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禁欲又深情,长公主请笑纳》 第1章 儿臣愿意去和亲 御书房。 刚批阅完奏折的康宁帝从书案中抬起头来,见到一边乖乖等着的谢晏,神色柔和下来:“皇儿来了,这个时候来找父皇,有何事啊?” 着一身绯红绣牡丹宫装的昭阳长公主谢晏起身,神色坚定迈步至御前,缓缓跪下。 皇帝正要抬手制止她跪下,却听谢晏开口道:“父皇,儿臣愿前往北狄和亲,望父皇成全!” 一旁的高公公正要去扶她起身,皇上疼爱长公主,哪里舍得长公主久跪,却在听到谢晏的话后愣住。 皇帝也愣住了,柔和的神色立时严肃起来:“皇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谢晏神色坚定:“知道,儿臣说,儿臣愿前往北狄和亲。” “胡闹!”皇帝大喝了声,显然又气又急,猛烈咳嗽起来。 高公公忙上前给皇帝顺气:“皇上,龙体要紧,莫要气恼啊!” 皇帝一把拂开高公公的手,直视着御前的人,哑声道:“昭阳,你不好好待在公主府,跑到朕面前来胡说什么,咳咳……” 自己父皇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谢晏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语气斩钉截铁:“儿臣知道,父皇是疼宠儿臣,才没有跟儿臣提起和亲一事。可儿臣是皇朝的长公主,享王朝和天下百姓供养,王朝和万民需要儿臣时,儿臣又岂会退缩。” 北狄使臣来京,扬言为了稳固两国邦交,要为北狄大王子求娶靖朝长公主。 皇帝:“昭阳,和亲不是……” “父皇,您先听儿臣说。” 谢晏目光坚定,继续开口:“前朝末年,奸臣当道,政治腐朽,百姓苦不堪言,四方群雄接连起事。皇太爷爷凭借一身武力从群雄中脱颖而出,成立我大靖王朝。为了大靖,也为了皇太爷爷遗志,父皇殚精竭虑,儿臣身为王朝公主,岂能置身事外!” 大靖开国皇帝凭武力打出了新王朝,只可惜明成帝在位三载便驾崩。而后,靖朝又历经启元、康宁两任皇帝。 启元末年,王朝争储、叛乱风波共生,周边国家开始蠢蠢欲动。 至今,北狄实力最盛,不容小觑。 对于北狄的求娶之举,文武百官意见不一,主战主和两派朝臣对此争吵不休。 “北狄觊觎中原已久,而现今,靖朝周边蠢蠢欲动的又岂止北狄。儿臣猜想,北狄求娶之举,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谢晏平静分析着:“父皇疼宠儿臣,天下皆知。北狄特意求娶儿臣,多半是在打赌,若父皇答应联姻也就罢了,可若父皇不答应呢?只怕,倒时北狄就会以此为由头,进犯靖朝北境。若届时,靖朝周边不安分的国家部落一同进犯,那靖朝真的就是腹背受敌了。” 启元末年的争储、叛乱风波闹的很大,本就是新皇朝的靖朝元气受损,而今的靖朝,并不是一个王朝的全盛时期。 “北狄突然的求娶,必然是野心的开始,北狄和靖朝,终究避免不了一战。但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靖朝需要时间。” 靖朝需要时间,储备足够的军需粮草,三军将士也需要时间做足准备。 皇帝沉默下来,显然,谢晏所说,皇帝又何尝没意识到呢,但…… 若真让昭阳去和亲,那人,定是要怨自己的。 他给高公公使了个眼色:“昭阳,起来说话。” 高公公忙去扶谢晏,谢晏却固执的不肯起来,只继续阐述着心中的想法:“若儿臣去和亲,靖朝需要的时间,儿臣会尽力争取到。” 咳咳…… 伴随着咳嗽声,皇帝坐了回去,叹道:“若真如皇儿所说,北狄意在挑起两国战事,皇儿去和亲,对方又岂会放过你。” 谢晏却笑了:“不一定,若儿臣去和亲,远了不说,短期内,北狄应当不会为难儿臣。毕竟,是他们主动求娶的。” “父皇可以派最出色的护卫随儿臣前往北狄,儿臣有把握争取一到两年的时间,届时,靖朝做好了准备,父皇再派人来迎儿臣便是……” 谢晏还想再说什么,皇帝抬手打断了她,神色复杂莫名,叹道:“昭阳,我大靖还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 谢晏问:“若是周边国家与北狄沆瀣一气呢?”靖朝可战,但也会元气大伤。 皇帝沉默,压下喉间痒意,才沉声道:“即使……我大靖不止你一位公主!” 谢晏神色从未有退缩之意:“可儿臣最合适。” 谢晏分析利弊说了很多,又一直强调,两年后,再将她迎回来就可以了。可皇帝一直不松口。 谢晏便一直跪着不起身,以此表明自己的决心。 午后至金乌西斜,皇帝终是不忍她继续跪下去,松了口。 皇帝欣慰又不忍,最后还是问道:“昭阳,你过了父皇这关,但裴云归呢?你打算如何与他交待?你觉得他会放任你去和亲吗?” 谢晏正在喝薏米莲子粥,闻言,却是一顿,手上玉白瓷勺也从手中脱落。 提及裴云归,她愣住了。 京中谁人不知? 裴家有儿郎,名云归,人中龙凤、天人之姿。年十三,接掌裴家军,年十六,中探花,是年,昭阳长公主于牡丹宴上亲折牡丹相赠,探花郎欣然收下。 此举,有几分当众定情之嫌,可却无人觉得奇怪,也无人敢多话。 只因裴小将军和昭阳长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裴小将军也早被皇室钦定为长公主第一驸马人选。 谢晏很大胆,及笄后,对裴云归的爱意毫不掩饰,京中不乏有对她口诛笔伐者。但她也很幸运,除了皇帝,裴云归对她也是向来骄纵又偏爱,提及坊间不利于谢晏的言论。 他总会跟谢晏说:殿下是人间骄阳,是明珠,是臣私欲作祟,将殿下拉下了神坛。臣唯愿此生护佑殿下左右,只求殿下不抛弃…… 入夜后,一抹藏蓝身影勒马于长公主府门前,来人正是裴小将军——裴云归。 “劳烦通禀,裴云归求见长公主。”裴云归手中提着一个布袋,里面是白日新猎来的野味。 护卫会意,进去通禀。 护卫很快出来:“裴小将军,长公主已经睡下了。” 裴云归有些讶异:“殿下今日歇的这般早?”眼下才不过戌时正。 护卫点点头。 莫名的,裴云归心中没来由的有些不安,压下那股异样情绪后,他还是先回了裴府。 即使他和谢晏之间的情愫人尽皆知,但在谢晏面前,他也从不逾矩,臂如公主府,没有谢晏准允,他从不私自闯入。 只是到了夜间,心中那股不安达到了顶峰,久久无眠。 翌日,宫中来旨召见,裴云归匆匆进宫。 却在听到皇帝的话后,只觉五雷轰顶,满是不可置信。 皇帝不忍,还是开口了:“昭阳她……自请前往北狄和亲,你先前找朕请战出征一事,且先放放,但操练三军,依然不得懈怠。” 第2章 裴将军……阵亡 ‘昭阳她,自请前往北狄和亲’这句话一遍遍炸响在裴云归脑海。 殿下在说什么傻话呢? 北狄狼子野心,殿下去和亲,无异于去送死,即使短期内北狄不会对殿下做什么,可这份表面功夫又能维系多少? 裴云归死死按压下心中的不可置信,揣着茫然奔向长公主府。 他要见长公主,告诉她,他会领兵出征,有他裴云归在,公主不必远赴异国和亲。 长公主府门前,骏马突然被勒停,发出一阵嘶鸣声。 裴云归焦急道:“劳烦通禀,裴云归求见长公主。” 护卫很快出来:“裴将军,公主今日惫懒,还未起身呢。”说完,护卫便退到了一旁。 裴云归抿抿唇,默默在府门前等着。 一个时辰后,裴云归再次朝护卫开口:“这会儿公主应当已经起身了,劳烦再帮裴某通传一次。” 护卫又再次进去通传,出来时,看着裴云归,面上闪过一抹不解,开口道:“裴将军,公主说了,今日暂不见客,裴将军还是改日再来吧。” 裴云归哪肯离开,跟护卫说:“劳烦你再跑一趟,帮裴某带句话给公主……” 谢晏正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双眸失神的望向窗外,桌上的膳食丝毫未动。 听护卫又来禀:“禀殿下,裴将军说他已知晓殿下和圣上的谈话,求殿下见他一面。” 谢晏眸子动了动,还是按耐住没有起身,哑声开口:“告诉他,先回去,本宫想见他时,会遣人告知。” 护卫去而复返:“殿下,裴将军不肯走,说是殿下不见他,他就一直等下去。” 贴身女婢知夏点了香,不解道:“殿下,您和裴小将军发生矛盾了吗?”不然,公主怎么忍心将裴将军晾在外头呢? 谢晏疲惫的瞌上了眸子:“太医院的药还未送来,此时见他,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他。” 另一婢女知秋问:“公主府的护卫只怕拦不住裴将军,若裴将军强闯进来呢?” 闻言,谢晏却是笑了,语气柔和:“不会的。” 没有她点头,裴云归不会逾矩,强闯公主府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夜里,谢晏总是会硬撑,她久久不敢入睡,此时困意袭来,竟睡了过去。 她说的不错,裴云归只是固执的等着,没有强闯公主府,即使护卫们早已退开。 秋日过半,空中泛起了细雨,雨势渐大,轰隆声也接踵而至。 劝说无果,知夏亲自给裴云归送了伞。 “知夏姑娘,殿下还是不肯见我吗?”裴云归身上氤氲着水汽,哑声问。 知夏叹气道:“裴将军,雨下的越发的大了,殿下今日不想见你,裴将军还是先回去吧!” —— 雨势渐大,日头完全被遮住,本是白日,天色却昏暗起来。 轰隆声一声接一声,谢晏额间满是细汗,她再一次被拉回那个可怕的梦魇中。 “边关急报,裴家军后军中埋伏,支援中军不及时,壶关失守……” “急报,荆州突现敌军,粮草尽数被毁,守城将领被敌军活捉,荆州失守……” “急报,敌我双方在汉嘉交战,裴家军只余半数人马,后方粮草不足,特请朝廷拨粮支援……” “报!急报!裴将军斩下了北狄大王子头颅,汉嘉……守住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战事即将结束时,噩耗再次传来。 “北狄王亲自领兵奔赴汉嘉,裴家军主将遭其重击,于北狄王刀下……殒命。” “你说什么?”谢晏一把抓住传信兵,双眸通红,惊惧质问。 传信兵颤声道:“裴将军主将阵……阵亡……” 轰隆…… 谢晏如遭雷击,心脏被猛的揪紧,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已忘记。 下一瞬,却是突兀的笑出了声:“大胆!你敢诓骗本公主。” “裴云归阵亡?怎么可能? ?” 长公主双目通红,神色骇人,传信兵被那神色惊到,但他还是如实开口。 “小的不敢诓骗长公主,裴将军他确实……确实死于北狄王之手……” —— 长街上,满目的白和刺目的红相交而过。 昭阳长公主和亲出发之日亦是裴小将军棺椁进京之日。 精致华丽红的刺目的花轿缓缓停下,轿帘掀起,身着一袭素色嫁衣的昭阳长公主眼神空洞,迈步走向那黑漆漆的棺椁。 谢晏最终还是去往北狄和亲了,一袭素色嫁衣,只为她的小将军而穿。 她记得很清楚,一年前,裴云归出征前对她说:公主且安心,有臣在,公主不必远赴异国和亲。 彼时她笑着回应他:好,裴云归,我等你凯旋归来娶我。 可如今却…… 谢晏脚步踉跄,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近那棺椁的。可棺椁内的情形,每每想起,都让她心口钝痛无比。 棺椁内有尸身吗? 没有,只有断做两截的银枪,和小将军染血的残衣。敌人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给裴云归留下。 而枪柄上镌刻着的‘昭阳’两字却异常清晰。 谢晏只记得自己去了北狄,临终之际,似乎又见到了那位人中龙凤的探花郎小将军。 他来接她了,她也跟着他走了。 可她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回到了靖朝,回到了故土,时间也回到了北狄求娶,裴云归出征前。 可谢晏能确定,脑海里的过往绝对不是一场梦,梦,哪会那般真切,哪会那般痛入骨髓呢? 她意识到自己应当是重活一次了,也就是那些奇闻异志话本上的重生。 竟然重来一次,绝不能让悲剧重演,所以,谢晏进宫,说服皇帝同意让自己去北狄和亲。 重生以来,每每至夜晚,谢晏都不敢入睡,只因她一入睡,那些痛苦的过往会尽数向她涌来,反反复复的折磨她。 “裴家小儿,还我儿命来! !” 旷野战场上,北狄王手中大刀落下,少年郎手中银枪应声断裂,鲜血四溅,原本姣好的面容满是脏污,唯有一双眸子清亮坚毅。 可就是那样一双清亮的眸子,随着头颅的滚落,也失去了色彩。 ‘殿下,往后臣……无法再护佑殿下左右了,殿下要……珍重!’ “裴云归!” 谢晏再次被惊醒,心口起起伏伏,额间汗珠大颗大颗滴落,双眸早已被泪意覆满。 知夏也被主子的惊叫声吓到了,忙奔过去询问:“公主,您怎么了?” 谢晏一片茫然,哀声开口:“裴云归呢?” 知夏:“裴将军一直在府外等着……” 她话未说完,谢晏早已惊慌朝府外跑去,连鞋袜也顾不得穿。 “公主,外头正下着雨呢,您的鞋……” 第3章 不去和亲了,好不好? 少年尸首分离的可怕场面历历在目,谢晏再顾不得其他,失了理智般跑向门外。 看到长公主赤脚跑出来,护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急忙将门打开。 “裴云归!” 裴云归一直在府门外等着,听到府门被打开的声音,一喜,急忙抬头。 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却见长公主神色惊慌跑了出来,他来不及多想,上前将人接住:“殿下……” 谢晏一把扑进了裴云归怀中,口中喃喃:“是你吗裴云归?裴云归,裴小将军,是你吗?你还活着对不对?还活着……” 突然被谢晏抱住,裴云归身体僵了瞬,有些不自然,忙将青竹伞往前移了移。却在听到对方的哭腔后,瞬间慌了神。 “殿下,你怎么了?” 谢晏只是紧紧抱着他,不说话。 裴云归垂下双眸,语气柔和,夹杂着心疼:“殿下,不要哭,跟臣说,发生什么事了?” 谢晏愣愣抬头看他,眼泪依然在无声滑落,裴云归伸手,轻柔拭去那滚烫的泪水。 “殿下,有事只管跟臣说,不要哭,好不好?”殿下落泪,臣会心疼。 谢晏动了动唇,哑声问:“裴云归?裴小将军?你还是我的裴小将军对不对?你活的好好的,对不对?” 裴云归眉头轻蹙,不明白谢晏为何会这般发问。 但他依然柔声回她:“是,臣是裴云归,是殿下的裴小将军,臣活的很好,只要殿下不弃,臣一辈子都会是殿下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晏原本止住的泪水再度汹涌滑落,双眸通红一片。 裴云归越发的慌神了,忙着帮其拭去泪水:“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臣说,刀山火海,臣都会帮殿下摆平。可殿下一直哭,臣会心疼的,不要哭了好不好?” 谢晏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抬手,带着颤意抚上了对方的脸颊,男子低头配合,任其抚摸。 直到知夏追了出来:“殿下,您的鞋……” 裴云归低头看去,才发现谢晏竟是赤脚跑出来的,何况还下着雨。 蹙了蹙眉,不赞同道:“殿下又任性了。” 说罢,叹了声气,微微俯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朝公主府走去。知夏忙上前接过裴云归手中的伞,跟在二人旁边帮忙撑伞。 谢晏依然有些失神,只愣愣靠在少年怀中。 “不必顾忌我,帮殿下撑好伞,让殿下少沾些雨水。”裴云归开口。 知夏依言将伞往前移了移。 吟秋打来了热水,正要服侍主子清洗双脚,裴云归却将水接了过去。 “我来吧。” 吟秋:“将军身上也还湿着,可要先去换套衣裳。”公主府上是有适合裴将军的常服的。 “无妨,殿下情绪不好,我先帮殿下清洗。” 随后端着热水走向榻前,单膝跪下,先伸手试了试水温,见水温正好,才捧起一旁的玉足作势清洗。 双足往后缩了缩,谢晏逐渐回神,见到安然无恙的裴云归,情绪也平复下来。 “让吟秋来吧,你不必做这些的。” 裴云归只问她:“殿下会介意吗?” “怎么会?”谢晏摇了摇头。 现在的裴云归十九之龄,正值年少,只是在谢晏面前,总是有些拘谨。 “若殿下不介意,那就让臣来吧。” 说罢就将玉足放进了温水中,小心轻柔清洗,清洗好后,拿帕巾擦干水珠,抬眸,柔声道:“好了,殿下。” 谢晏将脚缩回了榻上,看着他湿透的半边肩膀,开口说:“去,将湿衣裳换了。” “吟秋,去取干爽衣袍。” 知夏也取来了干爽衣袍:“殿下,您的衣裙也沾了雨水,奴婢服侍您换下。” 谢晏:“我自己来,你去吩咐厨房那边备午膳,我有些饿了。” 谢晏刚换上干爽衣物,裴云归也换好了:“殿下。” 谢晏应声抬眸,笑着开口:“果然,这茶白锦袍很是衬你。” 裴云归却不怎么在意,他心中还想着更要紧的事:“殿下,和亲一事……” 谢晏出声打断了他:“裴云归,我刚刚做了噩梦,那个梦太可怕了,我现在不想谈论其他的事,你陪陪我好不好?” 见她依然眉头微拧,又想起他刚刚落泪不止的模样,裴云归心口莫名被揪紧,最终听话的点了点头:“好,我们暂且不谈论其他的事,臣这便陪着殿下。” 谢晏侧躺在榻上,说:“裴云归,你别不说话。” 裴云归坐在榻边,伸手将女子脸侧的发丝拨至耳后,柔声开口:“好,臣说,殿下想听什么?” “你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要不说话,我怕……”怕你安静下来,怕梦里的一切再度成为现实,怕眼前的一切才是梦幻泡影。 “好,臣说。” “殿下知道三年前,臣为何要参加春闱吗?” 谢晏摇了摇头。 裴云归又问:“殿下知道,圣上为何会钦点臣为探花郎吗?” 谢晏再度摇头。 裴云归唇边染着笑意,似是陷入了回忆。 “那是因为啊,臣在八岁时,曾听我们王朝的长公主扬言,将来的驸马,最重要的一点:必须生的好看。 昭阳长公主是人间骄阳,是明珠,可臣想亲近她,就要想办法得她亲眼。臣自认面容还过得去,但为了多一分亲近长公主的本钱,臣便去参加春闱,苦苦哀求陛下许久,陛下也终于松了口,愿意钦点臣为探花郎。” 谢晏轻笑出声:“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探花郎名头是跟父皇求来的?” 裴云归:“是啊,臣求了许久呢。” 圣上说只有状元才配得上昭阳长公主,裴云归尤记得自己差点成了状元。 知夏来禀:“殿下,膳食备好了。” 谢晏:“知道了。” 她朝裴云归伸出手:“探花郎小将军,本宫饿了,可否陪同本宫用膳,顺便捎本宫一程。 “殿下有令,莫敢不从。”裴云归俯身将人抱起,往膳厅走去。 到了膳厅,裴云归亲自帮谢晏布菜盛汤,直到谢晏用好后,他才开动。 谢晏托腮看着,只觉庆幸又后怕。 用完饭后,雨也停了,日头又重新钻了出来,天光大亮。 裴云归再次抱起谢晏。 “抱我去临窗的贵妃榻上。” “好。” 将人放到榻上后,裴云归垂眸抿了抿唇,缓缓在榻前半跪下,深呼口气,抓起女子的手,紧紧握住。 抬眸问:“殿下是不是去找圣上了,说要前往北狄和亲。” 谢晏点点头;“是。” 裴云归心被揪了下,但他没表现出异样,依然温声道:“殿下,为何要做出这般决定?” 谢晏垂眸,只说:“我是王朝的公主,享王朝和天下百姓供养,王朝有需要时,又岂能退缩。” “殿下,不是这样的。” 裴云归认真的看着她,说:“北狄狼子野心,早就觊觎我们中原,不管殿下去不去和亲,双方之间必有一战。殿下去和亲,相当于去送命。” “臣会向圣上请命出征,臣会亲自粉碎北狄的野心,有臣在,殿下不必远赴异国和亲。所以,殿下听臣的,不去和亲了,好不好? ?” 少年抬眸,双眸带着希冀。 “好,我听你的,不去和亲了。” “真的吗?”原本以为要费些口舌,却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裴云归还有些不相信:“殿下没骗臣吧?” 谢晏认真的点点头:“怎么会?你对我很重要,我怎么舍得骗你。” 裴云归肉眼可见的高兴:“太好了,那殿下,我们一起进宫面圣,臣去请战,殿下去跟圣上说不去和亲了。” “明早再去吧,今天,你在公主府上陪陪我,好不好?” 裴云归重重点点头:“好,听殿下的,明早再进宫,臣今日就在公主府上陪着殿下。” —— 翌日清晨,二人一同进宫面圣。 裴云归请战出兵北狄,皇帝一时没答应,谢晏说自己不想去和亲了,皇帝倒是一口应下了。 裴云归想去找那些主战派帮自己说话,匆匆出了宫。谢晏说自己想去探望母妃,便去了夏贵妃处。 只是在去宁和宫前,她先去了趟太医院…… 第4章 长公主已经离开了 北狄使臣来京后,说是中原很热闹,想到处逛逛,对于求娶一事,他们也知道有些突然,也愿意等靖朝考虑清楚。 一众人当真只忙着吃喝玩乐,使臣来京将近月余,皇帝亲自问他们,打算何时归京。 “六日后,我等来京就满一个月了,无论靖皇同不同意两国联姻,我等也该回去了。” 自那日同谢晏一起面圣过后,裴云归就一直在联系主战派的臣子帮他说话,多数人愿意帮他。 还有三日,北狄使臣就要离京了,裴云归有心利用使臣做点手脚。得到主战派臣子愿意帮忙的消息后,便匆匆拉着几位臣子进宫去面圣。 意料之中,皇帝准允他出兵北境了,他决定立即整顿三军出发,既然难免一战,那他就要抢占先机。 刚出宫门,就见长公主府的侍卫迎了上来:“裴将军。” 裴云归:“何事?”他往周遭看了眼,并没有看到殿下。 侍卫便说:“属下奉长公主之命,请裴将军前往公主府走一趟。” “不知公主找裴某何事?若无甚大事,裴某还急着走一趟军营。”该叫弟兄们做准备了。 侍卫:“长公主说了,此番请裴将军去公主府,就是为了给裴将军饯行,务必请裴将军走一趟。” “好,我这就跟着你去公主府。”裴云归想了想,晚几个时辰也无妨,便去公主府了。 公主府。 “殿下,裴将军来了。”知夏禀道。 谢晏很快朝门口走去,裴云归竟然还傻站在门口。 谢晏:“怎么傻站着不进来呀。” 裴云归抿抿唇,只说:“有人去通传了,臣便先等着。” 谢晏失笑:“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公主府,你也来过好几回了吧,怎么每次都不肯自己进来呢。” 每次她不点头应允,裴云归都只会乖乖等在公主府门口。 裴云归认真说:“公主府,是殿下的,没有殿下应允,臣不敢强闯。” 谢晏嗔了他一眼,才牵起他的手臂往里走去:“走吧,我们进去,今日特意为你饯行,府里备下了许多好酒好菜,去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看着相握的手,裴云归愣了瞬,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又很快跟上了前头人的脚步。 除了前几日谢晏情绪不对劲,一直落泪那日裴云归抱了谢晏外,平日里裴云归在谢晏面前一直克己守礼。对于谢晏的亲近,他从不推拒,但他自己则不敢逾矩。 “看看,菜和酒,是否合你胃口。” 谢晏指着满桌的酒菜问身侧的人。 “自然极合臣的胃口,殿下费心了。” “那就好,快坐吧,为了陪你吃这一顿,我可是连午膳都没用,早就饿了。” 闻言,男子面上闪过心疼和愧疚:“殿下又任性不好好用膳了,也怪臣,若知道殿下的打算,定然早些过来。” 边说边帮谢晏布菜盛汤,若是以往,谢晏早就开吃了,但这次她没着急,也开始帮裴云归布菜盛汤。 裴云归忙制止她:“臣自己来就好了,殿下不必劳累。” 谢晏却不依:“给我坐回去!今日不一样,我就是要帮你布菜。” 长公主发话,裴小将军哪有不应的,乖乖坐了回去,吃东西时,明显能看到他眉目间的愉悦。 谢晏用了碗汤,问他:“裴小将军,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嘛?” 裴云归没有掩饰:“嗯,能得殿下记挂,臣很高兴。” “那我们饮两杯。” “好。” 二人一同饮了些酒。谢晏斟酒时,裴云归双眸沉沉盯着她,心中很是庆幸:还好,自己接管了裴家军,也继承了叔叔的一身武艺,眼下才能请战出征。 才能守护好自己珍视的、如明珠般耀眼的公主殿下。 再饮下一杯酒后,裴云归就不肯再喝了。 “殿下,战事在即,臣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醉酒误事,今日就不再多饮了。” 谢晏捏了捏手中酒杯,抬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对方。 渐渐的,湿了眼眶:“裴云归,你为何这么傻?”为何重来一次,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奔赴北境。 若是……你能自私一些就好了。 谢晏红了眼眶,裴云归又慌了:“殿下,不要哭好不好?” 她又重复了一遍:“裴云归,你为何这么傻?明明……我愿意去和亲的。” 裴云归笑了,笑的柔和:“北狄求娶,意在试探,靖朝哪能怯战,再者,靖朝上千万儿郎,哪能让殿下去去出头。 殿下难道忘了吗?臣说过的,此生,臣愿护佑殿下左右,殿下以为,臣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殿下去异国和亲吗?” 观古今,远赴异国和亲的公主,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为何?”谢晏问:“为何愿意做这些?” 裴云归回视着她,没有退缩之意:“家国需要,臣定当义不容辞。” “就只是这个原因? ?” 裴云归摇了摇头:“不止?” “还有什么原因?” “臣,裴云归,私心作祟,倾慕昭阳长公主。此生,唯愿长公主顺遂无忧,臣愿倾尽所有。”哪怕,付出一切,乃至身家性命。 八岁的小裴云归,早在自家樱桃园见到那位金枝玉叶的小公主时,就没法再将那位小公主抛之脑后了。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谢晏捏紧手中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在裴云归始料未及时,吻上了对方的唇。 裴云归身躯一僵,心跳慢了几拍:“殿……” 谢晏揽住对方脖颈,将吻加深,辛辣酒水有一半顺着裴云归喉间滑落,但他来不及反应,还在愣着。 谢晏眸中泪水越发汹涌了:“裴云归,我也一样,你知道吗?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所以,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察觉到脸侧的湿润,裴云归只觉心口有些痛。 “殿下别哭,臣永远不会拒绝你。”他只是,不敢亵渎。 说罢,他终于鼓起勇气,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回吻回去。 他告诉自己,奔赴北境前,就放任自己一回吧。 二人缱绻拥吻,谢晏知道,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了。 她低喃:“裴云归,一定要……好好活着。” 随着‘好好活着’几字话音落,扣着谢晏后脑勺的手松了力气,接着,裴云归似是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谢晏,然后整个人昏了过去,被谢晏接住。 “裴云归,这次,该我为靖朝、也为你,做些事了。” 谢晏早已做好决定,到了北狄后,她会伺机刺杀北狄大王子,至于北狄王? 能杀了他第一次,谢晏就有信心能杀他第二次! ! …… 等裴云归悠悠转醒时,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裴府。 裴云棠正在榻边担忧的看着他,见她醒来,眉目一喜:“哥哥,你终于醒了?” 裴云归揉着脑袋起身,哑声开口:“棠儿?是殿下派人送我回来的吗?我睡了多久?现下几时了?” 还没下令让弟兄们整顿呢? 见他要起身,裴云棠急忙去扶他:“哥哥,你不要急着起身,再躺会儿吧。” 裴云归却不依:“我还得去军营下达军令呢?耽误不得,还有,殿下是何时送我回来的?” 裴云棠神色陡然落寞下来,冷不丁说道:“没用了,哥哥,已经没用了,您不必再急着去军营了。” 裴云归不解:“棠儿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就算是为了殿下,我也必须要去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裴云棠带着哭腔出声。 “什么意思?”裴云归起身的动作僵住,心中隐隐涌起不安:“棠儿,哥哥问你,是何人送我回来的?” 裴云棠哀声道:“是长公主殿下。” 裴云归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是殿下,眼下应当是第二日了吧?那我就先去趟公主府,再去军营。” 说罢就要下床,裴云棠终于哭了出来,抽噎道:“哥哥,已经来不及了,长公主已经离开了。” 裴云归身子僵了瞬,试探开口:“什么叫殿下离开了?殿下去哪儿了?” “长公主赴北狄和亲,已经离开半月有余了。哥哥,你不是睡了一夜,你是睡了大半月啊!” 第5章 那是因为公主在意哥哥 轰的一声,裴云归整个人僵住,心口一阵钝痛,他猛的捂住心口,久久回不过神来了。 他拼了命想抓住,护住的东西,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哥哥……”裴云棠担忧道。 正值意气风发之龄的少年,此刻红着眼眶抬眸,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询问:“棠儿,你莫不是在诓骗哥哥?什么叫长公主去北狄和亲了?还出发了半月有余,你怎么说起胡话了呢?” 明明,他记得昨日殿下还特意为他饯行来着,明明,殿下答应他了,说了不去和亲的…… “棠儿,你从小就被家里宠坏了,今日与哥哥说笑之事哥哥就不与你计较了。但是往后,就不能再跟哥哥开这种玩笑了。” 裴云归笃定自己妹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他要去趟公主府,去见殿下……对,去见殿下,只要见到了殿下就好了。 裴云归挣扎着起身,想要下榻,口中还喃喃着:“去见殿下,对,去见殿下,殿下答应了的……” 可下一瞬,裴云归只觉浑身无力,身子直直朝榻下栽去。 “哥哥……”裴云棠急忙将人扶住:“哥哥,你现在身子还虚弱着,不要乱动了,你再躺会儿。” “我好的很。”裴云归拨开自己妹妹的手,还在挣扎着想要下榻:“我要去见殿下,昨日殿下还为我饯行了的。” 话是那样说,但他眸中的慌意却越来越重…… “哥哥,你冷静点,长公主已经离开京师了,你现在去公主府也只是白跑一趟。”裴云棠带着哭腔,几乎是吼出来的。 “哥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长公主已经去北狄和亲半月有余了,什么昨日为你饯行,那都是半月前的事了,哥哥……!” 话音落,挣扎着下榻的人也终于栽到了地上,茫然的抬眸。 不可置信的笑着开口:“棠儿,你莫要再说胡话了,我已经跟陛下请命率军出征了。北狄狼子野心,我会亲率裴家军粉碎他们的野心,不需要的,不需要殿下去和亲的。” 他一边不住摇头一边挣扎着起身,赤脚想要出门:“我要去见殿下,棠儿,去帮我将马牵来……” “哥哥,你别装糊涂了,你清醒些好不好?” 裴云棠拉了把自己哥哥,刚摸索着爬起来的裴云归顺势跌回到地上。 裴云棠继续哽咽道:“难道哥哥真的不明白吗?长公主为什么答应去北狄和亲,那是因为公主在意哥哥,不想去哥哥涉险啊?” 那日,裴云棠去将军府接自己哥哥时,就听长公主说了。靖朝现在出兵北狄,不仅出师无名,也并非是最好的时机。 若一朝不慎,靖朝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就算和北狄避免不了一战,靖朝也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靖朝周边不是只有北狄一个邻国,靖朝必须提前做好对周边邻国的军事部署,还有粮草,战事起,必须有充分的粮草储备支撑…… “所以哥哥明白了吗?长公主她……从来就没想过不去和亲的。” 闻言,挣扎着的裴云归突然安静下来,身躯彻底僵住,就那么颓然的随意靠坐在地上。 只是,一双眸子瞬间失去了光彩,垂头耷拉着。 “哥哥,你还好吧?”裴云棠蹲在旁边忧声道。 不知过了许久,裴云归才重新抬眸,惨兮兮的笑问:“可是,殿下明明答应了我不去和亲的,我明明……只要我率军出征,殿下明明可以不用去北狄的。” 裴云棠一个劲儿的点着头:“棠儿知道,哥哥,棠儿都知道的。” 有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的裴云归双眸却满是泪意:“棠儿,你说哥哥是不是很没用,说好了要护佑殿下的,可最终还是……”没护住她,还是让她去涉险了。 “不是的,在棠儿心里,哥哥是世上顶好的男儿。”裴云棠也跟着坐到了地上:“长公主大义,哥哥和公主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们都是很好的。” 裴云归颓然又自嘲的笑了,好?好在哪里呢?连自己想护的人都护不住,他只觉得自己很没用。 恍惚间,裴云归想起那日有些异常的公主,问道:“棠儿说我昏睡了数日,可我记得自己只是饮了些酒罢了,怎么会昏睡了这么久呢?” 裴云棠叹道:“哥哥中了药,昏睡数日乃药物所致,太医说,哥哥醒来后会疲乏无力,症状会持续三四日方可恢复。 难怪,自清醒后,裴云归一直觉得浑身使不上力。 但他听到自己‘中了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又喃喃道:“怎么会?怎么就中了药呢?” 他向来警觉的。 裴云棠叹了口气,只说:“是公主做的。” “殿下她……”说到一半猛的顿住,裴云归突然想起了那日的亲吻,似乎还有殿下渡过来的酒水。 那日殿下亲近他,他想着自己就要去北境了,便放纵了自己一回,现在想来,是自己少有的放纵和面对殿下抛掉的警觉心,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他懊恼至极,不该那般放纵自己的。 但他突然眼睛一亮,再次挣扎着要起身。 “哥哥,你要做什么?”裴云棠忙拉住他。 裴云归却踉跄着步伐朝门外走去:“和亲队伍走的慢,我要去将殿下追回来。” 只要快马加鞭,他一定可以将人追回来的。 这次裴云棠没再拉他,只是不忍开口道:“没用的,哥哥,你追不上了。” 裴云归脚步顿了下,裴云棠还在说着:“且不说哥哥身子还没恢复,没法加急赶路,就连和亲队伍,都是轻装简行的,行程必然不会太慢。” 北狄使臣说,即将入冬,入了冬下过雪后,路就不好走了。所以他们提议轻装简行,赶在入冬前回到北狄,公主在路上也可以少受些罪。 皇帝不依,谢晏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入冬了路确实就不好走了,索性带着皇帝亲派的护卫队匆匆出发了。 至于押送陪嫁的队伍,行程略会落后些。 裴云归走了没几步,就又栽到了地上,像是上天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裴云棠依然没去扶他,哥哥需要自己认清事实、认清局面。 只是,一抹半大少年身影突然闯了进来,身后还有人在追赶。 “三殿下,贵妃娘娘叮嘱了,您莫要冲动啊!三殿下……” 一身华服的小少年将身后跟着的人远远甩在了后面,自己带着怒气冲到了裴云归跟前。 将裴云归拽起来,狠狠一拳挥了过去。 “哥哥……”裴云棠惊叫出声。 “别过来。”裴云归出声。 话音刚落,又一拳落到了面门上,嘴角也渗出血来…… 第6章 为什么不护好皇姐? 面对少年的殴打,裴云归似是浑然不觉,只一一受着。 然而,少年下手却一点不心软,接连好几拳都往裴云归身上招呼了过去。 “裴云归你个混账,为什么?为什么不护好皇姐?不是你说的吗?你会主动率军出征,不会让皇姐去那狗屁北狄和亲的吗?” 三皇子谢霁一边往裴云归身上招呼,一边吼声质问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说到做不到?为什么还要让皇姐沦到和亲的下场,北狄是什么样的,你难道不知道吗?皇姐远赴北狄和亲,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一旁跟着三皇子谢霁跑进来的侍从,急忙上前要将人拉开:“三殿下,不可呀!您忘了贵妃娘娘的叮嘱吗?贵妃娘娘说了,不可找裴将军的麻烦呀,此事怪不得裴将军呀!三殿……” 侍从刚触及谢霁,就被正处于愤怒的谢霁一脚踹开:“滚开!” “哥哥……三殿下,您不能再打了。” 裴云棠也想上去将两人分开,裴云归已经被打的吐血。 “棠儿,别过来。”裴云归又再一次制止出声。 裴云棠的脚步顿住,带着哭腔道:“可是哥哥,不能再打下去了。” 谢霁下手极狠,裴云归本身又还处于疲乏中,确实极易出问题。 裴云归只说:“我没事。” 一方面,他是担心谢霁会伤到自己妹妹,另一方面,他只觉得这些是他该受的。 而正在边挥拳边质问着裴云归的谢霁就是夏贵妃之子,谢晏的胞弟三皇子,姐弟二人关系向来极好。 谢霁小谢晏两岁,如今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少年,可他下手却丝毫不手软。 “你让本殿帮你说服父皇,本殿帮了,你跟本殿保证,会护好皇姐,本殿也信了。可最后呢?你跟本殿保证的事情为什么没做到?为什么?” 裴云归承受着来自三皇子的怒吼,只弱弱开口说了句:“臣有愧于殿下,是臣没用,是臣没用……”他口中的殿下,自然是长公主谢晏。 裴云棠再看不下去,上前抱住自己哥哥,大声喊道:“明明是长公主给我哥哥下了药,凭什么全怪到我哥哥身上。” 随着裴云棠的话音,即将再次落到裴云归身上的拳头顿住了。 谢霁愤声道:“你在说什么?给本殿说清楚!” 裴云棠忍下颤意,才不解开口:“难道三殿下不知道吗?” 谢霁摇了摇头,什么下药一事,他不知道。 他早在半月前,听闻自己皇姐要去和亲时,就跑去御书房闹了一场,后来就被盛怒的皇帝关了禁闭。 他被关禁闭期间,皇帝为防他闹出事端,便派了羽林卫看护。因此,这半月来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 谢霁只当是裴云归出尔反尔,没有全力护住自己皇姐,今天被解禁后,才会跑来找裴云归算账。 此刻却听裴云棠说:是自己皇姐给裴云归下了药:“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云棠便将事情说与二人听。 原来,谢晏一开始就做好了去和亲的准备。半月前,她将裴云归叫到公主府,那顿饭确实是饯行。只不过,那顿饭实则是给她自己践行的。 二人轻吻时,谢晏渡过去的酒水里掺杂了能令人昏睡的药物。那个药是她找太医院做出来的,虽会让人昏睡,却不会造成伤害,至多就是会让中药的人醒来后,身子依然会有疲乏感罢了。 “公主说,她知道哥哥不会同意她去和亲的,所以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谢霁愣愣的听着,开口道:“皇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去北狄和亲能有什么好下场?我明明给她分析过的,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裴云归跌坐回了地上,无力靠在床榻侧边,谢霁也跌坐到了他旁边,依然喃喃着。 “皇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北狄不怀好意,打就是了,明明有我们会保护她的,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裴云归眸子也动了动,任由着自己妹妹给他擦着血迹,也低喃了声:“是啊,殿下,您为何不信臣呢?” 裴云棠却说:“不是的,公主没有不信你们。” 狼狈的二人齐齐抬眸看向她,裴云棠便继续道:“公主良善、心怀大义,才会选择去和亲的。 公主说了,眼下靖朝出兵北狄,师出无名,需要有人先去拖住北狄,给靖朝充分准备的时间。公主没有跟我说太多,但很多事情,公主似乎和圣上商量好了。” 谢霁突然起身:“我去找父皇问清楚。” 走了两步,步伐顿了顿,半大少年扭头,似乎想说什么:“裴将军,我……” “无事的,三殿下不必自责。”裴云归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道:“臣不怪殿下,此事,确实是臣没做好。” 谢霁面上闪过一丝懊恼和不自然,最终朝裴云棠开口说:“先找人给裴将军治伤,等本殿回宫后,会差人送来上等药材。” 说罢,便急匆匆离开了。 “哥哥,您还好吧。” 裴云棠急忙将人扶到了床榻上,又寻来大夫给自己哥哥处理伤势。 谢霁下手实在重,裴云归面颊上挂了好几处彩,所幸无大碍。 送走大夫后,裴云棠又盯着自己哥哥用了些粥,喝了药。 裴父听闻儿子醒来,来看过一趟,听闻是三皇子打了自己儿子,心中有几分气恼。还是裴云归说了几句,才让裴父歇了找皇帝告状的心思。 毕竟他认为,自己的儿子不该无缘无故被皇子打。可在听到三皇子动手的原因后,裴父也沉默了。 自己儿子和长公主之间的那点事,他不是不清楚。看着自个儿子为了不让长公主去和亲所做的努力,他便知道,儿子对长公主的情意只怕比他想的要深。 不管他们二人合适与否,他也从没想过插手,只想着由他们去了。 思几此,裴司卓免不了在心中感慨一句:他们裴家容易出情种啊,再看看自己那个遁入空门的弟弟,裴司卓更是不敢轻易插手儿子的感情之事了。 只是如今,昭阳长公主去和亲了,他看了眼颓然的儿子,叹息了声,留下一句‘先养好身子’便离开了。 等裴父走后,裴云棠拿着一封书信递给了裴云归:“哥哥,这是长公主留下的书信,看看吧。” 第7章 三皇子谢霁 裴云归掀眸,沉默着接过书信。 信纸展开,熟悉的字迹缓缓映入眼帘:‘见到此信时,我们的裴小将军应当已经苏醒了吧!’ 似乎是写信的人一时不知如何下笔,信纸被墨迹晕染脏了一截。 接着,又继续写着‘对不起,裴云归,不要怪我这么做,身为一国公主,家国需要时,我本该站出来的,何况……我欠你、欠裴家军良多。’ 裴云归蹙眉,他疑惑,殿下说的什么欠他、欠裴家军良多是何意? 而谢晏说的则是前世发生的事。 前世,为避免谢晏和亲的命运,裴云归请战率军出征,结果就是,不仅他身首异处,就连十多万裴家军也仅剩将近三分之一。 谢晏觉得自己私心极重,如今重来一回,她只求她的裴小将军能够平安。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裴云归,此生能得遇,真好!往后,你要……不,是我们,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谢晏想求来生,可转念一想,得以重来一次,不就是来生了吗?贪念不可过重,那她就求此生,裴小将军能好好活着! 一滴泪,顺着裴小将军脸侧无声滑落,滴落在信纸上,晕染了字迹。 裴云棠有些担忧:“哥哥,你还好吧?” 沉默许久,裴云归才问:“大夫有没有说,我何时才能恢复?” 裴云棠:“除去皮外伤不算,药劲也要四五日才能完全消散。” 裴云归了然,那他就先养上几日,身子恢复后,再谋其他。 另一边,三皇子谢霁气冲冲赶回皇宫,又去皇帝那儿闹了一场。 “父皇,皇姐去和亲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之前不是说了,不会让皇姐去和亲的吗?” 咳咳…… 伴随着一阵咳嗽声,皇帝从案牍中抬起头来,面色不虞:“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这半个月的禁闭是白关了吗?一点长进都没有!” 高公公忙给谢霁使了个眼色,陛下身子本就不大好了,长公主去和亲后,更是急转直下。三殿下性子急,可不能再激着陛下了呀! 谢霁软了语气,先行见礼:“儿臣拜见父皇,还望父皇恕罪。” 皇帝睨了他一眼,叹道:“昭阳和亲一事已成定局,你莫要再叫喊了。” 谢霁有些急:“可是……” 他还想说什么,被皇帝抬手制止,只见有一内侍跟高公公说了什么,高公公又禀给了皇帝。 高公公话音落,只见皇帝脸色沉了下去,朝谢霁问道:“你将裴云归打了?” 谢霁愣了瞬,剜了正退出去的内侍一眼,开口时还有些不情愿:“是。” 哐当…… 皇帝气急,抓起案上的白玉镇纸朝谢霁砸去,谢霁一惊,偏了身子,白玉镇纸堪堪从他脸侧飞过,又重重落地。 “混账!你竟还敢躲?咳咳……” 高公公忙去搀扶皇帝:“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 谢霁又将身子偏了回来,嘀咕道:“我才不傻呢,为何不躲?” 康宁帝只有一后两妃,而谢霁生母夏贵妃最得盛宠,谢霁姐弟也因此最得皇帝疼宠,在皇帝跟前,谢霁也向来比两位皇兄胆大。 皇帝:“你说什么!” 谢霁跪得笔直:“父皇恕罪,裴将军那事,儿臣也不是故意的,儿臣以为他出尔反尔,一时气急才会……” “哼,还一时气急?” 皇道斥道:“你不知道裴云归对你皇姐意味着什么吗?也就是你皇姐不在京师了,不然……”他朝裴云归身上招呼的拳脚早就回到自个儿身上了。 谢霁还想说什么,却再一次被皇帝关了禁闭:“既然将人打了,就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一个月内不准给我踏出宫门。” 谢霁哪肯依:“父皇,儿臣还有事要做的,您不能再关儿臣了,父皇。” 皇帝大手一挥,羽林卫簇拥着谢霁离去。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揉揉眉心,朝高公公吩咐:“去裴家走一趟,拿些上好药材去,再告诉裴云归,身子恢复后来见朕。 “是。” …… 在府上休养的这几日,裴云归总是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每每入睡,总是会做噩梦,时而梦到谢晏泪流满面看着他,总是不停的说着对不起;时而梦到谢晏决绝离开的背影,就仿佛,他们此生不会再有交集了…… “殿下……殿下不要!殿下等等臣……” 裴云归再次陷入梦魇,额上满是细汗,伸手朝虚空中胡乱抓着什么,面色焦急不已。 “哥哥,你怎么了?醒醒啊哥哥。”裴云棠送吃食过来,见状,忙上前将人摇醒。 “哥哥,快醒来,醒来就好了。”在她的摇晃下,裴云归缓缓睁眼。 愣道:“棠儿。” 裴云棠拿了帕子帮兄长擦着汗,忧声道:“哥哥是又做噩梦了吗?” 裴云归神色惊惧,夹杂着几分后怕,喃喃道:“我梦见殿下了,梦见殿下握着刀,还流了好多好多血,我想去帮她,可我怎么也追不上她,殿下甚至……都不曾回头看过我一眼。” 裴云棠擦汗的手微顿,还是安慰道:“只是一个梦罢了,哥哥别担心,长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裴云归还是难以安心,仿佛噩梦在预示着什么般。 “但愿吧。”可眼下他身子还未完全恢复,筹谋不了任何事,只能在心里默默为殿下祈求平安。 殿下,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啊,再等等,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即使再难熬,四五日的时间还是过去了,裴云归身子终于恢复如常。 身子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先是入宫去见了皇帝。 “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摆摆手:“起来吧。” 等人起身后,皇帝静静打量起了裴云归。 只听裴云归开口道:“陛下,臣想……” 皇帝抬手制止了他:“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如今,昭阳去和亲的事已成定局,再多费口舌也是无意义了。” 裴云归还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喉咙。 “昭阳是个良善的姑娘,去北狄和亲,她也有自己的考量。此事,你也莫要怪她。” “臣知道,”裴云归开口道:“臣从未怪过殿下。” 他只怪自己没有先一步将事情处理好。 皇帝沉默了瞬,又开口道:“不过朕,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陛下只管问。” “昭阳去和亲,势必避免不了和赫连拓有夫妻之实,倘若有一天,能将昭阳迎回靖朝。届时,你可会对昭阳心有嫌隙?” 赫连拓即北狄大王子,在北狄,赫连拓乃智勇双全的存在,深得北狄王看重。 第8章 珠联璧合 面对皇帝的问题,裴云归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回答道:“此生,臣都不会对殿下有半分嫌隙!”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倾慕长公主!这份倾慕,无关其他,只是因为这个人是昭阳殿下,只要这个人是殿下,不管她是何模样?臣此生必将追随,忠其一生! !” 少年的话信誓旦旦、斩钉截铁,就连康宁帝听了,都难免有几分触动。 又想起裴云归此前请战出征,只为阻止谢晏远赴异国和亲,心中不由得的感慨道:不愧是昭阳选中的男子啊,果然不负所望! 皇帝敛了敛神色,语气严肃起来:“既如此,朕还有一事要与裴将军商量。” 裴云归垂眸听着:“请陛下吩咐。” 可他心中却有几分期待,因为刚刚从皇帝的话里听到了‘有朝一日能将昭阳迎回靖朝。’ 所以说,陛下没有真正的放弃长公主?陛下也在筹谋着,将来要迎回长公主的吗? 太好了,有陛下的支持,总比他一人使力要有把握多了。 皇帝似是看穿了裴云归心中所想,朝裴云归开口道:“没错!朕确实在筹谋着,将来迎昭阳回故土。” 裴云归眸色亮了亮。 皇帝还说:“这也是朕和昭阳的约定。” 裴云归抬眸,神色带着不解:“陛下和殿下的约定?什么约定?” 皇帝眸色沉沉:“…… 想必裴将军也明白,眼下出兵北狄并不是最好的时机,靖朝必须扩充军需储备,增设兵力,以防将来和北狄开战时,周边其他国家也趁势进犯靖朝。” “昭阳会给我们争取时间,少则一年,多则两年,在这些时日里,裴云归!” “臣在!”裴云归应声。 “裴家军的操练,你先交托给旁人,朕决定征收新兵,除了京师外,其他郡县征收来的新兵将全部汇于一处。集训新兵之事,裴云归,就交由你手了。” 裴云归:“臣领命!请陛下放心,至多一年,臣会让这批新兵焕然一新。” 如今长公主已经前往北狄了,眼下很难再改变什么了,既然陛下和长公主有约定,那他就用这一年的时间给靖朝增长实力。 ‘殿下,且在等等臣,最多一年,臣一定会亲自迎你回故土的,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殿下务必要保全自己啊。’ 征收新兵事宜全权交由裴云归负责,兵部派出一侍郎辅助裴云归。 随后,皇帝还召见了户部尚书和忠义侯。 年过五旬的户部尚书匆匆赶来,他是夏贵妃之父、也是皇帝的岳丈,不过在天子面前,他也只是臣子。 忠义侯来的比较慢,来人却是一位温润娴雅的少年公子,如今也不过双十之龄,而他便是霍清封。 霍清封,已故骠骑大将军霍元湛之子。 靖朝立朝至今,出了两员名将,其一是开国皇帝明成帝,其二便是骠骑大将军霍元湛。 霍元湛,自身武艺高强,足智多谋、勇猛无畏。八岁便随父出征,十二岁,便在军中打响了名号,十三岁,时任霍家军前军主将,有军中人士言,彼时的霍元湛已有将帅之才。 而霍元湛,是康宁帝的义兄。若无霍元湛,康宁帝一度认为,靖朝将亡于启元末年。 霍清封于娘胎中受损,身子不宜习武,但其自身却有才华,亦是裴云归同届的状元郎。霍元湛故去后,他也早早获封忠义侯。 “老臣参见陛下。” “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快起身吧。”皇帝摆摆手:“赐座。” 侍从忙搬来两把椅子。 霍清封再微微一礼:“多谢陛下。” 而后才缓缓落座,面若冠玉,娴雅有礼,身着青色绣竹锦袍,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清贵气质。 皇帝愣了瞬,这小子啊,还真是与他的父母胞妹都不一样呢?飒爽不羁当真一点没沾? 户部尚书落座,心中难免有些落寞。他知道,今次自己得以赐座。多亏了忠义侯,看看陛下对着忠义侯一脸慈爱的模样。 唉,人比人气死人呢? “夏尚书。”座上的皇帝突然开口。 夏尚书急忙回道:“老臣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只问:“朕看尚书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啊?” 年迈的夏尚书神色微喜,忙回到:“多谢陛下关心,老臣身子无碍。”看来,陛下还是关心他的。 “那就好。” 接着皇帝便说起了正事:“今日找你们二人来,是有要事交托你们。” 二人齐声道:“请陛下吩咐。” 皇帝饮了口茶,忍下喉中痒意,开口道:“靖朝或将再起战事,军需粮草不可拖了战事后腿,今日找你们二人来,便事关征粮一事。” 征收粮草,今秋还可征一回,明年可征两回,以此类推。 皇帝让户部尽量多收粮,让霍清封以商人名义,深入民间收粮,最后户部再收入。但为防引起恐慌,收粮一事不可大张旗鼓。 二人很快领命下去各自行事。 御书房内,也传出阵阵咳嗽声,皇帝朝高公公吩咐道:“传太医来一趟。”这咳嗽已折磨他多日,甚是难受。 宫道上,夏尚书跟霍清封嘀咕道:“话说昭阳长公主已经去北狄和亲了,对靖朝威胁最大的北狄也会安分下来,圣上为何还叫我们大肆收粮啊?” 霍清封眸色微动,只说:“相信陛下自有思量,吾等只管做好分内之事。” 夏尚书嘀咕道:“瞧瞧这忠义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难怪陛下看重啊。” 见人已走远,他又急忙喊道:“唉,忠义侯,你等等老夫啊!”不知道他老胳膊老腿的走的慢吗? 初冬,北狄已被初雪覆盖。 两月后,和亲队伍也终于抵达北狄王庭。 赫连拓亲迎靖朝长公主。 昭阳长公主娇艳明媚,国色天香,为人和善有趣、一片玲珑心,深得北狄大王子之心。 年关过后,有消息传回靖朝。 北狄大王子和靖朝长公主鹣鲽情深,二人间真真是珠联璧合、璧月相成啊! ! 第9章 公主怎么提前动手了? 消息传到裴云归耳中,他却只觉心神不宁。 他能确定,长公主绝对不可能和北狄大王子鹣鲽情深。二人夫妻恩爱的消息传回靖朝,赫连拓到底情深几许?他不知?但他隐约能断定,长公主一定是在筹谋着什么! 那长公主岂不是会有危险? 裴云归腾的站了起来,在他旁侧登记新兵信息的江侍郎一惊。 “裴将军,出了何事?” 裴云归愣了瞬,看着征兵处鱼贯而入的新兵们,突然又回过神来。 “无事。”他点了新登记好的十人:“随我来。” 又朝江侍郎说了声:“这几人由我领进去吧。” 江侍郎点点头,不过他观那十人并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就劳裴将军亲自走一趟呢? 那十人跟着裴云归走进去,走了一截路,迎面走来几位资历老的士兵,分别将几人领走了。 空青面带喜色迎面走来:“将军。”他是裴云归亲兵校尉。 裴云归压下心事,轻‘嗯’了声。 空青开口道:“这回运气不错,这批新兵中有好些好苗子呢。” 裴云归动了动唇,只道:“靖朝也有两年没征收新兵了,此次征收新兵若是连个好苗子都没有,才不正常。” 这倒是,空青也认同,随后他又开口问:“既然将军要组建一支新的军队,不知这支军队要冠以何名号?” 稍做思索,裴云归吐出几个字:“飞羽卫。” 空青:“飞羽卫,出其不意、迅速快捷,好名号!” 此次征收新兵,拢共征得新兵六万。 新兵被分成了好几拨,接连赶往江河县,新兵将于江河县操练。 但拢共征收新兵到底有多少人,只有裴云归及亲信和皇帝知道。只因新兵被裴云归秘密分成了两拨人,其中一万人现于世人眼中。另五万人秘密在江汉庭操练。 江汉庭相隔江河县两三个山头,曾是霍家军操练过的地方。 裴云归常常奔波两地,只为了让飞羽卫快速成长起来。 年关过后花期至,春去又夏日至,飞羽卫操练初见成效,户部和忠义侯霍清封也收了两轮粮草,只等秋日至再继续征收。 兵力已增设,军需储备也越来越足,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六月末,三皇子谢霁生辰至,裴云归回了趟京城。也顺便向皇帝禀报飞羽卫的情况。 夏日远去秋日至,日头温柔了许多,户部再进一批粮草,军粮储备渐足。 年关刚过,皇帝召见了裴云归和忠义侯霍清封。 飞羽卫也成长起来了,已秘密赶往北境。 年关时,远在北边的北狄王庭也是十分欢乐,充满年节气氛。 北狄地处北边,一到冬日,便被积雪覆盖,寒冷萧瑟。 今冬和去年冬却是托了靖朝长公主的福。只因靖朝长公主与北狄大王子联姻后,将皇室的尽数陪嫁全部置换成了粮食和御寒用物,靖朝公主陪嫁颇丰,让北狄子民度过了两个暖冬。 北狄王很是满意,哈哈大笑道:“听闻靖朝长公主待人良善、心系子民,眼下看来,传闻果真不假啊!” 另一臣子也附和道;“大王说的是,长公主嫁与大王子后,将皇室的嫁妆置换成米粮和御寒用物,我北狄子民也舒舒服服的过了两个冬日呢。如今看来啊,大王子求娶昭阳公主乃明智之举啊。” 谢晏落座于赫连拓身侧,闻言,只是柔柔一笑:“昭阳既成了北狄大王子妃,自然也会如大王子一样爱护北狄子民,不过用掉了些身外之物罢了,不足挂齿。 再者,为了北狄和靖朝两邦友好建交,昭阳也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好好好,昭阳公主果然是爽快之人,来,本王敬你一杯。” 谢晏起身,赫连拓亲自递了酒杯给她:“公主,此酒性烈,可少饮些。” 谢晏柔柔一笑,眉目多情:“好。” 谢晏施施然走到北狄王跟前:“父王。” 说罢,将酒饮下,整个人看起来柔顺又多情,没有半分一国长公主的高傲。 饮尽杯中酒,她又倒了一杯:“父王,这杯昭阳敬你。”仰头饮酒时,眸中却闪过一抹暗色 北狄王大笑着:“好,公主有魄力!” 席间,有舞乐助兴,不知是哪位臣子喊了声:“尤记得昭阳公主舞姿飘逸倾城,今日可否再来一舞助助兴。” 也有其他人附和起来。 谢晏早已习惯了,只要有什么节日庆祝时,总有人起哄着让她当众跳舞。 也不见得她的舞跳的有多好,那些人啊,不过是拐弯抹角羞辱她罢了。不过,跳个舞而已,自她决定来和亲的那一日起,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但她向来是柔顺的模样,还是看了眼赫连拓,赫连拓点点头:“既是为了助兴,那公主不如跳上一舞。” “好啊。” 谢晏再次在北狄王庭众人面前起舞,她身姿飘逸灵活,又有倾城之色,在场不少人皆为之赞叹。 起舞间,她看到有一人进殿跟北狄王说了什么,北狄王看了眼赫连拓,紧接着,赫连拓带着手下人走了出去。 他的好叔叔联合不愿臣服北狄的两个小部落来抢东西了。赫连拓眸色一沉,肆笑道:“简直不自量力啊!好叔叔,看来这回是不能留着你的命了!” 很快,他便召集好了人手,该去抓老鼠了。 不过这回,赫连拓有些失算了,他虽活捉了他的好叔叔,但他的好叔叔身边突然冒出一个身手矫健之人。 那人显然是想要了他的命,虽然赫连拓没有丢了性命,却丢了一只眼睛。 而另一边的北狄王庭。 谢晏起舞的间隙,水袖划过余下的臣子眼前,一收一放,接着划过北狄王眼前。 就在那瞬间,北狄王身子莫名僵了瞬,随后只见女子手持尖利发簪朝他双眼刺去…… 赫连拓赶回去时,便发现王庭已燃起熊熊大火。 “混蛋!” 此时,靖朝北境守军军营,看着斥候递上来的消息。 守军程姓将领不解道:“不是说好了要等裴将军前来,两月后动手的吗?公主怎么提前动手了?” 但他深知不能耽搁,长公主那边估计出事了。 很快,第二封八百里加急的书信传回靖朝京师。 第10章 那不是长公主又是谁? 靖朝京师。 上元节至,节日气氛浓郁,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喜悦氛围中。 裴府,裴云归一整日不曾踏出过房门。不知为何?自年关以来,他一直心绪难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 的事要发生。 就连今岁这个新年,他都觉得是较之以往、最索然无味的一个年节。 裴云棠端了碗元宵朝兄长房间走去:“哥哥。” 裴云归手中捧着一本书,书中夹着一朵干花,时日应当有些久了,但还是能大致看出来,那是一朵白玉牡丹。 裴云棠叹了口气:“哥哥,你在想长公主吗?” 书中的牡丹,是四年前,裴云归被钦点为探花郎时,于牡丹宴上、谢晏亲折,送于裴云归的。 不过一朵平平无奇的牡丹,早已干瘪,裴云归却依然将它视若珍宝。 裴云归没说话,只轻‘嗯’一声。 裴云棠:“哥哥今日未曾吃东西,棠儿做了元宵,哥哥吃点吧。” “棠儿辛苦了,先放着吧。” 见自己哥哥还是不想进食,裴云棠眸色一动,便开口道:“长公主还在的时候,总是夸我是做元宵的好手,如今公主不在了,这元宵,也没人再说过好吃了。 若是有机会,我真的还想再做一次元宵给公主吃。” 闻言,裴云归双眸一动,端起元宵囫囵吃了下去,最后开口道:“殿下说的没错,棠儿的元宵做的很好吃。” 咚咚…… 兄妹二人说话间隙,响起敲门声,是风信:“公子,北境有消息传来,圣上召您入宫。” 裴云归腾的起身,开门接过信件一看,心中莫名松了口气。终于等到时机了。 进宫前,裴云归想到了什么,转头跟自己妹妹说:“放心,棠儿一定还有机会给公主做元宵吃的。” 说罢,便进宫去了。 …… 御书房内,谢霁和霍清封都在。 谢霁还小,皇帝本不想让谢霁掺和进来,奈何他太倔,又念及他心系昭阳,皇帝才允他旁听。 裴云归先至御前见礼:“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摆摆手:“说正事吧。” “裴将军,忠义侯,你们先看看。” 内侍将北境传来的消息拿给二人看,谢霁也忙凑了过去。 消息与裴云归手里的大致一样,信上所言:谢晏与北狄王的弟弟赫连苍搭上了关系,欲借其手挑起北狄内乱,再伺机刺杀北狄王和赫连拓。约定两月后动手,届时需要靖朝军队提前做好准备,最好能一举拿下北狄。 “不行!皇姐这样做太危险了。” 裴云归眸色也沉了下去,他收到的消息中,并未说公主要刺杀北狄王和赫连拓啊。 殿下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皇帝忍下喉间痒意,叹道:“朕也没想到昭阳会如此胆大,他当初只与朕说,会先稳住北狄和靖朝的关系,再伺机挑起北狄王庭内乱。也并未与朕提及欲行刺杀一事。” 谢霁:“那怎么办?父皇,要不您去信一封,叫皇姐不要行刺杀之事了。否则,一旦出点儿什么意外,皇姐就危险了。” 皇帝却摇了摇头:“只怕她不会听朕的。” 再者,消息都是她想法子传出来的,北境守军以狼烟表示自己已经收到。而那狼烟,为防止敌人起疑心,只与平日换防时的狼烟有细微不同。 外边的消息,很难传进去。 谢霁:“父皇的话,皇姐怎么会不听呢?” 裴云归垂眸,只说:“长公主性子执拗,一经决定的事情,很难让她改变主意的。” 若非如此,殿下又怎么会去和亲呢? 谢霁急道:“那怎么办?若刺杀失败,皇姐岂不危矣。” 殿内沉默了瞬,这时,霍清封开口说了句:“事到如今,我们除了尽快派兵北境做好准备,能做的,也只有相信长公主了。” 皇帝也赞同道:“忠义侯所言极是,裴将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点十万裴家军支援北境,昭阳在等我们迎她归家。”余下五万裴家军,要另作他用。 裴云归郑重道:“臣领命!” 殿下,再等等,臣一定亲自迎你回故土。 “我也要去。”谢霁急忙开口。 “你捣什么乱?给朕滚回自个儿宫里好生待着去。” “父皇,儿臣也要去帮皇姐……” 最后,三皇子再次被羽林卫‘请’了回去,霍清封被皇帝留下。裴云归出宫后,整顿三军的任务交给了风信及其他将领。 他自己则先行一步赶往北境。 岂料五日后,裴云归收到了第二则来自北境的加急消息。 信件展开的瞬间,裴云归心中咯噔一下,神色闪过慌张。 不是说好了两月后才动手的吗?殿下怎么提前动手了?难道王庭出了变故? 心下不安感越发强烈了,他再次连夜从驿站出发。 可谁知,不好的消息接连传来。翌日,裴云归收到噩耗,昭阳长公主于年关过节时行刺北狄王,得手,却失手于北狄大王子赫连拓。 眼下,昭阳长公主落于赫连拓之手,北狄已向靖朝起兵。 如今靖朝做足了准备,即使四方皆起战事都可一战。但眼下,长公主行刺失败,落于赫连拓之手,却是危矣。 裴云归日夜兼程赶往北境壶关,途中硬是跑瘫了好几匹马,最终用时半月赶至壶关,竟比提前秘密赶往北境的飞羽卫要先到达。 壶关守将程姓将领迎上来:“裴将军,你终于来了。” “情况如何了?”裴云归开口问,身子却在下马时踉跄了下,有那么一瞬间头脑昏沉,差点站不稳。 “裴将军,你无碍吧?”程姓将领要去搀扶,裴云归抬手制止,自己扶着马匹、闭眼缓了会儿,缓过劲儿来后才开口:“我没事,走吧,程将军与我说说眼下的情况。” 裴云归按捺下心中越发不安的情绪,听着眼下的情况。 北狄以靖朝长公主行刺北狄王为缘由,正式向靖朝开战。双方在距壶关百里处的剑门关交战。 裴云归休息了一日,第二日才赶往剑门关披甲上阵。敌我双方交手,胶灼几日,竟是靖朝守军败退,被逼退回壶关城。 北狄大王子也亲赴战场,一副要直捣黄龙的架势,只因他已然和东部的新罗国达成一举拿下靖朝的合作。这也是因为北狄和靖朝联姻后,北狄沉浸了一年的原因,这一年里,赫连拓一直派人暗中和新罗国国君接洽。 虽说靖朝皇帝同意让昭阳长公主和亲出乎了赫连拓的意料,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谋划。 事实上,就算谢晏不主动行刺北狄王,他也会给谢晏制造机会,毕竟,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出兵靖朝的理由。 壶关城城墙上,裴云归打量着城下乌泱泱的士气正高亢的敌军,神色微冷。 空青来报:“将军,飞羽卫已就位。” 裴云归神情严肃 ,问了句:“风信他们何时能到?” 空青回道:“再有四五日便能赶到。” 眼下城外敌军应当有八万左右,可战。 裴云归神情严肃,吩咐道:“半个时辰后,看狼烟行事,围剿北狄军。” 他心系谢晏,实在等不及裴家军赶到了。 赫连拓坐于高头大马上,饶有兴致听着手下在细数靖朝长公主刺杀北狄王的恶行。裴云归亲自出城迎战,拎出了一批混迹在守军中以及城中各处的北狄细作,几句言语便揭露了北狄的野心。 双方很快展开搏杀,赫连拓收到消息,靖朝援军还未至,本想一举拿下壶关城。却不料壶关城守军突然燃起狼烟,随后只听阵阵无法忽视的马蹄声自后方逼近。 “不好,有埋伏!”北狄军中有人大喝了声。 可显然已经晚了,空青率领的飞羽卫与壶关守军呈合围之势,迅速围困了北狄军。日前落败的壶关守军也士气高亢,包围圈渐渐缩小,北狄兵士接连倒下。 赫连拓怒喝道:“该死,靖朝小儿竟然使诈!” “集中攻一处,突围……”赫连拓话音未落,裴云归已朝他逼近,银枪划出,光芒刺目 擒贼先擒王,裴云归的目标是赫连拓。 前不久王庭生乱,赫连拓瞎了左眼,眼下不如裴云归灵敏,很快处于下风。半数北狄军接连倒下,高亢士气早已不在。 赫连拓被击落马背,就在裴云归手中银枪刺向赫连拓时,对方突然癫狂大笑起来:“哈哈哈……裴将军想要本王的命?就不怕本王带你们靖朝的长公主一起下地狱?” 裴云归神色一凛,手中银枪却还是偏了偏:“你什么意……?” 话音戛然而止,裴云归眼眶赤红,死死盯着被人绑缚在木架上推出来的人。 那抹绯红色在充满血腥的战场上并不显眼,甚至头部还被黑布袋套着,可裴云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不是长公主又是谁? ? 裴云归轻喃:“殿下……” 第11章 公主在求死 赫连拓双眸中满是自得,走到木架跟前,长刀挑开谢晏头上的黑布袋。 戏谑道:“听闻昭阳长公主和裴小将军青梅竹马,倒难为公主与我上演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了。” 说完,赫连拓眸色冷了瞬,不得不承认,谢晏有几分本事,短短一年的时间,不止一次,赫连拓都差点被她所惑。 泛着冷意、血迹未干的刀锋贴在颈侧,谢晏浑然不觉。她的目光隔着人群与裴云归相望,双眸还是不受控制的泛起了红。 她明白,自己成了赫连拓的筹谋,成了赫连拓用来威胁裴云归的筹码。 自己行刺赫连拓失败时,谢晏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被抓后,她无时无刻都在寻死,只为避免成为人质,奈何赫连拓看破了她,完全将她束缚住,她实在寻不到机会。 就连眼下,除了浑身的链子,谢晏口中也有绳索,致使她无法发声。 再次见到裴云归,心绪复杂不已,自己当初那般做,骗了裴云归,不知道裴云归会不会怪自己呢? 可隔着人群,裴云归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迎上她的目光,遥遥一笑。那笑里,有心疼、有懊悔、有安抚,却无半分怪责之意。 裴云归眸色深深,谢晏读懂了他的神色,他在说:‘殿下别怕,臣来接你了。’ 可谢晏知道,自己回不去了,靖朝的故土,自己无法再踏足。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对着裴云归摇了摇头。她只恨自己筹谋有误,没能取了赫连拓的性命。 接下来,赫连拓该提要求了。 果不其然,赫连拓手中刀锋直接贴上了谢晏的肌肤,细小的刀口见了红。 只听赫连拓悠悠开口,却是带上了十足的把握:“裴将军,本王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 他所谓的交易是什么?靖朝将士们没有一个不明白。 赫连拓继续开口道:“裴将军收兵,放本王离开,否则,本王就拉着昭阳长公主—— 一起陪葬! !” 裴云归眸色深深,压下汹涌的情绪,依然遥遥看着谢晏,握着枪柄的手却越收越紧。迎着谢晏固执的目光,他哪里不明白? 公主分明是在求死!她让他杀了她。 可他如何做得到? 裴云归心中被深深的无力感裹挟,眸中划过一抹痛色。 殿下还是不愿信他吗? 赫连拓有些不耐烦了:“裴将军,本王可没有那么多耐心,考虑的如何了?” 空青大喝道:“大胆!昭阳公主是我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尔等岂敢挟做筹码?” 赫连拓嗤笑起来:“她杀了我父王,眼下还留得命在,已经是本王大发慈悲了。如今你们的长公主不过一介阶下囚,怎么?贵国还指望本王将她奉为上宾不成?” 而后他睨向裴云归,道:“不过,若是裴将军愿意撤兵,本王愿意留她一命,不知裴将军意下如何?” 说话间赫连拓手上加了力道,裴云归心下一惊,怒喝道:“住手!赫连拓,若你今日敢伤了昭阳殿下,本将保你八万将士踏不出剑门关。” 赫连拓:“那裴将军的意思是……” 裴云归刚要张口,谢晏突然用尽全力低吼出声,一个劲儿的朝着裴云归摇头,眼眶中热意滚落。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眼下北狄王已死,靖朝兵力充足,至于赫连拓,她相信裴云归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她不想成为这场战役的变故。 空青看出了自家将军的犹豫,问道:“将军,眼下要如何是好?长公主是何意?您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对吗?” 裴云归哑声开口:“我明白,可我……”做不到…… 见裴云归在犹豫,赫连拓下了一剂猛药,一直侍候谢晏左右的知夏和知秋被拖了上来。 二人身上伤痕累累,许是觉得谢晏有用,北狄人没动谢晏,却将怒火发泄到了二人身上。 “公主……”二人齐声道。 下一瞬,刀刃朝二人挥去:“既然裴将军还没想好,那本王便先献上一份见面礼。不过裴将军继续拖下去的话,难保昭阳公主不会成为下一份见面礼哦!” 可赫连拓似是想到了什么,刀锋突然停住,朝属下开口道:“好歹也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不如就让弟兄们快活一番。” “遵命,谢谢王上。” 很快,好几个北狄士兵大笑着朝二人走去,还解起了衣裤,摆明了是要青天白日上演活春宫图。 一众靖朝士兵皆面露愤恨之色:“将军,北狄欺人太甚,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靖朝儿郎绝不退缩!” “是啊将军,撤还是战,您快下令吧,我等不能眼睁睁看着同胞姊妹这般被侮辱啊!” 不过众人没注意到,知夏和知秋眼中毫无惧色,二人对视一眼,朝谢晏开口道:“公主,我们,来生再服侍您左右,眼下,我们先走一步了。” “如今裴将军来了,公主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说罢,二人踉跄着站起身,神色一凛,未等恶人靠近,双双朝最近的锋刃冲了过去,鲜血溅出。 谢晏无法出声,瞳孔却骤然大睁…… 北狄士兵却只是极嫌弃的扒拉了两下尸首,随后朝赫连拓禀道:“断气了。” 赫连拓啧啧两声,面上闪过不耐之色:“裴将军,本王数三个数,三声过后,若你再犹豫不决,本王就先取了昭阳公主性命。” “一” 谢晏死死凝视着裴云归,双眸中甚至带上了恳求意味。 她在心中无声呐喊:‘裴云归,算我求你了,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再做一回罪人了!’ “二” 敌我双方将士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 裴云归闭了闭眼,不敢再看谢晏的眼睛。 ‘抱歉,殿下,就让臣自私一回吧!’ 迟了一年,但他还是想带喜欢的姑娘踏上故土。 “三……” “赫连拓,本将答应撤兵!” 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声,一旁的谢晏却是眸色暗了暗,她头一次希望、裴云归对自己的情意能浅些。 随后便听赫连拓大笑出声:“裴将军果然爽快,既如此,本王便留昭阳公主一命。” 裴云归神色冷凝:“本将撤兵,你放了昭阳殿下。” 赫连拓:“不可能,本将答应的是留公主一命,而不是放人! 不过,本将是个讲理的,裴将军可凭自己本事救人。” 最后,靖朝一众将士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余下的北狄军浩浩荡荡离开。不过眼下并未有人多话,毕竟谢晏不仅是皇朝长公主,还杀了北狄王,算是除去了一大劲敌。 不过,这种境况并没有一直维持下去。 第12章 昭阳长公主已亡 接下来的时日里,裴云归用了许多法子救谢晏。 联合后续赶到的裴家军再度围困敌军,两军对垒时迂回救人或是直面突击救人;白日对垒,夜间数次奇袭救人,单枪匹马潜入敌营救人…… 裴云归把能试的法子都试了一遍,可赫连拓却数次以谢晏的命相威胁,次次都将裴云归轻易挡了回去。 为了救人,靖朝数十万将士屡屡被掣肘,直至月余后,讨伐北狄依然毫无进展。终于,底下士兵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 众人开始忘了谢晏身为长公主的身份,忘了她曾忍辱负重蛰伏于北狄王庭,忘了她除去了前任北狄王,忘了她远赴北狄和亲,也是为了大义。 不断有将士开始私底下言语侮辱她,说她祸国,说他迷了裴云归的心智,说她贻误军机。甚至有半数声音,都在希望着她的死亡。 与兵将们一样,一开始歌颂昭阳长公主良善大义、心系万民的壶关城百姓们都开始心生不满。所有人都开始指责她,咒骂她。 人们忘了北狄的狼子野心,都在说是谢晏的存在,助长了敌人的气势,他们无一不认为,长公主既然心怀大义,就该主动寻死。 即使谢晏有寻死之心,也无人知道。 风信来报:“将军,又抓到几个散播谣言的兵士。” 裴云归神色颓然,面上疲倦之态尽显,但在旁人面前,他却是极快将倦态隐了去。 只沉声吩咐道:“散播谣言乃军中大忌,拖下去,军法处置。” “是。”风信领命,没有多言。 裴云归又朝空青吩咐道:“再去走一趟,严下军令,不得妄议长公主,再犯者,绝不轻饶。” 空青应下,又说:“将军,谣言多是壶关城守军那边传出来的。” 裴云归按了按眉心,语气里的倦意已然极重:“我知道了。” 三军将士相传的谣言,他尚可以用军令来压制,可百姓们相传的谣言,裴云归也没法尽数制止。 他再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他知人心易变,却始料未及那些难以入耳的言语,如今都是用来咒骂谢晏的。 可明明,公主也舍弃了很多东西,她不该被皇朝的子民这般侮辱妄议。 辱骂谢晏的言语越多,裴云归越是坚定了自己要救回她的心。 旁人可以抛弃殿下,他绝不可以! 入夜后,裴云归召来空青和风信:“风信挑选五十好手,随我潜入敌营,空青率军接应。” “是。” 毫无意外,营救计划再一次失败。 不过,裴云归发了狠似的只身与赫连拓搏斗,空青率军接应,于深夜两军交战时,有一人终于寻得机会潜到了谢晏身边。 与此同时,靖朝边境战事频发,东边新罗国、南部申屠部落皆进犯靖朝。讨伐北狄又进展不利。 消息传回京师,身体本就每况愈下的康宁帝一度无法上朝,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时不时被叫去处理政事。 裴云归手底下被抽调走五万裴家军,支援东部边城守军。 裴云归的施救计划又持续了一个月,直到春夏交替时节,北境迎来了一场雨。 也是在那时,斥候带回了谢晏身故的消息。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裴云归双目赤红,死死揪住斥候的衣领质问。 斥候不敢迎上将军骇人的神色,只得抱拳低头:“将军命斥候密切监视敌营情况,属下们便离敌营近了些。今晨天将亮时,属下们发现敌营内有一人冲杀了出来,那人身上还背着一人。 眼力好的弟兄发现那是一名女子,猜想应是昭阳长公主。属下们当即现身想将公主救出,奈何对方严防死守,带公主冲杀出来的那人很快被围困住。最后只听那人大喊:昭阳长公主已亡,要裴将军速速征讨北狄。” 北狄明显不想让消息流传出来,其余的斥候皆已殒命,只余年纪最小的一名斥候反应快,撤了出来,才能及时将消息带回。 “什么……殿下她……”裴云归身子踉跄了下,语气也带上了颤意。 “你可有看清楚,长公主她真的……” 斥候如实回道:“那人说他是圣上亲派给长公主的护卫,长公主确实已亡。” “将军,您没事吧?”裴云归被痛意裹挟,似是再也坚持不住 ,身子连连后退,空青忙将人扶住。 神色也不怎么好看:“将军,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战事停滞没有进展,就是为了将长公主救出,如今却说长公主亡了,对将军岂不是致命的打击。 裴云归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敛了神色,刚刚流露出的痛色也消失不见,着盔甲持银枪,出了主帐。 “空青,携飞羽卫,奇袭北狄军营,此番不必再留手。”正好眼下落着雨,敌军斥候探查受限,适合奇袭。 “风信,率裴家军接应。另,通知程将军,守好家门!” 这场奇袭确实很顺利,裴云归亲率飞羽卫直捣北狄军营。赫连拓还想用谢晏的性命相要挟,裴云归却恍若未觉。 赫连拓大笑出声:“看来,裴将军是知道昭阳公主身亡的消息了。啧啧,我那好妻子还真是有血性啊,竟是一心求死。” 裴云归死死压着怒意,沉声道:“赫连拓,公主呢?若不想北狄军营被我靖朝将士踏破,就速速将公主交出来。” 赫连拓:“昭阳公主如今不过一具死尸,裴将军何必如此执着呢?不如,裴将军来本王帐下,你我共谋天下? 若裴将军想要美人儿,本王有一妹妹,也生的沉鱼落雁,只要裴将军一句话,本王大可将妹妹许配给你。” 裴云归却没了多话的心思,挥枪刺出,再次与赫连拓交上了手。 赫连拓却有意将他激怒,继续惋惜般开口:“昭阳公主在榻间也是风情万种、柔若无骨,也是一度令本王沉迷于裙下。唉,真是可惜了,本王本不想杀她的,你说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啧啧 ……” 果然,听得赫连拓此番言语,持枪刺出的裴云归突然愣了瞬。而赫连拓恰恰趁他分心的刹那,持刀将银枪格挡开,锋利的刀刃也随之刺入裴云归腰间。 “将军当心!”空青大喊道,奈何他也被赫连拓的亲兵缠住,无法脱身。 裴云归突然回过神来,神色一冷,徒手抓住刀锋,迅速持枪刺出,也同样刺中了敌人。 “疯子!” 赫连拓大喝了声,被簇拥上来的亲兵护住,裴云归似是浑然不觉腰间的伤,再次持枪迎上。 已是白日,天色依然昏沉沉的,空中轰隆声一声接一声,雨势也越来越大,却依然盖不过战场上的厮杀声,雨水夹杂着血迹,全是一片血色。 靖朝将士被掣肘多日,终于不必再留手,皆全力出击、奋力厮杀。奈何战事停滞了两月,北狄王庭内部叛乱止,援军已至,靖朝已失先机。 雨势未停,厮杀不止,这次厮杀持续了两天两夜,旷野上被骇人血色覆盖。 裴云归疯了般与赫连拓厮杀,身上无数道口子,早已血流不止,持枪的手早已带上了颤意。至于赫连拓,早已奄奄一息,若非被亲兵簇拥护住,必然已殒命。 直至第三日,雨势渐歇,赫连拓终于不省人事,北狄已有败退之势。 裴云归带队追击,却在追击至剑门关北面时,生生止步了步伐。 剑门关,南北两面皆是天然的泥石墙状,北狄居北,靖朝居南,中间飞沙漫天,相隔百里。 空青怒喝出声:“那是……蛮夷北狄,当真无耻之极,畜牲!” 风信忧声道:“将军,您要坚持住啊!” 空青和风信双双上前,在裴云归踉跄后退时急忙扶住了他。紧随而至的靖朝将士们,看到北面豁口前的情景,皆面露不忍。 北面豁口前,无数残肢断臂堆成了一座尸山,有的尸首已然流脓,散发恶臭;有的,显然是才被斩杀不久。 那些尸首上下两千余人,皆是昭阳公主的陪嫁侍从和护卫,只是……那堆尸山里,根本找不出一具完好的尸体。两千余人,皆是身首异处! 在那堆尸山前面,有几柄再普通不过的长杆刀嵌在土里,长刀之上,垂立着两具被刀锋贯穿身躯的尸首。 左侧的尸首没了头颅,可这副身躯实则还是温热的。 而右侧耷垂着的身躯不是昭阳长公主谢晏的尸首,又是谁的呢? ? 第13章 唯愿能做一回你的妻子 裴云归似是不愿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垂首,随意拭去面颊上的血迹,闭了闭眼,才再次缓缓抬眸。 可那血淋淋的场景就在眼前,怎么可能有假呢? 裴云归双眸满是骇人的红血丝,赤色一片,身躯彻底僵住,双眸死死盯着长刀之上耷垂着的尸首,面上神色叫人捉摸不透。 可他,却始终不敢上前一步。 只听他低喃了声:“殿下,臣还是…… 来迟了吗?” 他明明也尽力了,上天为何还要跟他开这般玩笑? 空青看出了他的犹豫,便说:“将军,还是属下去吧。” 斯人已逝,长公主的尸首不该被这般侮辱。 风信却突然大喝出声:“空青……” 只见泥墙侧面,突现一人,手中弯刀掷出,竟直直朝着谢晏的脖颈而去。 空青立马迎了上去:“卑鄙! !” 却有一道银光极快从他身侧掠过,先一步挡开了弯刀,堪堪护住了谢晏的头颅。 空青率人追了上去:“蛮夷果然卑鄙,我去追击,风信,此处就交给你了。” 风信知道将军不忍,便要带人将谢晏的尸首放下来,裴云归稳了稳心神,也抬脚走了过去。 长杆刀被取出,风信正准备接住谢晏的尸首,却听自家将军哑声说:“我来。” 风信退开,裴云归上前将人接住,刀锋抽出的刹那,鲜血四溅,溅在裴小将军面容上,恰好掩去了猝不及防滚落的泪意。 裴云归的身躯踉跄,竟一时没接住谢晏的尸首,二人齐齐往地上栽去。 风信:“将军……”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将军突然慌了神,面颊上混着血色的泪珠接连滚落,口中不断呢喃着‘对不起’,手忙脚乱将公主重新拥入怀中。 明明裴云归自己也浑身是伤,明明眼下已经没有危险了,但他还是如临大敌般紧紧将人护住;明明……谢晏已然身亡,他还是固执的捂着谢晏腰腹上的伤口。 二人身上的血色混到一处,却久久无法相融。 “殿下,臣来了……臣来了……您睁眼看看臣可好?” 谢晏面色早已毫无血色,一片惨白,裴云归还是固执的捧着她的脸,仿佛怀里的人只是睡着了,不忍大声将人吵醒般。 低头不断小声呢喃着:“殿下,臣来接你了……臣来接你回家了,你睁眼看看臣……哪怕一眼,你看看臣好不好?” “昭阳,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似是突想起了什么般,下意识吩咐道:“军医呢?快将军医叫来给殿下治伤,快!!” 一旁的将士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见此情景,有些人也默默低头抹起了泪。 唯有风信敢出声:“将军,公主她已经离开了,您……” “闭嘴!本将叫你将军医找来!” “军医呢?” 即使心有不忍,风信还是咬牙开口道:“将军,您清醒些,长公主已经死了!” “风信,你……” “将军,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长公主已经死了,不是今日,长公主在两日前就已经死了。您现在这般毫无用处,若您真是为了公主好,那就带领弟兄们,踏破北狄王庭,为公主报仇雪恨,而不是在这里欺骗自己!” 有人上前拉了拉风信的衣袖:“风副将,你还是别说了,将军他……” 风信不以为意:“不让将军认清事实,难道要继续看着将军自欺欺人吗?” 转头又对自家将军说:“将军,属下知道您对公主的情意,正因如此,难道您就不想为公主报仇,不想完成公主遗志吗?” 昭阳长公主不远万里和亲北狄,又在蛰伏一年后,挑起北狄内乱,行刺北狄王,为的是什么?大家都清楚。 “将军……” “我知道了。”裴云归突然哑声道:“今日先收兵吧,找人清理现场,讨伐北狄一事,容后再议吧!” 众将士开始清理现场,刨了坑,将尸山中的残肢断臂掩埋,又依裴云归的吩咐,将另一副同样被长刀刺穿身躯的护卫单独掩埋。 裴云归护着怀中的人却是久久回不过神来:“殿下对不起,您是否在怪臣来晚了?” 他知道,殿下不会怪他,可他却无法原谅自己。 “殿下对不起,都怪臣,是臣没用……是臣没用……” 低喃间,他握上谢晏的手,却发现谢晏手中紧握着什么。他颤抖着手,慢慢将谢晏紧握住的手掰开,手心里紧握着半截绢帕。 绢帕被血色浸染了大半,上头的小字却依然可见:‘裴云归,唯有我死,才能破局,你不要去怪自己。 此生还是有憾,若……还能有来生,唯愿我能,做一回你的妻子。 裴云归,记得,要保重自己!” 似是老天也在可怜他们,轰隆一声,空中又飘起了雨。 渐渐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被牵动,裹挟着裴小将军的痛意终于爆发出来:“殿下……啊……” 雨幕中,终于爆发出小将军撕心裂肺的痛喊声…… …… 军营主帐。 谢晏闭目躺在榻上,换上了干净的衣裙,还上了精致的妆容,苍白无比的面色被遮住。 皇朝最受宠的长公主向来活的精致,谢晏曾说过,不管自己因何原因故去,身故后,她依然要精致好看,她绝不允许自己狼狈的死去。 裴云归记得谢晏跟自己提及的一切,便差人给她上了妆,换上了她喜爱的衣裙。只是可惜,边城苦寒,寻不到最上乘的绫罗绸缎。 长公主身亡的消息已快马加鞭传回京师,上一战,敌我双方皆损失惨重,近期双方都在恢复,暂无战事。 裴云归趴伏在榻边,一瞬不瞬看着榻上的人,有时自言自语,有时就那般静静的待着,已四五日不曾踏出过营帐。 属下来人劝,尸首不宜久留,是否要先将长公主装棺运回京师?裴云归不依,不知从哪寻来了一味药物,说是能减缓尸首腐烂,给谢晏服下后,他便将自己和谢晏终日困在主帐内。 药物终究只能保尸身一时不腐,谢晏身故二十日后,尸身终于还是出现了腐败绿斑。 即使再不舍,裴云归还是只得寻来了棺木,亲自将人抱进了棺椁内。 “抱歉,殿下,臣想多留你一些时日,看来,还是留不住了。” “今生,是臣没能护好殿下,若能求得来生,殿下就不要再骗臣了好不好?臣只求殿下,给一个相随的机会,臣必定……生死相随!” 最后,裴云归还是俯身在谢晏额上印下一吻。 棺木合上之际,在心中呢喃道:‘殿下,等我!’ 第14章 裴家被针对 “将军,圣上有令,要尽快将长公主的尸身运回京师。” 谢晏尸身装棺后,从京师传来的八百里加急书信也到了裴云归手中。 康宁帝召令,要尽快将昭阳长公主迎回京师,皇室会解除长公主和赫连拓的婚约,将其迎回故土后,是要葬入皇陵的。 即使再不舍,谢晏的尸身也必须运回京师。若非裴云归私心作祟,多留了谢晏一些时日,实则早该将其尸身运回京师了。 康宁帝似乎也猜到了裴云归的私心,却也只是斥责了两句,只命他尽快安排人将长公主的尸身运回,并未多加指责。 战事在即,真正征讨北狄才刚刚开始,裴云归无法离开前线,便派出一万飞羽卫运送谢晏棺椁回京。 重新振作起来后,便召集了众将领,重新商议征讨北狄事宜。 众将领愕然,送出长公主的棺椁后,裴将军似是突然真正振作了起来,日前的哀伤消失殆尽,整日肃穆以待,浑身再找不出半分悲痛神色。 仿佛,长公主的身故只是一个小插曲,如今的裴将军,只一心征讨北狄。 底下将士们皆是这般想的,唯有自小跟着裴云归的空青和风信知道,他们将军并非走出来了,恰恰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可谓身心皆伤。 所谓物极必反,一个人悲痛到极致,面上反而看不出来。如今的裴云归就是此种情况。 裴云归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开始大事小事都亲力亲为,许久未合眼。空青和风信怕他撑不住,便找军医配了药,掺杂在饭食中让其吃下 ,才勉强让裴云归合上了眼。 北境的将士们不知道,昭阳长公主身故,受到致命打击的不止裴小将军一人,还有远在京师的康宁帝。 听到谢晏身故、死后还被北狄人折辱尸身的消息,身子本就每况愈下的康宁帝气急攻心,一病不起。 病来如山倒,再加上郁结于心,太医院众御医终是对康宁帝再束手无策。 康宁帝似是知道自己大限已至,身边只留了夏贵妃侍候。 谢霁在听闻谢晏身故的消息时,半大少年发了疯般、无比崩溃,最后固执的要去迎谢晏棺椁归京。 康宁帝叹息了声,哑声开口:“霁儿那小子,似乎也受到了不小打击。” 夏贵妃紧握着康宁帝的手,慌忙拭去眸中泪水,笑中带泪:“他们姐弟从小就关系好,再者,那小子也长大了,随他去吧。” 康宁帝愣愣看着帐顶,许久后,半茫然开口:“阿茵,你说,他会不会怪我?” 夏贵妃摇了摇头,哽咽道:“不会的,妾身知道陛下不是有意的,他会谅解你的。” “真的吗?” “嗯,自然是真的,陛下自己不也说了吗?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那般深明大义的人了。” “可朕……终究还是辜负了他,阿茵,朕后悔了。 他定是怪朕了,朕看见他了,朕该去向他请罪了……” 夏贵妃突然慌了神:“陛下?陛下,您别吓妾身呀?陛下……” “阿茵怎么哭了,朕不是还好好的吗?” “嗯,好好的,”夏贵妃连连点头,泪意不止:“陛下要好好的,陛下别丢下妾身。” 养心殿外,大皇子谢淮,二皇子谢让以及忠义侯霍清封正受召等着。 文武百官也闻讯、陆续到了养心殿外。 “阿茵,霁儿如今才十五,心性不稳,若朕不立他为储君,你可会怪朕?” “妾身知道如今的霁儿不堪为储。再者,储君一事,妾身相信,陛下自有决断。妾身只希望,霁儿能安稳度过此生,别无多求了。” 皇帝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眼下靖朝边境多起战事,立嫡立长,能避免许多事,朕想着,就让老大为储君吧。 至于老二和霁儿,朕便封他们为齐王和晋王,另赐下府邸。” 对于此事,夏贵妃并未多言,就像她说的,她只求谢霁能安稳一生,至于天子位,她从未帮儿子想过。 高公公传达了康宁帝的旨意,如康宁帝所言,有立嫡立长之言压着,立储一事并未掀起什么风浪。 百官退去后,康宁帝独留了霍清封说话。 …… 皇帝驾崩的消息,谢霁是在离京十日后得知的,那时他刚好和护送谢晏棺椁的队伍碰上面。 皇帝向来偏疼谢霁,皇姐和父皇双双故去,半大少年受了双重打击。可最令他崩溃的是,在他回京见了自己母妃一面后,自己母妃竟生了随同父皇前去的心思。 殿内乌泱泱一片御医,谢霁跪在榻前大声哭喊:“母妃,您不要儿臣了吗?皇姐去了,父皇也去了,如今连您,也要丢下儿臣了吗?母妃……” “霁儿,你……回来了呀。”夏贵妃最终还是醒了过来。 谢霁紧紧抱住自己母妃,哭喊道:“母妃,您别丢下儿臣,儿臣求求您了,您别丢下儿臣好不好?” 夏贵妃虚弱抬手,轻轻抚上了儿子的头,柔声道:“好。” 可谢霁不知道的是,在他回来之前,夏贵妃去见了皇后。她死,她儿子活,是皇后的态度。 昭阳长公主被迎回京师后,依康宁帝遗诏,风光大葬。待长公主下葬后,才着手发国丧。 为避免朝局不稳,先皇入殓下葬后,依遗诏,免去册立太子的流程,大皇子谢淮择日即位。 康宁末年,并未发生储君之争,百官大大松了口气。 虽说边境有外敌进犯,但眼下靖朝军事储备充足,外敌实则不足为惧。 原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岂料新皇即位后,兵部尚书裴司卓突然被莫名革了职,罪名是裴云归此前贻误了战机,导致迟迟攻不下北狄。 此罪名来的莫名其妙,大家都知道此前裴云归为何会贻误了战机,分明是为了救回长公主。就连先皇都没说什么,新皇一即位就对其发难。 大半朝臣纷纷为裴云归说话,眼下裴云归还在北境同北狄交战。新皇自然没法明着打压他,便以西蜀有异为由,调走了五万裴家军支援西境。 眼下裴云归手中不足六万人马。 新皇到了寿康宫,面对太后,颇有几分不满道:“母后,如今裴将军正在为国征战,北狄实力不容小觑。母后这般,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座上的太后嗤笑一声,开口道:“皇帝,别忘了,若非哀家坐稳了后位,如今坐上龙椅的,指不定是谁呢?哀家不过提一个小小的要求,皇帝都不能帮帮哀家吗?” 新皇有些无奈,他刚即位,此举势必会落人口实,可太后是她母妃,他也不好忤逆。 北境兵力再次被抽调走五万后,新皇以兵力减少为由,大大削减了拨往北境的粮草。 无人知道的是,就连剩余的拨往北境的小部分粮草,也在出京后,秘密被人所劫,再无粮草运往北境。 第15章 裴某有私心 五月。 裴云归率靖朝将士再次于剑门关交战。靖朝六万兵马对上北狄十余万兵马,死战三天三夜,于人数上,靖朝并没有胜算。 裴云归借鉴了骠骑大将军霍元湛当年的战术,再加上运送谢晏棺椁回京的一万飞羽卫及时来援,最终双方皆死伤惨重,打做平手。 空青拖着满身的伤寻到裴云归:“将军,裴家军都被调走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难敌北狄啊!” 裴云归身上同样浑身是伤,与赫连拓对战时,对方一个劲儿的攻他有旧伤的腰腹处,裴云归腰腹间血滴不止,整个人面色惨白,血与汗混杂一处,狼狈至极。 可他还是得咬牙做战后部署:“无论如何都得咬牙坚持,北狄王庭,我必将踏破! 今日先收兵吧,此战,北狄同样损失惨重,接下来可缓几日,风信率军前往西境,西境的消息也快到了。” 倒时依西境的境况,他再上书新皇。 岂料,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后军主将来报:“将军,风信副将率军支援西境时,也带走了一批粮草,眼下,壶关城的粮草快见底了。” 裴云归有些烦躁的按了按眉心,问道:“京中还没拨来新的粮草吗?” 眼下的靖朝应当不缺粮草啊? 后军主将:“没有,收到消息说是新皇下召减了一部分拨往北境的粮草,可如今早就到了新一批粮草抵达的时候,却是半个人影、半粒米都没见到。” 裴云归沉思了会儿,才提笔书写,吩咐道:“整合眼下剩余的粮草,先撑着,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隔了两日,裴云归又收到了家书,才得知自己父亲竟被革职了。看着革职理由,裴云归陷入了沉思……似乎是新皇在针对他们裴家? 可为何呢?难道就因为自己和谢晏之间的情意吗?可明明新皇已经即位,还在忌惮什么呢? 裴云归上书新皇好几封折子,皆石沉大海,北境将士们不断跟北狄恶战,却没再收到半粒京师拨来的粮草。 一月后,北境弹尽粮绝,又无援军,处于孤立的境地。 西境,西蜀与靖朝只是有点小摩擦,根本不需要五万裴家军支援滞留。 风信想折回北境支援将军,却有一道接一道的皇令,勒令他不得离开。 裴父收到书信,得知北境的惨况后,便想去求见新皇,奈何他如今被革职,无传召,连宫门都无法踏足。思前想后,便转道去了晋王府。 御书房,小高公公向新皇禀道:“陛下,晋王求见。” 新皇批阅奏折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着批阅奏折的动作,仿佛没听见一旁的人说的话。 见状,小高公公不敢多言。 直至一个时辰后,新皇才终于搁下笔,拿过公公奉上的茶润了润嗓子,悠悠开口道:“高公公,刚才你说谁在殿外求见来着。” 小高公公忙躬身应着:“是晋王,来了有一个时辰了。” “是三弟啊,宣吧。” 半大少年谢霁,不过前后两三个月的时间,整个人神色黯淡了不少,双眸无光,就连以往生龙活虎的那股劲儿也早已不见。 谢晏和康宁帝驾崩,对他无疑是很大的打击,再加上自己母妃自那次服药后身子一蹶不振,太医说了,夏贵妃也就这几日的时间了。 小少年在乎的人接连离自己而去,不仅神色颓靡,就连进宫面见新皇,整个人也是邋遢的很,身上的衣袍似乎有两日没换了。 “臣弟参见皇兄。” 新皇走下来打量着他:“三弟这是怎么了?怎的这般邋遢?”说话间还用手捂了捂鼻子。 先皇留下遗命,:要他们兄弟三人念得手足情深,齐王和晋王面见新皇时,可免跪拜礼。因此,谢霁只是躬身垂头开口道:“臣弟今日来,有一事相求皇兄。” 新皇笑了笑,说:“三弟见外了,你我手足兄弟说什么求不求的,何事?三弟且说来。” 谢霁:“北狄狼子野心,皇姐亦殒命北狄人之手,征讨北狄乃是大事,臣弟听闻北境如今兵力有限,恐非北狄的对手。 臣弟想求皇兄,派兵支援北狄,哪怕只是将裴家军调回北狄也好。“ 新皇神色有些冷:“三弟这是,在帮裴云归说话。” 谢霁摇了摇头:“臣弟不是在帮裴将军,臣弟,是为了皇姐。皇姐死于北狄人之手,死后尸身还被折辱,北狄该付出代价。” 而这个代价,唯有裴云归能帮皇姐讨回来! 新皇眯眼打量着他:“北境的境况,三弟从何处得知。” 谢霁如实答:“裴大人来找过臣弟。” 见新皇久久不言,谢霁难得的气性又上来了:“皇兄,臣弟今日特意来求你,只求顺利征讨北狄为皇姐报仇。皇姐与皇兄的关系明明也很好,如今皇姐身故,难道皇兄坐上了皇位,连为皇姐讨个公道都不愿意吗?” 新皇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三弟!难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就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吗?” 谢霁深深看了大皇兄一眼,明白了什么。撩起衣袍缓缓跪了下去,不是臣子见到皇帝下跪的那种,而是求人时才会下跪的那种。 “臣弟,求皇兄派兵支援北境,为皇姐讨个公道。 至于臣弟,等母妃……之后臣弟会离开京师前往封地就藩,此生,永不回京师!” 最后一句话代表着什么,两人心中都清楚。 …… 北境情况越发糟糕,壶关失守,裴云归率军退守至荆州,真正的弹尽粮绝,百姓受战火牵连,纷纷逃荒离开。 面对北狄一次又一次的猛攻,靖朝将士们没有东西果腹,节节败退的情况下,裴云归无奈之下触了军中大忌——忍痛斩杀了自己的战马。 其余将士们纷纷效仿,撑了半月后,终于,风信率裴家军回援。 裴云归还在为粮草问题困扰时,没想到霍清封暗中给他们运来了粮草。不止粮草,还调来了三万人马,助裴云归讨伐北狄。 裴云归与霍清封相对而坐,先开口道:“粮草便算了,侯爷带来了三万人马,京师那边应当不知晓吧,若是被新皇知晓,只怕忠义侯要被问罪。” 霍清封只是笑笑:“无妨!再者,昭阳长公主大义,裴将军精忠报国,征讨外敌,霍某也想出一份力。” 至于京中那位的怒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裴云归轻笑了声,却是摇了摇头:“精忠报国,也许,忠义侯看错裴某了呢?” 霍清封面露不解。 裴云归便说:“若说裴某有私心,这一切,只为了昭阳长公主呢。” 岂料,霍清封却笑的越发肆意了:“裴小将军实乃性情中人,霍某钦佩!” 霍清封虽无武艺傍身,却为人聪慧、智勇双全,他留下来做了军师。 裴云归和霍清封一谋一将,相得益彰,很快便从北狄手中夺回了壶关城。 靖朝士气大振,势如破竹,逼的敌军连连败退。 第16章 殿下别怕,臣来陪你了 靖朝军队,将勇谋智,数次以少胜多。北狄几员大将接连被斩杀 ,败退之势尽显。 仲秋。 北狄终于被逼退回了王庭。 本想谋天下,却接连败退。赫连拓再度联系此前暗中结盟的新罗国国君,奈何去信数封,无一回应。 无他,新罗国进犯靖朝,却发现靖朝早有准备,如今也是自顾不暇。 北狄是京朝最不容小觑的敌人,赫连拓毕竟也曾是北狄最出色的大王子,即使被逼退回了王庭,确实也没有那么容易拿下。 敌我双方还是胶着了月余,终于,赫连拓最终的反扑来了,可谓快、准、狠! 不过,靖朝将士们按霍清封制定的作战部署,应对的并不吃力。 裴云归只身与赫连拓殊死搏斗,这场最后的战役持续了三天两夜。 终于,在第三日日暮前,裴云归胜上一筹,挥枪斩下了赫连拓头颅。 赫连拓还想提及谢晏来分散裴云归的注意力:“裴将军,你可知,你们靖朝的长公主在本王身下是何模……”话音未落,鲜血四溅。 可这次他失算了,裴云归满是脏污的面容看不出是何神情,可那双眸子却清亮决绝,毫不犹豫斩下了对方的头颅。 “赫连拓已死,降者不杀!” 裴云归高举着手中银枪,银枪之上,是赫连拓的头颅。 空青也解决掉手上的敌人,高举武器大喊道:“赫连拓已死,降者不杀!” 风信:“赫连拓已死,降者不杀!” “赫连拓已死,降者不杀! !” “降者不杀! ! !” 有些依然倔强的北狄士兵接连被斩杀,余下士兵都慢慢放下了兵器。 霍清封带人攻入北狄王庭,也是降者不杀。 北狄,终败! 裴云归仰头,于暖黄夕阳中,他好像看见了长公主的面容,对方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裴云归也回以对方笑意,嘴唇动了动,低喃道:“殿下,臣……终于为你报仇了。” …… 初冬,北境将士们班师回朝。 长街上,百姓们夹道欢迎,裴云归作为一军主帅,骑马走在三军最前头。 他的眼神扫过街道两侧的百姓,看见了熟悉的友人,看见了家人,看见了自己妹妹云棠。 只是可惜,他最心心念念的人却不会出现了。 攻下靖朝劲敌,裴云归功不可没,此前新皇说他贻误战机,牵连其父被革职。最终却是大胜归来,新皇没法再以‘贻误战机’为由牵连裴司卓,再加上众多臣子为其说话,新皇只好恢复了裴司卓尚书之职。 得知裴司卓尚书之位已恢复,太后找到新皇大闹了一场。奈何裴云归功绩在那摆着,裴司卓自身又没犯错,新皇找不到由头开罪裴家。最后,新皇和太后不欢而散。 霍清封受召进宫觐见时,刚好碰上怒气冲冲从御书房出来的太后。 原本新皇召见霍清封,是为了问罪其私自调动军队一事,不料,霍清封悠悠掏出了一封遗诏。新皇脸色难看,问罪一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 从北境归来后,裴云归分别将飞羽卫和裴家军交到了空青和风信手中,多由他们二人处理军中事务。 裴云棠心中有些不安,她发现,自兄长从北境归来后,竟一次都未提起过长公主,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她每每问起兄长,裴云归总是说:‘能将殿下迎回故土,已经很好了,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总是要学会向前看的,不是吗?’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直至一个半月后,冬至临。 冬至日,是谢晏的生辰。冬至对昭阳,昭阳长公主的名号,由此而来。 那日,裴云归换上了一身绯红翻领茶白锦袍,谢晏曾调侃他:这般打扮就像是行走江湖的少侠,很衬我们的探花郎小将军呢! 这身衣裳,自然也是谢晏所赠。 如常陪家人用了饭,吃了自己妹妹特意做的馄饨,随后还去拜访了忠义侯。 二人闲聊了几句,裴云归的举措却令霍清封有些怔然,只见裴云归将飞羽卫和裴家军的虎符拿了出来。 其一留给了霍清封;其二,则是托霍清封拿给谢霁。 霍清封不解:“裴将军这是何意?” 裴云归只是笑笑:“侯爷心怀大义,相信虎符在侯爷手中不会有错。至于晋王那边,长公主向来和晋王情意深厚,就当是裴某替长公主留给晋王的一点心意吧。” 夏贵妃已逝,晋王手中有点资本,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看着裴云归一副释然的模样,霍清封明白了什么,最终只是叹息一声:“霍某送送裴将军。” “有劳侯爷。” 等裴云归踏出侯府门,骑马远去,霍清封才收回了目光。 裴云归去了皇陵。 被守皇陵的士兵拦住:“来者何人?” 裴云归:“裴云归。” 士兵愣了愣:“裴小将军,您是来……?” “来看望昭阳长公主。” “裴将军有皇令吗?”进皇陵,需得到皇帝应允。 裴云归摇了摇头,没有皇令,士兵不敢贸然放他进去,他只好返回皇城,最终在昔日长公主府门前停下。 两年时间过去,昔日精致的公主府,如今已显萧瑟冷清。 迈步踏入,昔日景未变,斯人却已逝。 最终,裴云归在院中海棠树旁停下。海棠树旁边的秋千上多了些白点,仰头才发现,原是空中洋洋洒洒飘起了雪。 恍惚间,裴云归好像看见了谢晏坐于秋千上,伸手接着雪,笑意盈盈朝他开口:“看,裴云归,落雪了。听闻堆雪人可有意思了,等雪落的厚些了,我们一起堆雪人好不好?” “好啊!”裴云归下意识接话,等他伸出手,想为长公主拂去发上的落雪时,手却摸了个空。 才恍然回过神来,面上一片黯淡无光。 原来,是又生了幻觉啊! 最后,他倚在海棠树旁坐了许久。 冬日的海棠树落叶凋零,却依然可见零星的花朵,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有红艳饱满的海棠果。 可那果实的红艳,还是比裴小将军胸前的鲜红稍逊一筹。 裴云归拔出了胸前的梨花白玉簪,小心将上面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低声呢喃:“殿下想要的玉簪,臣已经亲手雕刻好了。” “今日是殿下的生辰,还好,还来得及,若殿下不嫌弃,来看上一眼可好?” 雪纷纷扬扬落下,无人回应他的话。 裴云归气息越来越弱,双眸还在固执的找寻着什么:“殿下,你当真这么狠心,不愿再让臣看你一眼,可是臣……”真的很想念殿下。 “臣……说过的,唯愿追随殿下左右,忠其……一生。” “殿下独自一人是不是很孤单? 没事的,殿下……别怕,别怕,臣……来陪你了……” 终于,迎着纷纷扬扬的落雪,裴小将军缓缓瞌上了双眸,眼角泪珠随之滚落…… ‘殿下,下次,你相信臣,别再骗臣了,好不好?’ 裴家的探花郎小将军,终于在冬至那日,在昭阳长公主生辰那日,去寻他恋慕的姑娘了…… 第17章 他相信世上有鬼神 咚咚…… 破晓时分,裴云棠敲响了自己兄长的房门:“哥哥,宫里来人召你觐见呢,你该起身了。” 等了一会儿,屋里没什么反应,裴云棠又唤了声:“哥哥?哥哥……” 此刻的裴云归正愣愣躺在榻上,看着熟悉的房间,久久未回过神来,心头满是疑惑。 自己不是在昔日长公主府,决心去陪殿下了吗?怎么又莫名其妙回到了裴府? 抬手抚上心口,没有痛意;看着手心,没有血色。又看了看自身,身上穿的是寝衣,不是长公主送的那身衣裳。 莫非…… “哥哥,你醒了吗?” 裴云棠的声音自屋外传来,裴云归心中一个荒诞的念头滋生,掀开被角猛的起身,慌忙下了榻。 赤脚打开了房门:“棠儿。” 裴云棠敲门的手一顿,秀眉微拧:“哥哥,你怎么回事啊?今日怎么突然惫懒了,宫里来人传你觐见呢,人都等了有一会儿了。” 裴云归激动的按住自己妹妹的肩膀,问她:“棠儿,如今是什么时候?” 裴云棠便回:“辰时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如今是何年何月?” 裴云棠狐疑看了眼自己兄长,才开口说:“康宁二十年,仲秋啊。哥哥你怎么回事啊?莫不是还未睡醒吧?” 裴云归却是双眸一亮,异常激动。康宁二十年,真的是两年前,是殿下还没有去和亲的时候。 他一把抱住了自己妹妹,一个劲儿的说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痛彻心扉的过往历历在目——长公主身死的消息,长公主尸首被无情折辱的场景,还有……萧瑟冷清的长公主府,再不见昔日旧人。 可现在时间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裴云归头一次觉得,世上定有鬼神的存在,定是神佛听到了自己的祈祷,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的眼神异常坚定:这次,他一定要护住长公主! “棠儿说,宫里来人了?” 裴云棠点点头:“说是圣上召见哥哥。” 裴云归急忙转身去更衣:“知道了,我很快就好。” …… 熟悉的传话小太监,熟悉的宫道…… 走在前往御书房的宫道上,裴云归还有些恍然。 直到小太监提醒他:“裴将军,御书房到了。” 裴云归急忙回过神来,走至御前见礼:“微臣参见陛下!” 康宁帝摆摆手:“裴将军就不必多礼了。” 裴云归起身,屏息凝神,果然听见皇上说出了记忆里的话。 “昭阳她……自请前往北狄和亲,你先前找朕请战出征一事,且先放放,但操练三军,依然不得懈怠。” 闻言,裴云归心中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是真的,真的重来一次了! 见他面上没有焦急或是不可置信之色,反而多了几分庆幸,皇帝却皱了皱眉。 沉声道:“怎么?昭阳要去和亲?裴将军很高兴?” 裴云归立马摇了摇头,说了句令皇帝不解的话:“回陛下,臣是庆幸,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何意?这话倒让朕糊涂了。” 裴云归只说:“臣是庆幸长公主还没有去和亲,北狄狼子野心,臣会护好长公主,不会让殿下去那蛮夷之地的!” …… 从皇宫出来,裴云归去了长公主府。 路上,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生怕一切都是假象。直到勒马于长公主门前,看见生气依旧的公主府,心中的不安才落地。 裴云归上前开口:“劳烦通禀,裴云归求见长公主。” 护卫很快出来:“裴将军,公主今日惫懒,还未起身呢。”说完,护卫便退到了一旁。 谢晏正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双眸失神的望向窗外,桌上的膳食丝毫未动。 听护卫又来禀:“禀殿下,裴将军说他已知晓殿下和圣上的谈话,求殿下见他一面。” 谢晏眸子动了动,还是按耐住没有起身,哑声开口:“告诉他,先回去,本宫想见他时,会遣人告知。” 护卫去而复返:“殿下,裴将军不肯走,说是殿下不见他,他就一直等下去。” 贴身女婢知夏点了香,不解道:“殿下,您和裴小将军发生矛盾了吗?”不然,公主怎么忍心将裴将军晾在外头呢? 谢晏疲惫的瞌上了眸子:“太医院的药还未送来,此时见他,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他。” 另一婢女吟秋问:“公主府的护卫只怕拦不住裴将军,若裴将军强闯进来呢?” 闻言,谢晏却是笑了,语气柔和:“不会的。”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不会什么?殿下是在说臣吗?”语气里满满的庆幸,又夹杂着一丝委屈。 谢晏微愣,抬眸,临窗站立的少年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依然是那张俊逸的面庞,剑眉星眸、风逸无双,不愧是靖朝唯一的探花郎小将军,真真担得起那句‘天人之姿,人中龙凤。’ 而对方看到她,似乎有些欣喜。 “殿下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臣?” 谢晏回神,掩饰的轻咳了声:“没,没什么。” 今日裴云归的眼神着实有些奇怪,似是欣喜庆幸,似是委屈哀伤,又似是在控诉着什么。 迎上那深邃的眼神,隔空交汇,恍若隔世。竟一时忘了问他‘为何就这样闯进来了?’ 裴云归看向知夏和吟秋,开口说:“两位,我有些话同殿下说,可否回避?” 平日里,谢晏和裴云归独处,谢晏都会主动吩咐身边伺候的人退下。今日主子没吩咐,两位婢子才后知后觉,急忙退了出去。 二人前脚榻出房门,裴云归后脚就到了屋里。 谢晏懒懒起身,开口道:“强闯公主府?看来,我们裴小将军出息了呀,这次怎么没有乖乖等……” 话音未落,猝不及防被对方揽进了怀中。 裴云归半俯身,将她拥的很紧,生怕这失而复得的珍宝会消失般,力道竟越来越紧。埋首在谢晏颈侧,满足的喟叹出声。 还低喃了声:“殿下,真的是你,太好了!” 记忆中,实则这是裴云归第一次主动亲近谢晏,甚至还能感觉到对方微僵的身躯和急促的心跳声。 察觉到他情绪的异常,谢晏拍了拍他的肩膀:“裴云归,你怎么了?” 第18章 臣是光明正大的看 奈何对方只是固执的抱着她,久久不放。 直到谢晏感到气闷:“裴云归,你抱的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了。” 裴云归堪堪回神,还裹挟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听到谢晏的话,才急忙将人放开。 略显无措:“抱歉、殿下,臣逾矩了。”给谢晏顺了几下气,才往后退开。 谢晏抬眸静静的看着他,心中又何尝不庆幸呢? 谢晏性子直率跳脱、平日里多喜欢与人玩笑,内敛耿直的裴云归经常被他逗弄。若是以前,看着这般的裴云归,谢晏定是要逗弄一番的。 但如今的谢晏心中装着事,没了那些逗弄人的心思,只开口说:“无妨。”说罢重新倚回了贵妃榻上视线落向窗外。 裴云归抬眸,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盯着她。若非怕自己逾矩太过惹公主不虞,他真想一直拥住她不放! 谢晏突然回眸:“裴云归,你在偷看我?” 裴云归愣愣的低下了头:“没……臣是光明正大的看。” 谢晏突然轻笑出声,挑了挑眉:“裴云归,啧……我怎么感觉今日的你甚是奇怪呢?” 不仅在她没应允的情况下闯进了公主府,说话也比以往有趣了。 裴云归垂眸摩挲着指腹,耳后微红,仅仅是刚刚那句‘光明正大的看’,已让他心跳加速。 “裴云归?”谢晏手托着腮,开口问他:“找我何事呀?” 裴云归没有立刻回答,静默了瞬,听到轰隆声,接着是落雨声,心头悄悄松了口气。 终于抬眸,试探着问:“殿下,落雨了。” 谢晏眉眼弯弯:“所以呢?” “看来,臣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今晨离府匆忙,臣还未用过饭食,能不能,在公主府讨顿饭食?” “用饭?莫非你头次强闯公主府,只是为了一顿饭?” 裴云归愣愣低头:“嗯,可以吗殿下?” “行,满足你。” 让知秋吩咐厨房准备膳食的间隙,谢晏拍了拍榻边:“裴云归,过来坐。” 裴云归走近,只说:“落雨了,会有雨丝飘进来,去床榻上吧?” 谢晏点点头,令她意外的是,裴云归竟然主动提出要抱她去床榻上。 刚将人小心放到床榻上,裴云归的衣袖就被谢晏拉住了:“裴云归,陪陪我。” 裴云归柔和笑道:“殿下放心,臣不走。” 谢晏刚想说‘你别不说话’,还未等她开口,裴云归便自顾自的打开了话匣子。 “公主府上的海棠树长的真好,到了冬日,殿下又可以尝到海棠果酱了。” “嗯。” “棠儿极会做海棠果酱,到时,臣便请棠儿帮忙多做一些,好给殿下解解馋。” “好啊。” “殿下知道,三年前,臣为何会参加春闱吗?” “为何?” “那是因为……” 个把时辰后,知夏来报说膳食备好了。 谢晏突然犯了懒,还未等她伸出手,裴云归竟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殿下是否犯了懒,臣愿意代劳。” 去往膳厅的路上,谢晏放任自己靠在对方怀中,突然低喃了声:“裴云归,你这么好,真的会让我舍不得的。” 裴云归脚步微顿,但他没表现出来异常。 到了膳厅,一如往常给谢晏盛汤布菜。 谢晏开口:“别忙活了,你也吃。” 裴云归:“臣不急,殿下先用吧。” 谢晏边喝汤边问了句:“刚不是说想用饭了吗?” “当以殿下为先。” “行吧,随你。” 用好了饭后,裴云归又将人抱回了房间。 谢晏实在疑惑,便问道:“裴云归,我怎么觉着你今日有些反常呢?你怎么了?” “嗯,有事。”裴云归握住了谢晏的手,缓缓在小榻前半蹲下,抬眸,双眸暗含希冀:“殿下,臣想请你帮忙解惑。” 谢晏点点头。 “若是殿下有一失而复得的珍宝,殿下想抓住她,但会有极大的外力阻隔,那殿下,是会选择抓住,还是会放弃。” 谢晏只思考了一瞬,便极快脱口而出:“既是珍宝,说明是很重要的,既然重要,管他什么外力呢!自然要紧紧抓住啊!” 裴云归满意的笑了,殿下说得对,自然该紧紧的抓住啊。 他握住公主的手,仰头,问:“殿下是不是去找圣上了?说要去北狄和亲?” 谢晏没有隐瞒:“嗯。” 裴云归突然严肃起来:“不行,殿下此举,太冲动了!殿下知道的,臣对殿下有私心,臣是不会让殿下远赴北狄去和亲的。 北狄显然是觊觎靖朝,臣手中有裴家军,可以与之一战,且,臣有把握能胜。所以,臣会请征北狄,殿下别再去想和亲的事了,好不好?” 谢晏静静的看着他,温声道:“好,我相信你,我听你的。” “殿下没骗臣吧?” 谢晏摇摇头:“你对我很重要,我自然不会骗你。” 听得依稀熟悉的话语,裴云归眸色却黯淡了些。 第二日,谢晏就同裴云归一起入宫,跟康宁帝说了自己不去和亲了,康宁帝欣然应下。 …… 还有几日,北狄使臣就要动身返回王庭,关于联姻和亲一事,靖朝还没有给出回答。 与北狄一战是必然的,裴云归这几日都在奔波中,联合主战派臣子向皇帝请征北狄。他本想徐徐图之,但为了阻止长公主去和亲,只能尽快出征。 他还去拜访了忠义侯霍清封,想起前世,他知道,霍清封才华横溢、善谋且谋身有术。若有他同行,两军对垒时又多了几分胜算。 况且……裴云归想到了什么,他相信,霍清封一定会同意走这一遭的。 几日后,裴云归刚踏出宫门,候在宫门前的公主府护卫便迎了上来。 “裴将军。” “何事?”裴云归问。 侍卫便说:“属下奉长公主之命,请裴将军前往公主府走一趟。” 传话的侍卫没发觉,裴云归神色有异,垂在身侧的手一紧,轻呼出一口气,面色才恢复如常,语气还是有些哑:“好,这便走吧。” 到了公主府,侍卫刚想说去通传,裴云归便开口了:“既是殿下叫我来的,就不必通传了吧,” 那侍卫‘啊、哦’了声,裴云归已经踏进公主府了。 “殿下,裴将军来了。”知夏禀道。 谢晏刚想出去迎人,却发现裴云归已经进来了:“殿下。” “裴云归,你来了呀?”说话间,谢晏已经拉着裴云归往膳厅走去:“你不是跟父皇请战出征北狄了吗?我便备了些酒菜为你饯行。” 到了膳厅,才指着满桌的酒菜问身侧的人:“看看,菜和酒,是否合你胃口。” 看着酒菜,裴云归却觉心中很不是滋味,偏偏,前世他没有察觉到异常。 “自然极合臣的胃口,殿下费心了。” 第19章 自然是因为,臣喜欢殿下 “那就好,快坐吧,为了陪你吃这一顿,我可是连午膳都没用,早就饿了。” 裴云归心中泛起酸涩:“殿下又任性不好好用饭了。” 边说边开始给谢晏布菜盛汤。 若是平时,谢晏便开始吃了,但这次她也同样给裴云归布起了菜,裴云归却只是眸色深深看着她。 谢晏挑了挑眉,笑道:“傻看着我作甚?快吃吧。” 裴云归执起筷子,双眸却含着希冀说:“殿下,你答应了臣的,不去和亲了,殿下能不能……别骗臣?” 谢晏正饮着汤,闻言,握着白玉瓷勺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时,却是笑着和对方保证:“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怎么?我们裴小将军什么时候这般疑神疑鬼了?” 她说‘我答应过你了’,但却没说‘我不骗你’。 裴云归心中酸涩更浓了,二人心中都藏着事,都只是埋头用着饭,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还是谢晏先开了口:“裴云归,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裴云归回答的循规蹈矩:“不是‘食不言寝不语’吗?” 谢晏却轻笑出声:“你与我也不是第一天相识了,应当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吧。” 循规蹈矩说白了就是沉闷无趣,她更喜欢气氛热闹。 “既是为你饯行,怎么能少了酒呢?不如,我们喝两杯?” 裴云归自然依她:“好。”可他心中却莫名的有些紧张。 侍从拿来了酒水,谢晏亲自斟酒,二人饮了几杯后,裴云归却不肯再饮了。 “殿下,臣还有要事在身,醉酒恐误事,便不多饮了。” 谢晏也没有勉强他,拿起一旁的酒壶,摇了摇,似是空了,便换了另一只酒壶。 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忽而抬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对方。 渐渐的,眼眶微红:“裴云归,你为何这么傻?” 裴云归也同样望着她,看着对方微红的眼眶,心中涌起酸涩和痛意。 原来,殿下当时便有异了,自己为何就是没发现呢? 裴云归语气有些软:“殿下,别哭!”只是看着对方通红的双眸,他还是好心疼。 谢晏又重复了一遍:“裴云归,你为何这么傻?明明……我愿意去和亲的。” 裴云归笑了,笑的柔和:“北狄求娶,意在试探,靖朝哪能怯战,再者,靖朝上千万儿郎,哪能让殿下去出头。 殿下难道忘了吗?臣说过的,此一生,臣愿护佑殿下左右,殿下以为,臣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殿下去异国和亲吗?” 他说了和前世一样的话,只因,那些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为何?”谢晏问:“为何愿意做这些?” 裴云归回视着她,没有退缩之意:“家国需要,臣定当义不容辞。” “就只是这个原因? ?” 裴云归摇了摇头:“不止?” “还有什么原因?” 裴云归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谢晏身前,半蹲下,犹豫了瞬,还是握上了谢晏的手。 仰头,眼神灼灼的看着对方,开口说:“还有什么原因,殿下当真不知?” 谢晏迟疑的摇了摇头。 裴云归又是一声轻叹:“殿下为什么要迟疑呢?” 顿了顿,复又郑重开口道:“既然殿下迟疑了,那就由臣来告诉殿下答案。” 他将谢晏的手放到了心口处,满目柔情:“自然是因为,臣喜欢殿下啊!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谢晏心中微动,顿觉心口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痛。 “殿下是臣喜欢的姑娘,明知和亲北狄不是好去处,臣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去和亲。” 裴云归紧了紧握着对方的手,双眸是真的带着期盼:“所以殿下,别骗臣,好不好?”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谢晏胡乱的点点头,还是捏紧了手中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在裴云归始料未及时,吻上了对方的唇。 裴云归仰着头,迎上了对方的吻,可他心口还是一痛,眼尾一滴泪,也随着滚落。 殿下还是……骗了他。 殿下还是……这般傻。 两人的泪珠混在一起,相融,滴落。 辛辣酒水顺着吻,渡到了裴云归口中,裴云归突然睁眼,扣住谢晏后脑勺,将酒水渡了回去。 谢晏也突然睁眼,眸中闪过狐疑,不解的看了裴云归一眼,又强势的将酒水渡了回去。似是怕对方不依,还伸手揽住对方脖颈,带着侵略性的加深了这个吻。 裴云归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索性不再挣扎了。殿下的亲近,他从来不拒绝! 拥吻迷离之际,谢晏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了,亲吻渐渐停了下来。 只见裴云归睁眼,眼神迷离的看着她,开口语气有些哑:“殿下,够了吗?” 谢晏有些怔然,怎么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裴云归也不急,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仰头固执的看着对方。 “怎么了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谢晏狐疑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裴云归摇摇头。 谢晏便去查看酒壶,却听裴云归意味深长开口:“怎么?殿下是在等臣晕倒吗?” 谢晏猛然回头,只见裴云归眸中染上了痛意,怨怼出声:“殿下还是骗了臣,明明……殿下答应了臣,不会骗臣的。” 谢晏眼神有些闪躲,头也微微偏开了些:“没有啊,你在说什么?我倒有些糊涂了。” 裴云归只说:“殿下刚刚亲近臣时,为何要将酒水渡给臣?殿下不妨说说,酒水里到底有什么?” 谢晏突然起身走开,只说:“酒水就是酒水啊,还能有什么?” 裴云归也站了起来,深深的看着对方的背影,问她:“难道殿下,不是想让臣晕倒吗? 殿下的酒水里,当真什么都没有掺杂进去?” 第20章 殿下也带着前世记忆吗? 谢晏面上终于浮起讶异之色:“裴云归,你……” 裴云归走近谢晏,眸色深深的看着对方:“殿下是想问,臣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谢晏极快掩去面上的讶异 ,还在想措辞,裴云归却不给她机会。 直接开口道:“那日,臣同殿下一起入宫面圣,实则臣也去了太医院,竟恰巧碰见殿下去找了孙院判……” 单看眼下裴云归好端端的模样,剩余的话就不必说的太明白了。 裴云归心有不甘又略带委屈的问:“殿下为何要这般做?” 谢晏沉默下来,想起裴云归一遍遍的说‘不要骗他’,眼下却被他抓了个正着,此刻竟有些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裴云归还在控诉着:“殿下一面哄骗臣,说是不去和亲了,一面又在偷偷谋划着去和亲,还想着用药来对付臣。 臣明明跟殿下说过的,北狄不是好去处,臣会请征北狄,会拼尽全力护佑殿下周全的。可殿下还在另作谋划,到底为何?是因为殿下不愿相信臣吗?” “不是的,我没有不相信你。”听他那般说,谢晏急忙出声,抬眸时才发现,裴云归双眸中满是痛意。 “那是为何?臣明明一遍遍的请求殿下不要骗臣,殿下明明也应了,可最后,殿下为何还要骗臣?” 一向内敛的裴云归少有的激动,按住对方的肩膀,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到底为何?明明……臣会护佑殿下的……” 双眸泛起涟漪,带上了几分狼狈,他便将头埋到了谢晏肩上,借此掩去狼狈。 到底为何呢? 实则,谢晏眸中也染着哀伤,记忆飘远,却是一幕幕令人痛彻心扉的场景。 但她吸了吸鼻子,只说:“我是皇朝长公主,享皇朝和万民供养,皇朝有需要,岂有退缩之理。” “所以,臣说的,殿下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吗?”裴云归突然退开,话语里带了一丝恼意。 “殿下说的对,但臣也一样,作为靖朝儿郎,作为一军主将,家国有需要,臣也义不容辞。即使是为了私心,臣也绝对不会让殿下去和亲的,所以,殿下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他带着心中那点气闷就要离开,谢晏急忙拉住了他。 “裴云归,你别这么激动嘛,你听我说,眼下若出征北狄,靖朝师出无名不说……” 裴云归还是恨恨转身:“说什么?别以为臣不知道殿下在打什么主意?” “殿下执意去和亲,是想要挑起北狄内乱,还是想要冒险行刺北狄王?殿下知不知道,不管行刺成功与否,殿下都会死的。”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突然刺激到了谢晏,谢晏脑中突然闪过一片血色,她突然捂住了头颅,惊吼出声。 “你不懂!北狄王他必须死,还有北狄大王子赫连拓,他也该死,他们都该死! !” 若不是他们狼子野心,那一切惨状,又怎么会发生呢? ? 