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音老仙闹大明》 第1章 塞音老仙 临洮府,狄道县。(注1) 刘家堡外的【音峰】上冲下来一队人,为首的是四名抬轿力士,合力抬着一张竹制步辇。 力士个个雄健如熊虎,飞步如奔马。借下山之势,漫步一跃,便奔出丈许。 此等人物,在塞音道场,不过是杂役,连弟子都不是! 力士们的身体素质的确很强,但在山路上抬着辇仍能健步如飞,也借了些巧劲。 诀窍乃是他们脚下的【力士靴】。 这种皮靴乃是【音峰】内门出品的第六代产品,专为走山路的猎户、挑夫之类设计。 力士靴内置十余根精钢打制的减震弹簧,承载千斤重量也不在话下。 鞋底则是用上好的牛皮缝制,极为结实耐用。 步辇后跟随着十几名少男少女,长者二十许,少者十三四岁。他们都是这刘家堡的家生子,同时也是塞音道场的弟子。 这都人男女混杂,且女子俱是天足。若是被那些夫子瞧见,必被叱为“伤风败俗”。 狄道这地方自古汉夷杂居,羌人、藏人、色目人,还有北元残余的蒙古人,在这边都不鲜见,尚不怎么开化,但刘家堡无疑属于另类的存在。 “塞音老仙,法力无边!” “量子纠缠,能量跃迁!” “塞音老仙,法力无边!” “量子纠缠,能量跃迁!” …… 少男少女一边奔跑,一边攘臂齐呼。 正在茶园里干活的佃农们听到,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朝步辇方向作揖行礼。 那步辇的白色纱幔被羽扇轻轻掀起,露出里面身着藏青色道袍的青年男子,器宇轩昂,态度儒雅。头发简单束起,插着一支白玉发簪。 青年笑着朝人们颔首致意,他便是弟子们口中呼喊的塞音老仙。 塞音老仙俗名刘学勤,今年只有二十三岁,乃是穿越大军中的一员。 上一世的刘学勤,人生之路走得十分坎坷。 他本出身一个魔术世家,八十年代末,十八岁的刘学勤接了父亲的班。 好不容易招了工,还没干三个月,他就惹出了一场祸事。 刘学勤厂里的女工申淑霞是个有些风骚的女子,平日最爱招蜂引蝶。 那时候刘学勤不懂事,觉得申淑霞好看,他也往人身上凑。 仗着自己会些魔术,便想在女孩儿跟前显摆。 啪! 一个响指,他摘了申淑霞手上的金戒指,还给人家头上插了支月季花。 顺便在女孩儿脸上亲了一口,还自以为浪漫。 看清楚是刘学勤,申淑霞顿时翻了脸,哭着喊着跑到厂保卫科,告刘学勤耍流氓! 刘学勤就纳闷儿了,他可是亲眼见过,厂里好几个小伙私底下和申淑霞耍的不错,有的还跟女孩儿亲过嘴呢。 每次她都笑的花枝乱颤,怎么到自个这儿,就把人给弄哭了? 他这人颇没有自知之明,长得又黑又矮就算了,也不会捯饬自己,穿的土里土气的。 那会儿的女孩都喜欢腿长的,穿喇叭裤的男生。 申淑霞好歹也算二厂花,怎可能把他这号人刮到眼里。 这下受了天大的侮辱。 申淑霞在保卫科告状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金戒指没了。 得,偷窃可是重罪。 保卫科来了个人赃俱获,当时刘学勤还在懵逼,也没把这事看得有多大。 结果就很严重。 要不是第二拨严打刚过,当时的社会风气已经有些开放,加上申淑霞本人的生活作风也有些负面风评,搞不好刘学勤就被拉去打靶了。 他老娘险些因此饮恨西北,气得把家传的魔术道具砸了个稀烂。 可也无济于事,刘学勤因流氓罪被判了八年。 那会儿还不兴踩缝纫机,刘学勤是在劳改农场种了八年茶树。 好在刘学勤当时年纪小,思想比较单纯,服刑期间没有自暴自弃,还托家里搞来了大学化学课本,硬是自学了下来。 他在化学方面是很有些天赋的,又有浓厚的兴趣,所以学的不错,后来还上了个函授的大专。 从牢里出来后,家里托尽关系,把他送到一个山沟沟里的初中当老师。 一干就是十几年。 因为之前的污点,加之地方偏僻,刘学勤的个人问题就被耽误了。 直到后来学校搬迁去了大城市,他的格局才被打开,社会关系也逐渐多了起来。 然而阴差阳错,始终就没遇上合适的。刘学勤虽然自身条件不高,可他还想找个漂亮些的。 父母怎么催,他还是我行我素。 除了上课,下班还和一群初中生混在一起。踢球、跑步,学校操场总是有他的身影。 唯一的爱好就是炒炒股。 他是水瓶座,爱钻研的性子,在金融方面的嗅觉算是不错,兼具魔术师手快的优点,几次成功逃顶,小赚一点点。 但他就是个存不下钱的命,只要手里有点儿钱,就爱去洗头发、按摩店那种地方消费,正规的。 同事见他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又张罗着给刘学勤介绍了个女医生,比他小十岁,还是研究生学历。 女医生皮肤白净,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是刘学勤的菜。 开始两人聊得还不错,后来他发现女医生至今未婚也是有原因的,过于迷信星座了。 得知刘学勤是水瓶座,女医生顿时捂胸惊叹,连呼“可惜”! “哎,早知道你是水瓶座我就不来了!” “水瓶座活的太孤独,又完全没有同理心,一点不懂浪漫。” “聪明大概是你们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可您都这岁数了,天赋都还没兑现,那还有什么用呢?” “最恐怖的是,水瓶座随时都可以黑化!哎,杀手星座可不是白叫的……” 末了,她又补了一刀: “抛开事实不谈,我也有责任。我是天蝎座,上升还在射手,双重的颜控,所以——” 她耸耸肩,爱莫能助地笑了笑,有些抱歉地离开了。 刘学勤意外的是,女医生走的时候还买了单。 “这也算是我相亲经历中,一次全新的体验了。” 刘学勤心中五味杂陈,骑着电动自行车往回走,路上,他不停回味着那个女人的话。 “我孤独吗?只不过你们不懂我的心罢了!” 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刘学勤将车速调到最大,希望冷风可以带走那女人的气息。 轰—— 从岔路口冲出来一辆载重卡车,直接将他撞飞。 当刘学勤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大明朝。 第2章 顿悟,创建道场 刘学勤这回投了个好胎。 刘家堡是他爷爷刘鸷一手创立的,起初不过四五十户人。待刘鸷去世时,已经发展成为田地近两万亩,佃户近三千口的庄堡。 刘鸷是个能人,当年跟刘福通闹过红巾起义的。 他们这一支走的是西路,首领是李喜喜,是和白不信、大刀熬齐名的西路军首领之一。 后来李喜喜在巩昌府(今甘肃陇西县)被元军击败,不得不败走入蜀。 刘鸷也在这个阶段因军功累至副千户,在十万青巾军中属于中层军官了。 可惜青巾军在四川劫掠过甚,又与另一支义军,明玉珍部,起了冲突,后被其击溃于江油关。 大军顷刻土崩瓦解。 刘鸷侥幸逃脱,一路收拢溃兵部众,一直逃到狄道,并在此落了草。 待到明朝初定,刘鸷便将山寨从老沟里迁了出来,广置田产,又召集流民开垦荒地。 洪武五年,明蒙爆发岭北大战。 冯胜率领西路军击败了北元西北主力,一路高奏凯歌,将西北大部分故土收回,这时候临洮府才回归大明治下。 几乎与此同时,刘家堡也完成了从响马到地方豪强的转型。 当时西北边区的形势相当复杂,冯胜甚至主动放弃了已经占领的河西走廊和西域等地。 一是当地人民经历元朝近百年统治,已经伊斯兰化;二是西域还有北元的藩属,回鹘部落虎视眈眈。 当然也有领军将领的战略视野问题之类,但此类特殊的边疆形势,给了刘家堡比较宽松的发展空间。 人道是隔辈儿亲,刘学勤跟他爷爷刘鸷关系很好,他基本是爷爷一手带大的。 刘学勤很肯定,爷爷刘鸷是个狠人,杀人如麻的那种,而且没少造孽。 刘鸷对这个孙子很满意,常道:“此儿乃我家麒麟子。” 关键他老刘家已经两代单传,刘鸷又死看不上自己的儿子刘喜贵。 刘喜贵虽长于战乱,但许是年少时在军中被吓破了胆,人就比较文弱。 后来在狄道安顿下来后,刘鸷便给儿子请了先生,刘喜贵倒是很喜爱读书,可他不是那块料,到现在连个秀才都不是。 而早在三年前,洪武二十年的乡试,刘学勤的塞音道场就有个外门弟子中了举。 虽然后来没中进士,但那会儿举人已经不得了了,是可以直接做官的。 刘学勤是洪武朝的同龄人,自从穿越过来,他就开始琢磨搞点儿什么? 朱元璋凶名在外,要造他老人家的反,刘学勤表示比较难。 但他这人比较特立独行,从来不搞古人崇拜那套。对于抱老朱家的大腿,或者搞自曝那套,他也是不屑为之。 许是前世遭了无妄之灾,刘学勤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大明的条件可不怎么宽松,他们刘家堡被官府定为民户,民户的本分就是种田。 想出去转转?对不起,你得有路引才成。要不是刘学勤家境殷实,想上回县城都很费劲。 所以刘学勤对大明皇帝朱元璋的印象可不怎么好。 老朱家再怎么得国正,可朱元璋就是那种自己遭了罪,不肯让子孙吃丁点儿苦的性格,属于情感过度补偿。 这种性格导致他对家人极好,对外人就很苛刻。 来到大明之后,刘学勤发现这边的政策槽点很多,作为后世人,自然难以忍受。 你干的不行,那就我来干! 直接造反肯定不行,大明现在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蒸蒸日上之时。就靠着爷爷打下的那点儿底子,继续干马匪都够呛,造反就是火中取栗。 刘学勤也想过开个书院,教书育人,是他所长,也是他的爱好。搞不好也弄个东林党之类的,可以架空朝局,甚至鸠占鹊巢。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他自己推翻了,因为西北地区人口少,经济文化落后,若仅仅靠教育,自己又能影响多少人呢? 关键是自己只会教学生后世的学问,靠那些根本没机会进入庙堂。搞不好就是昙花一现,岂不是白忙活了? 必须要建立自己的势力! 于是,刘学勤想到了宗教。 对付底层民众,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宗教催眠他们。反正元末那会儿大家都这么玩的,白莲教、弥勒教、明教…… 大家一起发力,最终不也把蒙古人赶走了嘛。 等到老爷子刘鸷去世,刘家堡处于权力过渡的阶段,刘学勤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他戏精附体,找到爹娘摊牌,说他顿悟了,自己本是谪仙下凡,要借自家荒山建立道场,弘扬自家道法云云。 刘学勤自上尊号“塞音老仙”,喊出“量子纠缠,能量跃迁”的口号,等同于佛家的“南无阿弥陀佛”,或是道家的“无量天尊”。 至于没人听得懂?听不懂就对了,要的就是你们不懂。 他娘马宝梅是老爷子刘鸷生前指定的刘家堡新当家,乍闻噩耗,抽出擀面杖就打。 被刘学勤袖子一甩,把擀面杖变没了,洒落一地梅花。 这种魔术手法,对他只是等闲。 想要说服别人,先从自己家人做起。刘学勤连施妙法,舌灿莲花,终于把马宝梅糊弄住了。 “刘家堡子出了个仙人”!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连狄道县城里都流传开了。 那个时候的群众,对神仙还是非常热衷的。 市面上的佛家、道家、白莲教之类的,抛头露面的可都是神仙的话事人而已。 可想而知,突然出现个活神仙,虽然听说是遭到贬谪下凡的,道行所剩无几,但那也是神仙不是?分量是十足的。 很快又有新消息传了出来:塞音老仙修的是外道,炼的是外丹,主打一个机械飞升。 意思大概是修炼者本身无法长生,【机械】不知何意,但飞升大伙儿都懂的。 那是人类自古以来的梦想啊。 人群沸腾了! 刘家堡后面的荒山热闹了,人群络绎不绝。 有拜师学艺的,有求医问药的,有占卜凶吉的,求作法驱鬼的,祈福禳灾的,打卡的,签到的,闲的蛋疼找老仙盘道儿的…… 牛鬼蛇神都出现了,要不是锦衣卫还有两年才设立,搞不好也闻着味儿寻过来。 塞音老仙不走寻常路,表示闲杂人等,概不接见。 道场将于半年后正式开坛,这期间他面向堡子里十五岁以下的少年儿童说法,男女不限。 届时他根据这些人的根骨资质,择优收徒。 第3章 树木,树人 “吉时已到!” “塞音道场大开法坛,谪仙塞音老仙弘扬道法:曰科技,曰自在,曰众生。” “科技者,乃我道至理,得其奥妙者,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得大自在,可渡己,亦可渡人。” “自在者,人乃万物之灵,则可假万物之天赋。飞天、遁地、潜水、钻山,此等小技,不在话下;千里眼,顺风耳,缩地成寸,呼风唤雨,亦可为之。” “众生者,凡我信众,皆以兄弟姊妹待之,虽不得永生,但可延年益寿,富足幸福。” “今山门大开,此山为我塞音道场主峰,名【塞山】。” “录得内门弟子一人——牛来。” “录得外门弟子三人——熊添仇,韩虎,马尕朵。” …… 想起十年前,道场初开的情形,刘学勤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那时候,十三岁的自己,到底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观礼的客人来了不少,自己嘴巴有些蓬风,忍不住把牛皮吹得大了些。结果搞得这些年收徒、传教的进展都出乎意料的缓慢。 好在数学培训班建设的还不错,除了刘家堡这边的教学点,现如今已经发展到了三座县城,六七个班。 经过这么多年下来,不少人发现塞音教的数学确实很有独到之处,而且学时不过半年,给自家子弟开蒙还是很划算的。 只是除了刘家堡和狄道县,其它县城的学生倒是很少有参加入教考试的。 入教考试一年两次,分别在三月、九月份举行,是从这种数学短训班的学生中选拔道场弟子。 大概是后世小学三年级的数学水平,加入了一点点代数和几何。学会一元一次方程,知道什么是点、线、面、空间之类的。 即使这样,每年录取的弟子也少的可怜。十年下来,外门弟子才不过一百,其中还有三十多位是刘学勤千方百计找来的匠户。 内门弟子每年录得两三个,现在才二十多人。 铁杆信众除了刘家堡的民户和佃农,数量取决于塞音教调研的时候,发了多少斗的粮食。 刘学勤卖了个乖,他是这样向弟子们介绍自己的: “本座虽为金贵仙身,但在天庭只是一名巡星使,乃是最低等级的存在。” 虽然是最低等的仙人,但是足以唬得一帮少年一愣一愣的。再经这些人的口传播出去,塞音老仙的人设基本就丰满起来了。 至于星星是什么样的? “有的如烈火,有的如寒冰,也有纯粹石头形成的死星,像此方世界这样孕育出生命的活星最是稀少。” 巡星使又是什么呢? 答曰: “以时间为桨,光阴为河,穿梭于群星之间,若有大星与生命之星互撞的趋势,吾便挥拳碎之,譬如你等见到的流星,便是大星碎裂的残骸。” “当然,有时候离得较远,我便随手扔出张二向箔,可将大星拍成一张饼,成为平面,此之谓‘降维’。” …… 刘学勤前世是搞教育的,深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道理。 弟子们成长需要时间,何况他塞音教入门考试要求还是很高的: 半年培训下来,数学达到九十分以上才能进内门;八十分以上才能进外门。 听起来似乎很容易,但现实情况是,这边绝大多数人都是文盲,大字都认不了几个的孩子,刘学勤上来就是阿拉伯数字、代数公式、各种几何图形,这很吃天赋的。 很多人听不到一半就跑了。 刘学勤也无所谓,他采取的是启发式教学,教学的目的是让弟子们的天赋自然流淌出来。 没天赋?那还学个屁,直接催眠完事! 所以塞音教直到现在还属于小打小闹,现在都洪武二十三年了,刘学勤怀疑老朱都还不知道有他这号人呢。 今年对大明朝很多人是个坎儿,韩国公李善长案发,前后牵连了三万多人被杀。 现在已经六月了,李善长家七十多口已经凉透了。 这些事暂时还烦不到刘学勤,他只是个历史的看客,没有自保之力前,他不可能将手伸向朝堂。 说起来有些尴尬,刘家堡的人们虽然选择相信塞音老仙,但时不时有人私底下问马宝梅,老仙啥时候飞天啊? 这就有些糟心了,家里虽出了仙人,但马宝梅其实不知道儿子刘学勤整天在山上干啥。 刘学勤当然是在传道授业。 内门弟子学数理化,入内门学一年公共课,然后再根据兴趣分科。 塞峰是道场主峰,也叫数学峰;音峰是物理峰;斯峰是化学峰。 其它两峰还好,塞峰迄今只有两名内门弟子,大弟子牛来如今已经是塞峰首座了。 外门学完公共课以后,主要是从事庶务。 刚开始时,外门弟子主要是跟老仙种茶树。等山上的实验室和车间陆续建起来,外门弟子就普遍以实操为主。 音峰的金属材料,弹簧、齿轮、轴承等;斯峰的各种试剂,玻璃仪器等,都是弟子们一点点做出来的。 后来刘学勤将【哈拉沟】铁矿买了下来,有些弟子还要轮流过去管理。 因为刘学勤的事情有很强的前瞻性,有的事他也没法跟马宝梅解释清楚。但刘家堡的财权掌握在马宝梅手里,眼瞅着儿子这么烧钱,她不抱怨才怪。 刘家堡的情况说来有些复杂,家家户户都有私田,但老响马的底子在,马宝梅接手的是公爹刘鸷传下来的公中财产。 有存银、田地和依附其上的佃户,还有一支百人规模的家丁队伍。 真正的刘家堡人现在有一百多户,七八百人,可以说是半脱产的农民。 如今家丁队伍都被刘学勤拉上山,算是塞音教的私兵,只不过明面上的身份是杂役帮闲之类。 教中常驻人口已经有两百多,养这么多人,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刘学勤最初的启动资金只有一百两银子,这钱是老刘家自己投的。马宝梅刚当上刘家堡的家,真心不敢轻易动用公中的钱。 那座塞山当初光秃秃的,没啥价值,就算白给了。 后来买哈拉沟铁矿的时候,公中给了一千两银子,这算是借的,堡子里几个长老都是点了头的。 不过那时候塞山的第一批茶叶已经开始收获了。 刘学勤选的品种是比较耐旱的黑茶树,陕西茯茶。 其实早在洪武四年,大明就在秦州设立了茶马司,后来洮州也设立了,又于洪武十六年取消。 甘肃的总茶马司转到了河州,主要那边紧邻藏区,交易量最大。 这些年随着朝廷一些政令下达,还有边卫一系列动作,刘家堡的人终于后知后觉,有些回过味来了。 人们开始意识到,老仙种茶叶这事,可能当时不是一时兴起。毕竟,洮州地界自古也不是茶叶产地啊。 因为现如今朝廷已经命令禁止民间私自交易茶叶给戎人(藏族和蒙古族部落)了,这涉及到明初便成形的以茶驭番政策,而且有明一朝,此策一直在发挥着作用。 一方面,明朝需要从藏族人手里购买战马,另一方面,大明对边疆采取羁縻政策,说通俗些就是笼络人心。 茶叶恰好充当了其中的媒介。 “盖制戎狄之道,当贱其所有而贵其所无耳,我国榷茶,本贸易马,以备国用。”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但也需要一些点缀不是? 刚开始刘学勤是想着绿化山林,后来想起明初的这个政策,他就开始把茶叶当成一门营生做了起来,前世那几年茶树可不是白种的。 等到茶树成熟,需要发卖的时候,刘学勤才发现这茶叶生意也有门槛。 朝廷不但禁私茶,还到处设卡,还有茶课司收税。好在山高皇帝远,终洪武一朝,朝廷也没能禁绝茶叶走私,反倒愈演愈烈。 不过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搞不定,那刘学勤干脆也别惦记造反了,干脆混吃等死得了。 第4章 他大舅 “仙人回来啦!” 回到刘家堡,乡邻们各种问候。 这些年眼看着刘学勤的道场发达了,虽说他很少人前显圣,但毕竟还是有些神异处被大伙儿看在眼里,逐渐也就生出了敬畏心。 刘学勤羽扇一挥,后面那些外门弟子就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道场对外门弟子的管理相对松散,不但可以经常下山,每月还有五到十日休沐。 之所以作出这种安排,是因为刘学勤教给他们的学问与日常生活、生产息息相关,少不得与世俗打搅。 相应的,外门弟子的月俸是从五百文起步,是内门弟子的四分之一。 下山带着这些弟子也不完全为了排场,也算是对弟子的拉练,从道场到刘家堡可是有五六里山路呢。 才进自家院门,一个高颧骨,黑瘦的男人从茶桌前站了起来,笑着快走几步迎了过来。刘学勤忙上前行礼问好: “大舅,我算准了你今儿过来,这不颠颠地赶回来了。” 他大舅马宝山,是狄道的小商户,刘学勤的茶叶有一部分就是通过他走私出去的。 这时大明官方通过茶马互市,百斤茶叶便可换到一匹战马,而战马的价格少说也要四五十两银子,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刚开始的时候,塞山的茶园规模很小,一年不过才几百斤,大舅还有些看不上他这小打小闹的。 随着道场解决了汲水上山的问题,茶园快速扩张,如今年产茶叶已有万斤,马宝山反倒哈着自家这外甥了。 两人拉着手寒暄了半天,才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头坐下。 “咳!” 书房里传来重重一声咳嗽,刘喜贵将手里的【神仙传】摔在桌上,然后扒窗户缝向外偷看。 “唉哟我的仙人哎!” 母亲马宝梅身上有一半白水羌的血统,在外泼辣强势,但和刘喜贵打了多年配合,知道这是提醒自己上场了。 抓住儿子的手,她自己的眼圈先红了。 “你自顾在山上修仙,先不说这堡子里多少事不管,撂给老娘一妇人操心。你如今也是当大(西北方言,爸爸)的人呢,老婆娃着了一堆,都跟我这里放着,好歹你每月看顾一回,我跟你大也算没白生你一趟!” 话音刚落,院子里那几个颇有姿色的少妇,和五六个怯生生的孩子,仿佛是得了指挥似的,同时围了过来。 刘学勤脑子里嗡的一下,心说这家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古代男人结婚都早,特别他老刘家两代单传,爷爷刘鸷去世前就恨不得给刘学勤说一房媳妇。 自从成了老仙之后,他就放飞自我了。大部分时间呆在山上,随着道场事业铺开,这些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但是来自世俗的压力太大(马宝梅控制着经济命脉),作为收购哈拉沟铁矿的py交易,他捏着鼻子和马宝梅达成妥协。 先纳妾生子,但老婆孩子要在山下生活。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以身许给塞音神教的,成天老婆孩子像什么话? 从十九岁开始,刘学勤每年纳一房妾室。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四房妾室,是五个孩子的爹了。 此番境遇,与他前世至死还是童男的悲惨命运判若云泥! 但他内心一直是孤独的,所以正妻的位子虚位以待,能不能找到灵魂伴侣,对他而言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嘿嘿。” 大舅不怀好意地看着刘学勤,脸上露出商人特有的奸笑。 “我这回来有三件事:一是收茶叶,二是送信,三嘛,你妗子(舅妈)说,你们修仙的怕是喜欢出尘的女子,狄道的女子土性太大,远比不上咱们雅安的青衣女,那个——” “宛在水中央!” 大舅难为情地吟了句诗,把刘学勤给逗乐了。 他这个妗子是四川雅安的青衣羌,和自己姥姥那支白水羌算是上下游关系。 白水羌的活动范围在如今白龙江、白水江和九寨沟一带,环境是极美的,但地势高,气候较冷。 所以那边羌人的特点是大鼻子,高颧骨,脸上还多少带点儿高原红,颜值算不上高。 刘学勤几乎以一人之力,将整个家族的颜值提高了一个档次。 身材高大,皮肤又白皙,配上西北人硬朗的五官,超俗拔尘的气质,除了不够老,活脱就是神仙形象。 “好啊,有合适的,你们尽管物色就是。” 对于纳妾这事,刘学勤来者不拒,他心里清楚,母亲马宝梅抱怨归抱怨,主要是惦记他这个儿子,只要他能生养,马宝梅心里不定多高兴呢。 毕竟是仙人的种子,自然多多益善。 刘学勤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 雅安是茶马古道的重要门户,从四川北部经岷江河谷北上,便可到达洮州。 这条路是他进行茶叶贸易的重要途径之一,也是往四川传教的中转站,要是能有自己的人,那再好不过。 私茶生意虽然眼下不错,但也就一年三四千两银子的进项。 这进项可不全是钱,有一部分是马匹。每回交换回来的马匹,刘学勤总会挑几匹留下,藏在老营寨中,就是爷爷刘鸷以前建的那个土匪营寨。 这些年连攒带繁殖,老营寨也存了三四十匹好马。 可做私茶生意也不是没本钱的,需要上下打点,中间商也得挣钱,盈余不多,勉强够维持道场的日常开销而已。 尽管如此,传教之事也耽搁不得,这就跟种树一样,是需要长期坚持才能见到成果的。 大明对教会这块监管严格,和尚、道士之流,哪怕外出云游也要有朝廷颁发的度牒。 刘学勤想要发展信徒,就不能走寻常路。 狄道这块自然无事,官府上下都被他发展成了自己人。出了狄道县,他就只能找人少的地方走。 也不是他亲自去布道,通常是外门弟子跟随一些熟悉的商队,路过一些汉夷杂居的地区,就会给穷人施本教秘制的符水。 教他们念本门的经文,或赐下法器符箓。不过藏族、蒙古族普遍信佛,让他们改变信仰没那么容易,但是汉民还是比较容易接受这类宗教的。 为了弘扬自家道法,多娶一个媳妇而已,刘学勤根本没有心理负担。 第5章 家人和生意 母亲马宝梅不肯轻易饶过刘学勤,唆使一群孩子往他怀里钻。 刘学勤无奈,跟孩子们玩了会儿,家里的庭院顿时有了烟火气。 他并不厌烦这种亲子之乐,反而非常喜欢。 可道场就是他的事业,难免顾此失彼。还有就是性格使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刘学勤都是那种寡淡的性情,有几分绝情去欲的仙气。 其实他下山次数也不少,但大多时候都是为了降妖捉鬼,或是做些秘密事,还是不惊扰家人为好。 刘喜贵扒窗缝偷偷乐了会儿,才施施然走了出来,板着脸道: “我遍观神仙志,从未见似你这般修炼的,连个修行的口诀法门也无。说是飞升,也是个没影的事儿!” 起先他也觉得此子神异,毕竟没听过谁十三岁就敢开道场的。 要说自己儿子什么都没干,那明显不是,刘喜贵知道儿子搞钱是把好手。但问题是,咱家什么家庭,不缺钱啊! 按照他的想法,你既然是谪仙下凡,那考个状元还不是手拿把掐的,入朝为官,扬名声,显父母,岂不美哉? 刘喜贵接受的是正统儒学教育,虽然是个差等生,许是补偿心理作祟,自是希望儿子走仕途。 当然,若有外人敢质疑自己儿子的神仙身份,那刘喜贵定然要撸起袖子,与对方拼命的。 “嘿嘿。” 刘学勤给怀里的闺女嘴里塞了颗糖果,抱给她娘,笑道: “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爹你虽然没笑,但恕我直言,您资质还欠些火候,要不咱们父子一体,我也不介意引渡于你。“ 刘喜贵被气得满面张红,“你……你……”,指着儿子嘴皮直哆嗦,最后还是自己泄了气,拽个小板凳气鼓鼓地坐了。 他和马宝梅就这么一根独苗,心里那是极溺爱的,儿子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皇上厉害不厉害?他也没生个仙人出来不是? “你看了那么多书,可见到有明确记载白日飞升的?不妨跟你们明说,此界纵然传下仙法也无用,只因此界缺乏一味至关重要的元素。” “是啥?” 刘喜贵和他大舅齐齐问道。 刘学勤以手指天,然后做个封口的动作,微笑不语。见老爹和大舅一脸的失望,刘学勤转过身子,在人群中找了找,才对一个小妇人喊道: “妙姐,来,给爹说一下飞天事。” “是,上师。” 那女子忙走了过来,立于一旁侍奉。 这位妙姐是道场五期的外门弟子,身份非比寻常,其父乃是狄道知县段嗣宗。 及其成年后,妙姐出落的文静可人,在塞音道场中属于鹤立鸡群存在。老仙那时候已经开启了收女模式,所以就近水楼台,纳妙姐做了四房。 尽管段妙姐是知县庶女,但刘学勤家也就是乡下的土财主,家里连个有功名的人都没有,娶知县女儿绝对算高攀。 但刘学勤也没给人家正妻身份。 原因也很简单,段知县此前曾往塞音道场与刘学勤盘过几回道,结果皈依了我教,被老仙收做记名弟子。 秘密的那种。 忽悠官场里的人,有时反倒很简单。 别看老段是个学儒的,其实迷信的很,他年轻的时候也像老朱那样,做过几个月的和尚。 老仙掐指一算,略透露几条天机给段知县,都是洪武年即将发生的大事,事后莫不应验。 能预见未来,而且神准,那不是神仙是什么? 老段心悦诚服,成了推广神教的积极分子。 这是洪武二十年的事,之后刘学勤才敢将黑手渐渐伸向朝廷。为了防止被朱元璋剁手,他的动作是非常缓慢的。 反正时间在我! 为了防止意外,他也不敢有大动作,免得把未来的时间线整乱了。比方拉拢一些地方官员,或是将一二官员从朱元璋的屠刀下解救出来。 仅此而已。 “去年我音峰已实现载人首飞,不过上师说没有实用价值,不值得宣扬。” 段妙姐挺起胸脯,脸上泛着光。 虽说那只是个热气球,只升起了十米,但塞音教的弟子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自己虽是外门,但也有幸参与了部分球体的裁缝,顶针都顶坏了三个呢。 可是上师他老人家只凑上来说了句:“狗屁外门弟子,不如条狗!” 虽然当时自己不争气地哭了,但音峰弟子知耻后勇,内外门通力合作,用车床搞出个丑怪的【杠杆弹压式缝纫机】。 外形像个大号的钳子,钳嘴里固定一根弹簧,口中含着缝纫针,还可以根据需要调整缝纫针的尺寸。 工作效率提高了十倍不止,虽然弹簧很容易变形,针也容易断,可这个问题后来也被内门师兄解决了。 上师只是轻蔑地笑笑,但没再骂人。 这种事,大家都习惯了。 “上师他老人家可是一拳砸碎星辰的神仙,我们怎么可能让他满意?” 妇人偷偷看了眼轻摇羽扇的老仙,想到自己刚为他生了孩子,简直做梦似的,霎时红了脸,宛如怀春。 “呵呵,不值一提。此方世界过于贫瘠,没有天材地宝,连件像样的法宝都练不成,弟子们权且胡乱练手罢咧。” 刘学勤云淡风轻,马宝山却听的脸皮抽抽。 “这天大的事,你还说胡乱练手!” “这事不要往外说,免得惊动上头,到时跟我要东西,那就麻爪了。” 知道自己大舅是个什么货,刘学勤跟一旁冷冷提醒,刘喜贵夫妇也忙附和,在这种事上,他俩一向是站儿子这头的。 来大明朝的时间越久,刘学勤越能感受到洪武大帝带给周围人的那种压迫感,即便远在万里之外,仍能隐约感到那种迫力。 老朱对自己一手缔造的王朝,掌控力度是空前的,对制度设计的精细度远超自己此前想象,其心细如发,几乎到了变态的程度。 就拿茶叶说事,为了取缔私茶,朝廷竟然给乌斯藏颁发了金牌,堪合之后才能交易。 洪武初年,一千斤茶叶才能换一匹上等马。到洪武十六年,上等马的交易价格是四十斤茶叶,价格是皇上钦定的。 隔着雨花台都能听见老朱拨打算盘珠子的声音! 刘学勤有理由怀疑,那年的价格之所以定那么低,也有可能因为马皇后刚去世(洪武十五年八月),老朱心情受到了影响。 多好的价格啊,可惜那年自己的头茬茶叶才刚开始采摘,洮河墟市开市的时候茶叶都还没有杀青。 还是要怪老朱该死的户籍制度,自己想找个会制茶砖的匠户都没有,而自己前世种的是绿茶,对黑茶的发酵工艺所知甚少。 害得他花了大半年时间,才算搞定制茶工艺。 “今年官价如何?” 刘学勤想了想,问大舅道。 “嗯,和去年一样,上马一百二十斤,中马七十斤。” 大舅吃多了茶,双颊微微有些酡红。 “今年能给我一万斤不?还有,你那力士靴能不能给我几双?” “最多六千斤。哼哼,哪有舅舅老惦记外甥东西的,我那靴子,一双就花了我二十两,你买得起吗?” 刘学勤没好气将大舅堵了回去,那靴子是他用来装逼的,可不会真的拿去卖! 为了把弹簧钢炼出来,天晓得弟子们烧了多少炉铁?反正小高炉都烧坏了五六座了。 “怕是用银子打的,都没你的靴子金贵!” 大舅悻悻说道。 第6章 文氏效应和螺旋泵 “呵呵,舅舅,我知你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可我那靴子不是挑夫能御之,胡乱穿了,搞不好摔死自己,反倒给我们造了恶业。” 【茶马古道挑夫图片,插入不了】 见马宝山面露颓唐之色,刘学勤又道: “茶马生意虽然眼下不错,但我家担着偌大干系,每年只得几千两银子,若不是为了传教,何须舅舅和我那些弟子们往来奔波?” “等明年我便要筹办第一间商社,舅舅若是有意,可事先筹些银子,到时我给你留一股,您坐等收钱便是。” 十年磨一剑,刘学勤安贫乐道,教授弟子,改造荒山,可他不是为了来大明种田的。 洮河发端于甘臧高原,原本自西向东流。 经过岷县时,河道急急折了个“v”字型的弯,开始向北流去。 到了狄道地界,流域宽广,甚至还有不少河滩湿地,良田那是很多的,所以也有“天下洮河富临洮”的说法。 刘家堡面朝河谷,背倚大山。 那几座山便是如今着名的塞、音、斯三峰。 这里是着名的丹霞地貌,山麓皆是平缓坡地,缓缓抬升。主峰霍然拔起,全是石质地貌,色彩斑斓,宛如彩霞坠落,浑然天成。 当初刘鸷带着弟兄们逃难至此,被此地景色所迷,皆说:“好地方,死了埋这里也值了!” 一群厮杀汉子,俱都喜极而泣。 但刘学勤当初改造这些荒山真是耗费人力无数。 经历元末战乱,当地山上树木稀少,水土流失严重。 道场那几座山根本存不住水,既没有积雪融化的溪流,也没有自然生成的泉水。 经过实地考察,刘学勤决定只能挑水上山。 好在家业够大,经得起他折腾。刘学勤一口气买了十个流民,作为奴仆,伺候弟子们起居之类。 后来这些人都陆续被收进外门,成了工匠杂役之流。 经过三年刀耕火种,山门里成功种植了四十亩茶树,当年产干茶不足百斤,几乎使得刘学勤从神坛上跌落。 这里您可能有疑问了,他刘学勤以科技立教,三年时间没搓出燧发火铳也就算了,好歹造个水车之类的提水工具不过分吧? 看官莫急,别忘了咱们的刘学勤前世是位老师,而且他有自己的教学理念,大多时候是引导弟子们去发现,而不是灌输式的。 比如化学基础课,刘学勤问弟子:“我们把世上所有看见的,看不见的,凡是存在的一切,均定义为物质。” “对于物质的构成,东方道教认为其基础是地、水、火、风;阴阳家提出五行学说:金、木、水、火、土;汝等可知,西方欧罗巴自古也有元素学说,是为土、气、水、火。“ 弟子们纷纷摇头,能考进教门的弟子绝对都是聪明人,但这个时候的国人,知道欧罗巴的属实不多。 “稍加比对,我们就会发现,这三种学说是很相似的。元素,我们姑且认为物质由元素构成,那么我们能不能在先贤的基础上,将元素进一步细分?” “这里我提出一个单质的概念,即每一种物质像马尕朵一样,是独一无二的,且不能被分割,我们将其作为一种元素。” 马尕朵是刘学勤二舅的闺女,是他表妹,于是经常被拿来举例子。 听到分割,小姑娘被吓得泫然欲泣,其余弟子却都陷入了沉思。 “铁——” 一个弱弱的声音在道场响起,顺着声音望去,刘学勤认得是那个叫文约的内门弟子。 “彩!” 刘学勤笑着站了起来,这时已是道场成立第二年,弟子们第一次见到师尊鼓掌,那天的馍馍格外香甜。 后来刘学勤便让弟子们制作了元素表,至今已有二十余种元素。除了古人已经发现的七八种金属,其余基本都是为了开展化学课,刘学勤直接告诉学生们的。 在教学方面,他始终保持克制,是怕破坏弟子们的兴趣和好奇心。 他当然有自己的布局,在前几年时间,为当地引入了两种经济作物——棉花和胶菊(作者自己编的名称)。 这两者都产自西域,不同的是,棉花早已引入汉地,而且当今皇上是个种过地的,也特别鼓励民间种植经济作物。 【凡民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棉各半亩,十亩以上倍之,又税粮亦准以棉布折米。益种棉花,率蠲(免除)其税。】 以上是洪武关于种植的政令,此类东西见多了,刘学勤觉得朱元璋恨不得为自己的帝国配一本详细无比的说明书。 出发点是好的,但从效果来看,大抵不如汉初奉行黄老思想,无为而治。 后者就是橡胶草,其根茎不但可以提取天然橡胶,而且还富含甜菊糖,刘学勤提前了五六百年将此作物开发出来,为他后续的谋划是至关重要的。 洪武十八年,刘学勤带领内门弟子,设计出了一款阿基米德螺旋泵。 这个时候,一些前置构件都已经被发明了出来,比如齿轮、滑轮、轴承、铰链之类,内门甚至还制作了一台人力机床,并且同时兼具车床、镗床、磨床三项功能。 由于螺旋泵的桨叶采取了木头、橡胶复合材料,气密性可比历史上的阿基米德螺旋泵强的多,水泵扬程轻松达到十米以上。 而在这期间,文约突然想起以前在洮河边野营时,同学们用自制水枪互相嗞水玩耍,继而灵机一动,提出管道突缩、突扩和流体压力的关系。 最后这个发现被应用在螺旋泵上,通过改变水管的内径,第一代螺旋泵的扬程达到十五米。只消几个人在山上摇摇转轮,即可将水从山下的蓄水池提到山上的一级蓄水池即可。 文约的这个发现得到塞音老仙的认可,并且当众宣布将此发现命名为【文氏效应】,而且事后让文约写了一篇论文作为他的丹论。 这事在道场引起了轰动,他们塞音教炼外丹是要做丹论的,丹论越多越高级,将来其在教中地位自然越高。 师尊还做了规定:以后凡是发现现象、效应之类,并能完成丹论者,可以弟子的姓氏命名;凡是发现并证明公理、定理者,可以其名字命名。 现在一切才都开始,弟子们水平不够,刘学勤也不着急,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一些不世出的天才加入塞音教,他的教导只是引导他们的才能自然流淌出来,而不是急吼吼地就要颠倒乾坤,改造这个世界。 但水泵却是塞音教第一次展现在凡俗人眼中的作品,这种机械在农业上的应用前景是一望可知的。 正因如此,刘学勤才能迅速将茶园规模从四十亩扩大至如今的两千余亩。 县令段嗣宗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寻到塞音道场的。 第7章 傅安约见 “哦?是个甚生意?要筹多少钱?” 对于外甥这些年做的事,马宝山还是知道不少的。虽然不明觉厉,但他心底始终有些打鼓,因为是家人,很难感受到与神仙的那种距离感。 反倒是那些不明真相的外人,见到个水泵就惊为奇观,再加上各种道听途说,被演绎的面目全非的八卦,顿时就会顶礼膜拜。 但第一回听仙人说要搞商社,身为商人的精明还是让马宝山郑重起来。 “我给你批个条子,回头你找天球领茶叶就是。” 刘学勤拿起炭笔(就是类似后世的铅笔),刷刷在纸笺写了一行字,用了印,随手递给大舅。 “准备弄个车行,总盘口初步预算一万两,道场出一半,堡子里公中出两千两,剩下三成从记名弟子那里募集,想着是个好事,让舅舅们也沾点光,这些年为我的事,你们也没少受累不是?” 马宝山眼珠子一转,看了自家妹子一眼,见马宝梅不动声色,盘算此事应该靠谱,拍胸脯道: “上阵父子兵!有事你只管张罗,舅舅们给你兜着底呢,甩开膀子干便是!” 刘学勤咧嘴笑了笑,没再理他,随手抖开二舅捎来的信。 “哦?傅安要去西域(注),还要见我?” 皱了皱眉毛,他一拍脑门,“我怎把这件事忘了!” 这件事还要从刘学勤的爷爷刘鸷说起,刘学勤是跟着他爷长大的,既不学文,也不学武,整日缠着刘鸷问军中故事,人物阴私,人情世故这些。 越是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面,他越是刨根问底。 也正是他这种异常表现,令刘鸷对这个大孙子刮目相看。 刘学勤一是想补足前世短板,二是想从爷爷身上挖掘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书上记录的历史,与亲历者口述还是差距挺大的。 结果还真有个大瓜:他爷和傅友德认识,洪武二年,傅友德随冯胜西征,路过临洮时听说了刘家堡的消息,曾召刘鸷到军中叙旧。 傅友德当时已是颍川侯,待其返回之时,顺道接走了天球他爹熊仇。 刘鸷认识傅友德是因为当初他们都在青巾军中,只不过两人身份差距较大,傅友德虽然认识刘鸷这么号人,但并不熟悉。 兵败江油关之后,傅友德残部被明玉珍收编,后来又投了陈友谅,最后才到朱元璋麾下。起先任常遇春手下参政,后来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如今已是颖国公了。 而且此人于洪武二十七年底才被赐死,属于洪武朝清理最晚的一批了,属于倒在了黎明之前。 傅友德虽与刘鸷不熟,但总归有袍泽之谊,之所以召见,是因为刘鸷手下一个叫熊操的百户曾救过傅友德一命。 熊操是熊仇的爹,在刘鸷等人逃亡途中已经死掉,止留下这么一个遗腹子。 说起来也是青巾军在蜀地造的孽,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熊操的媳妇何氏就是那会儿抢来的,要命的是人家身上还有婚约。 乱世人不如狗,何氏开始也寻死觅活,结果死不成,也就随波逐流了。 熊操逃跑时还没忘记带上何氏,想来是很稀罕她的,结果逃亡途中遭遇追杀,熊操以身为盾,替妇人挡了三箭。 直到奔出去两里地,众人才发现熊操早就死了,却还死死将妇人揽在怀里。 许是有所触动,到了刘家堡,何氏才道出已经有了身孕,并且把孩子生了出来。 刘鸷一直对何氏抚恤有加,但听说妇人给孩子取名熊仇,担心她放不下心中仇恨,对孩子不利,便将熊仇夺走亲自抚养。 此事刘学勤问过他爷,刘鸷亲口承认,他们这些人手上,都沾了何氏家人的血。 其实是不是何氏家人,刘鸷已经记不清了,杀了那么多人,也不怕多这一笔债了。 熊天球是洪武二年生人,比刘学勤小一岁,他奶本来给起的名字叫“添仇”,熊仇走时将家人都留在刘家堡,只身去了应天。 后来熊添仇成为道场一期外门弟子,刘学勤觉得这名字太丧,直接给改成了天球。 塞音道场几年前又与颖国公府搭上了线,自然是通过熊仇。 交往并不多,就是给熊仇寄家乡特产的时候,顺便多捎一份给颖国公府,没什么值钱玩意儿。 只是让颖国公知道,远在狄道,有塞音老仙这么号人物,而且与他有些渊源。 刘学勤是知道锦衣卫的厉害的,知道傅友德这些人身边都有其耳目,可不想过早将老朱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不过他还是通过熊仇,提前将洪武十八年发生的郭桓案的消息放给了傅友德。只是个口信,话也未曾说透,只是暗示户部要出事。 将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展示给对方,自然会加强塞音神教在对方心目中的分量。 布局时的落子,如今方才见到些效果。 那傅安原是傅家家臣,后来也入朝做了官,现如今是礼科给事中。这次接了朝廷使命,出使西域的帖木尔帝国。 洪武初年,帖木尔帝国曾向大明称臣纳贡,后来也曾多次派人来大明进贡。 表面上很客气,但暗地里搞了不少间谍活动。 老朱也是个好面子的,派傅安走这一趟,主要是给对方回个礼,顺便颁发个奖状。 使者团要经过狄道,傅安应是替颖国公摸个底,之后再决定与塞音教的交往模式。 这会子傅友德圣眷正浓,甚至与老朱家结了亲,怕是想不到自己很快也要倒霉。 但他应该知道皇上的一些忌讳的,对于秘密教派的容忍度怕是不高。所以与塞音教接触,谨慎一些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麻烦你转告二舅,到时我会去狄道,还有……” 刘学勤黑了脸,将羽扇狠狠拍在桌上,大声道:“尕朵既然入了我教,就按教规行事,你让我二妗子莫要再胡咧咧,不然,小心我跟他们家翻脸!” “这……”,大舅冷不防被他发作,脸上挂不住,喏喏道:“人言可畏咧,毕竟尕朵今年都十八,快十九了吧,再不嫁人,怕人家说闲话呢,你二舅好歹是个千户……” 表妹马尕朵被催婚,是件很令人伤脑筋的事。当初送闺女上山的时候,二舅是把他的道场当托儿所了。 可作为初代弟子,马尕朵被老仙用现代科技观念彻底洗脑,早就和其他弟子一样,信奉婚恋自由,也在山上有了相好。 还是个内门弟子。 这事二舅也知道,但那位男弟子家里是刘家堡的佃户,这等出身,和千户家庭那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刘学勤只能以整个道场为后盾死扛,因为此类事情以后还会有很多,不但涉及优生优育,更是他作为一名穿越者,首次与整个时代的精神风气发生碰撞和交锋,他想知道这股力量究竟有多强大。 这时他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决策,将茶叶生意一分为二:大头给大舅这边,走碉门路茶道到打箭炉,那里是个私茶贸易的集散中心。 打箭炉就是康定,藏话叫“打折多”,不是真的打折,是指这里是打曲河与折多河的交汇处。 马家是行商起的家,大舅继承了刘学勤姥爷的衣钵,一向经营这条商道。 没有茶叶生意之前,主要往藏区走私铁器、杂货。又从藏民手里收购皮毛、盐巴之类,偶尔捎带脚带些那边的宝石。 打箭炉的市场大,陕甘这边过去的炉客(商人),一般都有相熟的【锅庄主】。锅庄主一般支个煮茶的摊子,主要营生是替买卖双方牵线搭桥,抽取佣金。 大舅在打箭炉认识一个沙鸨(管理锅庄的小姐姐),被大舅形容的是花容月貌,不但管吃管住,还不收佣金。 马宝梅私下嚼舌根,说那个沙鸨给大舅生了好几个娃娃,只活下来两个,都是男孩。 小头给了二舅,他那边属于官倒,算是把私茶变成官茶,交易所得马匹归朝廷,再从其它开支中把银子倒腾出来。 这个渠道利润很低,回款速度很慢,但毕竟有二舅主事,胜在保险。 利润低也没办法,洪武朝的官员们一个个精穷精穷,虽然朱元璋薄皮萱草示威于前,但官员们该捞还得捞。 要不然日子真没法儿过啊! 特别是边区这些武职人员,一是山高皇帝远,二是真出了事,大不了拍勾子(屁股)跑路,浪迹天涯。 正思谋着是不是今年把给二舅的茶叶份额压缩一些,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院门被推开,一个圆脸汉子径直走了进来。 “叔,姨,大舅也在呢?” 汉子笑着打了圈招呼,唯独马宝山站起来笑脸相迎。 这人正是熊天球,如今任着道场庶务堂执事,可以说是塞音教总管。 刘学勤把黑茶发酵作坊的生意给了刘家堡,算是对老娘的一种支持,也是带领乡亲们共同致富。 所以库房就设在堡子里,熊天球只好几头来回跑。 和大舅闲话几句,熊天球附身耳语几句。 刘学勤面沉似水,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放蒲鸽回去,让他们准备吧。办完这事,你跟我去狄道,你爹跟朝廷使团出使西域,顺路见上一面,对了,把你奶也带上吧。” 待熊天球走后,刘学勤又掰指头算了算,心道:“杨壁这会儿也该到应天府了吧?” 第8章 能源和生态 刘家堡上游,洮河西边有座马衔山,那里有个庄子叫杨庄。 杨壁家里是杨庄的佃农,原本与庄主是同族。只是经历战乱,杨壁父祖辈都是老实庄稼汉子,失了赖以养生的土地,不得已,从外地过来投奔亲戚。 早听说下游出了个老仙,杨庄的人也跑过去看过,可那塞山上当时要啥没啥,那老仙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娃娃。 虽说这时候男丁成年早,按说当时刘学勤已经勉强能算个成丁。 可村民们俱都是根据想象按图索骥,与老仙来给人的高大伟岸的形象一对照,那说当时的刘学勤是个娃娃一点儿没错。 所以开始大家伙对塞音教又都不怎么上心,多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渐渐地,关于道场弟子发钱的事情流传开来,被很多人印证,竟然是真的! 刘学勤纯粹是现代人的习惯,他是把弟子们当成了合伙人,那会儿除了一些重体力活需要佃户帮忙,其余时间除了授课,都在从事体力劳动。 像他表妹马尕朵,当时哪吃过这些苦,新鲜劲过后,基本三天哭一场。 即便如此,他给弟子们的月俸(外门五百文,内门二两)也属实有些高,说不好听的,一个外门弟子的收入,可以养农家一家人的了。 但回过头来看,又觉得没什么了。这可是站在时代金字塔塔尖的科技人才啊,虽然尚未拿出相应的产品,但是技术储备了一大批,在当时绝对算黑科技。 就比如说收下哈拉沟铁矿之后,他把那边仅剩的几个匠户都拉上了山。在山上另起高炉,连实验用的玻璃窑都弄出来了。 这些年积累的炼铁、炼钢的数据,实验记录有十几大本。 没数据?那你做个屁的丹论。 老仙是把科学方法与修仙两件事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所以大家工作起来总是快活的。 各种型号的钢材、玻璃之类,可以建立一个小型数据库。 齿轮、轴承、滑轮、弹簧、润滑油、橡胶等等,也都有了像样的成品,并且一直在做应用实验。 水泵、脚踏式缝纫机、火柴、力士靴、热气球,圆盘发电机、矿石收音机、连工业之母——机床都造出来了。 你看看,哪个不是领先时代?随便丢出去一个都是王炸! 即便是蒸汽机,只要刘学勤肯给弟子们稍微一些引导,这也完全是有条件实现的。 钢材质量和镗床,可以满足制造压力容器的需要。 橡胶也有了,密封问题也迎刃而解。 可现在蒸汽机并不是当务之急,刘学勤更期待弟子们自己去发明创造,而他只是提供自由宽松的环境。 无论如何,当时给弟子定的高薪,对底层劳动人民形成了巨大的吸引力。 刘学勤记得,四、五、六三期来听短训班的人简直爆棚,直接导致道场在狄道县开了第二教室。 即便如此,仍然人满为患,过道里的人都满满当当。 可惜的是,事实证明农门也不是那么好跳的。 因为刘学勤搞的是天赋选拔,和现在初高中“掐尖”的做法类似。搞过教育的人都知道,越是聪明孩子,天赋很小就表现出来了。 伤仲永的情况也有,但那绝对和教育方式不恰当有关。葫芦娃的老七从小泡在药水里长大,一出生还管蛇精叫妈妈呢。 所以招到的学生数量并没大幅增加,而且六期之后,刘学勤将招生条件的年龄从十五岁直接降到了十二岁。 如今更是已经降到了十岁。 好苗子不怕少,很多人不知道老师教学生的感受。其实调教聪明的孩子,就像弹奏一架名贵的钢琴,悠扬转折间,他带给你那种玄之又玄的反馈,引人陶醉。 杨壁是四期入门的弟子,时年十一岁。在道场外门求学期间,他又自学了四书五经,八股之类。 结果十七岁时参加乡试,中了举人! 虽说没能再进一步,但这在整个洮州都引起了轰动。一是他年纪小,二是他基本是靠自学的。 这事当时被传的神乎其神,很多人也是从那时候知道塞音道场的。 其实大家都忽略了几点:一则是杨壁本来就是尖子生;二则是道场的学习方法是领先于这个时代的。 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 如今很多庄子都对刘家堡和塞音道场产生了抗拒心理,因为刘家堡的存在产生了虹吸效应,很多庄子的佃户都跑过去投奔。 刘家堡这些年一直也在扩张,因此也接纳了不少人。 但西北这么个地方,当时人力资源是比较宝贵的,虽然这些年人口在快速恢复,但也架不住他们往外跑啊。 刘学勤看在眼里,也没把这些传教钉子户放在眼里。 经过他后来一番敲打,一些财主老爷转变了信仰,成了塞音教的记名弟子。 这些记名弟子,每年都要往道场里孝敬香火钱,这条财源如今已经超过茶叶生意,成为道场第一经济支柱了。 杨家庄因为势力有些大,而且有杨壁这么个弟子在,一直不太好敲打。 但两边的关系却越来越差,大有水火不容之势。 熊天球正是为此事而来。 刘家堡派去杨庄煤场拉煤的庄丁挨了打,车和人都被杨庄给扣了。 梁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结下的,两边的人时常互有口角。因为杨庄人洗煤,经常把洮河水染得乌黑,两边还械斗过几场。 这类事情,在农村再正常不过。 说起来,整件事情的起因还是刘学勤自己一手导致的。 谁叫他是个现代人的脑子呢,所以对于防止水土流失,保护生态就格外看重。 这些年在他的带动下,刘家堡在河滩地种植了许多树。塞音斯三山现在也茶树遍山,生机盎然。 甚至还冒出来几处细小的泉眼,虽然无法用于灌溉,但泉水甘冽,用来煮茶是极好的。总之,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刘学勤索性一次性解决刘家堡的燃料问题,他不许大伙儿伐薪砍柴,更不让烧炭,那就只好寻替代方案。 自然是用煤了,明朝这会儿还叫石炭。 刘学勤顺手就发明了蜂窝煤炉子,还给家家户户盘起了土灶。 现在的年轻人没见过,在烧燃气之前,以前家家户户都用一种水泥灶。灶膛里烧煤屑和碎煤块,不过这种灶得有一个重要配件—— 鼓风机。 电鼓风当然不现实,但手摇式人力鼓风机,对道场的技术力量而言,只能说洒洒水啦。 专业盘灶和鼓风机的生意被老娘马宝梅抢了去,说是造福乡梓。 生意好的一塌糊涂。 竹筒、木头,几片薄铁片,齿轮和转杆,就这么些个零件做的鼓风机,马宝梅按一两银子批发你敢信? 他大舅试着往打箭炉那边贩了一批,结果利润比茶叶还高,折成银子差不多三两五两都有人抢。 藏民哪里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再说他们烧牛粪的,用这么个家伙吹火,那不要太过瘾! 也有人拆解后仿制的,但别家没齿轮和润滑油啊。造出来的玩意儿,就像老太太嚼豌豆,贼费劲! 人家马宝梅早就开发出新市场,生产出工业鼓风机了,铁厂、铁匠铺专用的那种。价格十到五十两不等,那可都是生铁铸的大家伙,绝对物超所值。 可惜明朝工矿业太分散,这块市场远比不上民用。 就这,马宝梅把刘家堡盘弄的富得流油,每年给大伙分的人头银子已经超过三两!要知道如今刘家堡丁口可比十年前翻了一倍不止,已经将近六百口了。 而且分红只是每年收入的小头。大概占总收入的三成,公中存四成,另有三成用于堡子的公共支出,如学塾(大部分孩子达不到道场资格)、修路、植树造林。 还有年底一般会给佃户们搞些福利,米面粮油一类。这在地主老财里头,算是相当慈善了。 回到前文,刘学勤搞这些改造的时候,也同时开展了地质勘探的工作。巧了,就在杨庄后面的马衔山发现了石炭,而且品质还不错。 起码比哈拉沟铁矿的品位好得多,正因如此,这么多年刘学勤都没跟那儿炼铁,只是挖矿石发卖,根本不指着那处铁矿赚钱。 也是他当初经验不足,派熊天球和杨壁去谈买马衔山的事。许是行事不秘,杨庄人知道了山上有石炭。 虽然当时对石炭的应用前景不了解,但杨老爷是个精明人,咬死不肯卖山。 熊天球一直觉得杨壁跟这事脱不了干系,而且那小子鬼精鬼精,明明入了教,却跑去考科举。 虽说师尊没有禁止,但很多弟子都觉得杨壁叛教了。 这件事,刘学勤心里是有些疙瘩的。他就是一个人,再怎么领先时代,也有思虑不全的时候。 特别是除了熊天球这个从小光屁股一起玩的弟子,有时还能平等地讨论问题。其余弟子对他只有尊崇和仰望。 他索性就放开外门弟子考科举的这条道路,但内门是禁止的。而且这些年他愈发发觉,由于朱元璋对官僚集团的高压,士林似乎是个很有前途的传教方向。 但,自己的弟子跑去学儒,他心里是膈应的。 于是便打发杨壁出去游学,顺便参加辛未科会试(明年)。与杨壁一同被派出去还有两个外门弟子,韩虎去了山西,冯理去年跟大舅的商队先去四川,然后转折南下,去了广西龙州。 杨庄石炭场关系到刘学勤未来的产业布局,非拿下不可。既然如今杨庄人不识好歹,屡屡冒犯,是该动一动了。 第9章 宅妖 杨庄的杨老爷这两天眼皮直跳,庄子里的人把刘家堡过来拉煤的人给打了,还把人家的几辆煤车给扣了。 这种平板车与后世农村常见的架子车有些相似,但要更宽更长,可容两匹健骡并驾齐驱。一名力士手扶车辕,主要控制方向。 若是载货少,一匹骡子就成。 车体就是一个木制平板,没有挡板,是用绳索来固定货物。 车轴、轮胎已经与后世差异不大,这是指外观,质量方面嘛,那就不能要求太高了。 但是车架后桥和车架之间安装了减震弹簧,这样车走起来十分的轻省。 满载的话,一车拉三千斤货物不在话下。 这在当时绝对是稀罕玩意,可是这种板车目前刘家堡也就十两。 其它物料还好说,橡胶产量太少,只能挤出来一点儿。 胶菊的种植一直在推广,可这东西它占农田啊,刘家堡可以分出来的地很有限。 后来通过段知县在全县推广种植,可农户也都现实的很,开始都对塞音道场给的收购价格都不怎么相信。 直到有人尝到甜头,大伙儿才开始有积极性。 今年是真正大规模种植的第一年,全县约有三千亩地种植橡胶草,预计能得八千斤左右的草根,提炼天然橡胶最多也就一千五百斤到两千斤的样子。 不过要到八九月份之后了,但刘学勤的车行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 杨老爷的三儿是个火爆脾气,这小子一直觊觎刘家堡的平板车,这回借着干仗的由头,直接把人家三辆车给抢了。 这场冲突有些始料未及。 杨老爷本人对那什么塞音老仙没啥好感,除了这些年与刘家堡闹的那些龃龉,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他有个亲戚在县里做官,此人名为雍泰,是狄道县教谕。 雍泰是杨老爷的表舅,两边过从并不十分密切,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事。 教谕虽然不是个多大的官,但在县里好歹能说上话。咱们的海清天海瑞,就曾经做过教谕。 雍泰知道塞音道场很不感冒,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他把塞音教和白莲教相提并论,打上了反朝廷的标签。 几次三番撺掇知县段嗣宗,应该上报朝廷,派兵灭了这伙贼人。 段知县到底是一县父母,做事没雍教谕那么鲁莽。 稍加打听,发现临洮卫下辖五个千户所,最新提拔的那位叫马宝河的千户,居然是塞音老仙的亲舅舅。 据说走的是颖国公的门路! 这特么是我一个小小知县惹得起的? 于是将那雍教谕臭骂一通,自己带着两个随从上塞音道场找老仙盘道去了。 杨老爷多少受了雍教谕的影响,一向反感塞音老仙。 杨壁中举后,老头又受了些刺激。虽说是没出五服的本家,但自己以前将他们爷老子当下人使唤,谁知道有没有被记恨? 他杨庄之所以敢暗中和刘家堡较劲,一是杨庄也是个一千多人的大庄子,二是整个杨庄有七成以上是同族,有祖宗祠堂的那种。 但凡有农村生活经历的书友都知道,这种同姓亲族为主的村庄往往十分不好惹,搞不好惹到一个,全村人跟你拼命。 可也仅此而已,杨老爷是知道轻重的,对刘家堡的底细也了解不少,他打的算盘是暗戳戳地薅羊毛。 谁教他刘家堡那么有钱呢? 所以石炭的价格一涨再涨,从最初千斤石炭一两银子,陆续涨到了二两。 这个过程双方在反复试探,经历了好几年时间。 这回杨老爷本来让三子再加二钱银子,可那混账被猪油蒙了心,开口就叫价三两银子(一千斤)。 都赶上木炭的价格了! 惹就惹了吧,杨老爷把三子臭骂一顿,结果那小子骑上马,也不知跑去哪里撒野了。 但一连两天,刘家堡一点儿动静也没。 杨老爷准备的后招也没用上,心里慌张了一天,晚上喊小妾桃红过来暖床。结果老伙计像是失了魂儿,软塌塌的,折腾了半天,硬是做不成事。 就这么迷糊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杨老爷被一阵咔哒咔哒的怪声惊醒,仔细听时,却是滋滋啦啦,时断时续,那种声响令人说不出的难受。 彼时杨老爷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又恍然觉得自个儿意识十分清明。 想起身查个究竟,却见桃红一条胳膊压在自家胸口,突然觉得喘不上气,想要拨开那胳膊,杨老爷突然觉得四肢不听使唤了,竟丝毫动弹不得! 莫非,是鬼压床? 他心里这么想,但就是动不了。又觉得有什么在自家眼皮子底下晃悠,心里便恐惧起来。 只是那恐惧越强烈,他便想眼睛眯条缝儿看看,可眼皮就像坠了千斤重物似的,愣是抬不起来。 杨老爷急的几乎冒汗,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突然圆睁双目。 就看见屋里有个怪人,头顶着地,一双大脚快要蹬着他的鼻子尖,看那鞋上绣着花,分明是个女子。 这时杨老爷是真的醒了,一把推开桃红,腾地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还没等他缓过神,屋里那人翻个筋斗,婷婷站在他面前。白扑扑的脸,血红的嘴唇,像是开膛破肚的,冲他发出桀桀怪笑。 “哎呀妈呀!” 杨老爷哪见过这个,白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小桃花也被惊醒,又是掐人中,又是喊人,把个家里折腾的鸡飞狗跳。 杨老爷今年五十岁,身子骨本来是很硬朗,可这回被吓得不轻,第二天直接就病倒了。 请郎中过来瞧了,开了汤药,但不见好。 虽然后来再没见鬼,可过两天就碰到鬼压床,这在农村人眼里就是撞邪了。 家里只好差人去岳麓山的伏龙观请道士来做法,结果人没请来,管家说那伏龙观如今破落了,道长带着唯一的徒弟上了塞山,已经改换门庭了。 最后只能从宝塔寺请了位喇嘛过来,这时候汉民对喇嘛教都不甚了解,村民都堵在杨老爷家门口,全当看稀奇。 那喇嘛顶戴黄色鸡冠帽,穿着大红僧袍,一条粗壮的胳膊裸露在外。 左手执弯刀,右手端着个红铜质地的酒杯,酒杯上头一尺处,悬浮着个红色小球。也不知被喇嘛施了什么法,那小球始终悬而不落。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小球吸引,心里想着:“这回成了,杨老爷应是有救了。” 喇嘛在闹鬼的屋子里又是唱,又是跳舞,闹腾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最后怪目一翻,张口喷出一道火。 喝道:“嗡阿轰 !色得轰!” 这才收了功,双手合十,对杨家主母行个礼,道:“阿弥陀佛,业障已被我除去,施主让病人好生将养,不日即可痊愈。” 说罢,辞过众人,洒然离去。 是夜,杨老爷家再次闹鬼,搅得鸡犬不宁,阖府上下,乱作一团。 第10章 本经 “杨庄把咱们的人和车送回来了,还有三车石炭,没收钱。” 刘学勤正跟老爹喝着小酒,把油汪汪的腊肉片送进嘴里,听熊天球进来禀事,笑着又自斟了杯酒,仰脖饮了。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熊天球素知他的说话习惯,“知道了”,应承了便走。 马宝梅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纳鞋底子,眼角不时挑一眼爷俩,嘴角挂着笑。等天球刚出院子,顿时寒了脸,朝灶房喊道: “自家的仙人都没人伺候,人都死完了吗?” 这时的西北还保有女人不得上桌的习俗,女人和孩子一般都在厨房里吃饭。 刘学勤看不上这等陋规,尽管他是个反乱分子,可是在老娘跟前,始终占不到上风,也只能妥协。 在道场他说了算,回到家中,就按马宝梅的规矩来。 “老杨头啥时转了性子,特得把几车石炭白送给咱?” 马宝梅耳朵尖的很,听说这事解决了,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早些年,她性格火爆,动不动就领着庄丁出去跟人干仗。如今孙子也有了,又当家许久,人老成了许多。 她明白一个道理:好多纷争用武力解决反倒落了下乘。 关键是刘家堡的队伍被老仙拉上了山,就留了些老弱病残,干不成事。 “娘,我给你说过,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不过嘛,这回咱们却是连本带利全要收回来的!” “看把你能的。” 马宝梅撇撇嘴,却飞快看了刘喜贵一眼,正迎上自家男人热切的眼神,于是那目光凌厉且柔情地剜了回去。 对娘老子在眼皮底下暗送秋波毫无所觉的刘学勤,此时正低头盘算未来的产业规划。 刘家堡是石炭的大用户,每年但是生活燃料用量就高达五十万斤! 这其中包括两千多佃户取暖做饭所需。给他们的石炭都是按照八钱银子每千斤的极低价格,从堡子里供应的。 超出部分,道场和刘家堡分别承担一半。 佃户们都是入了教的。 就这,当初还有许多人不愿意改造炉子。一则鼓风机要他们花钱买,二则石炭虽好,可也没有他们从荒野里拾柴省心? 那可是免费的。 升斗小民的日子,过得就是这么抠搜。 好在堡子里这些年越来越富,茶叶工坊和道场里头时常发布用工需求,通常都是日结工钱那种。 趁着农闲时候,大伙儿争相做工,对家中补贴颇大。 对于那些好逸恶劳,不肯上磨的懒驴,刘学勤从来不管,这种人饿死了也是好事。 明年上马车行,又要同时启动两个用石炭大户: 哈拉沟铁矿要重建炼铁高炉;筹划中的橡胶提炼车间。 说起橡胶,这事还真有些棘手。 道场已经用天然橡胶制作出成品轮胎,而且用了快两年了。可是轮胎质量不能说不好,根本是很差。 平板车拉一回石炭,总归要报废一两条轮胎。 他啥家庭也经不住这么造啊,虽说给堡子里用的轮胎都是实验不合格的残次品,可目前每条轮胎的价值,其实比等重的银子还要金贵。 这事儿刘学勤可没敢告诉他娘,否则马宝梅指定舍不得用车。这年头,人力才值几个钱?雇五十个力夫往回挑,那也不用到二两银子啊。 外胎的强度也不行,虽然斯峰那头一直在做硫化实验,但一直没找到何时的配比,还整的道场里臭不可闻。 刘学勤虽曾是化学老师,可从理论到产品实现,那也是有相当长的道路要走的。 好在,前途一片光明! 转天便是与傅安约见之期,此事不便大张旗鼓,刘学勤只带了熊天球和两名护法,轻装简行到了狄道城。 此事段嗣宗做了中人,早派差人在城门口迎候。段知县是刘学勤记名弟子和老丈人的双料身份,可算是铁杆自己人了。 “弟子接到朝廷公文,要调我去往徽州,上师何以教我?” 到了馆驿,傅安还没到,他只是路过,不可能带着上千人的使团来光顾这个小县城。 刘学勤和段知县刚在静室里坐下,对方便向他请教起来。 “哦,这是升你做知州了呀,可喜可贺!” 这个徽州是巩昌府的徽州(今甘肃徽县),其实就两个县。 但刘学勤也是穿越后才逐渐知道,这时候知县想升到知州可以说是极难的,大多数知县一辈子都摸不到边。 大约是洪武朝清洗的官员实在太多,老段这边又确实干的不错,所以就升官了。 这是塞音教自己人里头最大的官了,约等于现在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说是一方小诸侯也不为过。 而且据刘学勤所知,徽州扼守陕甘入蜀的咽喉要道。有自己人在那儿,无论往四川行商还是传教,总归是多了层便利。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虽然身为穿越者,刘学勤也不可能知道明朝每个人的前途命运,他能把握的,也只有那些史书记载的主要脉络。 只能故作高深地手摇羽扇,给对方吃颗定心丸。 “这就好,这就好!” 老段高兴地红光满面,直搓手道。 这时门子过来禀报,傅大人到了,段知县忙起身出门相迎。 其实这时候傅安是礼科给事中,官职才是正七品,人家老段可是马上任从五品的知州了。 不过京官面子大,傅安又是颖国公门下,段知县礼数上殷勤些是应有之义。 “哈哈!果然是谪仙之资!” 见到连屁股都未曾抬一下的刘学勤,傅安略加打量,便主动行礼问候。 心里可不怎么爽。 像他这样周旋于显贵之间,甚至可以陛见天子的人物,对于这种偏远之地的神神鬼鬼,其实还是比较怀疑的。 “先生客气了。” 刘学勤颔首虚礼道。 他是个敏感的人,察觉到自己也许被眼前之人轻视,便在自家袍袖里摸啊摸,竟拽出来只身长三尺的斑斓花豹,如大猫般卧在老仙膝下。 被豹子黄澄澄的眼睛盯着,傅安与老段嘴巴长得老大,齐齐色变。 “我那山中寻得此兽,稍微沾了点儿灵气,便收了它,与弟子们玩耍,没有惊到你们吧?” 这是刘学勤身为魔术师压箱底的技艺,至于他怎么藏下这么大的活物,作者也不知道。 “没有,没有。” 傅安擦了把汗,忙转了话题,笑道: “仙师或是还不知道,你那弟子杨壁,最近可是在应天大出风头!” “哦,这怎么说?” 刘学勤眼皮跳了跳,隐隐有些不安。 “那杨壁不愧是谪仙弟子,才到京师便与各地学子与高台辩论,连续七场不败。更是放言:儒学已死,必须革故鼎新,创新儒学!“ “还有这个——” 傅安从怀里掏出本书,推到刘学勤面前。 “贵教之说,真乃闻所未闻,莫测高深,此经一出,应天纸贵。” 他略压低声音,“据说,连太子都惊动了,还召公爷往东宫问话。” 刘学勤往那书本一瞧,封面赫然是【塞音本经】。 第11章 将军莫白头 “大道三千,我之外道也不过其中之一。与本土道统相比,只是显得迥异罢了,若指其本源,却是殊途同归。” 刘学勤随口敷衍,心中却有了一丝怒气。 杨壁有了外心。 不过是被丢出去投石问路的那枚石子,可石子拼命给自己加戏,似乎是要另起炉灶了。 【塞音本经】是这十年间,刘学勤教导弟子们的对话。 与【论语】很相似,主要是内门弟子们在整理,但外门和记名弟子也有参与。 不过大家的称呼略有不同: 内门和外门称老仙为“师”或者“我师”,记名弟子则只敢称“上师”。 【本经】还没正式定稿,杨壁那里之所以有抄本,因为需要请他润色。 不过刘学勤也没禁止弟子们抄阅【本经】,因为内容并没有什么秘而不宣的东西。 比如: 问曰:天地之距几何?日月之距几何?可测得乎? 我师曰:日月之距可测,天地不可测。 某某问曰:何为数,其意如何? 师曰:人有五感,皆可观察世界。长短、面积、重量这些皆可度量,因为所见、所感被赋予定义。 然冷热、雷电、光、磁、力、酸甜、声音等,亦可度量。只要赋予其定义,便可纳入数的范畴。 故而数是世界的普遍法则。 …… 诸如此类白话式对话,但可以想见,真有人读进去的话,对其三观是很有冲击力的。 基础的数学、物理、化学的知识都已经被揉进本经里了,还有一些杂学。 修仙内容自然也有,不过都是刘学勤根据前世看的网络小说胡编乱造的。 “朝廷对我教可有什么看法?” 刘学勤试探问道。 “说什么的都有,此事对士林过于震撼。毕竟自天人感应学说起,没人想过天地间事可以说的如此透彻,我走之时,大家尚在懵懂之间。” 傅安手捋胡须,言谈得体,显示出一名使者的精明干练。 如今洪武四大案已经接连发生了三起,人头都砍了十万颗。朝廷诸公如闷罐里的鱼,将死未死。 忽听到有仙人的消息,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不知觉间沉醉进去。 反倒没有出现想象中群起而攻之的情况。 这有些出乎刘学勤的意料,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惴惴。既然惊动京师,那么皇上这会儿定然已经知道塞音教了。 他也不清楚,这次试探的时机对不对。 只是接下来塞音教准备大举扩张,对朝廷的态度不可不察。 “大不了我带着弟子进山打游击!” 刘学勤心中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以塞音教的力量,不可能与朝廷正面硬刚。 现在九大塞王均已上位,各个兵强马壮。 就算随便拎出一队卫所兵,也不是他能抗衡的。 “我朝【大明律】有规定,凡是弥勒佛、白莲社、明教等会,一应左道乱政之术,呵呵,自然是一律禁止。” 傅安没好意思把“为首者绞”说出来,刚才老仙显露了一手神通,他还是有些敬畏之心的。 “咳咳,我直说了罢。贵教到底是何渊薮?万一上头查问起来,我等也好替你开脱一二。” 刘学勤闻言,心中冷笑,“大家不过点水的交情,只怕那会儿你们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吧?” 心中腹诽,面上却微微一笑。 “无妨,我在此方世界并无道统。但若说渊薮,或可与道家归为一脉,虽是旁门,绝非左道,你等大可放心。况且我这就是一小小道场,并非什么教会,只为收些弟子,传我道统,泽及乡里罢了,绝无非分之想。” “那就好,那就好!” 傅安连连称是,他知道朝廷对儒、释、道三教还是比较宽松的,甚至还册封了乌斯藏的活佛为国师。 可见皇上对管不到的,和对自己没危害的宗教还是比较客气的。 但对于那些聚众搞事的,朱元璋也是白莲教和明教的出身,对他们的底细再清楚不过,因此上位之后,对这些教会的打击也是不遗余力的。 你要说他不信神佛,那也未必。 朱元璋曾经为周颠专门做过传(《御制周颠仙人传》),就是【倚天屠龙记】里的那位五散人周颠。 因为这个周颠的神通,朱元璋是亲眼所见的,所以就相信了。 傅安听到刘学勤亲口辩解,而且此人光明磊落,崖岸高峻,给他的观感不似左道,于是心中稍宽,便向他请教此次出行的前景。 “帖木尔国,乃大国也。彼国有不臣之心,你此番西去,恐遭困厄,然而却能峰回路转,化凶为吉。” 他本来是随口一问,当时大明人的世界观,普通人哪里知道帖木尔帝国在哪个犄角旮旯。 想不到老仙立刻便答。 事关自己前途命运,傅安不由得犹疑起来,又接连发问。 这段历史刘学勤恰好知道,当时帖木尔帝国几乎占据了除阿拉伯半岛之外的整个中亚地区。 洪武初年帖木尔帝国之所以向大明称臣纳贡,是因为当时实力还比较弱,可到随着其实力大增,已经有了反噬大明之心。 后来帖木尔的孙子征服了印度,建立了着名的莫卧儿帝国,便是如今印度种姓制度的由来。 但如今中亚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鬼才知道! 刘学勤只能根据后世的见识,跟他胡诌八扯些那边人的风土人情,反正那边除了波斯人(今伊朗)都是穆斯林。 什么手抓饭,古兰经,男的带白帽子,女的围黑头巾…… 傅安和段嗣宗俱都听得津津有味,连连赞叹仙尊“生而知之”。 搞的刘学勤都有些不好意思,搜肠刮肚,把能想起来的都告诉了傅安,想必大差不差吧? 直到无话可说,傅安才想起来正事,替国公爷求问个前程。 要说这会儿的人也很矛盾,又怕被你牵连惹上祸事,但又害怕错过仙缘。 “唔,这个嘛。” 刘学勤闭上眼,煞有介事地掐指算了起来。 许久,方才睁开眼,有些阴晴不定地看着傅安,令对方心里直发毛。 “可有不妥?” 傅安有些心虚,他和颖国公府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哎,罢了,我给你写个字条吧。” 刘学勤手一招,便多了一沓笺纸和炭笔。那笺纸上有塞音三峰的水纹图样,想来是特制的,傅安心中不免称奇。 只见他提笔写下两行字: 儿孙自有儿孙福,将军莫白头。 第12章 父子 “这是?” 傅安捧起刘学勤的手书,不解其意。 刘学勤则有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道: “天机不可泄露,颖国公能体会与否,全在天意。” 他写的信含了两层意思: 一是请颖国公不要为儿女操心;二是暗指其无法寿终正寝。 刘学勤知道,颖国公傅友德是受蓝玉案牵连而被赐死的,时年洪武二十七年,也就是四年之后了。 因为傅友德的女儿嫁给了晋王世子。 为了确保皇孙朱允炆顺利登基,作为洪武朝后期所剩不多的统兵大将,傅友德被清洗乃是题中应有之义。 好在这回朱元璋手下留情了。 傅友德长子傅忠因为娶了寿春公主而无事。 其余四子当时都在云南、广西等地,诸子通气后决定弃官隐居,只有四子傅敬被捕。 好在沐英的儿子沐春从中斡旋,将傅敬保了下来。 可以看出朱元璋没有打算赶尽杀绝,否则以其诛杀蓝玉、李善长等人时的狠辣,这些人是万难脱罪的。 大抵因为这个“罪”是莫须有的,连朱元璋都不好意思下刀吧? 所以傅友德是万万不能救的,死他一个,得以保全家族,已经是朱元璋格外开恩了。 再者说了,双方也没有太深的交情。 唯一连接两头的纽带,熊仇这回也跟傅安一道出使,怕是凶多吉少。 所以,此事只能如此。 傅安走时,刘学勤让熊天球随行,命他送到玉门关再回来。 这趟出使的确有莫大凶险,傅安被帖木尔帝国扣押了十余年才得以返回故土,可惜上千人的使团也只活下来数十人。 熊仇父子还能不能再次相见,主要看他的八字够不够硬了。 总之求了个不上不下的前程,回到使团的傅安心中始终惴惴的,把给国公爷送信的差人打发走,回头看了眼狄道,他长长叹口气,指挥迤逦不绝的驮马队,再次踏上行程。 —————— 应天,皇城西宫。 御案上堆着一叠奏折,正中摊开一张羊皮纸制成的地图。 桌案后的老者嘴角的八字须已然雪白,可精神仍十分矍铄。久为上位者养成的气度,令他不怒自威,眉间有一丝乖戾之气萦绕不散。 身上大红色的五爪龙袍,昭示着他乃此间主人,开创大明帝国的洪武大帝。 此时他手里捧着一卷经书,正读的津津有味,时而掩卷沉思。 “哼!那什么塞音老仙,此言甚是狂妄!” 他手指一段文字,对侍立在书案旁的太子朱标念道: “我观古先贤之论,孔子不能辩日;庄子说齐物,却不知物物之关联;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却丝毫不知其算法。可见,他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只是在皮毛之间。“ “然而他们都有道统流传,他们的弟子却没能在这些认知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我听说弟子不必不如师,究其原因,盖因怠惰与卑鄙。” “怠惰者,只知坐享其成,而不知探索求精;卑鄙者,将伟力归为天神,自甘堕落,却从何解得真理?” 他一气读了许多,朱标诺诺称是。 此时【塞音本经】已经引得应天物议沸腾,什么“力普遍存在”、“物质皆由基础元素构成”、“凡五感之所见,一切皆可测量。” 这些前所未闻的观点,但凡应天府的文化人,皆可说上两句。 太子朱标已经见了颖国公傅友德和杨壁,对塞音本经也大感兴趣。 可惜杨壁只是外门弟子,他们在道场只是接受为期一年的公共课教育。 包括数学、物理、化学三科的基础部分。 之后内门弟子才根据兴趣选峰,自此在一科深入研究。 外门则是在山上干活为主,用老仙的话说:“实践出真知。” 这期间不是什么都不用学,山上的机床、水泵,还有很多发明创造都是外门弟子和工匠一起造出来的。 但图纸和设计几乎都由内门提供,两者之间产生交流是不可避免的。 总之,外门是偏重技术和应用,主打动手能力。 刘学勤也在有意识培养外门弟子在商业和社会观察方面的能力,酝酿中的第四峰——社稷峰,将会在外门选拔弟子,完成道场最后一块学科拼图。 杨壁的课业在外门属于中上等,但他后来为了考科举,学习重心转移了。以他的理科基础,不足以解说塞音本经的全部内容。 物理他只学到力学部分,后面的电、磁、声、光、功、能等等,都没有涉及到。 所以朱标听得也是一知半解,当他拿着经文去找父皇,却被朱元璋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犹如一盆凉水浇下。 “你是储君,对任何教会首先要十足警惕,须知任何朝代,妖人总是以教会的名义聚众作乱,煽动百姓,从而动摇朝廷的根基。“ “像你这样,还没见到真人,自己倒先成了信徒,咱如何能放心?” 朱元璋当过和尚,又跟白莲教起事,太了解这些教会了。 正因为了解,他也马上从塞音本经中发现,这家道法确实与他之前了解的宗教大不相同。 起码与白莲教“左青龙,右白虎,神功护体,水火不侵!”之类的经文相比,明显是言之有物的。 起码是自成体系。 别看朱元璋没上过学,但他却一直在学习。作为一名成功的帝王,他在自我管理方面绝对是相当出色的。 这种基础的鉴别能力自然有,但对好大儿朱标,他却先说危害。这与天下父母都担心自己的孩子掉进坑里,恨不得将人世的阴暗全告诉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那父皇是否召塞音老仙入朝觐见?” “召他来做什么?” 朱元璋从奏折中挑出一本,递给朱标,“你先看看这个。” 他起身踱了几步,道:“此人十三岁开山传道,均有案可查,以此经观之,或为异人。” “如今咱才知道,狄道县所献的水泵,原来是塞音道场所制。狄道县欺报、瞒报,该杀!” 眼见父皇的腰带往上提了提,朱标张了张嘴,想替段知县说个情。 “不过嘛,他献的水泵总是有功于朝廷,这人还有些用处。咱本来将他提拔到徽州任知州,现在来看,恐有不妥。也罢,先召回京述职,再论去处!” “此其一也。”不等朱标答话,朱元璋伸出两指,“其二!” “咱虽不知塞音老仙传教目的为何,但不可不防!狄道在陕甘边区,朝廷或疏于防范,着锦衣卫暗中监视,传咱的口信,让汉王和宋晟(甘肃总兵)留意洮州的动态。“ “还有,其人有一母舅于洮州卫任千户,这个人要调走,你说,调到哪里为好?” 朱元璋似乎对此番安排十分满意,面色缓和了下来,主动问询太子的意见。 “既然要调,不如调远些,就派到燕王那里去吧。” 朱标总算跟上了老爹的思路,对于这些情报,他之前竟然一无所知,不由心中感到汗颜。 “嗯,蒋瓛,按照刚才说的去办吧。” “是!” 蒋瓛从大殿柱子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这是接替毛骧的第二任锦衣卫指挥使,在朱元璋父子面前,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 但只要从这里走出去,他就会向世人展示出他那锋利的獠牙。 “嘿嘿,韩国公一事尚有余波,总有些苍蝇蚊子嗡嗡嗡。咱琢磨塞音教的事或有文章可做,你且静观其变,说不得,咱爷们借这个由头,将朝廷败类一网打尽!” 见蒋瓛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朱元璋才阴恻恻地笑道。 “这,父皇你总要给我留些个可用之人吧!” 朱标有些幽怨,自母亲马皇后去世,他们父子的对话总是莫名的生硬起来。有不少人他是想保下的,可是很难令父皇回心转意。 “你放心,咱一定会将一个蒸蒸日上的大明交给你的!” 朱元璋言之凿凿,看着儿子,眼中满是舐犊情深。 第13章 明鬼 “阿嚏!” 回到道场的刘学勤,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朱元璋父子针对。只在恍惚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前来奉茶的是只有十岁的内门弟子米吉,奉上茶汤后,他又拿出张拜帖道: “这些天来拜山的都是些闲人,外门师弟那边均已安排。只有这个,杨家三郎,已在山门跪了两日,非要见您不可。” “好,你让他上来吧。然后你放鸽子过去,叫斯峰那几个活宝准备一下,待会儿跟为师去杨家捉鬼。” 算算日子,那老杨头怕是快病入膏肓了,刘学勤决定顺水推舟。 “哦,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何须如此?” 杨家三郎光膀子背着一担柴禾上了山,见到刘学勤就叩头不止,说请老仙做法,救救他父亲。 “你这负荆请罪,挑的柴未免太多了些吧!” 刘学勤心中腹诽,心说这小子性情虽然暴了些,倒是个纯孝之人。 对其评价便高了一分。 杨大眼其实与道场还有些过节,彼时杨家庄尚未行禁令,杨大眼跟其二哥也参加了刘家堡的弟子入门考核。 可惜两兄弟的数学成绩分别只有五十三和三十五分,完全不是那块料。 三郎是个有些叛逆的性子,一直对老仙敬畏之余,还有一丝不服气。 但形势比人强,他家再找不到驱妖的高手,只好来老仙这里磕头。 “罢了,本尊岂会与尔等俗人计较?念你孝顺,我便去贵府看看。头前带路,我随后赶来便是。” 杨大眼千恩万谢地走了,那一担柴自然留下给道场做燃料。 一会儿功夫,三个嘻嘻哈哈的弟子跑了过来,两男一女,俱是斯峰内门的出身。 两个男弟子都留着寸许长短发,冷不丁还以为现代人穿越过去的。 因为斯峰经常做化学实验,长发搞不好会掉进溶剂里,出过几次不大不小的事故后,男弟子们便在师尊的建议下,留起短发。 “刘氢!成天闹哄哄的,没个正型,成何体统!” 女弟子挽着个道士的发髻,娇小可爱,十四五的年纪,却最是活泼。 她是刘学勤母亲马宝梅有次去泯州办事,路遇一戏班子遗弃的孤女,当时只有七岁。被马宝梅捡了回来,因而改姓刘,被当做女儿养。 后来她考进内门,被刘学勤起了刘氢这个名字。 被师尊喝斥,刘氢也不如何害怕,只吐了吐舌头,当即低下头去。 待刘学勤的步辇赶到杨庄,村民们立刻把杨老爷的宅子围的水泄不通。 塞音老仙的名声很大,可他出来抛头露面的机会并不多,村里大多数人并没见过。 这回老仙来捉鬼,那阵仗可比大喇嘛庄重的多。 三名随行弟子把“量子纠缠,能量跃迁”的口号喊得山响,村民们更是觉得新奇。都没心思刨地了,纷纷撂下锄头,就为看看这家到底有啥神通。 “仙尊……恕罪则个。” 杨老爷形容枯槁,出气多,进气少,已经是不久于人世的架势。但见到老仙,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似的,眼睛陡然放光,强撑着打了招呼。 刘学勤摆了摆手中羽扇,示意无妨。 “鬼,我是不曾听说的。” 他端坐在卧房的太师椅上,不问杨老爷病情,反倒对弟子们和杨家人讲法,顿时语惊四座。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是儒家模棱两可的说法。【墨子明鬼篇】提到几起鬼魂出现的例子,民间见鬼撞邪的说法,那更是多如牛毛。” “但在我塞音一道,鬼是不存在的,量子纠缠,却是存在的!” 杨家人俱是一脸茫然,如同听天书一般。“量子纠缠,能量跃迁”,这话整个临洮府的人都知道,可没人知道是个啥意思。 几名弟子却悚然动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掏出小本本,飞快地记录起来。 “两个耦合过的粒子,其量子态发生纠缠。在其分开之后,无论相距多远,都会对彼此的状态产生影响,我将其称为【鬼魅般的超距作用】。” 见三名弟子均凝眉咬着笔杆,杨家人个个张着大嘴巴,刘学勤笑着解释: “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一男一女假如双修过,那么当两者分开之后,道心都不再纯粹。冥冥中有种力量,对二者产生着影响,我们称之为——命运。” 好些探头探脑的村民听见了“双修”,仿佛想到什么快活的事情,都咧开嘴笑了。 屋子里的人却都若有所思。 “我们再换一种说法:此方世界有个杨老爷,彼方世界也有个杨老爷。彼方世界杨老爷与某些人的恩怨,将会投射在此方世界杨老爷的身上。”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刘学勤继续循循善诱。 “设彼方世界有这么一个人,曾经与杨老爷结了仇,他突然得到什么机缘,获得巨大能量,实现了能量跃迁。那么,他的变化当然会对此方世界杨老爷的那位仇人产生影响。” “这影响可能是正面的,那么这个仇人将向上突破;但如果环境不允许其向上突破,那么影响必然是负面。啪!这个人会像泡沫般幻灭。” “这——就是我道之量子纠缠!” 话音落下,卧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杨老爷的呼吸似拉风箱般的剧烈起来。 “那么杨老爷宅子闹鬼,是因为他的某个仇人阴魂不散,但其本质是一种量子纠缠的现象?” 刘氢不失时机地发问,所有已经听傻了的杨家人觉得听懂了,但又更加糊涂。 “那这鬼到底能不能捉啊?” 杨家大夫人哭着跪了下去,又要磕头。 “无需如此。” 刘学勤抬手虚扶,“我既能道破,自然可将此等纠缠之力抹去。只是去外鬼易,去心鬼难。今后杨老爷须得本分做事,以免再次被怨力纠缠。” 杨老爷拼命点头,被刘学勤连哄带吓唬,他这会儿把心底藏的阴私寻思个遍,自己先被吓出一身冷汗。 刘学勤再不多言,取出张薄薄的黄色符纸。 啪!一个响指。 符纸无火自燃,老仙做足了气势,骈指一点,那符纸嗖的一下,笔直向上飞去。 这种魔术师的基操,引得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却在呼声之中,老仙单手向上一抄,将烟灰抓在手心,按在手背上用力一搓,只见那白皙的手背上,此时多了一柄血色飞剑! “着!” 只见手背上的飞剑消失,飞剑已死死钉在对面墙上,将好端端一幅仕女画打了下来。 刘学勤手中却凭空多了一面照妖镜,那镜子亮的不像话,将一束光正正照在飞剑处。 “尘归尘,土归土,恩怨两消,你且散去吧!” 随着刘学勤口中念念有词,众人突然尖叫起来。 那墙上竟然出现了个女鬼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女鬼披头散发,吐着半尺长的舌头,貌极惊恐。飞剑正钉在其眉心,有一缕殷红从其额头渗了出来。 “鬼!鬼啊!” 屋里屋外,一起吵嚷起来。 “此鬼已经被我斩杀,贵宅今后安然无虞。” 刘学勤眼角一瞥,两名男弟子,周铁和张铜,上前拔下飞剑,又往鬼影上洒了银粉,又取出早备好的白布,几下便将鬼影清理干净。 这时刘学勤又化了碗符水,让人给杨老爷喂下,见老头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便带了弟子回转山门。 走时,杨庄乡民拜伏一地。 这回是真信了老仙! 第14章 科技与狠活 “师尊,您看我这样子吓不吓人?” 步辇跑到塞山半山腰,刘氢吐着舌头扮鬼脸,又伸手要讨俩赏钱花花。 “滚,滚蛋!” 刘学勤的扇子从纱幔里伸出来,用扇柄在她脑瓜上猛敲。 这妮子太没个正型了,成天跟打了鸡血似的,把斯峰上下折腾的鸡飞狗跳。 那些珍贵的试管、烧杯,恨不得每天被她报销一两个。 想起来这个,刘学勤直感到牙花子疼。 十五岁的人了,大明许多女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刘学勤第一次,为这个干妹妹的前途感到担忧。 “回去,做十个小时的橡胶硫化实验!” “啊?不要吧,臭死个人哩!” 刘氢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却听到帐子里的老仙低声嘟囔一句: “狗屁内门弟子,不如条狗。” 这话不是头回听了,可斯峰弟子很少得师尊这种评语,羞耻心涌上心头,女孩儿暗暗发誓,“不就是胶联嘛,什么了不起,催什么催,催?等等……” “催化剂!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回想起钢铁冶炼,为了炼制弹簧钢,音峰弟子险些累吐血,还把他们斯峰的师兄弟喊去摇鼓风机。 女孩儿脑中灵光乍现,既然碳含量对钢铁质量有影响。那么,会不会也影响到橡胶硫化呢? 她是个藏不住事儿的,马上跑去找周铁和张铜商量去了。 塞音老仙活捉一只鬼! 这件事经由杨庄村民的嘴巴,迅速传遍了狄道。事情还在发酵,但塞音老仙的名气越发响亮了。 塞音老仙和几位经办弟子一边复盘,一边库库发笑。 哪里有什么鬼?全是科技与狠活! 具体经办的是斯峰三活宝,外加一个熊天球。 要制造出鬼压床的效果很简单,只需用一根竹管,往屋里吹进适量一氧化碳,令屋里的人轻微中毒即可。 碳炉须提前准备,都是现成的,特制暖手宝一只,上头焊了出气的铁嘴。 通气时间是经过测算的,保证毒不死人。 那些“咳咳啦啦”的怪声,是用矿石收音机发出的。 这东西就那么几个零件,前世六七十年代很多人会手搓,刘学勤也玩过。 核心是块黄铁矿石,哈拉沟里有的是。还有漆包线、电容、导线这些。 稍难些的是电容器,这个也可手搓。 用两张锡纸夹一张白纸,再像卷鞭炮那样做成卷状,在两边焊上导线就成了。 和特斯拉某款新电池挺像的。但音峰这个故障率极高,但还被那些家伙当成宝,要不是电池是斯峰提供的,还真未必借的出来。 没有电台,自然是听不到广播的。但用来吓唬人,那是尽够。 至于鬼影,那就太简单了。 杨老头的门板上被钻了个小孔,然后小孔成像就可以了。 主演是刘氢,她不是头回cos女鬼,早就驾轻就熟。 早前戏班子里混的基本功还在,加之她身轻如燕,单手拿大顶还能活蹦乱跳,连吊威亚都不用,另一只手腾出来做动作。 这样,杨老头看到的就是正像,只不过更加诡异就是。 熊天球也没闲着,放哨之余,他负责举着一只内侧镀银的露底脸盆当聚光器,光源暂时用的火把,反正也不用多长时间。 一旦暴露,立刻吹灯拔蜡,扯呼便是。 声、光、电、影效果全有了,对这个时代的人那是降维打击,杨老头根本扛不住,几次三番,差点儿一命呜呼。 反倒是刘学勤捉鬼那段儿没什么技术含量,都是魔术手段。 那飞剑也是内含血池的魔术道具,里面最多容纳五毫升鸡血,这回考虑鬼的含血量不高,就只用了一毫升的样子。 刘学勤本来还打算放出只黑猫,给捉鬼的过程再增添一番神秘色彩,后来大伙儿觉得动物不是很好掌控,毕竟老仙修的不是御兽流。 这样强行加戏,反倒容易画蛇添足。 真正有些难度的是最后一步,如何在杨老爷的墙上现出女鬼呢? 学过初中物理的书友应该还记得,照相机的原理还是小孔成像。 不过音峰早就可以制造透镜这些,用凸透镜聚焦代替小孔,制成最原始的相机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项技术一直被老仙用来做秘密事,知道的弟子极少。 相纸才是照相技术的核心,是将纸用浓盐水泡过,晾干,然后再用硝酸银溶液浸泡,这样在纸上生成可以感光的氯化银。 刘氢女鬼造型的倩影就是被这样的相纸记录下来的,这张相纸是负片,类似于以前的底片。 将负片与另外一张未曝光的相纸重叠,曝光后便可得到最后的照片,即正片。 这个过程如果用上显影液,效果更好,曝光时间更短。 有些困难的是正片上拓印下来的影像不能提前曝光,而且要显现在杨老爷的墙上。 好在刘学勤还有一招,是从字画装裱的揭画技艺里学来的。 具体是用一张刷了特制树胶的纸,将相纸上未感光的氯化银沾下来,再将这层胶面刷在那幅字画下面。 整个过程都不能感光,否则前功尽弃。(注) 最后就是老仙人前显圣的高光时刻,一面镀银的玻璃照妖镜是必不可少的,还要老天爷给力,有足够的正午阳光才行。 当那一束阳光照射在杨老爷墙壁之上,一切就都已经注定。 十日后,杨老爷带着香资果品前来拜山。 看气色,已经康复了九成。见到高坐主位的塞音老仙,杨老爷叩拜不止,口称“罪过!” 不出意料,杨老爷不但废除了杨庄子弟考道场的禁令,还请求拜在老仙门下,做一名记名弟子。 老仙既往不咎,亲自操办了杨老爷的皈依礼,还教他念了誓词,赐下刚编成的精校版【塞音本经】。 这些仪轨都是陆续增添的,没法子,生活要有仪式感嘛。 又听老仙说了一段养生的经文,当得知本教弟子有望延年益寿,杨老爷大喜过望,当即表示,愿将杨庄煤场献上,作为教资,供养上师,以示心诚。 不料却被老仙笑着拒绝,他虽巧取,但不豪夺。靠愚弄人心赚钱的营生,总归是把路走窄了。 双方最后议定:道场与刘家堡用煤,一律按照千斤一两银子的价格交易。 这是个比市场稍低的价格,杨庄看似吃了些亏,但是纳入道场体系,不但两家消除了仇怨,还赶在道场推动工商业计划之前,搭上了这班顺风车。 第15章 炼焦厂 “化学乃是在极微观的层面,将物质进行重新构建,说是功参造化也不为过。” “于生活与生产实践而言,则是经过一系列化学反应,获得我们期望的目标产物。嗯,刘氢此次的橡胶改性实验十分成功,可成一篇丹论,来,我们一起祝贺她!” 这是日常小型道会,蒲团首座的刘学勤带头,斯峰弟子们一起热烈鼓掌。向来活泼的刘氢,此时反倒有些扭捏起来。 她那日突发灵感,在进行天然橡胶硫化实验时,除了例行添加硫磺粉,还额外加了碳粉。 进行了上百种不同组分的配比实验后,意外得到了一块黑黢黢的硬橡胶块。 经过弹性、应力、穿刺等系列测试,大家一致认可,这种新型橡胶是制造外胎的理想材料。 这算是个好消息,可是看到面前七名弟子,刘学勤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狄道这边人才太少了啊!” 这么多年下来,斯峰内门只有七人。音峰强一点儿,拢共十人,可塞峰却只有二人。 最近三年,培训班摊子铺开,受训学生每期都在两百人以上,今年更是突破了三百之数。 这可是刘学勤将受训年龄调到十二岁以下的情况。 能够上内门入选分数线的,差不多每期有四到六人的样子。 但这些孩子大多家境殷实,且多已受过启蒙教育。临到要去道场求学,家长往往反悔。 真能来山里的,不过两三人而已。 “得想法子加快传教的速度才行。” 杨庄石炭场已在掌控,启动哈拉沟铁厂的时机已经成熟。 但在炼铁之前,刘学勤决定先建个小型炼焦厂。 这桩生意原本可以放给杨庄,考虑到这行污染实在太大,刘学勤还是决定抓在道场手里。 想起非洲老百姓家家户户露天堆煤炼焦的壮观场面,刘学勤不敢想,真放下去,这屁大点儿生意得把狄道糟践成啥样。 “所以选址可在有山水的高处,洗煤废水导流到上下两级沉降池子,待水质澄清后直接排走,淤泥还可以用来堆肥。” 斯峰大弟子曹硼在师尊提出建炼焦厂的提议后,首先提出方案。 看着这位与自己同岁的弟子,刘学勤赞赏地点点头。 “根据我们以前做的石炭干馏实验,炼焦尾气中还含有煤焦油,煤气等物,请问需不需要回收利用呢?” 周铁等几个师兄已经学到【有机化学】的内容,对炼焦的原理一点就透,故而发问道。 “不要来问我,我把饭做熟了还得喂你是吧?” “是,弟子知错。” 被师尊当面挖苦,周铁惭愧的满脸通红。 其他弟子原本跃跃欲试的,此刻都闭上了嘴。 刘学勤也很无奈,苗子都是好苗子,可他们中最多也只是前世高中水平,指望他们从原理到工业设计,甚至连装备和应用这些全搞出来,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好吧,加个冷凝器就能把煤焦油分离出来,按照年产一千吨焦炭的设计规模,副产煤焦油约千斤上下,可以回收下来,以后再做进一步精炼。” “至于煤气等物,一是量不大,二则关乎生产安全,就排放掉吧。” “还有一点,炼焦的粉尘,为防止落在自家头上,你们还要把风向考虑在内。” 这种时候,刘学勤只好将自己的思路和盘托出。 好在没什么太难的东西,大家一听就会了。 接下来是选址和设计图纸这些工作,内门自会去找外门弟子协作,刘学勤只是把关就行,不需亲力亲为。 趁这段时间,刘学勤完成了两本经书的修订: 【塞音本经精修集注】与【塞音外丹总论】。 前者是在杨壁公之于众的那版基础上作了精修,并且加上了塞音老仙亲自做的注解。 后者则是老仙亲自所作,旨在用数学、物理、化学等科目解释自然现象,比如日照、降雨、雷电等的基本原理。 由于他在大明没学过文化,所以写作大都是半文不白的,例如: “我用丝绸摩擦玻璃,则玻璃有了电,何以验之?同相电则互斥,异相电则互吸,譬如磁石。彼用两块带电玻璃靠近,则可感斥力耳。“ “雷电与之大同小异,盖以云为丝绸,气为玻璃,相互摩擦,则生成带电积雨之云。两朵或数朵带异相电之云遭遇,则放出电流,是为闪电。” “不同者,含电量殊异也。” 诸如此类,有立论,有假说,有演绎之法。 比起“将斧头悄悄放在床下,刀口向下,则这家媳妇一定生男孩。”之类的民间偏方,起码更容易验证。 科学之外,刘学勤也夹杂了些养生之法,但他开宗明义指出: 此方世界无有灵气,生灵纵然有根骨,也无法窥得登仙之路。 同时他又指出,即便不用修仙,人寿并非不可延长,只是这种延长也需要合乎天道。据老仙所知,人寿的极限是两百岁。 以此方世界有据可查的记载显示,寿命最长的人也不过百岁。 而由于饥饿、战乱、瘟疫等因由,很多人连成年都活不到,这是非常令人遗憾的事情。 我的养生法一共三点:一曰卫生,二曰营养,三曰运动。 需要注意的是,任何一项,都需要适度,过犹不及。 这些来自后世的理念,在道场以及刘家堡已经推广开了。 这时候的人身体素质普遍很好,但卫生习惯太差了,很容易得一些莫名其妙的怪病。 所以刘学勤在山上山下都建了公共澡堂,鼓励大家多洗手、多洗澡。 用宗教的名义推行这些小事只是等闲,何况洗澡确实令人身心愉悦。 美中不足是这时候太缺油料了,斯峰去年做了一批肥皂,连洗发水都弄出来了。 但产量实在太少,只够给内门供应。堡子里也只有长老级别的人物家里才能用上这个,算是奢侈品了。 原先刘学勤还想在县里推广油菜和大豆来着,可橡胶草排在前头。连棉花都没扩产,其它作物只得往后排。 这就是真实的穿越,想几个月就造枪造炮,那不可能。 别说枪炮了,刘学勤要把这两本经书付梓,才发现狄道附近州县连印刷图书的书局都没有。 此时的甘肃几乎就是文化沙漠,别说文化,就连人口都很少。 全省范围也就一百多万人口,这还是经过二十年休养生息,再加上移民的结果。 尽管搞个活字印刷出来对塞音道场不是多难的事,但也不能啥都自己造,问题是这行短期内也形不成产业啊。 最近的书局在五百里外的秦州。 刘学勤突然发现,二十三岁的自己,跑的最远的地方,不过百里外的渭源县。 秦州,即后世天水市,绝对算个大城市了。 他决定亲自走一遭,将自己的传教事业往东推进一大步。 第16章 秦州翰文堂 过了籍水河谷,一座包砖的大城出现在视野里。 刘学勤一行从咸宁门入了城,盛夏的热浪裹挟着驴粪蛋和泥土的气味扑面而来,蜂拥而来的乞丐和在远处等着招呼生意的小二,令人足感秦州城的热情。 眼爷横刀挡在前面,配上他狰狞的面貌,终于将那些乞儿喝退。 这回出的是远门,刘学勤不可能再讲排场,只带了眼爷和几个护卫。眼爷是刘鸷落草时在本地收的小弟,如今已年近五十。 他瞎了一只眼,故而堡子里的年轻一辈都叫他眼爷,真名反倒没人记得了。 主要是眼爷常和几个老兄弟住在深山里的老马匪寨子,好像那里埋着什么宝贝似的,很少在堡子里露面。 但这些老人是刘鸷临终前托付给刘学勤的班底,眼爷的功夫甚是了得,等闲十来人近不了身。 只是刘喜贵还是不放心自家仙人,临出发前借口自己没去过秦州,非要跟儿子一块出去见见世面。 拗不过老两口,刘学勤捎上老爹。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一群店小二过来凑趣,这队人骑的都是上好马匹,肯定是使惯银子的大主顾。 “要有上房,能洗澡的。” “那敢情好,咱们秦怡客栈既宽敞,又舒坦,还有蜀地来的乐户,攒劲的很!“ “啊呸!这些英雄好汉怕是看不上你那腌臜之地,要说住宿,我悦来客栈是这个——” 一个高个子伙计一挑大拇哥,分拨开众人上前。 “秦藩也曾下榻过!” 见他一脸骄傲,众人似也无异议,刘学勤便点了此人带路。 到底是名人效应,既然秦王朱樉住过,那想必不会太差。 “王小六,额日你娘娘(读niania)!” 一行走出十来步,才听见后面传来叫骂声,接着便是一群人的哄笑。 秦州此时不过三四万人,但此地扼守陕甘门户,往来客商云集,繁华程度不是狄道可比。 随那王小六到了悦来客栈,立刻有小厮过来,牵了马去喂。 这家客栈后院是个颇大的园子,景观都是仿的苏杭式样,十分安静,刘学勤便做主住了下来。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刘喜贵早就打听到秦州的书商都在东关街道上,便把刘学勤从床上拎起来,父子俩便兴致勃勃地寻访了过去。 “两位客人可是买书?” 一个穿袍子的伙计笑着迎了上来,这家叫【翰文堂】的书坊,是这条街上唯一一家能印书的铺子,其余铺子都只售书,并无刻印。 而且抄本、旧书什么都有,往往价格不菲。 刘学勤还是第一次来书铺这种地方,与伙计稍加打听,发现大明朝的书籍价格格外贵,平装本和缩印本能便宜些,也要一二钱银子。 经史子集之类文集,或小说之类,一套动辄几两银子。 这根本就不是老百姓能消费的起。 “我想见一下贵掌柜,商量下印书的事。” “哦,你要印书?” 伙计上下打量了一遍这对父子,将目光锁定在刘学勤身上。 这小子白白净净,身量高大,又兼身上那股子仙气,在这秦州城中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客人这边请。” 将二人领进静室,伙计便出去找掌柜了。 “这家会不会店大欺客?” 见这翰文堂装潢甚是气派,接来送往的伙计就有七八个,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后院的一排工坊,不时有抱着刻板、纸张进出的匠人,刘喜贵不免有些担忧。 “怕什么?咱们揣着银子,啥事办不成?” 刘学勤信心满满,按照他后世的经验,自己花钱就是大爷,根本没往别处想。 结果马上被打脸。 “你这书,恕蔽号不方便刻印,二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很快进来一位身穿绿色绸袍的矮个胖子,经伙计介绍,是这家书坊的罗掌柜。 可当刘学勤拿出两本经书,并说明来意之后,罗掌柜却勃然色变,拒绝的十分干脆。 “我教经书只涉及自然之道,绝无任何不良言论。不信,你可以先验一下文稿啊。” 刘学勤不死心,还与对方据理力争。跑了这么远路,不曾想出了意外,真是糗大。 罗掌柜只象征性地翻看两页,依旧将肥滚滚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知道公子您不差钱,可我家实在是吃过这方面的官司,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也不敢冒这等干系,还请二位担待则个。” 他面有难色,端起茶杯只顾唉声叹气,把刘学勤都搞得不好意思,只好拉着刘喜贵出了书坊。 “你也不要灰心,大不了咱们找人抄书,虽说慢了些,可眼下读经的人也不是很多。” 刘喜贵反过来宽慰儿子,那两本经书他是读过的,虽然儿子的文法有些狗屁不通,可内容却是当得起“谪仙人”的作品。 给人一种玄之又玄,却很有道理的感觉。 抄书是不可能抄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抄书。刘学勤翻个白眼,想着回去之后,不行就把印刷这摊子搞起来算了。 不过来都来了,总要四下转转,给道场和堡子带些这边的特产回去。 正漫无目的地逛着,刘学勤不防被人拍了下肩膀。 回头一看,却是方才在翰文堂见过的那个伙计。 “阁下若想印书,我们找个茶座仔细聊聊?” 那伙计压低声音,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有门!” 父子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 直到被领进一处僻静巷子,刘氏父子心里都有些发毛。伙计才回过头,笑着说,“到了,就是这家。” 一间狭小的茶楼,难得有间包房。 “阁下莫非便是塞音老仙,学生杨寓见过上师!” 掩上房门,伙计立即拜倒,对刘学勤行了个礼。 “怎,你认得我?” 刘学勤大奇,塞音教毕竟名声不显,在秦州地界被人认出来,简直如同小网红被人抓了现行一般。 “不是的,我只是听说过贵教。” 杨寓忙又解释,他是几年前无意得到过一份塞音道场入门考核的数学卷纸抄本,他本也学过算学,自以为是个中高手,没想到大半题目他都看不懂。 于是对那什么塞音教起了高深莫测之感。 若不是因为囊中羞涩,当时他怕是忍不住去往道场访学了。 “唔,杨寓,杨寓……不知先生是否有字?” 看着眼前这人,刘学勤若有所思。 “有的,在下字士奇,不知上师可有教我?” 杨寓今年二十五岁,因幼年丧父,这些年一直辗转飘零,说是穷途末路也不为过。 越是这样的人,也往往十分迷信命运之说,此时他满怀希冀地看着老仙。 “嗯——” 刘学勤习惯性地眯起眼,做深思状。 良久,才缓缓说道:“阁下命局伤宫过旺,天透地藏,乃六亲无靠之命,故前半生时运不济。“ “好在你三十岁之后,官星渐旺,之后虽偶有小挫,但若秉持本心,将会鸿运当头,贵不可言。” 杨寓想起自家身世,觉得老仙说的丝毫不差,正自伤悲间,却听到自己的命运还有转机,不由得大喜过望,叩谢不止。 第17章 不如买家铺子 杨寓杨士奇,未来的大明首辅,此时却在为养家糊口而拼尽全力。 私下接触刘学勤,虽然这是翰文堂不接的生意,但若是传出去,必定是落个解聘的下场。 但他不是头回接私活了,听完刘学勤首印就要各一千册,可把他吓了一跳。 塞音老仙这两套经文可不是按照【道德经】的路子写的,什么微言大义,不存在的,全都是落落长的大白话。 两部经书合计要二十多万字! 略一合计,杨寓报出需要上好青纸十二张,每张六文钱;白纸一千一百零五张,每张一文钱。 一整套经书单是纸钱就要折银一两二钱的样子。 还有刻版,也要一千多版,每字的工费是六文,考虑到这么大印量,价格最低能谈到二文五厘,制版费也要六百两。 再加上墨水、损耗之类,杨寓报了个打包价:一千七百两。 “嘶——” 饶是父子俩见过钱,也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 其实明朝时候印书就是很花钱的,后来朱棣为了编【永乐大典】,恨不得把国库六分之一的银子都花在里头。 “你没必要一上来印这么多,我看一两百册尽够。还有,要不要为父帮你润色一下,我看这字数起码能减去一半。” 刘喜贵帮忙出起主意,想到自己有了用武之地,他语速都快了几分。 “嗯,我们也可以选择硬棒纸,价格只消白纸的一半,算下来可以省不少。” 杨寓以为老仙嫌贵,也提出了个省钱的法子。 是有些小贵,但刘学勤想的却不是这个。 十年下来,他给道场存下一万多两银子。还有马宝梅管的公中也有近一万两,这笔钱,他也有相当大的支配权。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制版最少要两三个月时间。 因为杨寓这头接下私活,还要找翰文堂的匠户来刻板。这个过程是很不稳定,而且有风险的。 为这点小事花费大量时间,老仙觉得不划算。 “在这城里盘下一家书铺要多少钱?” 一番合计,他问杨寓道。 “啊?这个事我要打听一下。” 眼见主顾有了别的想法,以为生意要泡汤,眼中闪过一抹沮丧。 “我这票生意,你们能赚多少钱?” “啊?” 杨寓看了老仙一眼,心说哪有你这样问话的,但又见对方眼神清澈,似没有藏什么坏心,硬着头皮作答: “几个人搭伙,下来每人能得着十到二十两不等。” 刘学勤点点头,说道: “我想盘家书铺自己经营,要带个院子的,往后可以自己印书。” “你若能办成此事,我便请你做掌柜,可预支你十两银子。事成之后,给你五两银子月俸,年底分红另算,怎样?” “真,真的?” 杨寓在书行干了三个月,但他为人机灵,早摸清这里头利润不菲,眼看从天上落下来个大饼,他也没敢一口接住。 “秦州城能干刻板的匠户是有数的,要是能挖走,别家早跟罗掌柜抢这碗饭了。” 他一下指出要害所在,自己先泄了气。 “官府可有禁令,或者牌照之类的,限制别人做刻印生意的?” 刘学勤既然要做这行,自然不会选择刻板印刷术这种古老的法子,只要在古腾堡印刷机的基础之上稍加改进,他便可以将大明的印刷事业提升一个档次。 “这倒没听说,但学生也可以一并打听。” 杨寓摇摇头,感觉这位老仙怎么不像说说而已? “嗯,我要干的印书铺不需要刻板师傅,你只需要找一个善于雕画像的,哪怕学徒工也成啊。” “这,那我试试吧。” 虽然不知道老仙怎么印书,但杨寓还是将信将疑地接了这活儿。但他坚决不肯接受十两银子的订金,说等事情有些眉目再说。 刘学勤给他留了客栈地址,便告辞离开。 “仙人,你真打算在这里开书铺?” 刘喜贵对他儿想一出是一出不能理解,觉得他有点儿胡闹。 “嘿嘿,是这样的,我也是在这书市里得着些启发。” “曲高和寡,我这门道法本来是很挑资质的,可咱们没有占着人和。怎么办呢?如今只有走大俗的路线,先引起人们的好奇心才行。” “什么大俗路线?” 刘喜贵有些担心地问,刘学勤伸出二指,答道: “小说。铺子里卖的最好的都是小说,爹你不也很喜欢看嘛。只有小说才能将我教思想更广泛地传播出去,挣钱更是不在话下,前提是我需要对现有的印刷术做些改进。” 他越想越觉得这回找对了路子,激动的情绪连老爹都被感染。刘喜贵有些不满地摇摇头,“你的事业虽好,可也不能随便交给个外人。干脆我留在秦州,替你看顾生意。” 作为一个读书人,刘喜贵也是有事业心的。 可堡子里和道场的事他都插不上手,整日除了逗弄孙子,看点儿闲书,也没什么正事。 倒是这书铺的营生,舞文弄墨的,正对了自家胃口,便想着揽了过来。 “我没什么意见,就怕我娘那头过不去。” “哼!老子就是被管的太严,才想出来透透气。” “透气就透气吧,怎样,要不要再帮您添置两房小妾?”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讨打!” 两人嘻嘻哈哈穿过街市,完全不计较父子形象。 回到客栈,刘学勤便画起印刷机的结构图纸。 这款转轴式印刷机是用凸字印刷,其主体有些像喇嘛用的【转经筒】。内里用齿轮,转轴,摇把等联动。 机械传动结构对于塞音道场已经没有太大难度,水泵、平板车、自行车这些机械都要用到传动装置。 最困难的是活字材料和油墨。 只用铅做活字的话,硬度不够,容易磨损,且印字不够清晰。 刘学勤建议使用铅、锡、铜等几种元素实验,尽量找到合适的合金配比。 至于油墨,他让弟子们用煤焦油、炭黑粉、油脂等材料去调配。 当天晚上,他放信鸽回了塞音道场,三天后就收到回信。 音峰和斯峰一起领了任务,保证两个月内拿出转轴印刷机的样品。不过字模部分要等到机器定型,定下字号大小后,才可以大批量烧制。 第18章 海底两万里(一) 书铺没有现成要转让的,杨寓找到一家纸坊,就在紧邻东关街道的忠义巷。 门脸不大,地段也不佳。 只在门口开了一爿十平米不到的纸铺子。 但院子却十分宽敞,有十几株百年老槐树,内里格局十分幽静。 主家是早年从四川迁过来躲避战祸的,想着叶落归根,正巧遇到合适的买家,根本一拍即合。 总共四百二十两银子,连纸坊带房子,全部拿下。 与主家签订了契约,又去官府纳了契税,这事情就算办成了。 杨寓到底没经住高薪诱惑,从翰文堂辞了差事,来龙门书局做了掌柜。 龙门书局,便是刘学勤为这处新产业起的字号。 纸坊的匠人全都留了下来,不过往后实行计件工资制。 什么是计件工资?稍加解释,杨寓就弄明白了,更加对老仙敬佩不已。 刘喜贵死活要留在秦州,刘学勤无法,就让他担任账房和编修校验,和掌柜一样的薪水,只是年底分红吃不上大头。 刘喜贵也不在乎,他其实更在意的是自己另一重身份—— 龙门书局的特聘作家。 这是听说儿子准备写小说,他便像觉醒了体内蛰伏许久的文脉,骚动的不得了。 自诩为读书人的他,对于科举已然绝望。但在这种翰墨之地,有三五同道相互切磋,当浮一大白。 总好过在堡子里时,面对一群文盲。 寂寞如雪。 在刘学勤的指挥下,杨寓的办事能力没的说,一切井然有序。 门口的纸铺停业了,门脸要重新装修一下。 考虑到这时候人的自觉性,没敢搞全开放式的。但现代风格的陈列书架,足以让秦州文化人眼前一亮。 杨寓从老东家那儿挖过来一个画工学徒,刘学勤稍加点拨几句,让他学着用炭笔绘画。 什么空间结构和透视法,明暗调子之类。 画师立刻惊为天人! 这等技巧对有绘画基础的人来说,那就是一层窗户纸,一点就透。 而且立刻就能上手。 当下画师就给眼爷画了幅素描头像,虽然还欠火候,但已经有七八分相似度。 眼爷捧着自己的肖像,久久不能言。 画师扑通一下跪在老仙面前,就要叩头拜师。 经过杨寓等人解释,这种技法都是各家的传家宝,足以养活几代人的秘诀,哪能白白给了这小子。 刘学勤本不以为意,转念一想,绘画也是一门实用技术,没准儿道场也能用上,索性顺水推舟,收下这个叫钟鸣的画师为记名弟子。 琐事办完,刘学勤也没急着回狄道,而是在龙门书局住下,开始了码字生涯。 想要传播和启发科学知识,最好的媒介就是科幻小说,考虑到这个时代人们的认知水平,刘学勤立即想到法国作家凡尔纳的作品。 仔细斟酌后,刘学勤决定先推出【海底两万里】试试水。 故事自然是在我华夏发生的:话说南宋末年,崖山海战之后,陆秀夫抱着小皇帝跳海自尽。 南宋遗民得知皇上已死,大家都不愿做那亡国奴,纷纷蹈海而死,竟有不下十万人! 幸好我华夏还有种子活了下来,陆秀夫的儿子陆自立侥幸活了下来,并且组织了一批残存的遗民,在大海上漂泊。 寻找可以赖以生存的土地。 然而天不遂人愿,船队行驶到南海的时候遭遇到风暴,陆自立乘坐的船只被风暴打翻,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一条大鱼的脊背上。 正当他以为自己只是苟延残喘,因而望洋兴叹的时候。 大鱼的脊背却突然开了一扇天窗,爬出来两名穿着短衣短裤,手持火铳的男人。 陆自立这才警醒,脚下并不是大鱼,而是一艘自己从未见过的怪船! 这便是【鹦鹉螺号】潜水艇。 陆自立在一间豪华的舱房里,见到了此间主人,被叫作“水爷”的老者。 巧合的是,水爷也瞎了一只眼睛,还戴了一只眼罩,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不用说,这是以眼爷为原型,制定的人设。 据水爷自述,他已经在海洋中生活了二十七年。 水爷本是一座道场的内门弟子,因犯下大错而被逐出师门。 不甘心的他回到家乡后,便变卖家产,利用道场中所学,秘密建造了一艘可以于海中潜行的舰艇。 只因为以前听师父说,我们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个球型的星体,师兄弟们私下里都对此有所怀疑。 水爷便想着亲自去验证这件事,他的办法很简单,假如此方世界真是球体,那么环游一圈一定会回到原点。 所以水爷设计了自西向东和自北向南两套环游方案。 今日见到故乡之人,水爷十分高兴,拿出珍藏的金华火腿和女儿红招待客人。 席间各种珍馐皆出自大海,陆自立几乎都没见过。 接下来的故事分为两个部分:水爷的讲述和陆自立亲自参与的冒险历程。 最先水爷他们从宁波港出发,途经日本海,他们捕获了一条鲸鱼,提炼出大量油脂,作为潜艇照明用的原料。 经过大阪港时,潜艇进行了一次补给,并且与当地人贸易了一批倭刀和生丝。 随后鹦鹉螺号便驶入深海之中。 在茫茫大洋中,他们见到过房子大小的螃蟹,能一口吞下小船的章鱼,各种稀奇古怪的海洋生物。 其中不少都被搬上了水爷的餐桌。 鹦鹉螺号用了四台用石油为燃料的蒸汽机,作为驱动钢铁制成的螺旋桨的动力来源,因而可以不眠不休地在海洋中航行。 就连那些善于游泳的鲨鱼,都可以轻松碾压。 后来水爷他们试着用鲸鱼油作为蒸汽机的原料,发现这是种比石油更加清洁高效的能源。 因此他们便在海洋中大肆捕捞鲸鱼,直到追随鲸鱼到达一个叫鲸鱼湾的地方,他们被那里成千上万条鲸鱼聚集的奇观惊呆了。 与此同时,他们再次见到了大陆——美洲大陆! 这是一片足以容纳几十个南宋的广袤土地,土地之肥美富饶,乃水爷生平仅见,却只有很少原始的生番在那里生活。 鹦鹉螺号的水手并没有深入大陆,只是在港口与生番进行了短暂的接触。 他们用瓷器交换,可以得到相同重量的白银。而倭刀和铁锅这些普通的货物,竟然可以换到相同重量的黄金! 而蕃子们的食物更是令水爷等人大开眼界。 拳头大小的块茎作物,分别是土豆和红薯,竟然有每亩两三千斤的产量! 玉米的产量也有一千多斤,其色如黄金,生长在一个尺许长的棒子上面,可以像小麦那样磨成粉。 还有辣椒、番茄等诸多闻所未闻的作物。水爷交换了一大批种子储备起来,而在鹦鹉螺上有一块约两百平米的空地被盖上土壤,种植这些来自域外的作物。 陆自立因此有幸品尝到了新鲜烤制的土豆,据他回忆其口感绵软细密,带些香甜,非常的可口,而且容易饱腹。 之后鹦鹉螺号如幽灵一般昼伏夜出,绕过南美洲,到达了只有黑蕃的非洲。 从那时候起,他们有时候能遇到欧罗巴的远洋船队,并且救起过一些不幸的落难水手,只是为了保密,这些人只能永远呆在鹦鹉螺号上面。 从欧罗巴人手里,水爷得到了许多航海图和航海日志。 追随着那些海贸商船的足迹,鹦鹉螺号很快便到达了印度洋。后经马六甲海峡,回到了南海。 当再次返回东海时,水爷终于将一幅完整的海图绘制了出来。 他完成了首次环球航行的壮举,仅仅用了三年多的时间! 第19章 海底两万里(二) 书稿只有三万字的时候,刘喜贵就迫不及待地讨过去。 他和杨寓两个这几天抓耳挠腮,也没弄清楚小说该怎么写。 看是看过,但写出来就是另一码事。 直到读了儿子写的【海底两万里】,刘喜贵觉得头皮都麻了。 这本是纯白话的文体,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但真香定律再次证明,内容最重要。 于是,书局内部成了读书会,上至杨寓,下至眼爷、帮闲,个个听得目瞪口呆。 “震惊了!炸裂了!” 这时候【封神演义】、【西游记】这类小说都还没有问世,科幻题材就是降维打击。 特别是全新的世界观对大明人的心理冲击无比巨大,连杨寓都以为小说构建的世界观像是真的一样。 就是真的。 为了引导明人对外海的向往,刘学勤特别描述了美洲大陆的富庶,以及新作物的意义。 这都不能勾起高层对大航海的欲念,刘学勤就只能将来自己做了。 尽管他现在远在内陆,距离最近的出海口都要好几千里。 而当眼爷得知自己就是小说里的那个水爷,顿时就代入了,成天嚷嚷着让仙人给自己加戏。 没得奈何,原本设定的水爷欧罗巴航行路线一改再改,从登陆佛郎机的里斯本开始,水爷有港就上,开始了后宫模式。 水爷成了精通六国外语的奇才,每到一地,都能操着流利的当地语,和贵族小姐调情。 他甚至在欧罗巴留下了几个私生子。 在这里,水爷介绍道:“欧罗巴人的宗教规定男人只能娶一位夫人,但这种规定显然限制不了男人女人过剩的情欲,所以情人文化在欧罗巴蔚然成风……” 温柔乡是英雄冢,饶是水爷,也花了足足十二年,才从欧罗巴大陆走了出来。 由于与之相连的金帐汗国没有出海口,因此水爷从大西洋一头扎进冰冷的北冰洋。 这段足够寒冷且荒凉的旅程,将水爷的激情慢慢冷却,最后,他驾驶鹦鹉螺号绕过白令海峡,开始了自北向南的旅程。 期间他曾靠近过金国和宋国的港口,得知此时故土刀兵横行,他便绝了登陆的心思。只在几座海岛秘密登陆,补给了物资,便继续南行。 来自陆自立的叙述更令人感到直观,惊险又刺激。 此时南海的诸多岛屿,已经涌入大量汉人。 在这些不计其数的岛国,汉人正在和各方面势力进行斗争。 有当地土人,远洋而来的欧罗巴商队,还有大大小小的海盗。 水爷似乎对海盗深恶痛绝,鹦鹉螺号在印度洋游弋,只要见到海盗船,潜艇的背部便会伸出两排锯齿状的刀片。 它像海底的鲨鱼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海盗船,将其船底划个稀烂。 有时候鹦鹉螺号扬长而去,但若是载有货物和财宝的船只,水爷便会等船沉之后,派人去沉船里搜寻物资。 陆自立受到邀请,参与过几次水下行走。 在水下,每个人需要穿上特制的防水服。这种笨重的服装是用橡胶和钢铁制成,还有一个由铁和玻璃制成的头盔。 只要光线许可,水手们在海中也可以清晰视物。 最关键的是每个人都有一个用橡胶制成的气囊,入水后,它会像一只蘑菇漂在每个人的头顶。 陆自立觉得,那气囊更像是裸露在外的肺,丑陋而又脆弱。 他时刻提防着,生怕有鲨鱼冲过来,将他赖以维生的气囊一口咬碎。 好在担心都是多余的,大部分的海洋生物都生性温和,而对人类最为友好的莫过于海豚。 一旦她与你熟悉,甚至会像久旷的妇人,钻进你的怀里索爱求欢。 若是遇到危险的掠食者,水手们会用一种特制的弩箭,对它们予以迎头痛击。 陆自立在海下亲眼见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景观: 一望无际的海底草原;成千上万迁徙中的海蟹;海底的火山喷发。 他甚至与水手们在海底采矿,那是一种透明的,像冰块一样的石头,毫无章法地堆砌在海底。 水爷却说这种被称为“冰炭”的矿石是最理想的燃料,它非常干净,又很耐久,且燃烧之后的尾气里富含水分。 只要将之冷凝,便是上好的淡水。 所以他们在这处海底矿山足足干了三个月,采集了数十万斤的冰炭。这些冰炭燃烧产生的淡水,足以使得鹦鹉螺号近两百人支撑一个多月。 穿过赤道之后,陆自立惊奇地发现,本应是冬季的现在,南方之海却是盛夏。 自此在广袤的海域中继续南行数月,鹦鹉螺号连岛礁都很少碰到。 正当大家以为南方世界没有陆地时,终于到达了被称为澳洲的大陆。 环游此大陆一圈后,大家才知道澳洲竟有三四个南宋大小。 如此辽阔的土地上罕有人迹,最常见的是一种胸前张着口袋,如人一般高大的老鼠,因而得名“袋鼠”。 袋鼠的肉有些像牛肉,可是却非常膻,陆自立不太喜欢。 而与澳洲相邻有一大岛,此地名曰新西兰,大小与日本国相当,气温宜人,森林茂密,其景色之美,犹如仙境。 水爷带领鹦鹉螺号在新西兰休整,此时一些年老的水手提议,可以将此地占领,待日后回到宋国,可将此地消息告知国人,召集人们来此垦殖。 只是料想此时宋国已经被蒙古灭亡,大家都是无家可归的亡国奴,不免生出惆怅之心。 在此休整时,鹦鹉螺号的驻地遭到土着人的攻击,土着人虽多,但他们不过是原始部落,武器十分落后,因此轻易被击溃。 水爷命众人抓来大批土人,并将他们作为奴隶,在此地经营起了殖民地,并且建立了永久居住点。 看得出,他也很喜欢这里,鹦鹉螺号带来的种子全都被种植。 由于高产作物的引入,殖民区的奴隶数量最后达到两千人以上的规模。 水爷甚至模仿欧罗巴人的建筑,在此建设城堡。 直到三年后,留下了几十名老迈的船员,鹦鹉螺号才再次踏上征途。 在极南之地,鹦鹉螺号发现最后一块大陆——南极洲。 这是一块几乎全被冰雪覆盖的陆地,上面有不计其数的企鹅,这是种会人立行走的鸟类,善潜水。 还有浑身覆盖厚厚脂肪的海狮、海象等动物。 这些动物的口味,只能说一言难尽。 由于南极洲过于寒冷,而且没有任何植物,鹦鹉螺号只是绕开大陆,选择新的航道向北行驶。 这时鹦鹉螺号不慎卡在冰川之中。 不得已,众人只能进入冰冷的海水中人工开凿。 由于长期困于水下不得换气,陆自立以为自己会憋死在这里。 没想到水爷从库房里搬出一套奇怪的机器,手摇式发电机。 他将这个机器进行了改造,由一台蒸汽机为其提供动力,这样就能生产出源源不断的电流。 而将带着电的金属电极插入水槽后,水被分解成新的空气,这下大大缓解了燃眉之急。 后来水手终于打穿了冰川之间的裂隙,并且通过裂隙爬出冰面。 之后大家用了大量炸药和冰炭,终于将困住鹦鹉螺号的冰层破开,众人得以逃出生天。 又经过一年半的时间,鹦鹉螺号再次潜入故宋国海域,水爷派人用小艇将陆自立送到广州港。 此时陆自立才知道如今已是元朝,南人也沦为最底层的存在。 正值壮年的他不甘心被异族奴役的命运,因此将鹦鹉螺号的冒险经历记录下来,并交给书商。 从此陆自立便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落入朝廷之手,已经被秘密处决;也有人说他召集旧部,驾帆远去,重新回到了极难之海的新西兰岛。 再没有人见过陆自立。 至于水爷和鹦鹉螺号,更是如同从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20章 了凡来了 快到八月底的一天,刘学勤顶着大眼圈走出书房,将最后一部手稿交到老爹手里。 总计近两个月,成书五十余万字,【海底两万里】终于完本。 速度不算快,是因为刘学勤在原文基础上进行了大幅度的改写,这就有些费脑筋了。 杨寓急的天天跑来问,何时开始刻板? 总被老仙搪塞过去。 刘学勤只是让钟鸣设计封皮和制作插画,画师的基本功很扎实,想象力却有些贫乏。 他虽天天跟着听故事,却把鹦鹉螺号潜艇画成了海螺的样子。 刘学勤气得笑骂:“得亏你知道海螺的样子,要不你不得给我整只鹦鹉出来!” 钟鸣又羞又臊,可这是刚收的记名弟子,老仙也只能手把手调教。 手握标枪的独眼水爷,威风凛凛站在钢甲巨兽平坦的背脊之上,指着海中的鲸鱼,指挥两艘快艇的水手。 水手们纷纷抛出矛索,或是射出弩箭,与比快艇还要庞大的鲸鱼进行搏斗。 水爷身旁立着一位宋人装扮的书生,负手而立。 两大主角的身影,被夕阳在甲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纯素描写实的画风,势必会与内容一样,对这个时代的人们带来极大震撼! 刘学勤也有些上头,打算再写几篇番外,主要是各地风物志,着重介绍一些潜在的殖民点,试试能不能对大明产生影响。 这时候,家丁过来通禀,了凡到了。 前文提到,杨庄的杨老爷曾遣人去【伏龙观】请道士,那了凡原就是伏龙观观主。 他本是热衷于烧汞炼丹的,自打结识塞音老仙之后,发现对方道行深不可测,顿时惊为天人。 后来干脆带了唯一的弟子本思弃了道观,拜在老仙座下,成了斯峰外门弟子。 只是他这一房外门有所不同,一是了凡半路出家,今年已经四十五岁,毕竟做过一观之主,于庶务方面也比其他弟子精通的多,甚至在官面上也能说得上话。 当初段知县能轻易接受塞音教,其中也有了凡穿针引线的功劳。 二是了凡师徒是带资入教的,人家辛辛苦苦存的两千两银子,可全都捐献给了塞音道场。 要知道那可是五年以前,那会儿道场还处于猥琐发育期,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进项。 足见了凡心意之诚。 所以内门的道会他俩破例可以旁听,更多时候,这对师徒都是泡在实验室里。 常挂在了凡口头的一句话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从没想到,使用各色玻璃仪器,可以将显示的如此透彻。 更没想到,那些形如符文的符号,能将化学反应过程表达出来! 而他以前引以为傲,烧坏了几个丹炉才炼成的大环金丹,被老仙骂得狗屁不是,根本就是害人的毒药。 正因为半生求而不得,才知真理弥足珍贵。 所以这几年了凡一心扑在化学研究上,极少下山。 这次不辞辛劳,跑到秦州来,却专程为了送印刷机。 其中非常关键的油墨是了凡和本思独立完成的。 “上师,咱们的印刷机一定能掀翻这个时代!” 一见到刘学勤,了凡便兴冲冲抓住他的手,用他破了几层皮的嘴,开始喋喋不休。 许是受到刘学勤的影响,这些弟子们的口气都相当大,尽管可能是实情。 一直将油墨的制程原原本本告诉老仙,了凡才像完成使命似的,戛然而止。 杨寓等人围着满载金属构件的两驾马车,啧啧称奇。 他现在总算明白,东家为何不着急搞雕版了。 “你辛苦了,切记以后做事不可太过操切,身体要紧。” 刘学勤拍拍了凡的肩膀,这位大龄弟子令他有些感动,于是便要将这款油墨以了凡的名字命名。 不料却被了凡婉拒。 “是这样的,要是可以的话,我想用【伏龙】这个牌子。一是为了感念先师创建伏龙观;二是此油墨乃是我与本思共同完成。” 刘学勤自无不可,当即应允。 考虑到机器印书在当今是独一份的买卖,所以道场不急着将印刷机和油墨进行产品化,好歹将印书这份红利吃到再说。 将印刷机安装调试之后,书局便开始试车。 效果令杨寓、钟鸣在内的书局员工惊掉下巴,一天印刷了两万张纸! 除了偶尔出现机器卡壳的情况,多数都是因为吃纸引起的卡纸,排出倒不怎么困难。 特别是这活儿干起来轻松,机器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在转。 只需要吃饭的时候停一下,给转轴降降温。还有排版需要花费几个小时,所以最有效率的法子是一天只印一页。 但这意味着一次要印出两万册! 秦州乃至陕西的市场明显吃不下这么大的量,这就需要有行商往全国各地分销才行。 刘学勤与杨寓、了凡等人开了个会,决定印书和广告同时进行。 所谓广告,就是请了一些说书人,在各家茶楼酒肆说书。 只说第一册内容,而整套书排版下来,预计分为八册。 一册差不多六万字左右,按照二百四十字每页计算,约二百五十页。 这是比较符合明人阅读习惯的排版方式,主要是参考杨寓等业内人员的意见。 最大的不同,是用横版替代竖版。这也是刘学勤以一己之力,撬动时人习惯的尝试,毕竟横版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起码那些化学方程式,数学算式之类,你就没法用竖版写。 这样一册书的成本还不到五钱,零售价是一两五钱,给书商的批发价,则是从一两至一两二钱不等。 说书只进行了七八天,好像发酵开了似的,每天来龙门书局的人快把门槛踏破了。 有来买书的,有催更的,还有送刀片的。 东关街道的书商们更是闻风而动,整日价将书局堵得水泄不通。 原本以为拖后腿的插画,进度反倒跑在了前头。 一册书只有六七幅画,雕版在刘学勤写书的时候就在制作了,如今第一册的雕版已经刻好,钟鸣领着两个匠人也能翻出几百页。 最后第一册的内容一改再改,被压缩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只有一百多页。 虽然音峰已经在加班加点生产新的印刷机,可是这是纯手工制造,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直到九月初七,第二台印刷机才送了过来。 好在刘学勤及时提出【活字共享】的概念,将这个最拖时间的制程大大压缩,第三台印刷机预计九月中旬就能到位。 但刘学勤实在等不下去了,道场那头捎来了坏消息。 新来的知县要提橡胶草的价格,熊天球过去理论,被知县打了板子! 真是奇耻大辱! 更令刘学勤狐疑的是,二舅马宝河被调到大宁府(今内蒙古宁城县)担任副守备。这地方属于北平布政使司管辖,却是在燕王朱棣的地头上。 根据二舅捎来的手书看,他本人事先没有得到丁点儿讯息,对此行福祸也吃不准。 明面上看副守备比千户高了一级,可他这是个管屯田的官,手里几乎没有了兵权,根本是个苦差事。 第21章 新人 “以学生愚见,上师怕是已经入了当今圣人的法眼。” 杨寓初次参加这种议事会,虽不知道场底细,但他对于时政的洞见明显超出其他人一筹。 就连刘学勤这个穿越者也比不了,他有俯瞰历史的上帝视角,也有远超时代的知识储备,可若论细致入微,他其实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怕什么!咱老刘家本是响马出身,大不了带着乡亲们进山,做那化外之民!凭借我儿的通天手段,我就不信还能饿死咱们!” “咳!咳!” 刘学勤开会带上老爹,主要是凑数的,想不到关键时刻,刘喜贵的土匪血脉觉醒,慷慨激昂地力挺自己。 其实他从来没做过反朝廷之类的话,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倘若被皇上盯上,那便意味着自己整个家族,包括那些弟子或许都无法在大明生存下去。 但也如刘老爹所说,他家也并非死路一条,由于在边地,大不了提桶跑路。方国珍余部现在仍在外海游荡,朱元璋也拿人家无可奈何。 现在局势还没到那一步,刘学勤感激地看了老爹一眼,又问杨寓道: “杨先生可否说的详细些?” “有杨壁传经在前,潘知县催逼在后,两相呼应,令人心生疑窦。” 略一沉吟,杨寓接着又道: “最可疑者,乃是舅父无故被调。军阵调动升迁,皆有章法可循。那马千户远在洮州卫,近期既无战功,也无贵人提携,有谁会平白无故地调人啊?” 一番分析后,屋子里的气氛沉重起来,刘家父子不过边陲小民,真被朝廷盯上,感觉很是不爽。 “如今潘知县逼迫太甚,我将何以应对?” 潘知县是接替段嗣宗的新任狄道知县潘从善,自上任就跋扈行事。屡次传刘学勤过堂问话,道场说人不在,潘从善不肯信,甚至派衙役上塞山拿人。 狄道县早被塞音教渗透的无孔不入,有人提前通风,拿人的衙役自然被赶跑。 大约是意识到刘家堡势大,潘从善便打起橡胶草的主意。 刘家堡自营的橡胶草田只有五百亩,大多是原段知县的政绩工程,如今落在潘知县手里,他便越俎代庖,替民户喊出一石八两的天价来。 这些年风调雨顺,临洮的粮食连年丰收,一石粮食不过半两银,一亩地产粮二石,产值只值一两银子。 而先前刘学勤与段知县约定的橡胶草收购价是一石四两银子,算下来亩产值约八两银子。对农民而言,简直跟捡钱似的。 潘从善不是不会算账,根本是在恶心人。 “但他这么作妖,正说明朝廷是在观望,这叫投石问路。否则以今上行事作风观之,此刻怕已经发大军将刘家堡团团围住了吧?” 杨寓的分析相当在理,他说这些话其实也担了极大干系,“臧否朝廷”,“与虎谋皮”,随便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 可是形势比人强,谁让他如今拿着老仙丰厚的俸禄呢。 “想来是这么个理,是福不是祸,我先会会这位潘知县再说!” 如今龙门镖局的身价陡然飙升,刘学勤又从道场派来一队护卫,保障老爹和书局的安全。 又与杨寓反复交代了书局的发展规划,将道场派来的机械师留给杨寓,还给刘喜贵留了几只信鸽,以便往来通信。 随后便带了眼爷和了凡回归山门。 “若是上师想要做大做强,我看咱们还需要一位谋主。” 回去的路上,了凡与老仙共乘一辆平板车,别看他是技术宅,但对于洞悉人心这块,也有些独到之处。 但凡是个精细人,都会对道场的产业算账。 水泵算是白给了朝廷,替段嗣宗铺了前程。 可橡胶厂、车行、铁厂、书局、茶叶……还有山上诸多没有产业化的发明,跟着老仙混了五年多,了凡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些产业未来规模可是惊人的,塞音道场经营一方富可敌国的势力根本不在话下。 特别是受了【海底两万里】的启发,他发觉这种商业冒险完全具备可能性。 “嗯,人才难寻啊。” 知他意有所指,刘学勤笑道: “你是看上杨寓那小子了吧,这个人的前程很大,我不想动。” 若是以才干论,若是仔细雕琢,杨寓绝对能干的了谋主。 可是,这位是未来仁宣朝的首辅,此时收下他,意味着未来的历史走向一定会被干扰。刘学勤的那些先见之明,将变得毫无价值。 这就太不划算了。 回山之后,刘学勤先是安抚了熊天球。 这人也是倒霉,送别父亲回来,恰好赶上潘知县上任,去商议橡胶草收购之事,莫名其妙挨了顿板子。 “好在衙役里有咱们的人,没照实了打,现在已经无碍了。” 熊天球皮糙肉厚,又颇通拳脚功夫,很是抗揍。如今和县里闹的关系紧张,堡子里也有些人心惶惶,他不想刘学勤为自个儿分心,作出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刘学勤哪里不知道他?轻描淡写道: “你这是代我受过,放心吧,有合适机会,我会找回这个公道的。” 他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心里已经判了潘知县死刑。 熊天球读懂了他的眼神,忙转移开话题,说起今年招收弟子之事。 算是个好消息,今年共录得内门弟子五人,外门弟子十二人,是历年来最多的一次。 也是扩大数学培训班规模,结出来的硕果。 如今道场已经有内门弟子二十四名,外门弟子一百五十八名,散落各地的记名弟子也有十来号人。 外门弟子之所以数量众多,是因为其中有一小半是这些年连哄带骗拐上山的匠户。 什么木匠、铁匠、玉匠、泥瓦匠都有,只要他们愿意转职,老仙是来者不拒。 还是因为这个时代匠人太稀缺了。 当然,道场里的待遇和技术,对这些匠户的吸引力也是极大的,足够他们养活家小,又能学到各种超前的本事。 所以九成以上的人,都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 至于那些不愿意留的人,以后再也没在狄道出现过。 看着大殿里跪成两排的弟子,刘学勤非常满意。一一问过姓名,有几个还得他亲赐了名字,然后便举行了新弟子入门仪式。 塞音老仙开坛讲经,一连三日。道场连印刷机的生产都暂停了,新老弟子,个个听的如痴如醉。 第22章 遁地 “我是该把水泥弄出来了!” 明确了朝廷的态度,刘学勤有些懊恼,或许不该这么早放杨壁下山。 事已至此,就该考虑后路。 马匪老营寨扼守山谷入口,若依地势建成棱堡要塞,配上枪炮防守,刘学勤有信心守住。 那处山谷如今做了养马场,茶马交易得到的牲口,刘学勤只留下了不到五分之一,但这么多年攒下来,也有近百匹马骡。 还屯了几千石粮食,现在看,还远远不够。 要造棱堡,就得造水泥。 以前之所以没搞,刘学勤是担心水泥生产不容易保密,要是被朝廷掌握这一大利器,将来弄不好自己作茧自缚。 思索良久,刘学勤决定将水泥窑放在老营寨。 山里有处石灰石矿,其它物料,就只能靠人背马驮了。 慢就慢点吧。 刘学勤叫来眼爷和熊天球当面对接,从外门挑了几名建过高炉的弟子,让眼爷秘密带进山里。 接下来就要去会潘知县,却不料接到杨老爷的拜帖。 “上师若是去县里,定要做足防范,以免那姓潘的下黑手!” 杨老爷进了大殿,先磕了个头,气喘吁吁禀道。 因为上次熊天球被打,他得到了信,还是走表舅雍泰的路子,打问这位新任知县 是个 什么章程。 雍教谕没有明言,只狠狠道,要给刘学勤上点儿眼药。 虽然是过时的消息,但刘学勤还是夸奖了杨老爷一番,起码老头将雍泰这层关系告诉了自己,算是再次证明了忠心。 “我知道了,嗯,你家三儿是个有灵性的,要你愿意,就让跟着天球,在庶务堂做个帮闲,有空帮忙盯着些焦炭厂的事。” 这是给个甜枣的意思,再者,熊天球确实太忙了,几个得力的帮手,都被刘学勤派了出去。 一是做事,二是历练,三是考验。 “愿意!愿意!” 杨老爷如今对老仙是死心塌地,而且上师有意提拔自家三儿,自己哪能不知好歹。 狄道拢共不到五万人口,占了临洮府的近一半。 县城里才两万多些,这里是刘学勤的基本盘,即便二舅被调走,他也不惧怕那潘从善。 打发走杨老爷,刘学勤依旧乘坐步辇去了县里。 “堂下何人?见本官为何不跪!” 到了县衙,护卫被差人拦在外面,刘学勤示意无碍,独自进了大堂。 潘知县约莫五十岁上下,面皮白净,消瘦。据说是洪武六年的举人,那时候国朝初开,举人老爷也是可以外放知县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这十几年也没升官,反倒被发送到狄道这种鬼地方。 他见刘学勤立于堂上,假装不识,也不请去偏厅说话,反倒大喇喇往案前坐下,很不客气地质问。 一班衙役将杀威棒杵的山响。 “山人刘学勤,本是方外之人,自无跪官之礼。” 面对下马威,刘学勤泰然自若,潘县令却不肯放过,当即命人拿下。 “这……” 一众班头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使眼色,但都不敢上前。 塞音老仙被传的神乎其神,而且刘家堡势力不小,他们这些都是坐地户,跟着咋呼可以,但真没人敢把老仙得罪死了。 但架不住潘知县大声喝斥,终于有两人敌不过上官威压,道一声“得罪”,就要上去强摁头。 这时候僧道之流见官是可以不跪的,但塞音教没有得到朝廷许可,也没人给颁发度牒,所以从法理上讲,潘县令的要求并无问题。 刘学勤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哪里肯就范,一抖衣袖,便从掌心喷出一股白烟。 两名衙役只觉一股甜丝丝的酒香,直窜天灵盖,然后翻个白眼,就人事不省。 “我是来跟你商量胶菊之事,不知县尊大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满堂都被老仙惊人手段骇住,他却手一翻,变出一只马扎,接着又是酒壶、酒杯,当众自斟自饮起来。 “我等无意冒犯,上仙恕罪则个!” 衙役们素来听说老仙厉害,如今亲眼所见,传言都做了真,这下齐齐抛了杀威棒,纷纷跪下磕头。 潘县令眼珠子掉了一地,他事先是做过功课的,知道这老仙也是肉身凡胎,并无过人之处。 再说他是读书人,不比那些愚民好糊弄。 可老仙显露的一手神通,令他也生出敬畏之心。 这也是刘学勤玩的小把戏,袖子里藏着个压缩气囊,里面装的是乙醚,另外还混合了些曼陀罗花粉。 乙醚只消用浓硫酸与酒精反应,便可制成,斯峰待满三年的弟子都会做。 难的是给乙醚气加压,但只要做好密封,用气枪就能做到。 ”哼,果真是个妖人,无礼!“ 这话潘知县只敢在心里说,他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当即放软了态度。 “本县已经告知你家那个姓熊的小子,此事须得经由县里经办,你从本县这里拿货,一律按照一石八两计价。” “没那话,嘿嘿!” 敢情潘县令是打算做二道贩子,刘学勤冷笑不止。 “你不问青红皂白,无故盘剥与我,截下这多银子又入不得你口袋,这却是何苦?不知县尊何以教我?” “你等边区之民,不服王化!先前段县令不管,是为渎职,本官已具本弹劾。我且问你,你那塞山上头可有两千亩茶叶?” “呃,有的。” 刘学勤自家知自家事,私茶买卖打的是擦边球,被有心之人盯上,那也是躲不过去,索性一口认下。 “那为何刘家堡连一户茶户也无?这么多年,你家产的那些茶叶又去了哪里?为何不见于册?” 明初榷茶制度相当严格,朱元璋定黄册,分户口的法子实在缺德,种茶的人就给你定成茶户,丁点儿空子不给钻。 甚至茶园、茶树都要登记在册,以前县里没人管,刘学勤几乎半公开地走私茶叶。现在潘县令揪住这一点,算是打在七寸上。 “茶树乃清雅之物,山人种植只为观赏,种茶的都是山中仆役,自然没有茶户之说。而且这都是些老黄历,与胶菊之事何干?“ 刘学勤不可能认下这事,当下推脱个干净。 “这只是你那道场行不法事之一桩,本县念在尔等不易,可替你在朝廷开脱一二,只消你按我说的做,将私茶之利转移到胶菊上,朝廷或念在你曾有功于农事,通融过去,两厢便利,何故推三阻四?“ 好嘛!这潘从善也真是个人才,用这和稀泥的法子糊弄刘学勤。 他略一合计,便理清这里的关窍,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 刘学勤要是用了这个法子,等于坐实了私茶之事,将自己的把柄拱手相让。 从潘知县言语中流露的信息,刘学勤越发笃定,此人多半是受了朝廷的指令,专门给自己下套子的。 思量及此,刘学勤将酒具一收,起身朗声道: “县尊大人无中生有,恕在下难以从命,告辞!” 不给潘从善上点儿手段,看来是不行。 “且慢,来人啊!” 不料潘知县把惊堂木一拍,立刻从外头跑进来一队卫所兵,个个张弓搭箭,瞄向刘学勤。 得,今儿自己是赶了场鸿门宴啊。 潘知县冷笑一声,丢出一卷契约,掷到刘学勤面前,“想走可以,签了这纸约书再说!” “哦?” 刘学勤捡起来,将约书摊开来看,果然如潘从善所言,要他高价收胶菊,而且来年县里还要扩大种植面积,给他的价格逐年递增。 其实别说八两,就算二十两一石,他还是稳赚的。 一石胶菊草根能提取出约三十公斤天然橡胶,都能生产三十条轮胎了。 往后轮胎定多少钱,还不是他说了算。 但刘学勤可没打算吃这现亏,骈指一点,指尖窜出一朵火苗,竟然将契书烧毁。 “你!放肆!来呀,给我拿下!” 潘知县既然从卫所调来兵,定然和都司有过照会,此事不好善了了。 一声令下,兵丁们纷纷张弦搭箭,瞄向刘学勤。 “哼!” 环视一圈,老仙到底有仙气光环加持,有些士兵拉弓的手都有些颤抖。 “失陪了!” 老仙话音落下,“啪!”身周炸起一团火光,等烟雾消散,人已经不知所踪。 “这,莫非他还能遁地不成!” 潘知县以下,个个瞠目结舌。 第23章 氯糖反应 那一团惊艳了这个时代的烟火,叫作氯糖反应。 将氯酸钾和白糖粉末混合在一起,用时引燃,会发出啵——一声爆响,同时发出强光与烟雾。 “败笔!” 走的时候,刘学勤有些遗憾,要是再加些盐就完美了,那样将会呈现出金黄色火焰。 制备氯酸钾稍有些复杂。 只需要电解饱和食盐水,可以生成氯气。将氯气与氢氧化钾溶液反应,可一步制得氯酸钾。 问题是这时候市面上没有氢氧化钾。 需要拐个弯,将氯气通入石灰乳,生成氯化钙和氯酸钙。将氯化钙去除,用氯酸钙和碳酸钾反应,即可生成氯酸钾。 碳酸钾有自然生成的,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很难鉴别,最简单易得的方法,是将草木灰溶于水中,便可得碳酸钾溶液。 对刘学勤而言,自然无需这么麻烦。 这么多年下来,实验室要用到的基础药品和试剂都有几百种了,虽然普遍达不到化学纯的纯度,但应付一般性的实验是尽够。 最热衷这项工作的就是了凡,而本思则有些见异思迁,前阵子喜欢上了有机化学,最近又超迷机械。 对音峰的印刷机和自行车爱不释手,整天在两个山头之间来回飞奔。 这种跨学科的人才迟早会出现,刘学勤对此不支持,也不反对,只是冷眼旁观,任其自然发展。 书接前文,刘学勤是怎么遁走的呢? 他又不是神仙,自然还是用魔术师的办法。 机关就在狄道县衙的大堂之上,也是有段嗣宗这么个便宜岳父,他早先在这里留了个后手,大堂和监狱里各留了一条暗道。 待潘知县回过味来,刘学勤已经出现在一家青楼的密室。 戴上藏在这里的面具,穿上斗篷,他大摇大摆地出了城。呼哨一声,与等在林子里的护卫会合,纵马而去。 “此人莫非真的是神仙不成?” 大明人到底还是迷信,亲眼见识了刘学勤的神通,潘知县心里也开始打鼓,冷汗涔涔而下。 来狄道之前,他接到户部公文,令他赴任后严密监视刘家堡和塞音道场的行止,必要时,可照会临洮卫,一体行动。 当时他便先入为主地将塞音教归为邪教一类。 为此,他拜会临洮知府时,征询过上官的意思。 谁知知府刘用却是和段嗣宗穿一条裤子的。 刘用与刘学勤是本家,却无亲属关系。这位是个博古学派,着有【墨庄集】。他对塞音道场的情况是熟知的,潜意识里将其归为墨、庄之流。 对刘学勤十三岁创办道场,他是非常清楚的。即便内心不认同谪仙的说法,起码可以确定这是个神童。 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由于此人年事已高,生性又谨慎,是以与道场并无直接瓜葛。 即便往来送礼,都是通过段嗣宗这个中人。 这些背景对官员来说,是必须搞清楚的。于是潘从善决定甩开刘用单干,想不到最后搞得自己不上不下,极其的难受。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将这件事的处理过程据实上报,由于恐惧老仙的神通,他将这次事件定成“胶菊夺田”。 因为塞音道场定的收购价过高,身为知县的他担心百姓从此抛荒粮田,改去种植胶菊。 嗯,有些类似嘉靖朝的改稻为桑。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潘从善创造性地想出对胶菊收购方,即塞音道场,加收高额税费。 一则可以限制他家的采购数量;二来为朝廷府库创收。 等于赢了两次,简称双赢。 刘学勤走私茶叶之事,他只字未提。 他是不想把老仙给得罪死了,可想不到锦衣卫比他动作快得多。 他的公文还没出陕西,发生在公堂上的种种异状,包括他的公文的抄件,已经到达朱元璋的案头! 甚至连【海底两万里】,特殊的刻印机器都有。 自然包括私茶贩卖不法事等。 “彼其娘之!这个狗屁老仙,着实可恶!” 太和殿,看完蒋瓛呈上的密信,不由拍案大骂。 以前只是担心这伙人聚众生乱,想不到还有经济问题。 是可忍,孰不可忍! 特别是两千亩的私茶园,居然会在朝廷监管之外。那可是他老朱家的银子,这么多年,得有几万两了吧? “来人!” 想到这儿,朱元璋将腰带往上提了提,眼中有若实质的杀气令殿中之人遍体生寒。 然而,突然一幅幅画面出现在眼前。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领着一些仆役,将茶树苗一株株种在荒山上。 后来干活的人越来越多,很多是比少年还小的半大孩子。 “他怎么想到的?” 朱元璋又重新坐下,让人去叫太子。 他不是动了恻隐之心,而是锦衣卫的情报非常详细,几乎还原了刘学勤筚路蓝缕的创业过程。 那么,一个十三岁的人,如果那会儿就算计着做私茶买卖,挖帝国主义的墙角,那就有些可怕了。 他又拿起信件,仔细读起来。 终于,朱元璋的注意力放到先前被他跳过的那本小说——【海底两万里】。 这时已是洪武二十三年,九月底。 焦炭厂和哈拉沟铁厂已经相继投入运营。 而总投资万两银子的【临洮府音迅车行】也正式宣告成立。 知府刘用受邀参加了剪彩仪式,邻近的渭源县和金县的知县都赶了过来。 唯独缺了狄道知县潘从善。 这些日子,隔三差五的就有斯峰的人过来,用一氧化碳关照他。虽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整个人病恹恹的,形容枯槁。 刘用的兴致很高,尽管这时商人地位很低,但刘学勤一再解释,车行属于轻工业,其中橡胶提取车间更是这个时代极为先进的化学工业。 知府大人一概听不懂,可见到【凤凰牌】自行车的样机后,顿时两眼放光,惊为天人。 当得知一辆自行车售价二十五两银子,批发价约在二十两上下时,几位官老爷齐齐惊呼: “这么贵,谁买得起啊?” 刘学勤笑着解释,随着产量提高,这个价格是可以降的。 再者说了,如今大明一匹上马要三四十两,还要有人管理,要花草料钱。 自行车就不用啊,除了偶尔换胎、换链子花几个钱,就没有额外的花费。 要是路况好的话,一天骑个两三百里地,不在话下。 预计明年年初正式投产,第一年产量为三百台。 貌似产量不大,可刘学勤知道,市场只要发育起来,自行车的潜力简直不要太大。 还可以带动许多相关产业的发展。 最后,知府老爷当场领到一台赠品,老头乐得合不拢嘴。 他今年已过六十岁,头发胡子雪白,却扶着车把不肯撒手,犹如揽着可人儿,对众人笑道: “老夫自当勉力御之!” 两位知县分别获赠了【塞音本经精校本】和【塞音丹论集注】,还有一张自行车票。 得知等自行车生产出来,他们可以凭票白领一辆车的时候,这两位的脸也笑成朵花。 第24章 文化产业打响第一枪 刘学勤觉得,自己像是雌伏在蛛网的那只蜘蛛。 千丝万缕,每一根蛛丝被触动,他就知道,今天的晚餐到了。 可这一次,晚餐有点儿大,大到他都觉得会被撑到。 十月二日,信鸽捎来龙门书局的消息,【海底两万里】已经正式发行,三天时间销售八千册! 单是零售都超过两百本。 这时的大明人口才六千多万,读书识字的人,不过堪堪百万之数。 秦州这种偏远地方,识字的大概还不足一千。 按照刘学勤的指示精神,杨寓他们定的批发价从五钱到六钱五厘不等,建议零售价是一两银子。 八千册的销量,意味着近五千两的收入。 而成本呢?摊到每册书也就三钱银子上下,说是暴利也不为过。 虽然还没计算固定资产折旧和版税,但可以想见,整套书如果全印出来,搞不好有几万两的利润。 版税的概念是刘学勤提出的,他要从销售额中抽取两成。 作为写手和老板,他这要求没人能反驳。 但这种高额回报,起码令刘喜贵和杨寓两人跃跃欲试。 之前刘学勤给他们讲了【西游记】和【封神榜】的故事梗概,约等于粗纲,能不能成书,则要看他们的本事。 至于能不能成为另一个爆品,那就很难说了。 如今龙门书局已经有了五台印刷机,考虑到车行开张,许多弟子要调到车行帮手,故而印刷机的生产速度也降了下来。 以后差不多一个月能造一台。 消息虽然严格保密,但那些书商能够根据成品书推断出来些端倪。 龙门书局采用了新的印刷方式。 有人明着问,有人暗中查访,搞的书局那边都紧张兮兮的。 刘喜贵甚至又在旁边买了个院子,把匠人的家属全都接了过来。 这本超越时代的书,会在大明掀起多大风浪,刘学勤心里也没数。 想想金老爷子的【天龙八部】,总销量达到四千万册,他又觉得距离市场饱和还差得远。 限制小说流行最大的因素就是如今老百姓的识字率太低。 临洮府受道场的影响,识字率至少能达到百分之五以上,但陕西属于文教落后地区,总体能到百分之一就算不错了。 老仙灵机一动,想把数学培训班同时办成扫盲班。 现在的培训班采取一县一乡模式。 临洮府的三县共有六个班,外加岷县一个。一期可培训三四百学生,一年就是七八百。 这个规模在西北地区算不得了。 特别是道场给弟子发俸禄这事,直接影响了大批农户,很多穷人把自家女孩儿送到培训班学习。 今年招的女弟子占到总人数的将近四成。 雍教谕得知老仙设宴邀请自己,面子上有些抹不开,他可是铁杆“倒刘派”。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表外甥,杨老爷何时变了节。 正欲推辞,杨老爷笑嘻嘻奉上一张自行车票,雍教谕立刻换了笑脸。 真香啊,这可是值二十五两银子,快顶自己两年的薪水了! 作为县里的教谕,他每个月也只能领到两石大米。现在粮食贱的什么似的,最多就折银一两。 所以尽管皇上动不动把贪官剥皮萱草,可大家该收还得收。 要不日子没法过啊! 这种礼数上的事,塞音道场都很周到,尽管潘知县缺席了车行开业典礼,但自行车票还是送到了。 听说要推广文化事业,提高百姓识字率,关键是县里只出人,还能领到额外补贴,雍教谕立刻拍手叫好。 现在看老仙怎么看怎么顺眼。 县教谕管着一县的生员,把这事抓在自己手里,一则可贴补那些穷学生,二则自己也能分润一二。 又利国利民,何乐不为? 于是趁热打铁,雍泰提出在狄道县增设一个培训班。 刘学勤还计划在兰州、河州、秦州设培训班,这样下一期将扩展到总共十一个班。 除了刘家堡是道场的师资力量,其余十个班的扫盲这块,全都包给了雍教谕。 “嗯,下一期培训班预计招到六百个学生,搞不好可以录二十名弟子以上。” 对刘学勤而言,什么都没好苗子重要。 如今道场已经形成高年级带低年级的良性循环,老仙只是指导一些水平最高的学生。但他也只是给出课题,有时候课题都是弟子自己选的。 和现在的研究生导师差不多,主要是靠弟子们自己研究,老师只给建议,和一些宏观方向的把控。 塞峰的两大弟子,牛来和毛娅就很郁闷。 作为首峰,偏偏人最少,就连外门也才五六人。老仙还给了他们经济、建筑,甚至弹道学这些数学应用的方向。 纯搞理论的就他俩,老仙偏偏给不了更多指点。 因为前世刘学勤就没上过正规大学,没有学过高等数学。 微积分这块,他只是给了两名弟子一个模糊的概念,能不能搞出名堂,就看他们的本事。 这俩不行,总还有后来人。 自从潘知县给朝廷寄了公文,暂时没再找道场的麻烦。 胶菊的收购还是私底下完成了,农户又不傻,只要官府不揪着,他们当然想早些落袋为安。 一石真的四两银子! 种了胶菊的农户今年可算发达了,虽然普遍是种三五亩,还有一两亩的,可这笔收入可是实打实的银子,足以让许多家庭过个肥年了。 消息很快传播了出去,邻近州县的人都听说了,得知是真事,顿时把胶菊种子价格炒的翻了一倍不止。 刘学勤让人调查了下,明年胶菊种植规模肯定是要过万亩的。 他无所谓,有书局收入托底,这点量随便能吃下。而且,往后收购价肯定是要打下去的。 橡胶的应用前景太广,地里长的那点儿,以后都不够塞牙缝的。 趁着有点时间,刘学勤把焦炭厂、哈拉沟铁厂、老营寨的水泥窑都巡视了一遍。 除了水泥窑还在建,另外两个厂子都投产了。 铁厂生产铁锭为主,还能打造铁锨一类的农具,另外就是给马宝梅的鼓风机厂生产配件。 炼钢这块还不稳定,几个外门弟子跟那边调试了一个多月,勉强能生产出些粗钢。 由于采用的是坩埚炼钢的技术,产量不大。 即便能生产出合格的钢材,刘学勤也不打算售卖,而是准备自用为主。 忙完手头这些事,已经到了十月底,刘学勤计划开始下一本书的写作。刚把大纲写完,忽听童子进来禀报: “上师,韩虎回来了。” “什么?” 被自己派出去一年多的弟子,终于回来一个,刘学勤嚯地站起,忙迎了出去。 第25章 神童 “上师,弟子前来复命!” 韩虎欲要磕头,被刘学勤一把托住。 这人本就个儿不高,这两年经历了北地风霜,看起来竟像个小老头。 “哎,你受罪了。” 作为道场一期外门弟子,如今已是庶务堂执事,但韩虎今年才刚满二十,就领了这么大个差事,刘学勤都担心他回不来呢。 “弟子无事,只可惜在阴山遇到蒙古游骑打劫,死了两个护卫弟兄。” 韩虎脸现黯然之色,他是刘家堡子弟,所带的护卫也都是自小一起玩的。但他这次是经山西出东胜卫(今内蒙古托克托县),深入蒙古境内。 现在明蒙还处于交战状态,虽然韩虎他们是与山西商人组成商队前往,但也难保万无一失。 刘学勤只好先安慰一番,才拉着他进屋里详谈。 “上师,你看是不是这种石头?” 韩虎从内衣口袋掏出两块巴掌大的石头,分别呈现棕红和黄绿色,表皮散发出玻璃光泽,十分好看。 “跟您说的一样,夜里还会发荧光哩。” 他又补充道。 这种石头是韩虎去蒙古的最终目的,刘学勤命他去的包克图,就是今天的包头。 就是为了寻找这种叫【独居石】的矿石,其实是稀土的一种,含有镧铈等金属。 “嗯,应该是吧?” 刘学勤也没见过独居石,他只是知道这么个东西,至于能不能用,还需要做实验才行。 之所以费这么大周折,因为镧铈与铁合金,便是很好的打火石。 用过煤油打火机的书友,应该对那种专用火石不陌生,但可能很少人知道这种小东西要用到稀土的。 刘学勤自然不是为了造打火机,他要造的是燧发枪。 这时候大明已经有火铳,而且火铳兵占比达到了一成。未来朱棣建的神机营,也是装备的火铳。 这种火铳就是像炮管一样的一根铁筒筒,威力不大,使用也非常麻烦。 自己有了弹簧钢,如今又有了火石,除了钢材这块还差点儿,条件基本都具备了。 只要有一千火枪兵,刘学勤觉得自己占一两个县城问题不大。 现在他也没敢往大了想,但要保障自己治下的产业,没有武装力量是万万不行的。 两人聊了很久,说起传教路上的见闻,刘学勤听得津津有味。 是的,韩虎他们出去都有传教的职责。 只是韩虎性子耿直,不善言谈,是那种用时间和行动慢慢感化你的路数。 这趟出去,发展的教徒不过寥寥数人,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 “哦,我把这事忘了。” 韩虎叫来小厮,吩咐几句,一会儿功夫,他领了个小童进来,还是蒙古人的装扮。 “这是莫尔根,他娘是个蒙古寡妇,后来改嫁了东胜卫的军户。当时莫尔根生了病,我用上师赐的符水救了这孩子的命,他娘就让他跟着我了。” 什么符水自然治不了病,不过刘学勤是从柳树皮熬煮,得到水杨苷粗品,一种淡黄色晶体,做成一小片的,和符纸一块儿用。 遇到个头疼脑热的,保不齐就好了。 莫尔根当时不过六岁,但他会说蒙语,在草原上帮了韩虎很多忙。 路上无事,他就教莫尔根识字和算术,没想到这小子一听就会,从来不用教二遍的。 “莫非你还捡到宝了?” 刘学勤仔细端详这小男孩,发现他眸子极为灵动。当下叫人拿来一套今年的入学测试题,让莫尔根做。 结果这小子只用二十分钟就做完了,满分! 这下连刘学勤也惊了,这塞山上的孩子没有不聪明的,但聪明和神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你可愿拜在我门下,成为内门弟子?” 小莫尔根这一路早把塞音道场的情况摸透,连内门弟子的月俸都一清二楚,自然一口答应。 于是又补了一场拜师礼,刘学勤特意给代课弟子交代,对莫尔根格外关照。 韩虎这一回来,刘学勤让他休息几日,然后便给了他新的差事。 音迅车行的掌柜,现在是全面主持工厂建设和人员培训等事。 这么大一项目,没有专人负责可不行。虽然韩虎的综合能力还比不上杨寓,但他是音峰的外门弟子,又有资历,算得上又红又专。 韩虎这趟带回了两千斤矿石,这几日,刘学勤便亲自守着音峰的坩埚炉子。 好在镧系金属熔点不高,还不到一千度。 当天刘学勤就得到了一块镧铈合金,一种银灰色金属,质地很软,用小刀可以轻松切割。 根据特性判断,基本没得跑了。 至于将两种金属分别提纯,眼下很难做到,意义也不大。 接下来就是将合金与铁再次熔合,要找到打火石的最佳配比。 这件事自然丢给了了凡和本思师徒。 老仙搞来这些矿石是要干什么?就连韩虎都不知道。 弟子们早已经习惯了,上师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只有等到那个惊喜到来的时候,他们才会明白老仙的深谋远虑。 “嗯,就是他了!” 仔细考虑之后,刘学勤打发米吉去车行工地把班望叫了过来。 “车行的事你先不用管了,我这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你去做,要绝对保密,能做到吗?” “能。” 班望不明所以地望着老仙,但师尊的话就是金口玉律,自己遵从就是。 身为音峰内门弟子,班望的身份有些特殊。 其祖班背本是朝廷军官,精通兵器打造,特别是火器这块儿。后来获罪被幽禁在山中,班望随父亲一起流放到肃州(今甘肃酒泉)。 后来被赦免后,举家迁到狄道。 因其罪民后代的身份,科举无望,这才投了塞音道场。 班望也算家学渊源,有些底子在,因此成长的格外快,现在也是音峰挑大梁的几名弟子之一。 “嗯,你挑十名冶金和金工好的外门弟子,去老营寨那边,带上我的手令,到时候找天球给你们安排。” “还有,把尕朵也带过去吧。” 马尕朵是刘学勤的表妹,二舅马宝河的女儿。 她在道场的那位相好,正是班望。 这事马宝河是知道的,他自然觉得班望的家世配不上自家女儿,想要棒打鸳鸯。 刘学勤硬是给顶住了。 “嗯,谢谢师尊!” 班望知道老仙的用意,感激地说道。 “先别忙着谢我,你先看看这个。” 刘学勤取出自己画的燧发枪结构图,替他仔细解说。这种事关乎身家性命,他可等不得弟子们慢慢琢磨,只好越俎代庖。 但他不是枪械方面的专家,只能根据原理画个大概,要拿出合格的成品,还需要弟子们一点点去摸索。 “不完成任务,不许出山!” 等班望收好图纸,刘学勤又郑重命道。 第26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洪武二十三年,狄道知县潘从善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 十一月的西北,呈现一派灰白色的衰相。 如同病中的自己。 潘知县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从自己身上飞快流逝,可是原因始终查不出来。 开始他疑心有人给自己的饭菜里下毒,他都天天啃锅盔了,但身体就是不见好转。 然后就开始自己吓自己。 出现此类症状很正常,特别是听多了塞音老仙各种事迹,潘知县真的害怕了。 他给朝廷上书请求致仕,很快便收到回复: 不准! 开什么玩笑?洪武朝多少官员带着枷号还在升堂呢,你生个病就想退休? 没那好事。 但信使还是捎来户部主官的口信,知府刘用快退了,好好干,大家很看好你! 这倒是令潘从善振作了一下,之后病的越发重了。 时近月底,潘从善缩在病榻上瑟瑟发抖,忽听街上一阵嘈杂,像是有人在喊: “丁春秋,我们要见丁春秋!” 他是知道丁春秋的,前些日子,市面上出现了一本奇书,【海底两万里】,作者署名正是此人。 以潘知县目前的状态,看书是不可能了,只能唤来师爷给自己读。 他也被这本小说给迷住了,特别是那诡谲壮阔的大海,美丽富饶的新大陆,真令人心生向往。 “来人,快!扶我起来!” 他倒想看看,那个丁春秋是个怎样的神人,又怎么会在狄道这种地方? 这些天,狄道城里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外地客商,逢人打听丁春秋在哪儿。 而且客人越来越多,呈现络绎不绝的趋势,把个小小县城都塞满了。 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竟是因为一本小说。 【海底两万里】已经刊行了四册,特别是第四册,面世当天就被早守在龙门书局的书商抢购一空。 那可是两万册啊! 据说当天因为搬书和搬银子,杨寓睡着后手还在抽筋。 刘喜贵还在写【封神榜】,可是他写了撕,撕了写,到现在才码出五千字不到。 定场诗写的稀烂,连杨寓都看不下去,亲自帮他修改了几遍。 原先的豪情壮志,统统化成一壶壶浊酒,进了刘喜贵的肚子。 【海底两万里】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终于还是在大明引起了轰动。 于是,怀揣不同目的的人群踏上西行之路。 有那消息灵通的,直接便找到了道场。 还有很多人傻乎乎地在狄道城里转悠,四下打问谁是丁春秋呢。 潘知县碰上的便是那些人。 令刘学勤没想到的是,第一拨上塞山的人里边,竟然有太子宾客,秦王府长使这些人物。 别人可以不见,这些人却是要见的。 “太子命我请教上师:海洋之利可取否?美洲之说是子虚乌有,还是真有其事?其作物果如书中所说?” 太子宾客文原吉,面对老仙的时候很是谦虚。不得不说,太子的格局还是比那些只知金银的商人们要高大许多。 来塞山的人,无非是按图索骥,被书中的财富吸引,就连太子也概莫如是。 刘学勤却没正面回答,命随侍的毛娅取来一个棋盘,轻吐两个字: “数学。” 文大人愣在当场,不明所以。 刘学勤却让毛娅把小米按倍数依次放入棋盘格中,直到放不下为止。 然后他笑问:“文大人以为第十格有多少粟米?” 文原吉茫然无知,见师尊投来询问的眼神,毛娅立刻报出:“一千零二十四。” “今上有二十六子,倘若每子又生二十六子,则十代之后如何?” 这下文大人几乎要跳起来,这种言论着实有些大胆了。 可老仙旁边的那位少女已经在稿纸上演算起来,各种数字符号,他完全看不懂。 当少女报出约一百四十余万亿这个数字时,文原吉嘴巴长得老大。 “这就是数学,可以帮助我们把握今日以及未来。量天下物产之丰,若是人口无限膨胀,也总有量入为出的那天。” “原来如此,上师高见,是下官愚钝了!” 文原吉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老朱家十代后不可能生出那么多人,但还是将这个数字仔细抄录了下来。 不得不说,朱元璋制定的宗室分封制度实在太过分了! 简单来说,皇二代全是亲王,皇三代除了嫡长子袭亲王爵,其余全降一级成郡王。 以后次第类推,每降一级,俸禄缩减。 不太了解封建爵位制度的书友,可能会以为各个朝代不都这样吗? 其实不然。 这样做的结果是,只要是老朱家的种,高低都有个爵位。 所以到了明朝后期造成的财政负担是不可想象的。 其它的王朝,爵位几乎都是在大宗一支承袭,换言之,庶子是没有爵位的。有这样的限制,宗室不至于过分膨胀。 例如着名的刘皇叔,已经沦为织席贩履之辈了。而大伙耳熟能详的常务副皇帝,十三阿哥胤祥,直到康熙去世,他还是个没爵位的皇子。 刘学勤只讲数学,至于其它,就要自己去悟了。 秦王府的来人,目的就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了。 原来秦王看了【海底两万里】,对鹦鹉螺号产生了极大兴趣。 派人过来,是探讨建造潜水艇的可行性。 刘学勤只得据实相告,小说是用想象力虚构的,以目前的生产条件,建造潜水艇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是他也表示,万丈高楼平地起,科技发展是需要时间沉淀的。 人类从茹毛饮血到利用青铜器用了上万年时间,而铁器时代才不过几千年,已经繁衍出如此众多的人口,征服了诸多不毛之地。 塞音道场也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他还特意给秦王送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 虽然秦王朱樉在史书上的名声很差,但刘学勤认为人是有多面性的,没准儿朱樉在他面前就变成个谦谦君子呢。 管他呢,反正这位仁兄没几年就挂了。 大家离这么近,眼下还是要交好的。如果秦王有兴趣,他也不介意在西安开个自行车组装厂。 这二人都挺好打发的,当第三位客人进来时,刘学勤不禁耸了耸鼻子。 “这人怎么一股海蛎子味儿?” 第27章 你给的太多了 “在下秦霖,见过仙尊!” 来的是位高挑汉子,皮肤黝黑,头顶方巾,身穿一件宽大的麻布袍子,看上去颇为单薄。 刘学勤之所以见这位,是因为人家帖子上自称“七星岛主”。 想来是个人物。 “嗯……” 刘学勤本想说句好听的,没憋出词,只好改了口:“你想问什么?说吧。” 不料他的简单直接,击中了来人的心灵。秦霖立刻双手捧着一张票子,交给毛娅,有些拘束说道: “在下远道而来,只为求问一件事。” 接过票子,刘学勤随意瞅了一眼,见是张一万两的银票,眼皮忍不住抽了几下。 “那美洲大陆果然存在,真的有那么多黄金?” 先前之人问的委婉些,但老仙总是以“小说家言,盖出自稗官野史,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一律搪塞过去。 但这位姓秦的客人令他起了些兴趣。 “是的,黄金嘛,小说中自然会夸张一些,但只要找到印第安人部落,肯定能换到足够多的金银。” 秦霖心中不由砰砰直跳,知道自己这趟没有白来。忙又扯出张银票,跪地磕头不止: “如何去那美洲,还请仙师教我!” “哦,我观阁下眉宇间有股英雄气,不似爱财忘身之徒,为何如此执着于金银俗物?” 手抖地将银票塞进怀里,老仙逼格满满问道。 “是这样的,小人本是浙东渔民,如今朝廷禁了海,咱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啊!” 秦霖说道伤心处,已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真的有几分动情。 原来此人是方国珍的余部,方国珍降明后,与这帮老兄弟还有瓜葛。 可能因为投鼠忌器,朱元璋并没有杀他,也是方国珍自己争气,洪武七年就走了。 他们这伙人的基本盘是浙东沿海的渔民,组织起上千条船,就跟玩儿一样。 朝廷的禁海令使得他们失了大陆的根基,只能像海耗子似的,在各岛屿间流窜。 如今兄弟们死的死,老的老,每况愈下,过得越来越艰难。 突然手下兄弟无意得到一本小说,海盗团伙中有那识字的,便读来给大伙儿听,全做消遣。 可这伙人是什么人?常年在海上漂着,与东边的倭人干过仗,也和红毛洋夷的商船打过照面。 对西洋和南洋的情况是知道些的,几乎算是如今大明最懂海事的一伙人。 当然,他们是化外之民。 听着听着,好多人觉得书里写的像是真的,要是编的,就很难那么有鼻子有眼。 就比如鲸鱼,大明近海很少见到鲸鱼,但海盗中有人却是见过倭人捕鲸的场面,和书中描写惊人的相似。 于是大伙儿一合计,不如去美洲捞一票,有了花不完的金子,哪里去不得?何必在这海岛上苦哈哈地猫着? 首领秦霖也是个有决断的,带上几个得力兄弟,冒险潜入大明腹地。一路打问,才寻访到了狄道。 “哎,上天有好生之德,罢了!” 刘学勤作出悲天悯人之态,其实在他计划中,早晚是要出海的。可惜投胎到了这内陆之地,短期实现不了这个目标。 眼珠子一转,他便有了交好秦霖的打算,让这伙人先替自己去趟趟路也好。 于是他便将远洋航行的准备工作一一解说: 其一,要有适合远洋的船只,起码也得两千料以上的福船才行,还要有三艘以上的船结成船队; 其二,船上要备豆芽菜之类,防止船员得败血病; 其三,加增一台可以蒸馏纯水的锅炉,图纸稍后奉上; 其四,最适合的航路是贴着大陆边缘向北航行,穿过白令海峡,到美洲后再一路南下。 刘学勤同样奉送了航海图,虽是根据记忆画的,比较潦草,但这对于航海之人是弥足珍贵的。 秦霖感动的不行,走时好奇地问道: “我等本是罪民,仙尊为何如此恩遇?” 刘学勤摆摆手,“无他,你给的太多了啊!” 秦霖脚底下一个趔趄。 才行至门口,却被毛娅追上,将一袋玻璃珠子递给他。 “师尊说了,这些玩意没准就能跟印第安人换一船金子。那印第安人是当初跟攸侯喜东渡的殷商旧部,跟咱们同源同种,你们可别欺负人家。“ “呃,不会。” “还有,师尊要的那些种子,你可记得带回来呀,师尊说他高价收!” 毛娅将客人送到山门,见人快走远,才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喊道。 看着手中两万两的银票,老仙的嘴巴都要笑歪:“这钱挣得,真特么容易!” 得知有人见到了老仙,外地来的客人们越发赖着不肯走。 山门都被堵了,成天一群人在那儿整齐喊着号子:“我们要求见面,老仙出来面对!” 还有些人像疯狗一样,到处乱窜。 他们都是到了狄道,才知道原来老仙竟然置办了这多产业! 车行厂区进不去,天天有人跟那儿扒门缝。 韩虎接单接到手软,都还没生产,订单都排到后年去了。 就连刘学勤老娘的鼓风机,也被抢购一空。 焦炭厂、铁厂也都有人,就连破铁锨,都有人当纪念品买。 狄道城狂欢了,这时候没有gdp的概念,但大小商户个个赚的是盆满钵满。 这么下去就有些不像话,老仙干脆出关办了一场道会,凡是愿意捐一两银子,就可以进山听道会,还能获赠两本经书。 来都来了,听上去又很划算,于是客人又给道场贡献了一大笔门票。 高台之上,老仙大讲科学之道。 为了展示山门底蕴,音峰将很久没用的铜喇叭翻出来,加装了个扬声器。 这种东西,用线圈加磁铁就能搞定,再用手摇发电机通电就行了。 感觉到老仙的声音无所不在,明明人在高台之上,却像在自己耳边呓语,很多人当时就跪了。 听得那是云里雾里,五迷三道,都忘了自个儿来这里是干嘛的了。 “真理就在你们身边,只是缺少发现的眼睛。” 老仙用一句发人深省的话,结束了讲道。 台下众人还在回味,老仙却命人取来一件古怪的乐器,有些像琵琶,可是腹部却开了个圆洞洞。 还比琵琶多根弦,嗯,是把六弦琴。 “来!你们感受一下!” 老仙大喊一声,然后对着喇叭自弹自唱起来—— 徘徊着的 在路上的 你要走吗 via via ……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 曲终,人却未散,人群仰望高台之上那人,犹如巨星。 “感觉到了吗?所有的字你们都听得懂,但,却让你犹如置身另一世界。这!就是旋律的力量!” 老仙说完这句,抱着琴飘然离去。 第28章 洪武二十四年 正月里下了好大的雪,初八这天放了晴,地面上仍堆着半尺厚的积雪,靴子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塞山的大殿里却温暖如春,各人穿的皮袄外套都被仆役收了起来。 殿中摆了几十张长条桌案,外圈坐的是内门弟子,和几位外门的骨干。 内圈是道场各产业的掌柜、负责人,还有刘家堡的几名长老。 桌案上面,摆着咕嘟冒泡的火锅。 “要是秦霖能把辣椒搞回来就好了!” 看着清汤寡水的骨头汤,刘学勤觉得美中不足。 第一次张罗这种会议,除了联络各方面感情,还有就是对去年的总结和今后的计划。 “下面请各方掌事说说吧!” 见人已到齐,刘学勤向熊天球抛个眼神,对方会意,拿出一沓纸,大声念了起来。 “庶务堂管理的产业有茶园、茶叶作坊,哈拉沟铁厂,马衔山焦炭厂,胶菊园,音迅车行,龙门书局等,洪武二十三年,道场的产业呈现出井喷的局面!” 长老们也是感慨,刘家仙人不知不觉搞出这么大局面,真是令人不服不行。 马宝梅更是满脸挂着笑,和几个长老交头接耳,不知嘀咕些啥。 “我分管茶园和铁厂这两块。去年出了一万斤黑茶,由于二舅那边的变故,款子只回来一小半,合计共得银三千一百七十三两。” “铁厂是下半年才建起来的,共冶铁二千七百斤,钢三百斤,共制得各种农具、刀具一千三百余件,加上卖矿石的部分收入,总计得银三千两。由于开销甚大,铁厂去年共亏损约二千两!” 庶务堂总执事熊天球面有愧色,直到总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业绩实在有些差啊,不由哀怨地看了老仙一眼。 刘学勤笑着为他开脱:“铁厂本就是个亏钱的活计,今年只要少亏,或者实现盈亏平衡,就可以了。” “还有,”他看了眼马宝梅,继续道:“今年茶叶的生意就停了吧,屁大点儿事,被朝廷惦记上就不合算。” “那我的茶叶作坊咋办?” 马宝梅事先没通气,顿时有些急了。刘学勤看不上这生意,但对公中而言,这块收入可不少呢。 “您的缺口,儿子给您补上。再苦不能苦老娘不是?” 老仙的话引得众人大笑,马宝梅也笑了,“这个儿子没白养!”她心里美滋滋的,让众人给她做个见证。 还有胶菊收购这块,去年就花出去两万多两银子,就跟洒水似的。虽然转化成了橡胶库存,可要等着车行将之变现,还要等几年。 韩虎也说了车行的进展: 橡胶车间是最先建成的,现在在日夜不停地提炼橡胶。由于技术达不到,目前没法提取副产品菊糖,只能跟废水一起排进河里。 机加工车间和组装车间都已建好,工人培训也已经开始,预计一月能生产出五台自行车。 “我这里再强调一下,道场之所以搞这间车行,主要目的在于富民、便民!” 这样的生产效率自然不能令人满意,你自行车再高级,一个月也就百多两银子的销售额。所以刘学勤有必要跟他家解释,为什么花这么大精力在一个轻工项目。 一则拉动当地经济作物胶菊的种植,去年这一项就造富上千家农户,这对于总共才两万户人的临洮府,比例可是不小。 今年这个数量还会增加。 二则车行会培养一大批产业工人,现在不过一百来人,但假以时日,车行人数上千是肯定的,这些人又会带动千家万户的消费。 其三,车行上游的冶铁、木材等行业跟着受益,下游的销售链条也能养活不少的商人。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皆称老仙高瞻远瞩。 龙门书局是压轴,因此杨寓最后发言: “书局是去年八月设立,至今不足四个月。由于本山提供了高效印刷机,目前已经有六台手摇式活字印刷机投入使用。” “借此东风之力,我们已经完成小说【海底两万里】前面六册的发行,每册两万本,皆已售罄!” “总计销售额为七万三千八十七两!” 这样的数字报出来,除了少数几个知情者,所有人都惊呼起来,甚至站起来鼓掌。 杨寓又加了一句:“与此同时,我们还顺利完成了本山五百套经书的印刷任务!” “杨掌柜今年可以过个肥年!” 刘学勤笑着调侃,他先前给经理班子定下一成的业绩奖励。 这个一成是按照净利润算的。 龙门书局印书成本约四万两,他提了一万四千两版税(销售额的20%),再算上全员俸禄(包括护卫)。 纯利约一万五千两,书局员工得到一千五百两花红。 杨寓五百两,刘喜贵三百两,钟鸣二百两。其余人共同分五百两。 这就很厉害了,纸坊的学徒工如今都能领到二两的月俸,大师傅拿五两八两都很正常。 还有免费安家,各种日常福利。 秦州人可都眼红着呢。 “但是咱们一视同仁!本山大小掌柜,都发二百到五百两的红包;还有参与项目建设的内外门弟子,人人都有奖励。天球,回头你和牛来两个统计一下,尽快把名单列出来,赶在正月十五发放下去。” “是!” 熊天球和牛来一起领命,很多人对牛来这位塞山首座,掌教大弟子其实很陌生。 内部人却是多了些猜测:“看来师尊要让大师兄参与教中事务管理了。” 还有些项目,比如水泥窑,燧发枪,都是绝对保密,不可能在这里宣讲。 老仙去年赚的盆满钵满,不算产业赚的那两万多两。他还有秦霖的两万两,还有一万四千两版税。 除此之外,前些天来拜山的外地客商也被他收割了一波: 不知从哪里传出消息:想得老仙真传,那是要拿出真金白银的。 众人这才醒悟,觉得理应如此。 于是乎这个五百,那个一千,很多人做贼似的进了山。 这些人才有资格做老仙的记名弟子,也有给了银子不入教的。 算下来这一拨共录得外门弟子三十七名,收到香资共二万两出头。 老仙手头总共得了五万五千两的活钱! 这些记名弟子也没白花钱,各个得了老仙的条子,可以从道场名下产业优先拿货。 或是得了指点,今后投入哪些生意可以挣大钱。 当然,不肯花钱的人居多。 这就是小商贩和大生意人之间的差别:做小事的人,聪明体现在省钱上;做大事的人,聪明体现在花钱上。 “今年咱们的目标就一个:吃着火锅,唱着歌,站着把钱赚喽!” 老仙豪气干云,但他赚钱的目的从来不是消费,暗中传下命令: 将三月定为植树月,凡狄道县人,只要在自家田间地头甚至院子里种下树苗,都可以上报道场。 今年种,明年验,活一棵树,道场补贴一钱银子。 这是种很好的撒银子的方法,既扶贫,又不会引发太大非议,关键是不养懒汉闲人,也能尽可能防止弄虚作假。 一年后才能拿钱,造假贩子可等不及。 第29章 交底 “爹,娘,来,我敬二老一杯!” 盘坐在自家炕头,刘学勤从炕桌上拿起酒杯。难怪他娘抱怨,一年到头,他们家能享受天伦之乐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 刘喜贵喝下一杯家酿老黄酒,咂咂嘴,给马宝梅使个眼色。 “你好不容易回来,今儿就跟阿宝圆房吧,冷落人家这么久,回头你大舅怎么跟她阿爸交代啊!” 马宝梅上道场开了个会,有些被自己儿子的事业惊到,如今说话的底气不如以前那么足。 姜阿宝是大舅这回从四川带回来的青衣羌女,她阿爸是当地的头人,被马宝山灌了些迷魂汤,就皈依了塞音教。 还把自家女孩儿乖乖奉上,给老仙做小妾。 这都是老仙第五房妾室了,可前段时间太忙,让人家女孩儿干等了两个多月。 刘学勤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当即一口答应。 他和姜阿宝打过几个照面,没怎么说上话。但他对阿宝的长相很满意,可以说是他诸多妾室里最漂亮的一个。 瓜子脸,皮肤白,身材婀娜,在四川女孩儿里头算高挑的,目测一米六五的样子。 就是汉语说的不好,有些生涩,但音调是极动听的。 这本是应有之义,他也没推辞。 “要不过完年,爹你别去秦州了吧。” “啊,为啥啊?我不去怕杨寓忙不过来吧。” 刘喜贵好不容易撒野一回,想不到儿子要撤自己的差事,有些急眼了,他疑心是不是这娘俩串通好了,便拿眼睛瞪向自家婆娘。 “呵呵,不是我娘的意思。你那账房的差事,随便派个外门弟子就干了。” 老两口齐齐放下筷子,看向宝贝儿子。 “我在山里建了一口水泥窑,如今水泥已经烧出来了。我寻思在老营寨建起一处棱堡,这是个大活儿,少说也得大半年时间,我这边缺人,想来想去还是爹最合适。” “啥是水泥?啥是棱堡?” 老营寨那边的事,老两口一无所知。事已至此,刘学勤也不再隐瞒,索性给爹娘交了底。 就如前些天合议时说的,道场已经度过猥琐发育期,如今已经上达天听,想低调也不可能了。 当今皇上乃是雄猜之主,保不齐哪天就派兵来剿他的道场。 刘学勤清楚今后的历史脉络,只要把今年撑过去,明年太子朱标一挂,老皇帝的方寸就乱了。 随即便是赫赫有名的蓝玉案,将会把朱元璋的精力牵扯住,那么道场在两三年内都比较安全。 “咋?莫非我儿要造反?” 这种时候,刘喜贵也郑重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是我要造反,是我教的做事理念,迟早会与大明发生冲撞。一旦发生最坏的情况,我们首先要力求自保。” 之所以调老爹回来,刘学勤也是担心,万一朝廷把刘喜贵拿住,那他可就投鼠忌器了。 “可你那棱堡能保得了这么多人性命?” 刘喜贵再无条件支持儿子,但他也知道轻重,他们一家三口,手里可攥着几百上千人的命呢,这可不是玩的。 “放心吧,固若金汤。” 刘学勤又压低声音,“我夜观天象,明年东宫陨落,老皇帝也没几年了。” 他比了个七的手势,“到那个时候,嘿嘿,是我趁乱而治的大好时机!” 这话说完,刘学勤颇有些顾盼自雄。没想到他娘哇的一下,竟哭了起来。 “哎,是吓的,没事,没事的。” 刘喜贵用手拍打老妻的后背,替他宽慰,还没忘瞪儿子一眼。 “你刚生下来,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憋着坏水呢!” “呃……” 刘学勤满头黑线,心说莫非我穿越者的身份被识破了? 老两口相对无言,这连捅破天的话都说出来了,是杀头,是凌迟,也只能陪这逆子走下去了。 “我是个妇道人家,你爷临走把摊子留给我,迟早还是你的。大道理我不懂,我听说当今圣上万恶的很,你要干大事,要比他更加万恶才行!” 直到吃完饭,马宝梅才重重丢下句话,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晚上刘学勤去了姜阿宝的屋,青衣褪尽,女孩儿哭了起来。 “哎,你这是怎么了?” 刘学勤无奈,只好起身点了油灯。 “没,没事,我有些害怕。” 想起来之前阿爸交代,要侍奉好仙尊,咱们羌人才会得到他老人家的福报。 可老仙究竟是个凡人,虽然一身贵气,又年轻英俊,自己第一眼见到,心就怦怦乱跳,差点儿把鸡食盆打碎了。 自己就要美梦成真了,可是族人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吧? 她既欢喜,又担心,以至泪流成河。 “给我说说你的家乡吧,灵关是吧。你们羌人的头饰挺特别的,我开始还以为是苗人呢。” 刘学勤早已不是雏儿,说着体己话,脏手袭向女孩儿胸前那抹雪白。 阿宝发出嘤咛娇喘,却没推开他,哼哼道:“才,才不是,仙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丑?” “啊,才没有,你很美,真的。” “是吗,嗯,那你为啥,今天才碰,碰我?” 一只素手从被窝里探出来,摸到灯罩,然后屋里陷入一片漆黑。 第二天清早,刘喜贵喝了新媳妇的早茶,便急不可耐要刘学勤给他开条子。 棱堡的建设没那么简单,刘学勤亲自画的图纸,怕刘喜贵搞不明白,特意叫来妙姐给他爹做帮手。 这种时候,还是自家人最可靠。 好在家里妯娌多,妙姐也只能忍痛,把孩子交给姐妹们带。 “现下咱们没那么多的钢铁,因此骨架只能用竹木结构,材料我已经安排天球备下,用时找他领取就是。” “道场护卫我给你调一百人过去,另外还需要从堡子里募集些后生,最好挑口风严实的家生子。” “嗯,就说要扩建老营寨马场,让娘给几个长老通下气即可。记住,要是有人出山,须得有你的手条才行!” 事关重大,刘学勤不得不反复交代。 送走老爹,杨寓也过来辞行。 今年刘学勤准备在道场里搞个小型车间,专门生产印刷机。 一来是计划将秦州龙门书局的印刷机添置到十台,二来他也要对外出售印刷机。 初步定了三千两一台的价格,先前已经拿到一些意向订单,都是记名弟子下的单。 他还藏了个心眼,准备强推简体字。 可能会有人觉得明人会阅读困难,其实不然。前世台湾人也学的是繁体字,他们许多人来到大陆后,很快就习惯了。 毕竟简体字古已有之,稍加适应就好。 而杨寓却有些忐忑,再有一个月,【海底两万里】最后两册就印完了。 龙门书局的大好业绩,是靠奇书撑起来的。 要是换了道场的经书,你看他能卖几本? 这段时间书局也开始对外征集书稿,可惜根本没看上的。 老仙像是看出了他的忧虑,拿出一叠书稿笑着给他,“放心吧,今年你的印刷机根本停不下来!” 第30章 旅星记 “罗宾怎么也不会忘记,人间大炮给他怎样的震撼! 数以千计的熔炉,将天空染成赤红色。 一包包铁水被倾进泥模中,残存的水分瞬间被蒸发,腾起一股股白雾。 每根炮管长约十丈,口径阔的足以装进去两头大象,还绰绰有余! 而这,只是人间大炮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当罗宾见到它时,大炮的一端搭在百丈高的山隘之上。顺着炮身往天上望去,感觉刺破天穹也不在话下。 ‘听说官家要花费上千万斤铁料哩。’ ‘那有什么的?咱们宋国有钱呐!’ 人群中的交谈不时传入罗宾的耳中,还有断断续续,有些压抑的歌声。 ‘仙仙乎,而还乎,而幽我于广寒乎!’ 官人受到异人指点,造这人间大炮,欲派使者上那月亮,请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来人间一叙。 于是发百万民夫,铸造此炮。 罗宾正是应官府之募,前往月亮的那个使者。 ‘哎!’ 想起重病缠身,还要下地干活的老父亲。还有自己那个勤劳懂事的小妹,为了给爹爹抓药,跑去给张财主家做丫环,被欺负的遍体鳞伤。 罗宾不怕死,他就是冲着五百两银子的重赏才来的。 他重重叹口气,却是担心自己能不能成为最后的那个幸运儿。 应召而来的各路勇士有上千号人,此时经过层层筛选,有资格现场观摩人间大炮制造的,还有十二个人。 他的机会依然渺茫。 “瞧!用铁和白铜粉末,将炮管一节节焊接起来,只要炮管足够长,你们中的一位,将有幸成为第一个飞上月亮的人!” 带领他们过来的军官骑在高头大马上,挥舞手中的鞭子,对着大炮指点。 脚手架上的民夫,像蚂蚁一般,用各种吊索将两头烧得通红的炮管合拢在一起。 嗤! 涂抹在两端的药粉如火药点着似的,发出耀眼的白光,令人不忍直视。” …… “天哪!上千万斤铁!上师您怎么想的出来?” 才翻看几页,杨寓脸涨得通红,几乎叫嚷了起来。 “怎,不好看?” 刘学勤有些调侃地看着他,自己这本新作也算煞费苦心,是【从地球到月球】和【太阳系历险记】两本书的合订版。 为了避免麻烦,故事背景依然设定为宋朝。 登月是不可能登月的,老仙是个严谨的人。明知道月亮上面乃是不毛之地,根本没什么嫦娥,所以他不会送罗宾去那儿送死。 所谓无巧不成书,当罗宾乘坐炮弹上天之后,恰好被穿过地月之间的一颗流星掳走,从此踏上了漫长的星际旅程。 “奇思妙想,真是太好了!” 杨寓赞不绝口,同样是游记,这本比【海底两万里】上升了个维度,直接上天了。他用手指沾着唾沫,飞快翻阅书稿。 刘学勤对自己这个创意也暗自得意。 他用【海底两万里】启迪时人的世界观,而【旅星记】则开启了时空观。 也不知能不能引导人们发展出科学思想,但种下一颗萌芽总是好的。 “怎么,这就完了?” 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司天监大监领着年轻的灵台郎匆匆跑进皇宫,对官家喊道:“坏,坏事了,炮弹飞走了!” 此刻,司天监天文院的那尊望远镜的镜片里,闪现一颗白绿相间的流星。罗宾的炮弹,大伙儿都这么称呼,如同飞蛾扑火,一闪而逝。 “这叫埋个钩子,好吊足读者胃口,你也是读书人,这都不懂?” 刘学勤有些惊讶,想不到后世这等普通技法,也会令这位才子吃惊。 “我们的文章不是这样做的,你这是白话。” 杨寓诺诺道,“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写是极高明的。” 他现在有些明白,老仙的书为啥能够本本爆火了。 “这本不要拖那么久,四五册就可以了,所以每册的内容会多一些。我想初印先定一万册好了,这样一个多月就可以发行完全套。” “等市场反馈回来,你可以根据需求随时加印,你以为如何?” 这个事情先前在合议时有过讨论,如今书局印力充足,还可以接一些委托印书的业务,杨寓自无不可。 “只要您的书稿能跟上,我这边没问题。” 刘学勤早打好腹稿,后面就是套路化的原始文,好写的很。 罗宾顺利降落在流星上,他发现自己在这里轻轻一跳就飞出去十来米,真是又惊又怕。 而这片大陆森林密布,还有白色的大河,无数奇异的树木和野兽。 他独自生活了一段时间,却因失误掉入一处陷阱,并且悲催地摔断一条腿,随后被当地的土人当成猎物捕获。 这些土人穿着兽皮和植物编织成的衣物,无论男女都十分高大,最矮的女人也在一米七以上。 他们生着尖尖的大耳朵,但皮肤极白,头发是褐色或者金色,生得颇为俊美。 只是生活方式极为原始,虽然不茹毛饮血,但还处于采集捕猎的原始阶段。 罗宾本以为自己会被杀死或是被吃掉,土人却对他异乎寻常的相貌很感兴趣,不但替他治好伤,还让他加入自己的部落。 形势比人强,好不容易捡回性命,罗宾自然一口答应。 想不到他用来取火的手工钻被部落奉为神器,从此罗宾找到了征服土人的正确打开方式。 他教部落人编织渔网,烧制各种瓷器。 从盐矿石里提取食盐,从此部落的人变得更加强壮。 他带领大家脱泥胚,垒围墙,并且烧砖盖房。 由于制作出弓箭,部落的狩猎能力大为提高,凭借这种先进武器,数次击败了敌对部落,并且俘虏了大批奴隶。 这时候罗宾已经被部落奉为“神子”,娶了部落最美的女人为妻。 他终于以一己之力,将土人们带入青铜时代,逐步蚕食周边部落,以至于建立起了城市,成为了拥有数万人的方国。 十一年后,罗宾在天上看到了一颗巨大的蓝色星球,他泪奔了,他知道那是他的故乡。 从此之后,落叶归根的想法犹如野草一般,在心中不断滋生。 罗宾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他发动全国的奴隶,斩杀了上百条飞龙。 他用这些飞龙的筋,和无数合抱的巨木,经年累月,终于制成了一个堪比人间大炮的弹弓! 并且找到并修复了他当年乘坐的那枚炮弹。 又一个十一年匆匆而过,已经四十三岁的罗宾,体魄依然强健。 他告别了家人和臣民,将王位传给了长子,义无反顾踏进弹仓之中。 上万人拉拽着弹弓,将炮弹抛射向天空。 就在两星交汇之际,罗宾感到舱体发出一阵震动,微微调转了方向。 正抱着一块肉干在啃的罗宾顿时泪流满面,他知道,脚下就是,自己无比熟悉和热爱的土地。 “放心吧,这次咱们一定一炮而红!” 刘学勤斩钉截铁地回道。 第31章 面圣 “微臣叩见皇上,太子殿下!” “吾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段嗣宗的知州板凳还没坐热,就被召回京师述职。屁颠颠赶到应天,却迟迟不见上官问话。 只是去吏部报个到,就给晾到一边。 直至昨天,忽然接到礼部通知,今儿要觐见天子,他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又给老仙说中了!” 等了好一会儿,听见上头传来个威压的声音:“你在狄道做了八年知县?” “是,微臣乃是洪武十七年举人……” 说起这事,也是一把辛酸泪。照理说,段嗣宗那一科举人已经很难候补到知县了,但他运气好,被发到狄道那偏远之地。 一干就是八年,知县很少在一方干这么久的,他险些以为朝廷把他给忘了。 “这么说,那什么塞音老仙的底子你是很清楚的啰?你给咱仔细说说。” 他的话被打断,皇上的话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压得段嗣宗有些喘不过气。 “哦,是!” 他费劲的喘了口气,组织一下语言,回道: “微臣才到任上,便听说县里出了个奇人,十三岁开道场,便是塞音老仙。其人俗名唤刘学勤,父母都是刘家堡的民户。” “这个人生而知之,从没读过书,却识文断字,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起初,微臣是不信的。” 朱元璋皱了皱眉,拿起一封密折翻看,问道: “此人父亲是个童生,会不会私底下教他,然后故意装神弄鬼?” “起初微臣也这么想过,但与他接触多了,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他父亲与小臣也算是亲家,他什么水平,根本没法跟刘学勤相提并论。” “哼!” 上头传来皇上的闷哼,在段嗣宗心里像是打了个雷,忙把头埋得更低。却听一个年轻声音问: “就算才学不行,教人识字想来无碍。” 这是太子朱标。 段嗣宗向声音方向磕个头,道:“太子殿下容禀。” “刘学勤写字惯用一种炭笔,授课是用粉笔。有次闲聊时,他无意跟小臣提到,这些都是他六七岁时鼓捣的玩意儿。” “他写的字与咱们大不相同,是一种简体字。他说现行字体太过繁复,因此给简化了一下。我这里保留了他写的一些字条,请皇上过目。” 他掏出一沓纸,交给太监。 朱元璋一页页翻看,朱标也凑了过来。见是些借条、拮据、请帖之类,果然是硬笔所书,字相当一般,俱都缺胳膊少腿。 “这倒是个会偷懒的。” 朱元璋不满地咕哝,心中却在想,是不是可以借鉴一下? “咦,这字怎么不一样?” 朱标在一堆纸片里翻出一张,见字迹娟秀,乃是一首小词: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这是刘学勤偶尔口颂,小女记录誊抄下的。因很少见其作诗,所以小人留存至今。” 段嗣宗忙回道,他觉得这诗挺好的,也曾与一二文友讨论过。不过这诗写的是男女情事,又事干自家女儿女婿,他也不好大肆宣扬。 “若以诗文论,此书可谓上品佳作了。” 朱标的文学鉴赏水平可比段嗣宗高出几个段位,给出的评价颇为中肯。 这是老仙抄那后代词人纳兰性德的,绝对算是水准之上的。 朱元璋对此不置可否,让段嗣宗接着说。 “我是洪武十八年春天第一次上他道场,本来觉得他这事邪乎,想兴师问罪去的。当时他那茶园才几十亩,周围几座山都还光秃秃的。” “说重点!” “哦,是。当时刘学勤已经是十八岁的翩翩少年,单就相貌而言,确有几分出尘之姿。” “我见他那道场一共才二十几个少年,都在种树浇水,不似那种旁门左道,便与他攀谈起来。结果小臣就被震惊到了。” “我因听说他是巡星使,故意问他,为何太阳月亮一般大,太阳会发热,而月亮为何不会?” “那刘学勤说道,太阳会发热,因为是恒星,其大小是我们所在星球的一百多万倍。地球与其它七个行星,俱是围绕太阳旋转,每转一圈,正好是一年。” “而月亮是地球的卫星,是围绕地球在转。之所以看上去那么大,是因为它距离我们比太阳近的多。” “那什么地球,行星我当时都不懂,只下意识问他,你知道月亮和太阳距我们的远近?” “知道,他答道。地月相距不足八十万里,而地日相距却有三亿里之遥。” 朱元璋父子此时听得也有些入了神,这些信息可是密折上没有的。朱标大声道: “这怎么可能,他就算胡诌,谁又能真的量出来?就算有那么长的尺子,又哪有那么大本事,扯到月亮上去?” 到底是年轻人,反应就是快,段嗣宗忙附和: “是呀,我当时也想质疑,可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刘学勤却似是看穿我的心思,玩笑道,要是小臣去他道场听课,保不齐哪天自己都能算的出来。” “嗯,就凭这些,并不足以说明他生而知之。” 朱元璋不想在这等虚无缥缈的事情上纠缠,又问段嗣宗可还有佐证? “有的。” 老段又掏出一沓纸。 “这是他教授弟子数学、物理、化学的记录,是我家女儿跟他学道后,我讨要来的。全是符号和数字,我丁点儿都看不懂。” “如果说先前的学问是他胡编乱造,我寻思他一个农家子弟,决计是学不到的。我也请教过一些前辈,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的。” “兴许是臣孤陋寡闻?” 他试着问。 “这是色目人用的数字,倒不是凭空捏造来的。” 还别说,朱元璋真见过阿拉伯数字。他以前缴获过蒙元很多府库账册,李善长就教他认过这些色目数字。 想到李善长,朱元璋又念起他的好,心中暗暗有些懊悔。 “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咱下手是不是重了?要是咱妹子还在,或许能劝我回心转意?” “我见识到他的学问真正有用,还是从那架螺旋式水泵开始的。我听刘学勤说过,他的道主要是教人们如何提高生产效率。” “什么是效率?”朱标问。 “效率就是先前一人可以耕种十亩田地,使用特殊工具后,可以耕种百亩、千亩的土地,从而使很多人力从农业生产中释放出来,可以转而从事其他事业。整个社会也会因此变得更加富裕,物质会丰富到令人想象不到的程度。” “这,可能吗?” 朱元璋父子都有些难以置信。 段嗣宗退下后,朱元璋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江南地薄,且此地人心久未归附,跟咱们貌合神离。咱想另择一地做都城,唔,关中与洛阳是历朝古都,今年你去考察一番。” 朱标躬身领命,朱元璋又道: “去了西安,你可召姓刘的前来侍奉,若是个懂事肯听话的,咱也不吝赐他个国师。倘若不奉诏,或是其人包藏祸心——” “咔!”朱元璋眼中精芒暴涨,狠狠比个下刀的动作。 第32章 新项目组 惊蛰。 一支船队从浙东外海七星岛拔锚起航,顶着薄薄雨雾,默默向北驶去。 路上不断有商船与他们会合,渐渐形成了上百艘的船队,浩浩荡荡,开启了一段史无前例的航程。 “上师,料都已经备齐了,都在这里,只能靠人扛马驮,一点点搬进山里。” 沿着刘家堡后面的山沟往里走三里,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堆放着大量竹子、木材、石灰石、铁矿渣之类的原料。 再往里只能走山路,距离老营寨还得二十余里,运输难度可想而知。 熊天球有些期待地看着刘学勤,盼着他施展神通,能解决自己一个大难题。 刘学勤自然没那本事,他连路也不打算修,棱堡是防御性质的,修好路只会方便敌人。 只交代几句,做好防雨、防洪,他便带人进了山里。 棱堡的前期准备工作都已做完,今日便破土动工。 到了老营寨,看到黑瘦的刘喜贵和妙姐,刘学勤心中略感歉然,一一上前问候。 “大伙儿过得挺好,山里可热闹了,隔三差五还能打到野味。” “你要建的竹园已经育上苗了,就在那边向阳坡地。” 刘喜贵拉着他的手,精神很是矍铄。他负责这么大个项目,调度着三四百号人手,还挺有成就感的。 “好,那我说几句。” 这么大个工程,很多人进山的时候并不知情,又得知不能随便下山。道场的人还好说,但刘家堡的后生们难免有牢骚,这种时候,安抚人心也是应有之义。 跳到一个高台之上,刘学勤对人群说道: “为何要建棱堡?因为树大招风。我们道场的产业已经发展到十几万两的规模,不出三年,一定会达到百万两级别!” “我教一贯主张就是富民,保民。到那时候,我们富余了,有人眼红要过来抢,咱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 刘家堡的后生,没想到老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盘弄出这么大的事业,他们中很多人还毫无所觉。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刘家堡与道场打断骨头连着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老仙有些煽动性的问话,立刻赢来台下热烈的呼应。 他刻意没有提假想敌是朝廷,大伙儿也乐得糊涂。见气氛差不多烘托到位,刘学勤又抛出颗甜枣: “凡在山里做事的,全领双份俸禄,年底公中和道场再给大伙包个大红包!” “老仙万岁!老仙万岁!” 人群沸腾了,特别是刘家堡的人,毕竟更世俗一些,对金钱看得要重。 虽说刘家堡现在过得已经很富足,但他们中大部分还是要下地干活的,并没有脱离体力劳动,能够挣到双份工钱,都快乐疯了。 “仙人撒起钱来一点儿不心疼,要是拉下饥荒可咋整呢?” 刘喜贵跟身旁的妙姐小声嘀咕,他知道去年书局挣了好多,但却不知道儿子手头还有五六万两的闲钱。 亲自奠基之后,这边棱堡工地就正式运转起来。 刘学勤又转进山谷,这里已经住了些人,预计可以开垦出千亩耕地。 马场在西山缓坡上,还养了牛羊猪之类,只有个老倌儿在那边经管,根本是自由放牧。 班望的造枪作坊在南边一处比较隐秘的角落,刘学勤到的时候,看到这里已经有三台畜力机床,到处是切削钢材溅射的火花。 陆续已经汇集了十几个弟子,连本思也加入这个项目组了。 他负责的是火药研发,本来了凡想来,但他在斯峰带实验课,而且伏龙油墨的产量一直在扩,搞不好今年就要建车间,他根本无暇分身,只好把差事让给本思。 火药配方是现成的,包括制作颗粒火药,定装火药的法子,刘学勤都教给本思。 他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枪械使用,作出最佳火药配比,并且定型,批量化生产。 这比燧发枪的制造要容易,刘学勤找到班望的时候,这小子正拿卡尺测量一批钢管的误差,丝毫没察觉到老仙到来。 “怎样,遇到什么困难了?” 见是师尊,班望忙要起身行礼,被刘学勤按到板凳上,并且让众人各行其是,不用理会自己。 “呃,主要还是钢管,材料太硬,钻一根管子要用废十几根钻头,软些的材料又不怎么堪用,还没有达到要求。” 班望有些无奈,得益于前些年音峰的技术储备,激发打火装置是最先被解决的。特别是有了高效火石,就算是雨天,火门点火照样无碍。 燧发枪最难的反而是枪管,锻打法和浇铸法他们都试过了,一个效率太低,一个产品合格率低。 炸了几次膛后,班望不得已定下新制度,谁的枪管谁试枪。 之后大家果断放弃了先前那两个工艺方案。 到最近又加了一条,谁的火药谁试枪,结果本思用火药再也不敢冒进。 之前他可是恨不得把枪管塞满火药才好呢。 刘学勤听完哈哈大笑,把班望好好夸奖了一番。 后世的钻头一般都是用钨钢或者高锰钢之类,他们现在用的高碳钢,但品质还是跟不上,体现在应用上就是硬度可以,但有些脆。 现在的枪管工艺基本确定了,就是用车床给钢棒钻孔。 由于畜力车床的钻头转速不高,加之钻头材料不行,加工出一根合格的枪管,成本实在太高了。 几个月干下来,班望他们也才做出三把合格的样枪,而且射程才一百米,也就设计要求的一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这样傻干,只会让大家跟你一起苦恼。” 想了想,刘学勤干脆让弟子们都停了下来,召集项目组开了个讨论会。 大家果然都对项目进展有所抱怨,但对如何解决眼下问题,显得很是迷茫。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照我看,现在的问题是两个,一是钻头强度不够,这个问题其实由来已久,尕朵你是最清楚的。” “啊?” 不防被老仙点名,马尕朵对这个表哥简直有些恐惧,像是上课被老师点名的学生,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女孩儿,但被老仙洗脑太久,已经很难适应外面社会的生活。 刘学勤说的是碳钢的问题,音峰做的轴承、弹簧都用的是这个规格的钢,其实故障率蛮高的。 第一代力士靴只用两根弹簧,好几个力士都因为抬辇时弹簧突然断裂而崴了脚,最惨的一个骨头都折了。 到如今第六代已经用了十几根弹簧,而且半年就要更换靴子,这才没再出事。 但载重用的平板车故障率始终居高不下。 “第二个问题是车床效率不足。这事情怪我,蒸汽机你们都听过,原理也清楚,我原本想着这个项目太耗费人力、精力,不着急上马。” “现在我宣布,在燧发枪项目组下面,再成立两个新的项目组,分别是轴承钢组和蒸汽机组。” “彩!” 弟子们仿佛拨云见雾,齐齐鼓掌称赞。 第33章 传经堂 “我还是太过自大了啊!” 从老营寨回来,刘学勤暗自警醒。告诫自己,这一世虽有先见之明,可稍有差池,也可能会前功尽弃。 他没有想到,建造棱堡竟会用竹子做骨架,而建筑所用的竹子,要从徽州那么远的地方运过来。 尽管做了补救,老营寨那边已经开始育苗,今后他打算在道场的几座山上也种满竹子。 可终究是自己露出的破绽,令刘学勤难以释怀。 还有蒸汽机,起码三四年前道场就已经有了开发蒸汽机的条件,而自己偏执地认为,科技树的点燃需要根据其底层逻辑渐次点开。 直到燧发枪项目卡了壳,刘学勤才发觉自己过于迂腐。 好在他及时作出整改: 燧发枪小组将样枪定型为班氏a型,班望项目组暂停其余研发,不计成本生产班a燧发枪,每月要求生产三支成品; 新成立蒸汽机项目组,刘学勤亲自担任项目组长; 成立新合金项目组,音峰内门弟子党娥任项目组长,斯峰内门弟子刘氢任副组长。 对于党娥和刘氢,刘学勤干脆告诉了她们几种新元素,分别是钨、铬、锰等,这几种金属元素是此前从没披露过的。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等弟子们慢慢去试验,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首要的困难并不是工艺,而是原料问题。 这几种金属的发现都是近现代的事,刘学勤只知道永昌卫(今甘肃金昌)是后来的镍都,也有铬、锰等金属。 而钨矿主要在江西,他记得有西华山和岿美山两处,也不知现今是不是这个名字。 刘学勤叫人取来记名弟子名册,想不到真有位江西临江府的商人,名叫郭开山,是当地木帮的人。 “我是不是该设几处联络点了?” 如今交通不便,塞音道场又在西北,距离大明的经济中心实在太远。上次为了找独居石,韩虎就花了近两年时间。 就在他沉思之际,忽闻山门处一阵嘈杂,正自有些不悦,刘学勤呼听到一阵欢呼。 “什么,冯理回来了?” 他忙冲出大殿,果然见到冯理带着商队回转,马骡上驮满货物。刘学勤点了点,带去的人居然一个不少,不对,还多出四个人,一大三小。 “师尊,我回来了!” “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塞音教柳州分舵舵主杜金田,还不拜见教主仙尊?” 那跟冯理回来的杜金田是个四十多岁的庄稼汉子,被他推了一把,立刻匍匐在老仙脚下,什么“教主,仙尊,老神仙”的,哇哇乱叫。 刘学勤横眉扫了一眼冯理,知道是这小子搞事,却只好先捏着鼻子认下这桩,伸手把杜金田搀扶起来,又看向那几个小孩。 “这是咱们广西各分舵弟兄的孩子,这几个天资过人,弟子亲自测过,因此做主带了回来。” “你把他们安顿一下,然后过来说话。” 冯理是外门弟子,但是诸多弟子中作派最像老仙的。他为人热情健谈,而且能放下身段,与底层人群平等交流。 因为他家就是刘家堡佃户出身,所以很能体谅劳动人民的疾苦。 刘学勤进了静室,等了好一会儿,冯理才过来。 “我这次去广西跑了四府七县,广西那边汉夷杂居,和咱们狄道一样,文教事业十分落后。” “朝廷无人替他们主张,百姓也是一盘散沙,生活漫无目的。我稍加宣传,便有很多人对我教有兴趣!” “我是觉得,等我走后这些教众无人组织,又作鸟兽散,岂不可惜。因此私自做主,任命了四位分舵舵主,杜金田就是他们推举出来,跟我回道场朝圣的。” 灌了一壶茶水,冯理讲述起这次广西之行的经过。 想当初,冯理、韩虎和杨壁出游各自领了传教布道的命令,但老仙并未交代,他们该如何做。 在弘扬我教这事上,冯理以绝对优势胜出。 他出去这一趟,竟发展了三千一百多名教众,还完善了组织结构,制定了几条纪律。 冯理取出几张皱巴巴的纸,献宝似地递给老仙,老仙看完后,气得吹胡子瞪眼,把纸一张张拍到他脸上。 “鬼的自由!鬼的民主!” “鬼的人人平等,全是扯淡!” …… “这不都是师尊您说过的话么,大伙儿可认这一套了啊!” 冯理大惊,委屈巴巴说道。 “聪明话是说给聪明人听的,给愚人只能说神话、鬼话!” “你想想看,聪明话给官府听了去,他们就知道咱们是聪明人,而不是神神鬼鬼什么的,就会用聪明的法子对付咱们。” “难道为师不懂你的套路吗?都像你那样,刀兵之祸不远矣!” 刘学勤为弟子的不知变通给气笑了,看来一味在山上修行,弟子们都不知人心险恶了。 “嘶!我竟然没想到这些后果,弟子知错了。”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冯理的冷汗流了出来,终于诚恳道歉。 “无妨,你做的工作自然不是毫无意义,而且你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我准备把你从庶务堂分出来,另设一传经堂,由你担任堂主,嗯,和天球那个总执事平级。” 冯理大喜过望,顿时红了眼圈,感觉这两年风吹日晒,所有辛苦和血汗,全都值了。 别看塞音道场一团和气,其实内部竞争也是很厉害的。 每一级弟子的月俸都是不同的,而且老仙曾有明言,内外门之间,要启动升降通道。 可能每年只有那么两三个名额,但内门谁愿意降到外门?外门哪个又不想进内门的? 你有没有丹论,有没有职司,在道场里,起码师兄弟对你的态度也是不一样的。 他冯理脸皮厚,外门就他一个敢称呼老仙为师尊的,其他人,包括马尕朵和妙姐也都叫“上师”的,以示内外之别。 但冯理真的很想上进。 “以后传教的内容要改,同样是那些意思,你给翻译成鬼话,先拿个初稿,我们再讨论。” “是要培养一批骨干,可以在舵主下设置奉行,由奉行直接面对基层教众。” “要在各省设联络站,这个要高度保密。联络员要学会用信鸽与总山联络,要学会辨识加密字,每个联络员与你单线联络。” 将这件事定下,意味着塞音道场从一个类书院组织彻底向秘密教会转变,这比刘学勤预想的要早了几年,但形势的发展往往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我们只在陕西、四川、云南、广西这四省传教。待章程制定出来,一定要按章办事,切不可自作主张,你明白吗?” “弟子,明白!” 隐约看到了一幅塞音教势力轮廓图,这算是老仙给自己交了底,冯理心中砰砰直跳。 他虽然年轻,却是有城府的,心知走出这一步,对朝廷而言,几乎等同大逆。冯理还不知道老营寨那边造枪造棱堡的事,否则他怕是要问老仙,几时扯旗造反? “那件事办得如何?” 与杨壁不同,冯理和韩虎出发前各自领了秘密差事,被老仙目光灼灼地盯着,冯理再不敢托大,禀道: “师尊神机妙算,弟子按您交代的去办,果然一切顺利。” “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最后说道。 第34章 道场的日常 刘学勤要冯理去办的那件事,是去广西龙州找郑国公常茂。 常茂乃是常遇春之子,冯胜的女婿。此人秉性轻浮,在征讨北元期间,与岳父冯胜闹翻,结果翁婿相互攻讦,搞的乌烟瘴气。 因此被朱元璋贬到广西龙州,应该是想将他晾一晾,促其自省。 但这厮到了广西继续作死,与当地土官的妻子有染,并逼反了土官的侄子赵宗寿。 此事令朱元璋大为恼怒,于洪武二十四年将其召回京城。 常茂也不傻,知道回去必然是个死,倒也很光棍,干脆在路上服毒自杀了。 不久之后,朱元璋听到传言,常茂乃是诈死,于是大怒,派杨文、韩观去广西调查。 可这二人并没查到常茂是诈死,敢情是一出乌龙事件,朱元璋这才疑虑尽去。 但常茂很可能是真的诈死,不但瞒天过海,骗过朱元璋,还在广西恭城隐居下来。 这种事在洪武朝不是孤例,营阳候杨璟很可能也用了这招,被燕王朱棣秘密保了下来。 刘学勤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是让冯理以方士的身份接近常茂,以占卜之名提醒对方明年会有劫难。 想要渡过此劫,非得借尸还魂不可。 并且给了对方两粒丹药,是用莉花根与曼陀罗花萃取的药膏,加上珍珠粉、淀粉之类鞣制而成的。 此药可令人心脏缓慢停滞,造成假死之相。 算是一步闲棋冷子,日后能不能用上也未可知。 …… 杜金田初至道场,见到塞音老仙时,除了热血澎湃,还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老仙虽有出尘之姿,但是太年轻,和城里见到的那些公子哥倒是有些像。 但听冯理说过:“我师之能,不可言说。你学的越多,才知他老人家深不可测。” 既来之,则安之。 除了每天去冯理的传经堂点个卯,参与讨论如何开展传经传教工作,杜金田被获准旁听新弟子的公共课。 还可以在非保密的实验室行走。 这样他和自己的小儿子杜甘成了同学,杜甘正是这次被冯理带回来的三小之一。 经过测试,这三个小子都成功进了内门。 虽然入门考试稍微放了点水,但考虑到冯理给他们上课的时间很短,更多时候都是靠他们自学的,因此潜力还是很不错。 但杜金田可就遭罪了,一群小孩一听就会的,他一个成年人死活整不明白。 这也怪不得他,这帮孩子天资出众,又多接受了半年的数学教学,有了一定基础,学什么都事半功倍。 所以晚上只能找儿子给自己补课。 “小甘,你再给爹讲讲,这定滑轮和动滑轮的区别到底是个啥,怎么就动滑轮更省力了?” “哎,杠杆原理你不是学了嘛?一个相当于等臂杠杆,另一个是二倍阻力臂的杠杆,自然就省一半的力。“ 七岁的杜甘老神在在答道,看着老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啥又是等臂杠杆?你这娃咋没耐心呢?你那年生病,还不是老子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借钱给你买老母鸡炖鸡汤,我可曾嫌弃于你?” “呃……” 到底是个孩子,杜甘想起那一碗鸡汤的美味,顿时觉得对不起老爹,诚恳道了歉,又不厌其烦地讲解起来。 原理这块,杜舵主始终没弄明白。但他去音峰的物理实验室,看到各种滑轮组,怎样的组合可以省力,他却暗暗记住了。 他最喜欢还是化学课,特别是实验,主要太直观了。 了凡师兄将一根铁丝直接点燃的时候,杜金田简直震惊到麻木。他从没想到,金属可以像木头一样燃烧! 果然和冯堂主说的一样,学的越多,才知老仙有多厉害。 得知儿子杜甘可以每月领到二两银子的俸禄,以后逐年还会增加,老杜激动的泪流满面。 他虽是舵主,可是家里有六个孩子,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要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他怎么会走几千里路,前来狄道拜神仙呢? 今天听了一场老仙的公开道会,更是令杜金田父子彻夜难眠。 “只要你们都参与到社会分工里面去,科技之光会普照在我们每个人身上。” “我教的宗旨,不光是让穷人吃上饭,而且要让大家都能过的体面,像城里人一样。” “小甘,老仙说过两年要派人去咱们广西建糖厂,到那时候,咱们种甘蔗的农户,家家能吃上米饭、肥肉,你说是真的吗?” 想象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杜金田生怕那是一个梦。 “当然是真的,师尊他老人家言出法随,我听说狄道这边很多人种了胶菊,道场是按一石四两银子的价格回收的,你算算看,随便种上几亩,那得是多少银子呀?” 杜甘他们虽然还在上公共课,但身为内门弟子,有资格参加一些内门举办的小道会,知道更多的“内幕”消息。 比方说自行车、橡胶、印刷机、油墨之类的,还听了一场老仙亲自办的道会——合金的微观结构以及物理性能解析。 这个课题主要是针对项目组的,但老仙亲自讲道实在难得,所以内门弟子都去听了。 对于杜甘他们有些太深奥,但不是完全听不懂。分子、原子的概念,在化学基础课上已经有过接触。 相关理论,老仙只是以假说的形式提出来,并没有形成定论。 “你可要好好学,等将来在这里找个媳妇子,啧啧,到底是仙人弟子,真是,真是不一样啊!” 杜金田已经幻想儿孙满堂的情景,可惜杜甘还太小,完全没有共鸣,不一会儿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老杜轻声唤了儿子几声,见没有动静,只好自己想着心事,就那么笑着睡了过去。 转眼就到了三月底,塞山上重新笼上葱绿,各种山花竞相绽放。 正在蒸汽机车间对新造的气缸进行压力测试,刘学勤接到县里传来的消息。 县令潘从善死了。 “我都快把这人给忘了!” 一拍脑门,刘学勤才想起那个刚来狄道就给自己使绊子的老家伙。 后来给刘氢几个折腾的够呛,潘知县长期卧病在床,也没能耐再找道场的麻烦。 “死就死吧,不过还是该去吊唁一番。” 毕竟是一县之主,自己算是当地名流了,适当抛头露面,和士绅联络下感情是有必要的。 第35章 a轮融资 “好好的人,说走就走了!” 刘学勤心中感慨,一氧化碳真是霸道! 他走到潘知县灵前上了炷香,又跟那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妾嘘寒问暖。 “想要俏,一身孝。故人诚不我欺。” 他心里想的是这个。 一套过场走完,刘学勤被请到一间专门接待贵宾的静室。 “神仙小友,咱们又见面了。” 花白胡子的老头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拉着刘学勤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在这里见到知府刘用,有些出乎意料。 屋里另有三人,观其举止作派,便知都是奢遮人物。 “这位是会川土司赵安,这是咱们狄道的大盐商唐一味。” “哦,久仰,久仰!” 那赵安是渭源县的藏人土司,汉话不甚流利,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唐一味是本地回民,据说往来四川贩盐,是狄道县有名的大户,刘学勤自是听说过的。 “哈哈!骏马快刀英雄胆,干肉水囊老羊皮。咱们是水里火里刨食的粗人,托老仙的福,这才平安无事。明儿一定,一定上你道场,请一炷香。” 戴着白帽子,留着山羊须的高瘦老者,说话却粗豪中带着机灵劲儿,看得刘学勤有些出戏,心说“你拜错庙了吧,我信你个鬼!” 第三人生的一脸横肉,头戴瓜皮帽,身穿锦绣华袍,属他最扎眼,偏偏斜眼看人。 “金县,柴仓。” 不等知府大人介绍,他便自报家门,用有些挑衅的口气道: “都说狄道出了个老仙,能飞天遁地,神通广大,我看,跟咱们也没啥球两样嘛。” 老仙自从出道以来,还没被人当面怼过,当下一声冷笑。 柴仓只觉头顶一凉,瓜皮帽已经不知去向,伸手去摸,却摸了一手鸟屎。 原来他头顶上站了只蒲鸽,引得众人哄笑。 “这厮原是做黑的出身,在金县阿干镇开了座老大的石炭场,手底下养着好几百号打手。平日作威作福惯了,还以为神仙也是他能得罪的呢。” 刘用笑得前仰后合,把柴仓的跟脚也顺便交代。 “嘿嘿,不妨事。” 见柴仓面色紫涨,下一刻怕是要挥拳相向。刘学勤一招手,便将蒲鸽收入袖中,然后探手进衣袖,摸出条毛茸茸,色彩斑斓的尾巴。 用力一扯,扯出一条花豹。见到这头凶兽,几人齐齐色变。 刘学勤将花豹的毛撸顺了,慢条斯理道: “这小东西是个记仇的,谁惹了我,它必定晚上潜入人家家里,趁人熟睡,一口咬断喉管,吸干血才肯罢休。” 说着,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柴仓的脖颈,盯得他心里发毛,终于承受不住,叩头认错。 “搁这儿给我演戏呢。” 刘学勤心中冷笑,干脆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 “嘿嘿,是这么个事,皇上下了旨意,这回点了你的名,不得不请你过来,一起商量则个。” 还是刘用打破沉默,怎么处理塞音道场的事,他们这些地方官是有些为难的。 他是知府,原本不用自己出面,可潘从善死了,旨意是从布政司下发的,他只能亲自斡旋。 “哦?” 刘学勤一个激灵,想不到老朱这么快就找上自己,不知为了何事。 “咳咳,上位的话可能不是很中听。” 先打了预防针,刘用才将朱元璋的原话转告: “临洮有人自称老仙,又善作小说蛊惑人心,朕在京师亦有所闻,为何尔等从无奏报?根本尸位素餐!” “听闻此人善为机巧之事,制一机器,曰印刷机,可日印两万张纸。朝廷编书、行文,正合用此物件,你司行文书,着临洮府知道:官府着他买办,先拿十台过来,速速押运京师。他若不肯买办,必然包藏祸心,你便差人将他拿住凌迟了,全家抄没,人口发往烟瘴地面。“ “钦此!” 刘学勤的喉结滚动几圈,心里骂了句mmp,“朱元璋你特么的,算你狠!” 一言不合就要凌迟,老仙也压力山大好不好。 突然瞥见那几人暗中使眼色,刘学勤眼珠子一转,苦着脸道: “我那机器虽好,可是弟子们拿锤子一点点敲出来的,每台耗资就要五千两,而且一年也只造得一两台。皇上就算刮了我,我也拿不出那么多啊!” “嘿嘿,神仙也怕疼否?” 刘用一脸的坏笑,打趣道。 “我这皮囊一样是血肉做的,如何不怕疼?” 算起来,这是与朱元璋初次隔空较量,刘学勤不想落了下风,言辞也毫不示弱。 “就怕皇上拿不住我。” “哦,你有这个自信?” 在场几人眼中,都闪动异色。皇帝杀戮过重,官员们怕的要死,但要说没有怨气,那怕是假的。 “那要试过才知道。不过,今日知府大人相邀,恐怕不是为了拿我吧?” 刘学勤胸有成竹,将局势扳了回来。 “这,上位既然有旨意,我等总要交差。那潘知县就是得了消息,又不肯开罪上仙,这才急火攻心,一命呜呼的。” “敢情这里还有我的事。” 刘学勤笑着连连摆手,“潘知县年老气衰,乃沉疴宿疾,知府可不能凭空污我清白!” 刘用等人大笑,也不知潘知县九泉之下作何感想。 “你能交几台?”他紧接着问。 “只有一台,若上头催逼不过,你拿走就是。” 刘学勤略一思忖,又道:“我愿将建造图纸奉上,皇上可遣京中工匠仿制,想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巴巴地找我买办?” 说是买办,那是只办不买的。朱元璋也是个属貔貅,只进不出的主儿。 “不能再多?”刘用试探道。 “一台也多不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刘学勤心中已经怒火中烧,大不了就反他娘的! “怎样?” 刘用这次却是问那三位,见几人均点头,才对刘学勤道: “既然如此,这件事老夫替你担待下来。” “嗯,如此便谢过知府老大人了。” 刘学勤不咸不淡,看那几人的架势,他心知肉戏来了。 “你该知道,这是杀头的干系,你我虽是老相识,可也不能平白让本府冒险不是?” “知府大人有何见教,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你那车行我觉着不错,想与几位财东合一股,你觉得如何?” 刘用终于图穷匕见,说出真实目的。 经过三个月的调试,车行的月产量已经达到每月二十辆以上。 自行车是个新奇事物,经过各路行商,已经开始流入各种达官显贵之手。 刘知府是大明第一个自行车用户,又将老仙这么多年的事迹看在眼里,他有个预感,这门营生未来能赚大钱。 他终究是要面子的,不好明火执仗地掺合,才想了这么个办法。虽说对朝廷有些搪塞,但他对手摇式印刷机并不清楚,以时下匠人的做事效率衡量,老仙所言合情合理。 不过他可不知,锦衣卫早已经查清龙门书局是有六台印刷机的。 但朱元璋此举实属投石问路,并非仅仅为了几台机器那么简单。 否则的话,没准刘用这回真得坐蜡。 “好啊,在下求之不得,你们打算出多少钱?” 想不到刘学勤很干脆地一口答应,倒令几人有些意外。 “我听说你那盘口共一万两,我等愿再投一万,占你五成股。” 本以为是个很合理的提议,却不料刘学勤放声大笑。 “你别跟我开玩笑,这样吧,你们四个一人出一万两,我让出二成股给你们。” “什么?” 又是那个柴仓,从座中跳了起来,正欲发作,瞧见花豹伏低身子,冲自己呲牙,吓得他又坐了回去。 “老大人替你平事,你这样回报于他,不怕寒了人心吗?” 这家伙,也学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攻击了。 “是这样的,假如我有一只鸡蛋,我花一万两孵出小鸡来,你跑来说出一万两跟我一起养鸡,自然没有问题。” “假如我有一颗龙蛋,我花一万两孵出一条小龙,你再拿一万两找我合伙,还要跟我平分,你们说,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呀?” 刘学勤可不会被柴仓套路,随意举个例子,令几人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点,只能面面相觑。 “可你这龙有什么用啊?” 唐一味脑子最灵光,可他的反问也很没底气。 “没用你们还要投?” 刘学勤笑了,这一回合,他完胜。 “无论如何,四万两也太多了。况且你那车行一个月只卖几百两银子,投那么多钱,何时才能回本?” “问得好!” 刘知府终于想起来算经济账,结果刘学勤在一旁替他鼓起掌。 “如果你们肯投这四万两,我保证你们非但不会亏本,还会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几人都一脸的不敢置信,只当他胡吹大气。 柴仓和唐一味可是正经商人,也算得上一方豪商,他们自以为自家干的就是暴利营生,这世上有十倍百倍赚钱的生意吗? 或许有,大概只有造反这一条路吧? “你们不相信,只是因为格局不够。” 老仙是个懂话术的,一句话,就勾起几人的胜负欲。见他们均是一脸不忿,他不慌不忙翻翻手掌,比个“十”的手势。 “大明有六千多万人口,我们一年卖十万辆自行车,应该很容易吧?那是多少钱,二百万两对不对?” “哪有你这么胡乱算账的,别说十万辆,你造一万辆让我看看!” 唐一味终于找到老仙言语中的漏洞,当即直指要害。 “没错!所以有了你们的投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陕西的冶铁商人全都延请过来,喔,你柴仓也算一个!” “然后我将零件的加工技术许可给这些商人,我按件收许可费,而且你所有的合格产品,我都可以回收。” “我只收十年许可费,以后你就可以免费使用我的技术,你说,这生意做不做的?” 专利许可,这个事情有些超前,几人都被惊到了。各人心中盘算,要是有回收零件这块卡着,或许真能收到那什么许可费。 “你莫欺我等不懂,你那自行车用的铁管,滚轴,链子条等等,不是有技术就能造的出来,若没有特制工具,靠铁匠手敲,那才能造几个出来?就算你把陕西的匠户全搜罗过来,也造不出你说的那个数。” 一直没说话的赵安突然开口,他说话很慢,但是条理分明,吐字清晰,令刘学勤高看他一眼。 “啧啧,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我不得不说,赵土司目光如炬,切中肯綮。我确实有种特制的机器,专门做机加工用的,只要我们再加一个车间,便可批量生产这种机器,将来卖也可,租也可,总不至于让铁匠手搓就是。” “既如此,我没问题了。” 赵安被老仙夸了几句,顿时面上有光,有种智商方面的优越感。 “第二步,我再找合适的商人,在陕西建几个组装厂,再赚一波许可费。你们放心好了,不怕这钱收不上来。” 见几人嘴唇翕动,刘学勤抢着解释。 “别忘了,轮胎在我们手里,组装厂要是买不到轮胎,啥也不是。” “第三步,你们投资的大头,我要用在胶菊的种植上,我们只要将原料牢牢掌握在手里,这门生意就稳赚不赔。” “呵呵,赵土司手里想必有很多田地,我看搞胶菊种植园,非你莫属!” 一套组合解说下来,几人听得都有些迷醉。只不过在座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岂能被他三言两语打败。 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价还价…… “一锤子买卖,四万两,我最多给我最多给两成五的股,不行就请知府大人今天把我的脑袋拿走。” 双方极限拉扯,刘学勤说的嘴皮冒烟,到最后干脆一口咬死。开什么玩笑,拿区区几万两银子,就想把一半股份拿走,风险投资没你们这么玩的! 莫说老仙如今根本不差钱,就是真缺那点钱,也不会将股份贱卖了。 “老夫卖一张老脸,向你多讨一厘,两分六厘如何?要是可以,我们今天就去看厂,定下契约如何?” “那就定局!” 刘知府把话说到这份上,刘学勤也就顺着台阶下了。他不担心技术扩散,更多人参与进来,根本就是他喜闻乐见。 第36章 平板车和马车 最近三个月,音迅车行掌柜韩虎忙得脚不沾地。 自从老仙融到四万两银子,工厂就一直在扩建。 原本有橡胶一(提炼)车间,橡胶二(改性)车间,机加工车间,组装车间,机修车间,库房等。 现在又增加了轮胎车间,木工车间,还有机加工二车间,和大车组装车间。 厂房扩建不难,难的是设备、物料、人员培训等方面。 好在一开始老仙就引入了后世工厂管理经验,事情虽然驳杂,但是忙而不乱。 新增加的产能,主要是用来生产板车和马车这两个新品。 这两种东西大明都有,音迅车行的是改进品种,增加了钢铁轴承和橡胶轮胎,还有减震弹簧。 别小看这点儿改进,在当下可是划时代的创新。 板车在军用和民用方面都有很大的应用前景。 新加入的几位股东也算是人脉宽广,骆驼牌板车刚投产,刘用等人就拿到两千多辆车的订单! 骆驼牌板车售价五两银子,不算便宜,但载重量和机动性比之前的大车强太多。 设计产能是月产量达五百辆,试生产只达到了一百辆。配套跟不上,只能逐步提高。 马车也是骆驼牌,主打一豪华舒适。 除了动力部分改进之外,还采取真皮座椅,以及金县(兰州)特产的 兰绒做内饰。价格有些小贵,每台五十两。 总之,局面不是小好,是大好。 新股东也有些小动作,合股契约订立之后,各家就开始往厂子里面塞人。 这当然是不允许的,不得已,刘学勤只得撂下蒸汽机那摊子事儿,召集股东议事。 一是修改了商社的字号,在音迅车行之后加了股份公司几字。那几位股东也没咂摸出多这几个字有何影响,左右无关痛痒,就通过了。 二是约定公司章程,事关分红、股权转让、公司管理等方方面面,扯皮相当厉害。一连掰扯三天,刘学勤才跟股东解释清楚。 大大小小写了二十多条,白纸黑字的备案,每个人签了名。 车行不是不允许塞人,但不管是谁,首先下一线生产一年,之后经公司考核,可以择优进入管理岗。 除非你推荐的人牛的突破天际,大伙儿一致认可,那直接空降干掌柜也不是不行。 股东对掌柜韩虎也下了业绩责任目标: 三年内实现盈利,每年销售增长翻一番。 这个其实不难,但韩虎身上仿佛担了千斤重担,这三个月比跑一趟包克图还累,人又黑瘦了一圈。 现阶段大伙儿都很忙,整个道场像是被装上了加速器,根本停不下来。 下一步公司准备推出新款的【飞鸽牌】自行车,是在凤凰牌基础之上的削减版。 凡是不必要的零部件,准备一律用木制结构代替。 后座整个去掉,挡泥板、方向舵都改用硬木。 价格自然亲民许多,批发价只要十二两银子,零售可以在十八至二十两之间。 只等样车定型,就可开始批量生产。 刚接到库房的好消息,柴仓的阿干镇铁厂接受委托生产的横梁与轮毂已经送到了,而且检测合格。 这时候的横梁是最没技术含量的,就是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铁棍。 将来要在木工车间包一层木制外壳,制程与铅笔的生产很相似。 轮毂的生产就要难许多了,车行采取的还是传统工艺,用木轮模具,用烧热的铁片缠绕其上,然后浇水降温。 这个环节对阿干镇铁厂并无难度,要知道他家可是日产石炭上万斤,铁厂更是铸造过大铁牛的,还是具备相当实力的。 影响效率的是安装辐条,尽管凤凰牌自行车采用的是十二条辐条的 简易结构,但是要在铁轮毂上钻孔安装并不容易。 为此,道场改装了一款简易车床,只有钻孔和打磨两个功能,甚至不惜拆了两台印刷机,才凑齐十台车床的零件。 努把力,今年有望实现一万五千两银子的销售收入。 韩虎在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以上销售目标其实是老仙评估未来产能后,大概估算的。 对于音迅车行而言,最关键的布局仍然是胶菊种植业。 今年知府衙门直接出了公文,布告各县百姓,积极参与胶菊种植事业。赵安那更是个土皇帝,他管的那一亩三分地,除了留足税粮和口粮,多出来的地一律种胶菊。 简单粗暴。 预计今年胶菊种植面积直接从去年的三千亩干到了两万亩左右,要不是种子不够,兴许还能更多。 这几位股东可没老仙那么好心,肯给农户按照四两一石的价格收胶菊根。 开啥玩笑呢,贱民还想上天呐? 特别是赵土司,他治下的农民几乎等同于奴隶,不饿死就不错了。 赵安那头的事,刘学勤自然管不到,只能苦口婆心地劝。 至于三县其余田地,又是一番唇枪舌剑,最后才定了八钱银子的收购价,比粮价高一些,可是与去年相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刘学勤的那套消费理论,根本杠不过大明的士绅。 就这,听说单是今年收胶菊就要花三万多两银子,几个股东的脸都黑的跟锅底似的。 照这个花法,他们投的几万两岂不全压到货里了? 虽然橡胶车间大伙儿都参观了,也知道轮胎是好东西,刘知府的儿子是个懂生意的,跟老仙要了许可,搞了个木制打气筒的小厂子。 但那么多橡胶,能不能变成轮胎卖掉,大家心里到底有些打鼓。 把老仙惹急眼了,啪,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银票拍到桌上。 怕个屁啊,老子有的是钱! 几人拨拉开一看,好嘛,整整十万两。这才欢天喜地地散了。 老仙哪来这么多钱?自然是龙门书局赚的。 这时【旅星记】也已经发行完四册,上半年销售收入接近十四万两。 只是最近老仙顾不上写书,书局有些后继乏力。 老仙指示,可以恰一波烂钱。 一是根据市场反馈,加印那两套书。这块市场已经不大了,因为大明各地书商的盗版已经陆续出现。 为此杨寓特地在新书扉页进行声讨: 我耕彼食,情何以堪?誓当决一死战,布告当事,即以是集为先声! 然并卵。 龙门书局推出了两套新书:【封神榜】和【西游记】。 还是去年刘学勤留下的大纲,加上刘喜贵的一点儿文稿,杨寓聘请了几位写手,马马虎虎写了出来。 水平和原着有较大差距,秦州到底是个小地方。但这些是次要的,重点是沿用了丁春秋这个笔名。 话说回来,如今用这个名字写书的,可不止龙门书局一家。 第37章 斯峰的焦虑 七月的一天,心心念念的钨矿石终于买了回来。 从江西到四川走的是水路,然后经由茶马道送到狄道。路上由于挑夫失足,还损失了一石,只买回来了一千五百斤。 矿石根本不值几个钱,但运费可就太过高昂了,还搭上了一条人命。 刘氢刚从音峰的钨钢项目组回来,险些累成条狗。 听师尊说,金属钨的熔点高达3000°c以上,没法直接从矿石熔炼。 所以采取湿法提炼,就是化学法了。刘氢带着几个斯峰外门弟子接下这趟活计。 其实没啥成就感,完全是按照老仙定下的工艺进行摸索: 用磷酸与硫酸的混合溶液,浸泡钨矿粉,加入适量石膏,在80°c条件下反应几个小时,便可析出高纯度的钨泥。 还有用火碱处理的碱法工艺,但比酸法要麻烦许多。 之后设计金属冶炼,合金制备的部分,就没她什么事了。 今年道场针对项目组出台了新规,没有经过项目组负责人许可,组员禁止相互打听各自负责的工序,违者记过一次。 记过三次,就要被逐出师门的。 有些技术,刘学勤并不介意技术扩散。比如印刷机,他连图纸都大大方方交了出去。 因为印刷技术的提高会带动纸张的需求,降低读书的门槛,与朝廷推广社学的政策是遥相呼应的。 对于文化、经济等方面的影响是深远的,对于他想推动的工业化是有利的。 而一些关键技术,比如火药、炸药,燧发枪,水泥等军工安全事业方面的技术,那是绝对不允许外流的,要是弟子们有心术不正的,那他只能清理门户。 “刘师姐,曹硼师兄让你回来后去金道场。” 金道场是斯峰的主道场,斯峰弟子给自家道场起名分别是金、木、水、火、土,按五行序列,与音峰的电、磁、力、光、声遥相呼应。 内门众位师兄弟都在,还有个了凡,一个个都苦着脸。 “哎,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商量一下,咱们斯峰该何以自处?” “怎么就何以自处了?” 刘氢被曹硼的话搞的莫名其妙。 “你难道没危机感吗?亏你还天天在音峰待着,如今音峰处处压了咱们一头!” 道场响起一片叹气声,去年还不觉得,今年音峰就像发面馍馍,突然爆发了。 龙门书局赚了十几万,音迅车行又融资四万,那些铁厂之类的小卡拉米就算了。又是搞种植园,又是技术许可。 师尊一门心思扑在蒸汽机上,就连刘氢参与的钨钢项目,大头也是人音峰的,斯峰这边说好听点叫做配套,说的难听那就是个配角。 接连三个月,老仙都没到斯峰讲道了! 师尊是大伙儿的师尊,可不是他音峰一家的。 这话没人会说出来,但架不住心里这么想。 都是年轻气盛的青少年,斯峰也很想搞事啊! “塞峰就不说了,师尊说过,数学是他的道,物理是他的躯壳,化学是他的法宝。可如今,咱们这法宝无用武之地啊,大伙儿得想法子才行。” 见大伙儿一脸阴沉,曹硼干脆把话挑明了。 算起来,斯峰最大的产业就是了凡的油墨厂,可那就是两间破屋子的小作坊,连装油墨的铁罐都是找音峰订做的。 虽说有点前景吧,可就连手摇式印刷机那么好的项目,音峰都顾不上干呢。 “对,不能坐以待毙,要不又被某人骂咱们不如狗了!” 刘氢是个有些虎的性格,被曹硼稍一点拨,心中的小火苗腾地窜起老高。女孩儿也不傻,这帮师兄弟没个有节操的,一有事就推她出面。 整个道场属她挨骂最多。 “了凡,你年岁最大,有没有好点子?” “贫道自然没有。只不过,有次与上师闲聊时听他提过,化学工业是个了不得的产业,问他具体能做哪些事,他却说时机未到。” 了凡手捋胡须,一副世外高人的作派。他其实也希望化学能在自己手上发扬光大,但学了六七年,原理懂了不少,可论及应用,他和其他人一样废。 大家七嘴八舌,乱哄哄讨论起来。 有说做豆腐的,有说做肥皂的,还有说搞食盐精制的。 最后有个弟子提出干脆搞玻璃这块,大伙儿一合计,这不还是人家音峰的项目嘛! 没得奈何,只能公推刘氢和了凡两个去找老仙问计。 “哈哈,你们可真是吃饱了撑的,闲着还不好?你看我们,一个个都累成狗了!” 又是大夏天,蒸汽机车间还时不时点火,刘学勤浑身都湿透了,接过小米吉递来的帕子,擦了把汗,对气鼓鼓的刘氢笑道。 “哎呀,师尊,好师尊,求您帮帮我们吧,我们也想为道场出力嘛!” 这刘氢也是个可硬可软的,发嗲的时候,求人功夫也在水准之上,抱着老仙的胳膊摇个不停,刚鼓起来的胸脯都贴了上去。 “喂,你还要不要脸!” 一把将她震开,老仙活该上辈子没讨到老婆,他根本是直男性格,对这个干妹妹张嘴就骂。 不骂不行啊! 这道场里的女人,恐怕有就成都对他有些爱慕之意。这还是娶了段妙姐之后,从她嘴里听到的。 但他刘学勤不可能都娶吧,特别是这个干妹妹,他得早早掐断其遐思,让其健健康康发展,等心思定了,寻觅一房好夫婿。 “咳,咱们去那边亭子里说话。” 见少女眼泪含含,了凡也一脸尴尬,老仙手指那边凉亭,黑着脸走了过去。 “想做事是吧?” 那一老一少恭敬立于面前,像是接受老师教训的小学生,刘学勤板起脸问。 两人齐齐点头,有门!对视一眼,均是换成一脸激动。 老仙手腕一翻,指尖多出支粉笔,唰唰!在地上写了一个分子式:c9h8o4 这是什么?两人没见过。刘氢的基础更好,倒是说出这是有机物。 “嗯,阿司匹林。” “了凡,你不是问过我长生么。今天为师明白告诉你,凡人的生命,就是一场氧化反应。” “啊?” 苦苦追寻而不得的秘密,突然被揭晓,了凡竟有些手足无措。 “那什么阿司匹林可与长生有关?” 小机灵鬼刘氢抢着问道,老仙却微微摇头。 “这只是一种药物,而药物是解开长寿奥秘的一把钥匙,你们要启动化学事业,可以从阿司匹林开始。” 第38章 段嗣宗回归 化学制药是化学知识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必然会出现的。 刘学勤只是顺势推了一把,因为合成阿司匹林的前体化合物,水杨酸早已在道场应用了。 施符化水用的柳皮膏中的有效物质其实就是水杨酸,只不过没有提纯精制罢了。 他只是将化学反应式告诉了刘氢和了凡,至于如何实现工业化,那要看斯峰的本事了。 阿司匹林无疑是一款神药。 缓解疼痛,退烧,还能防止血栓。 好处是效果立竿见影,而且价格也比较便宜。如果真能将这款药物合成出来,那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绝对是一种福音。 时至八月,县里突然传来消息,新上任的知府和知县到了,知府大人请老仙过去叙话。 这时刘学勤才知道,老大人刘用已经致仕,能够全身而退,也算可喜可贺。 “怎,怎么是你?” 到了知府衙门,见到高坐主位的竟是自己的记名弟子兼便宜岳父段嗣宗,刘学勤都有些懵,几乎忘了见礼。 “咳,咳,贤婿为何如此惊讶,莫非不欢迎老夫?” 当着下官的面,段嗣宗给老仙狂使眼色。两人以前交往,都是老段执弟子礼,但这种场合下,只能托个大了。 刘学勤这才注意到大堂内还有几位生面孔的官员陪同,忙告个罪,上前恭喜,又与各官相见。 真是山不转水转,段嗣宗回京面圣,在朱元璋父子那里都得到不错的印象分。 正好临洮知府出了缺,皇上便让段嗣宗从徽州知府改任临洮知府。 看似平调,但临洮府是中府,段知府直接官升一级。 正当刘学勤感叹此人官运亨通,段嗣宗又给他介绍了新来的知县,今年的新科进士陈宠。 “在下不过三甲第十四名,上师的徒弟,杨文明兄可是高居三甲第十哩,嘿嘿。” 陈宠是江西口音,说话语速很快,还有些阴阳怪气。 这时老仙才知道杨壁中了进士,还给自己取了“文明”这个字。 “倒是没辜负我平日里的教诲。” 但他心中越发不喜,塞音道场的弟子,有几个因为家里的原因而中途辍学的。唯独这个杨寓,是成年后下的山,却如脱缰野马,与道场渐行渐远。 “想不到县令大人与我那小徒是同年,往后大家自当多亲近。” 与官府迎来送往多了,老仙也逐渐放软身段,不会动不动掏出花豹吓唬人家。 谁知这陈宠像是吃错了药,将茶盏重重一放,侧身与旁边官员说话,像是没听见似的。 “杨壁如今还在工部观政,想必过不了多久也会外放一任知县。他还托我给你捎了书信,你且随我来。” 段嗣宗到底人老成精,给老仙找个台阶下,将他引到偏厅说话。 “我这趟也是给太子爷打个前站,等过几天你就随我动身,前往西安拜见太子。” 到了静室,老段才将朝中局势和盘托出。 前有杨壁辩儒献经,后有两本小说相继问世,塞音教已经声名鹊起。段嗣宗在京师居留期间,也有各种好事者前去探望。 皇上积威甚重,高压之下,京师官员人心惶惶,乍闻仙人传说,勾起不少人心中的避世思想。 这种动向,朱元璋可谓洞若观火。 而且他小说中的外海之说,引发了一股下海潮流,这与朝廷的禁海政策是相悖的,因此皇上特地在朝堂上驳斥了老仙的两本书。 用到了“妄言妄语”这样的词,但其态度微妙就在于,朝廷并没有明令禁止。 段嗣宗也多次被太子朱标接见,似乎太子对外海之事非常感兴趣,只可惜段嗣宗也是到京师后才看到这两本书,以前从没听老仙提过这些事。 但他还是从与太子的问对中获得一些信息,朱元璋对书中提到的事也是将信将疑,很可能派锦衣卫混入了远洋航行的商队,而且是去找那些高产作物种子去的。 作为一位农民出身的帝王,对粮食的敏感度是极高的。 甚至自行车这种新事物,如今也已经进了皇宫,太子朱标和几位皇孙都已经学会骑车了。 朱元璋得知此车可日行两百里,已经命宫中匠作仿制了。 塞音道场的种种出奇举动,皇上并没有一味打压,而是采取了宽柔相济的办法。 让段嗣宗领临洮知府是示好,那么陈宠就是如前任潘从善一样,属于唱白脸的那个。 “这,不去见太子行不行?” 刘学勤现在脑子里全是蒸汽机和锰钢的事,对太子朱标真没啥兴趣。 这个人无论在史书上写的多么好,那是对于封建士大夫而言的。与刘学勤要做的事,天然站在对立面。 “哎,那怎么行?太子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再说你整日在山上鼓捣那些机关,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抗旨可是杀头之罪,几乎等同于造反。上仙的学问比天高,比海深,可对于人情世故这块,根本一塌糊涂。 想起当初嫁女儿,连个名分都没有,段嗣宗心里是有些不爽的。 “好,好,我去就是了。” 这种事情总是很难推脱,刘学勤转念一想,西安是迟早要去的,那里是陕商的大本营,有几个记名弟子在那边,借这次东行,说不定可以拉拢一批商人上自己的贼船。 啊呸,是神舟。 “我如今在推动咱们临洮府的工业化,这件事一启动,会影响到各方面,你这个老父母可要替我保驾护航呀!” 前段时间老段不在,对道场的事业进展并不清楚。 得知老仙通过刘用的关系,网罗到几位大财东,都是足以影响一方的豪强,段嗣宗也吃惊非小。 “我一直对上师的经济之道极是好奇,老夫为官十余载,何尝没有造福乡梓的拳拳之心,只是不得要领。那什么工业化,前景想必是极好的,要是能推而广之,那我大明……” 话没说完,就被刘学勤打断。 “推广一地可以,想要复制到大明各地,则万万不可。” 商人在这个时候被定为士农工商之末流,是因为中原自古是农业经济,商人是整个经济中的润滑剂。 如果商人太多,势力太大,则会堵塞经济管道,这是因为农业经济的容量太小。 彼时则成为朝廷之害,所以在洪武一朝,朱元璋对商人的限制和打压极为严酷。 眼下是大明帝国的上升期,国力强盛,刘学勤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他只是给段嗣宗吹点儿小风,断不能像杨壁那样失控。 想到杨壁,他便向段嗣宗讨来书信,看过之后,刘学勤脸色黑了下来。 “此子断不可再用!” 他在心中狠狠道。 第39章 立锥之地 杨壁的来信有三层意思: 一是入京师后,他舌战群儒,令道场扬名四方; 二是他如今科举入仕,有赖道场栽培,但也是自己苦读的结果。 如今他得太子爷看重,待观政结束,或可留在部堂任职。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既然有了官身,就没办法回道场复命; 三是他家曾受杨老爷欺凌云云,请上师代为惩戒杨家一二,并且将他做官的喜讯转告其父。 虽无甚大问题,但也可以看出,杨壁这人是索取型人格。 他把道场当成了家,把老师当成了父母,认为师门的付出是可以不计回报的。 “此子为官怕是不能长远啊。” 段嗣宗也凑过来看了几眼,以他的见识阅历,也替老仙感到不值。 “那可说不一定。” 杨壁这种人,你觉得他没有城府,简单幼稚,可这种人往往是很清楚谁是给他饭吃的那个。一旦确定了目标,就死不撒嘴。 刘学勤笑笑,回去立即召集各峰首座,两堂执事,以及护卫首领议事。 这种组合的议事会以前从没有过,有内门弟子、外门弟子,护卫这块是眼爷和关途二人参加,关途只是刘家堡家生子,连道场弟子都不算。 平日里这些人都很难碰到一起,所以与会之人都有些奇怪。 “以前我等偏重道场,重在传道、授业、做学问。如今形势变了,我们的声名播于帝王之耳,产业快速扩张,教众也有近万人的规模。照这样发展下去,我教无非面临两种局面。” 稍加回顾,刘学勤也有些纳闷,怎么突然就有了如今的规模? “其一,继续发展下去,随着咱们势力增长,迟早会成为朝廷眼中的危害,或将我等打为邪教,发兵征讨;” “其二,我们自剪羽翼,就小打小闹,在狄道地面再怎么折腾,想来应无碍。但保民、富民一说,恐沦为空谈。” “啊,这怎么话儿说的!” 反应最强烈要数内门三首席,塞峰的牛来,音峰的党娥,斯峰的曹硼。 后两人其实只是各峰大师兄(姐),并无正式首席任命。党娥因为参与了燧发枪项目,知道老营寨在建棱堡之事,显得淡定许多。 牛来和曹硼可是一门心思做学问的,被师尊这话给吓了一跳。 他们虽然与世俗生活有脱节,可都是极聪明之人,老仙这话可隐含了造反之意啊。 眼爷那只独眼中却突然迸发出一道精光,他本来想着在老营寨了此残生的,但老仙这二年的种种举措,他心中也有一些猜测。 不知为何今日老仙要讲话挑明,但他沉寂已久的心猛然被揪扯,一腔子血忽的沸腾,令他回想起那些跃马厮杀的岁月,几乎不能自已。 “想怎么干,仙人你明说就是!老子这条命是你的了,任你差遣便是。” 他也不等众人表态,自己先拍了胸脯。比他还兴奋的是传经堂冯理,他苦哈哈地拉起广西数千穷弟兄,总不能屁也没放一个,就这么散伙。 “如果只是授课,那有几十内门弟子便可。但师尊一身广大神通,岂可因我等不才而埋没?要我说,师尊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万万岁,咱们今日就奉了师尊登基坐殿,那也无不可。” 他不愧是义军后裔,说起扯旗造反这种话,毫无心理负担。 那几个内门弟子,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不是,刚师尊不是说二选一呢嘛?你们怎么都没论证,直接就要造反了? 刘学勤眼皮直抽抽,本想骂两句,但生生忍住。这何尝不是一种试探?但是也到了需要统一思想的时候了。 内门弟子的表现,多少令他有些失望。大概书读多了,骨子里那种叛逆就会被压制吧? “我没的说。” 关途迎上老仙的目光,微微颔首。 “仙人你是我们的教主,又是刘家堡少主,我们唯你马首是瞻,绝不拉稀摆带。” 他今年三十三岁,自小在四川出身,口音还带着几分传音,说话铿锵有力。 熊天球没有表态,他很早之前就知道刘学勤有称雄之心,道场里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要经他的手,刘学勤对他是绝对信任的。 “一门一派,想要存活下去,就得有自己的根基才行。上古有百家之说,如今只余儒门一脉。为何?因为其它门派在竞争中失败了。” “我也听说过一些上古学说,其目的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可天下苍生也有他们的选择。” “你们可能会说,佛、道之流,不是香火不断么?可我塞音教不是为了普罗大众的那点儿香火,以我观之,他们与那乞食者无异。” “佛家教众生承受苦难,道家教人们独善其身。我要说的是,众生来此世间,并非只有受苦这一件事!” “无论你等理解与否,从今日始,我们必须以教会为名,重新建立组织。教会的目的只有一个,建立一个富足的新国度!” “我们或可割据大明数省之地,或退入乌斯藏和西域,与藏人、蒙古人争地盘。这天下,必将有我等立锥之地!” 杨壁的事给刘学勤一定刺激,道场毕竟是个松散组织,如果不加以约束,倘若日后别人有样学样,那自己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培养一个人才,天晓得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今日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就是为了树立一个目标,将所有人的愿景凝聚在一起。 见老仙的态度已然明了,弟子们也没啥好说的,开始讨论该从哪些方面着手。 参会之人俱是塞音教骨干,在老仙许可之下,眼爷和党娥将老营寨那头进展说明。 得知老营寨在建棱堡,而且固若金汤,牛来和曹硼明显松了口气。 “当年孔子带着学生们四处流浪,人家说他‘累累然如丧家之犬。’为师不才,但也不会让你们没有做学问的地方。” 棱堡的建设预计年底就能完工,目前已经完成的部分,已经足以构成防御工事。虽然燧发枪只造出了十几支,可最近钨钢项目组取得进展,已经成功制出钨、碳、铁合金的高速钢。 再有个把月,新的车床刀具就可应用于生产,那时便可开始大批量生产燧发枪了。 有这些基础托底,刘学勤也和弟子们开起玩笑。 从现场反应来看,他的理念大伙儿还是认可的。刘学勤当场拍板,由眼爷和关途任塞音教的左、右护法。 传经堂要在本地教众中尽快设立组织机构,还要从教众里吸纳人手,将护卫队从现在一百人的规模扩大到三百人以上。 庶务堂要开始大量储备粮食、火药、钢铁、木材等战略物资。 这一切都在秘密进行,明面上,刘学勤还要与大明各方势力虚与委蛇。匆匆准备一番,刘学勤带着随从的弟子、护卫,与知府段嗣宗启程赶赴西安。 第40章 食盐开中 一列华贵的马车队伍,出现在红色城墙下面。 身着青色道袍的刘学勤下了马车,略舒展拳脚,对西安这座承载了厚重历史的古都也充满好奇。 “量子纠缠,能量跃迁!” “塞音老仙,法力无边!” 伴随着整齐的口号,城门里呼啦啦涌出几百号人。 “上师,您让我们等的好苦!” 人群中走出一人上前便拜,这人四十出头,身高臂长,眼神极为锐利。 这是上回群商拜山时,刘学勤收的记名弟子李月峰。 当时只是觉得他捐了五千两银子,出手甚是豪阔。想不到这回却是他领衔,专在这里迎候自己一行。 “我记得你是渭南人,怎却来了西安?” 刘学勤事先往西安放了风,至于能不能有人接待,他其实心中全没底气。而这位李月峰,当时见面也只聊过几句,并无更多了解。 “呵呵,上师有所不知,李大掌柜在咱们陕商中间是这个。” 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商人一挑大拇哥,笑着替他解释。 原来李月峰是陕西的大盐商,和唐一味那个贩私盐的小打小闹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明朝的食盐也是朝廷官营,明初为了保障边区军需,朱元璋别出心裁,让商人给边军输送粮草,以此换取盐引。 得到盐引之后,便可到官营的盐场提取食盐,进行贩卖销售。 这个政策是洪武三年推出的,即为“食盐开中”。 食盐生意是要朝廷招标的,小商人根本掺合不起。李月峰的商帮并不止他一家,是他联合富平韩村李氏、亭口镇王氏、磐石村石氏、薛家村路氏等几大家族共同经营。 每年运输军粮达到数千万石! 运作如此庞大的生意,即便这几家本身就是产粮大户,起码也得有数百万两的本钱才行。 刘学勤点点头,对李月峰的评价又高了一分。刘家堡正需要大量粮食储备,说不得今后可以与这李月峰加强合作。 此时已经围拢了许多人,有些穷苦人听说来了老仙,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就在路边跪地磕头。 有求财的,有祈福的,有求符祝的。 刘学勤使个眼色,冯理便领着几名弟子出了队伍,将穷人召集在一起,大声道: “我师乃塞音道场掌教,今日路过贵宝地,因见尔等穷苦之人,于心不忍。若是你们有身体有恙,或是家中有病人的,可以到我这儿领一碗符水,或可减缓尔等痛苦。” “若是没病,勿要冒领,否则喝了我家符水,说不得要烂舌头,生暗疮。” 有那愿意占便宜的,披头散发往冯理跟前凑,听了他后来的话,纷纷吐了吐自家舌头,又退了出去。 此时刘学勤等人已经入了城。 李月峰家虽在渭南,但在这西安城里也有产业,就叫李家大院。 同行的段嗣宗有接官的接引,自去馆驿下榻。他知道刘学勤不喜官府那套俗礼,便与李掌柜嘱咐几句,在城门口分别。 “那我便多有叨扰了!” 刘学勤与李掌柜客气,对方表示求之不得,便引众人去了李家大院。 这是个七进院落的大宅子,占地怕有十几亩,房屋有上百间之多。风格古朴典雅,不似西北的粗犷,更像江南的婉约。 刘学勤独自住了一座小楼,李月峰鞍前马后的伺候,十分殷勤。 待他沐浴之后,李月峰又亲自过来奉茶,还让人上了十余样精致点心。 虽说来时乘坐的新式马车,可走了十日,到底舟车劳累。洗浴之后,顿觉精神为之一振,刘学勤再看这记名弟子,越看越是顺眼,便与他攀谈起来。 “我本山西人,年少适逢乱世,也曾尝过离乱之苦。如今天下安定,我依托家族之力,做了一点儿事业。” “本想着耕读传家,子孙或有出息,能够登科入仕,则我家累世富贵不绝。” “可那日去了塞音道场,听了上师讲道,之后我也熟读了两本经书。从那之后,弟子便陷入了迷茫。” “之前我从没想过,会有鹦鹉螺号和人间大炮那样的东西,弟子分明感觉得到,在这两种东西背后,有一种全新的力量,或许就是上师说的真理。” “面对这种力量,我的事业突然变得不值一提,我想改变,想做些什么,可是又不知从何做起。” 李月峰走南闯北,他的事业从扬州到陕西,横穿整个大明。他可以算得上这个时代中,最有见地的那批商人。 自从去年塞音教横空出世,天下就有许多双眼睛在关注塞音道场的一举一动。 作为一名有洞见的商人,李月峰还是嗅到了工业化那种独特的气息。 “工业化?” “对,以前说士农工商,工说的是匠户,手工作坊这些,称‘业’都勉强。” “但其实工一直在影响人们的生活,从远古先民的钻木取火,版筑造屋,烧窑制陶,到如今百工兴起,工业一直在积累,就是你说的那种力量。” “试想一下,假如引进了高产作物,几十年后,人口达到数亿之多。人们需要建造高楼广厦,甚至以钢铁为骨架,建造百丈高的楼房,彼时的钢铁生产必须达到如今的十倍,百倍以上,方可满足人们的需求。” “你是做食盐生意的,倘若人口不再增加,那么食盐的需求量是固定的。而工业化,可以不断地创造出新的需求,人们的生活方式,甚至会得到极大的改变!” 对于这种有悟性的人,刘学勤自是愿意点拨一番。 他的两本小说,除了赚钱之外,也打开了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 手摇式印刷机、螺旋式水泵、自行车等未来元素的事物出现在大明,对时人的震撼是极大的。 “那么,弟子可以从事工业吗?” 当时在狄道时,李月峰是跑过道场的每一处产业的,甚至连马宝梅的鼓风机厂和已经关停的黑茶作坊他都看了。 他心中那种喷薄欲出的东西,是正在觉醒的产业思想,被刘学勤点拨之后,终于有所明悟。 “怎么不行?只要有资本,有技术,任何人都能搞工业,甚至会拉动农业和商业。” 这样的优质客户,刘学勤可不会放过。当下便将音迅车行的经营,特别对技术许可、股份公司等新的商业模式着重作了介绍。 “哦,这倒是个不错的路子。” 李月峰明显意动,合股之事古已有之,他自己的食盐生意,就是采取这种办法。 但他还是听出刘学勤所说股份公司的不同,怎么说呢?更加规范,在制度设计这块更加严谨。 他不知道的是,只有到股票交易市场形成,股份公司才会成为真正的创富神话。 第41章 见朱标 太子朱标是八月十一到的西安,刘学勤等人紧赶慢赶,还是赶到了太子后头。 他前脚到李家大院,朱标便得了信,差巡抚衙门召他过去见面。 “山人见过太子殿下,太子爷吉祥!” 刘学勤做了个稽首礼,有人见他不肯跪拜,重重哼了一声。 这回朱标来西安的阵仗很大,附近军候,陕西官员,以及宿儒才俊等济济一堂。 那人的位次很靠前,刘学勤猜测应是个大官,但他只作没看见,暗地里翻个白眼。 “上师你终于来了,孤早看过你的经论和小说,实在是久仰的很!” 想不到朱标走下座位,抓住老仙的手,与他寒暄起来。 “这人却是礼贤下士,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儒雅。” 朱标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刘学勤也概莫能外。 “哪里,哪里。山野之人涂鸦之作,恐贻笑大方了。” 他也适当谦虚了一下,朱标却爽朗大笑: “你那土地杨壁却说,上师乃生而知之的谪仙人哩。来,你们都来见见咱们的活神仙!” 朱标将堂中之人逐一介绍,好嘛,凉国公蓝玉、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全在,刚才对自己冷哼的正是傅友德。 这也不奇怪,傅友德是刘学勤爷爷刘鸷的老上司,无论是官职还是辈分,按照当时的礼法,刘学勤都该给他磕头的。 而刘学勤见太子的礼数不周,他傅友德是最为难堪的。 “活神仙不敢当,早闻太子殿下亲民仁厚,今日相见,果真是福缘深厚之人。” 花花轿子人抬人,虽然明知朱标乃将死之人,刘学勤也只得昧着良心恭维。 随即将礼单奉上,他这回特地备了四两订制马车,两辆【金骆驼】,两辆【银骆驼】,分别送给朱标和朱元璋。 内饰用最好的皮子,镶金镀银,最别致的是每辆车安装两盏头灯。 这灯其实就是电石灯,只要在气室里投入电石(碳化钙)和水,然后点燃反应生成的乙炔气就能照明,在夜晚行驶也无碍。 每辆车的造价在五百至千两之间。 据史料记载,朱标是这趟巡视完西安回程时生病的,能让一位病人在赶路时稍微舒适些,是刘学勤对他的最大敬意了。 “西安据百二山河之胜,比南京如何?上师有以教我。” 客套完毕,朱标拉着刘学勤到自己身边位子坐下,颇有看重之意。那几位国公皆是桀骜之人,心中不以为然,只是碍于太子的面子,不好当面表露。 这是问迁都之事,刘学勤不知他这回巡视的真实目的有无公开,不好贸然答话,只推脱道: “我这一道,并无相宅之术。” “这个孤是知道的,我看了上师的【塞音外丹总论】,你的丹论根本在于数学,而数学之论,堪比文王演化八卦,甚或犹有过之。上师曾言:天下之事皆出数理,所以我想,这表里山河恐怕也不出数理,还望上师解惑。” 不得不说,太子就是太子。自己的【外丹总论】,怕是门里不少外门弟子都未吃透,朱标在这短短时日,居然有如此深入理解,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那我试言一二,倘有不妥之处,望太子海涵。” 见推脱不过,刘学勤干脆侃侃而谈,将这巡抚衙门当成自个的道场。 第一,西安不如南京。 这次迁都之事很可能是太子朱标的个人意愿,颇有些内情。 就在今年早些时候,秦王朱樉因为耿炳文牵连李善长案被诛杀,因而被朱元璋召回京师。 长兴侯耿炳文早年出任秦王府武相,与朱樉的交情匪浅。 而西安府被秦王长期经营,是其根基所在。 就在太子出巡之前将秦王召回,又派铁杆太子党蓝玉等人为其保驾护航,稍有zz嗅觉的人,都能觉察出其中的不正常。 可以说朱元璋制定的藩王政策给继任者留下了一道难题,无论是朱标还是朱允炆接班,都会面临藩王尾大不掉的问题。 其实明朝的藩王有名无实,是个虚拟单位,但九大塞王的兵权还是足以令后来者心生忌惮的。 如果说建文帝朱允炆削藩,是针对四叔燕王朱棣的话。那么朱标迁都的想法,很可能是针对秦王朱樉。 因为朱允炆继位的时候,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已经相继去世。 刘学勤要将陕西作为自己的基本盘,他自然不希望西安成为都城。 尽管此事不可能成功,他也要旗帜鲜明地表明立场。 这些话不能直说,但从经济、文化、交通等角度看,此时的西安已经远远不能与南京相提并论。 从五胡乱华到蒙元这长达千年的时间里,北方一再受到胡人铁骑的荼毒。随着汉人不断南迁,如今在各方面都是南方优于北方。 今年(洪武二十四年)陕西布政司的人口不过二百五十万,还不到浙江布政司的三分之一,经济更是没法比。 其二,未来是海洋称雄的时代,南京扼守长江黄金河道,船只可以畅通无阻地驶入大海。而西安地处内陆,即便河运也远不能比从前,根本不堪重负。 既然朝廷已经秘密派人出海,新大陆之事,迟早会得到印证,刘学勤便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又给众人普及了一回世界观。 “如此说来,那鹦鹉螺号的见闻竟全是真的?” 文原吉这回也跟太子来了西安,上次在塞音道场,他被老仙用数学忽悠了一通,这次见他大方承认,不禁从座位站了起来。 “原来是文大人。” 刘学勤假装才看到人家,手指自己的脑子,笑道: “如果我这里没记错的话,应该大差不差,毕竟当时我只是惊鸿一瞥,而且还隔了好几光年。” “光年?” 这又是个新词,在场的除了那些武夫,有不少都读过【海底两万里】,对其中描绘的种种风物记忆犹新。 而老仙这等于亲口承认他前世就是神仙,众人一时也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如果不信,万一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他一个西北山沟沟里土生土长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些。 “光年是个距离单位,光一秒可行三十万公里,呃,就是六十万里,一光年就是光行走一年的路程。” “那么远也能看见?他莫不是真神仙!” 堂内顿时窃窃私语,冷眼旁观者有之,将信将疑者有之,不以为然者有之,还有将他视为异端邪说的。 这下倒把朱标给整不会了,他可以说刘学勤是神仙,但多半是玩笑话。如果要官方认定一位神仙,那绝对是件不得了的事情,肯定不能如此草率。 毕竟这个时候都讲君权神授,如果我承认你是神仙,那你岂不骑到我头上去了? 这是任何一个帝王,包括王储,都不能接受的。 刘学勤是后世人的思维,哪里能想那么复杂,只是信口胡诌罢了。 还是那句话,谎话说一千遍,连他自己都信了。 朱标只好打个哈哈,将此事揭过不提。 第42章 外海与分封 “上师,如今我大明之势若何?” 经过试探性的交谈,朱标也注意到老仙言语无忌,生恐人前有失,将他招入密室,仅二人相对。 “如旭日初升,其道大光。” 大明立国以来,皇帝勤勉,威望极重。朝廷兵强马壮,外患内乱都被逐渐平定,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民生经济皆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说是盛世也不为过。 只是个人的命运与皇朝的前途相比,是那么微不足道。想到这回跟随朱标的那些元老宿将,终将会因眼前之人的离世,而被大批清洗,刘学勤的眼中流过一丝惋惜之色。 三十四岁的太子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却会错了意,笑道: “前次你托文学士转达的数学之论,我与父皇也仔细推演过,假使我兄弟等人每代皆生三子,那十代过后,宗室恐超五十万人。” “父皇特意命我请教上师,这样的人数,以后朝廷是否供养的起?” 他将身体前倾,态度相当谦逊。 刘学勤突然想起句诗,“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心中不觉有些可笑,嘴角微微向上掀起,似有嘲讽之意。 朱标看在眼里,心中暗暗不爽。 “皇上舐犊情深,为子孙后代计,实在是人之常情。” 这件事其实是一件可以影响到大明国策的突破口,方才在路上,刘学勤已经打好腹稿。 “问题不在于未来宗室人口是五十万还是五百万,请恕我直言,皇上制定的分封制度是将子孙后代的前途,寄托在了不可预知的未来之上。” “这里有定数,也有变数。定数是短期内宗室人口增长趋势不可逆转,而变数则是财政的负荷极限不可预测。” “负荷?” 朱标咀嚼着这个新词,当即便明白了其内在含义。 见他听进去了,刘学勤趁热打铁,给他分析了周朝分封之事。 周朝初时分封了七十多诸侯国,其中约五十三家为姬姓。这种分封是实封,且是向外分封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被分封出去的贵族各自经营自家地盘,将华夏文明快速传播,并且征服了并融合了各地的蛮夷。 比如晋国最初是王室的屏藩,其国策是启以夏政,疆以戎索。 这种实封制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最后导致了强枝弱干的局面,致使周被诸侯国所灭。 而诸侯国中出现小宗取代大宗,家臣取代诸侯的情况,以至于孔子说:礼崩乐坏。 这些都是实封制导致的,包括汉朝最初就因为封国过于强大,威胁到了朝廷,继而引发了七王之乱。 “如今大明虽行的是虚封制,但皇上过于舐犊情深,他何尝没有以藩屏明的心思,以至于九大塞王个个执掌雄兵数万。作为储君的殿下您,想必也心中不安吧?” “你!” 想不到这老仙竟如此大胆,朱标额角青筋暴起,忽然想起行前父皇的嘱托,心中不由横起一道杀念。 帝王心中的阴私,岂足为外人道?老仙之言确实交浅言深了,但他是有意为之,解释道: “殿下无虑,其实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宗室问题,眼下恰好是个时机,那就是外海——实封!” 外海的观念,此时朱标已经不再陌生,不由心中一动,听老仙侃侃而谈。 实封制也不全无是处,起码在开枝散叶,调动宗室的积极性方面是非常不错的。 以前国人不知外海尚有大量无主之地,且不具备远洋航行的能力,自然无法进行外海分封。 而现在,由于塞音老仙的出现,这个先决条件基本具备了。 这样一来,可以在大明保留大宗一支。比如秦王朱樉之后,只留下世子袭封亲王爵位,其余诸子可以去外海的郡国开拓。 那些勋贵之子,也可保有贵族的头衔,一同前往。 如此则在大明境内解决了宗室负担,老朱家可以更大程度的开枝散叶。甚至连国内藩王的威胁,似乎也可忽略不计了,岂不是一举多得? “外海果真有上师说的那么好?” 朱标沉思良久,他没想到老仙给出这么个解决方案。自从秦汉以来,大一统王朝往往都是将注意力投入内部,很少有向外拓展的。 这主要是汉家文明还是以农耕为主,而传统的汉地十三省已基本囊括了所有的宜耕之地。 外海分封这个视点切换太过剧烈,朱标一时难以判断。 “澳大利亚幅员虽辽阔,可其中有一大半如同西域,皆为荒原沙漠;但美洲却是得天独厚,北美有五大湖,土地平坦且肥沃,不夸张地说,把种子撒到地上就能生长。” “南美多为雨林和草原,其境内有一条大河,曰亚马逊河,长度堪比长江,但水量极大,比长江还多十倍不止。” 刘学勤将所知道的各地风物细细解读,很多都是【海底两万里】从未提及的,朱标如获至宝,甚至唤来个太监做了笔记。 “若真有他说的那般好,倘若我将诸弟子侄分封去北美,也不算得委屈他们。” 他心中暗自计较,越发觉得此议前景不错。若是海外之地皆是子虚乌有,待商人回来便可查验,那就将这老仙千刀万剐便是。 “呵呵,殿下可知宋国时朝廷岁收?” 刘学勤哪里读得帝王心术,决定再添一把火。 “呃,这却是不知,愿闻其详。” “一亿贯,相当于如今一亿两银子。” 刘学勤伸出一根手指,心中却在想,不应该呀,看来明朝在情报这块做的过于粗疏了。 不过想想也是,空印案这种涉及财务统计方面的事,是洪武十五年才爆发的,可见朱元璋对经济事务并不擅长。 “嘶,那岂不是五倍于我朝!” 朱标也是吃了一惊,这时朝廷的赋税是以粮食征收的,去年的税收约三千万石,折银不足两千万两。 “是的,南宋失了半壁江山,又长期受到辽、金、蒙等国的威胁,危机感非常强,因此大力开展外海贸易,从而获利丰厚。” “上师言下之意是……” 开放海禁这几字到了嘴边,朱标却没说出口。父皇的决定,实在太难改变了。他自己参与政务多年,也深知这种重大国策,绝不能朝令夕改。 “是的,我说过未来是海洋争雄的时代。大明不去做,那些欧罗巴人迟早会来的。” 想到不过百年之后,弗朗机人就占据了澳门,刘学勤不禁叹口气,语气变得冷冽。 第43章 长生 无论欧罗巴还是美洲大陆,对朱标而言都过于遥远,遥远到仿佛它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但外海分封之说,可能打动了朱标,连日来,刘学勤都被召去伴驾。 “你这马车真是没得说,比骑马坐轿舒服多了。” 朱标像是卸下了包袱,除了接见陕西官员,慰劳父老百姓,也去各处名胜游览。 在去华清池的路上,他又对刘学勤进献的骆驼牌马车赞不绝口。 他将两辆金骆驼留给父皇,自己选择乘坐银骆驼。 此时车上还有蓝玉、傅友德陪伴,四人共乘一车,丝毫不显得拥挤,甚至还有名太监跪在一旁侍奉。 “没办法,我这一道就是摆弄这些的。殿下请看——” 刘学勤按下桌上一个银质按钮,从下方弹出一排舱室,最下方是一个黄铜制的水柜,上方有一只浅柜,里头整整齐齐放着黑白两色蜡丸。 朱标虽然坐了几天马车,却不知道里面还藏有乾坤,不由也是吃了一惊。 “殿下勿疑,这是一个冰柜。” 刘学勤掰开两色蜡丸,解释说这分别是硝石和石灰石,用时将其投入黄铜水柜中,由于此二者与水反应会吸收大量热量,会将上层铁柜中的盐水冷却,从而在舱室中形成霜雾。 那仓室中有各色果品、火腿、香肠,甚至还有几只玻璃瓶装的葡萄酒。 “我其实不善饮酒,从西域商人那里买了些葡萄酒,用这瓶子分装了,主要是用来做人情。” 好在这些随礼单已经给食官报备过,否则此时真不好拿出来。 “哎呀,你爷是个粗人,想不到你竟精细到这份上。” 傅友德一直在刘学勤面前拿大,动辄以祖辈的名分压人,搞的刘学勤也极其不爽,只好干笑着回答: “我这人天生享福的命,怎么舒服怎么来,不但要让自己舒服,还要让身边人也舒服了。” 他这话里有内涵老傅的意思,蓝玉听了出来,笑着开了瓶酒,太监忙接了过去。 “别理老傅,他只配喝马尿。不过你有这么好的车,啥时候给咱也弄一辆如何?” 蓝玉是朱标的舅父,铁杆的太子党,但他这种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态度,其实很容易犯忌讳。 刘学勤自无不可,当即表示会订制几辆车送给他,反倒把颖国公傅友德给晾到一边。 今明两年,蓝玉都在陕川一带用兵,这对刘学勤实实在在是个威胁。 他自谓与去年时不可同日而语,已经是可以影响到太子的人物。一旦明年朱标去世,朱元璋会不会将他当做一个不安定因素,进行人道超度,也只在一念之间。 巴结上蓝玉,也是应对危机的本能反应。 几人间的情绪反应,不出朱标的法眼。他呷了一口葡萄酒,又吃了两粒冰湃葡萄,顿觉心旷神怡,拉着刘学勤谈玄论道。 除了军事之外,什么古往今来,天上地下,物种起源,量子纠缠,老仙都是信手拈来。 甚至连修仙之事,他也胡诌八扯一番。 从炼气、筑基,到金丹、元婴,各个境界划分,如何修炼,天材地宝云云,都得自前世看过的修仙小说。 说起修真者之间残酷的斗争,如何九死一生,夺天地之造化。更有那些魔头,动辄屠戮百万生灵,只为祭炼法宝邪器。 几人都听得入了神,到紧张处,连大气也不敢喘。 竟然不知不觉,就到了华清池。 大概是他说的过于逼真,就连朱标和傅友德都信了七七八八,下车时还不住打听修仙之事。 “哎,可惜此方世界并非修炼星,我也只能给你们说些玄幻故事解解馋。” 修仙毕竟是每个凡人的梦想,以前有太多关于神仙的传说故事,可从来没有如今日这么具体,几乎将一个修仙世界的全貌展现在众人面前。 可却又是一场虚妄,众人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刘学勤看在眼里,笑道,“既然我等相会,又到了这骊山福地,不如做一场道会,我虽不能传诸位长生法门,却可以指点你们延年益寿的方向。” 众人皆称善。 沐浴更衣过后,随行的官员、士绅等人都已经得了信儿,塞音老仙要办长生道会,早有人在华清宫中择一处大殿权作道场。 待刘学勤等人入场,大殿已经坐满了人,就连值守在外的卫士,也不时探头探脑。 “生命,于普罗大众而言,不过是一场氧化!” 刘学勤高坐主位蒲团之上,五指朝天,指尖突然跳跃起五团幽蓝火焰。 “仙人,这是真仙人啊。” 这会儿的人没见过高明的魔术,人群顿时嘈杂起来。坐在最前面的朱标与几位国公看得最清楚,终于见到老仙人前显圣,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傅友德此时不禁暗暗懊悔起来,他自忖急于在太子面前掰扯清楚与老仙的关系,说不定冒犯了真仙,真是得不偿失。 这不过是刘学勤随身携带的装有乙醚的蜡丸,用打火机点燃的。他临走之前特意制作了一批打火机,本是想着用于人情往来。 如今看大伙儿的反应,他又不想送了。 “火焰,也是一种氧化。我们周遭充满了气,由于看不见,所以往往被忽略。” 他朝手掌轻轻吐气,台下之人竞相模仿,然后都若有所思。 “这种气并不是单一的,有一成分我称为氧气,有一成分我称为氮气。此二者在所有气中占比为九成九。“ “譬如一碗水,我们投入盐和糖,溶解之后,从表观看,它仍是一碗水,但只有品尝过才知,水的成分已经不再单一。” 这个例子十分恰当,众人皆有所明悟。 老仙从植物的光合作用,讲到人体的三羧酸循环,涉及生物化学的内容太过深奥晦涩,只能用“一系列复杂的化学反应”带过。 但一系列学说足以令人振聋发聩。 比如氧气是通过血液输送到人体各个器官,而心脏的功能类似他的螺旋泵,是为血液流动提供动力。 而大脑是掌管人的思维与意识的主要器官,包括我们的五感,都是通过大脑进行信息处理。 这在当时的认知属于超前了,明朝李时珍提出脑与精神活动有关,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了。 “所以只要缓解氧化的过程,人的寿命就可以延长。” 在后世,很多人可以活到百岁以上,而且还有很多延长寿命的科学研究。 但是涉及到分子水平,基因工程等,在这个时代实在没有宣讲的必要,刘学勤本身对此也知之甚少。 “我以前提过,人类的寿元极限可以达到两百岁,但是那需要长达数百年的科技积累。更具有现实意义的是——” 人群突然一阵嘈杂,都以为他是大喘气,刘学勤只好提高音量。 “如今的人活到四五十岁已经算得享天年,但只要知道那些事是危害我们生命的,从而加以预防和规避,延长一二十年寿元,也不在话下。” 古人短寿主要原因有战乱,食物不足而导致营养不良,过于低下的医疗卫生水平。 现在是太平年景,战争导致大量百姓死亡的情况已经很少。 在场之人多是肉食者,不存在吃不饱饭的问题。所以刘学勤着重宣讲营养学和卫生习惯等方面。 核心在于灌输时人对微生物的认知。 “道家有三尸九虫的说法,但并不准确。可以说人体主要有三虫,均可致人死命。一为寄生虫,二为细菌,三为病毒。” “第一种易于观察,另外两种由于过于微小,肉眼凡胎无法察觉,因此被归为瘟疫之类。” 常见的寄生虫有蛔虫、血吸虫之类。刘学勤又举了三国时喜欢生食海鲜的陈登因寄生虫而死的例子,说明河鲜、海鲜应该如何食用。 细菌的例子就比较多了,各种脓疮、发炎都是因为细菌而导致,但现在还没有能力制作应对这些症状的药物。 那么只能预防为主,勤洗手,勤洗澡,穿干净的衣服,保持居所通风等等,还有就是加强锻炼,增强自身免疫力。 他不由多看了朱标几眼,据史料记载,这位兄台很可能是生了背疽而死,要是有青霉素,这种病也不算事。 只不过他没法深入去说,否则到时候肯定要被朱元璋父子找上,搞不好还被记恨上。 至于病毒,眼下最常见的就是天花、鼠疫之类。考虑到将来或许能卖一波天花疫苗,这些都被老仙归为不治之症。 死道友不死贫道,此言不虚也。 第44章 医痴 自从华清池讲道之后,塞音老仙名声大噪,西安城里想拜会老仙的名人高士,络绎不绝。 老仙本不是喜欢应酬的性子,除了随时等候太子召见,他便窝在李家宅子里,开始下一本小说的写作。 抛头露面的事,主要是熊天球和冯理两人打理。 “丁春秋这个笔名,总不能给他们玩废了!” 路过秦州时,他找杨寓要来两本代写的【西游记】和【封神榜】,结果发现写的稀烂。杨寓也是一肚子委屈,再没有好的作品,下半年龙城书局的业绩有可能腰斩。 如今书局是道场的现金牛,刘学勤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弃。 咬着笔杆想了半天,他不是没东西写,实在是脑子里装的小说太多,不知写哪一本好。 “那就写天龙八部好了!” 最终决定还是致敬金老爷子,【天龙八部】的内容只涉及儿女情怀和民族大义,还是符合主旋律的,想必不会被朱元璋给和谐。 再者,这也算是一部爽文,符合才子佳人的时代节拍。 就是内容有点多,原着共计一百五十万字,在当今恐怕没有比这更长的小说了。 这时市面上已经开始出现许多小说作品,很难说不是因为受到丁春秋两部小说的激励,而且已经有人开始尝试全用白话写作了。 由于这次不需要二次创作,所以老仙化作触手怪,每天能写三万字。 转眼到了十月,太子朱标巡视完陕西几座州府,便要离陕返京了。 刘学勤自然得去送行,其实前段时间他有意躲着些朱标,这人对自己过于热情。凭心而论,朱标这个人确实不错,有才学又不自矜,让人愿意与之亲近。 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吧。 他怕和朱标走的太近,自己难免一时心软,搞不好把命运的齿轮乱拨一把,那后面的事可就全乱套了啊。 “殿下,多多保重!” 朱标与送行的官绅一一道别,到了刘学勤这块,他被朱标握住手,看到对方眼中的惜别之意,想起这一别终是永别,也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我听过文学士咏唱过上师创的天外之曲,只是他自况不如你之万一,不知孤有没有这个耳福,临别之际,可以聆听仙乐?” “这,可惜没带吉他啊!” 他来西安可不是来开演唱会的,自然不会带吉他这种装逼神器。 这时陕西左布政王廉凑趣道:“咱们陕西凡是有井水处,皆能歌塞音。请太子殿下稍住,我这就唤来乐师伴奏!“ 原来那次在塞音道场,老仙献唱之后,很多人便把曲子和歌词记录了下来。七拼八凑,也基本把歌曲还原出来。 西安到底离狄道近些,那首歌的传唱度比别的地方要高很多。 “咳,咳,那我就献丑了!” 一会儿就来了七八个乐师,什么胡琴、笛子、琵琶、鼓板都有,生生搞成个民乐现场。不过那胡琴之声悠扬婉转,颇合当下氛围。 徘徊着的 在路上的 你要走吗 via via 易碎的 骄傲着 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 “这歌可有名字?” 一曲终了,朱标高声叫好,将众人一直以来的疑问道出。 “平凡之路。” 刘学勤此时的心绪也随着歌曲旋律起伏,“没有喇叭唱歌,真特么费人。”他在心里默默吐槽。 “平凡之路?不错!孤即将踏上的是一条平凡之路,你们每日在走的,何尝不是平凡之路?可是千千万万条平凡之路汇合起来,将会是我大明通向未来的康庄大道!” 到底是太子,这也被他给借题发挥到了。 太子的车队绝尘而去,各官跪了一地,唯独刘学勤深深一揖。 回到李宅,熊天球过来禀报,有位宾客来了几天了,非要见老仙的面。 听说是个老头,还是秦王府的医正,刘学勤此时无心写作,想着就要回去了,不妨见见这人。 “弟子王履,拜见上师,恳请上师收我为徒!” 老头见到刘学勤,纳头便拜。见是个头发胡子白飘飘的老者,刘学勤急忙上前搀扶,问道: “听说先生是位医生,可我赛音道并无医学专项,我本人也并不通医术啊,您怎么?” “上师莫要自谦,我都打问清楚了。” 王履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记得正是那日老仙在华清池讲道时的笔记。他虽未去现场,但是从朋友那里抄录了这份笔记,越是钻研,越是心惊。 “上师那日讲的虽是养气功夫,可蕴含着极深奥的医学之理。” “弟子不才,愿参加贵门的入学考试。我自知年事已高,恐无缘内门,甘心只做一名外门弟子。” 说来这位王履也是位奇人,他学医于朱丹溪,同时还是位画家,时人谓之医画双绝。 他在医学方面也有极高的造诣,是温病学派的开派祖师。 而且王履的打算是带着徒子徒孙一起入教,其决心之大,与当初的了凡一般无二。 甚至还要更难一些,因为他是俗家之人,也有相当大的家业。 “我教的情况你想必也知道,虽不禁止弟子结婚成家,但入教之后,也是终日做学问。若无师门差遣,弟子是不得下山的,与做和尚无异。” 如今教规越来越严格,如果不能安于寂寞,那么刘学勤宁肯收记名弟子,也不愿轻开招生的口子。 “这个自然!” 王履满口应允,显然是做足准备的。刘学勤皱眉想了会儿,才想起问他秦王府的差事怎么办? 总不好因为招揽弟子,去挖秦王的墙角。 王履笑着答道:“我如今年事已高,去年就辞了秦王府的差事,推荐犬子接替。” 他是让长子守业,其余家小和徒弟,都打算迁往狄道。 “既如此,你便去准备一下,过几日便与我等回转山门。” 刘学勤一合计,觉得这样一位医学人才也十分宝贵,带回去丢到刘家堡的培训班先学一段时间再说。 老爷子无论如何可以破格录取,其余人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三日后,王履带着家小共二十余口,与刘学勤的队伍一起离开了西安。 同行的还有李月峰和华县曹家派的管事、工匠等。 与陕商合作,在西安府筹建一座年产自行车两千台,马车五百台的组装车行,是刘学勤在西安的最大收获。 第45章 金县二马 回程在秦州城稍住,刘学勤将写好的【天龙八部】手稿交给杨寓,已经写了约八十万字,足够龙门书局忙几个月的。 剩下的部分,等他回道场再继续写。 考虑到之前两本伪作可能会掉粉,刘学勤与杨寓商量,可以给新书来一波预热。 这事便落在王履和钟鸣两个画师身上。 别看钟鸣入门早,但他对王履的鼎鼎大名却早有耳闻,用他自己的话说: “我不过一籍籍无名画工耳,崎叟先生却早是宗师。” 但他的工笔素描还是让王履眼前一亮,得知是上师亲传技法,他便去请示老仙,老仙自无不可,又将现代画的透视技法讲解一番。 末了,他又补道: “绘画虽也是一门本事,但在本教并非主流。钟鸣你虽未记名,但是若肯上进,可以抽空补习数学,将来参加入学开始,我可破格将你等候补外门弟子。” 钟鸣大喜,当初他是杨寓引荐来的龙门书局。去年光分红银子挣了几百两,几乎一夜之间翻了身。 随着了解塞音教的事日益增多,他自然是想往核心里凑合的。他只是个匠户,与杨寓那种读书人不一样,没有科举这条出路。 当即又叩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 他与王履联手,两日便完成了一款宣传海报。这个就没办法用手摇印刷机了,只能做刻版来印。 海报是个新玩意,以后别的商家会不会跟风,那他刘学勤可就管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有这本新书,书局明年的业绩基本上就稳了。 到狄道之后,刘学勤得知,弟子们已经制作了一些钨钢刀具,根本削铁如泥。 于是他便将这种新合金命名为【高速钢】。 一则因其切削速度极快,二则也是出于技术保密的缘故。 老营寨那头也传来消息,棱堡的主体工程已告完成。 刘学勤站在这座明朝第一处水泥要塞面前,也不禁心中充满一股雄心壮志。 “老子大不了往乌龟壳里一缩,你朱元璋能奈我何?” 这棱堡前窄后宽,是个梯形的样子。前头和两侧均有箭楼和炮台。上下共有三层射击孔,绝对是全方位无死角的防御。 主体高度十五米,比大明许多城墙还要高一些。 对于这样的工事,想来除了围困,别无他法。 “你跟李月峰协调好,等明年秋收,一定要储粮五万石以上。周围州县的粮食,你也可缓缓吃紧,莫怕花钱,莫要让人察觉。” 粮食储备才是关键,想到此,刘学勤又与陪同的熊天球叮嘱一遍。 “我省的,李掌柜那里还有些陈粮,过几天就能运来一批。” “那就好。” 拍拍熊天球的肩膀,他又想起那批匠人安置之事。 匠人们已经让韩虎领走了,依照厂里的制度,先进行三天的集训。 主要是讲安全生产和流水化的操作规范,还有理论知识方面的培训。 之后再根据协议,将他们编入不同的岗位,先见习三天,才能上手。 得知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刘学勤赞许了几句,转身又去班望他们的燧发枪车间。 “怎,全都停下来了?” 除了木匠班组还在忙活,其他人竟都不在,一问之下,原来是被马尕朵撺掇,都去林子里打猎去了。 刘学勤怒极反笑,有个老成些的忙跑过来禀道: “不是班师兄等偷懒,主要是换了新刀具之后,原先攒下的工件全都处理完了。新的钢材供应不上,每天都差人去哈拉沟催,但那边说坩埚烧坏了,得等新坩埚建起来,才能继续出钢。” “哎,这真是的,你一走,我看地球都快要不转了!” 对熊天球两手一摊,老仙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看靠咱们自己是不中用了,何不向外求?” 哈拉沟铁厂就是个过渡产物,道场投入的人力精力不够,那边矿石的品位也不高,想炼出高品质的钢铁本身就困难。 加之产量也小,根本不堪大用。 熊天球的提议让刘学勤一时陷入沉思,兴许是前世性格的影响,他还是有些什么都愿意自己搞,难免在决策上会犯些南辕北辙的错误。 “我的错,尽想着闭门造车了!” 他用力拍打自己额头,当着一众弟子的面,诚恳承认了错误。 众人口说不敢,但心中都流过一道暖流。 上师教过他们,要有敢于质疑一切的精神,哪怕是神仙皇帝。 真理面前,人人平等。 “明天我们就去金县!” 一旦决定下来,刘学勤立刻展示出极强的行动力。 狄道距离金县不到两百里,刘学勤乘坐的骆驼牌马车一日便到。 金县即后世的甘肃省会兰州,而此时不过是三面夯土,一面包砖的小破县城。 想想不久之后汉王朱楧被改封肃王,到建文朝时,朱楧的封地从张掖移至兰州,给此地带来大量的人口和工匠。 可以说,兰州的兴起与这位肃王有很大的关系。 到金县时,天色已渐黑。柴仓和前去报信的护卫已经在城门口迎接,刘学勤忙下了马车与柴掌柜客套寒暄。 如今大家已经深度合作,柴仓也早已不复初见时的桀骜,反而殷勤备至。 “我的煤铁厂不在县城,那边条件不行,委屈上师在县里歇个脚,明日再去矿上。” 柴仓在金县最好的【菜根香】订好了包房,又请了当地几位名流陪同。 得知这几位里还有自己两位记名弟子,刘学勤也有些意外。 对这两位只是稍觉眼熟,叫不出人家的名字。 “弟子马俊(弟子马文祥),叩见上师!” 两人撩起衣襟就要磕头,刘学勤忙将二人搀住,说这种场面无需大礼。 大家顿时热络起来。 原来这二马都是色目人,自从洪武五年皇上颁布了禁令,要求色目人必须改汉名,而且禁止族内通婚,否则要打板子的。色目人也渐渐融入汉人的血脉之中,日后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总体而言,色目人就是元朝带入中原的各色胡人。 元朝是重商主义,二马在生意方面都是家学渊源,可惜在明朝不被待见。去年他们也是去道场拜山的,与老仙的理念一拍即合,当即纳了帖子,做了老仙的记名弟子。 那批记名弟子的入门仪式相当潦草,几十个人一起给老仙磕了头,便算是入门。 门槛也是有的,捐助香资不低于五百两,并且本人有意愿皈依本教的。 难得在这里见到上师,二马也将这段时间读经的疑惑道出,请上师解惑。 老仙这才想起来,当时给记名弟子赐下两本经书,让他们回去时时诵读。本以为这些商人对经文之类的晦涩文字很难读进去,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精英们对新知识、新思想的渴求。 “嗯,很好。可惜你等已经成年,于基础丹论只需建立认知即可,深究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看着两人渴求的眼神,老仙心中一动,笑道: “明年我打算建立第四峰,曰社稷。此峰之丹论大不同与前三者,其研究对象乃是社会与财富,内容亦包罗万象。” “彼时会给你们这些记名弟子寄来邀请函,若是有兴趣,可以进行为期半年的短期训练。” 二马对视一眼,当即表示到时一定会去社稷峰。 “上师,那个,您看我能做记名弟子吗?” 柴仓耳朵里只听到“财富”二字,顿时来了兴趣。 “怎么不行,只要一心向学,我道场有教无类。” 老仙眼珠子一转,心里暗忖:教培这块我熟啊,搞好了可是门大生意! 第46章 阿干铁厂 “今上过于严肃,不似太子活泼仁厚。上师曾陪王伴驾,不知可是真的?” 马俊今年二十七岁,是一行人中较年轻的一个,从其言谈可知,此人城府不深。 去阿干镇的路上,马俊突然提起皇上与太子之事。 此时在士绅、商人之中有一股潜流,盼着太子爷能早日继位,或许洪武朝的种种严苛政策会有所松动。 但这是莫逆之交私下里才敢议论的,马俊的言论过于大胆了。 刘学勤微笑不语,伸手指天,又摇了摇手指。 知他不肯说,柴仓忙转开了话题。只是半年之后,得知皇太子薨逝的消息,当时在场之人无不猛拍大腿: 上师真乃神人也! 听柴仓抱怨,朝廷如何瞎指挥,铁冶效率低下。工匠手艺不行,有各个懒惰,不服管教等等,问上师有没有什么法子。 刘学勤不由大奇,他听说委托阿干铁厂生产的自行车零部件合格率不错,而且总是能按时送到,怎么从柴仓嘴里说出又是另一番景象。 不由满心狐疑。 “上师勿疑,他那矿山啊,一半姓朱,另一半才姓柴。” 马文祥看出老仙不明就里,笑着给他解释起来。 阿干铁冶竟是官营! 是刘学勤孤陋寡闻了。古时候叫“官山海”,是指盐铁专营。在西汉时期,在盐铁的基础上加了个酒。 这些行业,都是由朝廷垄断经营的。 到了朱元璋这儿,他与那位“好专利”的周厉王有异曲同工之妙。凡是江山湖海出产,凡是能揽到自个儿碗里,他都想要。 开局一个碗没错,但朱元璋的碗超大。 除了前面说的茶叶,此时但凡大些的铁冶都是官营的。 只不过钢铁冶炼除了是个劳动密集型产业,在当时也属于智力密集型。一味的强压之下,工匠也会偷懒耍滑,积极性不怎么高就是了。 这就造成浪费大,生产效率低,官营铁干不过私营铁。不得已之下,朝廷只好停罢各处官营铁冶。 这是洪武二十八年的事了,朱元璋下了诏令:令民得自采炼,而岁输课程,每三十分取其二。 之所以铁能私营,而盐不能,是由两种商品的需求弹性决定的。 铁富有弹性,而盐缺乏弹性,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刚需。 老百姓不用铁你拿他没辙,可他要是不吃盐,嘿嘿,准保他腰膝酸软,上炕都费劲。 “哎呀,你这环保是一点都没搞啊!” 刚到矿区,刘学勤就瞅见好多根黑烟柱子,煤灰粉尘扑面而来。 柴仓还不懂环保是啥意思,搞明白后才呸了一声,道:“朝廷的事,谁会管那个啊!” 那些露天煤堆是他搞的炼焦厂,据说还是在塞音道场的弟子指导下弄的。 刘学勤刚要骂,是哪个弟子,搞得这么潦草。却被柴仓给岔开,说不关师兄们的事,是他要求这么做的。 敢情他还没正式拜师,已经以老仙弟子自居了。 要说这阿干镇的煤矿规模极大,远不是狄道马衔山那处可比。就老柴这么随便炼焦,浪费极大的情况下,产量比杨庄焦炭厂大了几十倍还多。 若不是人手不够,产能再翻十倍也不在话下。 “真是好矿!若是以后朝廷有意向私人出售煤铁厂,咱们联手盘下来如何?” 就在自己周边,有这么一处资源,刘学勤也垂涎不已。心里已经在算计着,从阿干镇到狄道县如何铺设铁轨了。 “能有这种事?” 柴仓有些不信,他其实是冶铁所大使的黑手套,就如刘用说的,是个做黑的出身。 别说在明朝,就是后世,那些私营矿山就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不是厉害角色,手下没一批打手,就算地痞流氓不找你麻烦,那些本地农民都能把你给抢了。 所以他管着煤铁矿,除了上下打点,也把自个儿养肥了。只是柴仓文化程度不高,根本就是个浑人,对于朝廷政策这块儿,也没多高的敏感度。 他能巴结上最大的官,也就前知府刘用了。而现任知府段嗣宗,那可是刘学勤的便宜丈人,而且刘学勤能陪王伴驾,这些都无形中拔高了他在柴仓这号人心目中的分量。 之所以前倨后恭,也绝非没有来由。 “谁知道呢,走走看呗。” 刘学勤模棱两可回道。 走进阿干镇,仿佛到了石林一般。到处都是冶铁炉子,就那么直楞楞地立着,几乎全都是露天作业的。 有几座炉子,一看就是道场的人给改造过。 这种高炉高约十米,底径大,口盘小,为耐火石砌筑。而且有炉身角和炉腹角,这种结构有利于炉气合理分布。 而且加装了刘家堡产的工业鼓风机,又采用焦炭炼铁,虽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与那些给朝廷供铁的炉子相比,铁水质量高下立判。 “给车行供的铁件就是用这几座炉子生产的?” 感受着炉火的高温,刘学勤心中盘算这几座炉子的产量。 “是的,那边炉子产的铁不行,生的很,力气大的一掰就断咧。” 柴仓老实回答,见一帮狗腿子围了过来巴结,忙挥挥手,“这边没你们的事,该干啥干啥去!” 那些人才一哄而散了。 注意到那些矿工、帮闲个个衣着破烂,面有菜色,跟狄道那边人的精神风貌根本没法比,刘学勤觉得,阿干镇的煤铁矿大有潜力可挖。 可惜冯理没跟来,要不他能鼓动这矿上的人都入了塞音教。 “哀民生之多艰呐!凡我教众,须有一颗爱民之心,你等且记住了。” 他扫视了几个记名弟子,各人扪心自问,好像对下人都不怎么好,纷纷低下头去。 还是老柴这人脸皮厚,“上师真是大慈大悲的活神仙,我等谨遵教令就是!” 心中却不以为然,他这种底层爬上来的,惯会逢高踩低,而且人又老成,岂会因一两句话而改变。 “好了,说正事吧。” 