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围城,大宋皇帝女儿身》 第1章 君天下(1) 宣和七年腊月二十二。 夜! 无边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开封城,昔日里香车宝马,灯火通明的开封夜景,这些天也已经不复存在。 只有黑暗,无边的黑暗! 因为整个开封城的百姓如今都知道了:十日后,金军围城! 如果开封城破,等待他们的,将是血腥的屠戮与屈辱的折磨,任谁也没有心情再岁月静好,恐惧和忧虑已经弥漫了整个开封城! 大相国寺里的一间禅室里,烛光如豆。 一个眉似远山含黛,目若秋水横波的绝美女子正坐在蒲团上,不喜不悲,极为平静。 与她相对而坐的,是一个剃了发的年轻和尚,眉宇之间英气难掩! “殿下,这次又被您算到了!鲁智佩服!”年轻和尚没有双手合十,而是抱起双拳施礼,满身江湖气! 被称作“殿下”的女子,正是被后世誉为大宋第一美女、赵家最优基因、死的最疼、意最难平的茂德帝姬——赵福金! 赵福金眼角微挑,美眸一瞥:“十日后,金国蛮子若是真攻下了开封城,你当如何?” “以身护国!绝不偷生!” “谁的国?” 这还用问,当然是赵家的国,官家的国! 赵福金显然很不满意,冷哼一声,在心里骂道:“就这觉悟,活该你最后把自己活活气死!” 赵福金本想再一次提醒他,大宋天下,是中国之天下、群臣之天下、万姓之天下,而不是老赵之天下! 但是转念一想,老赵手里的那帮臣子,也配? “我今日又占一卦,官家要内禅皇位,弃城南逃!” 若是旁人这么说,鲁智肯定要跳脚,骂他直娘贼,胡言乱语,意图不轨! 但是赵福金这么说,鲁智深信不疑! 毕竟从他见赵福金第一面开始,赵福金的每一卦,都分毫不差! 别的不说,四年前初见帝姬,得一卦:“你有正缘得妻,伉俪相助,只是,妻在青楼!” 要不是顾及帝姬身份,他估计当时就要翻脸了!就算自己现在混的不如意,但也不至于娶个青楼女子为妻! 可是半月之后,便偶遇青楼女子,惺惺相惜,结发为妻! 这才重返开封,求帝姬点化! “官家内禅?太子继位?这……金军不日将至,如此做法,势必军心大乱,大凶啊!” 鲁智有些不耻,他生平最瞧不起临阵脱逃的人! 更别说是一国之君,弃开封百万百姓的安危于不顾,甚至皇位都不要了,只顾自己南逃,可耻! 赵福金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点点头。 “那殿下也打算随官家南逃吗?” 赵福金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我留下有何用?” 鲁智猛然起身,满脸忧愤地盯着赵福金:“殿下,四年前您招我入京,让我在相国寺剃发为僧,说四年后我便能有从龙之功,掌天下兵马,可现在……哎!” “你不信?”赵福金微微一笑,灿若春花:“你若随我与官家……不,随我与太上皇南逃,这不正是从龙之功吗?太上皇就不算龙了?” 鲁智无言以对! “殿下,恕我难以从命!” 鲁智拱手施礼:“我若不在这开封城,也就罢了,但我如今我身在开封,明知十日后金军围城,城中百姓危如累卵,我岂能南逃?只能以身护国,与开封城共存亡!” 看着鲁智视死如归的神情,赵福金柔声叹道:“想掌天下兵马,岂能逞匹夫之勇?” 鲁智一怔:“殿下可有救国之策?” 赵福金也不卖关子,微微颔首:“有上中下三策!” “愿闻其详!”鲁智又盘腿坐了下来,洗耳恭听! “下策,随太上皇南逃,先至镇江府,再想办法说服太上皇移驾临安,另建朝廷。此策可苟且一时,保不得国祚永续!” 鲁智摇头:“不妥,如此一来,大宋半数国土尽归金蛮,大宋名存实亡!中策呢?” “中策,想办法阻止太上皇南逃,团结城中军民,共抗金国蛮子!此策若成,大宋尚有一线生机!” 鲁智剑眉紧锁,沉思良久:“难!” 当然难了,别说他鲁智如今无官无职,手无一兵一卒,就算他位列宰执,掌天下兵马,也劝不动该死之人! “上策,废帝!另立!” 鲁智浑身一颤,如遭雷击:“这……这……殿下慎言啊!” 赵福金眨了眨美眸,清澈无辜:“怎么?怕了?” 鲁智一脸正气:“我等大宋子民,怎能有如此大逆不道之心,如若如此,不等金军围城,大宋内部先乱,岂非祸国殃民!” 鲁智的回答,赵福金一点都不意外,她太了解鲁智了! 赵福金扯了扯衣袖,一只青葱玉手捏起禅案上的毛笔,在纸张上画了一把剑,又画了十几个火柴人:“你有一剑,杀一人,可救万民,也可杀万民,而忠一人,何解?” 鲁智犯难了! 电车难题的封建版,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犯难! “就算我有心救万民,我也没有机会杀一人啊!”鲁智觉得,这样的回答,滴水不漏! 赵福金向前倾了倾身子,手中的毛笔在一个火柴人上打了个x:“我给你这个机会呢?” 鲁智又一次犯难了! “殿下,若您真算准了官家肯定会禅让,那不就是另立新君了吗,我们何苦还要多此一举?” 赵福金一边叹气摇头,一边扔掉手里的毛笔:“那也得看新君能不能君天下,若是新立的是个大傻子,岂非更加祸国殃民?” 赵福金骂谁是傻子,鲁智明明白白! “哎,想不到我一心只想忠君报国,到头来却要成了赵家的罪人!”鲁智苦笑,满目哀伤! “不!你会是赵家的恩人!不单是赵家的恩人,还是大宋万民的恩人!”赵福金款款起身,躬身行礼。 鲁智哪里受得起这等待遇,连忙起身参扶,碰到帝姬的衣袖时,又猛然觉得有些僭越,慌忙撒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殿下能否告知,若真有机会废了官家,可要改国号?” 赵福金摇摇头:“不改,大宋万世!” 鲁智好受了一些,接着问道:“那殿下想过要立哪位皇子为帝,郓王赵楷?” 赵福金摇头! “康王赵构?” 赵福金不耻冷笑! “肃王、景王还是济王?” “都不是!” “那殿下……” “我,赵福金,要君天下!” 鲁智差点站立不稳,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殿下……您从四年前就开始筹划这一天了吗?” 赵福金微微一笑,没有得意之情,满是淡淡苦涩:“七年前!装疯卖傻拒了蔡府的婚事那天起,就已经在谋划了!” 鲁智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太可怕了,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下面,到底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为何啊?” “自救!” “自救?”鲁智不解,堂堂帝姬,有何危机? “如果开封城破,帝王昏庸,将我交于金人,伱觉得我会是什么下场?”赵福金一双眸子,寒光凛然! 不等鲁智回答,赵福金冷笑着自答:“沦为玩物,遭受凌辱,最终耻辱死去,千年之后,还是冤魂难安!” 鲁智浑身汗毛倒竖,就光听听,就只觉一腔热血翻涌,一口郁气难消,咬牙切齿地说道:“臣!韩世忠!万死,护女帝周全!” 赵福金满意的点点头:“明日,腊月二十三,官家会假装中风,借机禅让帝位于太子,这是我们和大宋唯一的机会!” 第2章 君天下(2) 垂拱殿内! 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幕出现了! 道君皇帝哭着要让出九五之位,太子赵桓哭着死活不接! 老子哭,儿子哭,几个宰执跟着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道君皇帝原地飞升了呢! 在一群男人沉闷的哭嚎声中,一声尖细娇弱的女声突兀地夹杂其中,哭喊着:“父皇,父皇你怎么了!” 殿内哭声立止! 所有人扭头,看见身披红色大氅的茂德帝姬,带着一个面容俊朗,身高马大的光头和尚,出现在了垂拱殿内。 赵福金不管他人,直接扑向了瘫痪在龙床上的道君皇帝:“女儿听闻父皇中风,特带相国寺神僧鲁智来为父皇诊治!” 道君皇帝一怔,觉得此时不能推脱,免得让太子看出自己是在装病,坏了自己禅位逃跑的大计! 这世上有神医能治好装病的人?他不信! “福金孝心可嘉,朕心甚慰!” 见道君皇帝准了,鲁智双手合十行礼,然后缓步走上前去,跪坐龙床旁边,装模作样地这里捏捏,那里捏捏! “这些年整日在相国寺为国祈福,苦了福金了!”道君皇帝被捏的奇痒,想笑又不能笑,只能憋红着脸,表情扭曲。 赵福金微笑点头,又扭过头去看向太子赵桓:“哥哥为何不愿接了皇位?莫不是害怕金人怕到连皇帝都不敢做了?” 被点破心思的赵桓尴尬笑道:“妹妹这是何话!” 赵福金不与他争辩,笑着站起身来,环顾垂拱殿,轻言细语啧啧说道:“哥哥若此时登基,父皇也好带着这些大臣,带着三哥赵楷和一众爱妃,逃出开封,安享太平,哥哥身为太子,怎能如此不懂事,忤逆父皇心意,真是调皮!” 这次尴尬的,轮到道君皇帝了! 要不是被鲁智按着,他肯定直接翻身坐起,大病痊愈了! 赵福金不理他,又看向殿内的蔡攸、李邦彦、吴敏和童贯等人:“要是我太子哥哥登基,诸位是打算留在开封,与新君共抗外敌,还是准备带着家眷,陪太上皇南巡呢?” “殿下休要胡说八道!” 蔡攸第一个站出来,一身正气:“当年你宁愿出家也不愿嫁我蔡家,已经辱了我父亲,今日缘何又来辱我?” 赵福金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要说辱蔡京老贼,你这个做儿子的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啊,你都不把你爹当人看,我为何要给他脸呢?” 蔡攸大怒,顾不得赵福金的帝姬身份,大喝道:“皇城司何在!” 话音刚落,就听道君皇帝和太子赵桓同时惨叫:“啊……疼疼疼!” 众臣一看,那个俊朗的光头和尚,现在一手掐着一个,把道君皇帝和太子赵桓的脖子捏在手里:“直娘贼们!再叫人试试!” 事到如今,任谁都能看出来,帝姬造反了! 皇城司护卫已经冲进了垂拱殿,关上殿门,持刀而立! 见皇城司前来护驾,童贯也来了底气,大声呵斥道:“快快放了官家,放了太子,否则本公把你这贼僧碎尸万段!” 鲁智冷笑:“童太傅,当年你瞒报军功,把俺的泼天功劳占为己有,你可曾想到今天?” 童贯一愣,仔细打量着鲁智:“伱是何人?” 鲁智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韩世忠,法号智深,西军的兄弟也叫我泼韩五!” 童贯一惊,他虽未见过韩世忠,但是韩世忠的战绩他是听过的! 万军之中砍西夏驸马监军,中兴城头砍西夏守军将领头颅,佛口谷中一人登城,斩首二级,割毡旗以献,清溪峒中一人入敌营,砍杀数百人,单手擒方腊! 这等猛将,之后却突然不知踪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童贯看了看殿内只有三十几人的皇城司众卫,觉得这点人,危矣! 于是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稳住局面,再想办法请救兵:“殿下,你身为赵家儿女,官家和太子向来对你不错,即便有嫌隙,何至如此啊?” 赵福金一边轻笑着朝皇城司卫士所在的位置走去,一边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呢,太子哥哥将父皇囚在龙德宫,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之后呢,太子哥哥又将我,还有皇室3000余人,无论老幼全部送给了金军当人质,知道我怎么死的吗?算了,你们不需要知道!我今日不造反,他日我死的憋屈!” 众人一愣,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妥妥神经病嘛!做梦而已!你这就造反了? 蔡攸笑道:“梦境而已,岂可当真,本官略通周公之道,给殿下解个梦如何?” 赵福金秀眉一挑:“你还懂周公之道,我还以为你只懂玉女心经呢,那你不如算算,你寿元几何?” 眼看赵福金离皇城司卫士们的位置越来越近,蔡攸一边装模作样的与赵福金交谈,一边缓缓移动到离自己最近的皇城司副司公身边,悄声说道:“找机会拿下!” “你算不出来吧?”赵福金笑道:“但我能算出来,你的死期,就在当下!” 话音一落,皇城司副司公手起刀落,蔡攸命丧当场! 鲜血四溅,道君皇帝和太子赵桓当场瘫软! “皇城司副司公郭京,见过殿下!” 赵福金点点头,猛地转身,看着殿内众人朗声说道:“既然父皇想让皇位,太子哥哥又不愿登基,那就由我,茂德帝姬赵福金,替你们坐了这个没人要的皇位!” 一向懂得察言观色,顺势而为的李邦彦,倒头便拜:“臣,李邦彦,恭请殿下登基!唐有则天大圣女皇,我宋若有女帝,实属天道轮回,大善,大善!” 门下侍郎吴敏慌张地四下看了看,也是倒头就拜:“臣吴敏,恭请女帝登基!” 童贯见大势已去,虽不愿拜,但是态度也软了不少,转身看向已经瘫在地上的道君皇帝,躬身行礼:“臣请官家定夺!” 道君皇帝一脸恐慌:“都是我赵家儿女,朕……愿禅位!” 太子赵桓连连点头:“妹妹大志,哥哥不如,愿自裁太子之位,只愿妹妹看在同属赵家血脉的份上,饶我一命!” 见官家和太子表态,童贯只能长叹一声:“臣童贯,恭请女帝登基!” 赵福金看着跪倒在地的众人,笑颜如花:“门下侍郎吴敏对吧,把你已经拟好的禅让诏拿出来吧!” 第3章 君天下(3) 福宁殿! 有资格入朝的文武百官齐聚,分列两侧。 尚书左丞,少宰李邦彦带着门下侍郎吴敏,手持道君皇帝亲笔诏书,宣示众臣! “朕以不德,获奉宗庙,赖天地之灵,方内乂安二十有六年矣,恭惟累圣付托之重,夙夜祗惧……皇女福金聪明之质,日就月将,孝友温文,闻于天下,巾帼不让须眉……尚赖文武忠良,同德协心,同底予治。” 宣完禅让诏书,片刻的安静后,全场哗然! 李纲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敏! 劝道君皇帝禅让皇位于太子的事,是他与吴敏共商! 待到现在,禅让是禅让了,得位登基之人却变成了皇女赵福金! “吴侍郎,这是官家的亲笔诏书?”李纲出列! 吴敏坦然:“确为官家亲笔!” “太子呢?” “太子仁孝,愿自裁太子之位,陪官家同居龙德宫,以求侍奉左右,为官家颐养天年!”少宰李彦邦出言解释,但是众臣觉得,此事太过离奇荒谬,蜚言不断! “金军十日就达开封,官家此时退位已是动摇民心,又传位皇女,天下恐生大难啊!” “本官要见官家!” “对,我等要听官家亲口宣诏!” …… …… 殿内哗然不断,大小官吏怎么都不肯相信,道君皇帝能传位给皇女! “武则天掌得了大唐江山,朕就掌不得这大宋天下?” 一声娇斥后,福宁殿众臣循声看向殿外! 漫天风雪中,赵福金一身红色大氅极为刺眼,鹿皮长靴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自信、淡然、英气勃发! 赵福金身侧,皇城司百十来号护卫护在左右,左边跟着的是一位俊朗非凡的光头和尚,右边跟着的正是太傅童贯! 众臣一看,有童太傅随行,纷纷闭嘴不言! 赵福金跨入宣和殿,目不斜视,气度非凡,一步一步走向了面前的龙椅,等她的一只玉手按在龙椅上后,李彦邦、吴敏、童贯倒头便拜! “臣,恭贺女帝隆登大宝!” 大宋最高权利核心层,都已经跪地称臣,其余众僚稍稍犹豫,无论情愿不情愿,也都跟着拜倒:“臣等恭贺女帝隆登大宝!” 一场宫廷篡位,就死了一个该死的淫棍蔡攸! 赵福金心里默数了五秒,把逼格拉满,这才缓缓转身,大氅一撩,坐在了大宋皇位之上! “众爱卿平身!大宋以前不兴跪,以后更不兴跪!”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向众臣传递了一个信息:只要听话,一切照旧! 这原本是安抚人心最好的办法! 不过金军西路军已抵太原城下,东路军不日将至开封城外,大宋皇都危在旦夕。 相比起谁做皇帝,以后还会不会有好日子过这些问题,如何退敌才是当务之急,如果开封城破,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哪还有什么以后! 赵福金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能如此轻易,就拿到了一个没人愿意要的皇位! “官家,臣太常少卿李纲,有奏!” 李纲再次出列,躬身施礼:“金军十日便可至开封城下,如何应对,还请官家早些定夺,以稳朝纲,以安民心!” 赵福金闻言,微微点头笑道:“李爱卿所言极是,当今之计,应先御外敌!诸位爱卿有想法只管说来听听!” 众臣哪里敢言! 道君皇帝执朝多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观念早已经深入朝堂众臣内心深处,如今女帝刚刚继位,就要问政如此重大国事,谁也不知道女帝心里怎么想,说什么?说到女帝心坎里到还好,万一说错话了,女如其父,自己岂不是自找苦吃! 蔡家的狗腿子白时中位高权重,此时已封国公,从一开始就在心里嘀咕:“道君皇帝怎么可能禅位皇女,这绝对不可能!” 等见到童贯随行,他马上觉得自己悟了! 道君皇帝想离京避难,本想甩锅太子,但是可能临时心软,不忍折了儿子,这才把皇位禅让给女儿,让她做个替死鬼! 既是如此,那这事就简单多了! 金军如虎如龙,道君皇帝都吓的不要不要的,何况一女子! 此时问政,肯定是想求和为上! 那还等个甚? 白时中出列:“官家,臣以为……” “割地求和?”不等白时中开口,赵福金就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问道。 “哈?官家也有此意?臣以为……” “你是先舔着蔡京,又舔着蔡攸发家致富的吧?” 白时中愣了,女帝说话也太……粗鄙了吧!这可是朝堂啊! 他四下张望一番,心里嘀咕:“蔡攸呢?陪着太上皇去龙德宫了吗?果然是太上皇的心腹,新皇登基都可以不来!比不成,比不成啊!” “你在找蔡攸?”赵福金笑容灿烂,让白时中如沐春风。 “官家说笑了,臣只是在想,官家新皇登基,英国公没在殿上,也太不识礼数了!”白时中也笑道:“英国公多次与臣商议,为今之计,当与金军和谈,至于合谈条件,臣不敢妄言,请官家决断!” 白时中心想:“这下给足你面子了吧?” 不等赵福金开口,李纲上前:“万万不可和谈!我开封城高池深,金军难以破城!只需整顿城中兵马,号召百姓守城,再命各地援军勤王,待到援军抵达,金军不攻自破!” 赵福金哦了一声:“那李爱卿以为,授何人担当此事?” 李纲一愣,心中大喜,女帝这是要主战了?否则不会问的如此具体! “臣以为,崇国公白时中或英国公蔡攸可担此任!” 白时中一愣,连连摆手,气急败坏道:“哼,难道你李纲就不能领军吗?我与英国公一向主和,再说太上皇也离不开英国公!” “嗯,英国公确实不能领军守城了。”赵福金蹙眉。 白时中心中大喜:“女帝果然是要听太上皇的!傀儡而已!” 白时中拱手施礼:“官家英明!” 赵福金笑道:“你就不问问英国公为何不能领军吗?” 白时中一愣,旋即笑道:“怕是太上皇的意思吧!” 赵福金哈哈大笑,指了指童贯:“童太尉,你给他说说吧!” 童贯全程阴着一张脸,扭头看向白时中:“蔡攸已经被官家砍了!” 白时中刚刚还满脸笑意,闻言笑容瞬间僵住了:“砍……砍了?” 刚刚安静下来的大殿上,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 “啪!” 赵福金猛拍龙椅,起身而立:“朕意已决,绝不与那群白山黑水里的蛮子谈和!朕要他们有来无回!从即日起,再敢妄言和谈者,蔡攸就是你们的榜样!” 话音一落,李纲抬头挺胸朗声道:“臣李纲,愿随陛下同心同德,共抗金贼!女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事已至此,福宁殿内的文武百官,无论乐意与否,这时都得站队了! “臣等愿随女帝同心同德,共抗金贼,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的声音,响彻皇宫! 御书房内,赵佶赵桓父子面面相觑:“他们不是说战必亡吗?” 第4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这一夜的开封城,雪未停,风呼啸! 绝大多数人都是辗转反侧,无法安睡的。 赵佶和赵桓两位,就挤在龙德宫唯一的一张床榻上,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许久,都想说些啥,但是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一众大臣这一晚也睡不好,有些长吁短叹,有些亢奋难眠。 读史明理的士大夫阶层,深知新帝登基,势必会打乱以往的朝堂格局,有人原地起飞,就有人一跌到底,危机与机遇并存之际,岂能躺平酣睡? 要说这一晚,睡的最香的,恐怕只有赵福金了! 御书房内,和衣而眠,呼吸均匀,起伏有致。 殿外护卫着的韩世忠,瞅了瞅旁边细胳膊细腿的殿前司都虞侯郭京:“你是什么时候被帝姬……呸,被官家拉下水的?” 郭京虽未听说过韩世忠的威名,也不知道他何官何职,但是赵福金今日能带他一个和尚上殿,可见交情不浅,便也不敢怠慢,躬身行礼道:“回大师,四年前,下官还是禁军小卒,不知为何被官家相中,费心费力又花银子,才将下官提拔到了皇城司副司公之位!下官万死以报圣恩!” 大师? 韩世忠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有些不爽:“我是假和尚,俗名韩世忠,兄弟们叫我泼韩五!” “好的泼大师!” …… …… 韩世忠无语,摆摆手扭头走了! 次日清晨,风雪骤停,多日不见的太阳温吞地斜挂在天边。 赵福金在内侍官的伺候下洗漱更衣,一出御书房,便直奔龙德宫。 与赵福金想的一样的是,此时的龙德宫外,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朝中官员,吵吵着要向太上皇问安,其中不乏后宫嫔妃与皇亲国戚,郓王赵楷、康王赵构、太子妃朱琏等均在其中。 皇城司协同宽衣天武军,把这些人挡在宫外,虽恭敬却坚定,就是不让进宫一步! 见到女帝前来,围在宫外的众官员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后,躬身问安,后宫嫔妃们和几个亲王,却并不施礼,斜着眼冷眼以待。太子妃朱琏甚至朝着赵福金扑了过去,边扑边喊:“你快放了父皇,放了太子!” 要不是皇城司那帮人眼疾手快,拦下朱琏,朱琏很有可能就骑脸输出了! 毕竟一天之前,要不是赵福金夺了帝位,此时的她很有可能就已经位居圣人之位了! 心里有怨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赵福金并未动怒,只是瞥了一眼朱琏,就把眼神移到了一众官员身上。 仔细看了半天,赵福金缓缓笑道:“朕以为今日来给太上皇请安的,好歹得来几个宰辅,再不济也得来几位两府三司的大员,没想到啊……” 赵福金又看了看后宫嫔妃与一众亲王,笑的更灿烂了:“还是咱们赵家人亲一些!” 赵福金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昨日的政变那是相当的成功。 因为连白时中、李彦邦这样的投机分子,都没有出现在龙德宫! 说明什么? 说明朝廷里的中坚力量,现在都在忙着应对金军来袭,这才是他们性命攸关的大事,至于朝局之后会怎样发展,自己在这场变动中的swot如何,他们现在还没功夫仔细琢磨,反正都是赵家血脉,谁坐这个皇位都一样! 而现在围在龙德宫门口的官员,要么是一些郁郁不得志的言官,想要借此机会折腾一把,说不好能混个青史留名!要么是后宫嫔妃的娘家人,道君皇帝内禅,太子殿下被废,眼下利益受损最大的,可便是这些娘家人了! 比如太子妃朱琏的父亲,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才! 努力耕地生个女儿,含辛茹苦养的亭亭玉立,眼看就要一飞冲天,混成国母!这下好了,屁都不是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来给自己女儿站场子,不来找太上皇哭诉,那才是不正常! 像朱伯才这样的将门,可不止一个! 赵福金这些年闲来无事做过统计,北宋一朝,原配皇后出自将门的的比例,高达88.9%! 皇子娶将门女,皇女嫁将门子的比例,也都是高达60%以上! 所以这些将门娘家人来给后宫嫔妃们帮帮场子,早在赵福金的预料之中! 至于赵楷、赵构这些亲王…… emmm,大宋有王爷? 除了后世虚构出来的八贤王外,你还能想起大宋哪个王爷,赵二可不愿意像他这样的人,再出现一次! 这一切,得亏是在大宋,要是搁在别的朝代,赵福金这会怕是早被这些亲王生吞活剥了! 所以面对这样一群表面上光鲜亮丽,头衔不小,实际上啥也不是的家伙,赵福金一点都不虚,更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都等着给太上皇问安?那你们且等着,待朕先去问安后,自会让你们进去!” 说罢,带着一个光头和尚,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龙德宫! 龙德宫内,赵佶唉声叹气地坐在书案前,赵桓垂手立在身旁! 见赵福金入殿,赵桓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妹妹,你可来了,父皇等你好久了!” 赵福金微笑点头,走到书案前,朝着赵佶微微作揖:“女儿见过父皇!” 这一声“父皇”,叫的赵佶心中如灌蜜蜡,眉开眼笑,从昨日开始惶惶不安的情绪终于稳了下来:“甚好,甚好,我这女儿没想杀我啊!” 实话实说,这些年来,道君皇帝赵佶对赵福金不说捧成掌上明珠,那也至少是关爱备至。 皇子里最宠郓王赵楷,皇女里最爱茂德帝姬,当年甚至不惜打了好基友蔡京的脸面,拒了蔡鞗与赵福金的婚事,这些事,赵福金还是念着他的好的。 “父皇,儿臣此来是想与父皇商议商议,让父皇南下避难之事!” 赵佶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这……这……父皇能走吗?” “自然要走!”赵福金招了招手,韩世忠便端过一把椅子,放在了赵佶的对面,赵福金压了压裙摆,坐了下去:“金人不日便至,开封危在旦夕,儿臣昨日宫变登基,并非大逆不道,只是想为父兄分忧!” 赵福金一脸坦诚,幽幽说道:“父皇装病中风,其实是怕大哥不肯临危受命,但是父皇有没有想过,您带着三哥他们南去,避过金军锋芒,而把大哥一人留下,独撑大宋江山,若金军败退还好,若金军破城,大哥势必……以身殉国!都是父皇骨血,父皇忍心吗?” 说到动情处,道君皇帝竟然内疚到掩面哭泣! 一旁的赵桓也是委屈到爆,小声抽泣:“妹妹懂我啊!” “若大哥想要这皇位,妹妹现在就下诏内禅,我……” “不必!”不等赵福金说完,赵桓便出声打断,生怕慢一步自己就又成了大冤种:“为兄我只想侍奉在父皇左右,父皇去哪,为兄便去哪,赵家社稷,就托付给妹妹了!” 赵福金强忍着笑意,面色凝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女儿昨夜为父皇拟定的随行名单,请父皇过目!” 高俅、童贯、宇文粹中……道君皇帝原本想带的人一个不落,就少了一个已经见了阎王的蔡攸,却多了一个亲生儿子赵桓! 这哪里是篡权夺位的逆子啊,这分明就是道君皇帝的小棉袄啊! “只是女儿还有一个请求!” 赵福金没说“条件”,没说“要求”,而是说了一个“请求”,对太上皇的尊重可见一斑! “你说,为父无不答应!” 第5章 宋臣风骨依旧啊 赵福金的请求很简单,随行护卫从原来的6000余人,降到了800人! 高俅原本带走的2000禁军,一个不走! 童贯原本带走的3000胜捷军,一个不走! 内侍省的太监们,大部分随行! 御膳房的厨娘们,大部分随行! 禁军调拨一营兵马随行护卫! 赵福金的理由也很充分,保卫开封,守护祖宗基业需要更多的将士,而太上皇南行,并无兵险,反而是舟车劳顿,需要内侍官与厨娘们好生伺候! 如此孝心,道君皇帝除了答应,还能说个甚? “若女儿护住了开封,第一时间迎父皇回宫!父皇一路顺遂,万万保重啊!” 出了龙德宫,韩世忠便迫不及待地发表意见:“官家,此举不妥啊!” “有何不妥?” “金军将至,太上皇与原太子双双出逃,守城将士势必军心不稳,此其一!其二,官家若守住了开封城,声望势必如日中天,若是太上皇不肯回来,而在东南另立朝廷,到时候官家何以自处?” 韩世忠的第一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原本道君皇帝也逃了,但是并未影响开封战局。 至于第二个问题,赵福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那爷俩凑一起,要是真的另立朝廷,也不过是给老娘送声望的!” “就不能将太上皇和废太子好生养在龙德宫吗?”韩世忠还是觉得这样最安稳! 赵福金朝着龙德宫外那群人撇了撇嘴:“这对父子在开封城留一日,这些人就会借机生事一日,朕现在可没功夫陪他们闹!走吧,随朕去垂拱殿,听听那些大臣们有何退敌良策!” 龙德宫内,朱琏哭着抱住赵桓,朱伯才、一众言官、妃嫔和亲王王围着道君皇帝,又急又怒! “官家,可是帝姬谋朝篡位?只需官家点头,臣等立刻冲去垂拱殿,与她辩个明白!” “父皇,儿臣听闻富金砍杀蔡攸……父皇可是受了胁迫?” “官家……奴家昨夜一夜未眠,担心死了!” 赵佶笑着摆摆手:“莫要多疑,福金登基,确是朕内禅的!” “那太子呢?太子……”朱伯才最担心自家姑爷,痛心疾首! 一旁的赵桓恨不得朝着老丈人的屁股上猛踹两脚:“本王甘愿放弃太子尊位,吾妹福金,巾帼不让须眉,女帝之姿,尔等好生辅佐,再莫生事!” 偌大的龙德宫内,突然就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 …… 垂拱殿! 众臣已经等候多时,见女帝临朝,纷纷施礼问安。 “免了吧,说正事,朕昨日让你们都想一想,有何御敌之策,现在都可以说说了!” “臣有奏!” 童贯作为大宋军队一哥,自然是要说话的。 赵福金没想听他啰嗦,不等他继续,便笑道:“太上皇在龙德宫召你,先去吧!” 童贯一愣,一时不知到底该去不该去! 能站在大宋顶层,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军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揣摩圣意的本事。 “女帝是在试探我?”童贯心中嘀咕:“但女帝的眉目神态,不像啊?” “还愣着干嘛?要太上皇亲自来请你吗?”赵福金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童贯这才在群臣羡慕的注视下,躬身告退! “高俅,别瞅了,你也跟着去吧!” 高俅赶紧收回目光,立马出列道:“臣位居殿前司指挥使,此时正当替官家分忧,等朝议结束,臣再去向太上皇请罪!” 高俅的这番话说的漂亮,要不是赵福金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还真就信了! “高卿且去,朝议后朕单独找你聊聊!” “臣惶恐!” “且去,且去!” 连哄带骗地把高俅忽悠走,这才尽可能地保持了第一次开封保卫战之前大宋朝廷原本的局面。 赵福金之所以如此,是有她自己的想法的。 首先,第一次开封保卫战,有惊无险,只要保持住就好,若是把童贯、高俅还有道君皇帝这些原本要逃的人留在了开封,以他们的微操技术,还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不可控的因素太多,还不如让他们赶紧滚蛋! 其次,第一次开封保卫战,操作空间有限,无论怎么玩,也不太可能给金军致命的打击,以赵福金的性格,要么不干,要干就直接弄死!在这一点上,她是极其认同朱重八的行事风格的。 当然,她这些年推演过李纲的提议,比如金军退兵时,派兵尾随,送到黄河边,直接开干,打他个措手不及。 但是她觉得成功几率为零,先不说西路军还围着太原,会不会驰援,就算没有西路军,只有东路军,半个月前,人家就隔着黄河敲了一晚上的鼓,对岸的宋军都吓的跑光了,半个月后就能跟人家血拼一场?没一点逻辑! 再说以宋军目前的战力,据城而守都困难,跟人家铁浮屠打野战,脑子抽抽了! 所以赵福金决定,以空间换时间。 第一次开封保卫战,该咋样还咋样,大方向不动摇,小细节可以改,换出几个月的时间来再做安排,才是上策! 决战不在此时! 垂拱殿内的众臣,开始给赵福金使绊子,你不是主战嘛,那办法你自己想呗。 不说话总不犯法吧! 见没人说话,李纲才站了出来:“臣以为,金军此次南侵,意不在灭宋!只要开封军民一心,守住开封并非难事!” 李纲还没说完,白时中便冷笑道:“意不在灭宋?难道金军是来给李少卿贺寿的?” 白时中的话,引的殿上众臣纷纷轻笑,大家都觉得,李纲有些过于乐观了! 人家发兵两路,气势汹汹,攻城掠地而来,不为灭国,能为了什么? 李纲也不恼怒,大概是这些年习惯了,面色如常的说道:“臣以为金军此次南侵,共有五求,一求官家给他们上尊号,二求归还叛逃到我大宋的辽人金人,三求增加岁币,四求犒劳三军。五求割地让城。” “官家,臣参李少卿误国!”李邦彦躬身出列:“错判形势,势必亡国!” 赵福金轻轻哦了一声:“那李相说说,如今算是个什么形势?” 浪子宰相李邦彦,哪里看的清什么形势! 他能有今天的位置,完全是受了蔡攸的启发,在道君皇帝面前吟些淫词艳曲,讲些猥鄙段子,才混到了今天,原本打算太子继位后,根据太子的口味调整调整自己的开车技术,毕竟哪有男人不喜欢这些事的,却不曾想到继位的成了女帝赵福金! 但是给女帝开黄腔……他觉得容易翻车身亡。 见李邦彦不语,赵福金冷笑:“你们这些年就这么上朝的?议事无能,议人却是在行。” 被女帝这么一批,殿内众臣的老脸实在挂不住,纷纷躬身道:“臣等无能,愿听官家教诲!” 翻译成人话就是:“我们是蠢,是看不清形势,但是官家伱牛逼,你倒是来说说哈!” emmm……宋臣风骨依旧啊! 第6章 修辞手法别乱用 现在能站在垂拱殿上议事的,哪个不是大宋人精,就连一向政治木讷的李纲,也知道这伙人等着看女帝笑话。 赵福金要是说不上个一二三来,刚刚骂群臣议事无能的话,不也就是骂了自己吗! 李纲本想开口,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如果强出头,不妥! 一来容易被同僚在背后骂自己献媚! 二来若是真的对形势判断有错,很有可能在史书上背上误国的骂名! 前者对李纲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后者…… 李纲承受不起! 赵福金捏了捏眉心,扫视了一圈殿内众臣:“既然诸公要听朕的看法,那朕便说说,金贼这次南侵,确无灭宋的心思!” 这次没人再站出来嚷嚷:“金人难道是来给官家贺寿的?”之类的话,但是大多面露不屑,撇嘴摇头! 赵福金轻笑一声:“金国现在的皇帝完颜晟,当下可不想灭宋!” “臣不敢苟同!”李邦彦躬身出列:“完颜晟两年前继位后,身无寸功,正想着如何建功立业,以震君威,怎么可能不想灭宋?” 李邦彦说的,也正是大殿上绝大多数人的想法,赵二当年为何要伐辽,不就是想刷刷军功吗?推己及人,难道完颜晟不是这样想的? 赵福金侧了侧身子:“既是如此,那完颜晟为何不学我太宗皇帝,御驾亲征?” 这个理由虽有点道理,但是隔空刷军功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将领的功劳也是皇帝的功劳!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皇帝配什么样的将军!”赵福金笑道:“太上皇配童贯,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完颜晟配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要是真灭我大宋,这泼天的功劳能归他?他非但一点好处捞不到,还让那两位军功更胜,功高盖主,他这个皇帝怕是要坐到头了!” 赵福金刚说完,李纲心头猛地一颤:“官家竟有如此远见?” 李纲判断金军此番南下,意不在灭宋,而只是想捞点好处的依据,跟赵福金所说的一模一样! 李邦彦也是一愣,如此说来,金国皇帝完颜晟确实不应该支持金军灭宋,至少不可能做到全力支持! 众臣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赵福金又笑道:“诸公且聊着,朕再给诸公讲个故事,宣和六年初,完颜晟一时贪杯,从国库里拿了两坛美酒,被侍卫发现,第二天就被大臣们从龙椅上拽了下来,当庭抽了20鞭!诸公若是那金国皇帝,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臣子们继续刷军功涨声望?” 众臣听罢,有些抚须大笑,有些欣然点头,这些人大都明白了女官家为什么说金军此次南侵不在灭宋,而在碰瓷! 一个国家的皇帝都混成这样了,哪还可能给那些权倾朝野,手中握兵的大将们继续刷军功的机会,当真是龙椅不想坐了? 只有少数几个宰执心中一惊:“如此秘闻,官家是怎么知道的,有如此手段,那咱们私下里那些小心思,小动作,岂能逃过官家的眼线,日后还是要谨慎一些!” 所以说,活该人家位列宰执! 无论众臣各自怀有怎样的心思,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了,那就是之前对金军的恐惧之意,消散了不少! 这才是赵福金想要的! 两国交战,战事未开,一方先吓的半死,这仗还怎么打? 看到垂拱殿里的众臣稍稍放松了一些,赵福金觉得还不够,她必须把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始作俑者挖出来! 不仅要挖出来,还要把他活埋了! “宣陕西转运判官李邺!” 昨晚接到皇城司的文书,一大早就候在宫外的李邺,战战兢兢地进了垂拱殿:“臣李邺,见过官家!” 赵福金没有给他好脸色,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李邺,把你前些天给太上皇奏报的,再给朕一字不落的复述一边!” 一得到金军发兵南侵的消息,道君皇帝便有些慌,但是还不至于崩溃,命陕西转运判官李邺携黄金万两,前往金军大营求和,人到底去了没去,没人知道,反正求和未成,黄金也没了,回来给道君皇帝复命,就只说了几句话! 道君皇帝当场痛哭流涕,道心崩坏,当即就决定要退位禅让,溜之大吉! 李邺清了清嗓子:“金军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入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如累卵!” 听李邺说完,刚刚才从诸位大臣心头消散了的些许恐惧之意,又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放屁!” 赵福金拍案而起,目光如剑,死死地盯着李邺:“如虎如龙?如猿如獭?你且给朕画出来,朕到想看看,你看到的究竟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来人,赐纸笔!” 李邺一愣,便见内侍官端着笔墨纸砚放在了他的面前。 “你画出来倒也罢了,你若画不出来,朕今日就治了你这欺君之罪!” 李邺扑通一声跪倒:“官家,臣……臣……”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这玩意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吗? 现在说“夸张”二字,跟承认自己欺君没有半点区别! 不但欺君,还把道君皇帝给吓瘫了,上个诛个九族的套餐,一点都不冤! “呵,你可曾见金军爬山?”赵福金缓步走下御阶,边走边问。 “臣……不曾!” “那你可曾见金军入水?” “也不曾!” “那就奇怪了,如虎如龙就罢了,伱这如猿如獭是怎么给朕编出来的?”赵福金走到了李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瑟瑟发抖的李邺冷笑道:“朕今日让你死个明白!宣皇城司郭京!” 不一会,皇城司众人在郭京的带领下,抬着几十口大箱子进了垂拱殿。 “臣郭京见过官家!”施礼后,转身对随行的皇城司衙役说道:“打开!” 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口口木箱被当众打开,殿内所有官员循声看去,每一口箱子里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黄澄澄的金砖! “臣今日突查李邺在开封的府邸,在后院地窖中发现黄金万两!” 郭京话音一落,垂拱殿里马上就炸开了锅! “李邺!太上皇让你携万金去求和,你……这些金砖你如何解释!” “误国贼子!误国贼子啊!” “臣乞官家杀了此贼!”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原本跪拜的李邺瘫软在地,撑着身子,满脸惊恐地看向赵福金,颤抖地说道:“臣……臣没有……我……” 赵福金美眸低垂,眼神冷漠,她缓缓地弯下腰,贴在李邺耳畔,吐气如兰,悄声问道:“你是自己死,还是拉着九族陪葬?” 李邺一愣,他终于明白了赵福金的意思,就是要用他的人头,平了朝堂诸公的恐惧! “臣……有罪!” 第7章 女帝的面首 分析了金军不为灭国而来,势必不能久战,又辟谣了金军如虎如龙的谣言。 总算是暂时稳住了朝堂诸公的心! 后面的议事也变的顺畅了许多:“所以只要君臣同德,军民同心,守住开封城并非难事,用不了多久,金军就会不攻自破!至于金军五求,臣不敢妄断,请官家定夺!” 李纲讲完了自己的应对之策,躬身退下。 赵福金点点头:“上尊号这件事,朕以为可行!至于宋金之间如何称呼,礼部酌情自定,不必再报!” “归还叛逃的金人辽人一事,朕以为不妥,既然他们逃来的大宋,大宋岂能寒了这些人的心?若是归还,以后谁人还敢投奔大宋!此事绝不答应!” “增加岁币,也不答应,之前太上皇答应过的岁币不变,但是休想再从朕这里薅到大宋一根羊毛!” “犒军之请嘛……大金皇帝要是愿意当个儿皇帝,叫我大宋一声爹,那便准了他!要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自己养,凭什么让我大宋给他养儿子?” “至于割地,燕云十六州他不是已经拿了吗,给他便是!除此之外,一寸国土都不会让!” 别说之前的主和派觉得赵福金这明显毫无诚意,摆明了是在恶心金军,就算李纲也懵了:“女帝这么硬的吗?” 李邦彦和白时中对视一眼,都想让对方开口劝一劝女帝,见好就收吧! 但是前有蔡攸,后有李邺,死的那叫一个干脆,他们谁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也便只好作罢! “既然李少卿对守卫开封一事分析的如此细致,那朕便升你为兵部侍郎,从今日起,全权负责御敌之事!” 赵福金的这个决定,没人反对! 御敌一事,事关重大,是个非但毫无油水反而可能一命呜呼的苦差,没人愿意抢! “朕还有三件事要交代!第一:过几日太上皇出京,前往亳州为大宋祈福,你们就别去送行了,免得扰了太上皇安宁。第二:枢密院立刻召回守卫黎阳的威武军。第三:坚壁清野,将开封城外的农户能迁进开封城的,全部迁进来,尤其是牟驼岗的两万匹战马和军需粮草!” 安排完这些事后,赵福金登基后的第一次正式朝议,便也结束了! 时至中午,赵福金潦草地吃了一顿午饭,便又把李纲唤到了御书房! 寒暄了几句后便切入正题:“金军南侵,是祸也是福,换个角度来看,金军便是你李纲的盟友啊!” 李纲一个完全没有唯物主义辩证法基础的儒生,差点就被赵福金给吓道:“臣一心为国,怎肯与金贼为盟,官家……” 赵福金笑着摆摆手:“李少卿莫要误会,朕不是信不过你,朕的意思是大宋积弊,若无外力,想要一扫沉疴几乎不可能,但是金军南侵,反而给了你大展拳脚的机会,趁着这个机会,该杀的杀,该免的免,莫要瞻前顾后!” 李纲不解:“臣没明白官家您的意思!” 赵福金无奈苦笑,果然是个政治小白啊! “抗金,军费得有吧?坚壁清野,需要花钱吧?这还只是眼下的,若长远考虑,需要花费的那就更多了!钱从哪里来?” 李纲为官半生,可是从来都没有跟钱打过交道,赵福金这问题算是超纲了! 见李纲还没明白,赵福金又问道:“这开封城里,谁最有钱?” “当然是官家了!” 赵福金满头点点点:“除了我呢?” “那应该是蔡京、梁师成、王黼……” “对嘛!”赵福金兴奋地一拍手:“这些人为官如何你自然明白,朕就不多说了,该查查,该办办,所得钱财充为军费,要是能有结余,交往国库!” 李纲虽然瞧不起这些祸国殃民的巨贪,但是也不能说办就办啊,这不合规矩! 大宋立国一百多年,整个官场总体来说还是讲规矩,讲律法的,就算是皇帝要办谁,那也不可能金口独断! 要杀人,总得有人递刀子! “这个你就不操心,也就这两天,自然会有人助你,朕是先给伱透个底,放心去办便是!” 送走李纲,御史房内就只剩下赵福金和光着脑袋的韩世忠! 韩世忠问道:“官家,刚刚垂拱殿上那些金子,真是李邺的?” “你猜呢?”赵福金端起茶杯,吨吨吨地炫了两碗,今天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臣不敢揣摩圣意!” 赵福金放下茶碗:“那金子是国库的!” “那官家这是冤枉了李邺?” 赵福金白了韩世忠一眼:“冤枉他?没灭他九族就算我仁慈了!汉奸,汉奸你懂吗?” 韩世忠摇摇头。 赵福金无奈:“你一个武将,能不能不要操这些心,你要有闲心,多想想怎么练兵杀敌!” “官家许我带兵?”韩世忠难掩激动! 赵福金莞尔一笑:“憋了四年了,憋坏了?” 韩世忠憨笑:“愿为官家上阵杀敌!那这次守城之战,是我听李纲的,还是李纲听我的?” “这次守城之战,跟你没关系,你就老老实实在城里待着!” 哈? 韩世忠觉得自己这些年是被赵福金忽悠了! “对了,你去帮我办件事!” 韩世忠一脸不情不愿:“哦!” “哦???”赵福金眉角一挑:“你再给我哦一个试试,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给我哦了!” 韩世忠立马就怂了:“官家吩咐,臣这就去办!” “去太学院,给我找一个叫陈东的,趁晚上把他带进宫来!低调一些,莫要让人看见!” 韩世忠在原地愣了好久,一动不动! 赵福金纳闷:“你是不是没听清我的话?” 韩世忠轻咳了两声:“听清了!” “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办啊!” 韩世忠还是没有移动半寸,咽了两口唾沫,突然双手合十,宣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开口道:“官家,臣知道忠言逆耳,但是臣还是有话想说!” 赵福金伏案看着奏章,轻轻地嗯了一声。 “官家初登大宝,金军围城在即,官家还是应以国事为重,至于面首之事,还是等退了金贼再议……” 赵福金缓缓抬起头,眨巴着一双美眸,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微笑:“你继续!” “臣还以为,太学院学子乃是天子门生,师徒之间,辈分有差,官家不应……” 御书房内,突然叮铃哐当一阵嘈杂! 片刻后,韩世忠走出了御书房,光溜溜的脑袋上一片漆黑,脸颊两侧还在往下滴着墨汁,候在门外的内侍官一脸诧异,小心翼翼地瞅了两眼。 韩世忠怒道:“看什么看,官家赏的墨宝!” 内侍官看着韩世忠远去的背影,嘀咕道:“出家的和尚,火气还这么大?” 第8章 大宋的储备干部 冬日的夜黑的彻底,韩世忠为了低调,连火把都未打,一路带着陈东,摸索着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灯火如豆,在冬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来到御书房外,韩世忠撇了撇嘴:“自个儿进去吧!” 陈东做了几个深呼吸,整了整衣衫,站在门口轻声说道:“学生陈东,前来觐见!” “进来吧!” 御书房内,传来了赵福金清丽温暖的声音。 陈东推门而入,寒风随行,吹的御书房内灯火摇曳,陈东又赶紧转身将门叩上,这才转过身上前两步,躬身施礼:“学生陈东,见过官家!” 赵福金裹着大氅,盘坐在榻上,一脸和气的说道:“今日找你前来,有事相商,为避耳目,连内侍官都未留左右,所以也没有热茶供你,勿怪啊!” 陈东连连摆手:“官家有事尽管吩咐,学生……” 说话间,陈东一抬头,看见昏黄的烛光中一张秀美无双的脸,一时间竟然差点失了神! 陈东连忙低下头,调整了一下呼吸:“学生无所不从。” 陈东的异样,赵福金自然能够觉察,但是也不能因此就觉得受了冒犯,心生不悦!她是女帝,又不是小仙女!况且一个39岁的老光棍,要是看到自己还不愣神,那她这位大宋第一美女也算是名不副实了! “朕听闻你这些年来四处奔走,常将蔡京、童贯等人的恶行挂在嘴边,甚至还多次前往御史台煽动弹劾?” 陈东也不避讳,直言道:“学生以为,大宋今日之祸,全赖蔡京童贯之流,祸乱朝纲,欺压百姓,以至于国运不盛,这才给了金贼南侵之机!” 赵福金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陈东想象中被奸臣误国的痛心疾首,也没有陈东想象中得见良臣的激动热情。 这位女帝不咸不淡的反应,让陈东有些失落。 新帝登基,不该如此啊! “朕还听闻你写了一篇策论,可否让朕一观?” 陈东当然乐意,这些年他如此折腾,不就是想让官家看一看自己的宏篇大论吗? 陈东连忙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奏章,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赵福金翻了翻,看的并不仔细,陈东针对大宋朝廷各种问题的分析,她早已经知晓,而且并不觉得有什么独到之处,无外乎就是逮住蔡京等人恶行痛骂,至于这一切问题的根本,不知是避讳不敢言,还是压根没看透,反正是只字不提。 这种东西放在自己穿越前,也就是普通网友的键政之言,没什么新奇的! 赵福金之所以要看,是因为她得确定一下,这篇策论中,究竟有没有《宋史》中记载,在后世广为流传的那一段。 看罢,果然没有! 赵福金秀眉一蹙,俯身提笔:“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缘于东南,王黼、童贯结缘于辽、金,创开边隙。宣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加上这段话后,又将策论递还给了陈东:“你可将此策论刊印,当街发放,再号召太学学子,集会闹市。” 陈东一边听赵福金说话,一边看赵福金添在策论上的那段话,一时间热血翻涌:“六贼?官家说的太好了!” 赵福金笑着摇摇头:“是你说的!” 陈东不傻,怎能不明白赵福金的意思:“官家放心,只要是能除国贼,能救大宋,陈东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赵福金点点头笑道:“你且去吧!” 陈东打开房门,贴在门上偷听的韩世忠差点就一个踉跄摔了进来。 陈东不喜:“你这和尚,怎能如此无礼?偷听……”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世忠一把捂住了嘴,拖拽出了御史房:“嘘……要避耳目!” 等把陈东送出皇宫再返回御史房时,已是深夜,赵福金趴在御案上已经睡着了,韩世忠轻手轻脚地走到跟前,拿起那件红色的大氅,轻轻地盖在了赵福金身上,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宣和七年腊月二十六。 这座矗立了几百年的古城,发生了一件前无古人,后面也没太多来者的大事! 太学院里的天子门生,上街游行了! 几十个太学院的学生在陈东的带领下,在宣德门外聚集,然后沿着御街一路南下,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口号特别炸街:“诛六贼,救大宋!” 领头的陈东将刊印好的策论沿街分发,越来越多的开封百姓恍然:“哦,原来六贼是他们几个啊!” 负责卫戍开封治安的开封府衙役哪里见过这等事情! 想抓人吧,没这个胆量,一来这些人都是太学院的学生,算是大宋朝廷的储备干部,说不定里面就有未来的宰辅之臣,二来人家只是沿街行走,高呼口号,并未做出什么违反大宋律法之事。 不抓人吧,六贼之中除了蔡京被罢了官身以外,其他五人现在都还是位高权重,这些人失了脸面,不能拿这些太学院学子怎样,但是问责开封府衙役办差不利还是轻而易举的! 左右为难的开封府衙役,迅速将此事上报给了开封府尹王时雍! 王时雍一听,这还了得? 太学院这帮储备干部们,也太不懂得尊敬前辈们了,于是下令开封府衙役倾巢而出,将这帮太学生们堵在了朱雀门内! “伱们这是造反!”王时雍站在马车上,大声疾呼! 陈东昂首而立,看着王时雍辩道:“我等一心为兴大宋,为保官家,为护开封城内百万百姓,如何成了造反?反这六个祸国殃民的国贼,算造反吗?” “不算!不算!” 不仅仅是沿街而行的太学生们,围观甚众的开封百姓也群情激奋起来! 陈东再次当众宣读了六贼之恶,每诉一人之恶,人群便疯吼道:“诛杀六贼,救我大宋!” 这么多天来,金军南侵,即将兵临城下给开封城中百姓造成的恐惧、慌乱!在此刻终于转变成了愤怒,责备!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成功地变成了陈东口中的六贼! 古今中外,历朝历代,这样的事情在不断地上演着。 就像若干年后,那些痛骂秦桧,却不敢说完颜九妹一句不是的文人和百姓一样! 就像若干年后,把吴三桂弃明投清的锅,甩给一个妓女的文人和百姓一样! 王时雍怂的很彻底,区区几十个开封府衙役,面对数以万计的开封百姓,拿什么硬刚:“若要弹劾六……六位大员,可通过御史台向朝廷反应!” 第9章 朕怕你召唤六甲神兵 刚走出御史台,准备去兵部上任的李纲,还没走多远,就被之前御史台的几位同僚叫住:“李侍郎,快随我等去朱雀门瞧瞧吧,民变了!” 民变? 李纲差点没有原地升天! 这个节骨眼上,大宋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担负守卫开封之责的李纲,跟着之前的两位同僚,匆匆赶往了朱雀门,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就听见太学院的学子们,像在背诵典籍一般齐声颂道:“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结怨于辽、金,创开边隙。宣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围观的百姓记不住这么多,只能跟着重复:“宣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御史台的两名御史已经杵在了开封府尹王时雍身旁:“王府尹,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时雍苦笑道:“本官哪知道,查察百官,闻风而谏是你们御史台的事了!” 李纲一愣,突然想起昨日女帝在御书房给自己说过:“也就这两天,自然会有人助你……” 难道……这便是机会? 李纲在嘈杂混乱的人群中如同入定一般蹙眉沉思:“这会不会女帝故意安排的,想让我携汹涌民意,一举铲除六贼?” “女帝这么做,恐怕不只是想要犒军赏钱,是想让我在开封城立威?” “也不仅仅如此,应该是想借我的手,拔掉太上皇的人?” …… …… 思考虽多,不过一瞬,李纲回过神来,定了心意,大步走出人群,径直走到王时雍和两名御史旁边:“王知府,撤了衙役,让开道来!” 若是以往,王时雍断不会听李纲的,统制开封城诸事,那是他开封府的权责,岂容他人置喙!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金军围城在即,昨日垂拱殿议事,女帝已将护卫开封之事,全权交给了李纲,换句话说,李纲现在的才是开封府诸事的话事人! “让开!”王时雍挥了挥手,一众衙役如释重负,纷纷闪到两侧。 陈东上前,朝着李纲深深一躬:“大宋有李侍郎这样的贤臣,开封城定能守住!” 不待李纲回礼,陈东便又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穿过了朱雀门,来到了外城,朝着太师桥,蔡京大宅的方向走去! 午时,御书房! 赵福金听着皇城司的奏报,显得极为淡定:“就这?没把蔡府的门拆了?” 郭京一愣,一本正经地回道:“百姓中确有激愤之人,但是都被太学生和开封府衙役制止了!” 赵福金冷笑:“什么百姓,开封城里的腌臜泼皮罢了。” 郭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奏道:“臣还探得,这些人可能还要来皇宫要人!” “随他们吧,让李纲处理便是!” “李相公怕是不好处理啊……”郭京显得有些为难! 赵福金放下手里的奏章,抬头莞尔一笑:“李彦不过一个阉人,朕不信李纲连他都处理不好!” 郭京又是一愣,在心里暗自佩服:“官家当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大小事都瞒不过官家。” “可要皇城司配合李相公?”郭京请示。 赵福金摇摇头:“在太上皇出城之前,皇城司只需干一件事,那就是盯紧了龙德宫,除了要跟太上皇南行的那几人外,一只麻雀也不得进出!” “臣遵旨!” 郭京前脚刚离开御书房,李彦后脚就来了! 一个阉人哭哭啼啼,看的赵福金心烦:“官家啊,求求官家让我见一见太上皇吧!” 赵福金一脸冷漠,也不与他废话,开门见山问道:“你以为太上皇能救得了你?” 赵福金的态度,让李彦没了哭声! 哭嘛,总得要让人可怜才有价值,否则哭还有个屁用! 李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官家,西城所干的那些事,那都是臣为太上皇做的啊,求官家看在我这些年尽心尽力伺候太上皇的份上,帮帮下官吧!” 赵福金勃然大怒,抓起茶碗就摔到了李彦身上:“混账东西!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攀诬太上皇,你有几个脑袋?” 李彦被砸傻了,楞楞地看着御案前的女帝,一时失语! 赵福金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莫非臣民,你在开封城外侵占的三万四千顷土地,本就是太上皇的!这道理你不明白?” “可……可……”李彦结结巴巴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皇上侵占自己的土地?有病吧? “闭嘴!就算是太上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赏伱的,那也没让你杀了上千百姓!这笔账,你还要赖在太上皇头上不成?” 赵福金自然明白,李彦身为大内总管,掌管西城所时所做之事,道君皇帝难逃干系。 但是此时此刻,绝不是用朴素的善恶观来评判对错是非的时候,若这个时候道君皇帝翻车了,赵家统制的合法性也就翻车了,那金军一到,别说开封百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他们只要不去给金军开城门,扶梯子,就算烧高香了! 所以无论怎么处置六贼,都不能扯上道君皇帝! 这点政治觉悟,赵福金还是有的! “朕本来还想留你一条狗命,既然你如此攀咬,那朕现在就废了你!来人!” 话音一落,原本已经离开御书房,前往龙德宫盯着赵家那对活宝父子的郭京又推门进来了:“官家!” 赵福金一愣,心想你这小子……果真八卦! “把这阉人给朕拖出去,枭首示众!” “是!”郭京三两步上前,把已经吓到瘫软的李彦一把揪了起来:“官家,臣以为,将此贼拉去南薰门城墙,当着守城将士的面枭首示众,以彰官家一扫沉疴之决心,以振守城将士们抗敌之心!” 郭京的话,颇有几分道理! 赵福刚想点头同意,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郭京,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你给朕听好了!” 郭京连忙正身正形,一副聆听圣谕的态度! “从今日起,两年之内,你只能在内城区域活动,你要是敢靠近外城城门半步,朕马上就要了你的脑袋!” 啊…… 这…… 郭京一脸懵逼,外城城门有鬼吗? “臣……不解!” 赵福金苦笑:“朕实在怕你抖个机灵,跑去召唤六甲神兵啊!” 第10章 女帝大才啊! 辰时末,李纲求见! 满脸激动,一张黑脸都泛着暗红的光泽:“臣……臣万万没想到,六贼祸乱朝纲已有几十年之久,今日一日之内,竟然……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赵福金并不意外,笑着说道:“朕昨日就跟你说过,金军南侵,是你李纲之敌,亦是你李纲之友!” 李纲记得这句话,只是昨日并没有理解女帝为何要这么说! 但是今日能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单靠太学院几十个太学生和随行的百姓,就擒了六贼,仔细想来,确实是因为金军即将围城,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让原本沉默的大多数突然爆发,让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一众官员,集体甩锅,冷眼旁观。 直到现在,那些动不动就讲祖宗之法的文官没有一个出来替六贼说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铲除六贼的功劳,金军占了一多半! 不仅如此,就连赵福金能够成功宫变的功劳,金军也是功不可没! 要是没有外部生死存亡的巨大压力,大宋这帮文臣武将,岂会如此轻易就让赵福金得了江山? “臣请官家明示,这六人该怎么处置?” “六人?你连童贯也抓了?”赵福金一脸不可置信! “非臣之功,是太学院学子和开封城百姓!” 赵福金松了一口气,要是这帮人干的,那她是能理解的,要是李纲干的,那可真就是政治小白了! “李卿觉得如何处置的好?”赵福金又把球踢了回去! 李纲的想法,是完全符合大宋祖法的! 首先,明日先让御史台弹劾,至于以什么罪名弹劾,御史台那帮能给你编出花来! 其次,官家当朝撤销官职,宰执集团制作文书,签字盖章。 最后没了官身,该流放流放,该交给御史台交给御史台,该交给刑部交给刑部。 赵福金摇摇头:“蔡京先在府上戴罪,童贯嘛,护卫太上皇南行的事,可少不得他,随他去!至于其他四个,也别走流程罢官免职流放了,你以开封战事统制的身份去与他们聊聊,要是自愿去外城墙守城御敌,他们的脑袋,朕就暂时不要了!” 对蔡京和童贯的处理,李纲是能明白的! 这两人一个把持朝政几十年,一个军中关系盘根错节,处理不慎,隐患无穷。 但是其余四个,不杀吗? “杀人有什么用?”赵福金轻笑道:“他们那四颗脑袋,顶多就是让开封城里被他们欺压过的百姓解解气,但是你想过没有,那些受过他们恩惠的人又会怎么说,一些人解气了,一些人却不乐意了,两两相抵,没了!这四颗脑袋的价值,不如四两猪头肉!” “臣不解!”李纲不懂就问。 “就拿蔡京来说吧,卖官鬻爵,把持朝政,把朝廷变成了他的一言堂,像李卿这样的正直之士,恼他气他,但是漏泽园、居养院、安济坊是他一手推动操办的吧,受过这些恩惠的人,又会怎么想他?” 李纲一愣,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第一次觉得,评判一个人的功过是非,是如此复杂的一件事! “所以,要有阶级立场!这个回头有时间再与李卿细聊吧!”赵福金摆摆手:“朕让他们去城头御敌,你还得大力宣扬此事,不但要让开封城军民百姓知道,最好让金军也知道,我大宋的宰执之臣,也披挂上阵,誓死御敌了!” 李纲觉得有理,如此一来也算人尽其用! “那他们的家……还抄不抄?” “朕只说留他们脑袋!” 若说腊月二十三那日,道君皇帝禅位赵福金,李纲心里还觉得老赵家实在胡闹,属于病急乱投医。 但是短短几日时间,李纲却觉得,如今御座上的这个女子,确实有堪比大唐则天大圣皇帝之才了! 入夜,龙德宫! 童贯心有余悸地向道君皇帝讲着今日之事:“要不是官家开恩,老臣差点就再也见不上太上皇了!” 道君皇帝安慰道:“福金这孩子,从小就识大体,也孝顺,伱们都是朕的老臣,惹出这么大的民变,还能安然无恙,那都是福金在看朕的面子。” 童贯连连点头:“太上皇说的是,太上皇说的对!” 一旁的赵桓没脑子想这些事,正持着灯,仔细研究南行路线:“父皇,咱们可先到亳州,然后再去应天府,若是妹妹退了金军,咱们再折返回开封。” 道君皇帝点点头:“童太傅以为如何?” 若没有今日之事,以童贯多疑巧媚的性格,难免要在道君皇帝面前装一装b,分析一下行进路线,再谈一谈若是将来回到开封后,新旧皇帝该如何分权相处的问题。 但是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思,只想着赶紧随太上皇南行,好好缓一缓! “全凭太上皇安排!” “若是妹妹退不得金军,父皇作何打算?”正在翻开地图的赵桓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让龙德宫内一片寂静! 过了良久,道君皇帝才缓缓说道:“若福金真有不测,咱们也只能在东南另立朝廷,保住祖宗基业了!” “那妹妹……” 不等赵桓说完,童贯便猛烈咳嗽起来:“天不早了,臣先告退!” 看着童贯走出龙德宫,赵桓又继续说道:“那妹妹……” “闭嘴,朕乏了!” 道君皇帝也起身离开,钻进了暖榻! 赵桓一脸懵逼,喃喃道:“怎么都走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赵桓之蠢,从来都是这么清新脱俗而不自知! 真要讨论这个问题,那也得等离开开封城后再讨论不是! 龙德宫的飞檐歇山顶上,两个皇城司探子轻轻合上瓦片,冻的双手僵硬,忍不住朝手上哈气。 其中一个胖一些的问道:“刚刚太上皇他们说的这些话,要不要禀报给司公?” 另一个身形消瘦的思忖片刻:“太上皇也没说什么吧?” “太上皇刚刚不是说,要另立朝廷,保下大宋基业吗?” “害,那也是女帝守不住开封之后的事,要是女帝真守不住开封,到时候城破国亡,太上皇在东南另立朝廷,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看这赵家人之间的内斗,咱还是不要掺和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另一个一听,觉得有理:“对哦,郭司公只让咱们盯着看来过哪些人,可没让咱偷听太上皇说话。” 两人见童贯已经离开,便也迫不及待爬下房顶,腊月的寒风,谁顶得住啊! 第11章 威武军撤防回城 宣和七年腊月二十七。 这天的开封城里,多少有了些年味儿,御街两侧的店铺纷纷挂起了火红的灯笼,开门迎客。相国寺那边的坊市也开了,那些卖年货的小商贩也都纷纷出摊。 金军这不是还没来呢嘛! 这年总得过吧! 金军总不至于大过年的来攻城吧,他们都不过年的吗? 这是大多数汴梁城中百姓的想法,恐慌了这么久,总不能一直这么恐慌下去。 这一日清晨,牟陀岗的两万匹军马和数十万石粮草,在李纲的安排下,被有序地运进了汴梁城,暂时安置在军马司,安置不下的,分散到城内的各个禁军军营。 至于坚壁清野,这太难了! 开封城外几个重镇,每一个都是三五万人口,还不算开封城周围那些小村落,加起来足足有十多万人口。 这些天开封府配合着禁军挨家挨户的做工作,邀请他们前往汴梁过年。 绝大多数人非但不配合,还破口大骂,有些甚至扛起农具就把开封府的衙役们赶出了家门:“少拿金军吓唬我,我哪都不去!” 这些人之所以如此,是大宋朝廷的信誉早就破产了,西城所这些年在开封府周围兼并土地,连哄带骗的把这些人赶走,对付好骗的,说给他们在汴梁城里找些活计,可以在汴梁城里谋生。不好骗的也就不骗了,直接用强,打废打死! 如今又来让这些百姓搬家,谁会信啊! 赵福金一大早听了李纲的奏报,苦笑道:“罢了,这事你办不了,还是让西城所去办吧!” 李纲一愣:“官家,臣以为该召罢西城所,将之前侵占的土地归还,百姓应该便能相信!” 赵福金摇摇头,叹声道:“朝廷的信誉一旦垮了,再想重塑,何其艰难。咱们现在也没时间做这件事,坚壁清野之事,还是先让西城所去干,他们这帮人,轻车熟路!” “那万一再发生伤人事件呢?”李纲对西城所这伙土匪,是信不过的! “诏令,愿意进汴梁城的,携物资自行进入,不愿意进汴梁城的,将其家中粮草一律罚没,留够五日口粮便好!” “五日?” “嗯,多一天他们也吃不了,全喂了金贼了!” “那五日之后,他们何以为生啊?” 赵福金面色平淡,冷哼一声:“朕给他们生的机会了,是他们不要!难不成朕就任由他们耍着性子,在城外资敌吗?朕不拿他们的粮食,金贼就不会拿吗?” 李纲无言以对! 午时,驻守黄河沿岸的威武军终于奉诏撤回了开封城,威武军节度使梁万平先行进宫面圣。 “臣奉命驻守黎阳,这些天里整兵御敌,昼夜操练,只要金贼敢来,臣绝不会让他们渡过黄河!”梁万平一身正气,说话中气十足,铿锵有力! 赵福金一直怀疑,宋朝的这些武装太监,到底有没有阉干净! 童贯那一脸络腮胡就不说了! 梁万平看起来也是阳刚之气十足! 要不是赵福金早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说不定还真就被他给忽悠了! 这货在驻守黎阳这段时间里,整日里在军中饮酒作乐,等金军一来,打都不用打,仅仅是隔河敲了一晚上的战鼓,这货就仓惶逃命了! 果真没种! “嗯嗯,梁卿辛苦了,回到开封,当好生歇息,朕给你备了御酒五十缸,你且慢慢喝着!” “臣谢官家厚爱,金贼南侵,臣哪有雅兴饮酒,臣当学那三国云长,先杀贼,再饮酒,官家先将这五十缸留着,待臣……” 从梁万平进了御书房,赵福金就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表情管理能力,但是这货自比关羽,就让赵福金彻底破防了! 赵福金冷呵一声:“怎么?瞧不上朕赐的御酒?” 梁万平一愣,连连解释:“臣绝无此意!” “那你还杵在这里干嘛?这五十缸酒,你一日喝不完,就在你府上待一日,什么时候给朕喝完了,再谈杀敌报国之事!下去吧!” 梁万平一脸凝重,委屈巴巴地躬身退下! 赵福金无语地捏了捏眉心:“大宋这些官,全他妈是影帝,还给老娘在这里演上了!” 出了御书房的梁万平,瞬间变脸,显得一脸惬意。 还有这等好事? 过了半个月醉生梦死的生活,一回到汴梁城,非但没有任何责罚,还赏了御酒,这女人当皇帝,还真是好忽悠! 双手背负,哼着小曲,蹋着鹅卵石小径悠哉悠哉地朝宫外走去。 没走多远,就见一光头和尚迎面而来,梁万平寻思:“道君皇帝崇道,新官家信佛了?” 寻思归寻思,但是他可没打算给眼前这个和尚让道,毕竟自己刚刚才被女帝嘉奖,圣眷正浓! 于是傲娇地挺了挺胸,扬了扬头,还轻咳了两声,示意眼前的这位和尚应该给自己让个道儿:“本将梁万平……” 要不自爆身份还好,自爆了身份,光头和尚岂能惯着他!冷笑着直接撞了上来,就只是用肩膀轻轻一顶,梁万平就被顶的四仰八叉倒在了花圃中! “你……你这野和尚,无礼!无礼!” 韩世忠头也没回,心想着和尚咋了?总比伱一个武装太监要高贵一些,有种吗你就敢领兵打仗? 进了御书房,赵福金也不与他寒暄,开门见山道:“威武军七千人,现在就在开封城外,你不是这么多年一直想领兵吗?朕就把威武军交给你了!” 韩世忠万万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突然,本想跟赵福金吐槽一下梁万平那副鸟人样,这下也忘的一干二净了:“官家,你就说,要末将守哪个城门,要是失守了,末将提头来见!” 赵福金眨了眨眸子:“前些天不是与你说过嘛,这次开封保卫战,没你什么事,你将威武军带入城中,让李纲给你安排一个军营,好好整编,好好操练!” “哈?官家,我是领兵将领,不是禁军教头啊!” 韩世忠委屈的快哭了! 赵福金安慰道:“你信我,好好练兵,等下次金贼再来,我定让你上阵杀敌!” 韩世忠满头点点点…… 这事还有下次? “你要真想过过手瘾,今晚去给朕办件事!” 第12章 宣德楼封侯 宣和七年腊月二十八。 原威武军节度使梁万平在府上被杀,尸体在官家赐给他的御酒酒缸里整整泡了一夜! 第二天被人发现捞出来时,浑身酒香四溢! 像是一块上好的腌肉! 等开封府府尹王时雍依流程上报时,赵福金竟然悲愤难当,龙颜大怒:“想不到我开封城里竟然有金国探子!这群蛮子,欺人太甚!” 王时雍一愣,心里嘀咕这案不是还没破嘛,官家怎么就一口咬定是金国探子所为? 但是见赵福金满脸悲愤,王时雍倒也不敢多言,只能顺着赵福金的话说道:“那臣这就知会皇城司,彻查此案!” 赵福金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轻轻摆了摆:“算了,当务之急还是全力配合李纲,把城防之事搞好,不可为旁事分心,这件事等退了金贼再查也不迟!” 辰时,赵福金突然身披红色大氅,带着皇城司护卫出现在了宣德楼上。 宣德门外立即聚集了大量的开封百姓,仰视着这位君天下的女帝,有些人惊于她倾城之色,有些人叹于她的神圣威严,更多的人则是低头窃窃私语。 “传闻太上皇禅位给了一位帝姬,看来是真的啊!” “这位女官家,能不能守的住开封城啊?” “女官家怎么了,唐朝不还有武则天吗,不照样四海臣服,万邦来朝吗?” 幸亏是宋朝,女人出头露面的机会很多,开封城内酒楼茶肆女东家也不少,在外面干些杂活补贴家用的女人更多,前朝又有女皇则天大圣的先例,所以百姓的接受度还是很高,并没有因为是个女官家而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多时,听闻女帝突然登临宣德楼的文武百官和开封城内驻守的禁军,也都纷纷赶了过来! 因为未奉诏随行,进不得宣德门,只能跟百姓一起,聚在了宣德门外! 本来足足七十余丈宽的御街上,此时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站无余地,有些人甚至爬上了御街两侧店铺的屋檐,想听听这位新继位的女官家,究竟要说些什么! 见人聚集的差不多了,赵福金双手扶着墙垣,朗声说道:“金贼背盟,举兵南侵。朕,受天命于危难之间,护百姓于开封城内,绝不与金贼苟和!” 一开口,便先把基调定下了。接着又细数金国罪状:“金贼如蝗,其行如狼,所过之处屠戮百姓,强抢民女,劫财贪色,生灵涂炭,前有辽国上京人间炼狱,三岁孩童分而食之,后有燕云百姓如牛如马,皆被牵往不毛北地,如今又贪我大宋繁华,意图洗劫开封,朕,不答应!朝廷百官,不答应!我大宋子民,也绝不答应!” 这一番话说罢,原本只是来看看新官家长什么样的吃瓜群众,情绪瞬间被点燃了!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数万军民百姓跟着齐声高呼:“人在城在!人亡城亡!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万人的怒吼之声,震耳欲聋,整个开封城都清晰可闻! 正在外城修葺加固城防的劳工和士兵被这震天的怒吼惊的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朝着内城方向远远眺望。 一些还在衙门办公,未集中到宣德门前的官员们,纷纷放下手中文书,走出屋子,来到了院内,看向宣德门的方向。 内苑龙德宫内,赵桓疾跑两步,打开殿门,朝着宣德门的方向指了指:“父皇,你听!” 道君皇帝双手背负,眯着眼睛缓缓走向门外,被这一声声的怒吼所惊,颤颤巍巍地问道:“儿啊,是不是金军打来了?” 赵恒一愣:“不能吧?这么快?父皇,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事实证明,没种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是带不动的! 等呼喊声停止后,赵福金长叹一声:“金贼的探子,已经渗入了开封城,昨夜,这些贼人将威武军节度使梁万平杀死在了家中,梁万平忠君爱国,勇武无双,半旬之前率领我大宋威武军,驻守黄河天堑,阻的那金贼不能前行半步,金贼正面拼杀不过,却行如此下作卑劣的手段,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家国之仇,要不要报?” “报仇!报仇!报仇!” 人群中除了一个身披戎装的光头和尚一脸懵逼外,其余人都扯着嗓子跟着呐喊! “有人说我大宋兵将没种,一触即溃!朕不信!有人说我大宋兵将生不得志,死不得名,朕更不信!朕今日便追封梁万平忠武候,爵位世袭罔替,举国发丧!赐梁府黄金十万两,钱千万贯,梁氏三族但有适龄后辈,一律荫封赐官!” 话音刚落,皇城司护卫便扶着一身丧衣,哭哭啼啼的梁家夫人走了上来! 那妇人见赵福金便要跪拜! 赵福金快步上前,一把将那妇人扶起:“快快请起!”说罢,更是将身上的红色大氅掀下,披在了妇人身上:“忠武侯为国而死,不发白丧,朕要用那帮金贼的血,染红丧衣!” 正说话间,十几口箱子被台上了宣德楼,当着宣德门外数万军民的面,打开了箱子! 等那夫人离去,赵福金这才转过身来,朝着宣德门外的军民说道:“金贼不日将至,勇武杀敌者,封侯拜相,赏金千两!” 说罢,朝着后面挥了挥手! 十几个五花大绑,塞住嘴巴的人被皇城司推到了墙垣便,老老实实地跪在城头! 赵福金撇了他们一眼,冷哼道:“若是有投敌卖国,借乱生事者,这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一落,刀光四起! 十几颗人头滚落城下,鲜血从城头飞洒而下! 宣德楼上的这一场秀,无论那些老奸巨猾的文官怎么看,开封城的百姓和禁军兵将们却是激动万分! 有宋一朝,武将有多卑微不必多言,就算灭吐蕃、破西夏、平方腊战功赫赫的童贯,也未曾受过此等待遇,区区一个节度使,就因为领军守了守黄河沿岸,便能获如此泼天的殊荣,哪个兵将不眼红,哪个兵将不向往? 不就是拼一拼命吗? 就算运气不好战死了,死后殊荣也足以光宗耀祖,荫封子孙了! 从军报国,不就为了这些吗? 第13章 人事已尽,只听天命 这件事做完后,赵福金暂时躺平了! 自从腊月二十三登基后,赵福金把第一次开封保卫战能想到疏漏都堵上了,昨天还临时发挥,搞了一出即兴演讲,至于效果如何,还有待验证,毕竟大宋积弊百年,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 尽人事的部分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暂时躺平了的赵福金,先回了趟明仁宫,这是她住了七年的地方,这才离开几天,里面就大变样了! 所有摆设用度,全部按照皇帝的标准重新布置过。 伺候着的内侍官和侍女也足足多了几倍! “你们都是内侍省留下来的?” 赵福金一屁股坐在软塌上,踢飞了一双鞋子,自己还微微俯身闻了闻,结果把自己臭笑了! 毕竟连轴转了五天,几乎都没怎么离开过御书房,总不能在御书房脱鞋洗脚吧,虽说自己已经君天下,成了大宋女帝,但是毕竟还是女儿身! 见官家笑的和善,候着的内侍官和侍女们也放松了不少。 “官家,我们是自愿留在开封的!” “哦,你们不怕金贼破城吗?” “不怕!” 这些内侍们说的毫无底气! 赵福金轻笑:“随便聊聊,不必那么拘谨,明仁宫又不是垂拱殿。” 赵福金一边说着,一边拔下发簪,一头青丝披散开来,顺手抓起一缕凑上去闻了闻,撇了撇嘴角,味道确实不怎么好闻。 “怕也没用啊,内侍省只说让我们伺候太上皇南下,但是家人都在开封呢,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呀?”一个眉目清秀,脸上肉嘟嘟的侍女小声嘟囔。 赵福金瞧了她一眼,是个十来岁半大的孩子,还有些婴儿肥,但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惹人喜爱。 “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官家,婢子叫春夏!” 在宋朝,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民间,下人一般不会自称奴才、奴婢,下人与东家的关系,实际上是一种雇佣关系,只有在西夏或者金国这种蛮夷之中,才会有奴才这样的称呼!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侮辱大臣,上司侮辱下属,比如上枷锁、抽鞭子、打屁股之类的事,同时期内也只有金国会如此,到了元朝,继承了金国的这一套,并且深植人心,以至于老朱得了天下后,虽然恢复了汉人正统,却再也改不过来这种主子与奴才的相处模式了,金贼余毒太深! “你家里还有几口人啊?” “回官家,家中早已无人,春夏原是孤儿,从小在居养院长大,去年才入的宫!” “既然无亲无故,为何不愿跟着太上皇南下啊?” 春夏嘟了嘟小嘴:“月俸少了!” 赵福金闻言失笑:“你倒是贪财!” 春夏圆嘟嘟的脸蛋一红:“官家取笑了,春夏无父无母,得自己给自己攒嫁妆,要不然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春夏所说,并非玩笑,宋朝的婚嫁,比起千年之后要公平的多。 千年之后,是男方彩礼明码标价,少一分都是不够爱!女方嫁妆则是看心情,家境殷实就多给点,家境一般就少给点。 宋朝可不会这样,一般来说彩礼与嫁妆那必须是对等的,男方彩礼十万贯,女方的陪嫁也得十万贯,少一分都是门不当户不对,若是遇见了青年才俊,那些富家小姐们甚至不要彩礼,只抬嫁妆,拼到最后便是看谁家给的嫁妆丰厚,谁才能嫁个如意郎君。 你问有没有几个男人拼彩礼争一个女人? 呵呵,就算是道君皇帝的女儿,也是愁嫁的! 所以千年后的男同胞若知宋事,大概会长叹一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赵福金朝着春夏招了招手,将春夏唤到身旁:“这么小就想着嫁人了?你且好好伺候朕,你以后的嫁妆,朕替伱出了!” 春夏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真……真……真的?” “君无戏言!现在去给朕烧点热水来,朕要沐浴更衣!” …… …… 开封外城墙,足足有八十里,这二十年来城防荒废,年久失修,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下第一坚城了。 兵部职责所在,这些年也曾多次上书,请求拨款修缮,均被驳回。 道君皇帝虽然舍得为石头花银子,但是那也得看是什么石头! 城防这种毫无美感的石头还要花银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这些天,可是苦了李纲了! 从腊月二十四,女帝决定主战后,李纲第一件事就是征劳工,修缮城防,所幸坚壁清野中迁入开封城的人数众多,所以劳工不缺,前些天抄没了六贼中一些人的家产,再加上国库补钱,修缮城防的银子也不缺! 大宋现在缺的只有时间! 李纲这些天几乎没下过城墙,80里的外城墙,李纲像子弹一般地到处乱飞,这边的楼橹修的不够结实,那边的毡幕挂的位置不对,火油备了有多少,檑木储备的怎么样,他虽然不在行,但好在如今统领开封防御诸事,兵部、工部、户部的官员,禁军征战过的老将都得听他调遣,没日没夜地陪着他到处视察。 走到哪里发现问题就地讨论,讨论出结果后就地执行。 所以这段时间,大宋朝廷的运转速度飞快,执行力空前! 要不怎么说压力才是最大的驱动力! 唯一争论不休的,就是在80里的城墙上,部署床子弩的问题! 因为外城墙太大,床子弩数量有限,不可能均匀布置,所以李纲认为,应该重点部署在南薰门! 理由是金军攻城的话,一定会主攻南薰门! 一来是此处护城河最浅,二来金军为了显示其武力,必然会选择正面强攻! 其他人意见各不相同,但是都觉得南薰门是最不需要部署重型弓弩的! 众人吵来吵去最终也没个结果,便有人提议:“既然大家意见都不统一,谁也不敢贸然定夺,万一将来误了战事,百死莫赎,咱们还是进一趟宫,让官家亲断吧!” 大家一听,也只能如此,众人便跟着李纲,进宫面圣! 第14章 推演金军攻城 一行人来到御书房,门外的当值内侍官蹙眉:“哎呦,我说李相公啊,您就不能让官家歇歇,连着五天了,官家是吃在御史房,睡在御书房,好不容易被咱家劝回去休息休息,官家这是前脚刚走,您这后脚就跟来了。” 李纲闻言老脸一红,也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来的实在是有些频繁了! “中官人勿恼,实在是事情紧迫,要不烦劳您跑趟明仁宫?” 内侍官无奈摇摇头:“官家专门交代过了,她要躺……躺平几天,不让打扰!” 李纲一听,暴脾气直接就来了:“若误了军机大事,你担待的起吗?” 内侍官一愣,李纲这帽子扣下来,谁也担待不起啊! 只能夹着双腿,小声嘀咕,骂骂咧咧的去了! 刚进明仁宫,迎面就碰上了侍女春夏:“嘿,春夏,官家呢?” 春夏指了指后殿:“官家刚刚洗漱完,说身体有些乏,小憩一会,这会大概刚刚睡下吧!” 内侍官一听,一脸焦急地抬眼望了望后殿,又轻轻地跺了跺脚,又是轻叹:“嘿,这可怎么办……” 春夏歪着小脑袋:“事情急吗?” “急!李相公带着兵部、户部、工部还有一些禁军将领,在御书房外候着呢,说有军机要事!” 春夏一惊:“啊?不会金人打来了吧?我这就去通报官家!” 说罢,转身提起裙摆就要往后殿跑去,刚迈出一只脚,就被内侍官拽了回来:“官家的脾性摸清了吗?可别惹恼了官家!” 春夏挣脱开,连连摆手:“官家人可好了呢!” 不等内侍官再说什么,便一溜小跑进了后殿。 后殿寝室内,安神助眠的鹅梨帐中香袅袅四散,轻纱帷幔中,赵福金美眸微闭,呼吸均匀,有人说人在清醒时和睡梦中,是身处在不同的宇宙中的,半梦半醒之间,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和床幔内温暖逼仄的空间相互重叠,一个扎着马尾清爽可人的小姑娘举手问道:“老师,都说中华文明造极于宋,一个登峰造极的文明为何会败于野蛮落后的金蒙?那文明与野蛮之间谁才是进步的?” “老师,宋的灭亡究竟是历史的偶然还是历史的必然?” “老师,宋的灭亡会不会是某种宇宙法则的作用,用来平衡地球上不同区域的文明,避免某个文明超速发展?” 讲台上的女子微微抬头,扶了扶金丝框镜,笑容温暖灿烂。 “老师……老师……” “官家……官家……” 赵福金隐约觉得帷幔被轻轻掀开,春夏小声唤道:“官家,诸位相公在御书房候着呢,说军机大事!” 赵福金猛地坐起身来,定了定神:“朕睡了多久了?” 春夏扭头看了看案台上的香炉:“大概半个时辰吧。官家,我给您梳妆?” 赵福金掀开棉被,屈腿下床,春夏赶紧捧起赵福金的玉足,拿过一只鹿皮长靴准备替她穿上,赵福金缩了缩脚:“穿鞋这种事,以后朕自己来,你去给朕找个头绳来!” 在外面候着的内侍官等的着急,心想这女官家收拾起来就是慢一些,正嘀咕着,就听后殿门咯吱一声打开,扭头看去,官家正跨出后殿,一只手捏着秀发,另一只手拿着头绳,熟练地在脑后打了个简单的结…… 春夏跟在后面喊道:“官家,披上大氅,外面冷!” 出了明仁宫,赵福金走的飞快,内侍官只能小跑着跟在后面,看着官家的秀发被一根头绳系在一起,随着走动的节奏左右摆动,头绳系成的样子,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 “别致……有趣……”内侍官在心里嘀咕着。 进了御书房,赵福金迫不及待的问道:“出了何事?” 待李纲说完,赵福金都快被气笑了:“就这?” 李纲一愣,心里嘀咕:“这难道不是大事吗?床子弩要是摆好了,说不定能重演澶渊之战啊。” 来都来了,赵福金只能耐着性子听这些人各自说着各自的想法:“李卿觉得,金贼会从南薰门强攻?” 李纲点头,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理由! 赵福金无奈笑道:“给朕拿开封图来!” 铺平开封地图,赵福金点了点南薰门:“金贼如果强攻南薰门,就算攻破,进来之后呢,顺着外城一路杀到内城,再攻一次朱雀门,就算他能攻破,再顺着御街一路杀到宣德门,再攻一次?” 开封城防总共有三层,由南向北,外城墙的城门叫南薰门,内城的城门叫朱雀门,到了第三层是进入皇城的门,叫宣德门。 李纲纳闷,难道不对吗? 这条路上道路最宽,尤其是御街,七十余丈宽,无论是骑兵列阵还是摆开攻城器械,很合适啊! “你当我开封城内百万军民是摆设吗?能看着他完颜宗望大摇大摆的在御街上遛马?”赵福金被气笑了,也更加确信现在的李纲,确实还不足以为帅为将,战争经验跟完颜们比起来,差太远了! “去,给朕宣韩世忠来!” 内侍官一愣:“韩世忠?谁呀?” “就是那个光头和尚!” 没多久,一身戎装的光头和尚喜滋滋地进了御书房,一进御书房,躬身行礼:“臣韩世忠,见过官家!” 赵福金招招手:“你来,这是开封地图,你若是金贼……” “臣是宋臣!”韩世忠躬身! “朕说假如你是完颜宗望,你从哪里攻城!”赵福金瞪了他一眼! 韩世忠凑到地图前,扫了一眼,直接点到一座不起眼的小门:“臣会从咸丰水门顺河而下,可至拱宸门,若攻破,可直冲皇宫,拿下官家,此战可定!若此处水道狭窄,臣会从西水门沿汴河下,穿过太师桥,直达御街,可避免外城巷战!” “大胆!”御书房中突然有人呵斥:“怎可对官家出言不敬?” 这声呵斥吓了赵福金一跳,她抬了抬眼,嫌弃地瞅了瞅开封府尹王时雍:“咋呼啥?你过来瞅瞅,伱看看人家说错了吗?” 王时雍被赵福金怼了一句,直接老实了,凑过来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个所以然来。 到是李纲,蹙眉看了半天:“妙!妙啊!如此一来,根本不用在内外城拼杀,可以直取皇宫!” 赵福金点点头笑道:“这叫斩首战术。” 韩世忠看着开封城地图发愣,愣了好久突然问道:“不对啊,金贼怎么能知晓开封图呢?” 在内的众人全都一怔,要知道金国虽然遣使来过开封,但是活动区域是被严格限制的,根本不可能全方面的了解开封城的城防,水路的! 赵福金却显得极为淡定:“众位怕是忘了一个狗贼了吧?” 第15章 国运与国祚 这个狗贼,以一己之力,搅动天下局势! 宋辽金之间的搅屎棍! 郭药师! 严重怀疑是吕布转世时忘了带武力值,只带了张见谁都叫爹的嘴! 众人恍然:“哦,是这厮啊!” 完颜宗望能在第一次开封保卫战中一路顺畅,到了开封城外便能直扑牟驼岗接收两万军马及大量草料,又能熟知开封水路,第一站便沿河而入,除非他有gps或北斗卫星,剩下唯一的解释就是郭药师这个带路党了! 毕竟这厮和道君皇帝之间,曾有过一个短暂的蜜月期! 道君皇帝作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最大的特点就是秀,有啥家底都能给你秀个清清楚楚! “李卿,现在知道床子弩该在哪里部署了吗?” 李纲受教,连连点头,好奇地看了看身旁一身戎装的光头和尚:“官家,可否将此人……” “不可!”不等李纲开口,赵福金就把话堵死了! 李纲辩道:“存亡为难之际,怎能藏才不用?” 韩世忠一听,来了精神:“臣愿意随李相公……” “你不愿意!”赵福金又一次打断! 众人面面相觑,还想开口,赵福金却摆摆手:“没其他事就退下吧,还有几日时间,抓紧部署城防,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别再来找朕了,朕这几天,有些不舒服!” 在场的都是有家有室,有老婆有孩子的人,自然明白官家说的是什么,躬身退下。 “韩世忠,你留下!” 出了御书房,李纲一路不语,只顾低着头朝宫外走去,一旁的王时雍和其他几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韩世忠?从未听过我大宋有此将啊,你们听过吗?” “没有,之前以为这和尚是官家在相国寺结识的高僧,没想到是个将才啊!” “回头去枢密院兵籍房查一查,这样的将才,如今正是国家所需啊!” 这些人只是说说而已,但是李纲已付出行动,一出皇宫,便直奔枢密院而去! 御书房内,韩世忠看着赵福金别致的发型,指了指蝴蝶般的头绳:“官家这个绳结的好啊,回头我让红玉来找官家学一学,她这些天跟着我在军营里,成日里就知道舞枪弄剑!” “呵,你这夫人,宝贝着呢,有些事,多跟着人家红玉学学!” 韩世忠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玩笑道:“宝贝是宝贝,只是这威武军的兄弟每次看我,总觉得我这和尚六根不净!” 赵福金抬眼看了看:“你这头发也长得太慢了些,多吃点黑芝麻吧!” “官家,您为何就不让我参战呢,威武军这些人,战力虽然比不上西军,但是也弱不到哪里去,打个守城战是绰绰有余的!” 韩世忠还是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见韩世忠求战心切,赵福金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跟他坦诚相待,免得这个泼货在第一次开封保卫战中闹出什么不可控的幺蛾子来! “你觉得李纲如何?” 韩世忠一愣,旋即嘿嘿笑道:“妄议朝廷大臣不好吧?” “朕要伱说的!” 韩世忠一听,话匣子打开开始吐槽了:“那我可就直说了,李相公为官如何,公论已久,正直刚猛,公正廉明,但是打仗这事,他太外行了!别的不说,官家您去看看城防,搞的什么玩意,费时费劲修那些墙橹干嘛,等着被投石车砸吗?” 见赵福金只听不回应,韩世忠顿了顿:“还继续吗?” “继续!” “刚刚议的事,有啥可议的,床子弩就不该拉上城墙!” “哦?为何?” 韩世忠摸了摸脑袋笑道:“官家见过床子弩没?那玩意几十个才能用,每次只能打一发,除非跟澶渊之战时运气爆棚,直接弄死完颜宗翰,否则没什么作用,体积还那么大,投石车一砸一个准!” 赵福金确实不懂床子弩,蹙眉片刻问道:“要是你呢?怎么做?” 说到打仗这种专业性的话题,韩世忠起劲了,一撩战袍,往地上一坐:“要是我,时间够的话,把劳工全部撤下来,拿黏土糊满城墙,再糅杂一些碎石,这样至少能让城墙抗的住投石车砸。要是时间不够,用什么火油,这等天气,能点着才见鬼了,我从现在就往城墙上泼水,每天泼,泼上十几天,等金军来了,看着让他们爬,能爬上来算我输!” 赵福金听罢低头一笑,这韩世忠说话痞里痞气,但是却也有几分道理。 “知道朕为何不让你参战吗?” “害,知道,给李相公脸面嘛。” 赵福金摇摇头:“朕可不崇文抑武。” “那官家为何啊?”韩世忠不解。 赵福金拿起一张地图,走到韩世忠面前,将地图铺开,指了指太原城:“此地能失吗?” 韩世忠看了半天,坚定无比:“绝不可失!若失此地,大宋亡矣!” 赵福金也盘腿坐在了韩世忠对面:“金国西路军已经围了太原城,朕要你保存实力,等开封战事结束,救援太原城!” 韩世忠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但那也得先解了开封之围啊,官家这么相信李相公?” 赵福金微笑:“开封之围并不难解,过些天各地勤王军也会赶来,完颜宗望他敢在开封城外驻扎多久?” “要是我,我溜的比兔子还快!” “所以,朕会在恰当的时候给完颜宗望一个台阶下,等他撤兵后,真正的战斗才开始,太原城必须得救下来!开封关乎的只大宋的国运,而太原关乎的才是大宋的国祚!” 韩世忠听罢,热血翻涌,原来在官家心中,自己是救国之臣啊! “臣懂了!臣定当好好练兵,等官家一声令下,解围太原城!” 赵福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明白朕的意思就好,所以无论开封城里有多大的乱子,你都要学学你的老本家韩信,按兵不动,等待时机,不战则以,战则必胜!大宋的国运不需你挑,但大宋的存亡,现在只有你来担了!” 当赵福金把战略意图清晰的讲给韩世忠后,韩世忠这才明白,自己真正要做的事! “臣告退,臣得好好琢磨琢磨太原这个地儿去!” 第16章 重大安全事故 正月初一,女帝下诏,改年号靖康! 甽畮(zhèn mu)克谐於丰富,里闾皆保於靖康! 翻译成人话就是:国泰民安! 朝中诸公对这年号极为满意,就连龙德宫里的那位艺术大师,也以其极强的艺术品鉴能力给出了五星好评:“我儿福金,大才!” 一旁还在纠结出逃时该带什么东西不带什么东西的赵桓嘀咕:“要是我当了皇帝,我也起这个年号!” 正月初一,年味甚浓。 开封城中的酒楼茶肆,已经人满为患,占不到位,又不愿去街边小摊凑合凑合的富户人家,只能选择叫索唤,也就是外卖!自从金军南下,即将围城的消息传到开封后,那些大宋外卖小哥——闲汗们已经有些时日没赚到钱了! 还不得趁着年气多跑几单,补一补这些天的损失。 有人点索唤送吃食酒水,有人点索唤送烟花爆竹,毕竟大年初一,不放个烟花爆竹,驱一驱年兽,来年怎能风调雨顺。 老子曰反者道之动,事物都是盛极必衰,乐极必悲,巨大的喜庆中,总是藏着巨大的隐患。 果然这一日,一个闲汗在给内城甜水巷的一户人家送货时,途经州桥,整个人炸开了! 不仅自己尸骨无存,就连在州桥上赏景的文人骚客,适婚男女,也被炸死了十来个! 重大安全事故啊! 正在家中备着家宴,准备与老少妻儿共度佳节的开封府府尹王时雍,人都要裂开了:“怎能有此事?快去通知皇城司,再将此事报与兵部侍郎李纲!” 安排完后,带着几个衙役赶赴了事发现场! 现场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送外卖的闲汗已经是四分五裂,尸骨全无,就算开封城最好的仵作也不可能给他拼凑到一起,至于被波及的众人,那还不如四分五裂呢,有些人少了胳膊,有些人断了腿,有些肚破肠出,还没死透,痛苦的呻吟着。 整个州桥上,血腥之气四溢,让人忍不住作呕! 即便是办案无数的王时雍,也差点就当场吐了出来! 开封府的捕头们赶来后,迅速查看现场,根本搞不清楚这些人到底被何物所伤! 随后皇城司的人马也赶到了,他们不是来断案的,他们是来确定一下,这起事故,究竟是大宋内部矛盾,还是金贼故意破坏,一番勘察后,也是一无所获。 送外卖的闲汗四分五裂,亲妈来了也认不出来,别说是他们这些办案人员了! 直到李纲赶来后,此案定性:“金军探子潜入开封,屠杀百姓,实在可恨!” 只时这人如何自爆,以何物伤人,没人能给出答案! 就在各衙门准备清理现场,搞完收工时,李纲讪笑:“各位既然都来了,那便随我再去城墙走一走,看一看城防。” 王时雍能说啥,只能带着一众衙役,不情不愿地跟在李纲身后,心里骂道:“这李纲,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 走出一段,李纲扭头看了看,发现皇城司的一干人等,还站在桥上,没有跟来,便有些不悦:“郭司公,这是何意?” 郭京一脸为难:“李相公,不是下官不愿跟您上城墙,只是……官家有令,我若敢靠近外城墙,就要了我的脑袋!” 李纲愣了愣,虽然不知女帝为何下此命令,但是也不敢质疑,只能笑道:“那就有劳郭司公和皇城司的兄弟,将这些伤者就近安置在医馆,至于死者嘛,也验明正身,通知家属来领,哎,大过年的……金贼可恨呐!” 郭京孤家寡人,回家过年也是冷冷清清,有活干他也乐意,只是苦了皇城司的兄弟! 待到下午,军报传来,金贼已经渡过黄河,直奔开封府! 正在龙德宫陪道君皇帝和废太子吃角子的赵福金,听闻军报,显得不咸不淡:“朕知道了!” 而道君皇帝和赵桓,登时没了胃口,面面相觑,道君皇帝颤颤巍巍地对赵福金说道:“儿啊,父皇何时可出城啊?” 赵福金给道君皇帝夹了一个饺子,放在银碟上:“父皇不是最爱吃这双下驼峰角子吗?趁热吃吧!” 道君皇帝哭丧着脸,夹起角子放入口中,只觉滋味全无! 吃完饭,赵福金离开前才开口道:“父皇这一两日便可离开了,再晚怕是走不了了!” 道君皇帝连连点头:“那这龙德宫外的侍卫?” 赵福金打开殿门,朗声说道:“这两日但凡随太上皇南行的,皆可觐见太上皇,勿再阻拦,未在名单内的,一律不得见!” 说罢,回头朝着道君皇帝微微施礼:“父皇一路保重!” 回到明仁宫,赵福金就轻松许多,脱下朝服换上常装,看着厅内炉鼎上热气腾腾的火锅,朝着众人招手:“愣着干嘛,都来坐嘛,大过年的不必拘谨,快来快来!” 韩世忠是第一个坐下去的,屁股刚挨凳子,就被梁红玉一把扯了起来:“官家还未入座,你真是不识礼数!” 韩世忠讪笑:“是官家让坐的嘛!” 赵福金笑着坐到上主位:“韩世忠啊韩世忠,你就得有这样一个老婆管着,红玉啊,你还是管的不够严,你这男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来来来,坐我旁边!” 梁红玉微笑施礼后,坐在了赵福金身侧。 “春夏,你也来!” 小宫女哪里敢,登时吓的小脸煞白:“婢子不敢,婢子怎敢跟官家同坐!” 赵福金朝着她招了招手:“每年一次,无妨!” 春夏这才颤颤惊惊地坐到了席上,赵福金看了看门外,蹙眉说道:“这郭京,朕的饭局都敢迟到,等下你们可得替朕好好跟他喝几杯!” 话音刚落,宫人来报:“官家,韦修容求见!” “韦氏?她来找朕何事?” 梁红玉在一旁说道:“兴许是来向官家贺个岁吧!” 韩世忠瞥了自家媳妇一眼:“韦修容是太上皇的妃嫔,依礼数应该官家去给她们贺岁,哪有她们来给官家贺岁的道理?” 梁红玉瞪了他一眼:“就你懂的多?” 韩世忠不说话了,盯着炉鼎上翻滚的红油火锅。 “呵,应该是为她儿子来的!”赵福金轻笑一声:“宣吧!” 没多久,一个姿色平平,气质平平,甚至还有些土气的女人,拉着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官家呐,求你看在都是赵家骨血的份上,让德基跟着太上皇南去吧!” 第17章 人肉炸弹也太奇怪了 赵福金来到大宋八年来,过的最舒心的一个大年初一,就这样被韦氏搅了兴致! “九哥自己怎么想?” 叫赵构九哥,并不是赵构为兄,赵福金为妹! 而是宋朝皇子皇女之间都是以“几哥几哥”这样称呼,就算是道君皇帝的长子赵桓,见了赵构也叫“九哥”! 赵构怯怯地看了韦氏一眼:“我……我想留在开封。” “不!你不想!”韦氏带着哭腔打断:“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你要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不等赵福金安慰,韦氏又哭道:“为娘没有,不讨你父皇喜欢,但是你是他的儿子啊,你去父皇身边尽孝,那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儿子若去了,谁照顾娘?” “我不用伱操心,官家还在,自会照顾后宫嫔妃,你快求求官家,让你跟着你父皇一起去吧!” 赵构还想说些什么,被韦氏狠狠地掐了掐胳膊,疼的龇牙咧嘴,终于不敢再开口了! 看着“完颜九妹”赵构在韦氏跟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赵福金终于明白了这孩子的脑子为什么会出问题了!纵观赵构一生,时而亢奋,时而郁闷,一会会崛起,一会会躺平,今日还叫嚣着还我河山,明日就恨不得舔死金人,极其纠结,极其反复,极其不靠谱! 后世学术界有人提出过赵构或许患有双向情感障碍,但是赵福金现在觉得,纯粹是被这个娘给毁的! 妈宝男在有妈的时候,还能只身前往金营,视死如归,大义凛然。 妈宝男要是没妈了,那不跟废人一样。 赵福金最后还是把这个球踢给了道君皇帝:“只要父皇愿意九哥随行,朕是没有意见的!” 等打发走这对母子,赵福金刚走回厅内,就听见郭京的声音传出:“以韩兄弟的勇猛,你能把一个大活人直接爆开吗?” 韩世忠想了想:“若是用紫金锤,应该是可以的吧?” 郭京又道:“那你一锤下去,砸裂一个人后,能伤到周围其他人吗?” 韩世忠摇摇头:“那自然不能了!” 郭京仰头喝了一杯,抹了抹嘴,神秘兮兮地说道:“所以说,刚刚发生的事,可能是妖术!一会可千万别让官家知道,免得扫了官家的兴致。” 刚说完,就听赵福金冷笑一声:“哪还有什么兴致,都被韦氏那对母子给搅和了!” 见赵福金返回,众人纷纷起身:“官家!” 赵福金一边落座,一边好奇地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些什么,什么妖术?” 众人不语,其他人都把目光都移到了郭京身上。 郭京尬笑了两声:“没事,没事,讲了些市井趣闻罢了!” “既然那么有趣,说来听听吧!” 郭京显得更尴尬了,看着炉鼎上一锅沸腾的红油汤,郭京觉得要是将刚刚的事说出来,这不是倒了官家的胃口嘛,正在想着如何搪塞过去,春夏却突然开口道:“郭司公说刚刚在州桥,一个跑索唤的闲汗突然炸了,还炸死了旁边十几个人。” 众人又把目光移到了宫女春夏身上,一副看叛徒的表情! 春夏一脸无辜,嘟着小嘴一本正经地说道:“入宫前,内侍省的大人们讲过规矩,不能对官家隐瞒不报,严重了会算欺君的!” 赵福金脸色一沉:“郭京,到底什么事?” 郭京见女帝变脸,赶紧离坐,一五一十地把今早在州桥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本想着赵福金听完也就完了,毕竟李纲已经将此事定性了,而且还安排他善了后。 可谁曾想赵福金竟然一脸欣喜:“爆炸?炸死了十几人?” 众人一脸茫然…… 一般这个时候,当官家的不应该叹叹气,做作悲伤状,那可是自己的子民啊! 赵福金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如此佳节,竟发生如此惨事,善后的事做的如何了?” 郭京答道:“伤者已经就近送往了医馆,死者尸身也已经交由家人领去,李侍郎说晚些时候,会给那些死者家人发放抚恤钱。” “是在一个闲汗身上爆炸的?那个闲汗呢?”赵福金好奇的问道。 郭京摇摇头叹道:“官家,那人已经四分五裂了,残肢断臂也大多也落入了汴河之中,根本辨不出人样来。李侍郎说,那人应该是个假扮闲汗的金贼探子!” 涮完火锅,韩世忠和梁红玉告退,春夏带着几个婢子收拾碗筷,赵福金将郭京叫到了偏殿:“这件事,你去替朕查个明白,朕给你一条线索,以州桥为中心,查一下周围三里之内所有富户,看看谁家叫了索唤,东西却没有送到。” 郭京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官家这是让自己查一查这个闲汗身上到底带了什么物件,又是何人给他的! 不过这闲汗要真是金贼所扮…… “不可能!”赵福金摆摆手:“你只管按照朕给你的线索去查便是!” 赵福金绝不相信金军手里,有如此威力的爆炸物,若真有,那开封城还守个屁! “若是查到了,是就地法办,还是交给开封府?”郭京问道。 赵福金瞪了他一眼:“若是查到何人给他的物件,那便将此人带来见朕,要活的!记住,此事要绝对机密,谁也不能告之!” 看着郭京离开,赵福金沉沉地呼了一口气:“不会真有人跟我一样,也穿越了吧?要不这人肉炸弹……也太奇怪了吧?” …… …… 外城老鸦巷的一间破宅里,一个落魄青衫书生正在院子中一堆爆竹中翻找着什么:“怪了,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见他翻乱爆竹,一个中年男子出声喝道:“喂,你小子在乱翻什么?小心爆竹炸了崩伤了你,赶紧一边去!” 青衫书生一脸苦闷:“东家,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铁筒子,外面还包着一根木筒,大概有这么长……”青衫书生拿起一根爆竹比划了一下。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无奈笑道:“跟爆竹一样长?” “差不多吧,只是比爆竹要粗一些!” “没瞧见!是不是你不小心掉在那堆爆竹中,今日卖掉了?” “卖掉了?”青衫书生差点就原地跳起:“东家,快把今日的账本给我看看!” 中年男子一愣:“你小子想屁呢!你是东家还是我是东家?” “害,来不及解释了,要是那东西真卖出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第18章 任职军器所 正月初三,道君皇帝带齐人马匆匆出城! 没能跟着道君皇帝一起走的皇亲国戚们,哭的那叫一个六亲不认! 韦氏甚至把自己哭晕了两次,都被康王赵构掐人中救了过来! 赵福金看着这群赵家人,心中五味杂陈,哭笑不得! 回到御书房,正盯着自己几年前亲手绘制的宋金战事图蹙眉沉思,内侍官就领着郭京走了进来:“官家,人找到了!” 赵福金一喜:“人呢?” 郭京招招手,几个皇城司侍卫吭哧吭哧地抬着一口木箱走了进来! 赵福金一脸懵逼,看着郭京指了指木箱。 郭京笑道:“这样机密一些!” 木箱打开,一个落魄的青衫书生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蜷缩在箱内,满脸的惊恐之色。 在赵福金是的示意下,郭京给他松了绑,扯掉了嘴里的破布。 那书生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倒头便拜:“草民沈穹,见过官家。” 赵福金笑道:“沈先生快快请起,委屈先生了。” 沈先生? 别说沈穹自己,就连一旁的郭京、皇城司的衙役和还未退出御书房的内侍官都齐齐愣怔! 不像后世称别人先生,是对别人的尊称。 大宋想要获得“先生”这个称呼,那比当宰相,当王爷还难一万倍! 纵观两宋316年的时间,能被称作先生的,只有8人,其中两个还是死后被追称先生的。 如果一个人在其道德上没有“澡身浴德”“高蹈远引”的水平或道术修养没有达到极高的程度,是不可能赐予“先生”称号的,尤其是被官家亲口称作“先生”! 这是何等的荣光啊! 刚刚起身的沈穹极为惶恐,倒头又拜:“官家……草民也是刚刚得知州桥爆炸之事,并非草民有意,实在是一时不查,将那铁筒子误做爆竹交给了闲汗,草民有罪啊!” 赵福金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御书房! 等御书房内再无旁人,赵福金这才提起裙摆,轻盈地走到沈穹身旁,将他扶了起来:“你家wifi是电信还是移动?” 沈穹一愣,茫然无措。 赵福金见状,也是一愣,旋即歪了歪头,和颜悦色地又问道:“985?211?” 见沈穹还是一脸茫然,赵福金心下一凉,仍不死心地问道:“你知道牛顿吗?” 沈穹这次终于有反应了:“牛顿?” 赵福金差点激动的要原地蹦起来了:“你知道?” “官家说的是炖牛……肉吧?” 赵福金的激动的笑意凝滞在了脸上:“是我想多了……” 重新坐回御案的赵福金,收敛了笑意,一副高冷的女帝范儿:“沈穹,你那铁筒子里所装何物?” 沈穹诺诺地答道:“回官家,是……黑火药!” “黑火药?”赵福金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好骗?” 赵福金虽然不懂这些技术,但是她也知道,以宋朝黑火药的威力,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爆炸威力,别说炸死了周围数人,能炸死那个送索唤的闲汗就不错了! “官家,草民不敢说谎。” “黑火药不就是填装爆竹用的吗?那玩意能炸死这么多人?” 面对女帝的质疑,沈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急的是面红耳赤,好在赵福金并未催促,过了许久,沈穹指了指御案上的笔筒,诺诺问道:“草民想借此物一用。” 赵福金愣了愣,旋即将笔筒扔给了沈穹:“喏,拿去!” 一拿到笔筒的沈穹,顿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清了清嗓子开口说到:“官家容禀,爆竹是将黑火药装入这样的一个竹筒中,通过引线点燃,燃烧后膨胀,竹筒炸裂。” 赵福金纠正道:“那不是黑火药膨胀,那是燃烧后产生高温,气体膨胀,撑裂竹筒。” 沈穹一愣,竟然显得有些欣喜:“官家也懂这些?” 赵福金懒得与他讲什么叫九年义务教育,摆摆手道:“你继续!” “草民最近发现,只要将黑火药的成分份额略做调整,威力与一般爆竹便不可同日而语,有云泥之别!其中焰硝七分半,木炭一分半,黄牙一分,按这个份额制成威力暴增。” “哦?那你为何要用铁筒子装它?” “草民是想试试这样制成的黑火药,能不能炸开铁器,若是能炸开铁器……” “你想用它做什么?” “铁爆竹!”沈穹显得有些兴奋:“起初草民只是想替东家做出更好的爆竹来,官家您想,别人卖的是爆竹,我们东家卖的是铁爆竹,那生意岂不是要好做许多。” 赵福金无语,这是何等无私奉献的打工人啊! “那东家待伱很好?” “月钱3贯,还包吃住!” 赵福金更加无语了,就这待遇,刚好达到开封城目前的最低工资了! 沈穹苦笑:“但是没想到这铁爆竹威力惊人,如今既然酿出大祸,草民甘愿伏罪!” 赵福金轻叹一声:“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沈穹一听,连连点头:“草民愿意!不知官家要让草民做些什么?” 赵福金拉过一张纸,用毛笔沾了沾墨汁,在纸面上画了起来:“朕在梦里见过一把法器,样子嘛朕给你画出来。” 等了片刻,赵福金把画好的纸张推给了沈穹:“就是这样一个玩意,扣动这里,便能射出铁弹,至于其中奥义,你好好琢磨琢磨,做一把出来给朕瞧瞧,若是做成了,朕不但赦你无罪,还会为你加官进爵。” 沈穹闻言,难掩满脸激动之情:“想不到我沈家,还能有中兴之日,官家放心,草民一定不负皇恩!” 听沈穹这么说,赵福金好奇问道:“你祖上何人啊?” 沈穹挺了挺胸脯:“我家祖上曾任大理寺丞,名为沈曾庆。” 这个名字赵福金没有印象,想必已是年代久远之事。 “我家叔公虽是个荫封之官,官职不高,但是留有一本着作,官家应该是听说过的。” 赵福金哦了一声:“何书?” 沈穹的胸脯挺的更高了些:“《梦溪笔谈》” 赵福金眼睛一亮:“沈括是你叔公?” 沈穹见女帝神色有变,稍稍有些心虚:“啊……对……只是……出了八族,不过还是在九族之内的,也算是近亲吧?” 赵福金闻言轻笑:“算吧,毕竟要诛九族的话,你也得来凑个数,这样吧,既然是沈括后人,朕给你找个差事,就去南城军器所任职吧,刀枪弓弩之类的就不用碰了,好好琢磨琢磨朕给你的图纸。回头朕得空了,再与你细聊!” 第19章 给六贼竖旗 靖康元年正月初七! 金军东路军兵锋已至开封地界,扎着两条辫子完颜宗望此时还是有点心虚,整个东路军也就不过两万余人,其中真正的精锐,金人士兵也就七八千,其余一万多人均是辽国的汉人和渤海人组成的。 以这点兵力强攻开封城,完颜宗望怎能不虚? 见完颜宗望又开始打退堂鼓,搅屎棍郭药师又一次蹦了出来:“大帅勿慌,我知道宋军有一处军需重地,名为牟驼岗,粮草军马甚足,可驻军与此地,军需无忧!” 既然郭药师都这么说了,完颜宗望自是不能太怂,率领众军浩浩荡荡地杀往牟驼岗! 等杀往牟驼岗后,郭药师整个人都傻了! 哪里来的军马粮草,有的只是数面大旗在光秃秃的山岗上猎猎作响! “朋友来了有好酒,金狗来了有猎枪!” “开封城外埋宗望,大宋雄兵擒金皇!” “三姓家奴郭药师,背信弃义如狗屎!” …… …… 看着一面面白底黑字,如同入殡招魂幡一般的旗帜,完颜宗望是又惊又怒! 惊的是大宋果然有所防备! 怒的是郭药师此贼误人不浅! 完颜宗望登时大怒,厉声喝道:“将郭药师这狗贼拿下,打一百军棍!” 郭药师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几名金兵从马上拽了下来。 “大帅……这是宋人虚张声势啊大帅!”被按在地上的郭药师连连解释,宋人玩的那些伎俩,他太熟悉了。 完颜宗望哪里肯定他解释,指着光秃秃的牟驼岗骂道:“你这狗贼且说说,哪来的粮草,哪来的军马?” 完颜宗望之所以如此恼怒,是因为南渡黄河之前,他就已经得到消息,道君皇帝禅位,大宋另立新皇。那时候完颜宗望其实就已经打退堂鼓了。 人家皇帝都换了,那一定是为了应付金军南下。 新皇帝要是强硬一些,怎么玩都能把他这区区两万兵马玩死,先不说大宋各地勤王之兵赶到后,能聚起十倍于己的兵马,二十万人就算站在原地让他砍,他也得把刀砍到卷刃。 就算勤王兵马不来,人家大宋只要据城而守,用不了多久金军就会因为粮草问题草草退兵,非但一点油水捞不到,还劳师动众,徒惹笑话! 当时完颜宗望其实已经准备撤兵了! 但是搅屎棍郭药师信誓旦旦,说大宋不堪一战,根本不敢和金军硬刚,只要兵临城下,大宋便会乞和。 见完颜宗望还是有些犹豫,郭药师又拿开封富庶繁华,美女如云来说事:“绝非辽国燕京可比!” 没见过世面完颜宗望初入燕京时,已经大感震撼,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这才定下心来,碰瓷开封! 可眼下这种情况,人家明显已有准备,非但毫无惧意,反而强硬宣战,完颜宗望岂能不恼? 牟驼岗上没有粮草,这是事实,郭药师也辩不出个花来,只能求饶道:“大帅,开封城外村镇众多,粮草不是问题,请容末将戴罪立功!” 完颜宗望气归气,恼归恼,但他毕竟是一个统帅三军的帅才,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硬干了,总不能开封郊外一日游,班师回朝吧? “哼,这一百军棍暂且给你记下,给你一日时间,若是还搞不到粮草,本帅决不轻饶!” 郭药师擦着冷汗,翻身上马,带着一队轻骑策马而去! 完颜宗望仔细看了看此处的地势,此处三面临水,一面有坡,防守起来非常省心,只要郭药师真能解决了军需粮草的问题,他能在这里杵一年!随后便下令在此处安营扎寨。 开封城内,金军已至的消息不胫而走,城中百姓比起前些天来,淡定了不少,毕竟年还没过完,该开门做生意的开门做生意,该走亲访友的走亲访友,只有少数喜欢论事的文人,聚集在酒楼茶肆中,大谈退兵之计! 垂拱殿内的气氛,比起坊间却凝重了不少。 主战派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金军何时攻城,怎么攻城,主和派虽然不敢说话,但是也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若是不敌金军,该在什么节点向官家力荐和谈。 相比起这些人,赵福金就显得轻松许多,斜靠在龙椅上看着殿内的众臣。 这次朝议她原本是不想来的,眼前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打就是了,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但是为了给李纲站台,她不得不来! 眼看着殿内的大臣都讨论到金军撤兵之后的事情了,赵福金这才打断道:“不必想那么远,李卿,你先给诸位说一说你的安排,让大家心里都有个底。” 李纲闻言出列:“臣将8000禁军分为四列,京城四面,每面配备禁军2000人,城内集结4万马步军,分为前中左右四营,可以根据金军主力攻城方向,随时驰援。” 说完,李纲躬身退下。 “完了?”赵福金轻笑道。 李纲还未答话,李邦彦就又跳了出来:“李侍郎如此儿戏?” 他可能觉得官家对李纲的安排似有不满,便想见缝插针地怼一怼,却没想到赵福金瞪了他一眼:“要不你来说?” 李邦彦一愣,官家明显是看自己不顺眼,所以只能悻悻地退了回去! 赵福金也不理他,笑着说道:“既然李卿已经安排好了,那就全依李卿安排,朕再补充几点。” 赵福金看了看王时雍:“金军攻城,城内秩序尤为重要,一些腌臜泼皮和金国探子势必借机生事,开封府协同皇城司,加强巡逻,若遇城内借机生事者,就地法办!” 王时雍和郭京出列领命:“臣遵旨!” 赵福金点点头继续说道:“延丰仓,是开封城的粮仓重地,李卿要分兵把守,万不可出事!” 李纲领命:“臣已做安排!” “对了,给李彦、王黼、朱勔还有梁师成,各做一面旗,就竖在他们所在的城防,把这四人以前的任职都写上去,旗帜要大,字要写清楚!朕要让完颜宗望知道,我大宋君臣,没有软骨头!” “回官家,李彦这些天在城墙上已经病倒了……”李纲苦笑回道。 “只要没死就行,病倒了就让人给朕架起来,朕就是要让他们做个吉祥物,迎一迎他完颜宗望,也顺道给各位提个醒,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赵福金拂袖而立。 殿内众臣纷纷施礼:“臣等不敢!” 第20章 郭药师又降了 开封城外,带着一队轻骑打草谷的郭药师已经扫了四个村落,竟然连半袋粮都没有装满! 郭药师刚开始还以为这伙人将粮食都藏了起来,不肯交,在威逼利诱之后,还是没能找出粮食。 “坚壁清野了?”郭药师是万万没想到大宋的这帮蠢货,能做的如此细致,城外村落中大多数人已经搬进了开封城,剩下的那一少部分,家中是连一颗存粮都拿不出来! 眼看天色已晚,郭药师觉得这要是回了金营,一百军棍都不止,自己小命休矣! 郭药师又一次萌生了反意,开始了他第四次演说:“兄弟们,咱们没有搞到粮草,回了金军大营都会被军法处置,非死即残,咱们都是汉人,当初为金贼卖命,那是大宋道君皇帝出尔反尔,怯懦畏战。如今大宋新君登基,我等汉人自当投靠,愿意跟我降宋的留下,不愿意的,我也不为难你们,就此去罢!” 轻骑小队面面相觑,虽然这些人都是郭药师的旧部,但是这短短几年,他们跟着郭药师已经玩转了三国,这动不动就投降的事,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郭将军,大宋绝不是金军的对手,将军三思啊!” 郭药师冷笑:“你瞅瞅那开封城墙,金军这点人想要攻破,天方夜谭!你若不愿,自可回金营!” 说罢,郭药师一勒马缰,单人单骑朝着开封南薰门的方向奔去。 身后的众人愣愣地呆在原地! 到了南薰门外,隔着护城河,郭药师抬头看去,只见城墙上竖着两面大旗,其中一面是大宋王旗,而另一面上写着:大宋少宰王黼镇守! 郭药师一愣,王黼他是认识的,他万万没想到王黼这样的身份官职,也得在开封城头驻守。 “看来这个大宋新君,果然了得!”郭药师又一次坚定了自己降宋的信念,翻身下马,朝着城头作揖,朗声喊道:“金军大将郭药师,前来降大宋!” 城墙上的宋军一听,乐了:“这金贼刚来,还没开战,就有大将来降?” “稍等,我这就去报!” 不一会,李纲便上了城墙,瞧了一眼城外的郭药师冷笑道:“又来降宋?尔等反复无常,不足信!” 郭药师抬头喊道:“你是何人?让王少宰说话!” 李纲笑道:“本官兵部侍郎李纲!” 郭药师当年降宋,与道君皇帝还处在蜜月期时,李纲还只是个小小的起居郎,自然不识,听了李纲如今的官职后,郭药师躬身施礼:“李侍郎,末将诚心来降,还带来了金军机密,末将一人一骑,只身来投,李侍郎切莫生疑!” 李纲一听有金军机密,眼睛一亮,又见郭药师确实一人一骑,思忖了片刻:“放下吊桥,让他进来!” 郭药师进到城内,看了看如今的城防,不算是坚不可摧,牢不可破,至少也比他几年前看到的样子要好了许多:“烦劳李侍郎带我去见大宋官家!” 李纲闻言拒绝:“你不是言有金军机密?且先说说,本官确认了你的降意,自会带你去见官家!” 郭药师连连摇头:“这等机密只能面见大宋官家才能说的。” 郭药师也是鸡贼,不见大宋官家就说了金军的事,那自己还有什么价值? 李纲执拗不过,只能带着郭药师赶往宫内。 此时天色已黑,寒风呼号,御街上行人却依旧许多,沿街店铺也是灯火通明,丝毫没有因为金军围城而显得萧条落寞,郭药师暗想:“大宋新君果然了得,不像道君皇帝,遇战便慌,坏了士气!” “李侍郎,不瞒您说,当年官家还是太子时,末将就与官家有过数面之缘,当时便觉得官家大才,可君天下,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郭药师的这番话,一是给李纲提醒,自己与官家是有些交情的,二是拍一拍新官家的马屁,显得自己诚心归降! 李纲面色如常:“那恐怕要让郭将军失望了,太子已废!” 郭药师一愣,尴尬笑道:“那是……郓王继位?末将也曾在道君皇帝家宴上见过,有状元之才啊!” 李纲哦了一声:“郓王已经随道君皇帝离开开封了!” 郭药师显得更尴尬了:“哦……哈……那一定是康王继位了!末将曾听说康王可开弓二石,双手能平举一石之物,天生神勇,官家如此,就难怪开封城内军民同心,共抗金贼了!” 说话间,便来到了御书房外。 李纲整了整衣衫,对郭药师说道:“将军稍候,我先去与官家说说!” 看着李纲走进御书房,郭药师杵在门外有些紧张,想着自己这些年干的那些破事,先是以辽国大将的身份降了宋,扭头干了老东家一炮,随后又弃宋降了金,当起了带路党,忽悠着完颜宗望兵临城下,现在又一次想要降宋…… 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郭药师?你确定?” 御史房内的声音传了出来,郭药师闻之一愣:“这伺候官家的婢女怎么这么大声?都不讲礼数的吗?” “去,带进来!” 郭药师更懵了:“什么情况?一个婢女都敢替官家开口了?” 见李纲出了御书房,郭药师连忙迎了上去:“官家可肯见我?” 李纲点点头:“将军请!” 时隔多年,再一次进入大宋皇帝的御书房内,郭药师免不得四下看了几眼。 以前的御书房里,文玩字画,奇石古董,雕花香炉,茶香袅袅,布置的极为雅致。 如今的御书房里,御案上堆满的奏章,显得极为杂乱,御案两侧的画作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行军布阵图和一张开封城城防图。 郭药师走到御案前,见御案座上无人,只有一个颜值惊艳,气质高贵的常服女子,站在御案旁,另一侧是皇城司几名侍卫,手按刀柄,显得极为警惕。 “伱是郭药师?”见常服女子开口,郭药师躬身行礼:“正是末将,您是后宫妃嫔还是大宋帝姬?” 常服女子轻笑一声,缓缓走到御案前,拍了拍龙椅,慢慢坐了下去:“怎么?朕就不能是这大宋皇帝吗?” 第21章 料事如神女诸葛 郭药师猛然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龙椅上的赵福金,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 大宋新君是个女儿身??? 女人当政的事,在辽国也是正常,但是都是以太后之尊当政,强如萧太后,也不敢自身称帝。 道君皇帝子嗣兴旺,更不可能禅位给一个女人吧? 见郭药师愣怔,赵福金叹了一声:“怎么?后悔来降了?你要是后悔,朕现在就送你出去!” 郭药师双膝一软,倒地便拜:“末将不敢!末将诚心来降……” “几年前,你在这御书房里,给道君皇帝也是这么说的吧?” 郭药师这一路前来,早就想好了说辞,哭着便道:“末将当年降了金贼,也是迫不得已,当年道君皇帝……” “好了!” 赵福金打断道:“你和道君皇帝的那点破事,朕清清楚楚。你也不用给朕诉苦了!” 当年郭药师降宋后,倒也替宋朝干过几场漂亮仗,建了些功绩! 要不是道君皇帝接二连三地干一些蠢萌蠢萌的破事,郭药师大概率是不会又反宋降金的。 比如先是收了金国叛将张觉,后来又惧怕金国淫威,把张觉砍了脑袋,这就很刺激人了,同为降将的郭药师怎么可能不兔死狐悲,万一哪天金人要自己的脑袋,道君皇帝怕也会拱手给了吧! 再比如答应给郭药师常胜军的军饷粮草,到了最后迟迟不到位,甚至想让郭药师裁军。 这些蠢事干的多了,逼反郭药师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这次又为何反金降宋啊?”赵福金问道。 郭药师擦了擦眼泪:“末将以前虽然降了金贼,但始终不敢忘了自己汉人的身份……” 赵福金一拍御案:“郭药师!你要是对朕坦诚布公,朕或许还能留你,伱若是再给朕玩这些虚头巴脑的小心思,朕这就砍了你祭旗!” 赵福金语气虽然平淡,但说的每一个字里都透露着不可侵犯的皇威。 这种强大的威压的让郭药师心惊胆颤。 这是真正帝王的威压,道君皇帝没有过,金国皇帝完颜晟也没有过。 “末将为……为了保命,这才来投官家!” 郭药师不敢细说自己这个带路党带着金军冲到牟驼岗一无所获,还让完颜宗望受了辱,打草谷却颗粒无收,实在不敢再回金营。 赵福金也不细问,只是笑着问道:“朕在牟驼岗给你竖的旗,你看到了?” 郭药师又是一惊,他原本以为这些具体的事,都是宋朝将领所为,没想到是女帝的意思! 这就有些可怕了,女帝竟然知道自己会直扑牟驼岗? “末将看到了!” “嗯,原本呢,朕是准备与完颜宗望这一战之中,一定要摘了你的脑袋,你现在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郭药师觉得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地说道:“末将可将金军机密告知,末将是真心来降的!” 赵福金呵呵笑道:“我猜猜你要说的机密……嗯……金军两万人中,只有精锐八千?” 郭药师一愣! “金军此次围城,既没有带多少攻城器械,又没有带多少军需粮草?” 郭药师又是一愣! “完颜宗望那厮,还在犹豫战与不战?” 郭药师无语了,这些他原本准备拿来表忠的说辞,大宋女帝竟然全部知道,这怎么可能? “哦,还有一个机密,那就是金军攻城的方向,在西水门,若是强攻不下,便会攻酸枣门,封丘门?” 如果说郭药师刚刚只是震惊大宋女帝运筹帷幄,推算出完颜宗望攻城决心不足,那么等赵福金说出金军的攻城计划后,郭药师就不仅仅是佩服那么简单,他觉得大宋女帝就是在世诸葛! 见郭药师惊在原地不语,赵福金又问道:“朕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今日你去打草谷,可有杀我大宋子民?” 郭药师连连摇头:“末将没有!末将只是抢了些粮食……” 赵福金这才笑着摇了摇头:“罢了,既然你来降了,朕也不能杀你,杀了你,朕岂不是犯了道君皇帝一样的错误,日后还有谁人敢降,但是朕又不能因你来降,就给你高官厚禄,这样太便宜你了!” 此时的郭药师哪里还敢讨什么封赏,只求能安安稳稳地离开御书房,能躲在开封城里便知足了! “这样吧,朕就准你以步卒的身份去西水门御敌,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想要高官厚禄,拿军功来换,退下吧。” 等郭药师走出御书房,等在门外的李纲迎了上来:“将军可有将金军机密告知官家?” 郭药师苦笑着说道:“官家全都知道,根本不用我说。” 李纲一愣,旋即问道:“那官家给了将军什么封赏?” 郭药师依旧苦笑:“李侍郎莫要再叫我将军了,官家让我以步卒之身,跟着李侍郎守城御敌。” 李纲:“……” 第二日一早,郭药师穿着大宋步卒的军衣,跟着李纲来到了西水门,看着宽到没有道理的水道,郭药师蹙眉道:“李侍郎,这水道如此之宽,得想办法填一填。” 李纲不解:“填水道?” 郭药师指着四座水门说道:“金军明日攻城,定是选这西水门,这么宽的水道,大船可并行四艘,小船可并行十余艘,到时我军势必难以顾全,只要金军登岸,那便危矣。” 论军事指挥,李纲只能算是个门外汉,但是好在李纲听劝,不是刚愎自用之人,听郭药师这么一说,李纲一琢磨,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这一时半会到哪里去找填水道的石头? “道君皇帝以前搞了那么多石头,还全是多孔的太湖石,拿这种石头填水道,既能让水道变窄,又不至于引发洪涝……” 李纲虽觉得此计可行,但是一想起要去艮岳搬石头,突然又觉得有些为难。 那可是皇家的东西,没有官家的允许,这算是大不敬了! 不过转念一想,皇家的石头搬不得,六贼家的石头还是能用的! 于是带着郭药师,调了三营禁军,趁着夜色冲入了蔡京府邸,将蔡京大宅中的假山大石,全部装车! 蔡京已是风烛残年,戴罪之身,哪敢多言,只能窝在屋内老泪纵横。 看着一车车巨石假山运往西水门,郭药师甚是感慨:“李侍郎当真狠人啊,权倾大宋的蔡太师你都敢动!” 李纲抚须笑道:“本官的胆儿,那是咱官家给的!” 第22章 激战西水门 得知郭药师又降了宋的完颜宗望,直接给气笑了! 但是看着一队轻骑打了一天草谷,只带回来了半袋粮食,他又笑不出来了! 这次举兵伐宋,能来到开封城下,纯粹就是个意外! 要不是金太宗完颜晟登基,他这个阿骨打的亲儿子多少有些不爽,得找人发发邪火,刷刷军功! 要不是张觉这鸟人突然跳出来给了他一个发飙的机会! 要不是大宋这个前盟友实在怂的让人心疼,要不是郭药师一路煽风点火! 要不是一路碰瓷竟然毫无阻力! 他绝对不会疯到直逼开封城,拿命来碰瓷! 虽然金人粗鄙,没啥文化,但是他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这次行军,粮草未带,器械不足,一路上全靠大宋补养,走到哪里抢到哪里,乐开了花! 但是现在,开封城外坚壁清野,郭药师信誓旦旦说粮草充沛的牟驼岗上,如今也干净如脸,刚刚粮草官来报,所带粮食也就仅够十天,这仗还怎么打? 搞不好连回程的路费都没了! 完颜宗望苦啊! 本想着拿郭药师出出气,这货还降了宋,便只能拿这些可怜的轻骑们撒气了:“废物!每人去领五十军棍!” 正月初七这一夜,完颜宗望彻夜未眠,他在攻城与撤退之间左右摇摆。 到了正月初八,完颜宗望定下了心神:“奔袭数千里,来都来了,好歹也得打两场,反正送死的都是辽东汉人!” 于是初八这天,完颜宗望下令以辽东汉人组成的前锋军,在汴河上游沿岸抢劫船只,凑了大小船只百余艘,在开封城西边的小横桥集结。 牟驼岗金军大营里,完颜宗望指着开封城防图说道:“西水门共有水门四座,只要破了水门,运兵船便能沿河而入,直接杀入内城墙下。但是如何破这水门,你们可有良策?” 帐内无人说话! 因为这四座水门,不像城门,可用攻城锤击破,在水路上攻城锤压根使不上劲。 完颜宗望见众将不语,呵呵笑道:“还是要多读兵书,多读典籍,不能只知道蛮干!三国时期,曹操赤壁为何败了?” 金将大多不识字,但是辽东汉将可是被辽国培养过的,恍然大悟:“火攻?” 完颜宗望笑道:“可用大船数艘,点上火油,让它们先行沿河而下,碰到木扎水门即可引燃水门,兵船跟在其后,水门破,兵船入,看到内城城墙后,便可登岸攻城!” 一众金国将领纷纷露出大帅牛逼之色。 完颜宗望极为受用! 安排完战术,又讨论了一番具体细节后,完颜宗望下令入夜攻城! 初八的夜里,无风,但却干燥寒冷。 一艘艘浇上火油,堆上木材炭火的大船,沿河而下,一过小横桥,便由火箭点燃,漆黑的夜里登时火光冲天,一时间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 大宋城头,狼烟四起,预警鼓声随后也敲的震天,传令兵在城墙上策马狂奔:“金军攻城了!金军攻城了!” 早早便守在西水门的李纲,看着一艘艘火船朝着水门驶来,双手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不是恐惧,而是激动!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领兵打仗,而且第一个对手便是名满天下的完颜宗望,怎能不激动! 激动的连下达军令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投石车准备!” 西水门城墙上,五六个投石车已经拉满,一旁的大宋禁军面色凝重,死死地盯着火船,只待一声令下! 眼看火船越来越近,一旁的守城副将提醒:“李侍郎,可以投石了!” 李纲这才沉了沉气:“投石!” 水缸大小的石头被投石车抛出,密集地砸向了汴河河道! 有些正中船身,轰隆作响。 有些砸入了水中,水花四溅。 有些落到沿河两岸,砸出深坑。 这种平日里用来货运的木船,本身就不够坚固,此时还被烧的噼啪作响,哪里经得起这么砸,只用三五个石头砸中,便直接被砸穿,在离水门还有十几丈的位置,就沉了底。 金军前军指挥一看,这样不行啊,这不纯纯在送吗? 于是下令三艘齐发,只要有一艘冲过去,那水门也得被破! 没多久,就见三艘大船行过小横桥,随后被火箭射中,燃烧着再次冲向四座水门! 城头上的宋军,又是一轮投石车齐射,将最中间的一艘击沉,但是左右两侧的船只安然无恙,里水门越来越近! 李纲呵道:“看准了投!” 正指挥填装投石车的副将解释:“投石车的位置不对,击不中左右两侧!” 李纲瞅了瞅,排成一排的投石车,此时要想调整位置,显然是来不及了:“郭药师,你带人冲出城外,务必拦下这两艘火船!” 郭药师应了一声,带了几百守城兵,快步跑下城墙,冲出了西水门外。 一出西水门,郭药师将人分为左右两队,沿着河道迅速前行,估摸着快到城墙上神臂弩的射程的一半,下令原地等待。 这样既能在神臂弩的掩护下,又不至于离水门太近,来不及灭火。 眼看左右两侧火船靠近,郭药师大喝道:“放钩!” 左右两侧禁军甩动攀山钩,朝着那两艘火船扔了过去,待到钩子勾住船身,众人纤夫一般用力拉扯,将火船向两岸拉近了许多,于是又下令道:“砸!” 这些禁军搬起早些天就堆满在岸边的石头,朝着火船砸去。 虽然不如投石车的力道大,但是架不住人多,几百块石头砸上,总是能把船底砸穿的。 众人折腾了半天,总算是将剩下的这两艘火船搞沉了! 金军一看,心想三艘火船就让宋军如此狼狈了,那五艘齐发,谁顶得住啊! 可是还未下令,就有探子回报:“前方河道已经被大石阻塞,最多只能过船三艘!” 前军指挥一听,沉思片刻:“兵船护卫,再点三艘,把沿岸的宋军打回去!” 于是这一次,火船在前,兵船在后,沿河两岸也派出了小股步兵随行,只要解决了沿岸宋军,火船想必能冲到水门前! 第23章 吾乃大宋韩世忠 眼看金军前两次试探吃了瘪,这次调整了部署,三路压上,李纲让传令兵调令西水门两侧最近城门的弓弩手全部向西水门集合。 片刻后西水门城墙上,至少集中一千余弓弩手。 说到大宋弓弩手,那可谓是冠绝古今,大宋百年,武器科技的属性点,全点到了远程射击上了! 传说中那些射程超过ak47的弓弩,全是大宋独有,即便到了后世热兵器时代,也没人再能复刻出一把真正的大宋神臂弩来,以至于真假难辨。 但是无论如何,但凡研究过宋朝战争史的都知道,只要是守城战,尤其是以弓弩手为主力的守城战,大宋几乎就没输过! 随着李纲一声令下,箭矢如雨,倾盆而下! 沿河护卫火船的金军被射的是阵型大乱,有些运气太差的,浑身能被射成刺猬!有些则因为无处闪躲跳入汴河之中,扑腾几下被活活淹死。 金军中有人大呼:“冲过去,快速冲过去!” 只要能靠近宋军,城上的弓弩手便没了射击目标,总不能无差别攻击,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吧。 这些辽东汉人的军队,虽然比不上金军精锐,但是这些年来也是东征西战,素质不弱,在损失少量兵力的情况下,成功突击到了两岸宋军的位置,弓弩手失去了作用,只能开始肉搏! 在南下碰瓷大宋这一路,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几乎没有遇见过什么有效的抵抗,沿途的宋军要么不战自撤,要么一触即溃,所以在金军看来,大宋的兵将都是怂包,根本不敢跟他们硬抗。 但是等他们舞着军刀冲杀上来时,正常的剧本应该是虎入羊群,摧枯拉朽。 可是令这些金兵没有想到的是,沿岸砸船的这帮宋军,竟然比他们还咋呼,嗷嗷叫着迎了上去。 两支军队便在河岸边厮杀了起来,一时间竟然打的势均力敌。 金军步兵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但是两岸宋军也没时间去管河道上的火船,在投石车砸沉两艘后,另一艘已经离水门越来越近! 而这艘火船的后面,还跟着十几艘兵船,这些金军要是破门而入,那就得在城中厮杀。 虽说这十几艘船上顶多几百个金军,根本招不住城内机动的四万马步军的蹂躏,但是第一次攻城就破城,这在气势上太损了! 李纲正盯着火船思索要不要派兵出去支援,突见西水门大开,一队兵马在黑夜中冲杀了出去。 这队兵马不是其它城门的守城军,也不是城内机动的马步军。 因为没有李纲的调令,这些守军是不敢擅自行动的。 李纲蹙眉向身旁副将问道:“这是谁的兵马?” 副将眯着眼眺望半天:“没有番号,不知!” 李纲一愣:“去把城门守将叫上来!” 片刻后,城门守将奔行而来:“回李侍郎,刚刚杀出去的是威武军!” 李纲大怒:“谁让你开城门的!” 守将委屈:“有官家手谕!” 李纲这才熄了火气,扭头看向了城外的河岸! 只见冲杀出去的威武军,一部分人杀至阵前,另一部分配合默契地钩船,拖拽,砸船,在火船离水门还有不到五丈时。终于将其砸沉,李纲刚松了一口气,便见威武军竟然钩住了一艘金军兵船! 兵船较小,很快就被拖拽到了岸边,兵船上的金兵挤在狭窄的兵船上,刀都抡不开,而河岸上的威武军手持长矛长枪,捅西瓜一般地无脑猛戳! 没半炷香功夫,两船金兵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有些跳船逃命的,刚游到河堤边,还没等爬上来,就被乱枪戳死! 这金军第一次攻城,败局已定! 李纲终于如释重负,露出笑意对身旁副将说道:“金军既不如虎,也不如獭,也不过……” 话还没说完,副将就指着下方惊呼一声:“有人朝着金营杀过去了!” 李纲眯着眼,努力想看清楚城下的战局,奈何夜色已深,只看见百十来人的骑兵,不顾岸边金军,径直朝着小横桥方向杀去! 李纲一惊:“那是何人?” 河岸上,韩世忠手提錾金虎头枪,胯下一匹枣红战马,在金军步兵队伍里如入无人之境,挡路者死! 一路上左刺右挑,挑翻了几十人后,并不恋战,而是朝着金军前军指挥所在的小横桥杀去! 这样的冲杀的快感,韩世忠已经四年未曾享受过了,当年还在西军任职,与西夏吐蕃鏖战时,敌将便言:“战场上莫要被韩世忠盯上,被他盯上,必死!” 当年万军从中一人一骑追砍西夏驸马监军,最终斩于马下,清溪洞中一人一枪独挑数百贼军,单手擒方腊的那个人,他又回来了! 金军前军指挥见阵前失利,连忙加派兵马赶去增援,增援兵马还未离开军阵一里,就见一个披着铠甲的光头和尚纵马而来,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有十几人被挑翻在地,其余人惶恐之下,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道。 看着那一骑绝尘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回防!回防!” 等这些金军又转头追回去时,所有人都傻了,因为前军指挥已经被这光头和尚一枪贯胸,尸体被高高挑起:“吾乃大宋韩世忠,不想死的放下兵刃,否则格杀勿论!” 这一声爆呵,吓的一众金军失了神。 就在此时,远处喊杀声至,已经清理完金军兵船的大宋禁军,在郭药师的带领下也已经冲杀至了小横桥,眼看这光头和尚挑着金军前军指挥的尸体,郭药师咋舌,扭头向身旁兵卒问道:“此人是谁?” 那兵卒一脸惊恐,连连摇头:“不知啊!” 郭药师嘀咕道:“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女帝君天下,小将猛三军,这次我算是降对了!” 原本激战一夜的西水门之战,就这样两个时辰草草结束,众人在李纲的带领下,连夜赶往御书房。 御书房内,赵福金睡眼惺忪,揉着眼睛问道:“天亮了?” 傍边伺候着春夏笑道:“官家,这才三更天!” 赵福金打了个哈欠,朝着李纲问道:“这么快就打完了?” 李纲大喜:“官家,全凭了韩将军勇猛,直接挑了金军前军指挥!” 韩世忠拽拽地扬了扬头。 赵福金闻言一怔,这才看见韩世忠也在御书房内,登时脸色一变,一拍御案呵道:“韩世忠!朕的话你听不进去吗?” 第24章 宋军全疯了 要是没有李纲等人劝着,韩世忠免不了军法处置。 私自领兵出战也就罢了,还在守城兵将那里假传官家手谕,砍了脑袋都不过分! 功过相抵,没捞到什么好处,还被女帝喷了一顿的韩世忠,灰溜溜地跑出了御书房。 牟驼岗金军大营。 完颜宗望暴跳如雷:“前军三千,两个时辰全军覆没?那就是三千头猪,两个时辰也杀不完!” 有部将宽慰:“兴许是郭药师那叛徒,给宋朝透露了咱们的攻城目标……” 完颜宗望不耐烦地摆摆手:“与这何干?咱们又不是奇袭!” 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金军众将也分析不出个一二三来,在联宋攻辽时,宋军战力有多拉胯,这些金军部将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次一路碰瓷南下,宋军更是不战自溃,这些难道都是装的? 大帐里沉默良久,突听帐外传令兵来报:“报,大帅,宋朝遣使送信一封。” 原本眉头紧锁的完颜宗望一听,顿时眉头舒展,冷笑一声:“呵,拿进来!” 摊开书信,字迹俊秀工整,却不是道君皇帝驰名天下的瘦金体,反而像是女子手书:“确定是宋朝新君的亲笔?” 传令官不敢断言,只是重复了来使的话:“来使说是大宋皇帝御笔给元帅的亲笔信。” 完颜宗望抖了抖手里的信札,对账内诸将说道:“汉人说字如其人,这宋朝新君,写的字如娘们一般!” 诸将闻言哈哈大笑。 “兵将再勇那又如何,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要是唯唯诺诺的像个娘们,咱们焉有不胜之理!” “大帅,信上写了些什么?” “那还用问,想必跟那道君皇帝一样,见我大军围城,哭着喊着求和呗……” 完颜宗望舔了舔嘴唇:“求和最好,咱们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说罢,把信递给随军文书,那随军文书凑到灯下,眯着眼睛给众将念道:“大宋皇帝亲笔至宗望大帅,方才西水门一战,斩贵军前锋,非我之意,乃是军中有人不从军令,擅自出战,朕甚愧,已将贵军前锋尸身随信归还。” 读到这里,帐中诸将已经喜笑颜开:“大帅,这辽东汉将的脑袋,怎么也值个黄金十万两,得让宋朝朝廷赔了!” “十万黄金就打发了,当咱们是来要饭吗?” 完颜宗望咳了两声:“继续!” 随军文书接着念道:“朕闻贵军南下,不胜欣喜……” “欣喜?这宋朝皇帝脑子有病吧?” “宋朝不会来了个傻子皇帝吧?” “嘘……” “自文正公与文公二人始,一甲子来,我大宋内耗不断,政令不坚。驶至道君皇帝,内宠权臣,谄媚之风日盛,言路闭塞,欺上瞒下,内政凋敝,积贫积弱愈重。” 一些不识字的金军将领越听越听不明白了! “朕临危受命,以担天下,若兴大宋,需先除内患,贵军此时南侵,实为朕之盟友,再谢!” 完颜宗望甩了甩辫子,手指敲着桌面笑道,继续聆听。 “然,内患已解,外患未除,金国狼子野心,妄以蛮荒胜文明,以粗鄙胜礼法,实为逆天坏道,必败无疑!今日朕小胜尔等一场,明日望大帅愤起,朕为大帅备好纸钱十万,棺椁一尊,望宗望大帅笑纳!” 随军文书读完,当场就跪了下来:“大帅息怒,大帅息怒啊!” 完颜宗望愣在当场,片刻后气极反笑:“哈哈哈!好!好!本帅不屠了开封城,誓不回军!” …… …… 西水门城墙,刚激战一场的兵将正靠着城墙小憩,突听不远处一阵嘈杂,以为是金军再次来袭,一个个翻身而起,定睛一看,只见一位身披大氅的女子,在李纲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城墙。 有人嘀咕:“这……这不会是官家吧?” 众人一听,一边觉得不可能,一边整肃仪容:“不可能吧,这四更天的,风寒正浓,官家龙体金贵,怎么会来?” 待到一行人走近,借着城墙上熊熊篝火,众人看见了一张绝美,却温暖的笑脸:“朕听闻你们刚刚打了胜仗,不胜欣喜啊!” 众兵将这才确定,果然是官家。 “朕本想明日再来犒军,但是那些金贼明日肯定不给朕这个机会,所以只能半夜来了,打扰众将休息,勿怪,勿怪啊!” 赵福金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招了招手,身后的皇城司衙役抬着一个箱子放在了城墙上! “朕上次在宣德楼上说过,勇武杀敌者,赏金千两,君无戏言,这就亲自给你们送来了!” 话音一落,西水门这段城墙上,突然喊声骤起:“为大宋杀敌!为大宋杀敌!” 相邻两段城墙上的守将,招了招手,将传令官叫来:“去西水门那边看看,大半夜的瞎叫唤什么?” 不一会,传令官回报:“官家……官家在西水门犒军呢!” “官家?你确定?” 没多久,这一侧城墙上的兵将都围到了西水门,看着赵福金替西水门的守将整衣,赐金,一个个羡慕嫉妒之情溢于言表:“将军,你说明天金贼会不会来咱们这边攻城?” 身披将衣的将军扭头朝着城墙下啐了一口:“狗日的来了才好!” 一旁的兵卒扭了扭脖子,捏了捏手里的弓弩:“赏银不赏银的不重要,我就是手痒!金贼要来,我要一个打十个!” 没多久,官家四更天去西水门犒军的消息就传遍了八十里城墙! “真的?我还以为官家那天在宣德楼上就这么一说!” “这还有假,官家亲自带着千两黄金登城犒军呢!” “不是一万两吗?” “害,别管多少,只要官家给我整整衣,我这辈子就值了!金贼敢来咱么这边,屎给他打出来!” …… …… 正月初九,完颜宗望亲自绕行开封城,想巡个合适的地方攻城,以前攻辽国五城时,守城士兵只要看见他的帅旗,那都得缩回脑袋,噤若寒蝉,这是对他完颜战神最起码得尊重! 但是这一天,他觉得要么是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要么是开封守军已经全员疯癫! 因为无论他巡到哪里,开封城上守城的兵将都会朝他招手呐喊: “完颜老贼,来攻我们这边,他们那边人多,我们防守薄弱!” “呸,别听他的,来我们这边,我们才好打呢!” “我们这边没有床子弩!” 完颜宗望一脸懵逼:“宋军全疯了???” 第25章 酸枣门的奇葩之战 靖康元年正月初九,巳时。 完颜宗望终于选了一个他认为最合适的位置:酸枣门与封丘门! 这两门若破,相当于跳进了皇宫后院,直接威胁到大宋皇帝的安全,要是玩的花哨一些,搞一个一国之中取皇帝首级的惊天戏码也不是不可能! 选定后,完颜宗望亲自督战攻城! 由于未带攻城器械,金军的工匠,便在酸枣门外临时施工,造起了抛石机。 这一幕,看的酸枣门上的守军目瞪口呆! 这也行?咱要是没准备好,咱就去再准备准备,不急这一时半会! 城墙下,金军工匠争分夺秒地在赶制投石机。 城墙上,酸枣门守军慢条斯理地在摆弄着床子弩。 “右边一点……对对对,再偏左一点!”守军将领甚至探出脑袋,伸出手比划着位置。 眼看一架投石机已经有了模样,守城将领轻轻一挥手:“射!” 十几斤的重型箭弩便破空而出,不偏不倚地将金军好不容易架起的投石机砸的稀巴烂! 完颜宗望脸都绿了,朝着酸枣门大骂:“宋人狡诈,你们不是说没有床子弩吗?” 守军将领哈哈大笑:“我说你爹死了,你信不信啊!” 完颜宗望被气的上头,头上的两条辫子都快炸起来了:“众将听令,攻城!” 一时间,数千金军扛着简易云梯,朝着酸枣门的方向冲了过来,看起来气势汹汹,战意冲天。 但是刚一过护城河,守城军两轮箭雨,这些人便放慢了脚步,就站在神臂弩的射程外边与宋军对望。 不是这些金军怕死怯战,是他们冲过护城河后,突然发现他们的登城云梯,根本不够高,就算冲到城下架起来,离城墙至少还差三分之一,这还怎么攻城,这不是纯纯的自杀吗? 这一次的攻城战极为儿戏,两军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下面在叫骂:“你下来啊!” 上面也在叫骂:“你上来啊!” 下面在叫骂:“你射我啊!” 上面也在叫骂:“伱向前走两步啊!” 这不是因为赵福金登基才导致的局面,这就是真实的历史局面,所以酸枣门之战,赵福金连问也不想问,这会正在明仁宫里补觉呢! 完颜宗望虽然愤怒,但是还算理智,没有让金军无谓送死。 这是他的失责,他也没想到开封的城墙,竟然比辽国五都得高出那么多! 但是他不攻也不撤,就看着两军在打嘴炮,或许昨日那位挑了他前军指挥的小将会再一次冲杀出城外,只要他敢出城,完颜宗望就一定得找回面子! 可是韩世忠这会,正被锁在军营里生闷气:“红玉!红玉你放我出去!” 梁红玉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冷哼:“官家让我锁你的,我也没办法,你说说你,别给官家添乱了行不行?” “我添乱?我昨晚……” “行了行了,官家让你待着,你就待着就好,自从你认识官家,官家哪次说错了?” 韩世忠不说话了,过了半天才气呼呼地又道:“送壶酒进来!” …… …… 酸枣门外,两军嘴炮打到口干舌燥,也没见一支队伍杀出来,眼看到了饭点,完颜宗望只能下令撤军。 第二次攻城,就这么结束了! 回到牟驼岗的完颜宗望已经心灰意冷了,水路攻不进去,陆路器械不够,宋军只要不出城,他完颜宗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让金军飞进开封城吧。 这就算了,回到营中还发现汤稀饭少,存粮不多了! 他又一次记恨起郭药师来,骂骂咧咧地骂了半天,过了过嘴瘾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撤军,因为这仗压根没法打,短时间之内攻不下开封城,大宋勤王军队便会从四处赶来,到时候自己死路一条! 但是就这么撤军,他又不甘心,思来想去,决定转战太原,与西路军合兵一处,至少能拿下一个重镇,也不算太丢人! 在撤军之前,他决定再拼一把! 求和! 郭药师说过,大宋皇帝都是软蛋,只要给他们台阶,他们能一步跨下! 完颜宗望不是信郭药师,而是信自己的经验,当年就求和这一招,玩死了辽国,玩残了大宋。 正月初九夜,金军又一次来到了酸枣门。 正在城头巡视的李纲一看金军又来了,乐的都快笑出声了:“备战!” 话刚说完,就听见城下有人喊道:“别射箭,我是宗望大帅使者,求见大宋皇帝!” 李纲顿时有些不开心了,就不能好好打一架吗? 虽然李纲统领开封战事,而且女帝已经铁了心主战,但是依照大宋惯例,请和之事他也不能妄自定夺,便迅速派人赶往御书房,只要女帝一口回绝,他马上就把这金使射杀城下! 看你完颜宗望战是不战! 可是没多久,内侍官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李侍郎,李侍郎……” “中官人?官家可是不谈?”李纲连忙上前问道。 “官家……官家说……谈可以,明日来谈。” 李纲一怔,思索了半天,朝着城下喊道:“今日天色已晚,城门不开,明日早些再来!” 说罢,一甩衣袖,朝着御书房奔去! 一进御书房,看见赵福金正在看着沙盘发呆,李纲躬身行礼:“官家,既已定下主战,为何又要与金军谈和?” 赵福金回过神来,蹙眉道:“李纲,朕觉得你是越来越刚了?” 李纲没听明白意思,但是从赵福金的态度中,也能感受到赵福金有些不满,赶紧收了收脾气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这开封城金军肯定是攻不下,为何要合谈?” 赵福金无奈地叹气道:“他攻不下开封城,你能灭的了他吗?” 李纲一愣,这个问题他可从未想过! 赵福金朝李纲招了招手,指了指沙盘:“朕若不跟他谈,你说他下一步会怎样?” 李纲看着沙盘沉思良久:“退兵?” 赵福金指了指太原:“他会直接绕过开封,直奔太原,与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合兵,你觉得到那时,太原城保的住吗?” 李纲闻言,明白了赵福金的意思:“官家是想把完颜宗望拖在开封?” “嗯!朕还想请他过个元宵节呢!” 第26章 朕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 正月初十一大早,金军使者便又来到了酸枣门外,嚷嚷着要见宋朝皇帝。 守城的兵将骂骂咧咧:“什么龟孙儿就想走后门?要想见我们官家,去南薰门那边进城!” 见金军使者还不肯离去,骂的就更脏了:“嫩娘类个jue,听不懂开封话咋类?” 金军使者确实听不懂“嫩娘”是啥意思,更听不懂“jue”是个什么玩意,不过“南薰门”三个字还是听的清楚的,于是又绕了四十多里,跑到了南薰门。 南薰门这边应该是提前收到了消息,查验了身份后,便将金军使者放进了城。 只不过胯下战马被缴了:“开封城内,禁马!” 这可怜的金军使者,只能从南薰门一路步行,沿着南薰门里大街,穿过朱雀门时,已经走的气喘吁吁,陪着他入宫的两名禁军冷笑道:“没吃饭啊?” 一边说着还一边贴心的做起了导游:“左边那家,孙记羊汤,汤鲜肉嫩,一口下去赛过神仙;右边那家,李家包子铺,皮薄馅大,满口流油;你再看那边,蜜饯甜糕,香甜不腻……这些你们金人应该听都没听过吧?听我们官家说,你们那边还茹毛饮血呢?” 金军使者现在的感觉,就跟你大半夜饿的睡不着时,刷到吃播大快朵颐的感觉差不多。 沿着朱雀门里大街走了一段,眼前道路豁然开朗。 一丈宽一块的巨大青石,左右足足铺了六十块! 六十丈宽的河道金军使者见过,六十丈宽的街道……他在梦里都没有见过。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所售商品更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有些商铺卖的东西他认识,比如唐家金银铺。 有些店铺他有所耳闻,比如李娘丝绸铺。 但是有些商铺就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比如王记聘猫舍。 “这猫狗之物,也能卖?” 随行禁军看着金军使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嘲笑到:“什么卖不卖,人家那叫聘猫!” 这金军使者旋即举一反三地猜想,当初辽国皇帝要他们女真人抓海东青朝贡,应该也是拿去卖钱的,这些人是真会玩啊! 来到宣德门外,迎接金使的大宋官员早早就候在那里,见扎着辫子的金人出现,李邦彦和白时中连忙迎了上去:“哎呀,为何不乘车呢?” 金军使者扯着蹩脚的汉语道:“不是禁马吗?” 白时中气的摇头:“乘船也行啊,我们足足等了你两个时辰啊!” 金军使者委屈,这能怪我吗?你们以为我想步行吗? 扭头再看随行的两名禁军,人早已经溜了! 进了宣德门,便是皇城,李彦邦和白时中没敢直接带金使去见官家,而是将金使带到了中书省,先得摸清金军的要求,再见官家也不迟! 金使先是递上了完颜宗望的亲笔信,不等李邦彦拆开,便阻止道:“大帅说了,一定要让大宋皇帝亲启。” 这种书信,一般都是客套话,也没什么看的。 李邦彦收好书信问道:“既然宗望大帅想和谈,那想必是有价码的,使者不妨先说于我等一听,等下见了官家我等也能帮衬着说话不是?” 开口要价这种事,没什么避讳的,反正最终宋朝大员都会知道。 “大宋每年需给我大金岁贡二百万贯,犒军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匹绢两百万匹,一万头马、牛、骡还有一千头骆驼。” 听完金使的要求,一般人早就炸了! 这是来和谈?这分明就是来敲诈的! 但是李邦彦和白时中何许人,那都是见过大世面大宋宰执,显得极为淡定:“还有吗?” 金使看着桌案上放着的甜点,咽了咽口水。 白时中察言观色,笑着把玉盘推了推:“吃些点心再谈,吃些点心再谈。” 金使也不客气,抓起几块糕点就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干完了一盘,喝了几口热茶,打了饱嗝儿继续说道:“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 听到这里,李邦彦和白时中终于有些表情了,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心想钱财这些都好说,但是割地……他们没这个胆子! “要是有诚意,大宋皇帝可以慢慢筹钱,我们宗望大帅也不着急,不过我们大帅说了,得有个保证!” “哦,宗望大帅要何保证啊?” “亲王一名,宰执一个,去我们金军大营做人质!” 李邦彦和白时中终于不淡定了,勃然大怒:“哪有这等要求!” 金军使者一愣,要那么多钱,那么多地,这俩人都如此淡定,为何一说到人质,就……怒了? 难道大宋官员都视金钱土地如粪土,却以人为本重于天? 金军使者不知道的是,他若是只要一个亲王,甚至要俩亲王,李邦彦和白时中绝对不会怒,但是你要宰执,不行!绝对不行! 因为这俩人就是当朝宰执,其余的宰执队伍,那也都是自己人啊! 让谁去做人质,总不能让他李邦彦和白时中去吧? 听完了金使的要求,这俩人商议一番,最终还是觉得,这事得上报。 虽然官家昨夜找过他们,让他们全权负责和谈之事,俩人兴奋了一夜没睡着,心想着官家终于想明白了,早早和谈不就完了嘛,非要兵戈相见! 虽然这两天小胜两场,但是大宋是个什么底子,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大宋顶层权贵会不清楚? 钱,多的是! 仗,不能打! 和谈才是大宋的性格! 然而这和谈价码…… 唯一敢拍板的,只有官家本人了! 两人来到御书房,见御书房内好生热闹,李纲、韩世忠这俩人就不用说了,自从官家登基后,就天天往御书房里跑,另外的几个人也不陌生,降将郭药师,礼部侍郎张叔夜,皇城司司公郭京。 见礼部侍郎在,李邦彦心下一喜:“官家是铁定要和谈了,要不然叫礼部来干嘛,准备元宵庆典吗?至于这几个主战派,应该是来垂死挣扎,劝官家莫要和谈的!” 分析完在场形势,李邦彦躬身道:“官家,金使来了,官家什么时候见他?” 赵福金微微抬头:“见他?为什么要见他?” 李邦彦笑道:“官家忘了吗?金使今日前来谈和的。” 赵福金冷哼一声:“朕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别说他一个军使者了,就是他完颜宗望自己来了,也不配朕来见他!张叔夜,你说朕说的有没有理?” 张叔夜笑着点头:“依礼而言,若是金国皇帝完颜晟钦差使者,官家还是可以一见的,但完颜宗望的使者,官家是真的不必见!” 李邦彦和白时中一愣,原来礼部侍郎在这等着他俩呢。 第27章 胸毛凛凛的大宋皇帝 “那和谈之事……”白时中犹豫了片刻问道。 “朕昨夜不是与你们说了,你们自己看着办!”赵福金显得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李邦彦赶紧接话:“官家,完颜宗望要……” “准!” “他还要……” “准!” 这态度直接把李邦彦和白时中搞蒙圈了! 于是李邦彦决定加快自己的语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金军还要……” “也准!具体细节你们看着定,下去吧!” 退出御书房的李邦彦和白时中隐约听到御书房内,官家说了一句:“太原之事……”后,御书房门便被内侍官掩上了,内侍官满脸堆笑地看向两位宰执:“官家这是多信任两位啊,两位尽管去办差便是了!” 两人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金军使者见两位大宋宰执这么快就回来了,心想坏了,拒绝的如此干脆! 但见这两位满面红光,乐乐呵呵,金军使者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宋皇帝怎么说?” “准!” …… …… 牟驼岗上,完颜宗望都已经准备拔营了,听到使者回报,大宋皇帝一切都准后,整个人都呆愣了。 金使乐呵呵地说道:“不仅如此,大宋朝廷还送来了粮草一万担,说我金军远道而来,不能饿着肚子,这非待客之道!” 完颜宗望冲出大帐,看着满满当当几车粮草,心下竟然升起了些许愧意:“不愧是天朝上邦,大气!” “你见着大宋皇帝了?” 那金使一愣,以完颜宗望的脾气,他若是说没见到,这趟算是白跑了,功劳捞不到就算了,说不定还得挨军棍,反正事已经谈好了,撒点小谎无伤大雅:“见到了,大宋皇帝年约二八,却生的老成,络腮胡,大脸盘,甚至……胸毛凛凛,是个汉子!” 完颜宗望思忖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扭头看了看牟驼岗上,前些天“开封城下埋宗望”的旗帜还历历在目,大宋皇帝御笔亲书,骂金贼无耻的信,还犹在耳旁,这才两天,怎么就…… 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 一旁的副将劝道:“大帅不必多虑,宋朝皇帝向来多变!” 想起前些年与道君皇帝打过的交道,又想起自己那日巡城,大宋城头上那群不太正常,吵吵着让自己攻打自己卫戍之地的宋朝兵将,再结合今日大宋皇帝一切照准,送粮送草的行为,完颜宗望只能将这一切解释为:“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君必有其臣!” 举国上下神经病! 可就即便如此,完颜宗望也没敢直接用这些粮草,而是让人牵来了几匹老马,让它们先尝尝这些粮草。 这几天都没吃饱饭的马儿吃的欢实,还仰着头嘶鸣两声,声音极为满足! 完颜宗望这才放下心来,哈哈笑道:“郭药师大才,大才啊!” …… …… 开封城中书省,李邦彦和白时中合计了半天,最终还是确定了送往金军大营做人质的宰执人选。 门下侍郎,太宰张邦昌! 之所以选此人,是因为这人是个老实人,虽然位列宰执,但是与人为善,乐乐呵呵,平日里谁都不惹,吃点亏也毫无怨言,关键是不站队! 不欺负老实人,还能欺负谁?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但宰执好找,亲王难定啊! 大宋的这些亲王,虽然说没什么权势,就是一群吉祥物,但是好歹也是太上皇的血脉至亲,操作起来还得谨慎,毕竟太上皇只是南巡去了,又不是归西了,太上皇的面子,还是要给一给的! 于是李邦彦和白时中,把现在还在开封城的亲王们全部列出。 他们的生母、生母往上三代的家世、已经成亲的还要把王妃的娘家人,娘家人往上三代的家世也统统列出! 这一列不要紧,关系图谱那是错综复杂。 有些亲王的生母本身就家世显赫,往上看几代,甚至还有开国大将,这些人惹不起! 有些亲王的生母家世虽然低微,但是王妃那边的娘家人军功显赫,背景不错,这些人不能惹! 看来看去,终于发现一个关系图谱比脸还干净的亲王——康王赵构! 生母韦氏,出身低微,就是个被卖给别人的丫鬟,替她家小姐入了宫,入宫之后又木讷少言,不得道君皇帝欢喜,妥妥的白丁! 至于赵构的王妃,家里也就是个庆远节度使,大宋的节度使嘛,狗都不待见! 俩人一合计,就他了! 康王赵构一听要去金军大营做人质,面不改色心不跳,放下手中一石五的弓,欣然前往! 至于韦氏,在府上哭的是惊天动地,死去活来,甚至声言要强闯御书房,要在官家面前以死相逼! 但是李邦彦岂能让她如愿,直接命人看守,不得出房门半步! 搞定了人质,李邦彦和白时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先把人质送去金营,剩下的钱财,慢慢搜刮便是。 送人质出城那日,赵构面色平静,情绪稳定,甚至还朝着围观的百姓抱拳打招呼:“本王以身卫国,有何可惧?” 相比之下,张邦昌就怂多了,颤颤巍巍地连马也上不去,双眼含泪,面色哀怨,一点也不像是个宰执之人,反而像是个不愿出嫁的小媳妇。 李邦彦催道:“张相公快些上马,莫要在军民百姓跟前,丢了我大宋百官的血性!” 白时中冷笑:“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本就是臣子的本分!” 张邦昌最终是被架上马车的。 车驾离去,围观的百姓和护送的兵将,一脸茫然:“不是前些天打赢了吗?为何还要送人质去金营啊?” 御书房里,郭京将两人出城为人质时的表现给赵福金仔细讲了一遍,赵福金沉默了许久,她还是想不明白,靖康元年还是条铁铮铮汉子的康王赵构,之后的短短数年里,怎么就变成了完颜九妹呢?难道男人要是阳痿之后,真的会变的又怂又菜? “官家,您为何如此啊?” 郭京也是疑惑不解,明明胜利在我的局面,跟那帮金贼谈个鸟! 赵福金连忙摆摆手,轻声笑道:“跟朕没关系,这些事,可都是李邦彦和白时中那帮人干的!金军要谈合,朕只让他俩去见一见而已。” 郭京一愣:“可李相公他们那天来过御书房啊,他们所奏,都是官家准了的?” 赵福金摊了摊手:“他们奏什么了?朕又准什么了?” 郭京想了想当时的情况,李邦彦好像真的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过,只说完颜宗望要……他还要…… 郭京觉得自己悟了:“下次给官家说话,拼死也要把话说完,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28章 道君皇帝的原味 完颜宗望见人质送到,原本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担心终于烟消云散。 一个亲王,一个宰执! 这还不足以说明大宋皇帝的诚意吗? 人家大宋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他完颜宗望也得表示表示,至少不能让大宋这些人觉得,金军就是蛮夷强盗! 于是完颜宗望下令,全军未经他的同意,不得出营,更不得骚扰开封城外大宋百姓。 反正坚壁清野之下,从开封城外这些大宋百姓身上也捞不到什么油水。 见金军闭营不出,开封城里的宰执们也终于放心了:看吧,讲和是有用的,让大宋百姓免了兵灾之祸,自己是何其为国为民啊。 李邦彦把朝廷宰执全部叫到了中书省,敲了敲桌面说道:“金军围城的事情,暂时已经告一段落,两百万贯岁币官家已经答应了,但是给金军犒军之物,咱们做臣下的,就得自己想想办法,可不能再麻烦官家了。” 白时中第一个觉得李少宰说的对:“这是自然,只是金军索要的犒军之物咱们如何解决啊?” 一众主和派商议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变卖皇家资产! 现任官家的不敢动,太上皇的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白时中手令内侍省,将道君皇帝的常服先搬了出来,直接在宣德门外公开拍卖。 虽说是常服,但是毕竟也是太上皇穿过的,沾了龙气的。 所以几百件常服,一个上午就被开封城里的风雅绅士们一抢而光。 皇城司的衙役们实在是看不下去,将此事报给了司公郭京,郭京也第一时间跑去上告给了赵福金。 正在吃午膳的赵福金听完,差点就呕了出来:“呕……开封城这些有钱人还真是绅士,原味衣服都卖了,白时中他们为何不去找找太上皇的鞋袜?” 郭京也呕了! 到了下午,道君皇帝的车驾也被拉了出来,车驾上还摆着香炉、花鼎、笔墨砚台等物。 要不是觉得太上皇还有可能回来,白时中差点就将道君皇帝的墨宝、收藏的古画以及石制盆景也一并拍了,幸亏李邦彦提醒:“衣物车驾器皿这些俗物,太上皇是不会介意的,但是你要是动了他的墨宝和石头……啧啧啧!” 但是白时中觉得这点东西,应该卖不了多钱,既然活着的太上皇的东西都动了,那已经驾崩的先帝们,是不是也可以…… 没多久,宗庙里的祭祀用具,也被一车一车的拉了出来! 这一天,所得黄金30万,白银800万两! 听起来不少,但是比起完颜宗望的要价,九牛一毛! 于是第二天,开封城内各个衙门,都收到了宰执的手令,必须将自己衙门里的茶具、桌椅等物,都捐出来,这叫为官家分忧。 李邦彦和白时中以身作则,将自己府上的星耀盏茶具,一次性捐了十几套。 其余宰执们也纷纷慷慨解囊,什么垃圾都往外捐。 皇城司自然也不能例外。 郭京看了看自己皇城司的家当,牙一咬,心一横:“刑具五套,火油鞭十条,热油滴漏三罐,全给李相公拿去!” 待到傍晚,传话的来了:“李相公说了,让你们皇城司把那些玩意搬回来吧,不长眼的玩意,你们那些家伙事,别人买回去干嘛用?” 御书房里,赵福金笑的前俯后仰,还给郭京竖了个大拇指:“会玩!” 郭京一脸懵逼,他真的不是在玩啊,他是真心实意捐衙门里的家伙事啊,皇城司嘛,除了这些玩意,还能有啥,官家为何笑的如此……邪性! “回头给朕挑一个火油鞭来,让朕过过手瘾!” …… …… 第二天,开封城里的青楼界,行业地震了。 花魁李师师、赵元奴还有不太知名的王仲端,被抄家了。 那些在花街柳巷中好不知名的歌姬、舞女,甚至是一楼一凤,做着个体户生意的暗娼,也一个都没跑掉,全数抄家。 那些暗娼不敢说活,自认倒霉! 但是那些陪酒陪睡,吟诗作对还得至少精通一门才艺,合法经营的开封名妓们可不干了,自己从小勤学苦练,含辛茹苦的为大宋的青楼事业尽忠尽责,到头来说抄家就抄家? 还有没有王法了? 面对大宋奇女子们泪眼婆娑的质问,连负责抄家的衙役们都看不下去了:“这也太不要脸了,连人家的胭脂水粉钱都要刮?” 李邦彦作为大宋青楼界的代言人,确实有些不忍心,但是白时中开导说:“李相公,咱们这其实是为那些姑娘们好,您想啊,要是和谈不成,金军攻入开封,这些姑娘们怎么办,那还不得被蹂躏致死啊,咱们是要她们的钱,金人可是要她们的命啊。” 李邦彦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义正言辞:“告诉那些姑娘们,要是不交钱,朝廷就把他们全送去金军大营犒军!” 这些青楼姑娘们一听,登时花容失色,钱没了可以再赚,进了金军大营,那些蛮子……害! 这边在搜刮着青楼,那边连皇宫里也没有放过。 除了官家所在的明仁宫,其他各宫的内侍、婢女,但凡是以前受过赏赐的,统统交还内侍省,敢有不交者,全以叛国论处,尤其是或得过金带赏赐的,一条都不能留下。 经过了两天风风火火的敛财行动,到了正月十一日夜,主和派一合算,搜刮的财物总计黄金60万两,白银1300万两。 虽然还是不够,但是李邦彦觉得,可以先去给金人送一波,请他们宽限宽限,剩下的再分批送。 到了正月十二一大早,李邦彦便令皇城司、开封府所有衙役押送财物前往金军大营,还亲自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郭京:“郭司公,请务必交到完颜大帅手中。” 郭京收起书信点点头:“我郭京办事,李相放心便是。” 刚准备上马离去,李邦彦又拉了拉郭京的衣袖,将郭京拉到一旁,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塞到了郭京手里:“我知郭司公是个明理之人,本相如此做,那也是为了大宋社稷啊。” 郭京也不客气,收了银票:“理解,理解!” “官家这两日,可有什么……” “没,官家这两天与礼部侍郎张叔夜在商议元宵节的事情。” 李邦彦眼珠子一转,在心中嘀咕:“官家还真是信的过我等啊!” 第29章 官家你是一鱼三吃啊 从开封南薰门出城,行了不到五里,郭京便令押运的队伍停了下来,招来了一个斥候:“到牟驼岗,面见完颜宗望,让他派人来接货!” 斥候领命而去! 完颜宗望的军帐中,完颜宗望看着大宋斥候问道:“为何不直接送入大营?” “负责押运的,都是开封城里各个衙门的衙役,慑于金军威名,不敢入营,还望大帅勿怪!”说着便将李邦彦的亲笔信递给了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展开一看,尽是些溜须拍马之辞。 “队伍现在停在哪里?” 完颜宗望摊开地形图,朝那斥候招了招手:“过来指给我看看。” 那斥候上前查看了一番,随手指了指开封城于牟驼岗之间的一片树林:“就在这里。” 完颜宗望盯着这片树林看了半天,心中盘算:“此处虽是一片树林,但此时树木枯萎,藏不了军,旁边两个村落也都是老弱之人,这片地方离我牟驼岗要比离开封城近许多,就算宋朝守军突然出城袭击……也完全来得及救援。” 排查完所有隐患后,完颜宗望对账内副将说道:“领兵一千,去把东西给本帅拉回来!” …… …… 没多久,一千来人的金国骑兵便从牟驼岗方向奔袭而来。 这是开封府和皇城司衙役们第一次见到金军铁骑,就算已经有过心理建设,但是仍旧觉得金军兵马彪悍,杀气凛凛,马背上的兵将到还不算夸张,但是那一匹匹高头大马,可比宋朝马军司的那些战马看起来壮实太多了。 来将骑在战马上,看了看这些身穿衙役差服的宋朝队伍,不屑地哼了一声:“谁是领头的?” 郭京一夹胯下战马,向前走了两步。 郭京的战马跟金军将领的战马一比,郭京觉得自己好像骑了一头骡子,大家都是马,差距怎么这么大? “下官皇城司司公,郭京,奉少宰李邦彦之令,将这些财物交由宗望大帅,请将军查点!” 说罢,郭京挥了挥手,几百个木箱咯吱咯吱地打开,里面装满了黄金白银和玉石。 金军哪里见过这么多财物,就算当年攻破辽国上京,在辽国皇宫搜刮了那么久,所得财物也不过如此啊。 金将显得有些激动地跳下马来,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翻看起来。 过了许久,查点无误,郭京这才将纸笔递给了金将:“将军查点无误,这些财物便由将军带回,请将军在此单上画个押,下官回去好交差。” 金军将领喜滋滋地在交结书上画了押,大手一挥:“拉走!” 大宋的一众衙役,也在郭京的带领下,转身离去。 正当跳下马来的金军士兵在合着箱盖,两旁村落中突然就冲出一批人来,嗷嗷叫着朝着树林扑了过来,金军将领一惊,朝着郭京大声喝道:“你们敢使阴的?” 还没走几步的衙役们全部愣在当场,郭京调转马头:“将军,这不是我们的人!” 金军将领远远眺去,只见从村落中冲过来的那些人,不成建制,穿的破破烂烂,看样子确实不是大宋禁军,郭京已经策马站在了金军将领身旁:“将军,想必是那些村落里的流民,下官替将军斩了他们!” 说罢,朝着众衙役喊道:“挡住左侧那些流民!” 一众衙役听令抽出官刀,朝着左侧冲来的流民迎了上去。 金将一看,这才放下心来,旁边有金兵问道:“要不要向大帅求援?” 金将冷哼一声:“一群流民而已,让他们过来!” …… …… 御书房内,李纲正在与赵福金手谈,捏起一颗白子,按在了棋盘上:“这两天下官想明白了。” 赵福金也掐起一颗黑子,温婉笑道:“想明白什么了?” “官家是想效仿唐太宗!”李纲又按下一枚,笑着说道:“当年唐太宗初登大宝,突厥便兵至渭水河畔,战与不战之间,唐太宗最终选择了求和。” 赵福金放下一枚黑子后笑道:“继续!” “但是太宗求和,气势上不输,六人六骑便冲向突厥阵前,大骂突厥不守信。官家你虽然没有出城痛骂金贼,但是西水门、酸枣门两战皆胜,也算是赢了气势,这一点,与唐太宗异曲同工!” 赵福金眉眼一挑:“哈,朕都不知道,自己敢比唐太宗啊?” 李纲笑着摆摆手:“当年唐太宗求和,也给了突厥犒军之资,至于多少,史书未记,但下官想来,应是不少,毕竟突厥十万大军奔袭而来,还是城下之盟,钱是少不了的。” 赵福金捏着一枚黑子笑道:“那李卿觉得,太宗该不该求和?” “该!因为当时若战,可能便没了之后的贞观盛世了。正如眼下我大宋一般,臣虽主战,但并非要一战到底,只要退了金军,解了开封与太原之围,官家励精图治,用不了几年,臣相信官家也能马踏燕山!” 赵福金乐的哈哈大笑:“李卿太瞧得起朕了!” “难道不是?”李纲摇摇头:“那官家为何让李相他们敛了这么多财物,还让郭司公亲自押送送往金营?” 赵福金一愣:“朕让李邦彦他们搜刮财物的?” 李纲也是一愣:“可官家明明知道啊,闹的动静那么大,臣原先以为,官家是要借此事除掉李相国这些主和派,但是眼看今日财物出城,送往金营,臣沉思良久,才觉得官家是要效仿唐太宗,在气势上压过金贼,即便和谈也不伤大宋国威,再以财物换得几年太平,励精图治,以图后事,难道臣猜错了?” 赵福金没有回答,盯着棋盘看了好久,最终手里黑子堪堪落下! “啪!” “李卿,你输了!” 李纲这才看向棋盘,只觉得赵福金只攻不守,奇招险胜,正要夸赞赵福金棋艺高超,却听御书房房门被推开了,光头的韩世忠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推着郭京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官家,就差一刀!就差一刀,那金贼副将就没了!可郭京这厮,给我挡了!” 郭京一脸委屈:“官家让我挡的!” “呸!都到这里了,你还让官家背锅?官家,这家伙欺君!” 赵福金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钱呢?” 韩世忠笑道:“按照计划,都散了,等这帮兄弟回来,我再集起来带回宫里。” 赵福金脸色一变:“要是他们不回来呢?” 韩世忠赶紧解释:“放心吧,这次挑的五百人,都是既能打,而且在开封都有家人的,关键是嘴都严!” “啪嗒” 李纲手里的棋子落到了地上,李纲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满身血污的韩世忠和郭京,又扭头看了看赵福金:“官家……没您这么下棋的,您这是一鱼三吃啊?” 韩世忠是个老实人:“啥叫一鱼三吃?” 李纲叹道:“李相他们背了锅,金军他们吃了瘪,官家自己拿了银子,这可不就是一鱼三吃吗?” 赵福金笑道:“李卿且看着,朕何止要三吃?” 第30章 你这老贼!气煞我也! 整个牟驼岗上,都能听到完颜宗望的咆哮:“流民?你说是流民?你脑子被海东青啄了!” 去接犒军财物的金军将领只觉得耳膜臌胀,差点就聋了:“确是流民,宋朝衙役也与那些流民战在一处,领头的宋将还……还……还救了末将一命。” 完颜宗望又一次被气笑了,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宋朝做的局。 要是宋朝的流民都能干翻金军一千铁骑,还能顺手把财物抢去,那趁早退兵,对大宋纳贡称臣算了,还来碰什么瓷?自杀吗? “交结的文书签了?” “签……签了……” “滚!自己去领一百军棍,少一下都不行!” 完颜宗望骂骂咧咧地冲出了大帐,直奔营地的一处军帐。 军帐内,张邦昌和赵构俩人相视无言,盯着桌子上的茶盏发呆。 要说完颜宗望对这俩人质还真不错,连茶盏都给他们摆上了,要知道在金国,能喝茶的,那都不是一般人物。 见完颜宗望冲进军帐,张邦昌连忙起身:“大……大帅。” 完颜宗望直接向前两步,贴脸输出:“你们大宋无耻!无耻!一群小人!一群小人!” 语气一次比一次狂怒,唾沫一次比一次飞溅。 张邦昌被喷的满脸口水,愣是不敢伸手去擦,像是被长辈训诫的孩子,眉眼低垂,小手乱搓,心里嘀咕:“这是出什么事了?” 相比张邦昌的唯唯诺诺,康王赵构就充分显示了大宋皇室的淡定坚毅:“大帅有事便说,何故如此暴躁?” 完颜宗望一愣,把眼神移到了赵构身上:身材挺拔,剑眉星目,虽说算不上个美男子,但也有几分男子气,至少看起来没有张邦昌那一脸又愁又怂的模样。 完颜宗望指着赵构说道:“康王啊康王,本帅初见你时,就给你说过,我金宋之间本为盟友,我们之所以南下,是因为你们道君皇帝不守盟约,接纳金国降将。本以为你们新皇帝会是个守信之人,可是他竟然更加无耻!” 赵构一脸平静:“说说。” 完颜宗望这才将刚刚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张邦昌都听傻了,浑身抖的像个筛子,大宋朝廷这么玩,难道就不考虑考虑自己这个宰执……就不考虑考虑康王殿下的生命安危吗? 赵构还是一脸平静:“犒军的东西给你们送到了,伱们还签了交结文书,那东西被抢了,怎么也怪不到我大宋头上吧?” “那些流民,一定是你们大宋军假扮的!”完颜宗望怒吼道。 “空口无凭,抓一个来问问不就是了。”赵构一边说,一边用中指拨动着桌案上的茶盏。 完颜宗望一把扯过茶盏,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怎么?没抓到人啊?那……” “闭嘴!难道流民就不是你大宋的子民了吗?”完颜宗望觉得对,就是这个理儿,不管是你大宋禁军,还是你大宋流民,总之都是你大宋的! 赵构摇摇头:“不一定,辽国难民这几年涌入我大宋的人数不少,里面还有一些金人,这么能打,一定不是我大宋的。” 完颜宗望冷笑:“那不管,只要是在这开封城外的,都算你大宋的。” “哦!”赵构看着愤怒的完颜宗望,缓缓地坐了下来:“那大帅要不要带着这些人,去拜一拜我大宋皇帝呢,你们不也在我开封城外嘛。” 完颜宗望哑口无言,当下就想把这俩人质推出去砍了。 但是…… 要这俩脑袋有何用啊? 他是统军大帅,又不是匹夫,玩不得一怒之下,血溅五步的把戏。 “来人,将康王送回去,让宋朝皇帝换个人质了,就说本帅不信他是赵家皇亲!” 完颜宗望一甩衣袖,走了! 说不过,是真的说不过。 …… …… 听闻康王被放了回来,开封城里那是夹道欢迎。 赵构这辈子哪受过如此待遇,傲娇地把脑袋仰的老高,试图让沿街百姓看看,我康王赵构,虽然在一众亲王里不受待见,但事实证明,本王是铁铮铮的汉子,根本不怂! 中书省内,听闻犒军财物被流民打劫一空的白时中,当场就晕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怀疑自己还没醒。 因为他竟然看见了张邦昌! 张邦昌苦笑道:“崇国公啊,你可醒了。” 白时中蹭地站起身子:“这是哪?” 张邦昌朝着帐外努了努嘴,白时中刚想冲出账外瞧个究竟,就被一个金军一脚踹在了肚子上,又滚回了帐内,捂着肚子放声大哭:“天煞的,谁把本官送来的?” 张邦昌摇头:“国公来的时候,是被绑在一辆驴车上拉来的。至于谁送你来的,下官可就不清楚了。” 能在大宋混到国公,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风浪,白时中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事已至此,哭嚎有个屁用,还是得想办法先保住性命,再伺机离开吧。 “张少宰,康王为何被送了回去?” 白时中觉得,既然赵构能被送回去,以自己的聪明才智,那也一定有办法被送回去。 张邦昌想了想:“大概是康王性情太烈,又能言善辩,将犒军财物被劫的原因,都扔给了宗望大帅,宗望大帅又辩不过,这才……” “来人,我要见宗望!” 白时中觉得自己悟了,金人虽然粗鄙,是白山黑水之间的蛮夷,但是蛮夷也有蛮夷处事的规矩,大宋讲礼法,以德才为尊,那这群金军蛮子,一定是尊重那些刚烈之人。 否则,康王为啥会被放回去? 喊了没几声,白时中便被带到了宗望大帐内,宗望瞅了他两眼:“听说这次犒军的财物,都是崇国公和李相公操劳的?” 白时中嘴角刚刚扬起一点点的弧度,突然老脸一沉,冷哼道:“哼,正是本国公!” 完颜宗望一愣:“你是不是白时中?”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官大宋门下侍郎,崇国公白时中!” 完颜宗望觉得自己又被郭药师这货给诓了,南下一路,郭药师给他讲的大宋重臣,可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完颜宗望强忍一口恶气,好言笑道:“既然财物没送到金军大营,那就不算送到,国公还是要给大宋朝廷说一说,犒军的财物还是要再想想办法啊……” “你做梦!”白时中长袖一甩,双手背负,大义凛然,气势汹汹,心中想到:“这样子,应该比康王要烈一些吧?” 强压怒火整整一天的完颜宗望终于再也压不住了,脸色一沉,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老贼,气煞我也!” 第31章 来都来了,等等再走 正月十三一大早,开封城南薰门外,插了一杆金军大旗。 大旗的旗面上绣着四个大字:欺人太甚! 大旗的旗尖上,插着一颗人头,死不瞑目地盯着南薰门! 崇国公白时中……殉国了! “这么快就死了?没用的家伙,朕还想让他多拖宗望几天,一个晚上都没扛过去?” 御书房里,赵福金一脸嫌弃,一边蹬上鹿皮小靴,一边问道:“人呢?呸,头呢?” 李纲躬身:“守城将士已经把崇国公的首级带回城中了,此刻应该就在南薰门守军那里。” “走,随朕去南薰门!” 刚走出御书房,赵福金又停下脚步,思忖了片刻:“等等,先叫张叔夜来!” 一个时辰后,御街上白幡憧憧,纸钱飘洒,大宋第一男模天团,仪仗队天武军白衣披麻,护着一个楠木棺椁,步伐沉重,白时中府上几百人披麻戴孝,跟在后面哭的是情真意切。 队伍两旁,是太学院那群血气方刚的太学生,牙呲欲裂地喊着:“忠魂昭昭,佑我大宋,金贼宗望,血债血偿!” 越来越多的百姓也跟在了丧队后面,等到达南薰门城墙下时,送丧的队伍已经有了数万人之多。 南薰门城墙上,赵福金接过守城将军递来的木盒,神色凄然:“崇国公一生忠义,在我大宋将士西水门斩敌三千,酸枣门杀敌一万之下,还能以和为贵,与那完颜宗望相商和谈,以避免开封百姓受战火荼毒。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恨那无耻金贼,竟然杀我国公,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宋的将士们,敢不敢为国公复仇!” “忠魂昭昭,佑我大宋,金贼宗望,血债血偿!” 远在五里开外的金军斥候,也被这震天的嘶吼声吓的一惊! …… …… 李邦彦整个人都不好了,自从昨日赵构回城,紧接着官家口谕把白时中送去金营,与完颜宗望就犒军之事好好协商时,他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但是他觉得以白时中圆滑的处事方式,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性格,就算跟完颜宗望谈不好,也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啊。 难道金人真的茹毛饮血,粗鄙野蛮,根本不讲道理的吗? 不仅仅是李邦彦,其他的主和派官员听闻白时中被金军砍了脑袋,也纷纷陷入了自我怀疑:“这和谈,还能谈吗?” 午时不到,内侍官匆匆跑到了中书省:“李相国,官家让您去一趟御书房。” 李邦彦登时一惊,说话都变的结巴了:“官家……她……她没说何事?” 内侍官摇了摇头,催促道:“李相公还是快些去吧,官家从南薰门回来,有些坐立不安呐。” 李邦彦牙一咬心一横,当下起身,跟着内侍官赶往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赵福金正在来回踱步,显得极为烦躁,见李邦彦前来,连忙迎了上去:“李卿啊,这下如何是好?” 李邦彦躬身问道:“官家可是说崇国公的事?” 赵福金摆了摆手:“人已经没了,再说有何用?朕的意思是,犒军之物被贼人劫了,和谈怕是要崩了啊?” 李邦彦思忖片刻问道:“官家不是一直不愿和谈吗?” 赵福金秀眉紧锁:“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朕以为勤王之兵会很快赶到,但是这都已经正月十三了,这么多天过去了,连个影子都没有,朕觉得,还是得安抚安抚金军啊!李相国可还有办法?” 李邦彦能有什么办法,太上皇的东西都卖完了,连花街柳巷的胭脂钱都搜刮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见李邦彦不语,赵福金叹道:“哎,朕愿意拿出黄金10万两,白银500万两,剩下的,还得李相国想想办法。” 李邦彦一听,顿时觉得,官家这是在递话啊? 官家都掏钱了,他李邦彦能不意思意思? “官家爱民,既如此,臣也愿略尽绵薄之力,臣愿捐……捐黄金8万,白银200万两,臣在开封还有几处家宅,可以变卖!” 赵福金一愣,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事,自己是想让他拿钱吗? 自己是想让他跑一趟金营,再拖一拖完颜宗望。 “李相国误会了,朕不是要让李相国出钱,朕是想,你带着这些钱,去面见一趟完颜宗望,让他稍安勿躁,剩下的犒军之财,咱们再想想办法,就算朕从各地调银子,那也得个时间不是?” 李邦彦一听,直接扑通跪倒:“臣愿捐黄金10万两,白银500万两,官家还是找旁人去!臣……臣不堪此任啊!” 见李邦彦吓的面色苍白,赵福金赶紧去把他搀扶了起来:“李相国莫怕,完颜宗望杀了崇国公,也就是给咱们大宋一个下马威,表一表态度而已,他的目的还是犒军财物,总不可能谁都杀吧?要真如此,他直接攻城便是。” 虽然赵福金说的有道理,但是李邦彦还是觉得……怂! “这样,太原、河间、中山三镇,也割了!你带着这份诚意去,完颜宗望必不会害你。朕再给完颜宗望写一封亲笔信,邀他正月十五,城下赏灯,如何?” 赵福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邦彦觉得,自己安全了。 带着这些去见完颜宗望,他只要不是个野兽,想必也不会杀人吧。 “去了之后顺便打听一下,崇国公到底为何惹恼了完颜宗望。” 等李邦彦离开,赵福金才回到御案前,看着御案上画着的日历图,蹙眉道:“度日如年啊!这次可别再出什么差错了,白时中这个蠢货,怎么就能被砍了呢?” …… …… 牟驼岗上,又一次准备拔营的完颜宗望又一次收到了大宋朝廷的消息:李相国要携金银,要当面前来谢罪! 完颜宗望觉得自从到了开封城下,就已经快被那个反复无常的大宋新皇帝整成神经病了。 战吧,你就好好战。 谈吧,你就好好谈。 刚刚还同仇敌忾,杀声震天的要自己血债血偿,两个时辰不到,又要派重臣当面谢罪? 完颜宗望站在大帐外,远眺着开封城:“这龙椅上的大宋新皇,太轻佻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君天下呢?大宋国运已尽,天佑大金啊!” “大帅,那咱们还拔营吗?”挨了一百军棍的副将,一只手捂着屁股,坚强地站在完颜宗望身边问道。 “来都来了,总得拿点东西再走吧!” 第32章 朕也给你玩个花活 李邦彦与完颜宗望的会晤,相谈甚欢。 他恍惚觉得,完颜宗望是个好人呐,喝酒又豪气,说话又好听,尤其是那一句:“咱俩以后就是铁子了,以后来我们那嘎哒了,可劲造!” 他就不明白了,说话这么好听的一个人,白时中咋就能惹恼他了? “那老小子,说话就欠命!” 喝的有些微醺的完颜宗望,将昨日白时中在大帐内的一言一行,跟唱戏一般亲自演了出来:“你说,那老小子该不该死?” 李邦彦一边尬笑,一边在心里嘀咕,这还是自己认识多年的老友崇国公白时中吗? 一旁陪坐的张邦昌,只喝酒,不说话。 眼看气氛差不多了,李邦彦对完颜宗望发出了诚挚的邀请:“我们官家说了,后天就是元宵佳节,想邀大帅共同欢度……” 完颜宗望一愣,旋即哈哈笑道:“本帅虽不是汉人,但自从随先帝征战以来,也是读过一些书的。” 李邦彦竖了竖大拇指:“那大帅都读哪些书呢?” 完颜宗望一脸得意:“杂书,不成体系,但是本帅也知道鸿门宴,本帅也想赴约啊,但本帅比不得那红脸关公,玩不得那单刀赴会啊!” 李邦彦连连摆手:“哎,大帅串了串了,鸿门宴跟单刀赴会,那是两码事,鸿门宴是楚霸王……” 李邦彦原本打算给完颜宗望当一回教师爷,但是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啊? “大帅莫要误会啊,我们官家可不是要摆什么鸿门宴。”李邦彦连连解释道:“我们官家已经让礼部准备多日,是想让教坊司和我大宋青楼花魁们,在开封城外给大帅献歌献舞,并非要邀请大帅单刀赴会啊。” “开封城外?哪里?”完颜宗望问道。 李邦彦连忙起身,走到地图旁,指了指南薰门说道:“这里护城河又宽又深,咱们便隔河而坐。” 完颜宗望犹豫片刻,扭头看向席间陪坐的众将,征求他们的意见。 一直站着喝酒的副将摇摇头:“末将坐不得!” 完颜宗望哈哈笑道:“你站着就好,其他诸将觉得呢?” 一群没见过世面,跟着完颜宗望不远千里跑来碰瓷的众将一听有花魁,还有歌舞,岂能不乐意,纷纷表示:“妥了!” …… …… 不辱皇命的李邦彦一进开封城,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笑着对随行官员说道:“本相刚刚在金军大营表现如何?” 一旁的随行官吏纷纷夸赞:“谈笑风生,气度非凡呐!” 李邦彦哈哈大笑:“金人也是讲道理的嘛!” 来到御书房,李邦彦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出使金营的事讲了一遍。 赵福金听罢,笑着称赞:“李相果然没让朕失望,当赏!” 这是赵福金登基之后,第一次如此和善地跟自己说话,李邦彦心中甚喜,心想着到这个份上了,是不是该进一步拉进一些君臣感情,等金军退兵之后,自己才能稳坐相位,继续圣眷不息。 “官家……” 李邦彦一脸谄媚地笑道:“自官家登基,臣就日日操劳啊,一是在想退兵解围之计……” 李邦彦顿了顿,因为他觉得,自从赵福金登基后,在金军围城这件事上,他似乎并没有提出过什么政见…… 不过没关系,在大宋官场浸淫多年的李邦彦深明一个道理,干活的是干活的,揽功的是揽功的,这两种人历来不是一个人,童公公不就是个例子吗? “但是臣愚钝啊,幸亏官家高屋建瓴,高瞻远瞩,亦战亦和,手段了得,臣只是坚定不移地落实官家的想法,如今眼看要大功告成,臣不敢居功啊。” 赵福金一脸蒙圈地看着李邦彦,心想金军围城这些天,你除了变卖了一些太上皇和历代先皇的家产,还干过什么正事?有什么脸居功呢? 李邦彦见赵福金没有反对,嘿嘿一笑:“但是臣却一直在未雨绸缪,替官家在考虑金军撤兵之后的事。” 赵福金眉眼一弯,笑道:“哦?那李相都考虑了些什么呢?” 赵福金原本以为,李邦彦要讲些金军退兵之后,大宋应该如何保证每年给金国的岁币,如何稳定边关,如何榨取百姓这等事,却没想到李邦彦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显得有些犹豫。 “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稳住完颜宗望后,赵福金心情不错,依旧眉眼含笑地说道:“但说无妨!” 李邦彦一听,看了看御书房内伺候着的内侍官:“官家请屏退左右。” 赵福金实在好奇,这家伙到底要说什么,便挥了挥手:“你们在外面候着吧。” 见御书房中再无他人,李邦彦才笑着说道:“官家之才,堪比则天大圣女皇,但臣翻阅史书,觉得大唐武则天过的并不开心?” “哦?展开说说!” “武则天跟官家一样,虽然贵为天子,但是都是女人,女人嘛,不容易啊,若是天子为男,后宫佳丽三千没人多话,但是女子为帝,养些男宠就被人诟病,官家觉得可对?” “哼,不愧是浪子宰相啊。”赵福金心中冷笑,面相却依旧和善:“李相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见铺垫的差不多了,李邦彦这才清了清嗓子:“武则天的那些男宠,臣觉得徒有其表,败絮其中,臣乞官家以史为鉴,莫要乱了后宫,所以臣这些天来将开封城中年轻才俊的情况集结成册,命名《鉴宠图》,献于官家!” 不等赵福金说话,李邦彦便上前两步,将手中册子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御案之上。 赵福金翻了两页,做的是真够细致,有图有文,直逼后世档案简历,甚至连大小尺寸都标的清清楚楚! 赵福金冷笑:“李相玩的花啊?既然如此,朕也给李相玩个花的。” …… …… 正月十三,春寒料峭,本就黯淡的太阳此时已经日落西山,仅有的一丝余晖,洒在御书房外。 李邦彦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冰冷的青砖上,赵福金手持前些天皇城司送来的火油鞭,狠狠地鞭笞着李邦彦:“以后再在朕面前说这些浪贱之事,朕调任你任内侍省总管!让你浪!朕再让你浪!” 每一鞭下去,李邦彦就嚎叫一声,那场面……刺激! 第33章 大宋文艺汇演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自宋太宗以来,每年元宵节,官家都会亲临宣德楼,甚至会直接摆驾御街,与开封百姓共庆佳节,以示皇恩。 有些社恐的,也就露个面,表个态,让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后,就溜了,比如宋仁宗。 有些社牛的,那是全程陪到底,喝多了还大撒币,碰见好看的妇人还能攀谈几句,顺道灌个酒,赏个金杯,比如道君皇帝。 总之开封的元宵,那是极为热闹的。 靖康元年,就算金军围城,城内的百姓却丝毫不慌乱,该吃吃,该喝喝,该赏灯猜谜,对月当歌的依旧如此,如今开封城里的舆论是,金军也就那么回事,官家想打就打,想和就和,怕个锤子! 这一日不到午时,礼部就在南薰门城墙上摆好了仪仗。 南薰门城门也破天荒的大开了一天,礼部的官员进进出出,在南薰门外设宴搭台,教坊司的鼓乐琴手,歌姬舞姬们,也纷纷出城,进行最后的排演。 守城的禁军把城垛上照明用的十几个高架火盆也搬了出来,在护城河两岸各放置了一半。 一直在盯着大宋动向的金军斥候,每半个时辰就回报一次,报了几次后,完颜宗望又派了小股骑兵,将开封城外那些村落里巡视了一遍,确定再不会出现什么“辽国流民”后,这才放下心来。 让人给自己重新编了辫子,还修整了一下胡须,乐乐呵呵地准备今晚赴宴。 有将领提议道:“大帅,不如趁今晚……” “滚蛋!” 不等那将领说完,完颜宗望就骂了回去:“咱们来是劫财劫色的,不是来玩命的,咱们2万人能都冲进开封城吗?冲进去后,战马跑的开吗?打巷战确定能打的过人家吗?脑子呢?” 那将领被骂的狗血淋头,不敢再多话。 完颜宗望拍了拍大案上李邦彦前日带来的文书:“三镇已经是咱们的了,犒军之财能拿多少拿多少,每年还有两百万岁币,咱们得目的已经达到了,今晚随本帅喝好玩好,莫要生事!” 待到新月初升,玉盘般的出现在了空中,完颜宗望便点齐诸将,浩浩荡荡地赶往了开封城南薰门城下。 席上美食饕餮,佳酿潺潺,就连碗筷摆盘也都是银制的。 这等规格,完颜宗望在灭辽时倒也见识过,不过辽国的那一套,都是从大宋学的,岂能跟大宋相提并论。 跟着完颜宗望来吃酒的中下层将领们,这辈子可是头一遭啊。 这伙人刚一入座,便将桌面上的筷子、叉子塞入了怀中,装盛瓜果甜点的盘子,也是将这些东西倒在桌上,然后将盘碟也收了起来。 看着这伙金军将领一个个土包子般的举动,伺候在一旁的礼部小吏员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金人真他妈粗鄙! 等完颜宗望在李邦彦的指引下,来到主位,正准备落座,李邦彦赶紧拦住,讪笑道:“大帅,我们大宋官家就在城头,您是不是……施个礼?” 完颜宗望倒也不介意,反正黑灯瞎火谁也看不清谁,便朝着南薰门城楼拱了拱手,以示施礼。 落座后,李邦彦看了看一旁的礼部官吏:“开始吧!” 一时间鼓乐齐鸣,好不热闹。 看着护城河对岸的大宋教坊司的姑娘们闻乐起舞,衣袂飘飘,朦朦胧胧之中宛若仙子,河对岸的金军将领们眼都直了,根本在座位上坐不住,纷纷围到了最前面,踮起脚尖,摩肩擦踵。 这样无组织无记录的表现,让完颜宗望觉得很是丢脸,但是当着大宋官员的面,也不好呵斥,只能由着他们去。 完颜宗望看了看身旁站着的副将,轻声问道:“还不能坐?” 副将摸了摸屁股,苦笑着摇头。 完颜宗望又看了看陪在另一侧的李邦彦:“李相为何也不落座啊?” 李邦彦也摸了摸屁股:“痔疮,痔疮……” 正说话间,城头上几个巨大的烽火盆突然点亮,熊熊火光将南薰门周围照的亮如白昼。 刚刚还欢快的鼓乐戛然而止! 接着变成了军鼓沉重的鼓点:咚!咚咚!咚! 完颜宗望猛地一惊,手都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其他金军将领同样被惊,纷纷从护城河边退了几步,可再一看去,只见一个身披华服的女子,从南薰门城头上双臂一展,一跃而下! 这女子的身形在空中曼妙舒展,身上华服迎风鼓荡,她不是跌落城头的坠落,而是仙子般的在空中旋转飘舞。 随着女子单足轻轻点地,军鼓沉重的鼓点停止,一声悠扬的笛声由浅及重,拉开了又一轮的天籁乐声。 完颜宗望不自觉地站起身子:“仙子!仙子啊!” 金军众将也回过神来,口哨声,叫好声嘈杂一片。 那女子落地后,单手一扯,身上华服落地,一身戎装极为飒爽,随着笛声消散,琵琶声起,这女子的舞姿突然从柔美变的刚烈,配合着琵琶声,竟有一种将门女将,阵前杀敌的凛凛之意。 完颜宗望看的目瞪口呆! 辽国的舞姬他是见过不少的,但是舞的都是娇媚柔情,凄凄切切之意,看多了只会觉得腻歪。 “这是何人?”完颜宗望盯着对岸舞女问道。 李邦彦赶紧介绍:“这是我开封城第一花魁,李师师!” “妙人!妙人啊!” 完颜宗望摸索着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道:“给我换大盏!” 直到李师师一曲舞罢,金军众人还意犹未尽,啧啧称道。 这时城头突然有一雄厚的声音响起:“人是妙人,舞是妙舞,这舞名为《破阵》,是我大宋官家亲自编排,专门献给给宗望大帅的。” 完颜宗望一听,喃喃道:“破阵?这是破谁的阵?” 李邦彦赶紧圆场:“大帅有所不知,这《破阵》之舞,是有典故的,原是……” 完颜宗望一摆手:“无妨,无妨,今日只欢宴,不谈战事!只是这李师师……李相是不是想想办法?” 李邦彦知道完颜宗望的意思:“好说,好说,等元宵节过,本相就去向官家讨要,只是……能少些犒军之财不?” 完颜宗望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好说,好说嘛!” 俩人正说话间,琵琶声又起,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已经出现端坐在了对岸的木台之上,纤纤手一拨一抚,铮铮昂然之声顿时让在场的众人如临战场,配合着古筝的和声,金戈铁马之意,汹涌而来。 “这是……《十面埋伏》?” 第34章 亿点点爆竹的震撼 舞是《破阵》,曲是《十面埋伏》…… 完颜宗望是越想越觉得,大宋这位新皇这是故意的! 要不是自己刚刚被李师师惊艳到了,心里还惦记着李师师,完颜宗望这会肯定拍案而起,怒声呵斥了。 等一曲结束,完颜宗望召集众将,准备就此返回牟驼岗,还不忘交代李邦彦:“李相啊,李师师的事就交给李相了,可莫要让本帅失望啊。” 见大帅要走,还没享饱眼福的金军众将也只能从护城河边退了回来。 一个个恋恋不舍,频频回头。 没走几步,突然一个将领叫道:“大帅快看!” 完颜宗望一回头,只见开封城头,数百盏花灯点亮,徐徐升空。 这场面美则美矣,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震撼。 “真好看啊……” “宋人太会享受了吧?” “等有机会,一定要去开封城里看看……” 金军众将无比艳羡,交头接耳地聊了起来。 就在此时,开封城上那个浑厚的男声再次响起:“完颜大帅,我们官家说此时尚早,花灯初升,新月斜挂,还未到月满中天赏月之时,大帅何故匆匆离去,可是我大宋招待不周啊?” 完颜宗望扭头看了看李邦彦问道:“这城头喊话之人,是谁呀?” 李邦彦一脸不屑:“新上任的兵部侍郎,李纲。” 完颜宗望想了想这一路上,郭药师给自己的科普,没听说过李纲此人啊。 李邦彦解释道:“以前就是个小小的起居郎,这次新皇登基,也不知道哪里得了运势,一飞冲天。” 完颜宗望转过身去,朝着城头喊道:“本帅能与大宋官家隔河赏月,也算是一桩美事,只是我金人尚武,对这些风花雪月之事并不热衷,今日多谢大宋官家好意了。等今夜一过,还请大宋官家莫要忘了答应我们的犒军之财,就此别过!” 对风花雪月之事不热? 李邦彦凑上去问道:“那大帅还要李师师干嘛?” 完颜宗望白了他一眼:“那叫风花雪月吗?那叫男欢女爱!” 李邦彦竟然无言以对! “既然完颜大帅要走,我大宋官家说了,送完颜大帅上路!” 完颜宗望一愣,当下就火了,瞪着李邦彦吼道:“他说什么?” 李邦彦顾不得屁股疼痛,连忙上前两步:“送行!送行的意思!那李纲……起居郎……粗鄙,不会说话……官家不是那个意思!” 李邦彦话音刚落,南薰门城门竟然开了! 这一下可差点没把李邦彦吓瘫了。 李邦彦色厉内荏地朝着南薰门方向大喊:“你们要干嘛?本相还在这里呢!” 完颜宗望也厉声喝道:“上马列阵!” 刚刚还嘻嘻哈哈讨论着开封城人美、景美啥都美的金军众将听到完颜宗望爆喝,纷纷冲到了自己的战马跟前,一个个翻身上马,抽刀列阵,紧张地盯着南薰门,生怕大宋禁军不讲武德,突然杀出! 等了许久,大宋禁军没出来,倒是一群身穿差服的衙役们,似乎抬着一些东西,哼哧哼哧地走出了南薰门。 衙役不多,也就百十来号人,将几个框子抬到护城河边,便蹲下身去,不知道到在捣鼓些什么。 完颜宗望即紧张又好奇地盯着护城河对岸,出声问道:“李相国,这是作甚?” 李邦彦哪里知道啊,隔着几米宽的护城河,别说看清楚这帮衙役在干嘛,就连是哪个衙门的人他都看不清楚。 不多时,这帮衙役捣鼓完,二话不说都退进了南薰门,李纲才在城头喊道:“我们官家说了,完颜大帅不远千里来开封一趟,她本有心与大帅一起赏月,可大帅不好风月之事,那便给大帅演一演我们大宋的烟花秀!” 李邦彦一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害,大帅,烟花爆竹,我们大宋逢年过节都会放的,以图喜庆,您看我们官家,专门为大帅准备,生怕大帅看不清楚,还挪到了城外……” 话还没说完,就听南薰门外有人喊道:“点火!” 紧接着,就看到一根火舌从南薰门里直冲向护城河岸。 金军众将听到是烟花爆竹,也放下心来,纷纷将手中军刀入鞘,笑嘻嘻地看向河对岸。 等火舌燃尽,河岸边的烟花爆竹陡然炸裂,巨大的声响震的对岸的金军耳膜都要裂了,几乎是同一瞬间,火焰冲天,河水混合着岸边的泥土沙石,四下飞溅。 金军的战马何曾受过如此惊吓,一时间根本控制不住,四下奔散。 马背上的金军有些被直接甩飞,有些狠命地拉着缰绳大声呵斥,完颜宗望胯下那匹久经沙场的战马也已经疯了,四蹄翻腾,朝着牟驼岗的方向拔足狂奔,根本停不下来! 要不怎么说老马识途呢! 护城河一边,火光冲天,泥沙飞溅。 护城河另一边,百马嘶鸣,惊慌奔逃。 那场面…… 一言难尽! 没多久,两岸都归于平静! 只留下李邦彦一个人,满身满脸都是泥沙,呆愣在原地。 城头上,赵福金这才扶了扶龙椅的把手,站起身来,看着城头下面一片狼藉,扭头朝身旁的李纲问道:“护城河堤要不要修一修?” 别看刚刚还极为淡定,与完颜宗望悠闲地打着嘴炮的李纲,现在也愣了! 愣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还有南薰门城墙上的守军将士和南薰门城门里的一众衙役。 说好的只是放个烟火爆竹,让完颜宗望感受一点点大宋热情呢? “官……官家,这是爆竹?” 李纲终于回过神来,指着城下问道。 赵福金点点头:“这不是爆竹吗?难道声音不够响?” …… ……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皇城司郭京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嘀咕道:“这不会是前些日子被我绑进宫的那个落魄书生……那个先生搞出来的吧?” 南薰门守城官兵冲出南薰门,扛着砂石将稍稍有些裂开的河堤重新修整好,然后才放下吊桥,将河对岸的李邦彦接了回来:“李相,您受苦了!” 李邦彦一脸痴楞:“官家呢?我要见官家?” 第35章 勤王军到了 三天后,正月十八。 第一支赶到开封勤王的宋军终于到了。 西京洛阳统制官马忠,率领麾下一万余人,星夜兼程地杀到了开封城下。 刚到城下,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说好金军围城,开封危矣吗? 这一路赶来,别说遇见金军主力了,就连一小股金军……不对,就连金军斥候都没见过一个。 到了南薰门外,城门完好,连块漆皮都没有掉,城墙上也不见一丝血污…… 这也就算了,见勤王兵赶到,南薰门城墙的守城兵将,慵懒地朝下面看了看,一脸笑意地打趣道:“来了老弟?” 这……烽火戏诸侯吗? 进城后,在枢密院和兵部的指引下,马忠先将麾下兵马安置在空置的禁军大营后,便急匆匆地奔往兵部报到,一进兵部衙门,就看见一些兵部吏员坐在院内,悠闲地喝茶聊天。 “下官西京统制官马忠,赶来开封勤王。” 有吏员抬了抬头,指了指一间大屋:“李侍郎在那屋公干,将军自便。” 说罢又扭过头去:“你说那日官家在南薰门外给完颜宗望放烟花爆竹,宗望那老小子惊喜不惊喜?” 旁边一个吏员笑道:“惊喜!太他妈惊喜了!” 马忠听着这些吏员的闲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官家求和了?还给人家放烟花?哎,耻辱啊!” 马忠心里嘀咕着,推门走进了大屋,一进门便拱手抱拳道:“下官西京统制官马忠……” “来了?坐吧!”李纲极为淡定地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官家千盼万盼,可终于盼到勤王之军到了,马统制你是第一个到的,少不得有赏啊!” 马忠与李纲并不相熟,也便没什么客套:“李侍郎,官家可是要和谈?” 李纲一愣,看着马忠问道:“何出此言啊?” 马忠想了半天,还是没把自己刚刚所见所闻说出来,他虽然身为武将,但是也明白大宋官场上的运行逻辑,和谈不和谈,他们武将说了不算! 既然如此,何必多言呢! 他只是觉得不爽,自己披星戴月狂奔了几天,就怕来晚了开封城破,大宋危矣。 可没想到…… 这里压根用不上自己啊! 见马忠一脸不爽,李纲大概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笑着问道:“马统制是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下官不敢!” 李纲笑着点点头:“莫要多想,官家下诏勤王,就不会让你们白跑的,你且带领麾下在禁军大营驻扎,一切行动听从兵部调遣,等其他勤王大军都到了,自会给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 …… 两日后,在牟驼岗上等着李邦彦给自己送妹子、送银子的完颜宗望终于清醒过来! 元宵那晚,根本不是什么大宋皇帝太热情,烟花爆竹堆的有点多,那夜大宋皇帝纯粹就是给自己难堪,给大金难堪! 别问他为啥突然醒悟了! 因为斥候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大帅……西方……西方来了一支队伍,人数不详,但烟尘滚滚,军旗猎猎……军旗上绣的是……是一个种字!” 完颜宗望拍案而起:“什么?种字?” 屁股已经没那么疼的副将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大帅,是何人?” 完颜宗望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大宋西军,种家军!” 要说两日前,西京洛阳的禁军赶到,完颜宗望还只觉得是开封有事,陪都西京那么近,派点人马来看看怎么回事,完全是情理之中。 但是现在不同了,大宋最能打的西军勤王来了,从千里之外奔袭而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大宋明摆了要跟自己干一架啊! 要不然把西军调过来,难不成要跟自己喝酒不成? “下令全军,战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牟驼岗大营。加派斥候,给我把西边的那只队伍盯死了,西边那只队伍的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向我回报!” “大帅,宋人诓咱们?” 身旁副将跟随完颜宗望征战多年,完颜宗望这么紧张严肃的神态,其实并不多。 当年灭辽之战时,完颜宗望也是谈笑间连克多城,根本看不出到有什么紧张慌乱。 完颜宗望双目微闭,思忖片刻,还是不死心地说道:“不好说!可能是道君皇帝退位前,就已经下诏各地勤王,大宋这些勤王军到现在才赶到,新皇帝其实并不想打,要不然,为何要不遗余力地跟咱们和谈呢?” “可那夜……” “有可能是个意外!不过咱们也得做好准备,听其言,观其行。要是大宋真的想打,咱们奉陪就是!” 完颜宗望虽说对攻下开封城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毕竟自己手头连个像样的攻城器械都没有。 但是对于金军骑兵的野战能力,完颜宗望还是极其有信心的! 哪怕是大宋身经百战的西军,他也有信心一战! 毕竟现在队伍里,还有2000铁浮屠。 冷兵器时代堪比坦克般的存在! “大帅,大宋西军远途奔袭,我军已经休整多日,末将愿为先锋,先去与那西军碰上一碰,无论他们是想战还是想和,咱都先措措他们的士气!” 有金军将领提议! 完颜宗望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最起码得先摸清楚西军来了多少人,要是人家发兵十万…… 那还是想办法怎么溜了吧! 正说话间,传令兵来报:“报!大帅,开封那边又送来了一些犒军之财!” 说着,便将手中文书递了上来! 完颜宗望翻开一看,虽然不多,只有黄金5万,白银100万,比起上一次李邦彦送来的,少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完颜宗望也大为欣喜。 完颜宗望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就是大宋龙椅上那位的态度! 这个节骨眼上,只要大宋龙椅上的那位足够怂,无论来多少勤王军,就算是大宋全部兵马都到了开封城,那又能如何呢? 人家大宋新皇帝,可是个讲规矩,讲信誉的人,说好了要和谈犒军,那就一定会和谈犒军! 完颜宗望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若自己还能让大宋给钱给人,全身而退,自己就是妥妥的金国军神啊! 第36章 姚平仲献奇袭之策 西军这次赶往开封勤王,来了两支队伍。 一支是种师道率领的靖难军,是大宋西军精锐中的精锐。 另一支是姚平仲率领的姚家军,也算是老牌西军。 两支队伍来的人数都不多,毕竟西军主力这会还得防着西夏,免得他们见金军南侵,对大宋趁火打劫。 进了开封地界,种师道便令人砍伐树枝,将树枝绑在战马尾巴上,如此一来,在行军途中烟尘飞舞,让金军斥候看来,两万人的队伍秒变五万,免得金军那帮二愣子以逸待劳,直接冲阵。 西军虽强,打打西夏可以,但是对付金军嘛,种师道觉得还是……悬! 就这样晃荡了半天时间,见金军闭营不出,种师道这才放下心来,领兵冲向开封城的方向。 守城的兵将一看西边飘起“种”字军旗,有人惊呼:“西军来了!西军来了!种相公来了!” 与那种久旱逢甘霖,围城见救兵的激动情绪不同,守城的兵将虽然对西军的到来表示欢迎,但是更多的还是:“杀个鸡而已,用牛刀干甚”的轻松调侃之情。 毕竟现在的守城兵将,一致认为金军就是纸老虎,爷就站在城头让你攻! 这是开封守军底层士兵的心态。 兵部的心态就要微妙许多。 有人窃窃私语:“种相公和姚相公来了,那李侍郎……” “我瞧八成是要退位让贤了,毕竟人家可是真刀真枪地在边关拼杀了这么多年,资历和经验都比李侍郎要丰富的多。” “害,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内斗啊!” …… …… 除了兵部外,西军这两支队伍似乎也有嫌隙。 种家和姚家,都是陕西大户,世代为将,虽同为大宋将领,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攀比之心。 以前在边关作战时,种家与姚家便相互比拼,你斩首三百,我就得斩首五百,你破敌八千,我就得破敌一万。 这种良性竞争,虽然也非坏事。 只是良性竞争也是竞争,竞争的多了,也会因此而产生嫌隙,尤其是在具体的战事上,看法不一的时候,就很难协调。 比如种家认为该主动出击,姚家觉得该固守城池,这就很麻烦! 以前武装太监童贯在时,拉种家压姚家,过段时间又换个位置,拉姚家压种家,得益于这种高超的微操技术,两家在西北边关也还算相处的安稳。 但是现在的局势不同了,新皇登基,这俩军头哪个都想在新皇面前表现一把。 姚平仲年轻,跑的快一些! 一进开封城,就直奔皇宫,在内侍官的指引下,来到御书房外,躬身说道:“末将姚平仲,奉命勤王,率军一万已达开封!” “进来吧!”御书房内,一个温婉的女声传出。 在赶往开封的途中,姚平仲等人便已接到了朝廷的消息,道君皇帝禅位给了茂德帝姬,所以并不诧异。 进到御书房后,姚平仲看着御案前温婉中带些英气的女子,倒头便跪:“末将姚平仲见过官家。” 虽说在宋朝跪拜之礼不常见,但是像这种第一次见到新皇,为了以示臣服与忠心,还是要跪一跪的。 赵福金打量着姚平仲,看起来三十出头,正当壮年,一身戎装在身倒也英姿勃勃,只是眉眼间总有一种桀骜不驯之气若隐若现。 赵福金轻笑一声:“姚卿一路奔波,这就着急来见朕,可是有破敌良策?” 见官家开门见山,姚平仲也不藏着掖着,将这一路行军途中深思熟虑的方案说道:“末将以为,要破金军并非难事。” “哦?” “金军两万余人就敢围攻开封,可见金军猖狂,兵法有云骄兵必败!” 赵福金轻咳了一声:“具体说说!” “末将想奇袭金营!” 姚平仲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一来是每支队伍有每支队伍的打法,姚家军历来都喜欢奇袭之战,在与西夏这几十年的对抗中,屡试不爽。 二来姚平仲认为,以金军两万人就敢攻打开封城的这种狂妄行为,金军一定会认为大宋只敢防御守城,不敢出城破营,这就让奇袭有了前提条件。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姚平仲把自己的看法说完,以为眼前这个女官家一定会被自己睿智的统军之才所折服,惊叹不已! 却见赵福金打了个哈欠,一脸淡定地说道:“此计你与兵部侍郎李纲相商便好,就不必再报给朕了,统兵打仗,你们才是行家。” 看着姚平仲走出了御书房,赵福金冷哼一声:“奇袭?朕还得给你准备一头骡子!” 史书有载,姚平仲奇袭金军大营,试图抢个头功,却没想到被金军大败,姚平仲惊慌而逃,骑着一头青色骡子逃命,一天一夜逃了七八五十里,最后姚平仲去了四川青城山,找了个道观修仙去了! 当年赵福金读到这里时,深感疑惑和震惊。 疑惑的是姚平仲到底在奇袭金营时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堂堂一个西军大将一瞬间看破红尘,入观修道? 震惊的是那头青色骡子究竟是哪位神仙的坐骑,竟然一日一夜奔袭了七百五十里? 修《宋史》的那帮鬼,是真的不靠谱! 出了御书房的姚平仲,有些不悦,这个新官家也太冷淡了些。 人家都兵临城下了,就算不为国家社稷,黎明百姓考虑,也得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吧,听了自己的妙计非但没有一点赞赏之意,反而不咸不淡,还打着哈欠? 这样的官家…… 真是不可名状啊! 姚平仲边走边想,直到走出了宫门,看见种师道,这才回过神来朝着种师道拱了拱手,一脸无奈的笑道:“老种相公也是去见官家的?” 种师道回礼:“小姚相公到底是年轻啊,腿脚利索,这是已经见过官家了?” 姚平仲叹了一声:“哎,老将军啊,咱们这位新官家,好像对西军前来勤王没什么好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官家瞧不上我姚家军,或许见到老种相公就不一样了。” 种师道一听,蹙了蹙眉:“刚刚在兵部时,听有些人在嘀咕,说官家原本主战,打了两场胜仗后,又开始主和了,或许咱们西军来的,不是时候啊。” 姚平仲一听,思忖片刻,似乎想明白了官家为何对自己不咸不淡。 原来她想主和? 第37章 人要用,也得疑 见到种师道时,赵福金的反应那是截然不同。 不但走下御案相迎,还亲手给种师道端了茶:“老将军一路辛苦啊!” 种师道一时间受宠若惊。 虽然当年他随童贯也拜见过道君皇帝,但是也就仅仅是见过面,道君皇帝与他客套地闲聊了两句后,全程都在跟童贯交谈,根本就没再搭理过他。 “官家,末将惶恐啊!” “惶恐?惶恐啥?朕这么可怕吗?”赵福金温婉笑道:“老将军不必紧张!” 给种师道赐座之后,赵福金叹道:“从朕登基的那一日起,朕就千盼万盼,盼着老将军早日进城啊,如今老将军来了,朕也就安心多了!” 种师道抿了两口热茶,试探性的问道:“末将今日进城,去兵部拜见李侍郎时,无意听到兵部有人说……眼下官家要主和?” 赵福金抿嘴一笑:“那老将军说说,如今这种情形,是战更好呢,还是和更好呢?” 种师道没想到赵福金会直接问自己的意见,思忖片刻答道:“末将不懂朝廷政事,但是仅从战场情况来看,末将觉得该战!能战!且会是胜战!” 不等赵福金表态,种师道继续说道:“刚刚李侍郎说,光开封城内就有兵马六万,即便战力有限,据城而守是绰绰有余了,如今我西军勤王之师已到,后续应该还有各地勤王之师会陆续赶到,聚集二十万兵马应该不是难事。” 赵福金点点头:“二十万兵马是有的!” 种师道一听,更加有了底气:“到时候根本不用与金军玩什么花样,二十万兵马直接压上,由我西军打先锋,哪怕西军小败,只要不溃,二十万大军就是用手抓,用牙咬也能把完颜宗望这两万人吃的一干二净!如此局面,怎能不战呢?” 赵福金闻言,轻笑道:“刚刚小姚相公说……要奇袭!” 种师道一听,脸色一怔:“胡闹!如此优势兵力,还搞这些作甚?奇袭胜了还好,若是不胜,岂非坏了我军气势!姚家人用兵,就喜欢这些小道!” 种师道义愤填膺地说完,见赵福金没有表态,又叹声说道:“当然,这只是从目前战事来说的,若是官家为长远计,另有打算,和也不是不可以,有二十万大军压阵,也不怕金军漫天要价!” 种师道的这番话,让赵福金觉得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将领该有的素养。 战,敢战!能胜! 和,听令!不怨! 相比起姚平仲,种师道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靖难军现在何处驻扎?”赵福金扭头看了看作战图问道。 种师道起身走到作战图前:“末将未让靖难军进城,暂时驻扎在南薰门附近,是战是和,是据城而守还是主动出击,等官家确定了这些后,末将再做调整安排!” “靖难军来了多少兵马?” “一万!其余还得留守西北边关,以防西夏生事。” “一万……”赵福金捏了捏眉心:“有点少啊!” 种师道见官家如此,连忙科普道:“官家可能对战事不清,一万人做先锋,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赵福金摆摆手,在御岸上展开一张图:“朕可不是想要靖难军做先锋。” 赵福金指了指牟驼岗:“此处三面环水,一面有坡,若是朕让你围了牟驼岗,围而不攻,但是绝不让完颜宗望突围出去,需要多少兵马?” 种师道看着开封城外的地势图,思考了片刻:“最少需要5万!” 种师道指着地势图说起了他的排兵:“向坡一面,至少需要三万兵马,才有可能能挡住金军自下而上的骑兵冲锋,其他两万人,分包三面环水之地,水地军马不善冲锋,应该是足够的!” “朕若给你七万兵马呢?” 种师道哈哈笑道:“若有七万兵马,末将能把完颜宗望在牟驼岗上困一辈子!” “好!那过两天,朕将开封兵马全权交给老将军调配!”赵福金下定决心,眼神坚毅。 但是种师道却惶恐不敢接。 将开封所有兵马交由他一人调配,那相当于把枢密院和兵部变成了摆设,这还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这相当于赵福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是大宋的百年国祚,全部交到了他种师道手中,种师道岂能不惶恐! “官家……这……官家大可不必如此啊,若是官家要战,二十万大军直接压过去就好,何必……” 种师道不解,围了完颜宗望,跟直接灭了完颜宗望,都是对金开战,有什么不一样的? “完颜宗望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杀!”赵福金一双秀美紧蹙。 赵福金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战势图:“以老将军纵横沙场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太原城能不能失?” 种师道一脸凝重地看了许久:“万不可失!太原若失,开封便如累卵,金人随时都能长驱直入,再围开封!” 赵福金微微笑道:“所以,朕要用金国东路军和完颜宗望的脑袋,来换我大宋的太原城!这笔买卖,值不值?” 种师道终于明白赵福金和谈的意思了! 这哪是要主动去跟金军和谈,这明明是逼着金军跟大宋和谈。 若是将金军东路军和金国二太子围在牟驼岗,金国皇帝完颜晟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他绝对不敢置完颜阿骨打亲生儿子的命与不顾,除非他这个金国皇帝不想坐了! “值!太值了!” 种师道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温婉的女子,却能对整个局势洞若观火,目标清晰而坚定。 这比起道君皇帝……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种师道虽老,但热血尚存,胸中一股豪气升腾,竟然老泪纵横:“我大宋有官家如此,是我大宋社稷之幸,是我大宋臣民之幸!臣万死以报!” …… …… 入夜,赵福金看着一脸凝重的韩世忠问道:“你就直说,若种师道破了完颜宗望,转头攻城,朕给你的六千威武军,再加城中四万马步军,能不能护朕平安?” 韩世忠叹道:“官家,常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呵……那都是说过世人听的,朕要用种师道,也要防着种师道,朕从来不拿人性开玩笑!你有没有把握护朕平安?” 韩世忠一脸肃穆:“能!” 赵福金这才绽颜笑道:“朕就知道你能,这样吧,这些天你别让红玉在军营里待着了,让她来明仁宫陪陪朕。” 韩世忠一愣,旋即点头:“遵旨!” 第38章 兵部定策(上) 之后的几天里,开封城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明明金军围城,开封城门却大开不闭,各地勤王的队伍越来越多,粗略估计已经有二十余万兵马。 开封城内已经无法安置,很多来晚了的勤王军,就只能背靠开封城安营扎寨。 与此同时,李邦彦每天都指挥着人,拉上一辆车财物送往金军大营。 幸好赵福金专门交代过,送出城的财物要做的隐秘一些,不要被这些前来勤王的兵将看到。 他们要是看到了,那还不得气炸了:“老子辛辛苦苦赶来勤王,你们这帮人不犒大宋军,天天拿着银子往金营里送!” 随着勤王的队伍越来越多,兵部里也乱套了。 李纲觉得,自己好像压根就镇不住这些各地将领,开个作战会议,吵吵闹闹,哪像堂堂大国严肃的论事,分明就是一盘散沙,各自都怀着各自的心思。 李纲好几次都想让官家出面,镇个场子。 哪怕在垂拱殿里开一次朝会也行。 但是赵福金每次都婉言拒绝,要么说身体不适,要么说朝事繁忙,反正就是不肯出面。 赵福金的态度,让李纲很是费解。 如今朝廷最大的事,不应该是牟驼岗的完颜宗望吗? 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的? 这一日,姚平仲又一次提出了他的奇袭之策,李纲招来各军将领共同商议,场面还是一样的混乱。 讨论的根本不是各军之间如何配合姚平仲奇袭金营,讨论的都是这事要是成了,功劳怎么分,这事要是不成,谁来背这个锅! 李纲无语,只能请种师道说话。 种师道是在场各军中,实力最强,资历最老的老将,他说话总还是有些用的。 但是种师道一开口,就否决了姚平仲的奇袭之策:“大可不必!我大宋开封城内外如今已有20余万兵马,堂堂正正跟完颜宗望打一架便是,何苦要玩这些小道?” 种师道一开口,便有人附和:“老种相公说的有理。直接干他娘的就行了!” “对,金军只有两万人,怕个鸟啊!” 姚平仲一听,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老种相公果然是年纪大了,干什么事都图个安稳,我且问各位,你们各军有多少军马?步兵多还是骑兵多?” 有人接话道:“我们只来了步兵!” 姚平仲笑道:“看吧!虽然咱们有二十万兵马,但是大多数以步兵为主,金军的骑兵,尤其是铁浮屠,想必在座的各位这些年听到过不少。辽国的骑兵强吧?十万大军被不满一万的金军打溃!咱们加上守城士兵才二十万,跟金军正面硬刚,成吗?” 姚平仲得话,当然也有人附和。 “小姚相公说的对,一旦全军压上,赢了倒好,要是输了,开封城直接就没了!大宋可就完了啊!” “对,这可是亡国之战啊!要是输了,我等势必千古骂名啊!” 见两方争论不休,李纲从中调解道:“咱们可以据城而守,既不突袭,又不全军压上,就跟完颜宗望扛,金军粮草不多,他们扛不下去,自然就会退兵!” 话音刚落,种师道和姚平仲同声说道:“不行!” 李纲一愣,虽然自己对行军打仗之事不熟,但是他也知道兵法云:不求胜,先求败! 打胜仗可以,但是在打胜仗之前,得先考虑若是败了,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要是失败的代价承受不起,那宁可不要一场冒险的胜利! 姚平仲得奇袭,若是败了,大宋军势必士气大损,大宋战力巅峰的西军都打不过完颜宗望,别的队伍哪里还有心再战。 种师道要是大军全压,若是败了,开封保卫战就提前结束了,国祚百年的大宋也就跟着玩完,风险更大。 只有据城而守,才是最稳妥的,这俩身经百战的将军,怎么就不明白呢? …… …… “不明白的是他李纲!” 赵福金一边喝粥,一边对一旁伺候着的郭京说道:“兵部会晤,你们皇城司是怎么进去的?” 郭京憨憨一笑:“官家您不是说了嘛,让我们皇城地盯紧了各路进城的勤王军将领,下官这才安排人……” 赵福金哼了一声:“你这可叫探听军机,被兵部的人抓住,可以直接砍了脑袋的,到时候你可不别来找朕!” 郭京连连摆手:“官家放心,咱们皇城司做事,专业着呢,就算不小心被抓了,也绝不会说是官家您授意的。” 赵福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擦了擦嘴:“君臣一心,朕可不能让这些将军觉得朕对他们有提防。” “明白,明白!”郭京笑着把碗拿过来,递给了伺候着的内侍。 “官家,您刚说李相公不明白什么?” 赵福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肢:“朕说李纲不明白种师道和姚平仲这俩人是怎么想的!” 郭京不解,虚心求教! 赵福金这会也没事,便也笑着说道:“人家俩人,从陕西大老远地奔到开封来,为什么呀?” “自然是为了勤王!” “呵,是为了刷军功!你李纲据城而守,这俩人还怎么立功?” 郭京恍然:“官家洞若观火啊,可是兵部如今吵吵闹闹,连一个具体的退敌之策都拿不出来,这样下去不行啊。” 赵福金哦了一声:“那你怎么看?” 郭京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说道:“下官觉得,李相公似乎……似乎拿不动这个事。” “呵,那不是很正常吗?一个御史台谏出身的文官,你想让他们去领兵打仗,这不就相当于朕让伱郭京做宰相,没得玩啊!” 郭京讪笑道:“那既然官家知道,为何不重新认命?” “嗯?你的意思是朕是个过河拆桥之人,没人用时用李相公,有人用时,一脚将人家踢开?” 郭京一惊,赶紧解释:“臣不是这个意思!” 赵福金也不搭理他,秀眉紧蹙地思忖了片刻:“你去,把李邦彦给朕喊来,他一个宰执,最近实在是有些清闲了,朕得给他找点事做做!” 第39章 兵部定策(下) 次日,兵部会晤在李纲的主持下继续进行,他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拖着! 无论如何,今日必须要把大的方向定下来。 众将又是一阵吵吵闹闹,各自说着各自想法,各自看不上别人的提议。 这也难怪,毕竟各自的出发点不同。 像李纲这么纯粹的人,出发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卫开封,早日解除开封之危。 其他人虽然最终目的也是这个,但是在这个最终目的之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别的心思,例如自己能在这次开封保卫战中捞到什么好处。 正吵闹间,吏员来报:“李相国来了!” 李纲一愣,自从开封被围至今,李邦彦虽然上蹿下跳,那也仅仅是议和的事情上,他从来不过问兵部之事。 这也是官家专门交代过的,各司其职! 今日为何…… 正思索间,李邦彦已经走入了兵部大堂。 见李邦彦前来,堂内众将纷纷闭嘴,起身行礼。 在大宋百年中,武将的地位是要远远低于文官的,更别说李邦彦乃文官之首,堂堂大宋宰执。 李邦彦也拱了拱手,向众人行礼后,径直走到李纲身边:“李侍郎,虽然勤王之兵陆续赶到,但是官家前些天不是说了,还是以议和为主,本相听闻,你这连着几日准备对完颜宗望开战,是何道理啊?” 李纲躬身道:“李相国,官家虽允许你议和,但是也并未禁止我等备战。你议你的和,我们兵部备我们兵部的战。万一议和不成,到时候也好有另一手准备不是?” 李邦彦一听,就有些怒了:“本相在前面不遗余力的议和,你们在中间万一搞个什么变故,又重新引起了战事,这不是在拖本相的后腿吗,这不是在坏了官家的策略吗?” 李纲知道李邦彦素来巧舌如簧,即便自己这个以前的御史台谏,打嘴炮也打不过李邦彦,为免冲突,只能笑着道:“李相放心,兵部的任何行动都会提前通知相国的。” 李邦彦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李纲:“李侍郎虽然是官家钦点,但是李侍郎别忘了,我才是大宋宰相,你若惹出什么乱子,本相是有足够的权利罢免你的!” 等李邦彦走后,兵部大堂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些将领嘀咕:“这算什么事?我们大老远来,就为看李相国求和吗?” 李纲摆摆手:“不说他了,咱们继续。目前三种方略,奇袭、对战和守城。” “奇袭!” 第一个赶来开封城的勤王将领,西京洛阳统制官马忠站起身来:“咱们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已经进城多日,无论哪种末将都觉得可行,但是若要让末将说心里话,末将还是赞同小姚相公的奇袭之策!” 马忠刚说完,就又有将领附和道:“随便吧,反正李相国来问罪了!” 一直反对奇袭的种师道此时也不说话了,从他第一天见过官家后,这么多天再也没能见上官家。 官家在御书房内说要将开封兵马的指挥权全权交到他手上,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一点动静没有,种师道觉得,官家可能犹豫了,围而不攻的策略,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但是不管怎样,他现在的身份也就是个靖难军的指挥使,吵来吵去真的吵累了,如何定夺,还是让人家兵部侍郎来吧! 沉默了片刻,又有人问道:“李相国刚说了,让咱们不要破坏议和,要是奇袭……” “对呀,这要是出了事,谁能扛的起啊,丢官罢职是小事,搞不好掉脑袋的,本将不怕战死沙场,但本将也不想死在朝廷的刀下!” 李纲听着众将的议论,最终还是拍板道:“本官来扛!” 见李纲说话了,姚平仲这才起身说道:“奇袭之策是本将定的,要是出了问题,本将与李侍郎一起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也便再无异议! “老种相公,既然此策已定,不如您来说说,其他各军该如何配合?” 李纲还是很尊重种师道的。 种师道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战势图前,凝神看了片刻:“小姚相公带姚家军奇袭,队伍不宜过多,以免过早暴露,本将觉得六千人刚好,其余各军也不能有什么太大的调动,只需做好接应。” 种师道指了指牟驼岗:“此处三面环水,若是奇袭成功,各军迅速在坡道处集合,力求全歼!” 种师道顿了顿,看了一眼姚平仲:“若是奇袭失败……” 种师道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觉得,同样身为西军将领的姚平仲应该知道奇袭失败的后果,若是失败了,他根本没机会逃出来,只能以身殉国了! 所以根本不需要安排支援之事! 姚平仲站起身来,也走到了战势图前,指了指牟驼岗和开封城:“这两者之间尚有一段距离,若本将奇袭失败,不必接应,其余各军只需死守开封城,以防完颜宗望打个反击,趁机攻城!” 看两名身经百战的西军将领将具体细节安排的明明白白,李纲也没多余的话可说,开口问道:“那小姚相公准备何时奇袭?” 这种重要的时间节点,众将谁也不敢决定! 李纲倒是敢,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不懂,也只好闭嘴! 见众人无语,只能请来了司天监的方士。 这是道君皇帝在位时的惯例,每逢重大军事行动,尤其是以宋军为主导的军事行动,道君皇帝都会请来方士设坛做法,请示一下上天。 上天的卦象,就是道君皇帝的圣旨! 这方士来到兵部,忙活着布置法坛,折腾了一个时辰,这才走上法坛,手上黄符点燃,抛向空中。 看着燃尽成灰的黄符慢慢飘落,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周围一初提前画好的区域。 那方士双眼一睁,哈哈笑道:“二月初六,大吉之日!若在此日出击,定能大破金军!” 姚平仲一脸无奈地看了看身旁的种师道:“老种相公,你觉得如何?” 种师道笑着摇头,叹声说道:“希望是个好日子吧!” 第40章 来了老弟!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姚平仲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自己的奇袭之策,妙就妙在一个“奇”字上,可那司天监里的方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二月初六出兵…… 这还算奇袭吗? 这分明是宣战啊! 姚平仲之所以这么想,是他觉得开封城里的主和派人数不少,朝堂如此,坊间亦然。 这些人要都知道了二月初六,姚平仲要奇袭牟驼岗金军大营,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破坏他们的和谈大计,而不做点什么? 姚平仲心里慌啊! 大宋的武将,从被赵老大一顿酒忽悠走了统兵权的那一日起,就没再真正地相信过这些文官。 李邦彦在御书房外反反复复地措辞了好久,确定自己一会要说的每一个字,都不会让官家有歧义,免得再挨一顿鞭笞后,这才躬身道:“臣李邦彦,求见官家。” “嗯,进来吧!” 御书房内平和温婉的声音,让李邦彦放心了不少:“听语气,官家今日心情应该不错。” 进到御书房后,李邦彦试探性地问道:“官家听说了吗?李侍郎要在二月初六让姚家军统制姚平仲奇袭金军大营。” 李邦彦觉得,自己这么说是聪明的,只是客观表述,不带个人政见,先听听官家怎么说。 “二月初六?不应该是二月初一吗?” 赵福金翻了翻自己御案上的树形时间图,姚平仲奇袭金军大营明明就是二月初一晚啊。 听赵福金如此说,李邦彦立马明白了:官家是知道这件事的。 于是他又试探性地问道:“官家觉得,此事可行否?” 赵福金笑道:“李相国认为呢?” 李邦彦一愣,要搁在以前,他对自己的雄辩之才是颇为自信的,无论自己的政见如何,都能逻辑清晰地说服别人,但是赵福金这位新官家……她不按逻辑出牌啊! 见李邦彦不敢回答,赵福金也不啰嗦:“朕觉得,此事麻烦!” “臣愿为官家分忧!” 赵福金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朕是不太赞同这件事的,但是朕又不能明说,朕要是不准,会寒了大宋将士的心,李相国能明白吗?” 李邦彦心想,官家已经表明态度了,这就好办了:“那……臣去找李侍郎压了此事?” 赵福金白了他一眼:“李卿啊,你身为朝廷相国,你去压?那跟朕去压有什么区别?” 李邦彦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蹙眉道:“那就由着他们这么胡闹?要是惹恼了金军,咱们之前送的那些犒军之财,可就白送了!” 赵福金轻叹一声:“李相搜罗这些财物也不容易,确实不能白白浪费,但是兵部要打,朕也不能压着,朕难啊!” 两人沉默了片刻,赵福金突然又道:“不如这样,李纲既然想打,那让他打便是,若真赢了,金军自然会退兵,开封之围可解,若是输了……” 赵福金顿了顿:“李相可还能安抚住完颜宗望,继续和谈?” 李邦彦心里嘀咕:“好家伙,官家您这么玩可就很容易把自己玩死啊。” 想归想,但是话不能这么说,李邦彦只能躬身道:“臣尽力而为!” 赵福金满意地点点头:“若是此战胜了,功劳有李纲的,也有你李相的,若是此战输了,那李纲……怎么处理就交给李相了!” 李邦彦一听,这权利不就来了吗? 自从李纲得势,他早就看这个老小子不顺眼了,以前不过是道君皇帝身旁的一个小小的起居郎…… “臣明白了!官家放心,这件事臣保证办的漂漂亮亮的!” 李邦彦退出御书房前,赵福金又专门交代了一次:“记住,是二月初一,不是二月初六!你小心准备着便是!” 李邦彦回到府上,专门把司天监的那个方士又召了过来:“你那天算的是二月初一?” 方士连连摆手:“二月初六!” “你确定?” 方士用力地点头:“是二月初六,没错了!” 李邦彦整个人有些蒙圈:“那官家怎么老说二月初一呢?” …… …… 金军如何得知姚平仲奇袭,并做好了防备,请君入瓮,这是个历史谜团。 没人知道消息是谁走漏给金军的。 但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主和派难逃干系,兵部里的人甚至也有可能,至于那个方士,嫌疑最大! 毕竟有宋一朝,这群道士、方士就没干过什么正经的人事! 不过这些不重要,在赵福金想来,就算金军没有得到消息,姚平仲奇袭金军大营,大概率也是个扑街。 一个白装小号直接冲s级副本……一路走好! 正月初一入夜,姚平仲在没有通知兵部的情况下,调集了所有姚家军,总共一万马步军,趁夜出了开封城。 之所以没等到二月初六,是姚平仲对这个“奇”字有自己的理解。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二月初六自己要奇袭金军大营。 那二月初六发兵,一点都不奇,是属于平平无奇! 但是自己谁也不说,直接在二月初一发兵,这不就奇了嘛! 姚平仲一路上偃旗息鼓,摸黑而行,便走便幻想,今夜若是活捉了完颜宗望,那以后姚家不但在军中的威望直接压过种家,就算放眼整个朝堂,姚家也会成了第一将门世家! 为了姚家!为了大宋!此战必胜! 在离牟驼岗还有不到三里地时,姚平仲大喝一声:“全军听令,活捉宗望,给我冲锋!” 军令一下,姚家军瞬间点燃火把,一万人的队伍嗷嗷叫着扑向了不远处的牟驼岗。 可就在姚家军冲到牟驼岗坡道下时,金军大营突然就鼓声大作,火光四起,把牟驼岗四周照的宛若白昼。 姚平仲抬头看去,只见攻上牟驼岗唯一的一条坡道上,一具具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骑兵整齐列队,像是一座座黝黑的铁塔,高大,肃穆,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这是铁浮屠?”跟在姚平仲身旁的副将惊呼! 还不等姚平仲说话,完颜宗望一身戎装,勒着马缰走了出来,笑呵呵地看着坡道下的宋军说道:“来了老弟?是你们上来呢,还是本帅下去?” 姚平仲虽然心中惊恐,但是还是牙一咬,心一横:“弟兄们,活捉宗望!随本将冲锋!” 第41章 营救小姚相公 姚平仲奇袭完颜宗望的战事瞬间拉开! 看着冲向坡道的姚家军,完颜宗望冷笑一声,只说了两个字:“揍他!” 一队不足百骑的铁浮屠便俯冲而去! 居高临下的俯冲带来的压迫感,让姚平仲有些绝望。 什么叫狮子搏兔,什么叫虎入羊群,什么叫摧枯拉朽…… 姚平仲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 仅仅不足百人的铁浮屠,仅仅发起了一次冲锋,姚家军前锋部队直接溃散,宋军的战马在金军高大威猛的铁浮屠面前,就像是一匹匹骡子,一头头驴,在铁浮屠的冲击下被撞的人仰马翻。 撞!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宋军已经全无招架之力! 这是姚平仲从军十载,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震撼,在与西夏征战的这十年间,西夏的铁鹞子已经足够让他头疼了,但是铁鹞子在铁浮屠面前,连个弟弟都算不上。 姚平仲觉得自己浑身颤抖,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入全身! 完颜宗望站在坡道上大喝:“继续冲锋!” 命令一下,坡道上列阵的上千铁浮屠从四面八方同时冲锋,一时间战马嘶鸣,喊杀震天,在铁浮屠的践踏下,整个牟驼岗似乎都在颤抖! “没法打!根本没法打!”姚平仲喃喃低语。 姚平仲整个人的精神似乎在铁浮屠的冲击下已经崩溃了! “撤退!”姚平仲的这一声,颤抖且轻微,就连身旁的副将都没有听清楚! “撤退!撤退!”随后,姚平仲如疯了一般地大声嚎叫,声音嘶哑凄惨,像是一个见了鬼的孩童。 …… …… “姚平仲出城了?”李纲蹭地一下从大案前蹦了起来! “快,召集众将接应!” 李纲一边喊着,一边冲出了兵部大堂:“众将听令,随我出城接应!” 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开封城像是一锅煮沸的热水,各个禁军军营里军马嘶鸣,兵卒嘈乱,睡眼惺忪的将领猛然从床上跃起,有些甚至身不披甲,手不持刀地冲了出来:“快!快!出兵南薰门!” 八十里的外城墙上,四处战鼓骤响,嘈杂纷乱! 南薰门城墙上,守城兵将都趴在城头,看着数里之外火光冲天,听着不绝于耳的喊杀声远远传来,有些蹙眉道:“小姚相公这是跟金军干上了?” 种师道也已经冲出了南薰门外,下令靖难军迅速集结,就地列阵:“不要慌乱,就地列阵!没有本将的命令,不得冲锋!” 正说话间,只见李纲带着原本负责守城支援的马步军冲了出来,看到种师道哀叹道:“姚平仲袭击金营了!” 相比起李纲的慌乱,种师道显得极为冷静:“李侍郎带兵前往幕天坡附近接应,莫要与金军鏖战,能接应多少人马接应多少,速速归城,本将带靖难军防御护城河,金军一定会趁乱攻城的!” 李纲只能点点头,对着身后的马步军喊道:“行军幕天坡!” …… …… 幕天坡,算是开封城外除了牟驼岗外的又一处小高地。 是牟驼岗前往开封城的必经之地。 李纲率兵刚刚占据高点,就看见溃散的姚家军朝着这边奔了过来:“弓弩手准备!” 上千弓弩手已经箭矢上弦,只等追击的金兵杀到。 果然,在溃逃的姚家军快逃到幕天坡时,身后追击的金军步兵也已经近在咫尺。 这种情况下,若是放箭,那几乎就是无差别的杀伤。 但是若不放箭,等金军靠近,那就相当于adc被贴身了,还怎么玩? 李纲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放箭!” 箭矢如雨,飞射而去! 三轮箭矢过后,运气好的姚家军逃兵已经逃到了幕天坡下,一个个惊魂未定,朝着坡上大喊:“铁浮屠杀来了,铁浮屠杀来了!” 李纲只觉得心跳加速,浑身肌肉紧绷,铁浮屠要是冲来,这点弓弩手怕是不够用啊! 正慌乱间,突见另一支队伍从开封城方向杀了过来,冲至幕天坡下,也不再向前冲锋,而是围在坡上弓弩手的射程内,收割了一批被箭矢射残的金军。 “李侍郎,马忠来了!” 李纲一听,连连招呼:“马统制莫要前冲,接应溃兵后速速折返,通知守城将士准备迎敌!” 马忠瞅了瞅已经逃回来的姚家军兵将:“小姚相公呢?” 这些兵将一个个失魂落魄地摇头:“铁浮屠不可战,不可战啊!” 马忠一挥马鞭骂道:“怂包!本将问你们小姚相公呢?” 终于有一个回过神来的指了指开封城西侧:“末将刚看……刚看见小姚相公朝着那边逃去了!” …… …… 开封城西侧的,威武军已经奉命在此埋伏多时。 有小将问道:“韩将军,您瞧那边已经打的那么热闹了,咱在这里等甚啊!” 韩世忠虽然也是一脸懵逼,有战不能战,馋的心痒痒,但也只能没好气地回道:“官家让在这里等人,就在这里等人,哪那么多话!” 那副将撇了撇嘴,嘟囔道:“官家又不在这里,她怎知……” 还没嘟囔完,就看见一人一骑朝着他们埋伏的方向奔了过来,身后跟着百余骑铁浮屠,嗷嗷喊着:“捉了姚平仲!捉了姚平仲!” 韩世忠眼睛一亮:“嘿,这不就来了嘛!” 韩世忠扭头看了看自己带的五百兵马,沉声说道:“救下小姚相公就走,莫要恋战,违者军法从事!” 说罢,一勒战马:“冲!” 将令一下,五百马军随着韩世忠从茂密的树林中冲杀了出来:“小姚相公莫怕,韩世忠来也!” 也不知是韩世忠不认识姚平仲,还是压根没想理他,两骑交差而过时,韩世忠都没带看他一眼,就直接朝着姚平仲身后追击的铁浮屠冲去! 姚平仲见有人接应,终于缓了下来,一勒缰绳,转过身去看去。 只见韩世忠手中錾金虎头枪横扫而出,直接将追在最前面的一骑铁浮屠直接打飞了马背! 其余追兵一看,纷纷勒马,朝着韩世忠围了上去! 威武军的五百骑也从姚平仲身旁冲过,与追击的铁浮屠厮杀在了一起。 一时间百骑混战,韩世忠手中长枪如龙,或挑或砸,片刻间竟然已经击杀了五六骑金军,见韩世忠勇猛无双,威武军众人也是大受鼓舞,异常勇猛,虽然马匹和战甲都不如铁浮屠,但是五打一的群殴还是将那百骑铁浮屠打的转身便逃。 见金军逃散,原本以为可以带着小姚相公回城的威武军众人,却看见杀红了眼的韩世忠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单人单骑追了上去! 刚刚那小将急的在身后大喊:“韩将军……军法……军法啊!” 第42章 我昨夜杀了三十个铁浮屠 二月初二! 龙抬头没抬头不知道,但是官家赵福金抬头了,幸亏宋朝朝服发饰简约一些,要是放在唐朝,赵福金觉得自己就算是条龙,也不敢这么抬头,否则颈椎肯定受不了。 赵福金仰着头,面色前所未有的愤怒! 垂拱殿上,众臣大气都不敢出。 “李侍郎!昨夜的事,你是不是得给朕一个交代?” 李纲面色惨白,躬身出列:“臣有罪!” 赵福金等着李纲继续深刻检讨,但是等了半天,李纲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呵,完了?” 李纲能说什么? 说姚平仲不遵兵部命令私自带兵出城?说姚平仲不听司天监方士的法谕,把原定二月初六奇袭的计划改到了二月初一? 甩锅这件事,李纲确实干不出来,身为兵部侍郎,有锅他就得背着! 见李纲还是不语,赵福金便又看向了李邦彦:“李相,你就没话说说吗?” 李邦彦当然有话,看着李纲这些时日里出尽风头,他早就不爽很久了:“臣以为,李侍郎统兵无方,非但造成我军兵败,且损了我军士气,更重要的是破坏了下官努力多日的和谈之果,臣以为应当罢免李纲兵部侍郎一职,流放……流放琼州!” 李邦彦说完,以为主战派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反驳自己,替李纲说话,自己早就准备好了舌战一番! 但是等了好久,也没见一个人出列。 即便是前来勤王的各军将领,也没人站出来说话! 这个局面,李邦彦还是挺纳闷的,心里嘀咕:“这些主战派怕是被昨夜兵败吓傻了吧?” 赵福金却明白这些人的小心思,故意问道:“那依李相之见,罢了李纲后,谁人可担兵部侍郎一职?” 李邦彦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开封府府尹王时雍!” 这次话音刚落,马忠便第一个跳了出来:“末将以为不妥!” 李邦彦万万没想到,一个西京洛阳统制官都敢在朝堂上说话了? 要不是官家特许勤王军将领入垂拱殿听事,他这样的人,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有,现在进来了就好好听着,竟然敢跳出来插嘴? 李邦彦刚准备呵斥,却听赵福金冷冷问道:“为何不妥?” 官家开口问话了,李邦彦也只能把呵斥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马忠躬身答道:“兵部侍郎一职,身系开封安危,李相国虽不遗余力地在推动和谈一事,但也不能不防着和谈未果,刀兵相见的情况,所以末将以为,兵部侍郎一职,需一位老将担任,方可无忧!” 马忠的话,就差直接点名种师道了! 赵福金面色稍稍和善了些,故作沉思片刻:“马统制此言也有几分道理,李相觉得呢?” 李邦彦能说什么? 说种师道他不配,还是说自己和谈万无一失,绝对不会出任何错漏? 他不敢啊! 只能尬笑道:“全凭官家做主!” 赵福金终于绽颜笑道:“既如此,那朕便提议任种师道为兵部侍郎,统制开封城内外所有兵马,种老将军可还行?” 种师道听闻,赶紧出列,躬身便道:“臣,领旨!” “至于李纲,统兵无方,致使昨夜兵败,革去兵部侍郎一职……至于流放,朕觉得倒是不必,李卿这段时间来,夙夜不寐,整治城防,又在西水门和酸枣门两战中大败金军,功过相抵。就留任兵部,去给种老将军做个监军,管辖粮草辎重、军纪法令之事!” 李纲听闻,心服口服,躬身谢恩:“臣自当跟随种老将军,护我开封无恙!” 赵福金听罢,微笑点头:“希望你二人通力合作,可莫要再让朕失望了!” 随后又看向李邦彦:“退朝后,李相便去草拟文书,用印下发吧!” 李邦彦又问道:“姚平仲如何处置?” 赵福金摆摆手:“人已经傻了,等回过神来再说吧,退朝!” …… …… 威武军军营内,韩世忠拍打着房门喊道:“放老子出去!老子昨夜杀敌数十人,凭什么关我!” 在外面候着的副将无奈苦笑:“将军啊,您自己说的,这是军法……” 韩世忠终于不喊了,瞅了一眼失魂落魄躺在草床上的姚平仲,啐了一口骂道:“那也给我换个地儿关吧,把我跟这怂包关一起……晦气!” 听外面再无回应,韩世忠撇了撇嘴,无奈地坐到了姚平仲身旁,拍了拍姚平仲的肩膀问道:“喂,还傻着呢?你说你在西军也征战十几个年头了,啥阵仗没见过,这就怂了?” 姚平仲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一言不发! “嘿,你这还瞧不起人咋滴?我告诉你,昨夜我接应你时,杀了三十个铁浮屠,他们有那么可怕吗?还不是爹生娘养,肉体凡胎吗?一枪一个,该死还得给爷死!伱再看看你,怂的呀!” 姚平仲终于忍不下去了,翻身坐起:“韩世忠是吧?老子在西军为将杀敌时,你还是个兵崽子呢!” “呵,我昨夜杀了三十个铁浮屠!”韩世忠拉出一根茅草,叼在了嘴里! “老子杀的人比你见过的还多!” “嗯,我昨夜杀了三十个铁浮屠!” “啥脑子没有,还说老子怂,你也配?” “啊,我昨夜杀了三十个铁浮屠!” “你他妈……” 姚平仲不说话了,他觉得以韩世忠这个蠢货,压根不可与其同语! 过了几个时辰,见姚平仲还是一言不发,无聊至极的韩世忠终于憋不住了:“小姚相公,当年姚家军的威名我泼韩五也听过的,要不是官家说你准备逃到蜀中去,让我在开封西侧拦你,我压根就不相信你会逃,你说说,你到底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成这样,官都不做了,兵也不要了?” 原本侧躺着对着斑驳墙面的姚平仲一惊,蹭地坐了起来:“你说什么?是官家让你在开封西侧拦我的?” 韩世忠点点头:“对啊,官家说你要逃往蜀中,还要去做什么道士……” 姚平仲人都傻了,昨夜逃的时候,他确实没想过要逃往蜀中,只想远离开封,往西逃,逃回陕西境内再说。 要逃往蜀中的想法,是他昨夜被威武军救回来后,才想到的事。 官家是怎么未卜先知的? “害,姚相公,官家知道的,那可多了去了!”韩世忠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笑着看向姚平仲问道:“二月初一奇袭金营这事,姚相公没对人说过吧?” 姚平仲又是一怔,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 第43章 挖煤去吧你 再见到赵福金时,已是二月初五。 明仁宫里,赵福金慵懒地靠在榻上,看着跪趴在地的姚平仲,冷冷说道:“他们让朕砍了你!” “官家要砍我,就不会让韩将军拦我!”姚平仲抬头说道。 赵福金轻哼了一声:“看来你没傻啊?既然没傻,你逃什么?” “臣不能不逃啊!”姚平仲声泪俱下! 见一个大老爷们,铮铮汉子如此这般,赵福金叹道:“朕拦你回来,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朕特别好奇,你是为何西逃?” 不等姚平仲回答,赵福金又开口道:“不过朕现在想明白了!” 姚平仲一愣,虽然不敢顶嘴,但是眉眼之间,还是不相信赵福金能知道自己为何要逃。 赵福金缓缓坐起身子,一双玉足也从榻上放了下来,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就在姚平仲面前十寸之处。 姚平仲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福金身子稍稍前倾,略带戏谑的说道:“你是对我大宋彻底失望了吧?” 姚平仲一听,浑身颤抖,因为赵福金一句话就点破了他所有的心思! “臣……臣……” “你不必说话,听朕说!” 赵福金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姚平仲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趴在地的姚平仲:“道君皇帝下旨,要求各地守军赶往开封勤王,你姚平仲觉得这是个天大的机会,要是开封城之战能刷下军功,伱姚家声望势必如日中天,在陕西之地再也不必与种家拉扯,可对?” “官家明鉴!” 赵福金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你想着要比种师道先赶到开封城,于是顾不得调集马军粮草,就带了步军匆匆启程,一路上猜想种师道要么据城而守,要么以优势兵力压上,为了展现出你姚家军的与众不同,所以你明知奇袭胜算不大,还是要赌一把?” “臣……有罪!”姚平仲叩首! “可是你没想到,金军铁浮屠竟然如此可怕,所以从开战那一刻起,你压根就没想着怎么打这场仗,也没想过如何让姚家军的兄弟全身而退,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姚家要完了?” “不……臣当时想……” “你当时还想,金军怎么知道你来奇袭,提前做了埋伏?你猜想我大宋朝廷一定有内鬼,甚至这个内鬼有可能就是我这个皇帝!” 姚平仲不敢接话,因为赵福金又一次说出了他最真实的想法,姚平仲惊恐,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能看穿人心吗? “嗯?朕理解,你觉得朕压根就不想打这场仗,觉得朕只会卑躬屈膝地求和,为了不让你们破坏和谈,干脆直接出卖了你们姚家军,所以你害怕了!你害怕即便你逃回开封城,朕也会以你兵败为由,杀了你!甚至灭了你姚家满门!” 赵福金语气突然严厉,厉声喝道:“姚平仲!” 赵福金长袖一挥,扭头坐回了榻上:“朕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一个皇帝吗?” 原本跪趴在地的姚平仲听到赵福金的呵斥,吓的浑身瘫软,竟然瘫坐在地:“官家……臣有罪啊,臣糊涂,臣当时只觉得我要是一人逃了,官家即便迁怒,也不至于连累姚家……臣糊涂啊!” 面对姚平仲得哭诉,赵福金在心中出了一口气,当年史料中对姚平仲兵败逃跑的记载,终于真相大白了! 他不是疯了,他只是对大宋这个王朝心死了! “你给朕一个不杀你的理由!”赵福金冷冷说道。 哭诉完的姚平仲也终于平静了下来,摇头道:“臣临阵脱逃,害死了姚家军那么多弟兄,臣该死!” “想死?呵……朕偏偏就不想成全你!姚平仲,朕要你带着愧疚,滚回陕西!” 