谢晏捂着胀痛的头颅连连后退,见她情绪不对,裴云归有些慌:“殿下,你怎么了?” 谢晏再抬眼时,双眸中竟满是泪意,边摇头边一个劲儿的说着:“对不起,裴云归,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不是故意的。 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将士们,他们不该为了我就那般死去的,真的对不起。” 裴云归抬手去帮谢晏拭泪,可听着她说的话,眉头微拧,总觉得有些…… 说着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谢晏突然紧紧握住裴云归的手,像是在保证什么般急切道:“裴云归,你相信我,我有把握能杀了北狄王的,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我去和亲,同样也有把握能给靖朝争取一到两年的时间。届时,靖朝成长起来了,再将我迎回来便是。” “所以,裴云归,与其争论去不去和亲,不如,我们一起合计合计如何将北狄……” “殿下有把握能杀了北狄王,那殿下觉得,若两国开战,臣能否杀了北狄大王子呢?”裴云归眸色一动,突然打断了谢晏的话,问她。 记忆中,北狄大王子不就死于裴云归之手吗? 谢晏便说:“我相信你,若你和北狄大王子对上,定是你更胜一筹。” 说完,她清楚的感觉到裴云归安抚她的手一顿,哑声试探着开口:“所以,殿下也带着前世的记忆 ……回来了是吗?” 然后,谢晏也愣住了,愣愣的抬头看他:“你……你说什么?” 裴云归认真的问:“臣说,殿下是否也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了?” 谢晏双眸满是不可置信,但她也一样从对方眸中看到了不可置信:“裴云归,难道你也……” 裴云归点点头:“是,臣也回来了。” 二人皆愣了愣,随后又相视一笑,心中皆是庆幸。 想起谢晏刚刚情绪激动的模样 ,裴云归双眸涌起一抹心疼:“殿下刚刚那般,是想起前世的事了吗?” 谢晏垂下眼眸,点点头。 裴云归突然靠近,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臣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但眼下,殿下情绪低落,臣要先让殿下开心起来。” 任由他抱着自己,谢晏也懒得挣扎,只问:“那你打算,如何让我开心起来呢?” 裴云归径直朝海棠苑走去,又小心将人放到秋千上,迎着秋日暖阳,确实适合荡秋千。 “殿下扶好,臣帮你推。” “好啊!我要高点。” “要变高了,殿下小心。” “矮了,再高些。” “又高了些,殿下一定扶好。” “不够不够,再高些。” 裴云归有些无奈:“已经很高了。” 院中已经有了女子的笑声:“不够,我就要再高些,越高我越开心。” “殿下又任性了,太高了危险。” “不是有你在吗?” “裴云归,本公主命令你,再高些……” 第21章 裴小将军很招人稀罕 “所以裴云归,你杀赫连拓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秋日的海棠树,树叶逐渐泛黄,零星飘落,青涩的果实也慢慢泛红。 树下,汉白玉雕荷花锦鲤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茶水、应季水果。裴云归着手剥着葡萄皮,小碟里,是满满一碟晶莹剔透的葡萄。 谢晏坐在一旁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则把玩着裴小将军垂在身侧的青丝,言笑晏晏问对方。 裴云归沉默着拿起银制小叉子,插过一颗葡萄递到谢晏唇边,见她张嘴咬下,才开口回她的话。 “在想殿下。”回答的言简意赅。 谢晏一愣,随即笑出声,如今的裴云归啊,当真越发有趣了呢?不似从前那般沉闷了。 莫非是因为重活一次的原因? 裴云归拿过帕巾擦手,抬眸,也问她:“那殿下和亲北狄暗中蛰伏,刺杀北狄王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问完,他敏锐的察觉到谢晏眸中划过一抹冷厉。 谢晏语气有些冷:“在想他该死!” 二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也许他们说的事情有些参差。 很显然,在谢晏的记忆中,是裴云归战死后,她才和亲北狄刺杀北狄王;而在裴云归的记忆中,则是在谢晏刺杀北狄王被抓后,在最后一战,他才斩下了赫连拓头颅。 按理来说,在二人各自的记忆中,自己都是在对方身死后才杀了北狄王或赫连拓,对方应当不知道身故之后发生的事才对。 不过,重活一次的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他们并未细想那些不合理处。毕竟,他们都能重活一次了,对方若以鬼魂之身见证了身后事,似乎也不奇怪。 一颗葡萄又被递到了唇边,谢晏张唇吃下,又见裴云归满目柔情看着她。 “殿下独自在北狄王庭的日子一定很难吧?” 思绪飘远,在北狄王庭的日子……自然是难的。 虽说那时的两国签订了停战协议,但,赫连拓却死在了战场上。停战后,昭阳长公主联姻北狄,北狄人对她满目怨恨,联姻对象也只是北狄王庭最不受宠的废物王子。 彼时的谢晏,被痛失爱子的北狄王后百般折磨,被北狄臣民万般羞辱。但他们不知,她也是带着满腔仇怨去联姻的。 幸好,她最后手刃了仇敌,为尸骨无存的裴小将军报仇了。还挑起了王庭内乱,身故之际,她还顺带放了把火。 挺好的,谢晏还觉得自己赚了呢。 “还好,其实也没有多难。” 说话间,极庆幸的看着眼前人,眉晏一弯:“上天眷恋我,能再见裴小将军一面,我挺满足的了。” 裴云归心中却再次泛起酸涩:殿下惯会骗他,怎么可能不难呢? ? 他珍而重之的握住对方的手,语气满是疼惜柔和:“殿下别担心,一切都过去了。往后,臣不会再让殿下独自去面对那些了,臣会……” “裴云归,你想都别想啊。”谢晏突然抽出了自己 的手,略带强势道:“即使重来一次,眼下靖朝就是不适合征讨北狄,你想率军出征,休想,本公主第一个不答应!” 裴云归语气带了些无奈:“所以殿下就筹谋着自己去和亲,是吗? 那殿下又凭何觉得臣会放任殿下去和亲呢?” 谢晏没敢直视他:“我……” 裴云归也少有的强势打断她:“若是殿下去和亲,臣也第一个不答应!” 说到一半,又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毕竟,殿下能算计得了臣一次,可不一定能算计得了臣两次。” 谢晏掩饰性的轻咳一声:“咳咳……那个,什么算计不算计的,别说那么难听嘛!” “哼,殿下那不是算计是什么?” 谢晏却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眸色一亮:“呀!这还是我们那个耿直内敛的裴小将军吗? 这是……发起小脾气了呀?” 谢晏咯咯直笑,被取笑的裴小将军却脸侧微红:“臣没有!”他就是有些气不过罢了。 谢晏却还在笑,这样的裴云归,可太招人稀罕了。 谁料,对方满目怨怼的突然凑近她:“殿下,别笑了。” 二人隔的极近,谢晏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少年有力的心跳声,眼珠一转,她又往前凑近了些。 两唇相隔不过毫厘,彼此的呼吸都碰洒到对方脸上,如愿以偿的,她又看到了对方迅速烧红的脸颊。 以往谢晏每次这般逗弄裴云归,都能看到裴云归羞的面红耳赤,却不想重来一次,他竟还是这般容易脸红呢。 谢晏作势往前凑,裴云归却要慌忙躲避,倒惹的谢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裴云归,你躲什么!” “没……没躲。”可他的眼神却在闪躲着。 “你不愿意我亲近你?”明明已经看到对方烧红的双耳,谢晏却还是不愿放过他,一直追问。 “没……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不愿意殿下的亲……” 话音未落,便察觉到有柔软触了下自己的唇,双眸大睁:“殿下,你……” “你什么你,给我过来!” 谢晏手上一用力,将人拉了过来,重重吻了下对方。 “裴小将军,葡萄甜吗?” 裴云归呼吸一滞,哪里还顾得上葡萄甜不甜呢?索性抓了一颗丢进口中。 可才刚咬下,他却神情骤变,只得囫囵吞了下去。 思极自己刚刚剥好的葡萄,又急忙尝了一颗,还是一样,很酸。 “殿下,这葡萄这般酸,为何不跟臣说呢?” “酸吗?”谢晏也吃了一颗,神情却没什么变化:“我觉得挺好的啊,也不是很酸嘛。” 她还要去拿,葡萄却被裴云归挪走了:“别吃了。”他知道,公主向来不喜食酸的。 “别嘛,哪里酸了,我们裴小将军一颗一颗剥出来的,再酸的葡萄,对本公主而言,它就是甜的,必须是!” 裴云归可不听她胡诌,把所有的葡萄都撤掉了。 又过了一会儿,谢晏换了身衣裳后,二人便出了公主府。 谢晏乘坐马车,裴云归骑马走在马车一侧,往忠义侯府行去。 一人不同意和亲之举,一人不同意此时征讨北狄,俩人谁也不愿意让步。最后一商量,便决定从长计议。 既不答应眼下北狄的求娶之举,也不征讨北狄,但就是需要先稳住北狄,防止北狄狗急跳墙。况且,靖朝也需要时间来增长实力。 裴云归便说,忠义侯霍清封足智多谋,亦不缺家国大义,或许可以同他一起商量。 谢晏常听父皇提起故去的骠骑大将军霍元湛,满是赞赏之意,再想起年少封侯、温润娴雅的霍清封。想起来印象确实不错,况且裴云归信他,她自然也信。 当即便同裴云归前往侯府拜访。 第22章 臣心甚悦 忠义侯府。 小厮来报:“侯爷,有人来访。” 霍清封今日休沐,此时正在书房临摹名士孙老先生一骑绝唱的书法论着《书谱》。 “何人?”霍清封可谓温润谦谦君子,就连跟府中小斯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 小厮:“是昭阳长公主和裴将军。” 闻言,霍清封下笔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吩咐道:“快将长公主和裴将军请到会客厅,待我换身衣裳就来。” 谢晏和裴云归跟随小厮到了会客厅,小厮奉上了茶水连带着精致的糕点:“二位请用,侯爷马上就来。” 谢晏感慨道:“不愧是温润娴雅的忠义侯,就连府上的小厮也同主子一样,说话做事都是温声温语的。” 裴云归给谢晏斟了茶,又将她爱吃的凤梨酥往她面前挪了挪,开口问:“看来殿下也很欣赏如忠义侯这般的谦谦君子?” 谢晏点头:“年十七便能高中新科状元,据说忠义侯在国子监任司业,也很是得学子们敬重,如今也才不过双十之龄便才名远播,这般优秀的儿郎谁会不欣赏呢?” 裴云归猛的灌了口茶,说了句:“确实,忠义侯名副其实,能得殿下欣赏也不奇怪。” 可他这番,在谢晏看来却变了味,眼珠一转,便笑问他:“怎么?我说欣赏忠义侯,我们裴小将军吃味了?” 裴云归将头偏过去了些,实话道:“没有。” 谢晏偏着身子看他:“真的没有?” “没有。”裴云归不禁想,他才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呢? 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陷入沉思,谢晏却当他真的不高兴了。 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裴将军?别胡思乱想了呗,在本公主心里啊,无人能越过了你去。” “殿下这般说,臣心甚悦,但臣,真的没有胡思乱想……” “咳咳……” 二人正腻歪间,便听门口响起一阵轻咳声,正是来会客的霍清封。 谢晏急忙将手收了回来,单单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自然可以放肆些,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注意举止的。 也掩饰般轻咳了声:“咳……是忠义侯呀,今日叨扰了。” 霍清封只是笑笑,又向谢晏见礼:“见过长公主。” 谢晏摆摆手:“侯爷不必多礼。” 又跟裴云归打了招呼:“裴将军。” “侯爷。” 霍清封看谢晏坐在了下首,便伸手做了个‘请的’的姿势:“公主请上座。” 谢晏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忙摆手道:“侯爷客气了,本宫来侯府拜访,只是客,侯爷不必如此的。” 霍清封也没有你来我往的阿谀奉承,点了点头,便落座了。 视线扫向谢晏跟前的茶点,皱了皱眉:“阿南。” 候在外头的小厮立马应声道:“侯爷。” 霍清封:“长公主是贵客,我不是吩咐了要好生招待吗?为何没有公主喜食的糕点‘驴打滚’。” 谢晏确实从小便喜食糕点‘驴打滚’。 阿南急忙开口解释:“府中没有提前备下驴打滚,制作起来有些复杂,厨房那边还在加紧做呢。” 霍清封语气沉了些:“那便再去催催。” 说完,才发现厅内的俩人正狐疑的看着他,反应过来不妥之处后,便解释道:“霍某曾听陛下提起过,长公主喜食‘驴打滚’,正好府上有厨子擅做,故才让他们做来。” 裴云归看看霍清封,又看看身侧的公主,神情有些复杂。谢晏却并未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只道了声‘侯爷费心了。’ 父皇看重忠义侯,时常会召他进宫闲谈,许是那时候听父皇提起的吧。 霍清封饮了口茶,便问:“不知长公主和裴将军今日来访,是为何事?” 谢晏直言:“有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们今日冒昧来访,是想听听侯爷的看法……” 谢晏将他们的来意说明。 霍清封听后,也露出赞同之色:“霍某赞同二位的想法,和亲之举于公主不利,需弃。眼下征讨北狄,确实师出无名,断不可贸然出兵,也需弃!” 谢晏问他:“眼下北狄使臣还在京师,打发他们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知忠义侯,可有好的法子呢?” 霍清封手中杯盖轻叩茶碗,垂眸思索着。不能直接回绝北狄,需先稳住,靖朝储备军需兵力也需要时间…… “裴将军,若依你之见,征收新兵、粮草,需要多久才有把握与北狄一战且还能应对周边国家的可能进犯。” 裴云归不假思索:“至少一年。” “一年的话……”霍清封看了眼谢晏:“微臣记得,不仅帝后疼爱长公主,太后也很是疼爱长公主的,我朝又最重孝道……” 一年时间,未必不能用孝道拖上一拖。 霍清封送二人出去,谢晏直言道:“侯爷今日与我们谈了这么多,可很难在抽身离开了,而我们往后要走的路,若要保全更多的人,实则困难重重。” “忠义侯,可想好了?” 霍清封虽是笑着,语气却是坚定异常:“长公主说笑了,殿下一介女儿身,亦不惧,霍某作为大靖儿郎,岂有退缩安享之理。 别的不说,若霍某有能力却不愿为家国奔走,家父怕是第一个不答应,定是要入梦来训斥霍某的。” 谢晏看着霍清封,想起父皇珍藏着的身故骠骑大将军的画像,认真一打量,才发现父子二人眉眼竟是那般相似。 “侯爷大义,难怪能得父皇青眼。” “长公主谬赞,身为靖朝子民,不过分内之事罢了。往后,若长公主有用得到霍某的地方,尽可来找霍某。” “忠义侯都这般说了,本宫可万万不会跟你客气的。” “侯府随时静候公主尊驾。” …… 告别忠义侯后,谢晏打算入宫。 “殿下要入宫吗?” “嗯,快到北狄使臣离京的日子了,我得先去见父皇。” 裴云归也想一同入宫,不过今日时辰不早了,谢晏便让他先回去了。 “今日你先回去,想必父皇很快就会召见你的。之前你跟父皇请征北狄这会儿又不去了,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跟父皇说吧,我可不会帮你说话的。” 第23章 儿臣已经想好不去和亲了 “儿臣拜见父皇。” 谢晏向皇帝见礼,皇帝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 高公公会意,急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那是皇帝默许的,也是所有皇子公主中的独一份。 “谢父皇。”依然是不等皇帝吩咐,高公公便差人搬了凳子来。 不过谢晏没有落座,而是径直走到皇帝身后,为其按捏起了肩膀:“父皇,儿臣的力道可以吗?” 皇帝睨她一眼,嗔道:“说吧,找朕何事?” 谢晏脸色僵了瞬,只说:“父皇这话说的,儿臣明明只是心系父皇嘛。” 皇帝轻哼一声:“是是是,我们皇儿有心了。” 谢晏便更认真的按捏起来,直到皇帝看完了手上的文书,也感觉到了身后人的心不在焉。 “行了,皇儿的心意父皇知晓了,既这般心不在焉就不必在勉强了,说说看,到底何事?” 谢晏忙接过高公公奉上来的茶水,嬉笑着开口:“父皇明鉴,儿臣确实有事同父皇商量。儿臣已经想好不去和亲了……” 谢晏便将自己和裴云归达成共识的事说了出来,当然不包括重生一次 的事。毕竟,这种事本身就是天方夜谭,说出来也只怕没人会信。 听到她说不去和亲了,实则康宁帝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康宁帝确实没有想过让谢晏去和亲。之前松了口,也是谢晏一再坚持。 不说其他的, 皇朝也不单单她一位公主,若北狄拿身份说事,靖朝是还有两位嫡公主的。 况且,想起北狄,康宁帝眸光暗了瞬。他就不信,堂堂大靖,还能怕了北狄不成。 “还有,眼下靖朝暂不宜征讨北狄,究其原因,想必父皇也是清楚的。 裴云归说了,靖朝已有几年未征收新兵了,眼下正是征收新兵的好时机,至多一年,他有信心培养出一支完全合格的军队。 从现在开始,也足够户部征收两三轮粮草了,我们只需稳住北狄一年,若是可以,再派人深入敌人内部给北狄找点事做。届时,无论是与北狄交战还是周边国家进犯,我们大靖也可游刃有余应对。” 康宁帝习惯性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意味深长道:“看来,皇儿和裴云归已经合计的很清楚了,还帮裴云归说了一大堆好话,怎么?怕父皇治罪他出尔反尔一事?” 谢晏嬉笑着,忙开口说:“哪有什么出尔反尔吗?这事也不能怪裴云归啊,他还不是为了不让儿臣去和亲才急忙提出出征一事的嘛! 再说了,这些事可不单单是我们二人合计的,还有忠义侯呢。” 康宁帝疑惑:“霍清封?” “对啊,忠义侯足智多谋又心怀大义,是儿臣主动去找他的。” 有霍清封一起出谋划策,康宁帝顿觉谢晏所说更多了几分把握。 “那你们觉得……”说了一会儿话,康宁帝只觉喉间痒意加重:“咳咳……” 谢晏赶忙去顺背:“父皇,你没事吧?” “无妨。”皇帝摆摆手,饮了口茶才缓过劲儿来。 其实,太后并不太喜谢晏,还有夏贵妃和谢霁,太后也不怎么喜。霍清封提出可用孝道来先打发北狄时,谢晏首先想到的是皇帝愈发不好的身子。 不过,一国君主身子不好的事不能大肆宣扬,最后才决定请太后帮忙。 “那皇祖母那边……” “朕亲自去说,母后会答应的。走吧,今儿就去说。” 皇帝摆驾寿康宫。 寿康宫里,皇后叶氏携三公主和四公主两位双生公主正陪太后在说话。 听闻皇帝来的消息,眼眸一亮:“臣妾见过皇上。” “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走进去道了声‘母后’,随即在太后对面落座:“皇后和舒儿、然儿也在呀,都起身吧。” 本来嘴角带笑的皇后在见到谢晏后,笑意立马收了回去,就连太后的神色也淡了些。 皇后厌恶裴家的人,因为谢晏和裴云归的关系,连带着谢晏也厌恶上了。 太后则是不喜皇上专宠夏贵妃。在先帝在时,太后并不受宠,看到如今独得恩宠的夏茵,看不惯的很,自然连带着谢晏和三皇子谢霁也不喜欢。 谢晏上前道:“孙儿拜见皇祖母,拜见母后。” 太后只是轻哼一声,没说话。还是皇后,不能在皇上面前将不喜表现的太明显,开口说:“昭阳不必多礼,也坐吧。” 谢舒谢然起身:“昭阳姐姐。” 谢晏也回以一笑:“三妹妹,四妹妹。” 皇帝膝下四位公主,目前只有谢晏一人有封号。 太后转动着手上的佛珠,问对面的皇帝:“不知皇帝这会儿过来有何事啊?” 皇帝这会儿喉中并未有痒意,但他还是重重咳了声:“咳咳……儿子确实有件事想请母后咳咳……帮忙。” 见皇帝咳的这样厉害,太后有些急切:“皇帝日理万机,也要注意龙体啊。” 皇帝:“儿子知道……咳咳……” 太后:“皇帝有什么事就说吧,哀家虽是一介妇人,能帮上皇帝的自然不会推辞。” 皇帝看了眼皇后,皇后很识趣的先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 此时屋里只剩皇帝、太后和谢晏三人,太后幽幽睨了眼谢晏,跟皇帝说:“说吧,皇帝找哀家何事?” “儿子原本想自己处理此事的,不过儿子身子不太好的事不能大肆宣扬,所以……”皇帝清了清嗓子,才说:“母后也知道北狄求娶之事……眼下靖朝兵力和粮草稍有不足……要先稳住北狄,就不能直接回绝,儿子想请母后称病,以孝道多留昭阳一年,也为靖朝争取一年的时间。” 能让昭阳长公主以孝道多留一年的病,自然不能是小病。若太后称病,这病,一时半会儿就不能好了。 太后不满睨了谢晏一眼,转而跟皇帝说:“皇帝为了多留长公主一年,就要我这个身子安康的老妇称染了重疾,皇帝就不怕哀家真的生了病吗?” 皇帝轻咳一声,开口解释:“也不全是为了昭阳,毕竟北狄的求娶本身就居心不良,儿子也只是想尽力护住靖朝的子民罢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太后要再不应,就是不体恤子民了,即使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应下。 皇帝和谢晏离开后,寿康宫内便传出杯盏碎裂的声音。 “真真是哀家的好孙儿啊,为了不去北狄和亲,主意竟打到哀家身上来了,这般诅咒哀家,她也真是敢想!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生出来的,一样令人讨厌。 哀家就不信了,一年后,皇帝会真的让她嫁去北狄不成?” 用她做嫁衣?本就不喜夏贵妃母子三人的太后,这下又对她们更不喜了! 第24章 说不准开窍了 当日晚,宫中便传出太后突发恶疾的消息。 翌日一早,昭阳长公主进宫探望太后,裴云归进宫面圣。二人刚好在宫门口相遇,或是说裴云归在等她。 “殿下。” 谢晏撩开车帘,朝外头的人开口:“裴云归,父皇召见你了?” 裴云归点点头。 谢晏朝他勾了勾手指,裴云归沉默着走到了车窗旁,谢晏趴在窗边,调笑般的语气开口:“怎么?裴小将军是在等本宫吗?” 裴云归也不拐弯抹角:“是。” 谢晏噗嗤笑出声:“裴云归,重活一次,我发现你比以前有趣多了,现在这样的裴小将军,本宫可真稀罕。” 说罢,纤纤玉手极快在对方脸上蹭了下,又赶在裴云归红脸之前收回了手。 知夏搀扶主子下车。 “走吧,裴小将军,进宫了呀,还在发什么愣呢?” “啊……这就来。”裴云归回过神来应了声,又立马抬脚跟上。 之后二人在宫道岔口分开。 “殿下,臣先去见陛下了。” 谢晏:“知道了,你去吧,我去见皇祖母了。” 谢晏刚转身要走,身后的人又叫住了她:“殿下!” 谢晏回眸:“怎么了?” 裴云归竟扯出了一抹笑:“待会儿出宫的时候,臣等你。” “好。” 去往寿康宫的路上,知夏小声道:“公主,奴婢怎么觉着裴小将军近来变了很多呢?” 不仅话多了,还老是失神望着殿下,对着殿下,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含蓄了呢? 谢晏轻笑一声:“他呀!说不准开窍了呗。” 到了寿康宫,便发现皇后、夏贵妃和淑妃都已携着膝下子女候着了。 因着长公主府在宫外,谢晏竟是最后一个到的。 一见到谢晏,三皇子谢霁便率先迎了上去:“皇姐,你来了。” 谢晏:“嗯,一听到皇祖母身子不舒服的消息,我就急忙赶来了,皇祖母现下如何了?” 看了眼屋里,谢霁说:“太医还在为皇祖母诊脉,具体如何还不知道呢?” 其他人倒没说什么,就是皇后见谢晏来的迟,提了一嘴:“昭阳怎生来的这样迟?倘若太后无碍也就罢了,若是太后真的染疾严重,怎么对得起太后对你们这些孙儿的疼爱?” “母后怕是误会儿臣了,儿臣也是一听到消息就赶进宫来了的。” 皇后还想再说什么,夏贵妃站了出来:“还请皇后息怒,昭阳她并非不知轻重的人,只是公主府在宫外来的迟了些,她对母后也是关切的。” 淑妃也插了句:“是啊,众位皇子公主对母后的关切必然是一样的,再者,我们也才刚到不久,公主府在宫外,昭阳来的也不算太迟吧。” 皇后睨了俩人一眼,也懒得再多说了。 谢晏走到夏贵妃身边唤道:“母妃。” “嗯,来了就好。” 谢霁跟在身后,狠狠瞪了皇后一眼。被年龄相仿的四公主发现,又狠狠瞪了回来。 没一会儿,给太后诊脉的孙院判出来了。 皇后率先开口:“孙太医,母后如何了。” 孙院判难为情的摇了摇头:“唉,太后这次,病症来的凶猛啊。” 淑妃:“怎么会?母后平日里身子骨还算健朗啊。” 孙院判只说:“太后平日里身子骨确实健朗,但,太后如今毕竟也上了年纪,突有病症找上门也无可避免。” 夏贵妃问:“孙太医,母后的病症可难医?若是需要哪些珍贵药材的,孙太医只管说,我们也好叫人寻来。” 孙院判:“诸位娘娘、殿下们不必太担心,太后的病症来的虽凶猛,并非不可医,只是需要些时日慢慢恢复罢了。至于药材,皇上那边差人送了好些来,也暂时不缺。” 孙院判这般说,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想,面上也都适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 “皇祖母没事就好。” 皇后:“孙太医,本宫想去看看太后,没问题吧?” 孙院判回道:“可以,不过眼下太后不宜劳累,需静养,诸位娘娘、殿下们不可久留。” 皇后:“本宫知道了。” 众人跟着皇后进了太后寝屋。太后躺在床榻上,面上一片惨白,虚弱不已,胸口起伏巨大,似是连呼吸都极困难。 皇后小声道:“母后,您身子如何了?妾身携小辈们来看您了,大家都记挂着母后的身子呢?” 太后艰难睁眼,有些看不清来人:“听声音……是皇后吗?” “是,是妾身,母后您如何了?” 转头又问孙院判:“孙太医,这是怎么回事?母后怎么认不清人了?” 孙院判急忙道:“太后这是受病症影响,双目一时难以视物,皇后娘娘不必太担心,是可医的。” 众人接连向太后表达了自己的关心,太后只觉吵闹不已,贴身嬷嬷见状将人都请了出去。 皇帝也是得知消息,下了早朝便急忙赶了回来。太后还是勉强和皇帝说了两句话,遣了其他人回去,独留下了大皇子和长公主谢晏。 太后说年纪大了,想要孙辈侍候左右,留下了长孙和长孙女。不过大皇子在朝中是有要职在身的,能每日过来探望却不能一直侍候左右。太后索性就让他去忙自己的事了,只留下了谢晏在身边侍候。 待其余人一走,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太后立马从榻上坐了起来,接过补汤喝了几口。 才睨向一旁的谢晏:“怎么?哀家让你留下来帮哀家抄经祈福可是不愿?” 谢晏低眉顺目回道:“没有不愿,能帮皇祖母抄经祈福是孙儿的福气,接下来的一月,孙儿一定诚心帮皇祖母抄诵经祈福。” 太后显然是有怨,当着皇帝的面要求谢晏留在宫中一月为她抄经祈福,也更好做实了慈孝。 整整一?皇帝看了看谢晏有些犹豫,谢晏却很爽快的应了下来,只要能借此打发了北狄使臣,太后的一点火气受了便是。 谢晏当即便被人领到了寿康宫里的小佛堂,也是太后时不时做做样子会来诵经的地方。 “长公主,请。” 太后贴身刘嬷嬷亲自为谢晏备上了笔墨,这是一刻也不想让她闲着呀,谢晏挑了挑眉,顺势接过…… …… 宫门口。 裴云归已经等了谢晏许久,竟等的有些心慌。 不过是去探望太后,殿下为何许久不出来呢?眼下已至午时。 “裴将军,你还在等着公主吗?”知夏出来见到裴云归还在,讶异问道。 第25章 宫里出事了 “知夏姑娘,怎么只有你一人,殿下呢?” 宫道上并未见到谢晏身影,裴云归便急忙问道。 知夏立马苦了一张脸:“公主她,被太后留下了。” 知夏便把太后留谢晏抄经祈福一事说给裴云归听。 “殿下要留在寿康宫抄经整整一月?”裴云归拧眉问道。 知夏点点头:“太后亲自提的要求,公主也不好拒绝。” 裴云归沉默下来,以殿下好动的性子,要她抄经整整一月,哪能受得了呢? 心头一动,生了去找康宁帝的心思,知夏忙拦住他。 “裴将军可是想去找陛下?” 裴云归点头。 知夏小小笑了声:“公主果真猜的没错呐,裴将军是想为了公主去陛下面前说情吧。” 被说中了心思,裴云归并未觉得不好意思,面上的担忧却是真真的。 “殿下向来好动,抄经整整一月对殿下来说太难熬了,我去跟陛下求情。”说罢再次迈步朝宫门口去。 “唉……裴将军等等。”知夏再次拦住他:“将军别急,公主说了,让您不必担心她,只管去做该做的事,不过抄经一月而已,跟大事比起来算不得什么的。” 殿下说的在理,他自然听殿下的。 圣上那边也已经允了征兵一事,还是如前世一样,交由裴云归和兵部江侍郎负责。 连同江侍郎、裴云归很快着手新兵征收事宜。 到了北狄使臣离京的日子,皇帝最后还摆了次宴席。 “感谢靖皇陛下的盛情款待,我们敬靖皇陛下一杯。”北狄使臣中一人起身道。 康宁帝执杯回敬:“来使有心了,朕也敬你们一杯。” 几人皆饮下杯中酒。 康宁帝又问:“几位来使在京师的时日,可还习惯?” 北狄使臣:“习惯习惯,靖朝不愧是盘踞中原的大国,单单一个京师,就让我等逛赏的很是尽兴呢。” 康宁帝笑道:“鸿胪寺那些人,没有怠慢了来使便好。” “没有没有,赵大人他们款待我等款待的很好。” 你来我往一番客套话后,饭也吃的差不多了。 北狄使臣终于问到了联姻之事:“靖皇陛下,如今我等也要返回王庭了,不知我们大王子求娶贵国长公主一事,可成否?” 闻言,康宁帝放下酒杯,面上略显为难:“此事,可能要容后再议了。” 北狄使臣状做不解:“靖皇陛下的意思是……” 康宁帝:“想必诸位也听说了,朕的母后她突染恶疾,病症来势汹汹,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老人家年纪大了,想要孙儿侍候左右,可她老人家又最看重长孙长孙女,朕的长子在朝中有要职无法随侍老人家左右,太后便点了朕的长女昭阳随身侍候。 想必来使也知道,我朝最重孝道,太后只是想要在病症缠身时有孙儿侍候左右,朕这个做儿子的,就这点小要求自然不好违背她老人家的。 况且,昭阳是朕最疼爱的长公主,如今也才二八年华,朕也想让她多留一年。所以,才跟来使说,联姻一事怕要容后再议了。” 虽说是容后再议,却没有直接拒绝,北狄使臣自然也听出来了。不过康宁帝给出的理由,实属合情合理,他们也找不到更好的由头来驳回。 不过,使臣中有一人却开口问了:“靖皇陛下说的,我们也能理解,不过我们大王子至今还未有正妃,王上很是着急。故,还是想多嘴问靖皇陛下一句,不知这容后再议,是何时再议呢?” 康宁帝不动声色打量了那人一眼,本想将‘容后’的时间搪塞过去的,眼下看来,是不行了。 只好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太后的身子不知何时能康健,朕是想多留昭阳一年,来年再议联姻一事,不是来使意下如何?” 来年……? 几位使臣对视一眼,又点了点头。 “一年的时间想必贵国太后的身子也早已好了,届时长公主也到了出嫁之龄,我们大王子也不是不念孝道的人,来年再议?我等商量过后觉得,也可行!” 皇帝满意的笑了:“来使果然通情达理,来,朕再敬诸位来使一杯。” 北狄使臣离宫前,还特意派了一人去探望太后。 原本心中持怀疑态度的使臣,看到太后惨白不似人形的脸,再看看剧烈起起伏伏的胸腔,看着呼吸很是困难的样子,也信了七八分。 “咦……不是说长公主在侍候贵国太后吗?怎的不见长公主呢?” 太后贴身刘嬷嬷便说:“长公主正在佛堂为太后抄经祈福呢,接下来一月,长公主除了侍候太后用药,其余时间都会去抄经祈福的。” 北狄使臣心中嘀咕:‘靖朝人就爱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简直浪费时间’。。 面上却讶异道:“整整一月。” 刘嬷嬷:“是。” “看来贵国长公主确实满腹孝心啊!” 刘嬷嬷笑道:“作为子孙,孝敬长辈是应该的。” 使臣走后,太后急忙吩咐刘嬷嬷帮她将脸上惨白骇人的妆容卸了。 边吃着精细的莲子薏米粥边恨恨道:“那妮子自己倒得了个孝顺的好名声,却苦了哀家陪着她作戏。” 吃了一口粥又问:“今日佛堂那边的吃食可有送过去了。” 刘嬷嬷应道:“太后放心,老奴一直记着呢,送过去的都是些素斋,保管这一个月长公主沾不了一点荤腥。” 太后满意的笑笑:“那就好,拉着哀家作戏,还不得让她吃些苦头。你也是,都过去盯着些,别让她找机会偷懒了。” 刘嬷嬷应下:“老奴晓得。” 另一边,谢晏看着再一次送来的清粥素菜,面上神情却没什么变化,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对如今的她来说,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至于吃什么,无所谓就是了。 翌日,北狄使臣便离京了。 拉着靖朝赠予的满当当的物件儿,看着那些精贵的物件儿,他们丝毫不怀疑靖朝的诚意。心中认定,来年,两国依然可以继续联姻一事。 而皇帝要的,也正是这种效果,所以在赠出那些物件时,丝毫不吝啬。 太后的病症在太医院的精心调理下,再加上有谢晏为其抄经祈福,也渐渐好转。 日前京师征新兵已经结束,裴云归吩咐空青将征得的新兵带往江河县,自己则是去了另一城着手征兵事宜。 他一直算着时间,一月将至,正往京城赶。 此时的他只想着能见到殿下了,心中被喜悦裹挟。 却不知,如今宫里出事了,矛头还直指谢晏和裴家…… 第26章 中毒 一月之期已至,还有最后一日,谢晏就可以从寿康宫的小佛堂出来了。 却不料,最后一日寿康宫还是出事了。谢晏正在收尾手上抄的最后一卷佛经,她刚搁下笔,想出去院中透口气,就听门外的宫女在议论。 “眼看着太后的身子就快好了,今日也是长公主一月期抄佛经的最后一日了,没想到太后又严重起来了?” 另一位小宫女道:“谁说不是呢,听说太后午觉起来就上吐下泻、心动过缓,似乎还挺严重,太医院那边来了好些御医,连院使也过来了呢。” 谢晏忙问道:“你们在说什么?皇祖母她怎么了?” 两位小宫女一惊,急忙躬身回道:“回长公主,太后似乎身子又不好了,寿康宫传了好些御医来。奴婢们听说太后的症状是呕泄、心动过缓。” 皇祖母呕泄、还心动过缓? 谢晏突然想起月前太后说的那句‘可别到时候哀家真的生了什么病’,心中总有些怪怪的。 难道真这么巧不成?就因为自己提议皇祖母装病,多年来身子健朗的皇祖母还真病了? ? 谢晏急忙往太后寝屋赶去。 太后寝屋,一窝蜂的御医,进进出出的宫女,各个面上尽是凝重之色。 淑妃携二公主谢宁和夏贵妃闻讯赶来。 见着谢晏,夏贵妃忙问:“昭阳,你皇祖母怎么样了?怎的突然又不舒服了?” 谢晏只好摇摇头:“儿臣也是刚从佛堂出来,还未来得及过问皇祖母的情况呢?” “那快些,我们一同进去。” 在她们之后,皇后身后跟着娘家堂嫂叶夫人、及双生公主,来的晚了一步。 一进去,皇后就忧声开口道:“母后你还好吗?妾身听到宫人来报说母后身子不好了,就立马赶过来了,母后……” 太后正对着痰盂吐的昏天暗地,根本没功夫搭理她。吐到一半,太后脸色一白,看了刘嬷嬷一眼,刘嬷嬷会意,忙上前将人扶起,谢晏立马扶住太后另一边,往净房去:“当心,皇祖母。” 看着太后铁青的脸,皇后忙将太医以外的人轰出了寝屋:“都别杵在这里了,出去等着,别耽误了太医给母后诊治。” 太后再次躺回榻上,眼看着太后胸腔起伏剧烈,在场御医都断定太后是中了毒,却一时不能确定到底是何毒? 孙院判匆忙赶来,他是太医署中最擅毒的人,院使直接上前拉过他:“太后有呕泄、心动过缓之症,就连呼吸也越发不顺畅了,应当是中毒了,孙院判你快看看,是何毒?” 孙院判开始诊脉,望、闻、问、切,边撵着黑白参半的山羊胡,眉头却越皱越深:“呕泄、心动过缓、伴有气血不足、呼吸困难之症……” 院使问:“可有诊出来了?是何毒……” 皇后突然惊呼:“母后……孙院判,母后她……” 在场御医一惊,只见榻上的太后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动作失调,胸腔起伏的更剧烈了,就像下一瞬就要气绝而亡。 孙院判脸色大骇:“是闹羊花,太后是中了闹羊花之毒,快,帮老夫按住太后。” 闹羊花,戏称‘羊吃了都会四脚朝天,’有剧毒。 其余太医也是一惊,竟是闹羊花!若是诊治不当,中了闹羊花之毒,前后用不了半个时辰可是会因呼吸不顺畅、气绝而亡的。 孙院判边给太后施针边吩咐道:“快,去备黄糖、栀子汁来。” 皇后吩咐宫人:“快去!” 孙院判:“何太医,备补益气血的汤药来。”何太医是孙院判的助手,依言急忙离去。 寿康宫寝屋内正在进行紧张的施救,若一朝不当,太后极有可能生命垂危。 康宁帝手头上正有急事处理,得知寿康宫的消息,便先打发了高公公去看太后的情况。进到寝屋内,看到太后的情况,心头也是一惊。 进进出出的宫婢端出一盆盆污秽物,清理出了太后肠胃内的残留毒素,又辅以针灸,再将补益气血的汤药给太后喂下。 半个时辰过去,太后剧烈起伏的胸腔才趋于平缓。 太后需要静养,皇后将人都唤到了外头:“孙院判,母后现下情况如何了?还有母后所中到底何毒?” 孙院判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才缓缓道来:“太后所中之毒为闹羊花,又名羊踯躅,此物既可入药,也是剧毒。 在严格控制剂量和炮制方法的情况下,闹羊花可祛除风邪湿、散瘀止痛,还可止咳平喘、缓解气喘之症;但,若食用不当便是剧毒,中毒之人的症状为呕泄、心动缓慢、气血不充,易动作失调、严重时,极有可能呼吸不畅、气绝而亡。” “依老臣看,太后极有可能是误食了过多的闹羊花,幸而救治得当,眼下,太后应当无碍了,后续再服些补血益气的汤药就好。” 听他说罢,众人皆松了口气。 皇后:“母后无碍了就好。” 边说边拍着胸口:“既是如此剧毒之物,为何会出现在寿康宫呢?孙院判,你们太医署可有此物。” 一旁的院使先开口回道:“回皇后的话,太医署确实有此物。不过像这种本身带有剧毒的药物,用药需要十分谨慎,此一类药物,皆有老臣全权看管。若有太医取用以及药物来往购进,皆一一登记在册,老臣不敢隐瞒,近几月来,并无太医取用过。” 在场其余太医也附和道:“是啊,近日并未有太医取用过闹羊花。” “是啊!” 皇后狐疑道:“有来往书册,且谋害太后是大罪,本宫相信太医署的众位太医定不敢说谎。竟如此,母后的闹羊花之毒是何人所下呢?” 皇后瞥了眼寿康宫众奴才,一众奴才齐齐下跪喊冤:“请皇后娘娘明鉴,小的们万不敢谋害太后啊。” “请皇后娘娘明鉴。” 刘嬷嬷也急忙跪下道:“请皇后娘娘明鉴,寿康宫众奴才向来是兢兢业业侍奉太后,这么些年来,太后身子也一直安康健朗。直到……直到……” 说着说着,刘嬷嬷吞吞吐吐起来,眼神还瞟了下谢晏。 皇后不耐道:“有话就说,胆敢有隐瞒,本宫定禀告皇上严惩。” 刘嬷嬷忙低下头,慌张开口道:“寿康宫众奴才侍奉太后,极少出过差错,直到……月前昭阳长公主来了寿康宫,长公主时不时会侍奉太后用汤药,今日太后午觉前,长公主还侍奉太后用了补汤。 谁料,太后用了补汤后,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发病了……” 话音落,一众人怀疑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谢晏身上。 第27章 裴府有毒花 刘嬷嬷话音落,众人的神色很耐人寻味,唯有夏贵妃担忧的看向谢晏。 谢晏扫了眼刘嬷嬷,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四公主谢然抢先开口:“没想到啊大姐姐,竟是你毒害了皇祖母! 皇祖母既是长辈,平日里又很是疼爱我们这些孙儿,不曾想大姐姐心肠如此歹毒,连自己的祖母都不放过,到底为什么啊?大姐姐因何要毒害皇祖母啊?” “四妹慎言!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攀咬人。”谢晏神色一凛,睨了四公主一眼,冷声道。 “皇祖母待我们好,我自然知晓,才会在皇祖母生病时延后了同北狄的姻亲,来寿康宫照料皇祖母。 再者,我为何要毒害皇祖母?四妹眼下攀咬我毒害皇祖母,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胡乱说话,也不知四妹是从何处习来的陋习?” 四公主心中气急:“这还要什么证据,刘嬷嬷不是都说了吗?大姐姐没来寿康宫前,皇祖母身子一向康健爽朗,分明是在大姐姐来了寿康宫后,并在今日皇祖母午觉前侍奉皇祖母用了补汤,皇祖母才中了毒的。 这般明显,不是大姐姐还能是谁?” 谢晏平静的望向她,只说:“任何事情都有动机,既然四妹妹说是我毒害的皇祖母,那便说说我动机为何? 还有,若是我毒害皇祖母,为何不逃?还在第一时间赶来照看皇祖母,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四公主一噎,又很快哼道:“许是你知道逃也逃不掉,才装模作样过来的呢?” 谢晏不慌不忙:“那四妹妹还真是了解我呢?分析的这么清楚,那还有动机呢?我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毒害皇祖母吧?” “动机嘛……” 四公主还想说,却被皇后接过了话头:“本宫也相信昭阳不是那般会毒害自己祖母的人,但母后是在午觉前进了你侍奉的补汤,这是不争的事实。 再者,刘嬷嬷跟了母后一辈子,为着母后的身子,定然不敢撒谎,这样一看的话……” 一旁刘嬷嬷面上的担忧不似作假,看着谢晏开口道:“长公主莫不是气恼太后让您连续抄了一月经书,故而记恨上了太后吧。 可长公主延迟与北狄姻亲一事来寿康宫,本就是为着太后的身子,抄经祈福也是为了太后,您怎能因为此事记恨太后啊?” 四公主忙插嘴道:“难怪?父皇疼宠大姐姐,大姐姐也向来娇贵,连着抄经祈福一月,对大姐姐来说,可不是吃了莫大的苦头吗? 可大姐姐也不能因此记恨毒害祖母啊?” 四公主这话间接暗示了谢晏毒害太后的动机。 “闭嘴!”谢晏剜了四公主一眼:“我就不明白了,四妹为何这么能脑补?一个劲儿的想着给我安上毒害皇祖母的罪名,别是贼喊捉贼吧?” “说谁贼喊捉贼呢?我看分明是你……” 谢晏却懒得在搭理她,直接问刘嬷嬷:“刘嬷嬷这般,是在指认我害了皇祖母?” 刘嬷嬷低着头,只说:“太后当时确实是进了长公主服侍的补汤……” “可那补汤可是经由刘嬷嬷递给我的,若说可疑,刘嬷嬷也首当其冲。” 刘嬷嬷一惊:“老奴服侍了太后大半辈子,岂敢害太后啊?” 谢晏半蹲下身,似笑非笑道:“是吗?可本宫记得,今日分明是刘嬷嬷差人来唤我服侍皇祖母进补汤的,可不是本宫自己吵着要去的……” 刘嬷嬷:“那是太后的意思,老奴只是依太后吩咐办事啊!” 谢晏声音放小了些:“难道你就没有在皇祖母耳边吹耳旁风?” 刘嬷嬷罕见的慌了一瞬。 这时,一旁的皇后突然开口了:“谋害太后不是小罪,本宫已经差人去请皇上前来定夺了。 不过,本宫倒是很好奇,这闹羊花,到底长什么样子?单听其名,似乎只是一种花?太后所中闹羊花,又是从何而来呢?” 孙院判便解释了两句:“闹羊花,形似杜鹃,且花色黄,尤其是在开花时期,远看几乎难以区分。不过因着闹羊花的毒性,做花草生意的大都能区分开来,极少会去碰。” “形似杜鹃,且花色黄,”皇后身边的娘家堂嫂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问太医:“闹羊花是否花萼五裂,边缘有较长的细毛,花冠钟状,花瓣宽卵形?” 太医连连点头:“正是,叶夫人莫非识得闹羊花?” 叶夫人笑笑:“曾无意中见过一回,那时还将其误认成了黄杜鹃,后来知晓闹羊花是有毒之物后,再不敢碰了。” “不过……”说着说着,叶夫人又欲言又止起来。 皇后问她:“不过什么?闹羊花事关太后,嫂嫂有什么疑虑只管说来。” 叶夫人又睨了谢晏一眼,犹疑着开口道:“今春裴家赏花宴上,我似乎在花圃中见到过闹羊花。” 提及裴家,谢晏猛然抬眸看向叶夫人,那充满冷意的眼神竟看的叶夫人浑身一颤。 四公主又跳出来了:“裴家,哪个裴家?” 叶夫人心中有些打鼓,但思及给她撑腰的是皇后,又神色淡若道:“兵部尚书府裴家……” “叶夫人!”话未说完,谢晏便冷冷打断了她:“本宫想提醒你一句,说任何话之前,要先想好胡乱说话的后果!” 自从提到裴家后,谢晏的眼神实在太冷了。皇朝最受宠的长公主,哪是那么好惹的,叶夫人甚至下意识往皇后身后躲了躲。 不过,总有人不惧她,四公主又故作惊讶道:“裴家花圃里竟然有毒物闹羊花,也不知是何居心?” “再者,京师中谁人不知大姐姐和裴将军的关系啊?裴家有闹羊花,皇祖母又身中闹羊花之毒,这么看来,事实不是很明朗了吗?” 这是明晃晃在说,谢晏联合裴家毒害太后,毕竟,以谢晏和裴云归之间的关系来说,她想要一株闹羊花,不是轻而易举? ? 这下,众人看向谢晏的神色又更耐人寻味了。好似,四公主分析的就是事实般。 听清了事情大概来龙去脉,见此事不仅牵扯到了太后和长公主,现下还有朝臣牵扯其中。高公公折身就要返回御书房同皇帝回禀。 “高公公稍等。”见他要离开,谢晏唤了身。 “我在佛堂抄经时挂念父皇身子,多为父皇抄了一卷经书,可否请高公公帮个忙,代为转交?” 第28章 长公主吩咐暗害太后? “站住!” 谢晏刚要去往佛堂,便被四公主叫住。 “做什么?”谢晏神色有些不耐:“我只是要去拿为父皇抄的那卷经书,请高公公代为转交罢了。” 四公主看着她,轻哼道:“大姐姐,别想耍花招。眼下事实很明朗了,你是毒害皇祖母最大的嫌疑人,还有在府中侍养毒物闹羊花的裴家,谁知道他们有何居心? 现在大姐姐可不能离开,还是乖乖等着父皇亲自过来定夺吧。” 说着又看向皇后:“母后,你说是吧?” 皇后神色也很是凝重:“昭阳,然儿说的不错,不是本宫不信你,确实眼下你的嫌疑最大。毒害太后不是小事,你还是莫要乱走动了,就在此处等着你父皇来定夺吧?” 说话间又看向寿康宫众宫人:“不止长公主一人,今日寿康内当值的宫人皆有嫌疑,一律不得离开!” 话罢,很快有侍卫涌上来将寿康宫围住,许多宫人早已吓的瑟瑟发抖。 夏贵妃走到谢晏面前,问她:“昭阳,你皇祖母中毒一事,可是你所为?” 谢晏摇摇头:“儿臣岂敢。” 夏贵妃只点点头:“母妃信你,但皇后所说也有理,眼下还是等着你父皇过来处理吧!至于裴府那边,裴尚书是我朝肱骨之臣,你父皇断不会冤枉了他们去。” 随后她又跟高公公说:“公公还是先去复命吧,至于长公主请公公帮忙一事,等此事了了,就让长公主自个儿将经卷呈给皇上吧。” 高公公应了声‘老奴晓得了’,又很快离开。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皇帝匆忙赶来。 一众人急忙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皇上。” “……参见皇上。” 皇帝紧锁眉头,径直朝太后寝屋走去:“太后眼下如何了? 母后……” 皇后急忙跟上,说:“母后体内的余毒已经清干净了,吃了补益气血的汤药,这会儿正睡着呢,眼下已无大碍了。” 榻上的太后双目紧闭,胸腔已趋于平缓,除了脸色还有些惨白,已无甚大碍了。 皇帝沉着脸走出里间,扫视了众人一眼,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孙院判,太后的毒到底什么情况?” 孙院判忙回话:“禀皇上,太后所中之毒乃闹羊花……” 孙院判又将方才说给众人听的闹羊花之毒解释给康宁帝听。 “眼下太后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干净了,后续再服些汤药,养上几日便能恢复了。” 太医署院使也赶忙站出来解释道:“禀皇上,太医署确实有闹羊花,但因此物特殊,太医取用及来往购进都有一一登记在册,且由老臣亲自把关。老臣不敢隐瞒,近日确实没有太医取用过。” 康宁帝沉声问道:“院使确定,近日确实没有太医取用过?” 院使忙回:“确实未有。” 康宁帝:“事关毒害太后一事,若胆敢有隐瞒,院使自己想好后果。” 院使噗通跪了下去,额上甚至还出了细汗:“老臣不敢有所隐瞒,还请皇上明鉴呐!” “若有人胆敢隐瞒不报,都给朕小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天子的话自带威严,不止院使,就连刘嬷嬷都被吓到了。 “刘嬷嬷,父皇说的是隐瞒不报的人,你慌什么呀?”谢晏笑看着刘嬷嬷,问道。 刘嬷嬷只垂着头,回道:“长公主怕是看错了,老奴不是在慌,只是在担心太后罢了。” 闻言,康宁帝也睨了眼刘嬷嬷:“若朕没记错,刘嬷嬷是一直在近身侍奉太后吧。” “回皇上,老奴确实是近身侍候太后的。” “那便说说,今日太后毒发前后的事吧?” 刘嬷嬷:“是,今晨起身后,太后精神头还是很好的,直到午觉歇到一半,太后突然开始呕泄、呼吸不畅。而在此之前,太后进了碗补汤,正是长公主亲自服侍太后用下的。” 康宁帝又看向谢晏,谢晏便说:“回父皇,确有此事,不过不是儿臣自己要过来服侍皇祖母进补汤的,是皇祖母差人来遣儿臣的。” 康宁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拧眉沉思,可一旁的四公主却沉不住气了,愤声开口:“父皇,依儿臣看,就是大姐姐毒害的皇祖母。 她分明是娇贵惯了,怨恨皇祖母让她抄经整整一月,才会联合裴府毒害皇祖母的。” 皇后立马开口呵斥:“然儿住嘴!你父皇自有定夺。”但也只是让四公主住嘴,并没说四公主所言有错。 “裴府?”康宁帝开口问,眸色深深,叫人捉摸不透:“此事还与裴府有干系?” 四公主神色一亮,急忙说:“是的,想必父皇还不知道吧,裴府,就是兵部尚书他们家,他们府上还侍养了毒物闹羊花。” 她将叶夫人拉出来,叶夫人又将春日赴裴府赏花宴时所见说与康宁帝听。 四公主:“大姐姐和裴云归的事,想必父皇也是知道的,皇祖母中的毒极有可能就是裴云归给大姐姐的。” “四妹,难道你亲眼所见裴云归将毒药给我了吗?”谢晏不耐问了句。 皇后拉也拉不住,四公主又说:“我虽没有亲眼看见,但谁知道裴云归有没有偷偷给你呢?” 谢晏只是轻笑了声,朝康宁帝开口道:“父皇,裴云归有没有可能将闹羊花给儿臣,想必父皇心中是清楚的。儿臣也要为自己辩解一句,皇祖母的毒并非儿臣所为,还请父皇明察。” 说着她又扫了眼叶夫人,悠悠开口:“至于说裴府侍养了毒花一事,不知是真的,还是叶夫人眼花了呢?还请父皇一道查查吧,可别让皇朝的肱骨之臣平白被人冤枉了去。” 不知为何?叶夫人心中咯噔一下。 康宁帝稍一思索,很快亲派羽林卫前去裴府搜查。 又看了眼泰然自若的谢晏,康宁帝又吩咐羽林卫统领一一严加盘问寿康宫众宫人。 一众宫人齐齐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宫人被拉到了偏殿韩统领面前,惨叫声接连传出。 直到一个瑟瑟发抖、面上满是细汗的小宫女要被拉走前,突然扑到谢晏面前,拽住谢晏的衣角哭喊道:“长公主您救救奴婢吧,奴婢也只是按您的吩咐办事的呀!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四公主心中一喜,羽林卫要将那名小宫女拉开,谢晏抬手制止。 她嘴角含笑,看着那名小宫女问道:“你说,是本宫让你暗害皇祖母的?” 小宫女连连点头:“长公主您不是说了吗?只要奴婢将毒药下进太后的补汤里就可以了,后续的事情您自会想办法,而奴婢也不会受到牵连的吗?” 谢晏:“哦,那你还记得我是何时吩咐你的吗?” “您早就吩咐过奴婢了,直到今日晨间用早膳时才告诉奴婢可以动手了。” 康宁帝脸色沉重了很多,夏贵妃满脸忧心,淑妃事不关己的模样,皇后眸中却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谢晏抽出了自己的衣角,悠悠问那名小宫女:“既是本宫今晨吩咐你下药的,那你倒是说说,今晨本宫陪皇祖母用早膳时,穿的是何种颜色的衣裳?” 小宫女抬头看了眼谢晏,说:“长公主今晨穿的就是眼下穿的这套淡青衣裳。” 谢晏摇摇头,看向一直在佛堂侍候她的两位婢女,问:“你们且说说,本宫今晨穿的衣裳到底是淡青还是素白的?” 一人答道:“是素白的。” 闻言,慌张不已的小宫女立马改了口:“是奴婢记错了,长公主今晨穿的是素白衣裳。” 谢晏:“是吗?”她又看向刚刚回话的那人,对方会意,急忙开口:“你胡说,今晨长公主穿的根本不是素白衣裳。” 准确来说,从重生以来,谢晏从不穿素白衣裳,即使在寿康宫佛堂都是穿浅色的。 小宫女更慌了,又再次改口了:“是奴婢记错了,长公主今晨穿的不是素白衣裳,穿的就是眼下这套淡青的。” “好好说!”谢晏突然冷冷出声:“本宫今晨吩咐你下药时,到底穿的是哪套衣裳?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胡乱攀咬本宫?” 第29章 家中遭劫 “长公主今晨穿的……穿的应当是淡青这套……”小宫女早已慌的满脸冷汗,突然又拽住了谢晏的衣角,满脸泪痕的恳求。 “求公主救救奴婢啊,公主允诺的银钱奴婢不要了,奴婢也不想做什么一等宫女了,只求公主保奴婢一命啊。” 还不等谢晏开口,四公主又搭腔了:“原来如此啊,” 她指着那名小宫女开口道:“你是说,大姐姐给了你银钱,又允诺让你晋升为一等宫女,你才会帮着大姐姐暗害皇祖母的?” “谢然。”四公主实在太冲动了,皇后是想拉也拉不住:“你父皇在这里,自会定夺,哪里需要你多嘴了,退下!” 况且,皇后觉得事情开始不对劲儿了。 康宁帝沉着脸,视线也不知落向何处?叫旁人捉摸不透。 谢晏也不搭理四公主,只轻笑着伸手抬起了小宫女的下巴,缓缓开口说:“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本宫今晨穿的哪套衣裳啊? 还是本宫提醒你一句吧,本宫今晨穿的衣裳既不是素白的、也不是淡青的,本宫今晨分明穿的是一身青灰衣裳,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呢?” 说话间,突然抬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今晨你并未见过本宫吧?说!何故攀咬本宫?” 谢晏眼中的冷意惊的小宫女心中一骇,竟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了。 谢晏将人丢开,径直走到皇帝面前跪下:“父皇,这名宫女显然是在攀咬儿臣,皇祖母所中之毒是她下的不假,至于她为何要攀咬女儿,背后必定有人主使,还请父皇明察,还儿臣一个公道。” 皇帝一时没说话,似是在想着事情的经过。 太医院有人单纯好奇,开口嘀咕了句:“一名小宫女,是如何拿到闹羊花的呢?” 皇帝缓缓看了他一眼,孙院判给了他一脚:“还不跪下,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那人回神,急忙跪下。 皇后拉不住四公主,又听她喊道:“父皇,去裴府搜查毒花的羽林为还没有回来呢?谁知道裴家侍养毒花到底是何目的呢?” “住嘴!你怎么没完没了的。”皇后示意贴身嬷嬷将人拉了回去:“若再搭腔,回去就给我关禁闭!” 不过经四公主提醒,皇帝也想起了裴家那事儿,便说:“那便先等派去裴府的羽林卫复命吧。” 又看向谢晏,说:“先起来吧,该查清的,朕自然会查清。” 等了有一会儿,前去裴府的人才珊珊来复命,竟是连根挖回来了一堆杜鹃花。秋日并不是杜鹃花盛开的时候,羽林卫带回来的只是一堆枝干连带泛黄零落的花叶。 “回皇上,裴府花圃里的杜鹃和形似杜鹃花的花草都在这儿了。” 康宁帝有些无语的看了前去裴府的侍卫,去一趟竟把人家花圃里的花都挖了。 那几位羽林卫也很是无辜,他们又不是太医,哪里晓得那些花草有没有毒? ? 康宁帝朝孙院判吩咐道:“去看看,有没有那个闹羊花?” 康宁帝有些好奇,凑过去看了眼,其余好奇的人也凑过去了些。 不过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些花草枝干而已,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谢晏没有凑过去,她的目光却是落在跟着羽卫林进宫来的裴云归身上。 二人视线相撞,裴云归先是看了眼跪趴在地上的小宫女,又朝谢晏点了点头,无声的说了句什么,随后才向皇帝见礼:“微臣参见皇上。” “裴云归?你怎么进宫来了?” 裴云归如实答道:“微臣今日刚回到府中,听闻宫里出了事,似乎还牵扯到了裴府,便忙跟着羽林卫进宫来向圣上请罪,家父也在来的路上,随后就到。” 康宁帝只轻‘嗯’一声,“先等着吧,此事到底与你们裴家有没有关系还未可知。” “是。” 而就在裴云归跟康宁帝说话的间隙,谢晏很快俯身凑近跟攀咬她的小宫女说了句话,小宫女顿时脸色大变…… 很快,孙院判的检验有了结果:“禀皇上,此些花草只是普通的小叶杜鹃,开花时虽与闹羊花花形相似,却并非闹羊花,也无毒。” 皇帝又看向院使等人,众人的说法与孙院使一般,皆表明羽林卫带来的杜鹃只是小叶杜鹃,并非闹羊花。 皇帝神色冷凝扫了眼叶夫人:“看来,叶夫人的眼神着实不太好啊?” 叶夫人心中一惊,再不敢说话。 谢晏却再次向康宁帝跪下:“父皇,裴家的清白已明,可儿臣还未找回自己的清白,还请父皇再审攀咬儿臣的人,还儿臣一个清白。” 皇帝一摆手,攀咬谢晏的宫女被韩统领拖走,宫女不依:“求长公主饶命,求长公主救奴婢啊。” 谢晏不看她,也倔强的不起身:“儿臣没有毒害皇祖母,还请父皇明鉴,找出真正毒害皇祖母的人。” 康宁帝叫她先起身,谢晏只说‘她心系皇祖母、也要自证清白,只要没找出真正暗害太后的人,她便一直不起身。’ 康宁帝显然有些不忍了,便让韩统领加快审讯。 四公主心中不快父皇的偏心,还要叫唤,被皇后身边的嬷嬷死死按住。 审讯一时没结果,裴云归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或许可派人去那名宫女家中探查,一般婢女侍从生了恶心,要么有人许以重利,要么是被人胁迫。” 想起那名宫女指认谢晏时,还未经过羽林卫的审问,是自己突然窜出来的、确实疑点重重。康宁帝又派人前往宫女家中。 一个时辰后,有羽林卫匆匆去而复返。 “禀陛下,那名宫女家中遭了劫,其父已在家中殒命,其母和哥嫂出逃了,暂不知去向,属下们还在追查。” 康宁帝只问:“人死了多久了?” “不足三个时辰。” 这时,谢晏喃喃了声:“不足三个时辰,那这样算来,岂不是跟皇祖母中毒时间相契合吗?” 被丢在一旁的小宫女一听,只觉又惊又痛,心中顿时凉了一大截…… 第30章 摇摆不定 受过刑的小宫女被押到了皇帝面前:“说吧,到底是何人指使你的?如实说来,朕可以网开一面,留你全尸。” 谢晏帮她分析了句:“如今你家中遭了劫,你阿爹被人劫杀的时间与太后中毒时间相契合,难道你就没发现吗?那是指使你的人见你成功给太后下了毒,为免节外生枝,对你家人下手了呀?” “我不知指使你的人是许你银钱还是什么,但对方压根只是利用你谋害太后,根本就没想过让你和你的家人活着。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要帮那人隐瞒吗?” 谢晏的分析质问在理又攻心,小宫女终于抬起泪眼婆娑的眼,问了那名羽林卫一句:“敢问,我父亲是何死因?” 那名羽林卫有些不忍:“一刀毙命,还有……被砍了双臂,应当是他死前极力抓着什么。” “什么,我阿爹他……被砍了双臂?”小宫女终于哭喊出声。 竟是被砍了双臂?在场不免有人唏嘘。 谢晏再问她:“所以,你还要帮背后之人隐瞒吗?” 到了这会儿,小宫女反而不怕了,只问:“若是长公主,可会体恤那些犯过错的贫苦百姓?” 谢晏只说:“有圣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本公主从不草菅人命。” 小宫女最后说了句:“长公主良善,奴婢有愧。” 随后又朝皇帝重重磕了个头:“贱奴有罪,请皇上定夺。” 康宁帝终于认真审视了小宫女一眼:“说吧,是何人指使你的?” 小宫女看向太后身边的刘嬷嬷:“正是刘嬷嬷。” 刘嬷嬷又惊又骇:“贱婢,竟敢胡言乱语攀咬他人,老奴可是太后近身的人,怎么可能谋害太后。” 小宫女似哭似笑:“表姑,难道不是你让我攀咬长公主的吗?还说会让我晋升成一等宫女,可为何我没有晋升,我家中却先遭了劫?” “你家中为何会遭劫?我怎么会知道?”刘嬷嬷面上已有慌张之色:“皇上面前,你休要胡言乱语。” 小宫女:“我没有胡言乱语,寝屋中还有你们许给我的银钱呢?” 谢晏不解出声:“原来刘嬷嬷是你表姑啊,还有你说‘你们’?难道指使你的不止刘嬷嬷一人。” 小宫女咬唇,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忽而往皇后身后看了眼,指着四公主开口道:“对,还有四公主,贱婢背后的主使还有四公主。” 皇帝皇后脸色皆一沉,刘嬷嬷大骇出声:“贱婢,你在胡说什么?攀咬了长公主还不够,这会儿竟然又攀咬上其他公主了。” “请皇上明鉴,这贱奴胡言乱语攀咬皇室公主,当该仗杀。” 四公主跳出来指着那小宫女怒喝道:“大胆贱婢,竟敢攀咬本公主,简直找死。” 随后又朝着皇帝开口:“父皇,这贱婢以下犯上攀咬皇室中人,简直罪该万死,父皇您快下令处死她呀。” 康宁帝看着眼前场面不语,神色晦暗不明。 小宫女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看着四公主说:“奴婢利欲熏心,是该死,可四公主毒害太后还要嫁祸给长公主,又比奴婢高贵多少呢?” 四公主直接上前踹了她一脚:“贱婢,给我住嘴!” 皇后忙叫人将她拽开:“皇上,这宫女……”正想说什么,却被皇帝制止了。 康宁帝沉声开口:“皇后不要多嘴,朕自有判断。” 又看向前后口径不一的小宫女,神色威严:“朕的耐心不多,若不想被牵连九族,就给朕如实道来。” 小宫女再度认罪加指认:“回皇上,贱奴不敢隐瞒隐瞒,太后的毒确实是贱奴所下。刘嬷嬷是贱奴的表姑,毒药是她给贱奴的,还说就算最后太医署的人解不了太后的毒,太后也不会有事。 贱奴心下存疑,曾偷偷跟踪过刘嬷嬷,才发现指使刘嬷嬷的就是四公主。她们还承诺贱奴,事成之后将脏水泼给长公主,她们会给贱奴许多银钱,还会让贱奴晋升为一等宫女,贱奴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了错事,还请皇上明察。” 四公主被人制住,只有刘嬷嬷大喊出来:“贱婢!你……” 康宁帝一摆手,刘嬷嬷被人制住,羽林卫去了小宫女寝屋,确实在小宫女床榻下搜到了许多细软,远远超出了宫女的份例。 又有宫女想起午时 事,指认道:“禀皇上,奴婢想起了,太后午觉前进补汤时,正是刘嬷嬷提议让长公主来服侍的。平日里那时候太后都不会唤长公主过来的。” 提及此事,寿康宫内众宫人皆点点头。 刘嬷嬷额上冒汗,差点瘫软在地。 康宁帝:“刘嬷嬷,你还有何话要说?” 刘嬷嬷颤声道:“回皇上……”说话间,她的余光朝某个方向张望了一眼,:“老奴有罪,一时利益熏心害了太后,可指使老奴的分明就是长公主,老奴私下里并未见过四公主。” 再次被波及到的谢晏,简直无语了:“刘嬷嬷,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攀咬我呢?” 裴云归看向谢晏,朝她点点头,谢晏会心一笑。 “行,本宫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杜撰出什么来,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欺君罔上可是重罪哦!” 刘嬷嬷心中慌神,却一直坚称是长公主指使她的。 直到,又有羽林卫来报,刘嬷嬷家中也同样遭了劫。 刘嬷嬷脸色大骇,扑上去抓着那名羽林卫问:“你说什么?我家中怎么了?” 羽林卫:“遭了劫,当场有一老者和小孩殒命,其余人似是出逃了、生死不明,且遭劫院落走水了。” “怎么会?怎么会?”刘嬷嬷失魂落魄喊叫着:“我的孙儿呀,好孙儿呀。” 皇后看了眼身旁的心腹和四公主,俩人皆摇了摇头,却不料,下一瞬刘嬷嬷猛的朝四公主扑了过来。 “四公主,你不是允诺老奴,只要老奴帮你对付长公主,你就保老奴一家荣华富贵的吗?为何还要对老奴家里人下手?” 四公主大惊:“我没有,我没有对你家里人下手,你这老奴给本公主滚开。” 可刘嬷嬷却一个劲儿的攀扯的四公主的衣裙:“还我孙儿命来……” 皇后呵斥出声:“快将这疯奴拉开。” “皇上,依臣妾看,这老奴是疯了,想来她刚刚所言皆是疯言疯语,还请陛下将人处置才是啊。” 康宁帝没搭理她,只让人将刘嬷嬷丢了回来:“刘嬷嬷,接连攀咬皇室两位公主乃是大罪,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好再说。” 这回,刘嬷嬷一口咬定是四公主所为:“是四公主所为,此事就是四公主指使老奴的。 四公主想要嫁祸长公主,才让老奴找人暗害太后的。四公主允诺会保老奴家人一辈子荣华富贵的,若非她心狠手辣对老奴家里人下手,老奴又怎会将事实说出来,还请皇上明鉴呐!” 四公主挣脱了束缚,大喊道:“不是的,父皇……” 康宁帝:“给朕跪下!” 刘嬷嬷说自己手里还有四公主给的剩下的闹羊花,羽林卫也确实从刘嬷嬷住所搜出来了余下的闹羊花。 还从四公主寝宫——安和宫搜出了少量的闹羊花和大量黄糖。 经太医鉴定,黄糖也是闹羊花的一味解药。 证据确凿,四公主辩解的话已经无用。 裴尚书赶到时,只见康宁帝勃然大怒,下令将四公主关入了宗人府,勒令终身不得踏出。 皇后还想求情:“皇上,然儿她……” 康宁帝神色骇人,对皇后显然有些不满:“皇后,你身为国母,就是这么教导自己膝下儿女的吗?” “不仅毒害自己皇祖母,还陷害长姐,简直蛇蝎心肠!若非母后无事,朕早就下令将她斩了。 皇后还想求情,莫不是此事皇后也知情?” 皇后心下大惊,连忙跪下:“是臣妾教女无方,臣妾愿受惩处,可然儿会干出此等糊涂事,臣妾确实不知啊?” 笑话,若是她早些知道,便会多做部署,又怎会让自己女儿落了下风,还让裴家安然脱身。 第31章 儿臣只想在生辰求一颗夜明珠 最后,康宁帝以皇后教女不严、治理六宫不力为由,削减了她治理六宫的权力。 另晋升夏贵妃为皇贵妃,赋予协理六宫之权。 谢晏随同裴家父子,被康宁帝叫到了御书房。 康宁帝有些疲倦的按了按眉心,示意几人不必多礼。喉间一痒,猛咳起来:“咳咳……” 谢晏忙接过高公公手中的茶奉上:“父皇,您没事吧?您的身子……?” 康宁帝饮了口茶,只说:“无事,老毛病了。” “父皇日理万机之余还是要注意龙体呀,身康体健才是最重要的。” 康宁帝叹息了声:“昭阳,这次的事情委屈你了,朕实在没想到然儿……竟如此心肠歹毒。” 谢晏只是摇了摇头:“父皇已经还了儿臣清白,儿臣不委屈的。” 康宁帝招招手,有内侍呈上来了一对夜明珠。 “这是宫里新进的一对南海夜明珠,你为太后抄经祈福一月也辛苦了,还有今日之事……这对夜明珠就当是对你的补偿了。还有一批鱼牙绸和织金锦,稍后便会有人送到公主府。” 谢晏欣然收下:“谢父皇。” 康宁帝又看向裴尚书,轻咳一声:“那个,裴尚书啊,今日挖了府上花圃一事,是朕缺了考量。这样,宫里有罕见的紫蓝杜鹃,朕差人给裴府送些过去,就当替了今日那些小叶杜鹃,尚书看可行否?” 裴司卓忙笑呵呵回话:“行行行,裴府的花圃是该翻新了,老臣多谢皇上。” 康宁帝又问起了裴云归征兵一事,这事在明面上看来是江侍郎主管,极少有人知道真正是裴云归在负责。不过,康宁帝也没有瞒着裴司卓。 裴云归躬身回话:“回陛下,这一月下来,各地征兵已结束,拢共征得新兵七万,皆已分批奔赴江河县受训。” 比前世,多征了一万人,还是和前世一样,有五万人秘密在江汉庭受训。 康宁帝:“甚好,粮草一事,朕也已经吩咐户部和忠义侯在全力征收了。裴云归,一年后,这飞羽卫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裴云归斩钉截铁保证:“请陛下放心,一年后,飞羽卫必定会焕然一新。,” 该问的话问完,康宁帝便将人都打发出宫了。 随后才跟高公公说:“高公公,随朕走一趟宗人府吧。” …… 宗人府,四公主正在哭闹。 哭闹的皇后都有些心烦了:”行了,一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四公主心中有气:”母后,凭什么儿臣要终身监禁宗人府,而她谢晏却一点事儿都没有?都是皇朝的公主,她谢晏凭什么?” “因为你蠢!因为你不自量力!”皇后怒其不争道:“自己棋差一招,这会在这儿发疯有什么用?” “若你早些告知本宫自己的打算,本宫还可帮你筹谋,谁料你那般自负,荒唐行事。经你这么乱来,太后势必也要对本宫心有芥蒂了。” 她当初生生挖了心头肉,成了太后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年在太后那儿才如履平地。如今经蠢货女儿这么一闹,多年筹谋全白费了。 听皇后冷冷训斥,四公主气焰熄了些:“儿臣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谁知道……” 这次算计谢晏,她是瞒着皇后的,皇后直到今晨才知道她的打算。只得慌忙传自家嫂嫂进宫,又让人在裴府花圃里动手脚,没想到底下人竟没得手? 而谢然则是心中不忿,都是皇朝的公主,凭什么待遇却天差地别,就连他国联姻,求娶的竟也是谢晏,到底凭什么? 谢晏虽是长公主,她还是嫡出公主呢,她到底比谢晏差在哪儿了?就连父皇,也是偏心到底? 她就是想弄死谢晏! 皇后恼道:“怪只怪你看不清形式,劫杀那个小宫女的家人便罢了,万不该这么着急对刘嬷嬷的家人下手。 刘嬷嬷可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你能说动她帮你出手,就说明她不满太后为人吝啬已久,先留着她,说不准日后还有大用呢?” 四公主却有些懵了:“儿臣只让人劫杀那名宫女的家人,并没有对刘嬷嬷的家人出手啊。对刘嬷嬷家人出手的,难道不是母后吗?” 闻言,皇后神色冷凝:“不是你?” 四公主摇摇头。 皇后突然轻笑出声:“呵……看来,落入圈套的是我们啊。” “母后,儿臣不想待在宗人府,您快帮儿臣安排……” “安排?你要皇后把你安排到哪儿去?”四公主一愣,身后突然响起皇帝的声音。 “父皇……” 康宁帝冷哼一声:“朕竟然不知道,皇后权力这么大呢?就连朕亲下令关进宗人府的人还能捞出去?” 皇后心下一惊,忙跪下请罪:“臣妾万不敢违背圣意,是然儿她胡说罢了。” “然儿,快向你父皇认错!” 四公主显然不情不愿。 康宁帝打发走了皇后,才看向最小的女儿,语气暗含失望:“说说吧,为何要那么做?竟让你行下如此恶毒之事?” 许是察觉到了父皇对自己的失望,四公主反而破罐破摔起来。 “为何?难道父皇不该问问自己吗?儿臣这样,有一半都是父皇逼的。” 康宁帝神色凝重起来:“谢然,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儿臣没有胡言乱语。”四公主突然抓狂起来:“还不是你对谢晏太过偏心,从小到大都是。几位姐妹中,只有她有封号可享食邑,只有她有独立的公主府。 儿臣生辰时想求一颗夜明珠,父皇死活不允,却将那夜明珠不要钱似的一颗颗送进长公主府,到底为什么?儿臣难道不是您的女儿吗?” 康宁帝脸色难看起来:“不过几颗夜明珠,你也要同你长姐计较?你可知你长姐从小经历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又猛的止了话头:“你想要,朕在金银上补偿你便是,可这不是你作恶的借口!” 不就几颗,轻飘飘的话,却让四公主心中更恨了。 “她经历了什么事?与我何干?儿臣只知道父皇偏心太过,我们一众皇子公主中,哪个能越过了她谢晏去。就连别国,都知道父皇的偏心,联姻求娶也只要她谢晏,凭什么? 明明我和三姐才是嫡出,凭什么她一个妃子所出之女能越过了我们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宗人府里,康宁帝满目怒意:“瞧瞧你这疯魔的样子,难道你不知长幼有序吗? 难道在你看来,旁人避之不及的和亲当真是那么好的事吗?” “皇朝上下敬仰歌颂,联姻小国被上下敬着,哪里不好了?”被打了一巴掌,四公主看起来有些崩溃了:“看吧,就连这个好名声,父皇也只想给她谢晏,到底凭什么? ?” 歌颂?小国?上下敬着还有好名声? ? 康宁帝被气的身子踉跄了下,被高公公扶住:“皇上当心呐。” 他第一次认真审视起最小的女儿,才发现她竟如此天真,蠢笨! “所以,就连北狄求娶的人不是你这个嫡公主,你都有怨?” 四公主哭喊着:“儿臣是嫡出公主,为何不能有怨?” 康宁帝沉默了,也是在思考…… “你当真觉得和亲是好事?” 四公主:“难道不知吗?” 康宁帝又气又有些无力:“好,那朕便给你这个机会,来年北狄再来议亲时,就由你这个嫡出公主去和亲,你可愿?” 四公主眼神一亮:“儿臣愿意,那儿臣能从宗人府出去了吗?” “太后那边有怨,至少待上一月吧。” 最后他深深的看向小女儿,只说:“希望将来,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可康宁帝还是不解,确实同为皇朝的公主,为何心胸眼界差别如此之大呢? ? 第32章 殿下……喜欢吗? 宫门口,谢晏笑着和裴司卓征求道:“裴尚书,本宫可否借一下令郎?” 还不等他回话,裴云归就先开口了:“父亲,儿子有事和公主谈,若父亲有什么想问的,能否等儿子归府后再说?” 裴司卓没好气的睨自己儿子一眼,他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凑到人家女儿家前面的男儿。 奈何,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从宫里出来的路上就一直在那眉来眼去的,他还能多说什么呢? 还是识趣些,莫要惹年轻人厌烦才好啊! “混小子,可莫要在长公主面前给我犯浑!” 裴云归:“儿子不敢。” 裴司卓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谢晏时,又带上了那标志性的笑脸:“长公主有令,老臣莫敢不从。” 谢晏对他也是尊敬的:“裴尚书放心,本宫一定将裴小将军全须全尾给您送回去。” 裴尚书独自回了裴府,想起那所谓的闹羊花,脸色沉了沉:看来,府上进了老鼠,是该清理一番了。 马车哒哒行驶着朝长公主府行去,裴云归被谢晏拉进了马车内。 谁料二人刚坐下,一向拘谨的裴云归突然抱住了谢晏:“殿下……这一月委屈殿下了,殿下还好吗?” 谢晏愣了瞬,拍了拍对方的肩,轻笑出声:“我们裴小将军什么时候这么按耐不住了?” 正常来说,不是该她去抱他吗? 裴云归无视她的打趣,开口时语气有些闷闷的:“殿下,臣想你了。”他头一次觉得,一月的时间如此漫长。 他如前世一样在忙着征收新兵,整整一月未见,若非此刻将人拥在怀中,他都要怀疑重活一次的事是假的了。 谢晏很是满意如今能说会道、还会付诸行动的裴云归,回拥着对方说:“我也一样,想你了。” “所以,你与我说说,今日裴府花圃里到底有没有多出闹羊花呢?” 裴云归紧抿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有!” 谢晏神色冷了下来,想起那个叶夫人,心中给她记上了一笔:“四妹倒是被关进宗人府了,母后心里应当也有些不舒服吧?不过这个叶家嘛?” 看来得好好回报叶家了。 “那个小宫女的家人有活下来的吗?”谢晏问。 说话间,她从裴云归怀中退了出来,又顺势躺到了他腿上,手指习惯性的缠着对方肩头的发丝把玩着。 裴云归自怀中拿出了一包去好壳的榛子:“臣知殿下喜食人间百味,便买了点榛子,殿下尝尝?” 谢晏张口吃下递到唇边的雪白榛子,红唇还碰了下对方的手指,惹的裴云归手指轻颤。 “能将贪吃、嘴馋说的这般好听也只有你了。” 裴云归却一板一眼道:“殿下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那并非嘴馋。” “是吗?”谢晏眸中划过一抹狡黠:“本宫观裴小将军眉清目秀,似乎很是可口诱人,倒叫人想尝上一尝,小将军说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裴云归捏着榛子的手微顿,耳后染了红晕,谢晏总是这样,三言两语便能逗的他面红耳赤。 “殿下,臣……” 不等他说完,谢晏一扯他衣领,自己微仰起头吻了上去,一触即分,更像是挑逗:“你想说什么?” 裴云归呼吸微滞,心跳也自觉加快了跳动:“臣想说,若殿下想尝,臣……莫敢不从。” 谢晏噗嗤笑出声:“裴云归,你真是深得我心呀。”说罢,她再次拉下裴云归亲吻。 想起前世,谢晏好几次想亲近裴云归,见到裴云归内敛拘谨的模样,她都忍住了。可到了最后,却连相拥携手都成了奢望,这次,谢晏不想再那般循规蹈矩了。 只要他不反抗,那她就要。 况且,她觉得裴云归也是想要的。 这不,眼下的亲吻竟被他反客为主了。裴云归反客为主的亲吻满是柔情,细细的在她唇上辗转着,轻柔缱绻、交缠轻磨,谢晏不去想旁的,顺从的闭上眼睛,反复一切理所当然。 她察觉到对方的手抚过她的后颈,修长手指又穿插进她发间。而后 ,裴云归似乎犹豫了一瞬,但很快,他的舌尖还是轻轻撬开了谢晏的贝齿,与对方唇舌抵死痴缠…… 俩人的胸腔内都有一只小鹿乱撞,小鹿就像在沙漠中独行了太久,突遇绿洲,激动的心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直到…… “殿下,要换气的。”裴云归微喘息着,还认真提醒对方。 谢晏老脸一红,猛的抬手捂住脸:“裴云归,你……你怎的这般熟练? 不对劲……” 裴云会嘴角不可抑制的泛起了笑:“什么不对劲,殿下指的是什么?” “是刚刚的亲吻吗?”他很是认真的开口:“殿下可不要胡乱怀疑臣,臣保证只跟、也只想跟殿下亲近。至于刚刚,臣只是那么想便那么做了。” 他头一次以逗弄的口吻问谢晏:“刚刚那般,殿下……喜欢吗?” 谢晏一个弹射,从他怀里窜了出去,顿时跟他隔了大半的距离。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本宫才不想回答。”谢晏眼神飘忽起来,天 ,这样的裴云归也太让人……欲罢不能了吧! “刚刚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谢晏正色道。 “那个小宫女的家人到底有没有活下来的?” 说起那事,裴云归收了玩笑的心思,答道:“有,其父母、兄长惨死,臣带去的人只来得及救下其嫂嫂和一个小孩。” 一开始攀咬谢晏的小宫女家中遭劫,恰好被得到消息的裴云归赶到救下了其嫂嫂和小侄子。 谢晏将小宫女的嫂嫂和侄子还活着的消息告知她,并保证能保她们母子一命,小宫女最后才会反手指认刘嬷嬷和谢晏。 第33章 裴将军可真聪明 “那对母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理?”裴云归问的是小宫女家中幸存下来的母子。 谢晏靠在车壁上,双眸懒散:“给点银钱,送她们出城避开四妹的人,便由她们自生自灭去吧。” 他们家中遭劫一切缘于小宫女的利益熏心,与她无关,且谢晏从不自诩自己是什么好人。答应小宫女会保她们一命她自会做到,可事后她们是死是活就与她无关了。 “那刘嬷嬷的家里人呢?你真斩杀了一老一少?”谢晏又问。 裴云归将手中的榛子递了过去,回她:“那一老一少没有死,臣手中的武器也不会指向那些平民百姓。不过,惠及家人,刘嬷嬷暗害殿下伏诛,她的家人也没必要继续待在京师了。” 劫杀刘嬷嬷家里人的杀手是裴云归派去的,不过派去的人虽然将院落烧了,却也给了刘嬷嬷家人逃脱的机会。那一家子误以为真的有人要劫杀他们,早已潜逃出京。 而裴云归能及时清理掉府上花圃里突然多出的闹羊花、能及时派人救下那对母子以及假装派人劫杀刘嬷嬷家里人,致使证人最后反口助谢晏脱困,实则多亏了谢晏先一步暗中送出来的消息。 今日裴云归 归京本想着先入宫面圣,却刚好在宫门口遇到了一个焦急的小内侍。那小内侍一见到他,就跟他说了午后寿康宫内发生的事情,就连众人的大概谈话也没有落下,还附上了一份寿康宫内近日当值宫人的名册。 他发现最先将矛头指向谢晏的是刘嬷嬷,便先一步派人去了其家中,府里骤然多出的闹羊花也提前被清理了。随后他又分别派人潜到今日寿康宫内当值的宫人家中。 说来也算运气好,刘嬷嬷家和那名小宫女两家离的不远。小宫女家中遭劫时,正潜入刘嬷嬷家中的裴云归赶了过去,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在最后关头救下了那对母子。 随后他才跟着前去裴府挖花草的羽林卫一同进宫。 对裴云归的处事,谢晏自没有要多话的。 不过:“此事可还没了,叶家,本公主定要叫他们吃点苦头。” 裴云归薄唇微勾:“殿下要找麻烦?” 谢晏摇摇头:“不是找叶家麻烦,只是回敬一下而已。” 裴家有她要护着的人,谁叫叶家算计起裴府了呢? 裴云归:“所以殿下欲找叶家麻烦,是为了微臣吗?” 谢晏朝他挑了挑眉眼:“裴小将军真聪明!本宫要护着的人岂容他们放肆?” 听她这般说,裴云归心中高兴,但他也知道谢晏并非循规蹈矩之人,生怕她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便说:“殿下想出气自然可以,但切记不能太过火了,免得引火烧身。” “我知道。”谢晏眸中闪着精光,想起京兆府尹家中的那位公子哥儿叶成礼,心中很快有了计较。 想起毒害太后一事,裴云归还是问了句:“至于四公主毒害太后一事,殿下如何看?” 谢晏却只是说:“此事父皇亲自定夺,我不能再置喙,不过此事估计是四妹所为,皇后应当没出什么力。” 寿康宫刚出事,若此事是皇后筹谋,她不可能那般迫不及待就要杀人灭口。 不过谢晏心中也有疑问:“皇后一党和你们裴家有仇吧?” 想起前世新皇即位后,新皇及政敌对裴家的刁难,裴云归眸色深了些。 “叶家向来和裴家是政敌。” 京兆府尹叶大人是皇后的堂兄,也是皇后的半个母家。虽说裴家向来和叶家是政敌,不过裴家和皇后到底还有没有其他恩怨?裴云归也得要问过父亲。 …… 马车在长公主府前停下,车上的俩人还未下车,便听半大少年不满的声音响起。 “本殿都早到公主府了,皇姐你怎么才回来呀?”三皇子轻哼道。 “小三,你怎么来了?”谢晏就着裴云归撩开的帘子下了车,见到自己皇弟便问。 谢霁一下自恼了:“什么小三?本皇子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是小三小三的叫我。如今我已经长大了,皇姐您屈尊叫我一声皇弟或是三弟,很难吗?” 半大的少年如今个头已经和谢晏一般高了,但她还是如以往无数次般揉了揉少年的头:“行行行,往后不叫你小三了,叫你小三弟总行了吧?” “三弟就三弟,还小什么小的。”谢霁灵活的偏开头,语气依然有些不满。 裴云归见礼:“三殿下。” 谢霁只轻哼一声,算作回应。 不料又挨了长姐一掌:“谢霁,你这什么态度呢,听不见裴云归跟你打招呼吗?” 半大少年只好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听见了听见了。” “裴将军好。” 可他扫向裴云归的眼神依然不太好,眸中还闪过一抹晦涩难懂的情绪。 很显然,他不喜欢裴云归。 “皇姐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快担心死了,今日我刚好有事出宫了,寿康宫事发时刚好不在场,否则我一定帮皇姐说话的。” 几人边说边进了公主府。 谢晏:“事情结束后,父皇又留了我说了会儿话,回来的便往里些,不过我没事,你就不必担心了。” “那就好。” 谢霁刚松口气,看见裴云归一同踏进了公主府,顿时跳起脚来:“这是公主府,不是裴府,裴将军进来做什么?” 裴云归只笑着跟在谢晏身后,倒是谢晏睨了眼谢霁:“喊叫什么?裴云归是谁你不清楚吗?本宫叫他一同来公主府用晚膳,有问题吗?” 谢霁嘀咕:“裴府又不是没饭吃……” 谁料,皇姐不再管他,径直拉着裴云归走了。 “若你再多话,公主府今晚就没你的饭。” 知夏她们想着公主在宫里抄经整整一月,定然很是劳累了,便备下了丰富的吃食。 然后用膳时,她们便发现裴将军温柔的给长公主布菜盛汤。 “殿下可以用了。” 谢晏很自然接过,对于裴云归眼下这般作为,显然已经习惯了。 “别忙了,你也吃吧。” 三皇子很是不屑的吐槽道:“堂堂一个大男人,惯会逢迎!” 谁料裴将军不仅不生气,也作势要一同给三皇子布菜。三皇子一个激灵,赶忙换了个位置。 饭后,谢晏朝自己皇弟咬起了耳朵:“明日带你去寻乐子,可去?” 谢霁:“去哪儿?” 谢晏但笑不语。 第34章 打击报复 翌日傍晚。 有两位面容俊秀、身量差不多的少年一同进了醉月馆。 眼见着一青一蓝两道身影走了进来,且观他们的衣着,绝非泛泛之辈。馆内浓妆艳抹、身姿妖娆的女子很快聚众迎了上去。 玉手如丝、风情万种的女子媚笑着亲昵的挽上俩人的胳膊:“呦,好俊俏的一双小郎君呀!” “两位公子快些里面请,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色艺双全,保管您二人乐不思蜀,满意而归。” 身着蓝色衣袍的小公子表现的有些扭捏羞涩,随意指了其中一位姑娘便上了楼。另一人倒是大胆不拘,眼神流连扫过姑娘们胸前的波涛,啧啧两声后,点了胸前波涛最是汹涌的那位。 “就你了,把本公子伺候乐呵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话间,丢了两锭锃亮的银子给老鸨:“与我那位兄弟一起的。” “哎呦,多谢客官,您且放心,我们的姑娘定能让你尽兴而归的。” “倩倩,一定要好生伺候好公子。” “倩倩知道。公子,奴家服侍您吧。” 青衣公子揽着姑娘的香肩,径直上了二楼,随同一道来的蓝衣公子倚栏而坐。 “倩倩是吧,倒酒。” 姑娘倒了酒,青衣公子仰头饮下。见对面人扭捏的样子,嫌弃道:“三弟,出都出来了,还这般扭捏作甚?” “出来就是寻乐的,别端着了。” 半大少年谢霁有些无语的看了眼自己皇姐:“这就是皇……兄长说的出来找的乐子?” 说话间,旁侧的女子老是贴上来,谢霁终于忍不住了:“别再贴着本殿……本公子了,不必贴身伺候,斟斟酒就可以了。” 那姑娘也会察言观色,很快退开,只斟酒,再没有大的动作,谢霁悄悄松了口气。 谢晏懒懒饮酒,任由着身侧的姑娘贴上来,不拘道:”这乐子不好吗?” 谢霁翻了个白眼:“若是被家中父亲知晓你我二人踏足此地,定是要狠狠挨训的。” 谢晏突然朝对面倾身,抬手掩唇嘀咕道:“我这不是为了找那叶成礼吗?我已经打听过了,他经常会背着家里人偷偷来此的。不先来蹲点,我如何收拾他?” 谢霁猛的饮下一口酒,不满道:“你为裴家人出气,拉着我作甚?” 他真是不理解,皇姐是皇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儿相配,怎么就非裴云归不可了! 半大少年眸色深邃,显然不高兴的很。 谢晏便扫视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便说:“不是说了带你来寻乐子的吗?趁机尝尝人间百味,不好吗?” “歪理。”谢霁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一楼戏台有姑娘在起舞、亦有姑娘在抚琴奏乐。醉月馆的客人越发多起来了。 谢晏姐弟二人各自饮完了一壶酒,第二壶酒饮到一半时,终于看见了目标人物。 谢晏:“来了。” 谢霁:“兄长打算如何做?” “不急,先让他乐呵乐呵。” 只见叶成礼进了醉月馆后,直奔二楼房间,随后便见一窈窕蒙面女子怀中抱着琴也走进了房间。 谢晏问身侧的姑娘:“那女子是谁?” “是胭脂,醉月馆里琴技最好的女子。” 接着又有人端着酒水要送进屋里去,谢晏起身与那人擦肩而过,不慎被对方撞到。 “客官你没事吧?实在抱歉。” “无事。”送酒的是一位姿色平平的姑娘,谢晏扶了她一把:“姑娘当心。” 说话间,却有药物在袖子的掩饰下顺着壶嘴滑进了酒水里。酒水也如愿送进了叶成礼所在房间。 谢霁眼眸微眯,叹气道:“那叶成礼落到皇姐手里,可惨了。” 谢晏又重新坐回了凭栏处,再等小半个时辰就好了。闲等着也无事,她还想饮酒,却被谢霁制止。 “兄长别再喝了,喝多了可是会坏事的。” 实在是醉月馆里的酒有些烈,这会儿的谢晏脸颊已然染了层薄红。 小半个时辰后,果然,叶成礼所在房间内的姑娘出来了,神色略显焦急。谢晏打发了身边的姑娘,朝那女子走了过去。 “胭脂姑娘,叶少呢?昨儿便听叶少说今日要来听胭脂姑娘弹曲儿。” 那姑娘边指着屋里边说:“叶少他饮了些酒后就昏倒了,可那酒水分明不至于醉的那般厉害,我正打算告诉妈妈呢。 ?” 谢晏便急忙拉过谢霁,说:“我们是叶少的朋友,有我们在,叶少不会有事的,姑娘你先去忙自个儿的吧!” 那姑娘见来人识得里面那位客人的身份,也就不疑有他了。 二人走了进去,叶成礼已经醉卧在桌上了,谢晏朝自己三弟招了招手:“到你出力的时候了,将人弄出去吧。” 谢霁咬咬牙,为了不引人耳目,只好不情不愿将人背了起来。 谢晏:“从后门出去,那里有人接应。” 二人刚退出房间,谢晏却瞟到了大堂里正东张西望的一抹身影。 那人脸色冷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竟没有姑娘敢上去搭话。 谢晏便说:“三弟,你先将叶成礼弄出去,免得被人发现端倪,我很快出来。” 说罢,姐弟两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谢晏立马换上了一张笑脸、朝大堂走去。 一看到她,本来沉着脸的男子脸色更难看了。 “那个……好巧啊。”谢晏笑着开口,神色飘忽不定。 裴云归立马将人拽住,语气隐忍:“殿下为何会在这儿?” 谢晏只说:“我这不是来办点事吗?” 裴云归心中担忧:“烟花柳巷之地,实则鱼龙混杂,殿下何等身份?况且还是女……怎可来此?” 说罢,拉着谢晏很快离开。 谢晏反客为主往醉月馆后门走去,途中,小声问了句:“裴小将军?你是生气了吗?” 对方绷着一张脸沉默着,没理她。 索性谢晏也先不管他,转头先去吩咐事情了。 马车旁等着两人:“公主。” 谢晏:“本宫要你们找的人找来了吗?” 一侍卫侧身,拉开马车帘,车里除了昏睡的叶成礼还有一醉汉。 “经打听,此人是一泼皮流氓,以往屡借醉酒骚扰过路女子,还曾奸杀过邻家寡妇,却因寡妇已死,死无对证逃过一劫。” 谢晏只扫了那人一眼,冷声吩咐道:“衣裳扒干净些,天亮前,将他们二人丢到闹市旁的小巷里。” 谢霁倒吸一口凉气:‘还得是皇姐啊!’ “事情办完了,快些回宫去吧!” 谢霁:用完就扔! 又是裴云归,皇姐又跟他走了。 第35章 你怎么这般勾人心魄啊? “裴小将军,眼下万家灯火正好,我能诚邀你一同闲步吗?” 裴云归紧绷着一张脸往前走着,身侧的青衣公子背着手歪过头看着他,言笑晏晏问。 见他不理,青衣公子又凑过去了些:“裴将军?裴小将军,为何不说话呀?” 眼下谢晏做男子装扮,眉清目秀、清逸俊秀,俨然一副翩翩少年郎模样。二人贴的极近,与之擦肩而过的路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二人。 裴云归紧抿着唇,默默抬手将谢晏的头推开了些。 谢晏拧起了秀眉:“做什么?” 裴云归看她一眼,一板一眼道:“殿下有令,莫敢不从。但眼下你我二人还是隔着些距离比较好。” 谢晏看了眼路人的神色,却勾唇一笑,又凑了过去:“怎么?裴小将军不愿意与我并肩?” “自然不是。”裴云归脱口而出,又低喃道:“臣只是不想被旁人误会。” 谢晏追问:“误会什么?” 裴云归暗恼:“还能误会什么?殿下眼下是做男子打扮,自然是误会你我二人好男风、有断袖之癖了。” 谢晏一声轻笑,伸手勾了勾对方的小指,明显感觉到裴云归想躲复又伸了回来。 “其实我有些好奇,若我是男儿,裴云归,你还会倾慕我吗?” 裴云归无语望向她:“可殿下不是。” 谢晏:“若我是呢?” “臣不知道?” 可他偏头看向身侧清逸俊秀的人时,心中却莫名蹦出一个想法,‘殿下这般,似乎也一样惹人注目呢。’ 接着便是心下一惊!面色微僵,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呢? 谢晏捕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勾唇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哦,裴云归,你怎么这么勾人心魄啊?” 裴云归偏过头去,神色有些不自然。 “ 殿下高兴就好。”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谢晏却敛了神色,拦到了他前面,开口问:“裴云归?你是不高兴还是心中有气?” 裴云归沉默下来。 谢晏问:“是因为我去醉月馆一事让你不高兴了?” 裴云归轻‘嗯’出声。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气什么?” “殿下还问臣在气什么?”裴云归心中小恼怒,冷不丁带着质问意味出声:“殿下是女子,去那等烟花柳巷之地,先不说合不合适,难道就不怕出意外吗?” “混迹那等场所的,并不是人人皆正人君子,若被人看破了身份,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那等场所,不乏游手好闲却胆大妄为者,特别是女子,在风月场所更是处于下风。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谢晏忙说:“不必太过担心,我是做好了准备才去的,况且,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有三弟跟着,能出什么事?” “若出了事可还来得及?殿下行事总是这般……” 话未说完,一颗嫣红的糖葫芦被抵到了唇边,缺了一口子,明显是被人咬过了。 “呀,这糖葫芦也太酸了,我不想吃了,你帮我解决。”谢晏拧着细眉开口。 见对方愣愣站着,又有些苦恼开口:“怎么?嫌弃我吃过啊?那算了,我丢掉……” “殿下等等。”裴云归急忙拿过了谢晏欲扔掉的糖葫芦,脸颊微红道:“臣才没有嫌弃,我这就吃。” 谢晏勾唇一笑:“那你吃了我的糖葫芦,就不准再生闷气了,我不喜欢你老绷着张脸。” 裴云归自然是乖乖听话,但他还是多嘀咕了句:“那殿下往后行事也不可太过轻率了,做任何事之前都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 若不能避免今日类似的事,一定要让臣陪着。” “好好好,我记住了。” 谢晏拽住对方衣袖,指了指前方:“那边好像有杂技班子在表演,我们去瞧瞧。” 看着手里的糖葫芦,裴云归懒得再去管路人的复杂神色了,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往前走去。 但他张口吃下那颗缺了一角的糖葫芦,便蹙了蹙眉,他知殿下不喜食酸的,可这串糖葫芦不算太酸啊。 表演杂技的小男孩儿连着翻了好几个后空翻,引得周遭喝彩声阵阵。 “哇哦!小郎君真厉害。” “再来翻一个……” 谢晏随着人群一起鼓掌喝彩。 面前突然多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油纸包。 “这是刚出锅的红豆紫薯饼,殿下尝尝。” 谢晏接过尝了一口。 裴云归期待着问:“甜吗?我听店家说里头放了好些红豆,应当是甜的?” 谢晏又咬了一口,显然很喜欢:“裴小将军买的,哪能不甜呢?” 前头有人在玩投壶,二人又寻了过去。裴云归出手,自是全中,谢晏也来了兴趣,但她有些失手了,十只中了七八。 之后二人便往回走了,看着谢晏一直拿在手中的饼子,裴云归接过问道:“吃不下了?” “此前饮了些酒,有些吃不下了。”谢晏说着,双颊都有些红扑扑的。 醉月馆里的酒后劲有些大,谢晏只觉脑袋有些昏沉。 “唉,等等……” 但她没想到裴云归接过她吃剩的饼子后,竟三两口全吃了下去。 “你若想吃再去买便是,何必一直吃我吃过的?” 裴云归双颊鼓鼓囊囊的,笑起来有些傻里傻气的,含糊道:“臣不嫌弃殿下。” 但他自己尝过才知道,原来这红豆紫薯饼子并不怎么甜,难怪殿下不喜欢吃呢? “殿下等等臣,前面有一家糕点铺子,臣去买些清甜的糕点来。” 谢晏拽住了他衣袖:“今日先不必买了,我不饿,我们回去吧。” 察觉到她越来越红的双颊,裴云归吓了一跳:“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晏:“刚刚饮了些酒,头脑有些昏沉罢了,我们回去吧。” 正要迈步,却被裴云归拉住,随后只见他缓缓蹲了下去。 “殿下上来,臣背你回去。” 谢晏一愣,问他:“怎么?这会儿不怕旁人指指点点了?” “与殿下一起,似乎不怕了。” 谢晏轻嗔一声,才伏趴了上去。 明明公主府的马车也远远跟在身后,却被无视了。 随着时辰越来越晚,街道上的人影已越来越少。二人走在街头,身影被月光拉的极长。 “裴云归,我有件事与你说。” 女子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裴云归颈侧,唇瓣还随着女子摇晃的脑袋时不时擦过。天知道,裴小将军的身躯僵了又僵,步伐看似匆匆又略显无措。 迷糊的人未察觉他的后颈泛红,语气也有几分沙哑:“殿下有何事只管说,臣听着的。” 谢晏又晃了晃晕乎的脑袋,开口说:“我想出一趟远门。” 男子脚步一顿:“殿下要去哪里?” “西北夜戈部落。” 西北夜戈部落,与北狄相邻,北狄一直大肆收割周边部落,却一直未能完全将夜戈部落占为己有。 想起前世的一些事,夜戈部落似乎与北狄水火难容。谢晏便想趁着与北狄的一年之期,暗中走一趟夜戈部落,若能拉拢夜戈部落,将来起战事时也多了一份筹码。 裴云归了解谢晏,知道他心中的打算,没有说不能去。 他只是带着期待开口问:“殿下能不能再等等臣?” 第36章 你是在威胁本公主吗? “等你?”谢晏问。 “嗯。”裴云归轻嗯一声,又说出自己的想法,或是决定:“臣知道殿下要做什么,自不会阻拦,但臣要同殿下一道去。” 夜戈部落远在西北,他们对其并不了解,他如何能放心殿下独自前去。裴云归暗下决定,他是一定要跟着殿下一同去的。 “殿下独自去,臣不放心,臣要跟着殿下同去。” “跟我一起去?”谢晏迷糊间发问:“可你手上有一支新兵要训,且来年就要能派上用场,集训操练马虎不得,你若不在了,飞羽卫谁来训?” 裴云归只稍一思索,心下很快便有了计较:“这个臣自有办法解决,只是要殿下等上臣一段时日了。” 飞羽卫他前世就已经操练过了,对这批兵士心中有了了解。知道他们能承受多大程度的操练、也知道最适合他们的操练方法。 最多半年,他便有信心让飞羽卫焕然一新,之后,他再做好后续的集训部署,让空青他们接手训练事宜就可以了。 谢晏又问:“若我不等你,自己去呢?” 裴云归语气沉了些:“殿下想都不用想,臣绝对不会让你独自前去的。” 夜戈部落也不是非要结交,即使不结交,若起了战事,他也会率领裴家军及飞羽卫守好国土。 似是又怕对方起什么坏心思般,裴云归又沉声补充道:“殿下别想着甩下臣偷摸着去,若殿下再骗臣,臣就……” 谢晏笑问:“你就什么?” 男人抿抿唇,负气般开口:“臣就奏请陛下,觊觎靖朝的敌人一日未除,那就让殿下一直禁足于公主府。” 谢晏只觉好笑:“你凭何觉得父皇会听你的呢?” 裴云归:“会听的。” 他总有办法会让陛下听自己的。 “所以殿下还想着独自偷摸着去吗?” 夜风袭来,谢晏清醒了几分,有些气恼的在对方胸膛捶了几下:“裴云归,你是在威胁本公主吗?” 裴云归语气又恢复了寻常:“臣不敢!” “最好是。” “那殿下能等等臣吗?至多四五个月。” 四五个月过后,一年之期也还有半年,也不是不行。 谢晏便应了他:“行,等你,到时我们一同前去。” 况且今日与他说起自己的打算,谢晏本就没想瞒着裴云归自己独自前去。 “裴云归,我想公主府里的床榻了……” “好,臣这便加快脚程。” …… 翌日。 晨曦微亮之际,京师闹市已有奔波劳作的百姓上街,有些早食摊子早已支楞好,几家的小娃儿都如鸟儿般早起在边上玩闹。 几个小娃追逐推搡着跑进了一旁小巷中,突然惊呼出声。 “快来看快来看,这里有两个露着大腚的流浪汉唉……” “哪儿呢哪儿呢?” “小六子,哪儿有露着大腚的人呢?” “这儿呢?”名叫小六子的男娃儿正朝玩伴招着手:“快来看,这儿呢?” 几个小娃一窝蜂跑过去瞧,看见巷中的场景后,一个稍大些的女娃惊叫出声,忙折身跑走了。 跑回自家大人旁惊异道:“阿爹阿娘,那边有两个不穿衣裳的男子。” 其母正忙着手上的活计,嗔道:“什么不穿衣裳的人,你一个女娃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也不害臊。” 女娃:“我没有胡说八道,真的有两个不穿衣裳的人,其中一个好像是经常醉酒的那个赵九呢。” 其父一顿:“那个醉汉赵九?” 女娃点点头,其父便说:“走,去看看。” 还有几个被自家娃儿叫过去的大人,等他们走到小巷中看到那般不堪入目的场景,急忙去捂自家娃儿的眼睛。 只见小巷一角,两个衣裳零落的男子缠在一起,姿势极其暧昧且没眼看,两男子就那般缠抱在一起 只有两人身躯相贴的地方被衣物遮掩,其余地方大喇喇的露着。 才有了小娃们说的露着大腚。 大人们立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两人谁啊,怎么这么不要脸呐?” “就是,太不要脸了,两男人那样……也就罢了,竟还要跑出来外面污人眼睛。” “咦……不对,那人不就是醉汉赵九吗?” 很快,此处的热闹引来了巡街的官兵。 “做什么围在一处?” “让开让开,官爷来了。” 巡街官兵一看小巷中的场景,为防事情闹大,立马将那两人围住,问出其中一人身份后,又将百姓们遣散。 踹了那两人几脚,没有苏醒的迹象,一士兵便问领头的:“头儿,这两人要如何处理?” 头领厌恶看了两人一眼,只说:“此举败坏市容,先将人弄回卫所吧。” 刚刚的动静吸引了前来寻找自家少爷的叶家下人,岂料却见自家少爷刚要被官兵拖走,忙叫出声:“少爷。” “几位官爷,你们要将我们少爷拖到哪里去?”说话间,小厮瞥见地上俩人衣裳凌乱的模样,立马噤了声。 巡街官兵问他是哪家府上的,小厮支支吾吾。见他不说,官兵就要将人拖走。 小厮一急,便说了出来:“官爷,我们是京兆府尹叶家的,这是……我们府上的少爷,你们不能将人带走。” 话落,几位巡街官兵面面相觑,京兆府尹府上的公子竟然好男风,还玩得这么…… 不过他们也只是巡街的士兵,自不会去与叶家作对,便让小厮将人领走了。 不过暗处却有人将这一切看了去。 靖朝是五日一早朝休一日,今天刚好不用早朝,朝臣们也都惫懒晚起了些,再悠悠用早膳。 而这时候,关于晨曦小巷中那出闹剧的消息,正通过各府外出采买的小斯正鱼贯而入各达官贵人府中。 有人权当听了个笑话,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大肆谈论,也有人不甚在意揭过,亦有人恼怒不已! 叶府。 京兆尹叶绍华猛的将一盆凉水兜头浇到自己儿子身上,心中火气直冒。 叶成礼一个激灵,终于醒了过来,看见自己被浇透,怒声道:“爹,你做什么浇儿子一身?” 叶绍华面上满是怒意,又有失望:“逆子,丢人,丢人啊,我叶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说罢,抄起一旁的棍子就要落下,叶成礼惊惧道:“爹,你做什么又打我?” 棍子已经落下,叶绍华怒其不争道:“整天无所事事也就罢了,为何越来越放肆,如今竟做出这等令人耻笑的事。你知不知道,如今我们叶府,已然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 叶成礼被揍的喊叫出声,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爷,别打了。” 叶夫人冲进来护住了儿子:“礼儿,你没事吧?” 叶绍华哼道:“看吧,这就是你惯出来的,越发变的不伦不类了。” 叶成礼躲到了母亲身后,才问:“阿娘,阿爹他为何一早就打我?” 平日因为当今皇后是自己堂姑母,嫡长皇子是自己堂表哥的原因,叶成礼实则有些纨绔跋扈。但他却惧怕自己父亲。 叶母却是眼神复杂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礼儿,老实跟母亲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与男人相好的?” “什么与男人相好?”叶成礼一头雾水。 叶母便将小巷中的事说与儿子听,叶成礼却神色大骇。表示自己根本不好什么男风,昨日去的也是醉月馆,饮了些酒后头的事就记不清了,并不认识什么醉汉赵九。 叶绍华半信半疑:“所言当真?” 叶成礼急忙点头:“阿娘可以为儿子作证,当初的通房丫鬟就是阿娘身边的人,若阿爹不信,便可去问玲儿,儿子明明一切正常。” 想起通房丫鬟玲儿,叶夫人也相信自己儿子一切正常。 叶绍华又问:“昨夜之事你当真没印象?” 叶成礼忙点头。 叶绍华也不是傻子,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自己混账儿子可能是让人算计了。 便很快找来亲信,去查昨夜之事。 裴府。 听着叶家小子的闹剧笑话,裴司卓看向自己儿子:“叶家的事听说了?” 裴云归:“嗯。” “看起来你倒是一点不惊讶?” 裴云归用着粥,没说话。 裴司卓却看出了点名头:“你做的?”估计是报上次叶夫人攀咬的仇。 那个在裴府花圃里动手脚的下人也已经处理了,竟是一个小管事。 裴云归却摇摇头:“不是儿子做的,是长公主。” 第37章 一文一武,很是养眼 裴父疑惑:“长公主做的?” 裴云归点点头,唇边却莫名泛起一丝笑。 裴父自是捕捉到了,却还是问了句:“长公主为何会这般行事?” 裴云归:“殿下说她会护着裴府,这次就是帮裴府出气。” 至于因何事出气?大家都清楚。 看着自家小子一脸得意样,裴父心中却一阵无语。 便顺道提了一句:“叶家与皇后关系匪浅,四公主嫁祸长公主一事,叶夫人会突然进宫,皇后可能多少也参与了些,长公主对叶家这般不客气,不知要如何应对皇后?” 裴云归拧眉思索起来,过一会才开口说:“毕竟寿康宫那件事已了,且还是陛下亲自定夺的,对公主也做出了补偿,公主不会再因此事去跟皇后或四公主对上了。” 皇帝宠爱长公主不错,但长公主又何尝不‘懂事’呢! “但依儿子看来,公主这次对叶家的出手还闹的满城风雨,又何尝不是做给皇后看呢!” 裴父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事。 谈及皇后,裴云归终于问出了那个疑惑:“父亲,儿子心有不解,裴家和皇后,是有私怨吗?” 说起私怨? 裴父愣了瞬,只说:“也许吧。” 裴云归却不解:“父亲这是什么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听儿子提起往事,裴父自是想起了往事,也想起了自己那位遁入空门的弟弟,只叹息了声:“算是有些私人恩怨吧! 皇后恨的人应当是你二叔,只是顺带恨上了裴府其他人罢了。” 裴云归:“二叔和皇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皇后一心想搞垮裴家? “这事啊,你二叔不愿再被人提起,就别提了吧!”裴父只叹息的摇摇头,惋惜道:“终究不过一个情字罢了。” 情? 但这情,可不仅仅是指男女之情? …… 一月未去裴家军军营了,裴云归正要走一趟军营。 见母亲和妹妹正在院中书写着什么,桌上还堆着许多帖子,问了句:“母亲,棠儿,这是在做什么?” “哥哥,你和父亲谈完事了?” 裴云棠活泼好动,一下就窜到裴云归跟前将他挽住。 “嗯,我正要出门,你们这是……?” 裴云棠看起来兴趣浓厚:“府上要办赏菊宴,我和母亲正在写帖子呢?” 裴府很少办秋冬时节的宴会,多会选择春夏时节的赏花宴亦或樱桃宴。眼下竟要办赏菊宴? 裴云归看了眼自己妹妹,意味深长问道:“若我没记错的话,棠儿也快及笄了吧?” 裴云棠‘嗯’了声,并未察觉异常。 他又问:“这赏菊宴棠儿也乐意办?” 裴云棠点点头:“有何不乐意的?”她天生喜爱热闹。 裴母说了句:“行了,你有事就去忙吧,棠儿的事我自有思量。” 看着自己妹妹一脸天真样,裴云归还是提了句:“母亲,棠儿天真,有些事您莫要瞒着她。” 裴母只说:“母亲知道。” 裴云棠没有去思量母亲和兄长的谈话内容,而是挑挑拣拣抽出了一张帖子递到了兄长面前。 笑着开口:“喏,想必哥哥会想亲自跑一趟的。” 裴云归只扫了眼帖子,便立马接过离开了。 看着儿子一副急匆匆的模样,还颇有几分上赶着的意味,裴母却垂下了眸子,若有所思,眉眼却夹杂着忧愁。 公主府。 裴云归还是乖乖等着护卫传召,得到了应允才进府。 吟秋禀道:“殿下,裴将军正在外头候着呢。” 谢晏懒懒从榻上爬起身,吟秋取过披风帮忙披上。 谢晏走到院中,只见裴云归正闷头等着,拢了拢披风走了过去:“裴云归,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裴云归将手中帖子递了过去:“微臣母亲正张罗着赏菊宴,臣是来送帖子的。” 谢晏伸手接过帖子,玉手有意无意拨过男子的大掌,惹的男子手掌微颤…… “那你想要我去赴宴吗?” 京中各府时常会办各色宴会,公主府里也堆满了各色帖子,但谢晏很少会去赴宴。当然,也没人敢对她有意见。 裴云归只一板一眼道:“殿下随意便好。”但他眼中还是有希冀,不然也不会亲自跑一趟只为送长帖子了。 谢晏眉眼微挑:“有劳裴小将军跑一趟了,本宫会好好思量的。” …… 三日后,便是裴府赏菊宴了。 知夏便问:“今日便是裴府赏菊宴了,公主去吗?” 谢晏搁下手里的书,懒懒开口:“闲着也无事,那便去吧。” 知夏和吟秋立马帮主子梳妆,又取出了好几套崭新衣裙一一给主子挑选。 “公主今日要穿哪套衣裙?” 谢晏一一扫去,目光定格在一套留仙长裙上,两婢子会意,取下长裙帮主子更衣。 裴府,已接近帖子上的宴席时辰,各家夫人携家中晚辈陆续抵达裴府。 忠义侯霍清封也正好在京,便也来赴宴了。不过不同于其他府上长晚辈一同赴宴,他却只他独自一人,无父母姊妹。 裴云归难得空出时间来也在府上,但他并未与旁人交谈,只闷头饮着酒,见到霍清封来,却罕见主动迎了上去。 “霍兄,你也来了。” “裴将军。”霍清封有些讶异于裴云归对自己突然的称兄道弟,但也只是温和一笑,:“这几日正好在京,便也来凑个热闹。” 裴云归侧开身子:“霍兄请。” 二人相邻落座,霍清封一身月白衣袍,裴云归一袭黛色劲装,一文一武,皆是靖朝青年才俊,竟养眼的很。 一些未出阁的千金频频向二人投去目光,均在心中惋惜——可惜二人皆名花有主了。 门口再次热闹起来,裴云归急忙抬头看去,却有些失落。 这厢来的人是都察院罗御史的妻女罗夫人和罗竹汐,还有嫁于刑科给事中的裴家大小姐裴云婧。 裴云婧身侧还跟着一人,是裴夫人姐妹之女林芷若。 几人一同往席间走去,两位年轻姑娘的目光皆扫向男眷席同一处。 林芷若表现的有几分羞赧,跟在裴云婧后头没动。罗竹汐却是大大方方朝男眷席走了过去。 面上泛着笑意开口:“清封哥哥,你回京了?” 第38章 不会成婚 “唉,汐儿……” 罗夫人还想叮嘱女儿稳重些,奈何一见到霍清封,这个女儿哪里还能听的进去那些大道理,真真无法了。 裴云婧打趣了句:“瞧瞧罗小姐这性情,真真与我那三妹一样,也是跳脱的很。” 罗夫人只能笑着回道:“哪里一样呢?裴三小姐可比汐儿稳重多了。” 裴云婧:“在我瞧来,她们年轻小姑娘都是一样的,天真活泼倒也讨喜。” “是啊。” 罗竹汐径直朝男眷席走去跟霍清封打招呼,众人并不觉得有多意外。只因俩人自小经父辈口头定下了姻亲,如今忠义侯府只剩霍清封一人,罗霍两家自是常有来往的。 都察院罗御史罗啸,从文,年轻时却是已故骠骑大将军霍元湛的‘跟班’,平日里对霍清封也多有照顾。 罗竹汐又自小喜欢跟在霍清封身后跑,自是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只剩月余,罗竹汐便及笄了,两家早已达成了默契,待罗竹汐及笄后,俩人便会定亲。 “清封哥哥,你回京了为何都不告诉阿竹啊?”罗竹汐一张小脸带着埋怨。 霍清封温和一笑,笑里不乏安抚意味:“我也是昨日才回来,想着阿竹今日应当会来的,才没有提前告知阿竹的。” 罗竹汐娇嗔道:“当真?清封哥哥不是故意瞒着阿竹的吧?” 霍清封认真跟她说:“我岂会诓骗阿竹?” 罗竹汐年纪虽小,却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便只小声问道:“那……等赏菊宴结束后,我可以去侯府找清封哥哥吗?” “可以。”霍清封一口应下:“伯母似乎在找你了,先过去吧,莫让伯母着急了。” “那我就先过去了。” 待人走后,裴云归打趣了霍清封一句:“原本以为霍兄平日里待人已是极和善的了,没想到在面对罗家小姐时,更是柔善的不得了啊?” 霍清封悠悠饮茶,只说:“若换做昭阳长公主,只怕裴将军比霍某还要和善呢?” 这一点,裴云归自是没什么好反驳的。 这不,门口响起‘昭阳长公主到’的声音,黛色身影便腾的站了起来。 众人齐齐朝门口看去,看着款款走来的身影,均觉惊艳。 只见长公主着一身鹅黄浅杏两色交相辉映的银线绣梅留仙长裙,长裙由寸锦寸金的云绫锦及御贡浮光锦制成。长裙曳地、轻纱薄翠,行走间更有光华流转、越发衬得那天姿国色的人儿飘渺若仙。 就连青丝间光彩熠熠的镂空飞凤金步摇也是极品,一切皆彰显着皇家的荣耀与尊贵。 行走间,谢晏眉梢微微上扬,流露出高贵傲人的气息,在秋日暖阳的映照下,她的脸庞仿佛镶嵌着一层璀璨的光芒,美丽动人。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如同湖面一样深邃,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靖朝长公主昭阳,罕见赴宴,铺一到场,便将宴席间所有盛装打扮的女儿家都比了下去。且众女儿家的目光皆牢牢锁在谢晏身上,心中无一不惊叹。 哪怕是平日里最会争风吃醋、自诩高人一等的个别千金,面对谢晏也是甘拜下风。 当然,落在谢晏身上的目光除了女儿家们,自然不乏年轻儿郎们尚来不及收回去的惊叹目光。 看着旁的男子惊艳不已的目光,裴云归心中有几分不舒服,也有些莫名小恼谢晏的盛装出席。 瞧瞧,有个别郎君的魂儿早已被勾走了,大男人家家的,真是没出息! 当然,也有些不甘的目光落在裴云归身上,奈何裴云归气场太骇人,只被他沉着脸扫了一眼,再不甘的目光也都畏畏缩缩收了回去。 裴母打了头,众人向谢晏见过礼:“见过长公主。” 谢晏看起来心情颇佳,开口时亦随和的很:“大家不必多礼,本宫就是来凑个热闹的,不必拘谨,该如何便如何就好。” 全场身份最高的当属谢晏,裴母请她上坐。 落座后,谢晏朝裴云棠招了招手。裴云棠会意,跟身边的林芷若打了声招呼便去公主旁边了。 “公主姐姐,你今日可真好看?来的这般迟,棠儿还以为公主不来了呢?” 谢晏与她说笑着:“你都说了我是公主,可不得来晚点摆摆架子吗?” 裴云棠小声嘀咕:“公主姐姐是不知道,哥哥今日早早就在席间坐着望眼欲穿了呢?” “是吗……” 林芷若看向谢晏,想起坊间关于谢晏和云表兄之间的传闻,心下莫名有些不甘。 可惜,对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她天生矮对方一截。再看小表妹和对方很是熟络,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她的目光略带不善,谢晏自是察觉到了,便问:“棠儿,你长姐身边的姑娘是哪位啊?以往似乎没见过?” “那是我姨母的女儿,林家表姐。”裴云棠解释着:“从蜀郡来的,说是要在京师待上一段时日。” 表姐啊? 谢晏挑眉,只觉好笑,她们二人从未有交集,对方的防备不善,从何说起? 而一旁的裴云归突然起身,霍清封拉住了他,似笑非笑道:“裴将军要去做什么?莫不是想当众将长公主带走吧?” 裴云归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支吾道:“不是,我就是……” 霍清封只是笑笑:“若裴将军想与长公主说话,赏菊宴过后也是可以的,何必急于一时呢?”语气中带着几分回敬的调侃。 裴云归又坐了回去,冲动了! 很快,一众人便涌向裴府花园,开始走赏菊的过场了。而裴云棠也一直被裴母带在身边与其他贵妇人交谈着。 又过了会儿,谢晏被人请到了裴府偏院,相请的人正是裴母。 “长公主。” 谢晏问:“裴夫人单独找本宫,有事?” 裴母:“今日长公主愿意赏脸赴宴,臣妇喜不自胜,但还是斗胆,想问公主一个问题?” “可以啊,裴夫人请问?” 裴母脸上闪过挣扎,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众人皆道,公主与我儿青梅竹马、情深意厚,可你们二人之间情意到底如何?臣妇不知,况且北狄还有意为北狄大王子求娶长公主,臣妇亦不知?一年后,公主到底会不会去和亲?” 她话里有话,谢晏自是听出来了,便开口道:“裴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裴夫人一咬牙,问了出来:“臣妇想问,公主与我儿到底有没有可能?若你二人没有可能?臣妇便要为我儿相看人家了。” 自己儿子也快双十之龄了,也该议亲了。若他们二人没有可能,不如早先断了虚妄的念头。 听她这般问,谢晏沉默下来…… 思绪被带回前世,入目又是一幕幕血色。 虽说他们现在正一步步谋划着,可未来会不会有变故,没人清楚。谢晏知道,虎视眈眈的北狄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能嫁人。 万一……反正最坏的打算就是,若谋划失利,她还是要走上前世的老路。 所以眼下她,不能嫁人! 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谢晏只说:“起码一两年内,我没有成婚的打算。” 裴夫人还是多问了一句:“若是我儿他……” 谢晏:“即使是裴云归,我也不会同他成婚的。” 第39章 已有心悦之人 “母亲,如何了?”裴云婧带着林芷若找到了裴母问道。 裴母叹息了声,更多的是放下了心中的忧虑。 看向林芷若,笑着开口:“芷儿也许久没见你表兄了,今日也还没说上话,不如就让婧儿带着你去同云归打声招呼吧。” 林芷若娇羞着低下了头,语气柔顺:“芷儿都听姨母的。” 另一边,听到有人寻自己,裴云归早已在水榭亭等着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中一喜,连忙转身,却在看到来人后,眸色黯淡了下去。 “二弟。”裴云婧率先开口。 裴云归唤了声:“长姐。” 裴云婧拉了把身侧的人,说:“这是蜀郡姨母家的林表妹,二弟可还记得?” 裴云归看了眼林芷若,单看人,他没什么印象,不过提及蜀郡姨母及其女,他还是有印象的,便点点头道:“记得。” 听到对方说记得,林芷若心中涌过一股暖流。 她和表兄只见过两三回,来之前就怕对方已然忘了自己呢? “芷儿见过云表兄。”林芷若微微欠身开口。 裴云归礼貌回应:“林表妹。”语气再稀松平常不过。 裴云婧眼波在二人身上流转一圈,便找了借口离开:“二弟,母亲让我带林表妹过来与你打声招呼,但我想起还有些事要与母亲说,就先走了,你们聊。” 走了几步又补充道:“林表妹好不容易来一趟家里,二弟你领表妹好好逛逛。” 等人走远只剩他们二人后,林芷若按下内心悸动,率先开口道:“芷儿想逛逛裴府,云表兄可否带芷儿走走。” 女子垂着头,两颊微红,却没发现男子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 裴云归只说:“我还有些事,若林表妹想到处逛逛,便寻了府中婢女来带路吧。” 说罢就要走。 谁料林芷若咬牙拦住了他:“云表兄,可芷儿就想要你领着,不可以吗?” 一人欲走,一人上前拦人,致使两人隔的有些近,几乎是瞬间,裴云归便往后退开了。 “我确实有事要处理,林表妹想逛,先在此处等着吧,我会差丫鬟来领路的。” 说完准备再次迈步离开。 林芷若急了,慌忙开口:“云表兄你为何要走?芷儿不信你不懂姨母的安排。” 裴云归狐疑看向她:“母亲?母亲有什么安排?” 在自己妹妹的事情上他倒看到明白,没想轮到了自己,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芷若再咬牙往前一步,开口说:“姨母说云表兄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 只一句,裴云归便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当即皱起了眉头,母亲怎么会……? “母亲有意撮合你我二人?” 林芷若羞涩点头。 不管林芷若是怎么想的,裴云归都知道他应当表明自己的态度。 随即解释起来:“母亲那边我自会去说,但我还是要与林表妹说清楚。 眼下我无意成婚,且我已有心悦之人,与林表妹是万不可能的。” 林芷若脸色白了些:“可姨母说你我二人知根知底,很是合适。” 裴云归语气无波无澜,不似女子那般急切:“母亲 的想法并不代表我的想法?” 林芷若带了几分小心翼翼问他:“难道就不能试试吗?万一……” “不会有万一。”男人语气斩钉截铁:“我早已有认定之人,断不会再与旁的女子有任何可能。” “若林表妹是想择婿了,还是换位郎君吧。” 林芷若有些不甘:“云表兄还真是干脆,倒把芷儿说的很是恨嫁般。所以,表兄喜欢的真的是那位昭阳长公主吗?” 对于这个问题,裴云归承认的很是干脆:“是!” 林芷若急了:“可你们二人根本不可能,北狄不是还想为他们的大王子求娶长公主吗?若人家去和亲了,云表兄当如何?” 裴云归下意识反驳,语气竟隐隐带着颤意:“殿下不会去和亲的!” 他绝对不会让那件事再发生! “就算长公主不会去和亲又如何?只是云表兄自己不知道罢了。”林芷若一急,又因心有不甘,话便多了些。 “你和那位长公主是根本不会有结果的,指不定人家压根就没想与你有未来呢!”谢晏与裴母的谈话,裴云婧多少透露了些给她。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言语却让裴云归沉了脸色。 “林表妹慎言,昭阳长公主金尊玉贵,岂能随意妄议!” 林芷若突兀笑出声:“不能妄议?可云表兄自己还不是亲口说着心悦之言吗?” “况且,我也只是说句实话罢了,难不成云表兄就一定确定自己和长公主能走到最后吗?” 裴云归一时哑然,他想反驳的,却找不到反驳的言语…… 确实,劲敌未除,世事变迁,他不确定自己和长公主能不能走到最后。 但他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就是了:“林表妹误会了,我心悦长公主,只是随心而动,并非一定要追求个结果。” 他只想守护殿下,忠其余生,只愿殿下顺遂无忧,并不敢贪念过重去奢望些什么? “言尽于此,望林表妹能明白。” 说完,真正要迈步离开。 但林芷若还是想再争取一次,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向对方靠近,想去拉裴云归:“云表兄,我们就不能好好谈谈了吗?……” 裴云归微沉着脸,侧身躲得迅速,而他身后便是水榭边缘,也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没注意.。 噗通…… 随着噗通落水声响起,林芷若竟直直栽进了水里,正胡乱扑腾着双手喊着‘救命’。 “救……救命……云表兄……救命……” 看了眼水榭亭围栏,再看看正在水中扑腾叫唤的人,裴云归眉头微蹙 ,神色颇有几分无语。 但他还是好心提醒了句:“池水并不深,最多也只到成人腰身,林表妹可以站起来。” 正在水里扑腾的林芷若:“……” “啊……腿……抽筋了,谁来……帮帮我……?” 裴云归留下一句‘我去找人帮忙’便匆忙离开了。 林芷若内心真的很“……” 很快有婆子过来将林芷若从水里捞了。而动静也吸引了院落另一侧说笑的三三两两顾客。 当然,被裴云棠拉着说笑的谢晏也在其中。 池子边,被救上来后的林芷若正拢着披风,哆嗦着身子期期艾艾的看向裴云归。 “云表兄,方才我腿脚抽筋向你求救,你为何不愿帮我一把?” 裴云归只一板一眼答道:“男女有别,还是叫女婢施救更稳妥些。” 男人随口答着,目光却是落在人群中的长公主身上,随口解释的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第40章 殿下在乎吗? “怎么回事?芷儿怎么落水了?” 裴母急急赶来,忙吩咐着府中女婢:“还不快带表小姐去更衣。” 听到裴母说的话,众人才知落水女子原是府上的表小姐呀。 不过看着湿漉漉小声抽泣的女子,还有一旁神色淡漠的男子,在场宾客大多是游走于后宅的老手,哪个还没见过些腌臜事,早已在心中脑补了一出大戏。 显然先前此处并无第三人在场,众人皆认为——只怕是这位所谓的表小姐对自己表兄生了异样的心思,欲以落水博同情。 谁知,她楚楚扮可怜的戏码根本入不了男人的眼。 不过……众人的神色皆有意无意扫过谢晏,皆心道这位表小姐胆子真大。 京师谁人不知长公主和裴小将军的传言,即使二人在人前表现的并不亲密,可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她这般作为,岂不是在挑衅长公主。 还有裴家人,放任这位表小姐此般作为,也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反观谢晏,只是嘴角噙笑看着眼前的热闹,似乎并不恼怒。 下人领着林芷若去更衣,裴母忙招呼宾客散去,看着儿子去寻长公主说话,她也无法。 再者,她心中也有几分暗恼林芷若的不争气,没把握住机会也就罢了,竟还惊扰了宾客闹出了笑话。 裴云归朝谢晏走了过去:“殿下。” 看殿下和自己妹妹正聊的开心,便开口问道:“棠儿和殿下在聊什么?似乎聊的很是开心。” 裴云棠率先开口说:“我和公主在聊叶家的事儿呢,想必哥哥也听说了叶成礼的事吧,没想到那浪荡子叶成礼竟然好男风呐。” 叶家虽与裴家是政敌,但平日里明面上的往来却是有的。不过这次叶家并未赴裴府赏菊宴,却依然避免不了叶家少爷的那档子风流韵事被众人窃窃私语。 而谢晏,则是对这则八卦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只有叶府里一片鸡飞狗跳,因着自己儿子的事,叶绍华没少被同僚调侃取笑。就连上朝时康宁帝看向他的目光也意味深长,最气人的人,压根查不出来到底是何人暗算了叶成礼,对方做的太干净了。 当然,叶绍华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头呢,叶成礼不知是受了何影响,之后竟真的跑到了象姑馆寻了小倌。而那个一同在小巷中被人发现的醉汉,也早已被叶绍华处理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也听说了些。”裴云归回自己妹妹的话。 “我原以为叶成礼只是有些纨绔罢了,不曾想他还有特殊爱好呢,倒真让人……” “棠儿。”裴云棠还在感慨,却被自己兄长打断:“我有话想与公主说,要不棠儿先去寻平日里交好的小姐说说话?” “不要。”裴云棠却一把抱住谢晏的胳膊,不愿离开:“我也还有话与公主说呢,哥哥想与公主说什么只管说,犯不着支开我。” 今日自己母亲老是拉着自己去与那些夫人交谈,而那些夫人也会有意无意提及家中子侄。裴云棠就是再愚钝也意识到了母亲的用意,缠着谢晏就是为了躲开自己母亲,眼下自然不愿离开。 但裴云归自己心中也藏着事,哪里还能顾得上自己妹妹的处境呢? “我是真的有事与殿下说,棠儿先去寻你的小姐妹玩儿吧。” 说完就要上手将自己妹妹从公主身侧扒拉开,裴云棠自是不肯,歪着脑袋死死缠住了谢晏。 “哥哥他欺负人,公主姐姐,你快训他。” 谢晏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转头对裴云归说:“想说什么就说吧,棠人她又不是外人。” 男人抿抿唇,再次解释起方才的事情:“殿下莫要误会,林芷若是我姨母的女儿,臣当唤她一声表妹,也仅此而已,并无其他。 臣对此人并无多少印象了,方才也是家姐将人带来与我说话的。与她独处并非臣之意,她落水与臣无关,臣只是帮她唤了丫鬟婆子来施救。”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呢?”谢晏笑看着神色略显紧张的人问。 “臣想说,臣与她什么都没有发生。”男人语气认真。 谢晏:“嗯,我知道。” 裴云归:“还有,不止今日,往后臣也不会与她有什么的。殿下可愿信臣?” 谢晏依然言笑晏晏:“你说的,我自然都信。” 可不知为何?谢晏明明笑着与他说信自己的话,可那笑,在裴云归看来竟有几分不是滋味。 男人垂下眼眸, 心中不禁想到:殿下真的是信自己吗?可为何他会觉得那是……不在乎呢? 裴云棠正将脑袋歪在公主肩头默默吃瓜,还在腹诽着:哥哥在公主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却不妨突然被自己兄长拽开,裴云归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气,拉上谢晏的手就要走。 “唉,哥哥你做什么?你要带公主去哪里?”裴云棠不依,还想去拉谢晏。 却见自己兄长有些不耐烦了:“裴云棠!若你再缠着殿下,后果自负!” 裴云棠只好讪讪收回了手,看着兄长将人带走。 谢晏后头告诉她:“棠儿不必担心,相看议亲一事,我会帮你到你母亲那儿说上两句的。” 