参观完自行车工件厂,刘学勤见这处车间还像那么回事,起码不是露天的,才终于满意点点头。 “我这次来,是和你谈一桩新的合作。” 当下便将要从阿干铁厂长期采购钢铁之事说了,不过这边产的铁达不到要求。 按照刘学勤的想法,在阿干镇改建或者新建几座炼钢高炉,投资和技改可以全由道场承担,管理则双方共管。 倘若他日阿干铁厂真能私有化,则这几座高炉折算成道场的股份。 “没问题。” 柴仓眼珠子转了转,觉得此事很公道,自己这边几乎不用付出,便满口答应下来。 第47章 山中琐事 金县阿干镇高炉项目于十一月初正式启动。 之所以能这么快上马,说来还多亏了马俊。 这么多年塞音道场又是炼钢铁,又是烧玻璃,对工业窑炉这块储备了大量技术。 其中一项关键技术就是耐火砖。 刘学勤恰好知道甘州(今张掖)合黎山有种凹凸棒石,是一种含水富镁铝硅酸盐黏土矿物,不但可以用来做有机肥料,也是生产耐火砖的好材料。 可惜往甘州那一路商路时常因马匪、乱兵而断绝,刘学勤早年搞到过一批凹凸棒石,用完之后就只能找别的材料代替。 在阿干镇时,他在聊天时无意得知马俊家正是从事往来西域的商帮,他家在域外也广有人脉。 因此便托他帮自己贩运凹凸棒石这种货物,给的报酬十分丰厚,马俊自然满口应允。 就快到年底,刘学勤总结今年的重点工作有如下几项: 一、初步具有了一定自保之力; 棱堡已建成,班望的作坊已经造出五十多支燧发枪。 近期由于更换了刀具,又兼铁料不济,刘学勤干脆让他们试着拉膛线,并让他们对子弹也进行研究。 考虑到不能总自己喂他们吃,刘学勤并没将米涅弹这种杀器直接告诉。 二、与商人合作的展开,塞音教的事业呈现加速之态; 这对于不擅长交际的刘学勤来说,也是一项挑战。回顾与柴仓、李月峰等商人交往的经过,他赫然发现,自己属于被形势推着走的那个。 他意识到,门中或许需要一位类似ceo的角色,去主动张罗这些事,可惜遍观内门和外门,似乎并没有人能够胜任。 只有熊天球和杨寓两个或可勉强一试,但他们都不具备技术与产业结合的嗅觉,而杨寓这个人,估计迟早会回归到科举入仕的正途上去。 三、数学培训班从七个增加到了十个; 年初的秦州班,在李月峰等人帮助下成立了西安班,以及杜金田返回广西后,建立起的教会班。 特别是教会班这种新模式,可以更紧密地将塞音教与教徒们结合在一起,既为这些贫苦百姓提高下一代的文化素质,说难听点儿,也是人质。 外地人才的引入,对内外门也是一种刺激。 洮州府地界过于窄了,好的苗子哪里有那么多,别看内外门弟子加起来过了百五十人,但在刘学勤眼里,能算的上天才的只有莫尔根一个,还是韩虎从千里之外拐回来的。 四、明确了教会发展思路,传经堂已经开始展开工作。 下一个重点是与陕甘相邻的四川,对这个天府之国,刘学勤是一定要拿下的,说不定以后还会把道场迁过去。 要有更好的去处,谁愿意留在狄道这种地方吃土?虽说这些年临洮的生态不错,特别今年初他与官府合力推出了“植树赏”,家家户户栽树成风。 冯理是个实干派,他是提前离开西安的,现在已经入川。据几次收到的飞鸽传信来看,初时他在四川的传教并不顺利。 因为四川佛、道两教一向比较兴盛,新来的教派很容易遭到排挤。 要说冯理这个人脑子就是灵光,被他找到个法子,收买了一批和尚,帮助他传播塞音教。 之所以能出现这种奇事,就不得不说朱元璋对佛教的政策。 前文提过,朱元璋丰富的人生阅历,使得他洞悉每个社会阶层的特点,至于和尚,他再熟悉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早年是做过和尚的。 他登基坐殿之后,对佛教虽有怀柔,但限制更多。 他将寺院分为禅、讲、教三类,不同的和尚,必须着不同服色。同时设定了僧官制度,由官府给僧道颁发度牒,三年更新一次。 和尚不得擅自离开寺庙,与世俗社会严格分离。 那些做法事的和尚,朱元璋连收费价格表都替人家做好了。说是禁止胡乱收费,但这种事效果难说的很。 更要命的是,和尚要通过经律义理和瑜伽法事方面的考核,这就导致了大批和尚失业下岗。 冯理就是给了这些人灵活就业的机会。 说起来,这么多年塞音教之所以在皇上朱元璋的视线之外,一是在去年之前,刘学勤的道场主要是在教书育人; 二是地处陕甘边区,过于偏远,官府怕惹事也没人上报,是以他根本无从知晓; 其三是塞音老仙搞的明堂过于花哨,又是写小说,又是自行车,时不时还能整一首歌。加上那什么量子纠缠,能量跃迁,根本莫名其妙。 饶是皇上见多识广,竟一时没搞清楚这是个什么妖怪,因而迟迟没下手。 但刘学勤自家知自家事,只要传教活动开展,很难瞒过朱元璋的耳目,所以他现在也要抢时间,尽快把老营寨的工事完善。 “如今山里的房屋有多少了?” 由于今年一直在抢棱堡的进度,实在腾不出多少人手建房屋。刘学勤叫来熊天球盘问,才知道原先寨子里的木屋,加上今年建的一些土坯房,共计百来间房,而且许多老房子年久失修,想要住人的话,还得大动干戈。 即便如此,也只能容得下五六百人。 “如今山里的土已经冻上,就算盖土坯房,那也动不了啊!” 北地,又是山区,如今气温已经降至零下十几度了,熊天球一副为难之色。 想起自己的老爹和妙姐都还在山里苦熬,刘学勤终于心软。 “留些个人把棱堡收尾的事干完,其余人都撤回堡子吧。” “是,那班望那些人?” “他们不能撤,都是年轻人,怕什么的?” 柴仓那边的钢材说不定年底就能到,燧发枪的生产可是不能停。歪着头想了想,刘学勤叹口气,说道: “给他们都换上厚棉被,还有,储备石炭的事不要停,有多少往山里运多少。” 熊天球领命去办事,刘学勤一时有个念头,却始终抓不住。 想起自己自从离开道场,几个月都没去过斯峰,听说那边阿司匹林的研发有了进展,便招来新晋奉茶的莫尔根,给他找出皮裘穿了,独自信步而去。 第48章 斯达康药业 “师尊,您可算想起我们了。再不过来,我们斯峰都要闹独立了!” 刘学勤还没到,早被眼尖的弟子瞧见。一群弟子迎了出来,被刘氢一个飞扑冲进怀里。 “都怎么回事,不用上课,做实验的吗?” 佯作训斥,其实看着斯峰四十余个内外门弟子,他心里也欢喜的紧。 “瞧您,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去西安玩了那么久,也没给我们带礼物,一见面就骂人,我,我不想活了!” 刘氢突然就觉得委屈,眼眶一时红了,这种情绪很快就传染给许多人。 “我那是去玩嘛?” 被干妹妹拿话刺激,刘学勤心中暗自警醒,“我这十余年里,除了道场事业,心里竟再装不下其它。” “好,好,我的错!师父对不起你们!” 他推开刘氢,对着一众弟子,深深一揖。 “使不得!” 弟子们叫着赶忙避开。 “呵呵,刘氢说的没错,这段时间为师忽略了大家的感受,从明日开始,我带领你们每天跑一千米!” 体能训练原本就是各峰的日常项目,但老仙只要不在山里,就有那划水的、摸鱼的。闻言,一小半弟子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还有件事,咱们今年新开了几个培训班。以往师资都是外门出,今后内门也可外出任教,地点嘛,就西安和秦州两处,半年做一轮换。如何?” “太好了,师尊万岁!” 外门弟子下山的机会很多,但内门弟子上山几乎等同圈禁,除了特殊情况,刘学勤是不肯放他们出去的。 万一有个闪失,那可怎么办?还有一些掌握了核心技术的弟子,稍微泄露出去,都是师门的损失。 可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 从上次刘学勤在议事会摊牌,那几位首座弟子的反应就能看出来,长期缺少与世俗社会的沟通交往,他们对造反这等杀头灭族的大罪,都过于木讷了。 相比之下,音峰就要好许多。 人家产业多啊,到处都缺人,成天指导这个,指导那个,无论外门内门,都跟花蝴蝶似的四下流窜,别个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上师,我们终于把阿司匹林搞出来了!” 等人群稍散开,了凡终于冲出来拉住刘学勤,献宝似地说道,然后就拉他往实验室走。 “好,好,预算做的如何?” 刘学勤找到曹硼,笑着问道。 “啥,什么预算?” 曹硼此时心里还在想水浴锅的温度要不要再调高些,突然被老仙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一时不知从何作答。 “你们的项目不要产业化吗?商业计划还没有做?怎,你们打算自己去融资,不需要道场投钱么?” 如何展开项目,这套流程是道场里玩明白的。刘学勤明知故问,看他们反应,就知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 “要,当然要!音迅车行投了一万两,咱们怎么也得五千两吧?” 刘氢抢着回答,只不过说到五千两时有些心虚地望了望曹硼和了凡,得到二人肯定的眼神。 “哈哈,你们往日总要和音峰一决高下,怎事到临头反倒怂了?为师一视同仁,照例给你们拨一万两。” “师尊英明!” 参与阿司匹林项目的弟子闻言大喜,恨不得抱成一团。 “哦,你们采用的是这个路线?” 到了实验室,刘学勤驻足黑板前面,上面有实验步骤和化学反应方程式,他一看就明白了。 “怎么,可有不妥?” 了凡小心翼翼问道。 “没,我跟你们说过,化学反应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无论怎么设计,走通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该怎么优化,考虑反应条件以及经济性等等,那是下个阶段的事。” 第一步是水杨酸的制备,这个环节是了凡负责的。 “我们从农户手上收晒干的柳树叶、树枝,磨粉后用水浸提,过滤掉杂质,然后加热浓缩,水杨酸结晶析出。” “嗯。” 这个环节其实刘学勤早就带他们做过,是做符水用的药剂,有效成分就是水杨酸。 但当时提取做的很粗糙,并没有干燥粉碎,而是直接浸泡柳树叶,过滤也甚是粗陋。毕竟这算是植物提取物,就算里头的杂质去除不干净,对人体也没啥危害。 可用于化学合成的原料就要求高纯度了。 得知了凡用滴定法做了纯度分析,样品可以达到98%以上的纯度,刘学勤表示满意。 “想要提纯可以多次结晶,只是工业上用的磨粉和过滤设备你怎么考虑的?” “我找音峰的师兄讨论过,可以造一款钢磨,用齿轮连接绞盘,做成手摇式或者脚踏式,然后过筛即可;至于过滤,我想用几层棉布做滤网,做成个漏斗形状。” 刘学勤脑海中浮现一个大号绞肉机的画面,他面皮抽搐了几下,不过也没否定。转身走到黑板前,用粉笔唰唰画出个板框过滤机的结构图。 “这种过滤机效果会好一些,但是需要一个较大的压降,你们考虑一下,有没有给滤液加压的方式。” 现在没有工业滤布,刘学勤也不知道棉布的过滤效果如何,建厂的时候,这些装备还需要进一步摸索。 从水杨酸到阿司匹林只需两步反应: 一、水杨酸与乙酸酐反应生成乙酰水杨酸; 二、乙酰水杨酸在酸性条件下(浓硫酸),脱去乙酰基,生成阿司匹林和乙酸。 这里比较困难的是第一步中乙酸酐的制备,后世工业生产一般用亚硫酰氯或乙酰氯等为原料。 这类原料可是没现成的,要是合成的话,又要用到氯气,以目前的条件,基本不太可能工业化生产氯气。 刘学勤之所以选这个课题,是因为阿司匹林算是合成药物中最简单的,也是人类最早发现并应用于生产的一种化学药。 真不能指望曹硼他们能在几个月内找到合适的合成路线,法子还是刘学勤给的: 用乙酸和乙醇,用五氧化二磷为脱水剂,脱水反应后便可得乙酸酐。 即便如此,整个制程要用到浓硫酸(强腐蚀)和五氧化二磷(强腐蚀、剧毒)这些危险物料,别看实验室搞出这两种化学品不难,但真到生产的时候,也是够令人头痛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咱们化学事业迈出的第一步,又是属于斯峰的成果,我看新的商社就叫斯达康医药公司吧。” 这个名字是刘学勤早想好的,弟子们品了一下,觉得意头很不错,一致表示赞同。 “还有件事,生产用的反应容器,我看还是用玻璃的吧。” 后世化工厂通常用不锈钢或者搪瓷釜,但要造这些装备实在是太难了。 考虑到刚开始生产,能造出公斤级的产品也就可以了,所以反应器也不需要太大容积,用玻璃反应器是可行的。 不是说生产数升乃至几十升的玻璃器皿就很容易。 “我是想让你们建一个配套工厂,不是生产玻璃球那种小玩意,是要能生产实用玻璃的厂子。” 刘学勤终于想起自己先前为何困扰,他是想在老营寨搞蔬菜大棚,塑料薄膜一时半会是搞不出来,那就只能建玻璃房了。 第49章 化学玻璃 刘学勤完全是按照修仙洞府的那一套,经营自家的乌龟壳子。 要是被弟子们知道他烧玻璃是想要搞大棚蔬菜,没准会在心里骂他烧包。 大明这时恐怕没有平板玻璃,康熙年间一块两平尺的玻璃,要卖到三百两银子。 主要是因为玻璃易碎,而且都是西洋舶来品,价格昂贵也其来有自。 若按照这个价格算,那玻璃大棚造价岂不是上天了? 但玻璃这东西,主要难度还是在于窑炉。温度不够,只能烧制出低端产品。 这在塞音道场,尚算成熟技术,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将玻璃液变成平板。 “可以采取辊压法,将玻璃液置于铁板之上,用钢辊挤压成厚薄均匀的平面,不知此法是否可行?” 还是了凡,很快便给出了解决方案。欧洲最初也是采取压铸滚压法代替吹制法生产平板玻璃,刘学勤横了他一眼,心说这牛鼻子老道进步很快嘛。 “你们自己去试,不试怎么知道?” 他对弟子们一向刻薄,听他这次没有挖苦,而且语气平和,弟子们就觉得这事有门。 “为师要教你们做一种化学玻璃,是用硝酸钾溶液处理玻璃,是一种化学强化的方法,可大大提高玻璃的强度。嗯,你们谁若能发现其中原理,可立一篇丹论。” 弟子们本来觉得玻璃项目有和音峰抢食之嫌,听老仙这么一说,顿觉气粗。 化学玻璃,那自然是咱们斯峰的产业。 斯达康医药厂的筹建就提上议事日程,内门弟子没有一个能胜任这么大个项目的操盘手,刘学勤首先征求了凡的意见。 不出所料,了凡不愿意干。他手头的事本来就够多的,而他也更愿意从事研发类型的工作。 那就只能从外门弟子里点将了。 “弟子愿意一试,请上师给个机会。” “哦,是黄甲烷啊。” 刘学勤一看,这名弟子他认识,外门能得他亲自赐名的可是不多。 这小子入斯峰后,第一堂实验课就搞了一场爆炸事故,生性极其活泼好动,结果就被刘学勤当场改了名。 后来又陆续听到此人的一些事迹。他家原是狄道城里的小货郎,黄甲烷休沐之时,就从家里偷来牦牛肉干,石子馍(一种用炒热的石子烙的干饼),拿到道场里贩卖。 据说收入很不错。 要知道山上的弟子们可是有俸禄的,而且这些钱少有机会花出去,不少人的钱都被黄甲烷赚了去。 得知他是公平交易,并没有恶意抬价,赚黑心钱,刘学勤也没有去打压孩子的天性。 “你今年有二十了吧?” 刘学勤问道。 “弟子上个月刚满十九岁,不过有志不在年高嘛。” “行,你做一份商业计划出来,要是能在我这儿通过,那就由你做这个负责人。” 又问了一圈,还有没有人愿意与黄甲烷竞争,居然一个也无,刘学勤只得作罢。 很快就迎来今年第一场雪,所有的建筑工程都停了,刘学勤除了大把大把地往外撒银子,酬劳刘家堡人这一年在老营寨的坚固劳作,更多时候是窝在塞峰埋头赶稿。 【天龙八部】第一卷在十月中旬已经推出,两万册新书在两天内便被书商们抢购一空。 好评如潮! “果然是丁春秋,不一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听说塞音老仙并未学佛,怎对佛家如此了解?果真是谪仙人,我等凡人难望其项背。” “没有你们这么断章的,从题目词看,明显只有半阙。我就想知道,段誉和他那妹子木婉清,到底睡了没有?” “文风大开大合,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明写儿女情长,暗喻佛家贪、嗔、痴三毒,可以明理,可以警世。” “此文颇异于海、旅,然文笔愈发老辣,仙道之风,跃然于纸上,令人不忍释卷。” …… 杨寓陆续将一些名流的书评寄了过来,直言此书反响远胜前两本,他根据书商的反馈,决定每卷加印至五万册。 这属于最保守的数目。 刘学勤也感到一阵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天龙这本书毕竟根植于中国文化,而且前朝的辽、宋、大理等国,不过距今百年间事,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 只是杨寓要求继续增加印刷机,又让他有些发愁。 自从今年被朱元璋盯上印刷机,他就停了音峰的生产。 人手都抽调到蒸汽机、车床、钨钢等项目组里去了。虽说音峰弟子合共近九十人,乃是三峰中第一大峰,可项目也多啊。 刨去那些还没有动手能力的小弟子,几乎没有一个音峰弟子是闲着的。 “这样下去不行,是该将产业分散出去些了。” 想到这里,刘学勤叫人传来熊天球、了凡和党娥三人商量。 “手摇式印刷机的商用前景很不错,但咱们道场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手。因此我想将这个技术许可出去,找个可靠的记名弟子。” 他心目中的第一人选是马俊,这小子办事能力没的说。上次在金县见面后,马家真从甘州贩过来五千斤凹凸棒石。 给阿干镇留了三千斤,用于建那边的高炉,剩下两千斤都拉到狄道了。 其次是刘用的儿子刘世平,此子也秘密拜在老仙门下,是记名弟子。他那气筒生意据说做的还不错,手底下有一批木匠。 只是由于自行车产能还没上来,他的气筒销售量还比不上马宝梅的鼓风机,因此三天两头往刘家堡跑,找熊天球要项目。 第三个就是西安的李月峰,老仙一行人上回在人家家里吃住一个月,人家招待的十分到位。虽说有自行车组装厂的合作,但受限于零件,预计要到明年下半年才能投产。 “这么好的生意,丢出去太可惜了吧?” 熊天球经管庶务,对道场各项收支最清楚。他可是知道,龙门书局今年的收入已经超过二十万两,坐稳了门里第一事业的交椅。 若是把手摇式印刷机交出去,感觉就像卖掉自家下蛋的老母鸡。 他是一脸的不情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班望他爹来刘家堡看儿子,他也不是外人,能不能交给他做?还,还有,他带了个客人过来,叫什么陶成道的,说是想见你,被我给拦下了。” “啥,你怎么不早说!” 刘学勤听到这个名字,险些从榻上跳起。 班望他爹班小山家学渊源,是火器方面的行家。如今在狄道城里开间铁匠铺,改行打铁。有时候山上有临时活计,也会叫他上山帮闲。 刘学勤没想到,班家原来和陶成道也有交情。说起陶成道,那可是大有来头,就是那位绑着风筝,用二踢脚将自个儿顶上天的万户。 乃是人类记载中首位飞天之人。 “好!天下能人入我彀中,这回我高低不让你炸死自个儿!” 他翻个白眼,忙让熊天球去请人上山。 第50章 二老拜师 熊天球领人进了大殿,刘学勤发现王履也跟了过来,不由奇道: “王公与陶先生也是相识?” “是啊,学生老家在昆山。年轻时奉师父之命,做过段时间的游方郎中,因而与陶大师结识。” 陶成道没想到塞音老仙似是听说过自己,不由脸涨得通红,竟上前以大礼参拜,说道: “学生去年被皇上召去,参与印刷机制作,这才知道那巧夺天工的机器,原是出自上师门下。多方打听,才知我这小山贤侄与贵道场有些渊源。这才不揣冒昧,万里而来,只求拜入师门,恳请上师收下弟子!” 他一生醉心火器,可惜同道之人太少,只能独自在黑暗中摸索。当他意外得知塞音老仙和他的着作,老陶如醍醐灌顶,激动的难以自已。 待宫里的差事已毕,他便迫不及待地西行。 说来也巧,陶成道与班望祖父班背本是莫逆之交,曾在一块研究火器。他知道班小山父子流放到了临洮,却不知班家早与塞音道场有瓜葛。 “哎呀!” 刘学勤屈指一算,不由脸上浮现古怪之色。 “可有什么不妥?” 王履注意到他神色变化,连忙问道。 “无,无妨。” 刘学勤心中感叹,命运的冲撞当真妙不可言,看似无关的动作,却将此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如果记得不差,这老陶原本应于去年(洪武二十三年)就挂了。 好死不死,去年他偏偏想起写书,又搞出了手摇印刷机。而朱元璋又偏偏跟自己讨要了印刷机和图纸,又起了仿造之心。 这才会将老陶召去京师,将他从那场必死的实验中解脱出来。 看老陶的气色,似乎比王履还年轻几岁,要是保养得当,再干二三十年不在话下。 “你该知道入我教的章程吧?” 他问。 “知道,知道!” 老陶忙不迭应是,“方才来的路上,小山和崎叟兄都跟我详细讲过,如果可以,学生愿意加入崎叟兄的数学班,来年一同参加考试。” 两个白花花的老头,把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从他们的眼睛里,刘学勤看到那种对知识的渴望,这与道场里那些孩童懵懂无知的求知欲却是有极大不同。 刘学勤也为之色变,正色道: “我教虽有规矩,但对特殊人才亦有破例。今日我便做主,准你二人免试加入道场,是为外门弟子,插班学习公共课。” “只是有一点,数学乃吾道之根基所在,你二人入门后须得向师兄师姐请教,将基础部分补足,否则越学越吃力。” 这老陶是陶家书院的山长,肯放下身段拜师,刘学勤也不好端着。他和王履类似,本身不但有技艺在身,而且还有庞杂的社会关系。 刘学勤索性开个口子,连王履一块放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均两眼放光,当即就要行拜师礼。 “不急,这就到年底了,过几日我觅一闲暇,做场道会,同时将你二人的入门典礼办了,你们毕竟是成名的人物,可以稍微隆重些。” 两人领名,老仙给赐了座,他们才挨着半个屁股坐了。 “班望在做件秘密事,这段时间都不见外人,倒叫你白跑了。” 见班小山还在殿里跪着,老仙让熊天平给班老爹包了五十两银子,叫人送他下了山。 “这小山也是可怜,他父亲出了事,我这个做伯父的却帮不上什么忙。好歹在万岁爷跟前有分薄面,保住了他父子性命,却只能任其流离塞外。” “呵呵。” 老仙对陶成道的闲话不置可否。 心里却在想,班望也是在印刷机项目上出了力的,要说因果循环,你因印刷机而捡回条命,他班家算是还上了先前的恩情,而你却不自知罢了。 他又转向王履,笑道: “这段时间所学,可有收获?” “大义微言,越学越觉得妙不可言,我虽老朽,亦求知若渴!” 王履说的是心里话,他虽学医,但也接受过传统算学的教育。这个时代,能拜在名师门下,学一身真本事的,除了极少天资出众,机缘加身的幸运儿,大多家境都相当殷实。 “数学不光可应用于日常,亦可演算天文地理,万事万物的普遍规律。” 老仙挑了眼陶成道,说道: “我闻听你素有登天之志,可惜尚未窥其门道。即入了我教,便耐着性子先学习基本道论,不出二三年,上天之事,易如反掌。” “当真?” 陶成道腾地站起,嘴皮哆嗦地问道。 “当然,上天的法子多得是,全在物理这门学问里,我看你迟早是要上音峰的。” 刘学勤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又转而对王履道: “这些天斯峰有些成果,我们研发了一种新药。计划明年开一间医药工厂,这事是斯峰的黄甲烷挑头,你在医学方面的造诣无人能比,不妨给他打个下手,给年轻人把把关。” “另外,临床医学这块也要有人去搞。我指导不了你医术,却可以教你方法论。” 王履俯身表示受教,他并不知道斯达康药业之事,便问斯峰做的什么药。 老仙却未回答,卖了个关子,让他回头去找了凡。 “等阿司匹林在你手上推广开来,怕是你会震惊到麻木吧?” 中医药经过上千年的实践,形成了许多验方。可惜没有系统的解剖学,对人体机能和致病成因缺乏深入认识,只能用阴阳五行之类的学说强行解释。 这样一来,包括王履在内的医药从业者,始终隔着一层迷雾,缺乏那种药到病除的手段。 想到这里,刘学勤又对王履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在华清池道会时说过三虫,想必你还有印象。” “当然,弟子铭记在心。” 王履恭敬答道。 “嗯,等你参与斯达康医药,就会知道这个项目有个玻璃配套厂,到时候可以试着搞一搞显微镜和望远镜。” 见王、陶二人困惑,刘学勤又耐心解释。 当知道通过这两种神奇的镜子,近可察秋毫之末,远可见荧惑之光,二人再也不能淡定。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们读过那本【塞音外丹总论】,应知我早说过,千里眼、顺风耳,不在话下。” “等你们上了音峰,就知有电、磁、力、声、光五个道场,也是咱们物理学的五大分支,这其中道理嘛,等你们学了光学,自然就会知晓。” 他言止于此,引得那二人越发期待。 第51章 音捷文具 “音峰可还有人闲着?” 瞥了眼二老,刘学勤心中一动,又问党娥道。 “哪里有闲人!” 党娥大嘴一撇,没好气答道。 她这人身材高大,难得的是皮肤白净,刘学勤高低疑心她有点色目人的血统。五官尚算精致,高鼻梁,窄脸盘,可惜被一张大嘴全都给破坏了。 “只有文约师弟,他带着几节实验课,是个人都能给那些小孩摆弄了。” 物理初级班的实验都很简单,什么浮力小球,摩擦生电,弹簧拉力测试,自由落体,小孔成像等等,在内门弟子眼里,都跟玩儿似的。 “文约?” 刘学勤看看了凡和熊天球,结果二人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表态。 也是,人家文约是内门,他二人都是外门,有些话就不好当众说出口。 “要是他不行,那只有我了,师尊您舍得吗?” 党娥看出刘学勤的为难,内门中男弟子普遍性格沉闷,反而女弟子一个赛一个活泼。 她这句玩笑话落在两个老头耳中,均有些不适。 刘学勤却眼前一亮,当即拍板:“有什么舍不得,就你了!” “古有卓文君当垆卖酒,今有党娥子领衔文具,哈哈,有了,咱们的印刷机就叫音捷文具吧!” 陶成道的到来,真是瞌睡送枕头,无形中化解了道场的用人荒。 但他初来乍到,学业又重,不可能由他出任项目负责人。 刘学勤临时想出,让党娥坐纛儿,老陶和班小山这些人干活,如此这个香饽饽就不必过早落入他人之手。 弄清楚怎么回事,又被老仙等人目光灼灼的眼光凝视,陶成道立时反应过来,心中大喜,拍胸脯说道: “我这就写信回去,让我那些弟子过来,加入咱们音捷文具!” 他本就是过来打前站的,若他这个山长都拜入塞音教,定然是要将弟子们接引来的。陶家书院可是过半弟子都属于陶氏家族,这一点与王履的情况也是相似的。 “好,你家人多,这样,我放个口子,年龄十五以下的子弟均可参与道场入门考核。其余人,则根据其各自特点,由门下诸产业接收。” 如今道场入学招生年龄调到十二岁以下,随着生源扩大,刘学勤还准备降到十岁,所以陶、王两家事,算是特事特办。 陶成道当即谢过,这样他等于可以一边听课,一边就接触到新师门的产业,对他这种高龄弟子来说,再理想不过。 随后刘学勤又跟党娥探讨起生产效率问题。 “我寻思每月生产三、四台足矣,这种东西,哪里有那么多人要啊?假使一年生产一百台,每台卖三千两,那就有三十万两的销售额了,比龙门书局还赚钱。” 党娥不愧是音峰大师姐,搞产业搞的多了,商业意识也走到了前头。 三千两一台印刷机,刘学勤觉得肯定是能卖出去的,别的不说,龙门书局订个十台毫无压力。 远的不说,秦州、西安那些书商,那个不眼红龙门书局的生意?前来偷机器、搞破坏的都被打跑好几拨了。 “只是一个月能生产那么多吗?” 别看印刷机还是比较原始的机械,可也有上千个零件,比自行车复杂多了。一台机器配套的字模就有上万个,外门虽有刻字匠人,但手工活不可能那么快。 像是读出他心思,党娥直抱怨他对音峰不上心。 “这事多亏了了凡和刘氢,发明了橡胶覆膜酸刻法,从第二台机器开始,我们就用这个法子做字模了,要不你以为就本山那点子人,能一个月加工一台出来?” 党娥尖声冷笑。 这法子还是他们几个共同想出来的,天然橡胶是半透明的,用来包住浇铸好的钢字模,将印刷好的字库一个个剪裁下来,贴到刻字之处,按照字迹将多余部分的橡胶膜划破。 此活计是外包给山下刘家堡的留守妇女们干的,一个字一文钱。有懒得挣这钱的,再把活儿转包给自家更穷的亲戚。 处理之后就将字模泡在盐酸池子里,不消几日,字模就蚀刻好了。 再用皂液中和掉残留的酸根,抛光,上油,保养即可。 虽说残品率始终接近一成,可由于能大批量处理,补起来也是很快的。 “你这个牛鼻子,当初没听你提起过。” 在秦州时,印刷机是了凡押运过去的,这么好的成果,刘学勤竟没听他说起过,便跟他开起玩笑。 “大家的功劳,我怎好独自邀功。再说了,你又不给我发钱。” 了凡佯作一脸哀怨,引得殿中众人大笑。 “谁说不发钱了?今年只要印刷机大卖,你那伏龙油墨不也是个爆款?你跟我一样,直提油墨销售额的两成,作为专利费。” 刘学勤这两年光写小说就提到十万两银子的版税,这钱没入道场的大库,但熊天球是知道的。要是有大笔开支,直接找老仙要钱就是。 “章程不是这样说的。” 熊天球立刻反驳,“您的版税是一次性的,所以计提比率是二成;专利费是以十年为期,计提比率是销售额的一成五。” “哦,既然有章程,那就按照章程办。” 老仙也觉讪然,又对党娥道:“你记住了,音捷文具给油墨车间独立核算,免费到时候账又算不清,老牛鼻子找我讨钱,我可不认账!” 这话逗得大伙儿大笑,两个新来的老头还要做一做矜持,结果胡子都一抖一抖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师门竟有如此深厚的底蕴。” 事情议定,熊天球送陶、王二人下山,顺便给老陶安排住处,陶成道今日算是开了眼,几十万的生意,就这么交给个二十岁的黄花大闺女? 真有些不真实之感。 师门还有车行、医药等生意,每一样,似乎都含有深奥的学问,正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 “上师功参造化,实乃神仙一般的人物,又这般平易近人,能拜在其门下,我辈此生不虚也!” 王履比老陶早来两个月,已经彻底融入刘家堡,虽说一直没机会上道场,但关于老仙的传说,那简直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加之今日心中那颗石头落定,提前加入师门,不由得老怀大慰。 “是啊,是啊,没想到能与崎叟兄成为师兄弟,世事无常,真令人唏嘘啊!” “你我携手共进,莫教孩儿们小瞧了咱俩。” “一定!一定!” 两个老头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熊天球心中发笑,脚下又是一个趔趄。 第52章 筹划第四峰 洪武二十五年正月十五。 塞音道场举行了庶务产业合议会,对去年各项业务进行总结。 毫无疑问,龙门书局又拔得头筹。 【旅星记】、【西游记】、【封神榜】、【天龙八部】,主要是这四部书,总印刷量达三十五万余册,收入超二十五万两! 音迅车行算是实现了预定目标,生产自行车二百五十台,收入一万两; 各类马车八十台,收入六千两;平板车二百台,收入二千两;合计一万八千两。 哈拉沟铁厂今年收入将近四千两,仍处于亏损状态。 之所以出现亏损,是采购凹凸棒石那笔开支全挂在他家账上,还有今年建设高炉的固定资产投资等,总体还不如去年。 但依旧无关痛痒。 “哈,大眼今年也开始挑大梁了?” 在座的掌柜中出现个新面孔,是负责焦炭厂的杨大眼,刘学勤笑着打趣他道。 “嘿嘿,是熊大哥抬,抬举我,让我做了焦炭厂的试掌柜。” 杨大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去年在庶务堂帮闲,结果熊天球忙得要死,见他上道,干脆将焦炭厂丢给他管,结果管的像模像样。 “这很好,只要肯上进,咱们就要给机会,不要怕犯错。嗯,今年要是能把社稷峰搞起来,你们这些掌柜可以去轮训一下。” 社稷峰的事,目前知道的人不多,老仙的话顿时引起私下里的议论,掌柜们互相打听那社稷峰是什么情况。 “此事稍后再议。” 刘学勤摆摆手,让杨大眼继续汇报焦炭厂业绩。 没想到小小焦炭厂竟也有六千两的销售额。 除了供应哈拉沟铁厂的焦炭外,熊天球往老营寨运了一千多吨煤,是通过焦炭厂走的账。 光是雇佣佃户的钱,就花了上千两银子! 这些事不需要细说,刘学勤打个眼色,杨大眼闭了嘴。他虽不知道那批煤炭的去向,但小伙内心是个精细人,刘学勤对这点很是满意。 “去年把茶叶作坊关了,只炒些自家吃的茶叶,故而这块收入没有了。技术许可是去年下半年才搞起来的,目前大头就是老柴那边,年前才把账算出来,也就几百两银子,按您的意思,回头再下一批货款中抵扣掉。” “庶务堂还有一笔进项,就是去年宾客和记名弟子捐助的香资,共有四万八千三百五十两!” 庶务总执事熊天球最后发言,殿中顿时掌声雷动。 去年道场的收入总计超过了三十二万两,门里又是建棱堡,又是造燧发枪,还搞了一堆研发项目。 储备粮食、建材、燃料等花去了几万两,就这还能结余下来十万两左右。 “今年咱们还有两个大项目要上马,一个是斯达康药业,配套玻璃厂;另一个是音捷文具,配套油墨厂。搞不好今年咱们的产值就奔着百万两去了!” 既然进入扩张期,就不能再缩手缩脚,刘学勤指示各掌柜,今年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自行车配套现在也跟上来了,今年产量有望达到千台,马车产量达到五百台,销售目标直指五万两大关。 去年年底,车行的橡胶车间又搞了个新产品——橡胶水管。只是橡胶原料优先供应轮胎,这个新产品暂时被搁置。 准备等今年新橡胶收上来再上橡胶管产品,算是个利润增长点。 不过研发组没有往橡胶管里加骨架,刘学勤随口问了一句,想必会给他们很大启发。技术创新有时候就是这样,往往就隔一层窗户纸。 “专利费就算了,我去年的版税,哎,马上就开春了,回头统计下临洮人种了多少树,我那点儿钱够不够填窟窿的。” 塞音老仙提倡的植树运动得到整个临洮府的响应,他到了掏钱的时候,又觉得有些肉疼。 列席旁听的黄甲烷和了凡顺便提议,要是今年还搞这活动,建议多栽种些柳树,这样可以长期保证生产阿司匹林的原料供应。 刘学勤自无不可,让熊天球记下此事,年后去和知县陈宠、知府段嗣宗谈这事。 “下面我们说说今年组建第四峰,社稷峰。” 这事本不该在庶务会上议论,只是前面刘学勤开了话头,索性一块说了,下来再让人把会议记录分发给相关人等。 “社稷峰是做什么的呢?主要是研究社会与财富。此虽非我所长,但长远来说,关乎我教事业发展的前途命运,所以是很有必要的。” “我的意思是从塞、音、斯三峰的外门弟子中抽人,自愿报名,不可强迫。” “社稷峰之丹论与前三峰迥异,但需要数理基础及统计学等工具进行分析,我们仍然将其归于科学范畴。” “这门学科基于社会实践与调查,所以弟子的选拔标准也与其余各峰不同,我们先把年龄限于十五岁以上,以后包括记名弟子与教中骨干,若仍有志向学者,可往社稷峰深造。” “社会与财富,这也是可以研究的吗?” 杨寓不愧是日后的大明首辅,老仙稍加解释,他便对那什么社稷峰产生极大兴趣。 “当然!” 稍加思索,刘学勤对社稷峰的学问进行了概括。 法学,从秦律到大明律,历朝历代的法律设计,各种案例,都要进行分析和研判; 经济学和社会学,包含的范围就相当广泛了。 气候对农作物,尤其是粮食产量的影响;人口、生育与王朝兴替;税收制度及特点;宗室制度与分封;贸易与走私;土地兼并的过程及危害;农民起义的边界条件;榷场制度与羁縻政策;土司制度的特点;户籍制度的长远影响…… 他随口说了十来个选题,并正色道: “这些都可以深入研究,并作出丹论的。譬如中医,很早之前就有人研究,但是我道场的特点是方法论,具体来说就是数学分析。 “好处就是可以得到更加接近真相的结果,总好过用金钱卜卦,然后给你一些语焉不详的答案。” “我们不是先知先觉,而只是掌握了更加合适的工具,比别人更早看到或者发现事物发展的趋势,这与我们通过计算,来预判星辰运行的轨迹,原理其实是一样的。” 这样一说,众人茅塞顿开。 “总之,先搞起来。” 刘学勤一言决之,他可是记得,前世某顶尖学府,他家教育培训这块的产值,比其名下两大上市公司的总产值还多。 什么mba,emba,来钱快,利润高。 社稷峰可以先从商人身上赚一把,将来说不定还可以从大明文管系统身上薅羊毛。 他又看向党娥,笑道: “今年咱们道场也要鸟枪换炮了,门里先跟你预订两台印刷机,培训班的那些课本、卷纸都由门里统一印刷吧,别再搞手抄本了,土得掉渣。” 想想培训班那些学生,这么多年也着实不容易。课本都是手抄的,然后一代代往下传,大部分都给翻的稀烂。 “我也要,我订十台!” 杨寓一直惦记新印刷机,这会儿才终于确定音捷文具是搞印刷机的,立刻把手举的老高。 不料却被老仙给否了。 “你别太激进了,先订四台吧。上半年把天龙八部印完,下半年还不一定有活儿呢。” “哎,这不是有上师您嘛,您的文思犹如大海,根本用之不竭,我反正就指着您吃饭了!” 杨寓立刻乖巧地奉上一记马屁,他也一直在收书稿,说起来也有人开始模仿丁春秋的文法写小说,但是故事性太差,都是些臭番茄烂鸟蛋,上不得台面。 “哼,你可别给我摆烂!” 刘学勤被他拍的很是受用,【天龙八部】全文书稿已经完成,他琢磨抽空该写下一部作品了。 第53章 薛定谔的猫 二月,去四川传教的冯理终于回来了。 他的脸、手冻得皴红,到处都是开裂的口子,就连一向心坚似铁的刘学勤,都觉有些心疼。 “你去传教,又不是去做苦行僧,为何不知爱惜自己?” 冯理一边解开皮袄的纽扣,笑着答道: “我师曾经教导徒儿,我教乃解百姓之于苦厄,万民之于倒悬。我素立此志向,赴汤蹈火,死不旋踵,此身又何惜哉!” 刘学勤闻言,眼圈也有些泛红,心道这孩子的脑子被自己洗瓦特掉了。 “嘿嘿!好个解万民之于倒悬,你塞音教危言耸听,是欲反耶?” 此时,跟随冯理一起进殿的一干僧俗,有一人排众而出,指着老仙鼻子数落,笑声震得瓦砾都跟着颤鸣,房檐落雪更是簌簌而下。 “来人,先带客人们下去歇息,好酒好菜只管招待!” 见到这人,刘学勤不由面色一变,忙让熊天球将闲人带去安置,只留下冯理和此人。 来人竟是凉国公蓝玉! “怎么回事?” 引二人入了座,刘学勤往火盆里加了几块木炭,扭头看向冯理。 “我在四川一路向南行走,没成想在半路遇到唐一味的商队,他正巧要去盐井卫(四川西昌,盐源县)贩运食盐。” 当着蓝玉的面,冯理不好细说传教之事。只说遇到唐一味之后,对方告诉他盐井那边有座喇嘛庙,名唤【灵鹰寺】。 灵鹰寺在邛海边上,风光优美不说,还有神鹰庇佑。 在西南边陲,难得有这么一处香火鼎盛的寺庙,前来为信仰充值的信徒络绎不绝。 重点是该寺住持东本上师常开法坛,准许各方僧人登坛讲法,对外道也不限制。唐一味于是撺掇冯理去找那什么东本上师辩论一番,好教番僧见识下咱们塞音教的厉害。 结果到了盐井卫,唐一味等人被朝廷军队当谍子拿了,货也被下了,冯理跟着遭了池鱼之殃。 一打听才知,是蓝玉将军领军平四川土司叛乱,那土司月鲁帖木儿逃到柏兴州,治所正在盐井卫。 蓝玉只派了个名叫毛海的百户过来,已将月鲁父子诱捕。 唐一味的货到了那些军官手里,哪个能吐出来还他? 正没个理会处,冯理却使了银子,托人转告毛海,自己是塞音门人,与蓝大将军有旧。 塞音老仙如今名声很大,毛海也曾听过,不敢怠慢,将此事往上层层通禀。 冯理本想着要回货物,脱身了事,想不到却被人连夜带到蓝玉的大帐。 去年在西安时,冯理待的时间不长,他是见过蓝玉的,不过隔得老远,因此蓝玉却不认得他。 被蓝玉一番审问,冯理因不愿暴露传经之事,所以将自己的四川之行说的吞吞吐吐。蓝玉越听越疑,加上喝了点酒,怒气上头,就要叫人拖出去打军棍。 情急之下,冯理只得请蓝玉屏退左右,才将自己去广西龙州做的秘密事说了。 之说以敢说那件事,是因为听老仙曾当面说过,常茂不过是条死蛇,一枚闲棋冷子罢了。 “什么?” 蓝玉的酒顿时全醒了,一把抓住冯理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起,追问整件事情的经过。 常茂可是蓝玉的亲外甥,他那死去的姐姐的独苗。他甥舅感情也很不错,想当初征讨北元,纳哈出投降后,只因其不肯饮蓝玉的敬酒,常茂便拔刀砍人家。 事后证明是一处乌龙事件,但不难看出这甥舅心连心的那种情感纽带。 “是这样,我师命我去龙州找到郑国公(常茂),并赠其神药,以假死蒙蔽圣听,此事极为机密,因此只有我与师尊二人知晓。” 冯理只好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蓝玉顿时不淡定了,事关亲外甥,他的脑子突然清醒无比。 从整件事里他听到两个重点: 一是塞音老仙未卜先知,预知了常茂事发,而且前后只差几个月,不可谓不准; 二是老仙竟然有能让人假死的神药,这么好的东西,他也想要啊。 “好了,你且退下罢!” 目送冯理离开,刘学勤将火炉上烫好的黄酒给蓝玉斟了一碗,道: “大将军不辞辛劳来我这儿,不是为了看常茂给我留的字条吧?” 尽管这么说,他还是在衣袖里翻找一气,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 “是我那苦命的孩儿!” 蓝玉接过字条,认出是常茂的笔迹,终于动容,手也微微颤抖。 “大恩不言谢,我,我给仙人磕个头吧!” 蓝玉本想做个样子,接过刘学勤雷打不动,戏谑地看着他,只得硬着头皮磕了个响头。他何等心高气傲,却巴巴地跑了几千里,给个年轻人磕头。 越想越堵得慌,干脆自己抄起酒壶,连闷了三大碗。 “你知道我的来意?” 他眼珠子发红,显露出一丝狂态。 “知道,为了东宫之事。” 太子朱标去年年底就已经病倒了,这段时间病情发展很快,背疽之症相当痛苦,据说睡眠都苦难,日日哀嚎不止,皇上简直都急疯了。 蓝玉虽远在军中,但与京师日日有消息往来,他在四川也搜罗了许多名贵药材、补品,但也只能尽一份人事罢了。 “还请上师救救太子!”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离席跪倒。不料刘学勤鼻子里冷哼一声,淡淡道: “不必求我,太子的病神仙也难救,何况我不过肉身凡胎。你还是多替自个儿想想吧!” “我?我怎么了,谁能把我怎样?” 堂堂大将军,刀枪剑雨里闯过的勇士,此时却两眼茫然,喃喃自语。 “我朋友薛定谔有一只猫,这猫快死了,却又并未死。它被关在一只盒子里,倘若盒子的门是打开的,那它一定还活着;倘若盒子的门关上,那猫可能就死了。” “死了,他们都死了!” 蓝玉像是回过魂似的,垂头丧气回到座位,连身上的土都忘了掸。 突然,他眸子里迸射出一道精光,“不,还有允熥!” 刘学勤叹了口气,摇摇头,大有深意盯着他说道:“不可能的,是允炆。” “怎么会!还有秦王,晋王,燕王……” 蓝玉几乎跳起,说出几位王爷的时候,他的心都跟着颤抖,只是越说越没底气,那几位不管能不能继承大统,和自己可不是一伙的。 “我,我为皇上出生入死,功勋卓着。就算不看在我那可怜姐夫的面子,念在太子爷的情分,皇爷最多收了我的兵权,让我做个闲散国公。” “总不至于将我的爵位给夺了吧?” 他抬起头,有些殷切,有些怯生生地望着老仙,犹如未过门的新媳妇。 这回却是刘学勤跳了起来,越过火盆,一把捏住他的鼻子,将鼻涕泡都捏了出来。 “你还在做梦吗?太子一死,你靠山全失,处境比薛定谔家的猫强点儿有限!最大的不同,是门还没关,你手里还有数万强兵!” 说完,他也像是用尽浑身气力,瘫在座椅中,取出方手帕将手揩干净。 “要是不信我说的,就等着看吧。今年年底你会被召回京师,明年你将被剥皮萱草——夷三族。” 像是说家常般,老仙说出最冰冷刺骨的话。 蓝玉打了个激灵。 第54章 陈宠露狰容 蓝玉依然心怀侥幸,刘学勤则将他这些年的过错一一道出: “洪武二十一年,你大破北元,班师回朝路过喜峰关,你纵兵毁关,破门而入。” “同年,你强奸元主妃子,致其羞愤自杀,皇上为此当面切责于你,并将你爵位降‘梁’为‘凉’。” “你蓄养庄奴、义子,皇上早有猜忌。你强占东昌民田,被御使查问,结果你殴打御使。” “你恃功骄纵,口出狂言,私下曾说:我不堪太师耶?” “拿你的过错与李善长比比,皇上杀你一百次都不嫌多。为何忍你至今,难道不是太子的缘故吗?” 次日清早,刘学勤从卧房出来,熊天球和小莫尔根已经等在门口。 “国公爷留下封信,一早就带着亲卫离开了。” 莫尔根呈上书信,低声禀道。刘学勤看了看,并未拆开,问道: “凉国公昨夜安睡否?” “哎,一个人在雪地里转圈圈,后半夜才去客房歇了。” 莫尔根一脸惆怅,小大人似地答道。刘学勤撇撇嘴,似是自语道: “狡兔死,走狗烹,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可是事到临头,却都心存幻想,无非自欺欺人罢咧。” 昨夜陈说完利害,蓝玉面如死灰,将刘学勤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刘学勤故作为难,待他百般恳求,才给他指了两条道: 一是矫诏西进,在西域占领一块地方,干脆当个凉王; 二是加入塞音教,替自己扼守秦州锁钥,甘肃宣布自治。 这里有个有利条件,蓝玉入川平叛带的士兵出自兰州、庄浪等七卫,全是甘肃人。 七卫兵总数约三四万,若是裁汰掉一部分,保留两万精兵,则省内勉强可以养活。 之所以要将蓝玉拉下水,刘学勤是担心朱标死后,朱元璋会将屠刀挥向自己。 既然按照原定的历史轨迹,蓝玉已经是个没有活路的死老虎。那么用他来替塞音教挡灾,岂不是应有之义? 撕开信封,里头赫然只有一句话:“我会让闹儿尽快来狄道,往仙长善待之。” 刘学勤脸上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取出个银质打火机,将信烧了。 蓝闹儿是蓝玉长子,这是要将儿子押在道场作为人质,以换取老仙的信任。 “丧家之犬,不过如此。” 他喃喃道,不过老傅和冯胜或许因此可以活命,好事还是坏事? 留下这俩能打的老将,则朱允炆的底牌强大许多,未来那位四皇子的靖难之路想必难走的多吧? 他眺望北方,吩咐道:“通知鸽房,给二舅去信,就说今年要办班望和尕朵的婚礼,请他回来喝喜酒!” 到时候能不能钓到北方的大鱼呢?刘学勤有些期待。 几天后,小雨,塞山道场被空蒙的水汽笼罩,犹如仙境。 刘学勤正在给去年公共课结业的新弟子举办道会,莫尔根以三课满分的成绩,成为道场成立十二年来首位亲传弟子! 可同时兼修三峰的学问,若第四峰建成,他也有资格前往社稷峰听讲。 就是这么豪横。 为此,老仙特意定下日后招收亲传弟子的标准:三科均不低于98分。 要知道这些年新弟子趋向低龄化,而每年公共课的难度都是在增加的,未来塞音道场只会越来越卷。 这正是刘学勤倡导的精英化教育。 “上师,不,不好了!” 鸽房的值守弟子从外面闯了进来。 “何时?” 刘学勤绷着脸问,这种情况从没出现过,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韩虎师兄,被县衙捕快抓走了,还,还四下拿人呢,直扑咱们道场的产业!” “糟糕,党娥呢?快去通知她!” 音捷文具比斯达康药业快了一大步,过完年就已经建设厂房,安装设备了。 “我没事!” 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从门口传来,党娥和熊天球一起进了道场,女子不知是冷还是紧张,身体有些发抖。 “没事就好。” 宽慰音峰女首座几句,令她平复了心情,刘学勤对熊天球道: “传我命令,速往后山(老营寨)调五十名火枪手!” “是!” 熊天球一抱拳,叫上鸽房值守走了。多亏从一开始刘学勤就训练信鸽,道场消息传递是很快的,不过调兵这种事,光有信鸽传信还不行,须得熊天球亲自去一趟。 一会儿功夫,知县陈宠带着上百衙役便到了塞峰。 “上师,别来无恙?” 陈知县阴恻恻打个招呼,刘学勤注意到他带的衙役都是些生面孔,多半是抽调的卫所兵。 他身旁站着个身穿白袍,脚蹬草鞋的男子,那人一脸阴鸷,看得刘学勤心里很不舒服。 “有旨意!” 陈宠尖着嗓子大喊:“着锦衣卫去陕西狄道,拿了那什么塞音老仙来京师,为咱太子瞧病。若敢延误,提头来见。钦此!” 他尾音拖得老长,在山中兀自回荡不休。 “怎,上师还不领旨谢恩?” “呵呵,我乃方外之人,又不懂医术,教我去瞧病,岂不平白误了太子性命?恕山人不能奉诏。” 刘学勤将身子挺得笔直,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直面皇权,尤其是朱元璋这样的皇帝,要说一点儿不怕,那是假的。 “大胆!违抗圣旨等同造反,格杀勿论!” 陈宠身边的白衣阴鸷男子上前一步,将腰刀抽出一半,气势竟将半山烟雨阻了一瞬。 “此乃锦衣卫百户郝进!若识相的,乖乖奉皇命去京城。否则,嘿嘿……” 陈宠来狄道已近一年,平日里与道场也有来有往,虽然一向阴阳怪气,但表现并不像前任潘从善那般敌对。 加之老仙刚弄死一个知县,不好就对他下手,不料今日此人突然露出狰容,乃是一派吃人的面孔。 “自己落得个活剐不算,还得连累三族。哼哼,你那刘家堡子,一个都跑不了!” 陈宠有些不怀好意地指指刘家堡方向,狐假虎威说道。 大概心有所感,花豹从茶树林子里窜了出来,冲一干兵丁龇牙咧嘴,除了陈宠勃然色变,那些兵丁竟是训练有素,无一人擅动分毫。 “到底是多年行伍历练出的精锐,有些难对付呢。” 刘学勤挠挠头皮,心中腹诽。 “这位兄台,打个商量,能不能不这么咄咄逼人,你家是来请大夫的,不如这样好了,我给你推荐几个好大夫,你也好回去交差不是?” 事到如今,他只好涎着脸,和来人口水花花。 可锦衣卫哪里是能随便糊弄的?郝百户寒着脸,叱道: “休得罗唣,来人,给我拿下!” 前排衙役立刻举到围了过来,大概他们中也有人听说过塞音老仙的名声,离老仙越近,脚下越是凝重,仿佛对方随时会丢出把飞剑似的。 此时道场里都是些十岁以下的小弟子,一个个对衙役怒目而视,莫尔根胆子最大,冲到老仙前头,对衙役们喊道: “要抓我师,须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不防脑袋上被老仙凿个板栗,“你瞎捣什么乱,为师还需要你个娃娃替我挡刀,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嘚嘚马蹄声,紧跟着,山洪似的怒吼叠浪似地传来: “量子纠缠,能量跃迁!塞音老仙,法力无边!” “呃……” 刘学勤尴尬地拿脚趾头抠地,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这口号,不够霸气啊! “哪个敢动仙人一根指头试试?老子叫他立刻升天!” 一匹高大黑马率先跃入道场,背弓挎刀的眼爷终于出现,手里举着乌黑锃亮的燧发枪,照准陈知县的官帽就是一枪。 “啪!” 一枪便将他的帽子打飞,陈知县直接被吓尿。 郝百户等人终于色变,明军是大量装备火枪的,而且装备率达到惊人的五分之一! 但那种枪根本是根铜制的直筒筒,从外观看,倒是有几分像后世的火箭筒。 他是个识货的,这种带击发装置的火铳一看就是厉害货色。 见自家火枪马队陆续进场,刘学勤这才老神在在说道: “这下是不是可以好好说话了?” 第55章 问计段嗣宗 “他们也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火铳,老仙大言炎炎,说是能射二百米,真是太可怕了!” “郝百户还想挣扎一下,被那个独眼老汉一枪打断了绣春刀,当时就蔫了。” 差事没办成,知县陈宠思来想去,只有找自己的上官,临洮府地头蛇段嗣宗讨教。 听他哭哭啼啼诉说完经过,段嗣宗依旧大马金刀地坐着,似是打盹的眼皮略抬了抬。 “你们私自调卫所兵,这件事怎么说?” “是郝进,他有皇命在身,可便宜行事。” 原本想着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闲人,差二三捕快就成,但那郝进不知搭错哪根筋,非要去塞音道场抖威风,不过他陈宠可不背这锅。 这种做狗的,往往对主人的态度极为敏感。兴许是皇上私底下还流露过对塞音教的不满,他们便先将那老仙给恨上了。 “哦,起来吧,地上怪冷的。” 段嗣宗早就得着消息,这事也令他大吃一惊。假使老仙不肯奉诏,那就是要反了。他是只能跟老仙一条道走到黑的,可是造反这种大事,他也得早作准备才好。 指了个座儿给陈宠,他冷哼道: “你道那老仙是好惹的?你的前任潘从善,不就是受不了夹板气,把自个儿给活活急死了?” “是,是,我如今才知潘兄为难处,还请老大人教我。” “我早跟你说过,塞音老仙是真神仙,你偏不信邪。” “下官是学儒的,子不语,怪力乱神。” 说起神仙,陈宠立刻将胸脯挺起,大有誓死扞卫名教之气概。 “你学儒,我也是学儒的,可做学问不能死脑筋,凡事讲眼见为实。我问你,当初老仙就在你那大堂上遁地而走,你可知道?” “这事我听说了,可不足为信。” “怎么不信?你那三班衙役可都在场,难道个个都是瞎子?” “这,兴许他使了什么障眼法也未可知。” 陈宠自己是没亲眼所见,关于老仙的传闻多了去了,他内心非常反感。“你……”段嗣宗给气得笑了。 知县衙门有老仙留的机关,当时多是夜里施工,他总是知道些内情的,到底有些心虚,便换个由头。 “我不诓你,那老仙不但能遁地,还能飞天呢。我女儿跟我说的,她亲手参与了飞舟的建造,而且亲眼见其升上空中,难道这也是假的?” “这……” 涉及到上官的闺女,陈宠倒是不好直接反驳,只好闭口不言,但眼白往上翻,显然是不信的。 “就算他能飞又怎样?千年前墨子就曾造【轻竹纸鸢】,可飞三日不落。那些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登不得大雅之堂!” 陈宠振振有词,把段嗣宗气得脸都青了,心说“你特么原来是个杠精!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啊?” 干脆懒得跟他废话,端起茶杯就要送客。 可陈宠像是没看见,死赖着不肯走,只一味央求知府老大人教他。 “我问你,你若是得罪了皇上会怎样?” “还用问!”陈宠一脸的没好气,“不是扒皮就是活剐呗。” “你得罪了塞音老仙,一样走不出临洮府信不信?” “这……” 陈宠没来由打个寒颤,突然有所觉悟。 是啊,以前自己是官老仙是民,自己可以端着,可以以势强压。 但说到底,自己借的是朝廷的势。当对方摆明车马,就意味着随时可以造反,自己又何必当那只出头鸟。 “你才三十出头,又是进士及第,要学会爱惜羽毛啊!” 老段这句谆谆教诲说道陈宠得意处,五十少(四声)进士,自己三十一岁中了进士,傲视多少同侪? 虽说这任县官当得窝囊,可还有大好前程等着自己啊。 “下官倒是想爱惜,可眼下这等处境,叫我如何是好?哎!” 他重重叹口气,却见知府大人笑了,“送你一个字,熬!” 老段手指向上,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嘶——” 陈宠醒过味来,终于色变。“老段你不当人子!”他在心里把段嗣宗骂了八百遍,心说你敢诅咒皇上,想要改天换日。 “咦,好像有些道理哎。” “可眼下这关该如何过?” 他终于肃容,向段知府请教。 “这个嘛,人家塞音老仙又不是大夫,去京城又能干啥?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也是爱子心切,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老段这言论,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绝对够得上活剐一回的。可他心里明镜似的,老仙怕死,自己也怕死,所以以后哪怕不当这官,也决计不再去京城了。 “这不还是抗旨!” 陈宠的脑子已经短路,在一个固定的回路里出不来了。 “非也,我听说塞音道场刚出了种神药,虽然还没大量生产,但老仙手里应该有一些,你何妨去跟他讨要一些。再找个大夫顶替他,送去京城不就得了?” “有这种事!” 陈宠喜出望外,可转念一想,脸色又垮了下来。 “可皇上指名道姓要老仙去,咱们这不是狸猫换太子嘛!” “是你,不是咱们,这有我什么事?” 老段不满陈知县的说辞,想拉他下水,门都没有!陈宠自知失言,忙恕个罪,才听他继续说道: “我辈读书不能读死书,照我看,你学问虽好,可失之愚直。古人云,得鱼而忘其荃,你要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而不要在乎实现目的的手段。” 化身老学究,狠狠出了刚才被陈宠硬怼的恶气,老段真心地笑了: “往上报个老仙染了天花,或者不小心摔断了腿,难道皇上还会怪罪你不成?” “可是,锦衣卫那头?” 陈宠突然又觉得自己行了,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 “这还用我教?要么花钱堵住他的口,要么——” 段知府伸出手掌,比了个下刀的动作。 “嘶!老段你够狠!” 杀锦衣卫就是打皇上的脸,罪同谋逆啊!想到这里,陈宠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如今咱们大明官场,谁敢说自己能全身而退的?郭桓那帮人,明知皇上手黑,不是照样捞过界?” “空印那不过屁大点事,皇上硬是小题大做,还不是杀的人头滚滚。你说那些人冤不冤?可谁让你欺君了呢?” “眼下谁有没做过欺君之事?无非皇上知不知道了。” 这话点醒了陈宠,让他丢掉最后一丝幻想。硬抓刘学勤,则立地就是叛乱造反的祸事,他这个父母官肯定要吃挂落。 搞不好就像段嗣宗说的那样,自己被塞音教的人悄没弄死。 其实还有条路,就是打点上头,把自己调离这是非之地。可时间来不及,再说自己也没钱,没那些人脉啊! 第56章 王履进宫 “跪了多久了?” 从段知府府上出来,陈宠马不停蹄,独自上了塞山。老仙避而不见,他便往殿中一跪,像是彻底来忏悔的。 刘学勤估摸时辰差不多,问守在殿外的莫尔根。 “约莫一个时辰。” 男童咧开嘴坏笑,他来道场一年多,身体养好了,性格也开朗许多,整天跟在老仙身边侍奉,开始沾染了些邪性。 “嗯。” 刘学勤点点头,迈步走进大殿。 “哟,这不是陈知县吗?今日来我这儿有何贵干,莫非又要来抓我?” “岂敢,岂敢!我是领教了上师厉害了,前面多有得罪,望您高抬贵手,原谅则个!” “呵呵,好说。” 刘学勤皮笑肉不笑,他还是很不习惯跪礼,抬抬手,指了个座儿给陈宠。 “是这样,我听说道场有种神药,想请上师赐下,我好回去交差。” 求人的人,陈宠把姿态放的很低。 “你还扣着我家弟子呢吧?” “放!马上就放人。” 拿下韩虎等人,本是想令老仙投鼠忌器,暗暗观察老仙神色,古井无波,陈宠心中慌得一批。 “锦衣卫那个百户的手尾,你打算如何料理?” 这件事陈宠却不敢按照段嗣宗的暗示,真把人给杀了,真要杀人灭口,最好由塞音教动手,自己万万不能留这个案底。 打定主意,陈宠回道: “我先去打探一下,若他肯行方便,我便舍弃身家,也定将他拿下。实在不行,还请上师当面教诲。” “你准备花多少钱打点?” 刘学勤笑着问他,陈宠想了想,有些肉疼地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多了我实在拿不出。” “呵呵,锦衣卫百户,也够贱的。” 笑骂一句,刘学勤掏出张二千两的银票给了陈宠,道: “拿去办吧。记住,你只这一次机会,以后再胆敢来冒犯,我定取你性命!” 陈宠连说“不敢”,接了银票,他这人到底有些城府,面上诚惶诚恐,心里却喜出望外。 刚要告辞,却听刘学勤叫道: “且慢!到时我再给你配一名大夫,保证此行万无一失。” 刘学勤不能去京师,好在王履毛遂自荐,愿意代师走这一遭。他本是医药名家,又有秦王府的跟脚,只要谨慎一些,应能全身而退。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那锦衣卫百户郝进也正发愁,因为太子的病情,皇上如同即将暴走的老虎,宫里上上下下都一万个小心地侍候着,生怕出点差错,平白断送了性命。 为今之计,也只有按陈知县的法子办,何况收了一千两银子,这趟差事也算值了。 临行前,刘学勤还是有些不放心,将王履叫了来,又仔细叮嘱: “当今万岁是个精细人,阿司匹林的配方、药效等,你须得细细说给他听,只要打消其疑虑,他应不至于迁怒于你。” 二月底,王履等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师。 顾不得休息,郝进立刻进宫通禀,得知塞音老仙不至,朱元璋勃然大怒。 “妖人,他有几个脑袋!你是如何办差的,咱有言在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来人,将这厮拖出去砍了!” 他之前分明没说过死要见尸的话,郝进吓得面如土色,不住磕头: “皇爷,您且听我把话说完。” “那老仙得了伤寒,小人去时他就卧病在床。他说自己不会医术,即便去了京师,怕再传染太子,又帮不上忙……” “胡说!他在华清池论道,太子亲耳听他讲三虫之说,怎么现在又不会了?根本巧言令色,欺君罔上,该杀!” 朱元璋越说越气,抄起手边的茶盏,砸在郝进的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郝进也顾不得擦,以头抢地。 “是,是。所以他派了弟子王履前来应召,王履是成名的医师,曾在秦王府当差。而且塞音道场恰好做出一剂神药,也叫王履一起带了来。” 这回郝进以生平最快的语速,抢在皇上发作前,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但他藏了个心眼,没说神药根本不对症。这话留给王履去说,反正谁说谁倒霉。 “什么?神药?王履在何处,快快叫来!” 听说事情有转机,朱元璋的语气顿时缓和许多,太监出去叫人的功夫,他又叫来蒋瓛。 “你且派人去查,那塞音老仙得了伤寒,是否确有其事?” 又对郝进道:“你的脑袋暂且寄着!” 少顷,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背着个大药箱走了进来。 “草民王履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走至丹陛前,王履跪地磕头,口称“万岁”。 “免了。你曾在秦王府做事?” 大概没想到王履是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老头,观其面善,朱元璋的态度好了许多。 “是,小人曾任秦王府医正,因年事已高,去年便辞了差事,拜在塞音老仙门下。” 王履坦坦荡荡作答,这是行前与刘学勤演练过的。 “你是大夫,我听说塞音老仙不通医道,你跟他学什么?” 想起前面郝进的言语,朱元璋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万岁爷容禀。” 当下,王履将去年自己如何得到华清池论道的笔记,自己如何拜师的经过一一道明。 他是行医之人,对老仙三虫论的论断当时就惊为天人,因为这与他自己对医道的一些困惑,有拨云见日之感。 拜师时老仙也曾明言,自己不通医术。但是塞音老仙的学问,可以帮助到行医之人。 一是对医患的研究方法,和自己之前的经验正好可以相互印证;二是道场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或许假以时日,可以借助工具观察到那些不为肉眼所见的细菌。 “原来如此。” 朱元璋点点头,心中疑虑消去大半。唤来身边太监,命道: “你去叫秦王去东宫,咱一会儿就去给太子瞧病。” 秦王朱樉去年被朱元璋召回京师,至今仍留在京中。叫他和王履相见,是怕碰到个冒牌货。 太监小跑着去了,朱元璋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听说你这回来,带来了一种神药?” “是,此药名曰阿司匹林,草民也是前些时日才得知。眼下只是在实验室做出来一点,我全都带了过来。” 王履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个银质盒子,由太监呈了上去。 朱元璋小心翼翼打开盒子,见到里面全是淡黄色、指甲盖大小的药片,与方士炼的丹药迥然不同,也不由有些吃惊。 “此药原料来自于柳树叶,里面有种成分,道场里叫水杨酸。用乙酸和乙醇反应,制备乙酸酐。” “哦,乙酸就是咱们吃的醋里的醋精,乙醇是酒里的酒精,将酒里头的水脱掉,便可制成酒精。” “再用水杨酸与乙酸酐反应,可以制成乙酰水杨酸。此物与浓硫酸反应,便可以制成阿司匹林了。那浓硫酸就是道家烧丹常用的绿矾油。” 见朱元璋听明白了,王履接着说道: “此药可以解热,可以镇痛,有奇效,不是寻常汤药可比。我师曾有交代,太子的背疽之症乃是细菌感染,目前没有抗感染的药物,只能用阿司匹林缓解太子的病痛。想要大好,就得靠太子自身免疫力。” 这话说完,朱元璋的面色又变得阴沉似水。 “你是说神药治不了太子的病?” “是的,但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药物了。” 朱元璋只觉气塞胸臆,想要发作,却又怕失了这最后的机会,只有将手中的银盒攥的咯吱作响,大殿静的落针可闻。 “我还带了一种药,就是先前所说的酒精。” 王履似无所觉,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只玻璃瓶,盛满透明如水的液体。 “这个酒精有一定的杀菌作用,用来擦洗患处,若能将病灶缩小,就有望控制住病情,只是用的时候会比较疼。” “只要能治病,疼怕什么!” 朱元璋自是有见识的,王履相当于将治疗方案合盘托出,起码比传统汤药说的明白。 “我带的酒精只有这些,不过我会将制作方法呈上,还请皇上命人大量制作,以备不时之需。” “甚好!” 王履态度诚恳,又有医者仁心,终于博得朱元璋的好感。 “你这就随咱去东宫,太子的病你要全力以赴,治好了咱重重有赏!” 第57章 碘酒、碘盐 “爹!儿子实在,实在疼得受不了了。” 东宫,太子朱标正趴在床上烙饼,朱允炆在床边酣睡,涎水都流了出来而不自知。 这一声“爹”听在六十五岁的老皇帝耳中,心像是猛地被揪扯,他努力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爹给你请了大夫,从塞音道场带了神药过来,等下你吃了药就不疼了。” 朱元璋轻声细语地说着,根本就如同一位寻常老父亲。 王履忙跪地给太子请安,这时秦王也进了寝宫,将朱允炆也吵醒。 “怎,上师怎么没来?” 见来人不是刘学勤,朱标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我师感染了风寒,怕再传染给太子,便命草民前来侍奉太子爷。” 王履又将事情原委解释一番,秦王自是认得王履,也在一旁帮腔道: “王大夫曾在小弟府上做过十几年医正,为人方正,医术精湛,请太子放心。” 这时王履才从朱元璋手里接过银盒,从里面倒出一粒药片,说道: “用温开水服用即可,小半个时辰,一般就会生效,病人会发汗退烧,疼痛也可缓解,可能会有嗜睡的表现,这都是正常的。” “可以四到六个时辰服一片,若是疼痛难捱,可以多加一片,但不要吃太多了。” “哼!什么金贵的东西,还不让太子吃?“ 一旁的朱元璋立时不乐意了,叫来太监,命道:“着即派钦差去狄道,监督塞音道场生产阿,阿司匹林,随时用快马将新药送到京师,不得有误!” 王履听得哭笑不得,忙又叩头道: “万岁爷容禀,药管够,草民出来前我师已经命弟子们全力生产,然后交由官府押送,肯定不会叫太子爷断了药的。” “只是是药三分毒,此药生产出来时间太短,草民只来得及治疗了五例病人。因考虑到是给太子试药,我师叫我将医案也带了来,请皇上明察!”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摞稿纸,恭敬呈上,朱元璋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朱标听说此药能镇痛,迫不及待叫人伺候着服药。不知怎的,药片一下肚,痛感顿时减轻了三分。 这就是所谓的心理作用吧。 王履还是替他号了脉,又拆开绷带检查伤口,发现患处有小儿巴掌一般大,中间已经溃烂发脓,周围也红肿一片。 而且伤处还有明显的十字切口痕迹,说明之前的太医应该是为太子动刀排脓。 “哎!王履不禁摇头叹息。” 《外科正宗》中说:“背疽之切开也,须先以针试之,若见血出,则不可切开;若见脓出,则可切开。” 他来之前也是这样的认知,可是与老仙讨论太子病情,老仙曾说这种做法是盲目的,因为时人不知细菌厉害,轻易动刀只会引发新的感染,搞不好会导致病灶侵入深层组织乃至血管。 “怎么样,没啥事吧?” 朱元璋有些心虚地问,全然没把脓疮散发的恶臭当回事。 “太子爷的病情比我想的要严重。” 王履是个厚道人,知道要说了之前的大夫诊治手法不合理,怕是要害死人的。 “目前没有专门用来杀菌的药物,草民只有用酒精替太子擦拭患处,防止病灶继续扩散。” “还等什么?那你赶紧用药啊!” 朱元璋又是一阵恼火,朱标忙劝道:“爹,孩儿感觉轻省了许多。”又用眼神给王履投过一个肯定的眼神。 早听人说太子宽厚仁爱,处处替他人着想,与其相交,如沐春风。 今日才知所言非虚,王履鼻子一酸,哽咽道:“万岁请放心,草民定竭力为太子医治。” 见他真情流露,不似作伪,朱元璋这才沉默。 “这个会很疼,太子爷您忍着点儿。” 果然,酒精棉在伤患处附近擦拭,朱标疼得龇牙咧嘴,但随之又是一阵清凉感,他仿佛觉得病气被那股凉风带走了一些,竟然觉得疼痛又减轻三分。 “好药!” 朱标最后爆发了一句,把朱允炆给吓了一跳。 又嘱咐了太子的日常饮食、起居、衣着等事,王履才退出寝室。 “草民还有一事,请万岁准允。” “讲!” 大概是感到王履的医治手段有效,朱元璋的语气多了一丝轻快。 “是这样的,我师曾对我说,海中有种水草曰海带,其中含有一种元素曰碘。将之掺入食盐中,可以预防大脖子病;将之溶于酒精中,可制碘酒,碘酒有一定的杀菌效果,比酒精强许多,但我们西北内陆没有此物,因此……” “他倒是有心了。” 朱元璋心中对塞音老仙没有奉诏前来的疙瘩,此时才稍稍松动了些。 “这有何难!传咱的令,速速派人往海边收集海带,用快船转运至狄道。” 他本来还想让道场的人来南京提炼碘酒,被王履用话搪塞过去,才让他打消了念头。 可惜这些外用药终究治标不治本,让朱标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能减轻些痛苦,这是刘学勤所能释放的最大善意。 三月中旬,第一批干海带运抵狄道,好家伙,竟足足有五千斤! 这时候吃海带的人不多,只有一些沿海渔民会晒些海带当调味品,皇上怕是把老百姓手里的存货全给掏空了。 好在这东西如今便宜的很,不值几个钱。 斯达康药业的设备没有一年怕是造不出来,斯峰的实验室整日连轴转,只为给太子制药。 黄甲烷道:“咱们的斯达康干脆改名叫太子药业得了!” 虽有些抱怨,可却意外收获了碘酒这么个新产品,还不用发愁原料。 经老仙牵线,斯达康又与唐一味达成了合作意向,生产【多味】牌碘盐,专治各种大脖子病。 唐一味干的是私盐,碘盐生意其实不赚钱,算是塞音教带给这个时代百姓的一种福利。 滨海人或许没有体会,在西北内陆,得大脖子病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直到后世的80年代,那种长着大脖子的老头、老太婆依然随处可见。 当地称作“瘿瓜瓜”,想象一下,脖子上挂着个小西瓜似的瘤子,是多么难受啊! 特别是四川、陕甘一带,这种病人特别多。南宋范成大在《昭君台》中写道,“三峡女子,十人九瘿”。 得知吃碘盐就可以从根本上杜绝大脖子病,朱元璋心中也暗暗称奇。特别是和王履这个技术型人才接触后,他也开始转变对塞音老仙的看法。 实在是老仙的见识超过这个时代太多了! 第58章 广告植入 音捷文具进展要顺利许多,去年年底党娥他们就在杨庄买好了地,开完年会,就直接拉了车床过去开干了,露天的那种。 现在厂房也基本建好了,已经陆续组装出了三台印刷机,预计三月还能再生产一台。 “师尊,我想着干脆羊也放,酸枣也拾着,增加一个车床车间如何?” 党娥拿着一张通用车床图纸来找刘学勤,他接过图纸仔细看了,问道: “你想卖车床,可是卖给谁啊?” “你不是说车床是工业母机嘛,应该总会有人需要的吧?柴仓那边不就在用?” 大明这时候哪里有什么工业,手工业都勉强。不过刘学勤也没否定,而是指着图纸说道: “你想镗、钻、铣、削全都上,那是咱们道场的玩法。你将这种车床推到市场,一是故障率会很高,咱们有很难提供维修服务,用户体验会很差。 二嘛,目前大明的手工水平还很低下,复杂机械的应用场景十分稀少,我看你不如专注做单一功能车床。” 听了他的意见,党娥连连点头,直言自己先前考虑不周。 两人讨论了一个下午,终于定下产品方案: 生产一款切削车床。 车床的主体基本是一个木桌样式,台面覆盖钢板。 平台下方有一个齿轮变速箱,可以将动能传导给与之相连的车刀,使其高速旋转。 动力输入是依靠类似老式缝纫机的脚踏板,带动飞轮旋转,继而带动齿轮运动。 党娥原先的设计是手摇式的,被刘学勤推翻了。考虑到如今匠户多是独自作业,手摇车床还得多添一个人手。 车床上面有个轴向给料的滑槽,还可以做270°的轴向旋转。这样加工金属件或是木件,效率简直不要太高。 关键还是刀具,配备道场自产的高速钢刀具,根本削铁如泥,别人想仿造都没戏。 “这么好的东西,起码得卖上千两银子,哪个匠户买得起哟!” 设计相当完美,可是党娥看着一堆参数犯起了难。 “你也莫要着急,有机会的话,你也可以出去游历一番,涨涨见识。” 刘学勤心中合计,与自己关联的阿干铁厂、华县曹家铁厂、李月峰的自行车组装厂,这些都有车床需求。 过几年官营铁冶改私营,肯定会产生大量需求。 还有外海事也快有些眉目了,说不定引发造船热,那也是能用到车床的地方。 但是党娥到底是个乡下女孩儿,虽是内门首席,又是音捷文具的掌柜,但没见过大世面,对于经营方向的把握就很容易出现偏差。 “真的吗?我也可以出去?” 党娥两眼放光,她是掌握了新知识的女子,没有受封建礼教的影响太深,对外面的世界自是充满向往。 “怎么不行?你是我的弟子,哪怕有一天你要驾帆远航,去美洲,去澳大利亚,去欧罗巴,为师都会支持你们!” 海洋,对于西北的农家女子,简直比梦还要遥远,但党娥狠狠地心动了。 二十天后,一台崭新的车床造了出来。 刘学勤点点头,了凡拿了支橡胶水囊上前,打开齿轮箱,用刷子蘸了润滑油,仔细刷遍每一个齿轮。 眼下没有专业润滑油,最早道场用的是食用植物油,后来焦炭厂建起来后,就该用煤焦油了。 其实鲸油也很适合做工业润滑油,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至于石油化工,现在谈这个还为时过早。 党娥缓缓踏动脚踏板,齿轮旋转,黑色油脂逐渐浸润齿轮箱的每一寸领域,大小齿轮组转的越来越快,当真丝滑无比。 还在刷油的了凡被油脂溅了个大花脸,待他起身时,众人不禁捧腹大笑。 “可是,我们没有销路啊!” 新车床的样式比道场里用的老式车床卖相强了百倍不止,面对这么好的机器,熊天球还是道出心中担忧。 “呵呵,打广告呗,这有什么难的?” “广告?” 这是个很新的概念,以前没有用到这个词的语境,因此连熊天球都没听说过。 “咳,怎么说呢。就是将我们要宣发的内容,投放到媒体,让更多人了解到这件事。” 媒体?众人更加不懂了。 “就是搭载和传播信息的中介物质,书籍、报纸这些都算,哎,说多了你们也不懂。” 刘学勤即便这样解释,可大伙儿还一时转不过弯来。 “这简单的很,做些雕版宣传画,将咱们的设备介绍做成单页,插到每章的结尾。” “当然,插到正文中间也不是不可以,这取决于客户投放多少广告费了。” 他眼珠子一转,一门新的生意已经在沉睡的意识中唤醒。 来吧,让广告植入来的更猛烈些吧! 他前世收入不高,所以一直坚持阅读免费小说,每当遇到那几秒的卡顿,都让他郁闷到怀疑人生。 如今,他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将这个倒霉玩意儿带到大明了。 见到上师突然一脸猥琐和促狭,女弟子们纷纷低头检查自己的领口。 “咱们这个就叫做植入广告!试想一下,能看得起小说的都是什么人?有钱人啊对不对?” 一瞬间,无数广告词就涌现在刘学勤的脑海中: “音捷车床,机器中的老母鸡!” “音捷车床,纵享丝滑。” “我们采用wc911号高速钢刀具,遇到它,钢铁如同豆腐,任你宰割。” “善领时代,锻造未来!” …… 发了会儿春秋大梦,刘学勤让鸽房放信鸽通知秦州的杨寓,要在最新一卷的天龙八部中刊登印刷机和车床的广告。 让钟鸣速回本山,制作雕版。 另外,广告可以作为龙门书局一项新业务,面向大商人提供服务。 刚开始价格可以定低些,一个版怎么也得收五百两银子。一卷书插个十版八版,不在话下。 再密集些,也不是不行。 当然,刚开始可能接不到这样的业务,这就需要多出去跑跑。 刘学勤甚至将招聘广告业务员,以及业务提成比例的行业潜规则都告诉了杨寓。 如果定稿前招不到广告客户,那这一卷就先打自家广告。 “这样,咱们的车床标价1998两银子,印刷机标价2998两,如何?” 围观的人有说卖的便宜了,有说卖的贵了。只有少数几个了解生产成本的,心里暗骂老仙心真黑。 这两种机器的原料成本大约只是老仙制定售价的十分之一,不过十来年的研发费用是要分摊到产品上的。 还有人工费,固定资产折旧这些。 全都算上,也还有两到三倍的利润,可比龙门书局暴利多了。 大明这个广大的市场,犹如小怜横陈的美女,令老仙为之迷醉。 所以眼下还得忍一忍,暂时不和朱元璋撕破脸为妙。 第59章 拍卖会 陶成道的弟子们陆续到了狄道,连家眷共计不下两百口人。 其中成丁有四十余人,俱是技艺精湛的匠人。 连班望和本思也都挑走几人,充实到燧发枪和火药项目组。 老仙有言在先,这些人只要对神教作出贡献,今后可以特招转入外门。 这是有先例的,之前山上那近六十名工匠就是这样入的外门。 这批人解了音捷文具的燃眉之急,他们中不少人去年跟老陶一起拆解过手摇式印刷机,对其中构造熟悉的很。 四月份产能一下上来了,生产出印刷机五台,车床十台。 机修组还把杨寓送过来以旧换新的两台机器修好了。 同时,【天龙八部】第五卷发布。 这卷从“奈天昏地暗,斗转星移”开篇,星宿老魔丁春秋出场,慕容复闯入万仙大会,丑和尚虚竹误打误撞,救走了化成小姑娘的天山童姥。 开篇便让看客们大呼过瘾! 更令人们惊奇的是章节之后的插画改成了介绍手摇印刷机和车床的图画,俱都是按投影法绘制的机械图纸,有很强的三维视觉效果,这对当时人来说,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还有凤凰牌自行车,骆驼牌马车,神药阿司匹林,伏龙油墨等完全没听说过的产品,极大震撼了此时大明人的神经。 特别是卷尾那句广告词:“科技,改变生活,引领风尚。”令人回味无穷。 结果出现了许多将书借出去,回来时插画全被撕掉的尴尬情况。 读书人的事,有时候真就没法说理。 但广告的效果很快就显现出来了,最先赶到的是秦州、西安等地的陕西书商。 这些人这两年干瞅着龙门书局赚钱,口水不知道流了多少。闻听音捷文具对外售卖印刷机,带上银票就星夜兼程地出发了。 “哎,不是我不卖你们,真的没货了呀!” “那什么时候出货,我这就下定,我,我加钱还不行吗?” 行情就这样爆发了,一群外地来的客商,将党娥团团围住,像是要将她撕碎。女子嘴唇已经开裂,声音都有些嘶哑,仍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解释。 四月前共生产了四台印刷机,被杨寓换走两台,师门调走一台。只剩一台,加上这个月的货,总共只有六台,被那腿长跑的快的买走了,剩下的成天堵厂门,人还越来越多。 “众位,听我一言!” 刘学勤听到风声,终于亲自到现场指挥。 客商们有老仙的记名弟子,也有认得他的,剩下的也从其气度和别人的表情中猜个七七八八,于是都安静了下来。 “既然你们都想提货,敝厂产能一时半会也满足不了这么多人的需求,我看不如这样,咱们用银子说话,决定谁先提货好不好?” 客商们一听,是这么个理,加上那几个记名弟子带头附和,即便都是些不愿多花钱的主儿,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于是现场搭台,就在音捷文具的接待大厅里,刘学勤当即主持召开拍卖会。 “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凡是买了我们的印刷机,厂里会派技师上门安装,包教包会!” “还有……” 他把本来就含在产品销售里的售后服务单独拎出来说事,结果下面一片叫好,刘学勤不得不先停下来。 “还有,如果机器坏了,可以送到厂里返修,我们不但免费维修,还管来人的食宿!” 这下掌声更热烈了,很多人交头接耳,说这家生意做得厚道,虽然2988两银子是贵了些,但这么算下来,好像又很值的样子。 只有厂里的掌柜、管事等个个嘴角上翘,很有些古怪的表情。 “下面,有请我们的手摇式印刷机登场!” 众人闻言,登时愣住了,不是说没货,怎你一来又有了,这不是骗人吗? 结果看到两台绑着大红花的旧机器被搬上台子,这才知道想的岔了。 “不瞒大伙,这两台是龙门书局返厂维修的旧机器,已经修好了。本来是要给他们送回秦州的,知道大家想买机器的心情急切,我就做主,把这两台机器在这里拍卖,大家说好不好?” “好!还得是老仙,这是为咱们考虑啊!” 台子底下的人一想,旧机器也不耽误赚钱不是?各个拍手叫好,也许有人不想要旧的,反倒可以捡漏。 “很好,那我我说一下拍卖规则:首先从一号机开始拍卖,在底价的基础上,每次加价五十两。低于底价,则视为流拍。” “现在,我宣布,拍卖开始!一号机底价是——不是2988,也不是1988,是的,你没听错,拍卖底价是一千两!仅仅只要一千两,你就可以将这台日印刷两万张纸的机器带回家!” “请出价!” 轰!大厅嘈杂的一时听不见声音,所有的人脸上均是不可思议,参与拍卖的客商面露狂喜。这要是能一千两拿下,那真是赚到了呀! “师尊怕是疯了吧?” 党娥几人也没想到平素安静睿智的老仙,竟有些人来疯,还这么会搞事。 “我出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试探着报了一口,另一人立刻跟上。踮着脚,将白纸糊的号牌举的老高,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似的。 “哎,你这人怎么跳着报啊?” 有人表示不满,此人也是个反应快的,立刻怼回去: “没说不能跳着报,你有种也跳一个试试?” “俺出一千五百两!” 那位操着河南口音的客人真的跳了,还四下环视,颇有种傲视群雄的意味。 “一千六百两。” “一千七百两。” …… 很快价格就被抬到二千五百两,这可就接近新机器的价格了。大多数人摇摇头,觉得不值,还剩下两家出价,也都五十两五十两往上加。 明显已经接近他们的心理底线了。 “二千七百五十两,三十八号客人出价二千七百五十两,还有出价的没有?四十九号客人,要不要再追一手?” “好,四十九号客人表示放弃。二千七百五十两三次,成交!恭喜三十八号客人,拍得一号机!” 场中立刻响起掌声,直到人家将机器搬走,其余人才醒过味来,这现货可就只剩一台了 啊。 四十九号原先还想捡漏来着,没成想,二号机才拍卖到中段,叫价就超过一号机,他在三千两时跟了一手,很快就被后来者比了下去。 谁都没想到,一台旧机器,最后竟然以三千五百两成交! 众弟子心中大呼过瘾,师父就是师父,原来不是师父会搞事,而是弟子太肤浅。 之后拍卖的是刘学勤手写用印的八个号牌,从一到八,表示提货的先后次序。 有几人铆足劲要将一号牌拿下,没想到刘学勤这厮应是不按套路出牌,硬是从八号倒着往前拍。 什么时间成本,边际效应,消费者剩余…… 从这场拍卖会总结出来一些术语,后来都上了社稷峰的教材。 一号牌的成交价最终被定格在六千三百两,都能买两台机器还有剩余,这你敢信? 第60章 如意飞龙灯 回到本山,刘学勤又去音峰巡视。 蒸汽机项目走走停停,进展不是很顺利。 如今才算造出合格的镗床,可以对气缸内部进行加工。可是钢材质量不行,加工精度始终达不到要求。 “材料学真是基础啊!” 面对眼前的困难,刘学勤也只能暂时放手,只是还没合适的人接手项目负责人,他打算等陶成道完成公共课后,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 “咦,你们在做什么?” 一间实验车间里,文约带着两个小弟子正在烧一块铁板。 “是莫尔根和阿甘啊。” 两小一个 是他的亲传弟子,另一个是杜金田的儿子杜甘,如今也已入了音峰。 文约有些慌张,将手中喷火的物事熄灭,才禀道: “弟子想试着切割钢板。” 刘学勤将他手里的东西要了过来,原来是一款构造极为精巧的酒精喷灯。 是一个如意的形状,上头盘着一条金龙。 如意头部是一排灯头,正好可以加热金龙的头部。金龙尾部与酒精池子连接,一旦头部受热,将里面的酒精蒸发,则尾部可以源源不断汲取酒精。 从头部喷射出的酒精蒸气被如意的火嘴点燃,形成一道平行的喷射火焰。 “我在龙的身体里安装了三段突缩的管道,可以将酒精射流加压,这样火焰更加聚焦,温度也会更高。” 见师尊饶有兴趣的样子,文约忙在旁解释。 “嗯,不错,你可真是一招鲜,吃遍天!” 文氏效应看来被他给玩了个明白,看着手里的小玩意,刘学勤也赞不绝口。 他前世实验室进过一批日本产的本生灯,设计原理和文约发明的喷灯很相似。文约虽然在人际交往方面较弱,可这种钻研精神放在整个道场也是相当出色的。 正好莫尔根在场,他便让莫尔根以文约为榜样,要勇于钻研,勤于动手。 “不过你这个喷灯烧玻璃不错,但是切割钢板温度还远远不够。” 刘学勤心情不错,干脆现场教学起来。做过实验的同学都知道,酒精喷灯的火力是很猛的,用来煮方便面也不在话下。 不过文约设计的这款,温度最高能达到800-900°c,用来烧钢板显然不行。 但能想到这种金属切割工艺,刘学勤还是对他进行了嘉奖。 “想要足够高的温度,一定要用氧气,燃料嘛,嗯,焦炉煤气和甲烷都是可以的。” 不过现在储气是个问题,刘学勤能想到的就是橡胶了。 他前世曾刷到过非洲奥德彪用塑料袋偷天然气的视频,那种超大号塑料袋,可以装三四方的气,用自行车拉着就跑。 看似有些危险,实际很不安全,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奥德彪们的八字真的很硬。 但面对自己心爱的弟子们,刘学勤反复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可别像老陶似的,玩火把自己给炸了。 “你这款灯就叫如意飞龙灯吧,等以后专利堂搞起来,给你登记上。” 刘学勤乐呵呵地走了。 回到大殿,庶务堂的熊天球正在那儿等着,将一把账单递给他签字。 “哦,这是去年植树的钱,才九千多两?还行,回头你去县衙找陈宠,今年接着搞。” “好嘞!” 熊天球迟疑了下,又道: “刘用几次三番催促开股东会,主要是他那个儿,没从咱们道场捞到好处,总想着打秋风。” 音迅车行几个股东里,赵安搞了胶菊种植园,今年能大赚一笔;柴仓和老仙打得火热,已经算是深度合作了。 最近又听说唐一味要和塞音道场搞什么碘盐,这种盐能治大脖子病。唐一味已经放出风去了,以后他的多味食用盐价格要翻倍。 唯独他老刘家,只搞了个打气筒,还弄得不上不下。 “哦,你是说世平啊,是该给人点儿甜头。” 刘世平是老仙的记名弟子,又跑的最是勤快,搞的老仙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想来想去,最赚钱的两头奶牛,音捷文具和龙门书局,他肯定是不愿让外人掺和的。 这两家加起来年产值少说也六十万两往上,特别是音捷文具,可谓后来居上,印刷机销售火爆,等车床销路逐渐打开,那真的就跟抢钱似的。 搞不好这两家公司明年就有上百万的营收,不说富可敌国吧,他一家道场收入超过陕西布政司的税收问题不大。 “他刘家不是地多吗?干脆让世平种棉花吧,你跟他说,种多少我收多少。” “这,咱收那么多棉花干啥?做棉袄被窝也用不了啊。” 熊天球知道老仙的手笔,去年光是胶菊收购一项就花了两万两银子,要不是从股东那头融到资,还不得道场里垫钱?他有些不满地嘟囔。 “你懂个球!” 老仙的弹簧腿伸出来,在他肉嘟嘟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要不是他不着急推动工业化进程,现在就可以让弟子们研究飞梭和珍妮纺纱机了。 且不说棉花在织布行业的应用前景,酒精棉球、硝化棉、妇女用的卫生棉,这棉花可是战略物资。 想到卫生棉,刘学勤面现古怪,这东西不太好推广,必须由上层贵妇圈往下传播。 “咳,咳,怎还不去办事?” 熊天球这才笑着跑开了,“那我去敲打敲打知县老爷。”他大言不惭地道。 县衙内宅正堂,陈宠与前来探望的熊天球热络地寒暄。 这人自从吃了眼爷一枪后,像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症,毫无底线地倒向了塞音教,甚至私底下多次向被他绑过的韩虎以及常打交道的熊天球打听做老仙记名弟子的事。 老仙对此人不是很感冒,因此一直没松口。 “今年我家要在三县栽种十五万棵树,预算一万五千两,咱们县里分到七万棵,其中四万一定要柳树。” “如此,多谢熊老弟了!” 对于老仙为何执着于种树,陈宠是不懂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心里未必没骂过老仙沙比。 但好处是实打实的,育苗是交给县里做的。验收时虽然道场会派人监督,但还是以县里为主,植树赏也是通过县里下发的。 这里头肯定能捞钱,捞多少就取决于县令的黑心程度了。 道场自是心知肚明,这本就是一种变相贿赂。不但是对官府,对老百姓何尝不是? 只是按照消费理论,老百姓兜里有钱才敢花,道场千方百计补贴民生,就是为了将临洮府的市场培育起来。 这不,起码数培班和扫盲班开起来,临洮府的识字率在陕西省算是出类拔萃,西安都比不了。 龙门书局印的那些小说,临洮这么个小地方就能消化掉两千套! “上师说了,你别净打这些小钱的主意,只要把狄道的治安、教育、卫生这些事搞起来,年底我们给你包个大红包!” 熊天球知他心里怎么想,立时念起咒。 “多少?” 见熊天球伸出二指,陈宠紧张地问:“二百两?” 他一个七品知县,年俸折银不过四五十两,二百两已经足以令他喜出望外。 “二千两!” 熊天球心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去年龙门书局的杨寓年底奖金就拿了四千两。他这个庶务堂总执事虽说只领到一千两现银,可是上师说了,等门下产业今后进行股份制改造,道场里的人都有份。 像熊天球这样的,一夜成为百万富翁,根本不在话下。 虽然还不懂什么是股份制改造,但对上师的话,他坚信不疑。 第61章 表哥 刘学勤被老娘喊回刘家堡,免不了又是一通唠叨。 “姜阿宝嫁过来快两年了,还没有怀上。” “大孙子满六岁了,是去堡子的私塾还是上数学班,你这当爹的得拿章程。” “老公公和媳妇被关到老营寨里,给他白使了一年,连个暖和话都没说,更别指望红包了,凭啥外人有,自己家的却没有?” …… 说着说着,马宝梅又开始抹眼泪。 刘学勤就纳闷了,老娘的情感这丰富,自己在娘胎里怎就没汲取到一点儿? 他和大舅几人尴尬到快要石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娘,都是我的错。” 去年实在太忙了,只是过年的时候在家住了十天,他又是个雨露均沾的,姜阿宝只睡了他两晚,能怀上才怪呢。 从袖子里掏出张银票,硬塞进马宝梅的手里,刘学勤赔笑道: “今年要不你跟我爹去秦州散散心,再不等我二舅回来,你们跟着去趟北平?” 见是张一万两的银票,马宝梅吓了一跳。如今她掌管的公中也不过万两多的存银,这么大的银钞她拿得还烫手。 想要还回去,转念一想,自己得替孙子孙女存着啊,干嘛要还? 只是这样一来,脾气就没了,才拉着刘学勤跟大舅他们相见。 “这是你两个表哥,打箭炉的那个妗子生的。” 她一边给刘学勤打着眼色,怕整出误会就不好看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沙鸨的孩子,刘学勤立刻就明白了。大表哥马多礼,今年三十五岁,二表哥马多罗,今年二十九。 两人俱是藏民打扮,身后还背着钢叉,配上一米八五往上的大高个,看起来威风凛凛。 刘学勤想要跟他们握手,结果两人齐齐脱下毡帽放在胸前,微微颔首致意。 “这就是咱家的仙人,神通大着呢,你们以后跟着好好学吧。” 大舅给两个儿子介绍了刘学勤,又对他说: “你娘说你如今发达地不像话,我便叫两个娃过来帮你,你那么大的产业,还是自家人打理才放心,你说咧?” 大舅是个惯爱打秋风的性格,但刘学勤现在还真觉得缺人,便问两个表哥都有啥本事?喜欢做什么? 这两位都是藏族猎户,飞鹰逐兔,杀狼搏虎不在话下。 不过大表哥早已接管了家里的锅庄,性子磨的平和许多,更愿意做生意。 二表哥也说做生意,可眼珠子咕噜乱转,时不时瞅瞅他父亲,似乎不太情愿的样子。 “我教中有护卫队,我看就让二表哥做个护卫吧。” 这位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眉宇间流露出一股很强的杀气,刘学勤寻思,打打杀杀的事更适合他。 二表哥一口答应,却被他爹狠狠瞪了一眼。 “我丑话说在头里,入护卫队也好,进产业里也好,入了我教,只有教主跟教徒,可没有亲戚。还有,刚开始都是从基层做起,能不能出头,各凭本事。” 大舅脸面上有些难看,但两个表哥大概都是性情耿直之辈,当即表示没问题,自己愿意吃苦。 “舅舅您也别不高兴,想要长本事,就得能放下身段,否则我哪里知道他们有料没料?你要怕哥哥们委屈,只要你肯开口,你有多少孩子,我都能给安排的舒舒服服,明明白白,保他们三代富贵也没问题。” “好,好,看把你能的。你大舅没本事,但还要脸呢。” “嘿嘿。” 刘学勤心说,您要是脸皮不厚,怎么把打箭炉的沙鸨妗子骗的给你生了一串娃儿! “听说你那车行去年赚了好几万,啥时候给咱们分红啊?” 儿子们的事情落实,大舅又问起音迅车行之事。他和二舅以及刘家堡公中各投了一千两,对他这种小商人来说,可算是大半辈子的积蓄。 “那几万两是我融的资,跟利润根本不是一码事。想分红,等着吧,等回了本再说。” 从桌上抓起一把炒瓜子,刘学勤不以为然道。 “啥是融资,你给舅再说道说道。” 这事马宝梅给大舅念叨过一回了,不过她也说不清楚,就听刘学勤说,等于自己投进去的一千两,现在已经值三千多两了。 怎么就一千两变三千两,大舅想刨根问底。 结果刘学勤给他留下个白眼,找自己大儿子去了。 “刘根号,来告诉爹爹,你想去私塾还是想去数学班?” “学数学!” 刘根号这都是段妙姐她们几个姨娘教的,语气坚定回道。 “这不完了?” 刘学勤拍拍手,给老娘投入个挑衅的眼神,叫上两个表哥走了。 “我咋生下这么个玩意儿!” 身后传来马宝梅扔簸箕和叫骂声,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儿子用那种智商优越的眼神碾压你的感觉。 “哎,这人太聪明了也不好。” 对自家幺妹的怒火,马宝山深以为然。 “怎么不好了?一个个都跟你的傻儿子似的,全家子吃空气去?” 不妨被妹子杀个回马枪,马宝山脸上红一块,紫一块,心说真是言多必失啊。 “让马多礼从音迅的橡胶车间开始干,一直到音捷的最后一个车间,每个车间干一个月,然后让他去哈拉沟铁厂管事。” 把大表哥交给熊天球,刘学勤想起哈拉沟铁厂一直缺管事之人,老让天球来回来去跑也不是办法。 “可是哈拉沟那边条件差,比较辛苦,表哥你……” 熊天球怕马多礼吃不了苦,又把球踢给他。 “没问题,我在打箭炉什么活都干过,还替人家挑了两年的货,现在年龄大了些嘛,但指手画脚的活有啥难的?” 马多礼思路很清晰,知道这是让自己干管理,虽说矿区是比较难管,但总比让他做个小工强,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他毕竟做过几年锅庄主,那可是掮客的角色,察言观色,能说会道这都是基本功。这种时候,掩盖在憨厚外表下,大舅独有的那股子精明劲立刻暴露无遗。 “很好,我看表哥是个可造之材。” 刘学勤家亲戚少,能有人帮衬自己,他还是挺高兴的,拍拍大表哥的肩膀,便带着马多罗去了老营寨。 “嚯!这是什么地方?朝廷怎把卫城建到了大山里头?” 到了老营寨,马多罗被棱堡给惊到了,看到里头有人进进出出挑东西,还以为是座秘密卫城呢。 “呵呵,这是咱们的城!” 刘学勤笑笑,和干活的人熟稔地打着招呼。 山谷中,以棱堡为中心,两侧山地已经建起成片的房屋,多是些土坯房,外墙用水泥抹了面。 山里建筑材料匮乏,只能因地制宜了,要不光是运输建材,就能把人累死。 “眼爷,给你带了个新兵。” 看到眼爷骑着大黑马迎了过来,刘学勤笑着与他招呼。 “好,是块好料子!” 跳下马背,眼爷稳稳站定,只瞅了马多罗一眼,便收回目光。 “仙人,正好你今儿过来,要不我还要去道场找你哩,走,去我那里坐坐,有事跟你商量。” 他牵着马,当先往木屋走去。 第62章 武装押运 “关小子他们到底年轻,成天窝在这山沟沟里,闲的蛋疼,你看,是不是让咱们出去转转?” 眼爷开门见山,却拿关途说事,把年轻的护法气得不轻,直冲他吹胡子瞪眼。 这是静极思动了。 今年阿干铁厂的高炉已经正式投产,源源不断的钢材从金县运了过来。 音峰生产的各种型号高速钢钻头,给枪管钻孔,一天生产三十支枪管根本和玩一样。而且专门用来拉膛线的铣刀也做出来了,用拉削法很容易就能打出膛线。 班望那个小车间,产能已经可以达到一千五百支,只是枪支还没最后定型,各种实验火枪都被护卫队拿去操练。 本思的火药班组因而显得捉襟见肘,训练用的火药如今都不敢敞开了用,每个人一天只能打十发子弹。 尽管如此,火枪这种领先于时代的武器,让每个人的自信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老马匪们血液里渴望杀戮的因子又开始躁动不安。 刘学勤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叫了班望过来问话。 当得知阿干铁厂一个月可以供应三千斤用于制造燧发枪的钢铁,刘学勤很是高兴,当即表示,富余的铁料要用来试制火炮。 眼爷等人被晾到一边,刘学勤和班望拿出纸笔当场画起图来。 最后定下,生产一款类似虎蹲炮的轻型迫击炮,不同的是要安装车架车轮,加上准星、起落架等,可发实弹,也可发散弹,而且具备高机动性。 在西北这种主要以骑兵作战的地方,这种炮对上骑兵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肯定也没那么简单。 首先阿干铁厂那边得有人去监工,生产出合格的钢柱; 其次要设计适合的镗刀、镗床等加工工具; 第三是火药配方、特制轮胎等部分都需要从头实验。 “这是咱们保家卫国的利器,给你一年时间,一定要搞出来!” 老仙最后一锤定音,给班望下达了任务。更加强大的红衣大炮之类,眼下不是很有必要。 “你先去吧。” 班望刚出门,刘学勤又将他叫住,“今年七月,嗯,就七月吧,吃你跟尕朵的喜酒啊!” “是,全凭师尊安排!” 班望只好又回身作揖,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你们跟着瞎起什么哄,都想女人了是吧?” 被老仙叱骂,围过来的护卫们都哄笑着散了。 “行,说说你们的想法?” 盘腿上了炕头,刘学勤接过关途奉上的茶水,看着他道。 “上回你派咱去给金县马家做了回趟子手,我发现沿途蒙古人的游骑,打劫的马匪之类相当猖獗,回来就跟眼爷合计,咱们能不能干回标客?” “若是你肯给本钱,咱们成立个镖局再好不过!” 别看关途表面蔫了吧唧的,骨子里的胆子大的很,野起来就连眼爷都甘拜下风。 “镖局就算了。” 老仙不假思索否决了他的提议,“我造火枪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去挣那仨瓜俩枣的。” 见两个护法均低头不语,似有不甘的样子,刘学勤笑道: “练兵却是有必要的,让卫士们出去见见血,真刀真枪地厮杀,将来才可堪用。” 两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商量起具体的章程。 原先护卫队有一百二十人,这两年又从刘家堡教众里补充了三十个后生。 随着冯理传经事业扩张,各地分舵不时派人来本山学习。都是些庄稼汉子,扫个盲还算勉强,除了极少有手艺的,被安排进了门里产业,大部分都派到老营寨做了教兵。 加在一起总共有三百人。 这些人平时在一起训练体能和武艺,但只有一百五十名老护卫配发了燧发枪,这些人全都是刘家堡的家生子,可靠性无虞。 外地来的教兵则连火枪都还没摸过。 这种情况肯定不利于军队建设,借着这次机会,刘学勤对神教的武装力量进行了整编。 以后这支队伍统称教兵。 队伍全都打散,从老护卫中抽调骨干充任伍长、什长。 设立三支百人队,每队设队长、队副各一名,类似明军的百户和总旗。 由眼爷和关途各领一队,刘学勤眼珠子一转,自己亲任队长,由表哥马多罗任队副。 军队一定要抓在自己手里,这是爷爷刘鸷临终时给他留的忠告。既然自己不能带着大头兵外出打仗,刘学勤终于任人唯亲了一回。 这样的安排,眼爷和关途都没有意见,刘学勤便让他们把守候在外头的马多罗叫了进来。 本来以为要从小兵干起的马多罗乍然得知自己这就成了队副,队长更是教主大人,那他这队副可就相当于队长了,当即喜出望外。 他也很会来事,以茶当酒,敬了眼爷和关途一碗。 至于他们如何编练队伍,老仙可不耐烦管。 只是定下章程:三支队伍可以轮流下山,表面干武装押运,暗地里干杀人夺宝,哦不,咳,咳,杀马匪,剿灭蒙元小股部队。 至于抢人、抢牲口这种台面下的话老仙不会说,不过暗示给的足够,那三人心领神会,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教兵共有三条商路可走:一是西去甘州,贩运凹凸棒石;二是北进包克图,贩运独居石;三是南下四川,于水陆码头交接江西过来的钨石矿。” 前两路都可以出塞,有机会与北元残余的蒙古兵碰面;第三路却是在大明境内行走,因此不能带火器。 但在重要性上,第三路却是无与伦比的。 除了钨石矿之外,一些重要的战略物资,比如硫磺,桐油等。 硫磺除了用来造火药之外,还大量用在橡胶改性方面。桐油产地主要在四川,道场产业有大量木器需要刷桐油,了凡的油墨也用到桐油。 此外,桐油可以提供如今稀缺的皂基,可以生产肥皂和甘油,进一步可以制硝化甘油。 出于道场安全考虑,刘学勤目前还没把这种烈性炸药搞出来,但是该有的原料储备一定要有。 好在甘肃这地方不缺硝石,据【太平御览】记载,就有“硝石出陇道”的说法。 甘肃宕昌县那些光秃秃的黄土山上面,种不了庄稼,到处都是硝石。宕昌与徽州毗邻,段嗣宗在那边还有点儿人脉,因此硝石的供应非常稳定。 “我年纪大,就拔个头筹吧,关小子你先去和马家勾兑,到时候我往玉门关外跑一趟。” 眼爷这时候倚老卖老,刘学勤也得让他三分。 老爷子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自己肯定拉满一百人的火枪队,给关途留五十个火枪手。至于剩下的人,只能慢慢等装备,等操练出合格的枪手,他都往塞外打几个来回了。 “呵呵。” 刘学勤笑了,老马匪想跟他玩心眼,那不是扯淡嘛。 “有任务三队轮流接,你们谁先谁后我不管,但规矩得先定好,不同的任务,贡献点可大不相同。” “啥?啥是贡献点?” 三人齐齐发问,刘学勤便将小说里学的宗门管理办法直接引用过来。 比如南线都不爱去,但货物价值高啊。十万两的货物若安全运到,就给计十万贡献点;若有货物损失,按货值的十分之一扣除。 西线和北线的货值低,你们打草谷得来的货物一样折银,一两算一点贡献。 其余补给不算,弹药是要计入成本的,你消耗弹药越多,贡献点扣的就越多。 最关键是人员,死亡、伤病都要扣点。 所以军队指挥就要考虑平衡之道,不能一味地浪费弹药,或者消耗士兵的生命。 “那贡献点有啥用啊?” 三人都觉得稀罕,连忙问道。 “将来各级军官升迁,分房子分地,产业分红,这都和你们手里的贡献点有关的。” 这下众人皆有所悟,马多罗刚来不太清楚道场底细,眼爷和关途却是清楚的。 道场一年就挣几十万两银子,现在等于饭都在锅里,但总有一天,老仙是要排排坐,分果果的。 “到那时,嘿嘿。” 眼爷心里合计,是不是续个弦,努把力生几个儿子出来?沉寂已久的死灰,又给老仙撩拨了起来。 “至于细则嘛,你们仨,加上天球,还有妙姐,一起讨论,拿出个方案提给我看。” 军队管理的事,刘学勤不敢全面下放,决定让段妙姐参与进来,他想起李自成就是让自个媳妇管后勤来着。 “哎,那个倒霉鬼,我学他干嘛!” 忽然想起李自成头两个媳妇都被人拐跑,刘学勤忙在心里啐了两口。 第63章 姜阿宝养猪 五月天,姜阿宝越发烦躁。 嫁到狄道快两年了,夫君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满足了她对男人全部的幻想。 可就是一年到头见不到面。 去年过年时她就分到两天侍寝,可偏偏来了月事。 老仙倒是不嫌弃,可她怕污了夫君的身子。妇道人家,那几天就跟猫爪子挠似的,浑身上下都着火冒烟。 没得奈何,老仙只能化身救火队员,却是走的旱道,把她弄得不上不下。 她嫁过来可不是为了守活寡的。 段妙姐领了个军需书记的差事,又一次住进老营寨。 和上回不同,听说老仙最近常跑老营寨,妙姐时不时还能跟他一起吃顿饭。 于是姜阿宝的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 大妇、二妇、三妇都是刘家堡的人,是几位长老家的女儿,也算是一种联姻。 那几个一扭头就能回娘家,就连段妙姐,回娘家也方便的很。 可她姜阿宝不一样啊,阿爹、阿娘都远在千里外,自己又没孩子,唯一说得上话的妙姐还进了山。 好在白水羌的女孩儿不似中原女子那般多规矩,姜阿宝直接找婆婆马宝梅,要到老营寨讨门差事,不行她就去上数学班,给老仙当弟子。 马宝梅说你可拉倒吧,汉字才认了一百来个,还没我识字多。起码老仙他爹给我写的那些小诗,我都背了七七八八。 但姜阿宝性子执拗,马宝梅也被缠怕了,只好去找熊天球商量。 “什么,阿宝要养猪?” 事情很快经过熊天球传入了刘学勤的耳朵。 自从改革了教兵军制,推出接任务挣贡献点的政策,老营寨的教兵操练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训练强度直线飙升。 这是好事,但先前的馒头烩菜吃着就没那么香了。 高强度的军事训练,伙食营养必须跟上。刘学勤不懂军事,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三百教兵,一天吃一口大肥猪根本不在话下。 因此,庶务堂就想着把养殖业这块给搞起来,正巧这时候马宝梅找上了熊天球,他也犯了难,手里没适合女子做的活计啊。 就养猪这事还缺个管事,就是好说不好听啊,没想到姜阿宝不在乎,很快回了话,说这活儿她接了。 “哎,怪我,是对她们几个关心太少了。” 刘学勤现在共有五房妾室,除了段妙姐是跟道场里混出来的,其余四个,跟他相处的时间加一起怕是还没三个月。 虽说这时代女人没地位,可刘学勤是新思想啊。况且妙姐和阿宝两个都青春靓丽,想起来他心里也一阵热乎。 “就让她掌个总,跑腿打杂的事我都让杜三角担着。” 杜三角是庶务堂的人,原本是塞峰的外门弟子。他爹杜老海是个劁猪匠,整天在乡下转悠,干那绝户的买卖。 他也算得上家学渊源,这回门里有了养殖的差事,杜三角便主动请缨。不过既然掌教夫人要养猪,他只能捞个副职。 “那就这样吧。你给安排在妙姐那屋,好歹有个伴儿。你再从堡子里物色些个妇人,分派到养殖场干活。” 安排下去没几天,杜三角就带人挑着大批猪崽、小鸡、羊羔等上山了。 老营寨吃水主要是雪水融化的小溪,水量有限,加之水温过低,鱼、鸭这类靠水养的就算了。 倒是牛犊还需要进一批,但那需要去往远处的牛马市。 “其实养鸡不用这么麻烦,只需建一暖房,保持合适的温度、湿度,受精的鸡蛋到时候可以自动孵化,不用老母鸡抱窝,而且……” 送走眼爷带的甲哨押运队,刘学勤得了空,便搬进老营寨,计划写下一部小说。 闲暇时也会跑到姜阿宝的养殖场指点一番,说到人工孵小鸡的事,不知触动哪根神经,段妙姐跟阿宝咬起耳朵,然后两人笑得花枝乱颤,都不怀好意地看着老仙。 “咳,我再教你们养殖蚯蚓,注意,这个蚯蚓是雌雄同体,有性生殖,所以繁殖数量也是惊人。” 老仙秒懂,但他是属于钢铁直男,说教的时候无比正经。 “哎呀,羞死人咧。雌雄同体,那岂不自己跟自己可以那个?” 段妙姐是熟女,而且以往听老仙的道会,弟子可以随时发问,她大胆挑逗的问题,搞的老仙没了脾气,“你,你们两个,晚上给我等着!” 说完,背着手走了,身后传来两女更加放肆的笑声。 好在老仙这些天将两个小老婆喂饱了,她们干活那也相当卖力。 在老仙的指导之下,一排排水泥建的猪圈很快立了起来。猪舍内铺设钢筋,这样可以用水将粪便冲到下面的水泥槽里。 猪食是刘学勤教养殖场的人胡乱配的,除了麸皮、豆粕这些之外,他还让混入提炼完碘的海带,提炼完橡胶的胶菊。 结果效果还不错。 酒精消毒这种如今已算常规的手段也被引入猪舍,姜阿宝也学会给小猪称重,做日常记录等方法。 猪粪则用来培育蚯蚓,臭是臭了点儿,可蚯蚓喜欢啊。 刘学勤本来还想搞个沼气池子,不过山里如今不缺燃料,大伙儿都怕臭,只得暂时作罢。 随着老营寨谷地的开发,这里的教兵、佃户、工匠等已经超过六百人,比刘家堡还要热闹。 今年只开垦出两千亩土地,能收上三四千石粮食顶天了,想要自给自足还远远不够,只能略作补贴罢了。 这种时候,刘学勤愈发惦记玉米、红薯这些高产作物了。 通过江浙一带的记名弟子,时不时能得到些那边的消息,但秦霖的船队如同泥牛入海,至今杳无音信。 直到五月底,信鸽带回了京师的消息:太子朱标的病情危重,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让道场这边早作防备。 掐指算来,因为自己的掺合,使得朱标比历史原本的轨迹多活了一个月,刘学勤也不知道这对于朱标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给那边的暗桩发了指令,无论如何,得把王履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朱元璋未必会迁怒于王履,但教中也要做完全准备,沿途的车马和接应人员得到调令,纷纷走马灯似的各就各位。 王履是替他老仙去的京师,于情于理,都不能让这个弟子有闪失。 最重要的是,王履这趟京师之行为教中多争取到了至少半年时间。这对于教中资金积累、装备生产等,都是至关重要的。 第64章 出塞 “冯兄,你这靴子不错。” 坐在平板车的车沿上,马俊有一搭没一搭和身边的冯理聊天。 戈壁的天很高,很蓝,偶尔被一片乌云挡住日头,身上还会觉得微冷。 远处的祁连山一如既往的苍凉。 不过马俊的心情很不错,这回行商他带了五十辆平板车,车上装满了茶叶、布绢这些惯常与西域人贸易的货物。 还有两车玻璃制品,算是他捡了个不大不小的漏。黄甲烷的斯达康药厂还没建好,不过玻璃车间先启动了。 有好多烧废的玻璃器皿,本来是要回炉再造的,恰好被去狄道考察的马俊看到,找黄甲烷以二千两的低价买了下来。 可是满满两车啊,这东西卖给西域商人,赚个五倍、十倍的差价不在话下。 “我这是最新一代的力士靴。” 冯理有些卖弄地跳下马车,一个健步,又稳稳跳到车上。 “看到没?这鞋底子是硬橡胶的,里面有弹簧,还有层橡胶软垫。除了臭一些,容易汗脚,没别的毛病。” “啧啧,这么好的东西,咋不建个厂呢?道场要是不干,把技术许可给我啊,我来做!” 敢情马俊已经把塞音道场摸得门儿清,连技术许可都一清二楚。 “嘿嘿,老马你有所不知。” 这回眼爷他们出塞,冯理带了传经堂两个执事,非要跟去西域传教。他又是见面熟的性格,在金县与马俊的商队汇合后,没几天就跟他打的火热。 就差斩鸡头,烧黄纸,结成异姓兄弟了。 由于新车床的应用,橡胶规模化生产,如今这力士靴成本已经大为降低,那也要四五两银子的成本。 这种鞋富人没机会穿,穷人根本穿不起,主要还是供教中力士和走远道的弟子们使用,算是劳保产品。 不过冯理从板车上的大木箱里翻找一通,摸出双崭新的力士靴,递给马俊。 “你试试这双,看合不合脚?” 马俊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已经把自个儿的鞋脱了,把力士靴往大脚丫上面套。 “嘿,你那箱子里都是些什么宝贝?” 他眼多尖,看到冯理箱子里有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免心生好奇。 “这是算命的行头,是我行走江湖最常用的道具。” 冯理干脆打开箱子,如数家珍地介绍。 他往四方传教,全靠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若是去了乡村,便将药幡往地下一插,叫当地的乡老或闲汉过来,让他们召集村民。 这时冯理便取出一个银质的打火机,或是一面小巧的玻璃镜子,有言在先,谁喊来的人多,小玩意儿就给谁。 等人聚齐了,便广散符水,告诉乡民,西北狄道有座塞山,上头住了个塞音老仙,因怜悯世人贫苦,便派自己过来给乡亲们赐符水。 只要他们勤向西礼拜,心中默念老仙法号,自会禳灾去病云云。 关键是与那联络的中人搞好关系,一来二去,发展成下线。 若是到了朱门富户,那必须是另一套说辞。 从元素周期扯到点石成金;从万有引力扯到凌虚飞渡;从物种起源聊到万物归宗。医卜星象,风水八卦,聊养生,聊房中,主人喜好什么,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不过冯理最怕遇到家里有酸秀才的那种,读书人都是些死脑筋,很难相信神仙之说。相对而言,那种脑袋空空,只有钱财的土财主才是冯理的最爱。 他说的眉飞色舞,马俊突然不说话了,问他怎么回事,他讷讷道: “我就是冯兄口里的乡下土财主吧?” “啊这?” 把冯理给整不会了,正张口结舌,却见马俊悠悠吟道: 沙苑飞磷埋白骨,花门妖梦破黄粱。 “好诗!” 冯理咂摸了会儿,只觉得这诗意境有些凄凉,但他自小学科学,对经、诗近乎白痴。 看他疑惑的眼神,马俊笑着解释道: “冯兄知我是色目人,不知你是否听过十回九马的说法?” 原来马俊祖上本是回教来我中华之人,当时他们多居住在沙苑,卵翼生息。 花门代指回民,后句诗是说这些回民远离生养之地,寄人篱下,可是守着本教千年不变,很难真正融入当地人之中,反而处处受打压、排挤。 “咦,原来你是信回教,怎又改投我教门下?” 冯理自动忽略了他的情绪,直指要害问道。 “呵呵,这个也看个人的。老辈儿是要做礼拜,念古兰经。我嘛,我三个老婆都是你们汉人,而且嘛,老仙是咱们这些失意的人儿最大指望。” 朝廷对异族采取 强行汉化的政策,但少数族裔心里怕是不怎么服的。但胡人在北方肆虐的时候,也有很多汉人胡化的。 东魏丞相高欢,就是鲜卑化的汉人;关陇集团中着名的普六茹、大野这些后来成为隋唐帝皇的着名姓氏,同样是汉人。 无论如何,个人在时代洪流面前,终归显得微不足道。 “下苦的人,眼皮子到底浅了些。你今天给他银子,他用完了还找你要,你给是不给?不给,你就把他得罪了。” “我们这些行商之人,本是无根浮萍,比不得你们坐地户。想要活下去,全靠这眼睛,这鼻子。” 马俊狡黠地眨了眨眼,十分笃定地道: “老仙做的那些东西,包括这靴子,早晚会货通天下。我们这些弟子嘛,也能跟着分一杯羹。填饱肚子,是我最大的信仰!” “嘶!” 冯理倒吸口凉气,这才知道,自己小瞧这些商人了。塞音斯纵然有千般变化,落在商人眼里,始终是醒目无比的“利益”二字。 他顿时失了谈话的兴致,检讨自己的传教事业,是不是方向上出现了偏差? “瞧,前面就是玉门关了,如今宋总兵不在,卫所外紧内松。墩军把总是自己人,等出了塞,就天高任鸟飞了!” 玉门关本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关隘,但此时明朝西北的边界自嘉峪关为止,以西设置关西七卫,由降服的蒙古人镇守,乃是羁縻统治。 去年(洪武二十四年),哈密寇边,总兵宋晟奔袭千里,攻克哈密,生擒哈密王子别儿怯帖木儿等,俘虏一千三百人,大明军威远播西域。 今年宋晟被大将蓝玉调去西番平叛,老大不在,下面的卫所、墩堡就难免懈怠。 朝廷对西域实行的是朝贡贸易,像马俊家的商帮往来西域行商,其实是走私性质的,都是买通边关守将,才能通行无碍。 这回是经甘州卫的红泉堡出关,走玉门关古道,越流沙河、火焰山,最后到达崖儿城(今新疆吐鲁番)。 由于气候变迁,西域绿洲大面积消亡,许多西域小国或迁徙,或埋藏在历史的尘埃里。 崖儿城是西域各国以及中亚地区与东方贸易的重要中转站,以往马俊家的商队也不敢跑那么远。 这次仗着眼爷的火枪队撑腰,他家胆儿也肥了。早就将趟子手放了出去,寻找合适下手的肥羊。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红嘴嘴鸦落的了一河滩, 咕噜雁落在了草滩; 拔草的尕妹妹坐在塄坎, 活像似才开的白牡丹。” …… 一出墩城,不知谁起个头,商队的赶骆驼、驾马车的把式们齐齐唱起花儿。 马俊笑道:“冯老弟还没成亲吧?这回哥哥给你抢几个西域女子做老婆。那边的女子,那胳膊腿儿,啧啧,白生生的晃眼睛。” 冯理有些心虚地干笑两声,“这,怕是不好吧?” 第65章 整顿教务 六月下旬,王履和一批钨石矿一起,平安到达山门。 刘学勤亲自往山门处迎候,令老头受宠若惊。 太子朱标已于月初病逝,皇上悲痛欲绝,几乎哭晕在灵柩前。 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天晓得朱元璋这一生经历了多少苦难。 “哎,太子是个好人啊!他怕自己走后万岁爷怪罪于我,便让心腹太监提前把我送出京城,弟子这才得以保全。” 说起朱标,王履也不禁扼腕叹息。 好人?也许吧。可是朱标若是顺利继位,大明国泰民安,自己的塞音教又该何去何从呢? 刘学勤心中也感慨万千,但有一点,他清楚朱元璋若是不想放过王履,则他插翅也难逃。 太子死后,除了悲伤,摆在老皇帝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新立储君之事。 与之相比,塞音教不过小小边患,不再那么显眼了。 如何抚慰王履不提,太子朱标过世,对刘学勤而言,意味着他必须撕下那块面纱,与大明正面交锋了。 攘外必先安内,此为正理。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争斗,刘学勤下决心对塞音教进行全面整顿。 一连数日,各峰首座,各堂主事,教兵队长等,除了眼爷和冯理去了西域,其余人悉数到场,在塞峰大殿秘密合议。 首先是进行组织改革: 塞、音、斯各峰设立山长一人,由各峰首座担任,首座职务撤销。 山长总管各峰内外门弟子的教学、研究,包括专利、丹论、贡献点等,以及项目组、产业等的工作; 下设执事二名,辅助管理学业和产业。 庶务堂设堂主一人,仍由总执事熊天球担任。 管理范围包括门中所有产业,各部门开支,会计,及贡献点统计;所有数学班的日常管理;教中的礼典、应酬、接待等事务。 下设三名执事,分管买办、度支与礼典。 传经堂设堂主一人,由冯理担任。 总管传教事务,以及对教众的日常管理。 下设刑律执事一人,舵主若干,奉行若干。 刑律执事兼任副堂主,可直接向教主报告。初期可建立一支二十人的刑律队,监督、查问、处理教中不法事。 舵主直接对堂主负责,管理教众不超过千人;奉行则对舵主负责,管理教众不超过百人,一般在十人以上,是教中最基层的管理者。 增设军机处,教主刘学勤亲自总理,管理教兵、情报和军需。 下设军机处行走若干,包括教兵队长,庶务堂堂主和军需官,鸽房主事改为掌鸽执事,管理各地信使。 人事方面,由各山长、堂主等推荐执事人选,经教主任命后方可任职。 现在的问题是,执事这个中层管理岗位严重缺人,这与道场重理轻文的教育模式有很大关系。 刘学勤前世就不善人际交往,穿越后虽有所改观,但仍然是个明显的短板。 只能矮子里拔将军,指望这批人能快速成长起来。 这样一来,筹备中的第四峰本就应者寥寥,人才缺口又扩大,更没精力去搞了,刘学勤只得将社稷峰之事往后推。 鸽房主事是个老实本分的外门弟子,一向与鸽子打交道,明显不能胜任情报工作。这件事本来是要交给冯理去做,现在连他人都抓不到,刘学勤只能另择贤能了。 财务方面,贡献点制度面向全教推广。 弟子仍保留一项福利,那就是只要在道场就能领到贡献点。外门弟子每月200点,内门弟子800点,亲传1000点。 与之相应的,弟子们的月俸减半。 这样做的好处是将弟子们的未来与神教紧密捆绑,也减轻财务负担。 如今内外门弟子已将近二百人,随着数学培训班规模不断扩张,未来弟子数量将会进入快速增长期。 考虑到教兵规模也要逐步扩大,花钱就不能如以往那般大手大脚。 除此之外,弟子们的丹论、专利,完成工件,代课等也要计贡献点。 至于各堂口,则是根据其各自完成的任务指标,计算其贡献点。 “还有件事,就是教兵与弟子的婚嫁问题。” 随着弟子们进入适婚年龄,教兵中也来了许多外地兵,这件事就不得不提上议事日程了。 因为在道场里,这些人等同于圈养。刘学勤原则上鼓励弟子们自由恋爱,可在婚嫁方面,他还是选择遵从时下礼法。 对于弟子,师门是可以保媒的。但外地来的教兵不一样,他们不像刘家堡的教兵,由于家境富庶,根本不愁讨不到媳妇,他们中的很多人早都已经成亲。 外地教兵本身出身贫苦,教中虽然给发俸禄,但是只有五钱银子,属于最低等级的存在。 当然,老营寨的伙食那是没的说。 这种事,刘学勤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从域外劫掠妇女,给这些人做媳妇。 丧阴德的事,只能在台下悄悄进行,肯定不能对外张扬。 “我的想法是,将临洮府割下来,作为我塞音教的基本盘。但治下诸多产业,仍需要往大明内地销售,否则我们所做的一切失了根基,也就难以为继。”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虽然老仙早就跟大家交过底,可真就要造反了,有的人还是会觉得有些恍惚。 怕吗?怎么能不害怕! 道场里的小日子过得那是相当滋润,也很有乐趣。可一旦动了刀兵,那就覆水难收了。 “这怎么可能?又要造反,又要和朝廷做生意,这怎么能两全?” 党娥最先沉不住气,她管理的音捷文具事业蒸蒸日上,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一旦与大明作对,商贸必然断绝,她那些机器卖给谁去? “正常贸易自然不通,但大明仍然会有人帮助我们。” “谁,谁会那样做呀?” 老仙笑而不语。 如今做生意还在其次,首先该考虑的,是如何应对来自大明的军事打击。 此时大明边疆地区外患、叛乱不断,但大明军威正盛,刘学勤所谓的“军机处”,除了从清朝搬了个名字过来,掌事者对军事可说完全外行。 唯一可依仗的,就是班望那边生产的燧发枪。 但刘学勤再怎么棒槌,他也知道依托棱堡防御,和割据一府之地,面临的军事压力根本是两码事。 人就是这样,既得陇,复望蜀。 有了老营寨这条退路,让他一味龟缩防守,将耗费心血建成的瓶瓶罐罐全都丢掉,他也舍不得啊! 第66章 射雕英雄传 “差呼!故太子有段誉之仁,乔峰之气概,却得慕容之命,老天何其不公哉!” “噗嗤!” 段妙姐端了冰水进来,听见姜阿宝把“嗟”错读成“差”,当即失笑,手故意一抖,一碗冰水全倒在她胸前。 “啊,你要死啊!” 阿宝跳起,就要与妙姐厮打。 两女原本关系最好,可自打老仙进老营寨写稿子,阿宝就老偷偷跑去与他痴缠。 羌女风俗与汉民大不同,爱你时一味火辣奔放,动辄就坐在老仙腿上,作风大胆,看得妙姐面红颈赤。 她没阿宝脸皮那么厚,但手底下小动作不断,争风吃醋是平常事。 老仙也不以为忤,白天训斥几句。到了晚上,大被一遮,只管胡天胡地。 “那说话人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洗得褪成蓝灰色。只听他两片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左手边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连声,唱道:” 依稀往梦似曾见 心内波澜现。抛开世事断愁怨,相伴到天边……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无厌倦……” 案牍之上,一边是杨寓寄回来的鸽子信。一张张小纸条,排的整整齐齐。 是从书商那里反馈回来的各方人士的书评,评论的正是如今最热销的小说【天龙八部】。 如今全书已发完,由于市场响应热烈,龙门书局那头还在加印,但预计一个月后差不多就完活了。 据说太子朱标是听完了此书才闭的眼,当时最后一卷还没出,皇上叫人把书稿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的。 这个传闻不知真假,但进一步刺激了小说的销量。 一方面是杨寓催稿,另一方面,刘学勤也着急多挣些钱。 【射雕英雄传】从题材、剧情来说,无一不合乎当今主旋律,销量预期没得说,根本不作第二书选。 只是这段时间忙于教务,加上两个老婆添乱,刘学勤的写作进展拖拖拉拉,刚把第一卷写完。 “阿宝,这个字读【结】音,你不要着急,没事多跟妙姐学。我跟你说,处处留心皆学问,拿你养猪这事来说吧——” 他停了笔,回头看见阿宝正整理衣衫。只见那湿衣被茅窗外的阳光透射,胸前白兔若隐若现,呼之欲出。 “量子纠缠,能量跃迁!” 刘学勤只觉道心松动,呼吸都粗浊起来。忙默念咒语,才将心火压了下去。 “这两个小妖精,真是要命!” 心里暗骂,面上不动声色说道: “就拿养猪老说,你是养殖场主事,要做的不是每天端着猪食盆去投料,也不是拎着水管给猪洗澡。” “不是说不可以做这些,只是你要学会抓大放小。” “猪每月增重几何?哪种饲料配方最优?山上有多少饲料储备?往来需要多少人力运输?” “猪粪养殖的蚯蚓繁殖力如何?如果过冬,怎么给蚯蚓保温?暖房之事是不是该提前纳入你的计划?” “山上种的苜蓿草,牛羊都很喜欢吃,还能分出多少喂猪?能省多少饲料?” “谷地的溪水白白流走,冬天断流怎么办?大伙儿凿冰吃吗?早就跟你们说要建几个蓄水池,怎么不见你动作?” “还有澡堂……”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最后归结为,这都是些数学问题。 可阿宝一看那些报表就头大,根本不耐烦管这些,统统丢给杜三角。她阿爹的牧场有不下五千头羊,阿宝以前管的得心应手,从来没丢过一只羊。 也从来不知羊群的具体数目。 “我才认了不到五百个字,你又让我学管理,又让我学数学,人家不会嘛!” 姜阿宝也觉得委屈,她现在觉得老仙可能真是神仙,脑子里的学问怕是雅安的大雪山都装不下。可做仙人的老婆,有时候真的好累。 “妙姐,你怎么教的,是不是又偷懒了?” “我哪有!” 妙姐翻个白眼,小声嘀咕,“都是些培训班的内容,她学不会我有啥法子哟!” 她学阿宝的四川腔调,果然惹毛了羌女,怒道: “你们合起伙欺负我!我知道,你喜欢蓉妹妹那样的女子,聪明又能干,可惜我不是!” 说完,便哭着跑了。 “哎,这怎么话儿说得?” 一旦掉进女人的旋涡,刘学勤的那种从容气度顿时全无,也不会哄,也不会说情话,只得打发妙姐去找。 “放心吧,一准是去东坡的竹林喂鸡去了,等太阳下山,就带着鸡蛋和蘑菇回来了。” 妙姐对她的秉性了如指掌,知道她发泄完情绪就没事了。 “她不是那块料,要我说,你还是尽快把她的肚子搞大,有了娃娃,她也就消停了。” 末了,她又补了一刀。 “怎么跟师尊说话的,真是粗鄙无文!” 刘学勤板起脸教训她,想了想,觉得阿宝的性子跟木婉清有几分相似,不过那种直筒筒的性情,自己却很喜欢。 “你是军需书记,又是军机处行走,这种事须得时时提点我。你去找天球,传我的话,把杜三角扶正了罢。” “至于阿宝——” 他沉吟了会儿,说道:“她不愿在堡子里住,你就带带她吧,也不要给她职衔了,徒惹人笑料。” 又怕阿宝心生芥蒂,他又让妙姐去开解一二。 “哼,我看你最爱阿宝妹子,从没对我这么体贴。” 妙姐却打翻醋坛子,不满地抱怨道。 “我向来一视同仁!” 刘学勤信誓旦旦,可又觉得有些亏心。大妇、二妇、三妇姿色平平,自己对她们似乎没那么上心,更像是,像是履行义务罢了。 “那你给我些钱。” 段妙姐伸出小手,殷切地望着他。 “咦,要钱干嘛?你的俸禄好像不低嘛。” 妙姐在道场的时候月俸就已涨到二两,如今在教中有了差事,已经领到五两银子的月俸。吃穿用度都有马宝梅管着,不用媳妇们花钱。 “我爹跟你做了杀头的买卖,我那几个娘家哥哥也断绝了仕途,老早就求我办一门产业,只是我一直开不了口。” 段嗣宗虽然位居知府,可受了老仙影响,从不向老百姓伸手,反倒没少往教中贴补香资。 所以他家的家底并不丰厚,和刘用家没法比。 “哦,这确是我疏忽了。” 刘学勤停了笔,看着陪伴自己七八年的女子,有些歉然道: “如今教中执事多有空缺,你哪个哥哥若有本事,不妨推荐来试试,咱也来个内举不避亲。” 又取出张五千两的银票给她,笑道: “说起买卖,我倒想起一桩,这钱想来尽够了。” 第67章 缝纫机,解放鞋 有时候灵感需要碰撞,平时刘学勤根本没往这块想,今日被妙姐一激,被他灵机一动,想到做鞋的买卖。 鞋,就是前世那种解放鞋,八、九十年代那会儿,恨不得每个人都有双解放鞋。 如今肯定不能叫这名儿。 “嗯,就叫胶鞋好了!” 将构思说给妙姐,并画了图样出来,她也觉得可行。 此时明人穿的鞋子,从外形方面,与胶鞋已经极为相似。 稍有不同的是,如今刚流行开尖头鞋,头部稍向上翘起。 这时的鞋子,鞋面、鞋底都是布的,容易脏不说,耐用性自然远不如胶鞋。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十六世纪,即一百多年后,欧洲人就开始穿胶底帆布鞋了。不过天然橡胶夏天软塌塌,冬天硬邦邦,肯定不怎么舒适就是。 但音迅车行已经有改性橡胶了啊,开个模具,一天压出几百上千只鞋底,也只是等闲。 给车行创造出一个新的利润增长点,还能进一步拉动胶菊种植。 以后还可以将橡胶车间从车行剥离出来,另外成立一间公司,再分别上市,岂不等于一女多嫁? 刘学勤越想越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如今一双布鞋值二三十文,胶鞋怎么也能穿三年吧,就定六十文一双好了。一年生产十万双,能卖六千两;要是生产五十万双,就是三万两耶!” 妙姐不愧是道场出来的,口算就得出个令她双眼放光的数字。 “你先别光顾着想赚钱,先想想怎么能生产出来那么多吧。” 除了生产工具,大明也没有帆布,也只能先选厚实些的布料替代了。若是航海事业能推动起来,或许民间会自发搞出帆布来。 如今大明棉花种植规模不大,棉布并不普遍。风帆材料想必多为麻布之类,可惜刘学勤身处内地,无缘得见实物。 他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只能凭空猜想。 “我们做热气球时弄的那个缝纫机,可否用来生产鞋子?” “嗯?” 听到妙姐提到热气球,刘学勤突然来了灵感,用炭笔在白纸上画起图来。 “当初那个热气球是谁牵的头?”他问。 “是沙千里沙师兄。” 沙千里是音峰内门,如今他正在车行的橡胶车间,指导工人们熬胶菊。被妙姐念叨,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险些将口罩给喷飞。 本来橡胶车间是斯峰的活儿,可斯达康药业兴建之后,斯峰把人都撤走了。自家的事都干不过来,谁会给他人做嫁衣裳啊。 没得奈何,韩虎只得向党娥要人,党娥就把沙千里抓了来。 “好,你以军机处的名义,将沙千里和陶成道调过来,让他二人负责造热气球,我有大用。” 他写了手令,又给妙姐解说图纸: “下方吊篮要做成龙舟形状,看起来很有气势那种。这里,这里,装上几个喇叭,吊篮里要有人摇圆盘发电机,给喇叭供电。” “布料上面刷一层橡胶膜,这样气密性会好很多。燃料的话,就用煤焦油吧,弄个铁皮桶,装多少升合适,让他们自己去计算。” “得嘞!” 根据妙姐对夫君的了解,这人是又要搞事了。 “下面咱们接着说缝纫机。” 刘学勤想起音峰搞的那支像钳子模样的缝纫机,不由咧嘴笑了。 同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台老式蝴蝶牌脚踏式缝纫机,他妈就是在那台机子上,给他和他爸缝制衣服。 由于用的年头太久,橡胶皮带断了好几次,都是用铁丝重新扎在一起。 想着想着,不觉有些失神。 “夫君,上师,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被妙姐唤醒,他平复了下心情,便画起缝纫机的图案,画的格外认真。 “你看,主要是机头、机座、传动和附件几个部分,脚踏板带动飞轮转动,将动力传递给机座。除了脚踏板和机头外,其余部分完全可以用木制结构。” 至于机座内部刺料、钩线、挑线、送料、绕线、压料、落牙这些机构,刘学勤是完全不懂的。 也不能说一点儿不懂,反正这些年音峰做的东西,他除了教授原理,动手部分几乎全都是那些匠人弟子们完成的。 但也没耽误他把车床、自行车、印刷机这些东西给造出来。 “回头你叫人传党娥上山,缝纫机还是交给音捷文具去做,什么时候把样机做出来,你家就可以建鞋厂了。” 缝纫机也是个不错的产品,大明如今已经有成衣铺子,还有布庄、缎行也兼做成衣。 像老仙这种上等人物,穿的衣袍都是丝绸做的,价格少说也得八两银子,多了二三十两也正常。 皂练袍一般要二三两,普通布袍就便宜许多了,二三钱银子就能拿下。 价格相差何止十倍! 所以缝纫机这种产品,价格定在几百两还是合理的,兴许能再高些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音捷文具又能多一个拳头产品。 没过几天,段家人就找到老营寨来了。 “妹夫,我可想死你了!” 进来个穿花袍子的青年,麻杆般的身材,生着张青蛙嘴,一张口说话,嘴能遮住半个脸。 这人刘学勤在与妙姐的婚宴时见过,是段妙姐的二哥。 当时就属他话多,还有些大舌头,如今再见,依旧不着调,他心中不喜,冷声道: “这里只有出家人,没什么姐夫妹夫。” “是,是,仙人妹夫,还别说,你外头的堡垒建的真不错,硬扛十万雄兵,不在话下!” 段昌煦就这么个吊儿郎当的性子,刘学勤拿他没辙,问道:“你还懂军事?” “略懂,略懂。” 大概是见这小子不招主人待见,花豹凑了过来,冲段昌煦呲牙,想不到他胆儿挺大,竟伸手去摸花豹的头。 花豹傲娇地翻个白眼,转过身去,留个屁股给他。 “咦,他怎么不咬你?” 刘学勤却有些奇怪,这花豹与他心意相通,平日里肯定是要吓唬他一下的,没想到在段二哥跟前,它竟有些温顺过分。 “嘿嘿,我平日里最爱招猫逗狗,动物们都能闻到我身上的禽兽味道,故而不与我为敌。” 二舅哥把老仙逗得哈哈大笑,问道: “妙姐跟你讲了吧,你看看能做些什么?” 这便是妙姐给自己推荐的人,虽说不怎么看得上,但也不好驳了他面子,刘学勤想着给个闲差,让这人做着试试。 “我觉得掌鸽执事适合我,搞情报这事我最擅长……” 话没说完,刘学勤只觉火大,他听过这个大舅子风评不好,是个花丛老手,看他一派衙内作风,哪里胜任! \"你当我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还,还掌鸽执事!滚,滚蛋!” 干脆把人骂跑,还不解气,又叫人去找妙姐过来回话。 第68章 鹰犬 “你曾经说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怎么说一套做一套呢?” “我十四岁跟你学艺,十八岁嫁给你,又给你生了娃,难道我会胡乱推荐,害你不成?” 没等刘学勤指责,被叫来的妙姐先发作了。 这位昔日的弟子从没表现如此强势、泼辣的一面,令刘学勤刮目相看。 “那话是孔夫子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他在心里暗暗吐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武断了? 段妙姐没有哭,只是胸脯起伏不定,显示出剧烈的心理斗争。 “二哥不是我亲哥,是我爹年轻时,赶考途中捡来的。” 她找个小板凳坐下,开始讲述段昌煦的过往。 段嗣宗原籍山西,那年去省城参加乡试,结果途中遇到一群乞儿,个个瘦骨嶙峋。 这种事在洪武初年很常见,毕竟刚结束战乱,很多地方民生凋敝到极点。 段嗣宗与同伴就要离开,可一个乞儿突然窜了出来,抱住他的腿就喊“爹”! “他是脸皮厚,可脸皮不厚早饿死了。而且在一群穷书生里,判断出我爹最有可能收留他,这是何等心计?” “而且他从小就很护家里人,哥哥们和人打架,他总是冲在头里,真敢下死手,比谁都万恶。” “那后来呢,他怎么就不学无术了?” 听完段妙姐的话,刘学勤心中对二舅哥的印象稍稍改观,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在某些方面的见识,可能未必就强过眼前的女子。 “长大了嘛,人都是有心思的。他那是把自个儿摘出来,表示无心与其他哥哥争产业。别看他在街面上混,但交游甚广。” “最早,最早我爹其实对你很不以为然,就是听了我二哥的劝,才决定礼贤下士的。” “哈,我成了下士了!” 刘学勤自嘲一笑,但他也有所反省,为了维护世外高人的人设,自己过于清高了。 想要创立基业,还是得有容人雅量才是。 “娘子教训的是,是为夫浅薄了。” 他对着妙姐作了个揖,令她花容失色,接着掩口轻笑。 “这要传出去,师兄弟们该崇拜我了。” 这么多年,见老仙当众道过歉,但还没单独对哪个弟子道歉的。 小两口的龃龉烟消云散,刘学勤又与二舅哥认真谈了一次,发现这个段昌煦果然胸中另有沟壑。 他对世道人心,自有一番解读。 “面子,面子是什么?一个人逢人边跪,这说明什么?” 再次被请进草堂,段昌煦依旧谈笑风生,颇有唾面自干的觉悟。刘学勤问他面子问题,他也不着恼,拍拍自家面皮,反问道。 “哦,说明什么?” 被他拿话套住,刘学勤自是不往里钻。 “决心,是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所表达的决心啊!” “磕头何其廉价,它有下地干活累吗?有沿街叫卖舍却脸面吗?有长途贩卖危险吗?只要把脸放到地上,去博上位者的同情,哪怕机会再渺茫,也没有比这更容易之事。” “所以面子是什么?你或许会说,是一个人的自尊,我却说,它是一个人达到过的最大高度。高度之上,人人皆可屈服,而不以为忤;高度之下,你再让他弯腰,他就觉得羞恼,要打人,要杀人呢。” 刘学勤仔细品了品他说的话,也不禁点点头,却听他继续说道: “上层人往往觉得底层是可怜、卑微、顺从的,他们目光短浅,为一块发霉的窝头,两三斗麦麸争得头破血流,那是他们只在自己的圈子里玩,并不了解底层的圈子。” “那个圈子一样有规则,一样有面子,一样有万恶,只不过当他们跪下时,统统被忽略掉罢了。” 见他端起茶碗,青蛙嘴咕嘟咕嘟牛饮,刘学勤试探着问: “那么,如今你算是把面子拾起来了?” 段昌煦笑着摇摇头,“我的经历妙姐与你说了吧?我爹视我为儿子,可自从他收养我那天起,我就一直告诉自己,我是一条狗,这辈子我就是老段家的的一条好狗,谁敢惹他家,我就去咬死谁!” “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一个人,我的想法慢慢变了。” “是谁啊?”刘学勤觉得这个二舅哥有些意思。 “那个人就是你啊,我的仙人哎!” 段昌煦笑了,笑得无比真诚。 “那时的你只有十五六岁吧,被人抬着招摇过市。我刚跟爹来狄道,一打听,才知你这号人物。” “那你说说,我是怎么改变你的呢?” 刘学勤有些惊讶,莫非自己的 圣光真的普照大地了? 或是如佛家之言:普佛世界,六种震动。 佛祖入无量义处三昧时,众生都开始觉悟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些年我默默在暗中观察你和塞音道场,有两件事我一直看不懂。” 段昌煦看不懂的两件事,一是从一开始道场就给弟子们发钱,二是他搞的植树赏。 这两件事或许在刘学勤自己心里都不算什么大事,道场外很多人也看不懂,但可能很少有人往深处想过。 “其实我也读过书,就是读的不怎么好,嘿嘿。” 段昌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是真正从生死之间爬出来的,知道这个世界没那么多善人。什么救苦救难的观音大士,传说中的圣人,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从没出现过。 而塞音老仙一边玩命撒钱,一边又疯狂敛财,这样的做法,实在有悖于常识了。 “你那些经文我读不太懂,但我注意到,狄道的穷人越来越少,而富人们却没有因此与你敌对,反而一个个都信服你。 “我想,这总归是一件好事。能体面活着,谁愿意不要脸呢?你提高了大家的高度,就冲这一点,我段昌煦愿意跟着你干!” 到底还是有聪明人的,刘学勤也被他上了一课。 考虑此人的特点,他给出了两个职位: 塞音教的谋主,或是传经堂执事。 不料全给段昌煦拒绝了,直言前者他能力不够,反而可能误事。 后者嘛,自己虽然有摇唇鼓舌之能,但志不在此。他认为掌控情报的掌鸽使如同大明锦衣卫,还是让自己人干来的放心。 而且他来之前打过腹稿,直言神教目前应该将政策情报、军事情报、经济情报纳入一体,他手下有一批能人异士,稍加训练,便可派往各地刺探。 “这些人可靠吗?”刘学勤问。 “可靠,都是这些年我从底层拉扯上来的,虽然有的不是什么好人,但却重义气。他们都对神教十分认同,只要你点头,他们个个甘为教主座下鹰犬。” 段昌煦递过来一把刀,刘学勤终于还是接了。虽然有些生疏,但驾豪杰,恢远略,不可书生意气。 这些人很快秘密入了教,由段昌煦单线指挥,只在军机处做了备案。 道场的密码、信鸽均是成熟体系,一个月就能掌握。 鸽使们人手一本【天龙八部】,写密码时只要写出对照那个字的行列数字即可;信鸽却是只能单向往本山传消息,因此必须是绝密消息,才能放出信鸽。 “若是蓝玉、宋晟来犯,我们何以应对?” 段昌煦对朝廷的军事行动很是清楚,谈及军略,他便问起道场的备案。 没有备案。 刘学勤他不通军事啊,龟缩自守尚可,若是守一府之地,他全无章法,只能等蓝玉到位再说。 但另一个威胁也被提上桌面,甘肃总兵宋晟已经用实力证明自己擅长远程奔袭作战。届时老仙该如何应对来自境内的军事打击,显得更为迫切。 第69章 人间最清醒 杨寓上塞山的时候已是七月,刘学勤将一叠书稿拿给他,然后向往常一样,等他的反应。 “好,文法越发老辣,上师你真是越写越好!” 他只看了十几页,便收起文稿,兴奋道: “有这两部书,今年咱们龙门书局有望做到这个数!” 他伸出四指,表示四十万。刘学勤点头认同,这书要是赚不到钱那才奇怪呢。 大明的小说市场,在他的刺激之下,提早发育了起来。 说起不少生意人都因此转行做了书商,甚至还有人将龙门书局的小说卖到朝鲜、日本国去,杨寓眉飞色舞,对未来形势十分乐观,提出是不是在京师开间印社,将因为盗版流失的客源拉回来。 刘学勤并未回应他的提议,反而问道: “这两年你学到些什么?” “啊?” 这个弯拐的好大,杨寓猝不及防,愣了好一会,才回道: “效率?” 他有些不明所以,刘学勤微微颔首,没有了先前玩笑般的态度,正色道: “不愧是你,这趟回去,我安排个人与你交接一下,你就辞去书局掌柜吧。” 杨寓大惊,跪倒在地,大声问道: “若是学生有什么过错,请上师指出,何至于将我辞退啊?” “你且起来说话。” 刘学勤在殿中来回踱步,踌躇道:“我知你志向高远,属意仕途。太子死后,因为一些缘故,我预感到朝廷或限制我教发展。你在这里,毕竟瓜田李下,未免牵连于你,反倒不如早些离去。” “这……” 杨寓对塞音教的异动毫无所觉吗?不是,他已经两次回本山参加合议,虽然未参与机密,对塞音教所作的军事准备一无所知。但从人力、财力与组织程度方面,他依然不难作出判断: 塞音教完全具有反叛作乱的能力。 对杨寓而言,这一步的抉择,就意味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他再次拜倒,说道:“学生有一肺腑之言,还请上师解惑。” 他幼年丧父,母亲改嫁给了德安同知罗性,从此寄人篱下。罗性发现杨寓年少而有志向,开始对他另眼相待,使得他有机会学习。 可是后来罗性因将盗贼窖藏的万斤铁平价卖给百姓,认为这是老天给百姓的救济,却因此事获罪,后被流放戍边。 杨寓与母亲再次流离失所,在秦州碰到老仙时,是他最为困顿的阶段。好在他抓住时机,成了龙门书局的掌柜。 令他不可思议的不是东家给开的高薪,而是后来都兑现了。 第一次年底分红时,他就在想,自己拿了那么高的俸禄,东家给个百八十两的,自己也就知足了。 谁会想到给他发了五百两,次年更是领到四千两的分红! 可以说把一辈子的钱都赚到了。 不光是他,印社和纸坊的匠人们,哪个不是赚麻了,数钱数到手抽筋。 家家户户都把笑意洋溢在脸上,从来没有蝇营狗苟的事。 杨寓经常觉得不可思议,他也在翰文堂干过一段时间,从来没发现赚钱可以如此简单。 有时候他就在想,一家商铺如此,若将一县给上师治理,是否也能如此富足喜乐呢? 当看到道场那些产业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起码在狄道县,他觉得未来可期。 再推而广之,又会怎样?杨寓不敢往下想,他只是觉得,给自己一个县,自己没办法让百姓过上那样的日子。 “所以,这一切是怎样做到的?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终于问出了灵魂拷问。 刘学勤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看到了一半,却忽略掉了另一半。” “一个人的收入,是另一个人的负债。” 这话平淡无奇,却振聋发聩,如同穿越时光的闪电,将杨寓击中,令他茫然若失,久久不能言语。 “书籍是商品,自行车是商品,阿司匹林也是商品。我们做的不过是用高级的商品打败低级商品,顺便把银子从别人口袋里掏过来罢了。你总结的效率二字,在其中起到重要作用。” “那如果全部用银子买这些高级商品,天下岂不没有银子可用?若全用粮食兑换,天下人莫非全都会饿死?” “哈哈!” 刘学勤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从地上惊叫站起的杨寓,“商品在流通的过程中会形成势差,粮食从低价的区域自然向高价的区域流动,价格是天然的平衡器。” “你只看到了大明,可天下还有许多肥沃的土地,有亩产高达十石以上的作物。一旦货通天下,那彼时再不缺粮食,再没有饥荒。重要的是,我们创造出了更多财富,银子也好,粮食也罢,无非是度量这些财富的尺子。” “可是,朝廷却未必会想要货通天下,这一切,终归是镜花水月。” 刹那间,杨寓福至心灵,从【海底两万里】开始,老仙仿佛就看穿一切,自己不过是对方随意置下的一枚棋子,他不由打了个冷战。 “所以我要打破这藩篱!蛮荒时代的人类,挥舞着木棍、弓箭冲出森林;青铜器的出现,将人类从部队带到方国;而铁器,铸造了一代又一代的王朝帝国!” 刘学勤的语气坚决如铁,杨寓浑身抖似筛糠,面色阴晴不定许久,终于似下定决心般说道: “弟子愿拜在上师座下,任凭驱使,恳请上师收录!” “哦,这却是为何?” 刘学勤本来想着如历史原本的轨迹,杨士奇成为大明重臣,有这么个中人,以后自己与大明对话会方便许多。 谁知继蓝玉之后,自己再一次改动了命运的齿轮。 “原本我是以为只有做官才能施展心中抱负,是您让我看到另外一种活法,驾驶鹦鹉螺号的水爷,飞天的罗宾,撞大运的虚竹,谁又能拒绝那种诡谲奇幻的人生旅程呢?” 杨寓拜师的愿望却是落空了,考虑再三,刘学勤决定委任他做塞音教谋主。 并且,不让他入教,反而是以一种独立身份做事。 “如果你加入神教,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就容易失去公平的立场,从而影响判断。我需要你做那个,人间最清醒。” 刘学勤深深看着杨寓,这老杨什么都好,就是老了犯糊涂,过分纵容儿子,以至于晚节不保。 “好在我不会给你犯错的机会。” 他心中默默记住这事。 第70章 世界的脚步 “丝绸之路果真名不虚传,如此重要的商路,真是老天给我塞音教的恩赐!” 就在杨寓上塞山之时,远赴崖儿城的马家商队已经出清货物,经火州、柳城,踏上了回乡之路。 平板车被马俊卖掉三十辆,剩下的马车和骆驼满载着金银玉石,镔铁、豹皮、各色果木等。 还有几十名奴隶,有能歌善舞的畏吾儿少女,金发碧眼的波斯美人儿,还有肤色黝黑的昆仑奴。 不是不想多买些,他们买的尽是些上等奴隶,一名就要三百两银子!还有极品的,那就是天价了,就连财大气粗的塞音教徒们,也只有干看咽口水的份儿。 冯理这回西域之行是带着任务的,传教是一方面,更多是绘制地图,考察西域诸国及地面(西域大者称国,小者称地面)的风物事,打通向西的商贸通道,才是重点。 他坐在马车上,仍对崖儿城的遭遇津津乐道,都有些话痨了。 “可是你光顾着看美女,传教之事毫无进展,看你回去如何交差!” 马俊已经与他混得极熟,又开起他的玩笑。 “不是我不努力,我那一套在西域水土不服啊!” 