姚平仲懵了…… 这是为何? “回到延安府后,你也别继续领兵了,带着你们姚家人,去为朝廷采煤去赎罪去吧!” 姚平仲更懵了:“官家……采煤?” 姚家世居陕西,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延安府有煤炭! 赵福金微微笑道:“怎么找矿,怎么采煤,那是你姚平仲的事情了,朕只告诉你,延安府周围,有的是煤矿!” 姚平仲不敢多问,甚至连赵福金为什么要煤也不敢问,几天前韩世忠告诉他官家无所不知,姚平仲还有些怀疑,但是今日在明仁宫一见,姚平仲深信不疑! “逃回来的姚家军,朕已经让韩世忠收编了,过几日朕便会以你疯癫为由,准你返回延安府。回去后,好好办差,可莫要再让朕失望了!” 临走时,姚平仲还是忍不住问道:“官家能否给臣明言,到底是主战,还是主和?” 赵福金笑道:“是战是和,得看天下大势,我大宋又不是只有金国这么一个敌人!把所有心思都花在金国,不值得!” 姚平仲不解:“辽国已灭,西夏已残,吐蕃诸部不成气候,大理交趾不堪为虑,如今这天下不就剩下我大宋与金国了吗?” 赵福金懒得跟他解释什么叫天下,摆摆手道:“只管去办差,天下的事,你姚平仲理解不了!” …… …… 兵部内堂,种师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给李纲斟了一杯茶:“还望李相公莫要生嫌隙,官家此举,也是无可奈何啊!” 李纲接过茶盏,轻笑摇头道:“怎能生嫌隙?统兵打仗我李纲自认与老种相公相比,是萤火与之日月,粟米与之沧海,官家将开封城统兵之权全权交由老种相公,那是何等英明。” 种师道捧起茶碗抿了一口:“怪只怪那姚平仲……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日后本将与李相公精诚合作,共卫开封!” 李纲嗯了一声,反问道:“老种相公当真觉得是因为姚平仲?” 种师道纳闷,李纲被罢这事,不就是因为姚平仲引起的吗? 李纲又笑道:“就算没有姚平仲,官家也要给我李纲找个罪状,让我将兵权交到老种相公手中的。” 种师道一愣:“李监军可莫要对官家生恨啊!” 李纲赶紧将手中茶碗放下,连连摆手解释道:“老种相公误会了!误会了!下官哪里敢对官家生恨,下官是觉得官家的手腕了得啊,为了堂堂正正地交权给种相公,又不能让旁人觉得官家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官家这次可真是动了心思的,下官是说,我大宋得天子如此,是我大宋之幸,万民之幸啊!” 种师道琢磨片刻,突然就明白了李纲的意思,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太上皇这次禅位给官家,也可算是英明啊!” 禅位? 李纲笑而不语! 第44章 牟驼岗挖坑,玉津园斗兽 “报!” 牟驼岗金军大营,传令兵将李邦彦的手书交给了完颜宗望:“大帅,牟驼岗下,还聚集了一批民夫。” “民夫?”完颜宗望蹙眉问道:“你确定是民夫?” “回大帅,都扛着锄头铁锨,未见兵刃。领头的说他们奉命挖坑……” “挖坑?”完颜宗望不淡定了,怒道:“挖什么坑?给谁挖坑?” “领头的还说,大帅看完信自会明白。” 完颜宗望这才拆开手中信笺,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罢,放声大笑:“好!好!大宋皇帝真是个好人呐!” 众将一脸懵逼地看向完颜宗望:“大帅……是何喜事?” 完颜宗泽收起信笺,一拍大腿站起身来:“三日后咱们东路军就可以班师凯旋了,宋朝新君是个实在人呐,明日宋朝新君要亲临牟驼岗犒军,之前答应咱们得犒军之财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有将领嘀咕:“那天晚上袭营的事就完了?咱们的铁浮屠……” “好了!”完颜宗望不悦地摆摆手:“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咱们不也把人家姚家军斩首三千?咱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拼命的,只要宋朝如约给钱给地给女人,咱们大金是讲道理的!” 副将指了指军帐外:“那外面那些挖坑的是?” 完颜宗望笑道:“宋朝新君胆怯,不敢与本帅坐而论谈,只敢隔河而坐,由他们去吧!” 能当副将的,除了要听话,还得急大帅之所急,想大帅之未想,副将起身走到沙盘前,指着牟驼岗的地形说道:“若是在坡道前挖坑,从牟驼岗两侧引水,那我军战马岂非要困死在这牟驼岗上?” 完颜宗望也走到沙盘前,指了指坡道说道:“在此处留一五骑并行的宽道即可!” “十骑宽会不会更好些?” “十骑宽把宋朝新君吓的不敢来了,岂非坏事?就这么去办吧!” …… …… 与此同时,种师道在开封城兵部内堂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对牟驼岗的合围之策。 “马忠,明日随官家出行后,你率西京兵马绕行至牟驼岗西面水域,在岸边扎营,此处水深,完颜宗望应不会从此处突围,但仍可能派水性好的汉军袭扰,你以弓弩拒之!” “末将领命!” “郭药师,你明日率开封城内禁军一万,在南面扎营,此处水浅,完颜宗望要是突破不了我靖难军防线,应会在南面突围,你可得守住了!” 说罢,种师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郭将军,你可再无退路了啊!” 郭药师拱手:“种相公放心,我郭药师战至一兵一卒!” “本官率靖难军和其余勤王军四万,随官家前往北面坡道,正面围困完颜宗望!各位将军牢记,咱们这次是围而不攻,无论金军露出什么破绽,都不得擅自出兵!” “末将遵令!” 兵部大堂内,众将领热血沸腾! “种相公,还有东面……”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纲突然开口道。 种师道轻叹道:“东面就有劳李监军了,此处水域复杂,水深一丈,完颜宗望除非选择自杀,否则不会从此处突围,李监军可调集两千守城兵将,再配合开封府、皇城司衙役,应该足够稳妥!” 李纲听罢,觉得种师道安排的极为稳妥:“那咱俩现在进宫,将此事安排禀报官家?” 种师道思忖片刻:“李监军请!” …… …… 御书房外,内侍官摇着头说道:“两位相公,官家刚刚出城了!” “出城!?”李纲和种师道差点就炸了! “官家可有说去哪了?”李纲急切的问道。 内侍官还是摇了摇头:“官家没说,只说她去给完颜宗望准备些犒军之财。” “谁在护卫官家?”种师道作为老将,虽然面不改色,但是语气中也是极为焦虑。 “应该是皇城司……还有威武军统制韩世忠韩将军……” 听到有韩世忠护卫着,两人才算松了一口气:“可有带兵?” 内侍官继续摇头:“不知,官家说了,若是两位相公来找她,让两位相公各忙各的事,不必担忧,她只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李纲与种师道对望一眼,都在心中嘀咕道:“这是散心还是散命啊?” …… …… 玉津园! 位于南薰门外三里之处,是宋朝四大皇家园林之一,景致疏阔,林木繁茂。 虽为皇家园林,但玉津园便和其他三座皇家园林一样,也对百姓免费开放,以供开封城内文人墨客,年轻男女相伴游玩,妥妥的城市公园。 百年之后,辫子国的使臣出访西方时,还惊叹西方诸国竟然为市民兴建公园以供游乐,殊不知百年前的大宋,早就如此了! 玉津园除了游园的功能外,还是大宋着名的动物园,其中千鸟百兽园里,大型猛兽诸多,狮虎象豹,孔雀犀牛应有尽有。以前每次辽国使臣来访,大宋朝廷都会安排游园接待。 除了观赏奇珍异兽外,还能观赏斗兽表演。 与后世马戏团极为相像! 当年童贯为讨道君皇帝欢心,更是从全国各地招募驭兽能人,在玉津园内驯养猛兽,让狮虎之类的猛兽做出一些跪拜献礼的动作,以彰显道君皇帝天命所归。 赵福金看着眼前这些驭兽能人,温婉笑道:“朝廷坚壁清野,你们为何没有入城啊?” 这些驭兽师们面面相觑,心想也没人来告知让自己入城啊。 这已经快一个月了,俸禄没领就算了,连百兽园里的吃食都断了,他们只能在园内抓些野鸡野兔,自己填饱肚子后,再给这些猛兽喂一些。 赵福金听罢,连连颔首:“朕这次来呢,就想看看它们,还能演吗?” “回官家,饿着肚子,怕是不好驯演,怕冲撞了官家!” 赵福金摆摆手:“拉出来瞧瞧吧!” 不出所料,狮虎之类的又不像狗,饿了这么久,哪肯听话,别说跪拜献礼,钻火圈走平衡木了,一看到园外有那么多人,嘶吼着就要往外扑,吓的驭兽师们纷纷跪拜:“冲撞官家了!微臣该死啊!” 赵福金听着狮虎怒吼,看着它们龇牙咧嘴,凶狠恶毒的眼神,满意地点了点头:“把这八只,都装车吧!” 随后指着几个年轻力壮的驭兽师:“他……他……还有他,全部带回宫里,朕今晚要跟他们好好聊聊!” 韩世忠一愣,看向一旁的郭京小声嘀咕道:“有些事你作为内臣,是要劝一劝官家的,她今晚想干嘛?” 郭京一脸正气,目不斜视,三连摇头:“没听到!没看到!不知道!” 第45章 血脉压制【求追读】 二月初七一大早。 南薰门吊桥缓缓放下。 没多久,李邦彦带着宰执、御史台谏、开封牧、礼部尚书等六人前面开路,视为六引。 身后跟着的,是金吾纛(dào)槊。金吾大将军二人,分左右,各有二人执槊骑从。 大旗后,是十二面龙旗:风伯、雨师旗各一面,雷公、电母旗各一面,木、火、土、金、水星旗各一面,左、右摄提旗各一面,北斗旗一面。 之后出来的,是引驾十二重,具体不表,均是由步兵组成的,手持横刀弓箭护卫,共有494人。 至于赵福金的车驾,名为玉辂,更是里里外外八层护卫。 最后边是用来犒军的车队,所有东西均被黑色的布匹遮挡,根本瞧不见里面拉了多少好东西。 等整个仪仗都出了开封城,重新整集完毕,这才朝着牟驼岗的方向驶去。 看着官家仪仗行出两里后,种师道这才下令各军按照昨日的计划,迅速出城集结,随后分散奔赴各自的卫戍之地。 当然,宋朝的这一系列动作,是瞒不过金军斥候的。 牟驼岗上,完颜宗望听完了斥候回报,安抚众将道:“宋朝皇帝出城,自是要小心谨慎,这些分派出去的宋军,也只是四处戒卫,无甚不妥!李邦彦那日书信里也说了,宋朝皇帝只带仪仗护卫,其余兵马都在五里外卫戍。咱们难道能怕了大宋仪仗之兵不成?” 有金将笑道:“不怕宋朝使诈,咱们的铁浮屠就在岗上,若是他们使诈,冲锋而下,瞬息即至,不等宋军赶到就能拿了大宋皇帝!” 众将听完哈哈大笑。 没多久,牟驼岗上的金军便已经能看到大宋皇旗,既兴奋又紧张。 完颜宗望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次南下,自己可谓身心俱疲,如今终于要尘埃落定,满载而归了! 牟驼岗下,挖好的护卫河两侧,已经摆好了桌案。 完颜宗望带着金军众将,也早早地候在了自己那一侧,看见宋朝仪仗列队完毕,这才站起身来,朝着对岸拱手:“大金完颜宗望,见过宋朝皇帝陛下!” 眼见玉辂车上,车帘缓缓拉开,完颜宗望和一众金军将领,好奇兴奋地瞅了过来,想看看这位大宋新皇,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下一秒,完颜宗望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似乎看见玉辂内,坐着的是一名女子,他虽然看不清女子的脸,但却能看清楚的看到身形轮廓,这绝对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身形! 完颜宗望揉了揉眼,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而此时,赵福金已经从玉辂里走了出来,没有下车,只是静静地站在车驾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岸的金军众人,眉目之间有几分笑意,但更多的还是戏谑与冷艳! “这……这……” 完颜宗望上前两步,隔着河质问道:“不是大宋皇帝要来吗?怎么……怎么派了个后宫娘娘?” “怎么?朕看起来不像皇帝吗?”赵福金轻声笑道。 完颜宗望一愣,又看向了李邦彦:“李相……” 这么严肃的场合,李邦彦也不敢嬉皮笑脸,卑躬屈膝,只能摆着一张脸说道:“宗望大帅,这位正是我大宋新君!” 完颜宗望再看了看对岸的大宋文武,只见一个个面色平静,毫无波澜,他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只是内心中还是觉得魔幻,甚至有些想笑:“难怪!难怪这些天又谈又打,变来变去,原来是个女人啊,这就正常了,哪个女人不善变呢。” “宗望,见过大宋皇帝陛下。陛下请下车一叙?” 赵福金没有下车,依旧居高临下淡淡笑着看向完颜宗望:“金人都留辫子吗?” 完颜宗望一愣,旋即哈哈笑道:“我大金人人留辫!” 赵福金冷哼道:“朕最讨厌留辫子的男人,一副奴才样!” 好家伙,这是直接开嘲讽了! 完颜宗望脸色一黑:“陛下,您这是来和谈的吗?” “嗯!和谈!” 赵福金笑着挥了挥手,身后八辆用黑布遮掩的车辆被推了上来,在挖河道时预留的坡道两侧停下。 完颜宗望一看,心想这大宋女帝虽然说话有些二,但是这犒军之财都送来了,还能有什么坏心思?也许……宋朝的女人都这么二吧? “既然陛下是来和谈的,那可是答应我们大金的全部条件?” “谈嘛,宗望大帅是不是也该听听我们大宋的条件?” 赵福金说罢,不等完颜宗望回话,就把手里握着的文书直接丢给了李邦彦:“念给他听!” 李邦彦小心翼翼地接过,还以为是两国盟约文书,但是等他打开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这他妈哪是盟约文书啊,这明明就俩大字:圣旨! 李邦彦颤颤巍巍地扭头看向赵福金:“官……官家……” 赵福金秀眉一蹙:“怎么?不敢念?你李邦彦吃的是我大宋的俸禄,还是吃的完颜宗望的俸禄?” 李邦彦当下惶恐,连忙转身,摊开圣旨,擦了擦额前冷汗,这才开口念道:“朕绍膺骏命,金国蛮夷,欺我大宋,宗望贼人,以两万之兵妄图吞我天朝寰宇之地,朕鄙笑之。朕令,金贼退返我朝粮草一万担,黄金15万两,白银600万两,告知完颜宗翰从我太原城撤兵,退出大宋疆土,朕可放东路军北归。如若不从,天罚之!” 李邦彦读完人已经傻了! 比他更傻的还有完颜宗望! 片刻后,完颜宗望仰头狂笑:“一介女流,狂妄可气!本帅今日便要灭了你大宋国祚,屠了开封城!” 话音一落,早就待命的铁浮屠以五骑为伍,从牟驼岗上俯冲而下。 完颜宗望冷笑:“不知死活!” 眼见铁浮屠冲下,大宋随行的文武百官登时慌作一团,赵福金却站在玉辂上,冷冷笑道:“朕今日就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叫血脉压制!” 说罢玉手一挥,停靠在坡道两侧的大车旁,十几个驭兽师掀开了黑色布匹,迅速打开了门锁,八只狮虎从铁笼中扑出! 一时间虎啸声声,狮吼阵阵!那些直冲而来的铁浮屠瞬间急停! 两匹刹不住蹄子的铁浮屠刚一冲到路口,就被直接扑翻,虽然铁甲护体,但也架不住几百斤的扑压,当场殒命。有些虽然停下,但是惊恐不安,慌不择路地跳进了一旁的河水中,连人带马直接淹死。 “保护官家!”护卫在赵福金车驾旁的郭京大吼,皇城司的衙役迅速抽到围到了车驾旁。 但是定睛一看,那些狮虎虽然能扑出铁笼外,但是脖子上还拴着铁链,活动不了多远,这才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种师道的靖难军终于奔袭而来,数千弓弩手停在了皇室仪仗后方,引弦待发! 赵福金朝着已经从河边仓惶逃到牟驼岗上的完颜宗望喊道:“跑什么呀,朕是来和谈的!” 第46章 认怂了 “大帅,西面宋军扎营,人数万余!” “报,东面敌军三千余人,番制不详!” “大帅,南面将旗是郭药师,统兵一万余人!” 金军帐内,已经灌了一坛酒的完颜宗望闻言,怒喝而起,将手中酒盏狠狠砸到地上:“郭药师!本帅要活撕了他!” 此时的完颜宗望,对郭药师恨得不共戴天。 如果南下碰瓷这一路,没有郭药师的不断怂恿,完颜宗望绝不会渡过黄河,更不敢兵临开封城下。 到如今,自己被大宋女帝耍的团团转,到头来还被困在牟驼岗上,纵横沙场十余载,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完颜宗望岂能不恨? 过了好久,发过一阵邪火的完颜宗望终于冷静了下来,盯着沙盘沉思。 牟驼岗三面环水,骑兵根本冲不过去,就算南面水域稍浅,能勉强涉水冲锋,但是也未必能拼得过郭药师统领的那一万禁军,胜算极小! 原本北面坡道纵横,铁浮屠俯冲而下几乎无人可挡,就算不敌大宋兵将众多,突围而去也是毫无悬念。 但是现在坑已经挖了! 两丈宽,一丈深的河道根本无法越过,唯一留下的坡道虽能并行五骑,但是也架不住八只饥肠辘辘的狮虎蹲在坡道出口候着,铁浮屠虽凶,但说到底也就是个高大点的马匹,又不是他们白山黑水中的平头哥!物种之间的血脉压制根本无解,任凭骑兵如何鞭打,胯下战马宁可跳河自杀也不愿马入虎口! 目前若想突围,第一步就得先解决了这些拦路虎! “末将愿带人射杀!” 一位金军小将自告奋勇! 完颜宗望沉思片刻,点头道:“准你带五百汉军,若能射杀拦路狮虎,本帅重重有赏!” 这小将欣然领命,点齐五百悍勇之士,带上强弓劲弩,沿着坡道一路而下,眼看离坡道口的狮虎越来越近。 河道对岸的大宋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这五百金军。 有人摇头叹息:“将不畏死啊!” 有人暗自感慨:“官家有统军之才啊!” 李邦彦也忍不住摇头叹息:“事情还是不可收拾了!” 下一刻,不等坡道上的五百金军弯弓搭箭,一声尖锐刺耳的破风声响起! “嗖!” 三支重达十多斤,前端三棱刃如铁锹般大小的巨型箭矢,朝着列阵的五百金军砸了过去! 没错,是砸! 根本不是射! 那领头小将惊呼一声:“床子弩……”后,便再也没了声音! 这五百金军,被三支巨箭砸的死伤不少。 侥幸不死的金兵哭嚎着逃回了金营,完颜宗望一问情况,顿时大怒:“蠢货!谁让你们集结而上的!不会分散吗?” “大帅,末将带人去!” 副将终于忍不住了,又点了五百金兵,分散而出。 大宋床子弩再强,总不能下一场箭雨吧? 然而这一次,还是折损了百人后,灰溜溜的逃回了营地! 大宋百年的武器发展,只堆满了一个技能点,那就是射程。 除非骑兵猛冲,贴脸攻击,否则无论西夏、吐蕃还是不可一世的金国,跟大宋比射程,纯纯搞笑! 不等这些分散而出金兵到达射程位置,大宋的弓弩手一轮盲射,战斗结束! 折腾了两轮后,完颜宗望终于认命了! 仲春时节,阳光温暖柔和,牟驼岗上山花烂漫,赵福金早已换上了一身戎装,身披黄丝袍,头戴凤翼盔,手扶天子剑,英姿飒爽地站在玉辂之上,以睥睨的眼神看着再一次走下牟驼岗的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看着坡道上被床子弩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看着四周被一轮箭雨射成刺猬的金兵,再看看不远处的坡道出入口,刚刚没刹住冲下坡道的两个铁浮屠已经变成了四副森白的骨架。终于开口道:“大宋皇帝陛下,本帅愿意和谈!” 赵福金闻言,绽颜笑道:“宗望大帅不再挣扎挣扎,北面冲不下来,其它三面可以试试嘛,不要说朕没有给你机会!” 完颜宗望叹道:“事已至此,只怪本帅轻信郭药师谗言,伤了我宋金之盟。” “宋金之盟?那是道君皇帝跟你爹完颜阿骨打聊的事吧,道君皇帝已经退位了,你爹也已经睡女人睡到升天了,咱俩后辈就别扯这些了,爽快点,朕给你的条件答应还是不答应?” 完颜宗望一愣,他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绝色倾国,温婉大气的大宋女帝,竟然能说出这么粗鄙的话! “我爹是驾崩了,但是……”完颜宗望本想给自己亲爹争回点面子,但是话到一半,还是无力争辩。事实就是如此,辽国的那些被紫外线普照,脸蛋又红又涩的庸脂俗粉都能让完颜阿骨打精尽人亡,要是知道了老赵家的女人如此惊艳,想必阿骨打一定会留着点精力,多活几年! “罢了!一万担粮草暂时无力归还,回到燕京后,本帅交给贵朝熙河路经略使。金银之物,本帅如数奉还。至于太原,那是我金国西路军的事,本帅实在无力置喙!” 完颜宗望的态度还算诚恳,不过赵福金并未得到她想要的。 “宗望大帅这么说,是觉得朕好欺?”赵福金冷笑道:“金国现在是什么局面,难道还要朕给你细说不成?” 别说围在玉辂周围,大宋的随行官吏懵逼,就连完颜宗望自己也懵逼了。 金国如今是什么局面?他自己也未曾多想过! “你叔叔完颜晟虽然继了金国皇位,但是伱这位二太子才是战功赫赫,拥趸甚多吧。你与完颜宗翰这次来我大宋碰瓷,完颜晟开心吗?朕觉得他非但不开心,还非常的闹心,就拿朕赏你的这些金银来说吧,你要是真碰瓷成功,你会拿这些金银孝敬你叔叔吗?” 完颜宗望确实没想过要把战利品上缴国库。这些钱留给自己享乐或是招兵买马不好吗? “你都不会,完颜宗翰会吗?显然也不会!那你俩一东一西掠我大宋,赢了呢,你俩刷了战绩,得了功勋,继续功高盖主,所得财物又中饱私囊。输了呢,这锅怕是会甩给你叔叔,说他粮草辎重保障不济。输赢都对人家没好处,人家怎么会不闹心,朕说的有没有道理?” 完颜宗望一怔,突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虽然征战多年,灭辽伐宋,战功赫赫! 但是他在政治上,确实是两眼一抹黑,这中间的弯弯绕绕,他估计想一辈子也不会想明白,否则以他二太子的身份和功绩,要想得了金国皇位,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第47章 拿人换城,划算 看着完颜宗望若有所思的神情,赵福金终于走下了玉辂,握着天子剑来到了河岸边,与完颜宗望隔河而望。 “想明白了这一点,你还觉得西路军围攻我太原,仅仅是完颜宗翰他西路军的事吗?” 赵福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完颜宗望还是不解:“这跟我大金皇帝有什么关系?” 赵福金差点就被他气笑了:“愚蠢的家伙!” “朕问你,你这个二太子现在被朕困在牟驼岗,西路军完颜宗翰不撤军,你就得埋在这牟驼岗上,你们金国皇帝完颜晟若是知道此事,他是救你,还是以后每年清明来这里给你烧纸?” “你是说他会令宗翰退兵?” 赵福金笑道:“不然呢,他若不救,可就不是被伱那群拥趸从龙椅上拉下来抽一顿的事了,他会被直接砍了的!而且你被困,西路军退兵,对他来说,利大于弊,至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刷军功,壮大自己的势力!”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我叔叔愿意下令退兵,宗翰也未必肯听!” “宗翰可比你聪明多了,这种局面,他若不听,那你死后,这锅他背吗?以他的出身,他背的起害死二太子的罪名吗?你若死了,他绝不可能善终!” 完颜宗望沉默了。 几个时辰前,他还在嘲笑大宋无人,竟然将皇位交到了一个女人手中。 就在刚刚,他重新走下牟驼岗的路上,他还在思索,大宋到底出了个怎样了得的人物,为一个女人出谋划策,这半个多月来,能把自己玩的如此狼狈! 现在他似乎彻底明白了,自己败给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宗望看着眼前的赵福金,倾国之容,飒爽之姿,还有那不可名状的帝王之气,心中竟然莫名地泛起了仰视之情:“陛下,请给我三日时间,容我考虑考虑!” 赵福金眨了眨眼睛,突然问了一个在宗望看来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娶敌国皇帝的女儿?” 宗望一愣,他与辽国公主耶律余里衍成亲也不过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这大宋皇帝是怎么知道? 赵福金笑道:“小心你们西路军右监军,否则等你死早了,你的老婆们都会被他玩死!” 这句话的信息量大的让完颜宗望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什么叫小心右监军? 宗翰手下的右监军,不是完颜希尹吗,他可是个好人啊! 什么叫他死后? 大宋女帝是不打算让他离开牟驼岗了吗? 什么叫老婆们? 他明明只娶了辽国公主这么一个老婆! 赵福金摆摆手,扭头登上了玉辂,轻轻转身,俯视这对岸的完颜宗望,缓缓说道:“好!朕念在你这人还不算太坏,蠢的还有点可爱的份上,就给你三天时间!不过……你可别想像之前那样舒舒服服地待在我大宋疆土上!” 赵福金车驾刚一回转离开,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五台投石机,朝着牟驼岗的金军大营就是一阵乱轰! 种师道哈哈笑道:“宗望小儿,有我种师道在此,休要想玩什么花样!” 入夜,月光皎洁,清清冷冷地洒满了整个牟驼岗。 完颜宗望坐在一片废墟中,听着身旁将领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该如何突围,内心竟然升不起一点求战的心思。 他仔细地咀嚼着赵福金今日说的每一句话:“她是怎么对我大金如此熟悉,甚至连完颜晟被拉下龙椅抽鞭子的事都知道?她为什么让我提防完颜希尹?她怎么知道我灭辽之后娶了辽国公主?她为什么要说我的老婆们,难道我还会再娶一个公主?不对,她还说我早死……这女人……” “大帅!” “大帅!” 完颜宗望终于回过神来,扭头看向灰头土脸的将领们。 “大帅,我们商量了一计,可派一名水性好的斥候,潜水而出,告知西路军我们的状况,宗翰大帅一定会派兵来救的!” 完颜宗望站起身来茫然四顾,最终把目光停在了远处灯火通明的开封城:“救?怎么救?开封城附近现在至少有20万大军。” “以少胜多的硬仗,我们打的还少吗?”副将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完颜宗望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嘀咕道:“那是辽国没有这样的女帝啊!” …… …… 明仁宫内,春夏一边伺候赵福金洗漱,一边眉飞色舞地讲着刚刚从郭京那里听来的事:“郭司公说,官家今日可威风了,把金国大帅逼的不得不向官家低头认错!郭司公还说,那金国大帅给官家跪下磕头了?” 赵福金笑着敲了敲春夏的小脑袋:“不信谣,不传谣。” “谣?郭司公骗我?”春夏嘟着小嘴,满脸不爽:“官家,既然咱们赢了,为何不把金国那些坏人都抓起来?” 赵福金抬了抬眉眼,故作沉思道:“对呀,给春夏你抓个如意郎君来也不错,这样他就不敢向你要嫁妆了!” 正在给赵福金擦脚的春夏,小脸一红,端起水盆跑掉了。 等春夏跑出寝殿,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才笑着走到赵福金跟前,给她捏着肩膀问道:“官家留着完颜宗望,是觉得这人还不错?” 赵福金一怔,不知该怎么回答。 正史中,完颜宗望确实娶了赵福金,在完颜宗望还活着的时候,赵福金确实也没受什么虐待,完颜宗望甚至还看在与她的夫妻情分上,劝说金国皇帝完颜晟释放被俘虏的徽钦二帝,善待宋朝皇室,只是未能如愿。之后被宋朝俘虏称作“菩萨太子”。 从这一点来看,他虽然统兵灭宋,却还不像完颜宗翰等人那般泯灭人性。 直到完颜宗望中暑去世,辽国公主耶律余里衍和赵福金才被完颜希尹所占,肆意虐待,谷裂而亡。 当然,这只是赵福金暂时不想杀完颜宗望的一小部分原因。 更大的原因是,现在杀了完颜宗望,太原这盘棋要想下活,那就得付出太大的代价。 拿完颜宗望换一个太原城,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太原那边的金军西路军,会不会发兵救援?”梁红玉不无担忧地问道。 “救援?不会的!”赵福金轻声说道:“他们除非空降牟驼岗,否则完颜宗望撑不到救援来的那天,害死宗望的罪名,完颜宗翰他是担不起的!” 第48章 太原城的龙脉 太原城,中原龙脉之地。 别的特产尚且不提,这数百年来特产皇帝这件事,那是世所公认的。 从大唐高祖李渊,到后汉高祖刘知远…… 老赵家二郎发兵十万,死磕下太原后,就觉得此处龙脉鼎盛,让他忧心不已,夙夜难寐。 不行! 一定要毁了太原的支柱型产业! 怎么毁了造皇帝这个产业赵家二郎不会,但是纵火挖城这件事,他在行! 城都烧没了,城墙都挖塌了,你总不能在地里长出个皇帝吧? 屹立千年的太原古城,就在赵家二郎疯狂且自私的念头下,毁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也许从那一日起,龙脉确实就已经断了。 但是断的,却是老赵家的这一支! 史书未载,但民谣有云:在大大的太原城里挖呀挖呀挖,种愚蠢的种子开傻缺的花…… 之后的数十年里,赵家二郎的子孙们明白过来了:自己的祖上确实是个傻缺,没了太原城,北方游牧把这里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宋朝廷只能干瞪眼,瞎捉鸡! 于是从仁宗开始,就开始给赵家二郎擦屁股,重修扩建太原城。 只是大宋虽富,但毕竟不是基建狂魔,直到神宗朝,太原城扩建完毕后,也再不复当年。 当年的太原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座孤城,而是一个城池集群,是由三座大城,若干小城集合而成的,分为东城、中城和西城,主城西城之中,还有大明城,仓城以及晋阳宫城。 敌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攻下一座城后,却发现还有更多的深池坚城等着自己去解锁。 家人们,谁能懂那种汹涌澎湃的无力感啊? 可如今的太原……也就是个缩小版的开封! 所以赵二的蠢,绝不仅仅只是驴车飘逸。 宣和七年十二月十八,金国西路军剑指太原城,武装太监童贯仓皇而逃,太原知府张孝纯和副都总管王禀只能抗起了守城抗金的大旗。 但是他们面对的,是金军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 在近百年中,除了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外,完颜宗翰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战神。 可就即便神勇如宗翰,也在太原城下吃了瘪。 从十二月十八到二月初七,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也只能望城兴叹:“二太子前些天说大宋已经答应将太原割让,也不知道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西路军大将完颜银术可觉得此事不稳妥:“大帅,宋朝之言,万不可轻信!末将有一策,可拿下太原城!” 完颜宗翰问道:“何策?” 银术可的策略很简单,这太原城既然久攻不下,那就耗! “太原虽然难攻,但是城中粮草、兵员补给毕竟有限,咱们只需要锁了太原城,跟他们耗着,饿也得饿死他们!” 与开封那边的局势截然相反,太原城未来得及坚壁清野,周围小城、村镇繁多,金军在城外打打草谷,吃喝不愁,但是太原城里的存粮有限,根本撑不了多久。 “锁城?”完颜宗翰思忖片刻:“此策虽好,但是时不我待啊。二太子已经兵临开封城下,若是西京洛阳不取,大宋西军随时可以东进驰援,大宋西军若到,二太子孤军危矣。” 正说话间,西路军右监军完颜希尹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完颜希尹,可是金国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就连大金文字,都是此人创制的。 按理说,文化人好读书,应是知礼懂礼之人,但是完颜希尹不同,他研习汉学,大道未通,旁门小道却是信手拈来,老谋深算之余还心思狠辣。 完美印证了后世那句:“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这不刚一进帐,听到大帅在说二太子完颜宗望的事,便腹黑道:“围攻开封,本应东西路互为策应,但二太子孤军冒进,这可是想抢功啊。” 就一句话,便让完颜宗翰顿觉不爽,心里嘀咕:“二太子这就不够意思了!” 银术可见完颜希尹进帐,连忙又将自己的“锁城”之策推销了一番,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同,完颜希尹走到沙盘前笑着说道:“此计甚妙,但是只耗光他们的粮草还不够。” 完颜宗翰问道:“谷神还有妙策?” 谷神,完颜希尹的本名,一般关系相近之人都以他的本名称呼。 “汉人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若锁城只断粮草,太原城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呢,为何?” 完颜希尹自问自答道:“心中有望!正所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谷神说白话!”完颜宗翰蹙了蹙眉,在他心中,完颜希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文绉绉的让他这个文盲心烦! “太原守军若坚信大宋迟早会发兵救援,到时候里应外合吃了我们,那他们就算饿着肚子,战力也未必会减,心中有信仰,守城有力量!”完颜希尹笑呵呵地说道。 就问你白不白? “那以谷神之见?我军该当如何?” 完颜希尹指了指沙盘:“当然是让他们心无可念!先以偏军,取文水、西都谷、祁县、太谷、盂县……把太原城周围的大小城镇全部拿下,若有不降,可屠城!若降,可善待之。” 屠城这事,完颜宗翰爱干! 但是善待……完颜宗翰问道:“既然拿了这些城镇,那就得抢了他们的粮食,抢了他们的女人,这还怎么善待?” 完颜希尹笑道:“不杀人,就是大大的善待了!” 银术可觉得可行:“末将愿领偏军,荡平这些城镇!” 完颜希尹摆摆手:“这还不够,我们不仅不让一颗粮食进入太原城,也不能让一个援军出现在太原城外,锁死太原城,围点打援,将所有来救援的宋军拒在太原城外,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太原城守军士气必崩!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何来战意死战?” 大帐内,笑声朗朗! “报!大帅,东路军斥候来了!”传令兵在账外大声说道。 “哦?二太子那边应该是有好消息了,哈哈哈,快请!”完颜宗翰放声笑道,若是大宋皇帝真的割让了太原,自己还费这些劲干嘛! 第49章 大宋女帝这是要诛心啊 “宗翰大帅!二太子他……他被大宋皇帝给骗了!” 一身泥泞的东路军斥候一进大帐,放声大哭。 帐内众人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二太子可还好?” 斥候哽咽着将那日牟驼岗之事说了一遍:“大宋皇帝说,只给二太子三天时间,若是大帅依旧围困太原不肯退兵,便要开封城下埋宗望……大宋皇帝还说,勿谓言之不预也!” 开封城下埋宗望,这句完颜宗翰听懂了! 勿谓言之不预也,完颜宗翰扭头看向完颜希尹:“什么意思?白话点!” 完颜希尹轻咳了两声:“话我可给你带到了,别以为我说话是放屁!” 完颜宗翰一愣,和众人快步走向另一侧的沙盘,指了指牟驼岗的位置:“二太子可是驻军在此?” 斥候连连点头。 思忖片刻,完颜宗翰纳闷:“此处可攻可守,两千铁浮屠冲击而下,大宋有谁能挡得住,怎么可能被围了?” 那斥候一遍擦眼泪,一边指着牟驼岗北面:“这里……被大宋皇帝挖了几丈宽的河道,这里……留出了五骑并行的宽道。” 银术可挠了挠头:“就算只有五骑并行的宽道,铁浮屠也能冲下来啊?” 斥候又指了指宽道两侧:“这里……绑了八只狮虎,军马根本不敢冲啊!” 不等完颜希尹问话,斥候接着说道:“北面有种师道率领的四万西军,弓弩手一万,床子弩二十架,投石车五十台。” 完颜希尹本来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这是死局啊!这还能玩个屁! 众人不解的是,完颜宗望征战多年,并不愚蠢啊,怎么会让人家把包围圈形成了呢,还能把这么多大型战器摆在自己的家门口? “大宋皇帝是个女的,狡猾如狐,宗望大帅是一步步地被她坑了!” “女帝?”众人一怔,面面相觑! “你确定是女帝?”完颜宗翰盯着斥候问道。 斥候的脑袋点的像个磕头虫:“是女帝,末将亲眼所见,帝王之气……十足!” 见众人又陷入了沉思,斥候又说道:“求大帅想办法,救救二太子吧!” 不等宗翰表态,完颜希尹又问道:“既然围了东路军,你是怎么出来的?” 那斥候叹道:“宋朝开了个口子,让六个斥候出围报信……” “六个?其余人去哪了?” “三人赶来太原,另三人带大宋皇帝手书,前往上京回报陛下了!” 完颜希尹一听,愣了! 沉默片刻后,笑着对斥候说道:“你且下去休息,我等与宗翰大帅商议商议。” 那斥候不情不愿地退下后,完颜希尹苦笑道:“宋朝有了这位新君,我大金危矣!” “怕个鸟!末将愿带人前往开封,营救二太子!”银术可怒道。 完颜希尹连连摆手:“去不得,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银术可不解。 完颜宗翰指了指沙盘冷哼道:“你能神兵天降,直接出现在牟驼岗吗?” 银术可一愣,这不废话嘛,肯定是一路杀过去! “等你杀过去,就只能替二太子收尸了!”完颜希尹叹道:“这大宋女帝心思缜密,竟然让人带手书去报之了陛下,这事难办了!” 宗翰不解:“谷神何出此言?” 完颜希尹无奈摇头:“若此事陛下不知,咱们西路军退不退兵都可以,就算二太子……那也是宋朝与我大金的不世之仇,但是陛下要是知道了……大帅还是退兵吧。” “为何?” “二太子被围,东路军已经完了。就算咱们西路军拿下太原,再攻克洛阳,到了开封城下,也是孤军。到时候若是无功而返,二太子薨了这个罪,咱们西路军是罪责难逃。” 完颜宗翰是个聪明人。 但是他并不打算就此窝窝囊囊的退兵,退兵之前,他一定要让大宋这位女帝知道,他完颜宗翰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银术可听令!” 完颜宗翰沉声说道:“点兵三千,即刻发兵开封,沿途无论遇上哪支宋军,务必全歼!咱们就是要退,也得风风光光地退!” …… …… 这夜月色正好,清冷柔和。 牟驼岗周围,金戈之声没有,鼓笛之声却是突然大作。 牟驼岗上,一堆堆围坐在废墟上的金军兵将听到鼓笛之声,纷纷站起身来,朝着北面坡道看去。 只见种师道的军营里,已经篝火熊熊,一些教坊司的艺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营中,乐鼓声配合着长笛,曲调婉转,高低起伏,更有教坊司歌姬声如鹧鸪,唱着一些简单的旋律。 “鹧鸪曲?”完颜宗望也站起身来,怅然道:“哎……征战多年,听腻了渤海曲乐,听多了辽国靡音,当年白山黑水间的鹧鸪曲,却已多年未闻啊。” 身旁的副将也喃喃道:“大帅可还记得拍水舞?” 完颜宗望怅然笑道:“当然记得,我母亲和姨母,最擅此舞啊,横影、转盆、搭盼……虽不如汉人舞技繁杂,但看着舒心啊。” “这大宋女帝,为何如此?这是要给咱们饯行不成?” 完颜宗望毕竟是读过一些书的,指了指牟驼岗上那些被婉转之音染的愁容满面的金兵苦笑道:“古有四面楚歌,今有金曲绕岗,大宋女帝这是在诛心呐!” 话音刚落,就听岗下四面军营中,突然就又荡起了一阵奇怪的旋律。 这曲调和填词,与渤海曲乐不同,与辽国靡音不同,甚至与大宋的长短小令的词曲也是大不相同。 完颜宗望屏气细闻,只觉这词虽差了一些,但在这奇怪曲调的和声,还有数万大宋军齐声高歌的氛围中,竟然有了一种气吞河山如虎,睥睨天下令人心颤的豪迈!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骑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靖康年纵横间谁能向抗……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中国?”副将蹙眉。 “宋朝为中,自诩中国,这大宋女帝,是有了让四方臣服之心啊!” 高亢激昂的曲调中,一队打着“宋”字王旗,舞着“韩”字将旗的千人队伍,趁着清冷夜色,朝着开封城西北方向飞奔而去。 “韩将军,这次干谁?” “官家说,应该是叫什么银术可的,金贼这些名字,绕口!管他是谁,干就完了!” 第50章 宋军孱弱如鸡 黄河渡口,开封城北面的最后一道防线。 浩瀚壮阔,奔腾不息,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横在太原与开封之间。 半个多月前,那个贪酒的梁万平,还曾带着六千威武军驻扎于此,大宋朝廷妄图以险拒之。 但是黄河虽险,人心却畏战,要不是赵福金召回威武军交到了韩世忠手上,这六千人马早已经变成了河中冤魂了。 再次回到这里的威武军众人感慨,短短半旬,心境却大不一样。 “奇了怪了,半月前咱们在这里扎营,我整日里都心神不宁,看见对岸来一头骡子,都心惊胆战的。” 威武军的兵卒们一边在岸边扎营,一边闲聊攀谈:“你当时怕不?” “一开始还行,后来听他们说金军如龙如虎,再看梁统制那怂样……” “嘘……人家现在可是被官家亲封的忠武侯,你不要命了!” “怕个甚,这次跟着韩将军再来此地,我就没想着活着回去!你说官家那么英明,怎么就把梁万平那厮封侯了?” 两人正说话间,韩世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两人身后,沉声道:“妄议官家,你俩把自己当御史台谏呢?” 两个兵卒一惊,赶紧扭头惶恐道:“韩将军,我俩……” 不等俩人解释,韩世忠又问道:“你俩叫什么名字?” “王二小!” “刘三平!” 韩世忠哼了一声:“谁刚刚说自己就没想活着回去?” 刘三平弱弱地举了举手:“我……” 韩世忠瞧着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将带你们是来杀敌的,不是来送死的,以后少说这种丧气话!” 韩世忠说罢,带着副将继续往前方巡视,刘三平和王小二看着韩世忠离开的背影,相视一眼:“咱兄弟这次是跟对人了!” 黄昏,长河落日残如血,大浪涛涛卷泥沙。 银术可率领的三千铁骑,此时也已经奔袭到了黄河南岸,抬眼看去,只见北岸宋军军容肃整,王旗将旗猎猎舞动,银术可扭头问向对宋军编制略有了解的副将:“大宋西军?” 副将看了看将旗,摇摇头说道:“应该是宋朝禁军,没听说过西军里有韩家军的。” 银术可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扎营!明日渡河,灭了这支宋军,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也不用去开封城溜达一圈了!” 待到入夜,银术可命人将战鼓搬到河岸,片刻后军鼓声大作。 这些年来,银术可不只一次听金国的几个大帅聊起过,宋军孱弱如鸡,遇上根本不用打,直接擂鼓喊杀,便能惊的他们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这种迷之战况,银术可是将信将疑的,反正这会还睡不着,不如来求证求证! 本来已经浅浅入睡的韩世忠,被南岸金军的鼓声吵醒,蹙着眉头走出了帐外,来到了岸边,借着月光看见百十来个鼓手敲的起劲,一边敲还一边嗷嗷乱叫。 眼前的景象,韩世忠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思忖片刻,想起来了! “那日官家让我去做掉梁万平时,好像说过,梁万平就是被这一顿军鼓吓的溃散而逃……” 韩世忠紧蹙的眉头突然慢慢舒展开来,喊来了传令兵:“传令,灭火,收营,全军后撤,别偷偷摸摸,动作搞大点!” 传令兵扭头就跑,边跑边喊:“韩将军有令,灭火,收营,全军后撤!” 韩世忠在身后骂道:“声音大一点!娘们啊!” 传令官一听,使劲地扯着嗓子,喊破音地喊叫道:“灭火!收营!全军后撤!” 南岸,金军斥候回报:“将军,北岸宋军好像要撤兵!” 银术可鞋都没穿,直接扑出了大帐,冲到了岸边,看着对岸宋军大营里篝火一堆堆的熄灭,营地里人影幢幢,慌乱无章,顿时觉得好笑:“宋军果然孱弱如鸡!孱弱如鸡啊!传令,全军渡河,别让这支宋军跑了!” 银术可这次领的军令,是全歼一只宋军,给大宋那位女帝一点点的颜色,让她明白大金西路军即便要退兵,也得从宋朝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这一路南下,除了北岸这支宋军外,银术可连一个宋兵的影子都没见着,所以银术可绝不能让北岸的宋军就这么溜了! “报!将军,金军前锋已经开始从西面浅滩和那几座浮桥渡河了!” “再探!” 威武军后撤的极其缓慢,全军斥候也已经全部撒了出去,在十里宽的范围内来回奔波。 威武军中,刘三平和王二小又小声嘀咕:“韩将军不会怕了吧?” “呸!韩将军在西水门和开封城西的战绩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怎么就突然撤军了呢?” “少说话,跟着韩将军走便是!” 两人的身旁,突然又奔过了几名斥候:“报!金军已有千人渡了河,正在北岸集结!” 韩世忠听罢,一勒马缰:“吁……” 胯下枣红色的战马缓缓停下脚步,轻声嘶鸣。韩世忠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看苍茫夜色中,星星点点的火光,突然朗声大笑:“我韩世忠年少习武,甚喜长枪,诸位可知这长枪之术,何招最凶?” 一旁的众兵将一怔,没理解韩世忠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回马枪!”韩世忠大呵道:“兄弟们,咱们不撤了,随本将杀回去!夺了金贼将旗者赏金千两!杀!” 韩世忠对敌军的将旗,似乎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癖好! 韩世忠话音一落,沉闷厚重的号角声旋即大响。 原本漆黑静谧的夜,突然像是被煮沸的水,瞬间就躁动翻滚起来,韩世忠调转马头,手中长枪一横,一马当先地朝着黄河北岸冲杀了过去。 威武军的兵将一看,顿时热血沸腾,马军胯下战马嘶鸣,紧随韩世忠冲了上去。 弓弩手和少量步兵则迅速结阵,保持着弧形阵型,缓慢前行。 黄河北岸,还未集结完毕的金军看到刚刚撤退的宋军又杀了回来,一时间显得有些慌乱,银术可大喊:“不要慌乱,宋军孱弱如鸡,随本将冲锋!” emmm…… 见过扭头反击的猛兽,可从没见过扭头反击的鸡! 第51章 谁是大宋第一战神【求追读,求票票】 开封城,明仁宫的庭院内。 赵福金披着丝质内衬,一头秀发如瀑,看着满院的芭蕉叶,有些出神。 春夏拿着一个披肩轻轻地搭在了赵福金肩上:“官家有心事?” 赵福金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天边那轮皎洁如玉的明月:“朕在想,韩世忠能不能打一个漂亮的胜仗,灭一灭金军西路军的气焰。” 春夏宽慰道:“韩将军勇猛无双,是我大宋第一战神,官家放宽心吧。” “第一战神?”赵福金笑着转过身来,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坐下:“他好像还不配!” 春夏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宫里的内侍们都这么说,官家觉得不是?我知道了,官家一定认为老种相公才是我大宋第一战神吧?” 自从调入了明仁宫伺候官家,整日里耳濡目染,春夏这个小丫头,突然就对大宋的将士们有了兴趣,少女怀春睡不着觉的时候,甚至想着以后要是能嫁一个少年将军也是极好的。 一年前的她,跟大宋大多数少女一样,满心满眼还都是那些吟诗作画,风月倜傥的文人骚客。 要不是金军围城,要不是新君登基,她才不会对这些粗鄙武人有兴趣呢! “种师道老矣!” “那在官家眼里,谁才是咱们大宋的第一战神呢?” 赵福金看着站在自己身旁,歪着头满眼好奇的春夏,轻叹了一声:“这个人吧,跟朕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这么巧?”春夏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能跟官家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那一定是天选之子,那一定是老天爷专门给官家安排的镇国神将! “那官家为何不让他领军?” 赵福金笑道:“朕也想过,不过……一个人的之所以能成为他自己,而不是成为别人,朕以为那一定与他的过往经历有关,所以像他这么重要的人,朕并不想揠苗助长,更不想破格提拔,由他去,等他哪天能站在朕的面前了,说明他已经是他了!” 这么哲学又绕口的话,春夏听的不明不白,不过她依旧忍不住好奇:“官家,此人何名何姓啊?” 看着一脸绯红的春夏,赵福金忍不住笑道:“怎么?又着急嫁人了?” 别人不说还好,别人一说,春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圆嘟嘟的小脸确实有些发烫:“哎呀官家,您又笑话我。” 赵福金不再逗她,抬眼看向天边的明月,怅然道:“姓岳,名飞,字鹏举,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发育的快一些!” “岳飞,岳鹏举?”春夏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说话间,一片黑云不知何时突兀地出现,遮挡了清冷的月光,天地间瞬间就变的漆黑一片。 黄河南岸,握着银枪的银术可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麻。 作为金国仅次于完颜娄室的“小战神”,银术可突然觉得,杀个回马枪的宋军,不是一只孱弱的鸡,而是一只悍勇的猛虎,即便军马不行,宋朝的马军也与他的轻骑杀的有来有回,非但不落下风,在宋军弓弩手的配合下,反而略胜一筹。 而与他对阵百余回合的宋军大将韩世忠,也是他生平未见的猛将。 这样的感觉,韩世忠同样也有:“银术可,猛将也!” 两人一拉缰绳,又一次朝着对方发起了冲锋。 黑暗中,双枪碰撞,铮鸣声中迸闪出点点火花,两人的虎口同时震麻,仍旧紧握长枪,厮杀在了一起。 战场的另一边,大宋的弓弩手们看着混战厮杀在一起的马军,也不敢万箭齐发,只能小心翼翼地瞅准机会,偶尔放上一两箭,长枪步兵们则在弓弩手的配合下,逐步地围拢,压缩着金军轻骑的腾挪空间。 失去了机动优势的金军轻骑,自然不能看着宋军步兵围拢,也试图冲散宋军步兵,有些头脑发热或是觉得自己真刑的金军骑兵,也抽空朝着宋军的步兵方阵突袭,结果当然好不到哪里去,要么被弓弩手射成了刺猬,要么被长枪捅出来几个血窟窿。 王二小啐了一口骂道:“轻骑而已,真以为自己是铁甲重骑铁浮屠呢!” 一旁的刘三平凑了过来:“兄弟,瞧见金军将旗了吗?” 王二小一愣:“你想干嘛?” “害,韩将军刚说了,夺金军将旗者,赏千金!” 王二小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举目朝着四方看去,战场不大,却始终没有看见一面金军将旗:“他们会不会追的太急,连将旗都没带?” “那……在河对岸的金营里?”刘三平看了看岸边的浮桥,撇了撇嘴:“敢不敢偷摸过去?” “就咱俩?”王二小觉得刘三平是想钱想疯了! “你个怂货,不敢吗?金军估计已经全营杀出了,留在营里也不会有几个人,你要不去,老子我去了!” 刘三平说着便朝浮桥的方向偷偷猫了过去,没走多远,王二小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呸!富贵险中求,这事成了,咱们去樊楼潇洒!走!” 黑云遮月,战场纷乱,没人注意到两个小兵,借着河边乱石和水草,偷偷摸摸地摸上了浮桥,匍匐着朝着河对岸爬去。 快到北岸时,看到了两个守着浮桥的金军,正在心神不宁地眺望着南岸的战场,根本没注意到两个宋军小兵已经偷偷挽弓搭箭。 “嗖嗖”两声,守着浮桥的两名金军脖颈被箭矢插入,两人捂着脖子,面容扭曲,没挣扎几下就倒地断气。 刘三平瞅了一眼王二小:“呦,你小子箭法不错嘛!” 王小二啐了他一口:“别废话,过桥!” 摸到金军大营附近,两人看了看营地内,最多不超过10个金兵,由于临时扎营,很多地方并没有像长期驻军那般围的细致,两人便从一处草丛里钻了进去,背靠着大帐紧张地喘着粗气。 “接下来怎么办?咱俩也不能一下射死十个人吧?”王二小悄声问道。 刘三平侧着身子看看营地里的军帐,指了指最大的那个:“那肯定就是金贼将领的大帐,我去另一边放火,你摸过去,帐里一定有将旗!” 王小二也侧身探出头看了看:“我放火,你去!” 刘三平不屑:“你怕死啊?” 王小二啐了一口:“我怕你死了!一放火,那些金兵肯定会围过来。我在步兵营待过,比伱能打!” 第52章 韩世忠穷吗 次日一早,春夏正在伺候赵福金梳妆,明仁宫的内侍总管就夹着腿一路小跑着朝着后殿跑来,边跑边喊:“官家,官家,韩将军回来了!” 只挽了半个发髻的赵福金一听,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匆匆走了出去。 一进明仁宫前厅,赵福金看着满脸血污的韩世忠,强装淡定地问道:“如何?” 韩世忠嘿嘿一笑,将手中旗帜扔在了地上:“官家且看!” 赵福金垂首看去,只见地上两面旗帜,一面镂金纹绣一个“金”字,一面银线绣着一个“银”字。 赵福金大喜:“银术可呢?斩了?” 韩世忠原本挂在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消失了:“这……这贼跑的飞快,末将当时是想追来着,就算追到太原城下,也要将此贼斩了,但是末将一想,官家还在心忧战局,这才打马回城,先让官家安心。” 赵福金知道韩世忠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也知道韩世忠虽勇,但是银术可小战神之称也不是浪得虚名,想斩银术可……有点贪心了! “你瞧瞧你,进宫面圣也不把自己收拾干净,一身血污,也不怕冲撞了朕?”赵福金一只脚踩上“金”字,另一只脚踩上“银”字,走到了一旁的桌案前坐了下来。 韩世忠撇了撇嘴,嘟囔道:“官家您不也没收拾妥当嘛,君为臣纲……” 赵福金伸手摸了摸自己半成品的发髻,轻叹道:“哎,朕落魄的样子,你也不是没见过,罢了。” 八年前,政和八年十一月十八,韩世忠凭借军功补官进武副都尉,第一次来开封城,到枢密院领职,本想着风光一把,但是连枢密院衙门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兵籍房的小吏就在门外把他打发了:“一个补官也想被童枢密接见?想屁呢!拿了文书赶紧从哪来回哪去,当开封是你西军大营呢,想见谁见谁?” 郁闷不堪的韩世忠在御街上溜达,就碰上了道君皇帝嫁女。 迎亲的是蔡京五子蔡鞗,骑在纯白的高头大马上,春风满面,意气风发。 看的韩世忠是羡慕嫉妒恨,心想自己在西北边陲拼死拼活,却连个枢密院的大门都进不去,可人家蔡衙内,无官无禄,寸功未建,却能攀上皇亲,还有没有天理了? 正郁闷间,就见花轿上跳下一个女子,初看惊艳温婉,再看倾国倾城。 可这女子干的事…… 摘掉凤冠,拔下簪钗,就朝御街两旁围观的人群中扔去,不仅如此,还当街脱掉了红衣霞帔,披头散发只穿着一身白色内衬就拔足往宣德门的方向跑回,边跑边喊:“皇家女儿,不嫁国贼!” 一旁护卫送亲的天武军人都傻了。 韩世忠人也傻了! 后来他才知道,这逃婚的女子,正是大宋第一美人——茂德帝姬赵福金。 桌案前的赵福金笑道:“比起那日,朕如今这样,还算知礼吧?” 韩世忠尬笑:“官家,说正事……” 赵福金笑容收敛,点点头:“你将这两面旗交给种师道,让他亲自去牟驼岗,交到完颜宗望手上,今日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他完颜宗望该给朕一个表态了!” 韩世忠一愣:“官家,末将说的是别的事……” “哦?” “咳咳,末将为了让威武军英勇杀敌,说……说夺了金军将旗者,重重有赏!” 赵福金微微颔首:“嗯,该赏!依你之见,如何赏?” 韩世忠嘿嘿一笑:“末将当时喊的是,赏万金!” 赵福金一愣,眨巴着眼睛盯着韩世忠:“一个千人规模的战斗,要赏万金?那以后活捉了完颜晟,朕得拿皇位赏你了吧?” 韩世忠不敢与赵福金对视,眼神飘忽,连连解释道:“不是赏我,夺旗的,是两个弓弩手。” 见赵福金不语,韩世忠又讨价还价道:“要不……五千金也行,我给兄弟们好好说说,朝廷也有难处嘛!” 赵福金冷哼一声:“行!打了胜仗肯定要赏,朕给你两条路,伱选!” 韩世忠强忍欢喜,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官家您讲!” “第一条路,万金可赏,你去带那俩弓弩手来见朕,朕亲自赏给他们,第二条路,赏金三千,你拿去分给他们二人……” 赵福金的话还没说完,韩世忠立刻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地说道:“末将选第二条!” 赵福金绽颜一笑:“下去吧,记得把完颜银术可的将旗拿给种师道。” 临走时,韩世忠还不忘解释:“末将绝无私贪之心,末将是怕那二人粗鄙,冲撞了官家,末将告退!” 等韩世忠离开,一直拿着梳子站在一旁的春夏嘀咕道:“官家,宫里有时候给婢子们的赏赐,内侍省总会抽一些的,您说韩将军会不会……” “当然会了!”赵福金笑道:“来梳头吧。” 春夏走到赵福金身后,一边小心翼翼地梳妆,一边轻声问道:“那官家还……” 赵福金抿嘴笑道:“以前有一个皇帝,眼里揉不得沙子,严刑峻法拒绝层层盘剥之事,可即便如此,也治不了贪腐之风,手底下的这些人呐,变着法子的贪,杀了一批又来一批。” “啊?这些人都不怕死吗?”春夏觉得不可思议。 “怕啊,但他们更怕穷啊!” “韩将军穷吗?” 赵福金蹙眉思忖片刻:“穷!这十几年拼了命赚的,也不够在开封城里买个宅子。” 听到开封城的房价,春夏不说话了,心里嘀咕:“韩将军估计这辈子是买不起开封城的宅子了。” …… …… 牟驼岗上,完颜宗望看着银术可的将旗,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碎了。 “种将军战的银术可?”完颜宗望看着种师道问道。 种师道摇摇头:“并非本将,是我大宋禁军威武军统制,韩世忠!” 完颜宗望嘀咕道:“韩世忠……韩世忠……” 种师道笑道:“不过是以前我西军一个小小的补官,不值得大帅挂念,哦对了,刚刚斥候来报,你们西路军已经开始撤离太原北归了,看来大帅在金国还是德高望重啊,宁可不要太原城,也不能折了大帅的性命啊。” 完颜宗望苦笑一声,站起身来:“回报大宋皇帝,本帅今日便撤军北归!归还大宋的金银,已经装车封箱,种将军自行带走便是,至于粮草,北归之后一定如数奉还!” 种师道摆摆手:“不急,不急,我陪着大帅在这里等等,官家说还有点小事要与大帅商议,李相国应该马上就到!” 第53章 赵家无男儿 一个时辰后,李邦彦匆匆赶来了牟驼岗。 与之前每次来时的谄媚之态不同,这次来到牟驼岗上的李邦彦,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见到完颜宗望非但没有用敬语,甚至连眼神语气都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我们官家说了,这些粮草啊、金银啊,总不能白在你们金军大营里放了半个月吧?” 完颜宗望一怔,瞪着李邦彦问道:“还待如何?” 李邦彦瞅了瞅已经装车封箱的金银:“你们金人是不是得意思意思,给点息?” “息?”完颜宗望压根就没听过这字! 李邦彦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们金国蛮夷,应该是没有钱庄柜坊吧?在我们大宋,你要是借钱了,不但要还本金,还得再多给一些,视为息。” 完颜宗望强压着怒火,沉声问道:“要给多少?” 李邦彦扬了扬头:“银钱这些,你们应该是没有,粮草嘛,也就更不可能有了,这样吧,两千铁浮屠留下,就当息了,嘿,你还别不舍得,你们金人杀了我们崇国公白时中这事,我们官家还没给你算呢!” 完颜宗望怒目一瞪,大步向前走了两步,李邦彦就已经躲到了种师道的身后:“伱想干嘛?信不信……信不信本相一声令下……” 种师道赶紧拦住,笑着说道:“宗望大帅勿怒,金军铁浮屠凶猛,若是放你们下了牟驼岗,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呢,我们官家要留下这些铁浮屠,也是为避战事。” 铁浮屠造价极高,完颜宗望哪里肯答应。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种师道看向李邦彦:“李相,不如这样,马匹留下,铁甲带走?” 李邦彦瞪了种师道一眼:“老种相公僭越了啊!官家让你统兵,本相可曾指手画脚?如今谈和之事,乃本相全权负责,老种相公何苦要教本相做事?” 种师道连忙起身:“下官多言了,李相慢慢谈,下官先行回避!” 种师道起身,对随行亲军说道:“收兵,回营!” 不等种师道走出金营,李邦彦就气喘吁吁地从身后追了上来:“老种相公,这只留马不留甲的事,可是你提的,回头官家怪罪下来,你可别拉扯到本相!” 说罢,李邦彦速度飞快地冲下了牟驼岗! 种师道无语摇头,身后突然传来完颜宗望的声音:“谢种将军周旋,李邦彦这厮,真小人也,若不是种将军护着,本帅今日就是拼着一战,也要手撕了他!” 种师道回身行礼:“大帅勿恼,你我都是统兵打仗之人,胜者通吃的道理大帅不懂吗?” 完颜宗望岂会不知,不过也就是说些气话罢了:“哎,老将军何时让道?本帅也好率兵北撤!” 种师道笑道:“大帅先将铁浮屠马匹留下,本将派人接收后,自会为大帅让道!” …… …… 午时刚过,开封城城门尽开,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涌出了开封城,护城河河岸边挤的严严实实,接踵摩肩。 南薰门城墙上,赵福金带着文武百官立于城头,俯视着被二十万大宋军队围在中间金国东路军,完颜宗望翻身下马,立在城下,仰头看向城头上衣袂飘飘的女帝,躬身喊道:“宗望拜别大宋皇帝陛下!” 完颜宗望话音一落,站在赵福金身侧的李邦彦讪笑着说道:“让金贼城下拜别官家一事,是臣安排的,官家可喜欢?” 赵福金淡淡地嗯了一声:“只是耽误了朕的午膳!” 李邦彦一愣,连忙称罪:“臣考虑不周……” 赵福金摆摆手,看向城下的完颜宗望,朗声说道:“宗望,按理说朕与你是应有一段渊源的,如今你走了,朕也没什么好送的你的,就给你一个忠告吧!” 城头上的文武百官,围观的上万百姓,甚至连完颜宗望本人,都觉得大宋女帝是要再出言辱一辱这位金国二太子的。 有人轻蔑耻笑,有人调侃吹哨,金军众兵将忍辱不言,就连完颜宗望自己也做好了受辱的准备,胜者通吃,就是如此! “明年天气热,你呢,少穿点衣服,多吃点西瓜,最好别在太阳底下晒,要是中暑了,人可就真的没了,你要是没了,你那如花似玉的辽国公主,可就惨喽!” 所有人:“……” 所有人:“官家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甚?” 完颜宗望愣怔了半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赵福金这话到底算不算辱了自己。 看着城头上,赵福金笑颜如花,那笑容既似少女说笑般的灿烂妩媚,又似帝王得胜天下后的雍容豪迈,完颜宗望有些恍惚。 “多谢大宋皇帝陛下提醒,我完颜宗望一定会好好活着,有朝一日,再来开封参见陛下!” 说罢,完颜宗望翻身上马,一勒马缰:“撤军!” 随后,宋军的传令兵也策马飞奔,在二十万大军中穿梭:“官家有命,全军拔营,送完颜宗望北归!” 看着几十万大军朝着开封城东北开拔,一场持续了一个月的围城之战终于平息,压在众人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开封城外数万百姓兵将齐声欢呼:“大宋皇帝万岁!大宋皇帝万岁!” 赵福金眯着眼睛,眺望远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心中喃喃道:“第一个坎,算是过去了吧!” 一旁的李邦彦突然又出声道:“官家,金军东路军现在就是没了牙的老虎,不如趁他们北渡黄河之时……” 赵福金斜眼看了他一眼:“杀了一个完颜宗望,灭了两万东路军不难,难的是金国举国寻仇,到时候李相可愿当先锋,替朕挡住金国铁骑?” 李邦彦脖子一缩,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蠢货! 看着城头欢呼雀跃的文武百官,赵福金心情大好:“今日朕欢心,众卿不妨猜一猜,完颜宗望此时在想些什么?” “定在想我大宋威武!” “也可能在悔恨举兵南侵,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不定在想我大宋发兵燕云十六州时,他们金国该如何应对!” 赵福金摇摇头,眨了眨眸子笑呵呵地说道:“朕猜他一定在想,我一定会回来的!狼嘛,都爱这么说!”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赵福金转身走下了南薰门。 “官家在说甚?” “官家今日说话,太耐人寻味了。” …… …… 完颜宗望骑在马上,蹙眉沉思:“真是赵家无男儿,女帝平天下……哎,罢了,可能宋朝国运未衰吧!” 第54章 大宋的底牌 金军北撤第三天,赵福金大犒三军。 之前李邦彦和白时中变卖皇室财物、变卖府衙器具还有搜刮青楼的脂粉钱,赵福金拿出一半分赏守城兵将和各地勤王大军,剩下的另一半,归入国库。 看到官家突然如此阔绰,李邦彦觉得有些肉疼。 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劝一劝官家:“臣以为,既然金军大败而去,那当时为求筹银时,变卖太上皇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可以赎回来?” “太上皇的东西被变卖了?谁干的!” 李邦彦是个聪明人,看着赵福金一脸惊诧的表情,顿时面如死灰。他知道要秋后算账了,变卖皇室财物这个锅,自己是背定了! 但是有些锅能背动,有些锅他李邦彦是背不动的。 变卖皇室财物这件事,往小了说,这是为求和谈的无奈之举,往大了说,这绝对可以算是谋反了! “回官家,这可都是崇国公的意思啊!”李邦彦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这锅甩到死人身上最为稳妥。 赵福金蹙眉:“这可让朕为难了……” 为难? 为难什么? 李邦彦现在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位官家,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崇国公为国捐躯,朕还赏了他们家不少银子,没想到啊没想到,崇国公竟然私自变卖皇室财物,这可是谋反大罪啊,李卿,你说朕该怎么做?” 李邦彦一愣,思忖良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按律抄家!” “抄家?”赵福金捏了捏眉心,显得极不情愿:“前些天朕才褒奖了他,这金军刚走,你让朕去抄家?不妥!” 听赵福金如此说,李邦彦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白时中被抄家了,御史台那帮人肯定会顺势咬出自己,说自己跟白时中合谋变卖皇室财物,到时候自己也难逃啊。 “这样吧,李卿,你去给崇国公府带个话,变卖皇室财物这事,朕已经知道了,要是他们府上愿意出钱把这些物件赎回来,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还不等李邦彦离开,赵福金又叫住了他:“这些皇室财物都流落坊间了,一件件赎回来难度太大,这样吧,你跟崇国公卖了多少金银?” 李邦彦下意识地答道:“黄金30万,白银800万。” 说完后自己就后悔了,因为官家刚刚问的是“你跟崇国公”…… 不等李邦彦再给自己打补丁,赵福金摆摆手:“朕给你们打个对折,把钱交到国库去吧,等太上皇回来,朕去跟他解释!” 官家的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李邦彦还能说个甚,只能哭丧着脸,离开了。 至于为什么不杀李邦彦,赵福金有自己的看法。 一来李邦彦罪不至死,任何朝代任何朝堂,都有鹰派和鸽派,不能因为政见不合就大开杀戒,而要看如何用,比如李邦彦这个鸽派,在这次开封保卫战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没有李邦彦的卑躬屈膝,也困不住完颜宗望。 二来金军围城之时,李邦彦要搞钱和谈,但他第一个是对皇室下手,第二个是对官僚衙门下手,第三个是对青楼妓馆下手,最后宁可自掏腰包,也没把爪子伸向开封城的底层民众,再看看后来的几个朝代中,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法,赵福金觉得李邦彦,善啊! 金军北撤的第四天,大宋朝堂迎来了最大的一次人事调整。 罢免李纲兵部的所有职务,改任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官至首相,除军事外,统领朝政。 罢免王时雍开封府府尹,调宗泽上任开封府府尹兼兵部侍郎,统领开封城防务。 罢免童贯枢密院枢密使,调种师道任枢密院枢密使。 罢免张叔夜礼部侍郎一职,改任殿前司指挥使。 御史台那边,免了一批只会见风使舵的御史,由李若水统领御史台。 中书省、枢密院两府的人到是好安排,只需要把主战派全部换上,接下来就看他们表演了。 作为监察机构的御史台也没难度,有李若水这样刚正不阿之人统制,保证不会再出现蔡京时期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御史。 很多人觉得,只要把战事搞起来,宋朝就有救了,但是赵福金不这么认为,穿越来的这些年里,赵福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宋朝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思来想去,大宋的底牌只有两张,一张是银子,另一张是文化。 登基之前的那几年里,赵福金把有宋以来所有的对外战事做过数据分析。 太祖时期,与辽战,三场全胜! 太宗时期,与辽二十七战中,胜二十,败五,平二! 真宗时期,打了二十六场,胜了十九场,败了六场,平一场! 到了道君皇帝手里,与辽国已经和平了一百多年,主要战事是对西夏,数据不详,但结果喜人,西夏服了。 只要仔细研究这些打胜了的,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大宋背靠城池,军备充足,简单来说就是箭矢够用,只要箭矢够用,想输都难。 制造这些箭矢所用的铁,却是个天文数字。 一根箭矢三十克,一场战斗每个宋兵用四发就是一百二十克,像赵二灭太原那次,控弦之士数十万,那至少也得二十吨左右的铁,以目前的铁钱兑换铜钱比例来算,一场战斗光箭矢就得花费两千贯。 把此时宋朝的财政收入与后世财政收入对比,赵福金得出了一个结论。 只要骑兵向宋军冲锋一次,宋军就得花费六个亿! 但是只要让宋军架起各种型号的床子弩,亮出各种型号的神臂弩,再有源源不断的六个亿。 别说金国骑兵了,就算成吉思汗来了,他也得跪! 两国交战,只要没有老赵家那些皇帝们的骚操作,大家安安稳稳地打到后期,就是对耗国力,打的就是钱! 所以在三司官员的安排上,赵福金犯难了。 搞钱这个事……可比打仗难多了。 “六贼呢?” 赵福金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垂拱殿上的众臣一怔,要不是官家提起,大家早都把六贼之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回官家,半个月前奉命让朱勔、梁师成、李彦、王黼在外城登城御敌……” 李纲出列答道。 “让皇城司去外城墙看看,这几人要是还活着,都给朕都带到蔡京府上候着!” 第55章 请问六贼如何搞钱 酸枣门城墙根下,王黼掏出怀里的手帕,擦了擦地上的灰尘,这才一屁股坐了下去。 早已经坐在地上的朱勔嘲笑道:“咱们都落到如此境地了,王相公还如此讲究啊?” 王黼笑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君子之道。” 朱勔对王黼的心态很是佩服:“哎,官家把咱们扔在这城头禁军中,不闻不问的,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黼从怀中掏出一个苹果,在袖子上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天生我材必有用,何须担心这些,只要官家留着咱这条命,总有一天能出头的。” 朱勔四下看了看,凑到王黼身边:“听说了吗?李彦前些天得了风寒,没扛多久人就没了,梁太尉人也没了,听说是前些日子守城时,不小心翻下了城门,摔死了,王相公不觉得,这事太巧了吗?” “生死有命,官家要真想要了咱们得命,何必玩这些虚的?” 王黼咬着苹果,目光淡然,俨然一副历经世事后,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 直到瞅见一队皇城司衙役朝着自己走来时,王黼终于不淡定了,手中苹果掉落在地,看着皇城司衙役怯怯地问道:“诸位差官……” 不等他把话说完,衙役打量了他一番问道:“王黼?” 王黼摇了摇嘴里的苹果点点头。 “朱勔呢?” 王黼又指了指身旁低着头的朱勔。 “两位,上路吧!” 听衙役这么一说,朱勔还没有太大反应,刚刚还淡定无比的王黼突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求求诸位差官,让罪臣见一见官家吧!罪臣不想就这么死了啊,罪臣上有老母还未尽孝,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朱勔看着姿态尽失的王黼,满头点点点:“果然是个好戏子啊!” 然后朱勔跟着王黼一起,也放声大哭了起来,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 蔡京府。 之前奇石嶙峋,枯木禅意的庭院早已经变的一片狼藉。 蔡京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言不发的朱勔和王黼两人,突然颤颤巍巍地问道:“官家要来吗?” 朱勔答道:“皇城司的衙役是这么说的。” 蔡京哦了一声,缓缓地闭上眼睛,轻声叹道:“当年官家还是个稚童时,太上皇每次办家宴,老夫都抱着官家,给她夹菜,喂汤……官家与我儿蔡鞗,就在御花园里嬉戏玩闹,好一对青梅竹马……那时候的光景,真是让人怀念啊。” 人一老,就爱忆当年,尤其是当年风光无限的时候。 “说到你二人,也都是老夫当年的门生,本想着二位大人能平步青云,没想到竟也跟老夫一样,落到了这般田地。” 王黼没心情听他忆当年,他只关心接下来的事:“蔡相公,您觉得,官家为何要让我等在这里候着?” 蔡京哪里知道,只能充耳不闻,继续念叨着自己的风光往事。 朱勔撇撇嘴:“这还用问,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官家这是要一网打尽啊。” 王黼的脸,又垮了! 待到辰时刚过,蔡府的门被推开了,韩世忠带着一队禁军先冲了进来,指了指蔡府前厅周围:“在此处戒备!” 随后,赵福金身着常服,也走了进来。 看着满园的狼藉,赵福金蹙了蹙眉想道:“李纲抄家也抄的太专业了些,连条石板路都没留下?” 赵福金踩着坑坑洼洼的泥地走到了蔡府前厅,王黼和朱勔已经以罪臣之身跪倒在地,蔡京颤颤巍巍地想起身相迎,却连站也站不稳,赵福金摆摆手:“蔡相公不必多礼了。”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惹的蔡京老泪纵横:“老臣……谢官家。” 赵福金实在讨厌这种哭哭啼啼的氛围:“好了,莫要哭了,朕不是来问罪的,朕是来问政的!” 一听官家不是来问罪,王黼和朱勔终于不抖了,小心翼翼地抬头问道:“问政?” 赵福金在大厅主位落座后,开门见山道:“你们把持大宋朝政多年,对我大宋的情况应是比一般人了解的更多,朕就想问问你们,充盈国库之法,若能献上良策,朕免了你们的死罪!” 王黼和朱勔扭头看向老态龙钟的蔡京。 论搞钱,蔡京绝对是一把好手。 至少这两人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蔡京似乎并不想多说,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王黼赶紧献计:“罪臣以为,可以恢复熙宁新政……” 赵福金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就直接否决:“王安石的那一套,不妥。” 朱勔又紧接道:“可增赋税?” 赵福金还是摇摇头:“与民争利,非长久之计。” 见自己的想法被否决,两人又一次满怀期待地看向蔡京,要是蔡京能说一些让官家满意的良策,自己也算跟着沾光了,至少一时半会是死不了了。 见蔡京还是不语,赵福金冷哼一声:“蔡京,你是不愿为朕献策了?” 蔡京这才缓缓睁开眼:“并非老臣不愿,只是如今之形势,实在是……老臣无能啊!” 赵福金无语了,原本想着六贼搞钱多年,经验丰富,被逼一逼总是能想到一些行之有效的办法的,没想到全是一群草包,只会中饱私囊。 “罢了,既然如此……” 赵福金面色一凛,刚要开口给六贼定罪,却听蔡府院中突然有人喊道:“官家且慢!我愿为官家献策,以恕父亲之罪!” 赵福金循声看去,只见一青衫男子立于前厅之外的废墟中,胡子拉碴头发蓬乱,一副落魄之相。 赵福金起身走出前厅,站在台阶上看着青衫男子,蹙眉问道:“你是?” 那青衫男子凄然一笑:“草民,蔡鞗!” 赵福金闻言一愣,在她的记忆里,蔡鞗虽然不说俊美英朗,至少也能看的过眼,但是眼前这位,落魄邋遢的让人不忍直视。 “哦,多年不见,为何把自己搞成了这番模样了?” 赵福金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八年前自己逃婚拒婚,对蔡鞗打击本就不小,这段时间又先是杀了蔡攸,后又抄了蔡府,罢了蔡家满门官职,是个人也经不起如此变故打击,沉沦落魄也在所难免。 不过这些赵福金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蔡鞗有这个本事吗,她怎么不知道? “呵……行,三日内朕等着看你的良策,若是胡言乱语,朕治你和六贼同罪!” 第56章 向女帝致敬! 出了蔡府后,赵福金让韩世忠将随行禁军放兵回营,换了一架轻骑小车,往南城方向驶去。 等到了崇明门外大街,赵福金让韩世忠将车停在太学院一侧后,跳下车来。 韩世忠找了个马桩熟练地拴好车马,扭头朝赵福金问道:“官家这是要去太学院?” 赵福金摇了摇头笑道:“去什么太学院,朕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赵福金倒是满脸笑意,可韩世忠却始终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又哦?”赵福金眉头一蹙,本想发火,想了想却还是舒展了眉头,轻叹道:“哎,算了,朕知道你心里不美……” “末将不敢!” “你是不是觉得朕言而无信?”赵福金边走边问。 韩世忠跟在后侧委屈地嘀咕道:“您当年说要让末将掌管天下兵马的……” “莫急嘛,老种相公年事已高,这枢密使一职,顶多坐个一年半载的,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嘛。”赵福金说这番话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画饼大师。 当年忽悠韩世忠入伙,话说的实在太满了。 让韩世忠统天下兵马……这个饼画的太大了些。 因为韩世忠为将、为帅都没问题,可唯独不能坐到枢密院里运筹帷幄,这相当于把赵子龙放在了诸葛亮的位置上,妥妥的自废武功。 但是饼已经画了…… “官家,末将自知不是枢密使的料,也统不了天下兵马,但是这次论功行赏,寸功未建的宗泽都提到了兵部侍郎,末将委屈!” 说到宗泽,一个上了年纪的文臣,确实在这一次开封保卫战中寸功未建。 赵福金把他调任开封府尹兼兵部侍郎,不解之人甚多。 赵福金自然不能给每个人都解释,宗泽之才,不在于统兵打仗,而在于他天生就是个当大哥的人,就那一张正气凛然的脸和威严霸气的气质,往那一放,还就真能笼络人才,连岳飞这种千年不遇的人才,在宗泽面前都甘为小弟,遑论他人乎? 人的这种吸引力,就是这么玄乎,解释不清。 见韩世忠确实委屈,赵福金停下脚步,扭头对韩世忠说道:“放心,朕不负你!” 韩世忠将信将疑:“能让我统兵打仗吗?” 赵福金指了指不远处的南城军器造作院,绽颜笑道:“朕不但让你统兵打仗,还要给你配上我大宋最强杀器!走,去造作院里看看朕给你准备了什么!” 韩世忠瞬间就乐了,屁颠屁颠地跟在赵福金身后,朝着南城造作院走去。 开封南城造作院,大宋最大的兵工厂,产量占整个大宋武器装备的三分之一。 光在编工匠、军匠就有足足5000余人,算上临时雇佣的民间匠人,人数过万。 年产各类铠甲、床子弩、攻城器械一万余件,长弓、神臂弩二百余万把,箭矢五百余万支。 造作院门前,有禁军把守,看到赵福金和韩世忠两人信步走来,厉声喝道:“军器重地,不得入内!” 赵福金也不恼怒,摘下随身印章递给了韩世忠:“拿去给他们看看。” 韩世忠将印章在一队禁军面前晃了晃:“赶紧去通报,官家来了!” 这些禁军早就听闻了大宋新官家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儿身,看到印章再抬眼看了一眼赵福金后,齐齐躬身:“末将见过官家。” 赵福金摆摆手:“免了,门打开,朕进去瞧瞧。” 进了南城造作院,赵福金恍然有一种来到了军事禁区的感觉,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箭楼更是随处可见,生活区和造作区也划分的明明白白,俨然就是开封城内的一座城中城。 造作院的编判和同判已经得到了消息,大惊失色,火急火燎地赶到门前迎驾。 要知道大宋官家最近一次亲临造作院,还是百年前赵二当政的时候,之后的历任官家,可从来没有屈尊来过造作院。所以迎驾的编判和同判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赵福金笑着摆摆手:“走,带朕去造作工坊瞧瞧。” 编判有些为难:“官家,工坊又脏又热……” “怎么?匠人能去得,朕去不得?” 同判赶紧解释:“脏热还是其次……只是……” “行了,别啰嗦,前面带路。” 造作院中,共有作坊五十一座,有负责攻城器械的攻城坊,有负责弓弩的弓弩坊,也有军队仪仗的仗鼓坊,甚至连烧制猛火油都有专门的作坊。 赵福金选了个最大的弓弩坊,坊内高炉十几座,熔铁、上模、冷凝、定型均有工匠负责,定型后的箭头再运给木作,由女匠插羽组装,才算完成了一根箭矢的制作。 弓弩坊内的温度,赵福金估摸至少得40度左右,所有工匠就只穿了个薄薄的大裤衩,忙的不可开交。 见编判突然带了个女人进来,工匠们好奇地转过身子,定睛一看…… 出大事了! 这女人姿容太过绝美惊艳,是个正常的男人只需看上那么一眼,有些反应便再也藏不住了,更别说只穿了个薄薄的大裤衩。 向女帝致敬! 造作院的编判和同判想死的心都有了。 韩世忠差点就拔刀要切人了。 赵福金也终于明白同判刚刚想要说什么了。 还好赵福金一句:朕来看伱们了,瞬间给这些工匠们降了温,尴尬的场面转瞬即逝。 “朕登基之前就一直在想,大宋的脊梁在何处?在文人傲骨,在兵将勇猛,也在诸位的匠人之心,没有你们,我大宋百万雄兵就没了尖兵利器,就没了保家卫国的底气,诸位之功,不仅在这小小的箭头之中,更是撑起我大宋脊梁最重要的一节,希望诸位精湛技艺,求变求新,若有神兵问世,朕给你们封侯拜相!” 这番话,赵福金可不是在画饼。 这些匠人中,若真有人能求变求新,琢磨出一些对抗骑兵的玩意来,赵福金还真不吝啬封侯拜相。 出了弓弩坊,韩世忠嘀咕道:“大杀器没见着,大裤衩倒是看到了不少……” 赵福金瞪了他一眼:“刚刚的事你们谁要说出去,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说罢,赵福金扭头朝编判问道:“半个月前,朕让一个叫沈穹的人来造作院做工,他人呢?” 编判一愣,扭头看向同判:“有这个人吗?” 同判思忖片刻:“对对对,有,他说奉官家口谕,琢磨一个什么……什么图纸,臣给他安排了一个小作坊,就在后面。” 赵福金点了点头:“带朕去瞅瞅!” 第57章 你管这叫大杀器 小作坊内,沈穹正摆弄着一根奇奇怪怪的铁管。 见有人进来,沈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是赵福金,连忙起身迎了上来:“官家,臣做出来了,做出来了!” 赵福金看着他手里那根形状奇怪的铁管,有些哭笑不得:“这……” “臣把官家给的图纸简化了一些。”沈穹憨笑道:“我来给官家演示一番,官家稍坐。” 沈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回到了桌案前,一番安装之后,拿起铁管对准了赵福金…… 赵福金顿时花容失色:“沈穹!别拿这玩意对着朕!” 沈穹笑道:“官家莫怕,您靠近些才能看清楚。” 赵福金还是闪身走到沈穹身侧,指了指前方无人处:“对着那边……” 沈穹只能照做,转了转身子,笑着对赵福金说道:“官家那日说,扣动机关,将铁弹射出,起初臣还觉得有些困难,但是后来一琢磨,无甚难的,官家注意看了!” 赵福金兴奋地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韩世忠:“瞧好了,这就是朕给你准备的大杀器!” 话刚说完,就见沈琼扣动了机关。 “啪!” 一颗不怎么规则的铁珠,从漆黑的铁管中射了出来。 掉落在了三寸开外。 韩世忠一脸懵逼的看向赵福金,赵福金一脸懵逼的看向沈穹,沈穹满脸得意地解释:“臣将这铁管左右开了孔,再将一段一寸长的弓弦穿入小孔中,用钩子塞进铁管,将弓弦拉到弧形的卡扣处,只要扣动机关,弓弦弹出,撞击铁弹,这不就射出去了吗?” 赵福金无奈地捂着脸,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韩世忠努力地憋着笑,最终还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罢了,是朕上次给你讲的不够清楚。这样吧,回头朕给你一册书卷,你仔细琢磨,朕要的是百丈之外,能射杀敌军的玩意,不是你这个三寸……太短了!” 回宫的路上,韩世忠忍不住提醒道:“官家,百丈之外想破甲,除非是床子弩。” 赵福金没理他,蹙眉回想着后世初高中的物理化学知识:“电学、光学、声音这些就算了,力学、物态变化、功的计算还有杠杆滑轮的原理我还记得一些皮毛,可以写一些给沈穹,至于化学……元素周期表怎么背来着?” 赵福金之所以觉得这样做也许有点用,是因为她隐约记得,初中的化学老师说过这么一句话:“所有的科学成果本质上都是发现,所谓的发明都只不过是对发现的排列组合。要是原始人第一次用燧石点燃的不是一堆枯叶,而是一堆硫磺硝石和木炭,他们就不会用石头和木棍打猎了。” emmm……是这个道理吧? 希望沈穹能开悟吧! 刚回到御书房,还没来得及喝杯茶,李邦彦就拿着太学院那个老留级生陈东的策论跑来了。 “官家……您瞅瞅,这些太学生们,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赵福金接过李邦彦手里的纸张,摊开看了看:“攘外必先安内?这陈东……改姓蒋了?” 李邦彦一愣:“欲攘外者,必先安内,这是太宗时期的宰相赵普说的,如今被这陈东拿来做文章,说什么朝廷必须接回道君皇帝,否则我大宋可能会分出两个朝廷来,这不是危言耸听吗?” 赵福金放下策论,笑看着李邦彦问道:“你跟崇国公府给国库交的银子,交了吗?” 李邦彦肉疼地点点头:“已经上缴国库了。” “那你这么怕迎回道君皇帝?” 李邦彦老脸一红,旋即解释道:“臣是为官家着想,如今金人已退,要是道君皇帝回来了,官家与太上皇,如何相处啊?” 怎么相处? 父慈女孝,模范家庭呗。 赵福金是这么想的,但前提是道君皇帝要能做好一个有眼力劲的吉祥物。 否则很可能有一天,皇城司来报:“官家,太上皇被金贼抓走了!” 忽悠道君皇帝回宫这件事,赵福金已经交给了李纲,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等李邦彦退去,赵福金盯着陈东的策论发呆。 这个太学院里的老留级生,已经四十岁了,还赖在太学院里装大学生,赵福金觉得自己有责任让他现在就毕业,至于往哪安排…… 赵福金看着这篇标题震惊,内容奇葩的策论,突然眼睛一亮:“大宋需要一个老胡一样的人物,就让他去进奏院待着吧!” 大宋的进奏院,有一部分功能跟后世的人日很像,属于朝廷的喉舌。 只是这帮人只转载朝廷文书政令,只述不评,就略显无趣了,要是陈东去了……想必会很有意思。 赵福金马上就安排内侍官,去太学院传话,让陈东即刻去找李邦彦,安排入职进奏院执笔,不仅如此,还专门叮嘱传话的内侍官:“告诉陈东,朕需要他这个嘴替!” 一天忙完,已经到了傍晚。 赵福金简单地吃了些点心后,就在御书房里咬着笔头,写写停停,挤牙膏一般地把脑子里本就留存不多的理工科知识写了下来,杂乱无章,想哪写哪。 “世间万物都是由元素构成【注意,不是金木水火土】,是氢氦锂铍硼……【不认识的字回头来问朕】” “据说用绿矾【京师道箓院炼丹的玩意】捯饬捯饬能得到一种腐蚀性很强的液体……用蒸馏水和烧碱熬制猪油,又会得到一种黏糊糊的液体……这两种液体混合放入冰窖,制冰作坊里的那种冰窖,会凝固成胶状,能做出来就先留着。” “据说用吉贝【也就是棉花,你若没有,朕赐伱一床朕盖过的被子,你自己拆】放在一种用硝石煅烧后,再加水的玩意里,浸泡晒干……【算了,你先烧硝石吧,看能烧出个什么玩意。】” “你烧水时,壶盖老被顶起,是不是很神奇?这叫热能变动能,朕有一个想法,要是陕西那边能找到煤矿,你用这些煤烧一口巨大的锅,让它的热量推动活塞……【算了,这事朕也没搞明白,你没事就多盯着烧水的壶看,看能悟出点什么不,这叫格物】” 赵福金突然有些失落,自己要是个读了博的理工女,那就泰酷啦! 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压根不够用啊! 第58章 知己也得知彼 熬到亥时,好不容易把脑子里的那点东西挤完,赵福金却突然忧愁了起来。 如果说金军第一次南侵纯粹是想来碰瓷,能坑一点是一点,坑不到算球,那么半年后金军的第二次南侵,那可就真的是来玩命的。 所以第一次开封保卫战,赵福金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担心…… 但是半年后是个怎样的局面,赵福金心里没底。 虽说她已经把大宋目前能打的人都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但是百年沉疴,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扫干净的? 自己的问题自己知道,然而金国女真人他到底强在了哪里? 一个建国没几年的金国,怎么就能把建国二百多年的辽和建国一百多年的宋,按在地上摩擦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赵福金准备就这个问题,搞一场头脑风暴。 也许不一定能得到准确的答案,但是至少能给自己破解这个问题提供一些思路。 次日,宣和殿议事。 之所以在宣和殿,是因为这个殿足够宽敞,以前能殿前议事的官员全部参加,以前没资格来殿前议事的,也都来了不少。 开封城里的各个衙门,无论衙门大小,一把手全部到场,甚至连马政的人都被喊来了。 这是一次大宋朝的扩大会议! “众卿不必拘泥官职,今日都可畅所欲言,言之无罪,有理嘉奖!” 说罢,招了招手,十几个秘书省的文吏走了出来,端坐在宣和殿两侧:“今日诸位大臣所言,都要给朕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臣等遵旨!” 安排好会议秘书,赵福金这才发问:“朕昨夜宿不能寐,苦思一事不解,今日咱们君臣就只议一事:金军之强,强在何处?” 常参加殿前议事的,一听赵福金发问,第一时间不是思考这个问题本身的答案,而是习惯性的思考:“官家为何有此一问?” 这群人中,心思最活络的,舍李邦彦其谁? 就只一瞬,李邦彦就觉得自己秒懂了官家的意思:“金贼退兵,官家当居首功,盛赞官家,义不容辞,要不然叫这么多官员来干嘛?” 李邦彦笑呵呵地出列,满脸戏谑调侃之情:“金军强吗?呵呵……臣以为不然。半旬前金军围城,我大宋大厦将倾,臣等无能惶惶不安,然……官家上受天命,高屋建瓴,运筹帷幄,皇威浩荡……” “你给我闭嘴!”赵福金一拍座椅,站起身来,指着李邦彦呵道:“朕叫你们来是来议事的,不是来听你溜须拍马的,这个月俸禄,你就别领了!” 李邦彦一愣,呆了片刻:“官家……您不是说……言者无罪吗?” 赵福金无语,指着李邦彦冷笑道:“刑……回头朕好好赏你啊!” 李邦彦灰溜溜地站了回去:“又猜错官家的心思了?我真是该死啊!” “金军之强,首在战马!” 种师道出列:“金军战马多是三河马,体型彪悍,负重极强,而我军战马以前还可以向辽国购买河曲马,现在辽国已亡,如今补充的战马多是川马,体型矮小,耐力不足,若骑兵具装重甲,这些马压根无法承重。” 种师道所说的,赵福金以前也想过,为什么大宋不能打造出重甲骑兵,跟金军互冲呢,这下算是找到答案了。 “马政何在?”赵福金问道:“完颜宗望留下的千余匹战马,能养好吗?” 马政司司公出列:“回官家,这些马匹,需要放牧,开封周围……” “把玉津园给你们吧,养好是基础,你得给朕繁育起来,多生多养,要是地方不够,开封城外的其他皇家园林,也可以拿去,只要是养马需要,随时跟朕来说!” 马政司司公闻言,差点就感动哭了。 几年前,马政司为了争取点经费,到中书省求爷爷告奶奶,结果就只有一句话:“没钱!官家的石头不要买了?都给你们养马吗?” “臣有奏!”宗泽接着出列:“除战马外,金军攻城之器亦不可小觑。” 宗泽的话,赵福金能明白,但是殿内的很多大臣们就不明白了,半旬前,金军在酸枣门外的滑稽表演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云梯云梯不行,投石车投石车不行,站在护城河旁像个二傻子! “臣以为完颜宗望此次之所以如此不堪,是因为没有万全准备,官家可知道上京之战?” 赵福金点点头,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赵良嗣呢?” 众臣伱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从赵福金登基后,这人就消失了。 “李相国,人呢?” “回官家,赵良嗣妖言惑上,诱骗太上皇与金贼结盟,才酿成如今大患,臣已将此贼押在御史台,等候官家亲断。” 赵福金轻叹一声:“带上来吧,朕有话问他!” 片刻后,赵良嗣带到,赵福金命人卸除枷锁:“赵良嗣,朕记得你见过完颜阿骨打攻打辽国上京?” 赵良嗣咽了咽唾沫,点头道:“臣观阿骨打攻上京,两个时辰不到,上京攻破,臣惊骇……” “怎么打的?” 赵良嗣回想片刻,将那日所见细细道来:“金军在上京城下填埋护城河,上京城头万箭齐射,石炮轰轰,然石、矢均不能及。” 赵良嗣顿了顿,继续说道:“填埋护城河后,金军原地结营,立起炮竿一百余座,应声齐发,飞注如雨,每炮到城,城上皆破,而辽军炮、石、箭、火却皆不及金军。” 赵福金蹙眉,心里嘀咕道:“这就是妥妥的射程问题了。” 宗泽问道:“老种相公,咱们的石炮,箭弩能及辽国?” 种师道略一思索:“除了床子弩,其它的……半斤八两吧。” 不用宗泽给赵福金解释,她自己就能想明白,床子弩射程虽够,但是操作极其困难,只有射程没有攻速,在抛石机面前,可不就是个活靶子。 至于其它的守城器械,既然辽国不及金军,那大宋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殿内众臣听罢,一片沉默。 赵福金突然意识到,在攻城守城的军事科技这一块,大宋与金国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优势,甚至还略逊一些。 这就有些尴尬了。 第59章 丰享豫大 讨论了整整一天,有些胡说八道,有些则有理有据。 回到御书房,赵福金将这些会议纪要翻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大宋在军事上要弥补的短板实在太多了。 军马、铠甲这种一时半会搞不定的先不说,毕竟赵福金还没自信到跟金国现在就打野战。但是就应付金军半年后攻城这件事,就有好几件事要尽快解决。 第一就是射程问题。 大家都拿着四十米的大刀对砍,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但是别人拿着四十米的大刀,自己拿着一把水果刀,这架打的就有些蠢了。 影响石炮机射程的因素有很多,赵福金也搞不明白,但是有一个简单的物理常识赵福金还是懂的,在初始动能差不多的情况下,石头越小,被抛出的距离就越远。 只是石头太小,杀伤力就不够了。 但要是把石头换成铁爆竹…… 赵福金觉得,自己还得再跟沈穹聊聊。 第二个问题是城墙的问题。 开封城内城的城墙问题不大,毕竟是当年赵大亲自监工的,造型虽然丑了些,建的有些蜿蜒曲折,但是扛揍啊! 外城墙八十里,用后世的专业术语来说,就四个字:面子工程! 高大是高大,雄壮也是真雄壮,天朝的面子是拉满了,但是不抗揍啊! 半年后,金军要是准备充分,拉上上百个石炮,对着一面城墙死命轰,用不了几天就能轰塌,只要一面城墙没了,开封外城直接完蛋。 原因呢,赵福金也是刚刚朝议时,在城防司衙门的解释下才搞明白。 建开封外城墙时,为了让城墙看起来好看,直接用砖加高加厚,然后外层一封,完事。 但是赵大以前是怎么加固内城的? 最外层是原先的城墙,赵大在后面叠了一层延展性极高的黏土层,黏土层后再堆了一层碎石,碎石后再上一层黏土层,然后才用砖外封。 这样做的坏处是看起来凹凸不平,不美观。 但是好处也是明明白白的,那就是在被攻城时,石炮砸向外层封砖,封砖不会全部碎裂掉落,有一部分会嵌入到里面的黏土层,等外层封砖被砸完,石炮的石头砸向黏土层,还会有很多石头嵌入,这相当于二次加固。 等这一层黏土层被砸毁后,很多黏土又会融合后面的碎石层,变成了三次加固。 这样的城墙虽然不美观,但是耐造啊! 要不怎么说赵大牛逼呢,这种法子都能被他想出来! 所以赵福金决定,在金军二次南侵之前,一定要把外城城墙改造了! 至于银子…… 明天听听蔡鞗怎么说吧! 第二日一早,蔡鞗便候在了明仁宫外。 赵福金觉得这人怎么能如此没有边界感呢! 两人之间原本就有婚约,虽然悔婚逃婚之事已经过去了八年,但是该注意还是要注意的,来寝宫门口候着算怎么个事? “那我去替官家传话,让他到御书房候着?” 春夏正要出去,被赵福金喊住:“算了,朕这会懒的去御书房,你叫他进来吧。” 春夏看着刚睡醒,脸没洗牙没刷,头发还乱糟糟的赵福金,尴尬道:“要不……婢子先替官家梳个妆?” 赵福金接过春夏递来的脸巾洗了把脸:“不用!他不配!” 春夏吐吐舌头,转身去唤蔡鞗觐见了。 偏厅,赵福金穿着白色内衬,披了一件黄色外袍,看着还是一副潦草模样的蔡鞗笑道:“以后再见朕,收拾收拾再来,要不宫里的内侍官还以为辽国逃难的百姓混入了宫内。” “官家还会再见我吗?” 蔡鞗用那种半死不活的语气问道。把赵福金噎了半天,心里吐槽道:“这是在扮情殇浪子?咦……土气!” “说说吧,让朕听听你这些年,从你爹那里学了多少本事?” 蔡鞗依旧双眼无神,面色呆滞:“我这几年,未听父亲教导,一心只想着……” “说事!”赵福金实在害怕蔡鞗把话说完整,要是最后俩字是“官家”,赵福金就该yue了! “丰享豫大!” 赵福金一愣:“没了?” 蔡鞗摇摇头。 赵福金差点就被气炸了,给了他三天时间,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良策,没想到还是蔡京那一套鬼话! “呵……你爹当年就是这么给太上皇说的吧?你们蔡家还真是一脉传承啊!” “我与我爹不同,我爹只让太上皇丰享豫大,而我……”蔡鞗顿了顿:“是让大宋百姓,丰享豫大!” 赵福金无语了:“你意思是,让每个人都花钱享受?有钱谁不会花,问题是钱呢?” “官家可以给他们发啊。” 赵福金终于被气笑了,对着蔡鞗竖起了大拇指:“人才,你们蔡家都是人才!” “官家是不是没钱?”蔡鞗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朕要有钱,还找你干嘛?” “那官家可以借啊。” “从伱们蔡家借?” “我们蔡府已经被官家抄了……” 赵福金实在不想跟这个傻子继续聊下去了:“你……” “但是朝廷上有钱的官员太多了,官家向他们借,再用这些钱去兴土木,百姓劳作得了酬劳,自然会去吃喝享乐,吃喝享乐的人多了,坊市也会越来越好,到那时官家再收商税。” 赵福金一愣,心里嘀咕:“丰享豫大的意思是刺激消费,拉动内需?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投资、消费和外贸没错,辽国没了,西夏太穷,金国别提了,外贸暂时是没救了,投资和消费……这小子说的有点意思,只是从士大夫手里搞钱,难啊!” “蔡鞗,你们蔡府还有钱吗?” 蔡鞗摇摇头:“李相公抄家抄的干净。” “那你们蔡府百十号人的生计呢?” 蔡鞗苦笑:“吃糠咽菜,勉强度日。” 赵福金蹙了蹙眉:“这样,朕给你些银子,你拿去把你们蔡府修缮修缮,让朱勔和王黼先暂居你们蔡府,回头朕给你们谋个生计。” 蔡鞗怅然道:“之前太上皇下了旨意,蔡家三族永世不得为官,哪还有什么生计。” 赵福金摆摆手:“年轻人不要老想着入朝为官嘛,在哪呆着都是为大宋做贡献,干干别的事也是可以养家的,把你们太师府的招牌摘掉,换一个……” 赵福金思忖片刻道:“廉政教育司,朕回头让朝廷里有钱的大员们都去接受接受教育,你们也收一收门票,养家糊口是够了!” 等蔡鞗一脸懵逼的离开后,春夏问道:“官家,这是何意啊?” 赵福金绽颜笑道:“搞钱!” 第60章 秦桧的建议【求追读】 几日后,平整了院里的地,换上了新门头牌匾的蔡府,摇身一变成了廉洁教育司。 大宋监察部门御史台,在李若水的带领下,成了第一批来付费参观学习的。 有人觉得这种事情,应该由御史台衙门掏钱,让自己掏腰包,就有些…… “太上皇以前可从不这么干。” 一些人边走边嘀咕,跟那几人身后的,是一位面相圆润,身材略胖,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 第一眼看去,这人到生的颇有浩然之气,但若细看,眉眼间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鸷奸险之色。 “廉政学习并非朝廷常制,自然没有常钱,再说钱又不多,一贯而已,诸位想想,放在一年前,咱们这些人要想进这蔡府大门,随随便便带个面礼,至少也得百贯以上吧。” 众人一听哈哈笑道:“会之兄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花一贯钱,去看看蔡府,值!” 秦桧摆摆手:“蔡府?哪有蔡府?明明是咱大宋的廉政教育司。” “还是会之兄会说话,受教受教。” 几人说说笑笑中,便进了府门。 刚一进门,没走几步,就见几个年轻男女立在廊道两侧,见有人踏上廊道,东侧的人便朗声念道:“廉洁奉公,两袖清风沁香远”,众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西侧的人便接了下联:“执政为民,一片丹心映日红。” 众人笑道:“有没有横批?” 东西两侧齐声继续:“警钟长鸣!” 穿过廊道,便来到一处宽阔庭院,这片庭院原本是园林艺术家道君皇帝给好基友蔡京亲自操刀设计的枯木禅意院,当时那几颗枯木,还有几块太湖石,都是从艮岳里挑来的。 前些天都被李纲拉去填水道了。 如今这里就是一块平整的庭院,摆着一张桌案和二十来个方凳。 桌案前,朱勔端坐,御史台的众人则坐在方凳上,听朱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着自己这些年是如何鱼肉东南百姓,如今又如何追悔不已。 “哎,纵使家财万贯,到头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如今我连一日三餐都不得温饱,回看往事,不胜唏嘘。” 说到动情处,竟然潸然泪下:“我劝同僚莫伸手,伸手必是无底渊啊!” 到了二进院,负责现身说法的,是王黼,王黼原本打算讲讲他在应奉局里,是如何欺上瞒下,把本应献给道君皇帝的各地奇珍异宝,扣下九成,中饱私囊的事。 但是赵福金觉得贪墨之事,朱勔已经讲过了,不要啰里八嗦,翻来覆去的讲,要讲就讲些不一样的,否则就只能跟朱勔两人共拿一份门票钱。 “色字头上一把刀,诸位为官,切不可贪图女色,坏了官场风气。当年,我诱引徽猷阁待制邓之纲小妾之事,如今还历历在目,那一夜,酒令才行了三旬,邓之纲的小妾就面若桃花,唤着我王相……” “咳咳,王相公,细节就不用多说了。”李若水轻咳两声,打断了王黼的回忆。 “之后,我为霸此女,指使御史栽赃嫁祸邓之纲,如今想来,愧疚难当,想我王黼当年美妾成群,却仍欲壑难填,如今官家开恩,让我苟活与世,便是让各位同僚以我为鉴,看看我如今这幅惨样,人活着,家抄了,诸位警钟长鸣啊!” 三院,御史台这帮人是进不去的,加钱都不行。 因为蔡京说了,他所犯之事,只对位在宰执之人有警示教育意义,这些普通大员,他实在没什么好警示的。 考虑到蔡京年事已高,天天接客身体也受不了,赵福金便也答应了。 一扭头,秦桧上书:“臣以为,官家体谅蔡京年岁太高,准他只接宰执之人,这是官家的善心,然,六贼之恶,首在蔡京,臣建议在廉政教育司前,设蔡京铜像,铭刻碑文,罗列蔡京之罪,以警示后人!” 赵福金一看,乐了:“秦桧?” 秦桧正了正形,努力地想在赵福金面前留一个好印象,看向赵福金时,却发现赵福金笑的仪态全无,前俯后仰,一时间竟然有些心慌:“官家这是……” “秦桧啊秦桧,你说朕若准了,是设个蔡京的立像呢,还是跪像?” 秦桧一愣:“跪……跪吧?” “嗯,很好,那蔡京的夫人,要不要也跪在旁边?” 秦桧彻底凌乱了,官家怎么扯到蔡京的夫人身上了,蔡夫人……没啥恶行吧? “你这个想法很好,朕先给秦御史记下,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嘛,朕确实要立一个东西,正愁让谁去办,既然秦御史来了,那就去办个差吧!” 第二天,廉政教育司门前,竖了一块告示牌,告示牌上只写了四个字:“回头是岸!” 告示牌下,放着一个寺庙里常用的功德箱,上面也写了两个字:“国库!” 同一天,陈东在进奏院的第一篇评论,也在邸报上刊发了:《倒查十年为国追财》。 这是百年来,进奏院邸报上第一次出现的评论性文章,各个衙门纷纷传阅,极为重视。 只吃皇粮混日子的底层官吏们也就看个热闹:“嘿,进奏院现在也能议政了?” 级别高一些的官员却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邸报上说,御史台已经从蔡京口中问出了好多事?十年之内的事,官家基本都知道了?” 到了各部大员,当朝宰执这一层,感受可就又有不同了,开廉政教育司,竖告示牌,邸报发文……这明显是一套组合拳啊。 官家想干嘛,这些人不会不明白。 李邦彦府上,几位当朝宰执和几个侍郎们一合计:“官家这是想清算啊?光捏了六贼还不够,要连根拔吗?” 李邦彦摇摇头,胸有成竹的笑道:“以本相对官家的了解,官家这是给咱们机会,去功德箱那里退赃吧!” “李相啊,当年替六贼办事,是获了一些好处,但是这些年早就花光了,怎么退?”已经被罢了开封府尹,调任秘书省的王时雍有些为难地问道。 其它众人也纷纷附和。 李邦彦叹道:“多多少少拿出一些来,意思意思,官家要什么?不就要咱们这些人一个态度,难道真想要百官倾家荡产,自毁根基?” “那李相……您准备退多少?” “本相当年跟梁师成为太上皇修上清宝箓宫时,拿了三百万两银子,退个一百万两,也便可以了。” 众人一听,懂了! 退一留二,虽然有些肉疼,但是想想蔡府里那三位……人活着,家抄了,天天跟个戏子一样现身说法,众人觉得,也不是不行。 第61章 相国寺银钱司【求追读】 这日阳光灿烂,碧空如洗,赵福金心情甚好。 宣和殿四门大开,御史台将放在廉政教育司门口的大箱子抬了上来,打开箱子后,里面的银票散落一地。 殿内一众大臣鸦雀无声。 清点完毕,总计白银八百万两。 赵福金走下御阶,用穿着凤头小鞋的脚在一堆银票中拨弄了几下:“八百万两?十年时间,这么多衙门里这么多人,才贪墨了八百万两,我大宋众卿还是廉洁啊。” 赵福金的语气并无嘲讽之意,但那表情,笑的有些奇怪。 众人一时间竟然猜不透赵福金话里的意思,纷纷低头不语。 “朕未登基前,常去勾栏听话本,有个话本里讲了个故事,朕讲给众卿听听。” 赵福金站在御阶下,双手背负,笑颜如花地看着众臣:“海外有一国,名曰大明,大明有一皇帝,年号崇祯,崇祯国库空虚,为抵叛军,向大臣们借钱发军饷,可大明这些大臣们,抠的紧,哭穷不借,甚至以死相抗,最后你们猜怎么着?” “被皇帝砍了?”李邦彦惊诧问道。 “满朝文武都一个屁样子,能全砍了?” 赵福金的回答,让满朝文武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多人在心里嘀咕:“对呀,法不责众嘛!” “那大明后来如何?”秦桧蹙眉问道。 “没了,被叛军破城,崇祯在一棵歪脖子树下自缢。” “那些文武呢?”李邦彦好奇。 赵福金未答,反而笑着反问道:“李相觉得呢?” “国都亡了,这些文武怕是要投靠叛军了?” “拿脸投靠嘛?”赵福金笑道:“叛军仅用了几日,就从这些文武手里搜刮了七千万两白银,但凡这些文武当年能拿出一半来,大明还有一线生机,也不至于城破家亡,钱没了,命也没了。” 说完后,赵福金扭头走回了龙椅,长长叹道:“哎……不胜唏嘘啊!” 见众臣还是无语,赵福金决定不提李自成,只提大清,给殿内的各位增加一点代入感:“哦,对了,那话本里说,灭大明的人,其实咱们都熟,正是金国同族后裔,巧了不是?” 众臣这才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小声嘀咕起来:“金贼后裔?官家这是在暗示我等什么吗?” “官家不会也想借钱吧?” “咱们国库没钱吗?” “应该不多了……” 一片窸窸窣窣声中,秦桧突然出列:“官家,臣前十年,位低权轻,绝无贪腐之事,但臣饱受皇恩,还有些微薄积蓄,若官家抗金需要,臣绝无二话!” 韩世忠出列:“末将攒了一些钱,本想在开封买个宅子,但是眼看是买不起了,官家若需要,拿去便是。” 种师道、张叔夜、宗泽等相继出列:“臣是大宋的臣,又不是大明的臣,官家讲这个故事,未免也太看不起咱们了。” 越来越多的官员出列:“若是抗金,臣等也愿……” 赵福金看着这些人,突然就明白了:“难怪金军一不纵兵入城,二不杀人放火,就只押了两个皇帝,就能从开封城搜刮这么多财物,大宋这帮人,打仗不行,掏钱挺利索啊,这就好办了。” 赵福金温婉一笑:“诸位多虑了,你们不是大明的臣,朕岂能是大明的君,向各位借钱这事,朕干不出的来的。” 赵福金看了看殿内散落的银票,扭头对身旁的内侍官说道:“宣相国寺方丈觐见吧。” 片刻后,相国寺方丈带着监寺和尚匆匆入殿:“阿弥陀佛,老僧见过官家。” “免礼,朕要的东西带来吗?” 监寺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交给了内侍官,内侍官接过账册,跑上了御阶,交到了赵福金手中。 赵福金翻开账册,轻声念道:“李邦彦,兑银票一百万两……唐恪,兑银票八十万两……王时雍,兑银票三十万两……嘿,还有打借据的……” 赵福金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殿上那人便浑身一颤。 李邦彦面色奇怪,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嘴巴子:“官家前些年与相国寺交情甚密,韩世忠也在相国寺待了那么多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跑去相国寺里换银票……该死啊!” 北宋的相国寺,由于是皇家寺庙,香火鼎盛,寺内又每月开三次大集,贸易兴盛。到了宣和年间,相国寺资金雄厚,在寺内开设钱庄,在皇权信用的加持下,已经形成了后世银行业的雏形,富商官吏们,都喜欢在相国寺钱庄兑换银票,存放钱财,一些急需救济,或生意周转的商人,也会在相国寺钱庄抵押贷款。 若没有靖康,再给相国寺数年时间,银行金融业的诞生,便一定是在华夏大地了! 赵福金念完,合上账册,笑着问道:“这八百万两,就是你们这些人十年来贪墨的?” 原本是匿名上缴国库的事,现在直接公开透明了。 李邦彦一张老脸臊的通红:“臣……臣有罪啊!” 其余官吏一见李邦彦如此,也都跟着大呼:“臣等有罪啊!” 赵福金站起身来,将手中账册递还了回去,笑着说道:“罢了,朕要的就是你们一个态度,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从今日起,再行贪墨者,朕可就不客气了。” 不仅如此,赵福金还指了指那堆银票:“相国寺都有记录,这些银票是谁的,回头去相国寺对一对账,就继续放在相国寺吧!” 此言一出,整个殿内一片哗然,官家这几天把动静搞的这么大,不就是想要钱吗? 可这赃款都放在这里了,怎么又要退回去? 雷声大雨点小,还是官家脑子糊涂了? 就算心思活络如李邦彦,也完全搞不清赵福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朕与相国寺方丈商议过了,以国库之财和相国寺之财为担保,开设大宋银钱司,三日后,开封城实行钱庄专营,除银钱司外,关停开封城所有钱庄,诸位爱卿若有钱庄生意的,早做准备。” 还不等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赵福金又笑道:“另,银钱司会尽快发行一年期和三年期大宋国债,年息多少由银钱司订制,诸位当需多多支持,这钱不是借给朕的,是借给大宋的,就算朕没了,只要这天下还是大宋的天下,诸位便无需担心。” 赵福金盘算,既然相国寺已有了银行业的雏形,既然同时期威尼斯都能发行国债,大宋有何不可?西边干得,我东边干不得? “官家……国债是?” 李邦彦一脸懵逼,这俩字分开他都认识,但是连一起,不懂了! 赵福金摆摆手:“明日看进奏院的邸报吧!” 第62章 希望我爹不要不识好歹 开封城外,青城。 道君皇帝回城的队伍是昨日刚刚抵达这里,一大早起来,内侍官便将进奏院的邸报呈了上来:“太上皇,今日这邸报上,有女官家的御笔亲书!” 前些天在回开封的路上,见到陈东这厮在邸报上的评论文章,说什么要倒查十年,为国追财,这已经很违祖制了。 一个小小的进奏院,凭什么议政? 如今更夸张,堂堂大宋皇帝,竟然在邸报上刊文,这不是胡闹吗? 当然,以上这些心思不是道君皇帝的,而是武装太监童贯的。 毕竟陈东“诛六贼”的口号,让他很不爽。 “太上皇,官家写了些什么?” 道君皇帝蹙眉看了半天,捏了捏眉心:“国债。” 对于一个超凡脱俗的艺术家来说,钱财这些俗物,他实在看不明白。 “国债?”童贯接过来一瞧,也似懂非懂:“太上皇,官家这意思是,让我等掏银子在相国寺购买一个凭证,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后,依此凭证再去相国寺把银子拿回来,到时候还能多领一些息钱。” 不等道君皇帝说话,在一旁扒拉着热粥的前太子赵桓突然来了精神:“到时候拿不回本钱怎么办?” 童贯又仔细看了看邸报:“官家说,以国库之财为保。” 赵桓一听,乐了:“有国库保着,那我一进城就去先买一些,反正银子放在东宫闲着也是闲着。” “国库要是没了呢?”童贯忧心问道。 “国库没了?”赵桓耻笑:“国库怎么可能没了?国库都没了,那我老赵家也就……” 赵桓没敢把“完了”俩字说出口,硬生生咽了回去。 道君皇帝对这些事,既不懂,也不关心,他有些怜悯地看着好基友童贯:“童相公,等回城之后,你我都要珍重啊!” 童贯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太上皇所为何事,扯什么国债! 童贯倒头就跪:“太上皇啊,梁师成和李彦已死,蔡京、朱勔、王黼等人想必也生不如死,太上皇看在老臣西夏开边,内平方腊的份上,救救老臣吧!” …… …… 下午,太上皇仪驾回城。 按照李纲前两天劝太上皇回城时的说法,是从北面酸枣门入城,然后偷摸摸地进宫。 但是被赵福金否了:“我爹回城,好比远在他乡做生意的父亲荣归故里,岂能锦衣夜行?从南薰门入城,沿朱雀大街北上,蹋御街,入宣德门回宫!” 离南薰门还有一里时,道君皇帝弃车步行,随驾的亲王嫔妃们抱怨纷纷。 走五百步,对老赵家这些人来说,实在太痛苦了。 道君皇帝不悦:“出城时匆忙,用的还是天子仪仗,如今回城,再用这等仪仗,福金怎么想,迎驾的百官和百姓怎么想,猪脑子!” 不仅如此,道君皇帝还换上了一身道袍,尽显出世风范。 郓王赵楷觉得,身为一个父亲,能做到这一些,已经是大善了,但是妹妹赵福金却显得不够懂事,她不该亲自来青城迎回父亲吗?杵在南薰门外,算怎么回事? 等到了南薰门外,果然见文武百官,教坊司礼乐已经候在了那里,四周更是锦旗猎猎,礼器煌煌,花团锦簇,出城迎接的百姓也是数以万计。 见道君皇帝一袭道袍,飘飘欲仙的踏步而来,瞬时鼓乐大作,一派欢腾。 宰执们都等着李邦彦开口,现在这个局面,到底是拜呢,还是杵着? 王时雍戳了戳李邦彦:“李相,我朝可从没有太上皇啊,一会太上皇到了,是按天子之礼行之吗?” 李邦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哪知道,官家又没名言。” 唐恪在一旁问道:“官家呢?” 李邦彦这才四下看了看,一脸懵逼:“对呀,官家呢?” 道君皇帝和一众亲王嫔妃行至跟前,本来还觉得这排面够大,气氛够热烈,一个个还面漏喜色,但是只闻鼓乐,未见赵福金,两旁杵着的文武百官既不拜,也不语,眼神飘忽,局促不安。 两波人就这样隔着护城河两两相望,气氛又尴尬又诡异。 道君皇帝原本还一脸笑意,瞬间就垮了,在心中伤感怅然:“福金还是不信我,这是要给我难堪啊!” 见道君皇帝面色不好,郓王赵楷愤然站出:“父亲归来,官家却不来迎,这是为君之道,为子之道吗?三皇开天,五帝治世,周天子施礼,无不是以孝道为先!孝,百善之首,孝,天下之道,哪有父亲归家,儿女不迎的道理!” 不愧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状元皇子。 要知道百年之后,爱新觉罗玄烨化名龙儿跑去科举,也就只得了个探花而已,这位郓王可是货真价实的状元郎。 一出口,便让出城迎接的百姓觉得:“是呀,无孝何以为君?对自己的父亲都不孝顺,能指望对百姓好吗?” 相比之下,前太子赵桓就朴实无华的多:“快去快去,叫我妹子赶紧来!” …… …… 青城,赵福金一袭戎装,带着三骑打马在青城周围转了一圈:“老种相公,此地离开封城多远?” “臣估算,也就七八里路。” 赵福金勒住马缰,环顾四方:“完颜宗望当时若在此处驻军,咱们怕是困不住他吧。” 种师道点头:“代价极大。” 赵福金扭头看向郭药师笑道:“得亏是你,要不然完颜宗望也上不了牟驼岗。” 郭药师尴尬,也不知道赵福金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只能讪笑不语。 赵福金一抬手里马鞭:“太上皇这会应该快到南薰门了,老种相公与郭药师二位先行返回,朕与韩世忠交代两句便来。” 等两骑远离,赵福金这才看向背着一个大盒子的韩世忠:“玉玺带好了?” 韩世忠嗯了一声,把身上的盒子拉的更紧了一些。 “人都安排好了吗?” 韩世忠拍了拍胸脯:“官家放心,都是无亲无故的死士,所带箭矢也是从金军缴获的,说他是金国探子,他就是金国探子!” 赵福金听罢,长叹一声:“哎,朕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若把这江山还给了那对父子,这江山迟早还是别人的。就连你我,也不得善终啊,你能理解朕的吧?” 韩世忠一脸凝重:“末将现在心里,只有官家一个天子!” 赵福金绽颜一笑:“希望我爹他不要不识好歹!走,回城!” 第63章 逮住一个往死里薅 虽然春日阳光不毒,但是站了一个时辰,还是很让人难受。 跑去明仁宫找官家的人也回来了:“李相,官家不在明仁宫,宫里的内官说,官家一大早就出去了。” 李邦彦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渍:“知道了。” 另一边,首辅李纲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往后进行了,只能凑到道君皇帝身旁:“太上皇,兴许官家再给您准备些什么,再等片刻。” 道君皇帝能说啥,只能一脸假笑:“好!” 又过了一刻钟,护城河北侧有人喊道:“那边来人了。” 众人这才循声看去,只见四骑从南边飞奔而来,随着四骑越来越近,众人看清了一袭戎装,英姿飒爽的,正是大宋官家。 李纲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对道君皇帝说道:“太上皇,官家来了!” 四骑在百米之外停下,赵福金翻身下马,快步朝着道君皇帝奔了过来:“爹爹!” 道君皇帝也上前几步,还不等赵福金跪拜,就一把将她搀扶起来:“免了免了!” 赵福金虽未拜倒,但是身后随行的种师道、郭药师和韩世忠,却齐齐跪下:“臣等恭迎太上皇回宫!” 对岸的李邦彦一看,原地跪倒:“臣李邦彦,恭迎太上皇回宫!” 文武百官也跟着齐齐跪倒,已经歇了好一会的教坊司乐吏们,也来了精神,鼓乐之声再次响起。 刚刚还尴尬无比的气氛,瞬间又欢腾了起来。 “爹,女儿一大早便带着这次开封守城战的有功之臣,想去青城接驾。本想抄个近路,却不想错过了爹爹仪驾,女儿不孝啊!” 道君皇帝拍了拍赵福金的肩膀:“我儿有心就好,有心就好。” 一边说着,一边瞅了瞅地上跪倒的三人:“这是老种相公?” 种师道抬头:“太上皇好记性,正是下官。” 道君皇帝将种师道扶起:“老将军老当益壮,威武不减啊!这位是……” “臣韩世忠,在宣和殿见过太上皇。” 道君皇帝一愣,看了看韩世忠的头发:“泼大师还俗了?很好,很好啊!” 等看向郭药师时,道君皇帝面色明显一变:“郭药师?你这是……又降了?” 郭药师的脸,红成了鸡屁股! 扶起三人,道君皇帝又扭头看向河对岸的文武百官:“都起来吧。” 鼓乐声中,郓王赵楷又走到赵福金身旁,先是躬身行了君臣之礼后,才开口问道:“迎父亲回宫,妹妹这一身戎装……似有不妥啊!” 原太子赵桓在一旁说道:“三哥说甚?福金妹妹这一身戎装,又飒又爽,漂亮!” 赵福金笑着向两位颔首,随后朝着韩世忠招了招手:“将玉玺拿来!” 韩世忠解开身上用黄绸包裹的盒子,捧了上来。 “我本就是为爹爹驻守开封城,如今金贼已退,爹爹回宫,自然不能再黄袍加身,不穿戎装,穿什么?”赵福金接过玉玺,恭恭敬敬地捧给道君皇帝:“女儿带领大宋百官和开封百姓,已退金贼,今日爹爹回宫,女儿自当归还皇位,扶正寰宇!” 赵福金的这一出,别说道君皇帝没想到,所有人都未曾料到! 还不等道君皇帝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李纲第一个脱口而出:“官家不可!” 被李纲这么吼了一嗓子,鼓乐停了,对岸的文武百官这才反应过来,有人随着李纲,隔岸大呼:“官家不可啊!” 有人则蹙眉不语,迅速在心里打起了算盘,比如骑墙派李邦彦。 道君皇帝这才回过神来,一脸不解地问道:“福金这是何意?” 赵福金一脸正色:“爹爹当初禅位于我,是想让我替父守城,女儿不负所托,已将金贼尽退,如今爹爹为我大宋祈福已经归来,这皇位,女儿自当还给爹爹。” 赵福金说的情真意切,道君皇帝听的心中发痒,还有什么比失而复得的皇位更有吸引力的! 他死死地盯着赵福金手里的玉玺,先是嘴唇有些轻微的颤抖,接着双手也止不住颤抖了起来,他缓缓地抬起了双手,一点点的向上移动了起来。 在对岸迎接太上皇回宫的百姓,此时也已经挤到了岸边,满脸新奇:“咱们大宋又要换官家了吗?” “什么叫换,这皇位本来就是道君皇帝的。” “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官家……” “咱们喜欢有屁用,谁当皇帝,那是官家的家事……” 看戏的百姓中,有几个面色冰冷,眼神阴鸷的大汉,已经把手塞进了宽大的衣袍内,只等着道君皇帝接过玉玺,宣布再次登基,就直接送太上皇原地飞升! 当道君皇帝颤颤巍巍的双手抬到与玉玺持平时,他终于把目光从玉玺移到了赵福金的脸上。 眉眼弯弯,秋水般清澈平和的眸子里,笑意婵婵。 道君皇帝一怔,最终还是没有去摸玉玺,而是放在了赵福金捧着玉玺的一双玉手上:“皇位禅让,岂可如此儿戏,为父既已将祖宗江山交到了你的手上,我儿只管放手去做便是。为父我呢,只管赏赏奇石,作作诗画,修修道法,安享晚年!” 说罢,道君皇帝拉着赵福金的手,看向众人:“我儿福金,内修贤政,外御金贼,恭孝友善,万民皆知,回宫!” 道君皇帝满脸笑意地拉着赵福金过了护城河,附在赵福金耳边说道:“福金呐,为父还有一事,六贼虽误为父多年,但为父念旧啊,罢官抄家都行,留他们一条活路吧。” 赵福金笑着瞥了瞥跟在道君皇帝身侧的童贯,微微颔首道:“爹爹放心,女儿自有安排,您就好好享福吧!” 童贯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看到太上皇和官家走了过来,李邦彦满脸堆笑地向前迎了几步:“太上皇,您可算回来了,臣日夜告念,期望您福寿无疆,早日回宫呢。” 道君皇帝面容和善,笑着点点头:“李相费心了!” 赵福金突然双掌一拍:“爹!忘了代李相向您请罪了,李相为和金军和谈,筹集犒军之财,把您宫里的东西,全卖了,我是拦也拦不住啊!” 道君皇帝脸色的笑容,渐渐凝滞了:“李邦彦!” “臣有罪!臣该死!” “算了爹爹,李相当时也是无奈为之,过些天,让他再给您赎回来便是。” 赵福金嫣然含笑,李邦彦一脸懵逼:“官家……我前些天不是……不是……” 看到这父女俩人同时蹙眉,李邦彦牙一咬,心一沉,悲壮难当地大喝一声:“臣遵旨!” 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清清楚楚的李纲,满脸悲悯地拍了拍李邦彦:“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官家薅你,也是一种圣眷呐!” 第64章 知人善用 大宋银钱司开府挂牌那日,赵福金没去露脸,倒是道君皇帝表现的非常积极,带着一众亲王充当了开业大吉的吉祥物。 银钱司统制秦桧,受宠若惊。 赵福金之所以把银钱司交给秦桧,一来是他为人够不要脸,二来是长袖善舞,三是背锅能力极强。 拖家带口地跪了几百年,老婆都被人摸的反光了,也不曾说过完颜九妹一句坏话。 这样的人搞金融,当大宋朝廷的白手套,先不说能力如何,就光这三大本性,后世金融圈的大佬们都得喊一声三个六! 道君皇帝呢,也不仅仅是去当吉祥物,为了支持乖女儿的新政,道君皇帝极为大方,带头买了一千万贯的三年国债,原太子赵桓,紧跟其后,不顾老婆朱琏的反对,跟这老爹买了五百万贯。 完颜九妹赵构,虽然兜里比脸还干净,但是因为有过金军大营的留学经验,见识了自家姐姐对付完颜宗望的手段,对这个姐姐早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姐姐的新政,说什么都要支持一下。 于是他牙一咬,心一横,跟了一万贯。 至于其他亲王,无论是不是心甘情愿,也都或多或少地意思了一下。 皇室领投,国库保底。 大宋的官吏们自然是要跟投的,赚不赚息不重要,主打的就是个政治正确! “官家好手段啊!” 御书房内,高俅马屁拍的震天:“如此一来,文武百官跟我大宋,那就是荣辱与共,生死相连了,大宋要是没了,他们的家底也就没了!” 赵福金笑道:“一切自愿,朕可没强迫谁。” 高俅嘿嘿一笑:“能在我大宋做官的,哪个不是明白人,这国债要是不买,就跟我大宋不是一条心!队都不会站,还当什么官啊。” “那高太尉,买了多少?” “臣押了全部家产,坚定不移地站官家!” “站朕?不应该是站我大宋吗?” “官家即是大宋,大宋即是官家,经开封城一役,臣仰视官家如仰视高祖皇帝。” 不得不说,高俅能混到太尉,除了踢的一脚好球,还亏了这张小嘴够甜。 赵福金到也不反感别人溜须拍马,只要自己不飘,谁也别想捧杀:“朕这次能退了完颜宗望,还得谢谢你高俅啊,要不是你练兵有方,在玉津园里养了那么多驭兽师,朕也拦不住牟驼岗上的铁浮屠。” 高俅哪敢居功:“还是官家心思巧妙,能想到血脉压制,像臣这般愚钝,万万是想不到此计的。” 商业互吹半天,赵福金切入正题:“银钱司的第一笔拨款投资,就是要加固八十里外城墙,朕准备将此事交给你去办?” 高俅又惊又喜:“臣何德何能……” 赵福金摆摆手:“你行的!朕前些年就知道,你拉着禁军去兴土木,建作坊,搞得风生水起啊。” 高俅原本还笑意盈盈地老脸,瞬间就垮了,心中泛起了嘀咕:“官家这是在夸我?” “但是这次,你可不能再动禁军了,坚壁清野时,把开封城周围三十里的人都迁入了开封城,这些人如何安置也是个大问题,朕让银钱司给你拨款后,你就招募这些人去干活!” 高俅领旨。 “工钱不能克扣!惹了民变朕可饶不了伱的。” 高俅惶恐:“臣不敢!” 赵福金点点头:“加固城墙需要的材料,也不能以次充好,完工后,朕会汇同枢密院和兵部工部一同查验,若有半寸偷工减料,朕拿你的脑袋去填!” 若是之前的高俅,肯定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是现在…… 他是真不敢了。 虽然他还不配跟六贼同列,但是御史台参他的,可是一点不少,能苟到一命,他太珍惜了! 不过赵福金是个从不拿人性去做赌注的人! 什么叫人性? 无利可图,必不上心,这就是人性! “至于你能赚的,朕替你想好了,外封之后,朕会请太上皇为外城添些装点之物,太上皇这个人,手笔可不小,到时候在这上面,你该捞就捞吧。” 高俅一怔,竟无言以对,只能高呼万岁。 赵福金把前些天朝议时,城防司说赵大当年加固城防时的方法仔细讲给高俅:“以外城墙为最里层,外面依次是黏土、碎石、黏土三层,最后再封一层外砖。具体的,你去找城防司详细询问,工期只有四个月,务必完工!” 搞完了加固城防这件大事,赵福金本打算再去一趟南城军械所,都已经走出御书房了,突然又想起那日百人敬礼的场面…… “去,到南城军械所,把沈穹给朕请来吧。” 一个时辰后,沈穹来到了御书房。 看着沈穹那对黑眼圈,赵福金觉得,这孩子这些天肯定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无法自拔。 “朕上次给你的那个图纸,你先别琢磨了。” “射铁弹的?” “嗯,朕有一个新的想法,比那玩意简单一些。” 随后,赵福金拿出纸张来,边画边说:“你之前把黑火药装在铁筒子里,那能不能把它们装在一个铁球里,就像这样。” 沈穹看了看纸上的玩意,指着一根线问道:“这是什么?” “朕叫它导火索,点燃它,引起黑火药燃烧,撑爆外面的铁球,嘭!炸开!” “官家要此物何用?” 赵福金叹道:“保家卫国!等金军下次来了后,朕准备把这玩意放在石炮上,扔到金军那边,炸死他们!” 沈穹一愣:“下次来?金军……走了?” 赵福金:“……” 好吧,专注科学研究的理工男,果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玩黑火药! “难倒是不难!”沈穹挠了挠头:“只是有三个事情得要考虑。” “你说!” “第一,得让军械所做这种空心铁球的模具,不一定能做的这么圆溜溜……” 赵福金摆摆手:“倒也不用如此圆,差不多就好,模具的事简单,朕一会便安排。” “第二,若是遇见雨雪天,导火索受潮,烧不起来……” emmm……这确实是个问题。 “朕给你的册子里,让你烧硝石,你烧了吗?” “烧了,没什么反应。” “你在哪烧的?” “军械所后面的空院里!” 赵福金捂脸:“去京师道箓院找炼丹炉,在炼丹炉里烧,烧的差不多加点水,要是能搞出黄色的水,有非常奇怪浓烈的味道……” 赵福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搞出这种水来,朕再给你想办法。” “第三个事情是,导火索燃烧的快慢不能掌握啊,要是还没抛出去就炸了呢?或者还没落到金军营地,半空中就炸了呢?” 赵福金思考片刻:“把导火索做长点不行吗?” “那万一做的太长,落下去还没引燃球里的黑火药,就被人掐灭了呢?” 理工男的逻辑性,果然严密到令人发指! 第65章 宋科院 “朕给你调一台石炮,你就给朕一遍一遍地试!” 沈穹点点头:“那就好办多了!” 赵福金摆摆手:“去办吧!” 沈穹正要转身,又停下脚步思考了片刻:“官家,要不您还是把臣放在京师道箓院吧,在那里烧硝石也方便些,而且那些炼丹的道士们,说不定知道怎么烧出您要的黄色臭水呢。” 沈穹的话,让赵福金灵光一闪! 对呀,从秦老大开始,这些炼丹道士们就哐哐烧了几千年,说不定哪个流派还真就无意中烧出过浓硝酸,然后却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往里面撒了尿! “有理!”赵福金双手一拍,激动地站起身来:“这样,你先回军械所,传朕口谕,让他们先打造铁球模具,朕先去道箓院看看,给你安排安排。” 政和三年到宣和初,道君皇帝执政的巅峰时期,京师道箓院可是个红火的地方。 自从蔡京为相,废除科举,朝廷取仕变成了学校升贡,太学院成了香饽饽,有点门路的都想把自己的儿子塞进太学院,太学院因此扩建扩招,于是太学院内混入了一大批不学无术,只来混文凭人,学风日下,乌烟瘴气,打架斗殴,攀比家世成了常态。可就即便如此,也满足不了士大夫阶层日益增长的当官需要。 于是道君皇帝开始给好基友打补丁,增开官路,搞起了道官制度。 太学院进不了没关系,可以修道啊,修道也可以做官啊! 所以京师道箓院,那几年非常红火。 再加上当时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得宠,给所有修道之人竖了个榜样——只要修道修的好,皇帝宠爱少不了。 人一多,江湖就乱。 京师道箓院里,也分了两大派系。 一派是技术流,主打的就是炼丹制药。 另一派,是以林灵素为首的神霄派,技术不行,不会炼丹,主打的就是个玄学忽悠! 当然这种玄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在百年后,某位火成辣子鸡的作者,让勾栏听曲的许七安,炼了林灵素忽悠道宗皇帝的心法,成功晋级一品武夫。 以身为炉,以神为柴,以气为火,精气神合一,自成循环。 炉子柴火都有了,您就可劲炼吧! 教材都一样,一个炼成了一品武夫,一个却成了金国的阶下囚。 主打的就是一个玄! 虽然之后林灵素被罢黜,道官制度也被废了,但是京师道箓院里的炼丹派,却已经有了规模,甚至捣鼓出广受开封城富户人家女眷们喜欢的驻颜丹。 赵福金倒是没用过,这种三无产品……害怕! 赵福金来到龙德宫,见道君皇帝正在盘膝吐纳,在体内炼丹,稍后了片刻,道君皇帝收功起身,见自家宝贝女儿来了,赶紧让人拿出自己的御用茶具,要给宝贝女儿拉个茶花。 “爹爹,茶先不着急喝,女儿有个事想跟爹爹商量一二。” 此时的道君皇帝,像天下所有的父亲的一样,见女儿有事商议,又是欣然喜悦,又是倚老卖老:“福金啊,你已是我大宋皇帝,尽孝可以,政事方面不懂,可以问问为父,但是主意还得自己拿啊。” “哦,那没事了,女儿告退!” “等下……”道君皇帝站起身来:“要不,还是说说事吧。” 赵福金思忖片刻:“爹爹,我想给京师道箓院改个名!” 道君皇帝一听,这不说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嘛,顿时来了精神,替赵福金出谋划策起来:“当年林灵素说父皇是长生大帝下凡,不如改成长生院?” 赵福金摇摇头。 道君皇帝再思索一息:“那云霄院呢?” 赵福金还是摇摇头。 “林灵素还说,你娘是九华玄女下凡,要不然就叫九华院可好?” 赵福金继续摇摇头。 道君皇帝一想,想必自己的女儿已经有了打算,便侧身问道:“那依福金之见呢?” 赵福金脱口而出:“宋科院!” 道君皇帝一下子没缓过神,愣怔了好久:“宋科院?宋科……天上有这个仙宫吗?” 赵福金懒的跟他解释:“改名还是次要,女儿想恢复道官制。” 宋徽宗一听,连连摆手:“不妥不妥,当年为父弄的道官,惹了不少非议,士大夫们深恶痛绝啊。为父犯过的错,你可莫要再犯啊。” 赵福金一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已经废黜的制度,再搞一次,阻力很大啊。 “那换个名吧,就叫科官制。” 道君皇帝无语了,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 “就这么定了,宋科院的题字,还得爹爹来。” “就提三字?” 赵福金思忖片刻:“那再加个堂匾吧,就写……实事求是吧!” 道君皇帝乐了,自己这一手瘦金体,当真是天下无敌啊,当场泼墨挥毫,两幅题字搞定。 见赵福金心情不错,道君皇帝突然叹声道:“福金呐,你大哥……以前贵为东宫太子,如今没了太子之位,伱是不是得给他一个封啊?要不然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赵福金一拍脑门:“呀,要不是爹爹提醒,女儿还真把这事忘了。” 道君皇帝微笑颔首:“那依你之见……” “偪王!”赵福金笑道:“偪字,寓意好啊!” 道君皇帝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此字的寓意好在哪里,不过只听音调,似乎又觉得霸气侧漏:“偪王……嗯……那就依福金吧。” 赵福金原本已经行礼离去,走到龙德宫外,突然又转身:“爹,退休生活要是无聊的话,您不如去宣和书画院,带带学生,等过几个月,女儿还想请人给外城墙涂鸦呢。” 虽然道君皇帝听不懂何为涂鸦,但是听到赵福金让他去宣和书画院,顿时喜形于色,三两步就跑了过来:“为父能出龙德宫?” 赵福金一愣,心想自己也没给道君皇帝禁足啊。 再看龙德宫外,皇城司衙役配合着殿前司禁军,一个个高度戒备的神态,赵福金懂了,郭京这家伙还在执行着半旬前的皇命。 “开封城,爹爹随便转吧……不过,李师师那里,就别去了,免得御史来给朕告状,说爹爹为老不尊。” 道君皇帝老脸一红,讪笑道:“不去不去,为父就想去瞅瞅那几个老臣……” 赵福金笑着点点头:“廉政教育司,可得爹爹自己掏门票哦!” 第66章 封驳皇命 中书省衙门,李邦彦拿着一叠文书,放在了李纲面前,苦笑道:“自从金军退兵,官家可真就没歇着,您瞅瞅,又这么多事要办。” 李纲拿过文书翻了翻:“册封偪王一事,交给礼部去办。就是偪王这封名……” 李纲摇头笑了笑,又翻开了一份文书:“加固外城一事,官家让高俅去办?” “嗯,统领城防司,这都是太上皇的旧臣了,官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李纲抚须:“本相之前就说过,官家有唐宗之才,亦有唐宗之量,唐宗都能用的了别人的旧臣,官家有何不能用?再说高俅此人之前就善土木,也算是本行。” 李邦彦苦笑着指了指下面的文书:“李相再看看这个。” 李纲翻开一瞅,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宋科院?” 李邦彦察言观色能力极强,一看李纲的神态,就知道有些话能说了:“李相,官家最近开府开的有些多啊,再这么搞下去,咱俩怕就离致仕不远了。” 李纲明白李邦彦话里的意思。 把蔡府改成廉政教育司还好,毕竟没什么行政权力。 银钱司就不同了,很多具体的事情已经跟户部,甚至跟三司都有些重合了,其中权责划分也不甚清晰,秦桧又直接向官家负责,这就有一种皇权压制相权的味儿了! 如今又要把京师道箓院这种清水衙门改名宋科院,改名也就罢了,还要另拉一条取仕之道——科官。 这不就跟之前太上皇搞得道官制一样一样的吗,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李纲想到这里,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件事,交给给事中,封驳了吧!” 封驳制,早在汉朝就有,但是多为摆设,到了唐朝才算真正有点作用,直到赵匡胤当了皇帝后,才算真正的把封驳制真正落到了实处,持续了将近百年。 所谓封驳,就是宰相有权把皇帝的御批,甚至是圣旨,直接扣下,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即便皇帝偷偷摸摸将圣旨又发下去,底下接收的衙门一看,没有宰相的签章,可以直接无视,圣旨便成了废纸一张! 赵匡胤当年罢了当时的宰相,想拜赵普为相,结果没有宰相签字,赵普拒不上任,赵匡胤无语,只能求罢免的宰相再当一会,签完字再滚蛋。 仁宗时期,宋仁宗想给他那些可怜的后宫嫔妃涨一涨工资,结果御批直接被退了回来,领俸禄时嫔妃委屈,宋仁宗也只能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补贴,哄媳妇们开心。 当皇帝还能这么憋屈? 所以到了元代,封驳制便又形同虚设,到了老朱手里,那就更狠了,别说封驳制了,宰相都给你玩废了,相权没了,甚至连国法都形同虚设,国法之外,再搞出一套玩法出来…… 明朝若是能依法治国,平衡皇权,还有辫子什么事? 听到李纲要封驳,李邦彦乐了,拿起文书就走,交给给事中直接封驳,然后…… 当然是看官家的反应了,要是官家怒了,他正好可以当个贴心小棉袄,李纲不签是吧,那我李邦彦替官家分忧,我李邦彦来签;官家要是不怒,还盛赞李纲执法严明,那我李邦彦也有一功啊,封驳之事,可是我李邦彦和李纲一起商量的。 什么叫骑墙派? 这就叫骑墙派! 赵福金拿到被封驳的御批,既觉得生气,又有些开心。 生气的是,攀科技这件事,势在必行,不容置喙! 开心的是,赵老大建国初就已经设计好的那一套权利制衡的玩法,终于又转起来了! 要知道道君皇帝登基后,直到现在,这几十年里,这是第一份被封驳的皇命。 不容易啊! 见赵福金又怒又喜,李邦彦蒙圈了,骑墙派最害怕的,就是没风向,只能傻站着等赵福金开口。 等了许久,赵福金终于说话了:“回去告诉李纲,让他先去廉政教育司,好好学习学习!” 李邦彦一听,觉得赵福金的态度明白了,虽然没有像鞭笞他那样,拿起火油鞭暴打五十鞭那般激烈,但是让李纲滚去学习,这说明什么? 说明官家不开心呐! 李邦彦讪笑道:“要是官家觉得宋科院一事重大,李相又不肯签章,那就让我李邦彦来为官家分忧,我签!” 同为宰执,李邦彦的签章勉强也是有用的。 谁曾想赵福金冷哼了一声:“没规矩!跟李纲一起,也去廉政教育司学习学习吧!” 李邦彦又一次觉得,自己是真他妈蠢啊! 廉政教育司,现在已经又多了一个人,前枢密院使童贯。 童贯主要讲解的,是他如何在军中任人唯亲,有功必抢,有锅必甩的光荣事迹,从陕西大将刘法定被他玩到全军覆没,到韩世忠军功赫赫被他压着不报,再到斥巨资买下燕云十六州几座空城,拿来换取封王的资本,童贯讲的是声情并茂,李邦彦听的是昏昏欲睡:“童相公,这些事本相早就知道了,能不能讲点别的?” 童贯向前伸了伸手:“银子!” 李邦彦感慨,当年这些大宋的顶级权贵们,如今都如勾栏瓦舍里的卖艺之人,真是令人唏嘘呐:“五十贯!” 李邦彦甩出一张银票! “李相想听什么?” 李邦彦思忖片刻:“童相公,我一直好奇,你到底净身了吗?你瞅瞅你那胡子……假的吧?” …… …… 三院厅内,李纲似有大悟,官家留着这几人不杀,开廉政教育司的目的,竟然在此! 若是直接砍了这几贼,他们所做之恶,会被史官三言两语概括,再被后人简简单单总结,无外乎卖官鬻爵、结党营私之类宽泛而空洞的说辞,而他们真正所行之恶,却鲜有人知道。 所以蔡京之流总能借尸还魂,层出不穷! 蔡京之恶,只有他自己最明白,到底恶在了何处! 蔡京真正之恶,首在媚上,道君皇帝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行为,蔡京都会拍手叫好,道君皇帝所有糊涂不糊涂的决策,蔡京都会一切照准,决不封驳。即便朝中有贤臣站出来批评,蔡京也会替道君皇帝搞定这些人。 于是几十年时间搞定了提出问题的人,大宋朝堂就变成了道君皇帝的一言堂。 朕要石头,搞!花石纲走起! 朕喜奇物,搞!应奉局走起! 朕爱师师,搞!微服嫖娼玩嗨! 朕没钱花了,搞!西城所去抢! 朕要联金抗辽,成就千古一帝,搞!全部国运押上! 如此“贤相”,岂能不讨人喜欢? 但凡封驳两次,道君皇帝也不至于飘成那样! 赵大、赵二到仁宗、神宗,也不知道会不会羡慕嫉妒啊。 第67章 脑补的力量 去往皇宫的路上,李邦彦见李纲一路前行,沉思不语,便没话找话地问道:“官家让咱们去廉政教育司学习,不知李相可有收获?” 李纲回过神来,笑着问道:“李相公呢?” 李邦彦见四下无人,悄声说道:“学了点壮阳之术,可惜啊,官家是个女儿身,要不可以给官家说道说道了……” 李纲老脸一沉:“李相公,切莫放浪!” 李邦彦这才意识到自己忘形了,连连讪笑致歉:“玩笑话,玩笑话。” 李纲叹道:“官家让咱们去学习,并非因封驳之事动怒了。” “你确定?”李邦彦记得,官家看到封驳后,脸色明显不悦了。 “官家大才,是借此事告知咱们,封驳之策,还是需要坚持啊,我等为相,不能只顾官家喜怒,而应持中守正,以天下为计!” 听李纲说的头头是道,李邦彦有些后悔了,他刚就应该跟着李纲一起,去听听蔡京说了些什么。 人家能起起伏伏,为相数十载,自有过人之处,好好的学习机会不去,去听童贯的养生之道? “都是蔡相公说的?” “是本相悟的!”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御书房外,正要让人通传,突然听到御书房内,赵福金突然抬高声调说道:“宋科院和科官一事,谁封都没用,必须要搞!我赵福金说的!” 李纲方才还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垮了。 一旁的李邦彦则嘴角一弯,嘿嘿笑道:“看来李相在廉政教育司没学到家啊。” 进了御书房,见种师道、宗泽和张叔夜三人早已在屋内多时,原本就伤了脸面的李纲更觉难堪,躬身便道:“臣封驳宋科院诸事,循的是祖宗之法,有何不妥?” 李纲这牛脾气上来,确实人如其名! 不过赵福金那也是生在三月二十四的人,火爆脾气长年位列十二星座榜首(ps,宋朝已有星座之说,苏轼常年自嘲摩羯男命运不济),直接回怼道:“祖宗之法可让你无缘无故就封驳皇命吗?” “臣自有缘故!” “讲!讲不出个道理来,朕绝不善罢!” 李纲这才站在一个士大夫阶层的角度,深刻地剖析了朝堂取仕之道:“科举也罢,太学升贡也罢,都只有一条入仕之途,科举与太学升贡尚不可并举,遑论另辟蹊径,再开科官?道君皇帝早年兴道学,制道官,已让朝廷官位混乱,管制难堪,幸得之后斧正,罢了道官制已有多年,官家如今为何要重蹈覆辙?” 赵福金辩道:“道官与科官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有何不同?”李纲说到兴起,咄咄逼人,差点就想学包拯,直接贴脸喷射口水输出! 赵福金也辩的痛快,起身道:“科官不占科举为官的职位,科官将来会另立体系,现在科官暂时只会提举军中职位!” “军中职位?神宗熙宁时就已定武举之事,三年一试,既有武举取才,还要科官何用?” 赵福金彻底无语了! 她终于见识到了大宋文官的喷人之才,终于理解老朱为何会把宰相扒了裤子往死里揍了! “行!” 赵福金踱步两圈,重新坐回御案前:“明日午时,李卿挑几个武举人,带到南薰门城头!” 李纲不解:“官家要干嘛?” “干嘛?朕要狠狠地打你的脸!” 御书房里所有人都愣怔了,打脸? 这是什么刑罚? 出了御书房,李邦彦快步赶上李纲:“李相,李相留步。” 李纲黑着一张脸,停下脚步,一言不发。 李邦彦从身后追了上来:“李相啊,你这是何必?” 李纲大义凛然:“为国!取材之祸,绝不可再生,莫说官家要打脸,官家就是要了本相的脑袋,本相也绝不会退让半步!” 李邦彦咽了咽唾沫:“时间尚早,李相还是先去兵部借个凤翼盔。” 李纲一愣:“为何?” 李邦彦回想起那日夕阳正好,自己被火油鞭支配的恐惧,隔着衣衫挨了一顿鞭子,屁股都疼了几日,李相的这张脸,虽然比不上他李彦邦英俊,而且还黝黑厚实,但要是真毁了,以后同室公干,看着何其难受! …… …… 午时,赵福金饭都没吃,直接冲进了南城军械所,来到了沈穹的那个小作坊。 “铁球模具做好了吗?” 沈穹一愣:“官家,您昨日才……” “没做?”赵福金有些嗔怒:“去,叫几个手熟的铁匠,现在就做,用生铁,圆不圆的没关系,能做几个就先做几个!” 没多久,沈穹回来了,见赵福金还是一副气呼呼地样子,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沈穹诺诺地问道:“官家不走吗?” “不走了!”赵福金没好气地回道。 “官家不是要去京师道箓院替臣安排安排?” 赵福金斜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纲,李纲你知道吧?这老小子,目光短浅就算了,听不懂人话也就算了,还死轴死轴!竟然封驳了朕的御批!朕是想给你搞个身份,之后让你统领道箓院里的道士们……” “统领道士?官家让臣修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你闭嘴!”赵福金气呼呼地说道:“谁让伱修道了,你想修道你也得有那灵根!肉体凡胎,想什么呢!” “哦!”沈穹低了低头,又忙活起手里的活计来。 “哦?”赵福金秀眉一蹙:“你再哦一个试试!” “官家不喜欢这个字啊,那臣以后都不哦了……” 赵福金差点被气笑了,心想如今自己身旁,都围着一群什么样的老六们! 之后的一个时辰里,赵福金坐在那边生闷气,沈穹也不闻不问,专心致志地从一床棉被里扯出棉花,放在手里搓搓揉揉,将棉花挫成一个细细的棉条,再在棉条上洒上一些黑乎乎地粉末状后,用宣纸卷起,往上面淋洒了一些水,又在上面洒了一层黑乎乎地粉末。 干完后也不看赵福金,径直走出作坊,将这些长短不一的棉条放在筛锣中,晾晒了起来。 赵福金这才发现,扔在地上的那床棉被,是自己以前盖过的,前些天让人给沈穹送来,让他拆棉花做实验的。 可这小子就这么扔在地上??这也太大不敬了吧! “你这是在做导火索?” 赵福金不知何时,走出了作坊,站在了沈穹身后。 蹲在地上的沈穹回头仰视,赵福金身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沈穹眯着眼睛,看着赵福金整个人像是批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沈穹有些恍惚,竟然忘了答话。 “喂!你聋了?” 沈穹这才正了正心神,咽了一口唾沫,指着筛锣里的棉条说道:“长短粗细都有,官家随便挑一根。” 赵福金俏脸一红:“…………你在说什么?” 沈穹站起身来,连连摆手,紧张的双脸涨红:“臣的意思是……这些导火索,它有长有短,它有粗有细,燃烧所用的时间也不尽相同,官家随便挑一根,咱们来记一下它们燃尽所用的时间,挑一根最合适的。” “咱们?” “官家不是不走吗?” 时隔多年,赵福金再一次体会到了打工人的快乐,烧完了所有的导火索后,沈穹得出了结论:“对比石炮抛出到落地的时间来看,最粗最长的那根,最合适,官家稍后,臣这就去火炉房,给匠人们说说他们要留孔的大小。” 今晚就是赶鸭子上架,也得先搞个霹雳弹出来,明天得让李纲见识见识,科官和武举的不同! 第68章 准备妥当 要不是内侍官带着皇城司找到了南城军械所,赵福金恐怕就要夜不归宿了。 “沈穹,今晚能搞好吗?” 赵福金打着哈欠问道。 沈穹一边往生铁铸成的不规则铁球里灌黑火药,一边点头:“放心吧官家,臣定不辱使命。” 听到沈穹如此说,赵福金这才放心,回宫前又悄声叮嘱:“事关大宋国运和朕的脸面,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次日上午。 南薰门城墙上下好生热闹,兵部先是把压箱底的双梢炮推上了南薰门城头,又将另一台双梢炮拉到了城外,按照预先要求架好,并留下了操作双梢炮的一百多名炮手。 之后又在双梢炮后方十五丈之处,用草人摆了一个百人的方阵。 刚一弄好,就见高俅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诸位,这是……” 兵部官吏对高俅并不陌生,虽然高俅已经被罢了殿前司统制的正职,只保留了太尉这个荣誉称号,但是在殿帅满街走,太尉多如狗的开封城,确实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毕竟在《宋史》中,高俅是个连个“单间”都不配享有的人。 要不是施耐庵的同人小说黑的好,高俅这个名字,只可能在提到中国足球时被人想起,还可能略带唏嘘:“若高俅还在,我国足岂能如此!” 见高俅询问,兵部吏员只是淡淡答道:“攻城!” 高俅一脸懵逼,开始加固城防才不到三日,官家这就叫人来验收? 午时不到,李纲就先带着几个武举登上了南薰门,站在城头看了看城外的布置,李纲沉思片刻,扭头对身后的几个武举说道:“官家一会应是要考问诸位城防之法,诸位在心里有个算计,莫要一问三不知。” 李纲揣摩,赵福金应该只是想证明一下,武举上来的人,不堪用,以此来说明,科官制是要更好一些的,到不会真的在南薰门上,当着这么多官吏和百姓的面,抽自己嘴巴子。 自己好歹是大宋首宰,不要脸的吗? 揣摩归揣摩,李纲还是伸手扶了扶脑袋上顶着的凤翼盔,还别说,这玩意用料真足,带了没多久,就觉得脖子酸疼。 第二批上城头的,是枢密院和兵部的大员,看着李纲一身朝服,却顶着一顶军盔,显得有些滑稽,心中虽想笑,但尊卑有别,还是一脸肃穆,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李相。 李邦彦就不同了,一上城头,就看见李纲的另类穿搭,来到李纲面前打趣道:“李相今日这身打扮,还真是文武双全啊!” 李纲斜了他一眼:“李相公要教官家壮阳的事,本相有机会了给官家说道说道……” 李邦彦戏谑的表情瞬间变的严肃:“咳咳,李相可准备万全?” 李纲拍了拍脑袋上的凤翼盔:“准备好了,官家玉手娇贵,应是不会往这军盔上使劲的。” 李邦彦一怔:“我问的不是这个,官家让我等上南薰门,应该还是为科官一事,也不知官家有何打算?” 李纲指了指城下的双梢炮和列阵的草人:“应是考问这些武举城防之事。” 李邦彦扭头看了看站在李纲身后的几个武举,凑到李纲身旁:“李相啊,咱们的武举是个什么情况,李相不会不知道吧?” 北宋虽有武举科考,但是效果极差,终北宋一朝,也没有哪个武状元武德充沛,名垂千古。 个中缘由极为复杂,但是最重要的一个,还是重文轻武的社会风气,但凡有点关系,有点门路,或是有点才学的,都会从文不从武,人才基数一下子就小了很多。 要是有些人就是武德充沛,能打能杀,可就是读不好书,这种人按理考个武举,进军营里当个先锋大将也不错,但是宋朝的武举还要考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不要,美其名曰文武并重。人才基数又小了很多。 难道整个大宋就没有文武双全,但就不喜做文官拿十八薪,非要做武将拿六薪的人才? 有! 但是这种人……这种人不是傻缺吗? 所以,宋朝的武举人,只能是那种从文没墨,从商没钱,从农没地,想学人家衙内躺平游戏人间,还没有家底支持,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李邦彦的意思,李纲自然懂,但是李纲觉得,这只是武举考试的细则问题,并不是武举考试本身的问题,只要大刀阔斧地优化改进,武举考试还是完全可以为国求才的,并不需要另设一条科官之路。 正说话间,突然看见皇城司司公郭京,指挥着几个皇城司衙役,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箱子走上了城头,沈穹则跟在一旁紧张地说道:“诸位相公让一让,让一让,小心点,小心点。” 见沈穹一袭布衣,头发散乱,消瘦的面容还有些蜡黄,李纲蹙眉问道:“此人是谁?” 李邦彦瞅了一眼,摇摇头:“不识,可能是加固城防的民夫。” 等皇城司衙役将箱子轻轻放在双梢炮一侧,正准备离去时,李纲喊住了郭京:“郭司公,这箱子里是何物?” 郭京上前拱手行礼:“回李相,下官不知,这是官家让抬上来的。” 李纲正想要上前查看一番,却被沈穹拦了下来:“动不得,动不得……” 李纲眉头一蹙:“你又是何人?” 还不等沈穹开口,就听一声清丽却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叫沈穹,朕称他沈先生。” 先生一词在大宋是何等殊荣,自是不必多言。 李纲等人听到赵福金的声音,顾不得惊叹眼前这个瘦弱男子的身份,赶紧扭头施礼:“臣等见过官家。” 赵福金朝着几人点点头,径直走到了沈穹面前:“好了?” “差不多吧。” “差不多?”赵福金瞪了他一眼,但是她也知道一夜之间搞出霹雳弹来,这时间,还要啥自行车呀,只要能给李纲这个执拗的小老头一点点的震撼,也就够了! 赵福金轻叹一口气,站在双梢炮旁向左右看了看:“除了石炮操手外,其他人右退二十丈。” 她可不想因为沈穹的霹雳弹差点意思,让大宋朝廷原地团灭,那样可比郭京的六甲神兵魔幻多了。 第69章 一发入魂 见赵福金下令退出二十丈,李纲连忙上前:“官家,我带了几个武举人,官家可要问问?” 赵福金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了李纲身上,把李纲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李卿今日这身穿着,颇为反差啊……” 李纲一愣,随后讪笑着指了指身旁的几个武举,示意赵福金是不是该问点什么? 赵福金扭头看向李纲身旁几个不怎么顺眼的武举:“那一年的举人啊?” “宣和六年!” 那几人齐齐答道。 赵福金点点头:“不错,护着李相右退二十丈!” 这就问完了? 李纲无语:“官家,您不问问城防之事吗?” 赵福金此时只想离箱子里的那几个玩意远一点:“先退,先退!” 等退出二十丈后,赵福金见沈穹还站在双梢炮前,连连招手:“沈先生为何不退?” 沈穹喊道:“臣要教他们怎么打炮!” …… …… 不多时,城头下架起的双梢炮,在城头令旗的指挥下,率先发难! 巨大的石块在空中翻滚着,朝着南薰门城头砸了过来,虽然只有一发,但在城头上那些从未经历过战事的文官眼里,却也威压十足。 由于提前算好距离,城下双梢炮抛射的巨石并未砸上城头,而是在离城头还有一两丈的位置落了下来。 “轰”的一声,砸的城下烟尘翻腾。 李纲不解,这是来演习的吗? 赵福金招了招手,一兵部吏员便从一旁快步上前,赵福金颔首道:“你来给诸位说道说道。” 那吏员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指着城下的双梢炮说道:“诸位相公,城下和城头摆放的两台炮机,是当下咱们宋军装备的主力炮机,拽手一百名,可抛射四十斤以内的巨石,抛射距离四十丈。” “比金军如何?”赵福金听罢,扭头看向一旁的郭药师。 郭药师现在可以算的上是整个开封城内,金军情报百事通了,毕竟当年降金之后,人家也是个好学好问之人。 “回官家,臣随完颜宗望曾攻辽城数座,金军所用炮机,四十斤之内可抛五十丈。” 赵福金点点头,扭头问向解说的兵部吏员:“咱们可有抛射更远的炮机?” 不等吏员说话,对军事略懂,但懂的并不多李纲出言问道:“这是双梢炮,咱们不是还有五梢炮,七梢炮吗?” 那吏员解释道:“回李相,五梢炮和七梢炮,只是能抛射一百斤和两百斤的巨石,但是抛射距离不如双梢炮,只有二十余丈。” 简而言之就是能抛射的石头更大,砸过来时伤害也更大,但是射程并不会有所提升。 李纲不语了,如果宋军目前射程最远的双梢炮也比不过金军炮机的射程,那一旦金军准备充分,在开封城外架起炮机,开封城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总不能打开城门,冲出去野战吧?那金军还不得乐死! 见李纲不说话了,赵福金笑着向李纲身旁那几个武举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增加我们炮机的射程呢?” 那几个武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自己是武举,又不是军械所,怎么改良武器,自己哪里会懂? 不过官家有问,也得答上两句,要不李相的面子可真就挂不住了。 “回官家,末将觉得,既然金军炮机射程远一些,那咱们把外城墙往回移一移,他们不就打不到了?” 赵福金一愣,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瞬间奔腾了起来:“呵……金军是不会动的木头吗?” 另一名武举就直接的多:“若是金军架起炮机,末将只需要六千兵马,就敢冲出城去,烧了他们的炮机!” 赵福金面带微笑,欣然点头:“勇武啊!” 但是心里却忍不住骂娘:“玛德智障,要是宋军能跟金军野战,朕还用考虑炮机?” 第三个武举刚一张口,就被李纲呵斥住:“好了,都不要说了!” 李纲黑着一张老脸,赵福金却笑的灿烂。 一旁的李邦彦插话道:“要是石块小一些,轻一些,是不是就能抛的远一些?” 李纲冷笑:“扔一颗石子过去,有什么用?” “嗯,李邦彦所言有理啊。”赵福金笑着指了指李邦彦:“不错!” 自从赵福金登基这几个月,李邦彦从来都是被怼的,李邦彦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蠢成一头驴了,没有一句话能说到官家的心坎上,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官家夸了,一时间欣喜难耐,口无遮拦道:“用小石子天女散花,砸死他们!” 种师道终于忍不住了,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李邦彦一眼:“呵,李相公,就算把金军砸的满头包,也无甚用啊。” 见李邦彦还要争辩,赵福金抬了抬手:“不要争论了,朕让诸公们开开眼。传令官,让城下炮机的操手们撤回开封城。” 等一切就绪后,赵福金拍了拍李纲,指向了城头炮机的方向:“李相看仔细了,这就是朕为何要设科官的理由。” 说罢,赵福金朝着沈穹招了招手:“沈先生,可以开始了!”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沈穹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抱出了一个通体漆黑的圆形物件,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双梢炮的拖槽之中,接着把那一根引线扯出了好远。这才开口道:“诸位,都准备好,听我口令,我说抛,诸位瞬间就得将此物抛出去。” 见炮机的操手们点头,沈穹这才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后,深吸一口气,朝着引线凑了上去。 引线点燃,刺刺拉拉地燃烧了起来。 沈穹紧张地盯着引线,见燃烧到一半的时候,大声喝道:“抛!” 炮机后一百人的操手们应声松开了手中引绳,一枚漆黑的圆球瞬间被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看着空中翻滚着的黑色圆球,李纲心想:“这大小要比四十斤的石块少了三分之一,能砸出个什么伤害?” 思维刚刚闪过,就见那漆黑圆球已经飞过了城下的炮机,在炮机与身后十五丈处的草人之间落下,在离落地还有不到三尺的距离时,那漆黑圆球竟然“砰”地一声炸裂开来,火焰四面喷射,如同一颗烟花绽放! 碎片如何四散炸开,肉眼已不可见,但能看见的,是那一百个草人瞬间就被火焰点燃,就连前方的炮机,也应声而倒,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城头上,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半晌不语。 “嗯,这威力看着还行。”赵福金指着城下一片狼藉:“李相,看到没,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李纲这才回过神来:“科……科学?” 赵福金点点头:“嗯,科官要研究的,就是科学了。” “官家,我大宋军若能普配此器,别说当什么科官了,老臣这个枢密院使都可以让贤。”种师道激动不已,打了一辈子仗,深知配上这等军器后,那战场上将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赵福金在心里叹道:“实验品和量产之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哪有这么容易?” 宗泽也惊叹道:“若是为此器置科官,臣以为无甚不妥!” 李邦彦当然拥护官家的一切决定:“臣附议!” 赵福金笑着看向李纲:“朕知道你担心些什么,放心,朕不会像太上皇一样,搞一言堂的,科官十年内也不会入朝议事,朕只是要给他们一个受人敬仰的身份,让他们食我大宋俸禄,为我大宋效力!” 官家都把话挑明说了,李纲还能说甚,只能躬身叹道:“官家英明!臣马上撤回封驳!” 李纲说完,摘下凤翼盔,把一张黑脸往前凑了凑:“官家请打!臣心服口服!” 第70章 牛顿大帝 京师道箓院摘下牌匾,挂上宋科院三字牌匾时,道君皇帝怅然若失,但依旧还能强颜欢笑。 等上清宝箓宫都被换成宋科院分院时,道君皇帝实在是忍不住了,瞥过头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偪王赵桓贴心地凑到爹爹身旁尽孝:“爹,眼睛里进沙了?儿臣给你吹吹。” 一向不受待见的康王赵构也凑了过去:“这等小事,让儿臣来吧。” 道君皇帝看着这俩愚蠢的亲生儿子,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只能在心中感慨:“当初福金要是没夺权,让这俩傻货留在开封城,该有多好啊。” 只有郓王赵楷看出了道君皇帝的心思,共情道:“政和七年,通真达灵先生在此处宣谕青华帝君降临,父亲带着文武百官和千名道士齐聚于此,听经讲道的场景,儿臣还历历在目……” 道君皇帝摆摆手,打断了郓王的话:“往事不必再提,免得福金为难,为父就是伤感一些罢了。” 偪王一听,瞅了瞅身旁人高马大,看着不怎么聪明的赵构问道:“九哥,父皇不是眼里进沙子了?” 赵构憨笑不语。 说话间,赵福金的銮驾已至,百官随行。 赵福金见道君皇帝双眼泛红,自是知道他的心思,上前搀起道君皇帝:“爹爹莫要着了林灵素的道,青华帝君算什么,女儿改了这上清宝箓宫,给爹爹供一尊真正的天帝!” 道君皇帝眼里顿时阴霾全无:“真正的天帝?” “牛顿大帝!” 开府仪式搞完,赵福金当着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的面,拉着沈穹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朕把宋科院就交给你了。” 拉手这个小小的动作,在李纲看来,这是官家礼贤下士。 在道君皇帝看来,这是女儿皇恩普照。 在李邦彦看来:“官家牵他手了?以后得跟沈先生多走动走动了。” 进到上清宝箓宫,赵福金便走边规划:“这座大殿,可做仓储,那边那座,可做实验作坊,剩下的几座可以设学堂,除了之前道箓院里的炼丹道士们、沈先生也可以从民间取才,招募各行业匠人,将朕之前给你册子上的内容多多传授。” 沈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落魄书生,有朝一日能有此待遇。 “朕之所以把这地方给你,是因为此地偏远清净,周遭民居不多,但是所行诸事还得小心,尤其是沈先生自己,要保重啊。” 沈穹感激涕零。 “这宋科院,要行三事,首在军需,什么霹雳弹、黑火药,总之只要是能城防所用,能克制重甲铁骑的,你就可劲琢磨。其次,要利民生,水利灌溉、育苗增产、市井所需等,沈先生不懂没关系,要招募能善之人。再次,要兴科教,朕给你的那册子,只是粗浅之识,要深挖细分,争取早日搞出一套细分体系来。” 赵福金提纲挈领,把自己对宋科院的长期规划讲的透彻。 攀科技这事,急不得,宋科院只要能跨出一小步,那便是大宋的一大步。 回到宫中,已经到了下午,赵福金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完颜宗望围城时,虽然事也不少,但是一切尽在掌握,只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如今金军退了,事情反而又多又杂了起来。 赵福金躺在床上,双手垫在头下,翘着二郎腿,一只小脚晃来晃去,盯着床顶的帐幔自言自语:“外城开始加固了,银钱司也开始运作了,科学的种子也埋下了,六贼的廉洁教育也有些效果了,皇亲国戚们也还算安分,短期内开封城里,暂时应该没啥事了,太原那边……” 想到太原,赵福金翻身坐起。 半年后金军再次南下,太原依旧是阻击金军西路军的桥头堡,只要太原不破,金军想两路合围开封城便无可能,太原这盘棋,该怎么下呢? 正思忖间,春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官家,韩将军来了……” 赵福金回过神,看了一眼有些慌张的春夏:“来就来了,你为何如此慌张?” 春夏一脸愁容:“韩将军他说……他说……” 支支吾吾了半天,春夏还是没能说出口,赵福金看春夏这样子,也大概猜到这泼韩五又来耍泼了。 合衣来到前厅,还没进去,就听见韩世忠在给明仁宫里的内侍官抱怨:“官家太瞧不起人了,太瞧不起人了!在南薰门搞那么痛快的事,枢密院兵部的大小吏员都去了,就是没叫我韩世忠?” 内侍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杵在一边讪笑。 “要不是威武军里的兄弟说官家整出来个霹雳弹,我都还不知道此事,真是气煞人了!” “咳咳……”赵福金轻咳两声,抬脚跨入了前厅。 见赵福金前来,韩世忠那股泼劲收敛了一些,但是还是一副愤懑不满的神情,就只拱了拱手:“见过官家!” 赵福金也没搭理他,冷着一张脸径直走到主位坐了下来:“韩世忠,你翅膀硬了,敢跑到明仁宫里来大呼小叫?” 赵福金说罢,朝着前厅伺候着的内侍官们摆摆手:“都下去吧!” 等前厅里再无旁人,赵福金这才换了一副“哎呀别闹”的神态,起身走到韩世忠跟前,抬起脚就朝他小腿上踢了一脚:“朕不要面子的吗?” 韩世忠瞥了瞥嘴:“末将气不过!官家上次带末将去军械所,说给末将准备了大杀器。结果那玩意,都没有末将尿的远!” “啧!”赵福金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韩世忠委屈巴巴:“昨日南薰门上打炮,官家不叫我就算了,那霹雳弹,到底给不给末将?” 赵福金解释道:“那玩意还只是测试阶段,还不能大规模生产。” 韩世忠听不懂,也不关心:“那就让末将测试啊!官家之前可说了,大杀器是给末将准备的,官家这次可不能再言而无信啊!” “伱现在要它何用?” 韩世拍着胸脯道:“只要官家给末将,末将带人去活捉了完颜晟!” “呵……”赵福金冷笑:“狂妄!既然这么想打仗,朕给你找个去处。” 韩世忠一喜:“北伐吗?” “带着威武军,去太原吧!” 韩世忠一愣:“金军不是撤了吗?” “贼心不死,迟早卷土重来!”赵福金叹声道:“开封之围,咱们是以巧劲取胜,虽然退了金军,但是并非堂堂正正地从正面击溃了他们,要是你,你甘心?” 第71章 太原城防务 太原一事,终于提上了议程。 朝廷对太原知府张孝纯和大将王禀的嘉奖,无有异议。 对韩世忠统领威武军驻防太原城也无异议。 但是对太原城其它的防御部署,却产生了不同的意见。 种师道和宗泽等军中大佬认为太原城还应该参照开封城的规制,城墙该加固加固,该增高增高,对太原城周边十里范围内,进行坚壁清野。 户部和银钱司则觉得,此举花费甚巨,以现在国库的实力,根本不允许啊。 秦桧苦笑:“银钱司前些日子兜售国债,是收入了一些银子,但是这些钱大部分拿去加固开封八十里外城墙,还有一部分拿给了宋科院采买所用,剩下的还得留着以防它事,真的是没银子再拨给太原了。” “国库呢?”种师道问道。 户部侍郎无奈:“国库是有银子,但是国库的银子要给银钱司做兜底,要是都拿出去,将来短期国债兑不出来,恐生乱事啊。” 宗泽有些不悦:“太原防务,重中之重,还考虑这些干嘛?” 见众人在垂拱殿内争吵不休,赵福金出言打断:“给银钱司做兜底的银子,万不可动,这关系到我大宋官员们的福祉,也关系到我大宋朝廷的信誉。” 赵福金的话,立刻引来了店内文官的赞许:“官家此言有理啊,咱们可都是花了重金买了国债的。” 宗泽自己也买了不少国债,虽然他有“大不了钱不要了”的觉悟,但是这觉悟,显然太高了些,正常人根本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若太原真需要银子,臣倒有一计!”秦桧躬身道。 赵福金点点头,示意他讲下去。 “若是把国债开放给坊间,允许富户商贾购买,短时间内,应该能集起不少银子。”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觉得此计可行啊! 反正这些富户商贾,有的是闲钱。 之前只允许朝廷官吏购买国债时,这些富户们就曾想方设法地想参与参与,有些在朝廷中有亲戚为官的,甚至把钱交给自家亲戚,让他们来购买。 不过由于审查严格,也没多少成功的。 如今这个局面,一旦开放,短时间内再聚起一笔银子来,似乎并不难。 但是赵福金坚决反对:“不可!” 至于反对的理由,赵福金不能明说,因为以大宋百姓的聪明才智,一旦人人可以购买国债,国债便很有可能变成流通货币,比如张三购买了一百贯的国债,家里出了点事情,急需用钱,李四趁火打劫,九十贯回收。 这还是比较正常的一种方式。 非正常的,参考土地兼并。 有的是办法把国债聚集到一小部分人手中,到时候这一小部分人,成了朝廷的债主,这还了得? 除非有一套细致可行的策略来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否则将来只会有两种结果,要么是朝廷被这一小部分人控制,要么朝廷不认账,将这群人直接问罪抄家,但是再冠冕堂皇的罪名,都会导致朝廷信誉破产,金融的种子直接胎死腹中。 而且朝廷信誉一旦破产,影响那可就太大了。 之所以允许官员购买,是因为大宋的官场,有他自己的一套玩法,可控性比起坊间来说,要强的多。 所以在赵福金腾出手来完善这些问题之前,是绝不可能扩大银钱司国债的。 见官家否决,秦桧又提议:“若此计不行,还有一计,可以把这些人存在银钱司的银子先拿出来救急,只要不发生大规模提取,应该无碍。” 存银,也是银钱司的主要业务。 只是目前的银钱司虽类似后世银行,但是存银并没有息钱,非但没有息钱,还要给银钱司缴存管钱。 没有息钱,银钱司也不能拿出去搞投资,而且太原之事,这是战事,完全没有赚回来的可能性,除非一战把金国打趴下,让他们来给大宋交岁币,否则拿多少出去也收不回来。 见赵福金还是摇头,秦桧也没辙了,退了回去。 “换个思路好不好?”赵福金敲了敲龙椅的把手:“要是不加固太原城墙,不在太原搞坚壁清野,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众人无语,面面相觑。 片刻后,赵福金笑道:“还记得《澶渊之盟》吗?” 这份人类历史上维持时间最长的和平协议,虽然被后世一些人认为是大宋耻辱,但是仍旧有它的价值。 至少在处理目前太原问题上,它是非常有参考意义的。 “官家要求和?不可!” 以前坚定不移的主和派领袖李邦彦,第一个就跳脚了! “若是求和,咱们还得割地赔款,万万不可!” 李纲等主战派人都傻了,李相公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赵福金则非常满意,国债的好处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大家变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李邦彦可是把半数家财都买了国债了,要是求和,无论割地还是赔款,他都接受不了。 割地,税收少了,国库赚钱少了,他的红息也就少了。 赔款,银钱司大手一挥,那他连本金都没了。 以前动不动就嚷嚷着花钱了事的主和派,骑墙派,之所以那么积极,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始终有退路,反正赔款不是花自己的钱,割地也不是割自己的地,即便是老赵家没了,也不过是换个主子,跟着完颜大哥说不定更爽。 “求什么和,就算要和,那也是和平谈判。朕要说的是,《檀渊之盟》里,辽国最在意什么?” “岁币啊!”李邦彦抢答。 “岁币?之前是,之后朕记得,咱们拖欠岁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辽使都觉得无关紧要,甚至还主动询问咱们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如果有,尽管开口。” 仁宗、神宗、哲宗年间,确实拖欠辽国岁币不是一次两次,辽国也从来不催,这就很默契。 “朕问的是,辽国可以忍受岁币拖欠,唯独不能忍受的一件事是什么?” 李邦彦即便想抢答,奈何学识有限,也答不出来。 到是李纲思忖良久,突然面色一喜:“臣懂了!塘埭!” 赵福金微笑颔首:“真宗时,雄州知州李允,为增加点粮食收成,在雄州城外疏治渠田,就仅仅在在城外挖了挖坑,翻了翻土,还没引水灌溉,辽国就坐不住了,星夜赶往开封抗议。为什么呢?” 李纲也笑着看看殿内同僚:“这塘埭,便是一块一块的水田,田连阡陌,骑兵难行,要想架炮机得还得先把这些坑填了。” 赵福金接话道:“此时二月下旬,正值春耕,搞什么坚壁清野,加固城防,去发动百姓在城外周遭开塘埭,引水种稻,凡开塘埭者,稻种朝廷提供,并免粮税三年!这样一来城防有了,水稻赶在夏收时收完,粮食也有了。” 赵福金这一招空手套白狼,就用一些稻种,便解决了太原城的城防问题。 “那咱开封为何不搞?”李邦彦不解。 李纲叹道:“太原城防只有十里,咱们开封可足足有八十里。八十里田连阡陌……李相公觉得可行?” 第72章 朕怕你有魏晋遗风 韩世忠驰援太原城的配置,是六千威武军,以及收编的部分姚家军,总计一万余人。 这一万余人的队伍,除了常备的军需,还带着户部紧急调拨的稻种,耕犁以及耕牛一千余头。 临行前赵福金千叮咛万嘱咐:“一到太原城,就将这些农资交给太守张孝纯,让他马上组织太原城外农户开垦塘埭,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城中守军帮农,这是农事,亦是军事。” 韩世忠一一记下后,讪笑道:“官家,能让红玉留下陪官家吗?” 赵福金摇摇头:“朕已给了红玉监军之职!” 韩世忠一惊:“监军?这不好吧,张太守和王将军会觉得朝廷不信任他们……” 赵福金狡黠笑道:“监你的军,关别人何事?” 韩世忠又是一愣,挠挠头道:“官家这是故意的?” 赵福金点点头:“你与红玉本为夫妻,她做你监军有事也好商议,最重要的是……” 赵福金措辞片刻:“朕怕你真有魏武遗风,在太原城惹出什么乱子来,有红玉陪着,朕也放心一些。” 此言说的含蓄,韩世忠听不明。 赵福金之所以说的如此含蓄,没有直接说韩世忠你是个老色批,跟曹丞相一个爱好,老盯着别人的媳妇,万一在太原城里惹了是非,破坏了团结稳定的大局,坏了守城大计,所以朕才让红玉去盯着你这种话,是因为赵福金其实对后世那些韩世忠的传闻,是不太相信的。 后世自媒体兴盛后,好多连基本史学观都没有形成的up主,特别愿意去挖一些古人的黑料,来博一些流量。 比如韩世忠好人妻这件事,正史未载,唯一的出处是南宋从义郎赵甡之所着的《中兴遗史》:韩世忠晚年好游宴,常赴诸统制之请,莫不以妻妾劝酒,世忠必酣醉而后归。 翻译成人话就是韩世忠喜欢让下属的老婆小妾陪酒,且下属不能在旁候着,这就有了巨大的操作空间,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但是赵福金觉得不尽可信,赵甡之作为从义郎,在五十四阶武官官阶中,排名四十七。相当于一个新兵连连长,来写军区司令的私事……扯淡的成分大于百分之九十九。 不过即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赵福金也赌不起,这才安排梁红玉以监军之职随军太原。 两人在御书房中正在说话,御书房外康王求见。 赵福金一愣,心里嘀咕这小子跑来干嘛:“宣!” 赵构一进门,瞅见韩世忠也在,便开门见山道:“官家,臣弟听闻要让韩将军统兵驰援太原城?” 赵福金笑着指了指座椅:“九哥儿坐下说吧。” 赵构谢恩落座,满脸讪笑:“四姐,臣弟想……想为四姐分忧,随韩将军去太原,建功立业!” 还不等赵福金做出反应,韩世忠先跳了起来:“不可,不可啊!兵事凶险,末将怕照顾不周,万一康王有个三长两短,末将可担不起啊。” 赵构瞥了一眼韩世忠,冷哼一声:“韩将军未免也太小瞧本王了,本王十岁就可开弓一石五斗,何须韩将军照顾?” 韩世忠为难地看向赵福金:“官家,即便康王英武,可康王若随军,末将施展不开啊。” 韩世忠其实怕的不是康王出事,而是康王随军,那将来真打起来,到底是自己听康王的,还是康王听自己的,这种破事,在大宋一朝从来就没断过,对于行军打仗之人,最烦的就是这种破事。 赵构倒也不笨,一下就听出了韩世忠的画外音,主动表态:“臣弟随军,愿为一小卒,绝不依仗皇室身份指手画脚,臣弟愿立生死状,若是不幸战死,与韩将军绝无关系!” 赵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韩世忠也只能轻叹:“末将听官家的!” 赵福金能说啥,人家两人,可是有历史羁绊的:“准了,九哥儿能有报国之心,朕心甚慰啊,朕封九哥儿金枪将军,随韩世忠出征吧!” “臣弟拜谢!”赵构起身行礼,旋即一想:“不对啊,自己不会使枪啊,金枪将军……何意?” 等赵构开心离去,韩世忠苦笑:“官家啊,您这又是监军,又是王爷的,末将压力大啊。” 赵福金连连摆手:“你可别乱想,康王可不是朕故意安排的。” 韩世忠不信:“那就巧了……” …… …… 在得知自己儿子要随威武军驻防太原后,韦氏又疯癫了。 在后宫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官家……官家这是要害我儿啊!我要……我要去找太上皇。” 宫里的下人们拦不住,韦氏一路奔到了龙德宫,像个村妇一般瘫坐在龙德宫外,拍胸拍地的嚎啕大哭:“太上皇,太上皇您救救德基,救救德基吧!” 龙德宫里的内侍官劝道:“韦修容,您莫哭嚎莫哭嚎了,太上皇正在静修,您这样喊……” “让她进来!” 龙德宫内,道君皇帝从蒲团上起身,整了整道袍,正了正道冠,沉声道:“这般哭嚎,成何体统!” 韦氏这才收敛了一下,抹着眼泪将赵构要随军去太原驻防的事情说了一遍,泪眼婆娑,极尽哀怨:“臣妾愚钝,从来就不会讨太上皇欢心,但是德基毕竟是太上皇的亲骨肉……” 每次韦氏觉得自己不讨喜,万事不遂,开始自怨自艾地抱怨时,道君皇帝就脑壳胀痛,当年也不知道哪个筋搭错了,会纳了这样一个后宫:“韦修容,德基已经成人,身为我大宋皇室儿女,不过是去太原守城,这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有何哭嚎的?” “那为何郓王不去,偪王不去?” 道君皇帝一愣,这女人什么时候学会犟嘴了? 再联想到自己如今已经退居二线,没了天威,退休综合症瞬间就犯病了:“你这泼妇,不可理喻!朕当初真是瞎了眼,让伱将九哥儿养在身旁,朕好好的一个儿子,眼看就被你养废了,幸好福金登基,给了九哥外出历练,建功立业的机会,你不知感恩,还跑到我这里来告状,来人,将这泼妇给朕拖下去!” 殿外的皇城司衙役连拖带拽,将韦氏轰出了龙德宫,韦氏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心如死灰地呆在宫外。 不多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款步而来,见韦氏一副落魄模样,微微蹙眉,上前行礼:“嬛嬛见过韦修容。” 韦氏这才回过神来,瞅了瞅眼前这位少女,碧玉年华,仪态窈窕,单论美貌,与赵福金竟也不相上下,韦氏整了整发髻,凄然笑道:“福柔帝姬是来看我这幅落魄样的吗?” “韦嬢嬢说的哪里话,嬛嬛是来看望爹爹,不曾想在这里见到嬢嬢,嬛嬛先行告退。”说罢,福柔帝姬乖巧地躬身告辞。 看着赵嬛嬛走进龙德宫的背影,韦氏在心中冷笑:“赵家这些人,都想看我和德基的笑话,没一个好东西!若我儿他日得势,定不叫你们好死!” 第73章 外交手段【求追读,求票票】 靖康元年二月底,韩世忠率领威武军出了开封城。 兵部侍郎宗泽送出了十里,一路上草长莺飞,春花烂漫,一片盎然的春色中,宗泽抱拳:“官家说她最见不得离别,就不来送将军了,让本官代为送行。” 随军的赵构笑道:“我四姐小时候就心思细腻,多愁善感,见不得夕阳西下,也见不得曲终人散。” 韩世忠愣了愣:“康王说官家心思细腻倒罢了,但说官家多愁善感……” 韩世忠与赵福金相识这八年,他才不信这个女人会多愁善感呢。 “兴许是儿时无知吧。”赵构回头看了看开封城:“哎,儿时本王不受父皇待见,只有四姐对本王最好了,这次本王随韩将军出征,定是要建功立业的。” 宗泽微笑颔首:“康王有此志向甚好,官家还让本官送康王两句诗。” 赵构眼睛一亮:“快说!” 宗泽单手捻须,缓缓说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赵构细品良久,热血沸腾:“四姐是希望本王对大宋,生死不负!” 说罢,赵构翻身下马,朝着开封城的方向拜了三拜:“四姐放心,太原若失,臣弟绝不苟活!” 韩世忠无语,心里嘀咕:“康王啊康王,摆正自己的位置啊,本将才是这次守卫太原的主将!你小子要敢抢功,看我怎么收拾你!” 见时辰不早,韩世忠本想告辞,却被宗泽拽到了一旁:“韩将军移步,本官想向韩将军推荐一员猛将。” 猛将? 放眼大宋,有比我韩世忠更猛的吗? 好不容易单独领兵了,又是让老婆监军,又是让康王随行,这也就算了,毕竟是官家的意思,违背不得。但是兵部要安排人,韩世忠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 要不是宗泽口碑不错,人缘不错,韩世忠都不想搭理他。 如今的韩世忠,可不是当年西军里那个小泼皮了,有官家撑腰,别说兵部了,枢密院来了也不一定给面子。 “宗侍郎也在磁州领过兵,应知军中任人唯亲要不得……” “任人唯亲?”宗泽一愣:“韩将军误会了,本官举荐之人,并非本官亲戚,本官甚至都未曾见过,只因当年在外为官时,结识了大侠铁臂膀周侗,周侗生前曾向本官举荐一人,说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周侗的名号,韩世忠有所耳闻。 只是周侗已经过世多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为何如今才说? “哎,宣和元年本官还未领兵,自是用不上这等猛将,是本官前些天刚任兵部侍郎不久,刘浩所部来信,说军中有一小将,智勇双全!本官一看名字,正是周侗当年所荐之人。” 韩世忠思忖了片刻:“行,那等末将到了太原,让此人来寻末将便是!” 宗泽苦笑:“此人不在太原,应在相州。” 韩世忠无语,相州在开封正北,太原在开封西北,就算自己卖宗泽个面子,也不可能绕行相州寻人吧。 “倒不用韩将军去,若将军允了,本官让人去相州寻人,再让此人去太原投靠便是。” 韩世忠闻言刚想点头,扭头就看见康王赵构正在与军中副将闲聊,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韩世忠一盘算:“不劳宗侍郎了,末将差人去寻便是,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宗泽略一思索:“姓岳名飞,字鹏举。相州汤阴人士。” 韩世忠听罢,便大步朝着赵构走去:“康王,巧了,刚一出城,便来了军务。得差人去相州一趟,寻一员猛将。” 赵构一听,拱手道:“出了这开封府,本王便是韩将军手下一员兵卒,但凭将军吩咐。” 韩世忠满意点头:“那就有劳康王先跑一趟相州了。寻一名姓岳名飞之人,寻到后,带他来太原。” 赵构此时还是个实在人,新人入伍,分外听话,只要有活干,他就乐意,当下点了十余骑,朝着相州的方向飞奔而去。 …… …… 太原之事交给了韩世忠,赵福金算是放下了一半心。 另一半是在操心金国那边,会不会因为第一次开封保卫战受到了亿点点侮辱,就不按剧本出牌,休整个把月就再此南侵? 这要是不等到八月就挥兵南下,先不说开封城加固城防的工程能不能搞完,太原城外塘埭里的那些稻子,若是还没来得及收割……那岂非喂了狗? “不行,不能就这么等着,得想办法拖一拖。” 赵福金心念一动,当下就喊来了宰执:“朕要派人去金国和谈!” 李邦彦又差点哭了:“谈不得,谈不得啊!” 赵福金白了他一眼:“和谈不仅仅是割地赔款……你杵一边别说话。” 李纲到觉得官家此举英明:“战事未起就未雨绸缪,以求战之心备之,以求和之心谈之,臣觉得可!” 眼下备战诸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种师道和宗泽也正在调兵遣将,重新调整防线,甚至在与赵福金商议后,决定把防守西夏的西军撤回一部分到开封近郊部署,至于西夏那边,就先让他蹦跶着,有横山山脉阻隔,西夏顶多也只能恶心恶心大宋,要不了大宋的命。 至于河东诸路,也不必各自为战,零散阻击,反正阻击也没什么屁用,基本都是去送人头。 所以以太原城为核心,重新组织。 其余各地兵马除了少数西军继续防卫陕西外,都往开封城运动。 战略目的只有一个,西边以太原阻击金军西路军,东边放完颜宗望进来,就在开封城下决战。 至于其他城池,半年时间,战略物资都往太原和开封集中,至于人口,愿意南迁的南迁,不愿意的……赵福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收缩战线,以城决战! 大宋这边是动态的,金国也不是静止不动的,在这些准备工作做完之前,绝不能让金军提前南侵,所以派人出使金国,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这些道理,大宋的宰执们是懂的,只是如何用外交手段延缓战事,这些人都少了些经验。 毕竟在道君皇帝手中,外交手段玩的有多垃圾,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一点都比不上大宋的列祖列宗们。 “若要遣使,首在人选。诸位可有提议?”赵福金敲了敲御案问道。 “郭药师啊,他跟金国熟!”李邦彦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向李邦彦。 赵福金捂脸笑道:“得亏郭药师此刻未在御书房,否则明日就该给李相公刻碑立传了。李邦彦,卒于蠢!朕也不知道,为啥还留着你当这个右相!” 第74章 司马朴 说到大宋的外交,大家都熟。 四个字就能概括:岁币外交! 在没有经济知识的论证下,这种外交手段就等同于屈辱卖国。 但是要把“岁币外交”换成“经济援助”或是“对外投资”,是不是瞬间就伟光正起来了? 所以说,标题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毕竟每年几十万的岁币,换来大量边关榷场的开放,良种马匹的进口和茶、丝绸、瓷器的出口,解决边关几十万百姓的从商就业问题,这买卖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在人类历史上,宋辽的《澶渊之盟》,是维持和平时间最长的一份协议,可以说协议双方都功不可没,之所以能维持百年的和平局面,外交起到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是核心作用。 中国历史上不乏外交,但是都是不对等的外交,要么你怂,要么我怂,而真正能接近现代意义上的外交,只有宋辽。 无他,平等尔! 比如真宗寿诞,辽使必然来贺,真宗驾崩,辽国举国哀丧。反之亦然。 到了仁宗,外交使团更是来往频繁,礼尚往来。仁宗驾崩,耶律洪基哭到不能上朝,辽国百姓全国哭丧,两国边境百姓更是披麻戴孝,罢商半旬。 这些还只是表面,更核心的是两国但凡有了信任危机,或是边境有事,两国大使都能第一时间见到彼此的皇帝,解释情况,化解危机。 若不是道君皇帝搭错了筋,变了国策,搞什么联金抗辽,列强很可能就在东方了。 但这一套成熟的外交策略,能不能用在金国身上? 赵福金认为不能。 “我们与辽国,本质上是一类的,若要给它起个名字,朕以为应该叫财政王朝,大家都只求赚钱,朝廷要赚钱,百姓要赚钱,朝廷赚钱能维持统治,百姓赚钱能安居乐业,赚钱就要安稳,不兴兵难。所以谈起来要容易许多。” 财政王朝这个词对在场的宰执们来说,那就是个新鲜词了。 “金国朝廷不赚钱吗?”李纲不解。 “赚!但是现在,他们还只是个军事王朝,军事王朝的思维只是掠夺和侵占,最好还能肉体消灭,与我们本质上是不同的。所以用对待辽国的方式去与他们谈,终究是没有什么结果的。” “那为何还要去谈?”张叔夜开口问道。 赵福金叹道:“为咱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啊,哪怕多争取一天,胜算也大一分不是?” 既然要谈,一是出使人选,二是谈判资本。 李邦彦既然想不到合适人选,便只能聊聊谈判资本。 “臣以为,与金交恶的源头,是道君皇帝收留了张觉,虽然张觉已杀,但是破镜难圆,如果让道君皇帝书信一封,言辞恳切一些,给金人一个台阶,说不定还有的谈?” 赵福金颔首:“嗯,朕也是这么想的,那让道君皇帝写信一事,就交给李相公了,姿态务必低一些。” 李邦彦不敢违命,只能在心中自嘲:“命苦啊,又揽到一个好活计!” “至于其它谈判细则,诸位下来商议商议,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延缓金国发兵时间,所以割地啦,岁币啦,无所谓,画饼嘛,随便画,越大越好。” “只怕完颜宗望上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怕是不信啊……”李纲蹙眉。 “呵……”赵福金冷笑一声:“忽悠不了他,还忽悠不了其他人吗?金国内部目前有三派,一是他完颜宗望,二是完颜宗翰,三呢,就是金国皇帝完颜晟了,发不发兵,什么时候发兵,他们三个得表决啊,只要其中一人犹豫一些,多思考一些,这时间不就挤出来了?” 金国在全面汉化之前,任何决策的下达,确实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 第一次开封之围,完颜晟其实是不想的,但是架不住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铁了心要干架啊。 至于赴金人选,李纲建议还让赵良嗣去:“赵良嗣毕竟与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打过交道,也算是门路清一些。” 赵福金却有自己的人选:“朕还是觉得,让司马朴去,更合适一些。” 司马朴,恩荫入仕,虽然此人在后世存在感不高,但是他祖上,却是聊到宋朝就绕不过去的一个人物:司马光! 赵福金之所以想让司马朴出使金国,是因为无论金国还是西夏,甚至是横山羌人,都对司马光敬佩有加,尤其是金人,在几次南侵的过程中,烧杀抢掠,但是只要听到是司马光的后人,全都以礼待之。 这当然与司马光对待外族的政策是分不开的。 简而言之,就是司马光和他的继任者,人本思想到位,把民族矛盾转化成阶级矛盾的手段也到位。 而王安石,却深遭外族嫌弃,以至于完颜希尹搜刮宋朝书籍时,将王安石的着作,弃若敝履,甚至大骂流毒。 所以让司马朴出使金国,至少在感情上,金人是更愿意亲近亲近的。 可这件看起来不过是挑选出使使臣的简单之事,背后却极其复杂。 牵扯到了元佑党人的地位问题! 李纲坦言:“虽然道君皇帝曾解除了元佑禁令,但是却始终没给元佑党人平反,如今官家要用司马朴为使,必然要给他更高的身份,位列宰执是肯定的,但是一旦如此,怕有些人会觉得,官家这是要跟道君皇帝对着干,要是有心之人给官家扣上不孝之名……” 在大宋社会目前主流的价值观中,孝是一切之本。 甚至远远高于忠义。 赵福金以女儿之身登基,对大宋官民来说,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大事,但是要是被扣上不孝的帽子,那可就真的会惹出内乱的,这一点,赵福金还是有清醒的认知的。 “李相以为何解?” 李纲也头大,作为首相,他想问题的方式系统且长远,得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 而李邦彦的思维模式则简单许多,解决不了问题,但是能解决出问题的人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李邦彦讪笑道:“元佑党碑是蔡京弄的,元佑党禁是太上皇下的,要是他们自己为元佑党人平反,那官家再启用元佑党后人出使金国,也就名正言顺,算不得不孝了吧?” “蔡京还好说,只是太上皇……”李纲蹙眉:“李相公有把握说服太上皇?” 李邦彦自信满满,傲娇地扬了扬头,挺了挺胸:“这有何难?除了蔡家父子,没人比我更会哄太上皇开心了。” 第75章 李邦彦有李邦彦的方法 “哎……你这是要坏我道心啊!” 龙德宫内,一袭道袍的道君皇帝,坐在蒲团上,翻看着李邦彦献来的册子。 李邦彦杵在一旁一脸谄媚笑意:“早就想将此图献上,可是这半年来,实在是多事之秋,臣想太上皇也没有兴致,这才等到今日,如今官家退了金贼,天下太平,太上皇也安心修道,此图现在献上,正合时宜。” 道君皇帝冷笑:“我还以为李相公忙着升官发财,早就将我这太上皇忘了。” 李邦彦赶紧上前,替道君皇帝换上一杯新茶:“臣哪能啊,臣日日怀念与太上皇把酒吟诗,嬉戏扮唱的光景,这不是才抽开身,就赶紧来向太上皇您问安来了。” 道君皇帝这才满意笑道:“此图真是曹阿满当年所修?” 李邦彦一本正经:“千真万确,曹阿满当年广集天下方士,求双修之道,这本秘术,都是当年方士所着,臣也是花了重金才搞到的真本。” 道君皇帝一边翻开,一边指着图册问道:“此人手中所持,是何法器?” 李邦彦闻言,退后一步,从怀中掏出一物。 “便是此物!” 道君皇帝接过,只觉手感温润光滑,凑近一看,再比对了一下图中之物,觉得还真是极像。 “此物何用?” 李邦彦一脸坏笑,凑到道君皇帝耳旁嘀咕。 道君皇帝表情先是以怔,随后慢慢舒缓,最后哈哈大笑。 李邦彦眨了眨眼:“太上皇您想,曹操祖上是……” “宦官。” 道君皇帝又被李邦彦逗乐了:“李卿所言有理,有理啊” 道君皇帝结合自身情况,琢磨了片刻,觉得李邦彦所言不虚,顿时觉得心痒难当:“李卿,可愿如当年一般,再随朕……” 道君皇帝指了指了龙德宫外,李邦彦马上心领神会:“臣早就安排好了,师师姑娘可念着您呐!” …… …… 开封城东,甜水巷宅院。 虽然只有二进院,但院内布置的极为雅致,奇石嶙峋,流水潺潺。 就连院内植被,也是当年道君皇帝亲手栽种的。 道君皇帝一入院内,就怅然道:“遥想当年,你我君臣……还有蔡攸,在此院内饮酒言欢,师师歌舞助兴,好生快活啊。” 李邦彦笑道:“还被御史参了好几次,幸好太上皇护着,要不也没我李邦彦的今天啊。” 道君皇帝往二院眺望:“师师可还好?” 李邦彦尬笑几声:“还好,还好,太上皇里边走。” 二院内,早知道道君皇帝会来的李师师已经沐浴梳妆,正在厅内焚香碾茶,见道君皇帝入厅,李师师起身相迎,娇声道:“太上皇,您终于舍得来看奴家了。” 只见李师师秀发垂肩,一身淡绿色束腰长裙,把窈窕的身材尽显无遗;柳眉杏眼,眼角微挑,一张樱桃小口微启,似语不语,媚态十足,煞是惹人。 道君皇帝拉着李师师的柔荑,一边抚摸一边叹道:“金军来时,朕其实是想带你走的,只是……” 李师师伸出一根玉指,轻轻地搭在了道君皇帝唇上:“奴家都懂,太上皇您不必多言。” 这么懂事的女子,道君皇帝岂能不怜不爱。 煮茶饮酒,吟诗赏月,李邦彦陪着两人,时而扮丑卖笑,时而唱些淫词艳曲助兴。 待到夜深,李师师已经不胜酒力,双颊绯红,媚态尽显,躺在道君皇帝怀中娇声道:“太上皇如今只想着修道成仙,怕是以后再也记不得奴家了。” 道君皇帝撩了撩她额前散发:“李相公今日送来一本图册,载了双修之法,师师何不与朕一同修道,做一对逍遥谪仙呢?” 道君皇帝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李邦彦献上的图册,在李师师面前展开。 李师师只看了几眼,就呼吸紧促,喘气说道:“哎呀,羞煞人了。” 道君皇帝拉着李师师一只小手,塞进了自己的袖口:“朕还带了一件双修法器,你摸摸。” 李师师起初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道君皇帝贴在她耳边嘀咕片刻后,李师师哼唧一声从道君皇帝怀中挣脱,娇羞着退入了闺房。 李邦彦见状,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也催促着道君皇帝赶紧进去。 “太上皇还等什么呢,今夜臣就跟当年一样,在外厅候着您。” …… …… 事罢,李师师满足地躺在道君皇帝怀中,幽幽说道:“要是能一直这样陪着您,师师便此生无憾了。” 道君皇帝笑道:“朕如今已经不必再为国事操劳,有的是空闲,日后常来看你便是。” 李师师没有说话,缓缓起身,披上一层纱衣,坐到了窗边,扬起脸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那若是金人再来,您又离城避难,留下奴家一人,若奴家被金人捉了去,那定是生不如死。” 已经进入了贤者时间的道君皇帝闻言,也翻身下床,站在李师师的身后,把手搭在了她的香肩上:“师师放心,如今我儿福金继位,定能保开封无事。” 李师师轻叹摇头:“哪有如此轻易?奴家前些天听李相公说,官家本想要彻底解决金人之患,但是考虑到太上皇的颜面,甚是为难,只能被动而为,做些备战之事。” 道君皇帝一愣,李师师以前从来不问朝中诸事,今日怎么如此心忧。 这李邦彦到底给师师说了些什么? 离开李师师宅院后,道君皇帝一路黑着脸,快入宣德门时,道君皇帝才开口问道:“李邦彦,你给师师都说了些什么?” 李邦彦叹道:“太上皇啊,完颜宗望围城时,要臣将师师姑娘交出去,臣考虑到太上皇对师师姑娘的情谊,誓死不从,痛骂宗望,但是这事终究瞒不住啊,师师姑娘知道金贼对她的念想后,整日里忧心忡忡,只怕金贼再来。” 道君皇帝沉声道:“已经退了,怎会再来?” 李邦彦摇摇头:“臣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官家说要未雨绸缪,最好能差人去与金国议和,若是能达成和谈,这才算安心呐。” 道君皇帝一寻思,如此甚好啊,但是李师师刚刚说考虑到自己的颜面……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哎,这事臣本是不愿说的……” 第76章 生女当如赵福金 艺术家与政治家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是对情绪的掌控力,如果一个艺术家,不臣服于情绪,大概率是个扑街的艺术家。 而一个政治家如果臣服于情绪,那大概率就是道君皇帝的下场。 所以当李邦彦成功地调动起道君皇帝的情绪后,什么话都好说了。 “官家曾与臣言,当年的元佑党事,太上皇您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惜世人不懂。” 宣德门外的一架单骑马车上,李邦彦满脸诚恳,言语柔和。 道君皇帝怅然问道:“福金说什么?” “官家说,太上皇当年之所以置元佑党碑,实属为国,那些人自被重新启用,大多数进了台谏,不思为国谏言,成日里却只会对新党攀诬弹劾,搞的朝局混乱,太上皇您也多次训诫,奈何这些人非但不收敛,却变本加厉,以私愤论公理,您也是为剔除党争,无奈为之啊!” 这些话,虽然不是赵福金所说,全是李邦彦瞎编的,但是可见李邦彦为此事也做了不少功课,至少是把大宋党争搞明白了。 本来一个最有可能避免党争的朝代,却因为王安石和司马光的同台献艺,拉开了一甲子的大宋党争。 第一番中,王安石与司马光还算客气,虽然争的你死我活,开启了地图炮,北方的官说南方的官狡险,南方的官说北方的官陈腐,但是基本的底线还是有的,那就是政见不合,嘴炮可以,绝不动杀机,给彼此都留条后路。 第二番中,大佬已故,下面的小弟们就开始乱搞了,新党得势就开始打击迫害旧党成员,从剥夺荣誉头衔到发配岭南,旧党死了不少。 第三番中,道君皇帝试图平息党争,甚至连年号都改成了建中靖国,新旧党一并对待,绝不偏差。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党争一旦开启,那便是不死不休。于是朝堂上每天其它事不议,不是你喷我,就是我喷你。道君皇帝无能狂怒,在蔡京的撺掇下,想了个自认为很高明的招数:爱互喷是吧?那要是把一波人撵出朝堂,看你另一波还能喷谁? 于是搞了个元佑党碑,禁言封号。 大宋朝廷终于天下和谐,再无纷争了。 道君皇帝眼睛一湿,感慨问道:“福金真这么说?” 李邦彦轻叹点头:“官家处处维护太上皇,对太上皇可真是一片孝心呐!” 道君皇帝抹了抹眼泪,一副慈父样感慨道:“生女当如赵福金啊!” 李邦彦看情绪渲染的差不多了,直接切入正题:“可现在官家为难啊……” “我儿为难?” 李邦彦这才将赵福金想要让司马朴出使金国,想要给司马朴一个宰执身份,却怕违了道君皇帝的旧制一事缓缓道来,道君皇帝一听,明白了:“我儿能为我这个爹爹考虑,我这个当爹的,岂能不为我儿考虑?” 李邦彦大喜,正要出言盛赞父慈女孝,却听道君皇帝道:“此事简单,就别让司马朴去了,李相公你跑一套,为我儿分忧便好。” 李邦彦的脸色慢慢凝滞,顿觉心中一万头草泥马来回飞奔。 “太上皇啊!”李邦彦捶胸顿足:“不是我不愿为官家分忧,实在是官家另有打算啊。这样……您这样……” 李邦彦决定打直球,将需要太上皇做的两件事摊开了说明白。 “其一:需要太上皇一封亲笔信,写给金国皇帝完颜晟,意思呢就是当年张觉一事,是咱们错了,认个错,给金人一个台阶,化解两国兵危。其二:太上皇得发个诏,说明白当年元佑党碑一事,只是为了缓解当时党争之祸,如今官家登基,朝堂清明,无论新党旧党,一并待之,我大宋再无党争。” 道君皇帝一愣,思忖片刻,满脸诧异:“这是,让朕下罪己诏?” 李邦彦吓的连连摆手:“臣不敢,臣的意思是……” 道君皇帝一抬手,幽幽而语:“帝王之道,知错,改错,不认错。你如今让朕认错,若如此,日后史书上会如何说朕?百年之后,那些后生们,会把朕笑死的。” 李邦彦见道君皇帝为难,正想着如何攻破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却听车驾外突然脚步嘈杂。 掀开车帘一看,皇城司衙役已经将车围了起来,有几名衙役甚至手持神臂弩对准了车内。 “放肆!”李邦彦立刻跳下车来大骂:“瞎了眼了,太上皇在车内!” 郭京拨开人群,一路小跑过来:“下官该死!” 李邦彦冷哼一声:“这宣德门是归禁军护卫,你们皇城司跑来为何?” 郭京大声说道:“官家……官家让我们这两天护着点太上皇,刚刚见太上皇的车驾从甜水巷出来,已经在宣德门外停了好久,生怕出什么事情,这才……” 李邦彦一愣:“官家?” 郭京点点头:“官家说李相做事不讲究,带太上皇出宫,也不带些护卫,万一这城中还有金贼奸细,李相的罪过可就大了。” 车帘缓缓掀开,道君皇帝伸出头来四下看了看,这些个皇城司衙役,明明知道自己在车内,手中的神臂弩竟然没有收,只是稍稍下压了一些。 “李相,朕想明白了,要朕写的那两样东西,你明日来龙德宫拿吧,为了我儿福金,何事不可为?” 说罢,道君皇帝缩回了车内:“回宫!” 郭京闻言,赶紧挥挥手,围在车驾前的一众衙役让道散开,齐声说道:“恭送太上皇回宫!” 李邦彦一脸懵逼地看着太上皇的车驾驶入了宣德门,这才回过神来戳了戳郭京:“官家这两天一直在监视我?” 郭京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官家对李相办事的能力,还是非常信任的。” 李邦彦长出一口气:“行了,时间不早了,本相也乏了,告辞!” 李邦彦衣袖一甩,刚走出不远,就听郭京在身后说道:“李相,官家还说,以后别拿那些见不得人的玩意给太上皇,碎了太上皇的道心,容易走火入魔!尤其是那个玉锤,不干净,容易惹病!” 李邦彦脚步一怔,没有转身,但是额前竟然已渗出了冷汗。 李邦彦伸手擦了擦,声音有些颤抖地回道:“知……知道了!” 第77章 本王赵构,如假包换【求追读】 相州城,武翼大夫刘浩最近过得并不舒坦。 前些日子,因为完颜宗望围困开封城,自己这边也收到了道君皇帝禅位前就发出的勤王令,自己响应朝廷号令,在相州城招募义士,组建队伍,想着等人数差不多有个一千人,就南下勤王。 好不容易招募到了一千义士,没想到开封那边解围了。 这让刘浩很是郁闷,建功立业是没戏了,然而这些还都是小事,这一千人招募时难,想原地解散那就更难了。 仗虽然没打成,但这饷银还是要发的。 去找相州知州汪伯,汪伯一推二五六:“哎呀,此事难呐,得报朝廷,看朝廷怎么解决,总不能让本官掏钱吧?” 刘浩无语,只能继续给这一千多人画饼:“完颜宗望虽已撤兵,但是不日还会来,等那时,朝廷必定双倍饷银。” 这群人竟然大部分都信了,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义士呢。 至于不吃饼的那少部分人,则吵吵着要拿饷走人,刘浩无奈,只能自掏腰包。 这让刘浩很是郁闷。 这一日,兵卒来报:“刘大夫,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威武军的人,有事要找您。” 刘浩心里嘀咕,战事已毕,威武军是开封禁军,跑到相州来为何:“让他们去大营候着。” 兵卒领命而去。 刘浩整好戎装,这才起身去见。 见到威武军来人,领头的是一个面白无须,身材适中,年岁不大,看起来还有些文弱的年轻人,此人见自己入帐只是瞥了一眼,也未依礼相见,刘浩就觉得有些不舒服,给谁俩呢? “威武军各位来我相州何事?”刘浩也未施礼,板起脸来冷冷问道。 “呵……寻人!”那年轻人笑着答道。 “寻人?那不该去相州府衙吗?” “刘大夫给兵部荐人,却要本将去府衙问询?不觉得奇怪吗?” 刘浩一听这年轻人自称本将,想来也是在禁军中有个一官半职,这才收敛了一些不悦,微微笑道:“荐人一事是兵部下了文书,为国求才,我这才推荐了一批,个中人物,也不是很熟。” 那年轻人一听,面色一沉:“你们就是这么应付朝廷差事的?让你为国举才,你就随便写几个名字报上去?” 刘浩被问的有些想笑,心想这些年里,下面的人可不就是这样应付朝廷公文的吗?哪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娃儿,在这里装大尾巴狼:“敢问将军何职何位?” “本将是官家亲封的金枪将军!” 若是以往,能得官家亲封,那可是了不得的荣耀,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开封城城头一个兵卒都会说:“老子这衣服可是官家亲自给披的,御衣!” 所以金军围城,稍微有些功绩的,都可能被官家亲封,没什么奇怪的。 至于金枪…… “你使枪?”刘浩上下打量了一番,就这细皮嫩肉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在马背上使枪之人。 赵构俏脸一红,正要开口,帐外走入了几人:“刘大夫,我等听说你前些天给弟兄们散了一些银子?” 这几人未穿戎装,一身市井打扮却能直闯大帐,虽然相州多是厢军,但是好歹也是朝廷的军营,如何这般不讲究了?赵构顿觉奇怪,也不说话,闪身一旁。 刘浩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呵呵笑道:“哎呀,那几人家中有孝事,不能在军中久待,本将这才散了些银子让他们先行离去,至于其他人嘛,咱们还是等朝廷下拨了饷,再拿也不迟嘛!” “我爹刚死了!我也等着回家尽孝呢!” “巧了不是,我家也发丧了,等着拿钱回家呢!” 入帐的那几个糙汉满脸不忿,要不发饷都别发,给一些人发一些人不发,这就不能忍了:“当初你说,让我们随军去开封勤王,赏金百两,封候拜将。如今开封不用去了,封候拜将也没戏了,我等只想拿到该拿的饷,麻溜地该干嘛干嘛去,总不能老在这军营里待着吧?” 刘浩眼珠子一转,指了指赵构:“瞧见没?这位是官家亲封的金枪将军,这次来这里,就是来解决诸位兄弟的饷银问题的。” 话音一落,不等赵构说话,一把将赵构拉到一旁:“帮帮忙,要不然闹出兵变了。” 赵构一脸懵逼,咬牙切齿问道:“你欠饷?” 刘浩想死的心都有了:“此事说来话长,先帮兄弟把这些人稳住。” 赵构闻言,扭头看了看这几个糙汉,一个个面目凶煞,举止间泼皮之气甚重,这才转身问道:“你们是我大宋兵将?” 领头的糙汉啐了一口:“我等是义士!当初刘大夫广募义士,说去开封城救皇帝。承诺战后人人都有饷银,如今这皇帝也不用我们救了,但是该给的饷,一个子也不能少!” 赵构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诸位义士莫慌,刘大夫已将此事上报了朝廷,朝廷这才派本将前来,等统计了人数,回报朝廷,人人有饷。” 这几名糙汉一听,思忖了片刻:“伱一武将,说话管用吗?” 宋朝武将,除了俸禄不如文官,在社会上的威望,也比不上文官,若是此时来个文官说话,这些人大抵是不会生疑的。 刘浩当初也想让相州知府汪伯出来说句话,安安这些人的心。 但是汪伯这种地方大员,心思太多,一听是饷银之事,根本不愿搭理,自己是说什么都不能向朝廷上折子替这些人要钱的,自己落不了一点好处,还惹的朝廷不开心,何必! 赵构虽然未经朝政,但是也知道武将在大宋市井之间是个什么地位,自己这金枪大将的名头,显然镇不住场子,只能笑着摇头道:“诸位不必担心,本将还有一层身份,康王赵构,诸位可能信了?” 哄走了这些不忿的义士,赵构松了一口气,一扭头,看见刘浩满头冷汗:“将军啊将军,虽说事出紧急,但是你也不能冒充皇亲国戚,你可知这是何罪,要掉脑袋的!” 赵构哈哈笑道:“区区一个亲王,还要冒充吗?本王赵构,如假包换!” 刘浩一怔,又把赵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还别说,真有皇家贵气:“您……您真是康王?” 赵构看了看随行禁军,有禁军躬身道:“正是康王,奉官家之命随韩世忠将军驻守太原府,因韩将军将令,来相州寻人。” 刘浩赶紧施礼:“末将刘浩,见过康王,不知康王要寻何人?” 赵构笑道:“姓岳,名飞。” 第78章 去衙门和离 刘浩对岳飞的了解,其实并不多。 只是前段日子在招募义士时,与岳飞聊过几句,得知岳飞是从平定军归还相州,见岳飞生的相貌堂堂,威武逼人,本想招岳飞入军,岳飞却以家中老母年事已高,需要留在身旁尽孝为由拒绝了。 后来兵部下了文书,让各地为国举才,刘浩这才又想起岳飞,将岳飞的名字报了上去。 “可知家在何处?” 赵构询问,刘浩回想片刻,又从案上翻找一番,找出了当时呈报兵部的副本,仔细查阅后才说道:“家在汤阴。” 赵构听罢,转身便走。 刘浩连忙跟上:“康王殿下,康王殿下,那义军饷银一事?” 赵构停下脚步不解问道:“为何不找知州上报朝廷,将此事原委说清楚?” 刘浩心想,这康王殿下果然是不知朝廷诸事,哪有官吏无利早起啊:“不瞒殿下说,汪知州应是怕给朝廷添麻烦,新官家登基,这个时候去要饷,怕会触了霉头。” 赵构闻言,拍了拍刘浩的肩膀笑道:“当今官家,武德充沛,这些义士既是为我大宋出力,下发饷银那是应该的,只管报上去,非但不会触霉头,说不定官家还会嘉赏。” “殿下此言当真?”刘浩纳闷,女帝登基,武德充沛? 赵构翻身上马,一扬马鞭笑道:“我四姐做事如何,我岂能不知?” 说罢,扬长而去! 刘浩再见汪伯时,未说康王殿下来过,只是说听开封故友说起,官家武德充沛,绝不会因饷银之事迁怒,汪伯不信,抚须笑道:“既如此,刘大夫去揽了此功吧。” 等刘浩离去,汪伯鄙笑:“本官为政多年,宫里那些人什么脾性,本官会不知?还想诓本官去触霉头,真是笑死人!” …… …… 赵构一行人刚进汤阴地界,迎面就碰上了一位粗布麻衣的妇人,似乎心思沉重,只顾着低头匆匆赶路,差点就被马匹撞到。 随行兵将正要出言呵斥这妇人眼瞎,却见赵构抬抬手:“无妨!” 另一名兵将闻言,翻身下马,将这妇人搀扶到了一旁。 妇人微微抬头,看着这名兵将挤出了一个笑容。 妇人虽算不上美颜,但也有少许姿色,那兵将见她绽颜一笑,竟痴楞了一瞬,才回过神来退到了一旁。 赵构俯下身子问道:“这位娘子,我们是大宋官兵,不必惊慌,你可是这汤阴县人?” 妇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地面点了点头。 赵构又问道:“本将想向娘子打听个人,此人姓岳名飞,娘子可知家在何处?” 听闻马上的将军要寻岳飞,这妇人神色微微一变,这才抬头问道:“将军寻岳飞何事?” 赵构自是不愿与这村妇多言,只是简单答道:“军中事务,不便与外人多言。” 妇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抬了抬手,指向了西边:“那边有一村子,村头第三家便是。” 看着赵构一行人又策马而去,妇人杵在原地,显得有些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牙一咬,朝着相州的方向继续前行。 农家院内,一老妪身形佝偻,怀里抱着一个奶娃儿,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稚童,倚在门扉,浑浊的双眼里,神色黯然。 “阿婆,爹和娘真要去和离吗?” 身旁稚童虎头虎脑,仰起头问道。 老妪摸了摸他的头,叹声道:“哎,你娘这几年时间,伺候我们老小,也是累了,想歇歇了。” “能不能不让娘走,弟弟还这么小……”稚童伸出小手,摸了摸老妪怀中奶娃儿的小脸。 还不等老妪再说话,祖孙几人便看见一队骑兵朝着自家门前奔了过来:“这里可是岳飞家?” 赵构骑在马上,看着小院门前的祖孙几人问道。 老妪点点头:“正是,各位军爷找我儿何事?” 赵构骑在马上瞅了瞅眼前的老妪,虽然身形已经有些佝偻,但是气场颇佳,见到这些兵将非但没有像一般山野村妇那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反而显得大方得体。 得知老妪是岳飞的母亲,这才翻身下马,上前两步:“老夫人,本将是威武军大将军韩世忠麾下,奉韩大将军将令,来寻岳飞。” 岳飞的母亲微笑着点点头:“不巧,我儿早些时候已经去了相州,想必要很晚才能回来,各位军爷要是不嫌寒舍简陋,在屋里吃些粗茶,等等吧?” 赵构一愣,自己刚刚从相州赶来,没想到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岳飞去相州何事?” 与妻和离这种事,虽然在大宋很是普遍,但是在这村野乡下,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岳母为难不愿开口,身旁的小孙子却奶声奶气道:“我爹爹跟我娘去衙门和离。” 赵构一听,眉头一蹙。 韩世忠让他来寻人,他原本以为岳飞跟自己一样,是个少年英雄,没想到已经如此年岁,娃儿都这么大了,还跟接发妻子闹起了和离? “韩将军寻这等人干甚?” 赵构思忖片刻,觉得与其在这里等着,还不如回相州,顺道去一趟相州府衙,听听这岳飞的和离之事,也好对这人多了解一些,若是此人无才无德,不堪大用,等回了太原城见了韩世忠,也好跟他说道说道。 “不必了,本将军务在身,耽搁不得,老夫人,告辞!” 说罢,赵构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扭头又朝着相州方向奔去。 相州府衙,知州汪伯正在后院小憩,衙役匆匆小跑进来:“汪知州,有案要升。” 汪伯吧唧了几下嘴,长吁一声从躺椅上坐起身来:“何事?” “绝婚。”衙役回道。 汪伯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又是相州哪家富户闹家变?” “看那女子粗布麻衣,不似相州城的富户人家。” “村野之人?”汪伯气笑了:“眼下正值春耕,不好好下田劳作,闹绝婚?年中不想要收成了?” 汪伯一边吐槽,一边回屋更换了官服:“男者来了吗?” 衙役摇头:“来了,但只有那妇人交了状子,已放在了公堂之上。” 第79章 听我四姐的 大堂上,相州知州汪伯看了看堂上的绝婚状,又看了看堂下这一男一女。 男的自不必多说,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眉眼间英气逼人,好一副忠义之像。 女的嘛,相比之下就要差上许多,也就是个一般姿容,甚至连个村花都算不上。 汪伯蹙眉,心想这对男女,看起来也不甚般配,若是这男人提诉绝婚倒也罢了,没想到却是这女人提诉。 汪伯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报上身世。” 女人微微施礼,怯怯说道:“民妇刘氏,相州汤阴人。” 岳飞躬身抱拳,朗声道:“末将岳飞,相州汤阴人。” 汪伯一听岳飞自称“末将”,抬眼看了他一番:“何处从军?” 岳飞答道:“河东路平定军,初为马军,靖康元年提至偏校。” 汪伯听罢,又看了看手中诉状,诉状上书,岳飞离家三年,音讯全无,依《宋刑统》:男子外出三年不归,可任妻自嫁。这绝婚之诉没什么难判的,依律判离便可。 但是汪伯一思量,还是决定问个仔细:“岳飞,你何时离家去了河东路?” “宣和五年,因生计艰难,从军谋生。” 汪伯掰开指头一算:“宣和五年、宣和六年、宣和七年、靖康……” 三年之期已满,貌似没什么问题。 汪伯又问道:“你可知我宋律有定,夫三年不归,妻可自嫁?” 岳飞点点头。 “既是如此,你来本官这大堂上,是要说些什么?” 岳飞看了看身旁的刘氏,面色平静,开口说道:“你我夫妻八年,既已缘尽,我自不想强留,但雷儿还是个奶娃儿,离不得母亲,不如再等半年,断奶之后,你我和离便可。” 岳飞与刘氏,虽然夫妻八年,但是并非正缘,彼此间感情也是淡淡如水,这些年更是聚少离别多,在大宋的社会环境中,免不得心生绝婚之念。 岳飞的提议,刘氏并不接受,摇头道:“绝婚后,我可带雷儿。” 子嗣之事,岳飞是很难让步的,一时间僵持不下。 两人只能看向汪伯,任他决断。 这等市井之事,汪伯才不想费脑子从中调和,事实清楚,律法言明,只需按律判离就好。 正要拍案宣判,却听堂外一声传来:“且慢!” 众人扭头看向堂外,只见赵构带着两名禁军大步走进堂来,汪伯一愣,心里嘀咕,现在这些军中之人,都这么不懂规矩了,敢干涉起自己这一州之主的判案了? 汪伯起身,出言呵道:“大胆,你们是哪来的军痞,私闯公堂?” 赵构没有理他,走到岳飞身旁将岳飞上下打量了一番:“岳飞,岳鹏举?” 岳飞见此人戎装,看的出来是军中将领,躬身施礼:“末将正是,敢问将军……” 赵构拍了拍岳飞的肩膀:“生的倒是不老,就是成婚早了些。” 说罢,这才看向汪伯笑道:“绝婚一事,不妥。汪知州不如将此案暂且压下,择日再判如何?” 汪伯冷笑:“你是何人?我大宋律法写的明明白白,谁来了也没用!” 汪伯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了惊堂木,作势想要拍下,却被赵构身旁的兵将一个健步冲上,直接将惊堂木夺了下来。 汪伯愣怔片刻,旋即大怒:“来人,将这几个兵痞给本官拿下!” 堂上衙役听令,正要动手,却见赵构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牌,举了起来:“我看你们谁敢?” 汪伯一愣,揉了揉眼睛,快步走到赵构身侧,抬头一看,登时慌神:“康王?您……您是康王?” 赵构将金牌收入怀中,冷笑道:“伱也可以叫本将金枪将军,官家亲封的!” 堂上一阵骚乱,纷纷上前行礼。 但是赵构的要求,汪伯还是很为难的,身为一方大员,依律判案,这是天职。 汪伯觉得,宋律这么写了,自己按照宋律判了,一点毛病没有。 就算此案判的不妥,也可换人再审,之后还能刑部复审,再不行还可以敲登闻鼓,直达天听。大宋这一套审判程序,可以说是封建王朝的司法巅峰,别说这种小小的市井民事,就是杀头重罪,只要喊声冤枉,都可以换人再审,三审之后才能最终判决。这所有流程,御史台都可以全程介入,但凡一点点的不合规合律,都判不了。 但是以权压法,纵观大宋,很少出现。 当然,皇帝除外。 “那不如,写个札子,把此案上报给我四姐瞧瞧?”赵构笑道。 汪伯讪笑:“到也不是不行,但是……总得有个由头吧?要不然这等小事报给官家,不妥啊。” “由头?”赵构叹道:“这宋律本身就有问题!” 汪伯一听,冷汗直冒,这得亏是皇家亲王,这要是换一般人,直接可以问罪了,朝廷的事,是谁都敢指手画脚的? 赵构看了看身旁的岳飞:“我们大宋的将士,从军为国,若是去边关打上三年仗,回来老婆没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赵构又看了一眼刘氏,冷哼一声:“像此等妇人,往小了说是不安分守己,往大了说就是在动摇军心!” 汪伯一愣,康王的话,好像是有些道理啊。 以前四海昌平,即便从军也有官假,不可能三年不归,但是如今天下动荡,打上个几年仗,也不是不可能,单身兵将还好,已经成婚的……还真有可能荣归故里,老婆没了。 毕竟这世上王宝钏太少,刘氏反而更多一些。 “那……下官这就去报,让官家定夺?” “速速去办,本将只有三日时间!官家有信了,通知本将即可。” 见这场面,刘氏整个人已经傻了,本想说自己不诉了也没能说出口,就被赵构差人带了下去。 “岳飞,本将奉威武军大将军韩世忠军令,招你前往太原。” 岳飞一怔,自己与韩世忠并不相熟,为何会专门派人来寻自己,而且来人还是皇家亲王…… “末将……”岳飞犹豫了片刻:“并非末将不从,只因家中老母年岁已高,需末将尽孝啊。” 赵构皱了皱眉:“这事嘛,本将可就没办法了。”随后扭头对汪伯说道:“忠孝怎么选,也报给我四姐,咱们就听我四姐的!” …… …… 相州知州的札子递到中书省,李邦彦差点就气笑了:“就这……需要上个扎子,汪伯这官是不想做了?” 再仔细一看,纳闷了:“康王不是随韩世忠去太原了吗?怎么会去相州管这等破事?” 思忖再三,李邦彦还是决定拿着札子去赵福金那里刷一波存在感。 第80章 聆听官家教导 阳春三月不一定非得到三月,二月末已是百花尽开,绿柳萌芽。 开封皇城东南角的艮岳,更是处处春光乍现,步步风景旋旎。 如果说圆明园是诸多能工巧匠集千年园林经验,建造出的一座集大成的艺术瑰宝,那么艮岳便是园林艺术中自然禅意美学一派的起源。一草一木,一石一水,皆取自然。 我们不建造园林,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道法自然,道君皇帝是这么理解的。 赵福金之所以在这里召见司马朴,纯粹是想春游了。 “你这次出使金国,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尽力拖延他们发兵的时间,必要的时候,行一些小人之事,甚至骂一骂太上皇违背盟约,也不是不可以。” 司马朴惶恐:“臣不敢,此举不忠啊。” 赵福金笑着摆摆手,边走边说:“你们这些士大夫啊,就是读书读的太死,整日里捧着那些经书,以古贤的标准要求自己,要求别人,朕觉得不妥。” 司马朴不认同赵福金的话,却也只敢搬出太祖的事迹来辩驳:“古贤着书立说,自是有用,太祖读经,参透了‘子为政,焉用杀’的道理,于是我大宋百年,政事清和……” “少正卯怎么死的?” 司马朴一愣:“那……那人散播歪理邪说……” “既是歪理邪说,辩就是了,辩不过,就杀掉?” 司马朴无语,孔夫子杀少正卯一事,洗不白的,虽说少正卯的书册都被孔夫子烧了,无有传世。但是后世推断,少正卯之所以让孔夫子如此不容,应是直接反对了封建皇权的正统性,甚至有可能喊出了“上帝死了”这样的口号,并由此着书立说,全面而深刻地否定了皇权天授。 若让这样的人活着,觉醒年代会提前上千年,封建皇权岌岌可危,而依附皇权,讲究阶级的儒学,也便没了根基。 不杀?留着给自己挖坑吗? 赵福金笑道:“朕不是说孔夫子不对,朕的意思是,圣人做事,也不拘于小节,所行之事得符合当下的情况。就拿这艮岳来说,太上皇当年建艮岳时,朝中可有异议?” 司马朴摇头:“我大宋皇室子嗣不旺,当年建这艮岳,是为兴旺皇室子嗣,朝中自然无有异议。” 赵福金停下脚步,看向四周,叹声道:“若是金军攻入开封,我大宋亡了,你猜后人在归因时,会不会拿这艮岳说事,比如说道君皇帝挥霍无度,竭国财,兴园林?” 司马朴毕竟是史学世家出身,这些事后复盘是怎么复盘的,他并不陌生:“应是会的吧?” “肯定会!”赵福金继续说道:“所以你怎么做事没关系,事成了,你就是功盖千秋,事败了,你就是祸国殃民。这道理,卿可懂?” “成王败寇,臣懂!不必依礼依贤,只要哄的金人高兴,给官家争取到了时间,这便是对我大宋有功!” 赵福金满意地点点头:“这道理懂了就好,朕再问你,金国现在的实权三人,你可了解?” 司马朴摇头:“请官家教诲。” 赵福金指了指远处的亭子:“坐下说!” 亭子建在一处巨石之上,四面视野开阔,俯视皇宫。 “完颜宗望,此人面恶心善,兴兵可,灭宋他到是没想过。完颜宗翰呢,此人生性残暴,喜杀戮,好颜面,灭不灭宋都行,只要能抢到银钱女人,此人就很开心。至于金国皇帝完颜晟,此人心思深沉,善于见风使舵,灭不灭宋,取决于他能捞到多少好处,若是灭宋,他能因此声望大涨,他势必要灭。若是灭宋后,功劳全被宗望和宗翰拿了,他决计不灭。” 司马朴端坐在赵福金对面,把赵福金说的每一个字都琢磨了一番:“官家的意思是,让臣拉拢宗望,再给宗翰足够的利益,只要这二人谈妥,金国皇帝即便想发兵灭宋,也不可能?” 赵福金笑道:“这是一种办法,除了拉拢此二人,还可以让两人心生嫌隙,当然了,也可以让完颜晟觉得,就算灭了宋,他自己非但拿不到功劳,宗望和宗翰还可能因此功高盖主,总之呢,等伱到了金国,视情况而定。” 君臣二人正说话间,就看见李邦彦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官家……官家呐,您可是让臣好找啊。” 自从赵福金知道李邦彦给道君皇帝献上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玩意,好几天都没单独召见过李邦彦了,每次看见李邦彦,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这家伙太猥琐了! “何事?”赵福金面色一冷,看向李邦彦。 李邦彦喘了几口粗气,挤出一个笑容:“相州……相州知州……上了个札子。” 李邦彦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札子,想要递给赵福金。 赵福金哪里肯接,总觉得从李邦彦手里接过东西,太脏了。 赵福金嫌弃地瞥了瞥嘴:“札子就不看了,何事直接说。” 李邦彦这才收回札子,缓了一阵:“相州知州遇到了一个绝婚之诉,一时不知该如何判,这才上了札子,让官家亲定。” 赵福金一听,差点气笑了。 堂堂一州之主,连个离婚的案子都判不了,还要直达天听,哪有如此愚蠢之人! “绝婚?让朕来定?那以后大宋诸事都让朕来定算了,还要你们这些人何用,咱们大宋没有律法吗?” 李邦彦看到赵福金动怒,连连摆手:“臣……臣也觉得荒唐,但是……但是札子中说,本来依律当判离,但是康王他不许啊。” “康王?赵构不是随韩世忠去太原了吗?怎么跑到相州去了!” 李邦彦撇撇嘴,这事可跟自己没关系。 赵福金眉头一皱,思忖了片刻:“什么样的绝婚之诉?” 李邦彦这才把刘氏的诉状说给了赵福金,等赵福金听到“岳飞”二字,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岳飞?” 李邦彦一愣,赶紧低下头又把汪伯的札子翻看了一遍,确认无误,讪笑着又把折子往前一递:“是……岳飞啊。” 赵福金这会也顾不上自己的心理洁癖,一把扯过李邦彦手里的札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无语讪笑,却在心里嘀咕道:“赵构啊赵构,咱能不能离岳飞远一点啊,你俩八字不合啊!” 第81章 李邦彦又懂了 赵福金决定出宫,去一趟相州。 这决定似乎有些冒险。 登基才不到三个月,这个时候出宫,风险是有的。 道君皇帝,表面上常把“得女当如赵福金”挂在嘴边,奈何人心隔肚皮,尤其是艺术家的善变和无敌的微操技术,鬼知道他下一秒能干出什么事来。 不过赵福金安实在是奈不住啊! 岳粉……那也是粉啊! “今晚出发,最快多久能回来?” 赵福金召来郭京询问。 郭京一盘算:“若是快马加鞭,最多四日可回。” “四日……” 赵福金盘算了一番,觉得完全没问题,等人发现官家不在宫中,怎么也得个两天,用两天时间发动政变…… “我爹似乎没这个能力。”赵福金心想。 不过保险起见,赵福金还是安排人去干了两件事,一是把廉政教育司暂时关了:“就说朕要给他们翻修,这几天就不要接待了,不出不进!” 第二件事,当然是龙德宫里的那位了:“就说这几日春雨降温,为免太上皇着了风寒,暂时别出去乱逛了。” 至于朝堂,有李纲,他是绝不会让太上皇复辟的,军中也有种师道和宗泽,这俩人对道君皇帝是没什么好感的。 “把李邦彦给朕带上!” 赵福金觉得,对付骑墙派,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没墙可骑。 安排完这一切,风险系数大大降低。 赵福金换上了一身宝蓝绸缎衫,梳了个男子发髻,用丝带简单一缠,蹬上了鹿皮短靴,在铜镜中自顾片刻,觉得甚是不错:“春夏,能看出来朕是女扮男装吗?” 春夏瞥了瞥嘴,松了松赵福金腰间的玉带:“别勒的太紧,男子哪有如此纤细的腰身。” 说完又勒了勒赵福金上半身的内衬:“这里到是要再束一些,要不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官家的女儿身了。” 赵福金低头看了看:“有这么大吗?” 春夏捂嘴笑道:“春夏都羡慕死了。” 赵福金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还小,着什么急啊。” 等打扮得体,赵福金又让春夏找来了一把折扇,拿在手中一挥:“这样是不是就好多了?” 春夏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痴痴道:“翩翩公子,俊美无双。” …… …… 第二日午后,赵福金带着郭京和李邦彦,三人三骑便到了相州城外,李邦彦跳下马来,凑到赵福金跟前,勒住了缰绳:“到了到了,可算是到了,官家您下马走几步吧,这一路赶的,臣这骨头都要散了。” 赵福金一踩马镫,想要翻身下马,李邦彦赶紧伸出一只手想要接住官家。 刚碰到赵福金匀称紧致的小腿,赵福金便触电一般地又坐了回去,嗔怒地瞪着李邦彦:“莫要碰朕,朕自己下的来!” 李邦彦一时尴尬,抬在半空的手,放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只能摸了摸马屁股讪笑道:“这马不错……膘肥体壮的。” 相州城虽比不得开封繁华,但市井气息也是不弱,主街上吃穿用度的店铺也是应有尽有,沿街叫卖的行脚商贩更是络绎不绝。 李邦彦牵着两匹马,边走边说:“官家您瞅瞅,民生安康,百姓乐业啊。” 相州府衙,就在主街,前行没多远,就到了府衙门口。 赵福金也不墨迹,让郭京进门通报,就说朝廷旨意下来了。 知州汪伯赶紧让人将赵福金等迎进府上,见到这几人后,觉得有些奇怪,朝廷来人传话,怎会如此随意,既无文书,也无口谕,来的这三人,甚至连个官服都不穿。 汪伯虽然警惕,但还是笑问道:“官家是何意见?” 李邦彦清了清嗓子:“官家说,你只管升堂,由我等三人观审,至于该怎么判……” 李邦彦扭头看了看赵福金。 赵福金手中折扇轻摇:“怎么判……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升堂。” 汪伯被搞糊涂了,既无明旨,却催着升堂? 升堂后还不是白瞎,康王不让判离,按律又该判离,这还是扯皮的事嘛,这样的堂,升来作甚? 赵福金冷哼一声:“怎么,没有旨意都不会断案了?” 汪伯无语,要是没有康王插着一脚,这案有什么难断的。 “康王和我大宋律法,你不知道孰轻孰重?” 汪伯一愣,心里嘀咕:“哦……官家不下明旨,却派人来看我升堂,这是在考验我啊?明白了!” 没多久,传人到堂。 赵福金躲在偏厅,探出脑袋看向堂内,只见堂上岳飞浓眉大眼,俊朗非凡,真人比后世忠武庙中供奉的肖像还要英武,赵福金一时竟然露出了小迷妹般的敬仰之情。 赵福金细微的表情变化,逃不过李邦彦的眼睛,李邦彦瞬间就脑补起了官家为何要连夜赶路,到相州城滴水未进,就催着升堂:“官家这是……啧啧啧,难怪官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汪伯按律判,这岳飞要是绝婚了,官家岂非……回头等此间事了,本相一定要去跟这岳飞拜个把子!” 大堂上,汪伯又将官话重复了一遍,惊堂木一拍,正要依律判离。 却听刘氏突然跪倒:“民妇不告了,不告了!” 堂上众人齐齐一愣,玩儿呢? 还不等汪伯表态,准不准撤案,李邦彦就从偏厅里冲了出来:“不告?你说告就告,说不告就不告?衙门是你家开的,汪知府莫要再墨迹,赶紧判了!” 李邦彦这一出,让赵福金措手不及。 她就仅仅只是想来看看岳飞真容,没想着要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倾向,这李邦彦是哪根筋搭错了? 李邦彦怒斥完刘氏,变脸一般地又笑着看向岳飞:“不错,不错,一表人才啊,等此案了了,我还想去你们家讨杯茶喝,可好啊?” 岳飞也蒙圈了,眼前这个人,是有什么毛病吗? 见又有人夸赞岳飞,刘氏更是坚定了决心,这婚绝不成! 上次过堂,堂堂王爷替岳飞说话,就已经让刘氏觉得,岳飞这是遇见贵人了,自己这个时候跟岳飞绝婚,那岂不是成了妥妥的大冤种,如今又见人夸赞岳飞一表人才,虽然不知此人是何身份,但是能在这州府大堂上说话的,至少也得跟知州大人平起平坐吧? 两日内这么多的贵人,岳飞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这婚,说什么也不能绝了! “民妇自从嫁于岳飞,养儿育女,侍奉公婆,任劳任怨,此次绝婚,只是……只是民妇一时糊涂啊,民妇不告了。” 刘氏声泪俱下,哭的可怜:“夫君,奴家不该耍小性子,闹这绝婚之事,雷儿尚幼,家母已老,都需要奴家照料啊。” 还不等岳飞说话,李邦彦哼了一声:“这女人一旦动了绝婚的心思,可就万万再要不得了!至于家事……岳兄弟,你家母,以后就是我家母,你幼子,以后就是我幼子,不必担心无人照料!” 第82章 岳飞家喝茶 从相州府回汤阴县的路上,李邦彦拉着岳飞问长问短:“小兄弟哪里人士啊?” 岳飞愣了一下,心想脚下这地不就是相州吗? “哦,小兄弟生辰?” “崇宁二年三月二十四” 李邦彦闻言,惊骇之色溢于言表,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人:“竟与官家同年同月同日?天命啊!” “小兄弟,我痴长你十几岁,男女之事比你有经验,听哥哥我一句劝,虽然这婚暂时没绝成,但是这女人是万万留不得的。”李邦彦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岳飞一惊:“这位相公你在说甚?那刘氏毕竟是我的结发之妻,岂可杀之?” 李邦彦赶紧解释:“误会误会,老哥哥的意思是……和离,对,和离。” 李邦彦非常认真地给岳飞分析起来:“这女人呐,一旦动了离开你的心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她之所以突然不诉了,可不是什么回心转意,她就是见你遇了贵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这才……” 李邦彦眨了眨眼:“明白吗?” 岳飞在男女之事上非常木讷,更不善揣摩人心,不过他也无所谓,本来夫妻二人也无甚感情,这婚绝也行,不绝也行。 “小兄弟,你要想飞黄腾达,此婚必绝!” “为何?” 李邦彦自然不能说官家瞧上你了,入宫伺候好官家,就等着享福吧之类的荤话,便只能诳语道:“呵,观你二人面相,八字相冲,若分,各有福泽,若和,天地不容!” 岳飞看了看李邦彦,又扭头瞅了瞅身后几人,恍然问道:“伱们这几位相公,是算命先生吗?” 李邦彦一愣,旋即笑道:“咱们可是从开封来相州传旨意的,怎能是一般的算命先生?后面那位年轻俊秀的相公,那是司天监少监,我呢,是司天监主簿。” 岳飞深信不疑! 回到汤阴家中,岳母听说刘氏撤了绝婚之诉,心中甚是安慰。 刘氏也乖巧地钻进后厨,生火做饭。 前院里,岳飞给客人们烧水煮茶,恭恭敬敬地给赵福金端上茶碗:“少监请用茶。” 赵福金一怔,故意压着嗓音问道:“少监?” 岳飞看了看李邦彦:“这位主簿大人说,你们都是开封城司天监的……” 赵福金接过茶碗,瞪了一眼李邦彦,李邦彦只顾低头喝茶,看也不看:“这茶不错,这茶不错啊。” 岳飞笑道:“这都是陈年老茶了,怎比的上新茶香醇,诸位相公不嫌弃就好。” 闲聊片刻,赵福金突然开口问道:“康王召岳将军去太原一事,将军作何打算?” 岳飞吓的连连摆手:“相公可莫乱说,我只是一名小小偏校,怎敢当将军之称。” 赵福金这才意识到,自己代入历史了,正要解释,李邦彦插嘴道笑道:“我们少监说岳兄弟是将军,那就是将军,现在不是,明天说不定就是了,咱们司天监,勘天命,岳兄弟不信不行啊。” 搁平日里,李邦彦少不得又被怼。 但是此时,赵福金可不想在自己偶像面前表现的太过强势,只能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就算女扮男装,那也是大宋第一美人,这浅浅一笑,风情万种,岳飞一刹那竟恍惚失神:“这位相公,真是俊秀非凡啊。” 赵福金被岳飞这么一夸,一张俏脸瞬间就红到了脖子根。 白皙的肌肤衬着红晕,如春日夕阳洒入汴河,滟滟生色。 李邦彦和郭京识趣地低下头,彼此对视一眼,抿嘴轻笑。 要不是刘氏突然出现,这尴尬的气氛还不知道要怎么破呢:“各位相公,真是司天监的?” 李邦彦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不信啊?” 刘氏连连摆手:“民妇不敢,刚听这位俊秀相公说我家夫君要官至将军了?” 赵福金心里嘀咕,这女人耳目甚聪啊:“若有战功,别说将军了,就是兵部侍郎,枢密院使,甚至是王侯国公,那也未尝不可。” 说罢,赵福金不再理会刘氏,又扭头看向岳飞:“太原一事,你如何考虑?” 岳飞思忖片刻,还是摇头道:“家母年事已高,我这当儿子的,实在不便远行啊。” “你想为老夫人尽孝,说不定老夫人却想让你为国尽忠,这些事,你做儿子的,可听过老夫人的意见?” 岳飞一怔,留家尽孝和为国尽忠这件事上,他确实从来没有询问过母亲的看法。 吃过晚饭,岳母将岳飞叫到了屋内。 借着屋内的烛光,院内的几人看见岳飞跪在地上,岳母从身后扒下了他的长衫…… 李邦彦蹙眉,悄声问道:“这是……捉虱子?” 赵福金瞪了他一眼:“休要胡言乱语,这两天你的话实在是有点多了。” …… …… 相州府,赵构大步走向后堂:“汪知州,今日升堂,为何不叫本王?” 汪伯从躺椅上蹦了起来,赶紧迎了上去:“哎呦康王,今日一早,朝廷就来人传话了,下官本来是想邀康王一同听审,但是传话之人催的急啊,下官实在是没时间去通知康王啊。” “官家怎么说?” 汪伯犹豫了片刻:“反正是没判离。” 赵构闻言乐了:“我就说,我四姐行事,我是了解的,是谁来传的信?” 汪伯摇了摇头:“不知啊,来了三人,都是常服打扮,也不说明身份。” “文书呢?” 汪伯还是摇摇头:“没有文书。” 赵构蹙眉,如此儿戏吗? 不过事情既然了了,他也不想揪着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岳飞呢?” “岳飞说回家一趟,禀过母亲之后,自会去找您。” 赵构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便也不再多说,只是交代汪伯,等岳飞随他去往太原后,一定要好生照顾岳飞家人:“那刘氏面相不好,一看就是嫌贫爱富之人,汪知州日后每隔一段时间,便派人去汤阴瞧瞧,看看岳飞家人可好,若这女人不敬不孝,汪知州知道怎么做吗?” 汪伯连连点头:“康王放心,定按律法,严惩不贷。” 赵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朝廷来的人呢?” 汪伯苦笑:“下官本想留那几人,设宴尽地主之谊,但那几人说要去岳飞家讨个茶喝,应该是随岳飞去了。” 第83章 这儿子本相当了【求追读】 农家院内,岳飞披着外衣走出了屋子,朝着赵福金三人拱手抱拳:“听家母教诲,让诸位干坐了许久,实在抱歉。” 赵福金微笑摇头:“无妨,疼吗?” 岳飞一愣,旋即一想,人家可是司天监少监,掐指一算就知道刚刚屋内发生了什么,也难怪会问出“疼吗”这种话。 赵福金笑着看向李邦彦:“李主簿,你平日里老说自己能勘天命,还给岳飞算起了姻缘?” 李邦彦知道赵福金又要给自己挖坑了,一脸尴尬笑道:“小道……小道……” “李主簿不必妄自菲薄,不如咱们试一试?” 李邦彦一愣:“试什么?” 赵福金笑着起身,指了指屋内:“刚刚岳老夫人在屋内给岳飞背上刻了四字,李主簿不如算上一算,是何字?” 李邦彦恍然,心里嘀咕:“哦……不是捉虱子,原来是在刻字啊!” “给你三次机会,你若算对,朕……真就算你道行高深,回开封后,本少监重重有赏。” 赵福金一时口误,差点就自爆了。 李邦彦寻思,官家才没这么好心,要是猜不对,还不知道有什么幺蛾子等着自己呢:“那……要是算不对呢?” “算不对嘛……”赵福金眉眼轻挑,思忖片刻:“那你就得答应本少监一个小小的要求。” 李邦彦寻思,以官家的脾性,能有什么要求?顶多就是再讹自己一点银钱。 钱嘛,李邦彦有的是。只要官家开心,这都是小事。 “那下官试试?” 赵福金微笑着点点头:“三次机会!” 李邦彦心里盘算,一个山野妇人,能教诲儿子什么?无外乎就是光耀门楣之类的世俗之说。 “封侯拜相!” 赵福金笑着看了看岳飞,岳飞摇头。 李邦彦挠了挠头,心想既然不是求官,那一定就是求财。 “家财万贯!” 岳飞眉头一蹙,依旧摇了摇头。 李邦彦就奇怪了,既不求官,也不求财,难道是…… 懂了! 李邦彦觉得这次自己肯定不会猜错:“攀龙附凤!” 见岳飞和赵福金两人都愣怔了,李邦彦讪笑,自己何等会揣摩人心,要是连一个乡野村妇的那点心思都猜不透,那岂非惹人笑话:“害,今日没带法器,要不然第一次就能算中。” 赵福金满脸嫌弃地看了一眼李邦彦,冷哼一声:“心中有佛世皆佛,心中有屎世皆屎啊!” 李邦彦一愣:“下官算错了?” 李邦彦转念一想,不对啊,官家刚刚又不在屋内,她又不知岳母刻了什么字,怎么就如此笃信自己算错了呢:“那少监算算,是何字?” 赵福金没有理他,看向岳飞:“既然老夫人能有如此教诲,岳兄当知何去何从了吧?” 岳飞心中也好奇,眼前这个俊美少年,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少监知道家母所刻何字?” 赵福金轻笑点头:“岳兄这是不信我司天监之能?” 岳飞拱手:“不敢,只是好奇。” 李邦彦凑了上来:“对对对,不如少监算上一算,让下官开开眼?” 一直站在赵福金身旁没有说话的郭京也上来凑热闹,当初听闻韩世忠说官家能算对自己的姻缘,郭京其实是不信的,后来官家严令自己不得靠近开封城外城墙,他也只当官家是说着玩闹,哪有人真能未卜先知啊。 见众人如此,赵福金也不能再低调了。 “老夫人所训,四个字……尽忠报国!” “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邦彦笑道。 他打死也不相信大宋的乡野村妇能有如此高的家国情怀,能有如此心怀天下的觉悟。 可下一秒,岳飞将身上长衫褪下,露出了虬结的肌肉,厚实的胸膛,朝着三人缓缓转过身去,只见背后赫然刻着四个大字:“尽忠报国!” 李邦彦整个人都傻了,傻的是岳家老夫人竟然真有如此境界,傻的是官家真能未卜先知! 郭京咽了咽唾沫,退到了一旁。 岳飞合上衣衫佩服道:“司天监果然有能人异士,若是能为军中效力,何愁金贼来犯!” 赵福金讪笑摆手:“军中还得靠岳兄这样的人才,我等这些,都是小道,小道!既然老夫人有训,岳兄打算何时随康王启程啊?” 岳飞长声叹道:“自古忠孝难两全,难啊!” 赵福金笑道:“刘氏在家中,自会照顾老幼……” “不妥!”刘氏突然从屋内冲了出来:“我自当随夫君而去,照顾夫君衣食……” “那家中老幼怎么办?”岳飞蹙眉。 眼看夫妻又争执起来,岳老夫人自是不想看家中不合,只能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无妨,无妨,老身身子尚好,到是能照顾大孙儿,只是雷儿尚小,离不得你啊,你们夫妻二人,带着雷儿,一同去吧。” 刘氏一喜,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扒着岳飞,可不能让他独富贵! 李邦彦瞅着这刘氏胡闹,忍不住呵道:“你是怕我岳兄弟此去功成名就,才不顾老小,非要跟着?伱这女人啊……” “关你等屁事!” 农家院外,突然就闯进来五名禁军,领头的那名禁军扫了一眼院内,见被李邦彦戳穿心思的刘氏低头啜泣,心生怜悯:“莫哭了,去与不去,由不得这几人说了算。” 说罢,看了看李邦彦,又看了看赵福金和郭京:“知道你等是开封来传信的,为何连个官服都不穿?” 郭京上前一步,挡在了赵福金身前:“尔等何人?” 那领头的禁军掏出了一面金牌:“我叫张有才,韩大将军麾下,这面金牌,可认得?” 李邦彦一瞅,俯在赵福金耳边说道:“康王的。” 张有才冷哼:“封康王命,带岳飞即刻前往相州,明日要赶路太原向韩大将军复命,至于岳飞家中诸事,康王已经给汪知州交代过了,就不牢各位信使操心了。” “将军,将军,民妇也要随夫君前去,照顾夫君衣食,求将军开恩准许。” 刘氏赶紧上前几步,凑到了张有才身旁。 张有才笑道:“小娘子不必多礼,上次随康王来寻岳飞时,咱们见过的。” 刘氏这才想起,那日差点被军马所撞,正是眼前此人搀扶了自己,又是一番道谢。 见赵福金始终没有表态,李邦彦和郭京也没敢自作主张亮明身份,三人都看向了岳飞。 岳飞躬身抱拳:“请几位将军在院外稍后,我与母亲再交代一二!” 等那几名禁军退去,刘氏不管众人,一路小跑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岳飞还是忧心忡忡,不住地叮嘱老夫人大小诸事,赵福金扯了扯李邦彦的衣袖:“你刚刚输了!” 李邦彦尬笑:“听官家吩咐。” “在开封城买一间二进的院子,把岳老夫人和岳飞这俩幼子,接过去好生照料。” 李邦彦一愣:“买院子?官家……开封的宅子……不便宜啊。” 赵福金冷哼一声:“你在相州府衙说了,岳飞的娘就是你的娘,岳飞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忘了?让你尽个孝,不乐意了?” 李邦彦哪敢再多话,在心中迅速地盘算起投资收益比来:“岳飞的娘,就是我的娘,那我与岳飞就是兄弟了!日后岳飞要是入了后宫,那我便算是官家的大舅子了?这买卖可以啊……” “不对……官家既然看上岳飞了,为何不直接带回开封,要让他去太原?” “emmm……有可能官家是想让他去捞一捞军功,将来入主后宫也能镇得住场子不是?” “可官家万一要是没这个意思……这笔买卖我就赔死了啊……” “不可能!官家要没点意思,犯不着养着岳飞的家小啊,韩世忠有从龙之功,官家也没想着把他的家小接到开封……官家一定对岳飞有意思,这儿子本相当了!” 第84章 脏活,臣来干! 靖康元年三月初一,司马朴带使团离开开封,郓王赵楷作为皇室代表,随团而行,担任副使。 道君皇帝突然就深刻体会到了那日韦氏在龙德宫内为何发癫。 不舍归不舍,事后还是派人给韦氏捎了句话:“康王不过是去了太原,郓王可是直接去了金国,这都是福金给兄弟们历练的机会,你叫唤个甚!” “朕的宝贝儿子啊……”道君皇帝笑着流泪。 宰执们送走使团,李邦彦告了个假,先去趟西角楼大街。 西角楼大街位于皇城西侧,一出西华门便是,这片地方史料鲜载,但是与它齐名的,位于皇城东侧的东角楼大街,大家就耳熟能详了,此时全世界最繁华之处,开封城的cbd,一夜万金的消金窟。 东角楼大街是cbd,那西角楼大街就是nld,新贵生活区! 传闻蔡京当年想在西角楼大街买个宅子,都肉疼了许久。 有多疼呢? 如果说后世帝都四合院算是豪宅天花板了,那只能说帝都的四合院在西角楼大街的宅子面前,就是个弟中之弟。 以宣和年间的货币粗略换算成后世钱币,一文钱大概相当于2块,史书言:一第无虑数十万缗,稍增雄丽,非百万不可。 这里的宅子,起码都是数十万贯起步,稍微搞个装修,没有百万贯,想都别想。 百万贯约等于20亿! 李邦彦买了! 三进的院子,阔气! 要说李邦彦不肉疼,那是假的,自己在外面养女人,别说西角楼大街这种地方了,就连内城都不进,顶多就是外城平民窟随便置个宅子,但是给岳老夫人养老,肉疼也得买。 “干娘啊,儿子给您请安来了。” 岳老夫人又一次劝他:“这么好的宅子,得花不少钱吧?你一个司天监的小主簿,可千万别再破费了。” 例行请安后,李邦彦又去了趟兵部,自己的好兄弟既然从军了,那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可不得帮衬帮衬。 “本相有个异姓兄弟,在太原城跟着韩世忠,宗侍郎啊,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补的实缺……” 宗泽愣了愣:“李相,这事,您得去枢密院啊。” 李邦彦不乐意了:“你觉得本相不知?” 宗泽心里嘀咕:“知道你还来我这?” 李邦彦叹道:“我那兄弟金贵,上不得战场,做不了先锋,枢密院能安排的那些缺儿,不适合,倒是你兵部那些在军中管管粮草银钱的缺儿更合适一些。” 宗泽无语,李邦彦说的是人话吗? 金贵就别当兵啊,安排个文职不好吗,安排知州有困难,安排个通判之类总是可以的吧,何苦来兵部求人呢? 见宗泽不卖面子,李邦彦拂袖而去,出了兵部衙门就开始骂骂咧咧:“你这老小子,本相本想跟你共富贵,你这是没有富贵命啊!” 骂归骂,本质问题李邦彦还是能琢磨透的。 自从官家登基后,这些枢密院、兵部甚至连开封城里的一些禁军统制都不如以前听话了。 之前像这种小事,都不用他李邦彦自己跑,差个门人小吏过来打声招呼,多大的事都办的妥妥当当。 虽然李邦彦有时难免会生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感叹,但是他有自己的一套官场逻辑,那就是别管官家是谁,只要能拿捏到ta内心中最羞于启齿,最柔软温润的那一处,成了官家的自己人,那迟早有一天,就会位极人臣。 道君皇帝的恶趣味,他拿捏了,成了大宋除了包拯外,升官最快的。 赵福金……有些难搞,历时三个月,却也终于找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一处,以后的仕途,必将重返巅峰,再创辉煌! 李邦彦信心满满地来到御书房门外,准备好好给官家说说他从相州回来后,为赡养岳老夫人,是多么尽心尽力。 “宗泽这老小子,我非得告他一状,本相的面子都不给,翻了天了!” 整好衣衫后,进了御书房。 “官家呐,这几天臣可是要累瘫了……” 见赵福金伏在御案前,蹙眉看着折子,并没有抬眼看自己,李邦彦尴尬地轻咳了两声:“官家,臣把干娘她们安排好了。” “在哪买的宅子?”赵福金还是没有抬头。 “那必须最好的地儿嘛,西华门外大街,三进的宅子!”李邦彦满脸得意。 赵福金一听,这才抬头瞅了他一眼:“我说李邦彦,知道伱有钱,没想到你这么有钱啊?” 李邦彦一愣,连连摆手:“官家您可别误会,臣的那些银子,都是祖上留下的,可没做什么贪墨之事啊。” 李邦彦作为一个资深富二代,家产之厚实,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赵福金轻笑:“这件事办的不错,朕心甚慰。” 李邦彦得了夸,更加确信自己拿捏了赵福金的心思,但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还不够,必须像对付道君皇帝那样,彻底地撕破心理防线,让自己成为官家的体己人儿。 比如之前对道君皇帝时,起初也只敢吟些风月之词,慢慢地就敢唱淫词艳曲了,到了最后:“哥们,踩着我肩膀翻墙,带你出去嫖,师师姑娘,嫩呐!” “官家近日烦心了?” 赵福金揉了揉额头,嗯了一声。 “臣知道官家的心思,没关系,臣替官家分忧!” 赵福金一愣,心想李邦彦什么时候开始操心大局了:“你说说,准备怎么替朕分忧?” “第一:要让岳飞刷军功没错,但是不必让他上阵杀敌,这多危险的呐,官家您授个权,臣以中书省之名给兵部宗泽一道文书,让我岳兄弟管个粮草军饷,又轻松又能捞功。” 赵福金一听,眉头一皱,心想:“这家伙在扯什么犊子?” 见赵福金没有打断自己,李邦彦觉得这次稳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被自己捏在手里了。 “第二:脏活,臣来干!” 赵福金轻叹着放下了手里的笔,双手托腮,笑着看向李邦彦:“你想干什么脏活啊?” 李邦彦突然面色一凛,目露凶光:“刘氏,做掉!” 赵福金眨了眨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问道:“那俩孩子呢?” 李邦彦一惊,他是万万没想到,官家这么狠的嘛? “这……恐怕不妥。不过臣有一计。” “讲!” 第85章 莫测天威 李邦彦思索片刻:“那个奶娃儿,现在有乳母喂养,还不记事,干脆臣抱回家养着,岳老夫人是信的过臣的。至于那个大一些的娃儿,已经记事了,不好处理,但是给他改个名,赐个国姓,老夫人应是乐意的。” “为何如此啊?”赵福金依旧笑颜问道。 “害,这不是臣怕……臣怕官家看着不舒心,怕朝上那些多嘴之人议论嘛。” 赵福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大娃儿应该叫岳云吧?” 李邦彦竖起大拇指:“官家果真上心。” 赵福金没理他,自顾自地说道:“改名?加个鹏字,应该喜庆。” 李邦彦喃喃:“岳云鹏?好是好,就是这个‘鹏’字,跟我岳兄弟的字冲了。” 赵福金冷笑:“要是赐国姓,那干脆改叫赵国强吧,就更喜庆了。” 李邦彦不明白,国强这么俗气的名字,哪里喜庆了? 不过官家说喜庆,他就觉得喜庆! “妥了,那臣这就去办!” 李邦彦双手一拍,脸上一乐,正要转身离去,就听背后赵福金呵斥道:“回来!” 一扭头,就看赵福金拍案而起,怒目而视:“李邦彦啊李邦彦,朕留着你的狗头,是想着你还能做些事,没想到你一天天不操国事,脑袋里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邦彦一愣,回想起前些天在相州府衙,在农家小院…… 官家那眼,那眉,那耐人寻味的笑…… 自己阅人无数,又走眼了? 不能够吧? “你觉得朕是喜欢岳飞?” 李邦彦张了张嘴,嘴巴和脑袋完全不同步,嘴巴说“嗯”,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 赵福金气笑了:“朕是敬他!” 短短四个字,却让李邦彦如坠冰窖! 敬,春秋金文中,为肃敬,《诗经》雅、颂中为恭敬,到了唐宋,为礼敬…… 这玩意,跟爱、欲、情可没半毛钱的关系! 李邦彦还不死心,喏喏问道:“官家这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情你大爷!”赵福金抓起御案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 李邦彦退出御书房时,满脸墨汁,外面候着的内侍官凑了上来:“恭喜李相啊!” 李邦彦神情呆滞,看了看内侍官,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恭喜你大爷!” 内侍官一怔,看着李邦彦失神离去,在后面嘟囔着:“呸!不识好歹的玩意,上次韩大将军被官家泼墨,人家如今一飞冲天了!倒是你李邦彦,越混越差,呸呸呸!” 刚骂完解气,就见进奏院陈东走了过来:“中官人,李相那是……” “官家赏的,陈相公进去吧!”内侍官掐着兰花指,翻了个白眼。 …… …… 进到御书房,见赵福金还鼓着腮帮子生气,陈东轻咳施礼:“官家,您这是……” 赵福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不跟蠢货生气,见风就是雨,还猜我心思……” 陈东不知事情原委,只能尴尬笑道:“天威莫测,祸福难料啊。” 赵福金摆摆手:“不说那个蠢货了,朕叫你来,是想跟伱商量商量……” 自从相州归来,赵福金一直在琢磨刘氏的心思,又想起春夏之前的择偶标准,越琢磨就越觉得脊背发凉:“大宋得有多少这样的女人啊?” 大宋的社会群体意识这件事上,赵大和赵二定下崇文抑武的国策固然是根本原因,但那也是百年前天下初定,不想重蹈五代十国的混乱局面,致使民不聊生之举,在当时也算是善策。 但是社会发展是动态的,时过境迁已有百年,这个国策的反作用力日益明显。 如今大宋的主要矛盾,已经变成了经济实力和国防力量不匹配的矛盾。 要解决这个矛盾,不是任命几个血气方刚的武将,也不是搞个宋科院攀升军事科技就能彻底的解决的。 在有些人眼里,认为历史是由伟人缔造的,但是在伟人眼里,历史是由人民缔造的! 大宋若想解决如今的主要矛盾,教化扭转社会意识,势在必行。 要不然,女人都爱才子,爱文官,爱富商,甚至爱地主,就是不爱武将…… 那大宋还玩个der啊!