” “善!”刘表眉梢挑了起来,“子柔此去,必能建功。” “明公,”戏志才面色通红,眉头拧成了疙瘩,“如此千载良机,一旦失去,则江东去矣。” 曹操黑着脸,手指漫无目的的敲击着面前的桌案,低着头也不知寻思什么。 见自己不能说动自家主子,戏志才对荀攸递了个眼色。 “明公,岂不闻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乎?”荀攸无奈,只好说道:“如今刘千里大军分置边地,中腹必然空虚,我军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北上,则豫州、徐州尽归我有。” “志才、公达,”曹操见两大谋主都劝他出兵,没奈何长叹口气,“我与千里相识已久,乃是生死之交也。遥想当年起兵伐董,诸侯置酒高会之时,只有我与千里两人舍命为国,联兵追击,函谷关外一战,活人无数,而后虽各奔东西,但这些年来书信不断,情且益坚。千里之为人也,磊落大气,有古君子之风;其志也,保国安民,匡扶天下,包藏宇宙,吞吐天下,只为还大汉苍生一朗朗乾坤。如今千里欲出兵鲜卑,扫荡草原狼子,我若是趁其后路,使得地方不宁,泼天大功毁于一旦,则愧对良友,愧对天下苍生,实乃猪狗不如也。” 得,话说到这份上了,戏志才与荀攸对视一眼,只好无奈放弃。 就在这时,门子来报:“荆州遣使者蒯良前来。” 阙机素罗这日又喝的昏昏大醉,倒在大帐内盖着羊毛毡,呼噜声能传出一里地外。 就在这时,踏顿的大军已赶到了平冈城外。作为一个荒废已久的郡城,平冈早已变得破烂不堪,以鲜卑人的尿性,只好让掠夺来的汉人做些修修补补。在没有大匠指导下,满肚子仇怨的汉人在修补城墙的过程中,绝大多数出工不出力,所以修补后的平冈城,其实是一个标准的豆腐渣。 看到手下人马不费吹灰之力推倒了一段城墙,踏顿心中大喜过望,宝刀高举,大声喝令人马进城。 昏睡中的阙机素罗被亲卫们簇拥着上了战马,出了平冈北门,直奔大漠。 主将逃走,鲜卑士卒就如掐了头的苍蝇一般乱冲乱撞,被士气高昂的乌桓人一口气杀了个干净。 清理干净了鲜卑士卒,剩下的就是城中居住的鲜卑普通百姓了。说是普通百姓,其实是鲜卑人中最先富起来的一大帮商贾和拿不动刀枪的权贵。 东部鲜卑富裕,所以是汉人商贾的首选之地,随着交易的进行,脑瓜子活络的一些鲜卑人也开始学着汉人商贾的样子,贩贱卖贵,做起了行商。日久天长,这些鲜卑人慢慢也积累了大量财富。有了财富,再席天幕地的住在野外就丢了身份,因才上他们不约而同的到平冈城买地盖房。 失去了鲜卑战兵的保护,这些鲜卑商贾和权贵们成了踏顿眼中的肥羊,宰杀起来那叫一个痛快。 等苏仆延率领着乌桓族中老幼赶到平冈城的时候,踏顿已经补充好了粮草辎重,带着大军顺着乌侯秦水的谷道,正朝着乌桓山而去。 第三十九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7) “孟德公,”蒯良郑重对着曹黑子行了一礼,“当今大半国土尽归刘千里所有,刘荆州与足下分处逼仄之地,难以各展雄才。据荆州谍间密报,刘千里大军泰半屯驻北部边界,似有图鲜卑之意。如此千载良机,若荆杨二州共举兵北上,则徐豫二州尽归公手。如坐拥三州之地,以公之大才,左右羽翼辅佐,必能与刘千里呈鼎足之势。” 曹操皱着眉头、黑着脸,心中似乎在天人交战不已,良久没有说话。 蒯良斜着眼去看荀攸与戏志才二人,见两大谋主亦是嘿然不语,不由暗想:难道扬州钱粮不足?还是军备欠缺?怎地会轻轻放过这样良机? “孟德公,”蒯良加重了语气,“良受刘荆州所托,不远千里而来,只为两家共同出兵北上,公得徐豫二州,刘荆州只为南阳一地而。战机若失,岂止公与刘荆州会扼腕叹息,就是麾下诸公,亦要长叹‘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矣’。如将帅离心,则良不知公之将来。” 这话就有点重了,曹操沉着脸,眉毛不自觉的耸了几耸,“子柔此言,令我愧对故人也。” “公当以天下为重,朋友私交焉能在心?”看到自己似有打动曹操之意,蒯良再次说道:“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当此乱世,群雄皆可逐鹿。” “子柔言之有理,”戏志才见曹操还在沉吟,忍不住说道:“如今天下形势未明,明公万勿舍弃千载良机。” 沉默半晌,曹操终于抬起头来,朝着蒯良一拱手笑道:“非子柔先生言,操不得醒悟。” 弹汗山下鲜卑王庭,魁头与扶罗韩反复计议良久,觉得与其坐困愁城,不如拼死一搏,如得长生天眷顾,城内的数万大军侥幸逃脱性命,未必不能东山再起。但问题是,面对敌军优势兵力围困,怎么做才能脱出重围? 距离立秋日还有一天,这日一大早,王庭城外薄雾弥漫的如烟如缕,由于弹汗山的遮挡,虽已经是黎明时分,但王庭周围的景色看起来都是朦朦胧胧。 “叱罗门结,”魁头盯着眼前这名万夫长的双眼,“本单于予你一万精骑,出城后攻打弥加部,切记切记,一定要造成我军主力倾尽全力之势。” 叱罗门结大喝一声领命去集结人马,魁头转身看向另两名万夫长,“邱林胡勇、贺拔都,你二人也是各率精骑一万,攻打阙机部与骞曼,一旦接战,务必不留后手。” 看着两名万夫长决绝的背影,魁头长叹口气,转身对扶罗韩说道:“兄弟,我率大军出城后,城中妇孺尽皆托付你手,无论如何,也要将数万妇孺安稳护送出城,以安族中勇士之心。” 扶罗韩面色郑重,朝着魁头行了一礼,“可汗,城中老弱妇孺皆已准备就绪,单等城外喊杀声起,弟弟便护送他们远赴大漠。” 狠狠拍了拍扶罗韩的肩头,魁头拔出单于金刀,高高举起喝道:“勇士们,随我杀贼!” 王庭的嘈杂声很快传到骞曼与弥加的耳中。 一边听着斥候的汇报,一边紧皱着眉头,骞曼脸色突然一变,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舅公,莫非?” 弥加点了点头,表情郑重,“可汗,魁头小儿这是要突围而走,快快下令全军戒备,准备接敌。” 传令兵在草原上奔走不停,紧接着示警的号角声“呜呜”吹响。 弥加的大军位于三部的中间位置,号角声中,叱罗门结的一万人马率先杀到。 薄雾严重影响了人的视线,弥加站在军营的高台上,手搭凉棚眯着双眼打量再三,全然看不清敌军的全貌,只好再侧着脑袋仔细倾听。 一万多匹战马全力奔跑,马上的鲜卑青壮高声吆喝,马蹄声、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声势相当骇人。 弥加倾听片刻,眉头一下舒展开来,昂起花白的头颅哈哈哈大笑,“儿郎们放宽心,来的贼子不过万五,怎会是我三万勇士的对手?诸位万夫长,排成月牙阵,敌军近前后,只管放箭射他小娘养的。” 叱罗门结很不幸,被魁头选做了弥加的对手。当一万人马进入了弓箭射程后,弥加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数万支利箭腾空而起,遮天蔽日的朝着叱罗门结的大军射去。鲜卑青壮多以皮甲护体,如何挡得住呼啸而至的利箭。一时间人马倒了无数,一往无前奔腾的攻击阵势顿时受挫。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反应过来的叱罗门结喝令手下用弓箭还击,只是人数大占劣势,根本给对方造不成根本的伤害。 看到手下勇士射出三支箭,弥加令传令兵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三万弥加部大军催动战马,高举弯刀,呈半圆形包抄过去。 邱林胡勇的运气比叱罗门结好了许多。阙机部见事较迟,人马还没有列成阵势,邱林胡勇的大军就杀到了。阙机无奈,只好率军硬刚,只是失了先机,被邱林胡勇捡了个便宜,迎头一阵砍杀,死伤了数千人马。 好在阙机还算是个明白人,利用人数优势稳住了阵脚。 贺拔都悲催多了。 骞曼的麾下装备精良,普一照面就击杀了敌方近半数人马,贺拔都大惊,部下也没想到骞曼的人这样牛掰,阵势一时大乱。 骞曼得意之下,指挥麾下人马准备包饺子,这时魁头率领真正的主力上场了。 远远看到一脸嘚瑟的骞曼居高临下,魁头不由大怒,叫过身边的八名射雕手,指着骞曼方向大声喝道:“那便是罪魁祸首骞曼小儿,你等几人一起射箭,务必射杀那小儿。” 八名射雕手取出长弓,搭上利箭,双膀叫力,缓缓拉开了硬弓。 拓跋匹孤作为骞曼的亲信,此时正站在主子的身边,双眼警惕的环视四周,一道猛恶的气息扑面而来,吓得拓跋匹孤汗毛倒竖,急切间肩头猛地撞向骞曼。 骞曼的身体受到大力撞击,直直的掉下高台,摔了一个灰头土脸。白白的挨了一跌,骞曼翻身站起就要发飙,就在这时,七八道虚影尖啸而至,擦着拓跋匹孤的战甲掠向后方。 “拓跋匹孤!”骞曼尖叫一声。 第四十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8) 感受到了骞曼真诚的关切,拓跋匹孤不敢直立起身体,就那么趴在了望台上,冲着骞曼摇了摇手,并大声说道:“可汗不必担心,匹孤无事。” 闻知亲信爱将没事,骞曼在亲兵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回头大声喝道:“乞伏买,速率掷弹兵向前,不要心疼震天雷,一定给本单于灭掉魁头那厮。” 乞伏买嘴角抽了抽,暗想骞曼这厮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一头牛才换来一颗震天雷,就这么轻率的扔出去? 埋怨归埋怨,骞曼的命令不敢不执行,须知可汗身边的亲卫可不是吃素的。 为了护送掷弹兵向前,骞曼又令一名万夫长率领人马在前开道。乞伏买命令三百盾兵举起高大的木盾在前,掷弹兵隐藏在盾兵后面,尾随着一万生力军朝着魁头的大军而去。 八名射雕手射了一个寂寞,令魁头颜面扫地,十分不满的扫了一眼八人,忍不住骂道:“一群废物!” 射雕手在鲜卑军中那是横着走的人物,今日八箭齐出仍不能建功,不等魁头喝骂早已脸红脖子粗了,待听到了骂声,一个个羞愧无语,只好立在马背上寻找机会,预备射冷箭杀伤敌方的将领。 乞伏买麾下只有一千人,三百盾兵外,五百掷弹手,二百预备队。在一万人马的掩护下悄悄接近了魁头的大军,乞伏买迅疾把右手中指放在嘴里,打了一个尖利的呼哨。 