冯理有些抱怨,这时期大明对西域的了解远远不如对方了解大明。 永乐二年,帖木尔挥八十万大军东征大明,行军路线就是取道河西走廊,进入甘肃。对方不但了解甘肃的自然情况,对水源地、补给基地都很清楚,就连种子、牛羊等物都带上了。 大明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但也只是当做普通的蒙古部落叩边。 要不是帖木尔死在半道上,大军无功而返,还真不一定搞出多大乱子。 此时的西域的确很乱。 崖儿城一带居民信奉佛教,庙宇众多,俱宽大宏敞。 黑的儿火者以传播伊斯兰教的名义发动“圣战”,强迫当地人改信伊斯兰教。这是明初的事,黑的儿火者也死于此次圣战,并没有能令当地人改变信仰。 但由于崖儿城地面处于丝绸之路要冲,东察合台汗国对此地一直贼心不死,圣战不断,这也导致西域商路时断时续。 目前没有什么好办法,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可冯理在西域语言不通,加上当地佛教根深蒂固的影响力,他也只能干瞪眼。 想着还是回去问问老仙,有没有什么文化入侵的好办法。 “这回咱们赚了很多,要是能在这一路建立些屯堡,将道路维护住嘛,那这买卖有的做!” 马俊到底对西域事更加熟悉,随口一说,立刻引起冯理的共鸣。 “对啊,你这办法高明啊!” 冯理虽未赶上教务整顿合议,但教门的发展战略,在他心里隐约有个蓝图。 大明做不到,不等于塞音教做不到。 只要在沿途绿洲建设水泥棱堡,士兵屯垦就能自给自足。配上一队火枪步骑兵,足以控制方圆百里地。 “砰!砰!” 商队行至夹墩湾,忽闻得远处传来两声枪响。 “备案!备案!” 眼爷抽出马刀,指挥驼队和枪手,只一炷香功夫,便用车马结成个圆阵。 冯、马二人面不改色,依旧谈笑风生,那些买来的奴隶却不明就里,被围在圈子中心,个个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便有两名骑快马的趟子手回报: “来了!” 眼爷仰天大笑,“日吧歘,可算等来了,干球!” 话音才落,远处马蹄阵阵,沙尘漫天,竟有不下三百之众! 火枪队的士兵们已经在车队的麻包后面各自找好射击位置,马俊的商队里也有一人在圈内指挥,那些马夫、驼手也各自从板车下面抽出兵器,多半都是些身怀武艺之人。 冯理略点了下,有刀手、枪手各三十名,还有二十弓箭手,那为首的包买驴不知何时竟着了一副皮甲。 这大明初年对盔甲官制严格,民间私藏罪同谋反。 冯理朝那边扬了扬下巴,朝马俊投去个疑问的眼神。 “嘿嘿,山高皇帝远。你瞧老包那张大饼脸,他本是蒙古鞑子,受伤被我家救下,就死心塌地替我家做事。” 马俊笑着解释,又从下人手里接过藤牌,递给冯理一块。 “待会儿挡着点儿,可别被流矢射中了。” 说话间,那伙贼人已经杀至近前。大多是蓬头戴帽的汉人,也有缠头的回回,还有少部分戴蒙古帽,留着两根鞭子的蒙古人。 虽然沿途火枪队曾猎杀过黄羊、野狼之类,可面对如此规模的马队,冯理还是有些肝颤,脸皮忍不住直抽抽,不复先前的淡定从容。 唯有眼爷横刀立马,独自站在车队圈外,丝毫惧意也无。 见马贼已经到了八十步,有人已经取了弓箭在手,随时准备发射。眼爷这才将手中一面小红旗用力一挥,身后传来数声枪响,立刻有马贼跌落马下。 这时候谁见过火枪,还以为对面有妖法,一些马贼勒住缰绳,立刻有几十匹马与大队脱节。 “射击!” 眼爷毫不犹豫,再次发出指令。 火枪手按十人小队依次射击,只不过几次呼吸间,车阵前人仰马翻,数十骑被放倒七七八八,剩下的马贼见势不妙,赶紧打马掉头,抱头鼠窜。 教兵们手里的可是燧发线膛枪,经过班望他们不断改良,可以在一百二十米外准确射杀目标。 这比弓箭手的射程高了近一倍。 “这伙子人邪乎的很,不能硬干!” 近十分之一的伤亡率,已经足以令马贼胆寒,于是有人跑去给头领建议。 “莫怕,他们用的是火器,数量肯定不多,咱们跟上慢慢消磨,耗死他们!” 大掌盘子头上戴着挂金环的额带,脸颊上有道长长的伤疤,相貌粗犷,眉眼间却十分精明。 一声哨响,马贼大队立刻化整为零,呈半弧形与车阵对峙,也不进攻,也不撤退。 眼爷也不着急,招呼包买驴,让他的人上前补刀。 一会儿功夫,就割了二十多颗人头回来,还有几个马匹中弹受伤的倒霉蛋,成了商队的俘虏。 马贼看得目眦欲裂,有人按捺不住,呼啸上前,结果无一例外,被射杀当场。 其实为了诱敌,眼爷只准五个小队开火,岂料燧发枪太过犀利,令马贼当场改变了策略。 眼爷从俘虏里挑了个伤重的,拉到车阵前,二话不说,直接用剔骨尖刀插进俘虏膝盖里,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令四下无声。 “太特么残暴了!” 冯理也算见过世面的,但看到眼爷将那人的髌骨生生撬了出来,还是吓得小脸煞白。 干完这事,眼爷才到其余俘虏面前,找到个吓尿的,用带血的刀在他脸上蹭去血渍,说道: “尕娃子,该说啥,不该说啥,知道了吧?” 那人抖似筛糠,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原来这伙马匪就是马家趟子手盯上的肥羊,由于马匪飘忽不定,摸不到老巢,高端的猎人只得以猎物的面目出现。 这伙人中大多数其实是威远城(注)的汉人,因不满朝廷税政严苛,逃到西域谋生,半耕半匪,与当初的刘家堡情况类似。 不同的是,他们吸纳了不少色目人和蒙古人,啸聚在金塔山一带,距离大明边境尚有五六百里。 大明曾在旗杆山立七杆大旗,招抚叛民,但肯吃回头草的属于少数,滞留西域的汉人少说也有数千人。 就连更远的怯迷城(今伊朗克尔曼)、文谷鲁城(今约旦安曼西南)、撒黑四寨城(今叙利亚阿勒颇东北的撒黑)、菲即城(今土耳其小亚一带)、鲁迷城(今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等地,都有“种旱田,养食猪犬”的汉人。 马俊他们相中马匪不过是西域汉人族群中的一支,掌盘子外号米满仓,只知姓米,真名不详。 眼爷朝那边挥挥手,包买驴会意,上前给那个伤重的俘虏脖子上一刀,给了个痛快。 “走嘞!” 大喝一声,眼爷指挥商队转折向西,火枪队断后,就在重马贼眼皮子底下经过。 “不好!点子奔咱老家去了!” 这时马贼掌盘子才醒过味来,知道这商队根本不是肥羊,自己才是。指挥众马贼铺天盖地围攻商队,这时候眼爷一声令下,火枪队火力全开,马贼此时才真正领教了燧发枪的射程。 百米之内根本冲不进去,再多弓箭也是枉然。就算有个别漏网之鱼,马家那些枪手、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 那些弓手站在板车上,或是坐在货包之上,张弓搭箭,也是一射一个准。 商队虽然行进缓慢,却始终没被拦阻停下。 “世界的脚步始终向前,我们有幸走在前面。那些被落下的,要么吃灰,要么死亡。” 看着渐渐拉开距离的马贼大队,冯理长舒口气,感慨万千。 第71章 板车破水寨 “啊这!” 走了两日,商队才算是找到米满仓的老巢,马匪们拿马家商队没辙,早就撤了回去。 快到营寨时,众人大吃一惊,不由齐齐吸一口凉气。 那金塔山如同一座背景板,横亘展开,与祁连山遥遥相对。 黑河如同一条黑龙,安静卧在此地,波澜不兴。 与金塔山相交的河滩生满了胡杨林,挺拔茂密,生机盎然。 商队行经的这一侧却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黄沙地。 任谁也没想到,马匪们的营寨不在山上,却是在水中! 黑河在此画了个大大的圆圈,将一片绿洲围在中央,形成个很像太极图的形状。 绿洲上阡陌纵横,观其规模,养活上万人不在话下。 河西戈壁地区温度较低,昼夜温差极大,麦子还没成熟,但已经在青黄之间。本是农忙时节,这里的农人却安逸悠然。 世界的脚步似乎在这里暂时停住。 “陶渊明写的世外桃源怕是不过如此!” 马俊手搭凉棚,看着在河之洲的安详画面,忍不住赞道。 “还是先商量下怎么过河吧!” 眼爷的话有些煞风景,不过也不得不佩服这伙贼人善于经营。 寨门与黄沙河岸这侧有座吊桥相连,此时已经收起。别看不过六七米距离,此处水又深又急,何况木寨上的箭楼里,弓箭手正虎视眈眈。 想要强渡,恐怕伤亡会很大。 “黑河邪性的很,人只要下了水,就有水鬼过来把人拖到底下去了嘛。” 包买驴知道黑河,听说过许多吓人的传说。 其实西北人多不谙水性,也不了解水文情况。 黑河水温极低,人入水很容易抽筋,从而导致溺水。 此水看似平静,水下多暗流、漩涡,溺水之人被卷走,这才经常出现死不见尸的情况。 但无论如何,就这么撤走,众人心有不甘。 眼爷愤愤然举枪朝对面箭楼射击,但马贼早就知道厉害,早躲在掩体之后。 “绕到河对岸怎样?” 马俊指着河中那条直通对岸的小路问道。 绿洲虽与对岸相连,但那边树林太密,不利于火枪进攻。而且一定有马匪构筑的暗堡、机关之类,若是中了埋伏,那损失根本无法承受。 “还是渡河吧!” 冯理观察了会儿,发现除了吊桥位置,其余距离河岸最近的地方也有近三十米,这样的河面在西域可不多见,明显是人工拓宽过的。 而且很多滩涂都有利于防守的矮墙,后面是否还有壕沟等工事就看不见了。 对岸马匪也在监视商队的举动,似乎是看出冯理的想法,一干喽啰将拒马抬了出来,丢在矮墙外头。 “妈的,这伙贼人太过狡猾,就算有船,也很难攻进去。” 眼爷急的直骂娘,冯理劝了几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的办法也很简单:将平板车拆了搭浮桥,武装泅渡。 平板车车身长一米五,二十辆板车,每车间隔一米,用绳索相连,足以够到河对岸了。 而且每辆车可以拆下两副内胎,足以承载人的重量。 为了适应山区地形,音迅车行的平板车和马车都采取宽幅轮胎设计,内胎直径有二十厘米。轮胎加车厢,托起一两名成年人不在话下。 大家都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当即决定在河岸扎营。等夜里再悄悄拆卸板车,明早黎明就强行渡河。 与此同时,土匪营寨里却是一派愁云惨雾。 这伙商队实在太可怕了,自己这边死了三十多人,对方却毫发无损。 观其手段残忍凶悍,大伙儿只想到一个结论: 那就是大明的某卫所兵假扮商队,转为剿灭自己这些叛民而来! 米掌盘与众兄弟商议,为安全起见,还是将骨干的家眷转移到金塔山上。 他身上背着大明官差的命案,决计不会自投罗网。 至于仰赖他们生存的那些农民,多半是因为逃税才跑来此地。米掌盘本身出身贫苦,对这群可怜人压榨不多。 马贼主要是以劫掠过往商队为生,偶尔也响应北元残部叩边,或是往西域其它地面抢劫平民。 这些人说丢就丢了,大不了以后再抓人过来种田就是。 次日天微明,一块块木板被从上游投入黑河中。 一个撑着竹蒿的教兵跳到第一块木板上,跺跺脚,朝身后打个手势,示意浮力没问题。 又有一个手持藤牌的驼手跳了上来,负责为他提供掩护。 直到浮桥延伸到对岸,才有暗哨发现有人抢滩登陆。 “敌袭!敌袭!” 鸣锣示警之声大作,接着几声枪响,彻底打破这个清晨的宁静。 等到火枪队第一个十人小队占领矮墙,马贼的一切防御手段都形同虚设。 火枪的火力压制,根本没人能阻止后续之人登陆。 用来阻碍敌人的拒马被捆成一堆,将浮桥的缆绳牢牢固定住。 “成了!” 绿洲上火光冲天,马嘶人嚎,妇女的尖叫啼哭之声不绝于耳。留在河岸观战的马俊与冯理击掌庆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马匪们根本无心恋战,留下几具尸体后仓皇撤走。 “穷寇勿追!” 眼爷指挥火枪兵一排排推进,包买驴则领人护在两翼,以防有人狗急跳墙。 等冯理他们过河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来不及逃走的马匪共有三十四人,可能还有些藏身平民之中,不过也无关紧要了。 户口黄册也没带走,冯理查了一下,在册人数竟有一万一千人。 不过连夜转移了将近两千人,这里还有九千多人。 这时的大明还是很需要人口的,冯胜征讨西域时,一次俘虏的人口就有五十多万。 这么一比,塞音教的收获就不值一提了。 冯理是负责收尾的那个,他叫人把俘虏们赶到一起,自己则找个高台,站在上面喊话: “你们不要怕,我们不是官府之人,而是塞音教派来的,是来接你们回家,接你们回大明!” 塞音神教果然声名远播,这里有人应是听说过的,顿时人群起了一阵骚动。 百姓最怕官府,听说这些人不是官府派来的,心中的不安立刻去了一半。 “我们教主乃是神仙下凡,最是怜悯贫苦之人。带你们回去后,照样可以种田,也可以进厂做工,我可以向你们担保,挣得比现在更多,生活只会更好!” 跟民户喊完话,冯理再看向那些俘虏的马匪,立刻面罩严霜: “你们这些人,多做过不法事,手上或许还沾了血。放你们去种田,哼哼,却没那等好事!但我师有好生之德,仍准你们劳动以赎罪愆。” “只要好好劳动,好好接受改造。只消一两年,你们中表现好的,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要么当兵,要么选择和平民一样的生活。” 马匪中有的先前见识过眼爷的残暴,本以为这回必死无疑,听说有活路,有人痛哭失声,叩头不止。 塞音教那是人也要,钱也要的。 当下搜遍绿洲,得到金银细软折银七千两。实在是百姓手里没多少余钱,马匪的银子则多半都被转移了。 好在牛、马、羊这些牲口有两万头,其中战马有一百五十匹,这可解决了塞音教战马短缺的燃眉之急。 还有些皮毛、玉石之类的货物。 这些货物加在一起,拢共能值十万两。主要是牲口中牛、马占比极低,那些猪、鸡、鸭之类,冯理统统不要。 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被留下的还有近两千名年过五十的老人、残疾之人等,这些人要是上路,大半怕是要死在半道上。 按照行前老仙的吩咐,冯理还给这些人普及了塞音教的情况,就连经书也留了几本。 还有那些将要收获的麦田,马俊是有些心动,可冯理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是要给这些留下的人一条活路,二嘛实在是装不下了。 想到按约定,这回自家能从剿匪收获里分得三成,马俊心里早乐开了花。 第72章 新大陆 就在冯理等人返回大明途中,时间来到了洪武二十五年八月。 秘密潜入京师布置情报网络的段昌煦,从浙东的暗桩那里得到个爆炸性的消息,并用信鸽传回本山。 “秦霖的商队回来了!” 只回来了七八艘大船。 这趟美洲航行并不顺利,许多跟风的商船要么对困难估计不足,给养跟不上,不得不半途打道回府。 这些人最远才走到后世外东北一带,少数到达了海参崴。 但他们也不算空手而归,大都从当地野人手里交换到皮毛、山参等货物。 还有一部分是遭遇风暴,或是迷航的倒霉蛋,根本没瞧见美洲的影子。 秦霖的七星岛船队虽然也有损失,但由于准备最是充分,最后还是全须全尾地到了。 新大陆就这样被证实了! 秦霖本人没有回来,他沿着美洲西海岸一路南下,到达了后世加州湾区,在金山建立了定居点。 根据老仙之前的提醒,他与当地印第安人选择和平相处,土地是租的。 他还用从大明带去的丝绸、布匹、陶瓷、玻璃、铁锅等货物,从印第安手里换到一船船的皮毛和金银,也学习印第安人种植玉米等农作物。 也把小麦、水稻等带去了美洲。 全世界的农民怕是没有比我们更爱种田的,尤其见到那么肥美无垠的土地,新移民骨子里的种田热情瞬间被激发,据说船队回转的时候,定居点的口粮基本已经能自足。 不过秦霖是海盗头子,他可不是为了种田去的,他要的是金子,所以老仙把金山直接推给了他。 秦霖也没有忘记与老仙的约定,已经派使者秘密潜入大明,由于路途遥远,又要避开官府盘查,怎么也得九月才能到狄道。 刘学勤不知道的是,皇帝朱元璋比他更早得到了新大陆的消息。 潜伏进商队的不仅有蒋瓛派出的锦衣卫,还有朱元璋亲自安插的眼线。这些人互不统属,互不知情。 将送至中枢的情报相互印证,朱元璋已经确信无疑。 处理完朱标的葬礼,老皇帝也必须往前看,当务之急就是定立皇储之事。 之前已经在朝堂上议过此事,可恨这班官员各个滑不溜手,竟没一人肯表态的。 按照宗法制度,嫡长孙朱允炆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选。 排在其后的是朱元璋的嫡子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 其中朱棣生母存疑,有说他不是马皇后嫡出的,这不在本文讨论范围。 这三位亲王也是有很大机会问鼎皇位的,毕竟朱元璋是开国皇帝,立谁不立谁,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可能是秦王朱樉的性格乖戾,不合朱元璋的心思,提拔后面的儿子的话,那就全乱套了。 何况朱允炆今年已经十五岁,也快要成年了。 朱元璋已经下定决心,要颁布圣旨,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就在这个当口,新大陆的消息传来了。 朱标回京后,曾经与朱元璋讨论过外海分封事,但老皇帝认为外海事子虚乌有,并没有将此话题深入展开。 人越老,舐犊之情越深。 看待藩王这件事,朱元璋与朱标父子的想法是有很大不同的。 在老皇帝眼里,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是乖戾如秦王,跋扈如晋王,在他面前,那也是乖巧听话的好儿子形象。 太子朱标在时,已对秦藩表现出隐忧。好在太子集团势力极大,倘使太子上位,藩王很难成事。 但朱允炆就不同了,他的筹码太少,根本不足以压服手握重兵的塞王们。 得知新大陆之后,他恨不得把叔叔们全打包送走。 九月初,太和殿,一场由少数重臣与诸皇子参加的特殊朝会在这里召开。 “宣旨!” 朱元璋神目如电,冷冽的目光扫过殿中每一个人,所有人纷纷垂下头去,听皇上淡淡说出两个字。 “肉戏来了!” 虽知希望渺茫,但秦王为首的几个皇子内心剧烈颤抖,均握紧拳头,死死咬住嘴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嫡孙允炆于九月十三日册为皇太孙,嗣奉上下神只,以安黎庶。告尔臣民想宜知悉。钦此!” 太监宣读完旨意,心中那只靴子终于落了地,朱棣偷眼看了两位兄长,见他们无不面色灰败。 “操他娘!” 朱棣心里爆了粗口,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翻腾,他把头垂的更低了。 “还有件事,你们中或许不少人听说过塞音老仙。此人在两年前写了本小说,言称大明之东,大洋彼岸,有一处陆地,其地面广大,不下我十个大明!” “后来一伙浙东叛民伙同不法商人偷偷下海,前往寻找这块陆地。咱想不妨让这些人去趟趟路,便派人暗中跟从。” “前些天有船只返回,咱得到密报,外海新大陆,确有其事。” 朱元璋从案头拿起几样奇怪的东西,向众人展示: “这是土豆,这是红薯,这是玉米,都是当地土人,殷商人的后裔种植的主粮,亩产可达十石以上,咱已经在御菜园种下去了。” “嘶——” 大殿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座中皆是中枢之人,对此流言多半听过,但真的有如此高产的作物,还是令人惊掉下巴。 皇上说亲自品尝过,味道还不错。还让皇子们回去时带些种子,在各封地试种并推广。 所有人一起跪倒,恭贺皇上得此祥瑞,是上天赐福大明云云。 却都不约而同忽略了塞音老仙,这个始作俑者。无论如何,此人多智近妖,令人足感不安。 “大老远叫你们回来,就是想征求你们的意见,有谁想去那东洋地面,做个实封的国王?” “啊这!” 众皇子面面相觑,实封国王,这诱惑不可谓不大。他们中的一些,封地其实也不是啥好地方,特别是九大塞王,封地都在边境线上,经常打仗不说,户口也普遍偏少。 与繁华的京师相比,判若云泥。 “可是远隔重洋,带不了多少户口过去,难道去做光杆国王不成?” 说话的是代王朱桂,他今年十九岁,由于娶了徐达的次女为王妃,和燕王朱棣是连襟。收到朱棣递过来的眼色,他便会意,做了个出头鸟。 “嗯。” 朱元璋是不愿意让儿子们吃一点儿苦的性子,想了想,说道: “愿意去外海的,咱给你一万户口,九千甲士,准许相好的勋贵子弟一同前往。等那边王府建好,你等再去就藩,如何?” 这个政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明初的亲王各个都有护卫甲士,最少也有三千人。 户口是实打实的好处,而且去了那边,还可以抓当地殷人填充。 关键是军权、财权、人事权,统统一把抓,那就是真国王了。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却没有一个人肯立即表态的。 第73章 和尚 新大陆与外海封王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立刻成了当今最大的热点。 刘学勤的新书【射雕英雄传】光芒完全被掩盖,反倒是冷饭热炒,【海底两万里】再次热销。 龙门书局不得不停印【射雕】,却仍然难以满足书商们的订书需求。 关于外海分封事,不断有消息从宫廷传出: 最先同意去美洲的是肃王朱楧和岷王朱楩。这哥俩的封地都在甘肃,而且此时还未就藩。 甘肃在后世也是全国最穷省份,没有之一。 不被大明皇子待见,实属情理之中。 辽王朱植似乎也对外海表现出一定的兴趣,他母妃乃是高丽美女,王府位于广宁(今辽宁北镇)。 他今年也才十六岁,作出这个决定,极有可能受到其母族,朝鲜贵族的影响。 序齿再往后的亲王,都还没朱允炆大,皇上大概不忍幼子们去那么远的地方,故而也没有相关消息。 成年皇子们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统统保持缄默。 这也可以理解,他们中的一些仍对皇位留有念想。另外一些,现在就过得很滋润,没有跑那么远去打拼的动力。 最后就是性格使然,对于殖民开拓没什么兴趣。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皇子们代表的利益,并非只有其个人。 王爷们不想动,可勋贵集团却很骚动。 太子朱标之死,很多人都隐约感到了不安,在漩涡中心的人,各个如惊弓之鸟。 最惶恐的非蓝玉莫属,自从得到塞音老仙指点后,他经常做噩梦。 特别是太子死后,他简直度日如年。 蓝闹儿至今没去狄道,表面上的托辞是怕行动过早,引起皇上的警觉。 实际上蓝玉还在迟疑,还在观望。 一则是不敢轻易将身家压在塞音教身上;二则他也算树大根深,不能完全以自己一家利益为计较。 外海分封让蓝玉看到一线生机,这起码是比公然反叛大明风险小很多的路子。 蜀王朱椿成了他的另一条大腿,蓝玉毫不犹豫抱了上去,不惜发动全部关系网,对蜀王进行轰炸。 朱椿是蓝玉的女婿,这次西番入寇,朝廷也是派了蓝玉前来平叛。 如果能说动朱椿去美洲的话,也许这一时空的蓝玉案可以避免。但问题是,朱椿他自己不想啊。 四川那什么地方?天府之国啊,论封地之优越,哪个王爷能比得上他。 当初东汉快完的时候,刘焉为何提出废史立牧,又跑去做益州牧,还是看上了四川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而且朱椿是那种书生性格,做事很板正。这种人一旦认定一件事,就很容易执拗。后来他向永乐帝检举自己同母弟谷王朱橞意图谋反,可以看出此人之性情。 蓝玉最终还是没能游说成功,不得不再次将希望寄托在塞音老仙那头。 当这些情报通过信鸽送到刘学勤的案头,他不由一阵错愕。然后就对自己二舅哥的情报水平大加赞赏,这么快就对重点人物进行了有效盯防,可真是个好帮手。 冯理押送的货物和人口也在早些时候到达了狄道,这么大的事,官府也兜不住,肯定是要往上报的。 知县陈宠不敢专断,跑来问老仙该怎么办,却只见到了新任谋主杨寓。 “就说是从关外捡来的,这伙流民没有活路,恳请我们收留。因我们不忍见其丧乱,故带了回来,交由官府安置。” 杨寓将民间行为推到官府身上,陈宠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在狄道越久,他越发了解到塞音教深不可测,干脆彻底不管了,脚踩西瓜皮,滑到哪儿算哪儿。 好在之前从韩虎口里得了准信儿,只要他不做对,塞音教保他富贵平安。 冯理带回来的七千人,其中一千人被送到老营寨开荒种田。 又挑选了五百青壮,充实到教兵中。 军机处重新改编了教兵编制,五百人编为一个营,成立一营、二营。 眼爷为一营把总,下辖五个小队,三队火枪兵,一队辎重兵,一队炮兵队;关途任二营把总,马多罗任了二营甲哨队长。 现在各营暂缺炮兵队,是因为火炮还在测试阶段,装备军中尚需时日。 其余人口全被编入刘家堡,在堡子外搭建窝棚,让这些人暂时栖身。 按照道场规划,逐渐将刘家堡与杨庄连片,建成一个大的居民区。移民要么开荒种田,要么进厂做工。 庶务堂给每户下发了口粮,还按人头给发了一百文钱。这种接济直到他们有稳定收入为止,众人也就安了心。 这些俗务都是杨寓和熊天球两个在管,马宝梅最近也给累的够呛,而老爹刘喜贵则被再次派到秦州,顶替杨寓留下的摊子。 刘学勤把能用的人手全都派上了用场,他自己也没闲着。 除了皇室、勋贵,对外海报以极大热情的还是商人居多。谁不想要金子啊?在这一点上,大明商人与当初殖民美洲的西班牙人并无分别。 就连李月峰都从西安大老远跑了过来,各地商贾再次包围了塞山。在他们中,也有王府、勋贵的使者、买办。 刘学勤这回也学精明了,谁给银子,就给谁情报,那些想要白嫖的,您一边候着去吧。 但这天来了个和尚,刘学勤看着名帖,终于动容: “道衍?不就是姚广孝嘛,嗐,可把你给等来了!” 三角眼,形如病虎。道衍卸下黑色的宽大斗篷,刘学勤仔细观察其相貌,果然与传说类似。 要说其它特点,此时的道衍已经年逾五十,目光却十分锐利,直视老仙,似乎想在气势上压倒他似的。 “和尚来了,坐吧。” 刘学勤扯了扯嘴角,抬手请他就坐,漫不经心地如老友重逢似的。 “你知道我?” 道衍自从跟了燕王朱棣,一向深居简出,这次也是秘密前来陕地。塞音老仙的态度令他暗自吃惊,心道盛名之下无虚士,甭管此人是真神仙还是假神仙,总归有些道行。 “知道很久了,你比我预计的晚来了些,想必燕王是彻底死了心,这才让你过来。” “你!” 这话令道衍心中翻江倒海,如他之城府,也难免大惊失色。 刘学勤知道道衍这类人普遍性情孤傲,便给他个下马威。 “你不远万里而来,不就是问我两件事:外海去不去的?皇上做不做得?” 这下道衍彻底坐不住了。 “阿弥陀佛!” 他宣声佛号,终于拜倒:“莫非上师真如传说那般,是仙人转世?” 道衍不是刚接触塞音教的,他很早就得到了【塞音本经】和【外丹总论】。他虽早年间学过阴阳数术,可如今年纪偏大,塞音教的数学过于抽象,他看不太懂。 但对其中物理、化学部分,他抱有极大兴趣。 本打算以论道作为开场白的,结果被老仙直指要害,打好的腹稿全特么白费了。 “我是不是神仙,这不重要。回去告诉燕王,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你送的那顶白帽子,他戴定了。” 道衍内心已震惊到无以复加,白帽子之事乃是他与燕王的私密对话,这老仙从何得知? 但联想到他足不出户,便知外海之事,怕是真仙无疑了。 他听出了老仙的弦外之音,忙问道:“可是秦藩,晋藩?” 若是争大位,除了太孙朱允炆,能令燕王朱棣忌惮的,也只有秦、晋二王了。 “二藩福薄,怕是要走到皇上前头。” 又是个惊掉人下巴的消息,把道衍炸懵了,一时间他想不到谁还会从中作梗。 刘学勤都恨不得拿手指自己鼻子尖了,“笨蛋,当然是我啦!” 他在心里骂道。好在道衍终于省过味来,再次叩拜: “上师有何条件,还请教我!” 刘学勤咂咂嘴,放下茶杯,真心笑了: “条件是有一个,不知你能不能做燕王的主?” 第74章 投桃报李 “愿闻其详!” 自忖跟了燕王十多年,燕王虽不至于对自己言听计从,但也极其信任,道衍觉得自己能做这主。 “两件事,其一,事成后我要陕西一省之地,为我道场供养;其二,若朝廷对我教用兵,燕王须得帮我带货。” “啥,你要造反?” 道衍这个造反积极分子,此时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燕王啥家底?你塞音教啥家底儿?你们打过仗吗,知道战争咋回事吗? 他在燕王那边扮演的是萧何的角色,负责拉人、后勤和心理建设,可燕王朱棣那是动不动带着几万甲士出去砍人的老行伍,与和尚分工明确。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胆在老皇在世的时候造反啊,那不是粪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咳,话别说那么难听嘛。易帜,我们就是画个小圈子,自娱自乐而已。” 语言是门艺术,不能让皇上太没面子不是?刘学勤笑着纠正和尚。 “这,我须得回禀燕王才可。” 分一个省给塞音教,燕王多半是会同意的。当初他为了拉朱权下水,借走朵颜三卫的时候,还说要共天下呢。 不过这种事,此一时,彼一时。 道衍脸再大,他也不能替主君做这种主。 “带货,可是你家生产的自行车,马车?你我之间,还隔着秦、晋两藩,这却怎么带?” 他又问,这下刘学勤有些不耐烦了。 “条件是条件,怎么带是你的事。还有不止自行车,小说、胶鞋、车床、缝纫机、印刷机……你都得给我包销了,嗯,也不为难你家,至少走七成的货。” 这个主道衍同样做不了,但他隐隐感到抓到些什么。 “有件小事,我那个舅舅本在燕王手下做事,这次就不回去了,麻烦你回去跟燕王打个招呼。” “这事好说。” 道衍才回过神,其实马宝河是朝廷卫所编制,但他不过一个中下级军官,燕王还是有办法处置的。 “秦藩?” 道衍走后,刘学勤琢磨上了。既然要和朝廷摊牌,还是把局面搞的越乱越好。 立储和外海分封暂时牵扯住了朱元璋的注意力,但对皇太孙朱允炆而言,怕是一半欢喜一半愁。 喜的自然是坐稳储君宝座,而且朝中文官集团对他似乎是比较拥戴的。 但外海分封却让他失望了,该走的没走,不该走的却走了。 藩王对他的威胁,没有任何改变。 不久之后,京城谣言四起,朝中人心惶惶。 一个谣言说秦王不满大位落在自家侄子头上,已经造好龙袍,等老皇晏驾,便要逼宫夺位; 另一个谣言说,为了扶持太孙坐稳皇位,上位欲对功臣集团下刀。蜀王朱椿有正气,有担当,为了维护老臣,准备舍藩渡海。 谣言愈演愈烈,最后还搞出了一份死亡名单! 包括凉国公蓝玉,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开国公常升、定远侯王弼、全宁侯孙恪、怀远侯曹兴、鹤庆侯张翼、普定侯陈桓、徽先伯桑敬、安庆侯仇正、东莞伯何荣…… 几乎有一多半的勋贵都位列其中,被点名的人给吓坏了,天天有人跑去给皇上磕头请罪。 这事自然早有锦衣卫报上,可满城搜捕,也只抓到几个拿了钱撒传单的小贼。 此时朱元璋已经有发动蓝玉案的腹稿,但他并没将计划告诉别人。敏锐的老皇帝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将刚回封地的秦王、蜀王再次召回京师。 “乱不了,乱不了的!” 他对前来问安的朱允炆说道,一副慈眉善目的祖父形象。 十月初,暗中策划这场谣言的刘学勤仍然在抽出时间接待来自各地的商贾,心心念念的秦霖使者终于到了。 “大王在金山建立了城寨,遵照您的指示,与印第安部落交好,还与当地土人联姻。” “我们开垦了数千亩土地,种了玉米、土豆等,想必如今已然丰收了吧!” 使者脸上洋溢着幸福,对老仙恭敬有加。 老仙抚摸着那件雪貂皮袍子,油光水滑,穿上试了试,果然浑身暖烘烘的。 使者带来了秦霖的礼物,黄金一千两,这件价值千金的雪貂袍子,还有几种作物种子。 “这袍子真不错!” 刘学勤脱了下来,想着还是送给老娘马宝梅吧,估计得把她高兴坏了。 “可惜橡胶树还没找到,不过我们已经通过印第安人去找了。” 见老仙很高兴,使者忙又说出此行遗憾。 “这事不急。” 橡胶树要到中美洲地区才有,再者,就算把种子带回来,西北这地方也种不活。 关键是玉米、红薯、土豆这几种关键作物种子都搞到了,连辣椒都有。 最令刘学勤高兴的是,使者带来了烟草种子。 没有什么比这玩意更能收割财富了,如果有,那就一定是股市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神仙示下。” 刘学勤也不得不佩服江浙人的精明,好处先给够,让你都不好意思不教真东西。与那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相比,就显得局气。 不说金子和袍子,就论秦霖信守承诺,不远万里把几样种子带回来,这个人就值得交往。 他想了想,叫毛娅拿来两套刀具和一百个银质打火机。 “这刀具是我教不传之秘,里面附带车床图纸,只需如此这般,回去可以助你们打造农具日用之物。” 打火机不值太多钱,但拿回去跟印第安人交易,搞不好能换回来一座小金山也说不定。 “还有件事至关重要,我都写在信里了,请一定转给秦将军,并致以我的问候!” 刘学勤说的至关重要之事,乃是关于瘟疫防治,这瘟疫就是天花与梅毒。 有一种说法,欧罗巴人把天花带到美洲,杀死了绝大多数印第安人;而印第安人似乎天生对梅毒免疫,他们将这种病毒回敬给欧洲人,结果把欧亚大陆的浪人坑惨了。 实际上,梅毒可能都没法溯源。 意大利人称之为法国佬病,法国人冠之以那不勒斯病,英国人将其命名为西班牙佬病,波兰人讥之为日耳曼症,俄罗斯人则将它取名为波兰病,阿拉伯人叫它欧洲脓疱,印度人俗称法兰克人病,日本人干脆呼之为唐疮。 咱们称之为花柳病。 刘学勤报之以李,将牛痘接种法告诉了秦霖。和为贵嘛,印第安人搞不好真是殷人后裔,还是不要那么残忍。 “吹个球,吹个大气球!” 梅毒嘛,刘学勤真没法子,搞不出抗生素,只有用人肉硬抗病毒。不过—— 咱不是有天然橡胶嘛,计生用品走一波! 第75章 试验田、水泥厂 “这也太金贵了,娘不敢穿。” 马宝梅穿着雪白貂裘,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忽然眼泪就流了出来。 有时候她恍惚觉得这儿子不是自己的儿子,此时觉得一切又都那么值得。 “还是我儿穿吧,配上你这衣服架子,真是没的说,娘都老了。” 妇人要脱下袍子,却被刘学勤按住手,顺手揩去她眼角的泪,“娘,你不老。” 他觉得自己两世为人,欠了两个母亲太多。 “要么,给根号他娘吧。” 收下儿子一万两银票时她没手软,可这件衣服却令她不安。 “她们,以后我再买。” 刘学勤对大媳妇笑了笑,女人红皴的脸蛋越发红艳了。哪怕是这么一句可能不会兑现的话,她都期盼了很久。 “说正事吧,是不是快要动手了?” 马宝梅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儿子突然下山,可不会只为送衣服那么简单。 其实刘学勤真是专程为了送衣服的,见母亲发问,只好点点头。 “快了,你给堡子里的长老打好招呼,让他们随时准备着。” 也没啥好准备的,刘家堡的年轻人,几乎全都参与到教务里。 有的是道场弟子,有的做了教兵,还有在产业里管事的。实在没本事,在厂里拧螺丝、搬砖,都有不错的薪俸。 已经很少有人种田了。 原先两千多佃农和新迁来的移民,共计一万,成了刘家堡的附庸,已经全数入了教。 杨寓和冯理编户齐民,将这些人分成十舵,从中提拔了十名舵主。 新作物到手,刘学勤再也等不及,在老营寨建了座小型玻璃温室。将种子种了下去,已经开始育种了。 “这东西,真能有几十石的产量?” 玻璃温房的温度、湿度很高,姜阿宝穿着青衣青裤,活像根水灵灵的大葱。 她指着百多株玉米苗问道。 “不好说,选种、育种是个长期的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刘学勤记得后世玉米高产者能达到四千斤以上,折合现在的三十多石。但现在的品种是直接从美洲移植过来的,不可能有那么高的产量。 结合在劳改农场种茶叶的经验,他搞了些营养钵,自己配了营养液和土化肥,这又用到了凹凸棒石。 说起来这种矿石也是个宝,用途极其广泛,除了做耐火砖,还能用于脱色,干燥,由于富含微量元素,和特殊的孔隙结构,凹凸棒石还可保水和做复合肥。 营养钵的苗子长到快一尺,普通玉米苗才四、五寸的高度。 土豆和红薯就没那么金贵,由于秦霖送来的种子总共只有几十斤,刘学勤想在这个冬天,培育出尽可能多的种子。 等到来年春耕,至少够种十来亩地。 但他对烟草的性能是真不知道,只敢用了三分之一的种子,想要达到建卷烟厂的规模,怕是还得等上两三年。 “明年春天,饲料问题就能解决大半!” 红薯这东西产量高,秧苗也能繁殖,红薯秧也可以当猪食,能省不少事。 “是啊,春天就好了。” 阿宝跟妙姐在军机处做事,知道教中机密。她知道,今年与明年,不是一个冬天的距离,而是生与死的距离。 她决心生死相随,眼前的男人,带给她无与伦比的美好,所以她笑着附和。 看着山上的皑皑白雪,她又说道:“大山戴上了白帽子,或许你也有顶白帽子哩。” 刘学勤哑然失笑,“我又不做皇上,要白帽子何用?” “为何,你们汉人不是个个想做皇上的吗?” 阿宝凝睇,眼中很是不解。 “哎,你不懂!” 这事没法跟她解释,说什么都还太早。 “哼!” 青衣羌女翻个白眼,拎着水壶浇水去了。 山下的诸多事物,也在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推进。 先是斯达康药业的阿司匹林试车成功,九月份生产了将近十万片,十月产量预计能达到十五万片。 受制于原材料,明年的月产量上限差不多为五十万片。 这种故太子同款的神药,不太可能一开始就惠及普通民众,刘学勤没好意思把价格定太低,出厂价五十文一片。 等到了京师、南直隶等富庶地,价格翻个两三倍也正常。 可喜的是玻璃车间也打开了局面,除了马俊往西域贩运,西安、四川等地的商人也过来进货。 大件现在成品率极低,但玻璃珠、玻璃酒杯、茶杯,小玻璃镜,玻璃摆件等也非常受欢迎。 斯达康出品的玻璃器大有赶超主业的趋势。 如果商路通畅,明年斯达康很可能超过龙门书局,成为塞音教第二大产业。 榜首是后起之秀的音捷文具,印刷机、车床,和刚刚正式投产的缝纫机,今年产值就能到六十万两,明年翻一倍都有可能。 这些财务预算,全都建立在明年与大明商贸往来正常的基础之上。 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意外了。 十月份,金县阿干镇水泥厂,渭源县会川水泥厂,狄道杨庄水泥厂,秦州月峰水泥厂等四家工厂几乎同时开窑。 由于工厂选址偏僻,再加上不对外售卖,这件事没有引起人们太多关注。 可塞音教的核心成员都知道,与朝廷正式摊牌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怎么样?打一发试试吧。” 十月底,班氏自走火炮终于定型,刘学勤来到老营寨的秘密靶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款火炮说道。 “填炮!” 班望举起红旗,那边炮兵立刻开始装填火药、炮子。 火炮也用上了定装火药,与燧发枪不同的是,采用丝绸包裹。 装填手将铁弹塞进炮管,用推杆顶实。瞄准手摇动车架摇把,调整火炮仰角。最后点火手用火把点燃火绳。 “轰!” 炮弹直接飞出视野之外。 “哎,怎么到现在连个望远镜都没造出来,这个党娥怎么回事?” “咳,玻璃这块现在归斯峰管。” 熊天球凑过来提醒,却直接把刘学勤的火给点着。 “扯皮!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扯皮?敌人打来管你音峰还是斯峰?” 熊天球被弄得没脸,只好诺诺应声,说这就督促去办。 望远镜对现在的塞音教毫无技术难度,就是各部门太忙,确实存在管理上的疏忽和漏洞。 杨寓出来解围,恭喜道:“咱们班氏自走火炮射程可达六百米,若是改用散弹,则三百米内皆糜烂,实乃军国利器!” 这款火炮试制成功,给了所有人对抗大明的底气。 炮身不过两百斤,炮架三百斤,采用直径四十厘米的橡胶轮胎,适应各种崎岖地形,能实现快速机动。 无论进攻还是防守,在如今的大明,怕是很难有对手。 刘学勤采取的是保守战略,将南部的秦州和西北的金县这两头守住, 在几座核心县城周围,建筑水泥工事,只要有足够的火枪、火炮,大明派再多人来也是白给。 “年底之前,最少造出三十门班氏火炮。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总之,要不惜一切代价!” 班望张张嘴,看见师尊铁青的面色,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第76章 未雨绸缪 “塞音老仙,我入你娘!这事你须给我个交代!” 蓝玉从军中与塞音本山联络的鸽使手中夺过鸽子,将亲自写的纸条塞进鸽腿上面绑缚的锡筒。 自从得知二王造反作乱,乃是塞音教在后头捣鬼,蓝玉顿时气炸,认为这是塞音老仙坏了他的好事。 他仍旧对蜀王朱椿寄予厚望。 “哦,要入我娘?” 刘学勤将纸条攥成一团,在大殿来回踱步。 这种隔空被骂,又不能立刻骂回去,真令人憋屈无比。何况他这么多年早已养成上位者的气度,何曾被人如此辱骂过? “该死的玩意儿!真是蠢到家了!” 蓝玉还没有意识到,老皇帝朱元璋为了捕杀他,已经织就了天罗地网。 十月,朱元璋以屯田为由,调以冯胜、傅友德为首的京中勋贵到山西屯田练兵。 由于朱标比原本历史轨迹多活了二十多天,又有外海分封与刘学勤暗中捣乱,这件事也推迟了一个多月才发生。 老仙行前就有交代,得到这个消息,段昌煦第一时间放出信鸽。 晋王朱棡是围捕蓝玉的关键一环,他得到皇上旨谕,将云集河南、山西的重兵调往塞外,并节制全军。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勋贵们将兵分离。 在此之前,朱元璋下令五军都督府统计全国兵马钱粮,得知京营军士约二十万,外地军士约一百万。 武官共计约一万五千人,和蓝玉案杀的人数基本相当。 此时蓝玉呆在四川,又有大军在手,但只要冯胜、傅友德南下,云南明军北上,楚王、湘王护卫西进,他也无路可逃。 即便准备如此完全,后来朱元璋还是以加封蓝玉为太子太傅为诱饵,将他调离四川。 “你本丧家之犬,不知大祸临头,何来自信,敢狺狺狂吠?不妨告诉你,朝廷已张网以待,你为鱼肉而不自知,可笑,可笑!” “你死则死耳,连累全族被灭,上万将士枉自送命。皇上将你剥皮萱草,送给你那蜀国的女儿,以儆效尤。” “这便是你本来的命!本座冒犯天条,替你个妄人逆天改命,不知感恩,反来辱骂。” “记着,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信我者生,疑我者死!” 不得已,刘学勤只好手书密信,派快马送去成都。 并给蓝玉最后通牒,他两个儿子必须在收到信后一个月内离京,并赶来塞音本山,过期不候! 约定未变,谢熊召取蓝玉回京的圣旨到成都,便是他举兵入陕之时。 “二舅,怎样了?” 原本的第四峰社稷峰,此时建起了几座简易教室和军营。刘学勤去时,二舅马宝河正跟一干人讨论【步兵操典】,争论的面红耳赤。 争吵不休乃其来有自,这里的人有马宝河带来的明军军官,从把总到小旗,皆是最底层的存在; 有眼爷为首的马匪;有冯理召集来的,毫无军事经验的三十名舵主及奉行;还有二舅的便宜女婿班望及若干外门弟子。 这些人共计百人,马宝河为首的明军军官、有组织能力的舵主等、原教中之人差不多各占三分之一。 要将这些人短时间内整合在一起,进行军事培训,并且整理出新军战法,难度可想而知。 但这个准备必须得做,蓝玉的大军一到,按计划原地整编。这些人作为骨干,是要充任营官与训导。 刘学勤要将蓝玉的数万大军转变为教兵,无异于以蛇吞象。 至于蓝玉那些嫡系,给你们条活路算不错了,想要客大欺主?门儿都没有! 当然,刘学勤也没必要剥夺蓝玉的兵权,可以给他留一部分骑兵。 只要赶在明军到来之前,打几场漂亮的防守反击,将明军崩掉几颗牙,守住核心区域即可。 “哎,难整的很,千头万绪,根本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二舅马宝河揉揉眉心,眼中布满血丝,显然也承受了极大压力。 目前教兵和他能拉出来的卫所兵总共不过一千五百人,外围人员,如刘用、段嗣宗、赵安、马俊这些人,能攒出两三千民壮。 教中枪炮俱全,而且燧发枪最大产量可达一千支。 但火药又告急了。 尽管火枪兵可以速成,那也至少需要操练两三个月时间。 手头这一千五百兵尚且无法立即转化为火枪兵,将来还要将这些人打散到大部队中,充当种子,那就没有战斗力可言了。 “所以我们的意见是,在蓝玉来之前,先操练出一千五百火枪兵,其中一千人集中防守狄道;另外五百作为骑马步兵,在各条战线来回机动,作为预备队存在。只是……” “只是什么?” 刘学勤觉得二舅这个方案比较合理,蓝玉的部队,只能先按传统战法,改编事嘛,就只能根据装备情况分布实施了。 “现在要练兵的话,势必惊动卫所,提前暴露咱们的意图。” 马宝河一脸忧虑,他是老行伍,对军中情况一清二楚。 这时候的卫所兵可不比明朝中后期,俱是精兵悍将,治军极为严格。 就算你能收买一些军官,但军中耳目众多,根本保不了密。 “你他娘的要造反,事到临头了才说。” 马宝河心里直骂娘,他其实挺恼火的,回来喝杯本就不怎么情愿的喜酒,结果大外甥就要造反了。 真是天雷滚滚,措手不及。 对老仙的手段,他是极佩服的。这才多大光景,突然变戏法似的盘出偌大产业,碉堡、火枪、火炮更是惊掉他下巴。 但你早些说出来,大家早两年准备不好吗? “我营受命要押送秋粮去西安,可以找民壮替代,我把队伍拉到老营寨去操练。” 把总萨连发插嘴道,他手下战兵有四百五十名,若是能玩个狸猫换太子,那再好不过。 马宝河再三问保不保险,得到确认后,就先定下此事。 “咱们这里的军官还有一百人,我从金县柴仓和马俊那里再调来一百五十人,如何?” 冯理知道马俊养的趟子手身手可以,还有阿干镇的矿工也是些当兵的好苗子,出言提议道。 “还有,思想工作不必那么麻烦!” 刘学勤抄起【步兵操典】,翻找到训导员的那部分内容,见啰里吧嗦写了十几页,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蛋总结的。 当兵的多是些不识字的粗人,你讲那些大道理,人家也听不懂啊。 “就说三件事:其一,我们的目标是逐渐免去农民的秋粮夏税和徭役;其二:我们的底气来自以工养农;其三,实现共同富裕,官民互不相扰。” 他总结了三点,算是另类的约法三章。效果如何,只能交给时间去验证。 第77章 降临 从十一月开始,刘学勤的工作重心完全转移到军事方面。 教兵中最早的三百人已经可以熟练使用火枪,从西域移民中招募的五百人,最快也要到年底才能形成战斗力。 萨连发带来的俱都是见过血的老兵,他们对新武器和军制的适应超乎刘学勤预计,可能一个半月就能赶上,甚至超过老教兵的进度。 为了不给火枪车间和士兵增加负担,刘学勤暂时没有给火枪加装刺刀,但相关研制工作已经展开。 经过数次合议,军机处通过了刘学勤“以营为基础的扁平化军事组织”的提案。 目前暂定一营为一千总兵力,共两个把总。 每把总五百人,就以先前教兵的编务办法暂行。 其中炮兵队额定五门班氏自走火炮,一营有十门。 预计蓝玉会带来两三万士兵,考虑到会裁汰掉一部分,至少要有二十个营以上。 这样整编第一个目的就是从蓝玉手里接管军权,他手下义子,还有关系错综复杂的武官勋贵,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而且蓝玉本身就是跋扈之人,若开始不加以限制,势必养虎为患。 其次是由于刘学勤要占据的是巩昌、临洮二府之地,包括秦州、阶州、徽州、陇西、兰州等,即包括陇南在内,从天水到兰州这六百里狭长地界,在后世的甘肃,也只是西南部的地区。 这块地区差不多有二十二个州县,大多都是山区地形,属于易守难攻。 一个县放上一营火枪兵,配合水泥工事,进攻可能不足,但防守应有余。 而且这些地区具有通往西安、汉中、四川、乌斯藏的门户,大明想要将这里彻底封锁,那也极为困难。 当然,前期需要重点防御的有秦州、阶州、陇西、兰州这些地方。 为了解决火药短缺,刘学勤派密使联络了正在秦州搞水泥厂的李月峰。他得知老仙这边要举事,并不如何吃惊。 可能就如马俊所说,这些大商人都有超乎寻常的嗅觉,在率先接触到新机器、新产品之后,他们中很多人都认定塞音教是商人的未来。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商人愿意做老仙的记名弟子,相比较而言,自杨壁论经始,士林中是刮起了一股塞教热潮,可冷静下来后,儒门弟子中已经有人意识到,塞教可能会动摇儒门的根基道统,因而暗中打压和攻击。 李月峰的动作很快,从汉中调来大批硫磺。而另一边,蓝玉也接到老仙密信,在夔州秘密采购硫磺等物资。 十二月,蓝闹儿与蓝太平两兄弟终于到了塞山,还有景川侯曹震、舳舻侯朱寿的儿子。 这些人初来乍到,完全不把塞音教放在眼里,喜欢指手画脚。 老仙可不惯着他们,不耐烦和这帮二代打搅,臭骂一通,丢到老营寨,给眼爷去料理。 眼爷那是有些变态的老光棍,虽然从西域买了两个美姬回来,但老毛病没改。稍有忤逆,便吊起来打个半死。 没几日功夫,将这些人的毛病治了个七七八八。 用老仙的话说:“你们的地位和荣光是靠父辈挣下的,如今你们父辈倒台了,你不能倒驴不倒架啊。” 十二月,中军佥都督谢熊终于到了成都,对蓝玉说:“我来取大人回家。” 一个取字,终于打散了蓝玉最后一丝幻想。 当天蓝玉就杀了谢熊祭旗,并召集将士,称朝中出了奸臣,对皇帝进谗言,要派咱们去云南烟瘴地面送死。 他蓝玉不服,已经杀了朝廷使者,这就带领将士回老家。 蓝玉带的正是兰州、庄浪等七卫士兵,共计约三万五千人。此时蜀王仍滞留京师,四川境内无人能制约蓝玉的大军,被他顺利沿沮道(陕西沮县,今略阳)到达甘肃徽州。 到徽州之后,杨寓、马宝河带领数十将官在此迎接,并且要求蓝玉交出兵权,在徽州整编军队。 蓝玉哪肯干休,见到两个儿子之后,打听到教中之事,心中愈发不满。 可是货到地头死,这时已经没了回头路,又不敢再得罪老仙,真个叫两头为难。 只是在心里把老仙骂了一万遍。 正在双方掰扯之时,头顶忽然飘来一个巨物,黑压压罩在大军上方。 所有人伸脖仰望,只见百丈上空悬浮一巨大圆球,下面坠着一艘龙舟,隐约见到龙舟之中有火舌吞吐。 船首站立一人,手执羽扇,身披鹤氅,当真飘飘欲仙! “你们中或许有人猜到了,是的,本座正是塞音老仙!” 一个声音劈空炸开,就如在头顶一般,这些士兵哪里见过这个,纷纷跪倒,口呼“神仙”,一个个叩头不止。 就连蓝玉等人也都惊的失了颜色,跳下马跪地拜伏,不敢有丝毫不敬。 老仙从天而降,太过震撼,已经远远超出时人的认知。 自古以来,人们对神仙的想象就是可以在天空自由翱翔。 苏东坡的“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就是古人对神仙的普遍注解,很多底层教众可能相信老仙是真仙,可蓝玉这些可以解触其本尊的,因缺少那种神秘感,因而始终抱有怀疑,或者根本不信。 但面对这种神迹,再联想到老仙那种全知全能的本事,蓝玉这回是真信了。 龙舟里面,陶成道坐在小板凳上,卖力摇着圆盘发电机,恨不得摇出火花带闪电! 这个热气球是沙千里带他做出来的,虽说已经测试很多遍,那种震撼少了许多,可这回是跟上师飞行四百里,绝对属于可载入史册的壮举。 “首飞召我,我能发电!” 老陶厚着脸皮,无论如何也要从年轻人手里抢来这个殊荣,可惜不能露脸,还有手臂真麻! “你们中的很多人出身贫苦人家,为什么穷?因为上天给了你们贫瘠的土地,还有漫天黄沙!”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陇西、庄浪等地,多少人连喝水都成问题。” “穷不可怕,因为我来了。我指给你们一条道路,那就是加入我塞音教,成为我的教兵。” “我会给你们亩产十余石的粮食,会让你们摆脱赋税和徭役,让你们的家人过上体面的生活,让你们的孩子可以读书……” “你们说,好不好?大声点儿,我听不见!” “好!好!好!” “我等愿遵神仙法旨!” 士兵们热泪盈眶,发出排山倒海的吼声。 “哎,老百姓就是这么朴实。” 在心里念叨完,老仙冲下面的二舅点点头,一排长桌一字排开,将士们开始登记士兵信息,并且言明,不愿意入教或者年纪超限的,当场发遣散费,这就可以回家了。 呆若木鸡的蓝玉等军官,则是被请去知府衙门,有刘用、段嗣宗、陈宠等一干官员陪同喝茶,等待军队整编的结果。 老仙则是乘坐热气球,绕城转了三圈,径自回返塞音本山。 三日后,龙门书局刊行大明第一张报纸,头版头条宣称:巩昌、临洮二府自治,是为塞音自治州! 第78章 杨壁奏对 “我塞音教宣布,巩昌、临洮两府自治,定于塞音元年(大明洪武二十五年)十二月十二日为自治日。” “即日起,塞音自治区废除一切户籍制度,凡自治区域内生活之人,犯罪除外,皆为自治区居民,享有人身安全、财产安全等应有之权利。” “凡卖身为奴或因其它原因为奴者,如奴婢、家丁、妓女等失去人身自由者,可根据本人意愿,前往当地官府申诉,由官府出资,赎回其自由,任何人不得无故阻拦。” “我们愿与大明帝国建立睦邻友好,互惠互利的。促进双方高层友好往来,增加相互了解,建立正常通商口岸。” “自治区已与大明帝国秦藩、晋藩、燕藩、蜀藩等就农产品、新医药、工业车床等产品的销售,以及新文化、新体育、新卫生等领域的交流,达成一揽子合作意向。” “我们欢迎大明的地主、商人、学者等来我区投资、考察和学术交流……”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大明京师,太和殿。皇帝朱元璋龙颜大怒,将手中的【塞音时报】撕得粉碎。 “去,去把杨壁给咱叫来!” 太监忙去传令,朱元璋仍大口喘着粗气。 “咱就知道,咱早就该想到的!” 蓝玉起兵造反的消息还要先一步到达,接着是陕西布政司、各地卫所、锦衣卫的消息纷至沓来,直到这份报纸的出现,彻底坐实了塞音教与蓝玉勾结,造反叛乱。 这是场早有预谋的反叛,与大明各地发生的番乱和蒙古人寇边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多年,朱元璋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但这次面对塞音老仙,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老了,而对方正值盛年。 还有,还有那可怕的飞天之术! 这就使得对方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当年遇见的周颠那么神,自己也没见他飞过呀! 可塞音老仙先是降临洮州卫,四千多卫所军竟然不战而降! 几名千户想组织士兵抵抗,结果被击毙当场。朱元璋自动忽略了当时刘学勤带了一千五百齐装满员的教兵,还有二十门班氏自走火炮。 他登场之前,火炮齐发,打断了几十棵白杨树,士兵已经被吓破了胆儿。 “秦藩等事,你怎么看?” 朱允炆俯下身,将报纸一片片重新拼凑起来,不妨被皇爷爷发问。 “孙儿以为,几位叔叔断不会行此亲痛仇快之事。” 他仰起头,斩钉截铁答道。 要是以前的朱元璋,那是肯定不会相信自己儿子会私下里有小动作,但现在他也有些含糊了。 是因为他清楚皇位的分量。 秦王朱樉不恤民情,屡屡作恶,令朱元璋十分不满。否则,作为嫡次子的他,在这回的皇位竞争中未必就会落败。 晋王与燕王俱是才具出众之辈,但老二朱樉却恰恰挡了这两人的路。若传位给老三或老四,搞不好立地就是祸起萧墙。 正因为这几位距离皇位是如此之近,心中是否没有一丝芥蒂与怨怼呢?朱元璋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这人真是个操控人心的高手啊!” 前段时间京城里的谣言,与报纸上混淆视听的言论结合,朱元璋哪里不知道是塞音老仙在搞鬼。 可是那份死亡清单搞得武将人人自危,儿子们嘛,朱元璋只能选择相信儿子。 朱允炆心里却转起小九九,那几个叔叔要是没和塞音教勾结,谁信啊! 父亲朱标曾经对他说过,塞音老仙深不可测,他造的那些东西很神奇,可总让自己感到心慌。 那大概是皇权受到威胁的本能反应,朱允炆如今深有体会。 “臣杨壁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臣参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杨壁被传至殿中,一丝不苟地行完礼。 他以三甲同进士出身,被赐翰林院编修,可惜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太子亡故等一系列事情发生,根本没人理会他。 被皇上单独召见,尚属首次。 “咱问你,临洮的事听说了吧?” “小臣略有耳闻。” 塞音教反叛这种事,极大牵动了杨壁的神经。他早有预感,总有一天师门会发力,想不到会是以这样激烈的方式。 来到京师后,随着对大明帝国的认识越来越多,他反而有些庆幸,自己及时跳了出来。至于自己的家人,眼下是顾不得了。 以他对上师的了解,应不至于那么极端。 “那个人会飞,你给咱说说,这有可能吗?” 朱元璋最大的忌惮,仍然是这个时代对于超自然力量的敬畏之心,倘若真如传说中那样,塞音老仙能缩地成寸,御剑千里,那还怎么打? “呃……上师,哦不,塞音老贼是有可能做到的,不过——” 杨壁是道场初期弟子,那批外门弟子种树的时间多于上课,而且那时物理、化学实验室都还没建起,他又是塞峰的外门,对于师门的技术储备反倒体会不深。 特别是他走后这几年,是门中产品集中爆发的时期,都被他给错过了。 朱元璋示意让他继续说,杨壁灵机一动,说道: “臣在道场求学时,老贼曾经教授过浮力,水有浮力能载舟,气也有浮力,亦可托举重物。臣大胆猜测,老贼应是借助类似孔明灯之类的器具,装神弄鬼,蒙蔽世人。” “哦,原来是这样。” 朱元璋沉思片刻,又问道:“能否破解?” “这有何难?只要命见过此物之人画出图样,再探听其原理,找京中能工巧匠复制便是。他能飞天,我大明亦可!” 杨壁好歹是道场出来的,对这种新事物,没有普通人那种敬畏心,而是第一时间思考其原理,这就是道场弟子的基本科学素养。 破除迷信是最主要的。 “好!好!” 朱元璋被破去心中之贼,顿时觉得轻松许多。忽而眼睛一眯,嘴角挂起一丝嘲讽,问道: “你这算不算是欺师灭祖?” “皇上说是,那便是!” 杨壁不假思索答道,抬头正色道: “师门虽对臣有授业之恩,但臣既入朝为官,便知为臣子的本分,那便是忠于皇上,忠于大明。” “况且自古就有改换门庭者,墨翟弃儒从墨,陈相弃儒从农,如今天下皆归儒。况且塞音教提倡学术自由,臣并无门户之见。“ 朱元璋这回真的笑了,等杨壁走后,他对朱允炆说道: “你可与此人多走动走动,记着,千万不可给这种人太大的官做!” “是,孙儿记着了。” 朱允炆对杨壁很是鄙夷,心中腹诽:“叛徒没有一个好东西!” 第79章 办法 如【塞音时报】所说,一旦行动,刘学勤施展霹雳手段,降服洮州卫,尽收其兵。 蓝玉带来的卫所兵在徽州就地整编,裁汰掉三十五岁以上,或家中只有独子的士兵。 军机处现场办公,登记完姓名籍贯等信息,当场发遣散费。 不愿意加入塞音教的,领完二两银子走人便是;入教者可领五两银子,还有一枚铜质徽章。 将来凭此徽章,可以去当地官府领军功田地。 塞音教自己没有田地,也不可能打土豪,所分的其实就是军屯土地。 整编之后,连同教兵及洮州卫士兵,共计三万人,编成三十个营,其中有五个骑兵营。 军机处将自治区划分为三个战区,分别是河西战区、陇西战区与秦州战区。 河西战区包括整个临洮府,除了狄道、渭源、金县,兰县(即兰州,此时人口太少而被降为县,成化年间升为兰州)之外,还有河州。 四县早已是塞音教的盘中之餐,解决完洮州卫后,当即一口吃下。 但河州卫(今临夏)却不能简单拿下。 河州是吐蕃人的地盘,与临洮府其余诸地皆汉民为主的情况不同。河州卫指挥同知何锁南是吐蕃头人,当初他带领藏族十九部降明,皇上颁赐篆龙金简诰命,并准其世袭。 他与渭源的赵安情况相似,但他与朝廷亲近,与塞音教并无往来。 河州是朝廷马政的门户,河州卫兵多,而且以骑兵为主。 刘学勤还没傻到以步兵主动去进攻骑兵,没有机动性,有枪有炮也不好使。 所以只命庶务堂征集民夫,于风林渡、七道梁、摩云岭等要害处建立水泥碉堡,一座碉堡有一队兵值守足矣。 一旦河州骑兵有异动,碉堡可以稍微拦阻,同时点燃烽火,放信鸽传信即可。 只要入城防守,骑兵攻城那就是送死。 冯理请命愿出使河州,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河州投降。被刘学勤拒绝了,蕃子性情暴躁,万一冲动之下把你脑袋割了可咋整? 刘学勤自领河西战区司令;二舅马宝河担任陇西战区司令,给蓝玉秦州战区司令的头衔,可把他给乐坏了。 每个战区有十营兵力,其中陇西、秦州各配两个骑兵营,河西战区只有一个骑兵营。 分拨停当,各战区开始攻城掠地。 必须抢在明军进攻之前,占领足够多的地盘。 好在自治区的政策得到各个阶层的拥护,老仙飞天事迹又被传的神乎其神,大多地方传檄而定。 到塞音二年(洪武二十六年)一月初,自治区共计五州十八县,只有河州、阶州二州,通渭县、漳县、伏羌、文县等四县未降。 大多都在蓝玉负责的秦州战区。 考虑到县城守备兵力不多,蓝玉果断分兵,自己率领主力攻打阶州。 奈何阶州将官守城意志坚决,蓝玉的士兵远师疲惫,又不断有大明军队在西安、凤翔府集结,竟一时打不下来。 直到月底,临洮送来十门班氏自走火炮,还有一把总的火枪兵,这才将阶州城墙轰开缺口,一举攻克。 蓝玉这段时间的种种怒火终于爆发,将阶州知州及守城官员杀了几十个,甚至还要屠城,军中各级训导苦苦劝说,并抬出军法压他,终于令其打消念头。 此时,其余各县也被塞音教占领,自治区除河州一地,全境克复。 阶州之事很快传回本山,刘学勤闻听大怒,立即派人接管军队,将蓝玉及其麾下老派将领,共三十余人调回狄道,上社稷峰接受新军事思想教育。 “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不服,你们心里在想,老子跟皇上打江山的时候,你娃还没断奶呢吧。” 对这些骄兵悍将,刘学勤只好亲自上课。 蓝玉等人本来心中惴惴不安,他就是个闯祸的性格,事后又总是抱着侥幸心理,属于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听到老仙这话,众人大笑,他们确实不曾服过谁来。 “那么,我来问你们个问题,你们以前打仗的时候怕不怕死?” “怕个球!老子光棍一条,死就死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就这话,驴球子的,那时候额烂命一条,不当兵就等着饿死,豁出去干他娘的!” 几个军官嗷嗷喊着回话,话语甚是粗野。刘学勤不以为意,接着问道: “现在你们怕不怕死?” 众人沉默了,怎么不怕,不说蓝玉这个与国同休的凉国公,其余人高低也是个武官,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有好日子不过,谁想死啊? “你们拥有了今天的地位,所以想好好活下去。可为何又跑来我这里呢?因为皇帝要卸磨杀驴。” “战争一旦结束,你们可以解甲归田,但蓝玉呢?蓝大将军怎么办?他若是不造反,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管他们信与不信,刘学勤还是将历史上的蓝玉案经过复述了一遍。 下面传来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们怎么办?跟他造反,则到手的荣华富贵飞了不说,身家性命难保。不跟他干,你们置几十年的袍泽情谊于何地?再者说了,凭你们与蓝玉的交情,皇上会放过你们吗?” “到头来不过一场空,你们想过没有,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们的付出都白费了吗?” 迷茫,困惑,不甘,愤怒,种种表情出现在这些人脸上。 “纵观历史,狡兔死,走狗烹的事一直在发生,但是很少有人能逃脱这种宿命。当然,如果碰到光武帝刘秀,或是杯酒释兵权的赵匡胤那样的主君,情况会好很多。但问题是,今上他不是眼里能容沙子的人啊。” “所以今天请你们来,是要跟你们说说法。” “不是律法,而是办法。让我们一起想想,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让军功集团不白流血牺牲,而将到手的富贵安安稳稳传递给后世子孙?” “社稷峰本就是为了探究处世之法而设立的,如今要打仗嘛,那我们就先讨论军人的问题。” 刘学勤还是很会启发人的,他提出了一个君臣博弈问题。 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若臣疑于君而不反,复为君疑而诛之;若君疑于臣而不诛,则臣疑于君而必反。 第二个问题是君子之泽的问题,其核心是财富传承的问题。 带着这两个问题,再给他们讲新军与旧军的不同,果然这些人的抵触情绪就消除了。 事关切身利益,这些大老粗突然变得精明无比。 在这期间,刘学勤也初步完成各地官员任命和府库、人口情况摸底。 老知府刘用被重新启用,担任临洮知府。 巩昌府被一分为二,段嗣宗任陇南知府,杨寓被外放担任陇西知府。 现培养官员来不及,刘学勤仍以大明原官员担任各地主管,不过调换了地界。朱元璋的观政制度也被他抄了来,每县都派几名外门弟子辅助县令工作。 顺便在各地普及数学培训班暨扫盲班。 狄道知县陈宠没想到,自己竟被派到徽州任知州。 虽然只管两个县,但无疑坚实迈出了一大步。 听说以后还要组建总理衙门,搞不好自己还能混个那什么部长当当。 真不枉这一年来他全面倒向塞音教,老熊说“选择大于努力”,这话真不错! 到了二月底,各县情况终于汇总到了刘学勤的案头。 第80章 山雨欲来 各县府库情况差别不大,就一个字:穷。 这时候朝廷向农民征收的秋粮夏税主要是米麦、钱、钞和绢布(前文有读者提到明朝白银流通极少,这确实事实,不过小说必须要进行一些加工,就比如说武侠小说里的大侠都随身带着金叶子,我也不能写主角卖小说赚了几十万石粮食不是?) 府库里不存粮食,净是些钱、钞,绢布、茶叶、漆器、生丝、生铁等乱七八糟的物资,十余县加起来,拢共值万把两银子。 常平仓的粮食储备还算充足,全自治区也就两万石,如阶州、漳县等城,被攻破之前,官员都开仓放粮,还有一把火烧了也不留给塞音教的倔种。 好在洮州卫的卫仓起出三万石粮食,直接被军机处收了,聊做补贴而已。 刘学勤下令,各级府库不动,仍归州县支配。 官员薪俸不再发粮食,而是以银钱支付。具体负责发放钱粮的,暂时只能由教中庶务堂来做。 最令刘学勤在意的是人口与土地。 结果临洮府有十五万,巩昌府有二十五万,总计四十万人口。(由于塞音教的经营,临洮府人口比历史记载多了5万) 分摊到十八县,也就每县两万人,实际上狄道县人口就超过了五万,一些小县连万人都不足。 如今整个自治区地广人稀,除了洮州卫有三万亩屯田地可以直接充公,其余各县,只要组织民力,开垦出足够数量的军功田即可。 如今高产作物在手,自治区实现粮食自给自足不在话下,搞不好将来还可以出口。 当务之急就是征收农民手里的粮食,由于观政弟子的存在,如今州县官员一改往日作风,亲自拜访各地乡绅农户,向他们进一步普及自治区的政策,并且拿银子收粮。 除了临洮府,其余地方的人大多都不敢信。 怎么户籍制度说废就废了?路引也不要了?还,还说将来要逐步取消夏税秋粮,骗鬼呢吧! 这也难怪,有了路引制度的存在,加之这个时代交通信息落后,除了少数士绅、商人,大多数农民都是在自家地头困守一生。 也拜朱元璋这些年大力开荒、恢复农耕事业所赐,起码地主家里还是有余粮的。 只要官府肯掏银子,愿意卖粮食的地主很多,很快就收上来十五万石粮食,充作军粮。 最拥护塞音教的当属商人。 以往与刘学勤接触的多是大商乃至巨商,早已将家人秘密转移至秦州,实在带不走的产业,比如去年新建的自行车厂,都已经卖给了秦王府。 令人没想到的是中小商人对自治区表现的尤为积极,不少人慷慨解囊,找到官府要捐钱捐物的。 还是朝廷的政策对商人打压过甚,社会地位低下不说,路引制和种种限制都令商人很难施展。 公共政策制定犹如治水,要考虑排洪、泄洪,一味架住堤坝,只能酿成更大灾难。 这段时间塞音教花钱如流水,除了供养军队,造枪造炮,以及各县加固城墙,构筑水泥工事,各种花费就跟无底洞似的。 到了二月份,大明与自治区各个方向的商路均已被切断,燕王朱棣似乎被塞音时报的内容吓得不轻,中断了与塞音教的秘密联络。 虽然刘学勤故布疑阵,说自家与四位藩王暗通款曲,但他燕王是真有事啊。 而且他是真怕自己的老爹朱元璋。 没得奈何,刘学勤只好将视线投向河州。 第一批使者只是去送礼,自行车、马车、平板车、阿司匹林、玻璃器…… 全是些好东西,还有塞音教的两本经书。使者向何锁南说明了自治区的政策,没有提任何要求。 得知何锁南反应平淡后,刘学勤隔了十天派出第二批使者。 只有一个目的:河州销售自治区的货物,并且给出了极大的利益诱惑。 比如阿司匹林从原来的五十文一片,给河州按三十文走货;八钱银子一本的小说,给他按六钱银子算。 何锁南本就是吐蕃贵族,对临洮的这些货物也不陌生。好东西人人都爱,但这个人是又想要钱,又不想担风险的。 在目前形势下,他不看好自治区,但这个人处世很圆滑,也不想把塞音教得罪死了,提出愿意承销阿司匹林。 药片重量轻,货值高,夹带方便。 这不是净想美事呢嘛,走私阿司匹林还用得着他?刘学勤大舅马宝山都能把这事办了。 在得到印证后,神药根本供不应求,前来提货的现在还有等在斯达康门口的,保不齐里头还有朝廷的买办。 塞音教只同意给河州每个月十万片配额,条件是提走至少价值三万两的其它货物。 可想而知,生意谈崩了。 这种情况之下,音捷和音迅两家公司只好将一些产能释放出来,转而生产燧发枪和火炮。好在控制了这么大的地盘,原材料调度要比以前从容多了。 而且军机处征用了积压下的平板车,全部用于运输后勤辎重,和钢铁、水泥之类的物料。 整个自治区就如同一部机器,正在以大明人无法想象的效率运转。 但小小自治区对抗的是整个大明,犹如风暴中的一叶扁舟。而坐镇中枢,运筹帷幄的是老皇帝朱元璋,就军事能力而言,他比刘学勤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段位。 不动则已,动若雷霆。 二月初,刘学勤接到燕王朱棣的密信,说父皇命他统帅山西兵马出塞,说是去防御蒙古,扫清沙漠。 实际上是将与蓝玉有关的将军统统调出去。 而晋王提大军入陕,取道平凉府,直扑陇西的安定、通渭等边区县。 何锁南也接到朝廷指令,尽起河州卫一万骑兵北上,威胁临洮肘腋。 甘肃总兵宋晟起凉州兵从西面而来,兰县首当其冲。 动作最快的是秦王朱樉,虽然之前因流言,他被招至京师,但很快便被放回西安。或许与晋王、燕王相比,他比较容易洗脱嫌疑。 他早就摆烂,自知无缘皇位,也就没有与塞音教勾结的动机。 二月下旬,秦王率领王府三护卫,共两万多人,从西安直扑秦州。 二月二十六日,先锋部队到达街亭,有意思的是,先锋官不是别人,正是傅友德。 第81章 战街亭 值得庆幸的是,刘学勤时机抓的不错,肃王朱楧此时还没有就藩,否则自治区的压力怕是要大很多。 而此时轻骑突进的傅友德心情也很是复杂,他倒不是惦记与塞音老仙那点子香火情,主要是自己这个先锋官的位置实在尴尬。 自己与塞音教的接触,皇上掌握的一清二楚。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还有那份死亡清单,说实话,他也是将信将疑。他虽贵为国公,与晋王朱棡是亲家,但李善长如何,皇上要杀你那也简单的很。 最令他忌惮的是,自己几个儿子先后被朝廷召回京师,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傅友德是大明公认仅次于常遇春的猛将,但他先后投身诸多派系,还能够稳步上升,足见他的政治嗅觉比蓝玉那货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此时他倒有些羡慕起蓝玉,甚至还有些埋怨刘学勤,或许他潜意识里觉得,刘学勤应该事先给他通个气。 “咦,这怎么回事?” 傅友德对西北还是很熟的,不说他早年间就在这一带闹起义,洪武初年,他还曾率兵攻克过阶州,对这一路多出来的一些古怪堡垒颇感吃惊。 那些堡垒还没火路墩规模大,上头也有烟墩,一望可知是报信用的。 像是用石头砌成,表面却又光洁溜溜。 他让弓手朝那边射了几箭,但箭矢触到堡垒都被弹开,只是这种钉子要拔除肯定很费事,他干脆置之不理。 只是赶到街亭,傅友德彻底傻眼了。 街亭距离秦州约莫百里,此地山高谷深,地势险要,是关中通往陇右的必经之路,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三国时马谡失街亭,说的就是这里。 这个地方塞音教怎么可能错过,自从通告自治,月峰水泥厂便拉了施工队过来砌墙。 要塞外墙是向外突出的半月弧形,高不过五米,有上下两层炮台,射击孔,也可以射箭,扔滚木礌石。 中间是可以容纳一个营的军营,有库房、食堂等基础设施。 靠山体一侧有一个可过马车的小门,此时也洞开着,就问你敢不敢过。 傅友德可能是大明最先见到水泥工事的将领,他见防守兵力不多,实际只有一个把总,五百人而已,便命一队步兵携了攻城器具,上前试探。 在此驻防的正是刘学勤的表哥马多罗,他现在是十一营营长,相当于明军千户。升迁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马多罗是主动申请到一线驻防的,当时蓝玉初来乍到,不好驳了他这个老仙亲戚的面子,便答应了。 此时大明仍然是缺马的,傅友德的先锋军只有两千骑兵,其余均是步卒。 不过王府卫队的装备自然最好,这些步卒均是甲士。其中大多是长枪兵,手中长枪可达四米。 抬着云梯、攻城槌的士兵在长枪兵护持下,缓缓接近那堵奇怪无比的城墙。弓箭手、弩手也在全神戒备。 傅友德命几名骑兵打马从要塞的小门穿过,想打探里头的虚实。 结果就听得砰!砰!十几声异响,连人带马再没见出来。 “嘿嘿,真是不知死活!” 把总索大超亲手打死一名骑兵,笑着跑过来邀功。 “营长,要不要打一炮试试?” 街亭关只有三门火炮,又是首次实战,打出个什么效果大伙儿心里都没底。 “也好!” 用望远镜看到,那些步兵越过火炮射程标记物,马多罗终于下达了命令。 他心里有些遗憾,本想着利用敌将不知火炮性能的盲点,看能不能轰死主帅。可傅友德何等样人,不知道打过多少仗,哪里不明白料敌从宽的道理。 何况他心里其实是很忌惮老仙的。 轰!轰!轰! 三门火炮同时点燃引线,炮弹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在大明步兵队伍中。虽没打中攻城器械,但却碾出三条血胡同! 七八名士兵横死当场,肠肚内脏流了一地,还有十几人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士兵,更是惨嚎不已。 傅友德也被这几炮给打蒙了,他不是没见过火炮,这时候明军也有一种叫碗口铳的火炮,但那个东西既没瞄准具,也打不远,在攻城实用性上,还不如投石车好用。 但街亭的塞音兵用的火炮把整个明军都给打静默了,人最大的恐惧来自未知,要是这种火力能无限输出,那自己这边还玩个屁啊! 好在,半晌也没见城里继续打炮,傅友德炸着胆子令士兵继续前进。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射击! 敌人进入预定位置,马多罗一声令下,早已瞄准好的火枪手纷纷扣动扳机,明军像是被割的韭菜似的,大片大片倒下。 明军军纪再好,面对如此恐怖的伤亡,还有根本无力还手的局面,剩下的士兵还是吓破了胆,丢下云梯、楯车,纷纷溃逃。 “哎,非战之罪!” 战事不过一炷香时间,傅友德看得清清楚楚,叹口气,让镇抚放溃军回本队。 片刻之间,死了二十多人,伤者至少有五六十之数! 他此刻还不知道,这些受伤的士兵被铅字击伤,此时根本无药可救。过不了几天,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会在痛苦中死去。 “去,换刀盾兵!” 傅友德没有再盲目进攻,而是命刀盾兵去战场抢了些尸体回来,不出意外,又付出几名士兵受伤的代价。 “啧啧,这怎么连铁甲都能打穿!” 验过死亡士兵的伤口,所有人不由倒吸凉气。他们还不知道,此时塞音教的燧发枪百米可破甲,只不过步兵操典要求是面对步兵冲锋应在五十至六十米间射击,面对骑兵冲锋,则八十米便可以开枪了。 这个距离随着士兵操练程度的提高,还会逐渐压缩。 现在则不得不考虑士兵的心理承受能力,给一线指战员一定灵活掌握的空间也是应有之义。 可能会有人疑惑,为什么只射了一轮火炮? 原因就是班氏自走火炮的射速实在不快。 这款炮的外形其实更像弗朗机炮一些,但不同的是,它还是前装弹药的。刘学勤并非不知道后装式更好,但他不是武器专家,为了班望他们能更快完成火炮制造,他也不敢在这种节骨眼乱提建议。 那样做只会让研发人员无所适从。 但从操作方面来看,这款炮的缺点还是很多的。 散热,清理炮管,重新装填,换弹头,瞄准等等,一系列操作下来也得好几分钟,何况炮兵也都是新手,面对那么多敌人,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好在现如今火枪产能跟上来了,源源不断的火枪兵在老营寨完成训练,然后被派到一线。 马多罗旗开得胜,傅友德没有再次发动进攻,而是安营扎寨,等待后续部队到来。 第82章 陇西会战 街亭的捷报才到没多久,三月十二日,刘学勤便收到安定城失陷的噩耗。 巩昌府在陇山以西,渭河上游,地势虽不如甘肃东南部(天水,陇南)那么险要,但也有道古峡、熟羊古砦等交通咽喉。 之所以没守住,原因有很多。 这几座边境县城最晚被拿下,塞音教统治时间太短,民心没有完全归附; 陇西战区范围内没有建水泥厂,是当初塞音教势力没有渗透过去。安定城极小,城墙仅六里三分,高三丈五尺,没有包砖。 等到朱棡大军赶到时,连烟墩都还没来得及完工,根本不顶事。 再者,当初巩昌卫的指挥刘显重听说塞音老仙从天而降,洮州卫竟不战而降,不由大为恐怖。 特别是听说蓝玉的三万大军降了塞音教,加上卫所里有士兵鼓噪,他害怕发生哗变,将巩昌卫士兵带到庄浪。 朱棡率十万大军而来,得知这里还有支卫所兵,对刘显重口头嘉奖,同时安定了军心。 根据朝廷律令,卫所指挥不战而走可是重罪。但眼下是用人之际,刘显重保存了朝廷有生力量,也可算有功。 朱棡到达通渭后,立即分兵,派刘显重为前导,冯胜为大将,猛攻安定。朱棡则将通渭县城围住,并不急于进攻。 显然是存了将援兵逐一吃掉的心思。 要说冯胜这人,政治上属于比较单纯的那种。当年他攻克西域,又将河西大片土地放弃,可见他缺乏政治家那种视野; 其次,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最后也因蓝玉案被朱元璋赐死。他还问皇上,自己都这么老了,想造反也有心无力,干嘛还要杀他啊? 这就尴尬了啊,你让人皇上怎么回答你? 但话说回来,正因为政治上单纯,他在军事上就更专注,也可以这么说,冯胜是个纯粹的军人。 陇西战区此时有一千火枪兵,十门火炮。 安定之战时,城中有四门火炮,五百火枪兵。其余是两个营的旧明军,一千多壮丁。 可面对刘显重和冯胜的近四万明军,防守压力太大了。 明军架起比城墙还高的攻城车,弓箭手居高临下射箭。还有蚁附攻城的明军,数量实在太多,最后还是被明军登上墙头。 一旦贴身肉搏,火枪兵的优势瞬间全无。 为什么不给燧发枪装军刺呢? 主要还是因为时间。 想要造出更多燧发枪,制程自然越短越好。另外,加装了军刺,势必又会延长士兵的训练时间。 这一切,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塞音教的决策。 最早刘学勤是想着死守老军营棱堡的,后来有了成批的燧发枪,又想把整个临洮府拿下。 等蓝玉领三万人来投,教中又造出班氏自走火炮这种军国利器,军机处都膨胀了,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巩昌府也一并拿下。 地盘大了,人口多,各种资源也丰富,而且也有了一定战略纵深。起码作为核心的狄道、秦州、金县不会一下就置于敌人兵锋之下。 “安定守军撤出来没?伤亡如何?” “安定守军有三营、十三营、二十三营。三营营长黄河负责断后,已经殉职。四门火炮炸毁三座,火枪兵战死或被俘之前,根据操典,大多数将枪管砸坏,还是有部分落到明军手中。” “我问你伤亡情况!” 没等妙姐读完战报,刘学勤就已经血灌瞳仁,一到十营番号全给了刘家堡家生子,每营都有一百名老教兵作为种子,可算是最嫡系的部队。 “退回巩昌府城的不足五百人,其中火枪兵只剩一百七十三名。” 妙姐报完战损,整个军机处鸦雀无声,等着刘学勤发作。 他倒是平静下来,“咱们还有多少火枪兵可以增援陇西?” “河西战区最多能挤出一千人,在训两千新兵还有一个月……” 熊天球的话又被打断,“好,就三千火枪兵,你去叫上蓝玉,咱们准备一下,这就去陇西!” 刘学勤面目狰狞,发狠道:“你们人多是吧,我让你们知道,什么他妈的叫作降维打击!” 蓝玉这阵子倒是适应了狄道的生活,以前虽然来过这里,但真正深入去了解,自治区的生产力、思想理念和那种轻松的氛围,也在时刻刷新着他们这批人的认知。 熊天球去找他的时候,蓝玉正在音迅车行的橡胶车间参观实习,有时还从铁桶里抄起一把被切刀切成大小一致的橡胶母粒观察。 “这东西果然有弹性,我看除了造轮胎,还可以做弹弓嘛!” 他的发言引得其他参观者哈哈大笑,谁也没真去想这个能不能造弹弓。 “走,教主找你!” 肩膀被拍了一下,蓝玉扭头,见是熊天球,顿时换上笑脸。 “好,我洗把手,这就出来。” 他的卫生习惯比以前好了许多。 得知陇西吃了败仗,安定被冯胜攻陷,他眼珠子一转,笑了。 “洪武二年冯胜就打下巩昌府,对陇西地形熟的很。他二舅那就是个新兵蛋子,根本不是老冯的对手,嘿嘿。” 他自得地捋了捋胡须,颇有顾盼自雄的威姿。他还以为刘学勤想启用他对付老搭档冯胜呢,先把陇西战区司令马宝河给贬损了一番。 熊天球跟他们这些人混得熟了,知道蓝玉是个什么性格,只是跟他打哈哈。 刘学勤先给他个陇南战区司令,然后给撤下了,这招也是跟朱元璋学的。蓝玉这人有些好大喜功,俗称充大个儿。 再归纳一下就是情商低,脸皮厚。 所以刘学勤不会再给他兵权了,但这种人做个高级参谋,那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等以后自治区内部理顺,再给他个公爵也没问题。 是那种一点儿权力没有的爵位,当然,钱和富贵那是少不了的,前提是你别犯罪。 蓝玉被招至,刘学勤询问了关于明军的部署、攻防,晋王朱棡与冯胜等将领的用兵方略和特点等,便让他去准备。 一连如日,刘学勤都在几个军工车间与音峰来回奔波。宣布自治后,他其实还有那么一丝幻想: 大明自己内部也不宁,朱元璋是不是先料理自己的家务事,再对外用兵?而塞音教也可从容布置。 但朱元璋不愧是铁血帝王,不但立即挥动大军平叛,另一方面也同时发动了蓝玉案。 是的,根据段昌煦刚从京师传来的情报,蓝玉案依然固执地沿着历史的旧路,如期爆发了。 所不同者,首犯蓝玉并未入案,他一些亲近将领也逃了出来。 但针对武将的清洗还是在秘密展开,锦衣卫到处拿人,连与塞音教有关联的一些商人也被卷了进去。 当然,在大明的立场,他们确实不是无辜的。 这中间有人给老仙捐过香资,有的是磕过头的记名弟子。尽管段昌煦已经派暗探往各处传递消息,但商人都有家业,若非极果决之人,哪里敌得过锦衣卫的速度。 只要被卷进去,死怕是最轻松的解脱。以朱元璋对塞音教的憎恨程度,怕是多半要活剐了他们吧。 刘学勤终于愤怒了,为了自己的种种失误,牵连许多人丢掉性命;为了这种争斗方式,总是你死我活,斩草除根。 “既然你要玩,呵呵,那就尝尝来自地狱的烈火吧!” 另一面,通渭县,朱棡中军大帐里,晋王手中把玩着一支燧发枪,看得津津有味。 “冯胜已经拿下会宁?准备向西进攻金县,然后与宋晟部会合,夹击兰县(兰州)?” “是的!” 使者传来最新战报,西路的冯胜已经连克两县。并缴获自走火炮一台,燧发枪三十七支(还有部分损坏的,另外冯也有藏战利品的习惯)。 这两样火器令晋王很是头疼,在通渭县这会儿,燧发枪的射程真是吓到他了,这也是他围而不攻的主要原因。 “也不是很复杂嘛,叫冯将军速将此铳送往京城,请朝廷仿制。” “冯将军已经送去了。” 那使者小心答道,见晋王不动声色,才告辞退出。 “妈的,这些老家伙,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晋王举枪向西瞄准,扣动扳机,心中狠狠骂道。 第83章 燃烧吧,朱木头 “哈哈!仙人,你这法宝真是了得!来,给我块石头,看我把朱棡那小子砸死!” 刘学勤亲率火枪营赶赴通渭县,在这里,他邀请蓝玉一起上热气球侦查。在城里的守军看到老仙亲临,顿时士气大振。 蓝玉在吊篮里兴奋地大叫,他拿着望远镜观察,一些老熟人的面孔纷纷映入眼帘,自然也瞧见了帅旗下面的晋王朱棡。 顺他所指,刘学勤很快便也锁定了目标。 吊篮里的确有压舱石,不过那可不是给蓝玉来砸人的。 这回老陶没来,刘学勤也没有搞发电机和喇叭那套,只是让驭手小心操控气球,然后一抖衣袖,如天女散花般,将些粉末洒落下去。 此时明军自然注意着气球的一举一动,以为他要作法,起了一阵骚动,很快便被镇抚弹压下去。 粉末不过是用酒精从茜草中提取的颜料,为了这点儿东西,刘学勤把狄道中药店的库存都给掏空了。 那些颗粒落在每个人身上,根本难以察觉,但从空中望去,却是个很醒目的红色大圈。 许久之后,人们回忆起老仙画的那个圈,仍然津津乐道。 朱棡已经得到京中密旨,皇上将热气球的原理跟他说了,那不过是老仙装神弄鬼的道具,京中已在制作相同的东西,让他不必惊恐此类怪力乱神。 做完这些,老仙无意停留,给驭手下令,叫他调大火力,气球猛地升高,直上云霄。 下方有七万明军看到这一幕,真有不少人膝盖发软想要磕头的,各军镇抚早得了命令,提刀一通乱打。 还好明军那也是刀里火里一路拼杀出来的,一阵轻微骚动过后,便又恢复了肃杀气势。 “塞音教的援军如今停在葫芦河对岸,与我军对峙,末将愿领兵迎战!“ 怀远侯曹兴前来请战。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因为历史发生了偏差,许多蓝玉案要犯此时正在晋王军中。这些人得知京中蓝玉案的风声,为求自保,纷纷想立下军功,以便完成与蓝玉的切割。 蓝玉案历来众说纷纭,真相扑朔迷离,也已不重要。可以肯定的一点,朱元璋当初对清算到何种程度也是没数的。 很多人熬不过锦衣卫用刑,互相攀咬罢了。 得知从巩昌方向增援的塞音军共有五千人,其中三千火枪兵,两千骑兵。晋王不由皱起眉头,陷入思考当中。 在军事上,晋王很可能是朱元璋儿子中最强的那个,此人的特点就是稳。就连燕王朱棣,有晋王在时,他也是受其压制的。 经过十几天的观察,朱棡对火炮、火枪的特性已经相当了解。火枪优势很大,但想野战争雄,没有上百门以上的火炮,那基本是白给。 双方兵力对比太悬殊了! 他可不信塞音老仙会是那么愚蠢的人,实际上,他对此人也给予了足够关注。 “此人必有后手,那么,他的后手是什么呢?” 晋王摆摆手,示意曹兴等人稍安勿躁。然后,他就看到了老仙的后手。 五只硕大的热气球,一字排开,正缓缓向明军大阵飘来。 “举盾!弓弩手准备!” 这些气球飞得很低,离地面约莫只有四五十米,连上头站的人都能看清楚。朱棡立刻嗅出一丝危险气息,命令层层传达。 一排排盾牌高举,极其壮观。 弓弩手试射了几轮,但塞音教的热气球飞行高度是经过准确计算的,箭矢即便飞到吊篮的高度,也是强弩之末,毫无威胁。 “来,将火枪装填起来!” 朱棡终究气不过,不管老仙搞什么鬼名堂,他也打算把气球给打下来。 可终究是徒劳,未等亲兵装填完弹药,气球的阴影已经罩住帅旗,一个西瓜大小的球体从空中坠落。 轰! 一个不怎么响亮的爆炸声传开,帅旗附近发出一片耀眼的白光,那种白惨惨的火像是有魔性似的,四下乱飞。 马嘶人喊,恐怖的号哭之声从中军向四方蔓延开来。 接着一个又一个圆球落下,根本和下雹子似的,中军被炸成一片火海,顿时阵脚大乱。 “快,快救殿下!” 终于有人发现晋王朱棡连人带马已经着了火,忙有士兵去扑火,结果连自己也被点燃。 “水!水!快拿水来!” 轰!轰! 有人解下水囊,给着火的人身上洒水,哪里知道这火根本扑不灭,浇水就如同火上浇油。 “杀我,快杀了我!” 晋王朱樉从马上跌落,疼得满地打滚。这火本来就难以扑灭,何况他是天生易燃圣体。他现在连刀也无法拔出,只剩下苦苦哀嚎,可那个敢用到杀他,机灵点的,都远远躲开了。 刘学勤和蓝玉乘坐的热气球已经飘远,但两人仍拿着望远镜观察这边的情况。蓝玉此时已噤若寒蝉,牙齿都在打颤。 “惨!真是惨无人道!” 从那片中央区域的火势看,晋王朱棡断无幸理。自己身边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杀起人来比老子还狠,都这么玩,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他心中不由替大明默哀起来。 “晋王朱棡已死,投降不杀!” 随着热气球上传递信号的黑烟燃起,通渭城中守军齐出,援军也从葫芦河杀了过来。 明军人数虽多,可是主帅阵亡,而且还是皇上钟爱的晋王殿下,所有人心中都被恐惧支配。 还有些与蓝玉有默契的将领趁机鼓噪,明军士气跌落到极点。 一些负隅顽抗的明军,被排着整齐队列的塞音军撂倒,大军顿时崩溃。 是的,空军打陆军,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最为关键的是,刘学勤祭出了白磷弹这种毫无人道的武器。 为了制作这几十颗炮弹,他把刘家堡攒了半年的尿全都给煮了,这才提炼出足够多的白磷。 核心是硝化棉火药,硝化棉是早就有的,只需将其泡入乙醇和乙醚的混合溶液,就能制成稳定的火药。 这东西是可以代替黑火药的,之所以还没大面积推广,主要原因是现在棉花产量太少。好在现在手里有地盘了,这个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刘学勤的白磷弹最核心是硝化棉火药,外围是一层弹子、弹片,再外层就是白磷和面粉的混合物,最后用橡胶薄膜包裹,用以隔绝空气。 弹药投掷后,橡胶膜破裂,白磷与氧气发生剧烈反应燃烧,同时引燃内层的火药,弹子带着白磷四下乱飞,从而形成大面积杀伤。 擒贼先擒王,朱元璋的儿子五行属木,塞音老仙用火攻乃题中应有之义。 此战塞音军大胜,击杀明军五千余人,俘虏两万七千人。缴获战马近四千匹,粮草八万石,骡马、车辆及各种辎重物资无算。 消息很快传到秦王朱樉和冯胜军中,朱樉大哭,要找塞音老仙拼命,被属下将领拼命劝住。 冯胜与从河赶来的宋晟大为震怖,攻又不敢攻,撤又不敢撤。只能一边与秦王友军取得联络,一边向朝廷报丧,同时向上位请旨意。 第84章 建城,城投建 通渭之战,刘学勤一战封神。 得知晋王朱棡死于天火(明军至今不知白磷弹底细,塞音教也极少人知道),老皇帝朱元璋哭晕过去。 连丧二位嫡子,而且是自己最看重,最有作为的儿子,这回皇上伤的不轻。 随之一道道诏令自皇宫发出: 急招秦王朱樉回京治丧,实际上老皇上面授机宜。遇到气球要躲开,勿要穿鲜亮盔甲,不要暴露自己在中军的具体位置等等。 负责仿制热气球的杨壁已经被打了好几回板子,要不是他还有用,恐怕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皇帝给刮了。 知易行难,热气球也没那么好造的。本山做事一向是数学开道,热气球的自重,载重,需要多大升力,多少体积都要算的清清楚楚。 还有材料、燃料等就来自于本山大量技术储备了,更别说测算风向、风速,气球漂移轨迹这些,杨壁一个略懂皮毛的外门弟子,很多事他想都想不到。 燕王朱棣被调往山西,接管了晋王先前掌管的军马。傅友德和冯胜也被调去燕王麾下,宋晟仍回凉州镇守。 除了仍有一些卫所兵监视着自治区的一举一动,前面那种危如累卵的困境算是解除了。 这种时候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刘学勤令各县整饬军备,城防建设乃是头等大事。 军机处合议几次,定下将兰县、安定、会宁、通渭、阶州、文县等六座县城为防御重点。 其中兰县和安定要防备凉州明军,会宁和通渭是这次陇西会战的要点,阶州要防备略阳方向,文县与四川毗邻,自是防备蜀军。 虽然阶州和文县全是山区,极度易守难攻,但以前明军又不是没攻打过这些地方,不可不防。 否则从南边将明军放进来,一旦成县失守,那秦州侧翼可就完全暴露了。 秦州已经迁进了大量陕商,又是未来向西与大明贸易的门户城市,重要性仅次于狄道,不容有失。 建城可以,钱谁出?庶务堂以熊天球为首,抱着账册算盘来了。 大明时下城墙多是夯土,包砖那算是讲究的,一公里城墙至少要花一万两。 但刘学勤可是见过后世几千万人口的大都市的,对那种周长几里的小城根本看不上。将来要搞工业,搞房地产,没有地怎么行? 他大笔一挥,六座县城至少要十公里周长的。 熊天球他们一听,顿时炸毛了。 “仙人,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 塞音教的钱主要是最近三年赚的,加起来也就八十万两。 收粮食花了八万两,遣散费扔出去了三万多两;三个水泥厂投资两万两;打造火枪、火炮,原料加人工十万两打不住。 关键军火生产不能停,每个月要造两千五百支燧发枪,十门火炮,这项开支就将近四万两! 您还养着三万军队,七千多匹军马呢,这又是好几万两开支。 还有那些个官员,总得给人发俸禄吧?嗯,这块花费不大,跟其它项目比,就忽略不计了。 但您建城还不算,还有配套的烟墩、要塞,那可是几十座水泥工事。啥,您连路也要修?对不起,没钱! 熊天球也不知道这个家该如何当了,今年各产业的营收预算基本上是打折打到脚脖子了。 受影响较小的是油墨、橡胶和阿司匹林这几项,但顶天也就二十万两利润,可盘不活整个自治区。 还有,以前搞这种大工程,都是老百姓服徭役,人工不花钱,老百姓还得自带干粮工具的。 “人的事好办!” 刘学勤总是举重若轻,这一点就令所有人崇拜。 “咱们不是有三万俘虏吗?就让他们劳动改造好了。服役满一年,愿意留在自治区的,咱们给身份给地;不愿意留下的须服役三年,给发路费遣返就是。” 得,他前世被zf劳动改造过,如今把这套用到大明人身上了。 之所以期限那么短,还是因为自治区人太少了啊,没人怎么行呢? 这招很多人都想到了,自无不可,不过有的人觉得老仙太心善了,免费奴隶不用真是浪费! “搞建设嘛,可不是只有教里的事,要让自治区全都参与进来嘛!咱们有那么多的进步商人,嗯,最近不少士绅的思想进步也很快。” “我看就成立一家城建投好了,由教里牵头,占个两三成股份即可,其余股份可以面向自治区商人募集。” “也不要搞的股权太分散,就按出资额度,由高往低,取前十个或者二十个好了。” 啥是城建投?在座的知道大概是个公司,可这名词太新了点吧? “就叫塞音城市投资建设股份有限公司,天球你记一下,赶紧整个章程出来。” 刘学勤不得不继续解释,可这样一家公司,需要多少资本呢? “就定三十万两吧,不够以后可以发债券嘛。教里出九万两,剩下的你们去招标吧,莫教个人股东超过教里便是。” 这下众人总算听明白了,之前音迅不是搞过一次融资吗? 杜三角大着胆子问,能不能教里先把公司搞起来,然后再去找商人们融资,教里的股份不就增值了嘛? 刘学勤给气得笑了,骂道: “你真是劁猪匠的儿子,小门小户,格局小了哈!就你会算账?人家不会算?” “音迅那什么行业?技术密集型!城投建什么行业?人力密集型!这两者能一样吗?跟你们说要举一反三,我看等社稷峰搞起来,你们这些个执事、奉行,都得回炉再造才行!” 弟子们反正被他骂得皮了,也不以为耻,都跟着库库库笑起来。 有些精细的,赶紧把几个新词记到小本本上。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甭管什么投建,是公司就是要盈利的,建城也好,修路也好,到时候问谁要钱啊? 答案只有一个:官府。问题是官府他也没钱啊? 那就印呗,不过刘学勤虽然无良,但他不会像朱元璋印大明宝钞那样只出不收地瞎搞。 眼下总理衙门没有成立,就以塞音教的名义发行【教库券】。 总量一百万两,面值从一两到一百两。为了简便起见,分为一年期和三年期两种,利息分别为年息10%和年息15%。 这个利息相当可以了,主要看塞音教或者说自治区能不能撑三年时间。 这叫借未来的钱现在花,众人眼珠子瞪得溜圆,才知道原来可以这样玩的。 塞音教立刻发布命令,调秦州龙门书局部分造纸工匠,巩昌一家造纸厂的工匠来狄道,建设塞音印刷厂。 音峰和斯峰抽调部分骨干,成立铸币项目组,研发印钞机、印钞纸和特种油墨等,一直呆在龙门书局的钟鸣也被调回,担任项目组副组长。 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由老成之人担纲,由于了凡要参与内阁组阁事,刘学勤便把这个组长给了王履。 第85章 取河州 通渭之败给朱元璋的打击太大,在没想到如何对付“空军”的战法之前,大明采取了收缩战线,全面防御的姿态。 对内,则一力肃清蓝党。是的,蓝玉案还没结束呢。 只不过由于蓝玉没有归案,加上塞音教崛起,本次蓝玉案的打击面小了很多。 帝国双璧冯胜和傅友德幸运地逃过一劫。 朝中较为敏感的一件事,是周王朱橚被改封蜀王。蜀王朱椿被调往云南,这应该是朱元璋最后一次尝试往云南掺沙子。 去年朱标死后,西平候沐英也吐血而死,其子沐春袭爵。 为了贯彻亲王守边的战略,朱元璋此前曾经派靖江王和周王两度入滇。但云南被沐家父子经营的跟铁桶似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 那两位王爷又都是平庸之辈,斗不过,根本斗不过,只得灰溜溜败退。 从派蜀王朱椿去云南来看,他们父子间的信任是没问题的。 有传言从宫中流出,说皇上欲赐死蜀王妃蓝氏,但朱椿顾念夫妻之情,主动提出换封地以保全妻子性命。 这些八卦难以考证,但大明将焦点放在内部,塞音教和自治区则大大松了口气。 国家之事就是你退一步,我进一步。 到了四月份的时候,刘学勤终于腾出手,将目光再次投向河州。 拿下河州,有了养马场,打开进入乌斯藏的贸易通道,自治区人口可以突破五十万。而且以河州为跳板,可以大幅度向青海方向扩张。 那么大的土地,又适合畜牧,又能种土豆、玉米,简直就是个大粮仓!还有石油、煤炭、钾盐等矿产资源。 老仙又流口水了。 不等他动手,河州的使者就到了。 送来十匹白色骏马,金珠玉器,吐蕃头人的哈达和问候。 最后使者表示,他们的头人(何锁南)愿意接受塞音教先前的提议,与自治区贸易互市,并且包销货物云云。 刘学勤笑着拒绝了,他对使者说道: “回去告诉你们的头人,河州是我塞音自治区不可分割的领土,我们允许各族部落在那里生活,享有与汉民一样的权利。” “但是何家、韩家必须将三分之二的族人迁到狄道,我会给他们技术,教他们办工厂,赚到他们想象不到的钱。” “如果不来,我自取之,倒是莫怪我降下怒火!我的骨灵冷火将与大雪山共存,河中有火,雨中有火,霜雪中也有火,你们的草原会枯黄死亡,牛马喝了水会肠穿肚烂,就连你们这些卑微的蕃人,也会像大明晋王那样在哀嚎痛苦中死去!” 开什么玩笑,七万明军我弹指可灭,你何锁南还不识相,麻溜地献上降表? 他之所以提到韩家,是因为韩哈麻家族也是河州当地大家族,韩哈麻被人在永乐年间被封为河州卫镇抚。 他家领僧治民,集政教两权于一体。韩哈麻的兄长端月坚藏系山外川卜族番僧,乃是阿撒捏公寺住持。 所以想要收服河州,何、韩两家是要掌握在手里的。 而且河州这地方的居民信奉藏传佛教,后来成了伊斯兰教的小麦加(临夏回族自治州),他塞音老仙当然不想看到山顶之上是日月,土官之上是活佛。 这边,塞音教在整军备战。另一边,何锁南把头埋进沙子里,装起了鸵鸟。 他是有些被塞音老仙的话给吓到了,藏民的迷信比汉民还要强十倍不止,当通渭之战的细节渐渐传到河州,他已经坚信塞音老仙是神仙无疑了。 不过让自己上门去做俘虏那也不可能,就看佛祖到时候保佑不保佑了。 五月中,刘学勤亲率五千骑马火枪兵,三十门火炮,十只热气球。 一通炮击,轰开积石关,然后浩浩荡荡南下。 这种阵仗太过惊世骇俗,沿途的藏民见到热气球,无不顶礼膜拜。 到了河州卫,何锁南终于给跪了。 大军受到藏民载歌载舞的招待,烤羊不知吃了多少头,青稞酒更是流水价送上。 “这地方的城要建的大一些!明年,明年就把土豆、玉米种上,让咱们的藏民兄弟也能过上安稳日子。” “还有,咱们河州有石灰岩的大矿,烧水泥再好用不过,要建个大大的水泥厂!” 被何锁南等人劝着吃了几杯酒,刘学勤的舌头也有些大。 拿下河州,不但向南开拓和贸易的门户打开,而且骑兵的马匹问题可以极大缓解。 收了河州卫一万骑兵,按照塞音军的惯例,是要淘汰三成左右的。 关途领一班军官在此整编军队,刘学勤则带着何、韩两家家眷、奴仆返回狄道。 塞音城投建已经建立,其中蓝氏兄弟投资五万两,李月峰投资五万两,剩下的股东除了刘世平出资一万二千两,其余全在万两以下。 去年他听了老仙的话,种了三千亩棉花,由于侍弄的好(找塞音教技术支持),居然收了将近四千担。 老仙果然没食言,按五两银子市价收的,赚了两万多两。刨去成本,总比种粮食可观。 今年有不少农户跟风种棉花的。 资本三十万两的公司,城投建,这个时代的巨无霸终于启动了。 城投建在阶州、文县、会宁、安定、河州、通渭同时建了六座水泥厂,建筑用的材料如河砂、木材、砖石等,又带动了许多小厂。 虽然是垄断生意,但庶务堂还是对工程造价进行计算和评估,要求每公里城墙造价不能超过一万二千两,盈亏自负。 可能你会觉得没钱赚,其实未必。 这个时代烧砖的成本也是极高的,用混凝土浇铸城墙,工期短,效率成倍提高。 由于钢铁价格太贵,自然不可能用钢筋骨架。 不过变通的法子是有的,城投建的工人们用荆棘、藤条编成草筐,核心部分还会用木料加固,这样一层层浇铸混凝土,强度也是够的。 毕竟现在还在冷兵器时代,你也别指望用大刀长矛能把城墙凿开。 工人是从塞音教雇来的,三万俘虏兵,只需一日管两顿饭,就可以免费雇佣。 这个是面向整个自治区的,城投建虽大,但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工厂、矿山,甚至种田,缺人手的地方多了去了。但有一点,至少百人起雇,否则庶务堂也经不起折腾啊。 这个是要签合同的,万一雇主把人给用死(虐待或者事故等),那是要受到处罚,并且按合约进行赔付的。 第86章 总山合议 总山,是自治区成立后,外人对塞音教道场的敬称。 塞音二年六月八日,群贤毕至,齐聚总山,开始一场漫长的合议。 有蓝玉父子领衔的旧军官代表,包括卫所和通渭之战的降将。 赵安、何锁南、韩哈麻等土司头人和宗教界人士。 马宝河、眼爷、关途、马多罗、杜金田等嫡系军方代表。 刘用、段嗣宗、陈宠等地方官员。 柴仓、刘世平、马俊、李月峰、马宝山等工商界人士。 牛来、党娥领衔的内门弟子,和了凡、陶成道、王履等外门弟子。 当然还有各堂口主事和军机处相关人等。 在塞峰主道场,塞音老仙刘学勤巍巍高坐,参与合议者与以往道场弟子不同,有桌椅和茶水供应。 刘学勤身后的屏风里,还有位特殊宾客,道衍和尚。 他本是燕王派来和刘学勤秘密联络的,却恰逢其会,赶上这次大事。 “今天请大家来,是要议一议咱们自治区的朝廷该怎么弄?你们中可能有人要说了,你当皇上,我们该封官封官,该封爵封爵。蓝玉老嫌官小,这回是不是弄个王爷当当?” 老仙的开场白,引发众人哄笑,蓝玉被搞个大红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要我说,这个制度没那么好。为什么呢?史书上写了嘛,总是从乱到治,再从治到乱,哪次乾坤颠倒,不是生灵涂炭?” “可以前为什么没人提呢?因为人人都想当皇上呀。可我不同,我是神仙嘛……” 众人大笑,报以热烈的掌声。 “我塞音教有个数学术语,谓之极限。毛发也好,绳索也好,受到拉力作用,总会在某个值到达极限,然后会怎么样?” “会断开!” 一个武官大声作答,却发现只有自己在喊,不由大为窘迫。 “这位说的很对!可为什么所有人只会拉绳索,却没有人放手呢?” “是因为国家太大,大到每个人根本看不到极限在哪里。是因为世人太过自私,自私到以为自己可以逃脱命运的制裁,却将灾难留给子孙后代去承受!” “有没有办法折中呢?当然有,我们种树、种胶菊、种棉花,农民和地主都比以前更有钱了嘛!” “我们办工厂,音捷文具去年销售收入近百万两,更早些的音迅车行也有几十万两的销售额。对了,这里有几位有眼光的老兄,买了音迅车行的股份,虽然我赖着没给他们分红,但账面上看,他们早赚翻了!” “咳!” 刘用、赵安几个大声咳嗽,把脖子伸的跟大鹅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老仙说的有眼光的那几位。 可惜柴仓脑袋大,脖子粗,只有把眼珠子努成青蛙眼,脸涨得紫红。 事关钱的事,大家顿时来了精神,陈宠禁不住同仁撺掇,提问道: “我等官员是否可以投资参与教中产业呢?” “陈知州这个问题很好,请书记官记录一下,回头分组合议会你们可以进一步讨论。这里我先给一个意见,官员、法官、军人都不能经商,也不能沾染商业利益。” “这里你们可能又要问了,那么朝廷要不要酬功呢?当然要,比如咱们的凉国公蓝玉,咱们自治区屁大点地方,不可能再给你个国,但可以给你个名号公爵嘛,比如狮子公爵、孔雀公爵之类。” “这个爵位一百年是你,一千年也是你,总之有份俸禄,有份荣光。” “普通官员呢,首先你的俸禄会比之前大幅度提高;其次等你不干或致仕了,朝廷给你一笔年金,官大的也可以得到爵位。” “如果你想捞钱,那也没问题,杨寓,杨寓在哪里?你给大伙儿说说。” 杨寓起身,先作个罗圈揖,大声道: “前年即洪武二十四年,我是龙门书局掌柜,薪俸两千两,年底分红四千两,总共挣了六千两!去年因为备战备荒,我中途转职,所以分红还没结算,但我相信也不会太低。” “我草,一年六千两,比我家开厂挣得还多,这根本就是打工皇帝啊!” “谁说不是呢,早知道有这活计,我那铺子,哎!开铺子有啥意思,累死八活的!” 会场中各种议论,都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当杨寓报出自己的收入时,真的令人震惊。 别看塞音教的产业一个个跟聚宝盆似的,整个自治区的商人,一年能有六千两利润的真是屈指可数。 “所以说,你要想赚钱,那容易的很,把官印交出来,我给你安排到产业里做掌柜,保管你挣得盆满钵满。” “可能有人在想,千里做官为求财,但咱们自治区不搞那一套。我们给官员多一些选择,总好过因为几十两银子而被剥皮萱草,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闻言,有点头称是的,有沉思不语的,有神游天外的。 “可是,我们和大明只要打仗,由于血管堵塞,经济命脉操于人手,上师说的一切岂不是如同空中楼阁?” 突然有人公然唱反调,许多塞音弟子当即对那人怒目而视。 这位是会宁县布商粟登科,来之前他是做过功课的,觉得自治区的政策很好。可又害怕是昙花一现,到时候大明找后账,那最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商人。 “请站起来,让大家看看你!” 老仙发了话,粟登科只得战战兢兢起立,大家再看他的目光已经多了嘲笑和敌意。 “就凭你这句话,你的水平当个县官一点问题没有,请落座!” 刘学勤已经注意到人群中的气氛转变,狠狠朝自己的弟子们瞪了一眼,吓得一个个都缩了头。 “我很欣慰,终于有人看出来了!我们自治区的发展,命脉就是对外贸易!” “我想起了鹦鹉螺号的水爷,他说海洋中有种叫藤壶的小生物,田螺那么大,却可以折磨的鲸鱼欲死欲仙。” “因为它体量太小,庞大的鲸鱼反而够不到,只能任凭其吸血。我们无法评价鲸鱼的生命和藤壶的生命,哪一种更加高贵,但我们要做一只藤壶,而大明就是那头鲸鱼!” “不光是大明,南边的乌斯藏,西域的帖木尔帝国,甚至有一天,我们打通了出海口,我们可以全天下去觅食。” “做藤壶,做一只吸血的藤壶,无关乎道德与正义,这是我们的生存方式!” “做藤壶,我们要做吸血的藤壶!” 道场里的人热血沸腾,无论他们愿不愿意,商品一旦产生,必将流向市场,否则所有人会血本无归。 第87章 内阁和府县 老仙的讲道给了众人极大启发,可接下来的分组讨论却产生了极大分歧,经常无法进行下去,甚至还出现抄板凳互殴的情况。 有人翻出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一直到资治通鉴,也没找到与老仙所说内阁制相似的东西。 倒是从【汲冢书】中找到“共和”的跟脚,正是那位“好专利”的周厉王酿出灾祸,被迫逃亡,史称“彘之乱”。 召公请卫武公暂代执政,自己与贵族会议辅政,是为“共和行政”。 有人觉得这不错啊,但也有人觉得是开倒车。如果周朝的制度好,那么为何最近两千年大家为何行的是秦制? 难道两千年来的人全都错了?其中有圣贤,有大儒,难道你比他们更高明? 还有户部谁做主官,吏部谁来管?是不是都是塞音教出人,那召集大伙来是看戏吗? 军方最反感预算制度,敌人都打来了,火烧眉毛了,做个屁的预算啊?问就是老子不会,难不成你要再搞一出空印案不成? 刘学勤是故意缺席分组会的,他在场,别人只有听的份儿。他不在,大伙儿才能畅所欲言。 自古以来,人们的认知是最难统一的。而且现在是大明洪武朝,人们普遍接受的还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套,岂能因你老仙几句话而改变? 自然有人会把每天的会议纪要送过来给他过目,到最后,老仙也看不下去了。 有先知先觉者,有后知后觉者。故以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 他刘学勤是先知,只能做那个启蒙者。 “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你们这些人,是不配谈论道的。你们尽是些饱食之人,自以为潇洒,其实思想固化而狭隘,是世俗的利益彻底限制了你们的想象力,忘记了批判,何谈超越自我?没有能量跃迁,如何量子纠缠?” “满室铜臭!” 刘学勤用轻蔑的语气说出四个字,包括蓝玉在内,绝大多数人惭愧地低下头。 和俗人在一起,可不就是蝇营狗苟嘛。但圣人只要出现,你就会觉得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就不是个东西。 境界之差,判若云泥! “我们自治区就是行共和制,朝廷这块行内阁制,包括内阁、法官、合议会三个部分,是的法官独立存在。” “内阁里头有个掌总的,就叫首辅吧。其余有工部、农部、户部、军部、吏部、教育部、外事部、商业部、税务部等。” “地方行政搞简单些,改为府县二级结构,设三府:临洮府、秦州府、陇西府。” “下面,我说说合议会。” 合议会必须代表社会的四个主要阶层:学、农、工、商。 其实还有一块,就是教,这个教指的自然是塞音教。四大阶层要把自己的组织建立起来,分别是学会、农会、工会和商会。 合议会中,塞音教占35%的席位,工会占25%,其余三家各占20%。 合议会推举首辅人选,审核、通过自治区法律和法案,审核并通过内阁年度预算等。 因为合议会有否决权,所以对内阁有极大的制约。 考虑到这个时代交通、信息效率低下,首辅任期为十年,最多担任两届。 眼下没有别人有总揽全局的能力,刘学勤只能先自任自治区内阁首辅。 将来肯定得设置次辅,但现在哪有那些人才啊,只能虚位以待。 部长与知府平级,但由于部长在中枢,能接触到最高指示,所以大家感觉还是部长更吃香。 朝廷结构定下,接下来争斗的焦点就在各级主官上面。 与大明的尚书制度不同,刘学勤采取了后世的部长制,留下若干副职编织,将来好往里塞人。 户部部长没有悬念,由庶务堂堂主熊天球担任。 农部部长给了兰县的王西宝,此人是个大地主,土地比赵安还多。兰县有句谚语:“四匹马和两个主人被拴住,被拴住的是储存粮食的人。加普外河是一棵摇钱树。” 他家占着百里长的红谷川,刘家堡跟人家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之所以有这么多地,因为王西宝的爷爷是王保保,秦王妃观音奴(赵敏)是他姑奶奶。 冯理任教育部长,党娥任工部部长,刘用任吏部部长,李月峰任商务部长,关途任军部部长。 其余还好说,关途这个军部部长资历方面是有欠缺的。 蓝玉系反对呼声很高,二舅马宝河方面也颇有微词,说老仙卸磨杀驴。 后来还是经过桌面底下肮脏的py交易,才达成一致: 军部准备成立六个混成旅,给蓝玉系两个旅长,其次子蓝太平占一个旅长位子;二舅系一个旅长,一个副旅长。 既然自治区守住了,那就要考虑向外开拓了。在大明人眼里,西域和乌斯藏几乎是不毛之地,但刘学勤不嫌弃啊。 有人口就有市场,有土地就有资源。 段嗣宗和杨寓分别担任秦州府和临洮府知府,陈宠出人意料地当上了陇西知府。 他自己都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 没办法,谁让他一直在狄道,对塞音教事务比较熟悉呢。 首义投诚的原巩昌知府仇敬运气不错,捞到个税务部长的缺,算是陇西系取得的最肥的差事。 合议会议长是仅次于首辅的首脑人物,为了平衡各方,刘学勤把这个位置给了韩哈麻。他在藏区说得上话,在合议会中却是少数派。 而接下来自治区要发动对藏区的战争,对韩哈麻来说,正是拉自己人的机会,应该会比较积极。 塞音二年八月,自治区陆续推出三部法案,分别是【自治区章程】、【自治区刑法】和【自治区税法】。 操刀编写法案的是刘廌(与刘学勤爷爷刘鸷一个读音),虽然这人让刘学勤有些别扭,但了解到此人的才学,刘学勤还是委以其重任。 命其编写法案,组建自治区法院体系。 这个人是刘基刘伯温的孙子,是二代诚意伯,结果去年(洪武二十五年)被削爵戍边。听说塞音教搞了自治区,还打败了大明军队,刘廌便逃了过来。 当初【大明律】就是李善长和刘伯温编纂的,刘廌也算家学渊源,对法学很是研究。这时候找个识字的都费劲,何况是法学专家。 当然不能生搬硬套大明律那些,刘学勤花了一个多月,给刘廌讲解后世的法律理念。要不说刘学勤是劳教过的,人家对政府的刑法这块还是很熟的。 他不太懂宪法,就让刘廌总结了个【章程】,总之大家的生命财产是安全的,可以在自治区愉快地生活,愉快地工作,愉快地玩耍。 税法就要严肃许多。他干脆取消了农业税,不过工业和商业税从以前的三十税一提升到二十税一。 另外增加了个人所得税,这个税收是对有土地和有工作的人征收的,税收主体就是地主和工人。 而且采取了累进税制,与大明税收以粮食为主不同,自治区的税收都是折银的。但这个时代白银稀缺,币制改革势在必行。 第88章 何锁南出使 何锁南本来打算在狄道养老的,没想到,总山合议时捞了个外事部长。 他还被内阁授予“老鸦男爵”的称号,虽是爵位中最低等级的存在,但这次获得爵位的人只有五人,分别是: 孔雀公爵蓝玉、老鸦男爵何锁南、白棉男爵刘用、胶菊男爵赵安和地火男爵韩哈麻。 公爵年俸一千两,男爵二百两。 钱虽然不多,但难得之处这爵位是个铁帽子的,只要你家不造反,即使犯了其它罪,这个爵位还可由家族旁支继承。 还没高兴几天,何锁南就接到个晴天霹雳:内阁派他为使,出使大明。 出使他不怕,以前他去朵甘、乌思,摇唇鼓舌,说动两卫归附,是很有些外交才干的。 可他害怕去大明,害怕见老皇帝朱元璋啊。 接连死儿子,这谁也受不了啊,这个时候去大明,那与找死何异? 副使王履也有些头皮发麻,与何锁南一合计,还是得劝劝老仙。 王履到底是读书人,举出曹操与杨彪的对话。 曹操杀了杨修之后,有次遛弯碰到杨修父亲杨彪,这不打招呼也不好,结果问啥不好,他问人家:“公何消瘦?” 杨彪回道:无日磾先见之明,犹怀老牛舐犊之爱。”(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查下这个典故,在此不赘述) 就很尴尬,问题是朱元璋他也不是曹操那好说话的人啊。 无论如何,朱棡是您老人家放火烧死的,我俩这回去,搞不好就被制成两只人皮灯笼给送回来了。 两人苦苦哀求,刘学勤只好透了点底: “你们只是去送礼,送国书。放心,我还有手书一封,保证朱元璋不会杀你们。” 最后刘学勤甚至许诺,万一老朱他不按常理出牌,何、王不幸捐躯,就给两家各给一个侯爵。 两人想想,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算了,就拼了这把老骨头了。 何锁南不提,老仙可不想让王履送死,这老头又会医又会画,如今教库券母版已经制成,王履的工作内容已经完成。 给他个使者也是提拔的意思,将来就兼个外事部副部长,怎么说他现在也是斯峰外门弟子。 之所以急吼吼地派人去大明,是因为自治区财源面临枯竭,不是马上就要崩溃那种,但也捉襟见肘。 这时候无论大明还是自治区,银钱都短缺。 元朝时期财政几度崩溃,朝廷乱发货币,导致劣币驱逐良币,再加上老百姓本来就有藏金藏银的习惯,朱元璋接手时,市面上好钱已经不多。 问题是朱元璋他也爱真金白银,每年国库收上来的金花银有一百多万两,这个钱回流到市场上的不多。 最多的就是大明宝钞,算起来大明宝钞流通量不算太大,但也有五六亿两白银,按人头算,每人十两不止。 这个总数并不只有洪武一朝,据相关统计,大明总共发行了超过一亿两的宝钞。 但大明是纯农业经济,对货币的需求量比之已经初步工业化的自治区差远了。 所以,哪怕明塞战争才过去不到四个月,刘学勤已经迫不及待要与大明修复关系了。 “谁,谁来了?他还敢派人来!” 太和殿,龙椅上满脸倦容的皇上朱元璋听到宦官前来通禀,说塞音教派了使者来京。朱元璋猛然坐起,将腰带高高提起,眸中精光乍现,食欲择人而噬。 “使者何锁南,副使王履……” “哦,还是些老熟人嘛!” 朱元璋给气笑了,“宣!”他倒要看看,塞音老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塞之战失败对他打击极大,这一生他如有神助,特别是与陈友谅的鄱阳湖之战,胜负仅在一线之间。 那一次,天意站在了自己这边。 可是明塞之战中,老仙的手段令人震惊,让他产生了一丝动摇,或许上天不再眷顾自己?为何要降下此等妖孽? “塞音自治区使者何锁南,祝大明皇帝洪福齐天,万岁万万岁!” 何锁南带领使者团走进大殿,在文臣武将杀人的目光注视下,行至丹陛前叩首,递交礼单、国书。 “尔等叛民,有何面目拜见君父?左右,拉出去刮了!” 朱元璋将礼单国书重重摔在龙案上,看也不看,便要刮人。 “且慢,草民有一言,万岁听完再刮不迟。” 王履赶紧出言阻止,大约朱元璋并不是要真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明塞之战皆因蓝玉而起,蓝玉乃陌路之人,我师怜其遭遇,故而庇护,但也有为陛下分忧之考虑。蓝玉自从被封了孔雀公爵,再无兵权,无非一富家翁而已。” 这时孔雀公爵才为明廷所知,放着好好的凉国公不做,偏去当那什么孔雀,在场文武哂笑者有之,鄙夷者有之,起了兔死狐悲之心者,亦有之。 “我师不过要两府封地,自在清修,传道授业而已,并无冒犯大明之心,所以兵戎相向,只为自保。我自治区愿称臣纳贡,与河西七卫无异。” “哦?” 战胜者前来称臣纳贡,稍出朱元璋意外。这才拿起礼单和国书。 何锁南这才带来的贡品有金骆驼马车,凤凰自行车,缝纫机,阿司匹林,黄金、皮毛之类,少说也值七八万两银子。 国书则有如下几层意思: 明塞之战实属误会,为修复关系,自治区方面愿尊大明皇帝为主,或给塞音老仙加一国师尊号。 外海分封在即,海外开拓需要大量药品物资,自治区愿意加入大明朝贡贸易体系,每年可向大明进贡五十到一百万两的货物。 塞音自治区愿意就教育、文化、马匹、粮种等方面与大明展开合作,国书签订后,自治区便面向大明商人单方面开放秦州商埠。 “嗯,净想美事呢!尔等背叛之民,占我州府,有何资格递送国书?你等且退下!” 塞音教算是把里子、面子都给到了,但朱元璋也不想急着答复,这件事还是要和大臣们商议才妥帖。 “还有我师手书一封,请万岁阅览。” 这时,王履才将刘学勤的书信呈上。 目送使者一行出了殿,朱元璋白眉挑了挑,终于还是撕开了信封。 “大明皇帝阁下:俟河之清,人寿几何?我知你欲安排万事周到,奈何你虽贵为帝王,亦有无法预料之事。” “我甘冒天条,泄露一天机与你,你的大明享国二百七十六年。” “你所为者,朱氏一家也;我所为者,华夏一族也。” “大明必亡于异族之手,夏人被迫剃发易服,从此丧乱,其惨可比南宋。我立此教国,便是待彼时相救一二。” “先前教太子朱标外海分封之策,乃是顾念你有驱除鞑虏之功,为你保存一二苗裔也。” “你或者信,或者不信。我在此以道心立誓,绝不取朱允炆之一寸土地。” “这……” 朱元璋拿着这封信反复来看,信,或者不信,这是个问题。 第89章 教库券、师范大学 是否承认两府自治,与塞音自治区签订国书,朝堂上争的很是激烈。 有意思的是,坚决要灭此朝食的以齐泰、黄子澄为首,是坚决向皇太孙朱允炆靠拢的一批文官。 武官方面,朱允炆真没多少武官的根基,而且蓝玉案还没结束,很多人心中不安,噤若寒蝉。 这回皇爷爷朱元璋没有站到他这边,而是接受了塞音自治区的国书,并且册封刘学勤“星宿国师,塞音教护国道祖全知圣德真人”等名号。 他可不是信了刘学勤的话,而是基于实力的通盘考虑。 作为明初最优秀的战略家、军事家,朱元璋是非常重视武器的。 在打天下的过程中,明军屡屡靠火器取得优势。如今大明宫中有宝源局专门从事火器生产,还有【盔甲厂】之类的武器工厂。 所以见到塞音军的燧发枪时,朱元璋就很清楚,塞音军的制胜秘诀不是什么仙法,而是更加先进的武器。 现在燧发枪和班氏自走火炮都已经拿到宝源局进行仿造了,还有热气球,虽说进展不顺,但工匠们已经造出离地漂浮五六米的气球。 老皇帝在隐忍,等待与塞音军的武器差距消弭的那天。 与此同时,大量的锦衣卫、密探扮作商贾,前往秦州商埠打探情报。 刘学勤可不指望与大明的朝贡贸易,只要大明朝廷肯松口,他就能通过各种渠道将自治区商品卖到大明。 燕王朱棣终于肯发力了,在姚广孝的全力督促下,许多与燕王府有瓜葛的商队争先恐后来到秦州,参与这场商业盛宴。 八月,塞音教终于推出了教库券,虽然现在还无法实现彩印,但这款钞券采用了专门的钞票用纸,是用棉浆、麻浆、木浆按照特殊配比调的,还加入了1%的胶菊提取残渣。 这是刘氢无聊瞎试的一个方子,结果发现效果很好,纸张变得更富有弹性,手感与后世的钞票已经非常接近。 图案正面是塞音老仙头像,背面是塞音四峰。这是第一次将照相技术应用在雕版上,然后用化学刻蚀法将图案定型。 这么逼真的图案,现如今根本没有人可以伪造。 尽管如此,塞峰的数学天才们还是搞了个加密算法,每张教库券的字母和编号代入到特定公式中,都可以得到固定数值。 专业人士可以轻松鉴别。 听起来一百万有些多,但如今自治区有大小二十一县,摊到每个县还不到五万两。 教库券的销售对象主要是商人、地主等富户,像狄道、秦州等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也有一批较为富裕的市民,这些人也对教库券很感兴趣。 除了可以吃利息外,户部给教库券绑定了一个指标:凡持有一百两教库券,可以免费得到一张移民照贴。 照贴是自治区刚推出的新玩意,类似于后世户口本、身份证、护照的三合一,十四岁以上居民可以前往当地官府办理。 之所以叫“照贴”是要留照片的,但现在显影液、照相纸腾贵,五百文的工本费就把绝大多数人吓跑了。 多了也照不过来啊,只能一批批,逐渐降低工本费,让越来越多的人能办上照贴。 虽然自治区取消了路引制度,但跨府过县,打尖住店的时候,保不齐官府会抽查身份,而且去往秦州商埠(口岸)做生意必须有这个,所以最先办照贴的以商人居多。 白给照贴可意味着不少钱,如今每天都有人偷渡到自治区境内的,这些人的成分各异: 有以前传经堂发展的四川、广西等地的教民,得知神教一时半会儿去不了他们那儿,特别是有家人做了教兵的,给家里捎去信,那边拖家带口过来投奔的。 有塞音老仙的记名弟子,怕被朝廷找后账,跑过来躲灾祸的。 有跟蓝玉案有牵连的漏网之鱼,还有向慕这边的富庶与政策的。 少的时候一天几十个,多了成百上千也有。 这些人都算是黑户,教库券相当于给了一万个名额的移民指标。像大商人李月峰之类,出手就买十万两的,结果托了关系才买到七万两。 几天内就被一抢而空。 这笔钱是塞音教以自身产业为担保,向社会借来的。 筹到的一百万两借给自治区内阁,作为官府的启动资金,将来是要从财政收入中归还的。 但有了这笔钱,自治区各方面的事业都在有条不紊地发展。 八月十五,教务部发出通告: 今年建成全区第一所大学:临洮师范大学。 包括中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历史,医学,艺术,音乐、法律、经济等学科。 考试考语文、数学、综合三科,其中综合主要是历史、地理的内容。 凡自治区居民,三十岁以下,不分男女均可应试。 大学生不但住宿免费,课本免费,还可领到五钱银子的月钱。个别成绩优异者,还可能获得奖学金! 虽说只录取三百人,但还是引起了轰动。 大明那么大,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才取三百人。虽说前程不一样,但大学生读书就能拿钱,而且听说将来去中小学当老师,或是去工厂做事,挣得可都不少。 引发社会最大争议的,还是男女同校。 你塞音道场自己这么玩,别人眼不见为净,可这是在县城里的学校啊。 很多人都希望别人把女孩儿送来,却不希望自家女孩去读大学的,倒没怎么想能不能考上。 同时,教育部决定在每县都要建一所小学,一所中学。学制是三加三,即六年义务教育。 免学费,但是书本、伙食自负。 教育部争取到的经费有限,能给教师发工资,勉强集中力量把师大建起来就不错了,再要建二十多所中小学,资金远远不够。 好在之前有不少数学班,教育部长以这些师资力量为骨干,优先发展陇西、秦州两地学校。 临洮有道场,有刘家堡小学,还有新建的师范大学,教育资源已经太多了,再集中就有人说闲话了。 这个师范大学的学科水平,其实只有后世初中程度,但在这个时代,那可就是不得了的存在。 考试定在今年十二月,明年二月份入学。 消息很快通过塞音时报传到大明,很多读书人心动了。 特别是“打工皇帝”杨寓的励志故事也被越传越邪,甚至有说杨寓一年赚了十万两,比大明藩王还厉害! 与其博科举那个渺茫出路,不如去自治区卷一卷,不就是考试嘛,咱们怕过谁来? 第90章 农业大丰收 八月底,各地农业信息汇总到农部。 全区有耕地三百五十万亩,今年新增耕地二十万亩(垦荒)。 粮食产量约三百八十万石。 种植玉米五十亩地,产量六十石。 这个产量令刘学勤略微失望,他记得后世玉米产量起码是十石往上的,看来现在的种子化肥跟不上,产量也相差甚远。 但玉米比小麦有两个显着优点,一是不挑土地,山上都可以种;二是收获的劳动强度小很多。推广的意义还是很大的。 土豆种了五百亩,产量二千石,亩产约四石。 由于刘学勤知道红薯的扦插技术,在红薯推广上比大明快了一步,今年内地各县都多少种了些,总共有八千亩之多,产量近五万石,亩产六石的样子。 三种美洲作物的亩产都比预期要低,但总比小麦、青稞、小米这些要好。农部计划明年将这三种作物的种植面积推广到十万亩以上,是对现有粮食结构的重要补充。 别看今年丰收,其实自治区的粮食还是不够吃的。 富人自然吃的肚儿溜圆,可穷人大多数还是处于半饥饿状态。好在通过副粮种植推广,自治区养殖事业大有可为,肉蛋奶这些奢侈品会逐渐走上百姓的餐桌,从而大幅度减少主粮的需求。 今年胶菊种植六万亩,收获了一万五千石。棉花种植三万亩,收获二万石。 此外,辣椒和烟草分别种植了十余亩,各自收了一二十石。 这段时间,漳县汪家异军突起,开始引起自治区内阁的关注。 汪家家主汪庸是个地方豪强,他家占着漳县盐川,靠井盐聚财。 自治区成立后,他家突然发现私盐可以公开发售了,于是通过陇西知府杨寓,迅速巴结上总山斯峰,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了个碘盐生产许可。 可把唐一味的独门买卖给撬了,这也是刘学勤喜闻乐见的。 我不搞垄断,你们也别想吃独食。 顺便汪庸又相中了文氏螺旋泵,同样掏钱买下许可,回去就在漳县搞了家汪氏水泵厂。算是陇西地主中转型工商业的先驱之一,关键是他搞的挺成功。 今年各地陆续有一万五千降兵投入到开荒事业,加之各地官府鼓励开荒,地主们对水泵的需求增大许多。 他家光水泵卖出去三百多台,也有上万两银子的收入。 段家老大段昌平的回力胶鞋厂也已经投产,为了这家鞋厂,他斥巨资买了二十台蝴蝶牌缝纫机,雇了六十多名工人。 别看今年胶菊产量增加了不少,可橡胶需求与日俱增,靠着妹夫的关系,他才捞到一年十万双橡胶鞋底的份额。 算起来一年也就六千两银子的收入,利润没多少。 搞得段家老大、老三都有些泄气,感觉被老二那个做秘密差事的给比了下去。 好在刘学勤通过妙姐给他俩指点了一番: 想赚钱,就要搞资本运作,先把小鸡仔养大再说,有一飞冲天的时候。 虽然不懂啥是个资本运作,但他家对老仙都崇拜的很,就信以为真了。 忙完秋收,秦州商埠终于正式开市了。 商埠就是个坊市,设在秦州东的二十里铺,也叫花牛坊市(就是产花牛苹果的那个地方)。 这时候大明商人对塞音货趋之若鹜,尤其是刘学勤的信点醒了朱元璋,为了分散家族风险,他突然对外海分封变得热心起来。 而且许多勋贵也被他打发去了外海,因为这个原因,蓝玉案草草结案,只牵连一千多人,比原本的历史缩小无数倍。 甚至连盘踞云南的沐春,都被老皇帝借口护卫亲王的名义封去外海,不过为了平衡,给了东平王的郡王,是肃王的附庸。 去外海发展的亲王们发展成什么样,老朱心里没底,但作为宠子狂魔的他,只能给儿子们尽可能多带些东西。 而这段时间不断有商船从美洲返回,带回来的金银据不完全统计,约有一百五十万两以上! 其中相当部分金银,正在通过大明商人中转,源源不断流入自治区。 刘学勤很快收到书商们寄来的刀片,这才想起来,【射雕英雄传】只出版了第一卷,便因战事暂停发行。 不过这段时间在龙门书局主持的刘喜贵也没闲着,随着儿子事业做大,他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如今书局的印刷机已经增加到十四台,虽然搞印钞厂的时候总山调走一批造纸匠,但也给了刘喜贵一个契机。 他干脆把纸坊独立出来,又投资一万两,新建了个造纸厂。 除了书写用纸,龙门纸厂还研发出了厕用卫生纸。 之所以想起来造卫生纸,是因为儿子从小就吐糟用土坷垃、麻绳之类的擦屁股很不习惯。 大明这时候已经有卫生纸了,皇帝朱元璋及其家族每年就要消耗近2万张特制的软纤维卫生纸,每张卫生纸都要用特殊的香水浸泡处理,在使用时保持异香扑鼻。 民用自然不可能那么奢侈,龙门纸厂造的卫生纸是木浆、竹浆和废纸浆以及秸秆等复合纸浆生产的。 刘喜贵甚至在成县和徽县建了两个纸浆厂,因为这两地属于长江流域,降雨充沛,森林覆盖率高,竹木资源丰富。 而且离秦州很近。 龙门纸厂今年的卫生纸产量只有十万包,一包有一百张,是裁成长方形,外包装也是纸糊的。质量只能说一般,但在这个时代,那是有钱人才消费的起的。 一包纸出厂价就要五十文,到消费者手里起码也要卖到八十文到一百文,一个人一年用十包就差不多花一两银子。 啥家庭才敢花这么多钱擦屁股呀? 但这个产品还是很受欢迎的,十万包卫生纸在自治区就消化掉了。 刘喜贵计划明年将产能扩大至一百万包,可以供应大明市场。 龙门书局主业还是小说,八月份十四台印刷机隆隆开启,把射雕第二卷印了出来。 然后就开始跟刘学勤催稿,可刘学勤也不是闲人。 除了处理内阁的日常政务,他还要给新弟子们讲道。 今年数学班全区推广,道场招收弟子人数激增,单期入学人数第一次超过一百名! 内外门弟子总数已经超过四百,照这趋势发展,明年就得过六百。 数量太多也不行,道场可一直奉行的是精英教育。刘学勤指示下去,明年两期入学总数控制在一百名左右,要么增大考题难度,要么提高分数线。 另一件事也占据了刘学勤极大经历:热气球项目完成后,陶成道还想造飞机,但刘学勤告诉他,路要一步一步走,咱们先把纺纱机弄出来。 他想造的是珍妮纺纱机,自治区有棉花,有羊毛,要尽快发展织布事业。 和缝纫机一样,他对纺纱一窍不通,只好让项目组买来几台大明的纺纱机,再把珍妮机的原理告诉老陶,让他进行逆向工程。 “你可别小看这个机器,它可以带动许多行业发展,可以帮助养殖户和农户致富,意义不亚于造飞机!” “只要造出来,就以你的姓氏命名,叫陶纱机好了。” 他谆谆诱导着陶成道,活像用糖果诱惑小孩的坏大叔。 第91章 恶性抗税事件 秋收之后,税务部的官员们打起精神,开始活蹦乱窜。 自治区税制初创,暂定工矿税、商税和所得税三种。 前两种一年一收,可所得税要稍微复杂一些。 考虑到现在穷人都还吃不饱饭,自治区内阁对家庭年收入低于十两银子(折粮二十石),这个税主要落在地主、工人和特殊职业者身上。 比如刘学勤,他一年光版税收入就不止十万两,以前不用纳税,现在就要缴纳二万两以上的所得税。 所得税采取的是累进税制,十两到百两收入之间的,按二十税一计;百两到千两之间的,按十税一计;千两收入以上,按十税二计。 当地主们发现自己成了纳税的主体,而那些贱农们反倒不用交税,顿时炸锅了。 自治区说的是要免农税,敢情是这么个免法,这不等于咱们替佃农交租子了?你从三皇五帝开始掰扯,也没这个道理啊! 临洮这边情况最好,毕竟跟老仙时间长了,他说啥是啥。 但秦州和陇西两府的地主们可没这觉悟,很多人私下串联,各种抵赖、拖延甚至暴力抗税。 最严重的抗税行为发生在红谷川,丈量土地的税务官进去一个死一个,还有苦主跟出来反咬一口,说税务官吃拿卡要不说,还见色起意,强x他家七十岁老母,要求官府赔偿。 法院建设还不全,巡捕制度才提出草案,地方官府又不管断案,正处于青黄不接之际。 由于红谷川是农部部长王西宝的地盘,案子直接被捅到了内阁首辅刘学勤那儿。 刘学勤先是把税务部长仇敬臭骂一顿:“你知道收税的根本要义是什么吗?” 仇敬苦着脸,摇头不知。老头今年六十二了,干到税务部长,觉得和大明户部尚书等量齐观,正二品妥妥的。 想不到中枢要员也没那么好干。 “就是拔最多的鹅毛,听最少的鹅叫!你倒好,一根毛没拔下来,我这总山全是鹅叫!” “呃……” 仇敬狂汗,心说我也不能把鹅嘴给堵上呀。 “算了,也不怪你,你没有经验。处理这件事,简单来说,有三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简单粗暴,调火枪队去镇压,直接把王西宝他们家给突突了。把他家的土地没收,将来做军功田也好,安置流民也好。总之,人杀了,税没收上来。 这个主意跟仇敬想的是一样的,但听老仙的语气,像是不太妙的样子。 “我们立了税政,却没来得及普法,这样做,会给人家留下不教而诛的口实,此其一也。” “征税对象涉及整个地主阶层,你杀鸡骇猴,其他人怕了,跟着交税了,可是心里未必服。那么会有人暗中搞破坏,会有人通风报信,会有人偷技术,会有人等你失势了瞅准机会咬上一口,再狠狠踩几脚,此其二也。” “做事不可操切,否则必遭反噬。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为政者,不可不察,此其三也。” 仇敬听得惊出一身冷汗,对老仙那是甘拜下风。心说神仙就是不一样,人家不让你下跪磕头,但你就算站到他头上,还是会觉得自己就是个蝼蚁。 第二个办法可谓堂堂正正之法,走公讼程序,可现在条件不具备,一没巡捕执行,二无法庭受理。 就算有条件,你取证、审讯都很费事的,人死好几天了,找仵作验尸都来不及;还有苦主老母,你如何证明她是否遭到侵犯?现在没那技术啊。 况且打赢官司,也不过给死去的官员讨回公道,真正的主使还不知道躲在第几层呢。人家随便推一人出来顶罪,说自己不知情,来个死无对证,你又如何应对? 第三个办法嘛,刘学勤咧开嘴笑了: “我给你写个话剧本子,你组织戏班子,往各地巡回演出。肯交税的地主给发大红花,不肯交税的,嘿嘿,你们天天堵他家门口演。” “可那些人脸皮多厚,肯定有人赖着不交的啊!” 仇敬还不知文化宣传的力量,心说要是演戏有用,还要刀子干啥? “你只管去做,我让你拔鹅毛,可没让你把每一只的鹅毛都拔了。至于那些不肯被拔毛的,咱们还有一招,叫作‘滞纳金’,只要他在咱们地盘上,还能飞出咱手心不成?” “首辅,上师,您真是太高明了,下官今儿非得给您磕个头不可!” 仇敬离开座位,就要磕头,被刘学勤拦住: “想找便宜,没门儿!我的本子可不便宜。”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得嘞!回头扣完所得税,八千两奉上!” 仇敬是个老官僚,平时想巴结他还没门路,终于有机会给老仙孝敬,心里乐不得呢。 “哈哈哈,老仇你学会举一反三了,不错,不错!” 大笑着送走老仇,刘学勤开始咬笔杆子了。思考良久,他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活着。 “从前,我们徐家的老祖宗不过是养了一只鸡,鸡养大后变成了鹅,鹅养大了变成了羊,再把羊养大,羊就变成了牛。我们徐家就是这样发起来的。” 富贵好赌,被同村混混龙二做局,赌输了老徐家一百晌地。龙二成了地主,富贵成了穷汉。 龙二因为偷税漏税,被愤怒的农民打死。亲眼目睹过程的富贵给吓尿,从此痛改前非,终于进城在一家粉条厂打工。 给土豆削皮、勾芡、搅拌、打浆、制粉,每个工段他都干过,甚至学会了修机器。 富贵媳妇家珍突然逆袭,找到娘家担保,跟银行贷款一千两银子,帮富贵盘下粉条厂,徐家再次兴盛,富贵出门坐上了银骆驼牌马车,并且成了县里的纳税大户,被戴上大红花,夸功游街。 故事被丁春秋改编的面目全非,主要突出几个关键词: 偷税漏税,粉条,银行,纳税光荣等。 刘学勤要在普法过程中,顺便告诉农户关于副产品加工,和金融借贷等相关知识,为后续推出银行铺垫一二。 “这一万两挣得太轻松了!” 看着一万多字的稿纸,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让妙姐把她大哥段昌平叫了来。 “服化道,服化道你懂不懂?” 段昌平莫名其妙,被妹夫给问傻了。 “你不懂没关系,这是我画的图样,你让裁缝照做便是。嗯,让演员穿上你的胶鞋,顺便给你打一波广告。” 刘学勤把稿纸和图样给他,段昌平看了半天才搞明白,这是要拍戏,要自己的回力胶鞋厂生产服装道具呢。 他眼珠子一转,问道: “仙人,别说你画的衣服跟我家的鞋子还更配呢。这种衣服会有人穿吗?要不我家也做成衣试试?” “有啥不行的?以前是大家要什么,我们生产什么。未来是我们生产什么,再教大家去用什么。自行车,胶鞋,粉条,哪样是以前就有的?” “是,是!” 段昌平拿了画稿,喜滋滋地走了。 第92章 文艺下乡与十命题 话剧,一种现实主义探索的对话类戏剧,关注个人的情感与命运,从而与观众产生共鸣。 税务部找的演员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新剧,彩排时难免生涩与笨拙,但具有冲击力的服装,清淡简洁的妆容,直白奔放的表达方式,看得内阁大臣们嗷嗷鼓掌。 农部部长王西宝也在场,他当然看懂了,这特么专门编排老子的,没你们这么玩人的!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如坐针毡。 “彩!好彩!” 别人叫好的声音,都是那么刺耳,像是故意针对自己的。 “大不了那什么破部长,不干就是了!” 他心里暗暗发狠,可要与自治区决裂,他又很害怕。 今天中午,内阁大臣还被安排去老营寨看了场军事演习。那一排排的火枪,嘶吼的战马,轰隆隆的火炮,次第放飞的热气球…… 他还听到塞音弟子的谈话,说教中还有什么“黑科技”,摆在台面上的跟那些相比,根本小儿科! 以前听人把塞音老仙吹得神乎其神,真人也就那样。他王西宝是蒙古人,信萨满,信长生天,管你哪路神仙,都不好使! 可现在才发现,神仙特么的就是神仙,凡人跟人家怎么斗? 顿时,他觉得心灰意冷,瞅准个空子,偷偷溜了出去。 “王部长,这是税务部给您开的滞纳金缴费通知单,请收好。您慢走!” 一位漂亮的女孩儿把他拦住,恭敬送上一个信封,末了,还深深鞠了一躬,露出胸前大片雪白。 比银子都白! 王西宝脸皮狠狠抽了几下,一跺脚,走了。 话剧【活着】在自治区各县乡巡回演出,一个月演了五十八场,演员们都快累虚脱了。 但也狠狠在群众中掀起一波话剧热潮,有不少年轻人追着话剧团走,根本看不够。 跟着话剧团的,还有回力鞋厂的销售,他们带着一包包的成衣,卖的超级火爆。 任何时代,都不会缺乏追逐潮流的年轻人。 效果还是不错的,很快税务部的个人所得税就收到了二十万两以上。 同为大地主的赵安、何锁南这些就比较配合,但他们也与内阁讨价还价,能不能不解放他们手里的农奴? 刘学勤当然不同意,好在这几位相处比较久,知道好歹,批评教育一通,老仙还是给他们三年的缓冲期。 但秦陇地主集团,特别是王西宝为首的死硬分子还在硬扛。 千万别小看一位老赖的决心,他们深知自己这里松了口,以后世世代代就得交这个税。 已经有人在和大明谍子暗通款曲,甚至想搞水泥配方。好在段昌煦的鸽子们嗅觉灵敏,把这几家给盯上了。 涉及军事安全的技术是塞音教的禁脔,刘学勤也下了狠手,指使鸽子们做了几件灭门惨案。 这比那会儿他们装神弄鬼吓唬杨老爷可严重多了,刘学勤并不想对内采取这种手段,他起码是很克制的。 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想要装睡的人。 王西宝直接给吓病了,告了病假,回他的红谷川老巢躲着去了。 内阁只好换人,结果老娘马宝梅空降上任。 考虑到社会上人才匮乏,九月,刘学勤终于推出塞音教新规: 允许入道场十年以上的外门弟子下山立业,但要向各峰首座申请,教主签字批准才可以。 若是创办公司,哪怕是之前自己的发明,也需向塞音教支付技术许可费。 凡塞音教弟子,出境须得报备,否则以背叛师门论处,那后果可就很严重了。 同时,刘学勤终于启动了社稷峰。 由于没有合适的人充当讲师,刘学勤只好暂代社稷峰座主,把精力转移了过来。 有他的号召力,愿意来社稷峰的弟子多了许多,还有之前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军官和勋贵子弟,还有不少商人也想让自家子弟来镀金的。 经过深思熟虑,刘学勤提出了十大命题: 一,公共政策是否可以对所有人有利? 二,大邑商和蒙元的重商主义的特点及启示? 三,社会财富分配有没有最优解? 四,大明宝钞与教库券的异同是什么? 五,货币本质,通货膨胀和紧缩的危害? 六,税收、赤字与信任危机; 七,工业化的前景及其对农耕文明的影响; 八,保护知识产权的意义; 九,博弈和契约,经济决策中的数学思维; 十,如何衡量国民经济繁荣与否? 这十个问题是开放式的,刘学勤明白无误告诉所有人,社稷峰的入学考试题目不出这十命题的范畴。 对这些问题感兴趣的还是读书人,塞音时报刊登了这十大命题,没想到反而是大明朝廷对此讨论的更加激烈。 经过半年多的冷静期,大明终于开始研究起塞音自治区这个怪物。 就连那些最教条的老儒们,也不得不承认,塞音老仙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由于提到了大明宝钞,朱元璋对此也很上心。 他已经拿到塞音教发行的教库券,确实印刷的很精美,仿制也很难。但除了防伪之外,也没多少特别。 而且听说这教库券是要给购买者付利息的,真是岂有此理! 其实此时的大明宝钞在民间已经贬值到一贯钞兑换二百五十文钱,相当于只有面额的四分之一。 不是朱元璋糊涂,他是真的不懂。从南宋,元朝都在发行纸钞,他也就拿过来用了。 要说他管杀不管埋,一点儿不回收,那也是冤枉。事实上洪武朝发行的宝钞,朝廷大概回收了一千多万两,可问题是还留了九千多万两在市场上。 很明显,由于宝钞的发行没有锚定物,肯定造成通货膨胀,透支的是朝廷的信用。 但这时候没人有这些概念。 刘学勤是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洗礼的,哪怕他不懂经济学,但结合实践,对一些经济表观现象还是不难弄懂的。 但他还需要更多才智之士,对这门学问进行深入研究。未来无论是施政还是搞金融市场,都需要相关人才。 社稷峰不分内外门,十一月入门考试,刘学勤从一百多份试卷里挑了十二名最佳的。 有意思的是,本山弟子只有五名被录取,其余均各行业的青年学子。 年底,社稷峰便正式开课了,只不过所有道会都是公开讨论的形式,负责记录的弟子会将对话全都记录下来,久而久之,便可从中摘录出讲义。 第93章 三年 三年后,塞音六年一月(洪武三十年),总山合议会,首辅刘学勤对自治区过去一年的工作进行了汇报。 经过四年多的努力,自治区耕地面积首次超过四百万亩。 人口从最初的四十万翻了一倍,增长到八十万以上! 其中取河州,收降卒得人口约十万; 从塞音三年起,自治区连年对朵甘都司用兵,现已将整个朵甘都司蚕食殆尽,得四座万户府,十六千户所,人口超过十万。 其余人口为移民以及自然增长的人口。 朵甘都司包括后世青海、四川和云南部分土地,面积比自治区还大。之前虽归附大明,但连羁縻统治都算不上,大明朝廷对其影响非常弱。 自治区可就不同了,根本是吃干抹净,为了建立起有效统治,城投建一直在那边马不停地建城。 为了使藏族牧民尽快安定,刘学勤将他们变成了半农半牧,玉米和土豆居功至伟。这两种作物产量又高,又能适应寒冷高海拔地区,口感也比青稞要好,经农部推广后,很得当地人喜欢。 如今朵甘已经成为自治区的青海府。 文化方面,基本在全区范围推行六年制义务教育,建立中小学(一体)三十座。 除了已经建成的临洮师范大学,今年自治区还计划新建两所大学:皇家理工大学和河州军事工程大学。 前者是私立大学,刘学勤出资五万两,其余由各界人士捐助。五千两可以获得一个名誉校董资格,二万两可得一个校董资格。 名誉校董可以给自家子女得到入学考试加分;校董可以得到子女免试入学资格。但都只有两个名额,而且要通过学校的面试。 面试的目的是把那些傻子剔除掉,但可以换你家聪明的来。 虽然自治区没有皇帝,但谁不想有个霸气侧漏的校名呢? 最大的成果还是居民识字率的提高,已经达到了接近10%的超高水平。 矿产资源方面,自治区境内探明且已经开发的矿产有: 成县铅锌矿;文县碧口金矿;会宁的煤矿、铜矿、凹凸棒石等;岷县铁矿;临洮柳沟的铜矿;阿干镇的煤矿、铁矿;青海府玉树金矿;海西县的钾盐矿等等。 除了之前的官营铁冶和官营矿产直接由自治区官府接管,其余很多矿都是这几年由资源部(塞音三年成立)组织探矿队找到的。 这时候土地都归个人所有,如果是无主荒地那自然直接占了,要是有主的,那就由资源部出钱买下土地(连哄带骗,花钱不多),然后公开招标,由中标的公司开采。 如果主人势大,又不愿出卖土地,那对不起,您自己挖矿好了,可是也得注册公司,以便于上门收税。 比如漳县的汪庸,他家就这种情况。 自从听说老仙不爱听鹅叫(以讹传讹),官府见到叫鹅都绕道走。 红谷川的纳税钉子户王西宝,听说人欠的滞纳金都好几万两了,官府也不管他。但有一点,限制他高消费,总山技术也不给他许可。 比如王西宝想到县里某家饭馆吃饭,点菜超过一两银子,对不起,恕不接待。他也想投资建厂,对不起,先拿税务局的完税证明,咱们再给你注册公司。 去年全区生产总值超过二千万两,财政收入二百四十万两,税收约相当于大明的六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但自治区的人口可只有大明的百分之一强些。 而且临洮那本来就是个穷地方,这样的财报通过【塞音时报】传到大明,无疑会极大刺激朱元璋君臣的神经。 其中塞音系,包括塞音教独资或参股的公司,有音迅车行,音捷文具,伏龙油墨(已分离),阿干钢铁,阿干煤炭,龙门书局,龙门纸厂,斯达康药业,塞音玻璃(从斯达康剥离),城投建,塞音水泥集团(控股临洮水泥等五家水泥厂)等。 以上公司的产值就超过八百万两,纳税一百二十万两,占到自治区税收的一半! 因为塞音教大多公司都是暴利,收税是按顶格十税二计算的,城投建和水泥集团利润低,纳税自然相对较少,但是产值却很大。 在塞音教带动下,民办公司多如牛毛,但绝大多数都是小微企业。比如三五人的粉条厂,一两个人搞的装修设计,有些说书的,卖唱的,戏班子都注册了公司。 反正现在自治区就这风气,你手里要没一家两家公司,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虽说财政向好,可日子过得仍然紧巴巴的,去年年底内阁才清偿了教库券债务,塞音教将绝大多数教库券回收并销毁。 也有些幸运儿忘记兑换,结果几年后却因收藏市场火爆,从而小赚一笔。 “这些年从美洲流入大明的黄金、白银折银至少三百万两,其中约一半以上通过贸易流入我自治区。恕我老仙狂妄,我认为建立塞音银行,全面推行纸币的时机已然成熟。” “我的提案是,由塞音教牵头,成立私有银行,负责纸币发行及相关金融业务。” “首辅阁下!” 