扶光院。 裴云归直接将人带到了自己院中,刚将人放开,又有几分懊恼:“抱歉殿下,是臣冒犯了。” 谢晏只是走到桌前坐下,以手托腮看着对方:“这般火急火燎的将我带来,有事?” 裴云归心中有几分懊恼,望向谢晏的双眸也带上了几分哀怨,抿抿唇,终于问道:“关于林芷若的事,殿下当真那般信我?” 谢晏点点头:“不是说了吗?我自然是信你的啊。” 裴云归却莫名笑出声:“殿下到底是信任臣,还是根本不在乎呢?” 罕见的质问下,男人神色有些难看。 谢晏却是一愣,但她也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不对:“裴云归,你怎么了?” 怎么了? 裴云归终于走了过去,扣上对方的肩膀将人从位子上带了起来:“殿下,臣就想问问你,若臣与旁的女子有往来交集,殿下可会介意? 还是说……殿下并不在乎?” 第41章 情意不会再有进展了 谢晏愣住。 若裴云归跟旁的女子有往来,她会在意吗? 毫无疑问,一定会。她会在意,会恼怒,会吃味。 裴小将军可是她喜欢了两辈子的人啊,怎么会不在意呢? 甚至在北狄求娶前,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会和裴云归喜结连理共度一生的,就连父皇,也默认了裴云归做驸马不是吗? 可偏偏,北狄虎视眈眈;偏偏,他们一人是北狄求娶的对象——皇朝长公主,一人是执掌十余万裴家军的主将。 与敌国的对峙交锋中,他们中必定有一人需要挺身而出。世事变幻无常,谁又能确定这一世他们一定能圆满呢? 再者,想起自己和裴母的谈话,谢晏双眸黯了下去。 既无法预知结果,她又岂能自私的将人禁锢在身边。 再次抬眸,谢晏唇角依然噙着笑:“我们大家都不是小孩了,一生中总会遇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有些往来交集避无可避。你是否与旁的女子有往来交集,我又如何管得了那么多?” ”殿下别转移话题。”裴云归却追问道:“臣并非让殿下去管那些,臣是在问殿下,若臣与旁的女子有往来交集,殿下是否在乎?” 是否会心中酸涩不舒服?就如他看见旁的男子盯着殿下看时,心中酸涩吃味般? “你如今是靖朝年少有为的少年将军,即使与旁的女子有些往来,也实属正常。”可说话间,谢晏却拂开对方的手向旁侧踱步,她甚至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再者,如今你也到了议亲成家的年龄,与各府千金往来,我又岂能置喙。” 议亲成家?与各府千金往来? 越听,裴云归只觉心中酸涩越重。 他的语气有些哑,还有些微的颤意:“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说……不在乎吗?” 不在乎他与别的女子有往来交集,还是……不在乎他? 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与他提及议亲成家一事,还是与各府千金? “殿下莫不是又在骗臣了?明明之前还跟臣说……殿下也喜欢臣的。” 他走到谢晏面前,又急又不可置信:“殿下,你是不是又在骗臣了?” 看着焦急的裴云归,谢晏心头也涌上一股涩意,但她还是打算将 话挑明了说。 “我没有骗你,之前说的喜欢你,是真的!”说话间,她伸手眷恋的抚上对方脸颊。 却又很快退开:“可这又怎样呢?我说我喜欢你,无关乎其他,也不会借此禁锢你。你该如何还是如何。” 裴云归眉头微皱,这话倒让他有些听不懂了? “殿下的话,臣不懂?” 而且他也很固执:“况且殿下还未回答臣的问题呢?臣与别的女子有往来,殿下究竟在乎否?” 谢晏无言一笑,这股子执拗劲还真是…… “殿下到底在乎否?”男人又重复了遍,越发执拗。 谢晏终于坦然回答他:“我会在乎。” 裴云归心中一喜,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无措,只听对方继续说道:“但我也会努力让自己不去在乎?” 裴云归面色微变:“殿下此话何意?” “意思就是,我喜欢你,但也仅仅是喜欢,我不会同你有什么进展的。” 裴云归愕然。 谢晏却逼视着他,似乎想逼他直面什么残酷的事实般。 缓缓开口:“裴云归,你是裴家独子,又是年少有为的好儿郎,你的父母亲必然对你抱有极高的期待,期望你成家延续裴家香火,势必就会有一位女子与你携手。” 说道一半她顿了顿,最后勉强直视着对方将那句话说出:“不过,那个女子不会是我。” 裴云归身躯僵了僵,他不知道公主为何要与他说这些? 明明眼下……他并不打算成婚,可听着那句‘那个女子不会是我’的话,心口还是有些闷疼。 勉强让自己神色看起来好些,才问对方:“臣不懂?殿下为何与臣说这些?” 谢晏却摇了摇头:“不,你听懂了对不对?” “殿下想与臣撇清关系?”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我二人间的情意,不会有下一步的进展了……” …… 当日宴会,长公主提前离席,后半场宴会,裴小将军也没有再现身。 离开前,谢晏找到裴母说了几句话。 “裴夫人是开始给棠儿相看人家了吗?” 裴夫人直言:“是的,那丫头也快及笄了,臣妇便想早些做准备。” 谢晏:“其实棠儿还小,想来裴府也不是养不起她一位小姑娘,何必着急呢?” 裴母猜到了什么,便问:“是那丫头跟公主胡说些什么了吧?” 谢晏只笑笑:“裴夫人莫怪,棠儿活泼良善,本宫是将她当做了妹妹才多嘴说了几句,下来也望裴夫人莫要去怪责她了。” 思及自己和公主的谈话,裴母只觉有些愧对谢晏,再加上自己女儿眼下也抗拒议亲,裴母便顺势应下了谢晏的话。 “公主说的也对,裴府也不至于养不起棠儿那丫头,臣妇不会再去拉着她做什么了。” 林芷若留在裴府做客,裴云归心中有些不赞同,奈何对方是自己亲姨母的女儿,他也不好反对。 但从赏菊宴那日结束后,裴云归便去裴家军军营住下了。 林芷若想再找机会接近裴云归搭话,硬是见不到人。 许是裴母真的有心撮合他们二人,几日后,便将儿子从军营叫了回来。 “母亲,您急急叫儿子回来所为何事?” 裴母嗔他:“怎么?没事就不能叫你回家用顿饭了?” “自然不是,只是军营那边确实有事等着儿子去处理。” “得了,再忙,母亲就不信你连回府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秋末,天儿飘起了细雨。 裴父归家后换上干爽衣袍,一家人开始用饭。 裴云棠讶异看向林芷若,疑惑道:“林表姐,你今日出门了吗?” 林芷若摇摇头。 姑娘家心细些,裴云棠便嘀咕起来:“那你为何还打扮的如此精致啊,不过是吃顿饭,哪里用得着换上崭新衣裙外加精致妆容啊?” 心思被赤裸裸揭露,裴云棠是无心之问,却让林芷若一阵羞赧。 她偷偷抬眸打量对面的男子,期望着对方能注意到自己。可她注定要失望了。 裴云归一板一眼用着饭,自始至终未曾抬头看她一眼。 第42章 此生只会认定一人 林芷若失落的垂下眼眸,也不怎么再下筷子了。 裴母却开口了:“姨母记得芷儿很是喜欢吃东坡肉?” 林芷若自然乖乖点头。 裴母便朝自己儿子开口:“云归,芷儿喜食东坡肉,她有些够不着 ,你搛块肉给她。” 正安静用饭的裴云归一看,才发现东坡肉就摆在自己跟前。 见裴云归望着那份东坡肉,竟真的动筷了。对面的林芷若心下一喜,正暗暗期待着。 谁料,裴云归搛起的肉却到了裴云棠碗中,还连续搛了两筷子。 裴母有些不满:“叫你搛给芷儿 不是棠儿,在自个儿家中用饭,家里人用得着你操心吗?” 裴云归只说:“母亲莫不是忘了,棠儿也喜食东坡肉的,岂能厚此薄彼。” 裴云棠也哼哼了两声:“哥哥说得对,棠儿也喜食东坡肉的,谢谢哥哥。” “母亲偏心,自从林表姐来了府上,就只顾着表姐了。” 裴母神色不虞:“胡说什么呢?芷儿刚到京师恐不习惯,母亲多关照有何不对?不过一份东坡肉,你们兄妹俩又何必与芷儿……” 话音未落,却见自己儿子将余下的东坡肉连带盘子整盘挪到了林芷若面前。 还美其名曰:“既然林表妹喜欢,那便多吃些,余下的都给林表妹吧。” 林芷若温声道了声谢:“多谢云表兄。” 可下一瞬又听裴云归对自己妹妹说:“林表妹是客人,妹妹礼应相让。再者,这东坡肉有些肥腻,棠儿还是少吃些吧,免得过段时间又要嚎叫着身材走样了。” 思及肥腻的肉食吃多了确实会使身形走样,裴云棠哦了一声,对肉食立马少了些兴致。 而裴云归实话实说的话语,落到林芷若耳中,却是有些刺耳。 客人,是在暗指她是外人吧,还有什么肉食吃多了会致使身材走样 ,莫不是云表兄在暗指自己身材不窈窕? 想的多了,她也顿觉没什么食欲了,便搁下了碗筷。 裴母便问:“芷儿怎么不吃了?莫不是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饭菜都是极好的,只是芷儿饱了,姨母您吃。” 一旁安静用着饭的裴父,看着席间众人的言行,若有所思。 用好膳后,便将自己夫人叫到了书房,裴父皱眉问道:“芷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想做什么?” 思及自己夫君叮嘱过自己的话,裴母神色有些闪躲:“什么怎么回事,就是芷儿来京师在府上暂住些时日而已。” 裴府显然不信:“夫人啊,你我夫妻二十余载,难道为夫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吗?” “这两日你对芷儿比对棠儿还上心,还刻意找了借口让儿子与芷儿有交集,夫人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父语气略带质问。 “你莫不是想撮合他们二人? ?” 迎上自己夫君已了然的神色,裴母只好点点头,承认自己的筹谋。 “夫人,你糊涂啊!”向来笑呵呵的裴尚书却变了脸色,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去插手儿子的事,免得适得其反,你怎么就不听呢?你生了为儿子议亲的念头,长公主那头,要如何交待?” 面对夫君的质问,裴母有些不服气:“什么怎么交待,长公主既然不打算和儿子有进展了,我身为母亲,怎么就不能为儿子操持婚事了? 你看看别家儿郎,年龄与儿子相仿的,大都都在议亲了,有些连孩子都有了。再看看咱们儿子,也没个准头,难道老爷就不想抱孙子了吗?” “我自然也想抱孙子,可这事它也急不得啊。” 说到一半顿了顿,裴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敛了神色:“夫人刚刚说什么?长公主不打算和儿子有进展了?此话何意?” 裴母神色再次闪躲起来,裴府断定有事,一番追问下,终于从裴母口中知道了赏菊宴那日和谢晏的谈话。 裴父罕见的发了脾气:“夫人?你糊涂,你太糊涂了!怎么能去盘问长公主说那些话?” 裴母:“我哪敢盘问长公主啊,分明是温声细语的问她。况且是长公主自己说了眼下不会成婚,即使对方是咱们儿子也一样不会成婚,所以我才想着……” 随着吱呀开门声,裴母的话被打断。 转头便发现自己儿子正疲惫又哀伤的看着她。 裴云归哑声问:“赏菊宴那日,母亲到底和长公主说了什么?” 裴母神色有些慌,还想瞒过去,被裴父小声呵斥后才说了出来。 听完,裴云归面上的哀伤更甚了。 “母亲,难道您当真不清楚儿子的情意吗?您怎么能去问殿下那种问题,您那样分明是在为难殿下。难怪殿下她……” 难怪殿下突然与他说什么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之类的话,还说什么他们二人不会再有进展了。 “原来是母亲与殿下说了那些话啊。” “母亲您为何要这么做啊?您当着殿下的面说什么要为儿子择妻的话,不是存心让殿下难受吗?” 这也就罢了,母亲还当着殿下的面将那位什么表妹领进了府中,殿下心中哪会好过呢? 裴云归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去找殿下,要去跟殿下说清楚。 眼下已入夜,见自己儿子还要离开,裴母忙问:“儿子,你要去哪儿?” 裴云归答非所问,只告诉自己双亲:“父亲,母亲,有些话儿子想与你们说清楚。 儿子眼下并没有成婚的打算,且儿子心中已有心悦之人,此生也只会认定一人,还望父亲、母亲莫要在儿子的亲事上费心思了。” 说完便很快离开了。 裴母还想说什么:“唉,云归……” “夫君,儿子他……” 裴父也有些恼了:“为夫早就与你说过,莫要去插手他们的事,奈何你就是不听?” 裴母心里也不舒服:“难道身为母亲,给儿子张罗亲事也有错吗?” 裴父:“是没错,可这些事难道不必顾忌到孩子们的心意吗?还是说,你非要强行插手孩子们的事? 难不成,要看着儿子走上和他叔叔一样的路,你才甘心吗?”说完便愤怒甩袖走了。 提及裴司寂,裴母脸色僵了僵,心里也害怕起来。 秋末的夜晚飘着雨,裴云归顾不上拿雨具,出门直奔公主府。 第43章 臣愿做殿下面首 窗外雨声淅沥,屋中燃着烛火,暖黄烛光铺了满屋。谢晏侧卧在小榻上,失神的望着窗外雨幕。 知夏来报:“公主,裴小将军求见。” “裴云归?”谢晏眸子动了动,轻声呢喃了句。 见公主没了下文,知夏又提了句:“公主,裴小将军求见,正在府外等着,可要见?” 谢晏似是才反应过来:“裴云归来了,可有说有何事?” 知夏摇摇头:“只说了求见公主,没有说有什么事。” “让他进来吧。” 等裴云归进来后,看着湿漉漉的人,知夏讶异道:“裴将军您没拿雨具吗?” 裴云归并不在乎湿了大半的衣袍,只开口说:“殿下呢?我有话想与殿下说。” “进来吧。” 屋内刚好传出谢晏的声音。 知夏侧身让开:“公主在里面呢,将军进去吧。” 推门而入,房门开合间,屋内暖黄光影溜出去了些许,又随着合上的房门消失不见。 见到浑身湿了大半的人,谢晏轻蹙眉头:“怎么湿成这样了?出门连雨具都不拿吗?” 随后又对外吩咐道:“知夏,取身干爽的男子衣袍来。” 而她自己则从小榻上爬了起来,拿了块干爽的帕子朝男人走了过去。 “不劳烦殿下,臣自己……” “别动。” 裴云归刚想说自己擦就好,却被谢晏先一步开口打断。 帕巾尽数擦去男子脸颊上的雨珠,谢晏边开口边要去擦发上的雨珠。 “我瞧着雨势也不大,怎么能湿成这样啊?” “臣是骑马来的。”裴云归哑声答着。 谢晏又问:“非要入夜冒着雨来公主府,是有什么事吗?” 裴云归有些懊恼的垂下眸子:“很抱歉,殿下,臣真的不知道赏菊宴那日臣的母亲单独找过你。还有臣的母亲说的关于要为臣相看议亲的事,都是母亲单方面为之,并非臣的本意。” 谢晏愣了瞬,不曾想他冒雨跑过来只为了与她说这些。 裴云归还在继续解释着:“还有家中的那位表妹,臣此前根本不知道她要来京师还会住在府上,可他是臣姨母的女儿,臣也不好反对她的入住。” 说到一半,男人突然抬眸,神色又认真些:“但殿下放心,臣不会与她有过多交集,这几日臣都是宿在军营的。” 他不能过多置喙母亲的行事,但他能约束自己,尽量避免与林芷若的交集。 “臣知道,母亲她突然找到殿下说那些话实在欠妥,但殿下放心,臣已经跟家里人说清楚了,他们不会再执着替臣相看一事。 所以,殿下能不能……别气了?前几日殿下突然表现出来要疏远臣,臣真的有些怕。” 他的双眸满是希冀,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看他这般哀伤又略带委屈的样子,谢晏心中一软。擦拭雨珠的手一顿,借势揉了把裴云归的头。 “瞧给我们裴小将军委屈的。” “殿下……” 谢晏屈指在对方脑门上敲了下,轻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疏远你了?” 男人眸色亮了些,语气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可那日殿下说,我们二人间的情意,不会再有进展了。” 谢晏只问他:“那你是如何想的呢?甘心否?” 裴云归立马回她:“不甘心,听到殿下那般说,臣心中很惶恐,也很难受。” 谢晏轻叹了声:“是啊,说出那些话,我也不甘心,心中也不好受。” 听她这般说,裴云归眸色又亮了些。 “可你母亲说的也对?你也到了该议亲的年龄,我又怎么能禁锢着你呢。” 谢晏还在继续说:“想必你也知道了,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眼下甚至是一两年内,我都不想考虑成婚的事。所以,我必须向裴夫人表明态度。” 裴云归追问了一句:“所以殿下表明态度的做法就是让臣去议亲成婚吗?可殿下为何不问问臣的想法呢?” 这次换谢晏沉默下来。 裴云归按上谢晏的肩膀,让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开口说:“臣也一样,眼下并不想成婚。。” 重生一次,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他并不确定一年后,能不能与前世一样,攻下北狄王庭。战事瞬息万变,亦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活下来。 但,若能侥幸得胜,他想要的妻子,永远只有一人,若非那人,他宁愿一生不娶。 “所以,你的意思是……” 男人抿抿唇,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臣的意思是,不论殿下想不想成婚,想做什么,臣都想陪在殿下身边。 殿下能否,给臣这个机会?” 谢晏心中突然一动,嘴角泛着笑意,饶有兴致开口:“想陪在我身边?” “是。”男人点点头。 “可求身份地位?” “不求,身份地位,臣有能力自己挣得。” “可求回报?” “不求,殿下愿意让臣陪着,就是回报。” “不怕世人异样的眼光?” “不怕,臣自当问心无愧。” 谢晏往前迈步,伸出玉手抚上男人的眉眼,轻触描摹,言笑晏晏:“裴小将军可知?你想做的人,常被世人称为什么呢?” 感受着女子的娇软玉手在自己面颊上游走,裴云归喉咙滚了滚,心跳快了些:“被称……称为什么?” 女子的手缓缓向下游走,探向男人颈间,似是不经意又像是故意的,最终抚上了颈间微微突起的男性喉结,感受着带着颤意的滚动。 随后只见谢晏微微踮脚,凑近裴云归脸侧,与他耳语道:“裴小将军别忘了我是皇朝的公主,你想做的人啊……可常被世人称为面首呢。 难不成,裴小将军想做本公主的面首?” 话说罢,还恶作剧般吹了口气,便如愿看到了裴小将军迅速通红的耳朵。 裴云归骤然握拳,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便见谢晏饶有兴致看着他。 而他的回答也丝毫不带犹豫的:“是,臣想做殿下面首,臣愿做殿下面首。” 世间诸般行事,只求问心无愧。 只要对方是他倾慕珍惜的姑娘,做面首又有何不可? ? 见他回答的那般干脆,谢晏却愣住了:“裴云归,你……” 这次,换裴云归勾起了嘴角:“臣愿做殿下的面首,殿下可否收下臣呢?” 谢晏难得愕然,裴云归嘴角勾的越发深了,暗暗给自己打了气,突然伸手揽上了对方的腰身,谢晏被迫再次踮起脚,下意识抬手挡在两人身躯间。 裴云归:“嗯?殿下为何不回答臣?” 第44章 臣,会是殿下唯一的面首吗? 面对这般直白的裴云归,谢晏微微侧开脸,竟一时有些失神。 重活一次,裴云归真的变了好多。 若换做前世,耿直内敛又极能隐忍的裴云归,几乎是不可能说出‘想做且愿意做面首’这般话的。也不会堂而皇之的亲近谢晏。 而眼下他虽面颊红了些,却是主动揽上了谢晏腰肢,而且这也不是重生以来裴云归第一次主动亲近谢晏了。 谢晏抬眸望向对方,突然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呢? 前世,他们至死也没能再见一面,所以,是因为前世弥留的遗憾吗? 谢晏就那般静静的微微仰头看着他,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裴云归再次开口问:“殿下在看什么?” “很明显,在看你呀!”谢晏终于回神。 而她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了对方的狡黠笑意,眸子一转,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轻笑开口:“好啊,裴小将军真真是出息了。”竟然调侃起她来了。 说话间,双手不再刻意挡在二人之间,反而顺着对方衣襟、交领处向上游走,再次抚上颈间喉结游移着。 明明揽在腰上的手力道并不大,谢晏却故意借着那细微的力道将身躯朝对方贴了上去。接着她便再次如愿看到裴云归红了大半脸颊,似乎有些招架不住还欲往后退去。 但她不给对方退却的机会,一把揪住衣领将人拽了回来:“不是要做本宫的面首吗?躲什么呢?” 裴云归眼神飘忽吞吐起来:“没……没躲。” 可他还是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越发清晰,被他揽住的腰肢仿佛变的滚烫起来,惊的他一下收回了。 “又躲什么呢?”迎接他的是殿下的又一声轻笑:“不是要做本公主的面首吗?” 男人喉头再度滚了滚,喉间涌出一声轻‘嗯。’ 谢晏的手一直向上游走,抚过男子下颚又探向了唇线优美自然、薄而精致的红唇。 两人贴的越发近了,彼此呼吸痴缠交错、游走于咫尺之间。裴云归闭了闭眼、又闭了闭眼,呼吸都放轻了,心间小鹿狂乱。 谢晏真的太会了,总是撩人于无形。 只听她又问了句:“那你可知?身为公主面首,都要做些什么?” “不太……清楚。” “啊,不太清楚呀?没事,本公主会让你清楚的。” 说罢,再度仰头凑近男人薄唇贴了上去。 谢晏想着:做面首就要有做面首的觉悟嘛。 当然了,面对谢晏的亲近,裴云归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堪,但事实上,他很渴望与谢晏的亲近。 他想:幸好有身份的压制,让他不敢过多放肆。就如此时,虽然他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早已汹涌狂乱。 反观谢晏,自然没想那么多,只是她想亲近他,就那般做了。 就在她主动抬手揽上对方脖颈想要将吻加深时。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殿下……”裴云归猛的退后一步,神色甚至有些慌乱。 “公主恕罪,是奴婢僭越了。”知夏也赶忙低下头,暗恼自己的擅自闯入,就要退出去。 “等等。” 知夏:“公主还有何吩咐?” 谢晏倒是丝毫不慌乱:“将衣袍留下,再备碗姜汤来。” “是。”知夏将衣袍留下,又连忙去备姜汤,虽然,她觉得裴将军一个大男人就淋点小雨也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吧。 不过,她们公主愿意‘宠着’,她们做下人的自当领命。 “喏,先去将湿衣袍换下吧。”谢晏将干爽衣袍递了过去,又朝里间看了一眼示意裴云归去更换。 裴云归将衣袍接过,却有些犹豫:“要不臣还是去偏殿客房换吧。” 谢晏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说:“你人都已经在房里了,刚刚不是还说要做本宫的面首吗?怎么?这会儿倒矜持起来了?” “没有,臣只是……” “行了,快去换吧。” 在谢晏的命令下,裴云归还是乖乖去里间换了。 等他换好出来,便见谢晏重新卧回了小榻上,正托腮看着他,秀眉却微微皱起。 “殿下为何这般看着臣?是衣袍不合身吗?” 看着他身上的茶白锦袍,自是极衬他的。以往她很喜欢看裴云归穿白色衣袍,可如今再看,却有几分不喜欢了。 “裴云归,你往后还是别穿白色的衣袍了吧。” 裴云归微愣,分明是殿下喜欢看自己穿白色衣袍,他才会偶尔穿一穿的。 “好,殿下不想臣穿,臣往后便不穿了。”但他没有多问,只一口应下。 谢晏拍了拍小榻,裴云归便坐了过去。 “刚刚知夏进来,你那般慌张做什么?”谢晏问:“怎么?怕被人看见呐。” “嗯。”裴云归垂着眸,轻嗯了声。 “你说什么?”谢晏眉眼微拧,有些不高兴了:“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 接着又偏过头去嘀咕起来:“胆子这般小,还做什么面首呢?” 裴云归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袖,有些许不满的控诉起来:“看吧,殿下又误会臣了不是?” 谢晏没看他:“本宫误会你什么了?” 裴云归倒不恼,认真解释起来:“被人看见,臣自然没什么好怕,只是与臣在一起的是殿下,臣不想因此给殿下带来困扰。” 世间总有口诛笔伐者,从而导致诸多流言蜚语,若流言蜚语泛滥,即使位高权重者也会困扰无比。 “为避免流言蜚语,有些事,还是莫叫人撞破为好。” 听得他的解释,谢晏有些脸热。不曾想他是为了自己着想,倒是她独断了些。 “裴小将军想的真周到,本宫心甚喜。” 谢晏也告诉她:“不过,我身边的人不是外人,她们不会多嘴,你不必担心的,而且……” 说话间突然一把拽过对方衣领,迫使对方逼近自己,嘴角噙着笑开口:“如今你已是本宫的面首了,在本宫面前,不必太过拘谨。” 谢晏又岂会察觉不到面对自己时裴云归的拘谨呢? “好。”裴云归自然乖乖应下。 顿了顿,他又问:“但臣有个问题想问殿下?” “问吧,本宫自是有问必答。” 裴云归半垂眼眸才问了出来:“臣,会是殿下唯一的面首吗?” 第45章 小将军送上的wen,岂能不甜? 谢晏立刻回答他,只挑眉问他:“想做本宫唯一的面首?” 裴云归实诚的点点头。 谢晏又问:“若你不是本宫唯一的面首,你当如何?” “难道殿下还想要旁人?微臣一个不够吗?” 谢晏啧啧称笑:“你是本宫收的第一个面首,养面首的滋味本宫不曾体会过,若是感觉还不错的话……” “若是感觉还不错,殿下打算如何?”裴云归眸色幽怨起来:“难不成打算多收几个?” “怎么?”谢晏:“裴小将军这是不高兴了?” “没有,臣只是在想事情?” 谢晏:“想什么?” “在想……”裴云归眸色暗了下去:“若有人不长眼还敢觊觎殿下面首的位置,臣该如何将人收拾掉。” 他愿意做殿下面首,可他不愿意看到旁人也来做殿下面首。 谢晏噗嗤笑出声:“我们裴小将军这就扞卫起自己的地位了?” 裴云归不说话,算作默认。 谢晏笑的更欢了,甚至咯咯笑出声,伸手捏起了对方的脸。 “裴小将军真是深得本宫的心啊,本宫可真真喜欢的不得了。” 男人晦暗神色退去,夹着几分兴奋问道:“那殿下能不能只收臣一个面首?” “自然,只有裴小将军才能入得了本宫的眼。”还飞快在对方脸上轻啄了下。 咚咚…… 刚好门外响起敲门声。 “去开门吧,估计是知夏送姜汤来了。” 裴云归喜笑颜开去开门:“遵命。” 确实是姜汤好了。 姜汤冒着汩汩热气,裴云归只觉心里暖极了:“多谢殿下。” 姜汤有两碗,裴云归将其中一碗递了过去:‘殿下也用一碗吧,驱驱寒气。” 谢晏摇摇头:“我不想喝,你喝,两碗都喝掉。” 待裴云归仰头将两碗姜汤尽数饮下,谢晏问了句:“味道如何?” 裴云归本想说:加了糖,辛辣微甜。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走近小榻,俯身靠近榻上的人,轻抬起对方下巴便吻了上去。 谢晏微仰头,眯眸回应着。心道:开窍的还挺快! 一吻过后,按压下激动的心绪,裴云归半睁眼眸问道:“殿下觉得味道如何?” 谢晏心绪也有些波动,便胡乱回他,却是答非所问:“小将军送上的香吻,岂能不甜?” “殿下所言有理,确实……挺甜的。” 脸一热,裴云归突然起身走开了。 一时没睡意,屋内又添了两盏烛火。二人秉烛夜谈,又聊了许久。 直到时辰也不早了,外头又秋雨连绵。谢晏问裴云归今晚可还要回府,裴云归却罕见主动提出要借宿公主府。 对于他主动提出借宿公主府谢晏有些讶异,但还是一口应下。 翌日。 二人一同用了早膳。 临出门时,才听门房的人报,说是昨日夜里裴府派了人来过问裴云归的消息。 谢晏不满看向门房的人:“为何昨夜不来报?” 不待门房的人开口,裴云归便说:“是臣的意思,不过一件小事,殿下不必担心。” 谢晏还是说:“裴夫人也是一片苦心,你们是母子,莫要过于同裴夫人置气了。” 裴云归:“臣有分寸,殿下就不必操心了。” “好,那我就先进宫去探望父王母妃了。” 昨夜他们二人谈了些事情,她有必要去见见小三弟了。 另一边的裴云归,本来打算直接去军营的,但想了想了,还是先回了趟裴府。 裴云棠并不知自己兄长昨夜还出门了,撞见自府外归来的兄长,还疑惑道:“咦,哥哥,你怎么从外面回来呀?” “昨夜有些事,后来出去了,母亲呢。” 裴云棠:“母亲她……” “裴云归,你还知道回来?” 还不待裴云棠说完,裴母略带怒气的声音便从院内传了出来。跟在裴母后头的林芷若见到裴云归竟是从外头归来的,神色也有些不好看。 她之前明明问过小表妹的,不是说云表兄以往除了军营有事脱不开身时,基本都是歇在府上的吗?昨晚还下着雨,难道云表兄还出去了吗? 难怪今日她早起,硬是没撞见云表兄呢? “母亲。”裴云归神色平静朝裴母一礼。 裴母拉着脸开口:“与我来。” 到了房中,裴母便质问起自己儿子:“昨夜你去哪了?为何彻夜不归?” 裴云归没打算隐瞒,如实开口:“去找长公主了,去跟长公主解释:那日母亲所言所行,儿子不知、亦不是儿子的想法。 后来时辰太晚了,便在公主府借宿了。” 啪…… 裴母气极,手中茶盏被她丢了出去。 恨铁不成钢道:“裴云归啊裴云归,你好歹也是兵部尚书之子,裴府嫡长子,执掌十余万裴家军的人,即使对方是公主又如何?有必要那么眼巴巴上赶着凑过去吗?” “还夜不归宿,说的好听是借宿,说的难听了,对方是公主,你不就成了那……”裴母只觉那两个字烫嘴的很,有口难开! 裴云归却默默在心中补上了那两字——面首。 况且,有何不妥! 他是唯一的那个就行了。 见他丝毫没悔过,嘴边还带上了笑意,裴母火气更甚了:“裴云归,是你母亲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吗?竟还在那里笑?” 意识到不妥,裴云归迅速收起笑意。 一板一眼解释起来:“母亲多虑了,儿子告诉母亲昨夜借宿公主府,只是不想扯谎骗母亲而已,但请母亲放心,儿子与公主并未有逾矩之举。” 裴母还是气的很:“未有逾矩之举又如何?若是传了出去,你觉得世人会信你们之间清白吗?” 裴云归:“儿子不怕!” 裴母:“呵,不怕,那长公主呢?她一介女子,若被流言蜚语缠身,该如何自处?” 岂料裴云归说:“该如何便如何?况且殿下为皇朝最受宠的长公主,儿子相信,没人敢不要命造次。” 她说一句被驳一句,裴母一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裴云归也沉默了瞬,随后撩袍对着母亲跪下,语气真挚:“母亲,你知道吗?早在儿臣年少时,在樱桃园见到那位金尊玉贵的小公主时,儿子便被她吸引了目光。 昔日年少,儿子并不知自己对长公主异样的情绪是什么,直到后来,儿子才知道那是喜欢。儿子喜欢长公主,认清自己的情意后,便很难再收回来了。 所以,儿子想请母亲宽厚儿子,往后真的莫要再打儿子和其他女子的主意了。” 裴母一时愣住了,那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她又怎么会听出来语气中的真挚呢? 也许,她不该阻止儿子去喜欢自己认定的姑娘。 可是…… “可是儿子,来年北狄还会再次来求娶长公主,若长公主去和亲了,你当如何?” 裴云归神情却异常坚定:“母亲,有些事您不了解,但儿子可以告诉你,北狄觊觎中原富饶,狼子野心,并非好的联姻对象。 公主她,绝对不会去和亲的!” 看着自己儿子执着的模样,裴母终是有口难言了。 第46章 何必逆来顺受 “姨母,您此话何意呀?之前您不是还很看好芷儿和表哥的吗?” 裴母跟林芷若说了,自己儿子和她之间的事怕是成不了了,她已然无能为力。林芷若怔然,忙追问起裴母来。 “姨母,突然怎的了?您之前不是说,那位长公主不会和表兄成婚的吗?我和表兄的事,您为何突然不愿管了。” 裴母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的。 林芷若有些急了:“姨母,到底出何事了?你倒是告诉芷儿啊!” 见林芷若焦急的模样,裴母还是问了她一句:“芷儿,你是否倾心云归?” 之前裴母和自己妹妹通了气,有意让林芷若做自己儿媳,虽说林芷若一直表现的很乖顺,可她却没有真正问过女儿家的心意。 林芷若羞赧低下头,轻轻‘嗯’了声,声音如蚊呐般开口:“芷儿倾心云表兄已久,此生若能嫁与云表兄,定然无憾了。” 说话间还朝裴母欠了欠身,语气真挚:“还望姨母成全。” 话说,林芷若也生的钟灵毓秀、温婉可人,虽比不上风华绝代的昭阳长公主,可比起京师其他千金来,也并不逊色。又加上是自家人,知根知底的,裴母对她自然是满意的。 奈何,自己儿子于她无意。 强扭的瓜不甜,她也无法了。 又是一声轻叹,裴母伸手虚扶起林芷若,开口道:“不是姨母不愿成全你和云归,而是云归已有意中人,他是姨母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姨母也不忍一直逼迫他呀。” “这世间不缺好儿郎,要不芷儿你也莫要执着于你表兄了吧。” 林芷若却摇了摇头:“可是姨母,云表兄对芷儿而言是‘初见乍欢,久处仍怦然。’ 要放下忘记,并不易。” “唉,你这孩子……”裴母握着外甥女的手,有几分心疼:“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执着啊?” 林芷若强颜一笑,问了句:“所以,云表兄倾心的人是昭阳长公主吧。” 裴母点点头。 她便感叹道:“能被表兄喜欢,长公主可真幸运。” 这点,裴母倒不这么认为:“话倒也不能这么说,长公主乃陛下最疼宠的公主,金尊玉贵、风姿绰约,若非……” 若非谢晏有可能要去和亲,即使要将人敬着,她也是愿意儿子尚公主的。 林芷若只见过谢晏一面,又觉得自己与裴云归有表兄妹的关系,两人自小也见过几回,说起裴云归喜欢谢晏,她是有几分不服气的。 当即便下定了决心:“姨母,对于云表兄,芷儿还想再争取争取。” 裴母无奈,也只能由着她了。 “既然你如此执着,姨母便不劝你了,不过,要争取,只能靠你自己了,姨母不会再帮你了。” 林芷若乖乖应下,只要姨母不阻止她就好了。 对方是公主又如何? 万一自己走运,最后赢得了表兄的心呢? 见她‘斗志昂扬’的模样,最后裴母只叮嘱了她一句:“你想试着争取可以,但你表兄倾心长公主一事,可怪不到公主身上去。莫要因此行傻事闹到长公主面前去,皇亲国戚,轻易不能得罪。” 林芷若依然听话应下。 她又不傻,自己要争取的人是云表兄,与长公主何干?哪里犯得着去得罪她呢? 与裴母谈完话,林芷若马不停蹄去找了裴云棠。 她要打听表兄的去向,再做点拿手的点心…… …… 另一边,皇宫。 由于康宁帝还在早朝的缘故,谢晏先去了夏皇贵妃宫里。 “母妃。” “昭阳来了,快坐。”夏皇贵妃正与贴身嬷嬷吩咐着什么,见女儿来了,忙抬手招呼人过来坐。 “儿臣见过母妃。”谢晏先行见礼才落座。 见母妃贴身嬷嬷神情凝重,谢晏问了句:“嬷嬷怎么了?难不成是母妃遇到不如意之事了。” 长公主不是外人,夏皇贵妃身边的嬷嬷便将事情说了出来:“长公主不知,自皇贵妃协理六宫以来,皇后那边的人老是给咱们未央宫的人使绊子,老是叫皇贵妃难做……” 原来,快入冬了,夏皇贵妃提前拧定了今冬送往各宫(包括一众皇子公主)的取暖炭火。却被皇后那边屡屡挑刺,说她拧定不合理。 对于皇子公主的教养,夏皇贵妃只是略提点了几句,却被皇后大力斥责了一顿,说她信不过太傅,多管闲事。 反正皇后只要一逮到夏皇贵妃哪怕一点儿错误,都要借机刁难上一番。 而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是闹不到皇帝那儿去的。 皇后嗔了贴身嬷嬷一眼,将人遣了下去:“好了孙嬷嬷,这些都是小事,昭阳好不容易来看本宫,与她说这些烦心事作甚?本宫与昭阳要谈谈心,你先下去吧。” 待孙嬷嬷退下后,谢晏才开口:“母妃,皇后摆明了是故意刁难与您,定是觉着您分走了她执掌后宫的权力,一时半会应当消停不下来的。 您反击回去就是,何必逆来顺受,父皇本就疼宠您,这份疼宠不利用起来岂不可惜。皇后前不久才因四妹被父皇迁怒,连带着皇祖母都不待见她了,她依然敢刁难您,您就该反击啊!” 谢晏知自己母妃受父皇疼宠,在她看来,母妃就该利用好这份疼宠,好好挫挫皇后的锐气。而不是清清淡淡,老是不争不抢。 “难道您淡然置之,不争不抢,皇后那边就不会找您麻烦了吗?”相反,那样只会更加助长了敌人的气焰。 谢晏苦口婆心,谁知皇贵妃依然只是一笑揭过。 边给女儿拿糕点边说:“不过是些小事,无碍的。你父皇突然让我协理后宫,皇后有些气也说得过去,就不必小题大做了。” “这哪里是小题大做了。”谢晏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道:“母妃,您该换个思路想,那不是小题大做,只是别人让你不痛快时反击……” 夏皇贵妃却抬手制止了她:“好了,难得你进宫来看母妃,别说那些了,母妃让人备了凤梨酥,皇儿快尝尝。” 谢晏只好不情不愿吃起了糕点。 见她那般,夏皇贵妃便笑着与她解释起来:“皇儿也别觉得母妃不争,实在是没什么好争的。 皇朝只会有一位皇后,就像这中原只会有一位君主,争来争去有什么好争的呢?无论何人,终不过一培黄土罢了。” 启元末年的皇储之争、叛军作乱实在太过触目惊心,皇室十余位皇子,二十余位公主最后剩下不过四五。皇朝最出色的文臣武将殒命半数,新皇即位后,新朝青黄不接极其严重。 夏皇贵妃知道,康宁帝不想再看到那般惨状,不想再看到皇家子弟为了储君之位自相残杀。她亦不想让自己的儿女经历一遍。 这么多年,她从年少时便与皇帝相知,相携一路走来已是不易,她不愿利用皇帝的宠爱去做什么。 过了大半辈子,她所求只剩一双儿女能安度此生。 “昭阳啊,母妃所求不多,只要你和霁儿能顺遂一生便够了。” 谢晏也知道自己父皇母妃年少相知,情深意重,母妃既然想保留那份美好就随她去吧。 不过,想起皇后和大皇兄 ,谢晏眸色暗了些。 有些事,与其将来被动,不妨提前谋之,有备无患自有它的道理。 深知自己母妃佛性,谢晏出了未央宫后,转道去了自己三弟那儿。 第47章 一山不容二虎 “三殿下,长公主来探望您了。” “哪儿呢哪儿呢?皇姐到哪儿了?” 侍从来报皇姐来探望自己,小皇子谢霁立马扔了手中书籍,一个健步飞出了书房。 “哎呦,三殿下您慢些啊?” 谢霁却还嫌侍从挡道,一脚踹了过去,不过那侍从显然已经预判了三皇子的动作,灵巧的侧身躲了躲。 换做平日定然是不敢躲的,难免会被三殿下斥责,不过长公主在就不一样。 “皇姐,皇姐皇姐……” 谢霁飞奔出去,刚好与迎面走来的谢晏撞了个满怀。 “咋咋呼呼作甚?你这臭小子想撞死本宫吗?” 如今的半大少年已然和谢晏一般高了,谢晏被撞的踉跄向后倒去,谢霁心下一惊,忙伸手环住皇姐的腰身将人带了回来。 眉宇间有些懊恼:“皇姐当心。” 谢晏站定后屈指弹向少年:“你这混小子,故意的吧。” 谢霁嘀咕道:“哪有,明明是皇姐许久不来看臣弟,臣弟有些激动罢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今日还是特地来看你的。”谢晏睨向腰身上的手,轻斥道:“还不放开?” “啊……哦,知道了。”反应过来自己揽在皇姐腰上的手还未收回来,立马将手缩了回来。 谢晏自顾自往前走去,侍奉的下人皆垂着头,自然也就无人发现小少年耳后红了大半。 侍从很快奉上了茶水,谢霁又问:“长公主喜食的龙须酥和驴打滚还没好吗?” 侍从回:“龙须酥已经好了,只是驴打滚没有事先备好的,可能还要等上一会儿。” “那就再去催催。” “小的知道。” “来皇姐,先饮点茶水吧。”谢霁亲自给皇姐斟了茶。 谢晏饮了口茶,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最终又落在随意丢在一旁的书册上。拿起来一看,原是《韩非子》。 挑了挑眉眼,调侃了句:“哟,之前连论语都懒得读的人,这会儿倒读上《韩非子》了。” 谢霁看起来却不怎么在意,只说了句:“臣弟就是觉得韩非这位先人挺有趣的,听闻其着作《韩非子》还不错,无聊时看上两页罢了。” 书是写的不错,可他实在觉得这位韩非实在有些蠢,还天真的很。好歹也是位博学精深、才华盖世的皇子,最后竟死的那般憋屈。 靖朝小皇子,眼下正是朝气蓬勃、充满少年风采的时候。 不知他午夜梦回时,是否会窥见前生事? 窥见自己两世皆失去了最亲近的人,最后潦倒落寞,终其一生困在那小小的封地苟活着。 侍从奉上糕点,谢晏捻起一块尝了尝,神色毫无变化。 “怎么?这糕点不合皇姐的胃口?”见自己皇姐吃了平日喜食的糕点,却并未流露出以往满意的神色,便开口问道。 谢晏摇摇头:“还是那样,挺好的。” 谢霁只当他不喜欢,又催小厨房那边尽快将驴打滚做好。察觉到皇姐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又问了句:“皇姐这般看着臣弟作甚?” 谢晏悠悠开口:“阿弟且说说,经你看来,韩非是位怎样的皇子呢?” 提及先人韩非,谢晏说的是皇子,而不是什么法家着名思想家。 谢霁不假思索回他:“说实话啊,臣弟觉得他有些蠢,还过于天真。” 谢晏:“天真?” “对啊,那般才华盖世,最终却落得一个被迫自杀的下场,不天真吗?” 谢晏却感慨了句:“在那样战乱的时代背景下,能得善终的人不多吧?” “确实是那么个事。”少年摇摇头嘀咕道。 说话间他又给皇姐添了茶水,才添自己的。 垂眸看着茶水里的热气直往上冒,谢晏两指并拢在案几上敲了三下(相当于平辈间饮茶时,对方给自己倒茶的回礼) 姐弟俩隔案而坐,谢晏的动作自然落到了谢霁眼中。 少年半眯眸子抬眸,有些不解? 谢晏却开口了:“说到先人韩非,皇姐有个疑问,倒想听听阿弟的想法。” 少年痞痞一笑,说:“皇姐说说看。” 谢晏便问了:“彼时,韩王食古不化,不求变通,平日依靠一伙只会空谈的儒生,照搬古代的治国道理,一味颂古非今。 韩非看到这些弊病后,屡次给韩王上书,要求变法图强。奈何韩王平庸无能,不思进取,反而担心自己儿子的威信超过自己,拒不采纳这些救国良策。 若阿弟是彼时的韩非,遇此油盐不进的父王,该当如何?” 少年只略一思索,便笑道:“该如何便如何?既然都说了韩王油盐不进,何必再执着谏言。” “虽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可这世上,终归还是有伯乐的不是。” 谢晏也笑着点点头,确实是那么个理。 而彼时的秦王,不正是韩非的伯乐吗? 谢晏又问:“虽说韩非遇到了伯乐秦王,可最终还是死于秦王猜忌。皇姐再问你,若你还是彼时的韩非,收到秦王相邀,会如何处之?” 这次谢霁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挑眉看向自己皇姐,眸色深了几许。 “皇姐说了这么多,到底想与臣弟说什么?不如从实招来。” 谢晏丝毫不慌迎上小皇弟探寻到眼神,悠悠说道:“关于先人韩非一事上,你皇姐有点不同见解,想与你探讨一二罢了。” 谢霁做了个‘您请说‘的手势。 谢晏摩挲着书册,开口道:“我觉着吧,在韩非谏言韩王,而韩王却油盐不进之时,韩非就该另辟思想,比如——让自己成为可采纳谏言的人。” 对案的谢霁眸色微变,谢晏还在继续说着。 “还有啊,在秦王一事上,相比起伯乐和千里马,我却是想起了另一名言,比如—— ‘一山不容二虎’。而此典故说的是谁,想必阿弟也清楚。” 一山不容二虎,指的自然就是:韩非和他的师兄李斯。 少年自然也听出来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眸色愈发深了。 直直迎上皇姐的眼神,缓缓开口问:“皇姐与臣弟说这些?到底何意?” 谢晏只笑笑:“皇姐相信,阿弟是懂得皇姐何意的。” 少年垂眸思索着。 谢晏又说了几句:“眼下不是韩非先生所处的乱世,但,山中依然不止一只老虎。就是不知,阿弟想做哪只呢?” 少年敲了把脑袋,有些支吾道:“可是母妃她……” “可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吗?”谢晏只跟他说:“母妃惯来性子清冷,我们不能勉强她去做什么,但我们可以选自己的路,不是吗?” 谢霁神色有些茫然:“皇姐,我……” 谢晏站起身,与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才离开:“阿弟,若你有意,皇姐和裴云归就是你的‘韩先生’。 你可以先想想,想好了再来找皇姐。”说罢迈步离开,又转道去了御书房。 没想到刚好在宫道上遇见了传召入宫的裴云归。 谢晏欣喜唤了声:“裴云归,你怎么也进宫了?” 第48章 伸手勾了勾男人的小指 “殿下。”裴云归止步等着谢晏:“陛下传召,臣正要去陛下那儿呢。” 谢晏脚步轻快,与裴云归一同往御书房走去:“想着父皇还忙着,我就先去了母妃和三弟那儿,巧了不是,这会儿我也正好要去父皇那儿呢?” 路过的宫女侍从纷纷垂眸向谢晏行礼,谢晏摆摆手,走着走着朝裴云归靠了过去。 靠过去也就罢了,还恶作剧般伸手勾了勾男人的小指。 裴云归手臂微颤,躲了躲,谢晏不得了,又更大胆的勾了过去。 “殿下。”裴云归压低声音,有些不赞同开口:“宫里耳目众多,难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殿下莫要任意而为。” 谢晏却浑然不顾:“怕什么,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裴云归有些无奈:“殿下……” 谢晏在他手心磨了磨,才看向周遭路过的宫女侍从,小声戏语道:“不好了裴云归,有人看见了。” 男人一愣,猛然将手抽了回来,还做了一个躬身抱拳见礼的动作:“殿下。” 却见谢晏捂着嘴偷笑:“裴云归,你怎么这么有趣呀?再说了,我是公主,谁敢窥探我。” 裴云归也是紧张过头了,再一看才发现刚开始遇上 的宫女侍从皆垂着头,早已走远。 谢晏已经背着手,得逞的大步离去,走到一半又转头喊了句:“裴将军,你不是也要去面见父皇吗?还不走,杵在那里做什么呢?” 男人轻笑着摇摇头、无奈又带着宠溺一笑,遂迈步跟上。 御书房,龙涎香袅袅,下朝后,康宁帝依例埋首在奏折堆里,时不时传出几声轻咳。 殿外,御膳房那边刚好送来了药膳补汤。 谢晏招了招手,侍从见礼:“见过长公主。” “嗯,这是送给父皇的吗?” “回长公主的话,这是陛下的药膳。” 谢晏蹙眉:“为何在此处等着还不送进去?” 侍从垂头应着:“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要等皇后娘娘来了亲自呈进去给陛下的。” 呵,皇后还真是会作秀。 余光瞥见皇后正在婢女的簇拥下匆匆赶来,谢晏眸子一动,抬手端过了药膳。 侍从急急开口:“长公主,这是……” 谢晏已然抬脚朝御书房走去:“告诉母后:母后治理后宫着实辛苦,送药膳给父皇这等小事就不必劳烦母后亲自跑一趟了,今日就由儿臣代劳了。” 姗姗来迟的皇后看见谢晏的背影,神色难看不已。 这小妮子忒烦,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夏茵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生的女儿竟如此骄纵难缠。 “娘娘,您还要去御书房吗?” 啪…… 皇后贴身嬷嬷小心翼翼问了句话,却挨了皇后一巴掌。 “蠢货,这么点事都做不好?现在本宫还进去做什么?干瞪眼吗?” 贴身伺候的人皆低着头,不敢言语。皇后心中气不顺,只得恨恨甩袖离开。 “今日起,给陛下的药膳统统先送到坤宁宫来。还有,去给大皇子传话,让他得空来见本宫。” 且先让那小妮子蹦跶一阵子,只等来年……皇后双眸划过一丝狠厉。 “父皇,儿臣来看您了,还有药膳呢,父皇您先歇一会用点吧。” 康宁帝从奏折中抬起头来,眉眼不太松快,听得谢晏来了,神色还是柔和了几分:“皇儿来了。” 边亲自呈上药膳,边说:“儿臣来看父皇母妃啊,父皇您用。” 裴云归也紧跟着进来至御前见礼:“微臣参见陛下。” 见着裴云归,康宁帝意味深长看了眼谢晏:“这就是皇儿说的来看望朕和你母妃。” 谢晏正了正色开口:“嗯,儿臣先前已经去过母妃和三弟那儿了,和裴云归遇上纯属巧合的。” 康宁帝一笑置之,懒得多计较那些,喉间一痒 ,咳了几声 ,谢晏忙过去帮忙拍背:“父皇,您没事吧,怎么还在咳着呀,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一旁的高公公解释了句:“陛下确实被咳嗽的毛病折磨了许久?太医院那边刚换了药方,长公主端来的药膳就是太医院的新方子。” 谢晏边服侍康宁帝用药膳,边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康宁帝:“皇儿嘀咕什么呢?” 谢晏嘀咕道:“原来这药膳是父皇新的方子啊,母后也是有心了。” 康宁帝却不解话中意,谢晏便将皇后让御膳房的人端着熬制好的药膳等在外头的事说了出来。 “母后治理后宫着实辛苦,还时刻记挂着父皇,母后也真真是有心了。” 康宁帝神色却不太好,近些时日皇后总是亲自送药膳过来,原来只是做做样子从殿外端进来啊。 他觉得皇后有些闲,心中便计划着再找点事给她做。 谢晏还在说着:“不过母后看到儿臣提前将药膳端走了,脸色似乎不太好。估计啊,明日起,这药膳到御书房前是要先过一趟坤宁宫了。” 谢晏话中有话,康宁帝自然也听出来了,至于受四公主影响牵连受冷落的皇后打什么主意,也已了然。 谢晏正在御书房待着,寿康宫那边来人,说是太后有请长公主。谢晏便去了寿康宫,裴云归留下听陛下吩咐。 到了寿康宫,太后侧卧在榻上,由着宫女给她捏腿。 见谢晏来了,摆摆手让人退下,才悠悠起身。 谢晏:“孙儿见过皇祖母。” 太后语气淡淡:“起来坐吧。” 待谢晏落座后,便见宫女捧了一个盒子过来。 盒子里头是两只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如意,如意柄上雕刻的是鸟兽呈祥图案,两只玉如意上图案两两相成,无一不精巧。 谢晏不解问了句:“皇祖母这是何意?” 太后轻咳了声才开口:“哀家这里有两只闲置的玉如意,看在你帮哀家抄经祈福一月的份上,便赏给你了。” 太后觉得自己有时候恩怨还挺分明的,她虽不喜夏茵母子三人,可她一想起自己为难了谢晏整整一月,最后却得益于她拔除了身边的一颗毒瘤‘刘嬷嬷’,竟觉着有些苛待了她,便想赏她件好东西算作安抚。 但她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并未将话说的太明白。 谢晏福至心灵,知道了太后真正的用意,不过她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实在是太后拿出的东西绝非凡品。 不过她走出寿康宫时 ,却是两手空空。 得知太后吃软不吃硬,谢晏硬是在太后面前扮请了可怜,最后成功用两只玉如意换到了将来太后的一个恩典。 至于是何恩典,具体就看将来遇到什么事了 ? 也算是攒了一个小小的保障。 宫门口。 裴云归一直等着谢晏出宫。 “裴云归,你还在等我呀?” “嗯,不过臣也刚出来。” “上来。”裴云归再次被谢晏拉到了马车上。 第49章 实则乐在其中 “父皇找你做什么?” “三殿下那边如何了?” 两人齐声开口,皆顿了顿,又相视一笑。 “那小子啊,估计还在纠结着呢?”谢晏侧卧在马车软垫上,单手撑头开口说道。 毕竟,那小子打小就爱玩,又有些随了母妃清冷的性子,在他身上很难看到野心。 也不知是被少年心性掩盖了还是那小子藏的太深了。 “让三殿下好好想清楚也好.。”马车上备了干果零嘴儿,裴云归熟门熟路拿出了桂圆,去皮后喂给谢晏:“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走上那条路,是要做好准备的。” 谢晏红唇微张,咬过桂圆后,唇瓣总是有意无意碰过裴云归的手,每每都激的裴云归手掌微颤。末了还要来上一句‘裴云归这个面首很称职’。 而裴云归呢?明知对方是故意挑逗,在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实则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谢晏问:“那父皇找你说了什么?” “也无甚大事,陛下就是问了江河县新兵集训的事。”裴云归回。 想着谢晏被太后叫去,唯恐又被太后为难,他又问:“太后找殿下过去,没有为难殿下吧。” “不仅没为难,皇祖母一改她的吝啬作风,”谢晏眉眼微挑说着太后送了玉如意的事:“还送了我好东西呢。” 裴云归也点点头,知晓公主府并不缺珍稀好物,亦不觉得她行事有问题。 “殿下已经为日后铺垫保障了,看来,是决心要拉三殿下走上那条路了。” 谢晏眸色深深,只说:“同样生在帝王家,我就不信那小子对那个位置一点想法都没有。” 为了日后行事不受人掣肘,也为了能一直得到那个位子上的人的支持。只要那小子有一点点想法,谢晏就会推他一把,助他行事。 是容不得那小子摇摆不定了。 马车行至长街,在街边停了下来,裴云归朝街边一小摊贩走去。 那是一位老媪,支着一个小摊子在卖糕点‘驴打滚’,老人家手艺最是正宗,不过却不时常出摊,应是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太好。 裴云归知晓谢晏喜食驴打滚,便主动下车去买。 谢晏虽是皇室公主,以往最是喜爱那些市井小吃,只是重生以来兴头似乎淡了些,极少再提及,裴云归却一直记着。 等着也无聊,谢晏便也下了马车,却刚好看见裴府那位表小姐林芷若正兴奋不已与裴云归搭话。 裴云棠也在,应当是俩人一同出门上街的。 “好巧,云表兄,芷儿还以为你去军营了呢,没想到在此处碰上了。” 裴云棠:“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裴云归朝二人回了句:“来买糕点。” 看了眼支着糕点摊子的是位老媪,林芷若蹙眉说了句:“若云表兄喜食驴打滚,芷儿刚好也会做,不如芷儿回府做给表兄吃吧。外头摊子上的东西哪儿比得上自己做的干净?况且这摊子的主人还是位……” 这是在说支摊子的摊贩是一位老媪,说她年纪大了,做的东西不干净。 生活在京师,老媪也能看出来自己眼前的是几位身份不凡的贵人,说她的东西不干净,也不敢出声反驳,只颤声问了句:“贵人,这驴打滚还要吗?” “要的。”裴云归正要伸手去接,却被林芷若咬牙将东西拍开了。 “云表兄,这东西有些不干净,还是不要了吧,等回府,芷儿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随着她话音落,啪嗒一声,东西掉到了地上。 男人眸色微沉:“林表妹,你这是何意?” 又朝老媪开口道:“麻烦再来一份。” 林芷若还想再说:“云表兄,芷儿回府做给你不好吗?为何……” 裴云棠拉了拉她:“好了表姐,哥哥想买就买呗,这是人家的营生,你何必说这些话呢!” 林芷若神色慌了些:“表妹,你知道的,我并非说这个营生不好的。” 看看几人,老媪似乎看出了点名堂,便说:“刚刚那份老妇就不收贵人的银子了,既然这位千金会做,不若公子就让千金做给你吧。” 说着就要去捡掉在地上的油纸包,却有一双雪白玉手先她一步将东西捡了起来。 老妇一看,后头来的这位千金看起来竟比另两位还要金贵,容颜也堪称倾城绝色。 心道:这是遇上神妃仙子了。 裴云归神色微慌:“殿下。” 裴云棠和林芷若也正要开口,被谢晏抬手制止。 只见她边拍去油纸包上的细灰边轻笑开口:“林小姐也会做驴打滚?” 林芷若点点头。 谢晏说:“是吗?那可太巧了,我最喜欢吃的糕点就是驴打滚了,不知有无口福,尝一尝林小姐的手艺。” 谢晏说话言笑晏晏却自带一股威严,林芷若并不想做给她吃,又不敢回绝 ,只能期期艾艾看向裴云归。 谁料裴云归开口就是:“既然林表妹会做,那我们就都等着尝尝林表妹的手艺了。” 林芷若脸色一白,只好说驴打滚做起来复杂,要时不短。谢晏说她有时间,能等。 林芷若只好不情不愿回裴府去做准备。 谢晏则是拿出了一锭银子给老媪,温声道:“今日还有多少份驴打滚,我全要了。” 老媪一惊:“贵人,您不是要……再说了也要不了这么多,老妇我也找不开贵人的银子啊。” 老媪喜惊参半,要不是贵人看起来和善,她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找茬的了。 谢晏只说:“您做的东西味道不错,我很喜欢吃,剩下的银两就当做给您的辛苦费了。” 在谢晏的示意下,裴云归将驴打滚分给了过路的小孩儿和乞儿 ,最后只留了一份。 “殿下,都分出去了。” 谢晏轻‘嗯’一声,转身朝马车走去。 裴云归挠挠头,见谢晏要吃刚刚捡起的那份驴打滚,忙将自己手上的那份换了过去。 语气略微惶恐:“殿下,我真不知道会在这儿遇上棠儿她们,也没想到林表妹她会……” 谢晏只笑看着他:“我又没说什么,你这般紧张作甚?” 率先上了马车 又朝男人喊了句:“还杵着做什么呢?去吃你的好表妹亲手做的糕点了呀!” 最终的结果就是,裴府上下都敬着谢晏,裴家兄妹陪着谢晏说笑 ,只剩林芷若一人忿忿不甘的在厨房忙碌…… 第50章 都不想让她舒心 “吴嬷嬷,御膳房那边还没有将陛下的药膳送来吗?”皇后倚在贵妃榻上有些烦躁的问。 “老奴这就让人去瞧瞧。”吴嬷嬷忙应着走出屋外去吩咐。 隔了一会儿不见她来回话,皇后又唤了两声:“吴嬷嬷?” “吴嬷嬷?……” 久唤不应,皇后心中烦躁更甚了。 转而唤起了其他婢子:“翠萍?翠萍?” 还是无人应,皇后这回是真的怒了,腾的从榻上起身,骂骂咧咧就往屋外走去。 “一个个可是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吗?” “吴嬷嬷,你亲自去御膳房走一趟,速将陛下的药膳端来,若耽误了陛下用药膳的时辰,你们都给本宫……” 走至门口,看到门外威严的身影,皇后训斥吩咐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是康宁帝正背手站在门外,吴嬷嬷等一众婢女侍从皆闷声垂头站在两侧。 康宁帝意味深长的开口说了句:“看来皇后很是忙碌啊?朕的药膳竟还要先送来坤宁宫、再由皇后呈给朕,真真是有劳皇后了。 ” 闻言,皇后的神色有瞬间的青白,她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是被皇上听去了,只怕皇上也看穿了自己想要借送药膳重获‘恩宠’的伎俩了。 她正想要解释:“陛下日日为国事操劳,加上又有咳疾在身,进补的药膳乃重中之重 ,臣妾实在担心底下人出错,才想着先将药膳送来坤宁宫检查一番,无碍后再呈至御前。” 本是自己胡诌的,原以为皇上不好糊弄。 谁知康宁帝却欣慰的点了点头:“嗯,很好,皇后时刻记挂着朕,着实有心了,朕心甚慰。” 皇后侧开身子将康宁帝迎了进去,心下却觉怪异。 康宁帝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与皇后聊了好一会儿,临走前说的话却让皇后两眼一黑。 康宁帝言,边关局势越发不稳了,不久的将来极有可能会起战事,若起战事,无疑需要大量的银钱支撑。而今靖朝国库并不丰,眼下又征收了新兵,加大了国库的支出。 皇帝相信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必然也是心系靖朝、心系天下的口福,当然,他也相信皇后的能力。所以,皇帝想让皇后帮忙,未雨绸缪,帮忙给靖朝国库添上一笔。 他的要求也不多,自然也不会让皇后一直劳累下去,至多一年,每月筹个十万两,一年后筹得百万两也是大功一件。 康宁帝还贴心的帮皇后出了主意:可以义筹也可以缩减皇宫内的不太紧要的开支。 而义筹,自然不是向天下百姓筹的,若皇后出手,自然是找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夫人‘下手’。皇宫内缩减开支则可以从皇宫的消费——主要包括各人员奉银薪酬、日常开支、节日和祭祀活动、宫廷礼仪、宫廷娱乐等多个方面入手。 而皇后愁的是,一月十万两便也罢了,连续一年、每月十万两可并不容易。 若换了平时,各高门大户的夫人都会敬着她,可若是涉及到了金银,就没几个乐意了。而皇宫开支都是有定例的,若她贸然缩减开支,难免招人嫉恨。 “皇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药膳就直接让御膳房的人送过来吧。” 砰…… 康宁帝前脚刚走,坤宁宫后脚就发出了杯盏碎裂的声音。 陛下可真是‘抬举’她啊,一个个的,都不想让她舒心啊! 大皇子来找皇后时,便见皇后正在发脾气,听得事情来龙去脉后,转而安慰起了自己母后。 大皇子谢凛,也生的仪表堂堂、风采高雅,又因占嫡占长,也是众多大臣站队的对象。 细看之下便能发现,他眉宇间是野心已呼之欲出、自带锋芒。 “此事本是好事,母后何必这般忧愁呢?” 皇后冷笑一声:“好事?好在哪儿呢?” 动动嘴皮子容易,可若她没筹够,岂不是要自己添上。好事,好个屁! ! 大皇子敛了眸子,开口说着:“若成了,母后于国而言,也算有功,父皇看在母后辛劳的份上,想必不会再因四妹的事继续对母后有成见了。 百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未雨绸缪为国库添银百万两,世人也会歌颂身为一国之母的母后,也能助力儿臣,何乐而不为?” 大皇子知道自己母后的心结在哪儿,最后提了句:“儿臣知道母后一直想对付裴家,可眼下裴家如日中天,裴尚书又老奸巨猾,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可若是儿子成功了,收拾裴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果然,一提及裴家,本来还在犹豫的皇后立马敛了神色,改了话头:“好吧,为了皇儿,母后怎么也得筹够这笔银钱。” 皇后也有事情跟自己儿子交待,语气颇带了几分咬牙切齿意味。 “提前多联系些大臣,来年北狄再来议亲时,务必让你的好皇妹昭阳去和亲。” 她倒要看看,那小妮子去了那蛮夷之地和亲后,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神气? …… 两日后。 三皇子出宫登了长公主府的门。 姐弟二人隔案而坐,难得心平气和对弈起来。 谢晏手中的白子落下,吞掉了一颗黑子,她问对面的少年:“想好了?” 黑子原先落了下风,少年手中的棋子接连落下,艰难扭转了局势:“想好了,既然皇姐也觉得臣弟能争上一争,那臣弟就试试。” 又一白子落下,谢晏笑道:“又是平局,看来阿弟近来进步不少啊。” 少年神色却带着严肃,他怔怔看着对面的人,认真问:“这条路上 ,皇姐会一直陪着我吗?” 谢晏如往常揉了把少年的头,郑重告诉他:“皇姐会永远陪着你的。” 可她却没发现,在她说出‘皇姐会永远陪着你的’那句话时,少年眼中划过一抹晦暗神色。 “那依皇姐之见,臣弟接下来该做什么?” 谢晏脱口而出:“参军?” 谢霁疑惑:“参军?” “对,参军。” “若父皇母妃不同意呢?” “那就偷偷去,大不了回来挨一顿打,皇姐相信你能扛过来的吧?” 少年有几分无语:“感情不是皇姐挨打呢?” 谢晏:“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回去准备,过两日,我们动身去江河县。” 少年有些不高兴:“皇姐也要去江河县,莫不是为了去见裴云归吧?” 眼下集训飞羽卫马虎不得,裴云归已然动身返回江河县了。 谢晏眉眼微挑:“怎么?你小子有意见呐?” “不敢,不敢……” 第51章 真好,姐姐只为我做过这些 两日后,谢霁又溜出宫了,而这次,他没有着急回宫,而是偷偷跟着谢晏去往江河县。 谢晏此次出行的马车,从外表看并不张扬,内里布置却是豪华舒适的。主位宽大如一方小榻,还铺着柔软舒适的软垫,即使赶路,不论坐着躺着都是舒心的。 茶水糕点、干果零嘴儿一应俱全。 谢霁大喇喇的躺在主位上,享受着自己皇姐少有的伺候。 纤纤玉手又剥开一个桂圆干果喂给了少年,没办法,那家伙跟谢晏说自己就要去受苦了,想要再被人侍奉一回,谢晏这个做皇姐的,只能动手满足他了。 “姐姐,要吃榛子。” 谢晏剜他一眼:“混小子,还挑上了你。”话是那么说,也还是抓起了一旁的榛子。 “谢谢姐姐。”少年满意的吃下姐姐喂来的榛子。 眸子一动,问了句:“姐姐也像这般对其他人好过吗?比如裴云归?” “谁的面子有你这般大啊?还让本公主亲自伺候你。”谢晏没好气的睨他一眼。 更别提裴云归了,裴云归什么时候让她动手做过这些了。 偏生那混小子还在那高兴发言:“真好,姐姐只为我一人做过这些事。”就连裴云归都没有此待遇 半大少年好像真的很高兴,就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奖赏般。 许是舒适过了头,他们赶路的速度着实有些慢,快马加鞭两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七八日。 而这一切,都是谢霁的功劳,只要赶路稍微快些,就在那里喊累。谢晏不禁开始怀疑,就他那样,真的能在军营熬过来吗? 第八日,收到消息的裴云归早已在半道等着了。 “公主,是裴将军。”随行的护卫禀道。 撩开车帘,果然就见裴云归拴好马匹,朝马车走了过来:“殿下。” “裴云归……”谢晏嘟囔着,戚戚哀哀朝男人伸出手。 裴云归会意,伸手将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殿下赶路辛苦了。” “嗯。” 随行侍卫都是谢晏手底下的人 ,信得过,她的行为也就随意了些。 而那些侍卫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早已齐齐低下了头。 谢晏控诉了句:“还不是三弟那混小子,一路上非要我伺候他,要求还贼多,往后再不要与他同乘了。” 裴云归一时没将人放下,只笑着说:“好,都依殿下,下次换臣来伺候殿下。” 谢晏在男人怀中蹭了蹭,懒懒开口:“嗯,还是我们的裴小将军对我好。” “嗯,只要殿下需要,臣会永远对殿下好的。” 二人腻歪间,马车里的少年探出头来,嫌弃开口道:“唉,光天化日的,你们二人做什么呢?再不赶路,今日都要赶不上进城了。” 眼下的他精神头分明足的很,哪里还有这几日喊累的模样。 谢晏没好气的睨他一眼:“混小子,你叫唤什么呢?合着我这几天白伺候你了是吧?” 裴云归拍了拍谢晏的肩,只说:“殿下莫与三殿下置气了,这会儿先由着他吧,等进了军营,后头还有苦等着呢。” 也是,谢晏又嘀咕了句:“也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坚持下来?” “三殿下既已到了此处,我们就该相信他。” 谢晏的脚未曾着地,裴云归要将人抱回马车上,谢晏说许久没骑过马了,想要骑马。裴云归便将人抱到了自己坐骑上,又另寻来了马匹与谢晏同行。 当日晚,先在县城歇了一日。 第二日,谢霁就前往军营了,既然决定踏出这一步,还是要早先动身。 军营与皇宫不一样,谢霁毕竟是娇生惯养的皇子,又加上其他新兵早已集训一月,彼此之间已然熟络。为防止谢霁被排挤,谢晏还是跟裴云归说了,必要时候还是要对他特殊关照下。 裴云归自然清楚,提前做了交待,让空青亲自领着人进军营。 他们让谢霁进军营,是有意让飞羽卫将来成为谢霁的助力。 不过,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关照一二,至于能不能在军营坚持下来,要看他自己。 若是能在军营脱颖而出,自是最好的,即使不能,只要能坚持下来,等将来他的皇子身份一公布,飞羽卫自然就会成为助力。 与新兵一同受训成长,相当于一起同过窗。等谢霁身份一公布,有同窗之谊的飞羽卫众将士自然也会愿意拥护他…… …… 皇宫那边,必定已经知道了谢霁偷溜出宫的事,想必也知道了谢霁去了长公主府的事。那么,他们出城的消息,定然也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宫那边还没有派人来‘请’三皇子回宫,谢晏知道,多半是自己的原因。将人送到江河县后,她也需要回宫给父皇一个交代。 但她想与裴云归多待一日,便在江河县多休整了一日。当然,裴云归也早已多空出了一日时间。 江河县自然不比京师繁华,为了陪好谢晏,裴云归决定带她去附近的村庄,体验一番田园生活。 送别谢霁后,二人也准备去往附近村庄了。路过城中小食铺子时,裴云归去买零嘴儿了。 而在小食铺子前头,有一覆面女子与一位文质彬彬的公子起了争执。 娴雅公子眉头微蹙:“阿竹,你听话,我此番出门定会在你生辰前赶回来,你先回京城去,这般不声不响跑出来,定然急坏罗伯父他们了。” 覆面女子却倔犟的摇了摇头:“不要嘛,阿竹不想回去,清封哥哥,这次你就带上我嘛!我们一起在阿竹生辰前赶回去就好了。” 到时,她及笄礼一过,他们就能定亲了。 至于她偷溜出来的事,她知道,清封哥哥已经写信告知父母亲了。 霍清封面上尽是不赞同之色:“阿竹,你听话些,莫要任性。我此番出门,并非是去玩乐的,舟车劳顿,你哪里受得了。” 罗竹汐却是不愿回去:“阿竹没有那般娇弱,不会拖累清封哥哥的,清封哥哥这次就带上阿竹嘛?” 二人正说话间,身后响起女子同他们打招呼的声音。 “忠义侯,罗小姐,你们怎么也在此处啊?” 第52章 负气离开 二人闻言转身,认出身后的人就要见礼:“见过长……” 谢晏摆摆手:“出门在外,侯爷和罗小姐就不必见外了。” 在外身份还是不要招摇的好。 二人会意,遂改了话头:“谢小姐。” 每每见到霍清封,待人都是客气和善的,甚至上次同他相商应对北狄求娶一事后,谢晏还莫名生出了一种错觉:霍清封对她似乎还挺上心? 这种感觉奇怪的很,找不出具体缘由。 只是记忆中,每次与霍清封有意或无意碰见,对方都是笑眯眯的 。那笑,不同于平日里应对他人的礼貌笑意,而是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裴云归说霍清封值得信任,谢晏只当他们二人私下里有交情,只当那奇怪的感觉多源于他们二人间的交情。 “侯爷和罗小姐怎会在此处啊?二位这是拌嘴了?”谢晏笑着与二人交谈起来。 罗竹汐还倔犟的拉着霍清封的衣袖,倔犟又带了几分哀怨。但思及自己分明用面巾覆面了,却还是被人一眼认了出来。 便问了句:“长公……谢小姐何以认出我的身份?” 谢晏只笑笑,说:“恰好听说了罗小姐和忠义侯不日即将定亲的事,与忠义侯一同出现还……”目光扫过男人被轻拉住的衣袖。 补全了余下的话:“会与忠义侯双双出现的想必也只有罗小姐了。” 闻言,罗竹汐羞赧一笑。 谢晏:“就是不知道二位何故出现在此处?” 霍清封轻叹一声,语气带了无奈:“在下要出趟远门,谁知阿竹却偷偷跟到了此处,霍某正想将人劝回去!” 见霍清封直唤罗竹汐阿竹,想来也是信的过她的,谢晏便开口说:“我观罗小姐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不若忠义侯就将自己的去向告知,想来罗小姐会理解的。” 康宁帝命霍清封以商人的名义,深入民间收粮,叮嘱过他此事不宜招摇,因此罗竹汐并不知霍清封具体去做什么。 听得谢晏的话,罗竹汐心觉奇怪,不动声色望了谢晏一眼。 那湘霍清封也看向谢晏,似是在思索。 “让开,都让开……” 不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焦急的声音,原是一辆马车拉车的马匹惊马失了控,正发了疯般朝几人狂奔而来。 “清封哥哥,小心……” “长公主,当心……” 三人临街站立,刚好霍清封和谢晏是站在外侧的,显然更危险些。 罗竹汐心下一惊,在脱口而出‘清封哥哥,小心’的间隙,伸手就要去拉霍清封。 可霍清封的所说所为却令她愣住了,内心亦有几分不可置信。 只因霍清封脱口而出的是‘长公主,当心’,就连伸手去拉的人竟也是谢晏。 虽说罗竹汐身处的位置比他们二人相对要安全些,可看着自己的意中人下意识却担心起了其他女子,罗竹汐心下一冷,很不是滋味。 “罗小姐,退后!” 自己突然会被霍清封拉开,就连谢晏自己也没想到,她甚至还感觉到了对方拉开她时,手掌带来的颤意。 但她也来不及多想,只因罗竹汐完全愣在了原地,马匹与她侧身而过,可后头左右摇摆的马车却极有可能掀翻她。幸好谢晏反应快,及时反手将人一并拉开了。 所以最后的场面便成了霍清封救了谢晏,谢晏救了罗竹汐,而罗竹汐想救霍清封。 失控的马车还在往前,车夫用尽了全力也没能勒住马匹,顿时引起周遭百姓一片惊慌,车夫甚至被摔下了马车。 就在众人以为马车要彻底失控时,一抹藏蓝身影自前头的小食铺子奔出。男人身子灵活,借着巧劲轻功,顺利跃到了马车上。 抓起缰绳,借着巧劲和蛮力,硬生生勒停了失控的马匹,还在最后关头及时调转了马匹方向,救下了一个落在街道中央嚎哭的男娃儿。 男娃的母亲匆匆寻来,见到惊险的一幕,忙将男娃儿紧紧抱住,还对男人好一番感谢。 裴云归边说不必客气,边叮嘱她一定要看顾好小孩儿。 而他心中念着人,又没在一侧马车旁看到谢晏的身影,心下焦急便要去寻人。 “公子,烦请留步。” 裴云归再次被人喊住,只见刚被制停的马车帘被人撩开,一位身着粉衣、面色惨白的女子从中探出了头。 顺着婢女的搀扶下了车,来到裴云归面前欠身一礼,开口时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意:“此番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知公子是何许人也?可否告知名姓,等小女子此番事了,定会寻了机会报答公子。” 裴云归抱拳回以一礼,只道:“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只是拉车的马匹受惊较严重,姑娘还是换过马匹较好。” “小女子知晓了,多谢公子提醒。” 裴云归微微点头:“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说完迈步离去。 “唉,公子……” 粉衣女子还想说什么,奈何男人已经大步离开。 搀扶着女子的婢子感慨了一句:“这位公子还真是位好人,今日若没有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粉衣女子双眸微眯,多看了男人的背影一眼,也认同道:“是啊,多亏了这位公子才能躲过一劫。” 只是可惜了,未能得知对方是何许人也? “走吧,去寻新的马匹吧……” 而另一侧的街边,为躲避失控马匹一阵混乱的三人正面面相觑。 霍清封率先反应过来,猛的放开了慌乱时抓住的谢晏的手:“微臣冒犯殿下了,请殿下见谅!” 谢晏悠悠放开罗竹汐的手腕,不动声色揉了揉被抓过的手腕,挑了挑眉道:“忠义侯也是好心助我,没什么冒犯的,只是……” 说话间看了眼双眸皆是哀怨的罗竹汐,提醒了句:“罗小姐想必于忠义侯而言,定是不一样的,若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忠义侯还是要先护着罗小姐的。” 就连她自己也意外,更遑论罗竹汐了。 况且罗竹汐眼中的哀怨太明显了,事情已然发生,谢晏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在她看来,他们两人才是妥妥的一对。 谢晏话音刚落,还不等霍清封开口解释,罗竹汐眼眶通红深深看了眼霍清封,转身负气离开…… 第53章 认错 “阿竹等等……” 罗竹汐前脚离开,霍清封后脚紧跟而上:“阿竹先等等,我可以解释。” 罗竹汐虽气急,却还是停了下来,霍清封也顺势拦在她前面,见到女子通红的眼眶,心口微滞,深知自己行事有错在先,开口先行道歉。 “对不起阿竹,此事是我做错了。” 罗竹汐望着他,哑声问:“清封哥哥说自己做错了,错在哪儿了呢?” 霍清封立马说:“当时阿竹站在我身后,相对安全些,即使真出了事故,也有我挡在前头,我定能为阿竹挡去一些伤害。 可长公主她就不一样了,她站在最外侧,面对狂奔的惊马,是最易受伤的人,即使是旁人,我也会顺手拉上一把。 况且,那人是长公主,想必阿竹也知道,陛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对我向来宽容器重。若长公主真在我眼皮底下出事,陛下那头实在无法交代,我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霍清封说的确实是心中所想,但他也深知此事自己的做法有欠考虑。罗竹汐自小与他一起长大,两人的姻亲还是父辈们定下的,况且他自己对罗竹汐也是有感情的。 所以,他得赶紧解释清楚,可不能让小姑娘误会了:“啊竹,此事是我冲动欠考虑了,可我并非故意不顾你,我真是只是以为惊马伤不到你才……是我错了,阿竹能否原谅我。” 想起刚刚谢晏说的话,霍清封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忙继续解释起来:“还有,我救长公主的原因也如实跟阿竹说了,阿竹可千万不能因为我救了长公主而胡思乱想。我与长公主之间并未有什么的,况且长公主和裴将军对事,阿竹也是知道的。” 说话间,刚好见裴云归寻了过来,霍清封便与裴云归说了在他截停惊马前发生的事。裴云归心中一咯噔,立马朝谢晏走了过去。 “殿下,是否刚刚受到惊吓了?可有什么事……?” “抱歉,阿竹。” 霍清封向来克己守礼,即使是对自小便定下了姻亲的罗竹汐也是一样的。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眼下却隔着衣料,主动牵上了女子的手,双眸覆满了愧意:“此事是我欠考虑行事不妥,不该将你抛在一旁的,之后定不会再犯。 所以阿竹,此次能否原谅我。” 罗竹汐没好气的轻哼出声:“若是我不原谅你,你当如何?” 话是那么说,可霍清封一番解释下来,她眸中的哀怨分明消散了大半。 她自问了解霍清封的为人,他既才华横溢,亦行事坦荡磊落,只是有事太轴了些,比如:对皇室,对康宁帝的忠诚。 所以她愿意听并相信霍清封的解释。 对罗竹汐的提问,霍清封眉头微皱,稍作思索后只说:“若阿竹还是不肯原谅我,我便只能找罗伯父负荆请罪了。” 罗竹汐对霍清封情意深厚,即使知道他说的只是玩笑话,也不忍再反复质问他了。但有件事,她还是想知道。 “近来清封哥哥屡次出远门,到底是去做什么?此事,长公主是否知晓内情?” 霍清封四下张望一番,拉着罗竹汐走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看着女子,神情认真发问:“阿竹,我能信任你吗?” 女子神情也认真起来,紧接着郑重点了点头:“可以,清封哥哥可以信任阿竹!阿竹保证,此生永远不会欺骗或者背叛清封哥哥。” 女子神色坚定,男人愣了瞬。 只听女子也问他:“那清封哥哥呢?阿竹也能信任你吗?此生也能做到不欺骗、不背叛阿竹吗?” 霍清封面上带着温和笑意,抬手揉了揉女子发顶,语气柔和:“嗯,阿竹能信任我,我此生不会背叛阿竹?” 说罢,迎着女子期许的目光,头一次有了逾矩之举,伸手将人拥进了怀中。但环着女子的手却始终不敢抱太紧,只是虚虚抱着。 罗竹汐却大胆的环住了男子腰身,面上笑意满满,既紧张又期待,还晃动着脑袋在男人下巴上蹭了蹭 ,满意极了。 在她看来,二人迟早是要成婚成为夫妻的,不过提前抱一下,应该也还好吧。 可她实在有些心满意足了,却忽略了男人回答的漏洞。 霍清封给她的回答是,‘不会背叛阿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未提及‘不欺骗’几个字眼。 二人从暗巷中走出,却见谢晏和裴云归正等着他们。 知晓谢晏差点因惊马受伤,裴云归暗自懊恼,硬是拉着她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又一再确认也没有内伤后,才放下心来。 谢晏边诉说着刚才令她始料不及的一幕,边任由裴云归给自己检查有无受伤。 裴云归听完三人你救我、我救她、她救他的戏码后,似乎对霍清封的举动并不意外。 他只说忠义侯心系大义,良善忠诚,不管对方出于何原因相救,殿下都应当表示感谢,也告知自己无碍的事。 所以二人才会特意等着霍清封他们。 “霍兄,此番多亏有你在,长公主才无碍,裴云归再次谢过霍兄出手相帮。” 谢晏也再次说出了感谢的话。 霍清封却只说了句:‘长公主无碍就好。’ 见罗竹汐面上已带上了笑意,眸中哀怨之色也已褪去,谢晏问了句:“看来,有些事,忠义侯已经跟罗小姐说过了。” 罗竹汐点点头:“之前确实是臣女无理取闹了,明日,臣女便会动身回京城了,万不敢再打扰清封哥哥了。” 霍清封跟她说了私下里深入民间收粮一事,罗竹汐也是识大体的姑娘,自然不会再缠着霍清封。 看来,刚刚的误会也解释清楚了,谢晏便提了句:“我也要明日回京师,若罗小姐不嫌弃,倒可以同行。” 还不待罗竹汐开口,霍清封便先替她应下了:“那便有劳殿下捎阿竹一程,实在是此番阿竹是偷偷跑出来的,她独自一人归京,微臣实在不放心。” 谢晏爽快应下。 随后,裴云归继续带着谢晏前往附近村庄,在村庄里头租了一间小院。带着谢晏摸鱼摘菜,亲自张罗了一大桌新鲜好菜特意给谢晏吃。 因着村落里的小院有些简朴,恐谢晏不适应,日落前便返回了县城。 第二日,用过早膳后,裴云归亲自送谢晏出城,几番叮嘱公主府的护卫一定要好生护送殿下回京。 谢晏:“裴云归,就送到这儿吧,回吧。” 裴云归:“好,殿下一路当心,等到殿下生辰,臣就赶回去看殿下。” “好,回去吧!” 在谢晏的相邀下,罗竹汐没有扭捏,与谢晏上了同一辆马车。 行了几里路,见对方老是欲言又止的模样,谢晏终于开口。 “罗小姐,有什么话就说吧!” 罗竹汐便开口了:“长公主可知?我与忠义侯自小便定下了姻亲?” 第54章 女诸葛 谢晏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敲击在车壁上,听了罗竹汐的问话,眉眼微挑,饶有兴致看向对方。 感慨般开口:“本宫曾听人提起过,罗家二小姐,自小聪敏无双、八面玲珑,还是靖朝赫赫有名的唯一一位女先生——枕竹先生的关门学子。 本宫也以为罗小姐自有慧眼,有些事,应当比旁人看的透彻些才对。可罗小姐的问话,倒让本宫有些……看不懂罗小姐了。” 昭阳长公主,皇朝最受宠的公主,周身自带皇室的尊贵威严,饶有兴致看着对方时,眼神自带审视意味。 若换了旁的女子对上谢晏的眼神,只怕早已紧张低下头,可罗竹汐却丝毫不惧、坦然对上了谢晏的眼神。 二人眼神一番交锋,罗竹汐依然没有退却之意,这反而让谢晏来了几分兴趣。 罗竹汐率先开口了:“能被先生赏识,是臣女的荣幸,至于聪敏无双、八面玲珑不过是旁人对臣女的谬赞罢了。与今日臣女想同长公主说的话并无太大的关系。” 言外之意:无关紧要的事还是不必说了。 谢晏轻笑:“所以,罗小姐到底想与本宫说什么?不妨明说!” 罗竹汐眼眸微垂,思及昨日街道惊马一事,以及女子特有的直觉,还是问了句:“长公主和忠义侯私下里有交情吗?” 谢晏摇摇头:“并无,不过忠义侯购粮一事,本宫一早便知。” 罗竹汐继而发问:“公主是否还和忠义侯谈过其他的事。” “是。” 罗竹汐:“公主是什么时候找到忠义侯谈事的?” “一个多月前。” “谈了什么?” 谢晏:“无可奉告。” 罗竹汐却试探着问:“谈的是国事吧,是有关北狄求娶一事。” 闻言,谢晏抬眸,意外的看了眼对面的女子。她没回答,在罗竹汐看来就是默认了。 罗竹汐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紧接着又说:“此事只是基于臣女的猜测,忠义侯只与臣女说了购粮一事。” 罗竹汐还在继续说着:“远嫁异国和亲,对方还是以残忍无道着称的北狄。若臣女猜的不错,长公主与裴将军,一人不想对方去和亲,一人不想对方贸然领兵出征。毕竟,眼下两国交战,靖朝师出无名。” 在北狄使臣离开前,裴云归忙着联系主战派的大臣,而罗御史也是主战派,罗竹汐才会知晓裴云归此前欲请战出征一事。 谢晏:“继续。” 她都有些好奇了,一个未曾及笄的小姑娘家,到底能分析出什么来。 罗竹汐敛起神色,想了会儿才继续开口:“来年才议两国联姻一事,是长公主的缓兵之策。眼下靖朝征收新兵,大量够粮,实则是在为日后的战事做准备,北狄与靖朝,终有一战。” 谢晏忍不住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确实是聪慧啊,难怪能被枕竹先生收为关门学子,聪敏的学生,谁不喜欢呢? 可下一瞬,罗竹汐的话却让谢晏眼神一冷。 只听罗竹汐最后的分析竟是:“还有三皇子殿下,也是长公主的一步棋吧?一步能让长公主将来少受掣肘的棋?” 谢晏眼神越发的冷了,眯着眸子说:“罗小姐到底想说什么?本宫劝你想好再说,否则……” 谢晏伸手抚上了一旁的宝剑,意思不言而喻:“毕竟……深山老林、杀人放火再好不过了。” 罗竹汐的姿态终于软了下来,并不是她怕长公主了,而是她知道,前面她的姿态太过高傲了,易物极必反,这会儿她必须低头了。 她就着坐姿,低头微微一礼,只说:“长公主误会臣女了,臣女说了这般多,只为了一人?” 谢晏多少猜到了些:“为了忠义侯。” “是。” “可罗小姐说了这般多,本宫还是不曾听出罗小姐的目的。” 谁知,罗竹汐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 只听她再次重复发问:“想必长公主也是知晓臣女和忠义侯的事吧。” 谢晏点头,继续听她说。 ”臣女也知道,长公主竟然找过了忠义侯,而忠义侯接下了购粮的担子,便说明,你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罗主汐继续开口时,神情认真:“所以,若长公主不嫌弃,臣女愿与忠义侯一道,与长公主同路。” 刚刚便有猜想了,此刻听她说出来,谢晏面上也没有过多的诧异之色,只说了句:“罗小姐这是,要做女诸葛?” 罗竹汐轻声一笑:“女诸葛谈不上,只是长公主有需要时,臣女也可略表拙见。” 谢晏没有立刻回答她,气氛沉默了瞬。 半响,谢晏才问了句:“罗小姐的条件是什么?” 罗竹汐实在聪敏、看的透彻,与其放任,倒不如顺着她的意思收为己用。 这时候,就得问问她的条件了?她说了那般多,不可能没有条件。 果然,罗竹汐开口了:“臣女的条件是——忠义侯。” 谢晏实在有些不懂了:”我知道罗小姐是为了忠义侯,可到底要本宫做些什么?本宫实在不懂了。“ 罗竹汐沉默了会,对霍清封的称呼也变了:“臣女所求不多,此生只愿陪着清封哥哥安度一生。长公主可以让我们出谋出力,只要臣女能做到,臣女定在所不辞。 臣女只希望,长公主可保臣女和清封哥哥往后无变故。” 谢晏却嘀咕了句:“人生多变故,生老病死亦是,谁敢保你们往后再无变故啊?” 知道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罗竹汐补了句:“长公主误会了,臣女的意思是——臣女想与清封哥哥喜结连理,只要此事没有变故就好。” 许是女人奇怪的直觉,她加了句:“若非必要,臣女也不希望长公主私下与清封哥哥有过多接触。” 谢晏神色微变,有些些无语,只说:“放心,本宫对你的忠义侯没有想法。至于你的条件,本宫尽量做到。” 罗竹汐却垂下眸子,心中情绪莫名。有句话她没说,——她不是不相信长公主,她是有些不相信霍清封。 昨日,惊马狂奔而来时,霍清封面上的担忧让她心凉。只愿,是她想多了吧。 最后,二人的谈话于罗竹汐冷硬的话语中结束。 她说:若她与霍清封出了变故,她会赌上一切全力反扑…… …… 晚来风稍急,冬至日行迟。 一个半月后,冬至临,谢晏生辰至。 如往年一样,康宁帝命礼部操持长公主生辰宴。当日,久不出宫的康宁帝都会走一趟长公主府。 礼部早几天就开始布置长公主府了,生辰宴当日午时开始,陆陆续续有赴宴的宾客登门了。 令谢晏意外的事,她的好四妹竟然从宗人府出来了? ? 第55章 你怎么了? 长公主的生辰宴,自是办的华丽盛大,年年如此,宾客亦络绎不绝。 前来赴宴的宾客比京师任何一高门大户、办任何宴会来的都要多。一方面,是因为谢晏的身份,年年都有礼部操持生辰宴,康宁帝有多重视不言而喻。 还有一点很重要:谢晏的生辰宴康宁帝会亲临。 长公主生辰宴的宾客名单是礼部拟的。 很多人用尽了手段,弄到一张帖子,只为了能有个在康宁帝面前露脸的机会,特别是那些没有资格上朝的人,更是铆足了劲只为了一张帖子。 不过这些都是在暗地里发生的,主人公谢晏并不知。 今日谢晏身着一袭绯红留仙长群,金线绣就的大片梨花在裙摆摇曳、华光流转、风采无限。 她正与前来搭话的宾客打着招呼。虽说她平日里不乐意去各府赴宴走动,但今日她是主,打招呼走动是免不了的。 罗竹汐也来了,二人一同饮了杯酒,见谢晏时不时张望门口的方向,便问了句:“公主在等裴将军吗?” 谢晏自不会反驳,只点点头,嘀咕着:“除了父皇母妃,其他宾客都快来完了,怎么还不见裴云归啊?” 在她嘀咕间,众位皇子公主也到了——大皇子谢凛,二皇子谢让;二公主谢宁,三公主谢舒以及本应在宗人府的谢然。 除了小皇子谢霁,其余的皇子公主也都到了。 但这次,康宁帝竟没有来,皇后和淑妃也不会来,是谢晏生母皇贵妃领着一众皇子公主来的。 一众人忙见礼:“参见皇贵妃娘娘,各位殿下。” 谢晏上前挽住皇贵妃臂弯:“母妃,大哥,二哥……” 朝几人打了招呼后,才问:“母妃,父皇他,是还在生儿臣的气吗?” 前不久谢晏从江河县回京后,第一时间便被康宁帝叫进了皇宫。 康宁帝少有的朝她发了脾气,质问她是否知晓谢霁的事。隐瞒也没用,谢晏没打算隐瞒。 便痛快的承认了:“儿臣知道。” 康宁帝下意识按上了书案上的镇纸,强忍着怒意才没有像砸皇子们一样朝御前的人砸出去。 康宁帝:“那小子混账,不声不响跑出了皇城也就罢了,昭阳啊,枉朕平日里最信任你,没想到你竟跟着那小子一起胡闹。” 谢晏神情平静,只说:“儿臣没有胡闹,三弟也没有胡闹。儿臣只是听三弟说想去参军,历练自己一番,才帮了三弟,父皇到底在气什么,三弟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康宁帝气急,啪一掌拍在书案上,哼声道:“昭阳,你是真不知道朕在气什么吗?” 康宁帝气他们姐弟两竟在他的眼皮底下玩起了心眼。若是那小子执意要去参军历练,准了他就是,而不是让他这个父皇后知后觉! 康宁帝心中气急,也没有去深思姐弟俩的举措有何其他用意。只是第一次罚了谢晏,谢晏在御书房跪了大半天,后来又去宗人府待了一天。 知晓谢霁去参军了,皇贵妃是不太乐意的。眼下去参军,往后就要上战场,战场刀剑无眼,危险重重。 只是谢霁已经偷摸进了军营,她再多说什么也已来不及了。 皇贵妃拍了拍谢晏的手,只说:“你父皇还正在气头上呢?等他气消了就好了。不过你父皇气归气,给你的生辰礼可没有落下。” 只见后头紧随而至的宦官侍从陆续涌进了公主府,总共二三十人,没人手上都捧着一个盒子,有大有小。 有些宾客还在感叹皇帝不来了,算是白忙活一场了,可心中还是在感叹皇上对长公主的重视。起码在长公主面前露了个脸,也不算太亏吧。 皇贵妃去与娘家嫂子闲话家常了,其余皇子公主也都各自落座了。 唯有四公主谢然,趾高气昂开口道:“长姐看到妹妹来赴生辰宴,难道就不惊讶?” 谢晏确实有几分惊讶,毕竟毒害太后可不是小事,父皇竟这么轻易将人从宗人府放出来了。 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只随后应着:“这有什么奇怪的,月余前,父皇还说要关我好几日呢?最后还不是只关了一日,便心疼我让我回府了。” 说话间还上下扫视起了谢然,啧啧道:“不像四妹,硬是在宗人府呆了两个多月,想来在宗人府的日子不好过吧,瞧瞧,四妹都消瘦成什么样了?” 她越说,谢然越急:“谢晏,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听说你只是将谢霁带出了皇城就被父皇关进了宗人府,而我,可是拿了毒药……” “谢然你个蠢货!”谢晏像看个傻子般看着谢然,俯身凑近对方嘲讽般开口:“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毒害了皇祖母,父皇都只罚了你两个月,觉得自己很厉害吧。” 谢然眼神微闪,明显就是那般想的。 谢晏只觉她愚蠢至极:“莫非你还想将父皇拼命压下去的、皇祖母被人毒害一事在众目睽睽下说出来?” “谢然,作为皇室子女,能不能别那么蠢?” 看到谢晏盛大的生辰宴,谢然心气儿本就不顺,眼下又被谢晏教训,更气了。 但她还是神秘兮兮,得意问道:“长姐,难道你就不好奇妹妹我为何就出了宗人府吗?” 谢晏面无表情:“我问,你就会说?” “不会,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也不想知道,走开走开,我还要招待宾客呢,给我上一边儿待着去。” 可她心中也有几分好奇,谢然怎么就出了宗人府了呢? 不过看谢然神气的模样,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谢晏心中念着人,干脆将招待宾客的活儿交了出去,慢吞吞挪到了府门口。 生辰宴过半,依然不见裴云归的身影。谢晏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棠儿,近来裴府可有收到你哥哥的书信。”心下越发不安,找到裴云棠问道。 裴云棠摇摇头:“没有啊,父亲说过哥哥在外 公干,但我也不知道哥哥具体在哪里。 公主姐姐,怎么了吗?” 谢晏说:“你哥哥说过今日会赶回来给我庆生的,可眼下生辰宴已过半,却不见他人影,我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裴云棠安慰了她几句,只说兄长应当是在路上耽搁了,再等等吧。 可这一等,竟等到了日薄西山。谢晏心中不安,以身子不舒服为由,提前散了宴席,又叫来公主府的侍卫,出城去迎人。 罗竹汐还在公主府,便问了句:“裴将军是不是记错了日子啊。” “不可能。”谢晏下意识反驳:“他与我说过,今日会赶回来的,他不会记错的。” 她也打算出城去迎人,刚踏出院门,却见一派出去的侍卫匆匆来报:“禀长公主,裴将军他赶回来了。” 谢晏立马往外跑去,果然见裴云归慢腾腾的走来。 可她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裴云归穿着厚厚的大氅,将身子遮的严严实实,迈步也慢腾腾的, 虽然面上一片笑意,男人显然是在掩饰什么,可他泛白的面庞还是无所遁形。 谢晏心下惊异,跑到裴云归跟前,不敢像以往那般去抱他,只是柔声问:“裴云归,你怎么了?” 第56章 裴将军何故受不住本公主一拳? “抱歉,殿下,微臣来迟了。” 裴云归下意识伸手握住谢晏顿在半空的手,柔声开口。 天色微暗,空中却洋洋洒洒飘起了轻盈小雪。飘逸纷飞的雪花落在女子青丝、肩头以及绯红裙摆上,又很快融化,氤氲开一片细小水迹。 男人的手转而拂落女子肩头的雪花,语气柔和的不正常。 “都怪微臣动身晚了,路上又遇到了点事被耽搁,以至于误了殿下的生辰宴。说了没做到是臣的错,只要殿下高兴,臣任打任骂。” “可是这天越发的冷了,还飘起了雪,殿下,先进去再说吧!” 说罢,男人再次伸手拉起女子的手,抬脚就要进府。 可他迈步往前了,身后的人却纹丝不动,裴云归手上用了点力,无奈叹道:“殿下,莫要任性,先进府吧。 冬至日落雪,天儿本就会骤然变冷,若是染了风寒就不……” “裴云归,我在问你话呢?” 谢晏神色冷凝,骤然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在问你,你怎么了?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 裴云归神色微愣,茫然开口:“微臣没怎么,一切都挺好的,殿下为何这般问?” 谢晏双眸死死望着他,顺势抬起被握住的手腕,开口问:“那为何你的手在抖?” 谢晏能明显察觉到,刚刚裴云归用了力道想拉她进府时,稍用了力后他的手臂在颤抖。 一个出身行伍、能提枪制敌的将领轻易不会手抖,除非,是受了极重的内外伤。 裴云归顿了顿,只带着笑意说:“臣真的挺好的,殿下不必担心,我们还是先进……” “裴云归,你当本公主傻吗?” 谢晏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语气染着薄怒:“你看看你,脸色苍白,手臂在抖,还有身上厚厚的大氅,是为了掩饰什么?” “你受伤了?对不对?”谢晏显然是被气到了,深深呼了口气,才又软了语气开口问。 今日是冬至日,也是谢晏的生辰,裴云归心中有自己的思量,面对谢晏的质问,他还不想认。 只说:“一点小伤罢了,只是刚好在手臂,手臂才会有些抖,殿下不必担心。外头冷,我们先进去吧。” 见他还在犟嘴,谢晏又气又急:“裴云归,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怎么了?”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还想哄骗我只是一点小伤? ?” 别说是她了,就他那惨白的神色,随便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了。 裴云归抿抿唇,还是只说:“真的只是一点小伤,殿下不必太过担心……” 话音未落,谢晏突然照着他腰腹来了一拳,便见他闷哼出声,好看的眉眼也紧紧皱成一团。 谢晏:“既只是小伤,裴将军何故受不住本公主一拳?” 说罢,她不再看男人,敛了神色径自迈步回了府。 还吩咐侍卫:“来人,送裴将军回府养伤,本公主的生辰宴已经结束,今日不再接客。” 一侧的侍卫面面相觑,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年纪小些的走了出去:“裴将军?长公主似乎生气了,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另一人拍了下那人的肩膀:“你傻呀,公主明显是生气了,这时候裴将军还能走吗?” 转头又对裴云归说:“裴将军,公主今日一直在等你,见你久久未赶到,还提前结束了生辰宴,打算亲自出城去迎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裴将军你就老实告诉公主吧,公主也是担心你,也没必要惹公主生气是吧?” 裴云归怔怔望着已经进了府的绯红身影,垂眸,久未言语。 听着那侍卫的话,终于抬起头来,拢了拢大氅,才笑着说:“说的对,我不该惹殿下生气的。裴某这便去和殿下坦白从宽。” 厅堂内,谢晏沉着脸,好一会儿才召来府上管家。 “拿上玉牌,进宫去请御医。” 管家接过玉牌应下。 走到门口时,唤了人:“裴将军。” 裴云棠和罗竹汐刚好还在府上。见到裴云归略显苍白的面容,罗竹汐若有所思,裴云棠一时未察觉兄长的不对劲,立马迎了上去。 “哥哥,你怎么才到呀,公主姐姐都等你一天了,眼下生辰宴都已经结束了。” 裴云归只跟妹妹说:“棠儿先回府去跟父母亲说一声,他们还不知道我回京了呢。” 裴云棠知道哥哥的心思,应下后也就先离开了,继续待下去也不合适,罗竹汐也跟着离开了。 裴云归则是慢腾腾挪到谢晏面前,拉了拉对方的衣袖,软着语气开口:“殿下,臣知错了,臣不该瞒着殿下的。 臣这便将事情一一告诉殿下,殿下能先原谅臣吗?” 谢晏斜靠在椅子上,磕着双眸,懒得去看男人。 直到裴云归将自己在归京途中遇刺一事缓缓道来,谢晏的眼睫也不断在颤动。 原来,裴云归在归京途中,离城百里处遇到了劫杀,来人大约四五十人。对方出现的突然,发了狠似的想要了他的命。 裴云归殊死抵抗,奈何对方人势众多,致使他自己也受了重伤。若非最后击碎了对方身上的一块玉佩,加上他又是真实上过战场厮杀的,轻易不会倒下,拿出了骇人的死战气势。 最终余下的三四位杀手眼见不敌,便匆匆带着玉佩碎块离开了。 裴云归在马上一度昏迷了过去,还好马儿识路,将他带回了京城。 进城后,以免谢晏担心,裴云归先去了最近的医馆,许是伤势实在有些重,他又昏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再赶去成衣坊,换上干净衣袍。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到公主府时,生辰宴已然结束。 越听,谢晏越心惊,可心头的火气也越大了,这般严重的事,那家伙竟然还妄想瞒着她。 裴云归软声软语说了许多,见事情都坦白了还不愿理他,苦恼不已。 “殿下,臣知错了,臣并非有意要瞒着殿下的。今日是殿下的生辰,臣只是不希望因此事,坏了殿下的心致。” 对方还是不理他。 直到他痛呼出声:“啊……殿下,好疼……” 男人捂住腰侧,神色痛苦,缓缓蹲了下去。 谢晏一惊,神色染着焦急,腾的从椅子上下来忙去查看男人的伤势。 “哪儿疼?快给我看看伤势。”伸手就要去扒拉男人的衣袍。 总于肯理他了,裴云归悄悄松了口气,可这点小心机,他也不敢表现出来。 只皱着眉头,轻声道:“伤口都有些疼,臣想去休息会儿。” “好,我扶你去休息。”谢晏搀扶着男人朝寝屋走去。 裴云归却说:“臣去客房歇息片刻便好,不用去殿下的寝屋的。” 谢晏不疑有他:“废什么话,跟我走。” 裴云归被按到了谢晏寝屋,在等御医的间隙,两人一同分析了劫杀一事。 裴云归说,在杀手只剩四五人 时,那玉佩才掉了出来,他也看到了玉佩上的字,似乎是一个‘礼’字。 对方还说了句‘掉了玉佩,小心叶少爷取你狗命。’ ‘礼’字,‘叶少爷’,又思及与他们有恩怨的,只有一人——叶成礼。 只是…… “玉佩掉落,喊出那句话,都有些刻意了。”谢晏说。 裴云也认同:“许是有人利用了叶成礼。” 谢晏可不管是不是叶成礼被人利用了,等到御医重新给裴云归检查伤势后,听御医报裴云归伤势很是严重,可能要卧床休养十天半个月。 让太医给裴云归汤药里加了点东西,他一路奔波,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紧接着,谢晏便召集公主府侍卫,提剑闯了叶家的门。 毕竟,没人会把贴身玉佩随意给旁人,她才不信此事叶成礼无辜! ! 第57章 提剑上门讨债 此时天已入夜,谢晏带侍卫浩浩荡荡登了叶府的门。 那架势让叶府门房的人一惊,忙指着来人问:“你们是何人?天色已黑,我们家大人今日不再接客……” “我们殿下莅临,还不快让你家大人速速出来迎接。”林杨边说边将门房的人逼到了一旁。 谢晏看了林遥一眼,林遥会意,随手推开门房的人,上前一脚踹开了叶府大门。 又睨向林杨,吐槽道:“磨磨蹭蹭。” 府门大开,谢晏率先迈步走了进去,见有人强闯府门,叶府的侍卫也很快涌了上来:“来者何人,竟敢强闯叶府……” 相比起来势汹汹的公主府侍卫,叶府侍卫显然稍逊一筹。 很快,一侍女便被提到了谢晏面前:“带路,去找叶成礼。” 来者凶神恶煞,小婢女哆嗦着身子,不敢多言,只管带路。 “大人,不好了,大人……” 叶绍鸣正在书房待客,见管家满脸焦急跑来,斥责了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惊扰了大皇子该当何罪?” 可眼下事态紧急,管家也顾不得太多了,慌忙禀道:“不好了大人,长公主提剑闯了进来,现在往少爷那边去了,老奴观长公主,有……欲杀人之嫌呐。” 叶绍鸣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管家边指向少爷院落的方向,边说:“长公主提剑闯进来了,老奴观那架势,少爷危险啊。”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客人,叶绍鸣慌慌张张往叶成礼院落赶,问道:“府里的侍卫呢?都是干什么吃的,竟让人就这般闯进来了。” 然而很快,见到满地哀嚎的侍卫,他就知道自己府上的侍卫在干什么了。 “废物,简直废物!”叶府养着他们,关键时候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随后又暗骂起谢晏实在是太嚣张了,竟然敢这般强闯叶府! 而大皇子谢凛也踱步慢悠悠跟 了上去。 而他则在心里默念:好妹妹,果然没让他失望啊。 “别过来,别过来……” 叶成礼瘫倒在地上,慢吞吞向后挪移着身子,满是惊慌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 “别过来,长公主,谢晏,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 就在刚刚,叶成礼正与新招的书童在说笑温书,房门突然被踹开,一柄利剑朝他掷来。惊慌之下,他一把拽过旁边的书童,替他挡了一击。 书童因此晕了过去,谁知来人不肯罢休,向一旁的侍卫使了眼色,侍卫手中的剑也掷出,正正击中他胯下。 叶成礼浑身一抖,大惊失色,腿间鲜血流出,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剑锋刺中了大腿内侧,只差一点点,就要伤了他的子孙根了。 谁知还没完,谢晏抽回自己的剑,重新将剑尖对准了他,利剑抽出时,鲜血溅了叶成礼满脸。 叶成礼快吓尿了,哆嗦着身子不停往后缩:“别过来,你……即使你是长公主,也不能胡作非为吧!本少爷又没……没得罪你,别过来了……” “别动!”林遥抽回自己的剑,抵上叶成礼的脖颈:“我们公主有话同你说,最好安静些。” “说……要说什么?” 谢晏手中剑锋在叶成礼脸上碰了又碰,碰了叶成礼满脸鲜血。 她俯身喃喃:“感觉到了吗?这是死人的鲜血,是刚刚替你死去的书童的血。” 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书童,叶成礼更慌了,以至于他没发现,书童只是昏过去了。 剑尖在脸侧,脖颈间游走,叶成礼胯间多了一股微黄液体,。 见吓唬的差不多了,谢晏才就着剑尖挑起叶成礼的下巴,问他:“本宫问你,为何要害裴云归? ?” 问话一出,叶成礼更抖了:“裴……裴云归?难道他……” 谢晏不耐烦,又问了一遍:“本宫在问你,为何要害裴云归?” 见谢晏骇人的神情,叶成礼以为裴云归已经遇害,忙哆哆嗦嗦开口解释起来:“没……我没想害死他的,我只是找人吓唬吓唬他罢了。 况且那几个人,都是地痞流氓,他们不一定能伤到裴云归嘛。” “果真是你!”听他说完,谢晏神色一凛,恨不得当下就一剑斩了他。 许是察觉到了杀意,叶成礼猛的推开林遥,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救命啊,杀人了,长公主杀人了,救命啊!” 然而院中都是谢晏的人,他自然跑不掉。 谢晏冷冷开口:“叶成礼,敢动裴云归,那你便偿命吧!” 随着她一声令下,叶家少爷院中上演了一场虐杀。 叶绍鸣赶过去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自己儿子像只狗一样,被公主府的侍卫团团围住,你追我赶。左一刀右一脚,即使已经浑身鲜血淋漓,叶成礼依然有力气逃跑。 口中还不断喊着:“我没有害裴云归,我没想害他的,放我离开……” 而谢晏,只是在一旁悠悠看戏,仿佛在看一条濒死挣扎的狗。 叶绍鸣怒不可遏:“长公主未免太狂妄了些,简直无法无天,还不速速放了我儿!” 他想冲过去,被林遥姐弟拦住:“叶大人,指责公主前,您不如先问问自己的好儿子到底做了什么?” 叶绍鸣还没完全失了理智,忙看向被人围住的儿子:“混账!你到底做了什么?” 见到了救星,叶成礼忙奔向自己父亲:“救我,阿爹救我,儿子不是故意的,儿子没想害了裴云归的,阿爹救我啊。” 害了裴云归? 叶绍鸣脑子嗡嗡,一时没反应过来:“混账,你在说什么?” 叶成礼哆嗦着大喊:“儿子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儿子只是想吓吓裴云归而已,阿爹救我啊。” 叶绍鸣听明白了大概,眼下一黑,差点昏倒:“混账,混账啊!” 管家忙扶着他:“大人……” 叶绍鸣有心与谢晏求情,还说裴云归的事不该她管。 谢晏统统不理,只跟叶成礼说:半炷香内,若他能从包围圈中逃脱,便饶了他。 叶成礼想活命,你追我赶、痛打落水狗的戏码再次上演。叶绍鸣也被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像条狗一样逃来逃去。 大皇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开了口:“皇妹,叶成礼好歹也是叶家少爷,叶家还是母后的母家,差不多便行了,没必要闹的太难看吧。” 谢晏睨他一眼,只说:“皇兄也在啊,不过,叶家是母后的母家,这与我何干?是叶成礼先动手害人的,皇妹我也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大皇子脸色有些难看:“母后也是皇妹的母后,皇妹这般,太狂妄了。” 谢晏毫不在意,只是话锋一转:“这般晚了,皇兄还在叶府,莫不是正等着看热闹吧?” 大皇子心下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叶大人是我舅父,我不过从你公主府出来后,顺道来看看舅父罢了。” “既如此,皇兄就不要多管闲事!” 大皇子一甩袖,见她油盐不进,愤愤离开了。 不过在他离开没多久,叶府的这场闹剧也结束了。 只因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赶了过来。 不过事关长公主和朝廷重臣,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不敢贸然行事,便将谢晏和叶府的人一道请进了皇宫。 第58章 此事与长公主无关 入夜后的御书房,依然烛火通明。 叶成礼是被人放到担架上抬进皇宫的,浑身血淋淋、目光空洞、脸色惨白。叶绍鸣跪地嚎哭不止,说是长公主突然提剑强闯叶府,差点杀了他儿子,请求陛下给他一个公道。 康宁帝看看狼狈的叶家父子,再看看跪的笔直却毫无悔意、胆大包天的谢晏,心中一阵烦躁。 一天天的,就没人能消停消停。还有昭阳也是,当真是越发狂妄、胆子越发大了。 提剑强闯朝廷重臣府邸,还把人家的儿子伤成那般,简直放肆!! “咳咳……”康宁帝越想越气,又猛的咳嗽起来。 谢晏挂念着父皇的身子,听见咳嗽声,忙开口问候:“父皇,您没事吧?您的咳疾……” “闭嘴吧你。” 康宁帝正在气头上,对谢晏也没好气道:“昭阳啊昭阳,在皇城,在朕的天子脚下,你就敢做出提剑强闯朝廷重臣府邸伤人的混账事,简直太狂妄,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谢晏禁了声,反正事情已经做了,要打要罚于她而言随意。只是…… 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叶成礼,只是有些可惜了,跟裴云归浑身的重伤比起来,还是有些轻了。 见康宁帝斥责起了长公主,叶绍鸣也忙趁热打铁开口卖惨:“陛下啊,我儿浑身是伤,还差点断送了子孙……” 岂料他未说完,就被康宁帝没好气打断:“行了,昭阳是狂妄了些,可朕知道,她并非无理取闹之人。 此事,还是该看看你的好儿子到底做了什么,致使昭阳发了这么大的火气。随后再论对错不迟!” 话里不乏康宁帝对长公主的偏袒之意,再思及自己儿子做的好事,叶绍鸣心里凉了大半。 康宁帝让侍卫把叶成礼弄清醒,威严开口问道:“叶成礼,说说吧,你到底做了何事?” 叶成路动了动嘴皮子,正要开口,谢晏却先他一步开口了:“父皇,此事儿臣有话说。” 她指着叶成礼控诉道:“此前裴云归答应过儿臣,今日儿臣生辰,他会赶回来给儿臣过生辰的,裴云归也说了,此事是得了父皇应允的。 可儿臣等了他整整一日,直到日薄西山、宴席都散了,裴云归才姗姗来迟。而且,他还带了一身的伤。” 听得此,康宁帝眸色微变,叶家父子俩却心下一凉。 只听谢晏继续开口说:“儿臣一番逼问才知,原是裴云归归京途中遇到了杀手劫杀,且杀手出手狠厉,显然是想取了他的性命的。若非他自身武功还可以,就不是重伤,而是殒命了。 如今他浑身重伤,正奄奄一息躺在公主府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裴云归在与杀手交手途中,击落了杀手身上的一块玉佩,玉佩上有‘礼’字。他还听见了对方说了一句话‘掉了玉佩,小心叶少爷取你狗命。’ 这还不止,叶成礼也亲口承认了,就是他找人害了裴云归的。” 叶绍鸣却突然激动起来:“长公主的意思是,裴云归他没死?还活着?” 谢晏眼神一冷,剜了他一眼:“叶大人该庆幸,裴云归还活着,否则,你以为你的好儿子还能活下来?” 听见裴云归还活着,叶绍鸣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再次叩首嚎哭起来:“请陛下明鉴,请陛下明鉴啊! 裴云归分明还活着,可老臣的儿子却被长公主欺辱成何模样了?还请陛下替老臣做主啊?”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裴云归分明还活着 ’的话,却再次激怒了谢晏。 谢晏起身,夺过一旁侍卫的刀,眼看就要再次对叶成礼下手。 叶绍鸣猛的扑到了自己儿子身上护住,康宁帝大喝一声:“放肆!昭阳,你给朕住手! !” 叶绍鸣依然在嚎哭:“陛下您看呢,长公主她当着陛下 的面还想对我儿动手啊。” 谢晏被御前侍卫拦住,康宁帝显然也是有些怒了:“来人,给朕将长公主按住!” 谢晏被侍卫制住跪地,她也不挣扎,只语气平静说了句:“父皇您听听,叶大人说的‘裴云归分明还活着’是什么话,难道他真想要裴云归殒命不成? 您可以罚儿臣,但儿臣希望,该罚的人,您一个也不要放过。” 康宁帝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头,命人将叶绍鸣拉开:“陛下。” 康宁帝语气沉沉:“叶爱卿,此事若真是你儿子有错在先,朕希望你莫要有包庇之心。 随后叶成礼被人架住,面对康康宁帝的诘问,许是被谢晏吓的不轻,竟全部招了。 他说:自己此前被人算计、扒光衣服和一醉鬼一起丢到了街巷,一番追查下来,怀疑是裴云归做的,才会想着报复一番。 但他只是找了几个地痞流氓,想吓唬吓唬裴云归,没想真的伤了他的性命的。 叶绍鸣暗恨龟儿子,一打就招,但眼下也只能帮腔了:“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伤其性命的。” “我儿一武将,却是浑身重伤,难道这就是叶大人说的‘不想伤其性命?’。” 裴司卓搀着裴云归缓缓迈步进殿,看向叶氏父子的目光快要喷火。 “微臣\/老臣参见陛下。” 谢晏和裴云归视线齐齐相撞,双方眸中皆有懊恼闪过。 谢晏:“裴云归,你不好好休息养伤,跑来做什么?” 裴云归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向谢晏:“殿下为臣涉险至此,臣岂能不来。” 见谢晏被人架住,裴云归向侍卫开口问:“二位,可否先放了长公主。” 侍卫看了康宁帝一眼,见康宁帝默认,侍卫才放开。 紧着裴云归也在谢晏身侧跪下,身姿踉跄,竟差点摔倒,谢晏忙扶了他一把。 乍然一看,裴云归确实伤的挺重! 裴云归:“此事皆因臣而起,与长公主无关,还请陛下,责罚微臣,莫要迁怒长公主。” 叶绍鸣哪里肯:“陛下,分明是长公主强闯叶府伤了我儿,怎会与长公主无关呢?” 裴司卓却冷哼一声:“活该!谁让你儿子心术不正害我儿。” “行了,都给朕闭嘴!”康宁帝沉声道。 先叫来了御医给裴云归和叶成礼验伤,验伤结果是:裴云归内外伤都极重,即使他是武将,也至少要卧床休养半月。 而叶成礼,多是受到了惊吓,其余伤口多是皮外伤,修养上四五日便可恢复了。 听着验伤结果,叶成礼茫然无措,他分明只是让人吓唬吓唬裴云归,怎么会那么严重呢? 康宁帝又问裴云归:“裴云归,此前叶成礼被人扒光衣物丢到街巷一事,可是你所为? ?” 第59章 处罚 “微臣略有耳闻,但那事并非微臣所为。” 裴云归平静道来:“空口无凭,若叶少爷怀疑是裴某所为,还请叶少爷拿出证据来。” 康宁帝看了眼叶成礼,问:“叶成礼,你怀疑那件事是裴云归所为,可有证据?” 叶成礼看了眼谢晏,终是心有余悸摇了摇头:“没有。” 最后康宁帝拍板,叶成礼一时起疑,重伤了裴云归,而谢晏又替裴云归讨了回来,此事便两两抵消。 至于谢晏和裴云归之间看破不说破的那层关系,康宁帝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不敢置喙。 于是最后,谢晏和叶成礼分别被关进宗人府和刑部大牢半月,以此消罪。 听闻消息,皇后和皇贵妃也纷纷赶来,不止裴云归,其他人也想为谢晏或叶成礼求情。 康宁帝却发了火:“一个个的都给朕闭嘴!劫杀朝廷重臣,提剑强闯重臣府邸皆是大罪,你们当朕在开玩笑吗?还是觉得朕罚的太轻了?” 皇帝一发火,众人立马噤了声。 叶成礼被人拖进了刑部大牢,谢晏被人‘请’进了宗人府。 裴云归固执开口:“抱歉,殿下,此事都是臣的错,又让殿下受苦了,要不……臣陪殿下一起?” 谢晏只轻笑着开口:“此事与你何干?说到底都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先回去好好养伤,等你伤养好了,我也能从宗人府出来了。 到时候,你来接我,好不好?” 最后裴云归也只能乖乖应下:“好,殿下出宗人府那日,臣一定早早候着殿下” 回坤宁宫的路上,皇后与叶绍鸣同行了一段路。 皇后率先开口了:“本宫本想帮着礼儿求求情的,谁料陛下这次火气这般大,本宫没能帮上忙,还请兄长见谅。” 叶绍鸣垂头应着:“陛下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老臣知道娘娘尽力了,多谢娘娘。” 皇后:“咱们都是一家人,谈不上谢不谢的。” 叶绍鸣只点点头。 过了会儿,皇后又开口了:“刑部那边,本宫会打招呼的,兄长不必过多担心。” 叶绍鸣没有拒绝:“多谢皇后娘娘。” 见他没拒绝,皇后心头也舒心不少。 于是她又继续开口了:“不过,昭阳和裴云归之间的事,想必兄长也是知道的,。这回,叶家算是彻底得罪裴家,得罪长公主了。 昭阳和老三、皇贵妃又是一体的,叶家得罪了长公主,就相当于得罪了老三和皇贵妃。自然而然,有些看好老三的臣子也极有可能针对兄长。 所以,接下来兄长打算怎么办呢?” 叶绍鸣抬眸看了眼入宫为后多年的堂妹,话说到这份上,他想装傻都不可能了。 默默在心头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老臣唯大皇子马首是瞻。” 没想到啊,多年来,他不站队,明哲保身,也一再叮嘱家里人莫要与皇后、大皇子走的太近。 他想,只要他立场坚定,只忠于天子,不管那个位子上的是谁,应当也能安稳下去的。没想到啊,坚守多年,那条线还是被他亲口打破了。 “母后,怎么样了,堂舅父那边怎么说?” 翌日一早,大皇子便迫不及待找到皇后询问叶绍鸣的决定。 皇后满意开口:“清高了这么多年,终于松口了。” 大皇子也很满意,那固执的堂舅父终于开窍了,他又多了一助力。 即使先皇启元帝、父皇康宁帝都不是立嫡立长又怎样?对那个位置,他势在必得 ! 不过皇后还是有些不满意:“此次这么好的机会,还有人帮忙背锅,为何没取了裴云归的性命?” 提起此事,大皇子也有些懊恼:“儿臣找了不少高手,岂料那裴云归命大,竟躲了过去。”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怨恨,有些烦躁道:“你还是轻敌了,裴云归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应该多派些人手过去的。” 真是可惜了,原本以为能借着裴云归的命将裴司寂逼出来呢? …… 裴云归这几日都在裴府养伤,裴母知晓儿子受了重伤后,一度哭爹喊娘的,不知斥骂了叶家多少遍。 林芷若自告奋勇照顾受重伤的表兄,裴母见她也是真的担心自己儿子,便应下了。 谁知林芷若贪心,只想自己一人独自照顾裴云归,还将一同负责照顾病人的裴云棠屡屡支走。 许是思虑过多又加上伤重,裴云归中途发了一次高热,只模糊感觉到有人进进出出房间。直到他退了高热醒来,发现床边趴着睡着的人是林芷若后,心下大惊! ! 唤了几声将人唤醒:“林……林表妹,林表妹?” 林芷若大喜:“云表兄,你终于醒了,饿了吧,要吃点什么,芷儿这就去做。” 相比起她的大喜,裴云归表现的就有些神色淡淡了:“等等,林表妹不必劳累我眼下并不饿,能否帮忙唤我母亲来。” “好,芷儿这就去。”林芷若欢喜应下。 “儿啊,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母亲了,怎么样了,还难不难受。”裴母匆匆赶来。 裴云归只说:“儿子已无大碍,母亲不必担心,但儿子有话想单独与母亲说。” 既是想单独,林芷若只好不情不愿退出房间。 半响,等裴母从房间出来后,轻叹口气,才与林芷若说:“芷儿啊,云归这里接下来就不必你照顾了,交给棠儿就好。” 林芷若脸色微白:“为什么?姨母,是芷儿哪里做的不好吗?” 裴母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并非你做的不好,而是云归他不想长公主生了误会。” 林芷若神情微滞:“可长公主不是在宗人府吗?云表兄有伤在身,芷儿只是想照顾表兄,长公主都不允吗?” 裴母难得轻斥起她:“莫要胡说,长公主为了云归被关进宗人府,此事是我们裴家欠她的。 再者,不是长公主不允,是云归他……不想与你有过多接触让长公主误会,芷儿你,明白吗?” 最后,裴母还是劝了她一句:“芷儿,既然云归对你无意,要不你就此放弃吧。” “芷儿不要。”林芷若突然红了眼眶:“芷儿喜欢表兄,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完便跑开了。 …… 宗人府,也是热闹的很。 康宁帝前脚来看谢晏,父女二人交谈了一阵,面对此次事件,都认为处在各自的位置上,他们就该那般做。 谢晏并不怪父皇对她的处罚,父女二人交谈的还算融洽。 康宁帝离开后,四公主后脚又来看谢晏热闹了。 “昭阳姐姐,在宗人府的滋味如何?” 第60章 臣能否亲近殿下 听闻谢晏要被关宗人府半月之久,四公主忙趾高气昂来看热闹。 悠悠踱步得意道:“上次昭阳姐姐还感慨自己只在宗人府待了一天,这次终于能待上半月了,姐姐可满意?” 谢晏挨着墙壁半倚靠在木榻上,简直懒得搭理她,便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烦躁道:“什么东西?一天天嗡嗡嗡的,吵死了。” 东西? 一听这话,四公主立马就不乐意了:“谢晏,你说我是东西?你什么意思?” 谢晏像看个傻子般看了她一眼,只说:“难道你不是个东西? ” “谢晏,你……” “行了行了,滚吧。”一天天的烦死了。 似乎在言语上,四公主老是讨不到便宜,气呼呼留下一句:‘谢晏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会不如我的。’说完便气冲冲离开了。 谢晏却觉得烦躁的很,自从皇祖母被毒害一案起,这个谢然就老是蹦跶到面前来寻她不痛快。 自小到大,她不曾为难过姊妹们,也不知谢然是哪根筋搭错了? 而谢然离开宗人府后,又寻去了康宁帝那儿。 她不服气,凭什么谢晏光明正大闯了叶家府邸,父皇却只关她半月? 本想找到康宁帝闹一闹,让谢晏多关一段时间。谁料,四公主刚提起此事,康宁帝却发了火。 以叶成礼重伤朝廷重臣、贻误朝廷之事为由,又下令多关叶成礼半月。 皇后好不容易跟刑部那边打好了招呼,却咋然听闻堂侄儿要被多关半月。知晓是谢然惹的祸后,又将谢然痛斥了一顿,禁了谢然一月的足。 还要忙着去安抚叶绍鸣夫妇…… …… 半月时光一蹴而就。 谢晏出宗人府那日,落雪纷纷,如同柳絮飞舞。大地、房屋、树枝都被一层纯净的白色覆盖,世界仿佛变得安静而祥和。 而裴云归就在这份安静中,早已等在宗人府外头。见谢晏出来,迎着落雪朝她走去,手中拿着厚厚的白狐披风为她披上。 “殿下,臣来接你了。” 谢晏细细打量着他,伸手在他胸膛前一阵试探。 裴云归笑着替她拂去肩头的落雪,开口道:“殿下不必担心,臣的伤势已经恢复了。” 谢晏眉眼微挑,在他腰腹处挥了一拳,男人果然不再皱眉。 “真的恢复好了。” “嗯,殿下放心,别忘了臣是武将,恢复的本就比旁人快些。” 见他果然恢复了,谢晏突然开始喊累:“哎呦,本的宫的腰啊、腿啊,宗人府里头的木榻实在太硬了,半月下来,本宫感觉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男人会意,微微一笑,随即伸手将人拦腰抱了起来:“殿下可满意?” 谢晏接了一片雪花,轻笑着开口:“怎么?我们的裴小将军不怕被人看见了?” 宗人府外头有把守的士兵,却随着谢晏眼神悠悠扫过,早已齐齐低下了头。 “有殿下的威信在,臣相信他们不敢胡乱说话。”边说边把人抱上了马车。 马车上,铺着软垫,备着热茶,还有刚出锅不久的‘驴打滚’。 谢晏饮了口热茶,看到驴打滚,便问了句:“今日不是落雪了吗?那老人家今日还出摊吗?”见那包装熟悉,便问了句。 边将热腾腾的糕点奉上,裴云归边回答她:“臣将那位老妇聘请了,眼下就在公主府,往后若是公主馋嘴了,让其做来便是。” 捻起一块‘驴打滚’尝了尝,谢晏眸色微异。看来,结果还是没什么不同。 不过,既是裴云归的一份心意,收下那老妇便是了。 吃了两口,谢晏便不想吃了,扭动着身子按揉起了腰肢。许是这回康宁帝着实有些生气,在宗人府虽没有受刑,却也没有多少优待。 裴云归主动请缨:“殿下,臣帮你揉揉。” 女子趴伏在软垫上,男人的大掌辅一按上去,才稍稍用了点力,便听女子发出一声娇吟:“啊……” 听得那声娇吟,男人神色微滞,手上力道也泄了去:“殿下……可是臣力道重了些?” 谢晏控诉道:“痒……” “那殿下,可还要臣按揉?” “要……” “那臣力道放轻些?” 谢晏摇摇头:“不要,就像刚刚那般?力道太轻了不舒服……” 女子接连嘤嘤唤了好几声,愣是听得裴云归面红耳赤,直到最初的酸痛感过去,谢晏才终于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没想到裴小将军上手的还挺快的嘛?嗯,舒服!” “裴云归,我的腿也有些酸?” 裴云归一板一眼道:“好,臣再帮殿下揉揉腿。” 谢晏转过身,依然躺在软垫上,裴云归便帮她按揉起了腿,刚到膝盖的位置,却顿住了。 谢晏:“怎么了?继续呀!” 咳…… 裴云归轻咳一声,将手缩了回来,只说:“殿下手臂可酸?要不臣再帮殿下按按手臂。” 谢晏本在闭目养神,闻言轻嗯了声。未料睁眼时,竟发觉裴云归蹲在身侧,双眸竟直勾勾望着她,眸色里涌着她看不懂的神色。 “裴云归,你怎么了?” 裴云归扫了眼自车窗倾泻而入的落雪,看着谢晏,试探着开口:“殿下,臣想……臣能否亲近殿下?” 谢晏一愣,继而拽过对方的衣领,在男人薄唇上印下一吻,告诉她:“裴云归,你是本公主的人,往后这种事,本宫会由着你,你不必这般踌躇……”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俯身,照着女子的红唇重重吻了上去。 双唇相贴、若即若离,裴云归诉说着自己的情意:“殿下?” “嗯?” “昭阳?” “嗯?” “裴云归真的好喜欢殿下。” “为何喜欢我?” “因为……”哪有为什么?喜欢便喜欢了。 他再次吻了上去,起初是试探的温柔亲吻,却在女子的迎合下,越发大胆了起来。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竟又在谢晏腰肢上捏了下。 “啊……裴云归,你别……” 话音被男人更热烈的亲吻淹没…… 随后他又揽住谢晏的腰肢将人抱了起来,顺势抱坐在腿上,自己则坐到了软垫上。 裴云归鲜少有这般主动的时候,谢晏便揽住他的脖颈,迎和着他,将主动权交到了对方手中…… 第61章 带殿下戏雪 两人呼吸痴缠间,男人唇舌轻易的撬开了女子贝齿,长驱直入,抵死缠绵,似是想将女子彻底融入骨血中。 谢晏只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双眼迷离,身子娇软。耳侧却突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殿下……呼吸换气。” 这般强势的裴云归太少见了,谢晏神志有瞬间的凝滞,乖乖被男人带着走,大口的喘气呼吸。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时,又有一抹柔软温热在她颈间游移,她也清晰的感觉到了男人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谢晏自诩并非什么‘正人君子’,见到如此勾人的小将军,反正是没什么定力了。竟将手一伸,胡乱探向了对方的腰带…… 腰带没扯开,便直接扯开衣襟,将手探了进去。 直到微凉娇软的手触上胸前的冷硬肌肤,一个激灵,一时意乱情迷的裴云归呼吸一滞,骤然清醒了过来。 哑声唤了声:“殿下……” 谢晏没应他,探进衣襟的手还在胡乱摸索着。 男人呼吸滞了又滞:“殿下……” 裴云归又暗自懊恼起来,自己竟逾矩至此?实在不该的! 看到落雪,又想起冬至那日他们二人只匆匆见了两面,还有过去的、只有落雪和他,没有殿下的那个冬至。许是触景生情,让他一时按耐不住,竟有了亲近殿下的心思。 他是想亲近殿下,可怎么就……到了眼下这般境地了呢?看着谢晏颈间的粉红,懊恼更甚了。 “殿下……抱歉,殿下,是臣逾矩了,我们……不该这样的。” 谢晏却不听她的话,故意道:“我们哪样了?不是裴小将军说的,想亲近本宫吗?” “殿下,别……”裴云归脸侧微红,一把抓住了谢晏的手:“是臣逾矩了,殿下别这样。” 说着顶着脸上的热意,强硬的将衣襟里乱窜的手拿了出来。 对方却勾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别怎么样?难道你不想继续亲近本宫了?” “不是的……” “那你躲什么?” “不是,臣的意思是说,我们眼下应当冷静冷静。” 