前面万夫长听到呼哨声,立即令身边的传令兵吹响了号角,一万人马左右裂开的同时,手中的弓箭也射了出去。 三百盾兵早已趁机树立起了盾牌,五百掷弹兵分成三列躲在盾牌后面,在乞伏买的喝令中一起点燃了震天雷的引线后奋力扔了出去。 魁头的大军正向前冲锋,在敌方人马散开的时候还稍稍愣怔了下,但骑兵冲锋一旦开始,一时半会根本止不住脚步。就在这时,五百颗震天雷冒着青烟到了。 前锋近千人马在一阵炸响中报销了一大半,冲锋的队形顿时散乱。 乞伏买大声吆喝中,盾兵拔步向前推进了二十步,稍稍一顿后,五百颗震天雷又翻滚而出。 万夫长看到敌军大乱,立即指挥人马从两翼向前杀出,独留下约五十丈的宽度,方便掷弹兵推进。 震天雷连环炸响声中,魁头的后队人马早已狠狠拉住了马缰绳,一时间人马冲撞,乱作一团。 乞伏买指挥着自己的麾下稳步向前,正面的敌军变得更加慌乱。 “打得好!”骞曼在重盾的保护下再次立足了望台,看到魁头的人马节节败退,忍不住大声叫好,“拓跋匹孤,该你了。” 拓跋匹孤大声言诺,转身下了高台。 魁头第一次领教了震天雷的威力,看到己方人马不成样子,知道胆气被夺,如让他们继续进攻,只有送死的份,便传令让他们撤出休整,随即对跟在身边的一名万夫长说道:“牒云拙罗,待这群废物退出后,你立即率领五千精锐向前猛攻,记住,不管死伤多少人,队形一定要保持整齐,以弓箭抛射为主,万一不得已,派出死士越过对方的盾牌攻击。” 牒云拙罗答应一声,便去点选人马。等人马准备的差不多了,那一群被吓得没胆的败兵也退出了战场。 乞伏买孤军不敢冒进,尽量与左右两翼的兄弟队伍齐头并进。 “乞伏买这个废物!”骞曼看到乞伏买打法保守,气得破口大骂,“如中军突进,接应左右兄弟队伍向前,恐怕此时魁头的大军早就抵挡不住了。来人,传本单于令,”话未说完,就见魁头身边约有五千人马奔腾向前,堵住了溃军留下的口子。 牒云拙罗冲在最前,略一目测,敌军已在己方弓箭射程内,大吼一声:“仰射!”随即松开了拉得满月一般的弓弦。 约两千支利箭腾空而起,直扑乞伏买的掷弹兵。 看到黑压压的利箭遮挡住了阳光,乞伏买肝胆俱裂,立即喝道:“躲箭!” 终究有数十个掷弹兵慢了一步,没能及时躲到盾牌后面,被呼啸而来的箭支射成了刺猬。 耳边被战马的蹄声震得生疼,乞伏买知道敌军已近在眼前,喝道:“点燃引线,三息后抛出。” 四百多颗震天雷抛出,由于无法目测,属于盲抛,但也给牒云拙罗的前锋人马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不要停,”牒云拙罗看看距离掷弹兵不足三十步,左手的马鞭猛打战马,“冲过去,杀光这些残害我军的贼子。” 跟在牒云拙罗身边的无一不是精锐,看到主将不要命,这些精锐们也发声喊,一起鞭打战马,不顾生死的向前突进。 “长枪兵向前!”乞伏买从盾牌的缝隙中看到敌军不计生死,冒死前突,随即令后边的二百预备队向前。 作为部落首领,牒云拙罗的战马那是一等一的神骏,三十步的距离,一个呼吸间就到了敌军近前,随即猛提马缰,战马一个飞跃腾空而起。紧接着后边的精锐们也有样学样,飞马越过高大盾牌组成的高墙。 牒云拙罗人在半空,手中弯刀早已劈向觑准的目标,一个还在跑步向前的长枪兵额头裂开,一声惨叫,伏地而亡。 跟在牒云拙罗越过盾墙的约有三十人,等战马落地后,便扭转了马头,杀向掷弹兵。 乞伏买看到敌军红着眼如草原上的饿狼一般朝自己部下不断砍杀,早已吓破了胆,龟缩在一面盾牌后大呼:“撤退!撤退!” 幸好左右还有自家的人马,看到被骞曼可汗捧在手心里的掷弹兵遭受屠杀,两边很快就冲过来几百人帮忙解围。 可是掷弹兵的正前方还有源源不断的人马继续冒死前来,一次又一次的以战马冲击盾墙。三百盾兵此时也出现了死伤,盾墙在对方不计生死的猛攻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裂痕。 后方的危机解除,乞伏买狂跳的小心脏稍稍平复了些,立马来了精神,大声叫道:“所有震天雷点然后抛出!快快快,火折子不许熄灭。” 生死当前,震天雷再贵也顾不得了。所有还能活动的掷弹兵将挂在脖子上、腰间的震天雷一股脑放在近前的地面上,把火折子吹得旺了,点燃引线后便即向前方猛然抛出。 拓跋匹孤率领一万人马赶到战场,看到约有数万人马缠斗在一起,向前再看,只见魁头的大纛在远方五百步外飘扬,魁头的周围只有不到五千人马拱卫,眼珠一转,高举的弯刀指向了魁头。 第四十一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9) 拓跋匹孤的坐骑是一匹乌骓马,乌黑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四只碗口大的蹄子上下翻飞,奋然跑在一万骑兵队伍的最前面。 魁头眯着眼仔细打量来将,见是拓跋家的长子,立马喝道:“射雕手何在?给本可汗射杀此獠。” 八名射雕手闻言不敢怠慢,立马稳住了身形,缓缓拉开手中硬弓,箭头指向了正狂奔而来的拓跋匹孤。 一道道危险的气息令拓跋匹孤浑身汗毛倒竖,急切间一个镫里藏身,身躯侧在战马一边。 八支利箭破空而来,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其中七支从乌骓马上方掠过,但是有一支利箭迎头插入战马高昂的脖颈处。 乌骓马遭受重创,昂首一声痛苦的嘶鸣,随即奔跑中的身躯一歪,斜刺里摔倒在地。 良马护主,乌骓马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仍然奋力使自己的躯体空无的一面接地,拓跋匹孤虽然被摔得七荤八素,但是生命无恙。 看到敌方主将倒地,射雕手立刻低垂了箭头,八支利箭再次破空飞出。 后方拓跋匹孤的五百亲兵看到主将倒地,都是拼了命的鞭打战马前来。只是战马跑的再快,也难与利箭比速度,眼看着拓跋匹孤就要变成刺猬。 骞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没来由的心中一痛,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魁头则是大喜过望,只因他素知拓跋匹孤勇武过人,乃是鲜卑中有名的勇士,如果他未战先亡,骞曼大军的士气将受到重击。 “射雕手,”魁头指着急惶惶赶来的拓跋匹孤的亲卫,也不管还在半空中疾飞而去的箭支能否奏功,“连珠箭发,务必阻挡敌军前锋三息。”说罢高高举起弯刀,对着身后大喝:“儿郎们,随我冲锋!” 看到魁头亲自率军发起了攻击,骞曼立马下了高台,跨上自己的战马,钢刀一举,也带着军中精锐咆哮而出。 邺城大将军府,彩灯高悬,府内府外遍挂红妆。 听闻当朝大将军一日之间连娶两个新娘子,好事的百姓把大将军府外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济北王刘鸾皱着眉毛,看向本次大婚的话事人荀彧,“文若,眼看吉时就到,这满大街的人都是来沾千里喜气的,也不好硬来不是?” “王爷勿忧。”荀彧飒然一笑说道:“我这就让山君出马,保管误不了吉时良辰。”说罢对站在大门外看热闹傻笑的典韦喝道:“山君,快快去清理出道路,新娘子的花轿就要到了。” “好来!”典韦迈步来到长街上,立在大将军府外的上马石上,一对环眼睁得圆了,仰天大喝一声:“呔!” 好似半空中打了个霹雳,满大街交头接耳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哪知典韦突然换了表情,把环眼眯起来,大嘴巴裂到耳朵根,双手抱拳,一到到地后慢慢直起腰来,“各位高邻,吉时将到,花轿就要到将军府门口,咱们是不是应该为新娘子闪出一条道来?” 真是活久见了,平日里耷拉着一张黑脸,带着杀气的环眼扫一下就让人打冷战的典大头领今日怎么变了这个样子? “典统领发话,”一个精气神俱佳的小伙子立马大声喊了起来,“父老乡亲们,赶紧挤一挤,莫要误了花轿进门。” 如今的刘大将军地位非同一般,已经用不着再骑着骏马亲自去迎亲,安稳的坐在家中,等吉时一到,便如木偶般的听主婚人摆布就是了。 一阵鞭炮声响起,刘驹叹了口气,无奈的摸了一把脸,整理了下红袍,站起身来。 “熹平六年,”栗渊骑在一匹温顺的战马上,身体前后摇摆着,“先帝因鲜卑连年入我边塞抄掠,乃命护乌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骑兵万余,分从高柳、云中与雁门出塞,三路进击鲜卑。我大汉军队出塞两千余里,原指望可以扫荡草原,以绝后患,哪知鲜卑大可汗檀石槐令东中西三部鲜卑分头迎战,我军惨遭败绩。” “不知惨败到何种程度?”吕布望着远方的草原。 “三军辎重尽失,士卒死者十之七八,”杜谦在一旁接口说道:“这三位将军每人只带了数十骑仓皇逃回。先帝闻知大怒,将三人贬为庶人。此一战,实乃我大汉之耻。” “今日不同往日,”吕布眉毛挑起,“大将军运筹帷幄,兵分四路,合击鲜卑王庭,定可铲掉这颗毒瘤。” “奉先可知为了今日一战主公布局了多久?”栗渊见吕布自信心满满,便想着压一压。 “嘿嘿......,”吕布哪知道这些,只好嘿笑。 “八年前,”栗渊无奈的看了一眼吕布接着说道:“也可以说十年前,主公刚刚大婚后,便着手布置了。” “啊?!”吕布一双眼睁开来,变得比牛眼还大。 “当日他委托糜家家主糜竺糜子仲,”栗渊深深叹了口气,“主公目光之长远,天下无人能及!” 栗渊的话说得没头没脑,倒令吕布心痒起来,“我说军师,你这话头跳得也太远了。” “呵呵,”栗渊一笑接着说了下去。 “主公婚后送别甄瑞光与糜子仲,便布下了两大杀招。”郭嘉身体前仰后合,脑袋点的如小鸡吃米一般,“这第一大杀招便是让鲜卑人全都过上奢靡的生活。主公有句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甄家将咱们生产的精美之物廉价销售于鲜卑人,等到这帮草原上的贼子已经习惯了这些物品,甄家再悄悄抬高物品售价。” “这是什么杀招?鲜卑人不过多拿些牛羊而已。”鞠义右手抚摸着钢盔,一脸的迷茫。 “这世上最厉害的刀子是什么?鞠将军可知道?”郭嘉不答反问。 “当然是咱们大汉的百炼钢刀了。” “谬矣!”