何锁南打断了刘学勤的发言,起身行礼道:“货币发行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不是该官府来管吗?为何要通过私人银行?” “问得好!咱们以大明宝钞为例,由于朝廷没有制衡,皇上一味印钞,导致通货膨胀,纸钞最终失去了流通性,那还算什么货币呢?” “为了保障纸币稳定流通,我们可以锚定自治区的金银库存,以黄金和白银作为本位币,这样发行纸币的多寡,主要取决于我们的经济总量。发多少钱是要经过合议会批准的,这样可以最大限度避免钱不够用或者市面上钱太多,物价腾贵的情况。” 银行之事,刘学勤吹了好几年风了,人人都知道这是个香饽饽,自然想参一脚的。又有人问道: “那么具体如何配股?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入些股份呢?” “当然不是,银行是门特殊生意,关系到国计民生。”刘学勤示意那位入座,“咱们的学、农、工、商四大会不都成立了嘛,加上塞音教,一共有五支法人股。” “塞音教占20%,其余四家各占15%,剩下的20%给自然人股东。” “我个人占8%,四家各出三人,每人占1%。” 他在会上这样说了,别人自然不好当面跟他争,但下来围绕银行股权分配,肯定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塞音银行资本金定位一百万两银子,肯定是自治区今年最大的单笔投资。 除此之外,刘学勤又宣布一件事:今年自治区仍然要将农业、养殖业作为重点工作,为了保农促农,斯峰今年有大动作—— 成立斯加加化肥公司,首座曹硼亲自任掌柜。 第94章 彩印机,钞票 “哦,这就是彩色印钞机?” 塞音印刷厂,刘学勤饶有兴致看着眼前一台小巧精致的印刷机。 比之那种笨重的印书机械,这款改进很多,已经无限接近后世的圆盘凸版印刷机。 “是的,师尊你看这里——” 党娥将黄、绿、蓝三色油墨挤在铜盘上,用刷子刷均匀,抬起油墨辊,使其与圆盘接触。 将刻好的钞票母版放入卡槽内,用力压把手,皮带带动纸轴送纸,并完成一次印刷。 “可以啊,这都半自动了!” 看着裁剪出来,字迹清晰花花绿绿的钞票,刘学勤也有些激动。 “是啊,说起来还多亏了莫尔根。” 原先这印钞机是手动进纸的,有次莫尔根过来玩,看到后奇怪地问党娥,干嘛不搞成自动进纸,这样多慢啊? 党娥问他怎么搞,莫尔根随口说只要将用母版倍距的纸卷,用一个定轴一个动轴带其转动不就可以了。 还说新出的圆筒厕纸,缝纫机上的线筒,还有陶氏机的纱轴不都是这么玩的嘛。 然后说要去敲打敲打老陶,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莫尔根今年十三岁了,被老仙调教的不成样子,整天要敲打这个敲打那个的。 “天才就是天才,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 党娥醋意满满,这台机器是她领着项目组一点点搞出来的,花了三年时间。人家莫尔根只看一眼就给她解决个大问题,但就很气人。 “嗯,这个机子做大些,用来印报纸效率高很多啊,就是制版……” 刘学勤根本没注意她吃醋,反而联想到报纸。 “制版不难,现在都是蚀刻法,母版也可回收的,成本很低。” 了凡接过刘学勤的话,这次印钞的彩色油墨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基料还是用煤焦油和桐油之类,但为了调出色彩,天晓得他尝试了多少颜料,多少组配方。 迄今为止,彩色油墨的配方就了凡一个人掌握,连本思也不知道。 见他急吼吼的架势,刘学勤就知道憋着事呢,想了想说道: “伏龙油墨给了凡五成股份,回头你们做个工商变更。你们师徒也该思春了,攒点儿钱,多娶几房妻妾也好。” 党娥直接丢给他个白眼,心说你把我们当牛马,让我又当首座,又当部长,还得带项目组,我累不累啊我,您倒是给我也找个伴啊! “咳,咳!我不要钱,我愿意把方子先给教里。不过我那徒儿本思看上刘氢了,您看能不能给说合说合?” “瞧,我说什么来着?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对吧?一个破油墨方子,就想把我妹子拐走,老牛鼻子你真是不当人子!” 刘学勤笑骂着,他还真不知道这回事,又问:“本思搞不搞的定啊?搞定了我才能说,要不我可不管。” “搞得定,搞得定!” 了凡的老脸笑成朵花,虽然师徒一起投了塞音教,但他心里一直把本思当儿子,自己好像没有还俗的愿望。 刘学勤一直怀疑,本思是不是他的野儿子。 搞定就好说,刘学勤自无不可,回头跟老娘打个招呼,按凡俗规矩准备聘礼,成亲便是,这都老大不小的了。 不过一个玩火药的,一个名字里带“氢”。 “咦,刘——氢?快去找老陶过来!” 他灵机一动,突然想起老陶抱怨热气球不过瘾,以前老没时间,现在稍微宽松些了,自己可以把飞艇造出来啊! 三月一号,狄道县第一家塞音银行正式营业,面向全区兑换塞音纸币。 先前已经通过塞音时报做了相当长的铺垫,除了没有样板,纸币都有哪些技术特点,如何防伪,币值种类等,都有全面介绍。 户部也刊登了文章,说明了这次币值改革是以金银为本位币,用户可以通过银行,兑换相应面额的金银。 这里就有些玄机,老百姓解读的是存进去一两银子就发行一两纸币。其实纸币只有含金量高低之分,从来没有百分百的,但是官府自然不会明白告诉大家。 为了配合纸币发行,印钞厂特地发行了银行特地发行了一钱面额的金币和一两面额的银币。至于铜钱,自治区也很缺铜的,就让它逐渐退出吧。 由于先前有过买教库券的经历,这次纸币的筹备也很充分,所以自治区的纸币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很快就推广开了。 而且银行存款还有利息,不少地主老财都把自家窖藏的银冬瓜之类挖了出来,搬去银行里存了。 其实民间存的金银不少,只是好些进了坟墓,还有因为战乱,很多人跟财产失联了。加之先前被异族统治,北元提桶跑路时,肯定也没少卷钱就是。 久已赋闲在家的王西宝静极思动,看到人家用花花绿绿的票子,想着把自家的银子搬出来“晒晒”。 他儿子很快就从狄道灰溜溜地回来了,“人家不给换,不给存,说咱们爷们儿早就上了黑名单,让我回去啃银饼子吧!” 儿子气哼哼说道,没给老爹好脸。因为拖欠税款的事,他不知道挨了多少嘲笑和白眼,搞的快在自治区待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明儿就把税钱给官府送去。” 王西宝长叹一声,流下两行热泪。这些年他的心理防线也在一点点崩塌,长生天终于将他家抛弃了啊! 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忙说道:“你跟他们说,滞纳金一文没有,税钱,税钱他们爱要不要!” 出人意料的是,经过一番拉扯,王西宝最后还是补齐了滞纳金。 人家税官又不傻,你都投降了,那我还急个什么劲啊。再者说了,你王家还欠着我们同行好几条命呢,哪有这么便宜的。 随后,最新一期的塞音时报刊登了丁春秋的署名文章—— 《震惊!自治区纳税钉子户被拔除!》 王西宝看到这份报纸,差点没一命呜呼。 “哈哈哈,这个塞音老仙,真他娘坏,真是坏透了!” 大明,太和殿。 朱元璋的御案上摆了好些张花花绿绿的自治区钞票,他已经老态龙钟,戴着自治区进贡的老花眼镜,手里拿着一张报纸。 看到关于自治区如何一步步将一位纳税死硬分子逼上绝路,老皇帝不由拍案而起。 “皇爷爷,那咱们要不要打一打?” 自治区这些年的发展,朱允炆及其幕僚看在眼里,一致认为塞音自治区已经对大明构成威胁,是西北边陲的一颗毒瘤,必须除之而后快。 现在的自治区可是有六个齐装满员的混成旅,常备兵力约四万,那可是清一色的火枪兵啊,战斗力比通渭之战时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朵甘那么大的地盘,才出动两个旅就拿下了! 自治区简直成了朱允炆的一块心病。 二叔秦王朱樉是前年没的,除了塞音自治区,塞王中最年长的燕王也令他发愁。 更可怕的是,他陆续得到些密报,自治区与北平之间的贸易有些异乎寻常。 他并不知道皇爷爷是否知道此事,他也不敢问。都是天家骨肉,自己已经捞到皇储大位,再说四叔的不是,容易被皇爷爷觉得他没有容人之量。 也不是没试探过,但他能感觉到,皇爷爷对这个话题是抗拒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朱元璋也难啊。 “打?打个屁!今年才把火绳枪搞出来,你怎么破人家的密集阵型?” 燧发枪火石是个秘密,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破解的,前年朱元璋突然想起班望的爷爷班背,给放了出来。 老爷子不辱使命,熬尽最后一丝精力,才终于制成了火绳枪。直到死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被他惊为“神兵”的燧发枪,其实是孙子班望的杰作。 朱允炆被报纸怼到脸上,皇爷爷冰冷的声音透过纸背传来: “这才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好好学学吧!” 第95章 化肥,卷烟 朱元璋已经努力在缩短与自治区的武器差距,但通过塞音时报看到那边国计民生等诸方面的进展,令他对自己的一些政策也产生了怀疑,从而有些力不从心。 而洪武朝最后一件大事已经爆发,即为南北榜案。 由于北方教育水平落后,洪武三十年,丁丑科会试,录取者全是南方人。 区域经济不平衡造成社会矛盾凸显已经初露端倪,更有塞音自治区这个祸害存在,若是不妥善处理,必定会导致北方的人心向背发生变化。 就在朱元璋被南北榜案一步步牵扯精力时,斯加加化学肥料公司低调地在青海府海西县成立了。 这是海西县县长韩礼亲自招商引资的项目,这可是上过合议会的项目,资本金就要二十万两,听说首辅大人非常重视此事呢。 韩礼是韩哈麻的儿子,听父亲说,只要斯加加进展顺利,三年内,很可能会把海西提成府,那他这个县官自然水涨船高了。 搞化肥也不是老仙心血来潮,事实上临洮师大的师生们已经在试验田做了三年实验,验证不同元素对于植物生长习性的影响。 在老仙的点拨下,自然是重点研究氮、磷、钾,斯峰对此项研究进行了跟进。 青海有丰富的钾盐资源,经过勘探调查,最终斯峰决定将化肥厂放在海西县的翡翠湖。 以目前的技术手段,上马太复杂的化工还不太现实。 实际上从橡胶提取开始,斯峰已经开始着手研究工程化的问题。 过滤、蒸发、蒸馏、结晶、干燥等化工单元操作对斯峰已经不陌生,包括板框过滤机的过滤器械都已经制作出了十几种。 而这次生产的钾肥主要是氯化钾(kcl),千万别以为过程很复杂,因为翡翠湖盛产一种名为光卤石的岩矿,其主要成分就是氯化钾。 其外形与岩盐相似,不过是呈粉红色的。 制程不过是将矿石粉碎,溶解,过滤,结晶等步骤。 但斯加加的厉害在于第一次用到了蒸汽机带动的粉碎机,而结晶的过程更是用到一种壶式蒸馏器的大型化工设备。 这两种新式化工设备的应用,才是斯加加巨额投资的原因。 壶式蒸馏器更多应用在白酒蒸馏,但与咱们酿酒那种简易蒸馏方式不同,实现了设备大型化和金属化。 具有燃煤锅炉,加热盘管和冷凝器等部件,已经具备了后世化工设备的雏形。 这台五吨的蒸馏器是用铜锡合金制的,耐不耐腐蚀另说,但这么大一台设备足以称得上划时代了。 斯峰还与阿干铁厂合作,进行搪瓷反应釜和不锈钢材料方面的研发。 这些装备和材料学的研究进展往往十分缓慢,但长期积累下来的知识,无疑会形成一道隐形的技术壁垒,将那些追赶者挡在外面。 等将来自治区粮食充足,以后建设大规模酿酒厂就变得很简单。而刘学勤,已经在为更远的石油化工产业进行谋划了。 斯加加的设计产能是年产氯化钾四千吨,这个量跟后世的化肥厂没法比,但在现阶段也很厉害了。 因为这个钾肥也有应用局限,盐碱地不能用,烟草、甘薯等作物不能用,主要还是用在小麦、玉米这类主粮上。 现在的粮食产量很低,植株能吸收的钾肥也很少,一亩地补上两三公斤钾肥就够了,用的多反倒会烧苗。 斯加加的产量,都够自治区一半耕地使用了。 由于斯加加有塞音教的核心技术,所以刘学勤才会搞成塞音教独资公司。而奔马卷烟厂,则是同时建设的,由自治区官府垄断的产业。 奔马卷烟厂设在秦州,本来是户部全额出资,但农户种植烟叶必须全部由自治区回收,农民不得私自销售。 这牵扯到农部,马宝梅又是个强势主官,硬要插一只脚进去。户部的熊天球没得奈何,只好让了两成卷烟厂股份给农部。 不过奔马卷烟厂投资却很小,只有区区一万两。因为生产相当简单,目前采用的是手工卷烟器,这是一种用木制框架,木棍、布条等组成的简易器械,和塞音教诸多产业相比,毫无技术含量。 秦州奔马卷烟厂有三百多名工人,手快最多一天卷了两千多支!平均也能卷一千五百支。 年产量可达一亿五千万至二亿支! 这得益于连续几年烟草种植大面积推广,去年种植规模达到十万亩,今年更是超过十五万亩。 当一包包香烟流入大明市场的时候,大明人都还不知道烟草是何物! 有趣的是,大部分大明人买香烟是为了买火柴而捎带买的。 可别以为烟民都像后世那样,一次买一条或者一包,现在的香烟是散卖为主。 一支香烟出厂价三文钱,卖到大明大约四五文,这生意可没少养活人。 火柴厂这个福利项目给了刘家堡,谁叫刘学勤以前煮尿生产过白磷呢, 这么危险的化学品,还是不要外流才好。 不过为了安全,刘家堡生产的火柴是硫化磷的,这种火柴不需要特殊的擦皮,在纸张或者衣服裤子上一擦就能点着。 其实后世的安全火柴也能这么玩,只要你手速够快,用作业本就能点着火柴。 可想而知,火柴和香烟的流行有多快。 奔马卷烟厂四月投产,到六月份香烟就在大明各地风靡开了,连皇上朱元璋也迷上了一口。 不得不说,用脑过度的人抽上一根烟,那享受真如神仙一般。 得知皇上也喜欢抽烟,刘学勤特地作出指示,命奔马卷烟厂特制一批皇家御用的金奔马牌过滤嘴香烟。 棉花加活性炭制成的过滤嘴,采用金箔纸包裹。 这款香烟送到大明京师后,可能害怕自治区下毒之类,朱元璋自己没敢享用,而是将这批香烟赏赐给了大臣。 在刑部牢房里的杨壁也有幸吸了一根,吞云吐雾之际,他的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是的,去年热气球的研发总算取得阶段性成功,老皇帝就找个由头,将杨壁丢进监狱。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皇上玩了把捉放曹的把戏,等朱允炆登基后再给放出来,收割一把恩情。 同时也杀一杀此人的傲气。 而远在几千里之外,户部部长熊天球拿着最近三个月卷烟厂的财报,激动的手都发抖。短短几个月就赚了十万两,而且后续订单源源不断。 难怪老仙要把这门生意垄断呢,这比盐铁之类赚钱快多了啊! “要是产能再扩大五倍,十倍,嘶——” 他简直不敢往下想,突然觉得户部的日子不用过得那么紧巴巴了。 第96章 洮巩公路 “啥?城投建要建秦海公路?还,还要贷一百万!” 一份申请修建公路的文件送到刘学勤案头,虽然城投建是公司,可它属于官办,大项目立项必须通过内阁批准才可以。 “去,去把唐一味,还有李星麓给我叫来!” “好嘞!” 米吉答应一声,出去找人了。这孩子今年十四岁了,虽然是音峰的内门,但从小在老仙跟前奉茶,用顺手了,两人的感情比父子还要亲些。 虽然这些年老仙又陆续收了两个亲传,但米吉为人机灵,刘学勤想让他往政界发展。 有些类似大明的翰林,不同的是翰林有很多,米吉这可是根独苗苗。 等明年让他去社稷峰修炼两年,再外放一任知县,就可堪大用了。 唐一味和李星麓都在狄道县里,半个时辰就到了。 “老唐你现在膨胀了啊,咱自治区有几个钱,能经得起你这么造!” 刘学勤把立项报告甩给唐一味,这是没通过,老唐一张老脸瞬间垮了下来。 自治区成立后,食盐不再官营,他这种中间商的生意顿时难做了。后来朵甘又被拿下,那边的盐湖产量大,品质高,他的生意就有些难以为继。 好在早年间他入了音捷一股,塞音三年开始见到分红,光是红利都比他贩盐要强,他便打起了转行的心思。 他找了刘用和冯理上下活动,没想到拿到城投建掌柜差事。 今年银行成立后,内阁发了个文件,把城投建、银行和卷烟厂这三家官府参股或控股的大公司掌柜给了官身,是为副部级。 约等于大明的各部侍郎。 这下简直祖坟冒青烟了,唐一味现在是钱也有了,官也有了,就踌躇满志,想着干一番大事业。 “修水泥路目前条件不充分。一是造价太高,二是路面太硬,不利于跑马。但咱们自治区确实应该修路了……” 刘学勤摊开地图,琢磨了会儿,拿铅笔在图上画了一段。 “就先修狄道到巩昌县这段,大概两百里。将来往南到秦州,往西到青海府,分步实施更加现实。” “首辅乃是老成谋国之言,属下谨记教诲!” 老唐现在说话也文绉绉的,对老仙比以前恭敬了无数倍。虽说刘学勤只当了个首辅,可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你就是皇上,就是国王。 而且这些年自治区取得实打实的成绩,即便这些亲自参与建设的人,也都觉得跟做梦似的,对老仙那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修沥青路吧,我再让音捷生产几台蒸汽压路机,回头你们城投建采购一下。” 音峰早已经攻克蒸汽机技术,但目前生产的蒸汽机功率偏小,造价很贵,用在纺纱织布方面肯定不合算。 斯加加之前订制了几台蒸汽粉碎机,这回压路机也可以用。一万两银子一台,城投建这种公司还是用得起的。 “啥是沥青?” 唐一味却懵了,他虽常往道场里跑,但没听过的东西多了。 刘学勤只好又给他解释。 自治区好些个县都产煤,几乎每个铁厂都炼焦,副产物沥青暂时没什么用,刘学勤老早下了通知,让他们存着,现在这不是到了用的时候了。 听说沥青铺的路叫柏油马路,用的时候只需将沥青和砂石放在铁桶里,下面架火烧化,就可以浇到路基上,然后用压路机压平就可以了。 刘学勤给的造价预算是每公里不能超过三千五百两,比他之前水泥路八千两的单价可便宜太多了。 “这不,我把星麓也叫来了,你们俩对接一下,尽快拿出新的预算和施工方案。贷多少款合适,你们要仔细些算!” “你的收费模式写清楚,回报率如何?可别整出收入不够还贷款利息的笑话!须知银行印的每一文钱都是自治区的债务,债多了不愁是吧?” 唐一味只得嘿嘿干笑,心说平时这老仙好像也不怎么管事,咋到关键时候他啥都懂? “我一定配合唐掌柜做好预算,上师放心便是!” 李星麓出面替老唐打圆场,又收获了一波好感。 他是李月峰的儿子,社稷峰一期十二弟子之一,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 李星麓虽无其父创业的本事,但也不是泛泛之辈,各方面资历也很出众,今年刘学勤便将塞音银行行长的位子给了他。 “嗯,你们去办吧!” 巩昌县(之前的巩昌府)位于秦州和临洮中间,若是把公路修好,马车半天就能跑到。 步兵骑自行车也可以快速机动,当然,音迅公司的自行车产量挺大,但想装备军队还不现实。 但无论如何,修这么一条公路,战略意义显着。 之所以没有一次修到秦州,刘学勤是担心自治区财政吃不消。 再怎么节省,单是这一百公里就得花个四五十万。 “是设收费站呢?还是由户部买单?” 刘学勤考虑良久,决定还是加到朝廷的公共预算里。 那今年的预算肯定又要超支,免不了到年底又要和合议会那些家伙扯皮了。 他现在也无比厌恶合议会,有好几次,恨不得直接把合议会解散算了。 可转念一想,有凯撒那个前车之鉴,自己还是别折腾了。 “我是不是该出去走走了?” 提起修路,刘学勤静极思动。他来大明三十年了,真没出过几次远门,最多就是去了西安。 这几年忙着处理各种政务,他还是整日待在道场里。 以前害怕出门主要是安全方面考虑,现在强军在手,自治区范围之内,他可以横着走。 不过刘学勤不习惯横着走,他想飞着走。 上次因为刘氢,他有了造飞艇的灵感,这事自然是飞天狂人陶成道在做。 “我天,你这是要造多大啊!” 到了音峰,找到老陶的独立实验室,刘学勤见他正拉着钟鸣画图,凑上前一看图纸上的比例尺,好嘛,这都快赶上帆船了。 “我寻思咱们不是有蒸汽机了嘛,干脆一步到位,整个蒸汽动力飞艇,岂不美哉?” 陶成道这几年也没跟道场里白学,对那什么机械飞升是如痴如醉。 “哎,你就是性子急,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跑了!” 刘学勤横了老头一眼,心说前世你被炸死真是活该,怎么就这么激进呢? 其实还是他自己怕死,坚持搞个机械动力的,飞艇好歹也装着几百上千方的氢气,你在下面点着明火,万一飞艇炸了,那可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我可不给你陪葬!” 他心里想到。 第97章 大周来使 “娘,你那宝贝女儿的事你就一点儿心也不操?真以为她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呢?” 为了刘氢的事,刘学勤专门回了趟家,抓起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女儿就亲了一口。 刘根号等几个大孩子现在都在道场外门,剩下妙姐和姜阿宝生的两个小女儿还在家里。 自从有了孩子,阿宝果真也不去教里找事做了,专心在家带孩子。 “我农部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管她!再说了,她不还有你这个师傅呢嘛!” 马宝梅现在找到了做官的乐趣,公中之事丢给大长老,大媳妇槐花她爹管,听说火柴厂、鼓风机厂和茶厂的收入一年都过一万两了。 要是搁从前,她做梦都能笑醒。 现在她眼皮子都不带刮一下的,跟堂堂农部相比,那些都跟玩似的。 百万亩计的土地,几十万的农业人口,沉甸甸的果实,各种农副产品,还有那些数不清的牲口。 自己手下掌管着这么大的事业,哪里还有空管那些婆婆妈妈儿女情长之事! 何况看自己儿子那架势,肯定是有着落了,“还跟老娘玩心眼?哼!” “了凡那个徒弟,小牛鼻子本思,跟刘氢搞一块儿了,跟我提亲呢,我这不赶紧回来跟您请示嘛!” 刘学勤跑过来给老娘捏肩膀捶背,一脸谄媚。 算起来刘氢今年都二十一了,已经属于大龄女了。 自治区现在提倡晚婚晚育,但女子结婚年龄也只定在十七岁,是他和世俗讨价还价的结果。 以刘氢那么活泼的性格,他之前还真有些担心呢。 “你看着办就是,现在除了你爹和孙子,谁的事我都不管!” 马宝梅表明了态度,其实刘氢被她捡回来后,只在刘家堡呆了两三年,这么多年下来,母女感情也没那么深。 老伴刘喜贵在秦州的事业也干的风生水起,颇有些乐不思蜀,几次催促刘学勤把老爹调回来,不行到农部给自己打打下手也成啊。 人家刘喜贵不干啊,龙门书局和龙门纸厂那是多大的掌柜啊,产值都突破八十万了,在自治区那也是排名前五的存在。 不过今年卷烟厂和银行兴起,可能会被挤出去。 但他刘喜贵半生郁郁不得志,好不容易做出点儿成绩,那是舍不得撒手的。 给本思和刘氢办完婚事,本思就还了俗,改回以前的名字蔡思。 这些年刘学勤给弟子们开了口子,允许年满二十的弟子下山游历,去大明都可以,但需要向师门报备。 一些核心弟子,还会派教兵陪同护卫。 蔡思两口子正合计去哪里玩,刘学勤这边接待了几位特殊宾客——周国来的使者。 周国正是秦霖秉承张士诚遗志,在美洲金山建立的国家。 而在周国北边,是肃国、辽国等七个大明封国。 这时候大明已经绘制出美洲西海岸大致的地图,朱元璋似乎对外海分封的热情格外高涨,除了宁王朱权,自肃王以下,大部分小皇子都被分封去了外海。 领地主要在五大湖和后世的阳光海滩一带,阳光海滩被取名为银滩。 这些领地面积普遍不大,主要不知道美洲内陆纵深是个啥情况。亲王的封国都凑在一起,显然是抱团取暖的意思。 已经去了美洲封国的是肃王朱楧,岷王朱楩和辽王朱植三位。他们动手早,王府都已经建好,先遣队也已经陆续去了领地。 但七国加起来就十万人,在金山的周国去的最早,而且顺利融合了当地殷人部落,成了一个十几万人的国家,比那哥七个加一起还大。 和在大明时打生打死不同,朱家封国登陆美洲不久,便纷纷派出使者与周国交好。 这块土地实在太大了,大家的领土又离得老远,还是合作更为有利。 远交近攻,这话不是没来由的。 “周王可好?” “好!他托我向您老人家问好。此次前来,是为恭贺自治区成立,也为我两国结盟而来。” 使者从容不迫,刘学勤记得上回就是他,好像叫施让来着。 说起来也是两地实在太远,秦霖前几年才得着塞音教独立的消息,便派了使者过来。施让是去年秋天到的大明,到塞音自治区又花了半年多。 “嗯,这个好说。” 刘学勤接过礼单,不由笑了。那秦霖倒也实在,知道不好往西北运东西,干脆让使者上岸后就把带去的黄金换成银票。 给塞音老仙的礼物只有五万两银票。 老仙欣然笑纳,问起使者有什么要求,施让道:“我这回是向上师要人来的。” 原来秦霖立国后,时常感到周国的文化教育事业落后,他带去的识字之人本就不多,还要充当各级官员,所以就很缺人。 想起老仙最爱办什么数学班,就想借些教师过去,有工匠的话,自然是更好。 先前老仙给他的那些刀具可是帮了不少忙。 而且秦霖很大方,承诺若是肯派人去,允许塞音自治区在周国境内勘探,只要找到新金矿,就白给自治区,但往来运输得自己想办法。 “嗯,这件事我答应你了,但是让谁去,派多少人去,请让我召开合议会商量一下。” 使者自是不急,他就是为办这件事而来,而且出海起码也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行。 “小的还有件私事,想拜托上师帮忙。” 施让解开身上的包裹,取出一摞稿纸,解释道: “这是家父耗尽毕生心血所着小说,想请龙门书局刊发,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方便。” 刚拿了人家五万两,这点小事怎么好拒绝。刘学勤批了个条子,让他去秦州找刘喜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令尊写的什么书?” “哦,名为【水浒传】,说的是大宋年间一群好汉的事。” “啊!” 原来施让是施耐庵的儿子,施耐庵以前也是张士诚的人,不过地位比较低。张士诚败亡后,施耐庵就归隐兴化,专心写小说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受老仙那几部小说的影响。 可施让年轻啊,不肯跟老爹在乡下猫着,就跟了秦霖他们。因为有文化,在大周已经干到了礼部右侍郎了。 “嗯,不错,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令尊这部书,我很看好!” 了解清楚来龙去脉,刘学勤佯做听过他爹施耐庵的大名,夸了施让几句,又在写好的条子上加了几个字: “火速办理!” 第98章 飞艇 深思熟虑后,刘学勤决定还是不通过合议会,此事由教中办理即可。 因为派去外海的人还要在大明境内停留相当长时间,万一走漏风声,被锦衣卫把人拿了去,那可是万难承受。 人选在教中秘密挑选,蔡思和刘氢两口子都是爱玩的性格,非闹着要去。没得奈何,刘学勤只得同意。 结果了凡也要去,说是不放心,自己去照看一二。 刘学勤知道他的心思,怕是再老一些,就永远没有机会出去了,索性成全他的心愿。 韩虎被任命为美洲特遣团的团长,他本在音迅任掌柜,后来熊天球去了户部,他接了庶务堂堂主的班,把杨大眼火线提拔上来,接了他的位子。 他挑了二十名教师,二十名工匠,老仙又给他们配备了五十教兵。 眼爷因年纪大了,从军队退了下来,听说有这事,一定要做教兵队官,看样子是想在那边终老了。 此外,陶、王两家十几名子弟也要跟去,特别是王履老爷子,今年都过六十了,也执意前往美洲。 “上师,我对美洲向往已久,您说的龙舌兰、紫锥菊、血根草、金鸡纳等等,我都想找到,老朽不才,愿意做美洲神农!” 王履满含热泪,语气铿锵有力。他这些年跟斯峰学到不少,但化学与医学,特别是临床这块仍有相当大的差距。 他前半生已经着作等身,有【温病论】一书。想要有突破,就得去看新的病例,去寻找治疗手段。 而且斯峰已经造出了显微镜,再结合从老仙那里听来的一点儿解剖学知识,他很想去那块没有礼教束缚的土地,展开全新的医学研究。 “好,好!” 弟子们对道的追求,是刘学勤万万不能拒绝的。 他叫来韩虎,不厌其烦地叮嘱: “你带上一千斤计生用品,呃,记得要最大号的;还有阿司匹林,也带上五百斤。” “切记莫要贪心,金子虽好,但对我们没那么重要,找个中小规模的矿就可以,以免遭人嫉恨。眼爷,王履,这件事你们记仔细了,千万别出差错!” “驻地一定要找可以直航大海的河道附近,万一将来有突发情况,你们还能跑路!” 这次要送走一百多人,全都是塞音教和刘家堡的人,刘学勤也有些动情,啰里吧嗦说个没完。 火枪要带,蒸汽机就算了,不过可以带两套热气球的燃烧器。有这个核心装置,等到了美洲再缝制气球也来得及,作为万不得已的后手。 此外,刘学勤给韩虎和刘氢两个单独交代,要在美洲秘密寻找石油,等时机成熟,自治区也会去那边占殖民地。 “五年,给我五年时间,我们的蒸汽机船就会顺江而下,跨过大洋,去美洲寻你们!” 刘学勤想了想,给两人作出保证。刘氢没那根弦,但韩虎这些年锻炼出来了,已经具备相当的政治嗅觉,惊讶问道: “上师,您要取四川?” 这事一直在刘学勤心中酝酿,连熊天球都不知道,没想到被韩虎道破,他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二人绝对保密。 八月份,远游之人告别本山,分批去往四川。在那边与施让会合,乘船顺江而下,出东海,再到七星岛,等待跨洋的时机。 韩虎走后,刘学勤只得让妙姐暂代庶务堂,他自己则一头扎进老陶的作坊,参与飞艇建造。 这款飞艇比最初的设计小巧许多,身长三十米,最大直径十二米。 龙骨选用轻巧的红松木,气囊材料与热气球相似,不过选用了更加厚实耐用的亚麻布,内衬仍是用橡胶膜。 每一个气囊差不多能装十方氢气,整个飞艇用到一百多个独立的气囊。 除此之外,还有个特殊的“空气房”。 当飞艇升高后,外界的大气压强降低,氢气囊会膨胀,这时只需要给空气房排气,便可抵消这部分膨胀体积,以免飞艇给自己挤爆了。 这类细节,陶成道当初设计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等后来飞艇上天,真出现胀气现象时,他才对老仙佩服的五体投地。 动力机构是靠安装在飞艇尾部的螺旋桨推动,螺旋桨材料就试验了许多种: 木制结构,铁皮,铁包木…… 最后为了保证强度,还是采用钢轴套木桨叶的办法。 转轴通过齿轮与驾驶舱的脚踏板相连,原理和自行车类似。为了省力,刘学勤把道场黑科技——变速齿轮给搞了出来。 他甚至还想搞磁力轮,但尝试一番,发现难度有些高,只好先放弃,将这课题丢给音峰内门弟子去研究。 驾驶舱是用金属骨架焊接在飞艇底部的,前挡风还安装了硝酸钾玻璃。 总共可以乘坐三、四人。 前面两人是蹬轮子,给飞艇输出动力。后面一名投弹手,可以将燃烧弹丢下去炸敌人。 如果没有作战任务,用飞艇进行间谍活动,或是游览观光都是不错的选择。 秋天,麦浪滚滚,万里无云的天空上,似乎有个麻雀大小的小东西在天上缓缓移动。 农人们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活计,指着那个奇怪的东西议论起来。 “你做到了!上师你做到了!了不起,太了不起啦!” 五百米的高空,飞艇驾驶舱内,陶成道泪流满面,拉着刘学勤的手喋喋不休。 两个力士脚下轮子蹬的火花带闪电,飞艇的时速超过了十公里! 速度比自行车慢多了,可这是在天上唉,你完全不用担心时间问题。 关键是与热气球相比,这款飞艇成功解决了方向和动力问题,不再向从前飘哪儿算哪儿。 刘学勤很淡定,看了眼风向仪,正好是东南风,便笑道: “去巩昌县吧,借着这股好风,说不定半天就能到陇西,去陈宠那儿蹭顿饭吃!” 陇西知府陈宠忽觉耳根子发热,将手中书信扔在案头,叹口气,缓缓踱出书房。 大明那边的同年寄来书信,告诉杨壁被下狱之事。 希望他看在同科进士的份上,照顾杨壁家人一二。 他倒是想照顾,可前两年那家人就不在杨庄了,问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 “该不会给人灭门了吧?” 他心里胡乱猜测,忽听街上人声嘈杂,走出衙门,就看见街上的人都仰着脖子,指着天空喊: “神仙!神仙来啦!” 第99章 巡视陇西 飞艇渐渐降低,人们终于看清其全貌。 “哎呀我草!上师怎么来了?” 陈宠见那上面有人招手,立刻反应过来。忙撩起官袍下摆,跑回衙门去了。叫几人高举红旗,引导飞艇往后院降落。 “是老仙,老仙来看我们啦!” 离地二十多米时,终于有眼尖的群众把刘学勤认了出来。 “来,跟我一起喊!塞音老仙,法力无边!” “塞音老仙,法力无边!” 陇西人大都没见过老仙,此时的心情那也是相当激动。 “瞧,老仙他冲我笑了,还,还跟我招手了!” 很多人激动的喊叫,已经哗啦啦跪倒一片。还有些大姑娘小媳妇,都未曾见过他那样的男子,心里像小鹿乱撞似的,脸都有些发烫。 “哟,你这地方真不错!” 知府衙门是从前修的,大堂、二堂、三堂后面是个极大的四合院,刘学勤的飞艇停在四合院,一点儿不显局促。 他跟着陈宠略参观了一下,便让人去搞饭。 “我和老陶要两碗洋芋擦擦,给壶茶水就行。那两个兄弟,你们拣肥肉直管切来,吃饱为止。” 刘学勤不怎么挑食,要了两碗干饭,和老陶大吃起来。 陈宠是个会来事的,上了四个精致凉菜,亲自在旁边斟茶。他跟教中不少人是混熟了的,知道老仙不喜铺排浪费,招待太殷勤反倒不美。 “阁老是真神仙,这又炼成新法宝了?” 他试探着问。 “这是我和老陶炼的飞艇,你吩咐下去,十丈之内不能有——人。” 刘学勤本想说不能有明火的,转念一想,这不是把自家短处暴露了嘛,临时改了口。 “是!” 陈宠忙出去吩咐,叫来三班衙役远远围着飞艇。 “你陇西如今如何?” 吃完饭,抹了把嘴,刘学勤便问起政事。陈宠早就在边上打腹稿,见他发问,忙回道: “陇西土地贫瘠,普遍干旱少雨。多亏阁老赐下玉米等抗旱粮种,我们已经在全府推广开,如今玉米、土豆等种植面积已经快赶上小麦……” 他没说完,就被刘学勤不耐烦打断,“农业之事,自有农部的人在管,你这个知府老爷施政一方,不知你有哪些具体举措?” “呃……” 陈宠有些为难,前几年备荒备战,陇西是大明进攻的重点方向,他自然一门心思扑在修工事,建城池。 后来解决民生,他没少往乡下跑,他又没有飞艇,靴子都不知磨破了多少双。 劝导农民改种玉米、土豆、红薯这些,哪有那么容易? 可您老人家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这些都成了别人的功劳! 如今又兴起招商引资,他也想给陇西拉项目啊。可这边没有受过塞音教的熏陶,有门路的豪强早就找到总山,比如盐川汪家,人家都已经成功转型了。 那些大大小小的地主,观念保守且落后,让他们搞工业真没那么容易。 见他面有难色,刘学勤也没急着表态,又问道,陇西最穷的是哪个县? “会宁。” 陈宠想也不想回道,此时陇西府辖巩昌(今陇西县)、安定、会宁、通渭、宁远(今武山县)、伏羌(今甘谷县)、漳县等七县,除了南边几县气候湿润些,其余都是干山。 会宁更有“陇中苦瘠甲天下”之誉,就连后世都是全国贫困县,这会儿更是穷得叮当乱响。 “好,速往各县传信,咱们就在会宁县开个办公会,知县、县丞必须参加,其余县局凭自愿吧。” 本来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结果到这边一看,陇西的发展远远落后了,必须得解放官员的思想,要仅仅满足于温饱,那自己搞自治区意义何在? 又写了手令,将一枚金虎符交给陈宠。 “你府城外是混二旅驻防吧?让他们从四营调一总火枪兵,去会宁负责防卫任务。” 这些年,刘学勤把军权牢牢抓在手里,军部没有他签署命令,连一个营都动不了。军部掌管的银虎符,最多只能动一个把总。 当然,战时完全不同,内阁会签署命令,将军事指挥权完全下放军部,以免出现瞎指挥的情况。 三日后,陇西府官员把会宁知县衙门挤得满满当当。 听说内阁首辅驾到,谁不想露个脸,除了主官之外,县局的主官都凑了来,甚至有些中小学的校长也来了,说是要聆听阁老教诲,你也不好拦着人家不是? “我这些天四下转了转,咱们陇西土地贫瘠,人民精神风貌不振。刘缙你搞什么净街,有意义吗?我衣服胸前有块补丁,挪到屁股上,那补丁就没有了吗?自欺欺人罢咧!” 刘学勤一上来就点了会宁知县的名,刘缙被臊的满脸通红。 “贫穷不可怕,怕的是此富彼穷,经济发展一旦失衡,官府和群众就会形成两层皮。” “我和陈知府是在狄道就认识的老熟人,他跟我诉了很多苦。这几年,大家肯下基层,任劳任怨,和大明时那种做老爷的风气迥然不同。这很好,但内阁给各位开的薪俸是大明的五倍不止。” “我不妨透些内幕,今后官员还有个很大的红包!所以你们的工作与酬劳是对等的。” “以前在内阁工作报告中,我提到我们自治区要建设廉洁型官府,服务型官府,这两点,你们基本做到了。” “陈知府以前在狄道当知县,也时常从我手上敲些银子去,现在据我所知,人家就很廉洁嘛!” 众人大笑,陈宠则是一脸无辜,那什么植树赏,可是你主动给我送钱好不好? “但这还不够!比如会宁县,你只有廉洁,只有服务,可老百姓只会种地,天又不下雨,你服务什么呢?” “前几年各县忙于备战,这是个事关自治区安危的大工程,各位的努力有目共睹,我在这里谢过大家了!” 刘学勤起身朝大堂两边的官员们各施一礼,惊得众人纷纷避让,连说“不敢”。 “可是今后,刘知县,你的施政纲要是什么?” “啊?” 会宁知县忙站起,回道: “今年我县计划向塞音银行贷款一万,多采办些水泵,多打水井,全面解决县里的口粮问题。” “我会宁虽然干旱,但也有部分肥田,比如葫芦河,清水河的谷地,今年我县决定响应农部号召,大力推广烟叶种植。” “还有,塞音探矿队在白草塬发现坡缕石(凹凸棒石)矿,现已成立修氏矿业公司,今年有望成为县里的纳税大户!” 前面还有人笑他县里才贷款一万两,小里小气的。其实会宁县如今才三万多人口,说原地踏步那是委屈他们,但与其它地区一日千里的发展相比,确实没法比。 刘学勤见无人补充,笑道: “我请大家过来,就是让你们给会宁县开方子,支招的,有什么方略,只管说来。” 嗡—— 堂下一阵骚动,有这表现的机会,大家都不想错过,可大多数人胸中无策,只得左顾右盼,看看别人有啥高招。 很快就有人发言。 有的说要学塞音道场,坚持搞教育,十年二十年,人口素质提高了,经济自然就上来了。 有的说要找自治区要政策,政策倾斜一下,比如各县搞卷烟厂,税收归地方财政,这不就富了嘛。 还有说要保护环境,多多种树,县里人少,光是拿植树赏,就能摘掉贫困帽子。 有说挖渠修路,靠官府大项目,就能补贴当地百姓收入,惠泽民生云云。 “嘿嘿,岂不闻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照我说,会宁这地方四六不靠,要啥没啥,想要发迹,非得走邪路不可!” 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略带嘶哑的嗓音在靠近大门处响起,顿时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 “哦,阁下不妨展开来说说。” 刘学勤扬了扬下巴,略带调侃说道。 “喏!” 那人一抱拳,也不怯场,滔滔不绝讲了起来,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他的办法倒也简单直接,会宁这地方民风尚算彪悍。如今自治区有火器之利,何不将这些老百姓组织起来,搞成武装商团,出境去抢他娘的。 一问此人身份,原来这位名麻德茂,是伏羌县学的校长,人称“麻夫子”的就是。 第100章 会宁特区 “好,就你了,麻德茂是吧,请站到前边来!” 麻德茂是个大腹便便的小老头,其实不过四十三岁,头发已经花白。被老仙请到最前排,会宁刘知县旁边站下,他也有些紧张。 “刘知县,麻烦你给腾个位子,就让这位麻夫子代替你吧。” “啊这!” 刘缙一脸惊恐,毫无征兆,阁老怎么就把我换了?一旁的麻夫子更是脸涨的通红,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也不知是给吓的,还是给美的。 “你起来,你坐下。” 刘学勤像是个指挥大师,将这些人当牵线木偶似的,任凭摆布。 “你不要紧张,没有问责你的意思。能力不够,我带你回总山,去社稷峰学习一年。结业后你来找我,若是有长进,我给你亲自安排位子,咱们自治区这么大,难道放不下你一个刘缙吗?” 原来是这样! 刘缙又惊又喜,他这算是脱产学习,薪俸照领,还能上总山,又有阁老特别关照! 平时哪有这好事?说是机缘也不为过。 “你们可能有些奇怪,奇怪我是不是病急乱投医,随便抓来这么个家伙,他能行吗?” 像是看出众人心思,分拨停当后,刘学勤玩笑似的话语,引起哄堂大笑。 “既然要破局,就得敢用走邪路子的人。但为政一方,我要告诉大家的只有三句话。” “平衡!平衡!还是他妈的平衡!” 我草!老仙当众飙脏话可几乎没见过,连陪太子读书的老陶都奇怪的看着他。众官员知道这话的分量,开始品味起来,脸上表情五彩纷呈。 “下面我教你们怎么玩儿!刘知县,有劳你客串回跑堂,把各位爷伺候好了。” 刘缙只得答应,遵吩咐出去搬来张桌子,放在大堂中间。 “你,你,还有你,我们来凑一桌。” 刘学勤点了陈宠、麻德茂、老陶,还有两位陇西官员,一共六人围桌子坐了,又让取来一大把瓜子,一人面前分了一堆。 “这些是筹码,一颗就是一两银子,你们可别偷吃哦。” 几人面面相觑,忙说不会。只见老仙右手一拉,凭空出现一列纸片,排着队似的一张张飞到他手心。 然后两手横着竖着拉了几下,那些纸片有灵性似的在他两手间来回跳跃,极为赏心悦目。 “彩!” 大伙都没见过纸牌,只当他是在作法,不由呼喝起来。 “这个是纸牌,一共五十四张,咱们去掉大小鬼。” 两张鬼牌听到似的自己跳了出来,然后刘学勤给每个人面前发了三张。 先是教他们玩扎金花,后来又是百家乐。 纸牌这东西很容易上手,也极易上瘾。就在不知不觉间,众人的瓜子竟全去了刘学勤那边。 “好了,先玩到这里,你们没筹码了。” 牌局戛然而止。 麻夫子果然是有悟性的,突然叫道:“阁老是要在我会宁开赌档!” 他这角色代入极快,负责端茶倒水的刘缙心里别提多腻歪了。 “我纠正两点:是你开,不是我开,此其一也;是博彩,不是赌档,此其二也。” 众人咀嚼其中意味,开始窃窃私语。有那悟性高的,跟着说道: “自古嫖不离赌,是不是青楼楚馆也要?可会宁女子长得不行呀!” 他这话又引得众人大笑,谁规定这行非得找本地人的? 大明皇上朱元璋在秦淮河边开富乐院,建十六楼。陈宠当年进京赶考时,可是偷偷溜进去玩过的,他不禁问道: “可是咱们这穷乡僻壤,谁会来玩呀?” 自治区各县都是有赌档和青楼的,官府也不禁绝。这个时代的人,对娱乐业一是理解的比较肤浅,二是心里普遍看不上。 “你没有经营,经营好了自然有人来!” 刘学勤很笃定,他把前世电视里看到的什么澳门赌场,天上人间,会所嫩模描述了一遍,那种纸醉金迷令人人为之神往。 以前世的身份,刘学勤是没机会出入那些场所的。但他是懂按摩推油马杀鸡的,说起低端项目,那说的入木三分,唾沫横飞。 “我们把产业分为三种,民以食为天,故农业为第一产业;工业就是第二产业;服务业则包罗万象,我们统统归为第三产业。” “第三产业也有产品,你去饭馆吃饭,菜谱上的那些难道不是产品?你是以风味取胜,还是凭食材胜出,抑或是靠物美价廉?总之,匠心独运处,自有黄金来。” 推而广之,搞洗浴,就用到香皂、肥皂,那么会宁是不是可以把日化产业搞起来呢?包括牙膏、牙刷、洗发水等等。 还有计生用品,手伴礼物,体检医疗是不是也能跟上? “可是,会不会把会宁搞的乌烟瘴气?” 麻德茂不愧是校长,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刘学勤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回道: “老麻你算问到点子上了!婴儿在呱呱坠地时,瞳仁中会侵入一丝魔气。随着年纪增长,在各种欲念滋养下,魔念便会壮大。” “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这都是魔念作祟的结果,并不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 “对付魔念,各家有各家法门,我教仍秉持堵不如疏,让人心中的欲念适当释放,不对他人造成危害,仍然是一种善举。” “所以不管是人性的下沉,还是道德的沦丧,我们画一个圈子,这个圈子就叫特区。特区之内,声色犬马,纸醉金迷。跳出圈子,则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刘学勤以会宁为试点,划定特区,并且许诺一百万两的银行贷款,至于能不能拉动陇西经济,他心里也没底。 “可是,要有人把恶习带到圈子外边呢?” 有位年老官员对此不以为然,大声质问道。 “问得好!”刘学勤笑了,“我相信你们中一定有人会经不起诱惑,最后彻底被心魔吞噬。那么你可以去铁矿挖矿石,去盐湖里捞盐,去熔炉边打铁……” “但这又有什么紧要呢?你们既然选择做官,就要做好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思想准备,要不然就去办厂赚钱好了。” “只要陇西经济搞上去,财政充裕,百姓富足,个别人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 刘学勤的目光再次扫过大堂,众人只觉吹起一股阴风,冷嗖嗖的。 第101章 民乱 “号外!号外!阁老飙脏话,他妈的平衡!” “号外!会宁建特区,投资百万,博彩保健啦!” 喜儿是西安城报童的小头目,霸占着端履门这个绝佳位置。 端履门是萧墙上的城门,萧墙内便是秦王府了。 “嗐!又是你小子,给老子来二十份报纸!” 城门里出来个王府的粗仆,在喜儿脑门上凿个板栗。 “得嘞!” 喜儿麻利地拣出报纸,满脸堆笑地递给对方。 别看这位只是王府最低等级的奴仆,可他们这些混街面的也巴结不上。照例丢给喜儿一百八十文,那人拿着报纸回了王府。 “呸!” 喜儿对着那人背影,狠狠在心里啐了一口。王府生意大,可每份报要被那厮扣掉一文钱,真是可恶! 可别小看这点钱,一文钱在大明能买二两米了,或者一个炊饼。 “哎,这个塞音老仙真能折腾,要搞什么博彩妓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长使齐熔边说边摇头,将最新的报纸递给秦王朱尚炳。 这位二代秦王今年只十七岁,生得极为贵气,深得祖父朱元璋喜爱。 “哼,我看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朱尚炳看了眼报纸,忽然有些神经质似的笑了。 作为大明藩王距离自治区最近的一个,他自从袭爵就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西边的压力。但是皇爷爷和父王都拿老仙没辙,他又能如何? 刚开始王府的人欺他年少不懂事,怂恿他交好自治区。 结果放跑了许多当初因战事扣押的商人,这些人都是和塞音老仙有瓜葛的。为此他受到皇爷爷的斥责,本来有希望收回秦王府的铸币和铸炮权,结果全特么泡了汤。 唯一的好处就是自治区给他的橡胶供应一直没断,王府的自行车厂规模越做越大,如今可算是大明第一的工业企业。 但被人卡着脖子也难受,后来他也命人种胶菊,也偷学了一招半式,把橡胶搞出来了,可只是天然橡胶,软塌塌的,做不了轮胎。 后来自治区那边提倡优生优育,还推出计生用品。王府的大聪明也学那边搞了个生产套套的厂子,谁知成品率太低,搞的成本居高不下,被自治区的低价产品冲击,根本卖不动。 “王经那个混账,他家发达成那样了,也不知给府里划拉划拉。” 被朱尚炳骂的王经正是王履的儿子,如今秦王府的医正。 王家大部分族人都迁去了自治区,听说搞了好几个厂子,没少赚钱。 骂归骂,王经医术好,人品方正。另外通过这条线,也可以获得不少自治区的内部情报,当然也是那边有意放出的。 “不过塞音老仙也有些本事,这些年做什么成什么,你说,咱们能不能往会宁投上一股?” 朱尚炳突然奇想,自从铸币被朝廷掐掉,秦王府的日子也有些紧巴。 主要他那个老爹朱樉太能造,大兴土木修宫殿,过度使用民力。自己被下人毒死,落了个差名声,还落下许多饥荒。 “啊?这事嘛……” 长史眼珠子一转,觉得这事有利可图。虽然大明藩王不得经商,可这种事谁会亲自出面去干?打声招呼,有的是商人替王府张罗的。 两人正商量该怎么运作这件事,就有人进来禀报: “沔县高福星造反了!” 与自治区百业兴旺不同,大明很多地方闹饥荒。沔县县衙书吏高福星兴联合云雾寺的羌族和尚田九成、农民黄金刚奴等,以白莲教号召农民。 田九成自称汉明皇帝,高福星自称弥勒佛。此时已至阳平关,声势大振。 “朝廷,朝廷那边怎么说?” 齐熔忙问使者,得知朝廷已经派武定侯郭英、长兴侯耿炳文率兵,日夜兼程前来围剿,命秦王府护卫加强巡防。 “哼!” 听到耿炳文的名字,秦王朱尚炳厌恶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刘学勤在陇西时就接到信鸽急报,沔县农民起义波及到秦州,徽县、阶州等县都遭到农民军的冲击。秦州知府一边加固城防,不断派使者回总山请指示。 回总山后,刘学勤立即召集军部议事(军机处已于塞音二年撤销)。 “要打的话尽快,郭英是个快枪手,去的晚了,怕是连汤都剩不下。” 军部从上到下,求战心切。 虽说自治区出兵是有些狗拿耗子,但谁让义军不开眼,前来犯边呢? 予以必要的还击,也属师出有名。 再者说了,自治区名义上归附大明,为大明这个宗主国分忧解难,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时任军部高级参赞的孔雀公爵蓝玉出言提醒,他现在的存在感越来越弱,因为他在青海府得了一万亩的封地。 这几年他仿照老营寨的模式,建起了孔雀堡。又大量种植棉花,与长子蓝闹儿和诸多义子蓝氏纺织公司,还与段昌平的回力制衣(原回力胶鞋)达成战略合作,搞的风生水起。 “好,既然想打,我说说我的想法。咱们只要人,不要地。速战速决,尽可能将俘虏和灾民掳回来。” 真是瞌睡送枕头,现在自治区那哪儿都缺人,虽然义军只有万把人,但若运作得当,搞个两三万人口也不难。 有人提醒道:“那些白莲教的人可是祸害,弄到咱们自治区会不会捣乱?” 历史上白莲教从宋朝到清朝一直都有,可能每个阶段的造反者都是借用这个名号而已,观其教义,其实没有什么可持续性。 “谁会捣乱?” 刘学勤反问,“看看在座诸位,有一半倒是大明过来的,现在不都安居乐业?不过那几个头子,留给明军做个顺水人情也好。” 因为是自卫反击,内阁打个擦边球,直接动兵,不需要通过合议会。 驻守秦州的第一混成旅和从青海府调来的第五混成旅从阶州和徽县两路出击,进入汉中府的略阳和沔县。 第一旅旅长是参加过玉树之战的马多罗,因军功累积升迁;第五旅是首次参与境外战争,主官蓝太平。 一旅、二旅是参加朵甘战争的主力旅,编制八千人,各有两个骑兵营,一个火炮营,装备五十门火炮。 其余四旅为普通旅,满编六千人。 自治区军队参战后,那些还拿着菜刀、木棍的农民军毫无招架之力。 此时明军也已经到达战场,看到这种情形,自然找蓝太平和马多罗交涉。 “叔父,这些泥腿子不过为一口饭吃,不如您二位高抬贵手,让我带他们回去,总比饿死强些。” 蓝太平仗着与郭、耿相熟,直接去了明军大帐,反倒把那二人给整不会了。 蓝玉案虽然杀的人少,但皇上是对武官集团动刀了,我们躲你蓝家人还来不及,你反倒没皮没脸往过凑。 不过他们也不能拿蓝太平怎样。 两边相互观察,明军发现塞音军火力更强了,火枪前头统一加装了刺刀,这一下就把大明引以为傲的长枪兵给比了下去。 心细的郭英还发现,塞音军的子弹和以前不一样了,射程似乎更远,不知和这种特殊弹头有没有关系。 塞音军确实换装了米涅弹,现在自治区有成县那个特大铅锌矿,又有足够的军工产能,这种惠而不费的小改进是肯定要做的。 火炮自不必说,可天上飞的那个船型的大家伙真的好恐怖! 为了起到喝阻明军的效果,刘学勤特意把飞艇派了去。只不过考虑到明军现在有火绳枪,飞行高度不得低于百米。 飞艇在空中灵活转向,自由巡弋,令郭、耿二人深深忌惮。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火烧晋王的惨状的,对塞音自治区的军备更新速度只感无力。 “罢了!你们快点儿扫尾,然后速速退回去吧!” 看着蓝太平送来杨福星和黄金刚奴的人头,以及二万两自治区钞票,郭、耿对视一眼,终于达成私下交易。 自治区钞票可和大明宝钞不同,不但不贬值,由于版面精美,流入大明的数量有限,甚至有人加价收购。 内外夹击之下,沔县农民起义不到一个月便被平息,大量汉中民户被迁入自治区,不下三万五千人。 第102章 投资热土 沔县平乱的捷报传至京师,朱元璋大怒。 他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在明军眼皮子底下,被塞音教掳走大批人口。 事情虽然平息了,但令人无比气闷。 凭什么?凭什么他塞音老仙治下就可以国泰民安!而我泱泱大明却遭此饥荒,令百姓流离失所? 一时间,朱元璋只觉力不从心。 战报中对塞音军如今的实力进行了详细介绍,甚至出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飞行器。 对于这些信息,朱元璋自会进行评估。 宝源局那么多工匠,甚至也从塞音自治区搞来许多车床,选用上好的铁料,花了几年时间,才堪堪打造出一千多支合格的火绳枪。 大明落后在材料上,从生铁锻至钢铁,耗费人力无算,而且浪费极大。 他倒是想从自治区购买制造火枪的钢料,但对不起,那边不卖。 直到现在,大明连水泥的核心配方都没搞到,水泥是烧出来了,但是强度差了许多。即便如此,这些技术的流入,也在迅速提高大明的综合国力。 现在对自治区动武时机显然还不成熟,朱元璋决定继续忍耐。而耿炳文和郭英也逃过制裁,他二人也是朱元璋留给朱允炆为数不多的大将。 四月,塞音时报一则消息震惊大明朝野。 会宁要建特区了。 若仅此而已,那才不会有人大惊小怪,谁知道会宁县在哪个旮旯里? 惊人的是特七条: 一、会宁县升格为区直隶县,县官与知府平级; 二、为改善会宁的环境,政府鼓励商人植树造林,兴修水利,此类公司享受二十年免税; 三、会宁特区将成为博彩、娱乐、轻工、金融为一体的综合性城市,已获得塞音银行一百万低息贷款,首批二十万已拨付; 四、今年年底之前,将在特区成立股票交易市场,有资格的公司可向证券部(新成立)提交申请资料和相关资质文件; 五、特区居民(持有会宁县照贴者)免除个人所得税; 六、鼓励境外商人来特区投资,只要持有户贴,即可在特区注册公司,购置产业; 七、境外旅客,可在秦州、文县、通渭、兰县等地口岸凭户贴办理临时照贴,可快速通关,前往特区。 一直以来,大明与塞音自治区的关系属于政冷经热,但除了极少部分人物,大多数客商都是在口岸进行贸易,很难深入自治区腹地。 所以特七条中的六、七两条令很多明人心动,这其中就包括秦王朱尚炳。 而真正劲爆的第四条,因为没人知道股票交易是啥,报纸也没做解读,是以自治区内都很少有人关注。 这简直是公然挖大明墙角,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元璋气得跳脚,一边派钦差前往自治区问责,一边给陕西和四川下旨,禁止商人和百姓前往塞音自治区。 这种钦差刘学勤从来不见,免得因为礼仪之事来回扯皮,一概推给户部部长熊天球便是。 作为特区策划的主脑,他现在是自治区最忙的那个人。 每天前来拜访的官员、商人如过江之鲫,根本忙不过来。 刘学勤索性挑了个日子,办了一场工商界人士恳谈会。 除了商务部、工部、税务部等相关主官,工商界有点头面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我想开间大院(妓院),从哈密买些波斯和畏吾儿美女,嗯,还有高丽美女,上师觉得可行否?” 马俊首先提问,结果被工部党娥为首的几位女子齐齐投来白眼。 “嗯,你这个想法不错,为什么想到用异域女子呢?凡是上过社稷峰的应该知道,这叫差异化竞争,核心是什么呢?还是产品!” 刘学勤随便一句话,就把简单的皮肉生意拔高一个档次。 “咱们搞特区,就是要打一个样板,提高服业务的整体水平。怎么提高?核心在于产品设计。要是小马你只看到男女房中那些事,我只能说你还是肤浅了。” 众人皆笑,党娥气得踢踢桌子腿,“喂,这边还坐着黄花闺女呢,能不能收敛点儿?” 她现在兼着音峰首座、工部部长,可谓塞音第一奇女子。奈何生的不漂亮,气场又太强,刘学勤给这位爱徒撮合好几次都没成,都快成老姑娘了。 “哎,你别打岔!说产品设计,都有些什么呢?往低了说,肌肤之欲。比如洗澡就大有文章:有汤池,有淋浴,有汗蒸;洗的时候又有搓澡,敲背;搓澡可以用盐搓,可以用奶搓,还可以用精油、浴液等等。” “这时候做个全身按摩,可让人无比舒坦,放松。还有种局部按摩,比如捏脚,先洗,然后对足部穴位进行按压,你们可以找中医进行研究。” “中档的话,可以搞歌舞,模特表演等,重点在于撩,俗话说就是许看不许摸。” “再高端些,那就是纯精神层面的享受了。歌剧、话剧、戏剧这些都可以开发,创新,再创新,不要怕突破,不要怕惊世骇俗。” 听了他的讲解,众人只觉眼界大开,原来还可以这么玩,确实是比单纯的狎妓有趣多了。 “宣传和卫生也不能落下,可以在书局印刷【花榜】、【漂经】之类招揽顾客;同时要提醒和督促从业女性使用计生用品,爱惜自己的身体,官府要对他们有所保障!” 对这类新兴事业,刘学勤尽量考虑周到,以免未来流毒四方。 “哎呀小马,你把我想干的生意给抢了。” 商务部长李月峰开玩笑道,他虽把生意交给儿子们打理,但仍然是家族生意的掌舵人,肯定不会错过特区这块大蛋糕。 “你就别搞这种小生意了,你去会宁注册一家房地产公司吧,专门盖房子。” 李月峰还想再问,被刘学勤用眼色制止。房地产的水很深,目前没有必要让太多人参与进来,要不刘学勤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搞。 “那我呢?你可得关照关照老舅啊!” 大舅马宝山去刘家堡找了几回,连马宝梅都没找到,一问才知春耕下乡去了。 只得凑了这拨人一起上总山。 “我记得这些年音迅给你分红都有几万两了吧?一大把年纪,就别折腾了。 不知怎么的,马宝山和正妻生的儿子都不成器,远不如马多礼、马多罗那哥俩。大舅大概是还想着给嫡子们多攒些家当,刘学勤知他用心,但不忍大舅受苦,悄悄使个眼色,意思是下来再说。 要搞股市了,干啥能有炒股来钱快? 刘学勤自己当然不会去炒股,但不妨碍私下拉亲戚一把。 又把博彩、餐饮、住宿等生意讲解一番,自然很多都是后世的经验,商人们如获至宝。怀揣生意经,挥舞着钞票,一窝蜂向会宁涌去。 朱元璋到底也没能堵住大明商人向往特区的心,仅六月份,会宁特区就新注册了一百五十三家公司,其中有二十二家来自大明。 第103章 特许贸易 随着狄京娱乐场和祖厉水上乐园两大工程破土动工,会宁县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建设狂潮。 狄京娱乐场是一座五层高,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这在整个大明乃至自治区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座大楼采用西域城堡样式,有圆券拱、龛柱这些独特结构。 娱乐场并不在会宁城里,而是建在城南的祖历河边,一取河景,二与水上乐园遥相呼应。 还有一点,若遇到战时,娱乐场随时可以变成一座堡垒要塞。 塞音银行第一座分行也正式落户会宁,在其不远处,还有座市政大厅模样的水泥建筑同时开工,可很少有人注意到,那就是日后比赌场还要热闹的股票交易市场。 大大小小的赌档、妓馆、酒楼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一夜之间,会宁县土地腾贵,地主老爷们简直要乐疯了。 县里的小民和城外的农民日子也好过了些,只要不懒,出去随便哪个工地都有找小工的牌子。 工价从二十文涨到三十文了。 自治区虽然刚捞过界,拐来三万多人口,但那些人户大多被迁去了地广人稀的青海府,别的县,你也得有那个安置能力才行。 要知道那些移民可不全是安善良民。 城外还建起了一大片整齐漂亮的二层小楼,听说是锦绣置业房产公司开发的,日后要对外发卖的。 可谁会买那样的房子?听说茅房都在家里,那不熏死个人呢? 总山之上,刘学勤的道宫就相形见绌了。不过他不追求这些个,一日三餐,也就是些荞麦搅团、洋芋擦擦之类。 虽然有时也会想念无锡的河豚,黄山的鳜鱼,但也只是想想。 “哦,你是皇商?” 这天,李月峰带来一个叫胡宽的商人,说是秦王派来的。 “啥皇商,豆腐老秦狗,走遍天下有。到处刨食罢了,冒昧前来,想请仙人赏口饭吃。” 胡宽四十来岁,留着八字胡,相貌端正,却是一脸憨相,是那种精明内敛之人。 李月峰说,当年他走的匆忙,很多产业都是多亏这位胡掌柜才能顺利脱手。只是他这位陕商领袖投奔了自治区,剩下的陕商只好另起炉灶,公推这位胡宽主事。 “如今茶马生意断了大半,自治区拿下朵甘后便不缺盐,盐商没个出路,拜托小的来求你老人家,无论如何请指点迷津。” 原来是为这个,胡宽确实是秦王朱尚炳派来的,但他也同时代表着陕商。 如今自治区虽谈不上物阜民丰,但大部分物料可以自给。这几年一直是自治区的商品流向大明,用后世观点,就是持续向大明输出贸易逆差。 大明朝廷虽有所察觉,但架不住自治区的商品好啊,民间的需求已经形成,即便你官府明令禁止,那也有人走私的。 商人则不同,他们对于商品流通是极为敏感的。自治区人口虽少,但官盐失了这块市场,足以影响到许多人的生计。 何况还有茶马交易,自治区拿下河州、朵甘之后,大明的茶马互市几乎断绝,朝廷虽然恼火,但又没办法,只得从四川那边与藏区交易。 “我看这样吧,你在会宁注册一家贸易公司,把秦王府,还有你背后的商人都带上,专门从事自治区与大明的大宗交易。” “内阁给你家一张牌照,特许你经营一些双方禁制或限制的商品,比如战马、铁锭、粮食、布匹、食盐、棉花等等。” 刘学勤考虑还是要给大明放开一个口子,马匹和食盐如今对自治区的战略已经不那么重要,对于一些初级农产品,自治区还是有不小缺口的。 不过朝廷想如同糊弄西番那样糊弄自治区,那可是没门。 “啊!如此小的谨代表陕商谢过仙人!” 大概没想到会这般顺利,胡宽喜出望外,规规矩矩给老仙磕了个头。 “不知道火枪能不能贸易?” 胡宽大着胆子问,旁边的李月峰脸色大变,忙给他使眼色。 “火枪?让我想想啊。” 出乎意料的是,刘学勤并未一口回绝,反而眯起眼作沉思状。 “可以卖火绳枪给你,但眼下产能不足,一次最多一千支。” 胡宽大喜,忙打蛇随棍上,问能不能买弹药? “子弹你要多少有多少,火药就算了,那东西运起来危险的很,再说大家的方子都差不多。” 婉拒了火药,至于铅弹,刘学勤打定主意只卖滑膛枪,米涅弹卖给大明又如何?而且子弹制式也很难保密,干脆早些拿来赚钱。 胡宽千恩万谢地走了,老仙让他准备至少三十万两资本金,但这不过区区小事,自然一口应下。 这边胡宽刚走,那边米吉又领进来一个和尚。 “上师,我这回来是为了拜师的!” 姚广孝又来了,在报纸上看到特七条,他就再也坐不住。 他也是博览群书之人,千百年来,有很多人搞改革,但没有一个比得上管仲的。 特七条打破了他之前的看法,怎么就能想出那么些花样?如此施政后果又怎样?还有,他想亲自去会宁看一看。 “你这人,一会儿学阴阳,一会儿学佛,现在又要改换门庭,不怕人家骂你三姓家奴?” 刘学勤调侃他道。 “不怕,朝闻道,夕死可矣。和尚只管问道,哪管身后滔滔骂名。再说那些愚昧之人,他们懂什么?” 和尚一点不觉难为情,义正言辞答道。 “哈哈,真是快人快语。那你给我磕几个头,收你作记名弟子吧。米吉,拿谱牒来,给这位师弟登记一下。” 那姚广孝也不含糊,三叩九拜,行了拜师之礼。 “你年纪大了,【本经】之类泛泛了解即可,读深了容易走火入魔。” 姚广孝不是一般徒弟,作为大明未来的黑衣宰相,刘学勤自然是要指点一番的。 “你前来问政,我最近小有所得,不妨说与你听听:人有贵贱、贫富之分,有士农工商,有五行八作。不同的人,自有其天赋秉性,也有各自的恶。为政者要做的,无非是用此恶制彼恶,令众人专心生产与创新,则大同之世不远矣。” 姚广孝品味了会儿,又问今后大明能不能效仿自治区的政策,刘学勤面有难色,回道: “你我毕竟在两个阵营,我无法事事替你谋划,这些是你和以后的皇上需要考虑的事情。” 说完,他命米吉取来两本书。 “这是社稷峰这些年论经之成果,一为【富经】,一为【贸经】,你拿去仔细研读,或对你日后施政有所助益。” 第104章 金县兵工厂 姚广孝这次拜山,除了拜师之外还有两件事: 一是他前些日子夜观天象,发现客星犯帝星,皇上是否时日无多,他没有把握,特来向老仙求证; 二是代表燕王,向刘学勤求购火枪,数量是多多益善。 前者,刘学勤给了明确答复。至于给朱棣卖火枪,他表示需要商议后才能决定。 几日后,刘学勤召集户部、工部、军部若干要员,和负责军火研发的班望等人开了个秘密会议,商讨与大明的武器出口及兵工厂之事。 “如果只是火绳滑膛枪的话,我们现有的装备至少领先大明十年,无论是射程还是激发速度、火力密度等,都可以保持对大明方面的压制。” 班望从技术层面进行了说明,立即遭到军方质疑。 “我反对!哪有给敌人送武器的,莫为了眼前蝇头小利,战时令健儿流血送命!” 五旅旅长李瑄率先反对,他是二舅系的,其父乃是原洮州卫指挥使李达。二舅马宝河虽然在军部任了副部长,但还是有嫡系将领的。 被自家人打了脸,刘学勤也有些不爽,道: “你先别急着咋呼,先听听专家的意见。” 党娥自然一力维护师尊的,接过话说道: “生产上没问题,老军营那边已经用上蒸汽车床了,他们那火绳,以前本思拆解过,没什么难的。只要您发话,要多少我都能生产出来。” 军部部长关途投来个询问的眼神,见刘学勤点头,他笑着说道: “打仗如果都是一边倒,那还有啥意思?我们的军队是干什么的?是开疆拓土,为自治区经济保驾护航的,核心是什么?还是经济!” “我们不畏战,但也不盲目。除了火枪领先,咱们还有大炮,这个可不会向大明出口。还有,军部已经在筹建一支空军营,建成后,将会装备至少一百支热气球,十艘最新型的飞艇。” “有这些利器在手,咱们还怕打不过大明吗?谁要觉得干不了,可以提出来,咱们马上换人!” 关途这些年也锻炼出来了,还不满四十岁的他,已经有了一种说一不二的气势。 几位参会的旅长再无话说,空军的威力在这个时代实在强的过分了,想象一下,头顶飞着一百多个气球,你根本打不着。 什么密集阵型,骑兵冲锋都是笑话,燃烧弹投下去,阵脚立时大乱。 刘学勤还是有所保留的,后膛步枪的研发已经秘密开展了一年多了。样枪是造出来了,但目前加工精度仍然不够,气密性太差。 试枪的教兵有好几个被烧成大花脸,现在试枪都得戴着厚厚的防火罩。 蔡思走后,本来进展不顺的底火研发几乎陷入停滞状态。 但克服这些问题,不过是时间问题。 “既然如此,此事就定下了。我看要专门成立一家兵工厂,就放在金县吧。还有,班望他们这些年属实辛苦,我看在你工部下面挂一个101局,在刘家堡附近划块地,把实验车间和实验室都搬出来。” 刘学勤当场决定,立刻被马尕朵的欢呼打断:“师尊万岁!” 结果被马宝河给瞪了一眼,但他心里还是心疼闺女的,天天猫在老营寨那种地方玩枪炮,到现在连孩子都顾不上生。 她二婶还担心女儿女婿身体有问题,专门跑了趟老营寨,一问才知,人家年轻人现在都忙事业,用了计生用品。 原先负责军工生产的人员,从音迅、音捷两厂分离出来,迅速在金县建起了军工厂。 之所以选址在此,主要是距离原料产地近,减少中间运输环节。 自治区刚成立时,全区的钢铁产量才不过八十万斤,这才不到六年时间,产量增长了十倍,已经将近八百万斤! 之所以发展这么快,一方面是先进的冶金技术,如焦炭炼铁等,得到广泛推广。另一方面是因为各种工矿产业发展,拉动了钢铁生产。 大明的钢铁产量在当时已经领先世界了,年产超过两千万斤。但囿于生产技术,钢铁质量良莠不齐。 最差的生铁一斤才十文钱,熟铁一斤差不多三十文。而百炼钢的价格要每斤三两银子,相差何其悬殊! 所以才有“好钢用在刀刃上”这话。 自治区的钢产量已经达到十万斤的规模,按照燧发枪铳管四斤重量计,能生产两万五千支。 不过精钢也不能全用来生产燧发枪,造炮、工业装备,甚至如今才发展起来的房地产,都是些用钢大户。 可惜自治区境内的铁矿品位普遍不高,而且比较分散,开采难度高。 刘学勤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根据前世的记忆,在塞音自治区周边,似乎有酒泉的酒钢和四川攀枝花的攀钢比较出名。 这两个地方迟早是要拿下的。 到十月份,金县兵工厂开始试生产,第一批火绳枪下线。 前来视察的刘学勤饶有兴致打了一枪,结果脱靶了。 班望笑着上前介绍:“咱们这个火绳是用硝酸钾和桐油浸泡的,由于自治区纺织技术过硬,火绳的细密程度比大明高很多,燃烧时间比他们的火绳长了一半还多。” “枪管比大明火绳枪短了两寸,更加轻便,但也能达到一百米的有效射程,精度更高。” 得益于高效精密的机加工水平,这款明式火绳枪各方面指标都优于或超过大明,批量生产的话,成本大约七两银子。 刘学勤这个黑心货给姚广孝报价二十两一支,第一批交付一千支,加上铅弹共计二万五千两。 陕商那头自然不着急,先让朱棣把军士训练起来再说。 由于蓝玉案的变形,冯胜和傅友德这两员骁将还在,他们的水平可真不是只有偏将才的耿炳文能比的。 起码朱允炆目前的牌面可比原本的历史强很多,未来的靖难之役是否会变形?刘学勤不得而知。 但他现在已经具备了左右战局的能力。 “你们叔侄慢慢打吧,打得越久越好!” 刘学勤心里阴阴地想到。 与此同时,老皇帝朱元璋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的消息也从京师传来,长期潜伏的段昌煦终于被刘学勤召回。 “上师妹夫,这怎么话儿说的?我正在那边准备大展拳脚呢。” 被叫回来的段昌煦还有些不满地埋怨,刘学勤连忙安抚,又递给他一大包钞票。 “你这些年劳苦功高,听说自己没少掏腰包填补。股票交易市场就快开了,你拿这钱去买股票,赚了就抛掉,全当给你和手下弟兄酬功了。” 由于段昌煦的组织属于塞音教,往来不便,教中也没给他太多开支。发展密探什么的,大多是段昌煦自己想办法。 刘学勤只好个人掏腰包贴补。 段昌煦对股市什么的无感,答应一声,便将钱收起。 “好久没回来了,就在家多歇一阵。等过完年,你就要去四川了。” “可是要图谋四川?” 段昌煦是个喜欢惊险刺激生活的,听说另有任务,顿时来了精神。 第105章 敲钟 十二月,刘学勤乘坐马车再次到了会宁。 因为特区的兴建,城投建把洮巩公路延长到了会宁,一路的柏油马路,走的相当轻松。 半年时间,会宁县已经彻底变了样。已经颇有些后世城镇的雏形,哪像过去,城墙上头到处都是水泥打的补丁,真是说不出的寒酸。 “如今县城道路已经全部实现硬化,像金融街这条路,还有衙门前的广场,都是用青石板铺的。” 知县麻德茂在一旁介绍,眼神疲惫中仍闪现傲色。 “呵呵,老麻你铺的哪是石头,这全都是钱啊。” 摸了摸银行门前的铜铸貔貅,刘学勤对这些人的暴发户心态有些不以为然。 “这就是你的排水系统?能不能排水且不说,这种明沟,哼,一不留神就绊个马趴!” “啊?是,是,回头我就叫人改。” 被阁老当众指责,麻德茂脸上有些难堪。 “改什么改,你们这里没一个懂市政工程的!” 虽说会宁这地方降水少,但作为特区,是给全区的城市建设做一个样板,将来其他知县来考察,你就给人看这个? “管道工程才是一座城市的灵魂!” 刘学勤决定上纲上线,用后世的理念,给在场官员狠狠上了一课。 什么水泥管道,排水通风,光纤电缆,战略通道等等乱说一气,把官员们听得目瞪口呆。 你这么玩,那得花多少钱啊? 不过麻德茂的傲气顿时没了,觉得自己目光确实短浅,起码下水工程做成这样,是不合格了。 “咱们搞城市管理,切忌驴粪蛋儿表面光,居民的吃喝拉撒,生活垃圾等等都要考虑在内。要是管不好,过不了多久,满街都是污水垃圾,你说会有客人愿意来这等污浊之地玩吗?” 见官员听进去了,刘学勤才说西城外的锦绣置地就搞的不错,有自来水,化粪池,社区绿化也做的不错。 麻德茂是去那边看过的,可是旧城没办法那么弄,除非都拆了重建。眼下只能多建些公用茅厕,多安排些采蜜人把城里的金汁担走。 看了他一眼,刘学勤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城市拆迁是肯定要做的,不过房地产刚起步,不宜操切。 转念一想,又问起荒山绿化之事。 “这,我们动员了很多商人,但都觉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划算呀,因此没人愿意干。” 麻德茂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冷汗不由下来了。 官越大,胆越小,只因这官做出滋味来了,便愈发舍不得放手,不像当初那么敢说了。 刘学勤斜睨他一眼,他本就存了敲打的意思,但更是为了解决问题的。 “我听有人叫我种树老魔,我确实爱种树,为什么?树木多了,水土保持住了,大气循环,甘霖普降,泽沛苍生,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他们不懂吗?” “你为愚人计较,他反而骂你傻帽。如果你们上社稷峰听过课,就知道这叫公共事业陷阱。私家的苗你动他一颗试试?要是公家的,非得可着劲糟蹋。” “这种情况,我们通常有两个解决方案:一是官府出钱做,我坚持了十几年的植树赏,到现在很多人还当我是钱多烧的,殊不知我是在做社会实验。” “二是让有积极性的人去做,商人没意愿,那就寻找有意愿的人群,比如最穷的那些人。他们没有本钱怎么办?官府要将人组织起来,去银行贷款。冯理,冯理在哪儿?” “在呢。” 当了教育部长的冯理没有以前辛苦,现在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富态。 “你现在不管传经堂了,但时不时要过问一下。陇西这边情况,教里随便一个奉行牵头,组织几十户人就把事情办了,哪用这么麻烦?” 麻德茂不知道这位昔日顶头上司还是教里的传经堂主,忙打定主意,私下里多向冯理请教。 “当然,政策不是像我这样拍脑袋决定的,我只是提建议,你们下来要做足调研,免得南辕北辙,贻笑大方。” 刘学勤边走边说,很多官员都掏出小本本飞快记录。 “玉米、红薯这些作物是可以上山的,要先确保农户的口粮。当年我带着一群娃娃在塞山种茶树,那会儿也是手提肩挑。山上环境好了之后,就出泉水了。如今总山就靠几眼泉水,基本满足几百号人的日常。” “还有个问题不能忽略,那就是树种。沙棘、油橄榄、椰枣,特别后两种,要引进过来,在咱们自治区试种。” 沙棘大家知道,但油橄榄这会儿叫齐敦树,唐朝就已经引进了,只不过种植不多,是以听过的人很少。 很多穿越者一上来就搞肥皂,古代吃的油都不够,哪有多余的油生产肥皂的?小规模搞搞就罢了,大规模的话,其实肥皂产地与油橄榄产地是高度重合的。 刘学勤多年以来也在为解决油料短缺而努力,搞养殖,从四川进口桐油,包括之前在会宁推广胡麻等等。 但这些都没油橄榄好使。 这些事交代完毕,刘学勤才在众人簇拥下走进股票交易大厅。 “今天是塞音六年十二月十二日,我们选择在今天开张股市,是为了纪念为自治区奋斗的所有人们!” “为什么要开设股票市场呢?目的是为了使上市公司募集到更多资金,获得更大发展!同时,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分享到自治区经济发展的果实。” “最后,我要强调一下,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铛—— 一声清脆的钟声,宣布了股票交易所正式开业。 这次上市的公司有音迅车行,音捷文具,龙门纸业,斯达康药业,盐川盐业等五家公司。 刘学勤是玩过股票的,他不想股票到自己手上成为敛财工具,所以制定的上市公司门槛很高: 连续三年盈利不低于一万两,最近一年盈利不低于五万两,且完成股份制改造。 目前能达到这个指标的还有龙门书局、阿干钢铁等。 但前者有【塞音时报】这个喉舌,后者涉及军工,经过慎重考虑,刘学勤还是没放这两家进来。 另外如城投建、奔马卷烟、塞音银行这些官办产业,哪怕已经达到或接近门槛,短期内也不会放到股票市场。 而盐川盐业是唯一一家民办公司,其实盈利还有些缺口。为了凑这回上市,股改的时候把他家的水泵厂,还有漳县一家木材厂都打包到一起。 交易窗口上悬挂的大黑板上,将上市公司、股票数量、价格和买卖交易信息都显示出来。 这块黑板也是音峰的高科技产品,窗口交易员波动操作盘的数字,会通过齿轮带动黑板的数字变化,算得上相当先进了。 当黑板上显示: 音迅车辆股份有限公司,发行数量十万股,每股价格:五两。 柴仓、赵安、刘用、唐一味四个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虽然提前已经知道这些内幕,但股票有没有人买,他们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要是按这个价格成交,那他们手里的股份瞬间增值将近十倍! 第106章 股票交易 “给我来五千股音捷,龙门纸业要一万股,还有五千股斯达康,剩下就全买盐川盐业吧。” 敲钟之后,交易所一度冷场。 因为场中之人全都是官员,而内阁是明确禁止官员买股票的。 股票交易所掌柜杜三角只好请大伙儿上二楼,在大户室稍作休息。 这时才放买家进来,当众人还在观望议论时,一位头戴帷帽的妇人走到窗口,直接砸出十二万两钞票,买菜似的买了一堆股票。 惊呆众人。 有知晓跟脚的,悄悄与身边之人嘀咕,此女乃是阁老的小妾姜阿宝。 姜阿宝也没那么多钱,其中五万是刘家堡公中的。另五万是当年刘学勤孝敬老娘的,姜阿宝又跟刘学勤要了点,几个姐妹凑点儿,也只有两万。 刘学勤是个存不住钱的,兜里有点钱就恨不得都散出去,每年的植树赏虽然官家也出钱,但其中一大半都是他这些年稿费赚的。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买。但普遍买的不多,李月峰的管家也只买了一万股斯达康,这只股票每股六两,仅次于音捷文具。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直到上午休市,共计卖出去三十七万两的股票。 比起这次募集总资金两百多万两来说,显得波澜不惊。 刘学勤也不以为意,下午就去了狄京娱乐场。 经过他点拨,扑克和麻将这两种游戏迅速传播开来,这些东西玩起来真的就很上头。 怕搅扰了客人兴致,刘学勤让掌柜带他一人进赌场大厅转了一圈,发现都是些生面孔,而且以年轻人居多。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出来之后,他问那掌柜道,掌柜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 “商人子弟,还,还有些衙内,也有大学生假期过来玩的。” 无论哪个时代,年轻人总是先跟紧潮流的那一批,这本就无可厚非。他又问道: “咱们自己的衙内,还是也有外边来的?” 他指了指东边大明方向,掌柜会意,回道: “应是都有的,只是开业时日尚短,有些外客的身份没摸清楚。” 刘学勤摆摆手,表示知道了。随后叫来段昌煦,让他找几家重点娱乐场的掌柜,对这边的消费情况要有所掌握。 区内着紧盯防知府以上官员的家属,区外则对那些重要角色都要秘密建档,以备他日之需。 股票交易正在不温不火地进行,这时候没有网络,不是谁都能马上赶到会宁买股票的。 但也没有冷场,除了带头的姜阿宝,很多官员家属也陆续进场,还有塞音教弟子及家属。 内阁不许官员买股票,但没禁止他们的家属买。 刘学勤之前说过要给官员一个大红包,指的就是这件事。至于你信不信,信到什么程度,那他就管不着了。 会宁布商粟登科是个小商人,他就是曾被刘学勤点名说有知县水平的那个,可惜他老人家就是说说,一直没见给他个官做。 但精明人就是精明人,当特七条发布之时,他就是少数注意到股票交易所的人。 于是他发动所有人脉,终于结识了一位社稷峰二期弟子,时任陇西工商局长(副府级)高无极。 高氏回忆说:“上师并未对股票过多阐释,只说股票是资本市场发展到一定规模必定出现的产物。” “资本市场的本质是以今日贷明日,以现在贷未来。对应到工业中,相当于把未来某时间的产能提前实现,从而刺激经济快速增长。” 这些话当初听的是一头雾水,可最近几天,粟登科每天都在股市里泡着,又看了通告牌上张贴的各家上市公司的资金用途和使用计划。 他开始琢磨出些味道来了。 为了这一天,粟登科已经将自家布庄抵押给了银行,贷款三千两银子,加上这些年的积蓄,一共凑了六千两。 这还不算,他又将布庄再次质押给了大舅哥,借了二千两。 只能说眼下的产权制度还不完善,给他钻了一女二嫁的空子。 之所以这么敢赌,因为粟登科观察到很多贵人们买了股票。还有一点,自从陶纱机和陶布机出现,自治区的各种布料产量增长极为迅猛。 大些的商行,如回力制衣,人家可以把布料转变为成衣,背靠自治区的市场消化掉。可是他们这些中小布商就难做了,不断被本地市场排挤,大明市场又不是谁都能做进去的。 生意可谓江河日下,已经到了不转型就面临破产的境地。 最后粟登科用八千两全买了盐川盐业,共八千股。 盐川盐业共发行三十万股,占其总股本的30%,每股价格一两,是这次所有发行的股票中股价最低的。 粟登科再精明,面对股票这种新东西,他的心态和买菜是一样的,总是挑便宜的买。 也有反其道而行的,一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出手就买了二千股音捷文具,七两一股,花了一万四千两! 这位是陕西风翔府的商人之子周数,今年十八岁,他爷爷曾是凤翔知府,妥妥的官三代。 听说会宁这边有好玩的,他便与同伴从宝鸡出发,赶到秦州口岸。 换了特区照贴后,人家给他们安排了长途马车。有漂亮的女知客送茶水点心,服务非常周到。 特别是过了陇西,一路全是柏油马路,走起来那叫个顺溜,两个时辰就跑到会宁了。 他们这群年轻人都是有身份有钱的,把这边大小娱乐场玩了个遍,那些肤白貌美的胡姬真令人流连忘返。 就是西安也没这些玩法啊! 最刺激的还是赌场,开始他还赢了几千两,后来手气就不行了,怎么玩怎么输,连本带利全都吐了出去,周数还没上头,干脆出来透口气。 无意中就溜达到股票交易所这边了,见门口人头攒动,他就挤了进来。 听说股票相当于这些公司的股份,可以吃红利,而且是谁都能买。 恰好他听爷爷周焕说过音捷文具,说这家产的印刷机和车床如何厉害,当时他就很不服气,说长大了定要造出更厉害的机器! 如今早没了豪情壮志,但转念一想,做回音捷的股东岂不很好,便将身上剩下的钱全拿出来买了股票。 到了股市开张第五天,才渐渐有小民百姓进交易所买股票。 这时候的县城居民大多是商贾士绅和百工匠户,自治区虽然取消了户籍制度,但不可能朝夕间改变城镇人口结构。 原先会宁县里不过几千口人,大多数农民还是生活在城外的。 特区成立后,会宁的流动人口大增,短短半年时间,几乎增加了一倍还多。其中大部分是参与建设的外来务工人员,游客相对而言还是极少部分。 小市民和那些大户不一样,买十来股、一两股的大有人在,而最先令股票产生流动性的,正是这批人。 第107章 涨了 “哎,这股票我不要了,怎么卖不出去啊?” 赵小四是会宁城里的皮匠,以前替朝廷卫所士兵修修皮甲,或给大户人家钉皮靴之类。 自治了之后,塞音军根本不皮甲,加上胶鞋盛行,他的日子一落千丈。 直到特区成立,娱乐场所的真皮座椅、真皮沙发之类根本做不过来,他被一家家具厂召去做工。 凭借过硬的手艺,很快便还清这些年落下的饥荒,还存了十几两钞票。 被工友一撺掇,赵小四跑去股票交易所买了十股盐川盐业,拿回去给媳妇显摆,结果被臭骂了一顿: “你脑子给驴踢了吧?人家买股票你也买股票,别看汪小年是个破落户,可人家总山上有人哩。你有吗?啥都没有,你也敢买股票,你也配买股票!” 汪小年是给赵小四介绍股票的工友,听说他大姐夫的三舅爷的外甥孙子前年考到塞音道场的外门,便成了大家口中的“总山上有人”。 赵小四的老婆横竖不干,非说股票不能吃不能用,让赵小四去交易所退了。 可这时候股票还没发卖完,他想按原价成交,那就只能排队。 交易大厅的知客过来给他耐心解释,但赵小四反倒愈发急了,拉住女知客的手,就要给人磕头,让人家想想办法。 女知客被他整的没辙,只好说让他挂999文的卖价,兴许有人图便宜,先把他的股票买走。 结果就真成交了,赵小四虽然里外里亏了十文,但成了交易所第一个卖出股票的人。 别人一看还能这么玩,也有样学样,把自己的股票报个低价,再让同伴买回来。 有人就有这么无聊。 因为这时候交易所收取税费都是向上市公司征收的,并没有计提交易手续费。没有电子支付,面向股民是很难收费的。 十天后,有神秘资金进场,接连的大单买入,一天之内,新股终于售罄。 是塞音教庶务堂的手笔,某种程度上,庶务堂有些类似大明的内帑。虽然教中一直在投资,但这么多年积累下来,两百多万两的积蓄是有的。 眼见股市发行太慢,刘学勤就推了一把。 庶务堂主段妙姐带着大把现钞赶到会宁,组织手下扮作大明豪商,横扫股交所。 这还不算,第二天就开始玩炒作了。 一开市,所有人惊奇地发现,五支股票的买价齐齐上涨了一钱! 大家这才意识到,前面没买上新股的,可以加价从别人手里买股票。 有买的,自然就有卖的。炒来炒去,当天股价暴涨,涨幅最小的是盐川盐业,从一两涨到了一两四。 听到消息后,赵小四把自个大腿都拍青了。这才几天啊,自己就亏了四两银子。 他老婆也心虚了,跟他嘟囔道: “不行你明儿再买回来便是,指不定还往上涨呢。” 第二天确实涨了,盐川盐业开盘报一两九,等赵小四犹豫的当口,就看着买价一文两文往上窜,很快就过二两了。 他是个犹豫的性格,又去找汪小年拿主意,汪小年说只管买,他又不听,跑回去找老婆商量。 就这样一步错,步步错,赵小四一路看着股票上涨,最后到了高位做了接盘侠。 另一方面,粟登科忍痛卖掉了一千股盐川盐业。大舅子也听说股市火热,上门催债来了,不还钱就要收他的布庄。 被亲戚追债,他也没办法,那一千股是二两三卖掉的,已经赚翻了。 新一期的塞音时报长篇累牍地介绍了特区股市的情况,上市公司的年报,公开发行股票募集资金的用途,上市公司的分红比例,什么是现金分红和股票分红之类。 这次披露令大明朝野瞠目结舌,大明人怎么也想不到,音捷文具一家公司去年销售额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万两,纳税将近二十万两的怪物! 朱元璋特意让人取来皇庄的账册,发现所有皇庄加在一起,还远远不如音捷赚钱多。 “这么下去怎么的了,咱大明的钱迟早被他家赚了去。” 老皇帝忧心忡忡,问孙儿朱允炆有何对策? “不止他在赚咱们的钱,桐油、生漆、茶叶、生铁、丝绸、粮食、木材这些,塞区也常年从咱大明买办。我大明的人口、土地皆百倍于塞区,只消师之长技,此消彼长之下,早晚找回平衡!” “秦藩的自行车厂就做的不错,今年产量已经达到二千台。并且引种了胶菊,如今连烟草种子都拿到了。只需广泛种植,咱们也可以开卷烟厂,甚至卖到他塞区去。孙儿听说,卷烟上的利可比盐铁大多了。” 朱允炆也在成长,这些年对塞音自治区的持续关注,他比皇爷爷更容易接受那边的新生事物。 大明也不缺聪明人,一些行政手段,只消稍加推敲,也不难看出其中门道。 何况户部监狱里还关着杨壁那个高参,为了听取他的建议,朱允炆把每期塞音时报都让人送去牢房的。 似乎能看到这位杨大人起复的希望,狱卒的态度有了极大转变,杨壁的日子过得比前两年舒坦多了。 “这个股票市场你怎么看?咱们能不能效仿?” 朱元璋抖抖手中的塞音时报,又问道。 “这个……孙儿觉得他这是个聚沙成塔的法子,敢这么玩,前提是让商人和小民看到有利可图。遍观我大明,有大规模本金需求,并且大有回报的,唯有造船出海一事耳,不过——” 朱元璋对年轻的孙子满是赞赏,其实朱允炆观政这么多年,除了没亲自上手,见识也是远超寻常人的。 何况文官集团对他寄予厚望,策划起来也是不遗余力。已经有人在研究船舶事业,以及今后与外海封王间的朝贡贸易事。 “不过什么?” 朱元璋示意孙儿继续说,朱允炆眼珠子一转,笑道: “他那个股票不是可以炒嘛?须知月满则亏的道理。咱们不妨火上浇油,帮他炒一炒,炒高了咱把股票卖掉,给塞区留一地鸡毛,咱们赚钱走人,岂不两全其美?” “善!大善!” 朱元璋高兴的哈哈大笑,心说到底是年轻人,脑瓜子就是转得快。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皇太孙,突然有些伤感地说道: “有你接咱的班,咱就可以放心的去见你皇奶奶去了。” 大概是预感到时日无多,最近又老是梦到马皇后,还有已经逝去的朱标、朱樉、朱棡等几个嫡子,与亲人们团聚,令他对死亡不再畏惧。 打发走朱允炆,老皇帝躺在龙椅上,安然睡去。 第108章 塞音七年 又是新的一年,正月里的狄道灰败,冷冽。 因为铺设了暖气管道,总山塞音大殿里依旧春意盎然。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来听内阁报告的很多议员都穿上了回力制衣出品的新款羊毛衫。 “去年全区生产总值达到二千五百万两,同比增长25%;财政收入突破三百万两!” “新建了洮巩宁公路,实现了府县之间,一日可达!” “会宁特区的建设,为相对落后的陇西府带来全新气象,有望成为拉动经济的领头羊。而股票交易所的建立,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便为我们的上市公司募集到二百五十万两的资金!” 刘学勤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唇角开始蓄起短须,举手投足间,愈发有上位者的气度。 他对去年的工作总结赢得一片喝彩。 很多人是稀里糊涂上了自治区这条船的,除了李月峰、马俊那样少数极富洞见者,谁又能想到塞音教能把这么大块地方盘弄成今天的局面? 最直观的一点,各县城的街道变得干净多了,那些破衣烂衫、沿街乞讨的人不知去了哪里,几乎很难见到了。 乡下人也有不少盖起了瓦房,甚至还有用水泥砌房子的。 这一切,都在进一步巩固着塞音教,塞音老仙的威望和领导力。 “今年塞音教要上马两个大项目,丰收农业和音能动力。各级官府仍要将农业生产作为重点工作,同时,利用各自区位优势,有条不紊地推进工业发展。” “金融市场方面,银行要下乡调研,开发出农户、匠户的信贷产品,希望农会和工会予以配合;股票市场,我们有塞音玻璃、伏龙油墨、阿甘煤炭、蓝氏纺织、回力制衣等一批优质公司进入辅导期,等待上市。” “同时,我们要注意到热钱流入导致股市过热的迹象,官府有义务告知民众,注意投资风险,培养民众的理财与避险认知。” 这时候很多人的注意力都被股票吸引了去,殊不知今年塞音教的两大项目,对自治区的影响何等深远。 丰收农业是塞音教牵头,联合一些大地主,在地广人稀的青海府进行集约化农业经营的全新尝试。 初步计划今年新开辟耕地二十到三十万亩以上,由一家农业公司完成以往全区开荒数目的一倍以上,这就是集约化的威力。 这些土地将以高产的玉米、土豆、红薯等粮食作物为主,兼具烟草、棉花、胶菊、胡麻等经济作物。 同时要建设磨坊、榨油厂、酿酒厂、淀粉厂等附属工厂。 刘学勤计划在一至三年内,彻底改变自治区粮食不足的问题,要从粮食进口区变为出口区。 有河州和青海府这些大后方,自治区是不缺耕地的。 之所以现在才开始这么做,是因为蒸汽机技术已经取得阶段性进展,最新型的单缸蒸汽机已经达到五马力。 由于钢料缺乏,从一开始,塞音道场研发的蒸汽机就是走小型化路线,而且燃料采用煤焦油,虽然不是理想的燃料,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替代品。 音能能力就是为了量产蒸汽机乃至农用机械而建的工厂,投资规模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万两!是塞音教这些年单独投资最大的项目。 这种新产品应该叫蒸汽拖拉机,目前只配备两款农具—— 耕地机和收割机。 由于动力不大,这种机器颇为小巧,耕地机一日可耕十到十五亩土地,几乎算是一种微耕机械。 音能动力将会继续提高蒸汽机的功率,希望在不大幅度改变蒸汽机结构的情况下,将功率提高到8-10匹马力。 将蒸汽拖拉机的耕作面积提高到每日三十亩左右,如果有一百台这样的机器,丰收农业的生产目标实现可以说指日可待。 想全面实现机械化,短期内是不可能的。丰收农业前期也只能靠耕牛和人力垦荒,但这种公司化的农业生产也是一种创新,加入公司后,农户对抗天灾人祸的能力无疑是增强了,青海府当地农民对这种合作生产接受度很高。 也是因为这里很多农户本是俘虏、难民和刚解放没多久的农奴,社会地位普遍较低,急需抱根大腿。 自治区谁有塞音教的大腿粗呢? 赵安这些天快要乐疯了,他把最后一批农奴,约三百多人的身契当众一把火烧了,免费给了他们自由。 还不是因为股市涨疯了,音迅车辆从最初的六两涨到了二十两,市值超过二千万!这谁敢信啊? 他和刘用几个找过阁老一回,刘学勤让他们脚踏实地,做好自己的实业,别去管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再去找人家就不见了,堂堂内阁首辅,谁有空天天跟你聊股票上的事? 他们只好找那些股票大户一起交流,赵安他们四个手上都有音迅的五厘股份,按市值算,岂不是有一百万了? 当初刘学勤说让他们十倍、百倍地赚钱,当时没人肯信。如今似乎就实现了,可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可惜他们的股份是非流通股,听说三年后才能在股票市场上交易。 最心急的就属柴仓和唐一味,他俩手里活钱不多,看到这大好行情恨不得立马套现一笔。柴仓是个粗人,最近在特区娱乐场玩上了瘾,还输了不少钱,急的抓耳挠腮。 各人有各人的命,谁都没想到涨的最猛的一支股票是最便宜的盐川盐业。 因为便宜,所以玩得起的人多,流动性就最好。 最近持续有大笔资金流入股市,盐川盐业一路高歌猛进,已经涨到八两三钱! 粟登科是在八两的时候出清手里的股票的,七千两变成了五万六千两。 扣除掉银行那三千两的本利,还有五万二千多两。 拿到那一包钞票的时候,粟登科的手不住颤抖。出了交易所,他一溜烟跑去塞音银行,将五万两全存了起来。 剩下的钱,他去狄京娱乐场泡了个澡,蒸了个汗蒸。 后来在贵宾室休息的时候,知客带进来一位金发碧眼的女技师,问他需不需要波斯按摩。 粟登科心头一热,干脆放纵了一把。 “有钱真好!” 他在心里感谢了塞音老仙八辈儿祖宗,开始琢磨下一步该干些什么? 与此同时,段妙姐在锦绣置地的一幢独栋别墅里,正在逗弄信鸽。 庶务堂扫尾时收了差不多五分之一的新股,此后她就留在会宁,监视股市的一举一动。 每天股市掌柜都要把当日资金分布情况汇总交到她手上,根据最新报表,大明流入的资金已经超过三百万两。 根据刘学勤先前的指示,股市不可能一直热下去,否则只会对实体经济带来危害,让升斗小民血本无归。 适当时候,需要庶务堂出手,对股市进行调节。 很快她就收到总山传来的回信:“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第109章 做空 三月,比春耕还要热火朝天的,无疑是股市。 皮匠赵小四和老婆的心态双双崩溃,最后在盐川盐业冲到九两一股的时候,赵小四义无反顾地冲进股市。 连同借来的二十两,一共买了四股。 才三天时间,盐川盐业就达到十两的高价,比发行价整整高了十倍! 就在这天,姜阿宝出清了手里的全部股票,最初的十二万两,变成了六十五万。 股市经历了一波小幅回调,接着继续上攻。 第一高价股音捷文具冲击开始转头向下,大量的抛压终于引发股市崩盘,三月十五这天,股价断崖式下跌,个股平均跌幅达到了恐怖的80%。 特区官府连夜叫停股市交易,休市一天,然后推出了10%的涨跌幅限制。 然而没什么用,恢复交易后,个股全部被大量抛单打到跌停的位置。 交易所内外,哀鸿遍野。 赵小四如同行尸走肉,工也不去上了,每天在股票交易所里发呆,等到闭市才和那些僵尸般的同道一同出门,在街上晃荡,连家都不敢回。 盐川盐业从最高点十二两已经跌至不足六两,牢牢焊死在跌停板。 始作俑者段妙姐正在天上人间的至尊包房里,给庶务堂的操盘手们庆功。满桌的珍馐佳酿,令生活简朴的道场弟子们开了回眼。 段妙姐就是负责做空砸盘,给股市降温的。此时她手握二百多万两现金,还有少量股票,可以继续砸盘。 “堂主,那些大明游资太狡猾了,我们出货的时候,有部分资金也获利清仓了。” 有弟子对这次行动不够完美感到遗憾,大明商人也不是吃素的,根据各种线报,西向资金里不乏各王府的钱,甚至连内帑可能都介入了。 这种资金也是有专人打理的,必须是极精明且手快之人。稍有异动便会果断卖出,以保证资金安全为第一要务。 朱元璋的钱,你亏一个试试! 这部分“聪明钱”占大明游资的五分之一左右,但获利也不是很离谱,由于入场较晚,平均只有不到40%的利润。 也有逃过顶的幸运儿,比如粟登科。年初他上总山听内阁报告,又察觉到农业、畜牧业可能是个不错的方向。 过完年他便去青海府考察牧场和养殖场去了,等他回来时恰好错过了股灾。 风翔府的周数年前就回去了,打算过完年再来会宁玩。 他把股票和书童留在了会宁,让书童盯着股票,音捷文具涨到三十五两就卖。 其实他走时音捷文具已经涨到十三两了,三十五两是个当时觉得不可能达到的数字。 谁能想到这支股票后来冲到四十两以上? 书童自然遵照主人的意思卖出股票,只是他的手慢了些,最后成交价差不多到了三十六两。 七万多两现钞,被书童按照提前的吩咐存入了塞音银行,正在老家跟一帮亲戚高谈阔论,大赞会宁特区见闻的周数,对此还一无所知。 聪明钱和幸运儿毕竟是少数,段妙姐这波韭菜到底是割到了。 当个股价格回落到个位数时,终于开始有了托单,受不了股市折磨的,纷纷开始割肉出局。 赵小四的三十六两本钱,最后只剩不到十两,这还不算,还倒欠高利贷二十六两本息。 说是倾家荡产也不为过。 据事后统计,大明游资这一拨赔了不下百万两。 段妙姐将抛出去的股票一点一点吃了回来,结果手里还多出一百多万现钞。 这钱可不等于利润,刘学勤一贯主张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股灾过后,是一地鸡毛。 据各府县统计,这次因炒股而破产的民户高达七千多户,影响到了数万人口。 之所以这么少的人炒股,还是因为交通不便和信息滞后的缘故。 用这些人的牺牲,给后来者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让民众对资本市场有敬畏之心,才是刘学勤的初衷。 可屁股还得有人擦。 一个月后,会宁的衙役捕快四下拿人,以无证经营、滥用私刑等名义,一举捣毁了数十家从事高利贷的窝点。 这种生意都是江湖帮会,刀客流氓之类组织起来的,除了将他们的非法所得没收充官之外,这些人中大部分都被发配去青海府的盐矿做苦力。 其中一些能力出众,底子比较干净,又愿意配合官府之人,被刻意放过。 自治区对民间金融机构并不打压,但你需要做工商注册,合法经营,按规纳税。 这次风波过后,一批民营钱庄也开始在会宁特区出现。 对于那些破产民户,官府根据从高利贷那里抄来的欠条,一家家做了登记。 没有偿还能力的,保留户籍,统统迁去青海府,做丰收农业的雇农。 这些人的工钱,家属安置费用,高利贷贡献了一部分,剩下都是庶务堂拿真金白银往里贴补。 赵小四就是这万名倒霉鬼中的一个,回想当初,卖出股票的那一刻,他感到无比轻松。 再也不用受那种被恐惧支配的折磨了,虽然被发配到了河州,但繁重的体力劳动令他开始重新找回理性,找回自我。 大把大把脱落的头发,竟然长回来了些。 到了秋天的时候,命运终于眷顾了他。 新成立的何氏皮业听说赵小四有皮匠手艺,花钱把他从农场赎了出来。 待遇可算是翻天覆地。 在农场虽说有工钱领,但扣除债务只能落下一钱银子。住的是窝棚,伙食又差,加上繁重的体力劳动。 几个月下来,单是他们这个千人农场就死了好几个。 到何氏皮业后,由于会鞣制皮子,又懂得制作各种皮具,赵小四很快就被提拔成了班组长,工钱涨到了五两。 他现在觉得河州这地方很美,天高云淡,水草丰茂,是个活人的好地方。赵小四已经给家里去了书信,等过年就回会宁,把老婆孩子接到河州来。 这段时间,远在南京的大明皇太孙朱允炆有些焦头烂额。 三月份,皇爷爷朱元璋重病卧床不起。自治区股灾之事很快传了回来,内帑的钱虽然获利颇丰,但是大明商人普遍折戟沉沙,怨声载道。 朝廷想要干扰自治区的金融市场,反倒被割了韭菜。 其中大部分陕商是自愿去炒股的,但剩下的商人,却有朝廷运作的因素。 亏了钱,该上哪儿说理去? 种种压力反馈回来,时刻压迫着大明储君的神经。 第110章 扩军 小人物的命运在时代洪流前,卑微如泥沙。 那些大人物,则往往拔起萝卜带出泥。 傅友德死了,在洪武大帝离世前的最后一个月,他终于亲手为孙子拔除了这根刺。 收到消息,刘学勤有些愕然。 他想起当年给傅友德批的那句话,“到底是应验了啊。” 本以为会被打脸,没想到历史的惯性恐怖如斯,连一个垂暮的老人也不肯放过。 不过苍天又饶过谁呢? “你让人去接触一下傅友德的后人,如果有愿意来咱们自治区的,想办法给接过来吧。” 尽管对傅友德好感欠奉,这人的死因有一大半是因为自己,该管还是要管的。为政之人,做的事全都是给活着的人看的。 把事情交代给段昌煦,刘学勤就开始着手应对”后朱元璋”时代了。 “据可靠消息,大明皇帝病情危重,恐怕时日无多。一旦皇上驾崩,大明或许会陷入混乱之中,这是我自治区进取的最好时机!” 刘学勤召开了少数人参与的内阁会议,包括户部熊天球,工部党娥,军部全体成员,以及刚被提拔到次辅的杨寓。 他踌躇满志地站在大殿中悬挂的军事地图前,举起地图棍指点。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我想大家已经取得共识,我们自治区的命脉是什么?” “市场!” 所有人齐声回答,就连那些军人,对此也毫不怀疑。 “没错!但是除了南部的乌斯藏,我们几乎被大明四面包围。我之命脉悬于人手,终非长久之计,我认为,自治区已经到了战略突围的阶段!” 向西,自治区必须尽取河西之地,才能打通丝绸之路,恢复与西域诸国的贸易。 往东北,可以兵出平凉府,席卷整个陇东地区,包括延安、榆林,获得向蒙古扩张的边境线。 南面,就是刘学勤心心念念的天府之国四川了。 如果打下四川,可得长江航运,南部与云南接壤。蓝玉那个女婿朱椿如今是滇王,与之交好应无问题。 “为何不挥师东进,进取中原?” 杨寓有些不解,在他看来,整个自治区的底蕴和军事力量,已经具备了逐鹿中原的条件,为何还要偏居一隅,甘做一割据藩镇? “若不是花剌子模国王狂妄自大,成吉思汗很可能不会有西征的军事冒险。我的意思是商业文明与农耕文明是有很大不同的。” “农业文明向土地索取,靠天吃饭;商业文明则是向市场索取,而大明目前是我们的市场。” 杨寓是聪明人,听懂了他的意思,便不再言语。 自治区虽然表面很强,但这一切是建立在臣服大明,商贸互通的基础上的。大明虽面临皇权更迭,但并无衰相,国力仍在鼎盛期。 趁其不备,咬下来一块肉或许可以,但想吞并大明,确实言之过早。 “往西、往北都没啥意思,不是戈壁就是黄土,还不如狄道呢。但你想图四川,眼下这点兵力怕是不够。” 蓝玉是极力主张取四川的,要是能打通与云南的联系,有女婿撑腰,那他腰杆可硬多了。 “可是,上师为何认为大明会混乱?我们就能有机可乘呢?” 扩军之议还未得响应,杨寓突然又发问。 “啊?” 不是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一挂,第二年(建文元年)朱允炆就开始削藩,从而引发靖难之役了么? 这话刘学勤自然不会说出来,但他也从来没考虑过其它可能性。 “朱允炆的心病在藩王,上位之后,必然会针对强藩有所行动。自古以来,因削藩而引发内乱不在少数吧?” 他云淡风轻,智珠在握,环顾众人时,却惊讶发现,几乎所有人眼中都是疑惑。 “上师你是灯下黑啊!有咱们存在,任何皇帝的心病都首先在咱们这边才是啊。” 这些年刘学勤运筹帷幄,几乎算无遗策,似这般被公然质疑的情况绝少有,以至于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说,我怎么个灯下黑了?” 他有些不悦地问道。 “我与军部私下聊过,大伙都觉得此时我们应加强戒备,我若是朱允炆,定会驱狼吞虎,强令王府卫队围攻自治区。一则是各王的投名状,二则可借机削弱藩王实力。“ 许是大明那边这些年的隐忍不发,给刘学勤一种错觉,那就是大明一定会采取“攘外先安内”的策略。 塞音教崛起时,恰好朱元璋的重点放在培养接班人上,客观上需要稳定的局面。 通渭之战既把朱元璋打疼了,也给打醒了。这些年,他在想尽办法缩小与自治区之间的军械差距。 如果再次发动与自治区的战争,那便是赌国运之战,对于朱元璋这等成熟的帝王,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失败的。 而他一直未能对自治区动手,最关键的因素就是他老了。 再伟大的帝皇也会谢幕,当朱元璋发觉自己力不从心的时候,便把这个责任交给儿孙。 “你说的对,我确实漏算了。” 沉默许久,刘学勤才终于开口。 他与燕王朱棣有盟约,但朱棣也随时有可能摆他一道。 或许在朱棣心里,一样对自治区充满忌惮。 “如今我方的弱点在这里——” 见形势反转,蓝玉接过指挥棒,在地图前讲解起来。 之前建立的秦陇防线非常稳固,但拿下朵甘之后,青海府成了大开的门户。 在河西驻守的宋晟随时可以率骑兵进入青海府,大明也可从四川攻打。 东北、北部只需派出步兵牵制即可。 而且自从晋王被斩首那次后,明军的战法就改进了这一点,军中将帅的位置绝对保密。即便你可以空投燃烧弹,但有督战队压阵,少量燃烧弹也很难动摇数万人的军阵。 “我方该如何应对?” 在战术层面,蓝玉到底是名将,一语道破要点。他认为,明军不战则已,战则必然举全国之力来犯。 诸王之兵力或被派到秦陇一线作为炮灰,冯胜率主力从四川而出,宋晟作为偏师,或攻打金、兰为牵制,或流窜海西,破坏我重点工矿为骚扰。 听了他的分析,刘学勤也有些脊背发凉,忙问他对策。 “如果大家可以就这个判断达成共识,那么想要破局,最好先下手为强。” 蓝玉是想趁大明国丧之际,偷袭四川。看来朱元璋发动蓝玉案,还是令他寒透了心。 军部一致认为,想要拿下四川,至少要有一个集团军,八到十个旅的兵力。 自治区现在总共才六个旅,还要承担守土职责,要不要步子迈这么大?刘学勤也有些犯难。 第111章 合议会遇阻 “这不年不节的,内阁怎么想起召集合议?是有什么大事了吗?” 王西宝熟稔地和汪寿打着招呼,他先是被免了农部部长,后来补齐税款和滞纳金后,官府不再针对他,反而在去年的合议会上曾选他为议员。 汪寿是漳县汪家之人,盐川盐业的东家汪庸之弟。他家巴结总山甚是勤快,因而王西宝以为汪寿定然知道些内幕。 “这咱也不晓得,听说王财东最近抄底股市,获利颇丰?” “ 哎,都是给你家抬轿子,沾点你家的财运罢了。” 两人又聊到股票上去了。 这段时间没有哪个话题可以热过股票,从股市流出来的创富神话更是扯动了每个人的神经。真正的幕后大佬稳坐钓鱼台,看着芸芸众生的笑话。 “根据种种情报分析,大明很可能在一年内发动对我的战争,欲灭自治区而后快。” 刘学勤拿着厚厚的讲话稿走进会场,一开口就抛出个重量级炸弹。 “啊,怎么可能,听说皇上病了,哪有工夫打仗啊?” “就是,咱们又没招他惹他,干嘛要打我们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今上是个护食的,想必忍耐自治区很久了。” “但怎么一点儿征兆也没有?我和大明来的客人聊过,没听说有动兵的迹象啊?” “哼,这种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用兵之道,兵贵神速你懂不懂?” …… 会场乱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但普遍对这个消息持有怀疑。 经过多次增补,如今合议会已经有六十名议员,在职官员则被全部清退出局。 与刘学勤的初衷不同,如今合议会的议员主要是由大地主、商人、退伍军人和塞音教等几大势力的人员组成。 比如王西宝、赵土司、韩土司、何土司以及朵甘地区投降的藏族头人等,这些人不能代表农业人口,但却代表着农业税收,属于现阶段必须拉拢的人。 商人阶层最为复杂,有一直经商的,也有很多是自治区兴起后才开始从事商业活动的。 军人阶层则是以大明投诚过来的旧军官团体为主,有蓝玉带来的勋贵武官,也有原卫所的中下级军官等。 当刘学勤公布内阁的提案,计划扩编新军四万,并且全面占领四川时,全场更是哗然。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 首先是扩军问题,目前自治区有四万常备军,这几乎已经是财政的极限了。 要知道塞音军中最低等级的步兵,饷银也要一两,骑兵和炮兵的饷银分别是三两和二两五钱。 军队的饷银一年就差不多六十万两。 问题是还有伙食费呢,这些当兵的伙食可是不差,几乎顿顿都有油水,上等兵每天都能吃肉。 地主家也不敢这么吃呀,算下来伙食费用比饷银开支还高些。 这种待遇比起大明的卫所兵,高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卫所兵也是有军饷的,但每月不过四五钱银子,还得苦哈哈地种地,还得交税。 虽说这会儿敢吃空饷,喝兵血的军官不多,但欺负欺负大头兵这种事还是不鲜见的。 这些不算,还有那么多装备呢? 每年财政有一半都投入军队了,你再扩军一倍,哪个养得起? 就眼下情况,塞音教也没少往军队补贴。 因为军产全数掌控在塞音教手里,装备采购这块,塞音教是没有赚钱的,有时甚至以低于成本价提供武器弹药。 不过金县兵工厂建成后,通过向大明走私火绳枪,算是把这块亏空给找补了回来。 至于打四川,那大伙倒是意见不大,前提是你打的下来再说。 最怕的是把大明惹急眼了,和自治区打成不死不休的局面,那这个损失大家能不能承受? 这次合议会是闭门会议,允许大家相互讨论,辩论,但不许往外传消息。 最终投票结果有些尴尬,扩军案以33票同意,8票弃权,19票反对未能通过;伐四川案以39票同意,5票弃权,16票反对而通过。 刘学勤第一次感受到被合议会掣肘的难受,但同时又为合议会发挥了制衡机制而欣慰,真是有些矛盾。 通过这次投票,也反映出议员们贪婪而又不愿承担风险,首鼠两端的本性。 面对这种情况,刘学勤也只能做出变通: 以塞音教主的名义招募教兵,教兵的职责是保教护民,换言之:教兵是不参与对外征战的,而是作为守备军,将自治区的兵力置换出来。 养教兵的钱是塞音教出,别人也没啥好说的。 毕竟塞音教兵一直存在,你也不可能质疑其合法性。从这里可以看出,塞音教仍然是超然的存在,即便有合议会,也不大可能对塞音教本身加以限制。 刘学勤的意志力很快得以贯彻,但问题是招募不到足够的士兵。 自治区总共才八十多万人口,信教的民众不过七八万人,从这些人里招募一万人都很难。 有个原因是教中不少青壮都已经加入了塞音军,剩下的教众以这些人的家属为主,实在提供不了充足的兵源。 果不其然,只募集到五千教兵,便再难招到合适的人。 刘学勤把接替冯理的传经堂堂主折庆叫来臭骂一顿,折庆也很委屈,他本来就属于能力平庸,以前在音峰外门的时候,把他那点儿灵气都耗没了,这才转了庶务,后来给冯理做副手。 不过人有时候就是需要些压力,折庆倒也有些急智,有些心虚地道: “上师,你不是要打四川嘛,依我看,打仗也不见得全靠士兵用命,郦食其靠一张嘴就拿下齐国七十多座城池,咱们是不是也换个思路?” “啥?你有那口才吗?靠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刘学勤没好气地骂道。 “我倒觉得折堂主此言颇有意思。” 杨寓走了进来,拿来了最新的密报。 “皇上死了?” 看完信中的内容,刘学勤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素未谋面的大明皇帝,一直像一座山似的,沉甸甸压在他心头。突然得知朱元璋的死讯,他又有些茫然。 “致敬大明皇帝,和他开创的这个时代吧。” 他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边闭目念起经来。 半晌才又睁开眼,对杨寓道: “怎么个有意思法?你说说看。” 第112章 朱允炆问计 “陛下,西边可是出事了?” 黄子澄赶到东角门,看到高坐主位的皇上朱允炆一脸疲倦,案头放着一摞奏章,其中两份显然是刚看完。 大行皇帝丧期已过,朱允炆虽然很累,但是大权在握,加之年轻的体魄,令他有种宣泄不完的力量,眼中仍是神采奕奕。 “四川的吴彦真和费聚说,塞音人近来异动频频,派商人、暗探往川中各州府活动,大肆收买官吏,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他们有使不完的钱?” “还,还有,放出数以万计的气球,带着小食、零嘴投放四川,以此哄骗我川中百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黄爱卿,你可知气球为何物?” 朱允炆是见过热气球的,但想来此气球非彼气球。 “啊这?” 黄子澄老脸一红,他是知道气球的。 福乐院的垃圾里经常有许多计生用品,他黄子澄也是用过的,感觉有些多此一举。那些东西被乞儿、顽童捡了去,吹上气就成了气球。 甚至还有小商贩将这种气球贩运到乡下,听说一只能卖到一文钱呢。 “是用橡胶制的一种气囊,充气后会膨胀。至于为何能从塞区飘到四川,这臣却是不知。” 朱允炆点点头,没在这事上纠结,继续道: “皇祖父在时,常言后悔没有早些剪除塞音老魔,以至养虎成患。如今塞区已成气候,又有强藩在侧,朕实难安哪,黄卿何以教我?” 原先黄子澄主张攘外必先安内,是强力主张削藩的。 可被塞音自治区一搅和,他心里也打起了鼓。塞区之强有目共睹,若再被其取了四川,简直如虎添翼。 “若是被塞贼流入四川,臣恐,恐川滇合流啊,望陛下明察。” 黄子澄没有成熟的方案,却把矛头引向滇王朱椿。 “还好皇祖父听了朕的建议,没急着放西平侯去外海,有他在云南,可保无虞。” 原本朱元璋是想用朱椿把沐氏排挤出云南,朱允炆可就不干了。 沐英父子算是朱标的铁杆亲信,是父亲给自己留下的政治遗产,把沐春弄走了,将来谁来制衡他那些藩王叔叔? 说起来,这事还是兵部尚书齐泰给他点拨了一下。 但到底该不该对塞区用兵,以何种名义讨伐,朱允炆和黄子澄只能大眼瞪小眼。正没个理会处,齐泰来了。 “擒贼先擒王,塞区实乃国之大贼,譬如唐时安、史之流,请陛下倾全国之力伐之!” 齐泰的战略眼光是可以的,起码在黄子澄之上。 不过大明士大夫欲除塞教而后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主要原因是塞区取消了士大夫的特权,对地主课以重税。先前说的什么全面取消农业税不过一句屁话,等于以个人所得税的名目将屁民的赋税强加到士绅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先前对塞音教抱有些好感的士大夫,纷纷改变立场,成了塞音教的对立面。 但这不妨碍他们爱自治区的马车,爱自治区的钞票和股票。 “只是国丧之年动兵,这合适吗?” 朱允炆观政也很多年了,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对塞音军的实力他是了解的,真要用兵他是心虚的。 他这个性格弱点从原本历史的靖难之役可以看出来,齐泰建议先搞朱棣,而黄子澄说先捏软柿子。 性格偏软的朱允炆选择了后者。 反观他爷爷朱元璋,当年面临先解决陈友谅还是张士诚时,情况与此也有些相似,不同的是朱元璋选择迎难而上,在鄱阳湖打败了陈友谅,一举夺得天下。 “此事陛下不妨问问宋国公,还有那个杨壁。” 冯胜还在,此时他在大明军中的威望可以说无出其右。杨壁在朱元璋死后被释放,朱允炆恢复了其翰林学士的身份,让其参与国政。 虽然不是黄子澄那样的心腹,但由于听说杨壁家人遭了塞音教毒手,已经成了反塞铁杆,这样的人,朱允炆肯定是要用起来的。 “塞音老魔不过利用奇技淫巧欺世盗名,其人不过肉体凡胎,不足为惧。” “下官在宝源局监工多年,小有心得。若陛下肯下决心,从全国招揽能工巧匠,扩大作坊,则我大明之火器或稍逊于塞贼,但亦可杀敌。彼寡我众,彼消我长,迟早能将其拖垮,请陛下圣裁!” 当杨壁知道自己成为塞音教的弃子后,怨愤之情全部转化成了对塞音老魔的仇恨。作为大明最了解塞音教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价值所在。 “杨卿言之有理,可若是赛贼提兵犯边,眼下何以应对?须知时不我待呀!” 朱允炆在丹陛上踱着步子,他知道想打败塞音军不是旦夕之功,杨壁先搞军备的提议与皇祖父朱元璋的想法是一致的。 但对于军策,他与塞音老魔刘学勤是一个档次,都是门外汉。 好在内行已经到了。 “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宋国公冯胜得知塞区在四川的小动作,反应与那几人的焦虑完全不同,反而哈哈大笑,说老魔终于露出马脚。 “哦?来人,赐座!有何可贺之处,请国公为朕试言之!” 朱允炆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心说老将出马就是不一样啊。 冯胜大喇喇坐了,手捋须髯,悠悠开口道: “老臣这些年一直在回顾通渭之战,也在关注塞区之动态。思来想去,前番战败,根源在于朝廷。” 此言一出口,朱允炆的脸色唰地变了,指责朝廷,就是指责皇祖父朱元璋,“这厮忒也无礼,欺朕年幼,也来倚老卖老!” 他心里暗骂,但知道不是发作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听冯胜继续说道: “只因晋王殁于阵中,将官惊恐,方才乱了方寸,以至大败。” 还是那些年朱元璋给官员们的压力太大了,动不动剥皮活剐的,刚死了太子,又死了晋王,当时将领们恐惧的是皇上盛怒下的责罚。 否则即便主帅生死,以当时明军的素质,只要稳住阵脚,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而之后朱元璋没有像以往那样雷厉风行,对塞区进行全面打击,才是冯胜总结的真正败笔。 冯胜是军事家,但对政治的敏感度是要弱一些。当时朱元璋的重点放在皇储之事上,才不得不选择忍耐。 何况当时不清楚刘学勤飞天术的底细,朱元璋没有把握擒获此獠。 “现在不是总结通渭之战的时候,而是如何应对赛贼的进犯?” 朱允炆终于有些不耐烦,冯胜似乎没有察觉他的态度,说道: “这些年塞区经营的跟铁桶似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但只要他敢乌龟出头,老臣便有法子对付他!” “请陛下授老臣兵权,秘密入川,我定教赛贼有来无回!” 第113章 经济封锁 对于塞区在四川的种种活动,大明朝廷显得麻木不仁。但该来的总会来,十月,塞音老仙收到朝廷诏书。 对塞音教在四川进行的传教活动大加斥责,称其无视朝廷制度,是为违法。 朝廷对塞音教的以上行为加以处罚,以观后效。 处罚内容是停止朝贡贸易,并且禁止大明商人前往秦州等口岸买办塞区货物。 这是把塞音教摘出来区别对待,朝廷显然是存了拉拢分化的心思。 随着边境检查越来越严格,塞区的经济再次遭到打击。 这些年大明对塞区的东西见得多了,不像最开始那么奇货可居。 像自行车、马车,甚至车床等现在大明都能造,不过离了塞区的核心部件,大明货的质量就差了很多,但也一样能卖。 甚至连水泥这样的战略物资,大明都已经烧制成了,强度和硬度等指标差些,但大明也是有能工巧匠的,朝廷一旦重视起来,人家在技术发展上面的速度并不慢。 主要这种东西要做到完全保密实在太困难了,水泥厂那么多工人,保不齐哪位就与大明那边有各种关系。 私下抄个纸片出去,就能把技术给泄露了。 这一次朝廷似乎极为有耐心,朱允炆上台后就大赦天下,减轻赋税,将朱元璋制定的一些严厉政策也有所改变。 甚至在改善工贸环境,提高匠人待遇等方面,甚至借鉴了塞区的一些办法。 对塞区也没有采取很强硬的办法,对那些在四川活动的塞区人员,甚至不闻不问,任由他们为之。 这种经济封锁一直拖到塞音八年(即建文元年)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倒是那些走私通道仍然畅通无阻,就像是在给塞区续命一样。 让你吃不饱,也饿不死。 塞音七年的经济指标锐减了三成! 考虑到如今塞区的经济体量不可同日而语,这么大的衰减,或许小民的感觉还没那么强,但商人们早就坐不住了。 塞音教靠着年初在股市捞了一把,加之这些年库存充盈,暂时无虞,但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剜肉补疮。 商人们则最先扛不住了,叫嚣着“打出去”的呼声一时高涨。 内阁顺势再次提议扩军,不过把数量压缩到了两万。这次的扩军提案终于顺利通过,而一直等到五月,都没见大明朝廷有任何削藩的举措,刘学勤的幻想终于破灭。 命运的齿轮被自己强力波动,显见发生了较大改变,那么自然不能再墨守成规。 八月,马多罗率领的第一混成旅,和蓝太平的第二混成旅从秦州的文县下南坪,转进四川龙安府。 由于事先收买了大量大明文武官员,塞音军在龙安府犹如无人之境,除了南边的彰明县,平武、江油、石泉等县皆望风而降。 九月,蓝太平领兵进攻梓潼,并一举攻克阆中、南部、苍溪、昭化、广元、剑州等县。 至此,从岷县、宕昌县的白水江入嘉陵江,再接入长江航运的战略意图基本实现。 捷报到总山不久,接着就是个晴天霹雳。 潜伏已久的冯胜终于露面了,他尽起四川卫所兵、滇军主力,以及湘王、楚王护卫,共十五万人,溯嘉陵江而上,将蓝太平的第二混成旅主力围困在了阆中。 一到阆中城下,冯胜命人挖开浮土,原来在城外,明军早已经掘开三道壕沟,专等塞音军跳入陷阱。 同时,冯胜派郭英、耿炳文、费聚等人率领偏师,将广元、昭化和梓潼三县团团围住。 第一混成旅派兵去解围,结果明军在城外构筑了壕沟和水泥矮墙,并且装备了大量虎蹲炮,虽说射程不过两百米,但对塞音军亦造成很大杀伤。 面对工事加火器的防守,塞音军也没有好办法,特别是明军十倍于塞音军的情况。 “我的错!我对此次军事行动失利负全责。该如何破局,请大家畅所欲言。” 总山召开的内阁军事会议上,刘学勤首先承揽了责任。 以目前的战场态势看,大明君臣技高一筹,预判了塞音军的行动。特别是挂印征夷大将军的冯胜,对塞音军的战略意图了如指掌,提前预设了战场。 最要命的是大明这次是以决战的态度针对塞音自治区,说是国战也不为过。 无论是战争动员还是准备,塞区都不如大明。 “很明显,冯胜是采取添油加醋的策略,将我军引入保宁府,从而一步步蚕食。但是你们发现没有?在我东、西、北三线明军均没有调动的迹象,这难道不奇怪吗?” 蓝玉的发言引起众人思考,刘学勤越来越发觉,这些名将可真不是玩的。 “这是个很明显的破绽,既然大明调动了十五万大军,没道理不进攻我区本土,以牵制我方兵力。除非……除非他们有意为之?” “对喽!” 蓝玉对杨寓一挑大拇哥,对这位次辅的反应很是赞赏。 他多次作为冯胜的副将出征,对其韬略还是相当了解的。 “大明对我区军力虚实洞若观火,冯胜定是想将我军主力引入四川战场,并加以歼灭。主力耗尽后,王师携塞王护卫在我东、北部雷霆一击,到时候还能不能扛住?” “嘶——想不到朱允炆竟如此阴险!” “嘿嘿,所以说不能小看任何一位帝王。想想看,人家身边有多少文臣武将出谋划策,他只要对上一回,就够咱们自治区喝一壶的。” 蓝玉说的是实话,起码现在朱允炆是很得大臣们拥护的,他代表着大地主的利益。你想让他像崇祯那样一直出昏招,根本不现实。 “所以只有靠咱们自己,扎紧篱笆,全面防守!” 一旦搞明白当前态势,刘学勤很快做出决断。 “咋,你要撤军?” 蓝玉有些急了,他儿子蓝太平还在阆中城呢。 “撤一半,留一半!” 很快,军部调集结在阶州、文县等地的第三旅、第四旅进入龙安府。 空一营的百只热气球和五艘飞艇也一起行动,主要目的是侦查和监视,并且拦截和阻击敌军。 这些部队可不是去给第二混成旅解围的,而是奉命将龙安府占领各县的百姓转移至塞区的。 得知龙安的塞军动向,围困梓潼的郭英派出一支骑兵追赶,但沿途被气球兵投掷燃烧瓶,除了救下少量百姓,只得眼睁睁看着塞军押解着百姓迤逦北去。 一时间,龙安府十室九空。 第114章 血战广元 “大,大帅,明军开始攻城了!” 广元知县刘全慌慌张张跑进县衙,正在大案上睡觉的大汉腾地坐起。 此人是混九营营长王星吉巴,底古族人,原是洮河卫百户,后来投入塞音军也是从中下层军官做起,很快就升为营官,并且坐稳了主力营长的位子。 他奉命来攻占广元,由于此地邻近塞区,知县刘全又一向羡慕塞区富庶,早就与塞区谍子暗通款曲。 因此里应外合,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广元县。 “走,看看去!” 王星吉巴身着迷彩军装,腰间配左轮手枪,军靴里还插有匕首。 这些都是塞军军官标配。 后装枪的研发在金县兵工厂建立之前就已经在秘密开展了,蔡思和刘氢走后,研发火药的任务落在张铁身上。 刘学勤已经传授其制作雷酸汞之法。 此法并不算困难,只需用硝酸与汞反应,生成硝酸汞;再用乙醇与硝酸汞溶液反应,便可以得到雷汞。 反应过程会产生有毒烟雾,而且也容易发生爆炸,目前产量还很小。 但后装步枪暂时无法列装部队,最关键的制约因素是子弹问题。 缺铜和底火问题还是其次,现在要从定装纸筒弹药换成全金属子弹,首先要解决冲压机床的问题。 大量生产子弹,你不可能用模具或者手搓。 金县兵工厂已经在研发机械式冲压机床了,不过谁也没想到战争来的这么快。 王星吉巴登上城楼眺望,只见明军旌旗滚滚,大部停在离城二里外。 这个距离,塞音军的火炮已经威胁不大了。 已经有一队队的明军走出军阵,或推着楯车,或抬着云梯,还有大批扛着火枪的步兵紧随他们周围。 与塞音军不同的是,明军的长枪兵少了许多,但弓箭手和刀盾兵依然在。 虽然拿下广元城后,王营长命人加高了跺墙,但后方输送来的水泥大多留在阆中,能分给广元的太少,城防工事只能说聊胜于无。 但塞音军也不是无所作为,只能将有限的资源大多用在城内。 “各部门注意距离,自由攻击!” 王营长放下望远镜,让传令兵向各指战部传达作战指令,又对刘知县道:“让你的人先等一等。” 混九营只有一千五百人的兵力,城下的明军至少有两万人。前些天一直是围而不攻的状态,王星吉巴也稍有些松懈。 直到五天前,该死的气球兵过来,投下装有军部消息的竹筒,便头也不回地飘走了。 这时,王营长才知道混一旅已经在三、四两旅的掩护下撤退回塞区,混二旅已经被明军彻底分割包围。 军部的命令是固守待援。 “妈的,这仗不好打啊!” 看着遮天蔽日的明军,王营长心中涌起骂娘的冲动。 轰!轰!轰! 火炮队终于开炮了,主力营的炮队操练的没的说,几乎弹无虚发。 几部楯车被轰散架,炮弹的气浪和飞溅的木屑横扫一大片,明军士兵有被削去半个脑袋的,有被木片刺透铠甲的,正大口大口吐着血水,眼见是不活了。 这只是小场面,明军阵中鼓声大作,越来越多的士兵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很快就有云梯搭上城头。 火枪兵的火力虽猛,但是明军太多了,根本压不住。 “快!上民壮!” 明军势如奔雷,犹如山洪暴发,上一眼你才看见,转眼就到了脚下。 很快民壮就加入战斗,或十余人合力抬着撞杆,把云梯顶下去。或是抛射滚木礌石,还有负责浇金汁的。 明军呐喊声如雷响,城头腾起大片火药燃烧的烟雾,这给交战双方都造成极大影响。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秒从烟雾里出来的是一个带刀大汉,还是一颗致命子弹! “注意,火炮队注意,明军上攻城车了!” 王星吉巴此时站到更高的望楼上,传令兵用旗语指挥各部门战斗。 “狗日的,学的可真快!” 在望远镜里,王星吉巴很快看清楚明军攻城车的全貌,不由狠狠啐了一口。 只见明军的攻城车采用了宽幅橡胶车轮,被几十个士兵推的飞快。甚至还有机械升降装置。 车座上几名士兵飞快转动摇把,将上层的平台连同士兵高高顶起,很快便超过了城垛高度。 那攻城车正对城墙的一面还安装了铁制护板,火枪兵一律匍匐射击,后面则是一排弓箭手,可以朝城头守城兵士抛射弓箭。 战争真是催生发明创造的温床,生死间有大恐怖,任谁都会挖空心思琢磨保命的玩意。 “轰!别让攻城车靠近!” 混九营有两队炮兵,二十门火炮,可面对越来越多的明军,火力也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而在大明军阵某处的耿炳文也手持望远镜,不住摇头叹息。 塞音军的火器太强了,城墙下已经倒下明军上千具尸体,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负责打前站的以湘王护卫甲士为主,这些人仍以传统刀盾兵为主,部分有火器的还是老掉牙的火铳,在这种战场根本不如一根铁棍。 朝廷的心思,他们这些统兵大将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就是要削弱各王府的兵力,你还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攻上去,不要让弟兄们的血白流了!” 耿炳文看出了塞音军的颓势,面对如此大伤亡,不退反进,川军主力被派了上去。 “格老子的,冲鸭!” “日他仙人板板,老子上去铲他两耳屎!” 川军身材普遍矮小,但耐力好,性情彪悍,爬云梯的动作相当敏捷。 “守不住了,让青壮和士兵退下来吧!” 眼见敌军潮水般涌来,又有几座攻城车已经靠近城墙,民壮和火枪兵的伤亡数量激增,王星吉巴叹口气,命传令兵鸣金。 硝烟之中,一个一个明军探出脑袋,叫喊着朝塞军溃兵冲杀过去。 “唉哟,哈麻皮,哪个推的老子!” 一个人摔倒,接着不断有人摔倒。 砰!砰!砰! 火枪声四起,不断有人中弹倒下,许多人连战场形势都没看清,就已经死去。 冲上城头的军士终于发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排排的铁丝网,看起来并不密集。 可要命的是脚底下还有许多水泥墩,上头同样拉着一条条带刺的铁丝,离地二十厘米左右,专门绊脚之用。 塞音军已经撤到离城墙六十米处,这片铁丝网组成的开阔地带,成了无数大明军士的梦魇,火枪和装满散弹的火炮贴脸射击,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抗衡。 一时间,广元城墙成了一座噬人怪兽,有人进,无人出,也没见城门打开。 “停,停止进攻!” 意识到不妙的耿炳文终于鸣金收兵。 “守住了!我们守住了!” 塞音火枪兵们一个个从矮墙后站起,看着铁丝网上挂的碎肉和满地横躺的尸体,终于喜极而泣。 第115章 火线支援 “十月三日,梓潼陷落,混七营除两百多人成功突围,遁入龙门山中,营长丁丑以下全军覆灭。” 收到最新战报,刘学勤面色铁青。 从九月下旬开始,明军在保宁府对被围混二旅各部发动猛烈攻击,值得玩味的是,除了梓潼守军,其余各县虽然险象环生,但都成功守住了。 这其中有一半铁丝网的功劳,但军部怀疑明军并没有用全力。 “如果仅仅为了歼灭我一个旅,不过折我羽翼,大明君臣不会这么傻,只不过要将我军牵制在保宁府,一方面检验我军成色,另一方面为更大的军事行动做准备。” 蓝玉的话不是无的放矢,高手过招,只需一个照面,就能清楚对方的意图。 “是这样的,根据北平方面的密报,朝廷已经在调动北方诸塞王的卫队了。” 刘学勤说道。 “哦,燕王是个啥意思?” “能拖尽量拖呗,无非是用装备不足之类理由搪塞。” 刘学勤也想过有没有可能劝说朱棣起兵,但悲哀地发现,只要朝廷不削藩,朱棣几乎不可能造反。 现在燕王也无法左右局势,其他塞王对朝廷命令还是很配合的。 “为今之计,广元、昭化、剑州、苍溪、阆中这五座沿江州县一定要守住,蓝参赞,依你之见,需要多少兵力?” 刘学勤仔细查看着地图,这次好不容易插一只脚进了四川,又初步打通了内河航运,无论如何是不肯撤的。 “要是后勤保障能跟上,至少要再增加十个营,每县有三营以上的战兵,再组织民壮,配合我军犀利火器,应该是可以守的。” 蓝玉斟酌着回答,他是场中比较轻松的那个。不是因为他现在不带兵,而是目睹了自治区这些年的发展,他是有底气的。 除了强大的工业力量,自治区的粮食现在完全能够自给,由于大力发展养殖业,起码县城居民经常能吃上肉蛋食品,这在大明是不可想象的。 “那就是两个旅,军部怎么说?” 刘学勤的目光看向军部副部长马宝河,二舅忙答道: “三旅、四旅在阶州待命,关部长也在那边,随时可以出发。” “我已经命人在阶州、徽县、岷县扎木排、竹排,随时可以运送水泥等物资,直达昭化。” 杨寓也说了他这边的后勤工作。 “兵源、武器这些怎么运输?不能都坐木排吧?” 白龙江在岷县的河段尚算平缓,可到阶州之后水流湍急,航运条件只能说勉强。用木排运送些民用物资无妨,但运兵就不能马虎了。 “已经征集了两百余艘民用商船和渔船,等将人运到昭化,再换大船转运即可。” 杨寓又回道。 “嗯,让气球兵做好侦查工作,还有,龙门山的人也要找回来。” “是!” 众人齐声领命,各自分拨调度去了。 好在有气球兵和飞艇,被围各县的弹药补充一直没有间断,前线很快收到军部即将派出援军的消息,士气很快提升上来。 这边援军进川的动作瞒不住明军耳目,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木排顺流而下,上头装的水泥、粮食等物资。 明军水军前去拦截,可被飞艇上投掷的白磷弹烧掉十多艘大船,水军便不敢轻出了。 不过明军也不是拿这些木排没辙,干脆让火枪兵守在江边射击。 那些木排上撑排的都是些民夫,一时不察,纷纷中弹落水,江水不时泛起片片红浪。 有些木排顺流漂走,也有搁浅的,被明军拿铁钩拉上岸,缴获去不少物资。 后头的民夫听说这消息,纷纷躲了起来,不愿干这送命的活计。 这种情况,气球兵也没辙,总不能用珍贵的白磷弹去扔一个两个士兵吧?关键也不一定打的中啊。 没得奈何,杨寓只得命民夫夜间行木排,好在前些年用在马车照明的汽灯派上用场,用来夜间照明也是很好用的。 官府又不断提高船工的工钱,总算保障了物资运输没有中断。 当第一批物资到达昭化码头的时候,驻防的混十营营长蓝昆不禁喜极而泣。 昭化城古称葭萌关,三面环水,地势极为险要。可面对费聚的三万大军强攻,他这仗打得极为艰难。 混十营死伤超过五百人,几乎被打残了。 大量的水泥、铁丝、粮食等物资源源不断从水路运来,昭化守军终于松了口气。 十月初十,第一船战兵也到达昭化,之后几乎每天都有部队开到。 可是到昭化容易,再派兵去其余各城就困难了。 在昭化下游,明军用铁锁横江,并且建了数座水寨。 气球兵去烧了几回,可明军也学精了,搞来许多渔网。只要见热气球飞来,下面的明军就张网以待,燃烧弹被渔网兜住,立刻被甩入江中。 虽是笨法子,但燃烧弹下落是可以预判的,此法一出,立刻将塞军燃烧弹的威胁化解了七七八八。 很快步兵也装备了许多类似的抄网,甚至还有用金属丝线编的网,一些眼力极佳的明军一接一个准,明军还发现,只要用土将此弹掩埋,则再无威胁。 好在昭化距离广元不过四五十里,可以走陆路支援。 第三旅靠着火炮开道,终于撕开明军包围圈,并且与广元守军里应外合,引援军入了城。 围攻广元的耿炳文不为所动,甚至让开道路让塞军入城。 大明的援军也到了,朝廷调秦藩、周藩护卫南下,再次从云南调五万滇军北上,总共将近八万人。 得知增援广元的是秦藩的两卫甲士,耿炳文不由得一阵苦笑。 “朝廷那帮孙子,真是缺德冒烟的!” 他与秦王府的恩怨由来已久,早年间,耿炳文曾经担任秦王府的武相,与秦王朱樉本来没啥恩怨,问题出在秦王的感情问题上。 因为秦王朱樉一直不待见正妃王氏(赵敏),又格外宠幸次妃邓氏,因为与王氏的婚姻是老爹朱元璋指定的政治婚姻(为了笼络王保保),他无法给邓氏位份,就做了出格的事。 据明初大内密档《太祖皇帝钦录》的记载,朱樉曾派人制作皇后的服饰给邓氏穿,同时又将自己房中的床做成五爪龙床。 行此等僭越之事,结果就是邓氏被朱元璋赐死。向皇上朱元璋告密之人便是耿炳文,失去理智的朱樉曾经找耿炳文拼命,结果反倒被朱元璋召回京,看管了起来。 新任秦王朱尚炳正是邓氏之子,有这个过节在,想必恨耿炳文入骨了吧。 朝廷调秦藩护卫给耿炳文,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第116章 船坞和加氢站 前线暂时陷入胶着局面,但明眼人都知道,战争的主动权在大明一方,之所以引而不发,无非是要榨干耗尽自治区的战争资源。 刘学勤在工部、军部人员的陪同下到了岷县。 “这家船坞是两年前建的,是赵士林家的产业,今年因为战事,被工部征用了过来。” 在岷县白龙江畔,有一座颇具规模的造船船坞,知县后祥正对刘学勤做着介绍。 “是合议会的那个赵士林?” 刘学勤问道。 “是的。” 赵家原本是岷县的土司,好像和临洮的赵安有点啥亲戚关系。前两年突然开了窍,想起建造船厂,在整个自治区,上规模的船厂只有这一家。 “征用可以,不过合同要写清楚,有必要的话,官府也是可以参股的。” 岷县赵氏船厂以前只生产民用船只,但官府介入后自然是要转向军用的。刘学勤自然不希望军国利器被民企掌控,特意交代道。 “那是,那是。” 身旁陪同忙不迭点头,赵士林也在人群后头跟着,听着大人物几句话就决定了自家船厂的命运,心里也是有些泛酸。 “老子也想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将来再股市发一笔好不好?” 这话他只能憋在肚子里。 好在老仙这方面名声还不错,从来不亏待合作伙伴,赵士林倒不怕自己被吃干抹净。 “现在已经改装成了三艘战船,装载七门最新款的后装火炮,使用无烟火药,射程可达六百米以上。安装200匹马力蒸汽机,用螺旋桨推动。” 党娥对这款改装战船进行了介绍,刘学勤给此船起了个外号——水上跳蚤。 和真正的海上战舰相比,此船实在小的可怜了。 动力也严重不足,只是这已经是现阶段能用的最大功率了。 主要问题是白龙江水域的特点就没办法跑大船,丰水期还好,枯水期的时候某些河段才一两米深,非常容易搁浅。 好处是自治区州县处于白龙江上游,顺流而下,船速非常快,一昼夜便可从岷县到达昭化。 但要从昭化返回那可就慢了,跑五到十天都有可能。 “这船能打水战吗?” 刘学勤带着一行人上了一艘战船,亲自感受了下其机动性能,问旁边的蓝润道。 蓝润是蓝玉的义子,此前在大明水军中任总旗,到了自治区后便没了用武之地,想不到现在又派上用场。 “此船虽小,然快速无比,又不受风力影响。兼枪炮犀利,若是组成船队,可无敌于大江。就是当年的鄱阳湖水战,咱们也能稳操胜券!” 众人皆大笑,刘学勤也笑道: “阿润你牛皮莫要吹破了,我虽不知兵,但也知道这水上操炮和陆地大不一样,碰到水寨你打不打得着?遇上铁索你一样不得趴窝?” “这倒不难,文师造了款大号的如意飞龙灯,烧断钢铁不在话下,以前我还没想明白那东西能用在哪里,现在看此物正当用。” 蓝润是那种喜欢机巧之物的,仗着身份在总山乱窜,见谁都叫师傅,他说的文师就是文约了。 “哦,那小子啊。” 刘学勤想起文约最早造的那款酒精喷灯,听蓝润这么说,想必也做了大的改进。 不禁暗暗点头,觉得水军这块可以交给蓝润来管,不过这事还是以军部意见为主。 转天,刘学勤马不停蹄地赶到金县兵工厂。 离枪炮车间隔了二里地,是附属兵工厂的加氢站。 “老陶,这段时间生产情况怎么样?” 陶成道如今成了万金油,哪里有需要他就在哪里。 自从学习了电化学之后,他对电有关的东西兴趣满满。 车间里,几十名工人正在生产一种硬橡胶外壳的铅酸蓄电池,外面是些水泥槽,里面是正在被电解的食盐水。 拿着橡胶气囊的工人用排空法收集氢气。 这种方法获得的氢气里含有氯气等杂质,但暂时也没有比这更简便经济的法子了。 “还可以,一天能采集两百方的氢气。” 陶成道有些没精打采,他现在的心思全在设计发电机和电动机,还经常跑去听音峰的电学课程。 这种事,道场的人都睁一眼闭一眼的,七十多岁的人了,你怎么管? “这不行啊!早说要扩产,怎么一直没有行动呢?” 其实这已经是扩产后的产量了,他造第一艘飞艇的时候,加氢站的产量不过每天二十方。 但形势比人强,现在刘学勤计划建造可容纳十五人的运兵飞艇,至少要建设十到二十艘。 这种规模的飞艇,需要充氢气五万方以上才可以。 回力制衣已经承接了军方生产飞艇气囊的订单,但供气跟不上也不行啊。 好在目前原材料不缺,除了生产硫酸稍费点事,电解工艺这块都是玩熟了的。 半个月后,加氢站的产能便提到日产三千方氢气。 与此同时,今年新成立的飞行装备制造厂组建的【信天翁】级运输飞艇完成了蒙皮,开始充气,并准备试飞。 这台大型飞艇搭载了五十匹马力的蒸汽机,无风状态下时速约二十公里。虽说满载只能乘坐十五人,但已经可以用来投放火炮。 信天翁飞艇的升空在金、狄两县引起轰动,首飞从金县加氢站出发,一直到狄道的塞音总山盘旋三圈,才到飞行装备厂缓缓降落。 这艘飞艇的成功,也促成了空一营的建立。空一营暂时由军部直管,以后很可能会编入第一或第二混成旅。 空一营的营长给了丁卯,他哥是此前战死的混十营营长丁丑,是首位战死的营级军官。这哥俩都是早先的教兵,刘家堡的家生子,是刘学勤的嫡系。 有人私下里有怨言,但也不太好挑理,毕竟丁卯此前就是副营,资历也够。 “报——将军,不,不好了,塞军又来了援军!” 十二月的嘉陵江,水势平缓,浓雾弥漫。 清晨,有斥候到中军帐给费聚通禀敌情。这段时间不断有援军到昭化,费聚得了主帅命令:许进不许出。 “哦,来了多少兵马?” 对这类消息,他都有些麻木了。 “五艘战船!” “啥?” 得知来了五艘船,总共才不过百来人,费聚给气得笑了,屁大点事也值得来说! 不过斥候坚持此船颇为诡异,费聚还是没忍住好奇,打马来到江边。 当他看清那几艘船的样子,不由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那什么战船也就比渔船大点儿有限,无帆无桨,却在船尾有一根烟囱,不时冒出股股黑烟。 “这塞音老魔到底还有多少鬼名堂?” 这段时间攻城战打得越来越难,赛贼隔三差五变出来的新花样不停刷新着大明军士的三观。 第117章 水上跳蚤显威 战船只在昭化码头与守军交换了文书印信,便沿着开阔的嘉陵江水道,隆隆驶向下游。 “快!派人去剑州,报廖将军知晓。” 虽然这些船只貌不惊人,但船首和船舷的火炮,开动时拉出牛吼似的汽笛,费聚便知此舟不是凡品。 此时大明的水师非常强,不但有得自蒙元的海船,也有鄱阳湖之战缴获的数层楼船,抛石百米,不在话下;最多的就是轻便灵动的快船,论体型,也比塞区的怪船要大几号。 从剑州到阆中的水道已经被明军完全封锁,剑州到昭化江段也有战船巡弋。 水军总兵官乃是越巂侯俞通渊,此人是俞通海的三弟,乃是原本历史中,牵连进蓝玉案而被朱元璋唯一放掉的一个。 蓝润立于旗舰船头,心中感慨万千。 想当初,蓝玉叛逃时他们这些义子根本一无所知。不光他们,蓝玉的大哥蓝荣、侄子蓝权都没能逃脱,最后代替蓝玉父子挨了剐刑。 主要原因是蓝玉的性格造成的,他始终首鼠两端,最后瞿能上门拿他了,他才知道急眼。 很多蓝党都是事后得到风声,千方百计逃亡到塞区的。 就比如蓝润,他当时正在福建水师,幸好得了一位神秘商人的通报,才逃得一命。 但在塞区雪藏七年,如今终于捞到水军一营营长的头衔。 虽说仓促组建的水一营才两百多人,但他对此战信心满满。 行了二十余里,便有明军战船出来拦截。因为没见到气球兵护航,这些明军十分嚣张,把战鼓擂的山响,分明是想要将这些小不点直接撞沉。 “结战斗阵型,准备迎敌!” 传令兵打出旗语,那几艘护卫战船很快排成雁阵,将船打横,开始用侧舷火炮瞄准敌船。 建军仓促,士兵训练不足,但炮手都是从各营抽调的尖子。 “填炮手,准备!” “瞄准手,准备!” 火炮指挥开始发号命令,这后装火炮填炮极为简单,只消将火药包和炮弹装填进弹药仓,拉上炮闩就可以点火了。 这款新型火炮已经无限接近百年后出现的佛郎机炮,在明军还以接舷战为主的时代,可谓是碾压式的存在。 轰!轰!轰! 事实证明,塞军火炮的精准度高的吓人,而且射程也大大提高了。 明军也缴获过早期的班氏自走火炮,并且仿制了一些,但很容易炸膛,射程也不过两百米左右,步兵都不愿意用,更不可能装到战船上。 水上炮战进行了二十多分钟,明军已经损失了十余艘船,可却不退反进,有些快船已经靠近过来,远远能看见船舷上站立的弓箭手,已经拈弓搭箭,准备射击了。 “撤退!” 蓝润谨记水军操典,只迂回作战,不与敌舰接弦。 虽说各船配备了火枪兵,可炮兵定员就有二十一名,火枪兵只有九个,一旦接舷肯定是应付不过来的。 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所以塞军水军采取的是类似蒙古人“鸦兵撒星”战法,利用射程差一点点消灭敌人有生力量。 除非大明能将塞音水军合围,这个难度就太大了。 要知道蓝润的水军可是武装到了牙齿,不但每艘船配备了望远镜,而且还有少量最新研制的手榴弹。 即使被两头围堵,利用手榴弹的威力,加上蒸汽战船的机动性,突围的机会也是很大的。 “营长,关部长请您去县衙,在那里给您准备了接风宴。” 蓝润在嘉陵江与大明水师游斗半日,直到下午,见炮弹所剩无几,只得返回昭化。 刚到码头,就有县衙的人在那里等候,请他去赴宴。 作为最重要的转运点,关途已将前敌指挥部从阶州搬了过来。在场的还有第三旅旅长南秀节,知县彦叙彬,以及三旅的几位营长。 “蓝营长旗开得胜,为阁老贺!为塞区贺!” 军部部长关途敬了几杯酒,场面顿时热烈起来。 此次水战军部是很关注的,特地派了一艘飞艇全程观战,虽然没能参与到战斗,但战报赶在蓝润回来之前就呈给上官了。 “我等虽在昭化堪堪站住脚,但城外大军云集,城内人心惶惶,仍需我等文武上下齐心,经营好这块战略要地。” 关途再次举杯,环视众人说道。 由于塞区不断输血,最近在昭化城内外又建了许多碉堡,城防工事也愈发坚固。 为防止内部生乱,总山开始派遣塞区官员前往前线,徽县知县彦叙彬就是第一批来四川赴任的官员。 “请部长大人放心,下官此次带足了粮食和票子,定能稳住昭化民心。” 彦叙彬举杯,一仰脖喝了,对关途保证道。 与大明通商已久,保宁府的民众还是认塞区钞票的,特别如今塞区货物直达,起码昭化县的百姓用钞票购物很是方便。 战争已进行了一年,民众生活自是影响极大。好在县府适时推出以工代赈,只要城里百姓参与城防工程,或是当民壮上城墙杀敌,都是有工钱领的。 统统是日结,单就这一点,就赢得无数口碑。 那些城里的富商、地主,其粮食、物资、家产等全部被官府折价收购,这些人连同家人,一律被送去自治区落户。 既能让他们脱离战争之苦,也能减少城防的不安定因素。往往生乱的源头,都是这些大户人家。 除此之外,传经堂堂主折庆亲自带了上百教众到昭化传教。 这可不是在塞区里温情脉脉那种,而是挨家挨户访问,强制百姓念经,信教。 好处也是有的,每月每户可往塞音观领五斗米。塞音观是昭化县明水观改的,原本是座道观,如今要推行塞音教,只好征用了过来,那些道士也被迫改换了门庭,一概成了塞音门徒。 “依你之见,此战的要点是什么?” 关途又问蓝润道,别看蓝润坐了好几年冷板凳,但作为军人,资历一点儿不比关途低,人家可是在明军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 “这场仗打的是国力,是消耗,在下官看来,一个忍字,一个缓字,都是重要的。我们只需固守昭化一县,其余县城哪怕都丢了,也能把明军大部死死钉在这里。” 蓝润略一思忖,恭敬答道。 第118章 论持久战 “十二月十七日,我水军一营抵达昭化,与明水师战于嘉陵江面。击沉、击伤敌船二十六艘,我方无伤亡。” “十八至廿三日间,明军避战,多次欲断我后路,被营长蓝润识破,安全率部返回昭化,战果亦不大。” “廿四日,我方大飞艇首飞剑州,并投放火炮、枪支弹药等物资,守军混十二营士气大振。” “廿五日,郭英部急攻剑州,形势危急,军部命蓝润率水一营前往营救。混十二营从剑州北门突围成功,约有千人登上运兵船。然俞通渊率明水师截断我军归途,于嘉陵江上游拉起铁锁,并放火船烧我……” “双方于嘉陵江上鏖战一昼夜,蓝润借炮舰之利成功撕开明军包围圈。是役,我军损失运兵船七艘,蒸汽炮舰一艘,火炮十一门(为了救落水士兵而主动沉江)。” “廿七日,明军猛攻苍溪,我方不支,在气球兵掩护下向巴山方向突围,混十一营已被打散,营长马珍失踪,伤亡无法统计,军部事后派飞艇往巴山投放给养包。” 总山,刘学勤案头放着各种军报,看完军部关途发来的总结报告,他闭上眼睛,久久无语。 第二混成旅已经伤亡过半,打完这仗,恐怕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元气。 据军部估计,明军的损失恐怕已经高达四到五万人,但这对于总兵力过百万的明军来说,属于不疼不痒。 