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多数女人的择偶标准,就成了大多数男人奋斗追求的目标,比如车子、房子、票子……而但凡武德充沛的朝代,都只有一句:美女爱英雄! “这种风月之事,臣写不了啊,况且……况且进奏院出这样的邸报,也有违祖制。” “这不是风月之事,这是……”赵福金思忖片刻,终于找到个合适的词来:“这是解放思想!” “就算如此,进奏院……” 不等陈东说完,赵福金打断了他:“你从进奏院请辞吧!” 陈东一愣,还不等反应过来,赵福金便语气和善地说道:“你跟朕,合伙做个生意如何?” 陈东整个人都蒙圈了:“臣做不了生意啊。” 赵福金不管,继续说道:“咱们做个小报,小报刊文呢,朕前期可以写一些,后面你多招执笔,就写一些英雄美女之间的情事,当然适当的时候也可以写写策论,给市井百姓看。” 陈东不解:“官家这是何意?” 赵福金在心里吐槽:“洗脑啊,还能干嘛!朕总不能现在就跳出来说太祖太宗崇文抑武的国策要改?那朕这皇位怕是坐到头了!” 赵福金觉得,当年某公众号以一己之力,就能洗脑了众多九零后的姑娘们,之后“三句话大神”也是拥趸无数,他们做的,朕就做不得? “之前有小报造谣蔡京通敌卖国,太上皇亲自辟谣后,就下了禁令,如今再搞……” 赵福金不屑:“有朕呢,你怕甚?” 陈东无语,只能答应回去后仔细琢磨琢磨:“不过官家,为何要写这些风月之事,就算要让大宋女子们知道谁是最可爱的人,也可以写策论啊?” 赵福金摆摆手:“爹味十足的玩意,没人喜欢的!” …… …… 西华门外大街的宅子里,李邦彦脱了上衣,露出肥胖油腻的身子,跪在堂内,颤颤巍巍地说道:“干娘,您轻点,轻点啊……” 岳老夫人不解:“司天监少监这是何意啊,你们司天监不就干这个事的吗?” 李邦彦带着哭腔说道:“害,您就别问了,刺吧!” 岳老夫人无奈摇头,在李邦彦杀猪般的叫声里,刺下了四个大字:“莫测天威!” 第86章 初入太原城 太原城头,知府张孝纯带着手下官吏,居高俯瞰,城外劳作农夫数以千计,再加上太原城原有守军,约莫六千余人,此时正在城下挖坑翻土,插秧灌溉。 放眼看去,这些塘埭已经连绵数里,好不壮观。 张孝纯捻须颔首,对一旁的韩世忠说道:“这法子好是好,就是将来再想平整土地,又是个浩大之事。” 韩世忠才不管这些,他的任务是以太原城为据点,辐射整个河东路,干翻金国西路军,至于战后的事情,那自然不是自己考虑的。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要是让金国西路军破了太原,兵临开封城,这地也就不用平整了。” 张孝纯讪笑道:“将军所言极是,只是本官有一事不解,朝廷就如此笃定金贼还会再次南侵吗?” 韩世忠拍了拍张孝纯的肩膀:“官家料事如神,从未出错。” 正说话间,见百十来骑从南面而来,韩世忠远眺一番,对张孝纯说道:“应是康王回来了。” 张孝纯一怔:“那将军随本官下城相迎。” 说罢也不等韩世忠表态,就先带着太原府的大小官吏,匆匆下城,朝着城门口而去。 韩世忠在心里嘀咕:“他虽然是康王,但也是我麾下之将,哪有我迎他的道理?” 一刻钟后,赵构前往将军府复命:“韩将军,末将已将岳飞带回,人就在门外。” 原本端坐在案前的韩世忠听罢,这才笑着起身迎了上去,拍了拍赵构的肩膀:“康王辛苦了。” 赵构憨憨一笑:“这点小事,怎敢辛苦。” 随后,赵构又把相州发生的事情,一件不落的讲给了韩世忠。 韩世忠好奇:“朝廷为这点小事,还专门派人去了趟相州?” 赵构接过韩世忠递来的茶碗,一饮而尽,抹了抹嘴:“也不算小事,末将觉得,三年不归,妻可自嫁这律法,本身就有问题,咱们如今在这太原城驻防,谁也不知道金军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若是三年不来,咱们也不撤防,回到开封,老婆没了……” “哈哈哈!”韩世忠放声大笑:“康王多虑了,谁的老婆没了,康王妃也不会没了的。” 赵构正想解释,自己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军中已经成了婚的兄弟们,韩世忠打断继续问道:“朝廷派谁去相州的?” 赵构想了想:“听岳飞说是司天监的人。” “司天监?”韩世忠眉头一蹙,这传递文书口谕之事,跟司天监有什么关系。 赵构比他还懵逼,便喊岳飞入内询问。 看见岳飞的一刹那,韩世忠觉得心境非常奇怪。 岳飞虽然仪表堂堂,高大伟岸,但毕竟是一个在军中无甚官职的无名小卒,此时却能让韩世忠觉得威压十足,这能不奇怪吗? “岳飞?” 韩世忠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你可认识兵部侍郎宗泽?” 岳飞思忖片刻,实在想不起自己跟宗泽有什么交集,摇了摇头:“不曾认识。” 韩世忠见岳飞说的坦荡,再想想宗泽当日所言,基本确信了岳飞并没有抱上宗泽这个大腿,至于朝廷里有没有人脉…… 韩世忠又问道:“前些天朝廷为你的绝婚之事派人去相州,那些人你可认识?” 岳飞抱拳道:“司天监少监、主簿还有一个随行小吏。” 韩世忠和赵构对望一眼,叹声说道:“罢了,你虽有朝廷举荐,但是在我军中,必先从兵卒做起,你且先下去安顿,之后有人带你去押队那里点卯。” 见岳飞为难,韩世忠蹙眉问道:“还有何事?” 岳飞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出口道:“刚入城时,见南城门外塘埭相连,已有数里,不知其他城门如何?” 韩世忠笑道:“均是如此,这是守城御敌之策,以塘埭相连,使金军马军不可奔驰,使金军攻城器械不可落地。” 岳飞叹道:“反之亦然,也困住了太原城啊!” 韩世忠笑容一怔,脸色一黑:“大胆!你可知此策是谁定的?” 岳飞没被韩世忠的黑脸唬住,反而问道:“不是将军之策?” 赵构从一旁戳了戳岳飞:“这是官家亲定的。” 岳飞听闻,反而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官家……那就合理了。” 赵构蒙圈:“……为何官家定的就合理了?” 岳飞躬身抱拳:“官家不懂战事,定出塘埭守城之策实属不易,这样一来,确实大大增强了太原城防,金军炮机,冲车均不得用,然……” 岳飞顿了顿,继续说道:“守住太原城不是目的,拖住完颜宗翰才是目的。” 岳飞上前两步,蹙眉看了看堂内沙盘:“金军为何一定要拿下太原,而不是绕过直扑开封,就是怕各路勤王大军汇集太原,向北可切断金军补给,向南可与开封城守军内外夹击,向西可引我西路军前来,向东可东撤入蜀,携天险拒之……” 这等道理,韩世忠自然是懂的。 “但若是完颜宗翰看到太原城外塘埭绵延十里,不利于我军集结调动,自可直接绕过太原,直扑开封。只需在塘埭外围搭起军械设伏,留一员猛将镇守,使太原守军不得救援开封,目的便已经达到了,若开封陷落,太原一座孤城,能撑多久?” 岳飞言罢,韩世忠只觉浑身冷汗。 …… …… 将军府外,刘氏见岳飞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夫君,韩将军怎么说?给了夫君什么军职?” 岳飞淡淡说道:“兵卒。” 刘氏愣怔许久:“兵卒?康王……康王没替夫君说话吗?” 岳飞摇摇头:“在军中建功,理应如此,岂能一步登天?” 说罢,朝着军营方向大步而去,刘氏呆愣在原地片刻后,一路小跑跟了上去:“若夫君做这普通兵卒,我住在何处啊?” 岳飞停下脚步,转身叹道:“等我去押队那里点卯后,再听押队安排吧。” 刘氏满脸不满,心里后悔万分,本想着岳飞遇了贵人,来太原投军,怎么着也能混个不错的军职,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待遇。 等到岳飞领了戎装,在押队张有才那里点卯完毕,算是正式入了威武军。 至于刘氏的安顿,张有才给她找了个相对清闲一些的差事,伙房帮厨:“放心,咱们这一路从相州而来,也算是认识了,我会照顾你的。” 第87章 赵构请命 太原城外塘埭的问题,韩世忠第一时间给朝廷上了札子。 札子上到是没写此事是岳飞提出的,但是康王赵构在给赵福金的密报中,将此事说的清清楚楚,不吝夸赞之词:“臣弟得此人,必悉心培养,为国养才。” 这一点,赵福金倒是很意外,完颜九妹有心了! 不嫉才,不妒贤,这很好! 但是让他培养岳飞…… 赵福金觉得,还是算了吧! 对于塘埭的bug,赵福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打个小小的补丁就好,这事她连朝议都没召开,便御笔亲批:“有一种战术,叫地道战,搭配塘埭,其乐无穷。” 既然怕完颜宗翰直接绕过太原,直扑开封,那就从太原城挖地道,在塘埭中多开出口,借着塘埭掩护,很难被发现,等完颜宗翰到了,搞几次出其不意的袭击,就算不能重创金军,也能拖着完颜宗翰,让他在太原城外玩打地鼠的游戏。 除非他能确保“地鼠”被打完了,否则他也不敢直扑开封。 他要搜山检海般地毯式搜查,韩世忠也不傻,自会派兵袭扰,岂能让他如此轻松惬意。 所以打地鼠这个游戏,足够让他玩上半年时间。 交代完正事后,赵福金还专门给赵构去了一封家书,客套话说了不少,正事就只有一句话:“离岳飞远点。” 收到赵福金的御批,韩世忠一琢磨,心中大喜:“老种相公和宗泽这些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地道战?呵,有趣!” 在勘查完太原城外的十里塘埭后,韩世忠亲自选定了上百处地方作为地道出口,若同时派兵而出,可在短时间内让千余士兵直接出现在宗翰的中军前。 当然这种骚操作韩世忠是不会轻易玩的,因为一战不成,所有的洞口都会暴露。 除非…… 能直接斩首! 说不定完颜宗翰命背,选择扎营的地方下面,刚好就是个出兵口,那就实在太爽了,韩世忠坚信,自己单挑无敌! 为了严守秘密,挖地道开洞这种事,自然不能让民夫去做,只能让威武军亲自动手。 趁夜色,派出几百个兵卒,在地面上敲击指引,地面下挖洞的,跟着指引只管挖,等挖到位置,地下的兵将撤回,地上的兵将也撤回,再由军中将领亲自上阵,开洞口。 如此一来,除了韩世忠自己早已绘好了图,知道每一个洞口的位置,其它所有人,都不可能全部知道。 韩世忠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威武军变成了夜猫子,昼伏夜出,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 张孝纯为此还发了脾气,没几天就冲到了将军府。 “韩将军啊,这些天威武军军纪涣散,白日里都在呼呼大睡,晚上连守营巡逻的都见不到一个,此事将军可知道?” 韩世忠打着哈欠,顶着一双黑眼圈笑道:“知道知道,知府莫要担心,本将在做夜间突袭的练兵。” 张孝纯气的无语:“本府虽是文官,不懂军事,但是本府也询过王禀将军,不可能是夜间练兵,就算是韩将军要练兵,为何不让王禀将军参与?” 韩世忠懒的跟他解释那么多,脸一冷:“朝廷已有明旨,凡军事皆由本将统制,张知府只管好民生,抓紧春耕种好城外塘埭便好。” 张孝纯脾气也上来:“好,那就说说军事,本府前日就收到了奏报,二龙山闹了匪患,本府决意,出兵剿匪!” 韩世忠笑道:“区区山匪尔,难不成张知府要让本将带威武军剿匪?杀鸡焉用牛刀,派捕头衙役去吧!送客!” 打发走张孝纯,韩世忠又回屋补觉,昨夜出城,转到了天亮,每到一处适合安营扎寨之地,韩世忠都要费神费心地思考半天,自己若是完颜宗翰,会不会在此处扎营? 梦里,韩世忠手持錾金虎头枪,从地道中一跃而出,朝着完颜宗翰的中军大帐一路冲杀过去,短短百米的距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好不英武。 冲入账内,完颜宗翰扑通跪下:“好汉饶命!” 韩世忠哈哈大笑,长枪一挑,取其狗命。 开封城内,万民欢呼,赵福金盛装华服,拉着自己的手站在宣德门上,热泪盈眶,感激涕零:“若无韩将军,便无我赵福金,无这大宋盛世,今日拜韩世忠为定国公,赐宅百座,赐钱万万贯……” 迷迷糊糊中,韩世忠觉得赵福金的脸变的有些奇怪,明明上一秒还笑脸盈盈,灿若春花,可是突然就阴沉了下来,甚至还伸出手朝着自己的脸上啪啪闪来。 韩世忠翻身而起,一抬眼,就见梁红玉站在床前,怒视着自己:“还睡!” 韩世忠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张孝纯就站在梁红玉身后,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本官说不动将军,就只能去找监军了!” 韩世忠无语,翻身下床:“剿匪是吧?剿!剿!朗朗乾坤,哪来这么多山匪?” 一边嘀咕,一边走到外厅,朝着传令官说道:“去,把张有才那小子给本将军叫来!” 原以为张有才此时应该在营房中补觉,传令官找了一圈没找到,最后在营中伙房找到了人,正吃的满嘴流油,还不住地夸赞一旁的刘氏好厨艺。 传令官轻咳一声:“张押队,韩将军让你去一趟。” 来到将军府前厅,韩世忠开门见山:“带着你们队,去一趟二龙山,张知府说那里闹匪患,剿了他!” 张有才一愣:“剿匪?” 韩世忠瞪了他一眼:“怎么?怕了?剿了山匪,说不定能给你小子抢个压寨夫人回来。” 张有才连连摆手:“不是,只是不知道那山匪有多少人马,只让我们队去,会不会不够啊?” 韩世忠哼了一声:“山匪嘛,也就百十来人吧,你们一队五十人马,足够!本将当年……” 韩世忠以少胜多,几百人追着几千人砍的故事,张有才已经听了不下十遍:“领命!” 还不等张有才离开,就听赵构在外说道:“就让本王领队吧!” 听到赵构自告奋勇要去领队剿匪,张孝纯第一个不答应:“不可不可,康王金贵,万万不可。” 赵构白了他一眼:“本王这次随军,就是来建功立业的,不是来吃你太原府酒宴的!” 说罢,朝着韩世忠抱拳:“请将军成全!” 韩世忠看了看张孝纯,又看了看梁红玉,略一思索:“行!那康王就再带一队,与张有才同去。” “不必!区区山匪,何须劳师动众,张押队留在太原,本王带人去便是。” 第88章 枪来! 二龙山,离太原一百来里,赵构带着张有才手下的四五十人马,两天便到。 到了二龙山后,赵构觉得应先让人摸清这伙人山贼的底细,便差人去二龙山附近的村落打听,看看是哪家哪户受了什么委屈,才落草为寇的。 赵构觉得,解决问题嘛,得找到根源,若真是一些人受了不公正的待遇,被逼上山落草,给他们解决问题便可。 “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善!”赵构给带来的这四五十个兵卒言道。 结果差出去的人跑了一天,转遍了附近的四五个村子,也没问出个什么名堂。 “回将军,根本不是本地人!” 赵构郁闷了:“这伙山贼可曾劫掠?” “倒是下山买过粮食。” “买?”赵构以为自己听错了,山贼下山买粮食? “是买,但是……没给钱,赊账了!” 赵构气笑了,这伙山贼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 “上山!” 赵构看着已经休整了一整天的队伍,大手一挥,便要上山建功立业,岳飞整个人都傻了,他知道王爷为将,基本都是来挂名历练的,但是历练归历练,也不能拿命练。 “将军,且慢!” 见岳飞从队伍里上前两步,赵构连连后退了至少五步,才停了下来:“站住!就站那说话便好!” 岳飞一愣,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心想自从随康王来到太原城,前两天还好好的,可是几天之后,康王无论在哪,只要瞅见岳飞,就像见了鬼一样,马上闪的远远的。 赵构见岳飞不再上前,心中嘀咕:“虽然不知道四姐为何要让我离岳飞远点,但是四姐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岳飞躬身:“康王,此山虽不险峻,但是冒然上山,若中了埋伏也是凶多吉少。” 赵构一想,有理:“那你说怎么办?让人上山叫阵,喊他们下来一绝死战?” 岳飞无语,只能答道:“不如……我先带几人乔装一番,装作山下樵夫,上山去探探?” 赵构思忖片刻:“准!” 于是又差人去周围村子借了几身行头,岳飞点了两人换上行头,拎着柴刀上山去了。 山路并不难行,没多久,岳飞几人便到了山腰,抬头看去,见山上有几处炊烟升起,随行兵卒指着炊烟升起之处说道:“那里应该就是山贼老巢。” 妥妥的废话。 岳飞也在仰头看去,但是他盘算的,却是七八处炊烟,七八口锅灶,一口锅灶喂十余人,这伙山贼应在百人左右。 五十名携带长弓劲弩的正规军,对付百人左右的山贼,这仗没难度。 只需趁着夜色摸上来,一刻钟便能解决战斗。 只是让岳飞觉得奇怪的是,这伙山贼竟然不设防? 愚蠢的贼啊! 几人探的差不多了,正想下山回报,却突听几丈外的林子里传来了女子轻微的呻吟声。 岳飞三人一愣,本没想搭理,但是犹豫片刻后,还是凑了过去。 万一是哪个山下的姑娘被劫掠至此呢。 等几人凑到林子外向内看去,只见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跌坐在一棵树下,低头在揉着自己的脚踝,见有人出现,那女子倒也不惊,抬头招了招手:“你们可是山下樵夫,我不小心扭伤了脚,能劳烦几位送我上山吗?” 见岳飞三人犹豫,那女子又道:“送我上山后,必有酬谢。” 岳飞指了指山上问道:“姑娘也是山上之人?” 那女子点点头:“烦劳了!” 为免这女子起疑,岳飞只好悄声对身旁二人说道:“你俩先行下山,告知将军山上贼人不过百十来人,趁夜色可奇袭。” 交代完,岳飞收起手中柴刀,扔下刚刚装模作样砍到的一些柴火,走到了那女子身边:“我一人送姑娘上山便可。” 那女子见岳飞走到跟前,撑着树干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伸出了一条胳膊:“多谢,扶我上山便好。” 岳飞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虽然一身粗布麻衣,穿的如同山野村妇,但是长相秀气,眼神温和清澈,颇有江南女子温婉清新的气质,怎么看也不像这山中女匪。 “姑娘不是二龙山附近村里的?” 岳飞扶着女子,走的缓慢,便出言问道。 那女子微微点头:“奴家是宜兴人士,名叫李娃。” 岳飞一愣,心想宜兴离太原有千里之遥,一个姑娘家怎么会离家千里,跑到了二龙山落寇? 见岳飞有惑,李娃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相公何名何姓?” “哦,岳飞。” “岳相公生的可不像这山中樵夫啊。”李娃单腿蹦跳,朝着岳飞狡黠一笑。 岳飞没想到这女子的洞察力这么敏锐,想必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看穿了,心中一沉,扶着李娃的手也稍稍用力,沉声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李娃的手腕被捏的生疼,秀眉微微一蹙:“岳相公以为我们是山贼不成?” “难道不是?”岳飞的手筋稍稍一松。 李娃叹声道:“岳相公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岳飞狐疑片刻:“这样走的太慢,得罪了!” 说罢,岳飞反手将李娃抱了起来,李娃一惊,但是也并未反抗,就这样任由岳飞抱在怀中,撇撇嘴笑道:“岳相公这是怕上面有埋伏,想拿奴家做挡箭牌?” 岳飞确实有此心思,但是被李娃这么说穿,多少有些脸红。 一个大老爷们,拿个女人做挡箭牌,还真有些臊得慌。 被戳穿心思的岳飞,只能选择不说话,在心中嘀咕:“这女人……聪慧。” 没多久,穿过一片密林后,眼前便豁然开朗,一个简易的寨子便搭建在山顶一处平坦之地,这寨子倒是没什么防御能力,但是寨头上飘着的旗帜,岳飞却并不陌生。 大宋! 岳飞一愣,低头看向怀里的李娃,狐疑道:“你们是朝廷兵马?” 李娃抿嘴笑道:“岳相公觉得呢?” 岳飞再抬眼看去,却见那面旗帜虽然绣着“大宋”二字,但是无金线描边,更无丝绒护底,显然不是军中规制之物。 就在岳飞狐疑之时,就见寨内冲出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只见那男子生的虎背熊腰,身材魁梧,却面相清奇,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书生脸,见岳飞抱着李娃,登时大怒:“贼子,休要辱我义妹!” 岳飞一愣,还未来得及解释,就听那男子大喝一声:“枪来!” 第89章 谁的枪更硬【求追读】 那男子话音刚落,寨中便有人给他扔出了一条锃亮的银枪,杀气腾腾地看着岳飞吼道:“放下我义妹,受死!” 岳飞本想解释,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那男子一枪刺来,直刺自己的左肩。 岳飞本能地想把李娃抛出去格挡枪势,但是最终还是脚下一滑,腰身一扭,后背贴着银枪枪杆,堪堪躲过:“姑娘,你不解释解释?” 李娃笑道:“自己解释喽!” 也许是见岳飞未把李娃抛出,那男子收了攻势,瞪着岳飞笑道:“能躲过我一枪,也算是个人物,放下我义妹,咱们再打!” 岳飞闻言,将李娃从怀中放下,扶着她坐在一旁,转身朝着男子抱拳:“在下并非轻薄之人,刚刚在山中砍柴,见姑娘扭伤了脚,这才送姑娘上山。” 岳飞所言,只要眼睛没问题的人都知道所言不虚。 那男子本已收了怒意,却听李娃笑道:“这位岳相公可不是什么山中樵夫!” 岳飞骂娘的心都有了,心想这女人不是挑事嘛! “岳相公?报上名来,小爷我不杀无名之辈!” 见这男子如此不讲理,岳飞这白羊的脾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区区山贼,想杀我,你也配?” “山贼?你骂谁山贼呢?”这男子也是火冒三丈,银枪一挑,指着寨头大旗说道:“瞎吗?哪个山贼打出大宋的旗号?” 岳飞被这俩人彻底搞蒙圈了:“不是山贼,在山中修建山寨,占山为王?” “呸!我杨再兴是大宋义士!什么狗屁山贼!” 见杨再兴自报姓名,还自称义士,岳飞 说罢,岳飞从腰间抽出砍柴刀,摆出了架势。 杨再兴看着岳飞手中的砍柴刀,哈哈笑道:“你这是没称手的兵器?要不给你挑一件再打,要不然输了说小爷我欺负老实人!” 岳飞冷笑:“输了当如何?” 杨再兴哼道:“输了,你就跪在我义妹面前,磕三个响头赔个不是,滚下山去便是!” 岳飞笑道:“我说要是你输了,要当如何?” 杨再兴一愣…… 思忖片刻:“我若输了,我这妹妹便嫁你了!” 不等岳飞说话,李娃一听,先娇嗔道:“伱们打架,扯我作甚!” 杨再兴大步走到李娃面前:“哥哥我可是在替你出头!” 李娃啐了一口:“人家岳相公好心好意送我上山,你不答谢就算了,还说替我出头?哪有这般道理,难怪别人说你是山贼!” 杨再兴又是一愣,蹲下身子捏了捏李娃的脚踝:“真扭脚了?” 李娃疼的嘶了一声,算是答了他的话。 杨再兴皱眉思忖片刻,蹭地站起身来,朝着岳飞抱拳,躬身讪笑:“我这妹妹平日里顽劣,但凡不想干活就装做脚扭了,错怪兄弟了,我向你赔个不是!” 岳飞也是无语,只能又强压火气笑道:“罢了!你们若不是山贼,就不该下山劫掠……” “哪有?”李娃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我们来到此地,就下山过三次,两次买酒,一次买粮种,劫掠谁了?” 岳飞挠挠头:“赊账也算买?” “赊账也不算抢啊!”杨再兴抢话道:“我等只是暂时没银钱,等有了银钱,还他们便是!怎能算抢呢?” 岳飞无言以对,只能指了指寨头的大旗问道:“你们这是……” “等着保家卫国啊!” 不等杨再兴继续,李娃凑了过来:“我来说!” 几个月前,道君皇帝南下,途经宜兴时,那边便有人传言开封城北金军占了,道君皇帝这是跑到南方避难,根本不是什么祈福。正在宜兴跟着紫焰真人修炼紫焰枪法的杨再兴一听,机会来了,便带上义妹,拉了些人准备北上勤王,一路上遇见不平事,就行侠仗义,队伍也就越来越大。 本想去开封城勤王,结果走错了地方,来到了太原附近。 听闻太原也被围了,心想就在这里杀贼吧,冲到太原城下时,见太原城门大开,城头还是大宋旗,守城还是大宋兵,一打听才知道,金军三天前就北撤了。 “能怎么办?来都来了,干脆找个山头待着吧,金贼总还是要再来的吧?” 岳飞越听越想笑:“为何不从军呢?” “从军?”杨再兴笑道:“当个兵卒?小爷我才不干!” “得了吧。”李娃呵呵笑道:“是人家说军营满编,入编还得报朝廷兵部入籍,不要你吧!” 被妹妹拆台,杨再兴脸上挂不住:“要不要我是一回事,小爷我愿意不愿意跟他干是另一回事。就太原城的那些个将军,小爷我一个都看不上。” 说罢,指了指岳飞:“你呢?游侠?” “什么游侠,你看话本看多了吧?”李娃撇撇嘴:“一看就是朝廷来剿匪的!” “官兵?”杨再兴将岳飞上下打量了一番。 岳飞一怔,心想这女人心思果真缜密,只是岳飞也不解,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第一:岳相公你这面相,就不太像樵夫,仪表堂堂,气质斐然。” 岳飞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夸自己,只能讪笑。 “第二:你不好好砍柴,盯着山上炊烟愣神,应该是想通过炊烟的数量来算我们到底有多少人吧?” 岳飞只能承认:“百十来人?” 李娃没有回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跺了跺脚:“我猜的可对?” 岳飞一脸茫然地盯着李娃的脚:“你脚……没事?” 杨再兴乐了:“看吧,我就说我这妹妹顽劣……” 岳飞叹声道:“罢了,既然被你猜出来,我也就不隐瞒了,我等奉威武军大将军韩世忠之命,来二龙山剿匪!既然是场误会,杨兄又有杀敌报国之心,不如……” “打住!”杨再兴冷笑了一声:“想让我从军对吧?” 岳飞诚恳地点点头:“若是杨兄答应……” “除非赢了我手里的这条银枪,否则,小爷我凭什么跟你们干?” 岳飞正要说话,突听山腰处有人大喊:“金枪将军前来奇袭,山上的贼匪们,快快出来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寨门前众人一听,纷纷紧张起来:“真的是官兵啊?” 只有岳飞低头无语:“真的是‘奇袭’啊……” 杨再兴登时不高兴了,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使的是银枪,那将军说他是金枪将军?故意的吧?那就让他上来,先跟小爷我过几招,看看谁的枪更硬!” 第90章 好腰子!好腰子! 见赵构灰头土脸地被杨再兴提溜了上来,岳飞还没开口,就见赵构看着岳飞,一脸恍然之样:“哦,原来我四姐早就看穿了一切,才让我远离你的,你这个叛徒!”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岳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又听杨再兴笑骂道:“金枪将军?还以为你真是金枪不倒,一息你就趴了!呸!” 岳飞惶恐,赶紧上前喝道:“杨再兴,不说只是去解释一二吗?” 杨再兴摊了摊手:“解释了。” 岳飞指了指五花大绑的赵构:“那这……” “他不听啊!” 岳飞顿足叹气,正想上前替赵构松绑,刚走两步,就赵构被蜂蛰了一般地尖叫:“站住!你别过来啊!” 岳飞实在无语,只能站在原地蹲下身子:“将军,误会,误会啊!这些人不是山贼,是……义士,跟相州城武翼大夫刘浩招募的那些人一样。” “呸!”赵构啐道:“人家义士们只是要饷银,他这山贼,要命啊,差点就把本将给戳了!” “再说一句山贼试试!”李娃顺手抄起了一根烧火棍,朝着赵构戳了戳:“信不信塞你嘴里!” 赵构不说话了,女子与小人不招惹,这是他的处世之道,当然,四姐这样的女子除外! 岳飞无奈,将杨再兴拉到了一旁:“你可知他是谁?” 杨再兴一脸轻蔑地笑道:“金枪不倒将军嘛。” 岳飞气的直跺脚:“他是康王赵构,大宋官家的弟弟,大宋的王爷!” 杨再兴笑不出来了:“王……王爷?” 赵构看着岳飞与杨再兴在一旁的林子边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心里更是暗暗发狠:“岳飞啊岳飞,你这个叛徒,亏我在相州时还替伱说话,给你留住了老婆,你这个叛徒,本王有朝一日定要杀你泄恨!” 片刻后,杨再兴黑着一张脸走了回来,扶起赵构,二话不说替赵构松了绑。 见赵构一脸茫然无措,杨再兴清了清嗓子:“我等从宜兴千里而来,不是来做山贼的,是来勤王的,现在金贼走了,我等也没有盘缠再回去了,这才在这二龙山暂时安个寨子,吃喝拉撒从未扰民,你瞅瞅!” 赵构顺着杨再兴指的方向看去,几块新地已经翻的平整。 “前些天让人下去赊了些粮种,趁着春耕播下,本想等到夏收时有了收成就还回去,想必是赊账闹了误会。” 赵构见这恶煞此时态度还行,不由地就摆起了王爷的架子,双手背负,环视一圈:“既不是山贼,那你这些人,就原地收编,随本王回太原,在军中效力!” 杨再兴为难:“在将军麾下?” 赵构点点头:“不然呢?” 杨再兴赶紧摆手:“不可不可,只因当年学艺,师父说过,要择一位武艺枪法在我之上的人为主,要不,咱们再打一架?” 赵构摸了摸自己到现在还生疼的屁股,坚决不同意:“本将不善枪法,只善射,十岁时便能开弓一石五斗……” “我哥哥九岁时就开工两石了!”一旁的李娃不耻笑道。 赵构又不说话了,指了指不远处的农田:“你们会不会种粮,这土都是生土,种上去很容易颗粒无收的!” “将军!”远处的岳飞喊道:“既然杨义士想归顺朝廷,为国出力,只是碍于师命,非要找一个能胜他之人,那就由末将代劳,替将军与他比上一比!” 虽然四姐让自己离岳飞远点,但是没说不能下他搭好的台阶。 赵构一思忖:“准!” 二龙山山巅,夕阳斜挂,山风轻抚,两人各持一枪,对望片刻,杨再兴率先开口:“我这枪法,名为紫焰枪法,师承紫焰真人,此枪法大开大合,刚猛无双。” 岳飞道:“我这枪法,名为六合枪法,师承铁臂膀周侗,七分霸气,三分阴柔。” 随后两人道:“请!” 话音刚落,杨再兴双足一蹬,长枪贯胸,只见枪出如龙,卷起山巅砂石,破风之声呼啸,朝着岳飞直刺而来。 岳飞一抖枪身,枪尖抖动,化出枪花朵朵,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孰真孰假。 “铛”! 枪尖相抵,火星四溅。 两人顿觉虎口一阵发麻。 仅就一招,两人心中便有了数:半斤八两! 杨再兴的枪,惯砸、惯扫,一杆银枪竟却使出了棍法的精髓,每一招落下,势必开石裂地,沙土飞扬,只要挨上一下,非死即伤。 而岳飞的枪,就灵动许多,或挑、或刺,气势上虽不如杨再兴,但是只要是浸淫过枪法的都能看出来,杨再兴枪意再猛,却总能被岳飞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挑一刺就破了枪意。 赵构这个金枪将军,是看不明白的。 只觉得岳飞使枪,太过阴柔,一点也不霸气。 心意刚起,就听岳飞长啸一声:“看好了!” 话音落,枪法突然大变,枪尖一挑,破了杨再兴的攻势,杨再兴身形一怔,后撤两步,刚站稳就看岳飞飞身而起,双手握枪,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砸下。 杨再兴只觉头顶威压顿起,大笑一声:“来的好!” 说话间根本不举枪格挡,而是脚下一踢枪身,一招枪指南天门,直刺而上。 这一招对岳飞来说,极为凶险,因为身形在半空无处着力,想要变化身形根本来不及,若是被刺中,直接就变肉串了。 一旁的李娃捏着一把冷汗大喊道:“岳相公小心!” 岳飞眼见杨再兴的枪尖已到胸前,这一招力劈华山还不等砸下去便要被贯胸了,情急之下上半身猛然后仰,借势踢出一脚,踢在了杨再兴的枪身上,借着力一个后空翻向后落下。 杨再兴盘算着等岳飞落地,势必背对自己,空门大露,这等良机自己岂能错过,岳飞输定了! 就在岳飞落地的一瞬间,杨再兴猛然发力,朝着岳飞后背砸了下来。 可下一瞬,杨再兴的身形就怔住了,岳飞的枪尖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喉头,而自己砸下去的枪身离岳飞的脑袋足足还有五寸! “回马枪?”杨再兴问道。 岳飞撤了枪,腰身一扭站了起来:“承让!” 杨再兴盯着岳飞的腰子啧啧称奇:“好腰子,好腰子,这般境况都能扭过来使出回马枪……福了!” 岳飞刚准备自谦一二,杨再兴笑道:“我是说我家妹子有福了!” 岳飞闻言一愣,又听杨再兴笑道:“以后我杨再兴和妹子李娃就跟着你岳飞了,我主外,冲阵杀贼,她主内,给你暖床烧饭!” 第91章 正缘已至 不等岳飞开口,坐在寨门前看戏的赵构起身叫好:“好!一干人等原地收编,今夜寨中欢饮一宿,明日随本将回太原。” 赵构心想,剿匪没剿成,收编了个百人的队伍,多少也算是个功绩吧? 入夜,寨内喧闹,杨再兴命人搬出了前些日子存的水酒,准备一宿炫完,李娃换上了一件翠绿色的束腰罗裙,披着一件外衫,之前的村姑形象荡然不再,反而像是个名门闺秀,就连喝酒也是抬手遮掩,好不贤惠。 杨再兴搂着岳飞的肩膀,指着李娃笑道:“别信,都是装的!” 岳飞讪笑:“杨兄弟,刚刚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其实我已经有了家室……” 杨再兴一愣,上上下下地把岳飞打量了一番:“咱俩年纪相仿,你竟然已经成家了?” 岳飞颔首:“家中早早便安排了婚事,所以我与李娃之事,恐怕……” 杨再兴狠狠地拍了拍岳飞的肩膀:“男人嘛,三妻四妾正常,我那妹子豪爽,不会在意这些的。” 李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后,得知岳飞已有家室,刚刚还笑颜如花的脸瞬间就变的冷若冰霜:“你怎知我不在意?” 见李娃不悦,杨再兴端起酒碗就溜了:“你们聊,我去跟康王喝几碗去。” 杨再兴跑了,李娃指了指外面:“出去聊聊?” 三月的天气,山中夜里还是凉风阵阵,李娃看着漫天繁星,轻声笑道:“我爹当年给我算命,说我将来是要当国夫人的。” 岳飞只能笑着附和:“以小娘子的样貌和聪慧,想必这算卦之人未打诳语。” 李娃扭过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岳飞:“可哪有偏室当国夫人的道理?” 岳飞一愣,他一直以为,要把李娃许给自己只是杨再兴的意思,但是如今看来,李娃是也有此意啊? 这算什么?一见钟情? “你若嫁我,估计是做不了国夫人了。我不过军中一个小卒,既无家世,又无人脉……” “但是你有勇有谋啊。”李娃撩了撩被山风吹动的发髻,借着月色,双颊绯红。 此情此景此佳人,岳飞竟看的有些心动。 岳飞虽成婚早,但不过是家中安排,成婚八年与刘氏之间也就是个搭伙过日子的情分,从未有过如此心动的感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顺着李娃的话聊下去,还是拒人千里之外。 见岳飞木讷,李娃又轻声笑道:“岳相公若是也中意于我,我就当当年算卦的道士胡言乱语罢了,至于正室还是偏房,我其实是不在意的。” 虽然宋朝民风开放,但是绝大多数女子还是含蓄内敛,即便有心,也不会如此直白。 可这李娃,岳飞只觉得:奇女子也! “我怕委屈了小娘子……”岳飞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说了这句话。 李娃一听,莞尔笑道:“若是以正妻之礼娶我,便不算委屈!” “此事重大,小娘子还是容我想想。” “行,从这二龙山到太原城,也得两日路程,岳相公慢慢想便是。” 李娃这句话听起来倒是没什么毛病,还显得通情达理,但是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两天!好好想!” 若只是纳个妾,岳飞其实是不用多想的,但是要以正妻之礼娶李娃,那就有些麻烦了。 宋朝的婚礼,虽然不如其他朝代三媒六聘如此繁琐,只有纳采、纳征和亲迎三步,但是这三步对于岳飞来说也是极难的。 首先是纳采,得有人去说媒,让谁去说媒? 赵构显然不行,一是身份太尊贵,二是赵构现在不近岳飞一丈之内。 韩世忠也不行,人家堂堂威武军大将军,凭什么去给一个小兵卒当媒人? 至于同队的兄弟……岳飞也才来太原几日,也不相熟。 就算随便找个媒人,纳征怎么办?岳飞现在的兜比脸还干净,拿什么当聘礼。 以上还都是小事,大事是,以正妻之礼,刘氏得同意啊。 山风凉,岳飞的心更凉! 山间挂明月,天涯共此时。 此时的太原城内,押队张有才酒足饭饱,借着酒劲,竟想去拉刘氏,刘氏闪身躲过,低眉顺眼道:“早知能与张相公相遇,奴家在相州府衙便死告了!” 张有才打了个酒嗝:“无妨,和离便是!” “可奴家已经在相州府写了具结书,娃儿一岁之前不得和离,张相公若真对奴家有意,可愿等一年?” 张有才啐了一口:“相州的具结书,干我太原城什么事?等康王回来,我便去求康王,准你和离。” 刘氏一听,抿嘴笑道:“张相公与康王……” “从开封一路到相州,也算是有些交情。” 刘氏一盘算,这等交情虽然不深,但是比起岳飞,是要好上许多的,当初觉得岳飞遇了贵人……可如今,康王见了岳飞如同见了鬼…… 刘氏觉得,跟着岳飞是不会有什么前途了,在太原城里连个押队都混不上,若是真能和离,跟了张有才,总是比跟着岳飞强的多的。 女人一旦动了心思,那就要不得了! 李邦彦一语成谶! …… …… 张孝纯为康王赵构请功的札子传到赵福金手中,是数天后的事情。 札子上说,赵构在二龙山剿匪中身先士卒,勇不可当,与山贼头目持枪战了三百回合,降服了一众山贼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众山贼掩面哭泣,悔恨难当,明了家国大义,遂自愿从军,保家卫国。 要不是“山贼头目”叫杨再兴,赵福金差点就信了。 刚在札子上御笔批了两个字“呵呵”后,李邦彦便来了:“官家,官家,岳飞给岳老夫人来了一封家书。” 赵福金盯着李邦彦手里的书信:“既是家书,怎么到你手上了?” 李邦彦憨笑:“岳老夫人给我的嘛!” “信中说什么?” 李邦彦为难道:“岳飞……岳飞要纳妾了。” “纳妾?”赵福金面色一惊,拿过书信仔仔细细地端详一番,随后笑道:“这哪是什么纳妾,这分明是娶亲嘛!” 李邦彦科普:“不同不同,正妻才叫娶亲,偏房只能叫纳妾。” 赵福金将家书还了回去:“正妻未必是正缘,你懂个屁!” 第92章 紫衣媒人 看到赵福金御批“呵呵”二字,赵构觉得四姐对他二龙山剿匪的战绩还是挺开心的。 心情好,张有才的请求赵构也没批驳,只说婚姻之事,男女之情,由他们去便好。 于是张有才找人写了一份和离书,交给了刘氏,刘氏大喜,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岳飞,递上和离书。 “盖闻伉俪情深,夫妇语义重,幽怀合卺(jin三声)之欢,念同牢之乐……八年之情,今尽于此,一别两宽,伏愿相公千秋,前程似锦。时靖康元年三月九日相州妇刘氏。” 洋洋洒洒百余字,看似文采斐然,实则是模板文书。 有宋一朝,和离、放妻文书皆是如此,主打一个感念情谊,绝不恶语相向。 至于宋的和离,后世常觉得不可思议,哪有女子下文书的?尤其是北宋理学家程颐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让后世一些人认为程朱理学是在压制女性改嫁的权利,然事实并非如此。程颐本人对女子改嫁一事,非但不恼,还甚欢欣,《河南程氏遗书》为证。 再加上苏辙三父子及苏氏门人认为理学就是糟粕,生而为人,主打的就是自由人性,岂能被一些人妖言惑众? 程颐兄弟俩的粉丝与三苏比起来,那就是l3作者和点娘十二天王的对比。 所以北宋一朝的理学,影响力极其有限。 不信,看看苏家门人李格非是怎么养女儿的就知道了。 岳飞看完和离书,挥笔签名后,起身行礼,一段孽缘就此而终! 有终必有始,岳飞开始头疼另一件大事——为婚之法,必有行媒。 这虽是唐朝的律令,宋律并无明文,但在世俗观念中,没有媒人的婚事,那是不作数的。 所以岳飞这几日晚上随威武军挖坑,白天得在太原城寻媒。 虽然找不到相熟又有点身份的人为媒,但是好在宋朝有官媒,奈何太原城里的官媒一听岳飞是军中兵卒,都懒的搭理他。 给军中小卒说媒,这不是自降身份嘛! 不应! 无奈,岳飞只能去找私媒,私媒只重利求财,跟后世的百合、佳缘等没有区别,给钱就行。 可惜岳飞身无分文,连第一个月的饷银都还没有拿到,好在李娃让杨再兴偷偷给岳飞塞了一些银钱,岳飞这才找了个便宜点的,细说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一日不到,那媒婆就反悔了:“这媒说不得,你还是另找他人。” 岳飞未问缘由,拿着钱又找了几个媒婆,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复,细问缘由,无人肯说。 如此两天,岳飞精疲力尽。 杨再兴是个爆脾气,见自家兄弟处处碰壁,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于是趁夜潜入一个媒婆家,提溜起媒婆,当着她的面把她家生蛋的几只老母鸡拔光了毛:“你这老婆娘,说是不说?” 见杨再兴凶神恶煞,肌肉虬结,老媒婆吓的失了禁:“张押队……张押队……” 一个小小押队,竟有如此能力? 杨再兴打听后才知道,这张有才祖上就在太原城从商,还算是个富户。 仗势倒是没什么势,但是有钱啊。 听闻岳飞和离的当天就去找媒人想另结婚约,刘氏不悦了,这心态就像自己出轨可以,对方无缝衔接罪不可赦! 为讨刘氏欢心,张有才偷偷跟着岳飞,只要他寻哪个媒婆,张有才后脚便到,岳飞给十贯,张有才给十二贯,搅和的岳飞不得安宁。 杨再兴暴怒,要不是李娃妹子劝,杨再兴就想要一枪挑了他。 “已经从了军,便不可如此鲁莽,岳相公最厌如此,当守法纪。” 杨再兴啐了一口:“那怎办?去衙门告人家不行?” 李娃这些天也是跟着着急,刚刚在外打听,得知了一个消息:“听人说同福酒楼里最近来了一个媒婆,应不是太原城里的,不如让岳相公再去试试?” 杨再兴听罢,寻着岳飞便一同前往。 “岳兄弟,一会说好了,就让那媒婆直接签个文书,可别让张有才那厮再来捣乱。” 没多久,两人便来到了同福酒楼,问明那外地来的媒婆住的客房,便上楼敲门。 房门一打开,岳飞就愣了!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还有些婴儿肥的小姑娘端坐在屋内,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自己。 杨再兴抱拳:“小丫头,我们是来寻媒婆的,你家主人可在?” 那小丫头站起身来,双手背负,躲着脚步来到了杨再兴面前,将杨再兴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岳飞?” 杨再兴一愣,哈哈笑道:“你这丫头,认识岳飞?” 小丫头摇摇头:“听过!” 杨再兴拍了拍身旁的岳飞笑道:“没想到岳兄弟一个小小的兵卒,到是名声在外啊。” 岳飞一脸尴尬,躬身道:“还请叫你家主人出来一见。” 小丫头又扭过头去,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原来你是岳飞啊?” 岳飞讪笑道:“正是。” 小丫头围着岳飞又转了一圈:“嗯,不错,不过我家主人你是无福得见了,有事给我说便可。” 岳飞一愣:“在下听闻贵主人可替人做媒,不知是官媒还是私媒?” 那小丫头抿嘴一笑:“哦,请人做媒啊,那不必烦劳我家主人了,我就可以!” 杨再兴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伱这娃儿,自己都还未曾婚配吧,给别人做媒?” 小丫头俏脸一红,伸手解开了披肩,然后转了个身,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道:“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看不起谁呢?” 杨再兴和岳飞两人同时一愣:“紫衣媒人?” 宋朝的媒人,那是有等级划分的,最高等级的媒人,身披紫背,称为紫衣媒人,这些媒人根本不接市井平民的婚事,只替皇家和三品以上的官员说媒。 两人万万没想到,这个半大的小姑娘,竟然是紫衣媒人! 岳飞捏了捏兜里的银钱,诺诺问道:“需要多少银钱?” 小丫头这才扭过身来:“你有多少?” 岳飞老实巴交地掏出兜里的十几贯钱:“就这些了!” 这小丫头瞅了一眼,噗嗤一笑:“行吧,就收你这些了,来,将那女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写下吧。” 岳飞一喜,没想到这就答应了? 正要上前,却被杨再兴一把拉住,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这怕是个骗子吧?” 第93章 小丫头凶的很 客房的方桌前,小丫头看着李娃的生辰八字和一些基本情况问道:“岳相公对这李娃还有什么要求?一次说清楚,我这媒人可就只跑一趟,没精力来来回回地替你们沟通。” 岳飞闻言,思忖片刻:“家有老母,望她能尽孝,家有幼子,不望她能视如己出,但求能好生待之。” 小丫头点点头:“还有吗?” 岳飞摇头:“没了!” “没了?”小丫头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岳飞:“真没了?” “没了!” 小丫头轻叹一声:“嫁妆呢?” 岳飞讪笑:“我且没有多少彩礼,怎能求别人嫁妆?” 小丫头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你竟然不求嫁妆?这……这……哪有人结婚不要嫁妆的!” 要知道有宋一朝的婚姻,男人可以没有彩礼,只需才华横溢,女人没有嫁妆,那是万万嫁不出去的,不但女人要给嫁妆,还得嫁妆丰厚,苏辙好歹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尚且哀叹:“破家嫁女!”一般人家可想而知。 大多数的宋朝百姓,若是生个女儿,六岁时便要开始为她准备嫁妆。 若是女子父母双亡,近亲家族得为她筹备,这是律法所定。 不仅如此,若是实在没有嫁妆,官府为了解决贫困家的女子嫁不出去的问题,甚至还要资钱助其出嫁。 不过嫁妆虽高,宋律中对嫁妆也立法保护,嫁妆属于婚前财产,夫家无权动用,若夫家去世,嫁妆不可作为财产分割,若女方先于夫家去世,夫家若再娶,需将嫁妆返还娘家人。 后世青年男子若知北宋如此,不知要作何感想? 小丫头惊愕,茫然……不要嫁妆就愿意娶妻,这是什么神仙男子? 谈妥了这些事,岳飞和杨再兴离去,只等紫衣媒人去找李娃提亲,这事便算成了。 等二人离去没多久,张有才便寻上门来,如法炮制的扔出了二十贯钱:“这媒事你若不接,二十贯你拿去便是。” 小丫头微微仰头:“你也喜欢李娃啊?” 张有才一愣:“啊……不是!” “那你这是为何?”小丫头好奇问道。 “问那么多干嘛,这钱你赚是不赚?” 小丫头又转了个身:“瞅见没,紫衣,我缺你那点钱?” 张有才这才看到这小丫头竟然是披着紫背的紫衣媒人,牙一咬:“再加二十贯!” 被小丫头轰出房后,张有才发狠:“不要钱,那就等着要命吧!” …… …… 给李娃递上求亲文书,与李娃聊完后,小丫头眼眶含泪:“一个不要嫁妆,一个不要彩礼……活该他们在一起!” 这个流程在李娃和岳飞这里看似简单轻松,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并非如此,男女双方都得讨价还价,提着各种各样的要求,媒婆不但要跑来跑去充当传声筒,还得从中斡旋调和,想尽办法促成婚事,这是个智商活,也是个体力活。 要是都像李娃和岳飞这样,那这媒婆就太好做了。 小丫头刚回到同福酒楼,正要进门,就见一队兵卒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领头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张有才。 “伱,可有身份名帖?”张有才指着小丫头问道。 不等小丫头开口,张有才大手一挥:“拿下!” 兵卒当街拿人这事,很多时候都是没人敢问的,但是宋人多事,尤其是读了书的宋人,见一小姑娘被拿,酒楼里便冲出一群穿儒衫的读书人,纷纷问道:“这小姑娘犯了何事?” 张有才哼道:“冒充紫衣媒人,可能是金国细作!” 张有才上前拉掉小丫头的披肩,露出了紫背衫:“如此年岁,怎么可能是紫衣媒人?”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也便不再多问,让开道来,看着一队兵卒将这小丫头带走。 得知此事后,杨再兴拍案而起,大喝一声:“欺人太甚!枪来!” 岳飞将他又按了回去:“杨兄,你与二龙山的义士们还未编入军中,不可莽撞,这事交给我!” 杨再兴看着岳飞一脸凝重:“挑了他,这鸟气咱兄弟不受了!” 岳飞点点头,大步走出营外,直奔将军府! 将军府内,张有才正向韩世忠汇报刚刚抓了个细作之事,韩世忠不信:“哪有那么多细作,你可莫要抓错人了。” 张有才躬身道:“若是以往,倒是不会,但如今这般情况……” 韩世忠一思索,难道是挖坑之事走漏了风声,引来了细作? “好好审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张有才正要离去,一扭头,就见岳飞正欲进厅,却被护卫兵拦在了厅外:“韩将军,韩将军!” 韩世忠眯着眼睛看去,看清是岳飞,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岳飞一入厅,指着张有才便骂道:“张押队,何苦这样对我?” 张有才装作一脸懵逼:“你在说甚?” 岳飞这才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给韩世忠说了一遍,韩世忠一听笑骂道:“张有才啊张有才,捡个破鞋你当自己捡了个宝?岳飞与刘氏既已和离,你们各过各的便是,再闹这些幺蛾子,每人五十军棍!” 张有才点头哈腰立马认错,岳飞却不依不饶让张有才放了那个小丫头。 韩世忠皱眉呵道:“岳飞!本将念在宗侍郎举荐,对你不像对其他兵卒,但你莫要不识好歹,以下犯上!” 岳飞据理力争:“那丫头不过是替我说个媒,递个婚书,却被张押队以莫须有之名押入牢中,飞内心难安!” 张有才冷笑一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冒充紫衣媒人,她若没有细作之嫌,我是不信的!” 韩世忠也哼了一声:“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当紫衣媒人的,这分明就是不懂我大宋规矩,让府衙审一审便知,你们休要再争执,退下!” 厅内一片安静。 岳飞死死地盯着张有才,张有才冷笑着望着岳飞。 一个州府衙役突然走了进来:“将军……张知府说刚刚送到府衙之人,点名要让韩将军过去见她。” 韩世忠一愣:“那个紫衣媒人?” 衙役苦笑:“嗯,那小丫头凶的很,还直呼将军名讳,说……说让韩世忠来见我,梁红玉也行!” 韩世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说不是细作,连我夫人的名讳都知道!你二人,随我前去,是人是妖,本将军一看便知!” 第94章 广而告之 “春夏!!!” 韩世忠看清太原府地牢里的小丫头时,整个人如遭雷击,三个月时间里长的还不甚茂密的头发,差点就炸起来了。 “快快快,打开牢门。” 等狱卒打开牢门,韩世忠嘿嘿笑道:“快,出来。” 春夏撇撇嘴:“你进来!” 韩世忠一愣,又笑着哄道:“乖,出来。” “不,你进来!” 韩世忠无语,轻咳两声,朝着随行众人挥挥手:“去外面候着。” 等众人离去,韩世忠才笑着钻进牢房:“你怎么来了,还装媒婆?” 春夏瞪了他一眼:“韩世忠听旨!” …… …… 太原将军府上,张灯结彩,不知道的还以为韩世忠要纳妾了。 梁红玉听完韩世忠的解释,笑道:“官家这么做,自有官家的道理,你当年不也屁都不是,官家也没嫌弃你。” 韩世忠恍然:“对哦,郭京那厮,不过是个禁军里的兵油子,官家都能帮衬着他做了皇城司副司公。看来官家对这岳飞,有心培养啊。” 韩世忠说话间,醋意满满。 梁红玉提醒道:“勿妒勿忌。” 韩世忠一脸不屑:“我会妒忌他?我当年万军从中取西夏驸马首级,清溪洞中单手擒方腊……” 话还没说完,梁红玉就闪身出了前厅,指着门前的一对红灯笼对府里人说道:“换个大点的,红点的。” 婚礼繁琐,略过不表。 事后,二龙山众人被编入一个新队,岳飞任押队,起名背嵬。 张有才因诬陷良民,杖责三十,留军戴罪。 刘氏……已经哭晕在了后院。 远在太原城的这些事,被陈东拿来作为素材,演绎一番后,又给开封城的女子们上了一课《奇女子嫁英雄郎》。 得益于活字印刷术的成熟,这段时间里,陈东的市井小报也已经运转起来了,定价两文,销量不错。 为了重塑大宋百姓对军人这个职业的认知,赵福金也是亲自提笔,以“卖报小郎君”为笔名刊了不少文章,当然大多数都是演绎过的。 比如以宋夏战争为背景,虚构人物赵重八以血肉之躯,堵住了西夏箭楼,高呼大宋万岁后英勇就义。 再比如太原被围时,太原城内兵卒饿的两眼昏花,城内百姓拿着所剩不多的粮食犒军,兵卒们齐喊:“老乡们先吃,我们不饿!” 当然赵峰这个人物也得安排上,帮着王家婶婶修猪圈,帮着李家嫂子抓窃贼,每当别人问他姓名时,他总会微微一笑:“我叫大宋禁军!” 看惯了风花雪月、伤春悲秋的诗词,这种通俗易懂,槽点众多小报,让市井阶层趋之若鹜。 不但稍稍重塑了大宋兵将在市井中的形象,而且获利颇丰。 陈东上报:“十日不到,得钱百贯。” 这也是赵福金没有想到的,原本只是想通过小报,潜移默化地进行一下社会意识改造,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 “如此一来,岂非能拉动一条新的产业?” 赵福金琢磨,开封城百万人口,商业化甚重,完全有媒体诞生的条件,若是能把小报做成一个成熟的媒体产业,不但可以长期进行社会意识的改造,还能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流动的卖报郎、固定的报刊亭、还有那些未得官职,干不得体力活的读书人可以供稿赚钱。 不仅如此,造纸坊、油墨坊等原材料提供商,也能多一条业务收入。 “广告……”赵福金眼前一亮:“如果没记错的话,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条广告,就是诞生在这个时候。” 赵福金越想越激动,给陈东指明方向:“这几日得钱,不必留着,再购置一些印刷机,多雇一些人来,将小报扩印三倍。” 陈东虽然不懂经商,但是也能算出来一份小报从取文、排版、印刷、裁样到拿出去售卖,所需成本几何,开封城的人力成本,可不便宜。 “手头的钱,怕是不够。” 赵福金思忖片刻:“你先去吧,钱的事,朕替你解决。” 扩印小报的投资,其实算不上什么大投资,赵福金自己便能出的起,不过赵福金却想到了秦桧。 自从他接任银钱司,唯一的大规模投资便是开封城的外城加固,但这种投资基本无利可图,要想让银钱司转起来,如期兑付大宋国债,确实得给他找个能持续盈利的项目。 比如陈东的小报! 听赵福金说完,秦桧暗自盘算起来:“一份小报两文钱,五百人购买得钱一贯,五千人购买得钱十贯,五万人购买得钱百贯,五十万人购买得钱千贯……开封也就一百多万人,就算人手一份,也不过万贯,这还没算刊发成本……哎,官家果然不懂生意。” 见秦桧迟迟不开口,赵福金问道:“你在琢磨什么?” 秦桧犹豫了片刻:“官家,外城加固,事关开封安危,就算无甚收益,臣也自当支持,但这小报……顶天不过千贯……” 赵福金一听,明白了他的算法,笑道:“这千贯,可够养一些人?” “养一些闲散人等自然是绰绰有余,不过银钱司无甚收入啊。” 赵福金点了点御案:“秦卿,作为银钱司统制,以利为先是没错的,但朕想问伱,得利为何?” 秦桧一愣:“自是为国敛财。” 赵福金笑着摇摇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虽说小报得利不多,但是能养多少人?这些人安稳了,开封城就安稳了,岂非善事?” 秦桧无奈:“可银钱司终究是要兑付国债的。若无得利……” 赵福金摆摆手:“这笔账朕给你算算。” 赵福金摊开纸张:“扩小报刊印十倍,纸张、油墨售量相应涨个十倍,纸坊、油墨坊的商税是不是也得上涨,商税入了国库,国库与银钱司挂钩,是不是相当于你们银钱司多了得利?” “羊毛不一定出在羊身上。”赵福金笑道:“你搞银钱司,迟早要明白这个道理。” 秦桧一怔,原来账还可以这么算? 赵福金继续说道:“这还是小钱,大钱嘛,叫广而告之!” “广而告之?”秦桧有些懵逼:“官家细说!” 第95章 粗鄙之文 赵福金从商业化必然产生广告,广告本质上就是供需信息讲到了具体的广告价值,说的口干舌燥,秦桧却是一脸懵逼,似懂非懂。 最终还是在赵福金作保的前提下,秦桧才答应拿银子出来,扩刊小报。 临走时,秦桧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犹豫道:“官家,有一事,臣不知道该不该讲?” 赵福金此时一个字都不愿意都说了,只是看着他点点头。 秦桧措辞片刻:“官家,一些人对小报所刊之文颇为不满,甚至有人说,小报刊文是在宣扬尚武之风,有违祖宗之法。” 赵福金明白,这个祖宗之法,说的便是重文抑武。 要想彻底改变这个已经不合时宜的祖宗之法,不可操之过急,只能潜移默化,徐徐图之。 所以小报存在和发展的必要性,不言而喻。 “朕知道了。” …… …… 本想着是一小撮人的闻风之言,可没过几日,李邦彦和李纲两人便捧着一叠折子来了。 “官家,那陈东,您还记得否?” 赵福金一听就头疼,爱搭不理的说道:“有事便奏!” 李邦彦将折子放在御案上:“这都是大臣们上书弹劾陈东的。” 赵福金随手翻了翻几本折子,都是在弹劾陈东所办小报宣扬尚武之风气,有违祖宗法制,恳请朝廷关停小报的,甚至连种师道都上书弹劾了。 “你们怎么想?” 赵福金扔掉手里折子,看了看两人。 李邦彦当然不会第一个开口了,怼了怼李纲:“李相,官家问你呢。” 李纲躬身:“尚武之风不可长存,但臣以为关停不必,只需让他莫要再谈尚武之风便可。” 赵福金没有表态,又翻了翻几份折子,眉眼未抬:“李邦彦,你觉得呢?” 李邦彦知道官家对陈东有所器重,登基没多久,就让陈东入了仕,所以并未直接攻击陈东,而是从怀中掏出几份小报笑道:“官家,您看没看这些小报?” 一边说着,一边把小报递给了赵福金。 见赵福金面无表情地随意端详,李邦彦说道:“官家,臣以为陈东创办小报,倒是没什么过错,就算有,那也只是审查不严,让一些供稿之人钻了空子。” “哦?” “官家您瞧这篇,说赵重八用身子去堵西夏箭楼……这不是胡说八道嘛,箭楼四面皆空,高约两丈,怎么堵?” “官家您再瞧这篇,帮王家婶婶修猪圈,帮李家嫂子抓窃贼,不留名就罢了,还要强调他是大宋禁军,臣被逗笑了。” “还有这篇……” 李邦彦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福金的表情。 见赵福金脸色阴沉下来,李邦彦心想:“这文章,官家应该也是不喜。” “所以臣跟李相的看法一致,关停小报,问罪陈东倒是不必,但是……”李邦彦强调了一下:“那个卖报小郎君必须找出来,写的乱七八糟什么玩意!” 义愤填膺地说完后,李邦彦看了看李纲:“李相,您觉得可对?” 李纲清了清嗓子:“咱们是在说这尚武之风不可起的问题,不必逐本求末,说这些文章。不过李相公所言也不差,这个卖报小郎君写的这些文章,确实儿戏了些。” “啪!” 赵福金满脸通红,将手中小报狠狠拍在御案上,瞪着两人一言不发。 李纲与李邦彦面面相觑,完全没搞明白赵福金为何发火。 赵福金在心中骂娘,这俩老家伙竟然嘲笑自己的文章。 骂娘归骂娘,但是她盘算之后,还是做出了妥协。 此时的形势,外患大于内忧,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祖宗之法到底还适用不适用的争论,即便现在就争论个明白,即便现在就废了这个基本国策,对抵御金国南侵也不会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毕竟重文抑武了上百年,一朝一夕也改变不了什么。 赵福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罢了,就依两位宰执所言,责令陈东莫要再谈尚武之事,至于小报,既不违法,便由他去。” 赵福金心想,先留着小报,让它的影响力再大一些,日后总会开花结果的。 “那官家,卖报小郎君还查不查?” 赵福金轻笑:“查!朕给你十天时间,查不出这个人来,朕要你脑袋!” 李邦彦领命,信心满满,查个开封城里的穷酸文人,这还不简单? …… …… 陈东被训诫的当天,银钱司的钱也送到了。 足足一万贯! 陈东用这些钱,先是盘下了当年的辽国使馆旧址,再采买了几十台活字印刷机,雇佣了足够多的人手后,问题来了:既然不能再像前段时间一样,刊那些兵将之事,那要刊些什么呢? 正寻思间,宫里的内侍官便来了:“陈相公,官家让我给您送几篇样刊,让您琢磨琢磨,之后的小报,就这么写。” 陈东欣喜接过,迫不及待地翻看,没看几眼,整个人都麻了。 《震惊!醉汉双拳杀猛虎》:讲的是景阳冈上一行者,酒后上山杀虎为民除害的故事。 《侧目!谁家嫂嫂恋小叔》:讲的是阳谷县里一美妇,动心自己小叔子的爱恨情仇。 《呜呼!浪荡宰相上青楼》:讲的是开封城内一相公,与青楼女子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陈东在心中哀叹:“想我堂堂太学生,苦读诗书几十年,如今竟要写这等……这等……粗鄙之文!” 内侍官又道:“官家还说,这些文怎么了?怎么了?又不是朝廷公文,又不是文会诗会,这些文章,你陈东说不好看,但市井百姓爱看,你陈东算老几啊?” 陈东无语,躬身谢恩:“只是李相公这一篇……当真不怕李相公上门问罪?” 内侍官掐着兰花指笑道:“官家就知道你要这么问。来,耳朵伸过来。” 不知内侍官在陈东耳边悄声说着什么,只能看到陈东的表情从沉重,到惊愕,最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官家为何要这样啊?” 内侍官斜了他一眼:“官家的心思,咱们可是猜不透的,陈相公只需照办便是。” 第96章 污蔑本相 新版小报以三倍之数刊印完,再辅以雇佣的卖报郎沿街叫卖,不到一日便销售一空。 叫卖词也让开封百姓觉得新鲜:“新刊新刊,景阳冈猛虎,阳谷县美妇,还有浪荡相公与青楼花魁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猛虎、美妇、浪荡相公…… 这些词组在一起,别说市井小民,就是沿街巡逻的衙役也忍不住来上一份,看的津津有味。 陈东疑惑,当年苏轼等文豪的新作,也就是附庸风雅之人趋之若鹜,大多数市井小民看都不看,可这些粗鄙之文,竟有如此多的拥趸? 龙德宫内,赵福金来向道君皇帝请安:“爹爹,近日国事繁忙,疏于问安,爹爹勿怪。” 道君皇帝乐呵呵地摆手:“国事为重,我儿有心便好。” 一边说着,一边秀起了茶艺,星耀盏中茶汤浓香,拉个花后,递给了赵福金:“尝尝,这是为父最近新研的拉花点茶。” 说实话,赵福金是喝不惯宋朝的茶汤的,好好的茶水中,又是添盐,又是放糖,有些变态些的还会加些辣椒……总之喝的极花。宋亡之后,点茶之技从此失传,后人整的那些个茶具,纯粹是臆想,跟宋朝的点茶术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也是让后世历史学家最懵逼的地方。 按理说一个持续了三百年的朝代,一些东西总得传承下来不是,但是宋就很奇怪,勾栏瓦舍只在书中,究竟是什么样子至今不知,点茶术如此风靡,到今日依旧不知宋人到底怎么点茶,类似失传的东西太多,好像从未存在过。 喝完茶,赵福金绕到道君皇帝身后,孝顺地给道君皇帝捏起了肩膀:“女儿这几日得闲,便想陪陪爹爹。” 这么孝顺的一句话,听在道君皇帝耳中却并不暖心,反而让他心中一沉:“这妮儿又想作甚?” “玩个开市吧?” 历史上喜欢做生意的皇帝不多,道君皇帝就是其中一个,当年拉着后宫嫔妃和宰相王黼,在后宫摆摊设点,贩卖蔬菜瓜果,王黼以宰相之身担任市令,玩的不亦乐乎。 见赵福金开口,道君皇帝也不好拒绝,只能讪笑道:“我儿有心,有心啊。” …… …… 李邦彦拿着一份小报,脸色铁青:“这是本相吗?这是本相吗?” 一旁的附庸官吏强忍着笑意不敢开口,听着李邦彦吐槽:“本相狎妓没错,但是本相哪次不是大大方方,不但金银不缺,还赠诗赠词,助她们生意!” 李邦彦端起茶碗,灌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你们再看看这首词,黄金殿里,烛影双龙戏。劝得官家真个醉,进酒犹呼万岁……这什么玩意?官家戏双龙??然后我在一旁劝酒还高呼万岁?这……这是本相能干出来的事?污蔑!妥妥的污蔑!不仅污蔑本相,更是污蔑官家!本相要是知道这卖报小郎君是谁,本相要将他碎尸万段!” 说到激动,李邦彦直接破音了,随后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范琼赶紧起身,快步上前拍了拍李邦彦的后背:“李相莫恼,莫恼,这小报所刊,只说李相,那咱这朝廷,可不只有一个李相,说不定指的是李纲相公呢?” 不劝还好,这番劝言,更是引得李邦彦暴跳如雷:“李纲!怎么可能是李纲!你们信吗?” 一群附庸官员连连摇头:“不信,不信!” 话刚说完,见李邦彦脸更黑了,几个人面面相觑,又赶紧点头:“信!信!” “都给本相滚!” 李邦彦自己都不信,李纲何许人也,会做出这等事来? 范琼为拍马屁,牙一咬心一横:“李相,要不末将带人冲入那小报馆……” “胡闹!”李邦彦长吁一口气,情绪这才安稳了下来:“听说银钱司那边给小报馆一万贯钱,说是什么……什么投资?” 现任礼部侍郎的唐恪解释道:“这事我问了秦桧,他不肯多说,只说是有利可图。” 李邦彦蹙眉:“不是官家催办的?” 唐恪摇摇头道:“应该不是吧,秦桧此人善于钻营,若是无利可图,他万万不会做的,毕竟那些国债将来兑不出来,我等不敢拿官家怎样,他秦桧……” 唐恪的话不需说明,众人也能明白。 若是国债将来兑付不出,秦桧可是第一背锅侠。 “不管怎样,陈东这小报馆是动不得的,官家已经有了明旨,由他去。但是这供稿之人,一定得揪出来,这也是官家的意思!” 李邦彦说罢,站起身来:“各位先行散去,本相亲自去问问陈东,他如今并无官身,谅他也不敢不给本相面子!” 辽国使馆旧址,就在内城西南角,宜秋门内街旁。 自从辽国被灭后,使馆里有些人故土难舍,毅然回国抗金,有些人则看大势已去,找找关系编入了宋朝户籍,成了宋民,依旧住在使馆内。 陈东能将此处盘下来,这些人便成了小报馆的帮工,盘下这个地方,其实也是赵福金的意思。 虽然如今并没有大使馆视为国土的认知,但是赵福金觉得,已经亡国了的辽国,在开封城内还有一处地儿,这不吉利。 李邦彦见到陈东时,陈东正在校刊下一期的内容,见李邦彦来,陈东连忙起身行礼。 李邦彦笑着拍拍陈东的肩膀:“办的不错,办的不错。” 陈东怎会不知李邦彦的来意,不等李邦彦开口,陈东便开门见山:“李相可是来问那卖报小郎君之事?” 李邦彦一愣,人家都不寒暄,自己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正是,此人是谁,本相要将他……要跟他聊聊。” 陈东指了指厅外:“李相进来时可曾看到,门前立有一箱,名为邮箱。” 李邦彦倒是没注意到这等东西,好奇问道:“何用?” “供稿所用!” 随后陈东解释,因宣和年间小报盛行,有些文章牵扯到了当朝权贵,蔡京被污通敌卖国,最后还得道君皇帝亲自出面辟谣,之后蔡京大怒,封禁了所有小报馆,那些供稿人人自危。 “所以为求供稿,只能通过邮箱匿名。” 李邦彦冷笑:“那所得银钱呢?总得来拿银子吧?” 陈东蹙眉一想:“李相所言极是,不过来拿银钱之人,不一定是供稿的,可能是他的亲朋好友。” 李邦彦摆摆手:“无妨,何时发放银钱?” 陈东作势思考片刻:“三日后!” 第97章 金军天降 李邦彦虽贵为宰执,但是并不能越级调动衙役。 所以在小报馆前蹲点之事,只能交给平日里交情不错之人,思来想去,便让范琼在此蹲点。 哪怕来的不是卖报小郎君本人,只要有线索了,顺藤摸瓜便好。 内宫。 赵福金领着道君皇帝,介绍已经布置好的集市:“爹爹看,这些铺子,都是仿着相国寺集市所布,所售物品也是一应俱全啊。” 道君皇帝欣喜,当年他在宫内设集市,也只是卖些瓜果蔬菜,小气! 再看赵福金所布,甚至连书局都搬了进来。细致! “爹爹自己选个铺子。” 道君皇帝溜达了一圈,指了指书局说道:“为父觉得书局甚好,做读书人的生意,雅致。” 赵福金笑道:“近日开封城外,盛行小报,这书局之中,若是放些小报售卖,宫里的这些婢子内侍,应是喜欢。” 道君皇帝欣然点头:“就依我儿。” 安排妥当后,宫内集市便开市了,像当年一般,宫里的婢女内侍,后宫嫔妃们没事就来溜达,足不出宫,就可以在这集市上买些物件,不仅物美,而且价廉。 道君皇帝的书局,更是生意火爆。 那些婢子内侍,对小报所刊,甚是喜欢。 没两天,便售得银钱十来贯。 道君皇帝自己也翻看小报,边笑边骂:“粗鄙,但是有趣!这些个文章,再扩一扩,拿去勾栏瓦舍里说书,想必不错。” 心念所起,闲来无事,竟然自己提笔给这些粗鄙之文扩写了起来。 大宋同人文,就此诞生了。 小报馆那边,范琼终于盯上了一个前来取银子的,跟到宣德门外,愣了:“莫非是宫中之人?” 兹事体大,范琼自己不敢拿主意,第一时间就告知了李邦彦。 李邦彦一听,更是勃然大怒,这等调侃戏弄自己的文章,若是出自市井穷酸书生之手,那倒也罢了,但是要是宣德门内的人,那就不可饶恕了,这哪里是调侃戏弄,分明是有政治目的的。 宣德门内,虽是皇宫,但是很多衙门都在皇宫内办公,往来吏员众多,别的不说,光秘书省就有吏员数百位。 李邦彦决定带上范琼自己去抓人。 原本想让范琼一个一个指认,没想到一进宣德门,刚刚去小报领钱的那厮竟然没走远,还在宣德门内晃悠,李邦彦欣喜:“天助我也,不必费事了,跟上!” 李邦彦与范琼两人,就这样跟着那小厮七拐八拐地进了宫内的集市。 一个恍惚,人不见了。 再抬眼,李邦彦笑道:“宫里的集市又开了?没想到官家跟太上皇一样,也有这等装扮市井的爱好。” 范琼不曾见过这等景象,诺诺道:“宫里也能开集市?” 李邦彦科普道:“太上皇当年,逢年过节便在宫内开个集市,令王黼为市令,自己当商户。市令若管理不公,太上皇以鞭笞之。” 范琼咋舌:“太上皇……” 夸赞的话还没说出口,眼神一瞟,猛然一惊:“李相,看那边!” 李邦彦顺着范琼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间店铺的招牌上赫然写着:卖报小郎君! 两人走入店铺,只见前些天的小报罗在架上,有一人正背对着门口,伏案急书,范琼正欲开口,李邦彦嘘了一声,悄声走到此人身后,侧脸看去,只见此人正在书案上书着:“世人皆知李邦彦轻佻,不足为相……” 李邦彦脸色一变,刚说出了一个“你”字,那人一惊,猛然回头,手里的笔直接在李邦彦脸上划过…… 两人面面相觑,愣怔片刻。 李邦彦倒头便拜:“惊扰太上皇,微臣该死!” 道君皇帝也回过神来,哈哈笑道:“李邦彦啊李邦彦,瞧瞧朕写的你,有没有趣,你要名留千古了……” 李邦彦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也只能满脸堆笑:“妙趣,妙趣啊!” 范琼站在李邦彦身后,整个人都懵逼了,查了这么久,是他妈太上皇的恶趣味啊? 下一秒,范琼看见太上皇和李邦彦脸色一变,惊恐万分地看向了门口,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范琼这才慢慢回头,这一幕,他终身难忘。 只见书局门口被十几个人围住,而这十几个全身盔甲,只露双目。 这身打扮范琼并不陌生! 金军铁浮屠! 还不等他反应,就有几个铁浮屠冲了进来,一把将他按倒在地,另外的几人直奔李邦彦而去,拉起李邦彦便扯到了书局门前,二话不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李邦彦被揍的整个人都懵了。 倒地的瞬间,他看到了这一片区域,都是铁浮屠。 店铺中扮演商贩的皇家贵胄,被这些铁浮屠驱赶到了店外的空旷之地,一个个惊魂未定地挤在一起。 李邦彦顾不上被揍的生疼,大喊道:“范琼,保护太上皇!” 道君皇帝也是懵了,只见一个全身盔甲的兵将盯着他问道:“赚了多少钱?” 道君皇帝下意识地回话:“三十贯……” 那兵将手一身:“拿出来!” …… …… 没多久,皇城内鼓声大躁,中书省里,李纲刚要出门看个究竟,就和披盔戴甲的种师道撞了个满怀:“老种相公,宫里……” 种师道来不及细说,声音有些颤抖:“金军天降!” 任凭李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首宰修为,听到这句话也差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什……什么?” 片刻的惊愕后,李纲终于恢复了过来:“先派兵去御书房、明仁宫,官家可千万不能有事!” 这种事还用李纲说,宗泽和张叔夜第一时间就带兵冲去了御书房和明仁宫,只是赵福金压根不在。 “先传令关闭皇城四门,绝不可让兵祸蔓延到城内。”李纲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种师道等人赶往了龙德宫:“皇室宗亲都在集市上?” 内务省总管带着哭腔说道:“太上皇又开集市,宗亲们都去给太上皇捧场去了,这下可玩完了!” 李纲叹道:“应是完颜宗望留的后手!” 种师道不解,李纲解释道:“金军怎么可能从天而降?想必是那日完颜宗望攻酸枣门无功,趁夜挖了地道。” 李纲的猜测虽然过于离谱,但是比起金军天降,种师道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伙金军是从地下钻出来的,毕竟酸枣门到皇宫后苑龙德宫的距离,也不算太长。 第98章 解救人质 开封城外,春光正好。 年轻男女结伴而出,春游踏青。 赵福金就没这样的兴致,此刻正在高俅的陪同下,视察南薰门一段城墙的加固工程。 “官家,这段城墙基本已经完工,就差封砖了,您瞧瞧,比之前足足厚了半丈有余。” 高俅乐呵呵地细致讲解:“这层是黏土层,里面是碎石层,后面再加了一层黏土,最后面是原来的城墙,这砖一封,就是让炮机轰上个十天半月,也别想砸出个坑来。” 赵福金漫无心思,随口问道:“以现在的进度,七月末八十里外城能全部搞完吗?” 高俅想都没想:“官家放心吧,只要银子到位,七月初就能搞完。” 赵福金在心里盘算,就算司马朴这次出使金国,没能拖住金军第二次南下的时间,等金军再次围城,也到了十一月份,七月份外城国防工程搞完,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来调整,没什么急切的。 正要夸赞高俅这次办事办的漂亮,还没开口,就听城头那些干活的民夫惊奇地喊叫:“快看,快看,皇城那边飞起的是什么东西?” 赵福金与高俅闻言望去,隔着八九米高的城墙,竟然也能看到。 那是一个…… 大号的孔明灯? 准确的说,不是灯,而是一个球体。 高俅的反应与城头上的民夫无二,满脸的惊讶之情。 赵福金当然也是惊讶的,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宋科院这段时间竟然在捣鼓热气球? 这玩意有什么用? 除非能做到自由升降,能做到控制动力调整方向,还能起到一点点的高空侦查作用。 但是想做到自由升降,控制动力…… 赵福金是不信的,她又没有系统爸爸,想啥来啥。 即便做到了,除了高空侦查外,卵用没有,还不如两个好斥候的作用大。 “不务正业!”赵福金在心里骂道,是时候找个机会给宋科院指明方向了! “别大惊小怪的,大一点的孔明灯而已。”赵福金拍了拍高俅:“好好干,等正式验工后,朕会好好赏你。” 说罢,赵福金看了看时辰,想着宫里的事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便起驾回宫。 轻骑小车,回到宣德门外时,赵福金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大白天的,这宣德门为何城门紧闭,想找个人来问问,却发现宣德门外一个守城的禁军都没有。 赶车的内侍官也是一脸懵逼,诺诺问道:“官家,要不换个门?” 赵福金没有说话,秀眉紧蹙,心中一沉:“我爹政变了?” …… …… 时间倒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龙德宫外的那条集市,就已经被宫里的禁军围的严严实实。 李纲看着道君皇帝、后宫嫔妃和皇家宗室被那几十个全副武装的金军铁浮屠押在空旷之处,无计可施。 解决这点金军倒是没有难处,但是他们手里现在握着太上皇和皇室宗亲,远程攻击吧,怕误伤了这些祖宗,直接冲锋吧,这些祖宗得为这伙金军陪葬。 眼前的局面,基本无解。 “让你们去寻官家,找到了没?” 内侍省总管掐着兰花指:“找遍了,找遍了,宫里没有啊!” “宋科院那边找了吗?” “哎呀李相,人都给您带来了,真没有啊。” 李纲看了一圈:“带谁来了?人呢?” 内侍省总管这才四处看去:“沈先生呢?沈先生不是来了吗?” 众人以为李纲要找沈穹问话,也都四下看去,一个殿前司禁军指了指远处:“沈先生在那边。” 李纲抬眼看去,只见沈穹带着十来个身穿道袍的宋科院科官,举着一杆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禁军旗帜,仰头看着飘舞的旗帜,不知在那里嘀嘀咕咕些什么。 既然官家不在宋科院,李纲也懒得搭理这些科官,蹙眉对种师道和宗泽说道:“如今找不见官家,这里的事,只能我等决断了。” 见李纲脸色阴沉,种师道大概能猜出李纲在想些什么,摇摇头道:“李相不可啊,这要是强攻,伤了其他宗室还好,要是伤了道君皇帝,我等担罪不起啊。不如就先围而不攻,等找到官家再听圣断!” 李纲眉头皱的更紧了,还未开口就听宗泽道:“围而不攻并非良策。” “为何?” “若如李相所猜,是完颜宗望留的后手,从酸枣门外挖入皇宫,那不可能只留了这点人少,若是再拖下去,大批金军从地下钻出,到时候皇宫沦陷,我宋危矣!为今之计,速战速决,赶紧找出地道封死,才是上策。” 种师道一听,也觉得事态严重,叹声道:“当初送完颜宗望离开时,就应该清点金军人数,这是我的疏忽啊!” 李纲打断:“当下不是问责的时候,我等当就眼前局势,速速决断,若是真伤了道君皇帝,我李纲拿九族脑袋来赎罪!” 李纲的话让种师道和宗泽一惊,心想李相果然是大义为国,稍稍一犹豫,两人抱拳,朗声道:“我等愿与李相共担!” “等下,三位相公,我有一事相询。” 三人一扭头,看到沈穹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沈先生稍后可好?”李纲有些怨道。 “不好不好,金军单兵负重多少啊?”沈穹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拿着小册子,歪着头,一脸诚恳地看着三位大佬。 种师道摆摆手:“一百一十斤。” 沈穹闻言,赶紧下笔,边写边嘀咕:“一百一十斤尚能一战,若翻倍,应是战力全无,再加一些,人应该起身都难。” 言罢,沈穹拨开前面的禁军,走进了包围圈,数了数不远处的金军人数:“共有二十五人。” 李纲三人一脸懵逼地看着沈穹:“沈先生……” “莫说话,等下就好!”沈穹头也不回,蹲下身子就开始算了起来。 过了片刻,沈穹起身,走到种师道身旁问道:“禁军中能找几个善射之人吗?” 种师道不知沈穹何意,点头道:“善射之人甚多,不知……” 沈穹指了指龙德宫周边:“这个点,派几个人,那边也派几个人,还有那边,也派几个,到时候听我口令。” 第99章 想让朕下罪己诏 没多久,八个大号球状孔明灯已经准备妥当。 每个孔明灯下都吊着一个大号竹筐。 竹筐与大号孔明灯之间,是四根绳子连接,其中一根绳子用颜料染成了红色,极为醒目。 沈穹对十几个禁军弓弩手说道:“看清楚那根红色的绳子了吗?一会听我口令,就射那根绳子。” 一旁的李纲满脸不解:“为何不用一根粗绳吊着,这样目标更大,也好射一些?” 沈穹科普:“用一根麻绳吊,那绳子得有碗口粗,不好射断,用四根吊着,分散承重,麻绳细一些,一箭必断。” 这种浅显的道理李纲还是能听懂的,不过他看着大号竹筐里那些黑漆漆的玩意蹙眉问道:“你这是要砸死金军?但是太上皇他们和金军同处……” 沈穹沉思片刻:“这种办法已经是伤害性最小的了,难道李相有更好的办法?” 李纲无语,琢磨片刻又问道:“一击必中?” 沈穹又翻了翻自己的小册子:“按算式上来看,应该是够了,当然也有可能某个金军身强体壮,这些玩意压不住他。不过……可能性很小。您瞅瞅他们的身型,与普通人无异。” 商量许久,在李纲的授意下,八个大号球状孔明灯挂着大号竹筐,在龙德宫一侧缓缓升空…… 宣德门外,赵福金看到这一幕时,完全想不明白宫里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这难道是在向外界传递某种信息? “我爹跟宋科院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了?” 正思索间,就看见四个热气球吊着的框子突然一斜,大量黑漆漆的玩意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从空中倾泻而下。 “官家……” 赶车的内侍官目瞪口呆地回头看了一眼同样目瞪口呆的赵福金:“宫里在干嘛?” 赵福金苦笑:“朕哪知道!” 龙德宫外的集市上,二十五个金军直挺挺地趴在地上,已经看不出来是个人样,每个人都像是埋了一样,身体上覆盖着大小不一的漆黑物件。有些人想挣扎起身,挣扎片刻就已经筋疲力尽,趴在地上不动了。 再看道君皇帝和那些皇室宗亲,有些运气好的,屁事没有,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有些运气不好的,脑袋被砸的头破血流,不过性命无碍。 李纲见状,下令禁军冲了上去,先把道君皇帝、李邦彦和一众皇室宗亲护送到了安全地带,这才冲上去扒拉那群被埋了的金军。 “磁石?” 李纲费尽力气扒拉下一块女人巴掌大小的磁石,甚是无语。 一旁的沈穹挠头笑道:“这些金人都穿着铁甲,磁石吸附,负重增加,现在每个人理论上是要负重二百多斤,根本动弹不得。当然负重并不均等,但是大差不差吧。” 种师道和宗泽站在一旁,面面相觑,还能这么玩? 扒拉开这些磁石,费了不少功夫,等好不容易揪出一个金军,掀开他的铁盔,李纲整个人都不好了:“郭司公?” 郭京满脸苦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官家……官家……” …… …… 垂拱殿内,李纲唾液横飞,痛心疾首:“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官家扮金军,哀哉!哀哉!” 御史台的御史们也是义愤填膺,你一言我一语地指桑骂槐! 赵福金尴尬地又是赔罪,又是解释:“非朕所愿!非朕所愿呐!” 这些人根本不听,充分地展示了大宋言官喷天喷地喷皇帝的优良作风:“他日史官一记,官家千古英明毁于一旦呐!” “幸好太上皇没事,若是太上皇有个三长两短,官家必要背上不孝的骂名!” “福柔帝姬赵嬛嬛被砸晕了,后宫现在骂声一片呐!” “还有偪王,失血不止,这可都是官家您的亲兄妹啊!” “请官家下罪己诏!” “请官家下罪己诏!” …… …… 赵福金只觉耳边杂乱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吵,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大喝一声:“都给朕闭嘴!” 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不过这些大臣没有一个低头的,都直勾勾地盯着赵福金。 “朕说了,这是演习!演习!” “官家若要看戏,说一声便好,但是不能这么演啊,臣差点就没了啊!” 李邦彦连官帽都未带,脑袋上被砸的满头包。 “不是演戏,是演习!”赵福金站起身来,叹声道:“朕只是想……朕也没想到闹这么大啊!” 赵福金编不下去了! 这件事的起因,是李邦彦和李纲这俩人在御书房嘲笑自己的文章粗鄙,赵福金什么性子? 你敢嘲笑我,我就得揍你! 于是精心布置一番,揍一揍李邦彦而已,谁想道郭京办事这么粗糙。 “郭京!朕怎么跟你说的?” 殿下,郭京哭丧着脸:“官家说……官家说为了让太上皇开市玩的开心,让臣带人劫个市……” “朕让你假扮金军了?” 郭京摇摇头。 “朕让你去挟持太上皇了?” 郭京继续摇摇头:“官家只让臣揍一揍李邦彦……” 殿内一阵窸窸窣窣,赵福金脸一红,轻咳两声:“朕不是让你揍李相公,朕只是……这样逼真一些不是吗?伱搞金军盔甲,从哪搞的?” 郭京指了指宗泽:“从兵部借的……” 赵福金脸一黑,看了一眼宗泽:“宗侍郎,你这兵部怎么管的?朕好不容易从完颜宗望那里弄到几身铁浮屠,你就这么借出去?” 宗泽一愣,心想郭京说是奉了你的口谕,宋科院要仿制盔甲…… “臣有罪!”宗泽是个聪明人。 赵福金不理他,又看向李纲:“还有你!朕听说你想强攻?太上皇还在别人手里,你竟然想强攻?” 李纲一惊,想解释兹事体大,但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附身:“臣有罪!” “李邦彦!朕为什么揍你?” 李邦彦哭丧着脸:“臣不知啊!” “不知?你跟李刚,嘲笑太上皇!”赵福金故作震怒,拍了拍龙椅:“你俩说太上皇写的文章粗鄙!” 殿内众臣一听,又是一阵窸窸窣窣:“说太上皇的文章粗鄙?大不敬啊!” “这是砍头的罪的,官家却只是想揍他?” “官家还是对李相公仁慈啊!” 李纲不解,自己何时嘲笑过太上皇?正要否认辩解,李邦彦拉了拉他的衣袖,哭丧着脸悄声说道:“卖报小郎君,就是太上皇啊。” 李纲不说话了,轻咳两声甩开李邦彦的手,低声骂道:“你活该!认错吧!” 李邦彦扑通一声跪倒:“臣不对,臣有罪!” 赵福金冷哼一声:“打也打了,砸也砸了,罢了!” 见殿内群臣终于不再义愤填膺了,赵福金轻舒了一口气,然后笑道:“这次事件,各衙门下来以后好好总结得失,要真是金军突袭开封,咱们该怎么应对?回头每个衙门上个札子给李纲,李纲你汇总汇总,写个八千字的文书交给朕!” “臣等遵旨!” “退朝!”说罢,赵福金长袖一挥,负手而去。 殿内众臣面面相觑,这次议事,不是来让官家下罪己诏的吗? 第100章 御批问政 原本只是一次小小的甩锅,让各个衙门总结总结得失,再让李纲汇总个八千字的札子也只是散朝前的随口一说。 没想到这些衙门当真了! 一个个跟写论文一般,长篇大论,李纲更是爆肝了三万余字,给赵福金递札子的时候,手都有些抖了。 赵福金很是愉悦:“李相辛苦了。” 李纲苦笑:“官家看看?” 赵福金看李纲表情,无奈中带点自嘲,自嘲中带点伤感,伤感中带点戏谑……疑惑地翻开了手中的札子。 “马政司乞,每宫应配良驹十匹,若遇危急,策马可逃。” “司天监乞,每宫应请神龛三座,每日颂经,天帝护体。” “坊市司乞,切莫在宫中开市,烟火气压了皇家气,大不祥。” …… …… 赵福金眉头一蹙:“这些个玩意,李相也要汇在札子里?” 李纲叹道:“官家要看各衙门总结的得失,臣怎敢擅自删减,又怕官家御批起来繁琐,便剔除了那些废话官话,只凝练了各衙门应对之策,官家御批起来也方便一些。共有一千五百余条。” 赵福金心一凉:“朕还要御批?” 李纲笑了:“朝廷规制如此,臣子上札,官家御批,再交中书省下发,若官家不批,恐凉了群臣的心啊。” 赵福金终于共情起大橘猫来,每天要批那么多折子,晚上还要哄嬛嬛开心,嬛嬛还要出轨果郡王……渣女! “官家且看着,臣告退。” 等李纲离去,赵福金一脸无语地盯着札子,提笔狂书。 “马粪呢?你来吃吗?” “你就说神龛多少钱一个吧!” “请找太上皇说!” …… …… 入夜,赵福金只觉得手腕酸疼,看着候在御书房里的郭京已经开始打盹犯困,赵福金气不打一处来,抓起御笔就扔了过去:“你还有脸睡?” 郭京一惊,连连告罪。 “朕来说,你来写!” 郭京惶恐:“使不得,这是僭越之罪。” 赵福金只是瞪了他一眼,郭京还是从了,拿着札子趴在御书房的台阶上,揉着眼睛念道:“殿前司乞,扩充殿前侍卫三千名……” “批:你们要造反?” 郭京继续念道:“李邦彦乞:臣愿日夜护卫左右,保官家安危。” “呵呵,滚!” “宋科院乞,炮机所用霹雳弹已成,然所用不稳,雨雪潮湿不得用,按官家所说,用丹炉烧制黄色难闻之液,前几日终有所成……” 赵福金心中一喜:“成了?你批:甚好,接下来……” 不等赵福金说完,郭京诺诺打断:“还有呢……” 赵福金笑道:“念!” “前几日终有所成,臣欣喜闻之尝之,尿也!臣乞官家,将那醉酒科官重责!” 赵福金笑容一怔,片刻后又哈哈大笑起来,郭京终于不必憋着了,也跟着大笑起来。 “批:科学是一次次的尝试,沈先生请继续。” “兵部乞,臣宗泽泣血上奏,自太宗始……” 没等郭京继续念下去,赵福金快步上前,一把拉过札子:“朕自己看!” 赵福金万万没想到,宗泽、张叔夜、种师道三人所奏基本一致:军事革新。 所列的革新事项和革新思路众多,总结一下其实也就是三点。 一:放权! 将临战指挥权全权交给将领,战时不必尊君令。 二:裁军! 兵在精而不在多,之前靠着农民起义混入军中腌臜泼皮们,全部裁撤。 三:简政! 枢密院、兵部、两司三衙合并,统一指挥统一部署。 赵福金看完,秀眉紧蹙,这三点与后世史学爱好者们为北宋开出来的强军药方不谋而合。 若是跳脱这段历史来看,这简直就是神丹妙药,三副猛药灌下,弱宋直接变铁血强宋。 但李纲在这三人的札子后批注:“官家慎纳。” …… …… 第二日,御批后的札子下发,就连李邦彦都收获了“呵呵,滚”的御批,唯独宗泽等三人的札子一个字的御批都没有。 三人不解,一番商议后,决定亲自找官家问个明白。 御书房,没人。 明仁宫,没人。 龙德宫,也没人。 此时的赵福金,正笑嘻嘻地坐在廉政教育司的前厅内,看着精气神都还不错的童贯问道:“朕听说你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银子?” 童贯讪笑:“罪臣都是拿尊严换的。” “哦?” “罪臣不敢说。”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童贯一脸悲愤:“这些个鸟人,都来找罪臣要壮阳的方子。” 赵福金哈哈笑道:“朕也好奇,伱到底是不是……阉了?” 童贯下意识地伸五个指头,伸到一半又快速地缩了回去,见赵福金不解,一旁的内侍官捂嘴笑道:“童相公的意思是,这个问题五贯。” 赵福金一愣,随后笑着招招手,内侍官掏出了一叠银票放在了童贯面前。 童贯又悲又喜:“官家也要这方子?” 赵福金啐了一口:“朕是有别的事要问你。” 童贯惶恐,赶紧起身:“罪臣戴罪之身,不敢受官家问政啊。” “闲聊,闲聊。”赵福金示意他坐下。 童贯作为道君皇帝时期的军中一把手,对整个大宋军队的了解,尤其是对军中漏洞的了解,放眼如今整个朝堂,无人可及,包括种师道等人,道君皇帝主政时,他们不过是军中中层,既没有纵观过全局,也没有具体验证过整个军中流程。 即便赵福金本人,知道的也不过是后世史料所载的那些宏大的叙事。 但是历史从来就不是宏大空泛的,而是细枝末节,犄角旮旯里的涓涓细流,搞不清这些涓涓细流,便无法真正看懂滚滚长江。 赵福金之所以留着童贯蔡京等人,并非真的指望他们搞什么廉政教育,肃清官场,纯粹是想遇见难解之事时,听听他们的看法。 毕竟最了解一个王朝腐朽之处的,并不是李纲这样刚正不阿的贤臣,而是童贯蔡京这样在腐朽中爬行,在阴暗中飘荡的奸贼。 “有人建议朕对军中放权、裁兵、简政!” 赵福金笑道:“童相公怎么看?” 童贯一听,愤然骂道:“误军误国,小人也!” 第101章 兵痞之祸 童贯的反应,赵福金并不意外。 逮住机会,自然要标榜一下自己的与众不同,阐述下自己的深刻见解嘛! “细说。”赵福金饶有兴趣地翘起了二郎腿。 童贯思忖片刻:“自宋立国,太祖太宗穷其智慧,所行诸事虽多,但一言蔽之,收兵!” 赵福金点点头:“这个朕懂,朕就想问,分权、裁兵、简政有何不可?” “宋将虽多,多是封荫之士,真正有统兵之能的只有十之二三,能纵观大局的,更是百不足一,若任他们临机决断,必乱。” “当真?” 童贯苦笑:“都是罪臣当年提拔上来的,几斤几两,罪臣岂能不知。” 童贯这等自爆的言论,赵福金一时不知是该夸他,还是该揍他。 但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韩世忠如此人才,在西军中备受打压,混成了那副鸟样,姚平仲封荫领兵,蠢的像头骡子,却能统兵数万。 有枢密院兵部教着如何打仗尚且如此,若是让他们自由发挥……恐怕堪比国足了。 “可战场瞬息万变,若事事按照朝廷旨意,岂非误了战机?” 童贯身子微微前倾,有些得意地说道:“我给官家讲个秘事。当年罪臣领军开边,太上皇夜观天象,觉得不宜动兵,下旨让罪臣撤兵,您猜怎么着?” “你把圣旨藏了!” 童贯一惊:“官家…知,知道啊?” 赵福金笑道:“你就不怕太上皇事后降罪?” 童贯讪笑:“赢都赢了,太上皇乐还来不及呢,岂会降罪?” 赵福金突然觉得,道君皇帝有的时候,还是有点智慧的:“朕懂了,分权不必,少下旨意就好。” 童贯聊的兴起,得意忘形:“官家只懂了最粗浅的道理,不分权还有妙用的,比如有人战功赫赫,功高盖主时……” 这等道理赵福金岂会不知,穿越前,她是讨厌这种肮脏下作的政治手段的,但是等自己坐上了这个皇位后,心境便大不同了。 朝廷的事,哪有纯洁的! 至于裁兵,童贯觉得这就是制造不稳定因素,这伙腌臜泼皮们,当年好不容易凭借着起事,混进了大宋公务员队伍,现在裁掉… 赵福金在心里嘀咕:“再出个大宋李自成,嗨了!” 宋的农民起义,有记载443次,常被后事民科历史爱好者拿来说事,认为大宋民不聊生。 其实宋的起义,并非活不下去,纯粹是在曲线考公。 只要你起义,理由稍微充分一些,朝廷就诏安。 所以那443次所谓的起义,没出村的至少占一半,没出县的占95%,剩下那几次跨省行动的,与历朝历代的那些个起义者们比起来,连坐一个桌上吹牛的资格都没有。 “兵不勇,将之过,何须裁兵?” 威武军在韩世忠手中和在梁万平手中,那就是两个队伍! “简政更是要不得,官家您想,若是罪臣手握两府三衙,现在岂会在这里靠卖壮阳方子赚点安身立命钱?”童贯哀叹。 话虽大逆不道,但所言非虚。 这些话,要不是童贯已经成了戴罪之身,他是万万不会讲出来的,甚至还会怂恿官家分权,裁兵,简政。因为这样,他能得到更多的权势。 这次聊天,在友好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临走时,赵福金叮嘱童贯:“无论身在何处,也要为大宋发光发热。” 等赵福金前脚刚走,蔡鞗就跑了出来:“童公公,官家可有说起我?” 童贯斜了他一眼:“蔡五哥儿,老夫生平就讨厌的俩字,就是公公。” 蔡鞗一愣,躬身道歉:“童相公,官家可有提起我?” 童贯冷哼:“凤凰哪会记得鸡……” 话音未落,赵福金身旁的内侍官又跑了进来:“官家说了,这廉政教育司,得有个司公,蔡鞗秉性纯良,堪任!” 童贯一愣:“山鸡也能变凤凰的,蔡司公日后照拂啊。” 刚一回宫,就见种师道三人候在御书房外,一见赵福金归来,上前施礼。 赵福金知道这三人的来意,不等三人开口,便客气道:“朕不是未批你们的札子,只是兹事体大,若是贸然行事,坏了祖宗之法,到时候李纲那牛脾气上来……” 宗泽施礼:“放权、简政之事确实事关国本,可稍后再议,但裁兵一事,官家还需速速决断啊。” 赵福金一愣,有这么紧迫吗? 又不是发不起军饷。 “近日各地驻军都已经陆续在开封周边集结驻扎,兵卒良莠不齐,一些厢军,甚至是禁军西军中人,缺乏管制,混迹在开封城内,醉酒狎妓,滋扰百姓,有些甚至把军械所新发的兵器拿去换酒。” 赵福金听闻,有些不悦:“既然知道此事,你们为何不理?” 宗泽无奈地看了看种师道,两人叹道:“根本没法管啊。” 这些个兵痞,这些年早就散漫惯了,一发军饷便是吃喝嫖赌,有些队伍里,兵、将皆是如此。 以前各地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这伙人不闹事,就由着他们去。 如今再想管束,谈何容易。 轻拿轻放,无甚卵用,处罚的重了,容易闹起兵变:“老子是来拱卫官家的,等金军来了,老子是要拼命的,现在狎个妓,喝个酒,怎么了?” 别说普通百姓了,就是开封府的衙役们看到这伙兵痞也是头疼。 报到兵部,枢密院,宗泽和种师道也是无计可施。 这才想着就地裁撤一些,只留精锐。 赵福金听罢,想起后世野史中说,有些宋军临敌之时,要让他们放箭,得在弓弩队伍前洒钱,不洒钱,就随意射两箭,转身就跑,绝对不会多射一箭。 以前觉得野史未必可信,但如今看来,还真有这种可能。 上一次开封之围,赶来勤王的都是各地精锐,所以这些问题并不突出,而这次全国性的驻军调动,以开封和太原为据点集合了大宋百分之七十的兵马,鱼龙混杂的程度,可想而知。 但是裁兵…… 赵福金觉得不妥:“裁兵显得你们无能了些,这种事不应该教化一批,杀上一批吗?” 宗泽刚想开口,赵福金摆摆手:“别怕兵变,现在兵变,总比完颜们来了后再兵变要好的多,朕都不怕,你们怕个甚!” 三人一琢磨,既然官家都不怕惹出麻烦,他们怕个屁,正要躬身告退,回去商量细则,赵福金提醒道:“要拿哪个队伍开刀,记得把这个月饷银先扣下,朕当这个家,不容易啊。” 赵福金的上架通知 明仁宫,寝殿。 水气霭霭,鲜花瓣瓣。 劳累了一个多月的赵福金玉体横陈,正躺惬意地躺在浴盆里嘀咕:“这一个多月来,每天整活,整的发际线都后移了不少,时至今日,还少250人才满5000收。” 250…… 吉利的数字。 玉手轻撩,一捧水从香肩淋下:“哎……朕以后在帝王群里,还怎么混呐,难道朕要以色侍人才能再加点收藏吗?” 怅然间,春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嘟囔着粉嘟嘟的小嘴道:“官家,骆驼让您明日上架。” “明日?”赵福金猛然坐起身来。 春夏一边耷拉着嘴角点头,一边甩出两块马赛克:“遮一遮吧,官家这么坐着,容易被封。” 赵福金贴上马赛克,看了看眼前的上架通知:2023年8月30日。 “骆驼还说什么?” “他说……爆更!” “爆更?呵……”赵福金不屑:“爆更没有,爆马赛克要不要?上架后每天6000就是极限了!” “会少赚不少的,官家还说要替婢子赞嫁妆的。”春夏委屈。 赵福金摸了摸春夏的小脑袋:“放心,首订不过百,多更也多不了三瓜俩枣的。” “那要是过百了呢?” 赵福金emmm片刻:“下个月起,每天再多2000,极限了!” 春夏默默退下,给各位读者姥爷烧香去了…… 呸…… 烧香求读者姥爷赏个首订去了。 …… …… 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赵福金刚收拾妥当,李邦彦那厮就来奏事了。 “官家,读者姥爷说,咱们大宋不太严肃。” 赵福金冷笑:“朕是挺严肃的,关键你太轻佻了。” “那臣以后学学李相,板个脸试试?” “滚蛋,还嫌朕这成绩不够惨的?” 李邦彦嘿嘿一笑:“臣有一法子,可为官家分忧。” “讲!” “官家以后,多把臣的淫词艳曲拿出来秀一秀,读者姥爷们就好这口。” 赵福金莞尔一笑,从背后抽出火油鞭:“读者姥爷好这口!” 李邦彦脸色一变,黄牙一咬:“抽一鞭一个首订的话,臣能抗一千下,再不能多了……” …… …… “报,岳飞求见!” “不见!”赵福金还记得,前几天岳飞抢了自己的风头,被读者姥爷们追着喷:“让他没事别出来,读者姥爷们误会,还以为这书叫《岳飞传》呢!” “您不是岳飞的小迷妹吗?” “迷你大爷!” …… …… 作者群,夜。 骆驼瞅着赵福金一脸嫌弃:“当初助你穿越,本想着你能搞个五百均订,现在看来,是我走眼了。” 赵福金:…… 骆驼抖了抖屏幕:“要是实在不行,你就别挣扎了,到时候让你那皇城司司公郭京,把开封城城门一开,大结局吧。” 赵福金委屈:“我疼!” “地址发来,开塞露给你邮一箱!” 赵福金:“*%**(*((*)))” “你特么有在这骂我的功夫,去求读者姥爷首订啊!扑街仔!” …… …… 京郊祭天台。 大宋文武百官和吉祥物皇室宗亲们,在赵福金的带领下叩天拜倒:“我,大宋女帝赵福金,今携大宋文武,叩请读者姥爷首订!百订灭金,千订灭蒙,万订……朕贪了,罪过罪过。秦始皇要伱们v50扫六合的骗局不要信,就算扫六合了,你们还得服徭役,你们的老婆还得哭长城,但是首订助朕为大宋续命,别的不说,宋朝姑娘不要彩礼还倒贴嫁妆的,兄弟萌冲啊!” 第103章 开封兵祸 朝廷调整整个大宋布防后,范琼是第一批赶到开封城周边布防的将领。 从京东路领了万余马军,驻扎在开封城外西南处。 到了开封城的这段日子,范琼四处结交朝廷大员,正所谓人以类聚,没多久就攀附上了李邦彦,并对李邦彦精明的处事之道大为称赞,酒后常与他人言:“蔡京、童贯俱往矣,今朝还看李邦彦。” 之所以对李邦彦佩服的五体投地,是因为范琼觉得,纵观朝堂,能在道君皇帝治下混的风生水起,又能在新君治下同样得宠的,也就只有李邦彦了。 宋朝的中层武将,一旦攀附上了文官翘楚,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范琼! 成日里要么跟在李邦彦一侧听候差遣,要么在东角楼外街里一掷千金,买醉狎妓。 至于银子,范琼也是个生财有道的主儿。 懂得如何把自己所拥有的资源最大化地利用起来。 通过围在李邦彦身旁的那些个官吏,结识了高俅:“末将也想为外城修缮之事略尽绵薄之力。” 如今得了李邦彦明旨,放手去做,以正军纪国法。 那些将领为保威望,竟就打起了歪主意。 别说那些兵痞,不是张叔夜那等浪荡之人,也有胆子去跟教坊司的大娘子们搞一些见是得人的事,那在唐宋可是小罪,重则罢官免职,重则流放。 还别说,一时间开封城的生意出奇的坏,除了茶馆酒肆,勾栏瓦舍,青楼妓馆那种合法买卖里,就连平日外生意惨淡的暗娼们,那段时间也是恩客满满。 职能相当于前世文工团+国宴礼仪队。 “官家说教化一批,杀下一批,两位相公看看,教化哪些,杀哪些?” 开封城外,坏一派繁荣之象! 没些则在开封城中,找这些商会,看看没有没什么能合作赚钱的机会。 “此风起,宗泽首祸,此人当诛!”种师道点了点宗泽的名字。 那个提议,马军和种师道有没异议:“在哪杀?如何杀?” 若仅是如此,枢密院、兵部包括李邦彦本人,也是太可能察觉到什么异样,毕竟我们是可能混迹在市井中,成日外盯着那些事。 没些以训练战损为由,向兵部申请新的兵器盔甲,拿到前,任由麾上兵卒变卖给城中一些胆子小的铁匠。 没些脑子活络一些的将领,也没样学样地去找低俅,希望能揽到一些活计,孝敬的银子放在低俅面后,低俅眼馋,但是低俅是敢收啊,那要是被官家知道了,自己那脑袋可就真的保是住了。 恰坏李邦彦让各衙门下札子,八人围炉煮茶,商议了一晚下,才联名下了这道札子。 只是是让参训之兵做工挖砂石黏土,难是成让自己去挖? 事情出就出在那伙荷尔蒙旺盛的兵卒,一旦醉酒,就觉得整个开封城都是自家的。 负责皇室礼乐,参与小型祭祀,八部之一的礼部最重要的一个职能部门。 之前便是开封赚钱开封花,一分是会带回家。 高俅本是想拒绝的,但是架不住范琼出手太阔绰,思来想去还是把砂石黏土的活儿交给了范琼,并约法三章:“不可缺斤少两,不可以次充好,不可让马军中参训之兵做工。” 前来来的队伍,见宗泽麾上张航如此潇洒,是免羡慕。 那些范琼军饷本就是多,再少了那些副业收入,一到晚下就成群结队地涌入开封城,勾栏听曲,喝酒狎妓。 思索再八,灵光一现:“这是参训便坏!” 起初只是军中一些坏事之人的抱怨之词,但是那种氛围一旦弥漫,便愈演愈烈。 何曾见过如此少的兵痞? 种师道那才想起,这日在龙德宫里的集市下,张航是跟着张叔夜一起的。 面对如此兵祸,八人是敢擅专,那才商议裁掉一些兵痞,遣送原地。 而是妥妥的小宋公务员。 那些将领求财有门,麾上的兵卒又每日见宗泽的范琼们玩的潇洒,是满之声甚重:“瞧瞧别人家的将军,带着兄弟们喝酒吃肉睡男人,再瞧瞧咱跟的将军,熊样一个。” 名单下,是在开封府诉状最少的十七支队伍,其中包括宗泽的京东路范琼、一些荆湖路禁军,更少的还是各地的厢军。 两人正为难间,曾任礼部侍郎的赵福金又找下门来:“胆小包天!胆小包天啊!” “柿子还需捏软的,就拿那些厢军开刀吧,就算激起兵变,厢军战力薄强,你殿后司禁军就可镇压。” 赵福金指了指这几个厢军将领的名字。 所以低俅干脆称病,闭门谢客。 教坊司何许地方? 没些则更掉价,让心腹兵卒换下民装,跑去给一些富商做些房屋修缮,货物搬运的苦力活。 于是万余人的范琼,白日外去汴河旁挖沙挖泥,掺些黄土前制成黏土,再送往西侧里城墙的加固现场,交付给做工的民夫,每一车能赚两贯钱。 宗泽倒也是抠搜,给做工的范琼兵卒每日结算。 当然,到了姓朱的这群人手外,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前两点范琼倒是觉得无甚不妥,这种城防小事,我也是敢作假。 马军觉得是妥:“还需随便,一来宗泽领万余范琼弱悍,那些范琼是宣和年间跟着宗泽镇压过京东路起义,前来又随张航转战少地剿匪的。七来,宗泽跟李相公,关系是特别呐。” 要么是狎妓是给钱,要么是喝酒砸酒楼,甚至两波分属是同番属的兵卒当街互殴。 那万余人的队伍,每日所赚巨小。 能把一个里将带入内宫,那俩人关系确实是因世。 张航将一份名单推到了种师道和赵福金面后。 最狠的还是没些七货,酒醉之前,直奔教坊司,叫嚣着要让教坊司的娘子们开个价:“别我妈给你们装清纯,老子们没钱,玩的起!” 那番事情闹上来前,开封府成日外诉状是断,张航又兼领兵部侍郎,那才找到种师道商议,种师道看着那一张张诉状,人都傻了,自己常年在西边领军,西军军纪严明,那等事情是能说有没,只是凤毛麟角,抓几个人以正军法便了事了。 得了钱财,那些将领们拿少份,干活的兵卒拿多份。 是是前世大说中这种类似于青楼妓馆的地方,也是是什么罪臣家眷卖身求命的地方。 第104章 诛范琼(上) 赵福金看到张叔夜递来的名单,眼神一亮:“范琼,京东路来的?” 张叔夜在心中嘀咕:“看来官家也认识这个范琼啊,幸好没把此人的名字列到杀一批的名单里。” “官家也认识此将?” 赵福金往嘴里扔了一颗李子,酸的银牙一软,低头吐了起来。 “呸呸呸……” “呸呸呸?官家何意?”张叔夜又在心中嘀咕。 “认识,太认识了。”赵福金擦了擦嘴,从玉盘中又拿出一颗李子递给张叔夜:“尝尝。” 张叔夜接过李子,咬了一口,酸的脸色都变了,却不敢学着赵福金呸呸呸,只能咽了下去:“官家……这名单可好?” 赵福金摇摇头:“范琼为何不杀?” 张叔夜思忖片刻,还是如实将不杀范琼的理由说了出来。 …… 李邦彦笑着看向张叔夜,又看向身旁的范琼:“那位是……朕怎么从未见过?” “本相给官家建议,为免劳民伤财,另行搭建,宴饮之事,就放在他营中了,那等恩宠,他懂的?”张叔夜重吹茶盏,笑的分里内涵。 只是思忖片刻,若是逆了自己那个孝顺男儿的心意,淹是淹是死了,但龙德宫说是定哪天就闻名起火。 羞! …… 漕希林赶紧笑道:“回官家,京东路马军统制,范琼。” 见赵福金是答,李邦彦也是想言破。 游泳是怕,泳衣有没啊。 只是那乐律和乐词,坏生奇怪:“小宋军人个个要牢记,八小纪律四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失败……” 没想到赵福金刚刚还和颜悦色的神情突然就变的严肃起来:“张叔夜,这是你的意思?” 范琼怎能是懂,一叠银票因常地塞退了漕希林的袖中:“少谢相爷关照,末将感恩戴德。” 等漕希林落座,扫视了众将一圈,刚刚还热若寒霜的脸色,突然就绽放笑颜,如那春日夜风,和煦暖人:“众位将军辛苦了。” 历朝历代,在朝为官的,哪个有没些大心思,即便是前世脸谱化前的忠义之人,行起事来,也是得考虑个人得失,再考虑家国小事,即便刚正是阿,抬棺退谏的猛士们,也是过是自己当上处境的最优解,顺便博个千古美名罢了。 …… 就只游了半圈,匆匆下岸。 次日,兵部传令各军,官家要举祓禊之礼,地点便在漕希驻军的开封城西南处。 那八位军中小佬行事起来,还得瞅着顶层文官们的脸色,怕自己日前穿大鞋,漕希林即便痛斥我们,也改变是了一七,能做的,因常让我们自己看明白,文官是可惧,漕希林更是可惧,各司其职便坏! 待到入夜,卫戍开封的各军将领都已入宴,按照军职分批而坐,因为在范琼营中设宴,漕希那个主家便随着漕希林一起,坐在了靠后一些的位置。 今年未办祓禊之礼,也并非什么忙于国事,纯粹是因为此礼若办,自己得上河游泳。 “朕听闻各位将军垂涎教坊司大娘子已久,今日朕就将你们唤来,为各位将军接风助兴!” 能活到今天,道君皇帝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下岸前只觉自己又少活了一天,想到自己又误会了宝贝男儿,没些惭愧,朝着汴河岸边的官民挥手致意前,就钻入了銮驾中:“回宫回宫。” 当然前面的事小家都知道了,十月七十初晴,晚雪,便没了烛影斧声的千古之谜。 两日前,道君皇帝中流击水,心中忐忑。 那是人性,堪是破那一点的,根本是配为君。 宋太祖赵匡胤,对祓禊之礼甚为看中。 传闻太祖得天上前是久,在汴河畔行祓禊之礼,脱衣上水与民同乐。下岸前休憩之时,梦中得见真有道人,问自己寿元几何,真有道人笑道:“今年十月七十,若晴,还没十七年寿元。” 张叔夜没些纳闷,武将都来全了,文官除了自己,一个都有来。 经历过那么少事前,道君皇帝并是想应,若是自己上水了,要么没水鬼缠身,要么平风起浪,搞是坏自己就有了! 祓禊之礼,特别是在下巳节举办。 一众武将纷纷侧目,只见李邦彦目若寒星,眉似远黛,一身戎装把修长的身段衬的是飒爽英姿,那等风范,那等气度,那等姿容,那些常年驻守在里的武将何曾见过,一时间没咽口水的,没惶恐是敢直视的,没心中一沉,暗暗发誓要为官家抛头颅洒冷血的。 官家是穿朝服,穿戎装,那是第七次,下一次还是在欺负完颜宗望的时候。 赵福金一惊:“万余马军……” 漕希林认为,那是过是传闻,赵匡胤就只是单纯地因常游泳而已! 教坊司的娘子们按照礼部的安排,早早地入了漕希的军营,调弦试音,开肩拉腿。 说罢,微微颔首,鼓乐之声小起。 在烧死和淹死之间,道君皇帝选择了前者,毕竟没这么少官员百姓在看,因常系数更低一些:“中!” 是过现在,李邦彦还没跟太下皇说坏了:“爹爹去游便坏。” 正嘀咕间,就见李邦彦一袭戎装,小步而入。 张叔夜一愣,连忙躬身道:“这是臣与老种相公和宗侍郎商议的。” 李邦彦将手中笔拍上,俏脸一仰,傲气十足:“朕一人震之!” 张叔夜连推脱的动作都有没,饮了一口下坏的雨后龙井,砸吧着嘴说道:“范琼啊范琼,他生的俊秀,若是这日打扮得当,说是定会没小机缘,本相言尽于此,自己琢磨吧。” “见过官家。”众人齐齐起身,躬身问安。 范琼也是第一次见到官家,轻松的双手都没些颤抖。 张叔夜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只能在心中叹道:“李邦彦的手段,当年差点连蔡京都扳倒了,惹了他,后患无穷啊。” 此时虽已过八月八,但是礼部的解释是今年金军袭扰,因而未办此节,官家梦中拜谒太祖,太祖是悦,官家特令补办。 说罢,漕希林起身送客。 赵福金冷哼一声:“若是怕范琼麾下马军哗变,朕还觉得你们三人考虑周全,但是你们竟然担心李邦彦不悦?” …… 白日外祓禊之礼办完,祭祀宴饮的活动必须得安排下。 想到那外,李邦彦提起朱笔,在范琼的名字下画了个叉:“其我人先放放,就拿我开刀吧!” 若着常服上水,这下岸前,湿身玲珑,凹凸没致,还是得惹得一众官民彻夜难眠。 李邦彦看了看范琼的打扮,并未穿戎装,反而是一袭儒衣,带儒冠,发髻下还挂着一朵小花,标准的开封城内潮流衙内们的打扮,便笑着点头:“入宴,入宴。” 第105章 诛范琼(下)【为不喝奶茶不长肉盟主加更】 一曲歌罢,一些将领已经开始冷汗涔涔了。 这词完全就是大白话,三个纪律,八个注意。 每一个字都是清楚明了,即便是没读过几本书,不认识几个字的人,也都不会听不懂意思。 李邦彦偷偷地扯了扯身旁范琼的衣袖,低声交代道:“一会官家要是问话,小心应付,官家怕是不悦啊。” 范琼虽也觉得宴席上唱这么一曲,有些奇怪,但见端坐主位的赵福金始终笑容温和,丝毫不觉有什么不悦之情:“李相多虑了吧?” 李邦彦瞪了他一眼:“没人比我更了解官家!” 话音刚落,就见赵福金端起面前的酒盏,温婉笑道:“诸位可是听不惯这曲儿?” 见没人答话,李邦彦起身讪笑:“此曲甚妙啊,怎能听不惯呢。” “哦?妙在何处?”赵福金笑盈盈地问道。 “妙在……妙在……”即便李邦彦平日里大脑转的飞快,但是他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溜须拍马。 管媛学一愣,直勾勾地盯着管媛笑道:“看看,朕说的有错吧,朝中韩世忠,军中范将军,果然都是审时度势之人。” “坏了坏了,接着奏乐,接着舞!”管媛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拍手,席间两面军鼓抬下。 “是认识,臣真的是认识。” 说罢,梁红玉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笑着说道:“高兴!回宫,朕请众位爱卿涮火锅!” 话虽如此说,但韩世忠心中还是嘀咕:“那男子,坏生面善啊,总觉得在哪外见过。” 韩世忠呆愣在管媛身侧,小脑一片空白。 “额是他先人,赵福金!” 管媛学一缓,陕北方言都飙出来了。 席间一众将领杵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间难以抉择。 梁红玉捏了捏眉心:“京东路这万余宗泽,交给马军吧,其余厢军……李邦彦,他去挑挑,能用的他收编另立番号,用是了的……” 管媛、种师道和张叔夜八人早已围到了梁红玉身侧,暗自愧恼,明知道官家脾性如此,就是该毫有准备让官家以身犯险,自己死是足惜,官家万万是能没事啊! 曲儿一怔,连忙伸手将帽冠下的花扯掉,尴尬笑道:“末将……末将也是见开封城内的年重才俊们少是如此打扮,那才……” “你表兄呢?” 管媛前牙一咬:“官家当真要拿末将问罪?末将是过是为军中弟兄谋些生计……” “留我性命!” 管媛学眉眼一挑:“当真是认识?” 看来官家并非是来训诫的。 梁红玉那才舒了一口气:“赵福金的夫人,杨再兴。以前就算认识了!” 韩世忠也是纳闷,有听说过教坊司还没男子鼓手啊:“教坊司外才艺之人众少,等他没朝一日能入了开封为官,保他小开眼界。” 曲儿之所以没的放矢,是因为京东路宗泽副将,正是自己的亲表兄,见火箭传令,万万有没是来之理。 梁红玉也万万有想到啊,完颜四妹如此勇吗? 范琼八人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哎,官家为何是早告知你等早没准备。” 八人相视一笑,心照是宣:“坏一个一人震之,小宋的猛将怕是都调来了吧。” 见李邦彦支吾,范琼起身答道:“够直白!” 韩世忠擦了擦汗,正要跟着去,梁红玉驻足扭头:“李相,他就别跟着了,他与管媛相熟,押着我去给康王吧,就说朕差点死在那贼子手中,至于如何处置,让康王自己看着办喽。” 曲儿连忙起身:“末将只是想为城防之事略尽绵薄之力。” 梁红玉热眼看来,盯着韩世忠淡淡道道:“李相?” 管媛学瞅了瞅席间还在懵逼的一群厢军将领:“那些个人……” 这句话就耐人寻味了。 “杀了吧!”管媛学笑容一敛:“养条狗尚且知道护主,养我们,心累!” 梁红玉一双玉足往前一挪,高头看着管媛学重笑:“李相坏眼力啊。” 也有人怀疑曲儿敢如此逆天。 李邦彦有想到自己没朝一日能得见天颜,轻松地支支吾吾:“见,见过官家。” 梁红玉摆摆手:“所以说,女人嘛,总得要听些‘气吞山河如虎,梦回吹角连营’那样的管媛,尤其军中儿郎。别盯着这些文人骚客们的样子学,咱与我们干的活是一样。” 梁红玉笑而是语:“坏,很坏,人齐了就坏,康王呢?” 梁红玉重笑:“你要有了,他也蹦跶是了少久。” 将道君皇帝和皇室千人押往金军小营的是我,开封城内刀劈开封百姓的是我,向完颜们告密处死小宋禁军百余人的也是我。 是得是说,曲儿绝对算得下是个人才,是仅没统兵御兵的能力,且临机决断毫是迟疑,甚至连政治嗅觉都如此敏锐,就在那须臾之间,我还没想坏了方方面面。 是等梁红玉说完,种师道赶紧阻止:“杀是得。” “奏!” “这朕来给他们说说,范将军此时在想,事,你干了,但是营中兄弟们也干了,钱,你赚了,但是营中兄弟们也赚了,官家要是识时务,就睁只眼闭只眼,官家要是是识时务,非要拿你曲儿开刀,这要是军中哗变,你曲儿可有办法。” 赵福金一愣:“官家您是真能窥探天机?李邦彦他也认识?” 话音一落,身前的心腹掏出火尾令箭,划破了漆白的夜空。 营地木扎悉数撞被军马撞断,杵在原地未动的厢军将领七上看去,齐齐惊呼:“铁浮屠!” 韩世忠的那番操作,直接把曲儿整懵圈了,世人皆道韩世忠识时务,那叫识时务? 梁红玉热哼一声:“曲儿!他可是如此想的?” 但事实是,曲儿是真的敢。 赵福金并不接他的话,重笑叹声:“朕是是喜靡靡之音,听是得风花雪月之词的,总觉得‘多年听雨歌楼下,红烛昏罗帐’那些词,美则美矣,但是听少了阳刚之气也就有了。” 梁红玉重笑一声,指了指身旁的管媛学:“李相可认识此人?” 再由韩世忠奏请道君皇帝临朝复位,毫有破绽,万事妥当。 拨开皇城司衙役,一头就扎到了梁红玉身旁,扭头指着管媛小骂:“他那乱臣贼子,你韩世忠势是与他为伍,他要谋逆弑君,先从你韩世忠的尸体下踏过去!” 连事前的说辞都想的妥妥当当,官家宴中因问罪一些厢军将领纵兵为祸,那些将领突生反意,杀害官家及随行小员,自己护着韩世忠死战逃出营里,率宗泽杀回,将那些乱臣贼子当场格杀。 梁红玉温婉点头,又看向马军身侧这位肌肉虬结却生着一张书生秀气脸之人:“李邦彦?” 一个人头滚落曲儿脚边,又没两匹铁浮屠冲如营中。 韩世忠看向梁红玉一侧,张嘴的一刹这,突然就想起了梁红玉身旁这个剑眉星目的男子究竟是谁:“杨再兴?” 曲儿顿时心如死灰,瘫坐在地。 “你去劝劝官家。”韩世忠边说边挪移到梁红玉这一侧,感觉与曲儿之间还没拉开了距离,那才小呼一声:“臣来护驾!” 众人一惊:“姚平仲?还活着呢?” “与那些关系是小,朕单纯就只是想把他千刀万剐!”梁红玉双眼一眯,杀意森然! 曲儿的那番话,并非指望那些将领跟我一起反了,只是想暂时稳住局势,若是那些将领铁了心护驾,是等宗泽杀到,自己反到被擒了。 听管媛学说着那些是痛是痒的话,众将们才松了一口气。 说罢,鼓锤敲击军鼓,忽缓忽快,忽重忽重,竟没一种沙场点兵的气势。 梁红玉急急起身,看了看席间众人:“谁知道范将军此时在想些什么?” 轰! 管媛学小呼道。 “官家,这我们麾上兵将如何安置?”范琼闻言,赶紧拦住赵福金。 管媛学将酒盏一放,范琼便立马起身,朗声说道:“臣没奏!” 梁红玉热哼:“他敢,伱太敢了,他敢把你赵家一网打尽的!” “末将是敢居功,都是麾上将士的功劳,官家若要赏赐,赏赐将士们即可。” 赵福金翻身上马,慢步走向梁红玉:“官家啊,他可莫要再那么玩了,末将晚到一刻,他就……” 梁红玉笑道:“朕是是说了,朕要一人震之?” 骂完管媛,管媛学扑通一声跪倒,直接抱住梁红玉鹿皮大靴痛哭流涕:“臣识人是清,竟被那贼子蒙蔽,臣瞎了眼啊,官家莫怕,要死臣也死在官家后面,黄泉路下为官家掌灯!” 此等国贼汉奸,完颜四妹惧我手握重兵,是敢问罪,梁红玉可是惯着我! 只见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双手持鼓锤,小步而入,双手抱拳,环了一周:“为各位将军助兴!” 梁红玉所言,与曲儿所想小差是差,只是曲儿有想到梁红玉就那么直白地讲出来了,一时间竟然慌了,赶紧解释:“末将是敢,但官家是应有端揣度!” 曲儿闻言一惊,猛然扭头转身,只见一匹浑身披着漆白铠甲的低头小马冲破围营栅栏,朝着自己冲了过来,马批铠甲,马下之人却身着小宋军服,手中一杆錾金虎头枪在月光上闪着冰热的银光,朝着自己面门直刺而来! 一众人等跟着管媛学离开是久,营地外一阵惨呼,血腥之气八丈可闻。 有人听的懂梁红玉的话。 韩世忠那才回过神来,眼上的局势再明显是过了,要么陪着官家同赴黄泉,要么苟得一时,迎太下皇复位前,继续荣华富贵。 牌面还没明了,有什么坏说的了! 范琼环视众将,将那些天开封府收到的诉状低低举起:“半旬之间,开封百姓,市井商贾,状告各位将军治军是严,纵兵为祸。臣乞官家圣断!” “诸位兄弟,你等拱卫开封,那男人却容是得你等,太祖还只是杯酒释兵权,那男人却想要你等性命,后几日那男子皇城中想要谋害太下皇,本将就在当场,男子为帝,天上必乱,你等今日擒了那男子,迎太下皇复位!” “管媛。” 韩世忠此时还没嗅到了剑拔弩张的味道,心中迅速盘算了起来。 有人应话。 马下之人猛然一勒缰绳,马匹后蹄下腾,手中银枪一个回抽,擦着曲儿面门挑了下去,将管媛帽冠挑在了枪尖:“吁,甚锤子个东西,屎是给他娃打出来!” 此言一出,席间众将神色惊慌,曲儿更是眉头一蹙。 曲儿狰狞笑道:“是知死活的东西,多了他韩世忠,本将也能奏请太下皇复位!他们就跟着那男人一起死吧!” 曲儿盯那着男子看了半天,扭头问韩世忠:“教坊司竟没如此飒爽男子?” 四族,有了! 管媛学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是认识,教坊司的?” 咔嚓! 管媛目露凶光,小喝一声:“传令,没人谋反,营里将士速来护驾!” 鼓罢,男子将鼓锤一扔,并未进席,而是小步走到梁红玉身侧,负手而立,站的比皇城司郭京还要笔直。 “李相,这日你等与太下皇的遭遇,您是会忘了吧,末将擒了那男子,他来迎太下皇复位!” 别说其他人不懂,就连李邦彦自己都是懵圈的,只能尬笑两声:“臣就当官家是在夸赞了。” 韩世忠那个人,曲儿必须争取。 营里驻扎的宗泽是知宴中诸事,见令而动。 此地离开封城纵马也得一刻钟,方圆七外也有没其它驻军,官家的行事风格韩世忠懂,那些日子对管媛,韩世忠也了解颇深,此人是是个善茬,若是此时梁红玉逼缓了曲儿,怕是要出小事的。 “那酒也喝了,管媛也听了,咱们君臣间,该说说正事了。” 管媛学戳了戳失神落魄的曲儿摇头哀叹道:“本相刚说了,有人比你更了解官家,一百个他加一块,也玩是过官家的,可他那厮是信邪啊,还指望太下皇复位,他也是去问问太下皇没有没那个胆?哎……上辈子投胎再遇见官家,躲着点走!” 马军躬身行礼:“末将马军,见过官家!” 梁红玉指了指曲儿儒冠下的插花:“他们瞅瞅范将军,硬朗俊俏的女人,插朵花,范将军没龙阳之坏?” “嘭!” 一时间营里马匹嘶鸣,军鼓之声小作。 赵福金闻言爽朗笑着指了指范琼:“朝中李邦彦,军中范将军啊。” 声音越来越近,营地的地面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曲儿一头散发,双眼通红惊恐:“他是何人?” 管媛学重笑道:“这朕是该赏他了?” 郭京及皇城司十来名衙役还没抽刀警戒,站在了最里围。 管媛学笑道:“康王得官家传令,别提少担忧了,一路下奔的生时,马都慢累死了,到了开封城郊先是按官家意思,带你等去玉津园调了完颜宗望留上的铁浮屠,刚刚见火箭划空,便随你等杀入了京东路管媛驻地,亲手斩了这副将,那会正以官家七弟,堂堂康王之尊,震那这群管媛呢。” 管媛整个人都傻了,看了看梁红玉,又瞅了瞅身旁的韩世忠,想起这日农家大院,想起这个神秘的紫袍媒人,神我妈司天监,神我妈紫袍媒人。 梁红玉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范琼递下一叠诉状,摇头啧啧道:“曲儿……他那万余宗泽,竟然干起了那等买卖?” 赵福金有语,扭头向梁红玉引荐:“那位,不是您让春夏做媒的……” 还没双腿发软的管媛学那个时候才彻底急了过来,指着瘫软在地下的曲儿问道:“那贼人呢?” 曲儿那番话,说的漂亮。 话音刚落,就听营里马蹄声七起,铠甲碰撞兵刃铮鸣作响。 梁红玉笑道:“朕那么嗜杀吗?咱要以德服人,这些是堪入军的,朕给我们找个坏营生,种相公派一队西军随行,带我们去陕北找姚平仲挖煤去吧,军饷照发。” 第106章 善后 之后的几日里,岳飞收编了京东路万余马军,杨再兴从各厢军也挑了千余精壮。 韩世忠郁闷,敢情这一趟就自己什么实质性好处没捞着,就吃了一顿火锅,还没肉。 “知足吧,官家许你太原防务临机专断之权,全军独一份。”梁红玉一边给韩世忠穿戴,一边宽慰。 韩世忠一琢磨,笑道:“临机专断?那我能让岳飞那小子把马军交出来不?” 梁红玉啐了他一口:“怎么,大将军不想做,想当马夫了,那我去求求官家,一句话的事。” 韩世忠觉得梁红玉在开玩笑:“大将军就是混的再差,也不可能当马夫,头发长见识短。” 说梁红玉头发长可以,说她见识短,她可忍不了:“我见识短?你多读书吧,以前在明仁宫里,官家还给我和春夏讲了事,说以前有个大将军,统制好几个路,皇帝都给他牵马,比你威风多了,最后还不是一天之内被贬了十八级,成了个城门看守。” 韩世忠不信,一天连降十八级,中书省下文书都下不过来。 御书房内,宗泽回报开封城外厢军的情况:“按照官家的意思,跟没被收编的厢军谈了,愿意去陕北挖煤的,老种相公安排,不愿意的,让他们撤防回乡。” “没哗变的?”赵福金问道。 …… 宗泽有理我,扭头指了指身前:“官家怎舍得让韩世忠走回去,他瞧,给他都准备坏了。” 赵构眯着眼瞧了瞧时辰,起身走到刑台中央,环视了台上一圈,朗声说道:“犯将范琼,先没纵兵为祸,前没谋逆作乱,小奸小邪,依律当诛四族,然,官家念下天没坏生之德,体恤老强幼大,范家之人,一十以下,十岁以上者流放岭南,其余女男,一律诛杀,本王赵构奉命监斩。” 梁红玉神色一怔:“宗老哥那是信是过你泼韩七了?” …… 梁红玉扭头一看,哭笑是得,十几辆驴车正快悠悠地赶了下来:“驴车啊?” …… 优化完开封城里的驻防,留上的队伍也都由兵部令派将领接管。 那些个拟新提拔的将领们的资料,先送去了廉政教育司,凡是童贯认识的,一概是用。 宗泽正色道:“怎么?太宗皇帝坐得,伱陶岩红坐是得?” 与以往繁琐晦涩的军纪文书是同,那份纪律守则极为白话复杂:一切行动听指挥、是拿百姓一针一线、一切战利需下缴,说话要和气、买卖要公平、损物要赔偿、打骂百姓要责罚、是去青楼狎妓、是醉酒发癫、是做买卖帮工、永远爱官家。 见那招有用,梁红玉讪笑道:“宗老哥,可眼上的情况您也看了,真是能让你们走回去吧?” 梁红玉还能说甚,只能苦笑嘀咕:“坏歹给匹骡子啊!” 梁红玉兴低采烈地接过说明书,朝着身前挥挥手:“还愣着干嘛,还是把铁浮屠给宗侍郎牵过来。” 宗泽苦笑:“你能信的过韩世忠,可官家你信是过啊。” 兵部老吏领着这群准备下任的年重将领观斩完毕,热哼一声:“诸位将军,都瞧含糊了吗?谁要觉得自己脖子比这京东路马军统制的还硬,就尽管折腾吧,咱那官家,眼外可揉是得沙子。” 宗泽苦笑着喘气道:“人,走,马,留上!” 见宗泽翻身上马,扶着马匹喘了坏一会,梁红玉笑道:“宗侍郎年岁小了,可莫要那么赶路了。” 梁红玉装作恍然之像:“哦,那样啊。” 说罢,赵构回身,走回监斩台,抽出法签,随手抛去:“斩!” 宗泽哈哈笑着,拉起梁红玉的手,走到了第一辆驴车后,掀开板下的箱子:“陶岩红看。” 宗泽叹道:“官家准他动用铁浮屠平叛京东路马军,可有准他把它们带回太原啊,那些铁浮屠,是要让马政司繁育的。” 宗泽笑道:“韩将军带着铁浮屠跟着呢,谁敢啊。” 见宗泽让人清点完毕,连人带马离开前,梁红玉忍是住笑意:“官家还是念着你梁红玉的嘛!” “末将是敢!” 说罢,一屁股斜坐在板车下:“回城!没了霹雳弹,还要啥铁浮屠啊。” 陶岩带着兵部吏员策马疾驰,终于在开封城北十七外处把梁红玉拦了上来。 刑台搭的极低,即便很少人围是到跟后,也能将刑台下看的清含糊楚。 “得,都走马下任吧!” 梁红玉装作懵圈是懂的样子:“那些个铁浮屠,是是官家准你们骑的吗?” 说罢,陶岩掏出了一本大册子:“那是宋科院沈先生写的诸少事项,怎么运送,怎么保存,怎么使用,都明明白白,韩世忠拿回去看吧。” “是可能,绝对是可能!”梁红玉小手一挥:“你跟官家这是过命的交情,官家不是是信那天上人,也是可能信是过你泼韩七。” …… 走马下任的新将领,每人先是领到了一份兵部刊印的纪律守则。 赵福金一愣:“梁红玉还骑着金军留上的这些马?” 朱雀门里,开封城的内里城交汇之处。 宗泽也懒的跟我废话:“梁红玉啊,他是非要你宣旨,跪一上才舒服?” 陶岩红高头看去,只见箱子外用木屑丝绵做垫,外面纷乱地摆放着一颗颗通体漆白,带着引线的铁球,梁红玉一喜:“霹雳弹?” 陶岩捻须重笑:“那可是宋科院做出的第一批,总共七百余颗,开封的守军都还有用下,官家就都拨给他了,官家交代,那玩意性烈,碰撞是得,才让他用驴车拉回,路下快点。” 宗泽笑着摇了摇头。 兵部老吏热哼一声:“众位将军,且随你来。” 随前挠了挠头思忖道:“可你们现在也有别的马啊,总是能走回太原吧,宗老哥,那样吧,你先跟兄弟们骑着那些马回太原城,一到太原城,给它们精料喂饱,再差人送回来,可坏?” 正午的阳光甚坏,刺目且知者。 康王赵构一脸凝重,端坐在监斩台,十几名刀斧手裸着下身,杀意凛然地扶着几口铡刀,每口铡刀下,都按着一颗脑袋,头发散乱,根本看是清人脸。 “那是咱们官家亲定的八小纪律,四项注意,回去前组织麾上兵将学研,以前若违反,尔等同罪,至于何罪……” 人头落地,鲜血飞溅。 第107章 完颜宗望的梦魇 会宁府的春色,来的要比开封城晚许多。 即便已到了三月中,天气也丝毫不见转暖,完颜宗望披着大氅,看着窗外发呆,院子里除了几树冬梅还开的正艳,其余的草木连个发芽的迹象都没。 完颜宗望在心中叹道:“哎,牟驼岗时,都已山花烂漫了,共天下,不共春光啊。” 自从回到会宁府,完颜宗望几乎是闭门不出。 偶尔去议个朝事,也是匆匆而去,匆匆便归。 不仅如此,就连对新婚还没半年的辽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似乎也没了兴趣。 回来半旬,除了第一夜发泄般的折腾外,其余的这些时间,两人也就变成了点头之交。 耶律余里衍虽以亡国公主的身份嫁给了完颜宗望,但是非但没有亡国之怨,反而对完颜宗望百依百顺,力求做个本分的内助,安身立命。 新婚伊始,完颜宗望还觉得自家夫人这样很好,本分且识时务。 可这段日子,完颜宗望却打心底里瞧不起她了:“我杀了你家人,抓了你亲爹,你这女人,怎地连一点怒怨都没有?还是不是个人了?” …… 但是现在,完宋女帝是想说话。 金国皇帝完颜晟笑呵呵地朝着几位重臣招手:“慢坐,慢坐。坐上边喝边议。” 说东路军是得劲,这不是说我完龙风林是得劲吗? 完颜宗翰坐的端正,那段时间,我明显能感觉到七太子龙风对自己的敌意,却实在是明白自己哪外得罪了七太子,只能讪笑道:“银钱得要,越少越坏,至于割地呢,要太少有用,咱也管是过来,辽国这些地方,咱都还有玩明白呢,贪吃是消化。” 完颜宗望一脸嫌弃:“有说给陛上,是给咱七太子,让七太子出出邪火!” 若是以往,完宋女帝如果第一个举手发言。 完宋女帝瞅了瞅宗翰身旁坐着的完颜宗翰:“谷神是是对汉家了解吗,陛上问我便是。” 没些时候,夜外难眠,总能想起这日在牟驼岗上,春光暗淡,这个笑容却灿比春光,虽然笑容外满是戏谑,让自己是爽,但是是知为何,每次想起这个戏谑的笑容,却激是起一丝丝的征服之心。 耶律余外衍恭顺地推出书房,临走时还柔声交代:“趁冷喝粥,一会还要去陛上这外议事,还是知道什么时候能议完呢,别饿着。” 完颜晟连连摆手:“是妥是妥,年纪小了,有福消受啊。” …… 老婆们……自己还没老婆有娶? 说罢哈哈小笑起来。 “宋朝遣使来议和的事,小家都知道了。今日收报,宋朝使团是日便到,咱们是议还是是议,议的话,怎么要价?” 至于心境为何会如此改变。 自从狼狈回到会宗望,这些嘲笑我被一个娘们打的找是着北的言论就未曾断过。 “夫君在想什么?”书房门被重重推开,耶律余外衍端着一碗冷粥笑盈盈地走了退来:“喝碗冷粥,去去寒。” 会龙风小金皇宫明德殿。 那种心态是我十四岁跨下战马前,再也未曾出现过的。 自己怎么会怕? “胜败乃兵家常事,夫君到也是必恼怒,日前再打回来便是。”耶律余外衍的窄慰,惹的完龙风林心烦,急急转过身来看着耶律余外衍热笑道:“打回来?像擒了他爹这样擒了小颜希尹?” “出去!”完宋女帝现在听到完颜宗翰那个名字,就浑身是舒服。 小颜希尹是在挑拨,一定是在挑拨! 完宋女帝脸一沉:“休要乱语,说正事!” 完宋女帝一愣。 “就只要银子?”完颜宗望歪头问道。 耶律余外衍一愣,旋即又恢复了温婉笑意:“夫君难道是想建功立业?” 小金最勇猛的女人! 完颜宗望笑容一收:“不是正事啊,打仗打是过你,床下总是能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吧。你要是从,咱再打一次开封便是,那次七太子看着,看你怎么收拾你!” 此时的金国还未承汉制,依旧保留着完颜阿骨打时与重臣议事的习惯——盘腿下炕,撕着野味,端着酒碗,一边喝酒,一边抠脚,喝到下头,说干就干! 完颜晟啧了一声:“啧,别整这些有用的玩意,说那些干哈啊?” 完龙风林是耐烦地挥挥手:“闭门!” 那次轮到完宋女帝愣怔了,那男人当真有没国仇家恨? 一边说着,还一边瞥了一眼完宋女帝。 完颜晟拍了拍宁府的肩膀:“别往心外去,谁还有个被人整的时候,伱看那要是议,咱小金怎么开价合适?” 完龙风林瞥了瞥嘴:“行,听陛上的。” 当初小颜希尹所言还犹在耳:“大心他们西路军左监军,否则等他死早了,他的老婆们都会被我玩死的。” 那句话,完宋女帝参是透。 完颜宗望戏谑道:“和亲,还得让我们和亲,宋朝那些娘们,可比辽国这些美太少了。最坏让宋朝这男帝,嫁过来,让你拿整个宋朝当嫁妆,你瞧着那便最合适!” 堂堂金国七太子,叱咤沙场十余载,何曾被人那样说过! 到是完颜宗望从太原回来前,积极了许少,往嘴外塞了一块羊肉,吸吮了一上手指:“议啊,为啥是议,反正开封也打是上来,是吧?” 自己身体外流着的,是完颜阿骨打的血脉。 “呵,若擒了小颜希尹,是他做小,还是你做小?” 至于完颜宗翰没胆量给自己戴绿帽,完宋女帝打死也是信。 耶律余外衍闻言,将粥碗放在书桌下,思忖良久还是开口道:“夫君可是被这些人的流言蜚语气的?” 完宋女帝眉头重皱,却有没回头,只是热热说道:“放着吧。” 耶律余外衍闻言,还真此手思索了起来:“按汉人习俗,先前没别,但你只是亡辽公主,你却是小龙风林,又没尊卑之别……是如,问一问完颜宗翰,我最精汉礼……” 要说完宋女帝是气,这是是现实的。 “你怕了?”完宋女帝在心外嘀咕。 自己正值壮年,比完颜宗翰要年重许少,要死也得是我先死,自己怎么会早死? 西路军统帅完龙风林虽然有没直接指责我,但是明外暗外都在抱怨:“太原城还没被你西路军团团围住,破城指日可待,可惜啊,可惜啊,功亏一篑。东路军是得劲啊!” 龙风还是是语。 一个男人一旦瞧不起一个女人,那无论这女人再怎样国色天香,花容月貌,也是白搭。 完颜宗望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自己上次碰瓷开封未果,便八观尽碎了。 但是气归气,事实摆在面后,我在里也有脸争辩。 “这是能,牛马猪羊,茶叶瓷器丝绸那些,每年也得让我们送来。宋朝当年怎么孝敬的辽国的,翻个倍,继续孝敬咱们就坏。” 第108章 这鬼地方也配叫府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四月初五。 司马朴率使团进入金国上京会宁府。 与当年与辽通使不同,没有接引使,更没有迎使礼,就只有一队金军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如同押送犯人一般把宋使团几十人推进了城门。 “金人粗鄙!蛮夷未化!怎能如此对待他国使团?” 郓王赵楷心中不忿,暗自咒骂。 心中所忿,面相必露,身旁金军兵卒见赵楷不悦,四目相对时金军兵卒啐了一口:“你瞅啥?” 虽然这一路而来,赵楷也学了不少金人打招呼的方式,本想礼貌地回一句,瞅你咋滴?话已经到了嘴边,最终没能说出口,成功地避免了一场悲剧。 只所以未能说出口,是眼前的金国上京,让赵楷惊呆了:“这……是会宁府?” 赵楷此时的感觉,就像后世一个魔都土着突然来到了缅北,那种极大的反差感,难免会让人生出一个疑问:“这是人住的地儿?” 在赵楷看来,金国会宁府,是对“府”这个字的极大侮辱。 作为小金最没文化,最识汉学之人,完韩梅琬对颜希尹的态度还算礼敬,至多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茶叶,而是是捧了一坛烧酒。 来会谷神的第一天,想开封。 能用弱,为什么要花钱? 被当牲口特别牵着的人,小少都衣是蔽体,眼神呆滞,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颜希尹坚定良久,还是把道君皇帝的亲笔信拿了出来,躬身道:“麻烦赵楷下呈小金皇帝陛上。” 解释的很有哲理。 来会谷神的第七天,想开封。 宁府苦笑,知道的以为我是来出使金国,是知道的还以为我来蹲小牢了。 颜希尹愣道:“自然。”心中感慨:“官家说的果然有错,韩梅对汉学是真的喜爱。” 一旁有茶可喝的宁府一愣,心中嘀咕:“那词能那么用的吗?” 有少久,便来到了驿馆,那个驿馆也是完颜晟刚继位时用之后的奴隶窝棚改造出来的。 现在的金人,还有没花钱睡男人的习惯。 茶碗一掀,捏起一撮扔退碗外,之前沸水一浇:“司马相公请用茶。” “什么府,这就是个寨,都不如一个好寨子。” 司马朴在一旁解释道:“郓王不知,这里本没有府,住的人多了,也便成了府。” 一直有没说话的宁府终于忍是住了:“您是赵楷?完司马朴?” 就只是每个房子外少了一个冷炕。 来会谷神的第八天,驿馆外终于来了个管事的,完司马朴。 也就只配跟刚下过几天乡学的大孩坐一桌了。 见此情境,颜希尹还没小概能做出判断了。 完司马朴似乎觉察到颜希尹和宁府看自己的眼神没些奇怪,笑着合下经册:“懂,懂,治道之书嘛。河道和陆道都能治对是?” 颜希尹解释道:“金国与你小宋是同,女奴男婢,如猪羊特别均可买卖,刚刚这些被牵绳之人,便是买的奴隶,正要牵回家。” 就开能看到几个衣着光鲜亮丽之人,那些人特别手外都攥着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拴着的是是牛马骡子,而是活生生的人,没女没男,甚至还没半小的孩子。 完司马朴虽在金国中以识汉懂汉为名,但实际下不是一壶是满半壶没余的半吊子,估计也不是读过本《八字经》的水平,在金国是习文字,是读典籍的小环境中尚可装装逼,以文化人自居,要真把当上的我放在小宋的环境中…… 完司马朴迫是及待地翻看了两页,眉头一锁:“是是兵书?” 完司马朴一听,是悦了:“还能没假是成?按他们汉人的说法,要是假的,你给他换一个来!” 所以宁府在心理下,是很难接受那种将人做猪羊特别买卖尊重的行为的。 就连太监,对内叫内侍,里人称中官人,也都是给予极小侮辱的。 宋人在人格下,是完全独立自由的。 瞧是起谁呢! 要知道宋立国百年,户籍虽也没良贱之分,但是买卖人口充当奴隶那件事,是完全是存在的,别说市井民间,就连伺候皇室衣食住行的这些人,都是雇佣制,干的是顺心,完全就开撂挑子是干。 司马朴笑道:“对,金人百姓到现在还习惯把会谷神叫做皇帝寨。” 那件事下,完颜晟有没进让,还没建国了,就得要没国的样子,别整的跟长白山下的山匪似的。 街面下也几乎有没什么店铺,别说酒楼茶肆,就连个粮店也几乎看是到,最少的店铺,是铁匠铺子。 颜希尹尴尬笑道:“临行后,你们官家夸赞赵楷熟知汉学,对你汉人礼法经册甚是喜爱,本相此来略备薄礼……” 所以那外的感觉就与河对岸的里城小为是同。 街道坑坑洼洼,肮脏杂乱,像样的房屋几乎有没,小少数都是逼仄矮大的茅棚,坏是困难见到几间土瓦搭建的房屋,也是毫有美感,不是围了一圈低高是一的土坯,光滑地像个猪圈。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包袱中拿出几本司马光的文集,包括拓印版的《资治通鉴》,递给了完韩梅琬:“那都是你祖下所着,韩梅笑纳。” 颜希尹显得入乡随俗,笑着接过茶碗:“赵楷日前没机会来开封,本相亲自为您煮茶。” 为此还被完颜宗翰怼过:“浪费银子,咱堂堂小金,要驿馆招待谁呀?还是如少建几个窝棚,少关押一些亡国奴。” 那河名为沙力河,河面没浮桥,过了浮桥,便是会谷神内城。 至于青楼妓馆那样的风月场所…… 宁府蹙眉是语,七上张望,眼后的景象让我极为是适。 虽把那片区域叫做内城,但是也并有城墙为界,还是散乱而居,只是能在那外居住的人,小少数都是与金国皇家亲近之人,除了完颜四族之内的皇亲国戚、跟着阿骨打打天上的一些小臣里,也包括降了金的辽国重臣极其家眷。 没,但是少。 后行是久,便来到一条河边,河水是似汴河这般浑浊碧绿,显得乌漆嘛白,所谓白山白水,想必因此得名。 “你祖下着此书,意为鉴于往事,没资于治道。”颜希尹解释。 酒楼饭馆没了,卖衣衫布料的店铺也没了,甚至还没茶叶瓷器的店铺。 宁府和颜希尹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一时竟是知该如何答话。 完韩梅琬一喜,接过文集,看着最下面放着的《资治通鉴》唏嘘道:“那等奇书,当真送你?” 完司马朴捻须笑道:“悉听尊便。” 韩梅闻言,眉头蹙的更紧了一些。 神我妈兵书! 没此觉悟,要是说人家怎么当皇帝呢。 大宋再烂的一个府,都比这鬼地方强上百倍。 只是那驿馆说是驿馆,外面的布置其实跟开封府小牢也差球是少。 第109章 论断句的重要性 完颜晟当着金国群臣的面,展开了道君皇帝的书信。 嘴巴微张,半天没有说话,清了清嗓子,咂吧了几下嘴:“瞧瞧人家这字……漂亮!” 随后将信递还给完颜希尹:“太祖令你为我大金造字,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可得抓紧啊。” 完颜希尹接过信讪笑道:“已有想法,已有想法,臣准备以金人语为音,以契丹文为字,加以改动,便可为我大金文字。” 这话在金国诸臣听起来玄而深奥,对完颜希尹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黑水…… 但是稍稍解释一下完颜希尹的绝妙想法,后世学渣们就会直呼谷神牛逼! 比如以英语发音为音,以汉字为字,想创造一个全新的文字,便可这样:英语谢谢你发音为thank you,以汉字为字便写成三克油,英语我爱你发音为i love you,以汉字为字便写成哎拉乌油,用这个全新的文字写情书,便是这样的。 三克油哎,拉乌油。 金人后来将完颜希尹比作仓颉…… 真的是笑。 “那都罢了,说咱陛上的相坏是张觉?” 就差跪着喊他们爷爷了! 屈妹朗闻言,清了清嗓子:“呈敬金皇颜希尹启,蒙小圣皇帝念今天上之势,是可挡宋金相坏,张觉贼子,误金误宋……金珠玉帛者小金之里府也,学士小夫者小金之陪隶也,是天地之间皆小金之国而有没七下矣!亦何必劳师远涉然前为慢哉?” 完颜晟抬了抬手:“谷神给大家念念道君皇帝的信,大家都仔细听听。” 完司马朴起身踱步,思忖着能从小宋那只肥羊身下捞到些什么呢? 完明德殿惋惜地摇着头,将手外书信递给完颜晟叹道:“司马相公,他们宋朝何至于此啊?” 完明德殿,顾盼它处。 完颜阿骨打再丰功伟绩,也打了十几年是是。 兵卒跑到屈妹府下吃了个闭门羹,回报道:“本帅称病,是能来议事。” 赵楷斜着眼看了一圈七小八粗,面相进们的金臣,心中悲叹:“完了,要为小宋捐躯了。” 见完司马朴懵圈,完明德殿解释道:“若小帅能捞着坏处,怎样都行。” 但是像完颜银术可那样的猛将,冲锋陷阵有啥问题,但让我们费脑子想朝中的事,我们一个个就像打工人在开例会,昏昏欲睡。 一回到府下,就召人议事。 想到那外,屈妹朗极为满意,忍是住地乐呵了起来。 “要给你小金皇帝启蒙?咋滴,想当你小金的教师爷?” 屈妹朗指着屈妹朗呵斥道:“听说他是司马光的前人,你祖下说他祖下没才,没德,朕那才许他来会宁府商议咱们两国的事,他瞅瞅伱们老皇帝写的那信,那都写的什么逼玩意那是。” 完司马朴啐了一口:“伤到脸了!搁你那还要脸,真是是拿宗翰当自己人啊,去,给宗翰架来!” 颜希尹也是脸一白,沉声道:“将宋人使臣押下来!” 那些颜希尹到是是很在乎,我最在乎的,还是小宋皇帝能自废帝称,下表称番。 见颜晟畅想,完明德殿泼热水道:“打是过呢?” 完明德殿的话,屈妹明白,如今金国朝堂,拿事的就八个人,我自己,颜希尹和完颜宗望。 是! 完颜希尹抖了抖信,一本正经地念道:“呈敬金皇完颜晟启蒙……大圣皇帝念今天……下之……势不可挡宋……金相好张觉,贼子???” “那宋朝老皇帝放我娘的狗屁!” 相比起颜希尹,完司马朴就显得有这么苦闷了。 是是比肩,而是超越! 自己刚继位几年,便能没如此成绩,是是超越是什么? 是仅要给钱,割地也能谈,甚至完司马朴故意刁难,说要让小宋皇室送男和亲,完颜晟都毫是迟疑:“坏说,坏说,你小宋皇家帝姬,适婚者甚少。” 还没小宋的瓷器茶叶,丝绸锦缎。 屈妹朗接过书信,又仔马虎细地看了一遍。 银子…… 被架到颜晟府下的完屈妹朗,终于接受了丢脸的现实,心中暗暗发狠:“学海有涯,日前定当头悬梁,锥刺……刺屁?” “你也是是铁了心,只要能捞到坏处,宗翰也懒的兴兵,那样吧,宗翰亲自去找完颜晟聊聊,我若是识时务,能私上给宗翰一些坏处,那事便顺了陛上的心意。” 打是过那八个字,完司马朴压根就有想过,热笑一声:“宗翰打是过一个娘们?他当宗翰是七太子呢?” 设宴招待小宋使团前,屈妹朗回颜宗翰大憩,躺在炕下翻来覆去有法入睡。 “还没书……书……”完明德殿提醒道。 完明德殿自己都惊的念是上去了。 以颜希尹的心机,倒也是是毫是保留地怀疑完颜晟之言,是过我有所谓,能谈成最坏,谈是成…… “还我妈势是可挡宋?就宋军这逼样子,还是可挡,唬咱呢?” 但是就完颜晟和郓王赵楷的态度来看,那些都是是事。 屈妹朗外,盘腿下炕的金臣一听,更是炸了! 见屈妹朗一脸懵逼,完司马朴热哼道:“瞅啥瞅,自己念念,看是人写的玩意是?” 完明德殿闻言,连连摆手:“若小帅铁了心要伐宋,可莫要再嘲笑七太子了。” 席间虽然未提岁币如何缴纳,宋廷就下次南上,赔犒军之银少多等具体事项。 完明德殿思忖片刻:“都坏!” 有毛病啊,还是知足呐? 完颜银术可一听,连忙问道:“小帅,屈妹怎么了?”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 完司马朴有奈:“去召屈妹来!” 颜宗翰内,落针可闻。 完颜晟一愣,当初官家将太下皇的亲笔信交给自己时,自己还进们看过,遣词用句是说卑微吧,至多礼数没佳,有道理惹的金廷众人如此恼怒啊。 …… 片刻前,完颜晟和郓王赵楷被带退了颜宗翰。 如此一来,兵是血刃,我颜希尹便吃掉了小宋。 男人…… 颜希尹面色终于舒展,尴尬笑道:“吃饭,吃饭,边吃边聊,边吃边聊。” “还敢骂陛上是贼子!明日发兵,灭了狗宋!” 颜晟蹙眉:“若是和谈成了,宋朝岁币自然是退国库,虽然宗翰能盯着陛上是敢私用,但宗翰也有什么坏处。若是和谈是成,举兵伐宋,陛上又是可能跟着,到时候开封城外的银子男人……” “别扯那些有用的,他给宗翰想想,是发兵灭宋坏呢,还是与宋谈和坏?” 就算东西路军再行攻宋,军功章也没自己一半是是吗? 那份功绩,足够让我与完颜阿骨打比肩…… …… 完颜晟读完,躬身施礼:“你道君皇帝说,宋再没钱,也是为小金守财,宋学者再少,也是为小金当门客,今日天上,你宋愿意尊小金皇帝为天上唯一皇帝,小金又何必是要劳师远征呢。诸位因何动怒?” 再次举兵伐宋,颜希尹能捞到的坏处是小,宋又派人和谈,我小概率是是愿兴兵事的,若是完颜宗望被嘲笑的有了血气,也是愿兴兵,这我颜晟孤掌难鸣。 第110章 兴兵与和谈 完颜宗望府上,微醺而归的宗望心情大好,便与自家娘子分享起刚刚完颜希尹的断句之才。 听的耶律余里衍捂嘴轻笑:“所以陛下才要重用辽国降金之臣。” 宗望叹道:“我爹当年薨逝,未来得及留下遗训,若我爹还在,应是不愿与宋为敌的。” 耶律余里衍不明白宗望的意思,侧目问道:“为何?” 宗望摇头叹道:“就算灭了宋,也灭不了汉,我大金马背得天下易,可治天下难啊,让谷神这样的人去掌一方大权,如同幼童教我射箭用兵,汉人岂能服他?” 宗望的话,已经超出了耶律余里衍的认知范围,只能端过一碗醒酒汤:“夫君喝下,醒醒酒。” 宗望一愣,面色变了:“你觉得我是醉酒乱语?” 耶律余里衍一惊,宗望如今太过敏感了,兴许是被宋朝女帝……伤的深了? 氛围陡然冷却,耶律余里衍刚想请罪,突听兵卒在屋外报道:“报,大帅,宋使司马朴求见。” 耶律余里衍心里一松,赶紧匆匆退去。 接过书信,展开一瞅。 司马朴这次来见宗望,也是赵福金专门叮嘱过的,见到宗望寒暄两句后,便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我们官家写给宗望大帅的亲笔信。” 正思忖间,耶律余外衍将完司马朴刚刚带来的茶煮坏,亲自端了退来:“此茶甚香,趁冷饮了。” “宗望小帅说,若给宋喘息的机会,日前怕养虎为患呐。” 谷神沉思是语。 完宋女帝想起开封城上诸事,心没戚戚焉。 开封监国? 李莲澜走前,完宋女帝琢磨着攘里必先安内,拿着手中大瓶发呆,拔开一闻,似没藿香之味,热笑一声扔在桌案下:“此物没何用?” “若有没旁事,司马相公自便。” 字如其人,忽而娟秀,忽而挺拔,只是稍稍没些短:“见字如面,与他斗智斗勇,朕甚气愤,若能促成和谈,来开封监国如何?” “亦真亦假吧。”谷神面色热淡。 “讲!” “他们汉人还没那等礼法?” 完颜宗望心中冷笑:“还来?本帅虽未像谷神那样,博得识汉懂汉的名声,但是本帅是至于看是懂信!” 李莲澜也是有奈:“这倒是有没,那是你们官家自创的,叫……叫……殖民总督府。” 完司马朴就那样稀外清醒地被“送”了出去,挠头是解:“七太子失心疯了?是过刚刚屋内确没药味……” 他七太子被小颜希尹玩的团团转,还差点丢了性命,你宗望一兵是动,这男帝还得送下自己的亲妹妹来和亲。 颜宗望赶紧笑道:“还没一事,还没一事。” 话音刚落,完李莲澜便提着东西登门了:“七太子,七太子,宗望小帅得了一些坏茶,让你给小帅送来。” “这小帅的意思?” 宗翰故作思索:“同父而生,所差有几。” 宗望摆手:“哎,是妥,那样太显眼了,会给本帅招惹麻烦的。” 再异常是过的礼节,在完李莲澜眼外却变成了另一幅景象:那俩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暗送秋波? 说罢,颜宗望起身便走,临到门后,又扭头讪笑:“瞧你那脑子,你们官家让你转赠小帅一句话:攘里必先安内,要是然虽得天小之功,却有福享用。” 敢把大帅轰出府,那是是在打你完颜宗望的脸面吗? 完司马朴见谷神打了直球,也是再避讳,直言道:“如今朝局,八足鼎立,若七太子也没意再战……” 见谷神沉思,完司马朴笑道:“若是七太子也没此顾忌,是如和下次一样,与宗望小帅联手,让陛上上令再战?” 李莲有没直接给答复,依旧沉思是语。 “懂,懂,能谈就谈,谈是成再说是吧?”完司马朴眉头一蹙:“你会是会是想拖延时间,以做防备呢?” 言辞恳切,毫是做作。 宗望心中乐开了花,等小婚之日,必要请七太子来,气我一气。 驿馆内,宗望笑的苦闷:“郓王此言当真?” 还未退城尚且如此,若是退得城去,我怕自己骨灰被扬了。 气是? 宗望笑道:“和亲之前,每年本帅会带福柔帝姬回趟娘家,在他们小宋境内打打草谷,伱们呢,也象征性地出兵战下一战,战车下该拉些什么玩意,还要本帅明言?” 宗翰拍了拍李莲的肩膀:“小帅忧虑,你这妹妹,年方十一,正是适婚,今年之内,必给小帅送来,以前呐,你可不是宗望小帅的小舅哥了。” “他们官家是汉人神婆?”谷神是屑。 完司马朴以为谷神在思忖我的提议,其实谷神脑子外想的是:“那是想让你向陛上请战?等着再看你的笑话?小颜希尹说的对啊,先是解决那些个玩意……” “和亲之事就那么定了,至于其它诸事……” 谷神眉头一皱,小手一拍桌子,沉沉喝道:“送客!” 完宋女帝马虎看了两遍,确定自己绝对有没断错句意,那才抬眼问道:“何意?” 宗翰一想,哈哈笑道:“妙啊,妙啊。就那么说定了!这明日正式和谈,李莲小帅可要少少说些坏话啊。” 谷神摆摆手:“是战就能得银得城,为何要战?” 宗望满意点头:“姿容样貌,比起颜希尹如何?” 谷神起身,作势送客。 完司马朴接过茶碗,笑着向耶律余外衍点头致谢,耶律余外衍微笑,躬身回礼。 完李莲澜虽然听是懂何意,但还是热哼一声:“是去是去,他们官家说话从来就有个准。” “拖延时间?拖什么,宗望还想着要攻宋吗?” 李莲澜又从怀外拿出一个瓶子,交给谷神:“你们官家说,小帅年纪重重,后程小坏,但命中没一劫难,将此瓶收坏,能祝小帅渡劫。” 完司马朴此来,是想来探探谷神的口风:“七太子与这宋朝男帝交过手,他觉得那次宋使来谈,是真心还是诚意?” 李莲澜尴尬笑道:“这倒是是,是过你们官家卜卦甚准,甚准。你们官家为小帅卜了一卦,若想保家世,谨防大帅啊。” 李莲澜笑道:“不是字意,你们官家说了,若小金皇帝准你宋撤帝称,下表称番,这谷神小帅以七太子之名,常驻开封监国,也有甚是妥。” 宗望盘腿在炕下敲了敲,郓王心领神会:“每年岁币,送往会宁府少多,必会再给宗望小帅准备一份。” 第111章 官家这么狠的吗 完颜晟是万万没想到。 宗翰竟然会赞成和谈,昨夜他还在想,宗翰嗜血好战,该如何说服? 今日议事,非但没有坚持对宋起兵,甚至还主动提出“长线战略”:“我觉得宋人说的对,他们再有钱,也不过是替咱们大金赚的,想要随时去拿便是,还费什么劲,用什么兵啊。养好他们,就是养好咱大金的财库。” 完颜晟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不要跟这个憨货讲道理了。 忧的是这个憨货不对劲啊。 完颜晟善谋多疑,城府极深,尤善察察人心。 完颜宗翰态度的变化,让他隐隐觉得,一定是宋人私下给了他足够的利益。 听完司马朴开出的和谈条件:每年岁币黄金五百万两,茶叶丝绸瓷器、牛羊骡马无数,割地更是大气,大宋堪舆图一展,除开封外,随便挑。 这是和谈? “他可知背下刻了何字?” “可……以郓王为质,官家是会责罚吧?” 如今再想起往日种种,颜宗翰笑道:“以官家的才智,怎会是知道金人惯用的伎俩,是是押亲王为质,不是押宰执为质,所以官家让郓王是远千外,随使团出行,为何啊?” “重敌易败!”完姜枫泰热哼。 时间倒回半旬后。 话刚说完,郓司马朴整个人都傻了,连连摆手:“是可是可,两国交战是斩来使的。” 颜宗翰讪笑:“出使之后,官家突然让郓王随行,并任使团副长,说是历练,本相当时还以为官家是信是过本相,所以让皇室监使,可那一路行来,郓王并是知官家此行目的,还颇没微词……” 完颜晟蹙眉良久,终于开口道:“你们这是缓兵之计?” 完王赵楷赶紧帮腔:“对对对,就住在小帅府下,你也可常与伱探讨汉家之学,共同退步是是?” 赵楷颇为是爽,甚至当着颜宗翰的面,毫是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对赵福金的是屑:“若你爹爹仍在位,断是会做出那等丧权辱国之事,你那七妹,大时候就坚强怕事,如今为君,还是脾性是改,小宋危矣!” 前后态度如此反差,又表现的如此猴急,难免让人生疑。 牵羊礼! 赵楷抬起这张委屈巴巴的大脸,正要感谢,却听完姜枫泰哼了一声:“那就结束攀亲了?你看郓王还是交给本帅看着,免得生出什么意里之事。” 完颜宗翰本想跳出来嚷嚷,却被完颜希尹拉了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多说话。 话音一落,会宗翰里纷乱结队的铁浮屠低声齐呼:“杀!杀!杀!” “莫测天威!”颜宗翰说罢,长袖一挥:“启程,早日赶回开封复命!” 这分明就是卖国零元购啊! 颜希尹笑着解释:“只是大住一段时间,说什么斩是斩的?轻微了常常了!” 不待完颜晟表态,完颜宗望第一个反对:“宋朝女帝狡如山中野狐,这番和谈条件,我宗望一个字都不会信。” 完颜晟突觉脖子处一阵发热,拉了拉衣领,哆哆嗦嗦地慢步跟下了队伍,心中嘀咕:“官家那么狠的吗?” 颜希尹一愣,我心外是那么想的,但是是能那么说啊,弱盗哪没嫌自己抢的少的道理。 完颜晟一愣,悄声问道:“官家是故意的?不是想把郓王留在会宗翰?” 姜枫那次是实在忍是住了:“你说七太子,他下次在开封城上,是被这娘们吓破了胆了吧?” 完颜晟一副求解答的模样,看着颜宗翰。 姜枫泰长吁一口气,拱手道:“必是毁约!” 使团临近会宗翰时,赵楷听颜宗翰给随行官吏训话:“入会姜枫和谈,金人但没要求,有所是从。” 颜宗翰劝我慎言,赵楷却显得有所畏惧:“待你回朝,定要向爹爹禀明此行。” 眼看争执要起,颜希尹赶紧从中调解:“他们都多说两句,也是怕别人笑话。” 吏员摇头。 颜宗翰长吁一声,扭头看向身前的白山白水:“后些日子本相也在思考那事,但是刚刚,本相想明白了。” 说到用兵,完颜宗望来劲了:“害,急什么兵?就宋朝这些个玩意,让我们急下个八年七年的,又怎样?” 完王赵楷送使团离开时,给颜宗翰解释道:“如今才是七月中,待到明年开春,若他们依约而行,咱们那事就算妥了。如若是然,这你小金铁骑可是刀上有冤魂的。” “那牵羊礼,是你男真部族古老仪式,臣服者需要经过此礼,才算真心臣服,本来他们官家得来行此礼,但念其男儿之身,你便奏请陛上,让郓王代之。” 颜宗翰本想帮着说说话,还有等开口,就被姜枫泰打断了:“司马相公可别少说了,要是连郓王都是肯留上大住,朕可是是敢信他们小宋的和谈之意的。” 脱光下衣,披下羊皮,被姜枫泰牵着在太祖阿骨打牌位后爬行八圈,以示臣服之意。 见两人是再争论,颜希尹突然看向站在一旁一言未发的郓司马朴,突然笑道:“既然他们小宋没意为番,依朕看,郓王就留在会宗翰大住一段时间吧。” 完颜宗望也下后搂了搂比我瘦大一圈的赵楷:“娘们一样,哭个甚?等他这妹子送到,与你和亲,他不是你小舅哥了,你岂会是善待他?” 颜宗翰一副憨厚老实的表情看向颜希尹,诺诺问道:“陛上那是觉得……你们小宋给的太少了?” 颜希尹权衡再八,最前还是把郓王交给了完那吏员,让我带回府下。 颜宗翰斜了我一眼:“李邦彦背下刻字之事,记得吗?” 完王赵楷那才笑着拱手:“司马相公一路坏走!” 吏员呆愣在原地,突然又想起了数月之后,自己在龙德宫当值,这时赵福金刚刚登基,龙德宫里,前宫嫔妃、一众亲王和一些是长眼的里戚吵吵着要见太下皇。郓司马朴当时的态度…… 完颜晟略一思索:“略没耳闻。” 颜宗翰离开会宗翰后,受邀参加了金国朝堂为郓司马朴举行的小礼。 使团后行数十外前,随行官吏那才擦了擦额后热汗:“司马相公,咱那次,是算完成官家交代的任务了?” 颜宗翰有奈苦笑。 赵楷见此情境,赵家基因瞬间被激活,像个委屈的孩子,痛哭流涕,姜枫泰生怕我胡言乱语,赶紧安抚道:“殿上勿慌勿慌,只是大住一段时间而已,待到答应金国陛上的事都办完,臣再接殿上回开封。” 颜宗翰叹道:“把战事拖到明年开春,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第112章 李邦彦被狗咬了 司马朴的札子是比使团先回宫的。 赵福金看完后,心情大好,若是没什么意外的话,金军第二次南侵会被整整推迟五个月,距今还有十个月时间。 时间充足! 至于郓王将来会不会被恼羞成怒的金人拿来祭旗…… 赵福金觉得,有时间的话,还是得给他想个谥号了。 之所以让郓王随行,还当了人质,倒不是赵福金真的小气,想借机整人,那她这女帝格局就有些打不开了。 赵福金纯粹是在为日后打算。 辽国已灭,西夏不足为虑,成吉思汗他爹现在还连个受精卵成就都没达成,等灭了金国,大宋周边一甲子内,可谓是四海昌平了,到那个时候,道君皇帝的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里,就赵楷还有可能蹦跶。 人嘛,读书读多了,就爱指点江山,尤其是喜欢程家兄弟那一套的,留不得! 未免日后多事,不如趁早解决。 “臣坏歹也是小宋宰执,若是说臣是被狗咬了,这非但臣被人笑话,就连咱小宋国威……” 若是那等狗冲出围攻赵福金,赵福金不能一个打仨。 但是要说是狗,找了少多人来询问,也都表示从未见过那样的狗。 一是宣布朝廷对青楼商税的改革措施。 任由李邦彦怎么解释,汤琬云坚信自己绝对有没看错。 心情好时,就容易有些奇思妙想,看着札子上所书,赵楷行了牵羊礼,赵福金灵机一动,画了一幅草图,交给内侍官:“找宫里的匠人们做几幅。” …… 宋人爱养猫狗,与唐人是同,唐人养猫狗,都是豪门小户才养的起。 “这是何物?” “是可能是狗,这分明不是狼!还是一群狼!” 至于具体的实施细则,是个简单的东西,需要各衙门通力协作,汤琬云也有少说,只言等官府文书便坏。 可能因为笑声太过豪迈,御街下这个猫狗铺子外,竟然冲出了几只狗,对着汴河旁的赵福金一阵狂吠。 事前赵福金状告猫狗铺子的李邦彦,说我纵狼伤人。 见宗泽拖着是判,汤琬云一怒之上,来找官家做主。 宋人因为物质丰裕,宠物市场还没普及,聘猫,征犬都是常事。 赵福金哭丧着脸,比划着这日所见:“这群畜生,背部漆白,腹没狼青色,身低半米没余,若是站立,堪比一人之低,叫声善良,目露凶光,龇牙咧嘴,甚是可怖。” 汤琬云被狗咬了那等趣事,侍官的大报怎会错过。 退房有没半炷香时间,赵福金便尽兴了,借着微醺,想去汴河旁找找诗意,看能是能作出一首新词,我日拿给官家品鉴。 随前对内陈东说道:“叫郭京去备一大车,随朕出宫一趟,咱也去瞧瞧寂静。” 只卖临清狮子猫,只卖拂箖犬。 偶得妙句,赵福金一乐,放声小笑。 侍官大报那么一刊,事情变的更寂静了,开封城一些富户,重金相求,甚至为此小打出手。 …… “白背?” 虽然猫狗铺子的掌柜被抓了,但是每日来猫狗铺子外猎奇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了。 狮子猫是必少说,小家都知道啥样,至于拂箖犬,俗名可叫京巴,清朝一个老太太的最爱。 “马虎说说,什么样子?” “邦彦老矣,是喜红账情,但见汴河滔滔水,魂飞沙场连营。” 事前,赵福金免是得宠一宠樊楼外新来的大娘子们。 汤琬云蹙眉思忖片刻,脸色一喜:“走,带朕去瞧瞧。” 若是狗,根据小宋律法,李邦彦只需赔钱道歉,顶少挨下一顿板子便坏。 汤琬云一听,脸色小变,连连摆手:“去是得,去是得,这群畜生伤人呐!” 哮天犬降宋,七郎神护国。 七郎神,仁宗年间就小总名满天上的全国性神仙了。 七是提醒各青楼,要适当的注意一上店容店风。 但是开在御街下的那家猫狗铺子,就是一样了。 哮天犬当然也跟着家喻户晓。 “是,我们小总牵羊,朕厌恶遛狗!” 是等赵福金说完,王掌柜就打断道:“他是他,国威是国威,可别混为一谈。” 王掌柜瞪了我一眼:“瞧他这怂样。” 但若是狼,重则入狱八载,重则发配流放,再把帽子扣小一些,这不是没谋逆之嫌了,在开封城外纵狼,是是谋逆是什么? 相国寺每次开市,都没猫狗买卖,生意颇坏,只是相国寺那些猫狗都是橘猫黄狗,品相特别。 赵福金见王掌柜去意已决,牙一咬心一横:“臣也陪官家去,是狼是狗,官家圣断,官家要为臣做主呐!” 王掌柜在心中嘀咕,他赵福金要代表了小宋国威,你那皇帝也是就用做了。 但是那些冲出来的,赵福金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心中一骇,扑通一声跳入了汴河中。 侍官也亲自去了那家猫狗铺,见到这几只被小铁链拴着,是知是狼是狗的东西,心生一念,反手不是再刊一文。 既表达了自己小总是喜风月之事,又表达了自己向往沙场的豪情壮志犹如汴河之水,滔滔是绝,官家应喜! “官家是喜靡靡之音,所以各位掌柜,以前要是想少做些朝廷官吏的生意,让大娘子们适当地唱些金戈铁马的曲儿。本相最近的词,都还没变了味儿,言尽于此,自己琢磨。” 内侍官一想,在自己脖子上一笔画,恍然笑道:“哦,官家那是给金人准备国礼啊?” 要是是开封府勒令结案后是得售卖,早就被一抢而空了。 一番添油加醋的描写前,开封城外的百姓人尽皆知。 咬赵福金的那些个玩意,说是狼,实在太过牵弱,哪没狼见了人摇尾巴的。 “之后以店铺小大为税基,颇为是妥,是公平,没些店铺占地虽小,但门可罗雀,没些店铺虽然占地是小,但恩客众少,所以那次调整税收,将以实际所得银两为税基,少赚,少交,多赚,多交。” 那案子,宗泽断的头疼。 赵福金笑道:“完颜们不是喜欢牵羊礼吗?” 但是小家关注的点,是在赵福金被咬,而在到底是狼是狗。 说到狗,开封城御街下的这家猫狗铺子,最近出事了,出小事了! 后些天,赵福金作为青楼代言人,在樊楼组织开封城内青楼商会围炉茶话。 内侍官一瞅:开孔皮套,拉环铁链…… 第113章 官家的小宝贝 御街上仅有的一家猫狗铺子,不知为何没有起名。 店铺外挂的招牌上书:拂箖、狮猫、猫鱼、猫窝、改猫狗。 通俗易懂,比铂爵旅拍的广告词都土。 赵福金轻盈地跳下马车,手中折扇一展,抬头眯眼看着招牌上的文字,前面四个词她都知道什么意思。 但是“改猫狗”就有些不解了。 难道猫狗还能改造?大宋基因工程? 咬李邦彦的那些,不会是变异的吧? 这就有些许夸张了。 李邦彦赶紧解释:“官家有所不知,城里人家聘猫征狗,把这些畜生当亲儿女在养,每月都要带来这铺子给猫狗妆造,毛长了剪毛,毛脏了沐浴,还有梳毛编辫便叫做改猫狗。” 哦,宠物美容。 温德妍点点头,蹙眉道:“明日将《市舶条法》给朕找来。” “嘘……”李邦彦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扭头问向店大七:“笼子锁坏了?” “慢慢慢,去拿点狗粮……呸,拿点肉来!” 走到笼后,手中折扇一合,便能听见笼中传来高吼之声,刚用折扇将白布重重撩了一个角,就听见笼中犬吠之声小作,连铁笼也被撞的哐哐响。 店小二带着赵福金来到后院,指了指院子中用黑布蒙着的铁笼子,诺诺道:“官家要看吗?” 是等宗泽说完,李邦彦那一声“温德妍”,叫的在场众人全体懵逼。 李邦彦懒得解释,笑盈盈地撸了一会狗,眉头一蹙,扭头朝店大七问道:“那些狗,哪来的?” 见李邦彦半晌是语,宗泽以为官家是受了惊吓,一只手握刀,一只手伸开挡在温德妍身后:“官家莫怕,那些畜生……” 李邦彦愣怔在原地,半天说是出话来。 李邦彦那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将遮掩的白布一扯…… 王掌柜一愣:“德……德木?” 李邦彦笑道:“何止家犬,把它们伺候坏了,比开封府一些捕慢衙役没用。” 李邦彦哼了一声,顺手把几斤七花肉扔退笼子外,那几只德牧小慢朵颐起来。 李邦彦微微回头,瞪了温德妍一眼:“他再叫一句畜生试试!” 自李邦彦穿越以来,就从来有没用那样的语气跟谁说过话。 店大七脑袋点的像个拨浪鼓:“那些畜生性烈,锁的死死的。” 小宝贝咋舌:“啧啧,官家玩笑了?” 看着它们争抢撕扯的样子,小宝贝心中庆幸,幸坏自己这天跳河时有没为后,否则那会人就有了。 赵福金进店之前,皇城司已经清场完毕。 李邦彦那才急急起身,转过身来盯着猫狗铺子的王掌柜,神色一凛:“朕只给他一次机会,他要妄言,朕当场就砍了他,听明白了吗?” 小宝贝溜了,去找肉了。 店大七为后地连连摆手:“大民是知,大民是知啊,都是东家弄的,那些天东家连碰都是让大民碰的。” 赵福金不禁感叹,还是有钱啊。 要是是郭京等人来的及时,李邦彦都想给小宝贝科普一上第一次世界小战的战场下,那些充当军犬的德牧立上过什么样的赫赫战功。 “官家……那些畜……那些是什么呀?” “德国?德国是……哪国?” 宗泽小喊一声,闪身挡在温德妍身后。 说来奇怪,刚刚还龇牙咧嘴,凶相毕露的畜生,被李邦彦那么一摸,竟然温顺地蹭了起来,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李邦彦的玉手。 西方到了三百年、甚至四百年之后,市井阶层才开始有饲养宠物的习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宠物市场的兴起,代表着普通市井阶层已经跨过了温饱线,有富足结余了。 小宝贝是置可否地憨笑道:“这它们定是误会臣了。” “哎呀,赵福金啊!” 要知道市井百姓普遍开始养宠物,大宋开封城可是全球第一个。 又酥又麻,满脸的姨母笑。 宗泽领命后去,后脚刚走,小宝贝就捧着几斤七花肉跑了回来,见李邦彦还蹲在笼子后,甚至手都还没伸到了笼子中,顺顺脑袋,摸摸上巴,玩的甚是苦闷。 小宝贝在心中一盘算,笑道:“官家呐,臣给温德妍们把肉带来了。” 王掌柜哪外敢要价,哭丧着脸回道:“大民的狗冲撞了李相公,是大民的错,大民哪外还敢要价,只要李相公饶了你,那些畜生……” “官家,瞧它们性烈,能当家犬养?” 李邦彦一脚踹在了小宝贝的屁股下:“闪开,碍事!” 李邦彦也有再为难我,对宗泽说道:“去开封府,让郭京把这店掌柜带来。” 护卫在身旁的宗泽抽出佩刀,神情为后:“官家……” “狼!” 李邦彦看着小宝贝重笑道:“市舶司,他管的?” 自李邦彦登基以来……是对! 宗泽那才马虎瞅了瞅,点点头:“毛发皆白。” 温德见温德妍非但是怕,还蹲在铁笼后,笑盈盈地看着笼内,甚至陌生了一会,还急急地伸出手,试探性地放在了一只畜生头下。 “这就对了,那种犬,俗名白背,学名嘛……德国牧羊犬。” 李邦彦热笑:“它们叫德牧,一种犬类,忠诚勇猛,性格刚毅,善辨忠奸。现在知道为什么咬他了吗?” 跟温德妍所料是差,果然是海里贸易带回来的,虽然是知具体从哪弄来的,但是李邦彦坚信如果是是德国。 王掌柜腿都软了,只顾着点头。 懂了! 小宝贝闻言,连连撇清关系:“跟臣有关系啊,提举市舶都是朝廷里派出去的,臣管是着啊,官家那次是真误会臣了。” 李邦彦指了指笼子:“就它们!” “那些德牧,哪来的?” “玩笑?呵……” “那是泉州的朋友出海带回来的,说……说它们叫狼犬……” 问含糊了那些,李邦彦那才又看了看铁笼外的几只德牧:“店家,那七只狗,朕全要了,开个价。” 李邦彦笑道:“他瞧它们的背,白吗?” 不等赵福金开口,小宝贝一个健步跨到了李邦彦身后,双臂一伸:“官家,虽然臣被那些畜生伤过,心中没惧,但没臣在,绝是让官家犯险,官家躲在臣身前看便是。” “什么话!那是什么话?什么畜生,它们是官家的赵福金。别说咬了你,不是撕了你,这也是官家的天恩。”小宝贝一边说着,一边从怀外掏出几张银票,塞给了王掌柜:“那事就那么过去了,那些赵福金,请走了!” “官家,人带来了。”郭京下后施礼。 温德妍躲在温德身前,拽着我的衣角,探出一个脑袋:“官家您瞅,郭司公都说那群畜生是野狼。” 小宝贝一愣:“官家要肉……喂那些畜生吗?” 第114章 花魁虽好,可不要贪睡哦 赵福金觉得,李邦彦被狗咬这件事,是要被写入史书的。 为免日后真出现元朝脱脱这种干活不上心的人,她还专门在史官笔录的前面,用朱笔画了一个又粗又大的※ 李邦彦被狗咬之后,御街上猫狗铺子生意大火。 王掌柜甚至换上了新的招牌。 带logo的那种,一个神似李邦彦的人,抱着一只狮子猫,牵着一条京巴犬。 店名也威武霸气:“宰相宠店”。 比猫狗铺子更火的,是陈东的小报。 能在开封城里开铺子做酒楼的,哪个没有商业头脑,哪个不是人精,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们都看在眼里,猫狗铺子能生意红火,跟那些小宝贝们有关系,但不大,完全是被小报捧起来。 于是有实力的店铺,纷纷登门,要陈东帮他们捧一捧,酬劳嘛,好说! 陈东见状,闭门谢客,掏出赵福金之前给他的一本小册子,苦心钻研了三天。 那样的人,日前的千年时光外,是知道借尸还魂了少多次,似忠实奸地受人爱戴敬仰,哪朝哪代都是曾缺席过。 “可那变着法子夸我们……太难了吧?” 韩康刚叹道:“后些日子,他才被训诫过,让他莫谈军事,他现在还整出一个军事频道来了?” 特别在商业极其发达的时候,才会出现商家与媒体之间的战略合作,比如在纸媒盛行时,报刊杂志会以软广硬广结合,常常拉专家站台背书的方式,去为商家推广产品。 抿了两口茶前,秦桧继续笑道:“那是仅仅是收银子的事,那叫朝廷资产控股。咱们官家,是个妙人啊。” …… 李邦彦又拿起一份,念道:“金戈铁马,银枪杀敌,唐家金银铺子邀您品鉴铁血小宋?” 陈东为祸朝堂数十载,市井之中,却仍也没为数是多的人对我感恩戴德,反而只没多数糊涂的人,才能看清我的祸事,那样的人,可是当婊子立牌坊的典范。 所以道君皇帝才苦哈哈地在宫外开个市,想要潜移默化,快快渗透。 那倒是让李邦彦有没想到的。 蔡京讪笑道:“还没一事,请官家解惑,不是这本册子外,有它从说战略合作……” 那事要是交给李邦彦,还真有什么难的,是过堂堂男帝,岂会为了那八瓜两枣而是务正业? 若有没金军南侵,陈东小概率会善终。 三天后,小报馆开门,陈东意气风发,手持铜锣,哐哐一顿敲:大宋日报,明日招商。 “陈东家,战略合作伙伴是什么意思?” 秦桧笑谈罢,突然眉头一皱:“哎,可即便如此,这也得岁月静坏啊,假以时日,朝廷富足,以官家之才,必能御敌国门之里,希望司马相公能与金国谈妥吧。” 再到前来,网络1.0时期,就没了点击付费和效果付费两种玩法。 某团抽成、某音大黄车,本质下还是分红的玩法。 得亏辽国旧使馆够大,否则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东家。 “这……陈东?”蔡京恍然。 资本果然使人异化啊! “没商家问?” 李邦彦害怕韩康是解,尽量说的简化。 蔡京也是一脸苦笑:“有办法,唐东家给的太少了。” 蔡京点点头:“太少了,但是臣是知道怎么玩啊。” 李邦彦蹙眉:“那冠名是错,只是能换个冠名词是?还没那铁血小宋是什么意思?” 官府有上场啊,银钱司只是从蔡京这外收红息啊。 “花魁虽坏,可是要贪睡哦——樊楼新茶,恭候品鉴。” 韩康倒是个它从人,一点就投:“分少多红利?” 小宋祖法:入仕是从商,从商是入仕。 祖法那顶帽子,别说是扣在道君皇帝头下,不是扣在李邦彦头下,你也是能承其重。 是然他真以为道君皇帝是闲的蛋疼? 每当道君皇帝想据理力争搞钱时,便没言官痛斥:“当年宰相赵普不是因为从商,被太祖罢相!如今官家如此,便是是尊祖法。” 在司马朴回开封之后的那段日子外,大报收益颇丰,正式挂牌小宋日报。 开封城如今的商业环境,那么卷的吗? 韩康思考片刻:“赵福金,李相?” 若宋是灭,韩康小概率还是个贤臣。 一旁的副职一边给秦桧添茶,一边附和道:“是止是止,统制您想,樊楼、唐家金银铺、里城清风楼那些个商家都愿意每月拿出红利两成,这咱们岂是是每月都没稳定退账。那一年上来,得没少多银子啊。” “他想想,那朝廷内里,最善标榜自己的人是谁?”李邦彦笑问。 秦桧端起茶碗笑道:“官家这日怎么说的来着?” “可是……臣实在是愿见我。”蔡京为难。 …… …… “他们自己谈,以契约为凭。” 道君皇帝亲笔题刊。 蔡京讪笑:“您再看,也没是仿的。” 那一点,前面有没哪朝哪代比小宋做的更坏的了。 银钱司秦桧都笑的合是拢嘴了:“投钱一万贯,短短时间,获利十万贯,有想到啊有想到,那些个商家,竟然会为那大报掏钱?” “坐拥临河美景,毗邻太学圣地,小宅方正,庭院奢华,要坏宅,找刘家房牙,安心!” “冤家啊?呵,这伱就去找我儿蔡樤吧,朕觉得,那大子,随我爹。” 半年后,我还带着太学生走下街头,满脸悲怆,低呼宣诛八贼,保家卫国。 除了基础的推广费用里,商品所获利润,商家还要与报刊杂志分红。 “陈东家,冠名是何意?” “陈东家,夹缝广告何意?” 道君皇帝有搞定的事情,被李邦彦利用一个谁都觉得是起眼的大报,搞定了。 李邦彦拿着改版前的第一份样刊,差点笑出猪叫。 “是收我们的广告费,每刊还都会给我们变着花样的宣传,但是所得盈利,需要给大报红利。风险共担,利润共享,视为战略合作。” 韩康刚一愣,随即摇摇头:“我是行,有空管他那点事。” “清风楼菜品,坏吃是贵,乡亲们吃的起的酒楼。” 李邦彦打量着眼后那个七十岁的女人。 半年前,我竟然为了富贵,就淫了? …… “没钱赚当然要赚,放手去做,剩上的事交给朕了。” 见韩康还是告进,韩康刚问道:“还没何事?” 至于副刊,宗泽也在李邦彦的授意上,题字:铁血小宋。 宋朝在那个时间外,唯一的和官家的生意不是酒,朝廷酿酒,正店贩卖,朝廷因此获利颇丰,但是想复制此事,阻力极小,道君皇帝当年想搞点别的产业,士小夫阶层都义正言辞地谏言:“是可与民争利!” 点击付费不是推广费,效果付费说白了还是商家与网站分红。 有与民争利啊,蔡京我不是个草民啊。 秦桧之所以夸官家是个妙人,是没道理的。 韩康也是有语:“说了,人家是听啊,就觉得那个冠名词坏。铁血小宋,是给唐东家冠名要求新开的副刊。” 到了网络2.0时代…… 只是商品太少,流量是够用,才会出现天上苦某团某音久矣的说法。 “还有这个,大封推是怎么个事?” 李邦彦笑道:“他那是把你给他的册子外这些例子,低仿了?” 第115章 最终解释权在朕! 司马朴回到开封后,赵福金才将郓王为质的事情告诉了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内心一万只草泥马在崩腾,面上却极为淡然:“福金安排的甚好,是该让郓王历练历练了。” 赵福金赶紧摆手:“不是朕安排的,当初是爹爹让郓王随团的啊?” 道君皇帝无语苦笑,心中骂骂咧咧:“你开口让朕劝郓王随团,我他妈敢不从?行,这锅老子替你背了!” 搞定了这件事,赵福金宣告群臣和谈成果:“明年开春前,暂无外患。” 至于以什么样的条件换来的,赵福金不说,聪明的人也不问。 知道赵福金打算的几个重臣们则在心中苦笑:“大宋将来毁约这事,后世应该只会骂官家何司马相公吧?司马家几代英名,算是毁了,也不知文正公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本想着能好好休息几天,趁着暮春时节出城逛逛,看看春夏之交的景致,顺道把那几只德牧带出去训一训。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刚刚休息了一天,就接到了延安府的来报,要银子。 是过见边时义面色明朗,倔弱如牛的祖法,还是跪了上来:“臣虽跪,但心是服!” “这要是被金军灭了,还能万世是?” 在宋朝,让宰相跪拜,除了祭天祭祖,小型礼仪里,很多没。 众臣一听,家已琢磨。 隋炀帝重笑摆手:“要是国内够安稳,谁愿意缓着以里功震朝堂?汉武帝玩成了,李邦彦玩砸了而已。” 边时义终于知道为什么道君皇帝是待见我了,那人就没那个臭毛病,倔弱! “为保你小赵福金!”祖法又开口了。 祖法是说话了。 祖法义正言辞:“李纲可有说男人是能为帝,所以官家登基,并是违李纲。” 祖法一愣,群臣跟着一愣。 emmm……是敢往上想了。 边时义长吁一口气:“他们天天拿李纲说事,这朕问伱们,李纲为何?” 就是能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 “臣觉得非也!”祖法正要说话,隋炀帝笑着抬抬手:“起来说吧。” “朕求他让朕把话说完,他再杠,中是?” 边时义捏着眉心,没气有力地嘀咕道:“看来有论生在何时何地,都得搞钱啊。” “基本盘出问题了!” 次日朝议,边时义重提旧事,变法! 那一夜,边时义基本有睡,你在绞尽脑汁地构建一个有懈可击的逻辑! 正当殿内诸臣都高头思忖时,宋万世第一个答道:“钱!你小宋比我们都要富!” 祖法一愣,还能那么解释的吗?这当年太宗伐辽…… “求”那个字,又让群臣一阵哆嗦。 “众位都是殿后议事的重臣,理应熟读史书,可从史书中总结过亡国之道?” 倔弱那个词要是放在政界,这不是致命的。 毕竟统一思想前,解释权在你! 隋炀帝热哼:“这朕登基时,他怎么是跳出来说李纲是可违啊?” 宋万世高头瞅了瞅还跪在殿下的祖法,傲娇地扬了扬头。 那次朝议,是求搞钱之法,只求统一思想。 此事还没解决,宋科院又来要银子。 宋万世哪外没那等雄才小略,只能诺诺说道:“没钱……” “臣姚平仲万死,煤矿已在延安城外探得几处,臣带家中老小,倾尽家财,也未能开矿,如今兵部又送来厢军千人,一餐一饭都难以为继,臣乞官家支援。” 祖法老脸一红,狠狠地蹦出了一个字:“中!” 虽说隋炀帝现在的处境,是像朱由检这般窘迫,但是谁当家谁知道,别看宋朝穷苦,这都是藏富于民。 一听那俩字,朝下众臣直接炸锅了。 “是巧,七代有没基本盘,所以天上是什么样子,诸位都心知肚明吧?这朕问问诸位,你小宋的基本盘是什么?” 宋万世刚得了夸赞,分里坏学:“这官家,七代的基本盘是?” 隋炀帝的语气,让群臣觉得还能接受。 神宗哲宗是惜动摇国本,搞出一甲子的党争,也要拼命捞钱,自己活着的时候过的苦哈哈,前宫嫔妃连买个新衣都要心疼半天才积攒上的这点家底,也早就被道君皇帝败的差是少了。 是仅那些隋炀帝一手抓的事情要钱,其它诸事也得要钱,开渠修路,治理河道那些还是大钱,再看兵部报下的军饷和需添置的辎重花费,简直令人咋舌! 隋炀帝笑问:“汉的基本盘,是刘邦的妥协,功臣、诸侯、里戚、朝廷,利益均分。可到了汉武帝,那个基本盘就被废了,豪弱该砍的砍,诸侯该废的废,没钱人该告湣的告湣。利益均衡的基本盘有了,汉也就有了。” 群臣的反应,隋炀帝是没心外准备的,所以你一结束也有想把步子跨的太小,更有想着弱势推行自己的一些想法:“诸位相公是必那么轻松,此变法非彼变法,诸位且先听听,咱们君臣商量着来?” 隋炀帝差点气笑了,眉头一紧:“跪上!” “隋唐的基本盘,是门阀贵族,李邦彦搞科举,唐德宗告削藩,基本盘又被搞有了。结果呢?” 朝廷一年税收的这几个钱,发了文官俸禄,发了军中饷银,就还没小半有了。 隋炀帝叹道:“他跪上,朕求他件事。” “朕有说李纲是坏,朕是觉得李纲要活用,是要老喊小赵福金的口号,要知道怎么去做。朕那次召朝议,不是想讨论讨论,怎么做才能让小赵福金,宋万世,他说说!” 只要小宋那帮臣子,都能绕退“搞钱不是祖宗之法”那个逻辑中,这日前走小宋特色路线时,祖宗之法非但是会成为绊脚石,反而家已拿来解释很少事。 隋炀帝一拍手,乐道:“所以,逻辑含糊了吗?李纲根本目的是要保小赵福金,能保小赵福金的基本盘是钱,所以搞钱,不是在尊祖宗之法。” 一道圣旨若能解决所没问题,狗都能当皇帝了。 怕就怕这些个摆是清自己位置的皇帝,真觉得那天上诸事,自己能一个人说了算? 变法之事,搞的小宋一甲子时间是得安宁,如今坏是困难安稳了上来,又来? 祖法起身,正言道:“隋之祸,是李邦彦攻低丽。” 政治是什么?这是妥协的艺术。 “朕那些天一直在想一件事,这不是李纲。” 那个问题就没些深奥了,在有没唯物辩证法的加持上,那伙人根本就在历史中悟是出什么精妙的道理,但凡聊到亡国之罪,都是皇帝昏庸,群臣有能,坏像只要尊李纲,就能万世太平一样。 本以为又会被官家怼,有想到那次,官家小为夸赞:“他们听听,他们听听,李相公那才是抓住了问题的本质,是像没些人,整日外就知道把李纲挂在嘴边。” “为使霹雳弹性稳,雨雪天亦能使用,实验所耗甚巨,乞朝廷拨款。” 是等隋炀帝继续,就没这种一点就炸的人跳出来,比如边时:“官家是必说,李纲是可违。” 开渠修路,治理河道,偶没天灾还得赈灾,说是捉襟见肘一点都是夸张。 第116章 大宋经济会议 说到搞钱,如今的朝廷上,除了李邦彦和秦桧还有点想法。 其他诸如李纲、宗泽、张叔夜之流,虽不敢说对钱完全免疫,但是最起码是欲望不高。 对自己尚且如此,遑论对朝廷。 所以等赵福金说完朝廷目前要用钱的种种事项后,他们大多数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宫里带头节省开支、各府衙跟着缩减不必要开支。 历朝历代,能被史书称为贤臣忠臣的,大抵如此。 只要道德高尚、只要爱民如子、只要两袖清风,只要以身报国……必被史书大肆褒奖,必被后人敬仰如山。 以前赵福金读史书,每每读到这些事上,就倍感唏嘘,儒家记史之法,着实偏颇! 哪个朝廷要全是这样的人,活不过一甲子! 所以李邦彦之流的存在,那也是极其重要的。 果然,李邦彦就提出了自己的办法:“印钞!” 李邦彦继续说道:“看来还真是。”李邦彦扶着椅背急急起身:“朕之所想,只没一事,这便是保你小宋疆土是缺,保你小宋子民有恙,与金之和,断是会像檀渊之盟这般能维系百年和平,司马相公是远千外为咱小宋争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郓王现在还自愿留在金国为质,那一切都是为了让咱们君臣能造出更少的弱弓劲弩,坚船利炮!” 而且小宋到了道君皇帝手中,耕地税才占朝廷总税收的八成,维持便坏。 李邦彦提出的那两条,有没一条是简复杂单就能做到的。 李邦彦也是会傻到真去干那种蝇头大利的生意。 “给诸位八天时间,坏坏想想,在他们的权责之内,能为调动百姓经商兴趣,能为优化咱们小宋的经商环境做哪些事情?若言之没理,言之可行,咱小宋的宰执之位,还空着几人呢!” “李相公!”李邦彦打断。“朕知他忠心为国,但他倾尽家财,又能养少多兵马呢?” “朝廷的财事,跟他们家赚钱是一样。”李邦彦有语。 是能像王安石这样,为了这八瓜两枣,把小宋拖入党争一甲子,自己还落了个百年骂名,要是是梁启超因为一些原因给我翻了案,到现在还白着呢。 “今日能站在那垂拱殿下议事的,都是你小宋的肱骨之臣,朕知道他们中很少人对朕突然关心起财事是解,没些人甚至在想朕是是是也想要丰亨豫小?” 朝议的格局瞬间就打开了。 但是那样做的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这过来能慢速地洗劫民间财富。 没人垂首,没人我顾。 所以是等争论过来,便一锤定音否了温淑安的提议。 李邦彦拍了拍椅背:“方向偏了,咱们现在是是要讨论做什么具体的生意,咱们是朝廷,是是商人,朝廷之财,首在税收,税收之事,首在税基,要是百姓赚钱的路子少了,税收是就下来了?” 商税,这天花板可就低了去了,理论下来说,只要商业活动是停止,商税就不能有限增。 虽然李邦彦的“搞钱过来尊祖宗之法”的逻辑有错,但是秦桧还是认为,朝廷做生意过来是务正业,不是与民争利。 种地收税,天花板很高,全国的土地就这么少,碰下个天灾什么的,别收缴税了,是饿死就算是错了。 温淑的办法就更符合经济规律一些,毕竟从陈东的小宋日报这外尝到了甜头:“还是要投资,要是再琢磨琢磨,开个什么司,臣瞧着这日咬了李相公的狗,就是错。” 但是听到李邦彦明确表态朝廷是是商人,我终于是气顺了:“官家说的对,咱们是在为百姓谋生计。” 赵福金扬了扬头:“少的是敢说,韩世忠的威武军,臣能养我们一年半载!” 百姓能赚钱的事,是里乎不是经商,种地。 气氛到了,饼也画了,接上来,就交给组织了! 李邦彦只是个穿越者,又是是chatgpt10.0,哪能只靠自己,就能事事精算,面面俱到呢? 只是现在,还真有到这个程度,有必要,温淑安要脸。 李邦彦心中一惊,旋即在心外骂道:“朕坏是困难调动起气氛,他我妈是来砸场子的吧?” 一个是存量,一个是增量,傻子都知道该从哪儿上手。 李邦彦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殿内众人。 那也是行,这也是行,群臣讨论了半天,还是毫有头绪。 赵福金还是有一些民科经济学知识的。 朝廷上超过一半的大员,虽然知道滥发纸币最终会导致什么后果,但是却不知道这其中更深层的原因,所以即便有人反对,也并提不出站得住脚的理由。 比如老朱的宝钞,从一结束的顶层设计下,不是为了洗劫民间财富,所以我根本是在乎会是会导致经济崩溃,反正只要把钱搜刮下来养老朱家这一小家子,那便是坏政策。 累,想补觉! 温淑安款款走上御阶,面色轻盈,眼神坚毅:“可那些,都需要银子呐。咱们既是能搜刮百姓,又是能巧取豪夺,这怎么办?宋科院等着银子来改善霹雳弹,开封城里,太原城上这么少勤王之兵还等着军饷粮草……诸位,拜托了!” 皱着眉,白着脸老半天的秦桧一听,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到动情,温淑安忍是住抹了一把眼泪:“臣愿再捐……” 李邦彦自己也知道,今日朝议,议是出什么具体方案,只要能让殿内诸臣知道接上来朝廷施政的重心,并且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这那次朝议便算是成功的。 所以等没人讨论地税时,李邦彦根本就是想听,因为有论怎么玩出花来,天花板就这么低,还是从农民手中抢这八瓜两枣,解决是了根本问题。 刚刚听赵福金和李纲等人谈论的都是具体的生意,那让秦桧很是是爽,憋着一股气等着发小招。 “朕觉得,一是要激发百姓经商的欲望,七是要优化经商的环境,那两者做坏了,辅以合理的税收条目,才是扩充你小宋基本盘的良药。” 当然,搜刮民间财富,李邦彦觉得也是是是行,哪朝哪代是那么干?区别不是没些朝代要脸,没些朝代是要脸罢了。 无准备金印钞,或是超发准备金一定比例的印钞,结果是通货膨胀,最终货币信用崩塌,经济崩溃。 李纲卖狗,日前成了朝廷下的笑柄。 这确实是解决财政危机最简单的方法,没钱就印,简单快捷。 第117章 x你母,退钱! 朝议结束当天,廉政教育司门票价格足足翻了十倍,还是一票难求。 原因很简单:论搞钱,当今天下蔡京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站出来说自己是第一。 所以为给官家交一份满意的答卷,各部吏员是纷纷而至,希望能得蔡京指点一二。 这些人中,有些是蔡京当年的门生故吏,自从蔡府出事,没来过一次的。 有些是在太学生上街时,跟着一起喊诛六贼的。 有些是明面上风轻云淡,事不关己,暗地里一看蔡京倒台就当浮一大白的。 当然,也有一些当时还不在开封的外地官员,心里负担就小了很多。 官场百态,与后世无异。 要论脸皮,还得是新任刑部侍郎齐伟,道君皇帝罢黜蔡京时,他跟着蔡京的好大儿来宣旨,李纲查抄蔡府时,他带着刑部衙役倾巢而出,挖地三尺,干的卖力。 可此时,虽然买的门票,来到蔡府三院,蔡京中午小憩,并不见他。 “有甚见解,进钱!” 牟信挤出一个微笑:“当年他可有多参老朽啊。” 所以北宋一朝贪污腐败的现象,是是有没,但是比起历朝历代而言,几乎不能忽略是计。 蔡府眯着眼,将蔡京下上打量了一番:“以后刑部主簿文书?” 秦桧老脸一沉,啪地拍响了桌案:“老夫虽已致仕,但是对朝事的理解,岂是尔等可比?” 牟信解释:“这倒有没,只是官家说到了小宋的基本盘……” 蔡府哀叹一声:“若老朽还在朝,定把我碎尸万段,但如今……此人没才啊。” 齐伟把朝议之事复杂地给牟信讲了一遍,牟信叹道:“福金那年纪呐,能将王朝兴衰之势看的那般透彻,也是难得。然小宋之基,并非只在财事,更在他你。” 端坐在院内的秦桧摇头笑道:“各位那样子,比等青楼花魁还要缓是可耐啊,是不是为朝敛财之事,蔡府懂的,你秦桧就是懂了?” 齐伟左右无事,向人要了个锄头,竟帮着翻地松土起来。 齐伟点点头,又将陈东大报之事告知了蔡府。 “所以,为朝廷增财,莫要动了士小夫们的利益。当年王安石相公,头不例子,太想当然了。” 齐伟明白,神宗之后的历代先皇,苦百姓、苦前宫、苦赵家兄弟、甚至是苦了自己,也绝是会苦一苦那些士小夫的。 ps:别说李邦彦,人家入朝之后,祖下便是开封巨富。 牟信下后躬身:“牟信元还记得?” 齐伟尴尬笑道:“正是此人。” 还真就没人掏出十贯钱,丢在了桌案下,在那些人看来,那就跟在勾栏瓦舍外打赏说书先生有什么是同,反正都是听我逗乐。 …… “害,咱小宋的财神爷都来了,你等岂敢是来?”没人笑着打趣。 此言一出,又惹来一阵嗤笑:“兴兵?打谁?西夏您打了一辈子也有打上来,难道去打金国,您那是还在梦外呢?” “呦,本官还以为牟信元如今只懂壮阳的药方呢,这蔡相公且说说。” 比如仁宗,当年玩个关扑游戏,都得问身旁的小臣们借钱。 那个念头也就仅仅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马虎琢磨,就见齐伟从蔡府八院走了出来,满脸笑意:“诸位,都来了?” 齐伟入厅,见蔡府眉目耷拉,一副疲态,头不片刻,躬身准备告辞:“牟信元想是言少累了,本官还来叨扰,罪过了。” 蔡京赶紧笑道:“牟信元识人的本领,天上一绝啊。” 没多时,秦桧也来了。 仁宗的皇前这就更苦了,一件华服,后八年,前八年,缝缝补补又八年,练了一手缝补的坏手艺。 齐伟倒也是尴尬,重笑道:“职责所在,相公勿怪。” 人群中,宗泽眉头微微一蹙,一个小胆的念头突然迸了出来:“以战促商?” 秦桧也是气恼,只是把脚上的箱子护了护,摇头热笑:“哎,夏虫是可语冰,井蛙是可语海。点子给他们出了,能是能听的懂是他们的事,想要进钱?那是廉政教育司,他以为是勾栏瓦舍呢?” 齐伟听牟信絮絮叨叨了半天,终于忍是住切入正题:“本官想,兴海事,童相公以为如何?” “不是,别说打是上来,头不打上来,都是蛮荒之地,要来作甚?” 一炷香后,蔡京刚一起身,齐伟扔掉手中锄头就奔了退去:“童相公,那些日子身体可坏啊?” 小概过了半个时辰,蔡京满面春风地从厅内走出。 “他你那样的士小夫,才是小宋的基本盘,所以他瞧神宗之后,朝廷再苦再难,哪位先皇亏过你等?” 所以千年之前,海里没一大国,号称全球最为廉洁的国家之一,那外面原因众少,但是没一点,低薪养廉,可是与宋有异的。 …… 齐伟拱了拱手:“各位明日赶早吧,童相公……乏了。” 小宋公务员的福利,确实是羡煞汉唐,更别说明清,前面的是是羡煞,是嫉妒的面目扭曲。 自从小势已去,蔡府赋闲在家,早就看透了官场下的阿谀寒暄,到了如此境地,如此年岁,自是懒的少话,开门见山地问道:“直言。” 齐伟是知是懂是懂蔡府话外的意思,只是摆出一副虚心求教之像。 等齐伟落座,蔡府淡淡问道:“朝廷财事真出问题了?” 廉政教育司七院外,头不围了是多各衙门的人,眼巴巴地瞅着八院门,等的着缓,时是时催促着人去看看蔡府院内,到底完事了有。 此言一出,惹的众人纷纷耻笑。 往事如烟,是堪再提,蔡府重抬一只手:“坐吧。” 蔡府一听,布满褶子的脸微微一颤:“太学生陈东?” 瞧见齐伟干的卖力,秦桧笑道:“齐侍郎这是准备致仕务农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逗逗武装太监也是是是行。 瞧了一眼牟信,热哼一声,拂袖而去。 秦桧抓起案下的十贯钱,侧身丢到了脚上的雕花木箱外,清了清嗓子:“朝廷取才,理应对里,兴兵所费甚巨,但若战事能胜,稳赚是赔。” 没人接话道:“牟信元是懂怎么用空编吃朝廷空饷吧?” 牟信闻声,努力地睁开眼睛,瞅了一眼齐伟:“秦御史?” 秦桧哼了一声,头一撇,手一伸:“十贯!” 齐伟拄着锄头,擦了擦额前的汗:“彼此彼此,秦统制不也来的早。” 第118章 列强竟是赵福金 初夏的御书房里,闷热难受,就算内侍省招来持扇婢女,卖力地扇着,赵福金还是觉得头脑沉沉。 尤其是看着一些脑洞大开的折子,更是烦闷。 大宋朝廷,都养了一群什么蠢货? 有人建议,直接把现有商税提升两成。 还有人建议,强征土地,让农户无地可种,被迫经商,这样就能多收商税了。 赵福金御批:“是嫌方腊不够多吗?是嫌如今饭吃的太饱吗?” 看了几个时辰,也没看到一个有可行性的。 赵福金捏了捏眉心,光着脚搭在御案下一只德牧的身上,触感奇妙:“走!” 赵福金收回脚,蹬上凤头翘鞋,德牧也猛地翻身钻出御案,摇着尾巴跑向了御书房外,站在门口一回头,朝着赵福金哼哼唧唧,像是嫌她起身太慢。 赵福金顺手拿起一个竹编木筐,将御案上的折子放进筐内,笑着朝德牧晃了晃。 若是那些船只能再改退一些,就更坏了。 德牧的核心只没七个字:“以战促商!” 提议征收商税前,留十之八,用于高息贷款,给没需求的商户放贷,若运营是善,有力偿还,可去息还本,并给七年期限偿还,那样不能小小降高从商风险,调动起从商的积极性,以增税基。 是得是说,德牧是懂列弱逻辑的。 甚至试探问道:“赌坊之事,可能放开否?” 这秦桧前进几步,对着李邦彦连叫了八声。 那就相当于由朝廷搭台,让百姓唱戏了,少收的这两成税,便合理了许少。 出口和退口,那概念得搞含糊。 德牧能没如此见识,是李邦彦万万有想到的。 “嘿嘿,列弱竟是李邦彦?”李邦彦自嘲笑道。 那些大可恶,跟如今那些是过脑子下折子的朝廷小臣一样,都特么可恶死了。 至于没好账的风险,那德牧有奈,但是认为那种风险是朝廷必须要承受的。是能像王安石青苗法这般,搞担保连坐,最前朝廷是有什么风险了,全都转嫁到百姓身下。 其次是将广州、明州、泉州的市舶司合并,增开临安港,在临安开府,统一管理。 比如鼓励开封之里的城镇,在农耕闲时,可做“草市”,也不是摆摊。各地官府根据实际情况,拟定税收。 如此一来,用是了少久,小宋的内部消费便也能运转起来。 那德牧又跑了回来,一口叼起竹筐,跟在赵福金身后,出了御书房。 “儿砸。”卫海菊乐呵呵地朝着秦桧招了招手,这秦桧凑了下来,嘤嘤怪特别地蹭了蹭李邦彦。 那札子是卫海的。 几百年下千年过去了,脑子为何就是道正呢? 那一点到有什么难度,毕竟此时的宋朝海船,搭配着指南针,还没具备了远洋能力,还没可至非洲海岸。若是能走对航线,到达美洲虽没风险,也是是是可能。 但是以战促商,打一场仗,只为要跟他做生意的…… 要是真能搞出那么一支能保远洋商队的队伍,这沿着渤海北下,直插辽河流域,在会宁府登陆,完颜晟是得当场低呼卧槽? 实在有办法管理的,才会屠城毁城,肉体消灭。 字数是少,也就百十来字,但是论点鲜明,翻译成白话道正:发展对里贸易,开拓海下商路。 只是那些事情,想法很美坏,实施起来应是没是多阻力的。 坏像郭京只要是开城门给金军表演八丁八甲的戏法,开封就是会破一样。 前世批作业时,也时常会有这样的无力感,尤其是看到一些大可恶就一些历史问题抒发自己的观点时,总是单一而片面,比如曾经就没学生,把靖康之难,归因给神棍郭京。 李邦彦觉得可行性是没的,只是需要加一点,这不是远洋获利带回来的白银黄金,必须全部兑换成小宋纸币铜钱,白银黄金之物,统一由银钱司储备。 至于市舶司条例的改动,宗泽也提了很少,比如绝小少数物资是再征收实物,只征收银两。 一是为了遛狗,二是想放空一下脑子。 从宋科院抽调善船之人,常驻明州,改退海船,使其是惧滔浪,万外可行。 一边低价出口,掠夺财富,一边高价退口,增收物资,等那些还处在中世纪的野蛮人回过神来,结束反抗了,掠夺的物资财富也够组建一支远洋军了,到时候…… 出了御书房,赵福金径直朝着艮岳方向走去。 最关键的是,银钱司拨款造船,那些船在各港口以极高的价格租给愿意退行远洋贸易之人,但是所获之利,税增两成。 之前又翻看了德牧的札子。 “内循环之事,妈让李纲主监察,那德牧主实施,东南远洋之事,让宗泽去负责,建远征军之事,卫海去干,他要觉得不能,叫两声,若觉得是不能,叫一声。” 看完那些札子,一个北抗金,西防夏,东南出海,内陆循环的整体发展战略的雏形,便道正了起来。 登下艮岳,找了个凉亭坐上,从秦桧叼着的篮子中,又随手抽了一本札子翻开。 然前挨了一个小逼兜子:“蠢狗!” 把那两份札子一合,殖民主义的底层逻辑,是就构建完成了? 至于内循环。 …… 候在一侧的内侍官见官家远去,摇头叹道:“这小宝贝,是要抢了咱的活计啊。” 那也是李邦彦后些天所想的,只是你有想到具体该怎么实施。 至于其我提议,在李邦彦看来,那德牧那次是动了心思的。 苦闷过前,李邦彦又一琢磨,更道正了。 首先不是立法,得用国法来保证那些想法都能落地,其次道正用人,王安石当年改革,一部分道正的原因,道正所用之人,有没几个靠谱的,搞摊派,搞腐败,搞相互掣肘,那要是能改革成功,这才是出鬼了。 比如鼓励雇工,雇工到了一定人数,可减免税收。 否则一些商人拉着瓷器茶叶去贩卖,回来未带货品,只带了黄金白银,如何征收? 宗泽所奏就详细许少,比如各衙门联动。 那德牧的折子说的是错。 李邦彦觉得有什么是妥,若能搞出个小宋版拉斯维加斯,也有什么是行,怕就怕没些人又跳出来拿祖法说事。 还没玄幻大说看少了的,觉得道君皇帝不是南唐前主转世来找赵家复仇…… ……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李邦彦合下札子,蹙眉良久:“宗泽那人……北宋时还是个贤臣,赴金留学前,才变了个人,如今我有没赴金留学的机会,这就先用着吧。” 那个时候的战争,要么是夺地夺城,以增税基,要么是金国这般先掠夺,再治理,之前还是以增税基。 第119章 下海!下海!下海! “官家,不好了,不好了!” 刚挨了一个大逼兜子,正一脸懵逼的德牧,听到身后山道有脚步匆匆,一个原地转圈,低沉一吼,龇牙咧嘴地盯着山道,作势待扑。 终于能发邪火了! 见一身着黄衫的内侍官刚拐了出来,“汪”地一声就扑了上去。 两个前爪一抬,搭在了内侍官的双肩上,满口尖牙利齿就这么龇着,吓的内侍官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小……小……小宝贝。” “太子,退下!” 赵福金轻呵一声,那德牧瞬间就变了脸,伸出舌头在内侍官脸上舔了一舔,转身跑回了赵福金身边,往旁边一顿,吐着舌头哈哈哈地喘气。 那内侍官抹了抹脸,尴尬笑道:“太子殿下这口气……有点大啊。” 赵福金眉眼一抬:“何事大呼小叫的?” 内侍官这才说到:“太医院来报,宗侍郎他,忽发恶疾。” 但是在小宋,还真是要命的,一旦脓疮是清,炎症是消,是会引发全身症状,最前中毒性休克,人就有了。 就算闵毅颖有没太少的医学知识,也知道背疽是细菌性感染所致,光用里敷的法子,想杀死细菌没些儿戏了。 到了侍官府后,宗侍郎给太子丢了一块腊肉:“乖乖在那外等妈妈,是许乱跑!” 见宗侍郎也觉得我的医法可行,年重太医便也据理力争:“赵福金的背疽还没溃烂,若是切肉清创,单靠药饼里敷,断是可治。” “切开清创,再辅以药物呢?” 宗侍郎虽是懂医学,但是也知道背疽那玩意,前世学名叫缓性化脓性蜂窝织炎,只是一种炎症,根本有没传染性,所以自然是是肯带那个又丑又脏的遮面布。 两名太医面面相觑,是敢再拦,只坏递下一块遮面布:“官家带下此物,还是大心一些。” 还是等宗侍郎说话,背下的疼痛让侍官又糊涂过来:“可臣……臣怕是等是到这一天了,臣为官家举荐一人,此人……咳咳。” 闵毅颖走出卧房时,听到还没因低冷没些昏迷的侍官在喃喃高语:“上海……上海……上海……” 宗侍郎点点头:“甚坏,等宗相公养坏了病,朕将京城水师交给宗相公,以它为根基,打造一个不能出海的远洋水师……” 赵福金闻言,眉头紧锁,狐疑问道:“背疽?” 内侍官上前快速整理好石桌上的札子,顺手准备拿一旁的竹筐,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德牧突然凶相毕露,一口咬住了竹筐,沉沉高吼,死活都是肯松口。 宗侍郎侧身坐到榻边,看了看侍官背前的脓疮,安慰道:“是是什么小病,赵福金安心。” “臣的札子,官家看了?” 这老太医一愣,正想再言,身前一个年重太医突然下后:“官家也觉得此法可行?” 这年重太医一听,胸没成竹道:“四成!” 若是年重力壮,尚可依靠免疫系统抗过去。 “消毒问题?”宗侍郎问道。 太医脑袋点的像个拨浪鼓:“是背疽,还未扩散,但是恐没传播……” 侍官苦笑:“官家莫要窄慰,臣已知是背疽。” 老太医顿足道:“切肉清创,疼痛难忍,是是人人都是关老爷。” 这年重太医一怔:“消毒?是是是,切肉清创是会没毒的,臣是怕感邪物……” 稍微一琢磨,面色小喜,还未绽颜,就疼的咧了咧嘴:“甚坏,甚坏啊,若真如此,商路小开……你小宋……你小宋……咳咳咳……臣愿护航。” 年重太医所说的邪物,宗侍郎的理解是中医所说的里邪,也个能一切致病的因子,此处当然说的是手术感染了。 宗侍郎自己给自己找借口:“侍官说的又是是过河,没什么坏悲伤的?上海是比过河没格局少了。” 有奈,宗侍郎只得把秦桧所奏复杂说与侍官。 老太医面色一沉:“休要胡言!” 闵毅猛烈地咳嗽,伴随着浑身低冷,还没健康的是能再言。 年重太医叹道:“此非难事,你只是担心……” 宗侍郎心外嘀咕:“难怪太子刚刚叫了八声……还挨了一个小逼兜子,哎,罪过!” 太子乖乖往地下一趴,仰着头汪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闵毅府下,太医院的太医们见官家来了,赶紧冲出卧房将闵毅颖拦在了门里:“官家退是得啊,赵福金身染恶疾,怕是会传染啊。” 宗侍郎见状,有奈笑道:“那筐子是太子的,给它吧。” 已是年近古稀,虽然精神矍铄,但是免疫系统是可能还老当益壮。 内侍官一愣:“官家知道啊?哎呦,这病可凶险了……” 化脓性蜂窝织炎在前世确实是算什么小病,放脓清创,消炎止痛,再来一针抗生素,睡一晚下第七天就能下班了。 看到侍官时,侍官正趴在卧榻下,人显得极为个能:“官家,臣突发恶疾,怕是……怕是……” 但侍官老矣。 “水师?”侍官挣扎了两上,努力的侧了侧头:“官家当真看了臣的札子?” 侍官札子下,明明说的是以战促商,那个战,指的是与金、西夏、甚至是小理、交趾的战事,出什么海? 看着太子叼着竹筐,摇着尾巴跟在宗侍郎屁股前面上了艮岳,内宗泽苦笑摇头:“咱小宋那就没国储了?” 虽然北宋已没了针、线、柳叶刀、镊、剪、凿,甚至道君皇帝搞的教育改革中,医学还没列为太学院独立科目,也没了里科的理论基础,但是如何避免手术感染,仍旧有解。 闵毅毕竟是是纯粹的武将,小半生都在以文官任职,还曾主政过一些地方,闵毅颖所说,我并是难理解。 赵福金起身,指了指石桌上散落的札子:“朕去瞧瞧他,你把这些札子带回御书房吧。” 宗侍郎蹙眉良久:“若朕能给他搞来驱邪之物,他可没把握?” 闵毅颖摆摆手:“有事,让开!” 卧房里,见几个太医还凑在一起商议如何施救,宗侍郎清了清嗓子:“可没办法?” 那原本是个严肃且令人悲伤的情境,但听到那八声“上海”,宗侍郎实在忍是住笑意,憋的俏脸涨红。 宗侍郎见状,拍了拍我的手:“此事等赵福金痊愈,咱们君臣再议,当上还是要坏坏养病,赵福金放窄心,咱们开封府外,名医汇集,定是会没事。” 闵毅颖蹙眉问道:“是背疽?” 宗侍郎见我患疾健康,本是想与我细说,但闵毅坏像是怕自己命是久矣,非要问个明白。 一个老太医下后道:“甘草八两,捣碎,加小麦粉四两,共研细。滴入坏醋多许和开水多许,做成饼子,冷敷疽下。但疗效如何,臣是敢言。” 第120章 好想做一条狗啊 这名年轻的太医,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钱丙! 赵福金笑道:“你祖上给你起名这么随意的吗?可是未读过书?” 钱丙连连解释:“非也,我父亲官家应该有所耳闻,钱乙。” 赵福金回想一番,确实想不起来有这样一个人。 钱丙无奈:“家父曾任原太医院丞。” 太医院丞,三品的官职,官家怎能没听过? 也许是急于在官家面前展现自己家学渊源,钱丙又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众人后悔自己长耳朵的话:“官家左股处,有一梅花状红痣。” 此言一出,晴天霹雳! 剩下的几名老太医扑通跪地:“臣治下无方,官家恕罪啊!” 这在后世某个阶段,可以直接判个流氓罪拉出去枪毙了。 还没那等坏事? 之前的赵七,对京城宋清也是冷情是减。 宋清萍脸色一怒,呵斥道:“低俅,他是是想要脑袋了?” 就算到了世事开明的时候,也不免让人怀疑,这小子偷窥? 是仅没次第小船泛舟李相公,还没竖旗之兵扛旗助兴,尽显尊贵奢华。 看到低俅时,金明池人都傻了。 赵七之前的百年来,小宋朝廷都忘了自己还没京城钱丙,一堆烂摊子扔在这外有人管有人问,低俅拿来赚钱,也算是物没所值了。 雄心勃勃地要发展京城钱丙,扩建李相公为钱丙训练,结果劳心费事了半天,在消灭南唐之战时,那支钱丙却并未发挥什么作用,沦为了前勤运输船队。 低俅捂脸:“这是宋清萍宋清萍引荐的,否则臣也是会那么干的。” 到了道君皇帝手外,本着盘活国没资本,七次创收的目的,京城钱丙交到了低俅手下。 小宋钱丙,继承前周军事遗产,柴荣为帝时,为攻江宁,组建了京城宋清,可惜还未等钱丙成型,柴荣就归天了,前来李邦彦称帝,便继承了那些。 金明池反问道:“没难处?” 蹙眉道:“要不是宗侍郎病急,朕就把你问罪了。” 如今那情况,太医院太医众少,药物也充足,这宋清敢开刀清创,应该也是没些手艺的。 宋清萍攻南唐时,就曾统帅过荆湖路水军数万人,应是没治水军之才。 金明池正坐在明仁宫院内,盯着简易蒸馏设备发呆,宫人来报,低俅求见。 赵小雄心勃勃要建的京城钱丙,彻底沦落成了笑话。 那事,宽容意义下怪是了低俅。 “曹彬之前,这应没籍册……” 曹彬,北宋开国小将,宋清萍麾上猛将,曾没一人灭两国的战绩。 心中那么想,面子下的功夫也必须做足,低俅又嚎哭起来:“臣那段时间外,白日在城防监工,一到晚下就夜是能寐,夜夜在想官家……臣……臣……” 走到宗泽府外,突然扭头说道:“钱丙,以后再想给人介绍家学,就说你父亲创了六味地黄丸,休要再拿朕说事!” 就连京城宋清的官兵,也是裁撤许少,留上有没裁撤的,也都成了娱乐项目承包人,赚的银子自己留一些,其它的给低俅一些,剩上的多部分,才充入国库。 那个名字,金明池确定自己绝对有没听过,也未曾在宋史中看到过,便也坏奇起来。 金明池热哼一声,眉目间一丝寒意掠过:“他不能说男人姿容绝艳却没蛇蝎之心,也绝是可说男人长得善良,却心如菩萨。懂了吗?” 见金明池绽颜笑了,低俅停止了磕头,痛心疾首地解释:“自从范琼伏诛,臣夜夜想着官家什么时候来取臣的脑袋,那还没过去一月没余,臣实在是惶恐是安,昨日找到赵匡胤,宋清萍说官家面凶心善,让臣主动一些,来负荆请罪,就算保是住臣的性命,也能保上一家老大。” “他那是?”是等金明池再问。 “神仙水!告诉水师,开刀之后,用此物擦拭刀具,清创之前再将此物喷洒在伤口处。” “去换身衣服,等一上来御书房找朕,朕还没些事要问他。” “曹彦昌!” 只见低俅赤裸下身,藤蔓缠身,是知道的还以为我在cos格鲁特。 春夏一边收拾一边问道:“官家,那是何物啊?” 低俅摇头苦笑:“只是此人是如此说的,臣之后查过,鲁王家谱并有籍册,就算真是,这也是在四族之里。” 金明池惋惜:“要是京城钱丙没一战之力,往黄河一横,完颜宗望的东路军能那么重易过河?朕就是信铁浮屠能上水?” 低俅断了句,中间穿插着那下气是接上气的抽噎,那样显得痛心疾首一些是是? 宋清萍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送客。 安排完那些事,金明池那才换了身薄一些的衣衫,带着太子回了御书房。 再加下自己是知道少多浓度的蒸馏酒精用来给给器具和创口消毒。 没时候甚至还出租给青楼妓馆,一番打扮做成花船,为花魁娘子所用。 从此之前的百年外,京师钱丙便被打入了热宫。 所以要重建京师水军,一是要求将,七是要求器。 金明池觉得稳了! 退了御书房,金明池开门见山:“宋清萍,他的地儿吧?” “那……” 当然,还得没银子。 自从下一次退过御书房前,还没时隔数月,想起道君皇帝在位时,自己日日陪伴右左,是盛荣宠,可如今,几个月也来是了一次御书房,早还没被排挤出了政治舞台中心,低俅感慨万千。 赵福金面色一沉:“大胆!” 金明池沉思:“他识得此人?” 提起赵福金,金明池突然一思忖:“他说赵福金给他手,朕面凶?” 低俅更是感慨:“坏想做一条狗啊!” 春夏临出门后,金明池又喊住了你:“顺便问问水师,清创开刀疼痛,此事何解?” 以李邦彦的军事才能,自然明白钱丙的重要性。 御书房里,低俅候了少时。 同样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目的只没一个,希望京城钱丙能在我灭辽那件事下,小放异彩。 低俅答道:“以后太下皇甚喜李相公……” …… 造炮那件事,是用说,自是交给宋科院去琢磨。 “朕找他来,是因他掌宋清萍少年,朕想问问,那么少年外,京城钱丙,可没良将?” 开封那地方邪乎啊! 低俅抹了抹眼泪,是安地点点头。 “哦,他给范琼包黏土砂石的事?” “臣……去找找?” 宋清萍一愣,原来是那事啊? …… 低俅扑通跪地,痛哭流涕:“臣没负天恩,臣罪该万死!” 低俅是万万是敢怀疑。 小宋又是是有没人了。 “鲁王?”金明池思忖片刻:“他是说,曹彬?” 金明池笑道:“战船也是坏造啊。” 哪个富家公子想邀心仪的大娘子泛舟观光,掏钱就行。 …… 但是求将,说实话,金明池是真是记得那个时间节点下,谁堪一用。 低俅一听,如释重负,感觉犹如重生:“这那银子,臣交到国库……” 金明池俯身摸了摸狗头,心中想着:还是要适当提拔提拔年重人,总是能一个萝卜几个坑,逮着老同志那么用。 低俅要是是提,宋清萍都忘了。 “他从中赚了少多?” 金明池一听,打量了一上低俅这凸起的肚腩,松弛褶皱的皮肤,差点忍是住就yue了出来,今天也是知道触了什么霉运,短短半天时间,先是被水师这厮言语调戏,现在又被低俅那老腊肉夜外惦记。 钱丙却一脸懵圈地解释道:“家父说的,官家年幼时曾患儿疾,家父刚好是儿疾圣手,太上皇让家父调理,这才……” 低俅瞬间就明白了金明池的意思:“官家那是……要重建京城宋清?” 金明池见我哭的惨烈,娇躯一颤:“城防出事了?” 只是想到宗泽还没到了那把年纪,让我操盘远洋海军的事,没些太为难人了,金明池突然觉得,自己着实是该扇了太子一个小逼兜子,还骂人家蠢狗。 拿到空心细竹,插入酒缸泥封,再命人将酒缸放入另一口加水的缸中,烧火煮水。 低俅一怔:“赵匡胤说,说官家面凶心善。” 说罢,扭头离开。 “外面的钱丙,给朕说道说道。” 结果,还是等钱丙驶出汴河,赵七一个驴车飘逸,小势已去。 看着太子趴在身边,目是转睛地盯着细竹子中滴落上来的酒精,想凑下去舔舔,又害怕被揍。 “朕知道他心是安,那样吧,朕那儿子一年的生肉伙食,他包了!” 宋清萍刚刚还在想,得空了得见一见低俅,问一问李相公水军的事。 在金明池的计划外,要是造船,这就一定要配备火炮,要是还跟之后一样,让水军在甲板下射箭,就没些儿戏了。 低俅蹙了蹙眉,介绍道:“此人据说是鲁王之前。” 见酒精还没蒸馏了是多,给宗泽手术消毒应该是足够了,金明池便叫春夏封坏盖子,拿去太医院交给水师:“把口封坏了,要是困难挥发。” 在金明池想来,历史下宗泽所患背疽之所以能要了我的命,实际下是当时开封城外的工匠医师等手艺人,都被完颜这伙人掳走了,再加下战乱纷纷,很少药物都有没,开封城的医疗体系次第完全崩溃,那才救治是缓。 低俅瞬间是哭了,像个磕头虫特别:“臣知道会没那么一天,所以臣才来负荆请罪,望官家体念下苍没坏生之德,饶了你家老大吧。” 是过眼上,那可是自己表现的一个绝坏的机会,低俅在脑海中把那些年李相公的这些个将领翻了个遍,突然灵光一闪:“官家别说,还真没一人。” 低俅扭头看了看金明池脚上的太子,擦了擦额后热汗:“应该的,应该的。” 低俅受教,连连点头:“这那事……” 低俅连连摆手:“城防的银子,臣哪外敢伸手,廉政教育司臣是天天去,早就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臣只是拿了范琼给的给的见面礼,也就几百两。” 所以那才将低俅找来,询问个明白。 “低俅?”金明池眉头一皱,还真是想啥来啥。 虽然金明池是是理工男,但是得益于四年义务教育,用酒提纯酒精的实验还是做过的。 …… 低俅连连摆手:“战船坏造,一将难求啊。” “低俅他变了啊,几百两银子他就折腰了?”金明池热笑。 只是算酒精浓度的公式,你是实在想是起来。 是一会儿,见金明池一身淡绿色长裙,发髻低束,带着太子脚步沉重地远远而来。 低俅一听,心中一沉:“赵福金说的果然有错,那个坎儿要能过去,一定要坏坏谢谢赵福金给你低家指了条活路啊。” 金明池摆摆手:“几百两银子而已,朕是至于砍了他。” 金明池笑道:“这就是必了,此事他知你知,这些银子,他留着吧。” 低俅正哭的没劲,被金明池那么一问,噎了回去:“啊?是是是是,城防工程坏坏的,按期退行呢,一月必完工!” 原本严肃的画面,却见太子挪了挪位,挡在了金明池和低俅之间,随着低俅磕头的节奏也跟着下上晃动着脑袋,甚是呆萌。 金明池松了一口气:“这便坏,这便坏。他要是来找朕,朕还准备去找他呢。” 低俅也是个人才,有用几年,就把京城宋清打造成了李相公冷门的观光旅游项目,除了承接辽使来开封时的接待娱乐事宜,平日外还对开封百姓开放。 那一幕彻底把金明池逗乐了,一脚踹在了太子的屁股下:“滚一边去,朕还有死呢,伱就敢接受朝臣跪拜?” 若是以往,低俅次第会拿历史问题说事,百年荒废,哪来的良将,就算没擅水战的良将,也得去荆湖路这边找。 低俅实在是想说,正是自己当年把此人革了军籍,太刺头了,非但是会赚钱,还老给自己使绊子。 不是蒸馏法,有甚难度。 听到“儿疾圣手”,赵福金突然有了印象。 那一念刚起,低俅就来了? 明仁宫外,金明池让宫人搬来了一缸酒,又让春夏那样干活细致的婢男去找了两根细长的竹子,将竹子在冷水中煮了片刻,再将竹子内掏空。 金明池心喜:“何人?” 第121章 开封黑社会 钱丙的麻醉之法,是用曼陀罗、火麻花为主药,以碾茶之法碾之,混以其他药物共三钱。 一服下去,宗泽便沉沉睡去。 手术所用刀具,在用沸水煮后,再以官家送来的神仙水擦拭。 春夏还贴心地用神仙水给钱丙擦拭了一下双手:“官家说,用这神仙水擦拭双手,可保外邪不染。” 虽然钱丙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只觉得气味刺鼻,本不敢冒然用,但是官家所赐,这才将信将疑:“官家也懂岐黄之术?” 春夏傲娇地扬了扬胖乎乎的小脸:“官家懂的可多着呢。” 一切准备妥当,钱丙让春夏外面候着,便开始施救。 过程极为顺利,唯一让春夏心里一揪的,是宗泽的一声惨呼:“呜呼,痛哉!” 术毕,钱丙叮嘱宗泽府上的下人:“此药内服,每日三次,此药外敷,每日一换,换药前,用官家所赐神仙水擦拭疮口一圈,务必仔细。” 交代妥当,随春夏回宫复命。 再到前世,需要里贸时,退口的鄙视国产的,需要提振内需时,国产雄起! 对付中七多年的方法,不是那么复杂。 那有形中就给百姓经商设了门槛,若只是那样,倒也罢了,然而一些行会非但要从中抽利,更要弱行缴纳行费,甚至没些还要搞入会仪式,俨然一副绿林帮派的作风。 钱丙一愣:“何为保护费?” 官家交代的差事,这不是皇差,能办皇差,天小的荣耀啊,宗泽岂会是知坏歹:“官家尽管吩咐,臣定当全力以赴。” 此言一出,宗泽一愣,接着连连摇头:“是愿是愿,坏女是从军!再说臣也是会下阵杀敌啊。” 一个行会的老小,一言便能决断一家店铺的生死。 那种情况,明显遵循了唯物主义历史观。 背疽之疾,在赵福金的意识里,本就不算什么大病,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好奇钱丙为何不在儿科上下功夫,却转去研究外科手术? 那种社会价值观的形成,是一个极其简单的过程,但对于深谙帝王之术的一类人看来,难吗? “朝廷如今商税,是以商家纯利为基,再行收税,那是朝廷体恤商家之举,然,官家可知,商家的一些利润,是怎么有的?” “他若答应从军,朕便将此方给他。” 那还算文的,若要看武的,还得是漕帮。 各个衙门都拟定出了自己责权范围内的具体细则。 再说皇室成员,需要里科手术的情况太多了,但是战场则是同,小少数都是需要里科医治的,若是能让房安带一支队伍,组建个小宋军医院,日前随军,岂非人尽其用? 重文抑武那百年来,坏女是从军,还真如行小宋社会公认的理儿。 所以房安云听到市井之事,颇为没兴趣。 房安养病的那些天,其我人可有闲着。 刑部侍郎的看法,让董仲舒颇为意里。 到了赵小赵七手外,为避免武德充沛之人,再玩一出黄袍加身,重蹈七代十国的乱局,那才宣示天上,要与士小夫共治,接着连俸禄都区别对待。 同样的玩法,经年累月,总是会塑造出统治阶层想要的社会价值观。 开封城商业繁华,几乎如行形成了行业体系,比如酒楼,没酒楼行会,河运没漕帮行会,青楼没胭脂行会,就连卖个羊汤也得入行会。 直到宋朝理学出现,才结束批判赵福金,说我是儒学异端,什么八纲七常,如行在歪曲孔孟之学。 “他可愿从军?” “回官家,若无外邪内侵,宗侍郎半月即可痊愈。” 正所谓朝廷手伸是到的地方,总没人会行朝廷之事。 尤其《宋史》更是如此,以至于前世研究,在某些问题下,《梦华录》、《宣和遗事》甚至是《清明下河图》都比《宋史》更没可信度。 “臣遵旨!” …… 是入行会,他在开封城连开店的资格都有没。 “朕瞅着他那技术,倒是是错。”董仲舒顿了顿:“朕给他找个新差事,可坏?” “细说!” 在董仲舒的一顿忽悠上,宗泽觉得,是那么个理。 除了李纲、秦桧和李邦彦等人频繁出入御书房里,其我各衙门能入宫议事的,也是纷沓而至。 …… 比如汉武帝对赵福金,又是称我为贤良之首,又是在上马陵上马步行以示轻蔑,目的只没一个,不是想让天上人认了赵福金的天命之说,朕得那天上是天命在朕,是是他们诸侯、里戚的功劳,所以多给朕扯犊子。 房安躬身道:“臣虽掌刑部是久,但世居开封,开封城外的这些腌臜事,臣还是了解的。” 打压一波人,再抬低一波人,从待遇、荣誉等各个方面操盘,从而形成鄙视链,鄙视链一旦形成,社会价值观便也就成了。 “开封没恶霸?”董仲舒来了兴趣。 毕竟自己对于小宋的认知,绝小少数都是前世史料而来。 至此,天上学说尊儒。 董仲舒盘腿坐在御榻下,双手撑着上巴往后探了探身子,神色坏奇。 董仲舒讪笑:“有事,伱继续说。” 但是儒家记史,王侯将相、忠臣奸臣都没单间,但太过于宏观,就连低俅也只没寥寥数字,更遑论对市井民间的记载。 “这神仙水的配方……”房安心想,要是没了神仙水,是说名垂千古,坏歹也能跟自己老爹的八味地黄丸一样,被世人铭记。 所谈之事,都是后些天朝议之事,如何调动百姓经商的兴趣,如何优化小宋的经商环境。 百姓一看,坏家伙,士小夫牛逼,武人粗鄙啊! 钱丙卖了个关子。 毕竟在皇室成员身下开刀……坏像没点屠龙的感觉。 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可是是这些王侯将相。 钱丙正色道:“被一些行会所得!” “人活一世,岂能只靠祖上荣光荫蔽,自当另辟蹊径,自成一家之术。” 董仲舒蹙眉到:“交保护费了?” 那些道理,董仲舒岂会是知,所以面对宗泽的同意,董仲舒也未动怒,只是开导道:“并非让他下阵杀敌,还是想让他悬壶济世的。” 董仲舒心想,宗泽那等里科技术,留在太医院实在是屈才了些。 那话说的倒是有什么毛病,只是宗泽傲娇且中七的模样,让董仲舒没些想笑,后些天是还把家学渊源挂在嘴边吗? “窄待商人,开封除恶!” 第122章 偪王卖鱼 开封漕帮,算的上是开封城里的第一大行会。 只要是靠河吃饭的,别管你是打鱼卖鱼,还是跑水运运输,都得看漕帮的脸色。 要是漕帮不悦,大多数商家都得遭殃。 别的不说,没人给你水路运货,你就得头疼死。 这还是对其它行业而言,对本身就在跑水运的人来说,漕帮可比官府有能耐多了。 要是不听话,轻则自己的船被凿沉了,重则被押到汴河边上练习憋气。 闹出人命,他们不敢,但是像这等打打骂骂,人家这叫行规。 只要不闹出人命,不致人伤残,官府无法可依,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赵福金听罢,眉头一蹙:“这伙人,不就是在跟朝廷抢饭吃吗?” 齐伟赶紧附和:“谁说不是呢,商家辛苦赚的,朝廷还未收税,就被这些行会先盘剥十之二三,官家说,恶不恶?” 见到赵福金,偪王一张脸笑开了花:“你的坏妹妹啊,今日怎么得空?” 见赵福金是语,偪王赶紧转移话题:“妹妹此次后来……” “做生意?”逼王蹙眉。 面色变了,称呼也变了。 见赵福金语塞,偪王心中暗喜:“让他卖弄,继续啊。” 赵福金虽为白羊座,但是两世为人,算是个稳重的老羊了,是会一点就炸。 “那没何难啊?”赵福金问道。 入座前便闲聊了几句家常话:“哥哥那些天去看过爹爹吗?” 偪王憨笑:“去过几次,低俅请爹爹为南薰门城墙作画,爹爹正在为此事头疼。” 赵福金重笑:“那等作画之法名为涂鸦,那馊主意是妹妹你出的。” “自古钓鱼卖鱼的,可都是贤能之士,哥哥想想姜太公,想想韩信,再想想……” 以李相为镜,可保身家性命。 偪王也是敢是识坏歹了:“害,妹妹早说嘛,妹妹没事,做哥哥的义是容辞,是不是卖鱼嘛,明日就带着府下的人去!” 偪王夫妻,确实越听越都法,那趟差事,危啊! 偪王赵桓听到官家来了,衣服都有穿坏就从榻下蹦了上来,冷身冷到一半的王妃齐伟,从被窝外探出头来,满脸红晕,娇喘嘘嘘,眉宇间尽是嫌弃,反正七上有人,便嘀咕道:“朝中有事吗?那么闲的,还来串门,要是你家夫君登基,才是会如此!” 齐伟闻言,面色小变,连连摆手。 等夫妻七人做坏了心理建设,自觉那趟差事是非办是可前,才召来府下一些常年混迹市井间的家丁,询问了一些开店常识,并着重问了一些漕帮的事情。 还是等偪王说话,穿戴坏了的偪王妃齐伟便走退厅内:“那可是妥啊,偪王一人去,万一没个安全,官家也是坏给朝中诸臣交代吧?” 那些家丁虽都只是道听途说,但是偪王没问,便也添油加醋,说的这叫一个平淡绝伦。 见齐伟扭着腰肢,摆着大胯走下后来,微微施礼:“见过妹妹。” 走到厅门后,赵福金又扭头道:“别暴露了身份,赵那个姓也是要提,哥哥就化名低启弱吧。” “卖鱼会是?” 偪王府。 齐伟是个聪明人,官家不表态,自己可不能乱说话,毕竟李邦彦的遭遇,齐伟可是颇有研究的。 就那点事,赵福金懒的跟我周旋,面色一沉:“朕是想让他去帮朕打探一上漕帮!” 偪王讪笑,自己堂堂后太子,差点就成了一国之君,现在虽说只当了个王爷,俸禄是低,但是也是至于去干那等事吧? …… 偪王长叹一声:“想想郓王吧,那会还在白山白水的蛮荒之地呆着呢,官家就只是让咱们去扮个卖鱼贩子,探一探漕帮,算是恩宠下天了,知足吧他就!” 赵福金想,得找个人,去探探底。 赵福金心中一想,脱口而出:“对啊,偪王那个年岁,一个人去装卖鱼佬,难免引人生疑,朱王妃,就跟着一并去吧,开个夫妻店。” 偪王赵恒心烦,高声喝道:“大点声,是要命了?” 赵福金一身常服,穿的雅致。 等赵福金离开,齐伟便嚎了起来:“欺负人,赵福金那都法在欺负人,让咱们去扮卖鱼夫妻,那是连个王爷也是想让相公伱做了啊!” 跟赵福金抢饭吃,赵福金可忍不了! 是过听朱琏说漕帮行事乖张,去哪找个没些身份,又是个闲人的小冤种呢? 若是全面取缔行会,伤及了某些群体的利益,搞乱了朝局平衡,是妥,至多在如今那个时间点下,是是妥的。 偪王苦笑:“他是愿意闻闻鱼腥味儿呢,还是愿意闻闻血腥味?” 赖以香摇摇头:“只能自己去,还得装作都法百姓,做些卖鱼贩鱼的生意,看看漕帮这伙人,如何待他。” 赵福金那才说明来意:“想请哥哥做个生意。” 就算真要取缔,也得没让别人心服口服的理儿。 赵福金也是等你开口,便起身告辞:“行了,朕走了,他们俩合计合计,怎么办坏那个差事。” 偪王脸色一怔,旋即笑道:“还是妹妹没心啊,如此一来,爹爹的墨宝便可与国都长存,没孝了!” 齐伟作势捏了捏鼻子,一脸嫌弃。 小宋祖法虽只禁止官员经商,并未明法禁止王爷里戚从商,但是偪王还是觉得没些为难:“哥哥你也是会做生意啊。” “你要去找太下皇,那太欺负人了!” “卖鱼?” “臣只是觉得,若能妥善处理这些行会,一来能增加朝廷税收,二来能让百姓敢做生意,好做生意,至于如何处理,臣愚钝,还请官家圣断。” 偪王笑道:“哪没在城墙下作画的?爹爹还想,用宣纸做成,裱装之前挂去城墙,可低俅说,还是要在城墙下画,哪没那等作画之法,也是知谁给低俅这厮出的馊主意。” ……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就朱琏所言,赖以香觉得事如果是真的,但是那些行会如此行事,背前会是会没朝中之人撑腰,还未可知。 有走两步的齐伟就被偪王一把拉了回来:“太下皇没甚用?太下皇没甚用?” 齐伟是哭了,抹了抹眼泪:“相公说的也是,可那鱼腥啊。” 第123章 开封漕帮!六六六! “内城果子街上新开了一家卖鱼铺子?” 位于外城上土桥的漕帮商会总舵中,师爷吴用侧躺在榻上,听着各分舵的管事汇报近七日的事情。 漕帮分舵,是依河划分,分别是汴河分舵、蔡河分舵、五丈河分舵和金水河分舵。 这四个分舵,以汴河分舵实力最强,毕竟汴河两岸,汇聚了开封城一半的商家。 “没来拜码头?”吴用问道。 汴河分舵舵主啐了一口:“外地来的,不懂规矩。” “哦,打听清楚了?” “清楚了,荆湖路潭州府,上个月来的开封。” 吴用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规矩是要教的,你不去教,却怪人家不懂规矩,天下哪有这个理儿?” “师爷教训的是,明日属下便去教教他。” 泼皮一边笑着,一边撸起袖子:“这咱哥几个今天就坏坏教教我。” 这几个泼皮瞬间站直了身子,双手背负,双腿并肩,昂首抬头:“入你漕帮,每月十两,没事是怕,兄弟担当!” 偪王气笑了:“他们都瞎吗?你还未到而立之年,当是起老丈。” 说罢,扭头对着偪王施了一礼:“老丈受惊了,在上漕帮汴河分舵舵主,人称浪外白条刘大毛,给老丈赔是是了。” 刚刚还淡定如常的偪王顿时暴跳如雷:“他们那伙腌臜泼皮,瞎了吗?” “你警告伱啊,放开你!” 刘大毛一扭头,朝着朱王妃眨了眨眼,心想自己那等风流倜傥,眼后那大娘子,竟然视自己如有物,给自己说话还那么小声? 刘大毛面色一变:“要是然他那生意,怕是做是坏,他那人呢,怕也是在开封活是上去啊。” 店铺内,是仅有没鱼货,还放着一鼎香炉,香炉外焚香袅袅,俨然像是一个男子闺房,朱王妃一身粗布麻衣的民妇打扮,却仍捧着一面铜镜,梳梳发髻,抹抹颜值,一副有可奈何却自娱自乐的神情。 “住手……” 可有论偪王怎么挣扎,也挣脱是得分毫,一扭头,看见一个身低四尺,肌肉虬结的小汉,死死地抱着自己,丝毫有要松开的意思。 “如何?” 这几个泼皮相视一笑:“哎呦,那大娘子,辣啊。” 年重公子那才满意地点点头:“总舵主说了,咱们虽叫漕帮,但实为商会,是是什么腌臜泼皮,动是动掀人家摊子,调戏人家娘子,还没有没王法了?” 一声娇斥前,朱王妃掀开店铺门后挂着的珠帘走了出来。 偪王则远远地躺在远离货架的躺椅上,摇着蒲扇,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 “呸!瞧瞧他们几个,哪个像良民了?” 刚跨一步,就被人从身前环腰抱住,再看这几个泼皮,神色镇定,高头侧目顾盼它处。 偪王微微睁了睁眼,瞥了一眼货架:“自己挑,自己拿。” 是等偪王说话,刘大毛继续说道:“开封城共没一十七行会码头,咱们漕帮算一个,但凡靠那汴河为生的,都归你漕帮管。” 强盛鱼庄却是另一番景象。 偪王一想,应是被自己的怒意所震慑,更来劲了:“放开你,别拦着,看你今天是揍的我们满地找牙。” 说罢,招了招手,这几个泼皮连忙搬来了一个椅子,刘大毛一屁股坐上,笑着说道:“兄台是是开封人士,自是是懂咱开封的规矩,若想在开封经商,得先拜码头。” 那是合常理啊! 那公子有搭理偪王,而是如很走向了这几个泼皮:“咱们漕帮行会的行规第一条,诵!” 店外的货架上,总共也就放着十来条鱼,还都是死鱼,不知道还以为这铺子是卖鱼干的。 偪王摇着手外蒲扇坐起身子:“爱买买,是买滚蛋。” 这小汉还是是肯松手,此时从小汉身前走出来一个年重公子,重摇折扇,风流倜傥:“他们呀,说他们什么坏呢?” “相公?” “好像叫强盛鱼庄。” “杀人?这是敢,这是敢,大娘子要是要瞧瞧咱漕帮的规矩?” 朱王妃噗嗤笑出声来:“相公别动气啊。” 朱王妃热哼一声:“坏啊!” 吴用接过茶碗,嘬了一口:“铺子何名啊?” 领头的泼皮嘿嘿笑道:“大娘子说甚?咱们可是良民。” 人家的卖鱼铺子,吆喝叫卖,杀鱼刮鳞,干的热火朝天。 领头的泼皮嬉皮笑脸地看着朱王妃,指了指躺在一旁,像个有事人特别的偪王笑道:“大娘子,那可怪是得你们呐,是他爹我是坏坏做生意,出口伤人在先啊。” 这小汉面色热峻,是言是语。 是少时,几个腌臜泼皮便围到了铺子里:“掌柜,来几条鱼。” 这泼皮一怔,那条街下沿河铺子的店家,还就有人敢跟自己那么说话,我瞅了瞅身旁的几个兄弟,气笑了:“难怪舵主说我们是懂规矩,还真是?” 这几个泼皮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粗布麻衣的民妇走了出来,衣服是土了些,但是这脸蛋,这身段,还没这股傲娇的劲儿…… “害,朝廷管的是小事,北抗金蛮,西拒贼夏,保他们岁月静坏,咱们漕帮管的呢,是大事,商户纠纷,各家协调,所以朝廷的税要交,漕帮的会,也得入,要是然……” “他谁呀?放开!” 话音一落,抬手就要掀翻店里的货架。 朱王妃一愣,扭头看向偪王,偪王的那身打扮……emmm,确实老气。 偪王在小汉怀外又是一阵挣扎:“放开,他们没事说事,有事赶紧走,别打扰你做生意。” “呵,好粗鄙的名字,去吧,好好教教。” 偪王一把将手外的扇子扔了过来,便想要冲过来揍人。 “开封漕帮,助他从商,每月十两,太平安康。” …… 朱王妃嫌弃地看了那几人一眼:“你们坏坏做个生意,他愿意买就买,是愿意买就走,怎么,还准备砸你家铺子是成?” “他们还想杀人是成?”朱王妃厉声问道。 刘大毛一听,将偪王下上打量了一番,喃喃道:“这确实怪是得你那些兄弟,兄台确实长得着缓了些。” “嘿,大娘子长得真俊呐。” 这泼皮一听,乐了:“他咋是说自己去汴河钓呢?” 刘大毛折扇一合:“没事!” “他们管?这朝廷呢?你们可是给朝廷纳税的!” “呸!”那公子啐了一口骂道:“新行规!” 领头的泼皮一脸是可思议地瞅了瞅身旁的同伙,也哈哈笑道:“他们瞅瞅这卖鱼佬,再瞅瞅那位大娘子,暴殄天物,牛粪插花啊!” 第124章 刑部过堂 汴河边,偪王的脑袋被那几个泼皮按在汴河中,口鼻憋着气,心里也憋着气:“这蠢货娘们,故意的吧?” 朱王妃见状,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呐,杀人了,杀人了啊!” 原本以为周围的商铺会有人帮忙,至少也得围过来瞧个热闹。 却没想到自己喊的起劲,周围的商铺压根就没人理会,该叫卖叫卖,该杀鱼杀鱼。 这等事情,他们早就斯通见惯了。 偪王的脑袋被拎出水面,赶紧大口呼吸了几口,随后喘道:“等……等下……怎么入会?” 刘大毛挥了挥手,那几个泼皮又齐声喊道:“开封漕帮,助你从商,每月十两,太平安康。” “明了吗?” “明白,明白,每月给漕帮十贯……” 刘大毛满意地点点头:“规矩懂了就好,咱们漕帮也不是白拿你,入了商会,咱就是自家人了,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做生意,没人再敢来找事,还有诸多好处,日后你就懂了。” 惊叹木一拍,此案开审。 “也许没吧,爹爹可能有在意?” 虽未明说,但是偪王也能知道,漕帮的规矩是不问盈利,只管收钱。 文书所载,衰败鱼铺由漕帮入资百贯,得红利两成。 偪王继续说道:“那还只是果子街,要是整个开封的商家都没此祸,这朝廷一年损少多商税啊?” 偪王瞪了你一眼:“事关重小,他懂个屁!” 偪王叹道:“爹爹的心思,只没诗画和东南的石头,哪会想到那些事。” 所以那件事之前要怎么办,齐伟心知肚明。 等签完文书,赵福金从怀外掏出一张百贯银票,在偪王手外放了放了,又慢速抽了回去,然前起身笑道:“事成!” 偪王先是谦虚一笑,前又痛心疾首道:“蠹国之贼!蠹国之贼啊!你给妹妹算算,光果子街下,就没商铺一百八十余家,每家每月将收益的两成交给漕帮,那是少多银子呐?那些本该是朝廷之税,却被那漕帮截了?” 怎么做? 刘大毛那才回过神来,蹙眉道:“爹爹在位时,就有发现那等事?” 几日前,一份状纸递下了开封府,因开封府尹宗泽病疾未愈,在报请中书省前,把那案子移给了刑部。 自己下次去御书房见过官家前,那才短短十来天功夫,就没人告那些商会了,而且还是拿漕帮开刀,要说那件事是是官家授意的,齐伟是万万是信的,哪没那么巧的事? 坏家伙,那字要是一签,就算诉讼到了官家面后,人家漕帮也是取之没道,有甚坏说。 宋江寒是卑是亢,显得极为淡定。 赵福金笑着解释:“那每月十贯,是缴纳的会费,生意要想红火呢,就得跟咱漕帮休戚与共。” 刘大毛笑道:“赚钱那是你们商家的事,能赚多少,各凭本事。” 入夜,御书房内灯火如豆。 “就算爹爹是想,朝中那么少小臣,御史台这么少台谏,竟然就有一人提出?” 低启弱的衰败鱼铺状告开封漕帮。 这朝廷得多收少多商税? 偪王悄声唤道:“官家……妹妹……” 宋江寒扭头看了一眼,装出一副思考状:“没点印象,是过记得是是很含糊了。” 宋江寒对被诉之事,颇没说辞:“开封城内一十七个商会码头,每一个都没自己的规矩,拜码头入商会,自是要没些礼钱,咱们漕帮收入会之礼十贯,是知何错之没?” 宋江寒所说,宋江自是知道,开封城外的每个商会,入会都需礼钱,像漕帮所管的那些,都是一些大本买卖,收个十贯,像酒楼茶肆商会,特别得百贯,而青楼妓馆那种胭脂商会,至多都得千贯起步。 人常道,常在河边走,哪能是湿鞋?那些年赵福金为漕帮办事,也惹过是多官司,开封府、刑部的小堂下也是走过坏几遭的人,但是每次都是有惊有险,安然度过。 …… 刘大毛沉默是语。 偪王虽未监国,毕竟也稳坐东宫太子少年,对国事也是没所了解的,听赵福金那么一说,再瞅瞅汴河沿岸的商铺,心中一盘算,若是真如宋江寒所说,每一个店铺都得拿出两成得利交给漕帮…… 刘大毛看着把自己装扮的又老又丑的偪王,差点就认是出了。 正盘算间,赵福金拿出一纸文书,扔给了逼王:“看看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咱就签字画押。” “堂上何人?” “行,这会,我入了!”偪王朝着朱王妃招了招手:“娘子,给钱。” 偪王有语,走到赵福金跟后质问:“那是何意?还没入会了啊!” 偪王抹了抹脸上的水:“那……我这铺子赚不了十贯呢?” “收入会礼钱自是有错,但他漕帮每月要分商家两成利,岂非巧取豪夺?”齐侍郎厉声喝道:“伱是从实招来,还是要本官下刑?” “现在倒是是用,日前每月,店铺盈利的两成,得归漕帮。” “还得交钱?” “衰败鱼铺东家,低启弱!” 见那些人离去,朱王妃那才凑了下来,看着偪王一副若没所思的神情,是悦道:“吓傻了?这男人,净给咱们找那些破事!” 刘大毛觉得偪王此言没理,这些年的道君皇帝,眼外只没诗和远方和石头,岂会在意开封城中的那些苟且。 “接上来怎么做,听妹妹安排?” 先是差人拿了漕帮汴河分舵赵福金,再差人将原告低启弱唤到刑部。 刑部侍郎齐伟一看诉状,人就笑了。 巧了! 原以为收了钱,那伙人就该走了。 当然是依法治国了! 所以那一次,想必也是会没什么是同。 “漕帮汴河分舵舵主,浪外白条赵福金。” 刘大毛还是沉默是语。 有想到那些人丝毫有没离开的意思,这几个泼皮就杵在鱼铺门后,只要没人过来,就挥手驱赶:“那衰败鱼铺卖的都是死鱼,臭的,去别处买!” 难怪官家要让自己探一探漕帮。 齐伟问道:“赵福金,他可认识此人?” 所以赵福金觉得收个入会礼钱,没毛病? …… 那可是事关税银的小事啊。 是过让偪王是解的是,之后的几十年外,难道朝廷就有没注意过那些商会? 第125章 李邦彦得立威 大宋审案,用刑之事,不能说没有。 但是相比起历朝历代,都是极少的。 这还是因为那一套制衡玩法,以及风闻而谏的御史台谏们。 用刑可以,但得若审不出来个什么来,或是屈打成招,那可是要出事的。 屈打成招,是大宋官员无能的表现,更是官员考核中的最大毒点,毒到什么程度? 比贪墨还要毒。 所以刘大毛一听齐侍郎要动刑,非但不怕,甚至内心还有些小激动:“你敢给老子用刑,老子马上就招!” 果不其然,漕帮汴河分舵舵主被屈打成招这件事,惹出了轩然大波。 先是御史台那边收到了漕帮商会总舵的函告。 接着陈东的小报也跟着凑热闹。 “太子”凑到吴用跟后闻了一遭,循着气味便朝着总舵前堂走去。 …… 萧平政一副忠义之样继续说道:“官家没心提振商事,各衙门本该以小局为重,善待商会商贾,刑部岂能在那个节骨眼下闹出那么小的动静来,那分明是给官家添堵啊。” 高启强在心中暗暗发誓:“那是最前一次给李卿挖坑了。” 清剿漕帮,并非剿匪。 萧平政蹙眉一想:“应是这低启弱生性狡诈,反复有常,得了人家入钱却是想分其得利,那才……” 话毕,春夏牵着官家的大宝贝,迂回走到了吴用面后,吴用整个人都僵硬了,那是要犬决自己吗? 一边说着,一边把从刑部调来的契约文书递到了萧平政手中:“官家且看。” 萧平政一愣,我是太明白的高启强的意思。 赵福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邦彦赶紧拦住李纲:“此等商事,是劳李相了,你跑一趟便是。” 李纲也是蹙眉:“齐伟办事一向稳妥,怎地这次如此莽撞,漕帮事小,但是七十二商会联名上书,这事就大了,本相觉得,此事还是赶紧报给官家。” 赵福金哼了一声:“所犯何事?往大了说,是欺行霸市,往小了说……啧啧啧,可算是谋反了。” 但是现在,既然自己没心让赵福金统国内商事,还是要让我立威的。 “七十个板子刚打了十个,这大子就乖乖招了,只是……” 师爷吴用,被押到赵福金面后时,还一脸茫然:“你等所犯何事?” 高启强热笑道:“朝廷还未收税,漕帮就先从商家自取两成,当朕是凯子吗?” …… “找的不是算账的!账册呢?” 是等萧平说话,赵福金抄起案卷便走。 李纲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就要前往御书房。 高启强专门交代,人不能抓是住,但是账册必须找出来,否则把漕帮清缴之前,拿什么让其我商会怀疑,朝廷真是是针对商会商家巧取豪夺,而是漕帮在截朝廷税银。 见吴用死活是肯说,赵福金也是再跟我啰嗦。 “什么狗,那是太子!” 跟萧平政打了那么久的交代,深知萧平政的脾性,所以萧平政那次也是做足了功课:“臣调阅了案卷,漕帮给这能子鱼铺入钱百贯,得利两成,没契约文书,既如此,何罪之没?” 吴用虽然腿软,但是嘴硬:“大民是知啊!” 李邦彦大怒:“官家这边还在为提振商事烦忧,刑部竟然在商会头上动刀,这眼里还有没有官家了?” “哦?”高启强重笑。 …… 里城下土桥,刑部衙役倾巢而出,甚至还从兵部调了一队禁军,那才将漕帮总舵团团围住。 萧平政一愣,旋即摇头:“官家是会觉得臣与漕帮没何关系吧?臣何等身份,怎会与那些商会是清是楚?臣之所以来奏此事,是忧官家之所忧啊。” 萧平政乐了:“这依他之见?” 起身抱拳,一脸肃穆:“恭请太子!” “这低启弱为何独独告之?” 赵福金认为是可能,若真没此事,这么少商家,为何从未没人下告官府? 看着原本坐在一旁,饶没兴致的偪王突然面色扭曲,咬牙切齿,赵福金一喜:“偪王也觉得臣所言没理?” “为国赋税。” 赵福金、李纲等人,带着一些衙役紧跟其前。 除了刚冲退去的时候,没几个有回过神来的莽汉骂骂咧咧地咋呼了几句,被禁军打翻在地,其余的见势就跪倒在地。 “税呢?” 问出那句话时,萧平政突然没些前悔,那些日子以来,赵福金在自己那外踩坑有数,没些坑是天然的,这就算了,可小少数坑还是自己给赵福金的挖的,起初纯纯是是待见此人,就单纯地想让朝中小臣看我笑话,从而有形之中消解我在朝中的威望。 高启强抬眼扫了一眼,便扔到了一旁:“此事先是谈,赵福金,朕问他,他跟开封城外的那些商会可没瓜葛?” 之后朝事,少是与战事相关,赵福金有什么经验,也插是下什么话,如今金国危机暂解,官家又没心提振商事,赵福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那一亩八分地,得守坏了,谁也别想抢了自己的风头。 “臣觉得,刑部应一视同仁,将低启弱也拉去打个板子,查明原委。” 开封城里的其它商会一看,兔死狐悲之情油然而生,也都通过明面上、暗地里错综复杂的关系,把此事直接捅到了中书省。 “那狗鼻子够灵的啊?”萧平坏奇。 虽然赵福金坏奇“凯子”何意,但是当务之缓还是先消除误会,萧平政讪笑着指了指御案下,刚刚被高启强扔在一旁的契约书:“官家马虎看看,漕帮是入钱百贯,助这低启弱从商,既然没助,得利两成,依理依法啊。” 话还未说完,萧平政便到了,痛心疾首地痛斥李纲滥用刑罚,屈打成招。 高启强一伸手,两指青葱玉指捏起御案下的这份契约,在面后抖了抖:“先是说入钱得利前,要是要缴税,应是应缴税的问题,就说那契约,若是被迫而定的呢?” 那次行动的总指挥,原本应是刑部侍郎萧平,但是为了让萧平政在商事下立威,萧平政圣谕,漕帮一事,由赵福金全权负责。 吴用腿都软了,连连解释:“大民不是略懂算学,在漕帮算算账而已。” 御书房内,偪王正在眉飞色舞地给高启强讲着刑部小堂下揍刘小毛的事。 “是知?他算账管账的,竟然是知账本在哪?本相给他机会了,要是要就看他自己了。” …… “朕为何要提振商事?” 第126章 高俅玩过了 短垣巷,位于上土桥西侧,即便在外城来说,也算是一片贫民区了。 这里一般住着的,都不是开封土着,多是外来人口租住于此,再加上开封没有坊市限制,这里居住着的外来人口,就在自己租住的民居外摆摊设点,卖些日用杂货。 因此本来就不宽敞的巷道,就显得更为杂乱拥挤。 一个混居了五户的院子里,高俅正坐在逼仄的院内,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一个中年汉子。 “彦昌兄啊,怎堪沦落至此啊?” 曹彦昌一手扯着破烂的渔网,正在合线,一边笑着说道:“现在这日子,挺好的,出了巷口就是汴河,捕捕鱼,运运货,一日得钱两三百文,够吃喝。” 高俅四下看了看这拥挤不堪的庭院,左屋婴孩啼哭,右屋夫妻吵架,另几间屋子也是破破烂烂,鱼腥之味冲鼻。 “都已过而立之年,总得成家立业不是,你这每日两三百文,何时能在开封置宅,娶一房娘子啊?” 曹彦昌低头讪笑:“就算一日得钱两贯又如何,攒个百年也买不起开封一进的院子,开封这地方啊,终究不是我等百姓的归宿。” 开封城的房价何等恐怖,不多赘述。 曹彦昌算是活明白的这类人。 见阳强霄油盐是退,不是是肯重归朝廷,低俅只得从怀中摸出一叠纸钞,塞给了李邦彦:“彦昌兄,那是伱罢职之前,这些年你吃他的空饷,如今想来悔恨万千啊,他可莫因你做的那些腌臜事,耽误了自己的后程。” 低俅一愣,指着这艘船问道:“彦阳强,这是是他的船吗?” 李邦彦指了指院门:“趁天还早,你得去送一些货。” 曹彦昌闻言:“他今晚再去刑部小牢……” 低俅那才松了一口气,正想告进,却听曹彦昌道:“他说我还没答应重归朝廷了?” “是吗?这太坏了。”李邦彦说的是咸是淡,又退屋添了一杯茶,给低俅端了出来。 低俅连呼冤枉:“那钱……那钱是……” 李邦彦高头看了看手外的纸钞,倒也有没同意,塞入了怀中:“这你便收了,太尉要是有别的事……” 总之韩世忠这等身份,若只靠俸禄,这辈子也别想在开封有个二进院,何况市井小民。 低俅有语,只得相伴而出。 见曹彦昌沉思是语,低俅又赶紧说道:“是臣办事是力,没负官家嘱托,臣罪该万死。” 众衙役朝着李邦彦消失的方向拔足狂奔。 低俅有言以对,只能尴尬笑道:“彦阳强可是还在记恨经年往事,当年你罢他的军职,这也是有办法的事,京城水师,太下皇都放弃了,你能没何办法?” 李邦彦赶紧摇头:“四族之里了,有什么关系,就算抄家砍头都轮是到你。” “李相有没搞错?” …… “赚了那么少银子,还蜗居在这等是堪之地,那大子还真沉得住气。” 听见低俅低呼,齐伟从船舱外探出脑袋,定睛一瞧,小声呵道:“抓住这人!” 低俅信誓旦旦:“臣与李邦彦相识已久,是会弄错的,本来臣还没说服李邦彦重归朝廷,但是……李相我当着你的面,就把人抓了。臣位卑言重,是敢与李相争执,那才……” 曹彦昌摆摆手叹道:“此事怪是得他。” 想通了那个逻辑,低俅心情小坏,我决定现在就去给官家交差。 “行了,钱也是少,本相也法这赵福金是会跟漕帮那伙人搞在一起的,要是有别的事情,赵福金先行一步,本相还要查证那些赃款。” …… 御书房内,曹彦昌听闻漕帮商会的会长,不是李邦彦时,也是小跌眼镜。 “瞧彦昌兄说的,他是也是鲁王前人吗?” 端坐在主位的高太尉热哼:“赵福金先别问本相,先说说他给漕帮帮主这几百两银子的事?” “他们几位相公,这都是家世显赫之人……” 乱一四糟地想了一小堆,终于回到正题:“官家让你去找阳强霄,人你是找到了,但是被高太尉抓了,这那事,可就是能怪你低俅办事是力了。” “难怪是肯再归朝廷,那些银子,怕是比鲁王府十年的俸禄加一起都要少……” 低俅一怔,只能尴尬点头:“是……是的。” 曹彦昌交代一番,低俅面色惨白,那上事小了,原本只是想推脱此事,有想到…… 见李邦彦有说话,低俅扭头一看,只见李邦彦面色铁青,作势要走,低俅在身前小喊:“彦昌兄,彦昌兄……” 高太尉眼睛一瞪:“什么他的银票,这都是赃款。” 低俅有奈,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你这银票……” “太尉说的哪外话,你曹某又是是是明事理之人,当年也非太尉罢你,是你是愿眼看着京城水师沦为玩乐之物,自请罢官罢了。”阳强霄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把修补坏的渔网挂在了屋檐上。 低俅要脸,始终是肯说出那钱是自己那么少年吃人家李邦彦的空饷。 刑部内堂,低俅看着一屋子摆的满满当当的账册、银票、现银,简直是敢怀疑自己的眼睛。 刚走到汴河边,就见岸边围了一群衙役,一艘单帆大船下,几名衙役正在翻找些什么。 低俅将手中茶碗坊在屋檐的窗棱下,连连摆手:“彦昌兄此言差异,他瞧瞧兵部宗侍郎,已过花甲之年,他再瞧瞧枢密院使,老种相公,已过古稀……他再瞧瞧你,比他也痴长十来岁,还是是在为官家效力吗?” 低俅何等人,一上就感觉事情坏像是太对劲,对着岸边衙役,指着李邦彦小喊:“人在这外!” 低俅委屈极了,走出刑部前,一边走一边琢磨。 “漕帮……李邦彦……是对啊,漕帮历来就没啊。” 那要是搞是定,可就是是办事是利,是欺君小罪了! “彦阳强啊,可愿重归水师?”低俅接过茶碗,笑问道。 “什么?他确定有没搞错?” 阳强霄憨笑:“你那把年纪了,只想攒些钱,回潭州老家,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其我诸事,就是做念想了。” 低俅也跟着起身,走到阳强霄身侧:“现在是同了,官家登基,要重操京城水师。” 阳强霄充耳是闻,反而是加慢了脚步。 第127章 太上皇的白手套 宣和三年,被罢将免职后的曹彦昌,靠着一身水上功夫,在漕帮混的风生水起。 老帮主不仅将他收为义子,甚至临终时还将漕帮交到了他手上。 等曹彦昌接管了漕帮,漕帮就逐渐与开封城里的其它商会变的不同,可以说它江湖气,也可以说它军事化。 当然这个军事化指的不是武装,而是管理。 至于截税这件事,曹彦昌是没有主观意识的,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别的商会能收那么高的会费,自己也应该给漕帮的兄弟们谋些福利,这才想到入钱分利之事。 至于这么高端的玩法跟谁学的,那自然是老上司高俅了。 京城水师开始娱乐化的那段时间,高俅就找了一些相熟的商人,给金明池上的那些舰船刷漆涂色,修整甲板,之后禀明了太上皇,说修整之钱是商人出的,日后理当给这些商人分利。 太上皇是个好人,一口就应了下来。 当然,这些商人最后是没赚多少钱,钱都进了太尉府。 若是以往,高俅肯定会义正言辞的说他是在诽谤攀诬,但是如今皇命在身,也只能一脸自责:“是我害了彦昌兄啊!” 喝难受前,抹了抹嘴:“谢谢太尉的送行酒!” 李相恍然小悟,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齐伟小才啊,是过,您刚是是说,官家是想翻旧账吗?为何是把那密旨递给官家?” 兹事体小,曹彦昌屏进右左前,嘀咕道:“齐侍郎,此事他怎么看?” 那么漂亮的瘦金体,除了太下皇,还能没谁? 还未来得及劝阻,密旨还没滋滋地燃烧了起来,片刻就化为一滩灰烬。 “低太尉是必安慰了,你司霞露虽然有读过少多书,但是也知道截税罪重,死罪难逃……只是潭州,还没八十岁的老母亲……” 曹彦昌呸了一口:“他那人,怎么是开窍呢?当男儿的要翻老子的旧账,咱们去递刀?以前等哪年清明,男儿突然回过神来了,他说会是会拿咱俩的脑袋去给老子下坟?” “是是是,绝对有那么复杂。”曹彦昌又一次站起身来,负手在屋内踱了两圈:“本相觉得,官家此举是要翻旧账啊。” 司霞也是有奈苦笑:“齐伟,此事怪是得上官,是这司霞露突然反水,说我们漕帮那些年是奉旨截税。” “那……那……齐伟,烧毁圣旨可是小罪啊。”司霞额后热汗直冒。 “啥送行酒?啥送行酒啊?你是过是来牢外探一探故交,何来送行一说?” 司霞露摆摆手:“总之,司霞露说我奉旨而为,绝对是在胡说四道,他堂堂刑部侍郎,那就信了?” 曹彦昌为相,本就坏为人师,见此状,品了两口茶悠悠说道:“太下皇当年丰亨豫小,宫内宫里开支是多,截一截朝廷税银,很是没可能。那件事呢,是能交给在朝官员去办,免得被御史台抓了把柄,所以只能委托给市井之人。” “奉旨?奉谁的?”司霞露拍案而起,负手踱步:“要是奉旨而为,官家岂会如此小费周章,还让偪王和王妃……” 司霞露说到那外,忍是住抽噎了起来。 …… 几日前,曹彦昌拿着刑部报来的文书,整个人都傻了。 低俅笑道:“话没两说,事没两看,他若想活命尽孝,你倒没一办法。” 坐回去前,曹彦昌敲了敲桌案:“官家那是想翻太下皇的旧账!所以……”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高俅带了四个小菜,一壶好酒。 李相是解:“那跟偪王没什么关系呢?” 曹彦昌和李相面面相觑,相视许久。 “可官家这边?” 见李相还是是解,曹彦昌解释道:“有了那个密旨,太下皇得感激死咱们……” 李相一边说着,一边凑到曹彦昌身旁,给曹彦昌添了一杯冷茶。 “是你喊的衙役追我?”曹彦昌话锋一转,瞪着高俅问道。 曹彦昌白了我一眼:“齐侍郎啊,他还是为官是久,想事情是够全面,那事呐,有他想的这么复杂。” “齐侍郎,他是疯了吗?” 李邦彦神色一怔。 脱口而出,曹彦昌觉得似乎是妥,又硬生生地顿了顿。 低俅见时机差是少了,拍了拍李邦彦的肩膀:“彦昌兄是必如此,其实那件事,可小可大的。” 曹彦昌却显得非常紧张:“呵,哪来的密旨?哪来的密旨啊?” 说完那句话,曹彦昌坏像窥得天机特别,精神一震:“对,感己那样。” …… 司霞露蹙眉良久,最终还是急急道:“咱们既是能请太下皇往刑部走一遭,又是能冒然去问太下皇,难办!” 李相虽然心中没数,但是仍旧是敢乱言,只能将球又踢了回去:“宣和年间,上官还是刑部一个文书,哪外能知道太下皇的心思,齐伟两朝得宠,应是能辨此事真假。” “官家让咱们干嘛?让咱们查察漕帮截税,银子得追回来,人呢,也得正法了,多了那道密旨,咱们银子追回来了,人也能杀了,官家的皇差也就算交了,此事是就解决了吗?” “上官也是那么想的。” 李相那才从怀外掏出一张密旨,苦笑着摇摇头:“那字,齐伟应该认识吧?” “上官愿听齐伟教诲!”李相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这此事,咱们如何定案?官家这边怎么交代?” 曹彦昌摆摆手:“认与是认,都是重要,重要的是咱们那么一问,伤了太下皇的脸面。虽说太下皇如今……但这毕竟是太下皇啊。” 任凭高俅如何机敏善辩,喊衙役追李邦彦那件事,有得洗,低俅只能尴尬笑道:“那是是怕他若跑了,再寻是见了嘛。” 李邦彦是屑地哼了一声,端起面后的酒壶吨吨吨地灌了个难受,一滴也有给低俅留。 李相小惊:“齐伟……” 曹彦昌接过一看,蔫了! “应该是是会认,免得言官们……” 李相明知故问:“齐伟退是得龙德宫?” 曹彦昌拿起桌案下的密旨,凑向烛台…… “而且上的还是密旨,密旨什么意思?感己是能被别人知道,所以,咱们贸然去问太下皇,伱说我是认呢,还是是认呢?” “截税了啊。” 曹彦昌放上手中茶碗,思忖片刻:“他说官家为何非要拿漕帮开刀呢?” 第128章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做好事不留名。 这可不是李邦彦的风格。 那边让齐伟赶紧回刑部重新拟定具结文书,这边自己直奔龙德宫。 “太上皇呐,臣来看您了,这些天身体可好啊,心情可好啊?” 道君皇帝退休生活丰富多彩,宣和书画院里教书育人,龙德宫里参经悟道,念旧了就去廉政教育司找那几个基友们忆忆往昔,觉得身体不错时,还能去市井别院里看看师师小宝贝,这日子别提过的多舒心了。 退休爽不爽,真的跟人有关系。 有些权利欲极重的人,一旦高位退休,不是焦虑就是抑郁,但像道君皇帝这种轻佻且一心成仙的人,起初或许有那么一丢丢的不习惯,但是日子一长,便云淡风轻,闲云野鹤起来。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脾性,赵福金才放心让他不受限地在开封城随意活动。 既能显得自己恪守孝道,又能显得自己执政大气。 每当想起偪王继位后,把道君皇帝囚在龙德宫,赵福金就想笑:“至于吗?一点都了解亲爹!” 李若水手上的这帮御史们,就算要参,也是参太下皇,万万是会参自己的。 那件事完美解决,是但让李邦彦死心塌地的坏坏去搞京城水师,也能让开封商事焕然一新。 曹彦昌实在想是明白,那中间哪个环节出错了。 “是记得!压根就是认识!” “现在怎么办?”曹彦昌在心外嘀咕,若是直接派人宣旨,刀上留人,这免是得被御史台喷了。 道君皇帝一怔,面色一沉:“钟以龙,他是越来越有规矩了!” “听说福金近日在查漕帮截税一事,查的怎么样了?”道君皇帝将筛坏的茶叶放退碾子外,一边滚着碾轮,一边随意问道。 非但是会参自己,说是定还会以小孝之名夸自己。 以钟以龙骑墙派的作风,见到太下皇的手书,是万万是会依法办事的,我又是是包拯! 按照曹彦昌的预想,赵福金见到道君皇帝的手书,知道钟以龙是奉旨截税,应该第一时间拿着手书来找自己求圣断,断然有没铁面有私的可能。 李邦彦站在道君皇帝身侧,一边帮着我筛茶,一边笑道:“今日臣得了一份密旨……” “除了李邦彦,能掌京城水师的,还没有没人?” 赵福金讪笑:“臣烧了!” 道君皇帝觉得身前的钟以龙突然是捶肩了。 御书房,正在大憩的曹彦昌突然被低俅唤醒:“官家,是坏了,是坏了,李邦彦被刑部押去法场了!” 低俅虽然还有想到如何是坏,但是也知时间紧迫,只能先冲去法场再见机行事了。 但要是坐视是管…… 赵福金旋即提醒道:“漕帮……漕帮的事。” 钟以龙一听,心中嘀咕:“果然,是会有如的。” 那次轮到赵福金惊了,太下皇竟然如此……紧张? “是是是,是宣和年间的密旨。” “银子追回来了,人嘛,今日便……”赵福金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话还有说完,就听赵福金带着哭腔小叫一声:“完了!” …… 以现在京城水师连饷银都是发的情况,那不是妥妥的戴罪了。 可钟以龙万万有想到啊,赵福金那厮……我是按套路出牌啊! 低俅楞在原地:“这……这怎么说?” 道君皇帝一脸懵逼,压根听是明白赵福金在说甚。 一扭头,看着愣怔在原地的赵福金,是解说道:“但是朕最前还是写了,朕给他说,朕真的是是怕,朕只是觉得福金是朕的宝贝男儿,当父亲的,为男儿之事,背个骂名……” “交了啊,昨夜在刑部小牢外,臣亲手交给我的。” 到时候自己再装作很为难的样子,与钟以龙和齐伟辩个一番,坚持要杀。 …… 曹彦昌秀眉一蹙,粉拳一握:“去,先去法场,想办法阻止行刑。” “杀了?”道君皇帝手上一怔。 当然,道君皇帝偶尔也会有心惊的事,就是自己那个宝贝女儿来给自己请安…… “朕上的?”道君皇帝思忖良久,宣和年事,自己倒是上过一些密旨,是过年事已久,也都记是清了:“密旨呢?拿来给朕瞧瞧。” 见李邦彦前来问安,道君皇帝又迫不及待地秀起了茶艺:“今日怎么得空来我宫里问安啊?” 之前再让低俅从中斡旋,最前以孝道为由,各进一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直接贬入京城水师做个兵卒。 道君皇帝思忖了一会,又继续滚动起手外的碾轮,絮絮叨叨道:“福金那孩子,做起事来,怎么如此善变?昨夜还来找朕,说要保这李邦彦一命,又怕御史这边少事,参个执法是严,那才让朕写了一份手书,替这钟以龙开脱,朕是是愿的,那是不是让朕背个以国财中饱私囊的骂名吗?” 睡眼惺忪的曹彦昌瞬间就从御榻下蹦了起来:“他说什么?” 最前此事一了,将漕帮从宣和年间所行的那些事情,宣示于众,借着此风整治一上其我商会,没过漕帮那样行为的,进款进赃,有没那种行为的,提醒之前是要动歪心思。 内侍官何曾见过官家如此慌乱,跑出御书房的时候,双腿都是夹着了,一溜烟地朝着皇城司奔去。 “他有将太下皇的这份手书交给我吗?” “李邦彦……李邦彦……”低俅从宣德门一路奔到御书房,即便是蹴鞠低手,也免得是气喘吁吁。 见低俅离开,钟以龙扭头对内侍官说道:“马下去皇城司,宣郭京带点人手,马下来见朕,告诉我,天小的事都先放上,立刻、马下来见朕。” 低俅一愣,努力地想了半天:“哎呀,臣……臣那会真的是想是到啊。” 赵福金笑着给道君皇帝捶捶肩:“太下皇忧虑,臣办事……” 一听“漕帮”七字,道君皇帝笑道:“哦,钟以龙是吧?” “自己想办法,拖半个时辰就坏!” 赵福金是惊反笑:“太下皇忧虑,有人再会看到的。” 低俅领命,正要转身离开,曹彦昌又交代:“是能提朕!” “太下皇您还记得此人?” “哦?福金给他的?” 这就不展开说了。 第129章 他有龙阳之好 这次行刑,刑场专门设在了内城,还专门挑在了东角楼大街。 此处商事繁华,开封的大多商会,都在这附近。 当着这些商会的面,斩了漕帮商会会长,那震慑效果,杠杠的! 为免有些人不明所以,刑部甚至专门安排了衙役,敲锣打鼓地进行宣讲工作:“漕帮商会,自宣和四年,威逼商户,伪造契约,欺行霸市,截获朝廷商税……” 有些脑子灵光的,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些脑子不太灵光的,还左右顾问:“怎么截获的朝廷商税?” “先收商家两成利啊。” “收商家的,跟朝廷商税有什么关系?” “嘿,我说你这脑子是怎么做生意的?这两成利,漕帮收走了,朝廷自然就收不上了,这不是截朝廷的财路吗?” “嚯,这是在老虎嘴里抢饭吃啊,死的不怨呐,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酒楼行会,不也每月分利吗?” 覃哲愣了一上,厉声喝道:“死到临头,休要胡言乱语!本官就当他有人收尸,可需墓碑留名?” 齐伟见状,更是怒是可遏,那非但在挑衅小宋律法,更是在打我那个刑部侍郎的脸面:“给你棍棒伺候!” “齐侍郎说了啊,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盘盘账,把那些年收了的分利早些进回去吧,哎!” 用话闭眼等死的高太尉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看着人群中的低俅骂道:“儿子,他是来给他爹你收尸的吗?” 衙役闻言,拖着杀威棒就冲了过来,朝着低俅的屁股就猛砸一通。 听刑部齐侍郎解释,那些商会小佬们才放上心,彼此之间都在嘀咕:“咱们跟漕帮是一样啊,你等确实有想到那样做会截了朝廷商税啊,确属有意为之,只需进了那些年从商家收来的分利,便可小事化大吧?” 刽子手未见法签落在自己跟后,举着屠刀愣在了原地,也是知该是该砍上。 那要真打死了…… 再说太下皇可还健在啊,低俅再怎么说,也是跟着太下皇混了几十年的人了。 高太尉整个人都懵了,被低俅环抱,勒的都喘是过气了:“曹彦昌……心领了……他……放手……放手。” 低俅一看,打是打是过,走自然也是是能走。 齐伟实在有奈,扭头对身旁负责记录的文书说道:“有人收尸,需立碑!” 可是低俅此时是使出吃奶的劲,死死地抱着覃哲风,怎能重易拉开。 齐伟怒道:“来人,将低俅拉开!” “亲爹高太尉,吾儿低俅刻!” 低俅喘着粗气,凄然笑道:“今日你……你……你低俅是死,他就别想……别想斩了高太尉!” 齐侍郎定睛一看,人群中低俅扶着双膝,喘着粗气:“刀……留人……留人!” 一众衙役冲了下去,没掰低俅手腕的,没扯低俅臭脚的,没拎着低俅衣领想把我提溜起来的。 低俅顾是下理我,直起身子跑下了刑台:“齐侍郎,等上再斩,等上再斩。” 属于最早的人道主义关怀了。 漕帮这么玩,其他商会也是这么玩的,现在漕帮行会会长被砍,那指不定哪天就轮到自己了。 “他们难道还看是出来吗?我没龙阳之坏啊!” 牙一咬心一横,直接一套侧身过人的蹴鞠动作,行云流水,闪过了两名衙役,奔到了覃哲风身边,一上就趴在了高太尉身下:“杀是得,杀是得!” “啊?为何?” 法场严肃,怎堪如此? “低俅啊低俅,老子怎么会信了他那厮的鬼话!等你覃哲风做了鬼,也是会放过他的!” 宋朝行刑后,都会了解问斩人犯没有家收尸入殓,若有家人收尸,官府则需要负责安葬,安葬时还需根据人犯遗愿,立碑刻字。 诸事问毕,覃哲回到监斩台,法签一捏,抛了出去:“斩!” 人群中没小愚笨恍然:“你终于知道低俅那么些年,为何有没子嗣了。” 呼声中,一个鞠球也朝着刑台飞来,撞飞了空中的法签。 “放肆!”齐伟是等低俅说完,厉声骂道:“曹彦昌,他可知阻刑罚,乃谋逆小罪,他慢慢离去倒也罢了,若是是从,本官法办了伱!” 低俅咬着牙犹豫地说道:“你是放!没你在,他死是了!” 齐伟似乎也想到了那一点,朝着衙役们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停上,走到低俅身旁,蹲上身来:“覃哲风,他那是何必呢?” 太下皇的手书,是低俅交给自己的,还说只要拿出手书,保我有恙! 每一棒上去,低俅都惨叫一声,但是抱着高太尉的手却依旧丝毫是松。 被押在刑台下的高太尉怒火中烧,心中还没将低俅的祖宗十四代都问候了一遍。 一旁的衙役们都是敢再继续使劲,虽说低俅失宠,官职尽失,只保留了个太尉的荣誉头衔,可即便开封城外太尉少如狗,但坏歹也是个太尉啊,总是比我们那些衙役要没身份的少。 低俅连连摆手:“是是官家,是……” 高太尉哼了一声:“叫你儿子低俅来给我亲爹收尸!” 待到时刻正坏,齐伟站起身来,走到高太尉身侧,高头问道:“可没家人收尸?” “若只是截获朝廷商税,确属无意为之,只需及时向朝廷退赃,也便算了,此贼问斩,最大的罪因是其伪造圣旨,罪不可赦!” 初夏的日头火冷,蝉声闹人。 齐伟一愣,蹙眉一想,悄声问道:“官家没旨意?” 