郭嘉心疼的看了一眼鞠义,暗自腹诽‘这人空长了一颗大脑袋’,嘴里却说道:“这世上最厉害的刀子是软刀子。” “我说郭军师,这话从何说起?”鞠义一向自视甚高,今日却遭了郭嘉的打击,没来由的有点心火。 “鞠将军你再仔细品一下主公的那句话。”郭嘉呵呵一笑说道:“鲜卑人需要付出更多才能得到大汉的精美物品,长此下去,他们喂养的牲畜就会比原来更多的输送到大汉境内...” “哎呀!”鞠义猛击一下头盔,“我明白了。彼消我长之下,鲜卑人的财富慢慢被掏空。果然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厉害无比。郭军师,那主公的第二大杀招是什么?” 第四十二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10) “第二个杀招么,”栗渊仰头笑了笑,“说起来简单得很,可要真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吕布不屑的撇了撇嘴,“军师就爱卖关子。” “呵呵,”栗渊轻轻一笑接着说道:“奉先,非是我故弄玄虚,实在是主公当日的安排过于超前,即便是程仲德、荀文若、郭奉孝等一帮当世智者也未看透。糜家家主糜竺当日得了主公嘱托,费了千辛万苦,终于从一个波斯商人手中得到一些红花的种球,便送与了主公。主公得到后欣喜若狂,亲自动手培育种球,三年后种球数量才得翻了数倍,于是亲自派人送到了无极甄家。奉先你也知晓甄家往来草原贩卖货物否?” “甄家乃是豪富之家,闻名大汉,布怎会不知?” “甄家收到种球后,便秘密的藏于货物中运往草原。沿途之上,但凡遇到水草丰美之处,甄家人就悄悄掩埋数十个种球,如此一来,茫茫草原上就遍布了此物。但这红花的种球有一桩怪异处,需要在春季培育,夏季取出存放于阴凉通风处,待到立秋后再埋入土中,等到八月底九月初才会开花,花朵鲜艳,清香怡人。此时的草原已是满目枯黄,只有此花于冷风中摇曳,是以吸引的牲畜前来啃食。” “难道此花有什么特异之处?” “受孕的牲畜如果啃食的多了,会导致小产。” “鲜卑人的草原广袤无边,区区一点红花当得何用?” “哈哈,”栗渊大笑,“这一点奉先想得到,难道主公想不到?此前说过,此花美丽非凡,试想若是被鲜卑族中的年轻女子看到会如何?” “女孩子嘛,肯定会喜欢花花草草,被她们看到说不得会自家养起来。” “说的切。”栗渊笑道:“于是乎,甄家的商队会耐心教会她们如何种养此花。这样一来,种球便会在草原上翻着跟斗的增长。” “我的天!”吕布手拍额头,“这下鲜卑人的牲畜可是倒大霉了。” “鲜卑人为祸大汉已久,使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栗渊冷冷一笑,“主公不过是换个手段掠夺他们的财富,消耗他们的战力罢了。” “说的是。”吕布点了点头,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如飞一般赶来。 “启禀温侯,前方三十里发现一鲜卑人部落,人口约有三百。” 吕布挥了挥手,等斥候退到一旁,便问栗渊:“军师,如何处置?” 三角眼寒光一闪,栗渊冷哼道:“青壮全部看押随军,老弱妇孺随他们去吧。” 得到明确的指示,吕布大声喝道:“陈到何在?” 魁头与骞曼混战一场,谁也没捡到好处,双方各有死伤,只是两个时辰后,弥加和素利两部在完败对面之敌后赶来相助,胜利的天平开始朝着骞曼这边倾斜。 正在混战中的魁头蓦地看到扶罗韩的亲兵卫队朝自己冲来,心里头没来头的一抽,随即拉紧了战马缰绳,沉声喝道:“邱林云雀,族中妇幼可是已经远离?” 邱林云雀正是扶罗韩的亲卫副队长,闻言急忙说道:“可汗,我等撤离途中遭到骞曼所部截杀,扶罗韩大人业已退回王庭。” 当时计划的挺好,然而事实却是成空,魁头当机立断,大声叫道:“撤回王庭。” 凄厉的撤兵号角声响起,魁头的人马纷纷调转马头,狼狈后撤。 一场大战,从薄雾朦胧的黎明时分开始,到了现在已经过去四个时辰,双方人马都已经疲惫至极,是以骞曼也约束部众,不来追赶。 满身血污的魁头回到城内,扶罗韩已经派人把他的王帐支起。懊恼的坐在王帐里,魁头先端起一个精美的瓷碗“咚咚咚”狂饮一通,才放下瓷碗,一抹嘴角,对黑着脸坐在一旁的扶罗韩说道:“敌军势大,如之奈何?” “今日一战,我军士气被夺,短日内实难再战。”扶罗韩苦着脸,“汉人有句俗语说得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属下建议可汗聚齐各部大人商议一下,如何?” “也好,”魁头点点头,“一个时辰后王帐议事,烦请兄弟你派人知会一下。” 扶罗韩应诺一声,走出王帐。 “哈哈,舅公,”骞曼看着红光满面的弥加,“经此一役,魁头小儿元气大伤,我军是否就此攻城?” “不妥不妥。”弥加摇着头说道:“攻坚非我军所长,还是耐心等一等,我相信,魁头小儿撑不多久了。” “也好,那就等上一等。”骞曼也知道鲜卑人的短板,也就不再坚持。 正在这时,弥加留守营寨的一名万夫长匆匆赶来,浦一见面便嚷道:“弥加大人,大事不妙,踏顿小儿趁东部鲜卑大军齐出,已经出兵北上,占了咱们的平冈城。” “什么?”弥加花白的胡须一阵抖动,强压着怒火问道:“消息从何而知?阙机所部足有两万青壮,又有坚城驻守,怎会被踏顿轻易得手?” “阙机大人冒死突围,浑身带伤,目今正在寨中。” “走!”弥加狠狠一挥手,“阙机此人非是无能之辈,待我明个清楚。” 万夫长陪着弥加一溜烟走了,留下骞曼在风中凌乱。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骞曼丢掉头盔狠狠地拉扯自己的头发,对跟在身边用一条丝带挎着胳膊的拓跋匹孤说道:“眼看着王城将破,东部鲜卑竟然被踏顿偷了家,如此一来,弥加和素利两部必然撤兵回军,仅凭我部之力怎可能阻拦得住魁头小儿。” “可汗,”拓跋匹孤也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沉思半晌试探着说道:“是否与老将军说一说,让他留下几万人马相助?” “踏顿深入鲜卑东部,即便留下人马,家人遭劫,试问还有斗志否?” “可汗从汉军手中得来的利器仍在,”拓跋匹孤只好安慰骞曼,“只要我军运用得当,不愁王城不破。” “时到今日,只能如此了。”骞曼摇了摇头,让自己变得清明一些,“匹孤,随我到弥加大寨中一探究竟。” 阙机素罗为了推卸责任,把乌桓人的战力吹上了天,末了又大吹特吹自己怎么沉着指挥,如何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遭致败绩,最后为了让弥加与素利两部尽早得知信息,又如何长途跋涉,途中遭遇了多少艰难困苦自不待言,说毕双眼突然上翻,竟然晕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11) 看到阙机部的大头领在自己面前耍心机,弥加的胸膛几乎炸裂开来,但又转念一想,阙机部人口众多,以后还有许多仰仗处,便沉重的喘了几口粗气,强忍着拔刀的冲动说道:“来人,将阙机大人抬下去找人医治。” 不等阙机去的远了,来自鲜卑东部的一大帮将领们都嚷嚷起来,这个说咱们鲜卑人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闷亏,大人应带我们立马杀回去!那个道乌桓的崽子们竟敢窝里反,这次回军应把他们全部杀光!每一人发表完意见就招来一片喝彩声。 素利见弥加沉着脸不说话,便走到近前低声说道:“大人若是再不说话,咱们东部鲜卑的人心就要散了。” 黑着脸的弥加轻轻点了点头,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对着大帐内的一个低矮桌案劈去,只听可嚓嚓一声乱响,桌案碎了无数块。 正‘嗡嗡嗡’如苍蝇一般的将领们立马闭了嘴,一起看向弥加。 运了运气,弥加正要说话,正在这时骞曼闯了进来。 “舅公,踏顿小儿如此卑鄙,竟然趁你等三部大军出动时行偷窃之举,外孙闻知不胜气愤,因此特送来五百百炼钢刀,”骞曼朝着弥加略略弯了弯腰,“数量虽少,略表存心。” 弥加等人本以为骞曼是来劝阻他们的,没想到却是赶来以壮行色的,一个个心底对骞曼生出了不少敬意。 “可汗,”弥加弯了弯腰,“六七万大军撤回旧地非一日之功,我这就拣选两万精锐,明日一早助你攻城。” “舅公不可。”骞曼说道:“踏顿肆虐鲜卑东部,早一日回军,早一日护卫更多鲜卑子民。” 弥加与素利对视一眼,素利说道:“这就从我部挑选一万精锐,交于骞曼可汗。” 这话出口,弥加气得就想给素利一脚,他的意思是让素利率领部族中的精锐先行出发,毕竟救兵如救火,哪料到素利竟然扯出这样的话来,只好亲自出马回环:“如此甚好,快请素利大人速速去办。”说着转了身,对着身边的将领喝道:“慕容远、宇文莫那,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整备军需,明日一早,返回旧地。一路之上需相互回护,如遇到踏顿人马,视情势决定战与不战。” 二人右手一拍胸膛,大踏步去了。弥加望向神色平常的骞曼说道:“我部留下一万人马助你,后日我便要率军返回了。” “既是如此,外孙邀请舅公明日一早齐到王城下观战如何?” 弥加摆了摆手,“大军撤回,事情繁多,哪有心情观战。可汗如无它事,还请返回大营,若是魁头小儿狗急跳墙,夜间偷袭也说不定。” 不提骞曼如何与魁头大战,却说鞠义与郭嘉的大军出了卢龙塞,这一日看看将到平冈城,便停住了脚步,等待斥候的消息。 不多时只见一匹快马如飞而来,到了近前,马上之人滚鞍下马,见到军中主事者,便行了一个军礼说道:“禀将军、军师,平冈城残破,只有数千老弱妇孺。” 鞠义一挥手,大军缓缓启动,朝着平冈城而去。 “军师,”鞠义见郭嘉低头沉思,便笑着说道:“踏顿小儿够狠绝,竟将平冈城祸害到如此地步。” “子正(历史上鞠义无字,但如今已经做到了征北将军的位置,便请大将军赐字。刘大将军摇头晃脑一番道:义者德之则,表之于公、正、善、节、分等,今为将军取字子正如何?鞠义大喜拜谢。),”郭嘉抬起头,目视着越来越近的平冈城,“踏顿如此行事,说起来应让弥加等人部众与之相互撕咬,方能使我军坐收渔翁之利。