谢晏却继续故意逗他:“冷静什么?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又附耳道:“不是你自己要求做本宫的面首的吗?怎么?莫非你不懂面首的职责?” 裴云归一时语塞,喉咙滚了又滚。 “我都不介意,你怎么又不敢了?” 裴云归实在招架不住,提起谢晏将人放回了软垫上,自己则窜到了边上。 ”殿下,臣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 看着他双手紧握,谢晏却轻笑起来:胆儿这般小呢? 不过她起起伏伏的胸腔也在昭示着,她自个儿也没平静到哪里去! 气氛一时暧昧诡异。 为打破暧昧诡异的气氛,裴云归终于想起了什么,忙将一封书信拿了出来:“殿下请看。” 谢晏倚回了床榻上, 没接,只问:“是什么?” 裴云归便告诉她:“这是臣离开江河县后,空青所呈关于三殿下的书信。” 竟是关于那混小子的。 “说来听听,那小子现下如何了?” 裴云归便说起了三皇子谢霁的情况:“三殿下刚进军营与新兵们一起受训,难免还有些不习惯……” 原来,谢霁进入军营后,才发现小小的军营也有拉帮结派的小团体,可那并不违反什么,主将并不会制止。 谢霁是被空青亲领进军营的,又加上他生的白净,一副贵家公子模样,便有了流言:谢霁进军营只是玩儿,实则有后台。 谁知半大少年心气儿傲,又急于证明自己,几番操练都要争第一。原本各项技能稳拿第一的几个刺头儿便有些看不惯他了,屡屡找他麻烦,还带着手底下的弟兄一同孤立他。 不过短短一两月,因谢霁而起的争执吵嚷事宜竟有多起,动手次数也不再少数,那小子就不是个受气的性子,也成了新兵营中另一个刺头儿。 谢晏只说:“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就不必管他,多经历些事情总归是好的。” 裴云归也是这般想的,除非闹的太过,通常他都不会去干预。 “三殿下成长的比想象中要好,年关过后,臣决定将三殿下调往江汉庭。” 军中之事裴云归较为了解,谢霁的成长他也看在眼里,谢晏自然认同他的决定。 “我相信你,此事你看着办便好。” 谢晏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此前说,皇后似乎对你们裴家有仇怨?” 裴云归‘嗯’了声。 谢晏:“可知是何仇怨?” 裴云归摇摇头:“似乎与臣家中一位叔叔有关,可父亲并未告知臣全部缘由,殿下为何会问起此事?” 谢晏眸色冷了瞬:“那日在叶府,大皇兄出现的太过凑巧。” “殿下的意思是?” “你遇袭一事,我怀疑真正的主使是大皇兄。” 裴云归:“莫非殿下有证据?” 谢晏摇摇头:“只是猜想罢了。”又或者:是直觉。 马车终于在公主府门前停下。 裴云归率先下了马车,又朝谢晏伸出了手:“来,殿下。” 谢晏又懒懒窝进了男人怀中。 “公主回来了。”知夏和吟秋齐齐迎了上来。 “公主,膳食已备好,可要用膳了。” “先备着吧,本宫想先沐浴换身衣裳。” 吟秋立马去厨房知会。 知夏:“公主,奴婢这就服侍您洗漱。” “好。” 两人一迎上来,裴云归便无事可做了。看了眼纷纷扬扬的落雪,心下一动,跑到了院中去。 谢晏用膳时,却不见裴云归:“知夏,裴云归人呢?” “殿下,臣来了。” 裴云归顶着通红的脸颊,从窗边探进头来:“殿下,可想堆雪人?” 看了眼窗外的落雪,谢晏轻皱眉头:“观这雪,下的也不大,落雪不够,如何堆雪人?” 裴云归却只笑笑:“殿下不必担心,落雪足够。” 说罢朝她伸出手:“来,殿下,臣带你戏雪。” 谢晏都伸出手了,裴云归却又轻皱起眉头,叫了知夏取来厚实的披风给谢晏披上。 才又重新伸出了手:“来,殿下……” 第62章 陪她戏雪玩闹 落雪纷纷扬扬,檐瓦间、院中草木、青石小道上都被一层白色覆盖。 自前夜起,雪落的断断续续,落雪层堆积的并不厚,若是戏雪堆雪人,落雪显然有些稀薄。 等谢晏来到院中时,却发现海棠树旁不知何时已摞起一堆厚厚的落雪。 看着身侧男人通红的脸颊,还有冷冰冰的大掌,谢晏心下有些动容:“这雪堆,是你摞起来的?” 裴云归点点头:“殿下不是想戏雪堆雪人吗?落雪够了,殿下可以戏雪了。”说着便将谢晏拉到了雪堆旁。 谢晏却狐疑道:“我何时说过要戏雪堆雪人了?” 裴云归眸色暗了瞬,语气夹杂着一丝哀伤,低喃道:“臣记得,殿下说过的。” “裴云归,你嘀咕什么呢?” “啊……没有啊,殿下想堆个什么样式的雪人,臣帮你。” 手上玩弄着冰冰凉凉的落雪,谢晏眸子一动,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往男人鼻尖一抹,挑眉一笑:“有了。” 只见她朝秋千走了过去,拂落秋千上的落雪坐了上去,佯装正在荡秋千,朝男人笑着开口:“我就要这般,裴云归,你就堆一个‘我’出来好不好?” 裴云归哪有不应的,柔声应道:“好!” 他先折来树枝,简单做出了秋千的模样,才开始细细描摹秋千上女子的容颜,动起手来。 似是动过许多次手般,裴云归堆起雪人动作灵巧,游刃有余,没一会儿,院中便多了一个两尺高的‘昭阳长公主’模样的雪人。 雪人落座于秋千上,宛若白玉雕像、鼻若悬胆挺直,?栩栩如生、笑颜如花,就连披风衣摆上的褶皱也是‘入木三分’。新奇有趣,竟一时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哇……这是我吗?竟这般像?”谢晏被‘自己’吸引了目光,细细打量起雪人的形态。 裴云归笑道:“自然是殿下,殿下对于臣亲手堆的雪人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自然满意。”整个神态也太逼真了,谢晏边感叹边鼓掌道:“可真好看,裴云归,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般巧手艺呢?” 裴云归:“殿下高兴就好。” 海棠树上有零星残落的花瓣,谢晏寻了一瓣来,放到了雪人颈间。 裴云归不解:“殿下这是?” 谢晏拢了拢披风领口,轻笑道:“这雪人不是我吗?裴小将军难道不觉得雪人还缺点什么吗?”她总是这般,关注点奇奇怪怪的。 想起了什么,裴云归垂眸脸色微红。 随后又从怀中拿出了一物递到了谢晏面前。 东西包在帕子里,谢晏狐疑:“这是?” 摊开帕子,露出了里面男人精心雕刻而成的白玉簪:“殿下不是想要一支梨花白玉簪吗?之前那支在臣遇刺时不甚断了,这支是臣趁养伤期间重新雕刻而成,殿下可喜欢?” 谢晏愣了瞬,说实话,她有些不记得自己何时说想要一支梨花白玉簪了。不过,能被裴云归记在心上,定是说过的吧。 伸手接过玉簪看了看,道:“嗯,裴小将军果然手巧,好看, 我很喜欢。” 随后她又将脑袋凑到了男人跟前:“梨花簪配雪景,甚好,你替我簪上。” 男人温声回应:“好。” 谢晏身为长公主,自然不会缺区区一支玉簪。她说想要一支梨花白玉簪,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也许她不记得了,裴云归听后却一直记在了心里。 那时他们都还是孩童,谢晏随彼时的夏贵妃出宫赴宴夏府,岂料她性子跳脱,自个儿在夏府乱窜,裴云归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二人恰好瞧见一对有情人在夏府后院说话,那对有情人也刚好是彼时还未婚嫁的裴云归的长姐和宋家公子。 宋家公子送出了一支亲手所雕刻玉簪,样式较为普通,裴云婧却依然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谢晏嘟着个小嘴在一旁暗暗嘀咕:‘不过一支簪子,当真有这般感动?等本宫长大,也要寻个男子亲手雕刻玉簪给本宫,本宫倒要瞧瞧,那玉簪到底有多了不起?’ 彼时说者无心,却听者有意,才有了如今裴小将军亲手雕刻送出的玉簪。 裴云归眸色微异,复又重新问了一遍:“这玉簪,殿下当真喜欢?” 谢晏眉眼间尽是笑意:“自然喜欢啊!我骗你作甚?” 闻言,男人唇角也接连泛起了笑意,也紧跟着蹲了下去:“殿下想要堆个什么样式的?臣帮你。” 谢晏:“我想堆‘裴小将军’,可我的手并不巧,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裴云归:“没事,殿下可以多试几遍?” 试了几遍,眼看着‘裴小将军’的头再一次滚落下去后,谢晏彻底放弃了。 “好难呀,裴云归,若我不‘堆’裴小将军了,你可会不高兴?” 裴云归宠溺的看着身侧倔犟的长公主,他要搭手帮忙,殿下还不乐意。 好笑的摇了摇头,只说:“臣岂敢?殿下觉得上手难,都是臣的错,要不殿下堆个简单点的?” “那我堆什么好呢?” “……要不,殿下堆只小兔子?臣帮你捏好雏形?” “行吧。” “殿下且看,堆小兔子,要些这样……” …… 谢晏:“这边的兔耳朵好像有些歪了?” 裴云归:“很好了,臣觉得好看。” “真的吗?” “嗯。” …… “终于好了,这边这只可是本公主自己完成的,裴云归,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 …… 翌日。 空中依然飘着零星落雪,裴云归伤养好,谢晏也从宗人府出来后,没有继续在京师逗留,一早便告别家人及谢晏,重返江河县了。 “殿下,距年关只有月余了,臣想趁着落雪,好好磨炼磨炼飞羽卫,这个年关,臣可能就不回京了。” 谢晏将一件紫貂大氅递了过去:“好,我知道了,这件紫貂大氅你带着,冬日寒冷,可御寒。 还有,我派出了一队公主府侍卫随你同行,以免有人贼心不心,且让他们护着你些。” 裴云归接过了大氅,却觉得不必派护卫给他:“臣遇刺一事闹的挺大的,不管背后主使是谁,眼下应当不会再出手了,殿下不必担心,臣自己会注意的,这侍卫就不必……” 谢晏却强硬的打断了他:“不行,此事没的商量,就让他们跟你走一趟。” 谢晏派出护卫,更多的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裴云归这个人,她罩定了。 第63章 及笄,定亲 连续洋洋洒洒落了大半月的雪,落雪也算歇了下来。 屋中燃着银霜碳,小炉上煨着茶水、时有白雾飘渺,配以案几上各式精致的糕点,正等着主人享用。榻上铺着厚厚的软垫,谢晏倚在榻上 正百无聊赖翻着一本小人书。 案几上的糕点分毫未动,知夏和吟秋以为是糕点不合公主的胃口,便让裴云归聘来的老妇做了公主爱吃的糕点‘驴打滚’。 吟秋:“公主,‘驴打滚’做好了,以往公主不是喜食‘驴打滚’吗?快尝尝。” 谢晏捻起一块吃下,只说:“先放着吧,本宫这会儿还吃不下。” 两位婢子有些好奇,不知从何时起,公主似乎不再缠口腹之欲了,每日的要求就是果腹,府里糕点房也歇了好一阵了。 天儿又连着阴了几日,终于放晴了。 冬日的暖阳透过厚厚的云层,将阳光洒于大地上,为寒冷的冬日添了不少暖意。 “公主,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传召。”知夏来报。 谢晏正蹲在院中秋千旁,惋惜的看着已经融为一滩雪水的雪人,一堆雪水中,唯有两颗小兔子捧着的胡萝卜还完好。 知夏:“公主……” 谢晏轻叹起身:“走吧,服侍本宫更衣。” 吟秋笑道:“公主这是舍不得雪人还是想某位将军了?” 谢晏也直言:“自是两者皆有了。” 知夏便道:“以公主和裴将军的关系,若是往后公主还想戏雪堆雪人,再唤裴将军陪着便是,想来裴将军也是乐意的。” 谢晏却嘀咕道:“希望往后还有机会吧。” 进宫后,听闻康宁帝正在御书房接见大臣商议朝政,谢晏先去见了母妃。 夏皇贵妃留了女儿用膳,康宁帝也刚好摆驾储秀宫。 “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康宁帝摆摆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朕刚好还未用午膳,也是赶上了。” 谢晏调皮道:“哪里是赶巧,分明是儿臣和母妃特意等着父皇呢,来父皇,您先用碗汤暖暖身子。” 康宁帝饮了几口汤,饮汤期间却屡屡咳嗽,谢晏担忧道:“父皇,您的咳疾……?先前不是说用了孙院判特制的药膳好了许多吗?怎么这会儿又……?” 康宁帝搁下碗,摆摆手,只道:“老毛病了,一到冬日,这咳疾便会严重几分?太医院那边也一直在研制新药方,皇儿不必担心父皇。” 用好膳后,谢晏才想起今日进宫的目的:“父皇,不知您今日召儿臣进宫所为何事?” 康宁帝这才说起了正事:“朕问过罗御史,他们府上的二小姐腊月二十二及笄,罗霍两家会趁罗二小姐及笄那日,定下罗二小姐和忠义侯的婚事。 昭阳,这忠义侯的定亲晏,你亲自走一趟。忠义侯的父亲是朕的义兄,这忠义侯也相当于你的半个兄长,此去定亲晏,备点厚礼聊表心意,莫要怠慢了。” 谢晏一一应下。 腊月二十二,还有三日。 回府后,谢晏让知夏和吟秋拾缀出了府库里头一套上好的红宝石头面,一对玉如意、一对南海夜明珠以及一株稀有的南海红珊瑚。 知夏和吟秋感叹道:公主这回送礼可是下了大手笔啊,准备送出的物件儿可都是公主府里头上好的精贵物件儿。 腊月二十二那日,谢晏先去了忠义侯府。 “侯爷,长公主来了。” 霍清封正在更衣,闻言眸色微喜,加快了更衣动作:“快有请,先让人好生侍奉着,我马上过去。” 男人拿过一旁的赤色外袍,上身后,更将这位翩翩公子的儒雅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免令人心驰神往。 会客厅,谢晏刚饮完一盏茶,霍清封便匆匆赶来了:“微臣见过长公主。” 谢晏打量了眼霍清封,笑道:“不愧是玉树临风忠义侯,身着红袍,果然俊朗无双啊。” 霍清封眉眼带笑,回道:“霍某不过凡夫俗子,公主谬赞了。” “忠义侯可太谦虚了。”谢晏开口道:“即使是凡夫俗子,忠义侯也是其中的这个呢!”边说边比了个大拇指。 霍清封摇摇头,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瞧着谢晏身后的侍从捧着的一个个锦盒,才问:“不知公主现下登侯府门是……?” 谢晏忙叫人将礼品奉上。 “忠义侯今日与罗小姐定亲,是喜事,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忠义侯看看可喜欢?” 玉如意、南海夜明珠、南海珊瑚树,谢晏是个实在人,除了这些,还有十万两银票。 看着这些东西,霍清封有些讶异:“这些都是殿下的贺礼?” 谢晏点点头。 霍清封:“不知这是殿下自己的心意,还是陛下的要求?” 谢晏如实道来:“父皇让本宫务必参加侯爷的定亲宴,还说侯爷也算本宫的半个义兄,莫要怠慢了侯爷。 虽是父皇的叮嘱,不过这些贺礼都出自公主府,也都是本宫的心意。不知侯爷觉得可还好?” 听得她一番话,霍清封眸色微异,眉眼却是完全舒展开了。 “公主的贺礼甚好,微臣很喜欢。也请长公主代微臣向陛下传句话,就说——陛下的心意,微臣收到了,心中甚是感激,多谢陛下。” 离开侯府后,谢晏先行一步去了罗府。 罗府会先行罗竹汐的及笄礼,再行二人的定亲宴。 谢晏赴宴罗府,自是上宾,而她又年长罗竹汐两岁,最后还被邀请为罗竹汐加笄。将一支红宝石发簪簪于罗竹汐发间,又将红宝石头面送于对方。 “臣女多谢长公主。”现今的罗竹汐是真心感谢谢晏。 及笄礼结束,众人转场,便到了罗竹汐与霍清封的定亲宴。定亲宴排场还挺大,罗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待定亲宴顺利结束,谢晏回了长公主府后,刚好收到了裴云归的书信…… 第64章 为何还不过来 书信上只说了两件事,入目便是:‘落日一点如红豆,已把相思写满天’,这是在诉说裴云归的思念。 看着书信,谢晏抿唇一笑,这个裴云归啊…… 另一件事,裴云归提到了霍清封定亲之事,似是他确定谢晏一定会去参加定亲宴,说自己不记得具体是哪天了,但让谢晏赴宴的时候帮他向霍清封道声‘恭喜。’ 看完后,谢晏提笔回了信。 …… “微臣见过长公主。” 霍清封受召进宫觐见,出宫时遇到谢晏,见了礼。 谢晏正在想事情,只随口道:“忠义侯不必多礼。” 又跟霍清封说了裴云归让她帮忙道贺一事,霍清封又是温声一礼:“有劳裴将军记挂了。” 二人一道往宫外走去,见谢晏愁眉不展,便开口问了句:“莫非长公主遇到了难事?” 谢晏点点头,也没对霍清封隐瞒:“不瞒忠义侯,父皇的咳疾越发的严重了,孙院判出了新的药方,有望治愈父皇的咳疾,却缺了一味最重要的药……” 见康宁帝久咳不愈,孙院判研制了新的药方,大胆用药,确实有望治愈康康宁帝的咳疾。只是其中缺了一味药,那味药新鲜采摘晾晒入药最好,谢晏正思嘱着上哪儿去取那味新鲜药? 霍清封便问了句:“不知是何药?” 谢晏:“是天竺子。” 霍清封垂眸,思索了片刻,便扬眉道:“或许,微臣知道可以去哪里取药。” “哪儿?” “西南,琼州——佛陀峡一带。” 天竺子,珍稀药草,多生长于深山杂林,新鲜采摘晒干入药最佳,却极难寻。 恰好霍清封外出购置粮草,见闻西南琼州多贩卖深山杂林才出的稀有药草,其中刚好有天竺子。 有了大致方向,谢晏决定年关过后亲自跑一趟西南琼州。 几日后,旧岁辞,年关至。 京师上下洋溢着年节喜悦气氛。 这个年节裴云归没有归京,除夕日,谢晏回了与裴云归的书信,才进宫赴宫宴。 五日后,谢晏带上护卫,出了京师。 …… “将军,有人找。” 为了加快飞羽卫的成长,年关刚过,裴云归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新兵加训。此时听手下来报有人找,却是微拧眉头。 世人只知江河县有新兵集训,却少有人知江汉庭的情况。 语气肃穆道:“何人?” 手下递上一物,裴云归只看了一眼,眸色一变,身影很快闪出了演武场。 出了军营,果然远远便见有抹熟悉的身影在朝他招手,眉眼瞬间带上了笑意,朝来人迎了上去:“殿下。” 语气夹杂着惊喜:“殿下,你怎么来了?” 谢晏歪着脑袋,眉眼含笑看着他,揶揄道:“‘落日一点如红豆,已把相思写满天,’听闻裴小将军甚是思念本宫,所以本宫来了。” 裴云归心里清楚,殿下不可能只是单纯来看他的,但听殿下这般说,他还是心情愉悦。 “嗯,臣想念殿下了,所以,臣能……”抱抱殿下吗? “可以。” 男人话还没说完,谢晏似是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一口应了下来。 男人微愣。 “裴云归?”谢晏挑眉看他:“不是想抱我吗?为何还不过来?” 二人月余未见,裴云归动作迟缓,似是又腼腆起来了。听得谢晏唤他,才迈步走近将人揽入怀中。 谢晏不由得笑他:“才多久未见,裴小将军怎么又害羞上了?” 裴云归低喃:”臣哪有羞意,定是殿下看错了。” “是吗?” 谢晏眸子一动,仰头在他薄唇印下一吻,瞧见他通红的耳垂,调笑道:“没害羞?耳朵怎的红成了这般呢?” 说着还伸手拨了两下男人通红的耳尖,被裴云归抓住乱动的柔荑,牢牢拥住。 “殿下,莫要再取笑臣了……” 谢晏大胆,裴云归内敛,二人言语腻歪了一阵,才说起正事。 裴云归:“殿下独自前往琼州,可要臣陪同。” 谢晏摇摇头:“不必了,你先安排好飞羽卫吧。” 等她寻了天竺子回来,半年之期一到,他们也该动身前往西北夜戈部落了。 正月十六,谢霁生辰,但谢晏等不到那时,便打算提前给那小子庆生。 “殿下且先等着,臣亲自去带三殿下过来。” “姐姐,皇姐……” 谢晏等了没一会儿,便听一道清亮嗓音、人未到声先至。 不过那抹身影极快,很快便窜到了她面前,不由分说抱住她,还抱起她原地转了几圈。 “皇姐皇姐,你看,操练了几月,弟弟力道可有长进?” 倒惹的谢晏惊叫一声:”呀!你个混小子做什么?快将本宫放下来。” 谢霁却不依:“臣弟不是让皇姐检查臣弟的操练结果吗?”年关过后,少年的个头已高过谢晏,此时抱起谢晏,轻松上手,还迟迟不愿将人放下。 谢晏心头恼火,狠狠揪住了少年的耳朵:“谢霁,再不把本宫放下来,信不信本宫拧掉你的耳朵? ?” “啊!疼疼疼……姐姐先放手?” “还敢跟我讲条件?”说着另一只手也拧上了少年的耳朵:“到底放不放?” “啊!疼疼疼……放放放,这就放……” 姐姐二人上手打闹起来,也许在旁人看来,只会觉得他们姐弟情深,可在裴云归看来却有一股怪异在心中滋生。 眸色一凛,上前扶住谢晏,不动声色将姐弟二人隔开。 眸色深深看了谢霁一眼,开口道:“未免殿下受惊,三殿下往后还是莫要再如此了?” 这话却让少年不高兴了,眼神带上了几分挑衅:“本殿不过抱了自己皇姐,碍着裴将军何事了?管的真宽!” 少年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敌意,令裴云归有些不解,只解释道:“自然没碍着臣何事,只是怕殿下受惊……” “得得得……”谢霁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让本殿亲近皇姐,还不是裴将军的私心。” “臣并非那个意思……” “那还能是何意?” 二人间的怪异气氛,却让谢晏颇为无语。 拉开二人道:“请问你们二位这是何意啊?” 第65章 不速之客 少年率先控诉道:“谁让他裴云归多管闲事?我们姐弟如何?何时轮到他一个臣子来管了?” 说着还不忘剜上裴云归一眼。 裴云归垂下眼眸,谢霁的话让他一时无法反驳,只是心中那股异样情绪更甚了。 少年得意看向自己皇姐,脑袋却挨了一掌。 谢晏一掌拍过去,训起了他:“你这混小子,可是故意的?明知裴云归是何人,还这般挑衅他?可是皮痒痒了?” 少年却不满了:“分明是他多管闲事,臣都说上两句还不行吗?” 再说了,军营里,裴云归借着将军之职,训了他多少,眼下他不过微微给予反击罢了,有何不对? ? 谢晏眯眼打量着他,挑破了少年心中所想:“你个混小子,莫非是在操练时挨了裴云归的训,想在军营外一皇子身份找补回来吧?” 被说中心中所想,少年一时禁了声。 裴云归朝谢晏摇了摇头。 谢晏也知晓,原本锦衣玉食的皇子去军营与新兵一同操练,定是吃了不少苦,心中也欣慰他能坚持下来。 当下也没再训他:“行了,皇姐知你不易,走吧。” 少年恹恹开口:“去哪儿?” 谢晏:“给你歇一天,提前给你庆生。” 谢晏说了自己要去西南琼州一事,势必要错过谢霁生辰,便想趁着路过江河县,提前给他庆生。 少年眉眼染上了笑意:“多谢皇姐。”他就知道,皇姐还是念着他的。 谢晏到县城酒楼要了桌席面,陪着用了顿饭,算是给谢霁过生辰了。 但她没有在江河县多做停留,第二日便继续赶路前往琼州了。 半月后,抵达琼州。 让属下找了位当地熟悉草药,还经常会进山的药农,许以佣金一道,只用时五日,便寻到了天竺子。 寻到药草后,又马不停蹄赶回了京师。 让孙院判马上用药给父皇。 谢晏奔波千里,不辞辛劳给康宁帝寻来良药,康宁帝甚喜,又赏下许多物件给谢晏。 ——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又是一年花期,春日早已至。 三月,也到了谢晏和裴云归约好的半年之期。裴云归安排好了飞羽卫后期的集训操练事宜,已归京。 孙院判新研制的药方果然有用,康宁帝有药半月,治疗咳疾已初见成效。 而谢晏计划的西北之行,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谢晏跟康宁帝说了自己的意图,要越过北狄,去到夜戈部落,再说服夜戈部落与靖朝联手并非易事。起初康宁帝并不同意谢晏远行,谢晏好一番说辞,还让皇贵妃帮忙说了几句话。 见谢晏信誓旦旦,还有裴云归同行,安危有保障,康宁帝最后才松了口。 康宁帝:“裴云归。” 裴云归恭敬回道:“臣在。” 康宁帝:“你要同昭阳前往夜戈部落,飞羽卫操练一事可有安排好了?” 秘密在江汉庭操练的五万飞羽卫会是靖朝的一把‘利剑,’马虎不得。 裴云归回:“陛下放心,操练飞羽卫事宜,微臣已做了详细安排给副将,即使微臣离开,也不会有懈怠。” 康宁帝满意点点头:“那便好,朕还要嘱咐你一事,此秘密去西北夜戈部落,务必要护好昭阳安危。” “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贴身护好殿下。” 就在他们出发之际,靖朝京师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东部扶丘国秘密派遣的使臣,是向靖朝寻求帮助的。 扶丘国,位于靖朝东部,新罗国南边,是新罗国的世代宿敌。此次秘密入京寻求靖朝帮助的使臣,实则是如今的临丘公主南宫紫宁派出的人。 扶丘国内部生乱,如今分裂成了左丘和临丘。原本的皇室是如今的临丘,而左丘,则是宗室王爷生乱,自立门户后分裂出去的。 眼下,临丘国君重病,左丘国君趁势打压临丘。临丘公主凭一己之力对抗亲叔叔,屡屡受挫,才不得已向靖朝求救。 并承诺,若此次靖朝施以援手,日后也定会在靖朝危难关头,施以援手。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即使国与国之间也是一样的道理,临丘诚心求援,康宁帝爽快应下。 得知此事,裴云归想起前世,也确实有临丘求援一事。彼时靖朝也派人支援临丘了,不过派去的人太过平庸,没能真正帮到临丘。 两党相争,谋略极重要,这回 出使帮助临丘的人,裴云归有了新的合适人选。 “忠义侯?”听了裴云归的话,谢晏问道。 裴云归点点头:“陛下准备派出的那位兵部侍郎,有勇却谋略不足。忠义侯智谋双全,亦不缺胆量,臣觉得,他更适合走这一趟。” 谢晏和裴云归各自的记忆中,确实都有临丘求援一事,康宁帝派出的也确实是兵部侍郎外加三万兵马。不过,结果似乎都不尽如人意。 二人抢在康宁帝挑出人选前,先一步找到了霍清封。 既然左右都要支援临丘公主,那么,帮忙保下临丘并夺回左丘,恢复扶丘国,才是最好的结果。 听闻二人的来意,霍清封微讶异,也是凑巧,刚好碰上了霍清封在京。 霍清封开口道:“长公主和裴将军这般相信霍某,倒让霍某惶恐。” 裴云归却先开口了:“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即使国与国之间亦如此,有些话不必多说,裴某相信霍兄定能理解的。” 他还增加了一个条件:“若霍兄愿意走这一遭,裴某也会向陛下请示,可派裴家军支援临丘,至于霍兄的安危,裴某亦会找人保全。” 谢晏有些讶异,裴云归好像真的很信任霍清封,似是认定了只要霍清封走这一趟,就一定能帮到临丘般。 霍清封道了声‘裴将军心系大义,霍某佩服。’虽说心中已有思虑,但他还是朝谢晏问了句:“长公主也是同裴将军一般想法?” 谢晏点点头。 “能得父皇器重,得裴云归推崇的人不多,本宫相信忠义侯。” 霍清封也同他父亲一样,忠义、心系天下,需要他时,他岂会居于人后。 当即便跟着谢晏、裴云归一道去见了康宁帝。 谢晏直接说明了来意:“父皇,儿臣听闻临丘公主求援,儿臣知道,父皇一定会派人出使支援的。不知父皇可有出使人选了?” 康宁帝看到霍清封随同谢晏进了宫,明白了什么。 只问道:“怎么?莫非皇儿有合适的人选了?” 第66章 等你归来,我们便成婚吧? 谢晏直接道明几人所想:“父皇,此次临丘公主求援靖朝,想必是存了夺回左丘、一统恢复扶丘国的想法。 若靖朝决心支援临丘,儿臣认为派出谋略胆识均佳者最稳妥。因此,儿臣推举忠义侯,忠义侯足智多谋,才思敏捷,儿臣认为,他是最好的人选。” 康宁帝还在沉思,毕竟他心中已有支援临丘的人选,况且霍清封还有差事在身。 裴云归也站了出来,说明了心中想法:“陛下,臣也以为,派出忠义侯最为稳妥。” 康宁帝眸色深邃,打量起了眼前的几位年轻人,问霍清封:“此事,忠义侯如何看?” 霍清封恭敬应道:“微臣自当听凭陛下吩咐。” 康宁帝唇角微勾:“看来,你们都希望左丘、临丘之争,是临丘南宫公主胜出啊? 怎么,你们都不看好左丘王吗?” 前世,左丘、临丘之争确实是左丘王胜出,不过,却有传闻左丘王暗中与新罗国君勾结。而新罗国君势必会与北狄勾结,既如此,还不如帮助南宫公主夺回左丘,一统恢复扶丘。 如此,来日北狄与靖朝开战时,若南宫公主是个知恩义的,便可让其拖住新罗国。届时,靖朝便少了一方外敌势力入侵。 只是,前世今生之说法必然不能拿来说与康宁帝听。 谢晏眉稍一动,便说:“儿臣听闻,昔日扶丘国君病重,如今的临丘,全靠南宫公主一人撑着。即使到了向外求援的地步,南宫公主却从未想过放弃。 儿臣亦身为公主,能对南宫公主的处境感同身受,也钦佩南宫公主的坚毅。相比起叛乱篡位的左丘王,儿臣更愿意看到南宫公主胜出。” 谢晏的话,又何尝不是直击康宁帝内心呢? 但若派出霍清封,还有一事:“可忠义侯眼下还负责着收粮一事,若前往,岂不耽搁了此事?” 霍清封便出列道:“此事陛下尽管放心,微臣手底下有两个得用的人,只需微臣交代一番,余下继续购粮事宜,交给他们就好。” 康宁帝便道:“如此便好。” 霍清封的能力为人,康宁帝自是清楚的。再三思虑过后,最终还是决定派出霍清封负责支援临丘一事。 支援临丘,最主要的还是兵力支援。裴云归主动提议,可让裴家军前往,由副将风信带队,定会听遣霍清封吩咐。 康宁帝最终下了圣令,由霍清封率三万裴家军前往支援临丘。求得靖朝支援,临丘来使感激不尽,致谢过后,便马不停蹄赶回临丘支援。 临行前,霍清封与罗竹汐道别。 罗竹汐眼中满是不舍,霍清封时常奔波在外,他们二人才见了没两日,眼下又要分离。 “清封哥哥,怎么这么突然啊?朝中又不是没其他人了,支援临丘一事,陛下怎么会让你前往啊?” 霍清封揉揉女子发顶,只温声道:“陛下有令,我既为人臣子、自当听从。阿竹放心,此行至多两三月,我便会归来。” 罗竹汐却是苦着一张脸:“此番前去,必当身处动乱,清封哥哥定要小心啊。” 陛下也真是的,朝中又不是只有清封哥哥一个臣子,怎么事事都要叫清封哥哥去做啊?纵使他能力出众,也不能这般没个停歇的使唤人吧? 况且……不知为何? 得知霍清封要去支援临丘时,罗竹汐心中便没来由的不安。真是奇怪,以往霍清封出远门,都不会这般感到不安啊! 知晓他担心自己,霍清封将人揽入怀中,温声安抚道:“阿竹放心,此去我不会有事的。裴将军和长公主都派了人护卫我安危,阿竹就乖乖待在京师等我归来便是。” 罗竹汐乖乖点头:”好,阿竹就乖乖待在京师等清封哥哥归来。” 说到一半,脸颊微红,垂眸道:“那……如今你我二人已定亲,阿竹想亲自照顾清封哥哥起居,等清封哥哥归来,我们便成婚好不好?” 霍清封眉目温柔,唇角带笑应她:“好,都听阿竹。” 霍清封率三万裴家军东行支援临丘,裴云归叮嘱风信要护好霍清封安危。谢晏手下护卫,最得力的是林遥姐弟。她让林遥跟着自己,将林扬派给了霍清封。 霍清封等人动身之日,也是谢晏和裴云归动身前往西北之日。 他们三人算是轻装简行,先往西行,十多日后,赶到了天水城。之所以走天水城,是打算接下来走一段水路,能加快不少路程。 裴云归端来了饭食:“殿下,先吃点东西休整一日,明日我们再乘船赶路。” “好。”用着饭,谢晏调侃了裴云归一句:“裴云归,这些时日黏我黏的这般紧,怎么?你怕我走丢啊?” 主要是出门以来,裴云归天天盯着她,实在盯的紧,似是怕她会丢下他一般。 裴云归只一板一眼应道:“臣答应了陛下,此行定会贴身护好殿下安危的,自然要时刻看着殿下才好。” “是吗?”谢晏挑眉看他:“仅仅如此?裴小将军就没有点旁的心思?” 裴云归双眸黯了瞬,黏谢晏黏的那般紧,自然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一方面,难得的机会,他就是想要贴身陪着谢晏;另一方面,想起此行免不了要经过北境,便会有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向他涌来。 所以他才强烈要求自己陪同谢晏,这次,他定不会让她独自一人。 休整了一日后,第二日便继续登船赶路了。 只是在经过码头登上北上的船只时,裴云归似是看见了抹熟悉的身影登上了南下的船只。 “奇怪?” 谢晏拉了他一把:“嘀咕什么呢?看见什么了?” 裴云归摇了摇头,只道:“没什么,许是看错了。”等他想细看时,南下的船只上早已没了略感熟悉的身影。 只是,他刚刚瞧见的身影,实在与北狄大王子赫连拓有些像?毕竟前世二人几番交手,裴云归才会记得赫连拓。 可刚刚那人穿着中原服饰,像又似乎不大像? 就在他沉思间,突然听得谢晏一声惊呼:“棠儿,你怎么在这儿?” 棠儿? 裴云归额头突突一跳,转身看去,果然见自己的好妹妹猫着腰躲在人群里。 见自己被发现了,船只又离岸航行了,裴云棠才敢小心翼翼现身。 抱着个包裹,招手打起了招呼:“哥哥,公主姐姐,你们好啊!” 第67章 偷跑出来 裴云归冷着一张脸,走过去将人从人群中提溜了出来:“裴云棠,你倒是与我说说,何故不好好待在京师,既出现在此处?” 看着兄长冷硬的脸,裴云棠缩了缩身子,想到谢晏身边去,可怜兮兮开口道:“公主姐姐……?” 谁知谢晏也没 了以往好说话,不赞同道:“棠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裴云棠垂下头,瑟缩起身子。 裴云归拎起她衣领道:“裴云棠,说话!!” 见她一直不说话,裴云归硬是将人拎到了船板边,裴云棠心下大惊:“哥哥,你要做什么?” 裴云归冷哼道:“做什么?哼,依我看,此处离岸也不是很远,不如将你丢下去,自个儿游回去吧?” “啊,才不要。”裴云棠惨兮兮道:“公主姐姐,船都开了,棠儿才不要游回去,公主姐姐救我。” 裴云归:“找殿下也没用,不交代清楚,我这便将你丢下去。” 小姑娘半个身子都被自己兄长提出了船板外,心中大骇,一股脑全招了出来:“我说我说。” “我就是听到哥哥要同公主姐姐出远门,也来了兴趣,整日待在府上实在无聊,也想跟着哥哥和公主姐姐走一遭。”越说,声音越小了下去:“便……偷偷跟来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开年后,裴母又再次热衷给裴云棠相看起人家来。可眼下裴云棠并不想婚嫁,为躲母亲,便偷偷跟了出来。 裴云归实在心头火气难消:“胡闹!你当我和公主此行是去玩闹的吗?你就这般偷偷跑出来了?可有想过父母亲会担心?” 裴云棠马上开口道:“哥哥放心,我在房中留了信的。” “闭嘴吧你,一个女儿家独自跑出来就不怕出意外吗?到这会儿了还在犟嘴!” 见自己哥哥是真的生气了,裴云棠默默低下头挨训,不敢再多言。 谢晏却发现了什么,上前拉开了裴云归,开口说:“好了,事已至此,你就莫要再训她了,如今船只已开,再送回岸上也来不及了,就让她跟着吧。” 裴云归还有几分不赞同:“殿下,可是……” “好了,训了几句就差不多了。”谢晏扶着人走进了船舱:“你这个做兄长的就没发现棠儿受伤了吗?” 裴云归这才发现自己妹妹走路确实一瘸一拐的,眼中虽然也有担忧,当下却只说了句:“活该!” 裴云棠扁了嘴,任由公主姐姐唤人来给自己检查伤势。 船舱里,林遥蹲下身检查起裴云棠右脚,禀道:“裴三小姐只是崴到了脚,脚踝有些肿胀罢了,问题并不大。” 谢晏本想叫她帮忙上药,林遥却说:“裴三小姐的脚伤已经上过药了?” 裴云归也蹲下身看了眼,确实是上过药了,没好气发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一路上是怎么跟过来的,又是怎么受的伤?” 裴云棠只好乖乖交代,她说自己是跟着他们三人前后脚出城的,路上是搭乘押镖镖车赶来天水城的。知晓兄长和公主姐姐接下来要乘船,以免错过时间,她昨夜只在客栈歇了两个时辰,大半夜就赶来码头蹲点了…… 听到最后,裴云归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码头鱼龙混杂,大半夜一个女儿家就独自摸到码头,难道就不怕遇到歹徒吗?” 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事实上,裴云棠确实遇到歹徒了。 裴云棠躲在码头一艘破旧船舱后头,晨曦微白之时,几个壮汉样的人突然发现了她,似是码头上做工的。见她是个白净貌美的小姑娘,竟对她起了歹心。 裴云棠本想用钱财息事宁人,但她突然记起一句话:‘出门在外,钱不外露,以免招灾祸。’她只好强忍害怕,拔下发间玉簪,胡乱朝几人刺去,听得一声惨叫声后,慌忙朝前跑去。 谢晏担忧开口:“后来呢,你的脚伤怎么回事?又是如何逃脱的?” 裴云棠说:“后来我拼命朝城内跑去,奔跑途中不慎跌倒崴到了脚,本以为……还好,后来路过一位公子出手救了我。” 裴云归拧眉问:“什么公子?” 裴云棠只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何人?那位公子救了我,又见我脚受了伤,还拿了药给我。再之后,我们一同回到码头,我只知道他也是要乘船的船客。” 不过,那人剑眉心目、神采奕奕,裴云棠只觉有种异于中原男子的隽秀清逸,。可当她想问那人是何人时?对方已然离开。 出门在外,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偶然,裴云归还是多问了句:“你确定那人出手相帮只是偶然?” 裴云棠点点头:“对方并未接受我的谢意,况且我观他搭乘的是南下的船只,而我们的船只却是北上的,想来也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裴云归还是多唠叨了句:“经此一事,也是活该,往后看你还敢不敢乱跑。” 可谢晏说的对,事已至此,也只能带着她一道同行了。 裴云归几番叮嘱自己妹妹:“我和殿下此行并非玩闹,记住,之后听话些,莫要给我惹事。” 裴云棠连忙点头。 “还有,除却只有我们自己人在场时,在外面只能唤殿下为‘谢姐姐’。” 裴云棠再次乖乖应下。 几人乘船北上,用时七八日,已抵达边城归延城。在城中休整了一日后,继续赶路。三日后,正式出了靖朝国土。 出了靖朝国土后,几人换上了提前备好的异域服饰。 许是怕耽误了公主要做的事,一路接连赶路,裴云棠也不喊累,倒也没有拖慢脚程。 几人依照地图,绕开北狄境内,往西北行,又行了五日后,路过北狄一边陲小镇。才听说,前不久北狄王庭内乱,北狄王的弟弟联合手下部落欲夺位,终败。 北狄王借机收服了原先不愿臣服的小部落,如今的北境,已是北狄王庭一家独大。 “小姐,属下打听到了。”几人在一家小店歇脚,林遥来报。 谢晏:“说。” 林遥:“小姐猜的没错,楼氏一脉还未被收服。” 楼氏一脉,自然是指夜戈部落。 谢晏起身,只说:“走吧,继续赶路。” 又行四五日后,几人经过一片偏僻荒林。此处树木相比起中原较为低矮。 裴云归看着地图,说:“夜戈部落是独立的部落,并不依附于北狄,此处,已是双方分界处。” 林遥突然警惕出声:“安静。” 裴云棠被林遥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忙挽住谢晏的胳膊问道:“林姐姐,怎么了?” 林遥:“前方有打斗的声音。” 裴云归屏息凝神一听,也开口了:“殿下,前方确实有人在打斗。” 第68章 不由分说扼住了小姑娘的脖颈 楼云廷? 几人隐匿着身形往前靠,才发现前方有两伙异族打扮的人在打斗。其中有数十人被团团围住,而谢晏认出了被围困正中的那人——夜戈部落王子楼云廷。 前世记忆中,谢晏最后被迫和亲北狄,楼云廷曾在北狄出现过,两人有过短暂的交集。 谢晏轻声道:“我们需要将正中那人救出。” 裴云归不解问:“莫非殿下认得那人?” 谢晏便说:“那人是楼云廷,夜戈部落王子,应是夜戈王最属意的继承人,也是此行最有可能与我们达成合作的人。” 只是,眼下楼云廷被人追杀围困,不知是否夜戈部落生了乱。 谢晏会认出楼云廷,裴云归只当是前世产生的交集,林遥也是遵主子意,不会去多问。裴云棠虽对谢晏会认识楼云廷感到讶异,但也没有多话。 几人扮做外出游学的师兄妹,在之前边陲小镇歇脚时,听了店主的建议,进山前备了弓箭,这会儿倒也派上用场了。 裴云归做了简单部署,朝右侧指了指:“殿下,我和林姑娘会打出一个缺口,之后会尽量拖住追杀之人,殿下趁机救出夜戈王子。臣观右侧山林更易逃脱,殿下救出夜戈王子后就往右侧山林撤。” “好,你们二人切记小心。”谢晏叮嘱道。 裴云归又叮嘱起自己妹妹:“棠儿,待会儿你就跟着殿下,记住,护好自己,莫要拖后腿。” 谢晏倒会些护身的拳脚功夫,裴云棠却是半点不会。 裴云棠:“我知道。” “四王子,我们该怎么办?剩下的人不多了?”楼云廷身边一手下焦急问道,持弯刀的手早已颤抖不已,鲜红血迹顺着指尖不断滴落。 又一次交手后,楼云停手下为其挡下好几次杀招,又倒下了不少人。楼云廷作为敌人追杀的首要目标,更是受了好几处伤,左肩和右腿内侧最为严重,淌血不止。 抹了把嘴角的血,又淬了一口,戏谑般开口:“我那个私生子王兄可真是好大的本事啊,竟能将本王子逼到如此境地!” 手下也忿忿不平道:“谁知道侧妃竟然背叛了您,若非她将玉印给了……” “行了。”楼云廷不耐烦提起那个女人:“少跟我提那个女人,本王子一早就没看上她,如今想来她寻死觅活要嫁,本就居心不良。” 他们最好祈祷能将他楼云廷弄死,要让他活下来,他一定杀回去剥了那对贱人的皮! ! 见对方又要持刀迎上来,楼云廷大喝一声。 “怕什么,随本王子杀出去……” 咻咻…… 就在这间隙,只见数支箭矢随着破空声而来,原本要围杀楼云廷的人瞬间倒下了几个。 “怎么回事??” “什么人?” “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滚出来!” 就在对方还在东张西望叫嚣之际,又是数箭袭来。 楼云廷看出了点门道,又是一声大喝:“愣着做什么?冲出去! !” 伤残加身的七八人在箭矢的掩护下,艰难护着楼云廷。 “四王子先走,属下们掩护您。” “废什么话!要走一起走!” 楼云廷手起刀落,又一人在他刀下殒命,奈何他身上伤势实在太重,敌人的首要追杀目标又是他,想走,实在不易。 几波箭雨后,箭矢已用完,裴云归和林遥齐齐现身,暂且护下了楼云廷。 裴云归提醒道:”殿下,就是现在!” 谢晏带上面巾,看准时机出现,就要带楼云廷走:“跟我走!” 楼云廷浑身警惕:“你是何人?” “楼云廷?我是能救你的人?”谢晏疾言开口:“不想死的话,就跟我走。” 见对方认得他,楼云廷心中警惕之意更甚,持刀就要挡开谢晏:“滚开,本王子不用你……” 见他实在不知好歹,眼下情况又危急,林遥转身就是一记手刀:“废话真多。” “主子快走。” “你们做什么?”楼云廷身边的一手下,见状就要反击。 被林遥轻松制住:“不想让你们主子死,就掩护他们离开!” 对方一刀挥过来,林遥救下了那人,那人才愿意相信他们,忙朝同伴喊道:“他们能救四王子,我们一起掩护四王子离开!” 谢晏带着楼云廷离开,忙喊道:“棠儿,快来帮忙。” 裴云棠从树丛后现身,两人急忙带着楼云廷离开。 “谢姐姐,这人浑身是伤,还能活吗?”看着浑身血迹的人,裴云棠问了句。 谢晏只说:“我们尽力救他,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了。” 跑着跑着,谢晏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突然出声:“棠儿躲开!” 没想到裴云归他们还是没拦住,还是有两人追了上来。 谢晏推了裴云棠一把,才堪堪躲过对方掷来的弯刀。 随后她捡起了那把弯刀:“棠儿,你先带着楼云廷走。” 裴云棠担忧道:“可是谢姐姐你一个人……” “听话,先走。”说罢持刀迎上了追来的人。 …… 裴云棠带着楼云廷躲在一处树丛后,听到身后不断接近的脚步声,胡乱挥舞着树枝迎了上去。 “棠儿,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安静下来:“谢姐姐,你受伤了?” 谢晏扫了眼手臂上的伤,摇头道:“我没事,眼下得赶快离开。” 对方人多势众,谢晏担心还会有人追上来。 看着沿途的血迹,两人扯下些衣料,简单帮楼云廷止了血。 裴云棠:“谢姐姐,我帮你。” 谢晏伸出胳膊,又分析道:“不行,我们不能再往右侧走了。”对方一开始发觉了他们逃往右侧山林,再继续走下去不安全。 “那我们该往哪边走? ” 谢晏:“往北走。” 二人即刻动身调转了方向,才往前不久,果然就听后头又传来了动静。 谢晏:“你们先藏好,我去看看。 谢晏很快回来,裴云棠问道:“谢姐姐,不是哥哥他们吗?” 谢晏摇摇头:“你哥哥他们估计没那么快脱身,是追上来的人。” 二人拖着楼云廷继续往北走,临近日暮,眼看着楼云廷脸色愈发惨白,只好先寻了一处山洞暂做歇脚。 楼云廷是被疼醒的,迷糊间只觉浑身冰凉,肩胛处疼痛不已。 洞内火光摇曳,楼云廷醒来时,裴云棠刚好在帮他包扎伤口。小姑娘生的明眸皓齿,此刻正扑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拧眉专注,双手似乎有些抖,额上也出了细汗。 楼云廷有一瞬的恍惚,这小姑娘怎么能害怕成这般,分明受伤的不是她? 裴云棠正在专心上药,突然心下一惊,惊呼出声:“你……” 只见醒来的男人骤然变了脸色,不由分说扼住了小姑娘的脖颈。 第69章 将你的爪子拿开 “你们到底是何人?”醒来的楼云廷哑着嗓音开口质问。 “楼云廷,我劝你最好先放开她。”不知何时,本在一旁处理着手臂上伤口的谢晏走了过来,手中匕首直抵男人脖颈。 “不然,我们就来比比是我的匕首快?还是王子的手劲儿大?” 楼云廷神色一凛,目光扫向谢晏,竟隐隐带上了杀意:“你到底是何人?” 处了手上的力道大了些,谢晏神色却是丝毫不惧:“救了你的人。” 男人眸色微眯,手上的力道未减少:“你们说话的语气……你们是中原人?” 谢晏没说话,算是默认。竟被对方察觉到了她们是中原人,否认只会适得其反。 男人眸色更危险了几分:“你们到底是中原什么人?为何会识得本王子身份?今日救本王子又意欲何为?” 谢晏悠悠开口:“王子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不过,还请王子先放了我妹妹。况且我妹妹是在帮你包扎伤口,莫非你想恩将仇报不成?” 楼云廷的目光又转向裴云棠,只见小姑娘瑟瑟发抖的手中还拿着一截纱布,应是用来包扎伤口的。 裴云棠哆嗦着开口:“你这人……若不是我们救了你,你早就死了,眼下还想杀我,简直不懂恩义。” 楼云廷轻嗤一声,不过还是缓缓松开了扼住小姑娘的手。见他松了手,谢晏也收回了匕首。 “本王子怎知,你们不是作戏假意救人呢?” 裴云棠听着来气,狠按了下手下的伤口:“你这人简直不知好歹?谢姐姐为了救你都受伤了,你竟还在怀疑我们。” “啊……”楼云廷闷哼出声:“你这女子……” 说到一半突然噤了声,只见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般盯着裴云棠。 “你们中原女子,竟这般不知害臊!还不快将你的爪子从本王子身上拿开!”说着伸手拍开了女子的手。 难怪迷糊间觉得浑身凉飕飕,楼云廷此刻才发现自己竟赤裸着上身,就连裤子也被人褪到了膝盖处,双腿就那般大喇喇的露着。 就这样被两个女子看了去,简直屈辱。 见他反应如此大,裴云棠的脸色也有些红了,忙转身解释道:“那个……王子是吧,你千万别误会,实在是你伤的太重了,伤处又实在不好上药包扎,我才不得已脱了你的裤子。” 楼云廷脸色又是一黑:“行了,你闭嘴!” 裴云棠却还在固执的解释着:“你放心,我只是为了帮你上药,什么都没看见的,再说我不是拿了衣服遮着你腰腹处了吗?” 楼云廷脸色更难看了,咬牙切齿道:“本王子叫你闭嘴!” 见他情绪激动,裴云棠才悠悠噤了声。 不过想起对方伤的挺重的,还是提醒了句:“那个什么王子,你伤的不轻,还是需要尽快上药的。” 楼云廷缓过臊意后,冷声开口:“将药给我,我自己来。” 裴云棠便将包裹里的瓶瓶罐罐和纱布推了过去。 男人咬牙给腿间伤处上了药,急忙拉上了裤子,期间动作一大,被疼的抽气连连。想继续给肩胛处上药,却实在有些不便利。 裴云棠想起了什么,还是微微转头开口道:“若我记得不错,王子后肩似乎还嵌着一根箭头,确定不需要帮忙?” 楼云廷自己试了几下,确实无法将后肩的箭头取出,只好开了口:“那便有劳姑娘了。,” 裴云棠走过去准备上手将箭头拔出,可看着血淋淋的伤口以及深深嵌进血肉里的箭头,心中有些害怕,双手颤抖,不敢用力,迟迟未能将箭头取出。 楼云廷顶着满头大汗,开口道:“疼啊,就不能快些?” 小姑娘呼了口气,只说:“别催,我正在尝试呢!” 试了几次还是拔不出,楼云廷目光睨向一旁淡定自若的谢晏,开口提议:“那位姑娘似乎胆子更大些,不如换那位姑娘来?” “不行!”裴云棠立马不乐意了:“谢姐姐是我哥哥的,岂能为旁的男子治伤。” 说话间,一把匕首丢了过来,谢晏说了句:“棠儿,用匕首。” 裴云棠捡起匕首,犹豫间楼云廷又开口了:“实在不行就换人……啊……!” 小姑娘心下一狠,咬牙用匕首将箭头挖了出来。边上药还边嘀咕着:“别想染指谢姐姐。”…… 另一边,裴云廷和林遥还在找寻几人的踪迹。 裴云归面色满是焦急:“如何了林姑娘?” 林遥摇摇头。 白日里,他们解决完追杀楼云廷的人花了些时间。等他们寻过来时又遇上一波同样在找寻楼云廷的人,等再度交手完,再寻谢晏她们的踪迹时已不见人影。 先前被林遥救下的矮个子最终也侥幸活了下来,此刻也满是焦急:“二位,你们确定你们的同伴带着四王子往这边逃了?” 裴云归只说:“我们说好了的,右侧山林好脱身些,往右侧走。” 林遥又往前去找了:“再找找吧!” 又摸黑找了个把时辰,歇脚的间隙,矮个子开口了:“追杀的人也朝右侧追来了些,她们会不会带着四王子转道了。” 沉思了会儿,裴云归突然起身道:“有可能,我们换个方向寻过去。” 山洞内,楼云廷和谢晏互相挑明了身份。 “靖朝公主何故出现在此?”楼云廷半靠在山壁上,眯眼打量着对面的女子:“为何费心救下本王子?又是如何识得本王子的身份的?” 谢晏让裴云棠枕到了自己腿上,帮小姑娘拢了拢衣襟,才悠悠开口:“本宫识得王子只是偶然,此行远赴西北,原先是为了和王子谈庄合作,不过眼下看来,这合作也没必要谈下去了。” 谈话间,二人语气尽是试探。 楼云廷:“什么合作?” 谢晏不答反问:“三王子被追杀,夜戈王庭内部是否生了乱子?” 楼云廷轻嗤道:“错了?” 谢晏不解:“什么?” “如今我是四王子,不是三王子?” 原来,半年前,夜戈王庭突然多出来一位王子,说是夜戈王在外的私生子。那人还是来自夜戈宿敌北狄的,夜戈王室本不想将其认下,不料对方拿出了夜戈王的信物,夜戈王也吐露曾邂逅过一位北狄女子。 也因此,楼云廷从原本的三王子成了四王子。 却不想,那位私生子野心勃勃,盯上了夜戈王的位置。勾结楼云廷侧妃,掌控了夜戈王庭,还想杀光王庭余下的所有王子。 而那位私生子能顺利掌控王庭,只因拿到了王庭玉印。在夜戈,玉印在哪位王子手里,哪位王子便能号令部落臣民。 谢晏开口道:“难怪?”记忆中,楼云归明明成了夜戈王。 而如今突然冒出的一位私生子让夜戈生了乱,关键是那名私生子还是来自北狄的。看来,一年之期内,北狄也是动作不断。 谢晏:“如此,不知四王子接下来如何打算?” 楼云廷却勾唇道:“本王子还是比较好奇,靖朝公主原本想和我谈什么合作?” 谢晏拨弄着火堆,面上神情难以捉摸,一旁火焰时不时发出滋滋响声。 “四王子猜到了?不是吗?” 第70章 不知好歹的男人 “二位,这边有踪迹。” 三人寻了大半夜,直至晨曦微露,楼云廷手底下矮个子终于发现了谢晏三人歇过脚的山洞。 三人进山洞一番查看,裴云归笃定开口:“殿下她们在此处歇过脚。” 洞中有人活动过的踪迹、还有谢晏留下的记号。 林遥却是眉头微蹙:“裴公子,此处还有血迹,主子她们不会出事了吧?” 洞中确实有血迹,却并未有打斗的痕迹,裴云归猜测:“应当不是,洞内并未有打斗痕迹,那位王子受伤了,许是因此留下的血迹吧。” 林遥:“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并不知主子她们去了哪里?” 裴云归拧眉沉思起来,虽说此处没有打斗的痕迹,殿下她们并未等着他寻过来,而是先行离开了。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希望,殿下她们是安全的。 矮个侍卫更是焦急:“四王子受 了重伤,身侧又无医者,可千万别出事啊。。” 裴云归突然开口问:“不知此荒山附近可有人烟?” 矮个想了想,才说:“有,继续往北走,翻过一个山头,有一个边陲小镇。” 小镇位于荒山山脚,有些偏僻,却是隶属于夜戈部落的。 …… 临近日落,一抹金黄晚霞映照于泥石墙上,两只黑尾地鸦正在土墙上歇脚。 随着小镇外的身影走近,扑棱了几下翅膀便没了身影。 矮个子开口道:“此处便是那个边陲小镇了。” 一眼望去,小镇房屋多是以泥 石木头为主,虽说是较为偏僻的边陲小镇,却没有想象中荒凉。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结伴而行,却是络绎不绝,街道两旁林林总总叫卖的摊贩,还有不少店铺。 难怪夜戈部落是北境一带唯一不惧北狄的,如此看来,自身还是有些实力的。 “二位,先饮口水吧。”矮个子找了处小摊,要了些水和食物,三人奔波了整整一天一夜,是该歇会儿脚了。 饮了口水,裴云归又站了起来:“二位先用,我先到处去转转,看看有没有殿下她们的踪迹。” “我也去。”随手抓了个饼,林遥也跟了上去。见两人都走了,矮个子也只好跟上。 晚霞早已全然褪去,小镇渐渐朦胧见黑。 走过了大半个街道,终于,裴云归的脚步在一处街道拐角停了下来。 矮个子便说:“此处是歇脚的客栈。” 看着门口的简易灯笼,裴云归抬脚走了进去。 咚咚…… 二楼末尾房间被敲响,谢晏警惕之余去开门。 谁料房门刚打开,她还来不及看清来人,便被对方一股脑拥进了怀中。 对方声音带着后怕颤意:“殿下,你没事吧?臣迟迟未找到殿下,还以为殿下……” 再次踏足北境,即使和谢晏失联前后不过一天一夜,裴云归还是有些怕了。 此刻见她无恙,心头才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谢晏将人拉进屋:“我没事,你们呢?没受伤吧。” 裴云归:“殿下放心,我和林姑娘没事。” 谢晏还在解释着:“都怪我,忘记沿途给你留下记号了,才害的你们白白在山林中绕了许久。只是当时情况紧急,眼见后头还有追上来的人,我们只好调转了方向朝北面脱身。” “无事,殿下平安就好。”裴云归又岂会怪她,只问:“后来可是情况不顺利,殿下怎么没等着臣和林姑娘寻过去。” 谢晏只简单解释道:“我们暂时脱身后,原本是打算等着你们……” 本打算在山洞里等着裴云归他们寻过来,谁知,楼云廷伤势过重,竟在半夜持续发起了高热。想着人都救了一半,半途再放弃就得不偿失了,幸而楼云廷还记得这个边陲小镇。两人便在后半夜拖着楼云廷离开了山洞。 说来也幸运,下山途中遇到一猎户,谢晏使了银子,让猎户帮忙将楼云廷背到了小镇。 “这么说,殿下你们也才到此处没多久?” 谢晏点点头。 裴云归又问:“棠儿呢?” “在里间歇着呢。”谢晏:“许是赶路急了,先让她歇着吧。” 看他也是满脸的疲惫,谢晏也赶他去休息。 裴云归只说自己不累,硬是要时刻不离待在她身边。 矮个子终于寻到了说话的空隙,问道:“各位,我们四王子没事吧。” 谢晏指了指里间:“伤势不轻,此前还发了高热,正在里头昏睡着呢。” 矮个子慌忙去瞧主子的情况。 “主子。”林遥也见过了主子。 谢晏:“嗯,没事就好,去拿些吃食来吧。” 等裴云归和林遥用饭的间隙,谢晏才说起了如今夜戈部落的情况。 她和楼云廷已各自挑明了身份,而眼下夜戈部落正生乱,那个突然冒出的部落三王子还是北狄人。 “接下来殿下如何打算?”裴云归问的自然是一开始想拉拢夜戈部落一事。 谢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成与否,我想帮楼云廷一把。” 夜戈部落三王子出现的莫名其妙,何况还是北狄人,很难保证他掌控了夜戈后,不会倒戈北狄。若倒戈,必然于靖朝不利。 倒不如帮人帮到底,帮楼云廷夺回部落话语权。况且,楼云廷也表明了他的态度,相比起北狄,他更愿意与靖朝达成合作。 不过他也有要求,此次要谢晏等人助他到底。谢晏也已应下。 “只要殿下想,只要能达成此次西北之行的目的,臣都听殿下的。” 林遥也说:“都听主子的。” 小歇的裴云棠也醒来了:“哥哥,你们找过来了。” 裴云归打量着自己妹妹,只问:“没 受伤吧?” “没有。” “没给殿下拖后腿吧?” 裴云棠:“……”懒得理自己哥哥,便凑到了谢晏身旁。 “谢姐姐,那个什么王子醒了。” 等她话音未落,楼云廷的声音便不耐烦传了出来:“那谁!你跑什么?没听见本王子叫你吗?” “本王子要喝水,给我拿水来!” 这大喇喇命令的语气,让裴云棠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折身,叉腰指着榻上的人呛了回去:“那谁那谁的,说谁呢? 还王子呢,简直不知礼!本姑娘叫裴云棠,有名有姓,不是那谁!” 昨儿半夜就是因为楼云廷突然发热,她和谢姐姐才不得不将人拖下山,还帮他寻了大夫。为了哥哥和谢姐姐,裴云棠自然不能让谢姐姐去照顾旁的男人,她只好临时照顾起了楼云廷,连小歇都只在里间小榻上凑合。 谁知这男人竟不知好歹! 第71章 我们……继续…… 见小姑娘愠怒的模样,毕竟自己被对方所救,楼云廷语气软了些。 “裴姑娘,有些抱歉了,实在是本王子口渴的紧,能否帮忙倒杯水?” 裴云棠剜了男人一眼,随手倒了杯水递过去:“给你给你。”心里却在嘀咕着:‘喝吧喝吧,喝死你算了,不知好歹的男人!’ 楼云廷看了小姑娘一眼,见对方没有要扶他起身的打算,只好轻抚着肩上的伤口缓缓起身。 “四王子你别动。”矮个子侍卫端了吃食回来,见状立马上前扶起主子:“王子受伤了,属下帮您。” 裴云棠却轻嗤出声,还嘀咕了句:‘还王子呢,一个大男人竟能虚弱成这般。’ 说罢将水递了过去后便离开了。 正被手下伺候着要张口喝水的楼云廷一顿,看了眼被喂到嘴边的水,嘴角一抽,一把夺过水杯闷头喝下,还训了矮个子一句:“做什么?本王子还没残废呢?还不起开!” “……”莫名挨训,矮个子一头雾水。 翌日早晨。 休养了一夜,楼云廷退了高热,精神也恢复了大半,用膳时才终于下榻。 原本是矮个子搀扶着他的,临到旁屋进门时,突然想起了小姑娘轻蔑的眼神,才一把挥开了矮个的手。 矮个狐疑道:“四王子……?” 楼云廷轻咳了声:“我无事了,你先行去联系东乌他们,三日后,本王子便会动身潜回夜庭,切记小心,莫要暴露踪迹。” 夜庭是夜戈部落都城,与靖朝京师无异。 夜戈部落虽称部落,却与北狄有差异,以帐篷为居所的臣民越来越少,大多居于泥石木料相辅相成的房屋内。与中原一样,境内大多以小镇城邑为主。 矮个子领命离去。 咚咚…… 楼云廷还是象征性敲了门。 “请进。” 房间内,谢晏几人正在用早膳。楼云廷倒是很自来熟的坐下了:“麻烦来碗粥。” 裴云棠白了他一眼,只说:“怎么?堂堂王子还吃不起饭了,偏要来蹭饭?” 林遥要去盛粥,被裴云棠拦下:“林姐姐别管他,我们吃自个儿的。” 楼云廷挑眉看着处处对他不满道小姑娘,开口问:“本王子实在不知到底是何处得罪了裴姑娘?” 裴云棠只说:“不敢不敢,您是王子,您没得罪我?” 楼云廷:“那姑娘为何还……?” “我就是看你……” “棠儿,不得无礼。”裴云棠还想说什么,被自己兄长开口呵斥。 裴云归抱歉道:“舍妹顽劣,恐冒犯了王子,还请见谅。” “无妨。”楼云廷只摆摆手道:“看在裴姑娘是救命恩人的份上,本王子便不计较了。”话是跟裴云归说的,余光却瞟着对面的小姑娘。 “想必搁下便是裴姑娘的兄长了吧?”楼云廷接过林遥递来的粥碗,悠悠开口:“靖朝公主果然好眼光,裴公子果真绝代风华。” 裴云归只笑着应下,谢晏倒问了句:“不知四王子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楼云亭眯了眯眸子,开口道:“三日后,潜回夜庭,该夺玉印夺玉印,该讨债讨债!” 谢晏却担心:“现在那位三王子正得势,想要夺回玉印不简单吧?” 楼云廷却只说:“放心,我有办法,不过,此事可能还要仰仗公主和裴姑娘……” 早膳后,楼云廷换药间隙,裴云归才知谢晏手臂也受了伤,懊恼道:“殿下,你受伤了,怎么不跟臣说呢?” 谢晏靠在裴云归肩上,任由着对方给自己换药,只咕哝道:“小伤,不必担心。” 男人神色却有些自责起来:“殿下受苦了,都怪臣没护好殿下,都是臣的错。” “裴云归,你别总是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好不好?” 见他总是习惯性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总是小心翼翼护着她,谢晏心中一暖,仰头在男人脸侧亲了亲。 柔软触及脸侧时,男人耳后微红,顿了瞬才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小心帮谢晏穿好外裳,才开口说:“护好殿下,本就是臣该做的事。” 谢晏伸手捧上裴云归的脸颊,迫使对方看着自己,柔声道:“裴云归,你记住,没有谁生来就该为谁付出的,我是,你亦一样。 即使你我之间情意非凡,可你并不欠我什么,不要总是习惯为了我,将很多事情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好吗?” 裴云归总是习惯这般,上次遇刺的事,这次失联手臂受伤的事,总是习惯将过错全揽过去。可是,他到底知不知道,她也是会心疼的。 可裴云归满目柔情,只温声开口:“殿下说的臣都知道,可是殿下又知不知道,臣其实是自私的……” “什么……”谢晏有些不解问。 裴云归:“我的公主殿下,今生,臣只愿你能欢乐顺遂一生。” 殿下,你欠皇室的,前世已经还了,若不够,今生便由臣来替你还! ‘只愿她能欢乐顺遂一生,’看吧 ,裴小将军就是这么招人稀罕。谢晏双眸一热,摩挲着男人的薄唇便吻了上去。 “裴云归,你犯规……” 裴云归乖乖迎合:“什么……” 吱呀,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哥哥,楼云廷的伤主要在背后和腿侧,还是你……” 看见二人亲密行为,正推门进来的裴云棠立马噤了声,羞恼着捂住双眼退了出去:“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哈,继续……” 谢晏看着脸颊骤然升温的男人,再次迎了上去:“我们……继续……” 另一边,面对下手颇重的小姑娘,楼云廷真真维持不住好脸色了:“喂,本王子是跟你有仇吗?上个药下手那么重,还毛毛躁躁的。”简直了。 裴云棠懒得理他。 楼云廷还在啰嗦:“不是说唤你兄长来帮忙上药吗?怎么又是你?”男人边说边啧啧感叹:“你这小妮子,该不会是对本王子……啊……” 见他啰嗦个不停,裴云棠手上一用力,胡乱将绷带狠狠打了个死结便离开了。 “废话真多!” 男人气急败坏:“裴云棠!敢这么对本王子,等本王子伤好了,你就死定了! !” …… 三日后,楼云廷已经能赶路了,一番乔装打扮后,几人便动身前往夜庭了。 虽说楼云廷身上有伤,赶起路来还是很勇 ,未曾拖慢脚程。只是途中要避开私生子三哥派来搜寻他的耳目,还是用时十日才潜回了夜庭。 矮个子和东乌已经在事先约好的地方等着了。 东乌率先迎了上去:“王子,您果然还活着,太好了,属下原本还想亲自去寻您呢!” 楼云廷摆摆手,只问:“王庭那边如何了?” 东乌:“王子猜的不错,那人确实急着继承王位,时间就在五日后。若王子想做什么,必须抓紧了。” 楼云廷只问:“让你准备的人带来的吗?” “带来了,”东乌虽不解,还是将王子要求的最出挑的两名舞女带来了:“五日后,这批舞女就会去王庭,不过她们白日里还要排练,晚上才能过来。” 楼云廷只说:“行了,此事本王子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入夜后,楼云廷将两名舞女领到了谢晏和裴云棠面前:“需要两位姑娘出力的时候到了,请吧!” 第72章 就是单纯的不想让你看 “谢姐姐,我们这样真的行得通吗?”裴云棠捣鼓着身上的衣裳问道。 谢晏和裴云棠二人各自换上了楼云廷带来的舞衣,朱红舞衣穿在两位女子身上,勾勒出女子玲珑有致的身形;一缕轻纱轻搭在女子肩头,却未能遮住白皙优雅的天鹅颈、还有那半遮半掩的酥胸线条,反而在轻纱的遮掩下更是引人遐想。 腰间系着金黄铃铛,再配上朱红衣料,越发衬的那裸露在外的纤细腰肢玉骨冰肌,勾人移不开眼;雪白玉足腕间也系着铃铛,行走间,铃音清脆又磨人。 “别担心,一切按计划行事便好。”谢晏正在帮裴云棠整理着头发,宽慰着她:“这几晚练下来,舞步大概都记住了吧。” 裴云棠点点头:“嗯,差不多记住了。” “那就好,别紧张,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尽量别出太大的差错就好了。” “时间不早了,二位姑娘可有准备好……” “殿下……” 两人正帮忙互相整理着衣裙,轻纱只是虚虚挽在臂弯,却不知颈间胸前的大片春光全然倾泻而出,还有那婀娜小腰…… 楼云廷和裴云归刚过来,撞上此番场景,两个男人齐齐怔住了身形,双眸呆愣,话语戛然而止。 再对上女子不期然望过来的眼神,似暧昧又似清纯,两个大男人哪里招架的住,喉头滚了滚,眼神飘忽起来。 听得一声轻‘哇!’声,不知是谁发出来的。 “登徒子,你往哪看呢?” 谢晏倒还好,悠悠将轻纱披回了肩上,裴云棠却双手护胸,突然惊叫出声:“还看!” 裴云归及时垂下眸子,楼云廷还在眼神飘忽解释着:“没看,谁看你了?” 裴云棠气呼呼喊道:“那你哇什么?” 楼云廷脸色终于不自然起来,转过身去说:“就你,哈,不就那样,有什么好哇的。” 裴云棠:“楼云廷,你敢看不敢认?” 楼云廷却突然正了神色:“又不是没穿衣服,有必要这么激动?” 裴云棠被气的狠瞪着男人背后。 男人还在说着:“进到王庭献舞,看你的眼睛只多不少,现下就这般激动,能行吗你?” 裴云棠却说:“本姑娘既换上了舞衣,就能行!”有什么不行的,她做出这般牺牲,可是为了靖朝好吗? “那你还叫什么?” “本姑娘就是单纯的不想让你看到!” 说完便几个健步离开了,经过楼云廷身侧时还狠撞了对方肩膀,才对外头候着的人说:“东乌是吧,走吧,本姑娘准备好了。” 临去前,乔装成侍卫的裴云归叮嘱谢晏:“舞娘要先进去,殿下记得戴好面纱,切记自身安危为主。” 谢晏点点头:“我知道,你也是。” 楼云廷也最后说了句:“王庭玉印,朱玉底座,其上雕有展翅朱雀神使,玉印一事,有劳二位姑娘了。“ 谢晏点点头,裴云棠则是轻哼一声就要跟随舞娘离去,岂料再次被楼云廷喊住:“唉,裴姑娘?” 裴云棠斜睨着他:“又怎么了?我们不是说了会尽力帮你拿回玉印的吗?” 男人嘴角一抽,很不解小姑娘的不耐烦之意从何而来:“本王子是想提醒你一句,作为舞娘,是要能‘忍辱负重’的,若实在受不了……” “实在受不了就怎样?”对方的意思裴云棠也明白,于是随口一问。 楼云廷眸色飘忽不定,只随口说:“若受不了,玉印的事便算了……” …… 夜戈王突然病重无法理事,必须有人带领臣民,虽说楼云廷更得民心,可夜戈向来有规矩——持玉印者,才可得王位号令臣民。 眼下楼云廷又不知所踪,为了安抚臣民避免夜戈生乱,三王子楼尔萨决定继承王位。 夜戈臣民好歌舞,势必会有一场宴。 时辰至,王庭表面洋溢着迎接新王的喜悦气氛,内里却是暗流涌动。 悠扬欢快的乐曲声响起,身姿妖娆的舞娘扬着轻纱陆续上场,舞姿欢快妙曼、姑娘们媚眼如丝。席间的臣子很快被勾的五迷三道。 谢晏舞蹈功底深厚,只稍稍练了几遍,在领舞的位置也极其出彩。再加上极具异域风情的妆容,妖娆的身姿,大半臣子的目光早已被她勾走,。 不过,她的目标却是席正中即将成为夜戈新王的楼尔萨。 几名舞娘扬着轻纱,若有似无拂过两侧臣子面颊。待拂过楼尔萨面颊时,谢晏刻意放缓了舞步,岂料对方的目光却是直盯着另一名舞娘。 乐曲结束之际,楼尔萨竟明目张胆突然拉住了一名舞娘的轻纱,手上用力将人扯到了怀中,舞娘发出惊呼声。其余前排的几名臣子也有样学样分别抱了名舞娘。 看着楼尔萨怀中的舞娘,谢晏半披轻纱,挪着小步娇嗔道:“大人,奴家更懂的伺候人,不若让奴家来伺候您吧。” 楼尔萨却摆摆手,随手将谢晏指给了心腹:“哈泽,你的了。” 还是怀中娇滴滴又不甘的小姑娘更讨人喜欢,说着顺手在纤腰上掐了把,听着猫儿般腻耳的娇吟声更来兴趣了。 裴云棠忍着腰间粗粝的手掌,咬咬牙,朝谢晏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谢晏也被旁人拉到了怀中。 哈泽拥着绝色,拍起了马屁:“还是跟着王上有福气,就连舞娘也是绝色呢。” 楼尔萨也得意道:“有神使眷顾,夜戈臣民都会越来越好的,各位大人,今日定要尽兴而归。” 朱雀意寓‘浴火重生’,被夜戈臣民奉为神使。说话间,楼尔萨还拿出了王庭玉印,玉印上朱雀神使展翅欲飞,楼尔萨也被众人恭维着。 玉印被楼尔萨随手搁到案几上,随后便逗弄起了怀中的美人儿。 轻纱险被揭下,裴云棠躲了躲,用蹩脚的夜戈口音娇吟道:“大人莫急,此时正是庆祝的时候,就让小女子为大人斟酒吧。” 楼尔萨哈哈大笑:“好啊,那就由小美人儿喂本王吧。” 看着两人卿卿我我,旁侧的另一名女子愤恨不已,抬手便挥掉了酒盏。暗骂楼尔萨,自己为了他背叛了楼云廷,他就是这般对自己的? 愤恨间起身离席,带着怒气回了房间,边走边朝侍女吩咐道:“给我查到那个舞女的身份。” 就凭一个舞女也敢跟她喜鸢抢人,简直找死! 岂料她刚踏进寝屋,忽现一身影,抬手劈晕了身边的侍女,还未等她惊叫出声,胸口被冰凉匕首刺穿。 “楼云……你……你竟然……”艰难吐出几个字,便饮恨西北了。 楼云廷嫌弃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语气竟是凉薄:“你说你好好活着不好吗?” 非要作死去惦记那小姑娘! 第73章 玉印是假的! “报……不好了王上,后庭走水了。” 宴席觥筹交错间,一侍卫急急来报,打破了殿内的祥和气氛,众人纷纷开始焦躁起来。 楼尔萨睨了眼报信之人,只问:“怎么回事?” 报信侍卫应道:“起火原因还不清楚?只是火势不小,已快殃及王上寝屋了。” 男人逗弄着怀中娇羞的人儿,只问:“从何处起的火?” 扫了眼殿内,侍卫欲言又止:“是从侧……是从喜鸢姑娘寝屋起的火。” 扫了眼下首位置,才发现喜鸢已离去,相比起焦躁的臣子,楼尔萨倒是平静的很:“去,找人将火扑灭了,再告诉喜鸢,莫要乱跑了。” 又招手安抚起焦躁的臣子们:“走水而已,各位不必惊慌,继续喝酒吃肉。” 侍卫领命离去,就在楼尔萨终于逗弄够了怀中人儿,即将揭下面纱之际,殿外突然响起吵嚷声。 “发生了什么?” 有眼尖的臣子大喊道:“有人闯进来了。” 那人说话间,只见打斗声临近,殿外突然涌进一批侍卫,手中刀尖沾血,领头之人赫然是楼云廷。 有臣子惊呼:“是四王子!” 楼云廷带着人闯进来,第一时间先解决了两侧的侍卫。 “大胆!”楼尔萨心腹哈泽怒喝出声:“竟敢强闯王庭,坏了王上的……” 随着噗呲一声,哈泽颈间被细簪刺穿,血液溅出,话音戛然而止。 众人只见刚刚还被哈泽拥在怀中的舞娘瞬间以簪取了哈泽的性命,随后又借着脚劲将楼尔萨前面的玉印踢到了一侍卫手中。 “接着!” 楼尔萨面色一冷,想夺下玉印却迟了。 裴云归接住玉印又转而呈给了楼云廷:“四王子,玉印。” 啪啪啪……殿内突兀响起楼尔萨鼓掌声。 怀中女子乖巧可人,楼尔萨很满意,随手将人交给了身侧的侍卫,又吩咐了侍卫几句话,侍卫带着舞女往后庭走去。 楼云廷视线扫过裴云棠,如今玉印已到手,本想叫她寻机会脱身过来,却不想小姑娘压根没看他。 “四弟果然好手段啊!” 楼尔萨啧啧称赞道:“难怪这舞女刚刚对本王急不可耐,原是四弟派来的人啊,就是不知,四弟在本王继承王位之日大闹王庭所为何事啊?” 楼云廷淬了一口,轻蔑开口:“就你,一个私生子,还想做夜戈的王,痴人说梦!” 提及‘私生子’三字,楼尔萨脸色有些难看:“你说本王是私生子?” “难道不是?”楼云廷嗤笑。 楼尔萨面色有一瞬的扭曲:“若非那人抛下了母亲,本王又怎会是私生子?你不过命好些没被人抛弃罢了,有什么资格说本王是私生子!” “所以,你便毒害了父王?”楼云廷眼神犀利质问他。 楼尔萨却只笑笑:“本王不过得了父王的玉印,四弟有必要这般污蔑哥哥吗?” “我呸……”楼云廷都想骂脏话了:“真不要脸!勾结本王子侧妃得到的玉印,也好意思说是父王给的。” 听着俩人的谈话,有些臣子脸色变了变。 楼云廷不欲再废话,刀锋直指楼尔萨:“废话少说,欲弑父劫杀兄弟之人,不配做夜戈的王。本王子给你一次机会,乖乖从王位上滚下来!” 楼尔萨也嗤笑一声,一招手,大殿内外突然涌来大批侍卫,几乎围的大殿水泄不通。 有臣子却忍不住开口了:“四王子,您刚刚说王上毒害先王是何意?还有您说的王上追杀您的事?” 楼云廷懒得废话,只说:“就是本王子说的那个意思?不过可惜了,好三哥,您的王位坐到头了。” 说罢高举起手中玉印,下令道:“来人,楼尔萨毒害父王,将其拿下。” 话音落,楼云廷带来的侍卫动了,可护卫王庭的侍卫却丝毫不动。 裴云归将谢晏护到了身前,才问:“四王子,怎么回事?”夜戈不是凭玉印号令臣民吗? 楼云廷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楼尔萨忽然抚掌大笑:“失望了吧,我的好弟弟,哥哥早已恭候你多时,幸而你没让哥哥失望。” 楼云廷看了眼手中玉印,眸色一凛,咬牙道:“玉印是假的!”朱雀神使一侧翅膀有个缺口。 “哈哈哈……”楼尔萨:“好弟弟,本王看你今日是走不掉了。” “四王子毒害父王未果,还想嫁祸于本王,来人啊!速速将其拿下,若反抗,格杀勿论!” “四王子不可能……”有跟楼云廷交好的臣子想帮其说话,被旁侧的臣子拉住。 “莫要冲动,四王子手里的玉印可是假的。” 随着楼尔萨令下,王庭侍卫蜂拥而上,皆朝着楼云廷等人出手。 不曾想棋差一招,楼云廷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持刀迎上,只因辩解无用。 对方人多势众,楼尔萨又一心想要了他的命。身边的人接连倒下,最终只余楼云廷、裴云归和谢晏,以及矮个。且他们几人都负了伤。 楼云廷感慨一笑:“看来本王子的命,二位白救了,还免不了搭上自己的命,不过眼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谢晏一直被裴云归护在身后,伤势最轻,男人紧握谢晏的手,二人相视一笑。 裴云归问她:“殿下,怕吗?” 他只问‘怕吗?’,而不是后悔吗? 谢晏摇摇头:“没什么好怕的,不过……” 裴云归接上了她的话:“不过还是要拼一拼的,万一出去了呢?” “嗯。” 几人被围剿,包围圈不断缩小,矮个也倒了下去。 楼尔萨突然得意起来:“弟弟,要不你跪下来求求哥哥,哥哥让你死的痛快些!” “我呸!”楼云廷淬了一口,刚想说脏话,却见一人浑身狼狈、踉踉跄跄从后庭跑了过来。 与楼云廷的视线对上,裴云棠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使力一抛:“楼云廷,接着!” 楼云廷迅速借力案几跃起,接住了小姑娘抛来的东西,将真正的玉印高举起。 “玉印在此,都住手!” “给本王杀了他们!” 两人大喝声同时响起…… 第74章 再会 “四王子,王……三王子该如何处理?” 裴云棠寻来了真正的玉印,手中有了玉印,处于下风的楼云廷转瞬成了能号令臣民及侍卫的人。 楼尔萨被拿下,身边心腹已尽数殒命。 楼尔萨恨恨瞪着他,楼云廷却懒得理他,只摆摆手吩咐道:“先押下去吧,等后再处置。” “王子,王上果然被监禁了,属下和林姑娘已将人救出。”东乌珊珊来禀。 楼云廷轻嗯道:“先让医者给父王诊治吧。” 那群看热闹的大臣也被楼云廷打发走了。。 裴云棠从柱子后头探出头来,看着楼云廷手臂上醒目的伤口,有些扭捏又带着歉意开口:“抱歉啊,刚刚多谢你救了我。” 原来,裴云棠忍辱负重被楼尔萨拥在怀里时,小姑娘已经眼尖的发现了玉印上朱雀翅膀一侧的缺口。夜戈臣民极其看重玉印,还奉朱雀为神使,怎么可能容忍玉印上的朱雀翅膀有缺口呢? 除非,那个随手被楼尔萨放在案几上的玉印是假的? 裴云棠心中警惕,便乖乖捧着楼尔萨,即使看见楼云廷拿到了玉印,也不敢挑明身份。 后来她被带到了楼尔萨寝屋,被警告过后随意丢到了屋里,可她分明看见那名侍卫手中拿了个朱红物件,便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随后她鼓足勇气拿重物拍上了侍卫后脑,可她反被踉跄的侍卫压制住身形。绝境之下咬牙忍住害怕,拔出发簪刺晕了侍卫,及时拿到了真的玉印,才解了危机。 谁知她的举动惹恼了楼尔萨,刚从后庭赶过来丢出玉印,还来不及躲避就被楼尔萨踹倒在地。眼见着刀锋刺来,却是楼云廷飞扑过来护住了她。 楼云廷却只是邪肆一笑:“你该谢你自己,是你救了大家。” 小姑娘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可你手臂上的伤确实是为了救我才伤到的。” “你救我、我救你,那我们扯平了。” 看她一副扭捏样,男人屈指敲了敲她的脑门:“差不多行了,干嘛呢?本王子最不乐意看女子这副扭捏样了!” 就冲他这副语气,裴云棠的歉意只维持了一瞬,抚上额头懒得再理他了。 “毛病不小!” 见到小姑娘又偷摸着翻了个白眼,楼云廷却只挑眉笑笑。 “棠儿,你没受伤吧?”裴云归将人拉过来上下一番检查。 裴云棠摇摇头:“哥哥别担心,我好的很。” “那你身上的血迹?” “是别人的。” 她这才将玉印一事告诉众人。 邀功般开口:“怎么样?谢姐姐,棠儿没拖后腿吧?” 谢晏笑着捏了捏小姑娘肉嘟嘟的侧脸:“没有,是你救了大家。” “可棠儿还是来迟了,谢姐姐和哥哥还是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不打紧,最后赢了就好了。” “嗯。” 裴云归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径自走到一具尸体旁,将那人的手臂砍了下来。 东乌似乎猜到了什么,忙笑呵呵迎了上去:“裴公子放心,属下这就将哈泽尸身剁了喂狗去。” 谢晏暗笑摇摇头。 当然了,一旁的楼云廷也想起了什么。看了眼小姑娘的身影,便让人将自己好三哥的手指剁了。 东乌暗戳戳道:“若是王上醒来,只怕不好交代啊!” 楼云廷却幽幽补了句:“也是,那就再加上脚趾吧!” 东乌:“……” …… 夜戈内乱平息,楼云廷手持玉印,暂且稳住了上下臣民。 夜戈王突然病重,果然是被人暗害中了毒,医者虽已解了毒,夜戈王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楼尔萨一直与北狄有所牵连、毒害夜戈王和劫杀自己胞弟的证据都已被楼云廷掌握,并已拿出证据告知夜戈臣民。 楼尔萨的桩桩罪证皆让夜戈臣民愤恨不已,特别是与宿敌北狄还有牵连之事,更是让人痛恨。当初他可是扬言自己在北狄受尽了虐待才让夜戈臣民卸了心防。 楼尔萨惹了众怒,已然没了活路。 夜戈本就与北狄水火难容,谢晏和楼云廷的合作正式达成,等将来战事起,夜戈必定是靖朝的盟友。 夜戈内乱告一段落,谢晏等人应邀在王庭休养了四五日,恢复精神头后便动身返京了。 “我们这便动身返京,四王子留步。”谢晏最后与盟友打了声招呼。 楼云廷笑笑:“只身北上为家国筹谋,靖朝公主果然有魄力,本王子佩服。” 谢晏只笑笑,与裴云归一道上了马。 裴云归拱手道别:“楼四王子,再会!” 楼云廷:“裴公子,再会!” 裴云棠也随着自己兄长一起道别:“楼四王子,再会。” 分别之际,见小姑娘还是这么漠然,楼云廷有些不高兴:“唉,裴云棠,你就是这么跟我道别的?” 裴云棠不明所以:“不然呢?大家不都是这么道别的吗?” 楼云廷神色不自然起来,小声嘀咕了句:“你我也算是彼此的救命恩人了,用不着这么生疏吧?” “那要怎么道别嘛?”平时说她扭捏,裴云棠只觉这会儿的楼云廷才是真的扭捏。 “本王子就是觉得,道别时你对本王子的称呼让人膈应?” “要求真多。”裴云棠懒得再多说,折身上了马。 东乌笑眯眯守在马匹旁,将一包裹递了上去:“裴姑娘,这里头是一些夜戈部落独有的小玩意儿和吃食,您请收着。” 看着鼓鼓囊囊的包裹,裴云棠只问:“你送的?” 东乌看了眼自家王子,眼下也不管主子的叮嘱了,只说:“是四王子让准备的,不过四王子不让说。’ 裴云棠轻笑出声:”那就是你准备的喽,给我吧!“ 见小姑娘将东西接了过去,身后的楼云廷唇角勾了勾。 离开之际,裴云棠才回头再次招手道别:“我们走了。 再会呀!楼云廷。” 楼云廷收起一贯的傲慢,也挥了挥手,轻声呢喃:“再会……裴云棠。” 一旁还有人在道别,确切的说是有人执意要向林遥道别,是那个命大 的矮个侍卫。 矮个侍卫也将一个包裹递了过去:“林姑娘,多谢此前相救之恩,这是一点夜戈特有的吃食,可以拿着路上吃。” 林遥神色淡漠 ,只说:“举手之劳而已。”看了眼包裹,也还是拿剑柄勾了过来。 “多谢,再会!”没有多余的废话,说罢便上马离开了。 几人走出一段路,谢晏调侃了裴云棠几句:“呦,这么大个包裹,不知里头是谁的心意呢?” 面对调侃,裴云棠神色倒是淡然的很:“东乌给的。” “是东乌自己准备的?” 小姑娘随意糊弄着:“应该是吧!” 一旁的裴云归若有所思,神色不大好看…… 第75章 所嫁之人要自己选 谢晏等人是六月中旬回到靖朝京师的。 当日刚抵达京师,裴家兄妹就挨了骂。 裴父还好,见到小女儿安然无恙归来也没再多话。裴母却是气极了,想起小女儿偷溜出京师,竟杳无音信两三个月,将兄妹二人都斥责了番。 怒火率先对准了自己儿子:“裴云归啊裴云归,你妹妹胡闹就算了,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带着她一起胡闹呢?” 未免裴母胡思乱想,裴父早早将谢晏和裴云归的去向向裴母说明。扬言二人此行是奉了皇命北上秘密探访夜戈。 事关国事,裴母自然不会多言,她不满的是,裴云归不差人将女儿送回来,还胡闹带着人去那什么夜戈部落。 裴云解释了句:“儿子发现棠儿时已在北上的船上,想让棠儿下船已然来不及,之后又怕棠儿独自回京不安全,故才带上了棠儿。” 裴云棠倒是护起了兄长:“此事与兄长无关,是棠儿自己要跟着去的,母亲莫要迁怒兄长。” “裴云棠,你真真是长大了,胆子越发大了啊。”裴母指着小女儿,一时气急。 “眼见你已及笄,我才忙着帮你张罗亲事,你倒好,给我来一出离家出走,好的很,裴云棠,你真是好的很!” 外出走了一遭,经历了些事,裴云棠的胆子似乎大了些,直接迎上母亲开口道:“难道母亲还不明白吗?女儿此次会跑出去,还不是因为母亲着急将女儿嫁出去。” 裴母愣了瞬。 裴云棠一股脑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女儿眼下并不想成婚,即使要成婚,女儿也只想嫁给自己倾心之人,而不是随意找个人嫁了。” 怔愣过后,裴母才说:“我分明在帮你物色各方面都合适的儿郎,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随意找个人了?” 裴云棠只说:“可是母亲物色的儿郎是母亲属意的,并非女儿属意的。” 裴母微微瞪大了眸子,可她帮女儿物色的儿郎定然是最适合女儿的啊! 只要两个人合适,感情之事慢慢培养不就好了。 “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为了你能嫁个好人家,劳心劳力,你竟还不知足!” 要嫁给一个家人满意,自己却不喜欢的人,这有什么好知足的? 小姑娘气性大,当即便驳回了母亲的话:“我不想嫁,你非逼着我嫁,这有什么好知足的!” 女儿还是第一次这般强势表现出对她处事的不满,裴母有些错愕。 “裴云棠,你……” 林芷若搀着裴母,帮忙顺着气:“姨母莫气,表妹还小,只是一时没想开罢了。” 这段时日,裴母忧心小女儿,整日愁眉不展,一直是林芷若陪在身边的。 见母亲被气到了,裴云棠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母亲,女儿不是怨您,只是,您帮女儿相看的那些公子哥儿,女儿实在喜欢不起来。” 裴云归也搀住母亲,帮妹妹说起了话:“母亲,棠儿还小,裴府又不是养不起她,她眼下不想婚嫁,就先由着 她吧。” 裴云棠感激的看向兄长。 “母亲,女儿暂且不想嫁……” 可女儿家的花期就那么几年,错过时机,就不好寻好婆家了。 裴母便问了:“暂且不想嫁,那我问你,这个‘暂且’是多久。” 见母亲稍稍退让了,裴云棠立马上前挽住了母亲臂弯,撒娇道:“哥哥都说了裴府养得起女儿,那么就是四年……三年。” 裴母冷着脸道:“不可能!三四年后你都是老姑娘了。” 小姑娘瘪瘪嘴:“……那就两年?” “不行,最多让你躲一年。” 行,一年就一年吧,不过裴云棠还是为自己扳回了一局。 “若一定要女儿嫁,那么所嫁之人,女儿要自己选。” 裴母不想同意,谁家女儿的所嫁之人不是父母认定的。 岂料裴云棠说:“若不行,那女儿这辈子就不嫁了。” 拗不过女儿,裴母只好随了女儿 的意。 她倒想看看,自己挑选,能挑个什么样的男子出来? ? 另一边长公主府,赶路疲累的谢晏倒是睡了个好觉。 就连皇帝急着想召见,恐谢晏疲乏,还是到了第二日才召她进宫。 谢晏进宫时已是日上三竿,途中还遇到了同样被召见的裴云归。 “殿下。”见到谢晏,裴云归迎了上去。 谢晏问他:“父皇召见你了?” 裴云归点点头。 “你怎么都出来了。” 裴云归只温声轻笑道:“陛下一早就召见臣了,应当是心疼殿下,让殿下睡了个懒觉吧。” 谢晏不以为然,传旨内侍确实在公主府恭候多时了。 “父皇疼惜我,自然就任由我惫懒了。” 见宫道上四下无人,裴云归贴近谢晏,调侃了句:“嗯,殿下可与懒虫媲美。” 谢晏却轻哼,伸手点了点男人眼睑下的青黑:“本宫自然比不得裴将军,拼命三郎。” 裴云归昨日刚归京,熬了大半宿都在看两军堆积的军务。 “拼命三郎就拼命三郎吧,臣乐意。” “行行行,裴小将军乐意,本宫懒得管你。” 裴云归催促着她:“殿下快去吧,陛下念着你了。” “嗯。” 御书房。 数月不见,谢晏行了个大礼:“儿臣拜见父皇。” 多亏了谢晏离京前找来的天竺子,康宁帝咳疾算是痊愈了,又听得谢晏北上带了好消息回来,龙心甚悦,精神头自然不错! “皇儿不必多礼。” “快,高公公,给长公主赐座。” 内侍抬来了椅子,茶水糕点一样不落。 康宁帝笑呵呵道:“皇儿此次北上辛苦了。” 谢晏:“儿臣不辛苦,全当游山玩水了。” 康宁帝:“快,跟父皇说说,此次西北之行皇儿都经历了哪些事。” 康宁帝好奇的紧,但他还是等到皇儿进宫来了才问,裴家小子想说,他都没让。 谢晏徐徐道来:“父皇不知道,儿臣刚到北狄和夜戈边境就遇到了被人追杀的夜戈王子楼云廷……” 当日长公主临近天黑才回了公主府,与之一道进入公主府的,还有皇帝拨下的赏赐。 外出一趟不知所踪,归来又得了大批赏赐,谢晏不知道最看不惯她的四公主又被气到了。 …… 谢晏等人归京半月后,前往临丘率军支援的忠义侯霍清封也归来了。 可喜可贺的是,霍清封顺利帮着南宫公主——南宫紫宁制胜扶丘国内乱,自立为王的左丘国君败下,如今左丘、临丘又合二为一。 南宫紫宁又恢复统一了扶丘国。 霍清封率军归来,一道同行归来的还有扶丘国使臣。 扶丘国欲与靖朝结友好邦交,出使之人正是南宫公主——南宫紫宁。 第76章 归来 “小姐,您看看今日要簪哪只簪子?”罗竹汐身边的丫鬟拿着主子平日里最喜爱的簪子问。 罗竹汐正涂着口脂,闻言看了眼丫鬟手里的簪子,开口道:“就那只兰花簪吧。” 那只青玉兰花簪还是之前生辰时,清封哥哥送她的,分别数月。今日清封哥哥终于归来,她便戴着这支簪子去迎他。 帮着主子将簪子簪上,小丫鬟感叹道:“小姐今日真好看。” “清封哥哥今日归京,我既要去迎他,梳妆打扮上岂能寒酸。” 最后检查了遍仪容,一切满意后,罗竹汐才起身往外走去:“走吧,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去城门口等着。” 忠义侯终于归京,小丫鬟知道主子开心,也就没说离侯爷归京还有将近两个时辰的事。 “侯爷要是知道小姐早早的就去城门口等着迎他,也定会高兴的。” 罗竹汐羞赧一笑:“只要他能懂我的心便好。” 小丫鬟感慨道:“侯爷怎会不懂小姐呢?小姐您就安心等着吧。” 边由丫鬟搀着上了马车,便问了句:“等着什么?” 丫鬟便说:“自然是等着忠义侯来娶小姐啊。离开前,小姐和侯爷不是说好了吗?等侯爷归来便成婚。” “如今侯爷终于归来,过不了多久,小姐可不就成了京师最年轻的侯夫人了吗?”还是最得陛下器重的侯爷的夫人。 罗竹汐忍着羞意,轻声斥了句:“就你会说,成婚诸事繁杂,哪是说成就成的。” 可她眼里也满满是希冀、期待。 “是是是,可诸事再繁杂,小姐成侯夫人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此番忠义侯归京,扶丘国使臣来访,除了有鸿胪寺接待外,康宁帝还分别命了二皇子和长公主协同鸿胪寺共同接待。 二皇子作为皇室成员接待扶丘国使臣无可厚非,可长公主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却要干涉国与国之间 的邦交,难免有臣子闲话。 康宁帝却一律以‘此事朕自有思量’,将朝臣们的闲言碎语统统挡了回去。 毕竟,康宁帝让谢晏参与此事,只是因为霍清封罢了。 “忠义侯果然智谋双全、雄才大略,此番不仅助南宫公主平息内乱、恢复统一了扶丘国,竟还让扶丘国主动来使我朝,想与我朝建两邦之好。” 城门口,前来迎接使臣的鸿胪寺众官员正感慨着。 二皇子谢让也说了句:“忠义侯确实是国之栋梁,况且虎父无犬子,元湛叔本身也是忠勇双全之辈,清封兄又岂是平庸之辈。” 二皇子之母——淑妃是已逝骠骑大将军霍元湛的堂妹,二皇子才会称霍元湛为叔叔、称霍清封一声兄长。 当初皇后能入宫为后,大多源于皇后对康宁帝和太后的救命之恩;而夏皇贵妃能入宫为妃,则是因为与康宁帝两情相悦;唯有淑妃,是源于康宁帝对自己义兄霍元湛的愧疚。 提及霍元湛,一旁的大臣也连连点头感慨:“二殿下所言有理,忠义侯既为骠骑大将军之后,岂会是平庸之辈啊。” “是啊。” 谢晏在一旁静静听着,并未说什么,只是看着远处渐渐行近的队伍。 看见罗竹汐从一旁早已候着的马车上探出头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等队伍终于走近,霍清封率先开口:“见过二殿下,长公主。” “各位大人。” 二皇子也回道:“此番辛苦忠义侯了。” 谢晏也开口道:“侯爷果然不负众望,辛苦了。” 鸿胪寺的官员也忙道辛苦,面对比自己资历小的臣子,倒也是真心钦佩。 霍清封只道了声‘不过分内之事而已,不敢谈辛苦。” 就在众人寒暄之际,一位身着绯红翻领玄色衣裙的女子上前,熟稔的与霍清封搭起了话。 说话间走至霍清封身侧,两人身躯甚至是紧挨着的。而令谢晏意外的是,霍清封并不反感女子的亲近。 “霍清封,这两位贵人以及身侧的大臣,想必就是靖皇陛下派来相迎的吧,不介绍介绍?” 霍清封点点头:“嗯,霍某正要同公主介绍的。” “这位是我朝二皇子,这位则是我朝昭阳长公主,这位是鸿胪寺的宋大人,王大人……” 又朝谢晏几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扶丘国南宫公主,也是提出、并且负责扶丘国此次来使,议两国建交事宜的。” 南宫紫宁生的落落大方,眉宇间暗含英气、英姿焕发,甚至有几分桀骜。与谢晏等人交谈起来却是收敛了许多。 “我是扶丘公主南宫紫宁,原来二位便是靖朝的二皇子、长公主,二位,幸会!” “还有诸位前来相迎的大人,幸会!” 二皇子笑着回以一礼:“确实幸会,南宫公主。” 其余臣子也一道附和着幸会、辛苦了的话。 唯有谢晏打量着南宫紫宁,一时未语。 南宫紫宁自然注意到了她的打量,直面迎上谢晏打量的神色,问道:“长公主可是有话与紫宁说。” 谢晏只笑着摇了摇头,却是答非所问:“本宫观南宫公主与我朝忠义侯很是熟稔的模样,看来,忠义侯此番支援还有意外收获嘛?” 谢晏说话间却是看着霍清封的,明显话里有话,霍清封自然听出来了,一时竟有些心虚。 见她这般,谢晏还是没忍住往城门口一侧看了眼,霍清封心中顿感不安,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果然就见罗竹汐立于城门口一侧看着他。 只是,女子面上却少了些想象中的喜色,或者说,是从最初的期盼、欢喜,多了些落寞。 女子心细些,南宫紫宁和霍清封二人间熟稔、亲近模样尽数落在罗竹汐眼中,可谓不震惊。向来克己守礼、彬彬有礼的忠义侯,怎么跟那位南宫公主如此亲近了? 尽管心中再震惊,霍清封向她看去时,罗竹汐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笑。迎着她的笑,霍清封双眸却有些晦涩难懂,下意识躲闪起来。 当然,也藏起了双眸中一闪而逝的涩意。 迎着霍清封的眼神,同样朝罗竹汐看去的还有南宫紫宁,不过她却只是同对方礼貌一笑。 二皇子及鸿胪寺官员并未察觉这番异样,忙迎着扶丘来使进城往皇宫而去。 二皇子:“公主请,忠义侯和公主及诸位使臣舟车劳顿,父皇已在宫中设下宴席为大家接风洗尘。” 南宫紫宁道了声:“有劳二皇子跑一趟了,请。” 接着又转头跟霍清封说起了话:“霍清封……霍清封……?” 霍清封一时愣住,南宫紫宁连唤两声才回过神来:“啊?公主说什么?” 南宫紫宁伸手在他眼前唤了唤:“你发什么呆呢? 我说,靖皇陛下果然如你所言,为我们备下了接风宴,我们该进宫了。” 霍清封垂着眸,只愣愣应了句:“好。” 众人皆朝皇宫行去,只有谢晏朝城门一侧走了过去。 “罗小姐,你还好吧?”谢晏率先出声。 罗竹汐收回视线,笑声却夹杂着苦涩:“清封哥哥终于回来了,只是,为何我心中会有些不安呢?” 说话间她看向谢晏:“那位南宫公主……他们二人间的不同寻常,长公主也察觉到了对不对?” 女子总是比男子心细、也更为敏感,此刻罗竹汐眸中已有了不安。 谢晏微微叹息,只安慰她说:“本宫知道罗小姐忧心什么?可罗小姐比旁人更清楚忠义侯的为人不是吗?你应该相信他。” 是啊,她该相信清封哥哥。 罗竹汐便说:“臣女不能去参加今晚的宫宴,若宫宴上有什么关于清封哥哥的变故,臣女想请长公主帮忙递个口信。” 谢晏应下。 可谁也没有想到,此事竟被罗竹汐说中了。迎接扶丘国使臣的宫宴上,确实出了关于霍清封的变故。 第77章 南宫公主欲联姻 康宁帝设下接风洗尘的宴席,一是为迎接扶丘使臣,扶丘主动提议建立两国友好邦交,正中康宁帝下怀。 其二也算是为支援南宫公主的霍清封及三万裴家军接风表彰。 宴席开始,百官至,帝后及夏皇贵妃一同赴宴。 席间气氛热闹,康宁帝叮嘱鸿胪寺众人要接待好扶丘使臣。美酒美食一一奉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对于靖朝的重视,扶丘众来使有些受宠若惊。 “紫宁见过靖皇陛下。”南宫紫宁率先起身至御前见礼。 康宁帝笑呵呵摆手道:“南宫公主舟车劳顿,不必多礼,快坐吧。” 南宫紫宁端了酒盏,神色认真开口道:“此番扶丘大乱,紫宁要多谢靖皇陛下愿意施以援手以平扶丘内乱。此恩,紫宁及父王皆铭记于心,今日借着靖朝的美酒,紫宁敬靖皇陛下一杯。” 康宁帝龙颜大悦,端起酒盏道:“有话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国与国之间亦如此,此番能帮上南宫公主的忙,朕也很欣慰,公主就不必客气了。” 两人隔空举杯,对饮,这杯酒,大家心中都明白,代表的是靖朝和扶丘国。 康宁帝又欣慰道:“再者,此番能帮到南宫公主,实则多亏了忠义侯。朕只是指派了臣子前去,毕竟忠义侯才是那个不远千里去支援南宫公主的人。” 对此话,南宫紫宁深表认同。 “确实,此番能赢下我那叔叔,重新恢复统一扶丘国,确实是多亏了贵国的忠义侯。” 说话间,南宫紫宁的目光早已转而落到了席间的霍清封身上,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贵国的忠义侯智谋双全、算无遗策,若非他力挽狂澜,临丘不一定能制声内乱,重新统一扶丘国。 所以在此,紫宁还要郑重同忠义侯说声‘多谢’!” 随着那声多谢出声,南宫紫宁行了郑重的一礼,霍清封起身,也回以一礼,缓缓开口道:“公主客气了,为人臣子,只是行好分内之事罢了,此次能帮上公主,也是清封之幸。” 南宫紫宁却看着他轻笑道:“霍清封,你总是这般温和有礼的,可你我也相识三月有余,也一起并肩作战过,就不必这般生分了吧?” 霍清封竟点了点头:“公主说的是。” “这才好嘛。” 二人这番熟稔的言语,却让众人察觉出不对味了。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怪怪的,然而下一瞬,这份怪异就有了答案。 见南宫紫宁还在御前站着,没有要落座的模样,康宁帝便问了句:“南宫公主可是还有话要说啊?” 南宫紫宁点点头,又是朝康宁帝一礼,一字一顿开口道:“回靖皇陛下,紫宁确实还有一事,想征得靖皇陛下应允。” 看着御前的人,谢晏心中狐疑更甚。 康宁帝问了句‘公主还有何事,不妨道来。’ 随后便听南宫紫宁一字一句道:“扶丘国真心与靖朝建友好邦交,为保两国长久建交,紫宁愿意与靖朝银联。” 毕竟,两国间若有了姻亲关系,建交也会更稳固。 而两国联姻一事,还是南宫紫宁亲自提出来的,一石激起千层浪,就此事立马引得在场臣子窃窃私语。 康宁帝也有些讶异:“南宫公主的意思是说,有意亲自与我朝联姻?” “正是。” 南宫紫宁神色认真,说出的话令在场靖朝臣子讶异不已。 只听她开口道:“此番扶丘国内乱,想必诸位也知道了是紫宁平息的内乱,当然,其中不乏靖朝的助力。 不过,即使有外力相助,也不可否认紫宁于扶丘的功劳。父王已拧定了召令,将来由我继承扶丘国王位。而今,我南宫紫宁提出两国联姻一事,就是想与靖朝建立永世邦交。 若两国建交顺利,将来不论何时,但凡靖朝有需要,扶丘国都会站出来。就是不知,这个‘朋友’ ,靖朝愿不愿意交。” 短短几句话语,联姻一事,已经不是简单的联姻了,而是关乎两国的大事。就连康宁帝也一时陷入了沉思。 面对扶丘国主动抛出的橄榄枝,是接还是 不接呢? 康宁帝倏然抬眸,问了句:“南宫公主如此年纪便开始为家国谋划了,朕着实佩服。就是不知道若联姻,公主想与我朝的哪位皇子联姻呢?” 国与国之间联姻,潜意识里就是王朝子女间的联姻。 南宫紫宁却摇了摇头,只说:“不瞒靖皇陛下,紫宁心中确实已有了想联姻的对象,只是,这人并非皇家子弟。” 闻言,谢晏下意识看向霍清封,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果然,在康宁帝狐疑问出:“哦?那不知南宫公主想联姻之人是何人啊?” 随后众人便见南宫紫宁看向了霍清封,开口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此番助我颇多的忠义侯——霍清封。” 听得这话,席间的罗御史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而再次令谢晏意外的是,听到南宫紫宁那般说,霍清封竟无半点意外之色,面上一直云淡风轻。 联姻之人是霍清封?那自然是不行的。 还好,看见罗御史,康宁帝便有了现成的借口,都不必费心去想拒绝的理由了。 “咳咳,倘若南宫公主所说的联姻之人是忠义侯 ,恐怕此事要作罢了。” 南宫紫宁:“为何?” 康宁帝只说:“公主有所不知,我朝忠义侯已然定亲,是无法再与公主联姻了。” 岂料南宫紫宁竟说:“关于霍清封定亲一事,我是知道的。只是靖皇陛下有所不知,关于联姻一事,我问过霍清封了,霍清封是同意的。”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罗御史更是急得腾的站了起来,谢晏也很是讶异。 康宁帝又何尝不是,语气都沉了些:“忠义侯,南宫公主所言当真?” 只见霍清封缓缓起身走至御前,开口道:“南宫公主所言确实当真,微臣愿与南宫公主联姻,建两邦永世之好。” 第78章 缘来时覆水难收 霍清封话音落,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任谁都没想到他会说出愿意联姻的话。毕竟罗霍两家之间的姻亲早已定下多年,而今霍清封和罗竹汐已然定亲,以霍清封的为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退亲之举呢? 况且,罗竹汐对忠义侯用情至深并非什么秘密,若是两人退亲,罗竹汐势必会被人诟病,想来罗御史也不会允许的。 在满殿寂静中,罗御史果然没沉住气率先出声:“霍贤侄,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谢晏也没忍住出声:“忠义侯,你莫不是忘了你还有未婚妻子?联姻一事并非小事,怎可胡言?” 霍清封却始终面色平和,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微臣没有忘记,与南宫公主联姻一事,微臣已细细思量过,可行?” 罗御史语气中带了薄怒,并不相信自小看好的贤侄会说出这般话:“你说与南宫公主联姻一事可行,那么汐儿呢?你们已然定亲,眼下你却要与旁人联姻,你将汐儿置于何地? 你明知汐儿自小一颗心扑在你身上,对于定亲一事,你也未曾说不。如今,你却要退亲抛下她,老夫且问你,往后你要汐儿如何自处?” 霍清封垂眸沉默着,面对一连串质问,一时做不出回答,而他双眸中,不乏挣扎之意。 谢晏看出了他眼中的挣扎之意,适时开口出声:“众来使舟车劳顿,今日宴席本就是为了给众来使接风。父皇,要不今日我们先不谈国事,先招待好诸位来使如何?” “是是是,皇儿说的是。”康宁帝本意也不想让霍清封为靖朝牺牲自己的亲事,便顺着谢晏的话接了下去。 “诸位舟车劳顿,今日我们就先不谈国事了。” 又朝鸿胪寺卿宋大人吩咐道:“宋卿,务必招待好诸位来使。” “臣等领命。”宋大人听出了皇帝的意思,急忙应下。 殿内又重新热闹起来。 只需一个臣子与她联姻,就能稳固两国邦交、建两邦永世之好。康宁帝竟然会轻飘飘揭过,是南宫紫宁没想到的。 她伸手轻扯了扯霍清封衣袖,轻声道:“霍清封,别忘了你我二人约定好的。” 闻言,霍清封又沉默了瞬,眸中挣扎渐渐趋于平静,竟再次携同南宫紫宁朝座上的帝王开口了。 “陛下,两国联姻建友好邦交一事,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微臣与南宫公主皆愿意此番联姻,还请陛下敲定。” 康宁帝执杯的手一顿,看向霍清封的眼神带了责备之意。 南宫紫宁也开口了:“靖皇陛下,两国邦交有姻亲加持更为牢固,紫宁相信各中缘由靖皇陛下也是清楚的。 等我二人成婚后,父王便会退位,届时,霍清封就是扶丘国的王夫,有他在,也能更好的促进两国友好交流。紫宁携诚意而来,霍清封也愿意联姻,就是不知靖皇陛下如何看?” 依南宫紫宁所言,两国联姻一事甚好。 若是换了旁人,康宁帝兴许就应下了,可这人是霍清封,顾忌着自己故去的义兄,康宁帝一再犹豫。 “霍卿啊,联姻一事非同小可,况且你同罗家小姐还有亲事在身,有些话,不能一时意气啊。” 见康宁帝是站在自己一边的,没有一味为了靖朝就要牺牲罗家子女,罗御史心中总算熨帖了几分。 “是啊,霍贤侄,汐儿还在家中苦等你的消息呢,世伯希望你好歹能顾念一下汐儿与你的情意。” 谢晏也看出了自己父皇的意思,想帮着将此事揭过:“忠义侯,罗小姐是个好姑娘,要不宴席结束后你先去见她一面吧。” “还有南宫公主,今日之事不如暂且揭过,今日聚于一堂也是缘分,我敬你一杯……” 岂料谢晏话未说完,南宫紫宁的矛头突然对准了她,似是轻笑出声:“靖朝的长公主,你为何一直劝着霍清封放弃联姻之事? 你也是一国公主,难道于你而言,个人的儿女情长还比不过家国大事吗?我与霍清封联姻于两国而言都是好事,你为何会持反对意见呢?” 谢晏竟一时哑然。 虽说她并不觉得个人的儿女情长能胜过家国大事。可此番受牵连的是罗竹汐,霍清封和南宫紫宁又是为了两国出发,她似乎不该阻止。 可是罗竹汐…… 这时霍清封突然对南宫紫宁说了句:“南宫公主慎言,我朝长公主心中又岂会缺了家国大义。” 南宫紫宁稍许不满;“那她……?” 霍清封:“公主稍安勿躁,联姻一事只要你我二人愿意就可以了。” 谢晏还是忍不住出声:“忠义侯,此事容后再议不行吗?罗小姐必定盼你归京盼了许久了,你就不能先见上她一面吗?” 霍清封只是平静的开口道:“微臣会寻了时间去见她的,只是联姻一事微臣心意已决,长公主就不必再劝了。” 随后缓缓朝康宁帝行了大礼:“陛下,微臣愿与南宫公主联姻,促进两国友好交流,还请陛下下旨吧。” 还不等康宁帝出声,罗御史率先冷了脸,指着霍清封的手都在抖:“霍清封,你到底什么意思?枉我罗家多年来将你视作亲人,枉汐儿对你一往情深,你就是这么弃她于不顾、这般羞辱她的吗?” 罗清封垂着眸子,看不清眼底 情绪,只见他郑重向罗御史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还请世伯息怒,侄儿此番行事,并非有意羞辱阿竹。” 罗御史愤声道:“那是为何?” 霍清封:“侄儿身为靖朝臣子,家国有需要时自当义无反顾,儿女情长虽重,却重不过家国大义……” 说着说着,霍清封突然想到了什么,改了话头,面上还带着歉意。 “况且,侄儿与阿竹定亲,只是因为罗霍两家的姻亲是父辈定下的,实则侄儿只将阿竹视作妹妹,自小便如此。” 说到一半,他又看向了南宫紫宁,眉目柔和了许多:“只是,缘起缘至皆不由心,缘来时已是覆水难收。” 罗御史蹙着眉头,只问他:“此话何意?” 霍清封便说:“侄儿知道自己混蛋,但侄儿不敢隐瞒世伯。侄儿此番支援南宫公主,与南宫公主并肩作战时,已对南宫公主生出了男女情愫。与公主联姻,不尽然是为了家国,还因情故。” 罗御史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喝出声:“混账!你,你竟然……” 罗御史万万没想到霍清封会说出此番话,颤声你了半天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好拂袖恨恨落座。 席间众人也觉诧异,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声。 就连南宫紫宁也对霍清封 的话感到讶异,霍清封却只朝她点点头。 谢晏起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霍清封制止:“微臣心意已决,还请长公主不必再多言。” 顿了顿又朝罗御史请罪道:“此事是侄儿的错,还请世伯见谅,等明日,侄儿会亲自登罗府赔罪。” 罗御史轻哼一声,没再看他。 霍清封再度向康宁帝请旨:“联姻之事微臣心意已决,还请陛下下旨吧。” 康宁帝眸色深深打量着他,没有明确的下旨,只说:“今日先到这儿吧,明早,朕再宣你。” 宴席散,出宫路上,南宫紫宁频频打量霍清封。 霍清封垂眸往宫外走去,只随口问道:“公主有话请说?” 南宫紫宁笑笑,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何要说对我生了情愫?难道你喜欢的不是那位罗姑娘?” 霍清封没有回她的话,只说:“我们的目的是联姻不是吗?” 见他不欲多说,南宫紫宁也没有多问。 两人一同往宫外走去,南宫紫宁突然牵上了霍清封的手,男人本来要躲,南宫紫宁凑近他,半是戏笑开口:“有人来了,忠义侯既是要作戏,难道要半途而废?” 等谢晏跟上去时,看到的便是两人携手出宫的画面。 她看向两人时,眸色有些复杂,叹道:“依本宫看,南宫公主也是诚心与靖朝交好,靖朝派兵支援,也早已表明了立场。 本宫甚至在想,若二位没有私心的话,即使不联姻,两国也是能建交的。” 后半句话,显然是说给南宫紫宁听的。迎上谢晏的眼神,南宫紫宁却毫无退缩之意。 谢晏还是最后劝了霍清封一句:“忠义侯,即使真要联姻,也该是我皇家子女站出来为靖朝出力的。 罗姑娘对你用情至深,本宫观你对罗姑娘也并非毫无情意,莫要一时冲动,做出将来后悔之举啊。” 霍清封还是只说‘微臣自有思量。’ 霍清封先是将南宫紫宁送回了使馆,回府时,才发现罗竹汐正在侯府门口等他。 第79章 食言 二人久未相见,相对而立,竟是一时无话。 罗竹汐眸色通红,倔强的看着盼了三四月终于盼回来的男人,希望他能开口解释点什么。起码告诉她,宫宴上的事,只是流言而已。 霍清封又何尝不想解释呢? 可他一想起自己离开前,答应了眼前的小姑娘,说好了等他归来二人便成亲的。可他终究是要食言了,竟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见他半天不语,罗竹汐的心沉了又沉,双眸越发通红,竟有了泪意。 霍清封见不得她这般,还是率先开口了:“好了,别在外头傻站着了,先进府吧。” 罗竹汐依言点点头,随他进了府。 府中下人奉上茶点后,霍清封才开口问:“天已入夜,这个时辰阿竹怎么来了?” 罗竹汐不想再同他拐弯抹角,便直接开口问了:“清封哥哥,你还记得我们此前说好的,等你从扶丘归来我们便成婚的事吗?” 霍清封垂眸答道:“记得。” 罗竹汐便问了:“可阿竹听说了一些不好的言论,那些言论竟说,清封哥哥欲与南宫公主联姻,还说你们二人都是愿意的? 可阿竹不信,我们二人明明都已经定亲了,清封哥哥也说过对阿竹是有情意的。你怎么可能答应去跟南宫公主联姻呢?那些都只是流言对不对?” 在她满心的期许下,男人却没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霍清封掩去心底的酸涩,掩去眸中的挣扎,再抬眸时,双眸中虽满是歉意,说出的话却让女子的心沉了又沉。 只听他哑声道:“对不起阿竹,此生,我注定要辜负你了。” 罗竹汐面上神情似笑似哭:“清封哥哥,你在说什么啊?阿竹怎么听不懂了?” 霍清封叹了口气,尽管再不忍,还是将无情的话语尽数说出:“对不起,阿竹,关于我和南宫公主联姻一事并非流言,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罗竹汐的心绪渐渐失控:“清封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是你的未婚妻子啊,难道你真的要同旁的女子成婚,那我们的亲事呢?” “我们……退婚吧。”霍清封为人坦荡半生,此刻竟不敢对上女子的眼眸。 罗竹汐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眼角已有泪意滚落:“清封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你不要阿竹了吗?” 踌躇半晌,男人还是只能不断致歉:“对不起,阿竹……” 伸手想替女子拭泪,对方却突然退开了,徒留男人的手顿在半空。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一定要同意联姻?难道就因为你口中的家国大义吗?可这靖朝分明不止你一位臣子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抛下我?” 霍清封知道自己不能心软,闭了闭眼,还是将最致命的话说了出来:“阿竹,辜负了你,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不能骗你。 此番遇见了南宫公主,我才明白,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情。而我愿意与南宫公主联姻,为两国邦交只是其一。” “那其二是什么呢?” “我……对南宫公主生了男女情愫,所以阿竹,莫要再执着于我了。” “霍清封,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上南宫公主了?” “是……” …… “小姐,您要当心脚下啊!”自家主子脚步踉跄,临下台阶时差点摔倒,丫鬟急忙出声提醒。 罗竹汐失魂落魄走出了侯府,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霍清封说的那句‘是,我喜欢上南宫公主了’。 老天真会开玩笑,她念了十多年的男人啊,对她好了十多年的男人啊。 如今轻飘飘的跟她说着退婚的话,告诉她,他喜欢的是别人。 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侯爷,罗小姐回去了。”侯府侍卫来报。 霍清封满脸疲惫,人后,也不自觉红了眼眶,哑声吩咐道:“派人跟着,确保她安全归府。” 侍卫领命离去。 …… 翌日。 康宁帝召见了霍清封。 开门见山道:“朕不同意你去联姻,若南宫公主执意要联姻 ,那就让他从朕的皇子中选一位好了。” 霍清封明白,康宁帝是顾忌自己父亲,才不愿他去联姻的。 但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此事微臣是自愿的,陛下不必因此有什么顾忌。能以联姻一事,促进两邦建交,是利国利民之事,微臣想,即使父亲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康宁帝还是面色发沉:“皇室不缺去联姻的子嗣,朕怎么能毁了你的姻缘呢?” 可霍清封还是执意说:“微臣对南宫公主,并非毫无情意,相反,微臣还是很欣赏南宫公主的。” 康宁帝试图相劝,早已做好了让自己儿子去替他联姻的准备,二皇子谢让都已经在殿外候着了,霍清封却一再说自己是自愿的。 紧接着南宫紫宁进宫了,直接向康宁帝表明,自己想要的联姻对象只有霍清封。 康宁帝拗不过两人,最后只好应下了两人联姻之事。 谈话结束,霍清封却迟迟没有离去的意思,康宁帝便单独留下了他。 “还有话与朕说?” 霍清封点点头 。 “那便说吧,你为靖朝做了许多,有什么要求,朕尽量满足你。” 等康宁帝屏退了随身侍候的所有人,霍清封才缓缓撩起衣袍跪下。 恳求的语气开口,再次提及那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离开靖朝前,臣还有一事相求,唯望陛下能应允。” 康宁帝眸色深了许多,似是猜到了什么,许久后才开口:“说吧!” 霍清封一字一句认真开口:“臣想替妹妹相求,此生,只愿妹妹能觅得良人、顺遂安好。 臣斗胆恳求陛下,能遂了微臣唯一的心愿。只要妹妹能与良人相知相守,一生无忧,臣便无憾了。” 康宁帝负手立于窗前,视线不知落到何处,面上神色不明。 半响后 ,才叹道:“你这是在怪朕啊?” 霍清封立马表明态度:“微臣没有。” 康宁帝回头看他,只问:“所以,你执意联姻,是为了你妹妹?” 霍清封只说:“不尽然。 微臣以为,大丈夫生于世,就该有所为,微臣只是在做自己能力所及之事罢了。” 而他此生唯一愧对的姑娘,只能来世再赎罪了。 第80章 何苦继续纠缠? 康宁帝虽说口头应下了霍清封同南宫公主联姻之举,但无人知晓康宁帝到底做何他想? 接风洗尘宴结束后的第三日,宫中才传出了关于联姻的相关旨意。而在此之前,罗竹汐还是去了趟公主府。 她还是想博一把,她不信对自己好了十余年的人,说不要自己就不要了? 自己父亲显然已经放弃了她和清封哥哥的婚事,如今,能寻求帮忙的也就只有长公主了。 “长公主,还记得你我当初的约定吗?” 之前在江河县,罗竹汐曾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愿意与谢晏同路,但要求是,她要谢晏保她和霍清封不出变故。 而罗竹汐所谓的不出变故,也只是求自己能和霍清封喜结连理,共度一生。 罗竹汐比寻常女子要聪敏许多,为防她成为敌对之人,彼时谢晏便顺着她的话,应下了她的要求。也曾说过,自己会尽量保全他们二人。 可眼下看来,却是给自己寻了难题了。 霍清封那人,执着起来也是倔强的很。自己父皇的话都不听,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谢晏也直言了:“本宫会同罗小姐一同前去侯府,可难保忠义侯会听本宫的话?本宫也只能尽力而为。” 想起去年在江河县的惊马事件,罗竹汐心头还是隐隐有所期待的。 “劳烦长公主跑一趟了。” 罗竹汐直言:“可我实在不信他说抛下就抛下我了,兴许其中有隐情呢?” 不是冤家不聚头,二人去侯府的路上,却恰巧遇上了同要去侯府的南宫紫宁。 “巧了,这不是昭阳长公主吗?”双方在途中遇上,南宫紫宁率先出声。 谢晏轻笑着应她:“南宫公主,确实挺巧。” 南宫紫宁? 罗竹汐的视线下意识打量起南宫紫宁,南宫紫宁自然无惧她人的打量,只随口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不待谢晏出声介绍,罗竹汐微微一礼,率先开口道:“臣女罗竹汐,见过南宫公主。” 南宫紫宁眸色微异,也是多看了对方两眼:“你便是罗竹汐,原本与霍清封有姻亲之人?” 罗竹汐唇边泛着笑,缓缓回道:“正是。” 南宫紫宁一身绯红翻领玄色轻纱衣裙,罗竹汐一身桃花白绣兰衣裙,二者一黑一白,相对而立,眼神交汇,无声对峙。 谢晏察觉自己一时说不上话,便在一旁默默吃起了瓜。 沉默半响,南宫紫宁率先开口了:“不知罗小姐是要去哪儿?” 罗竹汐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笑意,回道:“去南宫公主要去的地方。” 南宫紫宁轻扯嘴角,挑眉道:“这么说,罗小姐已经知晓本宫和霍清封要联姻的事了?” 罗竹汐只说:“听说了,不过臣女以为,此事还未成定局。” 南宫紫宁却只说:“想必罗小姐已经听说了宫宴那日的事了吧,霍清封和我你情我愿同意联姻,是为国之大义,并非小情小爱。 本宫观罗小姐也是聪明之人,应当明白儿女情长重不过家国大义的道理。霍清封既已做出了选择,罗小姐又何必继续纠缠呢?” 最后,她还暗含隐喻加了一句:“难道身为女子,罗小姐只懂得盯着那点情情爱爱吗?” 又是说罗竹汐纠缠、又是讽刺的。谢晏心中暗叹,这南宫公主也不简单呐。 即使听懂了对方的暗讽,罗竹汐也不恼,只悠悠开口怼了回去:“罗小姐说笑了,臣女懂的再少,也不会做出那等满口家国大义,看似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实际只为满足自己私欲的外合里差之事。” “谁行外合里差之事了,你在胡说什么?”南宫紫宁面色稍显不悦。 罗竹汐却一字一句剖析起来:“扶丘国分裂为二,南宫公主难以招架自己叔叔护住王室之时,是靖朝慷慨解囊、辅以援兵谋士,靖朝之举已足以表明态度。 南宫公主虽于扶丘内乱中胜出,但依臣女猜测,眼下的扶丘国应当还积存着不少矛盾吧?且不说将来如何,眼下两国建交,扶丘国受益远比靖朝居多,南宫公主不远千里出使靖朝,难道不是想借靖朝之势震慑某些不服从扶丘王室的人吗?” 越听,南宫紫宁心中讶异之色越重。 面前的女子难道不是深闺后院养出来的小姑娘吗?怎么会看的这般透彻? 然而罗竹汐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她还在继续剖析着:“若臣女没猜错,南宫公主和清封哥哥也不是非联姻不可吧?难道没有这场联姻,南宫公主就不会与靖朝建交了?” 自然是不可能的,两国建交,才是南宫紫宁的真正目的,扶丘国的现状的确不好。 但她又岂会轻易承认,面对罗竹汐的问话,她只说:“想来是罗小久居深闺不懂吧,唯有联姻加持,两国邦交才会更牢固。” 罗竹汐却只觉得好笑:“难道不是南宫公主横刀夺爱,欲借家国大义之名让清封哥哥与你联姻?分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还装的那般高尚?” 南宫公主有些恼了:“大胆,你一介臣女,竟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 罗竹汐:“南宫公主做得,臣女何故说不得?” 可下一瞬,南公主紫宁却戳到了罗竹汐的痛处。 “霍清封都说了,他喜欢的是本公主,对你向来只有兄妹之情。 我们二人早已在并肩作战时互生了情愫。你们退婚在即,对方于你无情,你放过他不好吗?何苦继续纠缠?” 罗竹汐霎时怔住,心头酸涩难言。 谢晏看不下去,上前虚护住罗竹汐:“南宫公主,何必将话说的这般过分?罗小姐不过倾慕忠义侯,可她并没做错什么?” 南宫紫宁眼神微闪,只说了句:“只要她不纠缠,本公主自然不会说什么?” 罗竹汐不欲多说,只留下一句:“有话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若南宫公主执意带走清封哥哥,难保日后自食其果。” 随后还是去了忠义侯府,当然,南宫紫宁也一道去了。 刚到侯府,竟迎面遇上了正要离开的裴云归。 谢晏惊喜出声:“裴云归?你怎么在这儿?何时回来的?” 他不是一从西北归来就去了江河县吗? “臣有军务禀给圣上便回来了,”裴云归直朝谢晏迎了上去:“殿下怎么过来了?” 跟其他两人也简单打了招呼。 谢晏便说:“我是陪着罗小姐一起过来的,想同忠义侯说几句话。” 裴云归只问:“殿下莫不是想劝忠义侯?” 谢晏点点头,没有瞒他。 裴云归却眸色复杂,不打算让她进去了:“殿下还是回去吧,霍兄和南宫公主联姻一事已成定局,我们还是莫要多话了。” 说罢,拉着她就要离开,谢晏不解:“你拉我作甚?我答应了罗小姐要陪她进去的。” 裴云归:“霍兄说了,他意已决。况且圣上的旨意也已经到侯府了,殿下说再多也无法再改变什么,还是莫要再插手了。” 罗竹汐身躯微僵,忙跟裴云归求证:“裴将军,你在说什么旨意啊?” 裴云归只好如实说了出来:“圣上下了旨意,加封忠义侯为忠国公,特命其与南宫公主联姻,促进两国邦交,不日随同南宫公主出发前往扶丘国。” 罗竹汐身子踉跄,一时不愿接受,不住摇头发问:“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皇室子女,靖朝儿郎分明千千万,为何一定是他?为何一定要拆散我们?” 她突然拽住裴云归衣袖,恳求道:“裴将军,你和清封哥哥关系很好对不对?你随我进去劝劝他,帮我劝劝他,叫他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裴云归轻叹一声,即使不忍,还是拂开了罗竹汐的手:“抱歉,裴某无力回天,罗小姐不若试着放下吧。” “不可能?叫我怎么放下?”罗竹汐突然失声道:“若前去联姻之人是长公主,难道裴将军能放下吗?” 说完,踉跄着身子跑进了霍府,一旁的南宫紫宁神色复杂,也还是跟了进去。 谢晏有些担心罗竹汐,想跟进去,却被裴云归强硬带走了。 “裴云归,你到底要干嘛?”马车上,谢晏轻吼出声,有些生气。 裴云归还是只说:“殿下,事已成定局,你别去了。” 裴云归态度强硬将谢晏带回了公主府。 谢晏被气的不轻:“行啊裴云归,都敢忤逆本公主了,出息了是吧?” 第81章 离去 到了公主府,裴云归的强势气焰立马消失殆尽,谢晏插着腰训他,他便乖乖垂头站立任她训。 “我问你,你和霍清封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竟还帮着他拦起我来了?” 裴云归开口回她:“霍兄乃娴雅君子,智谋双全,是为数不多让臣钦佩的同辈中人,故而走的近了些。” “殿下,霍兄愿意联姻南宫公主,自有他的思量,我们真的不要再插手了。” 谢晏越发奇怪了,突然问道:“裴云归,你们二人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老是向着霍清封呢?” 她分明记得,以往裴云归和霍清封走的也不算近的。 裴云归眼神有瞬间的闪躲,极快被他掩去:“怎么会?殿下应该相信臣的。臣不会欺瞒殿下,霍兄忠于皇室,又岂会欺瞒殿下?” 谢晏:“我自是相信你的,可你不该拦着我,此事罗小姐是无辜的,哪怕我只能宽慰她几句呢?” 对于罗竹汐,裴云归也惋惜,但也只能说:“霍兄联姻一事已成定局,他们二人,只能说此生有缘无分了。” 谢晏还是不免疑惑道:“你说,霍清封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南宫紫宁了吧。” 裴云归知道霍清封心属之人不是南宫紫宁,但他记着叮嘱,也知道霍清封的用意,只说:“也许吧。” 话音落,却见谢晏意味深长看着他。 “殿下这般看着臣作甚?” 谢晏:“感情这东西,当真磨人啊!即使得到过,也不知有多少人能走到最后?” 裴云归神色认真,忙表起了‘忠心’:“殿下放宽心,臣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只要他活着,他绝不会食言。 …… 忠国公府。 罗竹汐不甘心质问过后,得到的依然是两人退婚的下场。 女子泪眼朦胧质问:“霍清封,我再问你一遍,你喜欢的当真是南宫紫宁?” 事到如今,罗竹汐依然纠结的似乎只是;霍清封究竟是否喜欢她的问题了。 霍清封面色略显疲惫,不敢再对上罗竹汐的眼神,微微闪躲着,可说出的话却无情至极:“是!” “抱歉,阿竹妹妹,此生是我辜负了你,可我确实……喜欢上南宫公主了。” 说话间,南宫紫宁主动牵上了霍清封的手,似是在宣誓主权。 男人神色微僵,可最终还是由着南宫紫宁作为了。 罗竹汐突兀的笑了,笑着笑着,眼眶泛红:“好好好,霍清封,你好得很。” 边后退边朝男人控诉着:“霍清封,你好狠的心。 你分明答应过我的,说好了此生绝不欺瞒背叛,可你……还是背叛了我呢?” 说完,随着泪意滚落,罗竹汐转身离去。 可她还是没法控制自己心中隐隐的期待,但她注定要失望了,男人不会挽留,只是任由她离去。 就在罗竹汐转身之际,霍清封心头莫名钝痛,下意识迈步想要追上去,却被南宫紫宁拉住。 “霍清封,此时不断,更待何时?” 男人回过神来,眸色有些灰败,抽回了自己的手。 语气平静无波:“陛下旨意已经下来了,公主准备准备,我们可以动身了。” “此去不知归期,你不想在京师多待上一段时日了吗?” 霍清封只是摇摇头:“不必了。”继续留着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看着男人悲痛模样,南宫紫宁心头隐隐不舒服。 南宫紫宁看重霍清封的才能,便与他有了约定。如今的扶丘王室内部矛盾重重,霍清封与她联姻,为她出谋划策安定王室。 而她,则要做靖朝真正的盟友,霍清封似乎笃定将来新罗国一定会发兵靖朝,南宫紫宁要做的就是,等新罗国发兵靖朝时,全面牵制新罗国。 她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为了心中的国之大义,真的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两人间真正动了情愫的,只她一人。 有个问题,她还是好奇问出口了:“你对外宣称喜欢我,是为了彻底让罗小姐死心吗?” 霍清封只说了句:“不尽然。” 他们二人联姻,是拿家国大义来说事的。若他不说自己喜欢上了南宫紫宁,阿竹不愿放手,不懂实情的靖朝子民就会去攻击执着的阿竹。 他已欠阿竹颇多,只能帮她规避这一点风险了。 待他离京后,他只希望阿竹能尽快放下她,往后一生欢愉。 还有妹妹,他自小为妹妹做的太少了,只怕父亲、母亲要责怪自己了。只希望陛下能守诺,能让妹妹往后无忧、得与良人相守一生。 …… 康宁帝的旨意下达后,扶丘国使臣团以最快的速度与靖朝谈妥了建交事宜。 建交事宜谈毕,霍清封与罗竹汐谈崩后的第六日,使臣团便上路返回扶丘国了。 同行的还有忠国公霍清封及康宁帝拨下的赏赐。 至此,原先的忠义侯府没了主子,算是空了。不过,霍清封只带走了几个随侍之人,霍府家产分文未带走。 至于霍府家产要何去何从?无人得知,但也无人敢打主意就是了。 …… 罗府。 使臣团离京当日,罗竹汐梳妆过后也出府了。 罗御史担忧开口:“汐儿这是打算去哪儿?” 罗竹汐只说出去走走。 罗母哪能不懂女儿的心思呢,只好劝了又劝:“汐儿呀,如今事已成定局,你该放过自己了,若你一直执着下去,苦的还是你自己呀。” 罗竹汐一一应下:“母亲别担心,女儿会慢慢放下,女儿只是出去逛逛,好让自己心情舒畅些。” 听她这般说,罗父罗母悬着的心才放下。 可没人看见,罗竹汐转身之际,瞬间变了脸色。 随手擦掉掉落的泪珠,眸色晦暗不明,若认真看去,就会发现罗家二小姐的神色已不复以往。 既然这些人让她不痛快,那干脆大家都别痛快安生了。 临街酒楼,看着缓缓离去的队伍,罗竹汐眸色微眯,喃喃:“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 那就怪不得她了。 霍清封似是有所感,抬眸朝临街某处酒楼看去,却发现目之所及之处并无认识之人。 …… 使臣团离京五日后,京师突闻噩耗。 队伍遭受劫匪,南宫公主身受重伤。 康宁帝震怒,立马派遣裴云归前去查探。 裴云归归来,只说是劫匪胆大包天,将使臣团当成了普通的商队去抢劫。可能重伤南宫公主的劫匪定然不同寻常,康宁帝又命裴云归拨人去剿匪。 公主府却收到了另一则消息。 看着消息,谢晏秀眉蹙起,约见了罗竹汐。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罗竹汐:“使臣团一事,是你做的?” 第82章 卑劣之举 “公主在说什么?臣女有些不懂?”面对谢晏的提问,罗竹汐一脸莫名。 谢晏将话摊开的更彻底:“扶丘使团日前离京归国,却于定陶郡遭悍匪袭击,悍匪不仅抢劫金银,还重伤了南宫公主。 队伍伤亡不大,南宫紫宁却偏偏受了重伤,这似乎不是巧合?” 罗竹汐莫名又不解:“长公主此话何意?莫不是觉得此事是臣女所为?” “难道不是吗?”谢晏平静出口,似乎早已笃定。 罗竹汐突然摇头轻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长公主莫不是在开玩笑?臣女久居京城、被养在深闺后宅,怎么会认识那些作恶的悍匪?” “是吗?”谢晏摩挲着茶杯,意有所指问道:“可此事太巧了些,连使臣团都敢劫,那些悍匪必定是被人利用了。 本宫还以为是罗小姐嫉恨南宫公主带走了忠国公,意欲报复她呢?” “公主多虑了,臣女不过一介小女子,不敢行此大逆之举。”罗竹汐面色平和,柔声应着。 谢晏却叹了口气,随后将一封书信丢到了案几上:“看看吧。” 罗竹汐心中稍慌:“这是什么?” 谢晏只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是什么了吗?” 罗竹汐没有去看书信,眉眼冷硬了几分:“不必如此拐弯抹角,长公主有话请直说。” “如今扶丘国是靖朝的盟友,若使臣团真在靖朝境内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于两国而言都是得不偿失。” 谢晏叹了口气,不赞同道:“罗小姐向来聪敏,应当明白眼下局势。