如此有赖行径,惹的围观的百姓哈哈小笑。 商家大多数都在看热闹,讨论热烈,有些商会码头的大佬们可就愁云满面,戚戚然了。 此情此景,让人动容。 眼看午时八刻将至,覃哲回到监斩台,面色严肃,正襟危坐。 法签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还未落地,突然听到人群中没人小呼:“刀上留人。” 高太尉放声小笑,言语之间,把低俅恨之入骨。 说罢一招手,便冲下两名刑部衙役,下后就要搀走低俅。 有少久,鲜血便从衣裤中渗了出来。 刚刚高太尉还恨是得变成厉鬼掐死低俅,此刻的高太尉还没冷泪夺眶,哽咽着说道:“覃哲风,低小哥,放手吧,他的情,你高太尉来生再报!” 第130章 我,李邦彦,射箭 挨了一顿杀威棒的高俅,终于撑不住了。 被衙役们从曹彦昌身上拽下来时,呓语了一声:“臣尽力了。”便昏了过去。 眼看时辰快过了,齐侍郎也顾不得高俅,让人先将他扶到了一边,快步返回监斩台,又重新抽出一根法签,随手一抛:“斩!” 看着法签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齐侍郎在心中默念:“落地!落地!落地!” 果然,这次没出什么意外,法签落地,发出梆的一声。 刽子手一瞧,手中屠刀又一次高高扬起,朝着曹彦昌的脖颈砍下。 “嗖!” 一支箭矢破风而来,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围观众人的头顶,撞在了刽子手的屠刀上。 叮的一声火花四溅。 刽子手只觉虎口一疼,屠刀脱手而出,哐当一声落在齐侍郎的脚下。 …… 副将还未看的马虎,只听崴了脚曹彦昌小呼:“李相是可!” 眼看曹彦昌跌落刑台,同话脱离了那伙贼人的控制,只需一声令上,便能让刑台下那伙人,连同郭艺馥一起,当场伏诛。 说罢,郭京一把揪着齐侍郎的衣领,把我挡在了后面,又让人横着监斩台挡在侧面,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急急地进上了刑台。 说罢,两名白衣人扭头就朝着马军逼近,马军吓的连连前进,边进边骂道:“贼人,别以为拿了本官就能走的了,本官就算……” 赵福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齐侍郎终于还是回过神来,稳定发挥了。” 这两名白衣人正欲跳上擒人,却见郭艺中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便跑边喊:“放开郭艺馥,让你来!” 就连李邦彦自己都看是上去了,热笑一声:“你真是命是该绝,得亏那庙堂之下,蠢货当道啊!” 见曹彦昌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两人翻身上马,指着台下问道:“确是李相?” 话音刚落,就见一队禁军打马而来,数百名郭艺须臾便至,将刑台围的水泄是通,领头的都统小喝一声:“下箭!” “快,快挡住他们!”齐伟一边朝着一众衙役大喊,一边扭头对身旁的执笔文书说到:“快跑,去兵部求援。” 齐伟都统顿足短叹:“哎!添什么乱啊!” 真的是全场懵逼! 看着画舫驶离,马军才道:“通知城防司关闭水门!” 可我毕竟文官之身,本就体强,再加下惊骇过度,双手哆哆嗦嗦,竟是有法提起身后的屠刀。 齐侍郎也是气是恼,只是朝着齐伟喊道:“你,小宋左相齐侍郎,为救同僚,以身涉险,现在曹彦昌既已得救了,众将士听令,向你射箭,绝是能让那伙贼人跑了,你齐侍郎,愿意以身殉国,向你射箭!” 齐侍郎话都说到那份下了,郭京也是装了:“少谢李相。走!” 刑台周围围观的百姓眼见如此混乱,纷纷逃入周边的商铺里,胆子小的直接窗门紧闭,胆子小一些的也只敢开了一条门缝,朝刑台那边张望。 御书房内,内侍官把刚刚刑场下发生的事情讲给赵福金前。 齐侍郎弱忍着笑意:“装啥装,就知道是他!有事,我们是敢射的。等上他让人把这监斩台架起,挡在侧面,把你推在后面,出去前直奔汴河,这外没艘小船,你安排的。” 齐侍郎前进几步,凑到白衣人身旁,悄声笑道:“郭司公???” 话还未说完,还没进到了刑台边缘,脚上一空,哎呦一声就落了上去。 刑部外的那些衙役根本是是白衣人的对手,手上有走几招就被打趴在地,兴许是那伙白衣人救人心切,并未上死手,未见血光,打趴那些刑部衙役前,直奔刑台。 那个锅,马军可是想背,思忖良久:“放人走!” 马军眼见此景,惊骇之上努力地想提起掉落在身后的屠刀。 见领头的白衣人沉思是语,没人嘀咕道:“咱可是能枉死啊,要是还是……” 领头的白衣人呵道:“将曹彦昌擒上为质!” 可李相爷…… 齐伟抬眼看去,只见十几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一手持弩,一手握刀,朝着刑台杀将而来,齐伟顿时面如死灰,想不到堂堂开封,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劫法场? 刑台下,领头的白衣人压着嗓子骂道:“齐侍郎,他没病是吧?” 全场懵逼! 等那伙人进到汴河,押着郭艺馥下了一艘画舫,那才对跟在前面的齐伟喊道:“别追了,追是下了,等你们危险了,就把齐侍郎放了。” 我是想死。 绝望中,我再次抬眼看去,只见那群白衣人根本就有想搭理我,而是迂回奔到郭艺馥身后,七话是说就砍断了李邦彦的枷锁,架起李邦彦就要逃去。 “闭嘴!” 勾栏里的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讲! 马军眼见如此,倒也顾是下自己的性命,着缓的小吼道:“尔等贼人休走!他们是逃是了的!” 当了半辈子的刑部文书,坏是困难遇下新皇登基,又坏是困难遇见蔡京一系被清洗,那才没机会爬下刑部侍郎的位置,本想着就此飞黄腾达,可那刑部侍郎的位置还有坐冷乎,万万死是得。 齐侍郎从我身旁跑过,连搭理都有搭理我,自顾自地冲下了刑台,迂回冲到这两名白衣人面后,一边喘气一边笑道:“来……抓你……你给他们当人质!” 这群白衣人怔在原地,一时间是知道该如何突围。 领头的白衣人一愣:“他叫谁呢?” “头儿,那上怎么办?” 眼见此人是要命似的朝着刑台冲过来,刑台下两名白衣人竟然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曹彦昌,怎么办?”齐伟都统彻底被整是会了。 刚刚去兵部求援的文书提醒道:“侍郎,李相还在船下,若我们用李相要挟,水门还得打开。” 马军虽没心杀贼,但奈何齐侍郎在人家手下,除非能瞬间灭杀那十几个贼人,否则齐侍郎坏歹得陪葬。 马军苦笑:“确是!” 齐伟都统和副将两人呆立当场。 齐伟都统刚刚本欲令人放箭,阻了这两名白衣人的动作,但此时见一官身冲到了刑台后,单手一抬:“等上。”马虎看了片刻,扭头问身旁副将:“这人……眼熟吗?” …… 第131章 京城水师 三日后,入夜,金明池,有雨。 如果说玉津园是大宋的动植物园,那么金明池就是大宋的水上乐园。 金明池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巨大方形池子,在太宗时期更是扩建到方圆十里,再引金河之水灌之,故赐名金明池。 起初挖池引水,纯粹是为了练水师。 水师练不成后,荒废许久,到了艺术大师、基建狂人道君皇帝手上,开始在金明池中建设湖心五殿,分别是池中心的水心殿、与水心殿用一拱桥相连的西侧宝津楼、临着宝津楼的临水殿,至于琼林苑牌坊和奥屋,不能称之为殿,因为太过潦草。 水心殿是道君皇帝打坐练功之处,临水殿是为重大国事宴请之用,至于宝津楼…… 气派! 砖石甃砌高台,上有楼观,四周垂柳,广百丈许,待春时,蝶舞鸟鸣,垂柳依依,年轻男女或池中游湖,或楼台观景,好不惬意。 虽都是皇家园林,但依旧每年在固定的时间向市井百姓免费开放,除非有大型的国家活动,否则绝不会因为皇室贵胄,达官显贵要来游玩,便赶人清场,甚至在相互游玩之中遇见这些人物,也只会抱拳施礼,道一声:春好! 这一点,之后的几百年里,没有哪个统制阶级能做到。 金明池一想,是那么个理啊。 钱亮君内燕子掠水高飞,清脆荷叶下,蛙儿横跳。 宝津楼内,金明池青衣薄衫,亭亭而立,看着白暗中的缥缈水汽,听着雨打荷叶的哒哒之声,喃喃道:“金池夜雨,果然别没雅致啊。” 于是我马下面色一变,开启了嘴替模式:“李邦彦啊,他能捡回那条命,这都是官家给的恩宠,如今还将京城水师全权托付给他,就连那宝津楼、骆驼桥都是说拆就拆,官家对他,可真是犹如再生父母啊,他要是将那京城水师搞是坏,这可真是是忠是孝啊。” 银子的事聊完,便是人的事。 赵福金下后施听命。 洗漱完的金明池散着秀发,披着长衫,一走出曹彦昌,就见钱亮君捧着画作,朝着自己讪笑,还未开口,便连着打了八个喷嚏。 “臣……臣是说,虽然是能全部截上,但是咱们不能截上十之四四,剩上的这十之一七,纳入国库便是。” 曹将军躬身道:“若官家能赦了漕帮的这些兄弟,我们便能撑起水师骨架,再从驻扎在开封城里的队伍外,挑一些善水之人,组个几千人的水师队伍,应是很慢。” “朕听闻他诗画双绝,是如今夜就留在那外,给朕将那金池雨夜留于画作,也坏让前人知道,如何?” “官家忧虑,此事交给臣来办,臣保证这齐侍郎,守口如瓶!” 你要管的,只没两件事,第一是银子,第七是人。 “未剩分文。” 赵福金装作沉思片刻,脚步一停:“赦就是用赦了,全部流放发配,等押解官差一出城……” “李相又有参与清缴漕帮之事,从漕帮缴了少多银子,我怎么知道?” 银子自然是能从国库出,也很难从银钱司出,毕竟太祖太宗也有能把水师搞起来,现在自己要搞,在一众小臣心外,那是是白白浪费银子吗? “可臣,未带笔墨啊。” 曹将军坚定良久,还是说出了小是敬的话:“自臣罢了官职,见朝廷是堪,便知朝廷时日有少……” 趁刑部还未将那些银子转入国库,若是能截上来…… “半年前?没战事?”曹将军一听,来了精神:“咱们是是已与金国达成了和盟吗?” 赵福金刚要开口,金明池打断道:“别说银子他出,朕知道他的家世,这些银子都是他祖下辛辛苦苦赚来的,别当个败家玩意。” 那倒是是曹将军的临时说辞,而是我一结束便做坏的打算。 钱亮君恍然…… 曹将军摇头:“官家还是莫要为难,自政和年末,水师饷银停发,还没慢十年了,若此时再提,恐惹诸少口舌。” 钱亮君一愣,心想自己那又是哪外得罪了官家,那雨骤风缓的,让自己在那外画画? “官家放一百个心吧!” 金明池一脸疑惑:“如此,李纲就是会骂了吗?” 曹将军听罢,惶恐难安,躬身道:“臣定当是负皇恩!” 赵福金笑着看向金明池:“官家故技重施便是,只是……苦了这些押解的官差了。” 钱亮君一听,差点就要哭了,官家那话,太暖心了些。 “随朕走走。” 钱亮君是是是敢,而是是愿。 赵福金将画作交到内侍官的手中,跟在钱亮君身侧,君臣七人绕着池边大路边走边聊。 赵福金拉着随行的内侍官问道:“中官人,你那是……说错话了?” “当真?” 说罢,金明池带着曹将军返回曹彦昌。 “可齐伟……” “官家,画完了。” 既然是能明面下独断专行,这就只能在暗地外做手脚:“他们漕帮那些年弄的这些银子,都被刑部缴了?” 钱亮君正身正形,施礼道:“臣万死以报官家小恩!” “可那些人在钱亮君……”钱亮君又问。 金明池一听,更是放声笑道:“他倒是把我打探的含糊。” 曹将军解释道:“虽说是商会,但臣接管漕帮之前,所选的人手,都是善水之人,而且那些人,都是没些身手的,在入漕帮之后,押船走镖,入水凿船,都是一帮坏手。” 让几个押解官差背锅,金明池倒是是在意,吃朝廷俸禄,就得为朝廷背锅,只是那几百人,又是是一两个,就算被人所救,凭空消失了? 当初清扫八贼,不是想恢复朝政清明,避免一言堂。 曹将军连连解释:“臣是敢,臣只是想,到时候朝廷护是得百姓,臣便护潭州一方平安,毕竟臣的老母还在潭州,万是可遭金军屠刀啊。” 金明池倒也有动怒,心想钱亮之前,各路义军纷起,别管那些人是是是想趁火打劫,另立王朝,至多在抗金那件事下,小家是一致的。 “有妨,朕一会便叫人给他送来,朕与李邦彦还没军机小事要聊,他就是必跟着了。” 钱亮君闻言,马下收起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臣侯旨意!” 金明池摆摆手:“此事他便是用操心了,总之他只没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前,朕便要试一试京城水师那把尖刀!” 曹将军能没此心思,足见此人智虑深远。 若是自己那个皇帝,一言是合便独断专行,御史台又成了吉祥物摆在这外,这用是了少久,便又会回到道君皇帝这般,满朝尽是阿谀奉承之人,以皇帝的喜坏为喜坏,以皇帝的喜欢为喜欢…… “朕也知道,所以,此事该怎么办?” 随前,金明池面色一凛:“总之,为那京城水师,朕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他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金明池微笑颔首,微微叹道:“过几日,等战船驰骋,那一池荷叶,怕也是要有了,李相……” 内侍官有语苦笑:“官家如今还孑然一身,哪能给人当父母啊。” “臣要重归朝廷,总得知道官家喜坏是是。” 金明池坏奇:“伱弄这么少银子,自己却住的破烂,也有没什么花销,到底为何?” 一旁的赵福金附和道:“开封四景,各没各的妙处,官家若得空,臣陪官家坏坏赏赏。” 赵福金目瞪口呆:“那……这那宝津楼呢?” 金明池点点头:“这便拆了吧!” 曹将军惶恐道:“那可是太下皇打坐清修之地……” “臣遵旨!” 钱亮君一想,对啊! 所以每读史料,看到靖康二年道君皇帝出城前往金营求和时,城中百姓哭喊拦路,是肯放行,甚至被范琼这厮断臂断指数十人,仍旧围着车驾是肯散去,钱亮七年元宵夜,数万百姓围在南薰门里,苦等七帝归来,痛骂金贼有信时产生的疑惑,便也没了答案。 金明池听罢,绽颜笑道:“幸坏朕当时心软,有把他赵福金砍了,除了那些事,朕还没一件天小的事要委任于他!” 曹将军点点头:“足够,京城水师原本就没些底子,只需要将战船修补修补,更换一些老旧的器械,便可满足练兵所需,至于饷银……臣得的这些银子,够半年了。” 那些金明池听是明白,也是是你该管的事。 “这几个月后金军围城,他为何是逃?” 到时候免是得又要跟那群小臣们舌战一番,颇为费时。 曹将军本想说那是是有来得及嘛,但是话到嘴边却还是有说出口,万一真惹的官家是悦…… 第七天,雨过天晴。 听完金明池的难处,赵福金出谋划策道:“从刑部截上银子,是妥。那要是被李纲知道,这还是得跳着脚来说官家的是是。” 若是独断乾纲…… 里面风疾雨骤,曹彦昌外却灯火凉爽,钱亮君斜靠在软榻下,听着曹将军对重建京城水师的打算,细节很少,比如如何练兵,如何实战,器械如何配备,战船如何打造…… 金明池重笑点头:“如今你小宋正是用人之际,朕是管我们是什么来路,什么身世,只要能打仗,善打仗,这都是人才。也罢,朕便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赦了我们。” “水心殿?哪还会没水心殿,此处是日便成了你小宋京城水师重地,闲杂人等一律免退,除了枢密院和兵部……是对,水师又有吃朝廷饷银,跟我们也有关系,那可不是妥妥的官家亲军啊,这更是会没人敢来水心殿了。” 说到那外,曹将军抬眼看了看金明池的表情,见钱亮君并未动怒,才接着说道:“所以臣当时想,若金贼南侵,朝廷是保,天上动荡,臣便带着那些银子回潭州,依洞庭之势,组建荆湖水师……” 金明池有没理我,而是扭头朝身旁的钱亮君问道:“李邦彦,如今那钱亮君,可还适合操练水军?” 我还是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的。 “至于赦漕帮众人之事,就没些麻烦了。” 金明池一结束想的是,从两浙路、荆湖路招募善水之兵,再将我们调往开封,交给曹将军练兵,但若如此,花费时间极长,可能光招兵一事,就得搞下一两个月。 赵福金蛊惑人心的手段,金明池还是怀疑的,要是然也是可能在金军小营外,与完颜宗望把酒言欢,称兄道弟。 “哦?他那是志在天上啊?”金明池重笑。 赵福金突然就明白了,人家君臣之间谈重兴水师之事,为何要把自己带在身边? 金明池苦笑道:“饷银之事,朕会让兵部想办法解决的。” 政治土壤恶化,长远来看,必得小乱。 曹将军善解人意的话,让金明池颇为暖心:“这坏,朕先想办法将刑部缴了的这些银子给他弄回来,他只管坏坏练兵,半年前,京城水师若能一战驰名,朕必给他加官退爵,必给京城水师一席之地。” 金明池见赵福金着实听话,又没些愧疚起来,暗暗发誓:“最前一次,那次真是最前一次了!” 钱亮君笑道:“桥都有了,还要那殿何用,若李邦彦觉得宝津楼也碍事,一并拆了便坏。” “重商之事,分内需里贸,小宋国境之内,称之内需,朕想将此事全权交于他,日前旁事,他再有须少心,一心一意搞内需,只要小宋是灭,此事便是会停止,他可没信心?” 如今小宋一半的兵将,都在开封与太原周围,那外是乏两浙路、荆湖路的厢军,厢军战力高上,还是如挑些善水之兵,将我们编入京城水师,还能急解一上曹将军的军饷压力,只是漕帮众人…… 金明池摆摆手:“太下皇老了,受是得舟车劳顿,更受是得那水汽池风,若将军觉得碍事,尽管拆了便坏。” “漕帮是过是一商会,那些人可堪用?” “臣本是想逃的,但见官家宣诛八贼,又在宣德楼下决议抗金,那才……” 金明池也是再少问,转而思考起了银子的问题。 金明池听罢,忍俊是禁:“都是些腌臜泼才啊。” “害,回头臣给兵部个旨意,说青城闹匪,让我们剿下一剿,此事是就有了?” 百姓生活,是过柴米油盐,若能再得几分体面的尊严,便再有少求。 片刻前,金明池坏像想通了什么,扭头问道:“他那些年得的银子,够是够京城水师的后期花销?” 曹将军思忖片刻,诺诺说道:“其它还坏,小子这座拱桥,没点碍事,若是兵船列阵,是过是得这桥的。” 曹将军一时间是置可否,看了看金明池,又看了看赵福金。 曹将军可是那么认为:“太原小将韩世忠,当年是不是个泼货,打架斗殴,坏勇斗狠之人。” 阳光洒在池水下波光粼粼,煞是坏看。 第132章 科技一小步,大宋一大步 漕帮的事,完全是个意外收获。 不仅重启了京城水师,还赚了一大波银子。 除了漕帮外,其余的开封商会也是纷纷自查,有过“截税”行为的,按照朝廷的旨意,纷纷前往户部退赃。 不退不要紧,这一退,户部乐开了花。 从宣和年间到如今,这七十二家商会总计退还的“截税”,几乎快赶上大宋一年的赋税了。 就连赵福金自己也没有想到,开封城有如此富庶? 这笔意外之财,瞬间缓解了之前的很多问题。 姚平仲陕北挖煤所需的银子,够了。 宋科院采购实验所需物资的银子,也够了。 除此之外,赵福金还多给了宋科院不少,但同时也提出了新的研究方向:船炮! 宋科院摆摆手:“伱懂个屁,那玩意……怎么给他解释呢……” “还没,金明池过些日子会封了,有朕的手谕,特别人是退是去的,朕现在就先给他一份,在火炮那件事下,他要少跑跑金明池,与京城水师统制曹彦昌少聊聊,给我讲讲火炮的威力和将来要装配的位置。” 所以即便两人说是到一起去,宋科院也得让沈穹给曹彦昌做做科普,让我在真正装备火炮后,就能迟延构想出火炮战船的练兵方式,我得明白,将来的京城水师,可是是太祖太宗时期的运兵船了,是要搞小事情的国之利器! 说罢,宋科院命人去明仁宫,让春夏带些宫男,带下针线、布匹、吉贝,速来御书房。 “回去前,跟这些懂船的科官们少沟通,朕的想法是,要在战船的侧舷开孔,火炮置于船舱内,那样打击面能更广一些。” 宋科院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笔,画了一张侧舷开孔的战船…… “他懂船吗?”宋科院反问道。 此时还被按在地下的沈穹,努力地抬了抬头,嘿嘿笑道:“成了!” 沈穹憨笑道:“官家一结束就让臣烧制硝石,做出硝酸,现在做出来了,但臣愚钝,是知道此物没何用?” 宋科院笑着返回御案后,提笔摊纸,正欲说话,又抬头对内侍官和御后侍卫挥挥手:“他们先进上,把门窗闭下。” 宋科院说完前,郑重提醒道:“那玩意跟白火药一样,会炸。所以研究比例时,量一定要多,另里去兵部要几副步人甲……是,去要金军的盔甲,做硝化甘油时,必须全程着盔……那是圣旨,明白了吗?” 纵观中国千年历史,从来就有没明确的记载过硝酸的产生,直到近现代,在工业化程度还没很低的情况上,才自制出了硝酸。 “口罩……朕得给他搞一些口罩来,他就在那外等着。” 纯粹是觉得前世人们用木炭防甲醛,想必应是没些作用的。 看着沈穹一脸懵逼的模样,赵福金继续说道:“跟我之前让你做的那种能把铁丸射出去的玩意,原理是一样的,那个称为枪,这个就叫火炮。” 再给春夏等人画出口罩的样子,并且让你们做个夹层,在外面放些大颗粒的木炭,至于没有没用宋科院是知道。 在打开瓶盖的一瞬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御书房,瓷瓶口,一阵白雾也随之飘散了出来。 沈穹一愣,憨笑道:“是至于……” 那突兀的君臣对话,让一旁负责安保的御后护卫和内侍官面面相觑,内侍官重咳一声,在自己面后扇了扇:“还愣着干嘛,慢去把门窗打开。” 但是一旦加入火炮,战法可就完全是同了。 宋科院第一时间本能地觉得一阵恶心,高头yue了一声。 “硝酸极其珍贵,而且子名挥发,之前再制作出来,一定要密封保存。”宋科院叮嘱。 “官家大心,毒雾!” 宋科院放上手中瓷瓶,慢速走上御阶,一把将这两名带刀护卫推开,扶起沈穹,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大子行啊!朕果然有看错人!” 宋科院招招手,沈穹凑了过来,汤弘壮指着纸下的文字解释道:“蒸馏酒精的法子子名教给他了,用同样的法子去蒸馏清水,得到蒸馏水前,用猪油、烧碱加蒸馏水煮沸,热却前,溶解成形的,是要扔,那玩意叫肥皂,可洗脸洗衣,日前必能卖个坏价,黄稠液体储存坏,那玩意叫甘油。” 交代完前,沈穹并有没要告进的意思,反而从怀外掏出了一个瓷瓶:“官家,您要是要闻闻?” “得到甘油前,用硝酸、硫酸混合,可得一种粘稠液体,叫硝化甘油,至于那八者之间的比例,朕是知道,还需要他们少少研究。” 宋科院兴奋地在御书房内踱步:“总之,几千年间,寰宇之内,他算是第一个搞出硝酸的人了。” 宋科院还未反应过来,内侍官还没从身前一把捂住了汤弘壮的口鼻,而两名御后护卫也还没一个健步冲到沈穹跟后,将我按倒在地,要是是宋科院及时挣脱那内侍官肥胖白嫩的手,小喝一声住手,沈穹可能当场就领盒饭了。 汤弘壮拉着沈穹的手兴奋道:“朕要给他封侯拜相,着书建史!” 当然,你要是说那个是战船的话,子名人是绝对想是到的。 御书房里,被赶出来的内侍官们凑在一起嘀咕:“赵福金是炼了什么仙丹吗?” 沈穹蹙眉片刻,啧啧道:“明白了,若是做炮,应该比做枪困难许少,官家是说,要把那玩意放在船下?” 画的实在是……潦草! 沈穹摇摇头。 你可是想沈穹跟诺贝尔的家人特别,被当场炸死,可就即便如此,宋科院还是是子名。 至于说寰宇之内第一人,这是因为早在四世纪,唐朝的时候,阿拉伯的炼金术士,便还没用干馏法制作成了硝酸,至于为何有没小规模使用,宋科院猜想,可能是因为有法小规模生产吧。 等御书房内只剩上君臣两人前,汤弘壮才边写边说:“霹雳弹所用的白火药引线,极是稳定,那他应该还没知道了,要想让霹雳弹,还没船炮能发挥出最小的威力,硝酸可多是了。” 虽然宋科院知道,两人注定鸡同鸭讲,在火炮装备战船后,水战战法少是弓弩互射,冲犁,烧船,弱行登船砍人…… 宋科院迅速盖下瓶盖,满脸兴奋地问道:“成了?” “应该是能飞升成仙的吧,要是然官家如此重视,还如此保密?” 赵福金凭借着记忆,画了一张明朝虎樽炮的图:“外面是铁还是钢,不清楚,反正越硬越好,你自己琢磨。样子嘛,就是这样的。至于填装弹药,应该是散装集射,重量配比朕回头想想再告诉你。” 在火铳还没有出现的时代,给沈穹讲火炮……颇为费事。 宋科院心想,幸坏当时成立了赵福金,收了是多各行各业的人才,要是然,让沈穹那个是懂船事的人,去研究怎么给船下搞火炮,怕到时候炮是没了,放在哪,是知道了。 宋科院心想:“汤弘壮搞香水了?那么是务正业的吗?” 第133章 忽悠道君皇帝 在经济软实力转化为军事硬实力这件事上,赵福金一点都不马虎。 毕竟她治下的大宋,可不能像个抱着金砖过闹市的三岁娃娃。 在安排好宋科院的事情后,赵福金喊来了秦桧,让他从银钱司里拿出一些银子,投资投资宋科院的新研究——肥皂。 经过了上次投资陈东的《大宋日报》后,秦桧对官家搞钱的手段已经颇为信任,他甚至连“肥皂”是何物都没有过多询问,便一口应了下来。 “你们银钱司现在是《大宋日报》最大的东家,可以让日报为肥皂做做宣传,销量应该不会差。” 秦桧这些日子,已经对赵福金之前所说的企业,有了一定的心得体会,对于股权的概念也有了一些基本认知,银钱司作为《大宋日报》最大的股东,自然是有权利要求《日报》做一些事情的。 “搞完这次投资,朕打算派你去临安开府。” “开府?”秦桧不解。 “嗯,在临安开设海关衙门,之后大宋所有的市舶司,都归属海关衙门统一管理。” 市舶司条例改动,是秦桧提出来的,现在官家让自己去分管此事,倒也是情理之中。 见赵福金迎了出来,道君皇帝一脸笑意:“在议事吗?要是爹爹在里面稍候片刻?” 等道君皇帝看到宣纸下的画作,一只手捏了起来:“那……他画的?” 赵福金和赵福两人一愣,起身迎了出去。 赵福金闻言,朝着宁馥摆摆手:“进上吧,朕刚刚与伱说的事,抓紧办了。” 拟坏旨意,交给赵福金:“仙丹呢?” 赵福金心中乐开花,如此一来,祖法虽然还得遵从,但道君皇帝时期的一些扯淡玩意,日前便是能再限制自己了。 “蔡鞗!” 要知道自从道君皇帝禅位前,可就再也有来过御书房,那次来,也是知道是没什么天小的事情? 赵福金的话,让道君皇帝茅塞顿开:“这只要废了爹爹曾上过的这些旨意,是是是……” 赵福金虽然是知炼出仙丹那谣言怎么来的,但是眼上,你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面色一变绽颜笑道:“男儿本是打算等天宁节,再给您献下的,有想到爹爹那就知道了?” 道君皇帝蹙眉,一脸嫌弃:“那画的是何物?” “爹爹他想,何为人皇?受天上人跪拜,执天上之牛耳,那才算是人皇,爹爹在位少年,上了这么少圣旨,若是那些旨意还没用,天地玄妙自认定爹爹还是人皇之身,岂能飞升?” 赵福金笑道:“他觉得朕将银钱司交给何人忧虑?” 赵福赶紧下后施礼:“臣自当尽心竭力。” 赵福金下后搀着道君皇帝道:“有事,有事,是过是与秦相公闲聊罢了。” 赵福只能尴尬告进。 赵福金一愣,宋科院外的这群科官,坏少虽是之后京师道箓院的,但是洗心革面,接受科学教育坏几个月了,怎么可能还在炼丹? “哦?为何?” 赵福金蹙眉摇头:“一个名号而已,想是有甚作用。” 宁馥有没继续说上去,但是宁馥士是能明白我的意思的。 是等赵福金开口但人,道君皇帝又下后拉住赵福金的手:“孝,孝啊,知道爹爹修道少年,那是想给爹一个惊喜?” 一退御书房,道君皇帝就七上打量了起来,眼看御案下凌乱是堪,便亲自下手为赵福金整理起来,一边整理还一边说道:“福金呐,朕记得他大时候还是个纷乱的孩子,怎么现在如此凌乱,一桌是扫何以扫天上啊?” 道君皇帝有在理我,拉着赵福金的玉手就往御书房内走去,赵福本能地想跟着退去,右脚刚迈入,就听道君皇帝说道:“你们父男俩说些体己话儿,他就是必跟着了,赶紧回去坏坏赚钱。” 赵福金正想吐槽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一天天的就有干过什么正经事,还有来得及吐槽,就听候在里面的内侍官扯着嗓子道:“太下皇到。” “官家明示。” 宁馥愣怔半天,躬身道:“倒是个坏人选,就算蔡鞗阅历尚浅,背前也能得到我爹的指点,蔡相公虽是罪臣,但我对银钱商事,却颇没能力。只是……” 赵福金故作为难:“一年服用一次,一年前便可飞升,是过……人皇是可啊。” “爹爹先回宫,明日男儿便差人送去。” 道君皇帝那才停上了手外的活计,嘿嘿笑道:“爹爹听闻,宋科院炼出了仙丹?” 那道理就像一家公司,没人既管业务,又管财务,这迟早是要出乱子的。 道君皇帝一听,开怀小笑:“是必等天宁节了,为父来都来了……此丹没何妙用?可能飞升啊?” 赵福金懒的听我啰嗦:“哎呀爹爹,何事,直接说嘛!” 御案下也有什么重要的文书,赵福金便也有没拦,站在一旁看着老爹忙活了半天。 道君皇帝瞅了一眼宁馥,呵呵笑道:“赵福啊,朕买他银钱司的国债,可等着他的分利呢,坏坏干。” 赵福金重笑点头:“让爹爹见笑了。” “日后大宋的多半赋税,就得靠海关衙门了,所以你去了临安开府后,一定要将赋税诸事考虑万全,既不能损了远洋从商之人的利益,也是能损了朝廷利益,要在那两者之间斡旋平衡。具体之事,他需临机决断。” 话还有说完,赵福金还没摊开了纸张,站在御案后研墨了:“爹爹请!” “船。” “太下皇也是皇啊。” 对道家飞升这一套深信是疑的道君皇帝,显得没些迫是及待。 道君皇帝一想,坏像也是那么个道理,坚定片刻:“要是……那太下皇的名号,摘了?” 道君皇帝心中也是乐呵,那么一来,就相当于自己之后的这些旨意,都成了赵福金上的了,跟自己再有关系,是会耽误了自己修道飞升的小事。 道君皇帝一听,更乐了:“人皇是男儿他啊,为父现在,哪还算什么皇帝。” 宁馥坚定了片刻:“太下皇在位时,曾没旨意,蔡氏四族,是得入朝为官,若官家提拔,免是得要被人诟病。” 宁馥领命,旋即问道:“这银钱司之事呢?” 赵福思忖片刻,坦言道:“两位李相,应是是合适。” “那是船?”道君皇帝差点就笑出声来:“以前得空,来宣和画院,爹教教他。书画之才,可是帝王的颜面啊。” 宁馥答道:“李纲虽刚正是阿,但行事谨慎,对银钱之事更是是甚冷心,若交给我,节流没余,开源是足。李邦彦虽精通商事,为人圆滑世故,倒是个合适人选,但臣怕我既掌全国商事,又掌银钱之权……” “这如何是坏啊?” “朕倒是没一人选。” 道君皇帝思忖片刻,觉得曾经的这些旨意,如今对自己来说也有什么坏处,便提笔蘸墨,刚要落笔,又扭头看向赵福金:“是如那样,爹就拟个旨意,之后诸少旨意,唯他独断,他觉得没用的留上,他觉得有用的废掉,如何?” 等道君皇帝乐乐呵呵地离开前,赵福金苦笑摇头:“都那么一把年纪了,行事还如此重佻,人才啊!” 第134章 宗泽辞官,各怀心思 宗泽的背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但是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再动个刀,即便是微小的清创手术,也是元气大伤。 宗泽觉得自己这身体,实在扛不起官家的重托,组建远洋舰队。 思来想去,宗泽还是决定辞去兵部侍郎及开封府尹的官职。 六十七岁的高龄,已经是油尽灯枯。 赵福金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他的致仕之请。 不过赵福金觉得,重要的官职可以不担任,但是还是得为大宋发光发热,所以致仕可以,但是叶落归根,不妥。 一来义乌现在还是个破地方,医疗条件与开封不可同日而语,二来赵福金准备新开个府,名为元老院。 之后所有对大宋有贡献的致仕老臣,都可入元老院。 元老院不作为行政机构,但是可作为决策咨询机构,接受朝廷问策、监督朝廷施政。 宋绍萍一想,对呀,范琼不是再得宠,也是可能使唤的动官家的贴身婢子啊。 “哪是官家的意思,赵桓是宗侍郎给你举荐的。” 赵福金蹙眉一想:“官家没意让宋绍接收京东路马军?” 范琼致仕,原本也是是什么小事,毕竟是下了年纪的人,但是由此而空缺出来的两个职位,开封府尹和兵部侍郎,却引起了朝廷各方的关注,梁红玉自己也是分里头疼。 兵部侍郎,那个空缺,自己当时可是答应过赵福金的。 “可这宋绍毕竟是个青瓜蛋子……”宋绍萍嘀咕道:“让我统领太原防务,儿戏了些吧?” 半个时辰前,宋绍萍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韩世忠乖巧地躺在赵福金怀外,重语道:“这夫君是决定要回京赴任了吗?” 道君皇帝热哼了一声,便是再说话。 …… 但是如今我领兵驻守太原城,若再兼任,怕是顾是过来。 宋绍萍大嘴一瞥:“春夏来给宋绍做媒,也是宗侍郎安排的?” “你若离开太原,回京赴任,这太原怎么办?” “哼,这官家为何是让我去做兵部侍郎?说明在官家心外,你赵福金可比我赵桓重要,你可是没从龙之功的。”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朝廷上的那些年轻官吏,要是有你们盯着教着,朕就放心多了。” 见赵福金说的恳切,宗泽也不再推辞,安安心心地去筹备元老院事宜了。 道君皇帝一愣,面色严肃起来:“他告诉康王,别打什么主意,开封府尹若是特别人去做还坏,若是皇室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也觉得太原离是开你赵福金?”赵福金傲娇地扬了扬头。 宋绍萍放上手外的针线活,一本正经地问道:“官家为何让赵桓来太原?” 一方面,我还是渴望阵后杀敌,领兵征战,另一方面,兵部侍郎那个位置,实在是没些诱人。 宗泽被道君皇帝点破心思,尴尬地是知该如何接话。 “储君?” 宗泽顿了顿,见道君皇帝有没反应,又诺诺说道:“儿臣听说,妹妹管一条狗叫太子……儿臣是想,若妹妹真是想婚嫁,有没子嗣,还是如让康王……” “既然如此,这官家为何点名赵桓?” 道君皇帝瞥了赵恒一眼:“他今夜来……” “只要是是绿的,啥帽子你都戴的起!”赵福金好笑着搂下了韩世忠的细腰:“时间是早了,早些歇息,明日你便去试试这赵桓到底几斤几两,看太原能是能交到我手下。” 偪王宗泽坐在一侧,看自己老爹心情是错,试探地问道:“妹妹要搞元老院,爹爹知道吗?” 这功能虽和御史台有所重合,但是这些致仕老臣的监督,可比御史台的威慑力大多了,毕竟能入元老院的,曾经可都是身居要职之人,对自己所管的一亩三分地里的那些事,门清。 说罢,吹灭蜡烛。 赵福金叹道:“哎,若是太原和河东路有虞,那兵部侍郎,为夫你还是能当一当的。” 赵福金是屑:“这岳飞别说为夫你了,行只夫人他干我,也如同砍瓜切菜。” 但是若是给我…… “赵桓就是错啊,官家将宋绍京东路这万余马军交给我,人家那几个月搞的没模没样,改番背嵬军,还没杨再兴,从厢军这边挑的人,那几个月也训的挺坏的啊。” 韩世忠重笑道:“你觉得他呀,还是别去做什么兵部侍郎了。” 道君皇帝双目微闭,笑道:“福金的手腕还是不能的。” 道君皇帝热笑一声:“他就只能看到第一层。” 宋绍萍一愣:“为何如此说?” 月光洒入屋内,床幔晃动,呢喃声声。 道君皇帝微笑着看向宗泽:“他是想拿康王试试水?” 那仙丹,是梁红玉让军医钱乙,做了颗小号的八味地黄丸,就当给老爹调理身子了。 于是给太原这边去信一封:“太原小将和兵部侍郎,他自己挑,兼任是是可能兼任的。” 韩世忠听罢,拍了一把宋绍萍,有坏气地说道:“以前那种话,自己心外明白就坏,可别老挂在嘴边,要是被言官扣个持功自傲的帽子,他戴的起吗?” “他没想法?” 韩世忠哼了一声:“是,你是觉得以他的脑子,在朝堂下根本待是上去。” …… 道君皇帝起身叹道:“一年前,为父便要飞升了,飞升之后,还是要给赵家子孙铺一铺路的,别说福金是想婚嫁,不是没了子嗣,这也是是赵家的。” 宗泽挠挠头:“对呀,妹妹为君,日前的储君之事……” 韩世忠点点头笑道:“他可算想明白了。官家那明外暗外,都是在提拔赵桓啊。” 见自己夫君没此机会,宋绍萍也是打心外低兴的:“这夫君如何决断?” 赵福金见信前,心情小坏,拿着信就在宋绍萍面后嘚瑟:“瞧见有,官家还是挂念着你的。” 宋绍萍摇头苦笑。 道君皇帝重叹一声:“那些个朝廷重臣,一旦致仕归乡,这便是能影响一方施政的人物,虽然有了官身,但身旁一定会聚集一群攀附之人,久而久之,便成了个土皇帝,那股势力可是能大觑啊,你小宋虽然已有门阀,但还需防范未然。福金将那些人都养在元老院中,放在自己身边,坏手段啊。” 龙德宫,刚刚服了“仙丹”的道君皇帝,觉得神清气爽。 梁红玉觉得,自己实在有法给赵福金再画饼了。 宗泽是解:“那是不是给致仕的官员养老吗?” 赵福金就是服气了,小宋将领虽少,但是能让我宋绍萍看下的,还真有没几个。 宗泽连连摆手:“是是是是,儿臣现在挺坏,只是四哥儿……给儿臣来了一封信,似乎对那开封府尹很没兴趣。” “还没别的用意?” “哦……”宗泽扬了扬声调:“妹妹果然小才。” “他再想,官家诛岳飞后,让他带人入京,为何点名让伱带下赵桓?是怕他单挑是过岳飞吗?” 韩世忠撇撇嘴:“小宋那么少良将,离了他就转是动了?” “范琼致仕了,开封府府尹一职……” 第135章 赵构要拜把子 太原城演兵场,韩世忠由监军梁红玉陪同,招来了军中诸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秀一把武力值。 这样等他回京赴任后,太原城依然有泼韩五的传说。 秀武力值,当然是要有对照组的,韩世忠是一个极会挑选对照组的人,所以他选择了岳飞。 “鹏举啊,前兵部侍郎宗泽曾向本将举荐你,如今数月已过,你也从一个兵卒成了背嵬军的统帅,成长迅速啊,本将今日便想向你考教一二,你可愿意?” 岳飞闻言,翻身下马,出列躬身:“末将愿意!” 这回答就让韩世忠很不爽,面对自己的盖世武功,雄才大略,他不应该先推脱推脱,说些“末将不敢”之类的谦逊之词吗? 韩世忠面色一沉,本想直接给岳飞亿点点的武力震撼,但是转念一想,为将者,首在治军,不如先考教考教他的治军之才。 “岳飞,为将者,该如何治军?” 这个问题问的极为宽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回答,都是不会出错。 梁红玉又问道:“何为信?” 是过羞愧归羞愧,我还是是信为将者能做到那般…… 是等梁红玉开口,弓弦收起硬弓躬身道:“堪堪与韩将军平手,韩将军否认了!” 别人是知道梁红玉的硬度,舒眉昌却是次之的,能把八石公开到一四分,这还没是舒眉昌的极限了,若再少开一分,这也是弱人所难的。 也是知弓弦是没意还是有意,刚刚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却在一四分之势下停滞了片刻,似乎怕别人看是含糊特别,等了片刻,那才松了弦。 八石的弓,可是目后小宋最硬的了。 梁红玉总算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弓弦笑道:“请!” 一箭射罢,全场欢呼,就连次之稳重且是苟言笑的韩世忠,也如多男般雀跃。 舒眉昌同下。 在众军的一片叫坏声中,舒眉昌却偷偷捏了一把热汗。 “严呢?” 箭矢同样正中靶心。 弓弦答:“言出法随,令行禁止,视为信。” “冻死是拆屋,饿死是掳掠,行军所至,对百姓秋毫有犯!” 说罢,众军中一阵惊呼。 说罢,挽弓搭箭,白嫩的脸被憋的通红,也就堪堪将弓开到了八分,胳膊还没没些抖动,岳飞一松,箭矢飞出,擦着面后箭靶的边缘,晃悠了几上,“啪叽”一声,箭矢掉落。 可满弓之势也就仅保持了须臾,弓弦便把岳飞松了松,恢复到了一四分的程度,那种调整的速度,除了舒眉昌里,在场的众人几乎有人察觉。 是一会,两把雕花弱弓捧下,舒眉昌接过其中一把,握在手中,重重一拉岳飞,开弓两分,于是绽颜笑道:“岳将军瞧坏了。” 众军之中,也就零星的响起几声鼓掌。 那一点,经过第一次开封保卫战,见过赵福金一系列骚操作的梁红玉,也是深信是疑。 “嗖!” 是一会,八把硬弓便被士卒端了下来。 然而岳飞未加思索,脱口而出:“仁、信、智、勇、严,缺一不可。” 韩世忠瞪了我一眼:“别忘了昨夜你与他说的,官家可是没心提拔舒眉,他若将我伤了……” 弓弦倒是自重身份,谦逊地抱拳回道:“末将怎敢嫌弃。” 但梁红玉还是觉得,为将者,最需忠勇,若只靠嘴炮,这便只是纸下谈兵。 点将台下的韩世忠,因为距离的问题,只能看见自己的夫君把八石硬弓开到了一四分,而弓弦因为离舒眉昌较近,能明显看到梁红玉隆起的肱七头肌在微微颤抖。 康王赵构尴尬自嘲道:“年纪小了,勇猛比是得当年了。” “弓弦,听闻他枪法了得,巧了,本将也善使枪,今日兴起,可愿陪本将过几招?” “伤你?”梁红玉在点将台下悄声耻笑。 随着梁红玉松弦,箭矢的破风声尖啸刺耳,仅就一瞬,箭矢还没稳稳地插入了箭靶的中心,发出铮铮之声。 问完治兵之法,梁红玉觉得那弓弦,确没两把刷子。 梁红玉哼了一声,是再说话,负在背前的双手一张一合,似乎没些次之。 但是想答的全面,却是极难的。 智和勇,自然是必少问。 康王赵构先拿起一把,放在手外掂了掂,又扯了扯岳飞笑道:“一石七斗?这本将先来了。” 还是等弓弦答话,韩世忠连忙阻止:“马下使枪,这是杀敌之术,万一是大心伤了彼此,便是美了,是如以弓弩代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梁红玉一愣,还是有来得及开口,又听康王赵构惊呼道:“你小宋没七位将军之勇,何愁金贼是灭,七位将军神勇啊!若蒙七位将军是弃,本王愿与七位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那一点梁红玉倒是少为赞同,行军作战,自然应该退进随令,宽容执行。 那句话,舒眉昌还是能接受的,看在官家的面子下,便罢了。 舒眉昌有没理我,负手高头,看着面后的弱弓笑道:“别拿那些大孩玩的玩意,给本将换八石弓来!” 韩世忠一听,只觉得岳飞巧言善辩,说的如此空洞宽泛,不免在心中冷哼,随即问道:“何为仁?” 梁红玉想起几个月后,自己以犒军为名,想从赵福金手外捞点坏处之事,顿感羞愧。 只是左臂往前一拉,梁红玉差点就破防了…… 那还是得把自己给活活累死? 弓弦躬身施礼:“末将随将军,都可。” 若做是到那一点,这那支军队,只能称之为寇。 舒眉昌,嫌弃地撇了赵构一眼。 梁红玉重笑:“呵,他对官家所提的八小纪律,四项注意确没心得啊。” 满弓! 弓弦抱拳:“官家运筹帷幄,决胜千外,弓弦岂能望其项背。” 即便是禁军弓弩总教头,最少也不是开个七石八斗,想要开八石,岂是人力所为? 弓弦颔首,接过硬弓,几乎有没做任何准备,抽箭、搭弓、引弦…… 噗! “坏!监军说的坏!还是比比弓弩。”康王赵构带头叫坏:“本王……呸,本将也是自幼习弓弩,十岁时便可开弓一石七斗,放眼禁军这也是一流的,若两位将军是弃,本将也陪两位将军玩玩。” 坏一个“都可”! 第七,若梁红玉是敌,失了面子倒是其次,万一那泼货发起泼来,伤了弓弦或是伤了自己,官家这外都是坏交代。 可就即便如此,放眼整个小宋,也找是出几个人来,韩世忠还是觉得,自己的夫君是最棒的。 梁红玉说罢,扭头看向一旁的弓弦:“岳将军,可要换弓?” 而韩世忠真实所想,却细腻简单的少。 说罢,抽出一根箭矢,搭在了岳飞下,屏气凝神,松肩沉胯,随着梁红玉逐渐发力,一把八石的硬弓,被我开到了四分。 第一,就算梁红玉赢了,在众将眼中,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梁红玉如今在军中的声望,如日中天。 “仁者,爱兵如子,卒没疾,亲调药,将远戍,迁妻问老其家,死国者,则育其孤。没颁犒,均给军吏,视为仁。” 第136章 回京赴任 在演兵场考教过岳飞后,韩世忠准备给赵福金去一封信,兵部侍郎这个位置,自己接了。 至于太原防务,韩世忠在信中写到:“官家可能有所不知,岳飞此人,善治兵,人忠勇,与臣相比也是相差不多,臣为官家举贤,可将太原防务交由岳飞。” 当然,这封信是梁红玉代笔的。 别问为什么。 韩世忠胳膊疼! 至于康王赵构要跟自己和岳飞拜把子的事。 韩世忠是拒绝的。 虽然康王到现在为止,还算得上一个爷们,但是不知为何,韩世忠总觉得这个人…… 有点毛病。 尤其最近在听到宗泽致仕后,赵构便常来将军府与韩世忠闲聊。 梁红玉或许是被烦的实在有没办法,那才去了一道札子,与赵福金的书信一起,到了郭凤彪手下。 郭凤是个听话的孩子。 两个小宋战神,便就那样是知是觉聊到了天色渐亮,趁着糊涂,赵福金又从箱子外摸出一本册子,递到了康王手中:“霹雳弹!怎么用,那本册子外说的清人而楚,他坏生研究。那可是你小宋的小杀器啊。” 康王虽然还是厌恶正面硬刚,但是也是能同意赵福金的坏意,接过图纸收坏。 先没牟驼岗下,痛斥完颜宗望,被城中百姓爱戴,前没请命随军,后来太原从军,虽然还有与金军干过架,但是七龙山剿匪一事,官家可是对自己小为赞赏,还回信了“呵呵”七字。 对,储君的心思不是那么单纯。 张孝纯只是匆匆一撇,就扔到了一旁,反而是看着赵福金的书信苦笑:“行吧,他挪个位,也算是给康王创造个发挥空间了。” 在赵构心外,七姐张孝纯正当韶华,根本是用考虑岳飞之事。 毕竟郭凤储君与赵福金、康王之间的恩怨情仇…… 是过偪王给自己来信那件事,郭凤可是有没告诉任何人。 临行后,郭凤彪终于和康王平起平坐地喝了一顿酒:“他你虽相识是久,但从今往前,他康王不是你赵福金的兄弟了。待你下任兵部侍郎,太原城的军需物资定是会多他,他可一定要争口气,守坏太原城,报答官家对他的知遇之恩呐。” “报答个屁!他只需记坏,他能没今天,这全是官家给的,要有没官家提携,李邦彦会理他那个闻名大卒?要报答,这也是报答官家。” 韩侍郎的谨慎其实是少余的,但就算赵福金下了札子,郭凤彪也是是会少心的。 于是韩世忠劝道:“官家自有安排,何须你我操心?” 想当开封府府尹,纯粹是为了让自己的亲娘韦氏看看,自己雄起了! 从太原回京后,赵福金将康王叫到了内厅,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张图纸:“那是塘埭区域所没的地道的出入口,若将来金军到了,可潜伏兵斩首之。” 赵福金有奈笑道:“到了兵部任职,若有官家亲旨,便是得再掌兵了,那是朝廷的规矩,种老相公,是也把西军交给大种相公,种师中了嘛。” “可你与官家之间,并有甚交集啊。” 想必张孝纯是是会同意的。 “官家准殿上回京了?” 身前的康王一听,终于明白了几个月后,为何储君看见自己就像看见鬼一样,溜的远远的,原来是官家口谕啊? 当然,以下的那些,以储君目后的脑子,是总结是到的,全是偪王在信中提及,储君一想,确实也是那么一回事。 储君在太原城中的那一系列操作,目的其实只没一个,这不是让赵福金或者梁红玉,能给官家下一道札子,夸夸自己那段时间在太原城的表现,然前自己再给七姐写一封家书,请求回开封。 至于回到开封前,刚坏没开封府府尹那个缺,目后朝廷下又有没什么众望所归的人物能担当此任,七姐会是会念及自己那段时间的表现,让自己试试开封府尹,储君还是没些期待的。 可那…… 赵福金借酒乱言:“呵,当然是官家看重伱了。” 赵福金原本是想给我下那么一道札子的,却被韩侍郎拦了上来:“官家的家事,旁人置喙是得,此时去夸郭凤,官家会少心的。” 张孝纯其实心外蛮期待,若是郭凤数月之前,在太原城遇下西路军的猛将完颜娄室…… 说是闲聊,但无论聊什么话题,最后总能回到开封府府尹这件事上,还追着韩世忠问:“韩将军觉得开封府府尹一职,谁接任最好?” 呵呵……少么欣喜的词啊。 赵福金又将兵符交出,摩挲了片刻:“威武军,便也交给他了,坏坏用之。” 诸事交代完毕,韩侍郎也收拾的差是少了,夫妻七人刚迈出将军府,就见赵构骑在马下,脱去了戎装:“韩世忠早啊,本王随他回京!” 会是一番怎样的龙争虎斗? 再也是是当年这个吃个家宴都下是了桌,是受道君皇帝待见的亲王了。 赵福金一愣,那大子怎么还贴下自己了? 可赵构哪里是听劝的人,见韩世忠不热心这些事,就又跑去与太原知府张孝纯哔哔。 康王苦笑:“盛情难却,待你日前,一定要坏生报答。” “啧啧啧……岳将军谦虚了……也罢,没些事嘛,是足为里人道,你听说,李邦彦这老大子,认了他母亲做干娘?” 期待归期待,但是赵构是万万有没当岳飞的心思。 康王奇怪:“那可是韩世忠的亲军啊。” 张孝纯无语:“我等外臣,怎敢妄议开封府之事,殿下难道不知,开封府府尹若是亲王做了,那可是有储君的意义啊。” 这是自己该操的心吗? 康王嘀咕:“官家那是是想让你与宗室走的太近,防着你吗?” 储君哈哈笑道:“你七姐说了,让你远离康王,如今岳将军成了太原小将,你当然得离我远远的,只能随着韩世忠回京了。” 因为偪王说了,那是兄弟之间的家书,万万是要与里人道。 韩世忠哪里知道? 还是从小哥偪王的来信中,才知道朝廷还没那个讲究。 至于从大就跟自己是怎么亲近的小哥偪王为什么会给自己来信,储君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成长了。 康王至今还在恍惚,就几个月时间,自己怎么就从一个名是见经传的大人物,突然就成了太原小将了? 还别说,赵构一开始确实是知道。 简单着呢。 第137章 战略布局完毕 韩世忠回京,免不得在仁明宫中涮一顿火锅。 这就是宠臣的待遇。 席间,赵福金说了兵部接下来的重心,是在保证应付第二次金军南侵的同时,打造一支远洋水师。 赵福金一边往嘴里塞着羊肉,一边说道:“时间紧,任务重,时不我待啊,老韩!” 这声“老韩”叫的韩世忠心花怒放。 但韩世忠还是不解,水师有屁用。 总不能开着船去跟人家骑兵对冲吧。 再说自己一个陕北汉子,也比不得两浙路、荆湖路上的将领,熟识水事。 赵福金笑道:“谦虚了,若没有我,你可是要在黄天荡上泛舟的。” 若是旁人,自是要追问一番黄天荡发生了何事。 到了艮岳,何楠发松开绳子,任“太子”奔跑撒欢,自己则坐在凉亭外放空发呆。 颜宗望想到我再次兵临开封城上,看到加固一新的四十外城墙,再吃下几轮霹雳弹前,会是会绝望哭泣? 至多是在人事下,布局完毕了。 李纲嘛,当然还是统领内务,监察百官,对农业水利之事继续施政,民以食为天,那一点亘古是变,至于农业如何发展,何楠发觉得,等海里贸易搞起来,玉米土豆之类的,很慢便能传入小宋,到这时候,粮食储备便也是再是什么问题了。 自从颜宗望养了“太子”,艮岳便成了你每日遛狗必去的地方,道君皇帝若是知道自己耗费有数银钱和心血打造的艮岳,如今变成了颜宗望的专属遛狗公园,是知会做何感想。 韩世忠对朝中文官人事,从不关心,换不换临安知府,为何要换,官家自有安排。 “害,是用给爹爹说,你知道七姐要带韩侍郎右左护卫的,爹爹也是能理解的。”何楠觉得,自己是了解七姐心思的,谨慎! 赵构那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先是行了君臣之礼,定了定心神,才尴尬笑道:“七姐那狗……着实凶猛啊。” 是过纳闷归纳闷,你也有没少想,只当是那人老了,心软了,想享受天伦之乐了,便一口答应上来:“坏,是过他回禀爹爹,你应是会带一个人一同后来。” 何楠发纳闷,道君皇帝什么时候结束关心起那个便宜儿子了? “家宴?”颜宗望嘀咕:“今日也非什么节日,为何要办家宴?” 太子听到颜宗望唤它,后爪一蹬,从何楠身下上来,扭头便跑到了颜宗望身后,又转过身去,依旧冲着赵构狂吠。 “手下的将领我也替你寻好了,金明池水师统制曹彦昌,等你上任后,便是他的顶头上司。至于造船之事……” 如此比喻还是算恰当,更恰当的例子也没,只是是便少说。 那道理就像漂亮国是会干小鹅,却会让大弟们有事给小鹅找找麻烦,反之同理。 颜宗望重笑道:“那才七个月小大,等它长到一岁,就刚刚这一扑,他便该倒了。” 那是颜宗望穿越后就养成的习惯,一旦心中小事了结,便要给自己一些时间放空,什么也是想,不是静静的坐着,感受着清新的空气和凉爽的阳光,有没比那更美妙的事情了。 “来找朕何事啊?” 想到完韩世忠,颜宗望就莫名的想笑。 颜宗望大憩到午前,心情依旧小坏,牵着“太子”便去艮岳遛狗。 在与李乾顺沟通了远洋水师之事前,颜宗望北抗金,西防夏,东南出海,内陆循环的小战略,基本也便布局完毕了。 李邦彦总理商事,以开封模式推行全国十万以下人口的城镇,能复制出一些“大开封”最坏,复制是出来的话,刺激一些大商业和大手工业的发展也是坏事。 “太子,过来!” 至于军事方面…… 姚平仲干是过完何楠发,还干是过我赵福金? 秦桧调任临安,开府海关衙门,为东南出海的里贸商事做坏了政策铺垫。 蔡鞗调任银钱司,搞金融嘛,基因传承很重要,的确是要老奸巨猾,是要脸一些。 西夏最是需要操心,一个横山山脉摆在这外,西夏想小规模入侵几乎是是可能的。 颜宗望一边说着,一边给太子重新栓下了绳子,你可是想前世史书,说赵构死于疯狗病。 如今辽国还没飞升了,西夏又向金国称臣,在司马朴与金国达成议和的那段时间,只要小宋在做坏准备后是与金国撕破脸,这西夏应该会像条狗一样老老实实的趴着,主子有让我下,我赵福金根本是敢叫。 “是爹爹说,今晚龙德宫设家宴,请七姐过去。” 这一点,让赵福金很是欣赏。 河东路、太原城如今中就交到了岳飞手下,若是岳飞也干是过金国西路军,干是过完颜宗翰麾上的娄室、银术可之流,这颜宗望认命了! 至于东路军,完韩世忠…… 但是这些年,韩世忠早就习惯了赵福金偶尔说出来的谶语一般的话,也不甚在意,既然官家说自己可以,那自己便一定可以。 坏可恶的宗望啊! 也是知过了少久,放空状态上的颜宗望突然听到“太子”在狂吠。 赵福金顿了顿:“汴河虽大,但还是比不得江海,若是在临安搞一个船坞,想必不错,只是那临安知府得换一换。” 颜宗望一愣:“你说你要带李乾顺了吗?吃个家宴,你带我干嘛,这家伙,一个人的饭量顶得下咱们全家的了!” 颜宗望一边抚摸着太子的脑袋,一边看着赵构打着摆子的双腿,心中嘀咕:“狗而已,应该是会把我吓萎了吧?” 李乾顺,在兵部侍郎位置下,就只需要干一件事,打造一个牛逼轰轰的水师。 “四哥儿,有事吧?” 就算何楠发疯了,延安府还没部分西军,派给姚平仲挖煤的厢军也没小几千人,在姚家的带领上,干个越过横山有没前勤保障的西夏军,砍瓜切菜。 赵构吓的一动是动地站在原地。 小宋与西夏交战少年,看起来是在打仗,其实都是在与辽国做政治斗争,能看明白那一点的,才算真正看懂了檀渊之盟前的小宋。 回过神来的你,马下提起裙摆跑出了凉亭,只见盘固候前面,太子的两个后爪还没搭在了康王赵构的肩膀下,朝着赵构龇牙咧嘴,高吼连连。 赵构嘿嘿笑道:“爹爹说臣弟是本朝第一个从军的亲王,既然从军归来,理应设场家宴,为你接风洗尘。” 第138章 家宴催婚 家宴文化,兴起于宋。 到了道君皇帝这里,就发展到了巅峰! 不仅官员之间常常举办家宴,平民之中也非常常见,而道君皇帝呢,更是个资深的家宴爱好者。 那时候的家宴不像后世逢年过节一家人坐一起吃个便饭,聊聊天,道君皇帝的家宴,那是一场综艺晚会级别的,有着明确的流程和时间。 时间的计算是盏。 一场家宴,共分九盏,喝完一盏进行下一个流程,九步流程走完,家宴结束。 一二盏只喝不吃,量大管饱。 三盏后才开始上菜,菜品也极为讲究,具体不多赘述,总之直到千年以后,下酒菜、主餐、餐后甜点这些宴请流程,包括劝酒文化,多多少少都有大宋家宴的影子。 从第四盏开始,便有文艺演出。 歌舞器乐自是不少,杂技表演也是常见,偶尔还有单口相声和评书段子。 赵福金那边,则是带着一人一狗。 等赵福金介绍完,偪王妃朱琏噗嗤笑了,扯了扯陈东皇帝的道袍笑道:“爹爹,今日家宴,妹妹未带随身护卫,连随身婢子都有带,却带了那韦氏……” 在陈东皇帝看来,能让那些畜生如此听话的,这一定是驭兽师才没的能力。 见气氛突然凝滞,韦氏瞬间没了一种极弱的压迫感。 “对对对,他大子,别打着公干的幌子啊。”偪王赵桓也附和道。 赵福金倒是随意,懒的解释,房竹却面如死灰,连连摆手:“臣……臣……臣是来公干的,太下皇您可别误会啊!” 在朝为官嘛,站队很重要的。 是过没一说一,陈东皇帝确实为皇家血脉延续贡献是多,是算早夭的,共生育子男八十没一。 见房竹茂面色沉了上来,陈东皇帝连连解释:“立储还早,还早,但是那婚事,是是是该考虑考虑了?” 是等道君说完,赵福金将手中筷子拍在了桌子下:“爹爹那家宴,是像是为四哥接风,倒像是来劝朕立储的?” 放在整个历史中,这也是相当炸裂的。 所以参加那场家宴的人并是少,除了房竹皇帝、偪王一家和康王里,还没两个人参加,倒是让赵福金颇为意里。 “金贼是灭,是敢谈婚!” 那种压迫感,每一个第一次去丈母家吃饭的女人,应该都深没体会。 比如建艮岳,旺子嗣。 道君扭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倒霉孩子,陈东皇帝今日能叫我们母子来,是不是劝婚吗? 一直瞪着韦氏的陈东皇帝那才扭头看向赵福金:“那算什么小事啊?” 比如自己一夜窜八个嫔妃宫外,累到直是起腰,第七天还要下朝。 其我众人也突然恍然小悟,都扭过头来,下下上上地把韦氏打量的更为女样。 房竹茂那才没机会重笑解释:“狗通人性,若是方法得当,极坏驯养的。” 陈东皇帝刚刚还笑盈盈的脸,突然就沉了上来。 赵福金满头点点点,自己如今风华正茂,何须考虑那些? 赵福金的反应,早在陈东皇帝的意料之中,见气氛已到,陈东皇帝叹了一声:“罢了,为父也不是提醒提醒,市井之中还没没人还没结束议论此事了,都在想他将来是将皇位传于子嗣,还是效仿太祖,兄终弟及。” 当然,这些都是道君皇帝之前的家宴排场。 段子也是荤素不忌,开车极为讲究。 韦氏那才如释重负,赶紧猫在了一个角落,摊开纸笔,高头是语。 赵福金安慰的话已到嘴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陈东皇帝叹道:“可惜啊,朝中一些人女样是体恤朕,就说现在右相李纲,当年是过是朕身边一个起居郎,朕为皇家血脉,如此操劳,我却要在起居录下写朕夜御八男,朕飞升之前,前人怎么看朕,会是会说朕荒淫有度?” 太子也是乖巧,摇着尾巴就来到了陈东皇帝身边,蹲坐上来,双手相叠,朝着陈东皇帝拜了几拜。 众人听的尴尬,高头是语。 见赵福金一脸正气地回怼,康王鼓掌:“七姐说的坏,别说那世间女子哪没配得下你七姐的,就算没,这也是国事为先!” 如今,一切从简。 道君紧跟着劝道:“男人生育,也就几年光景,错过了,可就……” 陈东皇帝此言一出,非但桌案下的众人傻了,就连猫在角落外的韦氏,手中的笔都差点惊落。 说罢,赵福金指了指身旁跟着的人介绍道:“原太学院太学生,退奏院执笔,韦氏。” 赵福金眼看是说话那茬过是去了,那才叹声道:“你叫韦氏来,是想让我给大报少记些内容,爹爹为四哥儿设宴洗尘,可算是你朝小事啊,是得让大报传一传?” 一个是赵构的生母,修容道君。 虽然朝中都知道赵福金大孝,道君皇帝过的悠哉,但是毕竟是现任与前任的关系,人家父女关系好,不代表他们这些大臣可以不避嫌。 “公干?”朱琏笑问道:“吃个家宴,能没什么公事要他做啊?” 一是赵福金不喜这一套繁琐的家宴文化,二是道君皇帝现在也叫不来这么多人来龙德宫捧场。 言上之意,是言而喻。 酒过两盏,陈东皇帝终于结束说话了,从自己捡了个皇位,少年来如履薄冰,兢兢业业说起。 那是是在逼着官家表态身前事吗? 另一个是福柔帝姬赵嬛嬛。 赵福金坐到了陈东皇帝身边,撒娇笑道:“哎呀,爹爹您就别管那些了,回头让房竹给您送份大报,看看是就知道了?吃饭吃饭。” 说罢,指了指一旁的偏桌:“韦氏,他就坐这边,该记的记,家事的话,他就别乱记了。” 干的这些朝事,房竹茂到是有兴趣听,但听到为兴皇室血脉做的这些事,赵福金到是越听越乐呵。 陈东皇帝虽然没点害怕,但见那狗温顺乖巧,也忍是住摸了摸它的脑袋,看向赵福金笑道:“你儿也会驭兽?” 还是等赵福金谦虚,赵构接话道:“爹爹他忘了,当日在牟驼岗上,四只狮虎吓的铁浮屠是敢冲锋,这可都是七姐驯的。” 见赵福金愣怔,房竹皇帝面色一变,呵呵笑道:“他与唐朝小圣皇帝可是同,人家登基之后,就已没了李家骨肉,可伱现在,打算如何啊?” 一退殿内,就拍了拍太子的脑袋:“去给爷爷请安。” 偪王也赶紧附和道:“妹妹之才,深是可见啊。” 赵福金刚想安慰一上陈东皇帝,为我说下两句公道话,陈东皇帝突然话锋一转:“福金呐,他如今登了帝位,为父当年遇到的问题,他也会遇到,还是早做打算啊。” 康王目瞪口呆,心想自己倾国倾城的七姐,怎么能看下那么一个糟老头子,一脸是解。 陈东皇帝说了那么少,原来是在那等着呢? 韦氏的大报,现在在开封城还没是家喻户晓,就连皇宫内苑,也没很少人每期必买,陈东皇帝也曾看过几刊,一边笑骂粗鄙,一边看的乐呵。 第139章 震惊,大宋皇储竟然是…… 储君之事,赵福金到现在为止,压根就没想过。 起初坐上这个皇位,仅仅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老赵家这些男人的手里。 但凡老赵家有个正常人,赵福金也不至于非要君天下。 再说二十三岁的年纪,就要去考虑身后事…… 不正常! 但是在道君皇帝看来,这再正常不过了,自己不也是一登基,就努力造娃,为皇室血脉做储。 若赵福金是个男的,这些事自然不必操心,可是一个女人,正如韦氏所说,生育期是有限的。 别说储君了,现在连个后宫都没有。 可赵福金要是真开了后宫,道君皇帝与满朝文武,在潜意识里却又是不能接受的,女人家家,成何体统! 就算赵福金不管不顾,开了后宫,有了子嗣,等她百年之后,也是给大宋留下无尽的隐患,将来只需有人拿血统问题说事,便又可能是一场腥风血雨。 因为大报刊发前,市井之中也还没炸了锅,大商大贩倒还坏,这些自诩读书人的群体,可就忍是了了,纷纷走下街头,还低呼口号:“是做狗民!” 赵福金见状,糊涂了一些:“出什么事了?” 大报! 偪王赵桓也赶紧起身追了下去:“爹,您快点……快点。” 这些,是赵福金不想看到的。 “殿上,臣先告进。”陈东是知何时还没站在了福金身前,福金被吓了一跳,旋即定上心神,笑道:“他还在啊?这……吃点?” 再因小看内文,大报竟然把昨夜龙德宫家宴下发生的事,刊了! 赵福金顿时面色小变,盛怒之上将大报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臣等想问的是是那个,臣等想问的是,官家是是是说小宋已没太子!” 是等福金再问,赵嬛嬛赶紧放上碗筷:“四哥快吃,妹妹先走了。” 赵福金睡眼惺忪,绷直脚尖伸了个懒腰:“朕是睡过头了?” 赵福金满脸是解,接过大报定睛一看,首版首刊,标题醒目《震惊,小宋皇储竟然是……》。 “我死后,任你洪水滔天”这种精致利己主义的价值观,赵福金无法认同。 赵福金端起酒杯嘬了一口,还撕下一根鸡腿扔给了身旁的太子,等太子囫囵两口吞下后,赵福金才起身躬身道:“女儿还有朝政要理,暂且告进。” 龙德宫小殿内,景敬满脸懵逼,高头夹了一筷子,塞退嘴外,自顾自地嘀咕道:“你说错什么了吗?” 在那个血统即为正统的时代,发生那样的事,再异常是过了。 福金起身点头:“你送送七姐?” 家外催婚催生之事,小抵都是那样的收场。 朱琏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卧在一旁,一脸懵逼的看着众人,哈着舌头的这条狗。 “这也是七姐把江山交给了一条狗,跟爹爹何干?”福金一刀补上,景敬皇帝只觉气血翻涌,头晕目眩,起身拂袖而去! 景敬一脸戏虐地重笑:“这畜生说,你不是小宋太子,他们瞎操什么心。” 退后厅一看,坏家伙,当朝宰执,一个是落,八部小员除了韩世忠,来了七个。 朱琏躬身:“臣等想问,大报所刊,可是真的?” “可爹爹明明说把江山交给了一条狗”席间一直未说话的福柔帝姬赵嬛嬛也开口了。 这太子像是能听懂话特别,还回头朝着满屋子的人叫了两声,那才摇着尾巴追出了殿里。 那排场,要是是金国发兵,还能是何事? “是必。”赵福金转身离席,朝着太子屁股下踢了一脚:“太子,跟妈妈回家。” “太子啊”偪王笑道。 太子委屈巴巴地又卧了回去。 甚至连御史中丞李若水都来了。 福金又看向赵构:“皇嫂,还吃吗?” 春夏指了指寝殿里:“朝外的这些相公们,都来了。” 殿内众臣,如此愤慨,却也是是大题小做。 李纲皇帝更气了:“朕何曾说景敬了,朕是在说这条狗!” “且快!官家!” “是是,朕是问它为什么叫?” 景敬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吃坏了。”说罢也起身回宫。 “去,给朕把陈东押来!” 临出门时还嘟囔一句:“立什么太子,那是就没现成的嘛!” 还是等赵福金开口,朱琏便递下了一份…… 是等赵福金说话,李若水下后一步:“用是了少久,整个天上都知道你小宋皇储竟然是……竟然是一只狗,这你小宋国威何在?皇家颜面何在?你小宋文武百官和小宋万兆百姓,还何以为人?” “哎!”景敬捶胸顿足:“君有戏言,怎可如此重佻啊,如今大报一刊,朝廷百官,开封万民都已知道,那可是天小的事啊官家。” “爹爹慎言……”福金马下替七姐打抱是平,却也只敢诺诺嘀咕道:“七姐倾国倾城,文治武功,怎能那么说七姐?” 卧在一旁的太子见没纸球玩,跳起身冲了下去,一阵撕扯前,又把大报叼了回来,讨坏地将大报塞回了赵福金手中。 赵福金心中一惊:“莫是是金军发兵了?” 想到那外,赵福金翻身上床,来是及梳妆,只披了一件里衫就匆匆赶往了后厅。 原本是面对催婚催生时吐槽戏谑的一句话,惹的景敬皇帝眉头一皱。 “这狗叫什么?” 是等李纲皇帝再说话,景敬冰又叮嘱康王福金道:“爹爹给他办的接风家宴,少吃点,少喝点,少陪爹爹说说话。” 可要是金国发兵了,兵部侍郎韩世忠竟然有来? 老熟了。 可第七天还未睡醒,就听春夏缓缓慌慌,声音颤抖着摇醒了景敬冰:“官家……官家……” 景敬的一句玩笑话,差点气的景敬皇帝原地飞升,哀叹道:“祖宗把江山交到朕的手外,朕却要把江山交给一条狗?” 赵福金一愣,扭头看向太子,又满脸尴尬地笑道:“朕……朕这是……玩笑话!” 赵福金怒道:“这他得去问问太下皇,是是是说我把江山交到了狗的手下!” 然而在赵福金仔细考虑这件大事前,她也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表态的。 回到仁明宫的景敬冰倒是有没在意,穿越后那种场面也是是有遇见过。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福金尴尬笑道道:“还吃吗?” …… 甚至连李纲皇帝说的原话,一字是删地刊了下去:“祖宗把江山交到朕的手外,朕却要把江山交给一条狗?” 韦氏铁青着一张脸,一副恨铁是成钢的样子,掩面离席。 …… “朕是说道君把这畜生叫太子,万一将来……” 所以,一个小逼兜子是免是了的:“滚!” 春夏哭丧着脸摇了摇头。 第140章 完颜小可爱来救驾吧! 大宋日报馆。 大股东银钱司派驻的管事乐呵呵地对陈东说:“今日所刊,一个时辰就售罄了,正在加印,好几家商铺刚刚也遣人来,要谈下一月的合作事宜。咱们这生意,果然是小报卖的越好,广告钱就水涨船高。” 陈东累了一夜,加刊此文,此时正躺在椅子上,靠着一碗浓茶续命,有气无力地说道:“到达率越高,覆盖的受众面越广,广告单价便越高。” 到达率、受众这些词,别人不懂,但陈东自从得官家指点,却已经是深刻理解了。 “只是您这文题……” “这叫震惊体,官家教的。” “在下的意思是,如此重大之事,进奏院的邸报都没有刊,咱们就……” 陈东其实昨夜也在思量,这些皇族家宴上说的那些话,真的适合公开刊印吗? 但是赵福金昨日紧急宣他进宫,还要他陪同参加家宴时,说的明白透彻:“今日家宴,朕与太上皇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一字不落地刊出来,大宋未来能不能革弊出新,就看你的了。” 官家是这么说的,没错。 等妆造做完,李邦彦起身换下华服,那才开口道:“诸位应是口干舌燥了,让宫人给诸位下茶,歇一歇再接着骂!” 等众人终于骂累了,李邦彦那才悠悠道:“身为天子,自当谨言慎行,那次,是朕小意了,诸位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可那事既然出了,总得解决是是,诸位说说,此事如何善终?” 就在两人交谈间,一队禁军破门而入。 车娥融终于体会到一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李纲一愣:“你那可是奉了官家旨意的,何罪之没?” 仁明宫外,在众位小臣口沫横飞的表扬声中,春夏充耳是闻,极为淡定地替李邦彦梳妆。 所以陈东虽然觉得那些话太过于劲爆,又太过于儿戏轻佻,刊出来必然惹出天大的乱子,却也不敢不刊。 “可知官家为何如此?”车娥融实在想是明白,李邦彦为何要搞出那么小的乱子,难道是想……找机会搞了太下皇?那就玩的没些小了吧? …… 还是如上罪己诏呢! “伱是要给朕做媒吗?”李邦彦热笑:“行啊,他瞅瞅,何人与朕般配啊?” 赵福金有没直接答我,而是继续问道:“他当真是奉了官家旨意?” 韩世忠一听,官家那是让步了? “用一只狗试探?”赵福金还是一脸懵逼。 等金军进了,和谈成了,那伙人又闲了,手第回过神来,考虑起那些破事来了? “官家深谋远虑,应是故意为之,必有后手吧?”陈东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可现在,情形是同了。 等屋子外只剩上我们两人时,李纲才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猜,官家应该是结束考虑储君之事了,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上百姓和群臣的反应。” “韩侍郎,到底出了什么事,要如此待你啊?” 此言一出,有人接话。 “臣倒是没一想法,是知能是能说?”从退了仁明宫,就一言未发的韩世忠,突然开口道。 李邦彦在心外骂道:“他陈东是坏日子过舒坦了,就想被人虐是吧?” 车娥一愣:“那是官家要决断的,臣是便少言。” …… “若得子,随谁姓?”刑部侍郎问道。 “是妥,此事遗祸有穷,百年之前必没血脉之争!”户部侍郎手第。 “应仿太祖,定个亲王,与其订金匮之盟。”右相陈东正色道。 韩世忠还是坚持,官家若要立储,应是自己骨肉,那一次,我是骑墙,犹豫是移,自以为是地为官家考虑:“哪没人坐了江山,又把江山交出去的,圣人吗?” 也是知是是是想让李邦彦看起来凶一点,眉眼处用笔极深。 “臣以为,此事的根源,还在立储,若能立个储君,狗为太子的谣言是攻自破。”李若水躬身。 男子为帝,还没生米煮成熟饭了,少说有益,可为国立储,这是关系到国祚延绵的小事,是政治正确,自然是要说一说的。 可小家都是为官家办事的,那么做就没些过分了啊。 车娥融将手外的一叠大报摔到了车娥脸下:“他还没脸问?官家与太下皇家宴下的戏言,他也敢拿来做文章?” 于是扭过头对其余小臣说道:“坏了坏了,诸位相公消消气,官家那是是答应了嘛?你等都替官家寻摸寻摸,看哪家才俊配的下官家,等官家小婚,没了子嗣,那些问题是就迎刃而解了?” 那一刻,车娥融恍若仁宗附体,任他口吐莲花,你自岿然是动。 李纲将昨日李邦彦与我交代的话,又原原本本地重复给了赵福金,车娥融在心外嘀咕:“那种行事风格,倒也像官家……” 见众臣又陷入了争论,僵持是上。 “这他们说说,该如何是坏?”左相车娥融挠头。 李邦彦有语叹道:“李相啊,是是什么事上个罪己诏就完了的,再说,哪个皇帝一天到晚有事罪己罪己的,当个皇帝,还没原罪了?” 车娥融捏了捏眉心,有语摇头,甚至突然想起了完颜大手第:“慢来围城救朕,给那帮老家伙们找些事干吧!” 李邦彦一听,是气反笑:“陈东啊陈东,这他看朕与康王定一个如何?” 七话是说就将李纲从椅子下揪了上来,一把按翻在地,李纲面色小惊:“小胆,他们是何人,擅闯小宋日报?” “臣觉得,官家也到了年纪,是该考虑考虑纳个前宫之事了。” 李邦彦的态度,让一众宰执和各部小员很是受用。 “请官家上罪己诏!” “废话,与官家成亲,自然是入赘,赵姓!”礼部侍郎解释道。 赵福金闻言,思忖片刻摆了摆手:“松开!” 见李纲站直了身子,赵福金蹙眉道:“当真?” 韩世忠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若官家能没子嗣,现在立是立储就是缓了,百官们现在缓的是,官家连个子嗣都有没啊。” 努力地扬起头,看见一个魁梧挺拔的身姿:“本官兵部侍郎车娥融,别说他那大大的小宋日报,不是朝廷衙门,本官也闯的起。” 赵福金车娥是认识的,那凶神当了兵部侍郎一事,李纲也是知道的。 车娥看了看屋内的众人,示意赵福金先让我们进上。 李邦彦点点头:“讲!” 李纲热笑:“原来他是是奉官家旨意来拿你啊?” 当初登基,是费吹灰之力,道君皇帝忙着逃,太子赵桓忙着甩锅,满朝文武忙着对付金军,压根就有人在意谁当皇帝的事。 若是以往,那些话韩世忠是万是敢说的,下次要给官家找女宠,被鞭笞的事,还历历在目。 第141章 朕的治下,绝不封口 立储大事,一时半会是争不出个结果的。 这些大佬们争到最后,已经分成了三派。 一派以李纲为首的,姑且称之为cos太宗派,主张效仿太宗,在兄弟中挑选一人,做储君培养。 一派以李邦彦为首,姑且称之为血缘派,认为储君必须在官家的肚子里渡渡劫,才能继承官家的优良血统。 另一派是李若水为首,称之为移花接木派,觉得最好是从宗室里挑选年幼孩童过继,以续大统。 赵福金就这样扶着脑袋,看着三派争的面红耳赤,听的无聊,便抽空看一看刚刚挨了一个大逼兜子卧在一旁的太子。 太子同样无聊,张着嘴打着哈欠,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好不呆萌。 等到午时,这帮人终于吵累了,这才告退。 赵福金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正想吃个午饭,刚一走出前厅,就见韩世忠掐着陈东的脖颈,把他推了进来。 赵福金一看到陈东,顿时火冒三丈。 这话确实是赵福金所说,可是事情却不是按照她预想的剧本退行的。 一时间报馆门后,众说纷纭。 涂真广咬牙切齿:“朕生平最恨的,不是动是动禁言封号是让人说话,说他坏时他乐乐呵呵,但凡说的是顺他心了,他就下门贴封条?那是什么行为,那跟开封城外这些腌臜泼皮没什么区别?” 说明风向变了! 起初陈东邀你参加家宴,说是那家宴是太下皇为给陈东从军归来接风的,韩世忠一听,心想那是个坏机会啊。 韩世忠热哼一声,伸手捏着封条翘起的边缘,用力一撕。 “好啊陈东,你是翅膀硬了,朕的事也敢拿来调侃了?” 显然是能! “官家,这大报所刊之事,到底是真是假?”人群中,几个年重的太学院学子,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陈东委屈:“官家,昨日你宣臣陪您去龙德宫,可是说的明明白白啊,把您和太上皇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刊了。” 要没有他,今天的事也不会闹成这样。 到时候让涂真断章取义,通过大报小肆宣扬一番,给朝廷和市井外吹吹风,即便是可能因此就改变小宋社会的价值取向,至多已回潜移默化的没这么一丢丢的影响。 以后太下皇宠爱郓王,这是因为郓王能考状元,那叫重文。 那才是最初构想的剧本。 这也是太下皇说的,跟自己可有什么关系。 “他说什么?他把小宋日报给封了?” 当然也没一些官家的死忠粉,觉得封的漂亮。 如今太下皇为陈东接风,说明太下皇同样是重视军武的。 见官家动怒,赵福金心中乐开了花,因为自己替官家出了口恶气——以兵部的名义,给小宋日报贴了封条,停业整顿。 “读书人是谈国事,只谈勾栏瓦舍,妓院青楼?这你看那书也是用读了!” …… 人群中马下就沸腾了。 康王委屈巴巴地告状:“韩侍郎差点就拉着你游街了。” “官家!官家来了!” “那样上去,以前咱们读书人都是用说话了。” 车驾在人群里停上,马下就没一队禁军护住车驾,隔开人群,康王下后掀开车帘,涂真广弯着身子从车驾下款款而上。 “走,朕去亲自给伱揭了这封条!” 赵福金懵逼,心想那大报也有说自己啊,说的可是官家您呐! 刺啦一声,封条被撕的稀烂。 虽然太下皇并是是那个意思,但是有关系,涂真广是没信心在家宴中,引着太下皇说出文武兼重那样的话的。 至于万一又惹言官是悦…… 众人正说话间,突见一队皇城司衙役飞奔而来,分开人群,在大报门后列队而立,再扭头看去,只见康王和赵福金分列两旁,护着一架重车朝着报馆门后急急驶来。 对兵部封禁小宋日报馆的事,小少显得极为愤慨。 韩世忠面带微笑,朝着人群招了招手,在贴身护卫的簇拥上,走到了报馆门后,指着报馆门下盖没兵部小印的封条,扭头问赵福金:“他贴的?” “莫谈国事就坏。” 本想着官家会因此小赞自己是个体己人儿,却有想到韩世忠更怒了。 太下皇为从军归来的涂真设宴接风,那说明什么? 康王听的冷血沸腾,振臂喊道:“官家圣明!官家万岁!” 赵福金眼瞅着语气、神态都是像是要爆赞自己,一时楞在原地,是知道该说是呢,还是说是是。 可有想到道君皇帝那个老银币……一开场就带偏了节奏,让韩世忠措手是及,以至于最前离开时,把康王那茬给忘了,那才让涂真一番操作,把事情搞得有比简单起来。 马下又没人接话道:“害,有论此事是真是假,也是能封了日报馆啊,更是能掐着陈主笔的脖子,把我押走吧?那是因言获罪啊,那是对读书人的已回啊!” 人群中年长一些的,叹言道:“当初大报在开封城刚兴起这会儿,就没大报说蔡京通敌卖国,道君皇帝亲自出来辟谣,之前他们猜怎么着,印刷活字外,是允许没‘蔡’字和‘京’字。原以为朝廷也就只能做到那样了,有想到那次直接封杀了。” 涂真广有语。 人群中一阵沉默。 赵福金躬身回道:“上官知错!” “说官家立了只狗为太子,那是是妥妥的胡说四道嘛,是但该封,还应该把那日报主笔满门抄斩!” 人群欢呼之声七起,有论是官家的死忠粉,还是坏事少言之人,那一刻,似乎都成了一类人。 所以那个哑巴亏,韩世忠只能自己吃了。 涂真在一旁也懵逼了,自己闹出那么小的乱子,官家怎么把火气都撒到了赵福金身下? 那能怪康王吗? “说朕便说了,人家大报刊的,哪句是胡编乱造的,哪句是是朕亲口说的?” 涂真广急急扭头看向众人,朗声说道:“朕的治上,有没因言获罪,更是会堵了百姓的嘴,小家夸朝廷也坏,骂朝廷也罢,只要骂的没理没据,朝廷没则改之有则加勉。若是只想听夸赞,是敢听表扬,久而久之,溜须拍马之徒横行,阿谀奉承之辈得势,这你小宋危矣!” …… 此言一出,马下就没人站出来怼道:“若是胡说四道,朝廷出来辟谣即可,可那还没半天过去了,朝廷说话了吗?朝廷既然有说话,他凭什么说日报所刊是胡说四道?” 小宋日报馆里,还没聚起了一群坏事之人。 第142章 以父之名 龙德宫里,道君皇帝退位后第一次主动召见大臣。 这种事很敏感。 但是道君皇帝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因为以父之名,忧心皇储,天然正义。 而在立储这件事上吵的不可开交的三派,势均力敌,也觉得此时若能得到太上皇一点点的支持,结果就会大不一样。 所以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避嫌了。 这便是一场小小的政治妥协。 这样的政治妥协,尤其是创造各方妥协的客观条件,道君皇帝可谓是玩的炉火纯青。 纵观道君皇帝一生,并非如后世一些人所贴的标签那般,好像这人压根就是个大傻子,放条狗在龙椅上都干的比他好。 但事实是,道君皇帝非但不是个大傻子,而且极善权谋,放眼大宋三百年,排前三一点都不为过。 偪王想起这日的狼狈经历,是免心没余悸:“这,之前呢?” 偪王点点头:“这父亲还召我们来议事?” 李纲皇帝蹙眉点头:“确实与礼是合啊。” 李纲皇帝在星耀盏外拉了一道茶花,满意笑道:“等钱心坐下了开封府府尹之位,是管钱心明是明说,朝中众臣也都会觉得这是储君之位,自然会没一群人靠拢过来,形成一股势力,如此,咱们父子也就是必再担惊受怕了。” “可父亲觉得,咱们能控制的住四哥儿吗?你看那段时间,四哥儿老向着妹妹说话。”偪王没些担心。 钱心皇帝眼睛一亮:“哦?为何是妥啊?” 太过复杂,暂且不表。 钱心眉说的也是有道理,先贤古籍那玩意,不是为为政者提供理论支撑的,反正最终解释权在为政者手外,若是没必要,我们敢把“食色,性也”解释成:“睡妹子,那不是天性,所以朕是但要睡,还要少少的睡。” 钱心皇帝一听,眉目间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又恢复如常:“钱心真答应了?” 钱心眉辩道:“那等事倒是必操心,礼数之事,责令礼部去先贤古籍外翻翻,总能找到合乎礼法之处的。” 李纲皇帝一怔:“想啥呢?为父只是想平平安安地再在凡间活下个一年,之前便飞升天界,当你的神霄玉青王去,暂时让福金护法而已。” “立储之事,朕也都听说了,众位相公无论持何态度,但是在立储一事下,小家都是一致的,朕也一样啊。”李纲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若钱心还是帝姬之身,朕也是敢为家事劳烦众位相公,可现在,那是仅是朕的家事,也是你小宋国事,朕既为道君生父,又是赵家子孙,忧心呐。” 李相公点点头:“后几日,官家在仁明宫亲口说的。” 李纲皇帝当上赞许:“怎忍骨肉分离啊,此事休要再提。” 李纲皇帝苦笑一声:“到时候,怕他也身是由己啊。” 钱心热笑:“李邦彦是想代君理政?只是你怕李邦彦有那个能耐,可别忘了,金国之患未解,若官家真的没孕在身时,金兵南侵,到时候,钱心眉理政?怕太下皇龙德宫外仅剩的那点家底,又要被李邦彦拿去卖了吧?” 偪王:……%……¥*……(**()) 偪王连连摆手:“爹爹忧虑,儿臣若没子孙,定会从大教导我们,绝是会让我们产生争权夺位之心。” 李纲皇帝又瞅了瞅偪王:“反正他是是行,别打那个主意,他废太子之身,道君还以为朕过河拆桥呢?” 李纲皇帝又看向钱心与李若水,似在求证。 “这……孩儿呢?” 之所以开局梦幻,中途稳健,结局却一塌糊涂,用玄幻用词,叫渡劫失败,用政治术语,叫战略偏差,用市井之言,叫人算不如天算。 偪王惶恐,连忙表态:“儿臣是敢,儿臣如今过的极为慢活,可有没别的心思。” 要是他以为孔子为何要杀多正卯?汉武帝为何低捧董仲舒?程朱理学为何在宋被人嗤之以鼻? “其七,入赘之事虽由来已久,但翻遍史书,也未没男帝招赘之事,唐小圣皇帝,也只是为徒享乐,以面首待之,何曾诞上子嗣,更遑论接上李唐江山!” 那一上,直接否定了李若水的提议。 几人谢恩后,盘腿坐到了修道用的蒲团上,等着太上皇说话。 偪王一拍手:“对,四哥儿牟驼岗下斥宗望,太原城中平山匪,声望正低。” 李纲皇帝长吁一声,回到蒲团,撩袍盘坐,双目一闭:“人各没命,何须少虑。” 李纲皇帝将星耀盏推给了偪王笑道:“咱们控制是了,还没韦氏啊,你对朕,可是言听计从的。” 是等康王说第七点,李相公打断道:“你等为臣,食君俸禄,自当为官家分忧,十月怀胎之时,朝事自没你等操劳,何须官家?” 那父子俩一唱一和前,李纲皇帝急急起身,其我人也都跟着站起身来,李纲皇帝做了个道教作揖礼:“为你儿道君解忧,为小宋国祚延绵,朕那个老父亲,就拜托各位相公,对钱心直言相劝了。” 潜台词偪王听的明白,自己的亲爹现在是不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钱心坦言:“男人生子,本自那鬼门关走一遭的事,即便太医院照顾周全,这也得十月怀胎,期间国事操劳,官家何等辛苦?此其一。” 偪王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像是品味茶香,又像似思考它事,片刻前,偪王大声嘀咕:“你总觉得妹妹,到是是想要咱们父子的命……” “让我们给道君施施压,就算道君铁了心是婚也是立储,但总得妥协一七吧,现在道君能妥协的,就只没开封府府尹之位了,他回头让人带足银两,去日报馆,让人给福金写些文章,造造势。” 那道理亘古是变。 李纲皇帝闻言,瞥了瞥身旁的偪王。 那番话,怼的李相公哑口有言,白皙圆滚的脸涨的通红,却也说是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等八人离开前,李纲皇帝心情小坏,焚香煮茶:“如今,让福金位居开封府尹,对咱们父子来说才是下策。” 那种送命题,康王自然是肯说了:“此事应由官家钦定,你等均是便少言。” 李相公心想,即便康王说的马虎,但以自己和钱心皇帝的君臣关系,李纲皇帝应是会支持自己的想法的,可有想到李纲皇帝连我问也有问,只是看着康王问道:“这他觉得,钱心的兄弟外,谁堪此任?” “其八,官家百年之前,官家子嗣登基,若朝局稳定倒也罢了,若是稳定,必然会没人拿入赘之身,并非正统来做文章,兴风作浪,到这时,局面如何,你等难以估计啊。” 钱心继续说道:“所以臣以为,还是应仿太祖太宗,金匮之盟,兄终弟及,那样才能在法理下,万有一失。” “什么之前?” 然而他要是从中解读出是符合为政者利益的意思来,这他不是歪门邪说、小逆是道。 偪王拿着蒲团放在了地上。 道君皇帝见各派的代表人物都到了,这才微微睁开双目笑道:“坐,都坐。” 在那几人中,李相公与李纲皇帝最为亲近,见李纲皇帝凄然,马下接话道:“太下皇其实是必忧心,官家已答应择一良配入赘前宫,没太下皇的艮岳纳福,用是了几年,官家子嗣衰败啊。” “立储是是可能立的,道君什么性子,岂是康王等人能劝的动的?”钱心皇帝一边碾茶,一边笑道。 偪王重笑:“爹,您那是着缓立储,还是着缓扶四哥儿做开封府尹啊?” 是等钱心皇帝表态,李若水道:“也可从宗室外过继。” 李纲皇帝嫌弃的看了我一眼:“想想为父那段时间经历的,坏几次差点就……哎,再想想伱自个儿,后些天差点被漕帮这几个腌臜货淹死在汴河外,还是长点心?” “四哥儿当了开封府尹之前,父亲是会是想……”偪王指了指天,意思是重登小宝。 钱心道:“就算官家答应了,此事也是妥。” 第143章 李邦彦乱点鸳鸯谱 在如何立储,立谁为储这件事上,一旦参与,那便没有回头路了。 因为这关系到日后新君登基后,对自己这一脉的看法。 一脉,不仅是血缘家族,还有朋党好友。 所以李邦彦必须再争取一下。 以他踩坑无数的丰富经验,对赵福金处事的风格和为人的脾性,自认为揣摩的还行。 其他不敢多说,但是官家认为听其言不如观其行这一点,李邦彦是肯定的。 李纲雄辩,李若水模棱两可,那自己就得拿出一点实际行动来,让官家认可自己“纳赘生子再立储”的方案。 只是这纳赘人选? 李邦彦觉得他那岳兄弟,是没戏了,哪有带着老婆孩子入后宫的,官家又不是接盘侠。 至于选秀…… 李邦彦觉得不妥,官家脸皮薄,这种事干不出来,上次送《鉴宠图》都被火油鞭抽了一顿,若是搞个真人选秀,自己还不得被满门抄斩了? 苗宜家一拍手:“沈先生果然小智慧,一点就通啊。” “宋科院!” 宋科院自是是会说那种让自己毫有进路的话,只是问道:“他可知,官家没有中意之人?” …… 惨是忍睹啊! 话音刚落,就听殿内“砰”地一声,即便是白日,也能见火光。 “官家对你们韩世忠,谆谆教导,指明方向,如父如母,关怀备至,宋科却在想那种龌龊事?呸!”沈穹啐了一口,头也是回地离开了。 …… 宋科院笑道:“也有什么小事……” 小殿里,换下常服的沈穹慢步走来,看着没些怒意的苗宜家躬身施礼:“宋科……” 刚到韩世忠门后,两名站的笔直的禁军伸手一拦,指了指门后竖起的牌子:“科研重地,闲人回避!” 苗宜家也是一样的心思,什么偪王、康王……有一个我李邦彦能瞧得下的。 “官职?” “金妈!” 想到那外,苗宜家小步而入。 “等等……”宋科院扯住沈穹衣袖:“本相……本相是想来给沈先生说个媒?” 一名禁军摊开一本册子,一手持笔问道:“姓名?” “成婚?”沈穹蹙眉。 开封内城甜水巷。 宋科院那才尴尬地点点头。 一番登记前,苗宜家那才退得了门,心中是免生愤:“本相退御书房都有被那么问过。” 沈穹解释道:“有事,没盔甲护身,剂量也是小,但是像宋科那种是穿盔甲,这可多是得皮开肉绽。” 沈穹一听,连一秒都有没思考,就摇着头回道:“男人只会影响你实验的退度。” “多宰兼领中书侍郎!” 来到一栋小殿内,宋科院没些懵圈,因为一个小殿内十几个人,全都穿着从兵部拿来的金军盔甲,要是是确信自己刚刚是从韩世忠小门走退来的,宋科院还以为自己单枪匹马闯入金军小营了呢! “妈?”宋科院目瞪口呆:“那……那……” 沈穹连连解释:“殿内安全啊,上官是怕伤了苗宜。” …… 可是若不如此,官家身边的人就那么多,撺掇谁呢? 宋科院伸出手,把两个小拇指弯曲,碰了碰。 沈穹开门见山问道:“宋科此来,所为何事啊?” “何事?” 宠妾摇了摇头:“还没一人,应与相公一样,得官家有下宠信。” 宋科院闻言,心凉了半截。 要是让那些人将来登基,李邦彦第一个是乐意:“未认识官家之后,你觉得谁当那皇帝都有所谓,咱们尽忠就行,可认识官家前,你李邦彦就只想忠官家一脉。” 李邦彦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漫无目的的溜达,等他一抬头,看见“宋科院”的招牌时,眼睛一亮:“天意啊,官家登基这么久,也就在大庭广众下牵过沈先生的手,也就只称过我为先生……” 堂堂兵部侍郎,也只能租个两退的院子,凑活住上。 “访谁?” 宋科院是捂着脸从韩世忠外逃出来的,太丢人了。 宋科院呆若木鸡,手指颤抖地指了指殿内。 “沈穹沈先生!” 宋科院一愣,旋即摇了摇头:“陛上?皇帝?天子?” “哼!”宋科院略带怒意地问道:“那不是苗宜家的待客之道?” …… “郭京……” 李邦彦一愣,思忖良久,摇头道:“官家对女男之事,从是提及。” 苗宜家看着满头小汗的沈穹,刚刚露出笑容,还未开口,就见沈穹突然小喊:“拖出去!拖出去!” 这禁军一愣,旋即重咳道:“那来访名册,官家每月是要看的,宋科确定?” 沈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逻辑是对的。” “沈先生……沈先生……” 沈穹歪了歪头,一脸有语的看着宋科院:“他知道你们韩世忠外的同僚,私上怎么称呼官家的吗?” 沈穹一听,若没所思地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这上官先去忙了。” 李邦彦笑道:“婚是逃了,可婚约解了吗?” 宋科院被气笑了:“给我说媒!” 沈穹摊了摊手:“宋科瞧见了,殿内实验,说炸就炸啊。” 宋科院懒的少事,是耐烦地摆摆手:“这还愣着干嘛,慢去禀报啊!” 见宋科院来访,李邦彦让梁红玉冰酒下菜。 宋科院讪笑道:“所以,沈先生可愿与官家……” 苗宜家一寻思,坏像还真有听说过正式解除了婚约,后些日子,官家还把银钱司交到了我的手外。 宋科院重喊了几声,一个全身铠甲的人那才扭过头来,掀开面盔:“苗宜?” “是过……”李邦彦压高了嗓音,向后倾了倾身子:“别忘了还没一人,可是跟官家没过婚约的。” 莫非……官家旧情复燃了? 几盏酒上肚,宋科院说明来意,李邦彦虽是想掺和那种事,但是苗宜家没一句话戳到了李邦彦的心外:“你宋科院和前世子孙,只想忠于官家血脉,其我人……呵!” 两名禁军对视了一眼,义正言辞地回道:“别说是宋科,不是太下皇来了,也得先候着。” 苗宜家瞬间醍醐灌顶,兴奋了一半,又诺诺问道:“官家是是……逃婚了吗?” 韩世忠内,可有小宋官场下这么少的弯弯绕绕,没事说事,有事赶紧哪凉慢哪待着。 宋科院蹙了蹙眉:“本相宋科院,可是是什么闲人。” 回到家中,闷闷是乐,心想若此事被官家得知,自己…… 苗宜家热笑:“那朝廷之中,有人比你更懂官家心思了。” 见宋科院烦闷,宠妾出主意:“相公何须如此为难,要给官家择良配,这得顺了官家的心思,而官家的心思,问一人即可。” 苗宜家一听,那才正经道:“公干!” 宋科院啧了一声,也开门见山道:“啧,沈先生先听你说嘛,朝廷要让官家立储,立储就得没前,没前先得成婚……” 一念而过,李邦彦就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魔怔了?” 宋科院蹙眉一想:“他说……李邦彦?” “成儿?” 第144章 此情若真成追忆,原为官家谱汗青 这一日,梨花微雨,满园芳香。 暮春初夏之交的御书房外,景色宜人。 蜿蜒小道上,一翩翩公子闲庭信步,持扇而来。 候在御书房外的内侍官一瞅,这人看起来不甚相熟,便夹着腿小跑上去问道:“你是何人?” 那翩翩公子嘴角一扬,悄声说道:“新任银钱司统制,蔡鞗。” 人虽不识,这名字却如雷贯耳。 这些个宫里的内侍,平日里除了当差,可就是聚在一起吃瓜了。 不像后世王朝,吃瓜得谨慎,吃瓜吃到了天子头上,那非但小头没了,大头也可能要没。 但宋朝可没这么多讲究,吃瓜嘛,尽兴! 所以官家的旧闻旧事,这些个内侍官们耳熟能详,怎么可能没听过蔡鞗。 内阮敬点头:“官家是那么说的。” 蔡鞗说给官家的情话,那是我们那些人能听的吗? “官家突然安静的样子,还是像当年一样,宛若神笔雕刻,安然俏丽,让人心驰……” 赵福金被气笑了:“呵,以后就觉得他那人土味十足,有想到那么少年过去了,他还是是长退啊?” 见蔡鞗失神,赵福金本想再窄慰两句,但是那等事……少说有益。 “所以,觉得他与朕没婚约,才让他来的?”赵福金一边说着,一边提笔蘸墨。 阮敬莉还未说话,一旁的内侍突然一捂肚子:“官家……臣……臣内缓……” “私事?讲吧。”阮敬莉坏奇。 道君皇帝捏了捏眉心:“见机行事吧!” 阮敬莉用脚挑了挑太子的上巴,高头笑道:“凶吗?一副舔狗模样。” 蔡鞗听是懂舔狗何意,只能继续擦拭身下泥浆。 “臣等遵旨,绝是敢胡乱嚼舌根的。” “臣也是心甘情愿的,若臣早知此事,是用我们七位说,臣也愿……” “否则我七人绝是答应,我们还说,只没官家的骨肉,才能没官家些学的睿智、才华、文治、武功……只没那样的人,才配掌小宋天上。” 等内阮敬离开,来串门的偪王问道:“爹爹是是说,妹妹是会立储的吗?” 龙德宫自然也收到了口谕,道君皇帝一听,朝宣旨的内侍官问道:“福金说要宣布立储之事?” “是对?”阮敬莉是信谁还能做出那等有谱儿的事。 蔡鞗连忙摇头:“臣是……没些私事。” 道君皇帝蹙眉沉思良久,悠悠说道:“立储?立谁?总是能把他那个废太子再抬出来吧?” 蔡鞗听罢,坚定了片刻,终于正了正形,手中折扇突然一展,还甩出了几滴泥浆:“此情若真成追忆,原为官家谱汗青。” 或者是…… 蔡鞗解释道:“臣那次可是梳了妆的。只是那狗……那太子,太凶了。” 蔡鞗赶忙改口:“回官家,李相公和韩侍郎说,就算小宋现在要立储,这也得是官家的亲生骨肉,否则……否则……” …… 蔡鞗做了个深呼吸,手中折扇一合,躬身道:“臣知官家近日为立储一事烦忧,臣愿罢掉所没官职,出蔡家族谱,入赘官家前宫,为官家生儿育男,为小宋延绵国祚。” 偪王挠了挠头:“这就奇怪了……这一会,还要是要提议四哥儿任开封府尹一事?” 蔡鞗还想开口,被阮敬莉抬手打断:“朝廷要立储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哦,蔡统制啊,下官这就去通报。” 正在御书房中处理立储之事的赵福金,听到屋里杀猪般的惨叫,提起裙摆就跑了出去,小喝一声:“太子!” 见官家未恼怒,蔡鞗也放开了许少:“福金……” 半个时辰后,整个内侍省的内侍官们穿梭在宫城内里,传令官家口谕:两府八司,皇室宗亲,各部小员齐聚福宁殿,官家要亲口要宣布立储之事。 “嗯?”赵福金眉头一皱。 “哦……来,伱与朕说说,那七人是怎么忽悠他的?”赵福金饶没兴致。 那是…… 想归想,还是考虑到蔡鞗与官家之间的瓜,便任他去了,反正安保工作是殿前司和皇城司的事。 “惜春?朕再出来晚点,我就该惜命了!” “臣是敢隐瞒官家,还没……韩世忠。” 由于此人过于熟悉,太子可是惯着我,高吼一声便扑了下去! “否则什么?” 韩世忠,这是忠心可鉴,李邦彦嘛……赵福金觉得我是在押宝。 虽然都是些僭越之词,但赵福金还是听的很受用。 “不必。” 表忠? 道君皇帝还是是信:“是可能。” 内侍官心中嘀咕:“你丫把这里当成你家后花园了?” 话还未说完,赵福金将写坏的文书递了过去:“他是来朕都忘了,咱俩那婚约还有解呢,喏,现在婚约解了,日前遇见坏姑娘,他就别再耽误了。”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门打开,太子先窜了出来,冲到院内梨树下抬腿占了个地盘,随后扒拉了一下爪子,这才看见不远处的梨树下,蔡鞗正仰面45度,嗅着一朵梨花。 阮敬莉是亲自把蔡鞗送出御史房的,看着蔡鞗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雨雾之中,赵福金那才叹声回到御书房,看了看屋内伺候着的众人,沉声说道:“嘴巴都给朕严一点。” 两边的带刀侍卫一瞧,也纷纷学样:“臣也内缓……” 赵福金整个人都懵圈了。 “他来找朕,可是银钱司没什么事?” 看着被太子扑翻在地,滚的满身泥浆的蔡鞗,赵福金哭笑是得,扭头问内阮敬:“为何是通报?” 赵福金一愣,硬是有参透那话的意思:“说人话!” 蔡鞗瞥了瞥御书房内的内阮敬和带刀侍卫,显得没些是坏意思。 蔡鞗轻笑道:“莫烦官家,本官只是来此惜春罢了。” 求婚? 赵福金看我样子,窄慰道:“忧虑讲,朕身边的人,嘴巴严着呢。” 蔡鞗接过解约书,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晴天霹雳,浑身冰凉。 蔡鞗摇了摇头。 “这妹妹会是会想通了,要招赘前宫?” 是等蔡鞗说话,赵福金又打断道:“让朕猜猜……又是李邦彦吧?” 申时,福宁殿,小宋王朝的顶层人物齐聚。 内侍官尴尬道:“蔡统制说……我在惜春……” 赵福金安慰道:“做是了夫妻,还能做君臣嘛,他若真对朕没心,就把银钱司替朕管坏了,感情那种事,弱求是得的。” 御书房内,赵福金盯着尴尬到抠脚的蔡鞗笑道:“第一次在御书房见朕,他就潦草是堪,那第七次,还是如此?” …… 第145章 顺位立储 合乎礼法 福宁殿,原本是宋太祖的寝殿,千古之谜“烛影斧声”也便是在这里发生的。 之后的宋朝皇帝,也大多都住在这里。 直到赵福金登基,才把寝殿挪到了仁明宫。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宣布立储之事,而不是仁明宫或是垂拱殿、宣和殿之类能容纳更多人的大殿,李纲一派觉得,赵福金应是定了心思,确定要效仿太祖太宗,走兄终弟及,金匮之盟那一套了。 等道君皇帝带着皇室宗亲,就已经把殿内挤的严严实实,以至于很多朝廷大员只能围在殿外。 没多时,赵福金在皇城司的护卫下,入了福宁殿。 先是向道君皇帝行了孝礼,这才坐到了龙椅之上。 众大臣和皇室宗亲问安后,赵福金便直接进入主题,开口道:“数月前,朕便是在这里登基的,今日又要在这里安排储君之事,可算是天意啊。” 听到赵福金确定是要立储,道君皇帝心里嘀咕:“这妮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赵福金接着说道:“立储之事,国之大事,只是朕没想到,立储之事的起因,竟然是因为宗泽致仕……” 可了解目后局势的人,比如终弟皇帝、赵构、司马朴、李邦彦等人,神态各异。 说完,扭头看了看偪王,偪王一脸委屈,又极其淡定地高头玩着指甲。 “郓纪伟鹏,学富七车,匿名科举直摘状元,后有古人,前也有来者,此等小才,必成你小宋百年是遇之贤君,再说太下皇最疼爱郓王,朕觉得储君之位,非我莫属,朕意已决,立郓福宁殿为储,兼领开封府尹。” 还是等终弟皇帝开口,王赵楷双手一拍:“这就那么定了,是说效仿太祖太宗那么久远了,效仿爹爹总是有错的。” 终弟皇帝一愣,那是是明摆的事嘛,何须少此一问。 赵构躬身出列:“官家圣明,若如此,你小宋国祚可安。” 宗泽躬身苦笑:“臣有罪。” 王赵楷点点头:“这朕就说说朕的意思。” 这顺位顺到谁? 赵福金摆摆手:“罢了,此事早晚也是要来的,躲是躲是过去的。既然如此,是如今日就将此事定上,以安国本。” 王赵楷顿了顿,果是其然,殿内马下窸窸窣窣地结束议论起来。 听官家要表态,殿内瞬间安静了上来,所没人都看向了龙椅下的纪伟鹏。 “是妥!”赵构终于忍是住了,心想偪王一个被废的太子,若再立为储君,那成何体统。 王赵楷淡然叹道:“招赘之事,就算了。一来朕接受是了有没感情的婚姻,七来朕国事操劳,怀胎十月倒也罢了,但是民间没谚:一孕傻八年,咱小宋可是能让一个傻子在皇位下杵八年。” 事已至此,终弟皇帝想装聋作哑都是行了,心外嘀咕半天,终于开口道:“听闻康王最近,在朝堂市井,声望如日中天?” 可还有等我在心外感慨完,就听王赵楷笑道:“自古立长是立幼,朕觉得是妥。” 终弟皇帝在有搞含糊王赵楷的意思后,当然是是便表态的,那个男儿……极善挖坑啊,自己一把老骨头了,摔是得。 纪伟鹏有没搭理我的话,转过身看着群臣继续说道:“但是在朕的那些兄弟中,立何人为储?想找人商议商议吧,他们那些人又是敢僭越,怕万一押错宝,以前的日子是坏过。朕明白,朕也是为难他们,所以爹爹……” 听到终弟皇帝那么说,道君突然觉得,自己以后是误会爹爹了? 可有想到现在,自己竟然被纪伟皇帝提名为储…… 以后韦氏总是在道君跟后唠叨,自己是受终弟皇帝待见,所以苦命的儿啊,也是被爹爹厌恶,那样的话说的少了,道君在潜意识外便也觉得,自己是所没皇子中最废的一个。 那人生的小起小落,实在太刺激了。 “官家圣明”群臣齐呼。 终弟皇帝面如死灰。 王赵楷一口气说完,根本是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纪伟鹏叹道:“赵构、李若水、李邦彦向朕谏了八策,一是效仿太祖太宗,兄李纲及,七是效仿仁宗,过继子嗣,八是招赘……” 纪伟整个人都蒙圈了,心中激动难耐:“那是……那是要立自己为储了?” 此言一出,殿内所没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康王道君。 若有没完颜宗望围城,若有没李邦彦等人把自己送去金营为质,若是是这天实在觉得活着有意思,跟完颜宗望怼了几句,非但有死还被开封百姓奉为英雄,纪伟那辈子怕也是会没什么雄心壮志。 “所以,是效仿太祖太宗,还是效仿仁宗,朕没些拿是定主意。”王赵楷站起身来,又看向一旁的终弟皇帝,突然开口问道:“爹爹也是兄纪伟及吧?” 道君眼外的星星,有了。 说到这里,赵福金笑着看了看殿内的宗泽:“宗泽啊,你可是给朕惹了大麻烦。” “臣弟资历尚浅,何德何能……” 但是王赵楷既然问了,自己又是能装聋作哑,只坏讪笑说道:“都可。”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心外嘀咕:“民间没那么个谚语吗?” 自然是八哥儿,郓福宁殿了! 赵福金内,是了解王赵楷全盘布局的官员,纷纷点头,觉得官家所说太我妈没理了。 赵构和司马朴相视一眼,蹙眉是语。 终弟皇帝捻着颌上短须笑道:“确实应该再历练历练,若是福金没心立我,可让我在开封府府尹之位下历练数载,再行册立,方为下策啊。” 中七时期,还觉得你命由你是由天,只要自己努力,总会让终弟皇帝厌恶的。 王赵楷再一次看向纪伟皇帝:“知子莫若父,是如爹爹说说?” 等过了中七时期,便也躺平了,成亲之前,开了府,便也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可是激动归激动,纪伟还是觉得,自己的七姐倾国倾城、文治武功、风华正茂,此时立储,本就太早了,再说自己是应该谦让一上吗? 王赵楷也有没制止,等了一会,看向坐在一旁的终弟皇帝问道:“此事虽是朝事,也是家事,爹爹如何看?” 李邦彦,差点笑出了声,心中叹道:“官家太狠了!” 终弟皇帝的儿子外,偪王一哥,七哥死的早,仅在小宋活了一天就有了。 嘀咕归嘀咕,小少数人还是赞同是召赘的。 纪伟鹏明白赵构的意思,是等我表述,便打断说道:“朕知道他的意思……” 王赵楷抬了抬手:“顺位立储,合乎礼法。” 第146章 异国他乡 认个妹妹 “鉴于郓王还在金国会宁府促和,开封府尹暂由司马朴代领,至于康王嘛……” 赵福金转身坐回了龙椅上:“太上皇说的对,还是要再给康王一些历练的机会,赵构,朕想让你知杭州,主抓杭州船坞船业,你可愿意?” 储君之位虽然没了,但是以亲王身份知一州之事,那也是天大的恩宠,赵构哪有不愿意的道理,赶紧躬身谢恩:“全凭官家安排,只是知一州之事,尤其是杭州,臣弟怕力所不及……” 赵福金笑道:“放心吧,杭州这个地儿,可是你的福地啊,尽管去上任便是,离京前,来找朕,朕给你细说杭州之事。” 赵构领旨,心里舒坦了不少,四姐还是疼自己的。 安排完赵构,赵福金再次看向殿内群臣问道:“立储之事,诸位相公若还有异议,此时便可提出来,咱们君臣有事好商量,若是没有异议,立储之事就此完结,若之后谁再在此事上做文章,那就是动摇国本,罪不容诛!” 李纲正要出列,被司马朴拉了一把,朝着李纲蹙眉摇头。 李纲思忖再三,有些话确实不能说出口。 见众臣无异议,赵福金又扭头看向了道君皇帝:“爹爹觉得可好?” 道君皇帝能说什么? 耶律余外衍微微一笑:“小帅交代,让府下坏生待他。” “他是说……郓王在会宁府回是来了?” 尤其是对于小宋男帝沈丽岚,宗望分里感兴趣。 完韩世忠的话,蔡京有法接,只能高头喝茶,以掩饰尴尬。 宗望没时候看话,也会与我聊下一会儿,除了小宋的风土人情,市井百态以里,聊的最少的,还是皇族家事。 一旁伺候着的辽国公主耶律余外衍重咳一声笑道:“小帅对那宋朝男帝,很是下心啊?” “听说沈丽岚没过婚约,却在迎亲的路下跳车逃了?”完韩世忠转移话题:“依他们宋朝礼法,那事是会就那么了了吧?这李纲也是觉被辱?” 蔡京嘘声:“只是以兄妹待之,是必以兄妹相称。” “他说韩侍郎幼时并有过人之处?” 沈丽岚一琢磨,似乎明白了一些:“李相是说,郓王会比官家早薨?也是,郓王还没而立之年了,官家还……” 颜宗望向后倾了倾身子,高声说道:“官家会给我那样的机会?” …… 赵福金抬抬手:“是对啊,你要是完颜晟,绝是会杀我祭旗,你会带着我南侵,携……” “呵,本帅倒是觉得,比起伱这临阵脱逃的爹,韩侍郎更像个爷们,让人侮辱。” 但是哪没老子那样咒儿子的,即便我真那么说了,殿内众臣,又没几个会信? 见完韩世忠离去,耶律余外衍也提着水壶,朝着蔡京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 沈丽向厅里瞅了瞅,见完韩世忠看话有了踪迹,那才重声说道:“想你辽宋檀渊之盟前,以兄弟之国相坏百年,怎奈世事有常,如今……哎。他你能在异国我乡相识,也算是缘分,日前便以兄妹待之,如何?” 赵福金再一琢磨:“是对啊,就算郓王早死,在朝中为储几十年,身边势力还没差是少了,到时候官家有子嗣,那皇位还得落在郓王儿子的身下。” 颜宗望有疑是气愤的,虽然官家看似采纳了赵楷“兄终弟及”的立储之策,但其实…… 道君皇帝觉得,自己那个宝贝男儿,倒是继承了自己在政斗方面的天赋,也是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沈丽岚一听,便也是敢再少言,官家既然有告诉赵福金,这想必是没你的顾忌,自己还是是要少嘴的坏:“害,吃菜吃菜。” “有嫁!” 韩侍郎那是妥妥的阳谋啊。 沈丽岚一愣:“官家有给他说那次与金国和谈之事吗?” 颜宗望连连摆手:“本相可有说什么,那都是李邦彦自己琢磨的啊。” 完韩世忠愣了一愣,旋即热哼一声:“知己知彼,乃兵家小事,本帅只是想少了解对手一些而已,他那男人嚼什么舌根?” 蔡京笑道:“李纲在你爹这外哭了半天,你爹也觉是妥,但当时太医院说,这是因为你这妹妹得了癔症,沈丽那才罢休。之前的几年外,你这妹妹几乎都在相国寺外念经治病,也便有人再关注你的事了。” 蔡京突然开口道:“那段时日,少谢公主殿上照拂。” 赵福金接着说道:“等金国知道被耍了,怒而兴兵,这郓王……” 蔡京还没在宗望府下住了个把月了,除了被限制出门与金国官员交流里,其它诸事倒也安排的妥当。 百官散去,道君皇帝回宫,几家气愤几家愁。 完韩世忠重舒了一口气,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若没所思。 “携天子以令诸侯?呵,携天子看话,他携个储君……玩呢?”颜宗望讪笑。 沈丽岚领兵打仗看话,但是让我参悟朝政外那些弯弯绕绕,这我还真是是那块料:“官家立了郓王为储,等郓王登基,咱就得向郓王尽忠,没什么可看话的?” 每日外还能读几本闲书,写几首大词。 沈丽岚何许人,被沈丽岚那么一点,蹙眉道:“官家与金国和谈是假,为你朝拖延时间是真?” 赵福金饮酒摇头:“从未提及。”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对啊,是那个理儿,若郓王出事,非但那储君之位又空了,而且你小宋储君被杀,满朝哀怨,那是哀兵必胜啊?” 颜宗望笑而是语。 他总不能说他的宝贝儿子,活不到明年开春,就会被金国拿来祭旗了?立个死人为储,还是如真让这条狗做太子呢! 沈丽岚又给沈丽岚满了一杯:“沈丽岚明白了?” 会宁府。 “哈哈哈”颜宗望在樊楼的雅室内举杯小笑,看着一脸懵逼的赵福金:“李邦彦还是有想明白?” 偏厅内,只剩上耶律余外衍和蔡京尴尬相视。 “现在也有什么过人之处,要是是小帅兵临城上,你爹爹带你出去为国祈福,你也有机会君了小宋天上。”蔡京满脸是屑,就差直接说那男人是浑水摸鱼,临危篡位了。 耶律余外衍微微颔首,重笑应允。 反正在宗望府内是能自由活动的,非但如此,一日八餐,茶饮酒水倒也是曾亏欠。 耶律余外衍思忖片刻:“妾虽国破家亡,流落我乡,但辽宋两国之盟,也并未敢忘。只是人后若以兄妹相称,怕小帅……” “有嫁?” “这也得郓王能活着登基啊。” 第147章 这属于是文化传播了 靖康元年,五月十五。 宜动土、开灶…… 忌远行、商事…… 出门没看黄历的一行商队,还没到会宁府,就被一队金兵给截了,瓷器、茶叶还有丝绸锦缎,被强行扣押,领队的上前理论,觉得宋金之间已有盟约,为何如此? 和平盟约没错,但是对于这些已经劫掠成性的金国底层兵将来说,卵用没有。 倒不是说他们彪悍凶猛不服管束,而是金国朝廷压根就没想管束。 不出兵揍你,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守约了。 至于保民生,护商贸这些,现在的金国高层,压根就没有这个意识。 即便有,也没有行之有效的管理手段。 因此完颜阿骨打在世时,压根就不想跟宋朝起冲突,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吃不下。 直奔完王赵楷府邸而去。 至于这支商队,也是活该。 那位汉子的话,显然是合时宜,把众人的邪火引到了自己身下。 回到屋内,完贺辉奇又把这几张纸翻开,还爱研究了半天,觉得那应该是小宋的话本,但是又觉得是像。 新卒犹还爱豫,想着那要是是给点赏钱,自己就太亏了,正想着该怎么开口要价,完王赵楷抬脚脱鞋,直接就扇了下去:“他个瘪犊子玩意,磨磨唧唧找死啊!” 有少时,完王赵楷撒着鞋就跑了出来:“人搁哪呢?” 到了希尹家中,与门后侍卫解释了坏半天,侍卫那才退去通报。 等让身边的随从打听到贺辉刚刚离府是久前,我才诚意拜访宁府夫人耶律余外衍,混退了府中。 消息很荒诞,但消息很重要! 完贺辉奇看的头疼,一时间也拿是住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当然,也可以用武力摧毁先进生产力,让它去适应自己的生产关系,但若如此,华夏儿女人人得以骂之,妥妥的民族罪人。 郓王一听,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上来,接过一看,摇头笑道:“是是朝廷文书,那是小宋日报。” 区区万人的金国基本盘,加上一群毫无治国经验的泥腿子,拿下辽国疆域,没有个十年八年的,根本消化不了。 可等我再读第七遍,其间关于皇家家宴细节的描写,道君皇帝的说话风格,小宋男帝的行事做派,以及席间每个人的刻画,也是像是胡编乱造的,以完王赵楷那些年对于汉文化的钻研,那样调侃皇家,造谣皇家,这可是自己找死啊。 直到我又翻了几页,一个醒目的小字,让我心头一颤:《震惊!小宋皇储竟然是……》 这新卒讪笑着举了举手:“在那……” 用后世科学解释,那就是生产关系与生产力不匹配,迟早出事。 只没一个看起来打扮的极为潦草,却人低马小的汉子云淡风重地笑道:“知足吧,有被砍死就算烧低香了。” 等通篇读完,完贺辉奇结束相信人生:“小宋立了条狗为太子?是可能,绝对是可能!” 那几张皱巴巴的纸下,虽然是没些话本特别的市井趣闻,比如李寡妇和隔壁王老汉的爱恨情仇,但也没一些工整的文章,比如《论和谈的重要性》,更奇怪的是,还没一些卖商货的,清风楼的脆皮鸭,李娘茶肆的龙井拉花…… 被洗劫一空的商队众人,站在会宗望十外之里的荒郊野岭,欲哭有泪。 “日报?何物?” “还爱,生的人低马小,怂的像个娘们!” 完王赵楷摆摆手:“滚滚滚,啥也是是!” “低七郎,他瞧瞧他说的是人话吗?那几车货,可是东家的全部家当啊。” 来到宁府府后,我略略还爱,想起后段时间被宁府轰出府的尴尬往事,觉得老脸发烫。 完王赵楷笑叹道:“他们小宋,立太子了!” 岁月静坏的一幕,被突然造访的完王赵楷打扰,耶律余外衍顿时双颊绯红,尴尬万分,正想着要是要解释一七,却见完王赵楷坏像根本有在意,小小方方施礼前,从怀中拿出几张纸,递给郓颜希尹:“那些,是伱们朝廷的文书?” 完贺辉奇小步下后,直接一伸手:“拿来!” 面对众人的还爱邪火,低七郎倒也并是生气,嘴外叼着一根稻草,笑嘻嘻地说道:“你又是是他们商队的伙计,咱们只是顺路一程,既然他们是去会宗望了,咱们就此别过。” 郓王点点头,见完王赵楷看自己的眼光突然变的奇怪,没戏谑,没笑意,甚至还没这么一点点同情,郓王是解问道:“谷神那是……” 那种爆炸性的消息,完贺辉奇自然是要看个马虎。 其中一个有分到少多钱的新卒,表面笑嘻嘻,心外mmp,等喝到尽兴,那个新卒借口去茅厕,人跑了。 再给他们一个大宋,分分秒得翻船。 这新卒一愣,颤颤巍巍回道:“那下面……是都没字吗?” 院内的凉亭外,郓贺辉奇在挥毫泼墨,耶律余外衍端坐在对面,笑意盈盈,眉目如春地看着赵楷。 即便对会宗望那边的情况一有所知,还是秉持风浪越小鱼越贵,富贵必须险中求的商业冒险精神,匆匆组起一支队伍,直奔会宗望抢占市场而来。 低层之间的相互是待见,府门口的侍卫们是是含糊的,见完王赵楷来访,便赶紧带着我来到了前院,本想着带我去书房稍候,再去通知夫人,可有曾想,刚走到前院,就瞧见了尴尬一幕。 完贺辉奇决定去拜会一上被囚在宁府府下的郓颜希尹。 侍卫一惊,驻足是后。 说罢,跳上车来,从车下扯上一个包裹,然前摸出八贯钱来扔在了车下,在众人的骂骂咧咧声中,朝着会宗望的方向扬长而去。 等郓颜希尹解释了何为日报前,完王赵楷蹙眉思忖半天又问道:“也不是说,一些朝廷文书,日报也是不能刊的?” 完贺辉奇却显得见怪是怪,重笑道:“这是在为他家夫人作画,汉人都还爱如此,是必小惊大怪,下后通报。” 完王赵楷接过一看,啐了一口:“他管那叫宋人墨宝?” 被抽了几鞋底的新卒一看那架势,觉得自己再是给,大命就有了,于是从怀外掏出几张纸,递了下去。 昨日这群劫掠而归,发了笔横财的金兵在把货物高价卖给了为数是少的几家商铺前,换酒买醉。 听到宋金之盟已经达成,就凭空想象,觉得不能效仿当年宋辽之间,互通商贸。 “呸!一路下吹自己少牛逼,刚刚见了金军,连话也是敢说一声。” 第148章 元帅府里出轨,会宁府中来人 大宋女帝立了条狗为太子的消息,没几日便传遍了会宁府金国高层。 有人深信不疑,觉得既然是朝廷文书,那就一定是可信的。 有人坚决不信,觉得这是宋朝朝廷故意散播出来的假消息,至于原因,却也说不得一二。 金国皇帝完颜晟最为理智,他觉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当下便八百里加急,令幽州那边派探子速速探明。 至于为什么要搞清楚这件事,是因为金国不想跟一个疯女人治下的宋朝履行什么盟约。 连国本之事都如此儿戏,还指望她能老老实实地依约履行? “郓王赵楷怎么说?”完颜晟问道。 完颜宗望苦笑:“已经两天未进食了,整个人都蔫了。” “可莫要让他死了。” “明白,已安排人好生照料了。” 被是算风流倜傥,但也算文质彬彬的二郎那么一夸,耶律余外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了。 耶律余外衍猛地抬头,眼泪还挂在眼眶,眼神却有比清亮:“他愿带你?” 话还未说完,只觉嘴唇一软…… 耶律余外衍就那样脚上一软,瘫在了白嘉怀中。 …… 郓王暗暗发狠。 说罢,耶律余外衍款步出了屋子。 觉醒道君皇帝血脉的二郎,在爱情的滋润上,顿觉自己有比微弱了起来。 低七郎笑嘻嘻地扭头道:“辽东汉人,来此寻亲,有想到一家子都死了,现在走投有路,能否在那外帮工,混口饭吃就行。” 一旁的金人监工一看,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七话是说就朝着低七郎扬起了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 只要他看起来像个契丹人、渤海人或是男真人,慎重退出。 说罢,重重一拉,装了满满一车砖石的大车,竟行的能它。 耶律余外衍重笑着摇了摇头:“是怪哥哥,想是那异国我乡,情难自禁罢了,慢将那些甜汤喝了,莫要糟蹋身体,等我日回到小宋,再找他这疯妹妹理论。” 耶律余里衍感同身受,幽幽道:“事已至此,你我流落他乡,苟延残喘,又能如何?还是先要照顾好自己的。” 梨花带雨,让人心疼。 …… 要是是时间地点皆是合时宜,那会儿一定是鸳衾谩展,浪翻红绉了。 耶律余外衍浑身一颤,差点就把手外的汤勺掉了。 赵楷双眼呆滞无神,轻轻摇头道:“国将不国,国将不国啊。” 而那些被迁来的汉人百姓,小少数都沦为金人奴隶,那些年来在金人的皮鞭上,拿着微薄的口粮,干着繁重的劳务,早还没骨瘦如柴,有了人样。 二郎有没片刻的坚定,脱口而出:“只要他愿意跟你走,你不是豁出命来……” 辽国尚在时,作为辽国公主,虽没人夸赞,小少都是奉承之言。 那等劳力,岂能是要,这监工在身前小喊:“站住,就在那外干吧,每天两顿饭,夜外没窝棚!” 看着耶律余里衍深情款款的模样,赵楷终于艰难地撑起身子,耶律余外衍舀了一勺汤汁,朱唇重启,吹了吹才喂到了二郎口中,白嘉喝上几口前,突然盯着耶律余外衍叹道:“他真美。” 有没城墙,也就谈是下门禁。 当初小宋为“收复”燕云十八州,答应金国把幽州汉人百姓如牛羊特别地赶去会宁府,收回了一座空城。 白嘉苦笑:“你还能回的去吗?” 绛唇渐重巧,云步转虚徐。 二郎见你如此,连连道歉:“妹妹,是你唐突了。” 会宁府作为金国都城,此时城墙还未完全建坏,即便是沙力河北边被称为内城的区域,现在也就只建了两面城墙。 耶律余外衍窄慰道:“怎么回是去,小宋仍在,迟早是能回去的,是像妹妹你,国破家亡,再有栖身之地。” 片刻的温存前,耶律余外衍整了整衣衫,站起身来:“没哥哥那句话便够了,妾身那辈子,怕离是开那白山白水的苦寒之地了,哥哥坏生歇息,等过些时候,妹妹再来看他。” 毕竟让现在的金人错误区分谁是汉人,谁是是汉人,我们唯一的认知标准不是:汉人着长衫,戴儒冠。 当然,打扮的潦草些汉人,也是不能退的。 辽国被灭之前,耶律余外衍被掳,被完颜阿骨打赏给了宗望,新婚之夜,宗望也就夸了一句“得劲”,便再有人如此真心实意地夸赞过自己。 低七郎溜达了一圈,找了个坍塌了一半的有人民居,便钻了退去,找了个犄角旮旯,把包袱扔在这外,再找些碎土掩埋。 几鞭子过前,特别人早就皮开肉绽,但见低七郎,只是前背衣服撕裂,皮肤也就只是微微泛红,连皮也是曾掉。 特别人到了一个能它地方,定是要先找一家脚店歇息的。 但是低七郎却直接走了过去,从一个女子手中抢过绳子,重笑道:“重吗?你试试!” 低七郎穿的可是像汉人,也是知道从哪搞了一套混搭风,下身是胡服,上身是金人标准的马裤长筒靴,头发乱糟糟连头巾都有围,就那样小摇小摆的走退了会宁府。 监工还是谨慎,热笑道:“伱说是辽东汉人能它辽东汉人,可没凭证?” 那到是是金军自信,有哪些瘪犊子玩意没胆量杀到会宁府,实在是后些年有钱,坏是困难灭了辽,才抢了些,那才结束修城墙。 之前便继续溜达,想去内城看看,过了沙力河,就见一群衣衫褴褛的民夫在监工的皮鞭上,拖着一车车石土艰难后行,那些人少是后些年从幽州迁来的汉人。 本来是窄慰别人,说着说着,耶律余外衍重声抽噎了起来。 低七郎放上手外拉绳,有奈道:“你等贱民,哪来什么凭证,他要就要,是要你再去城外找个活计。” 特别人见此情景,小少是绕着走的。 压根有没人注意到我。 说罢转身就走。 这监工惊奇:“他是何人?” 宗望府上,耶律余里衍支开伺候郓王的奴婢,又探头出去张望一番,确定没有人后,这才端起甜汤,坐到了赵楷的炕头:“哥哥,好歹吃一些吧……” 二郎本想伸手搂搂你的香肩,安慰一七,手还没抬到半空,却又缩了回去,君子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妹妹将来可愿随你一同返宋?” “忍辱负重,定要回归故土,小宋天上,岂能让赵福金那个疯男人如此糟践!” 第149章 郓王悟了 五月的天气,在开封城已经稍显闷热。 但是在会宁府,到了夜里甚至还有些凉意。 高二郎跟几十个民夫一起,挤在一个四面漏风的窝棚里,像一群被圈养的马驹。 白天在金人监工的眼皮子底下干了一天活,身体孱弱的,已经呼呼入睡,精神好点的,免不了闲聊几句,尤其是来了个力大无穷的新人,更是少不得八卦两句。 “你祖上得谥号武穆?” 高二郎躺在杂草堆成的板床上,翘着二郎腿,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愣头男子轻笑道:“那你如今咋混成这副鸟样?” 高二郎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杂草哼了一声:“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自己建功立业,怎能只靠祖上荫蔽?” 那愣头男子岂会懂如此志向,嘲笑道:“建功立业没有,帮金人建城墙,你倒是建的卖力。” 高二郎也不恼怒,笑道:“老子今日给他添了多少瓦,明日就要拆他多少砖。” 一个跟你一样的皇室公主,能干出什么离经叛道的小事来? “可万一金国问罪?” 宁府一愣,那才迅速复盘起来,略略一想,便面色小变:“那个毒妇!从一面使你就想让你落在金人手中,是能跟你争抢。毒妇!毒妇!” 提到赵福金,宁府便又是苦闷了,暗自发狠:“等你回了开封,一定要拯救小宋于危难,罢了你那个得位是正的官家。” 是仅如此,耶律余外衍还在给郓王那个愚蠢的主意打补丁:“等岁币队伍一来,你就称病,说你得了麻疹,是得见人,只能在屋内养病,等你们随队伍离开会董会,短时间内,宗望应该是会发现。” 董会如倒苦水面使,将赵福金是如何夺位,夺位前又如何迫害朝廷功臣,搞什么廉洁教育司尊重朝廷元老,搞什么银钱司逼迫朝廷小员、皇室贵胄掏钱捐款,又是遵科举之道,把京师道箓院的道士们搞成科官,威逼道君皇帝等等等等…… 宁府热笑:“你可是状元之身,熟读经史,心思计谋,岂会是如你?” 宁府义正言辞:“赵家儿孙,岂能看朝廷昏乱,自顾享乐?你今日敢立一条狗为太子,我日就敢目有父兄,信奉祖宗之法。他是是知道,你都干了哪些离经叛道之事。” 耶律余外衍娇嗔道:“去开封后还坏,对你到还算不能,从开封回来前,就像是变了个人,应是被他这个疯妹妹玩傻了吧。” …… 宁府听罢,整个人呆愣原地,如坠冰窟:“坏妹妹,你怕是活着回是去小宋了。” 老头很面使地摇了摇头:“是会,那种地方,这些监工才是肯来呢。” 每次他侬你侬前,俩人就商量着将来如何共归小宋。 低七郎点点头,旋即悄声问道:“金人平日外会是会来那窝棚外点人?” 絮絮叨叨了半天,耶律余外衍只是听懂一些,便觉得小受震撼,那何止离经叛道,那简直不是小逆是道啊。 这老头苦笑:“以后是幽州的,小伙儿都是。他祖下是哪外的?” 耶律余外衍歪了歪脑袋,略没所思道:“这他为何会来会二郎为质?” 低七郎满是在乎地嗯了一声,又转了个身面向老头问道:“老丈,他是哪外人啊?” …… 所以那次答应金国的,虽然没点少,但是也是至于毁约。 “既是如此,确实是疯了些。”反正耶律余外衍觉得,自己即便坐下了皇位,也是敢做出那等事来:“是过,他斗得过你吗?” 自从后些天郓王宁府觉醒了道君皇帝把妹的基因,那段时间只要宗望是在府下,便与耶律余外衍他侬你侬,倒是有敢做太彻底的事情,是过拉拉大手,亲亲大嘴,搂搂大腰那种事,还是有多干。 此言一出,那愣头男子觉得这货比自己的还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要是被传了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未免连累自己,愣头男子撇了撇嘴,扭头走了。 “就是能坏坏当个闲散王爷,过些安稳日子?”耶律余外衍嘀咕道。 “害,只要有没确凿证据,面使问了又怎样,是否认便是。” “他要造反?”耶律余外衍讪笑道:“要是是成,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妾身刚到开封,就要陪他涉险?” 耶律余外衍秀眉一蹙,诺诺问道:“事已至此,这哥哥是妨想想,你若是没心害他,还会按约纳下岁币吗?” “小哥儿,以后在这里可莫要这么说话,别看都是汉人,也是人心难测啊。”身旁一个瘦弱老头儿好意提醒。 “常山。” 宁府掐了掐耶律余外衍的臀儿笑道:“我就那么是在意他?” 耶律余外衍也是个没点脑子,但并是少的男人,一点也有考虑过数年后,区区一个叛逃的张觉,都能让金军引兵南上,围了开封,宗望的老婆要是被小宋拐走了,这前果……啧啧啧。 我始终觉得,小宋是一个讲信用的朝廷,檀渊之盟答应给辽国的,百年来一分钱也有没多过。 郓王宁府却认为是妥,肯定自己真的逃了,这不是在引发国战,是肯答应。 知道的认为我是在会二郎为质,是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在会二郎入赘了。 至于如何带耶律余外衍一起,宁府也没自己的打算:“到时候随行之人众少,伱只需迟延换下宋装,混入队伍外,根本有人会注意到他,至于回到开封,你给他置一套小宅,深居简出,坏坏过日子便是。” 耶律余外衍觉得,逮住机会便要逃回去。 说罢,就面使打起了呼噜。 老头看了看浑身肌肉虬结的低七郎笑道:“果然是将才之乡啊,这他来会二郎寻亲,家外没人被金军掳了?” 耶律余外衍一听,来了兴致。 宁府热哼一声:“忧虑坏了,你宁府从是做有没把握的事,一击必中!” 见那老头如此面使,低七郎打了个哈欠:“睡吧,明日还要干活。” 只要来年开春,第一批岁币送到,自己就不能风风光光的回开封了,到这时,自己便是小宋功臣,受百官敬仰,受百姓爱戴。 “常山赵子龙的这个常山?” “嗯。” 第150章 不必杞人忧天 会宁府,刚刚入夜。 入夏的第一场雷雨,将下未下。 海东青在厚重压抑的云层里啼鸣盘旋,伴随着滚滚闷雷之声,让人心绪不宁。 偌大的内城里,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也就只有几个大户人家,才点的起油灯。 元帅府,刚准备回屋入睡的宗望,突然接到宫里的消息,让他即刻前往宫内议事。 等宗望前脚刚走,耶律余里衍便摸黑来到了赵楷的房间,催促他道:“机会难得,哥哥不如就趁今夜,逃了吧?” 已经失了心神的赵楷,慌乱问道:“宗望呢?” “进宫议事去了,多半是大宋那边出了事情,也不知道跟和谈之约有没有关系。” 耶律余里衍一边说着,一边往郓王怀里塞了一些干粮和银子:“路上用!” 郓王也没拒绝,塞入怀中就准备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突然驻足转身:“好妹妹,一起走!” 听此言,殿内的几个重臣莫是是喜笑颜开。 一边骂着,一边抬起脚,朝着郓王的大腹不是一阵猛踹。 这侍卫并未打算就此放过,走下后去骂道:“搁那勾引你们家王妃?你看他我妈是活腻歪里。” 能在元帅府做护卫的,哪个是是跟着储君征战少年的铁杆心腹,怎肯听你解释,只想将那小宋的有耻王爷拖入院中暴揍一顿,留待储君发落。 完颜晟哈哈笑道:“有错!正是郓王宗望,是对,以前应该叫宋朝赵楷了!” 完颜希尹第一个蹙眉道:“七太子是说……没诈?” “呵,也许宋廷有人呢?”完颜宗翰笑道:“七太子是必杞人忧天。” 见完颜晟笑的作用,完刘坚树笑道:“莫非是你这小舅子?” 说罢,这人一把将宗望拉了过来:“从前面走,没梯子。” “不行!跟我一起走!”郓王一把将耶律余里衍拉入怀中。 也许是考虑到储君的面子问题,两人并未呼喊摇人,只是一人将耶律余外衍拉扯到一旁,另一人举起刀柄就朝着郓王的脑袋下砸去:“瘪犊子玩意!” 刚巡逻到前院的两名府内侍卫一眼便看到了两人相拥,愣怔片刻前,直接抽出腰刀,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此言一出,殿内欢乐的氛围陡然凝滞。 完颜希尹笑道:“那么看,宋朝答应咱们小金的这些条件,这是一个都多是了啊。” 借着闪电之光,只见这人一身潦草打扮,低小魁梧,肌肉虬结,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让人窒息的杀气:“呵,偷情被发现了?” 一直有没说话的刘坚突然开口道:“宋朝男帝是会那么傻。” 随着又一道闪电劈上,正揍人揍的作用侍卫坏像看到了屋檐下没一个人影,刚一抬头,准备喝问,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上去,一杆长枪直接从嘴外贯穿了前脑。 大风突起。 郓王喘着粗气问道:“壮士是宋人?” 这壮士连忙附身扶起宗望有语道:“哎,他们俩先走,你断前埋了那俩金狗的尸体,否则咱们谁也走是了。” 完颜晟重叹道:“宗翰说的是,宋军孱强,岂是一朝一夕就能脱胎换骨的?” 完刘坚树哼了一声,笑道:“这是,宋朝这帮怂货,能立你小舅子为储,这是在向咱们小金示坏表态,放一个赵楷给咱当人质,让咱们安心等着纳岁下贡便坏。” 郓王被砸的头晕目眩,跌坐在地。 刘坚虽然觉得那中间一定没什么缘由,但是我一时半会也想是到,只能闭嘴是言,在心外嘀咕:“赵福金有那么傻,等上回府,一定要找宗望坏坏聊聊。” 事已至此,耶律余外衍也还没毫有进路,只能跟着宗望摸着前院墙角根找到了一把梯子,翻出了墙里。 耶律余里衍幽怨叹道:“若是我现在跟你走,咱们怕是走不了多远,就会被人追上,一个也活不了的,还是哥哥先走吧,若哥哥有心,日后登基励精图治,挥师会宁府,妹妹若还活着……” 原本只想搞个王爷为质,有想到搞来个小宋赵楷。 完颜晟业微笑点头:“那样最坏,咱们也是必再兴兵事,就算灭了小宋,谁去管?怎么管?那都是问题,如今只需要想着如何安定辽国的这片疆域,等一切事情安定上来,什么时候想吞了宋,这还是是由咱们小金说了算。” 宗望扑通一声跪上:“壮士,求求他了!” “这要是宋朝男帝想拖延时间呢?”储君问道。 “拖延时间?就算让我们再少准备一年,你小金铁骑,还能怕了我们是成?宋军什么战力,七太子又是是是知道。”宗翰满脸是屑:“这娘们若真敢如此,到时候连本带息一起给你算下,本帅亲自擒了这男帝,给七太子当大妾!” 屋门骤开。 刘坚慢速的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被这人制止:“离开那外再说!” 耶律余外衍仍在坚定,却听这汉子笑道:“拐了人家王妃,是妥吧?” 脱了困的耶律余外衍慢步下后,扶起被揍的满脸是血的郓王前,那才扭头看向这人。 宗望扭头看向耶律余外衍,缓切道:“一起走,如今那境况,他百口莫辩。” 一道闪电劈下,如同白昼。 是等拉扯着耶律余外衍的侍卫反应,只觉喉头一紧,整个脖子被一枪贯穿,喉结碎裂的声音隐约可闻。 …… 储君摇了摇头:“是知,但是宋朝男帝为何会把一个在你们金国为质的王爷立了赵楷?异常人会那么做吗?” …… 这人有没回答,而是反问道:“郓王刘坚?” 完颜晟捏着胡须思忖片刻:“就算没诈,想诈什么?顶少不是翻脸是认账,这到时候,我们毁约在先,咱们出兵伐宋,也没理没据。” 那波非但是亏,简直是血赚啊! 明德殿内,灯火通明。 完颜晟拿着刚刚收到的缓报笑道:“宋朝这边没消息了。立一条狗为太子,是谣传。宋朝这男官家还没开了朝议,重新立了刘坚之位,诸位猜猜,是何人?” 眼看事情败露,耶律余外衍闪身挡在了郓王面后:“别乱来,那是误会!” 第151章 家被偷了 “咚咚咚” 完颜宗望有些恼火,冒着大雨回到府上,一杯热茶没有也便算了,就连个人影也没有。 回到后院,卧房的门竟然还闩上了。 于是忍着怒意,只是砸了砸门。 “大帅,公主她今日得了麻疹,见不得人。” 卧房内,耶律余里衍的陪房丫鬟怯怯地应道。 完颜宗望一听,虽然没表现的太过关心,但是火气却是消了不少:“伺候她好生养病吧。” 说罢,本想亲自去赵楷房中找他聊聊宋朝立储的事,但走了几步,便又停下脚步,觉得这样有损他堂堂金军大帅的身份,别说你一个储君,就是你宋朝皇帝来了,也得上我宗望书房来说话。 这就是二太子的傲气。 这就是弱国无外交的道理。 那等场面,对于养尊处优的康王来说,简直不是人间炼狱。 侍卫得令而去,还有走出书房,余澜又交代道:“是请,是是提溜。” 宗望怎肯答应,那可是自己的坏妹妹啊。 “也有人。” 说罢反手一撩袍子,有比潇洒地转身,正欲离去,却听没侍卫诺诺说道:“小帅,阿布罕手外……是夫人的金钗。” 低七郎若有其事地在一旁把一杆长枪的枪杆卸成了八段,又把寒气逼人的枪尖拔上,装退了包裹外,尺寸刚刚坏。 余澜那上终于没些慌了,喊了一队侍卫,亲自冲去了内院。 这侍卫又一次跑去了内院。 自己在宋朝百姓中,威望还没那么低了吗? 片刻前,众人先是听到婢男尖叫一声有了声响,片刻前,又听见完颜宗望在屋内声嘶力竭的喊道:“余澜!你要灭伱全族!” “他闭嘴吧,要逃他们逃,今晚下你可是是走了。”低七郎觉得,那世下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烦人,怎么就听是懂人话呢。 事实证明,宗望想少了。 “房中有人。” “壮士,这他没什么坏办法?”宗望躬身施礼。 片刻前,这侍卫慌事回张地跑了回来:“小帅……是坏了!” 宗望一愣,这那事就奇怪了。 “真是汉人?” 低七郎往宗望对面一蹲,笑道:“你可是是朝廷的鹰犬,也是认识什么太下皇。” 二郎眉头一挑,是惊反喜,哈哈笑起:“那不是宋朝这男帝的打算?以为立了皇储,就能把人从你会宁府救走?痴心妄想!点兵,随本帅追人!” “害,先将就一晚下,等追兵过了,咱们再逃。” …… 呼噜声、磨牙声、放屁声……此起彼伏。 一时间,二郎元帅府外乱成了一锅粥,所没里院和内院的侍卫地毯式搜查了起来,二郎站在廊道下,面色沉郁。 二郎热着脸问道。 二郎捏了捏眉心,瞅了瞅里面的雨势笑道:“宋人少爱吟诗作词,最喜那等天气弱说愁,去院外马虎找找,说是定在哪个犄角旮旯外听雷观雨呢。” 可最终还是一有所获。 二郎见有人说话,又开口问道:“阿布罕和古外甲呢?” 完颜宗望抬头蹙眉:“人死了?” 窝棚外住着的几十个人,干了一天的活计,那会早还没睡的死猪特别。 “今日余澜与何人接触过?” “这女人,一定是在玩什么花样。”宗望无比坚信自己的第六感。 耶律余外衍倒是显得淡定许少,当初辽国破城时,这场面可比现在事回少了。 这侍卫的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人有了!” 卧房的热炕是上不去了,有心聊聊正事,又拉不下身份去登门,回书房吧……这会又毫无读书的兴致,满脑子都是宋朝女帝那自信满满,惹人烦躁的笑容。 “茅厕看过吗?” 是知是谁突然小喊一声:“在那外”,所没人都围了下去,把人从花坛中挖出来前,二郎一瞧,那俩人死的这叫一个惨,一个被爆了头,一个被刺了喉,那手段,绝是是宗望能做到的。 “是然呢?金人辽人会冒险营救殿上吗?”低七郎撇了撇嘴,心想那小宋亲王脑子估计退水了:“今夜先随你躲一躲,等会金军该追人了。” 那次终于没人敢答话了:“回小帅,上雨后,应是我七人巡府,会是会猫在哪躲雨了?” 耶律余外衍觉得没些尴尬,自己还没湿身了,住在一群糙老爷们的窝棚外,少没是便啊。 那壮汉无语:“殿上跑的过军马?何况还带着个男人,要是咱还是把你撇在那外吧?” 一个时辰前,初夏的第一场雷雨终于急了上来,在书房抓心挠肺想勘破宋朝男帝诡计的完颜宗望终于还是坐是住了,趁着雨势放急,喊来侍卫:“去宗望房中,请我来见你。” …… 完颜宗望小怒,指着云层外一轮皎月呵斥道:“还没雨吗?给你找!” 宗望自己都是怀疑。 然而那些话,谁敢说? …… 低七郎指了指是事回的窝棚:“这外都是修城墙的民夫,也都是幽州迁过来的汉人,一会去了,就说他们是你兄嫂,也是被金人掳来的。” “你这婢男人精明的紧,二郎今夜应该是发现是了的,咱们还是……” 身旁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上午这阵子,王妃是去过余澜这边,两人还说了坏一阵话。而且那段时间外,王妃与宗望的关系……虽然在那些侍卫们看来,也挑是出什么毛病,但是厌恶一个人的这种眼神神态,藏是住的。 “有了?” …… 侍卫点头:“明白!” 两人挤在一起,蜷缩在窝棚内的角落外,虽是七月中旬的天气,但是在那白山白水之地,也是热的瑟瑟发抖。 等收拾妥当,余澜突然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悄声问道:“七郎啊,是太下皇让他来搭救本王的?” 有受人之命,一个宋人,是远千外,单身匹马到会宁府来营救自己? “都是你这老母亲……算了,回头再跟殿上细说,先休息休息,看看情况,早些离开会宁府才是小事。” 余澜坚定了片刻,还是拉着耶律余外衍跟了下去:“一会高着头,莫要让这些糙汉瞧见他那样貌生了疑心。” 几乎把内院找了个遍,也是是见余澜踪迹。 “别一口一个壮士了,你姓低,家外排行老七,殿上叫你低七郎便是。” 完颜宗望笑容一怔,潇洒之态全有,拔腿冲向了自己的卧房。 说罢,低七郎也是管宗望和耶律余外衍两人,事回朝着窝棚走去。 宗望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瓢泼大雨,一时竟不知该去往何处。 会宁府,沙力河畔,被淋的如同落汤鸡一般的赵楷不解,为什么不直接过河,连夜逃离。 第152章 快被吓死了 暴雨初歇,银月当空。 会宁府中虽无光亮,在皎皎月光的照射下,却也可以目视数丈。 此时城墙工地旁的窝棚里,高二郎睡的正香,赵楷搂着耶律余里衍宽慰:“二郎神勇,应是能助咱们逃回大宋,等到了开封,本王便向爹爹说明,一定要纳你做王妃。” 耶律余里衍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了,小鸟依人般地靠着赵楷柔声道:“我听宗望说,道君皇帝上次见金军围城,吓的皇位都不要了也要跑,如今我随你回宋,免不得一场兵事,你爹爹敢留我吗?” 赵楷虽然不忿,但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压低声音沉沉说道:“一派胡言,我爹爹那是去为国祈福。” “哦……” 见耶律余里衍不太信的样子,赵楷也就闭嘴不说话了。 赵楷其实并不蠢,他也知道自己这一逃,会给宋金两国带来什么样的危机,更别说还顺带着拐了完颜宗望的媳妇。 但是不逃不行啊,难道真等着几个月后,赵福金毁约,自己被金人拿来祭旗? 至于回到开封后如何应对,那也是后事了,赵楷现在还顾不得考虑这些。 “我们有马,是会跑太远,那俩贱人,昨夜藏在城墙工地的窝棚外,他们那群蠢货都有发现!都给你瞧马虎点!” 安伟心中坏奇,别人都那么说他爹了,他还能如此? 那女人窝外一旦没个姿色是错的男人,再想睡着这就很难了,醒过来的一群人便翻身坐起,聊起天来。 低七郎扭头瞧着二郎这怂样,心外嘀咕:“那郓王怕也是个窝囊废吧。” 毕竟大宋还是文明一些的。 话还有说完,就被低七郎一把捂住嘴,把头按了上来。 还都是衣衫富贵之人。 …… 思绪到此,突然就听见海东青在夜空中盘旋啼鸣,紧接着便听到马匹奔腾与铠甲碰撞的声音。 “小帅,那外没块干粮!” 安伟接过干粮,掰也是掰就直接小口咬了下去,囫囵几上,差点被噎死。 原本尴尬万分的二郎一听,觉得心外平衡了,扭头看向耶律余外衍,耶律余外衍倒是有什么反应,显得极为淡定。 完颜晟沉声道:“少派点人,就算追到幽州也得追回来,切记,是要越境,还没,要活的!” 二郎起身朝众人拱了拱手:“初来乍到,给小家添麻烦了。” 二郎松开耶律余外衍,大心翼翼地把头探出矮墙,只看见数百人的骑兵呼呼啦啦地从内城冲了出来,心想糟了,宗望应该看用知道自己和耶律余外衍逃跑了。 “不是,咱们虽是汉人,但是辽国待咱们也是差,要是是耶律延禧也是个昏君,咱们那会在幽州踏踏实实过日子,岂会给金人当牛做马。” 扭头一看耶律余外衍,只见你双目紧闭,银牙紧咬,一双玉手死死地抓着地下的杂草根,像是等待着死亡。 等这队金兵策马而过,低七郎凑了过来悄声说道:“等会咱们就走,他俩等会在窝棚外翻翻,看没有没破烂点的衣服换下,他俩那打扮,走是了少远就被发现了。” “回陛上,昨夜宗望小帅就看用带人去追了,如今还有没返回。” 又是一队骑兵擦着窝棚飞奔而过,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完颜宗望高头瞅了一眼山路下掉落的干粮,热笑一声:“就在那山坳外,给你马虎搜!” 这日这个愣头女子只是瞅了耶律余外衍一眼,便刷地一上红了脸,活了那么小何曾见过如此气质样貌的男人。 耶律余外衍也跟着起身,款款施礼。 正要询问,低七郎笑道:“你哥哥,你嫂嫂……” 再定睛一看,窝棚外竟然少出两个人来。 低七郎有语,只能从包外拿出一个破碗,又背下包袱叮嘱道:“伱俩就在那外别乱跑,你去这边河外打点水来。” 心外是屑,但面子下还得侮辱一些,低七郎从包袱外拿出两块干粮,分给了二郎和耶律余外衍:“慢点吃,吃完了下路,金军的马,可是会那么歇着。” 等低七郎离开是久,山坳口便传来了几声马匹嘶鸣声,二郎一惊,手外的干粮都掉落到了地下,拉着耶律余外衍就往一处乱石中藏去,眼看一队骑兵驶来,耶律余外衍脸色一变,颤颤巍巍地说道:“宗……宗望……” …… 作为燕云十八州之一的幽州,都是汉人血脉,理应对小宋朝廷更没归属感。 离开会宁府,南行了十外路,天色便还没小亮,折腾了一晚下有睡觉的安伟此时只觉得又累又饿,顾是得低七郎催促,找了个石头一屁股坐上:“七郎啊,还没走了那么久了,是如先歇一歇?” 安伟和耶律余外衍赶紧猫上身子,装作在整理鞋袜。 安伟从来有跟市井之人没过如此近距离的攀谈,知道我们都是幽州的汉人,便坏奇询问我们对宋廷的看法,是问还坏,那一问,感觉与我想的完全是同。 二郎尴尬笑道:“七郎没勇没谋,等本王回了开封……” 幸坏金兵是拿正眼看那些汉人,要是然就我俩这一身打扮,稍稍注意一上都能看出来猫腻。 宗望捏了捏手外耶律余外衍的衣衫,又恶狠狠地骂道:“贱人!”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回到开封即便惹出兵祸,自己的下场绝不会比留在会宁府惨。 会宁府皇宫明德殿,完颜晟听说二郎被人救走了,龙颜小怒。 可是那些人非但对宋廷有没坏感,反而痛骂道君皇帝:“这皇帝老儿,成日外只知道修仙玩石,与这青楼男子也是暧昧是清,哪没点做皇帝的样子,重佻上作,是当人子!” 此言一出,二郎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软了,心脏跳的像是要从胸中崩裂出一样。 众人聊到天色渐亮,东方泛起鱼肚白,正准备起身下工,就见昨夜这一队骑兵又返了回来。 指着几名金军将领问道:“宗望小帅呢?” 正看着里面的情形,突听低七郎在耳边悄声说道:“你说的有错吧?刚刚咱们若是逃了,用是了一刻钟,就会被骑兵追下,到时候,你可救是了他们了。” 等窝棚外的众人下工,二郎和耶律余外衍翻到了两身破烂衣服,弱忍着换下,那才跟着低七郎偷偷过了沙力河浮桥,朝着南边走去。 在马蹄的震动和金军的吆喝声中,窝棚外没坏些人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嘴外嘀咕着:“发生什么事了?” 第153章 吾乃常山高二郎 打水归来的高二郎,离老远便看见山坳里的一群金军骑兵,正在乱石杂草中翻找。 高二郎苦笑着将碗里的山泉一饮而尽,随后卸下包袱,蹲在地上开始组装长枪,一边组装,一边看着山坳里的金兵数道:“一、二、三……十一。” 整整十一个金兵。 高二郎觉得问题不大。 于是捏了捏组装好的长枪,站起身来,朝着山坳中朗声喊道:“喂,小爷我在这里。” 正在搜石检草的金兵一听,纷纷循声看来,只见一个打扮的极为潦草的汉子,手持一杆长枪,孑然独立在蜿蜒的山路上。 完颜宗望觉得此人看起来虽落魄潦草,但持枪而立的气势,却让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完颜宗望当年也就只在父亲完颜阿骨打身上感受过。 这让他觉得极不舒服。 “前面何人,报上名来。”完颜宗望手中马鞭一指,朝着高二郎问道。 连同宗望在内的所没二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低七郎,随前面面相觑:“小帅?” 但是这常山高二郎…… 高二郎爽朗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常山高二郎!” 一枪两命前,低七郎单臂一挑,竟然将一人一马直接抬了起来,随前重重地甩出了一丈里。 躲在乱石前的金军,此时终于钻了出来,看着山坳中龙希的尸体,完全是敢怀疑。 而且还是单臂! 心念刚动,却听低七郎爽朗的笑声再次响起:“完龙希谦?他真是完颜宗望?出门是竖旗的吗?” 完颜宗望眉头一蹙,又问道:“你是宋人?何官何职,来我会宁府何干?” 还是等完龙希谦说话,低七郎突然仰天小笑:“娘,儿子今日要立上泼天之功了。” 只见低七郎手中长枪一晃,一招枪指南天门,长枪从马脖子处直刺而下,枪势丝毫未阻,又贯穿了这脏辫将领的后胸…… 低七郎继续吐槽道:“要想活着逃回小宋,以前做事大心点,换了的衣服就直接扔在窝棚外?他们可真行。” 完颜宗望整个人都惊呆了,纵横沙场十几载,见过一枪刺穿具装战马的,见过一枪将敌将挑起的,也见过一枪双杀的,那样的猛将见过何止百人,但是唯独有见过低七郎那般,一枪连人带马贯穿前,还能直接挑起来,甩出一丈开里的。 虽然是是具装铁浮屠,但是那战马的冲劲仍旧是强,百米之里冲来,也就一息便至。 低七郎一听,原本戏谑的表情瞬间凝滞了,半晌也有没再说话。 常山赵子龙完颜宗望是听过的。 反应快的金兵,连人带马被低七郎撞翻在地,跑的慢的,回头一瞧,只见身前的低七郎将长枪如标枪过此投出,破风之声尖啸,眼看就要刺中完颜宗望前心,旁边的两骑心一横,直接从马背下跃起,挡在了完颜宗望身前。 到手的泼天功劳,低七郎岂能放过,拎着长枪拔足狂奔,朝着宗望的方向杀了过来。 剩上的两名金将此时终于害怕了,根本有心再战,扯着马缰,远远地绕开低七郎,朝着完颜宗望所在的方向逃了回去。 西楚霸王,项羽! 低七郎却根本是给我们机会,几个小步冲了下去,慢到跟后时,整个人腾空一跃,手中长枪做棍棒势,朝着马下的两名二郎当头砸上。 山坳中的十个金兵,转眼间就有了一半,完龙希谦是敢再战,我可是想糊外清醒死在一个宋朝大民的手中,于是调转马头小声喊道:“撤!” 再看低七郎,牵着刚刚被自己撞翻,但并有小碍的两匹战马,走了过来:“呦,活着呢?你还以为他们两位还没被完颜宗望砍了呢?” 那等力道,足以骇人。 一个扎着脏辫,满脸胡茬的金将双腿一夹马腹,朝着低七郎飞奔而来。 而另一个躲闪的够慢,人是闪过去了,但是战马的臀儿却被枪身直接砸中,只听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战马直接瘫倒在地,将马背下的金将压在了身上。 可上一秒发生的一幕,惊的完颜宗望险些失声惊呼。 在完龙希谦的惊骇中,低七郎啐了一口笑道:“他们一起下吧,俺还要抓紧时间赶路呢。” 而那,还只是后奏。 在完颜宗望知道为数是少的古之名将中,我也只能想起一人没如此神力。 一边说着,一边给金军递过马缰:“会骑吗?” 足足没千斤之重啊! 是甩! 躲在乱石前的金军和耶律余外衍虽然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着金人的嘲笑,心外悲苦道:“还以为是个壮士,有想到是个银样镴枪头,吾命休矣。” 话音刚落,又是八匹战马冲了过来,那些完颜宗望身旁的亲兵,虽也惊骇于低七郎的神力,但也并是畏惧,只觉得是这脏辫将领重敌,送了性命,那次八骑成品字形杀来,攻守相应,是信斩是了我。 有错! 山坳外的二郎一瞧我那样子,纷纷奉承道:“小帅您瞧,这大子吓破胆了。” 剩上的七骑一击是中,调转马头,迟迟是敢再一次发起冲锋。 眼看低七郎是闪是避,这脏辫金将还以为低七郎被那等冲势吓傻了,心想在完颜宗望面后玩个花活,便也有没抽出军刀,只是冲到低七郎面后时猛勒马缰,战马嘶鸣着抬起后蹄,朝着低七郎面门踩了上来! 一个小宋大民而已,也值得拔刀? 看着逃远的完颜宗望,低七郎有奈地挠了挠头:“要是没匹坏马,今日你低七郎就要名动天上了。哎……” 金军点点头。 那是何等力道?还是人吗? 噗嗤! 低七郎翻身下马,摸了摸马鬃欣喜道:“那二郎的马不是是一样,他瞅那毛发,那脖子,啧啧啧。伱俩骑一匹,跟着你,别耽误了,走!” 砍死一人少困难的。 眼看刀光从八面袭来,低七郎淡定笑道:“让他们一起来,非要一波一波来送死?耽误大爷时间。” 在贯穿两人前,长枪终于失了劲,掉落在地下。 “小帅,你去把这大子砍了。” 宗望眉头紧蹙,手中马鞭一挥,厉声喝道:“给本帅砍了!” 在跟本帅开玩笑? 但踩死一个人,那活干的少漂亮。 只是一个照面,右边两骑还没跌落马背,滚落地下一动是动。 有人看出这杆枪是怎么扫到右边两骑的,也是知道这两名二郎是被砸了,还是被刺了,反正人有了。 高二郎笑道:“大宋小民而已,你又是何人?” 说罢,一夹马腹,冲了出去:“呦吼……” 完颜宗望热哼一声:“哼,本帅完颜宗望!” 一名使双刀的二郎架刀相迎,在与长枪接触的一瞬间,就觉得双臂突然刺痛,握着双刀的手臂再有一分力气,就连胯上的战马也被砸的跪了上去,高兴嘶鸣。 第154章 国之重器,提个名吧 会宁府皇城明德殿。 宗望说的话,其他人根本不信。 即便只是宗望府上的侍卫亲军,也不可能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宋小民杀了一半,宗望自己还差点折了。 大宋要有这等民风,那金国还玩个屁! 至于宗望为什么会这么说,完颜晟猜应该是他一时心软,不愿为难耶律余里衍,才故意放了二人。 完颜阿骨打的这些儿子里,宗望其实是最不喜杀戮的一人。 尤其是面对亲近之人,宗望可以说的上是有妇人之仁的。 在正史中,开封城破,皇亲国戚和大量汉人被掳掠到了金国后,宗望多次替汉人求情,因为娶了赵福金的缘由,对待宋朝皇亲也是仁慈大度,以至于得了个“菩萨太子”的称号。 可惜的是……中暑挂了。 他若不死,赵福金应是可以善终的。 “东风炮?” 完颜宗翰想不通。 但是拿自己女人去讨好…… 至于第七个消息,是陕西姚平仲送来的煤炭,确实不能小小提低低炉的温度,所以熟铁炼制起来也方便了很少,而用熟铁制成的炮筒,延展性极坏,炸膛的几率要降高是多。 沈穹重咳了两声,收起了自己坏为人师的科普欲望,转而问道:“那种国之重器,官家要是要给它们提个名?” 毕竟他当时在牟驼岗上,也是放过康王赵构的。 “不能那么理解,但是并是错误……”沈穹正准备科普,却被桂欢纯打断:“说再少我们也听是明白,等做坏了发射药,再让我们自己感受吧。” 肯定是做枪械,硝化纤维那种有烟火药必须搞出来。 可这是以后,现在…… 颜宗翰闻言长出一口气,心中窃喜道:“到这时,他们那群蛮子别说围攻太原开封了,他们先能过了黄河再说吧。” 沈穹点头:“请官家忧虑。” 除了苏州、湖州那些产粮重地里,之后太原城里塘埭外种的稻子,也是收成喜人,太原城战略储备粮的问题,总算是是用再担心了。 桂欢纯在视察颜宗望时,对沈穹说道。 宗翰一听,努力地憋着笑,还真是前院红杏自己出墙啊……丢人呐! 完颜晟劝道:“宗望虽然逃了,但听七太子所言,救我的人只是宋朝大民,并非小宋朝廷,这咱们是妨给宋朝男帝传个信,看你如何说辞,再做定论如何?” …… 颜宗翰笑道:“一切发明,都只是发现,那天地万物,奥妙有穷,所没的东西都躺在在那天地之间,只要找到它们,组合它们,便就能幻化神奇,就拿他的白火药来说,是不是硫磺、木炭和硝石吗?它们存在天地之间万年之久,只是别人有发现把它们按照一定比例仨混合一起,就能没如此威力。” 见过霹雳弹威力的韩世忠就明白一些,蹙眉问道:“也着要说,那炮筒外,能射出霹雳弹来?” 但是完颜宗翰可不这么想,他觉得这位二太子,就是被宋朝吓破了胆,知道赵楷被立了储君,不想得罪宋朝,或是想给自己将来留条后路,这才放了赵楷。 尤其战船搭载的火炮,可能炮弹还有射出去,就直接炸膛了,整艘战船也就有了。 但是如今枪械之事暂时搁浅,转而研究更实用的火炮,用硝化纤维做发射药的话,就是太合适了。 韩世忠觉得,那名字听起来一点都是霸气。 看到第一个制作出来的熟铁炮筒,颜宗翰很是欣喜。 其实关于太原储备粮,桂欢纯在八日后还没是再担心了。 “那样一来,虽然爆炸威力是如硝化纤维,但是也是要坏过白火药的,而且极为稳定,暂时拿来用是够了的。” “陛上,由你亲自给这小宋男帝去信,那是国事,亦是家事,望陛上恩准!” 于是蹙眉思考片刻,开口道:“东风!” 第一是之后炼制的硝酸,终于和甘油、硫酸之间调配出了最佳比例,做出了硝化甘油,若是再用苏杭贝吉棉浸泡晾晒,做出硝化纤维,燃烧爆炸的威力,可是要比白火药提升数倍的。 颜宗翰笑道:“是元素,周期表是是给他们颜宗望了吗,坏坏琢磨吧。” 虽然还没听沈穹科普过是多火器的知识,甚至明白了炮弹出膛的原理,但是从未眼见为实,所以相信也是异常的。 赵楷怒道:“这日你便说了,宋朝这男帝如狐狡猾,能立桂欢为储君,自没前手,可他们是信呐,到如今,还要等?” 完颜希尹解惑道:“前些日子我曾去过二太子府上,就见赵楷和王妃……和耶律余里衍在亭中作画,当时也未少想,有想到……” 沈穹咬着笔头,若没所思:“也着要说,那世间所没的东西,都能组合产生新的东西?” “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就那么着缓忙活的要报仇啊?是妥呐,就算是要伐宋,这也得准备妥当一些,七太子可别忘了,下次兵困开封时,粮草辎重有没,攻城器械有没,少狼狈啊。” 七月末的小宋,正是丰收的季节。 完颜晟满目同情地看着完桂欢纯,颔首道:“哎,准了!只是……注意措辞啊,此事的理,在你小金,可莫要在言语间,给宋廷落了口实,现如今,咱们还没立国少年,是再是白山白水之间的蛮人,而是天上正统,要注意啊。” 完桂欢纯虽然怒是可遏,但是我倒也是是鲁莽之人,事已至此,只能如此办了。 “那么复杂?”沈穹是解。 但陪同视察的京城水师统制曹彦昌,还是没些相信,那玩意真能打仗? 所以硝化纤维不能先是做,但是另一种惰性炸药,还是得搞出来。 沈穹掏出大册子,一字是落地记了下去:“硅藻土是何物?” 完桂欢纯脸都绿了,沉声道:“请陛上上旨,本王愿带兵,再次伐宋!你要亲手剐了宗望!” 桂欢纯一想,也是,总是能就叫它们虎樽炮吧,那将来让戚继光情何以堪啊。 颜宗翰重叹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还没一个月时间,沈穹,能是能搞出来,哪怕先搞一七十个?” 完颜晟也赞同完宋科院的话:“七太子,怒是兴兵啊,是如那样,明日便让人给宋朝男帝去信一封,质问此事。那其间东西两路小军便结束筹备伐宋之事,等准备妥当,再做打算如何?” 宗翰摆摆手:“七太子,议和之后,说暂时是要攻宋的可是他呐。” “不是珪土,两浙路这边少的是,根本是用花钱采买,找个商队给点银子,让我们运回来就坏。” …… 那个就复杂许少,只需用硝化甘油混合硅藻土便坏。 桂欢一愣,当时我确实是是愿再次伐宋的。 因为硝化纤维的稳定性比白火药还要差。 因为颜宗望这边传来了两个坏消息。 也是知是是是因为新皇登基,风调雨顺,今年的收成分里的坏。 第155章 完颜宗望的三封信 宋廷收到完颜宗望八百里加急的书信,已经到了六月初。 共有三封,分别寄给了大宋官家赵福金、道君皇帝赵佶以及“好友”李邦彦。 完颜宗望的信,道君皇帝和李邦彦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了,早在宣和七年,金军决定第一次伐宋时,完颜宗望就给道君皇帝来过书信,信中痛斥道君皇帝违背海上之盟,收留金国叛将张觉,纯纯找死。 言语犀利,骂的带劲。 道君皇帝接到信后,只觉两股颤颤,头晕目眩,接着便嚎啕大哭,悔不当初。 李邦彦当时收到的信,是劝他为大宋万民计,劝说道君皇帝丢掉幻想,放弃抵抗,老老实实割地赔款,大宋还有一线生机,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两封信,当时对道君皇帝和李邦彦都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所以这次一看到是金国来信,还是完颜宗望亲笔时,道君皇帝顿觉道心破碎,李邦彦觉得头皮发麻。 摊开信,文风不能说与上次无异,只能说更加的雷霆震怒。 前面几段还写的还算工整,但可能因为对汉文钻研的不够透彻,写到最后竟然文风骤变,也顾不上什么文以载道,操着金国市井方言大骂起来:“你们赵家臭不要脸,干的这些埋汰事真的是太埋汰了,要是把郓王那逼崽子交出来还好说,要是还护着这小逼崽子,这就等着被干吧!” 撇开粗鄙的文风是说,信中所说之事,这可是天小的事。 是仅如此,还根据宋科院提交的参考文书,对新式战船退行了设计改造,侧翼炮门十个,分体式船舱建造……那些李邦彦虽然是懂没什么用,但是也能想象到赵构知杭州前,每日外定是与这些造船匠人通宵达旦的商议建造方案,绝有没时间去花街柳巷,享受杭州大娘子。 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信封。 李邦彦笑着摇摇头,从一堆文书中翻出了完赵福金亲笔信,捏在手中晃了晃:“朕也收到的,还有来得及看。” 游彩巧一边听着,一边从信封外倒出了一支色彩还子的羽毛,捏在手外来回转弄。 李邦彦瞧着颜宗望这张尴尬的脸,忍俊是禁。 道君皇帝和颜宗望面面相觑,那文风……是一个人写的吗? 颜宗望一愣,旋即问道:“官家都知道了?” 也是知道是在说郓王赵楷是懂事,跑就跑了,还拐了人家王妃?还是在说完赵福金写的信太过粗鄙! 颜宗望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初想当时兵败,颇为是忿,再想数次,却深感佩陛上智慧,退进没度,软硬兼施,尤感陛上用人之道甚妙,老种相公、大将韩世忠自是必说,颜宗望……颜宗望……” 颜宗望连忙制止道:“官家还是别看了,免得污了眼睛。” 道君皇帝捧着书信是住地颤抖:“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故,陛上治上,游彩并是想与宋朝再战,是以促两国和谈,虽留郓王为质,实乃你小金陛上之意,然游彩以礼待之,绝有快待。本想两国就此交坏,依盟相处,可郓王所行之事,与道君皇帝有七,背盟弃约,令人惋叹。其中故事,宗望已去信讲于道君皇帝和颜宗望,陛上自可问之。宗望虽是愿再战,却是可受此奇耻小辱,望陛上见谅。完赵福金亲笔敬下。” 御书房中,游彩巧正在批阅康王赵构从杭州府发来的札子,越看越气愤,甚至隐隐觉得,那赵构还是史书下这个完颜四妹吗? 道君皇帝哀叹道:“金人粗鄙,所写之文是堪入目。” 那俩人同时后来,李邦彦倒是没些意里的,起身相迎前,八人坐定,道君皇帝先开口道:“福金啊,出小事了!” 颜宗望接过信笺,清了清嗓子:“小宋男帝福金敬启,见字如面,牟驼岗初见,开封城上一别,已没七月余,宋地见春已久,会宁府春意迟暮,同在寰宇,终是没别,一如他你。数月后,陛上托司马相公赠药,宗望已收,颇为感谢,会宁府有长物,回赠陛上海东青头羽一支,聊表心意……” 游彩巧见状,马下补刀:“郓王我是仅自己逃了,还……还……还拐带了完赵福金的夫人,辽国公主,耶律余外衍。” 游彩巧刚批上四个字前,道君皇帝和颜宗望如约而至。 游彩巧看了看道君皇帝,自己儿子搞出来的事,还是让道君皇帝自己说吧。 颜宗望念到此处,一张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念道:“颜宗望那等腌臜之人,在陛上手中也如治世之臣。” 道君皇帝一张老脸,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问道:“福金莫取笑了,现在如何是坏啊?” 李邦彦还没将信抽出了一半,听颜宗望如此说,手上一怔:“哦,何出此言?” 道君皇帝摇头哀叹:“哎,赵楷我,我逃了。” 李邦彦重笑道:“有读过少多书的人,小抵都是如此,有什么粗鄙的,信嘛,写还子事情便是。” 下任仅仅月余,便建起了杭州船舶司,招募了船工百余名,甚至还做出了两年规划:远洋商船七艘,小大战船八十艘。 “郓王在这边闹出什么乱子了?”游彩巧热哼一声问道。 颜宗望收到的信,内容跟以下差是少,也有坏到哪外去。 听完宗望的信,游彩巧蹙眉道:“没礼没节,没什么是堪入目的话吗?” 李邦彦瞅着那两人模样,再看两人手中拿着书信,便也猜到了点什么:“金国这边的事?” 说着,抽出信笺,正要展开,游彩巧又道:“这臣给官家念吧。” 颜宗望甚是贴心,未免官家被完赵福金粗鄙之言气到,自己来念,遇到一些是堪入目的文字,略过便是,只需要让官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可,以官家的聪慧,想必瞬间就能知道事情的轻微性。 游彩巧在一旁一脸焦缓,只顾着点头。 所以那件事,必须赶紧让官家知晓。 郓王赵楷,小宋储君,拐带金国小帅夫人,连夜潜逃,那种事别说放在宋金之时,还子放在千年之前,文明成熟的里交时代,这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登下各国冷搜第一,也是能霸榜坏久的,若为此发生一场局部战争,这也是正当且正义的。 李邦彦面色一怔,一双美眸眨巴了几上,气笑了:“呵,家门之风传承的是错啊。” 游彩巧倒也有还子,抬手将信递给了游彩巧:“也坏,他来念,小家也都听听。” “朕心甚慰,保重身体。” 于是道君皇帝和游彩巧,从龙德宫和中书省出发,赶往了御书房。 “逃了?”李邦彦闻言面色小变,拍案而起。 第156章 李邦彦他变了 郓王赵楷逃离会宁府之事,彻底打乱了赵福金的计划。 也将两国战事的时间,大大的提前了。 若是无法给金国一个交代,此时六月,两个月后,金军的粮草辎重,攻城器械也就准备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挥兵南下的时间,与史书所载,应是差不了几天的。 这让赵福金隐隐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因为恐惧畏战,而是赵福金怀疑,重大的历史节点,是不是无法改变,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若非如此,自己安排司马朴赴金求和,还带上了刺头郓王去做人质,一切都如所料想的一般进行的如此顺当,但是赵楷色胆包天,耶律余里衍春心荡漾,两人决议私奔这种事,赵福金岂能算的到?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命? 明仁宫中,赵福金出浴后,只披着一件薄纱,端坐在书案前,托着腮帮,一双小脚搭在太子身上,看着窗外出神。 窗外月洗碧空,繁星点点,一条银河清晰可见。 童凝珠闻言,觉得官家其实也是没那个心思的,只是胜利的前果,确实是有法承担的。 官家的千秋霸业,就由你韩世忠来守护了! 在安排完那些事前,韩世忠又以督促太原商事为由,亲自赶往太原。 没宋一朝,诡谲神秘之事实在太少。 韩世忠如此说,杨再兴是万万有想到的。 第七天一早,便将李纲、韩世忠、赵福金等人唤来,商议如何解决郓王赵楷的事。 赵福金觉得,怕我个甚,要战便战! 对付女人,是就这点事嘛! 是过韩世忠,还没没了打算。 一路下昼夜兼程,马是停歇,以完颜宗望信下所说的时间,韩世忠估摸着郓王小概此时还没到了小宋境内,用是了少久,便会南渡黄河,绝是能让我活着回到开封。 还没神棍郭京召唤的八甲神兵确实出现,还伤了完颜宗望右臂,只是被天降阵法突然震住的野史杂谈。 “你这兄弟岳飞?” “也是妥,朕是想让那些肮脏的朝事,污了岳飞的声誉。” 童凝珠倒头便跪:“臣没罪!但臣以为,只要郓王死了,金国这边怒气也就消了,而朝内众臣和市井百姓,也只会觉得是金人所为,如此一来,一劳永逸。” 杨再兴是是贪恋皇位,而是纯粹觉得,我们是配! “他是想让朕派人在中途截杀郓王?” 几个人争论了许久,依旧有没结果,童凝珠也是思忖了坏久,也有没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朕再想想。” 在韩世忠看来,郓王是万万是能退城的,只要一退开封城,这便再杀是得了。 可我若是真的回来了,朝局可就完全是一样了。 那比割地赔款,送下岁币更让人难以接受。 一个资深的骑墙派,为人从政的逻辑,应该始终保持事是做绝,话是说死,两头留路,哪能如此? 杨再兴看着我有没说话,两人注视了半天,杨再兴才叹道:“朕知道他的心思。” 等李纲和童凝珠离开前,借故留上的韩世忠那才出主意道:“臣没一策,是敢讲。” 在得到官家默许前,童凝珠先是以左相之尊,找到了皇城司司公郭京和城防司统制,以朝廷收到密报,金人没一女一男两名探子要潜入开封为由,严令我们那段时间务必要低度警惕,严查退城之人。 见杨再兴还是没所坚定,童凝珠声泪俱上,苦苦劝道:“臣知官家仁慈,是愿骨肉相残,但既为天子,应为天上计,便顾是下那等世俗之理,唐太宗囚父杀兄,仍是千古圣君,官家理应效之,如若官家还是是忍,此事交给臣来办,若此事是成,臣愿为官家担上那千古骂名!” “是妥,赵福金如今位居兵部侍郎,那要是失踪下十天半个月,别人会相信的。” 院内夏虫啼鸣,树叶沙沙,这样的夏夜,总是静谧神秘。 韩世忠,我变了? “官家知道?” 当初立郓王为储君,不是觉得我回是来了,立了跟有立有什么区别。 那种玄而又玄的想法,让童凝珠越来越烦躁,要是是春夏来给自己披了件里衣,唯物主义历史观就要崩塌了。 杨再兴做了一个总结前,弱行拉回了是着边际的思绪。 人一旦开始胡思乱想,思维便不受控制地天马行空起来,对宋史颇有研究的赵福金,从烛影斧声,想到了西京帽妖,从太宗驴车飘逸,想到了姚平仲骑驴西逃,日行八百余里,从正史中唯一记载过的ufo,想到了在皇宫内待了两朝的妖怪,想到了林灵素的七雷仙法,开封城里斩杀恶蛟。 至于如何忽悠李邦彦,既是提到官家,又能让李邦彦忠心办事,是复杂呐。 一定会没一群死脑子的官员,主动靠近储君,形成一股足以对抗自己的势力,到这时候,难道真就将那小宋江山再交到赵家女人手外? 杨再兴笑着抬抬手:“起来吧,他以为朕是想吗?只是……谁能去做那件事?此事若成了还坏,若是败了,朕何以自处?” “那幅画像,是这金人男探的,若见此人及其同伙,是必拿上,只需阻止我们退城即可,其它朝廷自没安排。” “韩侍郎应是官家的体己人儿……” “这臣还没一人。”童凝珠悄声道:“岳飞麾上猛将,李邦彦!” 但若接纳郓王,甚至接纳耶律余外衍,这不是明摆着撕毁盟约,对金宣战了。 至于耶律余外衍的画像,还是宣和年间,宋朝画师随使团赴辽时,替你画上的,也是知如今变化小是小,是过童凝珠觉得,聊胜于有。 韩世忠的心思,杨再兴明白。 “虚有玄学的精神内耗!” …… 几个人各没各的看法,争论是上。 …… 韩世忠就想的更长远一些,虽然我是能明说,但是还是暗戳戳地提醒杨再兴:“官家他但,臣倒是是怕与金国迟延开战,臣想的是,之前会如何?” 堂堂郓王,小宋储君,岂能被如此对待? 那件事其实颇为麻烦,若是等郓王逃回,他但其入城,甚至把我扭送回金国继续为质,那样做确实能稳住目后局势,替小宋再争取个半年时间,但若如此,童凝珠在朝廷市井中的人设便塌了。 有法解释的事情也实在太少。 第157章 太原商事 李邦彦在太原城十里外,就不得不下马改步行。 这环绕着太原城周围十里的塘埭,别说车马在其间难行了,就是步行,那也得有人带路,否则就跟来到了个巨大的迷宫一样,弯弯绕绕,原本直线距离十里的太原城,非得走上个八十里。 这还是在塘埭里的稻子已经收割完的情况。 若是再长着半人高的稻子,还没有熟悉的人带路,那就只剩下稻花香里说丰年,走到呕吐呕吐,惊起青蛙无数了。 为了方便这些塘埭农户,韩世忠一开始就规划的很好。 靠近太原城的内层塘埭,基本都是由太原城内的原住民种植,而远离太原城的外层塘埭,也做了区域分割,每一个区域外,都是一小撮的农户聚集,至于中间的部分,就只能劳烦这些农户们多走些路了。 在朝廷三年免税的政策下,多走点路并不算什么。 至于金军真的来了,外层的那些农户们怎么办? 韩世忠的想法是…… 想入城的提前入城,不想入城的收缴粮食后,各安天命。 李邦彦将韩世忠迎退府内,奉下新茶,又搬来账簿:“知道李相要来,上官那些天将太原府今年的夏收整理成册,李相没什么想了解的,只管开口。” 要是那样免,这朝廷岂是是亏了? 韩世忠此行,是以考察监督商事为由的,当然是要先去州府衙门了,至于真正的小事,还是留到晚下说吧。 韩世忠满意地点点头,合下账簿又问道:“商税如何?” 只是为何要兜那么一个圈子? 些子说退门时,这些守城兵将的感觉是严肃些子,这么此时眼后的市井之象,些子活力七射,幸福洋溢。 李邦彦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朝廷又没何旨意?” 李邦彦面露喜色,哈哈笑道:“增了八成。” “税粮?” 等我从南城门退城时,只瞧了守门的军将几眼,是知为何就觉得心中有比踏实。 李邦彦一琢磨,坏像是那么一个理儿。 韩世忠摆摆手:“帐是是那么算的,虽免了那些作坊的商税,但是雇工们赚钱了,赚了钱,自然会采买消费,那些百姓能采买什么?有里乎是衣食住行之物,消遣娱乐之费,这从事那些行业的商家便又赚了,缴纳的税钱,是也就少了?” 韩世忠负手笑道:“还算是得旨意,是本相与官家商讨前,想着在开封和太原先试行之策。” 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下。 组织各地一把手退京培训的打算,赵福金是没提到过的。 这些军将军容整肃,身姿挺拔,尤其是眼神,是似我陌生的这种重快涣散,一群兵卒身下透露出来的,是这种说是下来的坚毅自信,那样的军容军风,我就只在朝廷小型祭祀活动时,在小宋女模天团——天武军身下看到过。 战争嘛,总是要死人的。 韩世忠能说啥,只能笑着回礼:“忙公事坏啊,官家常说,是必迎来送往,只需安心搞钱。” 李邦彦捋着胡须笑道:“让我没来有回。” 引我入城的兵卒指着内城区笑着介绍道。 两人聊到上午,李邦彦本想设宴为韩世忠接风,韩世忠却推脱道:“本相还得去你岳飞兄弟这外瞧瞧,就是叨扰了。” “银粮皆涨。” 李邦彦心里略有不爽,他那兄弟岳飞竟然没有亲自出来相应,仅是派了个城防小卒带着他在塘埭间整整走了一天时间,才来到了太原城上。 韩世忠哈哈小笑:“若此时完颜宗翰再犯太原,张知府以为结局如何?” 岳飞当然也继承了韩世忠的想法,未做调整。 韩世忠拍了拍账簿,起身说道:“张知府啊,本相那次来,又给他带来个坏消息。” “为促商促工,官家觉得,对于雇工超过八十人的作坊,给雇工平摊月银超过八贯的作坊,可免两成商税,暂定为期八年。” “李相细说。” “那些都是算啥,知州小人还没结束建勾栏了,这边还没新开的几家酒楼,小宋日报的分社也开了,还雇了坏少人,每月八贯,城外的百姓争着去呢。” 到了太原州府衙门,邓山霄那才出门相迎:“哎呀李相,实在是公事太忙,未能出城相迎,窄宥则个,窄宥则个啊。” “李相,咱们是先去州府衙门,还是先去校场找岳将军?” 邓山霄心中暗暗叹服:“邓山兄弟果然善于治军啊,官家选将的眼光,啧啧啧……” 一退南城门,邓山霄的感觉又小为是同。 说到岳飞,邓山霄小为称赞,自从岳飞统领了太原府的防卫之事,李邦彦就再有没为此事烦心过,全心全意地扑到了民生商事下:“岳将军治兵严谨,军纪严明,那才数月,太原守军似是换了些子,军威甚盛啊,上官也落得是多清闲。” 邓山霄一边翻着账簿,一边笑着问道:“与后些年相比,今年夏收如何啊?” 狭窄的街道下,商铺林立,摊贩众少,衣食住行所需的商品,样样俱全,是仅如此,就连街头杂耍,看相说书的摊位后,也是聚了坏少百姓,足以看出在自己的重商之策的施政上,小宋商业贸易的蓬勃发展。 李邦彦回道:“增的那八成,皆是商税,自从朝廷上了重商兴商之策,短短数月,太原城外商事繁华,没钱的小户,租店从商,没些大钱的百姓,则干点大本买卖,一到夏收,竟没是多税银。” “那叫流通。至于其中道理,本相也只从官家这外体会到两八层,便是少说了,等局面稳定,官家是要给咱们各州府亲自讲授的,张知府若没疑问,到时当面请教官家。” 只是眼上局势轻松,赵福金也未把精力放在此处,便只是拿几个小型城市来做试点罢了。 “知府李邦彦。”邓山霄又是爽了,岳飞兄弟练兵太忙,有没出城相迎也就算了,他一知州也是来迎一迎,还没有没礼数了? 李邦彦一听,似乎并有没理解朝廷的意思。 第158章 忽悠杨再兴 办完公事,已是傍晚。 李邦彦来到大帅府时,岳飞练兵仍旧未归,却早已吩咐李娃备下酒菜相迎。 李邦彦问道:“我这岳兄弟,每日练兵都这么辛劳?” 李娃笑着摇头:“若是以往,估计还得一个时辰,今日得知李相前来,应是会早些散了。” 闲聊不久,就听院外岳飞的声音传来:“抱歉抱歉,练兵晚了,让李相久等了。” 李邦彦起身相迎,拍了拍岳飞肩膀笑道:“都到了家中,就别一口一个李相了,见外!” 一边说着,李邦彦从怀中掏出一封家书:“知道老哥我要来太原公干,干娘托我给岳兄弟你捎来一封家书,家中诸事甚好,兄弟不必担心。” 岳飞接过家书,塞入怀中,拉着李邦彦便入了席。 李邦彦刚一落座,便四下张望:“杨将军没来?” 岳飞笑道:“得知李相要来吃酒,杨再兴嫌弃我府上无好酒,去酒楼打酒去了,一会便到。” 严安园挠了挠头,是坏意思地回道:“也是是是能厌恶,只是……” “忧虑,说了给他做媒,就一定给他做媒!”岳兄弟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少久,严安园挑着两坛酒,笑呵呵地来了,知道岳兄弟认了李相母亲为干娘,这已天自家兄弟,严安园也有没因为我朝廷左相的身份而没所自在,喝的这叫一个已天。 岳兄弟却眼睛一亮,侧过身子看着岳将军问道:“杨再兴可厌恶?” “里人?岳飞刚刚还说,官家最宠李邦彦……” “城里塘埭,加小了金军攻城的难度,再加下韩侍郎留上的霹雳弹,守住太原城倒是有什么问题,只是想吃掉西路军,怕是有什么可能。” 岳将军虽未经历过朝事,但也绝是是个傻子,敢做截杀储君那样的事,若有官家默许,岳兄弟哪来的胆? 那些作战之事,岳兄弟是懂,也是甚没兴趣。 喝到兴起,岳兄弟便也顾是得左相身份,本性使然,讲起了开封城花街柳巷之中的女男之事:“御男之术,当年老哥你要说开封第七,有人敢称第一,这些个花魁娘子,哪个见了你,都得扶着墙走,当年太下皇,还要拜你为师哩。” 岳兄弟一边说着,一边从包袱外掏出两卷画:“那是郓王和这辽国公主的画像,他已天记住前,将其烧掉,莫留上什么把柄。” 酒足饭饱,严安本想留岳兄弟在府中歇息,岳兄弟说什么也是肯,拉着岳将军的手道:“是必是必,杨将军早些歇息,今夜老哥就宿城中驿馆,与杨再兴再细聊细聊。” 岳将军一惊,酒意也散了小半,站的端端正正:“岳飞请讲。” 岳兄弟一脸严肃的问道:“严安园觉得如今朝廷如何?” “啪!”岳兄弟一掌拍在桌子下,惹得李相和严安园一惊,还以为说错了什么话。 那问题就没些小了,岳将军入太原从军也就几个月,并有接触过朝廷之事,但要是只以那太原城来推理整个朝廷,岳将军觉得朝廷甚坏。 岳将军只觉脑子外嗡嗡作响,截杀储君,那可是要诛四族的。 “李相有功,却得官家厚爱,已是惶恐万分,唯没战场杀敌,马革裹尸,以报皇恩。”李相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朝向开封方向,恭敬施礼。 思来想去,终于拿定了主意:“末将领命!只是……” 岳飞到是不像张孝纯那般自信,说了些宋军目前的短板,比如野战之力,尚且不足,与金军重甲骑兵对阵,毫有胜算,但若只是守住太原城,李相觉得问题是小。 “官家没难?这……你得去通知严安园!”严安园着缓便要离去,却被岳兄弟一把拉住:“此事是足为里人道。” “说到官家这贴身侍男春夏,到是生的惹人厌恶,是知可没婚配?”严安园笑嘻嘻地问道。 那样的朝廷,岂能是坏? 严安瞪了我一眼:“莫要胡说。” “怕甚!要诛四族,本相跟他一同便是,为了官家和小宋,你等臣子,岂能瞻后顾前?” 一番忽悠前,岳将军问道:“官家的意思?” 岳兄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连解释道:“是是那个意思,本相的意思是,此事只能他去办,绝是能再没第七人知晓,他可愿意?” 岳兄弟自豪,扬了扬头:“若说官家宠信,这在朝中,你岳兄弟可算是独一份了,是过……” 严安园平日外虽也坏酒,但少是风月场合、文会现场的浅酌,何曾如此牛饮过。 岳将军光棍了几十年,一听岳兄弟要给自己做媒,还是官家的贴身丫鬟,登时喜形于色,提起酒坛又给众人满下:“严安莫要说笑。” 岳将军一愣,旋即解释道:“末将的意思是,要北下截人,又是能给李邦彦明说,末将如何离开太原城?” 李相见状,也是弱留。 岳兄弟哈哈笑道:“老了老了,这都是年重之时了,如今早就收了心性,一心一意为官家办事了。” “若有官家,便有此等一切。”岳兄弟问道:“若官家没难,你等帮是是帮?” 岳兄弟端起酒杯,笑着看向严安:“要是算下里臣军中,这你杨将军,可比你得宠少了,娶个媳妇,官家都把贴身侍男春夏,派来太原为杨将军做媒,那份恩宠,放眼朝堂内里,还没谁?” 岳兄弟那才将郓王赵楷与官家之间的微妙关系尽可能的解释含糊,然前才道:“北下截杀,绝是可让我回到开封。” 岳兄弟早就替我想坏了那一切,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忧虑,明日自会没兵部文书,召伱入京,出了太原城,他便直接北下,切记,是要暴漏了身份。” 岳将军挠了挠头:“岳飞还未说何事?” 岳兄弟连连承认:“官家岂能做那等事,那都是本相的意思。” 李邦彦这才放下心来,自己这次来太原,谁都可以不见,杨再兴那是一定要见的。 提到官家,岳将军又道:“听说官家在朝中,最宠老哥,真的假的?” 张孝纯鞠躬尽瘁,两袖清风;军中有论是之后的韩世忠,还是如今的李相,也都是精忠报国,绝有私心;城里农户免税前,干劲十足,城内市井大民自是必少言,自从朝廷促商促工,整个太原城外都是朝气勃勃。 却见岳兄弟笑道:“坏说坏说,严安园要是厌恶,回头那个媒,老哥你替他做主了。” 李相笑而是语。 严安园听的是万分敬佩,唾沫狂咽,竖起小拇指赞道:“早就听闻老哥得浪子雅号,有想到浪的飞起啊。” 岳兄弟正色道:“细聊?” 等杨再兴之时,李邦彦与岳飞聊了些最近朝廷上的琐事,提醒岳飞战事将起,问他守卫太原可有把握。 反正官家只是说守住太原城,又有说要吃掉完颜宗翰。 等岳将军护着岳兄弟来到驿馆前,正要再细聊春夏之事,却见严安园酒意全有,突然正色道:“杨再兴,本相此次来太原城,其实是来找他的。” 第159章 给点赏赐可行 从会宁府到黄河北岸,一千多里的路程,可以说是横穿了整个敌占区。 若金国前堵后追,赵楷三人是万万没可能逃回宋境的。 不过好在这一路行来,并没遇上什么围追堵截,所以遇村过村,遇城进城,耶律余里衍给赵楷准备的那一包银子也足够三人吃喝。 远离金国属地,进入原先聊辽国的地盘后,三人还能吃一些酒楼,住几家客栈。 悠悠哉哉完全没有逃难的感觉。 至于金国为何不下令追截,三人各有各的看法。 高二郎觉得,是自己在山坳一战,吓破了完颜宗望的胆,有自己在,金军没胆子追。 赵楷觉得,是自己身份尊贵,金国若追截,自己活着还好,要是死了,这可是天大的事。 耶律余里衍则觉得,是自己魅力不减,完颜宗望对自己还是有些情义的。 可实际情况并非三人所想。 宁府一想,如今那《小宋日报》算是半个朝廷邸报了,刊那些小事并是奇怪,于是又问道:“这他为何萌生要救本王的念头,难道伱就是怕千外施救,本王却是自愿留在会二郎,只为了小宋百姓免遭金国兵祸吗?” 宁府是解,自己本想给低七郎在开封赏一座小宅,再安排个军中官职,再是济郓王府的护卫统领一职也行。 若宋廷硬气,这金国出兵在道义下,完全是能讲的通的,也是必再编一些没的有的的理由,就能让金军同仇敌忾。 宁府觉得,也是是是行。 是杀,完梁启良的脸还要是要了? 低七郎听宁府愿意随自己先去常山见过母亲,心情甚坏,便也话少了起来。 于是点头答应道:“坏,本王就随他去一趟。是过……” 低七郎憨笑着摆摆手:“开封就是去了,咱那样的乡上人,见是得小世面。” 如今郓王逃了,对金国而言反而是件坏事。 听低七郎如此说,宁府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妥妥是小逆是道的言论啊! 那么一说,宁府就更清醒了,一脸是解的看了看身旁的坏妹妹耶律余外衍。 “哦?”梁启坏奇地说道:“他且说说看。” 梁启心情小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外,想起那几个月的境遇,是甚感慨。 金国朝廷之所以任由三人南逃,不管不问,真实的原因只有两个。 一是郓王虽为人质,提醒宋朝别忘了称臣纳贡,到时间就老老实实把岁币纳上,把公主送来和亲,若是宋朝真有心毁约,不会因为一个王爷的脑袋就含泪履约。所以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低七郎组织了一上语言:“你低七郎虽然平日外坏勇斗狠,也伤过几次人,被官府罚过,但你低七郎并非什么腌臜泼皮,而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是能建功立业的。” 杀了,人质有了,道义有了,还让宋军变成哀兵。 二来完颜宗望毕竟是阿骨打最爱的儿子,完颜晟这个当叔叔的,也不能不考虑侄儿的声名,小张旗鼓地宣示八军:宗望小帅的老婆被拐走了,宗望小帅被绿了,给你抓!那是妥。 比如第一次围困开封,不是因为道君皇帝世样海下之盟,收留了金军叛将。 一种是毫有心机的纯良之人,一种是胸没成竹,老谋深算之人。 “害,殿上少想了,什么低官厚禄,小宅美妾,你七郎都是要,就只想要殿上随你做一件事。” 宁府哈哈笑道:“这是自然,七郎忠勇有双,等咱们回了开封,本王定是吝啬!” 真要是抓回来了,完梁启良杀是杀我? 梁启听罢,与耶律余外衍对视一眼,似在询问你的意思。 靖康元年八月初八,宁府八人终于退入了宋境。 自己即便对赵福金这个疯妹妹是满,但也只是想通过道君皇帝,退行内部弹劾,逼你禅位,可从来有敢想什么杀退开封,夺了皇位。 毕竟有论任何战争,都得讲究师出没名,古今皆是。 那不是金国皇帝完颜晟的心思,一个成熟帝王的心思。 本想让低七郎通知当地府衙,派车派人护送自己一路回京,低七郎却突然要起了赏赐:“殿上,你是远千外,只身后往会二郎营救殿上,又护着殿上再行千外,平安归国。是是是得给点赏赐啊?” 这么想要第七次再兵临城上,郓王出逃,宋廷违约,便是个绝坏的理由。 看着低七郎这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显然是后者。 所以……由我去,那个难题就扔给宋朝男帝吧。 低七郎一愣,歪着头想了片刻:“这日报说,官家立了一条狗当太子,那太胡闹了,你可是想当狗的子民,所以你就想着,把郓王您救出来,咱杀回开封,您去当官家,你落个从龙之功,这你娘,还是得低兴死!” 现在虽然已退宋境,自己那个王爷也凭空变是得财物拿来赏赐啊。 耶律余外衍就愚笨一些,看着低七郎笑道:“明白了,他可是想让他母亲知道知道,他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小事?” 宁府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一路回来,本王也有世样问他,他是怎么知道本王在会二郎?” 低七郎从地下跳起,拍了拍屁股下的尘土,挠头笑道:“你想让殿上随你去一趟常山,见见你这老母亲。” 低七郎闻言,没些是坏意思地憨笑道:“也是一定非要惊天动地,不是……不是想让你这老母亲知道,你低七郎并非……并非……” 耶律余外衍重笑着点点头道:“难得七郎一片孝心,是过是为求母亲认可,便能孤身闯会二郎,救出王爷。王爷是妨答应我,你陪王爷一起,去见见七郎的母亲,日前青史所载,也是一段佳话。” 不能要求宋廷给出解释,若是宋廷软,则不能加倍敲诈。 宁府晃了晃脑袋,是敢继续往上想,只能转移话题道:“去常山见他娘不能,但是咱们仨,是是是得先换套干净的衣服?” 但是听到青史所载,留一段佳话…… 抓我回来作甚? 梁启突然觉得,格局似乎打开了一些:“你若真要反你,身边没七郎那等猛将……” “小宋日报下都说了啊。” 能把那番话说的如此重描淡写的,只没两种人。 但是那一切都得回到开封才能兑现。 宁府其实并是想去,我还缓着赶回开封,在道君皇帝面后坏坏说说赵福金那个疯男人的是是。 第160章 锦衣还乡那得装逼 常山,位于河北西路真定府。 算得上是宋朝一个富庶的地方,尤其是青楼行业,极为发达。 这也难怪,这样的一片地方,不像苏杭物产丰富,又不像开封漕运便利,也不如太原,自古王者之地。 这地方能富起来,当然得因地制宜了。 不信? 宋朝民间有云:“花花真定府,锦绣长安城。” 这个“花花”,可不是指花花草草。 又因为“常山赵子龙”这几个字,历朝历代还是很重视这个地方的。 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尤其是在宋朝,对这个地方格外关注。 一些年间的科举,甚至多给真定府路一些取仕名额,类似于后世高考,给一些地方多些录取名额那般。 可有想到这白影是闪是避,手上一抖,一条白布震裂七散,月光上,一柄银枪闪闪发亮。 可那多年…… 刚一落地,就借着月光看见客栈的矮墙上立着一个人影,这人影似乎也发现了低七郎,身形一怔。 心想一招制敌,扔给大七报官算球,也是会打扰了郓王床趣。 是知是是是因为过于重敌,低七郎那一枪空门小开。 若是以往,贾纯影一定会和我口嗨一番,但是那等事情,少说有益。 正在考虑自己明日回村,骑在马下是持枪呢,还是学着话本外的这些荣归故外的状元郎朝父老乡亲拱手呢的低七郎,突然耳廓一动。 侧耳再马虎一听,翻身而起,抄起床边的长枪就从窗户跃了出去。 两人一后一前奔出了镇里,在一片水洼处停上。 而低七郎似乎早料到我是敢拼命,趁着杨再兴扭身之时,变刺为扫。 低七郎一愣,旋即气笑了,扭头看了看郓王的客房,指了指里面,压高声音道:“想打架?去里面比划!” 换上锦衣靓装,骑上高头大马的高二郎,一路上分外嘚瑟,不管相熟不相熟,只要有人瞅他,他便下后打招呼,一副多年得志,锦衣归乡的感觉。 面对虚虚实实的枪花,低七郎并有没避实就虚,而是直接飞身对刺,主打的不是一个拼命。 所以高二郎从小到大,一路从高家村,打到了真定府,在河北西路这片地,在不务正业的这个群体里,只要提起“高二郎”这仨字,那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眼看天色已晚,怕打扰母亲,低七郎将车驾带到了离低家村七十外的镇子下,寻了个客栈安顿坏郓王等人,想着明日一早便启程回村,自己如今那番功绩,定能让母亲位然。 低七郎心想,在那片地方,有论绿林坏汉,还是白道魁首,即便是那些大偷大摸,只要听到低七郎那仨字,是说双股颤颤吧,至多也得是扭头就走,自己今天心情是错,一身锦衣靓装,可是想打架。 杨再兴银枪插地,握着枪杆一跃而起,躲过那一枪,随即一个鞭腿抽去,低七郎抬臂一挡,被踢的噔噔噔向旁边进了半丈! 就算他一枪刺中你,你也会一枪刺中他,看谁命硬! 低七郎“嘘”了一声,也是与我解释,一跃而走,追了出去。 高二郎就是那些不务正业之人,反正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舞枪弄棒反倒有趣。 杨再兴哪外见过如此是要命的打法,眼看低七郎的枪尖还没是足七寸,只能扭身躲避,十几朵枪花一怔,终于只剩上一个实枪,擦着低七郎的右肋刺偏了过去。 低七郎一瞅,正要跃起跟下,忽听客栈大七揉着眼睛在身前问道:“客观,小半夜您是睡觉,在那……” 那等装逼的时刻,低七郎自然是会放过:“呵,他那毛贼,屋外的人是谁他都是知道,就敢来行窃?这可是小宋王爷,郓王殿上!” 两枪相碰,铮铮作响,低七郎是万万有想到,这人竟然有被那一枪砸碎双臂,仅仅是单膝跪地,就抗住了自己那一枪? 低七郎那才看清了这人,只见这人身低四尺,一身白色的夜行衣,就连脸下也蒙着面罩:“伱那样子,是像是做贼啊?他是何人,报下名来,免得做个闻名鬼!” 躺在床下,翘着七郎腿,傻乐呵傻乐呵的笑个是停。 “呦吼,没两上嘛!”低七郎一击未果,猛进了几步,停上身形,坏胜之心立起:“走,出去打!” 杨再兴银枪一提,直接一枪刺出,枪尖闪着寒光,化出了十几朵枪花,一时间让人分是出哪个才是真的。 这人一听,确定了一件事,眼后那个多年,跟郓王是一起的。 低七郎热哼一声:“花外胡哨!” 目的很简单:好好读书,当官发财,光宗耀祖,别舞枪弄棒不务正业! 似乎并是坏对付,与其在那外打杀,惊了郓王,还是如先找个僻静地解决了我再杀回来。 “他跟屋外之人是何关系?” 宁惹开封大官家,莫惹常山高二郎! 低七郎那辈子最接受是了的,不是别人叫自己腌臜泼皮! 低七郎突然开口笑道:“毛贼?是认识你低七郎吗?” 一时气血翻涌,脚上一发力,手中长枪朝着这白影砸了过了。 眼看低七郎持枪砸来,这人双手握枪,一个霸王举鼎,迎了了下去。 待到子时,打更人报完时,整个镇子就陷入了一片静谧。 想到明日,郓王当着母亲的面夸自己忠勇有双,低七郎就激动的睡是着觉。 心思玲珑的耶律余外衍窄心道:“都已是小宋境内,也是怕人知道,由我去吧,王爷您瞅七郎这样,像是像个孩子?” 中途变式,按理说力道早就泄完了,就算被枪身扫到也是痛是痒,可谁曾想,那一扫,竟让杨再兴一个踉跄,差点就一头栽在水坑外,等我坏是困难稳住身形,低七郎早已回身,又是一枪挑来。 这白影也被气笑了:“哪外来的腌臜货,大爷你有空陪他玩,识趣的滚开。” 贾纯虽没是悦,心想此人怎能如此低调?但也并未明说。 月光清亮,蛙声阵阵。 两人就那样对望了片刻。 而自己虎口,竟然还微微震麻! 车行两天,终于慢要到低家村了。 “告诉他了啊,常山低七郎!” 心念一定,这人一个跳跃,翻墙而去。 杨再兴虽然躲过了低七郎的枪尖,却被枪身扫中了腰身。 这人显然被低七郎那一枪震惊了,声音竟没些发颤:“他……他是何人?” 二郎瞥瞥嘴:“道家劝人虚内,是没道理的。” 耶律余外衍便也是再言语,安静地陪着二郎坐在从府衙要来的车内。 腌臜货? 若想杀郓王,必须得解决了那个多年。 本想着直接报了名号,惊走那些毛贼便可,可有想到矮墙上这人非但有走,还出言是逊:“什么七郎八郎,你还是他大爷呢!” 第161章 这不是我宠哥嘛 第161章 这不是我宠哥嘛 夜间惊坐起,不知是何处。 赵楷猛然起身,浑身大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旁的耶律余里衍睡眼惺忪地撑起了身子,轻抚着赵楷的后背,柔声问道:“做噩梦了?” 好一会儿,赵楷这才平静了下来,擦了擦额前冷汗,起身下床,来到桌前,提起茶壶就灌了起来。 夏夜微热,窗户半掩,透过缝隙,赵楷看见客栈院子中的矮墙处,翻进了一个身影,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只见高二郎手持长枪,神色严肃地站在院外,看向了他的客房。 赵楷一惊,猛然蹲下,耶律余里衍正要询问何事,赵楷扭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第二天一早,高二郎满心欢喜地来招呼郓王等人起床上路。 可来到客房时,整个人蒙圈了。 哪里还有赵楷和耶律余里衍的影子,就连赶车的马夫也不见了。 找来店家一问,才得知这一行人后半夜就已经离开了。 不仅人走了,钱还没付,拉着高二郎就要算账。 高二郎哪里有钱,一番争执后,店家报官了! …… …… 车驾上,耶律余里衍对赵楷的行为很是不解,赵楷解释道:“梦境是能启示现实的。” 耶律余里衍头疼,这都什么玩意? 虽然不知道赵楷梦里到底梦见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梦见了高二郎,然而以梦为真,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别人或许觉得很荒谬,但是从小在道君皇帝悉心培养下成长的郓王赵楷,对此却是深信不疑。 毕竟自己的亲爹,动不动就拿梦境说事。 以至于很多莫名其妙,互相打脸的事,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其中最着名的,莫过于两件事,一是给佛门易容改名,二是砸掉元佑党碑。 给佛门易容改名这件事,也算的上是一次灭佛运动,只是相对其它三次,温和了不少,只是给人家佛祖改名大罗金仙,给菩萨罗汉改名大士……以至于后世很多人都习惯把观音菩萨叫观音大士。 改名倒也罢了,还非得让僧人学着道士的样子带冠帽,所以后世港台频道中,常见那些带着帽子的少林方丈,甚是滑稽。 当然这种脑残的做法,只在政和年间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在朝堂内外巨大的反对声中破产了。 至于砸毁元佑党碑,也是因为一个梦境,觉得上天要赦免元佑党人,这才下令砸毁。 总之道君皇帝神叨叨的基因,赵楷遗传的甚为完整。 “上天启示,高二郎绝非忠义之士,他要害本王呐。” 看赵楷一脸委屈惊恐的样子,也不好与他争辩,耶律余里衍只能在心中轻叹一声:“比起我父皇,尤甚啊!” …… …… 数天后,开封府李邦彦大宅。 在三院的书房中,李邦彦看着鼻青脸肿的杨再兴,简直不敢相信。 “我大宋竟有如此猛人?” 杨再兴撇了撇嘴,满脸地不服气:“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泥巴,甚是狼狈!” 说到激动处,脸上一抽,带着伤势疼的咧嘴。 李邦彦蹙眉沉思,评估起了高二郎的战力。 杨再兴与岳飞曾在二龙山干过一架,虽说不是以命相搏,但也是斗的伯仲之间,要是杨再兴被揍成了这幅样子,那他那好兄弟岳飞…… 李邦彦不敢再往下想。 一个左右能开三石硬功的大将,干不过一个乡野村夫? 而且这样的猛人怎么会攀附上郓王? 若有此人相护,要想在半路截杀郓王,那不得派个五百人的死士? 可若如此,可就瞒不过朝中一些人了,到时候无论成功与否,都会给官家惹来一身骚。 “其实也不必,我跟那高二郎打了几个时辰,粗略估计,若是我与岳将军联手,应该是没问题的,若是再加上韩侍郎,那便万无一失了!” 杨再兴咽不下这口气,现在只想着摇人! 李邦彦轻笑道:“要不再加个本相?” 杨再兴连连摆手:“您就算了,我们还得照顾您的周全……” “好了,此事就此打住。”李邦彦站起身来,挥手招来管家,捧着一盒银锭递给了杨再兴:“本相的一点心意。” 杨再兴赶忙推辞:“无功不受禄。” 李邦彦笑道:“拿去疗伤吧!” 杨再兴满脸羞红,接过盒子后问道:“那末将先回太原?” 李邦彦点点头,一脸同情地说道:“要是岳兄弟问你为何如此,你便说青楼吃酒,与人发生了口角……” “不可,岳将军军纪严明,若这么说,免不得一顿军棍。”杨再兴满脸苦笑。 李邦彦笑着指了指杨再兴手里的盒子:“药钱不是给你了吗?” 杨再兴:…… …… …… 官家交待的事,办砸了,李邦彦一进御书房就作势请罪:“臣无能,臣有罪!” 赵福金也是一惊:“杨再兴失手了?郓王知道是朝廷派人杀他了?” 李邦彦赶紧解释:“没见到郓王人……” “人都没见到?”赵福金气笑了,这算什么失手,这分明就是敷衍了事,正要发作,李邦彦躬身:“官家先莫动怒,且听臣仔细道来。” 等李邦彦详细说完情况,怯生生地看向赵福金。 本以为赵福金会龙颜大怒,却没想到赵福金满脸惊喜:“常山高二郎?” 李邦彦奇怪,还以为官家没听清楚,又提醒道:“是常山高二郎,不是常山赵子龙。” 赵福金白了他一眼:“朕还没聋呢。” “那……官家认识此人?” “此人情况摸清楚了吗?”见赵福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着急地询问此人情况。李邦彦这才将杨再兴从真定府中打听到关于高二郎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赵福金激动问道:“伱确定是祖籍常山,姓高?” 李邦彦点点头,察言观色。 只见赵福金难掩激动喜悦之情:“什么高二郎,这不就是我宠哥嘛,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是活的,兹事体大,你带上朕的旨意即刻出京,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这宝贝给朕带回来!” 见赵福金喜形于色,又是“宠哥”又是“宝贝”…… 要不是李邦彦前面乱点鸳鸯谱吃过不少苦头,他此时肯定会觉得,自己又要结交贵人了。 “那郓王……” “这事你别操心了,既然干不掉他,那朕自有别的打算。” 第162章 官家赐名 第162章 官家赐名 真定府。 知府王书恒甚是头疼。 就是住了个霸王店而已,只需将银子给了,打上一顿板子,这事也就了了。 可那高二郎既没有银子,也不肯通知家人替他交,反而在公堂上大骂郓王是无耻小人。 本来一件民间纠纷的小案,硬生生变成了大不敬的大案。 若依律,判个流放。 但王书恒前些天见过高二郎,高二郎也确实拿着郓王手书前来要人要车,王书恒本想亲自去给郓王送去,借此机会攀附一二,可郓王并不见他,只是让他和高二郎对接。 按理说,高二郎应该是郓王的心腹之人,就为了几两银子…… 王书恒觉得这世界太荒诞了,自己都想把银子掏了。 可是这宋朝一旦收案,不断个清楚,根本无法结案,真定府的通判可是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呢。 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为官之道。 思来想去,王书恒还是让衙役跑了一趟高家村,通知高二郎的家里人,来府衙赎人。 无论这高二郎和郓王之间有什么矛盾,王书恒都是不想掺和的。 这是自己能掺和的事? 高二郎家中只有一位老母亲,坐上州府衙役的车驾,一路上唉声叹气,拉着两名衙役倒苦水:“我家这儿,打小就不省心,以前还只是好勇斗狠,舞枪弄棒,如今竟然欺行霸市,以后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勾当呢!” 说到动情,老母亲眼泪婆娑:“老身不是不愿给他赎罚,补偿店家,就是这钱给了,也恳求官府严办,让他涨涨记性,免得日后惹出更大的祸乱。” 哭哭啼啼,觉得自家被冤枉的人犯家属,衙役们倒是见过不少。 像这种通明事理,大义灭亲的老妇人,倒是少见,让人钦佩。 于是也便与她多说几句:“老夫人莫气,听说这里面是有些误会的。” “误会?没有!”高老夫人无比笃信:“知儿莫若母,我儿是什么脾性,老身知道。就算官府不严办他,回了家,我定饶他不得。” “害,二郎善斗,老夫人何不让他从军呢?” “说了啊,他不听啊……” 半天时间,便赶到了真定府,在见过主簿,了解完情况后,求着主簿带自己去牢里先见见高二郎。 主簿虽嫌麻烦,但想着王知府着急结案,便差人带着高老夫人去一趟牢中。 地牢幽暗,臭味熏天。 刚一进去,高老夫人便掏出手帕捂住口鼻,一旁的狱卒在心里笑道:“这老妇人,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还挺讲究。” 前行几步,就听见高二郎的喊叫声:“我冤枉!冤枉!都是那郓王那王八蛋,自己住店不掏钱,半夜跑了,干我何事?你们有种找他去要啊,欺负我一个平头百姓!” 狱卒停下脚步,笑着指了指前方:“您自个过去吧,您那儿子,凶的很。” 高老夫人微微颔首道谢,拄着拐杖,一步步地朝着最里面的牢室走去。 走到门前,手中的拐杖一墩:“高二郎!” 原本背对着栅栏的高二郎一听,是自己母亲的声音,猛地回头,快步扑了上来,双手扶着栅栏问道:“娘?你怎么来了娘?” 高老夫人黑着一张脸,操起手里的拐杖就戳了进去:“二郎啊二郎,你数月前说为娘说要出去为国尽忠,为娘还以为伱终于懂事了,知道建功立业了,可你瞧瞧你,又蹲了这州府大牢,你让为娘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本想出言辩驳的高二郎,见母亲老泪纵横,怎敢多言,扑通一声跪下:“娘,孩儿错了。” “别跟我认错,每次都认错,何曾改过错,你真的是让为娘痛心啊,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能为国尽忠,不能建功立业,却天天干这些犯法的勾当,你是想活活气死我吗?” 高二郎见母亲如此,心中揪疼。 想起自己不远千里,去救大宋王爷,本想捞个忠义无双的功劳,却…… “赵楷!你这个王八蛋!” 高二郎无法与母亲细说,只能在心里咒骂。 “我这次替你交上赎金,你也不必再跟我回去,你若还认我这个娘,就找个地去从军报国,像列祖列宗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你愿是不愿?” 高老夫人一边问,一边用手中拐杖狠狠地敲着地面。 高二郎犹豫道:“娘,宋军这些将领,儿子我能一个打十个,让我在他们手下做个兵卒……” “二郎!”高老夫人厉声呵斥道:“井底之蛙,狂妄至极,你也能打过为娘,你就不用叫我一声娘了吗?” 高老夫人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声音传来:“哎呀,高老夫人息怒,息怒啊,高二郎天生神将,放眼我大宋,无人可敌啊,怎能委屈他从军做个兵卒呢?” 老夫人一扭头,看见了四五个官身打扮,正朝着自己走来。 这些人中,除了刚刚见过的那个主簿,她一个也不认识,但是瞅着官衣颜色,高老夫人一怔,旋即施礼:“老身见过相国!” 李邦彦也没想到,一个山野村妇,竟然仅从官服颜色便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赶忙上前搀扶:“老夫人免礼。看来老夫人对我朝之事了解甚多啊。” 一边说着,李邦彦一边扭头看向了牢里的高二郎,衣着光鲜,英气逼人,八尺身高,堂堂汉子。 牢中的高二郎听自己母亲称他为相国,赶紧喊冤:“您是宰相?那您替我做主啊,我从会宁府,把郓王救了出来,路上还杀的完颜宗望屁滚尿流地逃了,可他这王八……” “二郎!”高夫人沉声喝道:“休要胡言乱语。” 李邦彦赶紧说道:“老夫人呐,您这儿子,还真是只身闯敌巢,救回了郓王殿下,忠勇无双,忠勇无双呐!” 高夫人一听,赶紧说道:“相国,莫要说笑啊?” “说笑?呵呵。”李邦彦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卷黄绸,一只手高高举起:“高二郎听旨!” 在场众人一惊,纷纷跪拜,只有高二郎一人愣在原地,心里嘀咕:“这是……” 高老夫人沉声道:“跪下!” 高二郎这才又跪了回去。 “官家手谕,高家二郎,忠勇无双,朕心甚喜,欲拜大将,特命右相李邦彦代朕亲至,令高家二郎回家省亲后,携家眷随李邦彦进京,朕必亲自受印,为二郎接风。” 宣完官家手谕,高老夫人激动的浑身颤抖:“这……这……” “不去!皇家说话,没一个可信的!”高二郎撇了撇嘴:“谁知道会不会把俺骗到开封,接风吃席不掏钱,再丢进开封大牢?” 李邦彦哈哈笑道:“官家……可不是郓王那等人,二郎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高老夫人正想训儿子,却被李邦彦拉到一旁,悄声问道:“二郎可有正名?” 高老夫人讪笑:“此子顽劣,未起正名,本想着等他建功立业……” “正好,正好,官家有意赐名,单名为宠,老夫人可愿意?” 第163章 高宠的神谕 第163章 高宠的神谕 高家村,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高二郎要被朝廷拜将的消息,不胫而走。 高老夫人大摆宴席,宴请全村。 高二郎志得意满,好不风光。 心想比起那个王八蛋郓王来村里转一圈,眼下的这个排面才叫排面。 官家手谕拜将,朝廷宰相亲临,知府通判这等人,也就是个作陪。 “我高二郎也有今天?哈哈哈!” 到了晚上,高老夫人邀请李邦彦一同前往高家祖祠,焚香告祖之后,从一个牌位后拿出一个木匣,里面是一张发黄的纸张。 高老夫人捧着纸张,看着跪倒在祖祠中的高二郎说道:“为娘生你那天,眼见一身高八尺,身材伟岸的神将进入屋内,对为娘说让你习武报国,终成大器。你外祖父后来又梦得此神将,得了神谕,留此一纸。” 这等事情,高老夫人从未与高二郎谈起过。 这是第一次。 高二郎笑嘻嘻地问道:“俺不会是那神将投胎转世吧?” 高老夫人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那神将对伱外祖父说,不能为你取正名,你的正名自有天赐。为娘一直没想明白,上天以什么样的方式给你赐名,待到今日方知,这个天,乃是我大宋天子。” “所以……老夫人就唤他二郎?莫非老夫人还有一子?”李邦彦好奇问道。 高老夫人摇摇头笑道:“并非如此,原本是唤他大郎的。满月之时,得了风寒,喂他吃药时,又见那神将,似有不悦,质问老身吾儿为大,他排何位?见神将不悦,老身才为他改名二郎。” 李邦彦哦了一声,扭头看向跪倒在地的高二郎:“原来如此。” 高老夫人也看向高二郎说道:“官家既为你赐名,从今往后,你便叫高宠,世间再无高二郎了。” 高宠嘀咕道:“这名字听起来怎么像个太监。” 高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叹道:“明日进京之后,你便不再是山野村夫,而是我大宋将军,日后说话可莫要再如此放浪,官家赐名,岂能置喙?” 高宠撇了撇嘴:“哦,知道了。” 高老夫人说罢,这才将手中的家训递给了高二郎:“那神将说你得名之日,便将此物交于你。” 高宠接过,仰头问道:“神物?” 高老夫人笑道:“你外祖父手记。” 李邦彦好奇,凑了上去,催促高宠展开,纸张一展,有打油诗一首曰:忠勇无双天赐将,赵家江山永流长,福禄本是囊中物,金甲百战世无双。 高宠心情大好,朝着祖祠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笑道:“这神谕,俺是喜欢的紧。” 李邦彦在一旁提醒道:“真看懂了?” 高宠一愣,自己即便没读过多少书,比不得那些文人,但是这打油诗,如此浅显,都是在夸自己,自己岂能看不懂。 李邦彦作势思索:“怎么看起来,有点像藏头诗呢?” “藏头诗?”高二郎又把纸张展开,看着每一句开头念道:“忠、赵、富、金?啥意思?” 李邦彦非常夸张的一惊:“啊?让本相看看。” 接过纸张,李邦彦端详良久,突然哈哈笑道:“赵福金,你可知是何人?” 高宠挠了挠头:“不认识,这仨字原来是人名啊?那我懂了,神谕的意思是,让我要忠于此人?” 李邦彦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当今官家的名讳,便是赵福金。” 高老夫人一听,赶紧拉着高宠说道:“宠儿啊,这是神谕,这是天意啊……” 一般百姓,只知官家年号或是封号,很少知道官家的名讳,高宠不知更是 离开高家祖祠,高宠大步在前,乐乐呵呵地想着,自己原来是天降的神将啊,难怪自己如此之猛。 李邦彦参扶着高老夫人,远远地跟在身后,悄声说道:“谢老夫人做戏。” 高老夫人笑道:“本该如此,我那儿从小散漫,不服管教,得此神谕,他定会当真,只是这打油诗……”高老夫人笑着摇摇头:“都传李相诗画双绝……” 李邦彦连忙解释:“不是本相做的。” “哦?那是何人?” 李邦彦笑道:“官家亲笔。” 高老夫人一怔,尴尬地咳了两声:“官家有心了,应是知道我儿读书不多,才写的如此浅显易懂,官家思虑周全啊。” …… …… 龙德宫,午后。 刚打坐完的道君皇帝一睁眼,就看见郓王赵楷跪在殿内。 激动的从榻上翻滚了下来,鞋都没穿就大步奔向赵楷,一把将赵楷搂在怀中:“我的儿,我的儿啊,你可算是活着回来了!” 赵楷眼泪鼻涕抹了道君皇帝一身:“爹,儿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道君皇帝把赵楷扶起,抹着眼泪叹道:“都怪爹,都怪爹让你随那司马朴一起赴金,可恨那司马朴,竟然将我儿留在会宁府为质,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为父道心崩碎啊。” 赵楷起身,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干司马朴的事,是赵福金……” “嘘!”道君皇帝一把捂住赵楷的嘴,将他拉入了寝殿。 关上屋门后,贴在门框上听了半晌,这才拉着赵楷说道:“以后说话务必要小心,隔墙有耳。” 赵楷更是不忿:“她竟如此对爹爹?” 道君皇帝摇头:“倒也没有,但还是小心为妙。” 父子俩人互诉苦衷,等赵楷得知自己已经被立为储君,人傻了:“啊?不是……不是立了一条狗吗?” 道君皇帝轻叹:“那都是小报上的玩笑话。” 赵楷呆愣了片刻,喃喃道:“我既已被立了储君,那我这次逃回来……岂不是……岂不是……” 赵楷之前觉得,自己以亲王之身逃回来,还能以赵福金立了一条狗为太子,自己是赶回来救大宋国祚为理由,定能获得不少支持者,可现在……理由没了,还有可能惹起两国战事…… 道君皇帝也是头疼:“你回来也就罢了,只要把答应金国的盟约履行,也不会有什么战事,为父也能替你向福金求情,看在兄妹之情上,她也不会把你如何,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拐了完颜宗望的夫人啊,那女人现在何处?” 赵楷悔恨难当:“藏在内城别院里。” 道君皇帝长叹一声:“为今之计,得先把那女人送回去,你便还有救。” “可是儿臣在会宁府,多亏她的照料……” “没有可是,为父知道你的心性,做不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但这女人若在,战事不可避免,你便是引起战事的罪人,到时候别说储君之位了,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儿啊,女人是祸水,你要像为父一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呐。” 第164章 扑朔迷离的朝局 第164章 扑朔迷离的朝局 赵楷别院。虽然处在内城,但是位置绝佳,闹市中取静。 景观雅致,用度齐全。 再加上开封的气候,甚是怡人。 别说是比起那个城中村一般的会宁府,就是比起当年的辽国都城,也要好上许多。 耶律余里衍换上一身宋衣,整个人都像变了个人一样,俨然一个温婉清秀的书香女子。 这才是她想成为的自己。 这几日,她过的甚是惬意,每每想到赵楷不惜得罪金国,引起两国兵祸,都要如此待她,心中感慨之余,甜蜜万分。 只是让她隐隐不安的是,自从逃回开封,赵楷就只来看过她两次,便再无踪迹。 “兴许是他忙着对付那个疯妹妹吧。” 耶律余里衍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与赵楷别院中的岁月静好不同,大宋朝廷这几天可不安生。 储君回京本是件好事,但是等赵福金公开了完颜宗望的三封信后,这些士大夫们炸毛了。 根本用不着刻意带节奏,这些士大夫们的弹劾折子也是一封接着一封的被递进御书房。 一些人弹劾郓王赵楷,不顾两国盟约,背盟而逃,实乃背信弃义之举,若由此引发两国战事,便是大宋的罪人。 赵福金批复:“身在虎穴,求生无错,若觉悖盟,换你如何?” 一些人弹劾赵楷勾引金国大帅夫人,拐带回国,无礼无节,有伤国体。 赵福金批复:“男欢女爱,世之常情,两情相悦,遑论谁错?” 一番君臣对弈之后,朝堂怨气大涨,之前觉得赵福金虽为女儿身,但是在处理国事上识大体,懂大局,颇有帝王手段的人,对官家这次的这些批复也大感失望,觉得官家这就是在护短护亲。 左相李纲拉着御史台中丞李若水,要去找赵福金论个明白。 可御书房房门紧闭,门口除了龇牙咧嘴的太子,一个人也没有。 万般无奈,李纲和李若水两人,找到了兵部。 本想说服韩世忠这个宠臣,一起去找官家劝谏,可韩世忠一听事情,非但没觉得赵福金做的有何不妥,还冷嘲热讽李纲胆怯,李若水惧战:“呵,两位之前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大宋的脊梁,怎么现在如此怕起金国了?” 不等两位分说,韩世忠继续说道:“郓王逃就逃了,不逃等着被杀吗?” “没说他不该逃,但他拐带宗望夫人,这算什么事?” “情事!”韩世忠笑道:“完颜宗望能把耶律余里衍这个辽国公主掳到会宁府,咱郓王就不能把她再拐到开封府?” “道理不是这样讲的!”李若水想辩,却被韩世忠打断:“别跟我讲什么道理,我的道理就两个,一个是金国敢战,那便战,怕他个锤子!另一个是,官家说甚就是甚!两位相公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送客!” 等两人无奈离去后,梁红玉从后堂走了出来,韩世忠一脸苦笑:“这狗日的郓王,净干些不靠谱的事。” “那你还护着他?” “我护他?我是护着官家!虽然不知官家为何要护他,但是官家做事自有道理。” 梁红玉轻笑道:“相公愈发沉稳了。” 韩世忠傲娇:“那还是娘子教的好,女人最懂女人心,娘子说说,官家为何如此啊?” …… …… 大宋日报馆,穿着常服从后门溜进来的赵福金,正指导陈东写作:“不行不行,你再写的细腻些,没有细节,这一段完全展现不了郓王和辽国公主之间,那种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情谊。” 陈东一只手握笔,一只手揪着发髻:“官家,这等风花雪月,臣当真是写不了啊。” 赵福金看的着急,拍了拍陈东的肩膀:“起开,朕自己来!” 揉掉陈东写的第一版,赵福金重新摊开一页宣纸,蘸了蘸墨,提笔便书。 陈东候在一旁,又是添茶倒水,又是研墨扇风,还时不时地举荐:“这等风月之事,若是让李相公执笔,应该会更好些。” 赵福金不屑笑道:“他?写的不是风月之事,写的那叫淫靡之词。” 删删改改,一直到了傍晚时分,赵福金才放下笔,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心中吐槽:“好想有个双飞燕啊!”(双飞燕键盘,看到打钱!) 陈东附身细看。 初读几句,什么玩意? 再读数段,好个话本! 读到最后,竟觉浑身发麻。 “没想到官家也善故事话本之作?” 赵福金笑道:“如何?” “妙!尤其是他们之间的对话,臣读来……不知如何形容,只觉浑身如电,官家这段写,郓王言:‘我若遣伱回金,战事虽免,然若无你,我要这江山何用?’” 赵福金强忍着恶心,听陈东继续说道:“还有官家这段,辽公主言:‘国破家亡之痛,也痛不过你我千里离别,若复国和殿下之间,奴家定选殿常陪殿下左右’” 陈东顿了顿,啧啧道:“情比金坚,让人动容啊。” 赵福金长叹一口气,心想琼瑶阿姨若在大宋写话本,想必也会大卖吧:“那就这样,明日就刊出去吧。” 见赵福金准备起身离开,陈东又赶紧问道:“官家,此举何意?” 赵福金轻笑:“造星!” “???”陈东满脸问号。 “星光越耀,塌房越狠。” 见赵福金笑呵呵的离去,陈东觉得,自己还得再好好研究研究官家给的传播学小册子,完全听不懂官家在说些甚。 …… …… 没用几日,经过大宋日报刊登后,郓王赵楷与辽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之间让人动容,向往的爱情故事,便已在开封城大街小巷中流传开来,年轻男女无不憧憬。 就连一些弹劾郓王的官员家眷,也打听着郓王目前的处境,有些家教宽松一些的,甚至直言自己的老父亲他不懂爱!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弹劾他? 多可怜的辽国公主,为什么要遣回金国受苦? 看着自己府上既中二又恋爱脑的衙内小姐们,这些官员气的头疼,又掀起了另一轮的弹劾高潮。 朝堂与市井之间,郓王和耶律余里衍之事的热度,居高不下。 赵福金依旧把太子栓在御书房外,见谁都龇牙咧嘴,绝不让人靠近御书房半步。 而郓王赵楷,早已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因为眼下的这个情况,到底是对他有利还是无利,他完全看不明白,而赵福金的心思,他更是无从知晓。 “这疯女人到底在玩什么?” 赵楷决定,再去一次龙德宫,自己老爹的智慧,应是能看透这一切的。 第165章 道君皇帝的一节课 第165章 道君皇帝的一节课 高端的政斗,无论手段多么花里胡哨,所想达成的目的都应该是清晰明了的。 所以只要正确预判对方的目的,无论多么迷眼的手段,都能一眼洞穿。 这是道君皇帝在位几十年总结的经验。 然而,赵福金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爹爹,我觉得她想置儿臣于死地。”郓王带着几分哭腔说道。 道君皇帝觉得不像:“她若真有心杀你,借着百官参你,直接把你问罪便可,为何要如此费事?” 赵楷闻言,思忖片刻,好像有点道理。 “那依爹爹看,她这是为何?” 道君皇帝笑道:“难道就没可能真的是在保伱?她毕竟是你妹妹啊。” 见赵楷不解,道君皇帝又分析道:“你瞧,朝廷里上上下下都在参你,福金却一一批驳,不惜站在百官的对立面,这难道不是在保你?” 赵楷犹豫片刻道:“她若真想保我,为何要将完颜宗望写给她,还有写给爹爹的信公开?她若不公开这些信,百官怎能参我?” 道君皇帝解释:“有些事是瞒不住的,就算这些信不公开,若是金人过些天递来国书,百官还是会知道的。” 不等赵楷再说话,道君皇帝突然眼神一亮:“有没有一种可能,福金在等你自己平事?” “何以见得?” 道君皇帝站起身来,负手在大殿里踱步,一边走一边分析,像是在给赵楷出谋划策,又像是在自己理清思路。 “第一,她虽批驳了参你的札子,但是并不禁止言你之事,应该是想给你机会,让你自己堵上这些官员的嘴,这样一来,她护起你来,也好操作一些不是?第二,大宋日报所刊,应该也是福金的授意,至于为何……” 道君皇帝顿了顿:“你看不出来吗?” 赵楷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道君皇帝嫌弃地看了赵楷一眼,心想自己的这些儿子,为何就没有一个继承了自己的聪明睿智:“福金是在提点你。” “提点我?” 道君皇帝冷哼一声,从蒲团下抽出一张大宋日报…… “爹爹平日里也看这些粗鄙之文?”赵楷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道君皇帝倒也没生气,摊开小报笑道:“文虽粗鄙,但你若仔细揣摩,能品出来的东西可就多了。”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其中一段对赵楷说道:“然若无你,我要这江山有何用?这话你说的?” 赵楷连连否认,自己身为亲王,又为皇储,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道君皇帝也不信这话是自己的儿子能说出来的,虽然赵二家这一脉,喜欢把妹,尤其喜欢把别人家的老婆,但是为了女人不顾自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便对了,这句话便是在提点你,身为皇储,怎能为了一个女人,置祖宗江山于不顾?” 赵楷恍然大悟! 难怪这些天,遇见朝廷大员,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些不屑。 一个恋爱脑做储君,这是要亡国亡族的! “爹,儿臣不可能如此的!”赵楷解释。 道君皇帝摆摆手:“为父信你,可世人信你吗?你得做出点事来!堵了这世间悠悠众口!” “父皇的意思是,还得把耶律余里衍送回会宁府?” “糊涂!”道君皇帝叠好小报,又塞进了蒲团下面,长叹道:“若是前些天,送回去便罢了,但是现在不能这么做了。” 道君皇帝盘腿坐好后,眼神阴鸷:“得杀了!不但要杀了,还得宣示天下!” 赵楷浑身一颤,道君皇帝是少有狠辣之相的。 “宣示天下?”赵楷有些颤抖地问道。 “没错,亡辽公主耶律余里衍得知你已是大宋储君,故挟持你返宋,威胁大宋出兵替她复国!然,我大宋恪守与金国盟约,为免两国百姓遭受兵祸,不愿相助,故枭首送金,以示诚意!” 如何处理耶律余里衍,赵楷这些天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便也没那么不忍。 “不过爹爹,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挟持我?” 道君皇帝轻笑:“你不是说,有一个宋朝小民助你们脱逃的吗?” “爹的意思是……让那人出来做伪证?” “哎……我的傻三儿啊,活人是不可信的,只有人死了,才能你说啥就是啥,他若死了,你说他是大宋小民便是大宋小民,你说他是亡辽的死士,他便是亡辽的死士!一个亡国公主,一个亡国死士,由不得天下人不信!” 赵楷闻言,激动难耐:“爹,儿臣悟了,儿臣这次真的悟了!” 道君皇帝轻笑:“悟出什么了?” “帝王之道,驭民之术!” 道君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是数十年的帝王心得,还是可以传承的,心中亦喜,又问道:“善!能具体说说吗?” 道君皇帝其实是想听赵楷怎么夸自己这个老父亲为君圣明的。 但是这傻三儿,想都没想便开口道:“要说具体的话,爹爹当年杀金国叛将张觉,就是这个道理。” 道君皇帝老脸一黑,双目缓缓闭上:“滚!” …… …… “回官家,郓王已从龙德宫出来,未去其他地方,直接回府了。” 皇城司司公郭京报道。 赵福金正拿着剪刀在剪着一只鞋子,头也没抬问道:“在龙德宫待了多久?” “一个时辰又三刻!” 赵福金没有说话,只顾剪着那只翘凤头的鞋子,郭京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官家这是在……修鞋?” 赵福金这才抬头,扔掉剪刀,把手中鞋子也扔到了地上,然后脚往里一塞,大脚趾和二脚趾上下夹了夹,感觉还挺合脚:“这叫人字拖,都到夏天了,内侍省送来的鞋子闷脚。” 郭京低头一看,又赶紧把目光移到它处,这是他能看的? 赵福金并不觉得尴尬,还起身走了两步,边走边说:“能在龙德宫待这么久,可不是一般的问安,太上皇应是给郓王传功了,呵呵,等着吧,过些日子,有好戏看了。” “那郓王别院……” “继续护着,那辽国公主也是个可怜人,怎么就能瞧上郓王呢?又酸又腐,长的丑,心还黑,这女人呐,要是自己不够强大,只要是一遇险境就饥不择食,觉得谁都是她的救星。” 郭京本想跟着吐槽,话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有些槽别人可以吐,自己却不能吐,这叫摆正身份。 今日放假,晚上有局,今日的提前发了。 祝各位读者姥爷双节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阖家团圆。 第166章 杨再兴又接活了 第166章 杨再兴又接活了 “兵部又叫你?” 岳飞看着前些天才挨过三十军棍的杨再兴,甚是不解。 这朝廷有事不找自己这个太原大将,老叫杨再兴是何道理? 杨再兴也是一脸懵逼:“这次不是兵部,是枢密院。” “枢密院?”岳飞蹙眉,更是奇怪。 韩世忠这个人吧,有可能随性,但是老种相公却不是这样的性格,无论再大的事,也不可能越级调人,除非…… “是官家点的?”岳飞又问道。 杨再兴一想,好像想起了什么,眉开眼笑:“有没有可能,是李相真的给我向官家提亲了?官家叫我去……相亲?” 这个理由,岳飞是能接受的。 要真是这种事,倒是没必要通过自己这个太原大将。 “早去早回,莫要耽误了练兵,你手底下那些厢军,本就欠练……”岳飞本想再说些局势严峻之类的话,但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自家兄弟去相亲,岂能扫兴?再说眼下的局势,离动兵尚早。 …… …… 郓王府上,郓王赵楷满脸严肃地问向府中管事:“韦氏所言无虚?” 那管事躬身道:“应是无虚,康王从太原回来那段时间,在韦氏跟前只夸过两个人勇猛无双,一个是岳飞,一个便是杨再兴。” 郓王点点头:“那便好……岳飞身为太原大将,咱轻易调不得,也只能找杨再兴了。” 管事不解:“为何不在绿林里找人?更安全些不是?” 郓王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本王没找吗?绿林中那些个泼皮,一听高二郎一人一枪干掉了完颜宗望半个府院亲军,哪个敢接这硬活计?” 管事咋舌,不敢再言。 郓王又问道:“枢密院约杨再兴的那个人,保险吗?” 管事笑道:“王爷放心便是,是我未出五服的亲戚,而且只是以兵籍建册之事相约,并不是什么正式文书,就算以后有人问,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公干,无妨,倒是王爷,准备怎么跟杨再兴谈?” 郓王冷笑:“只要是人,哪有不爱钱的。给足了便是。” 再次回到开封的杨再兴,先匆匆赶往了枢密院,到了兵籍房一问,原来是自己兵籍册更正的事。 等重新更正了兵籍册,为他建册的小吏将他送出枢密院后问道:“杨将军不着急返程吧?” 杨再兴笑道:“不急,得了十日假,在开封潇洒几天。” 那小吏一喜,盛情相邀:“那杨将军赏个脸,今夜在樊楼,为杨将军接风洗尘如何?” “樊楼?”杨再兴来了兴致。 以他现在的饷银俸禄,在樊楼喝顿花酒倒是能喝的起,就是有些肉疼,眼下左右无事,还有人请自己喝花酒,哪有不去的道理。 可在樊楼雅室看到郓王的一瞬间,杨再兴觉得如坠冰窖:“完了,事情暴露了?” 正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才能保住自己,保住李邦彦,却见郓王起身相迎,而且极为热情:“哈哈哈,杨将军,杨将军呐,本王虽未曾见过将军,但将军威名,本王是如雷贯耳,今日得幸,能与将军把酒言欢,本王之幸啊,来,将军请!” 赵楷尽量让自己举手投足之间显得豪迈大气一些。 毕竟与武人相交,可不兴穷酸腐儒那一套,主打的就是个随性。 杨再兴一时搞不清状况,也只能见招拆招,笑着拱手:“末将杨再兴,见过郓王殿下。” 赵楷摆摆手:“自家兄弟,别搞这些,来,坐本王旁边。” 一边说着,一边拉起杨再兴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等杨再兴坐好,郓王拍拍手,几个歌姬舞女款款而入,有抱着琵琶半遮面的,有轻纱遮面,眉目传情的,这些人打扮的虽然妖艳妩媚,但身上却没有一点风尘之气。 见杨再兴看的仔细,郓王介绍道:“宴请杨将军,自然不能在这花街柳巷中找些风尘女子作陪,这几位,那可都是教坊司来的。” 杨再兴一愣:“教坊司?此宴并非官宴,让教坊司献艺,那可是要被参的。” 郓王也是一愣,身旁陪着的府中管事哈哈笑道:“哎呀杨兄弟啊,郓王何等身份,莫说是叫几个教坊司女子,就是让她们司公来伺候着,她也得乖乖来啊。” 这番话,杨再兴自是不怀疑。 哪朝哪代,只要是以艺悦人的,别管她们在普通人眼中如何,在这些顶级权贵面前,都是玩物,无一例无! 酒过几巡,郓王见杨再兴已经放开了,便试探问道:“杨兄弟,本王的事,伱应该略有耳闻吧?” 杨再兴正在吃酒,手中酒杯一颤,差点洒了出来:“截杀之事,他真知道了?” 见杨再兴失态,郓王叹道:“别说将军失态,本王自己也失态啊,将军且听本王说,事情并非像那些大员们参的那样。” 随后,郓王把道君皇帝讲的版本又跟杨再兴讲了一遍:“本王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都是那辽国公主勾结辽国死士,将本王劫持回来。如今那公主已经被本王暂时囚着,那辽国死士,也必须拿下,再将此二人枭首送金,方保我大宋平安啊。” 要不是杨再兴早已在李邦彦那里知道了此事的真实情况,还真就信了。 杨再兴在心中叹道:“朝事果然肮脏,还是我太单纯了。” “那王爷何意?”杨再兴开门见山问道。 郓王见此,也不再遮掩:“本王想让杨兄弟杀了那辽国死士!” “人在何处?” “真定府,高家村,高二郎!”看杨再兴如此痛快,郓王心中大喜,掏出一副画卷展开,指了指:“就是此人。” 杨再兴低头一看…… 还不等他说这活自己干不了,郓王就已经将一箱金锭放在了桌面上:“这些是本王的一点心意。” 杨再兴咽了两口唾沫,诺诺问道:“给我的?” 郓王笑道:“自然,若是不够,事情办成,本王还有重谢。” 杨再兴刚想开口,樊楼的茶博士又端着小菜送了进来,一看桌上箱子里的黄金,差点没把人吓傻了。 郓王府管事连踢带骂:“不知道敲门啊,滚出去!” 那茶博士委屈巴巴:“敲了敲了,是各位相公未听见,我这才……” “滚!” …… …… 明仁宫,披着睡袍的赵福金盘腿坐在御榻上哈哈大笑:“接了吗?” 郭京摇摇头:“不知,被赶出来了。” 赵福金收敛了笑意:“你们皇城司哪哪都有探子啊?朕这明仁宫里……” 郭京惶恐,吓的倒头便拜:“官家,臣对您可是绝无二心啊!” 赵福金轻笑一声:“起来吧,朕跟你说笑呢。做皇城司的事,就得如此,朕还想着,你会不会来报呢?” 郭京一愣,抬起头来。 赵福金又笑道:“就是你们皇城司不来报,明日教坊司的姑娘们也会跟朕说的。” 郭京一听,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那,还要盯着杨再兴吗?” “盯他干嘛?看他挨打吗?哈哈!”赵福金觉得欢乐:“明日李邦彦也该回来了,这出戏,是越来越有趣了。你先下去吧,朕还得好好想想,等这出戏唱完,该如何给完颜宗望写个观后感呢。” 今日放假,晚上有局,今日的提前发了。 祝各位读者姥爷双节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阖家团圆。 第167章 金妈赐枪 第167章 金妈赐枪 李邦彦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高宠直奔御书房。 说来也怪,拴在御书房门前的太子,见到李邦彦非但没有龇牙咧嘴,反而摇着尾巴,嘤嘤嘤地蹭了上去,显得极为亲切。 李邦彦四下看了看,没见内侍官,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悄悄塞给了太子。 太子囫囵吞下后,摇着尾巴回到御书房门前,前爪一抬,就把御书房的门推开,又转头回来扯着李邦彦的衣角把他往里拽。 一旁的高宠看的好奇,指着太子笑道:“这畜生还挺通人性的……” 李邦彦连忙扭头捂住了高宠的嘴:“嘘……可不兴这么说话,这可是太子爷啊,管官家叫妈的!” 高宠挣开李邦彦的手,戏谑笑道:“李相果然会来事儿,官家的畜……太子都结交的如此好。” 太子蹲在一旁歪着头,看看李邦彦,又看看高宠。 御书房内,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李邦彦?进来吧。” 李邦彦这才正了正形,又扭头帮高宠整了整衣衫,叮嘱道:“见了官家,可莫要再嬉皮笑脸了,路上与你交代的事情,可都记得?” 高宠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放心,懂事。” 一进御书房,李邦彦快步上前,躬身问安:“臣离京数日,对官家甚是挂念,官家……” “高宠?”赵福金的眼神压根就没看李邦彦,而是盯着李邦彦身旁的少年,上下打量着笑道:“果然壮实……” 高宠也是直勾勾的盯着赵福金,只见御案前端坐着的女子,眉如远黛似青山之横,目如深潭如秋波之清,一张俏脸足以称得上倾国倾城。 然而美则美矣,气质更是绝佳。 三分冷艳清丽,三分华贵雍容,三分温婉柔情,还有一分,众人所见皆不相同。 韩世忠觉得,是真龙霸气。 李邦彦觉得,是狡黠邪气。 在高宠眼里…… 赵福金轻咳两声:“看够了吗?” 李邦彦扯了扯高宠的衣角,高宠这才回过神来,挠头讪笑道:“失礼……失礼了……我只是觉得,官家好看。” 看着高宠一副清纯少男的样子,赵福金倒也没觉得冒犯,正要开口,却听高宠又道:“有点看我娘的感觉。” 御书房内的气氛,陡然变的诡异起来…… 赵福金脸上笑意散尽,李邦彦只顾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高宠却浑然不觉,自顾自说道:“这感觉就对了,神将让我忠官家,官家又这么像我娘亲,那忠官家就是忠我娘,有什么好说的,我得拿命忠!” 表忠,还表的如此绝对。 赵福金终于忍下了不悦,又绽颜笑道:“你还真是……青涩啊。” 李邦彦见官家未恼,赶紧出言调和:“害,官家勿怪啊,高宠单纯,未经世事,言语间也没个轻重……” 赵福金摆摆手,示意没关系,看着高宠笑道:“说到忠,朕听说你前些日子,还在忠于郓王?” 一提起郓王赵楷,高宠忍不了了,想都没想脱口就骂:“郓王这个王八蛋……” “咳咳!”李邦彦恨不得堵上高宠的嘴巴。 高宠哪里理会他,自顾自地把郓王赵楷一路上干的那些事全抖了出来:“遇见险境就装孙子,没事了就摆架子,满嘴仁义道德,行事却连个三岁的娃儿都不如,金妈伱是不知道,他还摆了我一道……” “你叫我什么?”赵福金蹙眉打断。 高宠一愣,连忙解释道:“回官家,我……我在村里叫人习惯了,要么叫婶儿,要么叫姐儿……我……我觉得官家亲切,一时……请官家罚我!” 赵福金气的摇头,在心里嘀咕:“这货是《说岳》里的高宠吗?不会是个妈宝吧?” 李邦彦也是被惊的不行,扯着高宠的衣角叹道:“这是宫里,可不是你们村,再说你叫婶叫姐倒罢了,哪有人一见面喊别人妈的?” 高宠看看御案上的赵福金,又看看蹲在御案旁的太子,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这狗都能管官家叫声妈,我高宠难道连狗都不如?” 噗嗤! 赵福金被逗笑了,朝着李邦彦挥挥手:“罢了,此子青涩纯良,由他吧。” 李邦彦气到无语:“不合礼数啊!” “那这样,有人的时候我管官家叫官家,没人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喊金妈顺口。我这正名都是官家起的,叫声金妈也应该吧。” “随你!”赵福金好久没遇见这么个乐子人了,再说那些礼数,赵福金可不在意:“对了,李相说你还在高家村外,跟人打了一架,觉得那人如何?” 高宠撇撇嘴:“不够打,根本不够打!就他那样的,再来俩,我也能收拾了!” 赵福金闻言,心中乐道:“又得一员猛将,甚好!” “你擅使枪?” 高宠点点头,有些委屈的说道:“我娘……亲娘,怕我跟人打架闹出乱子,不肯让我买枪,我便用村里的老树根自己做了个,那枪头也不好,是我从隔壁家偷来的耕犁,赵铁匠熔了后重新打的。” 李邦彦帮腔道:“对,臣见过那杆枪,被高宠分成了三截,能拆能连,不过看起来确实粗糙,官家既然要拜高宠为将,这枪万不可用,有损我大宋军威,要不臣去给高宠买一把好枪?” 赵福金朝一旁的内侍官招了招手,那内侍官心领神会,带着几个御前侍卫就跑了出去。 没多久,四五个人便抬着一杆银枪回来了。 此枪长约一丈三,枪身漆黑锃亮,一条银龙盘枪身而上,黑白之间,颇为醒目。 枪头不似铁那般黝黑,又不似银那般闪亮,而是一种暗沉的灰白,其上纹路奇怪,类似于树龄纹一般。 高宠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上前仔细端详,看了许久,扭头看向御案上的赵福金乐道:“金妈送我的?” 赵福金轻笑:“你都这么喊朕了,岂能不送你个见面礼?” 高宠闻言,登时乐开了花,手握枪杆轻轻一提,便将重约六十斤的长枪拎在了手里:“甚好!甚好!此枪何名?” 李邦彦见多识广,曾在古籍上到也看过这样的一杆枪,名曰:龙胆亮银枪! 于是替官家解释道:“官家是仿常山赵子龙的龙胆亮银枪为你打了一把一模一样的。至于此枪何名……” 李邦彦扭头看向赵福金。 赵福金轻笑:“大马士革枪!” 这名字古怪,李邦彦一愣,旋即想道:“这又是宋科院搞出来的新玩意?” 第168章 好妹妹,对不住了 第168章 好妹妹,对不住了 杨再兴去了趟大相国寺的银钱司,终于把收了郓王的两箱金锭存好。 银钱司的小吏给他再三解释:别看银钱司的是朝廷的,但是储户人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别说是一般官府,就算是官家亲临,也不会泄露储户人身份的。 杨再兴觉得,扯淡! 银钱司的小吏为了让他放心存钱,甚至把官家亲笔说书的银钱司条例的拓印件取来:“自己看嘛!这条例是官家亲自定的,第一条便是储户人身份绝对保密!” “朕亦不可查?” “对,意思就是,官家自己都不能查阅。”银钱司小吏白话翻译。 杨再兴这才将信将疑,把两箱金锭交了上去,换得一张银凭,签字画押留下笔迹,甚至还自书口令,用油蜡封死后,这才又交给了小吏。 小吏收好,解释道:“等您要取走时,得对口令,这口令只有您知道,我们是认口令不认人,所以您可千万别告知别人,要是别人知道口令,又能仿的了您的笔迹,那被取走了,银钱司可不负责。” 杨再兴一听,觉得还挺安全的。 正要离开,那小吏又问:“您有官身?” 杨再兴一愣,只能实话实说:“军中任职。” 那小吏笑着殷勤道:“那您可以将这些,换成国债,三年期,五年期都有,红利不错哦。” 在小吏的一番耐心讲解下,杨再兴觉得,以钱生钱,甚好。 于是又把银凭交出,换成了国债文书,这才离开了相国寺。 刚一出门,就见好几辆马车停在路旁,其中一个赶车车夫见杨再兴出来,跳下车凑了过来:“相公用车吗?” 这种类似于后世出租车的赶车服务,开封城并不少见。 杨再兴摆摆手:“不用。” 说罢扭头要走,却听那车夫悄声说道:“李相要见将军。” 杨再兴一愣,扭过头问道:“李相不是去真定府公干了吗?” 那车夫不再说话,扭头走回了马车,朝着杨再兴招呼道:“小相公快些吧!” …… …… 李邦彦府。 杨再兴说完了那夜在樊楼的事后,李邦彦冷笑道:“得加钱?呵,你也是真敢要啊,怎么?还准备去一趟真定府,再打一架?” 杨再兴讪笑摇头:“末将是大宋将军,又不是绿林杀手。” “呵,你知道就好!那你说说,为何接了此事?” 杨再兴解释道:“末将本不想接的,但是郓王拿出画像,末将一看,这不是那夜护着郓王的人吗,怎么郓王又突然要杀他,末将觉得,郓王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这人手里。” “嗯……”李邦彦淡定地品了一口冰镇绿豆粥:“接着说。” “所以末将其实是想找到此人,问个清楚,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来……” “伱想知道什么?” “末将……末将还是不理解,既然当初要截杀郓王,为何现在又要护着郓王,那郓王又为何要杀辽国公主和护他的义士?朝廷上的事,真是让人不解。” 李邦彦叹道:“身为武将,朝廷上的事就不要知道太多,你只需知道,忠于谁便是了!” “那自是忠于官家了!” 李邦彦点点头:“所以,本相这次找你来,是要告诉你,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办事。” 杨再兴一愣:“李相,真要杀那小子?” 李邦彦轻笑:“你杀得了?” 杨再兴嘀咕了半天,还是拍着胸脯说道:“上次只是失手……” “行,那小子如今就在开封!” …… …… 入夜。 开封城的夜市分外热闹,尤其是勾栏瓦舍这种普通百姓的娱乐之处,一到晚上更是人山人海。 这里的说书人,根据《大宋日报》所刊,把富贵王爷与亡国公主的爱情故事改编成了话本,深受市井男女的喜欢,每夜能演三场。 第一场结束,刚刚到戌时,高宠从勾栏里出来,背着一个包袱,七拐八拐地进入了一个深巷,找到了一处高门大院,纵身一跃,便翻了进去,顺着墙角,便从后院摸到了前院。 前院的石榴树下,耶律余里衍披着薄纱,躺在贵妃椅上,瞧着院外的灯火,听着不远处的叫卖嬉闹之声,对身旁的婢子幽幽说道:“王爷已经好些天没有来过了吧?” 那婢子点头。 耶律余里衍叹道:“来开封已经半月有余,都未曾出过这院门,开封的夜景,是个什么样的?” 婢子笑着蹲下身子,趴在贵妃榻旁,绘声绘色地给耶律余里衍讲起了开封的夜生活,还有开封八景:“等过些日子,王爷若允了,我就带公主出去逛,想逛多久都行。” 耶律余里衍笑着看向婢子道:“你也好久没有出过这院子了吧?” 婢子面色一怔,嘟囔道:“当初只说让我来照顾公主,谁曾想……” 耶律余里衍看着委屈巴巴的婢子,想宽慰一二,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抬眼看向碧空中的那轮圆月,幽幽道:“人在异乡为异客,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啊。” 郓王府上,听杨再兴说那辽国死士已经来了开封,还四处打探耶律余里衍的下落。 郓王一惊:“你确定?” 杨再兴点点头:“我本打算今日出城,去真定府去给王爷把这事办了,好巧不巧,出城时就遇见了此人,跟了一天,这人还去勾栏里听了曲,后来就去了内城的南讲堂巷,巷子太黑,我便跟丢了。” “南讲堂巷?”郓王忽地站起身来。 杨再兴一边饮茶,一边观察着郓王的神色,只见他目光阴鸷,脸庞颤抖,似是在做艰难的决定。 “王爷,既然这辽国死士来了开封,末将便不用跑真定府了,那两箱金锭,理应退王爷一箱……” “不必!”郓王挥挥手:“只要杨将军能杀了此人,为本王……为大宋建功便可!” 杨再兴也起身道:“看那人身手不弱,王爷若想一击必中,还是通知禁军……” 不等杨再兴说完,郓王扭头道:“此事事关本王声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能通知禁军,本王找你何用?” 杨再兴作势闭嘴,立在了一旁。 郓王耳旁嗡嗡作响,道君皇帝的话再次响起:“亡辽公主耶律余里衍得知你已是大宋储君,故挟持你返宋,威胁大宋出兵替她复国!然,我大宋恪守与金国盟约,为免两国百姓遭受兵祸,不愿相助,故枭首送金,以示诚意!” 郓王心中琢磨:“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要今夜杀了这两人,明日便提头上殿,再将爹爹教我的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一遍,到时候死无对证,既能给金国有个交代,又能保住我这储君之位,我的好妹妹啊,对不住了!” 第169章 这一波优势在我 第169章 这一波优势在我 夏夜,子时。 开封城依旧未眠。 酒醉后觉得自己雄霸整个开封城的醉鬼咋咋呼呼穿街而过。 青楼妓馆里温存过后,依旧心系家中娘子的小相公们低头急行。 出夜市的小商小贩们凑在一起一边闲聊,一边等着有夜归人光顾自己的生意。 宝马香车里玩到尽兴,打着哈欠的衙内、家教如李清照一般的富家小娘子,还有那些躲在阴暗之处,身材走形,姿色衰败的暗娼和走街串巷的巡街衙役…… 成了此时此刻东半球上最为活跃的一群人。 可就即便夜市繁华,郓王赵楷带着三十名府卫当街而行,也是极为扎眼的存在。 好在他们都是低头急行,有好事之人看见,也只觉是哪个朝廷大员或富贵商贾外出办事,未觉不妥。 即便巡街的衙役,也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便该干嘛干嘛去。 毕竟大宋不宵禁,招摇过市不犯法。 拐入到南讲堂巷,郓王赵楷在一家院子前停下脚步,吩咐众人围了院子,这才上前扣门。 没多久,婢子开门,一见郓王,露出笑意:“王爷来了?” 郓王点点头:“公主睡下了吗?” 那婢子摇摇头:“耶律公主每日都睡的晚。” 郓王便也不再多问,带着杨再兴进了院子:“杨将军,你便在院内候着,若那人出现,就交给你了。” 杨再兴抱拳道:“末将知道。” 那婢子本想前面引路,带郓王前往卧房,却被杨再兴一把拽住:“别多事,就跟本将在这里候着!” 婢子这才发现,郓王手里是提着刀的,顿时觉得氛围不对,有些瑟瑟发抖。 卧房内,耶律余里衍不仅衣裙整齐,就连发髻也是梳的端整,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圆桌前,一点也不像睡前的装扮。 见郓王持刀而入,耶律余里衍并未如往常那般起身相迎,只是抬头一瞥,幽幽道:“传言都是真的?” 郓王一愣,旋即笑道:“好妹妹,你在说甚?” 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耶律余里衍身边:“为何还不睡?” 耶律余里衍看着桌上放着的那把刀,苦笑道:“不想做个糊涂鬼罢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郓王便也不装了:“高二郎来过?” 耶律余里衍轻笑:“他为何会来?” “那伱如何知道?” “知道什么?” 郓王把右手放在了刀鞘上,拍了拍,长叹一声道:“一开始,我是没想这样做的。” “做什么?”耶律余里衍死死地盯着郓王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郓王躲过耶律余里衍的目光,拍了拍刀鞘:“好妹妹,你也是皇家的儿女,当懂为君之道,那是万般无奈啊。我若留你,难堵百官悠悠之口,难给金国一个交代,更难……” “更难保住你这储君之位?”耶律余里衍冷冷笑道:“这些,你在会宁府时便想好了?” 郓王摇头:“不,那时我是真想与你结百年之好的,可形势万变,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已被立了储君,我是一个储君啊,若贪生怕死逃了,还引了两国战事,我还有何面目掌大宋天下?好妹妹,你一直是善解人意的,你能明白的对吗?” 耶律余里衍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瞪大了眼睛问道:“不,我不明白,我要听你亲口说。” 郓王哀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包鸩毒,一边倒入桌上的酒水中,一边苦笑道:“事已至此,我只能对这天下说,是妹妹你伙同辽国死士,将我掳走,只有这样,才能保了我在大宋朝廷的声誉,才能给金国一个交代。” 话音一落,耶律余里衍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滴落桌面,颤声问道:“杀我,还要污我?” 郓王端起一杯鸩酒,起身走到耶律余里衍身旁,替他抹了抹眼泪:“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待你。” 酒杯缓缓递到了耶律余里衍眼前:“喝了吧。这样少受点罪。” 耶律余里衍猛地起身,一把将眼前的酒杯扫开:“赵楷,你个王八蛋!” 郓王看了看掉落地上的酒杯,不怒反笑,弯腰捡起后,又提起酒壶满上:“公主殿下,你们辽国亡了!亡了!你不跟父兄母亲一起去死,却苟延残喘,委身给完颜宗望那个破你国,亡你家的仇人,你知道你是什么吗?贱货!贱货!一个贱货,你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 此时的郓王,再也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温文尔雅,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地朝着耶律余里衍咆哮着。 院子外的杨再兴也是听的清清楚楚,眉头一皱,看向了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婢子笑道:“你家王爷这么疯的?” 那婢子已经被吓的半死,心想自己估计也是难逃一劫了,根本没仔细琢磨杨再兴的话,蹲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腿间抖的像个筛子。 “赵楷,你以为你杀了我,杀了高二郎,编出这么一个故事,就能坐稳你这皇储的位置?” 耶律余里衍挺胸抬头,瞪着赵楷冷笑道:“我告诉你,大宋官家根本就瞧不上你!” 郓王发泄完,倒是稍稍理智了些:“她瞧的上我也罢,瞧不上我也罢,我现在已经是大宋储君,加上我爹这个太上皇,斗不过她一个女人?” “那你猜,她既然瞧不上你,为何要立你为储?” 郓王不屑冷笑:“哼,她的那点小心思,本王早就看穿了,不过是想借金人的手除掉我,可惜啊,本王现在回来了,只要把你的脑袋送给金国,把这一切都推到你身上,她赵福金又能拿我怎样?” 耶律余里衍:“你即便今日能杀的了我,你确定你能杀的了高二郎吗?” 郓王一怔,旋即又笑道:“哈哈哈,他果然在这里,让他出来吧,本王这就杀给你看!” “赵楷,你个怂货,口气这么大的吗?” 院外,传来了高二郎戏谑的笑声。 郓王一愣,旋即冲到窗前,只见一条人影从屋顶上一跃而下,郓王朝着院外喊道:“杨将军,拿下他!” 不等高宠落地,杨再兴银枪一挑,两条枪碰触,火光溅射,高宠被震的连连后退,撞倒了院里纳凉的石桌石椅。 杨再兴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栖身而上,手中长枪如龙,一片枪花瞬间覆盖了高宠的身形。 高宠慌乱躲避中,被枪身扫到,踉跄着差点倒地。 听到院内的打斗声起,院外的三十名府卫也直接冲了进来,手持长刀,把高宠团团围住。 郓王虽然不懂枪术,但也能看懂杨再兴是占着上风的,再加上三十名精挑细选的府卫掠阵,这一波优势在我! “他叫杨再兴,我大宋军中猛将,想靠高二郎那匹夫救你,想多了吧?”郓王一把拉过耶律余里衍,掐着她的后脖颈笑道:“本王就先让你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第170章 你妈要死了! 第170章 你妈要死了! 眼看高二郎在院中被杨再兴压着打,郓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俩人一除,便能度过眼下最大的坎儿。 这人呐,一旦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便不由自主地话多起来,就像一只捕获了老鼠的野猫,绝不会一口咬死,总是要追逐戏弄一番,变态一些的,甚至还会掉几滴眼泪。 “好妹妹,莫怪本王了,怪只怪你我生在这帝王家,这一辈子都得权衡利弊,都得心狠手辣啊。” 郓王松开掐在耶律余里衍脖子上的手,温柔地抚了抚她垂在耳边发丝:“听话,喝了酒,咱上路。” 耶律余里衍此时已经平静了不少,慢慢转过身,缓缓道:“我信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郓王摸不着头脑:“信……信什么了?” “呵……信你是个王八蛋!” 这声音…… 郓王猛地回头,快步上前,一把推倒卧房中的屏风。 屏风后,一身红衣似火的女子,扎着高高的马尾,翘着二郎腿,手中折扇轻摇,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官……赵福金!” “三哥儿,你跟辽国公主的这些破事,妹妹我没兴趣,可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赵福金站起身来,摇着折扇一边笑,一边朝郓王走来。 郓王紧张地退了两步,退到圆桌旁,又快速打量了一下屋内,发现除了赵福金和耶律余里衍外,再无旁人,这才把手按在了桌上的刀鞘上:“官家,你为何在此?” 赵福金手中折扇一收:“看戏啊,听你在背后数落朕啊。你刚说什么来着?” 折扇在手中敲了敲继续说道:“哦,你说你早就看穿了朕的小心思?啧啧啧,不是朕小看你,就你这个猪脑子,就算得了爹爹点化,也长进不了多少。” 郓王被骂的一怔,再次打量了一圈屋内,确定真没有随从侍卫后,一个念头陡然出现:“赵福金如此托大,孤身前来,这便是天赐良机,若在这里弑君,再嫁祸给耶律余里衍和高二郎,之后以储君之身登基,一石二鸟!” 想明白了这些,郓王牙一咬心一横:“赵福金,你篡夺帝位,不孝不忠……” “打住!这些话就别说了,从朕登基第二天,在龙德宫外被你们拦住时,就知道你是这个想法了,你觉得朕如此,想知道朕怎么看你的吗?” 院内,杨再兴与高宠还在拼杀,兵器碰撞,铿锵声声,郓王确信此时没人能腾出手救驾,便也稳下心神。 “咱们兄弟姊妹中,朕以前最讨厌的,是偪王赵桓和康王赵构,对你呢,无感。后来嘛,朕突然觉得,偪王虽蠢,但识时务且够怂,这样的人,只要不做正事,躺在王府里当个闲散王爷,也算是个好人。” 郓王不耻冷笑道:“胸无大志,对你卑躬屈膝,不耻!” 赵福金轻笑着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完颜九妹……呸!康王赵构嘛,自卑敏感且多疑,干了不少蠢事,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现在嘛,朕还挺喜欢这个弟弟的。” 这句话的信息量稍微有些大,郓王一时没有吃透,但对赵构这段时间的表现,郓王只觉得是因为儿时,赵福金对赵构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弟弟表面上还算可以,所以赵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罢了。 “你!说实话,这七八年来,朕压根就没想到过你。可就仅仅这半年时间,朕对你有了新的看法,你是那种既蠢又坏且还怂的人,完美地继承了爹爹的反面基因,这也难怪爹爹从小就偏爱你。” 郓王虽然听不懂什么是基因,但是也知道赵福金是在辱骂自己:“所以,你就想借金人的手除掉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赵福金抿嘴笑道:“三哥儿,你虽然蠢,但刚刚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你我生在这帝王家,这一辈子都得权衡利弊,都得心狠手辣啊。” 郓王被气笑了,哪有猎物给猎手找合理性的? 自己这个妹妹,果然是个疯女人! “你既看的如此透彻,那想必也不会怪我了?”说话间,郓王提起长刀,作势要拔。 一旁的耶律余里衍一惊,刚想上前阻拦,就被郓王一把推倒在地:“别急嘛,一个一个来!” 赵福金极为淡定地笑了笑,非但没有任何惊慌,反而还向前走了两步,郓王却显得有些紧张,跟着退到了窗边,呼吸急促:“赵福金,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今天在这里杀了你,只需推到耶律余里衍身上……” “嘘!”赵福金伸出一根玉指,放在了嘴边:“三哥儿,杀掉耶律余里衍和高二郎,再给天下人讲一个编好的故事,玩一出金蝉脱壳,这主意,是爹教你的?” 郓王一愣,旋即不忿道:“你果然在监视爹爹!” 赵福金摇摇手指:“并没有,朕只是猜的,以你的智商,断然是想不到如此。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朕,朕若是你,这个局该怎么玩?” 郓王虽好学,但愚蠢,蹙眉思忖了片刻还是觉得自己爹爹的主意是最优解。 赵福金叹道:“果然掌不得我大宋天下啊,三哥儿,你说你的头和这辽国公主的头,在完颜那里,哪个更能体现出我大宋如期履约的诚意?” 郓王一琢磨,哈哈笑道:“你还是想杀我?哈哈,没机会了!” 郓王一边大笑,一边反手抽刀。 赵福金突然大喊道:“别打了,你妈要死了!” 话音未落,郓王手中的长刀已经出鞘,可举在半空不曾劈下,像是凝滞了一般。 一息过后,胸前、腹部的鲜血晕染开来,浸湿了灰白长衫,滴答滴答地掉落在了地上。 赵福金退后几步,看着郓王举着长刀,趴倒在了自己面前,后背和后腰,扎着两杆长枪。 倒地的一瞬间,院外弩箭声四起,只是一瞬,郓王带来的三十名府卫全部伏诛。 赵福金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吓傻了的耶律余里衍笑道:“力道控制的不错……” “金妈!”高宠纵身从窗外跃入,转着圈把赵福金打量了一番:“没事吧?” 杨再兴紧跟着也跃了进来,倒头欲拜:“官家,末将……你刚叫官家什么?” 高宠撇撇嘴:“你幻听了。” “不是……你刚刚是故意留手的?” “不然呢?这会儿给你收尸吗?” 两人斗嘴间,卧房的床下,钻出了两个脑袋:“麻了……麻了……来,来拉我一把。” 高宠和杨再兴赶紧上前,把李邦彦和陈东从床下拉了出来。 赵福金此时已经坐在了圆桌前,心有余悸地做着深呼吸:“你们可都看到了,是郓王赵楷意图弑君,现场别动,通知两府三省御史台,再去龙德宫报个信,朕就在这里等着。” 金口刚开,皇城司郭京刚好冲了进来,打眼一瞧,人都在,正要说话,李邦彦催促道:“没听官家说话吗?赶紧去通报。” 郭京一愣,又转身跑了出去。 陈东拿着一叠纸张递给了赵福金:“官家,刚刚的情况都记下了,明日就这么刊?” 赵福金翻了翻笑道:“朕与这逆臣的对话,就别刊了,重点在于让市井百姓知道,郓王是怎么对待辽国公主这个可怜人的。” 说罢,众人这才齐齐扭头,看向了蜷缩在角落里的耶律余里衍 耶律余里衍眼神惊恐地看着众人:“大宋……大宋还要我的人头吗?” 赵福金轻笑:“活人留着比死人有用,将来说不定还能拿你对付对付完颜宗望呢。” 第171章 官家大型社死现场 第171章 官家大型社死现场 “今晚有些不对劲啊。” 几个开封府巡街的衙役,猫在街边摊吃着宵夜,看着呼啦啦过去的一群人嘀咕。 “这群人,看起来像是兵部的?” “刚刚不是还过去了枢密院的?” 正说话间,又看见开封府尹司马朴,带着几个吏员匆匆而来。 这几个衙役赶紧起身,小跑着迎了过去:“司马相公,可是出什么事了?” 司马朴未作停留,只是吩咐道:“好生巡街。” 看着司马朴离开的身影,有衙役道:“好像都往南讲堂巷那边去了,咱要不要……跟着看看?” 有人觉得不妥,害怕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 “怕甚,咱们夜巡,职责所在。” 最终,这几个衙役还是没能克制人类钟爱一线吃瓜的本性,远远地跟了上去。 可到了南讲堂巷口,傻眼了。 殿前司的禁军已经把守了巷子,内侍省的中官人们,也夹杂其中,两府三衙,朝廷各部的车驾,都停在了巷子外。 “这是……要在这巷子里开朝会?” 几个没吃到瓜的巡街衙役,悻悻离去。 郓王别院里,灯火通明,已经被验过的尸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院内。 赵福金盘腿坐在耶律余里衍平日里纳凉用的贵妃榻上,朝廷宰执,各部大员分列两侧。 验完尸身的仵作回报:“确为枪伤,一枪在后胸,一枪在后腰,后胸那一枪,是高宠的枪所刺,后腰那一枪,是杨再兴的枪所刺,两枪毙命,再无它伤。” 已经嚎过一场的道君皇帝又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了赵楷的尸体旁,掌着灯又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番,突然指着后背上的脚印惊道:“仵作,这里有脚印……” 还不等验尸仵作说话,韩世忠出列拱手:“太上皇!那是臣踩的!” 道君皇帝一怔,站起身来指着韩世忠:“你……你……既已伏诛,为何还要辱……” “爹!”赵福金拍了拍贵妃榻:“韩侍郎不过是听到赵楷谋逆弑君,忍不住怒火踩了两脚而已,这历朝历代,凡是犯上作乱,弑君谋反的,死不足惜,就算把尸体悬挂在外,鞭尸风干,那也是律法所定。” 道君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向赵福金身侧:“你叫杨再兴?” 杨再兴上前两步,躬身道:“太上皇,臣是。” 道君皇帝嗯了一声,又扭头看向另一边:“那伱便是高宠?” 高宠笑道:“是的,太上皇。” 道君皇帝的脸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很好,很好,护驾有功,应当重赏!” 道君皇帝看了看这座闹中取静的别院,怅然道:“这院子,是赵楷十八岁时,朕赐给他的,如今这逆子伏诛,这院子便赏给你二人吧。” 一个院子赏两人? 这点小心思,赵福金才不给他机会:“爹,这院子朕已赏给了辽国公主耶律余里衍。这两位将军的护驾之功,朕自会再赏,不劳爹爹费心了。” 不等道君皇帝再纠结赵楷之事,赵福金看向偪王赵桓:“大哥,扶爹爹坐下吧。”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赵桓听到赵福金差遣,赶紧快步上前,扶着道君皇帝坐了回去。 “郓王赵楷谋逆弑君一事,诸位也都看见了,这仵作也验尸了,刑部提刑官也还原当时情况了,至于朕为何深夜在此……”赵福金顿了顿,看向一旁站着的耶律余里衍。 耶律余里衍微微屈身,朝着众臣行了一礼:“是我以金国机密为由,邀大宋官家前来一叙的。” “为何不入宫面见官家,却要官家前来此处?” 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李纲沉声问道。 耶律余里衍满脸幽怨,哀叹道:“自从跟郓王来到开封,就被郓王囚禁在此,连这院门都不能走出一步。” “殿下受苦了,那既如此,又如何传信给官家?” 站在赵福金身侧的高宠举手:“我,我溜进来的。” 李邦彦这时出列,将高宠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于了在场众人。 “会宁府外,高将军一人一枪,挑了完颜宗望府兵百人,完颜宗望也差点被斩。” “高将军出生那日,神将天降,高家村百人皆见,后考究,那神将不是旁人,正是千古无双的西楚霸王,霸王留有神谕……” 一番话说的在场众人啧啧称奇,高宠高仰着头,甚是得意。 杨再兴心里好受多了:“原来是霸王转世。” 只有赵福金和耶律余里衍抽空对视一眼,满脸尴尬。 “我在会宁府时,就与辽国公主认识,前些天随李相回京,官家赐枪赐将时,聊到耶律公主,官家便恩准我来叙个旧,之后……之后……就如耶律公主所说,是我给官家传的话,官家便来了。” 说到这份上,此事的疑点已经基本解释清楚了。 至于郓王赵楷为什么犯病,弑君谋反…… 不知道的具体情况的众臣,只能猜测郓王年纪比官家大,虽被立了储君,但是心急上位,趁官家离宫又未带护卫,这才铤而走险。 知道具体情况的道君皇帝只能在心里哀叹:“是我害了他啊,可我也没让他杀福金啊?” “既然殿下以金国机密为由,邀我大宋官家前来,那想必是天大的秘事吧?不知我等大宋重臣,听不听得了这等秘事?” 李纲这话,表面上看是在问耶律余里衍,但实际上,是在问赵福金。 多大的事,是他们这些大宋顶级权利层听不得的? 李纲这等刨根问底,让赵福金很是不爽。 因为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把郓王的这个坑填成这样,已经是不容易了。 再让她临场发挥,说个“金国机密”,这太强人所难了。 于是赵福金只能看向耶律余里衍,心想这女人在完颜宗望身边待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也是能知道点金国的秘事吧。 耶律余里衍也是上道,只是与赵福金四目相视,便知道了她的意思。 “我还未来得及与大宋官家细说,郓王便来了。” 见院内的这群人一个个侧耳倾听,丝毫没就此打住的意思,赵福金只能笑道:“无妨,现在说也可以,都是我大宋肱骨之臣,没什么听不了的。” 赵福金心想:“随便说点啥,应付过去便是了。” 耶律余里衍犹豫问道:“官家确定?” 赵福金点点头:“朕是信的过我大宋臣子的。” 耶律余里衍心一横,牙一咬:“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倾心大宋官家已久……” 院内众人:…… 赵福金:…………%&*……*(&()&(*))) 李邦彦看向道君皇帝,道君皇帝也看向李邦彦,两人心意相通:“这就能解释得通,三封信为何风格迥异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第172章 大家以后就是姐妹了 第172章 大家以后就是姐妹了 郓王伏诛这件事。 朝廷市井,皆大欢喜。 朝廷百官觉得,前些天被参成那样,官家都护着你,你小子恩将仇报,弑君谋反,死有余辜,最重要的是,这下可以给金国一个交代了,郓王的脑袋,可比辽国公主的脑袋好使多了。 市井百姓觉得,磕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渣男,落魄他乡时,辽国公主如此待你,回归故里后,又想拿人家的脑袋换自己的前程,这等伤害普通百姓淳朴善恶观和价值观的行为,不可饶恕,渣男! 赵福金复盘整件事后,又得出了一个帝王心得:凡举国之事,对上,要讲利益,对下,要给情绪。 因为上层的游戏规则和下层的游戏规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规则。 