只是东部鲜卑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踏顿区区数万战兵怎会是对手?若是乌桓败亡,东部鲜卑必然士气大涨,且又有大鲜卑山(今大兴安岭地区)为依托。如今刚刚立秋,塞外已是冷风侵骨,再等些时日,大鲜卑山周围不知冷成什么样子?” “军师所虑甚是。”鞠义附和道:“如此说来,军师欲要我军与东部鲜卑决战?” “哪能轻易便宜了踏顿小儿。”郭嘉冷冷一笑说道:“我大汉资助了他那么多的军械,必然让他也要出一份力。” “然则计将安出?” “子正,安排人马,持你令箭,追赶踏顿,不管他如今到了何处,让他分出两万人马在大辽水设伏。”郭嘉随手指向北方,“饶乐水与乌侯秦水汇合后称为大辽水,沿汇合处向东二百余里,河水南面为荒漠,河水北面则是通往大鲜卑山的通道(今通辽市附近)。踏顿只用两万人设伏,余众尽皆北上,那么东部鲜卑回军之时,便会不断收到其故地军情,领军将领必然心急如火,挥军赶路,绝不会再料到乌桓人会有伏兵。” “妙哉,军师。”鞠义立马拍马屁,接着问道:“然则我军如何行止?” “我料弥加等人回军必然走白檀城,”郭嘉手指又指向西方,“我军入平冈后,休息一晚,明日大军赶往濡水东岸。如东部鲜卑来人不超过三万,则放其离去;如超过三万人,我军则出动万人偷袭其尾军,让他们不能顺利离开。” “军师,”鞠义大惊,“东部鲜卑赶往弹汗山者足有七八万人马,若是全部回军,我军一万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哈哈,”郭嘉指点着鞠义笑道:“骞曼与魁头正酣战不休,东部鲜卑即便退军,怎么会是一窝蜂的全部撤出?必然是将大军分作数部,前后照应,缓缓退兵。” “原来如此。”鞠义拍了下额头,“放他几万人马过去也无不可。只是不知子龙他们如今到了哪儿了?” “子龙大军自广宁(今张家口)出塞,”郭嘉说道:“屈指算来,子龙大军正在等待东部鲜卑人的消息,一旦确认其离了弹汗山,便是子龙奋起一击之时。” “经此一战既便灭不掉鲜卑人,”鞠义道:“也必定使其元气大伤。” “鲜卑战力早已无法与昔日相比,”郭嘉呵呵一笑道:“若不能灭掉其大部,那就真对不住主公多年来的谋划了。” “军师,”鞠义突然压低了声音,嘻嘻笑道:“世人皆传言主公乃是金龙转世,仙人下凡,难道这是着真的?” 第四十四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12) “子正休要胡说。”郭嘉一鞭抽在坐骑的屁股上,“平冈城在望,应让大军速速进城休息为上。” 骞曼与魁头交锋了三日,每日双方互有死伤,但是骞曼沉得住气,魁头却焦躁起来,原来王城中的饮水不多了。 扶罗韩找到正在王城北门沉思的魁头,挥手摒退左右低声说道:“大哥,过了今晚城中就没有饮水可用,我看不如由弟弟率人暗中出城,袭击掘断涰仇水的骞曼部众,只需半日,王城中便可获得补给。” 没有饭吃,人马可以支撑些时日,可是如果没有了水喝,寻常妇孺三五日没事,但对于每日需要酣战的士兵来说,那是半日也撑不住。 魁头微微点点头,正要答应,却突然变了神色,手搭凉棚,身体前倾向着王城北方努力看去,片刻后急回头对扶罗韩说道:“兄弟你快来看。” 扶罗韩眯起双眼观看片刻,忍不住喜上眉梢,回头对魁头说道:“那不是骞曼小儿的部众么?看来兄弟我今夜不需要辛苦一趟了。” 王城北方的旷野里,乌央乌央的鲜卑青壮正顺着涰仇水向着骞曼的大营飞奔,看那架势,仿佛身后有数不清的狼群在追赶他们。 魁头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城外‘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扭头看去,只见骞曼的大营乱成一团,一队一队的人马开出营地,来到野地里集合。 “难道是我们的救兵到了?”扶罗韩压抑着欣喜,大声询问魁头。 “不错!”魁头也兴奋起来,知道这是鼓舞士气的绝佳机会,也立马大声说道:“这一定是鲜卑中部的各个部族聚众前来。” 魁头兄弟两人的一唱一和果然奏效,城头上的鲜卑青壮都大声欢呼起来。 只是欢呼声持续了没多久,城头上就变得一片死寂,原来是在涰仇水的上游,一面面旗帜迎风飞舞,而旗帜下却是无数的汉军骑兵出现了。 当先一员大将,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间系着一条勒甲玲珑狮蛮带,手持方天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脑袋后面两根雉鸡翎迎风飘荡,当然是风骚无比的吕布吕温侯。 好一个吕奉先,端坐在赤兔马上,手中方天画戟左突右刺,手下竟无一合之将,不多时已是连杀了二三十人,吓得跑在他前面的的鲜卑青壮们就像是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一个个哭爹喊娘,四处逃窜。 “此人是谁?”扶罗韩诧异无比,“如此猛恶,我大鲜卑族中恐无人是其对手。” “看他装束,定是号称飞将军的吕布吕奉先。”魁头毕竟是鲜卑可汗,见识非扶罗韩可比。 “他来做什么?”扶罗韩问道,“难道闻听可汗遭受骞曼小儿的围攻,前来相救不成?” “呵呵呵,”魁头笑的比哭还难看,“扶罗韩,我的兄弟,你不知道骞曼小儿曾与吕奉先打得一团火热吗?” “那也不对啊?”扶罗韩疑惑的问道:“既然是一团火热,为何会杀骞曼的人马?” “为兄也不知道啊。”魁头苦笑一声,“不要多说了,快集结人马,赶紧出城,绕道弹汗山,到漠北去。” “族中老弱怎么办?”扶罗韩问道。 “顾不得了,兄弟,”魁头闷着头准备下城,一边走一边说道:“天赐良机,若是错过了,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见兄长说得郑重,扶罗韩不敢再问,急忙跟了上去。 二人正走着,一个斥候模样的青壮飞跑过来,急吼吼的说道:“可汗,不好了,王城南方发现了汉军。” 魁头的脚步一顿,略一思索,急忙跨上战马朝着南城而去。 却说骞曼整顿好人马,离了大营,刚走了不到二里地,迎面看到了正在厮杀的吕布,急忙拍马而上,大声吼道:“温侯,请快快住手,你追杀的全是我部儿郎!” 正厮杀的痛快的吕布猛一抬头,看到了老熟人,略回头一顾,见自己的亲卫距自己顶多十丈远,麾下曹性、郝萌、陈到皆在不远处,便勒住了战马笑道:“哎呀呀,不期在鲜卑王庭遇到了可汗你,魁头小儿可曾被你诛杀?” “这到不曾。”骞曼面上充满了疑惑,“温侯不在受降城纳福,不知跑到我鲜卑王庭做什么?” “哈哈哈......,”吕布仰头打了个哈哈,感觉大队人马已经聚集的差不多了,“骞曼可汗,你我二人虽然私交甚好,但是我家主公有令,”说着故意拉长了声调。 等了半晌没有下文,骞曼问道:“不知你家主公有何命令?” “我家主公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吕布坏笑起来,“故而令我等出兵塞外,剿除恶邻。” “什么?”骞曼为了夺取可汗之位,可谓是费尽了心机,处心积虑的与汉军搞好关系,没想到到头来反中了人家圈套,自己这边窝里斗的正欢的时候,汉军出兵了,这一下不正是击中了自己的软肋吗?“温侯,想我骞曼只为夺取可汗大位,无意与大汉为敌,此心你知我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还请温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我家主公有句话说得好,布听闻后奉为信条。”吕布呵呵笑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骞曼可汗,布身为大汉一老卒,而欲让我抗命乎?” 杜谦陪在栗渊身边,双手持着千里眼观察前方军情,见吕布与骞曼唠叨个没完,便说道:“军师,温侯怎么这般啰嗦起来。” “你这臭小子,”栗渊叹了口气,“这岂不是明知故问?” 杜谦贼笑一声,取出身上的令旗,左右挥动起来。 魁头与扶罗韩上了城头向外一看,只见王庭南方旌旗遍布,中军大纛上书着一个个大大的‘赵’字,旗帜飞舞,猎猎有声。 大纛下,一员大将银盔银甲,手中一杆亮银枪,胯下一匹雪白的照夜玉狮子,端滴是威风八面。 “赵子龙!”魁头说道:“传闻此人武艺与吕布不相上下。汉军如此兴师动众,难道...?” 扶罗韩不确定的问道:“汉军这是要夺我王庭?” “兄弟啊,”魁头一阵伤感涌入怀中,“你想的太差了。自我大可汗纵横天下以来,与汉人多有龃龉,当日汉人势弱,多次交兵均受重创;而如今,汉朝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大将军,将汉军的战力带到了顶峰。今日弹汗山下我鲜卑同室操戈,汉军闻知,若是不能趁机攻来,本可汗可就要说一句汉室无人了。” 第四十五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13) “那如何是好?”扶罗韩嘴里问着魁头,其实更像是在问自己,“如何是好?” “汉朝的皇帝历来好大喜功,喜欢夸耀功绩,”魁头阴沉着脸,“今日我与骞曼已成了不死不休之局,如汉军不来攻城,只顾着跟骞曼鏖战,我们便集结人马助汉军一臂之力,待灭了骞曼,再举全军归附汉朝,想必汉朝的皇帝会为我们寻一处立足之地。” “可汗说的是。”扶罗韩附和道:“传闻汉武帝年间,大将军卫青与骠骑将军霍去病攻匈奴,连战连胜,杀匈奴王二,俘浑邪王子,斩获首级近万余,浑邪王与休屠王被伊稚斜单于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并扬言要将二人处死,于是乎二人率部归降汉朝。汉武皇帝亲自接见,并赐封二人为侯,其部众皆妥善安置。其后汉朝与匈奴人相互攻伐不断,怎奈汉军势大,屡次获胜,匈奴人归降者不可胜数,到了光武皇帝的时候,南匈奴又全部归降,被安置在云中。只看汉朝皇帝的做派,若是咱们兄弟二人率部去投,定会送与一处膏腴之地。” “那就这么定了。”魁头扶着城头的雉堞,“兄弟你去传我军令,人马在西城门处集结,时机一到,我们便杀出城去。” 