最近甚至有象兵出现在阆中城下,虽说大象也不能攻城,但那种庞然巨物对于身处内陆的塞军心理上的震撼,和明军看到塞军的飞艇是一样的。 如今塞军手里还剩三座县城。 昭化和广元如今获得大部增援,安全无虞。 阆中却成了深入敌人阵营的孤城,之所以能守住,因为这里是保宁府治所,驻防的有第二混成旅的两个营兵力,此其一也; 此城地形十分好,被嘉陵江三面环绕,形成一个“u”字;当初塞军带的物资大多留在阆中,这里城防工事做的最扎实,又只有一面受攻,占尽地利,此其二也; 冯胜又放水了,此其三也。 是的,冯胜和大侄子蓝太平又在阵前眉来眼去,暗中搞吃拿卡要这套。 冯胜这人打仗没的说,但私底下是喜欢搞点儿灰色收入。以前和女婿常茂撕逼,就被把这些事儿抖落出来过。 蓝太平在阆中搜刮的民脂民膏,有一多半都送给了冯胜。 也不是一次都给,打得受不了了,就送些过去。冯胜也很光棍,收钱就收兵,毫不含糊。 之所以敢这么玩,因为他心里清楚,皇上是要借刀杀人呢。 冯胜和皇帝私下也有交易,那就是拉周王,保周王。 事情很简单,让周王府积极派兵,但到了前线,周王护卫全被冯胜派去打不着的地方驻守。坑的自然是其他藩王。 周王是冯胜的女婿,是皇上朱允炆给他的一颗甜枣。 将天下人操控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很好,前线又打得不错,特别是破除了塞音贼不可战胜的神话。 他们的飞艇、气球、汽船、火炮都很强,可强又如何?在我赫赫天威之下,百万雄师之前,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直到朱允炆看到建文二年(塞音八年)一月最新一期的塞音时报,标题那几个醒目的大字: 论持久战。 “又是丁春秋发布的社论!” 朱允炆也是看丁春秋的书长大的,自然知道他就是塞音老魔。 【论持久战】开宗明义,点明朝中有奸臣,欺瞒圣聪。明塞之战明面上是大明朝廷对羁縻藩镇经济成果的垂涎,实则是借塞区之手,削弱藩王,尤其是塞王的兵力,从而达到巩固皇权的目的。 这是与削藩策、推恩令一样的阳谋。 大明藩王们有苦难言,又碍于大义名分不得不遵从朝廷的调兵命令。但那些王府护卫们则是稀里糊涂被送往前线,用落后的护甲面对塞军的火枪火炮,成为可怜的牺牲品。 文章第二部分则长篇大论地描述了塞区这些年的经济成果,农业产出已经自给自足。 由于大部分农户实际上是免税的,而且不用服徭役,所以广大劳动人民的生活日益得到改善。肉食、禽蛋这些以往只有地主家才吃的起的食物,如今也经常上普通百姓的餐桌。 士绅、商人们承担了更多税负,但他们变穷了吗? 并没有。 漳县盐川汪家本是一方地主豪强,有上田五千亩,年产粮万石,折银不过五千两而已。 后来自治区准许食盐私营,汪家依靠盐川的井盐快速发家,每年能赚取万两以上。 而他家的盐川盐业公司在股交所上市后,市值最高达到一千万两,汪家的身家一夜之间达到七百万两。 这种创造财富的速度,是比开金矿还要快的。 这样的事例在塞区还有很多。 我们有雄厚的工业、农业基础,所以不怕与大明战争到底。 反观大明,置蒙元残部威胁于不顾,反而兄弟阋墙,专心内耗。 一方面大明虽大,但农业经济极为脆弱,一旦战争资源耗尽,则必定农民起义遍地,如秦、隋那样二世亡国的隐患近在眼前。 其二,大明的军事装备远较塞军落后,高达一比十的战损比,正是双方战争能力的体现。若皇上不恤民力,用百姓的性命去填战场的沟壑,史笔如铁,不知后世会如何评价皇上的德行呢? 其三,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塞音自治区向来重视武器生产。如今,我们兵工厂一天的产量,就足以装备一个火器营。我们有能力,有底气开展与大明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最后,敬告大明各位藩王。塞区的存在并不会伤害各位的利益,恰恰相反,我们与藩王间的贸易与合作,为你们带来长远的利益。 比如秦藩,我们合作的西安自行车厂,产销已超过五千台,产值超过十万两。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总之,我们愿意与各藩摒弃前嫌,继续开展友好贸易,为明塞亲善共同努力! “我擦!好你个老魔,真是歹毒无比!” 朱允炆一字不漏地看完全文,出了一身冷汗而不自知。 本是心照不宣的事,你非得把它说破。 “说破就说破,无非比谁脸皮厚嘛,朕不怕!” 他给自己打气道。 第119章 湘王之死 塞音八年一月底,总山照例召开合议会,并听取内阁报告。 由于大明对塞区的经济封锁,塞区在塞音七年的对外贸易遭遇挫折,但出乎很多人意料,去年的生产总值仍然超过了三千万两! 可以说这波经济增长在相当程度是军工、基础建设和因股市火热带来的投资拉动的。 在民品方面,仍不可避免地出现大幅萎缩。 有鉴于此,内阁决定采取宽松的货币政策。说的直白一些,就是银行放水,适当增大货币供应量。 但这个增发带有一定倾向性,官府鼓励规模以上农庄发展,为农庄经济增加贷款。 这样做有两个基础: 一是青海府广袤的土地亟需开发;二是从四川龙安府移民约八万人,庞大数量新移民需要妥善安置。 去年的财政收入达到三百二十万,但由于这些钱还不够军费开支的。 除了枪支弹药的消耗,为了应付大明的军事威胁,下半年塞区又征兵两万,这使得常备兵力达到六万人。 这还不算塞音教的那五千教兵。 单是养活这支军队,一年的费用就不下二百万两。还有那些蒸汽战船、飞艇、气球、火炮等军械。 一艘蒸汽战船的价格是五万两,军部去年采购五艘,今年又报了采购四十艘的计划,结果连内阁都没通过。 开什么玩笑,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虽然音能动力今年指定扩产,有希望将蒸汽机的成本从二万两降到一万五千两,但你水军一个营就要花一两百万,这谁养得起啊? 还有造价高达十万两的超级飞艇,好是真好,可军部一张嘴就要来十艘。搞的后来刘学勤一看军部的报告就肝颤,他多年攒下的家底,一打仗就全没了。 好在经济指标还在安全线以内,毕竟和陕商培养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是白给。 塞区和大明私下里的走私就没停过,这中间燕王也没少出力。 还有一个可喜的现象,经过一年的发展,股票市场的开户数量已经超过八万。除了陇西民众和外来的大明商人之外,先富起来的狄道人成了股市主力军。 股市经过一次大的调整,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在去年下半年创出新高,并且在年底进行了分红。 虽说都是以股票分红的形式发放,但股民的热情还是被刺激到了。 比如前面提到的粟登科,他去青海府考察了一圈,回来正好又抄到历史大底,据说身价已经超过三十万两。 虽然像他那样的大鳄是极少数,但股市实实在在造就了一大批中产。这些人,如今是自治区消费的主力。 农业方面,小麦为主的主粮播种面积达三百万亩,首次超过五百万石;玉米、红薯、土豆等副粮播种面积将近一百五十万亩,收获超过六百万石! 副粮被大量用于饲料、酿酒、制粉等方面,自治区的粮食已经完全自给自足,可以养活全区九十万人口还有富余。 随着蒸汽农机和化肥的进一步推广,今年的粮食供应是有保证的。 在出口遇阻的情况下,继续拉动内需乃题中应有之义。 想要拉动内需,就需要培养更多有知识、高收入人群。 目前全区三十多个县,在校的小学、中学、大学生超过一万人,虽然相对全区人口而言显得很少,但是以大明的眼光看,那就高的可怕了。 何况工会、农会都会组织扫盲班,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全区识字人口已经超过十万,识字率超过10%! 自从发行了【论持久战】后,刘学勤也做足了打大仗,与大明拼消耗的思想准备。 想不到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篇文章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直到三月份,从大明传来个大消息:湘王朱柏死了。 从去年大明与塞区开战,首先被征调的是楚王与湘王的护卫。 可怜湘王的左右护卫全数被冯胜填进保宁府这台战争绞肉机里,当【论持久战】发布的时候,湘王两卫被打的仅剩不到三千人! 这湘王能忍? 但这位硬是忍了,谁叫朝廷的腿粗呢? 私下里肯定有微词,而且湘王也向朝廷上书,请求朝廷将自己的护卫轮换一下,并且给予相应的抚恤。 这本是很合理的要求,你总不能搁一只羊身上薅羊毛啊,藩王那么多呢。 但朱允炆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认定湘王这是跟他叫板,冒犯朝廷权威。 还有一层原因,就是楚王、湘王、晋王、燕王、滇王(原蜀王)这几位是实打实领一万石的岁禄的,其余藩王只有五百到一千石。 “你拿那么多钱,出点血怎么啦?” 这是朱允炆的潜台词。 于是针对湘王朱柏的一场阴谋很快展开了,他们让军士伪装成商队,将火枪藏在装满木材堆的车子里,一路掩人耳目来到荆州,随即突然包围了湘王府。 面对朝廷大军,朱柏没有反抗,也没有束手就擒,而是选择了以死明志。 这位爱惜羽毛的亲王不能容忍自己被宵小之辈凌辱,所以他整理衣冠,点燃王府,和王妃吴氏一起慷慨赴死。 湘王的自焚之举令朱允炆恼羞成怒,给了其“戾”这个恶谥。并且以湘王没有子嗣为由,直接将湘藩除封。 这件事一定程度反映出建文朝廷的几个弱点: 朱允炆还不够沉稳老练,取得一点成绩就有些飘,开始急于求成,此其一也; 率先对湘王发难,仍然很大程度重蹈历史覆辙,选择了从易到难的削藩节奏,可见建文帝的幕僚团队缺乏经验,此其二也; 外患未除,又添内乱,显得前后矛盾,没有章法,乃战略失当,此其三也。 湘王之死很快引起藩王的普遍不满,但此时仍然没有人敢于向朝廷叫板。 朱允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悍然发动了对塞区的第二阶段战争。 三月到四月间,朝廷任命北平总兵杨文为征虏总兵官,率十万辽军南下,沿途召集燕、晋、秦三藩护卫,共十六万大军云集陕西,直逼塞区北境。 第120章 开花弹 三月底,明军大部已至。 明军侦骑四出,秦安、通渭、安定、会宁、金县等边境县城周边,随处可见明军游骑的身影。 但塞区经营多年,不说将边境经营的固若金汤,那也绝对是易守难攻的。 最缺德的就是沿途的各种水泥碉堡。 这种碉堡通常建在道路两边的山上,距离道路五十米左右。朝向道路的方向,碉堡成扇形展开,可以在270°角面积内射击,打击范围至少有三五百米的路段。 你要么硬冲,要么抛弃辎重上山绕道。 那些大明斥候开始不知道碉堡厉害,大多都是被故意放了过去,结果几乎没有能活着回去的。 因为通往每座县城的必经之路上,至少有五座以上的碉堡。 还有些伪装起来的暗堡,要是明军不察,搞不好就被打了冷枪。 四月三日,明军西路先锋吴高抵达会宁县外的青家驿。 此人生性谨慎,坚持必须拔除沿途的碉堡,大军方可推进。 青家驿建于洪武十一年,素有“甘凉孔道,巩郡首驿”之称。西临青江驿小河,东依青江驿东山。 青家驿碉堡就建在东山之上,在此值守的是第五旅十三营的百户包小驴。 他爹包买驴是马俊家的驼队班头,因为走西域那回认识了冯理,便走通关系把小驴早早送进塞音军中。 不过五旅以前属于边缘角色,包小驴没有立功的机会,靠熬资历从大头兵干到了百户。 “点燃烽火!” 当气球兵通知明军先锋要走青家驿时,包小驴直感觉血气翻涌。 因为有空一营存在,明军的调动无论如何也无法遮蔽。很多人都预感明军会主攻会宁,因为这里是特区嘛。 现在塞音银行到股交所的那条街改名【金融街】,好多大明人都以为那里是金银铺地呢,都存了搬几块地砖回去的心思。 而军中都想抢首功,为了抢在青家驿碉堡驻防的资格,包小驴可没少请把总喝酒。 一次驻防最多十天,今天是他们队驻防的第七天,可算赶上了。 明军早就侦查清楚这座碉堡,在射程之外,吴高叫停大军,一声号令,立刻有军士推出几台炮车来。 “嘶——” 包小驴看得发愣,心里直呼“好家伙”!不得不佩服明军战场遮蔽做得好,气球兵居然没发现明军阵中藏着炮车。 不过没关系了,他包小驴早年可是在社稷峰的军事课堂听过课的,知道大明军中用的是黑火药,力气跟娘们似的,弱的一批。 但这些碉堡都是城投建用最高标号水泥建的,验收时抽检就是拿自家火炮轰的,要是出现豆腐渣工程,项目经理是要掉脑袋的! 果不其然,明军的火炮接连轰了十来炮,除了震的守军头脑发昏,吃了不少浮土,也只是在碉堡外墙留下些浅浅的白坑。 “娘希匹,真尼玛硬!” 眼看大炮轰不动,吴高改变策略,让一些士兵绕道上山,看看碉堡后面有没有突破口, 结果令他失望,碉堡根本是水泥浇筑的,与山石连为一体,通道都藏在地下,出口极其隐蔽,而且不止一个出口。 碉堡后面也有几个射击口,那些明军不明就里,成了活靶子,丢下几具尸体,忙跑回去报告。 事已至此,吴高也拿这乌龟壳子没办法。大明现在也已经有水泥,但真没见过这么结实的。 “盾牌兵,掩护——” 为今之计,也只有硬冲过去了。吴高正要下令,只见头顶飞来一艘小飞艇,吓得他赶紧跳下马来。 一些手执抄网的明军纷纷亮出家伙事儿,准备迎接上方投弹。 这已经是明军的常规操作,结果飞艇并无动作,一直朝队伍尾部飞去。 不知为何,吴高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这种预感没有持续太久,只听得后方传来轰隆隆巨响,似乎连山都要炸塌,隐约还能看到火光冲天。 接着就是哭喊声,叫骂声,队伍从后方开始骚动,这种力量不断向前传递,终于到了吴高的位置。 “传令兵何在?传我命令,敢有骚动者,立斩!” 已经晚了,上万人的军阵如同巨蛇,在山间小路上扭动不已。 接着飞艇又飞了回来,吴高用望远镜看见,从那飞艇上头扔下个冒烟的布包裹,下面的军士已经无人敢于硬接了,很多人都跳进旁边的小河里。 那包裹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恐怖气浪将数十米之内的人、马尽皆掀倒,炮子如雨点般四处溅射,横扫之处皆糜烂,其状惨不忍睹。 吴高看得两股战战,心里把塞音老魔骂了一万遍,才在亲兵护卫之下跑了起来。 “哎,我跑个什么劲啊?” 军队就这样被赶鸭子一样,一头冲进碉堡的射击范围,那火枪弹子就跟不要钱似的,不断从耳边呼啸而过。 这种打靶似的射击简直太爽了,待万人先锋部队过完,这片死亡禁区已经倒下数百人、马的尸体。 “头儿,今儿这功劳够升营长了吧?” 青家驿之战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碉堡的守军不负责追击,所以包小驴手下弟兄都跑过来祝贺。 “难说,难说!” 包小驴脸上笑成一朵花,接着又道:“都是兄弟们抬举,包某他日一定会记得这份袍泽之谊!” 如今塞军新建了七、八、九、十等四个普通旅,大批军官职位虚位以待,包小驴有这份战功,如果运作妥当,升把总是板上钉钉,营长嘛,只能说有些希望。 此战飞艇投弹兵第一次将开花弹用于实战,这是金县兵工厂与手榴弹一同研发的炸弹,被刘学勤戏称为“糖包”。 糖包的炸药就是着名的硝酸钾加白糖,按三比七的比例混合,制成烈性炸药。 可惜的是,如今大明市面上还没有白糖,刘学勤只能从红糖里面提取。 自治区虽然也种植了些甜菜,但产量并不大,民间有些制糖作坊,但都是生产饴糖、粗糖之类。 如今糖包的数量也不多,但用来驱赶明军,效果比白磷燃烧弹好很多。 这里面包着铁子、铅子、玻璃渣等物,爆炸时杀伤力非常恐怖。 吴高冲过青家驿之后终于冷静下来,在他前方不远处是另一种碉堡,他甚至不知道,到达会宁县城一共有多少这样的碉堡。 再这么走下去,下场一定不妙。看了眼天上那艘一直尾随的飞艇,吴高叹了口气,命令后队改前队,快速通过青家驿。 第121章 巷战 吴高败退之后,杨文闻报大怒。一万先锋部队,居然连一座小小碉堡无可奈何,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杨文曾担任正南将军,平定过广西、云南等地的蛮乱;又曾任海运总兵,备倭将军等,是大明少有的水陆全才,在洪武后期已经是明军的高级将领。 此人对山地作战极为熟悉,命军士四处伐木,制作木制楯车,以掩护大部队行军。 一时间,边界各县山上的树木为之一空,可把酷爱种树的刘学勤心疼坏了,直言要给杨文点颜色看看。 明军这些动作瞒不过全天候侦查的塞音军,各碉堡岗哨干脆没放一枪一炮,任由明军通过。 这回杨文亲自率领五万大军,其中有一万骑兵,还有十几头大象,浩浩荡荡,似乎要将会宁一举踏平。 到了会宁城下,明军就有些傻眼了。 “这啥家庭啊,心也太大了吧?” 此时的会宁县今非昔比,由于县城太过狭小,所以刘学勤干脆采取后世的城市模式,新城区全都建在城外。 那什么水上乐园,锦绣置业的【翰林雅苑】,一座座赌场、青楼、饭店、厂房,犹如罗衣半解的少妇,就那么可怜兮兮看着你。 忽听一声炮响,会宁城楼拉起一条横幅: 会宁欢迎您! 把杨文给气得笑了,心说你塞军是厉害,还不是在四川被我们灭了几个营?胆敢挑衅,请问何来自信? “给我狠狠教训这些教贼!一日之内,拿下会宁!” 将军铁甲铮铮,面沉似水。 在会宁城外打巷战,尽可能歼灭明军有生力量。 这是刘学勤给会宁之战定下的基调,为此,军部在会宁部署了三个旅的兵力,主力是第一混成旅。 另外还组织了近五千民壮,负责往来运输物资。 有人舍不得城外那些大好建筑,好不容易将一块贫瘠之地发展起来,不知投入多少人力和财力。 李月峰家的翰林雅苑战前才刚建成,还没卖出去几套,这下全都砸在手里。 好在刘学勤放了话:“不过是些钢筋水泥罢了,回头咱们建新的就是!不要怕打坏东西,我给你们兜着,只管打便是!” 明军自然瞧见这些楼房建筑里有塞音军严阵以待,不过那又怎样?洞头蛮也是躲在山洞里的,最后不还是像老鼠一样,被我明军堵在洞子里? “刘真,你带五千兵马,先试试赛贼火力,若进展不顺,立即退出!” 杨文也不是一味蛮干之辈,让参将刘真先去试试这潭水的深浅。 谁知道五千人投入新城,如同滴水渗进沙漠,眨眼工夫便不见了。 走在平整的水泥铺成的街巷,刘真也开始心虚起来。 砰! 一声枪响,刹那间,硝烟弥漫。城里的枪声如同爆豆,哔哔啵啵响个不停。 明军阵势大乱,士兵开始四下躲避、逃窜。 这时他们才发现,地上洒满了铁蒺藜,路口处到处都有拉着铁丝网的拒马,真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支援!支援!” 杨文只能听到枪响,却看不见战斗场面,也知情况不好,立刻派骑兵和象兵进去接应。 大象皮糙肉厚,在街巷间横冲直撞,硬生生撕开了数条口子,不断有溃兵往大象身旁汇集。 可骑兵就惨了,别看水泥路平整,可到处是绊马索,很多马被绊倒,骑士只要坠马,即便不死,也会立时被打成筛子。 “干!谁他娘的在那儿指挥,老子撤他的职!” 会宁城楼上,第一混成旅旅长马多罗拿着望远镜观察新城的战况,见到不少明军逃了出去,气得直骂娘。 战前有过交代,前面的不许开枪,等明军抵进欢喜坊一线才许开火。目的就是要大口将明军吞下,可能是哪个新兵走了火,惊着了刘真部,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军逃走。 更加愤怒的是杨文,这才进去打个酱油的工夫,五千人只剩下三千多人了? 可是又没办法,会宁城一面靠山,三面环水,城外全都是房子,想要攻城,也没路可绕。 大明将领对巷战的威力还毫无认识,别说大部分明军还是拿着刀枪之类的冷兵器,即便大家都用火枪,防守的一方也是占尽便宜的。 杨文不得不改换战法,化整为零,让十几个百人队各自为战,寻找守军的火力薄弱处。 事实证明,此法颇有效果。 小股部队更加灵活,士兵们会找到塞军的射击死角,从而大大提高了生存几率。 更为关键的是,靠着这个法子,明军渐渐也开始摸到城区地形,驻防兵力和火力等情况。 但显而易见的是,一日之内拿下会宁只是个笑话,大家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将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明军在会宁新城外三里处扎下营寨,挖开一丈宽的壕沟。 好在塞军存了利用巷战吃掉明军的心思,并没有发动夜袭,也没用糖包搞轰炸。 甚至连火炮都很少用到,要知道新城区里部署了各式火炮有五十门以上。 只是防守士兵普遍觉得火枪就足够了,用火炮的话有些胜之不武,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自家那些瓶瓶罐罐。 那些漂亮昂贵的玻璃,金贵的暖气和自来水管道,还有那些美丽的花花草草。 虽然没少被明军祸祸,但他们中的大部分如今都成了肥料,跟死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会宁之战一连打了十天,明军不是没有进展,比如迎春楼、博士赌坊、豪客来、被服厂、翰林雅苑庚子楼等,全被明军占领,并且成为了据点。 每处据点都有数十乃至数百明军。 刚开始杨文感觉还不错,可渐渐觉得这种犬牙交错的战局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 好不容易打进去,白白撤出来心有不甘,可是己方已经损失了上万士兵,这又上哪儿说理去? 听说朝廷已经派使者前来督战,似乎对北线战事进展很是不满。 除了战事不顺,杨文心中还有一桩心病。 原来朝廷命他领燕、晋、秦等藩护卫,可燕王朱棣那边百般推诿,就是不肯派兵。后来逼得没办法,干脆抓了五千青壮,冒充燕王左卫硬塞给了杨文。 杨文以前几次跟随燕王出塞练兵,两人又是邻居,关系还可以,最后就吃了个哑巴亏。 他错就错在没有将此事及时上报朝廷,只是在后来的军报中提到“领了燕王左护卫”之类的话,有替燕王遮掩的嫌疑。 若是上纲上线,说是欺君也不为过。 “这踏马算哪门子事啊?我根本犯不着帮燕王好不好?” 杨文越想越是光火,他就是那种一根筋的职业军人,对皇家的事他也听说过一点儿,但本着疏不间亲,我不参与的态度。 可他这种态度不是朝廷想看到的。 第122章 军售条约 面对朝廷的压力,杨文像是输急眼的赌徒,不断将筹码压在赌台之上。 结果可想而知,北路明军在会宁城下大败。至四月中旬,杨文被朝廷调回述职时,明军战损已超过一万五千人。 好在此时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杨文只是被调回左军都督府,扣了一年俸禄作为处罚。其北平总兵的位子被吴高接替,而征虏总兵官则被宋晟取代。 宋晟擅长骑兵作战,对于攻城战及巷战也没有好的办法。 但作为从红巾军时期就参军的大明初代将领,战功卓着,属于建文朝时期少有的的大将之才。 在原本的历史上,当靖难之役最关键时,建文帝也曾下诏命宋晟攻击朱棣,宋晟表面受诏,其实按兵不动。 除了其与燕王有着不错的私交,从另一方面也可看出此人在政治上的投机性。 宋晟一上任,就将大军撤至平凉府休整,并且派出小股骑兵部队,在明塞西北部长达千里的边境地带游击,专打走私商队。 明军对塞区的战略从军事进攻转为军事封锁,此举的确令塞区很难受,但边界的压力也成倍减少。 走私是不可能停下来的,只不过更多转向秦州至宝鸡,阶州至汉中方向。 塞音军也曾经组织过几次反击,想不到宋晟似乎得了塞军“结硬寨、打呆仗”的真传,把大营建的跟铁桶似的,还有样学样,搞了不少水泥碉堡。 就连从会宁缴获的铁丝网都布置上了。 即便塞军派出空一营参战,手榴弹、糖包全都用上了,也难撼动明军大营分毫。 无论哪一方,想毕其功于一役,看来是办不到了。 六月,广西的杜金田起义爆发。 这是掌鸽使段昌煦和塞音教广西分舵合起来搞事,利用当年冯理在广西传教打下的底子,煽动广西贫农造反。 塞音教出了二十万两钞票,还有这些年私下运去广西的两百多条火枪,收买了一批贪官污吏,竟然很快就打下几座县城。 朝廷大惊,忙派云南的沐春,四川的冯胜派兵前去镇压。 八月初,刘学勤乘坐飞艇前往秦州视察,在其父刘喜贵置办的一座庄子里,他秘密会见了一位客人。 此人四十上下,体态魁梧,隐藏在宽大斗篷下的眼眸极为深邃锐利,面相更是贵不可言。 “山人参见陛下!” 这个个头和自己差不多的家伙,就是未来的永乐大帝,刘学勤主动向对方施了一礼。 一声“陛下”令燕王朱棣虎躯一震,身子酥了一半。他早就听说塞音老仙是个眼高过顶的家伙,见懿文太子时也傲气的很,想不到对自己竟然这般谦恭,忙客气回礼。 “上师折煞小王了。” “非也,非也,阁下乃天命所系的人王,神仙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先前听姚广孝传过老仙的话,说自己是天命所归,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朱棣简直心花怒放,说不出的受用。 两人在花厅的石几前坐下,和尚姚广孝陪坐,米吉则在一旁烹茶。 又是一番客套虚礼,燕王使个眼色,姚广孝问道: “我大明南北夹击,上师认为贵境可坚守几时?” 朱棣冒险前来与刘学勤会晤,是真的感受到了唇亡齿寒。特别是最近,朝廷似乎一直围绕他做小动作,令他疲于应付。 北平都指挥使司以前次“王不奉诏”的借口频繁调检燕王府护卫军士,还有派往京师说明问题的使者邓庸被齐泰下狱,至今生死不知。 这两年对军队的调动,无疑极大增长了朱允炆的信心。 尽管未能消灭塞贼,但大明也并非一定消灭其不可。大宋和西夏、辽、金不也共存了几百年? “今年我塞区又是大丰收,燕王若有空,可以去看看我们的蒸汽收割机割麦子的情景,说不定等你登基坐殿,我区的农业机械就能向大明出口了。” 刘学勤没有正面回答,但言谈间十分轻松。作为大明一流的战略家,朱棣何尝看不明白塞区与大明已形成长期对峙态势的事实。 他何等样人,总不可能承认朝廷的压力如今转移到了藩王一边。 朱棣眼珠子一转,打个哈哈道: “其实上师若有意进去中原,我等甘为附庸。” “此话再也休提!” 刘学勤佯怒,扫了眼姚广孝,说道:“第一次见和尚时,我便表白心迹,甘愿偏居一隅之地。嗯,陕西、四川、云南,足够我塞区发展了。” “无耻!” 朱棣和姚广孝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浮出一个词语。当初说好的塞教只要陕西一省立足,这怎么话儿说的,一下就要划走三个省,你这脸得多大啊? “四川乃朝廷财税之源,水陆之要冲,怎可假于他人之手?” 姚广孝大惊失色,急赤白脸辩解道。刘学勤嘿嘿冷笑,道: “如今我已经伸了一只脚在阆中,朝廷能奈我何? 朱棣半晌无语,最后才咬牙道: “我要五万火枪,五百门火炮,一百个热气球,还有……” “打住!” 刘学勤知道这位也是属貔貅的,赶紧叫停。 “你当我那些枪炮是仙法变出来的呀?” “一万支枪、五十门火炮,十个热气球,不能再多了!” 之所以肯给燕王火枪、火炮,是通过与大明的实战,刘学勤已经打定主意发展后膛枪了。 给燕王的武器都是第一代火器,塞区保持两至三代的武器代差,可立于不败之地。 “成交!我说的是四川一个省!” 燕王本就是漫天要价,想不到刘学勤还价还在他心理价位之上,一口答应下来。 “也行,不过你我有言在先,陕西可是我的。” 刘学勤被燕王的小聪明给逗笑了,也抛出以前的约定。朱棣显然是舍不得把陕西全给他的,嗯嗯啊啊不肯表态。 “这样好了,我用西安府换云南,你觉得怎样?” “啊这?” 朱棣没想到刘学勤会舍得把西安府这种地方让出来,有些狐疑起来,但兀自不肯表态。 双方开始扯皮,直到刘学勤将西安府、汉中府、风翔府三府全让出来,朱棣和姚广孝终于动容。 这等于在塞区现有辖区基础上,刘学勤只拿平凉、庆阳、延安三府,说是作为双方的战略缓冲区。 其实都是陕西最穷的地方。 朱棣都有些怀疑,这老仙是不是专业拣破烂的。 最后朱棣又硬生生要了十万发子弹,少量炮弹,以及两艘飞艇,终于就双方军事合作,未来互为不征之国,开放贸易口岸等,达成一揽子合约。 史称【明塞军售条约】。 第123章 新狄 无数万里之外,北美洲南部,一条不起眼的河流在此流入太平洋。 这条不足两百里的河流被开拓者们命名为【东狄水】,在距离入海口约十里的开阔地带,一群身着工装衣裤的汉人,正在建设木寨。 一位刚给孩子喂完奶的妇人,忽然掩面而泣: “若是让师尊知道我们如此堕落,还不给他骂死?” “怕个球!仙人管西方极乐世界,咱们这是东方之国,他管不着!” 独眼老汉啐了一口,桀骜的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 “你就知道瞎说,西方极乐世界那是佛祖的地盘,师尊他就管我们这块。” 少妇不服地还嘴,旁边一个头发胡须雪白的老者打个圆场说道: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自古皆然。我等与殷人不过等价交换,不存在奴役之事,请刘师姐勿忧。” 这些人正是从狄道来到北美的塞音教人,他们先是随使者到达了秦霖创建的周国。 在金山,他们受到最高规格的礼遇。 秦霖等人对塞音老仙派来的教师和工匠表示千恩万谢,并且一再挽留韩虎一行在金山多待些日子。 此时金山已经成了大明与北美诸国通商往来的最大的港口城市,街上随处可见大明商人的身影。 韩虎多次得到周王秦霖的召见,秦霖问之以国事。他对塞音自治区的内阁加合议会的治理模式很感兴趣,但无论韩虎怎么解释,他始终不明白。 不是不明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天可怜见,一群背井离乡之人,在这遥远的新大陆好不容易占了块地盘,周围还没人打得过你,不称王称霸那不是傻吗? 但秉承张士诚一脉的传统,秦霖很善待百姓。 这个百姓不包括印第安人。 周国与最早结识的印第安部落结盟并广泛联姻,发现这些土着还在玩奴隶制那套。 作为少数族裔,秦霖等人只好入乡随俗,这些年四处征讨,抓来的奴隶都有好几万人。 奴隶主的快乐,一般人是想象不到的。 这种情况下,你跟他讲合议会,讲君主立宪,根本是鸡同鸭讲。 韩虎很快就意识到这天聊不下去,还是走人比较妥当。 在与王履、了凡、眼爷等人商量之后,韩虎决定反正以后是要开辟殖民地的,就别在周国寄人篱下了,还是另起炉灶好些。 于是他们把带来的计生用品和药品交易了大批粮食、船只,秦霖有些过意不去,给他们送了五百名奴隶。 这要是不收,就等于打周王的脸了。 由于金山北部是大明分封的那些个王国,韩虎等人便选择了南下。 兜兜转转几个月,终于到达了东狄水这块三面环山的盆地,这座木寨就是他们的据点,取名【新狄】,意为新狄道城。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巧合,他们占的这块地方,正是后世的洛杉矶,西海岸最大的城市。 刘氢跟那儿矫情,是因为使用奴隶干活和她这些年受到的教育格格不入。 但他们只有两百人(塞音教150人,在金山招募汉人水手、帮闲50人),不用奴隶的话,这些活儿干到猴年马月去? 不过女人也并非无病呻吟,使用奴隶这事真的会上瘾。刚安顿好没几天,眼爷就带着火枪队四下去抓人了,如今他们这里已经有超过一千五百名奴隶。 长此以往,她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氢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是该制定个章程了。” 韩虎到底也是管过庶务堂的,作为先遣团团长,觉悟自然是极高的。 “物种之争,优胜劣汰,此为天道。但我等殖民,本意是求财、求发展,不能做那伤天和之事。” “这些天我也在琢磨,上师处理战俘的法子,我看可以借鉴。” “先给奴隶一到两年的适应期,这段时间让他们熟悉我们的语言。之后可以给他们恢复自由身份,编入农户,将来依法纳税便可。” “可是,奴隶们开垦出来的土地谁种呀?咱们就这么点儿人手。” 刘氢先是点点头,然后又不解问道。 蔡思终于忍不住,从配火药的作坊走了出来,笑骂道: “真是怀孕傻三年,你以前的机灵劲儿哪儿去了?问眼爷要人啊!” “好啊!你敢嫌弃我,你这就嫌弃我了?” 女人把孩子往了凡怀里一塞,冲过去抓住夫君就一通乱打。 “好了,眼爷你最近收手吧,别把那些通瓦(tongwa)人给惹急眼了。你倒是可以多套些野牛回来,光靠人力耕地太慢了!” “探矿小队在中屏山找到石灰石了,你是主持过老营寨水泥窑的,回头你和了凡去看看,能不能早点儿把水泥窑给立起来。“ “行,你给我两天时间,我把松林河谷那群野牛套回来,就去搞水泥。” 眼爷五十几岁的人了,精力仍充沛无比。前些日子又从通瓦族少女里选了两个好看的填房,看样子是准备在美洲播种了。 “我也要去!” 刘氢就不是那种甘心带孩子的性格,非吵吵着要去矿上。 其实最早探矿队是想找黄金来着,但后来他们用铁锅跟当地通瓦人换来了一锅金子,大伙儿突然觉得金子不香了。 他们是过来搞开发的,水泥、煤、铁这些哪样都比金子实用。 当然了,用金子在金山也能买到不少东西,但购买力比在大明时差了十倍不止。 也不是不开采金矿了,而是目前先把新狄城建起来,确保农业生产能满足殖民点的日常需求,再逐步发展工矿业等。 这也是临行前老仙反复交代过的,只是谁也没想到,被他们找到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可以独立发展,而不必仰人鼻息。 “上师说五年后就从四川出发,来北美看咱们。还有三年时间,大伙儿努努力,争取将新狄建设成为北美第一城,给上师一个惊喜!” 韩虎眺望西方,挥舞拳头说道。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知道有多难。 如今和当地的通瓦人交恶,得时刻提防对方报复。就连王履出去采药,都得有一队火枪手护卫。 “哦,惊喜吗?果然是个惊喜!” 总山,刘学勤展开密报,“十月十三日,燕王府护卫指挥张玉、朱能趁夜攻取北平。燕王以尊祖训、诛奸臣,为国“靖难”为名,誓师出征。” 他苦苦等待的靖难之役,终于爆发了。 第124章 楚留香传奇 靖难之役如同一个绕不过去的噩梦,还是降临在朱允炆君臣头上。 由于北方许多守军是燕王旧部,也曾跟他往塞外草原放过马,一开始便有大批将领投降燕王。 朱棣用了短短一个多月,就先后拿下居庸关、怀来、遵化,永平等城。大明朝廷这才发现,这帮鸟厮竟有大批塞式火器,连热气球都有! 这大批的军火自然不能走秦州等地出关,而是由塞军押运,绕河套北上蒙古,与等在草原的燕王卫队进行交接。 沿途若有马队、牧民撞见,只能自认倒霉,这些人全被人道消灭,以防走漏风声。 燕王造反,在朱允炆刚被立为皇太孙时就有担心了。 主要是朱棣太垂涎这个位子了,又是找皇妃打听消息,见到自己大侄子的时候忍不住还欺负了他一下:“不意儿乃有今日!” 根本就是一个凌霸小学生的坏大叔形象,朱允炆不怕他才怪。 但很可能是他留给朱允炆的心理阴影过大,朱允炆碰到他这个四叔始终显得畏手畏脚。 害怕是害怕,他也不可能把大好江山拱手送人。 朝廷调冯胜率大军北上,讨伐燕王叛军。 连同从云南等地调来的军队,一共凑了三十万人,可见建文帝对燕王忌惮到何种程度。 时间很快到了塞音九年,由于外部军事压力骤减,塞区的经济机器又隆隆运转起来。 交易趋于平淡的股市,终于迎来一批活水: 塞音玻璃、伏龙油墨、蓝氏纺织、回力制衣、月峰水泥五家新股在一月上市,顿时将新老股民的热情调动起来。 股交所再次人声鼎沸,显示出特区该有的活力。 前两家是老牌的暴利企业,持续经营十年以上;后三家则是因为有先发优势,又吃到军方采购大单,这几年呈现出井喷式增长。 只可惜这次的新股发行采取限售制,每人只能买到一千股。 有钱人总是会想办法的,可以花钱雇人排队,由于要有照贴才行,那几天会宁居民的照贴纷纷被人花钱租了去。 真是没想到,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照贴价格最高被炒到十两银子你敢信?可惜只有短短一天时间。用过的照贴会被留下一个蓝色的小小戳记,想要重复使用可是没门。 忙完年度合议会和内阁报告,刘学勤开始重操旧业:写书。 没辙,他答应要给会宁之战的经济损失兜底呢。 庶务堂的存款被他撒出去一百万,那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知道自家媳妇们手里有一大笔,没皮没脸去讨要,结果被姜阿宝、妙姐等合力打了出来。 打之前还薅住他,狠狠交了回公粮。 天可怜见,这些年因为打仗,几乎见不到夫君面。媳妇们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快要旱死,好不容易逮住,哪里肯放过? 刘学勤面色苍白,扶墙而出。心说人过了三十,身体素质是有些下降了啊。 但是债主们成天在他附近转悠,看得刘学勤闹心,只好决定写书还债。 这期间军部上蹿下跳,要趁机出兵拿下四川、云南,刘学勤压根不予理会。 老朱家叔侄且得打个有来有回呢,等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再说。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写下这段文字,早已荒疏的手感又回来了,香帅那风流倜傥的形象跃然纸上,令刘学勤不自觉微微勾了下嘴角。 自从【射雕英雄传】之后,他有好多年没写小说了。 而且当初因为种种事端,射雕的发行也不是十分理想,本该大卖的书,发行量只有预期的一半。 这些年龙门书局也今非昔比,印刷机有不下百台!甚至招揽了数十名专职作家,专门给龙门书局提供各式书稿。 发行的图书品类也不再是单一的小说,还有大量教辅读物,虽说大明那边士林对塞区学问普遍抵制,但龙门书局出品的教辅读物偏拣玄幻神奇处着墨,搞的大明人欲罢不能。 不过这些印本发行量都不大,而且利润也比以前薄了许多。 主要还是技术外溢,造成大量盗版书出现,从而分走了市场利润。 别看音捷的印刷机卖几千两一台,大明许多小书商,靠着手里一台印刷机,四处搜罗畅销小说,拿去就疯狂印刷。 虽然粗制滥造,但人家卖的便宜啊。 原先塞区靠着伏龙油墨还可以掐脖子,但油墨并不难仿制,起码西安现在就有好几家油墨厂。品质没法和伏龙油墨相比,但人家这些年的工艺也一直在改进。 二月底,【楚留香之血海飘香】上市,听闻丁春秋新书问世,大批拥趸跑到秦州口岸进书。 销量达到十万册,而且可喜的是,塞区内部就消化掉三万册! 楚留香的故事是系列小说,每本独立成文,所以刘学勤无虞被催稿,写的十分轻松。 读者更是拍案叫绝,直呼好家伙! 不愧是丁春秋,文风之多变,当真诡谲多端。信手拈来,举重若轻。 有些出乎刘学勤预料的是,楚留香的好评度甚至超过了射雕。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问题所在: 一是现在明人的阅读习惯很多还停留在唐笔记小说的阶段,更适应中短篇的小说;二是射雕的小说背景是宋朝战乱,蒙古人的崛起,在刚刚把蒙古人送走的明人心里,有些不讨喜。 如今正打着仗呢,单本小说能卖出十万册,再次证明了丁春秋的实力。 刘学勤趁热打铁,又接连推出【大沙漠】和【画眉鸟】,将楚留香三部曲写完,已经到了四月下旬。 刚一出关,就被一人逮个正着,原来是孔雀公爵蓝玉。 “你就任由宋晟那小子在边境上扑腾,也不想想办法?” 蓝玉今年已经年过六十,行止已有老迈之相,但事功之心却不减当年。 之所以这么热心北境之事,是因为他家的蓝氏纺织上市后,开始使用蒸汽动力。蓝氏的一名技术员在“陶氏机”的基础之上发明了“走锭精纺机”,纺纱效率大幅度提高。 这样一来,棉花和羊毛就不够用了。 而想要从西域进口棉花,从蒙古买羊毛,都绕不开宋晟的部队。 “我有什么办法?宋晟手里还有二十万人马,又不跟咱们正面对决,先拖拖再看吧。” 想明白蓝玉找自己的目的,刘学勤有些不耐烦起来。 “要不,我去明军那里跑一趟试试?” 蓝玉不死心,抓住刘学勤的衣角不让他走。 “还当你是大明凉国公呢?” 刘学勤心中冷笑,索性两手一摊,让他只管去试。 第125章 公务员考试 蓝玉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说是连宋晟的面都没见着,大呼人走茶凉。 但也不是毫无成果,中间人带了话,蓝家商队可以走西域,条件是蓝氏纺织的一成暗股。 还有宋晟要送一房远房亲戚到塞区,让蓝玉代为关照。 “屁的远房亲戚,是他的一个小妾和儿子,想留个根苗罢咧!” 蓝玉到刘学勤跟前诉说完经过,涎着脸要刘学勤给他报销那一成暗股,自然是没讨着好。 “河州军大那头请你讲大明军制和骑兵攻防两门课,听说你一共也没去过几次,到底有没有正经啊你?” “嘿嘿,彼一时,此一时,现在你把武器搞的花样百出,老夫以往的经验过时了,不讲也罢。” 蓝玉是那种常有理的,这些年跟商人混得多了,脸皮也厚,刘学勤也拿他没辙。想了想,问道: “要是将来打云南,你那女婿靠不靠谱?” “哈,你还想要云南,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吧?” 蓝玉虽在军部参赞,但真不知道刘学勤心目中的版图。你感觉该打的时候他偏偏不打,你觉得他对领土没啥追求,他又冷不丁来那么一下子。 “我算是看出来了,甭管建文还是朱老四当家,削藩是肯定的。做个没兵的王爷,我看还不如当富家翁快活。” 蓝玉自嘲笑笑,他对朱棣一直没好感,现在闹起靖难,他也看不清楚。 要不人家宋晟也几头下注呢。 “那等他献上云南,我给他个公爵。” “啊这……不好吧?” 蓝玉气势弱了几分,说服自己女婿不干亲王,干公爵?亏你老仙想的出来。 可塞区的情况是,刘学勤压根没打算做皇帝,最多将来上个国王的尊号,如此一来,自然不可能保留老朱家的王爷。 这一点,蓝玉还是能想到的,咬牙答应道: “真到那时候,我试试吧。不过我那女婿是个有主意的,未必肯听我的。哦,还有,西平侯怎么办?” 西平侯就是沐家沐春了,他家才是云南的真正掌控者。 “要是燕王上台,他家落不了好,愿意归顺的话,一样给个公爵便是。” 刘学勤知道西平候一脉是建文的铁杆拥护者,主要是懿文太子朱标留下的人脉。如果不动刀兵或少动刀兵拿下云南,那自然是好的。 看来这老东西还有些用嘛。 “要是能劝说云南降服,我准你带兵征安南或缅甸。” “你还要安南和缅甸?” 这下蓝玉真被震惊到了,不过很快也想明白了,这家伙是要出海的。 实际上原本的历史上朱棣也把安南(越南)纳入了大明版图,并且在缅甸设了宣慰司,只不过对缅甸只控制了少部分地区而已。 刘学勤则是要整个缅甸的,那样印度洋就可来去自如了,去印度做生意也方便的很。 当然安南也很重要,一方面那里是产粮区,另一方面濒临南海和北部湾,往太平洋航行肯定从安南出海更加方便。 “这些事别出去乱说,你要走漏风声可别怪我不客气。” 刘学勤还没忘警告他,蓝玉眨眨眼,笑道: “放心,老夫自然省得。” 对外扩张时机未到,但也需要未雨绸缪。 恰好刘用老爷子死在吏部部长的任上,刘学勤便顺势对官员进行了一番调整。 段嗣宗从秦州知府调任吏部部长,并且继杨寓之后,成为内阁次辅。 李星麓从塞音银行行长直接调去陇西做了知府。 原会宁知县刘缙,在社稷峰学了两年,又去临洮师大当了一任副校长,这次被提拔到塞音银行做了行长。 陈宠被调往四川保宁府做知府,看似贬谪,实为历练,毕竟他才刚四十岁,属于年富力强又有资历的高级干部,将来再做一任部长,入阁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会宁知县麻德茂升了半格,去青海任知府,这仕途之顺也是没谁了。 陇西工商局长高无极升任会宁知县;青海知府李南哥被调到临洮任知府;教育部长冯理则被外放到秦州任知府。 还有若干知县及各部属官作出调整,不再一一赘述。 这次调整也令刘学勤等几位阁老认识到,目前塞区的官员结构问题很大。 现有官员来源主要是原大明官吏、士绅、土司及军官集团,以及刘学勤为首的塞音教骨干等。 首先很多官员不是很胜任现在的职位,但由于官员缺口较大,就一直凑合着过;二来官员任期过长,以及出现腐败及拉帮结派等不良苗头。 “是到了作出改变的时候了!” 内阁要组织公务员考试,公开录取各级公务人员。 这种考试将形成定例,以后每年都会举行。 消息刊登在塞音时报的头版头条,很快就引起了轰动。 因为这次招募公务员,大明童生以上的生员也可报名参加。 报纸上详细介绍了招募岗位及名额,银行经理、股票交易员、农业局管办、卫生局疾控专员、工商局副局长…… 各种岗位竟有不下二百之数! 虽然都是些吏员,但这塞区的吏与大明不同,干好了放一方父母只是等闲。 这就让不少士子心动了,大明的科举三年才一次,能有几个考中进士的?各人什么斤两,大部分人其实是有数的。 特别是四川和陕西两省,报名人数很快就突破了千人,而且每天还在快速攀升。 至于本区考生资格,只要有中学毕业证即可报考。 这些年皇家理工、河州军工大、临洮师大等三所大学也培养了上千名大学生,可这些人基本都去了学校、军队和工厂,这回报名考公的不足三百人。 还有个群体,就是塞音道场弟子。 这些年由于刘学勤控制了弟子数量,始终在千人上下。 也不断有成年弟子进入各个部门任管事,但当官的确实不多。像熊天球、党娥他们,都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他们本人其实对做官的兴趣并不高。 这回刘学勤也放开了,准许十八岁以上的弟子参加考公,不过也只动员了几十个人。 考试定在八月初十进行,在阆中、秦州和会宁设了三个考场,凡是报考生员,在哪个考场考试都可以,不过还是建议就近。 毕竟这个时代交通还不是很便利。但很多大明士子一旦进入塞区,便被宽阔的柏油马路,城市里平整干净的水泥路面惊呆了。 “黄包车!黄包车!起步价十个大子儿,三里之上,一里地加一个子儿!” 城门口一群黄包车夫热情向士子们招揽生意,这种人力车是音迅车行最近几年新出的产品,起先被秦州某个大家族看中,想要垄断经营。 工商都注册了,可是不知为何却被内阁驳回,让市民贷款买车,自主经营。很快在各县推广开,已经成了一门不错的营生。 第126章 士子的见闻 汤急是平凉府华亭县的秀才,因家境贫困,又两次乡试不中,便起了去塞区参加公务员考试的心思。 也是费了不少劲,凑齐五两银子的盘缠,便悄悄过了迭烈孙渡口。 这处黄河渡口是平凉川通往会宁川的一处咽喉要道,自从宋晟把大军撤退之后,这处渡口附近就开始有塞区的蒸汽战船巡弋。 见到这种机器船,汤急还是有些激动的。他可是有秀才功名的,在现下绝对算得上高级知识分子。 起码塞音时报他是可以找同学朋友借阅的,对此船早有了解。 在普通人眼中神乎其技的蒸汽船,汤急这些人是可以讨论一下其原理的。那座元宝似的两层楼船速度极快,响亮的汽笛响彻黄河两岸,似要把荒凉和愚昧驱走。 因为大明此时是对塞区封锁的,所以渡船几乎全是从塞区那边开过来的。好处是塞区人做生意不宰客,也不知人家如何管理的? 十文钱就过了河,得知是来赶考的生员,汤急被安排走了绿色通道。 工作人员查验了户帖,见汤急的帖子上注有秀才功名,便直接让他去了大车站。 这种客运马车在塞区已经十分普遍,黑漆的车厢,舒适的座椅,甚至还有服务员供应茶水、点心。 而这一切,居然全都是免费! 车上都是和汤急一样的大明士子,不过各人情况不同,大部分连童生都不是,仅仅是认些字,也不知道来凑什么热闹。 汤急很快就与同车之人热络起来,其中平凉人化顶吉和王有才最入他的眼,这两人都是童生,但观其举止作派,明显是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子弟。 期间免不得讨论起学问,大家自然都是治经学的,不过王有才在陇西有亲戚,曾经给他捎过塞区数学培训班的教材,他自学过一些,对塞区的事情也最是了解。 “塞区的学问最是注重实用,这次公考,嘿嘿,我表姐夫听到些内幕,说是大概不脱算学、策论、经济和法学这些范畴。听说很快就有考题发卖,会让应试生员提前适应。” 王有才的表姐夫在陇西卫生局任干事,总归是官府系统的,他爆出些内幕,引得马车上的人都侧耳倾听。 “原来还有考题,那太好了,总比一头雾水要强。” 大部分考生都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来的,他们就听说塞区的小吏收入都很高,虽然没有那些灰色收入,可相应的,这边做官的风险也小得多。 读书人多半都是了解【大明律】的,贪污六十两银子可就是要剥皮萱草的,这一条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 “听说会宁的物价腾贵,是不是真的?” 又有人问道。 “这,我也第一次来,但这二年好多人炒股票发了财。我那表姐夫在清水衙门,当初还是官府强行摊派,他才买了三十股盐川盐业。” 王有才想了想,老实回答道。 “啧啧,最近盐川盐业涨到二十四两了,那你表姐夫岂不是发了?” 塞音时报上会刊登股票的股价,汤急等人都是知道的,按照最新股价算,王有才表姐夫的股票已经值七百多两了。 妥妥算是中产水平了,其实还不止,像汤急家是以务农为主,他本人也在私塾代代课,偶尔能接到修族谱、写诗文或是春联的活计,全家人收入也不过十来两。 这在乡下属于条件好的家庭了。 遗憾的是,王有才的表姐夫被当初那次股票大跌吓到了,后来盐川盐业再次涨到五两多的时候就卖掉了。 到了会宁城外的车站,众人一出来,就看到守候在道路两旁整整齐齐的黄包车。 黄包车或者叫人力车,是音迅车行这几年新出的产品,是在平板车的基础上改造的。 这些年经过无数技改,车胎的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 这种车辆有篷布制的车厢,拉杆是木制的,在水泥路上跑起来格外轻巧。如今塞区四十余县,多的有两三百台,少的也有三五十台车,提供了三四千个就业岗位。 汤急觉得十文钱的车钱太贵,但他不认得考生安置点的路,只好叫了辆黄包车。 王有才的亲戚来车站接他,化顶吉和他一道走了,说是去会宁城里住,给汤急留了客栈地址,就分道扬镳了。 “城里城外,是两个世界,两种生活。” “你们住的安置点是战后征用的翰林雅苑改的,外观虽然破烂,但里头设施不错的。上房是单人间,带独立卫生间的,要一百文每天;中房是四人间,只需四十文;下房是八人间,二十文就够了。” 拉车的文三儿是坐地户,一边跑的飞起,还给汤急介绍这边的情况。 二十文!汤急心中一惊。还有两个月才考试,单住宿费就要一两二钱呢。 他问文三有没有更便宜的,文三说有是有,那就比较偏了,而且是和流民乞丐一块住,那种环境你根本没法看书。 别看这安置点,就这还是官府对大明生员补贴的,单是买家具、被褥那些,就不知道花了多少,根本不指望从考生身上赚钱。 要知道翰林雅苑被打了个稀巴烂,回头肯定是要拆了重建的。 “那这边吃饭贵不贵?” 汤急忙又问道。 “贵不贵,看你怎么吃了。” “一碗素面片,五个大子儿管饱,可若是我们这些下苦的,吃那个不顶事啊。” “砂子馍也五文一个,要是加了肥肉的肉夹馍就得二十文钱;要是想吃点好的,胖东来的涮羊肉,辣婆婆的火锅,那就得五百文往上了;要是奢遮人物请客,那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文吃武吃,什么价位都有。” 听文三白话,汤急心里暗暗合计,自己的盘缠怕是不够啊。 第二天他就进了会宁城,第一感觉就是干净、整洁,这边许多建筑已经用了大量玻璃,而且两三层的楼房也很多,和在大明完全不同。 到了王有才他们下榻的柴家会馆,后园里聚了十几位士子,正在讨论一份试卷。 “这是柴年兄在城隍庙的书局刚买来的,汤兄你快来看看,这题也太难了!” 化顶吉看到汤急,忙招呼他道。 汤急凑过去一看,也忍不住倒吸凉气。 “若你是某县税务官员,该县有一座小型铅锌矿,对下游水质造成污染,你将采取何种税收策略?” “某县日产垃圾五万斤,一人工日处理二百五十斤,工费一百五十文;一车工日处理一千二百斤,工费六百文,作为卫生局官员,请给出最省钱的方案。” “试论民跪官制度的由来及其危害。” “简述蒸汽机做功的原理及应用前景。” “生铁的含碳量通常在____到____之间,钢的含碳量介于_____至_____之间?采用焦炭炼铁的意义何在?” …… 这些属于能试着回答一下的,还有一部分算数、几何、物理等方面的考题,干脆连头绪都没有。 汤急看得直摇头,尽管事先有心理准备,但塞区公考的难度,仍然超出大多数人的意料。 这样的考题设计,自然是偏向塞区考生的。但刘学勤也没打算一下就从大明招到很多人才,他只是通过高收入的职位产生一定的压力,令大明一部分读书人改弦易辙,兼修塞区的学问而已。 合则留,不合则去。 此类模拟试卷陆续投放到市场,一份就卖到八钱,汤急一看,好嘛,随便买几份试题自己就得破产。 他得想法子赚钱才行,会宁消费高,可挣钱也比大明容易的多。像文三儿那样的车夫,运气好些每月能挣四五两银子,甚至一年能上胖东来打三两回牙祭。 汤急好歹是个秀才,而且他这人为人热情,善交际。他在会宁住下后,一边温习功课,一边四下打探,一来二去,还真被他找到个赚钱的路子。 第127章 百货公司 感受着会宁的自由空气,汤急觉得自己每一天都受到触动。他决定,将自己在会宁的见闻记录下来。 除了序言之外,这本【会宁旅图志】全部采用白话写作,因为内容主要是吃喝拉撒睡。 其中有三十余家会宁特色饭馆和小食摊的招牌菜式和价格;客栈、赌档、妓馆的档次说明等。 甚至包括大明人如何在塞音银行和股票交易所开户,又如何买入卖出股票,以及长期持有股票者盈利情况分析等等。 同时也记录了会宁各个街区,锦绣置业房地产的特点,当地人的精神风貌和生活水平等,总之,事无巨细,根本就是一本旅行攻略。 汤急只花了十天,就完成了十五万字的手稿,然后兴冲冲去找化顶吉。 “哎呀老汤,这阵子你去哪里了,莫非被哪个胡姬迷住了?” 看到汤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王有才笑着打趣他。 “别提了,我哪有你们二位潇洒。” 他白天四处访问,晚上还要写稿子,十多天下来,瘦了十斤不止。说着,汤急将手稿给了化顶吉,请他帮自己画插图。 原来化顶吉自小喜欢绘画,后来受了塞区画风影响,颇善素描。 化顶吉满口答应,王有才劈手夺过书稿翻看起来,越看越是啧啧称奇,说道: “老汤此书文字朴实无华,但若卖到大明,必受士子们追捧。” 这时候的人,对塞区的观感还是很神秘的,也从没有一本书如此面面俱到介绍塞区情况的。 “你别夸我,给提点意见呗。” 汤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这说白了就是为了赚钱搞的急活儿,有些上不得台面。 “让我想想……” 王有才眼珠子一转,忽然猛拍大腿,道: “你该找店家要广告费啊!” “那怎么好意思,我去各家打听情况,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再去要钱那不是等着挨揍嘛。” 汤急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但化顶吉却支持王有才的想法,觉得可行。他们都是追过丁春秋小说的,早知道广告是怎么回事。 想到自己也可以收广告费,表现的比汤急这个事主还兴奋。 后来王有才见汤急不愿做此事,干脆包揽下来,说自己去找店家讨要。 都是些年轻人,做事全凭冲动和热情,汤急自然应允,但要把广告费全给王有才,还要给化顶吉分插图费用。 那两个反倒不干了,瞧不起谁呢? 他们也瞧出汤急家境普通,但人家有秀才功名啊,又在会宁这种地方,自然愿意帮衬一把。 最后汤急答应取两分广告费,其余八成给王、化哥俩。 化顶吉只用半天功夫,就做了十余幅插画,然后陪着汤急敲响了龙门书局分店编辑的门。 得知这位要出书,编辑便要来手稿,当场翻阅起来。 编辑是老手,只看了小半个时辰,心里便有了谱,对汤急道: “敝书局与作家合作通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委托发行,将你的书稿寄放在我这里,排书号,编辑刊印,然后发售,回款之后,根据书的销量给作者分版税,是总销售额的20%,我们给丁春秋也一直是按此比例分账的。” “第二种就是买断,根据作家的名气和书的内容,我们有不同的买断价格。由于和汤小友是初次合作,我局可以给你提供千字五钱的买断价,你这本是十五万字,总共是七十五两。” 化顶吉拽着汤急衣角,想着商量下再说。可汤急听说能挣七十五两,他这辈子都没挣到过那么多钱,口水都快流下来,忙不迭应道: “那就买断吧,我愿意买断!” “先说好,买断后,这本书卖一百本还是一百万本,和作者都没有关系了。” “嗯,我理会的。” 汤急确认无误后,那年老编辑收了书稿,并取出契约让他签字画押。 最后,汤急拿着六十两的钞票出了书局,手心满是汗。 化顶吉不满地嘟囔道:“塞区什么都好,就是这莫名其妙的收税,真让人火大!” 说好七十五两稿费,被书局代缴20%的所得税,只剩下这些。 “这回多亏你和有才了!今晚上胖东来涮羊肉,我做东!” 揽过化顶吉的肩膀,汤急豪迈地说道。那觉得这趟来的很值,而且那编辑觉得他这书不错,还可以写成系列,并跟他约了稿。 下次的稿费至少能翻倍呢,那些钱,他在华亭得干多少年才能挣到啊? “我要去先锋百货的一锅香!” “好,那就这么定了。” 麻辣才是主流,火锅以其独特的魅力,挑逗着每个食客的食欲。 化顶吉说的先锋百货,正是刘学勤家的产业。 准确的说,股东有刘学勤的老婆们,老娘马宝梅和刘家堡公中。 话说当初姜阿宝从股市捞了一笔,这种事做的再机密,刘家堡的人还是知道了。 那肯定眼红啊,几个长老甚至埋怨,阿宝炒股的时候为啥不带上公中的钱? 这事也是刘学勤欠考虑,他光记得前世的“股市有风险”了,忘了现在自己才是操纵者。 他也没想到阿宝一下赚了几十万两,更没想到人心的贪婪。 音迅车行他是带了刘家堡公中和两个舅舅的,少说也有五万、十万股的,现在音迅的股价都超过四十两了,可就是有人仍然不满足。 要见回头钱。 没得奈何,刘学勤让老婆们拿出四十万,公中出十万,注册了先锋百货公司。 绝对算得上民间投资大手笔。 不过刘学勤早对钱没啥感觉了,股市里头一大半的公司都是他的,若是按照账面财富计算,他可能是大明首富了,比皇上还有钱。 可他本就贫瘠的个人欲念早就被满足了,剩下就只有像驴一样拼命干活。 会宁的先锋百货是狄道旗舰店之外开办的第一家分店,用汤急的话说,装修的跟皇宫似的。 地板是大块的大理石,豪华的玻璃吊灯,白天都点着汽灯。 玻璃窗户更是大的不像话,即便在塞音银行和股交所那种追金逐银的所在,都没有先锋百货那么大块的玻璃。 每块都有两平方米那么大! 货物更是没的说了,蜀绣、云锦、兰绒,上好的棉布、麻布,甚至北美来的貂皮之类,都能在这里买到。 成衣、被服、陶瓷、茶叶、珠宝、图书…… 甚至二楼还有十几家颇具档次的饭馆,几间球房,里面有乒乓球和台球。 是的,乒乓球和台球都没啥技术含量,刘学勤索性都给造出来了。 制造乒乓球的主要成分是赛璐珞,由硝化棉(74%)、樟脑(24%)、乙醇和水(2%)组成。刘学勤将主要组分给了莫尔根,那小子几天就给鼓捣出来了。 如今这两项运动方兴未艾,如同后世的街机,刘学勤干脆让斯峰新成立了家斯跃体育用品公司,专门生产球台、球桌这些。 主要是些木匠活计,给他卖出高科技的价钱。 第128章 站队 七月,周王朱橚的次子朱有爋向建文帝举报,周王帮助燕王走私军火,意图谋反。 原因很简单,朱有爋也是个有反骨的,嫉妒兄长朱有炖的世子之位。 坑爹,纯属坑爹。 结果就是周王被削藩,朱有炖流放云南,不知道还有没有的炖? 这件事表面上是朱允炆借力打力,顺势除去一藩,但却对靖难之役产生了影响。 兵部尚书齐泰建议,冯胜不再适合做大将军,继续统兵讨燕。 想起冯胜先前担保过女婿朱橚,朱允炆心里也发堵,便用耿炳文替换了冯胜。 耿炳文率军在八月十二到达真定, 并分兵于河间、鄚州(河北任丘北约30里)、雄县,为犄角之势。 八月十五日,燕军趁中秋夜敌军不备,偷袭雄县。成功后又利用伏击击败了鄚州的援兵,遂攻克鄚州,收编剩余的部队。 这段时间,刘学勤视察了狄道、金县等地的重点企业,同时也为几位心爱的弟子举办了婚礼。 “师尊,我做到了!” 牛来将一张纸条塞给刘学勤,他摊开来看,只见最上面列着一行公式: ∫abf(x)dx=f(b)?f(a) 包括详细的推导过程,刘学勤也嘴皮颤抖,他前世没有系统学过高等数学,但也知道这是微积分的基本定理,意味着自己这位首席内门弟子,终于以一己之力,将这个时代的数学推上一个新高度。 “好!好!你果然做到了,为师从没像今天这样高兴!” 刘学勤连干几杯酒,嘴皮哆嗦着说道,“今后你就是塞峰座主,这公式就叫牛来公式吧!” 牛来终于还是和毛娅搞到一块去了,既然学术上有了成果,又结了婚,刘学勤给了牛来三个选择: 一是去某家大型企业做掌柜;二是下到某县做知县;三是去大学当校长。 牛来选了第三个,去皇家理工大学当新一任校长。 冯理娶了税务部长仇敬的女儿;熊天球和党娥喜结连理,这两大部长怎么勾搭到一起的,至今是个迷。 不过党娥主动辞去了工部部长的职位,一时间想找个合适的人顶替她还真不容易,最后只能让次辅杨寓兼任工部。 党娥这样的能人自然不能闲着,刘学勤让她组建铁路公司。 只是今年这形势,肯定是不能再做大投资了,无论户部还是塞音教的庶务堂,都没有资金来建设铁路。 不出意外的话,首条铁路将在金县到狄道县之间展开。 这两县如今已经有几百家工矿企业,而且塞区的特大企业九成多都在这两地,已经是塞区名副其实的经济中心。 音捷、音迅、音能动力等都是吃钢铁、煤炭的大户,公路运输已经不能满足工业发展的需要。 刘学勤外松内紧,他时时刻刻关注着东边的战局发展,不但让段昌煦派出了大量暗探,塞音时报也有记者去前线采访。 不用说,他的屁股是坐歪的,怎么有利燕王怎么报道。 这让朱允炆很是恼火,活劈了他的心都有。 大明不是没搞过报纸,以前老皇朱元璋在世时,就搞过【皇明时报】,可朱元璋那是个暴脾气,审稿极严不说,还动不动砍人脑袋。 可想而知,这种报纸只会死气沉沉,根本没人愿意看。 朱允炆一时拿老仙没辙,只能任他活蹦乱跳。 刘学勤此时正在接待一位客人,关陇商贸的掌柜胡宽。 “听说去年你家也遭了灾,生意下滑许多?” 作为在塞区注册的大型商贸企业,刘学勤还是了解关陇商贸的情况的。 “是,不过今年托阁老的福,上半年的贸易量已经超过去年。” “哦?那很不错呀。” 去年关陇商贸的流水不足二百万,今年岂不是能到四百万上下了?要知道大明目前可没有对塞区解禁,仍处于贸易封锁的状态。 陕商能量之大,可见一斑。 “是啊,我们秦王如今都在阁老羽翼之下,全靠您老人家,给我们撑起一片天空。” 胡宽是个会说话的,和他聊天,刘学勤常被逗得哈哈大笑。 不过他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笑问道: “你家大王这回押大押小?” “自然是跟您的风向,就算押错了,你这不还能抬我们一手嘛。“ 胡宽试探着说道,却在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刘学勤的反应。 “你啊,真是只老狐狸。回去跟你家大王说,我只想和西安做生意,对他那点儿地盘,我看不上。” “是,是。” 胡宽擦了把额头冷汗,打着哈哈回道。 如今这局势,大家都在选边站队,可以说是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你们怎么看建文?” 刘学勤似是闲聊地问道。 “今上宽仁,深的士族之心呐。” 胡宽想糊弄,却被刘学勤似笑非笑地盯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 “不过他无论如何,不该与您为敌,起码做的太过操切,显得,显得静气不足。” “嗯。” 刘学勤闭目想了会儿,觉得胡宽总结的还是到位的。 起码先忍两三年,把局势掌控了再动手不迟。可以说朱允炆失掉大位,和其战略定位不够成熟有莫大关系。 “你还有什么事?” 见胡宽还不走,刘学勤有些奇怪问道。 “呃,是这样的,我们关陇商贸也成立好几年了……” 原来胡宽后面的股东们,看到塞区的上市公司都发了大财,忍不住眼红,想问问关陇商贸能不能在会宁上市。 自然不能。 “原则上,我们鼓励高技术、重资产的工矿企业上市,前提是有良好的盈利能力,能给投资人带来长远回报。” 我这又不是缅a,能让你个贸易公司过来圈钱? 刘学勤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但他还是需要外资的,想了想又道: “你们不妨等一等,等双边关系稳定下来再过来投资嘛。我们道场,理工大学,师范大学都是有许多新专利的,你可以组织陕商来考察,洽谈业务嘛,我们举双手欢迎。” “你那蒸汽机,我们能投吗?” 胡宽是个很精明的商人,他长期在塞区待着,这边有些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别看音能动力成立时间不长,可业务成长速度惊人呐。 刘学勤闻言一愣,笑骂道: “想屁吃呢,这玩意我搞了十来年,哪能给了你?你若想搞下游应用,那倒可以探讨。” 回想起当初自己亲自挂帅,做蒸汽机项目组长的情景,刘学勤不禁哑然失笑。不过老胡的关注也让他有些危机感,想起搞发电机和电动机的陶成道,不知老头那边进度如何了? 第129章 电的正确用法 音峰的几处泉眼汇聚成一条小溪,溪水淙淙而下。 在茶园上方不远处,音峰弟子们用水泥筑成一座小型水坝。 刘学勤去时,只见水坝那里聚着十来个弟子,多是些十来岁的少年,唯独一个白飘飘的老爷子,不用说,定是陶成道了。 “怎么音峰和斯峰的人混到一块去了?” 他不动声色在人群后围观,就看到大坝下方支着一台水力发电机,那样子只能说丑爆了。 核心是个超大号的u字型线圈,中间是个铜圆盘,与之前的圆盘发电机无异。 区别是圆盘上装了些木制叶片,被水流带动,圆盘转的飞起。 圆盘切割磁力线,自然产生电流。 正负极的导线被连接到一个铅酸蓄电池上,后头串联着一个木头做的电解池,水里不住往外冒泡泡,还有弟子拿着打火机,试图点燃电解出来的氢气。 最可气的是发电机的电线并联一路水盆,里面全是些小鱼虾米之类,被电的活蹦乱跳。 终于有人发现了人群后面的刘学勤,怪叫一声就想跑,被刘学勤一把拽了回来。 “站住!” 恫吓之下,弟子全都低下头,就连老陶也不例外。 刘学勤使劲揉了揉鼻子,终于没发作。 “电流,电阻,电容这些有没有学过?” 他温言问道,这些年忙于政务,给弟子们上课很少,他的脾气也转变了许多。 见弟子们点头,刘学勤叹口气,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把连接鱼盆的导线断开。 “生命可以用来实验,但却没必要戏弄。” 这话令弟子们红了脸,各个面有愧色,特别是陶老爷子,恨不得扒开条地缝钻进去。 其实刘学勤知道,他教授的电学知识不外乎初中的那点儿,实在过于浅薄了。 可问题是他自己知道的也不多啊,让他搞个万用表他也不会。 想招个法拉第或者特斯拉那样的弟子,似乎也不太现实。 “你们做的这个,原理是不错的,是不是可以优化一下?” “蒸汽机的螺旋桨你们见过吧,是不是可以模仿做个水轮机出来?” “我们可以把发电机分为转子和定子两部分,水轮机带动转子旋转,切割定子的磁力线,是不是更为合理一些?” 他试着给弟子们讲述后世发电机的基本原理,动手他是不可能动手的。 “为什么要搞电?是因为其用途非常广泛。就比如,我们利用电阻原理,可以将电流通过一根金属丝,在电阻的作用下,金属丝会发热产生亮光,加入我们将这根金属丝放进玻璃泡里头,是不是可以做成个电灯泡?” “当然,为了增大电阻,这金属丝未必是一根直线,另外也要细一些,还要耐受高温等等。” “同样的原理,我们可以用电阻来烧水,或者别的什么。” 一时间,刘学勤脑子里闪现过无数电器,但以他的能耐,这辈子最多能造出洗衣机,电报机之类,没有那些电子元器件,想搞复杂的电器怕是不太现实。 “老陶搞的这个也很不错,嗯,起码发出电来了。” 对陶成道,刘学勤还是要给人家留面子的,最后言不由衷地夸赞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 但在场的弟子们仿佛看到了光,从此便开始了电灯泡和热得快的研发。 九月份,耿炳文的大军被燕军击败于滹沱河,耿炳文率残部十万人,坚守真定城不出。 耿炳文虽是偏将之才,可论守城,此人绝对是专家级。 燕军的火炮、热气球尽出,也没能打下真定,燕军受挫于城下,没得奈何,朱棣只得率军返回北平。 而塞区的公务员考试也终于等来了结果。 “什么!大明士子竟无一人上榜?” 接任冯理的教育部长之位的是原狄道县教谕雍泰,他是从临洮师范大学校长位子上提拔起来的。 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混到部堂高官,雍泰现在在刘学勤面前乖巧的跟小猫似的。 “是的,到底是阁老教导有方,我区学子的知识水平已远超同侪,大明士子来多少也是白给。” 刘学勤横了他一眼,不过觉得这帮官员现在怎么都这么会说话? “这样不行,听说大明来了好几千人?” “嗯,是三千九百一十二名。” 对自己管的这摊事儿,雍泰丝毫不敢马虎,立刻报出精确数据。刘学勤的脸色果然和缓许多,点点头说道: “大明的南北榜案这才过去几年啊,我等须得深以为戒。我个人的意见是,匀出10%的名额出来,给大明的考生,要不人家看不到希望,以后谁还来呀?” 说是这么说,但分数已经公布出去了,也不好跳着录取。 这种事简单的很,可难不倒油滑无比的官吏。 录取的时候也搞了三甲,一甲五名,直接授副县级局长或副局长的职位;二甲一百名,是可以挑岗、选岗,直接上岗的;三甲二百名,需要加一场面试。 面试合格的,拣人家剩下的上;面试排名靠后,这拨没能上岗,那也没关系,你有类似举人的候补资格,一旦哪里空缺出官位,你可以走马上任。 查完分以后,得知无缘塞区仕途的汤急等人心里凉透。汤急想留在这里赚钱,也想拉王有才和化顶吉合伙。 上回王有才显示出其高超的销售才干,居然拉来五十两的广告费! 这个还不用交税,几乎和汤急写书的收入差不多了。 王有才有些心动,但化顶吉恹恹的,说想要打道回府。 王、化两家是世交,又是结伴来的,王有才不好撇下化顶吉,只好推辞了汤急的邀请。 想不到峰回路转,又有了面试的机会。 面试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汤急和化顶吉上了三甲,而王有才却名落孙山。 很快面试结果就出来了,化顶吉榜上有名。由于王有才的表姐夫帮忙活动了下,化顶吉留在了会宁,得了农业局干事的缺儿。 化顶吉今年才二十岁,出身世家的他担心自己不会干农活,王姐夫给他解释: “不用你种地,领导视察的时候你要会表现,做做样子就成。关键是咱会宁是特区啊,特区的干部,一旦调往别地,通常是高半阶使用的。” “化干事你年纪轻,前途无限,熬上几年资历,轻轻松松外放一任县官。” 说罢,他姐夫凑近了神秘兮兮说道: “大明如今打成一锅粥了,说不定咱塞区就取了四川,那么大一个省,你们想想看,得派多少干部啊?” 第130章 入川 得知大明战神李景隆接替了耿炳文的大将军之位,收拢败军,并调集各路人马共五十万,刘学勤认为入川时机已经成熟。 “如今大明主力尽在河北,广西的杜金田部也牵制了广西、云南的官兵注意。在我北境对峙的宋晟部已被朝廷抽走一半兵力,其人骑墙观望的态度较为明显,此时南下,一举平定四川,乃千载难逢之良机!” 内阁主持的军事会议上,刘学勤宣布入川。 大家都在等他这句话,根本没有反对的声音,自然全票通过。 此战贵在速战,塞音军兵分两路: 主力包括第一混成旅,第五旅、第七旅,从岷县顺白龙江而下,入川后与在保宁府的二旅、三旅汇合。 向西进入龙安府,然后南下取成都; 第二路是塞音教的五千教兵,这支部队一直驻防河州训练,全部是骑马步兵。 此路经青海府取松藩,然后侧击成都。 关途、杨寓、蓝玉等组成前敌指挥部,进驻昭化。 刘学勤本想亲率教兵南下的,被众人苦苦劝住,最后还是让负责训练教兵的马宝河做了西路军主帅。 这次取下四川,刘学勤就准备搬家了,干脆也跟关途他们去了昭化。 十月中旬,塞军三十艘蒸汽战船,百艘运输船,满载战兵和后勤辎重,浩浩荡荡顺江而下。 在昭化稍作休整,水一营和空一营便直扑明军水寨。 经过一年的发展,空一营已经拥有二十艘小型飞艇和两艘大飞艇,而以往负责打主力的气球兵,如今已经负责哨探和往来情报传递,几乎退出了作战序列。 轰! 一个炸药包从天而降,落在明军战船的舷侧三十米的位置,强烈的爆炸掀起滔天巨浪,那艘两层楼船险些被掀翻。 “不要慌!快!快围上去!” 水军百总叫喊着指挥,去年蓝润打过一回这处水寨,可惜由于火力不足,不得不铩羽而归。 但这一次,百总看着江面上那些冒着黑烟的机器炮船,还有天上不停扔开花弹的飞艇,知道这会是凶多吉少了。 好在弟兄们已经点燃烽火,百总唯有指挥战船靠近塞军船只。 可惜的很,处于下游的明军战船是逆流而上,虽然冬季的嘉陵江水流较为平缓,但塞军这回的优势是压倒性的。 “该死!” 看着水寨被“糖包”点燃,江面上燃起熊熊烈火。 那些横江铁索被塞军用铁钩捞起,先是用一种古怪的火枪烧灼,然后用利斧劈砍,不过几分钟,一条儿臂粗细的铁索便断为两截,沉入冰冷的江水之中。 身边的战船更是一艘艘被塞军的火炮击中,有些倒霉蛋被天上的糖包命中,偌大的帆船瞬间四分五裂。 其实大明水师的战船并不落后,俞通渊调来的水师大多用的是广船,一种浆式帆船。 这种地中海式帆船舰体两侧有封闭的木墙,在冷兵器时代,无疑具有更好的防护性能。 在太祖朱元璋时代,虽然实行禁海政策,但他对新技术的吸收态度是开放型的,很多掌握技术的色目匠人都得到皇明的优待,早期的大明承袭了蒙元的造船技术,是领先于时代的。 可惜碰上了刘学勤这个怪胎。 百户的战船侥幸没有被炮弹击中,可看到火势越来越大的水寨,在水中挣扎呼救的同袍,百户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螳臂当车。 “掉头,撤!” 看着越来越近的塞军舰队,百户不甘地啐了一口。 昭化到阆中不过二百余里,得知塞军一日连破三座水寨,大明水师主将俞通渊终于动容。 “谁来告诉我,这仗要怎么打?” 俞通渊在中军帐中大声咆哮。 作为在风浪中讨生活的将领,从去年蒸汽机船甫一亮相,俞通渊心中便有种不祥预感。 后来更是通过塞音时报和各种情报,了解到蒸汽机的厉害,他便给朝廷上书,建议尽快将赛贼剪灭,否则必然成为心腹之患。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等来的是靖难之役。 大将军冯胜和主力被调走,那个废物费聚拿阆中一座孤城始终没办法。 “侯爷,要不降了吧。” 一个参将提议道,“听说凉国公在那边过得不错呢。” 蓝玉叛逃和朱棣起兵靖难这两件事,对大明勋贵武将的震撼极大。 如今已成三足鼎立之势,最终谁得了天下都不好说。 从靖难过程中,大量武将投降依附燕王,可见武将勋贵普遍支持朱棣,而朱允炆的支持者主要是文官集团和外戚。 “哎!我家自从巢湖时便追随先皇,岂可行背义之事!” 沉默良久,俞通渊才深深叹了口气。 他家父子四人皆是大明侯爵,虽然父兄已逝,但给子孙们挣下的爵位和富贵,又岂能因他一人而弃之? “我意已决,就在嘉陵江与赛贼决一死战!” 老将最后说道。 数日后,在阆中城外的开阔江面上,明军近千艘各式战船横列江面,景象何其壮观。 “哈哈!老俞家的人全是些榆木疙瘩。阵仗大又如何?孩儿们在此,大明水师不过土鸡瓦狗耳!” 在空中巡弋的超级飞艇上,蓝玉放下望远镜,拍着大腿笑道。 “老东西,又特么抢老子的戏!” 刘学勤挑了他一眼,心中不悦。 下方是困守阆中的蓝太平,和蓝玉的干儿子,水一营营长蓝润。此时的蓝玉得意之极,颇有当年谢玄点评淝水之战的气概。 刘学勤却在琢磨,该压一压蓝系人马的兵权了。 主要是蓝太平,等打下四川,给他个知府去做,要不等下次扩军,他家一个主力师师长的位子是跑不脱的。 正思考间,只见远处火光冲天,刘学勤忙叫飞艇掉头回去查看。 “嘶!老俞这厮好阴险!” 看清楚下面的情况,连蓝玉都不禁倒吸凉气。 那边一条小河汊中隐藏着几十条网梭船,这船极为轻巧,满载火药也才吃水十寸上下。因为有干枯的芦苇等物遮蔽,前面侦查的气球竟然没发现明军的埋伏! 后来才知道,是明军一个把总犯了烟瘾,抽烟时点燃了茅草,这才暴露行迹。顿时引来塞军飞艇投弹,这些船本来是准备火攻塞军船队的,结果被炸药点燃,发生殉爆,埋伏的数百明军几乎全被炸死。 刘学勤和蓝玉对视一眼,都惊出一身冷汗。 第131章 传檄而定 “天亡我!天亡我啊!” 看着远处的火光,俞通渊不禁捶胸顿足,一时间方寸大乱。 “各舰自由开火,注意与敌舰保持距离!” 指挥水一营的蓝润只朝后瞥了一眼,心说还是空军给力,从天上一挑大拇哥,淡定发布命令。 嘉陵江河道虽比陕甘河流宽广,可在长江水系就不够看了,十艘战船一字排开,已经将水面占满。 在此类河道作战,水军采用类似火枪营的分段攻击法。 每舰侧舷三炮打完,便掉头驶向船队末尾。一共三十艘战船,分为三排,在不换弹的情况下,便可完成六轮射击。 船队最后还有三十艘补给船,主要是给作战部队支持炮弹、火药、手榴弹等各种武器,也可以补充火炮手和枪手。 除非出现被合围的情况,否则补给船一般是不需要参加作战的。 战斗是一边倒的局面,被塞军天上、水上轰炸,明军顶多是用抛石车扔些石块,或者象征性地打几枪,根本够不到塞军。 “咦,这怎么回事?” 双方在江上厮杀了半天,忽然就见大明战船纷纷打起白旗,倒把蓝润给整不会了。 还是空一营低空巡航,转了一圈才知道,主帅俞通渊的战船被炸,殒命当场。 明军大乱,一多半见势不妙,直接往重庆方向跑了。投降的有一百多艘船,近三千人。 这些人都是听说塞军待遇不错,早就想投降的。 只是阆中城外还有大明数万步兵围困,蓝润将降兵缴了械,与飞艇部队押着这些人返回昭化去了。 当天晚上,刘学勤亲自设宴,给水一营和空一营的将士庆功。 此战塞军只投入两千兵力,就击溃大明两万水师,而且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决战。 水一营击沉击伤大明百艘战舰,显示出金县兵工厂的舰载火炮可靠性,以及水军炮兵的业务技能优秀。 空军的投弹命中率其实极低,水战和陆战不同,一旦落空,炸弹的能量大多被水吸收,造成的杀伤效果就相当可怜了。 但从实战效果看,空军能给敌人极大的震慑,并且此战敌军主帅相当于被空军斩首,可谓立了首功。 柴冠本是空一营的大头兵,炸死俞通渊的那个糖包就是他扔的,之所以炸那么准,是因为他的队友操纵飞艇,做了个俯冲动作。 吃酒时刘学勤脑子一热,拉着柴冠的手,说此功劳足以当个把总,然后就被火线提拔起来了。 他们队的其他成员也升了官,但跟柴冠就没法比。 嘉陵江之战结束后,塞军顺江而下,迅速占领了沿江的城市。 南部、苍溪、梓潼、巴县、通江、剑州等地再度易手,被塞军占领。 围困阆中的费聚就尴尬了,等于他的四万大军被人家无视了。 其实这些大明将官全程目睹了嘉陵江水战的过程,本来明军士气就低,目睹了友军溃败,很多人都打起退堂鼓。 费聚也有些心动,可一方面他自恃身份高贵,觉得自己好歹是大明的平凉侯,不愿主动示弱;另一方面,自从接替冯胜,成了四川军队的主帅,他打阆中过于卖力,和蓝太平的第二混成旅打红了眼。 由于阆中粮草充足,工事坚固,围困阆中一年,硬是不得寸进。 这下费聚有些进退两难。 把费聚晾一晾,也是前敌指挥部的意见。 费聚部下有人投降,将明军的情报交代了个干净。 刘学勤一边派出使者和费聚接触,其余各旅水陆并进,至十一月底,已经与西路军会合,对成都两面夹击。 此时成都守军不足两万,其中很多还是临时抓来的青壮。 混一旅用火炮猛攻,空一营也派数艘飞艇参战,一日便攻破成都的城墙。 四川布政使吴彦真率领军民与塞军巷战,奈何双方军力相差过于悬殊,吴彦真被成都中卫指挥佥事陈志等人所杀,成都知府张子茂等率军投降。 成都被攻破后,四川就像被人捏住卵袋,动弹不得。 四川各州府或献上降表,或传檄而定,至塞音十年正月,除了播州、乌蒙、东川等东南部一些州府,四川已被刘学勤收入囊中。 “可以解决费聚了。” 已经坐镇成都的刘学勤,终于决定接受费聚部的投降。只不过现在费聚已经是一支孤军,没了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刘学勤还是给了他一个公爵,子女中有才干出众者,可从军或者为官。 拿下四川后,塞区人口从九十万膨胀到了三百万! 有了肥沃的成都平原,贯通了长江航道,可以说基本的战略目标已经完成。 但刘学勤一刻也不愿停,以关途、马宝河、蓝玉三人组成前敌总指挥,将投降的川军整编了三万精锐,共六个旅,作为仆从军,跟随主力混一旅、混二旅、三旅、五旅等部南下,攻占云南。 大明京师闻讯震恐,此时南军在李景隆的率领下,正在围攻北平城。 而朱棣率骑兵远程奔袭,击败攻打永平郡的吴高,解了永平之围,顺势偷袭宁王朱权的藩地大宁。 朱棣用计赚取宁王部队,收编了朵颜三卫,一时兵力大增。 南军攻打北平城甚急,守城的朱高炽和姚广孝利用从塞区进口的火炮,并且发动全城民力坚守,总算堪堪守住。 北边军事进展不顺,四川又被塞军偷家,朱允炆愤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得知塞军继续南下攻打云南,朱允炆环顾大明,发现除了宋晟那支部队,已经无兵可调。 “去,问问宋晟,他想干什么?” 愤怒之下,朱允炆将手中茶盏摔得粉碎。 先前朝廷已经下令,让宋晟部驻防山西,谨防燕王军队乱窜。 宋晟没有奉诏,而是向朝廷上书,说万一他这边撤防,塞军挺进中原,继而攻打南京怎么办? 当时朱允炆觉得有理,就没有动宋晟。 如今想起来,又觉得外军不听调遣,这在洪武朝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不由又恨得牙痒痒。 “陛下息怒,如今形势,不可将宋晟逼迫过急。” 万一他投降塞区怎么办?万一他响应燕军靖难又如何?这些话黄子澄不用说出口,朱允炆心里跟明镜似的。 “朕就那么不得人心吗?” 他颓然坐在龙椅之上,口中喃喃道。 第132章 立国 一月,刘学勤入成都。 他乘坐飞艇在成都周边考察,最后决定将塞音道场迁到青城山。 青城山四季常青,有山溪江水,宫观遍布,虽说距离成都有一百多里地,但将来建了公路、铁路,往来也很方便。 随后内阁各部、合议会议员等陆续来到,一场规模浩大的劝进开始了。 当然是劝刘学勤当皇帝,按照目前塞区占领的地盘来说,做个皇帝绰绰有余了。 大部分人是这么想的,可问题是刘学勤不想啊。 “你们劝我当皇帝,无非是排排坐,吃果果。我明白告诉尔等,这个皇帝,谁想做谁做,我是不做的。” “从始皇帝到现在,一千六百多年了,诸位是读过史的。五代十国、南北朝那些短命王朝不提,强如秦、隋,不过二世而亡,唐汉国祚长些,可也不超过三百年。” “那么多皇帝,有几个是真心对百姓好的呢?看看咱们塞区人民的精神风貌,这才不过十年时间,很多人富足起来了,懂知识,知礼教,这样难道不好吗?” “我奋斗至今,目的始终如一,就是建立共和之国,让所有人享受到我塞音教之福音。” 旧官僚也好,军功集团也好,这些年潜移默化,对刘学勤的说法还是可以接受的。 蓝玉那么大一个国公,不也只得了个孔雀公爵吗? 还有些如王西宝之类的大地主,其实也被塞区的制度折腾的没了脾气。 刘学勤的政策整体是比较温和的,对占领区原先的文化,也多采取兼容并蓄,逐渐改造,而不是一味否定。 即便如此,他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加冕为塞音共和国国王,并对一干文武大臣赐以爵位。 与大明的爵位相比,塞国的爵位含金量显得不足。 凡是原塞区知县级别的,和塞军营级将官,统一获封男爵爵位。 男爵的封地为三千亩田地或者五千亩草场,任选其一。 知府、部长、旅长级别的,则分别获封伯爵和子爵,其中大部分为子爵。 第一混成旅旅长马多罗和第二混成旅旅长蓝太平为伯爵;户部的熊天球、原工部的党娥等少数几个关键部门的部长也是伯爵。 子爵封地为五千亩田地或八千亩草场; 伯爵封地为八千亩田地或一万二千亩草场。 除此之外,如赵安等原土司,包括四川等地新降的土司大多也都是伯爵这一档。 内阁次辅杨寓、段嗣宗等人封侯爵,军方有马宝河,还有以前的何锁南、韩哈麻等人也都是侯爵。 这次分封的公爵只有军部的关途和投降的费聚两位。 别看封爵足有两百多人,可分封的土地其实没多少,大多都在青海府和新得的成都平原。 二月,塞音时报头版头条刊登了塞音共和国建国的公告,并且旗帜鲜明地支持燕王朱棣靖难。 一边表示塞国对大明无领土野心,一方面塞军从建昌卫、会川卫等地进攻云南的姚安府。 明军不敌,往大理和昆明等地败逃。 此时西平候沐春掌控的滇军已经大多被抽调到四川和河北战场,而广西的杜金田义军也奉塞音教命令向云南移动,滇王朱椿(原蜀王)王府护卫被朝廷抽调平叛,云南境内可谓极度空虚。 大明已无力管西南之事,只能任由塞军在云南境内不断推进。 刘学勤成为国王之后,便任命杨寓做了内阁首辅,除段嗣宗外,原会宁知县麻德茂破格入了阁,还有一位是新降的成都知府张子茂。 这位是投降的大明文官中职位最高的,对四川情况又熟悉,塞音共和国如今将四川作为腹心之地,增补张子茂入阁乃题中应有之义。 “陛下小心,这里就是铁溪河了。” 张子茂穿着从塞区贩来的衣裤,觉得浑身轻松,可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塞区目前对官员着装没有要求,但自从回力制衣崛起后,上衣下裤就很快流行开了。这样的服装非常便于户外活动,虽然没有朝服那种威仪感,但舒服是真的。 刚忙完加冕及分封事,刘学勤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考察。 政务都丢给了杨寓,可把控大方向,还是得他这个国王说了算。 都说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其实难的是那些繁琐的制度设计,假如你搞过工厂的iso9000或者操作规程的编写,就知道搞管理是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好在经过塞区十年的治理,制度部分大多数都已经成型,剩下就是打补丁、查缺补漏之事。 就比如早年间刘学勤写书,是不用交税的,现在在塞国最难的事就是逃税了。 “嗯。” 刘学勤俯身在河里捞起一块石头,对左右道:“这就是铁矿石吧?” “是的,陛下好眼力,这块是菱铁矿,含铁量最高就是这种。” 随行官员中跳出个前明的技术官僚,奉承说道。 刘学勤考察的第一站就是浦江县,这里可是成都平原的冶铁中心。 “咱们搞工业化,钢铁是基础,虽说蒲江的铁矿品位也不高,但比咱们的阿干铁矿的条件还是要好很多。” 刘学勤又捡了块石头,将那块铁矿石敲开。他搞了这么多年钢铁,也有些眼力劲,这块菱铁矿的品位最多不超过二十。 “敢问陛下,哪里的铁矿最好?” 有个年轻官员大着胆子问道,刘学勤看了他一眼,笑着回道: “建昌卫,前元的罗罗宣慰司,那里有座大型铁矿。但我塞国与大明境内铁矿虽多,可惜品位普遍低于三十,算不得好矿。” “等咱们拿下云南,南边的缅甸国与天竺隔海相望,天竺的铁矿甲天下,那边的铁矿石只要敲开外壳,里头几乎都是铁,含量能达到六、七成。” “其次就是澳大利亚,可惜离得太远,等以后出了海,或许可以去那边看看。” 群臣一阵议论,在场有三分之二的官员都是前明投降过来的,四川也是很封闭的地方,官员们平时很少讨论外边的事情。 感觉刘学勤一来,大家的世界观就变了,动不动就是天上、外海之类的。虽说很多官员原本没那些野望,可一旦被捆绑到塞音教的战车上,每个人思考问题的角度不自觉都变了。 “陛下真乃学究天人,吾等望尘莫及。” “是极,是极。” 官员们在溜须拍马这方面,自然都是好手。 “呵呵。”刘学勤干笑两声,说道:“蒲江的资源条件、地理条件都很好,不过现在的冶铁技术还是太落后。” 他顿了顿,问张子茂如今蒲江铁冶商人的情况,得知浦江县最大的铁冶主是简家和雷家。略一沉吟,刘学勤道: “我们不拔苗助长,但要促进企业良性竞争。等阿干铁厂上市,我看可以来浦江县并购一些技术落后、效益差的铁冶,也可收购一些矿山。尽快把这边的分厂建起来,带动蒲江当地产业升级。” “可是要将会宁的股交所迁到成都来?” 塞音共和国成立后,都城定在成都,有小道消息说股交所要过来。张子茂等大明降官对会宁的股票还是挺了解的,那里的创富神话每天都在刺激着大明人的神经。 听说阿干铁厂以前一直被刘学勤压着不让上市,今天这算是露了口风。张子茂打蛇随棍上,问起股市之事。 他这个成都知府肯定是要调走,或者去原塞区任知府,运气好能混个部长,仍留在中枢。但他知道股市是个好东西,要是能弄到成都来,高低也是件大功绩。 第133章 迁都 股市不是说迁就迁的,围绕狄道、金县、会宁等地工业产业已经发展到相当规模,继而产生了大量工商业主和有些闲钱的产业工人,这些人才是股市交易的主体。 如果现在贸然将股市迁到成都这个农业区,你指望谁买股票呢? 股市不急着迁,但迁都之事已经提上日程。 成都平原气候宜人,土地肥沃,可耕种土地达到一千万亩以上,是前塞区总耕地的一倍多! 而且有沱江、岷江的发达灌溉体系,只要没有天灾人祸,成都平原基本就在温饱线之上。 对这块膏腴之地,刘学勤觊觎已久。 作为一国之都,成都最大的缺点是通往甘、滇两省的交通不便,但西部就这么个地理条件,将来只能通过技术进步来缩短各地距离。 既然做了国王,那么王宫是要有的,好在蜀王府还在,只要稍加改造,就可拎包入住。 刘喜贵和马宝梅如今成了太王和太后,加之年龄也大了,在刘学勤的劝说下,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职务,到成都养老了。 刘家堡的人自然不可丢弃,对刘家人来说,堡子里的人基本都和家人一样,所以这些人也都跟着住进了王府。 主要是王府面积过于庞大,刘学勤一家才十几口人,哪里用的了那么大的地方? 所以他的王府只有核心的几千亩地,原蜀王府外围地盘全都赐给了刘家堡子乡亲和一些官员、贵族等,王府地界也对外开放了。 五千名教兵被刘学勤调到成都,改成了禁军,这些人才是对自己最忠诚的。本来以为合议会可能会有人有微词,想不到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 轻松拿下四川后,刘学勤的威望已经和皇帝无两,再者此时的人对君权、臣权、民权的边界真的很模糊。 四月,四川布政使司被改为塞音共和国总理衙门,总理衙门有内阁、各部及合议会的办公地点。 由于有了两省之地,经合议会批准,内阁以下新增了总督之职,总督即为一省最高行政长官。 从此便形成了总督、知府、知县的三级治理结构。 内阁任命段嗣宗为甘肃总督,原保宁府知府陈宠被任命为四川总督。 陈宠先前被调到保宁府前线,苦哈哈地熬了一年多,终于等到四川解放。当得知自己被任命为四川总督,他在家里一蹦三尺高,搂着夫人亲个不停。 相当初他被大明外放到狄道任知县,还和老仙对着干,谁又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封疆大吏呢? 但话说回来,他认识刘学勤也有十几年了,又是大明进士,又比较年轻,今年才四十四岁,资历各方面都够了。 随着政务班子开始运转,青城山的塞音道场也重新开坛了。 鉴于国内人口大增,刘学勤宣布,以后道场规模扩大一倍,即从之前的一千人增加到两千。 在开坛之日,刘学勤还新收了一百名记名弟子。 这些弟子大多都是四川商人,也有几个开明绅士,愿意弃儒从塞的。 甘肃的工业已经形成集群,很多产业都存在上下游关系。 比如音迅车行,其基础是种植规模已超十二万亩的胶菊种植园,而回力制衣的胶鞋,金县兵工厂的飞艇,甚至斯达康药业生产的计生用品等,都依赖音迅的橡胶工厂。 单独要迁某个工厂来四川,不是办不到,但肯定会造成生产成本大幅增加。 所以刘学勤干脆另起炉灶,要在四川推行商业化,商人自然还是主力。 此前大明商人是非常向往塞区的经商环境的,大多数商人都把塞音老仙视为知己和代言人,所以刘学勤抛个媚眼,一大群本地商人上赶着递帖子。 现在的刘学勤可是一国之主,成为其弟子,那就是天子门生! 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老仙记名弟子的,经过传经堂审核、筛选,最后才确定了拜师的名单。 有成都的丝绸商人,自贡的盐商,蒲江的铁厂主,重庆的煤老板,还有从事水陆运输的商人等,有一部分都是很早之前就与塞区搭上线的。 比如当初塞音教从江西采办钨矿石,就是走的嘉陵江青龙帮的路子,如今青龙帮帮主刁有光摇身一变,拜在老仙门下,开始转型做起正经生意。 内阁,首辅杨寓说道: “经过几个月摸底,咱们四川省有耕地近五千万亩,比之前大了近十倍,且水田占比达到六成。若引进塞区的高产作物加以推广,并引进先进的生产技术和化肥等,我国人口虽增加三倍,但粮食出产完全能够自给,并且未来可以向大明出口。” “我们在未来三年内,首要任务是保农,其中保证口粮是不容动摇的红线!在这个基础之上,才可以谈促进人口增长,没有人口,何谈工业化发展?” “过去我们用了十年时间,将塞区的人口从十来万盘弄到百万之数,如今国土面积广大了,应该养活更多的人口才是,未来五年,我们要将国民人口翻一番,达到千万规模。” “这里包括新拓土地的人口,也有吸引大明等国的移民,但最主要是我国自然增长的人口。如何鼓励和引导人民生育,户部要拿个章程出来,卫生部等部门要予以配合,注意,切勿为了行政而行政,须让利与民,以利诱导。” “其次,工业上,钢铁、煤炭先行,这是我们在塞区多年总结的经验。有了钢铁和煤炭,才能生产各种新式机械,机器才可以转起来,这样才能把人力从农业生产中解放出来。多出来的这些人做什么呢?进城,修房子,进工厂,做小生意,整个经济就搞活了嘛!” …… 听杨寓滔滔不绝地讲述,刘学勤听得有滋有味,心说这人真是个政务人才,自己领他进了门,人家通过学习、揣摩,把自己的那套施政纲要全都总结出来了。 如今他算是放权给内阁了,不过部长级以上官员的任命,以及军队还是牢牢掌握在手里。除此之外,除了农业之外的经济命脉,可以说大部分也掌握在塞音教手里。 由于这次要开拓川、滇两省之地,以往的工业化成果必然会稀释,可刘学勤有点石成金术,相信很快就能将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降下来。 第134章 离心泵和精馏塔 青城山的塞音道场仍照搬了狄道那套,按塞、音、斯、社稷四峰区分,实际上只是分为四片生活、学习、实验区域,布局要紧凑许多。 如今各峰的联动太多,离得太远颇多不便。 只是刘家堡数学培训班如今不在道场,改成了王府小学,就在成都城里,依然是全国最好的小学校。 弟子们迁来不久,“泵王”文约就设计出了新产品——离心泵。 “早年间刘家堡造鼓风机的时候我就有些灵感,既然这种结构可以用来输气,那么能不能用来输送液体呢?” “只是那时候材料不行,动力也不足,所以这款设计一直拖到今天才得以实现。” 文约设计的这款水泵与先前给塞峰抽水的那种螺旋泵已经完全不同,离心泵完全是钢铁打造的,带动叶片旋转的是小型蒸汽机,扬程可以达到一千米以上! 这属实是个了不起的成就,这样的水泵配合橡胶水管,无论是水利还是工业,应用前景极其广泛。 听完文约的介绍,刘学勤带头鼓掌。 “这些年你搞了不少实用装备,弟子中你是第一个作丹论的。离心泵或者说抽水机,在工业中的作用就是关节,就是心脏,其意义不比蒸汽机差多少。” “如今你年纪不小了,该独挡一面了。你要愿意当掌柜,为师为你设立一家泵业公司,你下山去经营;若你仍然志在研究,那么让你家人经营也可;又或者由道场与记名弟子合资,你坐吃专利费。” 刘学勤给文约几个选择,可文约无心做掌柜,他家也是小门小户,没有经济人才,所以还是让师尊做主。 刘学勤很快约谈了几家四川商人,后来定下与自贡盐商王和甫合作,成立了【文氏泵业股份有限公司】。 注册资本十万两,塞音教和王和甫各出五万,文约以技术入股,占了20%股份。 相当于是把离心泵技术独家许可给了文氏泵业。 到九月文氏泵业完成试生产,此时陆续接到自贡盐井、丰收农业、青海府的茶卡盐湖,以及包括锦绣置业等诸多产业、公司二百多台意向订单。 按照每台三百两计算,已经有六万多两! 要知道自贡的盐井有许多都有大几百米深度,以往将盐卤从井里打上来,主要靠人力和牛力。 四川有道名菜水煮牛肉就是发端于自贡,当时靠黄牛带动辘轳提取盐卤,牛累死了,就用盐和辣椒煮一下来吃。 有了蒸汽机带动离心泵,一下省了不知多少人力。 与此同时,音能动力也通过定向增发,融资五十万两,在金县和成都设立了分厂。如今蒸汽机的订单简直爆发式增长,各种型号的蒸汽机订单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台! 最便宜的农用小型蒸汽机要三千两,蒸汽战舰装载的蒸汽机要二万两左右,正在研发的火车蒸汽机,更是预计到五万两以上! 随着生产规模扩大,这个价格很快会降下来,但是短短几年时间,音能动力的产值超五百万两,已经坐稳市值第一的宝座。 谁也没有想到,由于离心泵的问世,大大带动了橡胶管道的销售,导致塞音十年胶菊收购价格暴涨。 由于这些年胶菊种植规模持续扩大,胶菊价格一直稳定在七八百文每石上下,但今年的收购价最高被炒到了一两二钱一石。 如今橡胶提炼技术也不是音迅独有,有些中小企业见这产业赚钱,也从音迅挖了技术工人,很快把橡胶制品鼓捣出来。 这属于侵犯知识产权的情况,但刘学勤一直默许了这种存在。 为什么呢?要把经济搞活,光靠几家大公司是不现实的,还得有更多的行业参与者才行。等问题暴露出来,再逐渐治理也来得及。 但音迅也通过法院,往那些侵权企业发送了传票,这给那些中小业主也造成了很大压力。 刘学勤坚持官府引导,市场调节,已经通过农部,往四川这边引进了一些经济作物的种子。并且通过塞音时报,对农作物的收购价格也进行了报道。 想必来年,四川省的胶菊、烟叶、辣椒、红薯、玉米、棉花等作物的种植面积会大幅度增加。 还有一样,就是推广甘蔗种植。 明朝四川的内江河运一度非常繁荣,之前主要是靠食盐,后来就是蔗糖。 内江甘蔗种植历史悠久,南宋《糖霜谱》,已记载了四川遂宁、广汉、内江等五郡产冰糖历史,明万历年间,沱江两岸已是“千里蔗林,万顷绿叶”。 后来内江成为四川乃至全国制糖业中心,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刘学勤一定要利用起来。 农业之事急不来,出乎刘学勤的意料,这年斯峰的弟子们给了他一个惊喜。 “这台精馏塔主要是张铜和吴锡他俩牵头搞起来的。” 自从曹硼去海西搞斯加加化肥,周铁就是斯峰的头儿。他把刘学勤请到斯峰,给他展示最新的研制成果。 看着这台两米高的钢制设备,刘学勤也有些激动。 精馏塔主要解决的是化工中的气液传质问题。 在目前的生产活动中,精馏塔主要解决的是煤焦油的精制。 普通的单元操作,通过蒸馏+冷凝,便可将气体中的不同物质分离出来。 比如酿酒和炼焦尾气处理等,特别是随着蒸汽机的快速发展,如今炼焦厂的产能也在急剧增大。 这种情况下,各行业对煤焦油这种燃料的不同需求就开始显现出来了。 众所周知,煤焦油是一种混合物,是一种高芳香度的碳氢化合物的复杂混合物。高温煤焦油含有1万多种化合物,这一点除了刘学勤外无人知晓。 但通过大量实验和生产实践,塞音弟子们还是清楚煤焦油不是单一组分,如何通过蒸馏获取更高热值,或者性能更优良的煤焦油,关于这个问题,各个炼焦厂一直在想办法。 前两年刘学勤给斯峰弟子提了一下精馏的概念,通过塔板、填料增加气液接触面积,从而达到更好的传质效果。 化工原理属于大学课程,是化学下游应用中的一个重要分支,但刘学勤并没有系统学习过,只知道一些单元操作的概念。 所以动手的事,还是着落在斯峰弟子们的身上。 如今曹硼、了凡师徒和刘氢几个斯峰主心骨都不在,张铜等“二线弟子”们却顺利成长了起来,成为顶梁柱的角色,真是给了刘学勤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135章 成都新城 粟登科是第一批进入四川的塞区商人。 自从他在股市赚得第一桶金,便去青海府考察农业,成功避开第一次股灾不说,他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从事这类靠天吃饭的产业的兴趣。 他便成了最早的职业股民,在当时像他这样持有几十万两资金的股民,绝对算得上是游资大佬。 由于券商制度还没有发展出来,粟登科等人很快发现新股发行的这拨行情几乎是稳赚不赔,于是便雇佣大量个人,利用他们的身份来买卖股票。 俗称是“打新股”,其实是钻了政策法规的漏洞。但塞区这二年忙于战事,又有营造股市繁荣气象的可观需求,故而还未来得及修复相应法规。 但粟登科一直在合议会有议员席位,对高法那帮生冷不忌的家伙也是有了解的,比如一部新法——【证券法】已经在编修之中。 所以粟登科也在为手中庞大的资金寻找出路,目前他个人的资金已经超过六十万两,而受其影响或操纵的资金,则数倍于此数。 随着成都新城的发展规划出台,加上多年来的考察,粟登科终于决定将资金投入房地产事业。 其实李月峰家的锦绣置业发展的磕磕绊绊,今年才刚开始盈利。 但他家把新型住宅的这条路给趟通了。 虽说房子格局稍显局促,不符合那些大家族聚族而居的理念。可复式结构,方便的自来水,暖气、淋浴、马桶这些新式设计,也吸引了大批拥趸。 战后翰林雅苑重建,很多开明商人就率先购置了新式住宅。 又不贵,像粟登科买的独栋别墅才三千多两,一些紧凑户型几百两就可以买下了。 所以翰林雅苑战前前后的销售形势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一期工程的五百套房子简直是被一抢而空,回笼资金十多万两。 之所以前后反差如此之大,是因为锦绣置业的目标客户从先前的平民向调整到贵族向,从中小户型改成了大平层和别墅为主。 会宁这地方,每年吸引的大明贵人都成千上万的,这些人在这里添置套外宅,养个小妾什么的,根本和玩一样。 粟登科联合几位陇西商人,在成都注册了同发房产公司,与此同时,国内成立了大大小小数十家房产公司。 成都新城围绕成都城而建,这一点采用了会宁模式。 新城不再建城墙,一期建设十到二十个居民住宅小区,可以容纳五千到一万户人口。 工业企业几乎全都在新城的工业园区,眼下进驻的主要是些轻工业厂。 例如纺织厂、成衣厂、丝绸厂、印刷厂,自行车组装厂等,工业转移和城市建设产生了大量就业岗位,这就需要大量人口从农业中解放出来。 与塞区不同的是,四川这些年经济一直在恢复当中,但更好的耕种条件也使得当地小农经济更为稳固。 并没有出现如后世那种十万人民下深圳的打工潮,这里既有大明政策限制人口流动的惯性,也有经济生态不可能一蹴而就的缘故。 整个四川的大型城市开始出现普遍的用工荒。 同发房产依仗其充足的资金量,在成都府举办的土地拍卖会上,一举拿下乙三、丙四、庚七三块建筑用地,土地出让金高达十九万三千余两! 这三块土地保守估计可建住宅一千至一千五百套,销售额要达到至少二百万以上。 但建筑工人太难招了,一个小工月薪三两都很难招到人,这你敢信? 主要是房地产行业有个庞然大物,城投建,这家把原塞区大量的战俘和流民中的青壮吸收了去。加上今年党娥的铁路公司已经开始发力,要建设金县到狄道的铁路。 如今不可能像大明那样发徭役,用工全都是公司化运作,但像建铁路这类官府大工程肯定要优先得到人力、物资的保障。 而四川本地工人大多都被本土房产公司拉了去,像同发房产这样的外来者就尴尬了。 好在用工问题不是同发房产的个别情况,而是关乎塞音共和国经济转型的统筹。 五月,合议会通过了【征兵法案】和【酬功法案第一修正案】两部提案。 看似与用工毫无关系的法案蕴含着顶层精心的设计。 拿下成都后,刘学勤等人惊奇地发现,偌大的成都平原,千万亩耕地中有三分之一属于蜀王。 虽然蜀王被迁去云南,但经历洪武、建文两朝,这蜀王府的土地所有权并未变更。 这些田地自然充了公,刘学勤也可以将这些田地转为国王的私田,但他只要了几处庄园,其余田地准备当做军功职田。 有一部分分给了禁卫军,但还有大量土地。 鉴于国内的经济问题,刘学勤开出的方子就是给军队换血。每年至少要有两三万老兵退伍下来,给这些人田地和钞票。 比如一个普通上等兵,退伍后可能可以领到三十亩田和百两银钞。而百总可以分到百亩田和五百两银钞。 这导致军费开支暴涨,可也产生了大量中产和劳动力。 因为军功职田是由官府委托丰收农业等国资背景的农业集团打理的,即使军人们退伍后分到田地,那也只是土地的所有权,每年由农业公司给他们分红即可。 你要粮食或者现钱都是可以的。 这样等于通过军队这台机器,不断将自耕农转变为地主和自由职业者。由于塞军普遍年轻化,退伍军人大多才三十多岁。 他们虽然有土地,但其实不用自己耕作,加上官府提供一定的培训和引导,将这些人引入建筑业和工矿产业。 除此之外,塞国还通过塞音时报,向大明发布招工启事。 凡是来塞国务工者,可以在各地官府办理“劳工照贴”,有效期分别为一年、三年、长期等三种。 对于这项新政策,大明各方反响平淡,明廷已经深陷战争泥潭而不能自拔。 塞音十年六月,朱棣的燕军在白河击败李景隆南军的前哨,双方会战于郑村坝,不出所料,李景隆大败,丧师十余万,只得撤回德州。 塞国坐山观虎斗,埋头建设四川。到七月份,内阁首辅杨寓先后接待了来自大明朝廷和燕王的两拨使者。 第136章 相亲大会 “彼等本是我大明附庸,何敢行此悖逆之举,而僭称制,难道不怕上天降罪吗?” 大明派来的是黄子澄,见到杨寓时,仍以天朝上国自居,丝毫不假以辞色。 “嘿嘿,使者请坐。” 杨寓如今已四十多岁,养移体,居移气,久为上位者养成的气度,他才不会因只言片语而喜怒形于色。 捧起茶杯撇去浮沫,他轻笑着回道: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兵马强壮者为之。贵国之太祖皇帝不过淮右布衣,我国之主本是金贵仙身,为何却做不得这神州之主了?” 黄子澄大怒,他本想以大压小,先给塞国的乡巴佬一个下马威,未曾想这杨寓牙尖嘴利,竟然说出此等悖逆之言,气急之下,他手指杨寓,道: “金贵仙身,不过你家一家之言,哪个见过?” “说的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自称赤帝之子,哪个又能证之?自古皇帝说受命于天,自称天子,贵使可否为在下证之?” 杨寓不愧为宰辅之才,反唇相讥,直刺皇权的合法性。 黄子澄心中直呼“糟糕!”这下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都是欺骗普罗大众的谎言,阿大还是不要笑话阿二了。 见他一时语塞,杨寓冷冷一笑,抿了口茶,说道: “求人的人,贵使不妨放低些姿态吧。” 不用说,自从朱允炆上台,先是征讨塞军失利,后赶上燕王兴兵,眼看着他一藩之护卫俨然形成滔天洪水,南军屡战屡败。 此等局面之下,无论大明如何不待见塞国,但也要尝试拉拢。 黄子澄这人不过一介书生,对建文帝的忠心自不必说,可论及政治手腕,比杨寓差了不止一个阶别。 何况如今塞国地位超然,完全掌握着主动。 既然聊虚的没用,双方很快就进入实打实的谈判阶段。 大明想要的很多,比如: 新式后膛自走火炮二百门;火绳枪五万支,子药一百万发;塞军参与大明的平乱军,侧击燕军,至少派遣六到八个旅,交由甘肃总兵宋晟指挥。 事后所得不过裂土封王,大明承认塞国之合法地位,除了塞国占领的甘、川两省,割让云南全境给塞国。 开放数座榷场,允许两国商人在指定地点自由贸易等等。 杨寓被这份毫无诚意的谈判清单给气得笑了,要不是云南那边多烟瘴,山地崎岖,塞军用不了三个月便可平推。 如今军部对云南的攻打处于打打停停的节奏,一是后方补给有些跟不上,二是今年军费开支远超预算,内阁数项追加军费的提案被合议会否决。 杨寓猜测,这里有刘学勤许多政治方面的考量。首先就是确保合议会对内阁的反制机制是有效的,二则国主似乎对占领云南并不是很急切。 相比较而言,燕王派来的使者就务实很多。 这次姚广孝没来,来的是世子朱高炽。 朱高炽生得又高又壮,并不是那种虚胖,只是脸上生了许多暗疮,颇有些毁形象。 刘学勤亲自接待了他,发现此人不但谦和有礼,而且是个非常务实的政务型人才。 具体体现在其对经济事务通晓非常,甚至能说出塞国的钢铁价格,并且反推出火炮枪支的生产成本,其报出的成本距离真实情况误差不超过20%。 这就很了不起了,他产生偏差的主要原因是对塞区早就推行的流水化生产等可以节省成本的方面估计不足。 而且此人谈判也是一把好手,与其父朱棣那种大而化之不同,朱高炽的功课做得非常充足。他的地图将陕甘地区的资源点全都标注出来,包括河西的关隘,基本上是一个点一个点跟你谈判。 每放出一个筹码,一定要有所得才行。 对于靖难之役,刘学勤的态度十分明确:塞军不会参与,但与双方通过军火贸易,获得现实的好处是可以探讨的。 与燕藩进行军火贸易相对简单,因为塞国是旗帜鲜明支持朱棣的。但与大明是不是就不能贸易呢?显然不是。 一直以来,河西的宋晟部令刘学勤如鲠在喉。而且替大明接手河西走廊,打通丝绸之路,早在塞国的谋划之中。 但如果替大明接手西北边疆,又会增大塞国的军事和财政负担。而将宋晟的部队过早释放出来,也不知会对靖难之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大明的行政效率果然低下,黄子澄往来奔波了三趟,直到九月才与塞国签署了【换防条约】。 主要内容是由塞国军队接替大明河西诸卫所,从而实际控制了从兰州到嘉峪关之间的大片土地,以换取塞军在大明内战中的中立地位。 这是明面上的,大明通过第三国,朝鲜国与塞国完成了二万支火绳枪的军火交易。 就算朱棣日后只消,大家也不至于撕破脸不是? 至于明军为何不要更高级的燧发枪,主要是大明的火枪队已经适应了火绳枪战法,现在前线吃紧,临阵换枪有些来不及了。 而与朱高炽的谈判早在几个月前就完成了,塞国以一万支火绳枪,一万枚手榴弹和一些运输车辆及粮草等,交易到与云南毗邻的广西归顺州、太平府、永安州和钦州等地,有了北部湾的出海口。 虽然现在看有些虚,但起码在法理上,日后有了合法占领的依据。 在契约方面,刘学勤私底下非常喜欢朱棣父子。他们为了得到皇位,那是真舍得放出实打实的利益。 起码从原本的历史来看,朱棣对军功集团的封赏可比朱元璋大方的多,而且也厚道的多。 在这年七夕,塞音老仙刘学勤亲自主持了一场相亲大典。 王宫之中,青铜仙鹤香炉不时散发出袅袅清香。 大殿中摆着长长的两排宴席,一边是塞音道场的弟子,另一边是有女待嫁的社会贤达。 老丈人席位后隔着巨幅纱幔,后面不时传出莺歌燕语,这是内眷母女在纱幔后面相女婿。 按照刘学勤后世人的思路,本想着搞个青年男女见面的自助酒会,但他这一想法太过超前,除了他的道场,谁敢让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啊? 穷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那些有钱人,特别是有头有脸的贵人们,不可能让自家女孩儿抛头露面的。 即便是这样的相亲会,也算得上别开生面,塞音时报甚至对此作了专题报道。 如今条件好起来了,弟子们也都长大了,刘学勤就像个老父亲,也要给他们安排人生大事了。 有些弟子如文约、周铁、张铜这些,差不多都在二十五岁以上了,还有一些新秀,如莫尔根今年都十八岁了,大王子刘根号也已经年满十七,按如今的习俗,都到了适婚年龄。 四川这地方自古产美女,而且刘学勤弟子们的联姻对象非富即贵,这样的婚姻也可以说是种另类的政治联姻。 不过塞音弟子的联姻对象非常广泛,不再局限于文武勋贵,商贾士绅,只要是在社会中上层,刘学勤是乐见其成的。 能参加王宫大典的主要是内门弟子,但受此活动影响,许多人才意识到塞音弟子是个没怎么开发的宝藏,都是些香饽饽。 内门弟子自不用说,只要是和老仙亲近的,随便外放个知县也不在话下。又或者,塞音教诸多产业,做个掌柜过渡一下,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的内阁首辅杨寓,最初不也就是龙门书局的一个掌柜,后来根本青云直上! 而且塞音老仙对弟子们也是极好的,内门弟子只要成家立业,便可领到庶务堂发放的一万两现钞或者等值的股票。 即便是外门弟子,那也有一千两到三千两不等的赠予。 这次相亲也是一种另类酬功,刘学勤的江山也是靠这些弟子们一起打拼下来的。 结婚之后,很多塞音弟子们受到妻族裹挟,不得不辞别山门,开始下山入世,经营起产业来。 就比如文约,他娶了成都知府张子茂的二女儿。老婆的枕头风吹得多了,他原先想一辈子在道场做研究的心思也动摇了,最后拿着师尊给的钱,和妻族提供的资金,搞了家工业装备公司。 主要生产金属管道、三通、阀门、螺丝之类的产品,他自己发明的螺旋泵和离心泵因为已经被道场许可出去,自己反倒不能生产。 而这年夏天,斯峰投资成立了一家名为斯石化的公司,极少被人注意到。八月份,掌柜周铁带着一支小型探矿队,跟着马俊家的商队,悄然入了河西,直奔玉门方向。 第137章 寻找石油 “周师兄,请问什么是化学工业?” 难得有道场弟子西行,马俊自告奋勇,亲自跟周铁等人的探矿队去了河西。 他这些年往返西域行商,赚的钱不少。特别是会宁特区成立后,西域美女大收欢迎,他家几乎垄断了奴隶贸易。 可除此之外,他除了和马文祥合伙在阿干镇投了个洗煤厂,并没有将家族产业转向工业。 等到股市发展起来,柴桑那些老熟人早年投资了工业,他们的股份陆续解禁,开始在股市中变现时,马俊等人才发觉自家的经营理念过于保守,有一脚踏空的感觉。 他也多次找冯理给牵线搭桥,想往工业转型,可总觉得这也不赚钱,那也不赚钱,始终没找到节奏。 要说他家没赚钱吧,十来万两的资产是有的,可与柴桑他们相比,当初投了万把两,轻松套现一二十万相比,他心里就很不平衡了。 何况柴桑手里还有阿干煤铁大量股份,最近听说也进入了辅导期,有望年底上市。这么一对比,心里愈发不平衡了。 算起来他马俊也是跟了老仙十几年的记名弟子了,一度与总山还十分亲近来着,怎么就混得不行了? 知道自己心态有些问题,马俊这回干脆出来散心。 “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炭兮造化为工。咱们如今炼钢铁,那些铁矿有赤铁矿、磁铁矿、菱铁矿等,这是对其形态的描述。在我们斯峰人的眼里,则是三氧化二铁、四氧化三铁或者碳酸铁等,这是直指本质的说法。” “这些物质是通过天地造化演变而形成,其本质就是化学过程。我们通过类似的手段,将物质或合成、或分解、或氧化、或还原,总之可以演变出无穷无尽的物质,有些物质可以入药,有些物质可为肥料,还有军工的火药,提供动力的燃料等等,这些制造过程都可归为化学工业。” “师尊他老人家说过,化学工业大有可为,眼下我们搞的斯石化就是斯峰超越音峰的契机。” 这些年斯峰虽然有斯泰康、斯加加等大型企业,但是始终在产业方面被音峰压了一头,山头之间相互攀比那是免不了的。 周铁耐心地解释,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哦,是吗?” 马俊眼珠子一转,开始盘算起来。 这些年塞国最火的产业非音能动力莫属,但凡和总山沾亲带故的,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 但马俊这些亲传弟子也清楚,但凡公司带音、斯的,都是塞音教自己看重的生意,如音迅车行那种让外人参股的机会,只能说非常小。 谁都知道教里如今富得流油,音捷文具最新股价六十三两多,市值已经超过五千万两! 虽然是纸上富贵,可只要国内经济蒸蒸日上,这些财富总有兑现的机会不是? 马俊敏锐地察觉到石油化工是个极大的机会,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当他犹豫之际,周铁笑着说道: “石油化工对技术要求很高,我们如今才是摸索阶段。不过,老马你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搞一搞石油。” 马俊有些懵,不知道这二者有何区别,周铁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说道: “师尊说了,石油是未来最重要的战略资源,要掌握在可靠的人手里。这东西就是种天然矿石,和自贡人打井炼盐没啥区别,你从地下挖出来,那就是钱啊,不比你苦哈哈跑西域来钱快多了?” “嗯,正是此理。” 马俊何等样人,立刻从周铁的话中捕捉到重点:似乎是老仙有意指点,将这门生意放给自己做。 他顿时来了精神,忙不迭道谢。 对于石油开采这种资源型产业,刘学勤并不打算纳入塞音教体系,一则不与民争利,二则塞音教的资源也是有限的,还是应该投入到技术密集型产业。 但石油开采也是利润极其丰厚,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刘学勤自然优先照顾圈内人,马俊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搞明白这一切,马俊当即在玉门关停了下来。商队由包买驴带队,继续向西域进发,他抽了十来人,跟着周铁的探矿队到处打井,寻找石油。 早在宋朝的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就记载了石油。 “鄜延境内有石油,旧说“高奴县出脂水”,即此也。生于水际,沙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土人以雉尾裛之,用采入缶中。颇似淳漆,燃之如麻,但烟甚浓,所沾幄幕皆黑。” 这里提到的高奴县,就是在延安府,这也是刘学勤总惦记着取延安的原因。 起码延安的石油应是浅层油田,便与开采。 但如今塞音国境内,能下手的就是玉门的油田。 这时的玉门几乎没有人烟,刘学勤也只知道那里有油田,但不可能给出确切位置。马俊、周铁一行到达玉门后,就开始了艰苦的野外作业。 玉门这个地方是极度缺水,由于马俊的商队不走玉门关路线,他对这边的情况其实也不熟悉。 一连寻了数日,终于找到一条小河。顺着河道走,探矿队终于遇到一户牧民。 这家户主名叫巴图,汉族名为李多尔。这是典型的汉蒙融合的家庭,老人、小孩、兄弟等有二十多人,明显属于改朝换代时不服王化的逃民。 最先遇到探矿队的是李多尔的儿子李桑吉,小孩当时正在河边放羊,看到护卫探矿队的火枪骑士,吓得他打马便跑,被一个教兵用枪托砸晕,活捉了来。 李桑吉不太会说汉话,好在马俊的人手里不乏有精通蒙语的,其实就是蒙古人,解释清楚之后,才去了李多尔家。 按照惯例,周铁还是给李多尔一家说明了塞音教、塞音共和国以及民族政策等,如果李多尔家愿意内附的话,能领到一笔不菲的安家费。 这个政策自从杨金刚奴等人造反时,塞区从略阳等地迁移移民时就开始有了,那时候一户移民就能领到三五两的安家费,开荒之后还能分下田地。 现在移民主力都安置的差不多了,政策反而越来越好了。 李多尔一家以为如今还是大明朝呢,得知如今西域这片全归了塞音共和国,也是吃惊非小。 不过他们在鸦儿河住的习惯了,任周铁说的天花乱坠,也表示不愿迁移。 周铁也无所谓,当地有人口,更有利于将来在这边建厂。 从李家人口中,他们得知这条鸦儿河是玉门的主要水源,属于疏勒河的支流。 “咦,你家这莫非是用石油点灯?” 在李家蒙古包里,张铜在角落里发现一个落满灰的青铜油灯,他好奇地打开灯壶查看,结果在壶底发现薄薄一层黑油,都已经干了,显然废弃已久。 “那个嘛,赤金堡东南九十里,祁连山的北面,有个河湾,那里有这种黑油嘛。不过那里有一窝狼群,凶得很嘛,我们也不敢去取油了。” 李多尔说明了黑油的来历,马俊等人对视一眼,皆露出喜色。 第138章 赤金堡之战 次日,周铁等人与李多尔一家辞别,便按其所指,溯鸦儿河而上,去往赤金堡方向。 “周师兄,你说这油井一天能打多少斤石油啊?” “我把石油打出来,你们会不会又不收了?对了,你们按什么价格收?” …… 一路上,马俊情不自禁发起春梦,眼前似乎有白花花的银子不停往出冒。 “哦,我看等你找到油田,还是先把土地买下来,这样你何时采油都是你的。至于石油如何定价,恐怕要等到我们把汽油、柴油这些组分提炼出来,投放到市场后,再根据市场情况决定。” 周铁是个实在人,耐心给马俊解答,他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暂时可以参考下煤焦油的价格。” 由于蒸汽机的大范围应用,如今大大小小的炼焦厂都在收集煤焦油出售,而且价格一直在涨,现在一千斤已经到了十二文钱以上的高价。 “呃,那也不贵呀。” 马俊微微有些失望,他这些年卖的马车、玻璃、珠宝、奴隶等等,都是货值很高的商品,拿这些和煤焦油一比,那简直给比没了。 周铁其实也不清楚一口油井能有多大产量,他只知道师尊跟他说过石油石化产业大的没边儿,但这些话就没必要跟马俊说了。 他是教里派的掌柜,只做事,不投资,人家马俊可不一样,是用身家博未来,这个主须得他自个儿做才是。 万一马俊不愿搞,那大不了换人就是,师尊的记名弟子成百上千,给谁做不都一样? “呔!那人别跑!” 走到下午,众人昏昏欲睡时,忽听得前面传来一声大喝,紧跟着就一通骚乱,传来几声零星枪响。 “怎么回事?” 周铁倒不怎么惊慌,让车队停了下来。很快便有教兵队的一个伍长过来报告,前头发现有人在河边饮马,本想去问路,结果那两个人上马便跑,问话的教兵一时不查,被那两人一箭射中额头,应是救不活了。 “应该是蒙古骑兵?” 马俊上前说道,周铁点点头,道:“多半是!” 他马上命车队临河围成却月阵,让教兵在外围警戒。 周铁奉教命出行,就是这队人的最高指挥官,教兵队长也须得尊其号令。 一直到傍晚,队长领走的十余骑也没有返回,周铁只好下令原地扎营,就在河边过夜。 教兵从辎重车取下铁丝,在营地外围钉了几排木桩,又将铁丝网布置起来。 好在等到子时,教兵队长徐秀谷领着骑兵回来了,说那伙贼人的确是蒙古兵,他们一路追到赤金堡,发现已经被蒙古人占据。 并且,附近还有几十个蒙古包,应该是一个小部落。 “你给我下来!” 周铁青着脸,抄起根木棍就在徐秀谷身上抽了几下。 “没有我的命令,谁让你去追击的?按照军事条例,我斩了你的头都不冤,你知不知道?” 徐秀谷见他发了火,忙跟他赔不是,马俊和张铜也过来劝。 “哼!这事没完,等回去我禀明师尊,下了你的职,关你禁闭也不在话下!” 周铁余怒未消,把木棍扔了,才回到篝火前坐下。 这徐秀谷也不是一般人,而是王后徐桃花的幼弟。 刘学勤加冕国王后,王后之位不好一直空着,他便把大老婆徐桃花扶正,成了王后。 大臣们屡次劝他选秀,也被刘学勤否了。他已经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了,再生那么多干嘛,到时候都是人民的负担。 这徐秀谷小时候没考上道场,中学毕业后,走后门进了临洮师大做了委培生,学习也不咋地。 毕业后想要当兵,他姐便给安插到教兵里,很快便提拔起来做了队长。 马俊看得啧啧称奇,按照他们这些局外人的想法,徐秀谷这算是国舅爷啊,你周铁还真敢打人家! 其实这就是塞音道场的特色:亲传弟子大于等于内门弟子,内门弟子大于等于亲儿子,之后才是外门弟子。 当然,一些特殊人物也不完全按照这个排序,比如熊天球、冯理这些外门弟子,在刘学勤心里那也是和亲儿子一样的地位。 【换防条约】生效后,大明卫所兵呼啦啦全撤走了,塞国的兵力不足,有些烟墩、军堡无人驻防,因此出现了一些防御缺口,给了北元残部钻空子的机会。 教训完徐秀谷,周铁又召集众人议事。 既然前进的道路出现了敌人,那么一概扫平就是。至于那些蒙古部落,正好抓了俘虏,将来在油田干活就是。 翌日清早,探矿队五点钟便埋锅造饭,六点钟准时开拔。 虽然作战仍由徐秀谷指挥,但作为这支队伍的最高长官,周铁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量子纠缠,能量跃迁。塞音老仙,法力无边!” 好久没念经,都有些生疏,但心中默念之后,周铁感觉心中大定。 这玉门一带的土地贫瘠,很多地方仍然是戈壁。戈壁并不是寸草不生,反而是由杂草覆盖,只是走到跟前就会发现草很稀疏,而且地面是以碎石砂砾为主,很难找到土壤。 鸭儿河滩却大不同,有些野草能长到腰上,草丛里时不时就惊起野鸭、野兔,给人一种充满生命的感觉。 “有敌情,戒备!” 距离赤金堡不到五里,哨探打马回来,高声叫道。 “停!” 周铁叫停队伍,按照昨日的章程,迅速布置工事。这次徐秀谷不敢造次,请过命令后,才按照晚上商议,命全队下马,结成战斗队形御敌。 “啧啧,真是不知死活!” 马俊反倒是对火枪兵信心十足,想当年,他和冯理带的火枪兵还用的火绳枪,跟现在改进过不知道多少版的步枪根本没法比,还不是把米满仓那伙毛贼打得满地找牙。 看着满天扬起的沙尘,和转眼即到的蒙古骑兵,他满不在乎。 蒙古骑兵多是披罗圈甲,与柳叶甲一样,皆以熟牛皮所制,表面缀有铁片,上面有着刀剑留下的痕迹。 有些甚至连甲胄也无,应是跟来的牧民。 不过蒙古人全民皆兵,从小就学会骑马打仗,骨子里边生着好战野蛮的基因。 这些人个个手里拿着角弓,腰间佩弯月刀,马鞍上悬挂战锤、手斧、水囊等兵器物资,每个人就是一台游动的战争机器。 “举枪!预备!” 教兵们装备的是金县兵工厂生产的最新款后装步枪,已经采取了金属子弹。只是这款步枪总共才生产不到五百支,全部都在刘学勤的禁卫军中。 蒙古兵常年和明军作战,大概也识得火枪,见这边黑洞洞的枪口瞄向自己,纷纷放慢马速,但在这之前,他们还是借着冲力抛射了一轮弓箭,可惜距离太远,全都落了空。 “哈哈哈!” 探矿队员们看戏似的,爆发出一串愉快的笑声。 蒙古人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他们就听到噼噼啪啪的枪响,不断有人坠落马下。 “这,怎么可能!” 头领发出惊叫,这距离还有二百来米,你就开枪?关键还把我的人打死了? “丘特个儿(妖怪)!这些该死的尼堪!” 这仗没法打,蒙古人见势不妙,留下十来具尸体,掉头便跑。 徐秀谷回望周铁一眼,见他点头,便命教兵们上马追击。 “注意队形!保持距离!” 年轻的队长高声喊叫,身后传来周铁的声音: “多抓俘虏,少杀人!” 这边打扫完战场,探矿队的车队才又出发,两个小时候,终于赶到赤金堡。 赤金堡依山而建,地形颇类刘家堡,不过规模比刘家堡小了许多。 堡子下面有一片蒙古包,此时已经一片狼藉,满地都是尸体、兵器和鲜血。 “报告周师兄!此战我部共击伤击毙蒙古鞑子八十多人,俘虏色斯棍部落头人毛铁柱及家眷;俘虏士兵及平民共计七百三十六人。” “哦,竟然有这么多人!” 这个部落属于北元残余,头人毛铁柱本来是凉州人,见明军撤了,又听说大明生了内乱,以为有机可乘,便又迁回故地。 蒙古人就是逐水草而居,色斯棍这样的小部落都是些边缘角色,随时受到大部落的打压。他们就像水一样,哪里地势低就流向哪里。 周铁让教兵中的镇抚向俘虏说明了塞音国优待俘虏的政策,以安其心。 说是优待,其实就是不屠杀俘虏,给管吃的,不会太过虐待。但这时候的人要求也低,蒙古俘虏听明白之后又是感恩,又是磕头。 不过按照国内制度,俘虏的士兵是要内迁的,起码要到工矿劳改两三年,磋磨其锐气。 周铁写好了报告,准备等马俊回去的时候,顺便将蒙古兵和头人押解回狄道,再做区处。 第139章 肃南府 塞音十年夏末。 全有志打马行走在祁连山谷,烈日和冷风同时打在身上,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半是欣喜,一半是忐忑。 绵延不绝的秦长城注视着车队,似在用他的残躯,向行人们诉说着这个民族千年的过往。 “嘚儿,驾!” 此时的全有志是春风得意的,戈壁古道的苍凉雄壮他早领略的够够,于是便打马往队伍前头寻同年们摆龙门阵去了。 今年的公务员考试扩招规模达到八百人,几乎是去年的四倍!也属正常,塞国如今地盘大了么。 年初时候内阁发文恢复了行省制度,如今塞音共和国辖甘肃、四川、云南三大行省。实际上包括了如今的新疆、陕西、贵州、青海、宁夏、广西等部分土地,尽管云南还没拿下,但实控疆域已经超过百万平方公里,规模相当可以了。 官吏的缺口很大。 先不说四川行省的官场需要吐故纳新,根据与大明建文朝的【换防条例】,宋晟的卫所军撤回陕西后,从兰州到嘉峪关一下多出一大片领地。 这片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纳入甘肃行省版图,并设置肃南府。 地面很大,但除了两个守备营,常住人口有没有五千人,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官员职责有二:一为守土,二为牧民。 肃南府无民可牧,那么多地方官岂不成了摆设? 其实不然,吏部为了在肃南建府,可是给这批川籍官员移民指标的。 不是说肃南府各级官吏均由川员担任,实际各级主官(一把手)有九成是从甘省吏员中选拔的。其余空缺才给了四川旧官僚和今年的公务员。 全有志是经过考核,复试,才侥幸得到肃南府工商局科员的职位。 能得到这个职位,主要得益于他家资颇丰,能够组织起百人的扈从队伍。 分到肃南府的各级官员带来的随从便有万人,还有约一万移民,是从四川各地山区招募的贫农。 因为迁往肃南的移民,按人头可以白白分得十亩荒地,还有三两银子的安家费,再加上官府免除五年田税的承诺,还是吸引到了一些贫农。 但也仅止于此,因为四川省各地兴修水利,兴办矿业。加之塞音教与行政中枢迁到成都,也带动了一批工业企业或搬迁,或在四川建分号。 除了南部土司的领地,可以说那哪儿都缺人。 可别小看全有志这个科员,他目前的档案是挂在府这一级的。他们这批人出发前,肃南府的县域只确定了嘉峪关、张掖、武威、酒泉等几个,等行政区划确定后,他们这批吏员是要下放到各县的。 据消息人士说,副局长起步,要是祖坟冒青烟,搞不好能直接当上一把! 县工商局副局长,论权力和大明的知县那没法比。但是,升迁机会却很多。 麻德茂不过县学校长,因缘际会当上会宁县知县,后来又当了一年陇西知府,听说今年很可能会调任塞音银行总行长,相当于部长阶别了! 相比之下,大明官场几乎是一潭死水,除了个别明星级官员外,大部分还不是在苦哈哈的熬资历? 况且,塞国官员掌握的资源与大明相比,就不是一个数量级。 你传统农业能收上来几个税?在肃南官员培训班上,全有志大体了解了肃南府的发展规划: 一个龙头,一个中转,四个新事业。 龙头自然是以石油开采及炼化加工为主的产业集群; 中转是发挥肃南府在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地理位置,开发通往中亚各国的陆路商业通道; 四个新事业分别是新农业、新牧业、新林业和旅游业。 听说这套方案是国王刘学勤亲自制定的,官员们虽然还都不太懂,但是感觉很牛批。 全有志印象较深的是牧场私有化,即牧民购买或租赁牧场,官府负责与院校结合,引进及培育高产牧草,一定要重视生态平衡和可持续发展等等。 这种模式一旦推广开,几乎就改变了牧民逐水草而居的生存模式,变得和农民一样。 海西那边早些年已经在尝试这种家庭经济模式,虽然还没有完全取得成功,但根据牧民和当地官府的反馈,这个政策还是非常受欢迎的。 因为种牧草和种庄稼类似,都存在靠天吃饭的问题。水源、肥料、良种等条件跟不上,那么亩产出肉率等生产指标或许就会很低。 归根到底,是个生产效率的问题。 这也正是塞音老仙及塞音教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推动的核心问题,官员们都是聪明人,当他们渐渐悟到塞国的技术、生产、政策、科教等领域正是一环扣一环,又相互促进的时候,无不被塞音老仙宏大的布局和神鬼莫测的手段震惊到头皮发麻。 随着队伍越往西进,全有志等人的心情就像戈壁滩的气温一般,早晚波动极大。 这些官员都是四川籍,虽然川中也有很多地区欠发达,但和这边百里无人烟的西北戈壁相比,那绝对是天府之国。 好在百里之地都有负责接待的官厅和宿营地,他们这些官员的伙食还算可以,稍稍慰藉了旅途的烦闷。 约么二十日后,大部队终于到达了肃南府治所,张掖县。 这时全有志等人才知道了肃南府的行政区划,共分为酒泉、敦煌、玉门、张掖、武威、永昌(金昌)等六县,每个县相当于后世的地级市,面积相当广袤。 七月二十八日,知府大人刘缙召集肃南各官议事。刘缙本是会宁知县,早年曾被麻德茂顶了缺而光荣下岗。 谁知此人被刘学勤带去回炉再造,丢到社稷峰做了几年学问,又被列入储备高级干部的考察名单,今年直接外放到肃南当了知府。地方是差了点,但也容易出成绩啊。 议事会的主题是重申了肃南建设的战略规划,着重介绍了办事程序和官员考核指标。 另外,移民的分配扯皮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个博弈主要是在知府和各知县之间展开,似全有志这些吏员尚且不知会被分配到哪个县,只能作壁上观。 随后就是各系统主官的点将环节,由于大家互相不认识,所以分配办法有些草率,肃南府工商局长让工商局科员抓阄决定岗位。 这天全有志运气爆棚,唯一一个正职局长,玉门县工商局长被他给抓到了,其余几位同行全都抓到了副职。 其实敦煌县也有正职的缺,但敦煌绿洲的开发排到明年之后了,除了敦煌知县,其余岗位尚虚位以待。 “瑞了!老子这把海底摸月,巴适得很!” 从张掖到玉门还有七八百里,周围环境越来越差,张嘴就能吃到一口沙子,但全有志表示情绪稳定,没人的时候,嘴巴快咧到耳朵根了。 第140章 玉门县 玉门县的县衙就在废弃的玉门关城墙下,倚郭而建。 就是一间砖石、水泥建造的大房子,约么有个两三百平。衙门后头有几排宿舍,还有伙房、鸡舍、食堂等。 不能说简陋,因为今年户部发文,明令各地衙门建造的预算,不得超过国内小学校的平均标准。 全有志等人安顿下后,刚擦了把脸,就被叫去开会。想起那盆发黄的洗脸水被好几个人一起用,大伙儿脸色都不怎么好。 “各位大人舟车劳顿,但如今时不我待,请大家今后一定将效率二字牢牢记住!” 知县的话和四处漏风的窗户纸一样,都令人感到一阵冷飕飕的。 全有志想着既来之、则安之,端正了心态,仔细端详上座的县尊大人。 这位约么三十上下,高颧骨,高鼻梁,典型的西北人特征,除了上位者气势十足,倒看不出是个什么性情。 “上师他老人家历来最重视两件事,一是育人,二是植树!” “玉门是个什么地方?古诗云:春风不度玉门关,各位如今应有体会,可以说,这里的生态环境极为脆弱,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我们向天地的索取必须有度,否则必有灾殃。这个度就需要各位大人与在下同心协力,仔细度量才是。” 全有志只觉得这位知县大人的水平很高,什么“生态环境”之类的新词张口就来,他忙取出本子和旁人一样唰唰记着笔记。 当“上师”二字出口,堂中各官纷纷交换眼神,这位县尊跟脚是出自塞音道场外门无疑了,只是不知是哪一峰的,众人的神情态度立即变得愈发恭敬起来。 玉门知县胡鲜云是斯峰外门弟子,后来在庶务堂做事,还帮冯理做了一阵传经弟子。在道场他本算不上角色,但资历熬到他这个份上的弟子如今各个都是栋梁,外放个知县只是等闲。 如今县里的首要工作有三件,一是人口摸底,重造黄册。 胡知县也是初来乍到,他倒是知道内门的周铁师兄在这一带活动,但并不知其具体位置,更不知那边已经俘虏了小一千人。 第二件事是安置移民。 分到玉门县的移民共计一百三十户,八百六十一人,还有玉门官员们带来的随从人员,足足有一千二百多。 随从们除了极少数可以留在衙门里干临时工,其余也是要在玉门落户。 现在已经进入秋季,要赶在冬天之前完成盖房、开荒等事,任务极其繁重。 第三件事就是建造苗圃。 这事本是新设的林业局管,但植树造林,防风控沙是开发肃南的战略重点,知县这个一把手肯定是要亲自抓的。 这么多的工作,县里的官员还不足十人,自然要将各项任务分解下去,由官员带领着老乡们做事。 与大明朝那些坐班房的官员相比,塞国的官员务实很多,工作量也大的多。 说实话,也有些超出了全有志等新晋官员们的预期。 但倒没有多少抱怨,一是手里的权力是实打实的,二来嘛,他们这些官员的薪俸那也是相当可以的。 以全有志为例,他的基本工资是二十五元,由于肃南府属于五级地区(极度贫困),他还有餐补、房补,加起来竟有四十二元之多! 据说入冬还有取暖费之类的,一年的收入怕是有伍百元左右呢。 这什么概念?塞国的一元基本等价一两银子,实际上由于纸币没有折色,而且塞国的人均粮食产量已经超过明国,商品大量倾销,这边一元的购买力是高于大明一两银子的。 如今黑市上一元钱兑换白银的牌价已经炒到一比一点三几了,偶尔还能更高。 可以说全有志一个人的收入养活上百口人都不在话下。 这和后世清朝的养廉银子还不一样,清朝能给官员开高薪,主要是实行了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政策,说白了就是社会财富的重新分配,从读书人和地主口袋里往外掏钱。 但塞国的普遍高薪是享受到了初步工业化带来的红利,社会财富总量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加着。 工作会上,全有志被分配到了二百口人的管理。他和相熟的林业局冯局对视一眼,两人都一脸苦笑。 这个工作可不轻松,涉及物资调配申领,二百口人的吃喝拉撒,调节矛盾,盖房分地等等,没有过实际工作经验的官员们还都有些抓瞎。 结果刚散会,全有志就被人堵在门口。 “咦,你要做工商登记?” 来人四十多岁,面白,颔下蓄着短须,自称是上师刘学勤的记名弟子,和全有志说话的功夫,还熟练地和胡知县打着招呼,一点儿也不见外的样子。 接过对方递来的银奔马香烟,全有志也神色郑重起来,忙将此人领到工商局的办公室。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县的马文祥。 他家是坐商,与马俊相比,动作不止慢了一拍。 最近听说马俊来玉门搞石油,肃南府这边要搞大建设,马文祥终于坐不住了。 他跑了几回总山,靠着那点子香火情,低价扯了张民用水泥的生产许可,在肃南各县建起了水泥厂。 和四川省的项目相比,这边最多算个蛋糕渣,月峰水泥、城投建等都没看上,当然,这其中也是有运作,有人从中协调的。 眼下资源还没到那么富足的程度,一个县建一家水泥厂已经足够,根本没有重复建设的必要。 除了水泥厂,马文祥还顺便建了砖瓦厂,建材这块没啥技术含量,总要有人做不是? 和全有志说明情况,全局长也很高兴,刚上任这就有了业务,关键工商业税收这块如今都归工商局管,这可都是以后的业绩。 审核完马文祥呈上的资质文件,全有志进行了备案登记,才小心翼翼取出两张彩印的空白营业执照,填写完公司信息,咔咔盖了钢印。 玉门县祁连水泥厂和玉门县建材厂两家公司便宣告成立,可以合法经营了。 又和马文祥闲聊了会儿,当得知他这两家厂子一年营收不过三四千元,按照十税一的营业税,税收不过几百元。 马文祥又有些门路,多半能进税收减免企业名单里,左扣扣,右减减,估计这家税收指望不大了,全有志顿时觉得兴趣缺缺。 第141章 马俊买地 胡知县很快就摸清了玉门县的情况,加上这次来的移民,整个玉门县常住人口约三千人。 这还多亏了驻扎在肃南各县的守备军,他们每日都有游骑、侦骑四处奔走,大股的流民不可能逃脱他们的耳目。 除了县里这些人,只有鸭儿河畔马俊那伙人最多。 至于散落各地的一些蒙古牧民,胡知县暂时不打算理会。 玉门的水文情况也比较清楚,有两条河流,主河流是疏勒河,县衙选址就在疏勒河东岸。 另一条就是鸭儿河,其实鸭儿河也是疏勒河的支流。 此时的这两条河径流量比后世要大很多,环境也没那么脆弱,供给数千人农业灌溉和生活还是不难的。 处理完县里的工作,胡知县便带了一干随从打马去了鸭儿河,到了马俊他们的营地,胡鲜云不由得怒火中烧。 “这都怎么回事?跟狗啃过的似的,这里是谁负责?” 但见鸭儿河滩涂被挖的到处是坑,深浅不一的井口不下百眼之数!随处可见的水洼里堆积着黑色的液体,有些油脂流到河里,把河水都污染了。 不由得胡知县不发火,挥着马鞭便向人群喝斥。 “嘿嘿,那个,莫非是胡知县当面,有失远迎,不如下面,咱们到帐篷里谈,张铜师兄也在。” 马俊早就闻风赶到了,不料这位新知县架子这么大,他只好陪着笑脸,把张铜抬了出来。 谁知胡知县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他在庶务堂待的时间不短,其实是认得马俊的。但今天这个局面是要立威的,他并没有顺着马俊的台阶下来,反而又问: “你等如此大张旗鼓,可曾备案?” “不曾。” 马俊翻个白眼,掏掏耳朵,干脆装死。 “哼!那就等同盗窃国主财产,你不怕法办吗?” 胡知县这话其来有自,根据前年颁布的【权利法案】,规定塞音共和国新开拓的国土及其附属资源,凡无主者,皆属国主所有。 相当于将所有产权不明晰的土地资源全放到一个大池子里,刘学勤就是持有者。 将来赏赐勋贵、军功集团的土地都是从国主这里出。 至于其它土地需求,基本都是各地官府代管,或租赁、或售卖,大头上缴内帑,地方官府截留部分手续费,可用于当地财政支出。 这其实就是明晰了一个产权归属问题,自古以来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土地又可以私人持有或买卖,感觉就有点像一女二嫁,没人说得清这地到底是自个儿的还是王的。 所以马俊不告而取,在这里开采石油,相当于偷刘学勤家的油。 “哎,这怎么话儿说的?我来这儿苦哈哈的挖油,可是得了上师他老人家的首肯,不信,回头你问周师兄、张师兄,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对了,国舅爷也在这里, 秀谷,你快帮我说几句。” 被一顶大帽子扣过来,马俊也有些急眼,忙一把拽过来个年轻人,正是国舅徐秀谷。他被周铁收拾了一回,老实多了,这几个月在戈壁滩晒得黢黑,脸上身上到处是油污,胡鲜云好悬没认出来。 都是些熟人,胡知县不好一直绷着,终于翻身下了马。 “老马,你也是知道规矩的,抓紧时间去趟县里,把公司注册下来。还有,矿业开采不是你想挖哪里就挖哪里,地皮是租是买?手续齐备了才能动工。” 说罢,胡知县用马鞭指了指鸭儿河,又道: “根据最新的文件,除了淘金业,其余矿业开采原则上要远离河道一百米以上,另外污水排放也有要求,回头你去学习一下。” “啊?是!是!” 马俊来这边的时候,肃南府还没从法理上纳入版图,算是无主之地。如今形势比人强,只能人家说什么是什么。 胡知县跟他往帐篷走去,远远看到张铜等人迎了出来,胡知县却停了下来,问道: “那些蒙古人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 马俊又将赤金堡之战的经过说了一遍,他讲的绘声绘色,胡知县却皱起眉头。 “根据【民权法案】,凡我国民者,无论奴仆、奴隶一类,因一切原因失去自由之身份者,皆应由当地官府帮助,恢复其自由身份,给予其自由民之权利,特殊情况下,可以采取暴力或者赎买等手段。” “少数族裔所有的农奴等可适当给予一定缓冲期,但不得超过三年,否则当地官府可依法对该土司(头人等)追责。” “如今县里人口奇缺,我看不如将这些人就地解放,等我带回县里统筹安置。” “这……” 马俊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按说这些蒙古人是他家和探矿队一起俘虏的,只是如今不许私人蓄奴,这些人就挂靠在探矿队名下。 那还不是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这些犯人刚被调教好,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关键不用付工钱。 他马俊也是干过人口买卖,当年和冯理打过马匪营寨的人物,并没怎么把胡知县的话放到心上。但被对方用政策拿住,不知该如何辩,急的眼珠子乱转,只能黑着脸不回话。 “哈哈!胡师弟所言甚是!” “不过根据【战争条例】第十三条第五细则规定,战俘改造需以劳动与思想教育相结合,原则上不得少于三年,务必使其认同我国文化,并且初步达到我国民的认知水平,方可由地方官府办理户口。” 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张铜过来解围。 张铜虽然没有官身,但人家是斯峰内门能排进前五的师兄,地位比胡知县高得多。胡知县不敢摆谱,忙上前见礼,口称“谨遵师兄教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师弟你有所不知,这些鞑子滑头的很,非得将其降服了不可。” 张铜笑着拍拍胡知县的肩膀,知道这位师弟着急振刷业绩,不过他是内门,属于少数能经常聆听塞音老仙教诲的人物,眼界和政策水平都高出此人许多,宽慰道: “师弟稍安勿躁,你且种下梧桐树,不愁没凤凰。” 附耳低语几句,那胡知县终于眉欢眼笑,连连点头称是。 第142章 吓人的地价 周铁已经去了兰州、金县,和莫尔根等人在那边会合,斯峰与几家钢铁厂合作,开始加工炼油厂的设备。 张铜告诉胡知县,既然玉门已经找到油田,那么斯峰的炼油厂项目落户玉门县是板上钉钉之事。 据说一期投资不下五十万元! 不说这么大的项目为当地能贡献多少利税,起码炼油厂初期至少需要一两千的工人,将来发展到上万人都有可能。 这还不算那些石头开采公司能够带来的人口和资源。 胡知县吃到一颗定心丸,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再看那些满面油污的工人,也不觉得埋汰了。 不过张铜还是做主,将那些蒙古俘虏移交给了胡鲜云,只留了几十号用顺手的劳力。 俘虏管理本来就不归他们探矿队负责,作为政策水平极高的内门弟子,犯不上为这事和地方上扯皮,再说他和马俊不一样,他是替道场办事,这里头没有什么利益瓜葛,自然超脱许多。 当然,不是说他们这些弟子没有从中获利。 这么大一个国家都建起来了,塞音道场的内门弟子才是最大的利益集团。发钱、发股份、发老婆,什么都发,想当官也容易的很。 偏偏这批最聪明的人,普遍物质欲望都不强烈,你说气人不? 刘学勤有句话:莫向外求。一旦向外部索取,你就落了下乘。 马俊如今才开始咂摸出这句话的味道。 他在玉门苦哈哈的吃了几个月风沙,人家过来一句话,他就不得不停下来。 放下手里的活,马俊赶到县里,找到工商局的全局时,对方正在领着人建房子。 “哈,是马掌柜啊!多亏了你那本家,要不地基打完我就得干等着。” 全局长搓搓手上的泥,笑着打招呼。 上次他跟胡知县一同去鸭儿河,因此认得马俊,也知道他和马文祥的关系。 县里如今大兴土木,马文祥那边的水泥、建材产能跟不上,好在全有志负责的工地总是优先供应的,这就叫县官不如现管。 玉门这地方西北方向的敦煌、安西、蒙古全都是沙漠,全有志这些四川人已经领教到了沙尘暴的厉害。 沙土无孔不入,厉害的时候对面不见人,非常吓人。有些川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奈何官府的钱粮不是那么好拿的,现在想退回去,门都没有。 要知道他们这些移民手里没粮,到明年秋收之前,都需要官府的运粮队往来接济。 不过官府也不完全算白给,组织移民开荒,官府是有专项补贴的,会以工钱的形式发放下去,居民自己花钱在市场上卖粮就是。 由于这两年甘肃的土豆、玉米连年丰产,粗粮价格也相对便宜,养活这些移民压力不大。 “嘿嘿,要说还是全局长领导有方,咱们这块都要上瓦了,那边的地基都还没打好。” 马俊递出香烟,恭维几句,两人便说笑着去了县衙。 很快,马氏石油公司便正式设立,它可以合法从事石油的勘探、开采、存储及售卖等相关业务。 就是说,这段时间马俊存在水泥池子里的那些石油,如果有人要,他就可以进行销售了。 可惜的是,马俊连石油售价都还没搞清楚,周铁说过,可以根据煤炭的单位热值比价进行推导,但一直没个实数。 马俊自个儿也按照这个思路算过,算不清,根本算不清。 谈到购买石油公司用地时,全有志表示这块业务不归工商局管,凡涉及土地买卖都是县尊大人亲自负责,然后便带他去找胡知县。 “啥?你那地,就你那破地,卖两百块一亩?你咋不去抢!” 到了胡知县办公室,听说马俊要买鸭儿河油井的土地,县尊大人从棉外套的内衬口袋里掏出个小本本,翻了半天,终于报出一亩地二百元的价格,直接就让马俊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这价钱,就连旁听的全有志也不禁咋舌,他家也颇有田资,记得最上等的水田也不过十二两银子每亩,折钞十元左右而已。 “你那些移民过来,不都白给土地嘛?怎么到我这儿就收钱了,还,还那么贵?” 见胡知县直翻白眼,马俊又委屈巴巴坐了回去,就见对方掰着指头给他算账。 “一亩中田一年能打多少粮食?两三石顶天了吧?折钱给你算三块,很合理吧?中田卖多少钱?怎么也要五六块钱吧?你要买的可不是荒地,那是油田,没日没夜哗哗往外冒油,那产出是种庄稼能比的么?” “可如今石油能卖几个钱也没人知道,我还要投资打井,雇工,买设备,我的风险很大,你这价钱定这么高,我买不起啊!” 马俊也不全是虚言,他初来时投入不算大,就是打些浅井,石油能冒出来就行,和水井差不多。 单靠这种浅层油井,产量其实是很低的。 毕竟咱们玉门油田埋藏深度不低,也没法跟人家中东那边的富矿相比,钻个眼就能呼呼往外喷射。 所以马俊通过唐一味的关系,从四川自贡调来几个打井盐的工匠。 