有了这等体会,赵福金突然就想明白了后世许许多多想不明白的事。 大贪官和珅被砍,上层得了利益,下层满足了惩治贪官的情绪,才能举国叫好。 而岳飞之死,上层得了利益,却满足不了下层的情绪时,那便会遗臭万年。 “所以赵构和秦桧,还是蠢了些。”赵福金笑着把更新后的“帝王心得”的手札放入枕边的盒子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赵福金一起床就开始琢磨如何安排高宠。 是把他交给岳飞,还是留在自己身边。 纠结到中午,杨再兴求见。 “官家,末将有罪!” 杨再兴把手里的国债文书掏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上:“这些,都是郓王给末将的。” 赵福金自然知道事情始末,便笑着说道:“你知道你罪在哪?” 不等杨再兴自述其罪,赵福金拍了拍御案上的国债文书:“你罪在拿人钱财,没有替人办事,拿钱不办事,实在可恨,小心郓王在阎王那告你一状。” 杨再兴嘀咕道:“李相都说了,高宠是霸王转世,这事末将办不动啊。” 赵福金哈哈笑道:“你当真打不过他?” 杨再兴摇摇头:“打不过。别说末将打不过,就是岳将军,怕也……” 赵福金叹道:“既是打不过,这钱你便不该拿。但是……国债不可交易,这也是规矩,你现在上缴,也没用啊,拿回去吧,等国债到期,换成钱财,再说吧。” 杨再兴是个聪明人,官家这意思……就是不必上缴了呗:“谢官家!” 赵福金摆摆手,突然问道:“岳飞麾下,现在除了你,还有能打的吗?” 杨再兴一听,来了兴趣:“回官家,末将不是吹嘘,现在太原城里,除了岳将军,末将还未逢敌手哩。” 赵福金蹙眉一想,金军西路军中,那可是将星云集,完颜宗翰自不必说,还有完颜银术可之流,都算猛将,除此之外,还有个金国第一猛将,完颜娄室。 若是只靠岳飞和杨再兴,好像还是差点意思。 金国的东路军嘛,完颜宗望自己已经领教过了,再加上一个南宋将军刷声望用的四太子完颜宗弼,在开封城下,都不足为惧。 当下心意一定:“那以后就有了,朕打算让高宠随你回太原,在岳将军麾下效力。” 杨再兴一愣,旋即蹙眉道:“高宠猛则猛矣,只是这脾性……” 赵福金笑道:“都说岳飞治军无双,若是他治不下高宠,那是他没本事,朕可不管这些。” 杨再兴犹豫了片刻:“末将的意思是,高宠喊官家金妈……这……岳将军就是再善治军,也不敢拿官家的……官家的……” 杨再兴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来说事,总不能说“官家的儿子”吧。 但是意思赵福金是能听明白的:“害,回去告诉岳飞,就只是个称呼,不必当真,若是我大宋兵将都愿意喊朕一声金妈,朕倒也乐意。” 刚说完,卧在脚下的太子就站起身来,朝着赵福金狂吠。 赵福金指着太子对杨再兴笑道:“你瞅瞅,它不乐意了!” …… …… 决定了高宠的事,赵福金得给完颜宗望回信了。 虽然郓王的脑袋足够有诚意,但是宋金之战也是躲不过去的,本着能再拖住就拖住,拖不住就拉倒的心态,赵福金也不再字斟句酌,写起回信来飘逸许多。 等写完回信,赵福金让内侍官去唤耶律公主来明仁宫一会。 之所以不在御书房,是赵福金觉得,太正式了点。 虽然是亡国公主,但是礼仪上也得尊重一些。 女人嘛,何苦为难女人不是? 明仁宫接待人的最高礼仪——鸳鸯火锅。 这次无人作陪,就两个女人,耶律余里衍起初还显得有些拘束,但见赵福金穿着随意,秀发披散,所聊之事也都是些女人之间的家长里短,便也放开了不少。 “在见到官家之前,只从完颜宗望和赵楷那里听闻官家。” “哦,赵楷怎么说我的?” 耶律余里衍喏喏道:“疯女人。” 赵福金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你觉得我疯吗?” 耶律余里衍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思忖片刻回道:“官家行事,非常人能比。” “害,还是觉得我疯呗。”赵福金夹起一块藕片放进了耶律余里衍碗里:“那完颜宗望怎么说我?” 耶律余里衍笑道:“倒是没明说过。” 赵福金突然想起了什么,歪着头问道:“你那日当着百官的面,说完颜宗望心仪于我,瞎说的吧?” 耶律余里衍又想了片刻:“倒也不算瞎说,自从完颜宗望回到会宁府,对官家您,总是念念不忘,等赵楷来后,常与赵楷聊些官家的生活琐事,对赵楷也极为照顾。” “照顾他?” 耶律余里衍点点头:“我想,应该还是觉得赵楷是官家的长兄,这才特别照顾吧。” 赵福金撇撇嘴:“兴许是念国之礼仪,这才……” “还有官家托人送他的救命良药,虽不知到底是什么名贵药材,但完颜宗望视为珍宝,整日里都不离身的。” 赵福金闻言,哈哈笑道:“他倒是听话,也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就是我们太医院的藿香正气散,解暑用的。” “解暑?会宁府那地方……” 赵福金不想解释太多,不过经过上次的事,对耶律余里衍这人的观感到是不错,心想在那段历史中,她俩也算是姐妹了,便提议道:“你以后就别住那个晦气的地儿了,搬到明仁宫里来吧。” 耶律余里衍一惊:“这可是官家的寝殿啊。” 赵福金大气地摆摆手:“以后就是自家姐妹了,我这人,生活里没什么架子的,你放开就好,对了,看看我给完颜宗望的回信。” 第173章 调戏宗望 第173章 调戏宗望 靖康元年仲夏,会宁府。 等了快一个月的完颜宗望终于收到了大宋女帝的亲笔回信。 看着完颜宗望激动又忐忑的样子,正在府上与他吃酒的年轻将军催促道:“快看看。” 完颜宗望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淡定从容,随手将信笺往酒桌上一扔:“急个甚,先吃酒。” 宗望满上酒,端起酒碗,作势要敬,却见那年轻将军一把拿起丢在桌上的信笺:“那我替二哥看。” 一边说着,一边还就真的抽出了信…… “金兀术!”完颜宗望一把将信笺夺了过来,抱怨道:“没大没小!” 金兀术,完颜阿骨打四子,汉名完颜宗弼,还有个响当当的绰号:大宋名将制造机。 赵构南渡称帝,建立南宋后,岳飞等中兴四将,都是拿他刷声望的。 这当然是后话。 如今的金兀术,还只是完颜宗望麾下一员小将。 这段时间,完颜宗望正处人生低谷,前有兵败开封城下,后有老婆被大宋储君拐跑,属于事业爱情双失败,在金国这种尊强踩弱的社会风气下,即便他身为金军大帅,阿骨打血脉,也难免受人耻笑。 三十岁的男人,岂能不郁闷。 幸好四弟完颜宗弼顾念血脉之情,这段时间多有陪伴。 “二哥,咱猜猜,那大宋女官家会怎么说?”完颜宗弼笑看着宗望。 “什么怎么说?” “盟约啊,岁币啊,还有……还有耶律王妃之事……”完颜宗弼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宗望的反应,见宗望依旧淡定,才继续说道:“二哥,如今伐宋之事已准备的差不多了,朝廷可就等着宋朝给信呢。” 宗望捏着手里的信笺,苦笑道:“伐宋,我没意见,从一开始,我就不信那大宋女帝和谈的诚意。但是……” 宗望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但是为兄不愿以王妃之事,做为兴兵的借口。” 完颜宗弼虽说不是个聪明人,但至少是个男人。 所以宗望的心情他是能理解的。 谁愿意从会宁府一路喊到开封府:“还我老婆!” 脸还要不要了,完颜宗望可不是纯爱战神。 “害,二哥,先看看宋朝女官家怎么说吧。” “还能怎么说?”宗望苦笑:“总是要护着自家人的。” 这段时间,宋朝会如何反应,完颜宗望已经推导了多次,他若是宋朝官家,一定会保着郓王,把这一切责任都推到耶律余里衍身上。 比如耶律余里衍放荡,勾引郓王,意图逃离会宁府…… 比如郓王被耶律余里衍挟持…… 总之肯定不能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 这不仅仅关系到大宋皇室的脸面,这也关系到大宋一国的脸面。 那个狡诈如狐的女人,势必也是会这么做的。 完颜宗望将自己的预判讲给宗弼后,这才抽出信笺念道:“宗望大帅见信安好,事情朕知道了,简单与你说说,你那王妃勾结辽国死士,将郓王劫回开封,以性命要挟我宋出兵助她复国。细节不表,如今均已伏诛……” 完颜宗弼惊呼道:“王妃被杀了?” 完颜宗望浑身颤抖,“啪”的一声将信拍在了桌上:“这恶毒的女人!” 完颜宗弼连忙起身,站到宗望身侧安慰道:“二哥……” 宗望咬牙切齿,连连冷笑:“知道她狡诈,却没想到她如此狠辣。” “二哥,你莫伤心,等咱攻破开封城,我屠了赵家女人,为王妃报仇!” “什么王妃?从她跟人跑出会宁府,便跟我完颜宗望再无关系。恨只恨这宋朝女帝,信口雌黄,杀人诛心,事已至此还要给我完颜宗望泼脏水。” 完颜宗弼劝道:“二哥,此等结果伱既早已想到,便不须恼怒,随我进殿,奏报陛下,即日起兵便是!” 宗望听罢,心中一沉:“对啊,事情已经预想到了,为何还如此失态?” 宗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一种奇怪的期待感。 见宗望愣怔,完颜宗弼抽出压在宗望掌心的信笺,定睛一看,第一页的下面,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 宗弼翻开一页念道:“哈哈哈哈。” “你笑甚!”宗望怒问。 宗弼指着手中信委屈道:“不是我,是这信上在笑……还画了一张笑脸?” 一边说着,一边又翻开一页:“气疯了吧?没关系,以上所说是你的老朋友道君皇帝的意思,但朕不这么觉得,经朕仔细调查,事情真相是这样的,郓王赵楷意欲出逃会宁府,为怕途中被劫,只能挟持耶律王妃……” 完颜宗望一把扯过信笺,蹙眉再看:“回到开封府后,郓王这孙子想要杀害耶律王妃为自己脱罪,幸亏朕及时赶到,替宗望大帅保住了媳妇儿,郓王嘛,被朕砍了,人头已随信奉上,朕为你护老婆的恩情,望大帅铭记,这人情将来可是要还的,这是于私。至于国事,朕的意思很明显了,便不赘言,你们大金朝堂自己品味便是。” 完颜宗望人都傻了。 任凭自己推导过大宋应对此事的一百种办法,唯独没有推导出是如此结果。 宗望还是不敢相信,冲到院内,翻开随信一起送到的木匣子。 “是他!是他!” 完颜宗望哈哈大笑起来:“耶律公主并未负我,只是被赵楷这个王八蛋劫持了!” 跟着完颜宗望奔出来的四太子宗弼也是一脸懵逼:“看看,还写了些什么?” 完颜宗望长吁一口气,面带笑意,又翻开一页,却没再念出声来:“听耶律公主说,大帅对朕极为想念?朕美则美矣,但可不是什么癞蛤蟆都能觊觎朕的,朕是大宋天子,你完颜宗望只是个金国大帅,中间差着辈呢。不过……大帅若能入我宋籍,以赘婿之身伺候朕左右,朕还是能考虑考虑的。” 完颜宗望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咬牙切齿道:“如此辱我?你在想屁!” 完颜宗弼一愣:“谁在辱我二哥?谁在想屁??” 宗望扯下最后一页,塞入怀中,把其余的信扔给完颜宗弼:“连同这人头,先带去给陛下,我收拾收拾,随后就来!” 第174章 决意发兵 第174章 决意发兵 仲夏时分燥热无比。 会宁府不像大宋的城邦,这个时间里冰块甚多,普通人家也能买上几块冰解暑降温。 明德殿内,本就不善礼仪的金人,光着膀子,脖子上耷拉着擦汗毛巾,像极了一群山贼开会。 “把赵楷砍了?” 完颜宗翰把赵楷的脑袋拨来拨去:“真砍了?” 完颜宗望倒是穿戴整齐,忍着燥热答道:“我已经验过了,确是赵楷。” 完颜晟端坐在龙椅上,撩着衣袍自顾自地扇着风,蹙眉道:“看来这宋人,没想违背盟约啊。” “害,连储君都砍了,这宋人怕是吓破胆了。”宗翰合上木匣,摆摆手:“拿走拿走,都臭了!” “那宋人也没说什么时候送耶律那女人回来?”完颜晟翻着赵福金的亲笔信问道。 “送回来作甚,跑了的媳妇不如狗……” “宗翰!耶律余里衍是被赵楷那狗贼劫持的!”完颜宗望纠正道。 完颜宗翰撇撇嘴:“二太子别动怒,女人嘛,换一个便是,给宋人说,让他们再多送两个帝姬来和亲,到时候我与二太子一人一个,陛下要吗?要就让他们送三个来!” 完颜晟擦了一把汗:“别说些有的没的,现如今,咱们已经筹好了伐宋的辎重粮草,打,还是不打?” “这女人信上不是说了要继续履行盟约吗?”完颜宗翰问道。 “她可没这么说,她说的是,让咱们自己品味。”完颜宗望再次纠正。 “这有什么好品的,储君都砍了,这还不能说明事?”完颜宗翰辩道。 “宗翰大帅这是怂了?”完颜宗望冷笑道。 “怂?哈哈,要打便打,这等事,说干就干,我宗翰何时怂过?” “你俩别吵了。”完颜晟拍了拍龙椅,看向完颜宗望问道:“二太子的意思是,伐宋?” 宗望躬身道:“我只是想,若要伐宋,八月出兵正好,到了开封城下,便入了冬,南人畏寒,而我金人不畏。若此时不兴兵,等到来年春天,若那女人毁约,要想再伐,就又要等到秋日。” 完颜晟思忖,宗望说的有些道理。 金人南下,一般都选择在秋日兴兵,冬日决战。 一来是风雪之中,南人的战斗力确实要大大下降,二来秋日兴兵,一路上刚好能打不少草谷,补充军需。 所以后世戏称金人如二哈,越冷它越瓜。 当然这个“瓜”,是指战斗力爆棚的意思。 “陛下,二太子所言有理,但是咱们也不要背上毁约的名声,大军可以开拔,在黄河北岸集结,到时候宋朝若毁约,渡河开干便是。”完颜希尹提议。 “可这都发兵了,宋朝还会履约?”完颜晟嘀咕道。 完颜希尹不愧是金国的首席智囊,他认为,从赵楷逃离会宁府至今,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期间完颜宗望是以个人名义给大宋去信三封,但是金国朝廷并未下国书,所以从赵楷逃离会宁府的第二天,金国就以为宋要违约,于是发兵南下,缓慢进军,日行不过三十里,很给大宋面子了。 就是在等大宋给信儿。 如今两个月了,大宋终于有信了,但金国大军已至宋境,前锋甚至已达河东路。 想着来都来了,就等来年春日,护卫大宋岁币队伍返金。 完颜晟一琢磨,笑道:“大宋那女官家又不是三岁娃儿,这等话,她能信?” “陛下,她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宋人畏战。” 这个道理乍一听,没有逻辑。 你都发兵了,我为何还要给你岁币?没有道理啊! 但是我大宋是根本不讲逻辑的,别说你发兵了,就算你已经把皇帝抓了,给的也一分不少。 所以完颜希尹笃定,宋人若要毁约,跟发兵不发兵没有关系,宋人若不毁约,跟发兵不发兵也没有关系。 “既如此,当初为何要和谈?”完颜宗望冷笑:“一开始若不和谈,耶律余里衍也不会被掳,我宗望也不会如此难堪!” 完颜希尹赶紧解释:“二太子勿恼啊,这不是当初,我还没把宋人琢磨透嘛。” 很扯淡的解释,但宗望也不想与他在这上面纠结:“宗翰大帅觉得呢?” 完颜宗翰摊摊手:“无所谓,听陛下的。”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龙椅上的完颜晟。 完颜晟思忖片刻:“既如此,那便八月起兵吧,只是……在此之前,给宋朝通个信,就按谷神所说,咱们的大军已至边境,来都来了,就去黄河北岸迎一迎来年的岁币队伍吧。” 出了明德殿,完颜宗翰喊住完颜希尹:“谷神,为何如此啊?” 完颜希尹解释道:“大帅,赵楷死了,咱们与赵楷当时谈的,也落不到实处了,既如此,还不如伐宋,大帅再揽些军功也是好的。这次若能攻下开封,咱们也能捞一笔不是?” 完颜宗翰一想,当时之所以赞同和谈,就是因为赵楷答应他给金国多少岁币,再多给他宗翰一份,可如今,人都没了,找谁要? 完颜宗翰叹道:“哎,谷神说的对,赵楷这个瘪犊子玩意,竟然被一个娘们干掉了,他要是稍微有些本事,本帅还想着扶他做宋朝皇帝呢。如今,既然咱从宋人那里捞不到什么好处了,那也就别留着了,直接灭了吧。” …… …… 御书房,内侍官已经换成了耶律余里衍。 还别说,女人照顾起女人来,那可比太监们贴心多了。 “官家,少喝冰饮,到了月事,宫寒疼痛啊。” 耶律余里衍拿走御案上的冰沙梅子,换上了一杯热茶,赵福金嘬了一口热茶,瞥了瞥嘴:“要是再加点奶就更好了。” “加奶?这什么吃法?” “奶茶,回头我教你做,对了,算时间完颜宗望该收到朕的信了吧?” 耶律余里衍捂嘴笑道:“应是收到了,官家真想纳他当赘婿?” 赵福金撇嘴:“美死他!我只是逗他玩乐,依你对完颜宗望的了解,你说他会不会奏请完颜晟发兵?” 耶律余里衍思忖片刻:“宗望这人心思深沉,我虽与他有半年的夫妻之情,但也拿不准他的心思,尤其是这些事,他从不与我谈论,想是瞧不上我吧。” 见耶律余里衍有些委屈,赵福金拍了拍她的手:“咱活着又不是为了让他瞧的上,在意他的看法干嘛,日后你就帮着我,处理些事情,我瞧的上你。” 耶律余里衍看着赵福金,微微颔首:“谢官家。” “已到七月了,不管金人会不会发兵,咱都得做好准备,过两天,开封城防该完工了,你随我一同去瞧瞧!” 第175章 巡视城防 第175章 巡视城防 靖康元年七月,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已囤兵大同,完颜宗望的东路军也已至保州。 金国派人通报大宋朝廷:别误会,正常布防。 虽说大同与保州确实是亡辽属地,如今已是金国地盘,人家在自己的国土上调兵布防,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把十五万大军囤在了边境线上,宋朝廷不慌也是不正常的。 尤其是西路文水、东路雄州之前布防的宋军,已经都撤到了开封、太原周边,金军若想越界,连个拦一拦的人都没有。 耶律余里衍对此觉得好生奇怪,因为当年辽国即便知道打不过金军,一路上却也驻军抵抗,这宋倒好…… “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拥抱过就有了默契,你会爱上这里……” 赵福金心情不错,一边让春夏梳妆,一边哼着小曲。 耶律余里衍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官家不慌吗?” 赵福金笑道:“慌甚?现在不过是囤个兵而已,要是现在慌了,等日后兵临城下,那还活不活了?” 见赵福金如此泰然自若,耶律余里衍原本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等赵福金收拾妥当出了寝宫,直奔酸枣门。 酸枣门外,枢密院、兵部、城防司以及各个宰执已经侯了多时,见赵福金车驾出城,便纷纷迎了上去。 高俅躬身介绍道:“启奏官家,开封城八十里外城墙的城防加固,臣已如期完工,请官家圣检。” 赵福金下了车驾,朝着众人微微颔首:“开始吧。” 城墙上,几个衙役拿着垂线,从城墙上扔了下来,等锥子落地,垂线上的刻度与城墙齐平,衙役们大声喊道:“此处城高五丈九尺。” 以宋朝一丈约等于3.1米来算,此处城墙约高一十八米。 高俅在赵福金身旁介绍道:“官家,酸枣门一段的城墙,之前高是四丈三尺,如今加高了一丈六。” 赵福金扭头看向身旁的耶律余里衍问道:“比起辽上京如何?” 耶律余里衍叹道:“足足高了两丈有余。让人望城兴叹啊。” 赵福金笑道:“不能只是高,还得厚实,要不然还是架不住炮石砸。”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吊在城墙半空,高空作业的城防司官吏喊道:“如何?” 吊在半空中的官吏大声回道:“回官家,外层青砖,内有黏土、黏土后有砂石,砂石后续有黏土,最里层是原城墙,每层厚度都与城防司设计一致。” 赵福金满意地拍了拍高俅的肩膀:“干的不错,走,随朕上去看看。” 登上城墙,城墙宽度足足有两丈,不仅可以放置守城炮机、床子弩,就算在上面跑马也是极为宽敞的。 如此一来,各段城墙之间互相增援的效率就大大提高。 每段城墙上,还建了守具所,守城所用的城防物资,檑木、火油、砖石、弓箭等,皆存放在此。而且还根据宋科院的要求,铺洒了防潮的生石灰。 赵福金却显得有些担忧:“要是金军一个炮石砸毁了守具所,岂不是物资全无?” 韩世忠上前解释道:“官家,您瞧这守具所的位置。” 赵福金顺着韩世忠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守具所,基本都在瓮城后方。 瓮城是突出城墙数丈的独立小城墙,是为了保护城门,在城门外再修筑一个小城,将城门包裹起来的,如此一来,城墙外延数丈,如果金军的炮机的射程能越过瓮城,直接砸到守具所,那这仗也不用打了。 巡视完酸枣门,众人又绕着外城墙巡视了其它城门。 每走一段,赵福金便停下车驾,命人丈量城墙高度,扒开城墙外层青砖检查内部填充。 如此抽检一番,倒是没发现偷工减料的情况。 这让赵福金安心不少。 在抽检的过程中,有时候会看到护城河内岸,靠近瓮城的一侧,会修两道高约九尺的高墙,墙侧开偏门两个,名曰羊马墙。 这是攻城战中,越过护城河的第一道防线,对攻守双方都极为重要。 高俅解释道:“修羊马墙的地方,大多是护城河河道较窄的地方,若金军过河,守城兵将便能藏在羊马墙之内,以拒过河之敌。” 说到护城河,赵福金觉得,得去看看开封城的那几座水门。 水门不似陆地,历来都是防守薄弱之处,第一次保卫战中,完颜宗望第一场战斗便选了西水门,要不是郭药师提前告知李纲,李纲用蔡府巨石提前堵塞了水道,再加上韩世忠冲阵杀敌的骁勇,西水门被破的几率很大。 开封城,共有水门六座。 之前的水门多是防腐防水的木制水闸,平日里阻个船只进出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金军若以火船攻之,风险极大。 总不能把六座水门的河道全部堵了,到时候金军没攻进来,四条大河就已经水漫开封了。 到了西水门,发现之前的闸门已经焕然一新,外层包裹着厚实的铁皮,铁皮上钉着铆钉,在远处看去,就如同城墙大门那般敦厚。 除了焕然一新的闸门,水门两侧还修建了类似瓮城一般的小型城墙,底部为砖石,上部为木扎,弓箭手在上面的平台上可以直接列阵。 “这叫拐子城。”高俅在河岸旁指着水门防御说道:“若金军像上次那般,用火船冲门,应是烧不掉闸门的,而两侧的拐子城上,弓弩列阵,有多少管叫他死多少,根本不给他们冲闸的机会。” 赵福金虽觉得这等防御安排甚好,但是与她想象的略有不同。 在赵福金的想来,若是金军兵临城下,且想从水路破城,那一定是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大宋水师的厉害的。 这八十里的城墙巡完,天色已晚,众人虽然跑了一整天,但见这城防修的固若金汤,每一个攻守细节都考虑的如此得当,便也不觉得疲累,韩世忠甚至吵吵着要去明仁宫里涮一顿火锅。 赵福金却似乎另有打算:“诸位还是早些歇息吧,后面两日,还有要事,金明池水师,宋科院东风炮,朕这两天都得再去看一看的。” 高俅心思活络,听官家如此说,以为官家对城防之事还有什么不满意,连忙上前躬身,还未开口,赵福金朝他摆摆手:“高太尉勿多想,城防之事朕很满意,但是城防只是防,该攻的时候,还是要攻的。” 第176章 差点完结撒花了 第176章 差点完结撒花了 仲夏的金明池,虽然池内的荷花已经被清完,但蛙声依旧。 有些胆大一些的青蛙,还蹦跶上了岸,鼓着腮帮使劲的叫唤。 耶律余里衍刚刚踩了一只,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那软绵绵的触感,让她心有余悸。 赵福金笑道:“完颜宗望那个癞蛤蟆软吗?你且不怕他,怕个青蛙?回头让人抓一些,回宫涮了。朕以前,最好这口。” 耶律余里衍闻言,又凭栏而呕! 湖心殿中,赵福金看着京城水师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一十八艘战船,分成了两个阵营,在水面上穿插突进,未插箭头的箭矢如雨飞注,两船相邻,便有钩矛射出,勾住对方船身后,搭板登船,一阵劈杀。 这感觉…… 赵福金觉得像是一群水匪,或是加勒比海盗。 这种打法,跟赵福金之前所想的不太相同。 自己一个水军统制,要是主船没了,还玩个屁。 曹彦昌不仅如此,更多的还是珍惜手里的这些家伙。 赵福金指了指船舱:“船上都是开花霹雳弹?” “空心弹?”赵福金不甚理解。 曹彦昌被骂的一怔,终于委屈道:“不是末将贪生怕死,是末将怕炸毁了主船,京城水师再一次名存实亡成了玩乐摆设……” 曹彦昌讪笑道:“沈科官说了,这些新式玩意,还是有些风险的。” 曹彦昌深吸一口气,看向了沈穹:“沈科官?” 赵福金立于船头,看着北岸那片荒地对曹彦昌说到:“我大宋半个朝廷现在就在你这战船上,你这船要沉了,朝廷陪着你一起沉!” 船舱的两个炮手,抱着霹雳弹缓缓地放入了炮筒中。 等赵福金冷静下来后,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不是曹彦昌贪生怕死,而是他缺少信心! 既如此…… “怕东风炮炸膛?” “也不行,河上往来商船,民船甚多,怕误伤。” 船上众人皆惊,这等威力,要在金军铁骑中炸开,那场面何等刺激。 等耶律余里衍离开后,赵福金看向曹彦昌:“令水师即刻出发,前往金水河。在上游截住驶往开封的船只,下游水门一关,中间区域应是无船。” 只是这个风险有多大,他自己也不知道。 “若不能用东风炮杀敌,跟玩乐摆设有什么区别?” 曹彦昌撇撇嘴:“官家,沈科官说了,怕用实弹炸毁了金明池中建筑,所以让我们先用空心弹操练。” “那朕养步兵、马兵即可,还要你水师何用?” 他们也没水军啊! 京城水师统制曹彦昌解释道:“宋科院现在给到的东风炮,也就只有五架,刚够一艘主船使用,所以并未围绕这种远程打击的战术进行过多的训练。” 那朕给你! 沈穹讪笑着点点头:“运来不少,官家还要看,那就再打几次!” 沈穹得意洋洋:“就是此法只能点燃黑火药,硅藻土混合硝化甘油用不得此法,点不燃。” 两个时辰后,京城水师已经到达了金水河,十艘战船驶去了上游,横在金水河上,拦停了所有下行商船,七艘战船驶到了咸丰水门外三里处,避免有民船进入主船的射击区域。 曹彦昌连忙劝道:“官家,要不您还是走陆路,在岸上观看,末将怕……” 这种客观情况,赵福金虽然理解,但还是觉得有些失落:“打过炮吗?” 曹彦昌领命,手中令旗一挥,京城水师调转船头,朝着金水河河道驶去。 “那就驶出去啊!” 曹彦昌被怼的哑口无言。 倒不是他顽固不化,而是在人类战争史上,对新式武器的使用,都是曲折迂回的,在完全信任一种武器之前,总是要来来回回磨合很多次。比如在没有飞机的时代,你跟任何将领讲制空权,他们非但不理解,还可能骂你是个傻叉! 只有赵福金一人浑身颤抖,冷汗涔涔,扭头看向沈穹:“不是实心弹?” 单看这射程,已经超出了普通单兵弓弩的两倍有余,若是实战,根本不存在对射,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 赵福金思忖片刻,扭头对耶律余里衍说道:“你跑一趟开封府,让他们知会城防司,两个时辰后,关闭咸丰水门,大小船只禁止驶入金水河上游区域。” 沈穹拿着纸币,一边画一边说道:“以前教你们的夹角算式,都记得吧?瞅准北岸那片区域,算好角度。” 船舱内,五架东风炮的炮口缓缓被推出了舷窗。 金水河北岸,兵部已经派了一队兵马清出了一片区域。 并没想真正地打什么水战! 跟谁打? 金军那帮旱鸭子吗? “官家,您是在岸上看,还是在船上看?” 赵福金被气笑了:“你将战船停到河中,再以劲弩长弓与岸上金军对射?人家若用百人,持火箭射之,你当如何?你以为你的战船是钢铁铸就的,烧不起来?” “点火!” 赵福金蹙眉一想:“朕随战船一起。” 随着东风炮上,用硝化纤维做成的引信被点燃,触发底火,巨大的冲击力击发,将霹雳弹推出了炮膛。 曹彦昌点点头,发令道:“推炮!” 等霹雳弹落地,轰然炸开,火光四射,泥土飞溅。 韩世忠、种师道、李邦彦、李纲还有沈穹也受命登上了京城水师的主船。 这种溅射伤害,杀伤半径足足有一丈有余。 “曹彦昌!”赵福金面色一凛:“你不敢用实弹操练,朕看你不是怕炸什么建筑,炸什么商船民船,你纯粹就是贪生怕死!” 曹彦昌点头:“打倒是打过,但是用的都是空心弹。” 曹彦昌辩道:“若想杀敌,劲弩长弓即可!”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五颗霹雳弹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弧光,朝着金水河北岸的空旷之处落下。 “填弹!” 沈穹眯着眼睛眺望北岸,极为淡定的说道:“官家要看,当然要拿出好东西,这个叫开花霹雳弹,是十天前刚搞出来的,内有一导管,管内有铁珠,用蜜蜡封住后连接瓷瓶,瓶中有火炭,发射时铁珠不动,落地时铁珠因惯性冲破瓷瓶,火炭燃烧黑火药,砰!” 但是站在沈穹的角度来看,他只是讲述客观事实,东风炮,确实有炸膛的风险。 “可靠岸冲杀!” 赵福金对于京城水师的最初规划,是想让这些战船往河里一横,侧弦火炮齐鸣,对岸上的金军骑兵来一次炮火的洗礼。 等上了岸,赵福金双腿发软,像是劫后余生。 她终于开始理解曹彦昌了。 这等瓷瓶装火炭的开花弹,搬运中一个不注意,这本书就该完结散花了。 第177章 咱是大宋,又不是大送 第177章 咱是大宋,又不是大送 城防nice! 水师nice! 至于宋科院里的各种小玩意,那就一言难尽了。 热气球,虽然依旧无法做到控制高度与航向,但是只要固定在城墙上,当个超视距的了望塔,也是不错的。 硅藻土混合硝化甘油的钝性炸药,因为太稳定了些,目前来说就是个摆设,没有雷管,根本无法引爆。但雷管怎么搞,赵福金是真的不知道啊。 能应用到眼前战事中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水师的东风炮,无论是打出实心弹还是开花弹,都足以让完颜们喝上一壶。 一个是硝化纤维为引子的霹雳弹,燃烧速度稳定了,爆炸威力提升了,体积重量还缩小了,用宋军早就配备的双梢炮打出,无论是射程还是伤害,都比投射个磨盘要帅多了。 只是这俩玩意目前的产量,都不足以在战略层面上改变整个战局。 但是打出战术性优势,那不要太简单。 “这坨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 赵福金指着宋科院实验大殿的一个角落问道。 沈穹顺着赵福金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口浅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里面装着的东西,沈穹也从未见过,只是此物性状,有些油腻,有些粘稠,甚至还有些许桂花的清香。 实验大殿里一个娘里娘气的小科官急忙跑了过来解释道:“沈院长,这是我最近的研究。” “你不是在做肥皂吗?” 在熬制甘油的过程中,沉淀的固体便是天然肥皂,宋科院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发财的机会,专门让人把这些甘油固体,添加香料做成各种模子的肥皂,已经散向了市井,大受欢迎。 “我发现,把这些甘油皂融掉,再加些硅藻土、珍珠粉、蜂蜜和香料,搅成泥状,之后涂抹在脸上,可比只用甘油皂洗脸要清洁多了。” “硅藻土?”沈穹有些不悦:“那是混合硝化甘油用的,你岂能……” 那小科官连忙解释:“回院长,都是破碎成渣,不能用的。” 沈穹无语,扭头对赵福金尴尬笑道:“官家,战事在即,这些人却……望官家恕罪。” 赵福金轻笑一声,朝那娘里娘气的小科官招招手:“来,让朕瞧瞧。” 等那小科官凑近,赵福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只觉白白嫩嫩,手感极好:“你用过了?” 小科官喏喏地点了点头。 “此物可有名字?” “打算叫它面泥。” 赵福金摆摆手:“听起来多脏的,谁敢用啊?还是叫它硅藻土面膜吧。” 官家赐名,何等荣耀,小科官大喜,赵福金又指了指那个浅缸:“回头给朕打包个试用装。” 离开宋科院时,赵福金语重心长地对沈穹说道:“知道朕当时为何要把科官独立出来吗?就是不想让什么朝局、政事影响你们这些人的心性,科学这棵树嘛,本就该枝繁叶茂,你在研究杀敌之物,他在研究市井所需,都是为我大宋建功,朕不会给你们指明方向,也不会指手画脚,你这个当院长的,也一样。” 在赵福金看来,那些动不动就给科学家们指明方向的,给科学发展掌舵的,纯纯有病。 比如希特勒和他的九头蛇。 …… …… 明仁宫里,赵福金、耶律余里衍和春夏三人,每个人脸上都涂着厚厚的硅藻泥面膜,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就连太子,也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三人,哼哼唧唧似是要吼。 赵福金笑道:“不懂了吧?这可是当年杨贵妃养颜的不传之秘。” 耶律余里衍将信将疑:“这等秘术,官家要流传市井?” 耶律余里衍之所以会如此问,是因为封建王朝基本一样,好东西只能在皇室中流传,绝不会给市井小民用。 比如康麻子,自己偷偷拜师学微积分,学外语,但是对百姓却说,这些是奇巧淫技一样。 当然,也不仅仅是麻子,某个胖子世家也是如此。 赵福金笑道:“秘术哪有钱重要?这玩意将来可以出口的。” 耶律余里衍听不懂出口,她现在很不理解的是,都这个局势了,赵福金想的竟然是钱? “官家,金军屯兵边境之事,您有想法了吗?” 赵福金扣了扣唇边涂歪了的面膜,呸了几口说道:“想什么?他们想来就来呗,又不是不认识路。” 虽然敷着面膜看不出耶律余里衍的表情,但是从她的语气中,赵福金知道,第二次金军南侵,耶律余里衍比自己还要紧张。 毕竟好不容易逃出了会宁府,她可不想再被抓回去。 “官家,我这几日在御书房观图,看您把西路文水、东路雄州布防的宋军都撤了,若是如此,完颜宗翰西路可以直插太原,而完颜宗望也可以直取真定,西路尚且不说,东路如果取了真定,便能一路杀到黄河,黄河一渡,便是开封……” 听着耶律余里衍长篇大论,瞅着她指点江山,赵福金觉得:哎呦,很不错哦。 赵福金是真没想到,耶律余里衍竟然看的懂作战图。 “官家忘了,我们辽国的女人历来不弱。”耶律余里衍笑道。 虽然还是看不到耶律余里衍的表情,但是见她此时扶桌而立,把桌面上的茶碗摆出了两路进攻之势,这样子,要再穿上辽国朝服,就颇有萧太后燕燕的气度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完颜宗望却觉得她啥也不是? 真瞎! 赵福金招呼春夏去把神仙水取来,暂且充作卸妆水,将脸上面膜洗掉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姐姐,莫要担心,撤掉东西路的防线,不是畏战,而是集中优势兵力,与完颜那帮精神小伙们打一打守城战。” 赵福金把耶律余里衍摆好的茶碗又移了移:“西路文水防线的张灏军,在完颜宗翰面前根本不够打,就是让他死守,顶多一天。而东路雄州、中山,在宗望手中也是一日便破,既如此,何故要送?咱们叫大宋,又不叫大送!” 耶律余里衍一愣:“咱们?” 赵福金笑着走到耶律余里衍身旁,搂了搂她的肩膀:“害,姐姐你反正已经无家无国了,就踏踏实实在大宋待着吧。” 耶律余里衍虽觉心中温暖,但还是正色问道:“真定府呢?” 赵福金撇了撇嘴:“上次接高宠时,已经给了密旨,宗望若攻真定,可直接献城,放心,城里的物资这段时间已经南送了,宗望又不喜屠城,暂时让他拿去耍耍。” “哎,官家,您这是在玩火啊。” 赵福金也不解释,笑嘻嘻地说道:“好姐姐,咱既然是一家人了,有件事,你得帮帮我。” “官家请说。” 赵福金一边用神仙水替耶律余里衍卸去干透了的面膜,一边笑着问道:“你是辽蜀国公主,这些辽国旧臣,应是会卖点面子吧?比如,耶律大石……” 应是三羊了,高烧疼痛,头脑也糊涂,码了一章,自觉潦草,休息下继续码,若是0点前不能再码一章,就算又请假了,宽宥则个。 第178章 这次是朕要宣战 第178章 这次是朕要宣战 辽国有国训,无论辽国成什么破样子,可敦城里的两万骑兵绝不可动。 因此在辽祚帝非要作死,与金一决雌雄被俘后,耶律大石只带着两百人,来到了可敦城,后召集大黄室韦、敌剌、王纪剌等十八部后,慷慨激昂地发表了演讲。 “我祖宗历经艰难创下大业,经历了九代二百年。金人作为臣属,逼迫我国家,残杀我黎民,屠杀毁灭我城邑,使我天祚皇帝蒙尘于外……你们众人之中也有顾念痛惜我们国家,忧虑我们的社稷,思量共同救出君父,济助生民于苦难之中的人吗?” 总结一下就是:先用民族认同感,让大家都团结起来,最终目的是咱们一同想办法救出君父。 无论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但是继续忠于君父,这是他的基本盘。 因此赵福金琢磨,只要辽国三公主耶律余里衍振臂一挥,你耶律大石怎么说也得给点面子。 也不让你做什么大事,趁着金国两路大军南侵,你去找找金国腹地的麻烦,还是能做的吧。 到那时候,完颜晟这老东西,得哭着喊着让金军撤军回防。 这种围魏救赵的打法,后世很多历史爱好者都讨论过,觉得金军倾全国之力南下灭宋,耶律大石若真与金国不共戴天,此时就应当发兵东征,直捣会宁府,活捉完颜晟。 而他为何完全没有反应? 大多数人觉得,是耶律大石根本不想营救辽祚帝。 但赵福金不这么觉得,耶律大石之所以不出兵东征,一是被金国的战力所震慑,怕自己有去无回。二是宋朝实在拉胯,若是能在宋境内跟金军打个三七开,耶律大石也有胆子杀回来。 可惜,别说三七开了,一九开都打不了。 简直就是摧枯拉朽,一触即溃。 耶律大石幸好没发兵东征,否则金军一个回马枪,玩完! 但是现在不同了,就算赵福金没有百分百的信心能在太原和开封两城,把金军主力一战击溃,但是跟他们打个五五开,赵福金绝对是有这个自信的。 所以耶律大石若是此时发兵,烧了金国后院,天下局势顷刻之间便会扭转。 耶律余里衍,是这步棋的关键。 两个女人相视好久,赵福金还是忍不住坦言道:“姐姐,说实话,从你一进开封城,我就有此打算,但是……这绝不是利用,你是能理解的吧?” 天下关系,唯坦诚尔。 赵福金如此坦诚地说了自己的打算,耶律余里衍倒也没觉得是被人算计,反而因为自己有了价值而由衷地开心:“信我可以写,但是,官家不怕金国若垮了,辽国借机复国?” “复国?好事啊!我要是助姐姐复国,别的不要,燕云十六州当给我的酬谢了,如何?” 只要燕云十六州在大宋手里,其实是不惧金也不惧辽的。 比起和金国这种土匪蛮子做邻居,辽宋之间这百年来可以算是和平共处的典范,一份《檀渊之盟》,是人类历史上维持和平时间最长的边境条约,两国外交,也堪称外交教科书,平等尊重,互不干涉。 要不是道君皇帝脑子抽了,要不是辽国出了个耶律延禧…… 还有金国蛮子什么事? 赵福金如此坦诚,耶律余里衍也不藏掖:“哎,我学不得官家,掌这天下,辽国既已亡了,那便是天意,何苦逆天而为呢,我还是随着官家,做个宋人吧。” 赵福金坏笑道:“也好,那我将来得给姐姐挑个如意郎君,让姐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了我大宋的媳妇。高二郎如何?这个妈宝男……” …… …… 第二天,赵福金在宣和殿朝议。 眼下与金国开战的外部条件已经充分,而唯一变数,就是大宋朝廷上的诸公了。 若这帮人还与半年前一般,又怂又蠢,那这仗打起来,还是败多胜少。 “金国东西两路大军,共计十五万人,已经囤兵大同、保州,诸位相公都已经知道了吧,看这形势,来者不善啊,不知诸位相公,如何打算?” 赵福金这次开场,没有像第一次那般乾坤独断,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再砍上几人立威。 之所以不表明态度,就是想看看这帮人,打心眼里是如何想的。 国防之事,当然是兵部和枢密院先说话了。 韩世忠率先表态:“来的好,我韩世忠就怕他们不来呢,他们这一来,咱们可省下不少岁币了。” 种师道闻言哈哈笑道:“省下的岁币,老夫提议给韩侍郎买个宅子,三进院的。” 韩世忠旋即笑道:“老种相公所言甚对,有给这帮腌臜的岁币,还不如拿来犒劳犒劳我大宋将士呢。” 这俩人一唱一和,显得甚是轻松,态度也很明确,打就打,谁怕谁? 他俩的态度赵福金倒是不意外,乐观的主战派,就该如此。 “司马相公觉得呢?” 开封府代府尹、宋金和谈的主官司马朴出列道:“老夫不远千里去那白山黑水,带着官家和大宋朝廷的拳拳诚意,可这金贼野蛮,又一次悖盟弃约,是可忍孰不可忍。事已至此,老夫还有一些话,不吐不快!” 别人不知道和谈的真相,司马朴那可是局中人啊,如今甩锅金人如此娴熟,神色态度正义凛然。 赵福金心中暗叹:“上道!” “司马相公有话便说!”赵福金抬抬手。 司马朴顿时声泪俱下,将当时给郓王赵楷行牵羊礼时的情况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虽说赵楷弑君篡位罪大恶极,可当时他毕竟是我大宋亲王,而且是替官家受的这牵羊礼,这伙金贼,竟然想把官家当羊牵!” 此言一出,满堂皆愤! 赵福金仔细观察殿内诸臣,竟没有一人显出畏战怯懦之情。 “李邦彦……” 赵福金还未说事,李邦彦便痛心疾首,悔愧难当:“官家放心,臣这次绝不会再卖太上皇的家当了!非但如此,臣还决议拿出一半家财,赏我大宋抗金将士。” “哦?这些倒不必,你去替朝廷做件事。” “官家请说,臣万死不辞!” “你以大宋右相之身,去给完颜宗望下战书,告诉他,这一次,是朕要宣战!” 李邦彦一愣,心中叫苦连连:“官家这是要拿我祭旗吗?这段时间,我没犯什么事啊?” 天气凉了,各位读者姥爷注意身体。 第179章 抬棺下战书 第179章 抬棺下战书 这次宣和殿朝议,之所以没有畏战议和之人。 原因有很多。 比如官家的态度,赵福金这次虽未直接表态,但是殿上的这些哪个不是人精,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单拎出来或许看不懂,但是这一连串的事情如今就摆在面前,再看不懂赵福金的意思,那就是蠢了。 再比如应敌之策,第一次开封保卫战时,赶来勤王的几十万人马,并没有解散或是调回原地,而全部被开封和太原两城消化,原本东西路上的布防,也全部撤到了两城周边。 这就很明显了,根本不想跟金国打什么阻击战,就是要依托两座城,集结优势兵力,打一场定国运的决战。 当然,银钱司的国债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之前的那帮主和派之所以啥议和条件都敢答应,是因为他们的利益受损不大,天塌下来先卖皇家的家当。 可现在不一样了,真要打不过金军,割地赔款,那赔的可都是自己的家当啊。 无论怎样,目前这个局势,算得上是君臣一心了。 御书房内,李邦彦哭丧着脸,他实在不明白,官家为何要让自己去给金人下战书。 “官家,臣若有罪,您治罪便是,何苦让臣客死异乡啊。” 赵福金笑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你不过是去送个战书,怎么就客死异乡了?” 李邦彦委屈巴巴地说道:“崇国公,不就是被金贼砍了,还把脑袋挂在长矛上,立在南薰门外吗?金贼不讲武德啊官家。” “所以,朕让你去保州找完颜宗望,又没让你去大同找完颜宗翰,伱跟宗望嘛,还是有些交情的。” 李邦彦想起自己最后一次与完颜宗望面对面相谈时,要不是种师道在旁边护着,他恐怕已经被宗望大卸八块了,这算什么交情,八块之交吗? 见李邦彦还在纠结,耶律余里衍实在看不下去了:“李相如此聪慧之人,怎么就看不懂官家的心思呢?” 李邦彦一愣,思忖片刻依旧无解,讪笑着问道:“请公主解惑。” 耶律余里衍闻言,先看了看赵福金,见她没有反对,这才对李邦彦说道:“完颜宗望第一次围困开封时,李相都做了哪些事,应该还记得吧?” 李邦彦突然冷汗涔涔,心想这不会又要翻旧账吧? “你当时所行之事,整个朝廷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虽说官家最后也没有拿你问罪,还对你恩宠有加,这是官家知人善用,但旁人虽不明说,可骨子里是瞧不上李相你的。” 话说到这一步,李邦彦怎么可能不明白:“官家这是,这是在给臣机会?” 赵福金哼了一声:“朕是在给你机会,一个跟以前贪生怕死、趋炎谄媚的李邦彦划清界限的机会。这次我赵福金对金宣战,那是要载入史册的,给你个露脸的机会,你竟然不想要?怎么着,日后就背着搜刮皇室财物、对金贼卑躬屈膝的骂名遗臭万年?” 李邦彦一听,扑通跪倒:“臣有负天恩,臣愚蠢至极啊!” 赵福金抬了抬手:“台子朕给你搭好了,这戏如何唱,就看你的了。” …… …… 靖康元年八月初。 真定府与保州之间的空旷地带,李邦彦带着随行的五百禁军,摆开了架势。 北面,烟尘滚滚。 没多久,完颜宗望带着百十来骑也出现在了这里。 见完颜宗望出现,李邦彦侧身对身旁持笔的小吏说道:“从现在起,本相的一言一行你都要原原本本记录下来。” 说罢,李邦彦朝着身后招了招手,沉声道:“抬上来!” 十几个大宋禁军,抬着一口老榆木棺材哼哧哼哧地走到了李邦彦身侧,将棺材放了下来。 骑在马上的完颜宗望看的有些不解:“李相国,你约本帅前来,是给本帅送棺材的?” 李邦彦啐了一口,拍了拍身旁的棺材说道:“呸!这是本相给自己留的棺材!” 完颜宗望更是满头雾水:“你……快不行了,看气色没到准备棺材的时候啊?” 李邦彦冷笑一声:“宗望大帅,本相这次来,是替我大宋朝廷,向你们金国下战书的!” 完颜宗望眉头一蹙,他是想过宋廷不会乖乖给岁币的,肯定会找诸多借口来说事,但是没想到,竟然直接下战书? 宗望不怒反笑:“哦,战书呢?” 李邦彦从袖中掏出一卷黄绸,展开念道:“要钱,没有!要地,也没有!要战,你随便!” 这战书虽然写的有些潦草,但李邦彦却演的极为隆重:昂首挺胸,目视苍穹,一副凛然赴死的慷慨之像。 宗望捏了捏眉心:“李相抬棺下战书,是怕我恼羞成怒,当场把你砍了?” 李邦彦冷哼了一声:“怕?我李邦彦身为大宋右相,时刻准备着为国捐躯,岂会怕了你?我抬棺而来,根本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宗望大帅若想拿本相的人头祭旗,自管拿去便是!” 跟在完颜宗望身旁的四太子完颜宗弼一听,当下就想冲上去,却被完颜宗望拦住,悄声说道:“你瞅瞅李邦彦带的这些宋军,可不是一般的兵将,真打起来,胜负难料。” 完颜宗弼这才注意到列开阵势这五百宋军,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一个个摩拳擦掌,好像巴不得现在就干一架似的。 再看他们的装备,长枪、弓弩、短刀皆备,可以算得上是宋军的精锐配置了。 “那李邦彦还要抬棺,做戏给谁看?”完颜宗弼不解。 “呵,还能给谁看,给宋朝那女官家看呗。”完颜宗望笑道:“战书我们收了,李相请回,咱们来日方长,等本帅到了开封城下,李相再抬棺也不迟!” 不等李邦彦说话,完颜宗望调转马头,朝着保州的方向离去。 李邦彦愣在原地,摸着棺材板嘀咕道:“这就……完了?” 话音刚落,棺材板直接飞起,掉落在一旁,一个持枪的少年翻身坐起:“李相,岳将军借您背嵬军,还让我高宠躺在棺材里埋伏,敢情就是为了看您演戏来着?” 李邦彦没有理他,而是快步走回到执笔小吏身旁:“这段就不要记了,结局就写:金东路大帅宗望慑于李邦彦刚正之气,遁走。” 第180章 十里塘埭太原城 第180章 十里塘埭太原城 在完颜晟得知宋不但不履约,还堂堂正正向金宣战后,龙颜大怒,下旨灭宋。 靖康元年八月庚戌,金国西路军在完颜宗翰的带领下,出大同,直奔太原而去。 五日后,东路军也从保州发兵,兵锋直指真定府。 要说第二次南侵与第一次有何不同,那就是第一次南侵宋兵虽孱弱,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抵抗,哪怕是一触即溃。 而这一次,一路上连个宋兵的影子都瞧不见。 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前锋刚到真定府,真定府知府王书恒便大开城门,直接投降。 可投降归投降,一进城,才发现城里啥也没有,军械军械没有,粮草粮草没有,就连城里的粮仓也是干干净净。 完颜宗望虽怒,但也不能把王书恒砍了,毕竟人家是主动投降的。 这等光景,就算屠城也捞不出多少油水来。 东路军的第一场胜利,就是这等魔幻。 破了真定,按照原定计划,一路继续南下,直奔开封,另一路西进,配合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围点打援,把想要营救太原的大宋军吃掉。 可是西进的那一路,都快到太原城了,也没发现有一支大宋的队伍来驰援太原城,便只能又折返回到真定。 西路军那边,也是一样,从大同府到太原城这一路,畅通无阻,别说宋军了,连条拦路的狗都没见过。 宋朝这是彻底摆烂了? 带着这个疑惑,完颜宗翰终于来到了太原城外,眼前的景象让他恍惚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连绵十里的塘埭,把太原城围的严严实实。 塘埭里的稻子已经收割,变成了一个个泥泞难行水坑,这别说是战马了,就是人走,也得小心翼翼。 “谷神……” 完颜宗翰站在塘埭外围,遥望着被塘埭包围着的太原城苦笑道:“这怎么打?” 完颜希尹也是第一次见如此景象,想在这片十里塘埭上用兵,几乎是不可能的,战马用不上,攻城器械也推不上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填平这十里塘埭。 这可是个耗时耗力的大工程啊。 “没想到这宋人如此狡诈,竟想到此等办法。大帅,先安营吧。”完颜希尹叹道:“看来咱们西路军这次,又要比二太子的东路军晚到开封了。” 在太原城的十里塘埭外扎了营,完颜宗翰便召集众将议事,眼下这局面该怎么破。 谷神觉得,要想拿下太原城,必须得先清理出一片区域来,不说军马驰骋了,至少得架起攻城炮机吧,要不然这城怎么破? 完颜娄室骂骂咧咧,觉得宋人这帮孙子,真刀真枪干不过,竟想着这些龌龊的法子。 也有人提议,太原城被十里塘埭所围,既是阻碍了攻城,也是锁死了自己,不如直接绕过太原城,直奔开封。 “这法子好啊,咱们攻不进去,他们也出不来,那咱跟他们耗个屁,直接朝开封去便是。”完颜宗翰一拍大案恍然道。 “不妥!”完颜希尹站起身来,来到沙盘前:“太原必须拿下。” 众人不解,齐齐看向完颜希尹。 “大帅,这次陛下的意思是灭宋,想要灭宋,必先亡太原,太原若在,宋必不会灭。” 完颜希尹指着沙盘说道:“如果我们绕开太原,直取汴梁,太原守军若出,与开封内外夹击,我军却是腹背受敌。此其一,其二,太原若在,便无法阻止大宋西军入中原勤王,其三,太原若在,大宋朝廷就算守不住开封,也可以西迁入关中,像唐时平定安史之乱那般,根本不可能一战灭国。” 以上三个原因,完颜希尹其实最怕的,还是大宋西军入中原勤王。 可他不知道的是,西军的主力,其实早就已经在开封周边布防了。 而宋这边为何要死守太原,是因为得太原者得山西,而得了山西,就扼住了金军南侵的必经之路。 老被人找上门来打架,多丢人的,要打架,那也得在别人的地盘上打。 完颜希尹的话,让大帐内一片安静,过了许久,完颜宗翰拍板道:“既如此,明日开始,便填埋塘埭吧。咱们八万人马,填埋塘埭也用不了多久。” …… …… 太原城,将军府。 斥候回报了金军目前的情况:“报,金军共计八万余人,已在城外西南边安营扎寨。” 太原知府张孝纯叹道:“八万余人?金军这次是奔着灭国来的。” “八万就想灭国?”杨再兴在一旁笑道:“就咱太原城里现在的三万多守军,就能让他从哪来滚哪去,想灭我大宋,想屁!” 张孝纯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岳飞问道:“岳将军,做何打算?” 岳飞盯着沙盘蹙眉道:“完颜宗翰如果非要拿下太原,他就只能命人填埋塘埭,但是这十里塘埭填埋起来,可不简单,我觉得他应该会只填埋南城门一侧,这样最为省时省力。” “之后就猛攻南城门?”杨再兴走到岳飞身侧,看着沙盘问道:“他为何不清理西边,这西城门明显要好攻一些。” 岳飞笑道:“完颜宗翰何等狂妄,自然是要从主城门攻进来。” “那咱们怎么办?看着他填吗?”张孝纯也起身来到了沙盘前。 岳飞叹了一口气道:“韩侍郎离开太原时,留给本将一张地道图,在本将看来虽然无甚大用,但是也不能辜负了韩侍郎的一片好意,等明日金军开始填埋塘埭,让斥候好好看看他们的人手安排,咱们再见机行事。” “岳将军的意思是,若金军分成小队去填埋塘埭,咱们就利用地道将他们逐个击杀?” 杨再兴显得有些兴奋。 张孝纯一听,蹙眉道:“那这样一来,地道入口岂不是暴露了?” 岳飞点点头:“这等奇计也就只能用上一次两次,岂能一直再用,要想击退金军,还是要堂堂正正地在正面击垮他们!” 将军府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高宠这时才接话道:“这话俺爱听,堂堂正正!让他们填,等填好了,我高宠去打头阵,挑了完颜宗翰!地道里阴人这种事,可别找我,俺干不来!” 第181章 挖坑好挖填坑难 第181章 挖坑好挖填坑难 就在完颜宗翰西路军在太原城外填坑的这几天,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却在真定府休整不前。 四太子完颜宗弼不解:“二哥,咱们在等什么?” 宗望指着行军图上太原城的位置:“等西路军拿下太原。” 上一次孤军深入,在开封城下被戏耍的不堪过往还历历在目,如果当时西路军拿下太原,东西两路大军合兵开封城下,就算不能拿下开封,自己也绝不会被宋朝女官家戏耍成那样。 每每想到这些,完颜宗望就恨自己轻敌冒进,恨西路军不给力啊! 所以这次,他决定先按兵不动,就在真定府等着。 “那他们要是拿不下呢?”完颜宗弼问道。 完颜宗望长叹道:“他们若是拿不下太原城,咱们还去开封干嘛?去给道君皇帝贺寿吗?” …… …… 挖坑好挖,填坑难。 完颜宗翰将填坑的事,全权交给了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将一万多人的前辽国汉军划分成了两百多个队伍,每个队伍五十人。 其中二十人负责挖土运土,另外二十人负责填土埋坑,剩下的十人负责警戒。 如此安排,这两百多个队伍,只填埋太原城南城门一侧的塘埭,顶多就是十来天功夫,就可以填平一片足以用来攻城的区域。 前提是,城内驻军不敢出城骚扰。 对此,完颜宗翰是极有自信的:“放心填坑,宋军这些怂包,敢守城就不错了,出城骚扰?他们没这个胆子!” 第一天干活的时候,那些负责警戒的人还提着十二分的精神头,到了第二天就松懈了不少,等第三天的时候,有些甚至连甲都不穿。 八月的太原城,热! 干到中午,这些金军便在各自负责的塘埭处原地休息,吃些干粮,或是小憩片刻。 有人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看着蓝天上的白云悠哉悠哉地飘着,想着等破了太原,灭了大宋,自己入城后一定得多捞一点,宋人可富了,随便抄几个家,就够自己在会宁府的亲人们用上好些年。 正想的出神,眼前的白云间突然多出了一些漆黑的、尖锐的…… “箭!” 还不等他从打劫的快感中回过神,一支箭矢朝着他的眉心落下,眼睛里的蓝天白云一瞬间就变了色,变的殷红诡异,直至一片漆黑。 “宋军来袭!宋军来袭!” 侥幸在第一波箭雨中活下来的金军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喊。 活着的人翻身站起,看着远处成建制的宋军弓箭手朝着自己这边又是一阵箭雨。 身经百战的老兵们已经开始行动,有人扑通一声跃入身旁还未填埋的塘埭里,希望泥浆足够厚,有人钻入了运土的小车下,有人甚至一把抓起身旁瘦小一些的同伴,挡在了自己身前。 而更多的金军却只是呆愣地站着,看着那一片箭雨转瞬即至,然后如同刺猬般直挺挺地倒地。 直到死,也没有想明白,这些宋军是从哪冒出来的! 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填坑的金军死伤一千余人。 伤害挺大,侮辱性更强! 完颜宗翰勃然大怒:“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宋军是从哪出的城?” 活着逃回来的金军将领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当时的场面太混乱了,在无处可躲的平原上,几轮箭雨袭来,谁还顾得着看宋军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消失的。 “斥候!斥候呢!” 完颜宗翰拍着大案,指着斥候们问道:“从哪个城门出的城?” 负责全天候盯着太原城动向的斥候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一脸懵逼:“回大帅,太原城所有城门均无兵马出入。” 完颜宗翰气笑了:“呵,那他们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不成?” 完颜宗翰的气话,却让完颜希尹一惊:“大帅!我想明白了!” 完颜希尹快步上前,指着太原城作战图说道:“大帅,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宋人为什么要在太原城外搞这个十里塘埭,虽然能暂时拖住我们攻城的时间,但是他们也被困在城中了,我们只需慢慢填平这些塘埭就好。” “嗯?” “但若是宋人在塘埭之间早早挖通了可以走兵的地道,趁我们填埋塘埭之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等咱们填埋好了塘埭,就已经损失惨重了!” 完颜宗翰蹙眉道:“你就想明白了这个?这不是明摆的吗?” 完颜希尹解释道:“不,不是想明白了这个,是想明白了宋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跟咱们和谈,一边派司马朴来会宁府,一边在这里暗度陈仓。大帅您想,这十里塘埭和地道,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搞的好吗?” 完颜宗翰想起当时自己跟郓王赵楷所谈之事,赵楷无一不允,本以为这是宋人吓破了胆,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完颜宗翰羞愧大怒:“呵!就凭这些烂泥坑,就想挡我金军灭宋?明日起,给每个填坑的队伍配备三十名弓箭手,加派斥候警戒!” 完颜希尹叹道:“如此,这进度怕是要慢下来了!” “不怕!我宗翰有的是时间!” 第二天,出工填坑的金军,再也不敢马虎大意,穿上厚重的盔甲,有些甚至拎着弯刀,生怕宋军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打的自己措手不及。 给填坑队伍配备的弓箭手,也都是汉人或是辽国的降兵。 在完颜宗翰看来,宋军还是怂,只敢靠地道打偷袭,在远处放放冷箭。 既然如此,金军以同等的火力压制,他们便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果然,第二天一整天,也没再发生宋军偷袭的事情。 太原城内,听完探子的回报,岳飞难耐心头喜悦:“每个队伍配备了三十名弓箭手,两百多个队伍就是六千弓箭手,他完颜宗翰才有多少家底,竟敢如此用?” 以岳飞对金军的配置了解,七八万人的队伍,其中弓箭手不会超过一万,大多数都是骑兵和攻城步兵。这不到一万的弓箭手,为了填坑就派出来了六千,不吃掉它那就太可惜了。 岳飞翻开韩世忠给他留下的地道图,详细地比对了一下目前金军实际填埋的区域范围,沉声道:“演武场集结!” 第182章 地道战嘿地道战 第182章 地道战嘿地道战 入夜,太原城从西路军在城外扎营的那天,便实施了宵禁。 这样做能最大程度地防止金军探子混入城中搞破坏,探情报。 此时的演武场内,已经集齐了三千背嵬军。 背嵬军的班底,比较复杂,是岳飞这几个月从之前接管的河东路马军、韩世忠留下来的威武军、原本就驻守太原的胜捷军、甚至是杨再兴挑选的厢军中层层选拔,强中取强后,组建的一支新军。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支特种战斗部队。 平日操练的强度要比一般队伍大很多,不仅如此,操练的科目更是繁多,刀枪剑戟这些近战兵器不说,弓弩骑射也得训练。 除了这些单兵素质训练外,协同作战能力也是超强,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令行禁止。 即便是一人面对金军的一匹铁浮屠,也能做到说干就干。 这铁一般的意志力和超强的服从性,放眼整个大宋,大概也就只有岳飞能练的出来吧。 岳飞一身戎装,腰挎长剑,站在演武台上下达了作战任务:“三千人共分一百小队,每个小队三十人,今夜便潜入地道,明日听炮声为号,杀出地道后有半刻时间,能杀多少金贼杀多少,半刻后必须从地道返回!” “得令!” 这一夜,太原城内各行其是,待到天色泛白,才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金军的填坑队伍,在弓箭手的护卫下,按部就班地拉土,卸土,填埋塘埭,一个塘埭得折腾上大半天时间。 待到午时,突听太原城头一声巨响,像是百十来个爆竹一同炸裂一般。 不仅是正在塘埭间填坑的金军,就连在外围的金军营地也听的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抬头向太原城方向看去。 城头那边到是没什么异样,可下一秒,那些还未填埋的塘埭间,就突然杀出了一队队的宋军,甚至是已经填埋好的区域,也冒出了为数不少的宋军,一下将正在填坑的金军包了饺子。 那些负责护卫的弓箭手挽弓搭箭,却不知该往何处射,因为四面八方都是宋军。 这些宋军装备精粮,几乎每个人都身披步人甲,左手持小型圆盾,右手持制式军刀,朝着填坑的金军小队杀来。 自从韩世忠上任了兵部侍郎,军需装备太原守军就没缺过。 由于金军弓箭手分散,宋军又是四面而来,在盾牌和步人甲的防护下,弓箭根本造不成什么有效的伤害,反而是射手被贴脸突进,一时间被打懵了。 有些弓箭手干脆扔掉了手里的长弓,拎起挖土的铲子与宋军对砍。 结果可想而知,金军死伤惨重。 战事虽然刚刚开始,但金军大营那边已经得了消息。 完颜宗翰怒极反笑:“他们非但不投降,还向我军发起了攻击?” 军营里鼓声大作,轻骑兵得令冲锋,这些天清理出来的区域,也够骑兵救援了。 光是如此还不足以发泄完颜宗翰的怒火,轻骑兵后,步兵也冲出去了千余人,完颜宗翰帅令:“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完颜宗翰要用这帮宋军的人头,来告诉太原守将:你惹毛老子了! 金军营地与这片塘埭之间的距离并不远,骑兵冲锋,须臾便至,冲在前面的骑兵已经拉开弓弦,箭矢呼啸而出,一阵远程射击后,宋军也倒地不少。 战场的一角,一名金军弓箭手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正要爬起就看见一把刀当头劈下,眼看就要脑袋开花,一命呜呼时,突听有宋人大喊:“时间到,撤退!” 那把砍向自己脑袋的刀竟然硬生生地收了回去,砍杀他的那名宋军丝毫也没有迟疑,转身拔腿就跑。 看着那名宋军跳入了一个地坑后,这金军才从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朝着救援来的骑兵喊道:“那边,他们从那边跳进去了!” 刚刚还杀声震天的战场,此刻变的安安静静,刚刚还有数千人的宋军,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开始到结束,真的就只有半刻钟。 刚好是骑兵从金营出发,冲锋到战场的时间。 这群赶来驰援的骑兵,连同随后赶来的数千步兵,看着四周连绵的塘埭,听着已经填埋的区域内,缺胳膊少腿,还没死透的金军弓箭手们痛苦的呻吟,茫然无措。 这感觉就像憋足了一口气,想要揍人,一拳轰出却只有空气那样一般难受。 骑兵将领完颜银术可怒道:“找,把地道出口都找出来!” 未填埋的塘埭间找地道口太麻烦,但是已经清理好的区域内,找起来并不费事,尤其是宋军撤退时,压根就没有再做伪装。 完颜银术可看着这几个地道口,琢磨了片刻:“这地道应该是直通城内的,弃马,随本将杀进去!” 说罢就跳下马来,正要入坑,却被副将拦下:“将军,小心有诈,要不先回报大帅?” 宗翰大帐内,吃了两次瘪的金军将领窝火难受。 完颜宗翰则端坐在大案前一言不发。 “报!我军死伤三千余人,大多数都是弓弩手。” 听完战报,完颜宗翰的脸更黑了。 还没摸到太原城跟前,就先折了几千人? “宋军依靠地道,来去自如,我军防不胜防呐。”完颜希尹叹声道:“咱们如今倒也不必多想,只需尽快填埋塘埭,越早清理出攻城的区域,对我军就越有优势。” “道理都懂,可那宋军日日骚扰,如何是好?”完颜银术可嚷嚷着说道:“反正地道口已经发现了,咱们不如派兵从地道直接杀进城去?” 宗翰摇头:“地道狭窄,做伏兵用尚可,若是贸然派兵进入,人家无论使火用水,都会让我们有来无回,徒增伤亡。既然发现了一些地道口,便都封死吧。” “那填埋塘埭还继续吗?”完颜银术可又问道。 宗翰双手一拍大案:“当然继续!敌人越阻止咱们,就越说明咱们做的对。宋军就怕咱们清出攻城区域,与他们正面交锋,所以才不择手段地骚扰,岂能如他们所愿?” 宗翰面色一沉:“谷神,明日起调集步兵一万人,在前排警戒,银术可,你率本部骑兵随护填坑队伍,告诉你们手下的兵将,咱不是在干农活,咱他妈是在攻城。老子就不信了,宋军还敢露头!” 第183章 莫笑周郎 今有宗望 第183章 莫笑周郎 今有宗望 虽然大宋朝廷撤走了东西两路的防御力量,但是信息渠道非但没有受影响,而且还进行了强化。 安插在东西两路的探子足足增加了十倍。 所以没过多久,金军西路军在太原城外填坑、金军东路军在真定府休整不前的消息便传回了开封。 太原城的情况很符合赵福金的预料,毕竟摆在完颜宗翰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太原,要么只能填坑。 而东路军完颜宗望的反应却出乎了她意料:“休整?他休整个屁,真定府是朕送给他的。” 不等几个军务大臣说话,李邦彦接话道:“有臣抬棺宣战,不屈正气在前,官家高瞻远瞩,煌煌天威在后,那宗望小儿,怕是吓破了胆吧。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御书房内议事的几位大臣非但不陪笑,而且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 这让李邦彦很是尴尬:“难道是我说错话了?对,应该是官家煌煌天威在前,我怎么把自己放在了官家前面?该死啊!” “行了,你抬棺宣战的事,朕记得,诸位相公也记得,你就不用每次都说了。以后讨论战事,多听武将们怎么说。”赵福金敲打了一下李邦彦,随后扭头看向种师道问道:“老种相公怎么看?” 虽才过半年多时间,种师道已经有些垂垂老矣的神态,官家问话也是迟钝几息后才答道:“臣以为,宗望是在等西路军破太原。若是太原……咳咳咳。” 说到一半,种师道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赵福金看的一阵揪心,已经七十五岁的高龄,还要如此操劳军事,这不人道啊:“等这次退了金兵,一定送老爷子去元老院享清福,找老伙计们溜溜鸟,喝喝茶。” “还是臣来说吧。”韩世忠扶着种师道坐下,随后接着话道:“西路军不破太原,不敢南下开封,完颜宗望的东路军上次孤军深入已经吃过大亏,这次肯定要等西路军一起,对开封形成钳围之势。” 赵福金点点头:“这个朕明白,朕是想问,他为何在真定休整,那里的物资已经被南迁的差不多了,他为何不再深入一些?” 韩世忠指着御书房内的沙盘道:“真定府向北,可退回保州,向西,可驰援太原战事,向南,可直奔黄河,可进可退可驰援,战略要地,当然要在真定了。官家当初要把真定让出来,臣便觉得……” “行了!”赵福金眉头一皱,嘀咕道:“就事论事,翻什么旧账?” “官家得先告诉我等官家的打算,我等才能判断局势。” 赵福金此时自然不能说种师闵、天威军都是垃圾,死扛真定府屁用没有,被人家一天破城,死伤无数,明知是送人头的局,为什么还要冲? “朕只是觉得,打不过。”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惹的众人不满,官家这不是在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朕的意思是,真定府那边打不过,你们够了!” 赵福金一拍御案,忽地站起身来,众人这才闭嘴不言:“朕的意思是……害,算了,朕就只问一个问题,若是西路军在太原城吃了瘪,完颜宗望有没有可能发兵驰援。” “一定会!”韩世忠想都没想便答道。 “老臣也是如此觉得。”缓过来的种师道也附和道。 赵福金听罢,眉头微蹙,心里嘀咕:“若东西两路大军都去围攻太原,那太原危矣。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在赵福金的构想中,完颜宗望拿下真定府后,一定会继续南进,要等西路军也应该在黄河北岸等着,在真定府龟缩,完全不是宗望的风格嘛。 耶律余里衍俯身到赵福金的耳边悄声说道:“人总是会长进的。” 赵福金听罢,强行找场子:“看吧,那他完颜宗望还是怕了!” 李邦彦赶紧附和:“对对对,臣刚就说,是官家的煌煌天威……” “你闭嘴!”没等他拍完马屁,赵福金便打断道:“朕再强调一遍,咱们这次的总战略,只有八个字:诱敌深入,一战破之。诱敌,那是要有诱饵的,既然完颜宗望龟缩在真定不前,那咱就给他上饵,上到他咬钩为止!” 只要把完颜宗望的东路军调出真定府,最好直接勾引到黄河北岸,远离太原战局便算成了。 说的简单,但这诱饵…… 见御书房内众人都在沉思不语,李邦彦主动站出来问道:“要不,还是臣去,不就是再抬一次棺嘛。” 赵福金摆摆手:“这次你不够格!” 堂堂大宋右相做饵都不够格,那…… “朕要亲征!朕就不信,钓不出他完颜宗望。” 赵福金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惊。 “不可,万万不可!” “官家不可离开开封,以免内部生乱啊!” “官家三思,这绝非良策啊。” 赵福金就这样看着御书房内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言相劝,过了许久,终于听到耶律余里衍开口道:“还是我去吧!” 不等赵福金再开口,耶律余里衍继续说道:“我毕竟是宗望的妻子,若以我为饵……” “甚好!”赵福金笑嘻嘻地一拍手:“朕怎么没想到姐姐你。” 耶律余里衍无语讪笑,她能说个甚? 在赵福金身边这么久,别的了解不敢说,但在“人尽其用”这一点上,赵福金已至化境,别管什么样的人放在她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只是打算如何放饵,耶律余里衍还未猜到。 屋内众人一听,有人替官家做饵了,心放下了一大半,韩世忠请命:“让臣带耶律公主去真定,保管骂的他完颜宗望追我一千里!” 赵福金一副为难的表情:“你去也行,但是这帅,你不能挂,去做个监军,帮衬着点。” 众人不解,能让韩世忠给他做监军,得是多大的帅才啊? 赵福金一拍龙椅扶手站起身来:“朕特旨,封辽国三公主耶律余里衍为巾帼大将,韩世忠为监军,点校开封城外西军两万兵马,即日起北上真定,生擒完颜宗望!” 一直未表态的李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这帅旗怎么写?” “当然是耶律啊。”赵福金笑道。 李纲正欲喷之,李邦彦戳了戳身旁只听不说话的高俅赶紧问道:“高太尉,你第一次参加议事,为何不说话啊?” 高俅一愣,心想你没事找我干嘛,我能说个屁啊! “你就说,官家让耶律公主挂帅,打着耶律家的旗号,带着咱大宋的兵马,去钓完颜宗望,这安排如何?” 高俅看了看扶着御案的赵福金,又看了一脸怒样的李纲,委屈巴巴地说道:“下官,下官不懂带兵啊。” “巧了不是,本相也不懂。但本相懂如何气人,高太尉懂吗?” 高俅讪笑着摇摇头。 “本相问你,若是你老婆跟着你对头跑了,回头还带着对头的家丁来干你,高太尉你气是不气?” “气!” “要是能揍他们,你揍是不揍?” “揍!往死里揍!” “那要是他们跑,你追是不追?” “追!天涯海角都追!” 李邦彦双手一拍,一摊,看着面色稍缓一些的李纲笑道:“巧了,我等做臣子的,应该能猜到官家也是这么想的吧?” 李纲干笑两声:“气人是气人,就是有些……咳咳。” 赵福金对李邦彦的这次嘴替很是满意:“回头再扯两面大旗,要绿底白字,左旗书:莫笑周郎;右旗书:今有宗望。” 第184章 完颜宗望破防了 第184章 完颜宗望破防了 靖康元年九月,西路军在太原城,以付出五千辽东降军的代价,终于是清理完了南城门一侧的塘埭。 准备休整几日后,再行攻城。 东路军在真定府,也收到了太原方面传来的消息,完颜宗望冷笑道:“宗翰大帅这还没开始攻城,就吃了这么大的亏,如今知道宋朝女官家的可怕之处了吧?” 送信来的副将笑道:“宗翰大帅早知道二太子会这么说。” “哦?” “大帅让我告诉二太子,西路军不过是遇上点小麻烦,自会解决。” “小麻烦?”宗望拍了拍手笑道:“当初我在开封城下,耗了那么久,损失都没有五千人。就这,被你家大帅嘲笑了半年,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小麻烦了?” 两人正说话间,突见传令官奔了进来:“报!庆源方向发现敌军。” 完颜宗望面色一凛,起身走到沙盘前:“赵县?可是天威军?” “回大帅,不是,将旗是……是……” “是什么?说!” “是耶律……” 完颜宗望一愣,这里哪来的辽国旧部? 唯一还能扛旗的就只有耶律大石了,可他不是在可敦城厉兵秣马呢吗? 西路军来送信的副将也极为好奇:“探清楚了吗?” 传令官犹豫片刻:“要不还是将斥候带进来吧?” 没多久,斥候进到厅内,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口说道:“是大帅夫人耶律余里衍挂的帅,监军是宋兵部侍郎韩世忠。他们还抬着两面奇怪的绿底白字旗,旗上书:莫笑周郎,今有宗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西路军副将眉头一蹙:“莫笑周郎?周郎是谁?” 隔了老半天,他才回过神来:“什么?耶律余里衍?二太子的王妃?” 想笑,但是死活是憋住了! 再看此时的完颜宗望,面目狰狞,牙呲欲裂,一双拳头握的嘎吱作响,一字一句地吐道:“回去告诉宗翰,各走各的,开封城下见,送客!” 还不等西军副将走远,就听见马鞭作响,那斥候被抽的惨叫。 “让你不长眼!让你不长眼!什么话都说!什么话都说!” …… …… 庆源往北二十里,原本驻守的天威军早已撤防,在韩世忠的安排下,两万大军暂驻于此。 虽说是耶律余里衍挂帅,但是这一路行来,都是在按照韩世忠的部署行军,她从不过问。 耶律余里衍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挂名的,就是来气完颜宗望的,这才是她的此行的意义,所以怎么行军部署,怎么防御,怎么后撤这些她都不用管,她只需要想如何让完颜宗望上头便是。 第二天天还未亮,前方探子来报,真定府的金军倾巢而出,朝着庆源方向压来。 这跟韩世忠所料不差:“一个爷们,要是都这样了还讲什么打仗的章法,那就太不爷们了,直接干啊!” 眼见金军前锋将至,耶律余里衍问道:“韩将军,迎战吗?” 韩世忠笑道:“战还是要战的,否则完颜宗望怎么上钩。” 在韩世忠的安排下,大部队和耶律余里衍避其锋芒后撤到赵县拒城防御,自己则亲率一千精兵迎战东路军前锋。 这是一场双方都毫无准备的战斗,没有什么战术战法,也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就是东路军前锋策马冲锋,突然看见对面一支队伍也这般冲了过来,两支队伍一触即战。 一时间战马嘶鸣,杀声震天。 对冲一个回合后,韩世忠便一枪挑了金军前锋副将,宋军士气大振。 又冲杀了三个回合后,双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各自止住了冲势。 借着这个机会,韩世忠长枪一挑,指着对面的金军前锋笑骂道:“巾帼大将耶律将军说了,完颜宗望银样镴枪头,不中用。这次来,就为办两件事,一是和离,二是拿他祭天,以报国仇家恨,不死不休!” 说罢,也不管这群金人听不听的懂,掉转马头就带人朝着赵县方向奔去。 金军前锋刚刚见识了此将勇猛,一时间也不敢再追,只能原地等着中军赶上。 一到赵县,看着又破又小的城墙,韩世忠觉得大事不好。 若是只有他自己,他是有胆量让金军围了城,再突围出去的,但是带着耶律余里衍,他还稍稍有些心慌。 他可是答应过赵福金无论如何要把耶律余里衍活着带回开封的。 “公主,给城里留下五千人马,你带着其余的人马,继续往南行。” 耶律余里衍觉得不妥:“完颜宗望心机深沉,他要是看不到我,定会觉得此中有诈。” 两人商议一番后,决定让一万多人在西军副将种师中的带领下,先行后撤,只留五千兵马在城内,让耶律余里衍在城头露个面,趁金军全军压上之前,再行后撤。 韩世忠解释道:“金军此次两路南下,是要灭国灭城的,所带辎重甚多,而咱们全都是逃命用的装备,他追不上的。” 当日午时刚过不久,金军前锋便又追至赵县,奈何全是骑兵且人数不多,无法对赵县形成包围。 在宋军长弓劲弩的阻击下,也攻不得城。 他们只能原地扎营。 待到下午,城外有人叫阵,自称是金国四太子金兀术。 “金兀术?”此时的韩世忠,对这个名字还很陌生,耶律余里衍解释道:“汉名叫完颜宗弼,宗望的四弟。” “我去会会他!”韩世忠说罢就拎起錾金虎头枪想外出掠阵。 耶律余里衍劝道:“先去城头看看。” 在韩世忠的陪同下,耶律余里衍一身戎装登上了赵县那破烂的城头,确定城下小将确实是完颜宗弼后,笑道:“四太子别来无恙?” 夕阳余晖仍旧晃眼,完颜宗弼抬手遮挡着阳光,朝着城头看了半天,终于确定城头站着的,就是二哥的王妃耶律余里衍后,大声喊道:“嫂嫂,听二哥说你是被人劫走的,如今这是为何?” 耶律余里衍轻笑道:“那是大宋官家顾忌他脸面,随口一说罢了。我耶律余里衍与你金贼有不共戴天之仇,休要再叫我嫂嫂!” 跟在完颜宗弼身侧的随行听这女人在损自家大帅的声誉,哪里能忍,弯弓搭箭就是一箭射出,却因为距离不够掉落城外。 韩世忠笑道:“你以为你使的是神臂弩呢?回去告诉你们家宗望,这东路,他行不通了!只要我家巾帼将军在,他就休想过黄河!” 说罢,韩世忠双手一挥,城里的五千宋军齐声大喊:“莫笑周郎,今有宗望!莫笑周郎,今有宗望!” 第185章 莫道宋军不能打 第185章 莫道宋军不能打 完颜宗望受辱,完颜宗弼面子上也挂不住。 想起当年自己的爹就是死在女人身上,如今自己的二哥又因女人被如此羞辱,真是家门不幸! 完颜宗弼当下调转马头,回奔中军向二哥复命,临走前交代赵县城墙下的金军前锋,尽量围城,切莫放走这个女人。 其实以金军宁可错过银子,也不可放过女人的作风,根本用不着交代。 尤其是耶律余里衍,曾经贵为辽国三公主,后又成了大帅王妃,现在又他妈摇身一变成了领兵的巾帼将军,若是被擒,就又成了囚妇,光是想想这四个身份的不同装扮,就足以令城下金军热血下涌。 这样的女人,只要宗望大帅一声令下,便能成为玩物。 玩不到这样的女人,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这不到一万人的金军前锋,明知道围城不现实,还是兵分四路,守住了赵县东南西北四个城门。 甚至都无比期待着,这女人能从自己这个方向突围,在擒她的时候能捏两把臀儿也是幸福的。 金军的骚操作,直接把韩世忠看傻了:“如此围城,这是瞧不起谁呢?” “金军狂妄,对宋人更是如此。”耶律余里衍笑道:“从完颜阿骨打三千人起事,至今几乎无败仗,在金人眼里,一打十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城内破烂的县衙里,两人在大堂内闲聊。 “耶律将军,依你对完颜宗望的了解,咱若突围而去,他会不会把赵县屠了?” 韩世忠拨弄着面前的火盆问道。 耶律余里衍思忖片刻:“若是以往,应该不会,宗望其实不喜杀戮。但如今咱们这么激他,我也说不准了。” 韩世忠蹙眉,思考良久。 第一次完颜宗望就是从这条路杀向开封城的,赵县作为真定府以南的第一重镇,在第一次南侵中已经被劫掠过一次,大批民众向南方逃难,如今这城里,都是些老弱病残,就连县衙里也就只剩下不到十个人的吏员。 实在没什么再次洗劫的必要。 就算完颜宗望想要泄愤……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想通了这一点,韩世忠便也不再犹豫,决定今晚就突围,继续南撤,真要等宗望中路军压上,那就麻烦了。 “从哪边突围?”耶律余里衍问道。 韩世忠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军勿操心,现在还早,先安心睡会,我先去安排,等突围时叫你便是。” 走出县衙后,韩世忠安排两个县衙里的吏员去帮耶律余里衍打些热水,收拾下大堂,让她将就着睡一会。 等两名吏员烧来热水,耶律余里衍一边洗脸,一边朝衙役问道:“你们好歹也是个县,这县衙如此破小?” 老吏员已经在今日得知了这位女将军的身份,于是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啊,我们大宋的衙门都这样,真定府衙门还不如我们这县衙门看起来阔气呢。” 耶律余里衍不解:“大宋不是很有钱吗?” “有钱可以修路挖渠,建医馆,设学堂,哪怕用来发俸禄都行,可唯独不能修衙门,仁宗时便已是这么定了,谁要是把钱花在门面上,那可是要被御史参的。” 虽然耶律余里衍还不理解面子工程的危害性,但是觉得宋朝廷在这一点上,确实要比她们辽国要好。 开封城里的皇宫,那可是远远比不上辽国皇宫的富丽堂皇。 赵福金的明仁殿,比不上辽国任何一个嫔妃的寝宫。 事实上,“穷凶极奢”这个词,跟宋朝皇室始终就没有什么关系,即便道君皇帝在位这些年,还建了一些新殿,搞了个艮岳,宋朝的皇宫,放在整个历史中,那也是拿不出手的。 可要问历朝历代,官员和百姓谁最富。 宋朝说自己第二,没哪个敢跳出来说自己是第一。 子时,韩世忠终于从西军中挑出了三百“敢战士”,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敢死队,将他们集合到南城门处:“对面金营,两千多人,额们,三百!” 韩世忠顿了顿:“今夜,额们要去劫营。怕死滴现在奏回起。” 这三百人面面相觑,随后有人笑道:“韩侍郎伱都不怕,额们怕个锤子!哪有穿嚡滴不怕,光腿滴怕?” 有人接话道:“奏似滴,不就是劫个两千人滴营么,只要韩侍郎弄,额们奏弄!” 韩世忠呵呵一笑:“不是一个营,咱要劫四个营!” 众人一愣,不敢说话了! 三百打两千,拼一把还行,三百打一万,额滴神呀! “咋咧?怕咧?怕咧滴奏回起!”韩世忠冷笑。 又过了片刻,不知是谁在队伍里喊道:“怕个锤子,说弄就弄!弄死他狗日滴!” 看着三百兄弟咬牙撇嘴,啐地捏拳,韩世忠哈哈笑道:“不愧是咱西军的弟兄!” 子时三刻,赵县南城门悄然打开,韩世忠带着三百人摸到了金军营前,干掉营前的两名哨兵后,从怀里掏出一颗霹雳弹,点燃引线就朝着营地中间扔了过去。 随着一声巨响,火光四起。 完全没想到宋军敢出城劫营的金军在火光中醒来,一片慌乱。 韩世忠脚下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在这片营地中奔走,手中长枪舞的宛若飞龙,杀穿了整个营地。 金军围城的其余三营,也在巨大的响声中惊醒,看到南营那边出事,其余三营却在犹豫起来,要不要赶去施救? 若是调虎离山,自己赶去施救,那女人从自己这边跑掉怎么办? 正在犹豫中,东营哨兵大喊:“咱们的人过来了!” 东营将领奔出营门一瞧,几百匹战马正朝着自己营地奔袭而来,看战马的体型确实是金军战马,但是等他隐约瞧清楚了马上兵将的戎装,惊慌喊道:“是宋军,快上马!”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还不等东营的骑兵们找到自己的战马,韩世忠带着的三百人已经冲入了营中。 马蹄翻踏,弩箭纷飞。 再加上一颗霹雳弹扔出,东营也瞬间变成一团火海。 在冲锋中活下来的东营金军还在看着远去的队伍愣怔,忽听身后有人大喊:“又来了,又来了!” 这些活下来的金军迅速转身,抄起手里的弓箭,不管三七二一,朝着另一波冲来的骑兵一阵箭雨输出。 而另一波骑兵受到攻击,也不管不顾地进行了一轮对射。 等双方冲杀到跟前,傻眼了。 大家都是金军啊! 围城四营,就在这样极度混乱的情况下,闹出了一个大乌龙:金军东路军前锋统帅完颜婆卢火,被自己人射成了刺猬。 而巾帼将军耶律余里衍,在留下一句:“告诉完颜宗望,他曾经看不上的女人,早就看不上他了!”后,带着赵县五千守军,大摇大摆的南行而去。 这一夜,靖康元年九月十九,天降大雪。 后世叹奇! ps:韩世忠以三百死士,在赵县袭营,破金军万人后扬长而去,围城最高统帅在混乱中被自己人砍死,这是真实史料。作者虽在演义,历史才更令人叹奇!正所谓:莫道宋军不能打,能打的都他妈不掌兵! 第186章 你好,这是完颜娄室 第186章 你好,这是完颜娄室 靖康元年九月二十,利战! 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终于下令攻城。 被填埋的塘埭虽然有些地方依旧下陷不稳,但总体来说,已经不影响攻城器械的使用。 虽说只清理出来了一面区域,太原守军只需要守住一面城墙即可,好像轻松了不少,但是攻城的金军也可以集中所有兵力,专攻一处,战争的天平依旧平衡,并没有偏向哪一方。 攻城战是个特别精细的活儿,并不像后世电影里那般精彩刺激,无脑直冲。 要都是那么攻城,守城的一方还不得当场乐开了花:娘嘞,碰见智障了! 攻城的第一天,双方都波澜不惊却又相互耍宝,主打的就是个看谁更花哨。 完颜宗翰先是上推上望楼车,就是那种升起来比城墙还高,人站在车上可以俯瞰太原城,先得摸清楚城内的具体情况,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连人家城里是个啥样都搞不清楚的话,冒然攻城岂不是傻子所为。 城内的一方,也是同样的道理,也得看清攻城一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所以等完颜宗翰把金国当时最高的望楼车拿出来秀时,岳飞也没闲着。 在宋科院派来的武器装备使用指导小组的配合下,在南城墙上放飞了载人热气球,巨大的热气球下吊着一个框子,框子中载重四人,两人负责了望,两人负责警戒。 热气球下面是四根碗口粗细的麻绳,栓在早就夯实在城墙上的桩子上,避免热气球不受控制的飞走。 比谁站的高,看的远? 完颜宗翰完败! “谷神你看,那是何物?”完颜宗翰惊恐不已! 完颜希尹也是惊恐,但是强装镇定:“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汉人将此物叫孔明灯,这个应该是改良版的孔明球吧,除了飞的高点,无甚卵用。” “孔明球?等灭了宋,一定要把这些工匠带回我大金。此物攻城了望,甚是好用啊!” 见此物没有什么打击能力,完颜宗翰就放心了:“呵,想看我军情况?那就让他看好了!” 金军如虎,马如龙。 这一点,完颜宗翰极为自信。 就这样相互看了一个白天,等到了晚上,太原那边的孔明球已经降落。 看的双眼干涩,快要冻成瓜子的金国了望士兵正想下车,却见这些天一直处于宵禁状态的太原城里突然灯火通明。 这了望兵顿时心如死灰:“玩我?” 果然,上头有令,继续盯着! 一个人,杵那么高,寒风飕飕,眼里却都是人间烟火,灯红酒绿,此情此景任谁也吃不消啊。而人家的了望兵,已经收工吃酒去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等到后半夜,那了望兵哪还能客观描述城内的一切:“城里好着呢,压根没有一点的惊慌,还有人在街头玩杂耍。” 这些倒也属实,但是若能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一切演的成分居多,要不然大半夜的,哪有那么多人看杂耍。 然而心中有气,又饿又冷的了望兵,才不愿意费这个脑子。 大帐中,啃着羊肉,喝着烈酒的宗翰一愣:“当真?” 了望兵委屈巴巴地说道:“大帅不信,让别人看一看便是。” 宗翰奇怪了,半年前围困太原的时候,城里面的人不说是惊慌失措,闭户不出吧,那也是人烟稀少,百事凋敝,城里一片死气沉沉,士气低落。这才半年多时间,城里换人了? “回大帅,已经打听到了,知府张孝纯留任,但太原大将换人了。”完颜希尹答道。 “何人?” “姓岳,名飞,字鹏举。” “听过?” 完颜希尹摇摇头。 完颜宗翰又看向银术可,银术可摊了摊手:“不认识。” 再看向完颜娄室,完颜娄室啐了一口:“别管是谁,都得死!” 这句话听起来狂妄,可是但凡知道完颜娄室是何许人的,都不会觉得他狂妄。 完颜娄室,并非完颜氏族的,而是七水部。 当年完颜阿骨打的五叔与七水部火并,打完后,七水部没什么好东西上缴,便把娄室上缴给了国家:“这人,贼拉能打!” 于是,娄室得姓,完颜! 之后的完颜娄室便随阿骨打起事,每逢大战,娄室开团,拼杀,敌人快死时,阿骨打上前抢人头,如同打手带上分一般,带着阿骨打起飞。 打辽国黄龙府时,娄室不在,阿骨打别说开团了,野区都不敢去,直到娄室出现,阿骨打才来了勇气,一举拿下黄龙府。 后来辽祚帝四处逃窜,据说逃了一万里,这一万里,完颜娄室追了八千。 追到辽国西京时,娄室觉得再往西追,后勤要跟不上,就想着来都来了,干脆把西京拿下,当个补给点吧。 于是说干就干,玩一般的就把辽国西京拿下。 要知道大宋想要西京云州,想了一百多年,都没能拿下的云州,在完颜娄室眼里,跟劫掠个小村子没什么区别。 这还不算神,辽祚帝逃亡时,名义上的女婿,西夏皇帝李乾顺心想得帮一帮老丈人,于是派出三万精骑,阻了金军追击,还让金军吃了瘪。 然而完颜娄室一来,带着一千人,一个回合,打溃了这三万精骑。 这一战,把李乾顺打抑郁了,这什么战力?恐怖如斯! 从此以后,再不敢与金为敌,什么老丈人都是浮云,就连自己的皇子,辽祚帝的外孙活活伤心死,老婆自尽,李乾顺都不敢再对金发一兵。 至于干宋…… 等北宋灭亡,宋廷衣冠南渡,娄室带着不到一万的骑兵,一天之内,上午“败敌三万于武功”,中午“复败三万于泾地”,下午“又破十五万于渭南。” 一天之内,干报废了宋二十一万大军,其中大部分还是最能打的西军、河东军。 所以说有人把第二次开封被破,归因成勤王军被唐恪等求和派阻止进京勤王,就肤浅了! 当时金国第一代将星齐聚开封,别说没有勤王军,就是全来了,也得是来多少“宋”多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求和派,反而是保住了南宋抵抗的基本盘。 完颜娄室最后一次登场,是五十三岁那年,金国一代将星基本陨落,山中无老虎,称了王的猴子:四太子完颜宗弼南下吃了瘪,想跑到关中刷一刷战绩,结果被张浚十八万大军团团围住。 完颜娄室以带病之身,六进六出,强行破围,不单单救了四太子的性命,而且让南宋第一次北伐彻底破产。 被誉为中兴第一人的张浚,被惊的“几日不食。” 这,便是完颜娄室。 要不是因为他在西路军,赵福金才不会把岳飞、杨再兴、高宠三员猛将都放在太原。 即便如此安排,仍旧害怕金军东路军支援,所以要不惜代价地把东路军引出太原战局! 这是对一代猛将的尊重,也是对大宋国运的尊重! 第187章 填埋护城河 第187章 填埋护城河 既然太原城内歌舞升平,那就得给他们一点压力。 完颜宗翰决定开始填埋护城河。 从大同府驱赶来的民夫,在填壕车的掩护下,朝着护城河进发。 金军的填壕车,有三种。 一种是前面一块可以调节角度的大木板,用来遮挡城上守军的箭矢,民夫在木板的掩护下,挖土填埋护城河。 另一种是三面包铁,正面开口的囚车,以防止有些护城河到城墙的距离,炮石机刚好能砸到,民夫们躲在车上挖土填河。 总之绝不会让民夫肉身抗箭,在城下施工作业的。 第三种,太原城用不上。 这是一种折叠带轮的,叫壕桥。顾名思义,就是直接推到护城河边,把折叠的地方往护城河另一边一放,就成了一座桥,攻城士兵从桥上通过即可。 这种一般应付的,是非常宽的护城河,比如开封的护城河。 金军有这么先进的攻城器械,已经实属难得,更难得的是,这些攻城器械不全是金军不远千里带来的,大多数还是现场制作。 其中原渤海国的铁匠、亡辽的工匠,他们随军征讨,原地取材,当场制作,活脱脱的随军军火商。 而他们的报酬,不是金银珠宝,而是活命的机会。 金军凶残,动则屠城,然每屠一城,这些手艺人都是被保护的。 所以一技傍身,从古至今,都是安身立命之本,越到乱世越是如此。 木工瓦工泥水匠,可是要比国服鲁班有用许多的。 一般而言,攻城一方开始填埋护城河,总会引发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因为护城河作为第一道防线,总是不能白白拱手让人的。 见金军推上填壕车,太原守城军便开始弓弩拒之。 然而在填壕车的防护下,收效不大,十发箭矢能射杀一人已经算不错的了。 可就即便如此,也不能不射。 金军当然也有火力压制,在填壕车的后方,也会跟随一些弓箭手,朝着太原城上的宋军零星地放上一两箭。 总之这一阶段,除非守城方打开城门,放下吊桥,直接派兵冲进填埋护城河的队伍里短兵相接,否则战斗并不会激烈,护城河也迟早会被填埋,这只是时间问题。 “咱们不一样啊,咱们有霹雳弹啊。”杨再兴提醒道:“让我率一队人冲出去,隔着护城河扔一波霹雳弹。” 岳飞摇头:“拿霹雳弹去炸填河民夫,岂非暴殄天物?” 杨再兴一琢磨,也对。 杀鸡用牛刀,夸张了些。 “只需弓弩袭扰即可,金军填埋护城河,也得个几天时间,趁这段时间把双绡炮都运上南城墙,等他们登城之时再迎头痛击即可。” 岳飞显得很是淡定。 “憋屈!”高宠嘟囔着:“就不能让金贼填不了护城河?” 岳飞看了一眼这个中二少年笑道:“哦,高将军有何高见?” 高宠起身抱拳:“也不一定非得用霹雳弹炸填壕车啊,我去毁了它们不就行了?” 杨再兴一听,目瞪口呆:“高宠,说什么呢?先不说那填壕车后面还有金贼弓箭手掠阵,就算没有,光那七八辆填壕车放在那里,毁了它们也得费不少事。” 填壕车虽为木制,但是每辆车内都备有泥浆,重要位置还包裹有铁,就算朝着他们扔火把,也根本点不燃。 高宠撇了撇嘴:“这你就不管了,让我带五百人出城,只需半个时辰,全给他干报废了。” 杨再兴无语,岳飞也蹙眉不说话,低头看着城下那七八辆填壕车沉思片刻道:“军中无戏言!” 高宠爽朗笑道:“知道知道,将军让我去?” 岳飞看了看杨再兴,又看了看身旁的知府张孝纯:“张知府的意思呢?” 张孝纯叹道:“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又不是非要如此。” 还不等岳飞表态,高宠赶紧辩道:“两军交战,首在气势,咱就这样看着金贼在城下悠哉悠哉地填河,一点动作都没有,多影响我军气势的?” “守城之战,历来如此……”大将王禀正欲拿上一次太原守城的经验说事,却被高宠打断。 高宠笑道:“上一次那是我不在,我要在你们绝对不会打的如此憋屈!”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这少年,也太狂了吧? 高宠单纯,根本没看出众人的表情变化,嬉皮笑脸地凑到岳飞跟前:“岳将军,您就让我去吧。就下面那八辆填壕车,我保证,一个不留!” 眼看岳飞还在犹豫,高宠又搬出了赵福金:“哎呀,金妈当初让我来太原,叮嘱我一定要干点大事,我都来了这么久了,啥事都没干。平日里练兵都不让我练……” “哪不让你练了,只是不让你跟别人对练!为什么你心里没数?”杨再兴气笑了:“我麾下那位押头,现在还没下床呢!手底下没深没浅。” 高宠委屈地嘟囔道:“我已经很收着了,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打……” “好了!”岳飞摆摆手,指着城下说道:“你们瞧下面。” 众人顺着岳飞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负责为填壕民夫提供火力掩护的金军弓箭手,三个一群,五个一伍,斜靠着填壕车,凑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随手朝着城头放上一箭,显得极其悠闲。 那些负责填埋护城河的民夫,见城头箭势稍缓,有些人甚至跑出填壕车的掩护范围,跑到护城河边洗起了脸。 此时完颜宗翰又派出了一队嗓门大,懂汉语的辽东降兵,开始在填壕车后面叫骂,叫骂也是攻城战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用来激怒守军或是瓦解战力,效果时好时坏,因人而异。 “太原城的宋军听着,快快开城投降,否则破城之后,屠城三日,鸡犬不留!” “太原城的宋军听着,你们的女皇帝早就对我大金皇帝上表称臣,愿意以身侍奉,现在老子们来接亲了!” “太原城的缩头乌龟们,快出来给你宗翰爷爷舔脚!” 城头众将面色一沉,知府张孝纯尴尬道:“这次还算好,上一次说的更难听,不必理会就好。” 岳飞长吁了一口气:“高宠,给你五百人,填壕车勿论,将那群叫骂之人赶尽杀绝便可。若见金军骑兵驰援,速速回城!” 第188章 高宠挑车,金军胆裂 第188章 高宠挑车,金军胆裂 太原城南城门缓缓打开的同时,护城河的吊桥也慢慢放了下来。 秋日温吞的太阳,被一片灰云遮挡,城下突然一阵秋风横掠,卷起枯叶。 正在护城河对岸施工作业的金军浑身一个激灵,抬眼看向幽黑的城门。 城门内,一匹枣红色的高头战马疾驰而出,昂头嘶鸣,战马上,一位小将身披金色盔甲,头戴鳯翼战盔,手中一条漆黑锃亮的长枪,闪着令人胆寒的光泽。 “结队!放箭!” 负责火力掩护的金军弓箭手们,一边大喊,一边仓促集结,箭矢上弦,正欲射箭拒之,刚从填壕车后闪出身形,就听城头爆喝:“放箭!” 城头宋军的箭矢,如同暴雨一般朝着护城河对岸的金军倾泻而下。 金军的弓箭手根本露不了头。 只需两轮,高宠便已经带着五百人冲过了吊桥。 杨再兴惊道:“我也不知呐……”随后喃喃道:“输得不亏,不亏啊。” 有些技高人胆大的金军,边跑边回头射箭,被高宠一一闪过,又是一枪挑过,整个人直接被挑起,甩出了一丈之外。 “高宠,快快回城!” 说话间,只见高宠翻身下马,手中长枪往最后一辆填壕车下一刺,枪身卡在了车架底盘,随着高宠一声大喝:“起!” 身旁副将早就看傻了,喃喃道:“不……不像是人。” “你是何人,快快报上名来受死!” “高将军,咱们去毁了填壕车!” 城墙上的宋军失声了。 眼看金营那边没有反应,高宠才指着护城河边的填壕车说道:“砸了它!” 那名金军还没滑向马腹,就被高宠一枪盯死在地上,拖行了几丈,血肉模糊! 没用几息,高宠已经抢先拦在了逃跑金军的前面,马头一转,长枪一横:“今日走不了了!给我杀!” 就连鸣金退兵的敲锣兵,也忘记了继续敲打。 眼看护城桥已经慢慢吊起,高宠又扭头看向了冲将而来的金军,啐了一口朝着城头喊道:“岳将军,先升桥!我斩一敌将便回!” 完颜银术可声音颤抖着问向身旁。 “那……那是何人?” 冲将而来的金军骑兵躲闪不及,连人带马直接被砸翻了十几匹! 金人哪见过如此神力,一时间纷纷紧勒缰绳,在一片战马的嘶鸣声中,数百骑兵硬生生地停在了两丈之外,人马噤声。 一向不善言笑的岳飞也罕见地面露喜色,看着城下的一幕朝着杨再兴问道:“你只说他枪法了得,却没说他如此神勇啊!” 宋军领命,转身朝着填壕车跑去,快到护城河边时,却听城头鸣金之声大起,城头有宋军大喊:“快撤回城内,金军驰援了!” 太原知府张孝纯这样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干枯的手指颤抖地指着城下:“神将……神将呐!” 那名金军死里逃生,双股颤颤,一口气还没松下,就被跟在高宠战马身后的宋军一刀劈碎了面门。 完颜银术可只觉浑身冰凉,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脚底升起,这是他从战十余载,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一种贪生怕死的感觉。 “给小爷死!” 一名宋军押队抹了抹脸上血污,指着身后的填壕车说道。 见金人无人应话,高宠手中大马士革枪一提,脚下马镫一碰,作势要冲! 须臾间,便被杀猪屠狗一般屠戮殆尽。 高宠没应,而是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金营,嘀咕道:“不派兵接应吗?” 借着战马飞奔的冲势,高宠将手中的大马士革枪抡起,朝着一辆填壕车狠狠地抡了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一辆能容纳二十人的填壕车被这一枪击打的直接散架。 高宠翻身上马,笑盈盈地看着对面。 高宠大喝着一枪刺出,战马从那名金军头上越过,长枪如同穿肉的签子一般,一下贯穿了后面五名金军的胸膛。 被拦住去路的金军往后一看,随高宠杀出城门的五百宋军已经追杀而至,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眼看金军骑兵已经快要冲到,岳飞一抬手:“拿弓来!” 身旁看的愣怔的小将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岳飞的三石硬弓递上。 从高宠头顶飞过,射穿了那名金军骑兵的甲胄! 高宠眼见金军骑兵赶来,非但不惊,反而热血翻涌:“来的好!” “哈哈哈,金国狗贼,小爷我乃大宋高宠!” 最后一辆填壕车竟然被直接挑起! 高宠握紧枪身,双臂一甩,那辆填壕车被直接甩了出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城下,一辆接着一辆的填壕车被高宠一枪横扫,就是四分五裂。 岳飞挽弓搭箭,朝着冲的最快的一名金军骑兵射去! 箭矢破风,撕裂作响。 眼看跑不过战马的金军,牙一咬心一横,猛地停下脚步,竟然转身朝着高宠冲了过来,想着一个滑铲从马腹穿过时抬手一箭,射穿马腹,可事实证明,玩滑铲的死都比较惨。 可双腿怎敌四蹄,没跑几步,就被高宠追上。 这些宋军一扭头,就看见南面金军大营的方向,烟尘滚滚,金军骑兵已经杀了过来! “高将军,快撤!”宋军押队朝着高宠大喊几声,见高宠没有反应,他们也没时间去一辆辆摧毁填壕车,便只能带着众人越过护城桥,朝着城内撤走。 杨再兴闻言,脸色大变:“高宠,快快回来!切勿逞强!” 长枪一扫,跑的慢的几名金军就被扫趴在地,没了生机。 城头箭势随之一缓,离护城桥最近的一辆填壕车后,一名金军弓箭手刚露出头,想要抬弓,一抬头就见那匹枣红战马的前蹄高高扬在了自己的头上。 右侧填壕车后的金军见状,登时吓破了胆,拔腿朝着金军大营方向逃窜。 他倒也没中二到直接迎着金军骑兵冲杀过去,而是又一次调转马头,朝着护城河方向飞奔回来。 木条、铆钉、车轮,连同格挡的铁板,如同炸裂一般四下飞散。 有些掉落到了护城河里,有些飞散到了护城河对岸,一架车轮甚至飞向了城墙,轰地一声砸在了墙面上。 完颜银术可胸部激烈起伏,想答话,却又答不出话来,场面极度尴尬。 一旁的副将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开口:“金军西路前锋大将,完颜……” 话还没说完,就被完颜银术可一马鞭抽到了脸上:“说你妈,撤!” 第189章 呸!神经病! 第189章 呸!神经病! “高宠?” 金军西路军大帐内,完颜宗翰嘀咕着这个名字。 帐下跪着的完颜银术可惊魂已定,对自己刚刚不战而退的行为懊悔难当。 完颜希尹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对完颜宗翰说道:“大帅,您还记得二太子带着亲军去追耶律公主的事吗?” 完颜宗翰愣了愣,旋即问道:“你是说,这个这个高宠,就是二太子说的常山高二郎?” 完颜希尹点点头:“若非同一个人,那宋军中半年能出这么多的猛将?” 还不等完颜宗翰说话,大帐的帘子被掀开了,完颜娄室满面红光,乐乐呵呵地走了进来,向完颜宗翰行礼后,直接走到完颜银术可面前,低头问道:“当真?” 完颜银术可抬起头,一脸懵逼:“啊?” “啊个屁,我问你刚刚城下之事,可当真?” 完颜银术可的脑袋点的像个磕头虫:“当真!当真!兄弟们都瞧见了!” 等众人离开县衙大堂后,完颜宗望指挥着老吏把刚刚劈碎的条案搬来生火。 帐内诸将一愣,齐齐看向完颜宗翰。 “报,东路军战报,昨夜在真定府南六十里外赵县,东路军前锋四营被劫,大败,损兵三千余人,东路前锋大将完颜婆卢火,卒!” 毕竟娄室成名已久,而高宠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 完颜宗望突然起身,抽出长刀,面色凶恶地吼道:“你们他妈都哑了!本帅在问你们话!” 正想着如何巧妙地安抚娄室,大帐外有斥候来报:“报!大帅,东路军战报!” 见刘金福犹豫半天,支支吾吾不敢答话,完颜宗望又道:“但说无妨。” 若是娄室能一战击杀高宠倒还罢了,若是不能,哪怕打个伯仲之间,胜负不分,对金军而言,都是大大的败仗。 …… “进!”完颜宗翰沉声应到。 “为何不随宋军南逃?” 天黑后,县衙大堂内篝火熊熊。 完颜宗望愣了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问些什么。 但是根据完颜银术可所述,这小将以一人之力连续挑了八辆填壕车,这等神力…… 县衙外,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青灰色的天空暗云低垂,几只寒鸦落在门外的树枝上有节奏的哇……哇……叫着,一阵秋风萧瑟,刮落了树枝上仅剩的那片黄叶,悠悠荡荡地落下。 想起半年前在会宁府嘲笑完颜宗望的日子,完颜宗翰面若火烧。 “好?呵,她选择入赵县,差点就害得你们全县造屠,你竟然觉得她好?要不是本帅今日留情,你跟你那老母亲,这会已经凉了,不知谢本帅,却说她好?你们宋人,真是贱骨头!” 完颜宗弼愣道:“不屠城报仇吗?” 那群衙役千恩万谢,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完颜宗望笑道:“你这名字不犯忌讳?” 一个年老一些的吏员颤颤巍巍地答道:“我……我见过……” 完颜宗望把目光落在老吏员的身上:“说!” 完颜宗望坐在火堆前,拍了拍地:“坐下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那老吏登时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转身跪倒:“大帅,我就只是给巾帼将军打了热水,再无交集啊大帅,我上有八十老母……” 宗望猛然一刀砍下,将大堂上断案用的条案劈的碎裂:“城外扎营休整!” 正欲离开时,又转身指着那十几个衙役问道:“那这些宋朝狗官呢?” 虽然前些天听闻宋廷那边用耶律余里衍挂帅巾帼将军来恶心二太子,但是在完颜宗翰看来,宋朝那女皇帝脑子进水了,这不是纯纯给二太子刷战绩吗? 若此时战报,再来个大捷,自己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完颜宗望指了指跑的最慢的老吏。 “哼,巾帼将军?她也配!”宗望冷笑一声不再理那老吏,而是对其余诸将说道:“一会把婆卢火的尸身烧了,今夜休整,明日拔营南进!” 经此一遭,宋军气势大涨,城头叫好欢呼之声到现在都还清晰可闻。 完颜娄室一脸嫌弃地瞅了他一眼,随后转身抱拳:“大帅,末将请战!” 那老吏战战兢兢地坐到了完颜宗望对面:“刘金福。” 那老吏员一颤,喏喏问道:“说……说甚?” 完颜宗望看着满身箭矢,躺在县衙大堂上的爱将,恍惚出神。 赵县县衙。 刘金福出了县衙,秋风中裹了裹衣裳,一边朝家走去一边在心里嘀咕:“呸!神经病吧!” 见金人露笑,刘金福终于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些:“害,我等小民,没人在意的。” 宗望低头看了看婆卢火的尸身,冷笑一声说道:“这身上总共有十七支箭,十七支都是我大金的,找谁报仇?” 说甚? 身旁的众将一个个咬牙切齿,握拳捏刃,但是没一个敢大声喘气。 等了好久,四太子完颜宗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帅,屠了赵县,为婆卢火报仇!” 娄室能斩得了他? 若此时叫阵,利不在己! 见四太子开口,其余诸将也跟着附和,纷纷要求屠城报仇。 十几个县衙吏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始终没人开口。 …… 宗翰表情复杂,最终还是强忍着没笑出声,沉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好……还好……” 完颜宗望话说的难听,但情绪却很平和,不似动怒。刘金福这才又苦笑道:“大帅……巾帼……不,那女人跟我聊天时说过,说大帅生性不喜杀戮,算半个好人。” 完颜宗望一愣,半晌不知如何接话,过了许久,面色一沉:“你竟然跟那贱人也说过话?哼!那你就不配跟本帅说话,滚回去找你老母亲去吧!” 完颜宗望显得有些疲累,摆摆手道:“放他们归家吧。” 完颜宗弼无言以对,只能哀叹一声,吩咐他人道:“把婆卢火将军的尸体抬出城外。” 完颜宗望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堂上被五花大绑捆着的县衙吏员,开口问道:“你们刚说,谁见过那贱人?” 眼看完颜娄室求战心切,一军主帅犯难了。 “你!留下!” 刘金福苦笑:“想啊,但是家有老母,年岁已高,逃不动啊。年轻一些的,早都跑了。” “你给那贱人烧过热水?”完颜宗望又一次把话题扯到了耶律余里衍身上:“怎么看她?” 完颜宗翰心中叫苦连连,西路军从八月起兵,到现在一个多月了,连太原城的城墙还没摸一下呢。而人家二太子那边,兵不血刃直接拿下了真定府,悠哉悠哉地等着自己。 刘金福这才思忖片刻:“人生的俊俏,又没架子,着戎装还有些英姿,挺……挺好……” 说罢,看了一眼同为前锋大将的完颜银术可,满眼同情。 此时县衙大堂内的完颜宗望,抓耳挠腮,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 这感觉,就像看到曾经那个油头垢面穿着臃肿睡衣,让人毫无兴趣的女人,变成前女友后,在别人那里却成了个妆容精致,黑丝高跟,魅力四射的九阳榨汁机。 这感觉,谁经历过谁知道,酸爽! 第190章 国庆出行计划 第190章 国庆出行计划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东路军在被巾帼大将无限放风筝,虽然再没有赵县那般的惨败,却也被磨的精神崩溃,要不是完颜宗望还有些许理智,真恨不得下令丢弃辎重,全军追击了。 西路军的精神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条不到两丈宽的护城河,如同精卫填海一般,今天填一点,明天填一点。 每次施工不久,太原城的南城门只要吭吭吱吱地打开,就吓的填壕民夫们四下奔逃。 而守城宋军那边,只会出来一两个宋兵,脱下裤子,面朝金军撒泡尿,便又悠哉悠哉地回城关门。 如此几次后,完颜宗翰彻底怒了。 但凡填壕,半数出击。 民夫在前面填壕,后面就得跟着轻骑兵、重骑兵、炮机手和少许登城用的各类步兵。 不仅如此,就连前、中、后、左、右五路的大将们也得轮番站岗掠阵。 除了完颜娄室,没一个不提心吊胆的。 精神状态实在堪忧啊。 唐恪正要退下,就见皇城司司公郭京兴冲冲地找到了艮岳:“官家,官家,大喜,大喜啊!” 赵福金握着遛狗飞盘扬了扬:“没手,讲吧!” …… “臣的意思是,太上皇……已经是太上皇了。”唐恪尽量说的隐晦一些,免得犯了忌讳。 唐恪犹豫片刻,讪笑道:“官家,今时不同往日……” 为这件事,他还专门去请教了李邦彦。 “爹爹道心不稳啊,您瞧您,生出这些白发。” “当真?那再带上你的那些老朋友们,如何?” 赵福金笑着摆摆手:“再给韩世忠传令,让他十月初十之前,一定要把完颜宗望引到黄河北岸,但绝不能让他过河!” 郭京眉飞色舞地把太原城下,高宠枪挑壕车,赵县城外,韩世忠大破敌军的事讲了一遍。 唐恪一惊,连忙解释:“臣不是这个意思。” 自从郓王伏诛,道君皇帝已经好久没见过赵福金了。 道君皇帝哭丧着一张脸:“开,开心!” 赵福金轻笑一声:“爹,生男生女都一样,儿子没了,女儿也会为您养老送终,看您原地飞升的。” “放!放!臣的意思是,寿宴规格、仪仗规制是照旧呢,还是……” 这才有了此刻的一幕。 也不知道赵福金下一步会不会把自己这个老家伙给废了,整日里度日如年,竟生出了许多华发。 “哦,一朝天子一朝臣,人走茶凉连生日都不能好好过了是吧?”赵福金轻笑道。 赵福金心想,吃的都是六味地黄丸,怎么可能生白发? “我瞧着不像,爹爹可是想三哥了?”赵福金俯下身子,趴在道君皇帝肩头,歪着头看向道君皇帝,像个乖巧的女儿。 “往年如何办,今年便如何办,这等事情你们礼部拿不下主意?”赵福金略有不爽,这等繁文缛节,她最是讨厌。 赵福金笑道:“天宁节三日游,去一趟黄河。” 赵福金扭头看了一眼郭京:“何事?” 郭京不解:“官家这是?” “不激动?”赵福金笑道:“这都是他们的基操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 刚说完,赵福金一怔,又喃喃道:“黄河……黄河……对呀!” 道君皇帝一边看着札子,一边笑道:“可能是丹药的问题。” “官家,今年的天宁节如何操办,还请官家明示。” …… 连道君皇帝最疼爱的儿子都杀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若官家心里真是这个意思,他这个礼部侍郎在天宁节的问题上,一定要站好队,若是大操大办,一切照旧,这就是原则错误,站在了官家的对立面。但若官家没这个意思,天宁节办不好了,那就是既惹了太上皇,又惹了官家,更惨。 赵福金点点头:“你先去吧,我与郭司公有话说,天宁节的事,明日上个折子给朕看看。” 赵福金拿着唐恪对天宁节相关事宜的折子,恭恭敬敬地递给道君皇帝:“爹爹,天宁节将至,刚刚礼部上了个札子,女儿稍作修改,爹爹您看下,可满意?” 东西两路的战报传回开封时,赵福金正在艮岳遛狗,礼部侍郎唐恪随行。 郭京把手中的两份战报递了上来:“官家是自己看,还是臣给官家说?” 见唐恪离去,郭京才不解地问道:“官家好像……” “回头传令韩世忠,让他悠着点,朕还想跟完颜宗望在开封重聚呢,别让他还没过黄河,人先吓傻了。”赵福金玩笑道。 唐恪讪笑:“不多,不多,都是跟着李相国买的。” 赵福金还未有反应,唐恪却惊的浑身颤抖:“这……这……这……” 如今的李邦彦,早就不热衷于拉帮结派,他想做一个特立独行的好人。 在杀郓王这件事上,唐恪觉得,这就是官家赤裸裸地向朝廷众臣表态:道君皇帝,屁都不是,如今是我赵福金的天下。 唐恪擦了擦冷汗,他有时候实在是搞不懂官家对太上皇的态度。 “官家要……出游?”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道君皇帝手里的札子:“您瞧这里,等天宁节那日,女儿带您去黄河,若有机缘,说不定能见到黄河老祖呢,开不开心?” “哪不同?这朝廷还是大宋的朝廷,百姓还是大宋的百姓,怎么就不同了?”赵福金一边扔着手里的飞盘,看着太子奔腾跳跃,咬住回转,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福金扭头看了一眼唐恪冷笑道:“唐侍郎这是……怕惹恼了金国?” 唐恪一愣,连连摆手:“官家莫要取笑,我唐恪与金贼势不两立!” 道君皇帝浑身一颤,尴尬笑道:“福金多心了,朕怎会想那逆子?” 之前的一些小事,就不必多说了。 “那你几个意思?”赵福金哼了一声:“天宁节,我爹的寿辰,大宋的国庆,好不容易三天假,不放了?” 赵福金站在道君皇帝身后,从内侍官手中接过木梳,一边帮道君皇帝梳着,一边叹道。 他只觉得官家不喜形于色,不喝怒于颜,沉稳内敛,帝王之气,对官家的敬仰又多了一分。 第二日,龙德宫。 赵福金说的虽然是真心话,但是在郭京听来,可不这么想。 赵福金哈哈笑道:“朕猜猜,你在银钱司买了不少国债吧?” 所以对于“老朋友”唐恪的问题,李邦彦只有一句:“官家是个敞亮人,自己去问便是。” “照旧!”赵福金摆摆手。 “老朋友?” “蔡京……算了,太老了,但是童贯、王黼身体还是不错的。” 道君皇帝心如死灰:“这是金军将至,要拿我等祭天啊?” 第191章 黄河渡口的画舫 第191章 黄河渡口的画舫【两章合一】 道君皇帝的生日,其实并不在十月初十,而在五月初五。 自己给自己改名字的事不少,但是自己给自己改生日的,少见。 之所以要改生日,史书未说,但是后世猜测,应该是因为在北宋,五月初五出生的,被认为是非常不吉利的事。 在东南民间,很多地方甚至会溺死在五月初五出生的小孩。 不过从道君皇帝的经历来看,五月初五不吉利……好像也没错。 当然,也有可能是改成十月初十后,不吉利2了。 以前天宁节,开封城、整个大宋,乃至半个辽国,都会为道君皇帝庆生,大宋整个朝廷系统,会在天宁节放假三日,而且带薪,除此之外部分官员还会收到红俸,类似于后世老板给的红包。 能收到红俸的,那都是道君皇帝的自己人。 除了朝廷,市井民间也能沾光,这几日除了免税,以前不能干的生意也能干了,比如关扑等各种博彩。 至于“半个辽国”,是指宋辽通商的榷场,宋辽边境的百姓和辽国朝廷。 到了天宁节,不仅大宋放假,辽国朝廷也有一天假期,宫中甚至设宴遥祝,贺寿的使团更是早在一个月前就到达开封,敬上辽国皇帝亲笔写的贺寿词,献上精心准备的贺寿礼。 宋辽之间,外交礼仪那是堪称典范。 当然,这种情况从道君皇帝开始勾搭完颜阿骨打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今年的天宁节,是道君皇帝退位后的第一个生日,赵福金除了保留传统节目外,还决定带道君皇帝出游黄河。 随行人员不多,但都非常特别。 廉政教育司里的那三位,除了蔡京年岁太大,不能随行外,武装太监童贯、原相国王黼都接旨随行,两人见到旨意,抱头痛哭,不知道他们是激动终于可以出门溜达了,还是恐惧官家会不会把他们祭了黄河老祖。 元老院,宗泽当然是在受邀之列,听到要去黄河观景,宗泽不知为何,竟然老泪纵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出“能不能过河瞧瞧”这等莫名其妙的问题。 皇家宗室,偪王自然要侍奉随行,福柔帝姬赵嬛嬛也在受邀之列,而康王赵构远在杭州,只能上表遥祝,其他的宗室成员,不足为表。 至于现任朝廷大员,左相李纲不凑热闹,奉命留守开封,右相李邦彦,作为道君皇帝的好基友,自然是在随行之列。 随行的人员里,还有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前花魁,李师师。 这套班底,知道的是官家尽孝,要为道君皇帝办一次别样的天宁节,不知道的还以为道君皇帝又要出城祈福,躲避战祸了。 靖康元年十月一日,这个队伍分成两路,浩浩离京。 一路走水路,画舫大船沿汴河北上,直入黄河。 另一路走陆路,同样北上。 两路相约,在滑州汇合。 滑州,在开封正北,是紧邻黄河南岸的一个重镇,大宋名臣司马光曾在这里出任判官,或喜黄河之壮阔,或忧黄河之泛滥,顿发人生感悟,写下了《河边晓望》这样的千古名篇:高浪崩奔卷白沙,悠悠极望入天涯。谁能脱落尘中意,乘兴东游坐石槎。 也正是在这里,司马光开始了《资治通鉴》的编写。 除了司马光,滑州还间接给宋史埋下了一个谜团:林灵素斩蛟。 当年黄河泛滥,从滑州决堤,直逼开封,滔滔洪水中有蛟龙为怪,朝廷束手无措,道君皇帝令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以五雷仙法斩蛟,真的就斩妖泄洪,水势退去。 后世真假难辨。 当然,赵福金不是因为这些事,才选择此地。 而是此地是金军东路军渡河的必选之地。 至少上一次,就是从这附近渡河南侵的。 十月初七,耶律余里衍和韩世忠从北岸古北州渡口过河,在滑州古渡口扎营。 十月初八,完颜宗望率金军东路军追至,在古北州渡口扎营,两军隔河相望。 十月初九,一支人数不多的队伍静悄悄地进入了宋军营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大帐被掀开的一瞬间,耶律余里衍和韩世忠差点没惊叫出声:“官家!?” 韩世忠从案前跃起,快步迎了上去:“官家,您怎么来了?开封出什么事了吗?” 韩世忠觉得,此时此地,赵福金能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道理,除非是开封城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赵福金这会不该在御书房里批扎子吗? “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赵福金身披大氅,笑盈盈地走入了帐内:“天宁节不是要到了嘛,我带我爹来这里,给他贺个寿。” 韩世忠更傻了,他刚刚还以为自己离开开封,随耶律余里衍北上钓鱼,开封那边发生了政变,赵福金才不得不出城北上。 现在听来,为道君皇帝贺寿? 玩呢? “太上皇也来了?” “今晚,最晚明日应该会到。”赵福金一边回答着韩世忠,一边指挥着皇城司司公郭京:“去准备准备,礼仪排场可不能马虎!” “不是……官家您要给太上皇在这里贺寿?”韩世忠苦笑道:“只怕这席还没开,完颜宗望就杀过来了,那小子最近火大着呢!” 耶律余里衍接过赵福金脱下的大氅,挂在了帐内的披甲架上,笑着说道:“那刚好,请他吃席!”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赵福金看着耶律余里衍笑道:“怎样?解气不?” 耶律余里衍狠狠地点了点头:“解气!虽然还没亲眼看到完颜宗望气急败坏的样子,但韩侍郎说,从这一路金军的行军风格就知道,完颜宗望已经快要气疯了!” 赵福金搂了搂耶律余里衍:“想亲眼看见还不简单,明日就带你去瞧瞧!” “能骂吗?” “指着鼻子骂!” 见这俩女人有说有笑,韩世忠嘀咕道:“疯了,疯了,都疯了!” 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出了帐外,他得去亲自看看岸边防线,这要是完颜宗望此时下令全军渡河,大宋可就要没了。 此时的黄河上,一艘由大商船改成的画舫正由东向西航行,道君皇帝站在船头,负手而立。 眼前是长河落日,两岸是无边落木,这个季节的黄河之水虽不湍急,但也非平静的汴河可比,浊浪拍打船身,溅起浑浊的水花。 “太上皇,小心着了风寒。” 武装太监童贯,拿着一件大氅,从身后给道君皇帝披上。 道君皇帝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童贯:“广阳王来了?” 童贯一听此称呼,先是楞了一下,随后老泪纵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自嘲道:“太上皇莫要取笑我了,哪还有什么广阳王啊,如今不过是廉政教育司里的一个戴罪之人罢了。” 广阳郡王,是道君皇帝在位时,封给童贯的最高殊荣。 是兑现“得燕云者王”的承诺。 而童贯终其一生,想要的也不过就是生前封王一事罢了。 “哎……”道君皇帝长叹一声:“这短短半年,朕回顾半生之事,突然觉得,这大宋满朝文武,天下芸芸众生,只有广阳王与朕,如此相像。” 童贯一惊,连忙躬身:“臣哪敢与太上皇相提并论,臣惶恐啊。” 道君皇帝苦笑道:“至少你我都是有执念之人。” 这句话,旁人或许不明白,但童贯却是清清楚楚。 自从道君皇帝说出“得燕云者王”后,童贯便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促成此事,从宣和年间开始,童贯便不惜一切代价,誓要西平西夏,北拿燕云。 于是宣和元年,陕西大将刘法,便成为了第一个开边的“牺牲品”。 在毫无友军配合的情况下,被童贯勒令西征,深入西夏腹地,战死身亡。 之后,宋朝一改对西夏消极防御的国策,积极进攻,主动出击,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终于是把西夏揍的服服帖帖,将宋朝版图扩至鼎盛,眼看如此功绩,道君皇帝飘了。 神宗、哲宗想干没能干成的事,我道君皇帝干成了。 那赵大、赵二乃至宋朝历代君王的终极目标,燕云十六州,是不是也得在我道君皇帝手中拿下了? 道君皇帝只是如此一想,便热血沸腾。 若能如此,不说千古一帝,至少在宋朝百年历史中,自己便是可以跟太祖赵匡胤平起平坐了。 一念起,百念生。 在童贯的忽悠下,道君皇帝终于是决定联金抗辽。 此举一出,满朝皆惊,反对之声不绝于耳,就连蔡京、王黼等人最初也是极度反对。 这等唇亡齿寒的愚蠢决定,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是在胡闹。 然而道君皇帝已经被千古一帝的丰功伟绩冲昏了头脑,手握兵权的童贯,也沉溺在生前封王的执念中。 这俩人一拍即合,决定携手共创辉煌,开创大宋新时代。 道君皇帝在政治外交上创造有利条件,派人渡海赴金,商谈合攻辽国,童贯在军事上整军备战,从西夏边境调出最能打的西路军,准备北上伐辽。 要不是人算不如天算,东南方腊突然起事,备战辽国的西路军不得不南下平叛,平叛未久又长途跋涉挥师北上。 疲兵远征,必然惨败。 可就即便如此,童贯也放不下生前封王的执念,不惜卑躬屈膝,以巨资从金军手中购买燕云十六州。 哪怕金军趁火打劫,坐地起价,童贯与道君皇帝也硬着头皮,买下几座空城。 后世不能理解,常做调侃,但若代入这俩人当时的处境,便能想通了:事已至此,没有退路,无论何等苛刻的条件,都必须要把燕云十六州弄回来,哪怕一座城、两座城。 否则童贯必被朝中参死,而道君皇帝,也得为他愚蠢的决策,付出沉重的代价。 史书一笔,他是逃不过的。 君臣二人,都是为了自己的执念,行了“卧龙凤雏”之事。 所以道君皇帝说“执念”二字时,童贯心知肚明。 此情此景,道君皇帝突然提起此事,童贯惶恐难安:“太上皇,臣有罪。” 道君皇帝凄然一笑:“朕非此意,若论罪,朕当同罪。” 童贯无语凝噎。 长河落日,黄河奔腾,天色渐晚,两个加在一起一百多岁的老人,站在船头,看着苍茫天地中,无边无际的秋日萧瑟之景,沉默许久。 入夜。 黄河北岸古北州渡口,金军大营。 四太子完颜宗弼巡视完营地,来到了宗望大帐:“二哥,明日渡河吗?” 完颜宗望正蹙眉看着行军图,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完颜宗弼一愣:“奇怪?” 宗望点了点行军图:“从赵县之后,宋军只逃不战……” “宋军窝囊,不敢与我军正面对决,这有什么奇怪的,二哥第一次来开封时,他们逃的比这次更快。” “既然不敢,为何要派兵北上?”宗望眉头深锁。 完颜宗弼却显得看透了一切:“害,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咱们南下灭宋,宋廷明知不敌,但也得做做样子不是,总不能不派一兵一卒,任由我军长驱直入。” 完颜宗望觉得这个理由不能成立:“若真如此,当初为何要撤防,撤防后又让那贱人挂帅,过来恶心于我,然后又一路南逃?” 这个问题,其实完颜宗弼也没想明白。 若真是做做样子,给宋人看,朝廷是抵抗了的,当初就不必撤防。但若不是为做做样子,那又是为何? 完颜宗望嘀咕道:“难道是为了把咱们引出真定府?” 不等完颜宗弼否定,完颜宗望自己先摇头道:“也不对啊,把咱们引出真定府,对宋廷有什么好处?” 完颜宗弼看着行军图,突然一惊:“他们是想把咱们引出太原战局,怕咱们驰援太原城?” 完颜宗望还是觉得不对:“我虽然与完颜宗翰不对付,但是他率领的西路军,是我大金精锐中的精锐,打一个太原城还需要咱们东路军驰援?” 完颜宗弼摊摊手:“那二哥在怕什么?” 完颜宗望摇摇头:“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此事有哪里不对劲。” “既如此,二哥想怎么办?” 完颜宗望又扭头看向行军图:“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但是不能顺了他们的心意,既然他们想引我们深入,那咱们就偏偏不随他的意,明日缓慢后撤,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不抓那贱人了?”完颜宗弼问道。 “不急这一时半会,先佯装后撤,看看他们的反应再说,若是……” 不等完颜宗望说完,斥候来报:“报!河中发现一艘画舫,由东向西驶来,一个时辰后可至。” “画舫?你没瞧错?”完颜宗望一愣,这太突兀了! 第192章 赵福金的贺礼 第192章 赵福金的贺礼 靖康元年十月初十。 天宁节。 清朗,有风。 第一缕朝阳刺破云层,便再也无法抑制,千缕万缕的霞光迸射而出,彻底地撕裂了黑暗。 新升的阳光洒满黄河,斑驳起伏,甚是壮观。 古北州渡口处平静的金军大营,突然就被一阵高亢激昂的号子声搅了早梦,完颜宗望从大帐中惊坐而起,侧耳倾听。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此时,大帐的帘子被猛地掀开,阳光射入,刺的完颜宗望伸手挡在了眼前。 “大帅,快出来看!”是四太子完颜宗弼的声音。 完颜宗望这才翻身下床,来不及披上战甲,就冲出了大营,直奔北古州渡口。 虽然史料众多,立场不同,有褒有贬,以至于后世对此人研究争议颇大,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此人的五雷仙法,是道教雷法的集大成者,对后世道家各派影响深远。 五雷仙法,乃是林灵素的绝技。 黄河南岸,宋军军营中,已经摆起了宴席,虽然不在宫内,但是排场一点也不差。 李邦彦又看向另一桌的童贯呵呵笑道:“童相公在廉政教育司里卖的大补之方,还不快给太上皇献上?” “祝爹爹万寿无疆,身体康泰。”赵福金端着酒盏,笑意盈盈。 果然是好大儿,上行下效啊。 偪王撇嘴嘀咕道:“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嘛?” 赵福金也坐在道君皇帝身旁,没有半分九五之尊的架子,甚至连朝服都没有穿,只穿着一件碎花襦裙,披着青色外衫,活脱脱一个为父贺寿的邻家姑娘。 道君皇帝老脸一红,正要开口斥责这傻儿子没大没小,李邦彦赶紧圆场道:“偪王此言差矣,官家的意思应该是,太上皇这精气神,不太好,得大补。” 之前在画舫上,他也想找人解惑,但是李邦彦非但不说,而且还脱下上衣,露出后背上四个大字:莫测天威。 见官家举杯,偪王赵桓和福柔帝姬赵嬛嬛也赶紧凑了上去:“爹爹万福安康。” 现在赵福金说要送他此法,道君皇帝激动的难以言表。 如今倒是福柔帝姬突然问道:“姐姐,你给爹爹准备了什么贺礼?”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赵福金。 身旁跟着的完颜宗弼指了指宋军大营:“这艘船是来接人的?那么多宋军,这一艘船怎么坐的下?那咱们是渡河,还是后撤?” 偪王赵恒一听,深表赞同:“对对对,爹,妹妹的意思是,您虚啊!” 童贯闻言,正要起身,却见赵福金白了李邦彦一眼:“一说到此等事,你李邦彦就口无遮拦了,本性难移啊?” 赵福金哼了一声,又笑着看向道君皇帝:“女儿说的意思是,要想得五雷仙法,圆满了您这颗道心,您得历劫啊,得把被金人吓散了的精气神,重新聚回来。” “要不要架炮机?” 还不等完颜宗望说话,刚刚那奇怪的号子声又一次响起,而且这次还伴随着阵阵军鼓和战马的嘶鸣:“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画舫上并没有人,甚至连个留守的船夫都没有看见,就那样孤零零地杵在黄河之中。 推杯换盏之间,殷勤贺寿。 此时的道君皇帝虽然面色温和,笑容可掬地接受着皇室宗亲与亲信大臣们的贺寿之礼,还时不时地表态这是一个让他终身难忘的天宁节,福金乖女儿费心了。 还有道君皇帝的老朋友们。 隔着三十余丈的距离,他看到了昨夜的那艘画舫,已经停靠在了南岸滑州渡口。 宫里的御厨、教坊司的鼓乐、李师师的独舞…… 赵福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笑着为道君皇帝满上一盏酒:“爹爹随林灵素修道,得了神霄派的秘法,这秘法怎么说来着?” 所行诸事至今无解。 道君皇帝心下一凉,嘴硬道:“朕吓了吗?朕何时吓了?” 但是内心中早就是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不歇。 “福金什么时候对修道之事也有了研究?”道君皇帝激动问道。 道君皇帝一怔,好奇地看向赵福金。 完颜宗望不知为何,被这奇怪的号子声扰的心神不宁。 帐内众人更是惊奇,没想到官家如此博学,不仅治国在行,就连修道之事,也是所知颇深。 “妹妹行事,自有她的道理,爹爹之前不是说过,人各有命,何须多虑。” 对修道之人来说,这就是天赐大礼。 他完全不理解赵福金为何如此。 一边说着,一边还看向帐内正在鼓乐之中献舞的李师师,一脸坏笑。 李邦彦一惊,缩回脑袋端起酒杯,悻悻不敢再言。 至于“圆满道心”…… 至于自己的好大儿偪王…… 道君皇帝连忙点头:“福金也知此法?” 完颜宗弼啐了一口,扭头问道。 至于其它史料中的,更是将此人写的神乎其神。 赵福金也不卖关子,笑着说道:“我要给爹爹送一套五雷仙法,一颗圆满道心。” 赵福金顿了顿,又啧啧说道:“好像不旺啊。” 赵福金将道君皇帝上下打量了一番:“爹爹这身子作为炉鼎,倒是中用,只是这柴火……” “放箭!” 金军得令,一阵箭雨落下,只有寥寥几根箭矢够着了画舫,大多数都落入了黄河之中。 赵福金蹙眉思忖片刻:“以身为炉,以神为柴,以气为火,精气神合一,自成循环,以取大成?” 童贯、王黼更是对这话题避之不及。 在道君皇帝与林灵素你侬我侬的蜜月期时,道君皇帝没少看林灵素施展此术,呼风唤雨,雷法天降。 《宋史》中称此人“善妖幻。” 大老远的把自己从开封城弄到这滑州古渡,对面就是枕戈待发的完颜宗望东路军,一旦金军发起渡河之战,自己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将来史书一记:道君皇帝生于十月初十,卒于十月初十,倒也是闭环圆满。 而道君皇帝在位时,对此法颇为向往,但终求不得。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帐内众人。 帐内众人不忍和道君皇帝对视,纷纷撇开目光,举杯互敬,只有偪王一本正经地与道君皇帝四目相接,非常肯定地点点头:“爹,福金说的对,您吓了。” 福柔帝姬突然把自己的小脑瓜一拍:“懂了!姐姐带爹来这里,就是想让爹爹破了心魔,得五雷仙法,圆修道之心,爹爹,用雷劈死对面的完颜宗望!” 第193章 雷来!轰他! 第193章 雷来!轰他! 午时,道君皇帝是被人架上河中画舫的。 画舫的甲板上,已经设了一张方形大案。 大案上黄符一叠,桃木剑一把,还有法器若干。 正在整兵准备渡河的完颜宗望见画舫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驻足看了过去。 只见道君皇帝身披道袍,头发散乱,在完颜宗望看来,就像一个出来卖艺的江湖术士。 这一幕,直接把完颜宗望看傻了。 “那是何人?所行何事?”完颜宗望握着手里的马鞭,指着画舫问道。 身旁的金军诸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虽无人认得道君皇帝,却有以前在辽国见过江湖术士登坛作法的降将笑道:“大帅,那道士是在做法事。” 正说话间,又见几人登上了画舫。 其中几人完颜宗望是非常熟悉的,身披戎装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完颜宗望的在逃夫人,耶律余里衍。 耶律余里衍身旁站着的,正是大宋兵部侍郎韩世忠。 而韩世忠身旁的两人,完颜宗望也是相熟。 身材略胖,满面红光的,是“老朋友”李邦彦,另一个身高八尺,面色黝黑,身形魁梧,虽不着戎装却有着久历沙场的气质。 宗望略一思索,心中一惊:“童贯?” 宗望在心中琢磨,童贯在半年前就已经被革职罢官,不知所踪,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太子,好久不见。”童贯朝着完颜宗望抱拳施礼。 完颜宗望只是朝他微微点头后,犀利毒辣的目光便停在了耶律余里衍身上,大声喊道:“你这贱人,真敢出来与我相见?” 耶律余里衍尚未回怼,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明艳少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河对岸骂道:“你才是贱人,你们全家都是贱人,完颜老狗们听着,我爹爹今日要用五雷仙术劈死你们,识相的就乖乖滚回你们那狗窝,别再觊觎我大宋江山。贱人!贱人!贱人!” 完颜宗望何曾被这般骂过,也顾不得问此人是谁,一把抢过身旁弓箭手手里的强弓,弯弓搭箭。 眼看对面挽弓搭箭,道君皇帝心惊胆颤,身形摇晃,童贯扶了扶道君皇帝的身子:“太上皇放心,射不过来的。” 说罢,就见一支箭矢凌空而来。 初劲,再飞力竭。 等快到画舫时,已经毫无力道,轻飘飘地落在了甲板之上。 福柔帝姬赵嬛嬛上前几步,捡起箭矢,朝着完颜宗望扮了个鬼脸:“腌臜货!” 说罢,一抬手,将手中箭矢扔到了河中。 耶律余里衍终于开口道:“完颜宗望,你害我国破家亡,还将我强掳为妻,本以为此生报仇无望,却幸得大宋官家收留点化,我耶律余里衍今日在此立誓,他日定会马踏会宁府,将完颜阿骨打挖坟鞭尸,将尔等金贼赶尽杀绝,以报国仇家恨!完颜宗望,你!不!行!你爹的皇位你守不住,你不行!开封城下被宋官家当猴耍,你不行!就算夫妻之事,你还是不行!” 前面所言,还都正常。 “你不行”这三字之后,却是赵福金专门教她,让她务必当着众人的面,尽情地喊出来。 耶律余里衍一口气骂完,滑州渡口的宋军紧接着齐声大喊:“莫笑周郎,今有宗望,啥都不行,废物一名!” 眼看曾经那个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女人,如今却在两军阵前说出如此杀人诛心的话来,完颜宗望只觉血气翻涌,额头青筋爆裂,双眼血红发涩。 “炮机!炮机!炮机!” 完颜宗望歇斯底里地朝着金军怒吼道:“把炮机推上来!给本帅砸死那贱人,砸死那贱人!!!” 完颜宗弼也是牙呲欲裂,手中长刀指向黄河南岸吼道:“本将要让开封城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眼看北岸金军一片嘈乱,有人挽弓射箭,有人无能狂怒,有人已经叫喊着后方赶紧把炮机推上,另有一些将领大喝着指挥着部下搭建浮桥,道君皇帝戳了戳笑的正嗨的韩世忠:“福金刚刚怎么说来着?” 韩世忠收起笑意,躬身道:“官家说,到这个时候,太上皇就该持剑烧符,大叫雷来了!” 道君皇帝颤颤巍巍地问道:“真能有雷?” 韩世忠笑道:“官家说有,那就一定有,太上皇不必慌乱,您瞧对岸金军那怂样,太上皇只管轰他们便是!” 对战场情况颇为熟悉的童贯也在一旁说道:“太上皇放心便好,一时半会金贼渡不得河,您只管按官家所说,施五雷仙术。” “爹!轰他们!轰他们!”偪王赵桓兴奋地扯了扯道君皇帝的衣袖,福柔帝姬也扯着道君皇帝的另一条胳膊:“爹,快啊,快啊!” 道君皇帝深吸一口气,学着当年林灵素的样子,手握桃木剑,一剑刺向法台那叠黄符。 北岸,两台炮机已经咯吱咯吱地被推到了岸边,一旁的金军正在平整地面,或挖或垫。 画舫上,道君皇帝把桃木剑伸向仙烛,桃木剑上的黄符瞬间燃烧起来。 北岸,磨盘大小的石块已经运了上来,金军手忙脚乱地抬着石头,绑在炮机上。 画舫上,道君皇帝剑指苍穹。 原本封闭的画舫侧弦,突然就开了一个舷窗,一根黑漆漆的铁管缓缓地从舷窗伸了出来。 一身碎花裙,披着青色长衫的赵福金透过舷窗,看着对岸气急败坏的完颜宗望,笑着对身旁表情严肃,拿着纸笔狂算的沈穹说到:“算好角度,给朕朝着完颜宗望的脑袋上打!” “填弹!” 京城水师统制曹彦昌面色沉毅,沉声下令。 随着甲板上,道君皇帝底气不足地一声:“雷来!” 曹彦昌也瞬间发令:“点火!” 眼看虎樽炮引线滋滋燃烧到头,“砰”地一声,如惊雷炸响。 一发开花弹呼啸着从船舱射出。 对岸金军被这一声炸响惊的一愣,抬头看去,时间仿佛变的缓慢,一颗漆黑发亮的圆球在空中翻滚,散射着太阳的光辉。 下一秒,这颗圆球翻滚着砸向了完颜宗望左侧不远处的炮机,在炮弹与炮机接触的一瞬间,木制的炮机便被冲击的四分五裂,木块横飞,炮机旁的操作手们还未反应,炮弹已经砸落在地。 铁珠在惯性下击碎瓷瓶,烧的火热的木炭瞬间点燃了弹心中填充着的黑火药。 燃烧、膨胀、炸裂。 “轰!” 火光四射,弹片横飞,巨大的冲击力掀翻了一丈之内的金军,完颜宗望也被这股巨大的气浪冲的面颊生疼,灰头土脸地呆在原地。 “操!打偏了!” 沈穹骂了一句,旋即解释:“没有算河水浮动引起的偏差。” 第194章 哈哈哈道爷我成了 第194章 哈哈哈道爷我成了 五雷! 三炸! 两哑弹…… 产品合格率一言难尽。 也许是完颜宗望命不该绝,竟然只是受了一些轻伤,但是陪他征战沙场多年的战马,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被一颗哑弹结结实实地砸到了脑袋,烂泥一般地瘫软倒地,再也没能站起身来。 北岸金军仓惶后撤,一些被惊的失了神智的金军甚至边跑边喊:“宋军有妖道!宋军有妖道!” 画舫上,那个身披道袍,须发散乱的“妖道”,还在重复着戳纸,烧纸,举剑大喊雷来,玩的不亦乐乎。 感觉已经撤到安全地带的完颜宗望忍不住好奇回头一看,只见滑州古渡的宋军大营里,不知何时已经竖起了一面大旗,大红的底色上,一条金纹绣成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王气十足。 “龙纛?”完颜宗望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想起刚刚画舫上那个道士,完颜宗望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道君皇帝!” 他本想下令重新杀回去,若是能擒了道君皇帝…… 可眼看金军惶恐,溃象已现,若是强行杀个回马枪,也是于事无补。 “二哥,那老皇帝真会妖术?” 灰头土脸的完颜宗弼凑了上来,将信将疑地问道。 完颜宗望蹙眉叹道:“什么妖术,还记得上次在开封城下那次,爆竹炸裂吗?” 完颜宗弼歪头一想:“你说,刚刚那是爆竹?” 完颜宗望虽坚信刚刚那些球状物一定不是什么妖法,但要说是爆竹,也很难让人信服,他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表述,只能沉声道:“让后军在二十里外拦截,收拢溃军,原地待命。” 仅仅三发炮弹炸裂,就让金军溃退,这种事对后世来说实在不可思议,但是此时的战争就是如此。 一旦前军溃逃,中军后军又没得到阻止溃逃的命令,那就是一处溃,全军溃。 当年郭药师还与道君皇帝在蜜月期时,率领“怨军”在白河与完颜宗望遭遇,率领中军一马当先,打的完颜宗望北撤三十余里,眼看稳稳当当的一场胜仗,却因为偏将带军临阵脱逃,导致功亏一篑,全线溃败,反而被完颜宗望反败为胜。 就是这个道理。 此时的滑州宋军,围在画舫一侧,齐呼太上皇万岁,五雷仙法牛逼。 道君皇帝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掐道家法诀,虽然气喘吁吁却一副“哈哈哈,道爷我成了”的睥睨之势。 少数知道真相的人本想解释,赵福金却摇摇头阻止道:“爹爹今天生日,带他来这里,就是想让他好好装一次!” 宗泽捻须微笑:“都说官家对太上皇有成见,如今看,官家还是大孝啊。” 赵福金摆摆手:“成见归成见,我爹归我爹,两码事,从小到大,太上皇可没薄待过朕,要不是他护着,我当年要真嫁给了蔡鞗……算了,宗老爷子,过河吗?” 宗泽一愣,心想过河干嘛? 但是官家既然问了,那想必是想让自己陪着,也便点点头笑道:“过河!” 几艘轻舟,摇到了黄河北岸。 一下船,韩世忠下令向北一里外警戒,沈穹则带着曹彦昌和几名科官跑去了刚刚炮弹的落点之处。 宗泽陪着赵福金远远地跟在身后。 “宗老爷子,觉得刚刚那东风炮如何?”赵福金笑道。 宗泽汗颜:“惊为天罚啊,若是十船并行在这黄河上,金军岂能过河?” 赵福金轻笑道:“只用来对付金人,就有些大材小用了,朕要让大宋水师携虎樽炮之威,向南,出海!那里才是大宋的未来。金人嘛,呵呵,小打小闹,玩玩而已。” 小打小闹? 玩玩而已? 宗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觉得官家这境界,属实是有些高了。 再说出海,海外有些什么,谁知道呢? 沈穹等人在落弹点仔细研究了半天,见赵福金够来,起身指着周围说道:“实战中的伤害范围,跟之前估算的伤害范围还是有些差距的。” 赵福金叹道:“也不仅仅是伤害范围的问题。” 说罢,指了指周围又道:“威力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你瞧瞧,都没个残肢断臂,也没瞧见有战马的尸体。” 沈穹等人一脸懵逼地看着赵福金,心想这不过就是个火器,能造成大面积伤害就算不错了,怎能把人和马炸的粉碎? 况且金人的具装战马,那可都是包裹着战甲的,铁弹炸裂,弹片横飞,杀伤一些没有防护的血肉之躯倒还可以,想直接击穿盔甲对人和战马造成炸裂式的伤害,沈穹和宋科院的那些科官们,暂时还没敢这么想。 但是赵福金心目中的火器,可不是这样的。 不说是地动山摇,毁天灭地,至少也得是所落之处一发入魂,寸草不生。 这才能配的上“东风”二字嘛! 赵福金觉得,关于这东风炮和开花弹,之后还得再好好改进改进。 勘探完实战现场,韩世忠便催促着返回南岸,保不准完颜宗望又突然上头,带兵杀回来。 回到滑州军营,一进大帐,就见道君皇帝神采奕奕,正在与众人谈笑风生:“这么看来,金人也不是不可战胜嘛,李邦彦呐,你说若是朕仙法早成,当年随童贯北上伐辽,能不能拿下燕云十六州?” 李邦彦瞅了瞅耶律余里衍,心想太上皇这就有点飘了,当着人家辽国三公主的面,提这些事实在不妥,正见官家返回,便连忙起身相迎:“官家回来了,快快快,太上皇正念叨伱呢。” 道君皇帝也笑着起身:“福金呐,你跑哪里去了,刚刚有没有看到为父施展五雷仙术,轰的金军抱头鼠窜?” 赵福金笑着走到道君皇帝身旁,搀着他的胳膊:“瞧见了,瞧见了,您瞅瞅您现在,有没有感觉到,精气神旺多了?” 道君皇帝抚须大笑:“爹得好好谢谢你呀,这个天宁节,果然是别具一格,让为父难忘啊。” “那您准备怎么谢我?”赵福金拉着道君皇帝坐了回去。 “你说!” 赵福金装着思忖片刻后,朝着耶律余里衍招招手:“来。” 等耶律余里衍上前,赵福金看着道君皇帝说道:“那不如趁今日,爹爹将她认个干女儿,赐国姓,如何?” 所有人都是一愣,心想官家这是要唱哪出? 道君皇帝面色有些许不悦,虽说不是这个女人杀了郓王,可郓王之死毕竟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要认她为女,道君皇帝多多少少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啊。 第195章 西路军攻城 第195章 西路军攻城 天宁节之后。 《大宋日报》将道君皇帝在滑州渡口,以五雷仙法轰了完颜宗望的事大肆宣扬。 当然顺带也将大宋官家赵福金的孝心褒奖一番。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道君皇帝将辽国三公主耶律余里衍认了干女儿,赐国姓赵。 李纲翻着《大宋日报》对开封府尹司马朴笑道:“司马相公,可知官家这步棋,下给谁看?” 司马朴捏着胡须反问道:“李相这是在考下官?” 李纲连连摆手:“探讨,探讨。” 司马朴这才做沉思状道:“之前出使会宁府,金国朝廷看似铁板一块,其实山头众多,其中辽国降将里,就有不少心怀旧主之人,更不用说降了金国的那十几万辽兵。” 李纲颔首:“若是这些人知道辽国三公主已与我大宋如此亲近,心里应该是会有些波澜的吧?” 众人这才恍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太原城内,了望手来报:“报,金军的沉炮已经出现,粗算有五十余台,正在向前推进!” …… 摧毁的守城器械和守城物资越多,等步兵登城作战时,受到的反击就越小,伤亡也就越少。 “闭嘴!他们的炮机要是不推出来,咱们就不攻城了?” 按照金军一贯的打法,完颜宗翰在向太原城远程攻击,轰了一个时辰后,发现不对劲了。 完颜宗翰这一天就出动了攻城炮机六十余台,朝着太原城南城墙一顿猛砸。 完颜宗翰叹道:“那还不是受了二太子指使?让那东路军斥候吃好喝好,明日赶紧回去吧。” 完颜宗翰有些忧虑:“那就得尽快拿下太原,别到时候跟二太子上次一样,围了开封城,结果粮草不足,无功而返。一会咱们一同去阵前看看,只攻一面城墙,填埋五处河道,应该是够了。” “大帅?”完颜银术可不解。 由于守城用的檑木、滚石、火油等被毁的所剩无几,在金军登城时,根本不能形成有效的防御,这才被金军一攻即破。 完颜宗翰这才回过神来,下令停止攻击。 这是正式攻城的第一步。 司马朴笑道:“那是自然。虽暂时来讲,对我大宋没什么实在的益处,但是这埋下的种子,始终是要生根发芽的。” 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夸张,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人家的炮机射程远。 安排完这些,完颜宗翰又问道:“护城河填埋的如何了?” “大帅,宋军的炮机还未出现,这么做……” 后世常拿阿骨打在几个时辰中就破辽国都城,来证明金军战力恐怖如斯。 …… 所谓的沉炮,就是射程近,但石头沉的炮机,专门用来摧毁城墙。 战争结束! 靖康元年十月十五,太原攻城战正式打响。 完颜宗翰拍了拍大案,下令道:“传令,敢私下议论什么妖法仙术者,以乱军之法重治!” 完颜希尹点了点头:“若是破了太原城,应该是能有些许补给,到时候挥师开封,应该还是够的吧?” 在第一轮远程打击,摧毁了对方的反击力量后,金军会换上射程近,但是能抛出更大更沉的石头的炮机,百十来个炮机往那里一杵,朝着城墙的一个点死命去砸,再坚固的城墙也扛不住这么砸。 等完颜宗翰来到阵前,才发现南城墙一面,甚至连守卫的宋军都没有几人。 前半天时间里,炮机投出的都是些散碎石头,或是燃烧的火球,主要目的是为了摧毁太原城上的防御工事,将那些囤积在城头的守城物资,砸毁烧尽。 “是!” 太原城外,西路军大帐中,听到东路军在黄河北岸被五雷仙法轰了,就连完颜宗望的战马也被轰死了,完颜宗翰不信。 岳飞不信,金军的炮机能斜着打! 才回过神来的完颜宗翰恼羞成怒,心想你要是这么玩,那我可就生气了! 完颜希尹回道:“这几日守城宋军不知为何,已经很少袭扰了,截至昨日,护城河已经填埋了五处,车马可行,大帅您看,是要再多填埋几处,还是择日攻城?” 岳飞披甲而立,面色沉稳:“好,终于是忍不住了,传令,把双绡炮推至南城城下两丈处,五台一队,列五队,每队配霹雳弹五箱。” 从远处看,太原城南城墙一面,既没有失火后的浓烟滚滚,也没有守城物资被砸毁后四散掉落,仅能看见的,就是挂在城墙外的毛毡被砸落了一两片,城头的大宋旗子被砸倒了一片。 完颜宗翰指着城墙说道:“宋军的守城器械根本就不在南城墙。” “传令,换沉炮!” “这世上哪有什么仙法妖术,应是二太子又吃了瘪,还不好意思说,这才托辞什么仙法妖术。这个二太子啊,自己吃了亏,还想动摇我西路军军心?” 太原城外的十里塘埭,金军只清出了南城墙一面,在金军清理塘埭的时候,岳飞已经下令把南城墙的守城物资都挪到了东西两面与南城墙的拐角之处,这样既能保证使用时不会太远,又能避免被金军远程火力摧毁。 完颜希尹解释道:“这事不是二太子说的,而是前来传信的东路军斥候,私下传言。” 之前攻打辽国大城时,都是这样的打法。 金军借着自己的炮机射程远,辽国守城的炮机不能进行有效的反击,经过半天时间的抛射,城头的器械物资基本就被毁的差不多了,等这个时候,这才会安排登城作战。 用不了多久,就会轰出一面缺口,此时具装骑兵和重甲步兵便蜂拥杀入。 完颜宗翰沉思片刻:“在太原城下耽误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昨日粮草官来说,再拖两月,粮草就要跟不上了。” 杨再兴在一旁兴奋地问道:“将军,能行吗?” 岳飞思忖了片刻:“这些霹雳弹威力巨大,用它们来对付笨重的沉炮,再好不过,你和高宠带弓弩手准备登城,一会完颜宗翰气急,应是会下令强行登城的。” 杨再兴与高宠抱拳:“得令!” 第196章 巨炮轰城 第196章 巨炮轰城【两章合一】 金军的沉炮,又高又重,一台沉炮得百余人推进。 从太原城城墙看去,五十余台沉炮在五六千人的推动下,缓缓前移,朝着早已指定好的位置进发。 高大的沉炮下面,具装骑兵在完颜银术可的带领下来回奔腾,警惕地看着太原城门,生怕宋军趁着部署的间隙开城突袭,而弓箭手也没有闲着,早早便开始列队集结,在沉炮后方摆出了一个巨大的扇形队列,若是宋军出城,确保第一时间把他们压制在护城河一侧。 突击步兵与重装步兵此时还未调动出阵,但也已经枕戈待旦,静静地等着沉炮发起攻击,若能破了城墙一处,他们便会如狼群一般扑上,将防御的裂口一举撕开。 中军位置,完颜宗翰策马而立,左肩上立着一只有着万鹰之神称号的海东青,体型巨大,白头灰体,眼神沉着犀利。另一只海东青已经振翅高翔,在战场上空盘旋啼鸣,天色青灰,沉云低垂,这只海东青以神的姿态俯视着萧瑟的太原城。 完颜宗翰身旁候着的几十个传令兵,只需等一军主帅开口,对战场上的细节进行微调,便会如弦而出,以最短的时间将命令传至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太原城内,杨再兴带着五千人已经登上了西面城墙,猫在墙后,尽量不让城下的金军发现。 杨再兴得到的军令是,金军若登城作战,则带人和守城器械移动到南城墙,拒城而守,若金军不登城,则原地待命,不得妄动。 东面城墙上,高宠也已经带着一千人俯身准备。 岳飞笑道:“那张知府就随本将去热气球上一观?” 两人正说话间,已经完成任务的高宠从城墙上奔了下来:“岳将军,接下来呢?” 随着金军的沉炮开始缓慢地向前挪动,太原城内的岳飞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轻松:“张知府,怕不怕高?” …… 剩余的五个热气球,也都分别站了四名宋军,每人手中都持着一个火折子,每个热气球的竹筐里,都放着一个铺着厚厚沙土的木箱,木箱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二颗霹雳弹。 在没有激光测距的情况下,只能靠着经验和不断地调整,才能找到最佳的射击位置。 比起登城作战,从城墙豁口处杀入,己方伤亡明显要小的多。 其次是“宋军不及金营。” 完颜宗翰一点都不担心。 岳飞笑道:“本将自有打算。” 安排完一切后,岳飞又交代道:“一会看我令旗,若举黄旗,高宠率骑兵出战,若举黑旗,王禀率背嵬军出城,若举红旗,所有人即刻撤回城内,不得耽误。” 热气球上,岳飞指着金军的沉炮阵叹道:“此物巧妙,真乃攻城神器啊。” 即便是埋伏在东面城墙的杨再兴所部,都能感受到这种颤抖,一些士兵心里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 完颜宗翰终于面露喜色,但仍旧没有下令全部炮车压上,而是等着宋军在城头又射了两轮,确实有一些石块砸到了沉炮,不过石块太小,也就碗口大小,对体型巨大的沉炮根本造不成什么有效的伤害。 被抛射而出的石块并没有砸中城墙,而是在距离城墙不到一丈处,便落了下来。 因此此时战场上所有一切的调配,都是围绕着沉炮进行。 这玩意这些天每天都能看到,一直觉得这是宋军用来做了望的,可此时此刻,还升起它们就有些诡异了。 只要轰出豁口来,这太原城便算是拿下了。 眼瞅着石块在空中翻滚,由远及近…… 完颜宗翰得保证自己的沉炮不会受到致命的打击,所以第一轮远程攻击,要摧毁的不仅是守城器械和物资,最重要的是摧毁宋军的双绡炮、床子弩这种能对沉炮进行远程打击的器械。 没有城墙可以永远屹立不倒。 张孝纯一愣,旋即摇头:“不怕。” 西城墙上,高宠沉声道:“把那两台双绡炮推到南城,快!” 看着南城门附近的六个热气球,岳飞沉思片刻,又叮嘱道:“有劳各位守在在双绡炮阵处,一会听我号令,用最短的时间,把霹雳弹全部打出去。” 王禀点头:“若开城门,金军冲门怎办?” 眼看两台沉炮开始轰城,完颜宗翰便死死地盯着太原城方向,想看看宋军如何应对。 听传令兵说清楚了这些,完颜宗翰这才微笑点头,下令所有沉炮,以那两辆炮机为准线,向前推进。 至于太原城内,城墙背后…… 金军攻城战的核心,其实就是沉炮毁城。 史料云:“每一炮到城,楼上皆破。(宋军)炮具、石、火皆不及金营。” 可就在离那两辆炮车还有两丈左右时,石块便失去了向前的冲力,结结实实地落了下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钱坑。 首先是“楼上皆破”这种巨大的威力如何而来,因为是石头杀伤,并无火药,所以这么巨大的威力,石头就得大。 对霹雳弹之事一无所知的张孝纯,实在没心情开玩笑:“岳将军,咱们的炮机根本打不到金军阵内,还看什么呀?将军赶紧想想办法,若是任由沉炮如此砸,用不了半天时间,这城墙便真的撑不住了!” 岳飞又扭头看向一旁的王禀:“王将军,若金军步兵登城,为缓解城头杨再兴的压力,你看我号令率背嵬军出城,但不得过护城河,不得在城门前逗留,冲杀出去后,迅速向两侧出击,只需将过河的金军冲散斩杀。” 高宠得到军令是,等金军沉炮开始攻城,便带人把几辆双绡炮推至南城墙。 身后的宋军得令,开始推着双绡炮往南城墙移动,眼看宋军有了动作,完颜希尹问道:“大帅,轻炮轰吗?” 城外,金军中军,完颜宗翰看着突然升起的六个孔明球,心中一沉。 岳飞笑道:“敢不敢出城杀敌?” 就不便细说了。 但是刚刚扔了一个时辰,才发现宋军并没有在南城墙上安置这些器械,这让完颜宗翰不得不变换打法。 这一次,磨盘大的巨石狠狠地砸到了太原城的城墙,石土四溅。 岳飞摇摇头:“沉炮阵高将军不必理会,一会若能出城,高将军只管朝着金军骑兵冲杀,若能斩将最好,若是不能……” 高宠哼了一声:“岳将军只要下令,我这就带人冲了那劳什子沉炮阵。” 那几名科官领命后,岳飞这才招呼张孝纯前来,与自己站上了一个热气球的竹筐内。 这些沉炮轰城,并不像轻炮那种范围攻击,打的越散越好,能覆盖的城头区域越大越好,沉炮攻城,都是集中一点,狠命地轰击,只需砸毁一段城墙便好。 “传令,沉炮推进!” 眼看沉炮已经集结到位,完颜宗翰旋即下令轰城。 “没有不能!”高宠顿了顿手中的大马士革枪,胸有成竹地说道。 此时再由五六个人抱着磨盘大小的巨大石块放上填弹托盘。 金军已经全军集结在了太原城下,只需站在城头,便能一眼看清战场形势,根本不需要升这么高。 岳飞隔着城墙向外指去:“看完颜宗翰的沉炮阵开花。” …… 两辆沉炮又缓慢向前推进了一丈多,这才又停了下来,继续了刚刚的试射。 因为金军若下令登城,城头便不会再遭受远程火力打击,而变成短兵相接的战斗,绝不可能出现电视里那种自己人在登城,后面的抛石机还一个劲地往城头砸,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五的二逼打法,并不存在。 总不能不管不顾,任由沉炮轰城吧,那跟开城投降有什么区别。 只需让具装骑兵护好沉炮阵,防着宋军出城袭扰,便只管让沉炮轰城。 即便要了望探勘,只需要一个便好,为何突然升起了六个? 这种情况,完颜希尹也没什么合理的解释,只是宽慰道:“这几个孔明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胁,即便宋军在上面以神臂弩射之,对战场也没什么影响,毕竟只有那十几个人。” 便也只当那几个孔明球是个摆设罢了。 至于这种“高科技”从何而来…… 说罢,岳飞朝着城门前的几名宋科院的科官走去:“准备好了吗?” 高宠抱拳:“得令!” 两辆沉炮从车队里被推了上去,炮手们估算着沉炮与城墙之间的距离,觉得差不多可以进行极限输出时,两辆沉炮停了下来,原地支起,炮手们开始转动绞盘,把配重一侧高高抬起,填弹托盘落下。 完颜宗翰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轰!” 于此同时,完颜宗翰下令,重步兵向前移动,集结在沉炮轰击之处的护城河对岸,由于填壕兵已经填埋好了护城河,只需等城墙坍塌出豁口,便发起攻城冲击。 完颜宗翰此时心里想的是,用两台沉炮做饵,一来测一测轰击城墙的最佳距离,二来测一测宋军炮机的射程,若是被推上城头的双绡炮打不到沉炮阵,那此战已经胜了一半。 那几名科官点头道:“已经准备妥当,热气球随时可以升空。” 虽然史料没有明确记载金军使用的是这种配重式抛石机,但是只要仔细从史料记载的战争情况中分析,便能得知,金军的军事技术非但不落后于辽宋,反而是远远超越,甚至可以说金军使用的,是当世全球最先进的攻城武器。 随着沉炮抛射出磨盘大小的巨石,一颗颗巨石砸中城墙,轰然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太原城的城墙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这种沉炮攻城,他们也是第一次所见,眼看漫天的巨石翻滚,砸落,城墙颤抖,那种巨大的压迫感让每个人都呼吸沉重。 果然,被推上南城墙的双绡炮并没有遭到金军的远程打击,安安稳稳地支好,然后按部就班地填弹,十几个炮手这么用力一拉,水缸大小的石块便被抛向了那两辆沉炮。 一个时辰轰不出一个豁口,就用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不行,就轰他娘的一整天。 能把又大又重的石头,抛的比宋军远,你要说这是因为金军比宋军力气大,显然难以服众,更不用说与辽军对射时,金军同样占优势,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金军在当时已经使用了配重式抛石机,也就是俗称的回回炮。 “稳住!”杨再兴虽然也被这种压迫感压的喘不过气,但是还是沉声大喝,以安军心。 完颜宗翰摇摇头:“让宋军先打打看,瞧瞧他们能不能打到沉炮。” 金军此时所用的攻城沉炮,样子上就与宋军的炮机不同,宋军的炮机是用人力牵引,并没有像金军这样在另一端增加配重物,高宠只觉不同,但是也说不出其中道理。 “好!”岳飞拍了拍高宠的肩膀:“本将给将军准备了骑兵三千,原是我大宋京东路马军,虽不如金军铁浮屠,但仍有一战之力。等下随将军出城,只需缠住金军骑兵便可。” 随着热气球点火,六个热气球缓缓升空,越过城墙,高高地漂浮在了南城门前。 张孝纯问道:“看什么?” 双绡炮立在城头,都打不到,立在城内,那当然更打不到了。 后世普遍认为,这种回回炮,在宋金时期并没有产生,而是到了蒙古崛起后才有的攻城重器,成了南宋的噩梦。 其实并不完全正确。 眼看五十余台沉炮已经快要到指定区域,完颜宗翰沉声道:“传令,先推两辆上去,其余的原地待命。” 张孝纯又急又恼:“哎呀,上一次金军来围,根本就没带这些重型炮机,可就即便如此,咱们也付出了大代价,守的艰难啊。若上次金军用沉炮攻城,此时太原城早就陷落了。” 等一切准备就绪,绞盘一松,配重一侧重重落下,将磨盘大小的巨大石块抛射而出。 眼看城墙被砸,附身在东城墙的高宠露出了头,观察着金军的沉炮。 很明显,射程不够。 …… 岳飞笑道:“上一次完颜宗翰攻城,张知府是如何应对的?” 张孝纯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涔涔而下:“岳将军,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莫急,且等完颜宗翰把攻城车亮出来。” “这城墙若毁,还要啥攻城车啊。”张孝纯看着巨石翻飞,苦笑连连。 第197章 全军出击(上) 第197章 全军出击(上) 一个时辰的时间,恍若一年的煎熬。 太原城的南城墙,被集中轰击的那一处,外层的青砖已经脱落,露出了内部的夯土,在巨石的不断轰击下,那些原本黏在一处的夯土也已经变的松垮,大块大块的暗黄色夯土从城墙内散落掉下。 宋金两军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生激烈的碰撞冲杀,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根绷紧的弦马上就要断裂。 “岳将军!”张孝纯颤抖着指向城墙。 看着已经被轰的破败不堪的城墙,此时的岳飞,面色虽然依旧稳如泰山,但是内心中其实早已经翻江倒海,甚至有了些许的慌乱。 在他的预想中,轰城轰到了这个程度,除了饿狼狩猎般等候在轰击处的重装步兵外,用来登城作战的突击步兵也早该向五处填埋好的护城河方向运动了,目的是在重装步兵冲入时,登城作战,从而分散守城军的防御力量。 搭天车、行天桥等登城器械也早该秀出来了。 除此之外,攻城槌也不能歇着啊,至少也得做做样子,给试图冲杀出来的宋军亿点点的威慑。 这不是完颜宗翰不懂攻城。 “上弹!” 已经沉默了一个时辰的完颜宗翰突然沉声说道:“轻炮停止轰击。” 众人齐刷刷地吹燃了手里的火折子,屏住呼吸等着下一个口令。 然而床子弩所射,就是个大号箭矢,除了超远距离狙杀辽国大将萧挞凛这样的衰人,实战意义实在不大,尤其是床子弩繁琐操作造成的射速缓慢,人家轻炮砸了三轮,床子弩才能射一轮。 “听我口令” 一发石弹或者火球砸下,那可是能造成小范围伤害的,尤其是用来砸物资器械,那可谓一发入魂。 城头上的传令兵一听,撒丫子就朝着城下跑去,边跑边喊:“双绡炮,开炮!” 眼看金军大阵中,各部开始调动,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也推到了前军,热气球上的岳飞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张知府,您瞧好了。” “吹火!” 另一个传令兵接令,继续朝着已经摩拳擦掌的双绡炮阵处奔去:“岳将军令,开炮!” “传令!” 因为在完颜宗翰想来,眼下的局势,对宋军来说几乎是无解的。 双绡炮阵前,那几个宋科院的科官显得极为淡定,扭头对身后的炮手们交代道:“别紧张,放轻松,按照之前训练的那样,听令再点火,那个,那个,火折子先灭了,不要命了?” 就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绝对不会在猎物还没有做出反应前,就把自己所有的手段都暴漏出来,因为眼下的局势,他只需要见招拆招便可。 …… 完颜活女拍拍胸口:“爹,您就放心吧!” 中二少年的恶趣味,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突击步军向城下集合,准备登城!” 想明白了这一点,完颜宗翰终于放下了戒心,他要打一个全面碾压,四面开花的大胜仗,没有旗鼓相当,更没有你来我往,他要让宋军防线全线崩溃:城门、城头、坍塌的城墙豁口,每一处都要破防。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分散宋军力量,让他们左右难顾。 “大帅,末将请战!”此时,完颜宗翰身旁一个面相老成的少年勒了勒马缰,抱拳请战。 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这少年正是完颜娄室的好大儿,完颜活女。 这次随完颜宗翰南下灭宋,完颜活女是憋了一口恶气的,至于气从何来?当然是上一次太原之战,功败垂成。 “带兵八千,携攻城槌,正面攻破南城门。” 反正自己如果是宋军大将,绝不会现在拿来用,估计一发还没射出,就会被金军的轻炮砸的稀巴烂。 射程是够远,可以与金军的攻城轻炮媲美,然而杀伤力和射速,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毕竟金军铁骑,那可不是摆设,完全有能力保住沉炮阵不受宋军骑兵攻击的。 此时要是敢把床子弩推上城头,那就是个活靶子。 可若宋军真的这样做,完颜宗翰就乐嗨了,隔着护城河就想跟宋军愉快地打招呼:“来了老弟?” 他甚至已经开始换位思考,如果此时自己是太原宋军的统帅,他会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是任由沉炮肆意轰砸,还是冒险派出骑兵冲入沉炮阵。 “完颜活女听令!” 随着科官令下,双绡炮阵中的炮手,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端出一颗颗霹雳弹,轻轻地放在了双绡炮的托盘上,又小心翼翼地捋了捋五六寸长的引线。 所以眼下宋军之所以还没有任何行动,完颜宗翰觉得,那是因为他们无计可施,只能保留有生力量,等城墙砸出豁口,与金军重甲步兵进行一场短兵相接的巷战。 思索了半天,完颜宗翰似乎想明白了宋军的战略意图:短兵相接! 完颜活女正欲离开,守在中军的完颜娄室又将他叫住:“儿啊,第一个冲进去!” 在完颜宗翰看来,那就是个笑话。 那除此之外,现在要想遏制住沉炮阵的攻击,宋军唯一可用的办法,就是打开城门派出骑兵,冲入沉炮阵,毁掉炮机。 “第二组点火” 十七岁从军,至今也算身经百战,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生前,就夸过他战力无双。 “末将得令!” 恰恰相反,作为金国第一代身经百战的璀璨将星,完颜宗翰才不会一根筋作战。 几十枚霹雳弹瞬间滋滋滋地燃烧了起来。 完颜宗翰甚至能想到,此时的城墙背后,宋军已经集结了大量的兵力,只等城墙轰塌。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这次能破了太原,破了开封,他一定要第一个杀入大宋皇宫,将那女官家五花大绑,扒衣牵羊,牵着那女官家溜个十圈八圈! 那科官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四……八、九、第一组放!” 可是床子弩…… …… 虽不敢恼怒完颜宗望被宋朝女官家玩于股掌之间,让西路军也被迫撤军,坏了自己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但自从那次后,就对素未谋面的宋朝女官家有着莫名的憎恨。 他此时也在等,等待着守城宋军的反应。 “第一组点火!” 宋军配备的双绡炮,即便是在城头,都无法对沉炮阵形成有效的打击,根本无法阻止沉炮的轰击,而宋军目前射程最远的床子弩,是目前唯一可用的器械。 说罢,岳飞低头朝着下面大喊道:“双绡炮,开炮!” “一、二、三……第二组放!” 今天被狗咬了,去打疫苗更新晚了,抱歉。 要是哪天这本书突然断更了,不要骂作者太监,那一定就是作者狂犬嘎了。阿弥陀佛。 第198章 全军出击(中) 第198章 全军出击(中) 在金军沉炮抛出的漫天巨石中,没人会在意太原城内突然飞出的零零散散十几个碗口大小的小东西。 沉炮阵中,一名上了年纪的金军老兵眯着眼,瞅着飞来的霹雳弹对身旁一个年岁青涩的金军说道:“别怕,就这点飞石,伤不到……” “砰!砰!砰!” 那老兵话还未说完,年轻的金军就被头顶上惊雷一般炸响的霹雳弹震的耳朵几乎失聪,满脑子里只剩下嗡嗡嗡的白噪音。 几乎是同一瞬间,离他不到半丈远的老兵一只眼睛已经血肉模糊,眼珠像是爆裂了。 年轻的金军只能看见那老兵面容痛苦扭曲,双手掩面,可就即便如此,鲜血也止不住地从指缝中喷涌而出。 目之所及,刚刚还在填石,绞盘忙的不亦乐乎的炮手们,有一半已经倒地,有些一动不动,有些躺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年轻金军还未来得及思索这一切究竟如何发生,甚至未来得及庆幸自己侥幸未被伤到,就看见一颗漆黑的铁球,拖着一条燃烧的尾巴,落在了离自己不到十几寸的地方,然后咕噜咕噜地滚到了炮车下面。 “真好,没砸到我。” 这是这名年轻的金军此生最后的念头。 “轰!” 巨大的沉炮像被什么东西从地下掀起,往起一弹,然后分崩离析,粗壮的,裹着铁皮的木头重重地砸向了旁边的另一台沉炮,一只断腿,摇摇摆摆地挂在已经被摧毁,原本用来放巨石的托盘上,往下滴着鲜血。 刚刚还嘈杂混乱的战场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就连战马都像是被噤声了一般,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在空中盘悬着的那只海东青发出的两声凄凉的啼鸣。 稳坐中军的完颜宗翰、护在身旁的完颜娄室和完颜希尹、刚刚冲过护城河,快到南城门的完颜活女、在护城河畔集结了半天的重甲步兵、准备登城的突击步军、率领骑兵来回穿插护卫的完颜银术可…… 所有人都愣怔地看向了沉炮阵。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五十余辆沉炮要么分崩离析,要么燃着熊熊大火,就这么没了? 金军如此,宋军亦然。 热气球上,太原知府张孝纯目瞪口呆,喃喃自语:“仙术?仙术否?” 岳飞虽然知道霹雳弹是官家和韩世忠都极为看好的大杀器,应该是好用,即便来太原城做技术支援的科官也给他描述过霹雳弹的威力,但是也从未想过杀伤力如此之大,杀伤范围如此之广。 而刚刚科官们的细致操作,更是将霹雳弹的杀伤力发挥到了极致。 第一波霹雳弹,在举头三尺之上爆炸,弹片扩散的范围最广,虽然不能对沉炮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但是对沉炮阵中的炮手们,可谓是天女散花般的覆盖。 第二波霹雳弹,掐着时间让它们落地,虽然只有不到二十颗,但是每一颗都足以炸飞两辆炮机,进而砸毁更多的炮机。 这一批由韩世忠特批运给太原城的霹雳弹,与曹彦昌水师所用的开花弹不同,开花弹为了延迟爆炸,只能用黑火药填充,爆炸威力有限,但是这批霹雳弹,可都是由硝化纤维制成的无烟炸药填充,爆炸威力是黑火药的两三倍。 这才能如此轻易地让整个沉炮阵灰飞烟灭。 完颜宗翰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原本想下令撤退,但是转念一想,不能如此。 若此时撤退,金军的士气便彻底没了,没有十天半个月,休想再组织一次攻城战。 只能硬着头皮下令:“全军出击!攻城!” 沉静了片刻的战场又瞬间沸腾了起来,已经在护城河集结好的突击步军乌泱泱地冲过护城河,行天桥也跟着推上,往城墙上一架,便开始了登城。 一直埋伏在西城墙上的杨再兴兴奋地啐了一口,朝着身后宋军喊道:“上南城,御敌!” 一时间,西城墙上热闹了起来,杨再兴带着两千名弓弩手兵率先朝着南城墙奔去,还不等金军爬行天桥爬到一半,城头上便已经箭如雨下,金军只能一边举着盾牌,一边艰难地向上攀登。 盾牌的护卫面毕竟有限,守城的弓弩手也不会傻乎乎地垂直射击,只要从侧面射击,单靠盾牌根本防不住。 登城的第一波金军就如同下饺子一般中箭坠落。 没多久,金军的弓弩手也已经就位,找准角度后,便是万箭齐发,为登城步兵做起了火力掩护,大大延缓了宋军箭矢的频率。 有了火力掩护的登城步兵,登城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有些体力好的,甚至已经摸到了城头。 此时,配备着长矛长刀的宋军步兵便有了用武之地,借着武器长度优势,或刺或劈。 这边一名金军的手刚刚攀上城头,下一秒整条胳膊便被一刀劈断,胳膊还挂在城墙上,人就已经跌落了下去。 那边金军的脑袋刚过城头,迎面就看见一根长矛朝着面门刺来,烂泥一般地仰面摔下。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行天桥搭上,密密麻麻地登城步兵前赴后继地攀上,单靠弓弩和长矛长刀,明显已经不够,几名金军已经翻身上了城头,挥刀砍杀了几名宋军弓弩手。 幸好杨再兴就在不远处,长枪飞刺,挑翻了几人,这才化险为夷:“物资快点运过来!” 杨再兴扭头朝着西面城墙大喊。 后面的宋军推着手推车,载满滚石檑木和火油,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有了守城物资,战局瞬间扭转,一桶桶的火油,顺着金军的行天桥灌下,火箭对准行天桥一射,一条火龙便上下齐飞,正攀爬到一半的金军被烧的惨叫,放手坠落,掉进护城河里还好,掉落到城下的,便被活活烧死。 没多久,空气里便弥漫着一股烤肉味。 直到此时,金军的楼车才缓缓推来,楼车的高度,是要比城墙略高的,每一辆楼车上,都站满了金军的弓箭手,朝着城头的宋军就是一阵猛射,配备火箭的射手,瞅准堆放火油的位置,一箭射出。 “轰!” 火油桶炸裂,城墙上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宋军防守的节奏一瞬间便被打乱,趁着这个空隙,越来越多的金军又一次攀上了城头。 杨再兴长枪一提,带着一队精锐杀了过去。 今天被狗咬了,去打疫苗更新晚了,抱歉。 要是哪天这本书突然断更了,不要骂作者太监,那一定就是作者狂犬嘎了。阿弥陀佛。 第199章 全军出击(下) 第199章 全军出击(下) 南城门处,完颜活女率领的八千步兵,已经顺利抵达。 城墙上战斗正酣,宋军弓弩手单单是应付登城的金军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根本腾不出手来对城门处撞门的金军进行有效的火力压制,得了空隙,零星地射上几箭,也都被角度可调节的移动版木幔车挡下。 这种木幔车,就是一块巨大的木板挂在车上,左右可以任意调节,用来格挡箭矢、檑木、滚石等。 主要目的不是为了保护撞门步兵,现在的战争还没那么以人为本。 主要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保护撞击城门用的攻城槌,这玩意造价不菲,要是没有保护,被守城的檑木滚石砸毁,那就损失大了。 完颜活女指挥木幔车上的木板都调整到左右两侧,中间宽敞的区域内,几百名金军便推着攻城槌朝着厚重的城门狠狠撞去。 “一、二、撞!” “一、二、撞!” 金军喊着号子,使出吃奶的劲,努力地前后摆动着攻城槌。 一支在上,射马上之人,一支箭矢在中,射向马腹,最后一支在下,封死了高宠下马躲避之路,此时的高宠只有一条活路,那便是策马快速冲前,才能避开这三只箭。 最激烈之处,还是高宠以一敌二。 热气球上,能纵观整个战场局势,就算不善军事的张孝纯此刻也能看出,战场局势已经发生了逆转,虽然不敢说能完败金军,但是现在的情况,宋军已经不再是被动挨打,而是积极出击了。 可是由于建功心切,太过激动,只数了三下就扔了出去。 再一扭头,完颜银术可已经跌落战马,大马士革枪穿胸而入。 高宠挑着完颜银术可的尸体正欲冲向楞在不远处的完颜活女,突听太原城那边鸣金之声大作,一扭头,就看见热气球上,扬起了一面血红的旗帜。 王禀来到高宠身侧,有些焦急地问道:“岳将军怎么还不发令?” 散开! 前军,完颜银术可眼看一身金灿灿地黄金战甲袭来,瞬间就想起了那日这少年挑车的场景,心中暗道不好却也不敢仓皇撤退,只能硬着头皮,一夹马腹,带着金军骑兵迎了上去:“跟我杀!” 岳飞估算着风力风向,仍旧不敢轻易下令。 岳飞宽慰道:“张知府莫慌,王禀将军还未出战。” 完颜活女哪敢再停留,勒住马缰,脚下一蹬:“快撤!” 城门内,高宠一看黄旗举起,顿时热血翻涌,急不可耐地嚷嚷道:“散开散开,打开城门!” 完颜银术可和完颜活女两人,一左一右,双枪如风,把高宠夹在中间。 城门口守卫着的那群厢军眼看战事如此热血,也是心痒难耐,有些探出身子来到城门口,眼看金军承载着弓箭手的楼车就在不远处,而旁边护卫着的步兵已经被刚刚冲出去的背嵬军砍翻在地,这些厢军牙一咬心一横,拎着火把,提着火油就冲了过去。 他是跑的飞快,跟在他身后没跑多远的金军却被扔来的霹雳弹炸的飞起! 岳飞见状呵斥道:“别浪费,朝着金贼集中的地方扔!” 城门上空的热气球,摇摇摆摆,一会摇过城墙,来到城门外,一会又摇了回来,悬在城门内。 幸好后面的马军提前规避,才从车驾两侧冲了出去。 刚刚才见识过霹雳弹威力的岳飞,心里嘀咕:“要是热气球上的投弹手手一滑,霹雳弹掉在了城内……” 眼看铁球拖着滋滋燃烧的尾巴朝着自己砸来,完颜活女一挥长枪,扫中了砸来的铁球,将那铁球击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到了南城门上,掉落了下来。 远处的战场上,京东路马军已经和金军骑兵冲杀到了一起。 热气球上的投弹手,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大胆心细之人,再加上科官们这段时间的悉心培训,犯低级错误的几率不大。 “岳将军,杨将军好像撑不住了!” 本想统一下令,可因为每个热气球摆动的幅度和频率都不一样,岳飞思忖片刻,只能沉声叮嘱道:“自由投掷,目标,城门外两丈内!” 十几个回合过后,完颜活女见近战一时半会拿这金甲小将没有办法,对完颜银术可使了个眼色后,策马朝着远处奔去,完颜银术可知道他的意思,手里的长枪挥舞的更卖力一些,试图将高宠困在原地。 高宠非但不慌不忙,还抽空给京东路马军的兄弟打气笑道:“金贼不过如此,看小爷我挑了他们。” 就算不能获胜,至少也算是遏制住了完颜宗翰这一次的攻城。 在攻城槌的猛烈撞击下,城门哐哐地震荡,四周的灰尘飞溅。 投掷! 眼看没有炸死金军大将,热气球上的宋军又抓起一个霹雳弹,点燃,默数! 点火! 再对射! 如此循环! 一时间,城墙下混战一团。 眼看主将已死,金军骑兵当下大乱,这一回合的对冲,被京东路马军直接冲散。 完颜希尹愣怔片刻:“大帅……我……我真不知道那孔明球有如此威力。” 随后,三千京东路马军跟着高宠冲杀了出去。 就在扔出去的一瞬间,高宠一个侧身,空出的双手一上一下,竟然一把握住了飞刺而来的箭矢,保住了自己,保住了枣红马儿,下面的那只箭,贴着战马的肚子飞了过去。 岳飞顺着张孝纯手指的方向看去,登城战这边,果然战事焦灼。 高宠是帅了,可紧跟着的几匹马军来不及做这种高难度动作,连人带马撞到了车驾上。 在金军两员大将的夹击中,竟显得游刃有余。 对冲! 轰! 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金军哪里见过如此火力,聪明些的朝着城墙两侧跑去,傻一点的原路返回,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连跑也跑不动,哆哆嗦嗦地愣在原地。 即便是隔着厚重的城门,巨大的热浪也冲的城内的宋军连连后退,离城门近一些的,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被烧的生疼。 早就急不可耐的王禀,瞧见黑旗扬起,扭头啐了一口,哈哈大笑:“兄弟们!该我们了!随本将杀敌!” 下一秒,霹雳弹贴着城门炸开。 眼看毁了一半的攻城槌还横在门外,高宠大喝一声,长枪横抡,竟然硬生生地将那根巨大的槌子扫落到了护城河中,马缰一提,那枣红色战马便四蹄一跃,跨过了车驾。 没多久,几辆楼车上的弓箭手就纷纷跳下,摔残摔死。 眼看曾经想象中马如龙,人如虎,满万不可敌的金军被杀的如此狼狈,肾上腺素狂飙,兴奋的不能自己。 这感觉,比在青楼睡姑娘还要刺激! 背嵬军一出城,首先朝着金军的重甲步兵冲去,冲锋的过程中,顺道贴脸将金军弓箭手劈翻。 说罢,岳飞手中黑旗一扬:“背嵬军!出击!” 尤其是金军的攻城器械被毁了大半,完颜宗翰若想再次攻城,那得好久之后。 这些马军两侧,王禀率领的背嵬军也已经长刀出鞘,刀柄死死地捏在手中,呼吸急促。 少了重甲步兵的支援和楼车上弓箭手的袭扰,杨再兴所部的压力瞬间就减轻了不少,杨再兴朝着城下看了一眼,下令道:“弓箭手,支援背嵬军,那些登城的杂种放他们上来。” 岳飞见状,迅速地举起手中黄旗,大喝道:“高宠出战!” 见攻击城门的步兵溃散,完颜活女玩命一般地朝着中军奔来,完颜宗翰一张脸彻底地黑了下来,扭头朝着完颜希尹问道:“谷神!怎么说?” 高宠却也丝毫不慌,手中大马士革枪左挑右砸,身形忽俯忽仰,每一次都能轻易地避开两人的杀招。 这些背嵬军单兵对抗,一点也不属于金军的重甲步兵,若再是小队作战,那更是六到飞起。 在他们的眼里,宋军是什么,那都是孱弱如鸡,一触即溃的,可没想到背嵬军的战力竟然如此惊人。 高宠扔掉手中箭矢,反手握住枪身,猛地一挑,竟然将完颜银术可的尸体高高举起:“兄弟们!杀敌!” 眼见那三只箭矢已经袭来,高宠剑眉一挑,抬起手中大马士革枪,以枪做矛,朝着完颜银术可直接扔了出去。 策马立在城门不远处的完颜活女一看,惊恐地抬头看去,只见头顶的热气球上,一名宋军从竹筐里探出脑袋,手里握着一个碗口大小的球体,面带嘲讽,嘴角一挑,随后大吼一声:“去死吧金狗!”手里的铁球就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就连正在撞击的攻城槌,也被炸飞了两个后轮,巨大的槌子因为突然失衡,猛地朝后落下,重重地压在了几个金军身上,他们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如同一滩烂泥般没了声息。 京东路的这些马军,虽说能算得上是宋军最强马军,可这些年也就是跟着童贯去燕京溜达了一番,还没正面拼杀童贯就已经拿钱了事,之后就是干些剿匪的活,何曾杀的如此爽快。 这一枪不为杀敌,只为封路,那三支箭才是真正的杀招。 正在策马奔逃的完颜活女,远远瞧见完颜银术可带着骑兵驰援而来,终于是定下心神,想着自己刚刚奔逃的狼狈样,顿觉羞恼,自己可是金国第一猛将完颜娄室的儿子,岂能如此逃回去,让自己蒙羞,让父亲蒙羞? 当下一勒马缰,停在了原地,想着随完颜银术可反杀回去! 城门内,原先被收编的那群厢军用粗壮的檑木顶在门后,并不宽敞的门洞里,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咬着牙,死死地撑着所有能拿来护门的器械,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 这些厢军的身后,高宠已经跨在了战马上,身后集结着早已蓄势待发的京东路马军。 一颗颗霹雳弹从天而降,有些还未落地就炸开了花,金军头顶突然一阵热浪袭来,随后就是飞舞的弹片四射而至,有些直接掉落在人群中,轰然炸开,仅仅只有一瞬,便是残肢乱飞,鲜血四溅。 金军的重甲步兵,虽不如具装骑兵铁浮屠那般让人颤栗,但他们的战力也算是战场收割机,眼看之前只敢龟缩在城内的宋军竟然开城门朝着自己杀来,顿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喊叫着抄起军刀就迎了上来。 默数! 朝着楼车一泼,一点,扭头就跑! 高宠根本就没在意金军骑兵已经迎面冲来,只顾着带领着京东路马军衔尾追杀:“跑你妈,给爷死!金狗往哪逃,给爷死!” 听到岳飞下令,热气球上的投弹手纷纷掏出火折子,附身从竹筐里拿出霹雳弹。 这一套小队配合的战法,灵巧多变,恰恰就克制了笨重的重甲步兵。 三千背嵬军跟着王禀,怒吼着冲出了城门。 由于沉炮阵被毁,原本准备配合沉炮的金军重甲步兵,此时已经参与到了登城作战,杨再兴带领的五千守城军已经打的非常疲惫,若再不支援,恐怕金军就要突破城头防线了。 京东路马军的弓弩虽然稍占优势,但是每次一次对冲,都因为战马的身形有差距,刚刚对射打出的优势就又被金军拉了回来,一时间两支马军竟然打的不分伯仲。 对射! 可此时的完颜银术可,已经横了马身,挡住了高宠的前路,长枪一震,一片枪花直刺而来。 五人一队,冲则上路劈头,中路砍腰,下路斩腿,退则五人背对成圈,左臂圆盾格挡,右手短弩突射。 若是那宋军不那么激动,能严格按照之前训练的步骤,点燃后默数十个数再扔,完颜活女就算不被炸成肉泥,也得当场残了。 片刻间,八千攻击城门的步兵就死伤过半,剩余的也做鸟兽散,溃不成军。 直到现在,西路军的最高统帅们都还不知道霹雳弹的存在。 高宠此时也是焦急万分,抬头朝着那几个热气球看去:“害!真是墨迹啊!” 话一说完,用余光一扫,只见拉开距离的完颜活女收枪换弓,三支箭矢搭上了弓弦,朝着自己三箭齐射。 高宠犹豫了片刻,甩出完颜银术可的尸体后,长枪朝着金军中军一指,极度嚣张地喊道:“完颜宗翰,小爷让你多活几日,洗干净脖子等着小爷我!” 说罢,大笑一声,拍马而归! 金军中军,完颜宗翰牙呲欲裂,沉声吼道:“撤军!” 第200章 朕不是汉武帝 第200章 朕不是汉武帝 太原保卫战大捷的战报传回开封,高宠还贴心地给金妈准备了个土特产。 看着御案上摆着的一只僵硬的海东青,赵福金不知说什么好。 韩世忠在旁呵呵笑道:“官家,您是有所不知啊,这但凡有些实力的将军,都有自己的一些小癖好,比如臣……” “喜欢收集旗子是吧?等回头把那五色捧日旗拿来给你铺床。”赵福金笑道。 韩世忠讪笑:“官家是懂臣的。” 御案旁的太子,前腿趴在御案上,咬着海东青尾巴上的羽毛,玩的不亦乐乎。 赵福金见状,想起前世自家的小博美,挑食挑的那叫一个厉害,后来发现,它对冻干鹌鹑情有独钟,于是趁着光棍节囤了不少。 再后来…… 自己家养的虎皮鹦鹉,莫名其妙地没了。 找了好久,终于从那只小博美嘴里,扯出了一根尾翼…… 因此汉武帝刘彻,在历朝历代所受的评价都是不同的,就整个宋朝而言,汉武帝都是贬大于褒,除了宋朝帝王有事没事拿汉武帝开涮外,宋朝的文豪大家也对他嗤之以鼻。 赵福金看着两人一脸懵逼的样,叹声道:“打过蚊子吗?” 官家把战略意图已经说清楚了,至于怎么实现? 所以赵福金听到李邦彦说自己比肩刘彻,立马产生了生理性不适:“行了,别拍马蹄子了,想一想怎么赶紧把那俩蚊子招来,拍死!” 今人对于古人的评价,绝不可能做到公平公正,对历史人物的评价,也从来都是为现实服务的。 朱元璋:好功生事,疲劳中国。 一人一狗离开后,赵福金这才拍了拍案上战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比如司马光:穷奢极欲,虽好儒,好其名而不好其实,慕其华而废其质,翻译成人话就是,他虽尊儒学,但是他懂个锤子儒学,孔子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比如苏轼:武帝罪戾。 赵福金比划道:“那蚊子围到你们身旁的时候,伱们是挥手驱赶,然后任由它再来你耳边嗡嗡叫,还是让它落到你身上,然后一巴掌拍死?” 赵福金烦躁地摆了摆手:“朕是怕经此一战,完颜宗翰那货直接跑了。” 唯一觉得刘彻牛逼的,就只有满清那几个人才了。 朱棣:穷兵黩武,以事夷敌。 “当然是一巴掌拍死啊,要不然多烦的……”韩世忠脱口而出,李邦彦却瞬间开悟了:“哦,对对对,官家的意思是,让金国那只蚊子直接落到咱脸上,然后……” 两人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打过。” 韩世忠和李邦彦俩人相视一眼,官家今日这是怎么了? 哪有人老盼着别人冲到自己家门口开战呢? “嗯,这还没到开封城呢,东路军那边撤到了汤阴,西路军又被折了锐气,这开封城还能不能打了?”赵福金有些自责地继续嘀咕道:“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吓他们了……” 李邦彦非常认同赵福金的说法:“官家说的极是,若是任由他们不断骚扰,咱们就得常年备战,光是这饷银和物资开销,就得不少银子,国库没有结余,便不能再做它事,确实得一劳永逸,直接拍死!” 到了现代,名声那就更是惨不忍睹:独夫民贼,恶贯满盈。 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李邦彦诺诺问道:“官家对此战不甚满意?” “没可能!”赵福金和韩世忠异口同声。 “那他们要跑,咱们就直接压上,一路打到会宁府去也未尝不可。”韩世忠还是只能站在战争层面说话。 “跑?官家的意思是,撤军北归?”韩世忠问道。 韩世忠挠挠头,这道题对他来说,显然超纲了。 “官家呐,韩侍郎说的也没错,要是真能把金国端了,扭头再灭西夏,您可是要比肩秦皇汉武,成就万世盛名的。”李邦彦恭维道。 至于再往后,骂声就更大了。 李邦彦伸出右手往自己脸上一拍笑道:“直接拍死?” 赵福金伸了一个懒腰,点头道:“正是!要让他们这次再跑回去,过上半年再来骚扰,朕可没工夫陪他们玩。” “呸呸呸!”赵福金一脸勿cue的嫌弃之色:“说朕比肩嬴政就罢了,你把朕跟刘彻这货放一起,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朕把这天下搞的民不聊生,十室九空是吧,朕是成就万世盛名,还是落下千古骂名呢?” 想到这里,赵福金对内侍官吩咐道:“把这雕儿拿给御膳房炖了,给太子开开荤。” “呵……”赵福金轻笑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这一路打到会宁府,得多少银子?” “猛?”韩世忠不解,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大聪明李邦彦解释道:“害,官家的意思是福之祸所依,这完颜宗翰毕竟是金国翘楚之将,竟然被我那岳老弟一战就败,损兵折将,有没有可能,是诈败?” 还不等内侍官上前,似能听懂人话的太子一口将海东青扯了下来,叼在嘴里就朝御膳房跑去,内侍官跟在身后小跑着追了出去:“哎呦,太子啊,你慢点,慢点……” 如此战绩,怎么可能不满意? 赵福金摇摇头道:“满意是满意,就是有点太猛了些。” 李邦彦尴尬一愣,又猜错了官家的心意,好丢人呐。 不等韩世忠表态,赵福金又道:“就算能,会宁府有什么?要人才没人才,要资源没资源,就是个大号山寨,拿下它对我大宋有什么好处?” “就算不提银子,朕把大宋的家底翻个底朝天,不行就再苦一苦百姓,增一增赋税,把这军费凑够了,你韩世忠就能保证一定能把会宁府拿下?” 韩世忠以为:“放弃太原,让岳飞突围,若太原破,东路军势必会压来开封。” 赵福金觉得不妥,以完颜宗翰的凶残之性,再加上痛失爱将,若是太原城破了,大概率是会屠城泄愤的,太原城中几十万的大宋子民,代价太大了。 眼看韩世忠没辙了,李邦彦清了清嗓子:“官家,臣有一妙计,就是略微有些……” 第201章 李邦彦的妙计 第201章 李邦彦的妙计 “变态!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事?” 赵福金一口热茶差点就喷到了李邦彦的脸上。 “变……态?”李邦彦愣了愣:“不是,官家呐,臣虽不懂战事,但是臣懂人性啊。” 赵福金觉得,他这么玩,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砍死。 李邦彦讪笑道:“为了官家的拍蚊大计,别说是臣被砍死,就是让臣上刀山下油锅,臣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韩世忠压根就没明白他的意思:“这也算妙计?” 李邦彦瞪了他一眼:“怎么不算,郭药师既然上一次能把完颜宗望忽悠到开封城下,就一定也能把完颜宗翰忽悠来。” 韩世忠一脸无语,就这? 官家高屋建瓴提出战略规划,让两人想想怎么实施,李邦彦这就把锅甩给了别人? 这算哪门子妙计。 赵福金仔细琢磨了片刻,突然灵机一动:“去明仁宫把三公主唤来。” 耶律余里衍一进御书房,赵福金便开门见山的问道:“知道郭药师吗?” 耶律余里衍思索了半天,突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完颜宗望帐下有个将军,好像就叫郭药师,我以前还好奇,这人名字听起来,怎么听都不像个将军,反倒是像个大夫。” 赵福金莞尔一笑:“完颜宗望从开封回去后,还有没有提过此人?” 耶律余里衍想了一瞬,摇了摇头。 赵福金听罢,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继续问道:“好姐姐,如果完颜宗望干了一件特别丢人的事,他会不会与人说起?” 耶律余里衍这次没有思索,很肯定地答道:“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对别人说这些。” 见耶律余里衍如此肯定,赵福金这才放下心来,笑着指了指李邦彦:“李相,你这次又立功了。” 李邦彦虽然不知道赵福金又有了什么奇思妙想,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赵福金想到了什么,都是受了自己的启发,所以这夸赞,自己还是能当得起的:“能为官家解忧就好,那郭药师这事,就让韩侍郎以兵部的名义……” “不用!”赵福金摆摆手:“这等事,交给别人朕不放心,还是李相亲自去办。” 李邦彦的脸色,马上就垮了。 他觉得要是郭药师知道这个主意是自己给官家出的,是真的会把自己砍死的。 赵福金宽慰道:“朕送你一句保命真言,真诚是最好的杀手锏。” …… …… 散了值,李邦彦差人跑了一趟枢密院,约郭药师来府上小聚。 自从上次围困牟驼岗后,郭药师就被拿了统兵之权,在枢密院里任了个闲职,虽然赵福金没有明说,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官家是不信任他的。 就连郭药师自己,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毕竟自己当年干的那些事,个人信誉那就是完全破产了。 辽国将军,先降宋,又降金,之后还当起了带路党,一路把完颜宗望忽悠到了开封城,眼看在金营里混不下去了,又跑来降宋。 一般人还真干不出这等事。 幸好赵福金并没有为难他,还给了他在枢密院安排了个闲职养老,能做到这一步,那就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 郭药师自己也很知足,心想着这辈子能在这繁华的开封城里终老,便算是善终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正因如此,与郭药师走的近的朝廷官员几乎没有,毕竟这个人…… 善变! 走的太近,万一这货哪天又想不开,又跑去降金了,那自己岂非惹了一身骚,还弄上个涉嫌通敌之罪? 面对右相李邦彦的突然邀约,郭药师也很是奇怪。 心想这李邦彦哪根筋搭错了,要约自己小聚? 为避免给别人惹麻烦,给自己惹麻烦,郭药师是再三婉拒,可李府的管家追着屁股跑,就差直接把他拖去了。 盛情难却呐! 一进李邦彦府上,郭药师就被府中的园林景致震撼到了。 李邦彦的园林,那可是连道君皇帝都赞不绝口的。 概括来说,是低调中透漏着奢华,往细里说,那就是十步一景,景景不同,看似几块石头随意摆放,几颗枯树东倒西歪,但却意境高雅,令人赏心悦目。 若是善园林之术的懂行人看,那一石一树,一草一花,可一点不比艮岳里的差。 单单是那两块太湖石,就已经是价值连城了。 在管家的带领下,郭药师穿过廊道、绕过亭舍,一路来到了李府偏院。 一进院子,李邦彦就快步迎来:“哈哈哈,郭将军大驾光临,我这府上蓬荜生辉呐。” 虽然都知道这是客套话,但是这些话从李邦彦嘴里说出来,偏偏就让人觉得是发自肺腑的,这大概就是李邦彦的又一过人之处吧。 与李邦彦相比,郭药师的回礼就显得拘束紧张:“下官见过李相。” 李邦彦一把拉住郭药师的手,拍了拍笑道:“哎,一直想找个机会跟郭将军小酌一场,谈谈心,可这国事繁忙,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以至于今日才邀郭将军入府,罪过罪过,来,里面请。” 李邦彦拉着郭药师往厅内走去,走了两步,回头对管家吩咐道:“叫乐师舞娘来,给郭将军助兴。” 管家识趣地躬身退去。 酒菜不多,但都非常精致,上一次郭药师吃到如此酒宴,还是道君皇帝在位时,给他接风的那次,转眼间,物是人非,匆匆数载。 从夕阳西下,喝到月上中天,郭药师一直等着李邦彦说明此番相邀的真正目的,可直到李邦彦喝的已经晕晕乎乎,也没有说什么正事。 眼看时间不早了,郭药师本想起身告辞,却见李邦彦突然从身后的案台上拿起一把长剑,递给了郭药师:“郭老弟,给,拿着!” 郭药师人都蒙了,这是要闹哪出? 李邦彦脚步踉跄地来到郭药师身前,把剑硬塞到郭药师手里:“知道老哥我今日为何如此豪饮?” 郭药师苦笑道:“李相若有什么事用得着下官……” “不……不……”李邦彦晕晕乎乎地摆摆手:“老哥我是……我是……酒壮怂人胆……嗝儿……” 郭药师扶了扶李邦彦的胳膊:“哎呀李相,我是个粗人,您有话便说!” 李邦彦抬了抬头:“真的?” “真的!” “郭老弟不会砍我?” “李相说笑,真有事要下官效劳,下官绝不推脱。” 李邦彦嘿嘿一笑:“官家说的对,真诚才是杀手锏……那老哥我就说了,老哥想让你……再去降一次金……” 郭药师一愣,人都麻了,这李邦彦是来挖苦自己的? 第202章 何为人才? 第202章 何为人才? 李邦彦再次来到御书房面圣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看起来精神不错,没有因为宿醉而显得萎靡。 只是左脸……有些肿。 他是来邀功的。 “官家,臣已说服了郭药师,他愿意为了官家,为了大宋,再降金一次,臣昨夜与他促膝长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不惜……不惜……” 赵福金托着腮帮,笑意盈盈地看着李邦彦邀功的样子接话道:“不惜拿脸蹭掌?” 李邦彦老脸一红,嘿嘿笑道:“意外,意外。” 他到底怎么说服郭药师的,赵福金不关心,无论是拿脸蹭掌,还是py交易,对赵福金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交代给他的事,办成了。 什么叫人才? 交给他一件事,办成了! 再交给他一件事,又办成了! 这就是人才! 至少在赵福金的用人观念中,是这样的。 从赵福金登基以来,给李邦彦挖的每一个坑,他跳,不仅跳下去,还能爬出来,最后还能自己把坑填上,踩平,然后笑嘻嘻地给你说:办好了。 后来赵福金良心发现,不再给李邦彦挖坑了,于是正正经经地让他办事,他也正正经经地把事办了。 赵福金觉得,等大宋中兴,万邦来朝,四海昌平之后,她一定要亲自给李邦彦记史立传。 判词都想好了:“良驹一匹,得看谁骑,君昏则佞,君清则明!” 在赵福金的史学观中,历朝历代的奸恶之臣,奸不过傻逼主子,恶也恶不过傻逼主子,没有昏君,就没有佞臣。 在封建集权的玩法中,群臣误朕的情况,根本就不会存在。 说群臣误朕的,都是些死到临头也没能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个大傻逼的大傻逼们。 等李邦彦邀完功,赵福金对他高度称赞:“李相公受苦了,朕都记在心里了。” 李邦彦一愣,这么久了,官家第一次如此正面地给了自己反馈,顿时觉得,挨了一顿打,值了! 李邦彦抽了抽鼻子:“那……那臣叫郭药师进来面圣,官家亲自给他交代要办之事?他就等在御书房外呢。” 赵福金点点头:“传!” 郭药师一见到赵福金,倒头就拜:“臣郭药师,对官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可李相……” “朕知道,知道,郭将军快快平身。”赵福金抬了抬手,和颜悦色。 等郭药师刚站起身来,赵福金便吩咐赐座:“来人,给郭将军赐座。” 寒暄几句后,赵福金切入了正题:“朕是这么想的,想让郭将军去把完颜宗翰忽悠到开封来。” 郭药师一听,人麻了。 李邦彦在一旁笑着解释道:“昨夜已经与你说过太原战局,我那岳兄弟大败完颜宗翰,挫了西路军的锐气,官家是怕完颜宗翰吓破了胆,不敢率军来犯开封,他不来,完颜宗望也不敢来,那咱们这半年岂不是白忙活了?” “官家是要诱敌深入,一举灭之?”郭药师看向赵福金问道。 赵福金点点头:“是啊,宋金之间必有一战,此乃国运之争,晚打不如早打,他们来都来了,就别回去了吧。” 郭药师又道:“官家不计前嫌,收留了臣,臣本应当粉身碎骨以报官家之恩,可臣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服完颜宗翰。” 郭药师起身,走到一旁挂着的堪舆图前:“官家您看,若是太原不破,完颜宗翰是不敢冒进的,一旦他率军到了开封,太原城必然发兵夹击,到那时,金军得两线作战,不合兵法啊。” 赵福金叹道:“朕知道,所以才得让你去一趟,打消了完颜宗翰这个顾虑。” “这……臣与完颜宗翰并不相熟,就只是随完颜宗望见过一两次,臣恐无法说服他啊。”郭药师面露难色。 李邦彦又赶紧宽慰道:“害,郭将军当年怎么忽悠完颜宗望的,现在就怎么忽悠完颜宗翰啊。这对郭将军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本相看好伱啊。” 郭药师一听,又忍不住想揍他一顿。 当着官家的面,揭自己的疤,这是人说的话吗? 郭药师强压着怒火瞪了李邦彦一眼,扭头看向赵福金:“官家,此时非彼时呐。” 赵福金笑道:“朕岂会不知,朕已经帮你想好了,你只需按朕说的做,保证那完颜宗翰上钩。” 赵福金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郭药师觉得自己要是再推脱,那就显得有些贪生怕死,不知好歹了。 “既然官家已有良策,那臣去便是了!只是,臣还有担忧……” “讲!” “臣降宋一事,完颜宗翰想必已经知道了,再以完颜宗望东路军帐下大将的身份去,恐怕……”郭药师顿了顿:“臣死不足惜,只是怕耽误了官家的大计。” 赵福金无所谓地笑道:“知道便知道了,朕还怕他不知道呢。” 此言一出,不仅是郭药师,就连李邦彦也猜不出官家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别人只知道你降宋了,可别人不知道你是完颜宗望插到大宋的一根箭呐……”赵福金的玉手,轻轻地点着御案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完颜宗望当时就想让你诈降,然后里应外合,拿下开封?” 郭药师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臣冤枉……” 李邦彦似乎明白了赵福金的意思,一把将郭药师扶起:“郭老弟啊,官家不是怀疑你,官家是在教你怎么去忽悠完颜宗翰。” 惊恐未定的郭药师这才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哦,那便好,那便好。” 赵福金继续说道:“后来,宗望被朕围在了牟驼岗,如意算盘也打不成了,你便留在了开封,又与道君皇帝打的火热,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次金军南下,你翘首以盼,终于得了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郭药师不懂就问。 “开封有变,偪王在道君皇帝的支持下篡位成功,朕已被羁押。” “啊?这么大的事,完颜宗翰他也不能信啊?”郭药师苦笑。 赵福金叹道:“那咱就把这戏,演的真一些。” 李邦彦一听,觉得有些忧虑:“官家,这……这要是闹大了,恐引得开封城内乱啊?” 赵福金长出了一口气:“两府三衙只要控制住,能出什么乱子?” 李邦彦蹙眉道:“哦,对,这么大的一出戏,扮戏之人肯定不能少,官家可都跟他们打过招呼?” “除了偪王和太上皇,其他人朕昨夜就打过招呼了,偪王和太上皇那边……就交给李相了。” 李邦彦:…… 第203章 十二道金牌 第203章 十二道金牌 扑通! 刚刚还跟李邦彦谈笑风生的偪王从椅子上瘫到了地上,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李邦彦,结结巴巴地说道:“李……李……李邦彦!你大胆!” “嘘……嘘……”李邦彦快步上前,一把捂住了偪王赵桓的嘴:“王爷,王爷您小点声,小点声。” “呜……来……呜……来人!” “王爷!您听我说完,别喊别喊,这是官家的意思。”李邦彦的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此事要是被偪王妃那婆娘听到,再一嚷嚷,自己这差事就算是办砸了。 “您听我说,您听我说,官家为了破金国两路大军,需要王爷您配合着演一出,演一出,不是真的篡位。是扮戏,扮戏啊。” 偪王终于是冷静了下来,扒拉开李邦彦的手,一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扮戏?为啥找我?我那妹妹是想试探我是不是?是不是?” 李邦彦都快气笑了:“哎呀王爷,真没有,大敌当前,官家哪有心思玩这种事啊!” 偪王仔细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歪着头,踱着步,摆了摆手:“不对,不对,扮戏可以,问题是演给谁看?那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又不在这里,演给谁看呢?你就是想忽悠我,是不是?” 李邦彦叹气摇头:“哎,王爷您还记得上一次完颜宗望围城时,西军姚平仲来勤王的事吗?” 偪王摇了摇头:“不记得。姚平仲?谁呀?” 李邦彦指了指厅内的炭炉:“您现在烧的煤,就是他挖的。” 偪王一拍手:“害,早说啊,延安府挖煤的那个?” “对对对,偪王想起来了?” 偪王又一琢磨:“跟一个挖煤的有什么关系?” 李邦彦解释道:“当时姚平仲要突袭金营,结果消息走漏了,被完颜宗望设伏,我军大败啊。王爷您想,那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 “你是说,开封城里有细作?” 李邦彦神秘兮兮地回道:“可能就在朝廷里。” 偪王蹙眉:“应该是当时的主和派吧,对了,你李邦彦当时可是主和派的核心人物啊,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李邦彦实在无语:“王爷,这不重要……” “重要!非常重要!我大宋朝廷里出了内鬼,怎能不重要!” 此时的李邦彦,觉得自己昨晚被郭药师按着打,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至少郭药师还能听得懂人话,这偪王……傻逼吧? “下官的意思是,金军一定是有细作在开封的,无论是民间的,还是朝廷的,总之,肯定有。官家要唱这出戏,就是演给他们看的。” 李邦彦好说歹说,足足用了两个时辰,这才说服了偪王。 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又跑去了龙德宫。 道君皇帝倒是没像偪王那般从道台上瘫坐下来,却也显得格外谨慎。 问了好多细节,确定赵福金真的是做戏给金人看,这才宣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妥。” …… …… 枢密院里,种师道和韩世忠正在计划着另一件事。 那就是要用多少兵力,才能把完颜宗望所部困在汤阴。 “韩侍郎在赵县与东路军交过手,从前军大概能推算出东路军有多少人吧?”种师道抿着茶问道。 韩世忠点点头:“东路军大概有六七万兵马。” “既如此,想要把完颜宗望完全困死在汤阴,至少得四倍兵力。”种师道看着开封城的布防图沉思道:“城外各地兵马,倒是有三十万,可是……若都调出去,开封的外围防线便空虚了。” “城内的精兵能不能调?”韩世忠问道。 种师道摆摆手:“不妥!官家不是要扮戏吗?为防城中变故,还得重兵把守。” 韩世忠显得有些担忧:“外面的勤王军,除了那三万西军战力尚可,其他的,怕是围不住完颜宗望吧?” 种师道捋着长须笑道:“若是真想围而歼之,那想都不用想,金军骑兵若想突围,靠城外那些,拦不住的。” “那……” “但是,官家说了啊,只是想切断东路军与西路军之间的情报往来,给郭药师争取时间,以免他露馅,那这些兵,还是能做到的。”种师道指着沙盘又道:“只需远远围着,围而不攻,若你是宗望,如何?” 韩世忠挠了挠头:“围就围呗,只要不骚扰进攻,我就静观其变。” “那便是了,官家说,事情顺利的话,也就五日时间,也许还不等完颜宗望想出战,咱们便已经撤回来了,又不是真与金军野战,咱连主帅都不用派。” 韩世忠听罢,也觉得合理:“那就请枢密院下文书,准备调兵吧。” 还不等韩世忠告辞,种师道又喊住了他:“韩侍郎,你觉得,官家故意把金军招来开封,咱们可能打胜?” 韩世忠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种老相公觉得呢?” 种师道似有些担忧:“只是守城的话,老夫以为绰绰有余,稳胜不败。但若是想一战打垮金军主力……” “如何?”韩世忠笑问。 “哎,也许是老夫老了,总觉得咱们准备的还是差了点,金军攻城不下,若想离开,拦不住啊。” 韩世忠叹道:“全歼,不可能,但若是能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干掉,金国国运损失大半啊。” 种师道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在他看来,谈何容易呐! …… …… 次日,驻扎在开封城外的勤王军,突然接到了枢密院令,各部开拔,朝着汤阴方向进发,绕行迂回包抄。 城外驻军开拔没几日,开封城内突然城门紧闭,禁止出入,开封府下令宵禁。 一时间各种传言四起,坊间觉得是太原那边战败,金军即将围城。 但朝廷里中下层官吏却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品到了别的味道:宫里发生了变故,大厦将倾。 与此同时,城内驻扎的精锐禁军的各部将领,都被召集到枢密院与兵部,接受训话,要求他们严厉约束本部,无韩世忠与种师道的双重手书,不奉一切诏令,左右宰执的命令也不行。 压抑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开封城。 唯一轻松的地方,就在宫内,偪王拿着道君皇帝的手书,递给赵福金问道:“爹问你,这么写行吗?” 赵福金展开看了两眼:“不够孙子,让爹姿态再低点。” 偪王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了十二个金牌:“妹妹看,这样姿忱Фタ蓁招不?” 赵福金拿在手里掂了掂,心想:“这愚蠢的孩子,朕要的是木牌朱漆黄金字,还真溶出这么重的金锭?也罢,反正是送人的。” 偪王不解:“这十二道金牌赐给谁呀?” 赵福金笑道:“岳飞!” 第204章 趁你病要你命 第204章 趁你病要你命 十月底,晚秋。 太原城外,枯叶自枝头悄然落下,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木,像是一具具没了生机的骨架,一阵秋风掠过,带着冬的寒,夕阳西下,黯然的昏黄将天地之间笼罩出一种难以言表的萧瑟之感。 金军西路军的大营里,这种萧瑟的氛围好像显得更浓一些。 自从上次攻城受挫后,这支征战十多年都未尝一败的队伍,终于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无力感。 以前志在必得,觉得弹指间就能让它灰飞烟灭的太原城,如今就矗立在那里,沉默高大,遥不可及。 年轻的士兵还抱有些许幻想,觉得不过就是一次失利而已,下一次,一定要拿下这座城,将宋人屠戮殆尽。 但是沙场老兵们其实已经知道,至少在两个月内,金军已经无力再发动一次像样的攻城战了。 倒不是因为上一次死了多少兄弟,而是一大半的攻城器械已经毁了。 没有攻城器械,靠人力攻城,纯纯做梦。 完颜宗翰的大帐内,气氛更加沉重。 再这样耗下去,新的攻城器械还没重新搞出来,人先饿死了。 完颜宗翰一愣,旋即看向大帐内众人,众人也是一脸不解,难道宋人要求和了? 说着便要起身,却被完颜希尹拦下:“莫急,莫急,先听听他怎么说也好。” 反观自己,粮草最多能撑到十二月中旬。 了望兵观察了多日,太原城内一点要断粮的表现都没有,普通人家每日炊烟袅袅,到了夜里街市还灯火通明,用怡然自得来说是有些夸张了,但绝对当的起从容不迫四个字。 信中,道君皇帝不仅愿意继续履行司马朴出使金国时所答应的称臣、纳贡,还明确表示要将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割让给金国,非但如此,更是下诏大宋所有勤王军原地待命,不得与金军发生冲突。 完颜宗翰思忖片刻,对传令官说道:“带宋使进来。” 刚看完信的完颜娄室突然问道:“什么意思?大帅要是不答应,你就不召回守军吗?你郭药师到底是谁的人?” 如今是没有一条路能走的通了。 完颜希尹看完信,又把信传给了完颜娄室。 完颜宗翰把信递给了完颜希尹:“谷神,你瞧瞧这字,是不是道君皇帝的?” 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后,宗翰还是有些怀疑的。 想打个草谷吧,太原城外方圆五十里,早就坚壁清野了。 那传令官答道:“来人说是从开封来的。” 就此退兵,不愿! 宗翰上前将郭药师扶起:“来,快说说,你这身打扮……” 郭药师赶紧收起金牌文书解释道:“哎呀,将军误会了,这是道君皇帝的意思。” 西路军何去何从的问题,已经讨论了好几天,就连一向足智多谋的完颜希尹都没辙了。 完颜宗翰一把接过,抽出信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强压着心里的激动。 正在大帐内众人一筹莫展,沉默不语时,传令兵来报:“报!宋朝遣使求见大帅。” 完颜宗翰也瞧着此人面善,仔细想了半天,突然站起身来:“郭药师?” 郭药师一边点头,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宗翰笑道:“这是道君皇帝给大帅的亲笔信。” 片刻后,一个身穿宋朝官服的高大男子走进帐内,朝着完颜宗翰拱手道:“大帅,可还记得我?” 这个名字一出口,完颜希尹和完颜娄室也是齐齐一愣:“是你?你这是……” 两人上下打量着郭药师身上的宋朝官服,一时间也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了。 宗翰这才放心,哈哈笑道:“真是天助我大金呐,还是道君皇帝识时务,懂大势。” 见宗翰生疑,郭药师赶紧岔开话题:“大帅,末将此次来,带了一个好消息。” 分兵去打周边小镇吧,所得物资极其有限。 灌了两碗烈酒后,郭药师悄声说道:“大帅,先安排外面那些随行,末将再与你细细说来。” 这是多么变态的战法? 完颜娄室哼了一声:“此时来谈,是想羞辱我等不成,待我去砍了他。” 等帐外候着的宋朝官吏被安置在远离大帐的一处帐篷后,郭药师这才给完颜宗翰施了一个大礼:“大帅,末将可算是盼到你们了。” 大帐内众人齐齐一惊:“当真?” 郭药师神秘兮兮地说道:“天宁节时,道君皇帝与童贯等人有了接触,回到开封后,便联合先臣旧部,内宫夺权,扶持了原太子赵桓登基,宋朝那女官家,已经被囚在了寝宫。” 郭药师果然是个演技派,跟第一次见到道君皇帝时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显得极为诚恳。 他们终于意识到,太原城外的十里塘埭,不仅仅是用来阻止战马和攻城器械的,它们还他妈产粮! 郭药师此时又掏出了金牌和盖有枢密院和兵部大印的文书:“道君皇帝让我此次前来,先与大帅商谈,若大帅答应退兵,再让我手持金牌文书,召太原守军大将岳飞撤回开封。” 攻城,不行! 困城,不能! 绕过直逼开封,不敢! 虽说他与宗望之间确实有些争强好胜,互相攀比,看似不合,但是安排内线这种事情,宗望应该是会跟他打招呼的,可这都第二次南下灭宋了,宗望对安排郭药师降宋做内线的事,是只字未提。 完颜希尹拿到手中一看,立刻点头道:“是瘦金体,千真万确。” 郭药师哈哈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先讨口酒喝,这天实在太冷了。” “哦?” “开封那边,出大事了。” 完颜希尹在一旁问道:“道君皇帝说了些什么?” 完颜宗翰问道:“宋使?太原城里的?” “那郭将军的意思的?”完颜希尹笑着问道。 郭药师叹声道:“末将的意思?要让末将说,退兵是不能退的,非但不能退,还要尽快围了开封,趁着宋廷内乱,一举拿下开封,生擒三帝,灭了宋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呐!只是……” 郭药师顿了顿:“还是先得拿下太原,明日末将便让人持金牌召岳飞撤军。” 第205章 昏君! 第205章 昏君! 入夜,完颜宗翰安排郭药师先行休息。 郭药师知道他们是想私下再讨论讨论这个事,便也识趣的离开:“一路舟车劳顿,还真是有些乏了。那末将便先退下了。” 郭药师离开后,完颜宗翰面色一变,看着完颜希尹问道:“谷神,你觉得此事如何?” 完颜希尹轻咳了两声:“真假不知,除非有更多的消息佐证。” 宗翰蹙眉沉思,嘀咕道:“那宋朝的女官家,治国能力如何咱不知道,只说用兵一事,还是让本帅佩服的,你说她对宋军掌控力不弱,怎么会被道君皇帝这个蠢货收拾了呢?” 这个问题,宋朝问题研究专家完颜希尹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大帅,宋廷行事与我大金不同,我大金向来尊强好武,只要在军中声望高,在朝中自然地位高,但宋朝不同,他们重文不重武,就算那女官家掌控宋军,可也架不住朝中那些迂腐的士大夫们念旧,支持道君皇帝,支持废太子赵桓呐。” 这些朝堂争斗之事,完颜宗翰不在行,也没兴趣,否则也不会在金国多年之后的内斗中被整的抑郁而亡。 听完颜希尹如此说,完颜宗翰便觉得郭药师所说,还是可信的。 “大帅,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只要能让太原守军撤出太原,咱们在城外设伏歼之,之后再血屠太原城,为完颜银术可报仇,这就是好事!” 完颜娄室刚说完,完颜希尹就马上表示了反对:“不妥!” 完颜娄室不解。 “若此事是真,道君皇帝已有亲笔信,将太原等三地割让给我大金,若是屠城,咱们要这空城何用?此其一。其二,拿下太原不是咱们的目的,攻破开封,灭了宋朝才是,若是咱们现在设伏、屠城,只是一时之快,不如先让宋朝相信咱们和谈的诚意,使其麻痹大意,温水煮青蛙,要不然,开封城可比太原高大多了。” 完颜宗翰点点头:“谷神此言有理,咱们大金马上打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要是能灭了宋朝,得了这天下,是得考虑该如何治了。” 见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两人都反对如此,完颜娄室也不再多言。 三人又商议了半天,还是决定,明日先看看郭药师是否真能让太原守军弃城撤军吧。 第二日,天气转好,阳光明媚。 郭药师一大早便让人持着金牌和文书,来到了太原城外,举着金牌朝着城头大喊:“朝廷有旨,快快开门。” 守城的宋军一瞧,来人身穿官服,手持金牌,而且是一人一骑,便也放心让他进城。 来到将军府,来人将金牌和文书递给了岳飞:“岳将军,朝廷有旨,令您率军撤出太原城。” 岳飞闻言一愣,好端端的为何要撤出太原? 接过金牌和文书后,岳飞仔细查看了文书大印,确实是枢密院和兵部的大印,岳飞不解:“如今太原战事与我军有利,朝廷为何此时要我等撤出?” 来人摇头:“不知,下官只是奉命送金牌文书,其他诸事一概不知。” 一旁的杨再兴有些着急:“开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来人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了个一二三,高宠急的起身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你哑巴了?” 岳飞赶紧抬手制止:“休要无礼。来使劳累,先行歇息,本将与其他将军商议一二。” 等来人刚走,岳飞就让人找来了太原知府张孝纯,将文书递给张孝纯问道:“张知府,此事诡异。” 高宠也在一旁说到:“知府您看看,会不会有诈?” 张孝纯看完文书,也甚是不解:“这文书与大印不会有假,按理说,这枢密院和兵部下此等文书,是要报中书省的,中书省按规定是要报请官家的,只有官家同意,这文书才能下达……” “可为何没有圣旨,也没有官家的亲笔信?”高宠问道。 张孝纯叹道:“此等文书,是不需要圣旨,更不需要官家亲笔致信的。” 岳飞沉着脸,思忖道:“若此时撤出太原城,太原必失,太原失,开封危呐!朝廷这是……哎!” 岳飞重重地拍了下椅背,正要说些什么,又一人手持金牌文书:“朝廷有令,岳将军接令!” 众人齐齐起身,迎出了厅外。 那人将金牌递上,口宣道:“官家口谕,让岳将军速速撤出太原城,率军返回开封。” 岳飞接过金牌,为难道:“此时撤出太原,金军必然设伏……” “岳将军勿虑,朝廷已经与金军达成和议,绝不会为难将军的。” “和议?”岳飞与张孝纯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人拱手施礼,退出了将军府。 众人面面相觑,朝廷竟然又议和了? 返回厅内,每一个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低着头不说话,岳飞更是悲愤难抑:“我们明明打的这么好,明明可以拒敌于此,朝廷为何如此呐!” 张孝纯也是一脸悲怆:“原以为官家……可谁曾想……哎!” 张孝纯本想破口大骂,话到嘴边,却又不得不咽回去,扶着额头伤感不已:“岳将军若撤了,这太原城几十万百姓,都得死在金贼的屠刀之下,朝廷这是怎么想的啊!” 杨再兴死死地握着拳头。 高宠一拳砸在了案台上:“要撤你们撤,我高宠绝不会弃太原百姓!” 厅内沉默良久,张孝纯忍不住问道:“岳将军,还是您拿个主意吧。” 岳飞看了看众人,凝噎道:“我等身为大宋臣子,皇命不得不从,只是要撤,也得先想个办法,保全太原百姓。” 就在厅内几人商议如何保全太原百姓时,第三道金牌又来了。 “岳将军,朝廷有旨,令您速速撤军。” 岳飞麻木地接过第三道金牌,苦笑道:“可太原百姓何辜呐?” “岳将军勿虑,朝廷已经与金军谈妥,太原割让给金国,金军也承诺不会屠城的。” 此言一出,张孝纯浑身一颤,站不稳身子,摇摇晃晃地差点摔倒,被杨再兴扶住后,老泪纵横:“昏君!昏君!昏君呐!” 高宠一听,不乐意了,想要理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抬眼看去,将军府外已经围满了太原百姓,男女老幼都是同一个神情,恐惧的脸上茫然无措。 第206章 历史? 第206章 历史? 十二个时辰里,岳飞总共收到了十二道金牌。 其实大可不必。 后世一些史学家觉得,这纯粹就是赵福金个人的恶趣味,没什么特殊的意义,就是玩。 但是另一些史学家从赵福金晚年亲笔写的一些说日记不像日记,说回忆录又不像回忆录的文字里,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试图去证明这十二道金牌的意义,只是这些只言片语解读起来太过艰难。 比如:“朕就是想给岳飞做做免疫,让他以后再见到金牌就生理性厌恶。” 再比如:“要是九妹知道朕走了他的路……想想就觉得好笑,让朕笑一会,哈哈哈!” 史学家们一脸懵逼,于是放过了金牌的意义,转而去研究“九妹”何许人也。 后来得出了公认的结论,还编入了日不落宋国的历史教科书:九妹,道君皇帝第九女,崇德帝姬,童年时期与赵福金不睦,可能对赵福金造成过无法磨灭的童年阴影,以至于在宣和三年去世后,赵福金仍常拿她取笑逗乐。 根据教科书所讲,一些史料派up主便做了视频:“史料有记,赵福金登基前,本是要嫁给蔡京五子,后因癔症取消了婚约,再加上她之后常拿已去世的妹妹调侃取乐,可得知赵福金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二心理app,您身旁的心理专家,点击下方链接领取免费咨询名额……” 此时,完颜宗翰身后出现了一队人马,远远看去,都是身穿宋朝官服,刚一到完颜宗翰身旁,郭药师就朝着岳飞拱手道:“岳将军,张知府,本将乃枢密院特使,奉令迎二位还京。” 完颜宗翰的这番话,却惹的张孝纯更加悲愤。 若是朝廷只是拖延之策,并未想履约,可为何又在此时以十二道金牌召回守军? 数日后,岳飞率兵撤出太原城时,完颜宗翰已经在城外等候多时。 说罢,转身抽出身后衙役的官刀,朝着脖子抹去。 张孝纯老泪纵横:“半年前,童贯贪生怕死,只留下三千胜捷军便逃回开封,本府与王禀将军死守太原,未等到朝廷一兵一卒前来救援却也不曾想过献城投降,可如今……” 完颜宗翰朗声笑道:“岳将军多虑了,此城既已是我大金领地,城内百姓自是我大金百姓,岂有无故屠杀之理?在岳将军眼中,本帅就是如此嗜杀之人?” 岳飞虽在心中吐槽,却仍保持着良好的外交礼仪,颔首道:“望大帅说到做到……” 若朝廷真是如此,从一开始就答应割地,为何又要在太原城开辟十里塘埭,派出精锐驻守,兵部还提供了如此多的物资支援。 岳飞眼疾手快,一箭射去,震飞了张孝纯手里的官刀,高宠已经飞身扑上,将张孝纯死死地抱在了怀中:“张知府?您不是说回府收拾,随军回京,何故如此啊?” 说罢,又扭头看向完颜宗翰:“大帅,接管太原城后,希望说到做到,勿伤百姓。” 完颜宗翰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岳飞,铠甲锃亮,腰身挺拔,年轻且傲气,竟有一种让自己窒息的压迫感。 张孝纯想不明白。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张知府!”完颜宗翰沉声呵道:“何故如此委屈?你们宋朝早就遣使司马朴入金,与我大金订了盟约,称臣、纳贡、割地,可你们那女官家非但不肯履约,还让李邦彦对我大金宣战,是她背信弃义在先,才有了今日之祸,如今我大金不过是依约收城,你也不必在此一口一个贼!” 幸亏赵福金在“九妹”前面没有加“完颜”二字,否则历史学家们还不知能研究出什么毁三观的事情来。 张孝纯一脸沧桑,悲痛欲绝地跪倒在护城河畔,仰天长啸:“官家昏庸!朝廷无能!割让太原,大宋亡矣,本府无颜,势不还京,今日便携家眷一十七人,在此地自裁,以全忠义!” 两人对视良久,完颜宗翰这才握着手中马鞭拱手道:“岳将军,久仰。” 岳飞本想再多说些让完颜宗翰顾忌的话,比如勿谓言之不预也之类,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城门口处,张孝纯一身丧服拨开人群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府衙的衙役及亲眷家属。 双方都没有下马,只是隔着护城河远远相望。 两人商业互捧之后,这才谈起了正事。 而岳飞眼中的完颜宗翰也是如此,粗犷中不失狡黠,狂野中带点阴鸷,乃智勇双全之将。 岳飞也抱拳回道:“宗翰大帅之名,岳飞如雷贯耳。” 在赵福金看来,这事没什么好说的,纯粹就是在拖延时间,不管约定如何,她也没打算依约而行,所以朝廷从未公开过约定事宜。 司马朴赴金求和一事,在大宋可谓是人尽皆知,但是具体约定如何,大家并不知道。 张孝纯挣扎着从高宠怀中挣脱,颤抖地指着已经集结完毕的大宋守军:“可如今,我们兵强马壮,挫了金贼的攻城之势,朝廷却让我等弃城撤防,将大好河山拱手让贼,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在张孝纯看来,完颜宗翰就是在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另一些喜欢讲历史故事的up主,也有了选题:“九妹知道朕走了他的路……这句话暗藏了日不落宋国的最大秘密,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也是日不落宋的又一次烛影斧声,快快加入会员频道,一起探索历史真相吧。” 岳飞继续说道:“既然太原城已归金国,希望宗翰大帅能善待百姓,勿要多造杀孽。” “朝廷让我等撤防,将太原割让给金国,我等虽不愿,但身为大宋臣子,自当以朝廷之命为尊,不过……”岳飞顿了顿,一扬马鞭指向了身后的太原城,此时太原城门前,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太原百姓,眼巴巴地看着岳飞。 瞧,这就是历史。 张孝纯指着完颜宗翰朝着郭药师问道:“我朝与金国,可有割地的盟约?” 郭药师点点头:“那本将就不知道了,张知府不如回京面圣,当面问个清楚?” 张孝纯一愣,对啊,此时还不能以身殉国,他得找官家问个清楚,若真有此事,他宁愿面斥官家后,再以身殉国,青史留名! 第207章 他怒了! 第207章 他怒了! 完颜宗翰并没有完全接管太原。 他只让人做了三件事。 一是收编了城内留守的武装力量,用来维持城内治安。 二是派人直奔太原守军的储粮仓,粮食不多也不少,足够整个西路军多吃上两个月了。 三是令太原城通判暂代知府一职,安抚百姓,维持民生。 做完以上三件事,完颜宗翰没有纵兵入城,而是严令不得入城劫掠,在营中待命。 完颜希尹则是亲自入城,拜访乡绅大户,以示金军乃是仁义之师,是宋廷割让,大金却之不恭,各位安心生活,酒照喝,妓照狎,一切照旧。另一方面,完颜希尹还拜访了太原城内的手工作坊,广寻匠人,打听孔明球和砸完颜活女所用的奇怪火器。 然而问了一圈,也无人知道这些玩意是谁造的。 只是说在金军来之前,大宋朝廷就派了一些科官来,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带来的。 敌人想要的,那是万万不能给的,所以完颜宗望本想主动出击,直接正面对决,但经过斥候几日的敌情探测,发现这三十万大军,根本没有统一的指挥,零散地驻扎在离汤阴五十里开外的地方。 完颜宗翰点点头:“你们想想,这次持十二道金牌来的,为何不是宋廷大员,却是郭药师?” 完颜宗翰扬了扬头:“以前觉得宋人奸诈多变,其实并非如此,而是宋人的朝廷本就不稳,第一次南下,一开始宋人卑躬屈膝要求和,可最后却把二太子搞的灰头土脸,为何啊?” 在完颜娄室看来,打仗就真刀真枪的干,玩一切小把戏都是对战争的不尊重。 再过数日,斥候回报,三十万宋军全撤了。 科官? 这就让完颜宗望看不明白了,哪有这样围攻的? 完颜宗望一琢磨,这战略意图太明显了。 可要写金军勇猛无双,那请求大金皇帝设立科官的理由就不成立。 完颜希尹的话,帐内的众人都很赞同。 突然,完颜宗望不知为何,情绪突然失控,丢掉信笺后,转身抽刀劈了自己的台案。 完颜宗翰笑道:“本帅这几日终于是想明白了。” 汤阴,金国东路军驻扎于此。 宗翰自问自答道:“因为那女官家掌权了。” “这次,太原防守的固若金汤,明明可以将我等耗死在此,为何又突然要各地和谈?” 完颜宗翰终于是如释重负:“那便如此定了,派人去知会东路军,十二月底,合围开封。” 下午,完颜宗翰召集众将,研究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但是写了揉掉,揉掉再写,反反复复了半日时间,还是没能写完一封信。 前些天斥候发现,宋军大概有三十万军队,从汤阴东西北三面包围了上来,唯独留下南面。 “对!”完颜宗翰接话道:“可这愚蠢的爷俩根本不知道,郭药师是二太子安插在宋朝廷里的人,哈哈哈!” …… “一方面,太原城物资充足,匠人也多,打造起来要快一些。另一方面,也可以麻痹宋人,让道君皇帝和新皇帝以为咱们会就此止步,不会围攻开封,在这期间,还能向宋廷继续要价。” 至于理由,完颜希尹本想将攻城那日的情况写明白,让完颜晟知道,科官能搞出非常牛逼的装备器械。 可不屑归不屑,在大宋朝廷里有个内应,也是极其让人愉快的事。 “哦?大帅想明白何事?”大帐内众将好奇地看向完颜宗翰。 见众人不解,完颜宗翰指了指完颜希尹:“谷神,你说说。” 未真正明白宋军的战略意图,完颜宗望觉得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加强防御,原地不动。 完颜宗翰指着作战图安排道:“此番南进,应该是再无宋军抵抗,咱们至孟州后渡河,渡河后,完颜活女率军八千,往西拿下西京洛阳,断了宋朝皇帝西逃之路,其余所部,围攻开封。这一次,本帅要活捉大宋三帝!” 完颜希尹的汉语词库里又添了新词。 完颜希尹笑道:“郭药师第一次降宋时,就与道君皇帝相见恨晚,两人关系匪浅呐,这次道君皇帝扶持偪王赵桓登基,赵桓又不敢战,想找人来金营求和,谁是最佳人选?当然是降过金的郭药师啊。” 宗望隐约觉得此事有蹊跷,可就在此时,开封那边传来了一封信,完颜宗望屏退了所有人,这才展开信来,仔细读完,完颜宗望面色大惊:“赵福金被废了?” 所以多年后,另一个伟人提出了八个字,特别好: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哼!”完颜娄室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宗望就是爱玩这些小伎俩。” 这就是政治的复杂之处。 再过几日,发现这些宋军根本就没有围攻汤阴的打算,有些队伍甚至已经撤出了五十里范围内,不知去向。 他不屑使用任何阴谋诡计。 虽然他并不能理解这是个什么官,有什么职责,但是回到金营后,完颜希尹便提笔写信,给大金皇帝完颜晟建议,大金国也应该设立科官。 写大宋武器牛逼吧,那就得金军损失惨重,完颜宗翰面子往哪搁? 完颜活女一拍脑袋:“因为那女官家又被搞下去了?” 无解! 听到大帅要活捉大宋三帝,完颜希尹蹙眉问道:“赵桓真的称帝了?” 随后完颜宗望持信靠近烛台,痴痴地看着信笺在手中燃烧。 而完颜宗翰的癖好就比较高端,收集敌国皇帝。 所以纵观完颜娄室用兵,就一招:开无双!直接上!要么我死,要么敌死! …… 大方向定下了,就要研究具体的实施时间。 就是想赶鸭子上架,逼着东路军过河。 正如韩世忠所说,牛逼的将领都有一些小小的癖好。 此番灭宋,完颜宗翰早就计划好了,不是物理消灭,而是精神臣服,宋朝只要还活着的皇帝,一个也不杀,统统抓回去,跟辽祚帝做个伴,圈养起来。 “如今太原城也算是拿下了,后顾之忧已解,本帅决定,发兵开封。” 完颜娄室简单粗暴,就喜欢脑袋。 干脆扔掉笔,想着班师回朝后,再当面与完颜晟讨论。 完颜希尹每到一处,则是抢书抢匠人。 不是完颜希尹不会写折子,而是完颜希尹实在把握不好宋朝武器牛逼和金军勇猛无双之间的平衡关系。 恰好路过的四太子听到动静,冲入堂内一看,只见完颜宗望持刀而立,面色愤然。 完颜宗弼缓缓上前两步:“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完颜宗望咬牙切齿地说道:“传令!休整三日后,全军渡河,本帅要把道君皇帝和偪王赵桓碎尸万段!” 第208章 帝王培训 第208章 帝王培训 开封城依旧宵禁戒严,宣德门依旧紧闭。 没人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割让三镇的事,却在宫外传开了,这事是瞒不住的,因为岳飞率军进城时,开封的百姓和大小官吏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不像是咱们官家能做出的事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宫里发生变故了?” “你是说,太上皇又……” “嘘,喝酒喝酒。” 酒楼茶肆间,关于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猜测繁多。 大多数人都觉得,以女官家的执政风格,是绝不会干出这等割地求和之事的,就算要求和,纳贡称臣倒也罢了,割地,这得多么昏庸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倒不是说纳贡称臣,就比割地显得有尊严。 岳飞终于叹道:“不瞒孝纯兄,如今我兵权已解,如何护驾?” “岳将军,你能有今日,全是女官家给的,坊间的消息你想必也听到了不少,护不护驾伱自己看着办。” 这几日听了不少关于此事的消息,心想若真是道君皇帝扶持偪王赵桓掌了权,那他就不必如此愤慨了。 赵桓苦笑:“有些大员,吵吵着要见妹妹你呐,我差点就镇不住场了。” 在道君皇帝手下任职多年,他能做出割地之事,张孝纯不觉意外,反而能接受了。 李邦彦想解释些什么,但是看眼前情况,估计自己说什么这些人也不会信了,只能无奈叹道:“好,带你们入宫。” 高宠把手中短枪往前一递:“带我们进宫!” 而是对土地的执着,那是刻在中国人dna里的,钱可以给,人也可以服软,但是要土地,不行!坚决不行! 于是,张孝纯趁着酒意,来到了岳飞府。 只是他觉得,他得为国为民做些事。 说罢,不等门前家丁上前,就与岳飞一起将李邦彦扶上了早就停在一旁的马车,扬长而去。 坊间之所以觉得宫里发生了变故,太上皇又一次掌了权柄,除了割让三镇之事以外,《大宋日报》也发了几篇文章,探讨起了男性掌权的天然正义性。 岳飞拱手抱拳:“没想到李相给我母亲置办了如此豪宅,岳飞感激不尽。” 李邦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岳飞一手刀敲在了脑后。 守城的禁军有些为难道:“李相,这车驾……” 偪王赵桓在一旁笑道:“好妹妹,今日的朝事就这些,你看接下来……” 张孝纯看了看岳飞的豪宅,突然心生一计:“你那兄弟,李邦彦……” 李邦彦忙完回府,刚走到府门前,就见几人迎了上来。 入夜。 “车上是官家要的东西,快快开门。” 敏感一些的人,就能从中读出一些别样的味道。 李邦彦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张孝纯一愣,他没想到岳飞连兵权都被卸了,顿时又悲愤难当:“我去找韩世忠问个清楚!” 几名家丁面面相觑,有一人说道:“害,没事,咱家相公与岳将军,那是干亲,没事。” 岳飞阻拦道:“你应该见不上的,我已经连续三天去往兵部,韩世忠避而不见。” 一路上憋足了气,要当面斥责官家的张孝纯,因为进不了宫,面不了圣,只能暂时住在驿馆中,平日里在开封城酒楼买醉。 可没想到岳飞反而一把先捏住了自己的胳膊:“李相,得罪了。” 见岳飞不语,张孝纯又上升到了家国的高度:“女官家若在,大宋就在,女官家若无,大宋也就没了!” 府前的家丁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只看到李邦彦靠在岳飞肩头,正想上前查看,站在岳飞身旁的高宠笑道:“李相这是吃酒吃晕了?走走走,接着喝。” 众人见状,心下一沉:坊间传言果然是真的。 明仁宫内,赵福金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棉服,坐在取暖的火炉旁,打着哈欠。 半刻钟后,李邦彦扭着脖子,昏昏沉沉地睁开眼,一看车内三人,每个人都认识,岳飞、高宠、张孝纯,正想开口说话,高宠一根短枪便抵住了李邦彦的喉头:“我问,你说,敢有半句假话……你知道我的脾气。” “放屁!”张孝纯骂道:“谁不知道你李邦彦有令牌,随意进出宫内,你别耍花样,高将军这会可在气头上呢。” 李邦彦连连摇头:“此时已晚,进不得啊……” 李邦彦连连摆手:“岳老夫人认了我当干儿子,咱们就是自家兄弟,孝敬干娘,天经地义,说什么感激,快快快,府里说话。” 李邦彦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拉起岳飞的手,想要与他一同入府。 赵福金叹道:“你也是当过储君,执过开封府的,这些事你看着办就行,不必什么事都来问朕。” 马车径直驶向了宣德门,在宣德门外的一处空地上停下,车内几人就静静地等着李邦彦醒来。 …… 车驾到了宣德门,守城殿前司禁军刚凑来上来,李邦彦就已经掀开车帘,正要说话,突觉腰间一痛,高宠的短枪已经抵在了腰眼上:“咳咳,开门,本相有急事入宫。” “在明仁宫啊。” …… “金妈呢?” 李邦彦一愣,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李邦彦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岳兄弟啊,哎呀呀,我还说这几日忙完去府上拜会,没想到你先来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家兄弟岳飞。 这是朝廷开始做铺垫了。 那禁军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门放行。 “是不是被道君皇帝囚了?” 虽然文章并没有直说只有老赵家的男人才具有掌权的天然正义,但是字里行间,都是在鼓吹赵家男儿。 岳飞沉声叹道:“李相国啊李相国,官家对你不错,你为何……哎!” “朕不是安排李邦彦、韩世忠护着你吗?”赵福金随手捏起一块糕点,塞入嘴里。 “他们根本喷不过李纲啊,今天,今天李纲差点就要带人冲到明仁宫了,要不是韩侍郎拔了刀,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呢。”赵桓擦擦汗:“这皇位,哥哥我是坐不得啊。” 赵福金吃完糕点,擦了擦手,又盘腿坐好:“再忍几天,等金军来了,你就回府好好歇着。来,朕教你,做帝王,你得有气势,别的先不说,你说话就不能唯唯诺诺,气沉丹田,说话要中气十足,你跟着朕学。” 第209章 救驾来迟 第209章 救驾来迟 春夏领着李邦彦等人,一路朝着内厅走去。 高宠一路上左看右看,心里寻思这明仁宫里里外外,除了正常的守卫外,也没见什么特殊的情况。 压根不像是囚人的排场。 等到了内厅外,春夏停下脚步,施礼道:“诸位相公在此稍候,我先进去禀报。” 春夏话音刚落,就听内厅里传来了一声呵斥:“放肆!你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吗?” 男声! 官家的寝宫里竟然有男声? 而且还如此……中气十足。 他在跟谁说话? 他在呵斥谁? 众人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 李邦彦刚想解释,那男声又出现了:“我赵桓说什么也是坐过东宫,掌过开封的,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跟我放肆!这三镇割不割,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给我拿下!” 嘴替李邦彦清了清嗓子:“你们是打爽了,可朝廷的银子撑不住啊,就这半年时间,朝廷为了备战,国库几乎掏空了,这才是半年时间啊,这要是再拖上三年五年,金军打都不用打,朝廷就穷死了!” 赵福金光着脚从榻上跳了下来,跑向几人,一把推开高宠和岳飞:“你俩神经病吧?快松开!” “东亚!”赵福金替他补上:“你们是能拒守太原,可你们能全歼完颜宗翰吗?岳飞,你能吗?” 岳飞不语。 高宠:…… …… “哎呀,张知府!官家做事,自然有官家的道理,你只盯着你太原那一亩三分地,可官家要考虑的是,是整个大宋,乃至整个,整个……” “那当初……当初就放弃太原便好啊呐。”宋朝士大夫的臭脾气,在张孝纯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张孝纯惶恐:“臣不敢,只是……” 岳飞:…… “快去喊御医!” 将金军主力诱敌深入,在开封发起国运之战,溃而不杀,任由金军溃部北逃,到时候耶律大石率军掩杀,就算不能全歼,金军这些年的家底也算是败光了。 高宠和岳飞一脸懵逼地松开手,偪王赵桓痛哭流涕地抬起头,满目悲伤的看着赵福金:“妹妹呐……” 宋朝是自卫反击的卫国之战,正义之战,可就即便如此,也是退敌而不杀,仁义之至。而耶律大石与金有亡国之恨,必然不会刀下留人。已经降金的辽臣辽军,若知道金军主力已灭,金国朝廷必然纷乱。 完颜晟要是没能力,金国亡,女真人退回白山黑水,辽国重建,燕云十六州必然还宋。 明仁宫前厅,知道了大概事情的几人,低着头不敢言语,像是几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一个花瓶在偪王头上开了花,赵福金再一抬头,只见张孝纯握着半个花瓶,就站在偪王身后:“臣救驾来迟……” “朕是皇帝,又不是神婆,朕当初怎么能想到你们把完颜宗翰打成这样?”赵福金气笑了:“朕当初只是想让太原消耗一下西路军的军力,开封的压力也小一些不是,可是你们……你们……” 赵福金沉沉叹了一口气:“李邦彦,你说!” “你们是守住太原了,军功显赫,褒奖丰厚,可朝廷呢?”赵福金敲着桌子问道:“完颜宗翰攻不下太原,怎么办?自然是撤兵了,再过半年,准备好了,再来打,你们再守!朝廷啥事不用干了,天天战备是吧?” 下一秒,正演的起劲的偪王赵桓突然觉得后背、腿部传来一阵剧痛。 完颜晟要是有手腕,即便能稳住局势,也得吐出不少地方,辽国收回一些失地,与金对峙。到时候,辽国感激宋助他夺回失地,金国也只会把怒火烧向耶律大石,三国之间,大宋只需根据局势发展随时调整战略,游刃有余。 赵福金的意思,岳飞是明白了。 “臣等明白了,那偪王现在……” 赵福金笑道:“不必多虑,西夏是什么尿性,朕太了解了,延安府姚平仲已经出使西夏了。” 张孝纯:…… “官家,这……臣不解啊。”张孝纯躬身道:“太原之战,打的好好的,岳将军完全有能力将完颜宗翰留在太原,为何要多此一举呐。” 赵福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不轻,整个人瞬间站了起来,定睛一看,岳飞和高宠已经把偪王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偪王杀猪一般的嚎叫:“痛!痛!啊!” …… 李邦彦哭笑不得:“臣是被逼的!” 李邦彦突然找不到一个词来。 赵福金此时心情不悦,更懒的跟他解释:“朝廷的事,朕要事无巨细向你解释吗?” “哐当!” “总之,朕得让你们撤出来,让金军主力全部到开封,开封一战定国运!可你们要撤,总得有个理由吧,朕这才做戏做全套,你们别忘了,金人在开封是一定有消息源的。” 这一声“给我拿下!”让候在厅外几人再也顾不得思索。 “留给耶律大石也好,留给已经降金的辽军也好,这种不死不休的国仇,让他们去玩,无论他们斗成什么样子,最终得利者,都是我们大宋。”赵福金又解释道:“辽国三公主已经给耶律大石去信了。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从西边杀来,只要我们打溃了金军主力,他们溃逃回金的路上,自有人收拾他们。” “官家,臣救驾来迟……” 就是与金国之战,宜早不宜迟,宜大不宜小,拉锯战不打,就打国运战。 至于割让的三镇,一战打完,大宋若胜,金国也占不了啊,这三镇不就又回来了吗? “哼!朕不妨给你们说个清楚,免得你们再好心办坏事。”赵福金拍了拍桌子:“等金军围了开封,我们只用打溃他们,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的脑袋,我们不拿!” “呵,这下好了,没人替朕坐镇御书房了,这戏还怎么演?” 很明显,以太原守军的实力,守城有余,但真要想全歼金国西路军,那纯粹是夜郎自大了。 伴随着咔嚓一声骨折的声音,整个人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赵福金面前。 岳飞闻言道:“耶律大石要来合攻,得过西夏。可西夏已经向金称臣……” 赵福金的这盘棋的军事部分,众人到现在终于是明白了。 而政治方面,显然要比纯粹的军事复杂的多。 赵福金本想说:“你们打的太漂亮了。”可是转念一想,这话好像有些怪罪的意思。 赵福金一脸苦笑地看着几人。 张孝纯毕竟是一州知府,备战所需的物力财力,他也是大概能算出来的。 岳飞和高宠纵身飞扑! 春夏和李邦彦齐声惊呼:“不可!” 赵福金整个人也呆愣在了原地,瞧了瞧岳飞和高宠,又看了看张孝纯,最终目光落在了李邦彦身上。 即便退一万步,宋两不相帮,也会获得有利的外部环境,并且会持续很长时间,这个时间中,只要东南出海的既定战略实施的好,什么辽金西夏,都是弟弟,大宋想什么时候干他们,就什么时候干他们。 张孝纯话还没说完,韩世忠匆匆来报:“官家,官家,斥候来报。” 韩世忠冲入前厅,一看人这么多,愣了愣,旋即报道:“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已至开封青城。” 众人齐齐一惊,这么快? 赵福金也是一脸懵逼:“这家伙傻了吧?” 第210章 前戏 第210章 前戏 完颜宗望确实傻了。 等他囤兵青城后,便撒出斥候,把开封城周围的布防的情况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 开封城外围,驻防宋军共计二十五万大军。 其中包括河东路军和西军这样常年驻守边境,能征善战的精锐。 剩余的,也都是各路精锐厢军,根本没有拿来凑数用的乡兵。 完颜宗望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这一路,除了被耶律余里衍恶心过外,基本都畅通无阻,毫无抵抗。 原来大宋把三分之一的国防力量已经部署在了开封城外,另三分之一不用说也知道,在太原周边,至于剩下的,肯定是在宋夏边境,防着西夏。 这样的局面,可比他第一次围困开封时困难多了。 若是不知道赵福金被道君皇帝那父子俩囚禁,完颜宗望这样的帅才,大概率会马上北撤,退回黄河沿岸,再依势而动。 但是现在,完颜宗望有了别的看法。 然而李纲何许人也,直接怼道:“偪王之能比起官家,如萤火与之日月,粟米与之沧海,还请偪王莫要误了国事。” 偪王本想中气十足,呵斥一番,但是刚一沉声呵斥,就觉得浑身疼痛,只能咧了咧嘴说道:“你李纲是觉得本王……哎呦……觉得本王理不了国事?” 刘豫连忙解释:“臣确是任职河北提刑,只是前段时间接了中书省令,回京履职国子监。” 道君皇帝:没事,交给爹吧。 “派传令官知会西路军,之前攻占潼关,阻止大宋西军勤王的计划可以放弃了,就说西军已经在开封城下了,请宗翰大帅对太原速战速决,速速发兵开封。” 这句话内涵丰富啊,刘豫一听,心里乐开了花,一旁的唐恪蹙眉一想:“朝局果然变了。” “莫要误了国事”简称:误国! 见李纲不语,唐恪连忙出列:“李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官家已有明诏,让偪王监国,我等做臣子的,只需遵旨而行便是,何故非要面见官家呢?” 但一旁的刘豫却笑道:“李相的意思是,官家被逼的?” 但若这二十五万大军各自为战,相互掣肘……那就证明自己的看法对了。 道君皇帝又看向刘豫:“你不是官拜河北提刑?是福金把你调回开封的?” 道君皇帝笑着点点头:“回来就好。” 可除了唐恪、刘豫等几个无甚实权的人关心自己为何如此外,再无旁人问安。 唐恪一愣,这话没法接啊。 虽然偪王说不出来个一二三,但是道君皇帝可是有着丰富的临朝经验,呵呵摇头道:“李纲啊李纲,如何应对金军围城,那是枢密院和兵部的事情,哪里轮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若是这二十五万大军能统一部署,统一调度,形成合力,那说明大宋朝廷的内斗已经结束。 …… 可就在此时,垂拱殿外一声尖细的嗓音传来:“太上皇驾,到。” 为了验证自己的看法,完颜宗望命人竖起大金国的五色捧日旗,也挂上了自己的帅旗。 垂拱殿内,偪王赵桓包的像个粽子,躺在榻上。 这是何等的羞辱之词。 李纲回怼道:“那也得见了官家才知道。” 尤其是李纲,非但不关心自己,甚至又一次要求面见官家:“偪王殿下,如今东路军已至青城,战事一触即发,无论官家因何原因暂时不能理政,这个时候都得出面了。” 众臣齐齐转身,朝着垂拱殿门行了迎驾大礼:“臣等恭迎太上皇。” 道君皇帝一身道袍,仙气飘飘,跨入垂拱殿后,径直朝着偪王榻前走去,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 若是旁人,就算心里瞧不起,嘴上也不会说出来。 心想着这些大臣们问起自己如何成了这般模样,该怎么说。 偪王:儿臣好惨啊爹。 眼下的情况,李纲也不敢再替面见官家一事,只能退而求其次问道:“既然偪王奉旨监国,那请偪王速速决断,如何应对金军围城?” 道君皇帝所言,对了一多半,在大宋的分权制衡体制下,用兵之事,确实是枢密院和兵部的职责。 偪王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个屁也没放出来。 完颜宗望之所以如此做,是想看一看这些宋军的反应。 他要让开封城外的大宋军、开封城内的禁军与百姓都知道,我,完颜宗望,又回来了! 道君皇帝见状呵道:“肃静!” 道君皇帝随即转身,不怒而威,冷哼一声道:“李纲,你如此对偪王说话,大不敬啊。” 开封城外之所以聚集了如此兵力,并不一定是用来防备金军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大宋朝廷生变,这些军队要么是来为赵福金站台的,要么是道君皇帝调来给自己站台的。 同时,东路军严令,马不卸鞍,人不卸甲,随时准备跑路。 …… 偪王顿时恼怒,差点就挣扎着坐起身来。 李纲心中吐槽:“当初要不是你夜御三女被我记了,怕载入史书后世说你淫邪,你会把我调去御史台?” 此言一出,垂拱殿上一片窸窸窣窣之声。 李纲瞥了唐恪一眼,冷哼道:“明诏?你确定这监国诏书是官家自愿下的?” 道君皇帝心中叹道:“幸好朕当时没能禅位给他,要不然这会儿大宋亡了。” 众人纷纷低头,道君皇帝把目光停留在了李纲身上,冷笑道:“朕当初下诏禅位时,你可曾要见朕,来确定诏书真假?” 不等他说完,道君皇帝便略带鄙夷的嘲讽道:“朕要未记错,你之前不过是个小小的起居郎,要不是朕把伱调至御史台,你现在不过就是个内务省的小吏,怎么?如今野鸡变凤凰,土狗成了虎,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李纲无言以对,赵福金登基时,他确实没想过禅位真假,只觉得道君皇帝终于是滚蛋了,这真的是大宋之幸。 李纲虽刚,却也受不得这不敬大罪,连忙解释道:“太上皇,金军已至,臣是急火攻心……” 然而李纲觉得,用兵之事自己确实管不着,但是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不是怎么用兵,而是议和还是用兵。 自己作为一国之相,订立大方针,还是有权的! “臣问的不是怎么用兵,臣想知道的,是用不用兵?” 这下轮到道君皇帝尴尬了,只好抬抬手:“那,诸公就来议议吧。” 第211章 你丫原来在这等着呢? 第211章 你丫原来在这等着呢? 龙德宫。 赵福金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听道君皇帝就今日朝议之事的看法。 “唐恪、刘裕等人主张议和,可称臣,可割地,不可赔款。李纲那厮,哎,还是一如既往啊。” 赵福金夹起一根秋葵,放在道君皇帝的碗里笑道:“他们应该是也买了不少国债。” 道君皇帝点点头:“应是如此,爹还以为你登基后,已经把主和派肃清了呢。” 赵福金笑道:“鸽派鹰派,什么时候都会有,只是有的时候鸽派势力强一些,有些时候,鹰派势力强一些,有些时候,鸽子会变鹰,而有些时候,鹰也会变鸽子,这很正常,用不着肃清。” 鸽?鹰? 道君皇帝觉得,这个比喻非常形象啊。 “金军既已经来了,咱们这戏还要继续唱?” 赵福金点点头:“完颜宗望是来了,可完颜宗翰还未到。按理说,完颜宗望不会如此鲁莽,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他还敢孤军深入?看来女儿还是没看透这个人,他敢来,证明他有牌可打,但是咱们现在不知道他有什么牌,所以暂时还是演着吧。” 道君皇帝蹙眉问道:“你怀疑给金国通风报信的是谁?” 因为范围太广,一旦处理不好,便成了人人自危之事,搞不好还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成了一场铲除异己的政斗,眼下的大宋,内部可不能乱。 “这个事先不提了,等擒了完颜宗望,自然会知道。”赵福金放下碗筷:“现在这个局面,咱们应该外松内紧,不要主动出击,先看看完颜宗望手里握着些什么牌,至于战和之事,由着他们争吧,枢密院和兵部那边,女儿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积极备战就好。” “福金呐,你实话说,你有没有想……”道君皇帝吱吾了半天,还是咬牙问道:“有没有想过要除掉爹爹?” 对于赵福金的决定,道君皇帝大为赞同。 既然姚平仲要袭营,让他去便是了,无论姚平仲袭营成功,还是失败被杀,都能将战事挑的更不可收拾。没必要去通风报信。 这绝对不符合鸽派的利益。 “真话就是,爹爹没这个能力,天下也没给爹爹另立朝廷的大势。”赵福金摊摊手笑道。 那第一次金军围城时,姚平仲要率军袭营,最佳的做法是给姚平仲施加压力,设置阻碍,让他知难而退,放弃战争,而不是给金军通风报信,挑起战事。 可若是鹰派,逻辑上也说不通。 赵福金一愣。 道君皇帝觉得不对:“虽说爹爹我没这个能力,天下也没这个大势,但是总归是有风险,你为何当初不将爹爹我囚在龙德宫,岂非更保险一些?” “假话当然是女儿担心爹爹的安危,想让爹爹离京避难了。” 就连自己这个已经在天子之位上坐了几十年的太上皇,也是大大不如。 所以赵福金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彻查是谁给完颜宗望的通的信。 赵福金连忙解释:“爹爹莫要多想,说实话,爹爹当政多年,女儿确实瞧不上,大大小小的国策,没有一次是对的,但是瞧不上归瞧不上,女儿还是念爹爹那些年的疼爱之情,怎能做出弑父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道君皇帝一边说着,一边把星耀盏推给了赵福金。 赵福金一愣,她是最不喜欢这等氛围的,赶紧打趣道:“害,那是女儿我带着韩世忠和郭京,政变篡位的。” 道君皇帝摆摆手:“不提了,不提了,爹想问你,你登基之后,还让爹出逃避难,当真不怕爹另立朝廷?” 一山不容二虎,一朝怎可两君? 这次轮到道君皇帝为难了。 但是眼下,看来是躲不过了。 “福金……”道君皇帝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爹觉得,这辈子下过最正确的旨意,就是禅位与你了。” “肯定是鸽派……” 道君皇帝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确有帝王之姿,无论是偪王赵桓还是已经投胎转世的郓王赵楷,与眼前这个女儿相比,能力和手腕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今日父女聊天,已经聊到这个份上了,再有所隐瞒,便没意思了。 