即使心中再有气,身为靖朝子民,既事已成定局,你都不该去对南宫紫宁出手。” “臣女说过了,此事不是臣女所为。” 罗竹汐面上染上了薄怒:“匪就是匪,是他们贪图金银对使臣团出手,此事与我何干?长公主凭何空口白牙污蔑人?” 无意继续争辩下去,谢晏手指轻叩两下案几,将书信内容告诉了她。 “谁说没有证据,使臣团的人刚好使计抓获了悍匪二把手,对方已经全招了。” 随着谢晏话音落,罗竹汐神色复杂,似乎有不甘,却无惧意,喃喃了句‘没想到使臣团竟还有几分本事’。 谢晏解答了她的疑惑,告诉她,使计抓获悍匪二把手的正是霍清封。 这便代表着,霍清封早已知晓事实真相。 罗竹汐神色僵了瞬,她本意并不愿让霍清封知晓自己卑劣的一面。 可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 深深呼了口气,她也没有去狡辩什么,只问道:“所以,长公主是打算将臣女扭送官府吗?” 谢晏告诉她,此事对外宣称是:悍匪觊觎金银、胆大包天误将过路的扶丘使团当成了商队,才会对其出手。 为给使臣团一个交代,朝廷已经派人去剿匪了。罗竹汐做下的事,除了谢晏和裴云归,再无人知晓。 罗竹汐有些讶然:“长公主为何这么做?” 谢晏直言:“因为有人为你求情了。” 不用说,罗竹汐也猜到是谁了。 谢晏:“忠国公说了,终究是他辜负了你,此次你会犯下错事,他也有责任。他会尽力弥补,请求我不要揭发罗小姐。” 霍清封还让人带了句话给罗竹汐:叮嘱她往后要好好生活,莫要再冲动犯下错事了。 听着男人的叮嘱,罗竹汐心中原本有几分熨帖。可在她听到另一件事后,又骤然变了脸。 只因她多问了一句:“他说要弥补,是如何弥补的?” 谢晏如实回她:“忠国公护住了南宫公主。” 毕竟,南宫紫宁是不能在靖朝境内出事的。霍清封替南宫紫宁挡下了一击,南宫紫宁才没有性命危险。 可这话听在罗竹汐耳中,却是五雷轰顶。原来,他对南宫紫宁已经到了愿意豁出性命的地步了吗? 谢晏离开后,罗竹汐神思恍惚,独自在雅间逗留了许久。 看着书信上霍清封替她求情的话语,只觉讽刺。她此番卑劣之举,不就是因为他吗? 还有旁人劝她放下、劝她要识大体以及身为靖朝子民,不能对南宫紫宁出手等等尽数话语萦绕脑海。 却一再逼的她暗了眸色,凭什么因为一句家国大义就要牺牲她原本拥有的东西! ! 回府后,罗竹汐找到了罗父,旁敲侧击打探到了之所以霍清封此前会去支援临丘国,原是裴云归的提议。 如果清封哥哥没有去支援临丘,就不会遇上南宫紫宁,南宫紫宁就不可能横刀夺爱将人带走。 之前她求裴云归帮忙相劝霍清封时,对方只是无情拂开了自己 的手。 眼下,长公主和裴云归你侬我侬,罗竹汐突然就期待起来了,若是去联姻的人是长公主呢? 这对有情人当真能轻易释怀? 女子眸色暗了又暗,他们毁了她期盼许久的幸福,就都别想痛快了! ! …… 因着南宫紫宁和霍清封都或多或少受了伤,使臣团在定陶郡停留了十日后才再度启程。 而朝廷派去的剿匪兵士也已抵达定陶郡。 为表明重视,也为了给飞羽卫历练的机会,裴云归特从江河县拨了一万新兵前去剿匪。 将近一年的磨练,三皇子谢霁成长不少,与几个刺头不相上下,被选拔进了飞羽卫前锋营,任了个千夫长之职。 既是为了磨练也是为了帮他在军中立威,此次剿匪裴云归特命谢霁带队前往。自己在后方坐镇,出头的机会多给了谢霁。 起初难免有人认为裴云归对他偏颇。 虽说裴云归确实私下里给他开了小课,不过随着谢霁出色的表现,剿匪中也大小立下了功劳,那些指责偏颇不满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毕竟,在军中可是要拿自身实力说话的。 康宁帝知晓谢霁的成长及此番立下的功劳甚是欣慰,便宣谢霁回京。还有月余,与北狄的一年之约也要满了,谢霁就依召准备回京。 七月中旬,是老楚王妃的六十大寿,京师叫的上名号的高门大户都会前去祝寿,宫里的皇子公主基本也都会出来走动。 大皇子自然也现身楚王府了。 寿辰过半,有婢女趁着招待宾客之际,向大皇子谢凛传了句话。 谢凛蹙起眉头,思索过后还是提前离了席,之后便去了城东一处酒楼。 看见雅间里的人,谢凛带上了几分饶有兴致:“这不是罗御史府上的千金吗?不知找本殿何事?” 罗竹汐福身行了一礼,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正是臣女,大皇子请落座。” 落座后,谢凛才不慌不忙开口:“本殿似乎与罗小姐不太熟,罗小姐到底想打什么主意呢?” 女子只是轻笑着回他:“臣女知道大皇子想要什么?所以想试着和大皇子谈个合作……” “本殿凭何要信你?……” “……若是大皇子信了臣女,万一成功了呢?” “……有些太冒险了?” “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 公主府。 吟秋兴冲冲将信件呈给主子。 接来信件扫过,谢晏眉眼弯了弯,那小子还真做到了,表现的也比预期好多了。 “公主,您好像心情不错呢,信上说了什么呀?” “裴云归和三皇子剿匪顺利,已在回京路上了,再者三皇子参军参出了点名堂,本宫在为他高兴呢。” 第83章 山谷遇刺 “公主,裴将军和三殿下不是快回来了吗?您还要去迎他们啊?” 知夏边帮主子收拾着用物边问了句。 谢晏正在整理发髻,换上了身干练的黛色衣袍,又将青丝编了几绺小辫再高高束起,最后再用同色系发呆固定。 整个人瞧着英姿勃发、让人眼前一亮。 “近来酷暑难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本宫打算去清溪源避暑。” 她在清溪源有专属山庄,依山傍水,可是避暑的好去处。到时还可以去迎一迎裴云归他们呢。 知夏来报:“公主,裴三小姐来了。” “公主姐姐,我来了……”人未到声先至,裴云棠兴冲冲跑进了公主府。 “公主姐姐,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谢宴问了她一句:“你随我去清溪源,可有征得你父母亲应允了。” “他们自然应允了啊。”小姑娘撒起谎来倒一点不脸红。说了母亲不一定让她出去,但她留了书信打招呼了啊。 “那便走吧。”谢晏自然没有发现她那点小九九,随即起身往府外走去。 裴云棠立马跟上:“公主姐姐,你今日穿了骑装,是打算骑马而行吗?” “嗯。” “我也想骑马。” “可以。” 二人刚翻身上马,知夏便来问:“公主,此次出行要带多少侍卫?” 谢晏吩咐道:“留下几人看着公主府,其余人的都分头跟上。” 她不喜欢途中出意外,既是侍卫,就要物尽其用。 悠悠走了三日,终于抵达清溪源。 清溪源,坐落于遥山山脚,常年有条清溪静静流淌着,清风袭来,阵阵凉意逼来,可谓是避暑胜地,故得名‘清溪源’。 谢晏抵达清溪源时,才发现已有不少人在此处避暑,其中不乏京中官宦世家家中的夫人千金…… …… 闲了两日,侍卫终于来报:“公主,再有两日裴将军便能抵达清溪源了。” 谢晏打算去迎他们一呈:“点上侍卫,走吧。”裴云棠贪玩,便没叫她自己去了。 原是揣着好心情去的,却在第二日经过半月谷时,看见谷内血腥搏杀的场面瞬间慌了神。 正走着走着,临近半月谷时,侍卫神色发沉来报:“公主,前头便是半月谷了,似乎有人在交手。” “交手?”这荒山野岭的,还特地在山谷中交手,总感觉是有人刻意为之。 朝林遥吩咐了声:“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林遥应下前去探查。 莫名的,谢晏心中有些惴惴难安。 很快有侍卫来报了,却是一脸沉重慌张样。 “公主,不好了,谷内的是裴将军和三殿下,他们遇袭了。” “你说什么?”谢晏心中咯噔一声,急声问道。 侍卫又重复了便:“谷内的是裴将军和三殿下,他们遇袭了,林遥姑娘已经去帮忙了。” “还不快去帮忙!”谢晏急急出声,拿过佩剑也急忙赶了过去。 半月谷内,黑压压的黑衣人围堵着裴云归等人,皆手持利刃,目露凶意。相反,裴云归这边只余谢霁和他还能勉强站着了。 此次随行回京的随从已尽数殒命,黑衣人的目标显然是谢霁,即使裴云归帮谢霁挡下了好几击,谢霁还是受了重伤几近昏迷。 当然了,黑衣人也没有要放过裴云归的意思。 林遥带着人悄然现身,冲破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林遥姑娘,你怎么会来?”见着来人,裴云归讶异出声.。 “公主来了,是来迎裴将军的。” 话音落,谢晏也带着其余人手冲了过来,冲大了黑衣人包围圈的口子。 “裴云归,你怎么样?”谢晏急急出声。 裴云归唇角带笑,殿下来的还真及时:“臣没事,只是三殿下他……” “走,先离开。”在一众侍卫的掩护下,谢晏终于冲到了裴云归跟前。 “三弟,你怎么样?可能坚持住。” 听到喊声,谢霁半睁开疲惫的眸子,哑声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又想起了什么,忙推搡起了谢晏:“你快走,此处不宜久留,行刺的这些人不是善茬……”说话间,少年嘴角涌出了血。 而他说的没错,行刺的黑衣人确实有些本事,不过一刻多钟,公主府侍卫已经大打折扣。 裴云归将人塞给了谢晏:“殿下,你带着三殿下先走,臣来断后……” 看着浑身染血的人,谢晏气不打一处来,就要拉着裴云归一起离开:“你看看自己伤成什么样了?这里交给公主府侍卫,快走!” 林遥等人正与黑衣人交手,原以为寻到了逃脱的间隙,谢晏正要带着两人离开。却忽的听几声轻微破空声响起,只见背后几道银光直朝他们袭来。 “殿下小心……” “裴云归……” 谢晏带着谢霁躲开,裴云归持枪挥落了两枚暗器,才得空解释了句:“这些是江湖中人,惯用暗器,看来今日想离开是不容易了。” 谢晏身手一般,裴云归叮嘱她护好自己和谢霁,再次持枪迎了上去。 可她分明看到了男人肩胛处多出的伤口,里头还嵌着东西,而那枚暗器,原本不应该落到男人身上的。 朝他喊了句:“裴云归,本公主命你先护好自己。” 第84章 裴云归,你不要命了吗? 山谷内厮杀不止,刀剑利刃碰撞过后的刺耳声不间断,烈日下飞扬起的尘土夹杂着飞溅的鲜血。 这批黑衣人出手狠辣,又有暗器辅佐,裴云归等人且战且退,渐有不敌之势。 而他们刺杀的目标人物是三皇子谢霁,少年握剑的手已然发颤不止。即使谢晏等人将他护的很好,最后还是伤重晕了过去。 “混小子,你怎么样了?给我坚持住 ,别睡!” “姐姐,你赶快走……别再搭上自己 ……性命了……”少年虚弱说着,最后还是晕睡了过去。 裴云归且打且退,急急出声:“殿下先带着三殿下离开。” 谢晏带着谢霁正要撤出谷外,一旁三两个黑衣人默契对视一眼,放倒纠缠的侍卫后,再次手持利刃配合着暗器朝他们攻去。 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裴云归全力挡开暗器:“殿下小心……” 三两个黑衣人已经逼近,出手迅疾又果断,谢晏只好提剑迎上,奈何身手不敌有些吃力。 就在她与对方交手之际,伤重昏睡的少年竟脱了手。 幸好裴云归解决掉了对手,及时拉过谢霁躲开了身侧袭来的利刃,林遥带伤回援:“殿下,先离开,这些人不好对付。” 谢晏刚脱身,正要提醒裴云归带着谢霁离开,转头却见裴云归拉着谢霁双双倒了下去。而他为了护住谢霁,自背后被黑衣人利刃刺中,利刃几乎刺穿了男人身躯。 “裴云归!” 黑衣人显然也是没想到裴云归会替谢霁挡下这一击,怔了瞬,谢晏心中气急,借着黑衣人愣住的间隙挥剑将人砍杀了。 温热的血迹飞溅到面颊上,令她不适的蹙起了眉头。 “裴云归,你不要命了吗?” 看着双双染血倒地的俩人,谢晏有些慌,急忙将裴云归扶了起来,红着眼眶开口质问:“谁让你用自己身体去挡的?当真不想活了吗?” 男人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却还是努力眉眼含笑:“臣没事的,殿下别急。” 看着几乎贯穿了男人身躯的利刃,谢晏扶着对方的手都在抖,眼角泪意涌现:“谁允许你这样了?你怎么就不会听话?” 裴云归只说:“臣知道,三殿下不能出事。”他必须这样做。 谢晏心中气急,难道他出事了,她就会好受吗? 裴云归还拖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挣扎起身:“殿下先带三殿下走……” “行了!不想死就别再犟了!” 谢晏起身朝林遥吩咐道:“林遥,带人将裴云归和三殿下拖走!” 说罢,擦掉面颊上的血迹,重新提剑朝黑衣人迎了上去。 林遥没有多话,领命折身准备带着裴云归离开,又点了另一侍卫带走谢霁。 ”殿下,回来……”裴云归哪肯离开,挣扎就要再度迎上去:“林姑娘,不必管我,去帮殿下。” 林遥只听主子的吩咐:“裴将军还是听公主的话吧。” 谢晏带着林扬等人给他们争取离开的时间。 见裴云归还在挣扎着叫唤:“林姑娘,去帮……” 话音未落,裴云归彻底昏了过去,神经紧绷的林遥直接一记手刀将人劈晕了。 余下黑衣人看出谢晏才是头头,一时又无法越过一众侍卫去追击,竟又对准她强攻起来。 林扬一直周旋在谢晏身侧护着她,身上的口子也越来越多。 急声道:“殿下,这批人太难缠了,怎么办?” “守住,至少不能让他们得逞。”说话间,谢晏手臂上添了道极深的口子,握剑的手都在发颤。 两侧有人配合着朝她攻来,林扬心下一惊:“殿下当心!” 随后只见两道银光闪过,原以为那是黑衣人掷出的暗器,瞳孔中还倒映着黑衣人朝她袭来的身影。 谢晏下意识抬手去格挡,只当自己也在劫难逃了,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象中的锋刃并没有落到身上,那两道银光击中的是朝她袭来的黑衣人。 而那银光,不正是黑衣人所使用的暗器吗? 就在谢晏愣神间,身后突然出现一中年男人,男人身穿灰棕麻衣,手持一把断刀,很快便在黑衣人当中游走起来。 且他身手不凡,陆续有黑衣人在他断刀下殒命。有中年男人的加入,逐渐不敌的侍卫又慢慢占了上风。 遇此劲敌,余下的黑衣人顿感不安,几番对视,又将主意打到了谢晏身上,企图再次朝谢晏攻去。 中年男人有所预判,即刻挡在了谢晏面前,黑衣人再没机会伤到谢晏。 而有了中年男人的加入后,黑衣人接连倒下,最后剩余三人,一番对视后,一致开始逃窜。 林扬正要带人追上去,中年男人开口说了句:“不必追了。” 林扬不解:“大好机会,为何不追?” 中年男人收刀入鞘,只淡声道:“江湖中人,最善逃命,残兵弱将,追击无望。” 余下的侍卫确实都受了不少伤,很难将人逮到。 便向谢晏请命。 “大家都受了不少伤,确实追击无望,先回去吧。” 说话间,她的视线却是打量着中年男人的。 男人朝她走过来,她才发现对方有跛脚,待男人揭下破败的斗笠,又发现男人左眼翻着眼白,竟是不能视物,眉骨至眼尾,有一道伤疤。 “见过长公主。”中年男人朝谢晏见礼。 谢晏狐疑开口:“您是?” 中年男人回道:“属下奉主子命,暗中保护长公主,往后长公主便是属下的主子。” 主子? “是父皇派你来的吗??”谢晏开口问。 男人垂眸沉默着并未回话,谢晏只当他默认了。 “不必多礼,你先起来吧。” “多谢长公主。”起身后,男人又重新戴上了破败的斗笠。 一旁的林扬却是急眼了,一把揪住男人衣领质问道:“既然都是长公主的人,为何不早点现身帮忙,你知道我们损失了多少兄弟吗?” 男人面色无波无澜,只平静开口:“我只护长公主一人。” 言外之意:若非谢晏受伤有危险,即使场面再惨烈,他也是不会现身的。 看他这般态度,林扬更气急了:“大家都是长公主的侍卫,你早点现身帮忙有何不可?” 男人回话依旧无波无澜:“主子要我护的人是长公主。” “混账!简直油盐不进。”林扬都想一拳招呼过去了,简直不可理喻。 “够了,林扬!”见林扬越来越不像样,谢晏出声呵斥:“做什么,还不放手。” 林扬依旧忿忿不平:“公主,要是他早点……” “行了,我叫你放手。” 主子发话,林扬才不情不愿收回了手。 谢晏朝中年人问道:“不知要如何称呼您?” 虽说是第一次见面,可看着男人的断刀、跛脚以及不能视物的左眼,谢晏心中却没来由泛起了涟漪。 直觉告诉他,男人的过往定不寻常,还能感觉到,男人对她很是敬重。 况且,黑衣人刺杀一事本就怪不到他身上。 就是不知道父皇为何不告诉自己暗中派了这般护卫的事? “公主唤我莫擎就好。” “莫擎……”谢晏低喃了句。 “此番多劳你护我。” “长公主客气,这是属下该做的。” …… “公主,大夫已经给三殿下和裴将军包扎好了。”知夏来报。 谢晏轻抚着手臂上的口子,垂眸问道:“伤情如何?” 知夏:“都挺严重的,必须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了。裴将军伤势更严重些,还发起了高热,裴三小姐正喂药照顾着呢。” “去看看吧。” 知夏有些担忧:“公主,您的伤?” 此次伤到了手臂,是谢晏人生中头一次受伤,知夏等人都忧心的很。 谢晏只说:“我无事。” 知夏松了口气,才开口问“公主是先去看裴将军吗?” 谢晏却是神色淡漠,只朝谢霁所在房间走了过去:“去看三殿下就够了。” 第85章 一次都没来过 知夏疑惑,殿下话里的意思是不准备去看裴将军吗?可分明裴将军伤势更为严重啊? “知夏,还愣着作甚?”见人在发愣,谢晏开口唤了句。 “啊,奴婢这就来。”虽然心中疑惑,可主子的事情她不该多言。 房间里,谢霁正昏睡在榻上 得知谢晏过来了 ,大夫也被唤了过来。 谢晏:“如何了?” 大夫并不知谢霁的真实身份,却也知道是宫里的贵人,忙小心翼翼回话:“这位公子的伤势有些重,还受了内伤,内外伤加身,怕是要休养上一段时日了。” 见人还在昏睡,谢宴又问道:“人何时能苏醒?” 大夫:“毕竟内外伤加身,不好断言。不过贵人放心,贵人给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再加上公子的身子骨不错,小心用药伺候着,苏醒也就这两日的事了。” 谢霁昏睡主要是受了内伤的缘故。 “有劳大夫了。”谢宴吩咐道:“知夏,赏。” 知夏赏了银子,大夫赶忙道谢。 离开之际,谢晏还是开口了:“等等。” 大夫忙回话:“贵人还有何吩咐?” 谢晏情绪不高,只淡声问:“还有一伤重之人,他伤情如何?” 大夫知道她问的是裴云归,又忙回到:“回贵人的话,另一位公子的伤势要更严重些,特别是那道贯穿后背的伤口,实在有些触目惊心。幸好那位公子命大,若是伤口再往左偏一分,那位公子真真就没救了。” 越听,谢晏的神色越发难看了,显然是被气的。 不止一次了,裴云归总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倒是时时叮嘱她要护好自己,可他自己呢? 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的性命重视起来? 本来打算去看裴云归的,都走到半路了,越想越气,最后又折了回去。 只吩咐知夏留下大夫,能够随时照应二人。 知夏还是问了句:“公主,裴将军伤的挺重的,眼下还发着高热呢?您真的不去看看吗?” 谢晏略显疲惫,还是折了回去,只说了句:“本宫看他命大的很,由你们照顾着不就行了。” 回了房间歇了会儿,又让人将今日突然出现的莫擎唤了过来。 “公主有何吩咐?” 谢晏狐疑直问:“你奉命在保护本宫,是何时开始的?” 莫擎应道:“一直在。” 一直在? 谢晏讶异:“什么意思。” 莫擎一直在她身边,她竟然从未察觉。 意识到没说清楚,莫擎纠正了句:“准确来说,是长公主搬进公主府后。” 皇宫不好藏身走动,他只是偶尔混进去看一眼谢宴平安否。而谢晏是在金钗之年搬进长公主府的。 这么说来,莫擎也在她身边三四个年头了。 “本宫竟从未察觉你的存在,你平日都在何处呢?”谢晏讶异问道。 莫擎回答的言简意赅:“暗处,长公主有危险时方会现身。” “原来如此,父皇也是有心了。”谢晏叹了句。 闻言,莫擎眸色有异,却也没有多做解释。 谢晏又问他:“你识得那日的黑衣人是江湖中人?” 莫擎点点头。 谢晏便问:“若本宫有事,能否吩咐你前去。” 莫擎恭敬应道:“往后长公主便是属下的主子了,长公主有何吩咐只管道来,只是……” “只是什么?” 莫擎:“若非不得已,属下还是不现身于人前了。” 谢宴只当他在意自己身子上的缺陷,便答应了。 见他有些本事,又能看出山谷内的黑衣人是江湖中人,便将追查此次遇袭一事交给了他。 莫擎领命离去。 过了一会儿,裴云棠寻了过来:“公主姐姐。” 谢晏卧在榻上轻轻应了声。 “公主姐姐,你的伤没事吧?” 谢晏半瞌着眼眸,摆了摆手:“小伤,不必担心。” “那就好。” 裴云棠揪着衣裙,欲言又止。 谢晏睁开问她:“可是找我有事?有话便说吧。” 踌躇半响,裴云棠还是说了出来:“哥哥他伤的挺重的,发着高热的时候还唤了好几遍公主姐姐。棠儿听闻公主姐姐都去看望过三皇子了,您就不能去看看哥哥吗?” 小姑娘语气中透露着些许不满。 谢宴挑眉:“怎么?棠儿是在怪我?” 小姑娘嗫嚅着回话:“棠儿不敢,可哥哥他伤的挺重的……” “不是有你在照顾吗?”谢晏只说:“我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况且知夏也将大夫留下了,有事去找大夫便是。” 听到谢晏的话,裴云棠有些愕然,可她又不能指责谢晏,只好又回房守着自己哥哥去了。 林遥来问:“公主,遇袭一事可要传信回城?” “自然。”提及遇袭一事,谢晏眉眼冷了几分。 林遥:“那裴将军重伤之事,可要传信给裴府?” “传。”但她又多叮嘱了句:“记得信件要先交到裴大人手上。” 林遥领命离去。 入夜。 长公主房间烛光燃了大半夜,谢晏总是辗转难眠。 几人都在山庄内养伤,虽然谢晏的伤相较于另外两人不算严重,可长公主金尊玉贵,底下人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两日后,谢霁率先醒了过来,谢宴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别动,你身上还有伤,要卧床静养。”抬手将挣扎着要起身的人按了回去。 谢霁头脑还有些混沌,开口时嗓音发哑:“姐姐你没事吧?” 谢晏摇摇头。 谢霁又问:“我看那些黑衣人不好对付,我们是怎么脱困的。” 谢晏只说:“是我的护卫助我们脱困的。” “那些黑衣人到底什么来头?”谢霁还在发问:“还有遇袭一事……” “好了,此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你伤的不轻,先好好休息。” 醒来喝了药,因着药里添了助眠的药,没一会儿谢霁又睡过去了。 第三日,裴云归也终于苏醒。 男人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是在房间内搜寻着挂念的身影。 房间内有大夫,有妹妹,有婢女,就是不见他挂念的人。 忙急声询问:“棠儿,殿下呢?可安好?” 裴云棠撇撇嘴,只说:“别找了,公主不在,甚至在哥哥昏迷期间,人家一次都没来过呢!” 第86章 殿下,您来看臣了? 裴云归愣了瞬,但他还是更挂念谢晏是否平安:“殿下怎么样了?是否安好?” 裴云棠有些生气,兄长明明一度性命垂危,到这时候了,竟还想着旁人。公主姐姐也真是狠心,眼看着哥哥昏迷不醒,竟一次也没来探望过。 便在一旁嘀咕起来:“哥哥都差点没命了,还在记挂着旁人呢?你念着的人可不一定念着你呢?” 语气隐含几分不满。 裴云归刚醒,混沌的神思才慢慢回笼清晰起来,抬手按了按发胀的脑袋,才又开口问:“棠儿你在嘀咕什么呢?” 裴云棠却替自己兄长打抱不平起来:“棠儿都听说了,哥哥此次受伤多半是因为三皇子,是为了护皇家的人。 三皇子也卧病在床就算了,可公主姐姐呢?她竟一次都不愿来看哥哥,难不成哥哥的伤都白受了?” 裴云归倒不觉得有什么,只说:“好了,遇袭一事事发突然,既怪不到三皇子,也过不到长公主身上,棠问莫要胡说了。” 再者,两位殿下有危险时挺身而出,本就是身为臣子该行之事。 “所以长公主呢?没事吧。” “就是手臂受了伤。”裴云棠嘀咕出声:“跟哥哥比起来当然没事了。” “你说什么,殿下受伤了?”听闻谢晏受伤,裴云归却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要起身,不料牵扯到后背的伤口,骤然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哥哥你别乱动,身上还有伤呢。”赶忙将人按了回去:“是不是牵扯到伤口了,快躺好,我去喊大夫。” 没一会儿知夏便领着大夫过来了,大夫重新给裴云归换了药,叮嘱他:“公子后背的伤口有些深,比不得皮外伤,恢复不易,还是要小心卧床休养。,情绪上也不宜太激动,否则不利于恢复。” 裴云棠忙替兄长应下:“大夫,如今我兄长已然醒来,伤势大概要多久才能恢复啊。” 大夫边给裴云归把脉边缓缓开口:“这位公子昏睡了两三日,多是因为失血过多,倒未曾受到太严重的内伤。且观公子身子骨不错,休养个大半月,便能无碍了。” “有劳大夫了。” 大夫:“公子已醒,老夫又添了一副益补气血的方子,记得增熬给公子饮下。” 裴云棠:“我都记着了,多谢大夫。” 大夫领了赏离去,裴云归才看向知夏,担忧开口:“知夏姑娘,我听说殿下受伤了,可严重?” 知夏:“公主伤的并不重,裴将军不必担心。倒是裴将军,眼下首要的任务就是养好伤。” 听谢晏伤的不重,裴云归才悄然松了口气,但他又记起了什么,问了句:“当时情况挺危险的,知夏姑娘可知殿下是如何带着我们脱险的?” 将裴云棠支了出去,知夏才将那日如何脱险的事说给裴云归听。 中年暗卫? 裴云归若有所思。 “知夏姑娘可见过那暗卫?” 知夏点点头:“见过一面。”公主召见那暗卫的时候见过一面,不过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公主身边还有这般暗卫潜伏着。 裴云归多问了句:“不知那暗卫有何特征?” 想着裴云归也不是外人,知夏便将莫擎的特征告诉他了。 跛脚、盲眼、疤痕、中年男子……裴云归却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个人。 前世。 剑门关北面豁口前,无数残肢断臂组成了一座尸山。那些尸首上下两千余人,皆是昭阳公主的陪嫁侍从和护卫。 在那堆尸山前面,有几柄再普通不过的长杆刀嵌在土里,长刀之上,垂立着两具被刀锋贯穿身躯的尸首。 左侧的尸首没了头颅,裴云归还记得属下来报,彼时的那副身躯实则还是温热的。而滚落在地上的头颅,不正是眉眼处有疤痕的中年男子的面颊吗? 那时,有一人带着谢晏的尸身试图冲出北狄军营,。而依当时的情况,裴云归猜测谢晏是为了不再成为掣肘靖朝军队的筹码,是自缢的。 之所以谢晏能自缢成功,眼下看来,估计都有那人的功劳。 心中不禁起疑,那人,是普通的暗卫吗? “不知知夏姑娘可知那人的身份?” 这回知夏摇起了头:“奴婢并不知那人的身份,只是听公主唤做那人莫侍卫。” 莫侍卫? ? “我想见公主一面,知夏姑娘可否代为通传?” 知夏有些难为情:“公主这会儿正在三殿下那儿呢?可能……公主她是暂时不会过来的。” 裴云归苦笑了声,他明白,殿下这是生气了。 眼下是来看他一眼都不愿了楼,他本以为殿下是能够理解他的。 虽说心中泛着苦涩、还夹着落寞,面上却也不显,只顺势问了句:“不知三殿下伤势如何了?” 知夏:“三殿下主要是内伤严重些,眼下也正在卧床休养,倒比裴将军早一日醒过来了。” 裴云棠端着新煎熬好的汤药过来,又开始嘀咕起来了:“公主姐姐还真狠心,哥哥昏迷期间不来也就算了,现在哥哥醒了也不过来看一眼。他们倒是姐弟情深了,独独将哥哥晾在一旁了。” “棠儿不可胡说。”见自己妹妹还在揪着这事不放,裴云归轻斥了几句。 “公主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此事怪不得公主,你莫要再嘀咕了。” 小姑娘急了:“怪不得公主,难道还怪哥哥吗?怪哥哥拼死救了三皇子吗?”自己打抱不平分明是为了哥哥啊。 “行了,”莫名的,裴云归只觉心中有些烦躁。 “殿下待你如何?你自己心中有数,莫要再因此事生出对殿下的不满了。况且殿下只是没过来亲自探望,可有耽误了为我治伤?可有短了药材。” 自然是没有的!所用药草也都是上等药品。 顿了顿,他又默默补了句:“我知道殿下生气了,她不愿过来没事,等过两日,我去找殿下就是了。” …… 另一边。 知夏离开后,裴云归醒来后的情况谢晏也已悉数知晓。 “公主不必太担心了,大夫说了 ,裴将军身子骨好,有个十来日也能恢复了。” “知道了,先去忙吧,需要什么药材,山庄里没有的,就尽快采买来。” 知夏领命离去。 谢霁倚在榻上,一副虚弱模样,缠着谢晏亲自喂他吃药。 “姐姐当真狠心不去看裴云归了?” “喝你的药,哪儿那么多废话呢?”见那小子话多了起来,谢晏猛灌了他几口汤药。 少年还故作一副痛苦模样:“这药也太苦了,怎么连颗糖都不备着啊?” 谢晏懒懒睨他一眼:“废话那么多,自己将要喝了。” 说着,不由分说将药碗怼到了少年唇边。 少年苦着脸,只好不情不愿将药饮下。 囫囵喝了药后,谢霁才起了八卦的心:“姐姐怎么不去看裴云归了?难道是突然想清楚了?” 谢宴狐疑:“想清楚什么?” 少年故作高深道:“自然是想清楚了——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不必执着……” “胡说什么呢?”狠剜了少年一眼,才开口道:“若非裴云归,你还有有没有命在这躺着都不知道呢?” 谢晏这才将那日谢霁昏迷之后的事说给他听。 少年微愣,而后才又变扭开口:“行,此次是我欠他一个人情,等伤好些了,我亲自去感谢他……” …… 入夜后。 山庄偏院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烛火。 裴云归昏睡期间,总是会无意识自说自话。为了方便照顾自己兄长,到了夜里,裴云棠时常会在兄长房间留盏灯。 迷糊嗜睡间,裴云归又说起了梦话,只听他喃喃道:“公主,不可以……不可以……” 额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这时,一只纤细玉手持着帕子为他擦去了额上的汗,又用手背探上了男子的额头。 一股温凉柔软袭来,男人骤然睁开了眸子:“殿下!” 刚转身准备离开的身影一僵,只听身后的人惊喜出声:“殿下,真的是你?” 原本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的男人,见到昏暗烛火中背对着他的人,心绪有些难平。 惊喜出声:“殿下,您来看臣了?” 第87章 裴将军被监禁了? 相比起男子的惊喜,谢宴却只是平静出声:“只是路过,顺道进来看一眼罢了。”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男人狐疑道:“路过还是顺道的?殿下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儿呢?” “难道本宫要去哪儿?还要同裴将军禀告不成?”女子语气听起来显然不太友好。 裴云归也不恼,只说:“臣不是那个意思,此处是殿下的地盘,想去哪儿自然是由殿下说了算。” “最好是。” …… 气氛有一瞬的沉寂。 夜深无话,谢晏即将迈步离开之际,裴云归再次开口喊住了她:“殿下等等。” “作甚?”虽说依然背对着对方,谢宴到底还是顿住了步子。 男人抿抿唇,挣扎半起身,才又继续关切开口问:“殿下没事吧?臣听闻殿下也受伤了?” 女气依旧语气清冷:“相比起裴将军,本宫只是小伤而已,就不劳裴将军记挂了。” 都开始称呼裴将军了,裴云归知道谢晏这是气狠了。直望着女子的背影,竟一时有些无措。 又是久未言语,谢晏心中埋怨的那口气未消,当即就要再次迈步离开。 身后突然响起男人有些忐忑的话语:“臣以为,殿下会理解臣的做法的,况且臣这会儿不也是好好的吗,殿下不必太过担忧的。” 背对着他的谢晏却是有些忧伤的叹了口气,怅然道:“本宫该理解你的做法?” 边说边遥了摇头:“你的什么做法?不如裴将军说说看?本宫还真不理解呢?” 裴云归却还没听出来女子语气中夹杂着的落寞,还在认真解释着:“殿下难道忘了吗?我们要做的事,三皇子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只有三皇子安好并争得储君位,等将来战事起时,我们才能后顾无忧。所以臣才会尽力护住三皇子的,再者,臣想殿下也不愿看到三皇子出事吧。” 谢晏却是突兀的一笑:“所以你觉得……我会想看到你出事吗? 你知不知道,若那剑锋再偏一寸,你就没命了!你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吗?” 若是他再次先她而去,往后要她一个人怎么办? 质问声到最后,已然带上了几分轻吼。 男人愣住,他这才察觉出女子语气夹杂了悲伤,心中却是又酸又甜。 “抱歉殿下,臣冲动行事让你担心了,往后再不会了,殿下能不气了吗?” 他想好好与公主解释,刚要挣扎着要起身,谢晏却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一句:“若三弟实在无缘于那个位子,也是他的命。可裴云归你记住,求得重来一次,我不是来看你送死的!” 前世的裴小将军已战死过一回,今生,替他求一个安好又有何不可? ? “你伤重在身,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殿下……” 听到动静的裴云棠刚好赶了过来。 只见谢晏匆匆离开了房间,只随口说了句:“好好照顾你哥哥,莫要让他乱跑。” 小姑娘却一时不忿:“公主姐姐这会儿才想起哥哥来,难道还要限制哥哥的行动不成?” 小姑娘只是随口打抱不平,谁成想第二日,裴云归养伤的偏院外竟多了一众守卫。 兄妹两刚想出去,却被拦住了。 裴云棠不满:“你们做什么?干嘛拦我们?” 侍卫只说:“长公主有令,请裴将军好好养伤,不得随意走动。” “唉,你们什么意思啊?”裴云棠气愤道:“公主呢?我们要见公主。” 侍卫神色淡淡,依旧是那句话:“长公主有令,裴将军还是好好养伤吧。” “唉,你们……”裴云棠气急,指着侍卫还想说什么。 “好了,棠儿,我们回房吧。”裴云归拦住妹妹说:“他们也是奉命守着,别为难他们了,我刚好还想在躺一会儿。” 裴云棠还是想不通:“公主姐姐到底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找人看管我们啊?” 男人却是无奈叹道:“看来殿下这回是真的气着了,我们还是乖乖听话吧。” …… 两日后。 再度听闻儿子受了重伤的裴母匆忙赶到了清溪源。 有谢晏的示意,偏院外的侍卫自然不会拦她。 本来看到儿子已无大碍,心稍安了些。却在听到女儿说起儿子受伤的缘由,还被监禁起来后,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分说闹到了谢晏那儿。 “长公主呢?臣妇有事请见长公主。” 谢晏正在谢霁那儿,刚踏出房门,就见裴母气冲冲寻了过来。 “裴夫人……” “长公主,臣妇想问问您,我儿究竟哪里做错了?您要这般冷漠待他?” “臣妇听闻,我儿是为了救三皇子才会深受重伤,还险些丢了性命。臣妇知道,您和三皇子是天家子女、是天潢贵胄,即使我儿拼死救了人,你们也可以说是身为臣子该做的。 可我儿已身受重伤,一度性命垂危,即使是看在救命的份上,长公主也不必如此不近人情吧?” 裴母一来就是一通质问,谢晏还愣了瞬。 一旁的知夏先出声了:“裴夫人,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公主怎么会漠然对待裴将军呢?” 裴母冷笑一声,只问她:“不会,那臣妇怎么听闻在我儿伤重昏迷期间,长公主一次也没去探望过呢?” 知夏想替主子解释,谢晏只是摆了摆手,才平静吐出几个字:“是没去探望过。” 裴母再度冷笑出声,显然不满极了:“长公主还真是金尊玉贵呢?劳烦您走那么几步路也不行。” 谢晏沉默下来。 裴母还在继续控诉着:“劳烦不动长公主去探望也就罢了,可我儿究竟还做错了什么?长公主要将他监禁?” 谢晏只平静说:“监禁?裴夫人言重了吧?本宫不是为了让他好好养伤吗?” 裴母身边的林芷若也听不下去了:“长公主可真会说笑,都将人监禁了,还非说是为了云表兄好吗?” “那依林姑娘看,本宫该如何做呢?”谢晏挑了挑眉问她。 林芷若便说:“如今姨母已经亲自来了,云表兄养伤一事就不劳公主费心了,还请公主放人!” 裴母也附和了句:“芷儿说的不错,我儿养伤自有家里人照料,岂敢继续劳烦长公主,还请长公主放人吧。” “裴夫人要带裴云归走,带他走便是。” 想着这人是裴云归的母亲,谢晏还是多说了句:“此事是我姐弟二人欠裴云归、欠裴府的,裴夫人放心,本宫自会上禀父皇,不会让裴云归白白吃了这份苦头的。” 裴母没有再与她多说,准备带着自己儿子回府亲自照料。 想了想,谢晏还是跟了过去。 恰好撞见正忙里忙外的林芷若,见她前来,林芷若有些不乐意:“长公主过来做什么?” 谢晏:“本宫要做什么?用不着同林姑娘汇报吧。” 林芷若对她满是防备:“长公主身份尊贵,不能照料云表兄,但我能。况且姨母都亲自来接云表兄了,长公主就不必……”再过来了吧。 听到房间里,裴云归和裴母似乎有了争执,谢晏自然明白了什么。 这时恰巧裴云棠出来了,有些别扭朝谢晏开口:“哥哥他不愿回城,母亲有些生气了,公主姐姐你能不能……” 谢晏懂了裴云棠的意思,便朝知夏使了个眼色,知夏领命进去传了句话,母子两偶有的争执停下来了。 等裴母带着裴云归踏上回城的路,谢晏又朝林遥吩咐:“带着人跟上去。” 而她,不急着回城,还有件事要做呢? 莫擎还没回来,不知道有没有探查到点什么了? 第88章 皇姐偏心 “皇姐,裴云归回去了?” 休养了六七日,又有珍稀药材温养进补着,谢霁又有了精神头开始溜达了。 溜达到谢晏房间,边扒拉着桌上的糕点边问了句:“听闻裴夫人训了皇姐一顿,皇姐就这么算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谢晏睨了少年一眼:“终于能下地了?” 这几日借着受伤的缘故,少年可是娇滴滴卖惨了几日,日日都要谢晏过去探望,还会缠着要她喂药。 念着他伤重,起初谢晏还会由着他,谁料那小子竟得寸进尺,谢晏不陪着,连饭都不肯吃了。 见他伤势好了大半,谢晏自然不再惯着他了,今日没去看他,自个儿就屁颠颠儿过来寻她了。 见小心思被识破,少年轻咳一声,避重就轻道:“不过一介臣子夫人,竟敢当众训斥长公主,皇姐难道就不生气?” 谢晏却轻训起了他:“行了,人家儿子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搭上了,她不过是发了两句牢骚,你说那么多作甚?” 少年瘪瘪嘴,颇有不满:“皇姐就是偏心。” 不仅对裴云归那家伙偏心,连带着裴府的人也偏心,就是不见偏心他这个弟弟? 谢晏神色认真了几分,只说:“嗯,言之有理,我是该多偏心他些。” 少年:“……” 心中苦闷极了,明明他满心满眼都是姐姐,姐姐的偏心却没给到他? ? 暗自苦闷了会儿,少年才问起那日遇袭的事:“皇姐不是让人去查遇袭一事了吗?可有消息了?” 谢晏摇摇头,叹道:“派出去的人还未传消息回来。” 提及遇袭一事,姐弟二人暗自思索着。 少年喃喃道:“江湖中人向来远离朝堂,背后之人却找了江湖人士来意图劫杀我,看来对方是很想置我于死地呢。皇姐觉得背后之人会是谁呢?” “见不得你好的人呗!” 谢晏随口应着,少年心中却默默翻起了白眼,说了跟没说一样。 谢霁却还在嘀咕着:“不过奇怪了?” 谢晏:“奇怪什么?” “我去参军的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可我率队前去剿匪,接着要归京的事并未宣扬,背后之人怎么会知道我要归京了呢?” 谢晏拧眉沉思着,只说了句:“世上从不乏聪慧者,聪慧者总是善于做假设。” 也许对方也不确定谢霁会回京,只是赌一把罢了,刚好赌对了而已。 “公主,莫侍卫回来了。” 知夏来报。 谢晏急忙吩咐道:“人呢,快唤他进来。” “见过长公主。”莫擎行了礼。 又看了眼一旁的少年,谢晏介绍过后才又行了礼。 “莫护卫,遇袭一事可有眉目了。”谢晏问。 莫擎回答的言简意赅:“属下探查到,那些个江湖中人接触过宫里某位主子手底下的随从。” 至于是哪位主子?短时间内暂时查不到。 不过,几人心中都不乏怀疑的对象。 少年更是将话挑明了说:“不是大皇兄就是二皇兄吧?” 毕竟这么着急盼着他死的,也就只有那两位会同他争的皇兄了。 谢晏挑眉问他:“那你觉得会是谁呢?” 少年垂下的眼眸暗了暗,说出的话终于过了脑子了,只听他说:“皇宫里善于伪装的人不少,谁都有可能?” 不只是两位皇兄有嫌疑,后妃也有嫌疑。 “此仇不报非君子,皇姐,我一定要反击回去,就是查出背后是何人有些费力。”。 谢晏挑挑眉,只说:“不知是谁?试探一番不就好了。” 说罢,提笔书写。 又是一封信件再度传回皇宫。而这次信上所言:三皇子伤势实在过重,虽已苏醒,神思依然混沌恍惚无法下榻…… 京师城东某处酒楼。 雅间内,大皇子谢凛姗姗来迟。 瞧见雅间的人有几分佩服道:“罗小姐高见,三弟果然前去剿匪还欲归京,就是可惜,那些人失手了。” 说到最后连连惋惜。 听谢凛将事情道来,罗竹汐感慨道:“果然命硬。” 谢凛还是好奇问了句:“虽说失手了,可本殿还是有些好奇,罗小姐怎会知道三弟前去剿匪还要归京之事呢?” 女子抿了口茶,才悠悠开口:“那位三殿下想要争储,又去参了军,剿匪可是立功立威的好机会,又岂会错过呢?” 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 “大皇子不是专程找了江湖中人吗?竟没得手?” 谢凛咬牙切齿道:“本殿也不曾想那小子竟命大的很。” 可惜他无从得知失手的原因,早就与那些江湖人士说好了,不管事成与否,事后再不往来。 那小子查不到他身上,但他也无从得知当时的情况。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令他极其不悦! 第89章 试探 “本殿还有一事,想听听罗姑娘的看法。” 短短两次会面交谈,谢凛已经意识到眼前的罗二小姐并非寻常小女子。 即使养于深闺芳龄亦小,聪敏见识也非一般女子可比拟,也难怪,能被靖朝唯一的女学士收为关门学子呢。 尽管对方是女子,谢凛也收敛了些‘居高临下’的性子,倒有几分礼贤下士的意味。 罗竹汐饮完一盏茶,又为两人都添了茶水,才缓缓开口:“小女子既已与大皇子共饮了茶水,那么也是该说说自己对这盏茶的看法了。” 女子纤纤玉手边继续着手上倒茶的动作,边说:“所以大皇子有话不妨道来。” 谢凛也不扭捏,直将事情到来,开口时还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意味:“还不是本殿那位好妹妹,此番又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呢……” 原来,谢宴向皇帝上书:说是谢霁惨遭劫杀,一度重伤濒死,虽然及时赶到将人救下了,还是不可避免两姐弟都受了伤。 谢晏试图去探查刺客的身份,却是一无所获。眼下她打算带着自己三弟回京城,却又怕那些刺客卷土重来再度行刺杀之举。 但她深知自己三弟折腾不起了,若是拖着伤重的身子回京时再欲劫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她跟康宁帝请求,能派人接他们姐弟二人回就。还说,这时候她信不过旁人,希望是自家人去接他们回城。 谢晏所谓的自家人,自然是指皇家的几位兄长姊妹 。 不过要提防应对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刺客,几位公主自然不行,那就只剩大皇子和二皇子可以动身前往清溪源了。 罗竹汐微微勾唇,问了谢凛一句:“陛下提及此事?大皇子没有一口回绝陛下吧?” 谢凛只说:“父皇只是提了一嘴,似乎还在纠结人选,本殿只说了全听父皇吩咐。” 罗竹汐满意点点:“那就好,此事大皇子还真不能冲动,去与不去,都得三思。” 谢凛眉头微皱,不解问:“为何?” 女子眉眼微挑,只轻笑着开口:“长公主此举显然是在试探呢。依小女看,此事大皇子还是听陛下吩咐吧!” “试探? ?”谢凛摸索着茶盏,喃喃开口:“昭阳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 罗竹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对于半月谷遇刺一事背后之人,谢晏姐弟显然已经怀疑到另两位皇子身上了。 此番以自家人名义要谢凛或是谢晏去接他们回城,无非就是想看看两人的态度罢了。’ 与刺杀一事无关之人自然会乖乖听皇帝安排;反之,行刺一事的真正主谋,想通其中的关窍后,必然不敢贸然出京城。 原因无他,自己行刺未成,若他贸然出城,岂不是给了对方报复的大好机会。 毕竟,行刺之事在京城不好大张旗鼓,出了城就不一样了。谢霁遇刺,不也是在京师外吗? 但他也不能说不去,不然,岂不是会被对方认定是怕了、而龟缩京师不敢出城。 谢凛眉头皱的死紧,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小瞧了皇妹昭阳了。 他还在沾沾自喜,不会被人抓到尾巴时,他的好皇妹既然已经算计到这一步了。 咬牙道:“看来这昭阳,果然是本殿小瞧她了。” 眼下情况,他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谢凛还打算继续扩展羽翼呢,至少要成长到他一人足以抗衡另两方势力的地步,可不想这么早就和他的好三弟摊牌,以免生了意外。 罗竹汐却只是平静开口:“依小女子看,此事有解,既可扰乱了他们姐弟二人的视线,也可暂且保全大皇子。” 谢凛眸色微亮:“哦,不知罗小姐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 谢凛离开前,也算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本殿实在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罗小姐愿意与本殿走到一起?” 罗竹汐却只是笑道:“看来,大皇子是认可臣女了?” 谢凛勾唇,语气似带了几分玩味:“罗家二小姐、嫡出,罗御史之女,聪敏有加、八面玲珑,还是靖朝唯一的女学士‘枕竹先生’的关门学子。 罗小姐也是实打实的的高门贵女,如此看来,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 罗竹汐:“只是什么?” 谢凛眸色晦暗了几分,审视起了女子,开口道:“只是,罗小姐究竟为何会选择本殿呢?” 罗竹汐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在小女看来,大皇子是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子的人!” “小女所求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若小女助大皇子登了乘龙位,只希望大皇子有朝一日能将扶丘国吞并!” 说罢,罗竹汐眸色黯淡了些,又透着几分志在必得。 南宫紫宁不是说,她和霍清封联姻是为了两国好吗?不是说有姻亲关系存在 ,两国邦交才会稳固吗? 那么,她就要打破这一认知。 等扶丘国被靖朝吞并,她倒要看看,届时南宫紫宁还能说什么?除了承认自己无能还能说什么? 还有……欺骗了她的霍清封,她更要向他证明——联姻,并非是稳固两国邦交的好办法。 而她选择大皇子的原因也很简单,二皇子谢让,性子温吞、太不争不抢了些,赢面没有谢凛大。至于三皇子谢霁,有长公主在,又是那般桀骜的性子,轻易不会听她的。。 自然就只能选大皇子谢凛了。 …… 翌日。 大皇子谢凛和二皇子谢让一道出京师前往清溪源去接谢晏姐弟二人回城。 得知谢霁和谢晏均受了伤,康宁帝早已心急如焚,不过是请求自家人去接他们姐弟二人回城,康宁帝哪有不应的。 本想叫一位皇子去接,不过最后却变成了谢凛、谢让同去,康宁帝还只觉暖心,并未觉得哪里不对。 谢凛心中有些幸灾乐祸,原本以为自己破了皇妹试探的局,却不料,对方不按常理出牌。 距清溪源百里处,竟再次上演了遇袭被劫杀的桥段。 只是,这次被劫杀的对象变成了谢凛和谢让…… 第90章 自食其果 “公主,大半的人都出手了,两位皇子带来的侍卫基本都被缠住了。” 莫擎来报时,谢晏正在一处山头赏析着此刻山脚上演的刺杀。 只见莫擎找来的人已将谢凛、谢让带来的侍卫缠住,两位皇子被人墙护卫在中间,面上的讶异都不似作假。 皇家的人接连遇刺,谢凛和谢让同样讶异、同样愤怒,正因如此,很难看出两人的异常。 莫擎开口问:“眼下并不能看出什么,公主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谢晏眸光一转,先是问他:“你找的人靠谱吧?可别事后让人揪到了尾巴。” “公主放心,属下有样学样,找的是江湖中人,事后他们便会消失,各自去往天南地北。想揪住他们的尾巴,很难。” 且这事是他去办的,即使朝廷派人查到了眉头,也不会牵扯到长公主。 不过他要是能揪出此前行刺三皇子余下逃脱的人,朝廷中人勾结江湖人士,对大皇子谢凛可是致命一击! “那就好。”谢晏唇角勾了勾,摆摆手道:“那就让剩下的人也都上吧,好好招呼我那两位皇兄。” 使劲恐吓一番,性命垂危之际,他就不信背后那人不露马脚? ? “是。” 莫擎下了命令。 等找来的所有人手都出动后,谢凛和谢让很快被逼至绝境。眼见着侍卫被缠住,自己和谢让都被逼至不得不提剑自卫的地步,谢凛有有些急了。 “二弟,眼下我们被逼困至此,你且想办法啊。” 谢让性子温吞,并不会武,能勉强做到提剑自卫,也是多亏了平日里研习六艺时,握过几回剑。 大皇子帮谢让挡下一击后,急急质问道:“眼下情势严峻,容不得耽搁,你到底想出法子没有?” 看着乌泱泱激战交手的人,谢让却是摇了摇头,叹道:“不曾想这些人如此猖狂,竟敢接连对皇室中人动手。可我们带来的人手皆已在此,恕臣弟愚钝,眼下实在想不到什么脱身的好法子了。” “堂堂二皇子,也太无用了些。”谢凛边迎战边不满道:“既想不到法子,那你握剑的手就莫要再抖了,本殿可无法分神来护你。” “厮……” 说话间,谢凛手臂添了道口子,当然,谢让这边也没落下。 “主子……” 刺客一个劲儿围攻二人,一众侍卫显然有些挡不住了。 “主子,怎么办?”谢凛侍卫心腹焦急问。 谢凛咬牙切齿开口道:“先撑住!” 谢让这边却是企图与刺客谈话。 朝贴身侍卫吩咐说:“找到刺客头目,本殿有意与他交谈。” 侍卫有些难为情开口:“二殿下有所不知,这种刺杀团伙,极少有头目,只有背后下令之人。” 谢凛也嗤笑道:“二弟也太天真了些,这是刺客,眼下我们正被人行刺。你还想与刺客交谈,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 说话间,刺客又是一剑,削落了谢凛的衣摆,刺伤了其小腿。疼痛激的谢凛倒吸一口凉气,怒斥道:“该死!” 谢让也依然没落下,后背又添了道血淋淋的口子:“二殿下,您没事吧?” 谢让唇色泛白,身子有些踉跄,幸得贴身侍卫扶了把:“二殿下……” 谢让惨白着脸虚虚出声:“还好 ,还能坚持……” 见谢让一副虚弱样,谢凛轻嗤又不满,知指望不上谢让,自己又不想继续被困下去,便朝心腹侍卫使了眼色。 心腹侍卫心领神会,借着其他人的掩护悄然向后退去。 很快,山脚两侧又涌出一批人马,一上来便朝行刺的江湖人士攻去,首先解救出了谢氏兄弟。 更准确来说,是先救出了谢凛,顺带救出了谢让。 渐渐的,江湖人士落了下风,被迫从起初的纠缠转变为厮杀。 “公主,是大皇子。”看着越发混乱的场面,莫擎悠悠开口。 “大皇兄啊,还真是不出乎意料呢。”盯着谢凛狼狈的身影,谢晏眸色发冷。 后头涌出的人手率先救出了谢凛,而那些人手是哪儿来的呢? 显然,是做贼心虚之人害怕自己被报复,提前备下的人手。 谢凛为何会害怕被报复?显然,此前半月谷谢霁遇刺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或者说,去年冬至日,谢晏生辰那日裴云归曾遇的劫杀也是他。 可怜彼时的叶成礼帮忙背了锅。 “公主,要不属下去吧。”眼下谢凛身边护卫重重,寻常人想伤到他并不易。 “好,你去吧!”谢晏冷声吩咐,嚣张了那么久,也该让他的好大皇兄付出代价了。 谢晏先回了清溪源,一个时辰后,莫擎也回来了。 谢霁本要继续去装伤重,见来人是莫擎才又继续趴回了桌上。 瞟了眼莫擎衣摆上的血迹,懒懒开口:“如何了?可有替本殿报仇了?” 莫擎没理他,而是朝谢晏解释道:“属下虽借着暗器重伤了大皇子,却未能取其性命。” 此前谢凛找的人不曾留手,谢晏也跟莫擎吩咐了,不必留手。 若非护住谢凛的人实在太多,又要给江湖人士寻得一个脱身的机会,莫擎是真想取了那大皇子性命的。 “无妨,能将他重伤已经很好了。”她的大皇兄惜命的很,自然没有那么轻易被弄死。 又一个时辰后,伤势较轻的谢让也赶到了清溪源。 “昭阳。”谢让唇色有些发白。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谢晏惊诧出声。 谢让摆摆手道:“唉,皇妹有所不知,我和大哥也遇……” 谢让便将遇袭一事说与谢晏听,谢晏又惊又疑:“二哥,你莫不是在匡我吧?你和大哥不是来接我和三弟的吗?怎么也……” 谢让表示自己所言属实,又说谢凛伤重,不宜再奔波 ,暂时在沿途村户中养伤。 谢晏面上不显,心里却在仰天长笑:她的好大皇兄终于也是自食其果了。 应着谢氏兄弟都受了伤,眼下不宜赶路,谢晏等人暂且继续逗留清溪源。 裴府。 此次裴云归再度性命垂危,回城后,裴云归被按着仔细休养了几日,精神头伤势都已好转。 但这次不管他怎么拒绝,裴母都任由着林芷若晃荡到他跟前,顾名思义照顾他。 裴云归深受其扰,只好整日叫上自己妹妹贴身照顾着他。 裴云棠却有些偷起懒来了,致使夜里送宵夜时,只有林芷若一人进了裴云归房间…… 第91章 溜出府无果 “云表兄,芷儿来给你送宵夜了,晚间用膳时你用的不多,恐后半夜腹中饥饿……” 等林芷若走进房间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轻轻咦了声:“云表兄?云表兄?” 一番找寻,还是未发现裴云归的身影:“云表兄人呢?都入夜了难道还出……” 女子话音戛然而止,一道身影在烛火的映照下,贴着墙体缓缓倒了下去。 裴云归从门后走出,随手接住粥碗搁于桌上,垂眸看了眼地上的身影,眸色微变,很快抬脚离开了房间。 一路往后院走去,就在准备偷溜出府门之际,身后突然响起裴母冷冰冰的声音:“我儿这是准备去哪儿呢?” 裴云归脚步顿住,不曾想自己母亲突然出现,神色有几分懊恼。 转身唤了声:“母亲。” 裴母神色有些难看,又朝身侧的丈夫控诉道:“老爷你看,妾身没猜错吧?前不久才差点丢了命,这会儿又打算趁着夜色溜出去了。” 又看向自己儿子,怒其不争道:“裴云归,大晚上的,你又打算上哪儿去?” 裴父忙挤眉弄眼向自己儿子使眼色,奈何这会儿父子俩不在一个频道上,裴云归还认真疑惑发问:“父亲,您眼睛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裴父无语凝噎,默默在心里翻起了白眼。 今日这小子怎么回事?这般看不懂眼色? 裴母眉头蹙起,有些不满又埋怨的看向自己丈夫。 裴父只好打起了哈哈:“为父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倒是你这小子,大晚上不好好待房间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裴云归并未察觉出不对,只随口胡诌着:“不做什么呀,儿子就是整日待在房间里待的有些闷了,出来透口气……” “既然只是出来透气,那你为何还要让人帮你备好马匹?”裴母适时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话。 提及后门外的马匹,裴云归神色微变,但他还是假装不知:“母亲说什么马匹?儿子并不知。” 裴母冷笑:“不知?那还真是巧啊!白日里你的那位副将风信刚来探望过你,夜里他就牵着马匹出现在裴府后门外了?” “伤势还未痊愈,你又要去哪儿?”说到最后,裴母语气隐隐带上了薄怒。 见心思被拆穿,裴云归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正要开口:“儿子身为武将,身子骨要比寻常人好些,伤势恢复也就快些。 眼下儿子已无大碍了,且儿子有一急事需要处理,所以……” “有事?眼下你能有什么事?” 裴母神色越发不虞了:“别以为我和你父亲不知道,你不过是要去找长公主罢了。” 裴云归也不打算隐瞒,刚想跟父母亲说清楚 。岂料裴母一口驳了他:“不准去!你给我好好待在府里养伤,哪儿都不许去!” 裴母算是看明白了,只要牵扯上长公主,自己儿子就好不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 这次只为了护卫三皇子,自己儿子就身受重伤;若下次被护卫的人换成了长公主,那自己儿子岂不是真要豁出性命了。 “长公主是皇家公主,身边侍卫成群,不差你一个,你先养好伤再说。” 说话间隙睨了眼自己丈夫,裴父也开口劝了句:“你母亲说得对,且不说眼下你伤势未愈,就是长公主也不会一直留在清溪源,还是先养好伤吧。” 裴云归还想争取:“父亲,母亲,儿子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裴母突然眸色一凛,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抵上了自己喉咙。 “母亲,您要做什么?” “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吗?快放下。” 裴母神色坚定,只说:“有话道‘伤在儿身痛在娘心,’眼看着我自己儿子屡屡伤重,作为母亲,我的心里比谁都难受。 既然儿子百般不在乎自己安危,一心只想着旁人,甚至连父母家人都不顾了?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 裴母来了这么一出,裴云归只好先歇了去找谢晏的心思。 第二日,却收到了康宁帝的传召。 进宫后,裴云归才知道了谢凛和谢让前往清溪源时,也同样遇袭一事。 为防再遇刺客,康宁帝派出羽林卫去接谢宴等人回城。 又让裴云归协同刑部,彻查皇室子女接连遇刺一案…… 第92章 又惹了麻烦? 得了皇帝指令协同刑部查案,裴云归本想借此前往清溪源,却不想此次裴母态度强硬的很。 大夫说了要裴云归安心休养半月,时间未到,裴母不同意儿子再去奔波。刑部那边则是让裴父去走动,毕竟只是协同,也不必自己儿子亲力亲为吧。 自己夫人难得强势,裴父只好应下。 见自己兄长每天坐立难安,裴云棠好心开口:“哥哥就这么放心不下公主姐姐?要不要我帮你跑一趟?” 裴母不让裴云归去演武场,他只好整日泡在书房。斜睨自己妹妹一眼,只散漫开口:“你要做什么?” 裴云棠凑过去了些,嘀咕道:“我可以帮哥哥跑一趟清溪源啊,去看公主姐姐的同时顺便带个话,哥哥在京城可是念公主念的紧呐。” 原本只是想调侃自己兄长,却不料裴云归爽快应下了:“好啊,那就有劳棠儿跑一趟了,你放心,我会帮你打掩护的。” 裴云棠:“……” 小姑娘神色难看不虞,控诉道:“哥哥你变了,一颗心都扑在了长公主身上,心中再无我了。” 裴云归可不管她,推着人出了房间,苦口婆心叮嘱着:“拿上我的令牌去军营,让风信拨几个护卫给你,记住,到了清溪源,要第一时间将公主的近况书信于我。 还有,帮我转告公主,我不能亲自前去的原因。最后别忘了告诉公主,你哥哥我已知错,往后定会惜命不会再犯,还请公主原谅。” 小姑娘却是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兄长:“我的好哥哥,你好歹也是执掌十多万裴家军的人,即使对方是长公主又如何?就不能偶尔有点骨气吗?” 男人却满脸不在乎。 “骨气?什么是骨气?能让公主消气吗?” 裴云棠:“……”没救了,这个哥哥彻底没救了。。 裴云归催促着她:“行了,你快去吧,记得要第一时间将殿下近况告知我。” 皇家子女接连遇袭,裴云归又不知谢晏的动作,实在是有些担心了。 裴府侍卫没有拦她,裴云棠带着兄长的叮嘱顺利出了府。 等裴母回过神来,裴云棠早已溜出了京城。 …… 另一边,罗府。 罗竹汐看着手中信件,暗骂了声‘蠢货。’ 信上所言正是谢凛遇袭伤重一事。 罗竹汐摇摇头叹道:“堂堂大皇子竟这般沉不住气。” 没有任何证据端倪,长公主还能真杀了他不成。这下倒好了,对方一番试探就着急露了马脚,还被将了一军,双方的恩怨就差没有摆到明面上了。 皇子间为争储暗里交手也就罢了。眼下康宁帝还健在,将各中手段摆到明面上来非明智之举,恐还会惹得康宁帝不悦。 思及此,罗竹汐当即书信一封…… 两日后,裴云棠了清溪源。 见到谢晏才有些扭捏开口:“见过长公主。” 谢晏笑着唤她入座:“于我不必多礼,坐吧。” 见她一直低头垂眸不语,手中还紧绞着衣摆,谢晏挑眉轻笑出声:“这是怎么了?竟还与我生分起来了。” 裴云棠呼出一口气,开口时带了几分懊恼之意:“公主姐姐,棠儿之前对你态度不好,真的很抱歉,你别生棠儿的气好吗?” 谢晏却完全不在意:“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行了,别耷拉着你的脑袋了,抬头!” 小姑娘抬起头来,悻悻出声:“棠儿之前说话急了些,公主姐姐不生气?” 谢晏边示意她用茶点,边随口应着:“我知晓你是担心你兄长,此事本就是我们姐弟欠你哥哥的,你替你哥哥发点小脾气也是应该的。” 见谢晏不与她计较,小姑娘面上又恢复了笑容:“公主姐姐真好。” 说话间还不忘自己兄长的叮嘱,立马书信一封准备传给兄长。 刚提笔才想起来问:“公主姐姐,你的伤已经没大碍了吧?” 谢晏点点头。 “听说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来清溪源路上也遇刺了,公主姐姐没受波及吧?” 谢晏又点点头。 待裴云棠合上书信传出去,才将兄长的叮嘱说了出来:“公主姐姐,哥哥让我带几句话给你。哥哥说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往后一定会惜命的,他只求公主姐姐不要再生气了。” 她还说自己兄长想溜出府无果,整日茶饭不思,只将自己关在书房…… 谢晏只是一笑揭过,听闻裴母的做法,却是十分赞同。裴云归是该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了。 康宁帝派来的飞羽卫也已抵达清溪源,谢晏打算翌日归京。 裴云棠便提出想去前头的清水镇赏玩。 清溪源连着清水镇,自清溪源的溪流流淌过清水镇,小河两岸杨柳依依,倒给清水镇添了道风采。 前两日听路过的百姓谈论,清水镇一富商员外要嫁女。不仅要开三天三夜流水席,还会出资举办灯会,只为女儿的婚事能办的更喜庆些。 谢晏她们去的巧,竟真遇上了灯会。 裴云棠兴奋道:“公主姐姐,这里有孔明灯,还有河灯,我们去挑一盏吧!” 小姑娘兴奋的紧,跑在前头,等她越过熙攘的人流,转身才发现自己与谢晏走散了。 她一路朝前走去,眼见小河边扎堆放河灯的女子,自己也想去放上一盏。 等她踏上石桥欲买盏河灯时,刚好遇见一小摊主正被人刁难。摊主是一位带着两三岁小孩的年轻母亲。 母女俩身上的衣服有许多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人家。母女二人正被几名恶霸围住摊子收所谓的保护费。 年轻母亲不依,眼见恶霸就要动手,裴云棠没多想便冲了过去。 抬手拦在母女二人前厉声质问:“住手!你们做什么?欺负孤儿寡母,你们几个大男人也好意思?” 通过周遭百姓的议论声,裴云棠已经听出了这位年轻的母亲是位寡妇,她的丈夫在一次意外中逝世,独留她带着女儿讨生活。 她一女子独自带着女儿过活本就不易,还要被恶霸找理由勒索,当真没天理? ? 几名恶霸嬉笑着:“哟,哪儿来的小姑娘?要替她们母女出头?” “小姑娘,哥儿几个告诉你,替人出头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裴云棠丝毫不退,一直挡在母女二人前头:“你们来收保护费?” 恶霸头头痞笑着点点头:“是啊,怎么,小妹妹要替她们交?” 裴云棠眉晏冷硬了几分,一字一句道:“我朝律法根本没有哪一条是要向小摊贩收保护费的,分明是你们在作恶谋私。 若不想吃牢饭,我劝你们赶快离开,往后别再行恶了。” 听见小姑娘的话,恶霸们却是轻飘飘一笑,还说了他们上头有人,不怕吃牢饭的话。 再次示意年轻母亲交保护费费,见她直摇头不肯交,便一把拽过了小女娃。 裴云棠立马出声制止:“住手,你们要做什么?她只是个孩子。” 小女娃儿母亲也急声道:“妞妞……!” 小女娃也害怕的哆嗦着身子哭了出来:“阿娘……” 见裴云棠衣着不凡,气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恶霸们不敢对裴云棠做什么。 只随口道:“小姑娘,此事与你无关,奉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话落,小女娃落到恶霸手里成了筹码:“听好了赵彩香,要么交保护费,要么拿你自己来……啊……” 话音未落,抓着小女娃的恶霸突然痛呼一声。只见裴云棠狠狠一脚踹在了男人下体,在男人痛呼的间隙将小女娃抢了回来。 将小孩儿塞到其母亲手里,又将身上的钱袋给了母女二人。 开口道:“这小孩儿太瘦了,寻了时间给她买点好吃的,现在快走!” 年轻母亲还在踌躇着:“贵人,可是您一人该如何脱身?” 裴云棠只说:“你们先走,我有朋友在附近,不会有事的……” 可她话音刚落,却被一恶霸狠推了把:“你个小娘们,竟敢踹我们五哥,你死定了!” 恶霸凶神恶煞的逼近她,想抓了她给‘五哥’出气。 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很多,却无人敢站出来帮裴云棠。 裴云棠被推的往后踉跄,却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在一众害怕远离的百姓中,只有被她撞到的男子半步未退。 裴云棠抬头,蹙眉咦了声,才反应过来这人她见过。 此前在天水城,她曾被歹徒追赶,不正是眼前的男子救了她吗? 当时她还感慨,那人剑眉心目、神采奕奕,有种异于中原男子的隽秀清逸。不曾想二人又再次遇上了。 “是你,好巧啊!”裴云棠率先出声。 男人似乎还在反应。 裴云棠提醒他:“之前在天水城码头,你曾帮过我。” 男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崴了脚的小姑娘?” 裴云棠使劲点头。 恰巧这时,恶霸的辱骂声紧随而至:“你个小娘们儿竟敢使阴招踹老子,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又惹了麻烦?” 男人扶起裴云棠,语气平静无波却夹杂着几分冷意。 第93章 萍水相逢的恩情? 待裴云棠站稳身形,才愣愣点了点头。 恶霸的辱骂声还在持续传来:“继续跑嘛,你个小娘们,敢惹我们五哥,你死定了。” “五哥,我瞧着这小娘们生的还不错,要不弄回您府上吧。” “我看可以……” 男人神色冷凝,悠悠开口问小姑娘:“要帮忙吗?” 裴云棠再度点点头:“可以吗?” 男人轻笑一声,随手将小姑娘拉到了身后。 正抬手叫嚣的恶霸冷不丁迎上男人冷峻的眸子,心中没来由的犯起了怂意。 实在是男人生的健壮,人高马大的,加之双眸泛着冷意,习惯欺软怕硬的恶霸也底气不足:“这位兄台,此事与你无关,还请你莫要……啊……” 恶霸话音未落,便听得咔嚓一声,骨节脱臼的声音接连响起,随后只见男人轻飘飘将几名恶霸统统丢进了河里。 噗通声一声接一声…… 随后才转头看向小姑娘,开口道:“好了。” 就这么一扭一提就可以了? 裴云棠面上闪过诧异,回过神来后又忙向男人道谢:“你又帮了我一次,真是谢谢你了。” 男人只说‘举手之劳’而已,看起来并未放在心上。 对方两次相帮,裴云棠有心道谢,便提议道:“多谢你屡次相帮,我看今日灯会上有不少零嘴吃食,不如我请你吃东西吧?” 男人摇摇头,只说自己刚刚用过饭食了,暂时吃不下。 看见满街的花灯,裴云棠又提议道:“今日灯会,大家都在放花灯祈愿,不如我送你盏花灯吧,可以用来祈愿的。” 反正自己也打算放花灯,不过多买一盏灯而已,就当还了这萍水相逢的恩情吧。 走下桥寻了处卖花灯的摊贩,裴云棠要了最贵的两盏灯。 等摊主说两盏最贵的花灯要二两银子时,正打算掏出荷包付钱的裴云棠却愣住了。 遭了,她的荷包刚刚给出去了,这会儿她身无分文啊。 裴云棠试图跟摊主沟通,想问问能否等人送银子来再给:“那个……这位大哥,我的钱袋掉了,能不能等会儿……” 却见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头顶阴影盖过,男人伸手付了钱:“用我的吧。” 裴云棠懊恼的垂头,轻声嗫嚅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忘记我没钱了……” 不过二两银子,男人倒不在意:“无妨。” 随后二人又走到一旁,提笔在花灯上书写心中所想。又走到桥上,松开手中花灯,目送花灯缓缓升空。 花灯离手之际,裴云棠好奇瞟了眼身侧男人放飞的花灯,似乎瞟见了‘天’‘靖’二字。 心中不禁狐疑,靖是指靖朝吗?,不知他的夙愿是什么? ? 放完花灯,瞧见后方的谢晏寻了过来,裴云棠便跟男人道别了。 至少眼下,她只当和男人是一场萍水相逢。 “棠儿,你跑哪儿去了?没事吧?”谢晏慌忙寻过来着急开口问。 街上人群熙攘,小姑娘可不能在她手上出事。 眼见男人走远,裴云棠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我没事,但有件事,我觉得需要公主姐姐出手诊治。” 裴云棠将恶霸向讨生活的小摊贩收取保护费的事说与谢晏听。 谢晏眉眼冷凝,只说:“那便走一趟县衙吧。” 虽说天下之大,这种事不可能完全杜绝,不过眼下既然遇上了,那便管上一管吧。 裴云棠还在说着:“我听那恶霸头头说,他在京中有大官撑腰,公主姐姐若管了这事,不会得罪那大官吧?” 谢晏只是轻笑一声:“那你觉得,哪位大官会为了那恶霸,来得罪我这长公主呢?” “也是。”想起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小姑娘深以为然点点头:“公主姐姐背后的人可是当今圣上,谁敢得罪呢?” 彼时她还不知,这恶霸实则与裴氏一族脱不了干系。 长公主当夜莅临清水镇县衙,县令慌忙迎接。得知谢晏的来意,不敢怠慢,连夜将几名恶霸下了狱。 恶霸家中人想使银子将人弄出来,这时候县令哪还敢贪银子,只说项五等人欺男霸女,扰乱治安,依律法必定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又连夜贴了布告,小摊小贩讨生活,不需要交什么保护费,若有人再犯,百姓们可以到县衙报案。 见县令处理的还可以,谢晏才于夜色中离开了县衙。 此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并未能掀起波浪。翌日,飞羽卫护卫着几位皇子公主回了京城。 大皇子谢凛和三皇子谢霁看起来受伤最重,还做不到下床或是行动自如,也受不住颠簸。回城的队伍脚程便慢了些。 马车里,装病的谢霁正嗑着瓜子儿,懒散开口问:“皇姐,再走下去就没机会了,我们不做什么吗” 他的意思是说,回了城机会就少了,要不要在外头送他们的好大皇兄一程? 思及谢晏试探的结果,少年双眸划过一丝冷意。他是真没想到,他的大皇兄竟如此按耐不住,着急要取他性命了。 既如此,他自然也要回敬一番才是。 谢晏摇了摇头:“此事暂时到此为止,即使你心中不爽,眼下也不能冲动。” 少年不解:“为何?可是他自己先来招惹我的,我可不怕他。” 谢晏睨了眼马车两侧的羽林卫,认真给他分析着:“你当羽林卫是摆设呢? 眼下父皇还健在,若是你们兄弟为争储欲取对方性命之事落入父皇耳中,定会惹的父皇不虞。明面上还是得先维持着平和。” 康宁帝子嗣不算太丰,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兄弟三人为了储君之位、争的头破血流了,刀剑相向了。 这也是为何康宁帝一直未册立太子的原因。 谢霁本就是康宁帝最喜爱的儿子,这种时候谢霁去触犯自己父皇的逆鳞并非明智之举。 少年苦恼道:“我差点被自己兄长算计丢了性命,难道,这口气只能这么咽下了吗?” 谢晏只告诉他:“若想争那个位置,审时度势的忍耐,是必修课。” 不过,最后还是补了句:“不过嘛,明面上保持平和就行,暗地里出出气也不是不行……” …… 京师某间首饰铺子。 林芷若正在挑选首饰,便被一侍女几句言语请走了。 到了茶楼雅间,林芷若才疑惑开口:“罗二小姐,约见我的是……是你?” 罗竹汐边请对方入座,边笑着开口:“正是小女,林姑娘请坐。” 林芷若拧着秀眉,狐疑着坐下。正想开口,对方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我知道林姑娘对裴将军的心思,能帮林姑娘出谋划策、得到裴将军的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第94章 心思 林芷若神色闪躲,在外人面前并不愿将自己的情意表现出来。 便装起了啥:“罗小姐此话何意?倒让人有些疑惑呢?” 罗竹汐笑笑,只是抬眸静静看着对方,悠悠开口:“林姑娘当真对裴将军无意?” 说罢摇头惋惜,作势就要离开:“看来是小女会错林姑娘的意了,既如此,那便罢了。” 说完就要离开。 林芷若却咬紧了薄唇,心中的渴望实则浓烈,见人要走也不装了,连忙起身叫住了罗竹汐:“罗二小姐留步。” 罗竹汐莞尔一笑,才又施施然坐了回去。 便见林芷若半垂眸,别扭的朝她开口:“罗二小姐是说,有法子帮我得到云表兄?” 罗竹汐笑着开口:“也不敢说绝对,但有个法子,兴许林姑娘可以一试。” 林芷若眸中迸发出一丝光芒,也彻底不装了,连忙问:“是什么法子?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和林表兄在一起?” 看着林芷若兴奋又期许的模样,罗竹汐顿时有几分同情,她看的出来,女子眼中迸发出的爱恋是真切的,只是可惜,男人却丝毫不在意。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 也曾满心期许的喜欢了一个男人半生,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心中憋闷,不忿极了。 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要那些造成这个局面的人付出代价。 臂如当初提议清封哥哥去支援临丘的长公主和裴云归,臂如横刀夺爱的南宫紫宁,又臂如下了圣旨的当今圣上…… 思及种种,罗竹汐眸色冷了瞬。最后才说出了自己的建议:“林姑娘若是想做将军夫人,不若先摒弃身份观念,先成为裴将军的人。” ‘先成为裴将军的人’几个字她说的暧昧了些,林芷若心思微转,明白话中意思后瞬间红了脸。 “难道罗小姐的意思是……” “生米煮成熟饭。” 林芷若面颊染着红晕,垂头低语:“这样做真的好吗,云表兄他会不会讨厌我?” 罗竹汐却将事情剖析给她看:“以你和裴夫人的关系,只要你们二人真的……不管事实如何?想来裴夫人也会让你嫁给裴将军的。 至于夫妻关系,大可以婚后慢慢磨合,怕就怕你连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几句话,林芷若心中已开始动摇。她知道罗竹汐说的不错,只要自己和云表兄有了夫妻之实。姨母是不会放任她不管的。 可是:“若我二人有了夫妻之实,云表兄还是不愿娶我呢?” 她不得不承认,裴云归是个固执深情之人,她不敢确定二人有了关系,云表兄就一定会娶她。 罗竹汐却说:“至少你做过她的女人,你们也曾有过短暂的快乐,这不好吗?总比困于不可得之物,一辈子不甘心好多了吧。” 林芷若心中挣扎又动摇,她知裴云归不喜她,若他们二人要……势必只能使些手段,可那样…… 提点了两句,罗竹汐便准备离开了,林芷若却突然叫住了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罗小姐,我们二人并未有交集,今日为何会与我说这些?” 罗竹汐也不掩饰自己来意,半真半假开口:“ 我与长公主有恩怨。” 一句话足够解释自己的行为了,况且她知道林芷若也不喜欢谢晏,岂不正中下怀。 …… 皇宫御书房。 康宁帝正围着谢晏紧张查看:“此番你三弟遇袭相救,皇儿没事吧。” 谢晏摇摇头:“父皇放心,儿臣只是手臂受了点伤,早就恢复了。” 康宁帝:“不可懈怠,还是宣了御医来给你瞧瞧。” 一旁的高公公极有眼力见儿。唤了内侍去太医署,很快便有太医过来了。 太医一番检查,确认谢晏无大碍后,康宁帝才松了口气:“皇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随后才在谢晏的陪同下分别去看了谢凛和谢霁。 夏皇贵妃守在谢霁榻前,握着儿子的手有些微颤意。儿子遇刺的消息传来,夏皇贵妃心急如焚,奈何她出不得宫,只好日日在佛祖面前祈祷儿子能平安。 这么些年她不争不抢,连带着教育儿子也是一样。可未曾想,即使她不争抢,还是有人不愿放过自己儿子。 “母妃,儿臣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了。”谢霁大喇喇躺在榻上,这会儿倒没了伤重的模样。 夏贵妃突然问了句:“你们姐弟逗留清溪源多日,是否已经知晓对你出手的是何人?” 少年不想让母妃担心,还想打马哈眼:“儿臣不知道,父皇不是派了刑部的人去查吗?向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 “霁儿,是母妃错了。”夏皇贵妃突然开口。 谢霁微愣:“什么错了,儿子不懂母妃的意思?” 夏皇贵妃向来清宁的眸子带了几分恨意:“身为皇家子嗣,也许有些东西你是无法避免的。你想要那个位子,母妃该帮你的。” 总好过被人去针对算计,还险些丢了性命。 谢霁明白了母妃的意思,便将自己和大皇兄之间的恩怨说了出来。 背后寒意升起,听闻儿子被他兄长害的一度重伤濒死,夏茵终于下定了决心:“儿子,你既想争,那母妃便帮你。” 眼见自己母亲终于想通了,少年有些兴奋:“太好了母妃,您终于想通了。” 说着立马从床上弹起就要下榻,殿外却突然响起内侍的通报声。又慌忙躺下,做出一副伤势未愈的模样。 康宁帝本来还想罚他一声不吭就跑去参军的事,眼下看他虚弱模样,到底没再斥责他,还顺带夸了句:“剿匪一事做的不错。” 借着又去看了大儿子。 谢凛伤势还很严重,又思及皇后的叮嘱,也开始卖起惨来,既连起身见礼都做不到。 一一看过两儿子后,康宁帝神色有些难看,又给刑部的人施加了压力,要求尽快理清案件。 奈何刑部派出去探查的人一无所获,那些刺客突然凭空消失了,硬是一点儿消息都查不到。 刑不得人便几番登裴府的门,想着裴云归亲历刺杀,应该会有追查方向。裴被裴母以儿子伤势未愈挡了回去。 就连谢晏去了,也不被裴母待见。 “我儿还在养伤,不知长公主到访有何贵干?” 第95章 长公主来过 “父皇知晓裴云归拼死相救三弟,拨了赏赐,命本宫送来裴府。” 谢晏侧身,身后跟着一排送康宁帝陛下赏赐的内侍。 见裴母似乎神色不虞,谢晏知道她在恼裴云归因她们姐弟受伤一事。 再开口时语气软了些:“不知裴云归恢复的怎么样了?本宫也想见见他,裴夫人,本宫能进去看看他吧?” 裴母依然神色冷凝,即使谢晏没对她摆长公主的架子,她的脸色也依然不好看:“我儿命大,眼下正在恢复,就不劳长公主费心了。” 说话间睨了眼内侍手里的东西,只说:“至于陛下的赏赐,臣妇认为本就是我儿该得的,倒有劳长公主亲自跑一趟了。” 这话里的意思…… 谢晏笑笑:“裴夫人的意思是 ,不打算请本宫进去坐坐?” 裴母却只说:“不敢,只是今日家中一族老过寿,只是老人家不喜声张,府上只请了族中亲眷,并没有请外人。” 这话意思是说,谢晏只是外人,不打算请她进去了。 对方都这样说了,谢晏自然不会死皮赖脸,便退了步,只说:“既如此,那本宫便不进去了。 不过本宫有话想同裴云归说,可以让裴云归出来见一面吧?” 见谢晏退让,裴母先前的顾忌少了些。对方是长公主又如何?对自己还不是客客气气的。 却是更不肯退让了:“今日可能要让长公主白跑一趟了,我儿伤势刚好了些,族中老人惦记着他,他这会儿正在老人跟前陪着说话呢。 老人家过寿,臣妇也不好扰了老人家的兴致不是。” 拒绝的意味算是很明显了,见裴母一再拂了长公主的面子,身后跟着的侍卫都替她捏了把冷汗。 他们这些宫中伺候的人,可是见识过皇帝对长公主的疼爱的,不成想一介臣妇竟敢接连拒长公主于门外。 谢晏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垂头低笑出声,只是笑声不再如此前那般随和:“裴夫人,本宫希望你清楚,本宫待你和气,,只是因为你是裴云归的母亲。” 她并不是会低三下气的人。 说话间敛了神色:“本宫今日来,就是想见裴云归一面,可裴夫人似乎不太乐意?” 意识到谢晏语气渐有不虞,裴母连忙垂眸请罪:“还请长公主恕罪,实在是今日府上请的都是自家人。” 谢晏有些被气笑了:“裴夫人,本宫就想见裴云归一面,不行吗?” 裴夫人:“之前我儿伤重时,长公主不是都不愿去看一眼吗?如今我儿伤势稍缓,长公主何必再费心呢?” 谢晏有瞬间的哑然。 默了瞬,才开口道:“之前的事,是本宫不对,本宫今日来,就是想跟裴云归致歉的……” “不必了。”裴母态度强硬起来:“长公主,您就不能放过我儿吗?” 谢宴微愣:“裴夫人,本宫有些不懂你的意思?” 裴母像是豁出去了,突然激烈控诉起来:“长公主,您别觉得臣妇什么都不懂,有些事,臣妇看的真真的。今日就算冒着得罪公主的风险,有些话臣妇也要一吐为快 这次我儿受伤,多少与你有关吧?还有前次冬至遇袭,若不是为了赶回京城为你庆生,我儿也不会受伤。臣妇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我儿和长公主沾上,身边的危险就少不了。 所以长公主,若你真是对我儿有情意,就不能放过他吗?” 一通控诉抱怨,裴母实则心中惶恐不已,生怕谢晏发火怪罪。 可她抬眸时,却见谢晏神色落寞,怔在了原地。 半响才又听她吐出几个字:“裴夫人要本宫离裴云归远些,这事,他知道吗?” 裴母心里打鼓,却只说:“臣妇是为了我儿好,他不会怪我这个做母亲的。” “裴夫人确定……” “姨母,厨房那边都完事了,可以开席了。” 谢晏还想说什么?林芷若突然跑出来打断了俩人的话。 见到谢晏明显一怔,只不情不愿见了礼:“见过长公主。” “姨母,不是说今日不请外人吗?”林芷若说话间打量着谢晏,似乎在不满她的不请自来。 “都要开席了,姨父让芷儿来叫你,我们进去吧。” 裴母也不想再多说了,再次虚虚行了礼,只开口道:“实在对不住了长公主,实在是今日府上没有宴请他人。” 裴母这是赤裸裸的要将谢晏拒之门外了,一旁的林芷若得意的无声笑笑。 谢晏也懒得再多言了:“行吧,今日算是本宫叨扰了。不过裴夫人,有句话本宫要提醒你,裴云归他有自己的思想,有些事,你不该替他做决定的。” 说罢,朝身后的内侍摆摆手,转身便离开了。 裴母还欲说什么,被林芷若拉着进府了。 “姨母您就别担心了,云表兄的伤势已经好了,芷儿刚刚还看见他在陪族中弟兄饮酒呢!” 想起自己刚刚那些话,裴母心里却还在打鼓:“芷儿,你说长公主该不会怪罪下来吧。” 林芷若:“不会的,长公主什么身份呢?应当不屑跟我们计较吧?” 裴母被拉着进屋,也没再多想了,想起儿子 又蹙起了眉头:“你说云归他饮酒了?” 林芷若神色闪躲,只说:“云表兄的伤势不是已经好了吗?少饮点酒没事的。” 她自然不敢说,那酒是她送到裴云归手上的,裴云归听到自己母亲终于不再限制他吃食了,还兴奋得很。 眼下裴家如日中天,裴云归前景又很不错,族中子弟都来寻他饮酒。酒过三巡,裴云归有了醉意。 林芷若主动提出要送他回房间,她一直跟在裴母跟前忙前忙后,裴母心中欣慰,自然也乐见他二人在一起。 “云表兄,芷儿送你回房吧。”林芷若要去扶脚步踉跄的裴云归,被裴云躲开。 “不必劳烦,我去歇会儿便好。” “那芷儿去给你煮碗醒酒汤吧。” 林芷若非要跟过去,裴云归自顾自往院中走去,踏进院门后,只见林芷若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裴云归唤了丫鬟来,答应母亲养伤半月也已做到,很快便出了府门。 门房的人见着他,多嘴了一句,提及谢晏白日曾来过的事。 裴云归神色一滞:“你说什么?今日长公主来过?” 门房的人点点头:“此事夫人也是知道的,还与长公主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裴云归心中隐有不安,追问之下知晓自己母亲和谢晏的谈话后,心中的不安加剧,急忙往公主府赶去…… 第96章 别推开臣好吗? “劳烦通禀,裴某求见长公主。”自裴府离开,裴云归很快策马至长公主府。 以裴云归的身份,公主府的侍卫直接将人放进去了。 殿下今日主动去找他了,本该是欣喜之事 。可想起自己母亲说的那些话,裴云归心中忐忑难言,殿下还是因他受委屈了。 再顾不得其他,进了公主府便直奔内院。 “裴将军,你怎么来了?” 吟秋端着一盅甜汤经过,见裴云归急匆匆的模样问了句。 “吟秋姑娘,殿下呢?我有话想同殿下说。” 吟秋看了眼长公主寝屋的方向,面对裴云归脸色却不太好:“都入夜了,裴将军还来公主府,得到裴夫人的同意了吗?免得又被裴夫人认为是我们长公主不愿放过裴将军呢?” 吟秋的言外之意,裴云归自然听懂了,他的语气带了歉意:“我知道,今日之事是家母不对,我这会儿过来就是同长公主解释的,吟秋姑娘,殿下是否还未歇下?” 吟秋真是替自家主子鸣不平:“裴将军,您应该知道,长公主对您母亲客气,只是因为她是您母亲,并非公主怕她。 今日裴夫人一再拒公主于门外 ,实在过分了些。还说了那般令公主难过的话,您应该好好同裴夫人说道说道。” “殿下她……很难过吗?”听了吟秋的鸣不平,裴云归心中泛起心疼。 吟秋指了指手中的甜汤,开口道:“公主白日从裴府归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奴婢才想着做盅甜汤给公主暖暖心。” 以往谢晏心情欠佳时,就喜食甜汤宽慰心灵。 裴云归接过甜汤:“给我吧,我去给殿下送进去。” 长公主寝屋外,裴云归还是先敲了敲门。 “吟秋,甜汤好了吗?还敲门作甚?你直接送进来啊……”知夏嘀咕着来开门。 见着来人微愣:“裴将军?” 裴云归点点头:“知夏姑娘,殿下还好吗?” 看了眼闷声趴伏在小榻上许久的主子,知夏摇头叹息:“今日公主去过裴府了,裴将军知道吗?” 裴云归点点头,见状知夏才侧身退出了房间。 寝屋内,谢晏趴伏在小榻上,双眸呆滞无神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只淡声开口:“本宫没胃口吃什么甜汤,先搁着吧。” 身后的人没出声,而是扫了眼屋内,取过一旁的披风动作轻巧给榻上的人盖上。 “初秋的风还是有些凉,殿下莫要受凉了。” 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榻上的人才动了动眼珠子,半侧过身子出声:“裴云归?今日不是给你们族中长辈庆生吗?怎么有空来长公主府了。” “抱歉,殿下。”裴云归缓缓在榻前蹲下身子,满目歉意:“今日臣是真不知道殿下来裴府寻过臣了,臣还以为殿下……”还没气消呢? “臣没想到母亲会同殿下说那些话,但殿下应该明白臣的?母亲所言,并非臣之所想。” 男人注视着对方的眸子带着期盼,他希望谢晏能懂他。 “我知道。” 谢晏回望着他笑了笑,裴云归心头刚松一口气,却又听她继续开口了。 “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母亲所言有理。” 男人眸光黯了下去。 谢晏还在说着:“我们必须承认 ,你母亲说的是事实。此次清溪源遇刺,你伤重确实与我有关。 还有前次冬至日,你在归京路上遇袭,归根结底也与我有关。” 还有前世,裴云归出征惨死,也与她有关。谢晏忽然觉得,自己于裴云归而言,似乎只是煞星。 与自己有了牵扯后,裴云归真挺惨的。 她终于还是开口了:“裴云归,要不你就听你母亲的话,离我远些吧。以你裴家嫡子的身份,以你自身才能,只要你想,你必将有一番大作……” “殿下,臣不懂,你突然与臣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男人突然打断了谢晏的话,神色落寞,语气低沉:“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难道殿下还不懂臣的心意吗?” “今日母亲说了让殿下难过的话,这事是臣没处理好,殿下放心,臣回去后会再次同母亲说清楚的,不会再让殿下从母亲那里受委屈。 可殿下应该了解臣的,母亲说的话并非臣的本意,臣生怕殿下误会,才夜赴公主府来解释。殿下,请你相信臣的心意,别再说那些气话了好不好?” 说话间,男人握着女子的手贴上了自己心口处,两人一同感受着心脏的炽热。 “若殿下推开臣,臣这里会很难受的,所以殿下,别推开臣好吗?” 男人一双眸子炽热,又满是希冀。 对上这般眸子,谢宴一时愣住。 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是垂眸抽回了自己的手。 “可是你别忘了,你是裴府的嫡长子,家中对你是寄予厚望的……” 第97章 殿下不信臣的决心吗? 裴云归不肯放任大掌中的柔荑抽离,又微微使力握紧了女子纤细玉手,玉手再次贴上了男人起起伏伏的心口。 “家中是否对臣寄予厚望,分明与臣亲近或远离殿下无关,殿下,你别混淆视听。” 顿了顿,男人才又深深望着谢晏继续开口道:“殿下,你可感受到了?臣的这颗心在踊跃跳动,但它还在越跳越快,而它这般没有章法的乱撞,只因殿下。” 求得重来一次,这颗心又再次跳动,完全只因他倾慕的姑娘,只因昭阳长公主谢宴啊。 裴云归一直觉得,神佛是在前世听到了他固执的祈求,才允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而他的心,他以为殿下是懂得的? 男人双眸汹涌炽热,既让谢晏一时不敢直视对方,眸子动了动,有了躲避意味。 “你……你先放开。”她只觉得对方的胸腔有些烫手,想抽回自己的手。 “臣不放。”裴云归却突然固执起来:“除非殿下不再生气了。” 谢晏突然轻笑出声,有些无奈道:“行行行,我不生气了,你能先放开我了吗?” 闻言,男人才不情不愿松了力道:“殿下没骗臣吧?是真的不气了吗?” 谢晏翻了个身,好让自己侧躺在小榻上舒服些,才半撑着脑袋开了口:“我不是与你说了吗?我理解裴夫人说的,并没有要怪她。” 她只是觉得裴夫人说的对,不免反思了下自己而已。 裴云归却还在追问:“那上次遇袭的事呢?臣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之处了,殿下能不气了吗?” 谢晏摇摇头,叹道:“不,那件事应该是我同你道歉的。我知道你会那般做的原因,你受苦了,当时我不该赌气不去看你的。” “那是臣自己的选择,殿下和三殿下都不必自责的,” 裴云归起身端过甜汤,准备侍奉谢晏饮下:“臣知道殿下今日情绪欠佳,吟秋姑娘做了甜汤,殿下用点吧。” 说着,舀起一勺甜汤送至谢宴唇边:“殿下尝尝。” 谢晏想说自己来,男人执意要喂他,拗不过只能由着他喂了。 “殿下觉得如何?甜吗?” 谢晏细细品味,却并不觉得这碗甜汤有多与众不同,只随口应了句:“嗯,挺好的。” 但她心中还有话想说,见男人动作慢吞吞的来喂她,便直接端过汤碗一口闷了。 裴云归眉头微蹙:“慢些,殿下……” 一口闷完,擦了擦唇角,谢晏才郑重开口:“裴云归,今日回府后我想了很多,有些心里话,想同你说。” 裴云归眉目温顺,只说:“嗯,那殿下先听臣说?” 谢晏眉眼微挑,示意他先说。 实则裴云归还想说的是自己母亲的事:“殿下,臣知道母亲此前在清溪源也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臣先代母亲致歉。至于母亲那边,回去后臣会好好同母亲……” “不必了。” 谢晏眸色微动,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说了,我理解裴夫人爱子心切,有时才会言语激动了些,你莫要因我同自己母亲起争执了。” 裴云归微愣 ,才又笑着开口:“母亲到底与殿下说了什么?既还让殿下维护起来了?” 可接下来谢晏说的话,却让男人激动起来。 只听谢晏开口道:“裴云归,这一路走来你都在偏向我、迁就我,处处为我着想,可正因如此,有些话我更该提醒你。” 明知她说了对方会不高兴,谢宴还是开口了:“你别忘了,你是裴府子弟,往后别再不管不顾一头扎在我和三弟的事情上了,也该念及家人,多听听他们的话。” 裴母有句话突然点醒了谢晏,她是真的有些怕了,怕裴云归与她牵扯过深,自己会害了他。 若两人适当保持距离,会不会好些呢? 男人搁下碗勺的手一顿,不解问:“殿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倒让臣有些糊涂了?” “不,你懂我的意思对不对?” 谢晏摇头叹道:“你与我牵扯过深,会让你家里人担心的,要不我们往后……” “我们往后要怎样?” 裴云归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殿下是否想说,为了让臣的家里人安心,往后我们最好保持距离?只因臣的母亲说,臣多次性命有虞,是因为臣和公主走的太近了?” 男人突兀低低笑出声,笑里却带了几分凄凉:“枉臣以为,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公主是懂臣的?可原来,始终自作多情的只有臣,原来,公主不曾相信臣啊?” 是不相信他,想陪她排除万难,一路走下去的决心吗? 见男人神色凄凉,谢晏心口莫名一痛,忙想开口解释:“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不相信你的。” 裴云归却罕见的退后了,不住的摇头:“那殿下是什么意思呢?臣将一颗心奉上,将决心奉上 ,只愿陪殿下走下去。可是殿下呢,都到这一步了,还在想着推开臣呢?” “我没有想推开你的,我只是想你明白,你家里人真的……” “公主不必多说了。” 裴云归不再温顺,神色染着悲凉,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臣明白公主的意思了,既然臣的靠近让公主困扰了,往后臣自当与公主保持距离。” 说罢,眸色复杂看了眼对方,便转身离开了,临到门口时脚步微顿。 又开口说了句:“不过微臣还是希望公主能明白,不管有没有公主,微臣作为一军主帅,都免不了在皇家子弟争储风波中站队。” “而臣选择三殿下,是出于臣自身的考量,公主不必思虑太多。” 言外之意:他还会继续一些事,当然了,他的选择并不是因谢晏决定的,不管结果如何?谢晏都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说罢,是真的转身离开了。 “裴云……”谢晏下意识想追上去的,可她眼下心乱如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能任由男人离去。 接下来几日,谢宴没再见过裴云归,只是听说他随着刑部的人去彻查皇家子女接连遇一案了。 此案久没定论,康宁帝神色不虞,上朝时刑部的几名官员被一通斥责,几名臣子却大气不敢出。 这期间,三皇子溜出宫过一次,而约见他的人,正是裴云归。 谢霁还打算去长公主府一趟,思及自己欠下的恩情,不情不愿开了口:“本殿打算去探望皇姐,听闻裴将军近日都在忙着查案,不如我们一同过去吧,想来皇姐也会高兴的。” 不曾想,裴云归却拒绝了:“微臣贸然造访,恐惹长公主不虞,就不去了。” 第98章 臣弟处处盼着皇姐好 此前只顾着两人赌气了,见过谢霁后裴云归才知晓此前大皇子遇刺的实情。 既是长公主所为,那么他就要改变追查的方向,给长公主或是说给刺杀一案弄个合理背锅之人。 暂时不能揭发大皇子不要紧,眼下万不能让此事波及到长公主。 “皇姐,来之前臣弟见过裴云归了,本想着约他一起过来,那家伙既然拒绝了。” 少年边懒散饮着茶水边问道:“怎么?你们二人生了不快?” “就是口头生了点矛盾,他还好吧?”谢晏并不意外,谁还没个不高兴的时候呢? 裴云归既不是闲散之人也不是孤家寡人,没道理一直围着她转。趁此机会,正好两人都好好想想。 “臣弟看他一切如常,挺好的呀。” 少年随口应着,但他还是发现谢宴眉眼间染了几分忧愁。见状,不说开解两人,反倒是起了八卦的心思。若仔细看,还能品出几分幸灾乐祸。 凑过去嘀咕道:“到底怎么回事?说与臣弟听听?” 谢宴伸出一指将少年凑过来的脑袋推远些,最终受不了他的八卦话唠,才将自己和裴云归生了不快的原因道出。 岂料,少年却抚掌乐呵起来:“早该这样了,他裴云归一个大男人还是一军主将,又不是没事做,整天盯着皇姐作甚?” 他的乐呵态度却让谢晏不悦了,随即丢了一记眼刀过去。 幽幽开口道:“混小子,你说什么呢?亏我还一心一意为你谋划,你就这么盼着我不好? ?” 少年迎着那渗人的目光,却是眉眼一动,赶忙嬉笑着解释起来:“臣弟哪有盼着皇姐不好?臣弟最盼着能好的人分明就是皇姐了。” 他从小被自己母妃耳濡目染,实际也养出了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在他看来,相比起坐在那把龙椅上日理万机、焦头烂额,还不如做个闲散王爷来的好。 他为何会突然起了争储的心思呢? ? 思及此,少年眸色晦暗看了眼对坐的皇姐。 无非就是北狄突然想要跟靖朝联姻,选的联姻之人还是昭阳长公主。那北狄不过蛮夷之地,如何能让自己皇姐前往。 靖朝的长公主本该享一辈子荣华富贵,而不是为了北狄的试探之举牺牲掉自己的一辈子。 他本想阻止北狄的求娶之举,可他发现自己没那个实力。当时他怕极了,怕自己皇姐就此被推去联姻。 还好,皇姐凭自己延后了两国联姻一事。这时,皇姐又找到他,问他想不想争上一争? 他突然意识到,仅凭自己一个受宠皇子的身份什么也做不了。但是,若他成了储君,再成了那人上人,到时如何决策,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所以,等皇姐找到他,引经据典问询自己的意见时,他就没有了拒绝的必要。 “油嘴滑舌。”谢晏嗔道。 “哪有,臣弟说的话分明发自内心。”嘴上说着正经的话,面上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臣弟处处盼着皇姐好的,再者,他裴云归就该忙起来,以实力证明自己,做出一番成就;而不是靠着皇姐的青眼,轻易就站到了皇姐身边。” 谢宴欲为裴云归辩驳:“裴云归已经很好了,他不需要再做什么来证明自己了好吗?” 少年颇为嫌弃开口:“裴家军只是从他叔叔手里接手的,科举也只是三甲最末,皇姐可是皇朝最尊贵的长公主,他若不努力,哪里配得上皇姐?” 谢晏扯了扯嘴角,竟一时哑然。 分明裴云归已经站在了多少男儿企之不及的位置,竟还被他嫌弃贬低。 偏生少年还在认真的开口建议:“反正你们二人也生了不快,要不,皇姐就别再盯着裴云归了?配皇姐的男儿就该是云霄之巅的人,皇姐先考量……” 谢宴有些烦躁,轻斥出声打断了少年的喋喋不休:“闭嘴!一天天的尽说瞎话 ,给我滚回皇宫去!” “别啊!”少年急了:“臣弟的话还没说完呢……” 谢晏:“吟秋,送三皇子……” …… 在康宁帝脸色越来越难看,刑部派出了一波又一波探查的人手后,关于皇室子弟接连遇袭一案终于有了眉目。 大皇子、二皇子遇袭那日逃脱的人手不少,裴云归凭着自己和三皇子遇刺时的经验,终于探查到了那日行刺逃脱人手的蛛丝马迹。 并顺着那些蛛丝马迹,终于追查到行刺之人是江湖人手。 又一路追查下去,最终目标锁定在朝廷剿灭的悍匪余孽上。 悍匪余孽,恼怒朝廷的剿匪之举,恰逢皇室子女外出,便将其对朝廷的不满发泄在了皇室子女身上。 寻了江湖人手行刺,不管成功与否,事后行刺之人都会逃窜往天南海北……才有了后来皇室子女接连遇刺一案。 奏折呈到康宁帝面前,康宁帝脸色一度很难看。 实则,他也怀疑过是否是自己的儿子们在暗斗,还特意召了几人来问话。 虽说暗地里暗流汹涌,面上却都掩饰的极好,俨然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再加之裴云归呈上来的追查结果有理有据,最后成功让悍匪余孽背了刺杀的锅…… …… 伤势好转后,谢凛又秘密见了罗竹汐一面。 “真是没想到啊?裴云归既会让悍匪余孽来背锅。”谢凛感慨了句。 给对面的人添上茶水,才又不紧不慢给自己也添了点。罗竹汐这才悠悠开口:“说明他们也不傻,也知道隐忍。” 甚至为了将谢晏摘出来,裴云归还煞费苦心找好了替罪羔羊,这样也好,也算间接替他们解决了一大麻烦。 至于那些悍匪,罗主汐眸色微闪,若不是他们贪念过重,一开始也不会被她利用。最后的下场,也只是在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罢了。 “此次算是斗了个平手。”谢凛神色却不见喜色,总觉得是自己落了下风:“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罗小姐可有高见?” “高见谈不上。”罗竹汐抿唇轻笑:“依小女之见,接下来暂且不用做什么,只需先等待。” 谢凛不解:“等……?等什么?等下去岂不失了先机,倒不如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 罗竹汐却是摇了摇头:“大皇子别忘了,我朝与北狄的一年之期将至。” “若届时,长公主真的联姻北狄?大皇子以为,裴云归会乖乖待着吗?” 谢凛眸色微闪:“罗小姐的意思是?” “在人后,看着别人斗,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 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促成长公主联姻北狄…… 第99章 再遇 “小荷,可有叫人去套马车了?”裴云棠边整理发髻边开口问。 丫鬟小荷刚进屋,应道:“马车已经备好了,小姐可以出门了。” 裴云棠随手提上两个竹编花篮,吩咐丫鬟小荷先去车上等着,自己则是转身去了兄长院落的方向。 “哥哥,今日难得见你在家,又在耍枪呢?” 裴云归正在院中练枪,神情肃穆,全当没看见来人。 裴云棠也不管他,只在一旁自顾自开口道:“唉,棠儿约了公主姐姐一同去庄子上采摘新鲜桂花呢。本来缺一护卫随行,想着来看看哥哥有没有时间,不过可惜喽,看来哥哥还在忙着,那棠儿便不打扰了。” 就在她摇头惋惜要离开之际,裴云归突然收了枪,一个健步逼至眼前。 紧抿的唇动了动:“你要去哪处庄子?” 裴云棠了然于心一笑,随口回道:“就郊外城东的庄子啊,那儿的桂花开的最好了,正好采来做桂花糕、酿桂花酒。” 听罢,却见男人收了枪后,折身回了屋。 裴云棠故作惋惜摇着头离开了,身后果然响起自己兄长清冷的嗓音:“且先等等,我去换身衣裳就来。” “公主姐姐,到庄子也有大半个时辰呢?我们同乘一辆马车说说话吧。” 街巷处,裴府的马车和公主府的马车相遇,裴云棠便要拉着谢晏与自己同座。 谢晏本想乘公主府的马车,奈何小姑娘太热情,硬是被拉到了裴府马车上。 车帘被掀开,就见裴云归正襟危坐在马车内,见到谢晏,期待的眼神又闪躲起来,本想转而去骑马,却被自己妹妹按下了。 “我们坐一起说说话多好啊,哥哥还打算去哪儿?” 谢晏被请到了主位,裴云归挨着她右侧落座,竟显几分拘谨。 拧眉轻斥了句:“裴云棠,你又在胡闹了。” 裴云棠朝他吐吐舌头,权当没听见。 最后还是裴云归一板一眼的朝谢晏打起了招呼:“微臣见过长公主。”语气看似如常,实则带上了几分疏离。 谢晏先是怔愣讶异,后来又明白过来什么,压下心底作乱的情绪,只神色如常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然后……双方都没再开口,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裴云棠想起自己兄长近几日死气沉沉的模样,忙给他使眼色:人都给你带来了,你倒是抓紧好好说话啊! 沉闷默然的气氛中,裴云归先是余光看了眼谢晏,才再次扯唇开口:“今日是舍妹说要去庄子上采摘新鲜桂花,微臣刚好得空才跟来的。” 言外之意:和公主相遇,纯属巧合,不是他非要往公主跟前凑的。 谢宴倒是表示理解,只是幽幽睨了眼身侧的小姑娘:“本宫会来,倒算是应邀裴三小姐的邀请。只是,裴三小姐当时似乎说的是只‘我们二人?’” 迎着两道凉飕飕的眼神,裴云棠只想装傻:“呵呵,那个……庄子上新鲜的桂花很多的,我们都去摘点儿嘛。” 说罢,她稍显鄙夷看了眼自己兄长。 机会都给制造到这份儿上了,还把着嘴不说话呢? 裴云归却给了她个警告的眼神。 兄妹二人使着眼色你来我往间,谢晏却只是神色淡淡望着车窗外。 与北狄的一年之期将至,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全更多的人呢? 裴家军,裴云归? 若不久后起了战事,有什么人能代替裴云归的主将之位,能最快号令裴家军呢? 至少,在北狄王殒命之前。谢晏都不想让裴云归作为裴家军主帅出征。 她复杂的目光落在裴云归身上,却让男人身躯僵了僵,他不禁想:殿下这是在怪他今日出现了吗? 马车内的气氛陡然安静下来,看着两人心思各异,裴云棠也是无奈的很。 也不知这两人到底生了何嫌隙? 马车刚出城便被人拦下了。 裴云棠开口问:“林表姐,你怎么在此处啊?” 林芷若已在城门口等了许久,话出口却是:“听闻表妹今日要去庄子上采摘桂花,我刚好想酿点桂花酒,也需要桂花,姨母允了我同表妹前去采摘,便在此处等着。” 说话间,林芷若往马车里看了眼,果然见到了裴云归,心中正乐着。等再看到谢晏时脸色却瞬间灰败。 怎么哪哪儿都有她啊? “见过云表兄,见过长公主。”可她还是得不情不愿朝谢晏见礼。 谢宴只是淡淡应了声。 不过想起自己姨母对谢晏的不满,林芷若心中又暗暗笑开了花。 长公主又如何?自己姨母不还是不喜欢她。 索性她就找了个蹩脚的借口——马车车轴坏了,没法立刻修复我,想和裴云棠同乘。 原以为自己终于又有了和云表兄靠近的机会,谁料还未等她走近 裴云归便先离开了。 只跟马车主位上的人留下一句:‘微臣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请长公主见谅。’ 谢晏半瞌着眸子,只轻‘嗯’了声:“裴将军请便。” 裴云归心中涌起苦涩,殿下还真是盼着他离开呢? “云表兄,你要去哪儿,不是要去庄子上吗?”见人要走,林芷若忙出声。 裴云归却是自顾自策马离开了。 谢晏突然也没了兴趣,找了借口折身回了长公主府。 余下裴云棠和林芷若兴致缺缺,可裴云棠必须去,否则下次不好找借口搪塞家里人了。林芷若也不情愿跟了上去。 否则,答应姨母的桂花酒怕是要泡汤了。 …… 不曾想当夜归京时,时辰晚了些,城门守卫不再放任人进城。有些赶路的百姓索性在城门两旁寻了地方过夜,只为明早能最快入城。 就在城门口一众被拦下来的人中,裴云棠发现了抹熟悉的身影。 “侠士,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呀?”那人正是曾与裴云棠有两面之缘的男人。 见到他,男人也是微愣:“总是惹了麻烦的小姑娘?” 裴云棠有些羞愧,没想到自己给对方留下的印象就是‘惹麻烦厉害。’ “你怎么会来京城?”她解释了句:“不过你来迟了些,入夜后城门守卫不会再放人进去了。” 男人有些惋惜开口:“我来京城是为处理父亲交代的事情,只是我出发的早些,便到处游玩了番。 眼下其他人还未到,本想着先在城中寻了客栈住下,不成想……” 见他有了难处,裴云棠立马提议道:“这事好办,我带你进城吧。” 男人不解看向她,她便扬了扬手里的令牌:“我有这个,足以通行。” 随后只见她将令牌给守卫看了眼,守卫果然放行了。见状,男人头一次认真打量起小姑娘来。 心中断定,裴云棠并非寻常人家的小姐。 裴云棠热情招呼着男人:“走吧,可以进城了。” 男人以避嫌为由 ,坐在了车夫旁边。 马车里,林芷若问了句:“棠儿表妹,那人是谁啊?你为何要带他进城?” 裴云棠只说:“曾经出手帮过我的人。” 裴云棠吩咐车夫将男人送到了城中最好的客栈,见人安顿下来后才离开。 一番梳洗过后的男人身上松松垮垮披着中衣,依稀可见胸膛上的疤痕。 自客栈窗户往外凝视着中原最繁盛的都城,双眸满是征服欲,以及势在必得! 第100章 北狄大王子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花市灯如昼,家家户户皆会张灯结彩,共度佳节。 百姓们有的忙着祭拜月亮、祈求福佑或是托月追思;有的则忙着赏月、走月或结伴游街市,亦或登楼观赏月华。 不止民间,今年的中秋佳节夜皇宫里也是热闹的很。 皇宫设下夜宴,朝中四品以上的大臣皆可携家眷参加,帝后也会一同出席。 而今次中秋佳节的夜宴办的如此大张旗鼓,除了寻常的欢度佳节,更大一部分是因为北狄和靖朝约定的一年之期已至。 相比于去年,北狄使臣早了十来日入京。 对此北狄使臣的说法是:他们很看重两国间的联姻一事,才会提前抵京。 而作为礼数周全的中原大国,靖朝自是要展现出己方的气度,才有了这场盛宴。 入宫赴宴前,裴云归特意在宫门口等着谢晏,神色间隐有不安。 “公主,裴将军请见。”知夏禀道。 谢晏刚抬手撩开帘子,果然见裴云归正神色焦急望着她,她知道裴云归在担忧什么,便朝知夏吩咐道:“请裴将军过来说话吧。” 随后又吩咐车夫将马车赶至宫门口一侧,二人交谈的身形正好被马车挡住。再者,长公主的车驾也没有谁会去特地窥探。 “特意在这等着,是否有话要说?”面对紧绷着一张脸的男人,谢宴率先开口了。 迎上她一双平静的眸子,男人眼神闪了下,紧抿的薄唇才缓缓开启:“殿下应当也知道了?北狄使臣已经到了?” “嗯,知道了。”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谢晏似是在茫然询问:“什么怎么办?” 见她这副模样,裴云归却更急了:“就是联姻一事,殿下打算怎么办? 殿下答应过臣的,不会去联姻的?”因此才有了他们这一年的谋划,而今的靖朝就算拒绝了北狄的联姻之举,也不必再瞻前顾后了。 谢晏却只是平静的回他:“北狄是靖朝隐患最大的敌人,我们谋划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拿下北狄吗?不过你放心,我自然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 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裴云归的心沉到了谷底。 垂眸沉默半响,裴云归才眼眶微红抬头,眼底透露出的凄凉竟让谢晏一惊。 随后只听男人哑着嗓音开口道:“殿下知道的,得以重来一次,臣所求为何?若殿下还是有意应下联姻,臣真的会……很痛的。” 靖朝如今不必再瞻前顾后,已有挥兵北上的资本。裴云归只希望公主能相信他一次。 得以重来一次,所求为何呢? ? 谢晏垂下眸子思及这个问题,实则她一直很清楚重来一次自己所求为何? 而她也从不曾动摇过…… 今日裴云棠早早的梳洗装扮,准备随同父母入宫赴中秋佳宴。 却不曾想在大殿之上,她竟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有两三面之缘的男子。 而众人对他的称呼竟是——北狄大王子赫连拓! ! 第101章 获封公主 今日宴席并非分男女眷席,而是以家族隔分开,同属一府的,再以长幼之序入座。 裴云棠正随同父母先后落座,见兄长神色落寞,便问了句:“哥哥,你刚刚不是去见公主姐姐了吗?怎么这副模样?你们之间的不快还没消除呢?” 裴云归却只是垂眸闷头饮酒,回应自己妹妹的只有无声的摇头。 见他不欲多说的模样,裴云棠也打消了再问下去的念头。却不想她刚抬眼,刚好瞧见一行人在鸿胪寺官员的引路下,进了大殿,最后在给北狄使臣留出的位置入座了。 而那身形健硕、面貌隽秀的打头的男人,不正是她见过几面的男子吗? 几天前她还热情的带人进了城,才想起从未问及过男人是何人? 眼下众人称呼他为大王子,裴云棠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就是北狄大王子赫连拓? ? 对于裴云棠而言,不可谓不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赫连拓,没曾想只是在殿中随意一扫,竟发现了那位总爱惹祸的小姑娘? ? 赫连拓朝身侧的鸿胪寺官员问了句什么,那官员讶异之余看向裴府的方向,才又跟赫连拓说了起来。 赫连拓饱含笑意,隔着人群遥遥虚举杯一笑,顿时惹的裴云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出于礼节虚虚举杯回应。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她是真没想过那人竟会是北狄人啊,还是北狄大王子赫连拓。 北狄求娶公主姐姐的人不正是他吗? 想到这些,心中顿时复杂起来…… 帝后到,殿内众人皆起身见礼。 康宁帝摆摆手免了众人的礼,只言道:“今日是中秋佳宴,大家都不必拘礼,尽兴就好。” 众人谢恩落座,这才发现长公主和四公主是跟着帝后一同落座的。 若认真看去,还能发现今日的四公主谢然有些神采飞扬,甚至对身侧的谢晏都有几分看不上眼了。 只因康宁帝下了一道圣旨,四公主谢然突然获封,被封为:德安公主。 在靖朝,皇室公主有没有封号区别还是挺大的。若公主有了自己的封号,不仅可以单独出府居住,还可享食邑。 先不说四公主头上还有两位姐姐,就是这四公主,近来自身也没太出彩的地方,竟在这个节骨眼上获封。 席间低头饮果酒的罗竹汐神色微顿,若有所思。 心中有自己的筹谋打算的几位皇子公主面色皆显讶异。就连皇后也蹙起了眉头,意识到了什么,偏生谢然还在那得意洋洋。 看的皇后一阵恼火。 谢晏倒是始终面色平淡,就是教人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席间饮酒的裴云归似有所察康宁帝的做法,听闻四公主获封的消息,紧绷的面色才稍缓了缓。 只希望,陛下的态度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北狄赫连拓,见过靖皇陛下。” 待殿内重新归于平静,赫连拓才起身至御前见礼:“常听闻中原大国会过些盛大的传统节日,中秋节亦是。我等使臣也想瞻仰感受一番贵国的佳节气氛,故才早了十来日抵京,还请靖皇陛下见谅我等提前叨扰。” 康宁帝摆摆手,只笑道:“哪里的话,大王子请坐,不嫌我朝招待不周就好。” 赫连拓也泛着笑意,看起来倒是恭敬有礼:“不敢,宋大人他们已极尽热情招待,我等受宠若惊。” 一番客套话下来,顿了顿,赫连拓的目光便转到了谢晏身上:“想必这位就是贵国的昭阳长公主了吧?” 谢晏面上微讶异:“大王子认得我?” 赫连拓轻笑着摇摇头,复又点点头,只说:“去年使臣归京后,曾带回一卷长公主的画像,本王子看过。” 他毫不犹豫的说出夸赞的话:“长公主果真倾城绝色,神采动人,画像上的长公主竟比真人逊色多了。” 谢晏欣然收下赞赏,只笑着回应:“多谢大王子谬赞,大王子千里迢迢奔波而来,昭阳敬你一杯。” 二人举杯共饮,看起来倒是一片祥和。 使臣团中有人按耐不住提及联姻一事。 谁知被康宁帝轻飘飘驳回了:“诸位来使,今日既是为了中秋佳宴才欢聚一堂,不如先入乡随俗过个中秋节。至于联姻一事 过两日再提也不迟。” 那名臣子看了眼赫连拓的眼色,得到应允后才又重新落座。 既然眼下康宁帝找了借口避而不谈,他们又何必揪着不放,再等够一年之期又何妨? 不过一场宴席下来,谢晏和赫连拓竟交谈的还不错,倒惹的一旁刚获封公主封号的谢然越发不满了。 若非皇后拘着她 ,她哪能容忍那两人交谈的那般好? 同样神色不虞的还有裴云归,看到谢晏和赫连拓交谈甚欢,心中到底是有些生气了。 更多的还是害怕! ! 若谢晏再次和赫连拓扯上干系,前世的悲剧会不会重演?裴云归甚至不敢多想……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裴云棠,她还是处在那个男人就是赫连拓的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难怪,头一次遇见,她就觉得那人有种异于中原男子的隽朗感呢。 心中压着心事,难免感到烦躁 。裴云棠便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当她走至殿外准备去往一旁园子处透透气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深沉的嗓音:“爱惹祸的小姑娘?没想到竟能在靖朝宫宴上遇见你?” 裴云棠怔愣了瞬,反应过来后又满着见礼:“臣女见过大王子。” 赫连拓轻笑:“怎么变的这般拘谨了?我倒是觉得之前遇见的活泼跳脱的小姑娘更有趣呢?” 裴云棠心中微恼,嘀咕道:“那时我并不知道大王子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了,她哪敢那般放肆? 赫连拓只是笑问:“所以裴三小姐是在怪本王子此前没有挑明身份?是吗?裴三小姐——裴云棠?” 裴云棠愕然抬眸,却见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看吧,我们不都没有阐明自己身份吗?出门在外,以防万一,不轻易将身份宣之于口也是正常的。” 确实是这么个理。 见她不再纠结于此 ,赫连拓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其实本王子寻来,是有一事想请裴三小姐帮忙遮掩一二。” 裴云棠倒是直爽:“何事?大王子先说来听听。”毕竟这人帮过她,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她倒是能帮上一帮。 随后只听赫连拓开口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裴三小姐帮忙遮掩一二我们之前见过的事。” 他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只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比使臣团提前很久偷跑出来的事并不想被其他人知道,以免有人不满。 听着也不是什么大事,裴云棠便点头应下了…… 第102章 载入史册,才是她想要的 “棠儿,来我书房一趟。”回府后,裴云棠被自己兄长叫到了书房。 “哥哥,找棠儿有……何事?”裴云棠刚踏进兄长书房,便被兄长发沉的目光吓了一跳。 裴云归目光清冷睨着自己妹妹,沉声开口:“你为何会认得北狄大王子赫连拓?” 这一问,吓了裴云棠一跳,她开始支吾起来:“没……没有啊!什么北狄赫连拓,我怎么会认识呢?” “不认识,那你眼神乱瞟什么?”裴云归直接一句道破:“每每撒谎,你的眼神总是会先出卖你。” 赫连拓可是北狄人?裴云棠还想挣扎下,并不想承认自己认得那人。 “我没有,我一介女儿家怎么会认得北狄人,哥哥你莫要污蔑于我。”可迎着自己兄长的眼神,说话声却越发小了下去。 “裴云棠!什么时候连自己兄长都要诓骗了?”裴云归脸色越发难看了。 “我亲眼所见你二人熟练交谈,怎么?还想诓骗我?” 为何裴云归一口咬定自己妹妹认得赫连拓?无非就是因为他对赫连拓有戒心,见他出了殿便悄然跟了上去,却恰巧撞见赫连拓正和自己妹妹交谈。 见被兄长道破,裴云棠也不敢再瞎扯,只好垂头将自己和赫连拓偶然相识的经过说出。 裴云归眉头紧锁,眸色越发深沉:“你是说,赫连拓就是曾在码头帮过你的人?” 裴云棠点点头,思及赫连拓的叮嘱和自己兄长,还是觉着兄长重要些,便将自己和赫连拓的几面之缘一一道出。 裴云归:“我记得你说,当时赫连拓上了南下的船只?” 裴云棠再次点点头。 原来,那时在天水城码头的偶然一瞥并非错觉。霎时,裴云归心中一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彼时他们北上是为了去西北夜戈部落,他不信赫连拓会无缘无故南下,除非…… 裴云归又是警告又是叮嘱:“棠儿,你且记住,北狄与靖朝终将有一战,赫连拓并非善茬,你莫要再与他有过多接触了。” 裴云棠愣愣应下,可眼下她却无法理解兄长对赫连拓的敌意,北狄不是意在联姻吗? ? 叮嘱过自己妹妹后,裴云归本想趁着夜色再去一趟公主府。思及谢晏在席间饮了不少酒,恐已歇下,才又按耐住心思,抽出书房内的大致天下舆图看了起来。 “蠢货!你父皇有意为你拧封号的事为何不与本宫说?” 坤宁宫,宴席一结束,谢然也被皇后叫了过去,不曾想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谢然当即发懵,好心情顿时没了:“儿臣有了封号难道不是好事吗?您骂儿臣做什么?” 皇后被气笑了:“好事?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有了封号,你觉得是好事? ?” 谢然理所当然点点头:“难道不是吗?”如今她也有了公主封号,再不比谢晏差什么了。 不!她可是皇后所出的嫡出公主,按理说,现在的她比谢晏那个长公主还要尊贵。 想到这,谢然脸上的得意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皇后怎么会不懂她那点小心思,却是越看越恼火,当即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坤宁宫嘹亮响起。 皇后恨铁不成钢道:“醒醒吧!谢然,你再这么得意下去,将来有你好受的。” 谢然再次被打懵,当即红了眼眶,不满道:“母后您到底要做什么?对儿臣又打又骂的?您犯的着吗?” 皇后被气极:“打你自然是你该打,你知不知道你父皇此举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极有可能会被推出去北狄联姻啊!” 不然她无功无过的怎么会越过两位皇姐突然有了封号呢? 谢然眸色微闪,她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说到底,那还是她自己跟父皇求来的。 与她而言,获封德安公主,荣耀还不够。若再有了为国联姻的善名壮举,被靖朝千万百姓、文武百官敬仰歌颂,成为两国联姻邦交的友好使者,被载入史册,才是她想要的! 她不允许自己的计划有变故,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母妃。 当即便哭喊起来:“母后分明就是偏心,您一心只为大皇兄谋划,从不在乎自己的女儿,还见不得女儿好。” “近来儿臣都侍奉在父皇左右,父皇感念儿臣的孝心,才给了儿臣一个封号,您凭什么是非不分就打骂儿臣?” 皇后没想到谢然竟是那般想她的,到底是自己女儿,语气软了些:“你最近是侍奉在你父皇左右不错,可眼下你父皇赐你封号着实不是好事。” “母后这就差人去物色,你要尽快将亲事定下来……” 谁料谢然却突然激动起来,更是恨恨出声:“我不嫁,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只会拿儿臣的亲事来给大皇兄铺路。” 说到此,皇后的神色果然有一瞬的不自然。 谢然还在说着:“父皇已经答应儿臣了,儿臣的亲事可以自己做主,若您再打儿臣亲事的主意,我就去向父皇告状!” 说完 ,人便跑走了。 皇后:“谢然,你站住……” 奈何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想起自己的一双女儿,皇后心中到底还是起了波澜…… …… 翌日清早。 裴云归早早登了长公主府门。 “公主,裴将军来了。” 谢晏还未起身,便听知夏来报,秀眉微拧,轻揉几下额头才缓缓起身:“可有说是何事?” 知夏:“不知是何事?不过看裴将军的神色,事情应当有些急。” “唤他进来吧。” 裴云归进去时,谢晏正在用早膳,问了句:“何事?” 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唤裴云归一同用膳。 裴云归也直接表明来意:“殿下可记得,棠儿曾在天水城被一男子相救……” 裴云归将自己妹妹和赫连拓偶然相识的事说与谢宴听。 南下的船只?三四月后又现身清溪源?那么对方极有可能是以南往北走? ? 南?南下?靖朝以南? 谢晏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讶异道:“你的意思是……南丹玉氏皇族?” 靖朝以南,南丹玉氏皇族一家独大。 不过玉氏皇族向来我行我素,极少与外界有联系,且玉氏皇族的实力也是一个谜。 不过有传言玉氏皇族物产丰饶,前朝有人曾打过玉氏皇族的主意,领兵欲攻陷,最后却是落败而归。 靖朝至今历经三任帝王,从未与玉氏皇族产生过嫌隙,两国间算是相安无事。。 可若是赫连拓也另辟蹊径,打了玉氏皇族的主意呢? 思及此,谢晏本来因为谢然而歇下去的心思又被迫活络起来了…… 第103章 可为正妃? “依臣女之见,北狄使臣此次来京求娶,殿下需要请皇后娘娘帮忙去陛下那儿打听打听陛下的意思。” 中秋夜宴过后,罗竹汐心中有疑康宁帝的做法,也是翌日便约见了谢凛。 谢凛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垂眸沉思,眉眼间亦有疑惑:“罗小姐的意思是?” 罗竹汐抬眸,缓缓道来心中想法:“臣女认为,陛下突然赐四公主封号绝不是偶然,极有可能四公主才是会被陛下推出去联姻的人。” 不然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越过两位公主给四公主封号呢? 罗竹汐以为,唯一的解释就是康宁帝想让谢然去联姻。 思及此,她倒确实有几分讶异,这位陛下对长公主还真是疼宠。一年前为长公主推迟两国建谈,如今又想推出其他公主代替长公主。 越是这样,罗竹汐却觉得越有趣了呢? 只要搞垮了一个谢晏,就能让所有让她不痛快的人也尝尝那份滋味了。 “嗯,本殿也有此猜想。”谢凛也认同道。 罗竹汐便说:“所以需要皇后娘娘旁敲侧击去打探下陛下的意思,若是,我们便需要多做一手打算。” 顿了顿,才补充道:“必要的时候,殿下可能需要与虎谋皮了。” 站队谢凛的大臣自然会使尽浑身解数想法子促成长公主联姻,可若是天子向着长公主,他们便需要与那赫连拓搭线了。 想通罗竹汐话里的意思后,谢凛都不免讶异看向对面的女子。不曾想看上去端庄清丽的姑娘,骨子里竟是那般胆大,还有几分疯狂。 察觉到对方的打量,罗竹汐抿唇笑笑:“怎么?大皇子想错过观山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 话虽如此,可谁又不想坐收渔翁之利呢? 他们想,北狄赫连拓又岂会不想呢? 谢凛故作担忧道:“罗小姐果然有魄力,不过若是让旁人知晓本殿与北狄人有……” 话未说尽,不过双方心里都明白。 罗竹汐不慌不忙开口:“只要殿下不忘答应臣女的请求,臣女愿为殿下马前卒。” “好!”谢凛爽朗一笑:“有罗小姐此般女诸葛,是本殿之幸,本殿回去后就去找母后。” …… “不必去打探了,你父皇八成是想让你四妹去联姻了。” 谢凛找到皇后说明来意,皇后却叹道:“若想促成谢晏去和亲,必须快点想法子了。” 虽说皇后和康宁帝没什么感情,可毕竟他们也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皇后还是有些了解康宁帝的。 在她看来,康宁帝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谢凛便说:“既如此,儿臣便要多做一手准备了。” 皇后疑惑:“皇儿这是有法子了。” 谢凛便将自己与罗竹汐的打算告诉了皇后。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即使要冒险与外人合谋,皇后也觉可以一试。 不过提及罗竹汐,皇后的侧重点却有些不同。 “罗御史的女儿还真不错,”皇后话语间明晃晃的暗示:“皇儿是嫡长皇子,身边只有侧妃侍候也是不够。” 谢凛自然听出来皇后话里的意思了:“母后的意思是,可与罗家结亲?” 皇后点点头:“罗家二小姐,自然也当得起正妃之位。” 皇后自然不觉得罗竹汐有多厉害,不过是看中罗竹汐身后的罗家罢了。 若与罗家结亲,罗御史一脉岂不成了自己儿子的后盾? 皇后越想越可行,毕竟罗御史可是康宁帝看重的臣子,有了罗御史的支持,陛下也该更偏向于自己儿子了吧? 谢凛却有几分犹豫,他知道罗竹汐骨子里是极烈的,应当是不会在明面上与他扯上干系的。 皇后却暗恼儿子的犹豫:“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不想要罗氏的支持吗?” 谢凛叹道:“母后您可能不知?那罗二小姐不同于寻常女子,与她结亲,只怕她不愿。” 皇后却笑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你想,此事母后就能帮你办成……” …… 长公主府。 谢晏一番梳妆打扮,乘车去了北狄使馆。 她跟自己父皇表明想要同鸿胪寺官员一同接待北狄使臣,康宁帝弄不懂她的心思,却架不住女儿的央求便允了。 