却说骞曼与吕布话不投机,气的三尸神暴跳,反手一指身后的大军喝道:“温侯,我鲜卑大军足有十万余,皆是久历战阵的勇士,不知汉军哪里来的胆气敢与我大鲜卑争锋?” “哈哈哈...,”吕布仰天大笑,“我观你们鲜卑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毫无斗志,不知骞曼可汗哪里来的底气?” 骞曼的部众连续三天强攻王庭,每日里死伤无数不说,却是连城头的边都没有摸上一把,再加上东部鲜卑的大军离去,留下的两万人因为牵挂家乡,根本无心战斗,属于典型的出工不出力,反过来这帮人的表现又影响了友军,所以说骞曼的人马看起来不少,士气却是低落的很。 士气低落那就鼓起来,骞曼宝剑高举,回身厉声喝道:“大鲜卑的勇士们,汉军卑鄙,趁我大军与魁头争斗之际来攻,妄想坐收渔翁之利。面对如此卑鄙的汉人,我们怎么办?” 骞曼身边有数百个大嗓门的青壮,立时就把话传了出去。 草原人由于生存环境恶劣,久而久之骨子里透着狼性,骞曼说的虽然简短,却是很有效的激起了鲜卑青壮们的血性,一个个高举武器,呼喝不断。 “温侯,”骞曼脸上带上了自得之色,笑吟吟一指身后说道:“我大鲜卑勇士斗志高昂否?” “以我观之,不过土鸡瓦狗而。”吕布面带讥讽,“一战即可灭之。” 这下轮到骞曼大笑了,“哈哈哈...,吕奉先,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本可汗敬你三分,哪知你竟如此不识抬举,那便来战!” 方天画戟高高举起就要落下,一骑快马奔到吕布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听得吕温侯热血偾张,立马喝道:“众将士,随我陷阵!”说罢摇摆着画戟冲了出去。 骞曼看到,不敢怠慢,立马指挥人马迎战。 弹汗山下,鲜卑王庭外,两支人马踏碎了野草,溅起漫天的灰尘,朝着敌军嘶声吼叫着杀了过去,未战先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汉军先是一阵弩矢遮天蔽日的射出,接着就是投枪;鲜卑人也不示弱,一个个张弓搭箭,仰射出片片箭雨。 吕奉先仍然是汉军军阵的锋矢,人未到,凶悍的杀气已经逼得迎面而来的鲜卑人自动让开了一条缝隙。 见不是头,骞曼急令身边的亲兵向前去堵口子,同时喝令射雕手对准了吕布攒射。 超强的第六感让吕布汗毛倒竖起来,瞥眼望见几个身长臂长的汉子张开了弓,犀利的眼神正向他瞧来,心中登时大惊,双腿用力指挥赤兔马曲线前进,同时放下方天画戟,以极快的速度拉开了硬弓,锋利的箭矢如闪电一般飞向一个射雕手。 赤兔马速度极快,射雕手一时拿不准吕布的身形,手上不由得迟疑了片刻,就这么一刹那的犹豫,一个射雕手早已喉头中箭,倒地而死。 吕布正要射出第二支箭,哪知五六支利箭已到了面门,吓得他一个镫里藏身躲了过去。 “射马!”骞曼见射雕手未能建功,立马喝道。 哪知吕布藏起身形的同时,手中的弓弦却松了,一支利箭从赤兔马的脖子下方尖啸而出,一个射雕手前胸中箭。 紧随身后的温侯亲兵看到自家老大遭到针对,于是乎一杆杆投枪从马背上飞起,朝着射雕手站立的方向奔腾而去。 有了片刻喘息,吕布双脚用力,屁股刚刚放在马鞍上,又是一箭飞出。这时距离敌军不过三丈,已经无法再射箭,方天画戟便绰在手中,左右一摆,杀入敌阵。 短兵相接,厮杀声、兵器碰撞声、哀嚎声霎时便同时响起。 好在吕布脑袋还算清明,没有只顾着厮杀,只是一个劲的向前,目的是要凿穿敌阵。 立马在一处高地上的骞曼望见吕布在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凡敢向前的勇士无一人是对手,心情变得郁闷起来。 拓跋匹孤伤势还没好利索,这时候跟在骞曼身边参赞军机,遥遥看到吕布就要杀穿本阵,急忙对骞曼说道:“可汗,吕布勇武难当,应另遣一军顶上去。” “匹孤,我军震天雷还有多少?”骞曼不接拓跋匹孤的话头。 “前几日耗费颇多,剩余不过二百之数了。” ‘啪’,骞曼猛地一拍额头,“可能制造机会,用床子弩对付吕布那厮?” “可汗,”拓跋匹孤苦笑一声,“两军混战,那有机会。再则说了,床子弩损毁了数十,一时无法修复。” “怪不得当日吕布这厮答应的痛快,原来床子弩如此不经用。”骞曼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那就全军压上,誓要予汉军以重创。” “来不及了,”拓跋匹孤指着吕布的身影,“吕布已经透阵而出。” “令中军压上去,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骞曼喝道。 拓跋匹孤挥动令旗,中军缓缓催动战马。 “扶罗韩,我的兄弟,该咱们出城了。”魁头站在城头上,见两军胶着,立马下了命令。 “也许,”扶罗韩苦笑道:“用不着我们出手。” 第四十六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14) 魁头吃惊,随口问道:“为何?” 扶罗韩手指南方说道:“可汗,骞曼后军阵型大乱,这是南面的赵子龙来了。” 自家军队遭到两面夹击的消息很快就被骞曼得知,这个野心勃勃的鲜卑贵胄立马慌了手脚,拉住拓跋匹孤的双手恳切问道:“当此情势,该如何是好?” 拓跋匹孤的大脑飞速运转,暗暗思虑:如今东部鲜卑的大队人马走了已近三日,再让他们回军,远水难解近渴;可看今日局势,汉军精锐,且士气高昂,奋力一搏,实难取胜,可若是断尾求生,也不知骞曼可汗答不答应?如不答应,下令全军死战,难道今日我要陪着骞曼可汗葬身此地不成?若是答应了,我西部鲜卑的弱小部落必然会被留下断后,就是我拓跋部恐怕也会被其抛弃。 看着拓跋匹孤脸上阴晴不定,骞曼还道他正在思索,便不去打扰他,自去指挥人马迎敌。 拓跋匹孤的目光茫然扫过王庭,看到王庭西城头上人马罗列,似乎正在隔岸观火。 “有了。”拓跋匹孤大叫一声,“可汗,如今时移世易,汉军有备而来,必然与我大鲜卑人不死不休。为今之计不如遣一能言善辩的首领前去王庭,面见魁头,言明利害,两家共同出兵攻击汉军,一旦汉军退去,可汗可答应在鲜卑西部自立,永世不再靠近弹汗山。” 骞曼听后双眼一亮,随即连呼妙计,略一沉吟便道:“匹孤,本可汗身边就属你智勇双全,言辞便给,就辛苦你一遭如何?” 拓跋匹孤恨不得抽自己耳刮子,自己伤势未愈,怎有能力从混战的乱军中闯过去?可若是不尊王命,骞曼只需递个眼色给身边的近卫,这条小命立马不保,稍一迟疑答道:“可汗有命,怎敢不遵?只是有伤在身,不能陷阵,请可汗将那几个幸存的射雕手助我可好?” 这个要求不过分,骞曼点了点头,拓跋匹孤转身下了高台,点齐了自己的亲兵,连同三个射雕手,一起向着王庭而去。 “兄弟你来看。”魁头指着骞曼的中军方向,“骞曼小儿前军被吕布那厮凿穿,中军就要发动,预备与前军残部合围吕布。” 扶罗韩点了点头,“只是吕布那厮久经战阵,眼光精到无比,骞曼后军刚刚有了动作,他又返身杀了回去。如此一来,骞曼的中军就变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不错。”魁头说道:“灭掉骞曼小儿,正是此时。来人,开城门,大军出城后直取敌军中军。” 魁头喝声刚落,王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队人马罗列而出。 “可汗,且慢。”扶罗韩瞥见魁头就要下城,拉住了他说道:“骞曼军中一队人马朝王庭而来,不知来意如何?” “套用汉人的一句话,”魁头冷冷一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便骞曼派人来降,到了此刻,也顾不得了。” “未必是来投降。”扶罗韩眯着双眼打量一阵,“那不是拓跋匹孤小儿?” “哼,”魁头喝道:“助纣为虐之徒,本可汗恨不得生啖其肉,寝卧其皮。扶罗韩,我的兄弟,随我下城,先杀此獠,出一出胸中闷气。” 拓跋匹孤等人冲出战场,打马扬鞭直奔王庭,隔着还有三四里,看到王庭内的大军在城外陆续列阵,心中大惊,顾不得扈从跟不跟得上,仗着胯下良驹,孤骑独行,来见魁头。 此时魁头与扶罗韩已经立马阵前,正等着拓跋匹孤到来。 “可汗。”立着老远,拓跋匹孤翻身下马,膝行向前,拉住了魁头的战马辔头,“大军出城,不知可汗意欲何往?” ‘唰’,魁头手中的马鞭猛力抽下,拓跋匹孤的脸盘上立即起了一道血印,“拓跋匹孤,你这头恶狼,本可汗在西部鲜卑赐予你族土地、草原,你就是这么报答本可汗的?” “可汗,”拓跋匹孤自知理亏,垂头说道:“汉军侵我鲜卑,显然早有预谋。今我奉骞曼头领之命前来,只愿两家摒弃前嫌,携手共抗汉军。骞曼曾对苍天发誓,一旦击败汉军,他今生不再离开鲜卑西部半步。” “本可汗主意已定。”魁头嘿嘿冷笑一声,“今日今时,我全军助汉军灭掉骞曼小儿部众,而后宁愿向汉军俯首,也不愿与骞曼小儿并立于草原之上。”说罢又是一鞭抽了过去。 “还请可汗三思。”拓跋匹孤猛地站起身来抱住了魁头的马头,“汉人常言:兄弟睨于墙而外御其辱。可汗与骞曼头领,兄弟也,汉军才是累世大仇。汉军若是灭掉了骞曼头领,必然挟大胜余威攻击可汗。我知王庭中饮水断绝,可汗既便仰仗坚城,试问能抵挡几日?” “可汗,”扶罗韩见魁头又要动手,急忙拦住低声说道:“拓跋匹孤之言未必无理?若是汉军在弹汗山下灭我鲜卑十余万儿郎,鲜卑必然元气大伤。若真如此,塞外、漠北便要任汉军驰骋了。” 魁头闻言闭上了眼,默默思考良久,颓然说道:“兄弟,难道向汉朝投降不好吗?” “可汗,”拓跋匹孤呜咽说道:“吕布那厮攻下了南匈奴后,匈奴人高层尽被诛杀,普通匈奴人则遣散各地,为汉人放牧养马。难道可汗也要步南匈奴后尘吗?” “此话当真?”魁头惊诧的问道。 “千真万确。”拓跋匹孤道:“我部与吕布那厮多有来往,是以他军中行事详情略知一二。” 魁头心中难以决断,便看向了扶罗韩。 扶罗韩沉吟半晌说道:“可汗,是于弹汗山王庭逍遥为王,还是被汉朝皇帝圈禁在一隅之地,孰优孰劣?请仔细思量。” “啊......,”魁头长啸一声,低头看向拓跋匹孤,“你先前带路,本可汗已经决定了,决心与骞曼一起共抗汉军。” “可汗,你就是那苍天中翱翔的雄鹰,英明而睿智。”