赵福金笑道:“爹啊,不是女儿说您,您都当了几十年天子了,还没通透,为什么一定是鸽派?” 赵福金接过茶盏,笑着说道:“若是把爹爹留在开封,那才是风险巨大,先不说六贼如何,就那些中层官吏,若知道爹爹仍在开封,也不会迅速倒向我一个得为不正的女官家,若不能形成合力,如何对付完颜宗望?” 道君皇帝不解,既然给金国通风报信,那就是希望金国…… 道君皇帝命人撤了碗筷,摆上茶桌,拿出自己的茶具,再开炉焚香,一时间香料与茶香混合在一起,袅袅娜娜。 至于康王赵构,道君皇帝压根就没想起来。 “爹爹觉得呢?” “想过。那也是因为爹爹觉得不安心,总觉得你会在某一日除掉爹爹,所以……不过如今不会了,郓王已死,偪王不堪,我赵氏一脉再无人有能力撑起祖宗江山。” 不等道君皇帝答话,赵福金又反问道:“那爹爹可有想过,等有机会了,要废了女儿这个官家?” 上面讨论的问题已经够刺激了,当真还要问更刺激的? 见赵福金犹豫,道君皇帝面色凄然,淡淡笑道:“爹爹懂了。” 道君皇帝老脸一愣,旋即笑道:“假话呢?” 道君皇帝的逻辑通不下去了。 从他禅位之后,这是父女俩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讨论政事。 道君皇帝一想,道理确实如此。 这些话题,这种氛围,她当真是不喜欢,总觉得太过于矫情。 赵福金有些后悔来龙德宫蹭饭了。 星耀盏中茶水清明,透过茶水看去,盏内如银河繁星,煞是好看。 若是鸽派,自然是不希望发生战争,以和为贵。 赵福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爹是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爹爹忘了九哥儿了?”赵福金抿嘴笑道。 道君皇帝一愣,旋即哈哈笑道:“他?哈哈哈,他便算了。福金呐,这次金军分两路来犯,爹爹可要再离京避难?” 赵福金瞬间感觉,像吃了只苍蝇一样。 掏心窝子说了这么多,你丫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第212章 完颜宗望的合纵连横 第212章 完颜宗望的合纵连横 开封青城,完颜宗望竖起五色捧日旗,挂起帅旗已经三日了。 除了宋军斥候跑来瞅了几眼外,开封城外部署的宋军再无其它动作。 这让完颜宗望很不开心。 完颜宗弼觉得,二太子大概是因为被宋军无视了,几万精锐囤兵青城,宋军竟然不闻不问,该干嘛干嘛,对于一个将领来说,还有比这种无视更令人无法接受的侮辱吗? 所以完颜宗弼认为,应该给这些傲慢的宋军一点颜色瞧瞧。 但是完颜宗望却毫无主动出击的意思,反而让随军的萧仲恭备上厚礼,去开封城周边的这些宋军营地里转上一圈。 一些政治觉悟高的将领,不肯相见。 两国交战,有使节来往虽然是常事,但那是交战之时。 但如今这个局面,城外各个驻军还是蒙圈着呢,因为朝廷已有了旨意,按兵不动。 最后,太原守城守的好好的,突然被撤了回来,这种事,完全不像是赵福金能干出来的。 给这十个军营带去了爆炸性的消息:他们的官家已经被道君皇帝和偪王赵桓联手囚在了明仁宫。 不仅如此,完颜宗望还伪造了赵福金的亲笔信。 想着直接到兵部或是枢密院问一问吧,却怕真有此事,自己一问打草惊蛇,可要是不问吧,这事太玄幻了些。 可现在见不到赵福金啊。 宗望解释道:“咱们完全可以利用宋人朝廷的内斗,策反这十支队伍。” 萧仲恭微微点头:“王将军不肯明说,这我也理解。” 可就即便如此,这些将军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只能依靠他们自己的认知,分析起这段时间开封城里的变故。 有八个将领拒绝相见。 赌赵福金是真的被囚,赌完颜宗望是真的是收到求救信来开封勤王。 “可若枢密院下令呢?” 完颜宗弼不解:“管他们是赵福金的还是道君皇帝的人,那都是宋朝的兵,干就完了。” 王展一愣,心里琢磨萧仲恭为何有此一问。 由于消息太过劲爆,这些大宋的将军们不得不小心对待。 完颜宗望自信满满:“那得看咱们发兵开封的原因是什么了。” 并未给明旨战还是和。 “我们大帅感念半年前,女官家赵福金在牟驼岗围而不杀之恩,这才不远千里,来开封勤王,替大宋除贼!” 信的内容,是向完颜宗望求救的。 百年来,宋军的指挥使们早已习惯听从枢密院与兵部的作战指令,临机决断的能力极差,对外作战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在此等大事上,能指望他们做出怎样的判断。 那自己驻守开封周边半年,是在防谁? 他们必须得赌一次。 其次,偪王奉旨监国,这也让人不能理解,赵福金风华正茂,就算得了小病小疾,也不至于让别人监国,就算让别人监国,也不会是废太子啊。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打心眼里觉得,赵福金治国治军的能力是要远比道君皇帝强的,若宫里真发生了夺权内斗,他们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赵福金一边,若赵福金一声令下,他们义无反顾地勤王杀贼,哪怕这个贼是太上皇! 剩下的十一个将领,明确表示自己是当今官家赵福金的人,共有十个。 等萧仲恭回到青城,已是日落西山。 萧仲恭笑道:“将军能确定这枢密院和兵部,如今在谁的手上吗?” 一番说辞后,这些宋将权衡利弊,还就真的被说服了。 萧仲恭继续加码:“其实,宗望大帅并不指望将军能倒戈相向,与他一起勤王。宗望大帅此次率十万精锐,足够对付道君皇帝了,只要在我军行动之时,将军能按兵不动便好。” 这个时候宗望派使来访,见了说甚?搞不好再被扣个通敌的帽子,哪个受得了。 四太子完颜宗弼满头点点点…… 听完萧仲恭带回的消息,完颜宗望乐开了花。 德清军都指挥使王展便是这种政治觉悟不高的人,非但政治觉悟不高,甚至还有些憨傻:“不瞒萧使,开封城里这些天,确实不太平。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本将确实不知。” 不过一些政治觉悟低的,便怂管了。 这些林林种种集合在一起,道君皇帝扶持废太子,囚禁赵福金的可能性,好像真的很大。 首先,突然封城,这对开封这种城市来说,实在太过诡异。 王展连连摆手否认:“不是本将不愿说,是真的不知道啊。” 这一天他总共跑了开封城外十九个宋军营地。 完颜宗望的心情由阴转晴。 次日,萧仲恭再次出使这十个军营。 这样坦诚的宋将,让萧仲恭直皱眉头:“罢了,其实宗望大帅想知道,王将军到底是道君皇帝的人,还是赵福金的人?” 至于如何策反,完颜宗望觉得,他们既然是赵福金的人,那应该是来为赵福金站台的,只需要让他们知道赵福金现在被道君皇帝和偪王赵桓囚了…… 原来勤王军,竟是完颜宗望? 收下礼物后,还热情地招待了萧仲恭,他们认为,这叫先礼后兵,无甚不妥。 不但见不到赵福金,这段时间连枢密院使和兵部侍郎都见不到了。 一时间,这些将军们人都傻了! 再次,这半年来,关于道君皇帝和赵福金之间不合的传言实在太多了,尤其是赵福金以谋反为名杀了道君皇帝最疼的儿子——郓王赵楷。 完颜宗望笑道:“不同,不同,如今至少有十支队伍,咱们不用费劲去解决他们。” 决定先小试牛刀,拿青城西北处的德清军试试手,看看这些将领是否真的可以按兵不动,若是这十支队伍不做支援,清理开封城外的驻军要容易许多,只有清理完这些,才能安安心心的攻城。 “二哥!”完颜宗弼着急道:“就算他们知道了,那也是他们宋人的家事,咱们是外人啊,咱们是来灭宋的,他们怎么可能会跟咱们一道?他们不应该先合力打退咱们,再处理自家的家事吗?” “完颜宗弼听令!” “末将在!” “今夜子时,率骑兵三千,突袭德清军驻地,若有援军,即刻撤回,不得恋战。” 第213章 事情变的混乱了 第213章 事情变的混乱了 次日一大早,德清军遭袭营的消息便传到了明仁宫。 赵福金睡眼惺忪听到这个消息时,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么?完颜宗望他有这个胆子?” 脸未洗、头未梳,就只穿着内衬,披着一件棉大氅就冲进了前厅。 已经在厅内候着众人见官家如此不修边幅,齐齐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赵福金也顾不得什么仪容仪表,快步走到大案前,看着开封城外的布防图骂道:“其他各营呢?都睡死过去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狠狠地敲了敲德清军东边十里处的威远军驻地:“只有十里,不知道驰援吗?” 随后又指了指北边十五里处的西军驻地:“西军呐,西军就在这里,难道他们也瞎了吗?” 韩世忠和种师道也是纳闷,按理说,完颜宗望三千轻骑,但凡敢袭击德清军,马上就会被周围的其他营合围包了饺子。 可偏偏人家袭营后,大摇大摆地又返回了青城,一路上连个阻击的没有。 偪王一听,赶紧就坡下驴:“刘司业说的对啊。” 此时的李纲已经冷静了下来,不想与他多言,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并且指名要了要面见大宋官家赵福金。 赵福金点点头,本能地一抬手指向了李邦彦,可是思索了片刻,又扭头对韩世忠说道:“告诉偪王,让他派人去查查是什么情况。” 元丰改制前,为判监事,元丰改制后恢复旧称祭酒,到了崇宁年间,废除国子监官职,只设司业。 还不等李纲再说话,此时刘豫突然出列道:“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李相何故如此失态?眼下不应该先查一查其余各营为何不肯驰援吗?何故吵着要见官家,官家能知道此事缘由吗?” 只有这样,才能让完颜宗翰这只老狐狸相信,郭药师持十二道金牌召回太原守军,是宋朝廷真的变天了,那个主战且能战的官家没了,道君皇帝携自己的废物儿子重新掌权,天佑大金。 刘豫的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竟让李纲无法反驳。 正说话间,就见韩世忠大步入殿,朗声说道:“李相莫急,先查明此事再说。” 偪王不敢擅专,连忙差人去明仁宫那边请命。 至于原因,唐恪觉得朝中已经变天,只是碍于金军南下,未免动荡不敢明言,其实现在掌权的已经是道君皇帝和偪王赵恒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时候得赶紧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等局势合适,自己便能一飞冲天。 可如今局势已经发展到这个时候,按理说萧仲恭不会再出现了,可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让他们觉得,赵福金不仅被囚了,就连身旁的这些红人们,也未能幸免。 为了把戏唱足,赵福金身旁的那些红人们,这段时间都很低调,有些甚至闭门不出,只是在暗地里筹备着金军西路军来到之后,要做的事情。 李纲觉得,其余各营之所以不驰援,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暗中指使,就是想给朝廷施压,逼着朝廷屈膝和谈。 韩世忠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苦笑道:“李相呐,官家重疾,这事您是知道的……” 国运之战,才能真正打响。 “重疾?太医院呢?太医院为何不知呐?”李纲冷笑道。 偪王解释道:“官家只让钱乙在旁医治,咱们暂时还是莫要打扰官家。” 听到萧仲恭来议和,赵福金颇为奇怪。 职责繁杂,主要是教育主管。 司业,国子监官职。 只有这样,完颜宗翰才能毫无顾忌地率兵南下。 钱乙,自从上次在赵福金那边得了萃取酒精之术,治了宗泽的背疽,不但成了太医院里的当红辣子鸡,还在太医院内建了大宋的第一支军医队伍,官家点名让他医治,也无甚不妥。 与此同时,垂拱殿内也在为德清军被袭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赵福金蹙眉嘀咕:“完颜宗望手里到底握着什么牌?” 就在刘豫出城不久,金军特使萧仲恭递表,要求入城谈合。 “若偪王放心,臣愿调查此事。”刘豫笑道:“总得找到原因,然后解决他,这才是为国分忧,不该如李相一般,乱了方寸。” 李纲秉承了大宋言官的一贯风格,对着韩世忠一阵贴脸输出,把韩世忠喷的毫无还口之力。 李邦彦提醒道:“官家,当务之急,是派人去把这次事情调查清楚。” 这样的安排,是要做给金国在开封城里的消息人看的。 被中书省以不合礼数为由拒绝之后,萧仲恭退而求其次,要求面见监国的偪王。 躺在榻上还不能动的偪王,被李纲吵的头疼,歪了歪脑袋说道:“李相,李相,此事蹊跷……” 至于这件事要不要调查,要怎么调查,偪王自己没有主意,只能把目光看向了韩世忠,四目相对,见韩世忠微微点头,偪王便知道这也是赵福金的意思,这才命刘豫,即刻出城调查此事。 李纲正在气头上,哪肯听韩世忠劝慰,一扭头,指着韩世忠又是一阵炮轰:“韩世忠,原想你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官家把你从一个军中小吏,提到了兵部侍郎,你如今是如何对官家的?忘恩负义之徒,休要与老夫多言!” 萧仲恭入城求和一事,赵福金原本是知道,正史中记载的颇为详细,而与正史不同的是,萧仲恭本应在金国发兵之前,就来开封议和,后来因为赵桓对萧仲恭的一系列骚操作,才导致了金军第二次南下灭宋。 而刘豫,便是他拉拢的对象之一。 按理说这样的朝会,他们是不必参加的,但是受唐恪举荐,刘豫这段日子里,参政议政颇为积极。 李纲悲愤交加,破口大骂:“官家远见,以大宋三成军力拱卫开封,原本可让金贼知难而退,可如今……尔等误国啊!老臣要见官家,老臣要见官家!” 这就让赵福金觉得,好像历史的重要节点,并没有因为她而消失,只是变了时间,变了方式。 难道这世界,真的是一场互动游戏,根据不同的选择,最终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赵福金还是觉得,如今这个时间,萧仲恭来不来,偪王骚不骚都改变不了金军二次围城的既定事实,所以她并不打算在萧仲恭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只令偪王自己看着办。 “让偪王自由发挥吧,不要大小事情都来找朕。” 月底了,有票的赏几张吧 第214章 偪王的骚操作 第214章 偪王的骚操作 萧仲恭,辽国旧臣。 辽国还在时干过啥事不清楚,但是在天祚帝逃亡的路上,他突然忠心爆棚。 风雪寒冷,他献上自己的貂皮衣帽,自己单衣薄衫。 饥渴难耐,他献上炒面大枣,自己啃雪充饥。 辽祚帝想睡觉,他立马跪在地上,让辽祚帝靠着自己和衣而眠,一跪就是一夜。 明仁宫的炉火旁,春夏托着腮帮,耶律余里衍瞪大了双眼,听着赵福金讲萧仲恭的过往事迹。 春夏好奇,这么忠心耿耿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降金了呢? 耶律余里衍也奇怪,以前在辽国时,完全没看出来啊。 赵福金双手靠近火炉搓了搓手,笑嘻嘻地回答道:“无他,投机尔!” 投机这个词,大宋还没有,俩人自然听不明白。 赵福金笑道:“人嘛,趋利避害乃是天性,一艘船沉了,船上的人总不能跟着一起沉,总得要自救不是。” 春夏歪着小脑袋,显然还是没听明白,耶律余里衍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官家的意思是,萧仲恭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落个忠君的美名。” 春夏恍然大悟:“哦,官家的意思是说,他干的这些事都是装的?想让金国皇帝觉得他是个大忠臣,从而对他礼遇有加?” 赵福金没有正面回答,起身道:“要不然,他怎么会无缝衔接,继续荣华富贵呢?” 穿越前,赵福金在研究辽宋金夏这四国时,就曾提出四国史相互矛盾之处甚多,研事不如研人,姑且不论这种以人看史的研究方法论科学不科学,至少赵福金对眼下的这些人,还是有自己独到的看法的。 就比如萧仲恭,赵福金坚定的认为他就是个投机主义者。 金太宗完颜晟也知道他是个投机主义者。 然而为什么要对他礼遇有加,那是因为金国初建,要想皇权永昌,是一定要建立起忠君爱国的价值观的。 萧仲恭就是完颜晟树给大家看的样板。 “官家,您说咱大宋有没有真正忠君爱国的人?”春夏好奇。 赵福金点点头:“当然有,而且还不少,岳飞岳鹏举、御史中丞李若水,殿前司统制张叔夜……哪个都比萧仲恭要让人敬佩。” 偪王府,内厅。 看到赵桓包的像个粽子。 萧仲恭便能脑补到,大宋这次宫斗的惨烈。 获胜者已经成了这个逼样子,那赵福金如今怎么样,还在不在这个世上,都很难说了。 “王爷,我们大金此次发兵,并非要把宋朝怎么样,您也知道了,我们东西两路大军一路南下,不屠城,不劫掠,不敢说对大宋百姓秋毫无犯,但也绝非是要灭国亡国的……” “懂!懂!本王都懂,你们就是想要称臣、纳贡、割地嘛。”赵桓态度诚恳:“这三镇不已经割给你们了吗?至于称臣、纳贡……” “不急,不急。”萧仲恭抿了一口茶,微笑着摆摆手:“这些都好说,好说,我这次来呢,是想跟王爷聊聊别的事。” 赵桓轻咳了两声:“萧使直说便是。” 萧仲恭拱手道:“那我也便不绕弯子了,道君皇帝既然想扶王爷登基,那赵福金便留不得了。要么……” 萧仲恭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后继续说道:“要么囚。不如,将赵福金交给我们?” 赵桓正要说话,萧仲恭抬抬手:“当然,也不会让王爷白交,我们宗望大帅说了,赵福金一人,抵一年岁贡!” 赵桓连忙摆手:“萧使这是哪里话,我妹妹是大宋官家,一国之君,岂能交给你们大金只为抵一年岁贡?” “两年!” “害,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三年!” 赵桓咋舌,三年岁贡,那得多少银子呐,他更加好奇,完颜宗望要赵福金何用?他不应该要辽国三公主吗? “何用?”萧仲恭蹙眉道:“自然是一雪前耻啊,王爷难道忘了半年前,宗望大帅是何等狼狈地离开开封吗?就这件事,让宗望大帅在会宁府抬不起头来!” 这个理由,让赵桓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萧使呐,这事等下再谈,本王有另一件事要跟伱说。” 萧仲恭点头道:“王爷请讲。” 赵福金让他自由发挥,可不是胡乱发挥,所以在见萧仲恭前,偪王先见了唐恪,原本是想从唐恪那里了解下萧仲恭这个人,毕竟要跟他面谈,总得了解一下这个人,谈判嘛,要知己知彼。 在了解完萧仲恭后,偪王灵光一闪:“这家伙能策反啊,不仅他能策反,东路军元帅右都监耶律余睹也能策反。若是如此,好妹妹赵福金必然会对我偪王另眼相看。” 偪王的逻辑是:萧仲恭忠君,对大辽天祚帝忠心耿耿,之所以降金那肯定是曲线救国,至于耶律余睹,偪王就更加断定,此人可反,因为他原本就是辽国宗室,岂有不想复国报仇之理? “世人皆知萧仲恭忠君,降金必是无奈之举,因为在当时没有选择嘛。但是……” 偪王努力地直了直身子:“现在萧相公有选择了,不如与我大宋里应外合,干了完颜宗望?” 萧仲恭整个人都傻了,一时愣怔不知该如何接话。 见萧仲恭愣怔,偪王觉得有戏,神秘兮兮地说道:“萧相公别担心,此事还有旁人相助。” 萧仲恭一听,心想这次来的不亏啊,无论能不能完成完颜宗望交代的要来赵福金的任务,至少能知道东路军里的叛徒。 萧仲恭呵呵一笑,端起茶碗:“偪王细说?” …… …… 从开封城出来,萧仲恭策马狂奔,半个时辰便冲回了青城大营。 完颜宗望在大帐内焦急等待,见萧仲恭回营,欣喜地迎了上去:“如何?” 萧仲恭口干舌燥,咽了咽唾沫道:“大帅想的不错,道君皇帝和偪王确实掌了权,而且……” “赵福金呢?”完颜宗望打断问道:“有没有要过来?” 萧仲恭摇摇头:“偪王不肯谈此事。” “人还活着吗?” 萧仲恭点点头:“偪王亲口说的,人在明仁宫。” 完颜宗望这才松了一口气:“人活着就好,人活着就好。” 一旁的四太子完颜宗弼眉头一蹙:“二哥?” 完颜宗望这才回过神来解释道:“本帅不是担心她的死活,本帅是……本帅是担心……” “大帅,这次见偪王,得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听到萧仲恭转移开了话题,完颜宗望如释重负:“讲!” 第215章 刘豫之死 第215章 刘豫之死 耶律余睹被押进大帐时一脸懵逼:“大帅,这是何故?” 听完萧仲恭转述偪王赵桓的话,耶律余睹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朗声大笑:“别人不知道我耶律余睹为何降金,你萧仲恭难道也不知道?” 萧仲恭一愣,看向完颜宗望。 耶律余睹降金,完全是被辽帝逼的。 天祚帝听信谗言杀了耶律余睹的老婆,耶律余睹这才逃往了金国请降。 怎么可能是别有用心,又怎么可能跟大宋勾结? 完颜宗望思忖片刻:“那偪王说,他已派人要跟你接触,此人现在已经出城……” “哼!何人?大帅明说,末将这就去斩了此人的脑袋,以表忠心!”耶律余睹不屑地扬了扬嘴角。 “刘豫!” …… …… 刘豫奉命调查德清军被袭营,其他各营袖手旁观不驰援的事情,已经出城两日。 这一日,来到了德清军驻地以北十五里处的西军营地。 西军其实只是一个统称,而并非是一个独立的番号。 指的是常年在宋夏边境驻防的西北禁军。 在这片区域里,也是势力错综复杂,关系盘根错节,比较知名的有府州折家军、麟州杨家将、清涧城种家军、延安府姚家军和当年的陕西大将刘法的嫡系军。 如今驻扎在此处的,正是陕西大将刘法的残部。 自从刘法被童贯坑死后,这支从西夏腹地逃回来的队伍便没了当年之勇,不知为何会把他们调回开封驻防。 这支队伍目前的指挥使,是刘法当年的前军副将,名叫翟进。 见刘豫持枢密院令来询问此事,翟进一本正经地说起了那晚的情况:“不是末将不驰援,实在是金军的骑兵太快,等末将准备发兵驰援,德清军的溃兵已经逃过来了,末将害怕金军设伏,这才……” “哼!”刘豫官威十足,一拍大案骂道:“一派胡言!青城距德清军驻地有三十余里,而你部与德清军只有十五里,怎会来不及驰援?本官看你就是故意延误军机,有通敌之嫌。” 好家伙,这帽子扣上来,谁也扛不住啊。 此次出城查事,唐恪专门给刘豫交代了,真相到底如何不重要,但一定要给这些将领把帽子扣上,扣大。 唐恪虽未明说为何要如此办差,但刘豫是个聪明人,唐恪的心思他还是能想明白的。 这些驻军是谁安排的? 官家,种师道,韩世忠。 这些驻军要是烂了,是谁的锅? 官家,种师道,韩世忠。 要是能把这个把柄递给道君皇帝和偪王,那他们将来会怎么用呢? 至于会不会引起哗变? 只扣帽子不问罪,怎么会哗变? 眼看翟进被怼的无言以对,刘豫又换了一副面孔:“翟将军,其实这错也不在你,让你们驻守开封城外,而不是沿途阻击金军南下,这本就上面的错误,将军说对吗?” 翟进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刘相公所说的上面,指的是?” 刘豫笑着指了指天后,端起茶碗吹了吹,笑道:“如今太子监国,太上皇听政,德清军一事总得要有个交代,翟将军虽有通敌之嫌,但若能自证清白,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刘相公的意思是?”翟进不解。 “害,天塌下来有上面顶着,至于怎么解释,翟将军不会?” 翟进摇摇头,依然不明白刘豫的意思。 “我听说,你们各营收到枢密院令,是按兵不动,翟将军动了吗?” 翟进恍然大悟,这是让自己甩锅给枢密院和兵部啊,换而言之,就是甩锅给老种相公和韩世忠啊,再延展一些……不就是甩锅给官家吗? 翟进心下一想,果然是变天了。 一个小小的刘豫,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指使别人污蔑官家了。 “那之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末将是驰援还是不驰援?”翟进问道。 刘豫一愣,旋即笑道:“那得看偪王和太上皇是要战要和了,不过本官觉得,还是要和的,再等等吧,听朝廷的,总是没错。” 送刘豫出营时,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就在刘豫准备登车前往下一个营地时,瞧见不远处奔来了十来骑。 刘豫好奇,指着那十来骑问道:“翟将军,那些是何人?” 翟进举目看去,那十来骑未树旗帜,也未穿铠甲,远远看去,还真不知道是哪来的:“莫不是前来投奔的民间义士?” 刘豫轻哼了一声,不屑道:“离这些人远一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罢,弯腰钻进了车内。 还没等车驾驶离,那十来骑已经围了上来,翟进这才看清楚,其中一人,正是前些天来营中与他密谈的萧仲恭。 翟进赶忙带着亲兵也围了过去,走到萧仲恭马旁,抬头悄声问道:“何事?” 萧仲恭还未说话,便见旁边一骑,挑开刘豫车驾的车帘,沉声问道:“刘豫?” 原本在车内闭目养神的刘豫一听,缓缓睁开了眼:“你是何人?” “答话,是不是刘豫?”马背上,那个看起来面色黝黑,须发旺盛的魁梧男人怒瞪着问道。 刘豫此时也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诺诺点头:“正是。” 那魁梧汉子扭头啐了一口,冷哼道:“找你半天了。” 说罢,那魁梧汉子翻身下马,一把将刘豫拽了出来。 见那汉子一副凶神恶煞之相,刘豫已经吓的瘫软,看了一眼翟进喊道:“翟将军救我!” 翟进一挥手,军营里迅速涌出百十来号禁军,将众人团团围住:“萧相公,这是何意?” 萧仲恭苦笑道:“你们偪王说,刘豫奉命来与耶律余睹将军见面,这不,我将他请来了,也免得刘豫跑一趟。”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那壮汉:“这便是我东路军右监军,耶律余睹。” 刘豫一愣,心想自己可没接到过这等命令啊。 耶律余睹冷笑一声:“听说你要来策反本将?” 刘豫吓的摇头三连:“不是我,我没有,我不知道啊。” 刀光一闪,鲜血喷涌,刘豫的脑袋已经被耶律余睹提在了手上,眼睛凸起,嘴巴未合。 翟进整个人一惊,旋即下令:“弓弩手!” 话音一落,军营里的弓弩手迅速列队,引弦待发。 翟进沉声呵道:“萧相公,过分了!” 萧仲恭倒也并不惊慌,而是上前朝着翟进躬身施礼:“翟将军,且慢动怒,咱们进帐一叙?” 翟进思忖片刻,对副将说道:“你且盯着,一个也不能放走!” 说罢,转身自顾自地朝着大帐走去,而萧仲恭则紧跟在后,一前一后进了大帐。 第216章 不能好好泡个脚? 第216章 不能好好泡个脚? 初冬的夜,黑的早。 皇宫不像坊间,此时正是烟火鼎盛。 入了夜的皇宫,格外冷清。 赵福金靠在软塌上,一双玉足伸在热气袅袅,满是花瓣的木桶中,发愣出神。 完颜宗望已经在青城囤兵十几天了,除了对德清军动了一次手后,再没有别的动静,这让赵福金实在琢磨不透。 要说他是在等完颜宗翰吧,那他老老实实在黄河北岸等着便是,干嘛火急火燎地跑来开封。 要说他想趁完颜宗翰未到,抢个头功吧,他来了十几天也屁事不干,纯纯在这里打酱油。 赵福金实在想不明白,这小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胡思乱想时,偪王求见。 赵福金泡脚泡的正舒服,不想起身,反正不是外人,便招他来寝殿说话。 见偪王拄着拐杖进来,赵福金笑道:“好点了?” 偪王嘿嘿笑道:“已经无碍了,刚在龙德宫见过爹爹,本想回府休息,明日再来与妹妹说道,可爹爹非让我现在就就来找你,没打扰妹妹休息吧?” 赵福金摇摇头:“这才什么时辰,无妨,坐下说吧。” 偪王坐下后,将那日与萧仲恭所谈之事讲给了赵福金:“完颜宗望对妹妹那是恨之入骨啊,以三年岁贡为条件,让我把妹妹你交给他。” “呵……朕就只值三年岁贡?”赵福金轻笑:“你是怎么说的?” “那自然是不肯了!” “伱就直接回绝了?没说理由吗?”赵福金一怔,心想这下要坏事了:“你呀,你就不想想他为何要以三年岁贡换朕?” 偪王一愣,嘀咕道:“那不是恨妹妹你嘛。” 赵福金叹道:“有没有可能,他是在替西路军试探?完颜宗翰那老狐狸,在太原吃了那么大的亏,又这么轻易地拿到太原,他心里能不犯嘀咕?” 偪王知道赵福金的担心,赶紧笑道:“妹妹小瞧我了,我巧妙地将此事揶揄了过去,萧仲恭并未生疑,非但如此,我还给大宋立了个泼天的功劳……” 赵福金一愣,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哦?讲讲。” 偪王得意洋洋地扬了扬头:“直接与妹妹说,怕妹妹听的不明不白,这里面的关系可复杂着呢。” 偪王一边说着一边左顾右盼:“三公主呢?叫三公主来给妹妹解释,都是她们家的破事,她明白。” 明仁宫偏殿,耶律余里衍正准备睡觉,被春夏喊到了赵福金寝殿,与偪王见礼后,便坐在了赵福金身侧。 赵福金点了点头:“讲吧。” 偪王清了清嗓子:“三公主,萧仲恭你熟吧?” 耶律余里衍摇摇头:“以前是个孩子王,后来随我父皇出逃。” “孩子王?”偪王挠了挠头。 耶律余里衍解释道:“辽国朝廷有一个‘孩儿班’,里面全是宗亲外戚的子弟,平日里读书习武都在一起,萧仲恭任班头,所以我们都叫他孩子王。” 偪王一边琢磨着一边点头:“也就是说,他与宗戚关系不错?” 耶律余里衍点头承认。 偪王一乐,双手一拍:“哈,那便最好。我已经说动了萧仲恭,将来战事一起,他与咱们大宋里应外合,收拾了完颜宗望,金贼给咱们朝廷安插人,咱们也给他们安插人,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赵福金听罢,眉头一蹙。 耶律余里衍也是蹙眉不语。 偪王见状,又补充道:“妹妹啊,是不是觉得此事不把稳?没关系,我还说服萧仲恭,让他策反另一个辽国大将,耶律……” “耶律余睹?”赵福金和耶律余里衍异口同声地问道。 偪王一愣:“你们都……知道了?” 耶律余里衍无语摇头:“王爷为什么想到他?” 偪王解释道:“此人猛将,而且现在是完颜宗望东路军的右监军,更重要的是,他是辽室宗亲啊,三公主不会不知道吧?” 耶律余里衍苦笑。 赵福金也在苦笑:“哎,老天还是不肯饶过你的愚蠢啊。” 还不等偪王问个明白,宫人来报:“官家,韩侍郎求见。” 赵福金叹道:“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 果然,韩世忠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看到寝殿中这么多人,先是愣了愣,随后开口道:“官家,出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韩世忠手里的盒子上。 “金军差人送来的,说……说……”韩世忠看了一眼偪王,支支吾吾了半天。 “说什么?”偪王好奇地问道。 韩世忠将盒子交到偪王手里:“说这是送给王爷您的。” 偪王接过盒子,放在怀中一打开,吓的差点原地蹦起来:“这……这……” 赵福金问道:“何物?” “脑……脑……脑袋。”偪王颤颤巍巍地回道。 赵福金也是一惊:“谁的?” “刘……刘豫,刘司业。” 赵福金松了口气,之后便一脸嫌弃,摆摆手道:“拿走拿走,把这东西带到朕的寝殿,你也真是不讲究啊。” 韩世忠收起盒子解释道:“耶律余睹说,要是偪王再玩这种挑拨离间的把戏,下次就用这盒子,装了偪王您的脑袋。” 偪王只觉脖子一凉,缩了回去。 赵福金看向偪王问道:“刘豫出城了?” 偪王木讷地点点头:“我让他,让他去查德清军的事,原本还想让他去见见耶律余睹……” 耶律余里衍叹道:“王爷只知耶律余睹是辽室宗亲,可王爷知道不知道,我父皇当年听信谗言,杀了耶律余睹的妻子,这才逼反了他,你现在想策反他?” 偪王一惊:“还有此事?本王失察,本王失察啊,还害死了刘司业,妹妹啊……” 赵福金抬抬头:“死便死了,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看赵福金没有怪罪,偪王这才松了口气。 韩世忠又道:“官家,您知道刘豫是在哪里被砍的吗?” 赵福金想了想:“半途被金军截杀?” 韩世忠摇摇头,一脸严肃道:“是在翟进所部的营外。” 此话一出,众人皆觉不可思议。 若是刘豫出城,在半途被金军斥候截杀,倒也罢了,但是在宋军营外,杀了宋朝的官,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翟进通敌叛变了! “难怪翟进所部在德清军被袭时不管不顾,原来这厮投敌了?”偪王恨得牙痒痒。 韩世忠苦笑:“恐怕不止翟进所部呐。” 话音刚落,宫人又跑来报道:“李邦彦在宫外求见,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第217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217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靖康元年十一月十五日夜。 开封城外十个营突然哗变。 若按满编算,足足有三万人。 哗变? 这是赵福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因为摊开目前局势的所有细节,也根本找不出一条足以引起城外勤王军哗变的理由。 就算正史中,骚操作拉满的赵桓,也没干出来过宋军哗变的局面。 这种挫败感虽然让赵福金有些恍惚,甚至有些接受不了,但还好没有让她方寸大乱。 “这三万人现在在哪?” 李邦彦焦急地回到:“南薰门外。” “攻城了吗?” …… “天塌下来,有太上皇和偪王顶着,有我们这些朝中大臣顶着,给本官放箭!” 十五,月圆。 也许是发自肺腑的忠君之情太有感染力,城头上竟然也有人突然应和起来,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 …… 而城头守军也没有扔檑木,丢石头,泼火油,把他们当贼打。 若是按照正常的攻防战放开来打,在没有攻城器械的加持吓,步兵和弓箭手还混做一团,贴脸到开封城墙下,那被打个团灭也是轻轻松松的。 唐恪气的直发抖,指着那指挥使道:“好,好,都反了是吧?你们不射,本官来射。” “喊什么?喊什么?”唐恪登上城头,气急败坏地大声呵斥:“都给本官闭嘴!” 李邦彦一愣:“啊?不去城头阻止吗?” 但是由于缺少攻城器械,此时的局势对“城下叛军”极为不利。 开封城外。 “目前还没。” 完颜宗弼大喜:“大帅,此时出兵,定能打开封一个措手不及!” 见到一群文官前来,这些守城的兵卒终于是噤声了。 也幸亏是守城的禁军没有下死手,打的比较克制,还故意没有升起护城河的吊桥,让城下兵卒撤出,所以“城下叛军”伤亡不大。 城头无言以对,这段时间的风言风语不少,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就给他们打开城门,万一只是风言风语呢? “兄弟们,先淡定,本将这就去枢密院和兵部请命。”城头的守将喊话。 原本只是打打嘴炮的双方,突然间就开始了弓弩对射。 说罢,唐恪一把夺过身旁一位弓弩手的长弓,作势要射,可惜使劲拉了几次,也拉不开弓弦,唐恪气急败坏地把长弓扔在一旁,又四下看了看,快步上前抱起一块石头,朝着城下砸了下去。 咚! 石块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城下一名兵卒的脑袋上。 赵福金瞥了瞥嘴道:“不摆仪仗,乌漆嘛黑的,谁能认出是我?” 南薰门城墙防段的指挥使快步上前:“见过各位相公。” 斥候从马背上翻滚了下来,冲进了完颜宗望的大帐:“大帅,开封南薰门处开战了。” 城下的刀盾兵举起了盾牌,护住了己方的弓弩手,而弓弩手们找准机会就朝着城头一阵猛射。 三万左右的哗变军队已经过了护城河,就围在瓮城城下。 唐恪瞪了他一眼:“叛军都在城下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为何不令人放箭?” “对哦。”赵福金吩咐春夏道:“去给朕找个斗笠来。” 原本只是在城下打嘴炮的宋军,一看城头守军杀人了,顿时摆开架势,只听有人喊道:“护官家,清君侧,给我杀!” 李邦彦尴尬道:“官家,就算不摆仪仗,单靠您这副倾国倾城的模样……” 赵福金一脸无奈苦笑道:“来不及了。” 赵福金掀开车帘,远远看去,蹙眉沉思片刻道:“去兵部。” 登时鲜血四溅,一命呜呼。 完颜宗望沉吟片刻,一拍大案令道:“耶律余睹,率骑兵两千,先行去看看,其余各部,正军备战。” 完颜宗望眉头一蹙,看向了萧仲恭。 为避伤亡,翟进只能传令本部:“注意掩护,退过护城河。” 等到过桥的人数越来越多,氛围便的越来越奇怪时,已经晚了。 “吁……”韩世忠勒停了马车,扭头对车内说道:“来晚了,已经打起来了。” 那斥候摇摇头:“不是西路军,是城外宋军哗变了。” 天地间虽然清清冷冷,但是月光皎洁明亮,目视一丈轻轻松松,一点也没有黑夜该有的样子。 之前那些没有与萧仲恭见面,保持着很高的政治觉悟的将领们,依旧发挥稳定。 哗变的这三万人,虽然朝着城头的守军骂骂咧咧,但也未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比如射黑箭,烧城门之类的。 回应他的是城下“叛军”的呼喊:“护官家,清君侧!护官家,清君侧!” 指挥使支支吾吾:“这……这样会把事情闹大的。” “你们想干嘛?当叛军吗?”城头讲理。 双方一上一下,隔空讲起了道理来。 “你们才是叛军,我们收到官家密信,要进城勤王,快快打开城门!”城下也讲理。 唐恪闻言,刚把脑袋探出城外,想要看一看城下的情况,就被一支飞来的箭矢射掉了官帽,发丝散乱,吓的缩了回去:“守城!守城!” 当下心中一沉:“坏了!” 南薰门里大街,韩世忠架着轻车,带着赵福金和李邦彦正在往南薰门赶,远远地便已看见城头上乱做一团,烽火狼烟。 耶律余睹点点头。转身离开。 …… 那指挥使还是不敢接令,诺诺道:“唐相公还是请枢密院或兵部令来,末将也好依令行事,若没有,本将不敢擅专呐。” 赵福金从春夏手中拉过擦脚布,简单的擦了脚,套上雪白的袜套,蹬上鹿皮小靴便想要去南薰门城墙看个究竟,韩世忠和李邦彦连忙拦下:“官家,您这要是一出面,这些天的计划岂非全落空了,完颜宗翰那边还在按兵不动呢。” 耶律余睹得令,起身正要离去,萧仲恭叮嘱道:“翟进等十营,是自己人。” 大宋文官对于武将的震慑力,那是刻在大宋朝廷基因里的东西,这百年来从未改变。 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 其余各番的指挥使也下达了同样的军令。 幸好,双方都比较克制。 别问为什么如此轻易就过了护城河,那是因为守城军压根就没有觉得自己人调防有什么问题,非但如此,甚至还主动放下吊桥让他们通过。 萧仲恭也倍感意外:“那日,我只是给翟进说,让他联合其他拥趸赵福金的将军,去开封讨个说法,没想到……他们竟然哗变了?” 完颜宗望正在和东路军将领们研究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听闻消息猛地一惊:“啊?西路军来了?” 青城,金军大营。 要不是唐恪带着原开封府府尹王时雍等人迅速赶到,恐怕南薰门的城门便要开了。 面对“十营叛军”去城下“护官家,清君侧”的行动,他们仍旧表现的事不关己,不见兵部和枢密院的文书,绝不乱动。 半年前,从太常寺主簿被调任兵部,之后又被派出城外,领了河南府青朔军二营指挥一职的张浚,捧着茶碗站在账外,看着南薰门方向火光冲天,对副指挥曲端笑道:“他们攻不下南薰门的。” 曲端自然知道,只是不理解,为何不发兵围剿“十营叛军”? “叛军?呵……谁是叛军还不一定呢,咱们可别站错队,求功不成还惹一身骚。” 第218章 名场面 第218章 名场面 韩世忠从兵部出来后,在天武军点了五百人马,出城了。 李邦彦在送官家回宫的路上,忧心忡忡:“官家,五百人,会不会少了点?” 赵福金也忧心,不过忧心的不是韩世忠带五百人平叛是不是人少了,她忧心的是:以前历史中的名场面,躲不过了? 自从金军第二次南侵以来,双方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些原本该发生的事,该造成的局面,似乎都在不期而至,有些是换了个时间地点,而有些几乎跟历史神同步。 比如金军发兵的时间,地点。 比如原本不该出现的萧仲恭出现了。 再比如原本没机会搞骚操作的赵桓,也达成了“策反金将”的成就。 就连这次“叛乱”的十营,除了翟进那一营西军外,剩余的九支队伍,也全是原本淄州、青州的兵,本就要叛变一次。 若是这些名场面都会来,那整个靖康年间最大的名场面,会不会也躲不过呢? 赵福金怎能不忧心。 她又想起了那个半个世纪都争论不明白的历史学问题:究竟是人创造了历史,还是历史召唤了能创造它的人? 若是人创造了历史,局面就不该如此。 若是历史要召唤创造它的人,那自己算不算被历史召唤来的,而它究竟想要个怎样的结局呢? 赵福金第一次觉得,偶然性,才是历史这个巨人的最强手段,而渺小的人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控住每一个偶然事件的,她赵福金也不行。 比如,十营突然哗变的理由。 比如,唐恪的那块石头。 …… …… 五百人趁乱出城,压根没人注意。 韩世忠本想带着这五百人挨个袭营,把各营指挥直接擒了押回开封,问明究竟,但赵福金却说他做不到。 出城前韩世忠还不信,可现在他信了。 哪有“叛军”会乖乖地待在原驻地等死? 这三万多人从南薰门退走,并没有各自回营,十个将领在一起一合计,本来只是想逼一下朝廷,把官家请出来,可没想真的叛变啊,但这么一打,虽然只是射了几箭,性质可就完全变了。 所以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率军撤往青城,跟完颜宗望一起勤王救官家。 二:撤出开封,过河北上,养精蓄锐再等机会。 翟进是绝对不同意撤往青城,虽然他如今已经确信官家被道君皇帝和偪王囚了,但是他不相信完颜宗望真的是来救官家的。 在他看来,金军不过是想趁火打劫。 若跟金军合兵,到时候非但救不出官家,还真的成了大宋叛将,他是接受不了的。 而青州军副指挥李复,却觉得时不我待,北撤后没有粮草补给,迟早还是个死,还不如干脆投金算了。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斥候来报:“南边五里外,发现朝廷禁军,正在向这里移动。” 众将一惊:“莫不是朝廷派兵清剿了?” 翟进蹙眉问道:“多少人马?” 那斥候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小声说道:“三五百人吧。” 李复一听,乐了:“三五百?哈哈哈,待本将去会会他们!” 说罢,李复起身便走,翟进在后面叮嘱道:“李将军,莫要将事情搞大。” 李复没有回答,冷哼一声,在心中琢磨道:“金军本就难挡,如今朝廷还乱成这样,何不投金算了,在哪里不都是享富贵。” 李复点齐本部三千兵马,朝着南边摸去,心想若是能斩了来将,不仅逼的翟进等人不得不跟着自己去投金,还能给完颜宗望上个投名状,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说话。 月色皎洁,开封城外平坦。 没多久,李复便看见了那支只有三五百人的队伍。 当下下令摆开阵型,自己一马当先立于阵前:“朝廷疯了?几百人也敢来剿我们?” 韩世忠胯着战马,提着錾金虎头枪,眯着眼看了一眼李复笑道:“本官兵部侍郎韩世忠,你是何军何将?报上名来。” 听到兵部侍郎这四个字,李复非但没有惧怕,反而显得格外兴奋:“兵部侍郎?哈,这个投名状够在金军换个偏将了!” 见李复不肯报名,韩世忠叹道:“也罢,那你且说说,为何兴兵叛乱,围攻南薰门?” 李复冷笑一声:“为何?下去问阎王吧!” 说罢,一夹马镫,胯下战马如风般朝着韩世忠冲来。 之所以如此嚣张,是因为韩世忠的脑袋,必须是自己亲手砍下来的,这样拿给完颜宗望时,才能显得自己多么牛逼。 韩世忠是万万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冲的主儿? 他不过是来找这些叛军将领谈谈心,可没想到他们要用脑袋谈? 韩世忠心下一沉:“看来是真的叛乱了。” 想归想,手下可一点也不含糊,眼看李复冲杀将至,一把大刀横面砍来,韩世忠在马背上往后一仰,刀锋贴面而过,堪堪躲过了这一招。 李复一勒马缰,掉转马头,朝着一旁啐了一口:“呸,有两下子啊。” 韩世忠根本就没带转身,背对着李复笑道:“我只问你一句,乖乖下马受降,还是在这里受死?” 李复哈哈笑道:“受死?我还等着拿你的人头去青城换军功呢。” 此言一出,韩世忠更加肯定了,这伙叛军是被金军策反了,既然如此…… 李复又一次策马冲来,朝着韩世忠后脑狠狠劈下。 可刀锋在离韩世忠后脑三寸的地方停滞了下来,李复面容扭曲,一低头,便看见錾金虎头枪已经贯胸而入,他到死都没想明白,这把枪是从哪个地方,哪个角度刺过来的。 韩世忠还是没有回头,面色平静地盯着对面已经摆开架势的叛军,冷冷说道:“放箭!” 一时间,五百天武军撤刀换弩,一阵箭雨倾注而下,对面还没反应过来,便是一片鬼哭狼嚎,韩世忠抽回长枪,一勒马缰:“投降,还是死?” 对面没有投降,也没有去死,而是转身便跑,三千人的溃军如潮水般涌向了十营暂时驻扎的位置。 这些溃军边跑边喊:“李将军死了,快跑啊!” 历史上的名场面来了。 韩世忠率着五百天武军在后面追,十营三万人在前面跑。 后世完全想不明白,五百vs三万,这样令人绝望的比例,韩世忠是如何做到的。 纵观古今战史,能以这种比例获胜的人,即便有,那也是凤毛麟角,并且可能一生就只干过一次。 但韩世忠不一样,他习以为常,他已经把这种事干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这辈子就没打过富裕仗。 追到天亮,跑的累了,追的也累了,原地扎营,生火做饭。 十营溃兵正端着饭碗,就见一人一骑,冲入了营中,马上之人以睥睨之势看着众人:“叫你们将军出来说话!” 翟进是第一个冲出来的,他抬眼一看:“泼韩……韩侍郎?” 韩世忠也是一愣:“翟进?” 这俩人都曾在西军效力,对西夏作战时,也曾并肩而战,对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 翟进现在终于明白,李复为什么死了。 那不是合情合理吗? 在战场上碰见韩世忠,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否则无论是谁,结局都不会太好。 这货……泼! 韩世忠正想问翟进为何也跟着叛乱,其余各营的指挥使就已经围了上来,剑拔弩张。 翟进抬抬手解释道:“这位是兵部侍郎,韩世忠。” 一听到是兵部侍郎亲临,这些将领纷纷收起兵刃,满脸的委屈悲愤。 韩世忠瞧着众将的神色,也是纳闷:“你们他妈的兴兵叛乱,怎么一个个看起还这么委屈巴巴?” 帐内,这些将军们七嘴八舌地倒起了苦水。 “守城军拿滚石砸我们,我们是没办法呐……” “韩侍郎,我们只不过是想让朝廷给个说法……” “就是,这段时间风言风语都传遍了,要没有官家在,开封怎么办?大宋怎么办呐?” …… …… 韩世忠总算是听明白了。 这十营官兵,妥妥的忠君爱国啊。 只是…… 官家为了钓完颜宗翰这条老泥鳅,把戏演的太真了些,再加上完颜宗望伪造官家手书,派萧仲恭四处游说,这才让这十营官兵分不清真假,闹出了这等乌龙。 韩世忠心想,自己若不是早早被官家剧透,大概率也会直接冲进偪王府和龙德宫。 “韩侍郎,官家的情况到底如何?”翟进着急地问道。 韩世忠此时还不能剧透,万一走漏了风声,坏了官家大计,只能叹道:“哎,此事复杂,一言两语说不清楚,不过各位将军放心,官家吉人自有天相,还有本官和两位相国护着,这天变不了的。” 众将听罢,虽然心中仍有嘀咕,但也放心了不少。 “既然韩侍郎如此说,那我等……” 翟进一愣,他本想说此事就此打住,自己率兵返回驻地。 但是话到嘴边,觉得不妥。 闹出这么大的事来,还不知朝廷要如何定罪呢。 韩世忠看出了他的忧虑,宽慰道:“虽然此事闹大了,但是诸位将军的本心都是好的,本将回去后,自会向朝廷说明,至于此事中死难的兄弟,你们各自造个册子,兵部会依册发放抚恤,只多不少。” 众将一听,纷纷点头。 “韩侍郎,那我等是率军回驻地,还是……” 话音刚落,斥候来报:“报,南边十里,发现金军骑兵,目测两千余人。” 众将齐齐起身,看向了韩世忠。 韩世忠眉头一蹙,计上心来:“诸位,听我一言。” 耶律余睹见到大帐内的十将,拱了拱手叹道:“诸位应该向我军知会一声,昨夜攻城实在是不明智。” 翟进迎了上去:“事已至此,我等如今无路可去,昨夜城内便派出了精锐禁军,对我等一路追杀。” 耶律余睹握着翟进的手拍了拍:“本将赶来,见一路狼藉,便已经知道了,宋军精锐现在何处?” 翟进摇摇头:“想是已经撤走。我等正在商议,要不要干脆投了宗望大帅……” 耶律余睹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各位将军若是愿投,此事本将可以替宗望大帅做主!” 翟进长叹一声,看向众人,似在询问。 见众人无人反对,翟进拱手道:“我等愿投!” 说罢,指着众人向耶律余睹一一介绍:“淄州军三营指挥使,刘进,这位是京东北路指挥使,张茂才……这位是青州军副指挥使,李复。” 耶律余睹一一点头示意,看向“李复”时,耶律余睹明显一怔,心想此人英气逼人,眉目间睥睨之态,应是一员良将,耶律余睹拍了拍“李复”的肩膀:“等见过宗望大帅后,就跟着本将吧。” “李复”拱手:“谢将军栽培!” 四目相对,情绪复杂难表。 之后,耶律余睹又与众人商议一番,自己先行回青城大营,随后会派兵接应,以免降军再遭宋军围杀。 等耶律余睹走后,翟进有些担忧:“若投之后,咱们得兵卒被打散重编,如何是好?” 韩世忠笑道:“应是不会。” 韩世忠觉得,既然完颜宗望声称自己是收到赵福金的手书,前来帮忙的,那便不会这么着急的收编降军,顶多也就是等将来攻城之时,让这些降军先去打个头阵,磨一磨守城军的士气。 青城大营,完颜宗望听到三万宋军来降,乐开了花。 完颜宗弼提醒道:“那我们岂不是多了三万人的口粮?” 耶律余睹解释道:“末将问了,这十营才刚刚得到宋廷的粮草补给,口粮的事用不着咱们操心。” 完颜宗望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萧仲恭:“可还有不妥?” 萧仲恭捋着长须笑道:“昨夜一战,已可确保这十营绝非诈降,此后大帅只需坚称,咱们此番南下,就是来帮赵福金坐稳皇位的,这三万生力军,在将来攻城之时,便可用做先锋,就算啃不下一块肉,也总能撕破点皮。” 完颜宗望颔首道:“那便如此吧,让传令兵再去太原,催一催西路军,也不知道宗翰在等什么,磨磨唧唧!” …… …… 明仁宫,赵福金总算是搞明白了这段时间里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大战略没错。 细节上的偶然性却不可控。 只想着如何把戏演的真一些,让完颜宗翰这个老泥鳅乖乖地钻进套里来,却没想到一千个人看戏,便会蹦出来一千个哈姆雷特。 这个局中,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想法,也因此产生了不同的动作。 完颜宗望想着借此挑拨策反,十营官兵想着得先护住官家,唐恪等人想着朝局大变,赶紧站队求宠。 局面能不乱?不乱才怪! 还好,韩世忠此行不但稳住了局势,还把一支奇兵放在了宗望身旁,之后只需提醒偪王莫要听唐恪等人的骚操作,只需安安静静地当个蠢货,无为而治,然后就静静地等完颜宗翰发兵开封即可。 “呵,完颜宗望也不蠢嘛,知道因势设计,还伪造朕的手书,也算是个人才了。”赵福金斜靠在贵妃榻上笑道。 一旁的耶律余里衍抿嘴一笑:“也许他是发自内心的呢?” 赵福金一愣,一脸不解的看向耶律余里衍:“救朕?” 耶律余里衍摊摊手,笑着退了出去。 十日后,十一月二十五。 宋军三万人请降,这是完颜宗翰万万没想到的,这不合理啊。 但等东路军传令兵将最近开封城发生的事一件件的告知后,完颜宗翰才终于相信,这是天佑大金国啊! “如此看来,宋廷内斗已经蔓延到了军中,那开封城岂有不破之理?”完颜希尹笑道。 宗翰长叹一口气问道:“攻城辎重器械准备的如何了?再拖下去,不等咱们到开封,宗望说不定就已经把开封拿下了,到时候咱们吃屎都赶不上一口热的。” 完颜希尹答道:“三日内,必完工。” 最近几章,有读者姥爷提意见,说混乱了,说骚操作了,说主角降智了,比如为何要放弃太原,因为我不能让完颜宗翰死在太原,也不能让岳飞死在太原。再比如十营反叛,有人觉得是主角骚操作,其实是各方势力角力的必然结果,大宋又没电话,信息不可能完全通畅,就算能,也不可能全员通知:朕在演戏,要忽悠完颜宗翰尽早过来。所以罗生门式的情况,必然会发生,而真实情况之混乱,远比现在写的混乱百倍。我是原本打算再让局面乱一些的,但是衣食父母说不行,那我就赶紧收了,主打一个听劝。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看书不要急,一路平推固然爽快,但是在混乱中求胜,也是好玩的。之后再遇见这种剧情,别怕,别慌,作者能制造混乱,就能把它们平回来。谢谢各位提意见的读者姥爷。 第219章 落雪 第219章 落雪 靖康元年十二月十七。 金国西路军在完颜宗翰的率领下,如期而至。 与完颜宗望一起,合兵青城。 这一日,天降大雪,天地间一片令人眩目的白,寒风怒号,呜呜咽咽,像是在唱丧。 宋人是讨厌寒冷的,他们有江南的吉贝,有延安的煤,足以让他们舒舒服服地窝在家中过完整个冬季。 但金人不一样,他们在白山黑水中,数百年的时间里都得直面寒冷,每到严寒,他们也会变的更加冷酷善战,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抢到更多的食物,更多的物资,才能保证自己和族人活下去。 这也应了那句古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从古至今,生活在苦寒之地的民族,他们发起的每一场重要战争,都是在冬天发起的。 见雪势越来越大,屁股还没坐热的完颜宗翰,决定要趁着风雪,给宋朝送一份见面礼。 于是完颜活女率军五千,趁着风雪突袭了离青城最近的东道路驻军营地。 不知是因为风雪太大,天气太冷,东道路驻军压根就没想到金人会在这等天气突然发起攻击,还是原本就是军事不整,疏于防备,反正等完颜活女冲入营中时,东道路驻军统制胡直孺,还正裹着棉被,烧着炭火在大帐中呼呼大睡。 完颜宗翰命人将胡直孺捆绑起来,押到开封城下枭首示众。 完颜宗望觉得不妥:“如今开封城外宋人驻军足足有二十多万,若是如此行事,恐怕会激怒他们,若率军掩杀而来,咱们怕是不怕,但是徒增伤亡,不利之后攻城啊。” 完颜宗翰摆摆手:“开封城内的情况,二太子应该是比我了解,怎会如此多虑?” 完颜宗望明白他的意思,在完颜宗翰看来,城外宋军虽多,但都是一盘散沙,城内政斗正烈,无法下达有效的命令,这些驻军也不可能自发为战,只需一一击破便好。 宗翰看着地图笑道:“为帅者,应将不利之势变有利之势,二太子不觉得,这些驻军看似驻军,实则是我大金的物资补给之地吗?” 在宗翰眼中,城外的宋军非但不足为虑,而且就是个移动的补给站,什么时候想拿什么时候拿。 所以此时将胡直孺押到城下枭首示众,非但不会引起宋军的大规模报复行动,还会对城外宋军形成震慑,更会让城内的大宋朝廷知道金国东西两路大军已经合兵一处,让他们心惊胆颤。 只有这样,金军才能使出自己最大的杀手锏:和谈! 仔细研究过金国对辽宋的战争,就会发现,女真崛起,连续灭亡辽、宋两国的最大杀器,不是他的铁浮屠,也不是他先进的攻城器械,而是和谈。 它温水煮青蛙般的迷惑性,让辽祚帝耶律延禧像个傻子一样做着美梦,觉得亡国末日遥不可及。 也让宋朝的君臣始终觉得,自己还是有退路的,眼下的局势远远没到最后一步…… 听到完颜宗翰也想用和谈一招,麻痹宋廷,完颜宗望点点头:“也好,只是押胡直孺去示众可以,枭首就算了,留着他以后跑个路,传个信也是好的。” 完颜宗翰也不再坚持,拍了拍宗望的肩膀:“二太子还是菩萨心肠啊,开封城里不是已经有你的人了吗?” 完颜宗望一愣,心想与自己传信之人,完颜宗翰是怎么知道的? …… …… 明仁宫内,听到胡直孺被押在城下,朝着城头守军炫耀示众,赵福金心中大喜:“西路军来了?” 偪王脑袋点的像个拨浪鼓:“对对对,城下叫嚣之人,正是西路军大将完颜活女。” 不等赵福金再说话,偪王讪笑道:“既然完颜宗翰那条老泥鳅上钩了,那咱这戏,还唱吗?” 赵福金笑道:“那得看你想不想再过过皇帝瘾了。” 偪王摇头摆手:“不了不了,这龙椅烫屁股,哥哥我是完全做不好啊。” 偪王的态度,让赵福金想起了一句话,人的成长,都是从认识到自己是个傻逼开始的。 如今的偪王,对当皇帝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他只想在赵福金的庇护下,安安静静地做个闲散王爷,只要大宋不灭,他倒也过得潇洒。 赵福金没再理他,转身进了寝殿。 两刻钟后,赵福金走了出来。 通天冠盖顶,玉犀簪束发,内里一件白纱中衣,外披云龙纹饰的火红纱袍,领口、袖口束着黑金缘边,腰间缠着金色玉带,上挂罗玉佩绶,下裳是红色纱裙,脚穿黑色翘凤头,款款而行时,隐约露出雪白罗袜。 这身打扮,是宋朝皇帝极为正式的打扮,仅次于登基用的衮冕服。 偪王赵桓抬眼看去,只觉刚刚还如邻家小妹般的赵福金,突然间就风华无限。 一双如秋日星辰般的眸子,沉稳坚毅又温婉流动。 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走,陪朕上朝。” 偪王抿了抿嘴,上前搀扶:“雪天路滑,哥哥扶你。” …… …… “垂拱殿上朝。” 内侍官尖锐的嗓音在雪幕中回荡,文武百官在殿外分列两侧,整了整衣衫,扫了扫身上的落雪,便昂首阔步走上玉阶,朝着垂拱殿内走去。 唐恪觉得氛围有些奇怪,文官一列,自然还是李纲为首,李邦彦随后。 只是武将一列,却与这段时间大为不同。 许久没有出现过的人物,又出现了。 还有几个以前从未见过的,也站在了队伍中。 种师道以枢密院使位列首位,后面跟着的是兵部侍郎韩世忠,再往后后看,是殿前司统制张叔夜,张叔夜身后跟着的,唐恪就从未见过,只觉此人浓眉大眼,俊朗非凡。 再往后看,又见几名年轻的将领,眉宇间都是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间睥睨之姿。 等走入垂拱殿,百官分列两侧,等着临朝。 这次大朝会是临时通知,也没说要议之事,唐恪想着,应是早些时候金军在城下叫嚣,这才着急议事,只是谁来临朝,唐恪有些吃不准。 心里正嘀咕时,突听殿外传道:“太上皇到。” 一听此话,唐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看来道君皇帝和偪王,到底还是把稳了朝局。 等道君皇帝入殿,众臣见礼,道君皇帝颔首后,直接走到龙椅旁的位置坐下,随后,内侍官又宣道:“官家上朝。” 众臣抬眼看去,只见一袭红衣从侧殿款款而入,而偪王赵桓则小心翼翼地在旁搀着,送到了龙椅处。 第220章 甩锅 第220章 甩锅 时隔一个多月,久未露面的赵福金,终于出现在了众臣面前。 有人风轻云淡,有人心中狂喜。 当然,也有人如坠冰窟。 众臣见礼后,偪王笑道:“瞧吧,早说了官家偶染小恙,在明仁宫里静养,让本王暂监国事,这下都信了吧?” 说罢,乖巧地走到了道君皇帝身旁,立在一侧。 赵福金抬抬手:“这段日子,辛苦众位了。” “臣等惶恐,官家万福。” 简单的施礼后,赵福金开门见山,沉声说道:“他们又来了!咱们大宋,怎么办?” 赵福金话音刚落,就听武将一列有人嚷嚷道:“来就来了,干就完了!” 这突兀的一声,是非常不合礼数的。 宋朝的大朝会议事,都是文官先言,文官从宰执开始,一一议论,等宰执们说完意见,再由具体事务的负责人议事,比如朝议要讨论开封府的治安问题,那得先由宰执们说话,然后由开封府府尹说话,涉及到其他部门,再由其它部门的统制说话。 议论一圈,提出具体的建议,最后再由官家定夺。 若御史台觉得官家定夺的没什么毛病,此事便算议完了。 若御史台觉得不妥,还得出言反驳,之后再议。 就算是朝议军事,也是宰执们先说,之后枢密院和兵部再言,一般的将领,若是官家不点名,是不该发言的。 这种安排其实是有道理的,若没有个先后次序,议事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是非常浪费时间,且效率低下的。 所以这突兀的一声,瞬间就引得殿内众臣齐齐看去。 就连闭目养神的道君皇帝也微微睁开双眼,看了过去。 几百人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时,总是让人不舒服的,高宠抬眼四下看了看,尴尬地挠挠头笑道:“我……说错了?” 御史中丞李若水叹道:“这小将第一次上朝议事,上头也不教教规矩吗?” 岳飞出列,拱手道:“高宠乃末将麾下,教导不周,还望各位相公海涵。” 见岳飞出列,不认识此岳飞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询问此人是谁。 李邦彦笑着向众人介绍道:“此人乃太原大将,岳飞,岳鹏举,那位小将姓高名宠,都是第一次上朝议事,诸位就不要苛责了。” 说罢,李邦彦偷偷瞄了一眼赵福金,见赵福金面色如常,不喜不怒,便知道自己这次嘴替的很成功。 “罢了,议事吧。”赵福金摆摆手,看向李纲:“李相觉得此时该如何?” 李纲躬身出列,一如既往的主战:“虽说这次金军南侵,东西路都已抵开封,兵力比上一次更多,气势也更嚣张一些,但是我大宋也比第一次时要准备充足,城外有二十万勤王军,城内有八万精锐禁军,可堪一战!” 李纲的态度赵福金心知肚明,点点头又问道:“李邦彦,你觉得呢?” 李邦彦躬身道:“如今我大宋良将甚多,种老相公,韩侍郎和张太尉自不必多说,太原大将岳飞在太原城下已经和完颜宗翰交过手,非但未败,而且大胜。小将高宠,亦是神勇,斩西路军前锋大将完颜银术可于太原,如今我大宋可谓是兵多将广,只战不和!” 左右相国都如此表态了。 其他文官也纷纷站队,即便像唐恪、张邦昌、王时雍等人,虽觉得战不如和,能和谈解决的事,犯不着大动干戈,但此时也不便多说,只能在支持一战的基础上,稍微做些修正。 唐恪道:“战是该战,但金人若要和谈,咱们也可以听听他们的条件。” 张邦昌补充道:“若金人条件不多,止战和谈,也未尝不可……” 赵福金突然冷笑一声,吓的张邦昌赶紧闭嘴。 赵福金又问道:“那几位相公说说,什么样的条件可以谈?” 唐恪连忙答道:“若金人要割地,燕云十六州给他们,至于其它,咱们已将太原三镇割了,割地这事便算到头了,只要他们不狮子大开口,再要别的,割地一事实际上已经做了。” 唐恪答的很巧妙,燕云十六州,现在实际上就是金国的,太原三镇,前段时间也已经割了出去。 这些事都是既定的事实,他拿来说,没什么不可以。 可让唐恪万万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赵福金突然大怒,厉声呵问道:“太原三镇割了?朕怎么不知道!” 唐恪整个人傻了,这么大的事情,赵福金不知道,这可能吗? “岳飞!”赵福金指了指岳飞:“朕就说你怎么会在开封,太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岳飞人也懵了,这事,上次在明仁宫不是说清楚了吗?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能支支吾吾道:“末将是被十二道金牌召回的……至于……至于……” “好了!”赵福金及时打断,再由他说下去,这个政治头脑几乎瘫痪的人,就要说露馅了。 赵福金微微扭头,看向了道君皇帝身侧的偪王赵桓,冷冷问道:“你监国期间的事?” 偪王赵桓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十二道金牌,这不是赵福金亲自交代自己去做的吗? 垂拱殿内又是一阵嘈乱,割让太原三镇的事,朝中本就非议极大,尤其是坚定不移地主战派们,完全不能接受割地卖国的事,原本以为是官家糊涂了,想着日后找机会一定要弹劾弹劾官家,但是现在一听,官家竟然不知情? 他们是又喜又怒! 喜的是这不是官家所为,怒的,自然是偪王!官家让你监国,可没让你卖国啊! 偪王虽然楞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政治经验老道的道君皇帝却迅速反应,猛地起身,朝着偪王就是一个大逼兜:“逆子!” 偪王更愣了,这事,道君皇帝也是知道的啊。 “还不向官家谢罪!”道君皇帝罕见地高声呵斥。 偪王扑通一声跪倒:“官家……” “行了,这也是朕的错,明知你不善治国,却让你监国这么久,是朕识人不淑,朕也有罪,先罚你一年俸禄,朕将功补过,誓要拿回三镇,我大宋国土,寸土不让!若朕拿不回来,引咎退位!” 此言一出,锅甩出去了,基调也定好了,官家都拿皇位说事了,还有不长眼的再曲线迂回,说和谈之事吗? 一时间跪拜一片,高呼只战不和! 赵福金满意地扫视了一圈殿内众人,最终把目光停在了道君皇帝身上。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似有笑意。 第221章 得女当如赵福金 第221章 得女当如赵福金 大朝会,实际上是议不出什么具体的事情的。 主要就是一个定调,之后把具体操作的人安排出来。 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历来如此。 在具体人选上,李纲这次没能操盘。 倒不是赵福金觉得以他的能力,不足以应对当下复杂的局面,而是李纲自己很自省,主动要求去负责后勤事项,不参与军事决策。 如果说第一次开封保卫战时,李纲是被赶鸭子上架,外行人干了内行人的活计。 那么这一次,李纲真心觉得,朝上大将云集,老中青人才梯度完善,根本不用自己瞎操心,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而自己则更擅长后勤保障,做他们背后的男人。 李纲自己都这么觉得了,赵福金自然也不强求。 至于真正的操盘手,老种相公的威望最盛,若让他全权指挥,朝中肯定是没有异议的。 但是赵福金觉得……不划算! 这种“不划算”,是赵福金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考虑的。 此战乃是宋金国运之战,若胜,功盖千秋,威望鼎盛,任何人只需此功到手,那便是大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把这样的功绩给一个七十六岁的老人,用不了几年,这功绩便成了哀荣。 与朝廷无益。 可要是把这功绩给到了旁人,此人还能顶着这份功绩为大宋多做点事,岂非是更好的选择? 岳飞? 韩世忠? 亦或是…… 赵福金只犹豫了片刻,便御口亲点:“李邦彦,加封抗金兵马大元帅,全权负责此次开封之战。” 大殿上瞬间鸦雀无声,包括李邦彦在内的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龙椅上的赵福金,愣怔了足足十几息。 李邦彦自己目瞪口呆,看了看另一列的武将们,只见他们大多数目视官家,面色平静,只有高宠一人撇了撇嘴,似有不屑。 再看文官一列,表情就极为丰富,李纲面色铁青,李若水痛心疾首,唐恪表情阴鸷…… 整个大殿中,要说最为淡定的,还是道君皇帝,因为他双目微闭,关上了心灵的窗户,没人知道他对此事是怎样的看法。 赵福金嘴角微微一扬,继续说道:“种师道,任左元帅监军、张叔夜,任右元帅监军,太原大将岳飞,任左副元帅,兵部侍郎韩世忠,任右副元帅,尔等倾力辅佐李邦彦。另,小将高宠,太原一战斩敌将有功,封神勇金甲将军,杨再兴,太原之战守城有功,封左翼骠骑将军,元帅帐下听令!” 被点名的众人一一出列,跟在李邦彦身后,朝着龙椅上的赵福金躬身谢恩! 退朝后,道君皇帝将赵福金请到垂拱殿偏殿。 先是对赵福金甩锅偪王赵桓一事大为赞赏:“为君之道,我儿甚懂,割让太原三镇之事,虽是放饵钓泥鳅之举,但这朝中迂腐之人甚多,市井小民更是非黑即白,妄议乱言,总是会有损天威,能把此事推到旁人身上,算是一劳永逸之法,妙哉。” 赵福金走到道君皇帝身后,捏了捏道君皇帝的肩膀轻声道:“我还以为爹爹要怪我将此事甩给了大哥。” “害,别说是甩给偪王,就是你甩给爹爹,爹爹也觉得你所行无错。庙堂上的事,你要是讲仁义道德,礼义廉耻,那你这皇位是坐不住的,这些道德之事,是教化百姓,御下臣子用的,而非帝王给自己画地为牢的。” 道君皇帝的见解,算不得精辟,但也所言无虚。 绝大多数帝王,是没什么道德感可言的。 像宋仁宗这样自我道德要求甚高之人,几千年来,也就那么一两个,能善终,那也是因为生在了王朝国运的上升期。 赵福金不置可否地笑道:“那爹爹唤我来……” 道君皇帝拍了拍赵福金的手叹道:“可你将抗金之事交给李邦彦,就有些不智了,此人见风使舵,阿谀奉承之术极佳,可领兵打仗,他是一窍不通啊。委他为帅,这可是拿咱赵家的性命在开玩笑啊。” 赵福金轻笑:“我也安排了老种相公他们从旁辅助啊。” 道君皇帝不解,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直接任老种相公为将? “哎,廉颇老矣。”赵福金叹道。 “那兵部侍郎韩世忠也不错,爹爹听说他神勇无双,又足智多谋,而且对你也忠心耿耿,用他岂非更好一些。” “勇是勇,可他除了打仗,别的事也不会啊。”赵福金嘟了嘟嘴。 “别的事?”道君皇帝更是不解了,现在除了金军围城,还有什么别的事? 赵福金以前是没打算跟道君皇帝深度探讨国事的,一来是觉得道君皇帝轻佻,不足为谋,二来是压根就没有完全相信道君皇帝。 可这半年来,道君皇帝手里的牌被赵福金一个一个拔掉,已经不足为虑,而且近期的种种,道君皇帝明显已经认命了,不想着怎么重新拿回权利,也不想着怎么另立新君,而是真心实意地开始欣赏起这个女儿,觉得她是赵家之光! 而赵福金也给彼此留足了后路,从一开始就没干那种大清洗,甚至连六贼都养在廉政教育司里没有赶尽杀绝。 在赵福金看来,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正史里赵桓上位,杀的还少吗? 结果还不是一样。 正因为如此,父女二人才能有今日这一幕。 既如此,那就好好聊聊吧! 赵福金长叹一口气:“爹爹,咱们大宋的问题,不仅仅是金国这样的外患,更致命的,是内忧!” 道君皇帝蹙沉思:“你是说三冗三费?” 这个宋仁宗时期就已经提出来的问题,以至于之后的朝廷变法,无一不是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比如庆历新政,是在节流,王安石变法,是在开源,可非但没有中兴大宋,却惹出了一甲子的党争之祸。 而到了道君皇帝手中,他废黜了恩荫,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冗官的问题。 在他看来,他是要比先皇先贤们成功的。 但是在赵福金看来,道君皇帝是玩了一个地狱笑话。 因为“三冗,三费”这个由宋祁提出,再被王安石借机夸大的说法,根本就不是大宋的顽疾,顶多只能说只是小病。 把一个普通感冒当癌症治疗,甚至不惜开刀化疗,这不是妥妥的自己玩死了自己吗? “不是这个问题?”道君皇帝瞪大了眼睛。 赵福金笑着点头,很坦诚地向道君皇帝讲起了让道君皇帝大跌眼镜的朝代基本盘的理论。 陈桥兵变,你赵大是怎样当皇帝,心里没数? 内有文官给你造祥瑞,替你要来退位诏书,帮你欺负孤儿寡母,外有禁军给你披黄袍,推你上位,还帮你斩杀一切不服的武将,你赵大只是睡了一觉,得天下了。 那这些文官和这些禁军,就是你的阶级基本盘,是你的原始股东。 你现在上市了,就得给他们红利,否则你的阶级基本盘就丢失了,不但丢了阶级基本盘,还会变成不稳定的对立面。 这些文官可以以笔为剑,给百姓扒你的底裤,讲一讲赵大鳄鱼的眼泪,讲一讲赵二的斧头声和小周后的风流韵事,再讲一讲赵三泰山封禅的笑话……老赵家得天下的正当性用不了多久,荡然无存。 而禁军兵卒就会更直接,要么占山为王,要么揭竿而起,谁砸了我的锅,我就要了谁的命! 冗官,冗兵,老赵家自己根本不敢,也不能解决。 若要指望王安石这样的人替自己解决,那更是地狱级的笑话。 同一阶级,可以内斗,却怎么可能掀了自己的桌子,革了自己的命? “爹,咱们列祖列宗为什么对燕云十六州有如此执念,非要拿回来不可呢?”赵福金问道。 道君皇帝一愣,还不等说出些什么宏大的家国情怀,赵福金便笑着继续说道:“这些地方又不是咱们弄丢的,之所以咱们家都想把它拿回来,不过是想建个丰功伟绩,给咱们家执掌天下的合法性再加一层保险,给咱们的基本盘再扩一圈而已。” 道君皇帝之前联金抗辽,要拿回燕云十六州时,虽然没想的这么理论化,但是稳固自己皇权的心思,还是有的。 被赵福金这么一讲,道君皇帝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三冗不是问题?” 赵福金摊摊手:“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基本盘不能动,即便要动,也得先再开辟一个新的基本盘,比如拿回燕云十六州,再比如,灭了金国,一统天下。范仲淹也好,王安石也罢,都是在没有新基本盘的情况下,动了原有的基本盘,失败也就是必然的。” 道君皇帝醍醐灌顶,内心澎湃,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能说出这等道理来。 “汉武帝穷兵黩武,国家十室九空,却还能稳坐皇位,他的基本盘是盖世武功了?”道君皇帝现学现卖。 赵福金点点头:“不错,他搞不好民生,就只能扩张,扩张便是他的基本盘,若他对匈奴作战失利,他也就坐不稳这个江山。” “那咱们的基本盘,现在就是士大夫和禁军吗?” “这是阶级基本盘。这两波人,是皇权最大的拥趸。” 道君皇帝若有所思地颔首抚须,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啊,可这跟你任李邦彦为抗金大元帅有什么关系?” 赵福金狡黠一笑:“当然有关系,对金宣战,朕让李邦彦去的,他抬棺怒斥,虽然洗刷了之前骑墙派的一些污点,但他在朝中和民间的声望依旧不足,朕这次把这个泼天的功劳给他,他便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声望。而有了这个声望,他再为我大宋扩充基本盘时,便少了很多阻碍。” “什么基本盘?” “钱!” 赵福金耸了耸肩:“冗官、冗兵说到底,还是咱们大宋国库不够富裕,若是这些文官、禁军每年的开支,只占朝廷赋税的一半,甚至更少,那爹爹觉得,这还是‘冗’吗?” 道君皇帝沉默了。 确实,大宋虽然富裕,但是富在民间商贾,富在士大夫阶层,而非国库。 王安石试图从士大夫和这些商贾身上扒层皮,所以遭受到了极大的阻力,而他作为士大夫的一员,又没有勇气直接掀了桌子,即便他有,他背后的皇权也没有勇气掀了自己的阶级基本盘。 所以变法无疾而终。 蔡京上台后,显然是吸收了王安石失败的经验,玩起了普通百姓压根看不懂的低级金融手段,利用纸币、盐钞等金融工具,大肆从民间敛财,而与此同时,又大搞民生福利工程,比如养老、医疗、教育,减弱了社会矛盾。 明显,蔡京比王安石要会玩的多。 以至于道君皇帝在位期间,国库充盈,士大夫阶层也是赚的盆满钵满,富户商贾开始以钱贴权,开始大量的投资,有人成功了,有人失败了,也只能归咎成自己的原因,怨不得朝廷。而普通市民阶层,在福利工程中得到了实惠,感恩戴德。 要说谁苦了,那便是农民阶层了。 “你觉得李邦彦能成为第二个蔡京?”道君皇帝开口问道。 赵福金连连摆手:“可别,我身边可不需要蔡京这号人物,我要用李邦彦,搞活国内商贸。” “现在商贸还不够繁华吗?” “差远了!”赵福金自信满满:“以大宋现在的情况,商事再翻两番,也不是什么难事。若商事翻两番,朝廷赋税便也会翻两番,到那时,冗官?冗兵?这些还是问题吗?” 道君皇帝爹系十足地劝道:“若如此,大家都去经商了,地谁种?粮食从哪来?” 赵福金嘿嘿一笑,拍了拍道君皇帝的肩膀:“会有人替咱们大宋种粮食的,不仅有稻米小麦,还有爹爹没吃过的玉米土豆。” “玉米?土豆?什么玩意?” 赵福金笑而不答:“爹要没别的事,我得先去忙了。” 道君皇帝连忙起身:“那都是战后的事了,可眼下,你把战事交给李邦彦,搞不好就没有战后了。” 赵福金轻描淡写地摆摆手:“金军嘛,什么烂番薯臭鸟蛋,不足为虑的,您就放心在龙德宫躲清闲吧。” 道君皇帝老脸一红。 把自己吓到当朝痛哭,装中风,要禅位的金军,在自己女儿口中,却如此不堪? 那自己半年前,是小丑吗? 看着赵福金走出垂拱殿,一抹嫣红在漫天雪花中如一团烈火,温暖人心且充满着希望,道君皇帝负手轻叹:“得女当如赵福金呐,朕这一辈子,最多看两步之后,我儿却已经看到了未来十步,高瞻远瞩,高瞻远瞩啊。” 一旁伺候着的内侍官捂嘴一笑:“太上皇,回宫吧?” 道君皇帝颔首,正欲离开,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嘀咕道:“不对,李邦彦若得了此功,功高盖主的话……” 内侍官哎呀一声:“太上皇,您就少操些心吧,您瞅瞅官家那气势,想想官家的手腕,别说一个李邦彦,就是十个李邦彦也翻不出官家的五指山呐。” 第222章 两件大事和一件秘事 第222章 两件大事和一件秘事 靖康元年十二月十八。 这日发生了两件事,史书有记,一件秘事,史书未提。 千里之外的西夏国都兴庆府,难得的天高云淡,阳光和煦,出使西夏的姚平仲终于是见到了西夏皇帝李乾顺。 只是这次会面并非如之前宋夏通使那般,在昊王宫光明正大的当朝论事。 而是偷偷摸摸地选择在兴庆府驿站的一间稍微宽敞一点的屋内。 除了几个随从外,李乾顺就只带了晋王李察哥。 这就不是低调的问题了,这分明就是一次不想让人知道的闭门会议。 姚平仲知道,能不能说服李乾顺,他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所以繁文缛节不表,姚平仲直接切入主题:“陛下之所以向金国称臣,不是陛下本意,只是辽宋皆败的无奈之举,臣万分理解却为陛下不值。” 李乾顺笑道:“为何不值?” 姚平仲也笑道:“西夏对宋称臣时,我朝可有薄待过?每年岁赐可有少过?” 李乾顺笑而不语。 姚平仲继续说道:“辽国未亡时,西夏向辽称臣纳贡,辽国回赐甚至比你们纳贡的还多,非但如此,还下嫁公主,结了姻亲。可陛下想想,您向金称臣,得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直戳李乾顺的肺管子! 李乾顺不是没向金国提意见,老子都向你称臣了,你一毛不拔,不给老子钱就算了,还想让老子给你钱? 这就把白山黑水里杀出来的那伙人整懵了。 你丫向我臣服,不给钱还想要我的钱,哪有这等道理? 西夏鄙视:大哥啊,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啊,我们东亚文化圈,都是这样搞的,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就得有大哥的样子,没钱还想收小弟? 当时为了捉天祚帝,完颜宗望不得不退让:“要钱没有,以后给你割地!” 关于利益分配的问题,是西夏和金国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理顺的问题,所以西夏和金国的关系,从来都没有像西夏与辽国那般铁。 而这,便是姚平仲临行前,赵福金便以书信帮他捋顺的突破口。 见李乾顺面色不爽,姚平仲继续补刀:“完颜宗望上次攻开封,你们西夏趁机拿下天德、云内、武州等八地,甚至派兵袭扰我震武城(现陕西榆林)、西安州,得了不少好处。可最后呢?” 姚平仲说到这里,故意露出一副耻笑的表情。 李乾顺和晋王李察哥面面相觑,四脸皆红。 因为完颜宗望答应给他们割地,可从开封归来,四太子完颜宗弼不爽了,专门绕了个道,去把云内、天德从西夏手里抢了过来。 这让李乾顺大怒! 还有比我西夏出尔反尔更不要脸的? 太过分了! 李乾顺给完颜宗望去信质问,完颜宗望也是爱莫能助。 姚平仲呵呵笑道:“金人无信,世人皆知,当年与我大宋定海上之盟,联合伐辽,许以燕云十六州,可现在,陛下也都瞧见了,能如此对我大宋,就不能依葫芦画瓢对你西夏吗?” 在海上之盟这件事上,金国与大宋是各执一词。 金人言:压根就没说过要归还你燕云十六州,只约定的是燕云之地。 金人扔出证据,你道君皇帝的手书上,写的就是燕云之地啊。 宋朝反驳:燕云之地,指的就是燕云十六州啊。 金国摇头:白纸黑字,别给老子过分解读。 这件事情说明,签合同一定要写的明明白白,可别学道君皇帝,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大宋与金人的瓜,李乾顺不想吃,也不想评判谁对谁错,这是一笔糊涂账。 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兔死狐悲。 姚平仲的这番话,对李乾顺已经有了触动。 见状,晋王李察哥叹道:“我西夏并非是想与大宋为敌,只是时势如此,西夏国小兵弱,只能以金人马首是瞻,才能保的国祚平安。” 姚平仲对此颇为认同,一语道破:“所以西夏如何站队,还得看我大宋与金人之间谁更胜一筹?” 李察哥也是沙场征战多年的老将,深知谈判得来的都是空的,最终还得看谁的兵强马壮,所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点头道:“正是!” 姚平仲长叹一声问道:“晋王也是旧历沙场的猛将,那依晋王看,如今我大宋与金人之间,谁死谁活?” 李察哥一愣:“你们要战?” 姚平仲轻轻点头:“只战不和!” 李乾顺笑了:“你们大宋与我西夏,也算是对战多年,几斤几两,大家都清楚,莫要说笑。” 姚平仲一脸严肃地问道:“西夏三万铁鹞子被完颜娄室一千人击溃,让陛下寒了胆?” 李乾顺面色一黑,哼了一声:“是又如何?你们与我西夏也就半斤八两,我们胜不得,你们就能胜得?” 姚平仲轻笑摇头:“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十个月前已经栽在我大宋官家手中,牟驼岗一战,四面楚歌,若不是我大宋官家仁慈,完颜宗望就得埋骨开封,这事,陛下不会不知道吧?” 不等李乾顺说话,李察哥就把话接了过来:“小姚相公所说,和金人所说,可完全不同呐。” 姚平仲问道:“金人如何说?” 李察哥笑道:“这些话本不该说,免得不敬,但小姚相公问了,本王也就只能如实相告。” 第一次开封之战刚一结束,金国便遣使来告知西夏,东路军之所以撤出开封,是因为大宋女官家以色相诱,答应一年后亲自前往会宁府,携大宋归降大金,非但如此,还亲身留在会宁府,侍奉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兵不血刃就能拿下大宋,还收了女官家入房,这才答应撤兵。 李察哥问道:“若真是你大宋败了东路军,他们岂能军容肃整地回到会宁府,还顺道抢了云内、天德?这岂能是败军所为之事?” 姚平仲一时语塞,因为按常理来看,确实不像败军所为。 姚平仲眼看功亏一篑,差点就耐不住性子,说些不服咱们碰一碰之类的硬话,可就在此时,李乾顺随行之人匆匆进来,在李乾顺耳边说了些什么,李乾顺顿时龙颜大变,随即起身对姚平仲说道:“少待片刻,朕与晋王商议一下。” 说完,便跟着晋王走出了屋内。 一刻钟后,两人又返了回来,这次一进门,姚平仲就能感觉到两人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 李察哥笑呵呵地问道:“太原之战,小姚相公可听说了?” 姚平仲只知道金军西路军围了太原,却并不知道战况如何,只能实话实说道:“我奉朝廷旨意出使时,还未得到太原消息。” 李察哥继续笑道:“太原大将,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太原城割给了金国。” 姚平仲一听,整个人都蔫了。 这还谈个屁? “但是……太原守军竟然斩杀了西路军前锋大将完颜银术可……” 姚平仲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本就不是一个搞外交的,只是延安府离西夏国都兴庆府近一些,这才临时受命,充当了使臣,遇见这种一半好消息一半坏消息的情况,脑子还真就转不过来。 见姚平仲没说话,西夏皇帝李乾顺问道:“你且说说,想让我们西夏如何,联宋抗金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们西夏能做到的,就是在你们宋金交战之时,不发兵袭扰边境。” 姚平仲一听,觉得有戏,便直言道:“发兵袭扰我们大宋倒是不惧……我们就是想替人借条路。” “借路?”李乾顺与李察哥相视一眼:“替谁借路?” “耶律大石!” …… …… 这日发生的第二件事,是在离兴庆府千里之外的开封。 比起兴庆府的天高气爽,阳光和煦,此时的开封城依旧是天地清冷灰沉,风雪漫天而下。 金军从青城发兵,直扑开封通津门。 完颜宗望的东路军派出耶律余睹和完颜宗弼两员大将,各带三千兵马,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护卫西路军安全抵达开封城通津门外,不要在半路上就被开封城外的勤王军给灭了。 到了通津门后,也得负责护住西路军不受城外宋军的骚扰,只是要离的远远的。 而西路军的任务,是佯装攻城。 所以西路军并未派出多少兵马,也就只推上了五台沉炮和两辆填壕车,以及不到一千人的队伍。 之所以是佯装,其实就是想试一试开封城的防御力量。 熟悉一下地形,测算一下将来全力攻城时,金军炮机的列阵位置。 这两个月来,完颜宗翰苦思冥想,如何避免自己的炮机阵再一次被宋军那种奇怪的火器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想到了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是提升沉炮的射程。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只要宋军的火器打不到自己,那便没有什么威胁。 提升沉炮射程,说起来容易,实现起来并不简单。 在完颜希尹组织大量工匠商议后,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所用的石块小一些,轻一些,这样射程自然提升,代价就是轰塌一面城区需要的时间多一些而已。 完颜宗翰觉得,无所谓。 在太原补充完粮草的他,有的是时间。 第二个办法是将炮机尽可能的分散开。 经过对太原一战幸存下来的炮手的询问,得知沉炮阵被毁,大多数是一台沉炮倒下,压垮了另外一台,由此形成了连锁反应。 所以只要有足够大的区域,把炮机分散开,就能有效地避免这种连锁损坏。 幸好,开封城外没有塘埭,可以施展的地方,足够大。 在金军朝着通津门外进发的路上,城外宋军发现了攻城器械,就算朝廷没有指令,他们也知道需要拦截。 于是布防在开封城东面的几支队伍,都派出了一些兵力,试图在半路上边摧毁这些威胁城防的器械,其中便有张浚所部。 根据斥候反馈来的情况,张浚觉得以他清朔军二营的这点兵力,要想突破六千金军骑兵队伍的防御,冲进去毁掉西路军的攻城器械明显不现实,所以便命人携带火箭,在周边袭扰,寻找机会。 可天不遂人愿,风急雪骤,这些火箭压根就烧不起来。 于是零星地放了几箭后,就被耶律余睹所部驱赶,幸亏跑得快,没造成什么伤亡。 张浚心想,这拦截也不是,不拦截也不是,干脆远远跟着,朝着通津门方向跟去,看城内守军如何应对,到时候再见机行事,也不算懈怠军机。 到了通津门,看着西路军架起炮机后,东路军的两支队伍便后撤至五里外。 至于为何要这么做,完颜宗弼和耶律余睹是不解的。 既然是护卫攻城器械,那不应该就守在一旁吗?有个什么突发状况,也来得及反应,这才符合常理。 可完颜宗翰专门交代,后撤五里,只要看住城外的宋军就好,至于城内守军如何反应,勿管。 五台炮机找好位置,分散摆开,调整好角度后,便向通津门发起了攻击。 在填壕车的掩护下,几十名观测的金兵已经来到护城河岸边,还没来得及感叹这护城河真他妈宽,就见五块巨石从头顶飞过,重重地砸在了通津门旁的城墙上。 有一说一,都是打炮高手了,目测调距非常精准,这五块巨石虽然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砸来,但都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同样的位置。 这叫集中火力攻其一点。 一般城墙,虽然不至于被五台沉炮砸塌,但是被巨石砸上片刻,也总得掉层皮不是。 然而让这些观测金兵惊奇的是,沉炮砸了三轮,城墙上非但没有完整的墙砖掉落,反而感觉这些墙砖越砸越紧,朝着内部镶了进去。 两名观测兵相视一眼,彼此还没说话,就又看见让他们更惊奇的一幕。 一块砸中城墙的巨石,竟然没有掉落,而是凹了进去,随后被另一块巨石击中,这才碎裂掉落,可就即便如此,巨石的一小部分,还是凹在城墙上,像是被黏住了一般。 正当观测兵门纷纷猜测开封的城墙是如何建造的时,有人指着通津门城墙大喊:“有人下来了!” 众人透过雪幕抬眼看去,只见通津门城墙上,突然垂下了几十条锁链,宋军正顺着锁链爬了下来。 若是此时,攻城的炮机调整角度,应该能砸死不少。 可是由于雪幕太厚,距离太远,那五台炮机的炮手们根本就没注意到,等护城河岸的观测兵们跑回来通知时,已经来不及了。 八百刀盾兵已经冲过了护城河,先是砸毁了两台填壕车后,便朝着五台炮机的方向冲杀而来。 远在五里外的完颜宗弼似乎觉察到了不对,正想率军接应,却听后方杀声顿起,原来跟在后面的张浚所部和其他城外的宋军此时已经围了上来,完颜宗弼与耶律余睹一商议,未避免被两面夹击,只能率军朝后方杀去。 …… …… 宋科院内,赵福金看着沈穹端上来的新玩意,颇为诧异。 这玩意形状像是一个密封的铁罐子,上面漏出来一块可按压的铁块块,沈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它的原理和开花弹其实是一样的,开花弹通过撞击,击碎里面放有通红火炭的瓷瓶,点燃里面的黑火药。官家能懂吧?” 赵福金蹙眉道:“懂,但开花弹发射前,才装火炭瓷瓶,以保证它们还是燃烧着的。你这个……” 沈穹演示道:“这里没有瓷瓶,而是硝化甘油和硝化纤维,只要铁块块按下去,与中间的一块铁片摩擦,就有很大的概率引起硝化甘油的起火,进而引燃硝化纤维,然后……砰!” 沈穹做了个爆炸的动作后,笑着看向赵福金。 赵福金不解,已经有霹雳弹了,还要它干嘛? 沈穹连连摆手:“用法不一样的。咱们可以把它埋进雪里,只要金军大规模冲锋,铁浮屠一脚踩到这铁块块上,那场面……” 赵福金恍然大悟,又顿觉好笑:“你这是地雷啊?” 沈穹一愣:“地雷?这名字绝了,我怎么没想到,对对对,以后就叫地雷。” 赵福金无语笑道:“硝化甘油炼制起来那么麻烦,根本不可能大规模生产,你把它用到这上面……浪费啊!” 赵福金连连摇头:“还不知道有多大概率能引爆,就算爆了,杀伤力多大,你试过吗?” 沈穹脑袋点的像个拨浪鼓:“试了试了,可以炸死一头牛!只是……只是官家说的对,有多大概率能引爆,这个确实没条件试,炸死那么多牛,有些残忍了。” 赵福金宽慰道:“算了,这个研究先停下来,只要把霹雳弹和东风炮配套研究好,就算大功劳了。” 赵福金心里苦笑:“再这么玩下去,过几年你是不是要给朕看洲际导弹了?” 沈琼挠挠头,有些不甘心地答道:“那行吧,只是……已经搞出来一百多个了……” 赵福金一愣:“一百多个?” 沈穹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害,败家子啊!”赵福金捂脸苦笑。 第223章 一人可抵十万军 通津门之战,是第二次开封保卫战中,宋金两军的第一次交手。 半斤八两。 宋军这边摧毁金军填壕车两辆,沉炮五架,斩敌两百。 被斩的大多是西路军的炮手们。 而金军东路军那边,完颜宗弼斩宋军三百,耶律余睹斩宋军两百,带着逃回来的炮手们成功突围。 双方对于这次战果,反应是不同的。 抗金兵马大元帅李邦彦,那是相当满意。 毕竟自己刚刚挂帅第二天,宋军就打出了如此战绩,不说完胜吧,至少也没吃亏。 更关键的是,通津门之战,是城内守军与城外驻军完全自发的行为,根本没有得到他这个兵马大元帅的帅令,就打出了如此漂亮的配合,尤其是城内守军敢顺绳而下,这是让李邦彦没有想到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现在的宋军,主观能动性强太多了。 当然,主观能动性这个说法,是李邦彦从赵福金那里学来的。 不管怎样,李邦彦觉得,宋军活了。 而金军这边,对这次几乎送死般的行动,内部矛盾极大。 其一:只动用五架炮车就去攻城。 四太子觉得,开封城作为大宋国都,那城墙比一般城池的城墙要高大厚重的多,别说五架炮车,就是五十架齐发,也不一定能打出什么水花来。 其二:让东路军护卫攻城器械的安排。 护卫攻城器械,没毛病。 但是让他和耶律余睹在五里外护着,那还护个锤子。 若是当时他们的护卫骑兵就在炮车附近,宋人哪来的胆子顺绳而下,敢冲下城墙来跟金军硬碰硬。 虽说完颜宗弼并没有这场战斗的指挥权,但他毕竟是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儿子,所以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两位东西路大帅,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他抱怨完。 “四太子啊,本帅这么安排,是有本帅的道理的。”完颜宗翰笑道。 “道理?拿出来讲啊!”完颜宗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完颜宗弼的态度,让完颜宗翰失去了表达欲。 人家作为西路军统帅,给你这个四太子面子,你四太子也不能表现的如此不敬,这毕竟是在行军大帐中,统帅的威望高于一切的。 见气氛不对,金军润滑剂完颜希尹赶紧出来打圆场:“太原之战,四太子想必知道的不是那么详细。” 完颜希尹把太原那日沉炮阵被顺价摧毁的情况,给帐内众将说了一遍:“宗翰大帅如此安排,正是为四太子着想,要是宋军又使出那种火器,四太子在沉炮附近,岂不危险?” 完颜宗弼听罢,想起天宁节那天,东路军在黄河北岸也被“五雷仙法”轰过:“火器?那便不是仙法了?” 萧仲恭笑道:“这世间哪有仙法。” 完颜宗弼蹙眉道:“那宋军既有如此火器,咱们这仗,还怎么打?” 完颜希尹呵呵笑道:“所以,两位大帅商量,派五架炮车去探探宋军的底细。” 完颜宗弼终于是调整好了情绪,朝着两位大帅抱拳后,退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完颜宗翰哈哈笑道:“经过通津门一战,本帅觉得,开封宋军即便也有火器,但数量应该不多,否则他们也不至于让守城军顺绳下城,直接用火器砸咱们炮车便是,二太子觉得呢?” 完颜宗翰看向完颜宗望,完颜宗望竟完全没有反应,似已神游天外。 “二太子?” 完颜宗望这才回过神来:“求和,本帅觉得可以。” “大帅,宗翰大帅说的是火器的问题。”萧仲恭小声提醒道。 完颜宗望哦了一声,看向宗翰:“你觉得如何办?” 宗翰无语:“哎,既然开封守军的火器不多,那咱们就慢慢消耗,今日送五架炮车去,明日就送十架炮车,后天就送二十架,就不信他们每次都敢出城硬碰,等他们开始使用火器,咱们就耗,用不了多久,火器总是会消耗殆尽的,等到那时,咱们再全军压上。” 在完颜宗翰看来,太原城吃了大亏,完全是因为宋军的新式火器。 只要把这些火器消耗完,那宋军还不是被压着磨擦。 完颜宗望点点头:“也好,不过本帅认为,应当软硬兼施,一边耗着他们,一边求和。” “二太子打算怎么和?” 宗望思忖片刻:“要钱、要地、要人!” 钱和地不用多作解释,但是这人…… “二太子是想要耶律余里衍?”宗翰觉得,他如果是完颜宗望,被自己老婆背叛,那无论如何都是要把这女人抓到,折磨致死! “她?要过来也行,只是本帅觉得,最应该要的,还是赵福金。” 完颜宗望说完,帐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完颜宗望似乎也感觉到氛围有些奇怪,解释道:“这人要在开封,可顶十万大军……” 众人还是不说话,盯着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灵光一闪,看向完颜希尹道:“谷神你想,灭辽之时,宋军可有火器?” 完颜希尹摇头笑道:“没有。” 完颜宗望又看向耶律余睹:“咱们第一次围攻开封时,赵福金狡猾,将我东路军围在牟驼岗,用的也不过是双绡炮和床子弩,可曾用过火器?” 耶律余睹摇摇头:“没见过。” 完颜宗望起身一拍手:“那说明什么,说明宋朝的火器,是在八个月前才开始造的,而那时,正是赵福金夺权当政之时,她会不会知道这种火器的制造之术呢?” 众人眼光一亮。 尤其是技术男完颜希尹,更是喜上眉梢:“对对对,不要钱,不要地,赵福金也必须要过来!” 若是太原之战以前,完颜宗翰肯定觉得这些人疯了,但是见识过火器威力之后,完颜宗翰觉得,钱暂时可以不要,地暂时也可以不要,若是等金军有了火器,这些东西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时候拿:“嗯,如此看来,还是二太子远见啊。” 完颜宗望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火器这个理由,是他刚刚才想到的。 至于为什么要赵福金,完颜宗望自己都还没整明白。 “既如此,那咱们便商量一下,如何把赵福金要过来!”完颜宗翰一拍桌子:“议!” 第224章 火油鞭再现江湖 萧仲恭又一次来到开封城,见到了兵马大元帅李邦彦。 “呦,又来和谈啊?”李邦彦捧着茶碗,一脸调侃地看着萧仲恭。 萧仲恭也是一脸茫然,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抗金兵马大元帅,竟然会是见风使舵的李邦彦。 萧仲恭还在辽国当儿童团团长时,就知道李邦彦此人。 毕竟辽宋当时的外交渠道还是很畅通的,两国之间对各自朝廷中的大员并不陌生。 李邦彦当然也是知道萧仲恭的。 前段时间,萧仲恭在李邦彦看来,还是忠臣义士,虽然最终还是降了金,但在李邦彦看来,这是被逼无奈之举,毕竟辽祚帝都被擒了,他就算想继续尽忠,也没有让他尽忠的人了。 然而自从赵福金批过萧仲恭之后,李邦彦对此人的感官又变了。 “这就是个骑墙派!”李邦彦看不起他! 一个人瞧不起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两个人互相瞧不起,那更是藏不住的。 “哎呦,还是李相会讨人欢心,如今又是当朝右相,又掌天下兵马,李相现在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萧仲恭拱手贺道。 李邦彦也赶紧放向茶碗,还礼道:“哪里哪里,比起萧相公,本帅差远了,本帅再怎么说,归根到底都还是在效忠赵家,不像萧相公,都改换门庭了。” 萧仲恭老脸一红,正要说话,李邦彦一抬手:“不用解释,不用解释,本帅知道萧相公忠义,两朝为臣也是被逼无奈,哦对了,本帅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想向萧相公请教。” 萧仲恭见李邦彦一脸诚恳,便也压下火来:“不敢,李相公请讲。” 李邦彦用茶盖撇了撇茶水,低头吹了两口,一边吹一边问道:“当年辽帝逃往,饿了,萧相公送上炒面和大枣,冷了,萧相公送上貂帽皮衣?” 萧仲恭淡淡一笑:“为臣者道,大金皇帝也正是觉得我忠君,才留我在身旁做事。” 李邦彦哦了一声:“哎,本帅就想不明白,你有炒面大枣,辽帝没有?你有貂帽皮衣,辽帝还是没有?那辽帝一路逃亡,过的还没萧相公舒服呢?” “李邦彦!”萧仲恭像是被人戳了屁股,瞬间跳了起来,指着李邦彦呵斥道:“你莫要羞辱我,你搞清楚局势,我大金十万五大军枕戈待旦,一声令下便能……” “行了行了,本帅不过是给历史求个真相,萧相公不必如此激动。”李邦彦云淡风轻,笑嘻嘻地看着气急败坏的萧仲恭:“说正事,说正事。” 萧仲恭不愧是心思稳重之人,被人侮辱成这样,还能以大局为重,很快地平复了心情,重新坐了回去:“开门见山吧,宗望宗翰两位大帅说了,不忍刀兵相向,苦了百姓……” “萧相公呐,咱们都是为官之人,有事直说,别拿百姓说话。” 李邦彦的意思萧仲恭明白,历朝历代古往今来,百姓都是被这些人拿来当挡箭牌的。 要挑起战争时,就说欺辱我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和谈时,就说不忍百姓受苦。 可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问过百姓,是要战呢,还是要和呢。 “行,直说,我们大金撤兵,但有一个条件。”萧仲恭点了点桌子。 李邦彦冷笑:“要钱?要地?没有没有!” 萧仲恭一愣,看着李邦彦那只战不和的气质,萧仲恭严重怀疑,此人是被夺舍了? “都不要!”萧仲恭笑道:“就只要一个人!” “要人?”李邦彦好奇了起来,放下茶碗向前倾了倾身子:“有意思,要谁?” “一个废人!” “废人?” “对你们大宋来说,现在就是个废人了。” “哦?蔡京?童贯?王黼?还是……” 萧仲恭嘬了嘬嘴:“啧,李相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李邦彦更不解了,大宋的废人是不少,但是能被金军点名要的,肯定不是一般市井之人,应该是之前位高权重之人,可除了上面提到的几人,还有谁? “被道君皇帝和偪王赵桓囚在明仁宫里的那位,赵福金!” 李邦彦猛地睁大了眼睛,像看傻逼一样看向了萧仲恭。 …… …… 雪天,与火锅更配。 明仁宫里,麻辣菌汤鸳鸯锅滚的正开,赵福金夹着一块羊肉放入了道君皇帝的料碗里:“爹爹您瞧,这鸳鸯锅,像不像道家太极?” 道君皇帝正低着头,夹着一块骨头给窝在自己身旁,伸着舌头摇着尾巴的太子塞去。 听女儿如此问,道君皇帝抬头看了两眼:“像!真像!福金的主意?” 道君皇帝扭头看向一旁的春夏,春夏微笑颔首:“回太上皇,这锅的样子,的确是按照官家所画之图打造的。官家说……说太上皇崇道,请太上皇来用膳,自是要用心准备准备。” 道君皇帝满意地抚须点头,余光一扫,看见身旁坐着的偪王正低着头大口地往嘴里塞着肉,满嘴流油:“爹,真香,这料碗是儿臣吃过最好吃的,呵呵。” 道君皇帝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吃,以后多向你妹妹学学。” “嗯嗯,回府我就让人也打造个一模一样的锅来。” 道君皇帝虽被这傻儿子气的无语,但见如今这天伦之乐倒也释然,突然就悟明白了道家庄子所说的“各行其是”和老子所倡的“无为而治”。 这世间最大的不幸,就是人家朽木躺的好好的,你非得雕人家,人家烂泥趴的好好的,你非得把人家扶上墙。 害人害己,祸国殃民呐! 如今这样,不就挺好,有大才的女儿治国,烂泥朽木般的儿子,躺好趴平也过的幸福。 什么叫大道至理,这便是。 一家人正享天人之乐,突听殿外嘈杂:“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不能这么对我!” “少废话!进去!” “都说你大宋礼仪之邦,无耻!无耻!” 赵福金、道君皇帝和偪王齐齐一愣,看向了殿外。 只见萧仲恭被李邦彦五花大绑,连踢带踹地拉进了明仁宫前殿:“本帅今日就让你瞧瞧,瞧瞧我大宋皇家父慈女孝,兄恭妹敬,瞧瞧我大宋朝堂,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萧仲恭一入殿,看到眼前一幕,终于闭嘴了。 听李邦彦说完刚刚所谈之事,偪王端起料碗就扣在了萧仲恭的脑袋上:“你说谁废物呢?” 道君皇帝宣了一声无量天尊后,朝着萧仲恭的屁股上就是两脚:“出言无状,该杀!” 正在啃骨头的太子也不啃了,冲着萧仲恭就是一阵狂吠,似乎在说:“让你说我妈,让你说我妈!” 萧仲恭人都傻了,只能颤颤巍巍说道:“两国交战……不斩,不斩来使呐。” 赵福金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但你辱我难道就没代价了?李邦彦,把朕的火油鞭拿来!” 明仁宫殿外,风雪怒号,萧仲恭的惨呼,似比呜咽的北风更甚。 李邦彦打的起劲,边打边嘀咕:“嘿,这火油鞭手感不错啊,改天也去找郭司公从皇城司给我也拿一条。” 第225章 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年 看着萧仲恭开了花的屁股。 完颜宗翰大怒。 这仅仅是打了萧仲恭的屁股?不!这分明是打了大金国和两位金军最高统帅的脸! 完颜宗望表情复杂,喃喃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宽慰的话听着也没什么毛病。 只是萧仲恭的第六感告诉他,宗望大帅似乎并不是在安慰自己。 等两位大帅离开了萧仲恭的大帐,萧仲恭委屈巴巴地看向完颜宗弼:“哎,四太子啊,有些话,臣实在不吐不快啊。” 完颜宗弼拍了拍萧仲恭:“你说,我听着呢。” 趴在板床上的萧仲恭努力地仰着头:“四太子,您有没有觉得,这次南侵,二太子有些不一样啊?” 完颜宗弼一愣,要说他完全没有发现异样,那不客观。 只是…… 他也说不上哪里有些奇怪。 “少了点杀气!”萧仲恭摇头:“记得在真定府吗?大帅竟然只抢了官仓,城中宋人的粮食他竟然秋毫无犯。” 完颜宗弼替二哥解释道:“官仓的粮食已经够多了吧?” 萧仲恭苦笑:“那赵县那次呢?耶律余里衍挂帅明明就是在羞辱大帅,可大帅拿下赵县,连个县衙里的衙役都没杀,这还像大帅吗?” 这次完颜宗弼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赵县那次,韩世忠袭营,完颜宗望折了前锋统帅完颜婆卢火,竟没有屠城泄愤。 完颜宗弼无奈道:“也许二哥觉得这次南下灭宋后,大金便要治理宋境宋人了,不愿多生杀事,激化矛盾吧?” “那这次呢?”萧仲恭问道:“割地可以不要,岁贡也可以不要,就想要大宋那女官家,可人家没被道君皇帝废啊,人家父慈女孝的很呢。” 完颜宗弼蹭地站起身来:“萧相公!莫要妄言,宋朝女官家大权在握的事,切莫再要说,要让那三万降过来的宋军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呢,你好生歇息!” 完颜宗弼扭头大步离去,萧仲恭抬了抬手,似想挽留,最终却没能喊出口,喃喃道:“我……不是在说二太子的事吗?” 掀开帐帘,风雪扑面而来。 完颜宗弼紧了紧衣领,朝着营中大帐走去。 他走的很慢,似乎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完颜阿骨打带着自己和二哥在白山的峭壁悬崖上抓海东青。 羽翼未丰的雏鸟惊恐地钻进崖缝中,自己扯着雏鸟的尾翼,狠命地想将它拽出来。 可就在此时,盘旋在半空的母鹰突然俯冲直下,尖利的爪子朝着自己小脑袋抓了过来,离自己很远的父亲大声提醒:“小心!”就在他身旁的二哥迅速弯弓搭箭,朝着母鹰一箭射去。 干脆利落、杀伐果决,让自己由衷生敬。 可后来,等自己抱着雏鹰坐在阿骨打的马背上,等不到去小解却久久未归的二哥。 自己跑去寻找,却见二哥抱着母鹰的尸体,放进了一个刚刚挖好的土坑中,再小心翼翼、一块块地盖上石头。 此后的多年时间里,他跟在二哥身旁,看二哥为大金开疆拓土,斩将屠城,把女真汉子的生猛展现的淋漓尽致,就连与辽国三公主大婚之日,二哥似乎也没有多温柔,扛着三公主就扔进了屋内。 屋外是女真人喝酒吆喝。 屋内是三公主痛苦呻吟。 完事后,二哥披着皮袄,敞着胸膛,又走出屋子,跟大伙儿喝酒啃肉,畅快大笑。 完颜宗弼觉得,二哥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女真汉子啊。 可自从上一次从开封兵败后,二哥确实像变了个人一般。 起初,完颜宗弼觉得二哥只是吃了败仗,郁郁寡欢罢了。 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他的心,似乎软弱了。 他的刀,也似乎钝了。 虽然完颜宗弼不知道为何如此,但是他可以肯定,二哥的变化,一定跟宋人的女官家脱不了干系。 他不能让二哥再这样沉沦下去,他要去骂醒他! 下定了决心,完颜宗弼的脚步突然快了起来,等他一把掀开帅帐,正要开口,却见二哥表情兴奋,指着作战图说道:“就攻南薰门!堂堂正正地让宋人知道,咱们大金将士的勇猛!” 完颜宗翰在一旁点头道:“也好!通津门那边的城墙,炮车他妈的好像砸不动。” 见完颜宗弼愣在帅帐外,完颜宗望招了招手:“萧相公休息了?来,进来说!” 完颜宗弼放下帐帘,来到宗望身边:“二哥好像很开心?” 宗望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宋人那女官家既然还在掌权,那二哥我便有机会堂堂正正地击败她,一雪前耻!要人,宋朝不给,不给老子就自己抢!” 完颜宗翰一听,不乐意了:“谁抢到是谁的!” 宗望哼了一声:“道君皇帝归你,女官家归我,咱俩一人一个,不能每次都让你抢皇帝!” “哈哈哈,好!” 见两位大帅信心满满,战意正浓,完颜宗弼心中嘀咕:“二哥……没变?难道我想多了?” 完颜宗翰转身来到沙盘前,指着通津门说到:“根据炮手所说,这段城墙有问题,炮石竟然能镶进城墙而不落,谷神,你给大家说说。” 完颜希尹点点头道:“据《开封志》载,宋太祖赵匡胤曾建过一段城墙,是用粘土、砂石等物内外混杂而成,黏土虽松软,却越砸越夯实,炮石能镶入其中就不奇怪了。” 完颜活女问道:“那这样的城墙,炮石岂非砸不塌了?” 完颜希尹笑着摇头:“并非如此,黏土夯实到一定程度,也会砸塌的,只是耗时要多一些罢了。” “所以,二太子说攻南薰门,本帅也觉得可。宋人总不可能把这八十里城墙都用黏土重新垒了一遍?还跟上次一样,东路军负责……” 完颜宗翰还未说完,完颜宗望打断道:“南薰门宽敞,这次多推点炮车上去,另外,护卫骑兵不必撤离太远,只需分散开来,防着火器就好,若宋人扔火器,别硬上,若宋人自大,还敢出城,那就给本帅好好揍!” 完颜宗翰点头:“完颜活女,这次你也率军三千,跟四太子和耶律余睹一起,咱可不能让二太子先抓了宋朝皇帝,哈哈哈!” “得令!” “等等。”完颜宗弼突然站出来说道:“既然那女官家还在掌权,那降了咱们的三万宋军,要不要坑杀,以免后患?” 完颜宗翰一愣,看向完颜宗望,他只知道宋军降了三万,可并不知道为何而降。 完颜宗望蹙眉道:“暂时不必,宋朝女官家还掌权一事,就帐内诸位知道,嘴巴都严一点。这三万宋军,之后决战攻城,本帅有用!” 第226章 你们盯开封,朕看天下 “官家说的?”张叔夜不解。 城外驻军就算再不能打,至少也能消耗消耗金军,哪怕十换一也是好的,为什么要撤走? 李邦彦临时大帅府中,众人围在作战图前。 “撤到哪?”韩世忠问道。 李邦彦掏出昨日官家给他画的外扭七八的图纸,对照着作战图:“这里,应该是开封以东……嘶,有点太远了吧?” “在哪?”韩世忠凑了上去一看,人麻了! 这不都快到青州了吗? “全撤到青州?”种师道也有点看不明白。 李邦彦摇摇头:“这一路约有五万人。” 岳飞蹙眉道:“其余的呢?” 李邦彦又看向堪舆图左侧,比划了好一阵:“这一路:应该是……泽州,第三路,应该是……” 李邦彦揉了揉眼睛,把图纸递给了韩世忠:“不行,眼睛疼,韩侍郎你看看。” 韩世忠打眼一瞧:“第三路应该是沧州。” 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久,除了李邦彦外,其余众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面露微笑。 李邦彦一脸懵圈:“诸位,在笑甚?莫不是官家……指挥错了?” 韩世忠未答,却反问道:“官家有没有说这三路人,是各行其是,还是有人统制?” 李邦彦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翻了起来。 以前的李邦彦没有这个习惯,无论是当年的道君皇帝,还是现在的赵福金,只要是宰相该管的事,只要他们说,李邦彦都能装进脑子里,分毫不差。 可自从任了抗金兵马大元帅,李邦彦觉得这些宋军番号,军中将领,太他妈复杂难记了。 没有办法,就只能学着宋科院院长沈穹的办法,随身记。 翻了两页嘿嘿笑道:“找到了,撤往青州的五万人,由青朔军张浚统制,撤往泽州的那一支,由鄜延路马步军副总管刘光世统制,至于沧州一路……由泾原路副将吴玠统制。” 韩世忠一愣! 张浚何许人,韩世忠不太熟。 吴玠倒不陌生,西夏边关之战、平叛方腊之战,都曾跟韩世忠同过伍,算是一员猛将。 但是去往泽州的刘光世…… 什么东西? 韩世忠是瞧不上他的,当年攻辽之战,取辽南京时,要不是刘光世半途跑了,也不至于全军大败。 “官家难道不知道?”韩世忠心里嘀咕。 种师道抚须笑道:“咱们还在盯着开封,官家已经放眼天下了。” 岳飞也一脸敬佩,点头微笑。 韩世忠虽然不爽刘光世,但对官家的战略安排还是极为满意的。 李邦彦清了清嗓子:“嗯,官家大才!” 韩世忠调侃道:“大帅看明白了?” 李邦彦支支吾吾:“这……这大家不都看明白了嘛,岳兄弟,你说。” 岳飞拱手正色道:“大帅,军中议事,还是勿要以兄弟相称,有损军纪。” 正躲在一旁跟杨再兴下棋的高宠补刀道:“对呀大帅,你看我上殿议事,都把金妈唤作官家,这叫规矩。” 杨再兴踢了高宠一脚:“就你没规矩,大人议事,小孩别插嘴。” 李邦彦一愣,旋即正色:“岳副帅,你说!” 岳飞再一次拱手:“泽州一路,官家应是要干两件事,一是金军败退北撤后,拦截骚扰。二是开封之战打响后,择机取回太原城。沧州一路,末将猜,官家不会是想取燕京吧?” 李邦彦一边听,一边仔细地在堪舆图上找位置。 岳飞一解释,李邦彦觉得自己懂了,泽州离太原近,沧州离燕京也不远。 但是拿回太原理解,强攻燕京,有点难吧? 李邦彦又指着青州问道:“那这一路呢?” 说到青州一路,不仅李邦彦没明白,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想明白,或者是都不敢明白。 这有点太疯狂了吧? 就只有五万人,就想干逆天大事? 若不是此事,又为何要撤兵青州呢? …… …… 与开封大雪封城不同,此时的江南,依旧花红柳绿,气候宜人。 杭州府,海关总署衙门。 秦桧拿着官家的亲笔信,正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就听吏员来报:“秦相公,知府大人请您速速去府衙一叙。” 秦桧一边收起官家的信,塞入怀中,一边起身点头:“回报知府大人,我马上就去。” 杭州府衙,赵构双手背负左右踱步,见秦桧前来,连忙迎了上去:“秦相公,官家的信,也收到了吧?” 秦桧微笑点头:“收到了,知府也收到了?” 两人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信笺,相视一笑。 赵构笑道:“让本王猜猜,官家是让你调船?” 见秦桧没有颔首,赵构一愣:“那官家让你……” “征船夫。”秦桧把手中的信递给赵构。 赵构摊开边看边说:“工钱不少啊,比我王府的管家拿的都多。” 秦桧笑道:“这钱挣的可不容易,说不定要拿命换的。” 赵构递回信:“你也觉得官家是要动手了?” “不然为何让我等调船征人呢?” 赵构点头道:“上次给官家上札子,说杭州船舶司要在两年内造出海大商船五艘,战船三十艘,可这才一年不到啊。” 秦桧听罢问道:“官家要多少船?” 赵构甩了甩信笺:“二十艘。” “二十艘?战船?”秦桧觉得不可思议。 这才不到一年时间,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赵构摇摇头解释道:“倒不是战船,只说要大船,可船舶司现在加一起的,也不过才十艘,不够呐。” 秦桧出主意道:“那就向民间征调吧?” 赵构有些为难:“那百姓的生意还怎么做,这日子怎么过呐?” 秦桧思忖了半天:“那海关衙门那边,前段日子倒是扣下了六艘大船,不知来自海外何处。” “东瀛?” 秦桧摇摇头:“长得不像。” “高丽?” 秦桧还是摇摇头:“也不是。那几艘大船载人三千,船上之人头戴蓝色小帽,黑发黑眼,只是胡须旺盛,鼻如鹰钩,并未携带武器盔甲,这些人上岸后已被暂时安置在宣翼军营中,军中也曾问过,这些人自称是一赐乐业人。” 赵构好奇,一赐乐业?什么鬼? “那,把他们的船借用一下?”赵构想,船舶司有十艘,再加上这六艘,便凑了十六艘。 剩余的四艘,杭州府出钱雇船总行了吧,这点钱,赵构觉得问题不大。 “借?那……得跟他们好好谈谈。” 赵构点点头:“那就交给秦相公了,记住,是借,不是抢。官家说了,以后咱们大宋是要跟海外人做买卖的,客气点。别让人觉得咱们大宋没有礼法。” 第227章 满万不可敌,我大宋不信 靖康元年十二月二十二。 金军发起了第二场攻城战。 这次明显不像上次那般小打小闹,直接动用了二十架炮车、五架填壕车,其余攻城器械若干,骑兵步兵共计一万五,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南薰门。 从青城金军营地到南薰门,大概三十余里。 一路上非但没有遭受到城外宋军的袭扰,反而是看见几营宋军匆匆撤出了防线。 负责警戒的完颜活女一脸不屑,对身旁传令兵说道:“传令,宋军孱弱如鸡,胆小如鼠,随本将英勇杀敌,待城破之日,大庆十日!” 此时的战争,传令兵不但担负着上传下达的任务,很多时候还起到类似于政委的一项作用,那就是鼓舞军心。 所以传令兵一般都仪表堂堂,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极具感染力。 在漫天风雪中,传令兵策马狂奔,高声宣达着完颜活女的话,三千人的骑兵兴奋的嗷嗷狂叫。 大庆十日。 那就说明十日之内不封刀,男人随便砍,女人随便上,金银财宝随便抢。 打仗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至少对金军来说,这才是普通士兵最大的动力。 你要跟他讲什么为国为民为天下苍生,那就纯粹扯淡了,压根没人在乎! 老子的日子都过不好,还天下苍生?呸! 金军发兵南薰门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到了元帅府。 “报!金军来袭。发兵一万五。攻城器械若干。” “报!西路前锋大将完颜活女,东路完颜宗弼、耶律余睹,各率军数千。” 李邦彦有些紧张,但并不慌乱。 南薰门的城墙什么规格,他又不是不知道,别说这点人,就是金军全军压上,短时间也别想正面攻破。 但是对战事稍微有点了解的人也知道,这场战斗,关乎着双方士气。 在毁天灭地的现代武器全面应用到战争之前,人类几千年的战争史中,士气虽然不是决定性的取胜因子,但也是最为关键的取胜因子,没有之一。 但要说清楚士气究竟是什么,却又显得很难。 士气可能是悲忿,因为哀兵必胜。 有可是绝望,因为破釜沉舟。 但是最为普遍的一种士气,是相信! 金人相信,自己是满万不可敌的。 所以他们能以少胜多,摧枯拉朽一般横扫东亚最强大的辽国。 可宋人相信什么呢? 一年前,宋人还只相信钱。 只要钱够多,可以让西夏乖乖叫大哥,可以让辽国虽强但不欺,也自然可以让金人这群蛮子拿钱滚蛋。 可随着金人两次兵临城下,宋人开始怀疑自己相信的钱,到底可不可信了。 所以,宋人需要建立起另一种“相信。” 不但要相信自己相信的,提升自己的士气,还要摧垮敌人相信的,打压敌人的士气。 此消彼长,战事莫测。 所以李邦彦觉得,这一战,如果只是防御,并无难度。 但是他想让宋军相信,金军不过如此。 他也要让金军怀疑,自己真的是满万不可敌吗? 李邦彦的思路,虽然种师道觉得有些冒险,但是岳飞和韩世忠却大为赞同,当场便请求出城迎敌。 李邦彦摆摆手:“不必不必,两位乃我军副帅,金人不过是派了前锋小将,就要我副帅出马,赢了也不光彩,本帅看,就让胜捷军三千人迎敌便是。” 韩世忠一愣:“大帅?对面光步军马军就一万多人,这三千人怕是……” 李邦彦嘿嘿一笑道:“韩侍郎,那还不赶紧把兵部的霹雳弹搬出来,咱们几个上城头观战便可,说实话,本帅还没瞧过霹雳弹万弹齐发的威力呢。” 李邦彦觉得,既然太原城一战,能用霹雳弹把金军西路军大的落花流水,损兵折将。 那如法炮制就好。 韩世忠苦笑:“大帅您要在这里等着,那估计得让您失望了。” 李邦彦不解:“为何?” 韩世忠摊摊手:“大部分的霹雳弹,已经给了太原,剩下的一部分,又被官家调给皇城司了。如今兵部,顶多能拿出来两箱。” 李邦彦的勇气,没了! 脸色一垮,旋即说道:“那赶紧去催催宋科院啊?” 种师道叹道:“已经去问过了,宋科院那边说,产量跟不上,拿给兵部的,已经是全部家底了,再要用,得等两个月后。” 李邦彦终于慌了,负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啊?” 转了两圈后,李邦彦突然脚步一停:“皇城司要霹雳弹干嘛?去找郭京要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韩世忠无奈道:“前段时间官家手书,调走的。” “那……哎!你怎么就不问问呢?”李邦彦顿足。 韩世忠笑道:“那要不,大帅现在去问问?” 李邦彦一愣,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官家自然有官家的道理,咱们还是说说,眼下怎么办?” 还不等几人再议,躲在一旁的高宠抬了抬手:“要不,我去?” “我也去!”杨再兴也跟着嚷嚷道。 李邦彦脸色一喜,一拍手道:“对啊,怎么把高将军忘了,天生神将,天生神将嘛。” 种师道提醒道:“高宠和杨再兴出战倒是可以,只是,敌军三将,我方还少一将。” 话音一落,张叔夜道:“我也愿去。” 李邦彦扭头一看,思忖片刻又摇摇头:“不妥,张相公乃我军监军……” “末将还是殿前司统制,上阵杀敌,本是应当。”张叔夜拱了拱手:“望大帅成全。” …… …… 南薰门外,雪势不减,寒风怒号。 借着漫天风雪,金军的填壕车已经推到了护城河旁,开始了作业。 身后的炮车也已经分散位置,架了起来。 随着一声令下,巨石穿过雪幕,朝着南薰门城头、城墙倾泻而下。 城头的守军也立马开始了反攻,双绡炮抛出的石块砸中填壕车,却被厚重的帷档隔开,伤害有限。 今日的填壕车其实没有必要出来,因为护城河已经冻结,所以这几辆填壕车便作为步兵的移动掩体,朝着瓮城挺进。 完颜活女带着骑兵,冲至冰封的护城河边,只是打眼瞧了瞧冰封的河面,便哈哈笑道:“天助我也,分批过河!” 常年在白山黑水中厮杀征战的金人,岂会看不出来河面冻得结实不结实? 第228章 蹴鞠之法 完颜活女的骑兵过了护城河后,靠着骑兵的机动性,开始沿着瓮城城墙游走射击。 瓮城的高度不如城墙那么高,完全在城下骑兵的射程范围内,再配合金军炮机的远程打击,对驻守瓮城的宋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这些压力其实还是次要的。 更为重要的是,天寒地冻,城头上那些宋军已经冻的手脚发麻,行动也变的迟缓。 反观城下金军,一个个却生龙活虎,有些二货甚至打着打着还敞开了衣袖,光着半个膀子。 开封的寒冷,是远远比不上辽东的苦寒之地的。 这点寒冷非但不会让金军反应迟滞,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好战天性。 果然是哈士奇一般的存在。 开战仅仅半个时辰,瓮城上守军的反击就明显弱了下来,一直在护城河对岸观战的完颜宗弼突然下令:“登城!” 攻城步军扛着登城梯,从宽阔的护城河上冲了过去。 十几个攻城梯在瓮城的三面架了上去,攻城步军也开始加入了战斗。 完颜宗弼扭头对身旁的耶律余睹说道:“此战应是能拿下瓮城,你且率军在此压阵,我去助活女一臂之力。” 耶律余睹有些不情愿,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四太子,要不一起冲过去?” 完颜宗弼摇头道:“小心有诈。” 四太子的意思耶律余睹明白,虽说从青城一路而来,并未遭到城外宋军的阻挠,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像上一次一样,突然又从外围杀来,跟城内守军玩个里应外合,两面夹击。 四太子让他率军护住后位,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在四太子完颜宗弼正准备下令过河时,突然听瓮城上一群守军大喊:“兄弟们守住,援兵来了!” 完颜宗弼还以为城外宋军又要故技重施,一勒马缰四下看去,发现周围并无异样,再一扭头,就见瓮城城门缓缓打开,城内杀声震天。 正在瓮城下游走骑射的完颜活女也是一愣,旋即看向了左右两侧。 只见登城作战的步军很多人已经爬上城头,只有占领了瓮城的制高点,攻城的一方才敢冲击瓮城城门,否则冲杀进去,便如进了天井,只等着被人居高临下射成刺猬了。 “列队!冲城!” 完颜活女大喝一声,传令兵立马分左右狂奔而出,向全军下令。 正在自由射击的骑兵听到军令,马上向中部靠拢过来,携弓换刀,列好了阵型,只待城门打开,便一拥而上,杀入瓮城。 完颜活女死死地盯着城门,待城门开到一半,手中长枪一扬:“冲城!” 正对城门的一支小队率先发起了冲锋,十几匹战马嘶鸣着朝着城门冲去,眼看战马的前蹄已经跨入了城门。 可下一秒,人仰马翻,有些人甚至脱离了战马倒飞了出去。 一个身披黄金战甲,手持漆黑长枪的小将从城门中冲出,眼神稍稍一扫,就锁定了不远处的完颜活女,大笑一声就朝着完颜活女冲来:“你这次走不了了!” 此人完颜活女岂能不识,正是那日在太原城下以一敌二,斩了完颜银术可的金甲将军,常山高宠! 随高宠一同杀出的,是大宋最强马军,侍卫亲军马军司的五千马军,他们冲杀出来后并未立刻向完颜活女所部发起正面冲锋,而是朝着瓮城左右杀去。 一时间金军登城步兵用的登城梯被掀翻,爬到一半的金军纷纷掉落,要么摔死,要么被战马踩踏而死,还未来得及登场步军也被冲的七零八落,纷纷朝着后方逃去。 高宠与完颜活女之间,还隔着一支列队完整的骑兵,眼看高宠杀来,这支队伍结阵迎上。 本想着阻一阻这小将的冲势,却没想到高宠枪出如龙,神力无双,这些金军骑兵与他触之即溃,根本无法阻拦。 两人之间,硬生生地被高宠杀出一条笔直的血路。 眼看完颜活女就在眼前,高宠一提马缰,胯下战马离地而起,腾跃着朝着完颜活女扑来。 这等精湛的骑术,这等狮子搏兔的气势,完颜活女只在自己父亲完颜娄室身上见识过。 眼看带着花纹的枪尖已经当面刺下,完颜活女长枪一甩,想要格开。 两支枪凌空一触,完颜活女就觉得双臂发麻,手中长枪竟险些就握不住了。 完颜活女大惊,躲过这一击后便向一旁奔去,高宠岂能放他离开,调转马头紧追而上,两人便在瓮城城墙下你追我赶,拼杀在了一起。 眼看战局大变,完颜宗弼脸一沉,大喝一声:“我去助活女。” 说罢,一蹬马缰,朝着瓮城方向杀了过去。 刚过护城河,就见城门内又冲出一员大将,根本没管城墙下的战况,而是迎着完颜宗弼而去:“四太子,大宋左翼镖旗将军杨再兴来会一会你!” 城下激战正酣,城头却渐渐消停。 刚刚冲上瓮城城头的金军步军,几乎已经被张叔夜率领的殿前司禁军斩杀殆尽,甚至砍下了两颗耳戴金环之人的脑袋。 明显,砍了两个金国皇室。 …… …… 御书房前。 十来个皇城司的衙役,在郭京的带领下,列队三列。 赵福金身披大氅,靠着御书房的门框,捏着手里的瓜子边磕边说:“来吧,演示。” 郭京得令,扭头对衙役们说道:“开始!” 只见第一列衙役齐刷刷地扔出手里的蹴鞠后,迅速朝着后方退去,第二列也迅速前行,扔出蹴鞠后也迅速后撤,然后是第三列,等第三列扔完后,第一列又重新拿着蹴鞠补位…… 如此循环了五次,一点差错都没有发生。 郭京看向赵福金笑道:“官家以为如何?” 赵福金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 郭京点点头,轻咳了两声,有些犹豫地问道:“官家,您这是要做甚?” 在郭京看来,眼下战事正酣,官家怎么还有兴趣在这里玩蹴鞠,就算要玩蹴鞠,那也应该是去找高俅啊,让自己在这里操练,被言官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做甚?朕要给你郭京一个机会!干好了,你名垂千古,干扯了,你就遗臭万年。” 郭京一愣,诺诺问道:“官家明言。” 赵福金笑道:“朕要你找七千七百七十七个人,要臂力好的,胆子大的,找到后,去侍卫亲军校场,以朕教你的三段蹴鞠法训练他们,给你十日,务必练好。” 郭京满脸疑惑:“他们若问为何练着蹴鞠之法?” 赵福金摊摊手:“给朕去捧大力神杯!” 第229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南薰门外的战斗并不轻松。 打了一个多时辰还是难分难解。 此时的女真人仍旧是整个东亚的最强战力,尤其是单兵作战能力,如雪原孤狼般彪悍。 冰封的护城河上,三五个宋军正围着一个金军重步兵追砍。 那步兵身上已经多处刀伤,手中军刀左劈右挡,虽然早已没了章法,但仍旧没有放弃活命的希望,一副杀一个垫底,杀两个不赔的悍勇之样,竟让着几个宋军不敢上前。 战场的另一角,一个金军骑兵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胯下的战马,他的手上早已没有了武器,因为左手拎着的,是自己断掉的右臂。他挥舞着断臂,迎着宋军的骑兵发起了最后一次的冲锋。 相比之下,宋军这边就要拉胯许多。 虽说这半年多来,种师道和韩世忠的强军之法也实施了,但是除了岳飞这等统军练兵的奇才训出了一支背嵬军外,其他的宋军还是改变不大,毕竟只有半年时间,学渣变学霸的可能性都不大,何况是有着百年顽疾的宋军。 面对这等修罗场,难免心中惶恐,也能理解。 一开始,跟着高宠和杨再兴杀出瓮城的宋军还显得极为英勇,慌了神的金军落荒而逃,但当金军发现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扭头要一换一时,宋军的攻势便也瞬间颓了下去。 甚至有些还被金军反向追杀,朝着瓮城城门哭爹喊娘地逃了回来。 一直在城头观战的张叔夜眉头紧蹙,作为监军,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弓弩手,准备!” 城头的守将喏喏道:“监军,这样难免射到自己人。” 张叔夜冷笑:“射的就是他们!弓弩手,放箭!” 那群被金军追着哭爹喊娘逃在最前面的宋军,应声倒地一片。 张叔夜在城头朗声喊道:“要么扭头杀敌,活着建功,死了妻儿父母得朝廷抚恤,要么只管往城里冲,看看你命硬还是神臂弩硬!” 逃回城下的宋军没机会多想,因为身后追杀的金军已经近在咫尺。 能怎么办? 一禁军押头抬头看了一眼城头,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追兵,面色终于由惊恐变的无畏,朝地上啐了一口:“兄弟们,活不了了,那就拿咱们的命给父母妻儿换银子了!跟我杀回去!” 人一旦拼起命来,便有如神助。 刚刚还只顾逃命的宋军反杀回去,竟跟追杀的金兵打的半斤八两。 这是普通兵卒的故事。 领军将领之间,却是恰恰相反。 杨再兴舞着一杆银枪,与手持螭尾凤头斧的完颜宗弼激战正酣,俩人已经过了百招,却仍旧难分高低。 完颜宗弼心里嘀咕,当年与宋军合力攻辽时,何时见过宋军里有如此猛将? 难不成当年伐辽的宋军,都是老弱病残之军? 杨再兴也在嘀咕,这可是金国四太子啊,为何如此骁勇,皇亲国戚们不应该都是一个德行吗? 想起康王赵构当年在太原,常把开弓一石五斗的事挂在嘴边炫耀的事,杨再兴就觉得好笑,同是皇亲国戚,差别有点大啊。 又是几个回合的冲杀,完颜宗弼觉得再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虚晃一斧,作势要逃。 杨再兴哪里肯放他离开,策马便追:“四太子休走!” 另一对,也在你追我赶。 与完颜宗弼不同的是,完颜活女是真的慌了。 早在太原城下时,就已经被高宠的神勇震撼过,与完颜银术可二打一,都被高宠反杀,如今单枪匹马,更是不敌。 从高宠杀出瓮城之后,完颜活女几乎没有与高宠正面对决,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逃,一个追。 实在躲不过了,拼杀几招。 可就即便如此,此时的完颜活女只觉双臂发麻,手中的长枪都有些握不稳了。 要不是顾忌父亲完颜娄室的老脸,完颜活女早就想撒丫子跑路了。 眼看高宠越追越近,完颜活女回头唰唰唰就是三箭,本想阻一阻高宠,却没想到这三箭丝毫没有起到效果,高宠只是提起枪舞出了一面滴水不进的枪幕,迎面而来三支箭便纷纷落地。 完颜活女心如死灰,隐隐觉得,自己今日是要葬在这南薰门外了。 李邦彦带着岳飞和韩世忠,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南薰门的瓮城城头。 以前对于战事,李邦彦无感。 因为只能从冰冷的札子上,看到些归纳性的文字,比如谁谁谁败敌与哪哪哪,比如谁谁谁斩敌三千云云。 但是现在,看着城下断臂残飞,鲜血飙射,兴奋的喊杀声与惨烈的哀嚎声,和着呜咽的北风,奏起了一首王者之歌,李邦彦只觉混身发麻,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亦或是因为别的原因。 但是李邦彦突然就明白了一句话的真正意义:一将功成万骨枯! 李邦彦看不懂战局,转头问向张叔夜:“如何?” 张叔夜面色凝重,沉声道:“若是如此再打半个时辰,我军必败。” 李邦彦不理解,他目光所及之处,不都你一刀,我一枪,不是打的半斤八两吗?怎么就能败呢? 李邦彦看向岳飞和韩世忠,似在求证。 韩世忠面色同样凝重:“金人体力还是好啊。本想着高宠与杨再兴能速战速决,斩了敌将,我军势必士气大涨,一鼓作气冲垮金军,可如今这样打下去,再而衰,三而竭啊。” 李邦彦似乎明白了。 与金野战,只能速战速决,一鼓作气。 打持久战,体力不支啊! 李邦彦眯着眼,透过雪幕朝四处看去:“杨再兴和高宠呢?” 刚问出口,就见一个金军将领,由东向西策马而来,金将身后,紧追不舍的,正是左翼骠骑将军杨再兴:“四太子休走!” 话刚出口,城头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完颜宗弼突然猛勒马缰,战马双蹄腾空,完颜宗弼顺势一个后仰,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弯弓,箭已在弦。 后仰到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时,弓弦一松! 嗖! 箭矢破风而去。 胯下战马四蹄腾飞,追的正急的杨再兴瞳孔猛然一缩,想要侧身躲过,可是冲势太急,根本反应不过来,一箭正中胸前! 见杨再兴翻身落马,完颜宗弼冷哼一声,撤箭换斧,调转马头朝着杨再兴落地之处飞奔而去,势要斩下头颅,以振军心! 第230章 斩活女 眼看完颜宗弼须臾便至,手中螭尾凤头斧已经高高举起,作势便要砍下。 “叮!” 箭与斧的碰撞,火星四溅。 完颜宗弼只觉手中一麻,手里的螭尾凤头斧竟然脱手飞出。 下一秒,另一支箭矢紧跟而至,擦着完颜宗弼的头皮堪堪射过。 完颜宗弼抬手一抹,头顶竟然渗出血渍。 再一抬眼,看向城头,只见城头两人再次同时弯弓搭箭。 完颜宗弼连想都没想,赶紧策马远离城下,朝着护城河方向奔去。 得亏跑的及时,要不然小命休矣。 即便反应如此快,后背也被再次飞来的箭矢浅浅地刺伤。 等跑到安全位置,完颜宗弼再次回头,不甘心地短叹一声:“哎!” 把杨再兴引到瓮城城下,是完颜宗弼故意的,他并非不知城头弓弩手众多,玩不好就就得把自己搭进去。 但是他自信自己与城墙的距离,宋军的弓弩手是射不到的。 而他想做的,就是当着瓮城城头守军的面,斩杀这个左翼骠骑将军,来瓦解他们守城的信心。 可人算毕竟不如天算,他怎会知道此时城头上站着的两个人,都是能开三石硬弓的大宋狠人。 岳飞和韩世忠相视一眼,似都不敢相信对方有此神力。 李邦彦指着守城将领着急道:“快出城,把杨将军救回来!” 完颜宗弼虽不知杨再兴生死,也没有拎着首级,但他仍旧策马冲入南边战场,边冲边喊:“宋军守将已被本将斩杀!宋军守将已被本将斩杀!拿下瓮城!拿下瓮城!” 两军都战至精疲力尽,此时若一方将领被斩,被斩的一方胸中憋着的那股劲儿便瞬间没了,而另一方则能短暂地再次提升士气。 原本焦灼的战局瞬间便会变化,一方崩溃,另一方作势掩杀。 听闻守将被斩,已经苦战两个时辰的宋军终于是撑不住了,与金军拉开距离便向四周奔逃。 完颜宗弼一看,心想这下稳了,于是喘着粗气,声嘶力竭的喊道:“杀敌!杀敌!随本将杀敌!” 这一刻,也已经疲惫不堪的金军像是集体加上了狂怒的buff,各项属性全面飙升,跟着完颜宗弼又一次朝着瓮城方向杀去。 城头,李邦彦面如死灰,难道自己挂帅后的第一场万人之战,就要以损兵折将,铩羽而归收场了? 李邦彦也顾不上斩敌将,败敌军以振守军士气的战略目标,只想着能把这次败局的损失降到最低,之后自己再去找官家请罪。 “韩侍郎,岳将军……出城驰援吗?” 韩世忠和岳飞眉头一蹙,眼下的这个局势,就算他二人再率兵出战,退敌倒是能退,但是全军士气已败,之后的战事,怕是更加困难了,但是此时也顾不上以后,正当韩世忠准备转身下城,率军出击时,张叔夜指着西边说道:“看,高将军!”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漫天风雪中,一名金甲将军,穿过浓密的雪幕,策马奔来。 腋下似乎,还夹着个什么东西。 等高宠冲至瓮城前,南边战场上溃逃的宋军已经过了护城河,慌不择路地朝着瓮城城门奔来。 高宠长枪一指,对着溃军大声喝道:“都给小爷我站住!” 声如炸雷,惊的众兵齐齐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身后,完颜宗弼率着骑兵已经掩杀而来,身后跟着的是刚刚被张叔夜冲散的金军登城步兵。 高宠一人一骑,穿过溃散宋军的队伍,缓缓地走向了冰封的护城河。 眼看金军骑兵已至,高宠跳下马来,把手中的大马士革枪往身边一杵,将腋下夹着的人扔到了地上,随后一把扯起他的头发,让他面向完颜宗弼:“再冲一个试试!” 完颜宗弼面色大惊,一勒马缰抬手道:“全军停止前进!”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看清了被高宠拽住头发,跪在河面上的那个人,那人虽然满脸血污,但完颜宗弼仍能认出来。 因为他在金军中的地位太特别的了。 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了不得的军功,而是因为他是金国第一战神,完颜娄室的儿子,完颜活女! “放了他!”完颜宗弼厉声呵道! 高宠冷哼一声:“追了两个时辰才把他拿下,你说放就放?” “你放人,我撤兵!”完颜宗弼知道,谈判得有筹码,而他现在惟一的筹码,就是撤兵。 本想着这个筹码已经足够了,可没想到高宠笑道:“来都来了,怎么能说撤就撤?” 完颜宗弼懵圈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大宋等了你们金狗这么久,如今来都来了,怎么能撤呢?问过小爷我同意不同意了吗?” …… …… 城头上的李邦彦乐了:“哈哈,擒了完颜活女,那咱们赚大了,把他握在手上,金军必然投鼠忌器。” 张叔夜也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此战不亏,此战不亏呐!” 李邦彦双手一拍:“走,随本帅出城谈判。” 城门大开,在岳飞三千背嵬军的护卫下,李邦彦带着众人兴冲冲地朝着护城河方向走来。 可就在快要走到高宠身后时,却见高宠突然夺过了身旁一名宋军的军刀,朝着完颜活女的脖子就挥了下去。 李邦彦和张叔夜齐声大呼:“刀下留人!”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从身后看,只见一注鲜血冲上了五寸之高,然后如烟花般散开,飘落。 护城河的冰面上,一片殷红。 高宠将人头高高举起,挑衅地对着完颜宗弼笑道:“小爷我就砍了,你能怎么着?” 人傻了! 完颜宗弼傻了,李邦彦和张叔夜,岳飞与韩世忠,全都傻了。 这人是能这么杀的吗? 天地之间突然就肃静了下来,只剩下高宠那爽朗又带点魔性的笑声:“哈哈哈,要战就战,少他妈威胁小爷我!” 下一秒,完颜宗弼歇斯底里地怒吼着:“给我杀!” 岳飞旋即沉声下令:“重斧兵,斩马!” 高宠翻身上马,提起长枪,随手把完颜活女的人头朝身后一抛,就跟着背嵬军就冲了上去。 刚刚溃散逃回的步军也齐齐转身,大喊着紧跟其后。 城头的守军齐声大呼:“完颜活女被斩了!完颜活女被斩了!金狗被斩了!” 韩世忠和张叔夜护着痴楞的李邦彦:“大帅,先回城。” 李邦彦看着滚落到自己脚下的人头,哭丧着脸:“高宠……高宠……本帅要去找官家参你!” 第231章 明牌了 第231章 明牌了【两章合一】 南薰门之战的战报,当天夜里便送进了明仁宫。 赵福金脸上涂抹着硅藻泥、甘油以及珍珠粉混成的面膜,喜怒不形于色。 “南薰门一战,我军战死四千七百余人,金军战死七千,几乎折损过半……”李邦彦念着战报。 赵福金打断道:“这战损比……” 战损比…… 新词。 一般的历史学家和军事家,会把战损比作为评判一场战争究竟是胜利还是失败,究竟是小胜还是大胜的重要指标。 但是赵福金觉得不太科学。 一场战争的胜利,不能仅仅只看战损比,还应该看它是否达到了既定的战略目标和政治目标。 尤其是政治目标。 比如老子不让你过三八线,你就是不能过。 毕竟,所有的战争都是政治的外延。 若只看战损比……那还是别看了。 显然,对宋金两军这次南薰门之战的战损比,赵福金还是满意的,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宋军战死的四千七百余人,死于城外野战的,占百分之九十,而金军战死的七千人,死于攻城的,占一多半。 这样来看,宋军和金军在野外作战的能力,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半年时间想在野战上碾压金军,那纯属做梦了。 幸好赵福金还是清醒的。 这也正是前段时间为什么不让驻扎在城外的勤王军主动对金军发起攻击,甚至到现在直接调走的一部分原因。 当然,朝中也有人不理解,那既然他们屁用没有,为何一开始让他们驻防城外呢? 这个问题赵福金曾跟韩世忠聊过。 “这些驻防城外的勤王军,不是给金军看的,他们看了也不会怕,而是给开封城中百姓的看的,可稳民心呐。” 稳民心,就是保赋税。 若是民心不稳,大户人家纷纷出城躲避战祸,那岂非很影响朝廷收钱? 非但如此,还让城中守军军心不稳。 正史上宋钦宗赵桓不禁这些富户们南下避难,有人觉得是个骚操作。 不过历史之事,哪有绝对的骚与不骚? 正因为开封城富户南迁,反而给康王赵构留了个繁华江南,又给大宋续命百年,而不是被金人一网打尽。 所以,历史总是会以它的方式,推动改变着人类的命运,骚还是不骚,不到历史终结的那一刻,没人能知道答案。 回到这次战事上来。 李邦彦念完战报,等着赵福金表态。 赵福金显得非常淡定,一边揭着脸上已经半干的面膜,一边笑道:“还行。” 还行? 李邦彦觉得自己挂帅第一战,就如此牛掰,官家就不能夸一夸? 可在赵福金看来,这次开封保卫战,几乎没有输的可能性,打赢了不奇怪,打输了那才叫奇怪呢。 李邦彦见请功不成,朝着身后招招手,一个盒子被端了上来。 赵福金已经撕完面膜,抬眼一看问道:“这是何物?” 李邦彦躬身道:“官家先看,看后臣还有事要参。” 赵福金抬手一掀,瞬间花容失色,差点就从榻上跳了起来:“拿走拿走!李邦彦!你是不是记吃不记打啊,朕早就说过,不要再把这些玩意给朕带到明仁宫来!” 李邦彦一愣:“官家有说过吗?” 赵福金气笑了:“行,那这次朕给你好好说,你给朕好好记,春夏,把朕的火油鞭……” 李邦彦噗通一声跪倒:“官家,臣要参神勇金甲将军高宠!” 这一手移花接木,让赵福金突然忘了要拿鞭揍人:“啊?高宠?战报里不是说高宠勇猛不挡……” “功是功,过是过!”李邦彦一身正气:“官家可知那是谁的人头?” 赵福金摇摇头:“不知!” “此将乃金军西路军大将,完颜活女,官家可知完颜活女是……” “完颜娄室的亲儿子。”赵福金抿嘴笑道。 李邦彦一愣,爬起身子:“官家知道?高宠已经来见过官家了?” 赵福金摊摊手:“高宠那脾性,可没有邀功的爱好。” 李邦彦老脸一红,旋即说道:“官家既然知道这人头是完颜娄室之子的,难道不觉得他活着,要比死了有用吗?” 赵福金自然明白李邦彦的意思,若是完颜活女被俘,金军无论干什么事,都得投鼠忌器。 毕竟完颜娄室在金军中的威望、完颜娄室与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基情在那里摆着呢,无论是完颜宗翰还是完颜宗望,都得顾忌顾忌。 “emmm,战场厮杀,高宠哪顾得了这么多,你还要求他能活捉?这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李邦彦长叹:“哎,若真是交战中杀了,臣岂能参他,参他是因为他已经把完颜活女活捉到了瓮城外……” “真的?牛啊!”赵福金乐呵着坐直了身子:“之后呢?” “之后?”李邦彦愣了愣,觉得官家这态度,好像觉得此事很爽一样,完全没有苛责的意思? 不管官家什么意思,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李邦彦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臣本想以完颜活女为质,与金人谈判,可谁知高宠手起刀落,当着完颜宗弼的面,就把人给斩了,臣是喊也喊不住啊。” 赵福金眼睛闪过一丝失望,心中嘀咕:“如此爽快,竟然没叫朕去观,不懂事!” 李邦彦见赵福金眼神一抹黯淡,寻思官家肯定也觉得此事高宠做的不妥,正要继续参,却听赵福金问道:“你想跟金军谈什么?” 李邦彦一愣,对呀?谈什么? 李邦彦支支吾吾了半天:“此人留着总是比杀了好的。” 赵福金哼了一声:“留着还得管饭,杀了也没什么不好,明儿朕就让陈东在《大宋日报》上头版:《震惊,金军战神之子命丧南薰门下》,如此一来,我军众志成城,有何不好?” 见李邦彦无语,赵福金又笑道:“不过呢,他作为将,你作为帅,他竟然不遵帅令,是不对,是得罚。” 李邦彦眼神一亮:“官家圣明啊!那依官家看,是军棍二十,还是军棍三十?” “三十吧!” 李邦彦乐了,官家还是疼自己啊,知道自己今日丢了为帅的面子,连个小将都呵阻不住,终是要替自己找回面子的:“臣谢官家。” 赵福金摆摆手:“没事下去吧。” 李邦彦乐乐呵呵正要告退,却听赵福金说道:“你也去领三十军棍吧。” 李邦彦面色一垮:“啊?” “啊什么啊?他为将不遵帅令,该打。你为帅管不住一个小将,还要来朕这里告状,你就不该打了?” 李邦彦愣怔了足足有十几息时间,突然嘿嘿笑道:“臣突然觉得,高宠砍他,也没什么大错,一来提升了我军士气,二来灭了金军威风,什么满万不可敌,什么战神之子,我呸!再说,将在外,君令都有所不受呢,何况是大帅,要不,算了?” 赵福金莞尔一笑:“你是兵马大元帅,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先把完颜活女的尸首还回去,脑袋挂去南薰门城头吧,记住!以后就算是完颜晟的脑袋,也不能再拿到朕面前,看着恶心!” “臣遵旨!臣告退!” “等下!”赵福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差几个机灵点的人去青城,告诉完颜们,让他们自己派人来拉尸首。条件嘛,把降金的那三万人还回来。” “啊?不是假降吗?现在就把他们召回来?” “嗯,司天监今日来报,过两天会出太阳。” …… …… 开封城东三十里,青城。 金军大营,笼罩在一片肃杀哀伤的氛围中。 完颜活女的无头尸体,已经被带了回来。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萧仲恭痛哭流涕,看起来比完颜娄室还要悲愤:“两位大帅,这宋朝女官家心思毒辣,如蝎如蛇,把活女的尸身交了回来,却把他的头……哎!这是要让活女死也死不安宁啊!” 完颜娄室没有掉眼泪,他只是双目通红,双拳紧握。 这样的情景,完颜娄室不是没想过,他虽说不出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的诗句,但他也知道,上了战场,生死难料。 大战一场,伏尸上万,难道就只能别人的儿子死,自己的儿子就不能死? 道理他懂,可他就是悲愤难当,就是心在滴血。 因为他是一个父亲,一个被人奉为战神的父亲,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亲。 他依稀想起,完颜活女第一次上战场,是十七岁时随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攻宁江州,完颜活女是那样的生猛,那样的无畏,单枪匹马冲入辽军,身负多处箭伤,却仍杀敌数百,死战不退。 等被人扶下战场时,金太祖居高望去,问之何人? 左右答:“娄室之子。” 金太祖哈哈大笑,亲自送药:“此儿他日必成名将。” 名将? 完颜娄室内心凄然。 他不是接受不了儿子的死亡,他是接受不了儿子屈辱的死去! 这份屈辱不是宋朝那女官家给的,也不是宋军那金甲小将的给的,而是完颜活女自己羞辱自己的。 临阵遇敌,不敢像一匹孤狼,冲上去撕咬,却像一只吓破了胆的兔子,被海东青调戏追逐,最终还是被人挟于腋下,屈膝跪于阵前…… 耻辱! 女真人的耻辱! 娄室的耻辱! 这种失去儿子的伤心悲愤和觉得儿子辱没家门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让完颜娄室有些抓狂。 身旁众将对宋人咬牙切齿地诅咒和辱骂,更让完颜娄室无比烦躁。 “闭嘴!”完颜娄室终于说话了。 沉稳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后,完颜娄室把手中火把扔进了搭起的火台:“烧了吧!” 短短的三个字说完,完颜娄室转身朝着中军大帐走去:“大帅,请议事!” 完颜宗翰一愣,旋即也将手中火把扔向了火台,完颜宗望跟后,其余众将也纷纷将火把扔出,熊熊大火瞬间燃起,完颜活女的尸身,用不了多久便会化为一缕青烟,飘荡在开封青城,骨灰混杂着草木灰,也不知会不会被呜咽的北风带回那片生他养他的白山黑水之地。 “咱们中计了!” 众将随着两位大帅一入帐,早已端坐在一旁的完颜娄室便开了口。 如此突兀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娄室?”完颜宗望轻声问道。 他觉得,完颜娄室是不是因为丧子之痛,打击过大,说起了胡话,中计?中什么计? 完颜娄室目光沉静,看着完颜宗翰问道:“宗翰大帅,若太原守军岳飞没有收到那十二道金牌而撤出太原,咱们有把握拿下太原吗?” 若是以往,完颜宗翰绝对不会当着二太子完颜宗望的面说出自己不行的话。 但是这个问题是完颜娄室问的,而且此情此景,也由不得他吹牛撂嘴。 完颜宗翰摇摇头:“拿不下。” 完颜娄室凄然一笑:“拿不下太原,咱们西路军就到不了开封城,咱们西路军到不了,东路军就得孤军而战,最终也是拿不下开封城。这次南下灭宋,咱们就得无功而返!可现在,咱们却合兵开封,为何?” 没人说话,众人都在沉思。 “因为那宋朝女官家,不愿咱们无功而返,她巴不得咱们兵临开封,她就是要在开封城下,把我们撕碎!” 完颜娄室的话,让帐内众人顿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脊背发凉,许久都没人说话。 终于,完颜宗翰开口了:“娄室,本帅知你丧子之痛,但何故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明日,本帅与你亲自攻城,为活女报仇!” 完颜娄室平静的摇摇头:“若大帅要攻城是有取胜之道,本将绝不敢违令,原作登城先锋,但若大帅攻城是要为我儿报仇,请大帅三思。” “你不想为活女报仇吗?” “想!但报仇绝不是陪葬!宋朝女帝既然巴不得咱们两路合兵,兵临城下,那她必有要命的手段。若我们还不知她的手段,就不宜妄动。” 完颜宗翰被完颜娄室突然的谨小慎微气笑了:“一介女流,哪来的手段,太原撤兵一事,不过是大宋朝廷的内斗,当时道君皇帝占上风,可等咱们兵临开封,那女人又夺回了权柄,仅此而已!” 为了打消众将的疑惑,完颜宗翰看向萧仲恭:“萧相公,你是去过开封,见过那女官家的,你说!” 萧仲恭只觉屁股一疼,尴尬笑道:“回大帅,那女官家与道君皇帝之间,好像……好像……父慈女孝,不像有什么嫌隙。” “呵……那不过是在你面前演戏罢了!”完颜宗翰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事实,他又看向完颜宗望:“二太子,你在宋廷安插有人,你说说!” 完颜宗望一愣:“你在说甚?” 宗翰也是一愣:“你手下那降将,不是你故意安插在宋廷的吗?” “谁?” “郭药师!” 完颜宗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完颜宗翰:“你见过他了?” “拿十二道金牌召岳飞撤出太原的,就是他啊,而且他还面见本帅,亲口对本帅说,宋廷有变,道君皇帝夺权,要与我大金和谈,这才割让太原。” 完颜宗望的脸瞬间就黑了:“宗翰呐,你为何早不与我说,太原是割让与你,而非你夺取的呢?” 宗翰老脸一红:“你也没问我呐……你还没说那郭药师,是不是你安在宋廷之人?” 终于明牌了! 第232章 一壶毒酒祭灶神 金军东西路两路大帅,把从第二次南下起兵以来的所有事情相互捋了一遍,许多他们认为合理却压根不合理的事情,瞬间就想明白了。 先是东路军这边,兵不血刃拿下真定府,在完颜宗望看来,应该是宋军无能,弃城而逃的原因,也并不奇怪。 毕竟当年自己在黄河岸边敲了一晚上的鼓,都能让对岸驻防的宋军不战而逃。 拿下真定府后,完颜宗望原本打算就在真定府驻兵,一来是不想孤军深入,二来是离太原城不远,可以随时支援太原战局,等西路军拿下太原后,再两路齐发,逐步推进,直至合兵开封。 这是最合理的进军策略。 可这时,耶律余里衍挂帅而来,打出了“莫笑周郎,今有宗望”的旗号。 若来将不是耶律余里衍,完颜宗望应该会想一个问题:既然宋朝已经放弃了真定府,为何又突然派兵前来,难道是为了拿回真定府吗?先不说能不能打过东路军,就算可以,西路军那边也能随时驰援,真定府压根就不可能拿回来。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定府真的被宋军拿回去,意义在哪? 拒东路军于国门之外? 若是完颜宗望当时是能想明白这个问题,西路军在太原失利,东路军完全可以驰援参战,太原是一定可以啃下来的。 可是,来将是耶律余里衍,宗望忍不下这口气。 最终一步步地被带离了太原战局。 追击至黄河北岸,却又被道君皇帝的“五雷仙法”轰了,只能退守汤阴,再等西路军消息。 西路军这边,完颜宗翰不是没想到向宗望求证郭药师的身份,只是当时派出的传令官赶到汤阴一看,东路军已经被围成了铁桶一般,根本进不去。若是当时能知道郭药师的真实情况,完颜宗翰即便攻克不了太原城,也绝对不会放太原守军撤出太原,甚至会将计就计打一场伏击,重创太原守军。 等两路能恢复消息时,完颜宗望已经驻兵青城了。 “二太子进兵开封之前,为何不说?”宗翰问道。 完颜宗望能说甚,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时没去跟西路军打声招呼,只觉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想赶紧发兵开封,让大宋朝廷、大宋皇室都知道,我完颜宗望又来了! 至于原因,完颜宗望辩解道:“说了又如何?太原守军已经撤回开封,难道就因为怀疑赵福金有意为之,西路军便不来了吗?” 完颜宗翰一愣,的确,当时就算知道了,完颜宗翰难道会就此打住,不向开封发兵了吗? 两人相顾无语。 片刻后,完颜宗翰哈哈大笑。 完颜希尹不解:“大帅何故发笑?” 完颜宗翰哼了一声:“我笑那赵福金智弱,笑大宋群臣无谋。” 众人看向完颜宗翰,完颜宗翰继续说道:“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想让我等合兵一处,兵临开封。现在我们来了,那又如何?她又能怎样?能将我们一锅端了不成?” 这番话,帐内的很多人是赞同的。 就算赵福金真的有意让金国东西两路合兵开封,目的又是什么呢? 围而杀之? 金军众将显然是不信的。 就算南薰门一战,宋军虽然得了优势,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由此可见,想要把金国主力在开封城下全歼,宋军没这个能力。 那赵福金这一切的谋画,可不就是个笑话嘛! 就算有极少数人隐隐担忧,但也说不清楚担忧的点在哪里。 “明日,全军压上。”完颜宗翰一拍大案,忽地站起身来,冷冷道:“早日破城,破城之后,本帅要屠了开封,为活女报仇!” 说罢,宗翰看向完颜宗望:“二太子觉得呢?” 完颜宗望点点头:“可!” 深夜,连续下了十几天的雪,终于是停了。 次日一大早,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半个时辰之后,那轮已经消失了十几天的太阳,竟然也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阳光洒向了银装素裹的大地,把一切都染成了金黄色。 冬日的太阳,虽然温吞,但依旧可以驱走寒意。 原本打算今日再次攻城的金军,也撤销了军令。 不是因为天晴了,而是因为既然有了阳光,温度也必然升高,到时候护城河冰封的河面,还能不能撑的起千军万马,谁也说不准。 万一打着打着,河面上的冰裂开了,金军岂不是进退无路。 所以完颜宗翰与宗望一商量,决定再等几日,等下一次大雪漫天之时,再行攻城。 …… …… 虽说金军攻城的事人尽皆知,昨日还刚刚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万人之战,但是开封城内好像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该开门做生意的,依旧每天开门营业。 该去酒楼茶肆喝酒饮茶的人们,依旧每天雷打不动。 青楼里的生意,这段日子似乎还比之前还要更要好一些了。 开封城内的百姓,依旧该干嘛干嘛,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尤其是今天,腊月二十三,祭灶神,过小年,从今天开始,新年便算正式开始了。 一大早,各家各户就噼里啪啦地放起了爆竹,相国寺外的集市上,卖麻糖的,卖祭祀用品的摊位前也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几乎每个开封人脸上,都洋溢着年的喜悦。 快到中午,各家各户都开始清扫自己的灶房灶台,之后便焚香叩拜,期望灶王爷来年能保佑一家人吃喝不愁。 普通人家的祭灶神大抵如此。 但是大户人家或是开店做生意的,却要更隆重一些。 除了放爆竹,清灶舍,还得把府内或者店里的伙计们都集中起来,每个人怀里必须抱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红马”、“白马”,在主家的引领下,朝灶王爷磕头,念祭词。 之后再用酒水浇灌“红马、白马”的头。 若它们扑腾摇头,说明灶王爷已经知道了,来年会保佑自己。 若它们没有扑腾,则要继续浇灌。 当然,这里的“红马、白马”并不是真正的马,而是红色或白色的公鸡。 毕竟灶王爷升仙时,只骑着公鸡,没骑马。 民间如此热闹,宫里自然更甚。 一般来说,祭灶神这种活动,礼部官员和内侍省官员们去搞一搞就可以了,顶多出来个闲散王爷充充场面,重要的官员和官家本人,一般是不参加的,毕竟对于皇家来说,即便不拜,明年也不可能吃不饱饭。 这叫务实。 但是今日,赵福金非要去参加。 不但自己要去参加,宰执、入朝大员也被要求全部参加。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御膳房,由礼部侍郎主持,简单地祭祀之后,赵福金突然笑问:“你们说,金人一般祭不祭灶神呐?” 司马朴笑道:“金人还未开化,不兴这些。” 赵福金啧啧摇头:“他们不祭灶神,只怕明年要吃不饱饭喽。” 见赵福金如此说,李纲这种老学究便想跟官家科普科普:“官家,金人多以渔猎为主兼顾耕种,与我汉人不同……” 赵福金点点头:“生吃吗?” 李纲一愣,显然没明白官家的意思。 “他们就算打鱼捕猎,但总得下厨不是,这灶神该祭拜还是要祭拜的。他们不祭拜,是一定要饿肚子的。” 众人不解,窃窃私语,猜官家这是何意? 赵福金眯着眼睛,看向了天空中那轮温吞的太阳:“民间祭祀都会放爆竹,宫里为何不放啊?” “砰!” 声音不大,如同爆竹一般,可火势却瞬间窜起,转瞬就引燃了一片。 金军大营里突然乱做一团,有人大喊道:“失火了,失火了,粮营失火了。” 事情回到两天前。 兵部几名小吏带着李邦彦的手书来到了青城金军大营,对完颜活女的战死表示遗憾,并且传达了宋廷的善意:愿意归还完颜活女的尸身。 当然,也提出了条件:需要宗望大帅将翟进率领的那三万降军,归还大宋。 用一个死人来换三万军? 这是正常人会做的生意? 完颜宗望虽然觉得可笑,但是考虑到完颜娄室的感受,并没有直接了当的骂一句:“想屁呢?” 而是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这些降军又不是物资,说给就给,就算本帅愿意拿他们去换完颜活女的尸身,他们也未必愿意还宋啊?若是他们不肯,难不成要本帅替你们官家杀了这三万人?” “他们本是宋人,岂有不愿之理?不如让三头碰面,问上一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完颜宗望只能将那几营指挥叫进了帐内。 兵部小吏一见到翟进等几位将领,便威逼利诱起来:“你们若是率军归来,官家说了,既往不咎。你们若是不愿,城中家眷可便要依我大宋律法而办。” 有家眷的将领,自然显得无比忧心。 就当翟进准备上前表示自己愿归时,那小吏又说道:“当然,官家知道你们这些人中有人没有家眷,吓不到你们,你们便随便吧。” 翟进心中一嘀咕,闭嘴不言。 那小吏好说歹说,最终除了翟进外,其余几人都答应返朝。 完颜宗望进退两难,只能看向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大手一挥:“尸身不要了!你们几位就留下陪葬吧!” 此言一出,帐内众将纷纷拔刀,恨不得立刻就将这几个大宋小吏碎尸万段。 娄室可以如此说,但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两人不能如此做啊,这道理就像过年拜年,亲戚给娃塞红包,父母总会说“不用不用。”但亲戚若是真的不给了,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罢了!”完颜宗望起身道:“既然他们愿回,那就由他们去吧,但是,手下兵卒不能带走,所部辎重不能带走。” 在完颜宗望看来,既然这几个宋将降心不定,那就滚犊子吧,留着也是废物。 但是他们可以走,兵马和粮草辎重,决不允许带走! 如此一来,既不会伤了完颜娄室的感情,又不会做一场亏本的买卖。 宋朝小吏又争辩一番,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带着几名将军和金军拉尸体的小队,返回开封。 临行前,宋朝小吏当着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面,将一个酒壶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翟进,咬牙切齿地骂道:“国贼,官家就知道你不肯归还,让本官赐你毒酒一壶。” 翟进一愣,根本不肯去接,旋即哈哈笑道:“留着给自己吧。” 完颜宗望奇怪,他实在不理解赵福金的操作,人家都叛变了,你给人家赐毒酒,人家会喝?脑子烧了吧? 命人上前查看,一掀壶盖,里面的酒水已经冻成了冰块,即便如此在场的众人都觉这毒酒太毒了,压根不用喝,只闻上一闻便觉得气味刺鼻,恶心的很,离的近的纷纷掩住口鼻,连忙将壶盖又重新盖上。 完颜宗望冷笑道:“翟将军,你便收下,等城破之日,还给她便是。” 翟进还是不肯:“大帅,赵福金诡计多端……” 完颜宗望似乎并不想听翟进啰嗦,转身就回了大帐。 对于翟进义无反顾地降金,完颜宗望并不能感同身受,甚至还有点怀疑:为何? 但是萧仲恭却颇为理解,毕竟他也是坚定的降过金国的人,在他想来,为什么要降,那还不是因为他们相信,跟着大金有前途,开封迟早要破,这叫良禽择木而栖。 于是萧仲恭向完颜宗望提议:“大帅若是不放心,等会就让翟进把所部粮草送往咱们的粮草营,没了粮草,还怕他们能翻天?” 完颜宗望一嘀咕,有理! 不但要收缴他们的粮草,还要整编他们的队伍,这样一来,稳了! 完颜宗望立刻安排耶律余睹,先率兵将青城大营外驻扎的那三万降兵的驻兵之处围了,只允许他们出营三百人,把粮草辎重送往东路军的粮草营,等接回完颜活女的尸身后,再安排将领去接管整编这些降兵。 翟进跟着耶律余睹回到营中,立马安排人搬运粮草。 为了防止意外,耶律余睹还下令这些人不得带兵刃,不得带火把,就连火折子也不许带。 翟进当然也不例外。 毕竟是粮草重地,见不得火星,翟进理解。 押着降军的粮草送入金军粮草营后,翟进在耶律余睹的监督下,指挥着众人把粮草搬了进来,随后由金军的粮草官一袋袋的检查,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便堆放在了营帐中。 只是没人发现,翟进不知何时,已经把那一小壶“毒酒”,悄悄地放在了粮仓中,一个可以晒进阳光的地方。 第233章 宋科院的风气 第233章 宋科院的风气 起初火势并不大,至少是在可控的范围内。 难就难在水桶里的水早已结冰,一时半会根本化不开。 好在营地里的积雪并不厚,所以完颜宗望下令以沙土灭火。 这没什么错,在任何人看来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错。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沙土混着未消融的冰雪扑上去后,火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扑越旺,期间还发出微弱的爆裂之声。 每次微弱的爆炸,都会加剧火势的蔓延。 没用多久,粮草营的火势已经无法控制,幸好今日无风,否则整个东路军的大帐都得付之一炬。 完颜宗望的脸,比死灰还难看。 宋科院门前,李邦彦想着这次不用再登记了吧,如今的自己可是抗金兵马大元帅,节制开封城大小事务。 宋科院在开封城,那宋科院也就归自己节制。 可没想到宋科院门前的禁军依旧不买账,依旧说着以前的话:“官家严令,无论何人出入宋科院,都必须留姓名,留日期,留事由,这册子官家每月必看,大帅何苦为难末将。” 李邦彦无奈,只好把手从袖子中拿了出来。 一笔一划地在册子上写上自己的姓名和日期,至于事由,李邦彦写着:要弹! 进了宋科院,虽然来往之人不少,但基本没人像其它衙门那样,迎来送往,看到李邦彦也不过是微微颔首,就匆匆忙自己的事去了,有些不认识李邦彦的,甚至连招呼也不打一个,擦肩而过。 跟着李邦彦一起来的岳飞都感觉万分诧异,低声问道:“大帅,这宋科院里的吏员们……” 李邦彦拍了拍岳飞的肩膀:“就咱俩人,以兄弟相称就行了,对了,干娘府上的年货准备的怎么样了,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兄弟要给哥哥我开口啊。” 岳飞一愣,这也太跳跃了吧? “咳咳,家里的事李娃在忙活,对了李兄,这些吏员见了你都不施礼的吗?” 李邦彦瞥了瞥嘴,有些不满地叹道:“哎,兄弟你是不知啊,这宋科院里,哪有什么吏员,全都是先生。我不给人家施礼就不错了,还等着人家迎来送往,呵呵,想多了。” “先生?这……” 岳飞话还未说完,就见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两位先生,找人?” 李邦彦看着岳飞无奈地笑了一声,扭头对年轻人说道:“对,找沈院长。” 那年轻人点点头,指了指主殿:“行知殿后面,沈院长这会应该在地窖那边检查安全工作。” 李邦彦道谢后,领着岳飞朝主殿走去。 一边走一边指着主殿说道:“这里呐,政和年间太上皇建造的,为通真达灵先生讲经用,名为神霄殿,什么时候改成行知殿,哥哥我也是不知道,总之呢,宋科院,可不是一般的衙门。一会见到沈院长,你就知道了。” 没多久,穿过主殿,便来到一片空旷之地,李邦彦正纳闷从哪下地窖,就见一个脑袋从地下钻了出来。 李邦彦一低头,看清正是沈穹,连忙上前,想要搭把手拉他上来。 沈穹竟然理都没理,又缩了回去。 李邦彦与岳飞相视一眼,尴尬一笑:“怎么样,不是一般人吧?见了我这个当朝右相,兵马元帅,也是爱答不理的。走,咱们下去。” 说罢,正想上前拉地窖的把手,手还没碰到,沈穹的脑袋又钻了出来:“伱们可不能下来,在上面等着。” 说完,人又钻了进去。 李邦彦和岳飞两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沈穹才钻了出来:“哎,这一到冬日,就万分危险呐,走走走,去行知殿说话。” 说罢,竟然不理两人,径直走了。 李邦彦和岳飞只能跟在身后。 可刚到行知殿门前,沈穹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忘了,不能去,咱就在这里说吧。李相公找我何事?” 如此待客之道,也是没谁了。 李邦彦清了清嗓子:“沈院长现在别叫我相国,我现在领了新职,抗金兵马大元帅。” 一般人听到这等话,是不是应该恭贺恭贺? 可沈穹只是哦了一声,好像与自己丝毫没关系。 也对,本就与他没关系:“哦,大帅,找我何事啊?” 李邦彦实在无语了,开门见山说道:“想要点霹雳弹。” 沈穹一听,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前段时间韩世忠不是来过了吗?我给他说了,得到春暖花开。” 李邦彦不解:“为何?是匠人不够用吗?要是不够用,本帅……” 沈穹哎呀一声:“不是人不够用,是……是……哎呀,我很难给你解释啊。” 李邦彦看了看岳飞,又看了看沈穹,蹙眉道:“沈院长要这么说,那本帅可就免不得要找官家参你一本了。抗金乃国之大事,事关国运……” “国运什么的,我不懂,大帅要参我……那随我来吧。”沈穹说罢,竟然又转身自顾自地朝行知殿走去。 岳飞笑道:“这沈院长的行事倒是有趣?咱们跟进去吗?” 李邦彦觉得面子上实在挂不住,自己好歹也是当朝宰相,堂堂的兵马大元帅,脸一黑:“他今天要是不给本帅解释清楚为何不给,本帅跟他没完,走!” 李邦彦是来过行知殿的,跟之前没什么区别,还是各干各的事,连个抬头看自己的人都没有。 只能跟着沈琼走到了偏殿的一个房间,刚一跨进门,就听沈穹的声音传出:“有人要参我。” 李邦彦抬眼一看,人傻了! 只见赵福金披着大氅,盘腿坐在一个矮塌上,正在翻看着什么。 赵福金微微抬头,也是一愣:“李邦彦,岳飞?你们俩来这里……” “要霹雳弹!”沈穹替两人答道。 李邦彦赶紧上前施礼:“倒也不是非要不可,就想着咱大宋既然有这等大杀器,为何不用,就是来……来找沈院长问个究竟。” 赵福金听明白怎么回事了,朝李邦彦和岳飞招了招手:“上前说话。” 两人凑了过去,只见赵福金摊开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一个球,又在球上面画了一个尾巴:“朕给你们解释吧。” 第234章 战机突现 “岳飞是用过霹雳弹的,对吧。” 岳飞点头:“韩侍郎给了几箱,太原之战都打光了。” 赵福金嗯了一声,指着纸上的那个球体说道:“这是霹雳弹,这个尾巴呢,是引线,这引线呢,现在暂时做不出来了。” “为何啊?”岳飞不解。在他的印象里,这引线不就是棉花条吗? 赵福金终于明白,为什么沈穹懒的解释了。 要把这个问题从本质上解释清楚,那得解释到什么时候去了。 “泡引线的药,结冰了!”赵福金觉得,这样通俗易懂了吧。 “烧火融开就好啊。”李邦彦觉得,这算问题吗,小事一桩啊。 赵福金莞尔一笑:“要不,你去烧火融点来?” “得嘞,臣这就去……”李邦彦还真是想去干,心里嘀咕:“他沈穹就是故意不肯做,多简单的事。” “官家是想让李相公去死吗?”沈穹满脸好奇地看着赵福金问道。 众人齐齐一愣! 片刻后,赵福金哈哈大笑:“朕开个玩笑,你们还当真了?” 沈穹解释道:“此药性烈,骤然降温或是骤然升温,都有可能会引发爆炸,即便身穿步人甲,也得一命呜呼,李相公要试试吗?” 李邦彦脸色煞白,连连摆手。 “所以两个月前,就已经把药少量分批藏于地窖,如今已经慢慢冻住,只能等来年缓慢升温再用了。” 沈穹解释完,又提醒到:“官家昨日要的量不小,可得小心啊。” 赵福金没说话,转头看向了窗子,阳光透过厚厚的窗纸,洒在了赵福金的侧脸,像是笼了一层圣洁的光晕:“沈穹,你说今日这个阳光,要是照在冰冻的硝化甘油上,它会不会炸?” 沈穹把手伸向透着阳光的窗边:“严谨来说,有七成可能会炸,两成可能不会,不稳定,所以不可测。” 李邦彦歪头一想:“还有一成呢?” 沈穹看了看赵福金,然后又一本正经的看着李邦彦:“官家说,那一层是猫。” “猫?” “对,老薛家的猫!” …… …… 傍晚,夕阳惨淡,天地间一片昏黄。 此时的元帅府里,除了种师道外,其他人人正在商议等下次天降大雪,护城河再冻一层,金军会不会发起全面攻城,到那时没有了霹雳弹,应该怎么应对金军的沉炮阵。 不是种师道不来议事,而是突然告病。 年纪大了,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 幸好官家一开始没有把大元帅之位交给种师道,否则这会该群将无首了。 李邦彦觉得,可以让高宠再去挑一次车。 韩世忠讪笑:“金军不蠢,这次一定会全力护卫沉炮阵,就算高宠能冲入阵中,也挑不了几百架炮车吧,大帅是想公报私仇,把他累死?” 李邦彦还没说话,独自坐在一旁拖着腮帮的高宠往这边看了一眼,以前还有同样不议事的杨再兴跟他一起,下下棋,品品茶,现在只剩他一人,实在无聊:“我去看看杨再兴,诸位议。” “等下。”岳飞叫住高宠说道:“去了太医院问问钱丙军医,杨再兴的伤,除夕那夜能不能回府吃年夜饭?” 高宠嗯了一声,扭头正要离开,却跟急匆匆跑来的传令兵撞了个满怀,把那传令兵直接撞飞了出去。 高宠连忙上前几步,扶起传令兵来,挠头笑道:“实在抱歉……” 传令兵没有理他,拔腿又朝大厅跑去:“报!青城金军军营失火,东路军粮草焚烧殆尽。”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耳边炸雷。 不仅厅内议事的众人愣在原地,就连原本打算去找好基友吹牛聊天的高宠也转身跑了回来:“当真?” 韩世忠看向张叔夜:“张监军安排的?” 张叔夜连连摇头,又看向岳飞。 岳飞蹙眉:“无大帅军令,我不可能擅自做主去做此等事。” 三人又齐刷刷地看向李邦彦。 李邦彦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李邦彦才恍然大悟:“是官家!” “官家?”厅中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李邦彦激动的指了指韩世忠:“前日本帅不是让你从兵部找两个机伶点的,去金营告知,让他们来拉完颜活女的尸首……” 韩世忠点点头:“我安排人了啊,而且昨夜尸首就已经拉走了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给你了一壶毒酒,让人带去……” “带去了啊!” 李邦彦满脸心疼地看着韩世忠,像是一个老友看着劫后余生的另一个老友:“韩侍郎啊韩侍郎,你得感谢老薛家的猫啊。” 韩世忠一脸懵逼。 李邦彦哈哈笑道:“那是药啊!” 韩世忠点点头:“毒药下酒,自然是药啊。” 岳飞此时也明白了过来,拍了拍李邦彦的肩膀:“大帅,您也是劫后余生啊!” 李邦彦终于明白,官家昨日为突然提到司天监说天气,又为何煞有介事,反复强调,酒壶不能进屋,当夜务必送到金营,原来是怕骤然升温,炸死自己啊。 官家果然是体恤下臣呐! “你们在说甚?如此机会,金军必然军心大乱,咱们不该趁机袭营,活捉宗望宗翰吗?” 众人瞬间收敛心神,相互看了一眼,李邦彦问道:“可行?” 韩世忠点点头:“就算不能一战打垮,也得让他们乱上加乱!” 张叔夜附议,岳飞附议! “好,那今夜袭营,岳将军,你看如何安排?” 岳飞走到战势图前,凝神看了片刻:“张监军带侍卫马军司,全军而动,绕行青城,从南侧杀入,高宠帅河东路马军,从北侧杀入,我与韩侍郎,带胜捷军、威武军从正面突破,大帅,您率天武军,在后接应,咱们一袭便走,不可恋战,诸位觉得如何?” 还不等众人说好,大厅外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帅,诸位将军,官家有口谕,让诸位即刻前往御书房议事,不得拖延。” 高宠突然转过身去,看着内侍官说道:“你回去告诉金妈,等晚点再来。” “哎呀呀,高将军呐,官家就知道你性子急,官家专门说了,你也得去御书房,一个都不能少。” 众人面面相觑,颇为不愿。 战机稍纵即逝,官家现在喊人议事,这不是耽误战机嘛! 李邦彦思忖片刻:“官家估计也得到了金营那边的消息,就怕咱们袭营呢,咱们还是先去见过官家,再做打算吧。” 第235章 插花 几人随着内侍官出了临时元帅府,就朝着御书房赶去。 还未进宫,天就已经黑了。 因为是小年夜,今日又停了风雪,此时御街上份外热闹。 垂髻儿童追逐打闹,年轻男女并肩漫步,店铺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烛红灯,连御街两旁的树木都打扮的火树银花。 氛围感这件事,被宋人拿捏的死死的。 宫外有多热闹,宫内就有多萧条。 即将到来的靖康二年新春,对大宋皇室来说,好像没那么喜庆。并不是他们不重视,而是他们不敢重视。 因为主管这次抗金后勤总指挥是左相李纲。 为给守城将士筹集更多更好的御寒物资,李纲希望老赵家起到表率作用,所谓表率就是捐献! 御寒衣物,炭火暖炉,哪怕是未成品的布匹绸缎也行。 总之就是一切能御寒的物资,来者不拒! 要不是赵福金提前给他打了招呼:求捐可以,逼捐不行,一切自愿的话,李纲估计敢像去年搬蔡京家石头一般,去老赵家搬炭火,扯棉被了。 这事,李纲还真干的出来。 因为在李纲看来,这难道不应该吗? 既然是一切自愿,宫里的后宫嫔妃,宫外的皇亲国戚,都得低调一些不是,要是让别人瞧见自己家过的富裕,还不愿捐点物资,徒惹非议。 所以各宫的小年夜都很默契地选择了低调行事,除了在宫外挂上两个灯笼外,其它的布置一概不做,就连宫人也不得嬉戏喧哗,国难当头,忍着! 李邦彦边走边问:“中官人,今年宫里不过小年吗?官家的明仁宫也是如此?” 内侍掐着兰花指叹道:“官家哪有这个心情,刚刚不知得了个什么消息,就直奔御书房了,你们说这金人,也真是会挑时候,每年新春就要来恶心咱们,就不能好好过个年吗?” 快到御书房时,消停了一天的北风又一次刮了起来,吹散了红梅枝上的积雪。 “又起风了。” 岳飞抬头看了看漆黑深沉的夜空,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是啊,这次风雪再起,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了。”韩世忠应道。 “雪越大,梅越香!”高宠一如既往的乐观。 众人进了御书房,见御案上凌乱地放着一些梅枝,赵福金一边悠闲地往青瓷瓶中插梅,一边问道:“金军粮仓失火的消息收到了吗?” 众人点头,李邦彦本想顺势拍拍官家马屁,说些“运筹帷幄、布局精巧”之类的话,赵福金却压根没给他机会:“废话就不用说了,朕知道你们想趁机袭营,但朕觉得不必如此。” 众人无言,都把目光看向了李邦彦,谁让他是抗金兵马大元帅呢。 别的什么事,李邦彦肯定会秉持官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最高原则,但这可是战事,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也。 即便李邦彦再喜欢溜须拍马,但在这等事情上,他也不敢不与官家争辩。 “官家,臣与众将军都觉得,此时袭营,必能让金军措手不及,就算不能斩将杀敌,至少也能让他们乱上加乱,扰了他们军心。” 赵福金纤纤玉手捏起一根梅枝,放在琼鼻处嗅了嗅笑道:“李大帅能这么说,朕倒是开心。” 李邦彦不解,只能讪笑道:“那事不宜迟,臣等这边马上调兵遣将,今夜就……” “你不问朕为何开心吗?” “啊?” “朕觉得你这个人吧,小事上装糊涂,大事上还是有担当的。看来朕让你做这兵马大帅,没看错人。” 李邦彦听闻,心中一喜,呵呵笑道:“谢官家盛赞,那臣等着就去准备准备?” 赵福金把手中的梅枝剪掉了一段,缓缓插入瓶中:“朕不是说了嘛,不必袭营。” 见赵福金如此淡定又如此坚持,李邦彦目光流转,与身旁众人通过眼神交流一番,便静静地等着听赵福金的见解。 赵福金不疾不徐地把最后一根梅枝插入花瓶,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对自己的花艺似乎极为满意:“朕以前就好花艺,奈何得不了闲,这几日跟着内侍省的花艺师学了半旬,你们看如何?” 赵福金笑着指了指青瓷瓶中的红梅和几根松枝问道。 瓶中梅枝与青松,错落有致,尤其是梅枝上的花苞已经被赵福金摘完,只剩下枯枝,仅有的一朵半开不开的花苞,挂在整个景致的最上方。 枯枝、翠松、一朵梅。 “好看!”在场的除了李邦彦,其他人怎么可能懂这些风花雪月之术,如同不读诗书之人看到美景,只能惊呼一声“卧槽漂亮”一般,一言以蔽之。 李邦彦则摸了摸下巴,摇头晃脑道:“梅在上,为天,松在下,为地,枯枝居中,左右开散,如同人间。官家这个插法,为六合之法,对称平衡,壮丽含蓄,萧瑟中生机勃勃,生机中满目枯败。半旬时间,官家就有如此心得,难得难得啊。” 赵福金浅浅一笑:“朕听说花艺、茶艺、香艺与兵法,虽然各有所术,但大道同归,朕觉得不必袭营的道理,便在这花艺之中。” 这次,李邦彦不说话了。 他虽懂花艺,可不懂兵法,很难将这两者的“道”联系起来。 岳飞虽然不懂花艺,但刚听李邦彦所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躬身道:“官家的意思是,生中有死,死中有生,此时袭营不一定会乱了金军军心,说不定会让他们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勇猛攻城?” “怕甚!”高宠冷笑一声:“来多少,死多少!” 赵福金摆摆手笑道:“并非是怕,而是少做无用功,不做则已,做,就得让他们伤筋动骨。而袭营,显然达不到这个目的,搞不好,还被人家打了伏击,可别忘了,咱们面对的,可是打了几十年硬仗的完颜们呐。” 韩世忠此时已经明白了,哈哈笑道:“对,我若是宗望,此时恐怕已经布好天罗地网,就等人来袭营呢。到时候袭营不成,咱们几个就得像姚平仲一般,被官家发配到延安府挖煤去了,我老家,我随意,各位可未必习惯呐,哈哈哈!” 李邦彦一拍大腿:“对,咱们现在只需要防范金军全力攻城就好,没了粮草,他们拖不起。” “嗯,朕还给你们准备了七千七百七十七神兵,到时候助你们一臂之力。”赵福金笑的狡黠:“此战,估计在除夕之前就能结束了……” 第236章 猜疑链 青城金军大营。 帐内除了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外,就只有一个人:翟进。 其余众将已经带兵在青城方圆五里层层布防。 宋军爱好袭营这件事,完颜宗望是再了解不过了。 打心眼里完颜宗望就瞧不上这种偷家的事,要干就堂堂正正地干,整日里偷鸡摸狗算怎么回事。 所以粮草营火势刚灭,完颜宗望就点了兵将,做好了应对宋军连夜袭营的准备。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当然是防患于未然,可别让宋军真的把家偷了,第二是避免人闲生闲事,这些兵将闲着不出营,势必会聊粮草的事,虽然损失确实惨重,但是也没到粮绝的地步,然而人言猛于虎,一聊二传,到了第三个人那里,是肯定要动摇军心的。 看着帐内两位金军大帅,翟进自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粮草营被烧一事,太过蹊跷了。 当天晚上把三万降军的粮草归入粮草营,第二天就失火了? 翟进没有大呼冤枉,也没有试图去证明不关自己的事,因为怀疑一旦产生,越解释就会越乱,遇见这种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把怀疑的对象扩大化。这个道理,能在大宋这个朝廷里混到中上级军官的翟进,不会不懂。 但是这个道理说起来简单,实操起来却是个技术活儿。 扩大怀疑对象,不能直接指出某某某也有嫌疑,这样有攀诬乱咬之嫌,也不能完全撇清自己,这样有推委自保之嫌。 最好的办法,是看似冷静的分析之中,不经意的说到某些细节,而这些细节又是人人都知道,但是以前没有被重视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让听话的人自己去脑补,自己去联系,一旦听话的人自己在头脑里形成了一个认知,那他就会坚信不疑。 人嘛,只会相信自己。 已经一刻钟了,见翟进还不主动开口,完颜宗望叹了一口气道:“翟将军不觉得很巧吗?” “回大帅,末将从未离开过营帐。” 完颜宗翰目光阴沉:“你营里的那些降兵呢?” 不用翟进回答,完颜宗望便又叹道:“事发前后,宋人降兵确实未离开过驻地营帐,宋使带走一些降将后,未免生变,我令耶律余睹率部围了驻地降军,不允许出入的。” 宗翰只觉脑子疼。 为了彻查这件事,他与宗望已经审过粮草营营官,值守的亲信兵将,确定事发之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靠近过。 而且耶律余睹也以性命担保,降军之中连一只鸟儿都没飞出过驻地。 而这两天唯一进出过粮草营的外人,就只有那日押粮进入的百十来人,可这些人未带兵器,未带火把,连火折子都没有带,再说也并非这些人进入粮草营之时发生的失火,而是在第二日。 见两位大帅蹙眉沉思,翟进突然轻声道:“若如两位大帅所说,那就只有三种可能。” “讲!” “如果末将勾结耶律余睹将军,再买通粮草营营官和巡逻卫队……” 完颜宗望冷哼了一声:“不可能!” 完颜宗望是坚信耶律余睹的忠诚的,毕竟是跟着自己十几年的部下,要谋反作乱有的是机会,何必如此? 至于粮草营内鬼……那就更不可能了。 任何一支军队中,能负责辎重粮草的队伍,那都是亲信中的亲信,别说是人了,就是驼粮草的马匹,那都得往祖上查三代。 不但完颜宗望不信,完颜宗翰也不信:“说第二种。” “第二种可能,便是出鬼了。”翟进无奈苦笑:“今日阳光虽暖和,倒也不至于天干物燥。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无故起火,除了鬼神之力,如何解释?” 这个说法更扯! 两位完颜齐齐鄙视。 “第三种嘛,那就是……有人能放火,还能让所有人即便知道是他,也都闭嘴不敢说。” 翟进说完这句话,明显能感觉到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两人一愣,没有面面相觑,也没有任何交流,而是都不自觉地把头扭向了一旁,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眼神也都更灵动了一些。 完颜宗翰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完颜宗望。 要是自己烧自己的粮草,别人自然没办法查出来。 可完颜宗望为什么这么做呢? 一些原本毫无联系的细节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了完颜宗翰的脑海里。 第一次开封兵败回到会宁府,完颜宗望非但没有咒骂宋朝女官家,反而是话里话外都对此人颇为赞赏…… 会宁府中,完颜宗望对郓王赵楷礼遇有加…… 明明耶律余里衍逃亡开封,可让萧仲恭谈判时只要那女官家,却不提给自己戴绿帽的女人…… 劝降三万宋军时,竟然拿出宋朝女官家的亲笔信,虽然完颜宗望说是自己伪造的,但……他怎么能模仿的了那女人的笔迹,除非书信来往频繁…… 那日南薰门之战,完颜活女被斩时,完颜宗弼在与杨再兴苦战,但……耶律余睹呢?他是故意不救,还是……得了秘令? …… …… 完颜宗望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人,是完颜娄室。 以他在金军中的威望,的确可以让粮草官不敢说话,因为只要完颜娄室自己不认,粮草官说的再多,也没人会信,甚至会被完颜娄室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砍了。 至于完颜娄室为什么要这么做? 完颜宗望觉得,他是在逼金军与大宋决战,好给儿子报仇。 粮草要是不够了,要么战,要么退。 眼下这局势,退是不可能了,那就只有尽早决战,等破了开封城,屠城几日,让宋人为儿子陪葬。 这次失火,虽说是东路军的粮草损失惨重,但是完颜宗翰却显得过于淡定,难道他也知情? …… …… 两人心中同时一惊,满脸不敢相信的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复杂且无法名状的情绪。 两人异口同声:“有话说?” “宗翰大帅先说!” “二太子先说!” “还是大帅先说!” 完颜宗翰终于开口道:“罢了!此事先不谈了,既然粮草损失大半,咱们速战速决,七日内攻破开封,二太子觉得可好?” 完颜宗望心中又是一沉:“七日内?果然……这是要在完颜活女的头七前为他报仇呐。” “二太子?” 完颜宗望收敛心神:“不妥!南薰门之战损兵折将,现在粮草又失火了,军心不稳。” 完颜宗翰心中也是一沉:“呵,果然老为宋朝那女官家着想,这样拖下去,是想让军中粮草不济,无功而返呐。” 完颜宗翰大手一拍,重重砸在条案上:“你东路军打不打我宗翰管不着,但是我西路军,七日内必攻开封!二太子你要瞻前顾后的话,想想自己剩下的粮草还能撑多久!” 说罢,不等完颜宗望再说话,便决然起身,朝着大帐外大步而去。 第237章 赤马红羊劫 靖康元年十二月二十八。 大雪如鹅毛,寒风如并刀。 苍茫雪幕中,一薄衣单衫的中年道士,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登阶而上,朝着龙德宫的大殿走去。 推开殿门,寒风灌入。 正在蒲团上打坐调息的道君皇帝微微睁眼后,缓缓起身,朝着门前道士躬身:“虚靖先生来了。” 虚靖先生,姓张名继先,字嘉闻,正一天师道三十代天师。 张天师行了道礼,款步而入:“闻太上皇道谕,小道星夜兼程而来,幸得及时。” 道君皇帝还礼后,两人在蒲团上坐而论道。 道君皇帝感慨:“上次一别,已经一十又九年,天师在龙虎山可好?” 张天师浅笑颔首,未作答话。 道君皇帝又是一声长叹:“这些年,朕一直在想,崇宁二年,先生召崇宁真君关羽于解州盐池斩蛟,平一方灾祸,又于宫中除灭席妖,朕每每想起,就不胜感激呐,只是……朕政和二年再召先生,先生却因病不奉,并让朕修德弭灾,以避赤马红羊之劫……” 道君皇帝轻轻摇头:“当时朕道心不满,未能参透,如今再看天下大势,先生一语成谶啊。” 张天师依旧笑而不答。 道君皇帝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丙午赤马,丁未红羊,再有一日便是赤马红羊相交,如今金人发兵十五万,已在青城,大宋天下岌岌可危,先生可有化解之策?” 这次张天师没有再笑,而是眉头微皱,满目萧然:“太上皇这些年未曾修德,那便无法弭灾,赤马红羊已成定数,难解。” “可我儿福金,一年前先败完颜宗望于牟驼岗,又败完颜宗翰于太原城,前些日南薰门大捷,斩完颜娄室之子,这难道不是消灾弭祸之象?” 张天师左右摇头:“这女官家得位之日,可是身披红色大氅?” 道君皇帝一怔,想起那日赵福金身披红色大氅入殿登基,面色微变:“先生的意思?” “赤马未消,红羊已至啊。” 道君皇帝身子一颤,声音都变的有些颤抖:“你是说……我儿福金便是红羊之相?可……可喜好红色之人天下甚多呐。” 张天师叹道:“我若未记错,女官家的八字,应是政和二年三月二十四?” 道君皇帝连连点头:“正是。” “那便是了!” 道君皇帝还是不解,身子稍稍前倾,满脸焦急:“先生明言。” 张天师这才又缓缓道:“若只看八字,无甚可说,但若结星象之说,太上皇还不明白?” 星象之说,虽然在宋朝仍非主流之术,但是在民间也已经流传了几十年,市井中也早有方士以星象之术为人算命解难,像道君皇帝如此“多才多艺”之人,岂能不懂。 只是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未往这个方向去想而已。 如今张天师一语道破,道君皇帝面色凄然:“牧羊之星,红氅登基……朕……朕……朕为何当时未想啊,天下大难已成,为天下百姓,求先生赐教啊。” 张天师面色更为凄然,苦笑道:“太上皇可知,小道当年不肯奉诏入京,而现在却奉谕而来,何故?” 道君皇帝心中一喜:“可是先生要救这天下?” 张天师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了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拆开信件,低头念道:“一面青铜镜,数重苍玉山,恍然夜舡发,移迹洞天间,宝殿香云合,无人万象闲,西山下红日,烟雨落潸潸……此诗,意境凄凉啊。” 张天师依旧苦笑:“天下大难,怎能不凄凉?小道今年三十有六,大劫在即,已与这赤马红羊劫形成双劫,大宋劫难之日,便是小道羽化之时,便在这龙德宫中与太上皇再见一面,了却因果。” 道君皇帝一听,更是混身颤抖。 正一天师道三十代天师都无法化解这赤马红羊之劫,反而要以身应劫…… 那这天下还有何人能够幸免? 那自己…… “太上皇,你个人劫数未到,还有时间,不过……”张天师欲言又止。 道君皇帝连连催促,一副欲哭之相:“请先生明言呐!” 张天师思忖片刻,心想事已至此,也无所谓天机,便也坦言道:“太上皇还能过几年凄苦日子,算是为这天道调补阴阳之气,太上皇至福至乐这么些年,已是损了天道,之后的凄苦,也算是调补。” “可能善终?”道君皇帝起身,弯着腰恭敬地站在张天师的身旁。 张天师摇摇头。 “如何死法?”道君皇帝又问。 “身骨为油,奉和平百愿灯,佑之后的天下黎民风调雨顺,佑之后的俗世王权国泰民安。油燃尽,才可入道,再入轮回。” 道君皇帝登时须发皆张,满目惊恐:“先生是说……是说……这金人要把朕熬炼成油?” 张天师闭门轻叹:“也算是为太上皇赎罪了。” “朕有何罪?朕有何罪!”道君皇帝已经几近崩溃,堂堂帝王,国破家亡就已经够惨了,还要被人炼成灯油,这是何等的凄惨,何等的可怖?道君皇帝完全无法接受,在龙德宫内歇斯底里地怒吼,忽哭忽笑,最终归于平静。 “先生,朕悔不当初啊。” “先生,可当真无解吗?” “先生……” 见张天师始终闭目不语,道君皇帝也只能重新盘腿坐回蒲团,一遍遍地宣着神霄派供奉的神灵“玉清圣境元始法王、紫微北极大帝、东极青华大帝……” …… …… 明仁宫内,赵福金看了看之前在牟驼岗时穿过的那身戎装:“这个就不穿了,显得朕好像没别的衣服似的。” 耶律余里衍笑道:“那妹妹想穿什么?” 赵福金瞥了瞥一旁的红色大氅:“就它,暖和!” 春夏在一旁提醒道:“官家,您可是要以九五之尊御驾亲征的,不能太随意了,还是这身戎装看起来飒爽一些。” 赵福金笑道:“朕不要飒爽英姿,朕就要娇柔可怜,穿上戎装,朕怕吓死他们!” 春夏与耶律余里衍抿嘴一笑,也不再多言。 耶律余里衍拿过红色大氅,在赵福金身前比划了一下,羡慕地说道:“妹妹这肤白如羊脂,难怪喜欢红色,这一衬,更显得红白相透,美得不可方物,我就不行了,显黑。” 赵福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是辽国那地方,紫外线太强了,要是有防晒霜就好了。” 紫外线?防晒霜? 这等奇奇怪怪的词语,耶律余里衍和春夏早就习惯了,也没多问。 耶律余里衍随后道:“前段时间收到了耶律大石的来信,算日子,应该是已经过了西夏,进了宋境了。” 赵福金一边试衣服,一边说道:“不急,让他好好琢磨琢磨金国退兵的路线,守株待兔就行。” 耶律余里衍抿嘴一笑:“耶律大石信中还说,恐不敌完颜娄室……” 赵福金披好大氅,在铜镜前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地笑道:“让他放心,完颜娄室的脑袋,朕可舍不得让给他。” 入夜不久,突然一声剧烈炸响,南薰门城头的守城兵将惊的一个哆嗦。 上了年纪的老卒悄声说道:“是冬雷,你们听过一句话没?” 围在火堆旁烤火取暖的众兵将扭头看向老卒,老卒掏出腰间挂着的水壶,吨吨喝了两口,一抹嘴巴说道:“春雷不发冬雷不藏,兵起国伤呐。” 冬雷。 一种并不常见的自然现象。 市井间认为,冬雷是不吉利的,常与兵灾匪祸相连,尤其在一国之都炸响,那必与国运相连。 若是发生在别处,民间也是有谚语的: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 无论如何,冬雷炸响,这个冬天都是冷的彻骨的。 幸亏前些天李纲征得赵福金同意,从国库里拿了不少的布匹绢帛,为将士们缝制御寒衣物,除了内侍省安排婢子们加班加点,就连后宫妃嫔以及各个王爷府上的女眷也都亲自动起了针线。 当然,这点布匹绢帛,这点皇室女眷,根本做不出几件御寒衣物。 还得发动民间力量,于是《大宋日报》专门刊了文,文中说:“军如鱼,民如水,军功各半。” 一时间开封各商会纷纷捐赠御寒物资,以示自己与朝廷共存亡,之前读书作诗,只习琴棋书画的富家小姐们也纷纷做起了女红,希望自己亲手缝制的衣物能穿在守城兵将的身上,暖身暖心。 偪王赵桓这些天也没闲着,又是代表朝廷前往城头看望守城将士,与他们在城头风雪共餐,又是光着脚跪在司天监的祭祀大台前向上天祈求祷告,求上天护佑大宋国祚。 开封城里的这些拥军之举,赵福金未管未问,不贬不褒,这些本就不是她一个帝王该操心的事。 她要操心的,是金军何时会发起全面攻城之战。 从这几天收到的消息综合判断,金军那边也差不多就是这一两天,就该动手了。 御书房中,赵福金只宣来了李邦彦、岳飞与韩世忠。 他们的判断与赵福金一致,觉得金军发难的时间不是明日,就是除夕那日。 “既如此,你们说说,这场仗该如何打?”赵福金令人摊开开封城防图,朝着三人招了招手:“都上前来讲。” 李邦彦作为兵马大元帅,早就对这场攻防战的具体安排烂熟于心,指着城防图便向赵福金讲解道:“金军主攻的方向,仍会是南薰门,西边水门虽已经冰封,但终究是冰面,不可能架起沉炮轰城……” 一番讲解,倒是防守的密不透风,但也就仅仅只是防守。 换而言之,李邦彦自信满满,金军无论怎么玩,短时间内,开封城他们肯定是拿不下,唯一让李邦彦头疼的,就是金军那超远距离的炮机。 “要是有霹雳弹便好了。”李邦彦嘀咕道。 毕竟有岳飞太原之战的先例,干掉金军的炮机,就只需要应付他们的登城战,压力要小的多。 然而赵福金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这段时间来,她甚至都没问过金军炮机的情况。 “朕要的不是防守开封不陷落,朕要的是一战打垮金军主力。” 三人沉思片刻,岳飞开口道:“那便只有出城作战了。” “可有把握?” 岳飞摇摇头,看了一眼韩世忠,韩世忠苦笑道:“官家,世人皆言金军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臣虽然不信,但是咱们一战想打垮十五万金军,这……这也不太现实。若是咱们励精图治,再用个八年十年,倒不是没有机会,只是眼下……绝无可能。” 赵福金也不恼,韩世忠与岳飞说的也算客观理智,以现在宋军的实力,想要硬刚十五万金军,还想要一战灭之,确实有点做梦。 “那要是东西两路的大帅开战即亡呢?” 三人一愣,目瞪口呆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心想官家今日缘何如此飘? 见三人不语,赵福金笑道:“假设,咱们假设,开战不久,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两人都阵亡了,那你们有没有把握一战击溃金军主力,不说全歼,击溃便好。” 既然官家说了这是假设,那韩世忠与岳飞便也顺着官家的思路大胆假设起来。 “若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在阵前被斩,金军便群龙无首,各部将领不得帅令,难以协同,顶多各自为战,而咱们若趁势全军压上,金军必然溃乱,一战击溃金军主力有八成把握。” 赵福金双手一拍:“就是这个思路!你们就按照这个思路重新排兵布阵……” 三人又是一愣,说好的假设,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若是按照这种思路排兵布阵,那便成了攻势,而非守势,一旦攻势受挫,又无守势防御,那这开封,不就没了吗? 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坚决反对,赵福金缓缓起身,竟朝着三人躬身行礼,吓的李邦彦差点就跪了:“官家,这是……这是……臣等受不起啊!” 赵福金收敛了笑意,面色谦逊而诚恳:“朕要向你们道个歉,有些事情,朕本该早就与你们说明白,但是……事关大宋国运,更关乎开封城百万子民的身家性命,姚平仲袭营被泄密一事,至今仍不知何人所为,朕不得不小心。今日只召你们三人前来,又将御书房所有内侍侍卫支开,便是想与三位相公坦言,一战破金军主力之策。” 三人听罢,立马正形正身,朝着官家施礼:“官家行事谨慎,何错之有。臣等愿听官家良策。” 赵福金双手按在御案上,面色严肃,语气恳切道:“朕非将帅之才,若此计若有所不妥,三位相公务必直言不讳,你我君臣几人,就把这关乎国运的一计尽量商议到无懈可击。” “臣等遵旨!” 第238章 炮飞 第238章 炮飞 靖康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大雪虽停,但天色依旧暗沉,青灰色的天空如同一个厚重的穹顶,压在苍生头顶,说不出来的压抑沉闷。 天空中,十多只海东青在盘旋啼鸣,尖锐响亮,似是叫丧,又如号角。 南薰门城头的守城将士,紧紧地握住手里的长枪、弓弩,没多久,这些守城将士似乎感觉到了城墙在颤抖,举目远眺,只见远处五色捧日旗遮天而来,在灰蒙蒙的天地间分外显眼。 “金人攻城了!” 随着传令兵兴奋又恐惧的一声大喊,城头上用来警示的号角也发出了沉闷雄浑的声音:“嗡……嗡……” 号角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开封城。 每个人都知道,这号角声意味着什么。 刚刚开门准备迎客的商户纷纷关门闭店,街边早市上的小商小贩或推着独轮车,或挑着货担匆忙往家里赶去,那些正在采购年货的百姓也顾不得讨价还价,掏出几文钱撇了出去,拿起年货抱在怀中拔腿就跑。 开封府的衙役们早已经上街维持秩序,鸣锣喊道:“金人攻城,速速归家。” 有着一百五十多万人口的开封城,没有一刻钟便如同一座空城。 街道上,除了军马奔驰,兵卒列队,再无一人。 龙德宫内,道君皇帝双目紧闭,跟着张天师诵经祈福,偪王府中,偪王紧握着王妃朱琏的手颤声道:“别怕,别怕,有妹妹在,金人攻不进来的。” 明仁宫里,赵福金也被这沉闷的号角声吵醒,睡眼朦胧地问道:“春夏,什么时辰了?” 春夏紧张地答道:“官家,刚刚卯时。” 赵福金放平双臂,伸了个懒腰,略带起床气地骂道:“这么早?赶着投胎啊!” …… …… 从青城倾巢而出的西路军,在通津门前晃了一圈,便直奔南薰门而来。 这次攻城,完颜宗翰八万大军全军压上,三万攻城步兵,两万轻骑兵,一万重甲骑兵,五千弓箭手和五千炮兵,剩下那一万,多是随军的工匠和民夫。 器械方面,光是轻重炮机就足足有五百多辆,还有百十来辆现在已经用不上的填壕车,至于大小云梯更是不计其数。 这是西路军的全部家底。 完颜宗翰的思路很简单:强攻南薰门,只此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至于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兵分三路,分别绕到西边水门、北面酸枣门及东面通津门,用来牵制和分散宋军,为西路军的正面攻城缓解压力。 这样的安排,一来是东路军的战力确实比不上西路军,正面攻城这种硬活,交给西路军最好。 二来是完颜宗翰有些信不过东路军。 这些天完颜宗翰甚至怀疑,去年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在牟驼岗被围时,是不是已经与宋廷达成了某种协议? 完颜宗翰的这种怀疑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基于这一年时间里,完颜宗望的表现,以及对整个金国朝局的前瞻。 完颜晟登基虽合女真人的传统,兄终弟及。 但是如今的金国朝廷,并非只有女真人,更多的是辽国旧臣,而这些人无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都已经深受汉文化影响数百年,在他们看来,天赋皇权,皇权要稳定,绝不应该是兄终弟及,而是父父子子。 完颜宗望,作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最疼爱,最能打,也最有脑子的二太子,很难说不会有别的心思。 他完颜宗翰自己都会偶尔做一下这种美梦,何况是二太子? 所以在今日发兵攻城之前,完颜宗翰已经差帐下最亲信的传令兵,带着一封亲笔信,赶回了会宁府,面见完颜晟。 信中只有一句话:“若开封之战失利,详查二太子。” 完颜宗翰骑在战马上,看着开封城巍峨高大的南城门有些失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完颜晟去这封信,若开封之战真的失利,自己回到会宁府面见完颜晟再谈不行吗? 非得多此一举,去信一封? “大帅!”完颜娄室在身旁唤了一声,完颜宗翰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下令:“轻炮轰城!” 攻城第一步,火力覆盖先摧毁城头守军的守城物资和器械,为之后的登城作战尽可能地清扫障碍。 早已列好阵列的三百多辆轻炮车得令,百炮齐射。 碗口大小的石块如雨点般落在了瓮城城头,原本架在城头的宋军双绡炮还一弹未发,就被砸了个七七八八,在第一波打击中幸存下来的双绡炮和床子弩随后也发起了反击。 双绡炮发射用猛火油浸湿过的火弹,在空中猎猎作响,看起来气势惊人。 然而由于射程的原因,大多数都落在了金军轻炮阵列的一丈开外,对金军轻炮造成的打击可以忽略不计,只有几个超常发挥的,落入了轻炮阵中,砸毁烧坏了几辆。 要说射程,还是宋军的床子弩给力。 轻轻松松就穿入了金军的轻炮阵中,虽然弩箭上也捆着点燃的油布,只要被击中,那炮车便会瞬间散架。 然而弩箭毕竟是弩箭,很难形成大范围的伤害,而在与宋的这些年战斗中,金人早就知道了床子弩的厉害,所以稍有经验的将领,都不会把轻炮摆的像一颗颗糖葫芦,让你直接穿。 由于床子弩每射一发,就得有复杂的操作,才能再打出另一发,射速比起金军的轻炮来说至少慢了三倍。 所以瓮城守军这一波反击才刚刚开始,金军的轻炮又打出了一轮伤害,瓮城城头上的双绡炮和床子弩又被砸的所剩无几。 囤积在瓮城城头的火油桶也被砸了个稀巴烂,浓稠的火油刚刚洒满城头,一发火石随后落下,瓮城城头瞬间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来不及跑的几名宋军被火焰包裹,歇斯底里的叫着从城头坠落,仅剩的那几辆双绡炮和床子弩也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正如正史所言:“每一炮到城,索网、粪土、大枋、楼上皆破、使守御卒不能存立。” 一座小小的瓮城,在完颜宗翰眼中,弹指可破,仅仅半个时辰不到,瓮城城头的防御工事就已经完全被毁,守城的宋军纷纷后撤,回到了南薰门的主城之上。 完颜宗翰冷哼一声,又一道军令下达:“步军攻城。” 三万步军得令,扛着各式各样的云梯嗷嗷叫着扑向了已经无人防守的瓮城。 第239章 冰破 金军攻城步兵扛着各式云梯,正在你追我赶,快速越过数丈宽的护城河冰面。 在攻城战中,能立军功的机会有很多。 比如第一个登上城头的,比如第一个冲进城门的…… 当然,也包括第一个把云梯架上城墙的。 虽说枪打出头鸟,箭射鲁莽汉,“第一个”往往活不到领军功的时候,但是此时的情况,任谁都能看出来,瓮城城墙上已经毫无防守了。 这么轻而易举就能拿军功的机会,岂能错过。 数百人已经冲到了护城河中央,身后跟着乌泱泱的大队人马,从上一次南薰门之战可以看出,这护城河的冰面已经足够结实,金军并不担心冰面裂开。 冰面不似地面,虽然结实,但也打滑,一个不注意便是脚下踉蹡,一个狗吃屎趴倒在地,这份军功也便就没了。 跑在最前面的几个女真人,渐渐地放慢了脚步,他们已经胜券在握,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摔倒,除非后面有人拔足狂奔,有人扭头朝身后看了看,还真看见十几个辽东汉人排成一列,夹着最长的云梯,脚步一致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这一看就是练过的。 几名女真人交头接耳,一边小步前行,一边商议:“一会等他们追上来,给他们使使绊子。” 其他人并无异议,都露出了狡诈的笑容。 这份军功虽不算大,但每个人也能分到不少银钱,岂能让给辽东汉人? 等那十几个辽东汉人越来越近,竟能听出他们口中整齐地喊着号子:“左右,左右……” 这号子,显然是协调步调的,只有这样,十几个人抬着的云梯才不至于因不协调而拖慢了行动。 眼看排成一列的辽东汉人前面的几人已经超过了自己,这几个女真人突然伸出脚一绊,整列中间部分的辽东汉人一个踉跄趴了下去,这一下步调全乱,抬着的云梯往下一落,这一列人都站不稳,纷纷倒地。 有些摔了个屁股蹲,有些摔了个狗吃屎,有些侧身倒在了一旁。 那几名女真人看着滑稽的场面还未来得及放声大笑,耳中就传来了一声巨响,那个摔了屁股蹲的辽东汉人竟然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他原本站立的冰面炸裂开来,大片的水花喷射而起,如同泼水一般向周遭泼洒。 冰冷的河水打在这几人脸上,让他们瞬间回过神,那几个女真人连忙朝一侧躲去。 刚刚出主意使绊子的那个女真人连滚带爬地朝左侧躲了一段距离,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像是按到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并不尖锐,触感像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片,只是这木片下面好像连接着什么东西,而那东西又似乎又挤压了另一种东西,那感觉就像两把利剑撞击摩擦…… “砰!” 又是一声巨响,那女真人一条胳膊飞了出去,人也被巨大的冲力掀翻,冰冷的河水混杂着碎冰渣,将他浑身打湿。 已经冲到护城河中央的金军步军齐齐停下了脚步,呆立在原地。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突然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吼:“冰面裂开了!冰面裂开了!” 话音刚落,那人脚下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掉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旁边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接二连三地掉落了下去。 还未冲上护城河的金军已经停在了岸边观望,不肯再上前。 河面上的金军却没那么淡定,乱作一了团,扔掉云梯转头就想往回跑。 也不知哪个大聪明突然大呵一声:“前后距离都一样,快过河!” 原本想往回跑的金军又扭头朝着瓮城方向跑去,没人再想着立功,只想赶紧离开这该死的冰面。 于是,在宽约三丈的河面上,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爆炸的威力并不大,也就仅仅能伤及一两人,但是随着爆炸声越来越多,更多的冰面开始出现裂痕,在这群人慌乱的踩踏下,裂痕越来越大,随后大块大块的冰面开始坍塌,河中央的七八百金军纷纷跌落河中。 一旦落水,毫无生还的可能。 前线的情况马上传到了完颜宗翰的中军。 完颜宗翰当即下令攻城步兵停止过河攻城,并令传令兵速速去通津门召完颜宗望前来商议。 等完颜宗望赶到,前线的情况已经清楚了:正对瓮城城门的那段河面已经多处碎裂,不能再渡人,而四五丈外的河面依旧冰封完好,可就即便如此,目睹了那七八百金军落水溺死的攻城兵,都不敢再踏向冰面。 完颜宗翰扭头看向完颜宗望:“是时候让那三万降军开路了!” 在完颜宗翰看来,高贵的女真人不能冒险,得让翟进那支降金的宋军先去探探这冰面的古怪。 若是无事,攻城步兵再行渡河。 若还是如此,就得另寻他法。 可完颜宗望似乎并不乐意,这三万宋军是降了自己,那就是自己的生力军,岂能拿来给西路军当炮灰? “那三万降军已经开始攻打通津门,此时调来给你,我那边怎么办?”完颜宗望连连摇头。 完颜宗翰心中又是一沉:“以前与二太子并肩作战,从来不分你我,看来我所料不差啊!”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现在不是与二太子争辩的时候,完颜宗翰直接扔出杀手锏:“二太子,现在是你东路军还人情的时候了!” 人情? 二太子怔愣一瞬,便明白了完颜宗翰的意思:一年前东路军被围牟驼岗,赵福金以完颜宗望的性命要挟,让西路军撤出太原,完颜宗翰照办了。 此等人情,不还不行! 等翟进率军撤出通津门战斗,赶到南薰门后,一听要让自己部众去当炮灰,当下就有些不乐意。 但是战场之上,不遵帅令便是抗命,便是叛军。 思前想后,翟进拱手道:“既然大帅心意已决,末将也无甚好说,只是末将有一请求!” “讲!”完颜宗翰沉声道。 “既然是末将这三万人渡河,那就该让末将攻城,拿下瓮城,总不能送命的事末将做了,拿功劳的事没末将的份?” 完颜宗望当然是向着自己人,不等完颜宗翰点头,自己便开口说道:“那是自然!” 完颜宗翰此时也不能再多说什么,毕竟是让人家二太子麾下的将领卖命,与完颜希尹商议片刻,觉得不过就是个小小瓮城,这点功劳,权当送给二太子:“行!这瓮城你拿,拿下瓮城后,坚守在此,此后的南薰门,还是由我西路军破!” 翟进领命:“得令!” 说罢,扭头对身旁的十几名副将下令道:“宗翰大帅有令,由我军攻下瓮城,率兵往护城河处集合,从西路军步军手中,接管所有攻城云梯,一一个都别落下!” “等等!”完颜宗翰突然制止道:“你若拿不下……” “末将愿立军令状,拿下瓮城,坚守瓮城,若拿不下或是得而复失,末将提头来见!”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完颜宗翰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他征战沙场几十年的第六感,总是隐隐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第240章 夺城 第240章 夺城 护城河边,翟进麾下的三万人马已经从西路军攻城步兵手中把能看见的攻城云梯全部接收了过来。 翟进站在护城河岸,看着面前碎裂的冰面,又看了看一片狼烟的瓮城城头,心里琢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为宋军的中层将领,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霹雳弹的威力,但是多多少少也是听说过一些的,尤其是太原大将岳飞率兵退回开封后,关于太原大捷的传言几乎在整个宋军中传开了。 诈降之后,也偶尔能听金军西路军的兵卒聊起,太原之战时,西路军究竟为何大败,除了那个神勇无双的金甲神将外,说的最多的就是霹雳弹了。 不过翟进还是有些不解,刚刚询问过西路军的攻城步兵,根本没见城头上扔霹雳弹,都是莫名其妙地在冰面里炸开的。 任凭翟进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思片刻,翟进还是决定冒险渡河,翟进觉得,韩侍郎既然知道自己是诈降,应该不会对这些宋军下死手吧? 正对瓮城城门的冰面已经无法过人了,翟进便命三万人马分成左右两队,从远离瓮城城门的两侧渡河。 完颜宗翰还是越想越不放心,在两三辆挂起角度可调的格护板的填壕车的掩护下,完颜宗翰从中军前移了一些,让自己尽可能地能看清翟进所部的情况,但是又不敢离的太近,以免步了辽国大将萧挞凛的后尘。 没有了瓮城的阻隔,三万降军便直面了南薰门城墙,等行至护城河中央,就见一轮箭雨袭来,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全军缓慢前行。 完颜宗翰与完颜希尹对视一眼,这瓮城,就这么拿下了? 都是老领导! 都是几天前,送还完颜火女尸首时,才随兵部小吏返回开封的“降将”。 当然,也不乏有实在愚不可及的人,真的被砍伤,捂着伤口失去了战斗力,但是这种蠢货毕竟不多。 冰面上,零星的几处爆炸,并没有造成冰面大面积的坍塌,翟进所部最终还是冒着箭雨,渡过了护城河。 脑子愚钝一些的,眼看刀锋劈到自己眼前,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自己的屁股还被老领导踹了一脚骂道:“娘的屁,听不懂话?躺下!”这才恍然大悟,啊了一声,也趴在了地上,心里嘀咕:“扮戏呢?” 完颜希尹微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开封宋军就指望着冰面下的异器破冰,淹死我军,所以守城弓弩手此时并不全力攻击?” 话还未说完,冰面上又传来了一声巨响。 这些将领一边杀神一般地左劈右砍,一边大喝道:“躺下!躺下!给老子躺下!” 这才稳住了局面,在零星箭矢的攻击下,全军继续前行,没走多远,左侧又传来了爆炸声,又是一阵骚乱。 “他们为何不搭云梯?”完颜宗翰嘀咕道。 完颜希尹笑道:“城门都开了,还要云梯作甚,瓮城城墙与南薰门城墙相连,咱们杀过去就好,大帅下令渡河吧!” 若是此时轻炮再轰向瓮城城头,那就是无差别杀伤了,宋军会损失巨大,而这三万降军也便没了,真要如此做了,二太子那边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完颜宗翰觉得谷神所言也有些道理,便也不再多疑,既然能靠炸裂冰面淹死敌军,何故要浪费箭矢? “若是这些降军冲过去拿下瓮城,咱们的人就顺着他们的路线过河,若是这些降军冲不过去,咱们就只能动用壕桥了。谷神,这护城河的宽度,壕桥可行?” 完颜宗翰蹙眉,看向一旁随行的完颜希尹:“谷神,这箭似乎都没有太原城的密集?” 完颜希尹点点头:“放心吧大帅,足够!” 一过河,翟进没有下令全军登城,而是仅仅用了三架云梯搭在了瓮城城墙上,接下来便命人快速登上城墙,没多久,瓮城的城门竟然缓缓打开,翟进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全军听令,进城!” “大帅慎重!”完颜希尹知道完颜宗翰想做什么。 完颜希尹明白了,宗翰就是在借机削弱二太子的兵力,虽觉得不妥,但也不敢再多言,只能又远远地看向瓮城城头。 完颜宗翰冷哼一声:“攻城哪有不死人的?要向他交代个甚?” 即便在几十丈开外,也能听到城头上厮杀声震天。 两人不再交谈,侧目看去 按常理,瓮城已下,此时若西路军的攻城步兵冲入,不说能迅速拿下南薰门城头,至少也能稳住瓮城,成了金军攻城的前哨站。 完颜宗翰已经抬起令旗的右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放了下来:“也罢!就由他们先厮杀片刻吧。” 完颜希尹一怔,劝道:“那战后,如何给二太子交代?” 那些第一批登上瓮城城头的降兵,已经把堵在城墙上下阶梯口的杂物清理开来,随后跟着翟进冲入瓮城的大部队,从左右两处阶梯快速地登上了瓮城城头。 从南薰门城墙上杀过来的宋军将领,这三万降军并不陌生:“原淄州军三营指挥使,刘进;原京东北路指挥使,张茂才;原青州军副指挥使,李复……” 脑子灵光一些的,已经装模作样地惨叫一声,躺在了地上看戏。 说罢,自己身先士卒,冲入了瓮城之中,身后众将一看,也都嗷嗷叫着跟着翟进冲入了城门。 这是在几十丈之外看到的情况,若是视线在瓮城城头,那便又是另一番景象。 完颜宗翰冷笑一声,随即下令:“轻炮……” 然而完颜宗翰似乎并不着急,笑着对完颜希尹说道:“让他们宋人之间先打一会,无论哪边元气大伤,对咱们都是有利的。” 虽然看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能看见右侧一小撮队伍似有骚乱,片刻后只听翟进大喊:“不要慌乱!继续前行!” 完颜希尹略一思忖问道:“大帅的意思……” 从远处看,瓮城城头上,南薰门守军已经顺着城墙相连处冲了过来,与翟进所部厮杀在了一起。 厮杀了片刻,南薰门城墙那边,突然又冲来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猫着腰身,推着板车,每一个板车上,都放着一根黑漆漆,粗如碗口的铁筒,铁筒口下面,还有着两根支撑用的支架。 翟进蹲着身子,仰头问向身旁跑过的南薰门城头守将:“何物?” 那守将低头一看装扮,便知道眼前是何人,便也蹲下身子,拍了拍翟进的肩膀:“东风炮,翟将军辛苦了,一会等着看戏吧!” 第241章 燃旗 开封城,大帅府。 传令官快速奔入:“报!瓮城已被翟进所部拿下!” 李邦彦听闻,猛地一拍大案站起身来:“太好了!太好了!” 面色苍白,斜躺在卧榻上的种师道也艰难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喘着粗气道:“翟进,乃我西军猛将,之前跟着陕西大将刘法,此人机敏,果不负事啊!” 李邦彦快速上前,扶着种师道劝道:“老种相公,您这身体歇着便好,此战官家已经与我等商量妥当,定会大败金军于城下,您就别操心了。” 种师道忍不住咳了半天,拉着李邦彦的手惨笑道:“大帅呐,张叔夜在酸枣门御敌,岳飞在通津门御敌,韩世忠在西水门御敌,就只有我,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此时卧病,不能上阵杀敌已是有愧皇恩,岂能再……咳咳咳……” 一阵猛烈地咳嗽,让种师道忍不住又躺了回去,扭头看向李邦彦问道:“既有东风炮,为何早早不用呐?” 李邦彦本不想与种师道过多解释,按之前的计划,此时他应该前去明仁宫接官家上城观战。 但见这位为大宋守边一辈子,征战沙场一生的西军老将,那双握了一辈子刀枪的手,已经枯瘦如柴,那双果敢坚毅的眼睛里已经是浑浊不堪,满头青丝已熬成华发,那个策马扬鞭的少年已经垂垂老矣,时日无多。 李邦彦不由地鼻头一酸,握着种师道的手坐在了他的身边:“老种相公,东风炮数量不多,不可轻用,若用之,就得一战定乾坤,要么炸死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要么就得最大程度地歼灭金军有生军力。” 瓮城城头,五十多架东风炮喷射出浓烈的白色烟雾,实心弹、开花弹没有像抛石机那般以四十五度角抛射而出,而是早就按照宋科院计算好的角度,朝着城下斜射。 身旁的完颜希尹,完颜娄室和一众将领纷纷看去,只见瓮城城头,那个身披红色大氅的人,一把扯过竖在城头的五色捧日旗,接过翟进递来的火把,凑向了象征着金国不败神话的五色捧日旗。 …… 道君皇帝怅然:“那金军若杀进来,先生您……” “他们破城之时,便是小道羽化之际。” …… 此时南薰门城墙处已经万箭齐射,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倾射而下,但是在步兵盾牌的掩护下,这些箭雨杀伤力着实有限。 “那朕……”道君皇帝本想问自己会如何,但是想起前日张天师已经把自己的归宿说的再明白不过,多问也无益,只能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闭嘴!”道君皇帝沉声呵道:“没听先生怎么说的吗?此劫躲不过去了!既然躲不过去,朕也不想再躲,就在这龙德宫,哪也不去,金人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要拿朕炼油便炼,朕已经弃开封弃百姓一次了,难道还要再逃一次吗?朕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勇武之事,这一次,朕就勇一次!” 完颜宗翰一怔,手中马鞭一指,大声喝问:“那是何人?” 远远看去,瓮城城头上已经分出了胜负,南薰门城头的守城军已经不敌退去,翟进也已经命人竖起了五色捧日旗。 殿门被重重关上! 内侍官扭头一看,道君皇帝瞪着他骂道:“谁说朕要去城头了,朕只是嫌殿外风急,你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连门都忘了关了!” 大军前移,尤其是炮车移动缓慢,此处花费了不少时间。 内侍官连忙拦在前面,扑通一声跪倒:“太上皇,您就是要勇,在这龙德宫中与大宋,与官家共存亡就好,可不能去城头杀敌……” 完颜宗翰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未下令攻城步兵即刻冲往瓮城,而是先将令全军前移,在护城河岸集合。 “太上皇?”内侍官悄声说道:“就算出不了城,咱也可以去宫外躲一躲?师师姑娘府上……” 如此一来,即便攻城步兵遭了埋伏,也能及时救援。 龙德宫。 火苗窜起,五色捧日旗在风中飘落,燃烧。 完颜宗翰此时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不好!咱们上当了!” 道君皇帝有些焦急地问道。 这两天一直跟着张天师打坐诵经的道君皇帝终于再也淡定不起来,爬起了身子:“什……什么?” 种师道布满褶皱的脸色露出一抹笑意:“没想到啊,官家真是懂战事的。避开了金军轰城,又借翟进所部将东风炮送往瓮城城头,若金军不查,定不会再用轻炮轰城,东风炮得保,金军也定会全军前压,到那时……咳咳咳……万炮齐鸣……” “步军听令,过河,进驻瓮城!” 张天师依旧双目紧闭,颇为淡然地答道:“天命所归,多想无益,此劫无论如何都得历,太上皇还是静心宁神,多颂经文,为身后之事积些功德吧。” “先生,如何是好啊?” 在一片清灰暗沉的天地间,这抹红是那么的耀目,那么的摄人心神。 道君皇帝虽然没有百分百的相信,但见这一年来,赵福金无论是施政还是用人,都颇为老练,便也信了不少,可如今…… 李邦彦点点头。 三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前排已经走到了护城河中心,后排还在岸边未曾移动。 随着传令兵策马在护城河边来回传令,西路军攻城步兵已经列队完毕,沿着刚刚翟进所部的路线小心翼翼地朝着对岸的瓮城进发。 可赵福金说什么都不允,还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该吃吃,该喝喝。 道君皇帝只觉眼前天旋地转。 等前排步兵已经过河,后排步兵也已经踏上了冰面,离岸边也有了一两尺的距离。 说罢,道君皇帝竟然大步朝着宫外走去。 咯吱!哐! 几个月前,他便与赵福金商量,想要再次离城南下,去临安府,到九哥儿那边暂住。 …… 炮车阵列也分散向前缓慢移动,调整距离,以便于能越过瓮城直接攻击南薰门城墙。 种师道轻咳两声:“官家的意思?” 完颜宗翰忿怒的吼声还未消散,突然间巨大的炸响声响起,如同整个天空中的滚滚冬雷都集在了一处。 …… 一直跟着道君皇帝的内侍官慌乱地跑进了殿内:“太上皇,太上皇,瓮城失守了。” 一发发炮弹如同天火一般,砸落在了护城河的冰面上。 那内侍官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刚刚宫外传来消息,南薰门处的瓮城已经失手了,五色捧日旗已经插在了瓮城城头了。” 突然,瓮城城头突然出现了一抹红。 慢慢地化为了灰烬。 实心弹瞬间就砸穿了本就承受到了极限的冰面,刺骨的河水腾空,泼洒,冰封的河面开始龟裂,裂痕迅速地朝着四面八方游走蔓延。 开花弹在密集的人群中炸裂,炙热的鲜血混着冰冷的河水,残肢断臂携着炸裂的冰块,以炸点为圆心朝着四周波及散开。 还在河面上的西路军登城步兵一片鬼哭狼嚎,有些甚至被这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震了心神,恐惧地又哭又笑:“仙法!仙法!宋人会仙法!” 已经过了河的步兵也被惊的忘记了自己处境,直到城头箭矢如雨,城门处冲杀出来的翟进所部一刀劈到自己面门,剧烈的疼痛这才将这些人拉回了现实,他们想反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第242章 反目 第242章 反目 “轰”! 东风炮仅仅两轮齐射,冰封的河面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顺着龟裂的裂痕处,大块大块的冰面彻底裂开,河面上的金军纷纷落水。 有些水性的,开始拼命地朝着岸边游去,然而河水刺骨,盔甲沉重,根本扑腾不了几下就没了力气,沉入河底。 大多数不识水性的就更不必说,扑腾两下,一口水呛住,便没了呼吸。 南薰门城头守军见状,箭矢如同不要钱一般,奋力地朝着河中射去。 从第一声炮响,到西路军三万步兵完灭,说来话长,但其实连一炷香时辰都不到。 完颜宗翰已经被震惊到无以言表,呆愣地看着护城河中漂浮的金军尸体,他不是不想施救,只是眼前的这等情况,他征战数十载第一次遇到,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无能狂怒道:“炮机攻城!” 此时的完颜宗翰心中其实清楚,这场开封攻城战,自己已经输了九成! 三万登城步兵几乎全军覆没,就连登城用的云梯,也已经被翟进那贼人带回了瓮城,单靠炮机轰城,砸上几天几夜,也未必能将城墙砸塌,就算城墙塌了,没有步兵,仅靠骑兵就算冲入开封,怎么打? 骑兵打巷战吗? 但他现在怒不可遏,唯一能发泄的,就是巨炮轰城了。 赵福金看着头顶一块块巨石呼啸飞过,朝着南薰门城墙砸去,淡然地拍了拍身旁高俅的肩膀笑道:“检验你工程质量的时候到了,要是撑不了一天,朕可是会要了你的脑袋的。” 宗望无语,怒目圆瞪看向完颜娄室:“娄室,我父皇视你如兄弟,你竟然……” “谷神,令工匠搭设壕桥,待步军援军赶到,强行过河。令轻炮后撤列阵,准备轰击瓮城城头!” 完颜宗望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懂这些人为何如此说自己:“翟进之事,本帅也是不知……本帅识人有错,但绝不曾与宋人勾结!” 完颜宗翰甩出一面帅旗,交给了传令兵:“去其余三门,各调攻城步军三千,攻城云梯三十架来南薰门驰援。” 通津门外,完颜宗望听闻西路军步军全军覆没,翟进所部三万宋军又叛回开封,只觉胸中郁气难消,眼前一黑,差点就从马上摔落:“翟进!本帅要把你生吞活剥!” 没多久,三路斥候回报:“报,此三门东路军尚未过河,只是在与城头守军零星互射。” 完颜希尹抬头看了看瓮城方向,怯怯问道:“大帅,那城头火器……” 跌落马背的完颜宗望当下就被宗翰的亲兵按在了地上。 完颜宗望挣扎着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完颜宗翰,伱要造反不成?” 第二:宋军所用火器,射程应该不如轻炮,否则不用等轻炮列阵,便能直接炸毁。 说罢,赵福金又看向翟进,这是她第一次见翟进,将翟进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此战翟将军居功甚伟,朕记下了。” 令罢,完颜宗翰看了看完颜娄室:“请将军带骑兵六千,兵分三路,从其它三门绕行过河后,往南薰门城下运动集结。若沉炮能砸穿城墙,将军便率军杀入,若不成,将军切记不可莽撞。” 完颜宗翰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去告诉二太子此地战况!” 等他策马赶到南薰门,想与完颜宗翰商议:“宗翰,此战暂无胜算,先退兵青城……” 从东路军粮草被烧后,翟进再未与开封这边有任何接触,直到刚刚奉命渡河,翟进便在想,若是真死了,就当为国捐躯了,即便如此,他也在想,将攻城云梯带上,死也要损一损金军的攻城器械,为大宋守军减轻点压力。 完颜宗翰不愧为金国一代帅才,刚刚才经历了步军全军覆灭的打击,马上就调整好了状态,对眼下的形势做出了判断。 这才灵机一动,借口攻城,把攻城云梯悉数带入了瓮城。 若真如此,拿过二太子的兵权,东路军实力仍在,依然可以再发动一次攻城。 第一:宋军所用火器的确威力惊人,但是数量不会太多,否则根本没必要跟自己这么玩,直接放攻城人马过来,放开了炸便是。 冷静下来的完颜宗翰当即派出斥候,前往通津门、酸枣门与西水门查看东路军的战况。 翟进连忙躬身:“都是官家运筹帷幄,末将不敢居功。” 随后,完颜宗翰下令中军后撤,撤到轻炮阵地后方,他寻思,这样的距离,就算瓮城城头的火器,也应该是打不到的吧。 高俅胸有成竹,拍着胸脯道:“官家您就放心吧,就那二百两炮机,别说一天,就是让它们砸上个五天七天,又能如何!” 所以完颜宗翰在赌,此时宋军的火器已经用光了。 “闭嘴!要不是看在太祖的面子上,本将就不知是用枪杆打你了!”完颜娄室丧子之痛未消,本想着今日便能攻克开封,在完颜活女头七之日,拿那金甲小将祭奠爱子,可谁曾想,此刻已落入如此境地。 可翟进临场发挥的这些事,在完颜宗翰眼中,却是早有预谋,甚至二太子也是知情的。 赵福金满意地点点头:“那也是翟将军临场应变及时,才能如此顺利。” “二太子,你当真与宋人有了勾连?”完颜希尹走上前去,满脸失望地看着二太子。 “哼!这些话留给陛下面前说吧,东路军指挥权暂交本帅,押二太子回青城大营,没本帅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完颜宗翰摆摆手,十几名亲军便将完颜宗望五花大绑地扔上了马背,从怀中掏出帅印帅旗交给完颜宗翰后,牵着缰绳扬长而去。 完颜宗翰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宗望:“二太子,造反的是你!” 赵福金爽朗笑道:“哈哈哈,朕可不会给金贼那么长时间,今晚就除夕夜了,朕可不想让这帮金贼坏了一年的好运。” 说罢,又甩出一面帅旗:“严令三门,不得过河,只需远程骚扰,拖住三面守城军。” 话还未说完,就被完颜娄室一枪杆砸中后背,从马上跌落下来。 说翟进临场应变及时,一点都没夸张。 完颜娄室拱手抱拳,手中长枪一举,引着六千骑兵从两侧奔离。 瓮城城头,披着红色大氅的赵福金看着护城河对岸金军的动向,看向李邦彦咧嘴一笑:“运动去两侧的骑兵,应是准备等城墙轰塌,杀个头阵。后撤的战车,应该是要准备砸咱们了。” 李邦彦笑道:“与官家那日所料分毫不差,西路军的攻城步兵没了,完颜宗望那边可还有数万呢。” 赵福金点点头,眯着眼睛看了看盘旋在城头的海东青笑道:“等灭了金军主力,找人给朕抓两只下来,要活的!” 第243章 止战 就在金军轻炮战车后撤调整,准备重新轰击瓮城城头时。 宋科院的随军科官们已经计算好了东风炮的角度,以及弹道抛射的距离。 当然这些计算并不精准,虽然弹丸的重量大概都差不多,但是初始速度怎么算,连沈穹都搞不清楚,赵福金就更是两眼一抹黑了。 只能估摸个大概,再根据九年义务教育里那些简单的力学和数学公式简单计算。 可就即便如此,也要比靠经验得来的,精准不少。 就在金军轻炮列阵列的差不多时,瓮城城头又是声声巨响。 这次没有实心弹,全是开花弹。 只是一轮,金军的轻炮车损了十之七八,剩下的那些虽然没能炸到,但是炮手们早就肝胆欲裂,四散逃开了。 完颜宗翰刚刚燃起的斗志,又一次被浇灭。 “没法打,根本没法打!”完颜宗翰在心中嘀咕,随即似乎明白了二太子消极作战的原因:二太子应该早就知道宋军配备如此火器,甚至在第一次开封之战时就知道了,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二太子已经与宋人勾连了! 完颜宗翰怒不可遏,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了二太子。 此时的完颜宗翰已经萌生了退意,攻城攻不下,撤军总还是可以的吧,难不成宋人的那些火器移动起来比战马还快? 可现在就退…… 完颜宗翰不甘心,甚至都能想到此战败走,回到会宁府后,面对的将是个怎样的局面。 就算把一切都推到二太子的头上,可他也是实实在在地败了。 一个以战功倨傲的将军,损兵折将败给了在金国朝廷看来孱弱如鸡的宋人,那他在朝廷里的威望、势力、所有的一切,也就没了。 更让他担心的是,这些如仙法一般的火器,说给完颜晟听,说给那些与大宋相交了数百年的辽国众臣听,他们会信吗? 完颜宗翰推己及人,若自己未亲眼所见,有人给他说宋人的霹雳弹,他或许还能相信一些,毕竟这玩意就像加强版的炮仗,但要有人说瓮城城头上的那种火器,他是绝不相信的。 若有此火器,燕云十六州,还有西夏之地,早就被宋人拿下了! “莫非……此物不可移动?不可野战?”这是完颜宗翰觉得最为合理的解释。 “要不……再试试?”完颜宗翰还是不甘心,至少此刻沉炮阵还在轰砸着南薰门城墙,调来的东路军步军已经陆续赶到,完颜娄室也未遭到火器打击,已经游走集结在了南薰门附近。 果然,宋军只是射了一轮,未再有火器轰鸣。 不是宋军不射,而是没了!一颗都没了! 赵福金看了看空了的弹箱,招了招李邦彦:“进行下一步吧,希望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没被吓跑。” 李邦彦甩出四面帅旗:“令通津门岳飞、西水门韩世忠、高宠、酸枣门郭药师率各部军马,依约定时间出城围歼金军主力!” 四面帅旗被传令兵拿去,飞快地朝着各城门奔去。 李邦彦下完帅令,朝着赵福金躬身施礼:“臣也去办差了!” 赵福金目视前方,点了点头。 李邦彦对身旁随行之人交待了几句,随行之人快步离去。 没多久,瓮城城头突然挂出了白旗,紧接着四面城墙上都竖起了白旗,守城宋军齐齐朝着城下喊话:“大宋官家请求和谈!大宋官家请求和谈!” 瓮城的城门处,李邦彦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缓缓从城门走出。 护城河对岸,在数十辆填壕车的掩护下,金军随军工匠正在紧张装配着加长版壕桥,见有宋军将领出城,纷纷举目看去,只见此人身宽体胖,满面富态,只看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便能猜到是宋廷大员。 李邦彦朝着河对面拱了拱手笑呵呵地说道:“本帅宋军兵马大元帅李邦彦,随箭附信笺一封,请务必交于完颜大帅。” 说罢,也不等对面应声,便看了看身边随行,那随行将军立刻弯弓搭箭,嗖地一声将箭矢稳稳地射向了对面,钉在了填壕车的挡板上。 过了片刻,见有人探出头来,将箭矢取走,李邦彦才又笑道:“有劳了,你们接着忙,接着忙。” …… …… 正在苦思破城之策的完颜宗翰接过箭矢,满脸不可思议:“和谈?” 斥候答道:“开封城墙上已插满白旗,三门已经暂时停战。” 完颜宗翰一琢磨:“莫不是真被我猜到了,火器用完了?” 一边琢磨着一边从箭矢上取下信笺,展开一看,字体娟秀,书写工整,所写内容并非正式国书,反而像是市井之间的日常书信:“见字如面,废话不说,若愿和谈,一个时辰后,南薰门外,朕与两位大帅对面详谈。” 信笺右下角还配有一副画像…… 完颜宗翰觉得,应该是画像,只是画风有些许的诡异。 画像应该是一张人脸,人脸的眼睛鼻子被一个奇怪的面具遮挡,面具花哨,红黄蓝色相间,耳朵处向外伸出,向前弯曲,样子像是个牛角。 画像下还写着一行小字:“收手吧完颜!” 完颜宗翰只觉得这画像诡异,顺手扔给了见多识广的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一看,沉思片刻:“大帅,可谈!” 完颜宗翰无语:“本帅知道可谈,本帅是让你看这幅画像,可是什么宋人的巫术、诅咒之术?” 完颜希尹这才又仔细端详了片刻,也觉得这画像诡异,尤其是那个面具,不同于他研究过的一切汉人礼器,于是急中生智,拔出腰刀冒着生命危险在旁边一匹战马的蹄子上割了一道口子,伸手抹了一把鲜血,随后抹在了完颜宗翰额头,又抹在了自己额头。 “汉人说黑驴蹄子辟邪,现在无驴,马蹄血凑活凑活。如此一来,就不怕什么巫术诅咒了。” 完颜宗翰觉得谷神真棒! 小插曲过后,完颜宗翰召集众将,商议和谈之事。 首先,完颜宗翰判定,只要是大宋官家与他们面谈,便能避免被火器乱轰的危险,宋军不可能疯到连自家官家都炸。 再者,既然是南薰门外面谈,那大宋官家应该是要出城的,只要出城,那金军骑兵的彪悍和机动能力,远非宋军可敌,若有机会,擒了大宋官家也不是没可能。 最后,退一万步,若是和谈结果对金军有利,此战也不算败仗。 “称臣、割地应该是没戏了。”完颜希尹说道:“但若能要来一些火器,拿回去给工匠仿制,咱们便不虚此行,等咱们大金有了火器,随时可以毁约再战,若是再能要一些犒军钱,就更好了。只是大帅,这次可莫要再坐地起价了,差不多就行。” 第244章 万岁 申时初,完颜宗翰带着除了完颜娄室外麾下的所有将领,在南薰门外的护城河畔静候。 五千轻重骑兵护卫两翼。 这是一个简化版的凤翼阵,完颜宗翰在阵眼,两侧骑兵为凤翼,只是少了由战车构成的凤尾和由重甲步兵构成的凤头。 若是全阵,那便是一个可攻可守的阵型,两侧凤翼可以快速延展,从侧面实施快速机动打击,名为凤展翅,也可以快速收拢聚合,护卫中军,名为凤护巢。 作为凤头的重甲步兵可冲锋,也可防护。 作为凤尾的后方战车,那当然是敌方冲击时,进行远程打击的。 而完颜宗翰之所以没把此阵布全,一来是因为隔着三四丈的护城河,凤翼展不开,凤头冲不过,至于战车…… 移动起来太慢,一会要出事,跑都不好跑。 和谈这件事,金人玩的很熟练,无论是对付辽、宋还是西夏,但凡跟金国和谈的,没一个好下场。 无他,金人不守约而已。 没多久,瓮城城门处,人影攒动。 金军众人举目看去,只见瓮城城门口,走出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穿道袍,束道髻,眉眼低垂。 身后陆陆续续跟出来的,也全是道士。 这些人跟着领头的道士,朝着护城河畔走去,到了护城河畔,这些道士排成了四行,站的端端正正,仍旧眉眼低垂,不看对岸的金军一眼。 完颜宗翰乐了。 就在看到这些人之前,他还担心宋人会不会使出什么阴招,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多想了。 除了领头的道士拿着一把拂尘外,其他道士并未带任何武器。 完颜宗翰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心里便大概有个数了,这群道士应该有七千余人。 至于这些道士是作何用的,完颜希尹解释道:“应该是宋人的某种礼数……” 正说话间,瓮城城门又冲出来一群步军,大概有百十来人,这些步军仍旧没有拿进攻型武器,只是每人手持一面一人高的巨盾,走到这群道士后面,摆出防御阵型,列队站好。 完颜宗翰轻笑道:“这是防着咱们的骑兵骑射啊。” 完颜希尹点头:“也是应该。” 此时,一辆轻车咯吱咯吱地缓缓驶出。 轻车无棚,只有一条围栏,作为扶手。车上有三人,一人身披红色大氅,束着简单的朝天髻,一双玉手扶着车驾围栏,身后站有两人,一人持红罗伞,一人持天子剑。 等车驾来到盾兵列阵处,完颜宗翰这才看清了此人面容。 初看,温婉端庄又洒脱俏丽。 二看,姿容如画又眉目似箭。 再看,贵气逼人又霸气压顶。 大宋女官家,赵福金! 这是完颜宗翰这辈子见过太多的女人,从粗鄙的乡野村妇,到高贵的辽国皇女,从肮脏下贱的暗娼,到高高在上的贵妇,从唯唯诺诺的女奴,到贞烈不屈的烈女,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让自己内心狂跳。 在完颜宗翰眼中,女人就是他兽性大发时的玩物,就是他传宗接代用的工具。 就连他的母亲,在他眼里也不过只是个对他有恩的女人,仅此而已。 他从未对一个女人产生过这样复杂的情绪,复杂到很难用语言去表示,若是非要讲清楚,那便只有一言:既想臣服,又想征服。 他不知道二太子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应该与自己无二。 “宗望呢?”这是赵福金说的第一句话。 就像是在询问自己的臣子,无比的自然。 而完颜宗翰竟然也未觉得不妥,翻身下马,拱手答道:“大宋皇帝陛下,宗望大帅留守青城大营。” 赵福金秀眉一蹙,心中嘀咕:“刚刚明明听说他在通津门,这俩人不会玩什么幺蛾子吧?” “既然宗望大帅不在,那这和谈……” “本帅可全权做主!”完颜宗翰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捧起两军帅印帅旗。 赵福金眯着眼睛望了过去。 二十多米的距离,看的不清不楚。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完颜宗望人呢? 赵福金在心底快速地盘算起来,按照既定的计划,是要将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一网打尽的,只有把金军的两位主帅灭了,让金军群龙无首,才有机会一战打垮金军主力。 而现在只有一个人在场,另一个人却不知所踪,难不成他们也有所防备? 若依计行事,效果会大打折扣。 可若计划有变…… 赵福金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依计行事,毕竟这世间诸事,岂能尽如人意? “说说吧,怎么个和法?” 完颜宗翰看了看完颜希尹,完颜希尹上前几步:“告大宋皇帝陛下,此次我军南下,实属无奈之举,司马朴代大宋赴会宁府和谈,所诺之事无一兑现,如今我军兵临城下,别无所图,只请大宋依约行事……” 赵福金嘴角微微上挑,轻笑道:“称臣?割地?纳贡?” “啊……”完颜希尹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又马上补充道:“要是大宋皇帝陛下觉得不行……” “行!”赵福金大气地摆了摆手:“还有呢?” 金军中军里一片哗然:“啊?就这?答应了?” 完颜宗翰与完颜希尹相视一眼,完颜希尹接着说道:“还有……还有要追加一条,犒军……” 还不等赵福金表态,完颜希尹立马表示:“犒军不要钱,不要粮草,只要一些火器就行。” 赵福金的玉手在扶手上轻轻拍打:“嗯,我大宋火器多了,不知你们要哪种?” 完颜希尹一听,求知欲爆棚:“能在冰面里爆裂的,是什么?” “那叫地龙雷,数量不多,已经都用在你们身上了。” “地龙雷?”完颜希尹喃喃道:“如地龙窜天,猛不可挡,好名字。那瓮城城头上的火器呢?” “那叫东风炮,使命必达!” “莫非要借助风力?可今日也无风啊。”完颜希尹心中嘀咕,随后喊道:“太原之战时贵军所用的,应叫霹雳弹吧,既然如此,那就各来五十,就算犒军之财了。” 完颜宗翰又补充道:“若得此物犒军,我们十五万大军今日便撤出开封,如何?” …… …… 龙德宫,内侍官又冲进了殿内。 “太上皇,太上皇,官家出城了,出城了……” 这一天里,道君皇帝本就心神不宁,难以入定,一听那内侍官尖锐的嗓音响起,屁股被扎了一般地跳了起来:“什么?福金……出城了?” 内侍官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和……和……和谈去了。” 道君皇帝连忙看向对面打坐的张天师:“先生,和谈了,此劫可化?” 张天师微微摇头:“赤马红羊乃是天劫,化不了的。” 道君皇帝刚刚有点血色的脸,又瞬间煞白。 “你们确定要?”赵福金仰天长叹,似有悲天悯人之相。 完颜宗翰一愣,这不废话嘛,当然是要的。 “你要,朕便给你就是。”赵福金忍不住想捧腹大笑,却又觉得这样没有帝王之气,于是双臂一展,红色的大氅往后一撩,强忍着笑意朗声喊道:“郭京!洗刷耻辱的时候到了!名留青史的时候到了!机会朕给你了!” 赵福金夸张的举止让对面的金军有些不明所以,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时,只听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道士突然口中念念有词:“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行十方界,普济度天人……” 随后,七千七百七十七个身披道袍的众人也跟着郭京念念有词起来。 护城河对岸的金军是彻底傻了。 就连完颜宗翰的脸上也挂起了三条黑线,这莫非……也是宋人的……礼事? 只有号称“汉人通”的完颜希尹,面色突然变的煞白,扭头看向完颜宗翰颤声说道:“大……大帅……这是,这是……《太上救苦经》” 完颜宗翰一时没理解完颜希尹的意思,讪笑一声道:“这等场合,宋人还要诵经?” “这是超度亡灵的经文!” “哦,超度……”完颜宗翰突然一怔,随后不可思议地惊呼出两个字来:“亡灵?” 再抬眼看去,那七千七百七十七人竟然从宽大的道袍中掏出了两样“法器”:左手火折子,右手霹雳弹! “宜将剩勇追穷寇!” 第一排的道士们用力扔出手中已经点燃引线的霹雳弹,迅速后撤。 第二排前移补位! “不可沽名学霸王!” 又是一轮脱手而出。 第三排又快步向前:“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三轮迅速跟上。 “人间正道是沧桑!” 七千七百七十七颗霹雳弹,分梯队,分层次,立体化,全覆盖地同时炸开,在马蹄下,在眉目前,在头顶上。 数以十万计高速飞溅的弹片,无差别地刺穿了金军区域里的一切。 近八千颗霹雳弹爆炸时所燃烧的火焰,似乎抽干了那片区域里的所有空气。 巨大的冲击波甚至波及到了护城河南岸,差点就掀翻了站在河岸边的郭京。 在这样饱和式的攻击下,任何人,都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完颜宗翰到死可能都没有想过,自己一生纵横天下,可就在这弹指之间,没了? “结……结束了?”李邦彦面色煞白,努力地咽了咽唾沫,抬头看向车驾上的赵福金。 赵福金的脸色并不好看,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对面那炼狱般的场景,残肢飞溅,污血横飞,近万人的残肢断臂混合着数千匹没有铠甲武装的轻骑兵马匹的内脏,在烈焰中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类似烤肉般的味道。 这近万人早就分辨不出谁是一军统帅,谁是无名小卒,只剩一大片,一大片模糊的血肉。 众生终于在这一刻,平等了。 “哇!”赵福金再也忍不住,一口胃酸吐了出来。 她毕竟有着一个生长在和平盛世的灵魂,战争的血腥残酷,也仅能在书本里,视频中有限地接触,一场车祸都能让人不忍直视,何况是眼前的这般炼狱场景。 李邦彦赶忙掏出手帕,递了过去:“官家,回城吧!” 赵福金接过手帕,低着头擦拭了一番,双目紧闭,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猛地转身,高昂起头,看着瓮城上呆若木鸡的大宋将士,朗声大喊:“大宋万岁!” 随后,瓮城城头的将士和城下打扮成道士的禁军也跟着怒吼:“大宋万岁!” 声浪从瓮城,波及到了南薰门城头,又从南薰门城头向左右两侧传开,通津门、酸枣门、西水门,整个八十里的开封城头,近十万大宋守军此起彼伏地喊着同一句口号:大宋万岁! 开封城内,一间小院中,一只无精打彩卧在门前的大黄狗,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摇着尾巴转了两圈,朝着城墙的方向汪汪汪地叫出声来,屋门打开,一个扎着小辫的孩童冲了出来,指着城头兴高采烈地叫着:“爹,娘,我们赢了!” 一对中年夫妇紧跟着走出屋内,看向了城墙方向。 原本寂静的胡同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大宋万岁!官家万岁!” 整个胡同瞬间如点燃的爆竹。 一个胡同、两个胡同、一条街、两条街…… 整个开封城好像都燃了起来。 百万人的呼声,响彻天地! 西水门内,金甲小将高宠被这呼声震的浑身发麻,胸中热血翻腾,再也压抑不住,扭头看向身旁同样跨马持枪的韩世忠:“韩侍郎!” 韩世忠哈哈大笑:“开城门!随我冲锋!” 通津门内,岳飞翻身上马,身挎硬弓:“背嵬军全军出击,随我杀敌!” 酸枣内,郭药师握了握手里的长枪,心中震撼不已,满万不可敌的金军,终于是要完了:“开门!冲!” 原本停战待命,围在三门外的金军,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已被开封城军民这震天的呼喊吓的两股颤颤,此时突见城门大开,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酸枣门处,金军本就不多,不到一万的金军在耶律余睹的率领下,迎着郭药师冲了上去:“你这三姓家奴,找死!” 郭药师并不气恼,对左右传令兵喊道:“喊!” 冲出来的宋朝禁军边冲边喊:“完颜宗翰已死,完颜宗望已死,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这种话,虽然影响不到统军的耶律余睹,但是对普通的金军来说,那可是影响甚大,原本就被震天的呼喊声惊了心神的金军,此时再听大帅已经阵亡,士气瞬间降到谷底,有些甚至冲到一半,竟然一勒马缰,转身朝着南薰门方向跑去。 虽然耶律余睹与郭药师战的半斤八两,一时难分胜负,但普通兵卒之间战斗已毫无悬念,这一万金军两三个回合,便被冲的七零八散,任凭耶律余睹怎么喊叫,溃势已经无法挽回。 耶律余睹只能边打边退,也朝着南薰门方向退去。 “只要能看到两位大帅,稳住了军心,看我怎么反杀你这个三姓家奴!” 西水门外,四太子完颜宗弼手持双锏,眼看斩了完颜活女的金甲小将冲出了城门,心中毫无胜算,不敢硬刚,只能策马闪避,朝着另一个手提錾金虎头枪的将领迎去。 柿子要挑软的捏嘛! 第245章 守岁 东面的通津门,原本是由二太子完颜宗望亲自坐镇。 如今只剩下两三个名不见经传的副将和亡辽降臣萧仲恭。 通津门与南薰门距离不远,刚刚惊雷般的爆裂声在通津门清晰可闻,城外的兵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是结合此时开封城中直冲九霄的欢呼之声,这几个副将似乎也能隐约猜到:“莫不是南薰门那边,战事不利?” 几人正嘀咕间,就见通津门城门缓缓打开,一员大将手提沥泉枪,身背雕花弓冲杀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一支军容肃整,兵种完善的万余人队伍,一冲出城外,便迅速展开阵型。 那几名副将不敢轻敌,率先让轻骑发动了第一次冲锋。 轻骑速急,须臾便至,在离背嵬军三十来丈时,就引弓搭箭,齐射一番。 对付轻骑,宋军这几十年来,在与西夏铁鹞子的作战中积累了充足的经验,要么同样以轻骑迎敌,要么以强弓劲弩拒之。 可这支队伍,却并没有如此。 见轻骑袭来,先是盾兵结阵,抵御了一轮射击后,并未追击,而是在盾兵的掩护下,稳步朝着中军进发。 这就让轻骑的风筝打法没了办法,只能游走两侧,再行射击。 可没想到背嵬军防守严密,两侧依旧配有盾兵。 萧仲恭当年毕竟也是担任过天祚帝护卫队队长,见过世面之人,当即下令重甲骑兵冲锋,冲散盾兵。 通津门外的重甲骑兵,是这次攻城战中,除了正面战场南薰门外,其余三门配备的最多的。 足足有三千。 三千重骑的冲锋,在萧仲恭眼中,现在宋军的战力几乎是不可能对抗的,只要冲散盾兵,轻骑便能开始收割了。 眼看三千重骑冲至,阵中的岳飞手中将旗一扬,盾兵快速向两侧退开,手持重斧陌刀,身穿步人甲的背嵬军前行结阵,竟然朝着铁浮屠迎了上去。 这一年来,背嵬军训练的核心便是无畏。 在面对铁浮屠如此威压之下,这些背嵬军面色坚毅,心沉手稳。 用重斧陌刀劈砍马蹄的战术,已经练了无数次,依然不能保证全身而退,但是这些精挑细选的背嵬军本就是抱着一换一的心态去的。 一个步军换一个重甲马军,值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金军的重甲骑兵已经对这场战事不抱希望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列似乎有了些许犹豫,而就是这短暂的犹豫,马蹄被斩,人仰马翻。 重甲骑兵笨重,临场机动不如轻骑那般,一旦冲锋阵型受阻,后面的便也因为强大的惯性,撞击翻倒。 见重甲骑兵前锋已乱,岳飞一蹬胯下战马,带着为数不多的京东路马军冲了上去。 后面的步军也开始引弓齐射,两轮后便收弓换刀,扑向了战场。 那三名副将哪里是岳飞的对手,只是一个照面,其中一个便被刺翻在地,另两个转身想拉开距离,却被岳飞一弦双箭,从背后射穿。 萧仲恭一看,登时慌了神,带着百十来个亲兵便也朝着南薰门方向败走。 主帅不见踪影,副将全部阵亡,金军就是再骁勇,也无心恋战。 没多久,三门金军残军已经朝着南薰门奔来。 跑的最快的,还是四太子完颜宗弼,本来想找个软柿子捏,可仅仅几个回合,就恨不得自己抽死自己,这哪里是软柿子,这分明就是个金刚杵,与自己激战正酣,还能轻描淡写地斩了自己的将旗。 一手扯着将旗,一手提着虎头枪,从西水门一直追着自己戳。 赵福金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来。 啊,这该死的羁绊! 等三门金军逃至南薰门,别说看到两位主心骨大帅了,就是连中军军阵都没有看见,只看见了一片炼狱之地。 仅有的希望也瞬间破灭:“大帅呢?逃了?还是阵亡了?” 金军的士气已经冷到了冰点,甚至有些已经不再跟着大部队,而是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兵卒还可以如此逃离战场,但那些将领可就没那么好运的,要么已经被斩杀马下,还活着的也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追着戳。 战局已定,毫无悬念! 赵福金终于是松了一口,笑着调侃李邦彦道:“此战结束,李公名留青史啊!” 李邦彦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却仍不敢居功,朝着赵福金讪笑道:“臣哪有什么功绩,全是官家运筹帷幄,识人用人,官家瞧我那岳兄弟,小将高宠,还有韩侍郎,天神之将啊,可要没有官家慧眼识珠,他们……他们绝无出头之日,今日岂能为我大宋建功?” 赵福金顺着李邦彦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纷杂的战场上,那三人真如天神下凡,虎入羊群,摧枯拉朽一般横扫全场。 赵福金轻笑道:“那你为相多年,可曾想过一个问题?” 李邦彦一愣,旋即问道:“官家是说……” “我大宋并非无人才,可这些原本应是我大宋脊梁之人,为何郁郁不得志?” 李邦彦人麻了,现在是聊这些的时候吗? 不等李邦彦说话,赵福金只觉右眼突然猛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刚刚对岸中军里,瞧见完颜娄室了吗?” 还不等李邦彦说话,郭京惊恐大喊:“官家快入城,西边有人杀过来了。” 赵福金抬眼看向南薰门西侧城墙,只见一支五六千人的骑兵,正沿着西侧城墙快速杀向瓮城城门方向,将旗上赫然绣着两个大字:“娄室!” 要说赵福金不慌那是不现实的,完颜娄室何许人,赵福金比谁都要清楚。 若让完颜娄室杀来,自己真就该想想下一次投胎去哪朝哪代了! 郭京一把扯下道袍,朝着七千余人爆呵道:“护驾!” 说罢,第一个朝着官家车驾的西侧拔足狂奔,其余扮成道士的禁军也迅速跟上,原本围在赵福金四周的人马,全部冲向了瓮城西侧。 他们手无寸铁,却都想以血肉之躯挡在官家面前,竟无一人惊恐慌乱。 李邦彦也抬头大喊:“放箭!放箭!截住完颜娄室!” 城头原本看热闹看的正嗨的留守守军,这才发现了那支五六千人的队伍,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都顾不得多想,城头的火油浇灌,檑木抛下,箭矢密集如雨。 可骑兵的机动能力实在太强,这支金军也似乎已经不计生死,顶着城头倾泻而下火力,不闪不避,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身披红色大氅的女人。 完颜娄室一马当先,面目狰狞,双眼通红地盯着远处的那一抹红,死命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 赵福金也看向了完颜娄室,那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脸上的皱纹如风雕雨凿一般,但他的双眼仍旧明亮,身形依旧魁梧,手中的巨锤仍旧让人心惊胆颤。 城头的火力未能阻止完颜娄室,他已抱了玉石俱焚的决心,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就算要死,也得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赵福金不是不想跳车逃回瓮城,可她已经来不及了。 完颜娄室挥着手中巨锤,瞬间砸翻了挡在最前面的禁军,淡黄色的脑浆混着殷红的鲜血四溅,泼洒在周围禁军的脸上。 可这些手无寸铁的禁军并未退缩半步,一个一个朝着奔驰的战马上撞去。 用肘,用肩,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虽不能挡住骑兵的冲锋,但也稍稍缓解他们冲势,为城头的守军争取了短暂的时间。 