她决定去探探赫连拓的口风。即使如今靖朝不怕开战,于她而言,赫连拓父子隐患还是太大,她还是要尽力避免前世的惨状,特别是那北狄王。 不过对此,她心中已有大致计划。 “见过昭阳长公主。”一众使臣先行见礼。 赫连拓也紧随而至:“昭阳长公主怎么想起来使馆了?” 谢晏含笑应道:“大王子,父皇让本宫跟着宋大人他们一同招待诸位,说不准之后要日日见面了。” 赫连拓不失礼节:“能得长公主亲自招待,是本殿的荣幸。” “亦是本宫的荣幸。”谢晏便提议道:“本宫听闻大王子对京师极有兴趣,不如本宫做大王子的向导吧?” 赫连拓欣然应下:“荣幸之至。” 北狄想要求娶的本来就是谢晏,二人相谈甚欢,在双方臣子看来是极好的。 谢晏亲自带着赫连拓逛赏京师,算是极尽热情。 二人一同走过靖朝京师独具中原风格的满目琳琅的繁盛街道,赫连拓确实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偶有疑惑之处,谢晏也是耐心应答。 直至金乌西斜,二人才落座于酒楼雅座。 “此间酒楼的菜品是地道的京师风味,大王子可以尝尝。”谢晏开口说。 赫连拓自是欣然应下:“今日有劳长公主跟着本殿奔波了,来,本殿敬长公主一杯。” 谢晏回敬,饮下一杯后,才试探开口道:“看来,大王子是爱热闹的性子呢?” 赫连拓点点头。 二人你来我往几杯酒下肚,谢晏才又开口问:“本宫听说,日前宋大人他们接待诸位来使时,大王子其实比同行之人先一步到京师了?” 赫连拓深知,自己前不久入住过靖朝京师的客栈并非秘密,只要有心探查便能查到,索性没有隐瞒。 “确有此事。” 谢晏便笑谈道:“也不知是不是本宫的错觉,竟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大王子呢?” 她边说边观察着对方细微的反应:“本宫前不久去清溪源避暑时,曾去镇上逛过灯会,总觉得见过一人酷似大王子的身影呢?” 赫连拓微皱眉头,下意识笑驳道:“长公主说笑了,本殿先行一步是来了靖朝京师,又怎会出现在长公主避暑的清溪源呢?” 谢晏只抿唇笑笑,不过这下意识的反驳……况且他对清溪源似乎不陌生? 回去后,谢晏召出了莫言。 “莫大叔,你尽量想办法去查查赫连拓抵京前的行踪。” 末了,又补充了句:“试试往南丹玉氏皇族的方向查……” 第104章 殿下果然怪臣了 赫连拓等人抵京后,并未急着与靖朝商议求娶联姻一事,而是在昭阳长公主的作陪下悠悠闲玩起来。 同时,赫连拓也暗中接见了一年前就安插在靖朝京师的线人,正逐步了解靖朝朝堂现状。 虽说各人心中有各人的想法筹谋,可从表面看,北狄大王子和长公主谢晏实则相处还算融洽。 谢晏对赫连拓更是极尽热情。 北狄使臣抵京后,裴云归又抓紧去了趟江河县,对飞羽卫做了新的部署。 可等他回城后,听到的便是谢晏对赫连拓极尽热情的传闻,心下又惊又急,他岂会不懂谢晏在打什么主意? 可他明明与殿下说过了,不要那般做,为何殿下总是不肯听他的? 心中被惊惧哀伤占据,回城后第一时间赶去了公主府,得到的消息却是:长公主又去使馆作陪了。 本想直接寻去使馆,知夏却叫住了他:“裴将军可是打算去使馆?” 裴云归点点头。 知夏却叹道:“长公主和赫连大王子不一定在使馆的,若裴将军想见公主,不如就先在公主府等着吧。” 不曾想这一等竟是等到了入夜。 “公主您终于回来了。” 谢晏刚一踏进府邸,知夏便迎了出来,神色有些忧心。 “何事惊慌?”谢晏身上带着酒气,面上略有疲惫。 “公主,裴将军他……” “殿下。” 知夏还未说完,裴云归便揣着焦急神色从府内迎了出来。 嗅到谢晏身上的酒气,却是眉头紧皱,一连串的问题便冒了出来:“殿下饮酒了?与何人所饮?在何处饮的?殿下为何要饮酒?” 谢晏眼神带着些许迷离:“裴云归,你怎么来了?” 男人心中带着怨气,拉过谢晏匆匆进了府。 谢晏被拉的脚步踉跄,秀眉拧起:“你拉我做什么?裴云归……” 林遥白日都护卫在主子身侧,正欲开口拦人:“裴将军……” 知夏朝她摇了摇头:“裴将军不会对殿下怎么样的,我们先退下吧。” 莫说裴云归了,就连贴身侍候的知夏也有些看不懂自家主子的做法了。两位主子是该好好聊聊了。 谢晏被裴云归拉进寝屋,反手按在了门上。 裴云归双手按住谢晏双肩,弓着脊背低垂着头,虚虚靠在女子肩头,久未言语。 两人谁都没说话,就着那个姿势伫立许久,谢晏却隐隐感觉到男人的双手在颤抖。 轻叹了口气:“裴……” 话音未落,男人深吸口气抬起头来:“殿下,你到底要做什么?” 微红的眼眶死死凝着女子的双眸,似是想要通过那双眸子看穿对方心中所想:“难道殿下忘了此前我们说好的吗?” “臣答应殿下不会贸然出征,而殿下也答应了臣不会再打联姻的主意的。” 说到一半男人顿了顿,眸中哀伤更甚,按住女子双肩的大掌也再度加重了力道,半是控诉半是质问道:“可殿下最近又在做什么? ?” 又是作陪使臣,又是作陪赫连拓,甚至对赫连拓极尽热情,莫说他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在打什么主意。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何殿下还要打联姻的主意呢?” 裴云归问的直白,也问的笃定,仿佛已经看穿了女子心中所想。 谢晏双眸一动,眼神下意识闪躲起来,微侧过脸道:“什么联姻不联姻的,你在嘀咕什么呢? 我是奉了父皇的命,才会和宋大人他们一同招待赫连拓等人……” “撒谎!” 男人语气很是激动:“为什么殿下总是要骗臣?还是说,臣在殿下眼中就是个傻子?” 肩膀被抓的有些痛,谢晏眉头微拧:“我没有要骗你,你在胡说什么!” “臣没有胡说!”裴云归笃定道:“难道殿下不是又生了去北狄联姻的心思吗?一边哄骗着臣,一边又在暗中打算着,昭阳殿下可真行啊!” “我没有,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裴云归越发激动起来,积压许久的情绪爆发出来,竟有些疯狂意味。 “你先放开我!”双肩阵阵痛意袭来,谢晏使了很大力气才将人拂开:“裴云归,你弄疼我了,你给我放手! !” 男人被推的往后踉跄磕到桌角,见谢晏按揉着双肩神色痛苦,似是才终于反应过来,又是疼惜又是懊悔:“抱歉殿下,你怎么……” “你别过来!” 意识到是自己弄疼了对方,刚想过去查看,却被谢晏猛的喝住:“你别再过来了,先冷静冷静吧!” 裴云归神色僵住:“殿下对不起,臣不是有意的。” 谢晏往后倚靠在门上,缓着情绪道:“不管是否有意,可你情绪确实失控了。若你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就不要再靠近我了。” 男人神色再度僵了僵:“殿下是在怪臣吗?” 面对裴云归,谢晏神色罕见的冷了些:“裴云归,别忘了我是长公主,你是否太过放肆些了?” 裴云归却神色落寞,喃喃道:“殿下果然是怪臣了。” 谢晏似乎有些生气了:“你深夜来此惊扰本宫,本宫还不能斥责你两句吗?” “别以为本宫对你有几分情意,你就能在本宫面前放肆,裴将军别忘了,君始终是君,臣终究只是臣!” 明明是训斥的话语,听在裴云归耳中却变了‘味道’,他的侧重点只是那句‘本宫对你有情意。’ 他突然低低笑起来,不断喃喃着‘够了,够了,’殿下还对他有情意就够了。 谢晏心中却陡然生出一抹烦躁,抬手指着外头:“本宫乏了,要歇下了,你走吧!” 谁知裴云归依然很固执:“臣不走,殿下今日不给臣一个满意的答复,臣便一直不走。” 说话间,再次迈步朝谢晏靠了过去,可他伸出的手却依然顿在空中。 “裴云归,你站住!”谢晏:“你到底要做什么? ?” 裴云归却像是突然无所畏惧,还在朝女子逼近:“微臣不是说了吗?今日来此就是想向殿下讨一个说法。” “微臣就是想知道,殿下是不是还在想着去联姻,是不是又打算哄骗臣了?” 在被男人圈住之际,谢晏闪身躲开,眸色冷凝:“裴云归你逾矩了,本宫的事岂容你置喙!” 第105章 殿下愿意委身于臣吗? 既然殿下说他逾矩了,那他今日就逾矩一回。 男人面上神色也被坚毅替代,还在一步一步朝谢晏靠近,眸中汹涌的神色教谢晏看不懂。 谢晏被逼至墙角,眉头蹙起:“裴云归,你要做什么……唔……” 裴云归眸色一沉,突然逼近谢晏,大掌扣住女子后脑、对着女子红唇重重吻了上去。 亲吻来的猝不及防、又急又凶,谢晏睁大双眸愣了瞬,反应过来后才一把将人推开,顺着力道打了对方一巴掌:“裴云归,你做什么?” “臣在表达心中所想啊。”裴云归被打的侧过脸去,脸颊火辣辣的,可他浑然不觉,只笑着开口。 “殿下总说臣耿直内敛无趣的很,实则不然。”他只是敬重她,不忍亵渎她,倒也没有她说的那般耿直无趣的。 “如今臣这样,殿下可喜欢? ?” 可在谢晏看来,现下的他实在太过反常了,眉头蹙的越发的紧了:“裴云归,你到底怎么回事? 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话他还想问她呢? “不是臣要做什么?而是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都死死凝视着对方,谁都不肯让步,这也是头一次,裴云归卸下了对谢晏的敬重。 不是不敬爱她了,只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一味的顺着殿下了,。否则,殿下还是会哄骗他,还是要走上前世的老路。 即使会惹殿下恼怒,他也不会再退让了。 “接待使臣,自有鸿胪寺的官员,又何须殿下前去。” 谢晏:“那是本宫的事,与你无关。” 裴云归:“只要是殿下的事,就与臣有关,只要臣在,殿下别想着去和亲!” 谢晏被气笑了:”行啊,裴云归,出息了是吧。我去不去和亲,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 裴云归垂眸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发现自己确实没有理由……唔……裴云……你……” 男人突然耍赖般,揽过谢晏的腰肢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谢晏真的是被激怒了,可她再次扬起的手却被男人拦下牢牢牵制住,整个人被禁锢在男人怀中动弹不得,只得被迫接受男人的口舌掠夺。 窒息感袭来,见她胸腔起伏越来越大,男人亲吻的力度歇了瞬,给了谢晏喘息的间隙。 谢晏正欲开口:“你放……”可惜话音未落,男人掠夺的吻再次袭来。 直到唇舌感到刺痛,口舌间蔓延开甜腥味,裴云归轻厮一声,才将人放开。 啪…… 可他紧接着迎来的却是对方的又一巴掌:“裴云归,你放肆!” 谢晏又气又急,眼中氤氲着水汽,更多的还是气愤:“简直太放肆了,谁给你的胆子以下犯上?” 那一掌打的用力,掌心微微刺痛。 就这么打了裴云归两次,谢晏心中也后悔,手掌也微微蜷缩。 可看着男人固执的模样,语气依然没有软下来。 “深夜来此惊扰本宫,若不想被降罪,就立刻给我离开!” 裴云归自然不会离开,而是上前握住了女子的手,看着女子通红的掌心,懊恼道:“很疼吧?下次臣可以自己代劳,殿下别再这么激动了。” 这人真是……谢晏无语凝噎。 缓了口气才疲惫开口:“裴云归,你到底发什么疯?你究竟要做什么?” 裴云归这才抬眸,双眸满是虔诚,柔声道:“殿下不是说想做一回臣的妻子吗?如今可还想?” 此前一直有顾虑,战事一起,自己必定要率军出征。战场瞬息万变,裴云归不确定自己能否得以平安归来? 所以他从不敢吐露自己的心思。 可若是殿下一直打着联姻的主意,那么他就不能再退缩了。不管他日后如何?也总好过眼睁睁看着殿下去联姻。 所以他决定了,要求娶殿下! 至少,要先留下殿下。 谢晏却秀眉微拧,她是对裴云归有情意,可她不记得自己曾向裴云归说过什么要做他妻子的话? “你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胆子什么时候这般大了?谢晏都要怀疑饮酒的实则是裴云归了。 裴云归想要去握谢晏的手,被谢晏拧眉侧身躲开。 他也不恼,只是含着柔声笑意继续开口:“臣已经想好要去向陛下求娶殿下了,殿下,您愿意委身于臣吗?” 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谢晏心中有些乱糟糟的。 嫁给他,她岂会不愿?可眼下实非谈婚论嫁的好时机。 见自己没有被立刻驳斥,裴云归眉梢染上笑意,心下微喜。 他知道谢晏在担心什么,忙向谢晏保证道:“殿下放心,如今的靖朝已不惧与北狄一战。” 相比起前世,西北还有夜戈部落会相助,往东一带也有扶丘会牵制住新罗国。如今,靖朝不必再瞻前顾后。 “北狄求娶,我们靖朝拒了便是,若北狄以此为借口要向靖朝开战,臣会亲率三军出征。”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且臣有信心取胜!” 认真一番分析,原本是想让谢晏放心,可不知是那个字眼刺激到了谢晏? 只见谢晏猛然抬头,怔怔看着裴云归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裴云归狐疑,只得重复道:“臣说,臣想求娶殿下,若北狄以联姻一事向靖朝开战,臣会亲率三军出征,且臣有信心能取……” “不行!”谢晏突然激动起来,猛喝出声。 脑海中骤然闪过过往的某些画面,是有人在说等他回来,是有人传了捷报,可又有人传了噩耗…… 不知是不是饮过酒的缘故,谢晏顿觉头痛欲裂,痛苦的抱着脑袋。 “殿下你怎么了?” 裴云归心下惊慌,想要安抚她,却被谢晏喝住:“别过来!你别过来!” “殿下……” 良久后,谢晏才缓过劲儿,双眸赤红问裴云归:“得胜,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胜出呢?” 北狄棘手的可不止赫连拓一人。 裴云归却信誓旦旦:“臣能胜出的,臣有信心。” 谢晏突兀的轻笑一声。 轻叹了口气,才又对他开口:“你回去吧,眼下我并不想谈婚论嫁。” 裴云归哪肯:“殿下……” “裴云归,我好歹是公主,我的话你自当遵守。” 裴云归不知她突然的情绪变化因何? “殿下,臣知道你心中所想,可臣不准你去联姻,我们……” “我去不去联姻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谢宴越发烦躁起来:“我让你先回去。” “别让本宫生气!” 见她情绪不对,裴云归只好先离开:“好,臣这就走,殿下好好歇息,别累着了。” 待他走到门口,谢晏却补了句:“今夜的事本宫就当没发生过,往后你莫要再擅闯本宫寝屋了。” “还有,本宫的婚事,你莫要再置喙!” 男人身躯微僵,没应,只闷头出了公主府。 可他双眸难掩受伤神色。 竟不知从何时起,殿下对他越发生分了…… 第106章 陛下没有回绝北狄求娶 退至公主府门口,回眸无声凝望许久,最后裴云归才于夜色中带着满身的落寞离去。 回去后, 他并没有惊动府中人,而是悄无声息回了房间,在房中枯坐许久,满腹心事无以诉说。 接着房间便弥漫着浓烈的酒味,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他跌跌撞撞出了房间,往府中小佛堂走去。 小佛堂是裴母平日里礼佛的地方,正中供奉着南海观世音菩萨。 裴云归双目迷离,踉跄着脚步在菩萨面前跪下,看着慈祥的菩萨,颤声诉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指点弟子……”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此生为殿下,不,是为他们求一个圆满。 不管是她还是殿下,都曾为靖朝豁出去过一次了。历经生死离别,这次他有了私心,想为殿下和自己求一个圆满。 “殿下和弟子越发生分了,可弟子自认对殿下始终如一,弟子实在不知道是哪一步走错了。求菩萨,求您指点指点弟子吧。” 脑海中闪过前世今生过往的一幕幕,心口处隐隐作疼,又因为酒意加持,心身的悲痛哀伤更是被无限放大。 致使他难耐的弓着身躯蜷缩在蒲团上。 口中一直喃喃:“殿下到底怎么了?殿下怎么不喜欢理睬臣了?” “是不是臣哪里做的不好……” “殿下,这次您别再骗臣了,臣真的不能……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菩萨,求您了……求您指点弟子,重来一世,弟子到底要怎么做……殿下会死在赫连拓手中的,可她不听弟子的……” “殿下会死的,殿下真的会死的。不行……不能再让殿下任性了,我要去找陛下……” 说罢,裴云归眼神突然迸发出亮光,踉跄着起身,喃喃个不停:“对,陛下,要去找陛下,要让陛下阻住她……” 待裴云归跌撞着身子离开了佛堂,原本拐角处显露出来的那抹淡色衣角也随之消失了…… 出了府后,裴云归竟真策马往皇宫赶去。 谢晏何尝不是无眠,倚在榻上满脸疲惫。 裴云归深夜赶往皇宫的消息也传到了公主府。 派出去的侍卫来报:“裴将军似乎饮酒了,此刻正在宫门口等着。” 看那架势,是要整晚等下去至天亮。 谢宴喃喃轻叹:“这个傻子。” 随后又朝侍卫吩咐:“他不是醉酒了吗?想办法将人弄回裴府去。” 侍卫领命离去。 翌日等裴云归转醒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了府。 “云表兄,你醒了?” 醒来时才发现林芷若在他房中,正殷勤开口:“宿醉过后极有可能会头痛,芷儿熬了醒神汤,云表兄喝点吧。” 说罢就要去扶裴云归起身,却被按揉着脑袋的男人躲开:“有劳了,汤药先放着吧。” 林芷若只得尴尬的收回手。 裴云归心有疑惑便问了句:“昨夜有些醉了,林表妹可记得我是如何归府的?” 林芷若解释道:“是宫门处的守卫送云表兄回来的。” 裴云归努力去回忆,却没什么印象,索性也不去想了。 一看外头天色早已过了日上三竿,心头暗恼,匆忙一番梳洗便往皇宫赶去。 却在途中遇上了正要去往都察院的父亲。 “父亲。” 裴父神色复杂看了眼自己儿子,轻叹道:“酒醒了?” 裴云归点点头,匆匆与父亲打过招呼就要去往皇宫。 “你要去哪儿?”裴父叫住儿子。 裴云归回的言简意赅:“进宫,面见圣上。” 裴父神色凝重,自己儿子昨夜就是被人从宫门口送回来的,他岂会不知儿子的心思。 眼下却只重重叹了口气,告诉他:“今日早朝,两国正式开始商议联姻一事了。” 裴云归心中咯噔一下,忙问:“结果怎么样?陛下态度如何?” 裴父只说:“陛下没有回绝。” 裴云归心中又是重重一咯噔,不敢置信道:“怎么会?陛下他……” 裴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他道:“先别担心,陛下虽应下了联姻一事,可却未指明要哪位公主去联姻。” 北狄使臣意在求娶长公主谢晏,康宁帝却暂时没有予以回应,只是没有回绝北狄的求娶而已。 眼下 ,两国联姻一事尚未商定出结果。 兴许事情有转机,兴许能让陛下出手留下长公主。 思及此,裴云归更是急急往皇宫赶去…… 第107章 又招麻烦了 “小子,脏手都伸到老子身上来了,简直找死!” “没有,我没有偷你银钱,这锭银子分明是我的,你还给我……” “你的?开玩笑呢,你一个小叫花子哪里来的白银?分明是你顺走了老子的银钱。” “我没有,这锭银子就是我的……啊……” 京师长街街角小巷正上演着一处小叫花被围殴的戏码。 “小荷,那边在吵什么?” 一辆马车刚好在街角处停下,裴云棠刚下了马车,听见小巷中的吵闹问了句。 丫鬟小荷去看了眼,才回道:“回小姐,是一个小叫花被人打了。” 裴云棠这才探头看去:“小叫花?” 丫鬟小荷:“似乎是小叫花偷人钱财了,不过那小叫花还在挣扎,说自己没偷东西。” “去看看。”稍一思索,裴云棠便朝小巷走了过去。 丫鬟有些急了:“小姐,那些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裴云棠径自走了过去:“怕什么,京师天子脚下,他们还敢行凶伤人不成。” 说罢,走过去制止了正殴打小乞丐的几人。 “住手,青天白日的,你们在做什么?” 正动手打人的几名男子顿住,齐齐朝来人看去。 不过一个女子,也敢管他们的事,为首男子不耐道:“哪来的娘们多管闲事?” 看了眼抱头蜷缩在地上、脸上一片青紫的小叫花,裴云棠才冷声开口:“不过一个小叫花,你们竟这般下死手?也太过分了!” 为首男子却嗤笑道:“过分?是这小叫花偷了老子的银钱,小小年纪不学好,老子不过给他个教训罢了,哪里过分了?” 地上的小叫花却突然看到了救星般躲到了裴云棠身后,不停摇头解释道:“我没有、姐姐,我没有偷他银钱,我是被冤枉的。” 小叫花赶忙拿出那锭白银一番解释。原来,小叫花手里的白银是一个好心人给他的,他并未偷那男子的钱财,只是那男子刚好丢了钱财,便一口咬定是小叫花偷的,欲将白银拿回无果,才让下人殴打小叫花。 听完来龙去脉,裴云归认真问他:“你真没有偷他钱财?” 小叫花一个劲儿摇头:“没有,我阿爷重病,这钱财是我讨来给我阿爷看病的,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盗。” 小叫花衣着褴褛脏污,一双眸子却清明亮堂,无端惹人同情。 裴云棠:“既然你没有偷盗,姐姐相信你,放心,我帮你。” 这话却引起了男子的不满:“哪里的小娘们,你确定要多管闲事?” 裴云棠并不畏惧,试图与对方讲道理:“他说了没有偷你的钱财,你是否弄错了?” 男子却信誓旦旦:“就是他偷的,那小子分明在狡辩,老子念你是个小姑娘,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说罢欲再次对小叫花出手。 裴云棠却不肯让步:“依我看你就是仗势欺人,小叫花既无辜,那我管定了。” 男人却嗤笑道:“不知好赖的小娘们,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管?” 裴云棠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和马夫,衣着饰物价值又与男子差不多,又见她生的貌美,男子便起了坏心,朝随从招手示意。 随从会意,叫嚣着:“公子放心,属下们定帮公子将小娘子捉回去。” 几人摩拳擦掌朝裴云棠等人逼近,裴云棠出声怒斥却无果,挡在前头的马夫被打晕。 丫鬟小荷焦急道:“小姐 怎么办?” 裴云棠按捺住不安,让小叫花先离开。又对男子喝道:“你可知我身份?” 边后退边警告男子:“动了我,我父亲和兄长是不会放过你的。” 男子却只嗤笑道:“若你落到了我手里,我自然有法子让你家里人对我客客气气的。” “小姐……”丫鬟心下惊慌,,突然跌倒在地。 裴云棠忙去扶她:“小荷快起来……” 岂料对方已经逼近,她只来得及蓄力推开一人:“滚开……” 其余人正要朝她们主仆二人下手,丫鬟惊呼:“小姐……” 不曾想逼近她们的人突然痛呼出声:“啊……” “姐姐,你没事吧?”脱身的小叫花去而复返,而他身后跟着一男子,正是男子手中石子掷出,逼退了身后的几人。 赫连拓逆光而来,似笑非笑看着裴云棠,教裴云棠有瞬间的晃神。 “赫连大王子?怎么是你?” 赫连拓勾勾唇:“裴三小姐,这么巧,又惹麻烦了?” 这话叫裴云棠一阵脸红,怎么每次遇见他都是这般狼狈? 小叫花踌躇着将人扶起,才解释道:“他是我找来帮忙的,姐姐你们认识吗?” 裴云棠这才想起,旁边就是使馆,遇见赫连拓也不奇怪。便跟他讲了事情来龙去脉:“今日我未带侍卫,能否再麻烦你一次?” 赫连拓摇头一笑,朝身后招了招手,两名护卫上前。对面的人还在叫嚣着:“你又是哪里窜出来的,老子警告你不要多管闲……” 只听一阵痛呼,重物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先前还在打人叫嚣的几人齐刷刷在地上打起了滚。 离开小巷,裴云棠拿了些银钱给小叫花:“你叫什么名字?” 小叫花局促道:“阿虎。” 裴云棠:“阿虎,挺机灵的,喏,拿着,你阿爷不是病了吗,快带他去看病吧。” 阿爷看病需要钱,阿虎没有拒绝,连连激动道谢:“谢谢姐姐,姐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我叫裴云棠。”裴云棠拍了拍小少年的头,柔声道:“快去带你阿爷看病吧。” “谢谢姐姐,姐姐再见。”小叫花说完很快便跑开了。 一旁的赫连拓感叹道:“小姑娘心太善了容易吃亏,你就不怕他是诓骗你的?” 裴云棠只是摇摇头:“不过几两银子,无碍。” 说到一半,才有些尴尬羞赧看向赫连拓:“就是又麻烦你了,每次遇见都很狼狈……”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赫连拓但笑不语。 裴云棠抬眸疑惑:“你在笑我?” 赫连拓才开口道:“没有,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就是觉得这小姑娘太能招麻烦了。 又麻烦了对方一次,裴云棠不想欠太多人情,便提议道:“不如我请你吃东西吧,靖朝京师还是有很多美食的。” 赫连拓稍作思索,对上小姑娘希冀的眸子才没有拒绝:“裴三小姐盛情相邀,是本王子之幸,明日吧,今日在下还有些事要处理……” …… 皇宫。 裴云归匆匆进宫,才发现谢晏也在。 看着先后进宫的两人,康宁帝蹙眉道:“怎么没完了,朕手头上还有事要处理呢。” 谢晏还在试图说服康宁帝:“父皇,儿臣所想已与您说明,您能否应下儿臣?” 裴云归猛然抬头看向谢晏 ,压下心中强烈不安,问道:“不知殿下与陛下说了什么?” 第108章 对长公主有意吗? 宫道上,谢晏走在前头,裴云归沉默着跟在后头,心中却是一记重锤落地。 只因康宁帝告诉他们二人:他应下了北狄的求娶,不过选定的联姻公主绝对不会是谢晏。 至于谢晏所说的——想要以联姻之举潜伏北狄王庭一事也被康宁帝驳回。 康宁帝欣慰的看着谢晏,叹道:“父皇果然没白疼你,皇朝的长公主之位,皇儿当的起!” 这话说的实则有些莫名其妙,不管当不当的起,她谢晏占了长女的位置,不就是长公主吗? 可眼下谢晏记挂着旁的事,那抹莫名被她忽略了。 她还是想争取一下:“父皇,儿臣……” 康宁帝抬手制止了她,只说:“联姻一事父皇心中自有计较,皇儿不必再多言了。” 康宁帝态度强硬,不管谢晏怎么与他分析利弊,都不曾松口。 总是就是一句话:不管是哪位公主去北狄,都不必也不会让谢晏前去,只说让谢晏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就行。 分明一年前,自己父皇还不是这般态度的,到底因何让父皇改变了想法?谢晏欲追问,康宁帝却只是轻飘飘带过。 谢晏不得其解,一旁的裴云归却捕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康宁帝转眸看了眼裴云归,裴云归再次见礼,刚想将心中想法道出。 康宁帝却再次抬手制止,思及谢晏可能记挂着的,竟还允诺她:“裴云归作为裴家军主将,若起战事 势必要率军出征。不过皇儿不必担心,只要皇儿一句话,朕让裴云归留下来便是。” 康宁帝的话让谢晏疑惑更甚了:“父皇……” 康宁帝只是笑笑,走上前摸了摸谢晏的脑袋,只说:“这本该是皇儿该得的。况且皇儿自小乖巧懂事,从未向父皇要过什么,不过一个男人,若皇儿想要,朕便做主指给你。” 谢晏下意识看向裴云归,不曾想事情会是这种走向,嗫嚅着唇却一时无话;却刚好撞上裴云归同样向她投来的目光。 男人神色复杂,知道了康宁帝的决定后,开口说出的话却不是什么求娶谢晏的话语,而是向康宁帝表明了自己欲率军出征的决心。 “陛下,北狄满目野心,与我朝终有一战。身为靖朝儿郎,臣亦有满腔报国心,特此请求陛下,届时能让臣率军出征……” “殿下。” 临近宫门口,裴云归终于开口了:“殿下是否在怪微臣?” 是否在怪他?陛下有意成全他们二人时,他没有顺势应下? 谢晏顿住步子,摇了摇头,轻叹道:“没有。” 她了解裴云归,岂会不知他想做什么。 但裴云归还是走上前认真解释起来:“陛下允诺的成全,也是臣半生期盼。” 但他还有要做的事:“边关隐患未除,臣从军多年,如今更身为一军主将,眼下如何能退居人后?” “你不必与我多解释。”谢晏的语气较之昨晚,平和了许多:“我知道你所为何?” 察觉女子语气里少了那份疏离,裴云归双眸亮了亮,神情激动:“殿下,你终于肯好好跟臣说话了?” 谢晏抬眸看他,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只说了句:“眼下心中甚是烦躁,我先回去了。” 裴云归:“臣送你……” …… 当日下午,康宁帝又召集了六部尚书及权力相当且得力的臣子,向众人道出了自己的决定。 关于北狄大王子求娶、两国联姻一事,康宁帝决定让四公主谢然前去。 明明四公主谢然乃嫡出公主,即使北狄意在求娶长公主 ,由谢然代替谢晏联姻,也是说的过去的。 岂料,有部分臣子却说此举不妥,还说什么:北狄意在求娶长公主 若让四公主前去,只怕惹恼了北狄,若因此起了战事,岂不得不偿失? 也有臣子觉得没问题,况且他们知晓康宁帝对谢晏的疼爱,自然只会顺着康宁帝说话。 还有部分臣子保持沉默,只要康宁帝没有问话,就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康宁帝也想听听众臣的想法,便让众人一一道出心中所想。因此御书房传出了短暂的争吵…… …… 京师最好的酒楼。 雅间,满桌珍馐叫人晃眼,赫连拓珊珊去迟。等他踏进雅间,才发现小姑娘等得都要睡着了。 “抱歉,有点事耽搁来迟了。” 见人来了,昏昏欲睡的裴云棠才饮了口茶打起精神:“没事没事,是我闲着没事干来早了,不过正好,菜也上齐了,可以开动了。” 开动前,先是向对方介绍了遍菜品:“我没骗你吧,我们靖朝是不是有很多美食。” 赫连拓轻笑应着:“确实。” 为尽地主之谊,也为表达谢意 裴云棠殷切招呼着赫连拓,还时不时布下菜。 途中闲话,裴云棠问赫连拓:“赫连大王子是在忙着联姻一事吗?” 赫连拓点点头。 裴云棠咬咬唇,又问了个问题:“听闻赫连大王子意在求娶长公主 ,难道你对长公主有意吗?” 第109章 相商合作 闻言,赫连拓执筷的手一顿,目光有几分意味深长:“为何这么问?” 对上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裴云棠双颊一红,连忙垂下了眸子,只轻声嗫嚅道:“近日大家都在传:赫连大王子与长公主相处甚欢,我还以为……” 只听得对方一声轻笑,赫连拓悠悠开口:“以为什么?” 裴云棠半垂着眸子,咬牙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北狄意在求娶昭阳长公主,赫连大王子又与长公主相处甚欢,我还以为……赫连大王子与长公主以往有什么渊缘,故而有意与长公主呢?” 裴云棠问的算是直白了,也令赫连拓微愣,他没想到小姑娘还挺能想象。 他行事,本不必与旁人多说,不过小姑娘既然问出来了,鬼使神差的,赫连拓竟解释了起来。 “本王子此前并未见过昭阳长公主,此番前来靖朝,本王子才认识长公主。两国联姻求娶长公主,也是父王的意思。” 在北狄一众王子中,赫连拓是长子,在他们看来,求娶靖朝长公主,两者也算相配。 “至于与昭阳长公主相处甚欢,”说到一半,赫连拓才笑笑:“你们中原人不是更注重礼仪吗?莫不是本王子与贵国长公主各自以礼相待有问题?” 原是如此,解了心中疑惑,裴云棠悄然松了口气,又连忙摆手道:“没问题,自然没问题哈……” 后知后觉自己的冒昧,可冒昧也冒昧完了,只好往嘴里塞了吃食掩饰尴尬。 赫连拓但笑不语。 一顿饭用完,裴云棠又满是骄傲开口问:“怎么样?赫连大王子对于靖朝的美食可满意?” 赫连拓:“中原美食自是名不虚传。” “大王子满意就好。” 离开之际 ,裴云棠又咬牙问道:“此前大王子多番救我,其实我有一物相赠以表谢意,不过今日忘记带来了。不知明日能否再约大王子?” 赫连拓稍作思索,小姑娘看起来还挺重情意,面对小姑娘的盛情再次应下了翌日邀约。 …… 赫连拓刚离开酒楼,正欲回使馆,却在途中遇到一毛毛躁躁的乞儿,两人相撞之际,乞儿与赫连拓说了什么。 随后只见赫连拓调转了方向,朝酒楼相反方向的茶楼走去。 眉眼散漫,唇角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些靖朝人啊,一个个的,还挺有意思? 到了相约的茶楼雅间,赫连拓并未见到邀他前来的人。只见屏风后头坐着一道倩影,柔声开口道:“赫连大王子,请坐。” 竟是女子? 赫连拓只觉有意思的很,他并未坐下,而是朝屏风靠近,欲一探究竟。 不过屏风后头的人倒是沉得住气的很,见他靠近也是丝毫不慌。 赫连拓径直越过屏风,可惜,那女子以面巾覆面,未能一窥究竟,只得见一双平静深邃的眸子。 “赫连大王子,请坐。”女子再次开口了。 赫连拓笑笑:“不知姑娘找本王子前来,有何贵干?” 说话间折身随意临窗落座,毕竟已经越过屏风了,眼下再去揭面巾倒不合适了 。 “自是有合作与大王子相商。”即使对方是一国王子,女子丝毫不惧。 赫连拓却摇摇头:“姑娘这般神神秘秘,本王子不知姑娘的身份,岂敢贸然谈合作。” 女子抿唇一笑,只说:“大王子放心,既是谈合作,小女子不会隐瞒身份。” 随后才听她道出了背后之人:“小女子今日前来,实则是受了我朝大皇子的嘱托。” 此女子是靖朝大皇子的人? 讶异之余又觉在情理之中,没想到靖朝皇室还挺有意思,有人比他还坐不住。 女子还在说着:“大皇子有意与大王子谈桩互赢的合作,不知大王子可有兴趣。” 赫连拓敛眸轻笑:“贵国皇子还提有意思,竟要与本王子谈合作?” 女子只说:“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小女子看来,赫连大王子与大皇子还是有相同之处的。” 言语间还不着痕迹抬了抬赫连拓。 不过赫连拓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难道你们就不怕本王子向贵国皇帝揭发你们的谋算?” 女子只不慌不忙开口:“若小女子不认,那就没人能指认小女子是大皇子的人。” 赫连拓眼神犀利望过去,女子不曾慌乱。 赫连拓这才开口问:“说说看,能让贵国大王子不惜找上本王子,是为了何事?” 女子这才道明来意:“是为了两国联姻一事,大皇子的意思是,希望赫连大王子能够坚定求娶昭阳长公主……” 赫连拓若有所思,并不着急应下。 第110章 女儿有喜欢的人了 “母亲,女儿有话与您说。”回府后,裴云棠神神秘秘找到了裴母。 见自己女儿一天到晚往外头跑,裴母又开始了教导叮嘱,裴云棠点头一一应下。 “不是应下了就可以了,要付诸行动……” “知道了知道了,女儿记住了。” 裴母斜睨自己女儿一眼,终于意识到了女儿的反常:“你怎么回事?” 裴云棠嘀咕道:“女儿不是说了有事与您说吗?” 裴母:“何事?” 被问到何事?小姑娘脸颊微红,垂下眸子试探开口:“若女儿将事情告诉您,您可不能急眼?” 裴母道好,只当女儿可能惹了什么麻烦回来,只要不是天大的麻烦,于裴府而言还是能解决的。 不曾想裴云棠开口后,裴母还是讶异不已。 “你说什么?莫不是我年纪大了,听错了?” 裴云棠摇摇头,垂眸嗫嚅道:“您没听错,女儿想告诉您,女儿有喜欢的人了。” 裴云棠鼓起勇气,将自己有了心悦之人一事告诉了自己母亲。 裴母却不见得有多高兴,情情爱爱的,她只怕自己女儿会上当受骗,随即盘问了起来。 “对方是何人?眼下在何处高就?家中是做什么的?你们何时相识?是如何相识的?那人……” “哎呀母亲,您别一来就问这么多好不好。” 裴母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裴云棠顿觉羞赧,打断了母亲的问话。 见女儿这般,裴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女儿是真动了情了。深知自己女儿自小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怕就怕女儿会被男人迷了眼受骗。 裴母还是有些后悔之前轻易应下女儿说的:给她时间让她自己择婿的话了。 “你这丫头,这是嫌弃母亲话多了,我还不是怕你会受骗。” “哪有,女儿是知道母亲的苦心的,只是您一开口就问那么多,女儿一时不知道该先回答什么而已。” 裴母轻嗔道:“别贫,那你先说说,那人可是正经人家的儿郎。” 裴云棠立马保证道:“母亲放心,他很正经的。” 裴母又轻哼一声:“那对方可知道你的心思?你们又是如何相识的?” 裴云棠便将自己和对方相识的经过告诉了母亲,不过她暂时未将对方的身份和盘托出。 又说:“他还不知女儿的心意,不过难得遇见让女儿心生欢喜的,女儿想寻了机会告知她自己的心意。” 到底是小姑娘家头一次动情,又知女儿并非扭捏之人,自己不让她前去只会适得其反。 裴母叹了口气,只说:“你想向对方表明心意,母亲可以依你,不过若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你还是得听家里人的意见。” 裴云棠连忙应下,又让母亲帮忙保密,说是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说罢便溜回了房间,继续还未完成的针线活…… …… 坤宁宫,大皇子急匆匆找到了皇后。 “母后,您说的帮四妹物色驸马一事如何了?” 皇后开口问:“还没有具体人选,出什么事了?” 谢凛饮了口茶,恨恨道:“那个赫连拓不识好歹,竟然驳了儿子的面子。” 罗竹汐替他出面去见赫连拓,都抛出了诱饵——只要赫连拓坚决求娶谢晏,他的赢面便很大,他已经允诺对方,将来待他登基,他愿意无条件献出北境边关三城外加白银几十万两。 岂料赫连拓竟然拒绝了! 原本想观山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也随之破灭了。 皇后轻蹙眉头:“是否筹码不够吸引人?” 不管之后如何?眼下也该开出诱人的条件,先将谢晏弄去联姻,牵制裴家军及裴氏一脉才是主要的。 这正是让谢凛气愤的地方:“儿子已经开出了足够诱人的筹码,土地、钱财物一样不少。” 可赫连拓还是不为所动。 皇后便猜想:“莫不是他知晓了皇儿真正的目的?” 谢凛眯起眸子,也认为有可能。 既然一条路行不通,那便走另一条路。 谢凛又去找了四公主谢然,他知道谢然最在意什么,只要他开出的条件正中下怀,不怕自己四妹不应。 …… 使馆。 “大王子,靖朝大皇子开出的条件不错,您为何不顺势应下?我们明明可以先将大皇子承诺的东西弄到手的。” 知晓谢凛暗中找了赫连拓一事,便有底下人不解开口问。 赫连拓眸色深沉,轻嗤道:“领地、钱财物,听着倒是诱人,不过谢凛又凭何许出这些好东西呢?” 手下便说:“听闻那昭阳长公深得圣宠主,难道不是为了将其推出去吗?” 赫连拓只轻笑出声:“哼,中原有句话——坐收渔翁之利。谢凛小儿看似给出的东西不少,实则还不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再说了,待他们攻陷靖朝,谢凛许诺的东西什么没有? ? 眼下倒不如顺着那皇帝小儿。 翌日早朝。 双方再议联姻一事。 康宁帝直言:同意两国联姻,但他不忍与最疼爱的女儿分别,欲将其留下,有意让德安公主前往北狄联姻。 为表歉意,会给德安公主多一倍陪嫁,也愿意与北狄互通有无,友好邦交。 没想到,原本只一心求娶昭阳长公主的北狄使臣,竟也松口了,行事处事也颇客气礼貌,还有几分中原人的处事作风。 倒让靖朝百官好一番感慨。 有一使臣开口了:“靖皇陛下,不知联姻一事,德安公主是否知晓同意?” 康宁帝欣慰的摆摆手,回道:“德安乃朕嫡出公主,也心怀大义,自然知晓同意。” 说罢,便让人去请谢然过来,本想当着两位联姻主人公,亲自下旨。 岂料迟迟不见谢然身影。 大殿内开始响起窃窃私语声,康宁帝脸色也难看起来…… 第111章 联姻一事尘埃落定 “高公公,你亲自去请四公主过来。” 见谢然迟迟不来,康宁帝皱眉朝高公公吩咐。 关于联姻一事,四公主自愿前往甚至还非去不可,康宁帝都要下旨了,人却迟迟不过来,不知在磨蹭什么? 高公公领命出了大殿,却正好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谢然。 “四公主,你这是……” 匆忙赶过来的谢然衣裙发髻凌乱,双眸赤红,心中还憋着一股气。 “高公公,事情如何了?父皇可有下旨了?” “长公主……” 话落,却见高公公对着紧跟着赶来的谢晏狐疑开口道:“长公主,您怎么来了?” 还不待谢晏开口,前头的谢然身躯一颤,陡然尖叫质问:“谢晏,今这会儿你过来做什么?” 谢然看着谢晏的双眸有明晃晃的怒意。 谢晏秀眉微蹙 只说:“不是说相商联姻一事时出了点问题,父皇才召我进宫的吗?四妹你也是……” 谢然越发激动了:“你装什么装!只要你不来,能出什么变故!” 康宁帝根本没有召长公主进宫,迎着谢晏的眼神,高公公摇了摇头。 见谢然狼狈模样,谢晏本想问她出了何事?却被后头同样匆匆赶来的少年拉走了。 谢霁匆忙赶来,拉着谢晏就走:“皇姐这时候进宫做什么?快跟我走!” 若细细去听,便能发现少年语气中暗含薄怒不满。 “可是德安来了?在外头喧哗作甚,还不进殿领旨。” 殿内传出康宁帝略带不满的声音,谢然才收回暗恨的眼神折身就要进殿。 “公主稍等。” 高公公连忙唤了宫女来给谢然整理仪容,小心开口道:“里头百官和使臣都在呢。” 高公公是康宁帝身边的人,谢然还算收敛着脾气,叫来帮忙整理仪容的宫女却被她一通训斥。 “毛毛躁躁的作甚?还不快点!快点,本宫等着去领旨呢!……” “三弟,你拉我作甚?倒是走慢点啊。” 谢霁充耳不闻,气冲冲拉着谢晏离开,直回到明光殿,才将谢晏放开。 脸色却依然不太好:“皇姐为何此时进宫?” 察觉少年语气夹杂的薄怒,谢晏还有些不解:“有宫人来传话,说是父皇召我进宫我就……” “没有的事。” 谢霁恨恨道:“皇姐您就不能长个心眼吗?父皇根本没派人传你进宫,难道你就没发现今日前去传话的人面生吗?” 一经回想,今日去公主府传话那人好像还真有些面生呢? 谢晏这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开口问道:“怎么回事?父皇不是准备今日下旨敲定联姻一事吗?” 谢霁一屁股坐下,神色难看:“是大皇兄,即使事情到了这一步,大皇兄还在算计你呢。” 原来,谢凛去找谢然,想让谢然放弃去联姻,还许诺待他争下储君之位,将来荣登帝位后,会让谢然做整个皇朝最尊贵的公主。 毕竟只要谢然不想去,加上皇后游说,北狄本意求娶的也是长公主,谢然有可能留下来,将谢晏推出去的机会很大。 岂料谢然一心去往北狄和亲,面对谢凛的游说是油盐不进。谢凛一气之下,便让皇后出手将其监禁。 又让人传话给谢晏将其诓骗进宫,届时谢然不出现,谢晏及时出现,拥护谢凛的臣子便会趁机大力游说、只为让谢晏前往北境和亲。 不曾想谢然还是出现了。 在看到谢然进殿的刹那,谢凛神色极其难看,随着康宁帝下旨,若非叶绍鸣拦着,还欲制止。 甚至心中有些后悔,没有听罗竹汐的话出狠手断了自己四妹能去联姻的可能。 他就不该顾念那狗屁兄妹之情。 听得谢霁到来,谢晏才了然:“所以,是你小子助德安脱身的?” 少年散漫起来,一副‘不然呢’的神情。 不过,他的母妃支开了皇后,也是帮了忙的。只是可惜了,母妃好不容易帮忙安插到皇后身边的人也暴露了。 谢晏不禁感慨:“嗯,不错!你小子果真成长了不少。” 少年轻哼一声:“你以为我像你啊,明明有人乐意去和亲,还非执着自己去。” 弄的好像那蛮夷北狄是什么好去处似的。 “况且大皇兄为何一心想要你去和亲?难道我英明睿智的皇姐当真察觉不出其中的算计?” 自己大皇兄的算计,谢晏能窥探到。 不过 ,想到了什么…… 谢晏眸色晦暗,只叹道:“三弟,你不懂,你皇姐我此前执着去和亲,自有我的理由……” 康宁帝圣旨一下,北狄大王子和德安公主联姻一事算是定下来了。 消息也很快传遍了京师大街小巷。 最终是四公主前往北狄和亲,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裴云棠亦是其中一人,最终去和亲的人是谢然,她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至少,她可以不再顾忌着有可能和公主姐姐共侍一夫的情况,意味着她可以向那人表明心迹了。 依旧是昨日相邀的酒楼,裴云棠临窗站立,手中拿着一个青色香包,目光扫视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后才收回目光,思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心中实则紧张不已。 但她却在心里告诉自己:既然决定好了就去做,不能退缩! 吱呀…… 雅间门随之被人打开…… 第112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赫连大王子,你来了。” 随着雅间门打开,进来的人正是赫连拓。男人眉梢舒展,隐含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嗯,今日事已了,又想起裴三姑娘相邀便寻过来了,裴三姑娘久等了。” 裴云棠一如既往笑着应道:“没有久等,我也才刚到,大王子请坐。” 边说边给对方斟茶。 “此茶乃君山银针,外形芽头肥壮、紧实挺直、芽身金黄、满披银毫,有“金镶玉”之称;且香气清纯,滋味甜爽,相传前朝公主前往西域和亲时,还曾选带此茶前往。 如此好茶,不知大王子可愿一品?” 看着茶盏里橙黄明净的茶汤,赫连拓挑了挑眉,随手执起茶盏饮了一口。 笑道:“虽说本王子不懂品茶,不过这茶,似乎也不难喝。” 北狄人粗犷,向来是大口吃肉大口饮酒,从不喜慢吞吞品什么又苦又涩的茶水。眼下他给出的评价‘不难喝’可以算是上好的评价了。 瞧见男人蹙了蹙眉,裴云棠掩唇轻笑出声。 赫连拓不解道:“裴三姑娘这般……莫不是在取笑本王子?” 裴云棠连忙摇了摇头:“哪有,小女子哪敢。” 赫连拓随之又饮了口茶,这次给出的评价却是‘这茶实则泛着苦涩味,你们的中原的茶都是这般吗??’ 裴云棠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倒是为难大王子了。” 赫连拓倒是不怎么在意。 二人闲话几句,等赫连拓再次问起裴云棠邀他前来的目的,小姑娘才敛起了笑意。 转而正色又略带紧张开口问道:“其实今日我有一物相赠大王子,不过在此之前,能先冒昧问大王子一个问题吗?” 赫连拓摆摆手,表示随意。 随后只见小姑娘咬咬唇,低垂着脑袋开口问道:“大王子会与德安公主联姻,只是因为北狄王的要求吗?” 言外之意:你于德安公主没有情意吧? 虽说赫连若觉着今日的小姑娘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如实回答了:“是。” 然后便见对座的小姑娘拿了个香包类的东西递了过来,面色羞赧,甚至有几分不敢看他。 只小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包,想赠予大王子。” 只看一眼香包上面绣着的‘拓’字 ,男人很快明白了什么,狐疑道:“此物……应当不是女儿家随意做来送人的吧?” 这时的裴云棠却是答非所问,眸子抬起来了一瞬复又垂下了眸子,声音轻了几分:“我将与大王子相识的过程告诉家里人了。” 闻言,赫连拓眉头微蹙:“如此,不知裴三姑娘意欲何为?” 若仔细听去,男人语气实则夹杂了些微不悦。 不料小姑娘开口竟说:“在靖朝,女子赠男子香包,常用来表达对男子的倾慕之情。我与家里人说了与大王子的相识过程,只是想让家里人明白我因何动情?” 小姑娘话锋突然的转变,倒让赫连拓一时哑然。 不曾想这小姑娘骨子里是热烈大胆的,这倒再次勾起了他的几分兴趣。 裴云棠鼓足勇气,还在说着:“大王子几度助我脱困,不知不觉中,竟在棠儿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所以今日棠儿鼓足勇气邀大王子来此,是想向大王子表明心意——棠儿心悦你。” 一番话说完,小姑娘揪紧衣裙,早已羞愤低下了头。 雅间内一度沉静无声,迟迟等不到对方的回应,裴云棠的一颗心却咚咚直跳不停。 直到赫连拓的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裴云棠倏然抬头,微恼道:“大王子在笑什么?” 赫连拓以手掩唇,饶有兴致看着对面的小姑娘,轻笑道:“原来小姑娘胆儿还真挺大。” 还以为中原女子都是娴雅文静的性子呢? 一句话,霎时惹的小姑娘脸红透了半边。 不过赫连拓也没有继续逗她,只清冷开口:“心悦本王子?那裴三姑娘是愿接受与旁的女子共侍一夫?” 问完,只见小姑娘眼神黯淡了些,神色落寞。 最后却还是坚强开口道:“只要君心似我心,纵使‘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棠儿也不悔!” …… 离开酒楼后,裴三小姐满面笑意。 不过当夜,裴府却闹翻了天…… 第113章 被关禁闭 “裴云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裴府厅堂,裴云棠垂头站立,手指紧绞衣裙,一人面对父母亲和兄长的问责。 其中裴云归最是气愤,一度被气得语气凌乱发抖:“此事你想都不要想,你与那人,绝对不可能!!” 女儿只是跟他们坦白有心悦之人一事,裴父裴母眼下还在诧异儿子的剧烈反应。 裴母试探开口道:“棠儿如今已然到了嫁娶之龄,有了心悦之人也是好事,只要那人家风清正、品行端正,我们再帮着把把关也是……” “此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裴云归依然很激动:“母亲您不妨先问问棠儿说的是何人吧!” 说完再次怒其不争看向自己妹妹,此刻裴云棠却不敢对上兄长骇人的目光,心中亦有几分疑惑。 见儿子反应强烈,裴母张了张嘴,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倒是裴父察觉了不对劲,终于想起问女儿话了。 裴父正色开口问:“棠儿,你且先说说那人是何人?” 裴云棠这才犹犹豫豫说出了对方的身份:“他就是……北狄大王子赫连拓……” “荒唐!” 裴父‘啪’一掌拍击在桌上,怒而站立,指着自己女儿颤声道:“疯了!裴云棠啊裴云棠,我看你真是疯了!” 听闻女儿心悦之人是别国的王子,裴母虽诧异,却也不至于如那父子俩般反应大。 当即将被吓到的女儿护到了身后,不悦道:“都是一家人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你们父子俩怎么回事?都吓到棠儿了。” 裴云棠反倒安抚起了自己母亲:“母亲,我没事的,毕竟赫连大王子是别国王子,父亲和兄长恼怒也情有可原。” 裴父轻哼了声:“既是情有可原,那你也该明白,此事家里人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你给我趁早掐灭了自己的心思。” 裴云归也附和道:“父亲说的对,棠儿,你莫要仗着家里对你的疼宠就胡来,你与赫连拓是不可能牵扯到一起的,趁早断了那份心思吧。” 小姑娘却不得了,不满质问道:“凭什么?此前你们明明答应了让我自主择婿的,眼下为何又出尔反尔?” 思及自己妹妹可能情窦初开,也意识到自己先前情绪太过激烈,裴云归语气软了些,叹道:“棠儿听话,换做其他人自然没问题,可那赫连拓实非良配。” 裴府也附和道:“其他事都好说,唯独此事不行,你与那赫连大王子绝无可能!” 裴云棠却突然激动起来:“凭什么你们说不行就是不行,难道就因为他是北狄人吗?” 父子俩异口同声道:“是。” 就因为赫连拓是北狄人,所以裴家的姑娘绝不可能与赫连拓有过多牵扯。 裴云棠急的跺脚:“可我喜欢他!” 她没想到果真被赫连拓说中了,家里人真的一点都不支持她。 裴云归便问了她一句:“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一时的新鲜感可不是什么喜欢?” 谁料小姑娘却斩钉截铁道:“我当然知道,况且我对赫连大王子从来不是什么新鲜感……” 她将自己与赫连拓的相识细细道来,从小姑娘的话语中依稀能听出:几番相帮,他是将对方视作命里的大英雄了。 可惜,在裴父和裴云归听来却毫无波澜。 唯有裴云棠还在继续说着:“赫连大王子说了,只要我想,此番他会带着我回王庭。” 言外之意:赫连拓对她也是有几分情意的。 “德安公主和大王子联姻,两国以此建立友好邦交,既如此,我与他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时裴母终于插进了话,却也是蹙着眉头开口:“棠儿啊,毕竟对方是北狄王子,眼下又要与德安公主联姻,要母亲说这人你还是不要执着了。” 裴云棠神情却有些落寞:“可是母亲,女儿早在天水城偶然相遇那次便对他生了情愫,眼下再叫女儿将人忘了,女儿做不到了。” 一旁的裴父却依然恼火:“什么忘得了忘不了的,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为父最后再嘱咐你一次,你与赫连大王子绝无可能,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裴云归的意思同裴父一样。 谁知裴云棠却突然偏激起来:“女儿就是喜欢他,若不能与他携手,女儿甘愿削发为尼!” 似是觉着还不能表明自己的决心,又补充了一句:“不对,削发为尼还不够,你们若不同意,那我……我就不活了。” 裴母心下一惊:“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裴云棠面上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裴母终是软下了心肠,转头对裴父开口道:“要不就给女儿一次机会吧,再者棠儿说的也不错,毕竟是陛下亲自敲定的联姻,待德安公主前去和亲 两国不是成了友好邻国了吗?” 见自己夫人糊涂,裴父脸色更难看了:“怎么连你也犯起糊涂了?简直妇人之见!” 眼下裴云归也管不了太多了,便将眼下的情势说给了母亲和妹妹,还着重强调了两国必将有一战的事。 裴母倒还好,偏生裴云棠还是油盐不进,且信誓旦旦道:“不会的,赫连大王子说了,他们所求也只是能和靖朝通商,只要靖朝不出手,他们是不会与靖朝发生交锋的。” 裴云归终于发现,自己妹妹自小被家里人娇惯、保护的太好了,难识人心险恶。最后也同意了自己父亲的做法,将裴云棠锁在房中关了禁闭。 “放我出去。”裴云棠拍打着紧闭的房门叫喊道:“父亲,放我出去,棠儿还有话与您说……” “哥哥,你放我出去,哥哥……” 裴云棠叹了口气,只说:“棠儿,你与赫连拓不合适,你且看着,北狄野心勃勃,绝非你看到的那样。 且不说赫连拓身边不可能只你一人,若你真跟了他,将来两国又起了战火 届时你该如何自处?” 裴云棠还在为心中的英雄辩解着。 知眼下多说无益,裴云归留下一句‘这段时日你先好好呆在府里吧’便离开了。 因着裴云棠的事,这两日裴府气氛低沉。 裴云棠被关禁闭后的第二日,一乞儿登了裴府的门,正是当初裴云棠帮过的小叫花‘阿虎’,说是为了感谢恩人。 而另一边,裴云归则是找到了谢晏,想让谢晏出面帮忙劝劝自己妹妹。毕竟自己妹妹平日里还是乐意听长公主的话的。 谢晏一阵讶异,但也知晓此事拖不得,当即便去了裴府。 与裴云棠好一番谈心,为她细细剖析两国存在的各种情况,告诉她,赫连拓与她实非合适之人。 又怕把人逼急了,便提议道:‘此事先缓缓,毕竟眼下她对赫连拓了解也不多,若真放不下,来日再去寻他也来得及。’ 不曾想经过谢晏的劝诫后,裴云棠真的松口了…… 第114章 只是被推出去的棋子 “好棠儿,你真的想清楚了?” 听闻女儿松了口,裴母激动道:“真的不再执着赫连大王子了吗?” 裴云棠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只说:“母亲,女儿没有要放下,到如今女儿也放不下了。但女儿愿意听公主姐姐说的,先将此事搁置……” 女儿家一旦生了情愫,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不过眼下两国联姻已定,赫连大王子也说了:北狄无意与靖朝为敌。那她就先等着,等到两国关系再进一步,到时家里人也不会再反对她了吧? 毕竟母亲此前答应她能自己择婿时,可没说对方不能是他国人。 听到女儿说愿意先将此事搁置,裴母还是松了口气,眼下是两国联姻之际,女儿不在这个当口胡闹就好了。 见谢晏要离开,裴云棠喊着要送她:“公主姐姐,棠儿送你。” 看出了小姑娘是不想继续被关房间了,便点了点头:“好。” 裴母却突然开口道:“等等。” 裴云棠紧张起来,语气带了撒娇意味:“母亲,女儿都松口了,眼下不会再继续执着,难道还不能解了女儿的禁闭吗?” 裴母嗔她一眼,却是朝谢晏开口:“此番多谢长公主出言相劝了,否则还不知道她要闹出什么事呢?” 谢晏示意裴母不必多礼,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等她离开裴府之际,却刚好撞上归府的裴家父子。 父子二人见了礼,裴云归刚想送谢晏回府,却见裴父看到裴云棠后脸色难看,沉声问:“不是叫你待在房间反省吗?谁让你跑出来的?” 裴云棠身子瑟缩了下,迎着父亲的质问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谁料裴父却只是冷哼一声:“为父说过了,裴家子女,不得与外邦为配? 什么将来再去寻他,你想都不要想。” 裴氏一脉有裴家军,裴家军也曾多次抵御外敌,眼下自己女儿却一心扑在了外邦人身上,这让裴家军将士作何感想? 当即要将裴云棠拖拽回房间:“既然还没想清楚,那就继续回去反省。” 裴云棠却不依:“我不回去,女儿不过心悦一人,父亲干嘛要将女儿关起来?” 裴父却更气了,颤声道:“混账!怎么就这般冥顽不灵呢?” 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朝裴母开口道:“女大不中留,既然她如今也愿意谈婚事了,夫人便帮着物色京师内适龄的儿郎吧。” 裴云棠瞪大了眼睛:“父亲,您再说什么?” 裴父不再啰嗦,叫来家丁将人拖回了房间,房门还上了两道锁,独留裴云棠一人的拍门叫喊声。 谢晏秀眉微蹙,不过终究是裴府的家事,她不好过多插手 。 便跟裴云归说:“不必相送了,你去看看棠儿吧。”被强硬拖回去时,裴云棠急的眼泪直掉。 裴云归点点头,只好先去处理家事了。 裴云棠不吃不喝哭闹了两日,裴父依然态度强硬。 期间小叫花阿虎又登了一次裴府门,似乎是出了急事 不得已才找上了裴云棠借银两。 不过奇怪的是,阿虎离开后,裴云棠竟突然安静下来 了。不过小姑娘神色颓靡,才两日便消瘦了许多。 …… “眼下德安和亲已成定局?依你之见,本殿眼下应当如何?” 茶楼雅间 ,谢凛朝对面的女子开口问。 罗竹汐看着桌上的茶水,惋惜道:“殿下还是不够狠。” 若谢凛听了她的建议,彻底断了谢然去和亲的可能,眼下被推出去的就是谢晏了。 凭什么霍清封去联姻了,谢晏却能躲过? 她眼中的恨意与不甘又浓了些。 谢凛也有些懊恼:“早知四妹油盐不进,本殿就……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罗姑娘觉得,四妹可还有用?” 罗竹汐摇摇头,心中却嗤笑道:‘一颗被推出去的必死的棋子 ,还能有什么用?’ 谢然也实在蠢,竟如此看不清形式,难道真的觉得去北狄联姻是好事不成? “和亲一事上没法再做手脚了。” 罗竹汐分析着:“与其继续在此事上执着,殿下还不如加紧笼络人,比如那些一直在观望的臣子,哪怕只是九品芝麻官,殿下也可抛出诱饵将其拉入阵营。” 毕竟,不起眼的小人物也总有用得上的时候,而且,越不起眼的小人物 有时却越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罗姑娘言之有理,本殿会让底下人抓紧的。” 谢凛说话间深扫了对座的女子一眼,若有所思。 回宫后,谢凛第一时间去了坤宁宫。 “母后,您此前说的有法子让罗竹汐做儿臣的正妃,眼下可有具体法子了?” 皇后笑道:“怎么?此前不是还颇有顾虑吗?怎么这会儿却着急起来了?” 谢凛眸色暗了瞬,只说:“母后说的对,将其彻底拉入同一阵营确实比眼下好多了。” 只要罗竹汐的身份一变,就能替他更多的出谋划策了。 皇后满意开口:“你想通了就好,放心,此事本宫已有思量 ,你且等着吧,快了。” 过两日就是皇上为德安公主饯行而定下的宴席了,到时人多眼杂,不利用可惜了…… 第115章 称赞恭维? 德安公主府坐落于昭阳长公主府背后街巷,是故去平善公主即康宁帝皇姐先前的府邸。 谢然有了公主封号后,因着即将前往北狄,康宁帝原本没为其赐下公主府。谁知谢然却极其执着拥有自己的公主府,康宁帝念在她将为靖朝做出的牺牲 ,便将前平善公主府赐给了她。 已故平善公主可是在启元末年的动乱中,侥幸活下来的皇室三位公主中与康宁帝最要好的公主。 起码在谢然看来,自己的公主府并不比谢晏的逊色,便大张旗鼓在公主府操办起了自己在靖朝的最后一场宴席。 甚至还有礼部官员帮忙操办着德安公主的饯行宴。 席间众人皆在恭维谢然:德安公主仁善大义、果敢无私,为了家国远赴北境和亲,是靖朝的骄傲,也是后世的楷模…… 听着众人不约而同的恭维声,谢然越发神气了。 她就说嘛,去和亲,受天下百姓敬仰,为后世所歌颂,怎么就不是好事呢? 在她看来,去北狄不过就是换一个地方生活罢了,如今她已经是获封号的公主,到了北狄,北狄臣民还不是要乖乖敬着她。 再者,若将来赫连拓继承了北狄王位,那她就是北狄王后了,倒时,她的几位好姐姐再神气也神气不过她了。 思及此,谢然的心情又好了不少,也更神气了。 见到谢晏有些姗姗来迟,也懒得去计较了:“皇姐终于来了,臣妹可是恭候多时了。” “依然遇到点事才来晚了些,还请四妹见谅。”谢晏应了声。 “来了就好,臣妹可是恭候多时了。”谢然竟破天荒的拉起谢晏的手落了座。 众人对于德安公主无数的称赞也随之落入谢晏耳中。称赞恭维声越多,谢然越得意。 席间竟还有人小声感慨起来:说谢晏命好,就因为独得康宁帝疼宠,面对要去和亲的局面,还有人代替前往。 言语间又多了层声音,准确来说是同情谢然的声音,同情她堂堂一个嫡公主还要代替自己姐姐去和亲,顺便暗讽谢晏。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感慨起来的,不过谢晏却是感受到了,落到自己身上的打量越来越多。 但她浑然未觉,只静静用着酒水茶点。 谢然不满她的反应,再度开腔道:“姐姐,你听见了吗?大家似乎都在说你的不是呢?” 谢晏只淡淡道:“是吗?” 说话间抬眸朝席下扫了眼,神色带了几分凉薄,还在窃窃私语的夫人千金立马噤了声。 谢晏淡笑道:“真是有劳四妹了 ,不过随她们怎么说,我不在乎。” 顿了顿,又朝谢然开口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四妹到底是怎么说服父皇答应你前去和亲的。” 谢然神气傲然开口:“哼,你是长公主又如何?别忘了 ,我可是中宫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比起你,我自然也可以去和亲。” 听这语气……? ? 谢晏讶异道:“莫不是四妹觉得,前去北狄和亲,是好事?” 谢然神气挑眉:“难道不是? ?” 谢晏一时哑然,实在没想到谢然如此天真,观古今,和亲公主有几个落得好下场? 不过显然,谢然并不那么认为。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晏还是提醒了句:“四妹别忘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四妹去北狄,最好还是有心里准备……” “我自有分寸,”岂料谢然却不耐烦了:“用不着你假惺惺的。” 心中还嗤之以鼻:‘假好心,别是听了众人的称赞恭维,眼红了吧?’ 见她瞬间垮下的脸,谢晏便知道谢然油盐不进,索性也懒得说出了。 大家同为皇室公主,偏偏她一叶障目、看不清形势,不管日后是何结果,可怪不了旁人。 席间,谢晏还遇见了罗竹汐,不过对方神色淡漠,只同她见了礼便去了一旁。 还有裴云棠,也跟着裴母一起来了,不过小姑娘双眸有些红肿,身子也消瘦了些。 北狄使臣也在此次宴席受邀之列,不过令人意外的是 ,遇上北狄使臣时,小姑娘不曾看一眼赫连拓。 倒是赫连拓,眉峰未拧,似乎朝小姑娘观望了几眼。 宴席过半,帝后亲临公主府。 而此次宴席中,不知是人为还是无端突发的意外,也在帝后亲临后上演…… 第116 双双落水 “不好了……” “公主,不好了,后院水榭出事了……” 谢然正陪着父皇母后说话,这时刚好有一侍女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侍女叫喊的声音很大,还在席间稳稳当当坐着的人都闻讯抬头。 “慌慌张张作甚?惊扰了父皇母后,本宫看你有几条命可担罪责!”谢然蹙眉不悦出声。 那侍女一听恐惊扰了帝后,忙哆嗦着身子跪下请罪:“奴婢该死,还请公主饶命。” 谢然不耐摆摆手:“行了,到底何事叫你这般惊慌?” 侍女这才垂着头哆嗦着开口:“公主,后院水榭出事了,有千金在赏荷时不慎落水了。” 荷花多在夏日盛放,花期能延续到秋日的极少。 而公主府后院却有一池秋日还在盛放的红荷花,是谢然花了高价弄来的。 红荷花的花朵美丽而独特,花蕾呈长桃形,紫色的花瓣层次丰富,是重瓣型的花朵,。 秋日还能看见满池的荷花实属罕见,有些宾客便去了后院水榭赏荷。 “既是不慎落水,那就将人救起来,备了干爽衣物让其换上就是。” 谢然面上神色不虞,哪个不长眼的连赏个荷都站不稳?嘴上吩咐着,自己却没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 侍女却支吾起来:“公主,实在是……要不您亲自去看看吧。” “不就宾客落个水吗,难道没有本公主,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吗?” 因着今日心情不错,谢然饮了点酒,眼下头脑有些昏沉,实在懒得去管那些闲事。 婢女却小心翼翼道:“公主,实在是落水的人不止一人,还牵扯到了……” 谢然越发的不耐了:“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作甚?” 婢女这才颤声开口说:“实在是两位千金落水后还牵扯到了大皇子和北狄大王子,奴婢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啊。” 两位千金? ? 一旁正悄眯饮酒的谢晏两姐弟闻言对视一眼,皆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就连帝后也讶异了瞬,还有依然身在席间的宾客也顿时好奇起来。 这时皇后开口了:“两位千金落水?究竟是哪两位千金?竟还牵扯到了大皇子和北狄大王子,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她找人唱了一出好戏,可她针对的只有罗竹汐,不曾想还有其他千金也落水了? 而在听到此事牵扯到赫连拓后,还在席间的裴家人顿感心中不妙,只因裴云棠眼下并不在席上。 果然,下一瞬便听侍女提到了裴云棠:“落水的是罗二姑娘和裴三小姐。” “什么?” “怎么会……?” 裴府和罗府的人齐齐讶异出声。 侍女便道:“两位千金在水榭赏荷时意外落水,情况一时混乱,是大皇子和北狄大王子救了人。” 裴云归腾的站起身,连忙往后院赶去,心中隐有火气,裴父裴母也跟了上去,还有罗御史夫妇。 康宁帝也起身了:“去看看吧。”牵扯到了赫连拓,他既然在,就必须去看一眼了。 皇后起身跟上,勾了勾唇角。 看来事情一切顺利,还多了个裴云棠,甚合她意?裴家的人不痛快,她心中才舒爽。 一旁的谢晏却捕捉到了皇后唇角的那抹笑意,眼眸微眯,将事情捋了捋,心中隐有猜测。 谢霁看起来兴致勃勃:“走,皇姐,我们看热闹去。” 谢晏嗔了他一句:“别傻乐了,就怕这个热闹于你不利。” 第117章 想通了其中的算计 公主府后院水榭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宾客,等众人随帝后赶过去时,落水的裴云棠和罗竹汐已被救上来。 原来就在片刻前,几位夫人千金相约着前去水榭赏荷。赏荷过程中,素日里便不对付的两位千金突然起了争执,推搡争吵间,罗竹汐被撞朝湖水栽去。 一旁的裴云棠见状便去拉她,谁知救人不成,反倒和罗竹汐一起落了水。 意外突发,人群中响起惊呼声,有人在大喊着‘有人落水了,救人……’ 一众女眷面上神色焦急又讶异,却无一人下水去救人。公主府的侍女见状就要寻人来救人。 恰在此时,惊呼和落水声惊动了对面水榭的男宾,随后众人就见两道身影入了水。 随着阵阵惊呼声,众人才发现入水救人的是大皇子和北狄大王子,二人分别救起了罗竹汐和裴云棠。 皇后看到因落水挣扎过后香肩微露,乖乖依偎在自己儿子怀中的罗竹汐,满意的再次勾了勾唇。 同样的,裴云棠也安静依偎在赫连拓怀中,只因落水的两人皆晕了过去。 裴云棠和罗竹汐又因落水,衣裙湿哒哒粘在身上,不仅香肩微露,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依偎于男子怀中。现场顿时响起阵阵不太友好的窃窃私语声。 罗、裴两府的人神色不安赶至后院,不料又是一阵惊呼声,有些未出阁的女子更是抬手捂眼转过身去。 令众人讶异惊呼的,原是赫连拓将怀中昏迷的人放到塘边,捧着女子的脸就在众目睽睽下贴上了对方的唇。 饶是怀中同样抱着昏迷女子的谢凛都讶异了瞬,不曾想赫连拓竟会在人前如此行事。 见状,匆匆赶至的裴云归眸色一沉,上前拽起赫连拓挥拳砸了过去。 谢晏同样眸色难看,连忙上前帮着裴母将裴云棠扶了起来。又吩咐人唤了大夫来,裴云棠和罗竹汐都被人带去了公主府客房。 “知夏,吟秋,你们亲自跟着去照料。”知夏吟秋领命应下。 而一旁的赫连拓受了裴云归一拳后,在场使臣立马围了上去,而裴云归置若罔闻,还欲继续挥拳…… “本王子是何处得罪了公子?竟让公子下此狠手?”赫连拓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笑意凉凉开口。 裴云归紧握双拳,眸色发凉:“大王子当众亵渎舍妹,在下自是为了帮舍妹讨个公道。” 赫连拓愣了瞬,似是才反应过来:“舍妹,莫非公子便是裴家大公子——裴三姑娘的兄长?” 裴云归语气也很凉:“正是在下。” 赫连拓眸色一动,抬手拦下身边围上来的使臣,才不紧不慢朗声开口解释起来:“看来裴大公子是误会本王子了。本王子并非有意亵渎裴三姑娘,只是帮裴三姑娘渡气而已。 裴三姑娘显然不会水,落水昏迷情况较严重,及时渡气再帮其排出体内积水,情况严重时是可以帮落水之人捡回一条命的。” 赫连拓还向周遭看热闹的众人普及此法,人群中不时响起狐疑声。 “大王子可知人言可畏,若此事传了出去,叫舍妹往后再如何见人?”裴云归心有怒气,拳风未停。 康宁帝蹙起眉头,看了眼裴父,裴父立马出声喝止自己儿子,奈何裴云归充耳不闻,和赫连拓你来我往交起了手。 有使臣脸色难看朝康宁帝开口:“靖皇陛下,难道这便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吗?何况大王子也只是好意救人而已。” 眼见康宁帝脸色不悦起来,谢晏急忙上前将人拦住:“行了裴云归,你先住手。” 有谢晏出面,裴云归才堪堪住手。 谢晏又朝赫连拓解释了句:“裴将军也是护妹心切,想来对大王子并无恶意的,还请大王子见谅。” 赫连拓悠悠收回手,才笑道:“既然长公主出面了,那本王子就给公主一个面子吧。” 谢晏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皇后让谢然遣散了宾客。宾客中只余罗裴两家的人及一众使臣还留在公主府。 罗竹汐先一步转醒,睁开双眸时神色骇人,回想落水一事前后,显然她已经想通了其中的算计…… 第118章 殿下不会觉得臣女畏死吧? “小姐,您终于醒了。”见自家主子醒来,罗竹汐身边的丫鬟惊喜出声:“夫人,小姐醒了。” “汐儿,你怎么样?”罗母也是一直守在女儿身侧,见人醒来,拧紧的眉头才松了些:“身子可还有不适?” 罗竹汐扫视一圈屋内,才摇摇头开口:“母亲放心,女儿没事。” “来,喝碗姜汤驱驱寒。”罗母扶着女儿起身。 罗竹汐饮了口姜汤,这时罗母才忧声提起落水一事:“汐儿,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赏个荷却落水了。幸好大皇子救了你,可你和大皇子也因此……唉……” 罗竹汐这才知道自己落水后的状况,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好一个谢凛,这就按耐不住开始算计她了。 “眼下可是在德安公主府?”罗竹汐问了句。 罗母应她:“嗯,你落水昏迷不醒,只好先在公主府寻了大夫为你诊治。” 看着陌生的寝屋,罗竹汐双眸闪过一抹冷意:“不知大皇子眼下可还在公主府?能否请人帮忙唤大皇子过来?” 罗母神色担忧问道:“汐儿啊,大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你,况且当时你还……你这时候见大皇子,岂不更要被旁人诟病?” 罗竹汐垂眸思索着什么,只应了句:“既是大皇子救了女儿,女儿应该感谢一番。” “致谢一事有你父亲,你就不必操心了。” “母亲,事情已然发生,女儿总不能因为怕听见流言蜚语就一直龟缩着不见人吧?” 罗母拗不过女儿,只好帮忙去寻大皇子过来,却不想就在院中遇见了谢凛。 “臣妇见过大皇子,大皇子怎么过来了?” 谢凛面色温和,眉宇间却隐有担忧之色:“本殿过来看看罗小姐,不知罗小姐可有苏醒?” 谢凛不仅救了人,还亲自跑过来探望,总让罗母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寻不到实处。 只好应道:“有劳大皇子记挂,小女确实已经醒了。刚还跟臣妇说想要当面跟殿下致谢呢。” 谢凛迈步往屋内走去,还说了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汐儿,大皇子记挂着你,来看你了。”罗母开口道。 “是吗?那真是有劳大皇子了?”罗竹汐扫了大谢凛一眼,只淡淡开口。 罗母说了句:“汐儿,莫要无礼……” 谢凛面上倒一直保持着温和神色,似乎并不介意女子的态度。 “好了,母亲,你先出去吧,女儿想单独跟殿下致谢。” 罗母却觉不妥:“你与大殿下孤男寡女的,只好越发引起流言蜚语,母亲还是……” 这时谢凛开口了:“罗夫人不必担心,既是本殿出手救下了罗小姐,那些口舌冗杂之人,本殿自会派人去敲打的。” 见谢凛开口了,罗母只好给二人留出了单独说话的时间:“那好吧,汐儿,我先去告知你父亲你已苏醒。” 待罗母出了房间,罗竹汐的神色很快冷了下来。 谢凛面上倒依然一片温和:“秋日池水越发冰冷了,罗小姐身子没有不适……” 啪…… 谢凛话音未落,房间内响起一记响亮的巴掌声,随后就见谢凛不可置信的愣住了。 只见罗竹汐冷着脸甩了谢凛一巴掌,双眸露着狠意:“大皇子这是算计到臣女身上来了?” 谢凛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了,表情隐忍皲裂,面上温和神色再也维持不住,咬牙切齿道:“大胆罗竹汐,竟敢对本殿动手,简直找死!” 他堂堂皇长子,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当即欲抬手打回去。 罗竹汐却嗤笑道:“死?呵,大皇子不会觉得,臣女畏死吧?” 死,是世上最容易的事了,有何畏惧的。 对上女子双眸中的疯狂,谢凛竟怔了瞬:“罗竹汐,你……” 罗竹汐淡笑道:“怎么?殿下怎么不打了?” “罗竹汐,你不过一介女子,别太嚣张?”谢凛愤愤开口,抬起的手却欲落不落。 他突然想起,眼前的女子从不是什么善茬,只怕这一巴掌下去,此次的谋划便会落空。 罗竹汐轻笑着抚上自己的发髻,悠悠开口:“竟然只是一介女子,殿下此番又何必为了臣女大费周章呢? 说来,还不是为了臣女身后的罗氏一脉。” 见心思被赤裸裸的拆穿,谢凛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 罗竹汐却依然只是轻笑着开口:“是大皇子先坏了规矩算计臣女,臣女不过回敬一巴掌,不算过分吧?” 谢凛心中纵然有气,可他眼下需要罗氏一脉的支持,有些事秋后算账也不迟,这会儿自然会先忍下心中的不快。 “罗姑娘实在聪慧,若有罗大人的支持,本殿定是如虎添翼。” 说到一半,谢凛眸色微眯 ,语气有些不自然起来:“不过罗姑娘确实与其他女子不同,本殿对罗姑娘也甚是欣赏。 难道罗姑娘就没想过,此事也并非全是算计吧?” “殿下不是在开玩笑吧?” 哪知罗竹汐却再次嗤笑出声:“殿下也是聪慧之人,臣女也知道殿下想要的是什么,殿下就不必难为情的想着与臣女上演什么情深几许的戏码了吧!” 谢凛脸色微沉:“罗小姐,有时太过自傲并非是什么好事吧?况且罗小姐想要做的事,也要依靠本殿能帮你达成不是吗?” 他知道罗竹汐想做什么,也恰恰有了拿捏罗竹汐的资本。 果然,谈及那件事,罗竹汐浑身的冷意散了些。 掩下眸底晦色后,拢了拢外裳,柔柔朝谢凛福了福身,垂眸开口:“刚刚是臣女冲动了,还请大皇子见谅。” 谢凛很满意罗竹汐的识时务,虚扶了罗竹汐一把:“总归是罗小姐落水受了难,本殿就不与罗小姐计较了。” 男人语气很快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于本殿相救罗小姐一事,外头确实有了些流言蜚语,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妥善处理此事吧?” 第119章 准皇子妃 罗竹汐也懒得再与对方打哑谜了,直接问道:“殿下不是已经有了打算吗?” 随后只见谢凛踱步走向窗边,轻咳道:“罗姑娘也知道,本殿眼下还没有正妃,而以罗姑娘的身份,是担得起这个正妃的。” 话中的意思很明显,罗竹汐又岂会不懂,她也没有驳回。 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不用想也知道,经此一事,外头针对她的流言蜚语不会少。 况且能想到落水这种老套的法子的,定然不会是谢凛。而在背后为谢凛谋划此事的,想必就是皇后了。 罗竹汐也明白,皇后既然已经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后头必定还有其他招等着。眼下凭她一介臣女的身份,很难与皇后抗衡。 倒不如先顺理成章当了这皇子妃,先将此仇记下,日后不愁没有报不快的机会。 只是……想到了什么,视线扫过谢凛身躯时,还是难掩恨意。为何就不能只是单纯的合作? 若她成了皇子妃,消息会不会传到扶丘国去呢? 不知那人离开靖朝后,可还曾关注过丝毫自己的消息呢? ? 女子总是感性的,即使口中说着充满恨意的话,可内心实则还是会有期待。 “看来,罗姑娘是愿意做本殿的正妃了?”谢凛问道。 罗竹汐压下心中飘远的思绪,垂眸应了句:“既是对你我的合作有帮助,那臣女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只要殿下需要,臣女自然会做好分内之事,但臣女希望,我二人之间,仅局限于合作。” 她可以做皇子妃,但不代表她会做谢凛的女人。 闻言,谢凛眸色微眯,现下倒也应的痛快:“罗小姐放心,只要能得到罗御史的支持,有些事本殿会尊重罗小姐的。” 谢凛身为皇长子,身边自然不缺女子,纵然他心中对眼前的女子有隐隐的征服欲,但他不着急,来日方长嘛! 谈话结束前,罗竹汐还是问起了落水一事:“不过臣女还是有一事想问问殿下。” “何事?” “臣女想知道,推臣女下水的,是何人?”罗竹汐自然知道,自己落水并非偶然。 谢凛却一时语塞:“此人,本殿确实不清楚。” 他倒也没说谎,此事是自己母后在筹谋,他哪知道是谁出的手。 罗竹汐只不慌不忙开口:“臣女需要一个答案,殿下会让臣女知道是何人所为的 对吧?” 不管对方是何人,这口气,她出定了! 而更多的是为了做给皇后看,她会让皇后知道,纵使眼下的她难敌皇后,却也不是好拿捏的。 谢凛明白有些人不能逼急了,所以他亲自去找了皇后。 另一边,裴云棠苏醒迟了些,而她刚苏醒,面对的便是面带审问的家人。 裴云归面色难看,但他问的也直接:“说说吧,为何要上演这么一出戏?” 裴云棠眸子动了动,还在茫然发问:“上演什么戏,哥哥的话倒叫棠儿听不懂了?” 见她还在装傻,裴父简直怒不可遏,厉声质问道:“裴云棠,裴家这么多年对你的教养,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夫君你先冷静,棠儿现下还发着热……”眼见女儿落水受了难,裴母心疼的想叫自己丈夫冷静些。 却同样被裴父呵斥:“住嘴吧你,瞧瞧,这就是你平日里惯出来的,才让她越发胡闹了。” 眼下倒好了,好好的一个姑娘,竟开始对父母家人使手段了。 因着落水受寒发了热,裴云棠面色稍显惨白,面上依然带着茫然之色:“父亲,女儿不知哪里做错了?竟惹得您这般生气?” 裴云归气急又恨铁不成钢说了句:“你会不会水?作为家里人,当真觉得我和父母亲不知道吗?” 裴云归话音刚落,裴云棠脸色便白了分。 他们就说呢,难怪前几天还一副死气沉沉的小姑娘,怎么突然又活络起来了,原来是打了逼婚的主意。 “家里人不同意你跟了那赫连拓,你就想到了假借落水制造机会得以让赫连大王子施救,然后再以失了贞洁为借口,好向家里人逼婚是吗?” 看着家里人笃定的模样,小姑娘似是失去了力气般,没有再辩解。 裴云棠自小便是娇俏讨人喜的姑娘,偶尔无理取闹也并非完全失了分寸。裴家人一开始并没有往这方面想。 直到谢凛提及自己施救罗竹汐一事,说是两人在众目睽睽下依偎在一起过,以免身为女子的罗竹汐被人诟病,便向康宁帝说出了自己有意求娶的心思。 以罗竹汐的身份,自然当得起大皇子妃。但,若是罗竹汐不愿意,康宁帝是不会赐婚的。 不过罗竹汐点头了,康宁帝便为二人赐下了婚事。 如今罗家二小姐已经是准大皇子妃了。 同样很是凑巧,而裴家人也在此事中回过味来,意识到了什么。 若非有人拦着,只怕裴云归早已再次找赫连拓泄愤了。 “对不起,此事都是棠儿的错。”裴云棠垂着眸,眼眶微红,小声开口向家里人承认错误。 “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棠儿喜欢赫连王子,若非你们都不同意……棠儿又何必出此下策……” 啪…… 随着小姑娘话音落,房间内紧跟着响起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裴母吓了一跳,连忙护在女儿身侧:“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一掌下去,裴父的手有些颤抖,双眸中虽有疼惜,却还是被怒气占了上风:“若非她如此顽劣胡闹,老夫又岂会打她。” 裴云棠却突然激动起来:“我没有胡闹!女儿不过心悦一人而已,你们为何就是百般不愿成全? ?” 瞧见女儿激动的模样,裴母心有余悸起来:“可对方是北狄人啊,你就不能清醒些吗?” 裴云棠还在说着:“我清醒的很,他是北狄人又如何?只要我们心中有彼此不就够了吗?” 裴云归心中堵着一口气,实在不知道妹妹怎么变的这般执迷不悟了。 “可北狄终究要成为靖朝的敌人的?棠儿,别再执迷不悟了好吗? 靖朝优秀儿郎何其多,哥哥帮你物色一个更好的,好不好?” 裴云棠:“我没有执迷不悟,哥哥说我执迷不悟?那棠儿且问你,若让哥哥放下公主姐姐,哥哥又可放得下?” 谢晏是担心裴云棠才跟了过来,也是没想到小姑娘此前听了自己的劝告竟是装出来的。 而听见妹妹的问话,裴云归确是一时语塞,下意识看了眼谢晏,抿抿唇,随后才开口道:“不一样的。” 裴云棠:“都是心悦一人罢了,有何不一样?” 裴云归难得与妹妹争辩起来:“这如何能一样?我与殿下再怎么说也是两者皆有情,可那赫连拓呢?抛开其他不谈,你敢说他对你有情?” “怎么没有?”小姑娘语气强硬起来,带了几分信誓旦旦:“我向赫连大王子阐明心迹时,他并未回绝我,还说了只要我想,他便会带我回北狄的。” 小姑娘语气中充满希冀:“他说了会待我好的,你们为何就不愿相信他?” 看她这般执着,几人越听越火大,奈何眼下小姑娘听不进去任何劝诫的话音。 最后还是裴父一锤定音:“裴云归,将人带回去,让她好好反省一段时日。” 这是要再次关她禁闭了,裴云棠自然不依,心中正盘算着如何脱身,却听屋外有公主府婢女来报。 “长公主,裴大人,赫连大王子求见。” 赫连拓施施然走进来,看到床上稍显虚弱的小姑娘时,眉头微蹙:“裴三姑娘,你没事吧?” 除却裴云棠,裴家其余人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裴云归难得嗤笑出声:“赫连大王子好手段,竟哄骗的舍妹死心塌地。” 裴云棠立马不高兴了:“哥哥,你瞎说什么呢?赫连大王子没有……” 话音却被裴云归冷声打断:“闭嘴,没你的事。” 再观赫连拓,似是不介意裴云归言语上的不敬,只淡笑着开口:“哄骗?裴三姑娘满腔热忱,裴大公子应何觉得本王子是在哄骗她呢?” 说话间,他的手中还在摩挲着小姑娘送的香包,也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 裴云归不动声色挡住妹妹的视线,只说:“舍妹芳龄尚小,还不知‘喜欢’为何物? 还请大王子高抬贵手,就此放过舍妹。” 闻言 ,赫连拓轻笑了声,不赞同的摇起了头:“不,裴大公子错了,裴三姑娘已经不是三岁稚儿,自己的想法应该得到尊重。” 而他也承认了:“裴三姑娘至真纯善,玲珑多姿,本王子也甚是欣赏。” 往后的走向说不定,可眼下,赫连拓确实也被裴云棠吸引了。这个总爱闯祸的小姑娘,对自己也挺狠的,也难免让他驻足。 一旁的裴父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心思,拧眉开口问道:“大王子的意思,莫非是在阐明对小女的心迹?” 赫连拓望向歪着身子的小姑娘,唇角带笑,对裴父的话不置可否。 裴云归却更恼了:“所以大王子一早就知道,今日舍妹会胡闹?却故意由着她?” 赫连拓摇摇头,安抚住想替他辩解的小姑娘,只说:“今日之事并非本王子乐见的,只是没想到裴三姑娘比想象中倔犟。” 裴云棠拉了拉兄长的袖子,解释道:“哥哥,此事是我的主意,你莫要迁怒于赫连大王子。 棠儿此生头一次心悦一个人,哥哥,你支持棠儿好不好?” 裴云归扶开了裴云棠的手,以往疼爱妹妹的兄长,这次却态度强硬。 见妹妹油盐不进,便开始寻别处的突破口。 朝赫连拓意味深长开口道:“就算你二人此前邂逅有了几分情意又如何?大王子莫不是忘了,此次前来靖朝是为了两国联姻。 陛下已敲定联姻一事,大王子不日将迎娶德安公主回北狄,这个当口却说什么对旁的女子有了心思。 你让德安公主如何自处?又将皇室的脸面置于何处?仅是圣上那儿,想必大王子都不好交待吧?” 岂料赫连拓却无半分担忧之色,只说:“此事本王子自会同靖皇陛下说清楚。” 又含笑看向裴云棠:“若裴三姑娘心意已决,是否愿意同本王子去见靖皇陛下。” 裴云棠自然愿意,刚想应下,被自己兄长狠瞪了一眼后又迟疑起来。 刚好这时,外头响起了康宁帝的声音:“裴三姑娘还未苏醒吗?又是谁想要见朕啊?” 谢晏迎了上去:“父皇……” 第120章 好好的姑娘,怎么弄成这样了? 屋内,康宁帝落座,众人一一见礼,就连赫连拓也行了北狄最高的礼节。 “靖皇陛下,赫连拓有一事想向陛下坦白,也希望能求得陛下谅解。” 康宁帝双眸带了审视意味,开口问:“哦,既能让大王子用上‘坦白’‘谅解’等话语,倒让朕有些好奇是何事了?大王子不妨道来。” 赫连拓依然保持着见礼的姿势,姿态放的还算低。 缓缓道来:“常听闻中原靖朝好风光,赫连拓心生向往,便比同行的使臣先一步……” 他丝毫没有遮掩,将自己和裴云棠此前的几番偶然邂逅说了出来。 康宁帝眸色微眯,扫了眼裴云棠,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大王子莫不是想告诉朕,此番游玩意外邂逅的姑娘是裴三姑娘?而你对裴三姑娘也有了几分情意? ? ” 赫连拓点点头,应的痛快。 康宁帝倏然变了脸色。沉声道:“所以赫连大王子是想告诉朕,此番来靖朝与朕的公主商议联姻一事,却于途中喜欢上了旁的女子?” 赫连拓垂眸不语算作默认。 “哼……”康宁帝面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如今你与德安的亲事已经确定下来,却在这时候来与朕说此事,朕倒想知道,赫连大王子想置朕的德安于何地? ?” 恰巧这时谢然也赶了过来,听到赫连拓的坦白,有些目眦欲裂。 “赫连拓,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同时娶两个女人吗?” 说话间极为不悦的看了眼裴云棠,不满开口:“本宫乃中宫嫡出,还是父皇亲封的德安公主,就凭裴云棠一介臣女,拿什么跟我争?” 随后又凉凉扫向赫连拓,继续质问:”还是说,你为了她,要公然推翻两国的联姻?” 赫连拓眯了眯眸子,谢然的话令他心生不虞,这个德安公主嚣张的姿态让他不喜。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平静开口解释起来:“公主误会了,两国联姻是大事,赫连拓自不会为了儿女私情推翻联姻一事,只是……” 说话间,他目光柔和看了眼裴云棠,语气真挚:“只是,裴三姑娘是一位好姑娘,我也不曾想,此前几番偶然邂逅,竟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情意。” 原本他还在犹豫,即使对裴云棠有几分心思,也不至于公然给皇室难堪。 不过眼下嘛……谢然越不乐意,他就越要反着来。 皇室公主又怎么了?不就是同时娶两个女子吗?他赫连拓娶了又如何? 不过那份心思却被他掩饰的很好,他说的只是:“中原不是有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裴三姑娘满腔情意,叫我如何忍心辜负?” 谢然却冷笑一声:“所以赫连大王子的意思是,你们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反观本公主是多余的了? ” “赫连拓并非此意,公主误会了。”赫连拓认真解释道:“与裴三姑娘的邂逅,实属意外,有些情况,我也已经同裴三姑娘说明。 德安公主是靖皇陛下的女儿,断没有委屈了公主的道理,北狄大王子妃之位,当属也仅属德安公主。” 说到此,谢然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 赫连拓再怎么说也是北狄大王子,身边又岂会缺女人,只要自己能稳坐大王子妃之位就行了。 赫连拓还在继续说着:“本王子与德安公主实则也因联姻一事才相识不久,若本王子昧着良心说什么已经对公主情深几许了,想必公主也不会信吧。” “所以请公主放心,本王子有分寸,公主应有的,回到北狄后,定样样不缺。” 至于皇帝老儿,自己身边女人也不少,还能真正反对他不成? ? 气急的谢然心下已有松动,即使两人同时嫁给赫连拓,自己也是压裴云棠一头的。 赫连拓已做出保证,若她继续逼迫,难免让人说她善妒、小肚鸡肠、偏要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倒不如彰显出自己的善良大度呢? 当即就对康宁帝说:“父皇,儿臣也不是耽于儿女情长的人,深知自己和亲维系两国邦交的使命,只要赫连大王子给到儿臣应有的尊重,儿臣愿意成全他们。” 康宁帝讶异看了眼谢然,暗叹这个女儿这会儿竟然深明大义起来了。 “当真愿意成全?” 谢然点头道:“裴三姑娘都为情落水了,既然他们二人有情,那就成全了呗。” 谢然也算是看明白了,合着一个两个的都借着她的宴会搞事呢? 康宁帝又问赫连拓:“不知赫连大王子打算如何?” 赫连拓也直言:“若裴三姑娘愿意,赫连拓便带她回北狄。” 康宁帝又看向裴云棠,裴云棠重重欣喜点头:“臣女愿意。” 当事人皆有意,康宁帝也懒得去做那恶人了,遂又看向裴家人。 裴府脸色难看的很,瞪着女儿开口:“老夫不同意。” 又对赫连拓说:“儿女亲事,理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老夫不同意,还请大王子莫要纠缠。” 又朝裴云归吩咐道:“带上你妹妹,回府!” 裴云棠被兄长连人带被丢上了回府的马车。 康宁帝颇显尴尬,轻咳了声:“大王子你看……此事并非朕不允,毕竟是人家的女儿,实在是朕也不好多言啊。” 赫连拓面色复杂,但有裴云归警告在先,到底也没有追上去。 …… 回府后,裴云棠再次被丢回了房间。 此次裴父和裴云归都是真的生气了,丝毫不顾裴云棠的哭喊,封了院子,锁了房间,就连贴身丫鬟也没给她留。 直至裴云棠两日未进米水,裴母忧心女儿,才终于打开了房间门。 裴母心疼不已,可奈何她好说歹说,小姑娘还是固执的不肯吃饭。 父子二人却丝毫不松口。 直到谢晏上门来,说要带裴云棠去见位朋友,只是那位朋友身份特殊,只得暂居长公主府。 不过那人却指名道姓要见裴云棠,还说千里迢迢只为她而来。实在没有行走的力气了,裴云棠才吃了碗清粥。 “公主姐姐,到底是谁要见我啊?” 谢晏搀扶着还在埋怨她:“瞧瞧,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弄成什么样了?当真糊涂了?” 裴云棠满面忧愁:“公主姐姐,为什么你们都不支持我呢?” 谢晏眸色微异,只说:“棠儿,赫连拓真的不适合你的?” 见身边人都这样,裴云棠的心思却更加坚定了。 到了长公主府,裴云棠见到了那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见到她,男人眉头紧锁,忧声道:“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弄成这样了?” 第121章 只为你而来 “楼云廷?怎么是你?”再次见到数月前诀别的男子,裴云棠诧异出声。 楼云廷侧身让开,待裴云棠落座,才神色微异开口:“有必要这般讶异,怎么就不能是本王子了?” 他说过,他们会再见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云棠顶着憔悴的脸,笑着开口:“就是有些没想到罢了。”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啊。” 西北之行,是裴云棠第一次出远门,于她而言,是极难忘的一次远行。 眼下再度见到楼云廷,也想起了几人在夜戈王庭的历险。 “怎么突然来靖朝了?”裴云棠问。 几月不见,楼云廷身上桀骜的气性收敛了不少,他笑问:“突然吗?” 扫过小姑娘的视线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裴云棠不知道,其实他早就想来了,终于抵达靖朝京师时,却听闻裴云棠痴恋赫连拓,他只怪自己来晚了。 “确实有几分突然啊?”裴云棠实在道:“也没听说夜戈有使臣要来啊,公主姐姐又说你的身份不同寻常,只能暂住公主府?” 楼云廷点点头:“我此番来此是为私事,你也知道,夜戈部落与北狄向来水火不容。北狄使臣在此,我并不想大张旗鼓。” 裴云棠以玩笑的口吻说:“私事?到底是什么私事,值得夜戈王千里迢迢来此啊?” 楼云廷深深看了眼对面的姑娘,才悠悠开口:“此番来此,是为一人故。” “为了一人,谁啊?” “为了一姑娘。” 说话间男人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的姑娘,裴云棠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轻咳一声,才假装不经意移开了目光。 “是吗,看来那姑娘还挺有能耐,竟能让夜戈王跑这么远。” 楼云廷唇角勾着,目光没有收回,赞同道:“是啊,确实有能耐。” 她是他见过的最有能耐的姑娘了,不然也不会轻易牵扯他心房这么久了。 楼云廷看了谢晏一眼,谢晏极有眼色的离开了:“瞧,我倒是忘了,还有点事等着我去处理,你们二位先聊。” 谢晏一走,气氛陡然沉默下来。 裴云棠顿觉浑身不自然起来:“楼云廷,你干嘛一直看着我啊?” “许久未见,本王对裴三姑娘甚是思念,看一下总归可以吧。”看着小姑娘紧张起来,楼云廷以玩笑的口吻应道。 “行行行,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你就看吧。”裴云棠认真说着。 朋友? ? 楼云廷眸色涌过一抹晦暗,只听他突然说了句:”若本王不想与裴三姑娘做朋友呢?” 待他说完,果然见小姑娘发懵‘啊’了声。 楼云廷便以惯常玩世不恭的口吻问出了心中所想:“夜戈王庭缺一个王妃,依本王看你挺合适的,来不来?” 这话着实问了个裴云棠措手不及,小姑娘满脸震惊道:啊?你……别开这种玩笑啊,怪吓人的。” 男人却突然认真起来,看着女子的双眸翻涌着异样的情绪。只听他说:“小姑娘别装傻,我没有开玩笑。” 裴云棠有些无措。 楼云廷语气却越发认真了:“裴云棠,你知道吗?自我们数月前分别,你的身影却深深烙印在了本王心中,任我如何挣扎,就是挥之不去。” 彼时,他只觉得她骄纵任性,却不想自己偏偏被这份任性所吸引了。 “待历经动乱的王庭稳定下来后 ,我就马不停蹄赶来靖朝了,而我来此,只为了你裴云棠。” 这些话太突然,让裴云棠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他:“这……我……你怎么这么突然啊。” 楼云廷看出了小姑娘的紧张,便柔声说:“别紧张,你就当做我们是寻常聊天就行。” 裴云棠胡乱应了句:“……哦……” “所以,本王缺一个王妃,你愿意做本王的王妃吗?只要你愿意,我立马阐明身份,绝不会委屈了你,我也能向你保证,此生只会有……” “我不愿意。” 楼云廷还在说着保证的话,裴云棠却突然出声回绝了他。 男人愣了瞬:“什……什么……” 又像是在找补什么,亦或在回避什么,又说:“你先别急着回答,再想想嘛。 本王可是在求娶你,此事怎么说也是你的终身大事,就不多想想?” “想好了,”裴云棠似是清冷了几分:“实在抱歉啊,楼云廷,我不能做你的王妃了。” “为什么?”男人面色复杂起来。 “因为你晚了一步,我有喜欢的人了啊。”裴云棠笑着回答他。 只是那笑在楼云廷看来却分外扎眼。 “谁?”明明知道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北狄大王子赫连拓。”裴云棠如实告诉他。 楼云廷突然站起身,很是不解的看着她:“北狄可是靖朝的敌人啊,你竟然喜欢北狄人?” 裴云棠反驳他:“不是的,赫连大王子说了,北狄无意与靖朝为敌,此番与靖朝联姻正是表态的。” 楼云廷轻笑出声,像是在笑小姑娘的天真。 “这话你也信?” “为何不信,”她说的话却不断剜着男人心中的肉 :“他是我心悦之人,我自然信他。” 就这一句话,瞬间卸掉了楼云廷浑身的力气,只见他跌坐了回去。 轻喃道:“你怎么还是这么蠢呢?竟会信赫连拓的话。” 提及赫连拓,裴云棠面上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为何不信呢,我想他不会骗我的。” 楼云廷却还是不死心问她:“夜戈与北狄势同水火,倘若两者开战,你如何待我?会帮着赫连拓对付我吗?” 裴云棠将头偏开了些,回避了他的问题,只说:“我们可以一直是朋友啊。” …… 最后,楼云廷还是不甘问道:“明明是本王先与你相识,却为何不能是我呢?” 岂料裴云棠回应他的是:“不是的,我先遇见的是他……” …… 待将人送回去后,看着神色颓靡的人,谢晏才叹道:“情之一事最是难以琢磨,还是希望你能想开。” 楼云廷担心的却是:“她与赫连拓实在不合适,裴家人就没想办法阻止吗?” 谢晏摇了摇头:“阻止了 ,可小姑娘实在太执着了……” 第122章 和淳郡主 自那日从德安公主府离开后,赫连拓也登裴府门去探望过裴云棠,裴府虽有待客的礼节,却并未让他见裴云棠。 赫连拓姿态放的还算低,也向裴府真正求娶了裴云棠。裴云棠得知此事很是激动,叫喊着想要去见赫连拓。 奈何裴父态度很是坚决,死活不同意女儿跟了赫连拓,任裴云棠如何哭喊,两人终是没能见上一面。 另一边,谢然和赫连若联姻一事也在紧张筹备中。礼户两部正在筹备德安公主的各式陪嫁:拧定送亲队伍、陪嫁的侍卫奴仆、以及皇帝要求的丰厚嫁妆……等。 就在知晓内情的人以为裴云棠和赫连拓会因裴家人的反对就此斩断了情缘时,却在临近和亲队伍出发前,裴云棠还是做出了极端的事。 裴府一阵兵荒马乱,有丫鬟惊慌的声音在裴三小姐院中响起。 “不好了,出事了,三小姐割腕了……” “快来人啊,三小姐割腕了,快来人啊……” 房间内满地的碎瓷片,裴云棠靠坐在榻边,素白的腕间满是猩红血迹,血迹顺着月白中衣滴落,氤湿了中衣,又静静淌到地上。 小姑娘散落的青丝也没能遮住自己惨白的面颊,临窗的白玉花瓶成了裴三姑娘的帮凶。 “快,快去传大夫。”裴母惊慌失措奔向女儿的房间:“还有老爷和大公子那儿,快叫他们回府。” 踏进房门,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女儿,裴母身子踉跄,差点没站稳:“棠儿……” 林芷若连忙搀住裴母:“姨母,您当心呐。” 裴母一时不敢上前,只反复问着大夫来了没。林芷若上前叹过了裴云棠鼻息,心有余悸开口:“还有气儿,姨母,表妹还有气儿。” 裴母跌坐在地上松了口气。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大夫被裴母拽到了床前:“快,大夫您快些诊治,我女儿她流了好多血……” 大夫先是探过了鼻息,又去查看伤势:“这位夫人情绪激动,还是先去外面等着吧,老夫这就给贵千金诊治。” 裴母忧心不已:“大夫,我女儿她没事吧。” 大夫说:“得亏发现的早,尚有气息,夫人不必太担心。” 裴云归比裴父先一步赶了回来,也是满脸焦急:“母亲,棠儿怎么样了。” 裴母心有余悸守在房间外:“大夫说发现的及时,性命无忧,只是棠儿她……” 她实在是没想到,女儿竟会做出割腕之事。 听闻妹妹性命无忧,裴云归也是松了口气,却越发后悔当初带她出远门了,若那次在天水城将人赶了回来,事情也就不会变成这般了。 “人怎么样了?”裴父也匆匆赶了回来,额上还渗着一层薄汗,可见心中亦是焦急不已。 裴云归应道:“万幸发现的及时,性命无忧。” 裴父心下也大大松了口气。 可越想越气,不过一个男人何至于此啊, “逆女,简直逆女啊,就为了一个男人,竟连性命都不顾了……” “行了裴司卓,你就不能少说一句吗?”裴母突然大喊道:“非要逼死了女儿你才甘心吗?” 裴父愣住了,看着女儿的房间沉默着,眼底有释然,有失望。 吱呀…… 房间门终于被打开,大夫出来了。 “大夫,人怎么样了。”几人连忙问道。 大夫回着:“万幸啊,人已经无碍了,只是失血过多,暂且还处在昏迷中。老夫开了些益补气血的药及外伤药,让小姐按时饮药、换药,会慢慢恢复的。” “有劳大夫了。” 裴云棠醒来时天已入夜,睁眼便看到赫连拓守在床边。 苍白的唇动了动:“赫连大王子,怎么是你?” 见人醒来,赫连拓眉色一喜:“裴三姑娘,你终于醒了。” 裴云棠还有些发懵:“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已经……” “瞎想什么呢。”男人打断小姑娘的臆想,只说:“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饶是赫连拓凉薄,也被小姑娘此番的行为惊到了,心中的担忧焦急也是真真切切的。 “裴大人松口了。”他说。 裴云棠微愣:“什么?” 赫连拓握着小姑娘的手,告诉她:“我会带你回北狄,裴大人已经同意了。” 裴云棠心中却是喜忧参半,她知道,家里人一定对她失望极了。 距离和亲队伍出发还有三四日,期间裴母基本都是守在女儿身边。 虽说裴云归心中有气,到底还是疼惜妹妹,也是日日都会去陪她,再者妹妹连性命都能豁出去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唯有裴父,是真的被裴云棠寻死一事惹恼了,每每都是走到女儿院中便止了步,没在越过门槛。 期间谢晏去探望裴云棠时,楼云廷也扮做侍卫跟着去了。 “不进去吗?” 见楼云廷只是站立在窗外,谢晏便问了句。 “不去了。”看着榻上昏睡的姑娘,男人叹了句:“真是难为她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两人一同离开了裴府,谢晏问他:“棠儿和赫连拓的事已成定局,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男人仰头望天,视线不知扫向何处,只听他开口说:“等和亲队伍出发,我会暗中跟着返程。” 都是要北上,既然与小姑娘无缘,就让他最后送她一程吧。 “殿下,楼公子。”裴云归也跟了出来。 楼云廷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是要出门吗?”见裴府小厮牵了马匹过来,谢晏便问了句。 “嗯。”裴云归点点头:“臣打算进宫一趟,有事想请陛下成全。” “你想做什么?”谢晏问。 裴云边也没瞒她,直言道:“臣想以 以往军功为棠儿求的一份保障……” 妹妹铁了心要跟着赫连拓,既然阻止无果,只能想法子让妹妹去往北境后过的安稳些了。 所以他想以军功为妹妹请封一个郡主的名头,到了北狄,郡主名头总比臣女身份好使多了。 “我陪你一起。”若父皇不允,她还能帮忙说上几句。 裴云归目露疲惫,还是朝她温和一笑:“谢谢殿下。” …… 御书房,听闻裴云归的来意,康宁帝原本还在犹豫。 毕竟裴云棠自身并无功绩在身,突然封其为郡主并不合规矩。谢晏缠着康宁帝细数了一遍裴家的功绩。 从那位消失已久的裴家军前主将说到如今的裴云归父子,又加上她的哀求,康宁帝一番犹豫下还是松了口。 最终赐封裴云棠为和淳郡主,对外的名义说的也是皇帝下旨和淳郡主陪同德安公主前往北狄,也算为裴云棠保留了一丝颜面。 …… 德安公主府。 谢晏登门时,谢然正在试嫁衣。 瞧见来人只斜睨一眼:“什么风把长姐吹来了?” 谢晏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自顾自拿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谢然没有要接的意思,只问:“什么鬼东西?” 谢晏:“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谢然蹙着眉头接过,打开锦盒才发现里头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谢晏,你什么意思?” 她都要离开靖朝了,非得在这时候拿这东西来她跟前炫耀吗? 谢晏却挑了挑眉,只说:”这是我这个做长姐的打算送你的,怎么?没兴趣?” “送我的?”谢然明显不相信。 谢晏却肯定摇了摇头,还解答了让谢然暗恨多年的问题:“你是不是还在怨父皇跟他讨要夜明珠时,父皇不给你的事?” 谢然轻哼一声,不打算理谢晏。谢晏却神色认真告诉她:“此事你别怪父皇,父皇是有苦衷的。” “哼,无非就是偏疼你罢了,还能有什么苦衷。” “不是偏疼,是因为夜里我怕黑。” “怕黑?”谢然嗤笑出声:“谢晏,你扯谎好歹也扯个像样点的吧,说你怕黑?哼……” 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呢? “我确实怕黑。” 谢晏轻叹一声,将自己年长后才得知的怕黑的理由说了出来:“你不知道吧,在我还未满周岁时,恰逢叛乱,被落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险些丧命。” 有记忆以来,谢晏只知道自己怕黑,直到偶然一次听到父皇母妃谈起那事,几番追问下才终于知道。 原来那时未满周岁的小女娃被落在昏暗的地窖,等被人发现时,浑身脏污的小女娃已是奄奄一息,四肢甚至口中,满是自己的排泄物。 大夫猜言她能活下来的原因,康宁帝都不忍说出来。 谢然面上满是狐疑之色:“你说的是真的?” 谢晏:“我有必要在此事上诓骗你吗?” 不然康宁帝也不会将夜明珠不要钱似的全部拨给她了。 谢然半信半疑:“所以你今日将最大的夜明珠给我,是有何居心?” 谢晏:“再怎么说你我也是姐妹,作为长姐,我就不能送你个小礼物吗?” 谢然又是一声轻哼,显然不信她会有这么好心呢? 果然,下一瞬就听谢晏说:“不过我确实有两句话想说。” 谢然翻了个白眼:“有话快说,说完就请你离开。” 谢晏却突然认真的看着她,苦口婆心的口吻说道:“我想说的是,到了北狄,别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肆意妄为,更不要想着压过裴云棠一头而去欺辱她。 记住,你和裴云棠同是靖朝人,相比起北狄王庭的人,她更值得你信任。” 谢然却只嗤笑出声:“就她?一个寻死觅活的人也配本公主信任?” 谢晏也懒得多言了,留下一句:‘作为和亲公主,你的处境并不会好到哪里去,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离开了。 很快,便到了和亲队伍出发的那日,对裴家而言,是嫁女儿的日子…… 第123章 只希望脚程能慢些 就目前而言,赫连拓对裴云棠确实上心。 先是陪着谢然拜别帝后,将谢然迎出皇宫后,便马不停蹄赶到裴府亲迎裴云棠。 “棠儿,我来接你了。” 因着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嫁衣,裴云棠只着一袭桃粉留仙长裙,还是谢晏特意给她准备的。 “大王子,你来了。”小姑娘语气愉悦。 赫连拓对她到底是有几分愧疚的,便与她保证道:“你放心,等回到了北狄,我会给棠儿想要的。” 他指的是二人的婚事,虽说小姑娘只能为侧妃,但该给她的,赫连拓也不会吝啬。 小姑娘却只是摇摇头:“没事的,我不在乎,只要大王子心中有我就够了。” 赫连拓牵起她的手,眉目温柔了不少:“放心,你很厉害的。” 小姑娘已经在一点点击溃他的心房了。 看着二人互动,裴云归却是面色发沉,可是到如今,到底还是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婚书,不管将来如何,棠儿既已为大王子做到了这一步,裴某还是希望大王子不要辜负她。” 接过婚书时,两男子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锋,赫连拓又岂会不懂裴云归的意思,轻笑着应道:“裴大公子放心,棠儿满腔热忱,本王子自然不舍得负了她。” 裴云归只面无表情道:“希望大王子说到做到。” “棠儿啊,日后记得给家里来信。”裴母泪眼婆娑,对女儿又是好一番叮嘱。 裴云棠双眸含泪,吸了吸鼻子:“母亲对不起,是女儿不孝,让你们寒心了。” 纵使心中有气,这一刻也全化为了担忧,裴母不断拭泪,只让她照顾好自己。 裴云棠看了眼父亲书房的方向,门窗紧闭,父亲还是不愿见她。只是她不知道,隔着一扇门,裴父又何尝不是泪眼婆娑。 “逆女啊……”这一边,焉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啊。 裴云棠退后一步,朝母亲拜别,又朝书房的方向磕头:“父亲,女儿不孝了。” “母亲,您帮女儿带句话,告诉父亲,女儿会好好的。” 又朝兄长说:“哥哥,往后棠儿不在,就劳你代棠儿那份一同孝敬父母亲了。” “起来吧。”裴云归轻叹一声,最后扶了把妹妹,默了瞬,叹了口气,才说:“往后自己保重,去吧。” 裴云棠又朝来送行的谢宴告别:“公主姐姐,谢谢你的衣裙。” 谢晏上前抱了抱小姑娘:“无论往后记住,记住,不能再拿性命开玩笑了。” “好,棠儿记住了,公主姐姐和哥哥也要好好的。” 迎着小姑娘期盼的目光,谢晏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裴府一众随行的侍卫中,有一面貌俊朗的侍卫朝谢晏和裴云归点点头,算是做最后的告别,随后跟上了队伍。 楼云廷视线追随着裴云棠,只希望一路上的脚程慢些。 看着远去的队伍,谢晏不禁叹道:“棠儿她,之后该如何是好啊?对于赫连拓难道要……” “不可能。”裴云归知道她要说什么,当即出声打断了她:“战事起,臣必定取赫连拓性命。” 至于妹妹,只能尽量保全她的性命了,即使妹妹有可能会怨恨他,赫连拓,他也不可能放过! 这边和亲队伍已经出发。 另一边已然不在意和亲一事的罗竹汐,知晓了落水那日是谁推自己下水后,便开始了自己的算计。 朝身边女婢问了句:“去瞧瞧,府上近日有没有收到各色宴席的帖子?” 第124章 用不着矮她一截 常山郡。 出了京师后,和亲队伍首次大规模休整在常山郡驿站。 赫连拓刚与使臣团的臣子交涉完,几名臣子面色稍有不满,却还是顾忌赫连拓的身份出了房间。 几人一离开,心腹便上前开口道:“大王子,真的要延迟计划吗?” 赫连拓负手立于窗前,视线落于窗外,遥视靖朝京师的方向,闻言只淡淡‘嗯’了声。 心腹蹙眉问:“可若是延迟计划,王上那边只怕不好交待啊?” 赫连拓眼眸微眯,只说;“眼下靖朝的朝堂也不安宁,已经等了一年了,再多等几个月又何妨?” 再者,玉氏那边还在摇摆。 最主要的是,想到裴云棠,赫连拓唇角难得勾了勾。小姑娘好不容易走一遭北狄,怎么着也不能让她一离开靖朝就见血吧? “先安然返回王庭吧,至于王上那边,本王子自会去交待。” “是。”主子都这么说了,心腹也只能应下。 “大王子,大王子……” 裴云棠的声音自走廊另一头传来,赫连拓挥退手下,转身跨出了房门。 随后只见另一头的小姑娘怀中抱着什么,脚步轻快朝他跑来。 途中一房间的房门刚好在裴云棠经过时打开,里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裴云棠面上闪过为难神色。面露苦恼看了眼赫连拓,还是朝他眨了眨眼,不情不愿先踏进了途经的房间。 赫连拓负手立于二楼廊道,等裴云棠从房间出来后,还是眼尖的发现小姑娘情绪不太好。 “怎么回事?”赫连拓朝走近的小姑娘开口问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啊,我没有不高兴啊。”裴云棠连忙展露笑颜,摇头说:“驿站的饭食还没好,我带了点母亲亲自给我准备的糕点,我们一起吃吧。” 赫连拓静静望着她,又看了看她怀中的油纸包,问了句:“怎么?德安公主抢你糕点了?” 刚刚裴云棠路过的房间正是谢然下榻的房间,故赫连拓才有此一问。 裴云棠不怎么在意,只说:“没有了,就是公主先前尝过母亲为我备下的糕点后说是不错,刚刚又跟我要了点而已。” 说着又将糕点全部捧到了男人面前,笑着说:“你看,我只是分了一点给她,还剩很多的,我们一起吃点?” 赫连拓难得又勾了勾唇,抬手轻敲两下她的额头,有些不满道:“又将本王子跟你说的忘了是吧? 不是与你说过了吗?你是本王子的人,不是她德安公主的随从,你用不着矮她一截。” 更何况……说话间,赫连拓眸光扫了眼谢然房间的方向,目露凶光;何况她谢然还要感谢裴云棠呢,因为裴云棠,她才得以多苟活一段时间。 裴云棠自然不知道赫连拓的想法,只揣着怀中糕点拉着赫连拓进了屋。 “已经差人去沏茶了,我们先尝着糕点吧……” …… 裴府。 裴云棠离开后,裴府一连两三日都是冷冷清清的。 听闻裴父称病,一连两三日没有上朝,似乎裴母也卧床不起。双亲皆病着,想着眼下只有裴云归在忙前忙后,谢晏便打算去裴府走一趟 登门时,唯有裴云归出来迎接:“殿下。” 男人神色稍显憔悴,嗓音也带上了几分沙哑,谢晏微微蹙眉:“你还好吧?” 裴云归抬眸看她,朝他笑笑:“有劳殿下记挂了,臣挺好的。” 边回着话边侧身迎谢晏进府。 “殿下怎么想着过来了?” 谢晏回他:“听闻裴大人和裴夫人皆染病卧床了,又想着如今只剩你一人……,我就来探望一番,他们二老怎么样了?” “云表兄,给姨母补身子的汤药刚好差了一份药材,需要差人去…采买……” 两人说话间,林芷若的声音刚好自前头传来,听那略带欣喜的语气,竟与冷清的裴府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在她看见谢晏后,语气却顿了瞬,就连原本平和的面容都沉了几分。 “……长公主?你怎么来了?” 第125章 让臣靠靠 听见林芷若微微带着不满诘问的声音,裴云归却皱起了眉头。 “林表妹说话不得无礼,不管公主想去那儿,自是来去自由。” 谢晏倒只是微挑眉眼,没有说什么。不过林芷若原本面上的欣喜却不见了。 话说如今整个裴府气氛低沉冷清,主子连带着下人们,大家的心情都实在不怎么样,为何独独林芷若却是欢喜的呢? 无非就是因为裴云棠的离开,林芷若以陪伴姨母左右的借口,有了一直留在裴府的机会。 只要能在裴府留下,来日方长,她想要的‘人’,不怕得不到! 就凭裴云归对谢晏的态度,她实在是讨厌谢晏的很,最近谢晏还时常往裴府跑,更是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是,是芷若无礼了。” 可惜身份上的压制,她还是得不情不愿开口向谢晏见礼:“见过长公主,刚刚是臣女无礼了,还请长公主见谅。” 说到一半,又半抬眸看了裴云归一眼,只说:“姨父姨母眼下正卧病在床,府中又刚好缺了几味药,臣女一时焦急才无礼了些的。” “缺的药材可多?”谢晏问。 ”还未来得及去问。”裴云归应着:“臣待会儿就让人去采买,殿下,先进府吧。” 谢晏朝身后跟着的人挥了挥手,开口说:“我从公主府带了些补身子的药,待会儿让人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若还缺了什么,我再让人送来。” 谢晏带来的药材不仅品质上乘,种类也不少,眼下裴府自然用不着再去采买。 “好。”裴云归温声回她,说罢一同往进了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林芷若没有要过多搭理的意思,可把林芷若气坏了。 跺了跺脚,不满嘀咕道:“堂堂一个长公主是没事做了吗?天天往臣子府中跑算几个意思?” 边往府中走谢晏边问道:“裴大人和裴夫人身子如何了?可严重?是否需要宫中御医来诊治?” 裴云归摇摇头,回她:“母亲就是忧思过重、心中郁结一时难解,需要时间慢慢来缓解;至于父亲,也是心结难解,又加上棠儿离开那日饮酒多了些,故而引发了旧疾。” 裴云棠离开那日,裴父并没有出面再见自己女儿一面。他实在想不通裴家教养出来的女儿,竟会那般是非不分,倾心谁不好,非要倾心外邦北狄人。 裴家军由裴父的胞弟裴司寂建立,启元末年,裴家军也曾与北狄酣战,有不少军中儿郎因此丧命。 裴云棠作为裴家子女,以死相逼只为情故,实在是不孝,亦让裴父觉得无颜面对祖先。可纵使裴父心中有天大的火气,却改变不了裴云棠是自己女儿的事实。 裴云棠离开当日,一向严以律己的裴父难得酗了回酒,却刚好引发了旧疾,故而接连几日未上朝。 谢晏探望了裴父裴母。 “臣妇见过长公主。”去探望裴母时,裴母欲起身向谢晏见礼。 “裴夫人有病在身,不必多礼。”谢晏几步上前虚虚将裴母按回了床榻上。 “听闻夫人身子不好,我拿了些补身子的药来,夫人应好好吃药,早日将身子养好才是。”瞧着裴母满脸憔悴,开口说。 顿了顿又说:“棠儿心中也定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所以裴夫人还是要早日将身子养好。” 裴母似是想到了什么,怔怔看了谢晏许久,随后重重叹了口气。 “有劳长公主亲自跑一趟了,以往臣妇对公主多有不敬,还望公主原谅。” 经女儿这一遭,裴母算是看开了,再加上如今谢晏也不需要去和亲了。既如此,自己儿子感情上的事,她不会再插手。 实在是怕了! 谢晏温声笑笑,表示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裴母又朝儿子开口说:“儿啊,长公主难得来一趟,不必在此守着我了,去陪长公主说说话吧,记得好生招待长公主。” 对谢晏的态度也好了很多:“臣妇身子无大碍,公主去和云归说话吧。” 裴云归点点头,带着谢晏去了自己院中。 瞧着裴母对谢晏态度的改变,林芷若却慌了。 “姨母,此前您不是说云表兄和公主不合适吗?怎么眼下又……”态度又变的这般好了。 裴母摇头叹道:“儿女都大了,我这老妇可再受不起惊吓了。” 看林芷若执着的样子,还随口劝了几句。到如今,裴母心中可再没半点想让侄女做儿媳的想法了。 殊不知,她的态度却让林芷若眸中划过一抹不甘和算计。 看来,还是得采用罗二小姐的提议了…… “你还好吧?” 回到院中,裴云归将人领回了5寝屋,瞧着男人憔悴疲惫的模样 谢晏问。 裴云归抿着唇没有说话,而是折身,看了谢晏一眼,往前迈步微微俯身,将头埋进了谢晏颈间。 “殿下让臣靠靠……” 第126章 由着对方拥着自己 男人垂头无声靠在谢晏肩上,女子身上熟悉的沁香钻入鼻尖,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鼻而来,深呼吸后,裴云归烦躁沉闷的心绪才得以缓解。 察觉到谢晏身躯动了动,男人又开口了。 “殿下……”只是再开口时语气依然闷闷的:“殿下,不可以吗……” 他已经许久未亲近殿下了,难道殿下再不愿让他亲近了吗? 谢晏愣了瞬,看着裴云归迟疑又小心翼翼的模样,眸中闪过一抹心疼。 她只是抬手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肩,轻叹道:“怎么会?想靠就靠吧。” 说罢,只见她伸出双臂拥住了对方,温声道:“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男人眸色一动,愣愣点头轻“嗯”了声,任由对方拥着自己。 “殿下,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好好的吗?” 谢晏柔声回他:“当然。” 即使两人不久前闹了不愉快,可事实上,双方心中从没想过要真正和对方生了隔阂。说来都只是心系对方,因而心有顾虑不得不违心行事罢了。 如今,耗费折磨俩人的和亲一事也终于落幕。 谢晏知道自己之前刻意的疏离让裴云归心中不好受,又加上裴府出了裴云棠的事。她知道现在裴云归需要她。 所以她来裴府了。 “心中可好受些了?” 谢宴一边轻拍着男人后肩一边开口:“裴大人和裴夫人的病你不必担心,我会找御医来给他们诊治。倒是你,瞧瞧你满脸的疲惫,该好好歇歇了。” 她知道裴云归心中在忧心什么 ,又告诉他:“至于棠儿,你放心,在父皇赐下郡主封号时我已经求过父皇了。 父皇也答应我了,即使将来两国起了战事,凭着郡主的名号,我们再将棠儿迎回来便是。” 眼下在外人看来,裴云棠是奉圣命陪嫁德安公主前往北狄的,关于小姑娘痴恋赫连拓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以后寻了机会将人迎回来,于名声上,对小姑娘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殿下,谢谢你……”说话间,裴云归终于抬手回抱住了谢晏,双臂牢牢将人圈在怀中,像是在拥着什么稀世珍宝般,越拥越紧。 “那你心绪可舒缓些了?” “嗯,”有殿下在,他的心中暖烘烘的。 只是他似乎忘了自己双臂收紧的力道大了些,直到谢晏蹙眉挣扎了两下:“那你可否放开我些?我有些胸闷……” 男人这才手忙脚乱反应过来 ,连忙将人放开:“抱歉殿下,臣没弄疼你吧?” 谢晏挑眉看着他:“既然抱歉,那就听你母亲的,好好招待我吧。” “是臣疏忽了,殿下稍等……” 裴云归这才后知后觉,赶忙让人照着谢晏的口味去准备茶点。 …… 罗府。 罗竹汐终于收到谢凛递来的消息了,也知晓了那日在德安公主府推自己落水的是何人? “长平伯府的千金啊?”罗竹汐眸色森寒望着窗外,喃喃道:“既是皇后的堂侄女,那么这口气,要尽快出了……” 第127章 回敬算计,看戏 “小姐,明日有东陵郡王府上千金送来的赏菊宴的帖子。”婢女云梅边帮主子梳妆边开口说。 罗竹汐磕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只淡淡说了句:“嗯,明日去东陵郡王府走一趟。” 随后又拿了封书信给云梅:“去,将书信送给赵家梁。” 又叮嘱云梅此事不必声张,云梅应声离开。 翌日。 因着东陵郡王千金办了赏菊宴,郡王府也算热闹。 罗竹汐前去,得到郡王千金热情招待。本来凭着御史府千金的身份,罗竹汐也从没被人怠慢过,如今她又顶着准大皇子妃的头衔,对她示好的人只多不少。 “罗小姐来了,快快请坐。” 罗竹汐笑着坐下,顺嘴搭了几句腔:“郡王府上的秋菊果然开的艳呐。” 各色小宴席本来就是各府夫人小姐为了打发时间办的,基本就是同样的一套流程。郡王府上的宴席也是如常进行着。 直到几位千金赏玩着逛起了郡王府花园,此次赏菊宴才出了点状况。 “呀,叶小姐你怎么落水了?……” 花园小湖拱桥上,罗竹汐不声不响收回了伸出去的脚,才捂嘴惊呼出声。 在旁边贵女还未反应过来时,云梅又接着大声呼救:“不好了,叶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呢?” 被云梅抢先呼救,其他一同在拱桥上的贵女便歇了呼救的心思。 罗竹汐扫了眼假山后边急匆匆赶来的人,眼神示意云梅继续呼救。 云梅会意:“快来人救命啊,长平伯府上的叶小姐落水来,快来人呐……” 随着云梅的呼救声,假山后赶来的人脚步更快了,眼见着叶晓苓在湖水中挣扎,一男子救人心切,很快便一头扎进了湖水中。 叶晓苓在泛着凉意的湖水中挣扎,入水的男人面生的很,她不曾在以往出席的各色宴会中见过此人。 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挣扎的越厉害了,她不想被男人相救。 奈何两人力量悬殊,叶晓苓很快便被男人圈住了身躯,肩头衣裙还在挣扎过程中滑落了些,让她觉得屈辱极了。 却不知她挣扎的模样在外人看来是害怕所致,而男人是在坚毅施救。 直到叶晓苓挣扎过后的脱力感袭来,男人抱着她出了水面,在岸边看戏的罗竹汐才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又是一出好戏,不得不说落水的戏码确实好用啊,也难怪皇后会用这招算计她呢。 想起皇后,罗竹汐的眸色冷了瞬,这次的事就当是回敬给皇后了。她要教皇后知道,她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你谁啊?还不快放开本小姐。”到了岸边,叶晓苓一把推开了男人质问道。 男人被推得身躯踉跄,不过开口时却并未有不耐:“这位小姐莫要激动,在下只是看小姐在湖水中苦苦挣扎,才会出手施救。” 叶晓苓恶狠狠瞪了眼男人。极不满道:“谁要你救了!”态度实在难看。 罗竹汐瞥了眼不远处被缠住的婢女,那是叶晓苓身边去取披风的婢女,心下满意,才不紧不慢开。 “对方好歹救了叶小姐,叶小姐也不必这般恶意相向吧,免得让人觉得长平伯府的姑娘没有教养。” 叶晓苓刚想反驳,看见开口的人是罗竹汐后,顿时怒目圆瞪出声:“罗竹汐,你竟敢算计我!” 这话让在场的人不明所以看向罗竹汐,罗竹汐却是一脸茫然:“叶小姐此话何意?倒叫我有些疑惑了?” 叶晓苓哆嗦着身子指着她控诉:“就是你,就是你害我落水的。” 罗竹汐拧眉看着她,面上还是一片疑惑:“叶小姐为何血口喷人?” 叶晓苓:“就是你,是你邀着大家上拱桥赏湖中鱼的,落水时有人绊了我一脚,我看就是你绊我的。” 罗竹汐有些不悦的摇头开口:“叶小姐若要血口喷人,还请拿出证据来。” “就是你,还要什么证据。” 一旁的云梅替主子开口了:“叶小姐慎言,我们小姐是邀了众千金赏鱼,可也没强制大家吧,若奴婢没记错,是叶小姐自己跟着上拱桥的吧?” “你……”这话让叶晓苓噎了噎,是她自己跟着上拱桥的,可大家都在罗竹汐的提议下上了拱桥,她总得合群啊吧。 “你个奴婢,主子说话,哪有 你插嘴的话。”最后只好拿身份回怼云梅。 云梅还想说什么,被主子制止,罗竹汐不紧不慢开口道:“要么叶小姐拿出证据来,要么就不要在这血口喷人。” 叶晓苓却很坚定的表示:“就是你,就算是我自己上的拱桥,绊我下水的人就是你。” 罗竹汐面上满是不解:“这就奇怪了,叶小姐一口咬定是我害你落了水,可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你呢?” 很显然,叶晓苓也反应过来了什么,因为她确定就是罗竹汐绊了她导致她落水的。 “自然是因为那……”她梗着脖子要反驳,可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住了嘴。 罗竹汐期待她说出点什么,不过可惜,叶晓苓没胆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 想必她也清楚说了会惹皇后不快吧。 见她哑然,这时一旁有的贵女开口了:“叶小姐你确实不能冤枉人呢,刚刚我们大家一起在拱桥上,并未有人瞧见罗小姐拌了你啊。” “对啊,”旁边还有人附和:“刚刚我们都俯身去瞧湖中的鱼儿了,应当是你脚下不稳了,可不能因为罗小姐与你相邻就去冤枉人家啊。” “正是这个理啊……” 众人不管事实如何,眼下却都偏帮起罗竹汐。 长平伯的地位本就比不上天子宠臣罗御史,再加上罗竹汐如今是准皇子妃。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自然只会偏帮罗竹汐了。 罗竹汐看向叶晓苓,满意的挑了挑眉。 “你……罗竹汐你给我等着!”可给叶晓苓气坏了,不过没事,她会去找皇后告状,她等着看皇后收拾罗竹汐。 罗竹汐却开口关心起了她:“叶小姐落水了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不过我觉得叶小姐还是先该注意注意自己仪态才是。”