要说大明这会儿有些技术还是非常先进的,比如自贡盐井采用的顿钻技艺,已经可以开凿出超过五百米深度的盐井。 比较遗憾的是我国古代工匠五行缺金,土木这块玩的明白,金属构件这块的发展没跟上,可能是官府控制,或者成本太高吧? 但这盐井技术用来开采石油那也是相当犀利,马俊跟金县搞钢铁的那帮人又很熟,油井用的钻头、钻杆、吊车滑轮、顿钻机轴承等,都在逐渐用铁件替代。 还有水泵、储罐这些,还没啥大动作,大几千块已经不知不觉投进去了。 主要还是那些钢铁设备,都需要订制加工,可不是花几个小钱就能办成的。 “你的风险多大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这个价格有效期截止明年六月底,到时候可还得往上涨。” 胡知县合上小本本,一副你爱买不买的表情。见马俊还想讨价还价,他抢先道: “你跟我谈价没用,价格是王室资产管理部定的。” 这个部门是今年刚成立的,听说部长是姜王后。马俊顿时泄了气,讷讷道: “我,我跟人家谈的着嘛。” 买地势在必行,但价格根本全退。马俊本来计划置办五百到一千亩地,如今掰指头算了半天,最后才狠心买了一百亩。 全有志飞快地和胡知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敢情这是块宝地啊!” 随便卖块地能卖出两万块,胡知县之前想都不敢想。 其实地方官府是有一定的定价权的,但折扣价格要从地方分成里面出。这块油田的售出,玉门县财政有三成提留,那就是六千块! 这笔钱,一把手胡知县可是有绝对支配权的。 给马俊办理好油田地契,胡知县仿佛突然看到了一束光。 第143章 苗圃 马俊拿到地契,心情没有原想的喜悦,反而有些沉重。 和地契一起到手的,还有一张【场地整顿通知单】,和一张【工商业用地绿化责任书】。 前者是让他把河滩挖的坑全填回去,还要尽可能恢复植被,否则就等着吃罚单吧。 后者是要求他买的土地在规定年限内达到县里要求的基本绿化率,底线是不低于20%,就是说他的地实际使用面积最多八成。 马俊感到又被狠狠坑了一把,似乎官府对工商业没有那么友好了。 但胡知县也没惯着他,“等石油采完了,你们这些业主赚了钱,拍钩子走人咧,剩下烂摊子全丢给县里,你让玉门人民跟你们吃沙子吗?” 人家这话大义凛然,马俊败退,扭头转进了林业局的办公室。 好在各局的办公室都在县衙里头,还有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勤务员,到衙门办事那比以前方便的太多,而且还不用使钱。 刘学勤还想把民跪官制度取消的,但反对呼声比较高,他就暂时按了下来。 大概本来就是个慢性子,涉及制度改革推进的事情他从来不急,比如废除奴籍和徭役的政策,都没有搞一刀切。 甚至当年红谷川抗税事件,他都给予了极大宽容。身怀利刃,杀心自起,你固然可以强按头,但人家心里不服气,迟早是要反弹的。 好在他有洞见历史的先机,并且在科技文化方面已经具备了领先优势,甚至连海外殖民地也在他的推动之下开始经营了,那还急什么呢? 但下面的人着急啊。 从窗户眼看见马俊从林业局出来,离开了县衙,胡知县捧着茶杯,笑眯眯进了林业局冯局长办公室。 “这玉门的水苦的很,泡茶都不行么,比咱们临洮差的不是一点儿。” 冯局是林业局一把手,他是临洮人,准确的说是冯理的堂侄。冯局长虽然没进过道场学习,但这些年被冯理带着做了不少教里的事,能力锻炼出来了,这次有机会便放出来做官了。 “不行我打发人去找找山泉水,陆羽的【茶经】里头说……”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冯,你是个实在人。” 两人没聊到一块儿去,但冯局长实打实在知县跟前刷了波好感。 “老马找你是要买树苗吧?” “是,您坐。不过我来时虽然领了种子,但眼下育苗已经来不及,只能先把苗圃的地耕出来,明年才能下种。” 招呼知县老爷坐下,冯局长的眉毛拧成个川字。 刘学勤爱种树乃是一以贯之的,临洮师大、帝国理工等院校相继都开设了生物学科,虽然林学还未单独设学科,但一些超前于这个时代的生物学知识还是被引入高校。 开发肃南,种子先行。 除了各种粮种,农业部早就准备好了防沙治沙的树种和草种。 这些物资是在兰州中转站申领的,有胡杨、沙柳、梭梭树、沙棘、胶菊、苜蓿等,每种树种都有十万颗。 其中胶菊是师范大学无意搞出来的杂交品种,产胶率极低,生命力和繁殖力却相当惊人,而且胶菊本就是戈壁植物,所以作为一个实验品种被推出来。 但植物生长自有其周期,种树这事急不来,可冯局长也很想早日做出成绩,早点儿进步啊!和隔壁工商局的老全相比,他真有些上火。 有的人,咋就那么顺呢? “做事要肯动脑子,上师教导我们,要科学发展,因循守旧可不行,特别咱们玉门这种白地,只要敢斗天斗地,我看大有可为嘛。” “咦?” 心里正要吐槽,却见胡知县一脸姨母笑,冯泉不由心中一动,忙正色道: “大人何以教我?” “嘿嘿,别急,你别急呀。” 胡知县美美呷了口茶,眯起小眼睛,悠悠说道: “本来咱也没那个条件,这不,刚刚本县发了笔小财,我寻思苗圃这事不但要快干,而且要大干。” 早在老营寨棱堡那会儿,老仙刘学勤就搞过玻璃温室,胡鲜云那会儿就在庶务,自是知道的。 只不过玻璃产业发展了十来年,但成本一直居高不下,大多用在科研、生产领域,少部分做了奢侈品,高端建材的供应都极少,在农业方面那更是用不起。 毫无经济性可言。 但玉门的情况又是例外,轻松得了六千元,胡知县的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 虽然他也不懂石油产业的前景,但马俊却是把真金白银送了来,安知没有第二个、第三个马俊? 不就是一个玻璃温房嘛,咱搞得起! 听说冬天还可以育苗,冯泉自然双手欢迎。 接下来就是安排副局长沈光去临洮,找斯达康的玻璃厂买玻璃。 现在玻璃厂的平板玻璃最大已经可以做到一个平方米了,但成品率还是比较低。得知是要在玉门建玻璃温室,厂房建议用特种玻璃,其实就是这些年研发的类似硝酸钾玻璃的改性玻璃,强度比普通玻璃要高出不少。 当得知温房苗圃至少需要一千平方的玻璃,把玻璃厂的人直接干无语了。 一平方改性平板玻璃出厂价是十八块,在甘肃省的零售价在二十五至三十块不等,到了大明,卖到一百两银子都很平常。 由于玉门县如今在斯峰手里,又有斯峰第一大项目要落户,玻璃厂干脆给了十二块的成本价,那也得一万两千块! 这还没算运费呢。 沈副局傻眼了,最后一咬牙买了五百个平方的玻璃,把胡知县的小财一把给干没了。 要知道胡知县也才给林业局批了三千块预算,满以为绰绰有余的。至于回去给不给报销,沈光也顾不上了,他家是川中大户,家产比全有志那些人丰厚多了,所以花起钱来也不手软。 等他押着玻璃赶回玉门县,那边温房的主体建筑已经搭建了八成,没成想胡知县和冯局比他更加超前,足足搞了五亩育苗基地,需要玻璃顶棚近四千个平方。 用来固定玻璃的轻钢龙骨框架还没订做,这个造价算下来也很吓人。 整个工程怕是没有六万块打不住,结果把胡知县闹个大红脸。 他好歹也是在道场庶务捶打过的人,对预算这块并不陌生,想不到这才刚主政一方就漏了怯。 最后还是冯泉给出了个主意:“我听说新上马的炼油厂项目也有绿化工程,能不能从那边借些资金挪到苗圃上,将来县里用树苗之类抵债就是。” “啊这,人家能同意吗?” 别看胡知县是斯峰出身,可他跟周铁、张铜等内门师兄没那么熟,说白了他以前就是个小透明。 他能当上玉门知县,是顶头上司熊天球的安排,其中还有没有其他势力的博弈,那就不是他这个层面能知晓了。 知县这个位子,也可以说很大。但在整个国家官僚系统里,那又只是末端的存在。 “总得试试才行,要不项目干一半算怎么回事?” 冯泉劝道。 “那行吧,明天你跟我去趟鸭儿河,看能不能碰到周铁师兄,好歹先问问人家主事人的态度。要是有门儿,再回趟本山找找人,一定要把这事干成了!” 胡知县下了决心,只是本山的人大多已经迁去成都青城山,好在鸽子房还在,两边通信的话,四五天就能有个来回。 “苗圃也不要停工,先用小沈带回来的玻璃,做间小温房出来,先育那些苗,你们林业局拿个章程。” 他又补充道。 第144章 给石油定个价 “嘿!那个小胡,师尊搞个暖房,他也搞暖房,结果是个二把刀。这不,干到一半超了预算,灰溜溜跑到临洮本山找钱去了。” 青城山,塞音道场。 户部部长熊天球刚接到飞鸽传书,玉门县胡知县那里天大的烦恼,成了大人物嘴里的一句笑话。 别说刘学勤还真记得胡鲜云这个外门弟子,主要是入门早,那时候道场拢共才几十号人,天天一块吃饭,一块儿干活,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跟着笑了一会儿,刘学勤才道: “听说你这个户部部长混得兜比脸干净,怎么,这又打我的秋风来了?” 这些年塞国可谓一年一个样,形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伴随着蒸蒸日上的事业,财政收入也屡创新高,去年(塞音九年)的国税超过八百万元(包括四川省,以后按塞音银行新币计价)。 但年底结算,依然出现了严重赤字。 由于去年底今年初又是立国又是迁都,内阁年度会议拖到今年四月初才举行。不出意外,合议会否决了军部提交的扩建师级军团建制的提案,并且要求今年严控军费开支。 这事刘学勤没有参与,但结果是得到他默许的。 如今来看,由于军事装备超出周边国家和敌军至少两个代差,塞国保持十五到二十个旅的常备兵力已经足够。 要知道打下四川后,国内人口也才六百万左右,军费开支太可怕了。 去年全军日常支出就超出了一百五十万元(粮草,少量饷银,抚恤,被服等),要算上装备和打仗的花费,已经超过五百万元了。 就这还没算军工产业的投资。 所以今年云南那边的战事打得稀稀拉拉,属于谈判为主,军事为辅的状态。 好在大明内部的靖难之役还打得如火如荼,如今建文集团和燕王集团都有求于塞国,青城山正好渔翁得利。 “哎,别想打师娘的主意,你那个窟窿根本是无底洞,去年我给你贴补了多少?” 被熊天球不怀好意的眼光盯上,姜王后阿宝立刻竖起眉毛。 她现在手里紧紧攥着王室的钱袋子,其实幕后是段妙姐,她的理财水平姜阿宝拍马难及,但姜阿宝的好处就是篱笆扎的牢,谁的面子都可以不卖。 即便这样,她去年还是被户部大员薅走两百多万的羊毛。 主要私下里刘学勤时常教育家人: “要说有钱,全天下没有比咱们家钱多的,别的不说,光是那些上市公司的市值怕是不下十亿。钱不能流动就毫无价值,山西土财主把银冬瓜藏在地下,那不就等于一堆石头嘛?” “为子女后代计,隔壁洪武帝算的够精吧?给亲王公主的俸禄定的高高的,大臣们个个苦哈哈的。这不刚一翘辫子,子孙们就打起来了吧?” “王室的财富取之天下,用之于天下,这很合理。给子孙们留的太多,反倒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为智者不取也。” 比起大明皇帝,刘学勤手里的活钱确实很多,说是世界首富也没啥问题。朱棣当上皇帝后,想出去砍蒙古人,跟朱高炽要钱,结果好大儿一口一个“没钱”! 古代皇帝富有四海,但是手里的现钱普遍不多。 “嘿嘿,王后您不用管,反正小胡要是干不下去了,大不了我把他调回来,养马也好,打杂也好,都是他自找的。” 熊天球现在也是老油条了,也索性摆烂。 “哼,你们汉人就是脏心眼子多,别跟这儿阴阳怪气,以为我听不懂吗?得,你们就可着老仙这一只羊薅吧,早晚给薅秃噜皮了!” “大不了我卖股票,买股票行了吧,又不是没卖过!” 姜阿宝有些火大,撂了脸子,正想走却被刘学勤叫住。 “等等,你何时卖的股票,证交所有规定,大股东减持必须符合年限,你可别违规操作!” 去年财政确实紧张,内阁想让塞音银行加大货币供应,但每次提案到刘学勤这儿都通不过。 不但不批准,刘学勤还严令塞音银行以后不得上市。 这家银行虽是教产,但承担着货币发行,等同于央行。他还计划以后坚持股份,让学、农、工、商等四方逐渐参与进来,形成制衡。 在原本的历史上,由于西班牙对美洲的殖民,导致大量白银后来流入大明,通货膨胀相当厉害。 塞国采取银本位的货币政策,如果不能严格控制纸钞发行量,银行只会沦为权贵横扫民间的利器。 “我哪敢破坏您老人家定的规矩呀,早说有妙姐给我把关呢。去年我就卖了些龙门纸业和音捷的原始股。” “核心资产你们不要动,回头让妙姐把王室资产负债表拿一份给我。” 其实姜阿宝卖股票是给他打过招呼的,而且也是合规的,不过刘学勤没放在心上。合计了一下,他没再计较,又道: “小胡不是去找过周铁了嘛,能想办法总归是好的。不过斯力加炼油厂的事,我已经交代给周铁他们,不要再往过递话了,不给他们放权,人永远成长不起来。” “不过,玉门那边迟早是块热土,咱们可以推一把。” “怎么推?” 熊天球等人忙问。 “给石油定个价吧。” 眯着眼算了好一会儿,刘学勤才又道:“我看就按十五元一吨收吧,你们给那些勋贵、商人们放出风去,小胡应该能卖一波地皮。” “还有,让周铁他们先把精馏塔运过去,第一步以精炼煤油为主。音迅不是做过马车车灯吗?让他们和斯峰玻璃厂合作,尽快实现煤油灯量产,两峰可以设立一家合资公司嘛。” 对他的话,弟子们向来奉为金科玉律,熊天球等人应下,忙去各自办差了。 根据刘学勤的记忆,石油化工拉开序幕,最先打开的是照明这块市场。此时大伙儿夜晚照明主要用动植物油脂,现在吃的油都不够,啥家庭才敢晚上点灯啊。 不用说,都是大富之家。 至于穷人,天一黑也就只能睡觉。但这不等于穷人没有夜晚照明的追求啊,妥妥的蓝海市场啊。 主要取决于成本。 根据【宛署杂记】记载,明朝灯油十五两价格为四分五厘,(明一斤为十六两),一斤灯油约为45文钱。 明一斤约等于现代0.6斤,那么一公斤灯油价格为1.5钱银子,一吨便是一百五十两。 与此相比,煤油的成本无疑低很多。 况且,石油化工未来的发展方向主要还是汽油、柴油,还有乙烯这个石油化工之母。 发了会儿呆,刘学勤决定去陶成道老爷子那里转一圈,既然石油化工已经启动,那么内燃机项目不妨也可推动一下了。 第145章 粟登科炒地皮 塞音七年,姜阿宝对韭当割,狠狠从炒作过热的股市薅了一把羊毛。 去年底(九年,建文二年),由于财政亏空过大,户部找王室借钱,姜阿宝拗不过老仙,只好把脏手再次伸向股市。 不过今非昔比,如今的姜阿宝手下可是有专业团队操作,借着非流通股解禁年限已到,搞了波大小非减持。 早前跟着刘学勤投了音迅的那几家,都从股市套现了不少真金白银回来,各家赚的盆满钵满,落袋而安。 好在会宁股市方兴未艾,除了越来越多的塞国人被赚钱效应吸引进来,大明的亲王,文勋武贵,蒙古的王室,乌斯藏的喇嘛,谁手里还不趁着几张股票? 各种信鸽、快马往来会宁,这边自有操盘手替幕后之人买卖股票。 虽然有时差,但通过【塞音时报】刊登的股价信息,大明中枢了解到会宁股市动态最多落后五天。 粟登科如今已是股市游资中的大户,当年他侥幸躲过第一次股市回调。如今已经无师自通,组织陇西一些大户,号称“金钱帮”,其控制的庄股以狠辣猛打,作风凶猛着称。 一度其个人资产膨胀到了接近百万,但去年开始股市阴跌,这种情况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虽然王室陆续从股市套现了一百五十万左右,但带动了一大批小非减持股票,这回粟登科没了之前的幸运,被彻底套住了。 如今财富缩水了三成多,还剩下六十多万。 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其实不少,如今塞国和明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加起来是有两三亿两白银的,又发展了二三十年,足够很多人积累起巨量财富。 在有心之人引导下,会宁这个信息中心很快就流传开关于石油的传言。 “听说了吗?总山那边有消息说石油产业是下一个风口,我说这两天好几支股票蹭蹭反弹,敢情都是和石油装备有关。” “可不是,总山给石油收购定价十五块,听说往后还要看涨。” “有家已经在玉门打出油井,听说那石油整日价哗哗往外冒,一天就能收上百十吨,那可是上千块啊,什么铁杆庄稼比得上这个!” …… 一家高档茶楼上,茶客们三五成群交流着最新消息,石油无疑是个热词。 粟登科和金钱帮几位合伙人坐在豪华包厢里,也在商讨石油之事。 他们掌握的情报比外头那些散客更早,也更精确。 实际上玉门如今只打出一口油井,日产量也就三、五吨的样子。(马俊他们试开的大多浅坑出油率其实极低,经济性很低而已) 至于什么日产百吨,不过是以讹传讹的结果。后世玉门确实有日产量超百吨的大井,但眼下无论勘探技术还是开采机械都不可同日而语,不可能有那么大的产能。 单靠一口井的话,马俊的投资效率其实不怎么高。这个账,粟登科他们自然算的来。 不过尝到股票投机甜头的金钱帮,还是敏锐捕捉到其中的商机。 “大前年我参加总山合议会,老仙有句话令我印象深刻: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如今风口就在玉门,与其把钱放股票半死不活地熬着,不如去那边耍一把,我出二十万。” 这事已经讨论过几次,粟登科已经下定决心。不过金钱帮这几年都是共同进退,人多了势力就大,万一遇到一些麻烦,那也不容易吃亏。 “嘶——” 众人心道老粟的叶子真麻,别看他们整天在一起操作股票,可并不清楚粟登科的真实家底,大多以为他的资本只有二十到三十万之间。 其实老粟在塞音七年就达到这个水平了。他这人有个特点,一是从来不满仓,二是喜欢打新股。 大概是第一次炒股全部梭哈,那回虽然赢了,但事后却总是心惊肉跳,反倒变得保守。 “我跟十万!” “我跟五万!” “我也跟……” 最后除了两家股票套的比较深,表示这回先不掺和,等等再说。其余各家总共筹了五十五万元,这些人说干就干,第二天就跟一阵风似的,挥舞着票子去了玉门。 还有一批人,和粟登科他们不同,是真准备开采石油的。就比如前任临洮知府刘用的几个儿子,还有赵安、唐一味等几个老伙计。 他们卖掉了音迅的部分股票,手里很有些现钱。马俊那边的情况他们也知根知底,毕竟打井的技师还是经唐一味的关系找的。 这伙人的人脉、资源比粟登科那种民间组织要强大的多,做事也没那么慌张,已经兵分几路。 有的南下自贡招募技术工人,有人上金县钢铁厂洽谈设备,还有人去青城山塞音道场找技术,并打听上头的口风。 塞音老仙如今已经不是他们相见就能见着的,虽然像赵安他们也是侯爵的身份,但想见刘学勤的人多了去了。所以他们决定退而求其次,争取能拜见几位部长级别的官员,还有找斯峰懂石油的明白人,看能不能拉上一个入伙。 十月初,玉门关的气温已经很低了,土地甚至已经开始了霜冻。意味着石油钻井作业和开荒垦殖等工作,不得不告一段落。 苗圃的玻璃房还没封顶,胡知县和冯局长仰脖看着正在安装轻钢龙骨的工人们,都有些愁眉苦脸。 这些材料是在兰州那边一家小型钢材加工厂订的,质量一般,主打个图便宜。30%的定金,是胡知县号召玉门县官员们凑的。 几次三番,胡知县想对王室的那笔卖地钱下手(马俊缴纳的2万元,还在玉门县),但实在怕被剁手,再说欺师灭祖这种事情,想想就够罪恶的。 “啥?衙门来了一伙人,要见我?” 正没个理会处,被勤务员寻了过来,胡知县一脸狐疑回了县衙。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粟登科为首的会宁商人。 “你们要买地?要买多少?” 自从上次从临洮回来,胡知县一直没有得到道场那边的反馈。他还顺道去了趟府治张掖,拜会知府大人。 但目前整个肃南府都在各忙各的,知府也在四下出击,到处找门子,拉资金,抢人口,根本没碰到面。 所以粟登科这伙人一来就说要买地,胡知县还有些晕乎乎的。 粟登科自然不会把底牌告诉他,只说先过来考察,等搞清楚当地土地政策再说。 胡鲜云也不是傻的,很快就从几人交谈间搞清楚,这些人还是冲着石油过来的,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 心里有了数,他当即取出黄册、地图和相关土地政策,以及买卖合同文本等,给来人讲解起来。 “咱们玉门县的土地一共分为以下几类:一是农牧业用地,林业用地也要加进去,只不过文件会晚一些下发,嗯,明年年初应该差不多;二是工商业用地,包括建工厂、房地产以及其它与商业活动有关的用地;三是矿业用地,咱们玉门目前还没发现其它矿产,至于石油的话,想必你们已经了解过了。” 粟登科等人不置可否,他们又不是真来开采石油的,就是先占个坑,把有可能找到油田的土地提前囤在手里。 不同的用地价格自然差的很多,农业用地也分甲、乙、丙几等,最贵的差不多六块钱一亩,买的多价格还可以商议,最差的荒地可能两块钱就能拿下。 工商业用地就要贵得多,但也就是十几二十几块。这里头主要是因为官府要负责通上下水,这块属于城建统一规划,要是各家胡乱挖沟接管子那不是乱套了嘛,所以投入其实也不小。 至于平整土地倒是没提,去过戈壁滩的书友都知道,其实这种地形还是比较平坦的,平整一下不过花费些人工,投入不算大。你要想搞水泥地面硬化之类,那就得自个儿承担了。 矿业用地是最贵的,石油矿又是诸多矿产中标价较高的一类。 “我买下一块土地,想搞个养殖场,比如养些狐狸啊、兔子之类。但后来我的养殖场又发现石油了,我想打口油井,那这又怎么算?” 等胡知县介绍了七七八八,粟登科几人交换个眼色,金钱帮话事人才试探着问道。 第146章 热土 土地变更使用性质,自然是要补齐差价的。 除此之外,当地官府还要收取2%的契税,这部分税费同样是归地方财政所有。 所以,作为一方知县,胡鲜云巴不得土地频繁交易呢。 刘学勤是重视制度建设的,产权这块的制度设计,每年都是社稷峰的研讨课题,虽然不可能尽善尽美,但绝对是走在时代前列的。 “那我要只买油井那块地怎么算?” 粟登科提出个角度刁钻的问题,果然就超纲了。 这等于买肉的时候我就要最肥美的那半斤,买西瓜你把最中心那块镟下来给我,就有些不要脸。 经过和几个局领导紧急磋商,胡知县提出油井配套至少要十亩土地,你开油井不得有配套设施?不得建宿舍厕所?不得搞绿化带啊? 所以搭配周边土地一块卖高价,乃是题中应有之义。 而且,买地之后,地主是要按土地使用说明承诺的进行开发,若是抛荒超过三年,官府可是要没收的。 这种决策相当于给国家政策打补丁,末了是要上报的。如果执行的好,而且确实利国利民,那么这块也是官员业绩。 这就比隔壁大明强很多,你制定的祖宗成法再好,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时间长了,有些政策变得不合时宜,自然限制经济发展。 粟登科等人了解清楚后,并没有当场决定购买土地,而是礼貌告辞。 这让急于摆脱县财政困境的胡知县有些失落,忙活了大半天,茶水都喝了好几壶,结果白忙一气。 只有工商局的全有志一个劲打气,十分笃定这些人一定会买地。这就是人家的专业嗅觉了,毕竟要考工商局长,经济理论方面的知识肯定要学的。 “怎么,有人要看咱们的油井?” 转天粟登科一行就去了鸭儿河找马俊,听说有客人拜访,马俊也有些好奇。 他对这伙儿会宁人并不熟悉,只觉得粟登科有些面善。 因为俩人都参加过总山合议会,说起来除了合议会靠前的几十个席位,后头的议员并不固定,而是地方官府和各会推举的社会贤达,知名人士之类。 与后世劳动模范有些类似。 所以马俊和粟登科同时参加的合议会也就一两次,没准还在晚宴上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但彼此都不熟悉罢了。 “呵呵,我这里也没啥可保密的,各位随便看就是。” 马俊还是很热心的,带着客人们去了油井。 粟登科等人却看得十分仔细,一个个还爬上高达好几米的钻井平台,对油井的构造和井下作业问得非常详细。 其实这个顿钻工艺已经有点儿近代“磕头机”的雏形了,磕头机就是油梁式抽油机,各位要是去过油田,就能看到到处都是这类机械。 二者都是利用杠杆原理,只不过后者的机械化程度要远远高于前者。 但马俊他们也没有停留在井盐开在的技术水平,比如石头钻头他们就用金属钻头代替,而且选用了高速钢。 井盐的核心泵管是用空心竹子制的,这个应用于油井就不太实用。 一是竹管直径太小,强度也不高。而原油(石油)的粘度是要比卤水大的多的,扬程不够根本提不上来。 实际上马俊他们还是采取人工手段下井作业的,用辘轳水桶往上提,但这口井已经超过一百五十米,又有毒气又危险,要不是工钱给的高,谁也不愿意下去。 因此前头马俊才不舍得那些好用的俘虏。 但抽油泵的问题他们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马俊亲自跑过一趟文氏泵业公司,想委托人家设计一款油田专用的油泵。 尽管文氏泵业生意火的不得了,但文约是听说过石油的,对此也表示了关注,专门派了两名技术员过来采了样。 看完油井,粟登科等人没有急着离去,欣然接受了主人马俊的邀请,参加了石油篝火晚会,并且吃了石油烤全羊(后世证明石油直接作为燃料并不卫生,但时下没有这个概念)。 几圈酒喝下了,两边就成了朋友。 次日再会面时,粟登科向马俊提了个不情之请,希望转让马俊的油田和一百亩地,表示契税由自己承担,并给出了220元每亩的转让报价。 马俊笑着一口回绝,说他出面做这事是受了上师的托付的,哪里敢中途撂挑子,你就给三百块我也不能转啊。 他把老仙推出来作挡箭牌,那人家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着告辞。 金钱帮的人走远后,马俊突然觉得一股暖流从脚底板直往上冒,这不等于自己啥也没干,就赚了两千块吗? 可别小看两千块,大明有些县城的秋粮夏税还不到这个数呢! 当下叫来包买驴,吩咐道:“挑些个灵醒点的后生,跟上那伙子会宁人,有啥情况速速报给我。” 看完油井,知道确实有石油这么个玩意儿,粟登科一行信心大增。 随后就开始了跑马圈地,你以为人家就漫无目的,毫无准备吗? 那也实在小看粟登科了,这伙人里的核心是个戴着石头墨镜,穿着长袍,不显山不露水的中年男子。 此人真名不详,绰号白扶贫,人称陇西第一风水师的就是。 你有科学探矿,我有寻龙妙术。 所谓: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如有八分险,不出阴阳八卦形。 这地下之物,都是藏风聚气,形势周密的格局才能成事,坟墓也好,油田也罢,站在风水学的角度,那都是异曲同工的。 很快就选中了地块,有没有石油不重要,重要的是风水肯定没错。 胡知县再次见到粟登科等人的时候,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当对方指着地图,说明要拿下的地块时,知县大人的心好悬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粟登科买地的单位是平方公里起步,这你敢信?一平方公里就是一千五百亩啊! 就算最差的地,也得三千元以上啊。 第一次会宁人买了三十平方公里,合计四万五千亩,都是按照农牧业用地买的,花了将近十万块钱。 那一天,整个县衙的官员数钱数的手都哆嗦。 也怪塞音银行补点太慢,如今四川行省的一些府治都还没覆盖到,甘肃行省也只有五六个富庶的县里开设了银行,拢共才三十多个网点。 预计至少还得两年时间,银行网点才能覆盖到所有的县。要不然靠着存折可以异地存取,交易的安全性和便捷性都会增大许多。 一天卖地所得,地方提留近三万,胡知县的困难迎刃而解。 然而惊喜还在后头,隔三差五,便会有大宗土地交易。 虽然金钱帮的主事人再没出面,但明眼人都能猜到,肯定还是粟登科那伙人在背后操控。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马俊、马文祥这些已经在玉门县站住脚的商人,开始跟进了。 咱们中国人自古以来就对买地是比较热衷的,这时候炒地皮的氛围并不浓厚,主要是地价便宜,多少屯一点儿博一把大的。 马文祥底子薄,行事风格一向稳重,只买了六百亩,还是挨着马俊的油田买的。 马俊就不一样了,他家从事行商,胆大心黑叶子麻,又陆续拿下五千亩地。 买地这事也上瘾,等到后续那些真想投资石油业的人参与进来后,玉门县的地皮像是中了邪似的,一天一个价,变着法往上涨。 到塞音十一年的三月份,马俊最早买的那块百亩地,已经有人叫价到了四百元,整整翻了一倍! 第147章 专利、土司 土地的售卖给王室内帑带来大量现金,到塞音十年年底,单是这一项内帑收入将近两百万元,其中玉门县一地就贡献了近乎一半! 由于地方也截留了相当的土地转让费,所以朝廷对此虽然眼热,但却也没有什么质疑的声音。 塞音十年的刘学勤很忙,连以往很热衷的小说都不得不暂停下来,将大多数精力用于处理政务。 这一年的股市行情一直比较低迷,而新股发行似乎也有些青黄不接。 全年只有四支股票上市,除了斯加加化肥外,还有河州的何锁南和韩哈麻两家合营的河州乳液,姜阿宝的先锋百货(大股东为刘家堡公中),以及民营酒厂陇南春。 而今年新注册的工商企业有三千家之多,其中大多为四川的公司。 这里面餐饮、客栈、青楼、赌档等服务业就占了七成以上,商业占比两成,新型工矿业等还不到一成。 实际上大部分是对四川省的存量工商业进行了登记而已,增量并不多。 刘学勤指示,对青楼、赌档要进行专项整治。 一则要注重传染病的防治,二则是这些行业容易藏污纳垢,要特别打击那些由黑帮团伙操控的产业,以及赌档放高利贷的生意也要坚决取缔。 同时刘学勤也注意到,这些年积累的技术,其商业转化率很低,似乎后力不济。 为此,他特意召集内阁阁老到青城山开了专题研讨会。 问题很容易找,新技术大部分被教会产业垄断,很多技术由于涉及军工等国家安全问题,而采取了很保守的政策。 比如玻璃生产,涉及军品暂时就是望远镜等产品,民间也有土法生产玻璃的,但技术差的太远,先不说平板玻璃等高难度的产品,就连透光率问题都没法解决。 现在只有塞音玻璃一家在做,价格居高不下,产能远远不能满足各行业产生的新需求,比如日用、建筑、农业等领域,对玻璃制品的需求是非常强的,完全可以让更多企业参与进来。 还有卷烟厂,由于实行了烟草专卖制度,这可是户部的金饭碗,至今也只有奔马卷烟厂一家在垄断经营。 但这个是防不住的,这两年烟草种子已经被大明偷了去,那边已经有自己的卷烟厂了。而塞国内部也有不少农民私自种植烟草贩卖,也有没有工商登记的“黑烟厂”,户部联合其它相关部门对此进行了打击,但也是屡禁不绝。 这么大的市场,一两家卷烟厂肯定是远远不够的。但为了割大明的韭菜,刘学勤君臣还是想了个法子,火柴技术还是要严格控制的。 将来可以把香烟和火柴捆绑销售,虽然不能彻底消除竞争对手,但起码也能保有一定优势。 还有很多的技术,比如河州乳液就是和临洮师大生物系联合开发了消毒技术,从而批量生产奶粉,并且可以向周边一些较发达的县供应鲜牛奶。 渭源县土司赵安由于积累了多年胶菊种植经验,也进军了橡胶制品领域,搞了个安全套生产厂,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是非常积极的。 针对这种现状,年中便成立了【知识产权局】,暂时挂靠在户部下,算是副部级单位,年内要在所有府治城市建立分局。 专门负责技术授权和推广,当然也包括着作权和商标的登记注册。 这也刺激了更多个人和学校申请专利。 拿下四川这个天府之国,刘学勤自然要大展拳脚,不过施政之前,首要问题还是维稳。 早年间塞音教在四川的传播其实并不成功,这也很正常。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区,人民接受外来文化的程度往往表现出极大不同。 最早传入东土的佛教,历史上不也遭遇过三次灭佛。 所以塞国的科教、文化、制度这些迥然异于大明的事物进入四川,也是水土不服的。 汉人这边要好一些,毕竟刘学勤大肆封爵,没有过多动摇传统士大夫的既得利益,反而给他们提供了增长财富的机会,除了取消士绅免税的特权(朝廷申明未来会逐步取缔农业税),引发了一定的不满,但慑于塞军强盛的兵威,暂时大家还是一团和气的。 但土司那头就没那么肯听话了,特别是了解到塞国废除农奴,以及要土司交出治权(实际上的改土归流),那没有一个服气的。 四川土司中最大的就是永宁奢氏和水西安氏。 水西属于后世的贵州毕节地区,现如今还属于四川管辖。 奢、安两族世代联姻,关系盘根错节,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初这两大土司归附大明时,也属形势所迫,相互之间也是很猜疑的。 朱元璋将水西、水东合并,设置贵州宣慰司,令水西安氏首领霭翠为贵州宣慰使。霭翠死后,其妻奢香继任了宣慰使的职务。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个奢香夫人。 之所以被后人传唱,奢香夫人在历史上是个有所作为的土司头人。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她在当时对先进的中原文明是持开放态度的。 她不但自己读汉书,还在贵州当地办汉学,并且遣子弟去南京太学读书。在与汉人的经贸往来方面都很积极,带领广大彝族人民与大明双向奔赴。 朱元璋曾经说过:“奢香归附,胜得十万雄兵”。 奢香夫人对刘学勤并非一无所知,她甚至读过刘学勤的小说,特别是【海底两万里】和【旅星记】,对于世代居于大山中的年轻孀妇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起码结合现实传言,在她想象中,刘学勤真的就是神仙般的人物。 想归想,但不足以令她脱离大明,归附塞国的统治。 塞国虽强,但崛起时间太短,无论地盘还是人口,和大明相比依然只是个弟弟。 (历史上奢香夫人死在朱元璋前头,逝于洪武二十九年,仅35岁。本书中由于老仙的出现,改变了人物原本的命运。) 永宁和水西两地只是递了降表,名义上归附了塞国,但对吏部派去的各级官员是比较排斥和抵制的。 之所以能归降,还是塞音军南下是搞了一出“天兵过境”的戏码,主要是气球兵和飞艇兵扮演的,顺带也用火炮轰了几炮。 这时候的少数民族还是非常敬畏鬼神的,看到人在天上飞,顿时就兴不起什么反抗的念头了。 为了理顺土司,为攻略云南扫清路障,刘学勤也是下了些功夫。 几乎每月要与奢香夫人通两次书信,专门派鸽子使去水西架设了鸽房,便于两边传信。 经过大量的书信往来,奢香夫人也渐渐被pua,开始学习塞音教的学问,并且将南京太学的子弟秘密召回,改派去了青城山的塞音道场。 刘学勤的观点比较朴素。 一是无论汉彝,皆一视同仁;二是鼓励生产,鼓励贸易,让穷人尽快摆脱贫困,让富人更加有钱。 这些与奢香夫人的愿望是一致的,几个月后,奢香夫人终于放下心中的芥蒂,转而投入刘学勤的怀抱。 第148章 航运、岷都 “阿嚏!” 张二河站在毛鱼秋的船头,看着遥遥在望的重庆朝天门码头,迎着料峭的冷风,忍不住打个大大的喷嚏。 搭便船的罗秀才,如今已是罗学生的,见此情景,有感而发,吟了几句诗: 二月初头桐花冻,人似緑毛幺凤。日日苦雾巴江,岁岁烟波路长。 也没个首尾,被张二河听到,笑着说道:“咱们甜城人,说啥子苦嘛!往后看,这日子好的很。” 罗学生被从诗词的氛围中打断,有些轻微恼怒,跺脚骂道:“你个棒客,懂个锤子诗,真是莫名其妙!” 张二河自然不懂诗的,他是四川内江糖帮的首领。 自唐朝起,涪江流域的遂宁等地便广为种植甘蔗,生产糖霜。到了明朝,蔗糖生产中心逐渐转移到沱江流域的内江县(更靠近成都平原的地利),故而内江得了“甜城”的称号。 明初由于限制很多,商帮的规模普遍很小,什么盐帮、糖帮、柴帮,还有最近兴起的煤帮、铁帮之类,其实都是底层民众抱团取暖。 在长江水系往来贩运货物,通常也就有七八条、十来条木船。船型大约都是毛鱼秋、三板、五舨、南河船、麻腰船之类。 长江航运枢纽的重庆,也有大大小小的船帮,但规模也都很小,和后世清代的漕帮之流,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 这已经是塞音十一年的初春,青城山上的塞音道场,刘学勤正坐在一座精美的铜制壁炉旁边,翻阅着工商总局刚呈送过来的国内企业年报汇总。 “陈秘书,来一下!” 一位身穿长裤,丝绸小袄的年轻女子忙从秘书室跑了出来,五官极为精致。 去年的公务员考试开了秘书科,有点像唐朝拔萃科与明朝庶吉士的结合体。 先是要求身、言、书、辩,形象、口才、文案等缺一不可,还得有才学,更要命的是年龄不得超过二十五岁。 只有省部级以上的高级官员才可以配秘书,内阁不好意思独享,挑了五个最出色的送到总山,刘学勤也就笑纳了。 陈秘书和金秘书两位是女子,其余三位都是精神小伙。 “陛下,请吩咐。” 陈秘书拿出小本本开始迅速记录。 刘学勤注意到的是四川一家名为【长江航运】的公司,经营范围包括甘蔗种植、蔗糖生产、船舶制造以及水陆运输、码头服务等等。 看起来相当不错,只是注册资本少的可怜,只有区区一万块,其中一半还是以土地、货物、货船等实物认缴的。 其实此时四川船运公司有比长江航运实力强的,但名字没人家好,经营策略似乎都比较局限。总之,因为各种阴差阳错,长江航运落入到刘学勤的法眼。 解决甘、川两省的交通运输,陆运是不靠谱的,谁都知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党娥他们的铁路局今年已经就首条货运铁路立项了,但即便通车,也不能指望。就甘川的地形,以后世的条件,连通铁路都费老鼻子劲了。 中学课文有一篇【夜走灵官峡】,说的就是宝成铁路(宝鸡到成都)施工的艰险。 所以,唯有依靠水路。 最近一年,甘肃境内的白龙江航道是很繁忙的,但是九成九的运输是官方和军队的辎重,民间几乎没有参与进来。 别看后世白龙江水文条件差,但那也达到了四、五级航道的标准(通行500吨以上的船只)。 明初的白龙江水流还是比较充沛的,起码能达到三级航道的标准。 几百年时间,虽不至于沧海桑田,但也足以改变许多。比如汉初刘邦要出汉中,韩信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从宝鸡杀了出来。 为什么到了蜀汉诸葛亮就不懂暗度陈仓了?非要六出祁山,搁武都、西和那头死磕,即便从陇南的山沟里钻出来,还得面对天水这座坚城? 原因其实很简单,汉初那会儿韩信的辎重是走西汉水,靠的是水运。等到了诸葛亮那会儿,西汉水径流缩水,航运中断了。 所以诸葛亮才搞什么木牛流马,又在五丈原种地,实在是运去英雄不自由。 “让段王后安排人手调研下这家公司,如果可以,内帑拨个五万元掺一股,咱们不要控股,溢价收购即可。” “别忘了给内阁打个招呼,通知内江工商局做下背景调查,记住,底子要干净才行!” 一番交代,便改变了一群小人物的命运,此时的张二河哪里知道,天大的馅饼,正前后脚地追着自己而来。 陈秘书走后,刘学勤拿出一张地图,沉思良久,终于在岷县的位置画了个红圈圈。 岷县改名岷都,被刘学勤圈定为甘肃行省省会。 和四川省的成都不同,甘肃的地理中心——兰州,如今还远远没有发展起来。 由于塞国独特的地理位置,刘学勤只能重长江流域,轻黄河流域。 兰州这座黄河流域的要津,此时的地理价值远没有后世那么突出。 “甘肃的省会必须是一座港口城市!” 省内重点工业企业主要在临洮、金县一带,大量原材料和商品需要运输,距离最近的水运港口只有岷县。 此地距离临洮只有三百多里,这个距离建铁路刚刚好。 而岷县依托岷江,是白龙江支流;白龙江是嘉陵江支流,最后在重庆汇入长江。 这是一套现成的航运体系,尽管到了秋冬枯水期,部分河段无法通航,但这已经是最优的解决方案了。 而且岷县那边已经建了码头,有造船厂,已经是物资中转中心,有稳定的客流。 当然,作为塞国的龙兴之地,岷都这个省会之地,可不能只是经济、文化中心,况且这两点目前还都谈不上,毕竟岷都连所大学都没有。 刘学勤紧锁眉头,终于定计:“还是得把股票交易所迁到岷都才行!” 这是很合理的决策。 如今电力相关技术仍然停留在初级研发阶段,电报机之类虽然难度不大,但是想要实现商用,那至少也得五年以后了。 眼下信息传递仍然是靠水路最为便捷,信鸽虽然速度很快,但也只能用于极小范围的情报传递,不大可能推而广之。 当然,这个决定涉及到地区之间重大利益分配和平衡。别的不说,去年陇西才刚吃到股票交易印花税的甜头,那可是上百万的收入(户部给陇西府20%的转移支付),是谁也不肯轻易撒嘴啊! 这事反正要上下个月的合议会,让内阁和议员们相互撕咬去吧。 无论如何,国主刘学勤的意志不容置疑。 第149章 巨额财政赤字 塞音十一年三月,塞音教新总山(青城山)召开了第一次合议会。(去年是在成都王宫开的)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合议会分为了上、下两院。 上院为各方首脑级人物,以往合议会的议员只有四成进入上院,其余则归下院。 今年四川行省推举了大量议员,基本都补充到下院之中。 人数方面,上院约五十人,下院约一百人。 上院中熟人居多,但今年也出现了几张新面孔,十分引人注意。 其中有水西土司奢香夫人(彝族)和水东土司刘淑贞(布依族),两女都是年轻守寡,机缘巧合下从丈夫手中接过权力,而且为人开明,难得是两女关系十分亲密。 刚满十八岁的王储刘根号,今年也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因而备受瞩目。 还有一位是年轻的莫尔根,作为老仙的亲传,为人极其聪明,而且交际能力很强,这样的人放到哪里都是会发光的。 合议会的焦点与往年并无不同,还是内阁首辅做的年度工作报告。 塞音十年的成就举世瞩目,塞国开疆拓土,拿下四川全境。塞军已经占领了云南约四分之一的土地,并且围困了昆明。 广西杜金田领导的起义也成功与云南塞军会师,如今已经将北部湾沿海的一些地区掌握在手里,可以说塞国至此已经取得入海口。 塞国占领区的人口已超六百万(只统计了川、甘两省),约为大明的十分之一。 这是没法子的事,西部人口本来就少,而川甘两省也是元末农民起义的重灾区,人口损失很大。 历经洪武一朝,可说刚刚恢复了些元气。 要实现从农业经济往工业经济的转变,人口短缺可说是塞国的先天不足。 这一点在肃南府就很明显。刘学勤为何放任投机者丧心病狂的炒地?还是因为玉门没人,没有产业基础啊。 不预热一下,怎么吸引人过去? 周铁还在抱怨,他想尽办法,也才招募到定额三分之一的工人,大多数还啥都不会。 刘学勤也只能找军部,让把今年转职的军人给斯力加炼油厂分一些,但也只能挤出百十来号,可谓杯水车薪。 转职军人可都是有军功田的,而且今年分的都是成都平原的膏腴之地。回去当地主不香吗?哪个愿意去玉门吃风沙呀? 不光油田缺人,到处都缺。 塞音十年新设立了教育部,临洮师范大学校长牛来担任第一任教育部长。 如今全国要推行六年制义务教育,小学三年,中学三年。 全境要新建一百所中小学(合体),先不说经费问题,师资力量就差的多。 塞音教推行的科学体系,原大明的旧文人也不会教啊。 没得奈何,刘学勤将这些年积攒的外门弟子几乎全派了出去。这就属于拆东墙补西墙了,这些人手里好多都是有项目、有课题的,哪里有那么多闲人呢? 况且刘学勤是个护犊子的,这些弟子是以支教的形势外放,最多三、五年,他承诺要么召回本山,要么去官府、企业里任职的。 临洮师大那头也不富裕,肯定是优先甘肃省的学校。另外,很多大学生毕业后,更愿意进待遇优厚的公司做事。 一些头部企业,比如音捷、音迅、斯达康等,大学毕业生的月薪轻松超过十块钱。 这什么概念?十块钱够大明一家五口生活一年了! 其余涉及税收、盗匪、黑帮、土司等方方面面的问题太多了,如今的塞国,如同处于水乳交融的浪潮中,每一次液体的交汇,都会碰撞出无数的问题。 同时,由于地盘的扩大,去年的全国财政收入首次突破一千万元(四川税收大部分仍然是粮食),比隔壁大明的财政情况要强不少。 但是塞音十一年的财政预算提出来,引起一片哗然。 今年的支出预计达到一千五百万至两千万元! 首先是庞大的军费开支,内阁、军部和户部的预算会上,听说各个都拍桌子骂娘了,最后才定下四百八十万元。 塞音军不过二十个旅,十万多人,其中还有五个守备旅。可架不住薪水高啊,除了人吃马嚼,一年军饷开支就要一百五十万! 剩下还有多少?能买多少枪支弹药?根本打不了几场仗嘛。 今年军部的目标可是要拿下云南的,甚至军部一些激进分子还想从安南手里噶下一块,把北部湾全部收入囊中才好。 这群内陆人早就渴望星辰大海了。 户部的预算更是惊人,足足达到六百万元。实在是队伍膨胀过快,官员薪水太高了。 特别是四川反正过来的官员,得知这边的薪水后,简直不敢相信。很多人都不好意思拿那么多钱。 官员队伍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人,其中有三分之一是编外人员。 比如现在的捕快、税务稽查、勤务员等都没有正式编制,这些人的工资几乎全靠地方财政解决。 合议会有些议员提出缩减官员薪俸,减员增效云云,但由于不是正式提案,故而合议会没有讨论。 第三就是教育部的预算,三百万元。 除了前面提到的中小学建设投资,还有庞大的教师队伍的工资。 以前这块开支挂在户部,如今归了教育部,这就把临洮师大和帝国理工两所大学也接手了。 今年已经定下,岷都要新建一所金融学院,成都要建一所师范学院,重庆要建一所钢铁学院。 其余各地要建高校的建议书还有十几份,但教育部实在是没有能力了。 其余的还有工部要建公路、铁路,岷都省会级城市建设,随随便便就是超过百万的开支。 这还不包括扶贫、赈灾、文化、卫生、农业等诸多方面的预算。 很多人突然觉得,塞音教觉醒了怎样一头猛兽?这么花钱谁能招架的住啊? 这种玩法,和大明太不一样了,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根本就是颠覆性的。 这次合议会刘学勤全程参与,并且抽出大量时间和议员们进行了交谈。 “你们不要怕花钱,眼下是个瓶颈,冲过去又是一番天地!” 随后的内阁会议上,刘学勤给几位阁臣打气。 虽然今年财政赤字很大,但有了新领地,新市场,未来可期。 问题还是要解决的,“这样吧,今年让塞音银行发行五百万元国库券,城投建可以在股市发行债券,规模不超过一百万为宜。” 新一轮的国库券发售,分为一年期、三年期两种,票面利率分别为4.2%和5.6%,与以往不同的是,各级官员要承销至少半数的国债。 不能光领高薪,也要为国分忧不是?再说了,这么高的利息,还是比白放到银行里头强吧? (塞音银行实行零利率,主要是大明的钱庄是没有存款利息的,而塞音纸钞因其防伪和安全易携的优良特性,比金属货币更有吸引力) 第150章 市值上亿,蒸汽时代到来 张二河是幸运的,王室的投资很快到位,做梦也没想到能成为“皇商”,如今连成都知府张大人都对自己客客气气的。 有王室助力,张二河的格局顿时打开了。 利用新的资本,连续收购了几家航运公司,并且向岷都赵氏船业公司订购了五艘蒸汽动力货船。长江航运很快坐实了航运业领头羊的位置,并且准备向上游整合糖业。 赵氏船业从去年开始,军方订单大幅度减少,终于又回归赵家控制,他家果断转向民用。 虽然岷都的木材资源并不丰富,但凭借蒸汽动力船舶的先发 优势,搭上岷都建设和朝廷大力推动内河航运事业的顺风车,一时间接单接到手软,手头的造船订单已经排到三年后了。 与此同时,重庆和成都各有一家造船厂上马,业主都是四川本地的豪强。 这一年,军方订单的萎缩,使得音能动力的产能终于得以全面转向民用。 除了已经投产的金县分厂,音能去年投资兴建的重庆和成都蒸汽机分厂已于年初试车,预计年内蒸汽机总产量将达到四千台套,比去年几乎翻一番。 如今音能动力生产的蒸汽机已经算得上型号齐全,种类繁多。 包括农机类蒸汽机,200匹马力以下;船用蒸汽机,单双缸,最大可达2000匹马力;火车机车(含蒸汽机),2000匹马力;其它种类,如纺织、水泵等用途。 随着斯力加煤油精馏塔上马,用汽柴油做燃料的燃油蒸汽机也在研发之中。 作为全国工业的发展引擎,音能动力俨然成长为一个巨无霸,今年的销售额预计可以达到一千五百万元以上,甚至有超两千万的可能! 正因如此,在今年初股市仍处于低迷的大环境下,音能动力的股价一路逆市飞扬,成为了第一支百元股,同时创造了音能市值超亿元的神话。 有了蒸汽机这个内核,国内的工匠们在极短时间内,突然开窍了。 其实明朝时技术并不落后,最大的问题就是理科不行,以及前文提到的五行缺金。 就拿蔗糖生产工艺为例,无非是取汁、过滤、脱色、煎糖这些化工单元操作。 比较费力的就是轧甘蔗取汁这块,明代机械也是利用杠杆原理,和现代榨汁机已经非常类似。但机械主要是木头做的,动力方面嘛,还是靠牛拉这种比较原始的方法。 有了蒸汽机、半框过滤这些主要设备,很快就有工匠搞出全新的压榨设备,并且申请了专利。 包括榨油、磨面粉等等,类似的应用比比皆是,感觉技术大爆发,都有些应接不暇。 这就应了刘学勤那句话:“本山主要研究的是从零到一的问题,一以后的事就交给山下人去做吧,天下能人多得是。” 所以塞音十一年各行各业都焕发出勃勃生机,突然增加数倍甚至十数倍的生产效率,开始倒逼原料。 这显然不是塞国内部可以解决的,农业生产也不大可能突然产生跃迁啊。 于是大明的油料、生丝、粮食、粗铁、木材等等各种物资,像是被一个黑洞吸引,源源不断流向塞国。 随后就是各种类型的加工产品以骇人的低价回流到大明市场,大明的黄金、白银,甚至包括铜钱,开始以前所未见的速度流向塞国。 大明的反应其实很快,商品的倾销首先危及到大明各地的士绅,特别是南直隶等经济发达地区。 异常脆弱的手工业,遇到工业1.0的洪水猛兽,根本如同沙塔,一冲就散。 多亏了外海的殖民活动,大明的远洋贸易空前兴盛,甚至能将塞国的商品冲击大半转移到北美和南洋诸国。 况且还有求于塞国,正在忙于打靖难之役的朱允炆君臣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也怪刘学勤这只蝴蝶,胡乱扑扇翅膀,今年已经是建文四年,朱棣还在围济南。 结果山东参政铁铉把太祖朱元璋的牌位挂满城头,朱棣的火炮不敢打,反倒被济南守军用防治塞军的火炮轰的屁股开花,只得狼狈逃窜。 但历史的惯性终究极强,先前朱棣不知给灌了什么迷魂汤,降服了宋晟率领的平叛部队,加上塞国的武器援助,北军的实力还稍微占优。 双方战事胶着,延期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对塞国而言是有利的。 不过刘学勤也不希望历史跑偏太多,那样自己可能就会丧失先见之明,从而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 许是上位后就和塞国干了一仗,这两年的靖难之役过程中,朱允炆的表现似乎没有后世记载的那么不堪。 到了五月份,杨寓上了青城山,因为大明皇帝朱允炆派了使者过来,说是想请塞音印刷厂帮助大明户部印刷国库券,大明方面愿意出五万两银子的费用。 顺便也想问问还能不能售卖军火。 应该是得了塞国的启发,朱允炆干指头蘸盐,要印一千万两白银的国库券,五年期,利率为一分一厘,简直高的吓人。 要不是知道这根本就是庞氏骗局,刘学勤都想买一点儿了。 “印,干么不印?就当是普通业务好了。” 这事最后坑的肯定是大明的官绅和地主商人,刘学勤对此喜闻乐见。 但是军售就算了,他也不愿大明死太多人啊,都是同文同种,没必要不死不休吧? 得知这回来的使者是胡宽和大明兵部尚书齐泰,刘学勤决定还是见见这位历史上的名臣。 齐泰此时约莫四十五岁上下,见到刘学勤也只作揖,态度不卑不亢,颇有大臣风范。 “贵国发放国债,将来如何兑换?据我所知,如今也只有南京开办了一家银行吧?” 刘学勤笑着开口问道,齐泰闻言一愣,很快就明白老仙说的国债就是国库券,心中暗暗把这个新词记下。 这些年塞国的新玩意时刻刷新着大明人的三观,比如早前的印刷机、热气球、自走火炮、自行车等等,大明都能仿造了,无非是质量比不过。 朱允炆上台后也搞了家大明皇家银行,结果好些人拿着他爷爷发行的大明宝钞过去挤兑,搞了个灰头土脸,几乎沦为笑谈。 如今大明皇家银行也就剩下个给京官发放薪俸的功能,这把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毁家纾难,乃是我辈为臣子的本分!此时说兑换还为时尚早。何况我们发的国债是五年期,等打败逆贼,再建银行又何妨?” 齐泰慷慨陈词,大义凛然。刘学勤却微微摇头,你固然可以毁家纾难,可天下有几个齐泰呢?只能说这些人对国家信用完全没有概念,这倒也不能怪人家。 左右是人家的事,刘学勤也没太大兴趣展开,更没必要给他上课。 平心而论,儒家对塞学是很排斥的。别看这几年热衷塞学的士子文人很多,那也不过是幸存者偏差,主动弃儒从塞的人还是比较少的。 齐泰再次恳请刘学勤能放开军售,刘学勤均以“不忍荼毒天下生灵”为由拒绝。问及此次平叛战争的前景,刘学勤没有讳言,直言“天命在言”。 建文帝虽有故太子之仁德之风,但治国方略、在洪武朝勋贵武将中的人望,远远不如燕王朱棣。 何况塞国也早早在燕王那边下了注,这话不用明说,齐泰闻言,久久沉默不语。 “其实尔等不必灰心,即便败了,我保你君臣一条生路。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开枝散叶?” 刘学勤借口不忍见朱家叔侄相残,万一建文不敌北军,可率残部退入塞国,或做一客卿,或相机 出海,塞国方面可以提供必要的资助。 这次会谈只有刘根号旁听,等齐泰走后,他才问道: “父王,我们为何要保建文呢?以后燕王要是知晓,又当如何?” 刘学勤嘿嘿一笑,道:“我们不过是伸手劝架的,他朱棣还能咬我一口啊?还有,当年完颜宗弼为何要留下徽钦二帝?” “啊这?” 刘根号兄妹六人都在塞音道场学习,并没有受过专门的帝王教育。除了妙姐的女儿刘幂进了内门,其余五人资质最多算中上,都是外门弟子。 而且刘根号也是成为王储后才开始接触文史方面的学科,一时竟没转过弯来。 第151章 煤油,直冲天灵盖的产品 塞音十一年,对老百姓生活影响最大的产品,非煤油灯不可! 四月底,会宁、秦州、临洮、成都四地的先锋百货,同时推出一款产品:煤油! 没错,斯力加炼油厂年初已经提炼出了煤油。 这时的提炼工艺非常简单,就是一台蒸馏釜,下面烧煤炭,低分子量的煤油蒸汽通过蛇形冷凝管,凝结成淡黄色的液体煤油,进入收集器。 为了销售方便,斯力加在阿干铁厂订购了一万个铁皮桶,每个桶可以装200升煤油。 一桶煤油出厂价是二十二元(含两元钱桶钱,可回收)。 百货公司推出的活动是买一升煤油,就可以花两块钱买一盏煤油灯。 虽然人们都还不知道煤油和煤油灯为何物,但都被煤油灯的低价惊到了。 两块钱的煤油灯,穷人自然是消费不起的,但对这几个城市的居民来说,这种镂空铁框架,晶莹剔透的玻璃灯,要是搁大明不得几十两银子起步啊? 甭管用不用得上,大伙儿一窝蜂的抢就是了。 一点儿没错,这种由斯力加向塞音玻璃订购的煤油灯,玻璃厂的建议售价至少要十元。 斯力加一共卖掉一万个煤油灯,先亏本八万元! 这种销售策略,不用说是受了塞音老仙的点拨。 不过这八万元也不是斯力加一家承担的,煤油经销商和百货公司合共承担了一半。 关键是把煤油这个产品推向了市场。 按照斯力加的出厂价,作为灯油的替代品,煤油的价格是略低于豆油的。 下面我们来演算一下: 一升煤油为0.1元,按煤油比重0.8计算,一斤煤油约0.0625元(0.1\/1.6)。再换算成大明的一斤,就是0.0375元(乘以0.6),即约37.5文钱。 (今年塞音银行扩大货币投放量m1, 导致塞音纸钞兑换白银接近1:1 的水平) 前文提到,大明的灯油约为一斤45文钱。 当然,经过经销商和百货公司加价,煤油零售价直接翻倍了,卖到了两毛钱每升,还不提供装油的容器! 斯力加卖了两千桶煤油,随便就买了四万多块。 这对于石油化工而言,根本就是开胃小菜。但对那些炒地皮和开采石油的公司而言,简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在市场方面,很多人买回煤油灯,点着以后感觉有道光直接冲击天灵盖。 太亮了! 要知道煤油灯的亮度是以前油灯的几十倍啊! 至于蜡烛,那得啥家庭才用得起啊,就连地主家都舍不得用,这个时代的蜡烛那妥妥是奢侈品。 贵是贵了点儿,但这根本难不倒咱们的广大群众啊。 你把灯芯搓细点儿,它不就烧得慢了吗,换算下来,不还是便宜嘛。 买不起煤油灯咋整?那也简单,随便找个瓶瓶罐罐就能做一个。(作者小时候农村还普遍用煤油灯,基本都是药瓶、墨水瓶之类做的) 这么好的产品在当时绝对属于降维打击,青城山的道场,水西的奢香夫人,北平的朱棣,应天府的建文皇帝,很快都用上了煤油灯。 据说朱允炆还养成了个怪癖,特别爱闻煤油味儿。 紧跟着就是玉门县的低价飙涨。 粟登科是去年秋天来的,到今年五月份离开玉门时,他们带来的五十五万已经变成了两百万! 还剩下几万亩地,粟登科干脆花了几万块,雇人种植苜蓿草和甘草。他可是考察过海西农业的,对于牧草种植这块也是有了解的。 他还花大价钱从国王理工大学(原皇家理工,今年被刘学勤改名了)请了支课题组来玉门,专门研究风沙治理和生态养殖,受到玉门县官府和肃南府的嘉奖。 受到激励,粟登科干脆以会宁商会的名义,给玉门县捐献了一座学校:石油中小学。 真是钱也要,名也要。 胡知县还是很感激粟登科的,没有这伙人砸钱,他这会儿还捧着金饭碗要饭呢。而如今玉门到处都是石油钻井平台,各种钱哗哗地来。 更让他做梦都要笑醒的是,玻璃房早就盖好了,树苗长势喜人。 煤油的销售几乎每个月翻着倍增长,斯力加不断增加蒸馏釜的同时,也开始进军石油钻探和开采领域,人家到底实力雄厚,不是一般商团可比的。 煤油这款产品有多疯狂,可能大部分人不知道,当年摧毁大清自然经济的并不是鸦片,其实大清国自家种的鸦片就不少。 恰恰是煤油灯和煤油,给了大清致命一击。 光绪二十二年,大清首次进口煤油5000加仑,次年的煤油进口量就达到了173万加仑,值银约23万两,这你敢信? 到了民国26年,煤油进口已经达到1.2亿加仑,高达2000万两白银! 对于此时的塞国来说,完全没必要赔本赚吆喝。煤油产能供应本国都费劲,能运到大明的煤油数量非常有限,而且价格也高的离谱。 不过由于煤油的推广使用,也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很多工厂的生产工时延长了。 主要还是生产排不过来,现在各个工厂的订单都爆满。以前晚上开不了工,这下煤油灯给解决了。 还有就是人们晚上也能读书了。刘学勤一直在大力推动国内扫盲运动,眼下识字率太低了。 本来甘肃的识字率逐年增高,这被四川一平均,顿时又回到了大明的水平。 全国六百万人口,认字的怕是连四十万都不到! 这不行啊,老仙还有好多小说没写,都不识字,写给谁看呀? 所以今年总山拨了笔钱,给川省的传统秀才童生,鼓励他们下乡办扫盲班。给了这些人一定生活补贴的同时,也给广大农村的夜晚找些事情做。 有些类似后世的民办教师。不过由于这些老师都有官府配发的煤油灯,主要以夜间扫盲班为主,所以得了个“煤油师”的雅号。 北部湾,两艘伤痕累累的海船,相继在海滩搁浅。 一艘船上放下舷梯,舱门大开。 先是下来一对儿三十岁左右的男女,那女子眉清目秀,下船后就蹦蹦跳跳,大呼小叫起来。 接着有两位白飘飘的老头,被人搀扶着下船。 这些人有老人,有小孩,在沙滩抱做一团,大声喊道:“塞音老仙,法力无边!量子纠缠,能量跃迁!我的个天,可算回来啦!” 这其中有王履、了凡,还有蔡思、刘氢夫妇。 自塞音六年出发,历时五年,塞音道场的先驱者们两度横渡太平洋,终于回归故土。 第152章 广西总督 “金秘书为何那样?!” 爬窗户格子偷看大殿动静的陈秘书阴阳怪气地请叫,同在秘书房值班的高天才是个只想当官的官迷,对两位女秘书的争风吃醋毫无兴趣。 “唔!”了一声,便继续整理老仙的书稿。 刚刚金秘书接到鸽子房传来的消息,美洲有人从广西北部湾登陆,素有敏感度的她忙进到殿中报告。 “刘氢她们回来了!” 饶是稳如老狗,这回刘学勤有些激动过头,起身时险些一个踉跄。眼疾手快的金秘书一个健步,用自己颇有料的前胸支撑住老刘。 金秘书和陈秘书容貌、身高、气质皆在伯仲之间,不过金秘书的身段稍胜一筹。 刘学勤哪里不知这些小女人的想法,但他已经无心再娶。收回胳膊,打发走了金秘书,他又重新拿起飞鸽传书。 刘氢她们是跟周国商船一块回来的。 这次周国有二十多艘商船,到舟山一带时,得知北部湾已经被塞音教占领,而且塞军已经挺进云南。 了凡等人一商量,决定和准备觐见老仙的施让绕道南海。要说从长江逆流而上路程更近,但他们出发前已经知道大明爆发了靖难之役,在人家地盘上过,风险实在太大。 好在这时杜金田他们发动的起义已经成功,拿下镇安、南宁、廉州等府,已经与云南的广南府相接。 按照总山的指示,起义军稳固到手的地盘,没有扩大战果。 事实证明,广西是个传教的好地方,杜金田拉起的义军队伍已经到了五万之数。他们和云南的塞军不同,是实打实的教兵。 刘学勤先前的五千教兵,如今已经改编成禁卫军,守卫王宫和总山。 对杜金田这支部队,刘学勤给了个“暂禁二旅”的番号,由杜金田担任旅长,又把冯理临时抽调过去,以传经堂堂主的身份,督导起义大军。 要知道起义军中的头头脑脑都是广西分舵的舵主、香主、旗主、小旗之类,好些个都是当年冯理在广西发展的,都在总山挂影留名。 关键的是,不少骨干的孩子陆续上了总山学习,最早进道场的杜甘是在洪武二十四年,如今都塞音十一年了,杜甘和刘根号同岁,都已经十八岁了。 有冯理在广西,局面还是稳的,最担心的义军失控并没有出现。 冯理很快收到消息,亲自去往防城港,和了凡他们碰头,并上报了总山。 “去,把根号叫来。” 思考良久,刘学勤叫来了儿子。 眼前的刘根号还是有些稚嫩了,但这个时代就这样,隔壁朱允炆当皇帝时也才十九岁。 “你小姨(刘氢)他们回来了,我想让你去广西迎接。” “啊?那太好了!” 年轻人一脸欢喜,刘学勤的孩子们都对这个性格活泼的小姨很是亲近。 “然后留在广西,担任广西总督。” 刘学勤沉声说道。 “啊?我?我行吗?” 刘根号有些不淡定了,总督可是封疆大吏,广西虽说不是个囫囵省,可他也没啥理政经验啊。 “自信点儿,你可是王储,是将来要接替我掌控这艘大船航向的,不出去历练怎么成?” 刘学勤笑骂一句,然后开始谆谆教导起来。 义军主要都是农民、矿工、水手等底层人组成,这些人最为朴实,但并不都是忠厚老实。万一失控,那可比水火还要可怕。 尽管有冯理在那边看着,但刘学勤还是想趁早解决这个心病。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裁军。你几个娘把钱袋子攥得死死的,你爹我也养不起那么多人啊!” 难得和儿子开个玩笑,刘学勤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听说广西土司的狼兵特别能打,而且很忠诚。你到广西后可以了解一下,要是离得近,看看有没有机会收服。” 刘学勤计划将广西义军正式纳入教兵,择精锐组建成三个旅,共一万五千人。 以如今塞音教的实力,养活两三万教兵还是很轻松的,毕竟这伙人装备没有正规军精良,一年军饷花几十万就够。 裁汰下来的军人都去四川,王室准备的军功职田多得是,把这些教徒布置到成都平原,是对王室和总山的外围拱卫。 三个教兵旅分别为垦殖一旅、二旅、三旅。 没错,刘学勤打算模仿东印度公司,以武装公司为主力展开殖民,分别是南美、南洋和西洋(非洲)。 “第二,我让内阁给你凑一套行政班子,那么好的地方也不能不治理啊。” 现在往广西各府县派驻官员不现实,今年公务员考试还没开始,无官可派,但凑齐一套人马还是可以的。 剩下就是从义军和地方上挖掘能人,把各级官府组织起来。这事冯理已经在做了,刘根号过去就是摘果子的。 不过刘学勤自然不会亏待冯理,等他回来,就去岷都担任甘肃行省的总督,那可是一等一的封疆大吏。 “第三,义军的军功由你统计,然后呈报上来。” 刘学勤已经准备再甩几十个爵位出去了,正好可以让儿子收买一波人心。 给这批人绝大多数都是最低一级的男爵,主要分封在四川和甘肃海西等地,分散开来,省的他们串联,结成势力。 “嗯,我会从禁卫军中抽调一千人给你带上,到时候你将他们打散,分到各旅担任军官吧。 ” 这招就是上屋抽梯。禁卫军主要是刘家堡的后生,还有临洮各县的教民,是最亲信的一批人。有些年龄大,资历老的,已经可以放出去任军官了。 “第四,等平定云南后,我国下一步的重点就是经略海洋,从内陆迈向海洋,我们需要一个战略支点,而这个支点,就是这里!” 刘学勤摊开一张地图,手指的地方,正是台湾! 刘根号的任务是搜集台湾的情报,为垦殖台湾进行各方面准备。 这时候台湾是无主之地,大明禁海后,根本没人理会台湾。所以台湾岛此时就是海盗大本营,各路海盗扎堆的地方。 还有就是台岛土着,高山族人,现在他们的文明程度大概比印第安人强点儿有限。 占据台湾岛,扼守台湾海峡,一则可以作为塞国东进的转运点,二则可将台岛打造成粮食、蔗糖、橡胶等生产基地,三则便与和大明东南富庶之地、日本、朝鲜方面直接贸易。 刘根号记忆中,父亲从没对自己这么耐心过,心头涌动一阵阵的暖意,很想大声呼喊。 第153章 马宝梅分家 “颇烦死了!我想把家给分了。” 为了安排世子刘根号赴任,刘学勤难得回了趟成都王宫。 这天和老娘马宝梅拉扯闲话,老娘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吓了刘学勤一跳。 “你不就我一个儿子,还怎么分?” 只敢在心中腹诽,刘学勤立刻疑心到还在秦州的老爹刘喜贵那里。 刘喜贵不来成都做太上王享福,偏偏守在秦州,经管龙门纸业和书局两家公司,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根据刘学勤的情报,他爹并没有外室。 有人给刘喜贵送了几个女秘书(企业家、财主等有钱人如今流行送女秘书,官员除外),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了。 听说倒是有个笔友,还是大明那边的,很可能是位女性。 这就跟网恋差不多,好在现如今的条件,应该不至于奔现,否则刘学勤真担心他爹会被仙人跳。 马宝梅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是堡子的事,我想把公中散了,各过个的小日子。” 突然说出这种话,刘学勤知道肯定其来有自。他也知道老娘是个藏不住话的,等了一会儿,便把前因后果捋清楚了。 世子的姥爷是刘家堡的大长老,徐家人丁兴旺,又有王后,又有世子,这回闹的动静有些大,要派一百多人跟着去广西呢。 这也不是啥坏事,可一碗水总有端不平的时候,特别是如今碗太大了。 刘学勤那头堡子里的人够不着,包括那些长老,一直就有些畏惧他。 但在刘根号跟前,有些人就不再遮掩了。 当面要官的,要地的要钱的,口无遮拦,说我家根号将来登基坐殿如何如何的。 那还有跟着看热闹的二长老、三长老和其他村民呢。 有捧的,有踩的,有阴阳怪气的,有背后啐唾沫的。说白了,刘家堡和道场里的人完全是两个品种。 穷人乍富,很多毛病就藏不住了。 马宝梅看见了,听见了,心里头非常不舒服。 自己老两口都五十多了,还在管着一堆的公司,忙上忙下。这才刚到成都,堡子里的人怎么就变了,有些人腐败堕落的速度远超想象。 “我从没想到,没想到你能把咱家,把刘家堡子,盘弄成今天这般光景。娘的本事就这么大,往后帮不上你多少了。” 马宝梅的话令刘学勤突然找到人间亲情的感觉,打气道: “娘,你行的!” 不过堡子里的人也该管管了,自己不能致力于提升天下人的素质,却拿身边人没办法。 舆论也得考虑,不能留下他老刘家“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话把。 说分家,很快就获得了刘家堡的通过。钱放在公中,哪有捏在自家手里撇脱(意为爽利)? 很少有明眼人看出来,这是老刘家和刘家堡权利资源的切割。看出来的人自不会说,只会紧跟形势。 你不学习,不上进,就别怪别人有天会甩脱你。 刘家堡如今有二百多户,一千五六百人。但分家是从老房头那里弄,只有最初的一百户。 钱分到各房头,人家爱怎么往下分,那马宝梅可就不管了。 刘家堡公中的财产包括: 现银、现钞计三十五万。 原先临洮刘家堡的地皮没卖,道场的茶山、河滩的田地,以及刘家堡的茶叶厂,搬家时全都打包卖给邻村杨老爷他们家了。 还有一间火柴厂,一间鼓风机厂,还有音捷公司的部分原始股。 音捷的股本金当初是刘学勤跟公中借的,还打了借条。 但公司上市后就有人不断打问,看马宝梅的眼神也不对了。这事当时没有公证人,其实有了也没用。后来刘学勤干脆一次性解决问题,给了十五万股原始股到公中,算是平息了那些背后嚼舌根的。 火柴厂和鼓风机厂如今都搬到了成都,虽然都有掌柜的,但背后还得马宝梅这个东家操心。 刘学勤干脆让王室资产管理部给全资收购了过来。鼓风机厂的年限、盈利条件都快够上市了,到时候随便搞搞兼并收购,就能上市圈钱去。 这两家厂子一共算了四万五千元。 最值钱的是音捷的股份,按最近股价62元算,这笔资产就算了930万元。公中所有可以分的浮财就是969.5万元,快赶上全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了。 村民听到这个数字,也有些吓坏了。 包括几个长老家,谁听说过这么大的数字啊?倒是那些年轻的,一个个脸上写满兴奋。 接下来按手印,发钱,在拆伙协议书上签字,整个过程都很安静。 这么大的一笔钱,自然不能搬现金过来,都是塞音银行的工作人员现场办理存折。 股票分的也是票据,你卖了才能换成现钱。 当然了,这钱可不是平分的。 当初刘鸷建立老营寨的时候就有章程:老刘家占股30%,三个长老各家10%。 其余人当初都是大头兵,就平分剩下的40%。 所以拆伙后马宝梅又拿回来将近300万,最少的一户也能分好几万块。 这还不包括白给他们在成都府的房子和田地。 分完钱有些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始互相打听王太后以后是不是不带咱们赚钱了?又患得患失起来。 “可算是卸下个大包袱,过些天我去秦州看看你爹去!” 送走堡子里的人,马宝梅拍拍胸口,一脸的轻松。当年公爹刘鸷把公中交给她,也算是一副不轻的担子。 “这样也好,无事一身轻嘛。” 刘学勤很能体会老娘的心情,又道:“你跟爹也该享享福了,等我的蒸汽帆船造好,到时我带你们去外海看看。” “啊我?我行吗?” “怎么不行!人家王履老爷子今年都快八十了呢。” …… 刘根号在分家后的第五天,带着一千禁卫军南下,随行的,还有一位女子,正是刘学勤的那位金秘书。 空落落的王宫只能刘学勤一人,他突然开口问道:“怎么样?查清楚了?” 描龙画凤的立柱阴影中走出个浑身被斗篷包的严严实实的人,躬身禀道: “是。金秘书本名金喜爱,朝鲜国人。于洪武二十五年前后,被人带到四川广元县,由当地的小商人收养。” “去年的秘书科考试,金喜爱名列第五,据说曾受到考官张子茂的青睐。” “合议会前后,世子与金喜爱相互认识,应是金喜爱主动,前后与世子睡过三次。” 斗篷男子说完,刘学勤面色阴冷的吓人,说道: “这样的人还有多少?仔仔细细去筛查!” “你们说是姚广孝那秃驴的手尾,要有真凭实据。” 末了,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叹息道: “那个金秘书,就让她再陪陪世子吧。一旦有异动,立刻清理掉。” 第154章 三百万两白银 五月初,了凡等人以及周国使者施让终于到达了成都总山。 “辛苦了,大伙儿辛苦了!” 看着这些面带沧桑的弟子们,刘学勤激动的嘴皮哆嗦。 特别看到行止老迈的了凡和王履,两人竟一起颤巍巍地跪倒。王履从怀中摸出一个盛有白色粉末的玻璃瓶,献宝似地递给刘学勤。 “上师,我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这是——奎宁?” 刘学勤拔除瓶塞,用手扇了扇气味,不由惊喜交加。 “嗯!” 两个老头使劲点头。 奎宁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要从金鸡纳树皮中提取。金鸡纳树在南美洲,这东西还是眼爷带了一支敢死队,去南美洲找到的,同时把树种移栽到了新狄。 长得怎么样不好说,反正是活了。 刘氢抱着孩子,打趣道:“某人当初可是承诺过,五年后要去美洲看我们的,结果说话不算数,哼!” 她和蔡思生了两个孩子,男孩蔡玻已经四岁,小的是个女孩儿,蔡璃刚两岁,正用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看着刘学勤这个舅舅。 “我食言,让你们受委屈了,快跟我说说美洲那边的情况。” 这一聊就是好几天,总山的大殿里时不时就传来一阵笑声。 如今的北美洲,自五大湖以南,依次是辽国、肃国、岷国等七个朱姓王国,中南部是秦霖的大周国,最南便是塞音教建立的据点新狄。 自然是在西海岸,各国间往来贸易都是沿着海岸线走海路,很少有通过陆地交通的。 经过这些年发展,最大的殖民地当属周国。 他家是当年张士诚和陈友谅的旧部,以沿海渔民为主。去北美本就是死中求活,所以准备最为充分,加之人口众多,又有塞音老仙这盏指路明灯,经营的最好,估计人口已经超过了五十万。 这其中汉人大概有十万左右,还有一两万日本人,其余都是陆续被征服的当地土着。 朱家那头,目前以辽国为主。 还是因为辽王朱植的母族是朝鲜人,他的殖民地得到朝鲜国举国支持,目前那边的朝鲜人有五万以上,相比汉人却只有区区一万多。 出现这种情况实属正常,东边那两个邻国都不是省油的灯,闻见腥味自然是要分一杯羹的。 后世欧洲殖民美洲也是相同的逻辑,西班牙先来,二十多年就从美洲刮走将近二十亿两白银。 这谁受得了?于是葡萄牙、英国这些后起之秀也陆续过来了。 既然是殖民,大伙儿的手段都差不多,没啥光彩可言。 不过朱家那几个国王大概是听了老爹朱元璋的话,先种田,烧水泥,建城。 虽然大明得到的水泥技术只能生产低标号水泥,但用来搞建筑效果也是杠杠的,起码领先印加帝国十几条街的水平。 要说美洲这块土地实在太肥,种啥长啥,产量还高的吓人。有印第安的奴隶帮忙种地,各国粮食自足不在话下。 然后就是用搜刮来的金银,还有动物皮毛之类,和大明、日本、朝鲜几国开展远洋贸易。 这几年参与的人已经有相当规模了,成分也复杂。 其中既有各国官商,也有海盗,还有沿海渔民组成的冒险商队。 大部分白银都流到了大明,用来购买人口和各种生活用品,其中不乏塞国货。 相对而言,周国因为有先发优势,这几年已经开始大量种植橡胶树、棉花和烟草这几样作物。 这些情报还是当初刘学勤提供的,但如今人家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已经发现大明对棉花和烟草需求极大。 要是把蒸汽机和改进的陶氏纺纱机和新型织布机搞到周国,相信用不了几年那边的棉布就能在大明倾销了,甚至把塞国都能干趴下。 至于橡胶种植,周国那些人到底还是没文化,由于周国大概地处北纬40°附近,并不适宜橡胶树生长,所以他们移植橡胶并没成功。 还是通过物资从南美土人那里换橡胶,倒是教会不少土人如何采集橡胶。 比起以上八家殖民地,韩虎带去的人太少,这么多年发展下来,新狄也才一万多人。 绝大多数也是抓来的印第安奴隶,新狄给奴隶的条件是比较宽容的。 比如给他们吃的饱,偶尔还能吃到面条、大米饭。允许奴隶之间生孩子,少数聪明的奴隶孩童也能跟汉人小孩一块儿上学。 工作强度稍微小一些,很少殴打、折磨奴隶。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想要工钱、人权什么的,别多想了,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不可能的。 为了改善少数族裔的局面,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在努力造人。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王履老爷子了,实在是条件不允许。 就连了凡都在被灌醉后和一个印第安少女睡了,然后就有了孩子,后来干脆道心破碎,随波逐流了,截止回来之前,他都有四个孩子了。 最牛要数眼爷,人称“人形播种机”,已经有了四十多个孩子,而且还在以每年十个以上的速度增长。 刘学勤听得简直一头黑线,心说你们莫非都是魔鬼吗? 但也能理解,在那种环境下,要是人口规模太小,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 好在新狄人火器犀利,而且就地取材,生产出了不少火药。 如今的新狄有印刷厂、油墨厂、玻璃厂、钢铁厂、药厂、水泥厂、肥皂厂等十来间小型工厂,别看条件简陋,却供应着北边八个王国。 就靠这些工业产品,新狄没少挣钱,这次回来带了一船的金银,折银有三百万两之多! 考虑到往来运输金银太费劲,这笔钱被刘学勤留在广西,作为塞音银行未来在云南、广西开设网点的准备金。 除此之外,了凡他们还带回来大量橡胶树种和一些辣椒种子。施让带来一船橡胶,是用来和塞国交易的。 还有周国的国书和礼物。 秦霖也没想到刘学勤能在甘川立国,毕竟洪武大帝势大,而他们这群人都是朱元璋的手下败将。 但既然人家立了国,而且塞国肯定是要从事海洋贸易的,必须得和塞国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啊。 塞音教在五年前就去美洲开拓殖民地,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但这 次带回来 三百万两白银,消息传了出去,很快就在全国引起轰动。 第155章 商品大爆发 施让觐见完刘学勤后,又与音迅车行交易了带来的一万桶天然橡胶。每桶成交价是十五元,共得十五万元,买家还需要去广西港口自提。 这是大周第一次大批量向塞国出口货物,也是一次尝试。 可惜这年头找到个塞国缺乏的东西还真不容易。在总山上时,老仙说棉花是这边紧缺的,而周国那边也有优势。 烟草也是个赚钱的买卖,不过刘学勤可没那么好心提醒对方,尽管北美那边已经发现这行有利可图。 想要赚别人的钱,就得有商业嗅觉。 带着大把钞票的施让把随行的商人们全都散了出去,自己也在成都血拼购物。 最繁华的东大街已经全面实现了水泥硬化,甚至划分了专门的【自行车道】,骑车的多是些衣着鲜亮的年轻人,看上去精神风貌远异于明人。 这会儿的塞国年轻人基本都穿裤装,看习惯了也觉得十分便利。大明那边还是宽袍大袖的汉服,干活或是骑自行车就不是很方便。 成都的先锋百货就在这条街上。一进门,施让就被精美绝伦的玻璃灯具给惊艳到了。 煤油灯兴起不长时间,如今塞音玻璃出品的煤油灯品类、花色有几十种之多。贵的几十上百,便宜的有五块钱的小灯,十分亲民。 如今反倒是煤油的供应不稳定,价格涨了好几次,但就算先锋百货这样的关系户,都经常提不到油。 还有这边的白布也非常便宜,几乎只有大明的一半。 有种新出品的帆布,据说是陶氏纺织响应总山号召,大力推动航海事业而专门生产的。 由于是多股线织造,帆布比普通白布坚固耐磨。 今年蓝氏制衣用帆布织造出一款牛仔裤,极受年轻人和工人阶层青睐,一个月能卖出去上万条! 还有 如厕用的绵纸,夫妻生活用的安全套,女子月事用的卫生棉条之类,都堂而皇之摆在柜台售卖。 有外地客人小声嘀咕“有伤风化”,却遭到售货员的白眼。 一个卖衣服的柜台前挤满了年轻人,可见买卖相当火爆。 施让等人好奇地挤进人群,发现是家叫【真维斯】的羊毛衫柜台。 这种毛衣穿起来很方便,从头上套进去即可。颜色大红、大黄、大绿为主,施让觉得俗气,可年轻人配着那种牛仔裤穿搭,看上去就很吸引眼球,也不难看。 而且成都这边气候宜人,除了夏天,一年大多数时候都可以将毛衣直接当外套穿。 据说这家毛衣公司只甘肃海西府几个年轻人,在自家牛棚用一台老掉牙的纺毛机搞出来的。 为此,他们设计了一台脚踏式毛衣编织机,并且申请了专利。 这几个小子也没啥钱,注册公司也就凑了一百多块,算是小微企业了。 好在他们那个县正好得到一个科技创新企业的推荐名额,海西那边产业主要以集体农庄、集体牧场、盐化工这些为主,有科技含量的民营公司还真心不多,结果就把真维斯报了上去。 后来就中奖了,靠着三千块钱的奖金,还有银行的贷款,这家公司今年一下起势了。 蓝氏制衣的牛仔裤才卖到一块五至三块钱左右,他家的毛衣就敢卖到五块钱一件,还是厂家直营,根本不给经销商赚钱。 施让对年轻人喜爱的这种毛衣没有感觉,但他觉得这生意大周也可以做。 周国那块的野牛不要太多哦,皮毛完全可以深度加工啊。 要说还是人家塞国人脑子好使,他们周国人打下野牛就知道吃肉。说起肉食,美洲那边生活水平比大明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儿,资源实在太好了。 搁大明这边,谁家舍得宰牛吃肉啊?再说法律也不允许啊。 在食品区,施让被一种纸袋包装的白糖和奶粉给吸引住了,得知奶粉是用牛奶做的,而奶粉用水化开就会变成牛奶。 听售货员讲,常喝牛奶会增强体质,增加人体免疫力(听不懂,但似乎可以延长寿命)。孩子从小喝牛奶,会比同龄人更加强壮,个头也高。 据说这些都是临洮师大生物系实验论证过的,反正女售货员说的头头是道,令施让陷入沉思。 “这不就是我要找的东西吗?” 他心中狂喜,虽然殖民地可以搜刮到许多黄金白银,但秦霖为首的大周官员还算清醒,知道单纯掠夺不是长久之计。 可能因为他们这伙人本来就处于社会底层,又遭受元末乱世的离乱之苦,对当地的土人下手没那么狠,主要是怕有伤天和。 但把战争抓到的俘虏变成奴隶,迫使他们替自己干活种地,那是一点儿思想包袱都没有。 周国和大明跑海贸,总不能全靠金银吧,所以秦霖等人一直在琢磨,带什么货去大明也能把金银换回来? 橡胶是一种尝试,但远远不够。远隔重洋,冒着极大风险,那就得有货值高的商品才行。 施让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感觉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 根据纸袋上印刷的河州乳液的地址,施让很快便找了过去。不出意外,人家无意转让技术。 不过有老仙的背书,又听说他爸爸是【水浒传】的作者,人家厂方挺客气,带着施让一行参观了生产车间。 奶粉精制要求车间没有粉尘污染,要有超高的洁净度。最后奶粉分装的那部分,就只能透过全封闭的玻璃窗往里面瞧,外人是不许进入的。 不让看也没关系,施让带的人里头是有行家的,真以为人家那么大一个国家会没有人才? 没见老仙的总山都被渗透了。 这么些年,从总山流出去的人可远不止杨壁一人。 当年刘学勤是采取了防范措施的,可人家也知道你塞音道场的人才不好挖,专门挑那些在下属公司,不受重用,边缘化的角色下手。 刘学勤的道场开了二十几年了,弟子起码上万,那么多外门弟子,不是个个都能干上知县,或是成为一厂掌柜的。 远的不说,周铁带到斯力加的斯峰外门弟子就超过百人,大部分人不还得下车间?你当个个都像周铁,批张条子就影响无数人,比县太爷还厉害。 看到随从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动声色朝自己点点头,施让就心中有数了。 此人就是他们刚挖的一名技师,出身斯峰外门,在音捷做过技术员。 施让许以重利,带他们家人去美洲,并且让其做厂长,人家也很难拒绝。 “他们家的设备应该是在金县加工的,我们只消顺藤摸瓜,订购相同的设备即可。整套工艺我都看了,没什么太复杂的,最机密就是消毒那个环节,我心中大概有个数,给我一年时间,应该能把参数摸出来。” 从河州乳液告辞出来,那位技术员拍胸脯打了包票。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人三两句话,就让施让看到希望,心中感叹“这钱花的值得”,当即转道去了金县。 这一年塞国的工商业全面爆发,不但很多产品的产能翻着番增长,更多新奇的商品开始投放市场。 而来自大明及周边各国的窥伺、打探也随着经贸热潮,变得密切和频繁。 这种事刘学勤心知肚明,技术从高往低处扩散是必然,除了把一些核心技术牢牢控制住,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军工自不必提,如蒸汽机、化肥、彩色印刷、石油炼化等相关技术,越晚流出去越好。 最近云南前线传来的不利消息,才是刘学勤关注的重点。 问题主要出在西平候沐晟那头。 去年初,西平候沐春病死(由于塞国神药,比原本历史晚了两年),沐英此子沐晟袭了西平候的爵位。 这位手里还有三十万大军,虽然装备不行,但守在昆明也不太好打。 沐晟可能由于意外得了侯爵,有些死不撒嘴的意思。 人家粮草充足,而且储备了大量水泥,整座昆明城都在用水泥加固。一旦塞军休整,他们就在城外玩命修碉堡。 也是深得了塞国防守战的精髓。 可惜昆明几乎没有火器,更没铁丝网这种好东西,否则没个几年时间休想撼动。 大概是感觉到今年塞军要总共,沐晟又玩起舆论战。 主要是在土司那边散布流言,说塞军来了要解放农奴,把你们这些土酋、头人要打入地狱。 还要派官员入蛮境,对土人征收重税,动辄打杀云云。 这时候有“蛮不出峒,汉不入境”的潜规则,连朱元璋那么强势的皇帝,也只是任命一些土官,说白了还是蛮人自治。 清朝能推行改土归流,原因其实很复杂,暂时不作展开。 沐晟散布的流言真真假假,效果还是不错的,云南的土司可比四川多得多,势力也很大,被这些人普遍敌视,又短时间拿不下昆明。 一旦进入夏季,云南烟瘴、毒虫四起,塞军必然会陷入更加不利的局面。 第156章 烟草种植园 今年(塞音十一年)是大明建文四年,三月底,燕王率领北军南下,在夹河再次与盛庸兵团会战,这比原来的历史时间线晚了整整一年。 不出意外,朱棣在夹河击败盛庸,战争的主动权再次回到北军手里。 大概在今年冬天,朱棣将挥师南下,直取南京,留给朱允炆的时间不多了。 刘学勤自然想在建文政权倒台之前,一举平定云南。 与内阁多次商议,刘学勤终于定下方案,给播州的奢香夫人写了一封书信。 水西侯勋鉴: 内阁已派遣官员前往播州各县赴任,可有惊扰地方之举? 总山合议时,阁下向我提出要读书、要修路、要吃盐等三点,今年已着令将青海盐大量调运川中,不知贵部民生有无改善? 阁下应知晓,军部正在谋取云南,而云南峒人,比川东、川西尤多。我再三思之,汉峒关系实系长治久安,乃立国之本也,不可不察。 上次你告诉我:两座山不能靠在一起,两杯酒可以连接你我。 我喝了你的酒,我们就是朋友。你和水东候送来的孩子,都在我的道场求道,我相信未来他们可以把你们的族人带出大山,前往更为广阔的碧海蓝天。 汉人有句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然而俟河之清,人寿几何? 为了让峒人更快富裕起来,杨阁老等几位大臣向我建议,可以将国家专营的烟草事业分出一些来。 比如由官府组织在贵部建设烟草种植园,户部今年争取在播州建设一座卷烟厂,优先峒族兄弟进厂做工。这样可以尽快提高你的族人的收入,改善民生。 若你觉得此法可行,请回信告知,内阁会派出官员前往水西落实此事。 还有一件小事: 我已取得广西海港,欲在合浦等地建一所船厂,发展海事。船厂欲募集资本金一千万元,分十万元一股,共计百股。 若你与水东候有兴趣参与进来,可以把想法告知于我,此事勿要外泄。 健康! 刘学勤 处理云南土司问题难点颇多,其中最难在于大家很难沟通。但与美洲土着问题不同,西南汉蛮杂居已经经历数个朝代,大家是彼此知根知底的,而且其中一些部族已经汉化了。 说到底,是汉人往蛮人的领地挺进,这个过程其实没啥温情脉脉可言。 刘学勤想在水西打个样板,作为今后的民族政策的基础。 一是立足种植业,如烟草、甘蔗、橡胶、棉花等与国家经济民生关系较大的作物,向少数民族地区倾斜。 二是在峒族周边建立工业城市,吸引年轻人外出做工,增强民族融合。 其实就是个放利的过程。 从管仲那儿开始官山海,盐铁专卖,核心就是朝廷要赚取垄断利润,至于载体是什么不重要。 大明如今还在采用盐引制度,而塞国就完全放弃了食盐专卖的利益,这对于极度缺盐的峒族人民来说,无疑是一项善政。 当初一样有人抵制,朝廷运转是需要庞大资源的嘛。 但塞音老仙好像有使不完的招,又推出个烟草专卖,这不比食盐赚钱轻松? 刘学勤当然靠的是穿越者先知先觉的优势,可以提前掌控热点资源,从容布局。就比如石油开采行业,在后世可是一天产值超过三十亿美元,他现在随便搞个炼油厂,就赚得盆满钵满。 户部今年要在四川新建两家卷烟厂,都是计划外的,除了播州外,还要在什邡建一家。 因为刘学勤忽然想起后世第一个特供雪茄就在什邡,这里的烟叶质量是世界顶级的。他现在也染上了吸烟的毛病,就想尝尝顶级烟草是个什么水平? 至于和奢香夫人提到的广西船厂,其实是个幌子。什么船厂需要投资一千万元那么多啊?塞国最大的公司资本金还没有超过百万元的呢。 所以这个公司是未来要组建的三家垦殖公司之一。 按照刘学勤的计划,每家垦殖公司配备五千名教兵,以及相应的武装辎重。此外还要有数量庞大的水手、商人和海船,这需要马上着手准备了。 刘学勤是准备带着勋贵、精英一块儿发财的,如奢香夫人她们领不领情,这就看缘分了。 不过,做这么大一件事,需要一个操盘手。 无意翻阅各府县的邸报时,玉门县的一份财政报告映入他的眼帘。 “好家伙!半年多赚走两百万,这尼玛妥妥的大鳄呀!这个粟登科是个人物!” 就这样,粟登科在刘学勤心里挂了号,有关此人的情报也很快送到总山。 还好,他那个金钱帮不是涉黑团伙,也算是合法经营,并无违规操作。 五月中旬,粟登科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成都青城山。 以前在合议会他是见过老仙的,但像今天这样近距离面对,他突然感觉到了如山般的压力! “这不愧是仙人之资,这上位者的气度越来越强了!” 作揖行礼,粟登科双手拢袖,立于玉陛之下,垂首聆听训示。 “你能调动多大资本?” 刘学勤有些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商人。 “啊?”对方显然没想到这么直接,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又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才回道: “三百,三百万吧?” 刘学勤撇了撇嘴,知道这厮没说实话,根据他的情报,粟登科的金钱帮至少有三百五十到四百万。 “那好!你拿三百万,我拿三百万。你再拿着我的招牌,找勋贵、土司、有用之人那里找四百万。十万元一股,不要再往下拆了。” “这笔钱用于组建美洲垦殖贸易公司,前期先在广西建所造船厂。” “你来当总掌盘子,也叫总督吧。” “给你的保障是屯驻广西的垦殖一旅,你要是应下此事,就可以下去准备了。” 刘学勤刚说完,就见粟登科扑通跪倒,“我愿意!” 金鱼眼努的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似的,刘学勤笑着颔首,道: “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干大事的!下去找陈秘书对接,需要找什么人,都可以通过她去联系。” “垦殖一旅旅长鄢亮是我教之人,也是刘家堡旧人,他家就在成都王府街上,你可拜会一二。” 鄢家是刘学勤二老婆家,鄢亮也是个国舅,算是众多国舅中比较能干的一个。之前就在禁卫军担任营长,这次去广西算是破格提拔了。 到底是自家人,该用还是要用的。 办完这事,刘学勤又找来蔡思。 想要快速拿下云南,需要几条腿同时走路。 既要给土司施以恩惠,宣扬塞国的民族政策;还需要对沐晟集团分化瓦解,外交手段不可或缺。 而当务之急,是要施以雷霆手腕,快速瓦解守军的战斗意志。 反复斟酌,刘学勤还是决定放出黑科技——黄色炸药。 早在老营寨那会儿,了凡师徒就把硝酸甘油弄出来了。由于这个时代黑火药就够用了,刘学勤就暂时不太想放出炸药这个魔鬼。 不过这些年,总山还是对硝酸炸药进行了完善。 刘学勤还是用的诺贝尔的办法,制出硝酸甘油加硅藻土的甲硝炸药,和硝酸甘油加木浆的乙硝炸药。 解决了硝酸甘油一碰就爆的问题。 就连电雷管这个引爆装置都搞出来了,毕竟雷酸汞和蓄电池这些前置技术也早就开发出来,没什么难度。 “真以为你缩在乌龟壳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刘学勤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心中给西平候沐晟判了死刑。 第157章 昆明之战 “老黄,早起雾大,塞军的气球怕是飞不起来咯!” “气球飞不起来,还有飞艇噻。” “诶,我看那些飞艇都有人在高起,你说朗格塞音老仙会不会是真神仙?” “我哪里晓得?” 昆明城头,两个士兵靠在一起闲聊。 和塞军打了这么久,起初那种敬畏感少了许多,可眼下外无援军,西平侯困守孤城,大伙儿对前景都不怎么看好。 建文元年,大明和塞国干了一仗,当时沐春曾领云南军北上。 那一战结束后,朱允炆就像是忘记这支嫡系部队似的,在靖难之役中,始终没调动云南兵。 当然,现在想调也调不出来。 云南号称有三十万沐家军,其实水分很大。 首先就没有沐家军这样的说法,在朱元璋这种雄猜之主下头,岂能容你搞出几十万私兵出来? 根据《太祖实录》载,洪武十五年正月“置云南左、右、前、后,普定,黄平,建昌,东川,乌撒,普安,水西,乌蒙,芒部,尾洒一十四卫指挥使司”。 以上卫所皆有云南都司统率,此后又陆续设立临安卫、楚雄、大理、毕节卫指挥使司,曲靖、普定军民指挥使司,基本覆盖了云南全境,都指挥使是从延安卫调来的王俊。 终洪武一朝,云南布政司的人口也才60万左右,其中六成人口还属于土司。这样的人口规模,是根本无法用后世的情形想象的。 由于沐家已经在云南经营了多年,在土司中威望极高,本身又是大明勋贵,在目前朝廷起内讧的情况下,实际上任由沐晟做大。 起码他掌握了云南的军事指挥权,但昆明的实际兵力可能还不到十万。 那位叫黄果的老兵话音才落,就见浓雾中飞来一艘飞艇,两艘、三艘…… “明军兄弟注意啦,明军兄弟注意啦!” “我们塞音共和国是要建立一个人人富裕,没有欺压的国家。在我们的工厂里,工人可以挣到五两银子的月薪,农民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的多。” “无论汉人还是峒人,都可以享受国民待遇,大家一视同仁。” “兄弟们,我们的总攻即将开始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出城投降,我军一律收容。” “立小功者授田,大功封爵,不在话下。若是想返回故乡,我们发路费。”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请一定要珍惜啊。等成了俘虏,那可只能去修路、挖矿、劳动改造了!” 接着传单哗哗从天上飞下,明军阵地,街道上的行人乱抢一气,搞的乌烟瘴气。 自从嘉陵江水战后,塞军就没再怎么打过硬仗。主要原因就是工业化造成的人口短缺,各府县都想要人,抓俘虏就成了军部的一门大生意。 死尸一文不值,但一个俘虏很轻松能卖到几十两。这基本上就是免费劳动力,现如今你想招个工人,怎么着一年不得花几十块钱啊? 塞军中军大帐内,军部部长关途,副部长马宝河正与一众将官、参谋围观沙盘。 也不能说军部失策,年初就将最精锐的一旅、二旅放出去了。 进展不快就是了,说是去打仗,其实根本是修路。 这时的云南诸部不是这蛮那峒,就是这寨那甸,听名字就知道都是山区丛林。以塞军如今基本算是炮步协同作战,还有气球兵、飞艇兵之类。 火力领先土蛮好几个时代,只要部队开到跟前,轰几炮就开始抓俘虏了。只是受困于地形,推进不够快。 飞艇还好,气球一到丛林地区就废了,不小心落在森林迷了路,人基本就回不来了。 一旅、二旅渡过怒江、澜沧江,向西面的麓川进军。 这地方的传统势力主要是大理段氏和麓川思氏,先是被元朝纳入版图,后来又被大明平定。 大理段氏也就罢了,因为位置更靠近汉境,文化上也接近,属于被中原打服了,谁厉害我就认谁做大哥。 麓川王思秀发死后,继任的思佑法,又名刀干孟的,驱逐了大明的麓川宣慰使发动叛乱,后来被沐晟的大哥沐春领兵平定。 塞军来了后又得重新打过才行。 主要是再往南的好多地盘,现在名义上还是大明的附庸,比如缅甸、八百大甸、车里、老挝等宣慰司。 这时候的中南半岛和战国时期差不多,无数土司林立,也没有明确的国家概念,互相之间也是相互攻伐的。 元也好,明也罢,能打到哪里,其实主要是看国力。起码元朝是和缅甸蒲甘王朝打过一仗的,并且占领了整个缅甸北部。 至后来的永乐帝攻占交趾(越南),几乎大半个中南半岛都属于大明的势力范围(南部诸多土司仍是羁縻统治)。 “这撒传单有用吗?” 关途的帅帐中,有人小声发问,结果被众人一起瞪了过来。 “总山的命令,你有啥想法不成?” 马宝河阴阳怪气,如今刘学勤的声望如日中天,无论在各方面,都有要被神话的迹象,他自己反倒开始低调起来了。 反正就是不走寻常路。 那人是个大明降过来的勋贵,如今蓝玉不在军中,没人给他们这伙人撑腰,被千夫所指,连说“不敢”。 “分化瓦解敌人士气,也是应有之义,至于怎么选择,各看缘法。” 关途淡淡说道。 十天之后,总山运来的地雷(炸药)被塞军工兵通过地道埋入昆明城下。 黎明时分,整个昆明城的军民被轰隆隆的连续巨响惊醒,硝烟弥漫,火光冲天,俱都惊慌不知所措。 而塞军则全程目睹了整个爆破过程。 昆明城是云南府治,三面靠山,一面临水,城墙在洪武朝用青砖重砌,沐晟接手后又用水泥、竹木对城墙加高、加厚,可谓固若金汤。 之前塞军用火炮攻击过,但效果差强人意。即便轰开缺口,守军也能用水泥进行快速修复。 新型炸药的威力,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城墙大段大段地倒下,砖石碎屑乱飞,还有许多守军的残肢碎体。 军中只有少数高级军官知道这种秘密武器,军士们反应过来,无不被爆炸的恐怖威力慑服,很多人直接跪倒,高呼:“塞音老仙,法力无边!塞音老仙,法力无边!” “要进攻吗?” 有旅长到中军请命,此时的昆明城就像个被剥光衣服的女子,吓傻在那里,任人采撷。 “不!传我命令,各军严守阵地,炮兵、火枪兵预备!飞艇兵进城喊话!” 昆明是明军在云南最后的堡垒,失去城墙的依托,手持长矛、弓箭的明军和武装到牙齿的塞军还怎么打? 想突围也行,各条要道都布满战壕、铁丝网、铁蒺藜这些。 果不其然,中午时分,就有一股股的明军从城墙废墟爬出来,举着白旗,前往塞军阵前投降。 不过三日,满城皆降。除了西平候沐晟不知所踪,沐家其余几位公子皆被人捆绑过来献俘。 第158章 压电效应 六月底,今夏天气奥热,不少阁部官员跑来总山办公(避暑)。 正好蓝氏制衣按照刘学勤给的图样设计出一批男士泳裤,丝绵混织的面料,疏水性和后世的面料没法比。 昆明大捷的消息传来后,刘学勤心情大为畅快,干脆带着弟子、官员去青龙岗的月城湖游泳,顺便把表面张力这个课题布置下去。 月城湖的水清澈寒冽,乃是老霄顶的小溪水汇聚而成,水温还不到20°c,其实并不适合游泳。 不过塞音道场除了这两年的新弟子,大多是甘陕来的旱鸭子,没啥水性可言。 游泳根本就是一次泳裤展示的盛会,音峰还来人拍了许多照片。 这时候照相技术还是挺神秘的,特别早年间刘学勤喜欢用这项技术搞神神鬼鬼的事体,故而该项技术这么些年还没大的发展,一直封锁在总山。 “诶,那个谁。” 叫来正在摆弄照相机的几名音峰弟子,刘学勤说道: “回头跟庶务堂打个报告,领上五万块钱,你们搞个照相机厂吧,叫个,叫个彩虹照相机吧!” 这可把几个弟子乐坏了。 道场虽好,有人恨不得一辈子在山上,但有人也想下山建立功业。 特别今年大批同门下山做官、支教、办企业,外门不少人都人心思动。 说起弟子们的意愿,最好的去向是主持一个大项目,教产或王产最佳,其次是官产。 企业一把手就是总山话事人,基本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而且总山的厂子一个比一个赚钱,给管理层开的薪水高,又很自由,感觉给个大明的七品县令都不换。 当然,能直接混到部堂高官也是极好的,但那种机会基本等于没有。像牛来、党娥这些可都是一峰座主。 如今刘学勤已经很少举办道会了,都是各峰座主安排授课弟子。即便后面所谓的亲传,其实也就是尖子班,刘学勤已经没了带莫尔根的那种心气。 女弟子们没有泳衣,不是不能设计。刘学勤准许男女一起学道,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即便是他,也不敢让女子穿露胳膊大腿的泳装啊。 你是神仙,兴许人家不敢议论你什么。可你要那些女弟子将来如何面对世俗啊?还让人家嫁不嫁人了? 不能下水,但人家敢偷看啊。树林中,亭台之上,时不时传出一阵格格笑声。有些坏师姐还支使那些不到十岁的小师妹们去湖边玩耍,然后来回传话。 男弟子们看在眼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伙人的看点在哪里?有的只管原地狗刨,刨起几丈高的水柱。 刘学勤玩了会儿,就上了岸,陈秘书忙给他裹上毛巾。 “师尊,你看我们捡到几块白火石!” 三个八九岁的女弟子忙跑过来献宝,听口音应是川籍的。这应都是内门弟子,可惜刘学勤一个也不认得,在一个胖嘟嘟的女童脸上捏了一把,接过她手中的石头,熟练敲击,擦出一串火花。 “这是什么现象?” 刘学勤心中一动,现场考较起弟子。 “是,是摩擦放电?” 一名女童怯生生答道。 入门第一年的公共课就学了静电实验,但那个实验并没有火花,不知怎的她就胡乱联想起来。 刘学勤倒是大有深意地看了眼这个女孩,摇摇头让大伙儿继续说。 高秘书也凑了过来,试探道:“是不是摩擦起火?和钻木起火一个意思,这种打火石我家那边河滩多得是。” 他们这些秘书也有机会去道场听课,能学多少全在于个人。 “我看就是动能转化为电能,引起电荷的能量跃迁。”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不断有人从不同角度阐释这一现象。 电学部分刘学勤讲的不多,他是化学老师又不是物理老师,有些知识点也是需要应用场景才能想起来的,就比如今天这个——压电效应。 “咱们这个小师妹拿的白火石,主要材料是石英,也就是什么?对,就是二氧化硅!” “当a、b两个石块相互击打,则a石块给b石块施加了?嗯,压力。” “我们说白火石是一类特殊材料,在此我们姑且先不作命名。这种材料受到机械力作用而产生电极化,在晶体的两面产生符号相反的电荷,这与电池原理是类似的。” “当压力是一种高频振动时,那么晶体携带的电荷就会产生高频电流,从而产生电火花现象。” 弟子们听得若有所思,随行官员中有几位川籍的,从来没听闻过这类知识,根本当场石化掉了。 “这种现象在生活、生产实践中其实大有用处,当然了,所有的现象都是有用的,所以李白才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嘛。” “你们中有能力的,下去做个思想实验,写一篇思想丹论提上来,要是有价值的,可以找各峰座主申请经费,可以开专项嘛。” 今天刘学勤是兴之所至,压电效应的应用非常广泛,包括压电震荡器、变压器、滤波器等。而且相关的材料技术也已经基本到位了,搞电报电话可能还早了点儿,可是有一种产品是非常现实的。 那就是打火机,烧气的那种一次性打火机。 相信很多烟民朋友都拥有过一块钱的塑料打火机,而且很多人可能还拆开过。 用来打火的是个黑色的塑料长条柱体,里头有根弹簧。至于里头还有啥,又为什么能打着火?相信绝大多数烟民都说不清楚。 其实就是压电陶瓷(相当于一块白火石),导线。几样非常简单的材料,就组成了一个可以打火花的元器件。 当然,这边打出火花的同时,也要打开可燃气的出气阀。 而打火机的燃料是丁烷,是一种液化石油气。在石油气和湿天然气中都是有丁烷的,由于其常温常压下是液态存在,所以相对而言比较容易提取。 玉门那边如今已经发现天然气井了,大部分都被斯力加当做生产燃料使用。 炼化厂虽然还是以生产煤油为主,但后续的精馏装置已经完成,相关产品不会立即投放市场,可准备工作一直在推进之中。 要是能把火花器搞出来,那什么火镰、火折子基本就告别历史舞台了。搞不好城市里烧煤气灶的日子,也不太远了吧? 第159章 莫尔根的齿轮 拿下云南和广西四府,塞国的人口已经接近七百万。 对云南的攻略才刚刚开始,往南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司,不同于传统中原汉地,征服这些峒蛮并不困难,关键是后续如何经营。 拿下昆明之后,在云南的滇王(原蜀王朱椿)的态度终于明朗:愿意迁往北美。 不过此人野心不大,无意像他那些兄弟一样,在美洲立国,而是愿意在塞国殖民地的范围,给他一块领地休养生息。 相当于投降了塞国。这可是第一个归附的大明亲王,其政治意义相当之高。 刘学勤相当重视此事,亲自给朱椿写了几封信,保证对方的人身和财产的安全,并且封其为“东阳公”。 朱椿这个人刘学勤对他了解不多,但通过口碑和交往,感觉此人还是比较厚道的,也不像他前面几个兄长,个个雄才大略。 听说蓝玉也打算跟他这个女婿去美洲,刘学勤准了。 不过这回去美洲不能像上回那样小打小闹,涉及上万人的迁移,怎么也要准备两年才能成行。 吏部也在准备今年的公务员考试,届时会有大批官员被派往云南。 这些事情都处理妥当,刘学勤想起自己那个亲传弟子莫尔根。 莫尔根学贯三峰,乃是万金油般的存在。平时不是这个厂就是那个项目组找,都是请他帮助解决问题。 叫来莫尔根,刘学勤直接问道:“你想去做官还是干企业?” 先前本来想让莫尔根接替牛来,放出去做一任大学校长,但后来感觉他还是太年轻了些。再说莫尔根性格跳脱,似乎不太能耐着性子搞教育。 “单凭老师吩咐,我都可以。” 莫尔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刘学勤给气得笑了,这种太聪明的人还真是不好安排。 “我想你从兵工厂、音捷、钢铁厂抽调一些人来,做一个工业齿轮厂,如何?” 齿轮这东西,已经有上千年的应用,不过在复杂机械出现之前,其发展是非常缓慢的。 就比如人类先是学会驾驭马车,三千年后才学会骑马。你无法证明这三千年间就没人跳上马背过,但一定是某些因素限制了人们往这方面发展。 同理,到了现如今,齿轮可以说是工业的眼睛,刘学勤觉得是时候去推动一下了。 “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二十万。” 莫尔根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我想了几点:一是传动齿轮载荷问题,这又涉及材料、应力、扭矩等基础课题;二是齿轮的设计,市面上还很少见到异形齿轮,但 目前用到齿轮的机械设备已经非常之多,相对来说,齿轮这块的技术就落后了;三是润滑油及齿轮养护,你跟周铁忙乎一阵子,应该对石油化学有所了解。” 说了会儿,刘学勤觉得自己不能老是喂饭吃,还是要让弟子发挥主观能动性,特别是莫尔根这种具有创造力的弟子。 所以关于减速齿轮、变速箱等大有前景的应用,他干脆不说了,看莫尔根自己能折腾到什么程度吧。 “嗯,我以前帮文约的泵厂设计过一款斜齿轮,后来在车床上也用了,效果还不错。不过材料这块我想的不多,能不能把刘氢师姐调过来?听说以前音峰的许多金属实验都是她完成的。” “我只管出钱,你说的那些我不管,能干成啥样全看你的本事。为师就你这么一个亲传,想必你也不会丢我的老脸吧?” “哦,那肯定不会,我这就去忙了。” 莫尔根很是自信,一旦定下任务,他的脑子就像机器一样开始运转,效率高的吓人。 能被称为天才的人都是有点儿神经质的,其实就是人家专注度很好。 好比你读一篇文章平均思想跑毛十次,中间还吃了一次水果,上厕所时刷了几分钟手机。而那些专注度高的人入境极快,而且心无旁骛,因此显得学什么都快。 八月份,重庆一家名为“精工齿轮机械公司”的企业开始兴建,到了年底,这家工厂自行研制,由蒸汽机驱动的三轴自动车床建成并投产,可以进行镗、铣、钻、磨等加工,实现了“一机多能”。 虽然这台设备显得极其庞大和笨重,但其强大的功能和精密的构造,令观者无不叹为观止,可说是机械时代集大成者。 这自然是莫尔根带领的技术团队的心血之作,光搞出这台工业母机就花掉近十五万,加上建厂房、宿舍、人员工资等,他的资本金已经花完了。 好在刘学勤过来看了之后非常满意,谁教这是亲传弟子的项目呢,当即拍板追加了五十万。 有了这台机床,精工齿轮的机加工水平超过音捷和音能动力也指日可待。人家莫尔根可没打算只生产齿轮,将来车床、蒸汽机、变速箱、农具、自行车等都可以生产。 而且他要做最领先的产品。 好在重庆这个地方人杰地灵,去年开始建的煤炭公司和钢铁厂都已经投产,再加上甘肃金县的钢铁差不多四天就可以运到。 等铁路开通后,物流时间可以压缩到两天。 可惜刘氢她们带回来的橡胶树种子今年才刚种下,橡胶原料短缺不是短期可以解决,莫尔根想做整装自行车也不现实。 但到九月份他就设计出了自行车变速器,月底便开始量产。 今年音迅的自行车产能已经达到五万辆,销售额堪堪过百万。昔日的领头羊,如今在总山系的公司里只能算弟弟。 就把其它橡胶产品的产值加上,也就能达到一百五十万元。 精工齿轮生产的自行车变速器正好给他家做配套,初步定两万套,按六元每套采购。 这算是精工齿轮的第一笔业务,不过十几万的收入对这么大的厂子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眼下最火的要算蒸汽机,而船用蒸汽机的需求更是强烈无比。 去年刚起步的长江航运,今年贷款三十万,从赵氏船厂陆续购进十艘蒸汽货船。单单跑岷都到广元航段,一年流水就超过五十万! 算上他家在其它航段的商船,今年的销售额就能接近老牌科技企业音迅车行。 而粟登科搞的合浦造船厂(海船)也在紧锣密鼓地建设,待蒸汽机定型,立刻就可以开始放样、下料了。 听说这家也能生产蒸汽机,全国乃至大明的造船商人全跑来重庆参观、洽谈。 其中一拨人衣着光鲜亮丽,当中有人老远就跟莫尔根打哈哈:“小老弟,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凡人,此等镇国神器真乃鬼斧神工!” 几人看着一层多楼高的车床削铁如泥,由衷发出赞叹。 第160章 朱椿震惊麻了 原来是孔雀公爵蓝玉,这人性情也是洒脱,对莫尔根这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很是亲热。 整个塞国官场对莫尔根都不陌生,这人的本事藏都藏不住,属于锋芒外露的那种,任谁都会高看一眼。 和蓝玉一起来的正是东阳公朱椿,他这回重返成都是来谢恩的,尽管塞国对这些虚礼不是很看重。 同时他也想看看塞音老仙把四川能建设成什么样? 当初他任蜀王时间不短,也算颇有建树,被父皇朱元璋称为“蜀秀才”,可见其在文事方面确实又两把刷子。 朱椿心里是存了比较之意,也是其对儒学与塞学的衡量。 身为王室贵胄,学问对他们来说,和普通老百姓是有很大不同的。不是有句古话说: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吗? 他们是买家,对儒学自然会缺少一种虔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路走来,对朱椿的震撼越来越大。要知道刘学勤入川也才一年多时间,变化虽然算不上翻天覆地,但越是城市,居民的生活水平和精神风貌改变还是极大的。 走到大街上,蓝玉会经常指着行人卖弄,“瞧见没,那人穿的衣服就是咱家成衣厂里生产的。” 朱椿对这些机械更为感兴趣,与莫尔根客套虚礼后,他问道: “听说贵厂在与合浦造船厂合作,生产船用蒸汽机,不知需要多久呢?” 莫尔根道:“眼下还在设计阶段,具体时间不好说。” “现在长江航运的蒸汽船用的是改装咱们军方水上跳蚤的机器,适配性差,马力不足,搞搞内河航运也就罢了,你们用的船是要横渡太平洋的,功率起码要搞到一两万匹马力,可以说根本就是两种机器。” 说起专业词汇,朱椿就听得不大明白了,不时有随从附耳解释。蓝玉大喇喇道: “哪个要横渡太平洋,听说那个洋深不见底,沿途根本没有岛屿,还是沿着老航线走比较保险。” 这回他是要和女儿女婿一起去的,别看老将已经年过六十,可是也怕死的很。莫尔根闻言扯了扯嘴角,解释道: “横渡是个比方,从我设计的角度,肯定是要朝着这个目标去的,所以远洋航行的生存能力是我们首要考虑的。” “啊这,会不会过于先进,而导致造价太高呢?我听说长江航运买的货船都要三万块一条,然而广东福建那头生产的五、六千料的大福船,最多不过一万两银子呀!” 朱椿带的随员,包括王府护卫在内,起码要超过两万人的。买船出海的费用肯定得自个儿出,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是,肯定不能便宜。我们至少采用四缸的锅炉,用螺旋桨推动。由于远洋蒸汽船是第一次设计,帆桅系统肯定是要保留的。” “如今日本海那边海盗四起,所以船上至少携带十门班氏火炮,并且配备开花弹;废气锅炉的热能可以回收利用,我设计了一套海水蒸馏器。” “还有,船上配载一艘双人自行飞艇,有一定机动的同时,可以照应整个船队。你们觉得怎样?” 莫尔根对自己的设计理念还是很自信的,对朱椿等人挑了挑眉毛。 “啊?这确实是好,只是不知造价几何?” 朱椿等人都听傻了,可是仔细琢磨,又觉得无可挑剔,特别是火炮、飞艇这些东西可都是塞国严禁向大明销售的东西,一般人想求都求不来啊。 “按照我的估计,排水可达600至800吨,可乘坐3000到5000人。造价嘛,至少也得十万元,也有可能到十五万。” 莫尔根对钱的概念属实不强,很难给出准确的估价。 不过他还是建议朱椿订购一到两艘蒸汽船就行,剩下的完全可以用福船。 这段时间粟登科已经来过好几次,所以莫尔根对美洲垦殖公司之事也知道一些。精工齿轮的大客户主要还是美洲垦殖,那可是资产千万的超级公司,采购试单一次就订了三台! 大明藩王其实也没想象的那么有钱,特别是最近几年朝廷又是削藩,又是打仗的。朱椿实际上连封地都没了,属于只出不进的局面。 “就订上两艘!放心,这点儿钱咱家还是有的。” 蓝玉在一旁拍胸脯道,大概是因为这些年经历了离乱和骨肉分离(蓝玉大哥一家,以及大多数义子还是没能逃脱蓝玉案,都被朱元璋处死了),所以他对两个儿子和女儿、女婿格外看重。 加之他的蓝氏制衣这些年没少赚钱,再不济他手里的股份还能值几百万呢。 “如此,有劳岳父大人了。” 如今形势比人强,朱椿也做足了姿态。不过他的确有谦谦君子之风,和蓝玉这个武人岳丈相处的很是融洽。 到总山谒见了刘学勤,朱椿一行没在成都多呆,走水路直接去了岷都,刘学勤还很贴心地给配备了一队护卫。 这次是要回蓝玉的封地,做远航前的准备,毕竟这次出海,此生还能不能回到中原故土,那就很难说了。 不提朱椿一行所见所闻,公考结束后,刘学勤接到大明方面的探报: 朱棣率领燕军南下,过徐州而不攻城,直接进逼安徽宿州。 看来此时朱棣已经转变了战略,不再纠结于和朝廷一城一地的争夺,而是看清虚实,准备直取京师,搞斩首行动。 这无疑是一次军事冒险,但你都已经造反了,还有啥退路可言?再险能险过李二的玄武门之变吗? 七月底,朱棣与南军将领平安、何福在睢水隔河对峙,数日后,南军粮尽,朱棣决定偷袭。 半夜,北军渡河绕至敌后。 好死不死,朱棣的便宜大舅哥徐辉祖援兵正好赶到,双方战于齐眉山(灵璧县西南三十里),南军大胜,斩燕将李斌。 大明朝廷一片欢腾,加之天气溽热,北军处境越发不妙。 但刘学勤知道,这是朱棣靖难之役的最后一关了,随后局势逆转,北军势如破竹,留给朱允炆的时间是真不多了。 “派鸽子使传信,让段昌煦亲自坐镇南京,注意明皇宫的一举一动。告诉他,朱允炆很可能通过皇宫密道金蝉脱壳,让他务必摸清密道底细,到时候守株待兔即可。” “无论如何,要把朱允炆拿回我国!” 世人皆畏死,但身为皇帝的朱允炆惜身,无疑会拉低后世对他的评价。 关于其身后传言,有无数版本。有一说是蜀王朱椿接应了朱允炆,要么将其藏匿在云南,要么安排其出海。 从刘学勤和朱椿的交往来看,他倒是有几分相信的,毕竟朱椿是个厚道人。 但这一回,他是要把朱允炆这颗棋子捏在手掌心的。 第161章 跃进的房地产 岷都。 位于白龙江上游,是后世甘南草原向陇南山区过渡的中间地带。 此时的岷都作为省城所在,包括岷县、迭部、宕昌,东与陇西漳县相邻,正北便是临洮。 这座新建的城市完全摒弃了先前的建城理念,没有修筑任何城墙,完全是依山傍水的建筑集群。 省府的市政大厅里,正在举办一场拍卖会。 “下面我们拍卖076号地块,这块地三面被秦许河环绕,位于城北,是一片独立的草场,其地势较高,又上风上水,乃得天独厚之地。总面积1082亩,起拍价五万元,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千元!” 妖娆高挑的女性拍卖师介绍了下一幅拍卖土地的情况,在座全都是房地产公司的人,都去现场考察过,只不过各有盘算罢了。 “八万!” 第一个举牌的男子直接把价格抬高三万,然后看好这块地的人开始竞相出价。 “八万五!” “九万!” “我出九万五!” 直到价格叫道十二万,报价明显缓了下来。 “现在我们的出价来到了前排,后排靠左那位年轻先生,要不要再试着加一手?” 拍卖师相当有经验,每当这种情况,必然会挑逗竞价对手,以期获得更高的报价。 “ 那就加一手,十三万,要是再有人出价比这高我就退出,没二话!” 年轻男子果然笑着加了价,谁知他话音才落,就有人打脸,直接报价十三万五千。 “十四万!” “你,说话不算!” 谁都没想到年轻男子立刻报价,本来以为已经将这块地收入囊中的李星云气得面色铁青。 他是李月峰的侄子,原本负责李家水泥厂业务,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房地产公司。这次李家在岷都拿了好几块地,准备大干一场,结果李星云在事先看好的076号地块遭遇了强力阻击。 年轻男子的厚脸皮把场中之人都逗乐了,不过这里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最终年轻还是以十五万五千的高价拿下这块地。 拍卖结束后,李星云气冲冲地走到年轻男子面前,咬牙切齿道:“小子,你别得意得太早,这地可不好开发!” 年轻男子却微微一笑,“多谢关心,王某自会处理。” 早候在外的一众商人将年轻男子围住,贺喜之声不绝于耳。 “恭喜王掌柜,真给咱陇西人涨了回脸!”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敢和李家叫板。” “那些陕商算个球,还不是跟老仙比咱们早了一步,就是些舔勾子的货色,呸,什么东西!” …… 年轻男子名为王跃进,是红谷川王西宝的嫡长孙。 说来也怪,陇西这些年发展虽然不错,可似乎和总山总山隔着一层,有种莫名的疏离感。 官场上是出了不少人物,可是商业方面,到目前也就一两家上市公司,业绩还不怎么好的那种。 陇西人感到被冷落,被打压,所以有一些人就开始抱团。 王西宝本来为人保守,后来被总山收拾了一顿,似乎性情大变。给皇家理工大学(现国王理工)捐了个董事,把孙子送去读土木工程。 王跃进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家是王保保的亲戚,背后不但又蒙古贵族,还有秦王府那位秦王妃观音奴的关系,和秦王府买办胡宽也过从紧密。 背靠这么庞大的资源,王跃进自然成为陇西商会的核心人物,和粟登科那种草根暴发户不可同日而语。 这位在学业方面谈不上多优秀,但为人颇有孟尝之风,在理工学院混了几年,人脉颇广,还得了不错的口碑。 “这是我们红川置业第一个项目,一定要做成一个标杆!” 拿下心仪地块,王跃进也有些踌躇满志。 他倒不怎么担心李家,顶多就是仗着李星麓在塞音银行做过行长,能在资金上拿捏自己。难不成他李星云还有本事,在老仙那里给自己上眼药? 王跃进才是地头蛇,他的红川置业虽是王家控股,但有陇西几家豪强参股,甚至还有秦王府的暗股,注册资本虽然只有五十万,但根本不缺后续资金。 而另一边,李家的锦绣置地和李星云的星云地产已经拿到岷都首批开发用地的四成。 得益于当年在会宁的地产开发,李家这次运作的项目仍然以安居工程为主。 其中有八成是四层楼房,目标客户是岷都普通居民。 别看岷都现在才有不到十万人口,所谓市区更是只有两万人。但据说今年就能把会宁的股票交易所迁过来,加上本地企业赵氏船厂很可能敲钟上市,对当地人口的提促毋庸置疑。 而且岷都火车站已经竣工,铁轨虽然还没架设完,但已经在小段铁路测试火车机车了。 介时,岷都必将是塞国最大的水陆码头,发展前景一片光明。 王、李两家同时相中76号地,还是因为这块地太适合开发高端地产项目了。 如今花落王家,王跃进将这里建成一个别墅区。 一千多亩地,差不多可以建五百栋别墅。价格可以定在两千到一万块之间,整个楼盘的销售额预估在三百万元以上! 相比之下,十几万的拿地成本确实不高。 你还别觉得贵,王跃进是吃过见过的,从小接触的就以有钱人居多。在他看来,五百套别墅都卖不出去,那不是开玩笑嘛! 此时大明南京秦淮河畔的一间房就能卖到 五百两银子,王跃进设计的别墅全是二层楼房,居住面积在500至2000平米之间,价钱岂是一间房能比的? 况且,如今的机械设备比之几年前又有很大进步。 有了更加高效的水泵,上下水这块不在话下。别墅区还准备添置一套锅炉,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提供热水服务。 冬天取暖用的暖气系统自然也有,毕竟总山和成都王宫早都用上暖气了,已经是成熟的技术。 造价是高,但利润算下来极其丰厚。 只是有一点,塞国的房地产只准现房销售。 等房子建好,官府相关部门验收,认为达到销售条件,才会给房地产商颁发准售证。 前世刘学勤虽然没在买房方面吃过亏,但他可是知道期房销售可是坑过不少人的。 无非就是发展慢一点,那也比将来爆雷强啊。 但地产商们可没他那么好的心态,王跃进的施工设计图早先就已经准备好,拿到地之后立刻便开始组织施工队进场。 “什么?月峰水泥不给咱家卖货?” “咱们跟阿干铁厂订制的塔吊被人截胡了?” 项目才启动,问题接踵而至。李家不打压才奇怪呢,王跃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气得直冒火。 “妈的,没有张屠夫,还不吃带毛猪了!” “你们先清场,准备平整土地,做好地基。设备不够就先用人凑,对,别怕花钱,先把事情做起来!” 区区原料,想卡他王跃进的脖子,门也没有。安抚好工程队的情绪,王跃进便带着助手,去临洮那边找人去了。 …… “啥?要我去中亚?” 远在玉门的马俊如今一门心思扑在石油上,截止七月,他已经开了六口油井,日产原油超过二十吨! 听起来不多是吧?可是要知道如今原油早不是最开始的十五块钱了。 斯力加从这些采油公司手里拿油,差不多到了四五十快钱。 马俊根本日进斗金,正当他志得意满时,却意外地收到冯理让人捎来的信。 两人以前一起跑过商,算是不错的老交情。可现如今冯理已经正式出任甘肃行省总督,妥妥的封疆大吏,已经属于马俊可以仰望的存在。 来信却是刘学勤拜托马俊再跑一回商,去中亚什么哈萨克斯坦一带寻找一种植物种子。可他马俊哪里知道中亚是什么鬼地方?只得按图索骥。 老仙交办的事无法推脱,他只好先撂下手里的事,带着商队和冯理派来的骑兵护卫,再一次秘密前往西域。 第162章 酒泉钢铁厂 酒泉县。 今天是县学放假的日子,两个少年有说有笑走出校门,朝着南城菜市场走去。 路平今年十一岁,他爹是个裁缝,属于一般的小市民。 这不肃南大发展,各县都在想辙。酒泉地面广大(后世的酒泉有19万平方公里,和南北朝鲜加一块差不多),县府在积极推广棉花等经济作物种植。 路老爹一咬牙,跟银行贷款买了一台小型陶氏织布机,算是往产业链上游进军了。虽是小门小户,但日子马马虎虎。 “哎呀,你等我一下!” 路过蒸馍摊子,路平跟同行的黄河中打声招呼,过去买了个白面馍馍,随手塞进书包里。 这白面馍馍一分钱一个,蒸的比小孩脸盘还大。 之所以这么搞,是因为今年塞音银行发行了第二套纸钞。和第一套只有元、角两级币值不同,这回增加了分币。 最小面值就是一分钱,等于前明铜钱的十文钱。 说来惭愧,这都塞音十一年了,塞国还在用人家大明的货币。 这回自然是要将铜钱彻底回收的,可不只是面子工程。刘学勤预计,只要适当推动,那么在十年或者二十年间,工业2.0,即电气化时代便可以开启。 到时候工业需要大量用铜,哪能浪费在货币上面? 铜钱彻底退出时间尚需时日,但币值增大带来的通货膨胀是切切实实的,对于底层小民而言,感受愈发明显。 两人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坐上西沟过来送菜的平板车,路平的心情格外好。黄河中家的桑葚熟了,请他去家里玩。 县城的孩子对农村还是很好奇的,而且他俩今年小学毕业,下学期就要读中学了。 见黄河中闷闷不乐,路平用胳膊搡了他一下,“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肚子疼?” 这时候卫生条件差,特别是肃南这种缺水的地方,很多小孩从小到大就没洗过澡,所以特别容易生寄生虫。 “不是,我今年十四岁了,下学期就没法再上学了。” 黄河中摇摇头,一脸的惆怅。 尽管塞国推行六年义务教育,但农村孩子中途辍学的仍然很多。读书可不是光花学费的,孩子在县城上学,吃的、用的再节省,和在家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而且半大小子在农村本身就是劳动力。黄河中的姐姐今年十六还没出嫁,就是在帮家里干活。 他下面还有弟弟妹妹,看爹娘的身体状况,保不齐还能再生。能供他读三年小学,家里已经竭尽全力了。 农村少年知道自己的责任,但他一样迷惘。回去种地有些不甘心,可自己对谋生完全没有见解。 这下把路平也给干郁闷了,以前有几个小子想欺负他,黄河中出面帮他打了一架,所以两人关系才这么好。 “黄家娃儿,今年桦树沟出了铁矿,前一阵子村里有几个后生被叫去挖矿石,一顿饭能吃上五个馍馍,还给五毛钱工钱咧!” 驾车的罗老汉放下手中旱烟袋,回头出主意道。 “可那种活儿谁知道还有没有?” 黄河中估计自己这种去矿山干活最多能算半劳力,再说自从读书后,他潜意识里有些排斥那种下苦的活计。 罗老汉不说话了,最近确实没见那些后生再去上工的。路平挠挠头,记忆中似乎有个什么事情,却又想不起来。 西沟原本只有牧民留下的几间破土房,黄家等五十多户川中移民被安置在这里,形成村落。 家家户户分到的耕地不少,可黄家劳动力少,只种了十几亩玉米、土豆之类的粗粮。如今家家户户种菜往县城贩卖,算是为数不多能见到活钱的营生。 路平终究小孩心性,在黄家吃了不少桑葚,逗弄了半天他家养的小鸡和蚕宝宝,终于想起肚子饿了。 可到了黄家堂屋,才发现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馍馍不见了。 “被我奶奶他们吃掉了。” 黄河中搓着手,一脸的难为情。 路平这时才注意到,这间没有窗户,有些阴暗的屋子角落的土炕上面,卧坐着一个病老婆子,应是黄河中的奶奶了。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回吃白面哩,好吃的很。” 老太婆嘴里缺了几颗牙齿,似乎还有些回味,并没有对吃了一个小孩的食物感到任何不安。 黄河中他娘拿出一束荆棘,每根刺上面插着一颗爆米花,像是冬天的梅花似的,一下就吸引了小路平的注意力,继而完全忽略了根本不等价的交易,拿着爆米花呼啸着跑出了屋子,又去玩耍了。 就在西沟不远的镜山发现了大型铁矿,配套的煤场和焦炭厂已经建成,钢铁厂也已经开始建设,只不过黄家这样的农户还不清楚而已。 今年户部投资了两座大型钢铁公司,四川攀枝花的攀钢,和甘肃酒泉的酒钢。 这与阿干镇的阿钢以及去年投资的重庆钢铁公司并称为“四大金刚”。 刘学勤是不太想搞官营钢铁的,总感觉又回到“盐铁专卖”,是在开倒车。 但今年的国库券发行的很成功,户部捏着五百万元总得花钱不是。而钢铁事业关乎国本,投资回报周期略长,官府的资本会更有耐心。 即便如此,两家钢厂的一期投资只给了一百万,攀钢六,酒钢四。 而这笔投资又被刘学勤硬插一杠子,占了六成份额。 户部的熊天球自不会说什么,可下面的人怎么想那就不好说了。 刘学勤考虑的自然比官僚阶层要更深一层,随着官产壮大,迟早会打破现有的平衡,那么新平衡的边界会在哪里? 随着垄断资本而来的寻租、腐败问题,又该如何控制? 纵观每朝每代,皇帝们都在进行制度设计,特别是那些开国之君。可以说一个朝代的初始制度,就决定了这个时代的气质。 刘学勤前世虽然只是个化学老师,但他穿越后一直在管理道场、教会和政务,对制度建设这块,他其实无比重视。 此时他的案头有一份喜报: 酒钢的黑沟铁矿、西沟石灰石矿、选矿车间、炼铁车间、焦化车间等相继竣工,我厂工人克服了严重缺水、交通不便等困难,在戈壁滩上建起一座座车间、宿舍。 预计今年十一月可以完成一号高炉的建设,力争年底前出铁。 明年的二期投资, 希望优先建设马鬃山煤矿至铁厂的铁轨,方便物料运输。 …… “嗯,棉花、煤炭、石油,让我想想——” 刘学勤手托下巴,踱步至地图前,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西域。 第163章 奇迹 汤急那年公务员考试落榜,却靠着【会宁旅图志】找到一条生财之路。 这些年他把平凉老家的地卖了,妻儿老小都接到塞国,定居在塞国的文化之都——秦州。 但这些年汤急一直在路上,他的写作素材全靠腿脚勤快,东奔西跑得来的。 偶尔会想起当初的两位好友,化顶吉和王有才。 化顶吉年纪最小,却是他们仨唯一考公成功的。这几年塞国用人之际,听说化顶吉从基层吏员,几番升迁,调任四川乌蒙做了知县。 王有才混得差些,靠着他表姐夫的关系,被招募进税务局编外人员。 就是协助收税,这年头大家的纳税意识很薄弱,非得挨家挨户上门去催讨。 税务局才几个人?除非是那些纳税大户,否则税务局官员自持身份,才不愿去跑。 官僚风气在所难免,王有才也正因此跟着吃了瓜落。 他那表姐夫的资历相当可以,按说早混上去了。可是偏偏犯了纪律,挪用税款去炒股。好在赶上股市行情好,大赚了一笔。 事发后税务局把钱追讨回来,还狠狠罚了一笔款,停职半年,总算给保了下来。 这要是被外人检举揭发,走了公诉流程,非得发去劳改不可。 所谓冰山难靠,王有才的日子可想而知。 作为老大哥,汤急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前不久他去了趟酒泉,碰到了一个年轻人,那小伙有些自卑、羞涩,正为生计而苦恼,像极了当年在哈烈孙口岸渡河的自己,彷徨无依。 汤急正要去跑酒泉钢铁,让那个叫黄河中的小伙做向导。谁知酒钢正在广泛招工,黄河中因为小学毕业,得到一份过磅员的工作,月薪两块钱,还包吃住。 结果激动的小伙非拽着汤急,在附近的面食铺子,请他吃了碗加肉的牛肉面片,总共花了二毛五分钱。 这一下唤醒了汤急沉睡的回忆,当年他挣到六十两时,是那样急于和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悦。 命运的齿轮再次拨动,汤急顿悟了。 他回到秦州,花一百块钱注册了一家名为“奇迹文化”的公司,开始出版【奇迹】刊物。 这是塞国第一份期刊,以月刊的形式投放。 塞音十一年九月,【奇迹】第一期出版发行,主要内容有: “一个小学生的逆袭之路”,“长江船王,被财神爷亲吻过的男人”,“金钱帮的幕后,你永远不会知道的股市真相”,“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炒地客”,“注册资本一千万,惊现广西”,“光明离我们还有多远?煤油时代的到来”。 …… 所有的文章都是汤急独自完成,包括排版、编辑、校印等工作,创业嘛,他实在是没有一分多余的资金。 和黄河中那样的农村家庭相比,汤急绝对算得上巨富了。 然而现实是他东拼西凑,还答应替某家无良印社写几篇露骨肉文,才找来六百元钱,印刷了两千本【奇迹】。 为了显示与报纸、小说的不同,他特意选择了三尺斗方(接近后世a4纸)。 事实证明,所有的传媒都是内容为王。 【奇迹】第一期放在汤急相熟的书商那里寄售,每本售价八毛钱(印刷成本三毛),结果不到两日售罄! 汤急不得不临时加印三千本,也陆续卖了出去。 其中还有位大明书商买了两百本,明言要是那边反响好的话,下次肯定会增订。 看到《奇迹》如此受欢迎,汤急心中满是欢喜。他立刻决定扩大队伍,招募更多有才华的记者和写手,专门收集塞国各方面的热点话题。 坐在刚刚租下的办公室里,踌躇满志的汤急想起了老朋友王有才。当即书信一封,邀请王有才加盟奇迹文化。 还是当年王有才神奇地拉来广告赞助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如今他有了自己的杂志,干嘛不赚广告费呢。 听说老汤一个月赚了几千块,王有才二话不说,背着行李就去了秦州。 开什么玩笑,他那么大一个文化人,这么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才赚十来块的薪水,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关键你考不了公,就转不了干,这是死规矩。他又不可能像大明那边的读书人,死磕科举,哪怕五六十岁考中进士都在所不惜,赛国这边真是一天一个样子,每天都有神话。 眼睁睁看着那些不如自己的人,成为令人仰望的存在,哪个还能静下心读书啊? 王有才一到,便被任命为广告部主任,亲自负责招聘业务员。 好在他这些年干收税的事,还是和人打交道,口才这块没有落下,很快就进入状态。 这回汤急给他提出分级提成制度,王有才没有再拒绝。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既然来挣这个钱,有良好的制度更能保障大家的利益。 得益于类似的制度在许多企业都有应用,所以大家接受起来也很容易。 “老汤,咱们第二期的内容明显比不上第一期,我看还是要面向全社会,高价征文才行。” 王有才也是大明童生出身,这么些年书不是白读的,加上在官府里帮闲,在看过新编的第二期【奇迹】之后,不禁大摇其头。 “嗯,你说的甚是,不过时间太过仓促,这期大改已然不及,不如在第二期插一页征文广告吧。” 两人一合计,也只能先这样了。汤急是杂志主编,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四处采风,只能先用旧文稿对付。 那些新编辑的稿子几乎九成多都没法用,根本不得要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是个人都能写到你主编的水平,干嘛来给你打工? 没想到第二期发行相当顺利,足足卖掉六千份!广告费也拉来将近两千块。 美中不足的是本土订阅下降了三百份,新增主要是大明那边的。 这几年由于战乱,大明那边对塞国的信息获得主要是靠【塞音时报】,然而报纸是官媒,主要报导一些大事件,像【奇迹】这样细致入微地描写塞国人的生活、工作、创业场景,对大明人的感受就是震撼。 何况【奇迹】的主题是大众喜闻乐见的逆袭题材,代入感很强,经过一番渲染传播后,市井中不少光棍无赖都想去塞国捞金。 这天,正当汤、王二人商量该如何优化第三期的内容,让奇迹杂志更上一层楼。有编辑从征文稿件中挑出一封信,叫嚷着冲进主编办公室。 “是,是丁春秋的!” 汤急正欲发作,那年轻编辑摇着信封大声道,闻言,汤急面色涨红,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正是刘学勤无意发现有人搞出了杂志这种新事物,读后觉得内容也不错,便亲自写信鼓励,并给这种刊物正式命名为杂志。 同时,丁春秋也提出,杂志社应该注重内容的真实性,敢于批判,揭示社会的阴暗面,也要向社会传递正能量。 “狗屁正能量!” 丁春秋的信被全文刊载在【奇迹】三期,当月订阅直逼一万二千!丁春秋太久没出现了,其能量属实可怕! 朱棣读到丁春秋的文章已是十一月下旬,他在浦子口渡江,但遇到了盛庸最后的抵抗。燕军战而不利,朱棣有退兵之意,心气不顺之下就骂了娘。 “狗日的刘学勤,发达成那样,也不拉老子一把!” “父王且放宽心,等咱爷们饮马长江,您登基坐殿,咱们一定把大明经营地遥遥领先!” 朱棣回头一看,原来是金豆子朱高煦领兵来援,不由大为高兴,把手里的杂志丢给儿子,意味深长地道: “努力!世子身体不好!” 留守北京的朱高炽心头一跳,莫名感到一阵烦躁。 第164章 香喷喷的陈秘书 刘学勤深思熟虑,还是放弃了立即经略西域的想法。 从塞音六年至今,塞国的人口、产值陡然膨胀了十倍不止,不消化一下不行了。 今年,内阁发布了几项重大人事任命: 冯理任甘肃省总督,刘根号任广西省总督,原户部部长熊天球出人四川省总督,原内阁次辅仇敬出任云南省总督。 户部部长由广元府知府陈宠升任,而斯加加化肥的董事长,斯峰座主韩硼空降,直接担任了内阁次辅,开创了公司主管转职高官的先河。 这次人事调整值得推敲的地方很多,特别是韩硼这样的任命就有些坏规矩。内阁与刘学勤反复拉扯,干脆退一步,是不是给官产、教产的正副职授予等同官员的品阶? 结果被刘学勤拒了,还骂他们“官本位”思想。 刘学勤只是偶尔任性一下,主要是道场这帮弟子一个个的都不想当官。比如音峰座主党娥,给老熊生了一个儿子,就一门心思扑在火车上,还老想着办完这件事就带熊天球去周游世界呢。 牛来就更不用说了,干个教育部长纯属赶鸭子上架,而且人家只答应干三年,就要回总山搞科研,不行去大学也行。 下面的弟子还无法挑大梁,只有韩硼在大型厂矿干了五年以上,如果能在督抚位置过渡一下当然更好,但杨寓这届内阁快到任期结束,还是先把自己人提拔上来占个坑再说。 内阁能拿他怎么办呢?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陛下,这是明军的最新动态。” 朱棣在渡口骂娘的时候,陈秘书也将一沓情报拿了来。 “你和陈宠还沾点儿亲戚?” 这些年陈宠的官运不错,几乎成了刘学勤调教大明官员的典范。效果类似于刘邦分封的那个讨厌鬼,什邡侯雍齿。 “算不上,是我爷、我爹他们上赶着硬舔的。” 陈秘书是绵阳人,而陈宠在广元为官,两家还隔得老远,可见陈秘书老爹投机钻营的劲头。 “哦!你这什么味儿?” 刘学勤没有深究,反而使劲耸耸鼻子。 “是香水,总山一位师兄搞的,如今在成都卖的可火了。” 陈秘书撩撩头发,细长的脖颈微微发红。 “挺好闻的,不过太浓烈,熏得我头疼!下次你换个淡些的味道吧!” 刘学勤挥挥手,打发走了陈秘书,女子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香水?” 在躺椅上摇了会儿,刘学勤霍然起身,青城山太大了,如今他老是宅在行宫,很少往各峰走动。 见到老仙的辇轿,斯峰一片欢腾。 “上师,你可算来看我们了!” 王履家小都搬来成都,他也比较喜欢四川这边的气候,就在青城山常住,算是颐养天年。今天他刚开完道会,就被一帮斯峰老人拉着来见刘学勤。 “是很久没给大家上过课了,别说,嗓子还真有些痒痒。” 和大伙儿打着哈哈,刘学勤的眼光在弟子们身上扫过,不出意料,大多都是新面孔。 其实很多新人都是再传、再再传了,按照门派辈分,也可以化为徒孙之类。但刘学勤觉得那样关系更加错综复杂,索性一代掌教一代弟子,只要他活着,这些人都是师兄弟。 “那个,韩硼回来没有?” 他问道,很快有人回答还在路上。化肥公司的事情交给张铜,都是转顺了的企业,想必张铜能应付的来。 只是炼油厂那边又短少一员大将,周铁老写信过来要人,可总山这边剩下的全是十年以下的小师弟们,最大才十七、八,又什么用? 刘学勤这才想起,这些事各峰是报过的,他印象不深而已。 “我今天来是想起一件事,怕是要着落在你们几个身上。” 刘学勤拉着王履找块大青石坐下,神秘兮兮看着了凡师徒几人。 “什么事,快说!快说!” 刘氢还是急吼吼的性格,她和蔡思这些时间太清闲了,没有项目,就一直在斯峰授课。 他们这些中坚是不愿给别人打下手的,要接项目都是从头接,这样才有成就感。 “肥皂。” 众人一片哗然,还以为啥大课题,总山都用了十来年肥皂了,没人觉得新鲜。 “嘿嘿,你们别小看这个,日用化学可是可以和医药化学、石油化学媲美的行业呢。” 其实只有总山、权贵等一小撮人能用上肥皂。技术确实很成熟,但以往皂基全来源于食用油。 肚子都还没填饱,得多败家,才敢大规模推广香皂啊? 别看塞国经济飞速发展,但国内农业基础绝没有达到可以肆意挥霍的地步,刘学勤对此很清醒。 这些年用的肥皂都是斯峰的实验室熬煮炼制的,攒下的副产物甘油都去搞了炸药。 他今天是受到香水的启发,突然想起自己都搞起石化了,那还缺个锤子皂基啊? 只要把石蜡精馏出来就可以了,完全可以用矿石皂基替代动植物皂基了!况且石蜡本身也是应用广泛的产品,比如帆布防水,润滑剂之类。 “嗯,是个不错的项目!” 了凡率先表了态,化工产品的受众最是广泛,他们现在用的肥皂都是当劳保用品发的,对产品价值缺少敏感度。 反应过来后,大伙儿都觉得这个比玻璃、医药的市场还要大。 主要还是因为化学药这块,这么多年就搞了个阿司匹林,还是简单合成。王履带回来些奎宁(金鸡纳霜),但原料没解决前别想大规模生产。 “让我想想,就算一块肥皂卖两毛钱,一个人一年用一块,那么咱们加上大明有七千万人,那就是七百万的销售额啊!” 刘氢启动了速算模式,引得众人哄笑。 “你算得不得法,漏算了两国之外的市场。还有日本、朝鲜、印度等许多国家,初始的消费量肯定没那么大,但你们要知道,日化这块可不止一个香皂,只要有充足的皂基,什么洗发水、沐浴液、牙膏、洗衣粉等等,几乎是家家户户用得到的。” “如今原料在咱们手里,搞家产值过千万的公司不在话下!” 刘学勤想起后世的日化龙头,宝洁公司,那可是年产值接近千亿美元的巨无霸。不过自己领先了400年,只要发展起来,就没宝洁什么事儿了。 第165章 浮光掠影 “这个项目非我莫属!” 刘氢站了出来,自愿担纲日化厂项目。 她今年已年过三十,又去美洲历练了四、五年,早年间就把周铁、张铜这些师兄支使的团团转。 稍加琢磨,刘学勤便同意下来。 “厂址就选在重庆吧,虽然离原料远了些,但是离市场比较近。” 短时间内,塞国的中心都在四川,刘学勤也不想这些体己人儿离自己太远。 这事很快决定下来,就听得咔嚓、咔嚓几声响,伴随着几道强烈闪光。 原来是有人把照相机搬了来,给刘学勤拍了几张照片。 “哈哈,这是你们搞的彩虹相机吧?” 刘学勤走上前,看着木制外壳上的七彩钢制铭牌问道。 这相机可比早年间他们用来装神弄鬼的初代相机高级了许多,外形上已经有几分和十三姨用的蔡司相机相似,不过比人家那个笨重许多。 其原理还是最为原始的银版曝光,虽然斯峰在尝试易感光的材料,但目前还未取得突破,拍张照片就要好几分钟,真是令人蛋疼。 但不管怎么说,照相技术已经正式走向市场。 彩虹相机今年五月开始投产,到现在销售出去了一百多台,单价五百五十元。 这个价格绝对算奢侈品了,主要卖给开照相馆的,官府采购,还有一些达官贵人。 其实利润反倒不高,主要是成本下不来啊。 光是镜头就非常昂贵,那可是光学玻璃,透光率和普通玻璃的要求就不是一个数量级,还要手工打磨、抛光,成品率非常的低。 要不是塞音玻璃这么多年的技术积淀,镜头这块就很难解决。 还有那些显影、定影材料,特制的相纸,这些东西也就总山实验室里有,外头根本找不到,只能由相机厂自己生产。 好在照相机虽然很有用,但对当今大多数人的生活影响不大,任其慢慢发展就是。 刘学勤本来要走,却被弟子们央求开一场道会,想了想,他便应了下来。 看着道场陆续赶来的上百位弟子,甚至还有其余两峰弟子也正闻风而动,刘学勤招来陈秘书。 “帮我记一下,回头叫教育部牛部长来一趟,明年的道场班停了算了,重复占用资源,太浪费了。道场新弟子就从每届小学毕业生中择优录取,数量就先定三百名吧。” 陈秘书飞快记在本子上,才退回道场角落。 这意味着开了二十多年的数学班将停办,可以把相关师资力量充实到现有学校。 还有就是如今的小学教育除了语文之外,基本都是塞学科目。 有三年的基础,一则弟子们年龄大些,自理能力强许多;二则道场选拔的自然还是尖子生,能力也不会差。 当下小学毕业生平均年龄约12岁,但尖子生年龄偏小,也就10岁多些。在道场研修十年,出山后正好二十岁出头,大部分都能独当一面了。 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办法好,刘学勤的塞学虽好,但他对弟子在传统文化这块的教育是有缺陷的,这在一方面客观造成弟子们普遍偏科,人际交往这块经常被人家吐糟。 “今天看到了咱们斯峰的照相机,还拍了照片,为师很高兴,那我们今天就讲讲光。” 音峰赶来的弟子听说到光,个个把胸脯挺得老高,这可是咱们物理的范畴。 “有了光,便有了色彩,便有了光怪陆离的世界,你们说说,色彩的本质是什么?” “是波长!” 很多弟子大声回答,这个在做棱镜实验时就会讲到,可难不倒在座的弟子。 “不错,但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不是这个,而是光学在文化传播中的媒介作用。” “如今,我们已经初步掌握了照相技术,很明显,你们眼前这台相机笨重而又迟缓,但它的意义却是无与伦比的。我再次强调,总山要解决的问题是从0到1,但我们应当站在更加高远的立场,去想象一项技术的未来。” “假使有一天,相机可以做到巴掌大小,里面厚重的银版被轻质、便携、易感光的材料替代,人手一台相机成为一种可能。” “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将所见的事物用相机定格下来,那么未来,就会有海量的图片。” “文以载道,图片记载的信息只会更加直观,更有说服力。毋庸置疑,这会导致未来的信息传播会更快,更有效率。” “这,又会改变什么呢?” 刘学勤话锋一转,抛出一个疑问。这个问题他不会作答,而是让弟子们自己去寻找答案。 信息大爆炸已经是工业3.0了,对当前过于遥远,但塞音道场的弟子应当心存远志,必须有看得更远的大师出现才行。 否则,他作为穿越者带来的红利,迟早有一天被耗尽。 “会让后人变得更加聪明。” “未来生活多姿多彩。” “会成为呈堂证供的铁证,从而减少诉讼分歧。” …… 有几位弟子站起来回答,刘学勤只是笑着微微颔首。 “我们再将这项技术向前推动。试想一下,假使将许多图片缠绕在一个圆盘上,再用光线将其投影到幕布之上,用一定速度转动圆盘,那么我们看到的图像是否就可以动起来呢?” 刘学勤看了眼刘氢,女人也想起年轻时利用小孔成像扮鬼吓唬杨老爷的情景,脸上不由浮现出古怪的笑意。 “我们用光可以作为图像的载体,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将时间定格了;那么声音可不可以被记录呢?当然可以,利用电磁感应效应就能做到嘛。” 音峰早就有矿石收音机,还有纸带留声机的雏形,不过没什么发展就是。 刘学勤只是启发弟子们,未来会进入影音时代。只是种下一颗种子,至于何时发芽,成长为参天大树,他无意干涉。 主要是他的物理学知识也有限的很,搞个灯泡、电话之类或许还勉强,再复杂就勉为其难了。至于更难的电子技术,那就彻底抓瞎了。 刘氢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很快便着手筹建丽洁日化(重庆)公司。虽说日化前景很广大,但属于精细化工,前期投入远不如石油化工。 她只要了二十万资本金,安排蔡思去重庆征地建厂,自己则直奔玉门,去找周铁落实原料之事。 第166章 分馏塔 玉门县卖地皮的生意,并没有因为粟登科等人的离去而落幕,反而越炒越热。 县财政那是富得流油,胡知县因此痴迷上搞玻璃温房,一年四季育种育苗。 现在玉门县的玻璃温房已经有十来亩地,七八千平方米。苗木生长周期长,但一些草本长得还是很快的。 眼下玉门县的自然条件还能顶住,县里挑选了几块适合搞集体牧场的地方,大力栽培新型牧草。 在牧场建立定居点,牧民可以在几个牧场间进行轮牧。这样既保护生态环境,也改变了牧民游走不定的生活模式。 由于可以容易地在县城买到各种生活用品,而牧民的牛、羊、牛奶、羊毛这些都能卖钱,那些被俘虏的牧民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太好了。 当然,由于他们之前的敌对行为,还是要付出代价的:每家抽一口壮丁,和斯力加签订为期五年的用工合同,只支付半价薪酬。 这个办法是工商局长全有志想出来的,还是从徭役那里得到的思路。 报上去之后,内阁几位阁老抚案叫绝。 好处显而易见,将壮丁与家庭隔绝,类似于人质;在厂里底薪做工是对俘虏的应有惩罚(劳改也是有工钱的,不过更低);给他们半薪乃是施恩怀柔,既能补贴家用,又防止狗急跳墙,破坏生产。 最关键的是,强迫这些人转变为产业工人,既有民族文化融合,又夯实当地人力资源基础。 这项政策很快被推而广之,开始广泛应用在边疆地区。 随着蒙古人之间口口相传,玉门开始吸引外族人前来,有放牧的、有交易的,还有过来打工的。 要知道北元现在还被大明辇的乱窜,很难从大明交易到物资。塞国不一样啊,他们恨不得八抬大轿请你过来买东西呢。 这下用户体验蹭蹭往上涨,什么铁锅、精盐、煤油灯、煤油、粮食、茶叶等等,都随便买。而且玉门县鼓励移民,只要你肯来,立刻能住进漂亮的集体牧场。 如果你还愿意迁往肃南其它县,那直接可以领官府补贴的。 