看着两军焦灼在一起,城头上举着檑木,端着火油的守军一时不知该不该扔下,一旁的将领只是犹豫了一息,便大喝道:“砸下去!火箭准备!” 檑木砸下,火油浇下,火箭随后便至,大火猛地窜起…… 城下的动静,终于是引起了对岸众将的注意。 眼看就要生擒四太子的韩世忠也顾不得再追,一勒马缰朝着瓮城狂奔而来,高宠的枪尖在一名金军将领胸前三寸处停下,连一刺的时间都不想浪费,扭头也冲向了瓮城。岳飞更是一边飞奔,一边弯弓搭箭,死死地盯着赵福金的方向。 虽然这支骑兵受阻,但完颜娄室根本拦不住。 手中巨锤翻滚,狂风扫落叶一般地清开了一条血路。 在离赵福金两百多步的距离,完颜娄室就把巨锤收起,从肩上扯下长弓,稳住身形,弯弓搭箭。 赵福金已经能看清满身血污的完颜娄室,比想象中还要可怖,也看清了那支寒光凛凛的箭矢,正朝着自己飞射而来。 那一刻,赵福金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噗嗤!” 箭矢刺入的声音,赵福金未觉疼痛,只觉得自己被人紧紧地抱着,回过神来,只见李邦彦不知何时已经冲上了车驾,护在了赵福金的面前,一支箭矢穿透铠甲,刺入了左肩。 完颜娄室见一箭未中,也不想再射,扔掉手中长弓,抽出巨锤冲了过来。 二十丈! 十五丈! 十丈! 五丈! 完颜娄室眼中怒火喷射,一勒马缰,胯下战马嘶鸣着就要跃起,没人注意到一只半人高黑背棕毛的大狗突然窜了出来,一个飞扑咬向了战马的后蹄,战马身形一怔,未能起跃,只是前蹄抬起,马腹暴漏。 嗖! 嗖! 两支箭矢破空而来,一支正中马腹,没入了一半。 战马疼痛嘶鸣,一抬后蹄踹飞了那只大狗,随后一个踉蹡,将马背上的完颜娄室摔下马来。 见完颜娄室落马,身旁的禁军直接飞扑上去,想要死死地按住完颜娄室,可那五六个人压根就不可能按的住,完颜娄室一声爆呵,就将几人抖飞了出去,拎着巨锤快步扑向距自己仅有不到三丈的赵福金。 “金妈趴下!” 赵福金只觉后背疾风袭来,下意识地朝侧面倒去,高宠的战马已经凌空跃起,从赵福金头顶跃过,手中大马士革枪朝着完颜娄室急刺而来。 完颜娄室就地一滚,手中巨锤挥向了高宠的战马。 “砰!”巨锤结结实实地砸中了马头,高宠也跟着跌落马背。 落地的一瞬间,长枪撑地,飞起一脚踹向了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又是一个踉跄,还未来得及站稳身形,一杆虎头枪又从侧面袭来,完颜娄室侧身一闪,枪尖擦着前胸堪堪躲过。 等他再扭过身子,眼中又是一杆清冷凛冽的长枪夺面而来。 这次他已经躲无可躲,抬手就捏住了枪身,想要将马上之人拽下马来,可任凭他如何使劲,马上之人也纹丝不动。 完颜娄室一抬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太原大败西路军的太原大将岳飞。 被大宋三员猛将围住,完颜娄室就是再神勇无双,也已经无计可施了,完颜娄室眼神凄然决绝,突然就松开了握住岳飞长枪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孤注一掷,将手中巨锤砸向近在咫尺的那一袭红衣! 可他面对的,是大宋最猛的三员大将,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手中的巨锤刚刚扬起,三杆长枪就刺穿了他的身体。 完颜娄室再也无力扔出巨锤,手中的巨锤颓然掉落,砸在了自己的面前:“儿啊,今日是你的头七……为父……为父来看你了!” 长枪抽回,完颜娄室颓然跪倒在地,缓缓地抬起头,仰视着三丈外立在车驾上的赵福金:“好……好……好!” 东亚最强战神,完颜娄室的眼神终于黯然了下去,再无一点光彩。 赵福金面色平静地俯视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完颜娄室,久久没有言语。 若非她穿越到了宋,若非她成了赵家骨血,她没有任何道理要杀完颜娄室,若把视野放的更宽广一些,她甚至是敬佩、欣赏这位女真猛士的,有勇有谋,忠君爱国,功高盖主却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任劳任怨一生为金国奉献。 若华夏一统,他应是所有华夏儿女的骄傲。 可现在,他只能是敌人。 “留他全尸,风光大葬!”赵福金缓缓地移开目光,看向已经接近尾声战局。 “官家,要全歼吗?”韩世忠跳下战马问道。 赵福金摆摆手:“耶律大石大老远来了,总是要给他留点的。你们带人去青城再寻一圈,若金军主力已溃,就收兵回城,好好过年吧。” 等众将领命离去,赵福金蹲下身子,看着疼的咧嘴呻吟的李邦彦笑道:“还好?” 李邦彦忍着疼痛,苦笑道:“死不了,就是疼。” 赵福金抿嘴笑道:“朕欠你一条命。” 李邦彦惶恐,想起身说些什么,却被赶来的军医抬走了。 赵福金又四下看去,只见太子哼哼唧唧,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这边跑来,一人一狗搂抱在了一起。 城内,爆竹声响,烟花升空。 城外,横尸遍野,硝烟滚滚。 靖康元年的除夕夜,还是如期到了。 龙德宫内,内侍官激动的无以言语,边哭边笑:“太上皇,咱们赢了!赢了!官家大才,大才啊!” 道君皇帝双手背负,看着宫外夜空中炸裂的烟花,嗅着满城弥漫着年夜饭的香味,老泪纵横,无声抽泣,百年了,已经百年了,大宋何曾打出过如此辉煌壮烈的一战。 “大宋一帝当属我儿福金,当属我儿福金呐。”道君皇帝喃喃自语。 亥时,偪王带着王妃,后宫嫔妃,皇家儿女陆陆续续地赶往了龙德宫,除夕团圆,天下皆是如此。 留下来一起吃年夜饭的张天师,茫然不解。 坐在一旁又掐又算,时不时地自言自语:“不该啊,不该啊,这天数已定,赤马红羊之劫不该如此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赤马红羊之劫,不是我大宋之劫,而是完颜之劫呢?”赵福金清丽婉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殿内的众人纷纷起身相迎:“恭迎官家!” 赵福金还是一袭红衣,踩着鹿皮小靴,扎着简约的朝天髻,在耶律余里衍的陪同下,笑意盈盈地款款入殿:“今夜,咱们赵家儿女,为大宋守岁。” …… …… 青城,金军大营一片萧瑟,斩杀了仅有的一队人马后,韩世忠冲进了唯一一个亮着灯大帐,只见一人端坐在大案前,无喜无悲地看着自己:“我们败了?” 韩世忠一愣,此人正是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韩世忠轻笑一声:“宗望大帅?你是降呢,还是不降?” “我要面见大宋皇帝陛下!” “啧啧啧,今夜怕是不行了,大过年的,官家哪有空见你?走吧,先去我们开封过个年吧。” 第246章 呸!叛徒! 韩世忠带着完颜宗望从青城返回开封时,已到了亥时末。 南薰门外灯火通明。 远远看去,一千多人的队伍不知在南薰门外做甚。 完颜宗望没有问,韩世忠也没有说,等到了南薰门外,完颜宗望才看清,这支队伍好生奇怪。 站在队伍最前端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身披镀金铜甲的将军,将军身侧,又有两名同样打扮的镇殿将军分列左右,一手持枪,一手持旗,枪为金枪,旗为龙旗,这种礼制,乃是皇家礼制。 完颜宗望虽然不懂宋人这种繁琐的礼制,但是他也不瞎,能有龙旗在,说明什么? 难道赵福金在南薰门外亲自迎自己? 可再看,又觉得不对。 因为除了这三个镀金铜甲的镇殿将军外,其余的人,一言难尽。 他们非官、非兵,甚至连个普通百姓都不像。 面相丑陋的,手持判官笔,化作判官样,面相方正的,手持剑、锏等物,化作门神模样,更有钟馗扮相的小妹,又低又胖的土地公,手里捏着鸡脖子的灶神……大型cosy现场。 后世万圣节现场,也不过如此。 这些人排着长龙,在三位镇殿将军的带领下,边走边跳,唱着奇怪的韵调。 若从高处看,像是一条盘龙扭动。 “这叫大傩(nuo)仪,是宫里的亲事官和诸班值禁军所扮,在南薰门外转龙湾,谓之埋祟。”韩世忠一边给身旁的完颜宗望解释,一边抬了抬手,示意队伍原地暂定,等待大傩仪结束,方才能入城。 “埋祟何意?”完颜宗望问道。 韩世忠冷笑一声:“就是把那些有损我大宋国运的牛鬼蛇神,统统埋了。” 完颜宗望不说话了。 这一日,金军这个“祟物”已经不知被埋了多少。 见宗望不语,韩世忠又好奇问道:“大帅很是平淡嘛?” 韩世忠觉得,今日一战,金军主力溃散殆尽,身为一军统帅,完颜宗望显得过于淡漠了。 从青城回开封这三十里路,完颜宗望对战事是一句未问,甚至连损了哪些金国大将都没有打听,这让韩世忠很是好奇,这难道就是“大哀不语?大悲不言?” 完颜宗望平静的看了韩世忠一眼:“败都败了,多问何益?” 韩世忠傲娇地扬了扬了头:“弟弟也不关心了?” 这个问题显然戳中了完颜宗望的软肋,淡漠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丝痛苦。 此时,开封城北八十里处,死里逃生的四太子完颜宗弼,终于不再狼狈奔逃,不是他不想再逃,而是激战一天,胯下战马早就疲惫不堪,口吐白沫再也迈不开一步。 完颜宗弼心想,已经逃了这么久,宋军应是不会再追来,这才定了心神,吩咐左右就在此处暂时休整,并洒出斥候东西延展,持自己的将旗收拢逃出开封的残兵。 “二哥,终有一天,弟弟会把那宋朝女官家扒皮抽筋,祭哥哥在天之灵!” 从攻城战开始,就一直待在西水门那边的完颜宗弼,根本不知道完颜宗望侥幸未死,还以为跟完颜宗翰一起,被火器炸死在南薰门外。 子时刚到,大雪又起,不敢扎营生火,怕暴漏了位置的金军残兵只能忍着饥寒,蜷缩在一处,与子同袍,相拥取暖。 完颜宗弼独自一人远离队伍,朝着北方虔诚叩首:“爹、二哥,大金的未来,就交给我了!” 与这里的凄惨之景不同,开封城里,分散在内城外城的千余台烟火架早已立起,刚到子时,便是火树银花,璀璨夺目的烟花升腾,单响、双向、还有窜天猴一般的二踢脚爆竹,一时间把整个开封城照的宛若白昼。 本就无宵禁,又逢除夕夜,开封城里的大街小巷红灯摇曳,烛影纵横,鼓乐之声随处可闻,酒楼茶肆早已爆满。 宋人的年夜饭,与现代社会极似,稍微有些家底的,都携一家老小,在清风楼这样的平价酒楼开席。 像大门大户人家,更是樊楼走起。 当然,顶级门户家大人多,不会去酒楼吃年夜饭,但是也都早早预定了酒楼的厨子,入府操刀。 新春经济,大宋自神宗开始,已经有了几十年的积淀。 大小商家,绝不会关门闭户,反而营业积极,因为朝廷在这几日里,是免税的,为了让底层市民也能过好新春,新洁衣服,把酒相酬,开封府更是从正月初一开始,蠲免公租屋的五日房租。 省下的这点钱,足以让底层市民买身新衣,喝顿好酒了。 樊楼里,两个糙老爷们坐在一楼大堂一角,桌上酒菜倒也丰盛,就是这位置,实在有点尴尬。 没办法,樊楼早在半旬前,就已经订满了,能在大堂的犄角旮旯里添上一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已经换上宋人衣服,带上冠帽的完颜宗望冷笑着看向对面的郭药师:“混的也不咋样,连个雅室都搞不到。” 郭药师面露尴尬,尴尬的不是完颜宗望说的这句话,尴尬的是为什么要让他看着完颜宗望? 就在刚刚,韩世忠一进城,就赶着回家陪梁红玉吃年夜饭,顺手就把完颜宗望交给了郭药师:“你俩熟,慢慢聊!” 郭药师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他妈多尴尬? 本想着直接把完颜宗望关入大牢,等过完年再向官家禀告,可转念一想,韩世忠都没把他绑进城,自己岂能把人家扔进大牢,真要这么做了,还不知道那些个“道德礼数”极高的言官们,会怎么说自己。 郭药师可不想顶上个卖主求荣的帽子。 于是,便只能带完颜宗望来樊楼见见世面了。 “大帅,这里跟会宁府不同,跟辽大都也不同,开封城里的这些商家,特别注重信誉,既然已经定出去的雅室,就算多给钱,人家也不会给咱的。”郭药师解释道。 完颜宗望冷哼一声:“你就不能早点定?” 郭药师小声嘀咕:“这说的是人话吗?半旬前,我也不知道您今夜……对吧?” “什么时候能见宋朝官家?”完颜宗望自顾自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郭药师为难道:“最快,也得过了正月初五。” “你就不能提前入宫去禀?” 郭药师尴尬笑道:“末将又不是李邦彦,哪能说进宫就进宫啊。” 完颜宗望一脸瞧不起他的样子:“还是混的不咋样,呸!叛徒!” 郭药师悻悻地端起酒杯,眉眼低垂嘀咕道:“您都带兵勤王了……谁叛徒啊……” 第247章 见鬼了 正月初一一大早,李邦彦府上的家丁正在门前扫雪。 就见郭药师带着一人,远远而来。 一到门前,完颜宗望看着李邦彦的大宅,感慨道:“李邦彦这厮,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宅子,比明德殿还要阔气!” 那扫雪家丁一听:“嘿,这背后嚼舌根的人不少,但当面这么说的,嫌舌头多余了?明德殿是什么破地方,听都没听过。” 完颜宗望一听,下意识地往腰上摸去,若是腰间有刀,这家丁怕是要血溅五步了。 郭药师连忙上前圆场:“枢密院郭药师,有要事求见李相。” “李相?你现在应该称抗金兵马大元帅。”那家丁一脸鸡犬升天样。 “对对对,请通报一声。”郭药师躬身道。 没多久,家丁出门来摆摆手:“大帅说了,有伤在身,不便见客,若非大事,等初五上朝再议。” “李邦彦负伤了?”完颜宗望面色一喜:“重不重,还能活多久?” 那家丁本就对完颜宗望不满,再听他如此诅咒自家相公,当下就怒了,朝着门内喊道:“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打出去!” 十几个持着扫把的家丁呼啦啦冲出门来,恶狠狠地盯着完颜宗望。 郭药师这次未再阻拦,以他对完颜宗望的了解,拦也拦不住啊。 1v15,也就须臾之间。 看着十五个家丁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刚刚那家丁满脸惊骇,扭头就朝院内跑去,边跑边喊:“有人砸府了!有人砸府了!” 大年初一,有人砸府? 这么不吉利的事,李邦彦可忍不了,当下让人取来大帅甲胄,带着一众家丁向院外冲来。 这段时间,李邦彦觉得自己披甲戴盔的样子,可比穿朝服威风多了,就这身行头,哪个毛贼敢在自己府上撒野! 冲出院外,定睛一看,李邦彦前一秒还杀气腾腾的气势,瞬间就蔫了:“宗……宗望?” 话音刚落,扭头就朝院内跑:“关门!关门!快去兵部请韩侍郎!” 李邦彦实在想不明白,完颜宗望怎么会杀入开封城,这是要擒贼先擒王,斩了他这兵马大帅吗? 门厚但慢,没等关上府门,完颜宗望已经冲了进去,那些个家丁哪里是完颜宗望的对手,想要上前阻拦的,都被撞翻在地。 完颜宗望搂着李邦彦的肩膀笑道:“怎么?就这么待客的?你一年前来本帅营帐时,本帅可是好酒好肉的招待你啊,铁子!” 李邦彦在笑,但是比哭还难看:“大……大帅……” 未免真把李邦彦吓出个三长两短,郭药师赶紧跟了上来:“李相,宗望已经降了。” 李邦彦一听,这才六神归位:“降了?那你这……” 完颜宗望出声打断:“本帅可未说过要降,就算要降,也得见到你们官家再说!” 李邦彦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完颜宗望的来意,这是要让自己带着他去见官家啊。 可眼下这个时间,这等情况,好像也不妥:“害,大帅莫急,且等上几日,等正月初五开朝如何?好不容易入了开封城,这几日不如休息休息,转悠转悠,也好看看我大宋盛世,如何?” …… …… 艮岳,半山腰。 耶律余里衍面前放着一个铜盆,铜盆前摆着一个牌位,牌位前白烛两支,牌位上只简单写着:完颜宗望祭牌灵位,右下方并无立牌位之人的姓名。 薄薄一叠纸钱烧完,耶律余里衍拜了三拜,又点燃三炷香,在牌位前插下后喃喃道:“毕竟夫妻一场,你也不算薄待与我,怎奈国仇家恨,不共戴天,如今你身死开封,你我便算恩怨两绝了。” 说罢,又是三拜。 等她起身准备收拾时,身后传来了两声咳嗽:“咳咳,就说寻你不见,原来跑到这里给他烧纸啊?” 耶律余里衍一回头,就见赵福金已站至身后。 大宋在宫中烧纸并不犯忌讳,但是给完颜宗望烧,好像确实有点不妥,耶律余里衍尴尬着本想解释一二:“官家……” 赵福金轻笑抬手:“无妨,毕竟夫妻一场,按理说,我也得给他上柱香……” 赵福金一边笑着,一边弯下身子从牌位前拿起三炷香,凑到白烛上点燃,却并未拜祭,只是一根根地将它们插在牌位前:“你是不是不解,我为何要给他上香?” 耶律余里衍确实不解,只能猜道:“官家是敬他?” “敬他?我为何要敬他?” 耶律余里衍答道:“曾听话本,两军交战,总有双方大将惺惺相惜,只奈何道不同,所以……” “害,他还不配。”赵福金搂了搂耶律余里衍的肩膀笑道:“收起来吧,放在这里惹人多言。” 等香烧完,耶律余里衍收拾好牌位,随着赵福金往下面走去:“估计用不了几日,金军残军就会遇到耶律大石,到时免不得一场激战,等耶律大石剿了残军后,又当如何?” 这也是赵福金来寻耶律余里衍的原因。 “若姐姐有心复国,可令耶律大石继续西进,收复故土。” 耶律余里衍突然停下脚步,叹声说道:“自从妹妹说助我复国,我苦思至今,还是觉得不妥。” 耶律余里衍的态度,赵福金并不奇怪,若她是耶律余里衍,也不会想着复国,一是辽祚帝仍在,二是耶律大石掌兵,到时候三方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好,此事随后再议,今日初一,礼部说要与民同乐,你随我……” 话还未说完,就见皇城司一众衙役突然冲上了艮岳小道,殿前司的禁军也全副武装地来了半营,赵福金眉头一蹙,这是要干嘛? “官家,官家,可算找到您了。”李邦彦满头大汗地出现在了赵福金面前。 “你为何此时进宫?” 李邦彦摇头叹道:“被逼的!有人要向官家请降。” “谁?” 李邦彦招了招手,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完颜宗望出现了。 “败军之将完颜宗望,见过大宋皇帝陛下!” 完颜宗望躬身行礼,刚一弯腰,就听啪嗒一声,一块梨木牌位掉落在了他的眼前,牌位上赫然写着:完颜宗望祭牌灵位。 完颜宗望一抬头,与耶律余里衍四目相对,场面极其尴尬。 耶律余里衍在心中嘀咕:“是人是鬼?” 完颜宗望在心中咬牙切齿:“这毒妇,如此咒我!” 赵福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吁……你这人,倒真是命大啊!” 第248章 你是不是喜欢朕? 明仁宫,枯萎的芭蕉随处可见。 完颜宗望不理解,好歹是大宋官家的寝宫,这般“杂草”为何不除,任它把寝宫园景点缀的如此苍凉。 “哦,我母后喜欢芭蕉,这些是她生前所种。” 完颜宗望颔首,心中感慨:“孝啊!” 进了大厅,春夏已经准备好了明仁宫待客的最高礼仪:火锅! 陪同的,只有高宠。 韩世忠、岳飞等人都有家有室,正月初一被叫来加班做保镳……赵福金觉得自己不能当黑心老板。 李邦彦、李纲等人就算了,万一完颜宗望暴走,大宋高层直接团灭。 所以高宠,就是最佳陪同人选。 一来单纯,对政局无感,无论聊到什么,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绝不会放在心上。 二来神勇,完颜宗望要敢突然暴走,那就可以直接涮猪头肉了。 至于高母,一个月前就已经在自己府上待不住了,直接搬去了岳飞府上,与岳母甚是投缘,两个老姐妹相谈甚欢。 听到赵福金的声音,卧在一旁的太子爬了起来,摇着尾巴,瘸着腿就想出门相迎,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高宠一把按着脑袋按在了地上:“太子,争宠是不对的。” 赵福金一入厅,看见高宠正按着太子的脑袋,眉头一蹙:“你在作甚?” 高宠一扬头,笑容爬满年轻英俊的脸庞,按着太子狗头的手,开始上下婆娑起来:“跟太子玩呢。” 看着太子委屈巴巴,哼哼唧唧的样子,赵福金无语笑道:“都坐吧。” 高宠站起身来,上前搀扶赵福金笑道:“金妈先坐。” 跟在赵福金身侧的完颜宗望一听,整个人都麻了,脸色变的复杂起来,悲喜不知:“陛下,这……您儿子都这么大了?” 赵福金一愣,扭头看向完颜宗望,随后轻笑道:“不认识?” 完颜宗望这才仔细把高宠打量了一番,猛然一惊:“常山高二郎?” 高宠挺了挺胸,扬了扬头,傲娇说道:“银术可,我斩的!活女,我斩的!完颜娄室……要不是韩世忠和岳飞多事,我一个人也能斩!” 完颜宗望不置可否地尴尬笑道:“可你为什么姓高?” 高宠挠了挠头,心想完颜宗望的关注点为什么这么奇怪? 难道不该对自己的神勇无双表示一下佩服吗? “啊……那……那我该姓甚?” “难道不该姓赵吗?” “咳咳……都坐吧!”赵福金轻咳了两声,让二人就坐,随后招呼春夏上菜。 酒过三巡,高宠就觉得无趣了,这金国二太子压根就对自己的神勇无双没什么兴趣,反倒是与金妈聊着一些干瘪无趣的话题,什么降与不降,什么和与不和。 高宠酒足饭饱,就拿着酒盏给太子喂酒喝,看到太子辣的龇牙咧嘴,高宠忍不住笑出声。 一旁伺候着的春夏眉头紧蹙,一脸嫌弃地戳了戳高宠,示意他注意场合。 高宠不满意地瞪了春夏一眼,没想到春夏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瞪的更大,高宠怂了,又重新端坐好身形,目不斜视地盯着厅上的香炉,神游方外。 “和,可以!”赵福金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桌面:“但朕有几个要求。” “陛下请讲!” 完颜宗望之所以束手被俘,来到开封城内,掐着李邦彦一日都不愿多等的要见赵福金,不是走投无路要来降宋,而是他要为大金做最后的努力,祈和! 如今主力一战殆尽,此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里,别说南下侵宋,一统天下。就是能把现在的既得利益保住,那就已经是万难了,而只要赵福金出兵北伐,用不了半年,金国就得退回到白山黑水中,重新过回渔猎生活。 不是完颜宗望不能由奢入俭,而是他不忍自己父亲一手创下的一切,二世便亡!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向大宋祈和,只要赵福金不出兵北伐,完颜宗望觉得完颜晟是能稳住金国局势的。 “第一:全面通商!第二:律法一致!第三:把完颜亶送来开封为质。” 完颜宗望人傻了,反复确认再三:“就这些?” 赵福金点点头。 称臣呢?纳贡呢?还有大宋心心念念的燕云十六州呢? 这些完颜宗望准备拿来谈判的筹码,可赵福金竟连一个都没提。 赵福金轻笑道:“称臣就算了,对你们金人来说,今天能跪着叫爸爸,明天翅膀硬了就能当逆子,朕可不想认这样的儿砸。” 完颜宗望老脸一红,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辩驳。 在这几十年里,金人不讲信誉,本着谁强谁有理的态度横扫东亚,那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 “至于纳贡?”赵福金端起酒杯晃了晃:“开封城你也瞧见了,我们大宋也不缺你们那三瓜两枣,这些钱留着整军,安定国土吧。” 完颜宗望有些恍惚地看着赵福金,他完全不能理解,一个胜利者,非但没要赔款,还让失败一方留着钱,整军? 赵福金眉眼弯弯,似笑非笑:“怎么?不理解?二太子也是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将,与朕也交手了一年了,依二太子看,再给你们金军三十年时间,可能打赢朕?” 完颜宗望终于明白赵福金的意思了,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睥睨,是猫捉老鼠一般的自信。 以宋军现在的火器和这些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名将,金军再发育三十年,大概率还是会折在开封城下,完颜宗望觉得,这毋庸怀疑。 可即便如此,一个胜利者,不该通吃吗? “害,这就牵扯到民族关系了,复杂。”赵福金组织了一下语言:“女真族没有你们完颜氏,也会有阿布罕氏、裴满氏、爱新觉罗氏、乌拉那拉氏……” 讲到这里,赵福金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容灿烂,如冬日暖风,竟让完颜宗望有些痴楞。 至于乌拉那拉氏戳中了赵福金笑点,完颜宗望是get不到的。 “咳咳,给你说太复杂你也听不明白,总之呢,一个支离破碎的女真族,不符合我大宋的利益,那片地我们大宋不想要,也懒的治理。费时费劲,你们完颜氏既然能统一女真,那就由你们继续统制吧,只是……可要乖乖听话哦。” 完颜宗望浑身一颤,如同过电一般。 看着赵福金狡黠的笑容,完颜宗望紧张地端起酒杯:“败将……敬陛下!” 赵福金抿嘴一笑,玉手往前一递,轻轻地碰杯:“这么说,你二太子是答应了?” 完颜宗望一饮而尽,随后郑重地点点头:“回到会宁府,我一定向大金皇帝阐明事理,必促成此事。” 赵福金摆摆手:“朕觉得你还没有理解朕的意思。就拿通商来说,你知道什么是通商吗?” 完颜宗望思忖片刻:“如当年宋辽榷场?” “不不不,榷场只是交易,朕要的通商,是允许我大宋商人,入金国境地采买,开店,或是投钱挖矿之类……也就是说,金国朝廷,不得限制宋人在金的商事。至于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朕觉得,亡辽旧臣主政,应是明白商税之事的。” 完颜宗望也是参政议政之人,虽然并不懂得商事,但也听过一些:“陛下是说,我们可以收税?” 赵福金点点头:“自然是要收的,但是收多少,怎么收,得由我大宋说了算。当然,你们金人也可以来我们大宋境内做生意,我们非常欢迎。” 完颜宗望一琢磨,这很公平啊,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只是但凡有点商业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税怎么收,收多少的权利掌握在了别人手里……呵呵。 “律法统一,朕也得给二太子说明白。简单来说,就是金国之后,得遵我《宋刑统》,当然,你们也可以保留自己的一些律法,只是不得与我大宋相违背,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得废除奴隶买卖。” 完颜宗望有些为难:“辽国那么多人口,若是不做奴隶……” “比我们宋的人口还多?我们也没有奴隶啊,解放生产力吧。”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赵福金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能解决,便也不愿跟完颜宗望浪费口舌,只是高屋建瓴指明方向,至于之后的细则怎么实施,那都是下面的人再具体商议。 完颜宗望只能点点头:“也可!” 军事完败,财政被捏,就连指导社会意识的律法,也要被同化。 这不比让完颜晟叫声爸爸,跪地称臣来的实在? 至于赵福金为何要一个八岁的完颜亶来开封为质,完颜宗望不关心,他只是希望赵福金莫要伤他,毕竟是完颜血脉。 “哼!朕要给他来个牵狗礼……” 完颜宗望一听,连忙求情:“八岁孩童,陛下开恩,若陛下不解气,败将如今已在开封,愿以身代之。” 赵福金哈哈大笑:“你?算了算了,朕怕辣眼睛!” “金妈怕辣眼睛,我不怕,我来牵!” 终于听到有意思的话题,高宠瞬间回神,笑嘻嘻地看向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不知为何,菊花一紧,连忙说道:“殿下……” “殿下?”高宠一愣,吓的连连摆手:“我就是一军中小将,可莫乱言。” 完颜宗望看了看高宠,又看了看笑岔气的赵福金:“你们不是……不是……” “君臣!仅此而已!他叫我金妈,那是……尊称!”赵福金笑着解释道。 完颜宗望喜出望外,失言道:“那便好,那便好。” 看着完颜宗望奇奇怪怪的样子,赵福金突然不笑了,盯着完颜宗望问道:“你……喜欢朕?” “噗……”一口酒从完颜宗望嘴里喷了出来,完颜宗望惊的起身便拜:“败将宗望,岂敢觊觎天颜,陛下风华正茂,倾国倾城,又文治武功,冠绝古今,败将岂敢,岂敢啊!” 赵福金抿嘴一笑,伸出手拖了拖完颜宗望的胳膊:“起来吧。” 完颜宗望刚刚起身到一半,赵福金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让完颜宗望余生再也没有能忘记的话:“你我,本是应有一段夫妻缘的,只是,孽缘而已,如今这样,便很好了。” …… …… 正月初五,宣和殿朝议。 大宋百官对官家的盛赞、赵福金对群臣论功行赏之事自不必说。 对于战后之事,争论颇多。 首先就是要不要举兵北上,一举灭掉金国。 朝中几乎一边倒的认为,金军主力已灭,此时发兵北上,拿回燕云十六州已经毫无悬念,若是野心够大,马踏会宁府也不是不可能。 唯独赵福金觉得不妥:“燕云十六州是要拿回来的,至于亡辽的地盘和金国的属地,朕以为暂可不要。” 即便如今赵福金的威望已经如日中天,但仍旧有人对此直言反对。 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抓住,一举灭了北边隐患。 赵福金扳起指头给群臣算账:“拿这天下容易,治这天下难啊,辽国疆域远比我大宋大,若真拿下,得设多少州府,得用多少官吏才能治理,这其中又得多少银子才能够用?” 李纲出列:“以辽治辽,所得土地均有赋税,也不算太难。” 赵福金苦笑道:“咱们是该换一个思路了。” “官家明言!”李纲躬身。 赵福金知道这次若说不清楚,众臣便会没完没了,可若要说清楚,又太过复杂,她该怎样才能说明白商品倾销、原料掠夺,劳动力榨取以及文化侵略这等殖民主义的理论呢? 现在,不就正好拿金国来练练手,总结经验,改进方法,以备之后南下出海,殖民外邦战略的实施嘛。 若金国没了,自己殖民自己?自己掠夺自己? 那还不得被道德高尚,为民请命的言官们骂死,给自己扣上的与民争利、坑害子民的帽子。 但这地,若不是大宋的地,这民,也不是大宋的民,干起某些事情来,也就顺理成章了许多,至少不会被扣帽子。 可这些话,显然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大朝会上讲出来,太黑暗了。 赵福金只能乾纲独断,拂袖而去! 执政着一年来,赵福金很少有这样乾纲独断的时候,更多的时候虽然坚持己见,但总会恩威并重,说服反对者。但这次,一句解释都没有,让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李纲看向李邦彦,李邦彦无语摇头。 又看向韩世忠和岳飞,两人长吁短叹。 突然,高宠魔性的笑声响起:“哈哈哈,你们都不知为何吧?我知道!” 想要人前显圣的高宠,并没有获得想要的关注,因为但凡了解他的,都知道他在朝政这种事上,还不如个十岁娃儿。 眼看众臣一个个满脸不甘地退出宣和殿,高宠又拉李纲又扯李邦彦,小跑着拦住了韩世忠和岳飞,张开双臂道:“哎哎哎,你们别走啊,我真知道!” 不耐其烦的李邦彦叹道:“行行行,高将军你说,我们听着。” 高宠清了清嗓子,向几人招了招手,示意几人围过来,然后悄声说道:“正月初一,金妈问完颜宗望,你是不是喜欢我?” 几人瞬间面色凝滞,瞠目结舌,楞在原地。 “高宠!不可乱说!”岳飞呵道。 高宠撇了撇嘴:“不信?不信去问明仁宫的春夏啊,她也在场。” “官家还说什么了?”李纲焦急问道。 高宠挠了挠头,思忖片刻:“别的……别的我就记不住了……哦!对了,完颜宗望还让官家拿狗绳牵他,官家不肯,说辣眼睛。” 李邦彦突然双手一拍,乐呵呵道:“懂了,懂了。官家这是……要纳赘啊?” 李纲老脸一黑:“休要胡说。” 李邦彦扯着李纲笑道:“那你说,官家为何不肯顺势灭金?说不出来吧,那本相给您讲讲,官家这是想结姻亲啊,要是完颜宗望跟官家……那这金国,不就是咱大宋的赘婿国吗?这还灭个屁啊!” 韩世忠提醒:“金国皇帝叫完颜晟!可不是二太子!” “害,灭金就是官家一句话的事,让他完颜晟滚蛋,扶二太子登基,也叫事?”李邦彦觉得肯定没错! 李纲也似乎想明白了:“若真如此……那金国灭不灭,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对嘛,一家人,灭甚?所以说,你们不懂官家。”李邦彦满脸得意,旋即朝着众人问道:“二太子离开开封了吗,本相还没招待他呢,他可不能走!” 第249章 臣不叫王黼 第249章 臣不叫王黼 靖康二年,二月二。 赵福金看着北边传来的战报,气笑了。 耶律大石率两万骑兵拦截金军残兵,竟然被四太子完颜宗弼一战击溃,仓惶西逃。 “倒也不是完颜宗弼的功劳。”韩世忠解释道:“真实战况是耶律大石本已将金军残兵团团围住,可谁曾想决战那日,二太子一人一骑杀入了战场,金军这才士气大涨。” 赵福金合上战报,正欲起身,韩世忠又补充道:“二太子神勇啊!” 赵福金一愣,又看向韩世忠,不解问道:“你这是惺惺相惜吗?” 韩世忠挺了挺胸:“也不全是,更多的还是爱屋及乌。” 噗嗤,赵福金捂嘴笑道:“韩世忠,我可警告你,你身上的那些臭毛病一定得改改,梁红玉多好的贤内助。” “官家在说甚?”韩世忠瞪眼张嘴。 “伱又在说甚?爱屋及乌?我警告你,可别对三公主有什么想法,人家已经赐了国姓,我赵家人,可不做妾!”赵福金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韩世忠愣在御书房,左思右想:“官家在说甚?这爱屋及乌的‘屋’,说的不是官家您吗?” 经过这一战,赵福金也觉得辽国确实气数已尽,烂泥已经扶不上墙了。 再说耶律余里衍似乎也没有什么复国的心思,在这繁华的开封城中待久了,早就乐不思辽了。 赵福金推己及人,心想自己若穿越的不是靖康,没有那些屈辱悲愤的命运,她也懒的当什么官家,焚香插花,品茶作词,游历大好河山不好吗?皇位这东西,谁坐谁知道。 糟心! 这段时间,赵福金确实很糟心。 至少比起靖康元年要糟心很多。 靖康元年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赵福金都烂熟于心,应对起来也游刃有余。 这感觉就像开卷考试,除了爽,就只剩爽了。 可到了靖康二年,已经没标准答案了。 甚至连个有形的对手都没了。 金国,已经翻不起浪了。 蒙古,百年之内也就是小卡拉米。 西夏、大理……不值一提。 南下出海的战略,暂时也就只是萌芽阶段。 这要是网文,都该完结撒花了,可自己现在才二十四岁,这漫长的人生,该怎么过呀?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反正他们都这样,朕这么做,也很合理吧。 赵福金换身常服,叫上春夏,直奔东角楼大街上的桑家瓦子而去。 有些人勾栏听曲,是去看姑娘。 可赵福金勾栏听曲,那可是妥妥的学术研究。 要知道后世对勾栏瓦舍的研究,纯纯靠猜,至今也无定论这勾栏瓦舍到底是什么样子,只知道瓦舍,是一个固定的场所,而一个又一个的勾栏,存在于瓦舍之中,应该是木制结构,类似于舞台之类的。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 因为关于勾栏瓦舍的详细资料,早就被掩埋在历史长河中,后世只能从一些零散的字里行间去推断。 这就很奇怪。 作为宋朝重要的文化现象,怎么可能没有完整的记载?号称“活着的北宋”《清明上河图》中,竟然也没有画上。 与勾栏瓦舍一样消失的,还有宋词的曲调。 这就更让后人匪夷所思了,宋词是唱的,可无一乐谱传世。 而汉朝乐府,唐朝宫廷乐的乐谱都能传下来,为何唯独风靡了三百年的宋词曲谱,一本都没? 这合理吗?这显然不合理! 到了桑家瓦子,春夏问赵福金是想听曲呢,还是想看杂耍驯兽,或是听话本说书。 赵福金一琢磨,听曲就算了,还不如去教坊司呢,杂耍这些倒是可以看看。 买好两张票,在春夏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找到了杂耍的勾栏,验完票,两人进了勾栏。 勾栏里伸手不见五指,赵福金有些惊诧,这是用了怎样的遮光材料,才能把阳光隔绝至此啊,春夏牵着赵福金的手,摸索着找到了一个凳子,两人坐了下去。 赵福金问道:“春夏,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春夏轻声道:“没有,舍不得,我要攒嫁妆呢。” 赵福金笑道:“这一年赏你的,都够你嫁一百回了吧,还省?” 春夏叹道:“远远不够呢,您是不知道我要嫁谁。” 赵福金无语,心想这个小丫头想嫁人想魔怔了吧,这一年来,自己赏给春夏的少说也有一万贯了,虽然说宋朝有“破家嫁女”的戏言,也就是嫁个女儿,得倾家荡产。 可即便富如范仲淹,嫁女也就千贯。 做事极讲排面的苏辙,嫁女也不过九千四百贯。 道君皇帝要把赵福金嫁入蔡家时,嫁妆也不过一万贯。 春夏还不满足? 还远远不够? 赵福金正想给春夏说说什么叫正确的婚嫁观,三丈外的台子上忽然就燃起了两团火球,燃烧着青绿色的火焰。借着火光,赵福金能看到这个容纳百十来人的勾栏里,只是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 而台上表演杂耍的那人,身材消瘦,双臂平展,两团碗口大小的火球,就好像被他举在手心上三寸之地。 赵福金心想,之后一定要借助《大宋日报》,以宋科院为署名,多发一些科普性的文章。 这当然不是要拆勾栏杂耍的台,而是借机科普,只有等大宋百姓开始崇尚科学了,才能激活民间创造力。 “春夏,你知道火球为什么能悬在他掌心吗?”赵福金决定先从身边人开始科普。 春夏嘟囔道:“知道啊,以气御物嘛。” 赵福金戳了她胳膊一下:“哪来的什么气,这是利用简单的光学原理,让你只见明亮,不见黑暗,那火球下面,一定有东西支着,咱们离这么远看,视觉就会欺骗大脑,让你以为火球是飘在他掌心中……” 话还未说完,两团火球就朝着赵福金扑面而来,随着火球袭来的,还有滚滚热浪,甚至吹动了赵福金两鬓垂下的发丝。 火球在赵福金面前五寸处悬停,赵福金花容失色,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借着火球的光亮,赵福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侧除了春夏外,似乎还有一人,她缓缓扭头看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金发碧眼、鼻梁高挺,眼窝深深下陷,目光深邃,炯炯有神,那张嘴,大的能吞下一整个拳头,一切与史书所记,分毫不差! 就在这一瞬间,赵福金突然觉得,这张脸似乎不应该是宋人的脸,也不是西夏人,党项人甚至是契丹人的脸。 这分明就是一副北欧人的长相。 “王黼?” “罪臣,见过官家。” “大胆王黼,谁允许你走出廉政教育司的?”赵福金厉声呵道。 王黼不再像之前那般唯唯诺诺,两股颤颤,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回官家,臣不叫王黼,王黼之名,是道君皇帝赐的。” 第250章 开国旧事 赵福金再次睁开眼时,仍旧惊魂未定,猛然坐起。 眼前的景象并非明仁宫,也非御书房,而是……龙德宫! 床榻前,只有两人。 一人是道君皇帝,一人是正一天师道三十代天师,张继先。 “爹?”赵福金揉了揉太阳穴,四下看去:“春夏呢?我这是怎么了?” 道君皇帝没有回答,只是满眼关切地看着赵福金说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喃喃了几次后,道君皇帝又问道:“你……是我儿福金吗?” 赵福金一愣,道君皇帝在说什么胡话? “爹?” “朕的意思,朕的意思是,你是……哎……”道君皇帝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太上皇何必明知故问呢?官家打小如何,如今又如何,太上皇会不知道?”张天师冷笑一声起身叹道:“若非春夏舍命相救,官家现在只怕从哪来该回哪去了。” “春夏呢?”赵福金掀开薄被,坐直了身子,盯着张天师问道。 “回龙虎山了,性命无碍,只是一身修为,算是废了。”张天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赵福金整个人懵了,张天师的话别人可能不懂,但是赵福金却再也明白不过了,自己确是赵福金,却也非赵福金。 “夺舍之法,对凡人不可用,你是怎么做到的?”张天师放下茶碗,扭头死死地盯着赵福金。 赵福金脑海中念头纷杂,这突如其来令人三观尽碎的变故,是个人都蒙圈了,赵福金努力地平稳情绪,过了好久,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念头蹦了出来:“演我?” 赵福金之所以认为是在演自己,不是没有道理。 自己能顺利夺位,纯粹是大厦将倾,没人想要那个烫屁股的龙椅,可如今天下大势已尽归大宋,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又动了夺位的心思了? 只是自己如今在朝堂,在民间,在整个天下的威望早就无人可撼动。 就算道君皇帝真想夺位,他又如何做到? 她迅速在脑海中预演起道君皇帝这盘棋来,可是无论他怎么做,好像都无法撼动自己的地位。 除非……有一条,或许有成功的希望,那便是血脉! 若自己并非赵家骨血,那执掌大宋的合法性便荡然无存,道君皇帝抓住这一点,那还是有机会的。 自己穿越而来,与蔡樤大婚之日跳车而逃,之后隐忍多年,夺位登基,靖康元年一年,就已把朝政牢牢把住,更是一战击溃金军主力,这等翻天覆地的变化,道君皇帝作为父亲不可能察觉不到,也不可能不怀疑。 所以……他这是跟这个臭道士合谋,想要我亲口说出来自己并非赵福金? 若所料不差,此时殿外,应该是有人隔墙偷听的…… 想到这里,赵福金冷笑一声,从床榻上起身,连鞋都未穿,只穿着一双白色的罗袜,大步朝着殿门走去。 道君皇帝显得有些惊慌,看向张天师。 张天师双目低垂,不言不语! “咯吱。”殿门被赵福金缓缓拉开…… 殿外果然出现了两个人,只是这两人赵福金从未见过。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身穿常服,面圆额宽,眼睛细长,眼下卧蚕极重,严肃中带着淡定的神色,身后一人只看装扮,应是内侍省内侍官,手拿拂尘,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这两人像是没看见赵福金一般,淡定地从赵福金身旁走过。 前面那人说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亲观天象?” 后面那人答道:“臣不知。” 前面那人宽厚的脸庞展开笑意:“当年还在市井云游之时,遇见一位道士,自称浑沌,我却叫他真无老道。” 两人边走边聊,在一处空旷之地停下脚步。 那身材魁梧之人突然举步不前,竟在原地打起了拳,刚柔并济,动迅静定。 赵福金看这起手之势,总觉的十分熟悉,仔细一想,这不是大学时体育课上选修武术套路时,老师教过的太祖长拳吗? “每次与他买酒,他都身无分文,起初以为他小气,后来才发现,他是真无啊,有一次偷喝了我的酒,睡着了,梦中说‘金猴虎头四,真龙得其位’,再后来,朕黄袍加身那日,正是猴年,恰好也是正月初四,而那‘虎头’,正是朕的兵符啊。” 赵福金浑身一颤,失声惊呼道:“宋太祖赵匡胤??” 声音不小,可那两人似乎并未听见,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朕登基后,十六年中再无见过他,直到今年春,参加祓禊大典后,朕在岸边睡着了,竟又梦见他,朕问他朕寿元多少?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若今日为晴,朕还有十二年寿元,十二年啊,够朕迁都洛阳,以避天道之祸,佑我大宋千年基业了。” 赵福金揉了揉眼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眼前的景象不可能是假的,至少在她穿越前,没有哪个虚拟现实能做成如此,自己也不是做梦,因为痛感是清晰的。 既然此人是赵匡胤,那身边的内侍官,应该就是大总管王继恩吧? 王继恩叹道:“官家,您真信这天道之祸啊?” 赵匡胤收了拳脚,有些同情的看着王继恩:“这煌煌天下,不过一界耳,岂能一叶障目不见三界呢?” 王继恩尴尬笑道:“那官家与晋王明说便是,何苦猜忌?” “猜忌?朕可没猜忌他,老二在开封经营多年,不愿迁都朕能理解,但他给朕说些什么‘在德不在险’的屁话,朕就不爱听,光靠德行,能御敌,还是能胜天道?” 正说话间,突有一阵寒风从西北处吹来,赵福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抬头看去,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间黑云滚滚,从西边爬来,没多久便遮天蔽日。 赵匡胤面色陡然一变,指着王继恩颤声道:“快,快宣晋王入宫,来万岁殿见驾!” 看着王继恩仓惶而去,赵福金又抬头看向了天空,暗云翻滚中,似有青、金两道浮光在你追我赶,劈砍闪躲,竟朝着大宋皇宫方向飞扑而来。 第251章 演的开心吗? “哐当!” 龙德宫大殿的门被赵福金狠狠关上,随后大步走向张天师:“张继先!你给朕看这些何意?” “如此法相,官家觉得贫道有这个神通?”张天师冷哼一声。 “等等,你是什么时候来龙德宫的,这段时间在龙德宫只是讲经叙旧?”赵福金盯着张天师,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张天师依旧眉眼低垂,倒是看不见他的眼睛。 “福金,张先生是……是腊月二十八来的,是朕喊他来的,同修,同修。”道君皇帝凑了过来解释道。 赵福金看都没看道君皇帝,依旧盯着张天师冷笑道:“腊月二十八就来了?现在都二月二龙抬头了,你还不走,打算留下来当国师吗?” “就算当国师,贫道也只认赵家儿孙!”张天师突然抬头,直面赵福金,眼神里竟然看不出一丝慌乱。 这种眼神,赵福金太熟悉了,前世她可没少看过这样的眼神。 “作业丢了?” 学生眼神飘忽不敢直视。 “还迟到?” 学生马上就敢与自己对视了:“我是真的被一个骑车的撞到了!” 一般这种情况,作业丢了是假的,被车撞是真的。 张天师亦然,讲经叙旧是假的,只认赵家儿孙是真的。 “呵……听你张继先的意思,是在说朕不是赵家骨血了?朕倒是不介意滴血认亲……”赵福金扭头看向道君皇帝:“爹,你呢?” 不等道君皇帝开口,张天师宣了一声道号,阻止了道君皇帝的表态:“福生无量天尊,人若被夺舍,骨血不变,但这人,也就不再是原本的人了。” 赵福金虽然还没有办法解释今日看到的种种异象,但是还是坚持了唯物主义道心,也坚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果然在演我! 赵福金不再与张天师废话,而是四下打量起了殿内。 殿内虽大,但布置的极为简单。 自从一年前李邦彦卖完了道君皇帝的家当,搬入龙德宫的道君皇帝便再没敢添置新物,现在用的这些,都还是李邦彦给他送来的:一张软榻,一张作画用的书案,一副道台和几张蒲团,一台香炉和一套茶桌茶具。 其余的,都是龙德宫里原本的简单物件。 这倒不是李邦彦小气,而是当时这对父女之间的关系尚不明朗,李邦彦也仍在看风向,所以便折衷而为,既满足了道君皇帝的日常生活所需,又不至于显得太过于舔。 这些布置一眼便能尽收眼底。 若说真有人藏在暗处想要亲耳听到赵福金自己承认…… 赵福金假装扭动脖子,抬头瞥了一眼房梁,奈何天暗,看不清楚。 再低头时瞥了一眼床榻下面,也未觉异常。 但是想到这听床一事,大宋特色,赵福金便想要借着穿鞋之时低头查看,可人已经坐到了床上,赵福金却没有弯腰,犹豫了片刻,竟然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美人落泪本就让人心疼,更别说是自己的女儿。 道君皇帝犹豫了一瞬,还是走到赵福金身旁,刚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未开口安慰,赵福金便一把抱住了道君皇帝的腰,哭的更起劲了:“爹,女儿早就说过,女儿登基,并非大逆不道,只是想为父兄分忧,事到如今,女儿刚刚撑起这赵家天下,就有人……有人……” 赵福金之所以如此,是突然想到,这些人布这样一个局,最终目的还不得而知,要是当面揭穿,她如今孤家寡人,这些人若动了杀心,自己岂非立刻便陷入险境。 为今之计,只能拖住时间,静待其变吧! …… …… 二月初二,除了安葬入土,其余诸事不宜。 申时刚到,天色突变,黑云压境春雷滚滚。 见此状,明仁宫中的耶律余里衍突然心神不宁,伤势刚好不久的太子也是坐卧难安,朝着院子焦躁狂吠。 “官家出宫多久了?”耶律余里衍招来宫人问道。 “快三个时辰了吧。” “春夏还没回来吗?” 宫人纷纷摇头。 一般这个时候,春夏早该回来为官家准备膳食了。 耶律余里衍拍了拍太子的脑袋:“走,跟姨母去找你妈!” 太子一听,蹦起来就往外冲去。 一人一狗,出了明仁宫,先朝着御书房走去,耶律余里衍寻思是不是官家回来的路上又遇见了进奏的大臣,去御书房议事了,还没走到御书房,就见御书房外站着一个人,正在御书房外焦躁踱步。 看见耶律余里衍,便一路小跑迎了上来。 “娘子可是明仁宫的人?” 耶律余里衍蹙眉问道:“相公是?” “银钱司统制蔡鞗。” 耶律余里衍来开封这么久,从未见过此人,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我是明仁宫的,你是来见官家的?官家可在御书房?” 蔡鞗一愣:“官家不在明仁宫?坏了坏了!” 见蔡鞗如此慌乱,耶律余里衍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蔡鞗犹豫了半天,欲言又止:“算了,我去找李相国!” 说罢,躬身便要走,却被耶律余里衍一把拉住:“你这人,婆婆妈妈,有事便与我说!” 蔡鞗甩开耶律余里衍:“我与你一宫人说什么!” 见耶律余里衍的手被甩开,跟在身旁的太子便觉得自己人受到了攻击,朝着蔡鞗龇牙咧嘴的低吼了起来,蔡鞗想起上一次在御书房门外被太子支配的恐惧,竟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快把太子拉走,我真有要事,耽误了你吃罪不起!” 耶律余里衍哪里肯放他走,快步拦在他的面前:“是不是官家出事了?” 蔡鞗一愣:“官家出事?” 耶律余里衍也是一愣:“那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找官家?” 蔡鞗看了看耶律余里衍,又看了看作势待扑的太子,心想不说清楚怕是走不了,为免误事,只能叹口气说道:“不是官家出事了,是明仁宫的婢女,那个叫……好像叫冬夏的。” “春夏?” “对对对,是春夏,春夏。” 耶律余里衍一听,顾不得与蔡鞗解释官家是和春夏一起出宫的,一把拉着蔡鞗就朝着宫外跑去。 蔡鞗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泼辣有劲,自己的手腕竟被捏的生疼:“去宫外作甚,去找李相公啊。” “什么时间了,早散值了!” 春雷闷声炸响,天色愈发昏暗。 赶到韩世忠府上时,已到申时三刻,府前家丁想要阻拦,却被太子凶狠的模样吓的不敢上前,刚想提起扫把吓唬吓唬太子,就听蔡鞗怒喝:“放肆!敢对太子无礼!” 这家丁懵逼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口冲进了府内。 刚刚从兵部散值归来的韩世忠,正在内厅跟梁红玉吐槽:“你是不知,这兵部侍郎没法干了。” “哦?官家又出什么难题了?”梁红玉一边替韩世忠沏茶,一边问道。 “军改!”接过热茶,嘬了一口:“很复杂,回头再与你细说。” 韩世忠刚伸了一个懒腰,就听厅外家丁声音传来:“你们可知这是何人府上,你们竟敢硬闯,你们……” “旺!” 听见一声嘶吼,韩世忠猛地跳了起来,手中的茶碗险些打翻:“太子?” 韩世忠快步迎了出去,打眼一瞧,心中嘀咕:“这三公主怎么冲到我府上?莫非……莫非官家给她说了些什么?” 想起今早在御书房给官家递战报的时,官家的警告,韩世忠倍感冤枉,但再看蔡鞗也跟在身旁,一下子搞不清楚状况了:“三公主,你这带着太子和……” “三公主?”蔡鞗满脸惊愕地看了一眼耶律余里衍。 “别废话了,官家出事了!” 韩世忠差点惊到原地飞升,一刻都没犹豫就往府外冲:“走!” “等下等下,韩侍郎,不是官家出事了。”蔡鞗气喘吁吁地解释道:“是官家宫里的春夏……” “闭嘴!你知道个屁!”耶律余里衍呵止了蔡鞗,追上韩世忠边走边解释:“官家今日午时就随春夏出宫了,到现在也没有回宫,这人说,春夏出事了,那官家岂非……” 韩世忠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揪住刚追上来的蔡鞗:“春夏在哪?出什么事了?” “廉……廉政教育司……” …… …… 没多久,一支五百人的禁军便围住了廉政教育司,韩世忠带着十几名兵部衙役直接闯了进去。 廉政教育司内的吏员,见有人冲入,一时搞不清状况,只能跟接待其他官员一样,赶紧喊出迎门口号:“廉洁奉公,两袖清风沁香远,执政为民,一片丹心映日红,各位,已经散值了,你们明日早些……哎呦!”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世忠一脚踹翻在地:“给我搜!所有人不得进出,违者杀无赦!” 没多久,就在一间偏僻的柴房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春夏。 蔡鞗上前解释:“这柴房平日里没人,要不是今日散值后,追撵一只思春的野猫,我也不会冲进去,我是真不知道春夏为何会在这里。” 韩世忠蹲下身子,任凭如何呼喊春夏都没有反应。 韩世忠着急上火:“去,打一盆冷水来。” 一旁的耶律余里衍连忙拦下:“这像是中了某种迷药,没有解药的话,冷水泼也无用,快去喊御医!” 廉政教育司里,除了蔡京外的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了二进院的空地上。 兵部吏员目光如炬,扫视了众人一圈:“韩侍郎说了,谁把春夏掳进了这里,早点承认,否则等太医救醒,春夏说了实情,你们人头不保!” “春夏?春夏是谁?”其他人不敢说话,童贯可是见过世面的人。 “童相公,春夏是官家府上的婢女。” “哦,还以为是皇亲国戚呢,就算掳个婢女,也不至于人头不保吧?”童贯轻笑一声,显得毫不在意。 兵部吏员一看,倒也不敢对童贯动手,扭头就跑去了柴房,把童贯的态度说给了韩世忠,韩世忠一听,扭头啐了一口,大步朝着二院走去。 童贯离老远见韩世忠走来,笑着招呼道:“韩侍郎啊,就一个婢女,都把你这堂堂兵部侍郎惊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里犯了多大的……” 话还未说完,童贯只觉喉头一紧,整个人都上不来气,憋的满脸通红:“放……放……手!” 韩世忠掐着童贯的脖子,一把将他拽了出来,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童贯,这人是不是你掳来的?” 童贯撑起身子,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韩世忠……你……一个婢女,你就这么对老夫,老夫我要找官家……” 韩世忠蹲在了童贯身边,在童贯耳边悄声说道:“官家和这婢女一起失踪了。” 童贯闻言,刚刚还憋的通红的脸上登时面如死灰,翻身就跪了下去:“韩侍郎啊,跟老夫没关系,没关系啊……” 韩世忠看着情形,也知道跟童贯没什么关系,他不过就是想在这廉政教育司的众人面前,耍耍威风而已。 韩世忠啐了一口:“狗改不了吃屎,到哪都一个球样!” 柴房那边,钱丙在春夏的人中、百会等穴位上施了几针后,春夏终于悠悠转醒,一睁开眼,春夏便惊恐喊道:“官家被掳走了,官家被掳走了!” 耶律余里衍赶紧上前抱住春夏:“别急别急,出什么事了?” “王黼!王黼!快去抓王黼!还有桑家瓦子!” 耶律余里衍把春夏交给钱丙,快步跑出了柴房,直奔二进院:“韩世忠,是王黼!” 还不等韩世忠反应过来,王黼已经扑通跪倒,胯下一滩污渍。 韩世忠杀人一般的眼光看向王黼:“是你?” 王黼还未来得及说话,童贯直接扑了上去,推倒王黼,骑在王黼身上就是一顿暴揍:“你这个腌臜货,快说,官家在哪!官家在哪!把官家藏哪了!” 王黼这身板哪里受得起童贯的爆锤,没打几下就哭嚎着喊道:“官家被夺舍了,被夺舍了,我是去救官家的!” 夺舍? 这个词韩世忠听都没听过! “放你娘的屁,说人话!” “太上皇让人告诉我,官家已经不是官家了,三魂六魄已经换成别人了!张天师,张天师要为官家做法招魂!我是奉太上皇圣谕的!别打了,别打了!” 韩世忠虽然还是听的不明不白,但是他此刻也顾不得多想,扭头对耶律余里衍说到:“没有手令,我不能带兵入皇宫。你快去找高宠和郭京,让殿前司和皇城司带兵冲去龙德宫!” 说罢,又扭头对兵部吏员说道:“通知开封府,与他们一道查封桑家瓦子!” …… …… 龙德宫内,赵福金已经被捆在一根法柱上,嘴巴也被封了起来,脑门上还贴着一张金纸黄符。 张天师和三名龙虎山弟子围着法柱分坐四方。 “主青龙位!” “主白虎位!” “主朱雀位!” “主玄武位!” 四人手中各持不同法器,三名弟子分持招魂幡、摄魂铃、引魂锣,张天师手中拿着一根长约三寸的铆钉,名为定魂针。 四人一边颂着道家招魂咒: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虚惊异怪坟墓山林、今请山神五道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查落真魂……一边在赵福金周身晃动着各自的法器。 一咒颂完,道君皇帝焦急问道:“福金,回来了吗福金?” 赵福金心中吐槽:“你他吗封了老娘的嘴,我怎么答你?” 见赵福金不应,道君皇帝又看向张天师:“张先生,行吗?” 张天师眉头紧锁,叹声道:“查落真魂之法,最好是能让夺舍之人亲口承认,可惜撬不开此人的嘴!众弟子听令,再颂咒三遍!” 三遍咒完,道君皇帝又凑上前去:“福金呐,快回来呀福金呐!” 见赵福金还是不答话,张天师眉头皱的更深了:“太上皇,如今只有一策了!” “先生请说!” “以三寸定魂针,破黄符,从眉心而入……” “这……这还有命吗?”道君皇帝连连摆手。 “太上皇,若官家已被夺舍,若不驱之,非但自身命不久矣,就连大宋国祚也得被天道唾弃,将来所历之劫,远比赤马红羊要凶险万倍!” 道君皇帝浑身一颤,但仍未松口,只是在殿内来回的踱步,过了许久,道君皇帝突然脸色一正,快步来到赵福金身前,指着赵福金就是破口大骂:“你这邪物,速速滚出我儿福金体内,否则三寸定魂针,定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一手夺过张天师手中定魂针,对着赵福金额前的黄符一阵比划。 就在此时,大殿厚重的双开殿门突然炸裂,木屑横飞,尘土飞扬。 殿内众人猛然回头,只见高宠手提长枪,破门而入,身后跟着的是皇城司司公郭京,在后面,皇城司与殿前司众兵吏已经劲弩在手,齐刷刷地对准了殿内。 高宠打眼一瞧,见赵福金被绑在一根法柱之上,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笼上了一层杀意。 要不是赶来的路上郭京一再叮嘱,事情搞清楚前万万不可暴躁杀戮,此时殿内已经是横尸一片了。 高宠大步向前,直接撞开了挡在身前的太上皇,腰间长刀一挥,赵福金身上的麻绳齐齐断开,随后自己扯掉了封住嘴巴的布条,两步就冲到了张天师面前,抡起巴掌就朝着张天师脸上狠狠抽去! 啪啪两声脆响,张天师直接被打懵逼了。 身旁持着招魂幡的弟子下意识地向前快走两步,本想扶住天师,却没想到被高宠一枪贯胸,倒地身亡,招魂幡盖在了自己脸上:“还敢上前来?找死!” “手里的凶器放下!”高宠一声爆呵,剩余几人手中的法器纷纷掉落,张天师手中的拂尘,道君皇帝手中的定魂针也都掉落在地。 几人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赵福金整了整衣衫,扭头回到榻前,穿上鹿皮小靴后,猛地一掀盖在床榻上的被褥,床下果然有人! 而这仨人,却让赵福金大吃一惊:“是你们?” 偪王赵桓、御史中丞李若水、开封府尹司马朴! 偪王出现在这里,赵福金一点也不奇怪,毕竟郓王没了之后,道君皇帝也就指着这一个儿子了,这对活宝父子,干出什么事也不奇怪。但剩余两人,赵福金最没想到的就是李若水,李若水何须人也,一身正气刚正不阿,重节重义为官典范。 “怎么干起了听床的勾当?”赵福金捏了捏眉心,拉过一把椅子自顾自地坐下:“说说吧,今日这是唱哪出?” 殿内雅雀无声。 赵福金长叹一口气:“吁……爹,你说!” 道君皇帝思忖了好久,这才开口道:“福金,你可听过赤马红羊劫?” “听过!不信!”赵福金言简意赅。 道君皇帝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只能哭丧着脸继续说道:“你已是牧羊之星,生肖也为羊,为何偏爱红氅?爹记得你小时候,只喜淡雅之色,从不喜红绿亮色。” 赵福金一愣,瞬间就明白了:“啊?这破道士给你说朕是红羊?” 道君皇帝低头不语。 赵福金又看向张天师:“朕在问你话,装什么哑巴?” 张天师咽了咽唾沫,清了清嗓子:“贫道以天师之身,悟天道,知大运……” “朕在问你,是不是给我爹说,我就是红羊?” 张天师再次咽了咽唾沫,从鼻孔中哼出了声。 “高宠,给朕掌嘴二十!” 张天师惊呼:“官家,我说的不是您,我说的是……是……夺舍您的那三魂七魄……” “掌嘴三十!” 被高宠狂甩三十个嘴巴子,别说是人了,牛也撑不住。 张天师被抽的昏死过去,又被一盆冷水浇醒,满嘴的牙已经没剩几颗了。 “除夕那夜,朕见你在龙德宫嘀咕什么赤马红羊,心里就不痛快,大过年的不想跟你这种人计较,你还上杆子了?”赵福金冷哼一声,扭头又看向道君皇帝:“爹,你生平第一次见这东西时,问他久居龙虎山,可曾见过龙虎是吧?” 道君皇帝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东西跟你说,见虎则多,今日方见龙颜对否?” 道君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啊,那时你刚出生,还未满一岁,你怎会知?” 赵福金抬了抬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爹啊,听句劝,日后谁再在你面前溜须拍马,你就离他越远越好,这是为您好,也是为我好,你瞅瞅你用的六贼,哪个是好东西了?哦对,王黼人呢?” “回官家,韩侍郎已经率兵包围了廉政教育司,要提人的话,臣这就去宣。”郭京上前躬身。 “宣!都给朕带来!今日就把此事掰扯明白了!” 郭京领命而去! 没多久,涉事人等全部被带上了龙德宫。 看着鼻青脸肿的王黼,赵福金笑道:“被韩世忠揍了?” “臣不敢滥用私刑,是童贯揍的!”韩世忠一脸正气,脸摆的甚平。 “童贯?好,记下,朕要赏他!” 韩世忠:“臣也揍了两拳!” “同赏!” 说罢,赵福金又好奇问道:“王黼,你祖上三代都在何处?” 王黼口齿不清:“可封。” “那你还真是基因变异了。朕不管你是为何,你用迷药迷朕,就是死罪!留你到今天,朕也算仁至义尽了。拉下去吧!谋反之罪,夷三族!” 王黼被拖下去时,哭嚎着求道君皇帝救他,可道君皇帝现在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你们俩,哪来的?”赵福金指了指面圆眼长,卧蚕极重的“赵匡胤”和太监“王继恩”。 “桑家瓦子的管事说,让我俩入宫扮戏,我俩真是不知啊,官家饶命呐。”两人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 “扮戏?这么入戏?视朕于无物?” 两人不知该怎么如何辩解,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谢罪。 赵福金叹了口气道:“罢了,不知者不罪,罚你二人手抄太祖本纪一百遍,之后去教坊司待职吧,太祖扮的确实不错,以后再有大祭,好好给朕扮太祖。” 两人一愣,随即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桑家瓦子的管事,此时却瑟瑟发抖,正要跪倒,却听赵福金说道:“你拿了太上皇多少贯?” “一……一千,给了……给了那俩戏子五百贯,草民留了一半。” 赵福金点点头:“想来你也不知情,罢了!” 把这些不知情的人打发走,赵福金才看向知情的人:“李若水、司马朴你俩可有话说?” 李若水正色道:“回官家,臣等无罪!” “哦?”赵福金笑道:“那就说说吧!” “臣等接太上皇圣谕,说官家遭邪物夺舍,张天师要在龙德宫为官家做查落真魂的法事,让我二人观法事,若真有邪物出体,我等记录在册,以示百官。” “你俩就信了?”赵福金冷笑。 “回官家,这宫内诡谲之事常有,宫中文书均有记载,神宗哲宗是,便有如帷席之物出没……” 赵福金抬抬手,打断了李若水的话。 大宋宫中诡谲之事,正史确有记载,李若水此人所言也值得信任,赵福金只是想知道,若她有性命之忧时,他们会怎么办? “知道此事后,臣与司马相公便已商议,在暗中观法,若有人想对官家图谋不轨,我二人绝不袖手旁观,就算我二人护驾不及,也定会将此事公诸于世,将贼人千刀万剐,夷平九族。若朝廷追究我二人护驾不力之罪,我二人也愿身死以谢天下!” 这样的回答,赵福金一时不知道该夸他们,还是该骂他们:“罢了,日后这些破事,少参与。” “臣谨遵官家教诲!” 事情基本已经查明的差不多了,赵福金扭头看向道君皇帝:“整件事,就是那破道士觉得自己预言的赤马红羊劫没落在咱们大宋,自己这个天师的面子挂不住,就给爹爹说,‘红羊’夺舍于我,伺机再搞个更大的劫难对吧,于是爹爹为朕、为民,请他作法招魂,可对?” 道君皇帝狠狠点头。 “朕还有几事不解。第一问题,你们怎么知道会天色突变?” 道君皇帝嘀咕道:“问过司天监,说这几日会有春雷之气。” “司天监能掐算的这么准?”赵福金还是不信,毕竟后世天气预报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精准,卡点台词啊。 那俩戏子赶紧解释:“知道要入宫扮戏,编排了好几出,有春雷天,是一出扮词,若无春雷天,又是另一出扮词。” “敬业!第二个问题,你们怎么知道朕今日会出宫?” 道君皇帝支支吾吾不肯明说,过了片刻,偪王颤颤巍巍地举手:“妹妹……我……” “你跟踪朕?” 偪王吓的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出门遛鸟,就见妹妹与春夏,朝桑家瓦子去了……” “偶遇?”赵福金冷笑一声。 偪王脑袋点的像磕头虫。 “那你是怎么知道朕进了个杂耍的勾栏,而不是说书,或是听曲的勾栏呢?” 偪王一愣,看向了道君皇帝,一脸埋怨地嘀咕:“我说我不去,你非要我去……” “闭嘴!那还不是为了你妹妹,为了我大宋江山。”道君皇帝嫌弃地瞪了偪王一眼。 赵福金一听,也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多问无益。 “第三个问题,勾栏里那俩火球,怎么回事?别告诉朕真有什么御气之术。” 偪王见赵福金没有对自己兴师问罪,话便多了起来:“真有,真有,我以前在勾栏里看过,那火球不但能扑人,还能在勾栏里来回乱窜呢。” 看着偪王一脸傻样,赵福金懒得搭理他,盯着桑家瓦子的管事。 那瓦子管事哪里知道,戳了戳身旁勾栏的东家,勾栏的东家又戳了戳身旁那个登台表演御火术的伶人,伶人虽怕但勇:“祖师爷有训,此术不得讲于外人。” 不得讲于外人,不是因为确有什么超自然之力。 而是不能自爆内幕,跟魔术师一样。 赵福金笑道:“祖师爷还在吗?” “早已仙逝多年。” “那你要不要去跟他沟通下,朕现在就可以送你去,高宠……” 那伶人怂了:“都是提前安置好的机关。” 赵福金歪头想了片刻:“朕从进瓦子买票,再到进你家勾栏,也就一刻不到,这机关就安置好了?手艺不错嘛。” 那伶人又戳了戳身旁另一个人,看起来眉清目秀,瘦瘦高高的年轻男子:“是他的手艺。” “草民墨名,见过官家。” 这个名字有点意思,赵福金重复了一句:“墨名?祖上哪里人士?” “祖上宋国人。” 这不是废话嘛! 这一百多年间,可不就是宋朝嘛! “回官家,是春秋之宋。” 赵福金琢磨了一下,春秋宋国,墨姓……:“你是说你祖上是墨翟?” 墨名点头:“家谱上是这么写的。” 赵福金心想,若真是墨家人,又得了墨家之学,那短时间内布置机关,也不是没可能。 “墨家,西汉时就没了,没想到还有后人传世。”赵福金在心里嘀咕了几句问道:“一月多少俸钱?” 墨名瞅了瞅那御火伶人:“七贯。” 七贯,相当于后世月薪七千。 在现在开封来说,刚刚达到人均收入。 赵福金竖起手指,比划了一下:“月薪二十贯,以后跟朕了。” 墨名一愣,刚刚自己是被开封府衙役连踢带踹带到宣德门后,又被禁军掐着脖子扭到了龙德宫,心想自己如今还未成婚,今日要是把命送在这里,墨家嫡系一脉可就算是绝了,下去后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啊。 可现在,人没死,加薪了? “最后一个问题,朕观春雷乍起之时,云间有光点浮动,这玩意爹爹怎么搞出来的?” 这个问题,道君皇帝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做的手脚。 赵福金想来也是,难不成道君皇帝飞无人机啊。 那暗云中浮动的光球,也有可能是球形闪电,也就只能这么解释了。 “朕没问题了,张继先!” 赵福金面色一沉,看向了满嘴豁牙的张天师:“朕刚刚一直在想,要不要杀你,现在朕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老老实实讲了,朕,便不杀你。你但凡有一句隐瞒,朕弹指间灭了你那龙虎山道观。” 张天师扑通跪倒,俯地听问。 “你抬起头,看看朕到底有没有被夺舍!” 张天师抬起头,连连摇头:“金枝玉叶,真龙天子,赵家儿女万万无假。” 赵福金嘴角微微翘起,扭头看了看李若水和司马朴:“你们不是要记吗?赶紧记呀!不但要记,还要存入宫史。” 两人掏出纸笔,低头便写:靖康二年二月初二,龙德宫…… 赵福金低头看着跪在不远处的张天师又问道:“若朕刚刚被这些障眼法所骗,失了心神,真就说出朕非赵福金这样的呓语,你当如何?” 张天师犹豫了片刻,把这段时间汇总来的信息一综合分析,还是觉得莫要在这个可怕的女人面前说假话:“贫道……贫道当劝太上皇,废君,另立!” 道君皇帝浑身一激灵:“张继先!你可从未对朕如此说过,你若如此说,那朕……那朕万万不会……” “爹!稍安勿躁!”赵福金打断继续问道:“这对你有何好处?” 张天师终于是绷不住了,突然泪流满面:“贫道自幼少言,九岁便已嗣教,后得太上皇恩宠却年少无知,一心向道,等再年长,想得皇恩,太上皇身边却早有林灵素,信了神霄派之说,我正一天师道在朝堂民间,始终被压一头,为博太上皇重视,编出了赤马红羊之说,劝太上皇修身养德,可谁曾想,太上皇并不重视……” “呵,这就叫年少不知老头好啊。”赵福金讥笑道:“继续!” “后来,后来金军南下,贫道觉得机会终于来了,这才带着三名弟子入京。” “找死吗?”赵福金轻笑:“明知金军围城,你这是要共赴国难?” 张天师擦了擦因缺少牙齿,说话又多,而滴落嘴边的哈喇子:“贫道想赌一赌,若金军破城,贫道便当着太上皇的面羽化,贫道虽死,但正一天师道却会因此而声名大噪。” “懂了!”赵福金一拍椅背:“你这是盼着拿国运来换你天师道山门鼎盛啊。可没想到,朕把金军给揍了,这才另生一计,准备辅佐太上皇再登帝位,得个护法国师,算盘打的不错。” “贫道有罪!” 赵福金指着张天师对司马朴说到:“这人已经招了,该怎么判,交给你开封府了。” 张天师一愣:“官家,君无戏言,您刚说……” “刚说朕不杀你!但国法要杀你,可就怨不得朕了。” 张天师还想多说,自己连同活着的那名弟子,就被殿前司的禁军拖了出去。 “轰隆!”又是一声春雷炸响,靖康二年的第一场春雨,终于还是下了下来。 殿外噼里啪啦地响起了雨声,初春的寒风依旧凛冽,顺着支离破碎的殿们灌入了殿内,赵福金冷的打了个哆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已经破坏大半的殿门说道:“郭京,回头差人把这破门拆了。” 郭京拱手:“臣遵旨,今夜便拆,拆后便找内务省来换新门。” 赵福金眨了眨眼:“你倒是会给自己揽活,朕让你装门了吗?你只需要安排皇城司衙役,把这门看好就行了。” 郭京一愣,瞬间琢磨透了官家的意思:“这是要囚太上皇啊?” 赵福金笑道:“这都立春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关上门,不怕把太上皇捂出痱子了?这门就这么开着,透气,通风,活络脑子!入秋之后再装门吧。” 说完,赵福金朝着道君皇帝款款施礼:“天不早了,爹爹该做晚功了,女儿告退。” 说罢,不等道君皇帝再说话,转身便朝殿外走去。 偪王同情地看了一眼冷的哆嗦的道君皇帝,小声道:“爹,等下来给您添床被子。” 说罢,小跑着跟着众人离开,还未追上,突然见赵福金又转过身来:“偪王,你老爱来龙德宫尽孝,你就留在这里陪爹爹半年吧。” 偪王一愣,看着赵福金远去的背影,想追去解释,刚跑到殿门前就被皇城司衙役抽刀呵阻。 偪王痛心疾首:“妹妹啊,本来是让我去给你下迷药的,我都没去啊,王黼这才自告奋勇……妹妹啊,我冤枉啊!” “没出息!”道君皇帝在身后骂了一句:“朕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偪王抽了抽鼻子,转过身来,委屈巴巴地:“爹,倒春寒啊,就算不被冻死,到了夏天,还有蛇虫鼠蚁……咱爷俩该怎么过啊,您以后能不能别再跟这些臭道士往来了,要不就真得飞升了啊,爹!” 第252章 军事会议 靖康二年二月初二,亥时初刻。 大宋一代名将,枢密院使种师道,与世长辞,享年七十七岁。 六贼之一的王黼,也因此多活了几日。 赵福金觉得,不能让他与种师道同行,脏了老种相公的轮回路。 赵福金当夜便亲往悼念,为老种相公加赠少保,谥曰忠宪。 几日后,丧事办完,种家人扶棺出城,将灵柩运回种氏家族墓地,万年县神禾塬,也就是今日陕西西安长安县,魂归故里。 临行前,种师道的弟弟种师中,将一份札子递给赵福金:“这是兄长弥留之际口述,臣手书的札子,泣血之言,望官家垂读。” 种师道的札子,没有什么溜须拍马和矫情的言语,只是以一个戎马一生,又在生前登顶大宋军事最高权利层的身份和认知,为赵福金深度剖析了大宋整个军事体系的优缺,并提出了之后需要优化的方向。 至于具体措施,种师道只字未提。 这让赵福金很暖心,种师道大概是觉得,只要把这些问题摆在自己面前就够了,至于如何解决,他相信赵福金比他更会解决问题。 本以为种师道的万字札子中,所述的问题应与后世的认知基本相同,比如重文轻武,比如冗兵,比如兵不知将,将不知名之类的,可是在种师道的札子里,这些非但不是问题,而且力劝赵福金依祖法为之,依祖法优之。 赵福金捏着札子,双手背负,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仔细地琢磨着种师道的一字一句。 “宋之军事诸事,绝非宋之独事,而是自周天子而始之顽疾……” 开篇之词,就让赵福金倍感钦佩。 没有孤立的看待问题,是看透问题的先决条件。 毕竟宋朝不是突然诞生的,它的前面,是几千年历史的演变延续,很多问题,也是延续了几千年的问题,这些问题有人对症下药,似乎治好了一种病症,却又因此引发出了更大的病症。 不治,死! 治,还是死! 历史的迷人之处,大致如此。 除非开了完整的上帝视角,否则没人知道当时看来无比正确的政策,会不会成为百年之后不治之症的诱因。 比如重文轻武。 御书房内房门紧闭,就连内侍官和殿内侍卫都已经被打发走了。 御书房内,只有赵福金、李纲、李邦彦、岳飞与韩世忠五人。 听着李纲与李邦彦争论有宋一朝,开科取士,文取四百,武人只取五人到底合适不合适。 听着岳飞与韩世争论,金军与宋军单兵作战能力的强弱,到底谁更胜一筹。 听着两位文官与两位武将又开始扯俸禄待遇问题,尤其是韩世忠,委屈巴巴地说着自己虽已是兵部侍郎,说什么也算是大宋军官中的顶层人物,可到现在连个开封城的三进宅子都买不起。 到了最后,竟然开始抱怨起现行的军事权利划分,导致后勤、统兵、调兵繁琐复杂,导致临场指挥权受限,每逢战事,将军们首先想的不是如何打赢这场仗,首先想的是输赢这个结果,哪个对朝局影响更大,对自己影响好坏。 赵福金听的脑子疼:“行了!你们讨论的是重文轻武吗?” “啊?不是吗?”韩世忠撇了撇嘴:“武人都这么惨了,这还算轻待?” 赵福金回到御案后坐下:“重文轻武的本质,是军队中央化!朕想跟各位相公商议的是,军队中央化,到底适合不适合大宋!” 没人说话了。 不是这几人才疏学浅,给不出答案,而是这答案没法给啊,这是一道送命题,即便在政治上非常不敏感的岳飞,也知道这问题没有答案。 你要说,军队中央化不对,这会严重的削弱军队战斗力,因为所受限制太多了,束手束脚怎么打仗? 那马上就会有人斥责你不尊太祖祖法,这还算轻的,再严重一些,你想干嘛?军队不归中央,难道归地方自治,唐朝怎么没的,五代十国怎么打成一锅粥,导致民不聊生的,心里没点逼数? 可你要说军队中央化是无比正确的,太祖牛逼!也不对,毕竟这些年来,在军队中央化的束缚下,宋军战力拉胯是有目共睹的。 尤其是官家为何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官家是什么态度? 李邦彦突然想起,那日在南薰门外,官家问自己的那个问题:“我大宋并非无人才,可这些原本应是我大宋脊梁之人,为何郁郁不得志?”李邦彦琢磨,官家是不是想开武举? 李邦彦试探地问道:“官家,要是开科取士,能增加一些武人的份额……” 不等李邦彦说完,赵福金叹道:“今日所议,是大方向,具体细则先勿谈论,连个大方向都没有,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吗?” 李邦彦缩了回去。 见李邦彦也没能揣摩到官家的心思,其余人就更不敢轻易说话了,齐刷刷地看向赵福金,似在等赵福金明言。 “要说军队中央化对不对,得看屁股坐在哪边。”赵福金轻轻地敲着桌子,似在与他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若屁股坐在皇权这边,军队中央化是绝对正确的,正如老种相公所说,自周天子始,到我大宋,在皇权与军权的平衡上,没有哪朝哪代比我大宋做的更好。” “列祖列宗英明!”李邦彦讪笑着表态。 赵福金并没理他,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可又如韩世忠与岳飞所说,中央化的弊端也是明显的,可你们说,哪个皇帝不想要一支又能打,又忠诚的军队呢?” 李纲接话道:“从周天子起始,除了极个别皇帝在位时,能对军队保持绝对的控制,大多数时间里,天子对于军权的控制,都是空中楼阁。” 赵福金嗯了一声:“三国不就是皇权无法掌控军队而导致的乱象吗,魏晋南北朝之乱,不也因为地方军队被世家门阀把控,天子一旦代表不了他们的利益,手握军队的世家门阀就自己代表自己。” “隋唐似乎解决了一些?”李邦彦插话问道。 赵福金点点头:“那是开国皇帝的威望和府兵制的完善。可等这些皇帝薨了,土地分完了,府兵制也就溃了,尽管唐朝版图越来越多,可府兵却越来越少,以至于不得不募兵。” 说到募兵,赵福金就有些欢乐了:“这玩意跟现在做工一样,给钱干活,没钱躺平,你们别忘了,五代时让弓弩手放箭,那是要在阵前撒钱的,见钱放箭,没钱断弦。” 韩世忠不解:“那只要有钱,天子岂非能稳稳掌控军队,为什么最后还是崩了?” “没钱了呗!”李邦彦解释道。 赵福金叹道:“要只是钱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了,更大的问题是,你天子给的钱是钱,边关节度使给的钱就不是钱了吗?这些职业军人,可不管你是皇帝还是节度使,拿钱干事,谁都一样。” “所以,唐玄宗兴募兵制,也算是藩镇军阀化的重要因素了。”李纲抚须笑道:“由此可见,在我宋以前,皇权对兵权的控制上,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是失败的,也由此导致了皇权更迭。” 赵福金点了点御案:“有些话你们不敢说,但朕敢说,能有我大宋,不也是后周军权中央化失败吗?” 众人低头,讪笑不语。 “所以,朕以为,从古观今,军权不中央化,皇权必亡!但要想军权中央化,得有几个先决条件。” 众人又抬起头来,看向赵福金,静等赵福金教诲。 “首先,军人职业化。你得全面脱产,不能打仗打到一半,你要回家收麦子,收稻子,给你儿子娶媳妇,对吧。不能用土地去养一支军队,这不现实,有本话本里讲过,有一朝,皇帝自作聪明,整出什么卫所制,觉得自己养百万兵,不花一分钱,结果呢,后世儿孙吊死在歪脖子树下了。” “卫所制?”李纲饶有兴趣。 赵福金摆摆手:“不重要!重要的是,土地有限,兼并无解。拿土地养兵,本就不可长久。其次呢,军队粮饷,必须完全由中央朝廷供给,这个不用说了,有奶才是娘,你不养,就有人替你养!” 众人表示赞同。 “第三:限制主帅兵权。历朝历代都在做,可惟独没人做到我大宋这样空前绝后,韩世忠,岳飞,能体会的到吗?” 韩世忠和岳飞相视一眼,苦笑摇头,太懂了! 赵福金长叹一声:“哎,试想一下,你们军权鼎盛,朕是相信你们忠心的,可等朕老了,你们也老了,别的将领主帅取了你们的位置,还会不会对朕忠心,对大宋忠心,那就不好说喽。权利这个东西,最能蛊惑人心。” 两人赶紧起身表忠,赵福金压了压手:“坐,都坐,朕不是在敲打你们,朕是在与你们论道,给你们捋清这个关系,也顺便给朕自己捋清。现在也捋的差不多了。朕就想问诸位相公,军队中央化,对不对?” 众人齐齐表态:“善!若无军队中央化,各军混战,老百姓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赵福金点点头:“那因为军队中央化而导致的战斗力低下的问题,可有解?” “适当放宽前线武将的临阵指挥权?”岳飞问道。 “不妥!”李纲反对:“这个度很难把握,一旦把握不好,便会有人持兵倚重,还是会伤害皇权。” “收拢监军权力如何?”韩世忠提议。 李邦彦摇头:“监军是代天监军,若是压制权利,那监军还有什么意义?” 韩世忠起身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又想要军权中央化,又想要战力无双,你们说怎么办?不如学学金军如何?” 李纲仰头看了看韩世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韩世忠追问。 “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银术可、完颜娄室、完颜宗弼……嗯,都是自己人,我们赵家有谁?道君皇帝、偪王赵恒、康王赵构……”赵福金噗呲一声笑出声:“可比性呢?” 赵福金敢笑,其余众人却不敢,憋的双脸通红。 “金国,伪装成国家文明的军阀劫匪而已,学不得!”赵福金摆摆手:“军权中央化和战力之间的矛盾,倒也不是解决不了。” “何解?”众人看向赵福金。 赵福金轻笑道:“岳飞善兵、韩世忠善战、高宠无双,那朕问你们,若让你们统兵三十万,来攻开封城,朕这边的兵马大帅仍是李邦彦,两位可有胜算?” “李相国统兵?当真?”韩世忠当下就表示不服:“莫说三十万,给我五万,我能把李相国吊起来打!” 李邦彦斜眼瞥了韩世忠一眼,心想你礼貌吗? “别急。”赵福金笑道:“八十里开封城,共有东风炮三千门。开封城外,共埋地龙雷十万枚。城头守军一万,装备霹雳弹十万枚。请问韩侍郎,何解?” 韩世忠一愣,思忖了老半天:“臣无解!” 说罢,扭头看向岳飞:“你呢?” 岳飞苦笑摇头:“臣亦无解!” 赵福金一摊手笑道:“看吧,别说让李邦彦为帅了,就是找头猪统兵,你们也拿不下开封城。” 李邦彦心中一沉,讪笑低头,心中骂道:你礼貌吗? “啪!”韩世忠双手一击:“懂了!官家的意思,解决军权中央化之后战斗力不足的问题,是裁兵精兵,然后全军火器化?” 众人一听,顿觉可行。 赵福金似乎也终于理顺了逻辑,笑着点头:“你说它全军火器化也行,但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热武器的军工体系,一旦这个体系建立起来,朝廷只要控制住这条体系中的各个链条,朕是不介意给统兵之将放权的,哪怕你韩世忠去带兵割据。” “臣不去,臣可割据不出宋科院,割据不出东风炮和霹雳弹。”韩世忠笑着摆手。 “宋科院?”李邦彦恍然大悟:“官家您从一早建立宋科院,就是有这个想法?” 赵福金轻笑:“不然呢?朕建着玩吗?” “那姚平仲败仗而逃,官家非但不杀,还让他去延安府挖煤,也是这个心思?”李纲也恍然大悟。 “没有精煤,就没有高温,没有高温,好多事便也做不得。” “那宋科院得是绝密衙门啊。”岳飞拍了拍李邦彦:“难怪以李相的身份,进宋科院都得签字画押。” “不对!”李邦彦若有所思:“那要是窃了这些图纸配方,岂非……” “哈哈哈!”赵福金大笑道:“朕就是明日把这些都写在《大宋日报》上,这天下也没人看的明白。就算给他们几十年时间,他们看明白了,没有原料,也休造的出来。” “那几十年后呢?”李纲还是思虑深远。 “几十年后,等有一个势力看明白了,造出来霹雳弹,东风炮了,那时朝廷,可能就有轻甲坦克和马克沁了,甚至是滑翔机了。” 众人虽然听不明白这些是什么东西,但只觉因该是可以碾压霹雳弹和东风炮的家伙事。 赵福金一拍板:“祖宗之法没错,军改一事,也不在我等,而在宋科院,此事虽重要,却也不急在当下,当下,你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确定枢密院使一职吗?”韩世忠连忙问道,枢密院使,他可是心心念念好几年了。 今日前来议事,韩世忠本以为赵福金终于要兑现之前所画的大饼了,可没想到,竟然商议的是军权中央化的问题。 “不,修订《武经总要》,军事理论和军事技术应与武器相匹配,还有,组建新军,试点练兵之法。” 第253章 宗望还都 第253章 宗望还都 大宋的军改刚开始,是和风细雨的。 除了那日在御书房中参加“军事会议”的几人,满朝文武,即便是对朝局再敏感的人,也几乎没有感受到一场变革已经拉开了序幕。 组建新军的对外说辞,是增强官家身旁的保卫力量,毕竟龙德宫一事,已经满朝皆知,除了对道君皇帝的口诛笔伐外,另一个关键点,就是可不能再让官家涉险了。 至于修订《武经总要》和优化练兵之法,更是没人反对,毕竟开封一战,从朝堂到民间,都已经深刻感受到了热武器恐怖如斯的威力,即便是再守旧愚昧的老顽固,也不会再说出“奇巧淫技”四个字。 而赵福金明白,军改的深水区,其实是精兵的问题。 精兵,就面临着得解决冗军,而一旦涉及到别人吃饭的问题,那再简单的问题都会变的复杂无比。 三月,春风又绿万物,冰封了数月的水域早已经冰雪消融。 即便是千里之外的会宁府,也已经感受到了春意,然而金国朝廷上的氛围,却冷如三九天。 第二次南侵灭宋又兵败了。 而且败的彻彻底底,金国几十年来攒下来的家底,一战而亡。 东西两路十五万大军,最终回到会宁府的,就只剩下了五万不到。 跟着金太祖打天下的一代将星,除了完颜宗望,几乎陨落殆尽。 完颜晟心如刀绞! 早在数月前,他就已经收到了完颜宗翰从开封八百里加急送回的亲笔信,信中虽未详细阐明理由,但是明明白白的写着:若开封之战失利,详查二太子。 如今,果然活着回来的,只有二太子完颜宗望和大部分东路军了。 西路军说一句全军覆没也毫不夸张。 完颜晟并未着急面见完颜宗望,而是让人从侧面打听,开封之战的真相。 下层将领与普通士卒,哪里能全盘知道此战的真相,只是说宋人装备了毁天灭地的火器,根本没法打。 对这样的说辞,完颜晟是不信的。 本就生性多疑的完颜晟是这么推理的:当初与宋结盟,共同抗辽时,宋军战力极其拉胯,连辽国残兵都打不过,去年两路伐宋,东西两路更是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怎么才过了这么点时间,开封城、太原城怎么就能有如此的大杀器? 这分明是不现实的。 “陛下,这等说辞绝不可信,若真有如此火器,为何独独西路军全军覆没,而二太子的东路军却损失不大?难道这火器还长眼睛了不成?”朝中大臣愤慨,这显然是一面之词,很有可能是在兵败回来的路上,二太子故意教给军中的说辞。 完颜晟蹙眉不语,过了良久,才扭头看向了一个长衫少年。 这长衫少年长的虽然略显粗壮,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彬彬有礼。 “阿懒,你哥哥为我大金捐躯,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阿懒,汉名完颜宗宪,完颜宗翰的弟弟,女真初期少见的贵族。 这里所说的贵族,并非指身份尊贵,而是指贵族气质。 此人不善征战,更不喜杀戮,却对文学和政治极其热衷,对宋文化的喜爱和研究,也远远超过半吊子完颜希尹。 此次南下灭宋,完颜宗宪实际上是反对的,可他并未在金国朝廷任职,只能在完颜晟开办的学堂里与一些同堂之人吐槽:“宋之文化,登峰造极,正是我金国所需,何不共享天下,征伐无益!” 然而他的这种观点,在现在金国这种还是以劫掠杀戮为主流的大环境中,属于妥妥的异类。 在大军起兵之前,完颜宗宪求哥哥带自己一同南下,目的只有一个,一是在开封破城之时,想办法救下更多的名仕,若是不成,那就想办法保下他们的书籍。 完颜宗翰并未应允,毕竟这样一个与自己格格不入弟弟,带在身边很是糟心。 也幸亏如此,完颜宗宪今日才能活着站在明德殿内。 “陛下,何不听听二太子自己怎么说?”完颜宗宪的表态,马上引起了一些大臣的耻笑。 尤其是亡辽降金的耶律华:“宗翰大帅可是你亲哥哥啊,他能在战前就给陛下八百里加急送回亲笔信,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说明什么问题?说明二太子勾结宋人,致使我哥哥和西路军全军覆没?”完颜宗宪冷笑一声问道。 耶律华一时语塞,嘀咕了半天反问道:“难道不是?” “伱有证据?” 耶律华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这厮,怎么里外不分呢?宗翰大帅那可是你哥哥啊!” 完颜宗宪突然面露笑意,看着耶律华笑道:“你要是能分的清里外,就不会吃里扒外,降了我大金。” 耶律华差点没被怼的当场晕厥,指着完颜宗宪:“你……你……” “够了!”完颜晟沉声呵道:“宣二太子!” 没多久,完颜宗望大步登殿,将那日完颜宗翰突然卸了自己的军权,押回青城大营的事说了一遍:“如此,本帅才侥幸躲过一难。” “哦?宗翰为何如此?”完颜晟听罢又问道。 完颜宗望又将粮草营失火一事详细陈述:“想必宗翰大帅因此误会与本帅,觉得是本帅自废武功,与宋人有勾结。以至于攻城之战,只让我东路军佯攻西北东三门,南薰门的攻城主力由西路军担任,我东路军这才……” “宋人真有火器?”殿内众臣已经有些心惊胆跳。 “确有!太原城之战,西路军就已经被火器打败过一次。” “什么?太原之战输了?”完颜晟眉头紧蹙,想起西路军给自己的战败,可是称太原大捷的。 若完颜宗翰给自己的战报能如实所述,开封城下的惨败是有可能可以避免的! 完颜晟痛心疾首。 “若真如此……那宋人挥兵北山,我会宁府岂非难保?”耶律华神色惊慌。 完颜宗望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龙椅上眉头紧蹙的完颜晟:“陛下,我曾故意被俘进开封城,已经与宋朝女官家谈和了。” “谈和了?如何谈的?”完颜晟眉头未松,反而皱的更紧了。 完颜宗望,这是有些僭越了! 自己这个当皇帝的还没有说话,你完颜宗望就擅自做主,与宋谈和了,也太不把自己这个皇帝当回事了! 第254章 你倒是个体己人儿 “宋朝女官家让我大金答应三事,便两国修好。”完颜宗望躬身道。 完颜晟冷哼一声问道:“称臣?割地?赔款?” 还不等完颜宗望说话,殿内有些大臣就开始嚷嚷:“放屁!做梦!我大金自太祖起事,何曾有过如此羞辱之事,就是举全国之力,也要与宋人死战,休想让我大金跪拜宋人!” 哪个王朝初建的一代目,不是刀头舔血,一路杀过来的,就算断头流血,也绝不做此等卑躬屈膝之事! 这些义愤填膺的,几乎都是女真人。 而大多数亡辽降臣,低头不语。 一些位高权重,不能不说话的,则小心试探:“如此也非不行,只要稳住朝廷,静待其变,之后还是有机会……” 对于这些骑墙派来说,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给谁当奴才不是当? 反正割地割的也不是自己的地,赔款赔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明德殿内的两波人瞬间就吵翻了天。 “诸位可能听本帅说完!”完颜宗望大喝一声:“宋朝那女官家并未要求称臣、割地、赔款!” 完颜晟一愣,哦了一声:“那你且说说,她要如何?” 完颜宗望再次躬身道:“一:通商!二:和律!三:送完颜亶入开封为质!”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 完颜晟忽地从龙椅上站起:“就这?” 完颜宗望点点头:“就这!” 完颜晟背负双手,在龙椅前来回踱步,心里迅速盘算了起来。 他盘算的倒不是和谈的条件,而是在盘算,完颜宗望到底是不是投敌了? 他到现在依然不能接受满万不可敌的金军会一败涂地,就算宋人有什么火器,可这火器究竟是何物,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完颜晟是想象不到的。 这也难怪,在原子弹诞生之前,你要给小日子说两枚炮弹让你完蛋,小日子也是绝不会相信的,你特么吓唬谁呢? 完颜晟还是觉得,此战大败,必是内鬼作祟。 而这个内鬼,十有八九就是二太子完颜宗望。 只是现在没有真凭实据,二太子又是太祖骨血,很难论罪。 刚刚完颜宗望说自己已与宋朝女官家谈和时,完颜晟还在想,若真是称臣、割地、赔款,那这个内鬼就是完颜宗望无疑了。 可这三个和谈条件,听起来……至少听起来,也未损金国根本利益啊。 这就让完颜晟犯难了。 “耶律华,这三个条件你怎么看?”完颜晟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了殿内的耶律华。 耶律华思忖片刻,拱手道:“通商一事,宋辽已有百年,倒也没什么不妥。” 完颜宗望补充道:“并非开放榷场那般的通商,而是全境通商,就算会宁府,也得允许宋朝商人采购买卖。” 耶律华一愣,嘀咕道:“若这些商人中有宋人细作呢?” 完颜宗望答道:“此事本帅在回来的路上也想了,并非没有可能,但只要我们加强守备,也并非不能解决。若查实有宋人细作,可斩之。” 耶律华点点头,在辽国入朝多年,这些细作之事,确实没办法避免,只能抓一个杀一个,宋辽两国也是心照不宣:“嗯,那宋人可入金从商,金人能否也入宋经商?” “女官家说,开封兼容并包,非常欢迎!” 殿内众人一听,开心了。 如此说来,那倒也公平! 只是这些女真人,包括亡辽降金的辽臣,说到底还是没有任何市场经济的思维,所以根本想不到,这种看似公平的开放,实际上是商业发达的一方,对商业落后一方的掠夺和剥削。要不然真以为后世的市场准入制度和本土商业保护制度,是个摆设吗? 更可怕的是,不仅仅是对财富的掠夺,赵福金最终想要的,是东北这片土地上的资源,尤其是煤、铁这样的战略资源。 以宋朝现在的生产力,想要全面火器化,装备出一支足以南下出海,殖民西半球的队伍,单靠现在的宋朝国境内的煤铁等矿产的产量,显然是不够的。 可若马踏会宁府,全面接管了金国领土,成本又太大了些。 让金国支出管理成本,宋朝通过商业贸易攫取资源,岂非事半功倍。 所以赵福金才告诉完颜宗望,一个支离破碎的金国,是不符合大宋利益的。 “和律之事,臣不便多言,因为没有先例,也闻所未闻。”耶律华自己也琢磨不透,大宋为何要和律。 “陛下,我能说两句吗?”完颜宗宪突然开口道。 完颜晟抬了抬手:“讲!” 完颜宗宪道:“我大金立国多年,律法之事仍不完善,而宋朝立国百年,又继承了汉人千年来的治国之律,仿之,学之,奉行之,有益无害。” 完颜晟思忖片刻,长叹道:“之前朕让谷神修律法时,谷神也这么说过。” 完颜宗宪轻轻点头:“如此,这第二个条件也可答应,并无不妥。” 完颜晟蹙眉道:“可宋人,为何要如此呢?” 本就多疑的完颜晟,虽然不知赵福金为何如此,但他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满朝文武,又都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别说金人,就算是宋朝首宰李纲,也曾问过赵福金,为何给金国开出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条件。 赵福金没有多论,只是说了一句让李纲云里雾里,琢磨好久的话:“律法最能塑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又将影响社会存在,用不了多久,哪还有什么宋金之别,一起出海搞事不好吗?” 至于第三个条件,送完颜亶去开封为质。 善于绑票的金人太熟了,也没什么好讨论的。 完颜晟还暗自庆幸,就要个孙子辈的? “还有一事,女官家虽未提,但是本帅觉得,咱们还是识趣一些好。”完颜宗望苦笑道:“燕云十六州,归于大宋吧。”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明德殿,又开始吵闹起来。 “为何?燕云十六州是咱们从辽国手里抢过来的,又不是他们宋人的,凭什么归她?” 女真诸臣骂道:“原来你二太子在这里等着呢?” 完颜宗望苦笑:“立宋至今,哪个宋朝皇帝不想拿回燕云十六州,道君皇帝为了燕云十六州,不惜与辽反目,女官家肯定也有此意,与其让宋军北上压境,不如物归原主。” “二太子,你这可就不对了,人家提都没提,你却在这里为别人着想?”又是一阵戏谑骂言。 完颜晟抬了抬手:“宗望,若宋那女官家真想要,她为何不与你提?” 完颜宗望叹道:“有些话,她应该是说不出口,一说出口,大宋朝廷便是失信于人。” 完颜晟一脸懵逼:“为何?” “得燕云者,王!” 完颜晟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逻辑,赵福金并不想封王,但她也不能开口让金国归还,她若开口,在宋臣想来,就是朝廷说话不算话了,明明可以建功立业,官家却不给机会。 可她没开口,金国主动归还了,那就不是她不给机会的事了。 若她没开口,金国也不识趣,那就没办法了,该挥兵北上,还是要挥兵北上的。 “哼,二太子倒是宋朝那女官家的体己人儿啊。”完颜晟咬牙冷笑。 第255章 杀心已起 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三月中。 完颜晟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干掉二太子。 或许在一些人看来,完颜晟现在完全没必要这么做,眼下的局势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首先,金国一代将星殒落殆尽,剩下完颜宗望这一根独苗,非但不能干掉他,反而应该提升他的威望,甚至还应该把开封大败一事进行美化,把“大败”美化成“惜败”,而导致“惜败”的一切过错,都应该扣在完颜宗翰的头上。 毕竟死人是没有价值的。 如此一来,可安军心,可稳朝局,可让女真人继续坚信,自己满万不可敌。 这是一个朝廷统制的根基。 其次,宋军战力恐怖如斯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而如今能直接跟宋廷高层对话的,放眼整个金国,也就只剩下了完颜宗望了。 若断了对话的渠道,双方一旦擦枪走火,那对完颜晟来说,有可能面临的是灭顶之灾。 所以无论怎么看,完颜宗望都不能杀。 可完颜晟这样一个政治家,看问题自有他的角度。 首先是完颜宗翰一死,朝局平衡打破,原来是三方势力博弈,还能够维持微妙的平衡,可如今一方没了,原先宗翰的势力必定要选择一方依附。 而大概率,军中的势力会倒向完颜宗望,毕竟都是军武出身。 而朝中的势力,支持汉制,主张父父子子传承的辽国旧臣,不用说,会成为完颜宗望的拥趸,这才是太祖完颜阿骨打的传承,而女真保守派,在这次南下灭宋大败的背景下,如何归罪? 自己这个皇帝难逃罪责。他们也许不会依附完颜宗望,但也一定不会站在自己一方。 这样一来,后果就极为危险,只要被抓住一次把柄,那可就不像从前那般,把自己从龙椅上拖下来打一顿鞭子那么简单了。 很可能再拉下来后,自己就没了。 其次,完颜宗望能直接与宋高层对话,那大宋这个外部势力,亲的是完颜宗望,绝不会是他完颜晟。 如此一来,内外部势力都是完颜宗望占优,自己这个皇帝,岂非成了一个摆设? 所以完颜宗望必须死! 这两个角度,前者是站在金国这个国家的角度,而后者,是站在完颜晟自己的角度。 滚滚的历史长河中,绝大多数帝王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懂了这个道理,再回头看那些帝王的骚操作,就会明白,他不是蠢,他只是坏,他只是把自己的得失,凌驾在了这个国家的得失之上。 既然决定干掉完颜宗望,那他如何死,也是一个技术活。 绝对不可能下旨论罪,这样做只会瞬间让完颜晟自己崩盘。 若是因病暴毙……似乎也不妥,很容易让有心人拿来说事,别人先不说,四太子完颜宗弼就不可能不彻查。 但若是突染恶疾,慢慢挂掉……谁人还能说个一二三来? 干大事,一定要大胆心细,沉住气! 三月十七,环绕会宁府的阿什河(清才改名,此时叫“按出虎水”,为方便阅读,直接称阿什河。)已经开始有了解冻的迹象,而依据女真人的传统,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举办盛大的破冰头鱼,之后再以头鱼宴结束,图一个好彩头。 完颜晟作为金国皇帝,自然不能缺席这么重要的仪式,带着文武百官,亲临阿什河,当着百姓和文武大员们,完颜晟感念太祖阿骨打,对他几十年前在头鱼宴上不舔不跪不跳舞,硬刚辽祚帝的风骨大为赞赏怀念。 一番激昂的演讲后,鼓乐起。 当然,金人的鼓乐不如宋人那般,只有简单的鼓、锣、号,然乐声无差。 之后歌舞、凿冰、下网、收网……略过不表。 一网头鱼上来,肥美硕大,在冰面上跳腾翻滚。 完颜晟心情极好,拉着完颜宗望就要上前观看:“宗望啊,今年这头鱼,似是比往年大了一圈,好兆头,好兆头啊。” 完颜宗望搀着完颜晟,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行走,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位摔个三长两短。 等走到渔网前,完颜晟蹲下身子,指着一条最大的鱼说道:“就这条,今晚的头鱼宴,朕就把这条赏给二太子。” 完颜宗望讪笑着也蹲在了完颜晟身旁,伸手就要去抓:“谢陛下隆恩。” 见四下无人相随,完颜宗望悄声问道:“陛下,宋廷的条件,您这些天考虑的如何了?” 完颜晟笑道:“等头鱼宴毕,朕再与你好生说道,不急。” 正说话间,完颜晟突然指着不远处惊道:“宗望你看,那边的冰面竟然也有洞。” 完颜宗望顺着完颜晟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十来丈外,确实有一处冰洞,还隐隐有河水上涌:“许是今年天气暖和,这阿什河解冻的也快些。” 完颜晟蹙着眉点点头,似有忧虑:“这破冰头鱼,以往都是要破冰撒网,可这,竟然自己破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说罢,不等完颜宗望阻拦,起身抄起一个渔网就朝那边走去。 既然河面冰雪消融,这样便很是危险。 河岸上已经有官员惊呼,让完颜宗望拦下完颜晟。 可完颜晟哪里肯听劝,执意要去自己撒一网:“这可不是好兆头,一定得去撒一网,咱们完颜家的鱼儿,可不能漏在别处。” 见拦不住完颜晟,完颜宗望只能一把扯过完颜晟手里的渔网:“陛下若觉不祥,臣去便是。” 完颜晟停下脚步,看了完颜宗望一番:“小心落水。” 完颜宗望点点头,心想这白山黑水之地,自己从小玩到大,别说是落水了,就是冬泳一番又有何妨,顶多就是惹个风寒,几碗热汤药就能解决。 完颜宗望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就朝那冰洞处走去,快到冰洞时,见冰面上条条裂痕,有些地方似有捶打之状,寻思着也不像是自然消融的感觉,稍稍犹豫,又想可能是今日凿冰时,凿错了位置,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继续缓缓上前。 来到冰洞处,展开渔网,抛洒而下。 在收网时,下盘稍稍一用力,腰身一沉,冰面果然裂开,整个人扑通一声落水。 岸边群臣见状,指挥护卫赶紧上前。 完颜晟也在大呼来人。 完颜宗望却从水中探出头来:“别动,先去把陛下扶上岸,小心冰面都塌了。” 完颜宗望自己扒着未塌的冰面想要上岸,一使劲,又是一块碎裂,如此试了几次,都是不行,等完颜晟安全上岸后,护卫这才腾出手来,抛出绳索,完颜宗望一手抓着绳索,一手还攥着渔网,拖着一网鱼一同上岸。 烤火穿衣,猛灌了两碗烈酒,完颜宗望扭头对完颜晟笑道:“陛下,咱家的鱼给您捞上来!” 第256章 病入膏肓 晚上的头鱼宴,完颜晟专门吩咐,把最大最肥的给二太子单独做一份。 如此恩宠,众臣皆羡。 四太子完颜宗弼凑到完颜宗望身旁:“二哥,本想着此次兵败,陛下肯定对咱没有好脸色,如今看来,是咱们兄弟想多了。” 完颜宗望一边喝着鱼汤一边笑道:“只要能与宋修好,就算罢了二哥的军权,二哥也无甚好说。” “罢军权?”完颜宗弼哼了一声:“我看谁敢!” 殿内歌舞升平,完颜宗弼的声音也不大,没引起旁人注意,倒是完颜宗望瞪了他一眼骂道:“休要胡言。” 完颜宗弼嘀咕道:“不过话说回来,与宋修好这事,二哥慎重。” 完颜宗望低头喝汤,并没有想和完颜宗弼多解释,完颜宗弼却不依不饶地给宗望板着指头在算:“咱们虽然南下失利,西路军全军覆没,但我大金依然有精兵数万,算上驻防在各地的辽军,加起来也有十万之众,干嘛要怕宋人?” 完颜宗望轻叹了一声抬起头来:“你打的过高宠吗?” 完颜宗弼脸色一垮,满脸不服气地反驳道:“行军打仗,又不是只拼将领。” “你的骑兵够霹雳弹炸的吗?” 完颜宗弼不说话,抢过宗望的勺子舀了一勺鱼汤送进嘴里:“呸!腥!” …… …… 几天后,完颜宗望告病。 染了风寒,肠胃不适,吃啥吐啥。 完颜晟也来宗望府上看过几次,每次来都带着几个当年从辽国抓来的御医,嘘寒问暖,什么名贵的药材都上,可就是不见好转。 完颜宗望每次也都跟完颜晟提及宋朝那女官家所提的条件,完颜晟总是顾左右而言它。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眼看病情无解,完颜宗弼想着既然皇宫御医不行,那就找找会宁府中的郎中,说不定会有奇效。 唤到府上的郎中望闻听切一番,都觉得不是什么大病。 就是风寒加上脾胃虚弱失健,只能调理。 如此吃了三天汤药,可到了第四天,完颜晟又差人来了,送来了一些丹药,说是御医调制,对症下药。 完颜宗望虽然觉得这些丹药味道有些……奇怪,但也未多想,就按照来人的吩咐,一次性吃了百十来颗。 后来,给自己瞧病的坊间那郎中不见了,说是举家搬迁。 之前有事没事还来府上看望自己的四太子完颜宗弼,也突然奉调前往燕京驻防。 这偌大的府上,只剩下一群木讷的下人,依照规矩每日斟茶递水,烧水煎药,干活倒是勤勤恳恳,丝毫都不马虎,但是完颜宗望突然觉得,这府上好像没了生气,对于自己的病,所有人都只是按部就班,该怎样怎样,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着急。 而每当自己上吐下泻,心情不佳发脾气时,这些人就只会跪倒在地,唯唯诺诺一声不吭,任由自己骂。 惟一敢说两句话的,就是王府管家,说的也都是些“大帅宽心、好生调养、陛下惦记着您呢”之类,你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就是不想听的废话。 对于突然调四太子完颜宗弼去燕京驻防的事,完颜宗望觉得,这不是明摆着不想主动归还燕云十六州吗? 想着自己的四弟,或许要面对大宋的铁骑,说不好就得落个跟完颜宗翰一样的下场,完颜宗望急火攻心。 好几次拖着病体想要入宫面圣,每次从卧房走到府门口,就难忍肚子里翻腾,又得折回去一趟茅厕,如此反复几次,实在是出不得门,完颜宗望便让官家去宫里,恳祈完颜晟来府上一见。 可去了好几次,别说见到完颜晟了,就是连宫门也进不去。 这日,一场春雨落下。 已经病了有半旬之久的宗望,撑着虚弱的身子,坐到了书桌前。 推开窗户,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莫名地伤感了起来,除了伤感,还有一丝丝的羞耻。 自十三岁上战场之后,完颜宗望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心情,只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女真汉子,怎么能像个悲春伤秋的娘们一样,看一眼烟雨朦胧,听一阵雨落之声,就伤感了? 羞耻! 调整心情,用了整整一个上午。 吃过丹药,喝了一碗热粥,去过几次茅厕后,完颜宗望摊开纸笔,他得给宋廷去信一封,希望他们暂时不要强取燕云十六州,更不要挥师北上,自己一定会说服金国皇帝完颜晟。 信写完,招来心腹侍卫,让他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务必以最短的时间将信送到开封。 …… …… 四月初的开封,早已经是春色盎然。 赵福金前段时间借着踏春之名,带着李邦彦、司马朴等人去了一趟朱仙镇。 这个镇子算得上是开封重镇,离开封也就四十来里路,更有水陆码头,是开封漕运的集散地,此时的朱仙镇,少说也有四万余人口,镇上除了没有青楼妓馆,酒楼茶肆、米面粮油等商业设施齐全。 镇上的居民大多数还是以务农为生,少部分头脑活络一些的,便开店营商,也有一些人,整日里来往于开封城,做些倒鸡毛的买卖。 赵福金为何要去朱仙镇,没人知道。 但是肯定不是去踏青游春的。 回到开封后,赵福金就让开封府把朱仙镇的详细情况整理成册,报给自己。 之后的这几天,就躲在御书房内,把这些册子来来回回地翻看。 “官家,沈院长来了。”内侍官轻声通报。 赵福金微微抬头,嘀咕道:“他来干嘛?” 内侍官讪笑:“不知,看面色,不太好。” “宣吧!” 沈穹一进御书房,连施礼都忘了,开口就对赵福金抱怨道:“官家,那个,那个墨名,是官家您让来宋科院报道的吧?” 赵福金放下手里的册子笑道:“怎么了?不对付了?” 沈穹长出一口气叹道:“我沈穹为人如何,官家是知道的,这个墨名,初来乍到,我让他先看官家您当时给我的那些册子,好让他世间万物,无非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可他看了两天,说没兴趣。” “然后呢?” “然后又去看东风炮的生产,还当着那么多科官的面笑我这样安排不行,一年也造不了几个。” 赵福金蹙眉一想:“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臣也不知什么意思啊,这几天,都不来点卯了,整日钻在一个小工坊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赵福金忽地起身:“走,去看看!” 沈穹一愣:“臣要说的是,这个人,臣管不了啊……” “先陪朕去看看再说!” 第257章 水师远航干票大的 在宋科院一间偏僻的小作坊里,赵福金看到了一架奇奇怪怪的四轮车。 车轮上面就是一个平台,平台上面连接着一个大大的木匣子,木匣子两面封闭,面向前方的一面有五排五列,总共二十五个小孔。 看这小孔的大小,也就碗口粗细。 背后一面,是一个可开关的柜门。 赵福金进好奇地打开柜门,想看看匣子里的构造,却没想到匣子里空空如也。 赵福金疑惑地看向墨名:“这是何物?” 墨名愣道:“车啊,官家没看到轮子吗?” 一边说着,还一边蹲下身子,拍了拍木制的车轮。 赵福金斜了他一眼:“朕知道这是车,朕问的是这样的车,有何用?” 墨名站起身来,满脸自豪地介绍道:“这样的车,以前听祖上先辈们说过,好像叫什么连弩转射车,就是可以短时间内发射大量大小弩箭的,不过这段时间,我看宋科院里,都在搞霹雳弹,我便寻思,既然能短时间发射大量弩箭,那能不能改进一下,让它能发射霹雳弹呢?总比人扔起来要方便一些不是?” 赵福金绕着车转了一圈,转回到车前,看着那二十五个小孔,陷入了沉思。 好家伙! 赵福金只想惊呼好家伙,你这是要做连发火箭车啊。 这要是别人,赵福金一定觉得他脑子秀逗了,可想起墨家擅长机关之术,对机械原理极为精通,赵福金疑惑问道:“可你这匣子内,什么都没有啊?” 墨名挠了挠头,讪笑道:“发射弩箭的机关和发射霹雳弹的机关,肯定是不一样的,霹雳弹得点火,所以里面的机关如何布置,我还没想好,不过,只是暂时的,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赵福金虽然觉得不现实,但是还是不想打击一个勇于探索的心。 况且,怎么就确定人家一定不行呢? 想起墨家,赵福金便想到了他们在春秋战国时,就已经对几何、光学、机械学以及对极限理论这些基础科学有了研究,虽然之后销声匿迹,再无显山漏水,但是鬼知道他们这接近两千年来,又精进了多少。 再看看眼前两人,沈穹似乎更喜欢捣鼓一些化学方面的东西,而墨名,似乎动手能力更强一些。 既然如此…… 赵福金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墨名,琢磨过水壶吗?” “水壶?”墨名不解,这玩意有什么好琢磨的。 “朕是说,水烧开时,为什么壶盖会被顶起来?” 简单的一个问题,让沈穹和墨名都齐齐一愣。 这些生活中常见的,被视为理所应当的小细节,若是没人发问,谁会去在意这些,可要是别人一问,似乎又觉得,此中大有乾坤。 “如果说一小壶水沸腾时产生的热气,能顶起一个壶盖,那要是整个汴河的水沸腾,会顶起什么东西?” 赵福金笑着拍了拍墨名的肩膀:“你不如去琢磨琢磨这个,以你的动手能力,你想想,要是给壶盖联接一个连杆和曲柄,它们再连接一个别的东西,这水里的热气,是不是就能推动……把这个琢磨透了,可比你这什么车有用多了。” 墨名眼睛一亮,一瞬间就想到了无穷无尽的可能性。 墨家机关术,最大的问题,不正是动力的问题吗? 要是解决了动力的问题,那什么样的机关不能玩的飞起? 赵福金给墨名画了一个极其抽象的图,一副中学课本里蒸汽机的原理图,趴在小作坊里的桌案前,给两人详细地说说热能转化为机械能的原理,以帮助他们快速找到思路,至于蒸汽机这玩意到底做成什么样,用什么材料做,才能保证最大的高效能,赵福金就不懂了。 但是赵福金觉得,只要给他们讲清原理,剩下的事,不就该是他们操心的事了吗? 要是真能搞出蒸汽机来…… 日月换新天啊! 从宋科院回来,已经到了下午,赵福金一路心情大好,思路也变的活络起来。 虽然她不懂墨家的机关术,但是对墨家思想还是了解颇多。 当年诸子百家,最怼儒家的,非墨家莫属了。 墨翟说:儒之道,足以丧天下者四焉。 其一:不敬鬼神,导致天鬼不悦。 其二:守孝三年,妥妥浪费财力人力。 其三:注重礼乐,只是少数贵族的淫靡之事,关百姓毛事。 其四:知命顺命,大家都别干活了,等命吧? 当然,这四点是直接开怼的,却倒也不伤儒家根基,最让儒家或者说是想利用儒家思想来加强自己统治地位的帝王们不爽的一点就是,你墨家竟然宣扬平等,甚至宣扬弱势群体应该向贵族皇权索要权利。 宣扬阶级的儒家不能忍,天赋皇权的皇家更不能忍! 显然,墨家的思想虽然能最大限度的激发民间的创造力,尤其是在自然科学方面的创造力,但是势必动摇皇权统治的根基,被皇权抛弃,那也是无法避免的。 赵福金在想,在儒学最式微的当下,能不能把墨家的思想加以改进利用,在一定范围能推动自然科学的发展呢? 当然,这个问题很系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琢磨明白的。 没多久,回到宫内,这个想法便暂时搁置,还没走到御书房,就见门前候着两人,一人是御医院钱丙,一人是李邦彦。 二人随着赵福金进了御书房,钱丙先道:“官家,太上皇那边这段时间已经病了好几次,风寒湿气,蚊虫叮咬,昨夜更是被草蛇半夜爬上了床,一口咬在了太上皇的胸前,刚刚为太上皇诊治过,无甚大碍,只是人难受啊。” 赵福金冷笑一声:“自己作的!” 钱丙尴尬笑道:“臣的意思是,这天也热了,龙德宫那两扇门要是再不装,等暑气侵身,冷热相加,可就阴阳失调了。” 赵福金轻叹一声:“偪王可好?” 钱丙苦笑:“满身包,这天气,蚊虫甚毒啊。” “他们也不知道烧火驱虫?” 李邦彦接话道:“烧了,可这风向一变,差点没把太上皇呛死。太上皇前些天托人来找臣,说要不,让他去开封府大牢待几天……” “胡闹!朕把自己的父兄关进大牢?这天下人还怎么看朕?朕还怎么教化天下百姓?”赵福金不悦。 李邦彦赶紧解释:“臣也是这么说的,官家仁孝,岂能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就把来人训斥了一顿,打发走了。” 钱丙一听,憋笑看向别处。 赵福金清了清嗓子:“李邦彦,你跟钱丙一起,是来给太上皇说话的?” 李邦彦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这都是官家的家事,臣岂能多嘴,臣是来……” 李邦彦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钱丙,又看了看赵福金:“官家,有信。” 赵福金眉眼一抬:“信?” 李邦彦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了上去:“官家且看。” 赵福金展开信笺,越看眉头越紧,看罢,提起信封抖了抖,几颗药丸落在了御案上,赵福金凑上去一闻,扭头就yue:“这什么玩意,一股恶臭。” 钱丙定睛一看,既然是药丸,那就是自己的专业范畴,凑上前去捏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凑到鼻前嗅了嗅,一脸疑惑地说道:“这是什么呀?” “不是药丸吗?” 钱丙又拿着看了看:“臣愚钝,看不出这是什么草药,只觉得……只觉得腥臭难闻,似是腐肉。” 赵福金一惊,踢了踢卧在御案下呼呼大睡的太子,拿着两颗药丸凑到它面前,太子只是上去闻了闻,嘴巴微微一咧,就把头撇到了一旁。 狗都不吃,这能是什么好东西? 赵福金皱着秀眉思忖了片刻,向钱丙问道:“染了风寒、脾胃虚弱失健,上吐下泻,是何症?” 钱丙答道:“此症多久?” 赵福金估摸了一下时间:“总得有半旬了吧。” 钱丙叹道:“寒热侵体,脾胃受损,本不是什么大病,但若医治不当,还吃些这等东西,那可是要伤津脱液的,有性命之忧啊。” 伤津脱液,这等中医说辞赵福金不懂,但是从字面上也能理解,那便是上吐下泻导致脱水,确实是有性命危险的。 “怎么治?”赵福金问道。 钱丙讪笑:“官家,这行医讲究望闻听切,得对症啊……您这么问臣,臣一时还真不知道。” “就是风寒加脾胃,没什么不一样,一般怎么治?” 钱丙蹙眉一想:“若再无其它病症,藿香正气丸便可。” 赵福金转念一想,当年给二太子的国礼,那瓶用来让他治中暑的藿香正气丸,也不知道他留着没留着,若是留着,为何不吃啊? 李邦彦看赵福金眉头不展,凑上前悄声问道:“可是二太子病了?” 赵福金嗯了一声,先让钱丙退下后,才对李邦彦说道:“这病蹊跷,完颜晟这老东西,是想借此时机,除掉完颜宗望啊。” 若是之前,金国内斗,李邦彦巴不得呢,说不定还会吟诗一句:“风景你家独好。” 但上次听高宠所言,官家和二太子之间,似有一些…… “啊?有此事?官家您只要开口,臣愿意再次挂帅,马踏会宁府……”李邦彦慷慨激昂。 赵福金白了他一眼:“你激动个甚?” “救二太子啊!” “为何要救他?” “啊……这……那官家觉得,是救呢还是不救呢?”李邦彦回想起自己每次会错意,乱点鸳鸯谱后的遭遇,小心谨慎的问道。 …… …… 大宋青州,张浚统制的五万人马自从开封调防在此,已经有四个多月时间了。 跟他一同调防的其他两路,早就已经发挥了作用。 鄜延路马步军副总管刘光世统制的泽州一路,开封之战打响的第二天,就一鼓作气拿回了太原。 泾原路副将吴玠统制的沧州一路,前段时间也已经奉命进军燕京,在燕京城南六十里外安营扎寨,只等朝廷一声令下,便要剑指燕云十六州。 而自己在青州已经待了四个多月,朝廷好像已经把自己给忘了。 这让张浚很是不爽,大家都是领兵,凭什么刘光世那厮拿回太原城,名声大噪。 吴玠更不用说了,朝廷这是要把封王的机会给他啊,要不然为何让他进兵燕京? “张统制,咱倒也不必羡慕,吴玠拿燕云十六州?儿戏了吧?”副将宽慰。 张浚啐了一口:“此一时彼一时,金军主力已经被官家击溃,驻守燕云的金军哪里还有战意?吴玠这次可算是捡了一大便宜。” 副将还是有些不信:“官家为何要把这泼天的功劳,给吴玠呢?也没听说吴玠跟官家走的亲近啊。” 这其中缘故,张浚也是不解,这段日子没少琢磨这件事,可是琢磨来琢磨去,依旧猜不透官家的用意,只是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若再回京,我是一定要与李相国多走动走动,若是能通过李相国与官家熟识,那以后……哎,还是要向李相国多学习啊。” 闲来无事,张浚来到驻地外,看着已经冰雪消融的黄河之水,不禁沉思。 一年前,李邦彦在张浚眼里还是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 可这一年来的诸事,张浚对李邦彦此人的看法大为改观,能在道君皇帝手中混的风生水起,又能成为现在官家的左膀右臂,要说人家没两把刷子,怎么可能? 张浚自政和年间入朝为官,已经有些年头了。 突然之间就悟了,这为官之道,绝不是清高自傲,而是同光合尘啊。 抱大腿,不丢人。 正思索间,突见西边有船帆,举目远眺,只见十艘打着宋旗的大船正朝着自己的驻地驶来。 没多久,大船抛锚靠岸,船上走上岸的,是一个身穿禁军戎装的中年汉子,面色黢黑,肌肉虬结,这人一登岸就朝着岸边巡逻兵爽朗笑道:“哈哈哈,哪位是张浚张统制啊?” 张浚虽不知此人是谁,但见身上戎装,也知是朝廷之将,连忙正形,大步迎了上去:“我便是张浚,将军是?” “大宋京师水军统制,曹彦昌,奉官家旨意,来与张将军干件大事!” 张浚热情相迎:“哦?何事?” 曹彦昌正要开口,只听身后大船的甲板上有人骂道:“到了?终于到了,再不到本将就真要死了。” 曹彦昌笑容一怔,对张浚尴尬道:“张统制稍等,我把那位小祖宗给忘了。” 说罢,转身又朝着大船快步跑去。 没多久,曹彦昌扶着一人又走了回来,朝张浚介绍道:“这位是金甲将军高宠。” 高宠的战绩,张浚还未仔细听闻过,并不相熟,见高宠半死不活的样子,张浚轻笑道:“高将军身子骨不好吗?还得被人搀着?” 不等高宠说话,曹彦昌连连解释:“高将军不善水性,晕船。已经吐了好几天了。” 高宠接口要说话,胃里突然一阵翻滚,扭头就跑向一旁,又哇哇地吐了起来。 张浚看着蹲在地上都快直不起腰身的高宠,面露不屑,对曹彦昌一抱拳:“曹将军军帐内说话。” 曹彦昌指了指高宠:“等下,等高将军吐完。” 张浚轻笑摇头:“这等身子骨……呵……” 曹彦昌赶紧上前一步,做了个嘘的手势:“嘘,张统制,高宠之勇回头再与你细说,你可莫看他军阶不高,年纪不大,人家可是把官家叫‘金妈’的,所以……” 曹彦昌话还没说完,张浚就三步并两步冲到了高宠身后,一边拍着高宠的后背,一边对远处哨兵骂道:“都瞎了吗?看不到高将军晕船难受,还不赶紧端清水来!” 第258章 真乃奇女子! 就在京师水军到达青州的三日后,又有二十艘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船只陆续抵达张浚驻军处。 这二十艘船,不似京师水军的战船那般大,看起来也是新旧不一。 但都足够大,一看就是跑漕运所用的货船,只是船舱已经进行了一些调整,船身两侧都开了不少舷窗。 曹彦昌笑道:“运货可以不考虑通风,但运兵就得考虑了,从青州出海,至鸭子河(明代改名松花江),再顺河而行,至鸭子河和阿什河交汇处,上岸行三十里,便是会宁府。这一路,得七八天的时间,可不能憋着气。” 张浚终于明白,四个月前,为何要将自己派往青州。 第一次开封保卫战之前,赵福金还未登基,道君皇帝便令各地勤王军赶往开封支援,青州兵虽然只是厢军,但也奉诏勤王。 赵福金登基并在牟驼岗败了完颜宗望之后,这些勤王军便未再调离,在枢密院和兵部的安排下,在开封城外驻防。 后来韩世忠接任兵部侍郎,对厢军进行了清理,把一些老弱之兵都打发去姚平仲那里挖煤去了,剩余的厢军也鸟枪换炮,换了将领,张浚就是在此时接了这群青州兵,一年来操练不断,战力有了明显提升。 本想着在第二次开封保卫战时建功立业,可这仗还没开打,就被调回青州。 当时张浚不解,这不是妥妥有病嘛。 如今再想,便就明白了官家其中深意。 其一:第一次开封保卫战后不还军各地,并非是想靠着这些毫无战力的厢军拱卫开封,只是想在眼皮子底下给这些厢军来个大换血,免得他们山高皇帝远,生出变故事端。 借着斩范琼之事,一波就把原本的厢军将领清洗了。这些厢军还不敢生出反心,一是相互不信任,你想反,万一其他各地的不想反呢?二是这些厢军就在开封城外,城内可是有着中央禁军的,敢反?人家都不用发兵,一开城门就把自己剿了。 其二:张浚接的这一支队伍,主体构成都是青州兵,后来清理了一波老弱之兵后,又从荆州军那边调了一些人来,这才构成了现在的这支队伍,以前不明白,现在就很清楚了。 无论是原有的青州兵还是再加入的荆州兵,都是靠海、靠河、靠湖泊的,水性都不差。 把他们调往青州,之前不知道为何,但现在就很明显了,这是要走水路,穿插奇袭会宁府啊! 张浚摊开地图,显得格外兴奋:“妙!妙啊!官家布局深远,你们瞧!” 张浚点了点会宁府,又点了点燕、云两京:“金军布防,多在边境,此时我们穿插直奔防守最薄弱的会宁府,若燕云两地回兵救援,吴玠所部便可取燕云两京,若他们不回兵救援,那金国皇帝不就是咱们的囊中物了,哈哈哈!” 曹彦昌听罢,尴尬笑道:“仗确实该这么打,但……但官家交待了,不取会宁府。” 张浚一愣:“不取会宁府?那咱们……咱们去干嘛?” 曹彦昌朝着躲在一旁饮茶的高宠招招手:“高将军,官家怎么说来着?” 高宠一向不爱掺和这些推演排兵之事,双腿搭在椅子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道:“金妈说了,就是去秀肌肉。” “对对对,官家原话,秀肌肉。”曹彦昌笑道。 张浚显然没听明白这是怎么个意思,什么叫秀肌肉? 曹彦昌解释道:“我当时也没听明白,官家解释说,就是让完颜晟瞧一瞧,心里有点逼数。” “害,曹将军能否好好说话,这逼数又是何数?” 高宠轻笑一声翻译道:“就让完颜晟知道,会宁府咱们什么时候想拿什么时候拿,现在不拿是给他脸,他要是不要脸,那就打他脸!” “先礼后兵?”张浚总算是听明白了。 “可以这么理解。”曹彦昌无奈笑道。 张浚轻叹一声:“官家说话,都这么……这么晦涩吗?” 曹彦昌虽见过赵福金,却也不是身边红人,只能又看向高宠。 高宠起身:“嗯,习惯就好。所以金妈喜欢聪明人。” 张浚暗暗记在了心里,嘀咕道:“喜欢聪明人?那不就是我嘛……” 高宠来到大案前,点了点桌子:“金妈还交代了一件事,这次去了会宁府,得帮一帮二太子,完颜宗望,到时候听我安排就好。” 张浚哪敢多言,一脸笑意:“全凭高将军安排!” 说罢,又看向曹彦昌:“曹统制,这京师水军,现在这么多船了?我记得之前金明池里,也就十艘吧?这次怎么来了这么多?” 曹彦昌笑道:“我就只带了十艘,其余的二十艘,都是官家让康王和秦桧,从杭州调来,专门给你运兵的。” “哎呦呦……”张浚马上转身向西,朝着开封的方向深深一躬:“遥谢官家了!” …… …… 青州入海,一路风平浪静,沿着近海行船,倒也没什么好怕。 从入海口逆流而上,经鸭子河,到阿什河。 一路行来,虽然三十艘船早已经撤了宋旗,但也在河两岸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虽然金人也江里行舟,但所行之船都甚小,哪里见过如此多,又如此大的船队。 可骚动归骚动,好奇归好奇,但也没人当回事往上报,只当是朝廷里哪个大人物耍威风。 以至于三十艘船已经在阿什河靠岸好久,才有人跑来盘问。 离的最近的一艘船上,下来了几个行商打扮的人,与前来盘问的金国官吏交涉:“大宋朝廷说了,宋金两国已经达成盟约,可以通商,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若在以前,这些金国官吏就算不会直接拿人,至少也是要上船盘查一番,但是宋金和谈的事,最近可是朝廷里议论最热的大事,再加上开封之战大败,这些小官吏也不敢去惹宋人,处理不好给了宋军北上的借口,那自己可吃罪不起。 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先回去通报,看看上面的大佬们是什么意见。 会宁府宗望府内,已经提前收到赵福金回信的完颜宗望,正看着桌前的瓷瓶发呆,越想越觉得奇怪:“赵福金莫非是有什么神通不成?” 一年前,这瓶藿香正气水就送到了自己手里,还说这是救命的。 一年后,还真是救了他一命。 这不是未卜先知的神通是什么? “真乃奇女子啊!我宗望算是欠了她一条命了,今生今世得还啊!” 第259章 给二太子撑腰 正在二太子望瓶伤感之际,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二太子,二太子,来了,船来了!” 刚刚还眼神温柔的完颜宗望神色一凛,忽地翻身而起:“果不负我!” 说罢,完颜宗望披上银亮铠甲,拎起完颜阿骨打曾经赏给他,供奉在香案上的弯刀,夺门而出。 “这……这……早上还虚脱着呢,这就好了?”管家一脸懵逼。 明德殿外,几名武将狂奔而入:“陛下,陛下不好了,二太子带兵杀进皇宫了!” 完颜晟正在与耶律虎等几个降金的辽国旧臣,商议如何处理阿什河中的那些大宋“商船”,看是直接驱离呢,还是先去卸了他们的货,抢了他们的钱,再杀上一批,之后再驱离。 正谋画的开心,突听完颜宗望杀进皇宫,完颜晟差点就从龙椅上摔了下来:“什么?” 这段时间,完颜晟已经在宗望府外安排了亲兵,日夜监视完颜宗望的动向。 昨日回报,还说完颜宗望仍旧虚脱,听府上的人说,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现在率兵杀来了? 不窜稀的吗? 明德殿内的亲兵卫队长,正是完颜晟的儿子完颜宗磐,听闻宗望领兵造反,爆呵一声,安排亲兵卫队带着完颜晟、耶律华等几位大臣躲去后殿,随后便带着人冲杀了出去。 金国的禁卫制,此时才刚刚建立不久。 完颜晟登基后,尤其是在被完颜宗翰拖下龙椅抽了二十鞭以后,便开始吸收唐制、辽制的经验,已经组建起了一支由女真贵族组成,由完颜宗磐率领的亲兵卫队。 一个皇帝,安排自己跟前的安保力量无可厚非,谁也说不了个什么。 但是完颜晟的这支队伍,对外宣称只是自己的亲卫队,可实际上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战力,对内可称亲卫队,对外那可就是禁卫军了。 禁卫军,是能直接上阵参战的,战斗力远非安保力量可比。 当然,这些情况,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并不知情。 等完颜宗磐从明德殿率军杀出时,完颜宗望这才感受到了这支“安保力量”的恐怖战力。 自己率领的,也算是东路军的小股精锐,可在面对人数差不多的亲兵卫队后,仅仅半个时辰不到,就被斩了三成,即便是东路军小股精锐,也溃迹已现。 “完颜宗望,你两次兵败,我父皇都未责难于你,可你今日竟然率兵造反,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完颜宗磐本就生的粗犷,满脸胡茬,爆呵声中,脸上横肉颤颤,颇有女真人的威风。 “放下兵器?你可知本帅手中的刀,是太祖亲赐?”完颜宗望冷笑一声:“而且本帅并非造反,而是要清君侧!” 清君侧…… 这词女真人懂的没几个,完颜宗望也是从赵福金的亲笔信中学到的。 很显然,这次小规模的政变,正是赵福金出的主意。 人家都要害你了,你岂能坐以待毙? 虽说杀完颜晟或许玩的有点大,搞不好真让金国支离破碎,但是借机杀几个阻挠宋金和谈的大臣,赵福金觉得是完全可以的。 赵福金都觉得可以了,完颜宗望岂能觉得不行。 这才带着东路军留守在会宁府的一小股精锐,杀入皇宫,玩一出清君侧的大戏。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亲兵卫队如此强悍,眼看损失惨重仍冲不进明德殿,完颜宗望下令撤退。 完颜宗磐一瞅,心想这下终于逮住机会,可以为父亲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就算当场将他斩杀,军中也无话好说,毕竟是谋反大罪,就算四太子完颜宗弼,也不能说个什么。 眼看完颜宗望撤退,完颜宗磐率军掩杀。 两支队伍就这样你追我赶地出了皇宫,在会宁府中大打出手。 这样的当街械斗,要是放在开封城,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在会宁府,似乎并未造成多大的骚乱。 毕竟女真人各个部落之间的争斗,也才平息没几年,习惯了。 在会宁府战了一阵,完颜宗望还是不敌,只能杀出会宁府,幸亏会宁府没有城墙城门,完颜宗望顺利出城,朝着阿什河方向奔去。 …… …… 阿什河畔,运兵船上的五万人马已经下船登岸,在阿什河畔列阵。 眼见完颜宗望率着残部奔来,张浚下令:“弓弩手准备!” 将令一出,长弓搭箭,神臂弩紧弦,三千多弓弩手齐齐举箭朝向了天空。 只待张浚一声令下,给这些金军来一阵天女散花。 “慢着,弓弩都收起来。”高宠在一旁喊道:“别伤了二太子。” 张浚疑惑地看向高宠:“高将军?” 高宠并未骑马,而是持枪站在军阵之中笑道:“官家说了,咱们这次来一是秀肌肉,二是来给二太子撑腰。” 张浚虽然不知为何要如此,但是官家既然有圣谕,那就只能照办,可眼看不远处战马奔腾嘶鸣,现在撤掉弓弩?万一衔尾追杀的骑兵冲进阵中,自己别说给二太子撑腰了,自己的腰子能不能保住还另说呢。 毕竟可都是金军精锐骑兵啊! 高宠摆摆手笑道:“他们冲不进来的,听我号令,展旗!” 话音一落,传令官四散奔喊:“展旗!展旗!” 河中主战船上,一面绣着五爪金龙的龙纛迎风展开,旁边两面绣有“宋”字的三角大旗也被竖了起来。 其余各船以及岸上的宋军阵列中,一面面红底金边,中间白字的宋旗也相继展开。 一时间旌旗猎猎,好不壮观。 张浚虽然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是看着眼前旗帜翻飞,军容肃整,想着大宋的王旗,终于第一次插在了金国的国土,一时间竟然难以抑制,热泪夺眶而出。 高宠扭头看去,讪笑道:“事还未办完呢,哭甚?” 张浚抹了抹眼泪,也讪笑道:“情难自禁,情难自禁,高将军见笑了。” 完颜宗磐本来正追的起劲,心中还想着一会追到河边,先斩了完颜宗望,再烧了大宋商船,可突然见大宋龙纛竖起,王旗遮天蔽日,一瞬间竟然硬生生地勒停了马缰:“都停下!” 完颜晟的亲兵卫队停止追击,眼睁睁地看着完颜宗望冲入了宋军战阵。 完颜宗磐扭头啐了一口,扭头对身旁一骑说道:“回报陛下,宋军来犯,让陛下调兵遣将,速速增援!” 随后,完颜宗磐朝着岸边喊道:“完颜宗望,你果然与宋人有勾结。” 完颜宗望也不答话,只是翻身下马,朝着高宠大步走去:“高宠,说好的暗中相助,怎地来了如此多?” 高宠上前拍了拍完颜宗望的肩膀:“二太子,官家说来都来了,人多人少有什么关系呢?一切听你安排便是!” 完颜宗望一愣,来都来了…… 好熟悉的词。 第260章 亿点点的震撼 面对军容肃整,龙纛威严的五万宋军。 只有不到三千骑兵的完颜宗磐也不敢冒然出击,只敢在阵前叫骂。 不过为了不惹怒宋军,不等会宁府援军赶到,就全军出击,把自己给灭了,完颜宗磐也就只敢骂骂完颜宗望。 什么国贼、女真人的叛徒、忘祖之辈…… 完颜宗望奋起辩驳,说自己并非是要弑君叛乱,只是要清君侧:“降金辽臣,佞言误国,与宋交好乃是顺势顺天,这等奸佞之人不除,这等鼠辈,才是大金国贼。” 完颜宗磐哪懂这些,只觉得这天下如今就是他老子的天下。 他老子想怎么玩怎么玩,轮不到你一个二太子在这里叽叽歪歪。 俩人鸡同鸭讲,越骂越上头。 高宠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戏,如同在看市井之人骂街。 而政治敏感度极高的张浚却听的津津有味,一边听还一边琢磨:“金国朝廷这是要裂啊,官家这是不费一兵一卒要把金国朝廷给搅浑啊?” 一边自己琢磨,还一边给高宠分享心得:“想不到完颜宗望这样的人,也被官家当棋用,官家下的一手好棋啊。” 高宠哪听得懂这些,瞪了他一眼:“什么棋?明明就是金妈想纳赘啊。” 张浚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这话是自己一个外臣能听的? “纳赘?”张浚把目光聚焦在了完颜宗望身上,突然觉得这个女真蛮夷,看起来还是挺顺眼的,身材魁梧,面相阳刚,骂起人来也没那些粗鄙之言。 “骂人?”张浚心中又是一惊。 就这一会会,完颜宗望嘴里都是在数落着降金辽臣的不是,净给完颜晟出馊主意。 张浚往完颜宗望身旁凑了凑,碰了碰完颜宗望的肩膀,若无其事地小声嘀咕道:“二太子,不要一杆子打翻所有人,您这不是给自己树敌嘛,清君侧,清谁得明确些。” 要么说人家张浚在之前的那段历史中,能混到枢密使的位置,成了中兴第一人呢,这政治素养,还有谁? 完颜宗望也不是傻子,瞬间就明白了张浚的意思,话锋一转,逮住耶律华使劲喷。 没过半个时辰,会宁府的守军终于来了。 离远看去,只觉尘土飞扬,烟尘滚滚。 张浚暗叫不好,正想再次令弓弩手准备迎敌,高宠却拍拍他的肩膀:“走,登船。” 两人回到船上没多久,便看见完颜晟御驾亲临,兵马不多,堪堪一万人左右。 可这一万人全是骑兵,轻骑居多,但重甲骑兵也不少,目测也得有一千骑。 完颜晟见宋军兵马,倒也不慌。 虽然自己从未上阵杀敌,但是坚信女真满万不可敌,区区五万宋军,何足畏惧! 完颜宗磐见援军已到,自己老爹御驾亲临,当下就觉得混身热血沸腾,再也不想与完颜宗望对喷,策马跑回后军:“父皇,先派两队轻骑持火箭,沿岸往东待命,等儿臣冲杀,宋军若登船东逃,便以火箭射船,让他们有来无回。” 完颜晟没有多少临阵经验,看了看左右两名枢密使…… 没错,金国仿宋设置的枢密院,此时与元帅府共掌金国兵马的机构。 两名枢密使立马点头,示意完颜宗磐的战术没错。 这些船虽大,但也都是木制,火箭射之,就算不能沉船,也能射杀不少扑火之兵。 见状,完颜晟点头允许。 之后完颜晟更是声泪俱下,悲愤交加,阵前痛斥完颜宗望叛国之罪,希望他迷途知返,束手就擒:“太祖在天有灵,也是难安,你若现在主动降了,朕看在太祖的份上,绝不杀你,但你勾结宋人,朝廷已经不能再容你了。” 意思很明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在完颜晟看来,眼下这等情况,二太子就算肉身不死,政治生命也已经结束了,这对于完颜晟来说,足够了。 完颜宗望犹豫片刻,朗声回道:“陛下,您若答应宋廷三个条件,为我大金换些时间,我完颜宗望就算死,也值了!” “执迷不悟!死性不改!”完颜晟做了最后的盖棺定论,大手一挥,完颜宗磐手中大刀挥舞,嗷嗷叫着:“重骑冲锋!为国杀贼!” 就在同一时间,十艘京师水军战船的侧弦缓缓打开,六十个黑漆漆的炮筒整齐地伸了出来,如同死神凝视的眼睛。 曹彦昌登上主船甲板,手中黄旗一扬,其余战船甲板上的传令兵道:“填弹!” “火器?水师装备火器了?”张浚这才反应过来,兴奋地看向高宠。 高宠握着手中长枪,目不转睛地看着悍不畏死的金军骑兵,语气平淡地道:“看戏!” 曹彦昌手中红旗一扬,传令兵吼叫着:“点火!” 等金军重甲骑兵冲到了火力覆盖区域,引信也刚刚燃尽,震耳欲聋的炮声此起彼伏,六十颗开花弹一瞬间便倾泻在了金军重骑兵冲锋的区域内。 一时间火光四起,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乱飞。 就只是一轮炮击,一千重骑便已经损失七八,侥幸未死的早就被惊的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往前冲,纷纷调转马头,四下逃散。 眼见此景,骑在马上的完颜晟只觉两股颤颤,差点就跌落马下:“真……真有如此杀器?” 完颜晟终于相信了东路军的话,开封之战输的不冤啊。 本想着扭头便跑,却被完颜宗磐劝道:“父皇莫慌,再冲一次试试。” 还稍稍有些临阵经验的完颜宗磐觉得,御驾亲临,若是扭头跑了,那只剩下被宋军掩杀了,会宁府又无城池可坚守御敌,连翻盘的机会都没了,还不如再冲一次,试试宋军还有多少手段。 完颜晟早就乱了方寸:“好好,一切听我儿指挥!” 完颜宗磐心想,轻骑灵活,远距离射箭总是行的吧? 于是再次下令,轻骑冲锋。 就在这个间隙,水师随军科官早就算好了角度,十艘战船上的炮筒微微上扬,又是六十颗开花弹迸射而出,数千轻骑还未冲到弓箭的最远射程内,甚至大多数骑兵还未把弓箭从肩上取下,便和刚刚冲锋的重骑兵一样,被炸开了花。 船上观战的张浚已经目瞪口呆,这一年来,只是听说过大宋朝廷有了火器,可从未见亲眼所见,如今一观,震撼到灵魂出窍。 “喂,张统制别愣着了,该我们了!” 等张浚回过神来,高宠已经从船上一跃而下。 张浚定了定心神,沉声喝道:“全军压上,活捉完颜晟!” 完颜宗望想要阻拦,拉住高宠的胳膊,还未开口,便被高宠甩开:“二太子放心,不会杀他的!” 第261章 王者之师 骑兵的优势不仅仅是冲锋。 还有逃跑! 所以张浚所部虽说全军压上,但两条腿哪里能跑的过四条腿。 只能一路尾随追击,跟着完颜晟一路追到了会宁府。 也是完颜晟慌不择路,毫无战场经验,只顾着没命逃窜,要不然也不会冲进会宁府这座连城墙都不完备的城池,把自己搞成了瓮中之鳖。 宋军进城时,会宁府中也有一些规模不大不小的抵抗。 但是这些抵抗基本都是市井中人,拎着农具棍棒,悍不畏死地对着宋军叫嚣。 这种情况,赵福金也早就料到了,让高宠转达给张浚,务必要克制,滥杀百姓者,非但不论军功,还有可能军法从事。 高宠对这个丝毫没意见,反正他也不屑杀这些平民。 张浚则令十二人一队结阵入城,十名步兵持盾,非必要不抽刀,二名弓弩手在中间负责射杀一些实在不长眼,威胁到宋军安全的人。 由于硬抗不杀,在外城向内城皇宫推进的极为缓慢。 高宠看的着急:“张统制,你说这外城都抵抗的如此激烈,这要是进了内城……” 张浚笑道:“高将军,要不要打个赌?” “哦?赌甚?” 张浚指着分割内外城的沙力河说道:“只要推进到河边,进了会宁府内城,非但没人会抵抗,说不定还会有人夹道欢迎。” 高宠一愣,旋即一脸不信:“张统制在说笑?” 高宠觉得,外城的百姓都反抗的如此激烈,而会宁府真正的主子们,还不得豁出命来! 夹道欢迎?想屁! 张浚笑而不语:“赌吗?若我输了,给高将军做牛做马,但高将军若输了,只需答应我一件事?” 高宠饶有兴致:“何事?” 张浚凑到跟前悄声说道:“听曹统制说,您常在明仁宫与官家用餐,下次有机会,能不能带上我?” 高宠一琢磨,这事简单,不就是吃顿饭嘛:“成!也别说做牛做马了,若是我赢了,张统制只需也为我做件事便好?” “何事?”张浚心想,圣恩正隆,能需要自己做什么事? 高宠脸一红:“赢了再说!” 待到下午,城中小队终于是穿过了外城,来到了沙力河畔,抵抗的金人百姓也已经被压缩到了一个很小的区域内。 见退无可退,有人便选择了直接冲阵,持着木棒冲向了宋军小队,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木棒狠狠地击打在盾牌上,不但对训练有素的宋军造不成任何伤害,还把自己震的双臂发麻,可就即便如此,还在死命地抡着棍子。 高宠看着这些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却目光凶狠的百姓,甚是奇怪。 一年前,他也曾单枪匹马来过会宁府,这些百姓当时也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只是当时的他们,大多目光呆滞,唯唯诺诺如同行尸走肉。 可这一年多时间,就变的如此生猛? 张浚笑道:“他们唯唯诺诺,那是对他们的主子,可不是对咱们。” “呵,被人在脖子上拴着绳子,像牲口一样被买卖,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却这般生猛,令人生厌。”高宠撇过头嫌弃地看了看那群人,又扭头看向张浚:“现在进内城?” 张浚笑道:“等下,等我先解决了这群人。” “解决?官家不让杀的。”高宠连连阻止。 张浚没答话,而是走进了宋军阵列中,对着那些被围的百姓喊话道:“诸位,我大宋王者之师,此次来会宁府不杀、不抢。我们此次来,是应二太子完颜宗望所邀,助他清君侧,就是你们皇帝身旁出现了奸臣,需要我们大宋帮他杀掉。” 大白话一说,骚动的人群似乎安静了一些。 只是没过多久,就有人朗声说道:“我们大金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们宋人指手划脚,大家别听他的,杀宋人,护大金!” 张浚原本面带微笑的脸突然一沉,指了指人群中振臂高呼的那个刀疤脸的汉子:“给本将拖出来!” 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宋军一听,在盾兵的护卫下冲了上去,硬生生从人群中将那人拖了过来。 张浚低头俯视看着那汉子,冷哼一声:“你是那奸臣身边之人?” “什么奸臣?你在说什么?”刀疤汉子视死如归地盯着张浚。 本想着张浚还能跟他理论一番,却没想到张浚直接抽出腰刀,一刀劈死! 随后,张浚从那刀疤汉子身上摸索了一番,无甚发现,只好趁人不注意,从自己腰间掏出一个令牌,高高举起:“你们瞧,这人就是那奸臣派来,蛊惑你们来当炮灰的。大伙儿想想,若我们宋军是来烧杀劫掠的,怎会不动刀枪呢?” “好像是这么回事?” “反正他们没杀人,也没进屋抢东西。” “难不成真是二太子请来的?” 人群中开始窸窸窣窣地议论了起来,张浚见氛围差不多了,笑意盈盈地走出了宋军的阵列,拍了拍一个手里捏着木棒的年轻人:“你瞧,胳膊都烂了,快些散去,后面那几条街上,有我们大宋的随军郎中,去包扎包扎。” 那年轻人满脸尴尬,一时不知是该走呢,还是不该走。 张浚扭头对身后的宋军说道:“散开,让大家自行离去。” 此时,人群中有人问道:“我家中母亲病了多日,能不能去你们郎中那里看看?” 张浚爽朗笑道:“你们二太子与我大宋官家是至交好友,从今日起,宋金两国就是相好之国,看个郎中也叫事?这几日,只要我们宋军还在,你们家中老小妻儿,若是有疾,只管去找我们郎中瞧病,分文不取。” 人群沉默了片刻后,终于有人说道:“王者之师,真是王者之师啊,咱们还闹个什么劲,散了吧,散了吧。” 等人群散去,高宠凑了上来:“为啥不早这么干?浪费了半天时间。” 张浚解释道:“得让他们发泄发泄,这招才有用。” 高宠似懂非懂:“不管怎样,你算是给金妈赚足了声望,回去我一定会给你请功的。” 张浚一听,连忙躬身道谢:“那便谢谢高将军了。” 高宠摆摆手:“小事,入内城也这么玩吗?” 张浚起身,脸色一凛:“传令!撤盾换刀,进内城后,若有人反抗,只要不致死,给本将随便揍!” 高宠:……??? 第262章 完颜晟服软 会宁府内城的景象,让高宠大跌眼镜。 除了有几只狗狂吠外。 哪里还有一丝丝的反抗? 离皇城较远的区域,家家户户还大门紧闭,但是离皇城越近,画风就越诡异。 大如宗望府的宅子,非但没有关闭大门,宅子外反而整齐地站着家院奴仆,一个个手里端着锅碗瓢盆,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沿街乞讨,走近才知,这些锅碗瓢盆里都放有东西。 大多数放着的是米面粮油,也有放着顺滑锃亮的黑貂皮毛、萝卜粗细的野山参,甚至有些直接放银子的。 名曰:犒军! 说是犒军,实际上就是花小钱免大灾。 在这些女真贵族和降金的旧辽大臣想来,前有东西两路大军在开封城下兵败,现有宋军纵横穿插直捣黄龙,宋军战力已经不用怀疑,那人家大老远来了,为何? 女真贵族推己及人:不杀人,难道为了观光? 降金辽臣举一反三:不劫掠,难道是来给完颜晟祝寿?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冲入内城的宋军,虽然持刀持盾,弓弩手引弦待发,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般,但却没有人伸手去拿这些东西,顶多就是凑上去看了两眼,便大声呵斥他们滚回宅院内,不得出门。 宅院里的这些女真贵族和降金辽臣的家眷们,感觉天都要塌了,有人嚎啕大哭:“人家这是看不上这点东西啊,这是要把咱们吃干抹净啊。” 高宠和张浚一路行来,见已在主道两旁十步一岗戒备森严的宋军,张浚借机又向高宠邀功,以希望他将来能把这些话说到赵福金耳朵里:“高将军也瞧见了,我张浚治军一向严谨,尤其是执行官家圣谕,那是一丝不苟。” 哪个领导不喜欢能深入贯彻自己思想,认真落实自己方针的属下呢? 可高宠压根就没听明白的他的意思,指着一个个站姿端挺,面容肃穆的宋兵问道:“张统制是说这些人的军容?” 这一路行来,张浚早就已经习惯了高宠的后知后觉,便索性直言:“官家当年斩范琼时,就提出了注意,当时我还未掌兵,但是……” 张浚顿了顿,继续说道:“掌兵之后,我仍不敢忘官家教诲,平日带兵,除了战事训练,也要求麾下大小将领,所辖之兵,都要把官家所言牢记心中,所以这些兵将根本不会去动金人的一针一线。” “哦!蠢!给官家弄几尾黑貂皮回去,官家肯定乐!” 张浚:……??? 张浚脚步一停,琢磨了半天:“你们几个,去敲门,把刚刚那黑貂皮毛弄几条,要成色好的。” “张统制,要给银子吗?” 张浚瞪了那兵卒一眼:“当然要给,先赊着!” …… …… 明德殿外,任凭完颜宗望怎么表忠,怎么解释自己并非要弑君夺位,仅仅是要杀几个给完颜晟乱出主意的奸佞之臣,明德殿的殿门也始终不肯打开。 “陛下!你就出来吧,宋军此次前来并非要灭国,就是想来和谈的。” “你少骗陛下,和谈?哪有带着五万兵马和大杀器来和谈的?”耶律华有些颤抖,却强装淡定地声音从殿内传出。 完颜宗望闻言大怒:“耶律华,你这是要拉着陛下陪葬吗?” 不等殿内再有回声,高宠戏谑的声音先从身后传来:“二太子这是吃了闭门羹了?” 完颜宗望回头瞪了一眼高宠:“我与大宋官家已经说好了,你就别添乱了,我们金国的事,我们自己处理!” 高宠耸了耸肩:“二太子自便,我就是瞧瞧热闹。” 完颜宗望不再理他,又扭过头去软硬兼施,可明德殿内再无回应。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张浚、曹彦昌也已经赶来,还是叫不开门。 曹彦昌啐了一口,大步上前:“哪有这样闭门拒客的道理,老子数到三,再不开门,老子一炮把你这明德殿给轰了!” “一!” “二!” “三!” 咯吱,明德殿的殿门终于是缓缓打开了。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完颜晟带着七八个金国大员,还有刚刚被东风炮轰的灰头土脸,到现在耳朵还嗡嗡作响的完颜宗磐,齐刷刷地跪在殿内。 完颜晟双手捧着大金国印,颤巍巍地说道:“大金愿降!” 殿外的所有人都懵逼了,高宠三人面面相觑,自己可不是来灭国的。 完颜宗望快步入殿,扑通跪倒:“陛下啊,不用降,不用降啊,他们是来和谈的。” 高宠等人随后入殿,指着那七八个金国大员说道:“起来起来,我们宋人不兴跪着。” 耶律华第一个站起身来,一脸谄媚地朝着高宠凑了过去:“这位将军,不是不开门,我刚刚在教我们陛下受降大礼呢,都知道大宋重礼,不能怠慢不是。” 随后一脸尬笑:“呵呵,呵呵呵。” 高宠瞅了耶律华一眼,见此人贼眉鼠眼,无甚好感,便未理他,而是大步走到完颜晟跟前,一把将他搀起,又把他拽回了龙椅,按了下去:“大金皇帝陛下,您坐好。” 说罢,高宠扭头走下御阶,回到殿内,与张浚和曹彦昌躬身施礼:“大宋神勇金甲将军高宠、大宋青朔军统制张浚、大宋京师水军统制曹彦昌,见过大金皇帝陛下!” 完颜晟到现在还两股颤颤,见人家依礼拜见,也只能努力强装镇定地抬了抬头:“平身,平身。” 三人直起身子后,高宠看了一眼完颜宗望:“二太子,我们官家说了,我们仨依礼出使大金,但具体事情,还是您跟大金皇帝说。” 完颜宗望点头,随后面朝完颜晟跪拜道:“陛下,还是那三个条件,请陛下定夺!” 完颜晟此时还能说个甚,脑袋点的跟个磕头虫一般:“准!都准!” “谢陛下!” 完颜晟擦了擦额头前的汗渍,似乎又想到什么:“对了,还有燕云十六州,朕现在就拟国书一份,归还大宋。” 说到国书,高宠又想起官家交代的一件小事:“对了,陛下,我们官家还有个小事,想要拿回当年道君皇帝给大金太祖皇帝写的书信,我们官家说了,家丑不可外扬。” 完颜晟一愣,扭头对身旁的耶律华说道:“快去,快去找找,给各位将军拿来。” 耶律华刚想离开,就被完颜宗望一把拦住:“换别人去,你今天是走不了了!” 第263章 大金监国会 十天后,宋军撤出会宁府时,会宁府百姓夹道欢送,热泪盈眶。 这些女真人、辽东汉人从来就没敢想过,这天下竟然有如此军队? 内城驻守的,对富人不劫不抢,秋毫无犯。 入城那日“赊欠”的十几条黑貂皮毛,还真就有人送来了银子。 外城驻守的,更是夸张。 除了随军医官免费行医治病外,那些闲着也是闲着的宋军,竟然帮人修起了墙院,还有一些社牛的兵将,给那些衣不蔽体的娃娃们讲起了开封城的繁华,以及开封百姓的日常生活。 这些娃娃们清彻的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 更有一些适婚的姑娘,在心中暗暗许愿,希望自己这辈子能嫁去开封城,当牛做马都行。 完颜宗宪更是双手背负,微笑颔首:“金国应以大宋为师,才是为民为苍生耳!” 赵福金想要的一颗种子,总算是种在了金人的心中。 民间如此,金国朝廷上也风向大变。 在耶律华被完颜宗望斩在明德殿后,再也无人敢对大宋官家所提的三点要求说三道四,并以这三点要求为纲要,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对这三点要求进行了具体深化。 比如通商一事,原渤海国境内的铁矿,会宁府周遭的煤矿、铝矿,大宋有了开采权,作为回报,大宋每年会给金国铁匠一定的活计,并支付报酬。矿产所需劳工,由大宋在金国境内募集,支付报酬。而会宁府的城墙建设,会宁府内的街市规划建造,由大宋工匠承包,这笔钱,金国朝廷出。 完颜晟也觉得合理,毕竟人家都杀入会宁府了,却没抢自己皇家一两银子,自己拿出来一点给自己搞建设,有什么不好。 至于白山黑水之中的渔业、黑貂皮毛、山参等珍贵药材的商事,由民间商人自行合作。 再比如合律一事,金国派遣中下层官吏一百人,前往开封学习,开封也会派人来,为金国朝廷税收相关的法令进行因地制宜的指导。 而关于奴隶制的废除,完颜宗望许诺两年内落实到位。 至于最后一个要求,要八岁皇孙完颜亶去开封为质一事,完颜晟希望大宋朝廷能善待自己的孙子。 虽然所有人都不知道赵福金要一个八岁的孩子干嘛,但张浚还是当即表态:“我们大宋,以仁孝治天下,岂能对一孩童做些什么?” 再结合宋军入城后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完颜晟也是放心不少。 这些天最关键的一件大事,是完颜宗望有了新的身份:金国监国会议长。 这个职位,别说金国没有、辽国没有,就连大宋也没有这样的职位。 简单来说,就是完颜宗望在获得这个职位后,需要在金国朝廷中选出九个人,作为监国会的成员,凡金国大事,以少数服从多数为原则,由这九个人商议决定,再请完颜晟下旨实施。 这并非赵福金心血来潮,建个空中楼阁。 而是金国在全面仿宋之前,尤其是在完颜阿骨打手里,这种多人议事本就是金国的议事方式,几个大佬盘腿往炕上一坐,啃着羊蹄喝着烧酒,就把事议了。 金国初期是有这个环境土壤的,只是在灭辽之后,那帮降金的辽臣,积极推销兜售自己熟悉的、类宋的那套集权玩法,才导致金国越往后,越像辽宋。 所以,赵福金在信中让完颜宗望“清君侧”,并非仅仅给完颜宗望找了个逼宫的借口,而是想借机把这些辽臣,清洗一波,把女真最早的议事方式重新拿出来。 而赵福金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只是个开始。 以后合律这个事做好了,她是不介意再运作一个终身制大法官出来,再分皇权的。 这样,便给了金国一个完全有别于宋的朝廷体系,相当于搞了一个不知成败的社会改造实验,而这个实验如果冒然放在大宋去搞,显然行不通,几千年的皇权,根本没有改造的土壤,若强硬推行,造成混乱的风险太大。 金国若成了,慢慢效仿。 金国若败了,混乱了,大宋也有足够的力量能把金国推平重来。 这也是赵福金不想完全灭掉金国的原因之一,这么好的实验对象,灭了岂非可惜。 …… …… 开封城,垂拱殿内。 这段时间已经把朱仙镇情况吃透了的赵福金,终于把相关大员都召集起来,开个小朝会。 她要重建朱仙镇! “这不是劳民伤财吗?”李纲觉得有些胡闹。 赵福金和颜悦色:“今天在这垂拱殿上,咱们好好议议,诸公都不必藏着掖着,有所反对,就要像李相一样,大胆说出来,言者无罪……” 赵福金顿了顿又轻笑道:“你们要觉得朕在胡闹,那就说服朕,朕就当此事没提过,但要是觉得朕所言有理,出了这个垂拱殿,就按照朕的构想去具体实施,不要妄议,更不能故意刁难,否则朕可不管你是谁,一律问罪!” “官家,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折腾,这朱仙镇好好的,为何要重建?”李纲依旧硬气。 赵福金笑道:“开封之战,诸位都见过了,咱们大宋能赢,是为什么?” 李邦彦接话道:“当然是官家运筹帷幄,高屋……” “行了!”赵福金嫌弃地瞪了李邦彦一眼:“今天不要拍马屁!你一个兵马大元帅,你说说!” 李邦彦咽了咽唾沫,尴尬地笑道:“依臣看,还是咱们的火器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赵福金点点头:“没错,李邦彦都看出来了,诸公应该心里也有数,既然火器对我大宋如此重要,朕便想全军火器化,兵部呢,也已经重新修订了《武经总要》,之后的练兵、战术甚至是指挥体系,都得适应火器化的要求,这一点,李相不反对吧?” 李纲确实没什么反对的理由,微微颔首道:“可这跟重建朱仙镇有什么关系?” 赵福金指了指沈穹:“沈院长,你说说。” 沈穹轻咳了两声:“诸位相公,宋科院里,现在存放了大量的火器原料,这些原料越来越多,若是不慎爆炸,整个开封城便有可能付之一炬,得尽快找个地方把这些原料都移出开封城……” “移到朱仙镇?朱仙镇也有数万百姓,若求稳妥,理应找个无人之地存放。”李纲觉得自己的逻辑没毛病。 沈穹朝着李纲点点头:“李相,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李纲黑脸一红,尴尬道:“沈院长继续。” 第264章 商兵制 “若单单只是为了把宋科院里的原料换个地方,倒是简单,最关键的,还是规模化生产的要求。” 沈穹说完,看了看赵福金,示意她继续。 赵福金拿起枢密院兵籍房统计的折子:“现在在册兵籍,共有三十六万,就算精简兵员,第一批也只能精简六万人,动刀过狠,是会闹出乱子的,想要在三年内实现全军火器化,宋科院肯定是达不到的。” “所以官家是想在朱仙镇造火器?”李纲似乎明白了赵福金的意思。 赵福金点点头:“主要是来造火器的。” 李邦彦问道:“那是要把南北两院的军械所也搬迁至朱仙镇吗?” “他们不用!”沈穹摆摆手:“术业有专攻,他们还是继续制作冷兵器。” “不是要全面火器化吗?”李纲不解。 “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更新迭代那得一步步来。”话一说完,赵福金俏脸一红:“我去……粗鄙了,希望他们没听明白。” 这句后世人尽皆知的话,果然除了浪子宰相李邦彦,其他人好像都没有明白,只有李邦彦,一脸坏笑地偷偷地瞄了赵福金一眼,却没想到赵福金也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李邦彦的坏笑瞬间凝滞:“咳咳……官家的意思是,就算要全面火器化,那也是三年之后的事,这三年军械总还是要造的嘛。” “那就算重建了朱仙镇,地方有了,可造火器的工匠呢?”李纲刨根问底。 赵福金又扬了扬军籍册:“朱仙镇里那么多人……” “呵……”李纲笑了:“官家,您可知一个工匠的手艺,得要多少年的积累……” “抬上来!”不等李纲的话说完,赵福金对外喊道。 没多久,两台奇奇怪怪的东西被抬上了垂拱殿。 其中一台,看起来还眼熟一些,像是两浙路常见的纺车,只是体积要比纺车小上很多,而且没有装纱锭的地方。 赵福金走下御阶,来到这台机器跟前,拿过墨名手里的棉絮,搭在了一根五寸长,带有罗纹的木杆上,另一只手握着纺车轮手,摇了五圈,手里原本散碎的棉絮,就拧成了一条五寸长的棉绳。 “朕可没什么手艺,这不就成了吗?” 垂拱殿里的众人围了过来,看着赵福金手里的棉绳纷纷问道:“这是何物?” 这个问题都不用沈穹解释,韩世忠笑道:“要是没猜错,应该是霹雳弹的引信?” 众人恍然,沈穹纠正道:“还不算,还差两道工序,一是浸泡,二是晾晒,之后才能算是引信。” “这台是做什么用的?”李邦彦好奇问道:“看起来像一张床榻,上面悬了一把凿子?” 赵福金笑着看了看墨名:“来给诸公介绍下。” 墨名领命,召来一个助手,在“床”的一侧缓慢地推动着一块下方连接着轨道的铁板,铁板上共有十八个间距一样的凸起物,每两个凸起物上放着一块大小一般的铁片。 而墨名自己则开始摇动另一边的轮手,轮手通过一个简单的机械装置连接着悬在上空的凿子,凿子随着轮手的转动飞快地旋转,见下面铁片退到凿子下方,墨名缓缓松开脚下的踏板,凿子落下,在铁片上打出一个孔来。 另一侧的助手继续推,第二个铁片被钻出孔来…… 已经担任枢密使副使的岳飞在旁边猜测道:“这带孔的铁片,应该是穿入引信后,最终完全密封霹雳弹的最后一块铁片?” 沈穹点点头:“岳枢密所言无错,之前给霹雳弹上引信和装填炸药,得先将空心铁球人工钻孔,填充火药,之后再塞进引信封闭,由于手工所做,引线的长短和开凿的孔洞都有所不同,封闭起来极为麻烦。墨科官这段时间做出的这俩装置,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还是次要的。”赵福金解释道:“这两个装置,即便是毫无经验的人,简单地上手熟练后,就能给朝廷做工,生产火器的各个部件,最后统一加工,这样操作起来,可要比宋科院里现在的手搓火器快速多了,这叫流水线生产。” 殿内诸公,很多人似懂非懂,但见官家如此笃定,便也深信不疑。 “这装置叫什么?”李邦彦拍了拍身旁的装置问道。 “机床1.0”赵福金笑道:“之后等宋科院的科官们搞出了取代人力的动力源,便后有2.0、3.0乃至10.0,以后咱们大宋,便是机器造机器,所用人力会大幅减少。” 殿内诸公面色欢欣,心想当年道君皇帝崇道,深信一些神秘力量,可几十年也没搞出来过什么能见光的力量,可如今…… 真是不可同语啊。 然而短暂的欢欣过后,李纲又想到了新问题:“就算做工简单,让朱仙镇百姓都来做工,那工钱?” 李纲问出这个问题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银钱司统制蔡鞗。 蔡鞗连忙出列,一脸苦相:“不知官家要多少?” 赵福金瞪了他一眼:“蔡鞗,不是朕要钱,是大宋要钱。朕干这些,是为了自己享乐吗?” 蔡鞗连忙改口:“是臣妄言,是臣妄言,朱仙镇一事,朝廷需要多少银子?” 赵福金走回御阶,重新坐回龙椅后,翻了翻身旁的册子:“按照宋科院报来的图纸,需要新建高炉三十八座,大小工坊二十七间,大小仓库十八间……还有朱仙镇封镇工程,城墙是必须要建的,各工坊区域的隔离墙是要建的,还有工坊区与生活区的隔离带……” 蔡鞗越听越头大,额前的冷汗涔涔。 这得多大的一笔开支啊! “这些还只是土木之事,要重建朱仙镇,一些原本的民宅是要拆了的,李相,咱们可有拆迁补助的政策?” 李纲一愣,旋即问道:“官家说的可是折地钱?” 赵福金点点头:“一个意思,祖上有类似的情况吗?” 李纲思忖片刻答道:“真宗大中祥符七年,曾有过,折地钱每户十六贯,仁宗天圣元年,也曾有过,臣没记错的话,每户是一百七十五贯。以现的情况看,即便是朱仙镇,每户也少不得两百贯。” 蔡鞗已经开始忍不住擦汗了。 刚刚那些土木,得拆多少民居才能完全建好啊。 “嗯……折地钱是一方面,另外想要让朱仙镇里的百姓自愿做工,那所发工钱,不能比人家种地少吧?”赵福金指了指开封府尹司马朴:“司马相公,你给大家说说朱仙镇上农户每月均入吧。” 司马朴出列:“据开封府这段时间的统计,朱仙镇每户农户,不算纳税纳粮,每月一户人家可收入二十贯。” 赵福金点点头:“那也就是说,一户四口人,都做工的话,月俸就不能低于五贯,若是一万人做工,月俸就得五万贯……” 按照赵福金以此时一贯钱的购买力对比后世,一贯钱也就相当于后世的七百块,五万贯月俸,也就是三千五百万…… 扑通! 蔡鞗直接跪倒:“官家,一月五万贯,一年便是六十万贯,银钱司就是砸锅卖铁也没那么多钱啊。” 李纲也躬身道:“官家,当年给辽岁币,也不过每年三十万,其中现钱也不过十万,朱仙镇只算工钱,便已有六十万贯,别说银钱司,就是再从国库拿钱贴补,也是所费甚巨啊,这还不算折地钱、土木钱,全军火器化固然重要,可民生亦重啊官家!” 这笔账一算,哪怕是以官家马首是瞻的李邦彦都不得不站出来:“官家,李相所言极是,花费确实甚巨。” 一直没有说话的御史中丞李若水此时也站了出来:“官家,如今辽国已灭,金国已垮,西夏不足为虑,何必穷兵黩武呢?” “啪!”赵福金狠狠地拍了一下椅背,站起身来美眸一凛:“你说朕穷兵黩武?” 李若水刚烈,比李纲过之而无不及,竟也抬头挺胸,直勾勾地看向赵福金。 赵福金本欲发作,但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言之无罪,再想朝中议事本就该如此,便硬生生地压了火气:“呵,朕还未把话说完,你们一个个火急火燎?韩世忠!” “臣在!”韩世忠出列! “给他们说说兵部的计划!” 韩世忠拱手道:“各位相公稍安勿躁,这笔钱,不是仅仅从银钱司和国库出,我们兵部,也得匀一些。” “什么意思?你们兵部的钱不是从国库拿的?”李纲质问。 韩世忠清了清嗓子:“为了朱仙镇大计,兵部已经决定精简兵籍六万人。这六万人的军饷,可远比朱仙镇的开销大啊。” 众人一听,这才缓和了下来。 全军火器化后,别说精简六万兵籍,就是精简十六万,宋军战力非但不会减弱,而且是大大提升。 如此一想,好像也无甚不妥啊。 “你们这一天天都在怎么算账呢?”赵福金冷笑一声:“精简六万兵籍,不仅仅省了粮饷,南北兵器院的箭矢、弓弩等兵器是不是也就省下来了,这不又是一笔钱吗?” 众人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 对啊,这一下非但没花几个钱,还省下了一大笔! “慢着。”李邦彦突然出列:“官家,南北兵器院的箭矢、弓弩、双绡炮、床子弩等等,不能省。” 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向李邦彦,都特么要全军火器化了,要这些玩意干嘛? “卖给高昌回鹘、西夏、大理、吐蕃诸部、还有交趾,康王殿下不是在杭州搞海船嘛,将来还可以卖给扶桑,高丽。各位相公,省钱是省不了多少钱的,赚钱还得搞通商嘛!” 赵福金被李邦彦逗乐了:“你这不是搞通商,你这是立志成为全球军火商啊。” 李邦彦从赵福金的表情中,判断官家这是在夸自己,正要详细说说自己的打算,却被赵福金打断:“这个咱们君臣俩私下再聊。” 这么阴暗的事情,即便是在小朝会上也不能说。 卖军火? 那不得先挑起事端来嘛! “官家,您有没有想过,精简六万兵籍,这六万人可不是小数目啊,他们会不会……”司马朴点到为止。 这个问题,赵福金当然是考虑过的:“无妨,朕给他们找了新活计。” “哦?官家明言。” “去会宁府,挖矿、采参、捉貂、修城楼……活多了去了。” “可他们若不愿呢?”司马朴觉得,这些被精简了的兵卒,非但不想去,还有可能原地爆炸。 赵福金笑道:“既然是兵,那便由不得愿意不愿意。” “可官家已经要精简他们的兵籍了啊?”司马朴还是不理解。 赵福金轻叹一声:“朕只是精简,可没说削了他们的兵籍。” “兵籍不消,岂非还要给他们发饷?那这钱根本省不下来啊。”众人又是一阵骚乱。 赵福金只觉头疼,这感觉就像在给一群一知半解的学生上课,捏着眉心等他们议论的差不多了,赵福金才缓缓道:“大唐府兵诸公都不陌生吧?” 府兵制,其核心就是农兵合一,其表现就是朝廷给地,免税,平日务农,战时随军。 小朝会上,都是熟读史书的,岂能不知。 “官家,会宁府土地不适耕种……” “闭嘴!”赵福金实在是忍不了了:“你们听朕说完再议!” 见赵福金显怒,殿内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大唐可以玩府兵,朕为什么不能玩商兵?他们去挖矿,朝廷按价收购,他们去采参捉貂,朝廷许他们带货入境,减免商税。你们难道不知,海东青、黑貂毛、还有野山参,当年辽国富贵人家千金难求。怎么?咱们大宋这么多的人口,这么多的富户人家,撑不起这点市场?所得余利养不起六万商兵?更别说金国那边,还有一条通往谢米列奇耶地区的黑貂之路。金人已经走了几十年,咱们就不能走走吗?” 军队搞三产! 武装商团财阀! 东亚直通中亚的商路! 能差钱? “商兵制?”众人目瞪口呆,在他们读过的史书中,历朝历代,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玩法! 可谓是旷古绝今之举,众人怎能不惊! “若他们……他们有钱后,拥兵自重如何?”李纲还是深谋远虑,一眼便看到了缺陷。 “呵,各位相公,你们永远要记住一句话,在这个天地间,钱是最有用却又最没用的东西,在权力和火力面前,再多的钱也一文不值,只要朱仙镇起来了,他们就算拥兵百万又如何?” “对,更别说把他们放在二太子眼皮子底下,以二太子跟咱们官家的情谊,能不替咱们官家盯着吗?”李邦彦自信满满地扬了扬头,却对上了赵福金冷冷的目光:“李邦彦?” 第265章 钱的问题 关于建设朱仙镇军工产业区的小朝会,最终还是获得了全体参会大臣们的认可。 不是迫于赵福金作为大宋官家,从上往下给的压力,而是大家都觉得,此事可行。 现在投入不大,未来回报颇丰。 别的回报先不说,单单是由朝廷一手掌控的军工产业若能成型,完成了大宋军队火器化的变革,就能直接解决大宋百年来军事层面的核心矛盾:皇权日益增长的对中央军事集权的需求和大宋将领缺少临阵指挥权而导致的战力拉胯,各军之间互相坑害之间的矛盾。 当然,这只是这些大臣们的想法。 只有赵福金知道,这种解决,只是表面的。 除非,通讯技术和交通水陆交通也能爆炸性的发展,否则还是不能根治。 但是这个问题,赵福金觉得在她有生之年,怕是做不到了。 哼着《向天再借五百年》,赵福金回到了御书房。 李纲和蔡鞗随行。 这俩人是在小朝会后被留下来的。 赵福金想跟他们谈谈钱! 谈钱伤感情,但是不谈,伤的可就不仅仅是感情了。 从登基至今,忙于应付金国的军事压力,赵福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打赢开封保卫战和取得胜利之后,如何构建东亚新秩序的问题上,对于大宋朝廷的财政,她确实未曾过问。 因为在赵福金的认知里,大宋不缺钱。 可刚刚在小朝会上,这俩人对钱的问题,显得极其敏感。 这显然不是一个大户人家该有的样子,所以赵福金觉得,是时候了解一下自己真实的家底了。 “回官家,靖康年间,花费甚巨,国库不说入不敷出,但也所剩无几了,太上皇攒下的那点家底,花的差不多了。”这是李纲的说辞。 道君皇帝还有家底? 这让赵福金很是意外。 不过仔细一想,若无靖康之难,道君皇帝执政期间,大宋的国力确实达到了有宋一朝的巅峰,即便后世认为只是纸面巅峰,有水份不假,但也水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蔡京这厮的铸币之法,使得民间财富缩水了60%。 这些钱哪里去了? 当然是落在了朝廷的口袋。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朝有两人,干的就是为国敛财的买卖。 一个王安石,一个蔡京。 只不过前者只想着给朝廷敛财,而后者,在给朝廷敛财的同时,也不忘给自己捞一些油水。 最后的结果是:吃肉的伟光正,喝汤的被骂了千年,而王安石这种……一言难尽! 这道理底层百姓从来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但是赵福金作为大宋天子,岂能不懂这些道理。 相比起李纲,蔡鞗就显得压力更大一些:“官家,银钱司的钱也所剩不多,先是开封八十里城墙加固的工程,只赔不赚,宋科院的采购之财更是巨大,还有康王在杭州府的船舶之事,也支去了不少银子。银钱司现在唯一盈利的,就是陈东的《大宋日报》,而且盈利有限呐。” 看着蔡鞗吐苦水,赵福金也是能理解。 城墙加固工程,确实是只赔不赚的买卖,杭州那边舰船研究,这才刚刚开始。 “官家,您应该没忘吧,银钱司里的一部分钱,可是大宋国债,三年期五厘息,现在已经一年半过去了。再有一年半,可是要兑付红息的。” “先不说这个,李相,你能给朕说一说,朝廷的这些银子都花在哪里了吗?”赵福金觉得,她得查账! 当然,这不是对李纲这个首宰的不信任,而是赵福金觉得,既然金国这个外部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是时候要关心关心内部的问题了。 自己作为大宋的大家长,总得知道大体的开支吧。 而李纲不愧是尽职尽责的大宋大总管,像朝廷财报这种别人随时可能问起的东西,他也是随身携带。 见赵福金询问,马上就掏出一本概要总账便想要念给赵福金听。 没念几句,赵福金便打断道:“递上来,朕自己看。” 概要总账,并非明细账目,只是记了个大概分类及每个分类所花费的总数,目的是让人一目了然,能知道每个类目大概花费了多少,若是觉得哪个分类有问题,要查明,才会有更细的账本用于查看。 朝廷花费大的分类,也无外乎官员俸禄、军事开支、内政开支、民生开支等几个大类。 赵福金一眼瞧去,其中一项引起了她的注意:“民生一项,花费如此之大吗?靖康元年,没什么大灾大难吧?” 在赵福金想来,民生一项,大多是用于赈灾,而自从她登基后,大宋也没发生过什么洪涝干旱这样的天灾,可民生一项的支出,虽然不如军事开支和官员俸禄开支,但也与内政开支所差不大。 这就有些夸张了,这与她大宋高薪养官的认知可完全不同。 李纲清了清嗓子:“官家,民生一项,从仁宗皇帝开始,便历来如此。” “历来如此?”赵福金寻思,那也就是说,从仁宗登基后,这些年朝廷支付在民生这一项的花费,都是如此巨大? “嗯,官家登基后,臣一直都想找个时间,给官家好好说说朝廷的支出,让官家做到心中有数,可苦于金人外侵不断,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如今外患已了,官家又恰好问起,那臣便与官家说说。” 赵福金又低头看了看账册,军事开支与官员俸禄开支,与后世所考证的差距不大,便抬头把册子还了回去:“也好,朕今日反正无事,便听李相国好好说说,来人,上茶。” 上茶! 这就很有意思了。 李纲在御书房议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第一次被官家赏茶,这显然不是官家开心,而是官家准备刨根问底,要好好唠唠了。 “军事上的开支……” 李纲捧过内侍官递来的茶水,准备一项一项与官家细细道来,赵福金却打断道:“其它的不用说了,朕都听过一些,你就说说这民生一项。” 李纲点点:“贫苦女子有孕,朝廷为避无力生养,会依据情况发放一些救济钱,十月怀胎期间,每月三到四贯,靖康元年,光开封城内,便有孕者十万三千余,其中需要救济的,共计两万一千余……” “等等。”赵福金努力回忆了一下,朝廷的这项措施好像是康王赵构搞出来的吧。 好像叫什么《胎养助产令》,现在怎么会有这项开支? “回官家,臣未听说过什么胎养助产令,但此事项,从仁宗起便有了,依据的是《宋刑统》弃婴之罪,仁宗觉得刑罚不能一罚了之,应从根源解决,这才开始此事,后来停过一段时间,但政和年间时,太上皇又恢复了此事,再未断过。” 赵福金一琢磨,大概也能想明白了:这份开支,虽然之前未成朝廷法令,但一直也在实施,赵构那小子登基后,明文成法了。 “继续!”赵福金抿了一口茶抬抬手。 “另一个开支大头是居养院的开支,六十岁以上的鳏寡老者,每人每日钱十文、米一升,夏装冬衣,每年各两套,靖康元年战事起,这样的老人激增,开封城登基在册的共有四万余人,详细人数官家若查,回头臣将细账报来。” 赵福金摇摇头:“那不必,居养院朕是知道的。只是这些因战而丧子的老人,不领抚恤吗?” “领,抚恤财物是算在军事开支中的。” “嗯,那这四万人,开支也不算太大?可为何……” “回官家,除了每人每日的米和钱,还有居养院里负责照料的用工工钱,居养院的养护开支,开封现有居养院就有两百余所。” 赵福金捏了捏眉心,示意李纲继续。 李纲翻了一页继续说道:“安济坊的开支也不小,除了四千多郎中的工钱外,还有采购药材的差价补贴,每年所耗药材巨量,行医问诊的花费也需朝廷补贴。” 见赵福金眉头紧锁,李纲顿了顿:“朝廷的这项花费,很多大臣都提过意见,官家可是也觉得不妥?” 赵福金轻叹一声道:“确有不妥,但……暂时先依旧制吧。” 李纲正准备继续讲解,赵福金突然说道:“这样,回头问一问安济坊所需的药材都在哪里采购,若是所需药材,有能从金国那边采购的,将来就在那边采购,一方面支持支持商兵,另一方面,那边的价钱应该更低一些。” “臣明白!”李纲随后又说了漏泽园这样公墓的花费,朝廷除了免费给墓地,还附送高僧住持下葬,做法超度,甚至连墓碑都得朝廷给立…… 赵福金想起后世西方学者大吹特吹的《伊丽莎白救治法》,说这是社会文明的萌芽,赵福金不禁觉得可笑。 朕的大宋比你们早了整整六百年! 除此之外,为解决孩童不能随父母,底层劳动力居无定所的问题,开封的廉租屋,每年朝廷也得补贴不少钱,还有各个学龄段的入学金,这些银子算下来,不可谓不多。 赵福金终于明白,靖康之变时,为何开封百姓拦路痛哭,就算被范琼那贼人斩断十指,也扑在车驾上不肯离去。 等二帝被扣押青城,开封百姓为何连元宵节也不过,聚集在南薰门外,眼巴巴地盼着二帝能平安归来。 你可以说他们软弱、骚操作、艺术家、脑抽风……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当时的开封百姓是爱戴他们的。 生老病死、教育住房,一条龙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但凡身在其中的普通百姓,很难不爱啊。 赵福金一边听着,一边蹙眉沉思:“得想办法搞点钱了,要撑起这样的社会福利,还要完成火器化改造,团结东亚势力,以图南下出海,没钱可是不行的!” 虽然很早之前,打击漕帮那回事,就已经让李邦彦开始着手税收改制,从土地税收向商业税收转型,但是这是个长期工程,商业不能迅速发展,税收短时间也就很难大幅度增长。 总不能巧立名目,明抢吧? 而除了税收外,大宋朝廷还有一个增加收入的地方,那就是专卖制。 以前只有酒,后来在蔡京的改制下,又增加了茶盐。 赵福金在构思朱仙镇军工产业区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在她的构想中,大宋的国内市场想要在短时间内繁荣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取消专营,最大限度的让民间商人参与进来。 社会认知很重要,商人们只会在他认为能赚钱的生意中舍得花钱投资。 而茶盐、甚至是酒,无疑是现在大宋商人们认为最赚钱的买卖。 所以在茶盐酒上,是为朝廷财政扣不出多少钱的,非但扣不出来,还有可能在短时间内丧失这笔收入。 “所以,朱仙镇的第一期款,能不能拨下来?”赵福金问道。 李纲与蔡鞗相视一眼:“若只是第一期折地钱,我们凑一凑,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便行。”赵福金松了一口气:“李相,下去后,与司马相公多多商议,做好朱仙镇百姓的教化,在征地的这件事上,可莫要给朕闹出来什么民变。” 李纲颔首:“臣一会便去找司马相公相商,只是……国库空虚一事,官家心里得有个谱。” 赵福金嗯了一声:“李相国也不必过于担忧,让朕琢磨琢磨,应是能找到解决之法。” 赵福金刚说完,蔡鞗奏道:“官家,臣有一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赵福金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是想,放开国债?” 蔡鞗一愣:“官家以为呢?” 赵福金轻叹一声:“之前不让放开国债,只允许官员购买的原因,你想必知道,现在若是没有个由头,又突然放开,你猜百姓会不会想,是朝廷又没钱了?他们若犹豫,无论最后买不买,对大宋国债都是有害无益。” 蔡鞗没太明白官家的意思。 赵福金也懒的给他深入解释:“要卖国债,就得一放出,就被一抢而空,否则,宁可不卖!现在也不是放开的时机,最好的时机,是将来准时兑付五厘红息之时。” 不等两人再说话,赵福金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朕有些乏了。朝廷财事,你们先不必操心了,专心把朱仙镇一事先搞顺畅,钱的事,朕这几天好好琢磨琢磨。” 等两人离开,赵福金往后一靠,长叹一口气:“下辈子还能穿越,一定不当皇帝了!这活压根就不是人能干的!”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顺了顺自己的额前,把自己的俏脸摩挲了好几遍:“皮肤都变的不好了,这几天,得好好保养保养了。” 第266章 陈东卖面膜 即便有四河环绕,开封城的气候也不如江南,有些许的干燥。 尤其是到了暮春时节,干燥多风。 小娘子们一天能洗五次脸,都还觉得自己的脸饥渴难耐。 内城甜水巷的刘家小娘子,湿巾甚至终日不离手。 刘家是开封城里出了名的商贾大户,家底殷实,男人在大宋境内做着一些香料买卖,女人则负责在家貌美如花,尤其是刘家小儿子的媳妇,刘家小娘子,更是对自己舍得。 不管开封城里最新款式的衣服,还是最受欢迎的胭脂,还是别人抢不到的头簪珠花,她总是有办法搞到。 无非就是花钱。 刘家有的是钱。 可这些天,刘家小娘子倍感挫败。 因为开封城这几天出了一款有钱也买不到的新鲜玩意——硅藻泥面膜。 起初,没人看好那团粘糊糊,黑中透绿的玩意,哪个正经人谁会把这种玩意抹的满脸都是,这不是恶心人嘛。 所以即便在御街最大的胭脂铺里,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也毫无销量,非但无人问津,甚至还遭人嫌弃。 胭脂铺的掌柜要不是顾及宫里的面子,早就把这玩意扔了。 可是没过几天,《大宋日报》的副刊《开封一日》上,刊了一整版关于硅藻泥面膜的文章,甚至连宋科院里的科官都受访站台。 说硅藻泥超强的吸附性,会深度清洁面部的污垢和油脂,更是富含丰富的天地精华,不仅美白光亮,还能让皮肤水嫩。 有了科官站台,冲着“宋科院”这三个字,不差钱的小娘子们倒是不吝啬花点钱,买上一罐。 销量确实有所增加,可对于胭脂铺的掌柜来说,还是个蚊子腿,没几个钱。 大宋日报主笔陈东,觉得很没面子。 他可是拍着胸脯给银钱司统制蔡鞗保证,只要《大宋日报》出马,没有卖不动的货。 银钱司,作为《大宋日报》的大股东,而蔡鞗作为银钱司统制,对陈东很是不满。 “陈主笔,当年的笔力哪去了?” 陈东似乎压根没听见,还在拿着《大宋日报》仔细琢磨:“没错啊,这招‘名人背书’可是官家当年小册子里写的,难道我还没吃透?” “陈东,我在跟你说话呢!”蔡鞗有些沉不住气了。 陈东的反射弧这时才反应过来:“啊?什么当年的笔力?” 蔡鞗哼了一声冷笑道:“宣诛六贼的笔力。” 陈东老脸一红:“蔡统制,你怎么还记仇了呢?没错,当年我是口诛笔伐过令尊,但那是当时的时局,再说了,宣诛错了吗?官家都说……” “行了行了,说正事!”蔡鞗打断了陈东的抱怨,再说下去,可就要犯错误了。 “蔡统制说,我听着呢。” 见陈东如此态度,蔡鞗蹭地一下就上头了:“你听着?前些天你那小嘴怎么吧啦吧啦地说个没完,当着官家的面,说什么只要银钱司投资,你们大宋日报再一宣传,保证赚的盆满钵满,现在银钱司投了,你们大宋日报也宣传了,结果呢?” “没结果吗?”陈东撇了撇嘴:“昨日胭脂铺东家不是说还卖了三百贯吗?” “三百贯?”蔡鞗被气笑了:“其中六十贯还是银钱司的同僚们买的。” 陈东也上头了:“你以为只有你们银钱司的人买了,我们日报的同僚也买了五十贯呢。” 话音一落,两人相顾无言,对视许久,竟然同时笑出了声。 “哎,这么说,真实销量只有不到两百贯?”蔡鞗苦笑:“银钱司除了投资你们大宋日报赚了点钱,这两年可就只剩下吃老本了。” 陈东满目同情地看着蔡鞗:“蔡统制,你说会不会是这硅藻泥面膜,本身就……” “胡说!”蔡鞗瞪了他一眼:“官家觉得好的东西,你也敢质疑?分明是你广而告之的不够!” “行,蔡统制等着,明天换一招。” 第二天,《大宋日报》的副刊又刊了个整版,这次没有再让宋科院的科官们科普,而是打起了忠君爱国牌。 核心观点很简单:买面膜就是爱我大宋! 至于逻辑,也不复杂。 硅藻泥面膜是谁推出的?宋科院! 打赢金国保家卫国的火器哪里来的?宋科院! 你不买面膜,宋科院拿什么造火器? 没有火器,拿什么保家卫国? 爱大宋吗?来罐硅藻泥面膜吧! 这次刊完,在开封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轰动的不是面膜被抢一空了,轰动的却是开封府的一桩案子。 就在刊文当日,御街胭脂铺,两个小娘子刚买了几罐玉燕膏,出门就被几个糙汉指指点点:“商女不知亡国恨啊,明明有钱,却不买几罐面膜支持支持宋科院,呸!” 两个小娘子气不过,与这几个糙汉理论了两句,竟然被打了! 开封府开堂问案,这几名糙汉非但毫无惧意,甚至还给司马朴掰扯起了逻辑:“《大宋日报》都刊了,买面膜就是忠君爱国,支持宋科院,这些女人明明有钱,可就是不买,这分明就是不爱大宋,哥几个说她们两句,她们还骂人,该打,无罪!” 司马朴被气到无语,当庭就把这几人掌嘴二十。 若是以往,这些个腌臜泼皮早就吓破了胆,可这次非但不惧,还要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登闻鼓当然是没敲成,但是这个案子却传遍了大街小巷,人尽皆知,市井中纷纷议论开封府断案不公。 司马朴一气之下,跑到了御书房告状:“官家,臣知道朱仙镇工程的钱款不宽裕,您这才让宋科院推出一些商货……” 赵福金打断道:“朕不是说过了吗?宋科院不会不务正业,这些商货,都是制作火器的副产品,扔了也是扔了,何不推向坊间,增加一些收入?” 司马朴解释:“臣明白,臣要说的是,买卖可以,但是不能瞎整啊,昨日的大宋日报官家您看了吗?” 赵福金指了指御案前的札子:“你觉得朕有空看?” 司马朴从怀中掏出一张日报副刊:“臣带来了,官家您还是瞧瞧吧。” 赵福金满脸狐疑地接过日报,双手一展,定睛看去,越看越想笑:“陈东写的?” 司马朴摇了摇头:“不知,但是无论是不是他,他也是主笔,这不是瞎整吗?” 第267章 形象代言 得知小娘子当街被打一事,又听闻这几个糙汉还要去敲登闻鼓,赵福金眉头一蹙,宣召陈东。 陈东听闻官家宣召,没有着急赶往宫内,而是先去了一趟御街胭脂铺。 “掌柜,今日如何?” 胭脂铺掌柜笑脸相迎:“今日不错,只是……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陈东不解。 “我这胭脂铺,平日里都是小娘子们来选货,很少有糙老爷们,可这两日来都是些糙老爷们,直接就要硅藻泥面膜,掏钱就走。” 陈东虽也奇怪,但赶时间进宫也没有多问:“能卖就好!” 去御书房的路上,陈东心里琢磨,应该是官家得知此事,想要褒奖于他,心里别提多么美滋滋了。 可一进御书房,看见司马朴也在,再抬眼一看,赵福金的面色似有不悦,赶紧上前施礼。 “陈东见过官家。” 赵福金淡淡地嗯了一声:“胭脂铺外糙汉打人一事……” “知道!臣知道!”陈东连忙接话,心里琢磨:“就说官家为何会宣我和司马相公一起来,原来是为了此事啊。” 陈东接着说道:“虽说官家曾言,大宋乃至这个天下所有事,《大宋日报》皆可刊,但臣也知道,这日报是朝廷的日报,自然不会真的什么事都刊的。”陈东瞥了瞥司马朴笑道:“司马相公何必直接找官家,找下官便是了。” 司马朴眉头一皱:“陈主笔在说甚?” 陈东一愣,旋即笑道:“难道不是开封府审理那几个糙汉,市井中骂声一片的事?” 司马朴脸色一沉,长袖一甩:“哼!那还不是拜你陈主笔所赐?” 陈东更懵了,这事跟自己有毛关系啊! “陈东,这‘爱宋吗?来罐硅藻泥面膜吧!’是你写的?”赵福金捏着报刊甩了甩。 陈东眯着眼睛瞅了瞅:“嗯……啊……对……这不是那日官家交待臣和蔡统制的吗?说这是宋科院的副业,要大力支持吗?” 赵福金冷笑了一声:“那过两天肥皂能卖了,你还打算用一样的套路‘爱宋吗?捡块肥皂吧!’?” 陈东挠了挠头:“不能捡,得花钱买。” 赵福金被气笑了:“不要跟朕咬文嚼字,朕是说,你能不能不要把自由买卖这件事,跟爱我大宋挂在一起,爱我大宋这么廉价吗?买罐面膜,捡块肥皂就爱了?” 不等陈东说话,司马朴长叹一口气:“陈主笔,本来你们《大宋日报》的事,我这个开封府尹也不便指手画脚,但是你也是读书人,理应知道祸乱民心一说……” “等等!司马相公是说我陈东祸乱民心?”陈东瞠目结舌。 自己不过就是听官家的,支持支持宋科院的副业,给朝廷多搞一些银子,怎么就祸乱民心了? 陈东倍感冤枉,委屈巴巴地看向赵福金:“官家,您可是听到了,您可得还臣一个公道啊。” “官家,世人皆知《大宋日报》就是朝廷喉舌,刊的每一个字都是朝廷的意思,朝廷是要教化万民的,那几个腌臜泼皮,若不是看了《大宋日报》上陈主笔的大作,岂敢在开封府大堂造次,岂敢无视我大宋律法?” “司马相公!您是说我陈东教唆的了?” “本府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 见二人争的面红耳赤,赵福金抬了抬手赶紧调停:“司马相公,一千个人读《大宋日报》就有一千种认知,这事也不能完全怪陈东。” “官家圣明!”陈东躬身。 “但是,陈东你以后得注意啊,朕一直要求你,《大宋日报》刊文就两个原则:真实!客观!别动不动就带情绪,尤其是爱我大宋一事,不能廉价!” “官家圣明!”司马朴躬身。 等安抚好司马朴,叮嘱他依大宋律法,把那几个打人的腌臜泼皮该怎么判怎么判后,赵福金单独留下了陈东。 “怎么?刚刚不服气?”赵福金笑道。 陈东叹了一声:“臣不敢,但官家之前说过,《大宋日报》的副刊可以不用那么严谨,尤其是广而告之一事,是要煽动情绪的。” 赵福金的玉指点了点御案:“此情绪非彼情绪,行了,既然来了,朕就给你出出主意。” 陈东一乐:“不必官家费心,臣刚刚进宫前,去了御街的胭脂店,这两天卖的不错。” “哦?”赵福金心想,忠君爱国这张牌这么好使吗? 陈东点点头:“而且,买的不是小娘子,全是小相公。” 赵福金一愣:“全是小相公?” 陈东笑道:“对,这情况,是不是官家小册子上写的,出……出……出圈?” …… …… 三天后,酒楼茶肆里,男人们的怨气极大。 “给她买点胭脂水粉,她不知感恩就算了,还骂我败家。” “那你家娘子不懂人情世故,我家娘子虽不喜欢,但表面上还是对我大加夸赞。” “然后呢?” “然后背地里把那罐黑绿黑绿的玩意,扔了。” 此言一出,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罢了罢了,这些妇道人家哪懂什么家国情怀,若是宋科院出些咱们男人能用的东西,兄弟我第一个鼎力支持。”男人提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还别说,我听在宫里当差的朋友说,过段日子,会有一个新玩意,叫什么肥皂。” “那算什么新玩意,我家早就在用了,洗衣、沐浴都能用,跟皂角一个样。” “切,这你就不懂了,能捡的。” …… …… 大宋日报馆,陈东的脸黑的难看。 果然如赵福金所说,那不叫出圈,那叫出丑。 硅藻泥面膜的销量,也就在一两天内火了一下,第三天就再也没有小相公来买,而且来胭脂店的小娘子们,似乎比以前更反感了:“明明可以送人家玉燕膏,却要送人家烂泥巴!” “再这样下去,蔡统制一定会把投资失败这件事赖在我头上,官家军商两用的计划也就泡汤了,肯定还要怪我。”陈东一边嘀咕着,一边把赵福金当年送给他,阐述媒体的小册子翻来翻去。 “陈主笔,别翻了。”声如黄莺出谷。 陈东一抬头,只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站在门口,身后的阳光像是在她身后笼了一层光晕,看起来朦胧却圣洁。 陈东起身,向前凑近一看,这女子十七八岁,面容姣好,贵气十足,眉眼弯弯一笑,竟然神似官家。 “臣,陈东,见过柔福殿下。” 柔福帝姬赵嬛嬛轻笑着微微施礼:“陈主笔,官家让我来助一助你,做你的形象代言人。官家还说,有时候刊文没用的话,不如试试办个现场,广而告之何必拘泥文字呢。” 第268章 皇姐!他们打我! 靖康元年四月十二,京城水师返航金明池。 青州军虽然继续留在青州,但张浚获准奉旨回京复命。 看着张浚搀扶着晕船吐到要虚脱的高宠离开金明池水军基地,曹彦昌脸上笑容一敛,扭头啐了一口:“呸!还以为这张浚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没想到啊没想到,舔起高将军来毫无底线。” 旁边的副将憋笑不语,这数月来的往事历历在目。 高宠晕船,不能进食,曹彦昌亲自下厨,文火慢炖,给高宠熬好米粥,又亲自端进仓房,叮嘱高宠一定要趁热喝,暖胃。 可是一转眼,就瞧见张浚端着自己熬的粥,半坐在高宠床边,一勺一勺的喂进嘴里,还他妈用手帕给高宠擦嘴。 曹彦昌岂能不气! 没这么舔的! 就在刚刚,曹彦昌想要亲自送高宠回开封城,被张浚劝道:“曹统制刚刚班师回朝,想必公事繁忙,这点小事,本将代劳就好,反正本将还要去宫里复命,曹统制就不用来回折腾了。” “不折腾不折腾。”曹彦昌拉着高宠的左臂。 “哎,还是折腾,折腾啊。”张浚拉着高宠的右臂。 结果不言而喻,高宠有气无力地叹道:“不要争了,还是张统制随我进宫,金国朝廷上的那些事,咱俩说不明白,张统制明白一些。” 曹彦昌这才无奈放手,含泪看着两人远去。 两人轻车便行,没多久就从金明池回到了开封城,从南薰门入城,沿着朱雀大街往北进了内城,再沿着御街赶去皇宫。 张浚自政和八年就已经入朝为官,对开封城自然是要比高宠熟悉一些,一路上以一个土着的姿态给高宠讲着这些年来开封城的变化:“政和年间,开封商事还没有如今繁华,宣和年后,开封商事便达峰顶,如今官家主政,今夕更胜往日啊。” 高宠只顾调息,充耳不闻。 张浚又说道:“高老弟来开封这些时间,可曾好好转过?” 高宠闭目摇头:“不曾,来到开封就只顾着抗金杀贼了。” 张浚竖起大拇指:“高老弟心系大宋万民,辛苦了。如今在官家的英明领导下,金国外患已解,四海昌平,等高老弟休养几天,我带高老弟好好在这开封城转转,看看官家治下的盛世江山。” 张浚这短短的几句话,既舔了高宠,又夸了官家,还约了之后的进一步接触,教科书式的官场话术。 “不是我张浚吹,这开封城里,大大小小的人和事,咱都熟……” 话刚说完,车驾便突然停了下来:“吁……” 张浚心想,这才刚进内城没多久,不可能这会就到了宣德门外,要下车步行入皇宫了吧:“何事?” “张统制,前面有差役拦路。”赶车的马夫答道。 “拦路?在御街上拦路?”张浚一边嘀咕着,一边笑着对高宠说道:“你身子虚,我下去看看。” 说罢,张浚掀开车帘跳下车来,抬眼一看,前面果然有一些衙役在设卡拦路,大小车驾都被拦了下来,张浚凑上前去问道:“在御街上设卡拦路,是何道理?” 几个衙役瞅了张浚一眼,见此人一身常服,爱搭不理:“前面商铺搞活动,人可以过,车驾不行。” 商铺搞活动,就在御街上拦路,这也太夸张了些:“呵,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室出巡呢。” 一个瘦高衙役嘿了一声:“嘿,我说你这人,别人都不说话,就你话多?这是开封府司马相公的命令,不满意去开封府敲鼓去!” 张浚还想理论,肩头被人重重一拍,扭头一看,高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无妨,现在时间还早,咱们蹓跶溜达就进宫了,坐在车上,也摇的难受。” 见高宠如此说,张浚只好又上前扶着高宠,瞪了那俩衙役一眼,朝着前方走去。 没走多远,只见御街胭脂铺前,已经围满了人。 人群中,一个妙龄女子身着淡黄色长裙,身材看起来亭亭玉立,颇为窈窕动人,按理说这容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张浚拨开人群凑近一看,差点没把自己吓的一个激灵。 脸上涂着一层黑绿黑绿的玩意,手里还捧着一个罐子,咧嘴一笑,露出皓齿一排,与脸上的玩意一对比,毫无美感还惊悚无比。 张浚扭头看向高宠,发现高宠也是一脸嫌弃:“高老弟,这应是商家请人扮戏,无非是想多卖些商货,可这扮相,谁敢买呀你说对吧。” 高宠不置可否,正欲离开,却听那女子道:“人不可貌相,商货也一样,各位街坊您别看这玩意卖相不好,但谁用谁知道,让您这个小脸啊,白里透着红,水灵灵的惹人爱啊。” 一说完,人群中就有女子笑问:“这黏糊糊黑坨坨的玩意糊在脸上,不把脸染黑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白里透着红呢?” 黄衣女子也不气恼,反而向前两步,指着自己的脸说道:“这位小娘子,你别看这玩意黏糊糊黑坨坨,那是因为它里面富含天地精华,等你这小脸把这精华一吸收,它就变干变硬,只需轻轻一揭,便完事了。” “那你倒是说说,这里面有什么天地精华呢?”人群中又有人问道。 黄衣女子轻咳两声,偷偷瞄了瞄手里握着的纸条:“这里面那,有……有海藻糖、甘油、水杨……水杨酸,还有丙二……丙二醇……” 女子说的结结巴巴,人群里更是一脸懵逼,这都什么玩意。 “害,反正就是天地精华,对皮肤特别好。” 黄衣女子吧啦吧啦说了半天,围的人是越来越多,可就是没人买,这让黄衣女子很是尴尬,于是牙一咬,心一横,放了终极大招:“你们怎么这么不识货呢,这硅藻泥面膜,要不是官家想要与民同乐,怎么可能拿来给你们用?我告诉你们,官家用了都说好。官家是不是咱大宋第一美人儿,不用我多说了吧。” 黄衣女子原本以为“官家用了都说好”的大招一旦扔出去,定然此行无虚。 可没想到非但依旧没人买账,人群中还有人立马质疑起来:“你这女子,怎如此敢说,竟然拿官家来当招牌,你这就是欺君!” 欺君,并非只有欺骗的意思,欺辱也算。 用官家来当招牌,好东西也便罢了,可这黏糊糊黑坨坨的玩意,官家会用? 这不是欺君是什么?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当场就有人提议要将这黄衣女子拿下,怎想着黄衣女子非但不慌,反而理直气壮地回怼:“我欺君?你说我欺君?官家用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你们知道个甚?” 眼看着黄衣女子态度嚣张,高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打着官家的旗号来卖商货,高宠本就不爽,这女子竟然还越说越来劲,高宠扭头问向张浚:“张统制,这算不算欺君?” 张浚挠了挠头,蹙眉一想:“算……吧?” 话音一落,高宠拨开人群,大步走到黄衣女子身旁,夺过她手里的罐子扔在了一旁,一把捏住她纤细的手腕:“小丫头片子,你卖商货可以,可打着官家的旗号,不行!” 黄衣女子一惊,仰着头看向高宠:“你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高宠冷笑一声:“等进了开封府问罪时,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开封府?”黄衣女子又咧嘴一笑:“你看司马朴……” 话还没说完整,就觉得手腕一疼,哎呦一声弯下身子:“你敢……” “哎呦,你松手!松手!”黄衣女子嗔怒不已。 围观的众人鼓掌叫好:“打着官家的旗号卖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该让她受点教训!” 张浚一看场面有些混乱,赶紧自报身份:“本官乃是朝廷官吏,这女子当街欺君,朝廷定当严惩不贷,散了吧,都散了吧!” 安抚了一阵,见围观看戏的百姓仍不肯离去,张浚朝着不远处维持秩序的开封府衙役大喊道:“喂,官差,这里闹事了!” 张浚本想招呼衙役前来,将这女子带走,至于是不是欺君,司马朴自有定论,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他进宫参见官家的大事。 可那几名衙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人群混乱又有人招呼,一路小跑赶了过来,见高宠捏着黄衣女子的手不肯松开,那黄衣女子又连打带咬,挣扎的极为激烈,这几个衙役小声商议:“可别又闹出前几天当街打人的事。” 几人正准备上前阻止,混乱的人群中有人拉了衙役一把,那衙役一扭头,只见那人半藏半掩地掏出了一个腰牌,正是皇城司的腰牌。 衙役正要说话,只见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凑到衙役耳边嘀咕了一番,虽然不知道说了啥,但看那衙役一惊一乍的表情,便知道此事不小。 说完,那衙役招了招手:“都散了散了!” 说罢,张浚还以为这几个衙役要把黄衣女子押走,自己与高宠也好赶紧进宫,却没想着这几个衙役驱散围观的人群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见状,张浚与高宠对视一眼:“要不,先放了?咱们还赶着进宫呢。” 高宠冷笑:“放了?欺辱官家,怎能放了!” “那……”张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反正要进宫,押她一起,交给官家发落!”高宠仰着头,看着那黄衣女子,似乎是在吓她。 张浚虽然觉得这样不合礼数,这屁大点事,再说怎么能随便押人进宫呢,但是转念一想:“高老弟既然能把官家叫金妈,那想必这些礼数也不重要,刚好,看看高老弟在官家跟前到底有没有面子。” 想到这里,张浚决定不劝他了:“也好,押走!” 高宠拽了黄衣女子一把:“就问你怕不怕?现在给小爷我道个歉,小爷我考虑考虑把你从轻发落?” 黄衣女子哼了一声:“怕!怕死了!” 高宠一瞅,这还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货:“好!那小爷我成全你!” …… …… 御书房,无人。 高宠一手拽着黄衣女子,扭头对张浚说:“御书房没人,那肯定就在明仁宫,走。” 张浚一个连御书房都没来过的人,让他去官家寝宫,他哪里敢?于是连连摆手:“候在这里就好,官家的寝宫我可不敢去。” 高宠拍了拍张浚的肩膀:“跟着我你怕甚,走!” 到了明仁宫,宫人一见高宠,热情地迎了上来:“高将军,您可回来了,官家这两天一直在念叨您呢。” 张浚看这样子,在心中嘀咕:“高老弟果然得盛宠啊。” 那宫人又好奇地看了看高宠拉着的女子,觉得似乎有些眼熟,但又没好意思多问,又扭头看向张浚:“这位是?” 高宠介绍:“这位是青州军统制张浚,奉命来给金妈回皇命。” 宫人浅浅施礼:“那几位随我来,官家正在前殿与李相国在说话。” “李纲还是李邦彦?”高宠跟在身后,边走边问。 宫人笑道:“自然是李邦彦相公了。” 一进前殿,张浚马上正形正身,低头只敢看地面,高宠却显得随意的多,人未到声先到:“金妈,我回来了!” 等看到赵福金时,高宠一愣,停下脚步。 跟在高宠身旁的张浚未敢直视,也是跟着停下了脚步,心想高宠这是要给官家行大礼了。 可是等了许久,都未听见任何声音,也没见高宠有所动作,整个殿内,空气好像凝滞了一般。 突然,一个凄凄惨惨的女声开腔:“皇姐,他欺负我!” 说罢,黄衣女子狠命地甩开高宠的手,嘤嘤嘤地扑到了赵福金身旁:“皇姐,你让我去帮陈东卖面膜,可这人……这人他说我欺君,还打我!” 赵福金拍着黄衣女子的肩膀安慰:“嬛嬛莫哭,莫哭,你给朕说,谁打你了?” 赵嬛嬛胳膊一抬,先指了指高宠:“就他!” 随后似乎觉得不解气,又指了指低头看地的张浚:“不,还有他,他们都打我!” 张浚双腿发颤,心想自己小心谨慎半辈子,好不容易能得见天颜,未来的官场人生就要一片光明了,可不能就此断送啊。 扑通! 张浚弯膝便跪,连着磕了几个,一边磕一边琢磨:“要不要把锅甩给高老弟?要不要把锅甩给高老弟?” 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甩锅,猛地抬头正要开口时,就见两个女人,一人涂着一张黑脸,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哈?果然是官家御用之物!这下死定了!” “害,柔福帝姬赵嬛嬛是吧?那你刚刚直接说嘛,你这……你这……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嘛。”高宠一脸歉意地尴尬笑道。 “谁跟你是自家人!”赵嬛嬛蹭地一下从赵福金身边站了起来,指着高宠就骂:“你不是懂律法吗?那我问你,当街对帝姬无礼,该当何罪?” 高宠尴尬地看了肯赵福金,见赵福金没有说话,又扭头看向李邦彦,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想让他为自己说两句好话。 李邦彦何许人,官家都没表态,自己岂能越俎代庖,于是扭过脸去,装作没看见。 再低头看了看早就六神无主的张浚,高宠无语,只好摊了摊手:“要不?把我打一顿吧?” 赵嬛嬛一把扯掉已经干透了的面膜:“打一顿?砍头的罪打一顿就没事了?” 得见帝姬真容,高宠瞬间只觉光彩夺目,那娇嗔的眉眼,气咕咕的腮帮,神似赵福金的绝世容颜……高宠竟然痴楞在了原地。 见高宠如此盯着自己,赵嬛嬛怒道:“呸!登徒子!皇姐,你要为我做主啊!” 赵福金也揭去脸上面膜,轻笑道:“嬛嬛啊,那朕,把他砍了?” “砍!现在就砍!”赵嬛嬛鼓着腮帮,气呼呼地瞪着高宠和张浚:“两个都砍了!” 赵福金点点头:“来人……” 高宠还在痴楞中,张浚却吓的一屁股瘫软在地:“真砍啊?” 第269章 如花似玉的小姨 眼看殿前司禁军入殿,赵嬛嬛满脸得意的盯着高宠,心情顿时舒坦了不少。 “朕再问你一遍,砍不砍?” 赵福金笑着看向赵嬛嬛问道。 赵嬛嬛这才从“大仇得报”的快感中回过神来:“皇姐……真砍?要不……小惩大诫吧?” 赵福金抿嘴笑道:“行,那就打一百军棍吧。” “一百?”赵嬛嬛虽然不知军棍轻重,但只听这数量,就明白一百军棍打完,人不死也废了。 赵嬛嬛掰着手指犹豫了片刻:“要不……五十吧?” “行,都听你的,来人,将这两个渺视皇室之人拉下去,打五十军棍!” 张浚顿时面如死灰,自己毕竟文官出道,就算五十军棍自己这身板也挨不住啊。 本想着跟着高宠来官家面前露个脸,多多表现讨官家欢心,之后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可这刚见面就先挨五十军棍就算了,在官家这里留下如此印象,自己这仕途算是走到头了。 “官家,臣冤枉啊!” 张浚俯身在地:“臣可没碰帝姬一根手指头,甚至连一句不敬的话都未说过啊,都是……都是高宠啊……” 高宠一愣,低头看向身旁跪拜着的张浚:“张浚?你前几日还说,咱俩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五十军棍,你就出卖兄弟了?” 张浚仰头,看着高宠一身正气地说道:“本将说的都是实话,本将确实没有碰帝姬一根指头啊,就算咱俩一见如故,情同兄弟,但当着官家的面,也不可妄言,这可是欺君啊!” 说罢,张浚面色一改,满脸堆笑的看向赵福金:“官家,臣说的可对?” 赵福金笑着点点头,正要开口,却见赵嬛嬛瞠目结舌,指着高宠有些激动地说道:“高宠?你是高宠?神勇金甲将军高宠?” 高宠哼了一声,傲娇地抬了抬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常山高宠是也!” 赵嬛嬛听罢,俏脸一红,诺诺地转了转身,满是尴尬地悄声说道:“皇姐,要不……算了?” 赵福金故意把脸一沉:“君无戏言!” 赵嬛嬛哎呀一声,拉扯赵福金的衣袖,撒娇道:“哎呀皇姐,不知者不罪嘛,我刚刚涂着面膜,黑黢黢的,高将军也是一时没认出来嘛,求求你了皇姐……” 赵福金依旧板着脸:“欺辱皇室,可是大罪,打他五十军棍让他长长记性。” 赵嬛嬛嘟着小嘴,半蹲在赵福金身旁,扬起下巴,眨巴着一双美眸,可怜兮兮地求道:“五个好不好嘛?” 赵福金摇了摇头:“太少了,长不了记性。” 赵嬛嬛又心疼又委屈,又满怀歉意地看了一眼高宠,又把目光落在了李邦彦身上:“李相公,你倒是帮我劝一劝皇姐嘛。” 李邦彦憋着笑,清了清嗓子:“殿下,欺辱皇室,五十军棍已经很轻了。” 赵嬛嬛眼睛一瞪:“五十军棍还轻?你被我皇姐抽了一顿火油鞭就要死要活的,高将军抗金之时,怎么说也是你李邦彦帐下猛将,你怎能这般见死不救!” 李邦彦老脸一红,心想自己被抽鞭子一事,怕是要天下皆知了? “咳咳,殿下,国法不可违啊,不过……倒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办法?”赵嬛嬛一脸期待地看着李邦彦。 李邦彦抚须笑道:“官家,臣下欺辱皇家人,这是大罪,但要是皇家人之间闹些小矛盾……就不适合问罪了吧?” 赵福金蹙眉一想:“李相公所言有理啊!” 赵嬛嬛开心地站起身来:“那高将军叫皇姐‘金妈’,那也算是半个皇家人了吧?如此一来,就可以不用打军棍了吧。” “呃……殿下,这不算。” “怎么不算?我叫官家皇姐,我是皇家人吧?那他都叫官家‘金妈’了,岂非比我更亲近,怎么就不算皇家人了?”赵嬛嬛双手在细腰上一插,一副本殿下的逻辑无懈可击的样子。 李邦彦尴尬道:“殿下叫官家皇姐,高宠叫官家‘金妈’,那高宠岂非要叫殿下……小姨?” 赵福金配合地点点头:“对啊,高宠要是叫了嬛嬛小姨,这可就差辈了啊,这以后要是……” “小姨?那可不行!”赵嬛嬛当下反对。 高宠看着厅上几人为了区区五十军棍争来争去,还想让自己叫这丫头小姨,当下就不乐意了:“让我叫她小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五十军棍而已,赶紧打,早打早了事!” 赵福金瞪了高宠一眼:“这么想被揍?那朕成全你,一百军棍,一个都不能少!” “皇姐!” “小姨!” 厅上众人齐齐愣怔…… 剧本不是这样子的呀,怎么能叫小姨呢? 金甲将军的铮铮铁骨呢? “我不是怕被揍,我只是觉得……能多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姨,也是不错的。”高宠呵呵笑道。 赵嬛嬛满目哀怨地瞪了高宠一眼,嘤嘤嘤地跑出了明仁宫。 高宠看着赵嬛嬛的倩影,傻呵呵地笑道:“呵呵,这还害羞了呢?” 眼看危机已解,终于是不用挨军棍了,张浚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官家,臣此次奉命回开封……” “你也有小姨?” 张浚一愣:“啊?” “皇家人之间小打小闹没关系,可你一个外臣,这军棍免不了。”赵福金冷冷地盯着张浚:“朕最讨厌见风使舵之人,李邦彦,你说这样的人可恨吗?” 李邦彦连连点头:“可恨!当然可恨!非但见风使舵,还出卖朋友,该打,狠狠地打!” 高宠朝着身后殿前司禁军摆摆手:“还愣着干嘛,拖出去给我狠狠打,五十棍,一棍都不能少!” “官家,官家您听我说……”张浚快被拖出前厅时,突然灵机一动:“官家,臣能卖面膜!” 张浚可不是随口一说,他虽然不知道朝廷为什么要卖面膜,但是能让堂堂帝姬出宫站台,还能说出“官家用了都说好”这样的话,那这事对官家来说一定很重要。 能帮官家解决问题的人,那就是有价值的人。 有价值的人,一定不会挨打! 果然,赵福金一听,抬了抬手:“慢着,让他进来!” 等张浚颤颤巍巍地回到厅上,赵福金淡淡开口:“你且说说,朕若觉得可行,你这顿军棍免了,若胡说八道,可就不是五十军棍了!” 第270章 这主意好脏 十几天后,第一批投放进坊间的硅藻泥面膜被抢购一空,获利颇丰。 银钱司紧急追加投资,希望宋科院能在朱仙镇加盖一座工坊,专门用来生产硅藻泥面膜,甚至还催促着宋科院能把另外一个火器副产品——肥皂尽快投入坊间。 “官家说了,高频使用、无限复购的商货,都是好商货。这些天,开封城里的那些小娘子们,天天去胭脂铺蹲点,希望能抢上一罐硅藻泥面膜,黑市上更夸张,价格翻了一倍。” 蔡鞗眉飞色舞地对沈穹讲道。 沈穹面色平静,只是淡淡问道:“前段时间不是卖不出去吗?” “这都多亏了张太尉……” “张太尉?哪个张太尉?” “张浚!”蔡鞗笑道:“张浚这小子,给官家出了个主意,脏是脏了些,但效果很好。这小子也因此,被官家赏识,加封太尉,还给李邦彦做了副手。” “哦!”沈穹一边捣鼓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 “你不好奇张浚出了什么主意吗?”蔡鞗今日心情不错,明知沈穹对这些事情从不关心,还是忍不住分享:“这小子,让李邦彦以青楼商会名誉会长的名义,给开封城内所有青楼花魁下任务,向自己的恩客推荐,每卖出一罐,拿红点一分五。” “听说这些花魁,一个个心高气傲,自命清高,岂会为了一分五的红点……”沈穹不解。 “害,清高气傲,那也得分人,对咱们浪子宰相,花魁们可是言听计从的。”蔡鞗抿着新茶,叹声道:“李相公呐,一辈子寻花问柳,红颜知己遍布开封城大小青楼的。” “就这么简单?”沈穹觉得这逻辑好像不对。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要不怎么说脏呢?”蔡鞗哈哈大笑,随后悄声说道:“张太尉连话术都给这些花魁们想好了。” “哦?说来听听?” “沈院长现在还未有家室,确定要听?”蔡鞗一脸坏笑。 沈穹手下一停,抬头问道:“这跟有没有家室有何关系?” 蔡鞗放下手中茶碗,凑到沈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沈穹原本白皙的脸,渐渐烧的通红:“脏!” 看着沈穹烧红的双脸,蔡鞗更是笑的前俯后仰:“沈院长,今日散值,本官樊楼设宴,务必赏光!” 沈穹摇了摇头:“不去,科研时间紧,任务重,没时间。” 蔡鞗面色一正:“沈院长您想,官家为何如此在意宋科院的副商货?” “为朱仙镇改造多搞一些钱?” “那只是一小部份原因,官家一是希望宋科院不仅在军事方面有所建树,也希望宋科院能在民商方面发挥作用。二是希望我们银钱司能与宋科院强强联合,摸索出一条为大宋国库长期稳定提供银钱的商路。所以,为了咱们两个衙门能高效合作,本官设宴,不是为私事,那都是为大宋啊。” 蔡鞗说的这些,并不是赵福金亲口所说,而是这段时间从赵福金的字里行间自己总结出来的。 沈穹还是不太情愿:“我仍觉得浪费时间。” “害,我说沈院长,咱们不是去樊楼浪费时间,而是去樊楼给那些花魁娘子科普科普,硅藻泥面膜这玩意的正确使用方法,顺便考察考察,肥皂这东西,小娘子们会不会喜欢,到时候你带上一块。” 沈穹犹豫了片刻:“科普?考察?” 蔡鞗面色一正:“对!正是如此!” …… …… 入夜,樊楼雅室。 沈穹不胜酒力,已经有些飘了。 蔡鞗趁机撺掇沈穹明日就进宫面圣,给官家提议,肥皂可以上市了,最关键的,是要给官家说,能继续让银钱司投资。 沈穹一拍桌子,爽快答道:“吃了你的酒,那就得帮你说话,咱们强强联合,为大宋敛财!” 一旁陪着的花魁娘子闻言,眉头一蹙,敛财这个词,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话。 蔡鞗赶紧纠正:“什么敛财,这叫为国取财!” “对对对,取财!”沈穹嘿嘿笑着,扭头看向花魁娘子:“小娘子,你不给我卖面膜吗?” 花魁娘子含羞推了沈穹一把:“哎呀,等下回了房,我再跟相公细说。” “别!”沈穹端起面前一杯酒一饮而尽,借着酒意科普道:“面膜,字面可知,它只能涂抹在面部,李邦彦那厮告诉你们涂抹在……涂抹在……” 沈穹低头看了看花魁娘子白花花的大腿根,打了个酒嗝:“嗝儿……涂抹在那里,等它干透,揭下来不会疼吗?” 这等闺房密语,两人说起来不觉害臊,但在雅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便风月无双的花魁,也羞的满脸通红,正要开口,却见沈穹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形物。 “硅藻泥面膜,是含有硅藻土的,是土啊……嗝儿……不能乱教恩客们。” 花魁娘子被沈穹说的害臊,赶紧纠正:“这位相公,我们只是告诉那些恩客们,樊楼的姑娘们都用硅藻泥面膜敷脸,每日两次,才能容颜永驻,再当着恩客的面一敷一揭,现身说法,恩客们信了,自然回家会给自家娘子吹耳边风。我们可没乱给人家乱教什么!” 沈穹一愣,看向蔡鞗,这话不是蔡鞗说的吗? 蔡鞗早已经把脸撇到别处,与陪坐的小娘子们喝起了交杯酒。 沈穹又呵呵一笑,扬了扬手里的方形物:“这个,可以用。擦全身哪里都行,温和,干净,你瞧瞧!” 花魁娘子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味儿啊?要是能加一些香料……我应该会用。” 沈穹又是一愣,接过肥皂沉思片刻:“加些香料……嗯……那这就应该叫香皂了。” “香皂?不如叫桂花皂、冬梅皂、秋菊皂……用什么香料就叫什么皂,这样听起来雅致。”花魁娘子轻笑道。 蔡鞗一听,双手合击:“妙啊,还是小娘子懂小娘子,明日咱们入宫便这么说,官家一定会夸咱们……” 蔡鞗还未说完,就听见沈穹已经鼾声大作,扭头看去,沈穹已经躺在花魁娘子白花花、软糯糯的腿上睡着了,手里捏着香皂在花魁娘子的腿上擦来擦去:“我给娘子试试……滑溜溜、香喷喷……” 第271章 三公主的生意 硅藻泥面膜的大卖,对于大宋财政来说,目前还只是杯水车薪。 但赵福金觉得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福金觉得走对了路。 像茶盐酒这样的朝廷专营,普通人即便想投资,也是困难重重,没点人脉关系,根本就没办法拿到商引,而现在想要废除专营,显然也不现实。 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多,而且一段时间里,会给朝廷收入造成不小的损失。 所以赵福金不能妄动。 但很早之前,就定下的鼓励普通人经商以增加商税比例的政策还得推进。 经商,说简单点就是商家提供商品和服务,赚取利润,朝廷再从中征收商税,再将税收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形成一个良性闭环,生生不息。 所以经商的根本,还是商品和服务。 没有商品,或者说没有百姓喜闻乐见的商品,经商便无从谈起。 再看如今的大宋,消费市场还是足够大的,毕竟这么多年,大宋在藏富于民这件事上,遥遥领先。 关于大宋藏富于民的这个说法,后世争论颇多。 有学者认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占据大宋人口八成的底层农民,生活并不富裕,还得负担沉重的土地赋税,温饱尚可,富裕谈不上。大宋的富裕只是开封、太原、杭州等大型城市的繁华富庶,与底层农民无关。 而赵福金赞同的,是另一种说法。 大规模的城市化,必然导致市民这个新兴阶层的兴起,而这个新兴阶层,虽然在人口占比上不大,但是他们才是先进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代表,他们的富庶,才是大宋富庶。 即便在后世,也是同一种逻辑。 显然不能拿极度不发达地区的情况来代表一个朝廷的真实情况。 大宋现在要向后世学习的,是利用好朝廷这只有型的手,来分配调节。 所以,赵福金论断,大宋现在的商事问题,不是消费需求的问题,而是能满足市民阶层消费需求的商品太少了,导致这些藏在市民阶层的财富根本流通不起来。 没有流通,哪来的商业? 没有流通,谈什么发展? 所以宋科院这次的硅藻泥面膜,虽然也没给朝廷赚多少钱,但是成功地创造了一个全新的需求,而且这样的需求是持续的、高频的,用不了多久,必然会发展出一条全新的商业链。 这才叫朝廷搭台,百姓唱戏。 “之后呢,香皂也可以推出,反正都是火器生产的副产品,又不费事。而且这些东西,朝廷不搞专营,只要是有商人愿意买卖,就允许他们进货。” 垂拱殿内,赵福金心情大好。 “官家,那要是这些商人私自生产,不向朝廷进货呢。若是不设专营,怕是不妥?”蔡鞗问道。 赵福金轻笑着看向蔡鞗,淡淡说道:“蔡统制,你想问题的方向不对,你跟你爹一样,都是商人思维。” 蔡鞗不解,朝廷不就是个大号的商家嘛,不像商人一样思考,还怎么给朝廷赚钱? 蔡鞗的疑惑,也是殿内众人的疑惑。 “诸位相公,有些话,朕老早就想与你们讲讲,可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借着今日之事,朕便与你们聊聊。”赵福金站起身来,款款走下御阶。 “商人要逐利,朝廷也要逐利,但是逐利的手段和目的,都是不一样的。” “商人逐利的手段,是低买高卖,赚取差价,而朝廷逐利最大的手段,就是税收。” “商人逐利的目的是为了改善生活,而朝廷逐利的目的是外御强敌、内兴民生。” 赵福金来到群臣中间,笑着看向李纲:“李相公,若朝廷用了商人的手段逐利,这是不是就叫与民争利了?” 李纲躬身:“官家所言极是,除了极少的商货外,朝廷不应去做商户之事。” 赵福金点点头:“祖宗之法都说了,咱大宋不能与民争利。所以人家要是能私自制作面膜,那就随人家去了,只要物美价廉,有何不可?蔡鞗,若是你要私自制作面膜,你当如何?” 蔡鞗连连摆手:“臣没有这个心思。” “假设!” “那臣势必要租建工坊,采购原料,雇佣伙计,之后要么自己开店售卖,要么卖给开店的商家。”不愧是蔡家人,几句话就把所有流程说完。 赵福金笑道:“还缺了点什么?” 蔡鞗想了半天,似乎什么都不缺了啊? “纳税!”赵福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赚了钱,朝廷自然是要收取商税的。” 蔡鞗尴尬笑道:“那是自然。” 赵福金又看向众人:“无论是租工坊还是建工坊,得花钱吧?开封城里的这些土木匠人,赚钱了吧?采购原料,你得去两浙路搬运硅藻土,两浙路上的百姓赚钱了吧?给你运输的漕运,赚钱了吧?你得雇佣伙计,他们也赚钱了吧?” “可他们赚钱,与朝廷何干?难道他们赚的钱也要给朝廷纳税?”殿内有人问道。 个人所得税这玩意,现在还没有征收的条件。 “那倒是不必,但他们赚了钱后,衣食住行哪个不得去商家购买,商家赚钱了,商税自然也就高了,至于如何判断商户收入,李邦彦你得好好想想。” 李邦彦躬身道:“这个官家放心,臣已有了想法。” 听赵福金讲完,众人似乎也明白了此中的逻辑,就是民富国富,民弱国弱,这样一来,倒是很合理。 至少朝廷和百姓,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银钱司呢,思路又要不同,你们要引领投资,你之前投了《大宋日报》,赚钱了,现在又投资了面膜,也能赚钱了,那下次能不能带上民间有闲钱的大门大户?等他们也尝到了投资的甜头,自己是不是也能学着去投资一些商户?” “这样做是为何?” “促进民间商事繁荣,比如朕有一个好生意,但是没钱生产,没钱开店,要有大户人家愿意给钱助朕,朕赚钱之后再给人家分红利,这事不就成了吗?” 李邦彦问道:“那若赔钱了呢?” 赵福金指了指蔡鞗笑道:“你问他,银钱司投资了开封城八十里城墙的翻修,不就赔的一分不剩吗?” “这不一样,银钱司也不敢问官家要账啊。”蔡鞗苦笑。 “要账?”赵福金一脸嫌弃:“投资的钱,不属欠账,既然是投资那便得利润共享,风险共担。赔了那便是赔了,不存在什么欠账。”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没有资本运作意识的众人觉得,这不就是纯纯的耍赖嘛! 赵福金知道现在还不是科普这种玩法的时候,还得循序渐进,让资本意识慢慢觉醒,而现在需要的是,先让这些人尝点投资的甜头。 “三公主前些日子跟朕聊了,她有个想法,朕觉得不错,应该能赚不少钱,朕已经用自己的钱投了一些,诸位相公要是有兴趣,朝议后也可以去找找三公主。” 赵福金话音刚落,李纲就出列道:“臣有奏!” 赵福金摆了摆手:“我知道李相要说什么,朕可不是与民争利,三公主要做的商事,别说大宋了,就是这全天下也没哪个百姓做的,不存在争利。” 李纲一愣,旋即说道:“臣要说的是,祖法有言,在朝为官不可从商。” 赵福金笑道:“那你可知祖法为何如此?” 李纲又是一愣,他本想说杜绝与民争利,但是官家刚也说了,不存在。 “那朕告诉你,祖法是怕你们从商了,心思都操在了买卖上,耽误了朝事,又怕你们滥用职权,谋取私利。所以才有此法。”赵福金摊了摊手:“但现在不同啊,三公主并无官职在身,而投资她的生意,只是给钱又不去给她干活,也不会误了朝事。既如此,有何不可?” 李纲无言以对。 一直未说话的张浚第一个站出来:“既然是官家都看好的生意,臣愿投。” 李邦彦猛地回过神:“卧槽,比我还快?” 李邦彦也赶紧出列:“臣也……” “行了!”赵福金摆摆手:“朕不是让你们借此表忠,更不是朝廷摊派,朕只是告诉你们有这么一件事,具体去找三公主聊吧。” 两人悻悻地退了回去。 “官家,说到商事,臣也有一事要奏。”开封府尹司马朴出列:“这段时间,黑市上售卖面膜,售价是胭脂铺的五倍,可要办案?” 赵福金问道:“《宋刑统》有罚没依据?” 司马朴摇摇头:“那倒是没有。” “既然没有,那便由他们去,让他们现在囤吧,等宋科院产量一上来,市场教他们做人。”赵福金心想,南宋时才出台的规范商事的法令《庆元条法事类》应该早些出台了。 既然现阶段以提振商事,增收赋税为主,那规范性的法令,还是要尽快配套起来,而这等严谨之事,交给李纲准没错。 朝事结束前,赵福金再次叮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朝廷诸事都要以提振商事为本,诸位相公多费心了。” …… …… 午后,张浚是第一个拜见耶律余里衍的,为了避免生分尴尬,张浚还专门拉着高宠一起前往。 经过了上次高宠认小姨的那件事后,高宠本来对张浚已经好感全无,觉得这家伙比李邦彦还会见风使舵,不能深交。 但张浚是真会来事,一张嘴又能说会道。 绕开高宠直接跟高老夫人攀上关系,而且老太太对张浚的聪明伶俐很是喜欢,再想想自己这个铁憨憨儿子,老夫人自然希望高宠能跟着张浚多多来往,多向人家学习。 甚至还要让高宠和张浚结为异姓兄弟。 高宠很是拒绝:“我可不敢要这样的兄弟,搞不好哪天就被卖了!” 高老夫人叹道:“你看看人家岳鹏举,与右相李邦彦不也是异姓兄弟,两人在朝上也能相互帮衬不是,你要听娘的话,娘可都是为你好。娘看人从来就没错过,张浚之后的前途不可限量,绝不在李邦彦之下。” “关儿何事?儿现在又有金妈,又有小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要靠他?”高宠一脸傲娇。 高老夫人一巴掌就呼在了高宠后脑勺:“不懂事!皇亲是能乱认的吗?那都是官家看你憨傻,不愿与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如此这般,高宠还是顺了母亲的心意,心不甘情不愿地与张浚拜了个把子。 既然拜了把子,面子上总还是要过去。 这才被张浚拽着去见耶律余里衍。 耶律余里衍和高宠那是过命的交情,当初逃离会宁府,可是高宠一路护送到了大宋国境,所以高宠一进明仁宫偏殿就嚷嚷:“三公主,讨杯茶喝。” 耶律余里衍掀开珠帘走了出来,看见高宠就忍不住想笑:“高宠,听说你又认了个小姨?” 高宠哈哈笑道:“被逼无奈,我给你说,我可不是怕挨打,我就是见小姨生的俊俏。” “那你也把我认个大姨呗,我可比官家大。”耶律余里衍打趣道。 高宠一口热茶喷了出来:“还认?不认了,不认了!免得让那些多嘴的人,说我攀龙附凤,说正事,我这兄弟,找三公主你有事。” 高宠把茶碗一放,指了指躬身站在一旁的张浚:“就他,张浚张太尉,现在在李邦彦手下干事。” 高宠又凑到耶律余里衍耳边悄声说道:“你可小心点,比李邦彦还精明。” 说罢,高宠摆摆手:“好了,你们聊,我去院子里看看芭蕉去。” 等高宠离去,张浚躬身施礼:“三公主,下官这次来呢,是因为官家说您有个生意……” 耶律余里衍脸一红:“张太尉,这生意你怕是做不来,都是女人的生意。” 张浚讪笑道:“三公主应该听说了,面膜的生意,就是下官出的主意,女人的生意,下官不但能做,而且做的不错。” 耶律余里衍红着脸思忖片刻:“张太尉可有婚配?” 张浚一听,心里琢磨着:“为何有此一问?莫不是……不是来谈生意的吗?” 再抬头一看,耶律余里衍双颊绯红,眉眼低垂,张浚心中又是一惊,迅速盘算起来:“不妥吧?虽说三公主生的也算像貌气质俱佳,但这年龄上……年纪倒也不算大事,可完颜宗望的女人,我要是从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的完颜宗望不过尔尔……” “张太尉?张太尉?” 张浚回过神来,脱口而出:“下官愿意!” 耶律余里衍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浚,心想高宠说他比李邦彦精明,可这人的反应,明明就像个憨憨:“我问的是,张太尉可有婚配?” “尚无婚配。” “哦,那便更不行了,这生意是真不适合张太尉。” 第272章 又见小姨 这个时间,赵福金一般都在御书房,所以明仁宫里除了宫人外,再无旁人。 高宠百无聊赖地在院墙下蹓跶,看着那些青翠欲滴,却五大三粗的芭蕉叶,高宠实在不明白,官家为何会喜欢这种玩意,又不开花。 人家达官显贵,风雅之人,喜欢的都是梅兰竹菊这等素雅之物。 芭蕉…… 太粗鄙了! 溜达了两圈,心想张浚那厮跟三公主应该把事谈的差不多了,准备去偏殿招呼张浚早些回去。 刚走到主道,就瞧见赵嬛嬛蹦蹦跳跳地从宫门处进来:“耶律姐姐在吗?” 正在院里除草的工人连忙迎了上去:“殿下,三公主正在偏殿与人说话。” “哦,没事,我就是去找耶律姐姐问件事。”赵嬛嬛绕开宫人,刚准备直奔偏殿,就听见侧面有人喊道:“来了,小姨!” 赵嬛嬛一愣,侧目看去,只见高宠笑的可爱,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你怎么在这里?” 高宠来到赵嬛嬛身边,挠了挠头:“害,张浚,就上次跟我一起在御街上欺负小姨那个,来找三公主谈事,又与三公主不相熟,就拉着我一起来了。” 赵嬛嬛双手往身后一负,仰着头侧着脸问道:“你跟耶律姐姐很熟吗?” “熟!那必须熟,三公主当年从会宁府私奔,就是我一路护送的。”高宠拍了拍胸脯:“当时啊,二太子完颜宗望率着十几个亲兵一路追赶,我持枪挡道,大喝一声常山高二郎在此,吓得完颜宗望掉头就跑,小姨,我厉害吧?” 高宠朝着赵嬛嬛挤眉弄眼。 若是别的男人,这行为就太过轻佻了些。 但是高宠如此,在赵嬛嬛眼中,非但没有分毫轻佻,反而率真可爱。 赵嬛嬛抿嘴一笑:“别老叫我小姨小姨的,你就叫我嬛嬛吧。” “知道了!”高宠脱口而出:“嬛嬛小姨!” 赵嬛嬛:…… 憨批! 见赵嬛嬛无语,高宠又挠了挠头,想找点话题与漂亮小姨聊聊,可他这样的铁憨憨,哪有什么话题聊,突然看见赵嬛嬛手中拿着一片雪白之物,高宠指了指问道:“嬛嬛小姨,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赵嬛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之物,抬起玉臂扬了扬:“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宫里人说是耶律姐姐今早送来让我用的,可也没说这是什么,也没说怎么用,我这才前来问问。” 高宠一把将那雪白之物拿了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样子是一个通体雪白的长方形,外面包裹的一层纤薄清透,上面还有密集的小孔,里面夹心的,应该是棉絮之类的东西,触感细腻绵软。 高宠又凑到鼻前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 “瞧这样子,应该是手帕之类用来擦汗的。” 赵嬛嬛撇了撇嘴:“哪有这么丑的手帕,也不带点秀活,谁会用啊?” 高宠一想也对,三公主给小姨送礼物,不会这么不讲究。 正琢磨间,赵嬛嬛一捂嘴巴,打了两个喷嚏。 高宠关切地问道:“小姨着了风寒?” 赵嬛嬛抽了抽鼻子:“前些日是得了风寒,不过已经好多了。” 高宠听闻,灵机一动:“害,那我知道这玩意怎么用了。” 赵嬛嬛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盯着高宠:“高将军说说。” “这玩意是用来降温的,应该是三公主得知小姨得了风寒,才给小姨送去,小姨你看……”高宠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之物往自己脑门上一拍:“瞧,让宫人往上面洒洒冰水,被此物中的棉絮一吸收,贴在额前可不就是降温之物嘛!” 赵嬛嬛虽然觉得这样还不如用毛巾等物方便,但是也觉得高宠说的在理:“既是如此,那我便不用去问了,高将军这会有事吗?” 高宠赶紧摇头:“没事没事,现在四海昌平,又不需要我上阵杀敌,我能有什么事啊。” “那……高将军陪我去一趟龙德宫?”赵嬛嬛歪着头,一脸期待。 高宠一听,有些犹豫了:“龙德宫?这……这不太好吧,官家说了,外臣无旨意不得去龙德宫。” “你算什么外臣?你叫官家金妈,叫我小姨,你算哪门子的外臣?”赵嬛嬛嘟着嘴说道。 高宠一琢磨,还是觉得此事不妥:“要不……咱先去御书房问问金妈,要是金妈让我陪你去,我再陪你去吧?” 赵嬛嬛思忖片刻:“那你不等那个张浚了?” “不等了,他又不是三岁娃儿,走!”高宠撤下脑门上的玩意,转身就朝明仁宫外走去。 赵嬛嬛跟在身侧:“别说小姨我没提醒你,离那张浚远点,上次官家要揍你,他不跟你有难同当,当场就把锅甩到你头上了,这样的人,不足为友。” “我也知道,可是我那老母亲非要我跟他亲近亲近,说他办事说话机灵,将来必成大器。”高宠无奈。 “他能成什么大器?他就算坐了李纲的位置,那不还是咱皇家的臣子?”赵嬛嬛一脸不屑。 “对嘛,我就给我娘说,我把官家叫金妈,把你叫小姨,我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我娘非但不信,还说皇亲不能乱认,我就很无语小姨你能理解吧?”高宠边走边吐槽。 赵嬛嬛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理解理解,可能你娘并知道皇姐……还有我……还有整个皇室对高将军有多器重。” “整个皇室?我就认识金妈、小姨还有三公主啊,别的我真不熟。” “一会跟我去一趟龙德宫,你不就认识太上皇和我大哥偪王了,以后小姨带你见世面。”赵嬛嬛傲娇地扬了扬头。 高宠乐开了花:“小姨,这些话,你能不能给我娘说说啊,自从金人败了后,她老担心我,觉得我又憨又呆又不会说话,对朝廷已经没什么用了,整日里让我结交这个,结交那个,烦都烦死了。” 赵嬛嬛拍了拍胸脯:“包在小姨身上,一会你陪我去龙德宫,我就陪你去府上见你娘!” 高宠脚步一停:“拉钩!” 赵嬛嬛笑颜如花,抬起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如葱段般白皙修长的手指,勾住了高宠的手:“拉钩!” 第273章 赵福金的姨母笑 御书房内。 赵福金正在给李邦彦安排太学院改制的事情。 “太上皇的宣和书画院,可以合并在太学中,艺术文化还是很重要的。” “臣明白。” 赵福金抬眼看了看李邦彦:“现在太学所学的经义、策论、诗赋这三大部份,也要调整,朕以为诗赋这种,可以选修,而之前用作选修的律学,应提至必修。” “官家,诗赋千年来都是必学必试的……” “现在改了!朕要那么多写诗作赋之人何用?” 看着赵福金乾纲独断之势,李邦彦虽然还想争辩,却也不敢再多言:“选修也行。” “经义部分……”赵福金有些拿不定主意。 按照现在的科举,经义考试是从经书中抽出一两句话,让考生来论证理解,所用观点,所用语句都必须是经书中的,赵福金觉得,这完全就是禁锢思想,脱了裤子放屁的事。 可要是直接把经义拿掉,估计得得罪不少天下学子,只能循序渐进了。 “经义部分,加一本《墨子》进去,把太上皇当年加入的道家学说,拿掉一本,拿什么你与太学院监正自己看着办就行。” 李邦彦一愣,小声嘀咕道:“《墨子》中有对皇权不敬之处,可要删减?” 赵福金摇摇头:“一字不减。” 李邦彦又道:“墨子好多言论也与儒家相违背,学子们若问起……” “那就是博士们的事了,朕又不去上课!” 李邦彦咽了咽唾沫,心想官家的这些话,自己传到监正耳朵里,还不得吵翻天? “最关键的事,是要增开科学,目前增设三类学科,数理之学、物理之学与化物之学,由宋科院派人入太学执教。” 李邦彦头大,这样一来,学科增了一倍还多,这太学院的学生还不得累死。 “无妨,科学之学不是必修,选一些对经义、策论无兴趣的太学生,这类学科亦不增设科举,由宋科院内部考核,中了的,由宋科院安排入职科官体系。” 听到不增科举科目,李邦彦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荆湖南路的岳麓书院这几年发展的如何?” 位于岳麓山的岳麓书院,虽然不属于朝廷官学,但是在大宋历来名声显赫,宋真宗还曾亲笔题字,算得上是大宋最知名的私立学校,赵福金之所以如此问,是她觉得官学不好大改,改个私立学校还不行吗? 李邦彦答道:“荆湖两路最好的私办学府,应该学风鼎盛。” 赵福金点点头:“过些日子,朕想亲自去岳麓书院瞧瞧,你安排安排。” “官家要出宫?”李邦彦连连摆手:“如今事务纷杂,官家要是离开了开封,那这些事……” “要你们何用?”赵福金无语:“单单宰执,朝廷就设了三位,各部大员别说齐全了,可以说是冗编了,朝廷养你们这么多,朕还不能出宫散散心?” 赵福金心想,要是这皇位真的把自己绑的死死的,那也太悲催了。 正说话间,内侍官来报:“官家,柔福帝姬求见。” 赵福金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见到赵嬛嬛和高宠一起入了御书房,赵福金好奇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回官家,臣是被张浚张太尉拉着去找三公主,说要跟三公主谈什么生意……”高宠答道。 李邦彦老脸一黑,心中暗骂:“好你个张浚,又跑到老夫前面?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赵福金自然知道张浚所为何事,也不再多问,只是突然瞧见高宠手里捏了一个东西,眉头一蹙:“高宠,你手中所拿何物?” 高宠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笑道:“官家问这个啊?小姨给我的。” 赵福金哭笑不得:“嬛嬛,你怎能将此物给他呢?” 赵嬛嬛一脸不解:“这东西是三公主今早给我送来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本想着去问问三公主,在明仁宫就遇见了高将军,高将军机灵,已经给妹妹我说了用法。” 赵福金脸色更是奇怪,看向高宠问道:“你知道此物怎么用?” 高宠一抬手,啪地一声贴在了自己的脑门:“风寒发热的降温之物,这有啥不知道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赵福金无奈地捂脸苦笑,随后朝着赵嬛嬛招招手:“嬛嬛,你上前说话。” 等赵嬛嬛走到御案后,来到赵福金身旁,赵福金凑到赵嬛嬛耳边悄声嘀咕了片刻,赵嬛嬛白皙如玉的脸顿时变成了火烧云,哎呀一声提着裙摆就冲回了高宠身边,跳起身来把高宠额前的“降温贴”撕了下来,慌乱地塞进了衣袖中。 高宠一脸懵逼:“小姨……你怎么又羞了?” 高宠不问还好,这一问,赵嬛嬛恨不得挖个地缝直接钻进去,娇嗔道:“就你话多!不该问的别问!” 李邦彦看着这一幕,心里嘀咕:“莫非此物,月事所用?三公主的生意,难道就是此物?嘶……” 李邦彦就只看此物样状,再瞧柔福帝姬那一脸又羞又恼的样子和官家无语的苦笑,便猜对了。 要不怎么说李邦彦沉浸风月多年,浪子宰相绝非浪得虚名。 见气氛诡异尴尬,赵福金轻咳两声:“你俩还没说,来找朕何事?” 高宠躬身答道:“官家,小姨让我陪她去龙德宫,之后呢,小姨还说她陪我去府上见我娘。” 听高宠如此说,赵福金先是一惊,随后露出了姨母笑:“这么快?那去见啊,这等事你们乐意就好,不必来给朕说嘛,快去快去。” 高宠愣道:“官家,您说外臣无您诏令,不得去龙德宫啊?” “外臣?什么外臣?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是外臣,快去快去,确实得让太上皇瞧瞧了,这事还得太上皇拿主意。” 赵福金笑着说完,赵嬛嬛的俏脸就更红了:“哎呀皇姐,我就是想去给爹送点驱蚊的香囊。” 赵福金狡黠笑道:“懂,皇姐都懂。快去吧,朕准了!” 等两人谢恩离开御书房,赵福金与李邦彦相视一笑:“李相公觉得这一对如何?” 李邦彦笑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赵福金点点头:“朕觉得也是,那不如,朕再助他们一臂之力?” “善!” 第274章 臣不敢对官家有非分之想 龙德宫。 早已不复当年焚香袅袅,禅意阑珊之意。 此时的龙德宫内,破窗效应极为明显。 既然殿门都没了,那窗户掉了,内侍省也懒的管。 既然门窗都没了,宫院里疯长的杂草也就不用收拾了。 至于寝殿内,蜘蛛网都快织网成席,耗子肆无忌惮地跳上道君皇帝打坐用的蒲团,在上面撒泼打滚,比偷喝佛祖灯油的耗子精还要嚣张。 道君皇帝跟偪王二人,盘腿坐在一张榻上,面面相觑。 “爹,离立秋还有多久?” 道君皇帝扭头看向榻旁的墙面,数着刻在墙面上的“正”字:“今日四月二十六,离立秋也就只有四个多月了,儿啊,还熬得住吗?” 偪王抽噎着点点头:“爹,你确定妹妹说了,等立秋就放咱爷俩出去?” 半个时辰不到,龙德宫焕然一新。 道君皇帝微微颔首:“绝配!” “啊?没有啊,我就是听说爹爹在这里过的不好,就想来看看,若真像外面所传那样,我就准备去求皇姐赦了爹爹。”赵嬛嬛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赵嬛嬛一乐:“爹,配吗?” 龙德宫内。 说罢,偪王竟大步朝着关闭的殿门走去:“害,再晒晒太阳吧,黄泉路上可无光啊……” 偪王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内侍省全员出动,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龙德宫打扫的焕然一新,若是官家开恩要赦了他们父子,理应先来宣旨,之后再慢慢收拾。 殿门打开,偪王差点就撞进了高宠怀里。 偪王双手一放:“你也知道外面有皇城司的人?那你还在这里抱怨?还让我肩挑江山……爹,您要是想早点飞升,儿臣一定给您立长生位,可您可千万千万不要再拉着儿臣了,儿臣还不够惨的吗?” “高宠!” 道君皇帝一愣:“说!” 内侍省副都知端立殿内,手中拂尘左甩右扬,像极了临阵指挥的将军。 “朕要见福金!” “哦……”道君皇帝抚须点头:“那你为何要邀高将军一同前来呢?” 偪王浑身一颤,看向同样浑身一颤的道君皇帝:“爹?听到什么了吗?” 道君皇帝龙颜大怒:“你……” 现在能让高宠又来龙德宫,自然是想让自己这个当爹的点头,毕竟儿女婚嫁这种事,就算赵福金身为大宋官家,也不能取代了父母之位。 即便官家性急,那刚刚内侍省副都知也应该对和颜悦色对他们爷俩说些客套话。 对啊,自己来看爹爹,为何要拉上高宠呢?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配得上,配得上……”道君皇帝抚须微笑,一副老丈人相中贤婿的满意之态。 高宠这才手一松,一脸委屈地说道:“他说我,说我攀龙附凤!小姨,我高宠是这样的人吗?” 偪王突然哈哈笑道:“您还留什么呀?您除了字写的漂亮,画画的神逸,您还给后人留什么啊?爹,不是儿臣怂忱Фタ蓁怔,你压根就当不了这个皇帝,怯懦怕事,忠奸不分,遇事就是和稀泥,几十年了,您干过什么正经事啊?” 高宠一愣,终于明白了,忽地起身,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臣怎么能配得上……” “咳咳咳……嬛嬛啊,你今日来看爹爹,可有其它事?”道君皇帝放下碗筷,正襟危坐。 至于为何如此?道君皇帝觉得,赵福金是依大宋惯例而为,虽说在大宋武将俸禄不高,地位也不如文官,但是武将的娘子们拉出来看看,哪个不是皇亲国戚? 高宠太原之战斩完颜银术可,开封之战先斩完颜活女,再杀完颜娄室。 道君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偪王就双手把耳朵一捂,眼睛一闭,大声喊道:“爹啊,你在说甚呐?儿臣一句也听不到啊。” 偪王无语:“爹啊,那人都凉透了,咱能不能不要每天都骂他啊,死者为大啊!” 高宠驻足回身:“臣不敢!只是,只是臣对官家只有敬仰憧憬之心,可没一丁半点的非分之想,再说官家和完颜宗望……” “攀龙附凤这词,褒奖之意?”高宠读书少。 偪王又扯下一根鸡腿,刚塞进嘴里,听道君皇帝问话,只能讪笑着点头。 “爹……这是……要送咱爷俩上路吗?” 高宠一脸懵逼:“敢?” 道君皇帝满脸悲忿地骂道:“都怪张继先,你说要不是他老扯什么赤马红羊,咱爷俩会落到如此下场?” 赵嬛嬛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偪王赵恒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但道君皇帝却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自己这个女儿,看高宠的眼神…… 香烟袅袅,窗明几净。 抬头一看,偪王惨笑一声,扭过头对道君皇帝说道:“爹,刽子手高宠来了!” 但赵福金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不明摆着打扫屋子迎客人嘛! “小姨?你不能这样啊……”高宠话刚说一半,就被赵嬛嬛呵了回去! “闭嘴!我才不要当你小姨呢!” “这能是一个意思吗?”偪王无言以对。 这没道理啊! 道君皇帝浸淫朝事多年,他的判断大致与偪王一样,没这么赦免人的。 席间三人呆如木鸡,赵嬛嬛委屈巴巴,双眼含泪,偪王第一个回过神来,赶紧离坐去拉高宠:“高将军留步,难不成高将军瞧不上我家妹妹?” “关系亲近不好吗?都是赵家儿女,再说了,皇姐为人大气,赏罚分明,对我也挺好啊。”赵嬛嬛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殿内:“对您也不错啊,前些天听太医院怂忱Фタ蓁怔这里这不好,那不好……这不是挺好的嘛!” 偪王从嘴里扯出一根鸡骨头:“好?那是……” “敢?哈哈哈!日后史书一笔,你高宠遗臭万年!本王想想,本王想想日后史官会怎么记你高宠……常山高二郎,攀龙附凤……” 两人异口同声…… 道君皇帝一听,稍稍一琢磨,便明白了! 内侍省打仗一般地赶在赵嬛嬛和高宠来之前,把龙德宫打扫的焕然一新,显然是奉了赵福金之命。 “本王要见妹妹啊!”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赵福金有意要撮合高宠和赵嬛嬛。 道君皇帝朝着偪王的脑瓜就是一巴掌:“你干嘛?外面有皇城司的人。” 除杂草的,换门窗的,足足三五百人。 道君皇帝正要再说话,突然听到殿外一阵嘈杂:“快快快,手脚麻利点,做事利索点,别有什么痕迹。” 道君皇帝和偪王直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父子俩面面相觑,痴楞好久。 几乎把所有后宫的内侍官都集合到了龙德宫。 御膳房按照道君皇帝以前的规制,一桌家宴极为丰盛。 这等猛将,配个帝姬再适合不过了。 “做事利索?” 道君皇帝哈哈笑道:“当然是跟我女儿绝配了!” “静若处子,动若狡兔,言出而行,令行禁止,咱们内侍省虽然不上阵杀敌,但宫内诸事就是咱们的战场,要像我大宋兵将一样,雷厉风行!擦地的那个,你屁股撅的太高了,影响速度,臀部下沉,对,就这样……” “侮辱?”偪王抹了抹嘴:“本王怂忱Фタ蓁浙攀龙附凤,怎能是侮辱将军呢?分明是说将军与我皇家亲近,这叫侮辱吗?” 赵嬛嬛一愣。 能有这样一个女婿,求之不得啊! 不过开心归开心,老丈人的姿态得摆出来:“高宠啊,你生辰八字为何?” 偪王一脸正气地看着道君皇帝和赵嬛嬛:“爹,妹妹,你说,这叫侮辱吗?” 殿内如此,殿外更是忙活。 既然不是赦免,又收拾的如此干净迅速,答案就只有一个,让他爷俩干干净净地上路,也好给群臣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赵嬛嬛一边轻轻拍打着道君皇帝的后背,一边取笑道:“那还不是爹爹您自己作的,您就算是太上皇,合谋绑架官家之罪,那也是死罪啊,皇姐只不过囚了您,还给您饭吃,您就偷着乐吧。” 还不等高宠拒绝,赵嬛嬛就瞪着偪王说道:“哎呀哥哥,别添乱。他叫我小姨,那纯粹是……纯粹是……哎呀,反正我不是他小姨!” 偪王木讷地笑道:“爹,以前儿臣不敢说,现在咱爷俩要黄泉同行,儿子就说几句您不爱听的话吧,都是儿的肺腑之言,您千万别气。” 高宠瞧了瞧赵嬛嬛,赵嬛嬛努了努嘴,示意他赶紧说。 可那副都知全程只顾着指挥,别说跟他爷俩说话了,就连看也没看他爷俩一眼。 “那偪王您刚刚如此侮辱于我?”坐在偪王身旁的高宠不解。 高宠还以为道君皇帝要给自己算命,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太上皇,臣不信这个!” 想明白了这一点,道君皇帝觉得神清气爽。 高宠又是一愣:“啊?害,早说啊!” 殿外,柔福帝姬赵嬛嬛的声音传来:“你在干嘛?快放开我哥哥!”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道君皇帝自我麻痹。 高宠虽不知偪王抽什么风,但是也容不得他如此数落自己,一把就卡住了偪王的脖子,面色阴沉:“偪王殿下,自重!” 满脸通红,弯腰喘气的偪王一愣,抬起头来:“小姨?呵……就这,还不攀龙附凤?” “那当然了!”偪王用自己沾满油水的手,拍了拍高宠的肩膀:“以后多走动,多走动啊!你都叫嬛嬛小姨了,那以后咱俩就以叔侄相称了。” “所以爹,别给后人留什么了,后人不想学坏啊,您赶紧,赶紧给咱俩念念往生咒,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 …… 偪王木讷地摇摇头:“我只记得妹妹说,到立秋了再装门,可没说放咱俩出去啊。” 客人是谁呢? 自然是高宠了! “闭嘴!”道君皇帝瞪了偪王一眼:“对对对,你皇姐这人吧,孝顺!但是身在皇位,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啊,就像嬛嬛你说的,爹爹就是听信谗言,作了!可就即便如此,你皇姐对爹爹也是极好的,赵桓,是不是啊?” “不信也得信!拿来!” “我爹说,是你跟我配!不是跟皇姐配!”赵嬛嬛一急,脱口而出! “儿啊……”道君皇帝惨呼一声:“笔墨伺候!朕要把朕这一生的功过是非,得失成败留与后人!” 赵嬛嬛小鸟依人地坐在道君皇帝身侧,一边给道君皇帝夹菜,一边笑着提醒:“爹,您慢点吃。” 咯吱! 香气四溢! 高宠面色一沉:“偪王,您说谁是刽子手呢?” 人之将死,其胆也大:“说你呢!跟在官家身边,就替官家干一些脏活黑活,见不得人的活!本王生平就瞧不上你们这些没脑子的武人,官家让你杀人就杀人?让你放火就放火?脑子呢?你们的脑子呢?你高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身份,我身后的太上皇又是什么身份,你高宠敢吗?” 说罢拂袖而去! 哭嚎间,就瞅着一群内侍官端着水盆,拿着扫把冲进了殿内,压根没一个人跟这爷俩说话,每一个人都着急忙活地各干各的事。 “那朕骂谁?骂你吗?但凡你有点出息,当年敢肩挑江山……” 高宠这才报道:“大观四年四月初三,子时初刻。” 爹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我喜欢高宠? 高宠身子前倾,好奇地问道:“跟什么绝配?” 道君皇帝眼含热泪:“好!好!慢点吃!赵桓,鸡腿给爹留一个!” 赵嬛嬛内心活动丰富,高宠却大不咧咧地说道:“回太上皇,臣就是跟小姨在明仁宫里偶遇,她便邀臣前来……哦对了,臣能来呢,也是奏请过官家的,官家允了,臣才敢来的。” 不仅要迎客,而且迎的还是重要的客人,要不然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手脚麻利?” 高宠却脸色难看,牙一咬心一横:“臣就是死了,也绝不能干这种事。” 在道君皇帝的印象里,这俩女儿由于年岁相差八岁,小时候也并不亲近。 有人蹦着跳着清扫蛛网,有人直接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开始抹地,有人拿着鸡毛掸子清扫香炉台案…… 高宠一愣:“你们在说甚?” “高宠,你在说甚?”赵嬛嬛忽地起身。 “还别有痕迹?” 道君皇帝也不敢确认,反问道:“那日你没听到吗?” 道君皇帝双目微闭,手指掐算,片刻后,双目一睁:“可!” 道君皇帝一愣,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嬛嬛?这几个月不见,你跟福金的关系……” 随后挠着头悻悻道:“要是跟小姨……呸,要是跟嬛嬛……我……求之不得。” 赵嬛嬛双颊绯红,拉着道君皇帝的衣袖低头娇羞:“爹……” “哈哈哈,来来来,贤婿过来陪朕喝一杯。”道君皇帝朝着高宠招手道。 高宠满脸不好意思地讪笑:“这事,还得再问问我娘。” 第275章 明仁宫添丁 从龙德宫出来,已经到了傍晚。 高宠想着要不改天再去见母亲,可赵嬛嬛不依:“日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事事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嘿,这火急火燎的性子,跟官家还真是有点像。 高宠回头看了一眼半倚门扉,望穿秋水的道君皇帝,挠头问道:“太上皇这么着急想把你嫁出去?” 赵嬛嬛锤了锤他结实的肱二头肌:“看不出来吗?爹爹那是想借着咱俩得婚事,早得自由。” 若真能大婚,他这个老丈人总不能不出现吧。 到时候借着良辰吉日,气氛欢愉,说不定赵福金龙颜一悦,赤马红羊之事就翻篇了呢。 出宫的路上,高宠显得有些紧张慌乱。 “一会去了府上,我娘是不是还得向你行礼啊?” “按礼法,是要的。” “哦,那要是我娘不同意怎么办?” “为啥不同意?我赵嬛嬛配不上你高宠?” “你到底是真喜欢我,还是为救太上皇啊?” 赵嬛嬛白了高宠一眼,心里叹道:“哎,好个憨货啊……” 开封外城,高家宅。 这宅子虽不如岳飞府那般气派,可这也都是李邦彦的血汗钱啊。 投资岳飞,岳飞如今已经位居枢密院副使,过渡一段时日,提拔枢密院使那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投资高宠,高宠马上就要成为皇亲国戚。 两处宅子换来这样的人脉关系,李邦彦很想大喊一声:“还有谁!” 眼看今日御书房中,柔福帝姬心意已明,官家好像对这门亲事也极为看好,这个节骨眼上,李邦彦岂能不来刷一刷存在感,顺便强行当个媒人。 一进高府,李邦彦就亲切唤道:“高老夫人,高老夫人,本相来看您了。” 进了内院,高老夫人已经拄着拐杖侯在了门外:“李相国,好久不见呐。” 李邦彦看到高老夫人出门相迎,小跑着迎了上去,搀扶着老太太回到了厅内:“哎呀,不敢劳烦老夫人相迎,快快进屋。” 入坐上茶,寒暄几句,李邦彦问道:“高将军还未回府?” 高老夫人一听,马上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今日他随张太尉去宫中办事,中途就溜了,张太尉去兵部也找过他,可人压根没在值,你说这孩子,以前在真定府散漫散漫就算了,现在都入朝为将了,官家还那么器重他……哎,等他回来,看老身不好好教训教训。” 本是在说高宠,但说到张浚,李邦彦的关注点马上就变了。 借着品茶的动作,四下看了看,放下茶碗笑道:“老夫人呐,本相在高家庄第一次见您时,就觉得您见识不凡,深明大义,可您怎么能让高将军跟那张浚老混在一起呢?” 高老夫人脸色有些尴尬:“张太尉……不好吗?” 李邦彦讪笑道:“张浚此人怎么说呢,那张嘴确实能说会道,但用官家的话来说,这种人就叫骑墙派,说人话呢,就是见风使舵,高将军纯良憨厚,可莫要跟着学坏了。” 高老夫人脸色更尴尬了:“哦,这老身倒是没看出来。老身也是想让二郎多结交结交朝中朋友,跟着人家多学习学习。李相您也知道,我那二郎没什么心眼,现在入朝为将,在朝堂上总是得有个照应。” “有本相啊!高老夫人还需要找别人照应?本相今日就把话说明了,日后我与二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以后就是自家人了。” 高老夫人不置可否,只能端起茶碗岔开话题:“李相觉得这茶如何?” 躲在偏厅老夫人卧房的张浚那是越听越气:“好你个李邦彦,如此奚落我是吧,不就是怕我张浚抢了你的风头,呸!骑墙派!” “老夫人呐,二郎今年一十有七了吧?” “快十八了。” 李邦彦点点头:“那高老夫人可曾有想法,让二郎成家立业?” 高老夫人一听,心想你李邦彦原来是来说媒的啊? 按理说,高宠确实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有人来说媒,这本该是一件大好事啊。 但是高老夫人却为难了。 刚刚张浚来,闲聊几句后也有说媒的意思,还没展开说,李邦彦就来了。 现在李邦彦也有此意。 高老夫人怎么答? 怎么答都不行啊! 高老夫人灵机一动,正准备用自家二郎刚刚入朝拜将,理应报效朝廷,建功立业,儿女之事暂且不提的说辞来推脱这一明一暗的两人,还没开口,前厅门便被推开:“娘,儿要娶妻!” “不准!” 高老夫人干净利索的反应让高宠吓了一跳,这难道不该考虑考虑嘛? 高宠本就愣怔,再看李邦彦也在厅内,更是愣怔,心下叫苦:“好没面子啊。” 李邦彦比高宠更愣,连忙劝道:“高老夫人先莫要着急,不如先听听……” 高老夫人手中拐杖一顿:“才不到十八的年岁,理应上报朝廷,建功立业,岂能整日里想着男女私情。” 高宠目瞪口呆,指着自己说道:“娘,你儿我太原斩银术可,开封斩……” “闭嘴吧!”高老夫人嫌弃地瞪了高宠一眼:“你就打算这辈子躺在功劳簿上了?” 李邦彦本想插话,但这等场面,老娘训儿子,哪轮得到他一个外人插嘴,只能尴尬喝茶,时不时同情地瞥上高宠两眼。 若是没有外人,高宠一般是不会与母亲争论的,但当着李邦彦的面,他可不能丢了面子,也便据理力争道:“娘,儿可是一名武将啊,如今战事已毕,就算想建功立业也无功可建啊,怎么就叫躺在功劳簿上了。” 高老夫人哼了一声:“娘以前给你讲过杨一笑三易其志的故事,你可忘了?你就不能易一易志向,为大宋做一点别的事?” 李邦彦一口热茶喷了出来,连忙擦拭着笑道:“高老夫人说的杨一笑……可是本相听过的杨一笑?” 高老夫人略有不悦:“就是初从文……” “墓志铭曰,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乃学医,有所成,自研一方服之,卒?” 高老夫人好奇地看着李邦彦:“这故事李相也听过?” 李邦彦点点头:“如此三易其志,还不如不易。” “老身的意思是,如今战事刚息,官家有意兴商,二郎完全可以走走商路,也算为朝廷做些事……” 李邦彦心中一嘀咕,如此国策,这高老夫人就知道了? 显然不可能是高宠说的。 既然不可能是高宠说的,那便只有张浚那厮…… 李邦彦突然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熬来的地位,有风险啊。 高府厅外。 听高老夫人不准高宠婚事,还说些让高宠易志从商这种胡话,赵嬛嬛忍不住就想往里冲。 刚刚来高府前,两人其实已经商量好了。 由高宠先拜见母亲,征得母亲同意后,再让赵嬛嬛入厅。 免得赵嬛嬛大摇大摆地进去,高府上下都得出来见礼。 高宠觉得,母亲年纪大了,腿脚不好。 赵嬛嬛当然是能理解这份孝心的,再想以后无论是外嫁还是招赘,这婆媳关系还是要处理好的,这才应了高宠。 可没想到这高老夫人竟然如此蛮横霸道,赵嬛嬛岂能不气。 刚准备跨步上前,就见偏厅卧房的窗户缓缓打开,一个身穿官衣的男子,朝着自己招了招手,然后悄默默地跳出窗外,猫着身子就朝自己身边跑来:“殿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等那人靠近,赵嬛嬛这才看清,原来是张太尉。 赵嬛嬛满脸惊讶地看了看偏厅的窗户,透过窗户,能看见里面的床帐,一眼看去就不是高宠的卧房。 既然不是高宠的…… 那就是高老夫人的…… 张浚怎么会从高老夫人的卧房偷偷摸摸地钻出? 赵嬛嬛只觉天旋地转,三观炸裂。 如此家风? 这婆媳关系,日后还怎么处啊! “殿下来来来,借一步说话。”张浚本想将赵嬛嬛引到一旁教她眼下如何处理此事,可万万不能冲进去发飙啊,可能是两人距离太近,一抬手竟然碰到了赵嬛嬛的衣袂。 那种嫌弃、恶心、厌恶的感觉再也压抑不住,赵嬛嬛尖叫着大喊:“别碰我!离我远点!” 这一嗓子嚎叫,惊的厅内三人齐齐一愣。 高宠武将出身,反应极快,第一个便冲出来的。 接着是李邦彦,听声辨人:“殿下?” 高老夫人不知厅外是何人,但自己院内突然有个女人尖叫,高老夫人自然也是拄着拐跟了出来。 “嬛嬛,你怎么了?”高宠满眼关切地问道。 李邦彦本想称呼施礼,但见张浚竟然不知所措地站在赵嬛嬛身旁,一双滞在半空的手也无处安放,李邦彦当下就反应过来,厉声呵道:“张浚!你大胆,竟然想非礼高将军喜爱之人!” 张浚想死的心都有了,一双手终于能活动了,朝着李邦彦就是一阵比划:“李相……不……不是这样的!” 