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叶晓苓身上,女子肩头滑落的衣裙,浑身湿透勾勒出的身形,还有一旁同样湿透的男人,皆让众人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还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叶晓苓连忙拉起滑落的衣裙,抬手挡在身前,怒斥男子:“还看!在看本小姐挖了你眼睛。” 男人面目歉意,耳根却红了:“小姐莫气,在下不看就是了。” 郡王千金差人拿来了披风给叶晓苓,出面准备化解这场闹剧。 叶晓苓披上披风正欲走,人群中不知是谁感慨了句:“叶小姐落水时被赵兄所救,看叶小姐的样子,二人岂不是有了肌肤之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断有人感慨出声。 “对啊,被一男子这般相救,叶小姐岂不是……”岂不是失了名声。 “刚刚两人在水中挣扎了许久呢,岂不是……” 未说尽的话语落入叶晓苓耳中,让她羞愧难当。之前落在罗竹汐身上的流言蜚语也同样落到了她身上。 眼见她闷头想要离开,罗竹汐却对着男人有些不满开口:“公子若不再说点什么,叶小姐就要难堪了。” 赵家梁似是才反应过来,忙唤住了叶晓苓:“叶小姐且慢。” 随后走到女子身前,郑重一礼:“在下虽无意亵渎叶小姐,可还是给小姐造成了麻烦,既然你我二人已经……回去后,在下会让父亲登门去提亲的。” 这话让叶晓苓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你在胡说什么?” 赵家梁认真开口:“在下当时实在是救人心切,不成想……不过叶小姐放心,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在下会负责的。”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二人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事似的。 叶晓苓气极,质问他是何人? 岂料他的身份才是最致命的。 “在下身份有些……还请叶小姐莫要嫌弃才是。” “废话少说,你到底是谁?” 赵家梁:“……家父乃工部大使。” 工部大使? 工部大使才区区九品芝麻官,在重臣云集的京师,甚至连有些平头百姓都比不上。 闻言,现场不适响起憋笑声。 叶晓苓更是两眼一黑,这人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区区工部大使之子,怎么敢打她的主意的? 此人就没点自知之明吗?甚至可以说,赵家梁连高门大户出身的庶子都比不上。 第128章 少年眸中的异样神色一闪而过 面对众人的反应,赵家梁也不恼,也知道自己出身并不佳,不过他面上却是一片坚毅,瞧见叶晓苓骤变的脸色,。 还郑重开口说:“恩师一直教导在下,遇事时不得只念着独善其身,亦不能倦怠,叶小姐放心,事情既已发生,在下必定负责到底。”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一事叶小姐也可放心,在下受恩师授业,也读书不少,只带异日科考,在下有信心取得功名。届时定会……“ 他在那说的满腔热血、正义凛然,一旁的叶晓苓被气得哆嗦着涨红了脸,怒极而斥:“混账东西!你给我闭嘴。” 旁边还有人在议论:“不过区区工部大使之子,怎么敢觊觎长平伯千金的。” 长平伯府虽说近来有些势微,可也是和皇后沾亲带故的,家世相差甚多的赵家是怎么敢打其主意的? 也有人不赞同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叶小姐在湖水中苦苦挣扎,可是赵公子不畏湖水冰凉将其救起的。看叶小姐的样子,两人确实也……难不成堂堂伯府千金要做忘恩负义、嫌贫爱富之人??” “就是,圣人还言‘十年寒窗苦,一朝成名时,莫欺少年穷。’眼下赵公子条件虽有些不佳,可谁又能断定他将来不会有一番作为呢?” 有不少人连连附和点头。 唯有叶晓苓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朝众人驳斥道:“谁要他救了,是他自己要自作多情的。” 赵家梁抿唇站在一旁,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兮兮。 叶晓苓却怨恨的看着他:“你,若想要钱财可直言,但想要本小姐嫁给你,休想!” 赵家梁只垂眸开口:“在下只是不想叶小姐名声受损……” 男子满目真诚,女子却咄咄逼人,不时引得有好些人出面帮赵家梁说话。 “叶小姐是否过分了些,难道赵兄救人还救出错来了?” “就是,京师里头比长平伯强的伯侯爵多了去了,还弄得好像凡人就想打伯府的主意似的……” 叶晓苓气急败坏,转眼却见罗竹汐勾着唇角施施然离去,心中顿时更气了。 回去后她一定要让皇后帮自己出气! “回去后找人将今日的事散发出去,传的越大越好。” 出了郡王府坐上回府的马车后,罗竹汐开口吩咐。头次和皇后交锋,她可不想落了下风。 “奴婢省得。”云梅点头应下。 …… 伯府再怎么说也是有爵位在身的,长平伯哪能容许伯府姑爷只是一介九品芝麻官之子。 当夜,长平伯便求到了大皇子那里,岂料谢凛借口事务繁忙,压根没见他。 只好回府后和夫人商量,决议第二天再由伯夫人出面去相求皇后,毕竟自己女儿此番遭遇可是和皇后挂钩的。 皇后总不能不管吧。 坤宁宫。 响起啪的一声,是杯盏碎裂的声音。 听着底下人报来今日郡王府发生的事,皇后气不打一处来,猛的摔了手中茶盏。 “好一个罗竹汐,这是在和本宫叫板呐。” 人倒是不蠢,很快便想明白了德安公主府落水一事。不过,皇后眸色满是不爽,罗竹汐的敏锐恰恰让她不喜。 一旁的心腹嬷嬷开口问:“娘娘,听闻叶小姐落水一事不过个把时辰,早已传遍了京师各个角落,已经有人对此指指点点了。 长平伯已经求到了大皇子那儿,不过大皇子没见,估计明日就会求到娘娘这儿来,不知娘娘打算如何处理? ?” 皇后脸色黑的很,显然气极,不过她说出口的却是:“去,帮叶小姐备着一份嫁妆,莫要寒酸了。” 气归气,叶家的忙,她还真不能帮。毕竟长平伯和罗御史比起来,显然是罗御史对自己儿子助力大些。 嬷嬷了然应下。 谢凛也特为此事求见皇后:“母后,叶家的事您就莫要插手了,这口气就让罗二小姐出了吧。” 皇后只得恨恨道:“本宫还不糊涂,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不过……” 她看向自己儿子:“莫非皇儿真的认为那罗竹汐只是为了出口气?” 分明是为了和她叫板呢? ? 谢凛却只说:“母后,等儿臣迎娶了罗二小姐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此事您就莫要过多与她计较了。” 自己儿子都这般说了,为了大局,皇后也只得咬牙歇了惩处的心思。 反正来日方长,她一个小妮子还能越过中宫皇后不成? ? 翌日一早,长平伯夫人果然求到了皇后那儿。 不过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皇后话语里尽是推脱之意,还反过来对叶晓苓有责怪之意,无非暗指叶晓苓由于蠢笨被人算计。 不过皇后还是说了,日后自会提携伯府姑爷,还为叶晓苓添了份嫁妆。 叶晓苓得知消息后哭闹了好一场,死活不愿嫁给什么工部大使之子。奈何坊间流言愈演愈烈,期间夹杂的对叶晓苓不利的话语更多了。 经过一番思索后,长平伯还是松了口,只待赵家来求娶便会应下。此事过后大皇子和皇后欠了他们伯府一个人情,将来总用得上。 “小姐,赵家来信了,伯府为了叶小姐的名声,已经答应他们的求娶了。”云梅开口禀道。 “早晚的事。”罗竹汐垂眸盯着手中书籍,显然早已猜到事情走向。 毕竟,于大皇子而言她们罗家更有用不是吗? 正好她也借此向皇后和大皇子表明了姿态,她可以助谢凛,但不代表她会任人拿捏。 …… “知夏,几时了?”谢晏一大早便进宫探望母妃,朝着外头的天色问道。 知夏会意,回道:“回公主,估摸着早朝该下了。” 谢晏点点头,当即便告别了母妃,三皇子谢霁一下早朝便往母妃那儿跑,刚到储秀宫门口看见皇姐即将离开。 少年满眼不开心:“皇姐这就要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算和臣弟打了?” 谢晏拍拍少年的头,笑道:“看来去六部磨练还是有用的,瞧瞧,整个人都愈发有精神了?” 少年不情不愿缩了缩头,谢晏嗔了一句,才任由着皇姐上手拍起了自己脑袋。 “臣弟早已不是半大小儿郎了,皇姐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已经长大了啊?” 谢晏却只笑笑:“长再大,你也是我弟弟。” 少年没有反驳,只是他微垂的双眸中有一抹异样神色一闪而过。 而自他从军中归来,历经剿匪一事后,康宁帝就说他也该像两位兄长去六部磨练磨练了,随后便被塞到了吏部去磨练,也开始跟着百官朝议了。 谢霁最近还挺忙的,想着好久未见皇姐了,今日听闻皇姐进宫了,早朝也结束的早,便想着赶来和皇姐说说话。 “臣弟今日也没什么要事要处理,碰巧皇姐今日进宫了,不如去臣弟那儿坐坐?” 谢晏摇摇头,迈步就要离开:“今日恐怕不行,你小子若有时间,还不如在吏部好好表现一番。” 谢霁苦着一张脸:“皇姐这般着急出宫要去作甚?” 谢晏:“下朝了,我有事寻裴云归。” 少年越发不满了:“皇姐偏心,难道臣弟在你心中比不上裴云归吗?” 谢晏再度拍了拍少年的头,挑眉道:“三弟听话哦,裴府近来事情颇多,我去帮帮他。” 说罢抬脚便离开了,独留眸色晦暗的少年驻足…… …… 宫门口。 裴云归刚踏出宫门便见到了一旁的公主府的马车。 “裴云归!”谢晏探出头朝男人招手:“过来……” 第129章 期待殿下的亲吻 “殿下。”裴云归听话的走了过去:“殿下怎么在此?” “等你啊。”谢晏开口说:“晨起进宫探望过母妃,想着你也快下朝了,索性就等你一起走了。” 男人眸中闪过喜色,带着希冀试探开口问:“所以殿下是特意在等臣吗?” 谢晏朝男人眨了眨眼,挑眉问:“……你说呢?” 裴云归:“臣希望是。” “你说是就是吧。”谢晏拉了拉男人臂膀:“别杵着了,上车。” 裴云归没有多言,也没在意一同下朝的同僚投来的各色目光,听话的上了车。听到谢晏吩咐去裴府,面上明显泛起了抹笑意。 “殿下要去裴府?” 谢晏拿出一个锦盒,应着男人的话:“嗯,这是我母妃给的一株上好百年人参,拿去给裴夫人补补身子吧。” 近日裴府毫无生气,连带着裴云归也是满面愁容,谢晏有心帮他。 “这太贵重了。”裴云归本不想收下:“母亲的身子逐渐好起来了,府中也有珍贵补药,这人参殿下还是……” 话音未落,谢晏直接将锦盒塞到了男人手中,态度强硬:“叫你拿着就拿着,只要二老好起来你也能宽心些了吧。” 裴云归愣愣将东西收好,再抬眸看向谢晏时,眼尾有些红。 漆黑的眸子如寒潭般深沉,却渐渐泛起了喜色,只听他低喃道:“真好。” 真好,殿下终于不再对他疏离了。之前谢晏对他表现疏离的时日 ,他的心中被无限恐慌占据。 他知道,谢晏有时候是很固执的,一旦固执起来裴云归便拿他没办法。之前他真是有些怕了,怕谢晏倔犟,怕还是避免不了前世的悲惨结局。 甚至他都已经做好准备了,若谢晏一意孤行还想着去和亲联姻,那么他就会冒险将重生一事告知皇帝。 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事情走向脱离了前世的轨迹,至少殿下不必再离开故土了。 “抱歉啊。” 迎着男人的神色,谢晏突然开口:“我之前不该对你那般态度的,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为了……” “不必的。”裴云归语气带了几分纵容意味,双眸凝重谢晏,认真说:“殿下永远不必对臣说抱歉。” 本就是他自愿追随她,娇宠金贵的长公主不该、也不必向他低头的。 心口涌起阵阵暖意,酥酥麻麻的,却也夹杂了几分酸涩意味。 “裴云归,你怎么能这么好啊?”谢晏轻声咕哝了句。 男人没回话,只是望着一侧的女子温和一笑,笑中带着宠溺和满足。 男人的目光实在炽热,看得谢晏老脸一红:“这般看着我作甚?” 裴云归眸色一动,有瞬间的不自然,收回目光时竟还说了句:“莫不是殿下不知?若臣对殿下不好岂不是不知好歹了。”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谢晏:“此话何意?我不知道什么?” 自然是因为殿下对他的情愫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昭阳长公主对裴小将军的特殊便被众人所知,坊间还有不少人对此津津乐道。 甚至私下里还有不少世家儿郎借此接近裴云归,皆是向他问询是如何获得皇室公主青睐的?毕竟在靖朝并无驸马不可从政的说法,若有幸成了皇家驸马,岂不可一飞冲天。 每每想起此事,裴云归心中甚至还会悄悄升起几分自得之意。 “裴云归,我在问你话呢?”见男人偏头沉默下来,眉眼微动,谢晏状似不满问道:“你在想什么?” “殿下当真好奇?”裴云归也不打哑谜了。 谢晏点点头。 裴云归便将事情说了出来:“或许殿下不知,私下里屡屡有人向臣询问要如何获得皇室公主青睐的……” 听罢,谢晏挑眉问他:“那我们裴小将军是如何说的?” “自然是……”似是想到了儿时的记忆中每每相遇,便会对她摆长公主架子的谢晏,裴云归勾起嘴角回忆道:“无意穿堂风,未曾经意……不知不觉已喜尔。” 你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若真要追溯他是何时对长公主生了情愫?他只能说‘不知不觉已喜而。’ “我也是。” 裴云归还陷在回忆中,突然听谢晏开口了。 “什么?” 谢晏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男人坐过来。 裴云归还是一惯的有求必应,起身挪到了谢晏身侧。他刚坐过去,对方便躺下枕到了他的双腿上。 对上男人微愣的眼神,谢晏道:”我说,我也同你一样,未曾经意,不知不觉已慕卿。” 殿下这是在同他诉说情意? ?裴云归依然在发愣,心中却升起了大大的疑问。 可他这副毫无反应的模样却令谢晏有些许不满。 “裴云归,你是没听到本公主说的话吗?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是的……”裴云归立马回过神来:“臣只是有些欣喜过望。” “裴小将军好歹也是人中龙凤,又有天人之姿,我怎么觉着你很没自信呢?”谢晏却突然打趣他:“不应该啊?” 裴云归眸色深深,回应她:“殿下是皇朝最尊贵的长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臣难免也会……不自信的。” “那这样呢?”男人还在实诚的诉说着,谢晏却突然抬起纤细玉手, 伸出两指印上了男人张合的薄唇。 就在谢晏手指印上裴云归薄唇的瞬间,男人身躯僵了僵,双颊也肉眼可见的泛起了红晕。只因谢晏的两指是先印过自己的红唇才又点上了对方张合的薄唇。 谢宴嘴角噙着笑,挑眉望着男人:“这般可行否?” 她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此,我们裴小将军可还会不自信?” 有只小鹿猛然闯进了裴云归心中,还在不安分的奔走乱撞,随后便见他胸腔起伏明显加剧了,咚咚的声响也愈发清晰。 “殿……”他刚想张口说什么,启唇时触碰到女子微泛凉意的指腹,又没出息的顿住了。 瞧着男人无措的模样,却成功勾起了谢晏的兴趣,撤下手指点了点男人的胸腔,状作不明所以道:“怎么跳的这般快呢?” 裴云归握住在自己胸口乱点的玉手,哑着嗓子开口:“殿下莫要再取笑臣了。” “胡说,谁敢取笑你了?”谢晏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边说又抬起另一只手继续在对方胸膛上轻点起来。 “殿下别闹了。” “本宫何曾闹了?分明是本宫问你话你不回答本宫。 ……还是说,你觉得本宫的态度还不明确?” 裴云归自然是感受到了,仅凭谢晏说话的语气和神色就能轻易说服他。 不过……想起刚刚印到唇间的柔软指腹,还有女子染着口脂的红唇,男人心中隐隐涌起了期待,所以他只垂下眼眸低低‘嗯’了声。 果然,谢晏若有所思起来,下一瞬只见她勾住了男人衣领,借着力道将人下压。 只见裴云归喉咙滚了滚,握住对方的手掌也下意识紧了紧。他知道自己不该对殿下使心计的,可奈何心中的期待就是压不下去。 两人的面庞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了,这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外头响起一道女声:“何人来访?” 只听裴府家丁应道:“是长公主来了……” 不早不晚的。 谢晏动作还未顿住,裴云归的眉头早已深深皱起…… 第130章 可是本宫觉得可惜呢 两人的薄唇不过咫尺之距,不过在马车外的声音响起时,谢晏便放开了勾住男子衣领的手。 低低吐出一句:“到裴府了……”便离开男人双腿坐了起来。 裴云归似是还在痴痴的期待着,怔怔盯着玉手已然脱离的大掌,眉宇间闪过一抹落寞、还夹杂着些许不虞。 “公主,裴府到了。”公主府护卫在外头禀道。 谢晏正准备下马车,转头看见还在发愣的男人,开口道:“裴云归,到裴府了,你还在发什么愣呢?” “啊……没……没有啊?”裴云归回过神来,却在对上女子调侃取笑的眼神时结巴起来。 “怎么?”谢晏偏生还在继续调侃他:“裴小将军这是不甘心?毕竟我们刚刚快……” 裴云归正了正身形,连门找补道:“……没有。” “没有啊。”谢晏作势要下马车:“那我们下车吧。” 裴云归低低应着,起身准备帮忙掀开帘子。岂料前头的谢晏突然转身,眼神一闪,极快在男人唇上印下一吻。 “可是本宫觉着今日的路程短了不少呢?”谢晏挑眉一笑,撤回红唇后才道:“不过现在感觉好多了。” 说罢,率先下了马车,独留还未反应过来的男人愣在原地。 笃笃……直到公主府侍卫叩了叩马车窗柩:“裴将军,裴府到了。” 裴云归才从女子娇软红唇贴上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无奈摇头,实在暗笑自己的不争气。 “长公主,怎么是你?”林芷若像个女主人般站在裴府门口,看着再次登裴府门的谢晏,眉眼隐含不悦。 林芷若的姿态实在叫谢晏不喜,刚想开口说道,身后的裴云归却先她一步开口了:“林表妹,不得对长公主无礼。” “云表兄?你怎么会从长公主的马车上下来?”林芷若本就不喜谢晏,在见到裴云归是和谢晏一同归来时心中更气恼了。 裴云归看了眼门房的人,语气不悦:“管家呢?有贵客来为何不见前来相迎?夫人有意让表小姐陪在身侧,贵客登门时迎来送往之事怎可麻烦表小姐?” 这话说的委婉,看似是在谴责管家,实则是在暗指林芷若的多管闲事。裴云归是念及自己母亲和姨母之间的姐妹情意,才没将话说的太难听。 此话一出,果然林芷若的脸色一白,颤颤巍巍开口问:“云表兄这是在怪芷若多管闲事了吗?芷若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府中近来事情颇多,管家忙不过来才会……” “林表妹继续留在府中也是为了陪着母亲,就只管陪好母亲。” “殿下请。”裴云归边迎着谢晏进府边说着:“况且协助主家处理客人迎来送往之事本就是管家该做的,此等事宜就不必林表妹代劳了。” 裴云归的态度明确,就连家丁都听出来话语中的意味了,林芷若又岂会不懂。 意识到对方急着表明什么,谢晏却是饶有兴致看了眼裴云归。 不过……在谢晏看来大可不必,毕竟在双方的情之一事上,她从未将林芷若放在眼里。 她本无意搭理林芷若,但在她经过府门时瞧见对方幽怨的眼神,还是说了句:“林姑娘,本宫觉着你真该好好注意注意自己的言行了? 毕竟你也只是裴府的客人,若你用刚刚面对本宫时的姿态去面对旁人,只怕是要闹出笑话、引人不喜的。” 跨过府门后,才又悠悠补了句:“林姑娘心中的那点小九九本宫还是看得出来的,只是本宫懒得计较罢了。林姑娘往后还是莫要犯蠢了,否则,小心见血哦……” 谢晏的话在林芷若听来是赤裸裸的轻视和威胁,她固执的看向裴云归,指望他能帮自己说上一句。 不过很显然,在裴云归看来谢晏的话并未有不妥之处,只是自顾自引着谢晏进了府。 独留林芷若在原地跺脚不满,也更激发了她心中的恶念。若说她此前还有顾虑,这会儿可是被气的全抛到了脑后。 接下来的几日,林芷若借着陪伴裴母,以裴母担心儿子的名义不断往裴云归院中塞去各种吃食茶点,吃食茶点也被她动了手脚。 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些吃食茶点怎么端进去的就怎么被端了出来,每日除了陪同父母亲一同进食,裴云归没在额外进食。而林芷若多少有些顾虑,有裴父裴母一同用膳时她不敢动手脚。 就在她几番行事无果后,便找到了此前给她出主意的人。 “罗二小姐,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 临街某雅间,罗竹汐在慢悠悠饮茶,林芷若却在对面焦急询问。 “林姑娘真想好了。”基本在意料之中,不过罗竹汐还是娓娓询问。 林芷若重重点头:“想好了。”如今长公主不需要再去和亲,她必须快刀斩乱麻了。 罗竹汐柔柔一笑:“只要林姑娘豁得出去,我倒确实有一计,只要事情顺利,裴将军不得不娶,林姑娘也定会是裴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一听到‘裴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几个字,林芷若哪里还有半分顾忌,只满脸期待。 “我绝不后悔。”林芷若:“究竟是何法子?还请罗二小姐明示。” 末了又补了句:“罗二小姐放心 ,只要事成了,芷若不会让你白白帮忙的。” 罗竹汐会意一笑,只说:“大皇子说了会先定亲,裴将军定然会来赴宴,到时是个好时机……” 第131章 算计走出了第一步 为了给罗竹汐正名,也为了尽快获得罗御史支持,谢凛决计先与罗竹汐定亲,两人定亲的时间定在重阳节之后。 皇后特向康宁帝求来了恩典,谢凛和罗竹汐的定亲晏有礼部的人帮着罗家操持,定亲宴席很快筹备好,就在九月十二那日。 裴府。 “姨母,您和姨父的病情也有所好转了,为避免口舌,依芷若看呐,这大皇子和罗二小姐的定亲宴还走一趟的好。” 林芷若想去参加定亲宴,便只能跟着裴母前去,定亲宴前一日还在游说裴母:“再者,大皇子可是当今圣上的嫡长皇子,裴府也不好得罪吧?” 况且她不仅需要顺利去参加宴席,还需要在那出戏唱成功后有裴父裴母在场。毕竟自己都已经不在乎在那么多宾客面前出糗了,那么她更要逼着裴父裴母在事发后松口应下俩人的亲事。 林芷若双眸闪过罕见的坚毅之色,面对有且只有这一次、也是最可能成功的机会,她决定豁出去了! ! “也是你说的理儿。”裴母点头思索起来,也觉得林芷若所言有理。 过了十来日,裴父裴母的身子已好转,不过裴云归还是不想父母在这节骨眼上太过劳累,这段时日府中大半事宜都被他揽了去。 大多能推掉的宴席暂且被裴云归推掉了,至于像大皇子定亲这种推不掉的宴席他也安排好了,会自己前去赴宴,就不必父母亲在操心了。 裴母:“不过云归说了,近来,府中事宜他会处理好的,就不必我和你姨父再操心了。” 自己儿子孝顺,除了处理军中庶务,家中琐事也会帮忙处理,裴母自然乐见儿子的孝心。 再者出门赴宴,遇到各家夫人又是免不了好一顿表面寒暄,平日也就罢了,但如今再出门,旁人定会谈及自己远嫁的小女儿…… “云表兄那是担心您们二老的身子,也是他孝顺。”眼见裴母露出迟疑神色,林芷若又赶忙搀起裴母游说。 “可云表兄一个大男人,在处理府中琐事上可能还有所欠缺。”林芷若:“单就在处理府中琐事上,姨母最好还是站出来。” 这话听得裴母几分莫名:“芷儿的意思是……” 林芷若忙继续说道:“毕竟长公主与云表兄……长公主又是三皇子的胞姐。若此次大皇子定亲,裴府唯有云表兄一人出席,就怕会被有心人胡乱解读。” 裴母神情已有松动。 林芷若又继续说:“再者,姨母不想去赴宴是怕旁人议论远嫁的棠儿表妹吧?” 果然,提及自己女儿,裴母神色又软了些。 “母亲曾教导我,越怕什么就越要去面对什么,别给旁人拿捏自己的把柄”林芷若刚好利用了这一点,绘声绘色的分析着,仿佛她所说真是自己的见解般。 “不过棠儿表妹的事,姨母还真不用担心。” “为何?我现在就怕旁人……” “姨母,您怎么犯起糊涂了?”林芷若娇嗔道:“圣上谕:和淳郡主是作为德安公主的陪嫁前往北狄的,至于棠儿真正离开的原因外人并不知,姨母这般不是杞人忧天了?” 裴母这才反应过来:“是了,棠儿正是以和淳公主的身份前往北狄的。” 裴母松了口气,外人并不知自己女儿离开的真正原因,也就不会有人诟病女儿做的昏头事了。 “还好还好,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茬了。”裴云棠离开后裴母突然卧床,不仅因为女儿的离开忧伤,也是怕听到针对女儿的流言、有人诟病女儿。 她是真将‘和淳郡主’一事忘了。 不过眼下好了,她确实不必杞人忧天。 “那姨母。”见裴母似是被说动了,林芷若乘胜追击:“大皇子和罗二小姐的定亲宴,我们可要去?” “去,怎么不去。”想通后,裴母的语气都轻快了起来。 “明日你便跟着我前去,好带你瞧瞧皇家的定亲宴。” “真的吗?”林芷若一副欣喜期盼模样:“多谢姨母,芷若还没见过皇子的定亲宴呢。” 说话间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能跟着去赴宴算是成功了第一步了。 …… 翌日一早,罗府上下早已一片喜气。 虽说只是定亲宴,可毕竟是皇子的定亲宴,又有礼部帮忙操持,操办的甚至比寻常人家成婚时还要盛重。 “小姐,您瞧着这套头面怎么样?” 丫鬟云梅将谢凛命人送来的一套红宝石头面一一拿出,想着给主子配衣裙。 作为定亲宴的主人公,罗竹汐身着一袭玫红衣裙,正在梳妆镜前打量着铜镜中少了生气的自己。 听得丫鬟问询,只淡淡扫了眼那套价值不菲的头面:“还能如何?也就那样?” 云梅却 不以为然:“小姐,这头面一看就价值不菲,想来大皇子送的定是极品,奴婢这就帮您穿戴上。” “等等。”罗竹汐开口道:“不必这么麻烦。” 云梅不解:“什么麻烦?小姐今日难道不打算佩戴这套头面吗?” 罗竹汐视线扫过面前的头面,只从其中挑出了顶簪和额前眉心坠:“就这两样吧。” 云梅有些讶异:“小姐,这……”会不会太寒酸了点啊? 罗竹汐却依然只将顶簪和眉心坠递了过去:“就这两样了。” 云梅有些犹疑:“可大皇子会不会心生不满啊?” “管他呢。” 这桩亲事本就不是罗竹汐想要的,不过一套头面而已,她并不想去迎合谢凛。 再者,除了那些长舌妇夫人小姐,哪个男子会真正去注意她戴了何种发饰呢? “皇姐,皇姐皇姐……”三皇子谢霁一出宫就急忙奔向长公主府。 刚抵达公主府门口就迫不及待出声,声响早已惊动了还在内院悠闲饮茶的谢晏。 “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今日天光正好,金乌照过的地方泛着一阵阵暖意。 谢晏正窝在院中的躺椅上,、面门盖了本画本子,好一副悠哉惬意。 “哟,皇姐这般惬意呢?” 少年边说着边坐到了谢晏身旁,两指顺势捻起一块糕点:“是不打算去参加皇兄的定亲宴了?眼看着时辰可不早了?” 谢晏依然未起身,只回了他句:“又不是我定亲,干嘛着急??” 第132章 裴将军被算计? 少年一句‘皇姐何时去我也何时去’,便也跟着谢晏悠哉打起盹来。 “皇姐,那这定亲宴我们还去吗?”谢霁问。 “自然要去。”谢晏懒懒应着。 去自然该去,不过什么时候去?就是自己做决定了。 谢霁:“现下时辰也不早了,若我们去得晚了,会不会做得有些难看啊?” 谢霁心中有所顾忌,毕竟今日文武百官都在那看着呢? 他既然已经决定走那条路了,想着平日为人处世也该注意些了,起码要做样子给那些中立派瞧瞧。 谢晏却不以为然:“用不着这么着急,还有你小子是没想明白吗?” 谢霁表示不懂皇姐话里的意思。 “唉,你呀,以前就是被母妃养得太好了。”谢晏叹道:有时做事情不妨大胆一些。” 谢霁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和皇姐看待问题大不同之处,赶忙问道:“莫非皇姐对今日有安排?” “安排倒是没有。”谢晏认真剖析给他听:“今日我要慢慢去赴宴,实则也是为了你。” 因为她知道谢霁一定会先来找她,到时再拉着他晚些去就是了。 “啊……?”显然谢霁还没想通其中的关键。 谢晏便耐心开口解释:“此前母妃不想让你争储,与外祖沾亲带故的亲朋或是友者,凡是想要扶持你的人,都被外祖依母妃的意思挡了回去。 而今,你已成长不少,也开始在六部历练了,那么,是时候摆出自己的姿态,告诉大家你想要什么了。” 与大皇兄,他们早就开始暗中较劲了,今日谢霁要做的就是,告诉大家他想要做什么。只希望原本想要支持他的人还没转投他人吧? 毕竟每每有皇子争储时,朝中大臣站队需要考虑诸多因素。 今日赴宴,他们姐弟俩慢悠悠的去,那些个沉浮官海的老家伙一看就能明白三皇子的用意了。 “姨母,女眷席在那边,眼下您还不宜劳累,我们去歇歇吧。” 裴母坚决要去赴宴,想着是母亲有兴致,裴云归便依着母亲了。到了罗府,裴云归去了男眷席那边,林芷若搀着裴母落座。 落座后,有婢女前来给宾客上茶点斟茶,餐前茶点一一被端上桌,直至最后一碟青提上桌时,有一婢女极快在林芷若耳边悄声说了句:“小姐会给宾客敬酒,姑娘且把握好时间,一炷香之内药性必有反应。” 林芷若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明明一切都在往计划走,可她还是很紧张,手心早已沁出一层汗。 视线扫过男眷席,心虚的瞧了眼正襟危坐的裴云归。 ‘云表兄,别怪我,我也只是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谢晏和谢霁悠悠抵达罗府时,谢凛和罗竹汐已经开始向宾客敬酒了。 许是为了笼络人心,堂堂大皇子的谢凛姿态摆的很低 ,还一直不忘对身侧的女子嘘寒问暖。 原本有些忧心的罗御史,看着女儿露出的久违的笑意,也才终于接受了这桩莫名而来的亲事。也开始正视这些时日忧心的、无法回避的事。 只是他不会知道,今日自己女儿保持的笑意有多违心。 席间的林芷若一直紧紧盯着男眷席的方向,直到谢凛和罗竹汐敬酒经过裴云归落座的那一桌后,紧张不安的心绪才缓解了些。 “裴夫人,您也来赴宴了?”走到席间,谢晏便朝裴母走了过去:“身子可还好?” 裴母连忙起身见礼:“多谢长公主记挂,臣妇身子已无碍了。” 谢晏:“那就好。” 走过去时,谢晏随意一扫,眼神扫过林芷若,却不知对方被她那眼神吓得一激灵。 谢晏只觉有些好笑:“林姑娘这是怎的了?怎么感觉你很怕本宫呢?” 林芷若也连忙起身见礼,抬眼看了眼谢晏后又急忙低下了头:“没有的事,臣女,见过长公主。” 一想起谢晏和裴云归的关系,林芷若只觉自己原本平缓下去的心绪又紧张起来了。平日也就罢了,可今日她针对的人是裴云归,就怕事后这位长公主会为难她啊? “那你在紧张什么?”谢晏还是捕捉到了林芷若眸中一闪而逝的紧张。 一旁的林母忙朝谢晏解释道:“想来是芷儿头一次参加此种盛宴有些紧张,还请长公主见谅。” 谢晏自然是给裴母面子的,还好心的跟林芷若说:“林姑娘别怕,本宫不吃人,只要旁人不得罪本宫,本宫还是很好说话的。” 谢晏都要离开了,林芷若却鬼使神差问了句:“若是有人得罪了长公主呢?” 谢晏朝前走去没有后头,但林芷若还是听见了她的回答:“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林芷若手心的汗更多了。 “皇妹和三弟来得这般迟,莫不是有意的吧?”谢凛领着罗竹汐走至谢晏跟前,开口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皇兄莫怪三弟。”谢晏笑着应他:“实在是公主府出了点紧急事故,三弟是陪着臣妹才来迟了,还请皇兄见谅。” 还说要自罚三杯向皇兄赔罪来迟了,说罢接连饮了三杯酒。 “今日是臣妹来迟了,但臣妹和三弟也不是有意的,还请皇兄见谅。” 谢凛只轻哼了声,没再多说,领着罗竹汐就要离开。 “罗二小姐。”谢晏出声叫住了罗竹汐。 罗竹汐神色淡淡:“公主有何指教?” 谢晏原本想说些恭喜的话,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合适。 罗竹汐也说了:“若是要说些恭喜的话,就大可不必。毕竟,长公主也知道这不是臣女想要的。” 说完留下一句‘长公主自便’就走开了,神色实在有些淡漠,身后的谢晏不知道在她转身后,神色间还多了些幸灾乐祸。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林芷若频频看向男眷席,终于看到裴云归起身离开了席间。 “姨母,我想去净个手。” 裴母应道:“去吧。” 这边的林芷若也跟着找借口离开了席间,瞧着裴云归离开的身影跟了上去。 “裴将军,看你脸色不好,可要去府上客房暂做歇息。”裴云归刚离开宴会厅,很快就遇上了裴府的家丁。 家丁还给远远跟在后头的林芷若使了使眼色。 而此时的裴云归只觉有些头昏眼花,还想着可能是席间多饮了些酒有了醉意。便想着出来透透气,毕竟眼下宴席未散不好得提前离开。 “裴将军,府上备了供客人小歇的客房,看您脸色越发的不好了,离席结束还有会儿时间,要不您先去歇会儿吧?” 裴云归想着也是,便在罗府家丁的搀扶下半推半就去了客房。 第133章 带着委屈的裴云归 罗府家丁扶着脚步踉跄的裴云归往客房走去,临上台阶时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 “云表兄,你没事吧?”林芷若适时出现赶忙扶稳了裴云归,语气满含关切。 令人昏头的热意窜上头脑,裴云归抽出被林芷若扶住的手臂,抬手按了按脑门、晃了晃脑袋使自己缓过来些。 才看向林芷若问道:“我无事,林表妹不是陪着母亲吗?怎么过来了。” 林芷若一脸担忧看着他,说:“是姨母让我过来的,姨母瞧见云表兄离开宴厅时身形有些踉跄,猜想云表兄可能是饮酒有了醉意,特让我来瞧瞧。” 她说的诚恳,裴云归不疑有他。 “我无事,就是有了些微醉意,歇息一下就好了,你回去知会母亲,让他不必担心。” 说完借着罗府家丁的搀扶就要继续去往客房,林芷若咬咬牙没有即刻跟上去,而是在外头等了会儿才进了客房。 罗府备下的客房有床榻、临窗小榻,裴云归只打算在临窗小榻歇一会儿,此时正闭眼倚在小榻上。 罗府家丁对跟进来的林芷若使了眼色,林芷若点点头:“我是裴府表小姐,姨母让我来照看云表兄,我对贵府不熟悉,可否麻烦这位小哥备碗醒酒汤来?” 双眸看向小榻上的人,话却是对罗府家丁说的。罗府家丁应了声‘姑娘稍等’便离开了客房,出门时还关上了房门。 林芷若有些紧张,深呼吸了口气,才到桌旁倒了杯茶朝小榻上的人走去。 “云表兄,醒酒汤没那么快好,要不先喝口水缓缓吧?” 说罢就要去扶裴云归起身。 “林表妹还是去陪着母亲吧,我无事。” 裴云归抬手覆着面门,林芷若瞧不清他的神色,却能从男人越发沙哑的嗓音和起伏愈加剧烈的胸腔听出忍耐之意。 林芷若心中一喜,看来,药性起作用了。 当即鼓足勇气伸手扶上了男人的手臂:“云表兄放心,就是姨母让我来照顾你的,表兄你先喝口水吧……” 哐当…… 是杯盏摔地碎裂的声音,外头听着动静的罗府家丁听见屋里的声响才离开。 另一边,久不见裴云归 归席的风信寻到了谢晏。 二人出了宴厅才搭话:“不知风校尉寻本宫何事?” 风信也是裴家军有品级的校尉,又与裴云归关系匪浅,也收到了罗府请柬。 “说来也是奇怪,属下尝着罗府今日席间备下的酒也不算烈,可将军好像有些醉了。” 风信正在给谢晏说明情况:“将军刚刚说要去净房,可属下也去了趟净房却不见将军。属下便想着寻一寻,刚好瞧见了有一酷似将军身形的男子被罗府家丁带去了偏房,那边似乎是客房。 然后属下又瞧见……”说到此处,风信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谢晏心中隐隐不安起来,裴云归的酒量不可能这般差? “还瞧见了什么,莫要隐瞒本宫。” 顿了顿,风信才又继续开口说:“之后属下瞧见林姑娘也跟着去了那处偏院,一直未出来。等属下想直接进偏院寻将军时,偏院门口却多了把守的人。” 林芷若,裴云归还罕见的喝醉了,还有那被把守起来的偏院,想到这些……谢晏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呵,真是好样的! 看来林芷若是真想和本宫叫板了。” 谢晏叫风信带路往偏院赶去:“走,去偏院!” “长公主这是急急忙忙的要去哪儿?”罗竹汐恰巧从宴厅出来,开口唤住了谢晏。 谢晏并不想打哑谜,直言道:“借贵府偏院客房一用,本宫要去寻人。” “不知长公主要去寻谁?” 罗竹汐似乎不想让谢晏前去,还在听她说着:“不管长公主是要寻人还是寻物,与臣女说一声便好,臣女遣人前去就是,长公主大可不必劳累的。” 谢晏眯了眯眸子,看向罗竹汐时带着审视意味,语气已带了凉意:“罗小姐这是想拦本宫?” “臣女岂敢。”罗竹汐赔罪道:“长公主是贵客,臣女只是怕招待不周。” 谢晏却直接问她:“莫不是贵府偏院有猫腻,否则罗小姐为何要拦着本宫。” 罗竹汐心绪急转,还在想措词,余光刚好瞧见另一头的家丁递出的信息,又立马从容起来。 “许是长公主误会了,府上偏院只是客房而已。”罗竹汐:“公主想去自然没人能拦着,只是臣女还要招待宾客,恐怕无法陪……” 罗竹汐话音未落,谢晏已径直越过她离开。 待谢晏离开,罗竹汐又朝身侧的云梅使了使眼色:“去,该闹出点儿动静让大家乐呵乐呵了……” 谢晏跟着风信赶往偏院,果然见偏院门口有家丁把守。 对罗府里的老人来说,那些个家丁是面生的,同样,士气凌人想要强闯偏院的人于家丁来说也是陌生的。 “这位贵客实在抱歉,今日这处偏院出了点意外,咱不能让贵客进……噗……” 家丁未说完,谢晏一个眼神过去,就被跟在身后的林遥一脚踹翻了。 家丁大骇,认为眼前的贵客有意找麻烦,几人正要蜂拥而上,却被林遥和风信轻松制服。 “公主,可以了。” 谢晏提起衣摆跑进了偏院:“快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势必要将裴云归找出……” “将军……” 就在谢晏说话的间隙,正中间客房的门吱呀被打开,裴云归脚步踉跄刚好从屋里出来,身上竟还滴答着血迹。 “殿下……” 双眸撞上谢晏目光时,竟还带了一丝委屈。 第134章 微臣岂能亵渎殿下? 看见裴云归身上滴答着血迹,谢晏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冒起一股无名火。 “裴云归,你怎样?” 可她刚上前扶住男人却察觉了不对劲,裴云归面色一片潮红,呼吸也愈发急促了,抬手探了探额头更是烫意惊人。 “到底怎么回事?” 谢晏好看的眉心早已拧做一团。 “臣似……似乎……”裴云归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语气却也吞吐起来:“臣似乎是……喝了不该喝的东西……” “什么不该喝的东西……” “云表兄,此事我真的不知情,可我们现在也没法出去……” 瞧见裴云归的模样,谢晏心中隐有猜测,却在听见林芷若随之响起的娇软声音后得到了验证。 语气发寒问道:“你中了催情之药?” 裴云归难耐的点了点头。 “云表兄,我们……”林芷若刚好跌撞着身子手忙脚乱追了出来,瞧她面色衣裙皆显凌乱,谢晏心中已知大概情形。 原本林芷若还想将动静闹大,却在见到突然出现的谢晏时话音猛然顿住,对上谢晏骇人的神色时更是浑身一颤。 “林芷若?” 林芷若身躯又是一僵。 “长公……公主,您怎么来了,我也是瞧见云表兄……”说话间还刻意显露凌乱的衣裙,仿佛要证明什么。 谢晏极度不耐烦:“林遥,还不动手?” 瞧见自家将军和林芷若的模样,风信也明白了什么,不过他还处在惊讶中,实在是没想到平日温婉端庄的表小姐竟会行此难言之事。 林遥却是会意,走至林芷若跟前扬起了手。 林芷若惊惧出声:“光天化日,公主你要做什……?”话音未落,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谢晏扶着裴云归就要离开:“走吧,我们先离开罗府。” 风信却在这时出声:“不好了公主,有人过来了,还是一群人。” “殿下……殿下先走,莫要让此事……牵涉到……” “给我闭嘴!” 谢晏轻喝了男人一声,听着越来越近的哄闹声,扫视了一圈院落,很快下了吩咐:“翻墙离开,莫要在此逗留了。” 走到墙角,林遥带着谢晏,风信带着裴云归,几人很快翻墙跃了出去。 一落地,谢晏便吩咐道:“林遥,马车。” 又朝风信吩咐了句:“风校尉,去将林芷若带出来。”顿了顿又补了句:“带到公主府。” 马车一来,赶忙带着裴云归上了马车,又朝林遥开口吩咐:“快!去公主府。” 马车上,裴云归按下心中汹涌的情欲,自觉离谢晏远了些。 谢晏心中的无名火还未平息,瞧见男人的小动作似乎更气了:“裴云归,你做什么?” 裴云归紧握拳头,垂着双眸,尽量不去看谢晏,只哑着嗓子说了句:“臣眼下的情况,殿下还是离臣远些吧!” 谢晏却突然调侃起他来:“你可是中了催情药的?可难受?” 裴云归咬紧牙关,实诚的点了点头。 谢晏:“我可是听说,中了那种药,若不能及时得到疏解,是会死人。” 裴云归只说:“臣能坚持。” “用自残的方式?”谢晏瞧着男人手臂上的血迹问他。 裴云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谢晏心口多了丝对男人的心疼:“若我说,……我可以帮你呢?” 裴云归却一副神色大骇的模样,连忙躲开了女子的手:“此等境况,微臣岂能亵渎殿下。” 谢晏心中有些酸涩难言:“裴云归 ”你个傻子。” 瞧着离公主府还有些距离,又想起路上有一处庄园——飞花苑,飞花苑平日里就是供有头有脸的贵族人士取乐的地方,当即便示意林遥将马车赶往飞花苑…… 第135章 你还在硬撑什么? “咦……不是说有人在此行苟且之事吗?可观此处客房并无人啊?” 罗府后院,浩浩荡荡赶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疑惑出声。 “去房里看看。”罗竹汐轻声吩咐身侧的婢女。 云梅点点头,朝院中房门大开的客房走了进去,身后跟了两名事先安排好的别个夫人身边的婢女。 在众人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中,云梅只好朝主子摇了摇头。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一地的杯盏碎片,期间夹杂着丝丝血迹,云梅跟主子说明了情况后,罗竹汐很快了然。 心中也暗骂起了林芷若:简直就是蠢货!都帮她帮到这个份上了,竟然还能失手。 她知道裴云归是生性坚毅之人,恐林芷若不好得手,可是给他下了大剂量的情欲之药的,却不曾想还是被他躲了过去。 罗竹汐扫视了一圈院落,视线扫过院墙时心中便明白了什么。谢晏,就是谢晏坏了她的好事。 罗竹汐眸色一深,双眸涌过恨意。 明明只差一点她就可以让裴云归声名扫地,凭什么轻而易举就被他躲了过去?凭什么他们就能诸事顺遂? 这时人群中又有人出声了:“刚刚我分明看见醉酒的裴将军被人扶进了此处客房,怎么这会儿人就凭空消失了?” 另一人也接了句:“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好像看见裴家表小姐也进了此处客房了。看来这对表兄妹感情不错呢?表兄醉酒,表妹还不忘在身侧照应呢?” 这话说的有几分莫名,就好像这对表兄妹之间有什么似的。 有人好奇的看向了裴母:“裴夫人,看来令郎和您侄女关系很好呢?” 裴夫人只礼貌笑笑:“芷若是家姐的女儿,一家人嘛,多照应几分也是应该的。” 话是那么说,可裴母心中也有几分怪异感,奇怪的是林芷若也不知了去向。 人群中又突然有人惊呼了声:”刚刚不是说有人在此行苟且之事吗?该不会就是裴将军和……” 话未说尽,可大家都明白话语里的意思。 裴母也是神色微白,神色却冷了两分:“云归和芷若都是有分寸、知廉耻之人,是断断不会行那苟且之事的,既然大家没亲眼见到就莫要胡乱给人扣帽子!” 话是这么说,可才想起众人说的,还有自己侄女对儿子的痴迷。裴母心中竟也打起鼓来。 “不会?那裴夫人说说令郎和令侄女眼下在哪儿呢?” 此时正暗戳戳给裴云归扣帽子的夫人平日里与裴母颇不对付,正会儿正抓紧了机会要给裴母难堪呢。 “李夫人你……” “不知这是哪家府上的夫人啊?竟这般空口白牙污蔑人?” 裴母正要回怼过去,人群之后悠哉看热闹的谢霁却抢先一步开口了,说话间还走到了裴母面前,锐利的眼眸扫过那位妇人,妇人立马噤了声。 “本皇子问你话呢,你是哪家府上的夫人?”少年似笑非笑看着一旁的妇人,一双清亮的眸子却早已不似从前明净,而是多了几分威压。 或许是走了一遭军营磨练出来的,又或许是来自皇室中人天生散发出来的。 而他明显是有意帮裴母解围。虽说他不喜裴云归,但皇姐对裴云归高看,他不允许被皇姐高看的人却被他人用莫须有的言语污蔑。 “回三殿下,臣妇……臣妇是李府的。”李夫人被少年看的心中发麻,忙垂眸应着。 谢霁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李府?哪个李府?夫人不说清楚本……” “三弟,够了?”后头赶来的谢凛训斥出声。 “这是刑部尚书府上的李夫人,李大人乃我朝肱骨之臣,三弟怎可在此为难李夫人?” 兄弟两的目光幽幽对上,少年丝毫不惧。 只轻笑出声:“噢……原来是那个李大人府上的夫人呀,都怪本皇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请李夫人见谅了。” 不过是想说上两句给裴母添堵,哪知牵扯到了两位皇子,李夫人早已没了先前的气焰:“是臣妇没表述清楚,三殿下不怪罪就好。” 谢霁:“哪能呢。” 一旁的谢凛却轻哼出声:“三弟,今日又是来迟又是对来参宴的宾客反难的,该不会是有心搅和本殿的定亲宴的吧?” 谢霁忙摆摆手,只说:“皇兄可别误会臣弟啊,来迟了确实是突遇急事,臣弟本意也不是要为难李夫人,只是听她空口白牙污蔑裴云归,有心想为裴云归说句话罢了。” 两人在此你一言我一语,旁人都看得出来是两兄弟在无声对峙,自然没人敢插话。 谢凛问了句:“什么污蔑不污蔑的,裴将军出了何事?” “殿下,事情是……”罗竹汐上前轻声说明了情况。 听罢,谢凛眉眼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喜色,若裴云归出事了,谢晏估计要发疯,此事他乐见其成。 “既然裴将军和林姑娘都进了房间,莫非……” 云梅轻声应着:“奴婢查看过了,房间里没人,只有满地的碎瓷,还夹杂着一些血迹。” 谢凛:“那人呢?” 云梅:“不知去向。” 谢凛:“不知去向?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来人,去寻寻裴将军和林姑娘。” 罗竹汐目光却落到了墙角不起眼的角落,难怪特意派来守门的家丁不见人呢? 谢凛派去寻人的人又去而复返:“殿下,裴府有人来接裴夫人了。” 来人是裴府的护卫长:“夫人,大人身子又有些微不适了,公子和表小姐已经回府了,属下奉命来接夫人回府。” 还想着看戏却没看成的谢凛神色冷了下去。 裴夫人出了罗府,谢霁也跟了上去,叫住裴府护卫长问道:“裴云归真回府了?” 护卫长一时无言,还想着该如何搪塞这位三殿下,谢霁却先炸毛了。 “裴云归没回府对不对?他人呢?” 皇姐也不见了,听了那帮人说的话,少年心中无端滋生一股恼怒情绪。 护卫长还在支吾:“公子……公子他……” 谢霁没再听他回话,转而去了公主府。 另一边,林遥已赶车至飞花苑。 “公主,飞花苑今日有客人。” 谢晏抽出玉牌给她:“公主府库房也该腾出点儿地方了,去,将飞花苑购下。” 惯常来说,庄园命名以苑字结尾,一般都是皇亲国戚的产业。饶是飞花苑名气再大,昭阳长公主想要,对方也会卖她这个面子。 谢晏强硬扶着裴云归进了飞花苑,又对林遥吩咐了句:“今日本宫来此之事不可对外宣扬,苑内客人也先打发走。” 林遥一一应下。 裴云归浑身早已被汗意浸湿。双眸发红,胸腔起伏愈发剧烈了,药性带来的情欲被他压下了一波又一波。 谢晏强硬扶着她,他想挣脱却无法,熟悉的女子沁香钻入鼻尖,娇软身躯贴的那样近。裴云归闭了闭眼,他只觉得那股情欲快要按耐不住了。 “殿……殿下……” “快了,你先忍忍,房间就在前面了。” 裴云归脑中一片混乱,明明他想说的是:殿下,你能不能先离开? 走至门口,谢晏一脚踹开了房门,拽着身躯踉跄的男人进了房间。 进屋后裴云归又是神色大骇:“殿下,你……你做什么?” 谢晏反手关了门,随后就开始宽衣解带了,语气似乎带了些急切:“你可是习武之人,却还是被那药性折磨成这副模样,想来给你下药之人用的是烈药,我得帮你啊。” 裴云归忍下汹涌的热意,伸手按住对方腰间的手,顶着赤红的眸子,语气却极度认真:“殿下,臣是不会在此般境况下亵渎你的。 不能,臣不能。” 谢晏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男人推出了屋外。 谢晏被气笑了:“裴云归,你做什么?你不想活了吗?” 却只听屋里的人哑声问:“房里可有水?” 谢晏:“……有。” 裴云归便说:“那臣可以自己撑过来的,殿下不必担心。” 谢晏突然不着急了,她倒要看看他如何撑过来? 谢晏勾唇吐槽:‘叫你逞强,飞花苑的汤池里头可都是热水,越洗越热,看你怎么办? 果然很快,谢晏贴着窗子听着房里的动静,里头一阵哗啦水声,那是男人从水里起身的声音。 她怕等下去裴云归会出事,正准备进屋,岂料房门被男人栓上了。 里头还传来男人难耐的声音:“殿下,能帮臣寻大夫来吗?” 谢晏没回答她,转而去了窗户旁。 就在裴云归还在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时,腰间突然环上来一双玉手,紧接着娇软身躯也贴上了他湿透的后背。 女子嗔道:“你个傻子,还在硬撑什么呢?” 第136章 臣请殿下接纳 裴云归身躯一僵,猛的攥紧了拳头。 闭了闭眼,压下心口不断上涌的气血,语气早已哑的不成样子:“殿下……你怎么……?” “我从窗户那边进来的。”谢晏从背后拥着男人,如实开口。 裴云归还想挣脱她:“殿下……别这样……” “裴云归,本宫命令你不准再推开我。”谢晏终于有些生气了。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男人浑身的热意已烫的惊人,显然已经被烈药折磨的不轻。 裴云归难耐的叹了口气:“殿下,臣怎能在此种境况下亵渎你呢?” 他有自己的坚持! 经两世,他还是一直只心悦殿下。若问他想不想要谢晏,答案自然是想要的,可就算他们能真的走到那一步,也不该是在这种境况下。 他小心翼翼守护着的殿下,不该因为他中了药的缘故而受此等委屈。 见男人执着的模样,谢晏心中又气又急,可她知道男人在坚持什么,心口却也泛起了丝丝甜意。 这个傻男人。 只听她叹了口气,双臂却将人环的更紧了,柔声开口:“若我说,我是愿意的呢?” “殿下,你先放……” 听见她的话,裴云归想再次叫她放开的话顿住,似惊似喜:“什……什么?” 谢晏靠在他后背,笑着告诉他:“我说,我是愿意的。” 怕男人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又补充了句:“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没有中药,我也是愿意的。” 裴云归彻底僵住:“殿下……你……” 谢晏拽了拽男人,待对方转过身,抬手为他拭去脸上的水珠。 对上裴云归的双眸,怕他还是有心里负担,便软声软语开口:“裴云归,我喜欢你,两辈子了,还是只喜欢你。 只要是你,无论在何等境况下, 我都是愿意的。” 女子软声软语在攻陷他心房:“可是,这般对殿下不公平,殿下岂不受了委屈?” 谢晏一手攀上男人胸前的衣襟,一手抚摸着男人泛红的脸颊,而后又轻踮脚尖,红唇覆上了那张紧抿的薄唇:“我说了只要那个人是你就够了,我并不觉得委屈。” 随后继续亲吻过男人嘴角,下巴,下颚处,温热的吻渐渐向男人耳边游移着,最后还恶作剧的朝男人耳朵吹了口气。 裴云归高大的身躯又是一僵,喉头滚了又滚,难耐的闭上双眼,脑袋也下意识向后仰起。 “可是,殿下因为臣受了委屈……臣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谢晏的一只手已经开始扒男人的腰带,亲吻也游移到了男人脖颈,还张嘴恶略的啃咬了下凸起的喉结,如愿听到男人极难耐的闷哼声。 “殿下……别……”再这样下去,他心中的防线就要被击溃了。 谢晏状做不满道:“裴云归,我都这样了,为何你还不作为?该不会……你真和那林芷若发生了什么吧?” 这话可把男人吓的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忙开口解释道:“没有,臣没有和她发生任何逾矩行为。臣在发现她的意图后就立马推开了她,又借着杯盏碎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殿下你要相信臣,臣真的没有。” 看着男人迷蒙的双眸顿时被吓得清醒了不少,谢晏只觉好气又好笑。 “那换做了我呢?”她的声音似是带着蛊惑:“你是否愿意呢?” 裴云归下意识脱口而出:“臣自然愿意。” “瞧你都难受成什么样了,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臣……” 谢晏手指轻点男人胸口,再次凑到对方耳边轻声问:“难道……你不想要我吗?……若你真的不想,那我可就去找别人了。” 这话确实如愿吓到了裴云归,裴云归眸色一变,猛的箍紧了女子纤纤细腰,语气哑的不成样子:“殿下……要去找谁?” “哼,谁让你一直犹犹豫豫的。” 裴云归突然敛了神色,极其认真看着对方:”殿下,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后悔。” “今日就……真不后悔?” 谢晏真是拿他无法了:“裴云归,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卸下心防呢?” 裴云归紧接着问出了心中期盼的话:“此事过后,殿下愿意嫁给臣吗?” “自然愿……唔……” 见到谢晏毫不犹豫的回答,裴云归心中绷紧的弦终于还是断了。他拥紧怀中的人,压抑的情欲被释放,赤红着双眸狠狠的吻住了心中的明月。 谢晏感觉到男人身体中因药物被压抑许久的猛兽终于破开了笼子,有心帮裴云归疏解,便要主动去解衣物。 “殿下不必如此。”裴云归俯身打横抱起了谢晏,哑声道:“臣自己来。”说罢便朝床榻走去。 谢晏被放置在柔软的床榻上,随后只见男人极快的褪去了浑身湿透的衣袍。 绕是做了心理准备,一想到接下来要做什么,谢晏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脸。下一瞬,只感觉男人灼热的身躯覆了上来,快到她甚至没看清裴云归褪去衣袍时的模样。 “殿下,怕吗?”裴云归一下一下轻啄着身下的人儿,即使浑身难耐,还是因为顾忌着谢晏没敢太快…… “还……还好。” “殿下别紧张,臣会慢慢来的。” “那你……你会吗?”灼热的吻落在颈间,谢晏突然问了句。 男人轻咬了下女子白皙的锁骨,轻笑出声:“这就不必殿下忧心了。”说话间又吻上了那诱人的娇软红唇:“有些事……男子无师自通。” 待谢晏回神,男人灵活的手已经挑开了她腰间的系带:“殿下……”刚触上女子腰间嫩滑柔软的肌肤,男人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可他的手却始终停留在女子腰间,踌躇着不上不下。 谢晏微挑眉眼取笑他:“不是说无师自通吗?怎么不敢继续了?” 裴云归闭了闭眼,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再次睁开眸子,温柔缱绻的轻唤着谢晏:“殿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臣请殿下接纳……” 说罢,他眸色暗了下去,顺着眉眼一路往下轻吻,灼热的亲吻终于带了几分狠意,谢晏抬手揽住男人脖颈,闭眼承受着…… 锦帐被拉上,女子衣裙也随之滑落至地面。 第137章 本宫甚是满意 一开始的谢晏那叫一个胆大,对着男人上下其手,几次三番想扒了对方的衣袍。可等到俩人真正衣裳尽褪,肌肤相贴的那一瞬她却怂了。 男人浑身灼热的身躯覆上来时,谢晏身躯僵了僵,双眸乱瞟,一时不知该看向何处? 头顶随之响起一声轻笑:“殿下这是……怕了?” 谢晏在嘴硬:“才没有,有什么好怕的,尽管来……唔……”红唇再次被堵住,回应她的是游移不断的亲吻。 裴云归心中暗暗叫苦,殿下这般挠人,他真想毫不顾忌欺负她一回, 。 他也确实大胆了一回,伸手箍住那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捏了又捏。腰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痒意,不过谢晏还是咬牙没出声,直到男人的手犹豫着往上游移,抓住了锁骨之下的雪白绵软。 “啊……”裴云归常年习武,大掌内侧覆着薄茧,刺激的谢晏下意识轻呼出声。 殊不知那叫声却更加刺激到了男人 ,伴随着凌乱的呼吸声竟又大力抓 捏了几下。 “裴云归……”谢晏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对方。 “殿下别怕。”裴云归俯身凑到谢晏耳边,轻声诱哄着:“臣不会让殿下太难受的。” 起初谢晏还不知道裴云归话里的意思,直到那灼热的亲吻顺着颈侧一路往下至腰间,却还有继续往下的架势,大掌也顺势抓握住了她的脚踝。 这可着实把谢晏吓到了,忙胡乱伸手去拉人:“裴云归……你……你要做什么?” 偏生男人还一本正经的安抚她:“听闻女子头一次会很疼 的,但是殿下别怕,臣不会让殿下太难受的。”说罢…… “裴云归……别……” 谢晏甚至来不及阻止,默默抬手挡住了面颊,整个人早已羞的不成样子。 “殿下……我们……”男人低喃着,可谓有些事尽在不言中…… “啊……裴云归,我……唔……”裴云归再度吻上谢晏红唇,女子呻吟呜咽声被淹没在亲吻中。 锦帐暖,泛起轻波,内里一片春色,撩人无限…… “殿下……可疼?” “有……有点……” 一阵旖旎风光中,响起男人的闷哼声,其间伴随着女子的娇软呻吟。 “殿下……现在……还疼吗?” “好……好些了……” “呀!你做什么?”一阵天旋地转,谢晏惊呼出声,被迫起身。 偏生男人还端着满脸的情欲,一板一眼跟她说:“在臣心中,殿下便是君,为君者,便可为所欲为。” 话里暗示的意味很明显:“今日之事,可由殿下来主导。” 听他说罢,谢晏又再次在裴云归面前少有的红了脸,气愤的捶了捶那坚实的胸膛。 嗔怪道:“哪有你这样的?快换过来。” 裴云归一脸认真样:“殿下,不想主导吗?” “不要!”谢晏微恼道:“快将我放下去。” 裴云归犹疑着,在药性加持下,胆子大了些,私心在叫嚣着:他不想放! 谢晏美眸怒瞪着他:“你……本宫命令你,将本宫放下!” 当然了,谢晏一发话,裴云归还是乖乖换了位置。 “殿下可还……满意?” 谢晏:“……嗯……” 裴云归:“殿下……臣能替殿下翻个身吗?” “殿下……若是难受了,要跟臣说……” “殿下,臣能否……力道大些?” 谢晏着实有些无语了,此般境况下,这人怎么还是那么多话。 最后开口道:“裴云归,本宫今日允你放肆之权,你莫要再问东问西了。” 喜上眉梢,男人不再纠结,欢快应了声:“好……” “殿下,臣……我心悦你……” 刚刚被公主府购下的飞花苑被清场,无人知晓里头的旖旎春色。 …… 半睡半醒间,谢晏察觉到自己被人抱进温热的汤池中清洗,而后又被包进了柔软的被衾中。 “你要去哪儿?”拉住身侧欲离开的人,微睁眼眸含问道。 “殿下,怎么醒了?”大掌被人拉住,裴云归又折回榻边坐下,柔声开口:“累了吧,殿下再睡会儿,臣去拿吃食来。” 将脸埋在被衾中问了句:“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看了眼外头黑沉沉的天色,裴云归眸色微动,掩唇轻咳了声才回道:“天已入夜,已是骇时了。” “竟过了这般久?” 谢晏讶异出声,若没记错,他们过来时不过才酉时吧。 挠了挠男人手心,挑眉打趣起了男人:“啧啧……我们裴小将军这么厉害呢?将近……三个时辰了呢?” 谢晏越说,裴云归的双颊又泛起了红晕:“都怪臣,殿下定然累了吧?” 想起刚刚在榻间的疯狂,男人的神色不免闪躲起来。 谢晏:“嗯,知道错了就好。” “殿下,臣实在抱歉。”裴云归认真认错,也在反思,确实该克制着些的。此番殿下真是为他遭罪了。 双眸也垂了下去,像只犯了错在乖乖挨训的小狗。 “幸好你是生性坚毅之人,否则啊。”谢晏微恼开口:“你早已是林芷若口中的鱼肉了。” 裴云归突然意识到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殿下说的是催情药一事? ?” “不然呢?” 谢晏挑眉看向他,伸手点了点男人隐于中衣下的坚实饱满的胸膛,笑问:“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呢?” 裴云归:“没……没什么。” 谢晏却再次轻笑出声,勾住衣襟将人下拉,凑至男人耳侧低语:“至于裴将军在床榻上的功夫,本宫倒甚是满意。” 实在是不满意也不行啊,就裴云归在榻间的疯狂模样,她是差点没招架住啊! 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后,裴云归的双颊却再次红了温,连忙支吾着起身往屋外走去:“那个……时辰已经不早,殿下定然饿了吧?臣这就去拿些吃食来。” 谢晏在后头摇头轻笑:啧啧,人一清醒就又变得羞涩了。 裴云归取来吃食,还是如以往许多次一样,尽心服侍谢晏进食。 谢晏面色已有倦意,手中汤碗见底就不愿再吃了。 “殿下吃的也不多,可要再来点,或者再进些糕点?” “不想吃了。”谢晏懒懒应着,朝男人伸出了手:“裴云归,我困了。” “天已入夜,殿下今日是否就在此住下了?” 谢晏点点头:“快点,我累了,懒得起身了。” 裴云归会意,柔声应着,俯身将人抱起朝床榻走去,再次将人包进锦被中正欲离开。 却被谢晏拉住了衣袖:“你去哪儿?” 裴云归如实答道:“殿下好好休息,臣需要回府一趟。” 谢晏却拉开了锦被一角,朝男人示意:“已经有人去裴府报信了,有事明日再说,现在,过来。” 裴云归还在犹疑着:”殿下,这……” 谢晏不满道:“你我不是已经坦诚相待了吗?这会儿怎么又纠结起来了。 我真的有些累了,你过来陪着我入睡。” 见她一副累极了的模样,裴云归也不再纠结,乖乖上了榻。 “裴云归,抱我。” “好。” 伸臂将人揽入怀中,抱着自己心中的明月,裴云归心中一片满足。困意随之袭来,也合上眸子睡了过去。 …… 翌日。 裴云归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醒来时,榻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隐约听见外间有女子的咒骂声响起:“放开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 “放开我!我警告你们,我姨父可是兵部尚书,你们胆敢对我不敬,我姨父是不会放过你的。” “快放开我,否则我一定会让姨父……” “所以林姑娘觉得自己的靠山是裴大人吗?” 谢晏悠悠出声,却吓了林芷若一大跳,叫嚣的话语也猛然顿住,心中竟无端畏惧起来:“长……长公主 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本宫了呢?” 谢晏坐于上首,居高临下看着被反绑双手架进来的林芷若,眼眸微眯。 “就是本宫抓的你,唉,林姑娘你说说,对上本宫,裴大人会不会选择保你呢?” 第138章 儿子想娶她 见到谢晏,想起自己的算计被她当场撞破,林芷若心目中无端生起一股恐慌。 讪笑着开口道:“原来是长公主呀,可是臣女做错了什么?不知公主为何要抓臣女?” 谢晏似笑非笑看着她:“都这时候了,林姑娘何必还装傻呢?” 林芷若依旧一脸茫然模样:“臣女实在不知,还请公主明示。” 见她依然死鸭子嘴硬,谢晏也不恼,只是悠悠开口朝门外吩咐了起来:“都进来吧。” 随着谢晏的吩咐,门外进来了几名光着膀子的壮汉,几人面上带着兴奋,一进来视线就牢牢黏在林芷若身上,看的林芷若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这些是什么人?公主要做什么?” 谢晏认真开口:“什么人?” 朝几名壮汉看了眼,几人立即兴奋了起来,摩拳擦掌道:“哥几个都是来伺候姑娘的,姑娘放心。哥几个都是会疼人的。”说罢还想要去拉林芷若。 林芷若顿时恐慌起来:“你们别过来,我是兵部尚书府上的表小姐,你们胆敢动我?” 有壮汉戏笑起来:“咱哥几个还是长公主的人呢?有何不敢的?” 见几人想要来真的,林芷若被吓得大惊失色:“滚开!给我滚开!” 又挣扎着想朝谢晏扑去:“长公主,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是公主就能随意欺辱人吗?快放开我。” 凭什么? 谢晏轻笑出声:“凭什么?本宫不信林姑娘当真不明白?” “林姑娘昨日不是还想着算计裴云归吗?这才过了多久,就忘了?” 想起自己的算计失败皆是因为谢晏,此刻竟还落到了谢晏手里,林芷若真是万分不甘心呐! 但她不打算承认,只要咬牙不认自己做下的事,长公主又如何?也不能无缘无故针对她吧。 “公主在说什么?臣女实在不知?” 谢晏眉眼轻挑,不曾想林芷若还挺嘴硬。但她也不急,而是当着对方的面悠悠拨弄起了衣领。 随手一拨,落在白皙如玉的脖颈上的星星点点的红痕便露了出来,而那红痕还在蜿蜒往下,似乎衣裙之下还有更多不见天日的暧昧痕迹。 不用想也知道那红痕因何而来,又想起昨日是谢晏带走了裴云归,想到俩人……林芷若心中咯噔一声,眸色讶异又痛苦。 “你……你和云表兄……”;林芷若面色惨白,心口难受死了。 偏生谢晏的话还在凌迟她:“林姑娘这是终于想起来昨日做了什么了?不过本宫还要谢谢林姑娘呢。 前段时日和裴云归闹了点不愉快,本宫还在苦想该如何将人哄回来呢?不过多亏了林姑娘,如今裴云归已经被哄好了呢。” 林芷若的面色更苍白了:“你……你们既然……不!不可能,一定是你诓骗于我的。” 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疯狂的摇着头想要否认:“不可能,云表兄是何等坚毅之人,即使药性那么烈,明明他宁愿自残保持清醒都不愿意的,怎么可能呢?” “没有什么不可能。” 屏风后头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裴云归只着一身寝衣,墨发半散,敛着神色从里间走了出来。 本就是天人之姿的男儿郎,此番模样竟比平日多添了几分魅惑样,妖冶又风流,简直勾人。 林芷若越想越不甘,就差一点点,这样的男人就该是她的了。 “只要是殿下,皆可!“裴云归的话无疑在回应林芷若的疑问。 不过他却径直走向谢晏,看都未看林芷若一眼。随后只见他轻蹙眉头,不赞同的看着谢晏未着鞋袜的玉足。 走过去将人横抱起,似是心疼似是不满开口说:“天气凉了,殿下怎可不着鞋袜?” 谢晏任由他抱起自己,娇嗔道:“地上铺着毯子的,不凉。” 裴云归却不管她,就要抱着她去穿鞋袜。 “云表兄……”一旁的林芷若不甘心咬牙开口:“难道你与公主真的……” “等等……”谢晏挑眉轻笑:“事情没处理完呢,急什么?难道你不忍……” 裴云归扫了眼房间里的壮汉,只说了句:“全凭殿下为臣做主。” 林芷若整个瘫软了下去,不可置信道:“云表兄,长公主要找人欺辱我,你不帮我吗?” 裴云归只面无表情开口:“人总要为自己的所行付出代价。”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会帮她。 林芷若很是绝望:“裴云归,你不能这么对我。” “为何不能?”谢晏挑眉问她:“就许你算计他,不许他不帮你?” 林芷若不甘心,还在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就可以算计他了吗?”谢晏终于有些恼了。 “难道裴云归没有明确的回绝过你吗?” 自然是有的,只是林芷若固执罢了。 林芷若:“可我自小便喜欢云表兄,从小见他第一面就开始……” “那又怎样?”谢晏不耐烦打断了她:“ 难道你喜欢他,他就一定也要喜欢你吗?” 简直无道理可言。 裴云归痴痴看着谢晏,他喜欢这样的殿下。 林芷若没话可说了。 谢晏捶了男人一下:“放我下来。” 裴云归只是固执的摇摇头:“会受凉的。”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见他不放,便任由他抱着了。 “林芷若,此前你对本宫多有不敬,本宫只是懒得计较罢了,不代表本宫不会计较。” “裴云归是本宫的人,算计他就等于挑衅本宫,。”谢晏眸色一深:“挑衅本宫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芷若眉心一跳,就见几名壮汉朝她走了过来,她心下大惊:“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我知道错了,云表兄你救救我。” 裴云归无动于衷。 林芷若似是绝望了,突然朝着谢晏大笑起来:“原来长公主如此天真呢,你们不会觉得凭我一人就能成功算计到云表兄吧?” 谢晏的脸色果然难看了起来:“帮你的人是罗竹汐吧?” 林芷若面色闪过一丝讶异,但她不敢说出来,若牵扯到了罗竹汐,只怕罗竹汐是不会放过她的。 谢晏心中已有猜测,瞧着林芷若的反应就基本能确定了。 “不说是吧。”再次朝壮汉抬手示意,林芷若便被人捂住嘴巴满眼不甘带走了。 瞧着神色未变的男人,谢晏悠悠开口:“不打算替她求求情?” “她自己做错了事,臣为何要求情。”就差一点点,他差点就要配不上殿下了。 “林遥,都吩咐过了吧。” 对男人的态度,谢晏颇满意。 林遥应道:“都吩咐好了。” 念在裴府的面子上,那些人只会吓唬一番林芷若。 裴云归半蹲着替谢晏穿上了鞋袜,抬头保证道:“此前是臣考虑不周,殿下放心,林芷若不会继续待在裴府。” “算你终于拎清了。”谢晏嗔怪道。 “手臂上的伤如何了?” “只是小伤,殿下不必担心。” 裴云归手臂上的伤是他为了保持清醒拿杯盏碎片划伤的,否则还真难清醒那么久。 实际伤势在他昨日放肆了那么久后严重了些,不过这就不必要让殿下担心了。 两人起的不算早,早午膳是合做一顿吃的。 裴云归首先盛了碗甜汤给谢晏:“殿下说,臣中药一事可能与罗二小姐有关?” 谢晏点点头。可裴云归还是有些不相信。 能被霍清封放在心底的姑娘,怎么会是这般精于算计的人呢? 看出了他的疑惑,谢晏提醒了句:“别忘了,此前扶丘国众人离开时,罗竹汐还曾找人劫杀过南宫紫宁呢?” “臣不曾得罪过罗二姑娘,罗二姑娘为何要这般做呢?”裴云归不解开口。 谢晏心中已有疑虑,只说:“罗二小姐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明日我会去见她一面。” …… 裴云归回府后,找到父母亲说明了林芷若的事:“母亲,姨母也该想念自己的女儿了,让林表妹回去吧。若您想要人多陪陪你,那便叫大姐回来住一段时间罢。” 林母还有些不相信:“芷儿她难道真的……” 裴云归点点头。 裴母也有些恼火:“糊涂啊,裴府好吃好喝待她,她怎可行此下作之事啊。” 但她也说了,不会再让林芷若继续在京师待下去了,是时候该让她回去了。 一旁的裴父却是问起了自己儿子:“既是中了那等药,那你……” 裴云归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父亲,母亲,儿子倾心长公主已久,儿子想娶她!” 第139章 臣觉得臣配得上 裴云归说的话在两夫妻意料之中,他们倒不是想反对,只是儿子真想尚公主,裴家还是有些压力的。 “为父也不是要反对你们,只是陛下那边……唉,罢了。” 早先染病的身子已经好转,裴父狠叹了口气,为了儿子他豁出去了:“你且先等着,为父会寻了机会去找陛下谈的。” 儿女婚事本就寻常,两位年轻人互相倾心,陛下应当也会同意的吧。 即使尚公主有压力,到如今,裴母自然也不会再有意见了 ,只是忧心起了其他的。 “儿啊,此事可急不得,长公主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单是聘礼一事,我们就得先好好合计合计。” “你母亲此言确实有理,”裴父也附和道。 得到了父母的应允,裴云归面上一片喜色。 便说:“关于聘礼,这些年儿子也攒下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不够,其余的就要府中贴补了。”他想的是,此事可万万不能委屈了殿下。 “儿子这就将私库的钥匙给母亲,聘礼一事就请母亲帮忙操办了 。” 裴母接过钥匙,嗔了他一句:“瞧你这小子,怕是一早就密谋着此事了吧。” 裴云归自然没有否认。 不管是重生以前还是重生之后,他的心、想做的事从未变过。 又跟裴父说:“至于圣上那儿,殿下说了她会亲自去找陛下提婚事的,父亲就不必忧心了。” “芷儿呢?可芷儿从昨日出门后还未回来呢。”自侄女昨日从宴席半道离开后,裴母一直没见到她人影。 裴云归神色未变,只说:“她没事,应该很快就会回府了,到时母亲别忘了尽快将人送走。” “好吧,我省得了。”这回,裴母也不会再对这位侄女心软了。 三人正交谈着,裴府外有一人急吼吼闯了进去。 门房的人正想见礼:”是三皇子,快,快去见过三皇子……“ “见过三……啊……” 还未等门房小厮出声见礼,竟被盛怒的谢霁一脚踹翻在地,其余小厮霎时动都不敢动了。 少年双眸中窜着火苗,冷冰冰开口:“裴云归那混蛋可在府中?” 几个小厮顿时缩作一团,正要进去禀报主家的小厮畏畏缩缩开口:“在……在的,昨日公子未回府,刚刚正好回府了。” 几名小厮不明所以,只是感觉三皇子听完回话似乎火气更大了,眸色越发冷冽闯了进去。 “聘礼一事就麻烦母亲了,儿子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 砰…… 裴云归刚想说要先行离开去处理别的事,不防怒气冲冲的谢霁突然闯了进来,重重一拳砸到了他脸上。 少年语气满是怒意:“裴云归,你怎么敢的!” “啊……”一旁的裴母惊呼出声:“三……三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何故殴打我儿?” “混账!”少年充耳不闻,还在继续挥拳朝裴云归砸去:“裴云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到底怎么敢的?” “不要打了。”见着少年凶狠的模样,裴母着实被吓了一跳:“三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不要打了……” “老爷,你还杵着做什么?”又朝裴父焦急道:“先劝住三皇子呀!” 裴父明白了少年是为何事而来,本不想在这时出声,奈何夫人一片焦急拉扯,只好上前劝道:“还请三殿下息怒,有事不妨冷静下来再说。” 岂料谢霁对他也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息怒?裴尚书凭何叫本殿息怒? 你可知你的好儿子做了什么?他到底怎么敢以下犯上的?裴尚书您也是好样的,竟教养出这般狂徒?” “都给本殿让开,谁敢阻拦,本殿就连他一起揍!” 说罢,竟再次挥拳砸了出去。 裴父被他质问的老脸一红,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好冷着老脸退开了。 “老爷,您在劝劝呐。”裴母还在着急。 “行了!” 裴父却只是将人拉开:“自己儿子做了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那小子自己犯下的事,让他自己受着。” 莫说对方是皇室公主,就算只是寻常人家的姑娘,那事追究起来也是他们裴家无理。眼下不过挨两拳,总比皇上怪罪下来好多了。 “裴司卓,你拉我出来作甚?”见裴父不想管了,裴母还有些不满。 裴父却只是叹气道:“消停些吧你,眼下只是三殿下,若来的是皇上呢?你还想做什么?” 裴母一下被问住了:“可此事也怪不得咱儿子呀?” “如果对方是你自己的女儿呢?你能做到不追究?” 自然不能。 可裴母还是想说:“可长公主不也倾心咱儿子吗?我们已经在准备聘礼,只要咱们心意足……” “够了,简直妇人之见!”裴父轻斥出声:“我且问你,若是此事皇上追究下来呢,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提到皇上,裴母再不敢多话了。 裴父又多叮嘱了一句:“还有,尽快将你侄女送走。” “裴云归,你倒是说话啊?这会儿为何不敢吱声了?” 谢霁接连朝裴云归砸了好几拳,裴云归双颊很快起了淤青,嘴角也渗出了血。 裴云归只是偏头淡定抹去嘴角的血迹,只说:“若这几拳能让三殿下消气,臣受了。” 可裴云归这副淡然、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却让谢霁火气越发的大了:“裴云归,你简直混账!你以为挨几拳这事就过去了,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定要让父皇定你的罪。” 说罢就要去拉裴云归见康宁帝。 裴云归也没躲,只是问他:“三殿下要带臣去面圣,此事公主知道吗?” 少年轻哼出声,看裴云归越发不顺眼了:“哼,这时候却是怂起来了,那你怎么还敢狗胆包天冒犯皇姐的?” 裴云归面色从容,只说:“臣不是怂,只是长公主说了此事她来处理,臣自然一切听长公主的。” 少年眸中闪过一抹嘲讽:“冠冕堂皇,若你真的在乎皇姐,就该去父皇母妃面前认罪。” 裴云归认真告诉他:“臣和公主准备商议婚事了,臣也在等公主带臣去见陛下,届时不管陛下有何惩罚,臣断无怨言……” 他并没有因为俩人两情相悦而准备逃避责罚,只是谢晏说她来处理,他便乖乖听话了。 当然他也知道那是谢晏在心疼他,顾忌裴家才没急着去跟皇帝坦白。毕竟算计裴云归未果的林芷若是裴家表亲,若是康宁帝知道自己的长公主因此而受了委屈,即使是谢晏自愿,只怕裴家都免不了责罚。 他会备上足够的聘礼,给殿下一个空前盛大的婚宴。为了婚后殿下过的更舒心,他也可以一同搬到公主府。 总之,此次殿下受了委屈,他会用往后余生敬爱呵护她。 看着裴云归一片赤诚,又听闻俩人要成婚了,谢霁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了。 “我的皇姐可是皇朝最尊贵的长公主,你凭何觉得自己配得上她?” 这次裴云归却回答的斩钉截铁:“臣与长公主两情相悦,臣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哪怕身家性命,哪怕身死后无法入轮回,只要她余生顺遂无忧就好。” 说话间,他与谢霁对视了一眼,一字一句道:“所以,臣觉得臣配得上。” 第140章 只能是姐弟 男人满腔赤诚的话语却让少年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了。 有人如此敬爱皇姐,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偏心中只觉烦躁无比。 只好轻嗤了句:“上下嘴皮子一碰 的话谁不会说,若你对皇姐真如自己说的那般深情,那你就同我一起去见过父皇母妃,得到他们的认可后再说其他。” 少年眸色坚定,一副定要拉裴云归去面圣的架势。 见少年这般,裴云归眸色难言,却是突然开口问了句:“三殿下似乎不希望臣和公主谈婚论嫁?” 少年迈动的脚步顿了顿,神色也随之难看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云归依然神色从容:“就是话里的意思?臣就是疑惑,三殿下似乎不希望公主成婚?” “胡说。”谢霁眸色闪了闪,似是为了掩饰什么,又像是真的很生气,开口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皇姐想成婚,本殿自然无可置喙,只是本殿要替皇姐把好关,免得有人在婚前就让皇姐受尽了委屈。” “其实,臣和公主的事,公主也是愿意的。”裴云归还是认真解释了句:“臣也不忍公主受委屈,可那事……若是公主也不一定觉得委屈呢?” 岂料,谢霁再次炸毛了:“裴云归!你到底什么意思?” 裴云归:“三殿下应当知道,臣和长公主也可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能娶公主为妻,是臣一生之夙愿,臣可对天地发誓,此生定不负公主。 公主也对臣有情意,难道公主能寻到良人共度余生不是好事吗?” 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所以,三殿下到底在不同意什么呢?难道三殿下不想公主幸福吗?” 听着裴云归直击人心的问话,少年眸色一变,急忙反驳道:“当然不是。” 他怎么会不希望皇姐幸福呢? 只是…… 裴云归朝他走近,直面他的双眸,问了句:”还是说,三殿下对公主感情深厚,不想看着自己皇姐早早嫁人?” “对,就是这样。”少年立马顺着裴云归的话回答了他。 他就是不想看着皇姐早早的嫁人而已,就是这样的…… 裴云归又朝前逼近了他一步,再问他:“那三殿下希望公主何时嫁人合适呢?” “以后……” “以后是什么时候?” 面对裴云归的逼问,谢霁开始不满了:“谁允许你这般跟本殿说话的?” 裴云归却答非所问:“三殿下是不是希望公主一直不要嫁人,或者说等朝堂储君之争有结果后再嫁人?” 这话问的莫名,谢霁不打算搭理他。 裴云归却还在追问:“三殿下为何不回答?还是说被臣说中了心事,不知被作何回答?” “裴云归,你有完没完?”谢霁是真的生气了,裴云归凭什么像审犯人一样审问他。 裴云归突然对他露出笑意,像是长辈对着后辈时的和蔼笑意:“莫非是因为三殿下和公主向来姐弟情深?” “对,本殿和皇姐就是姐弟情深。”少年挑衅的看着他:“这份情意,旁人是不会理解的。” 裴云归却语气突变,突然无厘头说了句:“可三殿下别忘了,你和公主是姐弟。” 此事谢霁还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随口应着:“本殿和皇姐的关系天下皆知,用不着你多嘴提醒。” 可裴云归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神色骤变:“臣的意思是,三殿下别忘了,你和长公主是姐弟……也只能是姐弟。” 这话听着莫名,却让谢霁眸色骤变,双眸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再看向裴云归时,双眸带着审视又带着警惕:“裴云归,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云归却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只说:“三殿下不必装傻,臣想你是明白臣话里的意思的。” 少年潜藏的敌意似乎被释放出来了,看着裴云归再无往日的友好:“裴云归,你到底什么意思!” 裴云殿:“臣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三殿下能够明白:长公主是你皇姐,也只能是你皇姐。” “裴云归,你给我闭嘴!” 终于,少年心中涌起了一股慌乱,又夹杂着怒意和茫然…… …… “姨母,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别送我走,若是被家里人知道我做了什么,父亲定会狠狠责罚我的,芷儿求求你了,姨母……” 当天夜里,林芷若终于被送回了裴府。 当她清醒时瞧见自己身上的青紫痕迹差点再次晕了过去,还是裴母告诉她那些只是胭脂水粉所致,她还是完璧之身才松了口气。 原本她还想借自己被恐吓一事跟裴母博同情的,谁知裴母待她不似往日那般温情了,只是冷冰冰训斥了她,甚至要连夜送走她。 “简直胡闹!竟然将那等下作的手段使到了自己人身上。你可知道因为你的任性胡闹,差点害了裴府。能捡得一命是你万幸,不走,你还想做什么!” 林芷若哭哭啼啼卖着惨,裴母却不想再与她多言,只吩咐人尽快将她的东西收拾出来。 见裴母真是铁了心要送她走,林芷若提出了最后的请求:“姨母,芷儿真的知错了,能不能让我再见云表兄一面,我想当面同他致歉。” 裴母的神色骤然冷了下去:“事到如今,你竟还不死心?” 林芷若连忙摇头:“不是的,姨母,我不是……” “够了。”裴母也没了耐心:“走吧,莫要因为你的任性将我和你母亲的姐妹情意耗尽了。” 说完裴母折身回了府,只吩咐人送她离开,没再多说。 抱着自己来时仅有的行李被人连夜送出了京师,林芷若简直悔不当初啊。 想起进京前跟家族里的人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会成为京官的夫人,如今却狼狈的被人强制送了回去。甚至包袱里一件首饰都没多起来,只是来时如何就怎样被送了回去。 林芷若简直难受的想要吐血,林氏家族子嗣众多,女眷更多。而她相貌才情皆不出众,此次还跟父亲夸下了海口,只怕此次狼狈回去,定是免不了责罚了。 谢晏将教训林芷若一事交给林遥,自己则是约了罗竹汐见面,她不想走动,就约在了飞花苑。 罗竹汐悠悠来迟,一副早就知道谢晏会找她的架势。 “罗二小姐,倒叫本宫好等啊。”谢晏瞟了眼姗姗来迟的人,开口道。 罗竹汐微微一礼,只不慌不忙开口:“用不了多久,公主就要唤我一声皇嫂了,那我就不多礼了。” 说完,施施然落座。 谢晏眉眼轻挑:“罗二小姐好大的架势。” “不敢当。”罗竹汐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只解释了句:“非是我故意来迟,是大皇子一早就带我进宫去拜见帝后,又陪皇后娘娘用了午膳故而来迟了,还请长公主见谅。” 这是搬出帝后和大皇子来提高自己身价,毕竟于礼而言,谢晏这个长公主很快就要唤她一声皇嫂了。 也算是明面上的较劲了。 看着罗竹汐想要较劲的心思,谢晏并没有很意外。早在之前她就发现了,罗二小姐可不简单。 不过她还是不明白:“裴云归到底何处得罪了罗二小姐,竟让罗二小姐不惜在定亲宴上亲自下场算计他?” 第141章 双眸满是疯狂 罗竹汐没打算承认,只是微蹙眉头看向谢晏,语带不解:“长公主此话何意,倒叫臣女不解了?” 谢晏轻笑出声,也只是答非所问:“本宫也实在意外,林芷若竟能搭上罗二小姐的线,上演这么一出下药逼婚的戏码,就是不知二位何时这般熟了?” 谢晏言语间已经笃定就是罗竹汐帮了林芷若,毕竟在皇子定亲宴上旁人少有敢耍心计的。 可罗竹汐就不一样了,她也是定亲宴的主人公之一,想要做点什么并不难。而裴云归自己也回忆了当时的情形,他与同桌宾客共饮席间酒,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杯罗竹汐敬的酒了。 再者,谢晏察觉有异急着去偏院寻人时,罗竹汐还有意拖延时间。又听说了后来罗竹汐带着人浩浩荡荡前往偏院‘捉奸’一事,思前想后谢晏便能想通其中的关键了。 罗竹汐只悠悠饮着茶,仿佛真的听不懂谢晏言语间的意思。 谢晏微抬眼眸看了眼对案而坐的人,继续感慨道:“兵行险招?事实上还真是险。毕竟罗二小姐备下的药极烈,林芷若这出逼婚的戏码确实差点成功了。” 若林芷若撑到了众人前往客房‘捉奸’之时,彼时就算裴云归没有与林芷若有出格之举,流言蜚语众口铄金,只怕他也要骑虎难下了。 想到此,谢晏的眸色冷了瞬。 “今日约见罗二小姐,本宫就是想请罗二小姐解解惑,裴云归到底何处得罪了罗二小姐呢?” 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句:“或者说,是本宫有何处得罪了罗二小姐小姐?” 罗竹汐搁下盏茶,只笑问:“长公主这是认定下药一事是臣女所为了?凭何认为是臣女所为呢?长公主可有证据?” 她始终面色平静,只疾疾不徐反问。 只见谢晏轻笑了声,看着对面的人开口道:“若不是罗二小姐所为,罗二小姐又何故这般平静?” 若真被人污蔑,不该是焦急慌张,或贸然无措,或愤怒驳斥吗?而不是那般淡然处之。 谢晏:“再言证据,若有心想查,本宫还是能查到的。” “罗二小姐是聪明人,本宫今日特意约见,难道二小姐还要继续装傻不成。” 罗竹汐终于回看了谢晏一眼,只说了句:“既然长公主执意这般认为,那就当是吧。” 没有一再否认,也算变相承认了。 “为何要这般做?”谢晏心中确实不解。 似是想起了什么,罗竹汐双眸情绪翻涌,但她还是一笑带过,只说:“罪名不是长公主强加给臣女的吗?又何故来问臣女为何?” 谢晏静静打量了她一瞬,突然开口问了句:“罗二小姐准备支持我大皇兄了?” 思及罗竹汐的聪慧,又补了句:“或者说,罗二小姐早已选择了支持我大皇兄了吧?” 对谢晏所言,罗竹汐似乎不意外,只依然神色淡然,说:“臣女为何会与大皇子结亲,长公主又岂会不知?” 德安公主府那日的落水事件 可是掀起了一波风浪的。 谢晏惋惜的叹了声:“可我大皇兄……于罗二小姐而言,或许并非良配。” 岂料此言一出,罗竹汐神色骤变,面上维持的淡然神色被打破。看向谢晏的神色泛着冷意,还夹杂着不甘恨意。 那恨意无端让谢晏一惊。 “罗二小姐,你这是……” “呵,长公主何必装傻?”罗竹汐神色冷然:“你和裴云归倒是美美满满了,可我呢?我和霍清封呢?” 只一句话,再加上对方眸中赤裸裸的不甘恨意,谢晏很快明白了什么。 “罗二小姐是在怨本宫和裴云归?” 罗竹汐神色皲裂,不想再维持假笑:“难道不该怪吗?” 可说着说着,却红了眼眶。 “若非裴云归提议让霍清封去扶丘国,霍清封又怎会与南宫紫宁相识。大家都赞霍清封和南宫紫宁大义,可又有谁在乎过我?” “又凭什么你们都和和美美的 ,唯有我被人抛弃?凭什么?” 平日里和颜悦色的罗二小姐,此刻正不满怒吼质问着。 谢晏没想到她因此记恨上了裴云归:“所以,你将忠国公的事归错于裴云归了?” 罗竹汐:“难道不该吗?” “所以你早就和大皇兄是一伙的了?” “怎么?三皇子少了罗氏的支持 长公主怕了?” 谢晏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疯狂:“罗竹汐,你莫不是疯了?此事裴云归有何错?你到底要做什么?” 罗竹汐勾唇一笑,却让谢晏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做什么? 长公主不是要和裴云归谈婚论嫁了吗?自然是让你们无法如愿了……” …… “你的脸怎么回事?” 谢晏见过罗竹汐后,看见双眸满是疯狂的人,还有最后那句话,总觉得心中隐隐不安,便连夜见了裴云归一面。 却不料见到男人满脸淤青的脸。 裴云归垂着眸,神色闪躲,只答非所问:“殿下怎么这般神情?很难看吗?” 第142章 尝不出来味道? “别动,躲什么?” 谢霁下手挺狠,裴云归双颊一片青肿,只草草处理过就来公主府了。 “不是不疼吗?”谢晏拿了上好的药膏边重新给他上药边轻训出声。 “本来疼的。”男人乖乖坐着,任由对方给自己涂抹药膏。 “不过有殿下亲自上药就没那么疼了。”见谢晏眉心微拧,知道她是心中有气了,便想着逗趣她。 谢晏不满嗔怪他:“裴将军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男人伸开双臂环住女子纤细腰身,埋首期间,表现的很是温顺:“殿下不必担心的,臣常年混迹于军营,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那我给你上药时你还躲什么?”谢晏屈指在男人脑袋上敲了敲。 “不躲了不躲了,殿下……” 谢晏也抬手圈住男人的脑袋,心疼的拍拍:“瞧瞧都肿成什么样了?怎么可能不疼呢?” “那混小子真是越发胆大了,竟然都敢对你动手了,等明儿我定去揍他一顿。” 说着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了怀里的人,目露不满:“还有你,怎么 回事?好歹也是一军将领,他打你你就不会躲开吗?” 光顾着生那小子的气了,竟将这茬忘了。 谢霁动手时,以裴云归的实力,就算不还手,也能躲开的吧。 越想越气,谢晏直接剜了男人一眼:“傻子。” 裴云归也不反驳,还帮谢霁说起了好话:“殿下别生气,其实三皇子也没做错什么事,无非就是担心殿下会受委屈罢了。” 站在男人的角度,其实裴云归也能理解谢霁的做法,而且他知道少年发火是真的在乎谢晏。 世上不掺杂利益独独希望谢晏能好的人中,毋庸置疑谢霁也是其中之一,裴云归才会受了这顿打。 只是……想起少年几乎被戳穿心事时的慌张失措与愤怒,只希望他能想清楚,不再执着不该执着的东西吧。 “你倒还帮那小子说上好话了,看来是挨揍挨的轻了是吧。”谢晏有些被气笑了,哪有人自己被打了还替对方开脱的呢? 裴云归只说:“三皇子也是殿下自小看着长大的,三皇子的品性殿下又岂会不知? 看见有人真心实意关心着殿下,臣心中也高兴,不过一点小伤,臣真的无碍,殿下就别和三皇子计较了吧。” 婢女来报膳食备好了,谢晏便拉着男人前往膳厅。 裴云归问她:“天色已不早了,殿下还未用晚膳吗?” 谢晏只说没多少胃口便一直未用。 裴云归:“那臣陪殿下一同用膳,殿下该好好爱惜自己身子的。” 一如既往的,裴云归挥退了左右伺候的人,自己亲自盛汤布菜。 “殿下用碗汤吧。”盛了碗补汤递过去时,还不忘再次替谢霁说话:“若无其他事,殿下真的不必为了臣去找三皇子了。” 怕谢晏执意要去,他便说:“不然,三皇子只会以为是臣跟殿下告状了,岂不是更要对臣心生不满了 ?” “他敢!” 谢晏饮了两口汤,又看向身侧的人,认真告诉他:“还有裴云归,你记住,这次的事,是我自愿的,因为与我在一起的人是你,我心中并无半点委屈。 若有人再拿此次的事说事,你该如何便如何,心中老是揣着不必要的愧疚做什么!” 换言之,她堂堂皇朝长公主,若是她不愿意,无人能强迫她。既然是她愿意的,裴云归又何必揣着那无用的愧意呢? “此次的事,我并不委屈。” 瞧着碗中微微冒着热气的补汤,顺势喂了男人一口:“听懂了吗?本宫的未来驸马?” 未来驸马? ? 男人神色微动,有些许的怔愣。 自己和殿下真的要修成正果了吗? 因着口中还含着谢晏喂过来的补汤无法开口回话,裴云归只愣愣的点了点头。 他在无声的回应殿下的话。 “真听话。”谢晏很满意男人的表现:“来,再喝一口,眼下你受了伤 ,正好补补。” 说罢又喂了对方一口汤。 裴云归自是听话的要再次张口,只是他将口中的补汤咽下时,轻蹙起了眉头。 这补汤的味道似乎……不太对。 谢晏举着汤匙催促了句:“发什么呆呢?张嘴啊,现在你最应该喝这补汤。” 看着谢晏喂过来的补汤,裴云归只是听话的再次喝下。 只是他再次将补汤喝下时,还是觉得味道不对。 “殿下觉着这补汤味道如何?”心下狐疑便问了谢晏一句。 谢晏并未察觉有何不对,又喝了两口,只说:“我觉着挺好的啊,怎么?不合你胃口?” “没有。”裴云归摇摇头,只当是自己挑嘴了。 补汤顾名思义就是滋补为主,汤中放了滋补的药材,味道差些也能理解。 想着又端起面前的汤碗喝了两口,不过他蹙起的眉头却越发紧了。 这补汤分明口感粗糙,味道浓郁却泛着酸涩苦味,好似还夹杂着些微腥臭味。谢晏既是长公主,吃食自小便是精致味美的,今日这汤说是难以下咽也不为过,竟也面不改色喝下了。 又怕真是自己嘴刁了,裴云归又尝了两口,味道确实是不好,公主府的厨子什么时候手艺这般差了? “殿下,还是先吃点其他的菜吧。”实在没必要为了‘滋补’去喝这般难以咽食的汤。 说着裴云归又搛了其他菜给谢晏:“其余的菜品不错,殿下尝尝其他的吧,这滋补的汤药实在有些……” “公主先等等……”话音未落,只听吟秋焦急闯进了膳厅。 看着桌上明显已被动过的补汤 ,吟秋连忙请罪:“是奴婢的失职,还请公主治罪。” 谢晏一脸茫然:“你这是作甚?出何事了?” 吟秋连忙将汤品撤了:“都怪奴婢没督促好厨房那边,竟让这等汤品上桌了,还请公主治罪。” 谢晏只觉莫名:“这汤不是滋补汤品吗?有何问题。” 吟秋连忙解释起来:“这盅汤品本是一盅废汤,却不想奴婢一时不察……” 原来裴云归没感觉错,这份汤品就是有问题的。 原是今日厨房新来了位帮厨的,不仅将厨子交待给他的补汤药品放错了分量还一时惫懒熬煮时间过长,膳厅那边又迟迟未传膳,再加上他没有依厨子吩咐中途歇火,便导致汤品最后成了废汤。 最后又被不知情的婢子端到了膳厅。 裴云归喃喃了句:“难怪……”难怪他觉着汤品味道确实有些不对劲儿呢。 “新的汤品快好了,由是知夏亲自盯着的。” 知道主子对吃食向来讲究,吟秋还在请罪:“让主子进食不快是奴婢的失误,那位帮厨也会被处理,还请公主治罪。” 许是习惯了什么,谢晏并未加以怪罪,只说:“行了,不过一盅汤品而已,这般大惊小怪作甚? 你也不必在这杵着了,本宫不罚你就是了。” 吟秋忙谢恩。 谢晏又说:“不过一盅汤品而已 ,就不必兴师动众了,那位帮厨也是,不必加以责怪。口头训诫一下便行了。” 看着向来对吃食要求极高的谢晏这般轻描淡写的带过,裴云归眸色闪过一抹讶异。 “今日的汤品确实不怎么样,殿下不生气吗?”裴云归问了句。 谢晏似乎真的不怎么在乎,只说了句:“不过一盅汤品的事,没什么好计较,何况不是还有其他菜品吗?” 吟秋只觉得公主变的好说话了,裴云归却从中捕捉到了什么,脑海中更是闪过此前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若有所思起来。 随后只见他起身朝吟秋开口:“吟秋姑娘不是还要去训诫出错的帮厨吗,厨房的汤品我亲自去拿吧。” 裴云归一副殷勤模样,谢晏不疑有他,吟秋自然也没话说。 很快,裴云归去而复返,端来了新的汤品,还有两碗将将熬煮好的甜粥。 将其中一碗甜粥递到了谢晏面前:“殿下,这是将将熬煮好的甜粥,是殿下喜欢的口味,快尝尝。” 说罢直接舀了一勺,吹凉后喂给了谢晏。 “这么勤快?”谢晏并未察觉不对劲,只笑着张口吃下。 “新鲜出锅的,味道不错吧?” “嗯,还行。” “那殿下多吃点。” 裴云归连着喂了谢晏好几口,可喂着喂着,随着谢晏说了几遍味道不错之后,男人的双眸却渐渐泛起了红意。 “我可以自己来的。”谢晏一直被喂食,嘴里不得空闲。 裴云归躲闪着眸子,又搛了一片鲜白藕片喂给谢晏。 见谢晏吃下,突然开口问:“今日的藕片似乎有些咸了,殿下没尝出来吗?” 谢晏一愣:“什么咸了……” 好不容易将嘴里的吃食咽下,可她刚抬眸,对上的却是男人通红的双眸。 微愣开口:“你怎么了?莫非吃食不合你胃口?” 裴云归眸中泛着破碎的光芒,更多的是心疼,又有懊恼、自责。 偏他还在执着刚刚的问题:“殿下没尝出来今日的藕片咸了吗?” 谢晏心下微愣,却是答非所问:“你怎么了嘛?” 裴云归还在执着发问:“殿下没尝出来对不对? 又或者说,殿下根本尝不出来藕片是何味道?” 谢晏暗道不好,眸色有一瞬的躲闪:“哪有,我觉得挺好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 岂料裴云归突然抱住了她,哽咽开口:“是什么时候的事?殿下为何不跟臣说呢?” 第143章 那他的代价会是什么呢? “裴云归,你怎么了?” 谢晏并不想承认,还在茫然发问:“什么时候的事?你在说什么呢?” 裴云归双臂紧紧环着她,心中被无限懊恼、心疼裹挟,语气哽咽:“多久了?殿下尝不出来味道多久了?” 谢晏微愣:“裴云归,你……” 裴云归还在说着:“殿下为何这般傻?为何独自承受着?为何不跟臣说? 殿下,臣心疼,臣会心疼的……”男人说着说着,眼尾早已被水汽裹挟。 谢晏有些意外:“你……你知道了?什么时候察觉的?” 裴云归呼吸一滞,那份心疼更是要从双眸溢出来了:“所以……是真的,殿下真的尝不出来吃食的味道了吗?” 谢晏却表现的很平静,只轻‘嗯’了声。 “什么时候的事?”裴云归却越发自责了,如此重要的事,他竟一直未察觉。 “发现自己重活了一次的时候吧。”谢晏似是在回忆。 若说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失了味觉的,谢晏其实也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刚重生那会儿,自己被前世的悲痛记忆裹挟,精神高度紧绷,只顾思索着该如何破局。 后来等她意识到自己失了味觉时,似乎有一段时日了。 “殿下为何不告诉臣?”裴云归语气满是懊恼:“怪臣,都怪臣,臣应该早点发现的,都怪臣……” 男人语气带颤,却将怀中人拥的更紧了。 谢晏只是轻叹一声,回抱住男人,轻拍了拍男人后背,反过来安慰他:“不必什么大事?你不必这样?” “可臣心疼你。”他们重生回来也过了一年多了,原来这一年多里,殿下竟一直尝不出食物味道? 不对!裴云归越想越不对,之前明明也有不对劲的时候,却被他一一忽略过去了。越想越懊恼,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 他知道谢晏对吃食本就要求高,这一年来该是多么的索然无味啊? “都怪臣,臣该早一点发现。” 说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谢晏就要走:“走,殿下,我们去找御医看,若御医无法根治,我们就去寻民间医者,总有人能根治……” “不必了。”谢晏却拉住了他:“我已经寻御医看过了,御医说无法用药物根治的,不过也不用着急,或许什么时候突然就好了呢?” 裴云归不信,非要拉着她再去找御医看:“太医院那么多御医,殿下没有一一看过吧,我们再去一次,说不定有人能根治呢。” “好了,你别着急嘛。” 谢晏费劲将人拉回坐下:“我已经找御医看过了,就不必再跑一趟了。” 看着男人紧皱的眉头,娇软玉手抚上将其抚平,又点了点紧抿的薄唇,娇嗔道:“裴小将军别这副模样嘛。” “殿下……” “好了,不过一点小事嘛,先放放,”说罢搛了菜喂到了男人嘴边:“眼下还是先用饭吧。” 裴云归沉默着并未张口,双眸痛色依旧。 谢晏不满:“我亲自喂你,为何不吃?” 男人紧抿的唇张了张,只说:“臣不饿的,我们还是……”眼下他怎么吃的进去呢? 谢晏却在裴云归说话的间隙将菜塞进了对方口中,勒令道:“听话,吃进去。” 而后她换了个话头:“眼下我尝不出这些吃食是何味道?那你就替我尝尝,好让我得以在过往记忆中回味回味。” 裴云归本无心进食,却在听到谢晏的话后乖乖吃了起来:“好,臣替殿下尝尝。” 而后他将桌上的吃食一一尝过,率先尝了此前谢晏吃过的那两碗甜粥,眸色带着歉意开口道:“这碗甜粥实则是咸甜的,臣加了盐。另一碗有些辣,臣加了胡椒粉。” “难怪呢?”谢晏好整以暇审视着裴云归:“我们裴小将军既也开始对本宫使心眼子了?” 裴云归并不反驳,只说:“是臣的错,任凭殿下处罚。” “好,本宫罚你将这桌菜都吃了。” 裴云归心头酸涩:“臣都听殿下的。” 说罢率先搛了一筷子藕片,柔声开口:“殿下,今日的藕片清新可口,味道很不错。” “炒牛肉,微辣,味道也好;鸭脯,咸香……栗子糕,甜味刚刚好,也好吃,新熬煮好的补汤鲜香……” 似是想通过言语表达让谢晏感受到吃食的味道,裴云归硬是将整桌吃食都吃完了。 用完饭后,二人一同携手回寝院。 “殿下,宫里的御医真的没办法根治吗?” 谢晏的心态却挺好:“嗯,宫里的御医是没办法了,不过,我觉得此事是好事,你别这么悲观嘛?” 裴云归不解:“食之无味,怎会是好事呢?” 谢晏却停下步子认真的看着他,说出心中无厘头的猜测:“其实,我真的觉得这是好事。 不知为何,我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得以重活一次,而食之无味,就是代价。” 裴云归微愣,重活一次的代价? 谢晏还在说着:“这种感觉很莫名,可谓毫无厘头,可我却希望这是真的。” 不过食之无味罢了,若真能以此换得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甚至还要感谢上苍! 裴云归眸色微动,将人打横抱起往寝屋走去:“殿下累了吧,臣抱你回房。” 谢晏任由他抱着自己,倚靠在其怀中,不时抬手勾了勾男人下巴:“裴云归,你在想什么呢?” 裴云归只是轻应了声‘没什么’。 心中却在想:若食之无味真是殿下得以重活一次的代价,那他的代价会是什么呢? “要不,今晚留下吧?” 回到寝屋后,谢晏伸手勾住了男人指头:“近日夜凉,总是难以入睡,裴小将军陪陪我呗。” 只犹豫片刻,裴云归便点头了:“好,都听殿下的……” 屋外凉风习习,朗月高悬,俱是秋夜美景。 屋内一角一颗夜明珠似也泛着皎洁月色,驱散了暗夜,也驱散了主人心中的恐惧。 …… 翌日,谢晏起身时,有公务在身的裴云归早已离开。 “裴云归何时离开的?”梳洗时谢晏问了句。 知夏忙回话:“裴将军天不亮就离开了,说是怕影响公主休息才没声张的。” “嗯。”谢晏伸着双臂任由婢女侍候穿衣,这两日夜里她睡意更深了些,此时还微瞌着眸子呢。 “准备一下,等会儿进一趟宫。” 知夏狐疑问了句:“公主是要去寻三皇子吗?” 提起这事,谢晏心头火气确实还未消:“那浑小子做事也太冲动了些,本宫得去敲打敲打他。” 再者,昨日忙着其他事还未来得及进宫,今日是该进宫找父皇提成婚一事了…… 第144章 应允赐婚 “三殿下,皇贵妃叫您走一趟未央宫呢。” 谢霁刚下朝,便见未央宫的宫人在等他。 谢霁问了句:“母妃可是有事?” 宫人只垂头应答说自己不知。 “罢了,那便走一趟吧。” 寻常时候,若无要事未央宫那边轻易不会在上朝时便叫人前来候着,此时的谢霁只当是母妃找自己有事。 直到他赶往未央宫后,听见殿内传出的交谈声中伴随着熟悉的女子声音,却突然望而却步起来。 知晓自己皇姐定是来替人出头的,少年欲溜走。 “见过三殿下。” 却在他悄咪咪转身之际后头突然响起未央宫宫人见礼的声音。 他暗道不好,来不及训斥宫人便想离开。 “才刚来就要走?”岂料自己皇姐悠悠问询的声音随之响起。 少年脚步一顿,面上堆着笑意不情不愿转身:“皇姐也来看母妃呀?” 谢晏双手环胸倚在殿门口挑眉睨着他:“就这么着急要走?也不见过皇姐和母妃了?” “怎么会?”少年双眸带着躲闪,随口胡诌起来:“是臣弟突然想起来有急事要处理,是吏部之事,耽误不得才……” “是吗?”谢晏就那样静静打量着他,越看少年心中越心虚。 “皇姐这是找臣弟有事?”此时还堆着笑意问询着。 直到谢晏轻哼一声,径直走到他身边大喇喇的揪住了他的耳朵:“你个浑小子,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呀,疼疼疼……”少年突然捧住耳朵叫唤起来:“皇姐放手呀,疼,疼……” “疼是吗?”谢霁越喊疼,谢晏手上力道却越大了。 “那你说说,是我揪你这一下疼?还是被你打了一顿的裴云归更疼呢?嗯?” “啊……疼疼疼……”少年面上露出了痛苦神色:“皇姐你轻点,真疼呀。” 又向里头的夏皇贵妃发出了求救:“母妃,您帮帮儿臣呀,皇姐下手太重了,儿臣的耳朵快保不住了。” 殿内的夏皇贵妃并未出声,显然不想参与姐弟俩的争执。 “哼!浑小子。” 谢晏手上最后重重使了下力才终于放手,看着少年龇牙咧嘴的模样又不由得的想起满脸淤青的裴云归。 越想越气,又重重给了他一脚:“你这浑小子,以后再敢找裴云归麻烦,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霁捂住被揪的通红的耳朵,双眸涌动的委屈快要溢出来了。 轻声嘀咕道:”皇姐就是偏心,明明我才是你的弟弟,你却从来只偏心他一个外人。” “你说什么?”谢晏又蹙眉看向他。 少年只不情不愿回了句:“没说什么。”除了说皇姐偏心,还能说什么呢? 但他还是很不服气:“那么大个男人,不就被打了几拳吗?竟还搞告状这一套。” 他真鄙夷裴云归。 谢晏却被气笑了,又抬手敲上了少年脑袋。 “你个小没良心的,裴云归还帮你说话,叫我不要寻你麻烦呢,你倒好,竟还倒打一耙,真有你的。” 落入少年耳中的话却是‘小没良心’几字,他独独对此反驳了起来:“我快十六了,哪里小了?再有两年也及冠了。” 谢晏却不以为意,还揉了揉他脑袋:“再大,你永远也是弟弟。” 少年不满的摇摇头,摇开了头上的手:“可我分明已经长大了。” “是是是,”谢晏只是漫不经心应着,似乎对这事不以为意。 却也因此忽略了少年眸中复杂的晦暗之色。 “记住,我和裴云归是你情我愿,往后你小子不准再找他麻烦。否则,即使你是我弟弟,我也不会再向着你了。” 说罢,谢晏迈步离开了未央宫。 少年心中却酸涩难言,暗自叫嚣质问‘可我分明是你从小疼到大的弟弟呀,如今姐姐不再偏爱我了吗?” 没人听到他心中带着委屈的质问,自然也没人回答他。 “皇姐要去哪里?” 意识到谢晏离开的方向不是出宫的方向,谢霁又追了上去。 “去找父皇赐婚。”谢晏迈步前往御书房。 少年脚步顿了顿,看了眼脚步不停的皇姐,问了句:“皇姐想好了吗?” 谢晏:“嗯,想好了。” ”裴云归就那么好?“ “嗯,他很好!” 勿论前世今生,裴云归一直都很好很好。 少年沉默下来,过了许久许久,才又开口问:“看来,皇姐是很喜欢裴云归了?” “自然。”谢晏回答的自然毫不犹豫。 “阿弟,你会祝福我们的吧?” 谢霁一时沉默着没回话,直到谢晏转头奇怪看向他:“阿弟,你怎么了?” 少年停下了脚步,看向皇姐,灿然一笑:“臣弟自然会祝福皇姐的,若是裴云归敢负了皇姐。臣弟定不会放过他!” 谢晏只笑着告诉他:“你放心,他永远不会负我!” “那最好。” 谢晏继续往御书房走去,这次,少年没有再跟上去。 直到看着视线里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折身离去。 他没办法永远站在皇姐身侧,那他就拼尽全力成为即使不站在皇姐身侧也能保护她的人吧! …… 御书房。 “父皇,儿臣来看你了。” 康宁帝从奏折中抬起头,便见谢晏满面笑意朝他请安。 “儿臣见过父皇。” 康宁帝笑呵呵看着来人:“皇儿怎么来了?有事找父皇?” 高公公正欲吩咐人搬来座椅,被谢晏制止。 只见她走到康宁帝身后,为父皇按捏起肩颈,娇嗔道:“父皇这是什么话吗?难道无事儿臣就不能来看望父皇了吗?” 康宁帝继续批阅着手里的奏折,只开口道:“那皇儿有心了。” “父皇,力道可以吗?” 康宁帝却突然搁下了手中奏折,偏头问道:“行了,有何事找父皇便说吧。” 谢晏眸色闪了闪。 康宁帝却一副早已看穿了的模样:“若皇儿找父皇无事,恐不会这般殷勤了。” 谢晏连忙接过侍从奉上来的茶水,亲自奉给自己父皇,一片娇笑:”父皇请用茶。” 而后才道明了来意:“其实吧,儿臣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一事想要得到父皇应允。” 康宁帝只继续饮着茶,等她说下去。 谢晏以撒娇般的口吻说着:“嗯,其实儿臣就是想请父皇下一道赐婚圣旨。” 康宁帝似乎并不意外:“是裴云归?” 谢晏连忙娇嗔道:“父皇这话说的,不是裴云归还能是谁?” 想起之前裴云归婉拒过婚事,康宁帝还是多问了句:“他同意了?” “同意的同意的,他自然是同意的。” 康宁帝抬眸看向自小受自己宠爱的皇儿,极认真问道:“皇儿真的想好了?” “嗯,儿臣想好了。”谢晏郑重点点头 请赐婚圣旨一事很顺利,康宁帝很快便应允了谢晏的请求。 “好,既是皇儿的意愿,此事朕允了,朕会让人备下赐婚圣旨。” 康宁帝还说,不止赐婚圣旨,婚事也会命礼部操办,裴家不需太过操心 意思意思就行。 最重要的,康宁帝还特允谢晏婚后可继续住在公主府,也就免了自古以来的婆媳问题。 “多谢父皇。”熟练的挽住自己父皇的胳膊 ,还顺带撒了撒娇。 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见康宁帝从一众奏折中抽出了最下面的奏折,说是奏折倒更像是信件。 递给了谢晏:“皇儿看看这个。” “这是……”谢晏接过信件,才发现落款人是霍清封。 第145章 不过在为一人赎罪 谢晏狐疑开口:“忠国公的来信?” 康宁帝点点头,示意她看。 谢晏依言展开信件,信上所言大概就是:霍清封已助南宫紫宁稳定王室内部,南宫紫宁已被确定为扶丘王室的继承人。 女子为王室继承人,自然有许多臣子不服,特别是此前落败的左丘王的部下。一经起哄,王朝还生了内乱,扶丘国君的病也越发严重了。 南宫紫宁性格专横强势,自有男儿胆量,意图以武力镇压,效果却微乎其微。幸亏有霍清封。 霍清封不愧为皇帝钦点的状元郎,见识深远又智谋双全,最终以退为进助南宫紫宁破了局。 甚至还赢得了扶丘王及大半扶丘臣民的认可,已是板上钉钉的未来扶丘王夫。 扶丘王室也表明了态度,会永远是靖朝的邦交好盟友。 “忠义侯果然智谋双全,是难得一遇的好儿郎。”谢晏感慨了句。 可又想到了因此生恨的罗竹汐,叹了叹气:“只是……本来联姻一事本该是我皇家儿女站出来的,最后却落到了忠义侯身上,唉……” 康宁帝面上也尽是惋惜之色:“是啊,没留住如此鸿儒之才,是靖朝的损失啊。” 谢晏心中疑惑:“所以父皇也留过忠义侯吗?” 似是陷入了过往沉思,康宁帝点了点头。 又深深看了眼特意来向自己请旨的皇儿,叹息着说了句:“是啊,可他有自己的坚持,便让他去了。” 之后康宁帝领着谢晏去了一处静室。 静室正中央挂着一幅男子画像。画上的男子身披甲胄,眼神犀利,一柄红缨枪在手,却散发着浑身正气,仿佛战场上力挽狂澜的战神。 若细细看去,那人也是须眉男子,五官俊朗之人,眉宇间更与霍清封有七八分相似。 而此人正是康宁帝的义兄、霍清封的生父——已故的骠骑大将军霍元湛。霍清封自小封侯,霍氏一族扶摇直上俱是因为他。 静静凝视了画像许久,康宁帝难得眼眶微红:“老哥哥,弟弟对不住你啊。” 欠这位义兄的,他只怕是还不清了。 “昭阳,见过霍将军。” 谢晏对着画像行了个大礼:“霍将军,晚辈谢晏又来看您了。” 谢晏对此间静室以及画像上的人并不陌生,从小到大,父皇总是会时不时带她前来拜祭霍大将军。 每每来,定是会在康宁帝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也只会带她一人前来。 “将信上的内容说给霍将军听。”康宁帝一直负手立于画像前凝视着画上的人。 谢晏再将信件展开,将信上 的内容一一说与画上的人听,。 最后,她由衷开口叹道:“霍将军,晚辈经常听父皇提起你,破敌千里,有勇有谋,又情深义重。若您还在,晚辈想,如今您的风采定不减当年。” 想起霍清封,她又补了句:“霍家儿郎都是极出色的。”您是,霍清封亦是。 康宁帝又与画上的人闲话起了家常:“老哥哥,昭阳也要成婚了,她相中的人是裴家的小子。就是那个曾在你手底下磨练过的裴司寂的侄儿。 说来那小子也不错,有几分老哥哥当年的风采,朕看她对昭阳也是真心的。不过量他也不敢耍心眼,否则,朕不会放过裴家。” 谢晏眸色一动,却突然从父皇的话中捕捉到了一号人物:前裴家军主将,裴云归的叔叔裴司寂。 能组建裴家军,必然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脑中一动,对于某件事心下很快便有了计较。 康宁帝:“昭阳,拜别霍将军。” 谢晏:“霍将军,今日晚辈先行别过,日后再来拜祭。” 回到御书房后,谢晏向康宁帝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父皇,您说前任裴家军主将裴将军,也是霍将军手底下出来的人吗?” 康宁帝点点头:“是啊,裴司寂也是当初瞻仰霍将军的人之一,曾入了霍家军,后来他能组建裴家军,亦受益朕的义兄啊。” 谢晏心中越发疑惑了:“那裴将军当初为何会卸了裴家军主将之职,如今是否还健在?” 想了想,康宁帝还是摇了摇头:“朕听说他已遁入空门,至于为何会卸了主将一职,朕亦不得而知。皇儿怎么想起问起此人了?” 谢晏便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父皇,若是裴将军还健在,儿臣想去拜见他,因为儿臣有事求他……” 康宁帝拧眉沉思听着谢晏的想法,并非觉得不行,毕竟未雨绸缪嘛。 只是:“当初他退的坚定,只怕皇儿是说不动他的。” 谢晏面上亦一片坚定:“只要能寻到他,儿臣自有法子。” 见她坚持,康宁帝便也应了。 出宫后,谢晏便去了裴府。 “臣妇见过长公主。” 裴母相迎谢晏进府。 “裴夫人不必多礼。”谢晏虚扶了扶裴母。 相比较起会对自家人是使手段的侄女,裴母如今再看谢晏,也多了一分慈爱。 “公主是来找云归的吧?那小子军务在身,还未回府呢。” 谢晏只说:“今日主要是来找裴大人的,不知裴大人眼下可在府中?” 裴母讶异了瞬,但也将人领到了裴父书房,恰好这时裴父在府中。 “老臣见过长公主,不知长公主寻老臣有何事?” 谢晏直接道明来意:“裴大人,今日前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人?” “不知公主想打听谁?” “令弟,裴司寂。” 裴父眸中闪过讶异不解:“不知公主为何寻他……” 谢晏:“未雨绸缪……” 谢晏将自己的想法道出:“并非是本宫不信任裴云归,实在是怕……希望裴大人能理解。” 对于谢晏所说,裴父自然表示理解。只是,:“不是老臣有意隐瞒,实在是老臣也不知道他现今在哪里?” 当初那事过后,裴司寂便离开了京师,也说了不必家里人寻他。久而久之,裴家现今还真不知道他在何处? 否则,皇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为防多一个说动裴司寂的筹码,谢晏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寻裴将军的事,本宫会请父皇帮忙,只是,能否请裴大人告知,裴将军当初卸下军职离开的原因。” 忆极往事说起前事,裴父只剩叹息:“他啊?不过是为一人在赎罪罢了。” “为谁?” 第146章 好一个琴瑟和鸣 叹息声中,裴父还是说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叶氏之女,叶锦歌。” 叶氏之人? 谢晏很快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叶氏?母后母族的叶氏?” 裴父点点头。 “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父步至窗旁,视线扫向窗外,才再次提起时隔多年的那段旧事。 “臣的那位弟弟啊,也算是家父老来得子,算算年龄,如今也不过三十有五。当年,他与叶氏之女叶锦歌互相倾心,却因女方年长他,双方家族一直不同意二人往来。 叶氏的人有心给叶锦歌相看适宜的儿郎,却不想叶锦歌也是性情中人,倔犟之余扬言此生非裴司寂不嫁……” 彼时,裴氏的人已经松动,唯有叶氏的人一直不肯松口,原是叶氏的人打着让叶锦歌为皇子妃的想法。 再后来,启元末年皇储之争、各地叛乱爆发,最终叶氏选中的皇子落败,裴司寂奉命追击叶氏一族。 谁知叶锦歌竟被家族的人推了出来阻挡追击他们的裴司寂等人,彼时的叶锦茹也就是现今的皇后不受家族重视,也被一同推了出去。 裴司寂自然不忍对叶锦歌动手,又因军令不得不继续追击,他本来只想拿住两人,谁曾想在一片混乱中,叶锦歌为护住叶锦茹,不幸殒命于裴司寂刀下。 没人能想到,裴司寂竟然失手错杀了爱人,他一度崩溃大伤。 叶锦茹不受家族重视,眼看着自己被家人推出去,生平对自己最好的堂姐又因保护自己而死,一时恨意爆发,便走了一步险棋。 她找到家族里最能权衡利弊、没有深入参与争储的的堂叔,为表忠心向彼时的康宁帝供出了叶氏一族的藏身之地。而那位堂叔也是现今的京兆府尹叶绍鸣之父。 后来又在机缘巧合下替康宁帝挡过箭伤,再后来取心头血救下了太后,赢得太后青眼,因此成了皇后。 而她也因叶锦歌的死记恨上了裴司寂及裴家人,只是可惜,多年来,竟一直没有裴司寂的消息。否则,裴司寂又岂能一直苟活? “原来如此。”听完此段旧事后,谢晏也觉一阵唏嘘。 世间的真正有情人,想要厮守,似乎皆是困难重重。 出了裴府后,谢晏又折回了宫中。 “父皇,裴大人并不知裴将军现今在何处?此事还请父皇帮帮儿臣。” 康宁帝自然应下了:“行,皇儿先回去等消息吧,此事朕会派羽林卫的人去查探。” 裴司寂卸去军职时正是他在军中威望正盛之时,当时康宁帝还专门派人暗中跟了他许久,直到发现他一心深遁空门再无其他念头,才将暗探撤了回来。 虽说已有几年再无消息,但只要人还在世,想来重新启用暗探后,再随着以往的蛛丝马迹也不难寻到其踪迹。 …… 罗府。 罗竹汐接过谢凛递来的消息看着,眸色变了又变,神色难言。 谢凛叹了句:“不愧是让罗二小姐倾心许久的人,忠国公确实本事不凡。” 自扶丘国传回的消息,与康宁帝给谢宴看的是同一则消息。 只不过罗竹汐看到的多了一则刺目的消息:‘扶丘国公主与其驸马携手共排万难 ,匡扶王室,而今更是琴瑟和鸣,深得民心。。’ 看着极其刺目的剜心字眼,罗竹汐却突兀的笑出了声:“真是好一个琴瑟和鸣。倾心那人,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如今,我只想看着扶丘国落败,他们夫妻二人不是琴瑟和鸣,深得民心吗?若让扶丘国在他们手上成为前史,我倒是好奇,届时他们可还能笑得出来?” 谢凛眸色微闪,饮茶的间隙不动声色看了对座的人一眼。 “罗小姐当真这般想?” 手中信件被她烧毁,双眸汹涌的不甘恨意也随之隐去,只见罗竹汐毫不畏惧对上谢凛的视线。 “如今臣女已是板上钉钉的皇子妃,父亲也已向殿下表态,难道这还不足以表明臣女的态度吗?” 罗御史本不想这般早卷入皇储之争,奈何自己女儿成了大皇子妃,再想置身事外或是想去投靠旁人也不会被人信任,只得顺势而为选择了谢凛。 当然了,这其中不乏罗竹汐的周旋游说。 闻言,谢凛满意一笑:“自然足够,不管是罗小姐还是罗御史的态度,本殿都是极满意的。” 随后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罗小姐心中的不快,本殿都知道,放心,待本殿功成告捷,早晚会拿下扶丘国。” 就算没有罗竹汐,只要他能顺利登上帝位,也是很乐意吞并扶丘国的。 与靖朝相比,扶丘不过一介小国,再说了,有哪个帝王会拒绝开疆扩土呢? 就算吞并他国名不正言不顺,但有一点,史书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所以,罗小姐觉着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呢?” 罗竹汐心中急促起来,她不想再听到什么关于霍清封和南宫紫宁之间‘琴瑟和鸣、一切安好的话了。’ 双眸涌起一抹戾色,开口道:“靖朝想要称大,必须先大败强劲且虎视眈眈的北狄。这边关,也太平够了吧……” 谢凛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扶手,沉思道:“北境战事起,若是朝廷派出的不是裴家军呢?” 罗竹汐却笃定道:“若起战事,出征的一定会是以裴云归为首的裴家军的。” 她还笃定,裴云归一定会拼死迎战北狄。届时,若是裴家军败,北狄必定也已元气大伤,他们再派人收拾残局顺便领下功劳即可。 若裴家军胜,那么……裴云归自然也不必活着回到京师了。 最后她提了句:“为大业计,希望殿下别再心软了。” 手指轻叩声止,面对外人温和的谢凛倏然换了神色:“放心,为大业计,本殿不会再优柔寡断,会即刻派人行事……” 第147章 裴司寂 “殿下,你这是要去何处?” 不出三日,谢晏便收到了康宁帝的消息,裴司寂已有消息。 谢晏正打算出发去寻人,恰巧裴云归正拉着新寻得的,有几分本事的民间医者登公主府门。 自那日得知谢晏食之无味后,裴云归一直在民间贴榜寻医者想为谢晏诊治病症。想着宫中御医束手无策,那便试试民间医者。 今日揭榜的医者瞧着还有几分本事才将其带来了公主府。 刚好瞧见谢晏要出门才开口问询。 “你怎么来了?”谢晏自然牵上裴云归的手问了句。 裴云归连忙介绍起身后的人:“这位是林大夫,揭了臣贴出去的寻医榜,听闻林大夫也曾遇到过食之无味的人,就让他给殿下看看吧。” 林姓医者上前见过谢晏:“草民见过长公主。” 谢晏摆摆手:“林大夫是吧,不必多礼。” 但她面上并没有太大的欣喜之色,只因她心中隐隐觉得自己的味觉并没有那么容易恢复,又或者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裴云归看出了她心中的忧虑,紧了紧大掌,温声开口:“不管能不能根治,我们都要试试。” 万一医好了呢? 否则,食之无味折磨着殿下,她的余生还有多少乐趣 呢? 见裴云归如此上心,谢晏并不想他失望,便应了:“那好吧,就让林大夫给我看看吧。” 又转头回了府:“脸上不疼了吧?” 两人相携手往里走去,谢晏抬手抚了抚男人的脸颊问着。 “殿下给的药很有用,已经不疼了。”裴云归温声应着,过了三四日,他脸上明显的青肿算是消散了。 厅堂里,林大夫先是给谢晏把了脉,凡是医者,替人诊治时,必先把脉。 “不知长公主食之无味多久了?” “一年多了。”裴云归率先出声,看得出来他比当事人还着急。 闻言,林大夫面上露出为难神色:“时日有些久了,还望长公主见谅,草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谢晏:“无妨,林大夫尽力而为便好。” 林大夫又问起谢晏:失去味觉前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谢晏想了想,若说特殊的事,也就是难以忘怀的前生之事了。不过这种事说出来,应当没人会信,也就不足以成为诱因。 但她还是如实说了:“若说奇怪的事,就是本宫做了个奇怪的梦,类似南柯一梦。” 林大夫却只是摇了摇头,他一个医者可不会分析梦境之事:“草民手上有一副汤药,也曾治愈过食之无味之人,长公主可以先喝喝看,有无效果,七日后便可见分晓。” 即使希望渺茫,也要抓住,裴云归立马去熬煮汤药了。 “让底下人来就好了,不必你亲自动手的。” 厨房,谢晏勾住男人衣角开口道。 “无妨,正好臣这会有时间。”裴云归手上扇火的蒲扇不停,药罐里咕嘟咕嘟的水泡不停冒出。 谢晏特问了句:“这药闻着是何味道?” 男人扇火的手一顿,心口闷闷的难受起来,只低低应着:“这药……闻着有几分苦涩。” 谢晏却语气轻快:“幸好我尝不出味道,以往我最讨厌苦涩的药味了。” 裴云归面上一片心疼:“殿下……会好的,臣一定会让殿下好起来的。” 瞧着男人紧皱的眉眼,谢晏还得反过来安慰他:“好了,你别拉着个脸了,这药还得继续熬煮。 走,我们去院中秋千那儿。” 晚秋的风带着凉意,裴云归取来披风帮谢晏披上,才轻轻推动秋千。 “殿下觉得高度合适吗?” “嗯……再高点。” “再高点,高点……” “好,殿下抓稳了。” 院中海棠树下的秋千起起落落,女子的嬉笑声被风带出了院墙。 “裴家军操练的怎么样了?”谢晏问了句。 “一直不曾懈怠。”裴云归放缓了手上的力道,忧心道:“罗二小姐真会如殿下所说针对我们吗?” 谢晏:“她不是已经开始针对我们了吗?”此前裴云归中药一事不就是她的手笔。 认真想来,或许此前和大皇兄的交锋就已经有罗竹汐的手笔了。 可裴云归似乎不太相信:“罗二小姐怎么会……?” 能被霍兄放在心底的女子,怎会是这般狠厉之人呢? 当然了,他会这般想,完全源于对霍清封的信任。 可她忘了,霍清封身上背着的秘密,谢晏是不知道的。 只听她轻哼道:“怎么?你还挺信任她?” 裴云归只说:“霍兄说过,罗二小姐是个好姑娘。” 谢晏敲了敲男人脑袋,试图让他清醒:“也许她以前是,可经历了忠宫宫退婚一事后,你觉得她还是吗?” 人在经历大起大落后,性情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顿了顿,还补了句:“当初是你提议忠国公领兵援助南宫紫宁的,你知不知道,现今罗竹汐快要恨死你了。” 默了默,裴云归叹息了声:“若是罗二小姐能放下就好了。” 他们两方相争,勿论哪方出事,霍清封都会是最难捱的那个。 谢晏心想:叫罗竹汐放下,不可能了吧。 若能轻易放下,她也不会和大皇兄扯上关系了。 喝过药后,谢晏带着药方出了京城。 “有件事情父皇交待给我,我必须走一趟,你就送到这里吧。”不知能否说动裴司寂,又怕引起皇后注意,谢晏便没声张。 城门口,裴云归有些担忧开口:“臣有要职在身,无法陪殿下前往,殿下切记注意安危。”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谢晏出行,明面上的护卫带的虽少,暗中却跟了不少暗卫。 …… 三日后,桃里县。 谢晏在一处落魄庙宇中见到了裴家军前主将裴司寂,也就是裴云归的叔叔。 暗探告诉她:此处只是裴司寂临时落脚的庙宇,多年来,裴司寂一直以僧人的身份游走于各地,并不偏安一隅。 见到法号为‘观空’的裴司寂时,谢晏一时都没认出来。 她先前看过裴父给的裴司寂以前的画像,也可谓是意气风发,风度潇洒。即使这些年也该长了年纪,可实在是无法与眼前蓄着花白胡子,身着一袭单薄僧衣,背脊微佝偻的老者联系到一起。 “确定这位就是前裴将军?”谢晏疑惑开口。 实在是这人看起来竟比裴父还年长,不是说裴司寂今年不过三十有五吗? 暗探如实回应:“此人正是前裴将军……” 第148章 早已零落的裴家小郎君 暗探还告诉谢晏,多年前裴司寂离开京师后几番寻死,奈何总是造化弄人,过后竟都被人救下了。 想死却死不了,说来也是一桩奇闻,却是真真实实发生在裴司寂身上的。 最后一次寻死,裴司寂被一僧人救下,他也就此拜入那老僧门下。 老僧告诫他:生死各有天命,皆强求不得。 之后他便跟着那老僧游走于世间,后来那老僧入定圆寂,只剩裴司寂一人,他一如之前游走在世间各地。 