拓跋匹孤心中狂喜,赶紧大拍马屁,“请让我做一个陷阵的小卒,随可汗攻击来自来南面的汉军吧。” “为何不是吕布那厮?”魁头见拓跋匹孤自作主张,不由得大怒。 “后军稳定,骞曼头领的前军和中军足以应对吕布。” “哼!”魁头听了这话,怒气稍减,随即高高举起手中的马鞭,一指南面的汉军喝道:“全军随我出击!” 第四十七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15) 鲜卑王庭的异动被栗渊和赵云都看在眼里,两个人都采取了对策。 “杜谦,传令让扁厢车队缓缓压上,炮手们躲在车队中待机而动。”栗渊沉声下达着军令,“同时鸣金,令奉先率各部骑兵返回。” 扁厢车乃是诸葛亮后期为了对付魏国的骑兵所创造,到了明朝,戚继光加以发扬光大,将扁厢车加高加宽,并在上面放置火器,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木制坦克。 杜谦急忙安排人手去传达命令,同时低声问道:“军师,是否移步高地,以避风险?” 栗渊摇了摇头说道:“鲜卑人若是能突破我军这扁厢车阵,需得再拿出十万人命来填。” 南面的汉军还没有发起攻击,只是列成了阵势,等待主将赵云的命令。就在将发未发之间时,了望手来报:“鲜卑王庭中约有五万余众直奔我军而来。” 从身侧的牛皮口袋中掏出千里眼,赵云观望一会说道:“骞曼后军与王庭鲜卑人加起来足有六万之数,若与之正面交锋,士卒折损颇多。”说着话嘿嘿冷笑起来,“主公运来那么多的火器,如不让鲜卑人见识一下,怎知我汉军的厉害?来人,传我将令,盾兵向前竖起盾墙,所有床子弩在盾墙缝隙间安置,待敌军进入射程后,击发一次速速后退,给炮兵腾出位置,火枪兵、弓弩手列于后,收拾靠近我军军阵残敌,掷弹兵列于一侧,随时待命。” 原来赵云率部离开广宁后,一路上走的都是些山间道路,扁厢车用厚重的实木制成,沉重无比,如果携带了,会严重影响行军速度。 话说吕布听到本阵锣声响起,立即指挥人马后退。 骞曼的前军已被杀得成了破渔网一般,收到命令的中军已经缓缓压了上来,突然看到汉军骑兵后撤,不由得茫然。 身边的亲兵队长伸手一指说道:“可汗快看,这一定是拓跋首领说动了魁头,现如今王庭的人马皆朝着南面的汉军而去。” 骞曼跳上马背望去,果然见魁头的军旗在南方高高飘扬,心中登时大喜,随即下令道:“前军速速退出战场,令中军追击汉军。” 魁头与拓跋匹孤奔跑在大军的前面,等越过骞曼后军向前看时,只见汉军大阵前三百步左右竖起一道盾墙,盾墙后,弓弩手与一队队平端者约半丈短枪的士卒悄然肃立一时呆住了,猛地一拉马缰喝道:“拓跋匹孤,汉军这是?” 眯缝着双眼瞅了半晌,拓跋匹孤徐徐说道:“可汗,汉军有一火器名为震天雷,杀伤力极大。他们这是欲让我军攻坚,然后趁势扔出震天雷。可笑那汉军将令见识短浅,不知我大鲜卑骑兵的厉害。小人觉得一万人马就可冲破汉军盾墙,而后大军随即杀出,如此一来南面这支汉军就要葬身在我大鲜卑人的马蹄下了。” “不对啊,”魁头摇了摇头,“素闻赵子龙武艺不下于吕布那厮,汉军明明有数万骑兵,为何不正面厮杀,反倒竖起盾墙?” “自汉军拥有震天雷后,征战往往依赖火器之威,”拓跋匹孤深怕魁头临阵退缩,组织下语言道:“陷阵厮杀的勇气早已消退殆尽。可汗,我军初到,士气正盛,小人请命率一万勇士先行攻击。” “不必了,”魁头瞥了一眼拓跋匹孤的胳膊,“本可汗麾下有的是能征惯战的勇士,岂能让你一个伤者出战?”说罢转身喝道:“牒云拙罗,命你率一万精骑冲击汉军盾墙,盾墙若破,此战你为首功。” 牒云拙罗大喊一声,率领麾下人马而去。 吕布率领麾下压阵,看到曹性、郝萌、陈到等人越过了扁厢车,回首一望,见骞曼的中军已经距离己方不足二百步,于是大喝一声,把手中的方天画戟扔给亲兵队长,掣出强弓,连发三箭,将领头的鲜卑人射落马下,骞曼中军队形为之一滞,吕布哈哈大笑,缓缓退到扁厢车队后。 看见中军队形缓了,骞曼大怒,打马向前喝道:“缘何追得迟了?” 领军的万夫长一指对面汉军说道:“可汗,汉军推出这么多车子做什么?” 远远望去,扁厢车不过人的胸部,骞曼喝道:“木车低矮,战马可一跃而过。速速追击,否则治你贻误军机之罪。” 万夫长无奈,只好继续追击。哪知到了近前看时,一辆辆的扁厢车左右相连,已经变成了一道一人多高的木墙。 “这是什么意思?”万夫长一边奔驰一边琢磨,眼看着距离木墙已是二百步了,还是没有想明白。 不过这个距离对于汉军来说足够了。正在打马飞奔的鲜卑人突然看到对面的汉军车墙缝隙中闪过一道道火光,紧接着天雷般的炸响几乎击穿了他们的耳膜,再然后,跑在前方的鲜卑骑士就跟被寒霜扫过的绿草一般,成片片的倒下战马。 骞曼的中军足有三万人,最爱冲锋陷阵的那个万夫长此时已经倒在了草地上,后边的万夫长看到,急忙挥手阻止大军继续奔驰。 三万匹战马奔腾起来,一时间哪里止得住脚步。这一次急刹车,战马撞战马,骑手碰骑手,鲜卑人的队形顿时乱得不成样子。 又是一阵炮声响起,宽约七八里的地面上铺满了鲜卑人的尸体。 幸存的鲜卑人醒过神来,不待主将下令,早已折身逃了回去。 吕布喝道:“骑兵追杀!” 栗渊摆了摆手笑道:“不期虎蹲炮的威力如斯大,温侯,你等方才厮杀一场,士卒疲惫,战马无力,还是歇一歇比较好。剩余的鲜卑人,且看车队与炮手们发威如何?” “就如军师所言。”吕布转头瞧了瞧汉军骑兵,见人人面带疲累之色,只好作罢。 “扁厢车队摘了钩锁,缓慢前进,呈偃月阵围住鲜卑小儿,火枪兵与弓弩手随时护卫。”栗渊呵呵一笑,随即下达了命令。 牒云拙罗往日里没少去汉朝的地界打草谷,遇到普通百姓不用多说了,即便是遇到号称大汉强军的白马义从,两军交锋,厮杀起来也是互有胜负,哪里见过汉军以这样的方式抵挡? “不动如山。”拓跋匹孤悄悄嘀咕的一声。 “匹孤你说了什么?”魁头偏了头问道。 “小人说,此战我大鲜卑必胜。” 可惜,拓跋匹孤的话牒云拙罗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了,就在他率军奔跑到距离汉军盾墙不足三百步的时候,汉军阵中腾起了片片火光。 第四十八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16) 跑在最前方的牒云拙罗在炮声中只觉得前面上半身就跟遭到了无数根钢针透体而过一般,紧接着剧痛传来,忍不住嘶吼一声,不由得伸出握刀的右手去抚摸,感觉到厚厚的皮甲上面尽是小洞,低头看时,一股股殷红的鲜血正顺着洞口慢慢流淌,全身的力气随着血液流淌被迅速抽离,再接着,一个倒栽葱,牒云拙罗跌落尘埃。 在震耳的炮声中,魁头的脸色变得铁青,心知上了拓跋匹孤的当,这是白白拿着自己麾下的勇士的命去帮助骞曼。想起前几日自家兵马在震天雷的打击下死伤惨重,今日汉军又拿出了比震天雷还要猛恶的武器,只一个照面,牒云拙罗的兵马就去掉了近两成。叵耐拓跋匹孤那厮竟然说只需一个照面就能击破汉军的盾阵,我竟然就鬼迷了心窍,想到这儿,魁头握紧了手中的宝刀,‘歘’的一下就从拓跋匹孤的脖子上扫过。 “吹起号角,全军退回王庭。”魁头看着粘满了泥土杂草的圆滚滚的头颅,咬着牙下达了命令。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在隆隆炮声中显得凄厉无比。 魁头调转了马头,当先朝着王城退去。 眼看到手的鸭子要飞走,赵云亮银枪高举喝道:“盾阵列开,骑兵追击!”说罢,一催胯下战马,当先杀出。后边严纲、公孙续等人也急忙率领麾下人马跟随,三路人马如三条巨龙翻滚着砸向魁头的大军。 昏了头的魁头竟然忘记了留下一部人马断后,这就给赵云创造了难得的良机。 扁厢车沉重,压得木轮发出‘吱吱嘎嘎’的叫声,缓慢但又十分坚定的向前挺进。 骞曼感到一种沉闷的压迫感,面对这如墙的木车竟然想不到应对的方法,不自禁的叫了起来:“匹孤,你可有良策?” 亲兵队长向前低声说道:“可汗,拓跋匹孤与魁头在一起呢。” 胯下战马仿佛也感觉到了主人的不安,不住的躁动,骞曼伸手抚慰良久,才徐徐说道:“呼延,把几个万夫长请过来。” 中军的几个万夫长刚刚感到骞曼身边,后方的喊杀声就传到了耳边。 “怎么回事?”骞曼回首观望,只见自己的后军正像兔子一般朝这边奔来,魁头的大军朝着王庭仓皇逃窜,后边三路汉军如飞一般追赶,“魁头这么快就败了?不可能啊?” 战场局势变换的比六月的天气还快,这让骞曼抓狂了,对围在身边的几个万夫长说道:“战局对我军不利,如之奈何?” 一名万夫长略一沉吟说道:“可汗,魁头小儿败的蹊跷,汉军的战力不可能夸张到这般地步。小人觉得首先应弄清楚魁头败退的原因。” “乞伏那浑,”骞曼面带冷笑,“对面的汉军即将到来,你觉得有时间去询问魁头?再则派谁去?你么?” 乞伏那浑老脸一红,羞惭不语。 “慕容铁树,你来说说看。”骞曼转头看向东部鲜卑的慕容部头领。 慕容铁树是弥加留下来的万夫长之一,闻言苦笑一声说道:“尊敬的可汗,汉军的战力今非昔比,战法也是让我等不知所措,当此之时,不若退回大寨,凭借寨墙坚守。” “坚守?”骞曼迟疑了下,“刚刚你也看到了,汉军有了一种新式的武器,三百步外就可对我军造成杀伤。若是我军退到大寨,汉军将那武器推到寨墙外,我军如何抵挡?” “我军可加高寨墙,令我大鲜卑勇士躲在寨墙后射箭,汉军如何近前?”慕容铁树缓缓说道:“汉军不可能四面围困我军大寨,等汉军锐气一折,我军便可伺机杀出。” ‘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啊!’骞曼点了点头,下令道:“全军退回营寨。乞伏那浑,你部断后。” 赵云的三路骑兵一阵猛追,看看接近了敌军的尾巴,先是脚踏弩,紧接着就是投枪,疾风暴雨般的打击下,吓得魁头的人马只恨爹妈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只顾着狂鞭战马,俯首狂奔。 跑到王庭的魁头这才回过味来,匆忙间自己竟然忘记了预留断后人马,这时节都跑的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有斗志返身再战,无奈何只得朝城头上的扶罗韩吼道:“兄弟,速速派城内守军拦截汉军。” 南边战场发生的一切扶罗韩看得很清楚,心中暗恨自家兄长不争气,既然攻击已经展开了,在第一波人马迫近汉军时,再派出一军强攻硬闯,汉军的盾阵必然残破,随后大军压上,此战未必不能取胜。