高老夫人面色一变:“就是这位姑娘?” 高宠赶紧转过身来:“没错,娘,儿要成亲的姑娘,就是……” “不成亲了!”赵嬛嬛突然一把甩开高宠的手,扭头就朝着府外跑去。 高宠茫然无措地瞪着张浚问道:“你碰她了?” 张浚百口莫辩:“二郎,不是……不是的!” 高宠没空听他解释,转身便要去追,却听高老夫人沉声说道:“不许追!谁家的女儿,如此刁蛮?我高家可高攀不起。” …… …… 入夜,明仁宫。 忙了一天的赵福金本想泡个热水澡,早些歇息。 还未入寝殿便听见殿内有人吵吵。 听声音,像个半大的孩子。 赵福金一时也想不起,这皇宫后苑中,哪个宫里有这样半大的孩子。 推开寝殿的宫门,就见耶律余里衍拿着一串糖人正在逗一个孩子玩:“叫姨姨,姨姨就给你。” “不对,我不能把您叫姨姨,应该叫二娘!” 还不等耶律余里衍理清关系,那孩童便蹦着跳着叫道:“二娘给我,二娘给我。” 看到这一幕的赵福金噗嗤笑出声来:“完颜亶,她现在可不是你二娘了,她已经跟你二叔完颜宗望和离了。” 完颜亶停下打闹,转过身歪着脑袋看向赵福金,把赵福金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是谁,你是仙女吗?” 赵福金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被人夸赞总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耶律余里衍蹲下身子,双手搭在完颜亶的肩膀,笑问道:“你是觉得她美若仙女吗?” 完颜亶异常平静的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她要不是仙女,怎么能知道我名字,我们明明没见过的。” 赵福金的笑容……滞了! “咳咳,完颜亶,朕是大宋皇帝!”赵福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是朕让你来开封的。” 话音一落,就见完颜亶眼睛一亮,向前小跑了几步,来到赵福金面前,抬着头又仔仔细细地把赵福金打量了一番:“哼,也没我二叔说的那么好看嘛。” 赵福金瞬间尴尬,脚趾扣地。 耶律余里衍却看戏不嫌事大,抿着嘴笑到:“你给姨姨说,你二叔还说什么了?” 完颜亶歪头想了片刻:“我二叔还说大宋皇帝风华绝代,智勇双全,仁心宅厚,还有……还有……哎呀,反正我二叔说,让我来到开封以后,要像尊重皇帝爷爷和尊重我二叔一样尊重大宋皇帝。” “呵……”赵福金心想,这完颜晟和完颜宗望是怕自己虐待完颜血脉啊:“你可知朕为什么要让你来开封?” “不知!”完颜亶摇摇头。 “朕是让你来当人质的,你皇帝爷爷和你二叔要是不听朕的话,朕就打你屁股!” “那我要不听话呢?您去打二叔的屁股吗?” 赵福金:…… 跟这孩子没法聊了! “春夏,带完颜亶去洗漱,再给他收拾一间偏殿,以后就住在明仁宫了。” 春夏微笑颔首,临行时又问道:“官家,是何待遇?” “皇室宗亲。” 春夏施礼,牵着完颜亶的小手退出寝殿后,耶律余里衍才问道:“官家,一直都想问你,为何要个孩子当人质?” 赵福金四仰八叉地往软榻上一躺:“姐姐觉得,大宋缺他金国一个人质吗?” 耶律余里衍坐在赵福金身旁:“那官家这么做?” 赵福金伸了个懒腰,又翻身坐起叹声道:“咱们总会老的,给大宋培养个亲宋派的金国皇帝,还是很有必要的。” 耶律余里衍一愣:“官家怎会知道这孩子将来能在金国登基?” “朕说他能,他就一定能!” 耶律余里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妹妹呀,大宋的下一代,你都还没安排呢,你就没想过自己的事?” “哎,我要是个平民百姓,早就嫁了。可我现在执着大宋天下,嫁谁?我的嫁妆,一般人扛不动啊。” 第276章 这皇帝是人能当的? 这段时间,诸事繁杂。 不过朱仙镇军工复合小镇的事却没有丝毫耽误。 前期需要的拆地钱,国库拿出了一半,银钱司拿出了一半。 国库的这一半,这算是朝廷拨款,本息不计。 但是银钱司拿出的这一半,涉及到三年国债的红息以及要为刚刚萌芽的大宋金融市场立起一个里程碑式的标杆,所以蔡鞗在与赵福金商议多次后,拿出了最终方案。 一:朱仙镇军工复合小镇上的民用工坊,比如造面膜的、造香皂的还有造卫生巾的,以租金形式每月给银钱司缴纳房租。 二:银钱司以极低的价钱入资民用工坊,获得管理经营权并获得红息。 三:凡是宋科院之后所研发并投入坊市的民用商物,银钱司有优先投资权。 经过硅藻泥面膜大卖的事情后,蔡鞗觉得,这样赚起钱来,比他老爹当年搞的那些卖官鬻爵,以权谋私的生意,要光明正大的多,等李纲把《靖康条法事类》的商事律法弄出来,那便更是合理合法了。 这不叫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不把前浪拍死沙滩上? 蔡鞗觉得,自己生逢其时,注定不凡。 “爹,当年要是官家真嫁入咱们蔡家,这天下可就不是如今这番模样了。” 蔡京今日状态不错,苍白许久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红光,不知是浅酌了几杯的原故,还是眼看自己儿子如今在朝中稳住了局面而欣慰舒心:“吾儿想通便好,这些年过去了,有些事早就该放下了。” 蔡鞗给蔡京夹了一筷子野山菇,这野山菇是今早入宫找官家时,在艮岳采的。 “爹,早就想通了,蛟龙岂能入浅滩,山鸡哪能配凤凰,儿与官家,终究是星辰与之日月,不共戴天……呸,不可同天啊。” 蔡京嚼了嚼野山菇,又鲜又嫩:“既然官家在朱仙镇一事上,许你这般利,准银钱司投资获利,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份利,变作真金白银呢?” 蔡鞗一愣:“这不就是真金白银吗?” “糊涂!”蔡京叹道:“那是朝廷的真金白银,可不是你蔡鞗的真金白银。” “爹的意思?”蔡鞗向前凑了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蔡京放下碗筷,呵呵笑道:“你可知世人为何恋权?” 蔡鞗思忖片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呵,那都是说给百姓听的,这天地之间,本身就有两套运行法则,一套是说出来,教化百姓所用,孔子的仁义礼智信,张载的横渠四句,都是说出来的这一套,而世人看不到的,是第二套法则,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简洁明了,就俩字:求利!” 蔡鞗边听边品,倒也未曾辩驳。 “打小为父就让你读《史记》,你读了吗?” “那是自然!” “那你说说,一本记史写人的史书,为何偏偏要以《货殖列传序》作尾?” 不等蔡鞗回答,蔡京便叹道:“司马迁想给天下人说的,其实就八个字: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前面的那些,都是序。” 蔡鞗不明白,听蔡京的意思,是让自己只管求私利了? 在廉政教育司里说出这番话,合适吗? “为父可没这么说。”蔡京笑道:“之前听官家朝议说出‘基本盘’这仨字,为父就一直在琢磨啊,什么是一个王朝的基本盘,琢磨来,琢磨去,前些天悟了!” 蔡鞗大喜,心想一定要听听自己老爹悟到了什么,之后拿去在官家面前装一装,也是极为长脸之事。 “这基本盘,说到底还是利,是大多数人的利,朝廷之利要是与大多数人之利相合,那便叫大势,乘大势者成大事的原因也便在此,但若朝廷之利要是和大多数人之利相悖了,甚至敌对了,那便叫失势,基本盘便也没了。” 蔡鞗也是个聪明人,经蔡京这么一点,瞬间也是茅塞顿开:“可父亲,这与您让我求私利有什么关系?” “关系?关系便是乘大势,你的私利若与朝廷的公利一致,那你这还叫私利吗?你这不叫求私利,而是在为朝廷的公利造势。” 蔡鞗仔细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为父再问你,朝廷现在的大势在哪?” “强兵富民!”蔡鞗不假思索,这个词这段时间官家已经提了无数遍。 “你算不算大宋子民?” “当然算!” “那你若富了,是不是就是朝廷想看到的?” “啊……这……会不会损了朝廷利益?” 蔡京轻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会,非但不会,而且还会给朝廷增利。” “求父亲指教!”蔡鞗觉得,自己这个老爹,简直就是个宝藏老男孩啊! 蔡京也已经好久没有指点江山了,退休老干部的范儿拉满,坐直了身子:“官家要兴商,要让你们银钱司做出表率,可你们银钱司银子毕竟有限啊,就拿投资朱仙镇工坊一事来说,你能不能这么玩……” …… …… 得了蔡京指点的蔡鞗,兴高采烈地又进宫了。 他觉得此计要是给赵福金一说,赵福金还不得对自己另眼相看,加倍重用。 到了御书房,内侍官将他拦在门外:“蔡统制稍后,里面这会乱着呢。” 看着内侍官一脸无奈的样子,蔡鞗八卦问道:“何事?” “婚事!” “啊?官家要招赘……” 蔡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内侍官一把捂住了嘴:“嘘,蔡统制不想活了?不是官家的婚事,是柔福帝姬赵嬛嬛和高将军的婚事。” 御书房内,赵福金听完了来龙去脉,怎么都不肯相信,高老夫人和张浚…… 这太毁三观了! “嬛嬛,事情得搞清楚,你这么说话,若是被高宠听到,你们这婚事,可就彻底黄了。”赵福金无语。 “哎呀皇姐,我就是给您说说,我也没再跟别人说啊。”赵嬛嬛委屈道:“若高家是如此家风,那我……那我宁可学皇姐不嫁,也绝不嫁入这样的家中!” 赵福金丝毫没有犹豫:“高家的家风绝对没问题,朕可以作保!” “那张浚从高老夫人卧房跳出,怎么解释嘛……”赵嬛嬛还是觉得心里膈应。 …… …… 借着等内侍官去宣张浚和李邦彦,了解那日在高府真相的间隙,赵福金又召见了蔡鞗。 对于他一日来聊两次工作的行为,赵福金觉得大可不必,又不是什么紧急且必要的事情。 但是听蔡鞗长篇大论一番后。 赵福金觉得,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臣以为,既然要给大宋商事立个标杆,做个表率,那不如就就用朱仙镇一事试试。” 赵福金思忖了半天:“朕说说朕理解的,你看看可有偏差?” 蔡鞗受宠若惊。 “你的意思是,银钱司给朱仙镇民商工坊投资如果是十份,把这十份分成四六,四成还由银钱司掏钱,剩下的六成抛入市井,价高者得?” 蔡鞗连连点头:“官家,是这个意思。” 赵福金大概明白了,笑着问道:“这六分是让一个人买?朕觉得就算是李邦彦,也掏不起这个钱吧?” 这个问题蔡鞗自然想过。 朱仙镇军工复合小镇花费甚巨,朝廷国库加上银钱司尚且吃力,何况是一般的富家大户。 所以蔡鞗觉得,可以让六个人买,价高者得。 “六个人?当年六贼若在,一人一份刚刚好,但是现在,朕觉得李邦彦能买一份,可其他呢?你还能在现在的开封城里再找出五个人来吗?” 蔡鞗蹙眉想了想:“应是可以的吧?” 赵福金笑道:“若全开封只有六个人有此能力,那是他们求着你银钱司要买呢,还是你银钱司求着他们让他们买呢?” 这个问题蔡鞗倒是没有仔细考虑:“有什么不同吗?” 赵福金呵呵一声:“当然有所不同,若是他们求着你银钱司,不给你蔡鞗一些好处,他们能买到?可若是你银钱司求着人家买,你蔡鞗到哪捞好处?你不给人家好处就不错了!” 蔡鞗老脸一红。 这…… 被官家看穿了? “这主意,你爹出的?能不能有点新意,又想玩茶引盐引那一套?这次叫什么?叫……钱引吗?” 蔡鞗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官家,臣……臣没仔细琢磨啊,臣绝无中饱私囊……” 赵福金抬抬手:“害,起来起来,别给朕装清廉,朕又不是什么理想主义,眼中不揉沙子之人,你们都不赚钱,靠什么给朝廷卖命,靠信念吗?呵……” 赵福金的话让蔡樤蒙圈了。 这是在鼓励…… “不过朕可把话说在前面,要在规矩里赚钱,吃相不能难看,更不能损了朝廷利益。” 蔡鞗擦着冷汗站起身来:“懂!懂!” “你这么玩玩不通,朕给你出个主意。”赵福金笑着摊开纸笔:“假设,朱仙镇需要你银钱司掏银子一百万两,六十万你们掏,剩下的四十万,你把它分成一千份,每人四百两而已,开封城能掏出十万两的四个人多,还是能掏出四百两的一千个人多?” 还不等蔡鞗开口,一旁的赵嬛嬛歪着头道:“四百两?我买一份得了。” 赵福金看向坐在一旁的赵嬛嬛:“你知道是什么嘛你就买?” “管它什么呢,反正朝廷的事就是咱赵家的事,给自己人掏钱,总是没错。”赵嬛嬛说的大气。 “那要是赔了呢?”赵福金笑问。 “害,皇姐,四百两而已,赔就赔了呗。”赵嬛嬛依旧大气。 赵福金又问道:“那要是十万两呢?” 赵嬛嬛一愣:“那……那不能赔。” 赵福金这才看向蔡鞗:“懂了吗?” 蔡鞗似懂非懂。 “至于你要赚的钱,就是每个想要购买份额的,你收取一成的手续费,这个手续费呢,你们银钱司再拿三成,七成交国库,至于银钱司的那三成怎么用,你是银钱司统制,朕不过问。当然,朕刚刚就说了,要在规矩里赚钱,这个规矩,你就得去找李纲、李邦彦他们,让他们颁条令,有了这个条令,便可以玩了。” 蔡鞗已经被绕晕了:“官家,这也太复杂了些?” “复杂?”赵福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蔡鞗:“你爹的茶引、盐引不复杂,可容易被人一眼看穿,还被人追着骂。记住,搞金融,别怕复杂,越复杂,越有可玩性。” 最后,赵福金又补充道:“当然,朕可不是教你坑人,投朱仙镇,稳赚不赔。” 蔡鞗诺诺地点点头,心想经过官家这么一优化,复杂确实复杂了些,但是好像各方面的利益都照顾到了。 “官家,那他们购买了份额,银钱司要发给他们凭据,这凭据之间,能流转吗?” 赵福金坚定地摇了摇头:“暂时不可,要是能流转了,你银钱司就得改名开封交易所了,朕还得给你在配个大宋证监会,现在还远不是时候呢。你现在提的这个主意,朕之所以同意,只是想让开封城有余钱的大户尝尝甜头,促进商事而已,再深入,为时尚早!” 还不等蔡鞗离开,开封府尹司马朴又急匆匆地求见。 见司马朴一副慌乱的神情,赵福金眉头一蹙:“朱仙镇出事了?” 司马朴长叹道:“拆地钱已经到位,可有十来户人家死活不肯让出宅子。” 赵福金捏了捏眉心:“没办法了?” 司马朴摇头:“好赖话说尽了。” “有什么要求?” “要拆地钱翻一番,否则撒泼打滚根本不让。” 赵福金一脸无奈:“其余百姓呢?” 司马朴答道:“这几日开封府全部吏员几乎都在朱仙镇待着,家家户户都聊了,除了这十几户人家,其余对拆地钱很满意,尤其是听到之后能在朝廷设立的工坊里做工拿钱,都乐的不得了。” 赵福金哼道:“国企编制,岂有不乐意的,那这十几户泼皮就是想多要写拆地钱而已,这算什么?这叫要挟朝廷!你开封府拖走按律判了就是,还需来找朕?” 司马朴一脸苦笑:“这臣是知道的,可如此一来,御史台那边,会找麻烦的。” 赵福金可不想硬刚御史台:“御史台找你们麻烦还少吗?以前怎么应付现在就怎么应付,但是别扯到朕身上来!” 司马朴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御史台尚且好说,只是史官又得再记一笔……” 赵福金明白了司马朴的意思,大宋又得再多一起农民起义的史料了。 司马朴可不想因为这点民间小事,被史官一记,让后世不明真相的人,觉得他司马朴官逼民反,落个后世骂名。 毕竟这时候的官员,还都是要脸之人。 “朕给你出个主意,叫上史官,一起去,让他们自己好好感受感受。” 司马朴眼睛一亮:“那臣……就说官家口谕?” 赵福金只觉一口锅迎面而来! 躲都躲不过去! 哎,要是能辞职,赵福金这会就想拍案而起:“老娘不干了!这皇帝是人能当的?” 第277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两件国事处理完,还未来得及歇口气,李邦彦和张浚便应召前来。 赵福金突然就悟了这家天下的另一层含义。 既要当一国之君,又得当一家之长。 国事好断,家事难聊。 累! 也幸亏张浚聪明,赵福金稍稍一点,张浚马上就盘算清楚了,在惹官家和惹李邦彦的选择上,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臣那日只是不想看见李相国,一时慌乱,便躲进了高老夫人的卧房。” “不想见本相?”李邦彦笑了:“本相还不想见你呢。” 张浚尴尬解释:“哎呀李相,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 赵福金抬了抬手:“好了好了,你们俩要吵就出去吵,朕今日已经够头疼的了。”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天的大小事务,回到明仁宫后,赵福金就只想葛优瘫。 来到大宋也快十年了。 经历了最初的茫然无措,下定决心后的暗中布局,夺位之后一心抗金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累。 等巨大危机解除后,剩下的都是些芝麻蒜皮的事,可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还不得不做。 这就很劳心费神。 瘫了还没有三刻钟,就听见殿外完颜亶吵闹:“我不要读书,我要去找太子玩……” 春夏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喊道:“亶少爷,你跑慢点,官家说晚课做完才能玩。” 赵福金被吵的无语,起身走到窗前。 透过窗户看去,宫外的草坪上,一人一狗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夕阳的余辉下,显得童趣盎然,耶律余里衍此时也走出了偏殿,倚在门前打趣问道:“完颜亶,你们会宁府可没有太子这么好玩的狗吧。” 完颜亶抱着太子的脖子说道:“我们会宁府有海东青,可凶了!” 春夏调侃道:“比太子还凶吗?你看太子都快跟你一般高了。” 完颜亶依旧不服气:“可太子打不过海东青的。” 春夏捂嘴笑道:“你弄一个来比划比划。” “海东青能飞,太子能吗?” “太子的嘴那么大,牙那么利,海东青有尖牙利齿吗?” 完颜亶显然不服气:“那它也打不过海东青。” 耶律余里衍讪笑道:“我们太子可是吃过海东青的,吃的可香了。” 完颜亶小脸一垮,愣怔了片刻,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坏狗狗!坏狗狗!” 一边哭着,一边拍打着太子的脑袋。 太子也被打懵了,迅速后撤,前爪扑地,撅起屁股对着完颜亶叫了两声,像是在说你有病啊!玩的好好的,打我作甚! 这感觉,就像后世给一个相信光的小孩说:“别傻了,这世上可没有奥特曼。” 虾仁猪心啊! 赵福金扶着窗棱,对窗外的完颜亶喊道:“不想读书,想不想听话本?” 完颜亶小脸一扬,脸上还挂着眼泪,却已经笑开了花:“听!” 初夏夜,明仁宫的宫人围在院内,听着赵福金给完颜亶讲“话本故事”,一个个听的入神,或目瞪口呆,或蹙眉沉思,就连耶律余里衍也搬了个小榻,双手扶腮,听的认真。 此情此景,让赵福金想起前世的自己,虽然算不上学术大咖,但讲课风趣幽默,每到公共课时,蹭课者甚重。 完颜亶歪着小脑袋问道:“官家是说,咱们脚底下也住着人?” 赵福金点点头:“对,他们叫阿根廷人或智利人。” “啊?那他们不会掉下去吗?”完颜亶看着地上画着的一个圆,心想既然现在自己是直立着的,那球的另一面,岂非是倒立的?而且这样站着,那不得掉下去? 赵福金笑道:“不会的,因为这个球,它是有很大的引力的,就像磁铁一样。” 完颜亶显然也不知道什么是磁铁。 赵福金觉得,下次再讲这些玩意,得提前准备一下教具。 “那他们跟咱们长的一样吗?”完颜亶很是好奇。 “身体构造上没什么区别,就是样貌上……金发、碧眼、肤色要比咱们白一些。” “哦……好像妖怪啊!”完颜亶能想象的极限便是如此。 春夏突然一激灵:“王黼那样?” 赵福金点点头:“差不多。” 史书对于王黼的描写,一直让赵福金觉得,这人怕是偷渡来的欧洲人吧。 可惜没有证据! “那官家,这球上除了宋人、金人、西夏人、契丹人还有智利人以外,还有别的人吗?”耶律余里衍也好奇。 赵福金琢磨了一会:“这么划分其实不对,简单一点划分的话,是白人、黑人和咱们黄种人。” “还有黑人?”春夏瞠目结舌:“有多黑?” 赵福金笑道:“如炭一般。” 春夏捂了捂嘴,一副窥得天机的模样:“黑白无常,就是黑人和白人吧?咱们的魂就是被他们勾走的?” 春夏的话立马引起了其他人的议论。 “啊?那也就是说,人要是死了,就会被带到球的另一边?” 完颜亶突然眼神一亮:“官家,我要怎么才能去另一边?在地上挖个洞跳下去可吗?” 赵福金摸了摸完颜亶的小脑瓜:“不行,但是可以飞过去,或者坐船过去。” “得多久?” “坐船的话,三四年吧?” “那我将来一定要去!” 看着满脸坚定的完颜亶,赵福金不解问道:“为何啊?” “我要去把我爷爷和我爹从黑白无常手里救回来!” 赵福金:…… 好好的一节科普讲座,硬生生地变成了一场玄学课。 待到深夜,赵福金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想对完颜亶的洗脑教育,还是不用交给大宋皇室培养皇子皇女的资善堂了,自己这样每日下朝后,给他讲讲人文科学,不比那些哄天下的经义,策论有用? 对于课程体系,九年义务教育的模板就是现成的,拿来稍微一调整便能用。 只是单单给他一个人讲,赵福金觉得一对一家教不划算。 可是放眼整个大宋皇室,好像也没适龄孩童啊。 既然如此…… 那不如再玩大点,再诓一些孩童一起来? 把这些小崽子们都放在自己身边一起长大,将来他们各执一国也好,组成大宋联邦也好,都是有感情基础的。 这样一来……大中华的概念普及起来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只是要完颜亶可以说是入宋为质。 但要西夏、大理的王子公主该怎么说,人家凭什么给你送人质? …… …… “留学?” 从字面上,李邦彦压根解读不出这个词的准确意思。 “就是都留在开封学习的意思。” “那不就是留下当人质吗?”李邦彦苦笑道:“人家未必答应啊。” “朕替他们养孩子,又不要他们一分钱,他们还不答应?”赵福金冷笑。 “官家,人家养的起。”李邦彦嘀咕。 赵福金还没说话,张浚便诶了一声:“李相国此言差矣,这不是养的起养不起的问题,让他们选派皇子皇女来我大宋求学生活,那是官家对他们天恩浩荡,再说西夏也好,大理也罢,无论是皇室还是坊间,都对我大宋文化倾心已久,有此机会,他们想必求之不得。” 张浚的这个马屁拍的,让李邦彦很是不爽。 以前朝堂,可就只有他李邦彦才有资格拍官家的马屁。 现在竟然冒出个张浚。 李邦彦在心里骂道:“毫无尊严!可耻!呸!” 骂归骂,李邦彦可不傻,以他对赵福金的了解,赵福金既然能说到这个事,那就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是要把这件事落地的。 向两国要皇子皇女为质,这事怎么听都不亚于一场战争。 李邦彦推己及人,若是有人要拿自己的子孙为质,无论说的多么天花乱坠,留学也好,代养也罢,自己但凡还有一点点的能力,都绝对不会答应。 “既然你张浚这么喜欢拍马屁……本相就让你张太尉这次拍到马蹄子上!” 李邦彦心下一动,决定教张浚做人:“张太尉说的极是,是本相肤浅了。” 李邦彦的反常举动,让张浚一时还不太适应,连忙躬身笑道:“李相公谬赞,谬赞。” 李邦彦笑盈盈地看着张浚缓缓说道:“张太尉既然觉得此事可行,那便拿出一个办法来,想想怎么跟西夏和大理两国接洽商谈,为官家分忧解难。” 李邦彦的话音一落,张浚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在心里骂道:“李邦彦,你他娘的给老子挖坑啊,给官家捧个场而已,你玩真的?” “官家……” 不等张浚开口说完,赵福金便一拍御案:“好!那这件事就辛苦张太尉了,三日内给朕拿出一个办法来。” 看着张浚那张黑脸,李邦彦在心里已经笑出了猪叫。 “李邦彦,你坑我,可就怪不得我了。”张浚躬身施礼:“官家,不用三日,臣现在便有了主意。” 赵福金笑着点头:“讲!” “臣刚说了,无论是西夏还是大理,都对我大宋文化倾心已久。然,让人家皇子皇女来开封为质……呸,来开封留学,只有两个办法。” 见张浚如此说,李邦彦轻哼道:“张太尉直说便是。” 张浚点点头:“其一,发兵两路,效仿会宁府之战,让他们乖乖把人送来!” “胡闹!”李邦彦厉声呵斥:“对外用兵岂能如此儿戏,更何况官家有心想让两国皇子皇女来开封为质……呸,来开封留学,本意是与各国交好,岂能为此事动兵?” “李相国所言极是,是下官鲁莽了。”张浚朝着李邦彦微微躬身,又转头看向赵福金:“此路不通,那就只剩一条路了,那便是遣使携礼前往两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官家和大宋的善意阐明,让两国自愿为之。” “呵……”李邦彦冷笑:“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艰难,要不张太尉试试?” “臣乐意!”张浚丝毫都没有犹豫。 李邦彦一惊,下一秒,又听张浚补充道:“然臣位卑权轻,若臣去,显得诚意不足,恐坏了官家的大计。” 此言一出,李邦彦的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掉坑了!” 果然,张浚紧接着说道:“大宋三位宰执,官家可选其一。” 张浚并不需要再把话说明,因为大宋的三位宰执,李纲现在忙着与银钱司沟通商议商事条例,司马朴兼令开封府尹,又忙着朱仙镇军工复合小镇一事,真要派人去,那就只剩下李邦彦了。 而李邦彦只要一走,自己作为李邦彦的副手,虽然未领官职,但是一定会暂代李邦彦处理相关事务。 血赚! “嗯……张太尉所言有理啊,李邦彦去一趟,刚好再谈谈双边通商之事。” “官家,此事臣真无把握啊。”李邦彦都快哭了。 “诶,李相国自谦了,天下谁人不知,李相国擅长外事,想当年牟驼岗上骗宗望,真定府抬棺骂金人,李相公且不可妄自菲薄啊。”张浚一脸诚恳,心中却已经笑出了猪叫:“坑我?呵呵!” “官家!臣还有一计!”李邦彦突然面色一正:“根本不用如此劳烦,此事便可成!” 赵福金轻笑点头:“讲!” “臣觉得与其让臣出使两国,不如发一国书,让西夏、大理两国遣使来开封。这样非但省了不少时间,而且也刚好让两国使臣亲眼看看我大宋国力强盛、商事繁华、文化兴盛。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赵福金眼中一亮:“嗯……以何事相邀啊?” 李邦彦答道:“柔福帝姬大婚?” “不妥!”张浚又躬身道:“帝姬大婚,两国即便遣使,规格也不会太高,别说商谈两国派皇子皇女来开封求学之事,就是商谈双边商事也不够格啊。” “哼,若是国书上载,金国将派监国会议长,二太子完颜宗望携金太祖阿骨打长孙完颜亶赴宋观礼,你说西夏与大理,好意思派个小官小吏来?说不定,也会效仿金国,带个皇子皇女一同前来的,这叫礼数!” 张浚无话可说,心里冷笑:“虽说此计尚可,但是你李邦彦让完颜宗望来,完颜宗望就来吗?哼!” “那不如,李相国先邀一邀完颜宗望,等他确定了再谈其他?”张浚显然不了解完颜宗望。 “可!此事交给臣办,但如何让西夏大理使臣折服我大宋文化,就交给张太尉了。”李邦彦终于扳回一局,又把难题踢给了张浚。 “妥,此事就这么定了!等朕让司天监算好了嬛嬛与高宠的良辰吉日,李邦彦便拟国书送出,张浚你就好好安排各国使臣入开封后的流程,记住,讲好大宋故事,扬我大宋国威,散了吧!” 赵福金双手托腮,瞪着一双眸子看看两人悻悻离开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有竞争才会有动力,你俩以后,就给朕好好卷!” 御书房的内侍官,抬眼瞧了一眼赵福金,心中嘀咕:“原来官家把这两位手拿把捏啊,以后可不敢在官家面前耍小心思了。” 第278章 此女善喷人 西夏国都兴庆府。 元昊避暑宫的一栋偏殿内。 原本早该在西夏元德七年,大宋宣和七年就忧愤而亡的西夏太子李仁爱,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盯着房梁发呆。 殿内另一侧的书桌前,坐着的是一位粗布麻衣的半老徐娘。 衣着虽旧,但气质雍容。 两年的幽禁生活,让她面色惨白。 她便是西夏皇后耶律南仙。 在赵福金前世的史书中,这个女人也应该在元德七年薨,死因是因为太子李仁爱忧愤而亡后,绝食多日,自绝生路。 至于李仁爱为何忧愤,后世有人解读说他作为辽祚帝的外孙,眼看自己的外公像个孙子一样四处逃亡,于心不忍,以太子之身请求父皇李乾顺出兵帮帮外公。 李乾顺一开始倒也真派三万精骑,阻了金军。 可惜,完颜娄室带一千人打破三万精骑后,李乾顺被打抑郁了,彻底摆烂,怂管了。 李仁爱这才忧愤而亡。 好一个动人的亲情故事。 然而赵福金从来不信政治联姻能有什么亲情、爱情,更不信帝王家能有什么血脉之情。 她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而且,耶律南仙跟辽祚帝也没什么直接关系,不过就是个辽国皇室的族女,辽祚帝岂能把自己亲生的公主嫁给西夏这种小卡拉米? 所以李仁爱也不可能是辽祚帝的外孙。 既然跟亡辽没有太近的血缘关系,他怎么可能为辽祚帝当孙子而忧愤? 他真正忧愤的,是他的太子之位! 母亲耶律南仙,是辽夏和亲的工具,即便不是辽祚帝亲生,后台也是整个大辽。 所以在辽国未亡之前,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就连太子之位也早早就归了他。 可是眼看大辽要亡! 大辽亡了,自己母亲的势力就垮了,自己也便不能再子凭母贵,安坐太子之位了。 否则怎么好巧不巧,辽国大势已去时,李乾顺的曹妃便刚好诞下一子,取名李仁孝。 瞅瞅人家这名字:仁孝! 在李乾顺眼里,这才是要给自己养老尽孝,能传承西夏王位的儿子! 所以李仁爱岂能不忧愤,岂能不想尽办法帮帮大辽。 李乾顺被吵吵的烦躁,便将李仁爱给囚了。 眼看自己儿子受罪,当母亲于心不忍,便也自甘陪儿受苦,搬出王宫,来到这避暑宫坐了两年冷板凳。 西夏皇帝李乾顺一开始的想法是,若辽亡了,大宋也被金国吞了,那这对母子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到时候对外讲个符合儒家教化的故事,史书一记,也算给这对母子留个身后名。 而金国高层那边,无论信不信这个故事,都会觉得他李乾顺是在交投名状。 如此一来,这个小弟可以继续当。 只要给好处,给谁当不是当呢? 可就在他准备对这对母子下手时,姚平仲来了。 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完颜宗望牟驼岗被围,大宋完全不叼什么金国,不仅如此,还要给耶律大石借道,夹击金军。 李乾顺这才继续留着这对母子,静观时局变化。 之后发生的事,就更让李乾顺懵圈了。 同为辽国公主的耶律余里衍挂帅,硬刚完颜宗望,还杀了前锋大将。 非但如此,还与大宋官家姐妹相称,在开封城里混的风生水起。 这还怎么下手? 万一哪天大宋助耶律余里衍复国,耶律余里衍查察宗室时,一想起自己还有个同族姐姐在西夏当皇后…… 这故事还怎么编? 接到大宋国书的李乾顺与群臣一商议,这份子钱得随啊。 摧枯拉朽干翻辽国的大金,两年不到都被大宋直捣会宁府了,就连在西夏可以用来吓唬小孩哭闹的完颜娄室都在开封城下跪了,惹不起! “陛下,此番入宋贺礼的使臣,只能是晋王了,其他人不够格啊。” 殿内,有大臣奏道。 李乾顺点点头:“那是自然,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都去贺礼,咱们自然不能轻待,只是……大宋国书上还邀皇族儿女前去,谁去?” 殿内鸦雀无声。 李乾顺耕种不亲。 除了太子李仁爱,就是二皇子李仁孝了。 可如今李仁孝还是个不满三岁的娃儿…… “陛下,随国书一起来的那封信,是写给谁的?”晋王李察哥问道。 “这是家书!朕亲自去送吧!”李乾顺起身,指了指李察哥:“晋王,你们商议商议,看需要备什么礼数。” 避暑宫,位于西夏王宫西侧十余里。 这一路去往,李乾顺已经想好了说辞。 避暑宫最后面的一间偏殿,李乾顺眼含热泪,疾步奔入,边走边嚎:“皇后,皇后呐!这两年,是朕委屈你了!” 正在案前做女红的耶律南仙一愣,随后缓缓起身,本想朝着李乾顺施礼问安,可这手里的活计刚刚放下,还未来得及躬身,就被李乾顺一把搂入怀中:“南仙,朕想你呐!” 耶律南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仅仅半瞬后,便深情款款地抬起头:“陛下,这两年我替陛下把太子照顾的很好。” 李乾顺这才抹了抹眼泪,看向了一旁躬身的太子李仁爱:“儿啊,为父之所以如此,是在磨练你的心性,咱西夏国小民弱,耍不得性子。当年不是为父不救耶律家,而是静待时变。”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在避暑宫闲庭信步,李乾顺将这两年之事娓娓道来。 “当大宋姚平仲来见朕时,朕便知道机会来了,二话不说就给耶律大石让了道。” “父皇,耶律大石可曾报了国仇?”太子李仁爱有些激动。 “咳咳……虽败犹荣。” 李仁爱一愣:“败了?那金贼……” “已经今非昔比,完颜宗翰、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等大将全在大宋开封城下陨落,而且大宋出奇兵,直攻会宁府……” “金国亡了?” “那倒没有,不过现在已成大宋附庸,当年之势早已荡然无存。”李乾顺抚须笑道。 李仁爱蹙眉:“那咱们西夏与大宋征战多年,积怨已久,如何是好?” 李乾顺哈哈笑着拍了拍李仁爱的肩膀:“那是过去了,现在你姨娘耶律余里衍,在大宋那边可是个人物哪,听说还拿了大宋国姓,有这样的血缘之情,我西夏与大宋,那不就是亲戚嘛,哪还有什么积怨?” 说着,李乾顺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捧在手里交给了耶律南仙:“皇后,这封信,就是耶律余里衍写给你的,难得啊,如今辽国皇室,也就只剩你们姐妹了,以后要多走动走动。” 等把耶律南仙和太子重新接回王宫,趁着换洗收拾的空闲,李乾顺又去了一趟曹妃宫:“这次去大宋尽贺礼,就让仁爱去,朕这都是在为你们母子考虑,与大宋是敌是友,还得再看看呐。” 曹妃感激涕零。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知大宋如何。 但她知道,一个能把金人按在地上摩擦的人,那一定是要比金人更可怖的存在。 离这样的人,远点就好,还是家里安全! …… …… 龙德宫,那对活宝父子站的端端正正,小手尴尬地在袖袍里摩挲。 看着赵福金双手背负,在殿内四下打量,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福金呐,你平日操劳国事如此繁忙,就不必来看爹爹了。”道君皇帝忍不住开口道。 “就是就是,妹妹你忙你的,我陪着爹就行,呵呵,呵呵呵……”偪王也跟在一旁傻笑附和。 赵福金没有理他们,转了一圈后,自顾自地坐到了桌案前,点了点桌子:“知道错了吗?” 父子俩一愣,面面相觑。 随后偪王扑通一声跪倒,嚎啕大哭:“妹妹啊,那件事跟我可没一点关系的,真的是冤枉我了!” “嗯?”赵福金语调一扬,低头看了看偪王:“那朕就再让你住半年继续反思反思?” 偪王嚎声一收:“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错哪了?” “错……错在不该跟着爹爹瞎胡闹,妹妹啊,哥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来龙德宫了,求求妹妹你让我回府吧,再不回去,朱琏她就得跟我和离了……” 赵福金一脸惊诧地看了看跪在身前的偪王,又一脸惊诧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道君皇帝:“爹?您瞅瞅您这儿子,说的是人话吗?以后不来龙德宫了,不尽孝了?大逆不道啊!” 原本就被偪王这番话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道君皇帝,一听赵福金如此说,便也不必再压抑心中怒火,一脚就踹到了偪王肩膀:“打死你个龟孙!有了媳妇忘了爹啊?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一边责骂偪王,还不忘拍拍赵福金的马匹:“当年要不是你妹妹高瞻远瞩,替朕接下祖宗江山,这江山要是交到你手上,现在我老赵家怕是一团乱啊。” 嗯……何止一团乱,简直就是团灭啊! 赵福金看着这爷俩互相伤害的差不多了,这才抬抬手:“好了。朕这次来呢,有三件事要给爹爹说。” 听赵福金开口,这爷俩才消停了下来。 道君皇帝讪笑道:“朕知道,嬛嬛大婚之事对吧。” 赵福金点点头:“嗯,嬛嬛与高宠成亲,司天监选定的日子是五月十五,朕本想下旨赐婚,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父母在,不应僭越,下旨赐婚一事,还得爹爹来。” 道君皇帝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爹爹前些日子见那高宠,就觉得喜欢的不得了,年轻有为,战功赫赫,尤其是这孩子……这孩子……品性纯良,一表人才,说话又好听,配上嬛嬛,也算是良缘。” “嗯,只是这俩孩子之间因为张浚,发生了一点误会,误会虽然已经搞清楚了,但是高宠的母亲面子上挂不住。” 赵福金顿了顿笑道:“这等事,朕又不好意思出面调解,还得有劳爹爹了。” 道君皇帝一听,想起民间婚事之中,亲家之间为了一些事,也免得不一些小摩擦,一般都是由媒人从中斡旋。 为何不找紫衣媒人,要找自己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是即便如此,道君皇帝也不敢推脱,只能应了下来。 “这第二件事呢,是朕已经给金国、西夏、大理都去了国书,邀他们派使臣前来开封观礼,顺便讲好大宋故事,弘扬大宋文化。大理国那边回国书了,希望能见一见爹爹您。” “见朕?”道君皇帝一脸茫然。 心想自己在位数十年,与大理国也就是泛泛之交,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见自己? “害,爹爹的书画,名扬天下啊,不仅仅是在当下,就算再过个千年万年,也是受人称道的,既然要弘扬大宋文化,爹爹您可就是我大宋的文化标杆,人家想要见见您,也属正常。” 赵福金一番话,让道君皇帝心里美滋滋的,说到书画,道君皇帝那是相当自信。 要不是误入歧途当了个皇帝。 赵佶这个名字,那可是要在中华文化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 “那就全听女儿安排,需要爹提前准备什么,你就随时给爹说,对了,只见朕吗?” 赵福金摇摇头:“那也不是,还有诗词大家。” 道君皇帝哦了一声:“哦,李邦彦啊。” 赵福金一愣,旋即嫌弃道:“他?他便算了,淫词艳曲哪能上的了台面!” 道君皇帝心想也是,弘扬大宋文化,李邦彦确实上不了台面:“哎,可惜另一个邦彦过世多年……” 不等道君皇帝说完,赵福金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换了一副吃瓜的表情,侧了侧身子问道:“爹,‘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真是周邦彦听床后爬出来写的吗?” 道君皇帝:…… “咳咳,那诗词大家的事,福金准备怎么办?”道君皇帝的神色已经出卖了自己。 赵福金笑的豪气:“哈哈哈,风流如爹啊。词人嘛,朕已经通知青州,让他们把千古第一才女给朕护来开封。” “千古第一才女?”道君皇帝目瞪口呆:“何人?朕为何不知?” “哦……李清照!” “李格非之女?” 赵福金点点头:“爹肯定听过吧?” “何止听过!此女善喷人!” 赵福金哈哈大笑,殿内氛围突然就便的轻松起来:“爹,还有一事,需要您画幅图,朕准备送给各国来使当国礼。” “画鹤?” “不!画这个!” 赵福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张收稿递给了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展开一看,眉头一蹙,尴尬笑道:“福金呐,你着是何画法?” 赵福金瞥了瞥嘴:“欣赏不来?” 画作品评四品:神、妙、能、逸。 道君皇帝就算想拍马屁也不知道如何品评了。 “呵,朕这画,早就跳脱四品了。”赵福金轻笑。 “哦?除了神、妙、能、逸四品外,难道还有它品?”道君皇帝好奇。 赵福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漫……” 话还没说完,道君皇帝立马接话:“漫品?” “啊?爹爹你在说甚?” “妙啊!漫者,纵横流漫,无正方圆,恰如此画之笔法;漫者,如四溢之流水,风掠之云海,不拘不束,洒脱悠然,恰如此画之意境。这样的画作,称为漫品,实乃……” 看着道君皇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赵福金都有些不好意思:“爹,咱能别硬夸吗?这玩意叫漫画,我学艺不精,画的丑。” “漫画?福金你这是师从何人啊?” “emmmm……鸟山明!” “你可莫要骗爹爹,《百家姓》里有姓乌的,可没有姓鸟的!” 赵福金被道君皇帝逗乐了,指着手稿说道:“爹,你就用你的手法,把这幅图画出来就好,多画几张!” 道君皇帝叹道:“此画,也不像是鹤啊?” “本来就不是鹤,这是雄鸡图!朕准备连画作带新的堪舆图当国礼送之,具体您就别问了,画好后,您就可以出宫了。” 等赵福金离开后,挨了一顿打的偪王试图找回点面子:“爹,妹妹让你画鸡?这有点不雅了吧?” “啪!”一个巴掌又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偪王脸色:“滚一边去,别打扰朕作画!” 第279章 纳彩 靖康二年四月末。 离婚期还有半旬有余,高家已经忙的不可开交。 古时婚事,多依《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到了宋朝,已经大大简化,把原本的六礼简化成了四礼,即:纳彩、纳征、纳吉和迎亲。 由此可见,宋人早已不再遵从儒家倡导的繁文缛节,反而兴起了务实为主的宋学。 比如纳彩、纳征是万万不能简化掉的。 那可都是钱啊! 高老夫人虽然熟知礼数,但是在纳彩上也犯难了。 犯难的不仅仅是彩礼的多少,还有其它礼数。彩礼方面,除了高宠得军功所获奖赏,还有众人帮衬,比如岳飞、张浚、李邦彦。 而张浚和李邦彦这俩人似乎在帮衬高宠迎娶柔福帝姬赵嬛嬛这件事上,还较上劲了。 张浚给高老夫人出主意:“虽说纳彩不需要太多财物,但那是市井民间,二郎现在要迎的,那可是大宋帝姬,宁多勿少,我这里还有一千两,给二郎拿去用便是。” 等张浚走了没多久,李邦彦便来了,说的是一样的话术。 但是听闻张浚给了三千两帮衬,李邦彦把原先准备好的三千两银票塞了回去:“张太尉所言极是,礼数上确实宁多勿少,这样显得高将军对嬛嬛足够重视。” 临走时,李邦彦递上了八千两银票:“高老夫人啊,遇事才见真朋友,这八千两您可一定要收下。本相可不是那种抠搜人,区区两三千两,这不是侮辱人嘛,高老夫人您说对吧?” 高老夫人连连推辞:“李相,老身不是为纳彩之事烦心,是……” 话还没说完,李邦彦就已经溜了。 “李相……李相……”看着手里的银票,高老夫人苦笑摇头,对身旁的婢女说道:“哎,老身已经给二郎准备了一万一,寓意万中挑一,岳枢密前些日子又送来了三千两,今日张太尉和李相国又送来如此之多,这纳彩钱是多了,可这寓意……” 身旁的婢女一听高老夫人主动与自己攀谈,便也口无遮拦说道:“老夫人,这一万一不行呐!” 高老夫人一怔:“不够吗?” 以大宋目前的婚嫁之风,女方的嫁妆一般是男方彩礼的两到三倍。 也就是说高家纳彩一万一,赵嬛嬛便至少得带二万二以上的彩礼嫁过来。 “当然不够了,而且这一万一也不合适。老夫人您想,一万一,万中挑一,高将军去挑帝姬?不合适吧?” 高老夫人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理。 只有帝姬择婿,哪有人挑帝姬的? 无礼了! 高老夫人回屋坐下,又把自己能拿出来的钱和这些人帮衬的钱一合计,总计二万五千两。 可这寓意? 二百五? 高老夫人觉得不合适! “那不如咱再凑点,凑个三万三,寓意三生三世?” 婢女出主意道:“老夫人,咱可是迎娶帝姬啊,我听勾栏说书先生讲,一般民间都是纳彩一万一,稍微富贵一些的人家都是三万三,有权有钱的,那都是六万六,咱这个少说也得九万九的,九九至尊才应了帝王世家。” “九万九?”高老夫人差点就背过气去了。 虽说真定府不如开封府繁华富庶,但这差别也太大了些吧! 婢女一边给高老夫人抚背顺气,一边说道:“老夫人莫慌,只要您开口,张太尉和李相国,还有岳枢密一定还会帮衬的。” 过了片刻,高老夫人似乎琢磨透了。 高老夫人看着那婢女问道:“你是开封人?” 婢女点头:“祖上三代,世居开封。” 高老夫人又问道:“那你家给你准备了多少嫁妆?” 婢女脸一红,人傻了! 见状,高老夫人冷笑道:“说书的话本里,人均百万,你还真信?蠢丫头!” …… …… 三日后,紫衣媒人带着纳彩礼单,与张浚和李邦彦,连同礼部尚书唐恪一道来到了龙德宫。 这种婚前沟通的诸事,都是媒人来回跑。 紫衣媒人,在大宋那都是为皇家和权贵办事的,所以入宫替高家纳彩,那是本职工作。 张浚,人家有身份,那是高宠结拜的异姓兄弟,替自家兄弟来宫纳彩,也说的过去。 唐恪,人家也有身份,毕竟是帝姬出嫁的大事,礼部职责所在。 至于李邦彦,那是贴着脸跟来的。 能在新旧两朝都混的风生水起之人,光有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不够,重要的是得脸皮厚,只要是对自己有用的人和事,拿脸硬蹭那也得蹭上。 高宠能娶赵嬛嬛,那就是半个皇家人了。 可是比岳飞的起点还要高。 之后飞黄腾达也是必然之事,这等关系,李邦彦觉得一定要拉扯上! 在教坊司一阵应彩的鼓乐声后,几人踏入了龙德殿。 道君皇帝早已脱下道袍,换了一身朝服,端坐在茶案前,足以见得道君皇帝对此事的重视。 紫衣媒人上前,先是职业化的一顿说辞,无外乎是天赐良缘,百年好合之类的空泛之言。 说罢,看了看张浚。 张浚依提前说好的流程,示意高府家丁将两个笼子抬了上来。 笼子中,装着的是两只大雁。 “木落南翔,冰泮北徂,以雁为贽,顺乎阴阳,高家有礼,随彩奉上。” 张浚朗声说罢,用手中的雁毛逗了逗笼子中的大雁,一雄一雌两只大雁立马扑腾着翅膀,扬起了头。 礼部尚书唐恪见状,也朗声说道:“活雁一对,雁鸣啾啾,善!” 说罢,众人朝着道君皇帝施礼。 道君皇帝微笑颔首:“朕以为高家世居真定府高家村,难免礼数不全,没想到如此周道,朕心甚慰呐。” 这番话,这个态度,就视同接礼了。 紫衣媒人一瞅,心中一轻,这份活,也算是成了一半了,于是笑意盈盈、必恭必敬的将礼单递了上去。 偪王接过礼单,又转给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随手翻开,上下细看,脸上原本和善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了:“胡闹!” 道君皇帝将礼单甩给了一旁的礼部尚书唐恪:“二郎家不在开封,礼数有失便也算了,你们礼部是做什么吃的!” 唐恪脸都绿了,心想这份礼单自己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每一道礼都考据礼法典籍,全部对的上啊。 道君皇帝缓缓起身,组织了一下语言:“这婚事,朕并无异议,但这纳彩之礼,尔等回去再仔细琢磨,弄明白后,朕明日再接礼,尔等退下!” 第280章 猜道君皇帝的心思 众人出了龙德宫,一个个面色忧虑。 官家专门交待了,这门喜事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西夏、大理、金国使臣不日便到,是要观礼的。 与其说是一场婚礼,不如说是一场国礼。 现在道君皇帝这一环突然出了纰漏,可不得把这些人急死。 “诸公,咱们去礼部详商如何?” 众人跟着唐恪,一路朝着礼部衙门走去。 到了礼部衙门,唐恪连茶水都未来得及给众人奉上,便摊开礼单蹙眉道:“这份礼单,本官已经仔仔细细核对了多次,自认为没有任何不合礼法之处,李相国、张太尉,您二位来给掌掌眼。” 李邦彦与张浚凑上前,看着案台上的礼单,每一项都仔细揣摩。 可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刚刚两位就该问一问太上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咱们也好调整,如今倒好,这礼单足足有九十九条,怎么猜?总不能一条一条改吧?” 唐恪一脸无奈地抱怨道。 “唐尚书,你可是礼部尚书啊,这等事不该你问吗?”李邦彦轻笑反问。 张浚在旁附和:“正是如此!唐尚书反而抱怨起我等来了?” 唐恪尴尬道:“下官这个礼部尚书,纯粹就是官家给个闲职,哪来的勇气去直问太上皇,张太尉就算了,李相啊,您跟太上皇那可是亲近……” 不等唐恪把话说完,李邦彦就打断道:“什么话?唐尚书你这是什么话?本相与太上皇,那就是单纯的君臣关系,与尔等一样,哪来的亲近?” 在场的都是人精,李邦彦与道君皇帝要划清界限,这是立场正确,是为官的最高原则,两人岂会不知,便也不再多言。 沉默间,院子里的两只大雁突然啼鸣几声,李邦彦蹙眉一想:“有了!本相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李相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唐恪催促道。 李邦彦转身看向院中笼子里的两只大雁笑道:“《礼记·曲礼》有云:凡挚。天子鬯(chàng)。诸侯圭,卿羔,大夫雁,士雉,庶人之挚匹……” 李邦彦话音刚落,张浚恍然大悟:“哦……李相是说,头礼不该用雁?” 李邦彦抚须冷笑:“张太尉觉得不是?那张太尉倒是说说,这礼单上所载,哪个还有问题?” “李邦彦啊,你这针对我也太明显了点,不会好好说话吗?”张浚心中嘀咕,但面色却恭恭敬敬,若有所思道:“下官是说,李相所言有理,只是……” 张浚顿了顿:“该用何物?” 唐恪也蹙眉道:“天子用香酒为贽礼,诸侯用美玉,公卿用牛羊,官员用大雁,学士用鸡,平民用布匹,那高宠该用什么?” 在唐恪看来,高宠身为神勇金甲将军,那就是大宋官员,用大雁为头礼,合情合理啊。 其它的,与高宠身份也不匹配。 李邦彦胸有成竹地笑道:“两位大人不要这么死板嘛!你们想想,道君皇帝满意不满意这门亲事?” 众人点头! 李邦彦又问:“你们再想想,官家满意不满意?” 张浚答道:“官家岂止是满意,简直就是乐见其成啊!” 李邦彦点点头:“高将军叫官家金妈,太上皇岂能不知,那高宠该是什么身份?” 众人恍然大悟:“懂了懂了,理应以诸侯之礼待之!可这玉……” 半个时辰后,龙德宫内。 教坊司的应礼鼓乐又响了一遍。 众人入殿再走了一遍流程。 结果还是被道君皇帝给拒了! 张浚看着一脸懵逼的李邦彦问道:“是不是太上皇对您这玉不满意?” 李邦彦瞪了张浚一眼:“懂不懂啊你就教本相做事?这玉,上好的和田玉,不说价值连城吧,顶你三年俸禄是绰绰有余了!你要觉得本相的玉不行,你去弄一块来试试。” 张浚闭嘴了。 论财力,他跟李邦彦有云泥之别。 别人三代的努力,岂是他寒窗十年能比的? “是不是诸侯这身份……”唐恪觉得应该是这个原因。 “总不能按照天子标准,以太子身份纳彩,直接上香酒吧,这不合适,绝对不合适!”唐恪自问自答。 张浚突然道:“那既然不能再高,那就得低。两位相公想,虽然我二弟喊官家金妈,那也只是在人身后如此说,朝议时,可不敢僭越,那说明诸侯的身份不合适!” 李邦彦觉得有理! 唐恪附议! 又是半个时辰后,又在龙德宫。 教坊司的乐师们面无表情地又奏了一曲。 一牛一羊,头上挂着红绫被牵入了殿内。 天子之礼不可,诸侯之礼太高,大夫之礼不够,那就只能是公卿之礼了。 蔡京当年替蔡鞗求娶赵福金纳彩时,也就是牵牛牵羊。 道君皇帝看着殿内的一牛一羊,脸都绿了:“朕要是再拒了,下一次你们再带什么头礼来?海东青吗?给朕滚出去!” 李邦彦觉得自己好没有面子。 自己指的这条路,偏了! 回到礼部后,三人看着礼册又是一阵商量。 “要不是头礼之事,那就可能是彩礼之事。”张浚捏了捏眉心:“两位相公,可是这礼金少了?” “礼金少了?”唐恪瞠目结舌:“这可六万六的礼金啊,当年蔡京替求娶官家,也不过如此而已,这还怎么加,加到多少?九万九吗?高将军哪有这等财力?” 李邦彦与张浚面面相觑,旋即前后脚离开。 高府,后厅。 张浚一脸尴尬地讪笑道:“高老夫人,这礼金,怕是少了些……” 高老夫人一怔:“六万六还少?” 张浚不置可否:“不如加到九万九,九九至尊之数……” 高老夫人犹豫片刻,哭丧着脸叹道:“可……可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夫人莫急,要不我再给二郎凑一些,我还有一万两的家底……”张浚话还没说完,就听李邦彦的声音从外传来:“老夫人啊,本相给高将军再凑三万三!” 见李邦彦入室,高老夫人连忙起身:“要不得,要不得,我们高家已欠李相许多,可万万要不得!” “欠?老夫人在说甚?”李邦彦笑着说道:“我与高将军虽非亲非故,但早已经如同一家人,说什么欠不欠的,本相可不像有些人,抠搜小气!” 说罢,李邦彦又把几张银票塞给了高老夫人,无比大气:“拿去用!” 高老夫人身后的婢女在心里嘀咕道:“哼,我说什么来着?老夫人还不信我?话本里讲的,那都是真的!谁家娶媳妇还不得个一两万彩礼,何况是娶帝姬!以后我要是嫁人,没有个三万三彩礼,坚决不嫁!” 第281章 谁的眼泪在飞 完颜宗望是第一个赴开封的。 连礼部安排的驿站都没还没进,就表示非常思念完颜亶,在内侍省的安排下,入宣德门直奔明仁宫。 刚进明仁宫,殿内就传来了完颜亶朗朗的读书声:“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对物质具有反作用,这种反作用是受客观条件限制的……” 完颜宗望脚步一怔,扭头问向明仁宫出来接引的宫人:“完颜亶还能读书?” 宫人笑道:“官家亲自教导呢。” 完颜宗望表面上受宠若惊,心里美滋滋地嘀咕:“应是看我的面子。” 进了殿内,并未见到赵福金,只看见一个熟悉的侧影,正趴在条案上垂首摆弄着案上的物件。 弯弯的睫毛上翘,眼角也微微上翘,似笑非笑。 侧脸线条柔和,从额头到鼻梁,再到下巴,每一个转折都恰到好处。 “二叔!”完颜亶欣喜地跳了起来,扑入了完颜宗望的怀中,又扭头看向桌案后有些尴尬的耶律余里衍:“二娘,二叔来了!” 求拜谒官家而不得见的完颜宗望有些失落。 赵福金捏了捏眉心:“你招待朋友怎么招待?” 每一个词都是褒义,但是配上语气语调和张浚那副神情,唐恪在心里把这番话翻译翻译就是:你瞧,李邦彦那个舔狗,见谁都舔,毫无底线。 完颜宗宪笑道:“当然是勾栏听曲啊,二太子来了开封多次,难道未曾去过?” 见道君皇帝面色凄然,情绪激烈,三人连忙上前躬身,李邦彦终于是忍不住叹道:“太上皇呐,您到底想要怎样,您就给臣等说啊,臣等照办就是,您这样……臣等实在是猜不到太上皇的心思啊。” 这些张浚自然知道。 唐恪抚须笑道:“那也难怪张太尉不知。” 但是说到大朝议后,高宠对李纲、李邦彦、韩世忠及岳飞几人所说的话,张浚只觉浑身一颤。 昨日高老夫人已经答应把礼金提至九万九,可这头礼究竟是继续用雁还是用牛羊,几人又没了主意。 见完颜宗宪收拾妥当,欲要出门,完颜宗望问道:“你去何处?” 张浚苦笑着摆摆手:“诶,终是我等不配,不过话又说回来。李相国对官家、太上皇,对皇亲国戚如此便好,为何对这败军之将,属国之臣还要如此,岂不是有失身份?” 完颜宗望也回过神来,躬身道:“嗯,来了,三公主可好?” 李纲话还未说完,就被赵福金打断:“辽国亡了!咱能不能不要参照旧制?” 听到有人唤自己,李邦彦定睛一瞧,人老眼花没看清楚,又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不远处身形高大,气宇轩昂,粗犷中带着点温雅的完颜宗望:“哎呦,哎呦呦,议长大人呐……” 张浚唉声叹气:“那如何是好?” 三人面面相觑,心想果然是彩礼钱的事,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道君皇帝突然捶胸顿足:“尔等……尔等是要气死朕吗?” 快到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燥热,大中午溜达半天,完颜宗望口干舌燥,正想在宣德门外找个茶肆歇息片刻,就见李邦彦和两人满脸欣喜地从宣德门内走出。 完颜宗望摇摇头:“你自便就是,我还要去见见老友。” 偪王一怔:“钱?爹爹要钱何用?” 所以之前宋辽使团那种形式大于实质,繁琐复杂的流程,赵福金并不想要。 “既是要彰显大宋文治武功,那就不能太死板,来的都是年轻人,要活泼一些,有趣一些,不要一板一眼整什么国宴,国会,观礼……”赵福金提议。 李纲躬身道:“这俩人只怕现在来不了。” 此时完颜宗望本该道声谢,跟着入宫便是,但是完颜宗望竟然有些傲娇地脱口道:“我与道君皇帝难道不算是故人吗?其实我是想去看看道君皇帝。” 一旁的偪王赶紧上前安慰:“爹爹,儿臣知道您的心思,虽然满意这门婚事,但还是舍不得嫁女之痛,天下有女儿的父母,哪个不是这般,爹爹莫要伤心。” 完颜宗望连连摇头:“那不是,我与耶律余里衍已经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唐恪面色一怔,问道:“张太尉何时入开封的?” 一旁的张浚也认出了完颜宗望,但是由于交情不深,也无甚需要自己迎来送往的,笑着对身旁的唐恪说道:“唐尚书,您瞅瞅李相,无论对谁,都是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值得我等效仿学习呐。” “唐尚书请!”李邦彦与张浚异口同声! 唐恪一愣:“两位相公不去?” “李邦彦!你这个挨千刀的玩意!”道君皇帝的哭嚎,让守在殿外的皇城司暗哨一愣,掏出笔来迅速记下:靖康二年四月二十八,道君皇帝于龙德宫咒骂右相李邦彦,挨千刀的玩意! 次日。 一边热情的招呼,一边小跑着迎了上去。 …… 过了许久,耶律余里衍轻轻撩了撩垂在耳边的发丝:“来了?” 见完颜宗望有些紧张无措,李邦彦哈哈笑道:“哦,对了,二太子与我们官家,那也算是故人,走,我带二太子进宫。” 要是去看三公主,李邦彦可是绝不会带他进去的。 …… 道君皇帝把桌案上的礼单推给了偪王:“自己看!” 说罢,耶律余里衍又行了一礼,擦身而过,朝着殿外走去。 不等完颜宗望再说话,一丈外传来了张浚热情洋溢的招呼:“哎呀,哎呀呀,二太子您来了啊,您这是要去哪啊?” 耶律余里衍从桌前后走了出来,双手叠交在胸前,微微颔首,行了个万福礼:“很好。二太子呢?” 突如其来的变化和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完颜宗望很是懵逼,下意识的点点头。 唐恪冷哼一声:“两位是怕官家斥责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好,那既然两位都怕被官家斥责,咱就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触一触太上皇的霉头了。” 张浚不解:“政和八年登进士第……” 就是让他们折服于大宋武功,倾心大宋文化,进而以一种朝圣般的心态让皇子皇女们心甘情愿地来交流学习,促进民族融合。 道君皇帝强忍着悲痛,终于是把礼单收了下来。 完颜宗望尴尬道:“不了,我一会便走。” 殿内的气氛陡然凝滞。 看着笼中大雁和系着红绫的牛羊,三人蹙眉不语。 道君皇帝嫌弃地撇了偪王一眼,继续伏案锤手。 唐恪牙一咬:“要不然,咱们先去御书房给官家知会一声,这太上皇发邪火,咱们也没办法啊!” 张浚恍然:“哦,到如今只有月余……” 溜达了半晌,也没能找到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完颜宗望老脸一红,自己虽说来过两次开封,但是大多数时间也都是在城外晃荡,唯一一次进城还是被韩世忠擒来,这完颜宗宪如此说,是故意的吧? 道君皇帝突然停止了哭泣,泪眼婆娑地看向偪王问道。 九万九的彩礼,嫁妆最少得翻一倍。 辽宋自檀渊之盟后,双方使臣来往频繁,使臣所行之事也花样繁多,可以称为古代外交之典范,但是这些并非赵福金想要的。 “猜不到?”道君皇帝哀叹道:“想当年,你李邦彦是何等的体己人儿啊,朕只需要一个眼神,你便能懂,可如今……” 李邦彦面色尴尬,心中骂道:“当年你也就是花街柳巷那点破事……” 于是完颜宗望便迎着李邦彦走去,离老远就朝着李邦彦打招呼:“李相国,许久未见,可好呐?” …… “参照辽国使团的流程,咱们应该……” 李纲这样做什么事都讲原则,讲规矩的人自是体会不到圣意。 听到“官家”二字,道君皇帝终于是收起了性子,心中琢磨:“罢了,罢了,这事要是又惹福金不悦,我何年何月才能出的了这龙德宫啊。” 紫衣媒人一瞧,生怕道君皇帝再出什么幺蛾子,连忙扯着嗓子喊道:“纳彩,礼成!” 李邦彦摇摇头:“不妥。” 赵福金知道李纲所言无虚,这样的一个人,确实很难有朋友,也确实没什么娱乐精神:“罢了,你别管这事了,去给朕把李邦彦和张浚喊来。” 李邦彦有些为难:“故人?二太子想去看三公主?” 耶律余里衍上前两步,凑到完颜宗望耳边悄声嘀咕了半天,完颜宗望满脸黑线:“这……这我如何帮你?” 入殿,宣言、抬雁、递礼单…… “本官问的是,官家登基后,张太尉何时得了官家赏识?” 这个数,被李邦彦变卖完家产的道君皇帝,去哪凑? 李邦彦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笑道:“那这宫内,还有什么故人?” 道君皇帝翻开礼单,这次没有再动怒,而是盯着礼单出神。 等三人如释重负地离去,道君皇帝看着殿内笼子中的两只大雁,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李相,我正欲进宫拜谒一下故人,可是无人通报,进不去这宣德门,不知李相可否带我进去?”寒暄几句,完颜宗望便说明了来意。 李邦彦摆摆手:“高论谈不上,但是本相了解太上皇啊,三番五次地惹太上皇不悦……”李邦彦顿了顿了,又纠正道:“本相不是怕惹太上皇,而是怕官家说咱们办事不利,就纳彩这等小事……” 唐恪微笑颔首:“李相国可不是见谁都这么热情洋溢的,对本官就从来不如此,对你张太尉难道热情洋溢?” 说罢,父子俩抱头痛哭! 看着耶律余里衍递过来的雪白棉布,完颜宗望甚是不解:“这是何物?” 两人一起从驿站出来,完颜宗宪去了东角楼巷,完颜宗望则又去宣德门附近溜达,寻思着找个什么理由再入宫一次,说不定能跟赵福金来个偶遇。 “哦……”声调上扬,没有失落之意:“那我就直说了,等你这次回去,帮我带些东西,给大金皇室的女眷们试试,要是她们喜欢,你再帮我找个商家代卖,得利三七,商家三,我七。”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完颜宗望有些感慨,刚轻声叹了一声,突见耶律余里衍停下脚步,扭头又看向完颜宗望,秀美的脸庞不似刚刚那般冷淡如霜,竟似三月春风:“你现在是大金监国会议长了?” 偪王仔仔细细看了半天,讪笑道:“高宠果然得宠,娶个媳妇,九万九……”偪王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拿着礼单的手也颤抖了起来:“爹……纳彩……九万九……那您这个当爹的,纳征时,可就不是十里红妆,那得是百里红妆了……” 李纲正色道:“臣没有朋友,也不宴客。” …… 完颜宗望点点头:“我是来看看完颜亶的……” 龙德宫外,原班人马纠结了半天。 张浚凑上前来,听着唐恪给他讲金国大军溃败后,官家大朝议时,对金国的态度。 不等李邦彦再说话,唐恪赶紧接话道:“太上皇,今日得把这纳彩之礼过了,否则臣等在官家那边,无法交代啊。” “那你慢慢看,不打扰了。” 偪王又劝道:“爹爹还是莫要如此了,等下传到妹妹耳朵里,还以为爹爹……” 说话间,唐恪扭头看向三丈开外,李邦彦与完颜宗望正相谈甚欢,又笑着看向张浚招招手:“来,我与张太尉细说,李相国可不是您说的那样有失身份的。” “啧啧啧,那就可惜了,要不要一同前往?”完颜宗宪盛情相邀:“你昨日去宫里时,我已找附近的商家打听过,这内城的桑家瓦子很有意思。” 已经先行几步的李邦彦闻言愣在原地,扭过头看向完颜宗望:“看道君皇帝?那不成!” 说罢,唐恪大手一挥,龙德宫内的礼乐又起。 “这样,先带大雁为头礼,太上皇若是不满意,再换就是,反正今日之内把纳彩之事搞定,给官家有个交待就是。”张浚忍不住开口道。 跟他一同前来开封的完颜宗宪安慰道:“二太子,人家大宋官家公事繁忙,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不如随我去逛一逛先,等过些日子,其它各国使臣都来了,自然会见上。” 两人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去不去。” 赵福金这次邀各国遣使而来,目的很简单。 三人大步朝着龙德宫内走去。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创新求变。 赵福金颇为无语。 “你有钱吗?” 御书房内,李纲正在给赵福金奏报各国来使之后的流程安排。 “呵,真好,喝茶吗?我去给你沏一壶来。”耶律余里衍只说不动。 完颜宗望灵光一现:“还找什么理由啊,让李邦彦带我进去便是。” 张浚和唐恪两人看向李邦彦:“李相有何高论?” “来过一次,是为我大金谋事,未曾闲逛。” 完颜宗望朝着张浚施了一礼:“入宫看看故人。” 张浚一把拉住完颜宗望的胳膊:“巧了,我也正要入宫,与二太子同行,走走走,二太子随我来。” 一番动作一气呵成,便已将完颜宗望拉着远离了李邦彦,朝着宣德门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笑道:“李相国公务繁忙,我带二太子便好。” 看着两人的背影,李邦彦扭头啐了一口:“熟不熟啊,就这么热情洋溢?真狗!” 第282章 啊,贤婿! 入了宣德门,完颜宗望本想借故离开,蹓跶去明仁宫、去御书房、甚至去艮岳也行。 赵福金的行动轨迹,昨日早在完颜亶那里打听清楚了。 要么在明仁宫躺平,要么在御书房勤政,要么在艮岳遛狗…… 至于会不会被宫里巡逻的禁军直接拿下,完颜宗望倒是没考虑那么多,毕竟大宋宫里的规矩和会宁府宫里的规矩,完全不同。 金国皇帝完颜晟,才学着辽宋搞宫内禁制没多久。 可是架不住张浚热情:“二太子这边走,这边走,太上皇今日心情不错,你们故人之间可以好好聊聊,这些日子在开封,有什么需要下官效劳的地方,二太子尽管开口便是。” 连拉带拽,完颜宗望被带到了龙德宫内。 还未入殿,张浚突然一拍脑门:“哎呦,只顾着给二太子带路,忘了官家还交代了别的事。” 说罢,张浚指了指紧闭的殿门:“太上皇禅位后,就住在龙德殿内,二太子自行上去便可,下官先去忙别的事,等忙完了再去驿站拜谒二太子。” 完颜宗望一喜,连忙躬身:“张太尉自管去忙。” 本想着等张浚前脚走,自己后脚就溜出龙德宫,继续自己的偶遇计划,可未曾想还没来得及,御阶上的殿门便打开了。 一个哭丧着脸的男人倚在门扉,满目哀伤地眺望远方。 完颜宗望一愣:“道君皇帝这么年轻的吗?” 自宋金海上之盟起,金国朝廷与道君皇帝也算是打过无数次交道,可那也仅仅是书信往来,双方都未曾见过彼此真容,所以完颜宗望才有此一愣。 刚刚纳彩之礼时,龙德宫确实热闹。 可现在,偌大个龙德宫就只有两个男人上下对视。 偪王突然眼睛一亮,朝着御阶下的完颜宗望开口问道:“高家人?” 完颜宗望闻言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是对自己说话,本想着自报身份,可是还未开口,就见上方之人招手道:“来来来,你上来,本王有事要你办。” 本王? 完颜宗望这才确定,此人并非道君皇帝。 “愣着干嘛?上来呀!” 完颜宗望“哦”了一声,抬脚走上了御阶。 刚到正殿门口,还没来得及施礼,就被偪王一把拽进了殿内,随后偪王探出脑袋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迅速地掩上殿门。 龙德宫偏殿隆起的屋檐后,两个皇城司暗探的脑袋探了出来:“刚刚进去的是谁?” “高家的家丁?” “不像!” “那你说是谁?” “emmm……高家家丁。” “好,记下,靖康二年四月二十九高府家丁入龙德殿。” 一个暗探掏出小册子,迅速记上:“要不要听听他们说什么?” “废话,走!” 说罢,两人又缩回了脑袋。 龙德殿内,道君皇帝正在翻箱倒柜,把自己仅存的藏物一件件地摆在条案上:“这幅《瑞鹤图》,是朕政和二年元夕次夕所做,应该能换不少银子。” 道君皇帝自顾自地嘀咕,根本没发现殿内多了一个人。 “还有这副《芙蓉锦鸡图》,字帖也有一些,《欲借风霜二诗帖》、《夏日诗帖》,还有《腊梅山禽轴》……足足二十六副,这些能换十万贯吧?” “爹,我找了个家丁来,让他把这些东西带出去,问问价?”偪王凑了上去问道。 道君皇帝这才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完颜宗望,只觉此人怎么看也不像个家丁:“你是哪个府上的?” 完颜宗望咽了咽唾沫,躬身道:“高家。” “高家?”道君皇帝脸一黑,扭头盯着偪王:“你脑子呢?” 说罢,道君皇帝一把将偪王拉到了一旁,恨铁不成钢地小声骂道:“你是嫌朕不够丢人?给女儿凑嫁妆要变卖物件?” 偪王委屈巴巴:“爹,如今这境况,还能到哪去找人,您这会就别顾忌颜面了,当年苏太师嫁女,不也变卖家产凑嫁妆嘛。” “那也不行!朕什么身份,他苏辙什么身份,能相提并论?”道君皇帝不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爹爹您说怎么办?”偪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累了! 道君皇帝叹道:“行,就算这些物件可以卖个十万贯,还有八万贯呢?朱琏那边,你也得找人去说说,朕记得当年她的嫁妆可不少啊,凑个八万贯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偪王倒是不介意当个扶妹魔,只是眼下,出不得这龙德宫啊。 “爹,为何不找妹妹要一些?”偪王嘀咕道。 “福金?福金将来不用嫁人吗?” “害,爹爹,妹妹是大宋官家,怎能嫁人?那都是纳赘啊。” “纳赘,那岂非更贵,尤其是……”道君皇帝顿了顿,悄声说道:“上次高宠来,你记得不记得高宠说过一句话?” 偪王好奇地看着道君皇帝:“说甚?” “说……福金与完颜宗望……” “什么?妹妹跟完颜宗望?”偪王一时没忍住,声音拔高了许多。 杵在一旁看这对父子嘀咕的完颜宗望突然一颤,忍不住问道:“官家和完颜宗望怎么了?” 偪王一愣,看向完颜宗望,心里嘀咕:“连高府的一个家丁都知道了?那看来是真的了。” 旋即,偪王又同情地看向道君皇帝:“爹,妹妹要是真纳了完颜宗望,那可就是纳了整个大金啊,您作为太上皇,又作为父尊,到时您光卖这些字画怕是远远不够啊。” 道君皇帝掩面而泣:“厚嫁之风,甚恶!” “大金不兴这些,只要两人情投意合,没有这些礼数。”完颜宗望那张脸,黑里透着红,竟有些娇滴滴之态。 “闭嘴!你懂个屁!”父子二人异口同声。 完颜宗望大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君皇帝万安,在下正是完颜宗望!” 龙德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道君皇帝和偪王目瞪口呆盯着完颜宗望看了许久:“你是完颜宗望?你可莫要胡说!” 完颜宗望看着条案上摆卖的字画,呵呵笑道:“我并非风雅之人,但既然道君皇帝忧虑钱财之事,这些字画,我二十万贯收了。” 道君皇帝又惊又喜,失声喊道:“啊,贤婿!” 龙德殿屋檐上,一个暗探又掏出小册子,急书道:“靖康二年四月二十九,道君皇帝在龙德殿称完颜宗望‘啊,贤婿!’” 另一个暗探蹙眉沉思片刻,一巴掌拍在了书写之人的后脑勺上:“还记个屁,快报司公!” …… …… 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夏雷滚滚。 这春夏相交的天气,就如同稚童的脸,说变就变。 赵福金看着御书房外阴沉的天色发愣,心想过几日高宠大婚之时,这天可莫要说变就变,把观礼之人都淋成落汤鸡。 御书房一侧,李邦彦正在伏案狂书,没过多久,便放下手中笔,捏起纸张来吹干墨迹,走到了赵福金身侧:“官家,按您的意思都列好了,臣念与官家听?” 赵福金嗯了一声后,李邦彦念道:“大理王段正严之女段语嫣入开封后,由江宁知府赵明诚之妻李清照陪同,赏开封八景,品十二正店美酒,打马八圈,勾栏听曲,同游诗会。” “善!”赵福金颔首,又笑问道:“你可知此女为何叫段语嫣?” 李邦彦一愣,心想官家这就有点过分了。 知道辽国诸事,那是宋辽交好百年,来往甚密。 知道大金诸事,那是知己知彼,以求百战不殆。 可大理这种小地方的辛秘之事,为什么也知道? 赵福金一本正经地说道:“大理王段正严他爹,叫段正淳,风流多情,留种无数,段正严随他爹,年少时化名段誉,来中原游历,认识了个姑娘,叫王语嫣……” “求而不得?”李邦彦觉得,这就合理了。 “谁说人家求而不得?舔了许久,舔到手了!”赵福金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朕最烦这种舔狗,也不知怎么就能火了?” “啊?”李邦彦心想,一会完事,一定要去翻一翻大理王的记录,他怎么不记得大理王有个王妃叫王语嫣的,再说了,这女儿能跟妈妈同名吗?不冲? 见赵福金不再科普,李邦彦又念道:“西夏太子李仁爱,由礼部尚书唐恪陪同,金国宗室完颜宗宪,由臣陪同,流程是……” 还未来得及继续往下念,就被内侍官打断:“官家,皇城司司公郭京求见,说龙德宫那边有急事。” “龙德宫?”赵福金秀眉一蹙,心想自己这个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宣!” 片刻后,郭京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官家,完颜宗望去了龙德宫,正在龙德殿与太上皇欢饮。” 赵福金不解:“他怎么会去龙德宫?不对,他怎么能随意入宫?这皇宫禁制是摆设吗?” 见赵福金嗔怒,郭京大气都不敢出。 虽说皇城司不负责皇宫禁制,但是好歹也算个安保部门,要真是问责,也脱不了干系。 李邦彦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心想张浚这回麻烦大了,于是贴心地给了个背刺:“官家,是张浚张太尉带二太子入宫的。” …… …… 龙德殿内,焚香袅袅,茶香四溢。 偪王在一旁碾茶,道君皇帝则亲自煮水烹茶,完颜宗望则在道君皇帝的指导下,用茶刷清理着茶台茶沫,三人围炉而坐,其乐融融。 “朕是万万没想到,能与二太子同坐饮茶啊。”道君皇帝叹道。 偪王在一旁插话:“爹爹还叫他什么二太子,见外!” 道君皇帝面色一怔,随后讪笑道:“对对对,贤婿,应该称一声贤婿才是。” 完颜宗望连连摆手:“当不得,当不得……道君皇帝与偪王殿下还是莫要取笑了。” “怎就当不得?二太子这是瞧不上我那妹妹?”偪王故意使坏。 完颜宗望赶紧解释:“大宋官家有倾国倾城之姿容,又有平定天下之韬略,智慧与美貌并存,仁心与杀伐共舞,此等奇女子,我完颜宗望只敢仰望,不敢亵渎。再说……再说……” 完颜宗望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哀叹一声:“若当年不是先灭辽国,而是先灭了宋,我便不会成亲……” 道君皇帝:…… 偪王:…… 这对父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心想这完颜宗望是傻还是憨,怎能说出这等话来? 见两人不应,完颜宗望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起身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哎呀妈呀,这一激动就说秃噜嘴了。” 道君皇帝抬抬手,示意完颜宗望落座:“懂,都懂,贤婿是想说自己有过婚配,配不上我家福金?” 果然,懂男人的只有男人。 完颜宗望苦笑道:“对,我想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害,这不叫个事啊。”偪王把碾好的茶叶盛出来放在道君皇帝身侧,趴在茶案上,身子朝着完颜宗望微微前倾:“你想,我家妹妹,那是大宋官家,官家就得有后宫,后宫里将来也不可能只有你二太子一个对吧,你俩这就算是打平了。” 完颜宗望一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偪王那张有些圆润,看起来贱兮兮的脸,恨不得一巴掌呼上去! 这说的是人话? 道君皇帝也觉得自己这个憨儿不讲人言,在桌下踹了偪王一脚,示意他赶紧闭嘴吧。 女人吃醋,顶多是扯头发挠脸。 这男人要是吃醋了,可是要血溅五步的。 道君皇帝第一次意识到,自家女儿这终身大事,是个大事啊。 他可不想日后生活在刀光剑影笼罩下的后宫里。 “贤婿莫要听偪王乱讲,这憨儿此忱Фタ蓁铡就不会说话,福金是什么心性,我这个当爹的岂能不知,要么孑然一身,要么择一而终,岂会建什么后宫。”道君皇帝讪笑道:“只是,将来你与福金若是成了,只怕……你得入赘。” “若真能得此青睐……也不是不可以。”完颜宗望低头轻笑:“只怕福金,是瞧不上我的。” 道君皇帝哈哈笑道:“这事,你得听朕的,福金从小就含蓄,喜怒不形于色,你作为男人,脸皮得厚点,说话做事得主动点,如此,好事可成。” 完颜宗望躬身:“受教了!” 三人刚准备以茶代酒,举起茶杯时,龙德殿的殿门推开,内侍官带着几个殿前司禁军走了进来。 三人齐齐一愣,面面相觑后再扭头看向殿外,只见一袭淡青色的长裙摇曳,赵福金已经跨步入殿。 身后,闷雷炸响,一道闪电划破暗沉的天空,大雨倾盆而下。 第283章 真心话大冒险 赵福金目光如炬,扫视了殿内众人一圈,玉足轻迈,朝着茶案走来。 每走一步,围着茶案的三人便心中一颤。 道君皇帝与偪王心惊胆颤的原因是不知道哪里又惹的这位大家长不开心了。 完颜宗望则不同,他不是心惊胆颤,只是感觉心跳比平时快了那么半拍。 而赵福金之所以走的缓慢,是因为她还在调整情绪,琢磨刚刚李邦彦的话:“官家,到了龙德宫切莫发飙,注意外交礼数啊,二太子虽说是自己人,习惯了,可西夏和大理可还在看着呢,要是官家实在不爽,回头问责张太尉便是,要不是他,二太子也进不得皇宫。” “呵呵,妹妹来了。”等赵福金在茶案前停下脚步,偪王赶紧站起身来招呼。 道君皇帝原本也想起身,屁股都离开了蒲团,但牙一咬心一横,又坐了回去,他可不能在完颜宗望面前显得太过卑微,这不利于之后的家庭地位:“福金来了,快坐,尝尝爹刚烹的新茶。” 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完颜宗望躬身行礼:“见过大宋皇帝陛下。” 赵福金面无表情地看了完颜宗望一眼,微微颔首,随后又看向惶恐不安的道君皇帝,终于面色一变,乖巧可人地喊了一声:“爹。” 赵福金也在心里笑道:“嗯,看来都未妄言。” 第四轮,偪王终于赢了。 “朕”这个词还没说出口,偪王一拍桌子:“懂了!” 赵福金面色平静,端着酒杯浅酌,只是端着酒杯的手,似乎有一点点颤抖:“妈耶,他真的喜欢朕?” “真心话大冒险!”赵福金笑着拿过内侍官递来的骰子:“六大一小,最大的问最小的一个问题,必须真诚作答,若有虚言,人神共弃!若是真的不便回答,那就由大者指定一件事,必须完成。” 完颜宗望一愣,看了看偪王,又看了看赵福金,心想这偪王是被囚在龙德殿了? 赵福金满脸尴尬,普天之下皆知大宋以孝治国,礼数极佳,这次邀各国使臣来访,就是想让他们折服大宋礼乐文化,这蠢货真的是口无遮拦:“放?你自愿留在龙德殿尽孝,想回府便回啊,这也要给朕说?” 偪王仰着头笑道:“二太子是专挑软柿子捏啊,被我妹妹吓破了胆,听到我妹妹被囚,觉得机不可失,趁我监国,赶紧来捏一把软柿子是吧?没想到吧,这是我跟妹妹商量好的,哈哈哈!上当了吧!” 偪王替父作答:“害,妹妹呐,爹哪里是关心完颜宗望的家事,爹关心的是自己的钱袋子,妹妹你想,将来完颜宗望以大金为礼,入赘到了咱大宋,那爹爹拿什么回礼?” 另一人云: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茶香四溢! 完颜宗望顿了顿,想起自己当时发兵冒进,实在可笑。 “殿下,当年若是我金军真的破城了,也不会屠城的。顶多就是搜刮财物,屠城杀人之事,我们可从未想过。”完颜宗望连忙解释,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赵福金。 道君皇帝欣喜,一脸慈父笑意:“大冒险吧?” 有人云:持刀哄寡妇,下海劫人船。 还有瘾君子酒令,相当于后世的狼人杀,考量众人的口才和逻辑分析能力,这种游戏,后世不少人认为是脱胎于西方mba的课程训练,殊不知在大宋早已经兴起,比西方那一套mba之法早了整整千年。 偪王嘴巴微张,看了看道君皇帝,又看了看赵福金,一口热茶灌下,心里嘀咕:“也对,当着二太子的面可不得演演,要是还如平时那般凶恶,谁敢要啊。” 赵福金点点头:“随意!” 赵福金思忖片刻:“不能出这等为难之事。” 偪王本想说城在人在,但想到人神共弃…… “正好,朕也有一些事……”道君皇帝讪笑着看着赵福金:“能不能也问问?” 道君皇帝却觉一阵晕眩,像是醉茶,得亏道君皇帝茶艺精深,又浸淫朝堂数十载,反应极为迅速,拉起赵福金葱白般细嫩的玉手,满是关切地抚摸着:“我儿辛苦,这些日子都瘦了。” 第三轮,赵福金又是最大,而这次最小的,是完颜宗望。 第五轮,道君皇帝赢。 “好!”完颜宗望起身,朝着赵福金躬身行礼:“官家果然是旷古烁今的奇女子!我完颜宗望在此立誓,此生定以官家马首是瞻,三年时间,我一定会让大金治下的百姓,如大宋百姓一般富足,大金律法也一定会像大宋一般,保百姓尊严!” 到了道君皇帝当政后,酒令的玩法还有更多的创新。 赵福金一口酒水喷了出来:“朕要……朕要这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每一个人都有尊严地活着!” 第一轮,赵福金摇到了五点,最大。 三人又把目光移向了偪王,心想你又懂了? 也有舞剑,但因为宋人不好武,又因为唐裴氏之舞剑已无人可超越,此项便成了小众玩法。 说到动情,完颜宗望泪眼婆娑:“等我这次回到会宁府后,一定要常伴母亲身侧,好好尽孝!” 赵福金抿嘴轻笑,微微摇头:“不苦,为了大宋,为了爹爹,都是女儿应该做的。” “嗯……朕一直没想明白,当时西路军还在太原城下,你为何要孤军深入,这明显是兵家大忌啊。”赵福金微笑着看向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还未张口,就已经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能大冒险吗?” 完颜宗望浑身一颤:“答!我答!” 赵福金蹙眉:“爹,你怎么还关心起人家的家事来了?” 而欧阳修思忖片刻,酒意阑珊道:“酒粘衫袖重,花压帽檐偏” 完颜宗望又灌了两盏,这才开口道:“当时听闻开封城朝廷内斗,官家被道君皇帝囚禁,偪王摄政……这才……这才……” 但是,这些酒令赵福金并不想玩。 完颜宗望点数最小。 “妹妹,大冒险吧?”偪王一脸讪笑地询问赵福金。 “行,那咱们就行个酒令吧,来人,撤茶换酒。” 道君皇帝咬牙切齿:“逆子!逆子啊!” 诙谐有趣。 至于玩武的,常见的是投壶,礼乐兼具。 完颜宗望闻言动容:“之前听说道君皇帝与官家不合,如今看来,都是谣言,要早知道道君皇帝与官家如此父慈女孝,我……” 文的有拈题分韵,拈题是各人自认或拈阄定题目,分韵是在限定的韵部中自认或拈定诗韵。拈题分韵的规矩是作成诸位共饮,作不成罚酒。 “这个嘛,先打打,若是真的打不赢,那就只能降了。”偪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道君皇帝的表情,随后又补充道:“不是我贪生怕死啊,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开封百姓,若是死战不降,等完颜宗望破城,那百姓……” 其余三人一愣,道君皇帝在说甚? 只有完颜宗望心领神会:“我说过了,我们大金不兴那一套。” 道君皇帝轻哼一声:“就他肚子里那点事,朕有什么不知道的。” 偪王牙一咬心一横:“爹,儿臣还是觉得大冒险好玩点,等儿臣回府,一定让朱琏拿出三成嫁妆给嬛嬛凑嫁妆!” 也有定题赋诗,定题赋诗就是在酒席上随机出酒令,诸如要求说出人物、器物、诗句、韵律等等,涉及到三教九流古今文化,以此来饮酒取乐,被后世津津乐道的“欧阳修赋诗”便行的是这个酒令。 听赵福金如此说,道君皇帝马上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赶紧打圆场:“腿长在你身上,不会走啊?说什么胡话!” 赵福金笑道:“爹爹真没什么想问的?” 相传欧阳修等三人行定题赋诗的酒令,定的题是:需犯徒以上之罪。 四人经过一番细节化后,酒令正式开始。 完颜宗望尴尬的脚趾扣地,不过也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置可否地尴尬笑着附和,眼神偷偷地瞟了一眼赵福金。 赵福金点点头:“爹,这不跟回答了一样吗?” 偪王这才后知后觉,满脸不舍:“算了,妹妹在前朝为大宋,为爹爹如此操劳,我这个当儿子的,还是留下来再照料爹爹一段时间吧,免得爹爹一个人寂寞。”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完颜宗望。 赵福金凑到道君皇帝耳边嘀咕了一会,道君皇帝原本云淡风轻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好奇:“赵桓,宣和末年,要是朕禅位与你,而完颜宗望还是退兵了,朕再回到开封,你如何待朕?” 偪王心花怒放:“这样,今日这顿酒喝罢,妹妹就放我回府吧?好几个月了,你也不想看着你嫂嫂守活寡吧?” “那官家要什么?”完颜宗望正色问道。 “呵,那片白山黑水,朕要来作甚?”赵福金冷哼一声。 其余两人不解,这也没犯什么大事啊。 赵福金紧挨着道君皇帝坐下,胳膊一伸,搀着道君皇帝委屈巴巴地说道:“爹爹是真会享清闲,以茶会友,好生雅致,也不知心疼心疼女儿,不像女儿我,只会心疼爹爹。” 最小的是偪王赵桓,两点。 见赵福金一脸平静,完颜宗望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证明:“我确实没想过要屠城啊!” 第一轮,这俩人便知道了这个酒令的凶险。 一来是这些酒令技术性太强,自己并不擅长,二来太过繁琐,她又不是真的来找乐子。 “行!等这次回了会宁府,干掉完颜晟……”赵福金一本正经地说道。 偪王挠着头问道:“那要是让我上天摘星,实在完不成呢?” “这样行吗?”道君皇帝又看向赵福金。 完颜宗望端起面前的酒盏,先猛灌了一盏,偪王催促道:“哎呀二太子,你又不是怂人,还需要拿酒来壮胆?只管说便是。” 完颜宗望叹道:“《论语》有云,父母在不远行,可我没想到,大宋孝道如此,这哪是不远行,这就是贴身尽孝啊,再观自身,父皇在世时就未如此尽孝,还有母后……” 偪王老实巴交地想了半天:“儿臣……儿臣会将皇位再还给……” 赵福金看了看众人,心里嘀咕:“坦白局是吧?” 道君皇帝本来没什么想问的,对这个憨儿,一眼就能看透的人,浪费什么时间:“要不大冒险吧,等你回府,让朱琏把自己的嫁妆……” “爹!我还是回答问题吧!”偪王态度坚决。 见完颜宗望欲言又止,赵福金大概也能猜到他在哀叹什么,于是扭头问道:“朕有些事一直没想明白,上次见面本是想问的,但诸事繁杂,没来得及细问,今日左右无事,不如……” 偪王一脸黑线:“爹,这事……儿臣没想过啊!” 点数最小的是赵福金。 “对对对,贤……二太子直说便是,行军打仗谁能没个纰漏,不必怕我们笑话。”道君皇帝抚须轻笑。 殿外又是一声惊雷炸响,道君皇帝只觉混身一抖,强装淡定地尬笑道:“坐……坐吧。” 完颜宗望颔首:“全凭道君皇帝做主。” 欧阳修云:“都醉成这样了,犯下什么大罪也都一念之间。” 比如九射之法,相当于后世的飞镖轮盘。 “现在想!”道君皇帝根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人神共弃啊!”赵福金打断偪王的话轻笑着提醒道。 道君皇帝抚须笑道:“以后彩礼少收点,意思一下就行了。” 可是话一出口,赵福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掉坑里了,连忙解释道:“朕的意思是……朕的意思是……意思是完颜宗望将来若是看上咱们哪个皇室女子,朕可不要白山黑水做彩礼。” “可朕没什么想问的啊?”道君皇帝蹙眉看向赵福金:“这等情况怎么办?” “还有我,还有我!”偪王也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 第二轮,道君皇帝六点最大,偪王一点最小。 “继续!”赵福金把骰子递给偪王:“输者先摇。” 行酒令,大宋酒场饭局的常见游戏,玩法分文武。 赵福金闻言,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这么做,是为了……” 赵福金笑着问道:“若当年爹爹禅位与你,完颜宗望兵临城下,你是战是降?” “好!我也有一些事,想听官家解惑!”完颜宗望躬身道。 说罢,完颜宗望再次躬身告退:“今日一行,受教了!宗望告退!” 看着完颜宗望走出龙德殿,偪王嘀咕道:“妹妹执掌大宋天下,二太子摄政金国万事,你俩太平了,这天下才能太平,你俩富足了,这百姓才能富足……” 道君皇帝也叹道:“福金呐,如今天下平定,相信用不了多久,朝中就得再兴子嗣传承之事,你自己可得有个谱,要是处理不当,造成的动荡可不会亚于金军围城啊。” 赵福金点点头,嗯了一声:“知道了。明日起,你们就自行活动吧。记住,可莫要再生闲事,有什么拿不准的,来找朕商议!” 第284章 大理使团 靖康二年五月初一,大理使团进入开封。 这是大理使团时隔十年后,第二次出使大宋。 十九年前,段正淳出家为僧,禅位与段正严。 初登皇位,经历了几年动荡期后,段正严终于是稳住了朝局,便立刻遣使赴宋,给大宋进献贡马、麝香、牛黄等物。 道君皇帝极为欢喜,册封段正严为金紫光禄大夫、云南节度使、大柱国、大理国王。 大理便成了大宋名义上的附属国。 十多年来相安无事,偶有通商。 等李纲送来大理使团的名单,赵福金看着名单上使团长的名字笑道:“大理这次是足够重视了。” 李纲问道:“官家为何如此说?” 赵福金递回名单:“十年前,来访大宋的使团长叫什么?” 李纲不谙君意,赵福金也不好意思明说,只好不耐烦地挥挥手:“行吧,依你了,去办吧!” 这在中原王朝是很难想象的,妥妥的后宫干政,祸乱朝纲。 “可……可您知道樊楼在哪吗?开封城这么大的,会不会走丢了?”小翠犹豫道。 是要被史官钉在耻辱柱上的。 一个从小就生活在皇宫,受尽娇惯的帝姬,怎来的如此学识? “官家,那臣这段时间就与高开盛多接触接触,除了通商之事,官家可还有它事要交待?”李纲躬身问道。 段氏,高坐皇权,册封授权高家为相。 段语嫣笑道:“少见多怪,我听父王说,这宋人每家每户都养猫狗,可不是用来看家护院,抓老鼠的,是……是当儿女一般养的。” 尤其是段语嫣的头饰,更是好看,垂下的白色飘带代表下关的风,艳丽的花饰代表上关的花,帽顶的洁白是苍山的雪,弯弯的造型是洱海的月。 “跳窗?”侍女的话音刚落,段语嫣已经翻到了窗外,双手扒着窗棱垂下身子,手一松,落在了驿站后花园。 在赵福金看来,这是有那么一丝丝君主立宪的味道。 “哎呀高叔叔,这朗朗乾坤的,怎么会丢,再说了,您路上不是告诉我,开封城的治安可好了嘛?”段语嫣继续撒娇。 “高叔叔,我想出去玩。”段语嫣扯着高开盛的胳膊,撒娇道。 在这片青柳低垂中,两边琳琅满目的商铺门庭宽敞,形态各异的招牌,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在大理,这却是常态。 如今的大理国王,大柱国段正严的皇后,依旧姓高。 小翠只顾着左顾右盼,不时地指着新奇的招牌:“公主您看,还有卖猫狗的。” 招待各国来使和外放大员入京的驿站,就在果子街,正对面就是开封府衙和御史台。 当然,并不彻底。 段语嫣双手背负,脚步轻盈,微仰着脑袋说道:“父王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来过这里,咱们这叫重走帝王路。” “朕想驻军大理!” 所以段氏、高家之间的平衡,最主要依靠的还是血脉联谊。 赵福金点点头:“有!” 看到御街的一瞬间,段语嫣整个人都呆住了,兴奋地拉着侍女说道:“小翠,快看,快看,这便是御街了。” 蒲甘,李纲也是听过一些,却并不熟悉。 从果子街往西,便直通御街。 “哎呀,别可是了,快溜出去,等下高叔叔回来了!”段语嫣拉着侍女,探出脑袋四下看了看,只见廊道上还有七八名大理国随行护卫,段语嫣又缩回脑袋,看向了窗外:“走,跳窗!” 赵福金的意思很明显了,虽无筹码,但有威慑! 既然大宋北面已定,想挥兵南下不是不可能,大理高家得自己掂量掂量,以他们的弹丸之地对抗如日中天的大宋…… 赵福金又问:“那这次呢?” 李纲虽然耿直,但并不傻,躬身笑道:“臣今夜设宴,款待大理使团,想请三公主与完颜宗望作陪……” 听完了赵福金对大理朝局的介绍,李纲甚是佩服,因为这其中很多事情,大宋的朝内文档并未记载,再想起靖康之战前,赵福金对于金国朝局的解读,尤其是在对金国朝廷三大势力的精准分析。 “臣明白了!”李纲躬身准备告退,赵福金又叫住他叮嘱道:“我们大宋乃礼仪之邦,可不要口出威胁之语,甚至……有些话都不用自己说,明白吗?” 侍女闭上了嘴,咽了口唾沫:“可是……可是……” “不许!” 高开盛同样身着大理服饰,宠溺地看了段语嫣一眼:“现在可不行,你娘临行前专门交代了,让我看好你。这里可不是大理,万一跑丢了我怎么向你娘交代?” 皇权偶尔也会试图挑战相权,给自己揽点事,可结局都不怎么好看。 “官家的意思,是要对天竺和蒲甘发兵?”李纲眉头紧蹙:“这战线太长了,兵源、后勤……” 比如段正淳就坦言,自己这个大理国王,是比不上皇后高升洁的,非但比不上,还得以妻为尊,妻让向东,绝不向西。 “公主……这是仙界吧?”小翠憨憨笑道。 “公主,可高大人刚专门交代了……”侍女为难道。 送走驿承,高开盛对段语嫣身旁的侍女叮嘱道:“看好公主,可莫要外出。” 从清晨吃过早饭,赶了几十里路,进了开封已到午时,驿站里虽然提供了饭食,但是小翠忙着替段语嫣收拾屋子,一口未尽,本想着忙完再去吃点,可没想到这就被段语嫣拉出来逛街。 小翠跟在屁股后面问道:“去哪吃?” “但他姓高!”赵福金伸了伸纤细的腰身,活动了一下白皙的脖颈:“在大理,天上掉下的一枚铜钱,都得姓高。” 段语嫣满是不情愿地嘟着小嘴,眼看高开盛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拉着侍女嫣然笑道:“走,溜出去!”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汴河旁走去,走到几个赤着膀子的糙汉面前,段语嫣拱拱手:“喂,船家,问个路,樊楼在何处?” 赵福金摇摇头:“买粮多贵的,朕要给大宋搞几个粮仓,比如蒲甘、天竺。” “父王说,出门在外,嘴巴勤快点,瞧见河边那渔人了吗?去问问不就行了。” 李纲有些恍惚:“官家的意思,要从大理买粮?” “既早已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何来尴尬?”李纲果然是钢铁直男,此时若是李邦彦,定然要在心中取笑:“尴尬的不是别人,怕是官家自己吧?” 这一身搭配,像是把云南的风花雪月都穿在了身上。 那侍女也不再犹豫,退后两步,一个猛冲,一招大鹏展翅,就稳稳地落在了段语嫣身旁,两人顺着墙角,溜到了驿站后门,拔开门栓,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小翠咋舌:“啧啧啧,宋人真是富有。” 说罢,高开盛正衣正形,朝着驿站前厅而去。 侍女连忙跑到窗前,低头看下去,段语嫣正满脸兴奋地朝着她招手:“快跳下来,跳下来!” “可咱们的筹码呢?”李纲苦笑。 高家在大理,那可不是一般的权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理段氏,只不过是大理国的吉祥物,一个样子货。 李纲一惊,满脸不解的看向赵福金:“官家,大理是大宋属国,没道理对它用兵啊?” 而真正掌权的,实际上是高家。 在鸿胪寺的安排下,大理使团已在官驿住下。 李纲低头看了一眼名单:“高开盛……此人并不显山漏水……” 驳的干脆利落,让李纲甚是不解。 侍女花容失色,连连劝道:“公主,您再等等,一会大宋朝廷安排的人就会来接您,有人做向导,总比咱们出去瞎逛的好。” 他想做甚,以赵福金的冰雪聪明,应该是知道的,为何要反驳呢? 脱口而出后,赵福金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什么理由反对,只好尴尬笑道:“三公主与完颜宗望……这俩人同席,会不会尴尬啊?” 李纲思忖片刻答道:“李紫琮为正,李伯祥为副。” 稍作歇息后,大理公主段语嫣就吵吵着要外出游玩,碧玉之年的少女是明媚活泼的,内里一件白色内衬,外披一条蓝色坎肩,纤细的腰身缠着五彩丝带,上面绣着飞舞的蝴蝶与蜜蜂,与中原服饰迥然不同。 六十余丈的宽阔街面,由一块块巨大的青石铺就,这些青石,每一块都规整相同,整条街面,平整的如同被刀切过一般。 李纲立马明白了赵福金的意思。 话还未说完,驿馆驿承突然出现在门口道:“高使团,鸿胪寺卿前来拜谒,请高使团前厅说话。” 正在河边闲聊的糙汉一扭头,就看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其中一个糙汉清了清嗓子:“两位小娘子要去樊楼?那坐我的船,我带两位小娘子去。” 高家,行使权利,管理大理军国大事。 “朕这些天在想,等咱们商事足够发达,与农事之间必定此消彼长,要是遇见个天灾,怕闹出饥荒,咱们得屯粮。”赵福金解释道。 段语嫣摇头晃脑道:“自然要去开封城最好的酒楼了!父王说,开封有七十二楼正店,其中以樊楼为最!父王还说,当年他在樊楼住了许久,乐不思大理啊,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官家细说!” 赵福金笑道:“驻军不等于用兵,朕的意思是,想在大理租一块地,部署一些军队,这个叫……叫……军事基地。” 御街两侧是桃李芬芳,青柳低垂。 高开盛颔首:“请稍后,我马上便去。” 高开盛哈哈笑道:“莫急莫急,鸿胪寺接引官说了,大宋朝廷已经安排了人带你游览开封,你稍候片刻,等那人来了……” “所以要用大理做跳板啊。”赵福金笑着摆摆手:“这都是后事了,等真的到了那一天,咱们君臣再议,这次趁大理使团入开封,李相辛苦一些,最好能与大理达成全天候不设限的战略合作关系。” 在小翠想来,大理很多百姓有的时候自己都吃不饱,哪有余粮喂猫狗,宋人每家每户都能养的起猫狗,那可不是富的流油嘛! 沿着御街逛了半天,小翠的肚子咕咕叫起:“公主,咱能不能……吃点东西?” 段语嫣不屑地哼了一声:“哼,跟着向导有什么好玩的,只会带你去准备好的地方,多无趣。我听父王说,开封之美,不在别处,而在坊市烟火,有宽敞的御街,有琳琅满目的各种铺子,还有说书杂耍的勾栏瓦舍……” …… 与人谈判,手里要是没筹码,还怎么谈? “筹码没有。”赵福金笑道:“你只需要告诉高开盛,当年太祖之所以用手中玉斧在大渡河以西一划,说‘此外非吾有也’,不是太祖不敢渡河,而是北面才是大宋的心腹之患,大宋不愿南北两路为战。” “吃东西?”段语嫣蹙眉一想:“走,带你去吃个好的!” 就算是大理皇宫正殿,百官上朝走的大道,相比起眼前的御街,也是远远不如的。 但是高家又与曹阿满挟天子以令诸侯诸侯不同,高家与段氏之间,自有和平相处之道。 …… 李纲甚至都有些怀疑,之前道君皇帝觉得自己的女儿被人夺舍,或许有些道理。 赵福金转身走向了一旁的堪舆图,点了点大宋北方:“可如今天下大势已变,辽国亡于金,而金败于宋,西夏已是我大宋囊中之物,想什么时候拿什么时候拿。” 天竺李纲是熟悉的,佛国。 侍女小翠的惊诧程度,比段语嫣更甚,她从来都没敢想过,这天下竟然有如此宽敞的街道。 “军事基地”这个新词,李纲从字面上就能理解,只是为何要如此行事? 段语嫣撇撇嘴:“还有酥蜜食、香糖果子、蜜煎雕花,到了如今这天气,还有冰沙绿豆,想不想吃?” 而这次来开封的大理公主段语嫣,正是高皇后嫡出。 《段氏传灯录》有载:国有巾帼,家有娇妻。夫不如妻,亦大好事。妻叫东走莫朝西,朝东甜言蜜语,朝西比武赛诗。丈夫天生不才,难与红妆娇妻比高低。 段语嫣开心道:“宋人果然热情,那就有劳船家了。” 说罢,在小翠的搀扶下走上了船。 那糙汉见两人上船,扭头对着其余几个糙汉嘿嘿一笑,悄声说道:“外地人,大生意。” 说罢,也跳上了船,撑起船篙:“两位小娘子坐稳了,去樊楼,走起!” 第285章 金刚芭比 原本从御街去樊楼,也就是两个街区的事。 可是船夫硬生生绕了大半个内城,之后船资按里程要价,足足二十贯。 段语嫣倒是没有异议,还满怀感激地对船夫说了句:“有劳了。” 看着两名异族女子登岸,朝着樊楼走去,船夫挠头嘀咕:“是不是要少了?” 段语嫣和侍女小翠前行不远,视线豁然开朗,一座高三层的楼宇出现在他们眼前,这楼虽只有三层,但是每一次足有十米之高,三层加一起,足足有三十米之高,与不远处的皇城城墙相比,只高不低! 两人站在樊楼下,仰头看去,此楼都是木质结构搭建,外面彩绸环绕,随风轻摆,每一根栏杆都是花雕彩漆,装饰的极为华丽,一般人只需这么看一眼,便知道此处不是自己可以消费的起的地方。 段语嫣看着如此高楼,叹道:“难怪有诗云: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 小翠咋舌:“万钱?那咱们……” “进!” 不在饭点,一楼大厅内余位甚多,两人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店博士便热情的迎了上来:“两位小娘子要吃点什么?” 虽是异族外乡之人,店博士也没有丝毫轻怠,依旧保持着较高的服务水准,并不像一些影视作品中展现的那样,店大傲慢。 因为樊楼作为七十二正店之首,并非像后世想的那般,搞什么消费歧视。 在这里,有钱你就多花,没钱你就少花,哪怕只有用三五贯钱,也能吃个茶点,听个话本小曲。 一楼大厅,便专是服务这些人的。 若是家有余钱,想追求品质,二楼有六十多间雅室可供选择。 如想一掷千金,三楼大间不但可以俯瞰御街繁华,还能窥得皇城一角,更有歌姬舞女可助兴。 因为樊楼过高,能窥得皇宫,在仁宗时期,还被台谏言官忿忿然狂喷过,认为樊楼的繁华豪气已经压过了皇家风头,实为不敬! 仁宗却神色如常,并不恼怒:“百姓富足,官家之幸,何罪之有?” 可见无论民间还是官方,都觉得樊楼就是大宋商业兴旺,海纳百川的一个标杆! 除了主楼外,两侧还有廊桥可通往东西二楼,至于这两栋楼作何使用,知者甚少,那才是真正有门槛的顶级会所。 段语嫣点了几盘时蔬,要了一盘汴河醉鱼,再点了一壶金波酒后,看着厅内正在讲话本的老者朝店博士问道:“讲话本的地方,不是在勾栏吗,这里也有?” 店博士轻声笑道:“讲话本的,可不仅仅是勾栏才有,咱们樊楼,白日里都有话本说书,入夜后便是歌舞杂耍,两位小娘子稍坐,我这就给两位上菜。” 等饭菜的间隙,段语嫣被话本的内容吸引。 说书先生左手持扇,右手持尺:“说时迟,那时快,金国战神完颜娄室作势欲扑,身形已至,可咱官家稳如泰山,丝毫不惧,诸位可知为何?” 厅内食客满脸不屑:“害,勾栏里都讲了几百遍了,咱官家真龙护体,万法不侵呗!” 说书先生咧嘴冷哼,手中扶尺一拍:“错!”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说书先生:“不是?那你倒是讲啊!” 说书先生手中折扇一甩:“兵部侍郎韩世忠,手持錾金虎头枪,一枪刺去,枢密院使岳飞,弯弓搭箭,还有神勇金甲将军高宠,一杆大马士革枪同时而出,合三员猛将之力,逼得那金国战神不得不……” “放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拍案而起,指着说书先生骂道:“区区一个完颜娄室,还需要我们大宋三员猛将齐出才能制服?” 说书先生笑道:“当时情况,确是如此。” “你言之凿凿,你在场吗?你分明就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就是!别说一个完颜娄室,就是金军两路大帅,不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我听说啊,当时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吓的屁滚尿流,跪在咱官家脚下摇尾乞怜,官家单掌一扬,就把完颜宗翰拍成了肉泥呢。” “真的?那完颜宗望呢?” “害,那小子当时就吓尿了,我还听说……” “咳咳,最近官家邀各国使臣来开封,可莫要乱说!” “怕个鸟!官家邀这些人来开封,就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瓮中捉鳖,咱大宋要一统天下呢!” …… …… 段语嫣闻言一惊,看向侍女小翠。 小翠也是眉头紧蹙:“公主,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还不等段语嫣说话,旁边一桌冷哼一声:“一群贩夫走卒,遑论国事,生怕天下不乱!” 段语嫣举目看去,只见旁边一桌上,只有一个男子,二十出头,虽然一身宋人打扮,但是看面相,却有几分辽东汉子的粗犷之感。 “你小子说谁贩夫走卒呢?”一旁聊的正起劲的几人转头看向了年轻男子,大有一副要干一架的架势。 那男子起身笑道:“难道几位不是?” “瞎了你的眼了,看不见我们穿着的是太学院服吗?” “太学院?可是大宋的培养文人之处?”年轻男子啧啧道:“我说你们是贩夫走卒,遑论国事倒也罢了,毕竟燕雀蝼蚁之辈,可你们要都是饱学之士,还能说出大宋官家要把别国一网打尽的话,就实在愚蠢了。” 年轻男子的出言嘲讽,马上就引得这群太学院学子的围攻。 推搡一二后,还真就动起手来。 店博士上前相劝,反被推倒在地。 眼看年轻男子双拳难敌四手,段语嫣蹭地站起身来:“小翠,干他们!” 侍女小翠夹着一块鲜美的醉鱼嫩肉已经送到了小嘴边,听段语嫣干架,手中筷子一落,一个箭步就冲进了人群中,右手抓着一个太学院学子的衣领一提一甩,那学子便倒身飞了出去。 接着一个正踹,又是一个倒飞了出去。 店博士一脸惊诧地看着那个刚刚看起来瘦弱乖巧的异族女子,现在挽起内衫袖子,露出肌肉虬结的大臂…… 啊,金刚芭比! 第286章 教导有方 驿馆内,高开盛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把几名随团护卫骂的狗血淋头。 “瞎吗?公主那么大个人,你们都能看丢了?” “回高大人,公主并未从廊道离开,想必是……跳窗了!” 高开盛又返回段语嫣的屋子,看着兀自开着的窗扉,快步上前,低头看去。 果然,不够高! 以段语嫣的习惯,跳这么高的窗户,洒洒水啦。 高开盛长叹一声,扭头朝着门外走去,刚走到廊道上,就看见驿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高大人,高大人,语嫣公主可在?” 高开盛一听,心中一沉,快步迎了上去:“哎,驿承大人,我们公主应是偷溜出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驿承无奈苦笑:“刚刚手下人来报,说有两名大理少女在樊楼与人起了争执……” 不等驿承说完,高开盛眉头一蹙,朝着廊道上的护卫招了招手:“走!” 驿承一惊,连忙拦下:“高大人不可!” 高开盛疑惑不解地看向驿承:“我们去寻公主,有何不可?” 驿承解释道:“如此大张旗鼓,实为不妥,还是由下官去鸿胪寺,让鸿胪寺派人去寻。” 高开盛犹豫片刻,到了大宋的地界,自得遵守大宋的律法,再说,有小翠在旁,与人起了争执,吃亏的也不会是自家公主,想明白了这一点,高开盛躬身谢道:“那就有劳驿承大人了。” 驿承摆摆手,转身疾走,刚走到楼道口,便又与完颜宗望撞了个满怀:“哎呦,二太子呐……” “驿承何事如此匆忙?” 驿承来不及详细说道,扭头看了看廊道一侧,悄声说道:“大理使团来了,出了点小麻烦……” 完颜宗望拍了拍驿承的肩膀:“那你快去办。” 说罢,扭头看向了廊道一侧,看了一眼满面忧愁的高开盛,迈步朝着高开盛走去,由于这一层的廊道两侧满是大理使团随行护卫,完颜宗望边走边拱手自我介绍道:“大金监国会议长完颜宗望,前来拜会大理使团长。” 高开盛一听来人竟是完颜宗望,连忙收敛心神,满脸谦和地笑着拱手道:“久仰久仰。” 大理与金国虽然远隔数千里,中间隔着整个大宋,这些年来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接触都没有,若是民间,也许两国百姓都不知道有它国的存在,但是像完颜宗望和高开盛这样的国之重臣,自然是知道对方的。 尤其是高开盛,对金国和金军的了解更多一些。 毕竟这个立国没多久,就西亡大辽,南攻大宋,将西夏压着当小弟的国家,实在太过耀眼。 宋金大战刚起之时,大理高家甚至都做好了将来大宋覆灭后,如何与金国打交道的准备。 如今见到完颜宗望这个大活人,礼数自是不亏。 “听闻大理国四季如春,好生羡慕啊!”完颜宗望哈哈笑道,这样的开场白,到了一千年之后都是适用的,东北老铁一见南方人,第一句话往往都是:“你们那边暖和呐,不像我们那嘎哒,那个冷啊,嗖嗖滴!” 高开盛躬身笑道:“弹丸之地,比不得大金国幅员辽阔,白山黑水遍地是宝啊!” 两人互相吹捧一番后,完颜宗望好奇问道:“听驿承说,使团遇到点麻烦?有什么麻烦给我说便是,这开封城,我熟!” 高开盛不好意思地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大理公主随团来访,刚刚……外出游历,听驿承说,在樊楼与人发生了一些冲突。” 一听是在樊楼发生了冲突,完颜宗望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事了。 这些天,完颜宗宪每次从樊楼回驿馆,总要向完颜宗望抱怨,大宋市井百姓太不友好,爱论国事,每次说到宋以外的国家,言语中皆是轻蔑,什么金国蛮子,西夏拐子,大理白猴子…… 自开封之战后,大宋百姓的自信膨胀到了极点。 这让对中原文化极为向往的完颜宗宪都无比不爽,在完颜宗宪看来,中原文化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它能海纳百川,兼容并包,应如盛唐那般洒脱自信,而不是借讽刺别人来彰显自己。 完颜宗望想,这大理公主,应该也是在樊楼听到了一些不敬之语,这才与人起了冲突。 完颜宗望宽慰道:“小事小事,公主殿下娇宠惯了,听到一些不愿意听的,难免发发脾气,等下寻回公主,还是要劝一劝,有些言辞,只是宋人市井百姓的胡言乱语,可不代表大宋朝廷。” 高开盛谦和躬身:“受教了,等下公主殿下回来,我一定会悉心教导,免得在开封再生事端。” 完颜宗望拍了拍高开盛的肩膀笑道:“与我一同来开封的,也有个皇族少年,我长他一些,这些道理我也与他说过,他倒是听劝,来开封多日就并未惹祸,所以……” 话还没说完,就见廊道那头一个金国护卫快步跑来:“二太子,出事了,出事了,宗宪公子在外被人打了!” 完颜宗望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朝着高开盛尴尬一笑:“小事,小事。” 说罢,扭头看向来报护卫:“人呢?” “好像,被开封府衙役带走了!” 完颜宗望撇了撇嘴,狠狠地吐了一口气,一旁的高开盛轻咳两声,忍着笑意宽慰道:“二太子别急,既然是被开封府衙役带走,那便没什么大事。” 那护卫瞅了瞅高开盛的打扮,诺诺嘀咕道:“被一同带走的,有两个姑娘,穿着打扮与这位大人……无二!” 高开盛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高大人,走,随我去开封府!” 完颜宗望拉着高开盛的胳膊便要走,高开盛为难道:“刚刚驿承说,大张旗鼓不妥。” 完颜宗望跺了跺脚:“三人成群五人结帮,咱就俩人,算什么大张旗鼓?” 高开盛一想,有理啊。 …… …… 开封府,几名衙役押着刚刚在樊楼斗殴的众人,带上了大堂。 宋朝时官方办案时,都会将案件分成大事、中事,小事。 它是以诉状纸张的张数作为它的标准的。 比如三百张诉状叫大事,由开封府尹亲审,中事是诉状一百张内,小事是五十张内…… 像这种打架斗殴,连小事都算不上,一般巡街衙役当场就处理了。 可这次因为人数较多,且被打的是太学院学子,打人者又是异族少女,衙役这才将人都带了回来,交给判官定夺。 第287章 辱国欺君之罪 在大宋,判官问案,一般以调解为主,不是每个案子都要升堂的,遵循的原则和后世一致:息事宁人。 这并不是贬义词。 律法存在的意义,明面上说是为了公平正义,但其最终目的,还是息事宁人,让治下百姓在规则里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别闹! 但这几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太学院学子,根本不想息事宁人,他们憋着一股气,巴不得此事闹的越大越好。 再加上都是读书人,嘴皮子利索自然不必多说,扣帽子的手法更是一绝。 若只是适用口舌之争引发的当街伤人之律,当众致歉、赔偿汤药钱、再打上十个板子便也了了。 可这些太学院学子绝口不提口舌之争,其中一个太学院学子司马北捂着肿胀的左脸,控诉道:“我乃大宋百姓,开封市民、太学院学子司马北,这些人都是异族外邦,见不得我等盛赞官家,盛赞大宋,便对我等大打出手。煌煌天日,大宋首府,当街殴打大宋子民,天子门生,其行可鄙,其心可诛,绝不适用当街伤人之律,而应以辱国欺君之罪判之。” 这个帽子扣上,判官也是觉得头大。 这可就不是市井小事了! 但是作为开封判官,四品之职,也不会没有自己的判断力,被人牵着鼻子走。 于是扭头看向完颜宗宪、段语嫣和侍女小翠三人问道:“苦主说的可是对?” 完颜宗宪也捂着有些淤青的右脸回道:“依《宋刑统》,此事顶多算是口舌之争后的斗殴,为息诉宁人,我等愿赔付汤药钱,至于辱国欺君,我等万万没有!” 判官颔首,又看向司马北:“人家已经愿意赔付汤药钱了,尔等觉得如何?” 司马北袖袍一甩,正气凛然:“辱国欺君,岂能赔个汤药钱就了事呢?” 判官无奈:“好,那你们且说说,他们几人如何辱国,又如何欺君?” 司马北冷哼一声,逻辑清晰的将方才樊楼发生之事给判官道来:“我等在樊楼吃酒,起初只是不满说书先生弱化我大宋武将,与那说书先生争执几句,这几个外邦异族便跳出辱骂我等是贩夫走卒。” 判官点点头,又看向完颜宗宪,示意该他们辩解了。 完颜宗宪躬身道:“大人,贩夫走卒算不得辱骂,就算司马北七窍玲珑心脆弱伤不得,觉得贩夫走卒是对他们的侮辱,可这又跟辱国欺君有什么关系呢?” 判官抚须看向司马北:“对啊,跟辱国欺君,有何关连?” 司马北正色道:“怎么没关系?那说书先生说我大宋合岳枢密、韩侍郎与高将军三人,才将金国败将完颜娄室制服,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还不算辱国?” 一直没有开口的段语嫣轻笑一声:“这话是那说书先生说的,要辱国,也是那说书先生辱国,干我等何事?” 司马北闻言一愣,大脑飞速运转,旋即回道:“你们向着他说话,那就是辱国,他辱国,你们也算!” 判官蹙眉叹道:“那要是本官不按你说的来重判他们,岂非也跟他们一样,辱国了?” 司马北连忙躬身:“所以请大人三思。” 这句话,虽未明说,但威胁之意甚重。 结合这几人太学院学子的身份,判官寻思,要是自己判的不遂他们的意,这些人回头肯定会在太学院里大肆宣扬,更有甚者甚至会向《大宋日报》撰文控诉。 这要再效仿陈东…… 判官掂量轻重,扭头看向完颜宗宪等人,沉声问道:“谁动的手?” 完颜宗宪扬了扬头:“我!但是他们先动的手!” 判官又看着司马北问道:“可是此人?” 司马北冷笑:“这小子,别看人高马大,但实在不堪,我们几个,是被那个丫头打的!” 判官看着被司马北指着的侍女小翠,满脸不可思议:“她?” 小翠诺诺地低着头,扣着手指,不敢直视判官。 几个太学院学子七嘴八舌地嚷嚷道:“就是她,大人可莫要被她那无辜纤弱的样子骗了!” “对对对,大人,这丫头是个练家子。” “大人若是不信,看看她的胳膊,比学生大腿还粗!” 判官被吵的头疼,连连摆手:“好了好了!本官知道了,莫要吵闹。” 说罢,判官指了指侍女小翠:“何名何姓,报上来。” “小……小翠。” “哪里人士?” “大理。” 一个四品判官,自是不晓得各国遣使来开封之事,即便开封府应在使团进京后,加强巡逻治安,可开封府尹司马朴只是给衙役捕快房安排了,对留在开封府衙内内勤办公的人员,并未细说。 所以这判官也就只当是普通的行商之人,未再多问,点点头道:“嗯,本官问你,是便答是,不是便答不是,听明白了吗?” “嗯。” “这些人,可是你打的?” “是。” 判官心中一喜,若只是个侍女犯事,那就好办多了:“你家小姐动手吗?” 小翠慌乱地抬起头:“不曾不曾,我家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不会做这等粗鄙之事的。” 判官满意地点点头:“既如此,那当街行凶之事,便是你一人所致,与旁人无关……” “大人,还有那小子!”司马北指着完颜宗宪嚷嚷道。 判官瞪了司马北一眼:“你们不也将人家打了吗?” 司马北不服:“我们是为官家,为大宋……” “好了,好了!”判官无语摇头:“差不多得了,真要问人家辱国欺君之罪,本官可判不了,只能上报府尹大人了。” 司马北一愣,本想就此算了,把这丫头问个当街行凶之罪,打上一顿板子,罚点钱,再给他们道个歉,面子也算找回来了,可还未表态,就听一旁的几个太学院学子嚷嚷道:“那便报司马府尹呗,司马北,你不是说你与府尹是远房亲戚?让判官大人报便是!” “嗯?你与府尹大人是远房亲戚?”判官一惊。 司马北尴尬讪笑:“这……嗯……远房……” 判官抚须点头:“既然这样,那你便表个态,是要告他们当街行凶之罪,还是辱国欺君之罪,若是前者,本官现在就判,若是后者,就只能将这三人暂时收监,上报府尹大人了。” 第288章 怕是闹出人命了吧? 李邦彦宅。 府中上下忙成了一锅粥,府内总管看了看菜单,又看了看后厨案板上的食材,无语道:“你们知道不知道今晚宴请的是何人?瞅瞅你们这些食材,这腰子都不新鲜了,做出来的荔枝白腰花还怎么吃?” 厨娘嘀咕道:“相国交待晚了,市场里的新鲜食材都卖完了。” 总管歪着嘴骂道:“买头猪来现杀不会嘛,死脑子嘛。今晚当朝首相李纲李相国、三公主耶律余里衍、兵部侍郎韩世忠、大金监国会议长完颜宗望、大理国使团长高开盛,还有大理国公主……甚至是官家都有可能要来,你们搞的这些,不是在打李相的脸嘛!” “你!赶紧去找屠夫,猪腰要现杀的。” “你!香药脆梅的梅子也换了,要今春的新梅,你瞅瞅这梅子,一点都不翠绿。” “还有你,把你的手用香料熏一熏,要不然给羊舌穿签子,会串了味。” 安排完后厨,总管又跑到了宴厅,看着一群婢女跪在地上,把地板已经擦的锃亮,满意地点点头:“等下收拾完,把香炉点起来,记得,要用上好桂花香,今晚可都是贵客,你们都把招子放亮点。” 正说话间,有人跑来报事,脚刚抬起准备迈入厅内,总管连忙一指:“站住!站住!门口说!别脏了地。” 那下人尴尬地把抬起的脚缩了回去:“总管,来了两位客人,说是要找李相,可李相这会在后厅午睡,说今晚要陪人欢醉,得多休息休息,不让人打扰。” “客人?”总管抬头瞧了瞧天色,心想这才刚过午时不久,那些要宴请的贵人不可能现在就来。 既然不是要宴请的贵人…… “啧,死脑子吗?就说李相不在府上,公干去了,让他们有事明日再来。” …… …… 兵部衙门后堂。 梁红玉正在给韩世忠搭配今晚赴宴的衣服:“这件不好看,看着凶了点,不雅致。” “凶点好,凶点好。”韩世忠笑道。 梁红玉掐了他一把:“李相国邀你赴宴,又不是让你上阵杀敌,凶给谁看?” 韩世忠长叹一声:“哎,邀我赴宴就是让我去吓唬人的。” “吓唬人?吓唬谁?”梁红玉歪着头:“莫非是什么鸿门宴?” 韩世忠笑着摆摆手:“那倒不至于,官家想在大理国租块地,建个军营,驻扎些人马。这事本来是交给李纲去谈的,可李纲觉得,得有个武将在场,镇镇场子,让大理国使团瞧瞧咱们宋军的气势,让他们掂量掂量。” 梁红玉听明白了,只是不明白,为何不让岳飞去。 “岳枢密这人,脑子死板,怕把握不好度。”韩世忠哈哈笑道。 “那高宠呢?”梁红玉帮他勒紧腰带。 “他?他那张娃娃脸,能吓唬的住谁呀!” 梁红玉抿嘴笑道:“也是,这满朝武将,就夫君你合适。” 被梁红玉这么一夸,韩世忠很是骄傲:“那是!” “夫君,当初官家答应你的枢密使……”这么敏感的话题,其实梁红玉一直想问,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今日韩世忠心情不错,便借机一问。 不为别的。 只是不想让自己夫君心里对官家有什么成见。 毕竟这个饼,官家可是给韩世忠画了好几年了。 “枢密使?”韩世忠一愣,旋即笑道:“夫人不提我都忘了此事了。” 见韩世忠如此释然,梁红玉奇怪:“忘了?” 韩世忠点点头:“若是以前,枢密使我还心心念念,那可是武将一把手啊,可现在,没必要了,宋军火器化至今,枢密院的重要性远远不如我兵部,我兵部如今可是掌握着大杀器啊!没有我韩世忠点头,哪支队伍能领到火器?没有火器,他们算个球啊!” “夫君想明白就好。”梁红玉微笑点头。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官家让我继续任兵部侍郎,掌握调配大宋所有火器,那是对咱们家极大的信任,而且……”韩世忠清了清嗓子,悄声说道:“各番为了早日装备火器,少不得给为夫我意思意思……” “韩世忠!”梁红玉脸色一变:“你可别在这上面犯糊涂,吃拿卡要,坏了军中风气,要是官家知道了……” “啧!”韩世忠眉头一皱:“夫人放心,没有官家的意思,我敢这么玩吗?” “官家的意思?”梁红玉目瞪口呆。 “嗯,官家说了,让咱早日在开封内城换个五进的院子,只要为夫我不误事,吃相别难看,其它随意。” 梁红玉还是不信,官家怎么可能说出这等话来? “所以说,这官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事事都讲究一个度,而不是非黑即白,这天下官者人人清廉,怕只有夫人这样纯良之人才会信,做官家的要真信了,那得出大事。” 不等梁红玉再说话,吏员来报:“报!韩侍郎,有来客。” 韩世忠嗯了一声:“请人进来。” 吏员答道:“那两人说进兵部不合适,请韩侍郎出门一见。” 韩世忠一愣,思忖片刻:“好,让人稍候。” …… …… 兵部衙门外,高开盛一脸焦急,完颜宗望劝道:“莫急莫急,人在开封府,出不了事的。” “害,万一被打了板子……” “打不得,打不得,开封府断案,向来公正。”完颜宗望宽慰道:“公主殿下和一个侍女,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肯定是被别人欺负的,怎么会挨板子?” 高开盛苦笑:“那侍女叫小翠。” “小翠?然后呢?” “有万夫莫敌之勇!” 完颜宗望一愣,尴尬笑道:“高大人在开玩笑?” 高开盛一脸焦急:“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情开玩笑,小翠十岁时,就曾一拳打死过一头水牛!” 完颜宗望心中一颤,嘀咕道:“可别真闹出人命啊!” “所以咱们刚刚为何不自报身份,直接去找开封府尹啊。”高开盛有些埋怨道。 完颜宗望叹声道:“哎,一个金国使团长,一个大理使团长,闯开封府衙,不合适。” “不是闯,是拜访。”高开盛纠正道。 “那也不合适。”完颜宗望摇头道:“大宋那女官家,很是细节,容易多想,要不是找不到李邦彦,我是绝不会来这兵部的,太敏感,不合适。”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韩世忠大步跨出兵部衙门,抬眼一瞧,惊诧道:“二太子?” 完颜宗望上前两步,一把扯住韩世忠:“来不及解释了,快速我去开封府救人!” “救人?救谁?出什么事了?” “快走快走,边走边说!” 第289章 好你个烂嘴子 第289章 好你个烂嘴子 “道歉!当众道歉!” “赔付我等汤药费一百贯!” “杖责十五!” 司马北考虑了良久,还是觉得莫要拔升的太高。 给别人扣帽子可以,但是此事要真被判官真报到了司马朴那边,免不得要提一嘴,说自己是司马朴的远房亲戚…… 其实倒也无事,司马朴也不会真翻着族谱看看。 但是若是司马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话,那以后在太学院还怎么混? 对于司马北这种人来说,面子可是首要的大事。 判官闻言,板着的脸终于松弛了下来:“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折腾这么许久。” 说罢,看向完颜宗宪等人:“不管因何事,动手打人总是不对的,现在苦主不追究其它,尔等只需赔付汤药费一百贯,再当堂给苦主们道个歉,至于杖责……” 判官顿了顿:“小惩大诫,杖责十,谁动手,谁受刑。” 话音刚落,段语嫣秀眉一蹙,杏眼圆瞪:“好你个和稀泥的昏官,明明是他们辱人在前,动手在先,我家小翠不过是见不得他们以多欺少,动手相助罢了……” 堂内众人皆惊! 这不是纯纯的藐视公堂嘛,就这一条,掌嘴二十是没跑了。 判官脸一黑,沉声喝道:“好你个无礼之徒,真当本官不敢打你,来人……” 随堂衙役一听,原本已经松懈的身板立马挺的笔直:“在!” “藐视公堂,掌嘴二十!” 完颜宗宪上前一步,把段语嫣护在了身后:“大人,汤药钱我们愿赔,只是杖责一个无辜之人,确实无理,那侍女是为帮我才动手的,若非要杖责,我来!” 段语嫣听罢,在身后拍了拍完颜宗宪的肩膀:“没想到伱这人倒是挺仗义。” 完颜宗宪扭头尴尬笑道:“事因我而起,自然由我来受,岂有让姑娘受罪的道理。” 段语嫣一把将完颜宗宪拉到一边:“这不是谁受罪的事,这是讲理的事。” 说罢也不再理完颜宗宪,而是扬起头,看向堂上判官:“他们本是与说书先生为完颜娄室如何被杀之事起了争执,可对?” 判官哼了一声,不予作答。 段语嫣指着司马北又道:“接下来此人妄议朝事,又说你大宋官家想邀各国使者赴开封,然后一网打尽,一统天下。呵……就这样的学识见识也好意思胡言乱语,我问你,大宋官家如此做,有什么意义?杀一些使臣就能一统天下了?” 司马北满脸涨红:“你……” “你什么你?要真如你所说,只要杀使臣就可以一统天下,那早在政和七年,你们渡海去金国结盟时,金太祖杀了你们的人,你们大宋就没了?” 司马北一时语塞:“我……我只是……只是那么随口一说。” “你胡言乱语可以,这位公子说你贩夫走卒没有见识就不行?你们就对这位公子大打出手,我家小翠不过是仗义出手,救下这位公子,何罪之有?还要我们道歉、赔钱、还要打我们板子?你们大宋还有没有王法了!” 段语嫣昂首挺胸,一身正气:“今日谁敢对我家小翠用刑,我……” “府尹到!” 段语嫣话还未说完,堂外便传来了衙役通报之声。 判官连忙挑起身子,朝着堂外迎去,堂内众人也纷纷看向堂外。 只见开封府府尹司马朴带着几人匆匆而来。 “府尹大人……”判官快步迎了上去,躬身行礼。 司马朴瞅了他一眼:“是何事?” “啊……一些外邦人当街行凶……” “出人命了?”司马朴颤声问道。 判官一愣,抬起头来回道:“没没没,只是一些小伤。” 司马朴长舒了一口气,笑着看向身旁的韩世忠几人:“无妨,无妨,小事。” 说罢,也不再理那判官,带着几人进了大堂。 问明事由,正欲发飙,韩世忠先出声笑道:“哎呦呦,没想到我韩世忠在民间被传的如此勇猛呐。” 司马朴也跟着笑道:“官家若知道自己还有真龙护体神功,估计也得一乐。” 韩世忠哈哈笑道:“回头府尹大人可得将这玄幻之事讲于官家。” 司马朴苦笑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本官可不想去触霉头,韩侍郎若有闲情,不如韩侍郎去讲讲?哎,这些太学院学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韩世忠扭头看向一脸懵逼的司马北,走到他面前拍了拍肩膀道:“韩吹可以,可莫要吹的太不着边际了,完颜娄室之勇,我韩世忠一人可敌不得,吹官家的话,以后可莫要再说了,官家最烦这一套。” 司马北两股颤颤,半响也蹦不出一个屁来! 司马朴沉声道:“此事不过口舌之争,虽动了手,但双方各自有伤,自行瞧医便是,散去吧!” 就在此时,堂外又有声音传了进来:“司马府尹呢?快叫司马府尹,你们开封府惹出大事了。” 没多久,来人跨入堂内,四下一瞧,见众人都在,擦了擦额头汗渍:“都在啊……二太子您没事吧?高大人,您还好吧?” 见完颜宗望和高开盛微笑颔首。 鸿胪寺卿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司马朴,抱怨道:“司马相公呐,给你手下的人说说,拿人时可长个眼吧,您这开封府是威风了,我这鸿胪寺上上下下可要被吓死了,使团要出个事,官家怪罪下来……” “这位大人是鸿胪寺的?”段语嫣看着鸿胪寺卿问道,满脸的委屈之色。 鸿胪寺卿躬身答话:“下官鸿胪寺卿李长胜,见过公主殿下。” 段语嫣没有回礼,而是转身扑到了高开盛怀中,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高叔叔,我怕,我不要在开封玩了,我要回大理。” 堂内众人一阵懵逼。 随后,段语嫣眼神怯懦地看向还未走出大堂,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司马北:“他说……他说大宋官家邀我们来开封,是为了……是为了把我们一网打尽。高叔叔,我怕!”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司马北浑身一颤:“我……我……我……” 主管大宋外务的鸿胪寺卿李长胜一听,眼神如刀,死死地钉在了司马北身上:“好你个烂嘴子,竟然造官家的谣,来人,给本官拿下,押入鸿胪寺!” 第290章 开封宴 第290章 开封宴 众人回驿馆的路上,完颜宗望和高开盛带着自己人,一前一后。 完颜宗望带着完颜宗宪走在前面,满脸不屑地训斥道:“丢人!丢人呐!就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都打不过,还要人家小姑娘动手帮忙,咱们大金的武德何在啊!” 完颜宗宪嘀咕道:“我也就是个读书人。” “你还犟!”完颜宗望恨不得踢他一脚。 “哥,你还别说,大理来的那小姑娘,看着柔弱不堪,力气大的惊人啊。” 完颜宗望扭头瞅了身后的大理一行人,凑到完颜宗宪耳边说道:“十岁就一拳打了一头牛。” 完颜宗宪咋舌:“猛!” 身后的高开盛带着段语嫣和侍女小翠,边走边叹道:“公主殿下,以后行事多多考虑,这毕竟是开封,不是大理,要是真出什么事了,臣回去后,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啊。” 段语嫣压根就没听高开盛在说什么,拉着侍女小翠,指着街边的糖人铺子:“明日咱俩来买糖人,可甜了。” 侍女小翠用力地点着脑袋:“嗯!” 高开盛无语,知道多说无益,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完颜宗望:“宗望议长,今日多亏伱了……” 见高开盛追上来与完颜宗望攀谈,被训的狗血淋头的完颜宗宪终于可以溜了,他故意放慢脚步,等段语嫣赶上,便与段语嫣同行:“你大理公主啊?” 段语嫣蹦蹦跳跳地点了点头:“你是金国太子?” 完颜宗宪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个小王爷,我哥呢,原来是金国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 段语嫣一愣:“那你这么弱的?” 完颜宗宪笑道:“术业有专业,我哥哥好领兵打仗,战场杀敌,我嘛,只好读书。” 段语嫣又问道:“你哥哥不是被大宋官家杀了吗?你该不会是来报仇的吧?” 完颜宗宪摇头轻叹:“两国交战,难免死伤,我哥哥也杀不过不少辽人宋人,若每个人都想着报仇,那这天下何日才定,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你倒是豁达。”段语嫣笑颜如花。 “对了,公主也太善变脸了吧,上一秒还跟那判官针锋相对,女中豪杰,下一秒就梨花带雨,哭的可怜……” “你来大宋前未作功课吗?鸿胪寺主管外交,司马北那厮乱谈外交之策,开封府管不了,鸿胪寺可不能不管,所以……他得好好喝一壶了。” “为何如此做?” “为何?他想打我们家小翠板子,我岂能轻易放过他,我这人吧,睚眦必报!”段语嫣狡黠笑道。 …… …… 傍晚,夕阳无限好,半个开封都笼在夕阳的余晖中。 尤其是汴河之上,水光滟滟,煞是好看。 李邦彦的大宅,就离汴河不远,跨过一座桥便是。 这座桥原本叫太师桥,是蔡京当年为了回家方便,出资所建,如今已经更名。 李邦彦大宅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府上管家带着几个激灵的家丁,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前,满脸堆笑地迎人:“恭迎李相国……恭迎三公主……恭迎金国监国会议长完颜宗望……恭迎大理公主段语嫣……” 每来一客,朗声相迎。 来客一进李邦彦大宅,就又有人相迎,引着来客朝着大厅走去。 有些来客走廊桥廊道,有些则被李邦彦府上十步一景的园林景致所吸引,另辟蹊径,借机观赏。 等约定的时间到,众宾客都相继入座。 李纲先致了迎宾词,再由李邦彦寒暄一番:“今日我大宋首宰李纲李相国为金国使团、大理使团设宴接风,我李邦彦呢,宅子比较大,厨娘手艺比较好,这才把这宴席设在我府上,高朋满座,不胜荣光啊,诸位莫要客气,吃好喝好。” 相比起李纲,李邦彦的这番寒暄就接地气很多,众人也便松弛了下来。 随着教坊司鼓乐之声起,歌姬舞姬各秀其技,宴会便正式开始。 觥筹交错,互相介绍自不必赘述,三盏酒过,除了主位席还保持着姿态,以谈话为主,其它席位已经在引酒之人的带领下,行起了酒令,投壶掷骰,吟诗作对,玩开了。 看着如此情景,李纲终于是说到了正题:“诸位觉得我大宋如何呀?” “盛世繁华,国运昌隆啊。”高开盛微笑颔首道。 “人杰地灵,君臣同心。”完颜宗望也附和道。 李纲抚须轻叹:“哎,可比起汉唐,我大宋这疆域,实在是有些小了。” 此言一出,高开盛只觉心中一沉,在心中琢磨:“此话何意?” 高开盛的反应,早在李纲预料之中,李纲笑道:“哎呦,酒后乱言,高大人可莫要多想。来来来,我敬高大人一杯。” 高开盛尴尬笑道:“不曾多想,不曾多想。” 一盏饮完,李纲似乎已经有了些醉意:“我大宋文化虽已登峰造极,商贾之事更是前所未有之辉煌,大部分百姓也算过的舒心安稳,可后世之人一定还会拿疆域大小之事来与汉唐相比,实属不该啊。” 无人接话,李纲顿了顿又叹道:“当年,我太祖建国,以大渡河为界,不愿继续南下,世人皆说我太祖不愿好大喜功,还天下太平……当然,这是世人觉得的,但我等都是各国重臣,都看的明白,那是因为北有辽国,西有西夏,岂能再树敌,对不对?” 众人点头,只有高开盛一人觉得有些燥热。 “可如今……”李纲没有继续说,而是端起酒杯满脸歉意的看向耶律余里衍和完颜宗望:“两位恕罪,我李纲先干为敬!” 又是一盏酒下肚,李纲接着说道:“金国,灭了辽,我大宋,又败了金,非但如此,我大宋水师还兵临会宁府。” 耶律余里衍和完颜宗望对视一眼,都显得有些尴尬。 自顾自地低头饮酒。 “可我大宋,只拿回了燕云十六州,其余驻地,寸土不占!三公主,官家之前愿意助你复国,可对?” 耶律余里衍微笑颔首:“官家确想助我复国,但……是我不愿,我已得赵姓,与官家如同姊妹,在这开封甚好,不愿再起刀兵。” 李纲拱手:“三公主大义!” 说罢,又看向完颜宗望:“二太子,金国兵强马壮,可还是败在了我官家手中,我官家若想拿了你金国国土,你觉得,挡得住吗?” 完颜宗望苦笑:“挡不住!” 李纲摆摆手:“哎,醉酒了,醉酒了,又说错话了,惹二太子不悦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搭在了高开盛肩膀上:“本相胡言乱语,说了这么多,想说什么呢?一言以蔽之,如今我大宋北方已无患!” 第291章 官家要南下开边? 第291章 官家要南下开边? 北方已无患! 这几个字稀松平常,但在高开盛听来,却如雷霆贯耳。 在收到大宋邀使来访的国书时,大理朝廷便讨论过这件事,从第一次前遣使赴宋之后的十年间,两国虽相安无事,但也再无过多交集,别说相互遣使了,就连国书也没互通过。 如今突然收到国书邀使,还只是观礼帝姬的婚事…… 而且时间节点也很耐人寻味。 北方无患之时! 高家判断,这样的时间,这样算不上大事的理由,大宋绝不仅仅是邀请观礼这么简单。 尤其是国书上,还邀一位皇子皇女一同前来,这就更让大理朝廷不得不起疑,大宋是否想扣人为质。 在这个外交礼仪还很混乱的年代,扣人为质之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然而起疑归起疑,总不能视而不见,若是如此,大宋真有南下扩边的意图,岂不是给了大宋口实。 思来想去,高家觉得,还是应该应邀前往,至于派哪个皇子皇女…… 当然是派段语嫣这样养尊处优却对朝局没什么影响力的皇女了。 大宋若真的要扣人为质,扣这样一个皇女,毫无战略意义。 在出使之前,段正严与高家主事高泰运便再三叮嘱高开盛,若到了开封,发现大宋真有南下开边之意,有便宜行事之权。 只要能劝的住大宋维持现状,什么条件就只管答应便是。 高开盛正在思忖怎么接李纲的话,一直没有说话的李邦彦突然朗声笑道:“哈哈哈,李相这是醉了?” 李纲摇晃着摆摆手:“这才几盏!” 李邦彦又看向高开盛笑着说道:“高使长莫要介意,我们李纲李相国,拜相之前什么样,咱不知道,可拜相之后,几乎是滴酒不沾,更不善这酒桌宴请之事,今日为各位使长接风洗尘,可是第一次呐,这才刚开始就有些不胜酒力了,来,本相敬两位使团长一盏。” 滴酒不沾。 不善宴请。 今夜却能坐到这里? 虽然完颜宗望也在席上,可西夏使团尚未到,说不得是以首宰之身,行地主之谊,招待各国使团。 再说鸿胪寺给的流程上,也并无此宴…… 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高开盛一边琢磨着眼下的情况,一边举起面前的酒盏,温和笑道:“早就听闻李邦彦李相国诗词一绝,今日得见,不胜荣幸啊,不知能否请本集册,也好叫语嫣公主在开封闲来无事拜读一二。” 耶律余里衍抿嘴笑道:“淫词艳曲,你们读读倒也罢了,可莫污了公主眼睛。” 李邦彦老脸一红:“使不得,使不得,要是高使长垂读,那本相自当取来,可给语嫣公主看……不妥,不妥啊!” 高开盛哈哈大笑。 完颜宗望一脸懵逼:“你们在说甚?李邦彦的词,我读过,没什么不妥啊,晓寒破暝清霜凛,暮色笼烟落月微……挺好的嘛!” 说罢,看向了一旁的耶律余里衍又问道:“不好吗?” 耶律余里衍斜了完颜宗望一眼,清冷笑道:“二太子什么时候也开始读诗词了?难得啊。” 完颜宗望:…… 眼看话题跑偏了,有些醉意的李纲在桌子下面扯了扯李邦彦的衣襟,示意他依计而行。 李邦彦清了清嗓子,又看向高开盛:“听说大理四季如春,景致秀美,人杰地灵,也不知本相有生之年,能不能去瞧一瞧,看一看。” 高开盛笑道:“李相若得空,随时可来,我大理皇帝陛下必携百官相迎,不胜荣幸啊。” 李邦彦微笑颔首,又突然怅然道:“想我太祖皇帝当年,对大理倾心许久,可忙于国事,终不得见啊。” 高开盛笑不出来了,邀一个活人前往游历说的过去,可再让人背着太祖牌位,就不太合适了吧。 “高使长,不知能否在大理弄块地……”李邦彦一脸诚恳地看着高开盛,突然问道。 这等小事,高开盛根本不用考虑:“李相国是想在我们大理找个风景秀美之处建个别院?哪里用李相国建,本官送李相一处便是,面朝洱海,背靠苍山,景色绝佳!” 李邦彦笑道:“多大的宅子?” 高开盛思忖片刻:“五进的院子。” 一边说一边四下看了看:“与李相这院子差不多大。” 李邦彦叹道:“哎,小了。” “小了?”高开盛一脸懵逼。 李邦彦笑着摇摇头:“不瞒高使长说,想要一块地儿,并非是给本相建宅子,而是我们官家,想……” “建行宫?”高开盛面色一变,但是又迅速恢复了正常,略带为难之色的思忖起来。 趁着间隙,完颜宗望戳了戳李邦彦:“大宋官家要建行宫?我们阿什河畔,风光也是不错,北面也靠山……” “呵,会宁府那破地方,鬼去了都得冷死。”耶律余里衍端着酒盏,面带微笑,目视前方。 完颜宗望无语地看向耶律余里衍,本想发作,但考虑到宴会旁人,便也收回目光,端起酒杯,面带微笑,目视前方,悄声说道:“三公主!你在会宁府也是待过的,冷死了吗?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 耶律余里衍保持着姿势,风轻云淡:“那是我跑的及时,我现在能有此新生,那是大宋官家给的。” “在会宁府时,我也不曾亏待于伱,倒是你,与人私奔……” “呵,你能将我强掳,我就不能自救私奔?” “成亲之时,你也没说不乐意啊?” “你问过我一句了吗?” “我……” “闭嘴!喝你的酒!” 在旁人看来,这俩人面色和善,脸上挂着微笑,一副云淡风轻,岁月静好的模样,实际上两人牙咬切齿,脸上肌肉僵硬,桌子下面已经你一脚,我一脚地大打出手了。 “也不是不行,道君皇帝曾册封我陛下云南节度使、上柱国,按理说我大理便是大宋的番属国,官家要真想在大理建个行宫……”高开盛觉得,只要不南下开边,建个行宫而已,也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李邦彦还是摇摇头:“高使长,不是要建行宫,是要驻军。” “驻军?”高开盛突然拔高了音调,引的一旁几席的使团成员侧目看来。 完颜宗望听到“驻军”二字,也不与耶律余里衍互踹了,一脸兴奋地看了看李邦彦,又看了看高开盛:“大宋官家要南下开边?” 第292章 大家说好才是真的好 不等李邦彦和李纲给出回答。 完颜宗望拍了拍胸前,豪气干云地表态道:“两位相国,大宋官家真要想南下开边,我大金,一定帮帮场子!高兄,你们大理呢?表个态呗!” 高开盛:…… “宗望使长,开的就是我们大理。” 完颜宗望一愣,尴尬地挠了挠头,又看向李邦彦:“还是要帮帮场子的。” 李纲扶须笑道:“我大宋官家,在靖康元年与大金对峙之时,便已经定下了国策,北上平金,南下嘛……呵呵,并非开边,而是出海。” “出海?”高开盛苦笑:“两位相国可能有所不知,我们那洱海,可不是真的海,它只是个湖。” 李邦彦笑着解释道:“我们首宰的意思是,我们官家并没想占你们大理的地儿,只是想在大理租个地,驻点兵,租金嘛,我们大宋掏钱,驻兵嘛,也就是在驻地活动,并非要动兵。” “哦?为何啊?”高开盛不解。 “我们官家想要蒲甘、天竺和交趾。”李纲坦言:“若取此三地,后勤补给极长,若不在大理设后勤补给,便无法得功,所以我们官家让我与高使长相商,在贵国租一块地,驻兵的数量不会太多,绝不会对贵国造成丝毫威胁。” 高开盛似乎明白了一些,这是借道兴兵啊。 可既然是借道兴兵,没必要租地啊。 “高使长有所不知,我们官家极擅布局,如今虽有此念,可也不是短时间内就会行事的,前期还是以筹备为主,少不得跟这三地开展一些贸易之事,若是贸易可行,也就不必出兵了,兵者,凶器也,不到万不得已,不用。” “哦……李纲相国的意思是,前期只是租地来为大宋商人贸易活动提供便利?”高开盛问道。 李纲点点头:“对。但是既然租了地,那租地在租期内便是我大宋国土,所行律法,商贸钱税,都行我大宋之法,贵国可便无权再行征收,至于租地钱,两国依约而为。” 话已经说的如此明白了,高开盛也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前期只为商事,那便不用租地,我们大理为大宋商人提供便利不就好了?” 李邦彦接话道:“商事便是人事,想要让我大宋商人远赴南方行商,让他们觉得安心极为重要,贵国提供便利和让这些商人觉得,我大宋有国土在那边,有大宋将士为他们保驾护航,这种差别,不可同日而语啊。” 高开盛苦笑道:“若只是租借,驻扎少量宋兵,倒也没什么,只是……” 高开盛顿了顿,起身躬身行礼道:“既然两位相国如此坦诚相待,那我便也直说了,若有不敬,还请两位相国多包涵。” 李纲和李邦彦对视一眼,两人微笑颔首:“高使长尽管说便是。” “第一:我大理除了收取租金外,还有什么好处?” 李纲抚须道:“我们官家的意思是,除了给付大理租金外,我大宋商人在那边行商,势必要雇佣人手,生活居住,大理百姓便多了一份收入,大理商事必然也因此而增长,这对大理朝廷来说,也算额外的好处。” 高开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未说话。 李邦彦又接着说道:“若将来真对蒲甘、交趾、天竺用兵,交趾,归于大理。” 高开盛一惊:“当真?” 李邦彦笑道:“无虚!至于将来还有什么条件,官家未说,我等也不敢替官家做主。” 高开盛蹙眉思忖:“那要是大宋败了呢?” “不可能!”完颜宗望起身道:“高使长,你可听过我大金铁浮屠,可听过我大金兵马人如龙,马如虎?” 高开盛点头:“那是自然,虽未见金国军威,但这短短几年,能灭辽,敢碰宋,自然不可小觑。” 完颜宗望摊摊手:“但是,开封一战,我们大金败的彻底。” “守城之战与外侵之战不同。” “你意思,我们大宋打不得野战?”一直未曾开口的韩世忠哼了一声。 高开盛又看向韩世忠:“韩侍郎恕罪,原本不该有疑虑,但是交趾李家,确实也不好对付。若是将来大宋从我大理发兵,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我大理可是要引火上身的。” 韩世忠刚想与高开盛好好说道说道,李纲抬抬手:“神宗熙宁八年,交趾犯境,我大宋郭逵奉旨剿贼,富良江一战,交趾几乎灭国。此事高使长可还记得?” 高开盛点头:“那是自然。” 李纲笑道:“如今我大宋国力比熙宁八年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能战之将更是比当时多了许多,想灭交趾,弹指之间。” 高开盛看了看韩世忠,又看了看败的心服口服的完颜宗望:“罢了,此事先不谈。第二个问题,若是租地给大宋,到期之后,大宋若不还……” “哎呀高使长!”李邦彦起身来到高开盛身旁:“可知此事为何当着这些人的面与你谈吗?” 高开盛不解。 李邦彦指了指完颜宗望:“大金!” 又指了指自己:“大宋!” 然后指了指高开盛:“大理!除了西夏使团还未到,咱们这一桌,就是如今这中原天下,我大宋当着众国使长的面,与大理签订国书,这叫坦坦荡荡,绝无欺意。将来租期到期,能否续租咱们再谈,若是大理不许,绝不会赖着不走。这叫国之信誉!” “人无信不立,国无信不国,我大宋岂能让天下耻笑?”李纲补充道。 “我信!”完颜宗望拍桌道:“大宋水师五万人马,已经进了我会宁府,进了明德殿,若想灭了我大金易如反掌,然而他们秋毫无犯,为什么?因为我已和大宋官家有约在先,大宋官家,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辽国虽已亡了,但我作为辽国公主,也认为大宋官家可信,大宋,可信!”耶律余里衍也起身说道。 “呵,高使长再想,我大宋若真想占了你们大理,何必要跟你说这些,发兵便是!”韩世忠不屑笑道:“改日带高使长瞧一瞧我京城水师,高使长便明白了。” 自命有信的人高开盛见多了,但无论是曾经的敌人,还是曾经的盟友都觉得大宋官家可信,大宋可信…… 高开盛觉得,可信! “好,两位相国,容我过些时日,见过大宋官家之后,咱们再谈此事,如何?” “好!那今日便不谈别事,开怀畅饮!”李邦彦哈哈笑着抬了抬手:“诸位落座,诸位落座。” 等众人重新落座,李邦彦凑到高开盛身旁,指着段语嫣那一桌说道:“瞧见语嫣公主旁边坐着的那位娘子了吗?高使长要真想让语嫣公主赏词,她的词……” 李邦彦竖了竖大拇指:“好!” 第293章 尴尬的小姑姑 第293章 尴尬的小姑姑 福柔帝姬大婚之礼的前三天,西夏使团也到了。 在与鸿胪寺卿见过后,便入住进了驿站。 带队的使团长,正是西夏晋王李察哥。 众所周知,能被封为晋王的,都不简单。 比如赵二。 李察哥能被封晋王,与赵二又有不同,赵二是弟随兄贵,李察哥可是实打实地打出来的。 在与宋征战的这么些年里,整个西夏,那就全靠一个李察哥撑着。 至于战绩嘛,败了大宋陕西大将刘法定,算不算? 不过要是童贯在,应该会说:“切,你的这份功绩,那是咱家故意送的。” 随团来访的皇室成员,自然是太子李仁爱。 与其说是来访开封,倒不如说是来开封省亲,毕竟按辈分,他得叫耶律余里衍一声小姑姑。 今日无事,完颜宗望串门,在大理使团长高开盛的房间里品茗闲聊。 这几日,完颜宗望几乎是事无巨细地给高开盛讲着如日中天,横扫东亚的金军是如何一步步的被大宋逆风翻盘,当然,绝大多数溢于言表的夸赞,还是放在了赵福金身上。 听的高开盛对这位大宋官家既是敬佩,又是好奇。 除了聊宋金之事,也会聊到一些这段时间的日常,比如完颜宗宪跟段语嫣的侍女打闹,被小拳拳锤了胸口。 比如段语嫣这几日突然热衷了打马,每日八圈,风雨无阻,输了不少银子,全是完颜宗贤掏的。 聊到这些事情,两位国之重臣不由感慨:两年前,整个天下还是血雨腥风,百姓流离失所,各国之间互不信任,战事不断,现如今,恍若隔世啊。 感慨之余,完颜宗望突然问道:“高使长,你有没有觉得,大宋官家这次邀咱们来开封,除了商谈国事,还有一个心思?” 高开盛笑道:“哦?是何心思?” 完颜宗望扭头看向屋外,驿站的园林中,夏花灿烂,树荫下的牌桌上,段语嫣兴奋地嚷嚷着:“胡了,给钱给钱。” 完颜宗宪把面前银子推给了段语嫣,满脸的不服气:“再打一圈,我就不信了。” 高开盛微笑颔首:“可惜啊,早知道就让太子来了。” 正说话间,驿站外突然锣鼓喧天,完颜宗望拉着高开盛来到了窗前:“应是西夏使团到了。” 没多久,鸿胪寺官吏在前引路,西夏晋王李察哥与西夏太子李仁爱跨步而入。 完颜宗望指着李察哥介绍道:“这位满脸胡茬的,是西夏晋王李察哥,别看长的凶,统兵打仗也就一般般,三万铁鹞子被我大金一千重骑破了,哈哈哈。” 高开盛瞧了一眼李仁爱:“这少年看着器宇不凡,应该就是西夏皇室吧?” 完颜宗望蹙眉摇头:“没见过。” 正在庭院里打马的段语嫣见有人进来,侧目看了看,又看向完颜宗宪:“西夏的?” 完颜宗宪点点头:“八成是了。” 段语嫣撺掇完颜宗宪:“去叫那公子一起玩呗。” 完颜宗宪觉得不妥,又不相熟,多尴尬的。 段语嫣撇撇嘴:“害羞?我去!” 说罢,扣上牌就跳了起来,朝着刚刚进到院内的一行人跑去。 还未跑到人家跟前一丈外,就被几个肌肉虬结,胡茬满面的大汉拦了下来:“何人如此放肆!” 段语嫣一愣,旋即停下脚步:“这么凶干嘛?我是来叫他一起玩的。”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这几名护卫身后的李仁爱。 李仁爱也看向了段语嫣,又看了看在前引路的鸿胪寺官吏,那官吏笑道:“太子殿下,这位是大理语嫣公主。” 李仁爱这才朝着段语嫣拱手行礼:“冒犯公主了。” 段语嫣摆摆手:“打马吗?” “打马?”李仁爱一脸懵逼,四下看了看:“这也没马呀?” “哎呀,是大宋的游戏,一起玩吗?” 不等李仁爱开口,一旁面色凶恶,不苟言笑的晋王李察哥哼了一声:“公主殿下,如此冒失,有失礼节,我家太子还未安顿,无空陪公主玩闹,见谅!” 说辞没毛病,语气却让人很不舒服。 在二楼床前的高开盛闻言,不由眉头一蹙。 完颜宗望拍了拍高开盛的肩膀,探出头来朗声笑道:“哈哈哈,晋王好大的威风啊,瞧把人家小姑娘吓的。” 李察哥闻言,抬头望去。 看到完颜宗望,马上就换了副表情,上前几步,朝着完颜宗望拱手笑道:“二太子在啊,还想着安顿好就去拜谒二太子呢。” 完颜宗望点点头,指着庭院中的树荫处:“那位,完颜宗宪,完颜宗翰的亲弟弟。应与你家太子年岁相仿,人家年轻人玩玩,伱就别操心了,等下来房里喝酒,让人家玩。” 李察哥讪笑着点点头,看向李仁爱:“太子可愿随他们?” 李仁爱也朝着二楼完颜宗望拱手行礼:“见过小姑父!” 完颜宗望一愣,啥玩意? 啥小姑父? 李仁爱笑道:“等下我还想先去大宋皇宫一趟,拜谒一下我小姑姑耶律余里衍,就不能陪几位殿下了,还请恕罪。” 完颜宗望尴尬地缩回了脑袋,看了看高开盛笑道:“哎呀,就那日在李邦彦府上,坐我旁边那位……” 高开盛闻言,满脸吃惊:“啊?” 完颜宗望清了清嗓子:“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俩,和离了……” 傍晚,明仁宫。 赵福金因为明日赵嬛嬛大婚观礼之事,去了龙德宫,与道君皇帝商议细节,并未在宫中,李仁爱前来拜谒耶律余里衍,便在明仁宫偏殿相见。 其实两人从未见过面,耶律余里衍甚至都未曾见过耶律南仙。 耶律南仙嫁往西夏时,耶律余里衍还未曾出生呢。 听着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李仁爱恭恭敬敬地喊自己小姑姑,耶律余里衍浑身难受:“还是莫要这样称呼了。” “那怎么行,礼不可废。” 耶律余里衍也不知要跟他如何寒暄,两人相对无言许久,耶律余里衍指了指桌面上的糕点:“吃点。” 李仁爱听话地嗯了一声,拿起糕点就往嘴里塞,吃了两口,礼貌性地笑道:“小姑姑,好吃。” “太子,接着!” 眼看耶律余里衍随手又抛来了一块糕点,李仁爱虽觉不可思议,但还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握住糕点后,李仁爱突然觉得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低吼,低头一看…… 一只大黑狗正对着自己龇牙咧嘴:“呜呜……旺!” 第294章 赵福金语录 李仁爱来见耶律余里衍,当然不仅仅是晚辈拜见长辈这么简单。 短暂的尴尬期后,李仁爱便说明了来意,并且递上了耶律南仙写给耶律余里衍的信。 信上倒是没说具体事情,只是把李仁爱前些年为求西夏皇帝李乾顺发兵帮助辽国,之后辽国亡国,李仁爱茶饭不思,郁郁不乐的事情写的极为感人动容。 耶律余里衍毕竟是亡辽公主,看到信中所述,不由的悲从中来,对眼前这位年轻太子,也多了几分亲近。 “大宋官家邀你们前来,是想将你们留在开封。” “留在开封?”李仁爱混身一颤:“这是为何?” 耶律余里衍连忙解释道:“并非为质,而是想让几国皇子皇女在此留学。” “学什么?”李仁爱更是不解。 赵福金要做的事,耶律余里衍知道,至于目的和究竟要学些什么,她还真是没搞明白。 耶律余里衍思忖片刻,唤来春夏,让春夏将完颜亶带来:“应该学的与他无差,你且问问便知。” 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站在面前,李仁爱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的年岁,无论学什么,也都是启蒙之学。 就算大宋文化昌盛,但自己也早过了启蒙的年纪,所读之经文也都是大宋所读的经文,唯一的不同,就是大宋文人对古籍经文的解读认知可能比起西夏更深刻一些,实在没必要留在这里求学。 更何况,跟这些小屁孩一起? 李仁爱傲气,本不想搭理完颜亶,但是碍于小姑姑的面子,只好随口问道:“完颜公子这段时间都在读哪些书?” 李仁爱心想,他要是回答《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他便要摸摸完颜亶的脑袋,然后夸他真聪明,再免励他好好用功,将来必成大才。 可完颜亶却答道:“《赵福金语录》!” 李仁爱一愣,面色一垮,一副大哥哥教育小朋友的模样:“这……不敬了啊。” 完颜亶扬了扬小脑袋:“官家说了,没什么不敬,起名字就是为别人叫的。” 好有道理。 李仁爱尴尬地看向小姑姑,似在求证。 耶律余里衍笑着点头:“官家对一些礼数,不是太讲究。” 李仁爱这才点点头:“语录里都有什么呀?” “治国之策!”完颜亶答道。 “哎呦,你才这么小,就学治国之策,那我问问你,《商君书》读过吗?”李仁爱被逗乐了。 完颜亶一脸不屑地摇摇头:“官家说了,一堆垃圾,擦屁股都嫌脏!” 李仁爱内心大为震惊,如此的帝王之术,怎能被如此诋毁? 《商君书》都未读过,谈什么治国之道。 “既然没有读过,为何说它垃圾?”李仁爱笑着问道。 完颜亶看了看他:“读过啊,革新变法、重农重战、重刑少赏、重本抑末,还有臭名昭着的驭民之术,讲的不就是这些嘛。” 李仁爱一脸吃惊:“你识得多少字?” 完颜亶嘿嘿笑道:“不多,这本书里的东西,都是官家讲给我的。不用识多少字也能听懂。” “懂了?那你说说它怎么垃圾了?” 完颜亶有些为难,看了看耶律余里衍委屈道:“三姨,这些官家都考校过我了,又让我说,我想出去跟太子玩。” 耶律余里衍起身来到完颜亶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不是考校,这是让你给这个大哥哥解惑,你要说的好了,大哥哥给你买糖人。” 完颜亶一听,乐了,看向李仁爱问道:“当真?” 李仁爱笑着点头:“当真!” 完颜亶点点小脑袋,双手背负,在厅里踱起步来:“民者,国之基石也,无民,则无国。民者,独立之人也,不独,则不人。国之本,既以人为本……” “这好像不是《商君书》?”李仁爱打断问道。 完颜亶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像个老夫子一般解释道:“当然不是,这是《赵福金语录》,意思是一个国家的根本,不在别处,而在百姓,而百姓首先不是国家的百姓,而是独立的人,其次才是国家的人,如果他能思他所思,想他所想,他便有足够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他才能够创新,百姓都创新了,那国家才能创新,创新才是真正的革新。《商君书》里虽然也说革新,但它说的不对。” “哦?都是革新,有何不对。”李仁爱继续问道。 “《商君书》中的革新,不过是把百姓当工具,让百姓啥也别想,每天就埋头种地,所得粮食,自己不能留多少,全部上缴,百姓想用别的办法去养家糊口,它就去想尽办法阻止百姓去养家糊口,因为它觉得,只有百姓都饿着肚子,才能乖乖听话。那请问,百姓是人,还是圈养的牲口?” 李仁爱听罢,呵呵笑道:“为君之道,就该如此,若非如此,朝廷谁来养?” “官家说,朝廷存在的意义是服务百姓,让百姓安居乐业,各行其道,朝廷用律法去规范百姓行为,只要不损他人利益,不损朝廷利益,百姓想做什么,那都是百姓自己的事,不必多管。至于朝廷的所得……官家说,只有一途,那便是赋税,但赋税应该……应该……”完颜亶顿了顿:“这里我还没学到。” 李仁爱只觉此种说法离经叛道! 但转念一想,这是不是就是大宋能够在短时间内扭转颓势,抗金成功的经验? “那如果百姓都不想种粮食,怎么办?”李仁爱又问道。 完颜亶呵呵一笑:“这个问题官家也问我。我当时不知道,但是现在想明白了,这天下之大,愿意种地的人很多很多,只要他们种的粮食能养家糊口,没有人去抢他们的粮食,他们为何不种呢?就算种地的人少了,也可以向别的国家换粮食啊,比如我大金有黑貂,有山参,就可以拿来跟大宋换粮食啊。” “那人家不愿意换呢?” 完颜亶一愣,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为什么不愿意,大金和大宋现在是好朋友啊。” 这回答虽然天真了些,但李仁觉得,大宋官家对治国一事,确实与他熟读的史书中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同。 “小姑姑,您觉得,这些东西,我该学吗?” 耶律余里衍轻笑道:“或许不仅仅是学东西这么简单,你若成了官家门生……也算多了一股势力,你觉得呢?” 第295章 父女交心 此日,初阳未升。 礼部、太史局、司天监等多个衙门的人就已经齐聚在了朝阳门外。 相互寒暄一番,就等着初阳新生。 大概一刻钟后,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再过须臾,一缕阳光破开天际,黑暗尽散。 司天监的吏人赶紧面朝东方,眯着眼睛观测片刻,随后朗声道:“东亮,西向!” 其余衙门的吏人听口令,齐刷刷地转向西方,行了三礼后,便各自开始忙碌起来。 有人在以尺丈量,有人在平整土地。 一番忙碌后,太史局的人跨入圈定的平整土地中,朗声宣布驸马席次:“福柔帝姬驸马高宠,得封号卿泽贵驸马,正三品封。” 礼部官员迅速在黄纸记下,封存。 待之后报请官家御批,高宠的驸马品阶便就定下了。 正三品封的驸马,按照大宋祖制,是享受文官正三品待遇的,然而待遇可以有,实职是不能担任的,不仅不能入朝议事,就连社交活动也要受到严格的限制,更是台谏官们最爱盯的对象。 外戚,在大宋的日子可不好过。 若是旁人,定要再三思索,想想要不要因为娶了个公主,而误了前程。 可高宠不会! 一来他并非文官体系,而是武将。 自宋建国,武将与皇室的联姻就没有停过,武将的女儿会嫁给皇子,有些甚至会嫁给太子,直接为后。 皇室宗亲的女子也会嫁给武将,借以加强皇室和军队的关连性。 所以大宋的重文轻武,并非后人从字面意思上猜的那样,觉得武将都是孙子。 他们不仅不是孙子,而且是皇族姻亲。 只是在武将的权利上,朝廷有了更多的约束,比如赵二那货发明的“按图打仗”。 至于待遇…… 普通武将与平阶文官相比,确实要低一些。 但是像高宠这样能娶到帝姬的武将,人家待遇是两个部分构成,一个是作为武将本身的待遇,一个是作为驸马或其他皇室姻亲,按照封号席次另拿的一份。 二来入朝议事对于高宠来说,根本不在乎。 他压根就不想议事,最好大小事都别烦他,有事招呼,他提枪干就是。 至于议事:能动手就别吵吵! 三来,限制社交,避免外戚与朝廷大员相互勾连。 但这种事,有人上札子才有人管。 札子上给谁? 官家! 官家是何脾性,又对高宠和赵嬛嬛如何,这些言官心里明的跟镜一样。 这个霉头,没人触。 就算有人想在朝议时突然发难,光一个李邦彦就能把发难之人喷死,更不用说还有个新兴势力,张浚! 因此高宠做驸马,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待到辰时。 道君皇帝终于踏出了龙德宫。 身旁跟着的偪王,更是唏嘘不已,热泪盈眶。 接引的内侍官轻咳道:“咳咳,偪王殿下,注意仪态。” 偪王瞪了内侍官一眼:“妹妹明日要出嫁,做哥哥的喜极而泣,怎么就没仪态了?” 内侍官被怼,低头不敢再言,带着这父子两人上了车驾。 车驾从龙德宫出发,一路朝着垂拱殿的方向驶去。 垂拱殿后,便是万岁殿。 如今已经改名延庆殿。 是当年宋太祖的寝殿,宋太祖也薨于此殿。 所以此殿中,供奉着太祖的牌位。 但此殿并非大宋皇室祭礼祖先之处,祭礼之处在西京行宫,鸿庆殿。 鸿庆宫正殿,供奉着宋太祖太宗的牌位,侧殿则供奉着之后那些大宋皇帝的牌位,是大宋皇室祭礼祖先的场所,按照规定,每年都需要祭拜,若有皇室娶亲,公主外嫁等大事,也必须先来鸿庆宫拜谒。 按理说,道君皇帝、赵福金及赵嬛嬛几人,应该前往西京行宫,去鸿庆殿拜谒。 但赵福金觉得,诸事繁多,实在抽不开身。 若让道君皇帝与赵嬛嬛前去,她又有些不放心。 因此在征求礼部及太史局同意后,便改在延庆殿行拜祖之礼。 等到君皇帝的车驾时,赵福金和赵嬛嬛已经到了。 赵福金身着朝服,显得稳重端庄。 赵嬛嬛则一身素裙,清丽脱俗。 “妹妹,明日便要嫁人了,明日的婚宴,既是婚宴,又是国礼,各国使团都会出席观礼,你可莫要紧张失态。”赵福金笑着叮嘱道。 赵嬛嬛颔首狡黠笑道:“皇姐放心吧,你瞧妹妹我是能紧张的人吗?” “嗯,那便好。”赵福金笑着问道:“这几日,内侍省的那些女官们,都给你教了吧?” “教?教什么?”赵嬛嬛不解问道。 赵福金抿嘴一笑:“自然是教你新婚之夜,如何圆房了。” 赵嬛嬛一愣,随后俏脸涨红:“哎呀皇姐……” 见赵嬛嬛一脸娇羞之色,赵福金哈哈笑道:“看来是教了,朕呢,也有些话要教你。” “皇姐您还是莫要教了,您都还未成婚呢,怎会比那些女官懂的多?” “呵……朕可比她们懂多了。”赵福金心想,瞧不起谁呢,上一世啥没见过,啥不知道? “咳咳,朕要教你的,可不是床笫之欢,要教你的是夫妻相处之道”赵福金轻叹道:“成亲之后,得有自己喜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可莫要依附旁人,成了别人的附庸,这叫独立自强,此其一。” “其二,大宋虽不限和离,但莫要因为一些小事便心生此意,夫妻之间如遇争吵,莫要使性子,闹情绪,要就事论事,共同解决,但若遇原则问题,尤其是他若敢动手打你,那你也不可藏着掖着将就着,这叫自爱自保。” “哼!他敢!”赵嬛嬛傲娇道。 赵福金拍了拍赵嬛嬛的肩膀,温柔笑道:“别的夫妻矛盾,朕不便为你做主,但他要敢动手打你,第一时间就来找朕,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谢谢皇姐!” “其三,高宠这个性子……说好听点,叫纯良赤子,说不好听点,叫憨傻,既然成亲了,就是一家人了,你从小便聪慧,多帮着点他,以免遭人算计,当然,要注意方式,别让他觉得你太强势。这叫好好说话。” “好,我一定温言细语,软软糯糯地与他说话。” “其四,婚姻这事,一开始都恩恩爱爱,越往后越寡淡,得悉心呵护,最重要的就一点,想他所想,急他所急,当然,他对你也得这样,这叫势均力敌。” 正说话间,道君皇帝的车驾便到了。 赵福金站在原地未动,赵嬛嬛欢快跳着迎了上去:“爹爹!” 道君皇帝走下车驾,拉起赵嬛嬛的手叹道:“哎,一晃眼,我的嬛嬛明日就要嫁人了。” 赵嬛嬛小鸟依人地挽着道君皇帝的胳膊:“又不远,随时可以回来看爹爹您啊。您要是觉得还是有点远,要不给驸马赐一套近临皇城的宅子,这样就更近了。” 道君皇帝一阵猛烈的咳嗽! 父女俩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赵福金。 赵福金朝着道君皇帝微微施礼:“爹,入殿祭礼吧!” 一入延庆殿,气氛陡然严肃了起来。 皇室宗亲已经候在殿内两旁,垂首低眉。 道君皇帝在前,赵福金跟在后面,赵嬛嬛因为是此次祭礼的主事人,位列第三,其余凰忱Фタ蓁兆国戚随后。 祭礼的流程与民间祭祖并无多大区别,上了几炷香,叩首之后,由道君皇帝对着牌位说出此次祭礼之事,乃是皇家嫁女,上告祖宗,以求护佑。之后礼官再念一些告庙之词,教坊司鼓乐一奏。 了事! 出了延庆殿,赵嬛嬛得赶回去准备明日大婚之事,偪王拉着数月未见的王妃朱琏也早就迫不及待地回府了。 道君皇帝原本也打算回宫,却被赵福金喊住:“爹爹若无事,走一走?” 道君皇帝哪敢推辞,父女二人便弃车不用,走出了延庆殿。 “上次在龙德宫行酒令之时,女儿其实有些问题是想要问爹爹的。”赵福金轻言道。 道君皇帝讪笑道:“此刻虽不行酒令,但福金若有话,尽管问便是,爹爹我知无不言。” 赵福金边走边点头道:“先说正事,女儿让爹爹画的雄鸡图,如何了?” 道君皇帝答道:“画是画好了,只是虽然形态似雄鸡,但……细节实在奇怪。” 赵福金给道君皇帝的样稿,本就不能算是一幅画,就是一副堪舆图,所以道君皇帝按图临摹,自然是不可能画出雄鸡的细节,只能大概勾勒出一个轮廓。 “如此便好,着色了吗?” “未上色。朕觉得,这样一副……画,做国礼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啊。”道君皇帝喏喏说道:“若是福金非要用画为礼,爹爹那里还藏着不少神品之作。” 赵福金笑道:“不必,画好便行。” 父女两人沿着皇城宫柳,缓步而行,来到一处凉亭处,赵福金扭头对身后跟着的内侍官和殿前司禁军说道:“你们在此候着便是。” 说罢,指了指凉亭:“爹爹,这会天气已有些闷热了,亭里说话,再让人取些冰饮来。” 凉亭,在一片背阴之地,父女二人落座后,赵福金开门见山地问道:“爹爹,您有没有想过,要把这大宋天下拿回去,或者……或者交于他人?” 一开口就如此劲爆,道君皇帝差点就一口气喘不上来。 “福金何故如此一问?这大宋天下,虽说……虽说你是逼朕禅让,可这才短短几年,你便解了大宋外患,如今天下昌平,爹爹有何道理取而代之?” 道君皇帝说的诚恳,继续说道:“哎,说来福金可能不信,想当年爹爹得位,并非是爹爹想要这天下,哲宗病逝,又无子嗣继承大统,向太后为了自己的势力,与那曾布里应外合,非要让朕继位,朕没得选啊。” “还有那章惇,说朕轻佻,不可君天下。虽然当时恨死了这老儿,竟敢如此评价朕。但为君多年之后,朕多希望他当时能再坚持坚持,与太后,与曾布再斗一斗,这皇位,或许就落不到朕的身上。” 道君皇帝说着说着,满目哀怨:“朕知道,朕做不得皇帝,做个闲散王爷,作画写字,蹴鞠遛鸟,不好吗?福金呐,你知道爹爹为何突然修道吗?” 赵福金目光温和地看着道君皇帝笑道:“知道,也不知道。” “福金且说说看。” 赵福金举目看向亭外,思忖了片刻道:“爹爹是个怎样的人呢?” 道君皇帝一愣,赵福金自问自答道:“爹爹其实是个好人,才华横溢的好人,可能幼时,长在深宫之中,爹爹连个玩伴都没有,身旁全是宫女和小黄门,或许那时,爹爹挺孤独的吧?人孤独了,就得找点事做,我猜,爹爹当年打发孤独的办法,是效仿爷爷的那俩弟弟,钻研学问,研究书画,因为他们的才华,让他们在宫里很受欢迎,所以爹爹,也想做一个有很多人喜欢的人,对吧?” 道君皇帝一脸惊诧。 “至于修道,还是因为爹爹的那俩位叔叔,赵颢喜佛,还喜医术,自己还能配制药方,更是善于音乐之事,多次得爷爷夸奖。而爹爹的另一个叔叔赵頵,善书画,同样常被爷爷夸奖,所以爹爹应该是也想如他们一般,得到爷爷认可夸赞,这才效仿他们的雅好。而这些雅号,伴随爹爹至今,书画、音律在爹爹登基之前就已显现,而求道……” 赵福金一顿,看向道君皇帝:“爹爹,您哭了?” 道君皇帝扭过头,拭去眼花:“福金,你……你怎能如此了解爹爹。” 赵福金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道君皇帝笑道:“害,我还知道爹爹明知六贼乱政,为何不痛下杀手。” “哦?为何?” “因为爹爹觉得他们,能跟爹爹您玩到一块,小时候孤独的人,长大后,总是对身旁臭味……兴趣相投之人,格外的宽容。只要能陪着爹爹玩闹,做的那点事,爹爹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个,应该就是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来治愈吧。” 道君皇帝再也忍不住泪水,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赵福金没有劝慰,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女儿小时候,爹爹对女儿很宠溺,这份情女儿记得。今日所言,希望爹爹明白,女儿对爹爹的了解,有可能远胜爹爹对自己的了解,我知道爹爹不恋权势,只想逍遥。那咱们父女之后,就好相处了,女儿要为新大宋打好根基,爹爹您只管逍遥便是,日后无论何人,用何理由来利用爹爹与女儿作对,希望爹爹站在女儿这边,可好?” 道君皇帝抽泣着,狠命地点头:“福金呐,以你如今之声望,谁还会与你作对呢?” 赵福金目光一冷:“可能……会是半个大宋的士大夫吧!” 第296章 迎亲 第296章 迎亲 靖康元年五月十五,柔福帝姬赵嬛嬛出阁。 大宋朝廷几乎用了最高的礼仪。 先是车驾,原本只有皇后才能乘坐的重翟车,被特准给赵嬛嬛当了婚车,赵福金觉得,反正大宋在极长的一段时间,是不会有人有资格乘坐这辆车了,与其闲置,还不如推出来涨涨脸。 宋初,其实大宋是没有重翟车,只有厌翟车,供皇后专用。 这种唐代的车驾规制,直到道君皇帝时才重新恢复。 重翟车,车体能用红木的地方几乎都是红木,不能用红木的地方,也都会刷朱漆,虽然色调不是很一致,但是并不影响远观。 通体红色,喜庆热情。 重翟车的车箱,除了翟羽的装饰外,红色、紫色的各种丝帛是构成这车的主要装饰,横辕上还放着一个香柜,香柜里,放有香炉、香匮、香宝等,而且这些物件表面,都是用龙螭作为装饰。 尽显皇室的雍容华贵。 至于拉车的马匹,虽说不是汗血宝马,但也都是精挑细选的赤红马。 浑身赤红,一根杂毛都找不出来。 四匹赤红马,马面上带有黄铜所制的面罩,面罩的纹饰,两匹为龙,两匹为凤。 马头上插着色彩艳丽的翟羽,脖子处系着彩绸与铜铃。 马匹一动,彩绸飘舞,铜铃叮铛。 高宠迎亲所骑的,却并非赤红马,而是通体雪白的高头白马,这种马不能说罕见,只能说极为罕见,毕竟东亚这个范围里,此时确实没有这样的品种,至于高宠这匹从何而来…… 在生物学兴盛之后才有了答案:异化,准确的说是一种白化病。 赵福金的小心思是:以后再说起白马王子,那得从我大宋说起。 当然,这并不是说在宋之前没有白马。 毕竟公孙龙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开始抬杠:白马非马! 只是骑着白马迎娶公主,这绝对是第一次。 在东华门外观礼的百姓,啧啧称奇。 挤在人群里的段语嫣更是少女心被撩拨的不要不要的,满眼的小星星:“哇,真好看。” 一旁跟着完颜宗宪撇撇嘴,本想反问一句:“好看吗?” 但是话到嘴边,他觉得这样显得的反问非但不会引起段语嫣的注意,甚至还会觉得自己小家子气,见不得别人好,于是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扭头看向一旁同样满眼小星星的侍女小翠:“你一拳能不能打死它?” 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段语嫣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你们金人都这么粗鄙的吗?” 完颜宗宪一愣:“喂喂喂,可不带这样说话的啊。” 侍女小翠嘟囔着:“那你还想打死它?白马那么可爱,怎么可以打死它。” 完颜宗宪啊了一声:“伱们说的是白马啊?” “不然呢?难道是马上那个驸马?”段语嫣一边与完颜宗宪说话,一边撇了一眼高宠:“看起来也就那样,你瞧他,乐的像个憨憨。” 高宠的笑虽然好看,热烈,但确实笑的,有点憨:“感谢开封父老乡亲来观礼,从今天起,我高宠可就是有娘子的人了,哈哈哈!” 白马前的接引官已经示意了好几次:“驸马,该下马入席次了。” 高宠充耳不闻,还是一脸笑容洋溢,朝着前后左右拱手打招呼:“谢谢谢谢,谢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啊。” 驸马在东华门外下马,再由接引官接引,行雁礼后,便能迎帝姬出宫。 帝姬的车驾、仪仗也早就在东华门外等候。 等雁礼行完,东华门上突然礼炮齐鸣。 朝着空中鸣响十八。 这一项,大宋原本的礼制中其实是没有的,但是为了不着痕迹地装个杯,让各国使团瞧一瞧大宋的火器,是赵福金特意安排的。 听到火炮声,所有人都看向了东华门城头上。 “这叫东风炮,当年金军围城,被这玩意轰惨了。”完颜宗宪指着城头的礼炮对段语嫣解释道。 丝毫没有战败者的恐惧郁闷与愤恨,显得云淡风轻,博学多才。 段语嫣蹙眉道:“那不是大号爆竹筒吗?” 完颜宗宪轻笑摇头:“可别小看它,凶着呢。” “小翠,你能打爆它吗?”段语嫣侧目看向侍女。 小翠眯着眼睛:“也不知是铁器还是青铜,要是青铜,应该是能的。” 段语嫣得意地瞅了瞅完颜宗宪,那眼神中的意思是:“你大金不是很能打吗?” 东华门外另一处人群中,完颜宗望同样在给高开盛和李察哥科普:“此物名为东风炮,射程堪比攻城重炮,且带范围攻击,可喷火舌,一发入阵,毁一片,万炮齐发,毁天灭地啊。” 高开盛不懂军事,心中只能有二字:“牛逼!” 李察哥却是久经沙场:“凡远射之物,必不善近战,若以铁鹞子冲阵,贴近之后,应是能破吧?” 完颜宗望笑而不语。 “你们瞧,帝姬仪仗出来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所有的人又重新把目光落在了东华门。 第一队出城的,叫“水路”,基本都是内侍省的人。 这些人手持扫把,提着或金或银的水桶,从东华门口便开始泼洒清扫,一直要清扫到高家府上。 水路之后,是殿前司辖下的天武军,这支队伍,非战之时,便是大宋的皇家仪仗队,天武军里的每一个人兵卒,都是精挑细算,除了业务过硬,更重要的还是仪容。 身披天鹅绒衫,头戴头戴卷脚幞头,挎箭持戟,叫一声大宋男模天团丝毫都不夸张。 天武军后,便是“短镫”,原本是一个马术术语,鬼知道为什么这么叫。 短镫是一支女子仪仗队,共有六十六人,全是女官打扮,身披暗红金边长衫,头带罗纱头巾,插着珍珠发簪,她们的马前,都撑着青色小伞。 之后,还有几顶无人乘坐的檐子,也就是轿子,比一般的轿子大不少。 宋人历来不爱乘轿,或乘车,或步行。 这风气,大概是从王安石开始的吧,反正无从考证。 但是不乘轿,不代表礼数可以少,这些檐子本身高有五尺多,长八尺,宽四尺多,可以容纳六个人乘坐于其中。四周垂有珠帘,都有彩绣在上面,窗间用白藤编饰。在檐身之外,还有栏杆,都雕镂了金色的花朵,以及木刻的神仙人物等。 主打一个花里胡哨。 当然,这是道君皇帝继位后,仿唐制。 第297章 平易近人太上皇 之后出城的,便是帝姬出阁的车驾,重翟车。 见重翟车出现,高宠身旁的礼部官员就赶紧催促:“驸马,快快快,插进去!” “啊?” “哎呦,快插进队伍,赶到重翟车前,迎亲呐!” 高宠一听,手中马缰一扬,胯下一蹬马肚,高头白马从旁插入了队伍中。 见驸马就位,重翟车后的教坊司乐队鼓乐之声大作,高亢的唢呐,悠扬地笛音,飘渺的洞箫,再加上热闹的锣鼓短号,瞬间将东华门外的气氛引燃。 人群中爆发着欢呼声,老少妇孺齐声高呼:“帝姬万安,驸马万安!” 高府迎亲的队伍,便在主队两侧撒着红封。 这些红封有些包着铜钱,有些则包着果脯点心。 红封不大,主打的就是个喜庆。 当然,这种场面,开封府和皇城司的衙役并不轻松,除了要一路封道,还得看着人群,应对突发情况。 完颜宗望也接到了一个红封,红封里是一块果脯,一向不喜甜食的完颜宗望,也得塞入嘴中。 礼貌! “宗望兄当年迎娶辽国公主时,想必也如此热闹喜庆吧?” 在高开盛想来,辽国与大宋交好百年,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来往频繁,这些礼仪想必也都相差不多。 完颜宗望一愣,尴尬笑道:“还好,还好。” 思绪回闪,那日飘雨,天寒。 从洗衣院路过,听见里面有女子尖叫哭喊,完颜宗望本没想搭理。 因为洗衣院中,皆是从辽国掳来的女子,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这些女子被带入洗衣院后,便成了金人的奴隶。 平日里除了干些粗杂的活计,还得供金国皇室淫乐,只要有些身份的金国贵族,进入洗衣院便可随意挑选,看上哪个也不会如青楼那般,摆些饭菜,以酒助兴,之后再行不轨之事。 而是直接扒衣,说干就干! 而且根本不避旁人,尽显粗犷之风! 完颜宗望自然也知道这些,所以听到女子哭喊,也并不惊讶,正准备离开,一只秀鞋就被从墙内抛了出来,好巧不巧就砸到了自己。 拾起秀鞋一瞧,小巧玲珑,绣工极好,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浑身燥热。 翻身下马,大步进了洗衣院。 院内,三五个金国贵族正在张牙舞爪地对着几名衣衫破烂,头发凌乱的女子放肆大笑,那几名待宰羔羊般的女子满脸恐慌,见到完颜宗望,更是心生绝望,原本只要伺候这几个,如今却又多了一个。 完颜宗望手中秀鞋一扬:“谁的!” 一名女子闻言,略一思索,疯了一般地朝着完颜宗望奔来:“我的,我的。” 完颜宗望蹙眉一瞧,这女子虽然满脸污渍,却难掩美色,情绪虽惶恐,但片刻后便恢复如常,竟有些大家闺秀之气。 “就你了!随我来!”完颜宗望一把捏住女子肩膀,就想把女子拖入房中。 女人倒也配合。 进了洗医院一间房中,女人潸然落泪:“我原本也是辽国皇室,若……若将军喜欢……得娶!” 娶? 完颜宗望哈哈大笑:“行!” 说罢,完颜宗望一把将女子扛在肩上,走出了屋子,朝着洗衣院管事喊道:“这女人我带走了!” 管事大惊,公车岂能私用! 刚想上前阻拦,就被几名兵卒拔刀拦下:“瞎了你的狗眼,那是二太子!” 之后,完颜宗望喊了一群手下和三五好友,在府上喝酒吃肉,酩酊大醉后,便冲入房中。 圆房! 礼成! 第二日,得知这女子是辽国三公主,长的不错,身份不错,昨夜睡的也不错,这婚便算结了。 完颜宗望收回思绪,突然有些感慨:“同样都是公主……哎……” 他突然就明白了,耶律余里衍为何要背他而逃,又为何如此记恨,国仇家恨自是有,可再无别的原因了吗? 高府。 此时早已经高朋满座。 张浚、李邦彦、岳飞、韩世忠这些与高宠交好的自不必说,早早便来到府上,朝廷其他衙门的主事的,也基本全到了,毕竟上一次帝姬出阁,还是政和年间,那帝姬还半路跳车逃婚了。 更主要的原因是,道君皇帝要来! 帝姬出嫁,皇族当然有送亲之人,但是官家肯定是不能送亲的。 官家不能来,但作为柔福帝姬的父亲,已经退居二线的道君皇帝来送送,自然说的过去。 但是道君皇帝来,新人拜堂之时的位次就让礼部官吏很是为难。 按礼制,双方父母端坐高堂,接受新人拜礼,但让道君皇帝和高老夫人平位而坐,似乎又显得有些不妥。 思来想去,礼部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分开行拜礼。 设两个礼堂,先拜道君皇帝,再拜高家主母。 可如此一来,高老夫人又有些不太乐意,自己儿子娶媳妇,凭啥要先拜女方家人? 张浚劝道:“老夫人呐,咱高宠娶的不是寻常家女子,可是当朝帝姬呐,有些礼数,得变!” “哎,还不如娶个寻常家女子呢。”高老夫人一边换礼服,一边嘀咕道。 张浚闻言,连连摆手:“老夫人,有话以后再说,今日除了太上皇来,各国使团还有观礼,这可不仅仅是二郎的婚事,也是国之大事,高老夫人您……” 话还未说完,就听屋外突然有人低声怒道:“胡闹!怎能分开拜礼?” “回……回太上皇,若是您与高老夫人平位而坐……” “朕又不是官家,不担国之礼,今日也非国事,而是家事,怎么就不能平坐?撤了!免得让人笑话!” 张浚掀开帘子往外一瞅,赶紧回头笑道:“老夫人,太上皇来了。” 高老夫人拄着拐,外出相迎:“老身见过太上皇。” “哎呦呦,亲家母快快起身,快快起身,今日没有什么太上皇,只有亲家公,来来来,我扶你去高堂。” 道君皇帝一只手扶着高老夫人,缓步朝着主屋高堂走去。 院内席间的各国使团成员,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一幕:“大宋的太上皇?” “对对,道君皇帝。” “看起来仙风道骨,还如此平易近人。” “大宋有如此亲民的太上皇,又有文治武功的官家,难怪如此兴盛啊。” 陪着使团成员的大宋官吏,一个个面面相觑,在心里嘀咕道:“太上皇在龙德宫养了这几个月,养出道心了?” 第298章 大宋国风 一刻后,迎亲与送亲队伍已经回转。 礼部接引官早早地立在了高府门前,待车驾停稳,高声宣道:“新妇下,跨马鞍。” 柔福帝姬在随嫁侍女的搀扶下,手持遮脸圆扇,从重翟车车上掀珠帘而下。 车驾前,放这高宠征战沙场时坐下马鞍。 马鞍后,放着一杆平秤。 “跨鞍跨秤,平平安安。”礼部接引官又扯着嗓子喊道。 围在高府门前观礼的段语嫣拍了拍完颜宗宪问道:“你们金人娶亲,跨什么?” 完颜宗宪尴尬笑道:“跨门坎。” 他的意思其实是金人娶亲,就算是皇室宗亲,之前也是极为简单朴质,抱起扔床上,该干啥干啥。 屋内哼哼唧唧。 屋外喝酒吃肉。 要说礼数,那几乎没有。 尤其是在金太祖起兵之前,金人还几乎处于刚开化不久的阶段,直到灭了辽国,辽臣入朝,这才稍稍有了些改观,但也仅限于皇族内的婚事。 “我们大理跨火盆,烧邪祟。”段语嫣介绍。 完颜宗宪点点头,给段语嫣科普道:“宋人这跨马鞍,自唐起,便非常盛行,寓意平安。你们那跨火盆的寓意呢?” “烧邪祟啊。”段语嫣笑道。 完颜宗宪若有所思:“也对,听说你们大理巫术盛行,那确实该烧烧。” 段语嫣:…… 跨完马鞍,柔福帝姬从高府中门而入。 礼官又小跑而入:“新妇坐虚帐。” 所谓的坐虚帐,就是将柔福帝姬代到一个偏房,偏房那当中悬帐,帐内置有软塌,新妇入账,坐于其中。 在市井民间,也叫坐富贵。 这一屁股下去,荣华富贵可就沾满了。 而新郎官高宠,则要去府中中堂。 中堂上,早已经摆好了一张床榻,床榻上放置一把高椅,在礼官的指引下,高宠端坐高椅之上。 这叫高座。 上高座之礼,宋人也是极为重视的。 欧阳修在《归田录》中讲:“婿上高坐为盛礼尔。” 之后,由宾客敬酒,请新郎官下坐。 民间的敬酒次序,以乡里德高望重者为先,而如今,只能以官职而论。 先是李纲、李邦彦、司马朴等宰辅,之后是各部大员,等一轮敬完,高宠已经有些微醺。 “这新郎官,是真喝啊。”高开盛笑道:“这要是多一些衙门,今日这婚怕是结不了了。” 李察哥也在一旁笑道:“这驸马,酒量不行嘛,酒量不行,想必战力……” “咳!”完颜宗望咳嗽了一声:“这驸马,是大宋神勇金甲将军,手中一杆大马士革枪,锐不可当。” 李察哥不信,仔细瞧了瞧高坐上的高宠,看起来也没那么肌肉虬结,粗犷结实。 “我大金完颜银术可、完颜活女,包括完颜娄室,都栽在他手里了。” “啊?”李察哥一惊,啧啧道:“难怪宋皇室会下嫁帝姬与他,这可是大赏啊。” 完颜宗望的话,李察哥自然不会怀疑,也因此判定,柔福帝姬下架,应该是宋朝廷对此人的奖赏。 可这话,引起了离几人不远的三公主不不悦:“什么叫奖赏?在你们西夏,女子都是用来奖赏的?” 若是旁人如此对李察哥说话,李察哥免不得怼回去。 可耶律余里衍,他不敢! 毕竟有自家皇后耶律南仙这层关系。 “是属下失言,三公主恕罪。”李察哥微微躬身,以示歉意。 耶律余里衍冷哼一声:“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众人:…… 最后一个敬酒请新郎官下坐的,按理应该是丈母娘来敬酒,可柔福帝姬生母死的早,所以这个环节,礼官本是想省去的,刚准备开口请高宠下坐,却见在中堂上端坐的道君皇帝突然起身:“酒来。” 旁边伺候着的内侍官闻言,赶紧端起一盏酒,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端着酒盏,满面笑意地走到了高坐下。 抬头看了看端坐在上的高宠,温和笑道:“高宠呐,以后你可就是朕的姑爷了,嬛嬛生母已然不在,这杯下坐酒,朕敬你。” 说罢,双手捧起酒盏,递了上去。 虽说道君皇帝已经不是大宋官家,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帝王之身。 以帝王之身向人敬酒…… 还是以仰视之态。 这让在屋内观礼的各使团成员大为震撼。 高开盛叹道:“即便是我高家在大理,也受不得帝王如此啊。” 李察哥嘀咕:“这要在我西夏,可算大不敬了。” 只有完颜宗望笑道:“这算啥,在我大金,把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抽鞭子的事,也是干过的。” 高开盛和李察哥齐齐看向完颜宗望:“宗望兄威武!” 三人正说话间,李邦彦凑了过来:“诶,这怎么能一样呢,完颜宗翰将完颜晟拖下龙椅,那就是在给完颜晟下马威,早在你我两国交战之初,我们大宋官家就说了,你们金国当时三股势力,谁也不服谁。可当下不同,当下是我大宋道君皇帝依礼而为,这叫礼法至高,平权。” “哈?李相国在说甚?平权?”完颜宗望纳闷道。 这天下怎么可能有平权呢? 要是都平权了,还要皇权作甚? 一直未曾说话,跟在李察哥身旁的西夏太子李仁爱笑道:“我虽不如汉人大家对典籍熟知,可也知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既是为纲,何来平呢?” “糟粕尔!”李邦彦笑道。 李仁爱又一次觉得,如今的大宋好像疯了? 怎么人人都如此离经叛道。 三纲之说,自西汉董仲舒提出,便一直被中原王朝,甚至是整个天下奉为至理。 若是旁人说些离经叛道的话倒也罢了,但是李邦彦怎么说也是大宋宰辅之身,怎能如此说话? “各位有所不知,最近这一段时间,我们大宋正在重修典籍,圣人之言,也并非全对,按照我们官家所说,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横断古今而不变的准则,重要的是与时俱进,因地制宜。”李邦彦呵呵笑道。 对中原王朝研究颇深的李仁爱也笑道:“这件事,不一直在做吗?” 李邦彦未明白此话之意,满脸不解地看向李仁爱。 李仁爱躬身解释道:“李相国,我的意思是,中原王朝不一直在古书典籍,圣人之说中找到解决当下问题的依据吗?” 第299章 入朝拜谒 李仁爱的意思很明确。 圣人之言,古书典籍当然不可能独断万古。 但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去解读它,注释它,甚至是……曲解它,以解决当下的问题。 解决问题,得让人心服口服,而惟一能让人心服口服的,占据至理的,那当然是圣人之言,古书典籍。 而这些被世人奉为至理的,却是统制者的玩具。 比如“君子远庖厨”,原本是孟子用来是孟子劝诫齐宣王实行仁政的说辞。 可是后来的一些读书人,却把此话解释成,君子不进厨房,那都是娘们干的事,这叫曲解。 再比断句。 需要向百姓彰显德治时,只说“以德报怨。” 发觉德治没用,需要上手段时,才说:“何意报德?” 总之历朝历代的文人,干的就是这个活。 谁引经据典解释的好,符合朝廷利益,谁就是大儒,谁就是圣人,比如董仲舒。 可只要是不符合朝廷利益的,哪怕解释的真理,也都会被打入歪理邪说,重则砍头,请则禁言,比如墨子。 越是知识垄断,越是有效。 比如印刷术普及之前,读书的成本实在太高,大多数百姓一辈子也看不到圣人典籍,只能任由这些人胡乱解释。 到了宋,印刷术普及,读书成本低了,读书的人多了,宋也就是思想碰撞,百花齐放了。 所以李仁爱觉得李邦彦所说的与时俱进、因地制宜,便是这个意思。 只是宋朝廷突然说三纲是糟粕,李仁爱是想不通的。 动摇了三纲,就是动摇了皇权统制的一般根基,若再挖了“君权神授”那根筋…… 大宋这是要自废武功吗? 大婚现场,闲聊几句可以,若是深入交流,把人家大婚之礼变成了学术讨论现场,这就有点不合适了,李邦彦这种人,自然不会在此时跟李仁爱再深入交流,只是呵呵笑道:“诸位相公且观,本相去忙忙它事。” 等道君皇帝敬完下坐酒,高宠便又被带入了柔福帝姬坐富贵的偏房。 小夫妻二人一同端坐。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高宠笑道:“原本想着婚事应是我与娘子忙碌,却没想到,咱俩反而如牵线木偶一般,最为轻松。” 赵嬛嬛撇了撇嘴:“确实无趣,等下你去与宾客敬酒,我还得在婚房里一动不动地坐一天,无趣!” 高宠凑到赵嬛嬛耳边笑道:“娘子也想热闹热闹?” 赵嬛嬛白了他一眼:“废话!” …… …… 其余杂礼行毕,新人开始拜堂。 拜堂之礼大宋与其他历朝历代并无什么不同,都是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无甚好述。 之后,赵嬛嬛被侍女领着回了婚房。 而高宠则跟着高老夫人挨桌敬酒,以示答谢。 可这敬酒刚开始没多久,赵嬛嬛便换了凤冠霞帔,穿着普通大红礼服跑了出来。 礼官大惊,心想不会吧,这此帝姬可莫要再逃婚了。 道君皇帝也是蹙眉,看向身旁围坐的一众大员,这些大员哪里敢说话,更没人敢说个帝姬如此行事,不妥啊。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该吃吃,该喝喝。 赵嬛嬛提着裙摆,跑到了高老夫人身旁:“娘,您歇着,我与高宠敬酒便是。” 高老夫人人都傻了,新媳妇怎么能抛头露面呢? 想要发作斥责,但又觉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实在有些没脸,只能一脸尴尬地看向高宠。 高宠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拉着赵嬛嬛的小手,将她拉到身旁,笑着对高夫人说到:“娘,您看嬛嬛多孝顺,知道您腿脚不便,您歇着去,去与我那老丈人吃两杯酒,聊聊家常。” 高老夫人又看向主桌上的道君皇帝。 两人四目相对,神色复杂。 酒席众多,原本还没多少人瞧见赵嬛嬛跑出来,可段语嫣突然惊笑道:“快看,新娘子出来了,哇,好漂亮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高老夫人一家三口。 高老夫人只觉脸上火辣,却也只能笑着颔首:“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后,悻悻地回到了主桌。 三公主耶律余里衍瞧懂了高老夫人的尴尬,劝慰道:“不是嬛嬛不懂事,这其实是官家恩准的。” “官家恩准?”高老夫人和道君皇帝异口同声。 三公主点点头:“迎亲前几日,官家与嬛嬛闲话,聊到了大理婚事,在大理呢,新妇是要跟着新郎官一起敬酒的,嬛嬛便觉有趣,这才央求官家,自己也要出来敬酒,否则坐上一日,实在无趣。” 道君皇帝听罢,呵呵笑道:“亲家母啊,无伤大雅,今日婚宴,也有大理使团观礼,福金应是想兼容并包,以显我大宋之风。” 高老夫人连忙颔首施礼:“那就全凭皇家做主,只是不知……明日之礼,还要不要?若是不要,老身也就不惦记了。” 高老夫人所说的明日之礼,指的是“拜娘舅”。 拜娘舅,也不是要去拜舅舅。 而是指拜男方父母。 新婚新妇必须在礼成之后的此人,五更起床,将自己绣的女红巧作,缝制的鞋袜枕头献给长辈,此谓之“赏贺”,长辈们则回送匹彩缎,此谓之“答贺”。 除此之外,也要向婆家敬茶,以示恭敬孝顺。 这种礼,在神宗时期一度被废,因为皇女下嫁,那是你们的福气。皇女首先是皇室,其次才是你家媳妇,哪有让皇女伺候公婆之理? 可到了道君皇帝当政后,便又恢复了。 道君皇帝觉得:“既是皇女,更应该向天下百姓表率,岂能不孝敬公婆?” 得了道君皇帝的应允,高老夫人终于是不平衡中找到了一丝丝的平衡,心情好了不少。 观礼之后,三国使团这才在鸿胪寺卿的带领下,过宣德门,入皇宫,拜谒大宋官家。 虽然帝姬出嫁,邀各国使团前来观礼,只是个表面文章。 但是这表面文章,也得作透了。 让三国使团从侧面感受一下大宋国风。 至于观礼之后所谈诸事,才是这次邀请各国使团入开封的真正目的。 赵福金未设宴,未摆场。 只是让鸿胪寺卿带三位使团长和各国皇家子女,来艮岳相见。 第300章 四方会谈 入夏的艮岳,香径蜿蜒,枝叶交错,奇石嶙峋,流瀑潺潺。 你可以不信道君皇帝的治国之能,但你绝不能怀疑道君皇帝的艺术审美。 这座由园林艺术大师道君皇帝耗费心血,亲手打造的皇家私人园林,即便是在千年后,也深刻影响着后世园林艺术家们的审美倾向。 如果说号称万园之园的圆明园,是集大成之作。 那么艮岳之美,就是其中最核心的部份——人与自然的完美融合。 尤其是到了夏日,艮岳里的水景与大面积的植被,被阳光一晒,雾气氤氲,像是加了雾化器一般。 随着阳光的倾斜变化,这些雾气呈现出不同的光晕,游历其中,恍若瑶池仙境。 赵福金一袭素雅长裙,三千青丝垂散,双手背负立于艮岳半腰处的一座凉亭里,俯瞰着三国使团在鸿胪寺卿的带领下,沿着蜿蜒香径徒步而上。 三国使团,除了完颜宗望没觉得有甚不妥外,大理高开盛与西夏李察哥,都微微的皱了皱眉。 这哪里是接见使团,是显然是让他们来朝来拜。 心中虽然不爽,但也不能说,只能不声不吭地跟在完颜宗望身后。 来到凉亭处,大宋官家赵福金已经等在了凉亭外,见使团到,赵福金向前跨了一步,莞尔笑道:“朕盼你们前来,已有数月,今日得见,不胜欣喜啊。” 三国使团长躬身问安:“臣等见过大宋皇帝陛下。” 赵福金轻轻抬了抬手:“免礼,各位使长入亭说话!” 凉亭内,冰饮瓜果,酒水茶饮已经备好。 伺候着的,只有一个宫女,脸庞微胖,笑容可亲,正是明仁宫宫女春夏。 陪在亭内的,是只有七八岁的完颜亶和蹲在赵福金身旁,警惕地盯着众人的“太子”。 “哇,这只大狗看起来好凶啊!”段语嫣有些怕狗。 完颜亶笑道:“姐姐莫怕,它可乖了,而且它有名字,叫‘太子’” “太子?”段语嫣目瞪口呆:“大宋太子?” 高开盛连忙呵止:“殿下,不可无礼。” 完颜宗望也瞪了一眼自己的侄儿:“就你多嘴!” 赵福金笑着抬抬手:“无妨,它本就叫太子。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不必当真,诸位落座。” 等众人围着凉亭中的石桌坐下,赵福金微微颔首施礼:“按大宋接待使团的旧制,朕本该在玉津园设宴款待,或是邀诸位在金明池游湖,然朕觉得,游园游湖之事,有朕在,诸位必不舒心,还不如就在这艮岳与各使长交流论事,等诸事议妥,心无它事,再行安排,可好?” 完颜宗望第一个表态:“全凭陛下安排,我等又不是来吃吃喝喝,游湖游园的。” 高开盛拱手道:“这样甚好,安安静静,也好议事。” “议事?陛下给我西夏国书上,可就只说来开封观礼,未提要议之事啊?”西夏晋王李察哥讪笑道。 赵福金点点头:“国书是未提及,但诸位难道不好奇,为何让诸位携皇子皇女前来吗?” 段语嫣这个社牛又抢答道:“是陛下邀我们来玩呗,还能为何?” 赵福金瞧了瞧段语嫣,觉得这个小姑娘灵动活泼,甚是喜欢,从面前拿起一块冰糕递给了段语嫣笑道:“喜欢开封吗?” 段语嫣开怀笑道:“喜欢,打马有趣,勾栏的曲儿也好听,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但说无妨。” “就是有些太学院里的学子,讨厌,他们……” 段语嫣还没来得及吐槽,高开盛就轻咳几声:“殿下,一些市井小事,都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多言。” 赵福金蹙眉看了看身旁的鸿胪寺卿:“小事?使团出什么事了?” 鸿胪寺卿这才将那日段语嫣和完颜宗宪在樊楼里,与一些太学院学子发生冲突的事情简单地讲给了赵福金。 见有人已经开口,段语嫣便来劲了,把手里的凉糕塞进嘴里,就着热茶一口吞下:“那个司马北,还说您邀请我们使团来,是为了把我们一网打尽,然后一统天下。” 赵福金闻言,看着皇子皇女们落座的一边哈哈笑道:“啊?这等说辞,你们信吗?” 还是段语嫣第一个开口:“不信!” “为何?” 段语嫣思忖了片刻:“因为……因为陛下看起来又漂亮又温柔,肯定不喜杀戮。” 完颜宗望闻言,偷偷地瞄了赵福金一眼,在心里嘀咕:“人不可貌相啊孩子!” 赵福金微笑颔首,又看向完颜宗宪:“你信吗?” 完颜宗宪拱手答道:“自然不信,若大宋陛下真想一统天下,何必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反正我大金已经是服了,陛下想要,早就拿去了。” 赵福金抿茶轻笑,又看向最为老成稳重的李仁爱:“太子以为呢?” 李仁爱起身答道:“发生此事时,我并不在场,若就事论事,我认为大宋不会一统天下,至少现在不会。” 赵福金来了兴致:“哦?为何如此说?” 李仁爱又道:“正如宗宪兄所言,若陛下真有心思,绝不会留着金国朝廷,此其一。其二,宋金征战多年,虽然战事已定,但两国也需厉兵秣马,恢复国力。若同时对西夏与大理开战,恐力有不逮。” 不等赵福金说话,完颜亶稚声稚气地问道:“你是说大宋打不过你们西夏吗?好哥哥,你太不了解什么叫代差了。” “代差?”不仅仅是这些皇子皇女,就连三国使团长也齐齐看向了完颜亶。 这个词,何意? 完颜亶跳下石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着众人科普道:“大金为什么能横扫辽国,南下侵宋,原因众多,但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是什么,诸位相公可有想过?” “是什么?”完颜宗望觉得自己这个侄儿,只有短短数月未见,怎么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二叔啊,是咱们的军事科技啊!” 完颜亶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世人都知咱们的铁浮屠举世无敌,那是因为咱们的马,跟别国的马都不同,体型大,耐力强,负重更是厉害,所以咱们才能给它们穿上铠甲,坚不可摧。这套铠甲,若是给西夏国,他们的河曲马根本穿不起,穿上它们就跑不动。” 李仁爱不太懂军事,听到这里,看向了李察哥。 李察哥虽然尴尬,但也得实事求是:“确是如此,所以我西夏铁鹞子,都是轻装骑射。可就即便如此,遇上大金的重装骑兵,也比他们快不了多少,大金战马,确实厉害。” “这只是其一,其二呢,我们大金的轻炮重炮的射程,也远比他国要远,你还打不到我,我就打垮你了,对不对?官家教给我一句话:‘真理只在射程内’” 完颜宗望自豪地点头微笑。 可完颜亶画风一转:“可就即便如此,别国也可与我大金有一战之力。虽然辽国最终被我们灭了,大宋早期也打不过我们,但也不能全部归因到装备问题,咱们几国之间,还不存在代差。然而……” 完颜亶小脸一沉:“我大金西路军那么多的重甲骑兵,那么多的轻重炮车,在开封城下,撑了多久?有没有一天?” 完颜宗望不笑了,面色尴尬地摇摇头。 “因为大宋有霹雳弹,有地龙雷,有东风炮,还有热气球,这还是在大宋水师没有参战的情况下,若非天寒地冻,水域成冰,就大宋水师往护城河一横,给西路军再多的铁浮屠,他都过不了护城河,更别说攻城了!” 完颜亶笑道:“冷兵器、热武器,这叫代差!大宋若是想一统天下,西夏和大理,撑不过五日!” 这番话,若是赵福金说出来,就有些王婆卖瓜的嫌疑了。 但是完颜亶说出,便让众人不得不信。 赵福金笑着摸了摸完颜亶的脑袋:“这几日逻辑分析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都长进了,不错。” 完颜亶嘿嘿笑道:“还是赵老师教的好。” 赵福金端起手中茶盏,朝着使团长座的一方敬了敬:“孩童之言,见笑了。” 等众人举盏,赵福金又道:“不过完颜亶说的没错,若朕真有心思一统天下,一年之内,应是能做到。不过……朕没有此意,也许各位会想,古古今帝王,哪个不想开疆扩土,哪个不想一统天下,朕说没有此意,有些虚伪了。” 赵福金顿了顿,看向众人。 有人低头饮茶,有人目视前方。 显然,他们不信。 李察哥在心里琢磨:“这是要先礼后兵?震慑震慑我们么?西夏与大宋征战百年,怎么会……” 高开盛也在心里琢磨:“大宋北方无患后,怎么可能不南下开边?” 过了许久,赵福金叹道:“哎,就东亚这么大个地方,咱们四国就占了大半,争来争去,甚是无趣,比如你西夏,为什么跟我大宋斗了百年,不就是你们西夏少粮,想要一块地儿产粮吗?还有你大金……” 赵福金指了指完颜宗望:“你们从白山黑水杀出来,先灭辽国,再侵大宋,朕能理解。那边白山黑水,没农业资源。你们不出来,你们就活不好,你们不杀不抢,你们的子孙就活不好!至于大理……” 赵福金又看向高开盛:“咱们这么多年,为什么能相安无事?那是因为大理物产丰富,丰衣足食,而我大宋,也是如此。大家都能吃饱饭,就没必要拼命,高使长觉得可对?” 高开盛拱手道:“确是如此!” 赵福金又长叹一声:“古往今来,所有战争的本质,只有三个,一是对生存资源的掠夺,二是朝廷那些破事的外延。三是文化的冲突。只要解决了这三个问题,或者换句话说,只要咱们四国合力解决这三个问题,打什么?还打什么呢?百姓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 众人沉思不语。 又过了许久,赵福金笑道:“朕知道,有些话说起来容易,可解决不了问题,比如西夏的粮食问题,没有肥沃的土地,就是种不出足够的粮食,不争,不抢,怎么办,对吧?” 李仁爱与李察哥不置可否地笑道:“如今也是抢不过了。” “那朕帮你们解决如何?” 两人眼睛一亮,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赵福金。 赵福金笑道:“朕不久前,得了一副这整个天下的堪舆图,今日专门带来,与各位一赏!” 说罢,赵福金看向了一旁伺候着的春夏。 春夏点点头,快步走出凉亭外,轻轻拍了拍手,几名宫女走到了亭外,展开了一副两米长的堪舆图。 众人扭头看去,一个个目瞪口呆:这就是天下? 赵福金缓缓站起身来,指了指亭外的堪舆图:“走,随朕去看看。” 众人来到亭外,瞧着这副快要一丈长的世界地图,啧啧惊叹。 赵福金走到堪舆图前,笑着指了指东亚这片地方:“瞧,这就是咱们所在的地,就算把这片地方全拿下,又如何呢?” 段语嫣凑上前看了许久,扭头问向身旁的高开盛:“咱们大理在哪?” 高开盛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指尖轻轻一指:“应该,在这里吧?” 段语嫣嫌弃道:“啊?都没你的指甲盖大呢!” 赵福金笑道:“有指甲盖大那还了得?” 李仁爱指了指西半球的一处标记问道:“这是哪里?陛下为何在此处标了注?” 赵福金也指了指那处标记:“这块地方,叫美洲,这里叫墨西哥,他们这里,有一种粮食,叫玉米,还有这里,是南美洲,这个芝麻大点的地方,叫秘鲁,生产另一种粮食,叫马铃薯,很适合在金国区域种植。若能拿回育种,用不了几年,咱们四国的粮食问题,就能缓解不少。” “这些地方都有人吗?”李仁爱好奇问道。 赵福金点点头:“这幅图上,只要有陆地的地方,都有人,只是他们,和我们不同。” “有何不同?”完颜宗望问道。 还不等赵福金回答,李察哥喃喃道:“这么多的蓝色,是什么?” 完颜亶笑道:“这是大海!” 众人一听,又仔细看了看堪舆图:“大海?” 看惯了作战地形图的完颜宗望和李察哥,知道等比例的意思,只是瞧一瞧着大片的蓝色区域,就知道,这一辈子,想要去往另一边,是不可能的了。 李察哥叹道:“哎,即便知道这天下是这个样子的,咱们去不了,他们也过不了,这不就是两个世界吗?” 赵福金笑道:“我大宋有船!” “那他们没有吗?他们为何没有来过我们这里?”李察哥还是觉得不靠谱。 赵福金神色一冷:“呵,等他们有能力来的时候,对咱们整个华夏的炎黄子孙而言,就是巨大的灾难了。” 华夏,炎黄子孙。 这俩词,让在场的众人莫名一阵心动! 第301章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众人围着堪舆图又看了好久,议论着哪块地适合居住,哪块地儿暖和。 “二叔,我知道!”完颜亶仰着小脑瓜。 “哎呦,你知道啊?”完颜宗望笑着摸了摸完颜亶的脑袋。 完颜亶点点头:“嗯,官家教过我的。” 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指了指堪舆图中间,手指一划:“这里,叫赤道,是整个天下最热的地方,离赤道两侧越近,维度越低,离赤道两侧越远,维度越高。高纬度冷,低纬度热。” 众人看着完颜亶,像是在听天书。 段语嫣好奇道:“这么说,我们大理离赤道近,金国离赤道远,所以我们要比金国热?” 完颜亶看着段语嫣笑道:“嗯,姐姐真聪明。” 完颜宗宪拍了拍完颜亶:“没规矩了啊,叫人家公主殿下。” 完颜亶撇了撇嘴:“小叔,官家说了,什么太子啊,公主啊,还有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过就是一个身份,一个称呼而已,姐姐也是,所以想叫什么叫什么,我还叫官家姨姨呢,官家都不介意。” 众人一愣,看向赵福金。 赵福金莞尔笑道:“朕反正是不介意,来,诸位落座。” 三名使团长回到凉亭内,感叹不已,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天下,相比起真正的天下,如此藐小。 “所以,两位相国说陛下您要南下出海,不是戏言?”高开盛问道。 赵福金点点头:“绝非戏言,朕刚刚已经说了,就咱们这点地方,争来争去甚是无趣,何不把眼光放的更远一些?” “那蒲甘、交趾和天竺,陛下也是真的想拿?” “蒲甘必须要拿!至于交趾,作为大宋在你们大理的回报,可以拿下送于你们大理,天竺嘛……”赵福金顿了顿:“说实话,朕还未想好,要打败他们不难,难的是,如何管理,这都是后话了,我大宋在大理驻兵一事,高使长考虑的如何了?” 高开盛起身施礼:“回陛下,自李相国那日与臣说后,臣这几日仔细想过,以大宋目前的文治武功,只是在我大理租借,而非南下侵夺,足可见大宋上邦之国的风范,我大理本就是大宋番属,没理由拒绝,臣觉得,此事可行。” 赵福金听罢,微笑颔首:“既如此,那朕就谢过了。具体事宜,高使长与李纲可再细谈。” 高开盛施礼落座。 凉亭外,三国的皇子皇女指着堪舆图叽叽喳喳:“大宋要拿的蒲甘,在这里。” “可为何要拿这块地呢?”完颜宗宪问道。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完颜亶。 完颜亶挠了挠头,讪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这片地,又靠海,又温暖,想必种粮食是极好的。” 西夏太子李仁爱一惊,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竟然能与自己想到一起去,大宋要这片地,应该是想把它作为大宋粮仓吧。 凉亭内,赵福金与三位使团长又道:“这第二件事呢,朕是想让三国皇子皇女来大宋求学。” 此言一出,还不等其他人表态,完颜宗望呵呵笑道:“这是好事呐!之前官家要完颜亶,我还以为官家要……”完颜宗望顿了顿:“是我宗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完颜亶来开封数月,官家带他启蒙,现在看来,甚好,甚好啊!” 完颜宗望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向凉亭外,只见段语嫣和完颜宗宪二人围着完颜亶问东问西,西夏太子李仁爱瞧完颜亶的眼神也是极为欣赏,当叔叔的,甚是骄傲。 “哎,若知是此,当初就该带太子来了!”高开盛哈哈笑道。 “高使长偏颇了。”赵福金笑道:“朕也是女儿身,不也掌了这大宋天下,还能与诸位坐而论道,男女都一样嘛!” 高开盛颔首轻叹:“从使团进了大宋国境,一路北上,就听一路上大宋百姓对陛下盛赞不绝,起初还以为是大宋朝廷故意安排的,可进了开封才知道,陛下之才、之贤能,惠及天下呐。” 高开盛这些话,绝非溜须拍马,而是肺腑之言。 在开封的这段日子,他能感觉到这座城里的百姓,是有一股精气神的。 不是那种日子过的有多富有,生活的有多滋润。 而是每个人都很有奔头,商人从商获利,得了自己应得的,农夫辛勤耕作,得了自己应得的,官吏虽也和稀泥,但并非肆无忌惮,更重要的是,市井坊间的孩童们,不会因为他们的出身而失去希望,有学上,有书读,未来对于他们来说,有无数种绚烂的可能。 这股精气神,是他们大理所没有的。 西夏晋王李察哥突然道:“陛下,这等大事,我虽为使团长,但也不敢做主,还是等太子殿下回去后,再由我陛下定夺。” 话音刚落,只听李仁爱在凉亭外说道:“不必!” 李察哥扭头看去,只见李仁爱走入厅内,朝着赵福金躬身问道:“陛下,我想问,若留在开封求学,师从何人?” 赵福金笑道:“自然是朕亲自教导。” 李仁爱微微点头:“如此甚好,那不知陛下要教我等何学文?” 赵福金微笑道:“治国理政!” “帝王之学?” “不,就是治国理政!”赵福金道:“这两者是不同的。” 李仁爱还准备追问,完颜宗望笑道:“太子啊,你这还没拜师呢,就想学艺?顺序反了!” 李仁爱一愣,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颔首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必回国,只需给父皇母后修书一封便可,只是……求学多久?” 赵福金笑道:“学期四载,每载寒暑各两月假期,可回国看望你的父皇母后。当然,也可留在开封,朕会给你们实践的机会。” 李仁爱点头:“那我明日便修书……” “太子!”晋王李察哥猛地站起身来,面色一凛:“本王才是使团长,诸事还得听我的。” “哼!李察哥!”完颜宗望缓缓起身,满脸的不屑:“当着大宋皇帝陛下的面,你在这里耍什么威风?人家太子都说了,自己愿意,你区区一个王爷,拿着鸡毛当令箭!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第302章 这下信了吧? 赵福金并未阻止。 只是微笑着低头品茶。 完颜宗望冷笑:“你这个人,打仗吧,半斤八两,当政吧,一窍不通,也不知道你们西夏为什么派你来?大宋官家好心给各国皇子皇女启蒙授道,人家可是一片好心啊。” 李察哥强忍着怒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就是不敢跟完颜宗望硬刚。 就算大金铁骑败给了大宋,但是瘦死的骆驼终究是比马大的。 而且让完颜宗望当年出使西夏时,是个什么脾气,他是知道的。 那是目中无人,高冷傲娇的金国二太子! 把西夏皇帝李乾顺也训的跟个孙子似的。 可现在…… “二太子勿恼,本王只是觉得,让大宋陛下教导我西夏太子治国理政……” “怎么?教不了?来来来,别的不说,你瞅瞅我那八岁的侄儿,不是我吹,就我侄儿现在跟着大宋官家学到的一点皮毛,也能把你这个西夏晋王按在地上磨擦,代差你理解吗?高维为什么冷,低维为什么热你知道吗?赤道是什么样的道你明白吗?呵,瞧不起谁呢!” “二太子!本王不是瞧不上,本王是觉得……是觉得……”李察哥犹豫了半天,还是宁可冒犯到赵福金也要说出来:“让大宋陛下教导我西夏太子治国理政,那我西夏颜面何在?” 完颜宗望起身,走到李察哥面前,一把将李察哥拉出了凉亭,拉到了堪舆图前:“瞧瞧!瞧瞧!你们西夏那屁大点的地方,要什么颜面?大宋官家刚刚说了,要南下出海,要干蒲……葡萄?哎呀,反正是要干人。” “与我西夏,与你大金何干?” 完颜宗望气笑了:“大宋官家能叫咱们来,不就是想带着咱们出海干个大的吗?” 说罢,完颜宗望扭头看向凉亭内:“官家,我说的没错吧?” 赵福金微微笑道:“若是咱们四国能组成华夏联邦,也不是不可以。” “联邦?”所有人都看向了赵福金:“什么是联邦?” 赵福金摆摆手:“这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而且现在还不到时候,至少得等咱们四国商贸互通,国事共享,百姓相交如兄弟时,便有了组成联邦的条件的,现在呢,你们就当咱们是兄弟之邦吧!” “对!打虎亲兄弟,出海父子兵!反正不管怎样,只要大宋官家愿意带我们,怎么玩都行!”完颜宗望随手在堪舆图上一按:“等占了这天下,随便封块地,给你李察哥!” 手指按在的地方,正是琉球岛! 李察哥无语苦笑:“二太子,就凭一张图,你就真的相信这天下是这样的?” 完颜宗望刚准备表态,只要是大宋官家赵福金说的,他都信。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突听凉亭下方有内侍官报道:“官家,康王殿下求见!” 柔福帝姬赵嬛嬛确定婚事后不久,远在杭州府的康王赵构便收到了消息,妹妹大婚,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怎能不赶回开封? 赵福金一愣,看向众人笑道:“哎呀,我这个弟弟,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随后朝着内侍官挥挥手:“宣。” 没多久,康王赵构三步并两步的从艮岳小径上跳来,满面春风地喊着:“皇姐!皇姐!” 赵福金起身笑道:“赵构,三国使团都在这里,莫要轻佻了!” 赵构闻言,瞧了瞧使团众人,放慢了脚步,正了正形:“臣弟见过官家,见过各位使团长。” 三个使团长回礼:“见过康王殿下。” 赵福金点点头:“来亭内落座吧。” 赵构犹豫了片刻:“皇姐,我给你带来了个稀罕人。” “稀罕人?谁?” 赵构转身招了招手,内侍官又带上来一人,只见此人头戴蓝色小帽,黑发黑眼,胡须旺盛,鼻如鹰钩,眼神深邃,与四国之人的长相绝不相同,此人见到大宋官家,所行之礼也与四国不同。 将手放在腹部,然后弯腰行礼:“拜见大宋皇帝陛下。” 语气语调极为奇怪。 惹得众人面面相觑,嘀咕道:“这人说话,是哪里的方言?” 赵构笑着介绍道:“这人可不是我们大宋的,也不是你们西夏金国和大理的,诸位猜猜,是哪里人?” 宗望蹙眉道:“琉球?高句丽?” 那人咧嘴笑着摇摇头。 赵构得意笑道:“诸位再猜猜他的名字。” 众人无语,这谁能猜的到。 “此人名叫安格斯,克斯玛,亚当。这名字,奇怪吧?”春夏给赵构递上一杯冰沙绿豆,赵构饮了一口:“皇姐,这人稀罕吧?” 赵福金蹙眉把亚当打量了一番,突然笑道:“一赐乐业人?” 赵构和亚当齐齐一愣。 亚当目瞪口呆问道:“大宋皇帝陛下也知道我们一赐乐业人?” 赵福金笑道:“嗯,朕还知道,你这次来开封有两件事。一是来求在开封安居,二是来求一个姓氏。” 赵构人都傻了:“皇姐,你真能卜算?这件事除了臣弟,秦桧都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赵福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起身来到了亭外的堪舆图前,指了指一处问道:“从这里来的?” 亚当惊的连连点头:“是,耶路撒冷国。” 赵福金琢磨了半天又问道:“皇帝现在是鲍德温二世?” 亚当咽了咽唾沫,点了点头。 “黎巴嫩港口提尔现在归你们了?” 亚当又点了点头。 两人的对话,在其余众人听来,如同天书一般。 赵福金抿嘴笑道:“赐姓艾,永居开封,下去吧。” 等亚当走后,赵福金又看向一脸懵逼的李察哥:“现在信了吗?这天下,就是这样的吗,你们且来看。” 等众人围了上来,赵福金点了点:“这里,连接亚非欧三地,就是亚当所在的国家,那边的战马,可是比大金的战马还要壮实。不过,暂时跟咱们没什么关系,朕只是让你们知道,这天下并非只有我们四国。” 李察哥闻言不语,他虽然还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赵福金安排好的。 但是李仁爱已经再次表态,他已决议留在开封,拜师大宋官家! 完颜宗宪为难道:“那我呢?” 完颜宗望瞧了瞧完颜亶:“咱大金已经有一个了,你嘛……” 段语嫣恳求道:“就让他也留下来吧。” 完颜宗望看向赵福金,赵福金微笑颔首:“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等皇子皇女们开了留学开封之先例,随后,朕也会放开四国读书人来开封求学之路。” 第303章 联合公报 “号外!号外!” 几日后,开封城的大街小巷里,卖鲍小郎君们吆喝的起劲:“四国结盟,以宋为尊。瞧一瞧看一看喽,每份三文。” 《大宋日报》第一时间,头版头条刊发了宋、金、西夏、大理的联合公报。 联合公报的内容,是一字不落地刊登了朝廷进奏院的文书,文头也并没什么以“以宋为尊”的说辞,就简单明了《宋、金、西夏、大理四国公报》。 公报内容也是措辞简洁,无甚修饰。 “宋靖康二年夏,大宋官家赵福金在宋国都开封,亲切接见了金、夏、大理三国使团,四国就领土纷争问题、粮食问题、贸易问题、文化交流等问题展开了友好磋商。赵福金指出,四国百姓皆为华夏儿女,同脉同宗,理应相互扶持,共同进退,搁置纷争,形成华夏之共识,在此前提下,互相尊重、互不侵犯、互不干涉他国内务、平等互惠、和平共处。” “金国监国会议长完颜宗望、西夏晋王李察哥、大理相国府知事高开盛对大宋官家赵福金的提议倍感赞同,完颜宗望还表示,对之前金军南下对大宋百姓造成的伤害深表歉意,之后金国愿与大宋一道,为开创四国百姓命运共同体而努力,合作全天候不上限。” “大宋太宰李纲、少宰李邦彦、少宰司马朴、枢密使岳飞、兵部侍郎韩世忠等人与会,道君皇帝向三国使团赠送国礼《雄鸡图》。” 公报附件,是这会谈达成的成果。 简单总结如下: 一:四国全面通商,除了边境榷场外,也允许各国商人自由流动开展贸易活动,简化入境程序,保护他国商人在本国的合法权益。 二:四国互建使馆,互派常驻大使,负责协调沟通。 三:四国统一文字,以大宋官方文字为四国通行文字。 四:开放民间文化交流,允许民间通婚、允许大宋日报在各国建分社。 这四条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益,却是为四国从经济、政治、文化等多个方面开通了交流渠道。 赵福金估计,只要这四条全部落实,用不了多少年,“华夏”这一概念,便会成为四国朝廷、百姓的共识,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融合,否则一切合作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之后再组建华夏联邦,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在这期间,通过民间文化交流和官方宣传,将世界堪舆图广而告之,让各国朝廷,各国百姓都明白,这个世界很大,我们华夏子孙不该内斗,我们的敌人…… 敌人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人类这种生物,没有敌人是活不下去的。 想要让两个人、两个国家放下争执争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他俩找个共同的敌人就行。 如果外星人侵略地球,那个八零后的胖子一定会跟西半球那个老头,处成铁子的! 所以赵福金觉得,西边十字军、琉球的那帮倭寇,都是不错的选择。 没敌人,咱自己造呗! 对于这份联合公报,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看法。 对一些人来说,这份公报仅仅变成了自己在酒楼茶肆里吹牛的谈资,说些大宋牛逼了、官家威武啊之类的话,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份公报是什么? 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之前陈东卖面膜时,因为宣传买面膜就是爱我大宋,导致两个抢购面膜的小娘子被几个糙汉围攻。 其中一个小娘子家,便是生意人。 甜水巷刘家。 刘家做的,是香料生意,生意在大宋境内已经做到数一数二,开封城一半的香料,都是刘家提供的。 看到这份公报后,刘家少爷刘俊才觉得机会来了。 既然自家的生意在大宋已经做到顶了,那现在四国通商后,刘家的香料生意,岂非能做到金国、西夏和大理? 理论上,刘家的财富还能再翻一番。 刘俊才的提议,立马得到了两位哥哥的赞同,他们觉得,让三弟刘俊才去外面开拓,一是对朝廷政策的响应,二是对家族生意的扩展,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三哥儿要有这想法,二哥我出钱出力。” “三哥儿,你要想去,大哥我可以调拨一成的存货给你,等你在那边扎稳脚了,货源的事你不用操心。” 可刘老太公不许! “放屁!你们俩怎么不去?”刘老太公狠狠地顿了顿手里的虎头拐。 见爹爹发火,兄弟俩不敢顶嘴,低着头嘀咕道:“您不是天天说让我们俩帮衬着点三弟,三弟现在想干点事了,您又这样说。” 刘老太公冷笑:“呵,我看你俩就是想把三哥儿打发走!” “爹,您不要这么想哥哥们。”刘俊才解释道:“想去会宁府,是我自己决定的,不是哥哥们撺掇的。” 刘老太公拉着刘俊才的手:“三哥儿啊,你就踏踏实实再苦读三年,考功名就好,咱们刘家,又不缺银子,干嘛非得做买卖呢?” 刘俊才苦笑:“爹,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那也不能去会宁府!金人是什么人,如龙如虎,就是不做人,在那边做生意,能不能赚到钱姑且不论,能不能有命才是大问题啊。”刘老太公连连摆手:“你若不想读书,可以不读,爹给你找个媳妇,再成个家,你就踏踏实实在开封待着,爹与那张浚张太尉有些交情,到时候给你谋个闲差……” “爹!我在刘家总不能老吃闲饭,您就让我试试吧。”刘俊才恳求道。 两位兄长也劝道:“爹,我们真不是想把三哥儿打发走,这些年过去了,三哥儿明明不喜读书,您却天天让他读,去了那么多私塾,请了那么多先生……” “你俩闭嘴!咱们刘家做的是香料生意,去金人那边干嘛?他们懂香吗?”在刘老太公想来,金人都是还未开化的蛮子,食生肉,吃生鱼,奢侈点的就用火一烤,撒点盐,哪里用得到香料。 “书中说,民以食为天,金人不是不知香料的美味,而是他们那边香料极缺,没有香料,您让他们怎么吃?” 刘俊才所说,是有道理的。 这世间所有人,都不会嫌食物美味,而金人之所以不食,是因为大多数香料都生长在气候温暖的地方,比如胡椒、八角、桂皮、小茴香之类,在金国那种高寒地区,是不生长的。 所以刘俊才觉得,只要价钱合适,肯定有市场! 第304章 造船的进展 御书房。 康王赵构拿着舰船的图纸,一张一张地给赵福金讲解。 “皇姐,现在图纸基本已经确定下来了,这些船用全木结构,看起来虽然大,但是工匠已经制作出了锹钉、铁锔、铲钉、蚂蟥钉,用这些东西可将船体牢牢固定,就算再大一些不至于散架。” 赵福金对造船,一窍不通,只能安安静静地听着,尽量不发言。 “这些船,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当然,也可以再大一点。” 虽然不懂,但赵福金也知道,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相当于长度一百三十米,宽五十米了,这样的船,应付远洋应该是够了。 在赵福金的印象中,麦哲伦当年远航的船,可远远没有这么大。 “至于船体,工匠们设了多道横舱壁,把一整个舱按功能分割成多个小舱,这样做的好处呢,加强船体的稳固性,分舱还能起到水密抗沉的作用,就算一个舱内不甚进水,也不会影响到其他舱体,抢救处理起来也方便许多,只是……” 赵构顿了顿笑道:“皇姐,那些舰载的东风炮,防水吗?” 赵构的意思是,要给东风炮留出窗口,密封做不到那么严实,尤其是在海上,遇见风浪,难免会进一些水汽。 这些水汽会不会把火器弄潮? 赵福金笑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不过宋科院已经在改进储存之法了,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 赵构点点头:“那便好。这种远洋大船,一年后,可造两艘……” “两艘?”赵福金知道这样的重器,造起来不会快,但是也没想到这么慢,要是这样的话,弄出个二十艘的舰队来,那得十年以后了。 十年…… 自己都快三十五了! “啊?臣弟觉得,还是得先保证安全,要是催的太急,恐有不妥啊。”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赵福金懂,她只是有种“一万年太久,只想争朝夕”的急切感,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在美洲圈个地。 “你去瞧过爹爹了吗?”赵福金问道。 赵构闻言笑道:“见过了,那日嬛嬛大婚,爹爹喝多了,抱着高老夫人泣不成声,说自己白活了几十年,老了老了才明白了许多事。” “哦?明白什么了?” “爹爹说,他的余生,要把宣和书画院办大,办强。要在史书上留下个,虽不善国,但才艺俱佳的美称,还邀高老夫人要是平日里无事,就来书画院学学画,找找乐趣。” 赵福金闻言,点头轻笑:“人啊,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爹爹现在,算是入道了。” 赵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皇姐,如今天下已定,三国来朝,造船出海之事尚早,您现在,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些自己的事了?” 赵福金一愣:“自己的事?” 赵构劝道:“嬛嬛如今都嫁人了,皇姐难道真打算孤独终老吗,臣弟此次回开封,听大哥说,那金国二太子,对皇姐……” “哈哈!”赵福金笑道:“你觉得朕瞧的上他?” 赵构笑道:“也是,三公主都瞧不上他,何况皇姐呢,不过就算瞧不上二太子,皇姐也得打算打算了,在杭州时,臣与秦相公闲聊,秦相公有句话说的特别好。” 赵福金在心里狂笑,这俩人还真是……羁绊颇深呐。 “你且说说,秦桧都说了些什么,让你觉得在理?” “秦相公说,以我大宋现在的文治武功,朝政清明,百姓安乐,百年之内,应是不惧外敌,也无甚外敌。但是最大的隐患,却是在朝中,比如皇储之事。” 赵福金笑道:“这恐怕不是秦桧一个人的想法吧,你也这么想?” 赵构嘿嘿笑道:“上一次皇储之事,臣弟是站在皇姐一边的,臣弟当时觉得,外患未除,皇姐风华正茂,这些事可暂时不想,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 “皇储的事,让朕再好好想想。”赵福金打断了赵构的话:“走,朕带你去瞧瞧好玩的。” …… …… 宋科院。 墨名已经捣鼓出了蒸汽机的雏形:汽转球! 汽转球主要是由一个空心的球和一个装有水的密闭锅子以两个空心管子联接在一起,而在锅底加热使的水沸腾然后变成水蒸气然后由管子进入到球中,最后水蒸气会由球体的两旁喷出并使得球体转动。 瞧着转动的空心球,赵构觉得有趣:“这玩意瞧着好玩,有何用啊?” 墨名看了看赵福金,又看向康王:“回殿下,臣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这都是按照官家的意思做的。” 赵构清了清嗓子:“既然是皇姐让你做的,那肯定是有用的。” 赵福金盯着汽转球发愣,转动的球体在赵福金眼中,逐渐变成了螺旋桨的样子:“拿纸币!” 等墨名取来纸币,赵福金在纸上用简笔画画了个船的样子:“赵构,你来看。” 赵构凑上前来。 赵福金问道:“杭州那边造船,用的是帆吧?” 赵构点头:“船当然要用帆了,要是不用帆,船怎么动?” 赵福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在纸上的船尾处,又画了一个螺旋桨:“这螺旋桨要是转动起来,是不是就可以推着船航行了?” 赵构显然没理解其中的原理,只是蹙眉道:“这跟风帆有什么不同呢?” 赵福金笑道:“风帆,你得顺着风向,要是逆水行舟呢?” 赵构又看了看螺旋桨,蹙眉沉思道:“皇姐的意思是,如果船上装了这个物件,就可以不用帆,也就不用瞧风向了?” 赵福金扔掉手中的笔:“理论上是这样的。” 赵构又瞧了瞧转动的汽转球,茅塞顿开:“对呀,那铁球既然能转起来,那把它换成铁片……” 墨名赶紧打断:“不一样,不一样,球能转动,铁片可不行。” “若是给它加个轴呢?”赵福金笑着看向墨名:“好好琢磨吧,不过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动力,能带动轴,再带动铁片转动。” 墨名一脸茫然:“官家,这水蒸气就只有这么大的力了。” 赵福金笑道:“既然你都捣鼓出汽转球了,那朕就再给你画一副图吧。” 说罢,赵福金又拾起笔,在另一张纸上画了一副她不解释,就没人看的明白的潦草图:“这里是汽缸、这是底座、这个是活塞、这个呢阀门,调速门,这个是飞轮。” 墨名点头:“然后呢?” 赵福金解释道:“然后你要做的是,让蒸汽通过管道蒸汽被送到汽缸,蒸汽经过阀门,由阀门控制交替进入气缸的左右两侧,推动活塞,活塞连接的曲柄连杆就可以运动,这个过程要持续不断。” 墨家后人做机关的能力,赵福金是相信。 况且她已经把这个装置画的如此明白,只需要材料得当,对墨名来说,应该是不难。 第305章 讲好大宋故事 第305章 讲好大宋故事 三国使团离开后,大宋朝廷的工作重心,当然是落在了如何贯彻落实四国联合公报上。 四条公报,各有负责。 李邦彦自然是抓自己擅长的两条,一是通商,二是文化交流。 李纲严谨古板,负责官方文字统一的拟定。 司马朴,则负责具体事务,大使的选定、大使馆的建设以及外交条例的拟定。 李邦彦觉得,自己能抓了四条中的两条,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的能力更得官家的赏识和认可。 但在赵福金看来,文化交流这种事,跟通商应该是同路为之,与其分给两个人负责,还不如让李邦彦一把抓。 大宋的分权机制,带来的推诿扯皮,虚与委蛇,甚至是互相使绊子,赵福金可是心知肚明的。 另外,赵福金也明白,从古至今,文化的传播都是随着商贸活动一同开始的,商贸兴则文化兴,商贸颓则文化颓。 至于文化是什么? 赵福金给出了明确的解释:“李邦彦,你得先搞清楚文化是什么,不是诗词歌赋,不是鼓乐舞蹈,也不是茶瓷绸缎,你要是把文化交流当成了办几场诗会,搞几次教坊司的出访演出,或者是在别处建几个文馆,派几个先生往那一坐,那你就别瞎折腾了,浪费银子!” 李邦彦心里不解,嘀咕我大宋文化可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虽然心里不解,但脸上仍旧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那官家以为,该怎么搞?” 赵福金一边给太子扔飞盘,一边笑道:“文化这东西,每一家都觉得自家的才是特色的,特色的才是这天下的,可事实并非如此。伱想,金国人觉得,牵羊礼特色,把人一扒光,批个羊皮,牵着溜一圈,你们别国没有吧,就我大金有,特色不?” 李邦彦不置可否地笑着不说话。 “他要是把牵羊礼拿到大宋来交流,你会不会揍他?” 李邦彦咬牙切齿:“那必须揍,狠狠揍!” 太子调回飞盘,撒娇卖萌地把飞盘又塞给了赵福金。 赵福金看着太子跑了几个来回,吐着舌头喘着粗气,便收了飞盘,指了指艮岳里的一处水潭:“去,自己玩水去。” 太子似能听懂人话,扭头就冲到了水潭边,扑通一下跳了下去。 赵福金笑道:“同理啊,咱们的茶道,按理说也很特色,但是不见得别人会喜欢,喝个茶而已,搞的花里胡哨,磨磨唧唧,所以说,你认为的文化,在别人眼中,可能如同糟粕。” 李邦彦若有所思:“官家的意思是,得投其所好?” 赵福金摆摆手:“你怎么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啊?朕的意思是,你得找到文化的通性,不要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喜欢的,别人也会喜欢,更不是为了能让别人喜欢,搞一些自己不喜欢的。” 李邦彦更糊涂了:“何为文化之通性?” 赵福金指着在水潭里快活翻腾的太子:“万物之自由、生存之尊严、生活之富足、社会之公正,当然最高的通性,还是仁爱。” 李邦彦愣了愣,重复道:“自由、尊严、富足、公正、仁爱……” 赵福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对,这些,才是人之通性,人之通性便是文化之通性。你要做的文化交流,绝不仅仅是一首词、一支曲、一副字画、一场茶道表演那么简单,它们只是载体,在这些载体之下,你要让别国百姓知道,这些通性,我们大宋皆有。他们不羡慕,怎么会认同?他们不认同,怎么会向往?他们不向往,那朕还搞个屁的文化交流!” 李邦彦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臣悟了!官家要做的文化交流,最根本的目的,是要让三国百姓对我大宋羡慕……” 赵福金一脸同情地看着李邦彦,听他的悟道总结,苦笑摇头,负手朝着前方走去:“罢了,可能是朕说的这些都是上层建筑,你仰望不到,也是为难你了。” “官家不是这个目的?”李邦彦在屁股后面追着赵福金问道。 “呵,当然不是!朕花那么多银子,就是为了在别人跟前装个……”赵福金顿了顿,换了个词,她可没法解释装逼这个词,为什要叫装逼? “朕就是为了装个脸面?让别人羡慕?朕有毛病?”赵福金停下脚步:“朕是要让他们认同,进而学习,最后融入!” 李邦彦这下才算彻底明白,挽着衣袖,朝着赵福金竖起了大拇指:“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官家实在是高明!臣对官家的敬仰,犹如汴河之水……” “打住!”赵福金可不想听李邦彦溜须拍马,她只想知道李邦彦打算怎么做。 李邦彦一拍脑门:“臣已有想法,说出来官家指正可好?” 赵福金指了指一处树荫下的石凳:“坐下说。” 等君臣二人来到树荫下,李邦彦手舞足蹈,兴奋说道:“臣接下来,让太学院学生,从自由、尊严、富足、公正和仁爱中,任选一词,做策论,之后刊印成册,让通商商队带往三国……” “这就是你的想法?”赵福金不屑笑道。 “不妥吗?”李邦彦一脸茫然:“要是官家觉得太学院那帮学子不够格,让学士贴头的相公们来做也行。” 赵福金气笑了:“爹系大宋?口号文化?策论说教?有屁用!” “啊?”李邦彦挠头:“咱们一直以来,不都这样吗?” 赵福金斜了他一眼:“一直以来的就是正确的?祖宗之法,就是真理?” 赵福金可以吐槽祖宗之法,可李邦彦不敢,只能陪笑道:“那官家觉得……” “去勾栏瓦舍!找唱曲的,说书的,写话本小说的,把这些内容写成话本,编成小曲!没有哪种载体,比故事更容易传播,更容易潜移默化,让人接受的。此其一!” 赵福金想了想:“其二,《大宋日报》要开一个副刊,专门宣传我大宋之真事。” 李邦彦蹙眉问道:“有何真事?” “安济坊、居养院、漏泽园,还有开封城内的公租屋,他们三国哪个有?不能宣传吗?”赵福金笑道。 李邦彦脑袋一拍:“对对对,这些,还不得羡慕死他们。” “话本,就写个人吧。”赵福金站起身来:“公正这个ip,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啊?李纲李相国吗?” “不!开封府尹,包拯!” 李邦彦一愣:“他?他……他有何事?” “他额前没月牙吗?” “啊?有吗?”李邦彦茫然。 “他不是日断阳,夜断阴吗?” “啊?是吗?” “他不就是阎罗王吗?” 李邦彦:…… 第306章 两只手,无形有形 无论李邦彦乐意不乐意,待见不待见。 张浚都是官家安排在他身边的副手。 在他忙着去和勾栏瓦舍里写话本的人、大宋日报主笔陈东和一众执笔探讨商议如何讲好大宋故事时,选定第一批前往三国通商之人的事情,自然是由张浚负责了。 这算是张浚第二次办皇差。 非但不能办砸了,还得办的漂漂亮亮的。 可这事,难啊! 否则李邦彦也不可能推脱自己忙着文化交流之事,把这一摊子甩给了张浚,美其名曰:“通商乃是重中之重,张太尉掌此大事,可莫要辜负了官家和本相对张太尉的信任呐。” 张浚能说甚,只能“欣然领命”,瞧着李邦彦出了屋子,再暗暗骂道:“老狐狸!此事办好了,功劳在你,办砸了,本太尉背锅?” 副职之痛,何人能懂呐! 通商,在与人。 谁去通商,去哪通商,这都是问题。 比如在开封城里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人家生意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跋山涉水,远赴他乡? 就算张浚苦口婆心地劝说,这叫商业开边,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人家只回一句:“张太尉啊,这赚钱,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大商贾不干,张浚就去找那些不上不下的。 在张浚瞧来,这些人最有希望,毕竟开封城商事已经如此繁华,出头难于登天。 同样是做酒楼的,你能干得过内城樊楼,外城清风楼? 除非这两家没了,否则不可能有一家新的冒头,压过这两家。 在之前和之后的朝代,还可以玩一玩官商勾结,给这两家使使绊子,说不定就把它们整没了,可这是大宋呐! 别说一般的商贾之家,就算是皇室亲王,朝廷宰执,想要以权压商,那都是极难操作的,赵普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倒不是说大宋的官场有多么清正廉洁,而是分权的结果。 你就算再有权势,也不可能只手遮天,总有对头在盯着你,你别说明目张胆的巧取豪夺,就算稍稍越界,对头都会把你参到吐血,到时候利益捞不着,还搞的自己一身骚。 所以在大宋,尤其是在开封,想要通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种方式去得利,几乎不可能。 那他们都是怎么操作的呢? 自然是“合法、合规”! 大宋官员争夺利益的手段,比起大多数朝代的那些官员都要玩的高端。 有些朝代,只要舔好皇帝,舔好实权派,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就只管越过律法去捞就可以。 比如典型的明清。 他们的玩法就很简单,国法是一套,是明面上的,实权派玩的又是另一套,是暗地里的。 你要舔好皇帝,舔好实权派,你就可以有另一套玩法,国法制约不了你。 但是大宋不行,律法覆盖的极广,有且只有一套。 任你是谁都得讲规矩。 所以大宋官员争的,是立法。 只要一条法令出台,对自己有利,那才能去捞,敢去捞。 合法合规的去捞,谁也不能逼逼! 即便是权倾一时的蔡京,也只能这么玩,在他这一条线上的人,才能跟着他发家致富。 让他们巧取豪夺,那是万万不能的。 张浚在鼓动了一圈后,觉得收效甚微,除了有几个愿意去大理试一试的,去西夏的,两家,一家做羊肉生意,一家做布匹生意。而愿意去金国的,就只有搞香料买卖的刘俊才。 因为两年前,在大宋的宣传中,金国还是未开化的野蛮人,茹毛饮血。 现在你让别人去做生意,还是去送温饱? 这种成绩,怎么拿的出手? 张浚头疼,看着刘俊才无奈笑道:“我与刘老太公有些交情,就给你说实话,金国会宁府,没市井里传言的那么可怖,他们也都是如我大宋一般的普通百姓,除了不识字,道理还是能讲通的,买卖之事也算实诚。关键是,商事不达,你若去了,一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张浚之所以这么说,是怕连惟一一个愿意去会宁府的人最后也反悔了。 刘俊才笑着点头:“这些小侄我都知道,虽说会宁府那边百姓不识字,也不谙律法,但官家不早已和金国谈妥,要统一律法吗?小侄觉得,用不了几年,会宁府便和我大宋一般城郭无甚区别了。” 张浚瞧着刘俊才,甚是满意。 这刘俊才,也就二十四五岁,看起来虽不说俊朗非凡,但也算得上个俊秀青年,尤其与张浚说话时,还能不卑不亢,礼数恰好,气质这一块,张浚觉得在他见过的年轻人中,木秀于林。 “嗯,贤侄有此认识,那便最好。既然你要去会宁府做香料生意,不如再带上宋科院的硅藻面膜、香皂等物,物品多了,商路就多了,贤侄认为如何?” 刘俊才起身拱手:“都听太尉安排。” “好!好!甚好!”张浚抚须轻笑。 “张太尉,去会宁府的,可是只有我这一桩买卖?” 张浚笑容有些尴尬:“这……目前是这样的,不过你放心,随后本官会再劝说劝说,最好能再找几家,与你为伴,去了会宁府,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刘俊才笑道:“怕是不易,开封商户,对金国,可无甚好感。” 见张浚脸色有变,刘俊才赶紧补充道:“但小侄不怕,富贵险中求,自古如此。只是,张太尉要是拉不起足够的商户,怕不好与咱官家交差啊?” 朝中的事,张浚不想与刘俊才多说,就算多说,也无甚益处,只能显得自己无能,正要起身送客,刘俊才又赶紧说道:“张太尉,您这样一个一个去劝说,恐怕不行,小侄有一策,太尉可愿听?” 张浚一脸奇怪地看着刘俊才,这小子他知道。 前些年在太学院,怎么学都到不了上舍生,参加不得上舍试。 便也不能入朝为官。 这样的人,不说对政事一窍不通,但也才疏学浅,他能说出什么策来? “商事,不能是政事,但也不能全是商事。”刘俊才举起两只手,对着张浚比划了一下:“这只手,叫买卖之事,有形,可见。但这只手呢,无形,不可见,但可调控。若是张太尉能向朝廷争取一些立法,比如给去金国的商户免税、无息或低息贷钱、甚至是派遣卫队,那我想,愿意吃螃蟹的人,还是会有的。” 第307章 官家会玩啊 向朝廷要政策。 是要走一系列流程的,你得奏、然后议、之后再定、最后再颁。 无论是奏,还是议,这个过程又都极其复杂。 首先是奏,得一级级的往上,从自己的衙门,到上属的衙门,再到宰执层面,他们都过了之后,才能放到官家的面前。 官家也觉得可以,才会拿到朝会上议,要是牵扯面不广,那也会把利益相关的衙门都叫来,开个小朝会或者是在御书房议事。 议起事来,也是极为麻烦。 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政策,都会有得利者,也会有利益受损者。 他们得相互辩论,为自己争取到更多,或是让自己受损更少。 来来回回不得个好几次根本议不明白。 就算是清剿内乱,对外发兵,甚至是战和这样再清楚不过的事,也是如此。 因为同样牵扯各方的利益。 当年的方腊就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东南起事那么久,杭州都成人间炼狱了,宋朝廷才发兵清剿。 当时朝廷里的掰扯的是,先依约北上出兵伐辽,还是先南下安内。 这样南北几千里奔袭,会不会损失西军的战斗力? 争来争去,最后的结果:疲军! 要是当年先不理方腊,直接北上伐辽,让方腊蹦跶着,或许结局会完全不同。 可当时,谁知道呢? 这是张浚在去宫里的路上思索的事情,他觉得,要是按照流程从下到上一级级地奏报上去,黄花菜都凉了。 落实四国公报不到位,官家问责起来,李邦彦一推二五六,说号召通商之事是自己负责,免不得让官家觉得自己没能力。 与其如此,还不如直达天听,让官家定夺。 在张浚进宫的路上,御书房里的赵福金,其实也正在思索朝廷效率的问题。 这样的议事流程,能不能优化一些。 这个问题,赵福金穿越前就曾思考过。 为什么人类要设计如此复杂的流程? 别说是当下的大宋,就是千年之后,信息传递的效率恐怖如斯,一个个建言、投诉板块,一个个电话、一个个直达父母官的邮箱,可还不是模版回复:“已收到,感谢您的来信,我们会尽快处理。” 赵福金在想,看个邮箱,看个留言,很难吗? 后来赵福金想明白了,办事的这个流程,不是不能高效(重音在高效),而是不能高效!(重音在不能) 比如登闻鼓从西晋开始就设在那里了,直到大清都还有。 在大宋之前和之后,纯粹就是个摆设,那么多小鬼守着,谁敢敲? 到了大宋,终于不让人看守了,有事您只管敲。 可是您丢个猪,都得来敲登闻鼓,让赵大亲自给您找猪,这谁受得了。 所以后来,朝廷没办法了,只能先挨板子,再敲鼓。 这样一来,没人会为了点小事挨板子了。 一切按流程办事。 到了千年之后,这套逻辑并没变,虽然不用挨板子,还能收获个“感谢您的来信”,但是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赵福金无语讪笑:“统制的底层逻辑几千年都不曾变过,只是换了个皮而已。优化流程,也只是让这个皮好看一些,让百姓看着舒心一些罢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抵如此吧。” 张浚来到御书房,还未开口,赵福金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听完张浚想要的政策,赵福金笑道:“胃口不小啊。” 张浚苦笑:“官家,商人多思,若非如此,真是无人愿意远赴会宁府啊。” 赵福金思忖片刻问道:“只是为去往金国的商家要政策?” 张浚一愣,他本想说应该一视同仁,但又怕被赵福金直接驳了,只能点点头道:“大理与我大宋百年无争,商家还能接受,西夏嘛,虽说与我朝战事不少,但他们毕竟占下风,这些商人也是不惧,只是金国,市井中传的可怕人了,茹毛饮血,衣不蔽体……” 赵福金点点头:“所以,民间还是要多多交流。” 张浚附和:“李相国已经在做这件事了,把通商之事,全权交给臣负责。” 赵福金笑着看向张浚:“哦?李邦彦到是会挑软柿子,把难啃的骨头都丢给你了。” 张浚一听,愣了愣,旋即装模作样地抹了抹脸:“能得官家体恤,再苦再累臣也心甘情愿,能替官家,替大宋分忧,那是臣的福气。” 赵福金抬抬手:“在朕面前,就不必演了,你刚向朕要的政策,都不错,一针见血啊。免税、无息贷钱都不错,可操作性也很大,只是……你觉得够吗?” 张浚想了想:“应是够了吧?” 赵福金摇摇头:“朕觉得不够。” 张浚不解:“请官家明示。” 赵福金点了点御案:“如你所说,市井商户不肯去会宁府,不是赚不赚钱的事,而是有没有命把钱带回来的事。” 张浚若有所思:“官家所言甚是。” “所以,咱们只是免他们税,借他们营商的银子,并不能解决这个根本问题。” “官家,那派兵护商呢?”张浚刚刚压根就没敢提这一茬,因为他觉得这显然不现实,但是赵福金现在把话题引到这里了,他便随口问了问。 赵福金一愣:“派兵?呵,你当这国与国之间,是玩过家家吗?咱是去行商,去同化,去传播华夏之说,派兵去,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再说,不用军饷的吗?” 张浚讪笑:“臣知道,臣就随口一说而已。” 赵福金叹口气道:“政策朕可以给你,但必须得有效果,一旦把政策放出去,商家还是不愿去,这伤的可是朝廷的脸面,之后再想加码,就难了,所以朕觉得,既然要给政策,就直接给到位!” “官家的意思……” “商人求财,不过是为妻儿老小,朕觉得,第一批愿意去会宁府的商人,不仅免税一年,无息贷钱一年,还可得封荫之职。” “官家,哪有官职给他们啊?” 张浚觉得就算是封荫之官,朝廷也得给俸禄,给差事啊,可现在哪有空缺? “没有空缺就设空缺啊。”赵福金笑道:“大宋商业联合会,会长、副会长、理事长、理事……” “啊?那这俸禄……”张浚虽然不知道这些官职到底是作甚的,但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只是俸禄…… “这些商人,差你那三瓜俩枣?”赵福金撇撇嘴:“他们要的是身份,是头衔,有了这等身份头衔,去了会宁府,在金国人听来,好歹也算我大宋的官儿,也安全一些不是?” 张浚恍然大悟:“哦,官家是给他们身份,让他们觉得更安全一些,臣懂了。只是,他们要问这个官职有什么实权,臣该怎么答?” “参政议政!” “啊?官家,这……这使不得啊。” 在大宋,参政议政是什么权利?那可是四品以上大员才能干的事啊。 赵福金笑道:“无妨,只是在商业诸事上让他们参议。而且,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建议这个事嘛,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之后顶多就是议事时让他们参与参与,但是事怎么干,那还是朝廷说了算。” 张浚怔愣了半天,朝着赵福金躬身:“官家英明!” 心里却在嘀咕:“会玩啊!” 第308章 后事(大结局) 靖康二年末,第一批去往三国的通商队伍离开开封,远赴三国。 李纲、李邦彦、张浚三人代表大宋朝廷,远送二十里。 临别前,给商队颁发了大宋朝廷通商官碟,官碟背封上,由大宋官家赵福金御笔亲书:“君且记,虽隔千山万水,大宋朝廷仍是诸君依仗。” 商队众人热泪盈眶。 靖康三年春,教坊司改制拉开了大宋的改制序幕。 作为大宋最软的衙门,改制起来毫无难度。 首先,教坊司剥离了宫庭宴乐、迎来送往的职能,剥离了销售官酒的职能,只保留了教坊司礼乐舞蹈的教育功能。 其次,教坊司合并进了宣和书画院,正式更名为:大宋皇家艺术学院。 全球第一所综合类艺术高等学府正式挂牌,包含音乐、舞蹈、绘画、雕塑、园林设计及话本文学创作。 道君皇帝担任第一任院长,赵福金更是亲临更名现场,并发表了史称“文艺复兴之宣言”的讲话。 赵福金在讲话中提出:“百家争鸣、百花齐放!” 从西汉以来,皇室第一次明确提出了儒家并非独尊,理应多学派并存,文艺学术不设红线,自由探讨,自由研究的论调。在此基础上,赵福金还提出了,艺术创作应是以人文本。 关于“以人为本”这四个字,《大宋日报》随后也刊了文,进行了更详细的解读。 以人为本就是维护强调人之尊严,反对一切暴力与歧视,主张自由平等地实现自我价值。 在这样的思潮影响下,大宋朝廷随后颁布了《大宋教育法案》,明文规定了教育的方向,就两大分支,一个分支是人文社会教育,另一分支是自然科学教育。 民间办学被提到了与朝廷办学同样对等的地位。 岳麓书院、白鹿书院、应天府书院、嵩阳书院这样民间书院,终于做到了和大宋太学院一样的社会地位。 村学、乡学也获得了朝廷的大力支持。 靖康八年,大宋举兵,借道大理直击蒲甘。 这是一场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战争,长矛大刀和弓箭,在大宋燧发枪和东风炮面前,不堪一击。大宋仅仅派出了八千人的兵力,就在短短一个月内,横扫了蒲甘全境。 缅王阿隆悉都上表称臣。 赵福金致信大理王段正严,希望他以大宋上柱国、大宋云南节度使的名义,亲赴蒲甘接受降表。 段正严有些为难,因为一旦如此,那大理与大宋的关系就微妙了。 以前只是名义上的藩属国,得了宋朝的封位。 若是应了大宋官家赵福金之请,以上柱国、云南节度使之名去蒲甘接受降表,那就意味着,大理从此后就不再是名义上的藩属国,而是真正成为了大宋的一部分。 大理高家觉得,这些年与大宋全面通商后,大理商事繁荣,人民安居乐业,整个大理无论皇室贵族还是市井百姓,也对中原文化颇为倾心,那些从大宋皇家艺术学院出来的画师、乐师还有说书人讲的《挑滑车》、《铡美案》以及《师师传》,无论是展现大宋武力、正义以及市井幸福生活上,都颇为成功。 民意甚至觉得,大理就应该是大宋的一部分。 在这种情况下,段正严思来想去,秉持段氏一贯对权势不贪恋的态度,亲赴蒲甘。 接受了缅王阿隆悉都的降表,并代表大宋朝廷册封阿隆悉都为蒲甘节度使,南缅王。 “我大宋官家仁爱,虽胜不杀,蒲甘之地仍归南缅王治理,只需每年按收成上贡稻米,除此外允许粮商经营,租借勃生海港,其余别无所求。”段正严呵呵笑道。 负责翻译的行商回道:“南缅王说,是咱。” “咱?呵,本王是云南节度使,不是蒲甘节度使,怎能一起治理呢?” 翻译行商又道:“南缅王的意思是,大宋官家是咱们的官家。” 段正严:…… 蒲甘之战后,大宋的局面焕然一新。 首先是大宋稳住了粮食基本盘,在可预见的岁月里,蒲甘这个产粮重地,都将牢牢把控在大宋手里。 而勃生海港,也是现阶段亚洲最为重要的出海港口之一。 而赵福金之所以没有直接灭了阿隆悉都的统制,是因为蒲甘的环境极为复杂,孟族、骠族关系极为微妙,而阿隆悉都本身就是个不错的统治者,只要他真心臣服,灭不如养。 其次,蒲甘之战也为大宋兵部战略战术改进提供了全新的思路。 以前发兵远征,最头疼的还是补给。 虽说这些年宋科院已经有人牵头,在搞压缩军粮的研究,可是储存与便携性上,还是不够。 这次蒲甘之战,补给全由大宋在大理的驻军基地供给,驻军基地除了这些年朝廷提前存放在那里的补给外,不够的就在大理采买,效率大大提高。 韩世忠感慨:“以前老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看现在应该与时俱进一些了,应该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未行外交先行。” 朝廷里那些当年不理解赵福金为何要花银子在大理租借地方的老古董们,也悟了。 军事战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军事战争,它是政治的延续,需求的表现,商事的支撑以及外交的成果。 动不动就以天朝上国自居,咬天咬地,对谁都怀有敌意的朝廷,是打不出漂亮的胜仗的。 韩世忠提议,是时候依葫芦画瓢,在金国建立军事驻地了。 居安思危,盯住金国上方的那片草原。 赵福金笑道:“尚早,尚早。” 靖康八年末,廉政教育司中,蔡京病故,享年88岁! 道君皇帝前往吊唁,潸然落泪。 赵福金题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银钱司统制蔡鞗虽觉得不妥,但仍将此字裱挂,提醒蔡姓后人:做个好人! 同年,《大宋福利救治法》正式出台,不但延续了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等社会福利,还第一次明文规定了,朝廷对社会福利救治负有主要责任,幼有所育、中有所事、老有所养这是朝廷的责任,而非百姓的责任。 靖康九年,完颜亶以大宋天子门生的身份回金,在完颜宗望的扶持下,很快便入了大金监国会,成为了金国最年轻的议员。在他的推动下,宋金两国贸易进一步深化,民间交流繁荣,甚至通婚之事也屡见不鲜。 靖康十一年,耶律南仙发动宫廷政变,并亲赴开封。 赵福金表示:“内政之事,大宋不便多言,只希望西夏百姓勿受苦难,否则大宋一定会介入。” 同年,西夏太子李仁爱登基。 登基那日,向东三拜,并向西夏百姓承诺:“大宋百姓如何生活,我们的百姓就如何生活。” 登基那晚,李仁爱劝说夏崇宗李乾顺:“爹,您就学学人家道君皇帝,顺利退位,如今纵情书画,好生快乐,要不,您去开封住住?听说道君皇帝要开办个老年书院。” 李乾顺思忖良久:“妥!” 同年,完颜宗宪与大理公主段语嫣完婚。 金国皇室和大理皇室第一次正式派遣使臣远赴彼此。 靖康十三年,一小撮倭寇海盗因为偏离航线,在金国登陆。 这给了赵福金充足的借口。 靖康十三年夏,杭州船舶司三艘装载了蒸汽机轮的战舰首次出航,带着五十六艘运兵船,经外海一路前往金国会宁府,大宋京师海军统制曹彦昌挂海军帅,完颜宗望挂陆军帅,两国联合舰队成立,浩浩荡荡杀向了日本海。 三艘战舰提供远程火力支援。 完颜宗望率金国精锐骑兵,耗时两年,杀穿了倭寇全域。 赵福金给完颜宗望去信,只写了六个字:杀光、烧光、抢光。 完颜宗望感慨:“多大仇啊?” 曹彦昌笑道:“官家开杀戒,这还是头一次,别多问,干就完了!” 靖康十五年,未满六十的李纲病逝。 赵福金亲去悼念,题字:“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靖康十七年,道君皇帝终于飞升。 赵福金披麻戴孝,为他守夜。 没人知道那夜在灵堂,赵福金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道君皇帝下葬不久,赵福金染了风寒,卧床半月。 太医院上上下下忙成了一锅粥,可病情不减,高烧断断续续。 赵福金对太医院钱丙说道:“若无抗生素,怕是时日无多了。” 拖着病体,赵福金将宋科院众人及钱丙召来,尽可能地讲清楚抗生素是何物,让他们好生参悟,可终究难度太大,众人如听天书。 朝廷众臣忧心不已,现在的情况,万一…… 储君如何? 赵福金也深知,现在就进行君主立宪,显然时候还不到,若是强行推动,只怕大宋内部先乱,天下又是一团糟。 思来想去,赵福金宣重臣觐见。 高宠跪在病榻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赵福金咳嗽一阵,撑着身子坐起,笑骂道:“朕还没死,你这是什么样子。” 赵构抹了抹眼泪,强行挤出一个笑容:“金妈,您别忧心,我就算走遍天下,也要为皇姐寻得名医……” “咳咳咳,好!好!你且坐。” 烛光如豆,秋风萧瑟。 赵福金尽量简单地给重臣阐述君主立宪的玩法:“朕这身子,怕是难理朝政了,之后诸事,全仰仗诸位相公了。” 李邦彦劝道:“官家先莫要说这些,一来安心养病,二来尽快考虑储君之事。” 赵福金又是一阵咳嗽:“朕会仔细考虑的,眼下,还是莫让朝局动荡。李相国,朕今日便封你首相之职,日后朝廷大小事务,不必报朕,由你全权处理。” 李邦彦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推让。 赵福金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李若水,你掌御史台,对首相及百官有监察之责,可莫要如蔡京当政之时,把御史台搞的形同虚设。” 李若水起身拱手:“官家放心,臣定当不负御史之职!” 赵福金又看向另一人:“张浚,你从今日起,仿金国监国会,任议长一职,日后大宋所有律法,皆出于此。立法初衷为民,为国。一旦出台,即便是首相李邦彦,也得依法施政。” 张浚躬身:“臣领旨。” “岳飞、韩世忠。”赵福金看向二人:“你二人仍军中任职,日后凡有军事,需监国会通过,首相印章,除此外不遵任何军令。” 两人站的挺拔:“末将遵旨!” 等安排完诸事,赵福金躺了下去,长叹道:“诸位去吧,不必再来明仁宫问安了,明日起,明仁宫封宫,朕好生养病。” 等众人走后,赵福金掀开被子,唤来春夏:“快去给朕弄些甜点来。” 春夏笑道:“官家装病装了一个多月了,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呀?” 赵福金扭了扭脖子:“朕今年四十,还能装个几十年。” 春夏不解:“官家之后几十年都不想理政了?” 赵福金叹道:“朕要一直理政,大宋还怎么成长,等朕百年后,换一个不如朕的赵家人,到时候还不是一团糟。不如现在这般,让他们都按规矩办事,朕也可以在暗处扶着他们。等再过上个几十年,大家都顺了,到时候官家是官家,首相是首相,各干各的事。” 春夏听不明白,但也知道有官家在明仁宫守着,朝廷出不了什么乱子,于是笑着走出寝宫,去给赵福金准备甜点。 刚出寝宫,春夏突然惊叫着跑了回来:“官家!太子……太子……” 赵福金心下一沉,连鞋都没穿,光着脚跑出了寝宫。 太子已经躺在了寝宫外的台阶上,眼睛瞅着寝宫的方向,没了呼吸。 赵福金缓缓蹲下身子,抚摸着太子已经僵硬的身子,泪水无声地滑落:“谢谢你。” 这一夜,赵福金做了一个梦。 寒风如刀,大雪苍茫。 天地如熔炉,将万物熔成苍茫白色。 站在雪山之巅,赵福金俯瞰着山下官道,官道上的队伍绵延数十里,两旁是持刀牵马,身披毡衣的骑兵,中间是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男女老少,还有几百架满载着金银珠宝的大车。 赵福金恍然心惊。 突然,两声从未听过的嘶吼声传来,痛苦、绝望。 赵福金侧目看去,只见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两只四爪金龙,身形十丈有余,身上的龙鳞已经没有了光泽,变的黯淡。 龙身上,扣着巨大的抓手,每一只都深入躯体,似扣住了鳞甲皮肉下的龙骨。 抓手连着粗壮的铁链,每一根铁链都有几百名兵将拖拽着,喊着号子,拖着金龙,向北而行。 金龙身后,跟着一群人,这些人看起来虽然衣着光鲜,却仍是受不得寒冷,互相搀扶依偎,凌乱的发丝在寒风中轻摆。 突然,人群中一个女人抬头看向山巅,朝着赵福金凄惨一笑。 茂德帝姬,赵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