康宁帝的人当初跟过他一段时间,这次才能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他。而裴家人实则早已没了他的消息。,亦或是心中有怨,他也彻底与家里人断了联系。 看着意气不再的佝偻僧人,谢晏感慨道:“果真世事无常啊,只怕裴大人再见到这位弟弟,也要不敢认了。” 也难怪这么多年皇后一直寻他无果呢?只怕皇后也没想到自己堂姐死后,那位堂姐口中的裴家小郎君会零落至此吧? 身着僧衣的裴司寂发现了庙宇外的人,只见他浑浊的双眸动了动,点上了庙门两旁被风吹熄的香烛。 似是习惯了,走动间背脊微微佝偻着,步履缓慢,待点上了两边的香烛后,才双手合十打了声佛号。 率先朝着庙外的人开了口:“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是要寻落脚之处吗?” 随后又侧了侧身:“此间本就是无主之所,几位施主可自便。” 谢晏往前迈步,林遥挡在了前头:“主子,此人……” 谢晏只说:“无事,我与他说几句话,你们先在外头守着。” 说罢迈步进了破庙,径直走向正在给佛像清扫尘土的裴司寂,微微一礼:“晚辈见过观空大师。” ‘观空’手上动作未停,只开口道:“施主不必客气,是否路途劳累想要歇脚,旁边有处地方可以歇息。” 说话间始终保持着佛家弟子待世人的平和,只是语气中夹杂了几分沙哑,平白添了沧桑感。 谢晏先是拜了拜庙宇正中央的佛像,满脸虔诚,低喃了什么,才再次朝‘观空’开了口。 “观空大师,晚辈有一事想请大师帮忙,不知大师能否应允?” ‘观空’依然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只说:“观施主面相不凡,也应称得上一句金枝玉叶,不知还有什么事是贫僧能帮上的?” 谢晏再次郑重对着裴司寂一礼,唤出了‘观空’的另一层身份:“裴将军,晚辈是谢晏,有件事晚辈想请裴将军帮忙。” ‘观空’洒扫的动作一顿:“谢姓,莫非是皇室之人?” 谢晏如实应着:“晚辈乃现今皇室长公主。” “贫僧见过长公主,若有无礼之处,还望长公主见谅。”‘观空’立马向谢晏见礼。 他一介游僧,自然是要向皇室公主见礼的。 谢晏:“裴将军不必多礼。” ‘观空’却纠正她道:“公主错了,这儿没有什么裴将军,只有老僧观空。” 说话间一片平和,‘裴将军’几个字并未让他起波澜。 谢晏也不急躁,而是先缓慢道明自己来意:“前不久,我朝四公主与北狄联姻,双方由此结下两邦之好。 但,北狄蛮夷觊觎中原多年,如今又实力大涨,晚辈猜测,联姻之举,只是北狄的权宜之计罢了。他们的目标必定是入主中原。但晚辈隐隐觉得,北狄蛰伏不了多久了。” 说话间,谢晏观察着‘观空’的神色,却见对方神色未变,只是继续洒扫起庙里的尘土。 仿若尘世间的事再无法让他关注分毫。 “裴将军应当还记得自己的侄儿裴云归吧?” 谈及裴云归,‘观空’继续洒扫的双手顿了瞬。 谢晏还在继续说着:“如今的裴家军是我朝最出色的军队,若北境起战事起,怀揣满腔报国之心的裴云归一定会率军出征。 但……裴云归毕竟年少,晚辈怕他难以胜任,更怕他有去无回。裴将军也曾横刀立马、勇冠三军,晚辈想恳请裴将军重回裴家军,能助裴云……能助您的侄儿一回。” ……许久。 谢晏才又听到了‘观空’开口:“阿弥陀佛,公主恐要失望了,贫僧乃观空,不过一介游僧,并非公主口中的‘裴将军。’” 第149章 佛渡有缘人 “大师,今日先在此歇息,明日再动身回京,您看如何?” 桃里县城一客栈内,谢晏边亲自斟茶给‘观空’边开口询问。 “有劳长公主。”观空带着礼数接过茶水,应道:“贫僧都可以,公主决定就好。” “大师不必与我客气的,待来日我与裴云归成了婚,依礼还要唤您一声叔父的。” 观空却是摇了摇头:“贫僧已入佛门、了却尘缘,如今只是‘观空’,并非裴司寂,又岂敢当公主一声叔父。” 饮尽杯中茶,带着无尽沧桑的,眸子动了动,习惯性摩挲起手中的珠串。 又补了句:“公主也勿要误会,贫僧此番应下公主赴北境一事,实是惋叹公主与裴小将军受前世今生之苦,出家人尚有慈悲之心,愿助二人一回罢了。 并非是要还俗或是再与裴家扯上关系,还望公主允于理解。” 想起自己赌了一把,道出了南柯一梦般的前世之事,裴司寂才终于松了口。 谢晏当即解释道:“大师误会了,晚辈不会强求也不会违背大师的意愿,晚辈刚才所言,只是秉持心中对大师的敬意罢了。” 毕竟,入了佛门 ,他身上依然流着裴氏的血,也依然是裴云归的叔父。唤一声‘叔父,’理应如此。 再者,裴司寂愿意答应她的请求,她已经很感激了。 即使重生后做了很多努力,也避开了前世的一些事,但她还是怕,就怕万一,怕北境再起战事,万一裴云归再度殒命北境战场呢? 不让裴云归领兵出征,他不会同意。 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愿意让裴云归听话也能让裴家军信服的人,这人身手还要好,才能护着裴云归规避前世的风险。 思来想去,谢晏便想到了裴司寂。 当日在破庙找到裴司寂说出自己的请求时,裴司寂并未应下,只说自己眼下是佛门中人,不会再管世间事。 即使谢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观空’依然不为所动。但她不肯离去,‘观空’洒扫着庙里的尘土,她就帮着洒扫,‘观空’在打坐,她就跪于佛前祈祷。 观空叹道:“凡事不可强求,公主还是请回吧。” 谢晏只说:“我想为我心中的少年郎求得一丝庇护,岂有随意放弃的道理。” 她诉说着自己和裴云归之间的点滴情意,也时不时提到裴家一两句。 两日后,‘观空’收拾起了自己简易的行囊。 “公主请回吧,贫僧明日就要离开,不会继续在此间停留了。” 他又劝慰谢晏:“虽道世事无常,但,命中万事早有定论,过分请求无果,还是珍惜当下为是。” 他说要继续西行了。 见苦求无果,谢晏都打算放弃了。 直到第二日夜里,林遥如常送来了一碗汤药。见谢晏还执着的跪于佛像前祈祷,便将药碗搁下了。 药碗中热气氤氲,苦涩的药味蔓延开来,一旁打坐的‘观空’眉峰微皱,见谢晏神色未变饮下汤药。 还是开口了句:“公主可是患了失味之症?” 谢晏面上闪过讶异之色:“大师怎么……” ‘观空’看了眼见底的药碗,开口说:“贫僧曾遇过一患了失味症的施主,识得公主所饮之药是诊治失味症的。” 谢晏心下一动,问了句:“那……那人的失味症好了吗?” 只见‘观空’叹息一声,摇头道:“没有,患上失味症的诱因很多,患上此病症,极难根治。” 谢晏带着希冀的眸色暗了下去,看来还是奢望了。 想起了什么,‘观空’又补了句:“不过此病症也需看气运,自己见好也是有可能的。” 谢眼却只是说:“还好,世人食五谷,无非为了填饱肚子,不过食之无味而已,也不耽误活下去呀。” 见她在此事上还挺豁达,这两日又听她絮絮叨叨了许多和裴云归之间的事。想起记忆中总是追在自己身后的小郎君,‘观空’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便问了句。 “公主为何会患上失味之症?” 抬眸看向威严的佛像,谢晏在想,佛祖真的能窥见人的前世今生吗? 真的会庇护信徒吗? 鬼使神差的,在破败的庙宇,威严的佛像前,谢晏道出了前世的秘密:“大师您说,‘南柯一梦’是真的大梦一场?还是说,梦中之事乃真实之事呢……” 她缓缓诉说着悲痛的前世之事。 待他说完,一旁的‘观空’终于睁开了满是沧桑的眸子:“公主是说,自己重活了一生?” 谢晏点点头:“所以,晚辈才会找到大师,就是怕裴云归会……”再次殒命于北狄王之手。 “大师曾是裴家军主将,也是裴云归的叔父,勿论裴云归还是军中将士,定然会信服,晚辈才想恳求大师庇护裴云归一回。” 谢晏讲述的前世记忆中:有情人被迫分离又双双早亡,即使是大梦一场,也是悲痛惨烈。。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观空’,只见他浑浊的双眸一动,开口道:“公主与裴小将军之间的情意,确实叫人动容。” 听出了他话语间的松动,谢晏连忙追问道:“大师的意思是……愿意应下晚辈的恳求了吗?” ‘观空’捻动着手里的佛珠,问了句:“公主所言,前世,裴小将军最终殒命于北狄王之手?” 谢晏连忙点头。 一番沉思,她看不懂裴司寂心中所想,只见对方终于点头应下了她的恳求。 “阿弥陀佛,佛渡有缘人,那贫僧便帮公主一回吧。” 对于裴司寂来说,求死不得,说来也荒唐。 可他真的是深遁空门,不念尘世之事了吗? 不! 不是不念,不过无法面对罢了。 勿论谢晏所言真假,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若他替裴云归受了那一劫呢…… “公主,斋食备好了。”林遥禀道。 “送来吧。”谢晏吩咐着,转头又朝‘观空’说:“大师,先用斋饭吧。” “有劳了。” …… 裴司寂跟着谢晏回了京师。 还是如来时的脚程,三日后,可抵京师。不料却在距京师百里处出了意外…… 第150章 我很惜命的 “有刺客,先护着公主走!” 行至距京师百里一处山谷时,山谷两旁突然涌出一大批蒙面黑衣人,二话不说便对着谢晏等人出手。 一众黑衣人出手果断狠厉,一看就是奔着取对方性命来的。 伴随着利刃相击的刺耳声,林遥护在谢晏身侧大喊道:“公主小心!” “你们几个,先护着公主走……”边喊边砍杀出了一道口子。 一旁的马车被掀翻在地,伴随着马匹惨烈的嘶吼声,无法继续乘车而行,谢晏被众人护着往口子突破。 “大师,我们先抓紧离开。”谢晏吩咐身侧的护卫紧护着裴司寂一道离开。 原本以为来人是在针对自己的,不过很快,她便发现了不对劲。 一众黑衣刺客针对的似乎是…… “不好,大师快离开,他们的目标是你……” 话音落,两枚利器朝旁侧掷来,黑衣人紧随而至,裴司寂被拦住了去路。 “公主,这些人并非奔着您来的。” 林遥趁机回到了谢晏身侧,手中染血的利刃还在往下滴着血珠。 谢晏眉头轻蹙:“是奔着裴将军来的。” 什么人会针对一个老僧呢? 除非……是想针对裴司寂? 那就只可能是宫里那位了,可裴司寂才刚现身没几日,那位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公主,属下去帮大师。” “等等。”谢晏抬手拦住了她。 “公主,这……”林遥面露不解。 谢晏却看向被围困的裴司寂,叹道:“你且看……” 显然,裴司寂也发现了黑衣人是奔着他来的,但他却没有反击的打算,全是公主府的护卫在抵挡。 想起此前暗探说的‘裴司寂一度寻死’,谢晏心中升腾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连忙朝裴司寂喊道:“大师,出家人常言不打诳语,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晚辈,还请大师遵守承诺。” 不管之后如何?可不能让裴司寂在此时了无生志。 听到谢晏的话后,裴司寂沧桑的眸子动了动,身子一偏,躲开了利刃。 见状,谢晏又连忙大喊:“大师,裴云归到底是您的侄儿,这些年他也一直念着你,晚辈恳请你帮他一回。” 眼看着公主府的护卫接连伤重倒下,裴司寂终于动了,伸手扶了把身侧受伤的护卫,旋身,躲开了迎面而来的锋刃。 又一刀锋至,只见他双掌开合间,按住了刀锋。 语气透着沙哑:“贫僧不曾得罪过施主,还请施主离开。” 黑衣人却是眼珠一转,手腕翻转抽回了刀锋,恶狠狠开口:“废什么话,老僧,受死吧。” 说罢,刀锋再次朝裴司寂迎去。 “大师,莫要留手。”谢晏在一旁喊道:“来人是死士,既是针对大师,必会不死不休,若您留手,必定吃亏。” 又对林遥吩咐道:“去吧,帮大师。” 林遥应下,重新提剑攻了上去。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执迷不悟了,还请离开。” 裴司寂身手确实不赖,看似佝偻的老僧,却能徒手制住刺客。 刺客手中刀刃被击落,还被人反手钳制住,却是浑身带着杀气:“老僧,受死。” 刺啦…… 刺客胸腔被刺穿,鲜血溅到了裴司寂面上。 林遥开口道:“大师,跟死士是讲不通道理的,若大师再不反击,今日恐怕走不了了。” 山谷两边又涌出了一批黑衣人。 背后之人显然是铁了心想取裴司寂性命,黑衣刺客来者众多,即使谢晏明里暗里带了不少护卫,人数也不及对方三分之一。 “阿弥陀佛。”裴司寂双手合十打了声佛号:“我佛慈悲,只因弟子应下了诺言,今日免不了开杀戒,还请佛祖原谅。” 说完也开始了反击,但从他手中倒下的人未见伤口。 即使他身手不错,奈何黑衣人一股脑的针对他,还次次下杀手,即使手中也多了锋刃,也渐渐不敌。 见裴司寂被困住,有部分黑衣人对视一眼,竟转头朝谢晏攻去。 毕竟背后的人还说了,可以顺带除掉那位公主。 林遥大感不妙:“主子,小心……” 谢晏猜透了那人的心思,免不得在心中冷笑:就这么怕她阻碍了谢凛啊? 可她又岂会惧! 握紧了手中利剑,在护卫的掩护下朝京师的方向突破。 “裴将军,想办法往京师方向突破……” “贫僧可自保,公主先离开。” 谢晏也不扭捏,赶忙在护卫的掩护下且战且退。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他们渐渐不敌。 裴司寂:“林施主,先保护公主离开。” 见情况不妙,林遥选择先掩护谢晏离开。可惜被人打散了,无法回到谢晏身侧护卫。 谢晏武功实则一般,眼见着她身侧的护卫接连倒下,她也被狼狈掀翻在地。 裴司寂腕间褪色的佛珠串脱手,帮谢晏挥退了近在咫尺的杀手。 之后局势很快便扭转过来了,山谷外此前涌出刺客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众军士,利箭接连射出,刺客不断中招。 随着马儿的嘶鸣声响起,裴云归手中的利箭扫除了谢晏近身的刺客,随后又驾马冲了过去。 “来,殿下……”临近谢晏身侧,俯身伸出手。 “裴云归?”谢晏丢了剑,朝男人伸出后,很快被裴云归带到了马上。 裴云归稳稳揽住怀里的人,驾马离开了厮杀圈,语气还带着后怕:“殿下还好吗?可有受伤?” 谢晏摇摇头:“你来的这般及时,我又怎会受伤?” 见她还有说笑的心思,裴云归难得的沉下了脸:“殿下还有心思说笑,就一点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吗?” “哪有,我很惜命的。” “最好是。” 出了山谷,谢晏才被人抱下了马,还未等她站定,男人便拉着她上上下下查看起来。 “我真没事,你别这么紧张嘛?” 话落,便被人揽进了怀中,双臂将人圈的极紧,语气也带上了颤意:“殿下,你吓死臣了。” “往后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刺客人数众多,他都不敢深想,若他晚来一步…… 第151章 战事终起 先将人安置好,裴云归才又折回了山谷:“此事稍后再跟殿下解释,臣先去解决谷内情况。” 谢晏叮嘱道:“要小心。” “臣知道。” 裴云归带了一队兵士,对上刺客绰绰有余,战局很快扭转,随着刺客接连倒下,零散的刺客也随之逃窜,谷内厮杀声止。 “将军,活捉了俩人……” 风信刚开口,未待他出手阻止,被钳制活捉的黑衣人便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上前验了验气息,摇头道:“死了。” 扫了眼倒地的刺客,裴云归只说:“本就是死士,也问不出什么来,收兵吧。” 随后,他拢了拢袖口,默了瞬,才转身朝后看去。视线与身着僧衣,微佝偻背脊的僧人对上,愣了愣。 欲张口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风信不知那位老僧是谁,只禀道:“将军,那位大师护住了,并未受伤。” 裴云归只低低嗯了声,吩咐道:“准备准备回城吧。” 随后只见他吐出一口浊气,还是迈步朝裴司寂走了过去,犹豫着低声喊了句:“三叔……” 三叔? 一旁的风信很是震惊,将军唤他‘三叔’,那这位佝偻的老僧不就是……前任裴家军主将吗? 裴司寂的神色在见到裴云归时有瞬间的松动,却是转瞬即逝。 依然只是打佛号道:“阿弥陀佛,郎君莫要误会了,贫僧法号‘观空’,还是唤贫僧法号吧。” “三叔,您这是……” 裴云归的面上闪过不解,不过他也很快调整过来了,只说:“您还活着,就很好了,侄儿很高兴。” 顿了顿,又说:“这些年家中一直在记挂着您,也曾派人去寻您,只是苦于没有消息。” 裴司寂顿了瞬,只说:“不过一介佝偻老僧,何需苦苦记挂?” 裴云归:“三叔对家里可是还有怨?” 他说自己知晓了当年的事情,也知道了三叔会离开的原因。裴云归只当裴司寂还在怨家里人当年阻了他的姻缘。 裴司寂却只是摇了摇头:“往事已去,怨否?不重要了。如今贫僧不过一介僧人,非裴府中人,郎君还是唤贫僧法号吧。” 裴司寂却固执的说:“就算是僧人又如何?在侄儿心中,您永远是侄儿的三叔。” 裴云归并未改对裴司寂的称呼,一直是三叔三叔的喊着。 还告诉裴司寂,此次他能及时赶来,是他父亲的意思。 最后他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不知公主说了什么?三叔竟同意回京。” 裴司寂如实开口:“长公主一腔痴情,恳请我护他心中的郎君一回。” 闻言,裴云归心中升起一抹柔软,原来殿下是为了他。 回城时,裴云归重新寻来了马车。 车内,男人半蹲在女子跟前,小心替女子揉着微肿的纤细脚踝,疼惜道:“殿下可感觉好些了?” 谢晏将人拉起来坐到身侧,顺势枕到了男人腿上:“得裴将军细心照顾,已经不疼了。” 男人却是叹了口气,又伸手揉起了女子的膝盖:“听闻殿下在庙宇跪了两日,不好受吧。” 谢晏抬手拨弄着男人垂在肩头的发丝,懒散开口:“我那是在祈祷好吗?” 但她更疑惑裴云归直接带着兵士出现:“你怎么会带着兵士出现的?” 即使裴云归是一军主将,若无军令,也是不能随意调动军队的。 男人神色故作认真开口:“臣是为抓捕刑部要犯而来…… ” 当然了,裴府也遭了贼,还是用了多年的小管事。谢晏去寻裴司寂的消息从那小管事口中传了出去,才有了山谷遇袭一事。 看黑衣刺客的人数,就知道宫里那位是铁了心要取裴司寂性命的。 听着裴云归的由头,谢晏嗔笑道:“那裴将军的要犯可抓到了?” 裴云归神色自若回道:“自然,还顺道救了殿下,收获颇丰。” 谢晏便乐道:“确实,就是不知道刑部大牢的要犯知不知道自己往外走了一遭呢?” 二人无声对笑,裴父毕竟是刑部尚书,偶尔谋个私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行至傍晚才入了城。 “暂且让你三叔住在公主府吧。”想起白日里遇刺一事,谢晏提议道:“宫里那位再想动手,天子脚下,谅她也不敢在公主府乱来。” “好,听殿下的。”谢晏所说是事实,裴司寂便暂且留在了公主府。 翌日一早,裴父裴母便登了公主府门。谢晏和裴云归的赐婚圣旨也下来了,裴父裴母此举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裴父裴母又从公主府离开了,离开时裴父满面愁容。 谢晏原本的意思是,想公开裴司寂的身份。裴司寂却说不想声张,若起战事,他会随裴家军奔赴北境并护佑裴云归身侧,但只会以‘观空’的身份,而不是以裴司寂的身份。 只要他愿护佑裴云归便好,谢晏便也没强求。 康宁帝赐下婚事,又命礼部紧急筹备长公主的定亲宴,时间定于半月后也就是十月底。 在此期间,裴云归从军营归来,可谓三过家门而不入,日日往长公主府跑。 裴母看不过去,总说他失了分寸,示意裴父说他两句。 裴父却只是摇了摇头:“前两天还听说你在各家夫人面前吹嘘裴家出了位驸马,还是最得圣上宠爱的长公主的驸马,想来也让你赚足了脸面吧。 怎的这会儿又计较起这点小事了?” 裴母却不乐意了:“儿子还未成婚就快扎根公主府了,你管这叫小事?” 谁知裴父又给她浇了盆冷水:“那夫人得尽快适应了,毕竟圣上允了长公主婚后继续住在公主府,只怕那小子尚了公主后,也要搬进公主府了。” “什么!”裴母神色难言:“公主成了儿媳,我这个婆母非但无法体验儿媳侍奉在身侧,还要看着儿子彻底扎根公主府?” 裴父却豁达多了:“夫人不防转念一想,儿媳是皇家公主的,京师众多夫人中,你岂非独树一帜? ?” 裴母苦了脸,就儿子对公主的痴情样,想来也不会听自己的,那她也只能听裴父的往好处想了。 定亲宴在即,可谢晏心中却没来由的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谁知,在定亲宴三日前,心中那股不安得到了验证。 北境起战事了。 自北境八百里加急传回来的紧急军情所言:赫连拓亲迎德安公主,一行人抵达两国边境时,德安公主突然身亡。 当时情况混乱,德安公主死因未明,双方却因此起了争执,最终演变成了边境战事。 至于,到底是哪方先动手的,双方皆各执一词。但赫连拓的意思很明确:是靖朝的兵士先挑衅了他们。北狄只是允予反击。 可战事起后却一发不可收拾,短短几日的时间,双方间的摩擦已演变成惨烈的交战。 且,北狄占了上风。 北境消息一到,康宁帝紧急召百官入宫商议。 出了宫,裴云归直奔公主府。 公主府护卫:“裴将军,公主等你多时了……” 第152章 等战事结束,直接成婚吧 “果真被罗二小姐猜中了,父皇似乎想让旁人挂帅,裴云归却一再请求表明想要领兵出征。” 罗府,满意的搁下茶盏,谢凛说起了朝事。 罗竹汐为其添了杯茶,面上却丝毫不讶异谢凛说的:“圣上应当应下了吧?” 谢凛点点头:“应了,北境战事才起,靖朝将士却落了下风,父皇已任命裴云归挂帅出征。” 闻言,罗竹汐满意的笑了笑。定亲宴在即,却起了战事,裴云归要挂帅出征,那么他和谢晏订婚一事就要搁置了。 等之后她在找人…… 只要裴云归一去不返…… 光是想想,她心里就有股扭曲的快感。 终于,也有人要体验她当初被抛弃时的感觉了。 心中可真是畅快啊,她就说嘛,那些人让她不痛快,那么大家都不必痛快了! “还有一事,殿下也要立马吩咐人去做,万万不可耽搁。” 谢凛一时不解:“何事?” 女子悠悠收回手,面上挂着淡淡笑意,说出的话却凉薄至极:“既然战事已起,北境守军将领的任务已完成,人,也就可以阵亡了。” 闻言,谢凛执着茶杯的手一顿,眉眼微皱,对罗竹汐说的似乎不太赞成。 “不行,程将军已拿出诚意表明忠心,况且本殿手下可用武将不多,得先留着他。” 罗竹汐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提醒道:“若出了意外,殿下觉得自己承担得起后果吗?” 谢凛还在犹豫,北境守军主将程栋已向他投诚,也将他交待下去的事完成的很好。原本他是想借着此战让其再往上爬,再设法让其回京,届时会是一大助力。 可罗竹汐又说要让此人‘阵亡’:“此人可用,轻易舍弃岂不可惜?” 罗竹汐却只是笑笑,悠悠问他:“若在他那儿出了意外,圣上得知德安公主身亡一事的真相呢? 殿下不妨想想,圣上是否能容忍殿下的所作所为?毕竟,能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 果然,谢凛犹豫起来了。 念及如今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罗竹汐又多提醒了句:“虽说当今圣上只三位皇子,比起多人争储的局面,殿下的阻碍也少了很多。可殿下别忘了,圣上最宠爱的皇子不是您。” 还有一点,康宁帝非嫡非长,就连靖朝开国皇帝也非嫡非长,皆是凭自己能力登了大宝。只要其他皇子稍微有点能力,谢凛嫡长子的身份并不能给他助力多少。 若一朝不慎再惹了康宁帝厌烦,岂非得不偿失。 若谢凛犯蠢,罗竹汐想做的事会难上很多,即使在心中暗骂,面上还是得规劝。 “至于投诚一事,其实只要殿下布局好,待殿下赢面越来越大,那些人自然会主动找上门的。至于程氏,若殿下有意重用,京中程氏儿郎也有能用的。” 思来想去,谢凛还是听从了罗竹汐的意见。 毕竟谢然身亡一事,连皇后也不知实情,就怕倒时不小心抖了出来,确实会功亏一篑。 “还是罗二小姐想的周到,身处战场刀枪无眼,程将军就此阵亡,还能挣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 …… “殿下……” “裴云归,事情如何了?” 散朝后,裴云归急急赶往公主府,谢晏也已等他多时。 “德安公主莫名身亡,北狄扬言靖朝儿戏两邦建交,并非真心实意要联姻,还任由边境守军挑衅他们,眼下已出兵向靖朝反击。” 说话间,裴云归语气还带着喘息,谢晏递了茶水给他:“先喝口茶水缓缓。” 裴云归接过茶水一口灌下,谢晏又问:“军报所言,是我朝守军先动的手?” 裴云归点点头。 谢晏眉心微拧:“果然,赫连拓还是按耐不住了,德安注定没法活着抵达北狄王庭,只是……” 裴云归:“只是什么……” 谢晏疑惑道:“赫连拓谨小慎微,也惯会笼络人心,他的目的原本就是入主中原。我朝守军先挑衅,北狄也就有了名正言顺反击的由头。 只是……北境守将程将军也是位老将了,怎么会这般按耐不住?” 更何况,她还让父皇暗中向程将军传了口谕,若迎亲队伍在北境出了什么变故,我方兵士一定要沉住气,万不可先动手。 程将军怎么敢违背,还给了北狄可乘之机? 还有,谢然怎么会死的无声无息?好歹是一国公主,赫连拓想出手,也没办法做到无声无息吧? 事情闹的越大,不是正合赫连拓的心意吗? 种种疑惑一时让谢晏不解。 “殿下,北境战事紧急,圣上已命臣挂帅出征。” 裴云归从背后抱住了谢晏,语气带着懊恼:“赫连拓气运佳,已占了上风,臣必须紧急赶赴北境。 我们的定亲晏……只能延后了。” 谢晏握住腰间的手,倒是乐观多了:“那我们就不办定亲宴了,等战事结束,直接成婚吧。” 身后的男人沉默了瞬,拥着怀中女子的双臂越收越紧。 良久后,才郑重应了声:“好,待臣得胜归来,我们便直接成婚。” 谢晏眸光闪了闪,摩挲着男人 的手,试探着开口:“裴云归,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我想……” “不行,没得商量。”谁知她的话未说完,就被身后的人用强硬的语气否决了。 谢晏不满道:“我都还没说是何事?你为何就说不行?” 裴云归却早已猜透她心中所想:“殿下是想跟着臣去北境吧?想都不要想,臣不同意,殿下就好好在京师等臣回来便是。” 谢晏自然不乐意:“我为何不能去?放心,我不会捣乱的,至多就是帮着处理后勤之事。” “那也不行!” 裴云归将人翻转回来面对着自己,神色认真:“此事殿下别犟,必须听臣的。战场是男儿的战场,且边境苦寒,殿下去了只会受罪。 就乖乖在京师等臣回来,好不好?” 前世谢晏死于边境,裴云归又怎么可能放任她再次踏足那个地方? 可谢晏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 “不行,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是一定要去的。” 拂开男人的手,折身走至窗边,眸中划过一抹悲伤,又很快被坚定占据。 北狄王是她心头大患,她一定要在裴云归再次对上他前,想办法将其弄死! “军情紧急,你可以先出发,我会向父皇讨要此次的粮草押运官一职。” 怕男人还是不同意,便跟他保证道:“你放心,我只负责粮草辎重押运,不会插手战事的。” 第153章 原来不止前世今生(一) “殿下别闹。”裴云归还是好声好气的哄着她。 “战事不是儿戏,只充满了杀戮,粮草押运官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说不准还会受到敌人伏击。 臣实在无法分心再去护着殿下,殿下就别任性了,好好待在京师等臣回来,好不好?” 听男人说的话,谢晏却有些不满意了:“你什么意思?这就嫌弃上我是累赘了?” “臣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裴云归一口气闷在心口,但他还是不忍发作:“殿下听话,臣是怕殿下出意外,绝非嫌殿下是累赘。” 谢晏只一再保证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证粮草辎重及时……” 想起前世撕心裂肺的痛意,又见她这般执拗,裴云归难得的对谢晏说话冲了起来。 “殿下就不能听一次臣的话吗?为何总是这般执拗?战场何其残酷,殿下一个姑娘家,为何非要去凑热闹?” 岂料他的语气也激发了谢晏的脾性:“裴云归,我在好声好气的同你商量,你冲我吼什么?姑娘家怎么了?我又不会拖你后腿,凭什么不让我跟着去?” 即使见她生气了,裴云归这次也不肯退让:“臣不是要吼殿下,只是希望殿下别再胡闹了?” “我哪里胡闹了?” “殿下现在不就是在仗着臣的情意在胡闹吗?” “胡闹?我不过想做那粮草押运官,保障好后勤,这也叫胡闹?” 裴云归依然寸步不让:“朝中不缺粮草押运官,殿下何必多此一举?” 男人的态度显然将谢晏气到了:“裴云归?你说我多此一举?” 男人绷着一张脸回她,说出的话却让谢晏更气了:“是,不仅多此一举,还会扰乱军心。” 谢晏被气笑了:“我担任粮草押运官会扰乱军心,什么道理?” 裴云归的回答让谢晏既喜又气,只听他说:“战事紧张凶险,臣乃一军主帅,殿下胡闹扰我心,不就是在扰乱军心。” 谢晏:“……”一时被气的胸腔剧烈起伏,又想不到驳斥的话语。 “裴云归,我分明是在好好同你商量,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裴云归的态度也一直很坚定:“此事臣绝不会退让,殿下莫要再费心思了。” 最后留下一句‘殿下只管好好待在京师等臣回来,’说罢便离开了公主府。 “好个裴云归!”谢晏难得被气得一脚踹在了门框上。 这时刚好林遥来报:“公主,莫前辈回来了。” 谢晏眼睛一亮:“快请莫叔过来。” “属下参见主……” 莫言正要见礼,谢晏便示意不必多礼:“快说说,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莫言还是抱拳行了一礼,才回道:“公主猜的不错,赫连拓来京前确实先去了南丹,也暗中跟南丹玉氏皇族的人见过面,只是具体谈了什么,一时难以查到。” 果然,赫连拓还打起了南丹玉氏的主意。 谢晏沉思着又问:“赫连拓离开后,南丹皇室的人可有动静?” 莫言摇摇头。 但有一事,他提了一嘴:“南丹如今正处于换储风波,听闻是南丹女皇三女代玉公主占了上风。” 如今南丹执政的是南丹女皇,想当年,南丹女皇玉隐笙的名号也曾响彻各国。 “莫叔辛苦了。“谢晏暗自思索起来:“先下去休息吧。” 裴云归离开没多久,谢晏也出了公主府。 皇宫,御书房。 “陛下,长公主求见。”说话间看了眼前脚才进宫的裴云归。 康宁帝书写的手一顿,停笔,叹道:“果真被你小子猜中了,皇儿还真进宫了。” 裴云归再次恳求道:“陛下,战场凶险,并非儿戏,敌人狡猾,押运粮草辎重也有可能受到伏击。 微臣恳请陛下,不能由着公主胡来啊……” “父皇……”人未到声先至 :“父皇,儿臣有事求您……” 谢晏刚踏进御书房就看见了御前的裴云归,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子,嘴角微抽。 “裴云归,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紧抿的唇动了动,丝毫没有要退步的架势,话也说的直白:“自然是为断殿下念想而来。” 谢晏气性又蹭蹭涨起来了:“裴云归!你当真铁了心要与我作对?” 裴云归神色难言,苦涩一笑:“殿下就是这般想臣的? 可臣分明是……担心殿下啊。为何殿下就不愿听一次臣的话?” 谢晏显然不高兴了:“所以你就跑到父皇这儿来断我后路?” “殿下别混淆视听,微臣分明是……” “行了。”见两人又在御书房吵了起来,康宁帝摆摆手将人挥退了。 “想吵?给朕出去吵,莫要在此聒噪。” 谢晏还想争取:“父皇……” “行了。”此事康宁帝是占裴云归的:“你一个公主,既非兵非将又不会行军打仗,瞎跟着凑什么热闹呢?” 摆摆手打发起了人,态度强硬,也断了谢晏的念头:“粮草押运官朕自有人选,你也别再想着去边境凑热闹了,朕不允。” 只要康宁帝不允,谢晏自然走不出京师。 “行了,回去将事情说开,裴云归是要挂帅出征的,皇儿莫要乱他心神。” 康宁帝态度坚决,决定的事不容谢晏置喙,谢晏气冲冲出了宫。 裴云归沉默着跟在谢晏身后,出了宫门,还想跟上公主府的马车。 “谁允许你上来的?” 原本计划好的事全被男人打乱了,谢晏被气的不轻:“这是裴府的马车吗?你就上来?给本宫滚下去!” 男人脚步微顿,撩着车帘的手一紧,明显愣了瞬。 再抬眸时他才发现谢晏的眼眶极红,眼尾已被水汽氤氲。 女子似是真的气极了:“你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还愣着做什么?滚啊!” “快给本宫……” “殿下,别哭。”见她眼中的湿意,裴云归只觉心中一痛,立马上前将人紧紧揽进了怀中。 怀中的人越挣扎,他拥的越紧。 “殿下,你为何就不能体谅体谅微臣?北境,是曾让你我生死离别的地方,臣又怎会让你再次踏足。” 岂料怀中的人却再次挣扎起来,哽咽质问他:“所以你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再次重走前世的路,却依然让我置身事外。 如果你再次与北狄王对上却依然不敌命丧于他手,那你要我一个人怎么办?” 男人却跟她保证道:“殿下放心,重来一次,臣依然能杀了赫连拓。”他不会再给赫连拓侮辱殿下的机会。 “至于北狄王,不止殿下能杀,臣也依然能……” 话至一半,裴云归便顿住了。 “殿下说谁……命丧于北狄王之手?” 第154章 原来不止前世今生(二) “还能有谁?你个傻子。”谢晏边哽咽开口边拍打着男人胸腔。 而她被前世情绪所感染,还未察觉男人话中的异常:“我相信你能再次赢下赫连拓,可我怕,怕你再次殒命于北狄王刀下。” 重来一回,重回战场,几番筹谋,她依然不确定能否改变裴云归惨烈身死的结局。 “裴云归,我受不住你再次丢下我一个人了,我怕,我真的会怕……” 听她说着与记忆中不一样的话,裴云归却轻蹙起了眉头,疑惑道:“殿下说,前世,臣是殒命于北狄王刀下的?” 想起棺椁中只剩少年染血的断枪残衣,想起少年在北狄王刀下尸首分离,甚至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身。 谢晏只觉心口痛意越发汹涌。 只见她从男人怀中抬起头,顶着泪意朦胧的赤红双眸说:“难道你忘了吗?” 可她又转念低低呢喃起来‘忘了也好,应该很痛吧。’ “你可知道?当我听到你战死时有多绝望?” 当时她恨不得随他而去,可是她不能,她要报仇。 “北狄侵我国土,杀我爱人,若非当时北狄未灭,我又岂会苟活。” 听她说着,裴云归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抬手为怀中女子拭去泪意,只见他薄唇轻启,缓缓道出不一样的结局:“可是,在臣的记忆中,北狄王死于殿下之手,臣未曾与北狄王交过手。” “什么……”听着男人的话,谢晏微愣。 “怎么会?” 循着前世记忆,谢晏疑惑道:“分明是你不愿我远赴北狄和亲,就此领兵出征断了北狄虚伪联姻的念头。 再后来,我等回的就是你的死讯了。可你为何又说……你未曾与北狄王交过手?” 对上她疑惑的神情,裴云归却是肯定的点点头。 也随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殿下说的前世之事,臣没有丝毫印象。而臣所历经的前世之事,殿下似乎也没印象。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不止前世今生?” 谢晏也终于意识到两人记忆有出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止历经两世?” 裴云归点点头。 顺着谢晏拉他的力道在其身侧坐下,分析起来:“殿下先与臣说说,殿下记忆中的前世到底发生了何事?” 等回过神来,谢晏便将前世历经之事道出:“前世,北狄求娶,你不愿我远赴异国……” 听她说完,男人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眸中情绪汹涌异动,更多的是庆幸,却也夹杂着几分心疼不忍。 原来,殿下先她一步重生了,所以这一世,已经是他们的第三世了。 还好,那一世里自己也是坚定的护着殿下的。 只是可惜,他没凯旋,最后独留殿下一人……终究没能改变殿下和亲的命运。 谢晏问他:“那你记忆中的前世呢?” 男人握紧她的手,缓缓提及前世……不,准确来说是第二世的事:“看来臣所历经的,是臣和殿下的第二世了。 殿下不愿臣领兵出征,应下了北狄的求娶……” 裴云归说完,却见谢晏再度红了眼眶。 他立马急了:“殿下怎么了? 别哭,好不好?臣会心疼的。” 谢晏却是一把扑进男人怀中,紧圈住男人的劲腰,抽抽噎噎,哭的更狠了。 “裴云归,你真是个傻子,大傻子!” 裴云归手忙脚乱哄着她:“是是是,都是臣的错,殿下别哭了好不好?” 他最看不得她的眼泪了。 “殿下不该哭……” 下一瞬,女子浸染了泪意的软唇便贴了上来,胡乱的吮吻啃咬着,双臂也如软蛇般攀上了脖颈。 男人微愣,仅一瞬,也随之垂头回应起谢晏的轻吻。 苦涩微咸的泪珠没入两人唇舌交缠的亲吻,谢晏悲喜交杂的嘤咛声从中溢出。 “裴云归……你真是个大傻子,明明战事已止,明明北狄已亡……为何还要做傻事……为何不好好活下去……” 听裴云归说起不一样的前世,谢晏才知道,原来这个傻子每一世都在护她。 听到裴云归最后独自前往已满目萧瑟的公主府为她殉情时,谢晏只觉心中钝痛,眸中汹涌的泪意也再止不住。只胡乱扑进男人怀中覆上了男人的唇。 只听裴云归轻叹一声,结束轻吻捧住了谢晏的脸,眸色深深的望着她,为她轻拭去两颊的泪珠。 温声说:“即使胜了又如何?心爱的姑娘离我而去,还死的那般……惨烈,殿下叫臣如何独自苟活?” 谢晏心下一暖,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裴家小将军就是世间顶好的男儿。 两人鼻尖相贴,感受着对方近在咫尺的气息。 两人皆在庆幸。 “还好,神佛显灵了,又给了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 三生三世?这一世,他一定要为两人搏得一个未来。 谢晏却忧心神伤起来:“可是,历经两世,我们都未能搏得一个好结局。这次,我们的结局会有所不同吗?” 裴云归却比她看的开:“殿下不妨转念想想,上天让我们二人皆得以重活一次,不就是再给我们机会吗?” “殿下放心,这次我们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一定能搏得一次圆满的。” 相比于前两世,新罗国会有扶丘国牵制,北境还有夜戈部落做盟友,三军粮草充盈,康宁帝也健在,此一战,也算无后顾之忧。 若条件这般充足,还败?真真是诸般强求,无果,只能认命了。 马车在公主府门前停下,谢晏未曾落地,任由着裴云归抱自己进府。 离开前,裴云归细细叮嘱她:“殿下别忘了答应臣的,别在胡乱起心思了,就乖乖待在京师待嫁。待臣凯旋,必定第一时间迎娶你做我妻子。” 两世的事情说开后,裴云归费了好一番口舌。 给谢晏分析这一世的有利局面,告诉她,这一年里自己一直在精进武功,未必不敌北狄王,何况身边还会有叔父庇护。 就怕谢晏跟着去北境,他还要分心去忧心她的安危……好说歹说,谢晏终于不再闹着要去北境了。 谢晏也怕自己跟着去会扰了裴云归的心神,只强硬要求裴云归再带上莫言。 裴司寂和莫言两人护佑在侧,她才能安心些。裴云归自然是听她的。 “好,这次我听你的。” “乖,殿下真听话。” 说罢在女子额间落下一吻:“殿下好好歇着,臣明日便要出发,这会儿得先去点兵。晚上再来看殿下。” 谢晏嗔他一句:“什么乖不乖的,我又不是小孩了,既然答应了你,我又岂会再骗你。 快去吧,晚上我会在公主府为你备下饯行宴,我等你。” “好。”…… 第155章 殿下,别闹了 “知夏,再去备壶酒来。”谢晏摇了摇手中酒壶,发觉空了后便朝知夏吩咐。 瞧着主子微红的面颊,知夏欲言又止:“公主,奴婢瞧着您已饮了不少酒,要不还是……” “无妨,既然殿下想饮就去取来吧。” 知夏本想劝主子少饮些,一旁的裴云归眸色微动,看着谢晏微醺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便让知夏照常去取酒了。 又补了句:“殿下这边有我陪着,还要劳烦知夏姑娘提前备些醒酒汤。” 两位主子都发话了,知夏应下后也去忙了:“奴婢省得了。” “来,殿下,吃点菜。” 裴云归搛了菜给谢晏:“别光顾着饮酒,要进点吃食,否则身子会受不住的。” 捏着酒盏,谢晏醉眼迷离看向男人:“裴云归,你怎么不喝了?” 男人笑笑,抬手替她拭去唇边的酒啧,只温声开口:“臣明日便要领兵出征,饮酒过量恐贻误军机,就不多饮了。” 谢晏不依:“我知道你的酒量,你再陪我饮一杯。”边说边将手中的酒盏递到了男人唇边。 “你喝。” 裴云归无奈一笑,只好乖乖张嘴将酒饮下。 又怕她实在多饮了,宿醉会头痛,便劝她:“殿下,要不今日先到这儿吧?时辰也不早了,饮酒饮多了明日会不舒服的。” 白日里裴云归忙着去点兵,还要做初步行军部署。等他忙完赶往公主府时天已入夜,谢晏为他备宴饯行,这顿饭两人吃了很久,这会儿已是夜半子时末了。 “那你抱我回房。”只见谢晏随手丢下酒盏,半瞌着眸子颤巍着朝男人伸出一双玉臂。 “好。”裴云归依言起身将人抱起。 谢晏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了男人怀中,语气闷闷的:“裴云归,本宫命令你,此去,不准诓骗本宫,若你不肯平安归来,那本宫就……就到阴曹地府找你算账。” 感受着怀中女子依赖着自己,裴云归心中一片柔软。可思及自己明日便要离开,心头又涌起股股不舍。 但眼下他更要宽慰怀中的人:“殿下放心,有了两世教训,臣一定会万分小心的,既然上天又给了我们一次机会,这次,臣一定会活着回来与殿下厮守。” 就算再遇变故,即便是爬,这次他也一定要回到殿下身边…… “别走,再陪陪我。”刚将人放到榻上起身 ,裴云归的衣袖便被人拉住了。 只见谢晏拽着他袖子,可怜兮兮望着他:“再陪陪我,夜好黑,我怕……” 裴云归叹息一声,温声哄道:“别怕,臣不走。殿下醉了,明日醒来会难受的,臣去取醒酒汤。” 谢晏却不肯放手:“不要,不要醒酒汤……你过来……” 染了醉意的谢晏多了几分小孩脾性,一副对裴云归很是依赖的模样:“快上榻……”说着还往里挪进去了些。 “再陪陪我……” 男人无奈,可一对上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便瞬间软了心神:“好,不过殿下不肯饮醒酒汤,明日身子不舒服了可别迁怒于人了?” 醉酒的人却压根没听他说了什么,只将人拽上榻后一股脑钻进了男人怀中。 闷声控诉着:“明明只差一点点了……差一点点……你就是我的准驸马了……” 猝不及防的,被人拉到了榻上还被略带酒意的温香暖玉钻了满怀,裴云归身躯略僵。 偏生怀中人的手还不安分,一个劲儿在他身上乱摸。 只好低声制止:“殿下……别闹了。” “你不听话……” 不知碰到了哪里,裴云归的声音哑了几分:“殿下……昭阳,不准再闹了……” “我没有……” “听话……别闹了。” “你不想吗……唔……” “臣明日一早便要出发,现在怎可胡来?殿下不准再闹了。” 怀里的人像只小猫一样闹个不停,可裴云归明白现在不是胡来的时候,只好闷头吻住女子的娇唇,随后再将人紧紧箍进怀中。 平稳心绪后难得强硬了几分:“别再闹了,昭阳。” “该睡了。” 许是被拥的紧了,怀里的人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了…… …… 翌日。 谢晏顶着昏沉的脑袋醒来时,早已日头高照。 “公主,您醒了。”知夏吟秋立马帮着主子梳洗。 谢晏问了句:“几时了。” 知夏回道:“午时末了。” 谢晏:“裴家军已经出发了吧。” “裴将军他们一早便出发了。”吟秋接上了话茬。 知夏叹道:“可惜公主昨夜酒饮的多了些,没能赶上送裴将军。” “裴将军天未亮便离开公主府了。”说话间吟秋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公主昨日饮酒醉了,是故意的吧?裴将军领兵出征不知归时 公主是怕那分别的场面……” 知夏也似是才反应过来:“难怪昨夜裴将军一直由着公主饮了那么些酒,看来是看穿公主的心思了。” 谢晏一直垂眸摩挲着手里的梨花白玉簪。 良久,才叹了句:“他自然是明白我心中所想的。” 分别最是熬人,她才将自己灌醉了。 将手中玉簪簪上后,谢晏才吩咐道:“准备一下,我要进宫去探望母妃。” 路上,知夏想起裴云归留下的名单,便禀道:“裴将军还留下了一些名单,说是各地揭榜的民间医者 。还叮嘱奴婢们提醒公主,千万试一试,不可就此放弃。” 说的自然是谢晏的失味症一事。 知夏又说:“奴婢已差人去寻这些医者,待人抵京,再让他们给公主瞧瞧。” 得知主子得了失味症,一直服侍在主子身侧既毫无察觉,知夏和吟秋难免自责。对于谢晏的失味症她们更为上心。 谢晏只应了句:“再说吧。” 毕竟有些事也强求不得。 坤宁宫。 盛怒的皇后一把挥掉了桌上的茶盏。 “废物!都是废物,本宫不过让你们杀个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宫还花钱养着你们做什么?” 殿内垂头跪着一侍卫模样的人,对皇后的斥骂丝毫不敢出声。 “全都是废物!” 之前因为那人一直在长公主府地我,苦于找不到机会将人杀了。现在倒好,人终于出了公主府,却还要告诉她杀不了? 皇后快被气死了! 见状,一旁的谢凛终于出声:“母后息怒,此事有待商榷,也不能完全归结于他们的无能。” 第156章 敢跟她抢男人?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皇后实在气恼,找不到出气口只好一甩衣袖恨恨坐了回去。 越想越气,气得复又一把挥落了桌上的糕点:“总之 ,人本宫是一定要杀的。” 裴司寂该死! 当初还口口声声说心悦‘姐姐,’结果人死在他手里了,这么多年了他还能安然苟活着。 果然!世间男子最是薄情。 姐姐当初就不该被那虚伪之人迷了心神。 她必定要杀了裴司寂,要揭下他虚伪的深情面具,要送他去给姐姐赔罪! “母后息怒。”虽不知皇后心头浓烈的恨意因何而起,但就凭裴家与谢晏姐弟的牵连,他也很乐意弄死裴家人。 “此前人在长公主府,不好动手,现在又跟着大军出征,也确实是不好动手。” 在行军途中动手,无异于对上整支军队,行动只会受限,但要是在战场上…… “母后不必着急,等裴家军抵达北境,两军交手,场面必然混乱,到时有人在战场上殒命再正常不过了。” 在两军交战混乱的场面下动手,将人弄死也就容易多了。 “哼,最好是。” 皇后不满轻哼出声:“皇儿别忘了,此人不死,终是母后的心头大患,若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可真是要叫母后失望了。” 谢凛只垂头应下,毕竟就算抛开母子情不谈,眼下他争储也需要皇后的支持。 再者,谢凛心中明白的很,若被皇后知晓自己四妹的事……只怕会引起强烈不满,除去裴司寂一事他必须做好! 出宫时,谢凛与进宫的谢晏迎面遇上。 “大皇兄。” “皇妹。” 两人皆笑盈盈跟对方打着招呼,只是笑意皆不达眼底。 “裴云归不是今日领兵出征了吗?”谢凛问了句:“也不见皇妹有多伤心,看来你们二人感情也没有多好吗?” 谢晏轻笑一声,悠悠开口:“我二人感情如何?就不劳大皇兄费心了。 再者,裴云归为保家卫国而出征,臣妹倒是有句话想告诫皇兄。” 谢凛只轻哼一声:“告诫本殿?皇妹真以为自己极了不起了?” 谢晏只说:“皇兄恼怒什么?臣妹想说的话,也是建立在你我同是靖朝子民更是皇家子弟的基础上的。” 听她还扯到了什么靖朝子民、皇家子弟,谢凛才敛眸看向她。 “说的这般冠冕堂皇,本殿倒是好奇你所谓的告诫是什么了?” 谢晏的语气却带了几分认真:“臣妹想说:自家人关起门来打打闹闹倒是正常,皇兄可千万别一时想岔去与豺狼虎豹为伍。 可别到时候无法脱身还将祖宗基业给毁掉了。” 她这副说教的语气让谢凛很不爽,脸色也沉了几分:“本殿并非那九流痴儿,用不着你多言。” 谢晏却只摆摆手,摇头道:“也许皇兄不需要臣妹的善意提醒,不过……我那位准皇嫂就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了?” 边说还边叹息的点了点头:“皇兄需要外援才让罗二小姐一女子做了得力幕僚,臣妹肯定能理解。 不过,罗二小姐可不是什么寻常小姑娘,皇兄可别被人牵着鼻子走了都不知道哦!” 说完又拍了拍谢凛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留下一句‘皇兄自己好好想想吧’才离开。 谢凛却一时陷入了沉思,只因有件事确实被谢晏说中了,之前罗竹汐确实提出过为了大业,让谢凛和外邦之人合作的事。 不过罗竹汐一开始就带着目的 事他能不知道吗?用的着旁人来提醒。 可想着想着,谢凛却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谢晏是在暗指他谢凛靠女人! 谢凛转身狠狠剜了谢晏一眼,若谢晏背后长了眼睛,定能发现谢凛的眼神快能杀人了。 …… 十多日前,北境,两国边境。 “不是说了计划延后吗?谁让你们这时候动手的?” 听着手下来报:说德安公主遇害,靖朝人怀疑是北狄人所为,欲向北狄讨公道。 赫连拓眉心紧皱,脸色很是难看:“本王子说了自有分寸,谁让你们擅自做主的?” 临近冬日,即使两国爆发了冲突,天一降雪,还不是要进入歇战期。 赫连拓才会想着将计划延后,眼下他对裴云棠还有几分怜惜。虽不至于为一个女人放弃大业,但那小姑娘寻死觅活的只为跟着他北上。 不免让他起了让小姑娘多安稳一些时日的想法,毕竟两国战事一起,小姑娘在北狄的处境只会举步维艰。 而这时候谢然出事了,提前挑起了两国冲突。 赫连拓只觉有人凌驾于他之上,丝毫没将他的话放在眼里,这让他觉得有人在挑战他的权威,让他很不爽! 赫连拓手底下几人却是一副疑惑模样:“此事并非属下等人所为,难道不是大王子吩咐人做的吗?” 赫连拓眼神凌厉扫向几人,几名亲卫连忙交叠双臂于身前郑重表态,不敢有丝毫隐瞒:“属下等人不敢有所隐瞒,还请大王子明鉴。” 赫连拓又幽幽睨了眼自己父王派来的身边人索答一眼,索答也是一样的回答:“属下亦不敢隐瞒大王子,此事并非属下所为。” 几人面面相觑,突然有人弱弱开口嘀咕了句:“不是我们所为,也不是大王子的吩咐,会不会是……焰筝侧妃所为?” 焰筝——赫连拓侧妃,亦是赫连拓的首位妃子。 焰筝所处部落是除却赫连氏一脉、在北狄实力居二的部落,其父归顺赫连氏后,焰筝便成了赫连拓侧妃。 焰筝自小受父亲偏宠,性子张扬凌厉,作风一惯嚣张跋扈,在北狄王庭,极少有女子敢招惹她,就连实力不如焰氏的男子都要避而远之。 而她本来想做的可是赫连拓正妃,未来北狄王妃。 奈何北狄王想与靖朝来一招联姻之举,不然她又岂会屈居于侧妃之位? 况且她心中正憋着一股气,原本她与赫连拓也曾如胶似漆过一段日子,就是不知从何时起,赫连拓越发不待见她了。 这次既然还听说赫连拓同时带了两位女子回王庭,那位靖朝公主就算了,可那什么裴氏小姐算什么东西? 也敢跟她抢男人? 又听闻两人在靖朝的一些举动,焰筝只觉越想越气。直接撩上鞭子,揣上弯刀就朝那裴氏小姐下榻处寻了过去。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靖朝女子,还不给我滚出来!”…… 第157章 军报传回 “你是何人?要对我们郡主做什么?” 焰筝风风火火闯进了裴云棠下榻的营帐,双眸充斥着不满,逮着裴云棠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丫鬟小荷机灵、胆子也大些,直接将主子护到了身后:“你是北狄人?那你该见过我们郡主,我们郡主如今是大王子的侧……” “不过一个卑贱下人,废什么话,给我滚开!” 瞧着来人气势汹汹,小荷本想拿主子对郡主和侧妃身份来压此人,谁料却被心有不满的焰筝一掌朝丫鬟招呼了过去。 小荷只觉胸口闷疼,踉跄着往后倒去。 “小荷,你怎么样?”焰筝一进来就出手伤人,裴云棠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只急忙将人扶稳。 “你就是那所谓的和淳郡主?”焰筝打量着一身素衣的裴云棠,双眸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裴云棠将小荷扶稳,才抬眸看向来人:“你是谁?为何伤人?” 看似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对上气势汹汹的焰筝却丝毫不惧。 这份眼神让焰筝很不喜。 只见她轻嗤出声:“这般娇弱的女子,真不知阿拓看上了你什么?” 阿拓?想必说的就是赫连拓了? 敢直呼赫连拓为‘阿拓’,裴云棠对此人的身份有了猜想:“你是那位焰侧妃吧?” “是又如何?”焰筝眼神极是不屑:“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凭何能让阿拓带你北上?” 说话间她扬了扬手里的长鞭:“若想与我平起平坐?那你就得赢过我手里的鞭子。” 在焰筝看来,只用鞭子不用弯刀,已是对这娇娇弱弱的靖朝女子最大的让步了。 裴云棠拢了拢衣袖,扬眉道:“焰侧妃何必如此?我并不会威胁到你什么,倒是焰侧妃,我想提醒你一句,这面对男人啊,可不能这般强势骄横的。” 焰筝不解:“什么意思?” 裴云棠只笑了笑:“如今你我皆是大王子的女人,不应该和平相处吗?你这动手动脚的,是何意?” “自然是你不配?”焰筝不满道:“你一个半道跑出来的郡主,哪里配得上阿拓?” “难道你就配得上了吗?”裴云归只笑眯眯问道。 焰筝越发恼火了:“我自小与阿拓相识,怎会配不上?” 这人竟还敢挑衅她,焰筝越发恼火了:“少废话,动手吧,若你不敌我,就给我乖乖滚回中原去。” 裴云棠却是惋惜的摇了摇头:“唉,这就是原因啊,焰侧妃难道还没意识到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为何大王子突然待你冷淡起来,焰侧妃这嚣张跋扈的气焰就是缘由啊。否则原本待你极好的男人为何突然就不喜你了呢?” “男人都需要女人臣服,而不是像你这般强势逼人。”边说边叹息声不停:“难怪大王子觉得焰侧妃越发不得他心了,原来是焰侧妃自己的问题啊……” “混账,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裴云棠口口声声说着她已经不被赫连拓喜爱,确实彻底激怒了焰筝。 只见她执起鞭子朝裴云棠挥了出去:“你找死?” 裴云棠侧身躲开了第一鞭,却在看见帐外的人影后结结实实受了第二鞭。 焰筝怒气未消,还想继续挥鞭,却被身后冷沉的声音吓的身子一颤:“给本王子住手!” 只见赫连拓急忙走过去将裴云棠抱揽进怀中,抬眸看向焰筝时眼神凶狠:“焰筝,你简直在找死!” 男人维护裴云棠的模样刺的焰筝眼一红:“阿拓,分明是她先挑衅我的?你怎能为了她如此斥骂我?” “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挑衅你?”赫连拓眸中满是嗤笑:“难道不是你跑来找她麻烦的?” 焰筝在为自己辩解:“分明是她,是她在挑衅我,她说我骄纵蛮横,说你厌恶我,说我们感情不……” “难道不是吗?”赫连拓却只是冷冷说了句:“若非本王子不傻,恐怕早就被你这个侧妃压住风头了吧?” 焰筝身躯一僵:“你的意思是——你在忌惮我?” 赫连拓没说话,却是默认了。 焰筝却觉心中怒火滔天:“我为你除异心者,为你杀手足,为你屈居于侧妃之位,只为你能稳居北狄王接班人之位,换来的却是——你的忌惮?” 说罢心中火气再也压制不住,直将手中鞭子再次挥了出去。 “你疯了!”赫连拓接住挥来的鞭子,掌心已被磨红,却对女人的怒火视而不见。 只说了句:“若非本王子得父王看重,当初你择夫婿时能看中我?” 焰筝一时哑然,但不全是:“你误会我了,当初并不全是……” “还想狡……” 赫连拓还想说什么,怀中的小姑娘小心拉了拉他的衣袖:“大王子,你莫要与焰姐姐吵了,看得出来焰姐姐对你是有情意的。” 赫连拓却只关心她的伤势:“傻姑娘,为何不躲开?很疼吧?” 裴云棠可怜兮兮摇了摇头:“不疼,你别怪焰姐姐,她肯定不是有意打到我的。” 一旁的焰筝却急了:“是你自己不躲开的,你装什么可怜呢……” “够了。”赫连拓没了耐心:“棠儿现今与你一样,是我的侧妃,往后莫要再找她麻烦,否则别怪本王子不念往日旧情。” 焰筝实在没想到赫连拓对裴云棠维护至此:“阿拓,你……” “还不走?”赫连拓开始不耐烦了。 焰筝只好愤愤转身离开。 “等等……”赫连拓想起了什么,还是将人唤住了。 焰筝只冷脸顿住步子。 随后便听赫连拓淡声问她:“德安公主一事,是否你所为?” 焰筝只觉莫名其妙:“是那靖朝公主自己命不长,与我何干?” 焰筝不至于拿此事与他扯谎,赫连拓眸色一动,想通了什么——看来靖朝有人比他还想开战呢? 焰筝心中却警铃大作:“赫连拓,你将计划延后,该不会是为了她吧?” 赫连拓只沉默着。 焰筝恶狠狠盯着缩在男人怀中的裴云棠,不满开口:“为了一个女人就延后计划,赫连拓啊赫连拓,可别到头来却栽在女人手里了。” 说罢,握紧手中鞭子极为不甘的离开。 裴云棠却是疑惑道:“计划?焰姐姐说的什么计划啊?” 赫连拓眸色深深看着裴云棠,见小姑娘始终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才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小事,你就不必操心了。”说着为小姑娘检查起身上的鞭伤:“被打疼了吧?可要我亲自为你上药。” “好啊。”裴云棠只是娇羞应下。 褪去衣裳为其上药时,赫连拓才发觉小姑娘今日衣着的变化:“今日怎么穿的这般素净?可是底下人怠慢你了。” 闻言,小姑娘神情染上了几分悲伤,又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德安公主她……毕竟我也是靖朝人,这时候衣着肯定不能太招摇,大王子应该不会生气吧?” 赫连拓倒是不怎么在意:“随你高兴就好,只是,靖朝守军认为是我方害死了德安公主。 观眼下局势,双方必起战事,你可怕?若怕你就……” “棠儿不怕。”裴云棠却连忙表示:“如今我已是大王子的人了,自然会与大王子同心的。” 没从小姑娘脸上看出违心扯谎的痕迹,赫连拓才满意的笑了。 “好姑娘,不枉本王子护着你。” 焰筝会突然前来边境是奉了王命的,想起刚刚只顾着发火忘了说正事,便折了回去。 依然是小荷拦住了她:“焰侧妃请留步。” 焰筝不满:“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敢拦?” 正要闯进去,小荷脸色不自然拦住了她:“焰侧妃,实在是这会儿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是有正事要……” 可她靠近帐帘的步子还是顿住了。 营帐里传出的女子娇软呻吟声,还有她熟悉无比的男人的粗重闷哼声彻底让她傻眼了。 赫连拓是疯了吗?竟然和那裴氏女子…… …… 裴家军出发北上迎战,裴云归携轻骑营先行一步。 一月后,冬日已至。 裹挟着寒意的加急军报传回了同样已落雪的京师。 “公主,据说有边关急报,圣上召您进宫呢。” 知夏说明内侍来意。 谢晏面上一喜,披上雪白裘衣就往府外走去:“快,套马车来,进宫。” 第158章 裴郎值得信任 “父皇,儿臣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谢晏的身影还未踏进御书房,御书房就已经能听见她欣喜焦急的声音了。 康宁帝无奈一叹:“这姑娘,一听说边关有急报,进宫速度可比平时快了不知多少倍。” 高公公奉上差点,应道:“陛下已下赐婚圣旨,裴将军如今可是长公主的准驸马,念着裴将军也实属正常。” “父皇,高公公,你们在说什么呢?”说话间谢晏已到了跟前。 康宁帝睨她一眼,轻哼道:“今日进宫速度倒是快?” 谢晏声音立马软了下去,连忙给康宁帝按捏起了肩颈:“平日不是怕父皇忙于朝政才没敢来打扰吗?” 高公公笑着退下,给了谢晏一个‘安心’的眼神。 谢晏焦急神色缓了些,才试探着开口:“听闻北境有军报传回,不知战况如何?” 康宁帝这才将桌上的军报拿给她看,只说:“眼下入了冬,北境连日落雪,无法作战,双方已默契进入歇战期了。” 军报上所言,裴云归率轻骑营先一步抵达北境后,只与北狄军队交了一次手。之后开始连日落雪。 大寒时节、天寒地冻,无疑给双方增加了兵士保暖、后勤运输问题,也会使士气和战斗力下降。 北狄最开始猛攻壶关城,却被裴云归所率领的轻骑营伏击一回后,对方似是泄了士气,又零零散散攻了几回后便歇了下去。 见北狄不再强攻,靖朝这边只以防御为主,双方就此进了歇战期。 只是有一事,却磨着裴云归心神。 斥候打探回来的消息说:和淳郡主也就是裴三小姐日日与北狄大王子寻欢作乐,俩人几乎日日行鱼水之欢的消息传回靖朝军营。 裴家军还好,原本北境守军有些士兵对此窃窃私语起来,都在观望裴云归的态度。 甚至还有人提出向北狄谈判,接裴云棠回来,裴云归不好对此表态,便任由着底下人作为。 却传回裴云棠死活不愿回来的消息,又加上裴家军只以防御为主,有人便不管天气如何?开始指责裴云归为其妹以权谋私,不肯主动进攻。 看到此消息,谢晏眉峰微拧:“程将军也是老将了,竟由着底下人这般混淆视听?” 一旁的康宁帝神色不明,只说了句:“裴家姑娘执意要嫁赫连拓,眼下又是这般局面,就怕你的裴郎……” “不会的。” 知晓康宁帝的意思,谢晏忙为裴云归作保:“儿臣相信裴云归,这些不利己方的流言定然只是一时的,他一定能处理好的。” 见谢晏这般急着为裴云归说话 康宁帝似是想起了什么,蓦然说了句:“可他们是兄妹,是一家人,难免不会为了亲人暗中徇私。” 康宁帝这么说是有依据的,毕竟他已见过为了自己胞妹不惜牺牲自己的男儿了。 谢晏却只说:“跟着赫连拓北上,是裴云棠自己的选择,儿臣敢为裴云归担保,他不会因为裴云棠误事的。” 康宁帝还是愿意相信谢晏,只说:“希望如此吧。” 有件事谢晏想了许久,觉得还是有些奇怪,思索再三还是一道跟康宁帝说了。 “父皇,有一事儿臣觉得甚是奇怪。” 康宁帝已经继续审阅手中奏折,只随口应着:“何事?” 只见谢晏犹豫着道出了心中疑惑:“四妹的死……儿臣总觉得不是偶然。” 闻言,康宁帝执笔的手一顿:“皇儿为何会这么想?” 可他面上分明没有讶异之色,就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谢晏更疑惑了:“对于四妹的死……父皇您……”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怪不得旁人。” 谢晏话音未落,便听康宁帝叹息出声,语气却是辨不出悲喜。 “难道父皇……早就料到了?” 这话问了也是白问,毕竟不止康宁帝料到了,令人意外的只是谢然出事也太早了。 康宁帝没再说话。 他确实早就料到了谢然和亲联姻活不长,霍清封离开前曾谈及此事。 不愧是霍兄之子,不仅智谋双全,还能见时知几。 霍清封还曾试想过:北狄欲入主中原,必定会东施效颦学着靖朝‘以礼待人’。即使对上平民百姓,在没有落败时也会展现友好风度,只为百姓不抵制他们。 毕竟于大多数百姓而言,君主是何人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何人做君主能让他们过好日子? 而和亲联姻之举只是北狄的一个切入口,也许他们会理由和亲公主做文章,但不会过于心急。 若过于心急了,必定是有人搅局。 而眼下局面,显然是有人搅局。 可康宁帝也一时捉摸不透,这搅局者到底是何人呢? …… “天儿冷,大皇子用些热茶吧。” 罗府,罗竹汐亲自为谢凛奉上茶水。 谢凛随意抿了口茶,又随口问:“今日叫本殿前来有事?” 今日罗竹汐找人递了口信给谢凛,说是有要事相商,务必请他走一趟罗府。 可到了罗府,罗竹汐却迟迟不开口,似是在等他主动问。 想起之前谢晏暗戳戳嘲讽的话,罗竹汐这般模样让谢凛越发不爽了。 就好像她才是那个主导, 而他只是个任人指使的。 分明他才是两人间的主导者。 “殿下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是否身子不舒服。” 罗竹汐敏锐的察觉了谢凛神色的不对,语气柔和开口询问:“还是有忧心之事,若有,不妨说出来,臣女可以帮忙…… ” “行了。”谢凛突然不耐烦起来:“本殿无事,到底叫本殿来何事?快些道来。” 罗竹汐秀眉微蹙。 一看就知道谢凛心中憋着事呢 ,但她也没再追问,毕竟这男人可不能逼近了,易适得其反。 还不如将心中法子道来,好好出谋划策可比言语慰藉好多了。 思及此,罗竹汐便开口了:“想必殿下也已知晓北境传回的军报了吧。” 谢凛垂眸沉默着没说话,算是默认。 罗竹汐便继续开口了:“北境两军进入歇战期,时机正好,臣女刚好有一计。” 谢凛这才淡淡应了声:“哦,那就说说看是何计谋?” 罗竹汐便将心中想法娓娓道来:“天寒地冻时节,北境落雪愈盛,落雪自成一难,两军作战绝对不是好的选择。 眼下两军默契进入歇战期,我军又以防御为主,或许,殿下可利用此机会为靖朝扩宏图,也为自己在朝中多立威信。” 扩宏图?多立威信? 谢凛疑惑看向对案而坐的人? 可罗竹汐接下去的话语却让谢凛神色骤然难看了许多。 只听罗竹汐道出谋划:“既然北境现下两军处于歇战期,殿下不妨就此与赫连拓谈个合作……” 第159章 这世道,权力至上 “除了北境战报,殿下也已收到来自新罗、扶丘两国的军情了吧?” 他们收到的不止北境军报,还有来自新罗、扶丘两国的军情。消息所言:就在北狄、靖朝发生冲突开战后,新罗、扶丘两国也生了摩擦。 据说还是扶丘国主动挑起了两国战端。 至于为何?罗竹汐心中已有猜测。 无非就是扶丘国帮着靖朝牵制新罗国罢了。 思及此,温婉端庄的罗二小姐眸中却划过一抹冷意。 如今看来,霍清封确实大义,南宫紫宁也不遑多让,毕竟他们一开始的联姻都是为了自己家国。 可罗竹汐自诩不是什么心系天下的好人。也许她曾经是?但被自小相识的男人无情退婚抛弃后,心中的善念连她自己都快窥不到了。 所以她要向谢凛提议:“新罗、扶丘眼下正焦灼酣战,臣女觉得殿下可 以此为介与那赫连拓相谈合作,双方可先搁置战场恩怨,改为攻打新罗、扶丘两国。” 对于自己的谋划,罗竹汐太过于投入,一时没有发现对坐的谢凛在听了她的提议后神色越发难看了。 谢凛眸色发冷睨着对坐的女子,空了的茶盏被他随意握在手中把玩。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想给他挖多大的一个坑? 罗竹汐还在继续说着:“相谈合作一事也不需殿下亲自出面,只需吩咐给程将军就好,程将军已向殿下投诚,不怕他不应。 只要跟赫连拓通了气,届时北狄可 以相助新罗国、靖朝相助扶丘国为由光明正大向两国发兵。 到时北狄、靖朝只需转援为攻,来个关门打狗,至于其中到底发生了?结果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外人岂会知晓事实缘由。” 有共同利益的时候,敌人转瞬间也可变成盟友。 赫连拓自有野心,若能顺利拿下新罗国据为己有,不怕他不心动。 若顺利,扶丘国也会随之被靖朝吞并。罗竹汐想要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而事成后谢凛只需想法子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想必康宁帝也是乐意的,毕竟没有那个皇帝会不乐意看到自己在位期间扩了国家版图被写进史书的。 即使是旁人的功劳,后人谈起时多半只会记得某某皇帝在位期间还扩了国家版图的。 而谢凛也能借此再度笼络臣子,积累在朝威信。 罗竹汐原以为,此次提议谢凛依然会受用的。 毕竟此事从头到尾都不需要他亲自出面。事成,可揽功劳,事败,只需找人背锅。 可当罗竹汐终于抬眸对上谢凛骇人的神色时,才终于意识到,此次可能失算了。 谢凛骇人的神色明晃晃的表示着:他对罗竹汐的提议很不满。 罗竹汐甚至还从中品出了几分男人隐而不发的愤怒。 罗竹汐立马做出一副疑惑神情:“怎么了?殿下可是对臣女的提议不满意?” 可她心中却在腹诽:谢凛突然抽什么风?自己的提议明明对他是有帮助的,做什么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再者,即使后续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会帮忙规避风险的好吗? 毕竟他们如今不仅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罗竹汐突然意识到,扶持谢凛上位,自己坐上皇后的位置做到手揽大权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谢凛这货…… “殿下,若是您觉得臣女此提议有何不妥?不妨指出,我们也好一起商……” “差不多行了?”谢凛终于不耐出声。 罗竹汐依然做疑惑状。 谢凛盯着她的神色却不满极了,甚至还带上了几分防备:“与野心勃勃的豺狼虎豹合谋?一朝不慎,可能会被其啃食殆尽,更甚,可能因此失了偌大的中原基业。 届时,本皇子可真成了中原千古罪人了。” 面色带着寒意的谢凛逼近罗竹汐,质问道:“罗二小姐此番的提议,到底是为了帮本皇子筹谋大业?还是只为满足自个儿的私心报复欲? 本皇子倒真有些琢磨不透了,不如请罗二小姐好好解释解释。不然,你这位女诸葛,本皇子可不敢继续用了。” 罗竹汐面上神色不变,内心却难得意外起来。 谢凛一心争储,这种时候竟还能想这么多? 意外之余又闪过一抹嗤笑:此次提议分明可行,偏偏这种时候却犯起蠢来了。 事实上,谢凛在争储的路上想不断笼络人心,罗竹汐此次的提议确实可行。 毕竟‘富贵险中求’嘛! 只是,谢凛被谢晏此前所为告诫的话影响到了。 他也对此番谋划心动,但他更怕一朝不慎走错路,成为中原史书上难堪的罪人。 罗竹汐起身避开谢凛的目光,走至男人跟前虚虚一礼,满目诚恳:“臣女的私心无非就是对付扶丘国,殿下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 臣女此次的提议确实有心发难扶丘国,可也并非完全如此。想必殿下也明白,在共同的利益面前,敌人也可成为短暂的朋友。 至于北狄,不是有裴家军抵御吗?” 顿了顿,面上一抹不被认可的失落转瞬即逝:“如今罗家与殿下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女又岂会对殿下有坑害之举? 想来是臣女此番提议有不足之处,但臣女也是为‘我们’筹谋,还请殿下明鉴。 说罢又诚恳行了一礼,姿态放的也算低了。 闻言,谢凛不耐、不满的神色终于有所缓解。 毕竟有件事罗竹汐没说错,罗御史已经表明支持他了,罗家与他的关系想来也是人尽皆知了。 罗竹汐确实不至于坑害自己吧? “行了,此事确实是你思虑不周,毕竟你我皆是靖朝子民,不管内里如何筹谋,还是不能与外邦为伍,免的反受其噬。” “殿下说的是。” 谢凛不欲再说,毕竟妇人之仁,这会儿觉得还是自己的准岳丈更靠谱些。 便去寻罗御史了。 “家父就在书房,可需臣女领路。” 谢凛只随意摆摆手,而后大跨步离开了院落。 待人一走,罗竹汐就沉了下来,桌上的茶盏也被她一把挥落,碎瓷与茶水晕了满地。 “蠢货!畏首畏尾的!” 罗竹汐气急,北狄自有裴家军抵御牵制,放着这么好的机会却要畏首畏尾的,简直蠢! 若非她准皇子妃的名头不够,何须征得谢凛同意。 如罗竹汐也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世道,权才是最重要的。 臂如当初的南宫紫宁,只因为她是南宫皇室公主,就连康宁帝对她也是礼待有加,说联姻就能联姻。 罗竹汐的眸色变了又变,看来……除却报复外,自己也该执着点其他的东西了。 …… 新罗、扶丘两国交战边境。 南宫紫宁拿着军报急匆匆进了主营帐:“给,霍清封,靖朝北境的军报。” 身着青衫的文雅君子接过南宫紫宁递来的军报,抬眸瞧见女子气息微喘。 便温声开口:“公主累了吧?歇会儿吧。”说话间递了杯热茶过去。 南宫紫宁一口饮尽热茶,开口问:“快看看,军报所言为何?” 第160章 以身入局 “靖朝北境落雪愈盛,双方现下已停战。” 看了眼军报后,霍清封边开口边将手中军报递给了南宫紫宁。 南宫紫宁这才扫过军报内容, 不禁蹙眉沉思,而后才开口:“裴将军他们那边既已进入歇战期,那我们是否也要……” “不必。” 还未等南宫紫宁说完,霍清封便出言打断道:“我们要抛却歇战期,不仅如此,还要加大进攻力道,才能全面牵制新罗国。” 南宫紫宁却是眉心微拧,心有不解:“为何要这般急? 既然靖朝北境已然歇战,还有我们牵制新罗国,想必新罗国也不可能这时候再去跟赫连拓合谋对靖朝发难吧?” 霍清风却只是摇了摇头,推测道:“想必北境两军歇战的时间不会太长。” 看似是天寒地冻时节,双方默契进入了歇战期,可这恰恰也是一个时机。 一个在敌军松懈时可进攻的时机。 他不禁断定:裴云归并不会一直沉寂下去。 但他想到南宫紫宁,想到现今内政并不如新罗国稳定的扶丘王室。 虽说扶丘主动挑起与新罗国战端一事谋划的很好。至少在两国边境百姓看来,是新罗国的人先挑衅了扶丘百姓,扶丘王室出兵不过维护己方百姓而已。 可南宫紫宁未免没有自己的想法。 即使当初联姻时两人便谈好了条件,为免南宫紫宁心有芥蒂,霍清封还是多说了几句。 “公主是否觉得我莽撞了?” 霍清封只是平静诉说着:“但有一事,公主还是得明白。 新罗、扶丘两国一直以来并不算友好,若是放任新罗与北狄同心对付靖朝,届时靖朝沦陷,所谓‘唇亡齿寒’,公主觉得扶丘还能安稳吗? 倒不如与靖朝一心,提前规避‘四面楚歌’的风险。” 霍清封说这些倒也不是给南宫紫宁制造焦虑、危言耸听,亦不是自己自负侃侃而谈天下局势。 而是裴云归跟他说过,若扶丘国没有率先出击,最终的下场只会是被新罗国吞并。 为何裴云归这般笃定?而霍清封也对裴云归的话深信不疑呢? 只因,裴云归将前世之事告诉了他。 想到此,霍清封眸中涌过一抹叫人琢磨不透的情绪,很显然,他又想起了裴云归所言的前世之事。 前世之说本就荒诞,但霍清封还是听信了裴云归的话,一切只因:裴云归说出了那个霍家与皇室共同守护且深埋已久的秘密。 裴云归与他说起前世之事时满目痛意、悔意无限。霍清封只觉自己也被那哀伤痛意、不甘悔意席卷,就好似自己也经历过般。 毕竟在那个前世,他没有护好自己妹妹。父母双亲已不在,护好妹妹本就是他该做的。 所以他信了裴云归的话。 也是自那以后,霍清封便同裴云归开始谋划了。才有了后来的霍清封出使支援彼时的临丘。 唯有与南宫紫宁的联姻之举在意料之外。 但南宫紫宁答应能在战时帮忙牵制新罗国,霍清封便也以身入局应下了联姻。 在霍清封看来,和南宫紫宁之间也不过一桩合作而已。 能以他一人的牺牲换来靖朝以东边境的安宁,为靖朝将士们减少一大劲敌,也能更大限度的护住妹妹。 霍清封也算无悔。 南宫紫宁看不透霍清封双眸涌过的情绪,可她听见男人的话,心头还是有些不爽利。 只听她轻哼一声,一把将茶盏重重搁回了案几上,颇有几分不满开口:“霍清封,你什么意思? 你是觉得本公主目光那般短浅,当真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吗?” 嘭的一声,茶盏被搁回案几上的声音极响,昭示着女子心中的不满。 霍清封微愣,只当是自己言语不当,还想着重新措辞解释一番。 “公主误会了,我并非想说公主……” “行了。”南宫紫宁却颇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分明是你误解了本公主的意思。” 霍清封疑惑看向她。 南宫紫宁才微恼道:“本公主并非对交战有意见,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我只是想说:冬日交战确实各方面都消耗巨大,既然我们与新罗国交手更多是为了将其牵制住,避免其与北狄合谋,那我们作战的脚步是否要与裴将军他们一致?” 最主要的,是她怕扶丘会不敌新罗国。。 如今的扶丘国历经动乱,实力其实稍逊色于新罗国,就怕眼下作战输了,最后也没能如霍清封所愿帮到靖朝。 那样,他是会失望的吧?毕竟他帮了自己那么多。 说话间她不经意扫了霍清封一眼,却对上男人恍然大悟却又含笑的神色。 南宫紫宁只觉心头颤了颤…… 一旁的霍清封恍然大悟开口:“所以公主是怕不敌新罗国?” 南宫紫宁沉默着点了点头。 默了瞬,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难道你不怕吗?” 霍清封有瞬间的神游,思绪不知落到了何处。 南宫紫宁唤了他两句,才又回过神来,眉目间却多了分坚毅,只听他温声又笃定开口:“不会输的。” 不是不会输,而是不能输当然,他也会拼尽全力赢下这场战役。。 不多时,二人交谈结束。 南宫紫宁刚出了营帐,又去做战略部署了。 她是相信霍清封这个军师的,此番若能打得新罗国不敢再来犯,便是最好的。 …… 霍清封猜的果然没错,北境两军歇战只是暂时的。 不过短短半月,两军又起了冲突,而两军主将的筹谋竟也出乎众人意料——可谓‘不谋而合。’ 皆是走了奇袭的路子。 时隔一月,谢晏才再次收到北境军报…… 第161章 如今只是宿敌 “父皇您看,” 看着手中军报,谢晏邀功般朝康宁帝开口:“儿臣早就说过裴云归能处理好那些流言蜚语,也不会一直沉寂下去,父皇这会儿信儿臣的话了吧?” 军报上所言:此前关于裴云棠而起的对裴云归欲以权谋私的流言已被压制瓦解。 裴云归也早已表明了自己态度:他是裴云棠的兄长不错,但他更是靖朝将士、是一军主帅。在妹妹和家国大义面前,他必然是以家国大义为先。 纵使心中不舍,但他当初就已告诉过妹妹了——若嫁于赫连拓,来日不可避免兄妹会成为敌人。 如今兄妹对立的局面,容不得他心软,他也不会再心软。 所以他终于在一个夜里对北狄发动了奇袭。但事情就是那么巧,北狄竟也在同一时间发动了奇袭。 两军短短半月的歇战期就此被打破。 两军奇袭队伍在半道对上,大战一触即发。 混杂着落雪的惨战在剑门关一触即发,彼时两军士气正高。 旷野上的落雪被血色浸染,温热刺目的鲜血甚至来不及散尽热气,就被白的晃眼的雪花带落。 两军酣战的旷野上,有黑白两道身影死死纠缠在一起,每招每式都透着狠辣欲取人性命的阴狠。 裴云归手中长枪不间断又极其狠厉的朝对方身上招呼过去,一来就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赫连拓竟一时有些吃不消。 隐去眸中狠厉,以手中双刀再次格挡开迎面而来的长枪后,赫连拓连连退后,由身侧亲兵上前挡住了裴云归的攻击。 才轻笑着开口:“两军首次全面交战,你我二人也是头一次对上,裴将军怎的就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再说了,棠儿如今是本王子的侧妃,依礼,本王子也要唤裴将军一声兄长。既是一家人,裴将军又何故对本王子如此大的敌意呢? 本王子还有些心里话想跟裴将军谈呢,不知裴将军可否赏个脸?” 赫连拓面上一副不慌不忙的架势,好像他真心无意交战般。 然而,裴云归的双眸却像淬了冰般染着寒意,一副必取对方性命的架势。 挥枪击杀了护卫赫连拓的亲卫后,泛着寒意浸染了血色的枪锋再次对准了赫连拓。 只听他冷笑开口:“本将与你只会是宿敌,万担不起大王子的一声‘兄长’。” 再次踏足剑门关,又是血雨腥风的厮杀、白骨累累的前夕。而裴云归脑海中却满是前世谢晏被长刀穿透身躯、死后还被折辱的让他撕心裂肺的悲愤场景。 眼下他满心的恨意,恨不能就此斩杀了赫连拓,为他的殿下报折辱之仇。 赫连拓却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只继续笑道:“裴将军可以不把本王子当一回事,那棠儿呢?棠儿是你的胞妹,裴将军不打算顾忌她了吗?” 隔着厮杀酣战的人群,裴云归隔空与北狄大军之后的裴云棠遥遥相望。 只见裴云棠的目光正焦急朝他们两人所在处望来。、 只一眼,裴云归便收回了自己目光,神情亦未曾软下分毫。 只听他一字一句开口:“从她逼婚、强嫁于大王子的那日起,就该想到这一天了。 眼下,本将与她只是敌人,不再是兄妹。” 赫连拓面露惋惜往后看了眼,对上裴云棠的目光时似乎展露了几分疼惜。 大军之后的裴云棠神色复杂,不期然对上往昔兄长难言的目光,一时只觉无言面对,终是羞愧的垂下了眼眸。 赫连拓却还在啧啧叹息,又像是有几分埋怨:“棠儿怎么说也是裴将军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嫁于本王子只因情故,裴将军这般是否对她太狠心了些。 本王子也不是非要与裴将军为敌,此次开战也并非本王子之意,若非靖朝儿戏两国联姻……” “北狄野心已昭然若揭,大王子就不必再多费口舌了吧?” 听着赫连拓在那胡扯,裴云归岂会不知他的意图,只出言嗤笑道:“北狄伤我朝联姻公主,提前屯兵于北境,这会儿还在说什么‘本无意开战’,岂不可笑?” 赫连拓面上本就虚伪的笑意也淡了下去,但又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带上了看热闹的笑意。 “裴将军认为是本王子害了德安公主?” 说着说着又摇头叹起来:“看来裴将军也只是他人计划中的一环呐,啧,如此尽忠尽职的裴将军,倒是可惜了。” 听着他的话,裴云归眉头微皱:赫连拓是什么意思? 莫非谢然并非他所杀? 似是猜到了他所想,赫连拓大方开了口:“裴将军想的没错,德安公主之死与本殿无关。至于是何人?本殿心中亦有猜测。 不过本殿算是瞧明白了,真正杀害德安公主的人,似乎也不想裴将军好过呢?” 见裴云归神色有所松动,赫连拓还在循循善诱:“忠而不待,岂能不怨?但本王子是个爱惜将才的,裴将军又是棠儿的兄长,要不我们……” “大王子不必再多费口舌。” 裴云归没了继续与他扯下去的耐心,直接了断开口:“赫连拓,本将与你只会是宿敌。” 赫连拓还是如前世一样,依然在打着策反他的主意 但,裴云归的目的可不是与赫连拓东拉西扯的,而是为取他性命而来。 “对待敌人,本将必取其性命。”说罢,持着长枪的手腕一转,枪锋再次直迎赫连拓面门而去:“赫连拓,拿命来!” 赫连拓眼神一凛,拉过身侧的一亲卫挡住了长枪攻击。那名亲卫口吐鲜血而后殒命。 随后一刀挥开长枪,另一刀直朝裴云归前胸袭去。这般顽固,那便先斩杀他示威好了。 “裴将军油盐不进,即使是棠儿的兄长,也勿怪本王子手下不留情了。” 裴云归迅速抽回长枪,枪柄着地借力一个后空翻,恰好避开了刀锋。 “正合我意,再来!” 两人再次激烈交锋,辗转腾挪,迎着落雪与周遭四溅的血色,就此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原本还算明亮的旷野战场上空也逐渐被墨色笼罩。 裴云归似是杀红了眼,枪锋不断沾染上护佑赫连拓的亲卫的鲜血,而他身侧亦有亲卫倒地。只是相较于对方,倒地的人少些。 终于,赫连拓呈现出不敌之势。 北狄大军后方,焰筝集齐了一队她父亲赠予的百人亲卫,正要去支援赫连拓。 那百人亲卫队皆是精挑细选的部落勇士,对上搏斗多时、精疲力尽的裴云归,胜算极大。 “勇士们,该你们出手了。”一把挥起长鞭指向战场:“大王子有难 ,随本妃去……” “焰侧妃,我去救大王子。”焰筝话音未落,原以为娇娇弱弱的裴云棠却先她一步策马冲向了战场。她身后亦跟着一队护卫。 “焰侧妃放心,我一定将大王子平安救出来。” 原本焰筝还有些恼怒, 不过一无是处的废物,非往战场凑什么凑。 刚想发怒出声,但她突然想起了裴云归和裴云棠的关系。 唇边一抹轻蔑又看好戏的笑意:“我倒要看看,生死关头,你的心到底向着谁?” …… 第162章 即将完婚 焰筝原本是想看裴云棠兄妹反目的戏码的。 但观及战场中心已厮战多时、衣甲染血又处于力竭边缘的裴云归,又不想放过这等除去他的好机会。 这等情况下,他父亲给她的百人勇士队堪称一把利器。 焰筝带着勇士队冲进战场时,裴云棠也刚好带着伤重的赫连拓撤退。 而此时的赫连拓,发髻散乱、面颊衣襟皆带血,玄色衣袍看起来颜色深了些,衣摆不断有血珠滴落,再加上他紧闭的眉眼,无一不在显示着伤重。 裴云棠将人护在怀中,在护卫队的掩护下策马撤出厮杀圈。 和冲进战场的焰筝迎面撞上时,裴云棠正随手拭去眼角无声滑落的泪珠,甚至还未来得及掩去双眸中的哀伤痛意。 只是那份痛意夹杂了太多教人看不懂的情绪。 “焰侧妃,大王子有令,此战我方已显颓势,先撤兵!” 身后能撤走的北狄士兵也开始陆续撤退了。 听见裴云棠的话后,焰筝却眸色微眯,又带着审视意味开口:“此时下令撤兵,莫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此时赫连拓处于伤重昏迷,焰筝有理由怀疑‘撤兵’是裴云棠擅自主张。 毕竟敌方主将也身受重伤,眼下正是一鼓作气将其除去的好时机。 “撤兵是大王子亲下的命令,焰侧妃。”说话间,裴云棠的神色也冷了几分:“莫非你要违抗大王子的命令?” 焰筝却是不打算听裴云棠的话:“眼下大王子伤重昏迷,谁知道撤兵是不是大王子亲下的命令?” “大王子被重伤,本妃要去为大王子报仇,你若识相,莫要拦我。 ” “两军交战并非儿戏,我再大胆也不会代行主帅之职乱下命令。”裴云棠有些被气到了。 “撤兵是大王子昏迷前亲口交交代的,还请焰侧妃听令!” 见她开始气急败坏,焰筝更不愿撤退了。 “裴云棠,你口口声声说是大王子下令撤兵的,何人能作证?”说话间,焰筝的目光紧盯着裴云棠,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到破绽。 “该不会是你存了私心,怕本妃杀了你那位兄长吧?” 裴云棠没被她的话影响,只是语气带上了几分焦急:“焰筝,现在不是你出风头的时候,此战我方已落了下风,为减少伤亡,必须尽快撤退。” 说话间更拢紧了怀里的人。 看着伤重的赫连拓,焰筝也开始摇摆起来。 裴云棠只好保证道:“焰筝,眼下不宜再战,若你觉得是我乱下军令,等大王子醒来,大可让他惩治我。” 这时一旁有名幸存的亲卫开口了:“禀焰侧妃,大王子是和淳郡主亲自用弩箭救下来的,属下觉得郡主应当没有说谎。” 焰筝和裴云棠视线交汇,裴云棠丝毫不显慌张,又看了看渐被暮色笼罩的腥红战场。 焰筝才不情不愿答应撤兵。 若是裴云棠乱下军令,等赫连拓醒来再惩治也不迟。 “撤兵!” 撤退前,裴云棠还是没忍住往后扫了一眼。 对上的却是兄长极其失望的眼神,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裴云归肩头一支弩箭,还是他曾经的好妹妹亲手射去的。 裴云棠狼狈收回视线,只顾握紧手中缰绳逃离。 她已做错了太多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将军,你怎么样?”风信终于来到裴云归身边,见裴云归撑着长枪半跪立,赶忙将人扶起。 裴云归蹙起眉头,忍着浑身的痛意起身,只是他想去忽视肩头的痛意,却发现怎么也忽视不了。 他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妹妹,眸中似有失望、不甘、懊恼。 若非那一支弩箭,若非对他出手的是自己亲妹妹,赫连拓怎么能这般侥幸逃脱。 “将军,三小姐她……”风信也是极不理解裴云棠的做法。 “如今的她,只是赫连拓侧妃。”裴云归忍痛折断了箭身,伴着痛意说了句:“不是裴三小姐了。” 风信叹息了声,也没有再多言,只问:“将军,可要下令追击。” 裴云归只是摇了摇头:“撤兵吧。” 厮杀酣战了一天一夜,不止北狄,他们也同样死伤惨重,将士们也已力竭,又将入夜,眼下追击非明智之举。 只是有些不甘。 裴云归原本以为,再次将军报传回京师时,能为殿下报了前世折辱之仇。 看来,殿下要失望了。 …… “这傻子,信上说的这般轻飘飘,肯定伤的不轻吧?” 连同军报一起传回的,有裴云归另外给谢晏的书信。信中更详细诉说了那场奇袭战役。 对于自己的伤,裴云归只轻飘飘提了两句,关于裴云棠的事,也隐去了。 收起信件,谢晏提笔写了回信。 信中一再叮嘱裴云归要当心北狄王。相比起赫连拓,谢晏真正担心的是北狄王。 …… 眨眼年关以至。 却是月余未收到北境军报了。 因着北境起了战事,宫里此番过起年节来,气氛也远比不上往年热闹。 但康宁帝敲定了一件事:礼部准备的也差不多了,让大皇子和罗竹汐在上元节完婚。 而在上元节这日,谢晏再次收到了一份军报。 只不过这份军报不是来自北境的 而是来自扶丘国。 同样的,罗竹汐也收到了一则与谢晏手上大差不离的、来自扶丘国的消息…… 第163章 求药 “呵,还真是情深几许啊!” 罗竹汐瞧着信件内容:扶丘、新罗两国交战,原本式微的扶丘国却几番胜出,渐占了上风。 而扶丘国能以式微之势接连胜出,则是多亏了南宫公主和其驸马。二人不仅鹣鲽情深,还在此战中携手并进、相辅相成,可谓‘文有计谋,武有策略,乃智勇双全’。 罗竹汐的视线落在明晃晃的‘鹣鲽情深、携手并进’几个字眼上,只觉得那短短几个字却刺目的很,碍眼极了。 刺啦…… 再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心思,纸张在她手上化作片片碎屑,最后又被她愤然洒落一地。 原本还平和的面容瞬间被冷意覆盖,双眸中最后一丝期盼希冀也随之幻灭。 “来人,梳妆更衣吧。”今日过后她就是皇子妃了,和那个人,此生已注定无缘了。 是时候该摒弃那些杂念了。 待伺候梳妆更衣的婢女鱼贯而入时,前一瞬还神色骇人的罗竹汐神色又恢复了一惯的温和,她依然是众人口中温婉贤淑的罗二小姐。 一众婢女嬷嬷帮她梳好妆,又取出艳丽华贵的嫁衣伺候她换上。 换上了皇子妃特属的大红嫁衣,众人只觉得罗竹汐身上贵气逼人,众人皆称赞恭维起来,入耳全是讨喜的话语。 罗竹汐一一受下,又吩咐身边丫鬟一一赏了些物件。 一切准备就绪,就只等齐王,也就是因着要成婚获封齐王的大皇子来迎亲了。 随着同样华丽的盖头落下,遮住了女子盛装过后的娇丽夺目的面容。 却遮不住女子隐于盖头下的双眸中愈勃发的恨意和疯狂野心…… “原来忠国公当初执意要和南宫紫宁联姻,是为了靖朝吗?” 谢晏之前只顾一心关注着北境战事,并不知晓扶丘国和新罗国也早生了摩擦。 直到此次收到了南宫紫宁的求救信,方才知晓两国的战况。也才意识到霍清封真正同意联姻的缘由。 又思及当初裴云归突然频繁和霍清封来往,不禁疑惑起彼时两人的来往交谈内容。 “公主,那南宫公主所求之药,要给吗?”林遥问了句。 此番谢晏会收到来自扶丘国的军报,主要出自南宫紫宁之手。 而南宫紫宁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求药,具体因何求药?恰恰是罗竹汐没看完的消息内容。 “怎么会这般严重……”越看,谢晏眉头皱的越紧了。 而南宫紫宁求药求的是一味解药——百毒延心丹。 百毒延心丹,虽以毒为名,实则是一味解毒丹,还是一味可解世间万毒的解药。而这味解药,极难炼制,如今只有靖朝皇室还剩其一。 原来就在扶丘国和新罗国最近一场战役中,霍清封错算了一步,致使南宫紫宁围杀新罗国主帅时却反深陷埋伏。 意识到自己谋算中的错漏后,霍清封连忙亲自去救援,眼见南宫紫宁即将突破围困,却不防对方一记暗箭对准了她。 若南宫紫宁出事,扶丘国必将重现动乱,那么,这段时日来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就白费了。 所以霍清封替她挡下了那一箭,最终南宫紫宁顺利脱困也得以保全性命。只是,霍清封却出事了。 那一箭带毒,还是奇毒,扶丘医士拼尽全力,却依然没能弄明白箭矢所带毒药的全部毒药,毒物了解不全,也就意味着解不了毒。 不管南宫紫宁如何强制要求,医者都只能做到多留霍清封一月。一月后,若无解药,霍清封必死。 万般无奈下,南宫紫宁只好向靖朝求救。但她不确定康宁帝是否会同意给出解药,才转而求到了谢晏那里。 “准备一下,先不去参加婚宴了。”看完信后,谢晏很快做出决定。 “进宫,我要去见父皇。” 裴云归跟她说过,若霍清封有难,要尽量助他。霍清封也堪为大义君子,莫名的,谢晏心中起了恻隐之心。 心里似乎有道声音在提醒她:这人,她要救,若不救,她会后悔的。 只有一月的时间,而信件从扶丘国到她手上,传信的人再快也已过了大半时间。她必须快一点了。 路上 不断有赴婚宴的人赶往齐王府,而公主府的马车则独独向相反方向驶去。 进宫后,谢晏直奔御书房,却被告知康宁帝去了坤宁宫,只好又转道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中,康宁帝正陪着皇后,应皇后的意思,正打算去一趟齐王府。 “父皇……”谢晏额上急出了一层薄汗。 “皇儿怎么来了,还这般着急忙慌的。” 若是旁人御前失仪,康宁帝必会训斥不喜,唯有谢晏,康宁帝纵容了很多。 “父皇,儿臣有急事找您。” 康宁帝只问:“不去参加你皇兄的婚宴却跑到宫里来了,说吧,到底何事?” 看了眼皇后,谢晏还是有所顾忌。主要怕皇后知晓后告知谢凛,若谢凛途中使坏…… “父皇,此事很重要,儿臣能单独跟您说吗?” 明晃晃的想支开她,皇后的脸色已经不好了,不过碍于康宁帝没发作罢了。 康宁帝应了。 到了内殿,康宁帝才说:“说吧 ,到底何事?” “父皇,儿臣想跟您求一味解药……” 说话间,谢晏将南宫紫宁求药的信件拿给康宁帝看。 可谁知,看着看着,康宁帝却脸色骤变。 不知想到了什么,下一瞬,竟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谢晏大骇:“父皇……” 听见动静的皇后也冲了进来,却大手一挥,叫来羽林卫 厉声吩咐:“来人呐! 长公主胆敢坑害陛下,给本宫拿下!” 第164章 长公主被下狱 “父皇……”康宁帝猝不及防间口吐鲜血,属实吓了谢晏一大跳:“父皇,您怎么了……” 只见她连忙上前扶住康宁帝,面色满是焦急:“来,父皇,您先坐,儿臣这就宣太医来给您诊治。” 说完也顾不上衣裙沾染的鲜血,正要转头喊人,却被口吐鲜血,身子发颤的康宁帝拽住。 康宁帝面色痛苦,拽着谢晏嘴唇蠕动、几欲开口。 “父皇,您要跟儿臣说什么?”被康宁帝紧拽住的谢晏察觉到父皇有话要说。 随后便见康宁帝带颤的手举起已然染血的信件,似乎很是着急,应当是有什么要交待。 然而下一瞬,皇后怒喝羽林卫拿人的声音刚响起,康宁帝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外头杂乱却又带着沉稳的脚步声已然逼近,皇后怒斥的声音也在背后响起。 “大胆谢晏!你对陛下做了什么?堂堂皇室长公主,竟敢坑害自己父皇?” 谢晏心下谨慎了几分,在羽林卫靠近前,连忙将康宁帝手中染血的信件收了起来。 下一瞬,还未等她直起身,羽林卫首领的刀便架到了她脖子上。 谢晏没管,而是朝皇后开口:“父皇突发奇病,耽误不得,还请母后快些派人去宣太医。” 皇后连忙去查看康宁帝的情况,瞧见康宁帝衣襟染血,陷入昏迷,面上痛苦模样还未完全隐去。 连忙将康宁帝护到了自己怀中,语气同样焦急:“皇上,皇上……” 再抬眼看向谢晏时满目防备:“太医马上就来,但是昭阳你,坑害自己父皇,到底是何居心? 若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你就等着下狱吧!” “我没有!”谢晏面上有对自己父皇的担忧焦急之色,却没有对皇后凭空污蔑她的惧意。 “我与父皇的父女情,举朝皆知,昭阳尊称您一声母后,您凭何这般空口白牙污蔑我?” 皇后却只嗤笑一声:“若非你坑害你自己父皇,为何陛下又是吐血又是昏迷的?” “我真是没想到,母后虽为国母,却是这般血口喷人之人。”谢晏依然不惧:“母后说我坑害父皇,那请母后说说看,我因何要害父皇?” 皇后却信誓旦旦说:“若非你坑害皇上,为何皇上刚刚还好好的,见了你后却突然……” 谢晏也很忧心父皇的身体,想起康宁帝昏迷前的痛苦模样,心下也没来由的一阵惊慌。 但不是她做下的事,她岂能稀里糊涂被人污蔑。 “事出有因,有件事必须要让父皇知晓,我才匆忙寻到了皇宫。我也只是跟父皇正常交谈,至于父皇为何会突然……我猜想,父皇是因心绪波动太大才会……” 皇后眼眸微眯:“你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竟能让皇上这般严重。 想了想,谢晏只说了自己猜想的霍清封答应联姻的真正原因,及此次扶丘国落败,霍清封身受重伤一事。 但没提及霍清封是中了奇毒、南宫紫宁求药一事。 听着谢晏说的话,皇后若有所思。 但她的态度依然很明确:“不管怎么说,皇上也是因为见了你才会这般。眼下皇上病倒,本宫必须站出来主持大局。” “飞羽卫听令,长公主有暗害圣上之嫌,为防圣上再出意外,暂且将长公主收押天牢,一切等圣上醒来再说。” 说罢一个眼神扫过去,飞羽卫也有些为难起来。 毕竟皇后所说:长公主暗害陛下,这事其实不太可能。 可眼下皇帝又…… “燕统领,别忘了你们的指责!” 羽林卫的指职责自然是:护卫皇帝,拱卫皇宫。 属下们都在看统领的意思:“燕统领,是否要将长公主……” “大胆燕统领!是听不见本宫的吩咐吗?还是说你要抗旨?” 抗旨的罪名一扣下来,羽林卫的人瞬间就慌了:“统领,要不我们还是……” “母后何必这般为难他们?” 谢晏还是出声了:“我说了,我没有、也不会害父皇。若母后不信,自可等太医来给父皇诊治再下结论。” 皇后却只说:“若你真没有暗害陛下之心,为何不肯走一趟天牢?本宫也只是以防万一,才出此下策。 若你当真问心无愧,等陛下醒来就好了。眼下,在本宫这儿,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你想自证清白,必须先走一趟天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谢晏再‘负隅顽抗’就真有嫌疑了。 皇后又看了羽林卫统领一眼,燕统领还是招来了手下。 对上谢晏的视线,先道了声‘长公主见谅’,便由着手下擒住了谢晏。 瞧着皇后势在必得的模样,索性谢晏也不再挣扎。 “好,那儿臣便如了母后的意走一趟天牢,还请母后以父皇身子为重。” 皇后只说:“那是自然。你放心,只要你父皇醒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只要进了天牢,就不会让谢晏再轻易出来了。 谢晏被押往天牢时,几名太医正急匆匆赶来。 瞧见谢晏被擒住,猜想可能出了大事,擦了擦额上的汗,脚下迈步更快了…… 康宁帝昏迷,谢晏被收押天牢的消息传到未央宫时。 几番思索,夏皇贵妃却是先去了一趟御书房。 随后国库那边便收到了旨意一份。 有几名内侍匆忙拿着一物去了公主府。 当天夜幕降临前,长公主府林遥姐弟乔装出了城,适时带着救命解药赶去了扶丘国…… 第165章 夫妻恩爱不疑? “三殿下,宫里有消息传来,皇贵妃要你尽快进宫一趟。” 原本谢霁正在齐王府参加婚宴,还在疑惑自己皇姐为何迟迟不来,亦不见父皇母后。 夏皇贵妃派去的人刚好寻到了他。 “宫里出事了?”瞧着内侍慌张模样,莫名的,谢霁只觉心中没来由的恐慌:“出什么事了?” 未免引起婚宴现场的恐慌,皇贵妃嘱咐过不能声张,所以内侍开口时带了几分小声翼翼。 “是陛下,陛下出事了……” 此时的谢凛刚好带着罗竹汐走完皇家祭祀行程,将将新娘子迎回府中。 瞧见谢霁却在这时候离开,眉眼间多了几分不喜。 牵着女子的手不免紧了紧力道,心里暗恨道:‘这般目中无人,待他将来坐上那个位置,一定叫那小子好看。 “殿下,可是有事……”手上骤然加大的力道,疼的罗竹汐秀眉微蹙。 下意识想将手抽出来,却被谢凛握的越发的紧了。 顿时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殿下,疼……” “抱歉,是本王失礼了。” 察觉自己的失态,反应过来的谢凛连忙松了手上的力道。 又忙开始对身边人嘘寒问暖:“刚刚是本王的问题,王妃还好吧?今日一路奔走祭祀,想必王妃也累了,可要本王抱你进府。” 罗竹汐不动声色侧身避开了些,隐去心头的那抹不喜,开口时,依然是善解人意的模样。 “殿下作为皇家子弟,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不可在此时做出失礼之举。妾身没什么事,我们先进府吧。” 谢凛满意的笑了笑:“王妃果然体贴懂事,来,本王引着你进府。” 刚刚谢凛微弯下身子的举动落在现场宾客眼里,众人也看明白了是何意。 在众宾客眼中就变成了:新婚的齐王、王妃恩爱不疑,齐王暖心体贴王妃,王妃知礼婉拒,之后两人更是相携手踏入王府的,也是走进了两人的小家。 毕竟众人看不见隐于盖头下的罗二小姐敷衍的模样。 至少在外人、或是在一直忧心女儿的罗御史看来,眼下二人还真是:恩爱夫妻,琴瑟调和。 …… 这箱谢霁进了宫,听闻父皇母妃都在坤宁宫,便连忙赶了过去。 “母妃,为何急急唤儿臣进宫,父皇到底出了何事?” 夏皇贵妃正候在殿外,瞧见急急忙忙的儿子,连忙将人拽到了身侧。 “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遇事给我稳重些。” 少年敛了脸神色,才回了句:“儿臣知道了。” 又想起父皇,还有同样候在一旁的太医,连忙忧心道:“出什么事了?父皇到底怎么了?” 夏皇贵妃叹了口气,才开口说:“你父皇受到了打击,心绪波动过大,吐了血还昏迷了过去,到现在一直未醒。” 关于康宁帝的症状,太医已给出了答案:乃身体阳气不足、阴阳失调之证,又因突遇大事,心绪起伏过大才会导致吐血甚至昏厥。 总体来说,实是心病。 但依目前来看,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奈何康宁帝一直不见醒,皇后便将太医院大半的太医都宣了过来给皇帝诊治。 “心病?怎么会是心病……”谢霁只觉一头雾水:“母妃,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会引发父皇的心病?” 思及缘由,夏皇贵妃深深叹了口气,才开口将事情告诉了谢霁:“想必你也知道,故去的骠骑大将军是你父皇义兄,忠国公又为了靖朝前去扶丘国联姻了。 谁知你父皇竟收到消息,忠国公与南宫公主率军与新罗国交战时受了重伤,性命垂危……” 现场人多耳杂,夏皇贵妃隐瞒了南宫紫宁求药一事,说给谢霁的只是众人都知道的事。 “原来是这样,那忠国公会没事的吧?” 霍清封君子大义,谢霁也是佩服他的。 “但愿吧。” 谢霁原本都要去看父皇了,又想起今日未见自己皇姐,又顿步问了句:“母妃,儿臣今日一直未见皇姐,您可知皇姐去向?” 夏皇贵妃面上闪过担忧之色:“昭阳她……皇后怀疑昭阳有暗害你父亲之嫌,将人关押进天牢了。” “什么?”少年大惊又怒:“一派胡言,皇姐怎么可能会害父皇?” 本来要去看父皇的少年只犹豫了一瞬,便转身折了方向:“皇姐绝不会害父皇,我这就去天牢将皇姐带出来……” “给本宫站住!” 夏皇贵妃还未出声制止,皇后盛怒的声音率先响起:“陛下这会儿正昏迷不醒,三皇子不去探望陛下、不去御前尽孝,还要去哪里? ?” 第166章 寻错处 “今日是齐王嫁娶的日子,二皇子又在帮着兄长迎亲,忙前忙后的。”皇后厉声厉色教训着谢霁。 双眸还极不满的扫了夏皇贵妃一眼:“眼下就剩你无所事事的,陛下又突发急症、昏迷不醒,身为人子,这种时候还不赶紧进去守着陛下?” 谢霁心头却记挂着谢晏,天牢是什么鬼地方,哪是皇姐能久待的。 竟一时脱口而出:“儿臣自然也担心父皇,可太医不是说了父皇身子无大碍吗?况且这会儿还有太医呢。 但是皇姐还在天牢里受苦呢,儿臣得先去带皇姐出来。” 边说边欲迈步继续离开,少年的想法很简单。皇姐是绝不能害父皇的,他先亲自去将皇姐带出来,到时再跟皇姐一同守在父皇榻前。 既能让大家看到皇姐的孝心,待父皇醒来,也有人为皇姐做主了。 可他的话却更惹恼了皇后,夏皇贵妃想阻止却来不及,只得微微蹙起了眉头,还是叹息少年的不成长。 “皇贵妃,你就是这般教导三皇子的?竟教出个这么不懂轻重缓急,不仅学会了忤逆本宫,还无半分孝道、肆意妄为之人? 陛下尚昏迷不醒,三皇子却无御前尽孝之心,不念孝道,将皇家子嗣教导成这般,皇贵妃可知罪?” “儿臣没有不念……”少年眉头微蹙,不认同皇后的话,还欲反驳,却被一旁的母妃训斥出声。 “够了!还不快回来进去守着你父皇。” 又朝皇后认错道:“皇后教导的是,都是臣妾教导的疏忽,霁儿与昭阳自小感情深厚,许是担心昭阳才会一时言行无忌。还请皇后念在霁儿年少的情况下原谅他,臣妾这就让他进去侍候陛下。” 说罢直接上手将不情不愿的少年拽了回来,难得发了回脾气:“稳重稳重?本宫叮嘱过你几回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听进去?” 一旁的皇后却只轻嗤一声,似乎是对三皇子不抱希望。 内心却在窃喜,谢霁这样不知稳重,小儿行径正合她意,他越作,自己的儿子就越有希望获得百官拥护。 所以皇后还准备拿谢晏多激激他:“陛下发病时唯有昭阳与陛下在一处,本宫才会怀疑她有暗害陛下之嫌,才会将她押下天牢。 但也仅是有嫌疑,又不是定罪了,就算昭阳去了天牢也不会有事。眼下其他皇子公主还未赶过来,三皇子不去御前尽孝,岂能在这时候去什么天牢?” 故意提及天牢里的谢晏,皇后坐等谢霁不分轻重跑去天牢。 原本的谢霁确实满心都在担心谢晏,还欲跟自己母妃挣扎:“母妃,皇姐在天牢会受苦的,父皇这边您先……” “够了!谢霁。” 夏皇贵妃眼带疲倦,深深看了眼自己儿子,语气却平静了许多:“霁儿,你父皇突发急症、眼下众太医正焦急诊治,却一直昏迷不醒,你作为皇子,本该去榻前守着尽孝道。” 说话间已经放开了拉着少年的手:“你皇姐并非被定罪了,只是怀疑,相信她不会有事的。母妃请你好好想想,这时候你到底该做什么?” 对上母妃透着失望的眼神,谢霁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 压下了心中的担忧后,连忙朝夏皇贵妃保证道:“母妃,刚刚是儿子冲动了,但儿子已经意识到错误了,还请母妃放心,儿子不会再犯糊涂了。” 又折身对着皇后郑重行礼认错:“母后教导的是,皇姐只是暂有嫌疑被收押天牢,并非被定罪了,儿臣相信皇姐不会有事。 刚刚是儿臣莽撞了,还请母后见谅。儿臣这就去父皇榻前尽孝,父皇一日不醒,儿臣便一日在榻前茹素尽孝。” 说罢,加快脚步进了内殿,又听到他询问太医康宁帝病症的声音。 夏皇贵妃欣慰的松了口气,皇后却黑了脸,这小子怎么不继续犯浑了? 竟还知道在言语间警告起她来了。 皇后还是不满睨了眼夏皇贵妃:“念在三皇子孝心未泯,这次本宫就不追究了。但下去后皇贵妃还是得多加教导,皇室子弟不该这般莽撞无忌。” 夏皇贵妃垂眸应下:“臣妾省得了。” 皇后:“行了,别在这傻站着了,一起进去看看吧,不知太医可研制出唤醒陛下的法子了。” …… 没多久,二皇子、二公主及三公主、淑妃等也陆续赶来了。 唯有谢凛和罗竹汐赶来的晚了些,虽说皇后也派人去通知谢凛了,就是不知中途出了会儿差错,二人赶进宫时夜幕已降临。 “虽说你二人今日成婚,可你们父皇突发急症,有些事实属该往后挪一挪,应当早些进宫来探望陛下的。” 康宁德圣驾已移回养心殿,康宁帝迟迟未醒,众皇子公主探望过后都先回去了,暂且只留下了固执的谢霁侍奉在榻前。 急火攻心之症多半来说是心病,说难治也不难治,可说简单也不简单,主要看病患对心病的执念。 一群太医研究鼓捣了好几副汤药,又挑了最为稳妥的给康宁帝饮下,可康宁帝依然未醒。 最终众人得出的结论便是:此心病于康宁帝而言,堪称‘心头大患’。 而谢凛和罗竹汐则被皇后叫至跟前训斥了番。 “眼下正是俘获那些摇摆不定的朝臣心的时候,多一人投诚便多一分胜算,这时候岂可贪恋其他。” 知晓皇后是恼了,谢凛率先开口认错:“母后息怒,今日之事都怪儿臣,是儿臣为能更多的笼络人心,今日席间多饮了些有了醉意。 王妃几番唤儿臣,实在是儿臣醉了过去,最后饮了醒酒汤便急急赶进宫了。” 谢凛说话间还泛着酒气,脸色也依然泛着些微红潮。 皇后睨了他一眼,却是将不满的矛头转向了罗竹汐。 “常听闻王妃温婉贤淑、识礼知大体,为何今日不劝齐王少饮两杯? 圣上首位皇子成婚,朝廷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由不得齐王出差错,王妃既然还任由齐王醉酒,可知罪?” 谢凛不想看着罗竹汐和皇后闹太难看,还想出声劝诫:“母后,今日是儿臣……” “本宫作为你母亲,亦为王妃婆母,不过训诫儿媳两句,怎么?齐王有意见?” 将事情往婆媳一道上扯,谢凛自然无法多言了。 只得低眉顺目道:“儿臣不敢,王妃若有错处,母后教导便是。” 说话间看了罗竹汐一眼,算做安抚。 说来也不过是婆媳间的一点小事,他觉得罗竹汐是不会计较的。 罗竹汐面上温婉一笑,叫旁人挑不出过多错:“母后教训的是,儿媳知错了,往后会多加注意规劝王爷的。” 可她心中却只是嗤笑一声,对谢凛敷衍的安抚也没当回事。 她就知道,自长平伯府千金那事过后,皇后对她只会更不喜。不止此次没来由的指责,往后,只怕为难自己的次数只多不少。 罗竹汐垂眸应着皇后的训斥教导,两人不过今日才成婚,皇后便硬生生寻了许多她的错处。 什么不知规劝夫君,什么不如传言般识大体,什么规矩不够,够不上皇家儿媳…… 但她都只乖顺应下,只说自己会改进,会多加学习,始终不曾露出半分恼怒不满之色。 说多了皇后也觉无趣,便将人打发了,只叮嘱她近几日必须早起来进宫请安。 罗竹汐依然低眉顺目应下,可她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掀翻皇后了。 有皇后在,她的路注定会走的艰难,必须先将其掀倒才是…… 第167章 姐姐别怕 “今日母后教导你也是将你视作自家人了,虽说是皇家中人,可你和母后亦是婆媳,婆媳相处之道本王并无经验,只能劳烦王妃多担待些了。” 出宫路上,春日还带着凉意的冷风吹来,谢凛清醒了几分。为免罗竹汐心生芥蒂,便开口解释了两句。 罗竹汐心中不屑,面上却一直是那副温婉知礼模样:“妾身省得,殿下不必担心。” 随之表现出一副‘不过几句训诫之言,并未放在心里’的模样。 叫尚染着酒意的男人满意的笑了笑:“王妃果然是本王的贤内助,好,好!” 迎面有内侍走来,谢凛伸手牵住了身侧女子的手。 罗竹汐手指微僵,可还是只能按耐下那抹反感任由男人握着。 但她有心与谢凛保持距离,只因她意识到,男人的话俱不可信。 还记得大婚前谢凛看她的神色就像只是在看寻常的一个合作者,可今日大婚后,她发现谢凛看她的眼神变了。 有情意倒不至于,却多了几分情欲。 亏谢凛婚前还保证二人之间只会保持合作关系呢?眼下还不是…… “近几日忙着婚事,多日未曾与王爷座谈,不知边境可有战况传来?” 似是想到了什么,谢凛突然兴致高昂起来:“还真有,北境守军将领程将军阵亡,听闻裴云归认定是赫连拓杀害了德安,如今程将军已亡,德安的事算是过去了。” 在他说话间,罗竹汐终于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回来。 应着男人的话:“那就好,程将军一死,关于德安公主,王爷就不再有烦恼了。” “还是多亏了王妃见解独到,本王才没有犯糊涂啊。” 两人走至宫门口,罗竹汐又想起了什么,便多问了句:“不知陛……不知父皇怎么会突发急症?病症为何?” 说到此,谢凛饶有兴致看了眼罗竹汐。 笑道:“这病症嘛?是心病,至于心病的源头,本王想王妃听了会很高兴的呢。” 罗竹汐做出疑惑状。 可听了谢凛的话后却是面色惨白,脸色骤变。 只听谢凛说:“扶丘、新罗两国交战,扶丘国驸马霍清封马失前蹄,身受……” …… 因着上元节朝臣休沐,除了少量的朝臣,多数朝臣得知康宁帝突发急症、昏迷不醒是在第二日上朝时才知道的。 直到上元节第二日,康宁帝还是没醒过来,停了朝会,又有朝臣代表去探望了康宁帝。 朝臣代表去探望康宁帝时,正好撞见三皇子茹素守着御榻,宫人劝诫让谢霁去休息会儿或是吃点肉食都被谢霁拒绝了。 他就是那般倔犟的守在父皇榻前。 年龄最小且平日还带着几分骄纵少年气的三皇子就那般固执的守着皇帝,眼睑也染上了青黑。 却意外得了某些顽固崇拜孝道的朝臣的青眼。 而朝臣代表去探望康宁帝时,皇后也顺道去了一趟。待她离开养心殿时,目光扫了羽林卫统领一眼。 羽林卫统领会意,亦朝皇后点了点头,皇后才勾了勾唇满意的离开。 康宁帝一连昏迷了两日,国事也耽搁了两日,开始有朝臣寻到了皇后,谈及国事,谈及是否要有皇子站出来监国。 但太医院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帝有苏醒迹象了,为免皇帝不喜,皇后给朝臣的回应有些模棱两可。 不过太医没预判错,昏迷了两日后,在第二日夜里,康宁帝终于苏醒了。 谢霁惊喜道:“父皇,您终于醒了,您可担心死儿臣了。” “快,太医呢?再宣太医,父皇醒了,再宣太医。” 康宁帝睁开迷蒙混浊的眼,微哑的嗓子动了动:“老……老三。” “是儿臣。”谢霁连忙趴到了榻前:“是儿臣,儿臣在呢,父皇。” “你这小子……好歹……是皇家子弟,怎的……邋遢成这样了?” 康宁帝说话还有些有气无力。谢霁认错速度又快,但他没将这两日苦守榻前的事隐过去。 “儿臣这两日只盼着父皇醒来,便一直在父皇榻前守着。”说着说着面上又起了几分后知后觉的懊恼之色。 “也怪儿臣只顾着担心父皇了,竟将仪容一事忘了,但儿臣已知错,下去会改的。” 听了谢霁的话,康宁帝面上稍显欣慰:“皇儿有心了。” 皇帝还想说什么,几名太医急匆匆赶来,说是要继续为康宁帝诊治,不能受旁人所扰,便将屋里的人都清了出去。 才刚转醒,康宁帝只觉胸腔无力,想说点什么都提不上力气,索性先由着太医诊治了。 听闻康宁帝苏醒,其余妃嫔,皇子公主也赶到了养心殿,众人汇聚在养心殿外,面上皆显忧色。 终于守得父皇苏醒,谢霁心头可算松了口气。 走出殿外,才发觉此时早已是夜幕低垂,整个皇宫皆笼罩在一片墨色中。 殿外没有被烛火照到的角落都被黑暗吞噬。冬日末春初,夜晚没有月色照映,依旧黑沉的过分。 谢霁却是猛的想起了什么,不顾太医的阻拦复又强进了养心殿:“父皇……” 少年一直记挂着天牢里的皇姐,本来想请父皇替皇姐做主的。 可看到一群太医围在御榻前,眉心皆皱的死紧,又看自己父皇龙体憔悴,连吐出几个字都是有气无力的。 这种境况下实在不宜再让康宁帝又急火攻心一次了。最终谢霁还是歇了让父皇替皇姐做主的心思。 少年不再犹豫,折身离开了养心殿,刚走出殿外便遇到了姗姗来迟的齐王夫妇。 谢霁没有停留,只随口唤了声‘皇兄,皇嫂,’便风风火火离开了。 又惹得身后的谢凛一阵吐槽挖苦:‘果然还是小儿心性。’ 谢霁却顾不上身后的人如何?亦顾不上自身的邋遢,只脚下生风赶往天牢。 可到了天牢,谢霁的脸色却是彻底黑了下去。 看着牢里只三三两两点着几盏稀疏油灯,越往里走,亮光越少,。途中依稀可见牢房中蜷缩在角落的犯人。 想到皇姐……谢霁步伐更快了。 “三……三殿下,您怎么来了?” 刚换防不久正在偷懒的牢房守卫,瞧见突然闯入的三皇子吓了一跳,哆哆嗦嗦正要见礼。 却在对上少年阴沉的目光时吓了一跳:“三殿下……您……” 嘭…… 话音未落,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开口说话的守卫被少年一脚踹到了墙上。 “牢里为何不掌灯?” 另一守卫被质问的一懵,正在想回话的措辞。 却听少年又问了句:“长公主呢?” 想起上头的人的交待,守卫本还想将人拦住:“今日天色已晚 牢里湿气又重……啊……” 岂料话音未落,又是一记闷哼声:“本殿在问你话,长公主在哪儿?” 余下护卫再不敢多言,连忙带起了路:“三殿下这边请,长公主在最里间呢。” 待走至牢房最里间,更是只余一小盏微弱将媳的油灯。 谢霁心下又是重重咯噔一声,牢房门刚打开,急促的身影便跃了进去。 “皇姐,皇姐……”牢房里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少年唤皇姐时,语气似乎带了颤意。 黑暗中没人回应,谢霁却轻车熟路往牢房角落里的木榻走去。 “皇姐,阿弟来了。” 伸手过去,果然触碰到了一具带着颤意的身躯。可他刚触及对方, 那具身躯却剧烈颤抖起来。 身躯主人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身子僵了瞬,而后又剧烈挣扎起来。 带着颤意的惊呼声也随之响起:“啊……走开……走开……” “都别过来……都给我走开……” 而那带着颤意的惊呼声不是谢晏的声音又是谁的。 “阿姐别怕,是我,是阿弟啊……” 谢霁再顾不得谢晏的剧烈挣扎,连忙将人牢牢钳制在怀中:“姐姐别怕,是阿弟来了。” “不怕了,我来了,是阿弟来了, 皇姐不怕了……” 第168章 变故起 “好了好了,皇姐不怕了。” 少年一手轻拍着皇姐后背安抚,另一手则是牢牢将人揽进怀中试图给以抚慰和安全感,口中温声安抚的话语还在继续。 “没事了,阿弟来了,阿弟会陪着姐姐的,不怕,我们不怕了……” 谢霁的到来让牢房守卫不敢再怠慢,连忙添了几盏灯,随着暖黄光影亮起,昏暗的牢房霎时明亮了许多。 最里间牢房里的景象终于也清晰展现,可几名守卫心中却咯噔一声,皆暗道不好起来。 只因他们看到长公主的状态时便意识到了什么…… 此时的谢晏正蜷缩在牢房角落的木榻上,神色是隐忍的惊恐,发丝稍显凌乱,双臂反抱着自己,埋首在臂弯间,眼下正被谢霁揽在怀中小心安抚着情绪。 随着谢霁的温声安抚和牢房里接连亮起来的亮光,不断惊惧颤抖的身躯才慢慢静了下去。 “三弟……”终于瞧清了少年的面容,谢晏哑着嗓子轻唤了声。 一旁的守卫这才发现,长公主抬起双眸时两边眼尾依然通红一片,甚至还氤氲着几分水汽。还有那依然带着颤意的语气和嘴唇…… 三皇子来之前牢房里漆黑一片,稀疏的三两盏油灯发出的光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眼下又瞧着长公主的状态,几名守卫似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长公主可能有惧黑症? 这一点他们确实没猜错,谢晏自小便患有惧黑症,平日里夜间就寝时都要在屋里留一盏灯。 这也是多年来康宁帝一直给公主府赏下夜明珠的缘由。 谢晏的惧黑症自小便有,也曾找许多医者诊治过,结果却都无疾而终。后来谢晏直接放弃医治了。 不过已许久未曾发病了,没想到这次会在天牢里再次发病。 这回不用谢霁再开口,牢房里又多了几盏灯,火把也随之亮起,原本昏暗的牢房瞬间清明一片。 “是阿弟,阿弟来接皇姐了,皇姐别怕。” “皇姐别怕,我在的,臣弟在的……”少年温声安抚的语气却带了几分哽咽。 “对不起,皇姐……”他在自责:“都怪我,我应该早些过来的,要是我早些过来,皇姐也不至于受苦了。” 有了熟悉之人的安抚和接连亮起的亮光,谢晏的情绪慢慢也静下来了,状态也在慢慢恢复。 “你这臭小子瞎道什么歉,此事哪能怪到你头上。” 缓了一会儿,待情绪平静下来,谢晏才从少年怀中退了出来。只是精神还是有些许恍惚的。 少年还是自责,刚刚看到姐姐惊恐蜷缩在小小木榻上,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担忧,只恨不能替皇姐受过。 “都怪我,就算我不过来,也应该派人过来的。”只是他万万想到,这帮人竟敢如此待皇姐。 谢晏缓了情绪,只说:“此事怪不得你,你莫要自责了。” 少年又安抚性的抱了抱她:“皇姐可好些了?” 谢晏点点头。 少年便说:“皇姐等我会儿,阿弟马上带你出去。” 说罢,只见他直起了身子,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而那阴沉的目光一一落在牢房门口的守卫上,看的几名守卫大气不敢出。 “多久了?”走到守卫跟前 ,谢霁冷冰冰问了句。 守卫被问的发懵:“何时?属下不知三殿……啊……” 话音未落,率先开口回话的守卫被少年一脚踹翻在地,这名守卫接连受了谢霁两脚,疼的眉目都有些扭曲。 在军营里历练了一年,体质早今非昔比,又加上年岁也在长着,如今的谢霁个头早已蹿高了不少,身手自然也不比从前了。 守卫不敢躲,而他几脚踹出去皆是对着人体脆弱的地方且用了全力,被踹的人自然不好过。 “本殿在问你们,牢房不点灯,多久了?” 一名守卫在慌张下立马开口应答,却因不假思索的回答也被踹翻在地。 只因回答的是:“也就是这两日才开始的。” 也就是说谢晏被押进天牢后才开始的? 谢霁更怒了,这不是独独在针对他皇姐吗?这帮人怎么敢的? 又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余下的守卫心里一哆嗦,还不待谢霁发问便连忙解释起来。 “三殿下息怒,此事并非是属下们有意为之,而是燕统领的吩咐。” 燕仲? 而燕仲便是羽林卫统领,谢霁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另一名守卫也连忙附和:“不错,正是燕统领的吩咐。是燕统领说边境正在开战,军费耗费过大,宫里正在节省开支,天牢也要响应,才会命我等在夜间缩减灯火。 我等并不知道长公主她……不然也不敢贸然缩减灯火的,还请三殿下、长公主明鉴。” 谢霁眼眸微眯,似是在思索什么,复又问了句:“那这期间长公主就没召过你们说明情况吗?” 几人皆摇了摇头:“我等是今日才来换防的,此前守防之人并非我等。” 这话倒是不假,天牢守卫是每日轮换的。 想明白了什么,谢霁也不再多问,有些人想故意使坏,底下人估计也不敢违抗。 而这期间谢晏自然也找过其他守卫,也要求见燕统领。只是每每找到守卫说明情况,那守卫去找燕仲时就会一去不返,下次再出现在谢晏面前的就会是其他守卫了。 几次反复,谢晏也明白了什么,索性就不再找人了。 毕竟‘虎落平阳被犬欺’,眼下她被关天牢,即使有长公主的身份也在有心人的操作下不好使。 她只能等父皇醒来,所以她生生挨过了两个黑夜。 “来,皇姐,阿弟带你出去。” 谢霁直接俯身抱起了谢晏。 不防少年的动作,谢晏一声轻呼:“三弟,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便是。” “皇姐别犟。”少年强硬抱着谢晏出了牢房门往外走去:“皇姐才受了惊,臣弟带你出去。” 牢房守卫不敢阻拦,只得乖乖跟在后头。 关押谢晏的牢房在最里间 ,出去的路上不免经过其他牢房,也关押着不少犯人。 有的在大呼冤枉,有的攀在牢门上呼救,也有的似是认命了,只安静龟缩在角落里,几人出来时睁了睁浑浊的眼,但又很快毫无留恋闭上。 “三弟,父皇怎么样了?” 谢霁非要抱着她离开,自己也深感疲惫,谢晏便由着她了。只靠着少年肩头问了句。 谢霁应道:“父皇已经醒了,臣弟这两日一直守在父皇榻前,才会来的迟了些。” 又说起康宁帝的症状来:“太医说父皇是心病,又急火攻心、心绪波动太大才会吐血昏迷,至于多久能恢复就看父皇心病的……” 本来已经走至天牢门口了,可未等他们出去,便见燕仲带着人急匆匆赶来,拦住了姐弟二人的去路。 “大皇子有令,长公主暗害陛下嫌疑未消,不得离开天牢!” 第169章 显锋芒 看着拦路的人,谢霁再次沉了脸色,只听他轻嗤道:“本殿倒是不知,堂堂羽林卫统领竟也成了齐王走狗。” 谢晏也轻蹙起了眉头,拍了拍少年的肩头,示意将她放下来。 又朝燕仲开口,语气带着惋惜:“羽林卫直属天子,父皇亦信得过燕统领才会将燕统领提拔至统领的位置。 可如今看来,燕统领担不起父皇的看重呢。” 燕仲微垂眼眸,只做不解状:“恕臣愚钝,实在不懂两位殿下所言。” “呵,不懂?” 谢霁又是一声嗤笑:“若当真不懂,本殿要带皇姐出去,燕统领又何故阻拦?” 燕仲只低眉顺目回道:“微臣是奉齐王之命前来留下嫌疑未消的长公主的,仅奉命而已。” 少年锐利的双眸睨着他,昭示着不满:“说长公主暗害父皇,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本殿现在就是要带皇姐去父皇那儿以证清白,燕统领确定要听齐王的话,阻拦我们姐弟二人?” 谢晏也开口了:“奉劝燕统领一句,别忘了,羽林卫到底听命于谁?父皇现下已醒来,本宫到底有没有暗害父皇,父皇岂会不知? 若燕统领继续执迷不悟多加阻拦,小心自己的脑袋。” 谢晏忧心着父皇的身子,也同样忧心着远在扶丘国的霍清封,现在必须尽快出去。 原本她就猜想父皇可能就是急火攻心,想着有太医院在,应当能很快醒来的。 不曾想父皇一昏迷就是两日,再拖下去霍清封真就危险了。再者,以父皇得知霍清封受伤一事的激烈反应来看,应当是对霍清封很是重视在意。 这种时候更是要全力保住霍清封的性命才是。 谢霁越发不耐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燕统领还不退让?” 却不想下一瞬燕仲再开口说的 话让姐弟俩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他说:“微臣一直谨记自己身份,眼下也不过听命于圣上而已。” 谢霁只觉被气笑了:“听命于圣上?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说——是父皇下令要继续关押长公主的?” 燕仲犹疑着点了点头。 谢霁发火了:“燕仲,你别不识好歹,真当本殿没脾气的吗?” 可燕仲却说:“三殿下不知,陛下又再次昏过去了,眼下太医又在紧急施救诊治,而在陛下昏过去前,已经任命齐王监国。 微臣正是听命于圣上,才会继而听命于齐王。” 就在不久前康宁帝醒来谢霁离开后,皇后也赶到了养心殿。 当时太医重新给康宁帝诊治,前来探望的人皆守在殿外,唯有皇后一人进了内殿。 而没过去多久,康宁帝又再次昏过去了,但依皇后所言,康宁帝意识到自己身子欠佳,又忧心国事,便下了口谕:先让齐王代为监国,诸卿辅佐。 而皇后和齐王认定,康宁帝病重一事与谢晏脱不了干系,便有意继续将她收押。 “你说什么?父皇怎么又……” “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到父皇醒过来了的。” 听闻康宁帝再次陷入昏迷,姐弟二人皆是不可置信。 燕仲只说:“陛下确实是又昏睡过去了,微臣不敢造谣亦不敢欺瞒。” 但也是一副不会放谢晏离开的架势。 姐弟两没有呆愣很久,眼下谢晏更担心父皇的身体,还有裴云归跟她说的,那一世里父皇的身子就每况愈下了。 “三弟,快,你先去探望父皇。” 想起皇姐不久前蜷缩在角落木榻上惊恐的模样,谢霁自然不愿意就此离开:“不行,我要带皇姐一起出去。” 可话音落,燕仲身后的羽林卫却是齐刷刷亮出了刀锋,意思很是明确了。 谢晏将少年拉到了一旁,轻声安抚又交代了几句话。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去看望父皇。记住我交待你的,若大皇兄真生了异心,那就去找二皇兄帮忙,总之,不能让父皇出事。” 不知怎的,谢晏只觉父皇此次接连昏迷,谢凛监国,京师许会生变。 若京师生变,那北境…… 眼下绝不能因为她再连累三弟了。 康宁帝再度陷入昏迷,齐王监国,于谢霁来说局面越发不好了。 他只能听皇姐的先行离开:“那臣弟就先去看望父皇了,皇姐放心,我会回来接你的。”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临走前,谢霁质问了燕仲一通:“燕统领,听闻是你下令天牢夜间不燃灯火的?” 燕仲如实回答:“是,如今边境起战事,军费耗费过大,宫里在节省开支,天牢也理应……” “那你可知,长公主患有惧黑症?”少年凉凉问了句。 “什么?”燕仲有些意外。 谢霁却突然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沉声警告:“燕仲你别忘了,父皇只是生了病症并非去了,若他醒来知晓你如此待皇姐,以父皇对皇姐的疼宠,你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还能保得住?” 是了,陛下只是病了,并非薨了,难怪那位会要求他在夜间灭了天牢里的烛火呢? 知晓谢晏患有惧黑症,燕仲也终于对自己所行之事打起鼓来,但他不能认下。 所以他依然只说:“臣确实不知道长公主患有惧黑症,缩减灯火也只是想响应节省开支的号召。若臣早知长公主……” “行了,做都做了,还扯这些做什么?” 谢霁挑明了态度:“本殿还活得好好的,燕统领可要想好了,确定要彻底得罪本殿?” 燕仲连忙垂眸道不敢。 谢霁:“那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本殿提醒你了吧。” 燕仲:“是,臣不敢再怠慢。” 长公主既然患有惧黑症,燕仲心下惊惧,那人是不给他留后路啊。 再者,谢霁也说的对,他也是有势力的皇子,储君之争尚未见分晓,彻底得罪他非明智之举。 他深知自己不能将路走死了,所以燕仲的态度立马好了很多。 谢霁又说,要让公主府的人送些东西过来,话里话外就是要将牢房重新布置一番。思索过后的燕仲也只是一一应下。 谢晏看着少年露出的锋芒,却是欣慰了几分。 毕竟眼下时局不明,是时候该展露些东西了。…… 离开天牢后,谢霁又连忙赶去养心殿。 康宁帝确实又昏睡了过去,排的上名号的太医都在为诊治龙体而在激烈讨论。 而皇后所言:让齐王监国一事,说是有当时刚好在场的太医证明。 二皇子谢让无争储之心,三皇子谢霁虽也渐显锋芒,却尚年少,相比之下,占嫡占长的齐王暂代监国,百官中不满的声音也较少。 眼下康宁帝病发昏迷,谢霁谨记皇姐的话:要提防大皇兄生出异心。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他的重心放到了康宁帝身上,期间康宁帝也曾迷糊醒来过,状态却不怎么好,还总是反反复复的。 宫中太医忙来忙去,康宁帝的身子却一直不见好。不过其中却有太医畏首畏尾的情况在。 圣上乃真龙天子,龙体牵系着天下,容不得出一点差错。因此太医院用药不敢下重手,就怕用药出了状况,他们担不起责任。 瞧着太医焦头烂额,父皇却一直不见好转。谢霁还暗中在民间贴了医榜寻民间奇医。 却不曾想他刚将寻医榜贴出去没多久,夏皇贵妃却出事了。 皇后浩浩荡荡带人闯进了未央宫,消息传到谢霁耳中时,夏皇贵妃也已同样被下狱到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