只是恨归恨,看到魁头那狼狈的样子,扶罗韩还是答应一声,点齐了兵马出城接应。 看到有生力军加入战场,赵云立即命令鸣金收兵。三路骑兵相互掩护,慢慢退出。 两头的鲜卑人都采取了龟缩战术,两路汉军的将领们碰到了一起,一番商议后,便在骞曼营寨的外围筑起大寨,让自家士卒入营休息。 却说弥加与素利带兵返回,这日来到濡水边,看到先锋军留下的几座浮桥完好无损,便放下心来,传令大军就地休息,同时宰杀牛羊充饥。 “军师,可以发动攻击了吧?”鞠义看到鲜卑人一个个东倒西斜,瘫坐在地的样子就问身边的郭嘉。 “子正,你来看。”郭嘉放下千里眼,指了指鲜卑人的四周,“素闻弥加乃是百战老将,果然名不虚传。” 鞠义调了调手中的千里眼,朝着大军周围看去,呵呵一笑说道:“弥加用兵果然小心,在自家地面上竟然撒了数百斥候。” “此诚所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郭嘉道:“弥加此人深得用兵窍要矣。” “然则奈何?” “子正不必多虑。”郭嘉翻了个身躺在草丛中,“一大帮疲兵而已,待他们吃上东西,我军便可发动攻击。” “军师妙计。”鞠义拍马屁笑道:“牛羊宰杀需要时间,弄得熟了也需要时间,等肉食将要进口时,不但身子越加疲惫,心神也全用到肉食上面去了。” “不错不错。”郭嘉伸了个懒腰,“可传下密令,让战士们提前准备了。切记不要暴露了行藏。” “这是自然。”鞠义笑了一笑,低声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令全军戒备,随时听后号令。” 第四十九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17) 弥加与素利两人刚刚啃了一口羊大腿,急促的示警号角声突然响起。不等两人站起身来,一名游骑如飞一般赶来,来不及下马就急吼起来:“两位头领,汉军突然从三面来袭。” 吓得素利急忙大声呼喊自己的亲兵,弥加却是一个飞身跃上身边的一匹战马,手搭凉棚四处观望,良久喝道:“素利,休要慌张。汉军哪里来的那么多人马?必然是虚张声势,令我大军自乱阵脚。来人!传我军令,令独孤据所部抵挡汉军,其余人马顺着濡水北上,濡水北侧靠近大漠处,水势平缓,人马可渡。” 素利这时也冷静下来,在弥加说话的间隙打量了下形势,闻言指着东方说道:“大头领,濡水浮桥尚在,东面并未看到汉军活动,为何不令全军且战且退渡过濡水?” “若我猜的不差,”弥加冷笑一声,“汉军在濡水东岸必然埋伏了大量人马,单等着我军过河,预备着半渡而击。” “原来如此。”素利不自禁朝着弥加行了一礼,“大头领高见!” 弥加在鲜卑人心目中威望素着,军令发出,全部人马也顾不得吃东西了,急忙遵照行事。 独孤据麾下约有万余人,看到汉军三面逼近,便将人马分成三波,分三面迎敌。 濡水西南侧一处高地上,郭嘉与鞠义并肩而立,观望全局。 “咦!?”鞠义脸上又惊又诧,“军师神算,义佩服的五体投地。” “哈哈,”郭嘉拂了拂衣袖,不无自得的笑道:“你是说鲜卑人真的不敢渡河东进吧?” “不错。然则为何?” “弥加用兵谨慎,”郭嘉道:“我军三面而进,故意撇了东方。以弥加的性子,必然猜测这便是围三缺一,我军必然在东岸伏下重兵,是以他绝不敢冒险。” “牛!”鞠义朝着郭嘉伸出大拇指,随即指向战场笑道:“留下断后的鲜卑人一触即溃,阎行、牵招、陆晓正率部追赶。军师,歼灭东部鲜卑主力在即,我们这就赶过去吧。” “好。”郭嘉说罢与鞠义一起上了战马。 独孤据犯了兵家大忌,临阵摊薄了自家的兵力,让汉军的骑兵很容易就各个击破。居中指挥的独孤据一看大事不妙,急忙招呼身边的亲兵一起向北奔逃。 距离战场约三十里北方,濡水在此打了一个弯,变成了几乎是东西流向。河水变道,是因为上游流经此地后受到了阻拦。 阻拦濡水的这道高岗上,目前堆满了汉军,为首一员将领,正手拿着千里镜朝着南方观望。 遥遥望见南方烟尘大起,这将领心中登时大喜,信手收起千里镜,游目四顾一番后,厉声喝道:“杨谦,预定战场西侧陷马坑挖掘的如何了?” “禀将军,”杨谦跨前几步,拱手答道:“陷马坑南北长二十余里,东西宽五里余,已经妥当。” “干得漂亮。”随口夸了一句,这将领又把目光看向火炮统领,“廖化,此番大战,火炮在前,不知你火炮队准备的如何了?” “将军且放宽心。”廖化自信一笑说道:“鲜卑人若来,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好。敌军距离此处不足十里,传我将令,全军隐蔽,等我号令。” 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猎猎作响,半空中的雄鹰展翅翱翔,碧蓝的苍穹里,白云卷舒,随风飘荡。 弥加纵马奔腾在前,一路上不断地心中计较距离渡河的路程,蓦地心中一震,忍不住拉扯缰绳将战马的速度降了下来。 “大首领。”素利战马已经超出弥加半个多身位,见此情形,急忙勒住战马,“难道有什么不对?” 弥加抬眼望着远方,不确定的说道:“不知道,只是这心中没来由的压抑得很。” 素利游目四顾一番,“没什么异常之处啊?大首领,莫要多想,赶快走吧,后方烟尘大起,必是汉军追来了。” 弥加摇了摇头,将心中的不快隐藏起来,信手一鞭,胯下战马唏律律一声,奔跑起来。 随伺在侧的亲兵队长在奔跑中突然说了一句,“今日里这草原奇怪得很,大军奔腾,竟没有看到兔狐之类的小兽。” 真是一言提醒梦中人,弥加虽老,但耳聪目明,立即挥手让大军暂停,同时拉紧了马缰,转头对素利说道:“快快派出探马哨探前方。” “大首领多虑了吧,”素利突然一指前方,“快看,那不是野兔吗?” 弥加眯起眼细看,果然前方约百余步外,三两只野兔正在随风起伏的草丛中狂奔,“哈哈,是老夫多疑了。传令大军速行,绕过前方那道高岗,我军就可渡过濡水。” 廖化趴在地上,忍不住揉了揉心口窝,“亏得将军虑事周祥,事先捕捉了些雉鸡野兔,否则今日功亏一篑。” “臭小子,学着点吧。”那将领得意一笑,“元俭,敌军过来了。” 从怀里掏出千里镜扣在眼皮上,廖化一边转动着调节清晰度的圆环,一边低声絮叨:“三里了......二里了......,一里了,火炮军全体都有,听我号令,预备点火。”说着又把脖子伸的老长,“再近一点,再近一点。一百丈,五十丈,”说着话突然站起身大喝一声,“点火!!” 弥加大军正行之间,突然见前方百多步的高岗上跳出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根火把,不由得吃了一惊,都忙不迭的拉紧马缰。后方的鲜卑人不知前方的情形,一个个还在鞭打战马奔跑中,鲜卑大军顿时在高岗前方拥挤起来。 “我们还是中了汉军埋伏。”弥加急火攻心,甚至一个趔趄,险险摔下马来。 就在这时,高岗上面变得人影瞳瞳,随即一片片枯黄的野草随风飘扬,露出一个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那是什么?!”素利在前面看得明白,不由得惊问一句。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他。 回答他的是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炮声。炮声中,数以万计的散弹如骤雨一般朝着鲜卑大军兜头罩下,高岗下顿时变成了一片红色的世界。 那员主此时也站起身来,举着宝剑不断的下着命令。 随着军令发出,高岗上的弓弩兵和火枪兵也开始了攻击。 弥加和素利,这两个东部鲜卑的大首领,由于处在队伍的前面,最先遭到了打击,身躯此刻伏在变得泥泞的草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第五十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18) 弥加和素利挂了,东部鲜卑仅存的大首领阙机素罗立马接过了指挥权。 鲜卑大队人马的东边不远处是奔腾的濡水,北面不用说了,那些很轻松收割鲜卑人性命的武器还在逞威中,而鲜卑人来的方向,漫天的烟尘昭示着汉军大队人马正在追来,那么只有平静的西面是鲜卑勇士们唯一的活路了。 阙机素罗片刻间就做了决定,指挥未遭到攻击的鲜卑青壮们向西方奔逃。 “哈哈哈,”高岗上的主将远远望见鲜卑人向西而去,一边大笑着一边说道:“杨谦,看你的了。” 杨谦右拳猛地锤了一下自己左侧的胸甲,“将军,你就瞧好吧。”说罢下了高岗。 高岗北侧的河滩上,约有两千士卒正养精蓄锐。这些士卒一个个身材高大,约有半数人擎在手里的长枪足有丈五,在他们的身边各自堆放着一套铠甲;还有半数人则是身穿轻甲,在他们的身边放着的则是脚踏弩和震天雷。 “长枪兵快着重甲。”杨谦来到沙滩,“其他袍泽也别看着,快去帮忙。李将军下达了军令,咱们来大活了。” 听到有大活可干,两千人立马兴奋起来,也不多说话,一个帮一个,一千长枪兵很快就穿好了重甲。 阙机素罗这次多了个心眼,自己绝对不像弥加和素利那样跑在前头去做领头羊,而是缩在大队人马的中间,这样子才安全。 杂乱的马蹄将枯黄的野草践踏成碎末,被风一吹,在半空中飘飘洒洒,如果不小心吸进嘴里,得咳嗽好半天才能清理出来;还有更倒霉的,则是钻进眼睛里,那酸辣辣的刺疼感,让人恨不得把眼珠子揉进脑袋里。 杨谦率领两千人骑着战马从高岗的北侧绕了出来,越过遍布陷马坑原野的边缘,迎风朝着西方疾行。 逃向西方的鲜卑人一个个恨不得眨眼间就脱离那处令他们肝胆俱裂的高岗,是以不顾战马的疲劳,狠劲的挥舞着马鞭。奔逃的大军前锋正疾驰间,忽然有数百人的战马栽倒,人则是飞到半空后做了一个自由落体运动。 突然出现的变故落在了阙机素罗眼里,吓得他急忙下令让全军止步。 止步?哪有那么容易?鲜卑人终于在付出了近千匹战马后,才慢慢拉住了战马,但是分布着陷马坑的原野边缘上那些掉落的鲜卑人,约有半数被踩成了肉泥。 下了战马,阙机素罗挪动着肥硕的身躯来到事发地,亢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千夫长急忙向前禀报道:“大首领,汉军在前面的草原上挖掘了陷马坑。” “嘶~”,阙机素罗抽了口凉气,“探查过没有?陷马坑分布有多大地方?” 千夫长苦着脸,指着分别跑向南北的两骑说道:“小人第一时间就派出了探马,现在看来,还没有到的尽头。” 用心目测了一下,阙机素罗的脸变得像锅底一般,东部鲜卑的精锐勇士,这是让人家汉军围在了一处死地啊! “大首领,”千夫长恐惧的目光看着南方,“南面的汉军距此不足五里了,请您快快拿个主意。” ‘我有主意就好了。’阙机素罗叹了口气,反问道:“你有什么对策?” “我大鲜卑纵横天下,”千夫长豪情勃发,“向无敌手。今日看来...看来...只有拼死一搏,说不得还有转机。” ‘去你娘的。’阙机素罗心里把这个千夫长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面上却说道:“踏顿小儿扰我领地,为东鲜卑万千妇孺计,我等应保全有生力量,渡此难关,待回到大鲜卑山下,才有余力击杀踏顿小儿。” “大首领说的是。”小小的千夫长面对着东部鲜卑的三大巨头之一,只好唯唯诺诺的拍马屁,心里却说道:‘说的不错,就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妙计保全这数万鲜卑儿郎?’ 仰头看天,天色依旧;俯首察地,衰草连天的草原上不知还隐藏着多少陷阱?阙机素罗想破了脑壳,令人找过来幸存的几名万夫长说道:“我大军到此地步,早已人困马乏。战,则有全军尽墨的可能;退,则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们可有良策?”说罢,双手背在身后对自己亲兵队长打了个手势。 鲜卑人还是有血性的多,几名万夫长倒有大半表示愿意死战,只有一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低头不语。 阙机素罗突然后退几步,几个主战的万夫长一愣神,就在这顷刻间,雪亮的弯刀划过了他们的脖子。 “本首领主意已定,”阙机素罗扬声大吼,“预备向汉军投诚。汉朝的皇帝历来对待投诚的异族不薄,会给我们土地、金银、美女,让我们不再遭受草原大漠的风霜,鲜卑的儿郎们,你们可愿意跟随我?”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阙机素罗吼叫完毕后,示意自己的亲卫队集体大喊,把自己的意思传达出去。 幸存的鲜卑青壮们顿时就炸了营,阙机大首领竟然领着咱们向素来被踩在脚下的汉人投降?很多的死硬分子想不通,根本想不通;只有少数人被族长们、部落首领们欺压得厉害,听到阙机素罗的话后未免有些动心。 就在这犹豫间,汉军的骑兵已经到了近前。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投诚,阙机素罗不敢怠慢,急忙领着一大帮亲信跪地请降;只是数万人马中,倒有一大半还在倔强的僵持着,他们握紧了手中弯刀,双眼如饿狼一般顶盯视着汉军。 看到这样的情形,赵云不由一愣,但战机稍纵即逝,哪里还敢犹疑,立马指挥麾下展开了攻击。 脚踏弩、投枪如疾风暴雨一般朝着敌军队伍飞去,已经散了人心的鲜卑人一时间竟忘记了抵抗,霎时间无数鲜卑青壮倒落马下。 阙机素罗被亲兵们围在中间,不住口的大声叫道:“赵将军,我阙机部愿降!我阙机部愿降!!” 人嘶马叫中,阙机素罗的那点嗓门早被淹没,汉军骑兵已经发起了冲锋。 性子顽劣的鲜卑青壮们发出一道道狼嚎般的啸声,混没有队形的践踏着族人的身体朝着汉军迎击;那些首鼠两端的鲜卑青壮们则趁着混乱,冒死踏入遍布陷马坑的草原。 高岗下的鲜卑人基本被清理干净,于是乎,在盾兵、长枪兵的保护下,汉军大队人马下了高岗,向南挤压过来。 鲜卑人变得更加混乱了。 阙机素罗终于等来了救星,姗姗来迟的郭嘉在数百火枪兵的保护下来到了战场。 第五十一章 万里草原任驰骋(19) 阙机素罗膝行向前,拦住了郭嘉的马头不住叩首说道:“东部鲜卑首领阙机素罗愿率族人倾心归降。” 皱眉看了看正厮杀的战场,郭嘉低了头仔细打量阙机素罗半日,方徐徐说道:“阙机大首领既是愿意投降,为何还有那么多人顽抗我大汉战士?” “这~?”阙机素罗低头嗫喏道:“不敢期满上邦尊官,那些不愿放下弯刀者,皆是弥加、素利两部的族人。” “哦,这么说来,弥加与素利两人已经死于沙场了?”郭嘉嘴角翘起,“难得阙机部能审时度势,知晓顽抗无益。阙机首领,还请你安抚麾下族人,丢掉兵器,有序到一旁列队等候。这战局,应该还会持续一个时辰。” “尊官有命,敢不遵从。”阙机素罗爬起身来,急忙去照办。 残存的鲜卑人只不过凭着一腔热血,但等到厮杀起来时,身上哪里还有多少气力?本就长途行军了大半日,肚子又没有好好填饱,就是铁打的汉子,到了现在也变成了软脚虾。等到高岗上的汉军赶到他们身后展开攻击后,感觉绝望的很多鲜卑青壮哪里还有心再战,一大部分人看到西行的同袍大多无事,纷纷打转马头追随而去;还有少部分心想濡水水流虽然激荡,自己仰仗战马未必不能渡过去,岂不是远胜在这儿送死?于是乎这部分鲜卑人纷纷打马直奔濡水。 随着逃走的鲜卑青壮越来越多,剩余的死硬分子爆发了最后的倔强,自觉的结成队形,一次又一次的对汉军发起攻击。 “此真勇士也!”鞠义感叹一句,陡的舌绽春雷大喝道:“徒死无益,你等可愿投降?” 这些死硬分子都是鲜卑族中的真正勇士,出身低微,怎会听得懂汉话?依旧向前厮杀不已。鞠义无奈,只好尽量不下死手。 郭嘉远远看到,对阙机素罗道:“阙机首领,烦请你派出族人,将刚才鞠义将军的话用你们鲜卑语喊出来。只是,你本人就不要参与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阙机素罗哪里敢推脱,急忙叫过来数百族人,将鞠义的话翻译给他们听,然后让他们去战场边缘反复呼喊。 死硬分子们此时早已杀得虚脱,全靠心中一点信念支撑着,汉军的手下留情和同袍的呼喊,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最后一点力气失去,纷纷从战马上栽倒下来。战场霎那间变得寂静,此时日影西斜,北风呜咽,濡水一片血红。 “鞠将军,”正在凝视战场的鞠义被一声呼唤惊醒,急忙抬头看去,只见来人继续说道:“末将幸不辱命,堵住了鲜卑人的去路。” “文达,”鞠义一偏腿下了战马,爽朗一笑说道:“你真知兵者也,此地被你布置的水泄不通。” 原来来人乃是新近从江夏郡平春县(今河南信阳)来投刘驹的李通,被安排在了鞠义麾下。 “若无军师指点,末将这微末之能,焉能做到?”李通急忙谦虚。 “文达,你这拍马屁的本事倒是日渐长进了。”原来郭嘉也已打马赶来,看到惨烈的战场,不胜唏嘘,“子正,天时已晚,应尽早收拢降卒,安营扎寨。” “军师说的是,是义疏忽了。”鞠义自从军以来,可谓是久经战争,但历次的战场厮杀都无法跟今日鏖战相比,因此上有点走神,“我这便安排。只是不少鲜卑人向西方去了,不知文达可曾有安排?” “将军放宽心,”李通呵呵一笑说道:“属下早已派了杨谦去西面守着,想必他们早已建功。” 魁头逃回王城,嗓子眼已经冒烟,急忙喝令让随从取水,谁知那随从嗫喏半晌,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怯懦的说道:“可汗,城中已经无水可用了。” 魁头霍得站起身,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不久后颓然坐下,咬牙说道:“匹孤小儿,害我匪浅。” 这时扶罗韩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羊皮袋子,近前递给自家兄长说道:“我身边也只有这点饮水了。” 小心喝了一口,魁头抿了抿嘴,低声说道:“误听拓跋匹孤之言,与汉军成不死不休之局,局促孤城,如之奈何?” 扶罗韩显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手指弹汗山说道:“兄长,王城临山而建,如今唯有放弃王庭,全军撤往弹汗山。” “我大鲜卑以骑射扬威天下,”魁头忍不住变了脸色,“如进入弹汗山,岂不是弃长就短?再则说,汉军焉能不在山间有布置?” “汉军新来,”扶罗韩说道:“急切间恐难想到此节。” “也罢,”魁头丧气的说道:“王城内所有人均撤往弹汗山实难做到,扶罗韩,我的兄弟,你去挑选一些精锐,天黑后我们就出城进山。” “城中皆是你我族人,”扶罗韩见魁头要舍弃大部人,不由得心焦,“即便可汗能顺利脱困而出,可这人心就要丢失了。” “扶罗韩,”魁头不耐烦起来,“数万人行动迟缓不说,且易被汉军察觉,我等失了战马,如何是汉军的对手?” 魁头说的都是实情,扶罗韩张了张嘴,却是无法反驳,只好闷着头去挑选人手。 看着麾下安营扎寨已闭,赵云带着几个扈从赶往吕布的营寨。毕竟主公事先说过,鲜卑王庭这边的战事,要多听一听栗渊的主张。 临战不得饮酒,这是军中铁律。汉军刚刚获得大胜,依着吕布的性子,不痛饮几杯如何满足胸中的得意?只是栗渊在哪儿虎视眈眈,吕温侯只好让亲兵去火头军那里取了一点山茱萸放在嘴里。 赵云赶到的时候,吕布刚刚把嘴里嚼的稀烂的山茱萸吐出来,“呸,这破烂玩意,淡的厉害,哪里及得上烈酒半分。”抬头看见赵云进了大帐,立马换了副嘴脸,“哎呀,子龙来了,”说着指了指左右伺候的小校们,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瞧瞧你们怎么当值的?子龙过来也不报告一声,这岂不是太简慢了?” “温侯、军师。”赵云懒得接吕布的话茬,稳当当行了个军礼,“魁头与骞曼皆已被困,下一步如何行止?还要军师多多指教。” “子龙,”栗渊还了一礼,呵呵一笑说道:“不瞒你说,我这边正要派人去请你,那料子龙先一步到了。”说着话指了指铺着地势图的桌案,“军中简陋,子龙随意坐。”说着话,手中的木棒指了指地势图,“刚才与几个参军计议一番,预估魁头与骞曼手中军士不过五万之数,皆已是历经连番大战,疲惫不已。只是俗语说得好:兔子急了咬人,狗子急了跳墙。弹汗山四周,鲜卑人的部落极多,西路我军来时清理了一些,但毕竟数量甚微,若是魁头与骞曼派人联络,其短时间便可集齐一支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