虽然胡知县十分反感这种挖墙脚的行为,但又不能把同僚全得罪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各县都知道玉门如今是个聚宝盆,都在这边设了点,打着人才引进的招牌,“骗”蒙古人去往各县。 “师姐你看,那个山坡就是离县城最近的集体牧场,现在没有放人进驻,打下的牧草全用来做青储。” “我们一直在搞杂交育种,玉门条件苦寒,就得选育耐旱、抗旱的品种。我们用高产品种和本地草杂交,取得了一点成绩,你看,那边牧草长得还可以吧?” 刘氢在教中地位超然,一到玉门,立刻受到超规格接待。恨不得在县衙的官员都来了,毕竟她还有层身份,那就是王室长公主。 胡知县献宝似地介绍自己取得的政绩,刘氢笑道: “小胡你以前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如今进步很大嘛!” “全赖斯峰师兄、师姐的栽培!” 胡鲜云行了个礼,语气愈发谦卑。在场官员听见人家套近乎,心里都有些酸溜溜的。总山弟子就是不一样,特别同一个山头内部,那可真是互相帮衬的。 “你现在可真会说话。你让他们都各自去忙吧,你带我去炼油厂就行了,这么兴师动众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仙驾到了呢!” 也就刘氢敢这么开玩笑,众人打个哈哈,只好停了下来,目送一行人去了炼油厂方向。 炼厂大门口,周铁也迎了出来。 刘氢从马车上跳下,与周铁对视良久,主动上前道:“师兄,你瘦了好多!” “唉,咳!咳!让师妹见笑了。” 周铁才从车间出来,手上还带着劳保手套。看见一起玩大的师妹,他心神也有些恍惚。 当年他和张铜一起暗恋师妹,没想到被半路杀出的小道士蔡思摘了桃子。事后,周铁和张铜还相拥哭了一场。 好在去了四川后,他们这些大弟子早就成为各路豪强价值投资的目标。 周铁娶了原四川都指挥王均用家的女儿,还陪嫁了四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张铜更是成了自贡苗家的女婿,苗家本是洪武赶散(洪武朝长期对江南豪强、富户等打散、迁徙,史称“洪武赶散”)从江南迁入四川,后凭盐业东山再起,家资巨万。 两人如今可都过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日子,少年情怀早已经放下。 “嚯!你这厂子真可称为奇观!我以前还是小看你了呢。” 进了工厂,车队被引导停在专门的等候区。刘氢带着两名助手,还有胡知县进了二大门,当即被眼前的钢铁车间小小震慑了一下。 “这就是分馏塔?” 目测眼前这座钢铁装备高有十米以上,直径超过两米,刘氢好奇问道。 “是,蒸馏釜出来的高温油气,就是在这座塔里进行分馏的。特别是莫尔根提出的天才设计,在里面安装了几层塔板,换热充分,分离效果比没有塔板强了许多!” 周铁一脸赞赏之色,“可惜目前还没发实现连续生产。” “哦,塔板主要是增大换热面积吧?那么能不能再加些填料呢?” 刘氢若有所思,闻言,周铁眼前一亮,“你这个提议不错,回头我搞个小试装置实验一下。” 整座工厂看起来规模宏大,不过内行看起来就十分简单。 原油是在几座钢制蒸馏釜里进行蒸馏的,蒸馏釜顶盖有管道连接,相当于串联起来。 燃料室原先烧煤炭,后来改成几个喷嘴喷射汽油,还有台鼓风机给燃料室鼓风。 蒸馏釜顶部安装了一台机械搅拌机,还是通过齿轮组专递动能,一个工人就可以轻松转动。 石油在蒸馏釜中被加热到500°c以上,成为高温油气,通入分馏塔底部。 由于顶部装有冷凝器(采用水冷),蒸汽到顶部冷凝成液体流到塔板上,被高温蒸汽再次蒸发。 这样就形成不同的温度区域,利用石油各组分不同的挥发温度,从而收集各种馏分。 可以把馏分想象成一个超级汉堡包,那么从上至下分别是: 汽油,煤油、柴油、石蜡、沥青。 当然,这里的每一层又可以做成若干个汉堡包,因为石油就是混合物,里头的物质成千上万,只是现在的技术还分不了那么细。 后世汽油成了主要目标产物,那就要通过裂解、催化重整等手段从重油部分里“榨取”更多汽油。 “汽油、柴油现在价值不大,我们零散给牧民们卖些,这样他们的牛粪能烧得更快、更旺。大部分还是用在生产上,当原料使。” “还有这边房地产商用的锅炉,也全都改成烧油的,这样冬天采暖的成本也很低。” 周铁解说着自己的产品,却被刘氢嗤之以鼻,“暴殄天物”! 有关石油的知识,他们这些斯峰的大弟子都是早就听刘学勤说过的,也知道汽柴油在内燃机兴起后必将大行其道。 “我也没辙,老陶那个内燃机项目干了一年多了,听刚来的师弟们说,每次点火大家都跑的老远。他那汽缸不是冒烟就是冒火,整个跟个火葫芦似的。” “现在我们做产业,才越发理解师尊他老人家说过材料是基础,这话多么重要!” 周铁努努嘴,指着那边几尊大储罐,说里面都是攒下来的汽油和柴油。他让人找蒸汽机厂和锅炉厂这些,希望把燃料都改成烧油的,去去库存也好。 “所以这回我帮你解决石蜡,你还不得谢谢我?” 刘氢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周铁连连称是。 当然了,虽然都是总山的企业,但各厂也是独立核算的。刘氢脸再大,也不可能免费把石蜡拉走。 最后两人谈定,一吨石蜡出厂价为50元,约为最便宜的杂油价格的三分之一。要是和猪油这样的食用油相比,那更是便宜十倍不止! 第167章 塞音十二年 就在塞国工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时,很快便来到塞音十二年。 去年年底,燕军终于兵临城下。 朱允炆毫无斗志,再三派人前往军中谈判,企图议和拖延时间,被朱棣断然拒绝。 后来和原本历史发展一样,大明战神李景隆打开金川门投降。而皇宫起火,朱允炆就此不知所踪。 朱棣将今年改为永乐元年,在南京登基称帝。 幕后操纵的刘学勤刚刚把朱允炆安顿好,将其秘密发往青海府,在早已准备好的府邸中监视居住。 国中只有他和负责操办此事的段昌煦知情,保密工作万无一失。 一月二十日,总山合议会提前召开。 如今塞国领四省之地,包括甘肃、四川、云南(大部)、广西(四府),总人口达到700万之多! 新注册公司超过三千家!这其中约一半以上是新增国土原有经营纳入工商管理体系的结果。 其中尤以餐饮、青楼、赌档、店铺为主,经营规模普遍较小,从业人员大多在十人以下。 但新增的工业、矿业、商业等领域的公司也达到了千家以上,经济之热,超乎想象。 去年的财政收入更是达到惊人的高度,接近2500万。 这其中有音能动力这样的龙头企业发力,带动整体工业产值大幅增涨。 另外,由于新建什邡卷烟厂和六盘水卷烟厂,加之长江航运被打开,烟草收入大幅增加,达到500万(利税)。 最出人意料的收入是土地转让所得。 由于岷都、重庆、成都、昆明四座省府级别的城市大规模开展房地产开发,地方官府卖地所得超过2000万元,提留600多万。 因矿业开采、重型企业等拉动的县城土地交易也不容小觑,包括玉门、六盘水、内江、酒泉等。 农业税(即传统的秋粮夏税)在财政收入占比已经降低到15%以下。 这样的大好局面下,依然发生了赤字,要知道去年还借了银行500万的国库券呢。 先说户部这块,开支竟然达到了1000万,严重超出预算! 主要是户部赚钱了,就给官员们搞了点小福利。 还有去年考公新增的公务员,以及总山派去支教的弟子(支出改为地方官府),总共将近800人。虽然有部分算到教育部的头上,但官员总开支是增长了的。 大头还是王宫改造工程。刘学勤接手的王宫是蜀王朱椿的王府,规模那是很宏大,可设施方面就显得陈旧。 没有游泳池、暖气、玻璃窗、抽水马桶等等,随便改造了下,就花了两百多万。 这事刘学勤是同意了的,本来打算自套腰包,花个几十万就能办好,今天在合议会上才知道熊天球和继任的陈宠干的好事。 平时谁会跟他说这些啊? 军方的预算也超了,好在超的不多,总共花了600多万。 教育部这块超的有些多,总共花了800万。还是有牛来这个强势部长的存在,要钱你又不敢不给,要不然人家直接撂挑子,连刘学勤都没辙。 当然成绩也是卓着的,去年在全国新建中小学校一百一十所,技术学校五所,大学两所。 牛来制定的建校标准很高,要有宿舍、餐厅、实验室这些附属设施,一所中小学三万元都打不住。 两所大学分别是成都师范大学和重庆钢铁学院,总共投资了一百多万。 还有那么多教师的工资福利,也不是个小数。 在教育口,那些读书人那里,恨不得找个菩萨牌位把牛来供起来。对比下大明就知道了,除了国子监,下面的各级教育仍然以民办为主,朝廷哪有那个钱给你? 但要完成师尊刘学勤定下的硬指标:五年内国民识字率要达到12%以上,考虑到人口自然增长,届时全国至少有百万人口识字。牛来坚持认为,后期的教育投入还要加大才行。 而工部、农部、林业部等其它所有部门加一起才花了800万元,部门间的发展和分配本来就不均衡,不可能一碗水端平,那么,听到一些抱怨也很正常。 年年超预算,搞的合议会也很恼火,合着多少钱都不够你们花是吧? 审核通过了【公司法】和【刑法修订版】之后,下院有人直接开炮,目标直指老仙刘学勤。 “塞教有那么多教产,王室和内帑一向只进不出,为何在土地转让收益中还要占七成?” “咱们的王室也不像大明有那么多人,王室成员花销也不大,内帑能不能让利给朝廷?免得这样始终入不敷出?” 今年的下院已经清退了所有官员,上院仍保留了约一半官员席位。按照刘学勤的意思,也是要逐步腾退的。这样才能听到真正的国民呼声,要不干嘛搞这个?你自己家玩儿不就得了。 “大胆!” “竟敢妄议上位,臣请诛杀此獠!” “主辱臣死,我,我跟你拼了!” …… 大殿一片哗然,把刘学勤给看笑了。 “是这样的,现在我把核心资源抓在手里,是怕咱们这艘大船偏离了航向。” “你们中许多人或许不知,去年我投资了北美垦殖公司三百万元,铁路公司一百万,斯力加六十万,还有彩虹相机、酒泉钢铁、攀枝花钢铁、丽洁日化、精工齿轮等公司,这些都是咱们未来经济和产业发展的领头羊。” “广西的义军我要整编,要安置,最后保留了三个垦殖旅。这些人要先养起来的,要不全乱套了呀。” “还有禁卫军,也没有用国库的钱,而是王府供养。” “王府改造花的钱有些多了,这个错我认,因为当初我是点头了的。” “至于这位提到的土地转让费,嗯,我劝你们不要过度依赖土地财政,地利有穷,人力无尽!希望你们记住这句话。” “当然了,制定王、地收入分配时,大家都没想到有这么多,我也没想到(笑)。别看哗哗的银子流进内帑,但我肯定是要花在国计民生方面的。” “你们要先多提一些给地方花,可以,咱们今天先把这个比例调为5:5,一会儿可以表决一下。” “总之呢,合议会是个我和大伙儿难得的沟通机会,因为你们平时也不容易见到我。所以大家把想法说出来,有困难一起想办法。” 刘学勤坦坦荡荡,方才提意见的反倒不好意思了。 每个人都会算,这么说来,老仙的钱也都用出去了,起码没用在腐败堕落方面。 不过在接下来的表决,合议会还是土地转让分成比例的提案,今年财政分成比例为:5:2:3。户部伸了一脚,从地方官府那里抢走了两成,这样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嘛。 会后,刘学勤单独召见杨寓。 “什么,你要买地?” “是的,我想把平凉、庆阳、延安三府买下来,你问问朱棣卖不卖?实在不行,只要平、庆两府也可以。” “只要他同意,我就跟他签【战争互保条约】,犁庭扫穴,共击北元。” 刘学勤将早准备好的贺表、国书递给杨寓,他漫不经心地答应,翻开国书,看到其中一条时,杨寓不由吃惊地瞪大眼睛,直直看着老仙,问道: “上师,你,你要把我卖给大明吗?” 第168章 一个敢买,一个敢卖 “维天之命,赫赫煌煌,大吉大利,龙驭上邦。吾皇万岁,历久弥香,泽被苍生,四海咏唱。” …… “祝大明永乐皇帝:基业长青,万世永昌!” 朱棣高坐龙椅,听下方塞国使臣上贺表,颂祝词。有些话颇为肉麻,他都用脚趾头抠地。 “为贺我大明永乐皇帝登极,我塞音共和国特纳贡品,礼单如下:” 金骆驼牌马车十辆;玻璃大吊灯二十座;御用信纸一百笺;凤头自行车二十辆;皇宫采暖锅炉及卫浴系统二套(已安装);银鹿双筒猎枪一百支;真维斯保暖羊绒衫,一千件;河西宝马十匹;彩虹牌照相机十台;双人自行飞艇一艘,塞音现钞一百万元…… “人,一个!” 念完礼单,杨寓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他就是被刘学勤送给朱棣的那个人,还特么亲自送货上门。 从塞国内阁首辅之尊,沦为送货员,杨寓现在心里还是有些耻辱的。 “弃之如敝履!” 刘学勤跟他谈话的时候,他脑子里满是这句话。虽然他的传奇是刘学勤一手缔造,可是你卸磨杀驴未免太快了吧? 老仙玩的一手好pua,说什么当年苏秦佩六国相印,成为佳话。如今你在大明梅开二度,岂不是一代传奇? 刘学勤也不是无情之人,答应给杨寓一个公爵,他在大明入职后,就由他儿子袭爵。至于其它养老金,贵族该有的福利,那是一个不少。 原因很简单,塞国不可能一直把大明当成商品倾销地。那边还是农业经济,让你这么搞倾销,那还不三两下给折腾完了? 他目前对大明领土没什么野心,可有朝一日,若是老朱家干的不行,那还不得一点点接管过来?所以就不能祸祸的太狠。 与其内斗,还不如大家各自向外开拓。现在这个阶段,刘学勤不介意拉扯大明一把。那么,四十多岁,年富力强的杨寓,就成为人才输出的不二人选。 朱棣还是很高兴的,塞国实力之强,已经得到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公认。这次来与大明约为兄弟之邦,而且还愿意做弟弟,面子是给足了的。 之前他都没想会那么顺利。 朱棣因为得位不正,所以始终有些心虚。在这种心态的支配下,他对靖难中帮助自己的人还是相当感激的。 当年他起兵时塞国可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还给了武器。虽然后来塞国也给朱允炆卖了枪支,但是事先给燕国有过照会。 说明是为了谋取云南。他私下里是摔过几个茶杯,可回头想来,塞军也帮他牵制住云南和南方各省的大量卫所军,帮了不小的忙。 接下来是闭门会议,双方都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肉戏。 “啥?你们要买平凉、庆阳、延安三府?那不把大半个陕西都给你家了?” 太子朱高炽先跳了起来。本来陕甘是一个省,被你塞国把甘肃挖走,现在还想要伸手陕西,未免太过分了吧? “太子殿下勿急,咱们先看看这个。” 此时还作为塞国谈判代表的杨寓心里可谓五味杂陈,他是最后被交易的那个筹码,现在还不能跟新东家明说,心里真是把刘学勤的设计骂了八百遍。 他取出一幅唐朝地图和一幅大元地图。 “诸位请看,只要把这陕西三府割与我国,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兵北元。届时我国愿与大明签订【共同安保条约】,攻防一致,协作抵御蒙古,也可帮贵国抵御北方防御压力。” “刚才不是说买,怎么这会儿就成了割了?” 夏元吉是个直性子,忍不住质疑道。 “勿急,勿急,呵呵。” 杨寓笑着指图讲解,“大元岭北行省囊括北海,上师说了,北海之水,长江灌注五百年方可灌满。这块地方冬天虽然寒冷,但却有天下瑰宝之美誉,不可不取呀!” “再看东部的辽阳行省,那里有大兴安岭的森林资源,还直接与太平洋、日本海相邻,如今往北美的贸易日益繁盛,那些个沿海港口个个是聚宝盆,陕西的土疙瘩根本没法比。” “还有,石油你们知道吧?那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我国的炼油厂一年随随便便赚几百万,这还是刚刚开始,以后赚几千万也很轻松。” “上师说了,辽阳有大油田!” 杨寓最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说道。 说实话,朱棣父子此前对这些大元故地没啥兴趣,但现在却狠狠地动心了。 “如今有水泥之便利,这些地方虽然非我汉家故土,只要多筑城池,广置移民,想必也能长治久安。” 杨荣给了记神助攻,杨寓立刻补充,“谁说不是我汉土?苏武不是在北海放过羊嘛。” “是极,是极,可这些与我大明何干?” 朱高炽两手一摊,笑着看向杨寓。 “我国主之意,大明若有意取回两省,根据【共同安保条约】,我国有义务提供军售军援,包括派遣胁从军参战。” “塞国则经营西域,恢复大唐时的安西都护府。” 图穷匕见,众人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刘学勤制定的战略,和朱棣想的完全不一样。可问题是,朱棣现在没有战略啊! 先前他一门心思想着争皇位,做皇帝。但他现在刚坐在龙椅上,还处于茫然期呢。 “你家要买地也可以,告诉你家主上,五千万,给我五千万就把陕西三府划给你国。” 朱棣眯着眼沉思良久,他可不是那种轻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今年他已经43岁了,正是男人的全盛期。 他嗅出这场交易没那么简单,但不妨碍他漫天要价,关键现在大明很缺钱。 “这,请问陛下说的五千万是现银还是我塞国钞票?” 在一片嘶嘶声中,杨寓表现的很是淡定。因为临行前刘学勤反复交代,不怕他标高价,就怕他不出价。 “银子,当然是要现银啦。” 朱棣一点儿也不虚,好像塞国真能拿出五千万现银似的。 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次谈成。消息很快传回总山,令大明没想到的是,塞国立刻组织第二批使者前往大明,带队的是王后段妙姐,以及二王子刘平方。听说算盘都带来了几十把,看那架势好像真是要买地。 而朱棣和几个儿子,以及包括姚广孝、杨荣等心腹在奉天殿议事。 “我与塞国,可战乎?” 朱棣首先问的是这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也是自古帝王的心事。 姚广孝问:“陛下自比太祖如何?” 朱棣不假思索,忙不迭摇头,“不如远矣。” “以太祖之老辣,当年尚且忍下晋王之耻,何况陛下乎?我与此人有数面之交,其广大智慧,远超我等凡人之想象。以塞国之力,若其有意染指大明,则我恐太祖之基业亦难守成。然其似无帝王之心,岂非印证了谪仙之说?” 姚广孝说的有些直白,朱棣听得直皱眉头,但他没说什么,他也是见过老仙的,那种感受很难说清楚。 倒是朱高煦和夏元吉等人十分不满,觉得和尚的话未免长他人志气,太过惊悚。 姚广孝摆摆手,又道:“先不用急着否认。我想说的是,我大明之人口土地皆数倍于塞国,天时在我。” 他往南边指了指,朱棣立即会意,打岔道:“广西锦衣卫回报,塞国王储刘根号不过一平常人,从种种表现观之,不过中人之姿。” “此事就议到此,日后不许再提。倘若天时在我,塞国何略耳?” 朱棣决定和老仙比一比谁活的长些,现在好不容易在刘根号身边安排了暗线,引而不发才是最高明的办法。 “走,咱们去会会老仙的老婆儿子!” 他笑道。 第169章 塞气男女 段妙姐今年二十八岁,正是女人最美丽的年纪。 作为一国王后,出使他国进行国事访问,这在大明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今天的朝会,没资格上朝的官员都来了不少,都在大殿之外自发站成两排。 王后今天的装束很休闲,按说是不合乎外交礼仪的,但这些方面刘学勤根本不管,给了大家极大自由。 足蹬咖啡色鹿皮靴子,下身牛仔裤,身穿白色貂皮大衣,头发烫成大波浪卷,面带淡妆的女子踏进奉天殿,大明君臣一个个眼珠子都直了。 心里那叫一个骂呀:“伤风败俗!有伤风化,臭婊子!”之类的什么词都有。但一个个的又有了非同一般的联想,这个时代,能在公众场合见到别人家女人的机会很少。 段妙姐本来就高挑,穿上靴子身高直接过了170,那种知性气质和彰显的自信,也是大明女子身上极难见到的。 很多人顿时觉得,自家女人的小脚不香了。 朱棣的目光更多停留在二王子刘平方身上,小伙子在总山音峰外门混了几年,后来被刘学勤发到河州军事工程学院读书。 他一米八五的个头,留个寸头,穿着笔挺的墨绿色军装,极为英挺。朱棣有些外貌协会,忽然觉得太子有些碍眼,这刘家小子跟咱金豆子有的一比。 两人向大明皇帝弯腰行礼,相互致辞。之后段妙姐又向两班文武行礼,口称“代家父向列位老大人问好”。 众人不敢受,纷纷避让。有的人这才想起曾经和她爹段嗣宗同殿为臣,也不禁有些唏嘘。 这次大明接待的规格非常之高,徐皇后亲自陪同段妙姐游览了南京的一些名胜,虽然大多时候乘坐马车,但免不了抛头露面。 对市民而言简直跟过节一样,天天追着使者的车队跑。刘平方则是由几位王爷陪同,据说还去秦淮河喝了花酒。 塞国人的精神风貌极大触动了大明人,塞里塞气成了时尚的代名词。 很多女子都打问哪里有段王后的同款毛衣和裤子。这些商品还真有贩卖到大明,但底层人穿不起,上层人不屑穿,倒是有些小商人和一些青皮流氓愿意穿这种花里胡哨的衣服。 这次看到塞国使团大多都穿这种紧身衣靠,终究掀起一股改变衣着的风潮。 依然以市民为主,但也开始向上下两头蔓延。 但这次也是大明君臣近距离了解塞国的大好机会,而且王后和王子几乎不设防,像是傻的一样。 徐皇后了解到,塞国王室资产管理部竟然是段妙姐在掌管,这块和大明皇庄有些相似,但那不都是太监管的吗? 结果人家塞国根本没有太监。 把自个憋了个红脸,徐皇后还是没忍住问道:“那男女之大防又当如何?” 妙姐答道:“以后的国主只许有一后二妃,多了对身体不好。如果后妃出轨,王室准许和离。” 实际上刘学勤打算自己身后就将塞音教世俗化,改成大学。今后的国王没有教主这层身份,势力自然大幅削弱。老老实实享受富贵不香么? 徐皇后其实想问的是,万一后宫坏了野种怎么办?但这话实在问不出口。 妙姐也没她想的那么复杂,直接哐哐一通反向输出。 “上师说了,一旦工业化时代全面来临,男女在体力方面的差距会被迅速拉近。女子会逐渐参与到社会分工中,开始积累和掌握财富,终将会取得与男子平等的地位。” “实际上在原始蒙昧时代,也曾有相当长时间的母系社会,今人又当如何评价呢?” “有些风气的进化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你可以抵制,可以鄙视,甚至可以谩骂,但当大多数人的意见取得一致时,就会形成新时代的风潮,这是个人无法改变的。” 徐皇后最后直接被干无语了,她也是将门之后,公爵之女,而且如今贵为皇后。但感觉段妙姐懂得好多,自己根本说不过人家。 直到买地谈判再次启动,大明君臣才领教了段妙姐的真颜色。 “据我方所知,平凉府夏冬两赋不过两万一千石,如今粮价为一石0.6两,折银约一万两千六百两;庆阳府和延安府分别为一万八千石和两万六千石,合共岁收折银为五万九千两,咱们取整就算六万两吧。” “我给你按一百年算,大明在这块土地获取的财政收入不过六百万两。考虑到三府的人口,固定资产等,我再给你加二百万,拢共八百万两,不能再多了!” 旁边刘平方和一干会计一起打算盘,算盘珠子都打得冒火花。 “啊?你们是这么算账的吗?” 主持谈判的太子朱高炽觉得哪里不对,有似乎很有道理。甚至,他为对方报价八百万有些窃喜。 大明被塞国搞走的土地也不算少了,陕北那块地就属于农民眼中的劣地,如果卖到这个价,似乎不亏呀。 “账可不能这么算!” 一个声音悠悠说道,这是已经被内定为内阁首辅的解缙。他看了眼太子,得到首肯后才道: “祖宗基业,岂可弃也?陕北虽穷,可事关武备。试想一下,若将三府之地售与彼国,则陕西藩屏尽失,若彼等狼子野心,则关中之地难保也。” 他从国家安全的角度说事,把段妙姐听得直皱眉,想了想,才道:“我国火器犀利,天下皆知。若上师有进取之心,则长安旦夕可下。我们既然与贵国约法,自然不会图谋你的土地。” “哼哼,你说的我也相信,现在大家关系是好,可以后的事情就很难说了。” 解缙的意思是相信刘学勤不会犯边,但人总会死吧?等你家换了国王,那时候来打大明怎么办? “解学士何意,不妨明言。” 段妙姐双手抱怀,扬了扬下巴。 “嘿嘿,其实也有办法。我国在宝鸡、长安、潼关建重关要塞,自是要水泥钢筋结构,才能抵挡贵国锋芒,并且匹之以足够数量的火炮,方可安我国民之心。” “贵使不妨就此等花费测算一二?” 段妙姐当即领会对方的意图,一个眼神递过,身后又响起一片算盘声。 小半个时辰后,段妙姐拿到汇总的预算清单,淡淡说道:“解学士所言不无道理,我方在先前基础上,追加四百万,报价一千二百万!” 有些虚胖的朱高炽脑门开始冒汗,心道“难怪老爹看重这个解缙,这人还真是有些能耐。” “不够!” 解缙撇撇嘴,一脸笃定。 “常言说得好,陕西的黄土埋皇上。陕北龙气在望,龙穴无数。昔汉曹操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盗得帝陵财宝无数,这才能养活百万青州黄巾军。” “地上之财易数,这地下之财该怎么算?” 段妙姐听得心中咯噔一下,别个不知,她可是从老仙那里知道,庆阳和延安是有油田的,要不谁要那地方?苦不拉几的。 第170章 新内阁 “呵呵”。 段妙姐给气得笑了,你解缙扯这有的没的,就有些胡搅蛮缠了。 一伸手,刘太平立即递过一摞资料。 “你要说风水?那咱们就说说风水!” “自洪武元年至今,约三十六年。陕北各县共发生旱灾十七次,大约两年一次。经常出现‘数月不雨,麦禾俱伤’的情景;陕北几无水利可言,由于植被破坏,水土流失严重,陕北地面土地贫瘠,百姓有惜粪如惜金的说法,凡落叶、腐草、沟泥、豆苗皆可为肥,可见环境差到何种地步!” “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朝廷这些年给三府拨付的赈灾银,累计——” 段妙姐的数字没读出来,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洪武朝虽然还没有官员“漂没”的说法,但只要是赈灾,总会有人搞小动作。 灾民想拿到百分百的赈灾款,对不起,哪个朝代也无法做到。 但有太子在,你就不要报这种数据了吧。虽然本人没从中捞一手,可保不齐东扯西扯就能扯到某位大人身上。 何必呢? 解缙也意识到把塞国逼得太狠,对方有掀桌子的架势,这是皇帝家卖地,自己没必要太拼,当即闭口不言。 “那今天先谈到这里,待我启奏陛下,咱们再谈。” 朱高炽何等样人,立刻明白其中猫腻,叫停了谈判,乐颠颠跑去找老爷子。 “爹,谈到了一千二百万!现在僵住了。” 听见太子爷报数,正在榻上养神的朱棣腾地坐起。 这些人是真来买地啊,他现在有些信了。 “姓刘的可真他娘有钱!” 朱棣也不得不佩服刘学勤揽财的本事,记得那年他去塞音道场时,根据掌握的情报,那会的刘学勤财力兴许还不如他燕王府呢。 这才几年啊? 郁闷完之后就是开心,朱棣一即位,就开始琢磨迁都北京。 迁都可是劳民伤财的,现在好了,正瞌睡有人给递枕头。 看完朱高炽呈上的会议记录,朱棣自己都觉得陕北那疙瘩就是个天坑啊,朝廷难以获利不说,指不定以后还要填多少银子进去。 然后他又从军事的角度,对解缙的提议给予褒奖。不过解缙毕竟是文人,对于打仗是外行,可朱棣不一样啊,他很快就认真思考,交出陕北三府后,如何构筑更加合理的防御阵线。 “ 先晾他们两天,然后给一个最终报价:两千万两银子,少一个子儿也不成。” 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老仙,但为了迁都大业,朱棣还是决定狠狠宰一刀。 殊不知段妙姐得到这个还价,心里都笑抽抽了,老仙给她的底价是三千万两以内随便谈。哪怕超发货币,也要把这块地买下来。 再谈就没啥好谈的了,朱高炽咬死两千万,你说破大天也没用。 “太子以为杨公值几何?” 拜托,杨寓还在场呢,听见段妙姐这话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段妙姐也没招啊,为了省钱,只能把最后的筹码交出去了。 “啥?” 大明方面一片哗然,当听说塞国要把内阁首辅当作此次交易的添头,即将入文渊阁的几位大学士都快疯掉了,再看向杨寓,真的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这年头,阁老都当萝卜白菜来卖了?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朱高炽站起身,飞快跑去找皇上了。 “嘶,这不会有啥阴谋吧?” 听说天下还有这等奇事,朱棣也坐不住了,干脆跟太子爷一起回了会场。 “贵国真要把杨阁老给我大明?” 朱棣坐下后,有些狐疑地扫视一圈,才将目光落在段妙姐身上。 “是的,为表我国交好之心,更为了帮助大明经济腾飞,上师不得不忍痛割爱。” 段妙姐面色沉痛,这时候不会演戏也得做做样子。 “可我们这边不好安置呀,恕朕无法接受贵国好意。” 朱棣用手指敲击桌面,注意到杨寓那边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 “那我便禀明上师,内阁已经重新组阁,可能会安排杨阁老赴海外担任总督。” 塞国的外海垦殖计划,大明这边是很清楚的。目前负责此事的刘根号都被渗透了,还有啥不知道的? 目前塞国在北美的殖民地就屁大一点儿,朱棣根本没放心上。 “朕说笑耳,杨阁老此等大才,朕仰慕已久,又岂可辜负刘主美意?” 朱棣也是爽快人,直接让了两百万,以一千八百万成交。 能得到塞国首辅,这两百万花的很值啊。这样的人才,在当今天下很可能是独一份的。 杨寓顺利入了大明文渊阁,名列第三,排在首辅解缙和次辅杨荣之后。 虽然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可你杨寓到底不是进士出身,是受到整个士林排斥的。 但大明官员的心思又很复杂,经过十几年与塞国的拉扯,大多数人对塞学也不陌生,起码知道一点儿。 尽管保守派依然占据上风,但朝中已经有一派提出“师夷之长以制夷”。工业化这块大明是比不过塞国,可咱们也在进步嘛。 举目四望,四海之内还是有许多价值洼地的嘛。比如大明不费吹灰之力,每年还不是从北美赚几百万两银子。 这些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但段妙姐回去不久,便有十几艘武装商船顺江而下,直达南京。 除了押运来一千万两现银和八百万现钞之外,还有新任内阁首辅仇敬领衔的第三批使者。 谁也没想到仇敬被外放云南总督一圈,竟然成了首辅! 他本人也没想到,陇西官员闻讯更是大放鞭炮庆祝。因为陇西一直有圈外人的感觉,这回昔日陇西知府位极人臣,是不是陇西就此能进步呢? 起码刘学勤没这想法,他相中仇敬,因为此人有方面大员的经历,军政两开花。并且做过税务部长,综合素质没有比他更合适的。 当然杨寓的首辅连一届都没干满,但他确实需要有人帮助大明推动工业化。况且,他希望内阁班子能流动起来,让各级官员看到并习惯这种流动性。 既预防尾大不掉,又可避免人亡政息。 为此,他在合议会上院提案【修改内阁任期的若干建议】,将任职年限从十年缩减到五年,特殊情况仍然可以连任两届。 新官上任,仇敬此行意义重大,乃是为确立明塞两国贸易之事而来。 第171章 海陆关贸总协定 按人均产值论,塞国比大明富庶不知几倍。 然而大明地大物博,人口繁多,才是商人最喜欢的市场。 管仲说过:“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商,千乘之国必有千金之商。”商人祖师爷白圭曾经说过:“越是穷地方,越是藏大鱼。” 然而此时的满脑子都是那一船船的银子和钞票,接下来就是和户部为代表的大臣扯皮。 户部认为这笔钱自当入国库,充当国用。朱棣不舍得啊,想要纳入内帑。 这事还没扯清楚,话风就突然转到要不要迁都这件事上面。 永乐迁都这件事对后世影响无疑是巨大的,但对大明朝廷的效果而言,确实很难讲。 目前是大多朝廷大臣不愿意去北京,那地方风沙又大,又落后,哪有南京富庶? 再说了,当时明朝经济文化中心肯定在南京啊,江南地区的发达毋庸置疑。 但朱棣不干啊,他在北京呆习惯了,那边比较有安全感啊。当然,他也想打击北元,开疆拓土。总之,没人能知道朱棣的真实想法,但论迹不论心,后来朱棣确实一直在和北元干仗。 是塞国的这笔钱给了朱棣更多信心,起码腰杆子更硬了,在迁都之事上他就硬逼朝臣屈服。 大臣们对付皇上也有的是招,就说反正国库没钱,你要非得迁都,那就得用塞国这笔钱。经过一番极限拉扯,最后只给朱棣留了三百万现银,其余全入了国库。 这时大伙儿才想起塞国来的仇敬他们已经等了半个月了。 最后还是太子朱高炽领班,姚广孝、杨士奇和文渊阁学士及相关人员与仇敬使团洽谈。 这次仇敬过来是要和大明搞一个一揽子的边贸总协定,这种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以前都属于朝贡体系。 就是你蕞尔小国,向大哥我称臣纳贡,然后我看着给你赏赐。当然,咱们大明是天朝上国,肯定不会让小兄弟吃亏就是,否则下次谁还来呀? 但塞国和大明是兄弟之国呀,那肯定不能按照朝贡那套来,仇敬是带着方案来的。 大明不是对贸易全无概念的,市舶司从唐朝就开始设置了,专门负责进出口贸易,发许可证,收税,对进出口船只检查,看有没有夹带违禁货物等。 但此时的大明海贸仍然是朝贡制度,你的有牌照(堪合)才有资格到朝廷指定的市舶司朝贡。大明对这些朝贡使团的回礼也很厚道,一般是贡品的十倍。 明朝有一起事故,就是一伙海盗意外得到大明的堪合,冒充使团去朝贡,结果遇到真使团,两家直接火拼起来。 这要不为了赚点儿钱,谁冒那么大的风险啊? 皇上的面子很值钱,可能是受了刘学勤的影响,对海洋事业比原来的历史重视了许多,对于朝贡回礼少了一些,但仍然没有收税。 而原本的历史中,直到正德年间,海禁废弛,才开始抽20%的实物抽分,与宋元时期的关税制度接近。 这个时代抽税不可能像后世那样,做到各种商品细目制定不同的税率,也没有hs代码之类的分类系统。 所以宋代是将商品分为细色(贵重)和粗色(普通)两大类,前者抽税1\/10,后者为1\/15。 大明在毫无准备之下,谈判过程就是被动审阅塞国提出的文本。 塞国提出,希望大明方面开放广州、福州、宁波、天津等四处海港,或增设市舶司;长江沿岸设置荆州、汉口、南京、九江、镇江、苏州等六座江港; 对等的,塞国对大明开放合浦、防城两座海港;宜宾、重庆、阆中、昭化、岷都等河港;秦州及宁县(庆阳府)设置两座陆港。 在以上港口交易区内,两国商人可以自由贸易。 考虑到明国出口到塞国的商品以粗色为主,在本次协定期限内,塞国对大明商人免征关税。 但对于大明方面对塞国商品收不收税,收多少税,文本中并没有提及。 初次接触之后,朱棣召集内阁,主要是请杨寓普及税收知识。 塞国的税收设计也是参考了之前历朝历代经验,还有一些刘学勤掺杂的私货。杨士奇要总揽全局,对税收还是很熟悉的。 税收有两条基本原则,第一条是:除了死亡和税收,没有什么是确定无疑的;第二条就是拔最多的鹅毛,听最少的鹅叫。 朱棣听完还有些小失落,他还想问问老仙有没有长生不老的办法呢,好嘛,这直接确定无疑了。 接下来就是塞国的税收制度也还在不断演进,但是整体而言,重工商业税,轻农业税;对官绅等权利阶层,增强纳税意识,但也要适可而止;税收累进制度,尽管实施的还比较粗糙,但官府内部已经形成共识: 富人应当承担更多的赋税。 之所以官僚体系不为权贵阶层打掩护,主要还是因为官员收入是比较理想的。腐败问题肯定也有,但刘学勤的意思是先让这种情况冒头,然后再找解决办法。 总体上塞国施政是比较自信的,大概每个人觉得身后有老仙这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另外在收取贿赂方面也是不太敢伸手,感觉老仙肯定会知道似的。 这一点,朱棣父子就很无语,知道自己跟刘学勤没法比。就连姚广孝那么自视甚高的人,还不是给老仙纳了名帖,做了人家记名弟子。 反正刘学勤确实舍得给底下人花钱,杨士奇还把他当年当书局掌柜时一年分红四千多两的事说了,那帮大学生们听得直咧嘴。 大明的正一品月俸还不到一百石,折银六十两,一年也就七百两。你一个破掌柜,那还是十来年前,刘学勤才起步的时候,凭啥拿那么多? 朱棣觉得不能在这个话题上展开,赶忙打岔: “朕觉得和塞国人往来,还是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朝贡不能因他一国而改弦易辙,那让那些藩属国如何看待我上国啊?” “江港嘛,南京肯定是不行滴,当然,也不能寒了人家的心,我们毕竟是兄弟之国嘛。我看可以试着开一两座港口,至于选哪里?你们可以先讨论。” “还有,塞国那些货物太贵,咱们的粮食又太便宜。任由其货物卖到我大明来,老百姓岂不要饿死?所以我们要抽税,特别是那些工业品!” 朱棣让大臣们商量,等提出方案再给他写奏折。 把球又提回到朱高炽和姚广孝那里,朱高炽有些为难,问杨士奇道: “皇上的条件如此苛刻,塞国方面能接受吗?” 杨士奇笑道:“无碍!塞国尤重贸易,就算没缝的鸡蛋,他都能给你叮开了,何况皇上不是已经匀了他们两座港口吗?足可以交代了。” 第172章 绿化基金 关贸协定谈了近两个月,最后大明开放了荆州和汉口两个口岸。对于塞国进口的工业商品收取20%关税,普通商品征收10%的关税。 关贸协定有效期五年,时满后若双方无争议,则自动续约五年;若有一方或者双方都有异议,则需要重新谈判。 塞国方面自然心满意足,此前与大明交易基本上都算是走私。关卡重重,还要被各种盘剥,弄不好就是人货两失的局面。 至于关税什么的,那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如布匹类大宗商品,塞国的成本优势实在太大了,只要放开,对大明脆弱的手工业绝对是灭顶之灾。 还有煤油、针头线脑、成衣、鞋袜、书籍纸张等等,早晚有一天,大明人会知道这些有多可怕。 三月份开始,塞国就着手接受陕北三府。 先是从云南抽调了第七、第九、第十等主力旅驻扎三府,然后才开始派遣官员。 陕北和甘肃其它地区一比,那简直就没法看。 十几个县加到一块儿还不到二十万人口,城墙建筑都破败不堪,百姓还是破衣烂衫,大部分人的温饱都成问题。 就算那些地主士绅,若是放到临洮、会宁等发达地区,那也最多就能算个普通人家。 所以大明上上下下都挺高兴的,甩掉了这么个累赘。这事都成了皇帝的一项功绩,经常为大臣们赞颂。 不为别的,朱棣从杨士奇那儿了解到塞国官员的薪资标准,也是受了些刺激,给大臣们普调了工资。 涨的不多,但却是用现银发放的。 而且有传言说,皇上正在考虑,用现银发薪搞成成例。 用粮食发薪水是太不方便了,不过还没几个人知道,朱棣正在琢磨货币改革。 说白了就是发行纸钞,经过杨士奇的细致讲解,他们也明白了什么金本位、银本位,准备金,货币信用这些概念。 纸钞若是能推行开,对于刺激经济,促进商品流通都是大有好处的。关键是皇上手里多了一个可以控制天下的金融手段,要不是杨士奇等人死命劝谏,朱棣恨不得马上把朱允炆搞的银行给重新盘活。 这种时候,杨士奇才体会到在大明当官多么辛苦,那根本就是个体力活。 远在万里之外的玉门县工商局长全有志却踌躇满志,四月底的时候,他接到吏部的调令,自己升官啦!调到庆阳府环县任知县! 这才考公上岸一年呐,根本是坐了火箭。 主要得益于去年他提出的那套牧民管理办法,在吏部和总山挂影留名了。所以他特别感激胡知县,没有抢自己的功劳,还在上官那里举荐了自己。 与玉门官员洒泪而别,五月中旬,全有志就赶到庆阳府治安化。 全府官员都要在安化接受三天的封闭式培训,主要内容还是陕北,现已改为陇东三府的治理策略。 重中之重还是恢复生态环境,就是植树造林。 但这次与以往总山搞的植树赏不同,是由官府推动,鼓励个人或公司承包荒山、荒地。 承包满二十年,绿化工程达到官府制定的标准,承包人可以无偿获得承包土地的产权。 在承包期间,对于不同的绿化,官府会给承包者相应的补贴: 乔木,每亩补贴20元;灌木,每亩补贴10元;草本作物,每亩补贴5元。 这补贴力度还是相当可观的,甚至比种地要划算。因为你还可以选择种经济作物,除了补贴之外,还有一份额外补贴不是。 不过造林也没那么简单,其中门道也很多。官府肯定是要给予一定的指导,并且要建苗圃,大大的苗圃。 这项政策是在陇东三府试点,要是成功的话,会在甘肃其余干旱地区推广的。 内阁支持力度很大,给三府粮税全部减免。 力争用十年的时间,让黄土高原重新返绿。注意,只是返绿。真正要改善当地生态,那起码要经过几代人努力才行。 “这么浩大的工程,谁来出钱呢?” 培训班上有位官员问出了大家心中疑虑,这些年财政情况大家都清楚,内阁年度财报都会印发白皮书,下发到各县。 户部是很难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所以刘学勤想了个办法,搞了个绿化基金。 这是塞国第一支基金,由王室内帑和户部各出一百万,共二百万元。组建一个基金管理公司,投资方向主要是股票、国库券、企业债券等。 后两者还没怎么发展起来,所以基本上就是投资股市。 基金管理公司采取了登报招募员工的方式,在塞音时报,包括【奇迹】在内的几份杂志上刊登广告,吸引了社会上大批人前往岷都应聘。 包括投资经理、风控经理、调研员等一系列没听说过的高薪职位。 除了不菲的底薪,还能有提成。而且办公室在刚建成的金融大厦,你要不穿双像样的皮鞋,那边门卫都不让你进门的。 汪小年看到报纸上的招牌信息就乐了,“这不正好和我的生意对口嘛”。 他就是当年介绍赵小四买股票的那位,后来把赵小四坑的老惨了。 但汪小年一直就干这个,渐渐地还真给他摸出些门道。 他发现很多外地人,甚至大明人想炒股却没时间长期住在会宁(现在改到岷都)交易,自然需要有人代办。 那些大户人家好说,留个管家、仆人之类的看着就行,但也有不少小市民就没这个实力了。 也是干这行久了,机缘巧合下他认识了一些外地人,在建立起信任之后,人家委托他代为买卖。 有些是给他一定权限,还有些是通过书信往来指挥。 后来他干脆注册了间公司,专门从事股票经纪的生意,如今也操盘了几万块的委托资金。 汪小年的投资策略属于稳健派,他自己的资金也不多,所以他对基金公司的投资经理职位很感兴趣。 结果凭借他长期从事金融投资的履历,竟然被基金公司聘用了。 但人家要求他自己掌管的私募资金要么解散,要么找人托管,而且要签订保密协议,负法律责任什么的。 而且从业者本人和家人的银行户头都要受到监管的,别人或许没意识,但刘学勤还能不知道老鼠仓的危害吗? 不过这次一共才聘请了六名投资经理,一个经理能操盘二十到五十万元的资金。资金多寡取决于投资经理的业绩,全靠自己争取。 一百元的月薪,还有业绩提成,这还是令汪小年狠狠动心了。 别看他现在自己开公司,但收入水平可远比不上基金经理。况且人家那团队专业的不像话,汪小年刚三十出头,还想提高下自己的业务水平啊。 第173章 前进锅炉 绿化基金是专门用于为陇东三府恢复生态,而持续提供资金。 这资金不是平白生出来的,而是从股市抽血,是分享全国经济增长的成果。因其是公益性质,又类似一种变相税收。 事实证明,股票交易所迁到岷都是一招好棋。 由于交通便利许多,吸引了大量川资北上,如今股市开户数量从前几年的八万猛增到了二十万! 汪小年是被时代洪流青睐的幸运儿,他开始了在金融大厦打卡上班的全新生活。 这样的人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 大明陕西风翔府的富二代周数当年随意买了些股票,却成功逃顶,赚到了七万两银子,这在当时都是股市里有名的故事。 这周数不是一味的纨绔,他后来继续在股市投资,但更加醉心于塞国的奇技淫巧。 他祖上是墨家传人,风翔府周家也是靠做木匠起家的,这也是当初周数会买音捷文具股票的原因。 当时周数也没有刻意选什么项目,他那会儿还不到二十岁呢。 赶上李家锦绣置地项目开盘,周数买了座独栋别墅,作为在会宁的据点。 这是塞区第一个房地产项目,作为配套,锦绣置地找音能动力专门设计了采暖系统。 那会儿还没有集中供暖的概念,就是一栋二层楼配一套低压蒸汽锅炉。 其实很简单,和后世的土暖气差不多。 炉膛里烧煤炭,给铸铁水箱加热,蒸汽通过铸铁管道进入暖气片。冷凝后的热水可以用来淋浴,这会儿的人很抗造,暖气水用来泡茶的都有。 周数对这个暖气系统非常喜欢,又干净卫生,又暖和,还能随时洗热水澡。这在当时的大明,皇宫里也没这条件呀。 他就跑去找音能动力,想买一套暖气锅炉,回去孝敬爷爷。那人家音能会搭理他嘛,虽然暖气锅炉和蒸汽机还有差别,但原理是一样的,属于对大明禁售的产品。 周数郁闷了,你不卖我就自己做,不就烧开水嘛,秦朝人都会。 他把家里的暖气系统画了草图,留下书童看家,便又回了风翔府。 结果就赶上建文元年,大明对会宁用兵。书童给吓得要死,人家周数一点儿事没有。 他还真在老家把锅炉给造出来了,阖府上下都用上了暖气。 后来翰林雅苑被打得稀烂,周数是接到书童的书信,说会宁官府要给业主定损、赔偿,他才乐颠颠地去了会宁。 当时谁会想到还能再赔他一套房啊? 从那个时候周数就感到暖气锅炉是门大生意,他就跑了趟总山打问专利授权之事(当时专利局还没有设立)。 人家一查之下,结果蒸汽机和蒸汽锅炉这些根本没申请专利,这个属于技术秘密(know how),类似于祖传秘方之类。 这种情况下,周数用自己的技术生产锅炉不算侵权,他想了想,干脆自己也别申请专利了。 因为他也是照着音能的锅炉抄的,别看他有些纨绔,但还没傻到去得罪总山。 大明商人周数就在金县注册了一家前进锅炉公司。 把股市里的钱全都取了出来,一共有十来万呢,已经算得上是大型企业了。 而他也再一次躲过段妙姐砸盘,引起的股市大跌,根本幸运的不像话。 前进锅炉以生产土暖气为主,但一开始就遭遇了挫折。 塞国已经开始入川之战,社会上的资源都紧着供给前线,刚开始的房地产都不得不苟着,猥琐发育。 他这给房地产干配套的,日子可想而知。 周数脑子也灵活,就把目光瞄向那些想采用新型采暖的土财主。等他真正做进去,才发现这门生意早就有人做了。 在金县这样的钢铁产地,围绕钢材加工的小厂子都数不过来,其中有几家就是干土暖的,不过没他这么强的实力,产品质量也良莠不齐。 但因为这些人的存在,锅炉生意就给搞的很透明。说白了你那些东西无非都是铸铁加工的,外面或许不知道,在金县随便抓个小孩,都能把各种规格型材价格报个七七八八,加工费那就更不用说了。 前进锅炉的货卖三千块,人家一千五把单接了,还能给话事人返点,你说气不气人? 好在周数坚持下来了,并且利用资金优势,收购了几家小厂子。 有了技术积累,周数开始玩出一些门道来。 北方的水普遍偏硬,锅炉、管道结垢,排气孔堵塞这些情况经常发生。一是影响热效率,浪费燃料;二是增大了爆管的风险;三是不易清理。 周数想了很多办法,后来和国王理工的师生合作,搞出一款锅炉用水软化剂,效果还算不错。 四川平定后,川甘两省迎来大建设。周数本想找锦绣置业合作,没想到在李星云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我们只和音能这样的大公司合作。” 当时李星云傲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根本不把嘴上没毛的周数放在眼里。 没得奈何,周数只能领着销售员一个县一个县跑业务,到处碰运气。 机会自然就来了,音能生产锅炉不是主业,加上蒸汽机产能不断增加,单子根本接不过来,需求就外溢了出来。 小厂生产的锅炉质量没法跟前进锅炉相比,而且前进锅炉是有自己的核心技术的。 这个时代,你只要有技术,别人就觉得你牛。 不到三个月,周数就把之前挤压的几十套锅炉全都销售出去。 直到后来周数跑到玉门,卖锅炉的同时他琢磨是不是生产一款烧石油的锅炉?结果有人指点,斯力加有种专用燃油,卖给牧民烧牛粪,价格很便宜,热量大,还没那些黑烟。 周数可算找到正主了,斯力加一个销售科长接待了他,对方很支持周数生产燃油锅炉的想法。并且提出前进锅炉还可以做汽油和柴油产品的经销商,分别给了60元和65元的代理价格。 也是赶鸭子上架,周数就这样无意中进入石油赛道,还是其中最有前途的汽柴油。要是下次评选被财神爷吻过的男人,非他莫属! 去年前进锅炉已经成为供暖锅炉领域的老大,销售额超过五十万元,另外还有几万元燃油的销售。 结果今年过完年,他就接到斯力加的通知,说今年总厂汽柴油产能要过万吨,给前进锅炉六千吨的份额?能不能承销?要是接不下来,斯力加会发展新的经销商。 那必须能啊! 周数给市场上放的一级批发价是80和90元,6000吨燃油就是50多万销售额。虽然利润薄一些,但是这未来谁知道市场有多大? 生意做大了,老家风翔府那边也派叔伯兄弟过来帮忙。周数已经张罗在大明开分厂,而且这事最好能和房地产开发一起搞。 他其实也没多少人脉,首先想到的还是李家。不过一想起李星云那屌人,他就气得牙根痒痒。正没个理会处,却有人主动寻上门来。 “小兄弟,在下胡宽。” 来人是陕商领袖,秦王府白手套,大名鼎鼎的胡宽,谁知周数却根本不知道人家。 第174章 幸运的周数 周数哪里知道,他的生意干这么大,又是关键技术,早就有无数人把他查的底儿掉。 包括远在青城山的老仙刘学勤。 “这小子可以啊,同样的问题,周铁那边也有,你看他搞出解决方案没?” 对周数的软化水解决方案,刘学勤大为称道。因为石油中含有盐分,所以提炼时通常有个脱盐的预处理工序。 但周铁没有,腐蚀腐蚀呗,结垢结垢呗,大不了不停上蒸馏釜,让操作员工勤加清理。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现在就是要大干快干。 你能说人家有错吗?从实现总山战略上来说,一点儿问题没有。 真正引起刘学勤关注的是,周数曾多次找专利局和高校打听一种叫“气压计”的东西。 气压的概念,总山早就有,还用的是厘米汞柱的计量单位。 毫无疑问,气压计这个词就是周数自己发明的。北方冬季暖气管发生爆管是很常见的,何况他就是干这个的,而且现在的铸铁管和钢管质量也只能说取得长足的进步。 周数肯定意识到了锅炉的蒸汽压力需要控制,这说明什么?这小子在动脑筋,在学习啊。 同样的问题,其它地方有没有?那肯定有啊。 你搞了那么多蒸汽机,连炼油装备都搞出来了,早晚面临高温高压的技术问题。 为啥没人提呢?主要还是压力容器涉及到的技术太多了。 先说原料这块,合格的材料肯定有,但就像大明的百炼钢一样,又少又贵。 划线、切割、除锈、机加工(含刨边等)、焊接、热处理、压力试验、防腐等等,哪个工艺是现在已经成熟的? 还有关键的焊接技术,在新型焊接工艺发明之前,这就是木桶原理中最短的那块木板。 刘学勤想做历史的见证者,偶尔参与一下。这不是前些年面临生死挑战的时候了,他可不会再亲自挂帅,做项目负责人。 看到有人在找解决方案,就令人心情很好。 “派人去趟金县,问问这个周数,愿不愿做我的记名弟子?还有,给他办个户口吧,这样的人才还是争取留在我国才是。” 这么些年,刘学勤收了不少记名弟子,但唯独周数是他主动提出的,这分量可就不轻了。 “让周数抽空去重庆找一下莫尔根,看两家能不能联手搞气压计?莫尔根也在搞燃油蒸汽机,走小型化的路子,我看周数的油路设计也是有巧思的嘛。” 到底有墨家的传承,搞技术的人有时就是隔一层窗户纸。想到了,一点就透,想不到,一百年也没用。 音能当年也搞过蒸汽农机,当时采用煤焦油为燃料,热值和动力方面都不太行,而且机械故障极多,也就是个面子工程。 现在音能主要搞固定应用场景的蒸汽机,比如矿山抽水,物料传送,牵引吊物等;为纺织、印刷、转炉、车床等大中型机械输出动力;生产船舶、火车用的大型蒸汽机。 莫尔根自然把重点放在更为小巧、精密的设备,兴许就能和周数碰撞出些火花呢。 周数此时还不知道有人已经在给自己铺路了,得知胡宽的身份后,他也是大吃一惊。 胡宽其实是被周数手里的汽油经销权吸引过来的,而他想要的是煤油。 去年斯力加的煤油产量还不到一万吨,而且一直缺原油。 直到下半年,有个小公司运气爆表,打出一口日产50吨的油井(玉门油田最大油井日产100吨),结果以一己之力,把原油价格给干跌到了二十五块钱! 现在出油的油井已经超过五十口了,玉门那边从事勘探、中介、采油的公司已经超过一百家。 今年斯力加的煤油产能可望达到两万吨,胡宽是搞大宗商品贸易的,也想搞些煤油去大明啊。 煤油灯这种产品早就到了大明,那些贵族士大夫喜欢的不得了,但就是很难搞到煤油。 打听来打听去,胡宽终于找到周数这里。 “你既然能拿到汽油的经销,想来拿到煤油也不在话下。只要你有货,价格你随便开就是,老哥我绝不还价!” 胡宽求油若渴,但周数也只能说去试试。或许搞个五百、一千吨还是有可能的。 两人越聊越亲,一直从煤油聊到汽油,从汽油聊到锅炉,最后聊到了房地产。 “好啊!”胡宽猛一拍大腿,“我就说最近财星高照,原来应在你这里!” 胡宽是秦王府买办,可他不止给秦王一家做事,人家老早就和燕王挂上号了。 当初明塞打仗,搞经济封锁,燕王可是帮刘学勤出了不少货物的,胡宽就是经手人之一。如今燕王上台,胡宽也能算是皇商了。 “太子受仇阁老邀请,很快要来塞国进行国事访问。听说皇上对工业化、股市、公司制度这些都很感兴趣。” “迁都的事也定了。我只给你一个说啊,老哥会随太子返京,商议迁都之事,紫禁城里的活计多半落不到咱们头上,但那么多大臣、富户要盖房子吧?这可不是小生意啊。” 胡宽的鱼泡眼鼓的溜圆,笑眯眯看着周数。 这次迁都会先从江南迁四万富户,从山西迁两万富户。还有随迁的勋贵、大臣、军士、工匠等等,到时候要盖多少房子啊? 两人一拍即合,觉得可以在大明做房地产生意。不过胡宽是贸易商,周数是做锅炉的,两人都没从业经验。 周数无意提到跟李星云那里吃了瘪,胡宽眼珠子一转,笑道: “巧了,我正好听说一桩事,没准儿能把咱们缺的那条腿给补齐喽!” 他说的正是和李星云因76号地结下梁子的王跃进。 两人急吼吼赶到岷都,考察了王跃进开发的别墅项目,觉得这人是个干事的。这才递了帖子,与王跃进面谈。 周数和王跃进一见如故,提起李星云那都是同仇敌忾。其实中间人胡宽和李家关系不错,但他是生意人,北京那块蛋糕他不想和李月峰这样的巨无霸分享。 带着两个小兄弟玩不好吗? 当即三人订下密约,待大明那头政策落地,三家以4:3:3的比例,注资成立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大明房地产项目。 老大哥胡宽占四成,王、周两家各占三成。 这边敲定后,周数立刻动身回了凤翔。 房地产业务主要针对大明市场,而按份额他要出十五万元,他的钱全压在锅炉事业上,汽油经销也要垫资。 所以周数要回去说服爷爷和父亲,以及其他族人,结果令后脚赶来的总山使者扑了个空。 第175章 西行者的遭遇 “老仙你个老阴比,支使东来支使西。要不是真主保佑,老子这回小命难保,啊呸!” 祁连山脚,拐出一队人马。 为首的马俊面目黧黑,牛仔裤撕扯成了碎布条,随风飘荡。 而这,是他带的最后一条裤子。 去的时候马家商队和教兵近三百人,回来时还不到两百,个个衣衫褴褛,垂头丧气,足见此行之艰险。 也不怪马俊在心里骂娘,这回总山让他带队去什么哈萨克斯坦,可把他给坑惨了。 鬼特么哈萨克斯坦,这会儿根本没这样的称呼,要不是老仙在地图上中亚地区画了个大圈圈,马俊他们早迷路八百回了。 山上一张嘴,山下跑断腿。 哈萨克斯坦古称康居国,此时从金帐汗国脱离出来不久,乃是月即别汗国。 后来月即别分裂为大玉兹、中玉兹、小玉兹三个汗国,但现在还是蒙古人的地盘。 好在他们活动的地方大多数是哈萨克族,都是信伊斯兰教的,马俊摇身一变,立刻恢复了回教徒的身份。 这才在蒙古骑兵的围追堵截下,屡次侥幸脱身。 因为哈萨克族正在逐渐脱离月即别汗国,并被称为“脱离者”或“逃亡者”,那么关键时刻拉穆斯林兄弟一把,实在是题中应有之义。 马俊是去找一种名为蛔蒿的菊科植物,老仙除了给他一张地图,一张很难辨认的植物图样,还有一袋蛔虫卵,别无他物。 这任务绝对算史诗级别的。 老仙也没辙,现在卫生条件这么差,到处可以见到大肚子的小孩。蛔虫病在后世80年代以前,感染率曾一度高达70-90%。 这个东西那是相当恶心,老仙前世就被虫子从嘴里钻出来过,当时睡得迷迷糊糊,他还以为自己肠子掉了,吓得嗷嗷乱叫。 还是当时的老大哥特批准赠了国家20克蛔蒿种子,靠着这点儿星星之火,科技工作者从蛔菊中提取有效成分【a-山道年】,制成大名鼎鼎的打虫药——宝塔糖。 既能解决问题,还能收割财富,何乐而不为呢? 金融大鳄姜阿宝已经砸盘震仓了,把斯利达药业的股价砸到了十块钱以下,并且暗中吸筹。 尽管如今股市上的股票已经超过30支,但低于十块钱的股票还真的少见。 刘学勤也是有意为之,谁规定他不能割韭菜的?总山这些年人吃马嚼,开销也很大的好不? 马俊哪里知道总山的深谋远虑,他就是个跑腿的。好在历经千难万险,马俊的商队在哈腊套山一带的一个小部落发现了蛔蒿。 就用了一口铁锅,一个煤油灯和五斤煤油,一些玻璃杯子,一袋茶叶,就跟部落交易了好几斤蛔蒿种子,还有五个小孩,十几头牛羊。 这一路马俊重操旧业,买了三百多名奴隶,谁知带回来只剩下五个,就连两门火炮也全丢了。 为了保险,马俊还是先让奴隶喝下泡开的蛔虫卵,等生了虫,又煎草药服下,见果然有效果,才知终于找到了。 商队经过哈密,从天山南麓回转,已经到了祁连山,眼看故土在望,后方突然传来马蹄声,回头看时,扬起大片尘土,怕是不下百骑! “预备!” 教兵队长徐保是徐王后他们家的家生子,大喝一声,指挥大伙儿下马,将车队围成一圈,组成却月阵。 “吁!” 后面的马队很快追上,当先一人乃大明将官打扮,勒住马缰,高声问道: “前方可是我大明商队?” 搞清楚是大明人,大伙儿也不害怕了,全都笑了起来。 “狗屁大明!此地往东,万里之地,皆是我塞音共和国,你们想去大明,还是绕道吧!” 马俊有些幸灾乐祸,干脆胡吹一气。对方队伍里闪出一个文官,用马鞭遥指马俊,怒斥 其无礼! 那武官将其劝住,两人并拢马头嘀咕一会儿,武官骑马缓缓走了过来,朝这边一抱拳,问道: “各位好汉,你们说的塞什么国?不知是否和塞音老仙有关?” “那是自然,老仙如今是我国王,我还是国舅爷哩。” 徐秀谷这回没少遭罪,但少年人的虚荣心被点燃,就又往人前头凑。 “嘶,那你可认识熊天球?” “那当然,我天球哥可是四川总督,比你们大明布政使还大的官。怎,你这人问来问去,你又是谁?” “嘿嘿,我想起来了,你小子是徐家那个鼻子上老挂着鼻涕泡的三小子吧?我是谁?我是熊天球他爹!” 那武官跳下马,大笑着走了过来。 马俊和徐秀谷面面相觑,马俊是真不知道熊天球有个在大明做官的爹。徐秀谷隐约记得熊家老爹,但那会儿太小,根本记不清了。 好在真的假不了,熊仇过来和徐秀谷拉了会儿刘家堡的家常,那些老人、后生,大多都能对上,徐秀谷才和熊老爹抱着哭了鼻子。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明使臣傅安傅大人。” 熊仇以为这队人的头儿是徐秀谷,把马俊给晾在一边。马俊不屑撇撇嘴,嘟囔道: “什么老大人,丧家之犬罢了,老根子都让老朱家刨干净了!” 傅安出使帖木尔帝国,被羁押十余年,赶上帖木尔南征印度,这才瞅准时机与熊仇一起跑了回来。 带出去好几千人,回来时还剩下百十来号。 得知这边沧海桑田,当初被自己召之即来的那个年轻人,竟然能在太祖爷手里生生夺下数省之地,开创一代王朝,当真匪夷所思。 “咦,你这人怎么话里有话?” 傅安的心思可比熊仇细密的多,看出马俊才是这里说话算数的,当即上前一礼,问“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马俊这才与他客套几句,傅安问及大明形势和他最关心的老傅家事,马俊一一据实相告。 得知傅友德早已被朱元璋处死,傅安“唉哟”惨叫一声,喷出口鲜血,直接昏死过去。 一群人忙掐人中、灌水,才将傅安救过来。 好在刘学勤宅心仁厚,将傅家几个儿子接到塞国,还给了个男爵的封号,每年能领到一百块钱。 后来好像都被蓝玉安排到蓝氏制衣做事,也不知道干的怎么样。 反正家族从国公的位置跌落,想必傅家人过得一般。国人就是这样,从上头下来的,那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熊仇这下舒服了,儿子儿媳都是塞国部堂级高官,还给自己添了孙子。傅安和其他人则真的成了丧家之犬。 照这架势,傅安应是回不了大明了,傅友德的儿子在塞国,那就是新家主,哪怕是个狗窝他也得回去。 其余明人有军士、文员、仆从等,熊仇做主,先跟他一起回成都。到时候看情况,愿意留的留下,愿意回大明的就带着使者节杖,回去给大明皇帝复命便是。 第176章 太子驾到 “哈哈,西汉朝张骞出使西域,汉武帝封为博望侯;你马俊此番广闻博见,我看当得一个博见侯! ” 马俊回青城山复命,刘学勤见到蛔蒿种子不由大喜。 没想到这趟出行捞了个侯爵,马俊突然觉得自己心里骂老仙实在混蛋。 “还有一事,皇上还不差饿兵,我不能让你白走这遭。蒙古土尔扈特部,艾里克湖一带,有座大油田,比玉门油田还大。你若是敢去,我给你配一个营的教兵,你那石油公司,让我也入上一股,可好?” 这是真给好处啊!马俊哪里不愿意,连忙叩头谢恩,全然不问老仙为何知道那里有石油的,反正老仙说的事情没有不中的。 回到玉门,马俊立即给马氏石油公司进行工商变更,重新注册后资本金为二十万元(王室资产管理部注资十万,占比50%),并更名为“西辽石油公司”。 因为老仙说的那个地方即后世的克拉玛依,也曾经为耶律大石建立的西辽国地盘。 傅安这种角色,如今对刘学勤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只是让内阁注意下这个人,通过他们了解下帖木尔帝国的情况。 熊仇回到成都,发现老娘刚过世,干脆在家守孝,对做官也没太多兴趣。家里如今也不差钱,公中的分红,熊天球和党娥手里的股票,加一起有好几十万。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六月,塞国迎来一桩大事:大明太子(历史上永乐二年立太子)朱高炽率团进行国事访问。 随行的有汉王朱高煦,户部尚书夏元吉,文渊阁大学士杨荣、解缙等,工部尚书宋礼等人。 这次访问昭示着明塞两国息兵罢战,进入一个和平发展的时期,对两国人民而言,都是极大幸事。 太子朱高炽今年二十六岁,身材微微有些发福,身旁跟着一位黑袍僧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黑衣宰相姚广孝。 和尚今年已年过六十,但精力仍然旺盛,一马当先,跳上重庆的朝天门码头。 二王子刘平方,内阁首辅仇敬领一班文武迎接。 这回刘学勤没有出面,他本就不喜这种俗事,再说规格也不对等。 塞音时报、奇迹等杂志的记者一路跟踪采访,全程报道。工商界人士,更是 夹道欢迎。 朱高炽马不停蹄地参观了重庆钢铁,精工齿轮和长江航运投资新建的造船厂。在招待酒会上,大明太子殿下表示,这次他们是本着学习的态度来访问的,塞国在极短时间内,对重庆进行了工业化改造,成果令人印象深刻。 另外,大明也准备引进塞国的公司及工商管理制度,欢迎塞国工商界前往大明考察,并投资建厂云云。 来访之前,朱棣父子也对塞国实行的一系列制度进行了研究,发现有些措施根本学不来。 比如对付士绅这块,塞国是在甘肃一小块地方进行了长时间的发育。那边经济落后,士绅根基相对薄弱,加之刘学勤长期传教,一定程度上抢夺了士绅的权利。 比如早期为了杨庄煤矿,刘学勤搞了杨老爷一下,这就等于把经济权和话语权从乡绅手里夺走了。 他都不用杀太多人,就搞这些神神鬼鬼的,乡下人哪个遭得住? 后来和刘学勤作对的知县潘从善被熬死了,继任的陈宠在斗争中见风使舵,混成了塞府高官。 等到刘学勤把火器搞出来,以往战无不利的大明军队突然就拿人家没办法了,就只能被动挨打。 随着刘学勤稳住甘肃基本盘,一家家工厂建设起来,士绅们发现农业利益远远比不上工业利益,纷纷举白旗投降,成了塞音教的忠实拥趸。 塞军入川时,当地士绅早就认清方向,主动投怀送抱了。 自古以来川人就是一群人间清醒,始终在寻找明君,却每每遇人不淑。 直到塞国政策在四川推行开后,四川人才发现这政策和这人民这土地竟然无比契合,巴适得很。 大明你能动士绅吗?老朱把军功集团的牙都拔没了,就是要利用士子对抗那伙儿大老粗,这些读书种子是老朱家的自留地,起码现在可以这样认为。 也不能无休止地苦一苦百姓,现在往塞国跑的大明百姓可不少,此消彼长,哪个受得了? 所以朱棣父子也需要变法,在增量这块想办法。 一个就是市舶制度,朱棣也是个好面子的,但他对藩属国可并不一视同仁。 比如北美那些个大明藩王,他手伸不了那么长,不可能去美洲削藩,但往后朝贡可不能做冤大头。 名为朝贡,实为贸易,而且必须抽税! 其它藩属国,朝鲜和交趾(越南)比较听话,是不是也可以交点税呢? 日本就算了,那些武士都是暴脾气,动不动把刀子,麻烦得很。 他朱棣也不想听鹅叫呀。 另一块就是向工商业征税,这块本来也是士绅的利益版图,稍微加点儿税,保准有大臣嚷嚷“与民争利”! 其实是与士绅争利,但大臣与皇权对抗的时候,一定是要绑架上老百姓的,人多了可以壮胆不是? 若能够引进工业化成果,把蛋糕做大,朱棣父子看到另外一种可能。 还是杨士奇出的主意,那就是银行和股市。 准确的说是货币发行和证券管理,这可是能不知不觉收割社会财富的办法,比收税可高明多了。 但杨士奇也提出了,想要建设银行系统,发行股票,前提是社会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有相当数量的工业企业,商品流通繁荣,有一定国家信用,方可推行。 大明怕是要经过十年以上的变革,才可以推行股票。银行可以先行把基础存贷业务运作起来,不能让有钱人的钱都埋在地下,存在地窖里。 而是要不断流转,创造出更多财富。 本着这样的想法,太子朱高炽一路考察了岷都、金县等地。 在岷都看了新都营造,这边的城市规划、建设以及新型房地产运作模式,也给大明君臣极大启发。 特别令人拍案叫绝的是土地财政! 谁能想到一块地皮能像击鼓传花一般,不停交易,不断涨价? 起码北京、南京等城市可以试着搞一下,这还啥都没干,官府便赚回大把大把的钞票,简直不要太爽。 太子和汉王等还饶有兴趣地参观了金融街的股票交易市场,在工作人员帮助下,两人各自买了一万元钱股票,还打赌一年后谁的股票更值钱,一时传为佳话。 有意思的是,太子以9.85元一股买进了斯达康药业,而汉王则买入价格高达108元一股的音能动力,两人在投资领域显露不同的趣向,引起时人的广泛讨论。 第177章 巩家的农场 总山,看着农部送来的统计数据,刘学勤愁眉紧锁。 “有什么问题吗?” 陈秘书蹲在旁边,轻声问道。 “没,只是还差的很远。” 刘学勤语焉不详,去年甘肃省肉类总产量吨,按全省170万人口计算,人均一年也就能吃到20公斤,还不到后世的一半。 要知道塞国的甘肃省可是包括了大片青海省的,总面积已经接近60万平方公里,比四川大了近一半。 当然,耕地面积和土地质量那是没法比。 但作为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又最先推动玉米等高产作物种植,还有圈地数十万亩的丰收农业,甘肃目前的情况是令人不满的。 要拉上全国一平均,那数字还得缩水几倍。 肃南府、陇东三府,这些地方大的没边,可惜几乎不产粮食,是需要不断从产粮区往过输血的。 想要发展工业,农业是基础,是保障。 今年刘学勤不想再大动刀兵,云南的军事进攻在拿下麓川后,就基本停了下来。 三月份,军部一纸命令,云南的主力部队陆续开回成都休整。 同时也是一次整编,各部要求年满三十岁的老兵退伍,有些伤兵可以提前到二十八岁。 军士都可以领到军功职田,哪怕最低级的下士都能分到30亩地。 巩祥福、巩祥根两兄弟都干到了什长,每人可以分到一百亩。 哥俩一合计,决定要甘肃青海府那边的军功职田,去那边的话,他俩一人能分到二百亩。 巩祥福听到些小道消息,四川这边的田普遍位置偏远,好些的地都给大官们挑走了。这种事在哪里都一样,塞国强点儿有限。 即便这样,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四川。这边啥环境啊?关键妹子也很漂亮啊,这是甘肃那边没法比的。 但巩家兄弟另有打算。 有不少袍泽愿意低价转让军功职田,兑换一笔银子,然后去城里打工,也是时下很流行的一种选择。 巩家兄弟用这些年攒下来的饷银和外快(抢来的),以两块五一亩的低价,从几个相熟的底层军官手里转了六百亩地,总共凑了一千亩,算是大地主了。 “可惜没钱了,要不真想多收点儿!” 兄弟二人对视,都有些不甘心,然后就给老家写信。 老家是陇西伏羌(甘谷),也不是啥好地方。巩家在村里有四十几户,二百多人,一个太爷爷传下来的,还是很抱团的。 全家一合计,穷了好几代人了,穷则思变。巩家最有出息的后生就是祥福、祥根两个娃儿了,那就按他们的意思办呗。 于是就卖了老家的田地,房子,又拿出全部的积蓄,凑了2500块钱,通过银行汇了出去,然后举族迁往青海府。 好在如今塞音银行网点已经覆盖甘肃所有的县城,四川则覆盖到州府一级,是可以通过驿站寄送汇票,实现通存通汇的。 拿到这钱,巩家兄弟又买了一千亩地,共计两千亩。 之后两人马不停蹄赶到自己的军功职田所在地,海东府湟源县。此地位于青海湖以东,毗邻西宁府,是着名的河湟谷地,这里森林茂密,土地肥沃,而且是通往乌斯藏的咽喉要地。 在县衙核验身份无误,两人用地票换成地契,又跟吏员去自家地里打了界碑,立了木桩。还可以拉铁丝网,不过需要自费,哥俩囊中羞涩,只得作罢。 了解完这边情况,巩家兄弟心里就开始打鼓。 首先这地是未开垦的荒地,而且很多地块都不靠水源。亏得他家土地面积大,才给从河边到山坡划了一片细长条,大概是400米x3500米的长方形地块。 其次这些地不能用作宅基地,当然你可以盖仓库、农具储藏室、休息室之类与农作相关的配套设施。 最后是要保证有不少于5%的绿化面积,种植乔木或者灌木都行,说是防止水土流失。 那么人来了住哪里呢?放心,官府早已经计划好了,说是建设新农村,一律住在镇子上。 房子都是房地产开发商统一盖的,清一色的水泥小二楼,三栋一组,呈品字形排列。 楼下有水房、食堂、公共厕所,要是洗澡的话就得去镇子里的公共浴室。 这房子可不白给你住,一间屋子(约50㎡)一年租金三块,买的话要三十块钱。 因为巩家是军属,官府可以给一块钱的租房补贴,为期十年。不过仅限于军人的直系亲属,根本是杯水车薪。 这哥俩倒还好,等老家那些人来后,见是如此局面,一些没见识的婆娘当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就跟天塌了似的。 可不是嘛,这会儿农村的房子才值几个钱?老巩家几十户人的房子最后才卖了一百块!那还是因为其中有几家盖了砖瓦房。 大部分人住的土坯房还没花百文钱,折如今钞票也就一毛钱。 那地主家顶好的砖瓦房,一院子房也就值三五十块,你这一间房就敢卖三十块,对没怎么出过门的农民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好在如今甘肃的地价炒得老高,家家户户都觉得自己家土里埋着石油,打井时都要拜老仙,希望能喷出油来。否则他们家砸锅卖铁,也不可能凑到那两千多块啊。 “五婶、三姑奶奶,你们别闹了,我们已经拿地到银行做了抵押,贷了五百块钱,这一两天就能下来,肯定不会让大伙儿睡大街的。” 巩祥福上前劝了一句,几个女人听说还没怎么着,又落下官府的饥荒,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最后还是巩家兄弟押上军功章和银行贷款凭条,才跟房东赊账,把族人们安顿住下。 一下就花出去了小一百块。 将来还要租耕牛,租抽水机,还有吃饭等日常开销。议事的时候几个族老都闷声吸着旱烟,不肯说话,心里还是有些埋怨,这哥俩步子迈的太大,这回是真扯着蛋了啊。 好消息自然也有,这边的人口比伏羌农村可密集的多。 一个镇子少说人口上万,多的有两三万,比陇东一些县城的人口还多! 可别小看河湟谷地,后世的青海省差不多60万平方公里,全省四分三的人口都集中在河湟地区。 人多的好处就是挣钱机会多,镇子里挣钱的活计好找。工地上搬砖、晒沙子,在饭馆当服务员,给人洗衣服,澡堂子搓澡,一个月随便能挣个两三块钱。 要是能进工厂做工,那就更爽了。 待遇最好的要数玉米油加工厂,那边的工人工钱能给到四五块钱,要是能当个小组长之类的,那就更不得了了。 听到这些情况,众人的眉头才有些舒展。 接着说地里的事,这里虽是军功职田,可很早官府就在开发了,算是一个样板。 如今规模化、公司化运作是趋势,散户一般待不住,因为各种不方便,最后不得不卖地走人。 河湟基本不种细粮,就以玉米、土豆等粗粮为主。每个农场的玉米种植面积不得少于一半,其它就以经济作物为主,适合河湟种植的主要是胶菊和棉花,还有少量油料作物。 主要得益于玉米胚芽提取技术的突破,这还是河州军事工程学院搞出来的一套机械设备。如今每个镇子上都有玉米油加工厂和磨粉厂。 县农业局和河州军事工程学院农学院有合作,在不断筛选高产玉米种子。可比以为河军工只搞武器,人家对后勤这块也很重视,加上周边几府是甘肃省最重要的农牧业产区,学科建设自然要向农业方向倾斜的。 如今河湟这边的农场,玉米亩产稳过400斤(市斤),亩产值差不多五块来钱。 况且现在玉米、土豆套种技术也算成熟了,只要把种植时间错开,提前一个月种土豆就行。 不过和后世动辄五六千斤的产量没法比,现在土豆亩产也就两三百斤。这在当时也很厉害了,毕竟是套种额外得的,平时也不需要怎么侍弄。 胶菊和棉花的产值就要高一些,能达到六到八块钱。 两千亩地,一年的基本收入就差不多有一万块! 这还不算,几乎每家农场都养猪、鸡、鸭等,每年产的肉、蛋等就能覆盖掉一半的种地成本。 “嘶,那这不错呀,比在老家那头强多了!” 族老们磕灭烟头,一个个挺直了腰板。 因为甘肃基本上废除了徭役,所以农民负担比大明轻了许多。但巩家这些人也不是家家有地的,各房头情况差的很多,其中有一半其实都是租人家田种的佃户。 “但我有言在先,咱们虽是一个老祖,但也是各房头分家另过的。到了这边,也得入乡随俗,跟人家这边的章程走,那就是根据每户的出资比例,成立巩氏农场公司,按照公司化正规管理和运作。” 巩祥福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才说出和兄弟反复商量的办法。众人闻言,顿时脸上阴晴不定起来。 第178章 风景这边独好 “总归这事是我兄弟挑头,我看这样,从我家的股份里拿出一成,平分给其余房头,你们下边怎么分就由各房长决定。” “要还不愿跟大伙儿一起干,也不强求,愿意打工的打工,愿意进厂的进厂,或者在自家农场干活儿也行,咱们按市价结算工钱,如何?” 见众人迟迟不肯表态,巩祥根有些恼火,站起身说出最后的解决方案。 “啊?这怎么好意思!” 族老们终于抬起头,有的说不用,大多数却心里笑开了花。 按照出资比例,巩祥福兄弟家就占比六成还多。还有一半的亲戚基本无产,是干指头蘸盐的。 一成就是二百亩地,以这边市价算,怎么也得八九百块,平分到十几个房头,那不是小钱。 带着亲戚做生意就这样,总有人会占便宜的,你要心胸不够宽广,能把自己气死。 好在这段时间巩家哥俩走访了不少农场,大部分都是合股的,但像他们这样纯粹一个家族的还很少见。 合股中的种种问题都差不多,他们心里多少有数。 如巩家农场这样的只能算小型农场,河湟谷地有两千多万亩,宜耕土地也有两百万亩以上,现在开发了还不到三分之一呢。 要是全开发出来,几乎能养活整个甘肃省了。 大明那边平均四五亩土地养活一个人,塞国这边提出明确的指标,要求到塞音十五年,能够实现两亩地养活一人的水平。 这就要求选种、杂交等技术继续大幅提升作物产量,同时继续推广化肥的使用。 巩家农场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起步了。在海西、海东、西宁、河州等府,以丰收农业为龙头的农场经济正在快速发育,大大小小的农场、牧场已经超过200家,是集约化农业发展最为先进的地区。 而在甘肃大骨头的另一头的陇东三府,最近却刮起一股官场寒霜。 庆阳、延安府知府被一撸到底,打回总山社稷峰回炉再造。将来即便起复,据说最多从知县干起。 平凉知府没有被免官,但却平调去了云南麓川担任知府,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惩戒。 其余各县知县或降或免职者,有十余人之多!几乎重新调整了三府官员。 原因很简单,推行绿化出了岔子。 刘学勤推出绿化基金,为三府恢复生态提供资金,本来是个很好的思路,结果被当地官员给干砸了。 问题就在于,各县在执行政策时出现了偏差,农民从县苗圃领树苗,种树,然后就根据公告所说,找官府验收,然后领取补贴。 似乎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是就出事了。 很多农民领到钱以后就不去浇水了,导致大面积树苗枯死。还有农民把树苗薅去喂牲口,或者拿回家当柴禾。 问题暴露出来的时候,破坏严重的县,树苗十不存一,其余各县也是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 说来好笑,平凉府之所以没丢官,是当初发扬了风格。 年初就开始在各县建苗圃,而且都建了玻璃房。平凉府离的最近,就先让把玻璃发往更远的延安和庆阳,结果导致平凉这边育苗晚了二十多天。 等另外两府事发,平凉府的补贴还压在知府手里,只拨付了一个县,后来大部分追讨回来了,算是没有造成经济损失。 这事传回总山,据说刘学勤骂了娘,说官员尸位素餐,思想僵化。接着就是内阁和吏部整顿官场风气,对考满官员的考评结果进行了复核。 有倒霉的就有走运的,宁县县令全有志对政策的解读就比别人强了不止一筹。 在府治培训完后,他到县里就托人借阅了大量当年总山搞植树赏的政策和结论,发现散户种树问题多多,往往贪图眼前利益,缺乏长远规划。 即便硬推下去,很可能变成政策绿化、面子工程。想要长期有所建树,就得让百姓见到回头钱,充分考虑长远经济利益。 他多次给玉门林业局的冯局长写信探讨,包括选择树种,管理方式,运作模式等等。还多次下基层,和老农征询意见。 最后才决定要把农户组织起来,采取承包制,或者公司化经营。 而且根据当地土质特点,提出种植桃树、樱桃、枣树等果树为主,挥发少且耐旱的柏树为辅,并且在林间地尝试套种烟草、苜蓿等经济作物的一揽子工程。 最关键的是他和县里的塞音银行达成协议,前期承包商种植需要垫资,由官府用绿化基金出具担保函,并抵押承包户的固定资产贷款,贷款利息由县里承担70%。 他甚至还想找上官谈,把宁夏的绿化基金退回基金公司,以再获利息用于偿还贷款利息,结果被上官给骂回去了。 但事后证明了,全有志干的最好,起码事发时宁县种的种苗有95%都成活了,配套设施建设最为完善。 全有志给临县环县知县写信吐槽被上官斥责的事,并且分享了宁县的经验,结果环县知县觉得宁县经验可取,后来也因此保住官位。 事后全有志作为三府唯一亮点,他的一套组合拳被吏部整理出来,呈送了总山。 刘学勤批复:此子可大用! 然后全有志被火线提拔,升任庆阳知府。 从其考上公务员开始,总共还没满两年。其先进事迹很快上了报,并且引发了大明官场的一场讨论。 开始时大家俱是羡慕此人官运亨通。 有人用“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讽刺塞国公务员都是些水货。 这话是始于唐朝的明经科,那是考记忆背诵能力的,难度比进士科差了十八条街。基本就是小学毕业考试和高考的差别。 咱们熟悉的狄仁杰,官封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加河北道黜置使,兼幽州大都督,奉旨钦差,提调幽州一切军政要务的狄大人,当年就考的是明经科,妥妥学渣一枚。 接着就扯到塞国的官员考核制度,也是三年一考。然后就有人道: “到底是蛮夷之邦,我观塞国之制度,无非是抄我国作业耳! ” 朱棣也来了兴趣,问杨士奇(寓)道:“果真如此否?” 杨士奇出列,答道:“刘主曾言,天下之法无定法,只要合乎施政者的道,皆可兼容并蓄。至于其所言之道,说来惭愧,臣随其十余年,并未参透。” “不用说他的道,你就说说塞国的考满制,和大明有何不同之处?” 朱棣是聪明人,知道刘学勤的路子跟大明是决然不同的,也不在道的问题上纠结。 塞国的官员考核主要是针对主官的,如知府、知县。总督和内阁的人士任免,还牢牢抓在刘学勤手里。 从这一点来说,他虽然没当皇帝,但权威性和那些开国之君差不多。 两级主官的考核却是由当地学、农、工、商四会的会员进行的,匿名打分、投票外加评语的方式。 由于各县的四会人数不多,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人,所以考评程序并不复杂。 考评结束后,由吏部监督员密封带走,吏部核验后再做区处。 只不过这些年塞国发展太快,官员调任、升迁、轮换过于频繁,真正涉及到考核的官员不多。 杨士奇大概介绍了下情况,不料左都御史刘观厉声道: “陛下!杨士奇此言祸乱朝纲,臣请皇上斩之,以正我朝视听!” 杨士奇吓得一缩脖,心说我说什么了?这怎么就要斩我呢? 第179章 通商热潮 朱棣当然不会杀杨士奇,马上叫停了讨论。 据说皇上随后召见了刘观和几位内阁学士,谈论了什么,无人知晓,但是有些措施被推行了出来。 一是禁制【塞音时报】,若发现家中私藏报纸,秀才可革去功名,士绅、举人或官员等要被罚款,情节特别严重者可收监; 二是加强边境地区路引制度,防止罪民流窜出境。 这两条不痛不痒,却击中了塞国的麻穴。 新首辅仇敬骂咧咧地到了总山,把事情一说,刘学勤就笑了。 “你看,我就说过,儒家要杀人呢吧?” “孔子主政才七天,就诛杀少正卯,事后还说什么君子之诛。因为什么?因为少正卯的学说要废奴,这动了人家的基本盘,又不好明着辩论。谁要动咱们的基本盘,我怕也忍不住要杀人咧!” 仇敬有些尴尬,他是半道被裹挟加入塞方的,但他是正经八百的进士出身,自是儒门学徒。但他现在已经接受了塞学,否则怎么能干到内阁首辅。 “是,儒生有时候是口不对心。” “哪里是口不对心,是心中藏私啊!拿官员贪腐来说,皇上可以颁布刑律,贪污多少两银子入刑,我问你,皇上会不会贪污?” 刘学勤讥讽道,仇敬想了想,嗫嚅道:“儒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法家说法不加至尊。皇上自然不会贪污。” “说得好,可商纣王、汉桓灵二帝、隋炀帝等等,人们在声讨他们的时候,又说他们腐败堕落,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呢?” 仇敬不答,自古以来君臣的边界就是个敏感话题,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呢? “没有答案不要紧,时间在咱们这边,陈秘书,这个课题记下来,交给社稷峰去研讨。附上我的意见:对社会经济问题的分析可否定量?” 刘学勤忽而咧嘴一笑,“老杨没在大明做过官,这回有他受的。” 仇敬道:“臣在大明时,初时不觉如何,后来则愈发心累;继而在塞国为官,初时战战兢兢,后来却感到渐入佳境。” “哈哈,说的好!”刘学勤招呼他坐下,“大明的官员是一棵树,那些藤蔓迟早要攀附于你;咱们塞国的官就是一件马甲,你今天是首辅,过几天要是换件马甲,说不定我就不认识你了。” 两人相对大笑,仇敬这才发现高高在上的老仙还是很好相处的。 接下来刘学勤指示了几件事:公务员考试,秋收,大明港口开埠,推广普通话以及促进生育等,仇敬一一应下。 七月一日,大明荆州江港正式开埠。 长江上有不下百艘挂着塞国国旗的商船依次进港,其中二十艘刷着黑漆,冒着黑烟的蒸汽机船尤为吸引人,特别是船舷上还整齐站着背着火枪的塞国士兵。 士兵是不许上岸的,但给大明这边还是造成很大压力。 这算是双方首次正式通商,以往那些只能算是走私。因为大明商人可以去秦州提货,甚至可以把船直接开到重庆,但大明那边的关系就各有各的渠道。 大明国都还在南京,对江防这块很是重视。 朝廷设置了操江都御史和操江武臣,前者主要职责是纠察江防部队,其主要的职责就是监督江防军队的纪律和出征时期的军纪,有时候也会审查江上的走私和军队的违法案件。 后者主要就是维护江面上的治安,捉拿走私盐铁和水上的盗贼。 所以走私规模不可能和正式通商相提并论。 这时候,大明大大小小的商人如同觅食的秃鹫,正贪婪地注视着一箱箱卸下船的货物。 董怀是监利县人,为人极聪明,却因年少家贫没能治学。很小就学人做生意,主要干货郎营生,挑些咸鱼、针头线脑往土家人的地面贩卖。 积累十几年,终于积攒了些家资,有几百两银子的本钱。 这次和塞国通商,吸引来的商人没有一万也有几千。像董怀这样的根本凑不到跟前,那边的货物都是整船卖。 官府派买卖经纪从中撮合,当面交易。达成交易就根据额度当场抽税,完税后才能把货物运出港。 有意思的是,这些经纪有一些是宫中太监招募的,还有一批却是市舶司聘请的帮闲,二者互为监督。 这次开关涉及的税收大伙儿都没概念,根据杨士奇提供的建议,这个关税可能不是一笔小数目。 于是皇上和户部又开始了拔河,就这笔钱究竟应该进内帑还是进国库开始扯皮。 杨士奇举了个很好的例子,当初塞国卖地所得,王室和地方财政是七三分。后来合议会上有人提出,王室拿的多了,老仙那边就让了一步,改成五五分。 听说塞国卖地收入一年可达上千万元,黑眼珠子见了白花花银子,皇上大臣全都红了眼,又开始分土地蛋糕。 后来就两件事并做一件事,谈成关税和土地转让皆一半入国库,一半归内帑。 那么大臣的利益又在何处?自然就是那些买办商人,或者说代理人。 这些能一口吃下一船货的,背后不是部堂高官就是督抚大员,要么就是皇亲勋贵。 别的不说,有一船货是一万箱香烟。货值五十万,海关抽税就抽了十万! 这税还是大明买家承担的,一次拿出六十万两银子,那就不是一个两个商人能做到的。 还有整船的钢材、玻璃制品、服装、鞋子、自行车、马车、花生油、牛羊(活的),甚至刘氢的丽洁日化也发了一船肥皂和洗发水。 那些大商带着货物出关就专卖给小商人,倒手就是赚。 董怀背着包袱,跟着人流直观往前蹭,真是人挤人,人挨人。 大商也有各自摊位,只是把货物展品摆出来一些,然后就论件卖,拿到货票就可以去仓库提货。 看到眼前摊位的新奇货物,董怀只觉得眼睛不够用。 安全套、妇女卫生棉、牛仔裤、回力鞋、皮靴、毛衣、神药阿司匹林、肥皂…… 还有花花绿绿的玻璃,眼珠子根本拔不出来,太漂亮了! 最后董怀还是一咬牙,买了四箱奔马牌香烟,共四百两银子。 要知道大商的提货价是一箱五十块,四箱也就两百块,就算要交税,那利润之大,可见一斑。 不过董怀知道,这个价格还是好卖的。 四箱有400条,一条有10包,算下来一包烟就是一钱银子。就这,他加上50%的价格卖给土人一点儿问题没有。 每包塞烟的包装附有一盒火柴,里头有100根,这就是个不错的卖点。 现在大明的烟民还在养成阶段,有钱人舍得一次买一包,很多人都是花几文钱买一支过过瘾。 贵吗?自然是极贵的,七八个大子儿都能吃碗冒油花的汤面了。但董怀却是知道,但凡烟瘾犯了,就是捡烟屁股也要吸上一口才行。 第180章 拼音和普通话 董怀之类的小商贩开始崛起,如同血管一般,将来自塞国的货物输送到大明各个角落。 不久之后,荆州和汉口两个市舶司的统计数据通过各种渠道,传达到了帝国中枢。 所有人都被惊掉下巴,仅仅一个月,荆州口岸进口达一千万两白银,出口仅三百万两。 出口货物包括丝绸、煤炭、铁锭、瓷器、茶叶、棉花等为主,其余杂项不计。 汉口口岸数额较小,进口四百万,出口一百二十万。 两关税额共计约二百四十万两之多,值得注意的是,有大约一百万元塞音纸钞留在了大明。 朝中立刻炸了营,有大臣上疏说: “臣以为此事断不可长久,吾国之白银有限,而彼国之货物无穷。长此以往,则我国财政犹如渴井之水,必然枯竭。彼时盗贼四起,民乱纷纷,将何以为继?” 这是正常反应,一派大臣视塞国商品如洪水猛兽,要求赶紧闭关,关门大吉。非但如此,还要对塞国走私严打,以免祸国殃民。 也有人不愿意,因为这税收是实打实的啊,就有奏疏写道: “我大明泱泱大国,岂可不蓄四海之志哉?吾常闻: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今以经济之法喻之,可也。” “我朝立国之初,白银短缺,税赋以粮食、布匹为主,内帑则蓄以金花银。自太祖分封亲王至外海,至今近十年矣,此间金银从美洲流入我国,何止数千万两?我国蓄四方之水,如日本、朝鲜、脚趾、暹罗、琉球等,彼等之水川流不息,我居其间,稳操诸国命脉,何患之有?” 自古财帛动人心,关税收入还是狠狠揪扯着朱棣父子。 由于塞国这个变数的出现,大明的白银确实比原本的历史多了很多,商品流通也促使大量民间私藏的金银出现在市场上。 何况朱棣还刚刚发了笔大财(出售三府),心里的天平一旦倾斜,朝中呼声就倒向放开海禁,向外海经营的一边。 大明消化不了塞国的商品,却可以去那些藩属国剜肉补疮啊。 尽管如此,大明君臣也感受到了危机。这就倒逼大明很快出台了公司制度,工商业管理(税收)制度等系列措施。 但也没有一下推翻祖制,以前的商业还是三十税一的老办法。新颁布的公司法主要针对永乐二年之后,在户部工商司注册的,按照新公司制度成立的那些公司。 算是摸着石头过河吧,万一出现问题,大不了取缔就是。 塞国方面,新一科公务员考试结束,刘学勤便开始大力推行普通话。 作为一名穿越者,刘学勤生下来就会说普通话。但他直到开创塞音道场,才开始说普通话,因此塞音弟子都会说普通话。 这也是他当初令人震惊的一件事,因为普通话和现在所有的方言都不一样啊。 只是为什么以前不推广,现在却要开始推广普通话呢? 之前塞音教的基本盘在甘肃,北方方言彼此都是容易听懂的。现在不行了啊,四川、云南、广西那都是南方语系,特别还有那么多土司,大家在一起根本是鸡同鸭讲,都要靠翻译才能交流的。 那么,这个时候有没有所谓的官话雅言呢?也是有的,奥秘就在于一部叫【集韵】的字典。 一般来说,首都在哪儿,哪儿话就算是官话,但官话也是一种方言,大明的官话如今就是南京话。可是在交通不便的古代,你也别指望一个广东人能听懂南京话。 所以官话并不普及。 真正能让大家相互沟通的,其实是读书人的话。 读书人的话,就是根据【集韵】来的。 经常写诗词的书友都知道,写诗是需要押韵的,但有些韵似乎怪怪的。 比如天涯的涯要读“癌”音;斜要读“霞”音,行走的行要读“横”音等等,因为在韵书里,就是这么规定的。 这个规定是千年不变的,可能在一些方言里,如今还能听到某些字的古音。 除此之外,还有入声、平声、上声、去声等读音,抑扬顿挫就是这么来的。 古代的读书人对于押韵这件事,看得比天大,这就是人家能张口成诗的原因。 宋朝有个书生,科考时就搞错了一个字的韵,结果直接被判了不及格,名落孙山。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宋八大家之一,欧阳修是也。 所以读书人认字,是完全根据韵书的标准读音来的,这样大家到朝中为官,就没有因为方言而语言不通的烦恼,也是鉴别你是不是文化人的标志。 后世民国时期有人复原过古代韵书的读音,并且作了录音。发音非常像后世的浙江、福建及广东的方言,但是字音咬的很准,只要语速不是特别快,基本都是能听懂的。 此时的塞国已经有大学五所、职业技术学校五所、中小学校一百八十余所。在校学生总共超过十万人,占塞国总人口七百万的比例仍然很低。 想要更多的人读书识字,那就只能多建学校,还得给底层农民增收减负才行。 为了推广普通话,刘学勤还是引用了拼音。虽然开始背诵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这就跟九九乘法表一样,一旦记住,后面用起来就非常方便。 好在总山弟子都是学过拼音的,有那几百支教弟子,教育部一纸谕令,立即组织在府县学校对语文教师进行普通话轮训,然后再教给学生。 推行拼音和普通话,为了方便交流外,刘学勤还想把打字机搞出来。 众所周知,最初的打字机打不了汉字,因为汉字是表意文字嘛。不过有拼音辅助,是不是对于设计汉字打字机有所帮助呢? 后世的民国时期,就有不少国人搞过汉字打字机,其中就包括国学大师林语堂。肯定是能搞成的,但刘学勤不懂这个,只能当作课题丢给弟子们试试了。 要不写小说也很累啊。 陈秘书在总山已经几年了,早就学会说普通话,不过她对拼音这种事情就有些不太能理解。 刘学勤笑道:“其实我们的文明始终在进步,这个过程是需要融合的。非洲猿人第一次走出大草原,到达欧罗巴时,被尼安德特人阻击,不得不败退。” “等到他们卷土重来,尼安德特人就成了不到4%的基因,永远刻在我们的身体里。” “先秦的东胡,汉朝时的匈奴,然后是羌、羯、鲜卑、柔然、契丹、女真,甚至蒙古人,如今安在哉?” “总会有一些东西仍然留在我们这一代人体内,先进的东西推着时代前进,落后的东西始终扯后腿。你今天觉悟了,也不必为昨天那个没有觉悟的自己感到惭愧。” 陈秘书听了一头雾水,那什么德特人,根本没听说过呀,应该是甘肃那边的吧? 第181章 火车一响,黄金万两 “呜~况且,况且,况且……” 十一月,一辆火车冒着寒霜,喷着滚滚浓烟,一路火花带闪电,从金县驶向岷都。 塞国第一条铁路,从筹划到修建,历时数年,终于通车了。 “师姐,你慢点儿开,当心把师尊给甩出去!” 米吉拉开炉门,铲了两铁锨煤块,探头感受了下风速,对前面驾驶室的党娥喊道。 “放心吧,才55公里,这段路我闭上眼都能开,最高干到过63公里呢!” 党娥瞄了眼测速仪,还是推动减速杆,把速度降低到50公里的时速,这是设定的速度。 刘学勤和一众官员,此时都在后面的车斗里,尽管拉起篷布,可一个个都被吹得脸蛋发紫。 后面的车厢是高举红旗的总山弟子,红旗迎风猎猎作响,倒是壮观。 他们也是为了赶进度,才乘坐火车,庆祝铁路开通庆典。 “还是火车好啊,运粮运货,简直太方便了。” 仇敬等阁部官员,很多都来金岷线考察过,可真坐上火车,体验到超过这个时代的速度,内心仍然相当震撼。 “是啊,是啊!” “老仙威武!” “老仙霸气!” 如今拍刘学勤实在是词穷了,口水话说多了官员自己都觉得烦。于是今年流行一股风气,大家开始生造新词,至于能不能拍的准,那就要见仁见智。 刘学勤还是喜欢听好话的,翘了翘嘴角,道:“党娥真是老司机啊!” 一声汽笛响彻全城,火车缓缓开进终点岷都站。 在搭好的彩棚中,刘学勤亲自剪裁,并且和前来观礼的各界代表一一握手。 如此盛会,除了塞国重要官员,还有勋贵、土司、工商界代表,以及大明派来的观礼团。 震撼!太震撼了! 亲眼看到这么个钢铁制成的大家伙跑的飞起,还载着上千吨的货物。 原先还有些不服塞国的人,也开始熄灭各自的小心思。 刘学勤这次没有讲话,却接受了塞音时报记者,副主编胡进步的专题采访。 问:今天是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咱们的火车跑起来了嘛。请问上师,有没有什么话想说给全体国民的? 答:诚哉斯言!人类在过去百万年间,一直靠两条腿丈量大地;近万年间,我们学会了骑马、乘车,操舟楫于江河。今天,火车带我们又向前迈进一步。 我在此要感谢那些为技术进步默默奉献的人们,是他们,点亮了人类的未来! 问:火车将对我们的生活产生哪些实实在在的影响呢? 答:物流,人流,生产资料的转移将更加高效,人们的生活更加多姿多彩,这个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问:老百姓关心的还是火车的费用问题,不知您是否能提前透露一点儿? 答:这需要咨询铁路公司和相关管理部门,我不负责相关价格的制定。 问:火车对经济大拉动显而易见,可是否会加剧我国与大明贸易不平衡?我听说大明方面有诸多反对声音,认为与我国贸易吃了大亏,您是否愿意就此对大明官方解释? 答:纠正你一个错误概念,贸易不但不会有人吃亏,反而会让所有人受益。今年两国开放口岸,极大促进了两国间经贸往来。 在这个过程中,大明对我国出现了较大规模的贸易逆差,这是由于商品特征决定的。比如洪武朝时期大明和乌斯藏等地的茶马互市,大明是贸易顺差的一方,为何?因为茶叶是更高等级的商品。 我认为把责任推给问题是无能的表现,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会找到办法。 接下来内阁将就劳务输出和银行入关等一揽子问题与大明开展谈判,相信你说的问题会迎刃而解。 胡:谢谢上师,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 “劳务输出?这有什么用呢?传太子、少师!还有雒佥他们回来没?” 刊登火车和刘学勤专访的【塞音时报】传到大明皇帝朱棣手中,火车这事炒的很热,他也是很好奇的。 太子朱高炽、少师姚广孝,以及前去岷都观礼的礼部尚书雒佥、工部尚书宋礼都被叫进宫里。 雒佥他们去观礼的时候毫无准备,结果被仇敬等请去谈判。不过他们不敢擅专,把合约文本带回来了。 “陛下,好事,大好事呀!” 雒佥昨日才回南京,递上合约的时候老脸笑成一朵菊花。 塞国那边的情况根本就是用工荒,那哪儿都缺人。人家大明如今大门紧闭,不好再往过拐人了。 刘学勤干脆提出采取劳工签证的办法,通过官方向大明方面招工。 “塞国的工人少则一年赚几十块,多则几百块,甚至更多。陛下试想一下,咱们派遣一万人,一年就赚几十万,派十万人,一年就能赚回几百万啊!” “这些人会把大部分钱,通过银行寄回来。那咱们流到塞国的银子不都转回来了吗?何况咱们还得了那么多塞货。” 这些话都是塞国人教的,朱棣一时挑不出理,便看向太子。 工部尚书宋礼适时递上几页清单,道:“这是雒大人与臣在塞国期间,走访了许多当地民众,记录下的工人工资情况。” 朱棣拿过一看,什么力工、挑夫、服务员、车夫、纺织工等等,竟有上百工种之多,不由赞道:“你们有心了,锦衣卫干什么吃的!” 站在柱子后面的纪纲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磕头请罪。 雒佥和宋礼只觉得后脖颈一股阴风扫过,心说:坏了! 好在太子出来打圆场,笑道:锦衣卫打探的是阴私机密事,二位大人采集的是公共信息,彼此并无干涉,还请父皇息怒。 见朱棣容色稍霁,朱高炽又道:“若我国劳工到期不归,又该如何?” 雒佥笑道:“此事易耳,以往我国叛民皆举家迁徙,今次只取壮丁,其家小尚在,何虑之有?官府与其可事先约定,逾期不归者,父母妻儿顶罪,哪个敢不回来?” “嗯,那银行是怎么回事?” 太子点点头,又问道。 “是这样的,塞国如今市面全是纸钞,并无金银流通,想兑换者必须通过银行。塞国为便利我方,愿意出资在市舶司关口开办银行,那边汇来纸钞,这边取出金银,岂不两便?” 雒佥又进行解释,朱棣父子皆点头,觉得如此甚好。 虽然塞音钞票这些年购买力一直坚挺,但他家自己发过宝钞,始终觉得没有金银在手踏实。 在场之人都觉得这是件大好事,殊不知这可是刘学勤和内阁煞费苦心设计的连环套。通过这项操作,已经将金融业的触角伸进大明。 出乎所有人意料,【劳务输出条约】和【银行服务条约】仅用了一个月时间就签订了,效率之高前所未有。 只因为大明官员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捞钱机会! 须知大明可是有徭役的,塞国的劳务工作签证一般为期一年,那官府就可以抓人去服劳役啊! 完全不给钱肯定不行,激发民变可就完了。 但找个白手套,注册家劳务公司,脏活全丢给劳务公司做就完了。 一时间,各布政司,各州县,为了争取劳务输出名额,吵得不可开交。 第182章 劳工 “看这里!好了,下一个!” 暴雄感到眼睛被灯光晃了一下,走出照相馆,回到队列等了一会儿,才被管队带回码头的临时营地。 自从在重庆朝天门码头上了岸,暴雄就跟丢了魂似的,对大街上小媳妇、大姑娘的指指点点也没注意。 暴雄是在山东鱼台县老家被抓去服杂役的。 大明此时的徭役主要是里甲正役和杂泛差役,大部分人面对的是后者。 没服过徭役的朋友可能以为杂役就是给官府当几天差,打打螺丝就回来了。 自然没那么容易。 还要说当初朱元璋给官员定的工资太低,官员们就朝百姓伸手了,所以老百姓的徭役负担还是相当沉重的。 具体杂役的形式就太多了,比如皂隶、门子、弓兵、膳夫、水夫、马夫、防扶等等。 不要以为会有门子、膳夫之类轻省的活计等着你,各类脚夫才是主力。比如衙门一次招了一个门子,但脚夫却有一千多! 脚夫的工作就是搬运,这时候干活全靠肩挑手扛,比工地搬砖要辛苦的多,并且工钱极少。 注意,服徭役是有工钱的,要不你肯定会饿死。 根据《华亭县志》记载: 递运所水夫五百四人(府总数)。旧例造册编定,岁轮一百六十八人,应役三年而周,至消乏佥替,有充当三十余年者。 就是说水夫这个杂役,一年轮替一部分,但是你要运气不好,或者有人使绊子,可能这活儿你能干三十年! 暴雄到了县里,又被告知要和劳务公司签契约,去南直隶那边干活,还给五两银子。 老百姓能有什么主意?再说你不签官府不放人啊。 结果他们就被拉到汉口,临上船前才知道是要去塞国打工,为了防止劳工串联闹事,还特意把各地来的人打散编队。 这下码头上哭得昏天黑地,各个如丧考妣。 很多人还是听说过塞国的,因为有个塞音老仙嘛。但在这些人想象里,塞国就跟仙侠世界差不多,到处是妖魔鬼怪。 上岸之后,暴雄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到了营地就被管队带着去洗澡,有一搓就冒泡泡的肥皂,还有搓到头发上能冒更多泡泡的乳液,这些让明国人新奇不已。 然后就是去照相馆照相,说是给办工作签证需要的。拍张照片要五毛钱,等于大明的五百文,都能买一条香烟了。 劳务公司管队说这钱是公司替大伙儿垫付,回头还要从工钱里面扣的。 众人自然不服,可货到地头死,你一个个举目无亲,势单力薄,出了营地都寸步难行,哪有能力跟劳务公司叫板? 这一路不是没有刺头,但都被打服了,还不服的都沉船喂鱼了。 别看暴雄身高一米八八,孔武有力,可他今年才十九岁,又是没出过门的农民,还是很老实温顺的。 躺在大通铺的硬板床上,暴雄只觉得困极了,沾枕头就睡着了。 “喂!哪个是暴雄,给老子站起!” 睡梦中,暴雄感到有人推搡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听到一个四川本地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 “到!” 他惊得坐起身,看到营房门口站着个其貌不扬的小矮个,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拿着张照片,正朝自己这边看。 “好嘛,你的工作定了,给老子走起!” 跟管队确认无误,暴雄就稀里糊涂跟这个叫赖小六的人走了。 “你的工钱共计五十块钱,我交给鲁阳劳动服务公司了,里头有你的五块钱,到时候你拿着这个找他们要,晓得没?” 暴雄不识字,但这段时间和同行之人聊了许多,他大概知道自己是被劳动服务公司卖给赖小六了。 赖小六带他进了一间相当可以的茶室,叫了壶碧螺春,然后又拿出一份合同让他摁手印。 刚才那是三方合同,应付你们官府用的。 鉴于你是特殊人才,还要和我公司再签一份经纪合同。 这份合同为期五年,赖小六的公司给暴雄提供食宿,另外额外支付五块钱的月薪。如果公司项目需要暴雄参加,可以拿到20%的提成(税前)。 听说赖小六还要给他发钱,而且每个月五块钱,暴雄根本不相信。至于那什么项目,那更是不懂。 暴雄几乎要被吓哭了,惨兮兮问自己工作签证到期怎么办?赖小六拍胸脯打了包票,说这个公司解决。 直到在赖小六的公司,爱豆传媒接受了一个月培训,并且领到工资,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的老板赖小六原本是重庆的一青皮混混,整日不学无术。靠着有时候介绍乡下女子进青楼营生,或者给赌场拉赌客赚点儿钱花销。 后来他哥赖强学了摄影技术,开了间照相馆,他也不是过来晃悠。看到漂亮女子的照片,便一路寻访过去,看有没有机会拉良家下海。 这就缺德了,后来被官面上的人给盯上,警告他再不收手就送他去劳改。 赖小六怕了,他有认识的劳改犯,说里面啥都还好,就是有人惯做柳穿鱼的勾搭,俗称爆菊。像赖小六这种从事下流营生的,最容易被欺负。 但饭还是要吃的,赖小六也是个机灵鬼,干脆来了波反向操作。 他联合了一个搞杂志的合伙人,把青楼女子请进照相馆,为她们拍照,又搞了份名为【纨绔】的嫖经花榜,内容很俗艳,但是卖的相当之好。 也是当初的赖小六低估了人性险恶,合伙人说这杂志本来就是我的,你赖小六只是出了些主意,拍了些照片,给了五十块钱就把他踢出局了。 正当赖小六处于人生低谷时,有家鞋厂找到他,想让他给拍一组鞋的广告,有俊男美女的那种,还愿意出一百块的广告费。 赖小六顿时看到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门朝自己招手。 随后就成立公司,招聘艺人,到处接广告业务。现如今市面上流行“项目”这个词,所以每单业务都是当项目做的。 那天暴雄拍证件照的地方恰巧是赖小六他哥的照相馆,赖小六无意扫到暴雄的照片,顿时给惊到了。 剑眉星目,俊美非凡。 见到暴雄本人,他就更满意了,这种大块头北方帅男,在塞国还是很少见的,妥妥的衣服架子。 虽然目前还没有时装秀,但已经有很多商家专门请人展示自己的服装等产品了。 暴雄就是那种老天爷追着赏饭的人,才到塞国,就谋到了轻松体面的活计。而且在入职第二个月,他就接到了自己第一个项目: 穿着某品牌的皮大衣,在重庆先锋百货搭的戏台上,从正月十五开始站了半个月,拿到了整整一百块钱的提成! 当得知要交二十块钱的税,暴雄的心都要碎了。 第183章 命运的交错 像暴雄那样的幸运儿,在劳工大军中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江西瓦屑坝的许魁,才是普通人中的一个。 此时的江西人口已逾千万,妥妥的大明第一人口大省。 很多人可能听说过“湖广填四川”,而在此之前却是“江西填湖广”。 江西地少人多,人口密度大约是湖广的四倍,所以在明初的各项人口迁移政策中,江西首当其冲。 许魁的家乡瓦屑坝,类似于山西的大槐树,就是个天然的移民迁移集散地。 这回江西省争取到的劳务输出配额自不会少,但劳务公司也是各自为战,许魁签约的劳务公司实力似乎有限,只搞到三百个劳工。 小公司对接的往往都是散户,人运到重庆后,就只能等着那些用工单位来挑人。今天领走几个,明天领走几个。 主要是管队和经纪在塞国没人,做事效率自然低下。 等了小半个月,还有十来人没被挑走。有的是得了病身体不好的,许魁则败在生得丑,又黑又瘦。 其实他力气不小,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闹的。 可别人哭哭啼啼不同,许魁觉得这回赚到了。起码伙食很好,白面掺玉米面的馒头管够,还能喝到菜汤,这比在家强了不知多少。 每顿饭他至少要吃五个馒头,三碗菜汤。来到重庆后,他过上了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 后来他们这些剩下的人被公司转卖,好像是二十块一个人抛售的,相对五十块的市价根本血亏。 问新公司,他们的劳务费怎么算,新公司说债务没有发生转移。 说的云里雾里,但是意思就是还得跟先前的公司要。 先前的公司早没影了,那些劳务公司很多都是做黑的出身,老百姓跟他们那里很难讨到好。 不过许魁这人是个乐天派,难得的是他还认识些字。因为瓦屑坝是人流集散地嘛,他从小就胆儿大,爱往人堆里扎,碰到读书人,偶尔跟人学几个,日积月累,也能识得好几百字。 这就是个极大的优势,起码他可以随时往家里写信。这些劳务公司也不是把劳工丢下都不管的,毕竟上头还有官府呢。 正规些的公司都在重庆有长期驻点,也给劳工提供代办汇款、邮寄书信的业务,不过价格可不便宜。 到了塞音十三年正月过完,许魁他们这拨共计八百人终于被买走,去哪里?没人知晓。 但许魁记得很清楚,先是在重庆坐船往北,到达甘肃岷都,然后坐火车到金县。之后就是走路了,好些天才到。 这里像是个工地,围了一大圈砖墙,里头就是各种料场,临时搭建的帐篷,食堂、厕所,什么都有。 就是缺水,生活用水都是驴车到沟里去拉的,一趟就得小两个时辰。所以到这里以后,除了喝的水,工人们没人洗过脸。 初来乍到,情况不明,大伙儿心里是有些发慌的。 好在等了几天,就有人把大家聚拢起来,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来了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小眼睛,略有些发福。 这人上台后介绍说自己是这家工厂的总经理,让大伙儿放心。咱们是新建工厂,但规模摆在这呢 ,在塞国属于响当当的企业。 怎么响当当的,人家没说,似乎无意透露这家公司的情况。 工钱可能不多,听那意思开始能每月给几毛钱零花钱。但饭管够,今天总经理还要请大伙儿吃肉,往后每个月都能吃到几回肉。 许魁差点没咬到舌头,除了田鼠、蛇肉,还有小鱼小鸟之类,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肉呢。 这时总经理又请出一位年轻人,穿着件很板正的上衣,往那儿一站,上位者的气度显露无疑。 “本官乃是甘肃省庆阳知府,全有志!” “啥?是知府老爷?” 工人们听说是个大官,立刻膝盖一软,跪倒一大片。 “不用跪!不用跪!我今天来,就是给胡总经理作个见证!保证你们在庆阳期间,安全无虞。要是有作出杰出贡献的,还可以向工厂提出申请,办理我国户口,可以自由出入大明和塞国!” 知府老爷说了短短几句,就跟总经理往工厂外头走去,许魁将这话默默记在心里,他有种预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或许就着落在此。 “老全,你现在说话水平越来越高了!” 马车里,那总经理拍上一记马屁,全知府却笑着摆手: “你休要取笑小弟,还不是你胡总调教的好?”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全知府对总经理竟然客气的过分。这位不是别人,竟是原玉门知县胡鲜云! 原来去年陇东三府出缺,听闻全有志被火线提拔,当上庆阳知府。老上司胡鲜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可是总山嫡系啊,要业绩有业绩,怎么还没个新人进步快呢? 这时候很多人都在活动,胡知县也没按捺住心中躁动,给一些人写了信。 人家倒是给回信了,结果令胡知县哭笑不得。 他的名字是被报上去了的,作为知府候选人之一。吏部在征询相关部门意见的时候,胡鲜云的人事任命被人给否了。 否他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斯力加的老总周铁! 理由很充分:“小胡这一年多干的很好,给我们服务很周到,我看就没必要折腾他了,留下来继续服务吧。” 总山内门大弟子,特大企业总经理,周铁的话分量很重,有关部门不得不慎重考虑,就把胡鲜云从考察名单里划掉了。 “我特么的,敢情把我当服务员了!” 听说这事,胡知县心里很不舒服。养移体,居移气,他现在也养出一些官威,不再是庶务堂那个小透明了。 可周铁不是他能得罪的存在,思前想后,胡鲜云还是备了一屉上好酒菜,亲自提了去找周铁。 根据纪律,官员是严禁收礼的,他也是仗着同门关系,才敢提酒菜过去。 周铁也没见外,跟他喝了几杯酒,见他眼泪汪汪,不由好奇。问明情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说小胡你还是眼皮子浅了,外加沉不住气。就你这性情,还是别在官场里打搅为好。 “我怎么就不行呢?可我也想进步呀!” 抹了把眼泪,胡鲜云还是有些不服气。周铁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 “本来过几天要找你的,既然你来了,索性跟你说明吧,你那个知县也不要当了,我这里有个经理的位子,是给你留着的。” 原来斯力加要在庆阳建炼油分厂,让胡鲜云去做分厂经理。 这可是斯力加的一级子公司,论规格,总经理是和知府平级的。 况且你干知府一年才挣多少?薪水加各种补贴也就一千来块钱。炼油厂分厂老总,随随便便赚个大几千块。 下一步就要搞股份制改造,这么优质的公司,肯定要上市的。等公司上市以后,他们这些高管直接就财务自由了。 还要啥自行车啊? 斯力加的苗头不错,塞音十二年的销售额已经突破五百万元。周铁预计,三年内斯力加就会成长为塞国最大的工业公司。 别以为分厂总经理这个位子是白给的,总山一直在考察胡鲜云,关键时候刘氢帮他说了话,这才落到他头上,老仙御笔钦点的。 想不到竟然被这么大一个馅饼砸中,胡鲜云转悲为喜。 “但有一点:厂址在宁县早胜乡附近,你负责在那边秘密建厂。为了避免刺激大明的神经,陇东有石油的事,暂时要严格保密。” “是,师兄,我省得了!” 胡鲜云连忙起身,言之凿凿保证。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毛躁了,果然不适合在官场发展。 第184章 牛气冲天 两年后,塞音十五年的正月,大明永乐四年。 这一年,刘学勤对合议会进行了比较大的调整: 首先是扩大了上下两院规模,上院人数达到73人,下院200人。 上院的人选包括勋贵、土司、高级学者和工商界(特大企业)人士等,主要还是体现精英治国的理念。 确定从下届开始,内阁成员由吏部提名,上院票选。有些类似于大明的廷推,但程序上更为公开透明。 最后的任命权仍然在国主刘学勤手里。 下院则是更为广泛的四民代表,主要决定法律法规的制订、修改、颁布等内容。 这样将合议会彻底与官府进行剥离,起码形式上是这样的。 去年全国经济正式开始腾飞,财政收入突破8000万元! 人口也首次突破800万,其中包括自然增长,也有肃南、青海、云南等地流入的夷族,而通过各种渠道入境打工的大明劳务,也达到20万人的规模。 教育方面,中小学总数超过四百所,在校中小学生超过十八万人。新建广西海事学院,云南农学院和四川大学三所高校,职业技术学校更是超过三十所。 军事方面,暂时处于休眠期,军部没有对周边地区采取大的军事行动,因此这两年军费开支位于较低水平。 军部主要对武器装备和兵种等进行了调整: 军备方面,主要攻关自行火炮。一是采取蒸汽动力,进一步提升火炮机动性;二是全面改装后膛填弹,改进底火,用开花弹替代实心弹。 发展更大吨位的巡江蒸汽战船和蒸汽海船,基本淘汰了不太实用的气球兵种。 战略上,塞国仍然以大明为主要假想敌。 燃油蒸汽机技术取得较大进展,极大促进了农业机械进步。例如丰收农业,以不足一万人,已经种植了五十万亩土地(收获季需要额外雇工),农业生产效率大大提高,进一步释放了农业人口。 而大明的经济也比原本历史强了很多。这得益于北美诸国开始疯狂殖民南美,主要是为了橡胶和金鸡纳树皮等资源。 这些货物被一船船运回大明,大明商人进行转口贸易,加价再卖给塞国。仅这两种货物的贸易额,去年已经超过一千五百万两白银! 虽然经历了靖难之役,大明北方一度流民遍地,经济衰败。但朱棣父子这些年治理的还是不错的,加之玉米等作物在北方已经全面推广种植,眼下也是一幅国泰民安的局面。 岷都,这座甘肃省府在短短数年间,从最初的两万多人增长到十万人以上。 以音能动力、音捷文具、音迅车行、塞音玻璃为首的一大批工业企业,已经将总厂或者分厂设在这里,有铁路和股市这两样神器,岷都的发展潜力有目共睹。 从去年开始,塞国企业开始加速入市,挂牌上市的公司数量从往年平均五家,突然增加到十家以上,已经有种跑步入场的感觉。 今年的合议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巨无霸斯力加石油公司敲钟上市,并且宣布公司在庆阳府的宁县和环县地区发现整装油田,斯力加(庆阳)分公司将在二月份投产。 斯力加股票从开盘价7块钱开始一路上涨,当日收于19.2元,之后就是一路涨停板。 消息很快传到大明,朱棣当即将一台御砚砸了,勃然大怒: “塞音老贼!我就说哪里总有些不对,原来早给朕下了圈套,朕与老贼不共戴天!” 塞音十三年,大明通过周数的渠道进口了2000吨煤油,去年达到了5000吨,虽然只有一百多万两的贸易额,但大明朝廷已经非常关注石油产品及其带来的一系列影响。 大明多次提出要进口蒸汽机,但均被塞方以“自用尚且不足,时机不成熟”为由婉拒。走私进来的蒸汽机那就很多了,要知道音能和精工齿轮已经联手把小型蒸汽机的价格干到千元以下,已经不再那么高不可攀。 但宝源局拆解后,说至少需要十年才能仿制出来。 其实别说蒸汽机了,塞国的燧发枪都列装多少年了,大明这边连火绳枪的技术还没搞完善呢。 朱棣很清楚一座油田的价值,那可远远不是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可以买来的,当年那笔买卖亏到姥姥家了,成了朱棣心中一道伤疤,无人敢再提。 斯力加股票强势上攻的时候,带动大盘跟着上涨,全线飘红,很多人都没注意到一直低位运行的斯达康药业从15元左右开始封板。 连板一直到了40元钱的价位,根本是第一妖股! 二月份,一直不声不响的斯达康突然发布公告,宣布在抗虫药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新型驱虫药“宝塔糖”将在下个月投放市场! 同时,药厂实验室通过微生物培养法,首次发现一种可以抑制并杀死细菌的药物,并将其命名为“青霉素”,并且成功提取出1g。 药厂预计五年内可实现青霉素小批量生产,届时如肺痨、背痈、鼠疫等不治之症,将有望被治愈。 两则消息如同重磅炸弹,一下引爆了市场热情。 斯达康的股价一直拉升至80元,才横盘短暂整理,然后就高歌猛进,连续突破100元、150元关口,朝着200元的价格冲去。 这些天就连大明许多官员上朝时都喜气洋洋,不少人都买了塞国股票。 当初太子和赵王打赌已经见了分晓,可赢了的太子也不见其高兴,反倒为当初自己没多买点儿斯达康而郁闷呢。 内帑大量的白银和塞国股市的赚钱效应产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每天都在朱棣父子的伤口上撒盐。 他们以前讨论过是不是用一部分内帑银子投资塞国股票,总比放着强。但在军事上敏锐无比的朱棣这回失灵了,作为一名帝王,多疑才是基础素质。 “朕以为总是跟在人家后边,咱爷们怕是玩不过塞音老贼。不如等时机成熟,咱们关起门来搞自己的股市,要总被别家事引动情绪,怕是要道心失守。” 朱棣不愧是成熟的政治家,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其实作为帝王,也很难说知道自己该掌握多少钱财? 当初朱元璋设置内帑时,也想着用之于民,不过这笔钱财由我皇上亲自掌管,万一哪里出现天灾人祸,我好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救济。 刘学勤手里握了一大把公司股票,还有庶务堂,还有王室资产管理部,其实也是一个意思: 我掌握的资源,一定是要为我设定的施政蓝图服务的。 可往往出问题的不在一代目二代目,而是在后面的接班人身上。一旦施政理念发生偏转,财富支配必然会远离初衷。 第185章 私募基金 去年年底时,汪小年从绿化基金管理公司离职了,准确的说,他被开除了。 还是因为和他以前的主顾们藕断丝连,始终断不干净。 股民数量增加太快,而股票经纪又太少,人们往往靠以往的口碑,相互介绍。当汪小年声明不再接个人业务,并且入职大型投资公司的消息传开,找他做股票的人反而更多了。 也是他定力不够,干脆搂草打兔子,私下里操作委托人的资金。 尽管汪小年没直接出面,但绿化基金什么背景?你稍微有些不正常,人家就能把你查的底儿掉。 好在汪小年没有触碰底线,从来不做老鼠仓,否则一个劳改犯是逃不脱的。 虽然失了体面,但也解放了天性,凭借两年来在基金公司积累的经验,汪小年立刻就成立了一家私募基金。 这时候还没有私募基金的概念,他的公司就叫“小年股票委托管理公司”,他设计了两款基金品牌,分别是“小年快打”和“小年稳健”。 【小年快打】募资额度为十万元,一年期;【小年稳健】募资额度为五十万元,三年期。 根据官府后来调查,这种合约式封闭基金管理模式,是汪小年第一个推出的。 这类想法肯定早就有了,或许在基金公司的茶坊,几位基金经理闲聊时就探讨过,但经过汪小年实践,迅速被市场复制。 太多的外地和外国客户想参与到股市里来,分享工业化的红利,但在没有网络,没有电话的现在,委托代理才是王道。 靠着以往的客户资源,汪小年的两支基金很快就募集完资金,然后他就赶上了牛市。 在牛市里,什么快打和稳健,区别其实不大。 闭上眼睛就是赚。 这时候的炒股理论非常简单,毕竟连股市指数这些还没发明,能复杂到哪里? 所以想要博高回报就买便宜股,想稳健投资就买投资回报率高的。 好在塞音股市的公司都实打实分红的,虽没市盈率、市净率这些概念,但每股收益率是有的。 【小年快打】配置了斯达康药业、华润胶管、天眼石油、盐川盐业等几支低价股(股价低于20元),结果赶上斯达康这支妖股启动,汪小年一直拿到五月份,股价到了150元附近赶紧出货了。 溜了,溜了! 他的成本还不到18块,赚的可以了,遗憾的是,只买了三成仓位的斯达康。 截止五月底,【小年快打】净值从10万涨到53万多,汪小年决定见好就收,把总仓位降到四成以下,后面就以打新股为主。 但他远远低估了这波牛市的行情。 股市的赚钱效应像核弹一样爆发,比以往都猛烈十倍不止。 六月底,姜阿宝这只股市大鳄开始撤退,疯狂抛售手中股票,累计套现逾2000万元! 并给股市留下“有一种胜利叫作撤退”这句名言,然后深藏功与名,再次潜伏起来。 随后,各类基金公司,私募,游资,专业投资人开始纷纷抛售,造成7.28惨案,当日大盘跌停,股市开始大幅回调。 其中领头羊斯达康从最高盘中249.2元断崖式下跌,回调到145元附近。 进入八月,闻讯赶到的第二波资金涌入市场,这其中甚至有来自遥远的朝鲜国、暹罗国等外国资金! 这个时候,各种基金公司已经是遍地开花。 外来资金成分非常复杂,其中大部分对股市运作一无所知,很多投资人便把资金委托给基金管理公司。 像汪小年的小年基金由于业绩出色,已经创建了第五支基金,小年赛富,基金盘子已经高达200万元。 他的公司已经搬进金融大厦,有分析师、投资经理、交易员等,已经发展到三十多名员工。 新资金进入后,大盘重拾升势,开始一浪一浪上升。 开户股民数量激增,从之前的三十万户,到塞音十五年年底已经达到五十万户。 【小年快打】至清算时,净值已经达到110万,暴涨十一倍!其业绩屡次见诸报刊杂志。发展到年底时,岷都几乎全民炒股。 在这个大浪潮之中,野蛮生长的金融市场,终于开始暴露出问题。而其中影响最大的,无疑是“土司诈骗案”。 事情出在珍珠族土司,老鸦男爵韩哈麻家族。 韩土司家有支近支宗亲,其中有名子弟叫韩罗汉的,这位是那种标准纨绔。 韩罗汉早年混迹会宁特区,是青楼、赌场的常客。 这人擅长交际,很快就结识了一批土司、权贵子弟。当时塞国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他们这些人除了放浪形骸,倒也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但韩罗汉从那时候就开始接触股票了,虽然他在赌场经常输钱,但炒股的运气一向不错。其实那个时候的股市,你只要长期持有,几乎是稳赚不赔的。 后来他便得了个“股神”的称号,越发飘飘然起来。 说起来韩罗汉干股票经纪比汪小年还要早,而且人家什么家庭,老早就操作十万级别的资金。 等到私募兴起,韩罗汉也成立了基金管理公司,名为“韩金时代”。 他的资金来源主要是熟人,到案发时,韩罗汉的基金市值高达二百万元。 其中土司家子弟的资金就超过七成,甚至包括四川的奢、安家子弟,云南大理段氏、麓川刀氏子弟等。 好在这些人人数众多,普遍涉案金额不大,投资最多的安德(奢香夫人的儿子),也就投资了五万。 案发时已是十一月中旬,韩金时代基金公司的员工还在,但是老板韩罗汉不见了,后来查出是卷款逃跑。 反正就离奇消失了。 坊间流传,有说那钱被拿去偿还赌场欠下的高利贷;有说是江湖门派兰花门出手,色诱韩罗汉,之后杀人取财的;还有更玄乎的,说韩罗汉被大明锦衣卫派来的女谍子诱惑,双向奔赴,携款潜逃的。 最终那笔钱是在塞音银行汉口关支行被人提走的,此事肯定要上报总山,甚至险些演变成外交事件。 “不要怕出问题,我们的制度就是查漏补缺,渐次完善的。” 这事在国内影响极其恶劣,但刘学勤不为所动。他只是督促内阁,尽快设置证券市场管理局,并出台金融市场管理法规,例如: 基金公司法案,要求提高从业资本门槛,对业主进行资格考试,并做背景调查。 反金融欺诈法,银行异常情况管理条例,等行业新规。 保护投资人的利益,是整顿金融市场秩序的首要目的。同时,对金融犯罪活动绝不姑息,撒下海捕文书,定将韩罗汉等嫌犯缉捕归案。 有意思的是,韩金时代竟然还剩下价值十几万的股票。考虑到案件没有侦破,韩金时代暂 由岷都官府托管。 第186章 信托公司 “阿宝,最近忙什么呢?” “啊,没,没忙什么。” 自从总山搬到青城,刘学勤几乎彻底与妻妾们分居了,除了妙姐常在跟前侍候,连姜阿宝都很少过来。 刘学勤有三儿三女,分别是刘根号,刘平方、刘象限和刘点、刘幂、刘弦。 其中刘象限和刘弦是姜阿宝所出,可见刘学勤对这个最小的老婆还是有些偏爱的。 “我可听说你最近发了笔财呢。” 刘学勤笑盈盈地看着她,姜阿宝近年虽然低调,但在审美这块儿,一直领导着塞国的时尚潮流,虽已年近三十,但比当初更有韵味。 阿宝的脸一下就红了,不知怎的,她没办法在这个男人面前说谎,小声低估道:“陛下,你怎么还盯着人家那几个小钱钱?” 刘学勤哑然失笑,那可是两千万,你管那叫小钱钱?若是搁前几年,都够朝廷一年开销了。 “适可而止!股市不是咱们家的提款机,呃,不是咱们家的羊圈,不能取用随心。你动那么大资金,内阁、金融业许多人都是心知肚明,人家嘴上不说,谁知心里如何想?再说咱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对于刘学勤的质询,阿宝有些委屈。斯达康的消息是刘学勤放给她的,她就带着操盘手做庄,谁知轻松搞到这么多钱,她都有些怕了。 刘学勤要投资啊,他要保证庶务堂和王室的现金流相对充足,有时候他的投资也是一时冲动的产物,只是觉得时机差不多可以,并没有多么理性。 就像朱棣要迁都北京,你要论证它的必然性也可,要论证不必然也可,刘学勤就觉得不以为然。 什么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那明显是后补的设定,或许只是朱棣的执念也不一定。 “还不是想给孩子多留点儿?” 阿宝有些赌气,不是你让我搞钱?搞到又问我想干嘛?你成正经人了,合着我倒没皮脸了? 见女人拉下脸,刘学勤笑着握住她手,道:“人啊,始终要不忘初心。” 不得不说老仙是pua大师,从阿宝的家人讲到她的青衣羌族人,小时的玩伴,成群的牛羊,说的女人眼泪含含。 “资产太多就是一种危害,我们的儿女并没有驾驭那种庞大资产的能力,做父母的,为何要伤害他们呢?” “我知你本性纯良,就应当化身慈善大使,做一个百姓称颂的王后。” 初时阿宝还有些不服气,听到后来,情不自禁问:“像山神娘娘那样吗?” “嗯,像观音菩萨一样!” “要怎么做?我听你的。” 不久之后,成都注册成立了两家新公司: 分别是“王室慈善总基金”和“蜀道山信托投资公司”,注册资金俱为一千万元,堪称超巨级公司。 慈善总基金的救济对象主要包括残疾人、农村低保户、妇女儿童、偏远山区的少数族群、城市低收入家庭等。 主要针对这些弱势群体的教育、卫生和基本生存条件的补贴。 以上人群要统一纳入低保序列,此事由内阁颁布行政命令,督促各地官府进行摸底、统计等工作,由第三方审计抽检合格,便可发放低保凭证。 今年的低保将批准两万户,往后会根据情况酌情增减。 慈善总基金采取公司化运作,主要投资股市和殖民。公司财务报表公开透明,接受官府和社会各界的监督和审核。 信托投资公司则是为目前社会上出现的大量“热钱”进行规范化管理而设置,投资内容包括股市、新兴工矿业、大型bot项目、海外殖民、远洋贸易等等。 说白了就是给富有人群的资金找出路,不过和炒股不同的是,信托公司是有门槛的。 可不是你拿十块八块就能买的,蜀道山信托投资公司推出的第一支信托产品,认购额起步就是一万元! 能拿出这个数目的,那就非得豪富之家不可了。虽然这个产品不保本,但亏了赚了都是投资人可以查账的。 而且年化收益率定在8-12%之间,复利计算,三年期怎么也超过20%了。 这个收益当然和炒股暴富的那些没得比,但炒股是有赚有赔的啊。蜀道山那么大的公司,听说又是王室背景,那不比散人弄的私募靠谱许多? 更为关键的一点,蜀道山拿到银行牌照,即将进军银行业! 据说对此内阁很有意见,原因是塞音银行就是民营(塞音教和四大会持股),而且是作为央行的存在。 今天既然又要放开金融牌照,那为什么又给了王室,官府到底办不办得银行? 刘学勤给出的理由是,成立蜀道山本意为了规范金融市场秩序,给未来的投资管理一个范式,逐渐将那些类似韩金时代的不良公司逐出市场。 但信托公司和银行业的结合度很高,成立银行也是为了方便主顾购买信托产品。 面对内阁集体要求讨说法,刘学勤也没有理由不让官府办银行,因为户部的理由也很充分: 征粮收税,赈济救灾,发放官员俸禄等等,哪个离得开银行?用塞音银行固然也可以,但朝廷那么庞大的现金流,凭什么要喂给民营企业? 最后刘学勤同意了内阁的提议,商讨之后,定下由户部和农部牵头,成立“国家农业银行”,时间要再晚几个月,拖到明年开业。 毕竟金融业的专业性很强,目前国内连家像样的金融学院都没有,你没人才搞个毛线啊? 今年可以先把农业银行的网点建设起来,先落实到府城一级,也就几十个营业点。所有人员面向社会招聘,内部培训后,再放到塞音银行见习一段时间。 这一年火热的股市吸引了人们大多数目光,但刘学勤的主要精力始终在南方,甚至秘密摆驾去了云南昆明。 起因是安南陈氏政权日趋衰微,大臣黎季犁在与南部占城的战争中,逐渐掌握了陈朝的军政大权,并随意废立皇帝。 到了建文二年,黎季犁恢复祖姓“胡”,废黜陈少帝,篡位称帝,并建立胡朝。 这时安南还是大明的藩属国,但突然在北边兴起了个什么塞音共和国,强大的令大明都打不过。 胡季犁篡位后,畏惧明朝来讨,长期向明朝隐瞒此事。不久胡季犁禅位给了次子胡汉苍,自称太上皇。 这父子俩合计,干脆同时向塞国和大明上表,诡称陈朝子孙绝灭,自称是陈朝皇帝之甥,受到群臣的推戴,请求受封安南国王。 其实陈朝有大臣逃到了大明,把真相呈奏给了永乐皇帝。 另一方面,刘学勤可是知道原本历史上朱棣借此事发飙,干脆灭了安南,将之纳入大明版图的。所以他老早就让段昌煦的人在南京打探,并且让云南和广西监视安南的情况。 接到安南的上表,刘学勤大喜,立刻派军部发兵,征讨安南。 至于大明那边,现在隔着云南,明军也没法去安南,除非他们走海路。 第187章 闪击安南 四月底,马多罗的第一混成旅,蓝太平的第二混成旅,共计一万五千人,悍然南下。 此战塞国主力精锐尽出,按刘学勤的要求,务必在一个月内,闪击并拿下安南首都清化。 全员为机动性强的骑马步兵,配备班氏肆型燧发枪。与之前的枪型相比,此款枪 采用阿干钢铁厂最新规格的无缝钢管,稳定性大为提高。 另外装配准星、膛线、米涅弹和匕首刺刀,是目前最为成熟和先进的步兵火枪。 炮兵营各配备十门最先进的班氏后膛榴弹炮,和火枪相比,这款火炮的技术水平是远超时代的。 考虑到安南北部多为山地,且地形不熟,这次火炮牵引仍以马匹为主。但是火炮营仍配备了三部柴油蒸汽机车头,必要时可以用来牵引火炮。 此火炮后膛装填,有膛线,并且首次采用硝化棉炸药助推,射程可达2000米以上。 厉害的是炮弹安装了延时引信,发射后靠动能激发火雷管,引爆炮弹里的硝化炸药,形成威力巨大的爆炸。 有这款火炮,在这个时代几乎可以征服全球了,所以打安南可以说毫无压力。 五月中旬,塞军抵达安南的支棱隘,遭遇到胡军的截击。 负责攻坚的二旅旅长蓝太平也不废话,直接让炮营推了两门火炮上去。 这款火炮采用精钢长炮筒,体型比以往的自走火炮都要霸气许多。 轰!轰! 两声炮响,隘口被轰开个大缺口,士兵死伤过百,胡军直接就崩溃了,漫山遍野地乱跑。 要不是此前军部严令:第一,珍惜炮弹,尽量少打炮!第二,尽量避免非必要的伤亡。蓝太平至少要轰他十几炮才稍微过瘾。 用刘学勤的话说:“知不知道咱们每年要花上千万元从大明输入劳务?你们谁要是把人给咱祸祸没了,就滚回去种田!” 现在一个主力旅旅长的位子可是金不换,大多旅长都才三四十岁,谁愿意腾位子啊?虽然说扩军指望不大,但说不定打着打着,就能打出个总督、公爵之类的。 所以像蓝太平这样的骁将,也保持了极大克制。 塞军和明军真不一样,没啥人情好讲,有军纪跟那儿卡着,说撸你就撸你,大把的副官们都嗷嗷追求进步呢。 天上有飞艇探路,又有威力巨大的火炮、火枪,塞军兵威之盛,令安南人胆寒。 和原本历史的大明征安南有些不同,塞国根本没打算替陈朝讨公道,反正大家也不熟。 向安南腹地稳步推进的同时,塞军不断通过败退的胡军,向胡氏父子喊话: 塞国从来不赶尽杀绝,只要你们投降,可保尔父子荣华富贵。若是负隅顽抗,则必然玉石俱焚! 数日后,塞军前锋两个营率先抵达安南东都,升龙城。 抢滩登陆后,塞军结阵正面击溃胡军的象兵,并且用炸药炸开城门,一举攻克升龙城。 整个过程如刀切黄油般丝滑,胡军的反抗几乎毫无效果。 塞军封府库,张贴安民告示,对于敢于冒头的敌人予以迎头痛击。 升龙城被攻克,击溃了胡氏父子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而更坏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塞国六艘机器战船沿北部湾南下,已经将他们预留的后路,奇罗海口封锁。 其实这是合浦船厂这几年建造的,给垦殖商团准备的武装商船,美洲垦殖公司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刘学勤放这些船出去演练一下,检验其实操性能。 内忧外困之下,胡氏父子派出使者,而塞军也按预定计划,于五月底兵临清化城下。 “什么?给封公爵?可以带十车财产,千名仆从?” “是的,封地在成都或岷都任选其一,子弟可入大学就读,特别优秀者,可入总山。” “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 “呃,我朝杀害前朝皇族之事,一笔勾销!” 使者回来奏明塞国开的条件,胡季犁和胡汉仓父子相顾无言,也不知是好是坏。 爵位是顶格的了,据他们了解,塞国至今也才封出去三个公爵,其中还有大名鼎鼎的蓝玉。 根据手头掌握的情报,塞音老仙似乎不是那种秋后算账之人,但这个也不好说,毕竟刘学勤还没到四十岁。 洪武大帝朱元璋大肆屠杀功臣,那也是晚年为了确保接班顺利才干的。 胡氏既然为帝,对帝王心术那是清楚的。 何况现在手中还有不少兵力,就这么交出去又不甘心。要知道胡季犁当年可是领兵抵抗占婆君主制蓬峨,并且战而胜之的。 这样的枭雄人物,不可能没点儿血性。 这就有些纠结了,但塞军可不惯着他们,当即请胡氏父子前往塞军阅兵。 胡季犁没敢去,让儿子胡汉仓去了。 塞军很实在,就表演了三个节目:火炮轰山,飞艇炸鱼和火枪杀象。 最惨的要数那几头战象,本来也是伤残的,被塞军万枪齐发,活活射死。 根本是杀鸡儆猴。 胡汉仓回去就吓瘫了,说啥不肯再当这个皇帝,就要递降表。 前后共计四十二日,塞军入驻安南清化,接受胡氏皇帝的投降,安南就此并入塞国版图。 根据事后统计,安南土地人口物产资料为: 府州四十八,县一百六十八。 户口三百一十二万九千五百,象一百一十二,马四百二十,牛三万五千七百五十,船八千八百六十五。 拿下安南,塞国人口骤然超过1100万,而此时的云南省才六十多万人口,况且以蛮夷人口为主。 派谁去主政安南?刘学勤也有些犯难,甚至都后悔把杨寓送给了大明。 这次走了程序,让内阁推举,结果内阁推的第一人选是仇敬,第二人选是段嗣宗。 确实,主政这么大一个地方,其实压力不比内阁小。 内阁毕竟可以群策群力,上头还有个不是皇帝的皇帝老子呢。 但两者相比,仇敬的优势更大。 首先,此人在政务方面的才干更加全面;其次,他担任首辅之前,在云南短暂担任了半年总督;仇敬刚刚五十岁,还属于年富力强的高级官员。 再者说了,数遍全国,眼下也找不出比仇敬更加适合的人。 事情就这样定了,和继任的首辅段嗣宗交接完工作,仇敬于六月初便赶至清化,开始接手政务。 安南皇宫,以及几座重要城市的府库,那些金银铜钱,古玩字画,开始被打包,一船船运往广西,再转运到重庆。 这次征服安南,塞军基本秋毫无犯。因为事先就有约定,战利品的三成分给军部,其中一半会奖励给作战部队。 其余的自然要入国库。 经此一役,塞国不但收获了安南这个大粮仓,还将整个北部湾纳入囊中,国力再次大涨。 就在安南官员新旧交替之际,一场规模空前的拍卖会,正在重庆如火如荼地展开。 第188章 重庆大拍卖 就在安南行省总督仇敬抵达清化之前,早已守候在云南的十九旅(守备)开进安南省,与第二混成旅换防。 接军部命令,第二混成旅即将回河州整顿。 马多罗和蓝太平这些年相互配合,也打出了袍泽情谊。临别之前,少不了喝酒践行。 “听说你爹就要去美洲了,你们兄弟怎么办?” 蓝玉这回是铁了心要跟女婿朱椿出海,这几年一直在等海船,如今条件已经成熟。 蜀王的船队是和粟登科的北美垦殖公司一起走,但北美垦殖的第一站是台湾岛。大部分人会留在台湾,其中有支先遣队会与朱椿他们去北美。 先遣队的头领是一直向往星辰大海的党娥,她已经辞了铁路公司董事长的职位,提前到达了广西。 内阁给她的职位是塞国(北美)行省总督,将把韩虎替换回国。 马多罗听说了些内情,故而问道,蓝太平则怏怏不乐,回道: “能怎么办?就在国内呆着呗,给老蓝家开枝散叶。” 他家经过蓝玉案,折损了太多羽翼,就连蓝太平的老婆孩子,也全折在大明。蓝太平在塞国只纳了几名小妾,都是人家给送的,还未娶正妻。 这次打下安南,胡季犁把小女儿许给了蓝太平,就是胡汉苍的妹妹。 马多罗调侃他艳福不浅,这回抱得美人归,蓝太平挑了挑眉毛,笑骂道: “还不是你家门槛太高,我那便宜老丈人有心没胆,要不好事还能轮到我?” “你莫取笑我,按你们汉人的说法,我是姨娘生的野种。要不是我那仙人表弟不讲那些繁文缛节,我们兄弟啥也不是哩!” 说起老仙,两人一起长叹,蓝太平沉吟道:“现在来看,仙人的做法还是更好。给的没那么多,但是给人留活路啊。若是按照大明的做法,胡氏父子绝对没个下场!” “那是,咱们的境界到这儿,仙人的境界在大气层,咱们争来争去的那些,人家根本瞧不上眼。” 两人开怀畅饮,说了一宿醉话。 八月的重庆跟火炉一样,这时全国各地的大商巨贾,贵族名流,各路有钱人蜂拥而至,给重庆更添了一把火。 只为即将举办的“安南,慈善拍卖会”。 自从姜阿宝的王室慈善总基金挂牌营业,“慈善”这个词就火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慈善家突然就冒了出来,当然也有慈善基金。 是不是真搞慈善不好说,但重庆的慈善拍卖会是户部搞的。 从安南拉回来那么多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总得变现不是?再说刘学勤也没有收藏这些东西的雅好,只象征性质的挑了几样。 这回拍卖分了许多专场,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皇室专场,设在重庆【铁宫】。铁宫本是为了展示重庆的钢铁产品而建,临时被布置成了拍卖会场。 当时胡氏父子只被允许带走十车财货,所以他们拿的还是以金锭之类的硬通货为主,那些大件的家具器皿没法装,就被塞军统统送来这里。 此时的铁宫会场有手握巨资的段妙姐和姜阿宝;也有费聚、何锁南、奢香夫人等不常露面的勋贵;还有如李月峰、柴桑之类的大商人;跟王西宝爷孙一起来的蒙古贵族;跟胡宽、周数等一起的秦王朱尚炳…… 甚至还有乌斯藏的大喇嘛,安南的豪族简定、黎利等人。 安南以平原地形为主,人口众多,文化上长期统一。不像云南那边这峒主那峒主,都是各自为政,就很容易控制。 拿下安南,刘学勤也必然要对其分而治之。第一步就是将官宦豪族迁移到内地,以岷都、重庆等工业化程度高,又比较富庶发达的城市为主。 其次是迁徙失地农民,要么做工,要么分地,总比给人家当佃户要强,只要施政得当,应不至于遭遇太大抵制。 “下面这件拍品,是金玉珊瑚太阿剑!乃是象征至尊权力的宝剑。起拍价一万元,每次加价不少于五百元,请出价!” 美丽的拍卖奉行,操着标准普通话,将托盘中的拍品展示给大家。 买家像是约好似的,集体静默了数秒,见最前排的王室对此物似乎没有兴趣,当即就有人叫价: “我出两万!” 举牌的是李月峰的侄子李星云,李月峰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未说什么。兄长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他始终狠不下心像对自己儿子那样教训,现如今性格已然有些歪了,想掰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哼,到底是小门小户,还是有些小气了,我出四万!” 王跃进和不远处的周数对了个眼神,立刻便报了价,顺便呛了李星云一句。 “这怎么回事?” 李星云正想反击,却被叔父寒着脸打断,只好低声把怎么和王跃进结梁子的事说了,自然是把责任全推给对方。 看了眼王西宝,李月峰眼中的不满转瞬即逝。 “四万五!” “五万!” 一会儿功夫,价格就飙到八万,出价这才慢了下来。 “娘的,这帮塞国人可真有钱!” 简定用安南话骂了一句,黎利赶忙扯他衣服,“慎言!如今咱们也是塞国人。” 最后太阿剑被胡宽用九万九千元的价格拍得,说是送给秦王做三十岁寿辰贺礼。 胡宽可不是白巴结他的,商人的每一分投资都包含着算计。 陆续又上来一些拍品,什么皇帝金册,九龙通天冠,五色玉如意,青梅社钟等等,有些拿到大明都是僭越的,但在这里却不断拍出高价。 连前来凑热闹的刘氢都大呼受不了,别看她是丽洁日化的总经理,可是却不像两个嫂嫂那样,经手过巨量金钱。 最后还是姜阿宝出手,给大姑子拍下一件红玉凤凰点翠步摇。 “嗯,这个好,刘氢形如烈火,正好配这火凤凰。” 段妙姐小声称赞,迎来刘氢的白眼,“先说好,我可没钱回礼。不过你们的日化用品我全包了!” 她把这支价值三万的首饰小心收好,对身旁的刘幂露出一脸姨母笑。 …… “岂有此理!塞音老贼辱我太甚,摘桃子的手未免太快些吧?” 看到塞音时报刊登的头条,一场慈善拍卖会,单场拍得三百万,朱棣龙颜大怒,一掌拍在龙案上,手掌都拍红了。 要知道这会儿安南陈朝的子孙陈天平还在大明,哭诉胡氏罪行,请求宗主国出兵帮其复国。 本来朱棣是没有出兵打算的,结果不久之后就接到胡氏的上表,朝中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忽然传来消息,塞国直接出兵把安南给灭了。 灭就灭吧,你还把人家的传家宝拿回去,明晃晃地拍卖,这是一点脸都不要啊! 根据保守估计,来自安南的宝物,少说也能卖到千万元以上。 朱棣是有理由愤怒的,从法理上说,安南此时确实是大明的藩属国。 你打我小弟,我就这么忍了?不,这不是朱棣的性格。 九月份,太子朱高炽率领使团到达成都。 大明皇帝颁布诏书,申饬塞国不讲武德,入侵大明藩属国,等同向大明宣战。责令塞国必须退出安南,大明会派安南陈朝余嗣陈天平回国,继任大统。 塞国须向大明赔款两千万,用于赎回安南皇室流失的国宝文物,以及塞军肆虐安南,所造成的全部损失! 刘学勤全程未露面,两国谈判代表各抒己见,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似乎两国战争一触即发。 第189章 卖国贼 也是这些年被塞国坑出经验了,这次 兴师问罪,大明方面准备可谓相当充分。 仍然以常年主政的太子朱高炽为首,以及狡诈如狐的姚广孝,辩才无碍的解缙,硬骨头夏元吉,和双面阁老杨士奇,绝对是短小精悍的谈判天团。 杨士奇把传授自塞音老仙的绝招“兵棋推演”都贡献出来了,出发之前,大明君臣在太和殿反复进行预演排练,确保万无一失。 朱棣大喜,笑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老贼何以应对?妙极!” 即便如此,朱高炽等人还没忘记带上两条狗,陈朝遗臣裴伯耆和陈氏子孙陈天平。 塞国方面,自是内阁和户部接待。双方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的局面。 打头阵的裴伯耆控诉胡季犁父子“弑主篡位,屠害忠臣”,而塞国对胡氏父子“恶意包庇,并赐其爵位,此为不义”! 安南陈朝于洪武年间,便奉大明为宗主国,有大明颁发的册封诏书等为凭证。如今陈氏子孙尚在,陈天平代表安南皇室向上国求兵,正欲发兵讨伐胡氏,拨乱反正。 而“塞国不告而取,岂非贼乎?” 最后是当面指责塞国“将他国神器窃据己有,且当街叫卖,寡廉鲜耻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使得“故国之人闻之,无不扼腕泣涕”! 主打一个卖惨。一套组合拳下来,以段嗣宗为首的大臣就有些傻眼。 这届内阁本来就是过渡性质,能力是要差一些。加之老仙也没交代该怎么谈,只说先摸清大明的意思再说。 被人家事主这么一番控告,塞国大臣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 塞国人是讲道理的啊! 总不能说胡氏上表请求册封,我们觉得他得位不正,就出兵把安南灭了吧?那塞国出兵的正当性又何在? 当然,这种问题自古以来就难不倒我们,夏姬爸扯呗。 经过紧急商讨,段嗣宗表示,大明靖难之役时,建文朝廷与塞国签订了【军售条约】,其中有诸多附加条款。 其中有一条是:大明向塞国割让广西四府,并云南省;让渡大明在中南半岛(当时没这个称谓)一切宗主国之权益。 即从建文朝时,安南的宗主国已经是咱们塞音共和国了。 而正在那个时期,安南出现了胡氏代陈自立的篡权事件,作为宗主国的塞国,自然有权发兵征讨。 “塞国期伐罪(指胡朝)以吊民,将兴灭而继绝,并打算对久染夷俗的越人设官兼治,教以中国礼法,以达致广施一视之仁,永享太平之治。” 安南臣民自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胡氏投降后,“安南民心内附,纷纷请求并入我国,以求获得塞音老仙的恩泽雨露。” 被段嗣宗这么一通乱扯,竟然也很合理。 “不要脸,太不要脸!” 朱高炽等人心中乱骂一气,可又不能质疑建文朝廷的合法性。拜托,大家都是造反起家的,还是阿大别笑阿二了。 被太子多次用眼神示意,可杨士奇始终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 他知朱高炽的意思,不就是想让塞国出示建文朝的条约文书。可那又能怎样?以塞国的实力,造个假的出来,不过分分钟的事,到时候反搞得自己被动。 姚广孝知道言辞往来终归无用,干咳几声,叫停了谈判,让太子来日再战。 第二天,朱高炽上来就掀桌子,大意是明塞本是兄弟邦国,既然你塞国做了初一,就莫要怪大明做十五。 嗬!威胁谁啊?段嗣宗当即露出虎狼之气,拍案道:“汝视我之剑不利否?” 朱高炽也只能硬怼:“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说罢,就要拍屁股走人,双方谈判代表赶紧分头劝住。 这时候夏元吉出面发言了:“大国之争,动辄伏尸百万,血流漂杵。我皇体恤天下,以布恩信,怀远人为务。” “但塞国单方面破坏与大明的【共同防务条约】,则大明必将采取反制。” “包括对一系列重点企业实施制裁,禁止其产品进入大明市场;无限期关闭汉口关,何时复开,取决于双方何时解除信任危机;严禁来自北美的橡胶和金鸡纳树皮。” 这回打在塞国的七寸上,段嗣宗不得不先中断谈判,跑去总山问刘学勤的意见。 像是知道他要来,刘学勤拿出一只锦囊给他,道:“照此条件去谈即可”。 “啊这,这行吗?” 段嗣宗抽出锦囊里的纸条看了,不由大吃一惊。 “这还不行?那咱就得准备和大明开战了。” 刘学勤却是会错了意,段嗣宗见此,无奈摇摇头,回转成都去了。 谈判重启,塞方提出的新条件把所有人雷的外焦里嫩,特别是塞国自己人。 “疯了吧,这是!” 有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总山求来的旨意。 朱高炽等人面面相觑,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这份名为【互谅条约】的草案,声明塞国历来是安南的宗主国,享有天然的,开发中南半岛的权利,并未侵犯大明国主权。 为了避免分歧,消除杂音,延续两国睦邻友好关系,塞国仍愿给予大明方面补偿: 其一,“条约”生效后,塞国将从赛音十六年一月一日始,放开“7.8米煤炭直排式蒸汽机”对大明的禁售(5.2米和2.8米燃油蒸汽机不在此列); 其二,塞国向大明提供总额为一亿元的无息贷款,为期十年,每年额度为1000万元。此贷款为援助性质,旨在帮助大明进行铁路、公路、石油采炼、钢铁炼造等工业基础项目。 专款专用,塞国每年会派审计人员前往大明审验。若发现有挪用或其它不符合约定的资金使用现象,则塞国有权终止后续放款。 每期贷款的归还年限为三十年; 其三,塞国向大明归还延安府,但为了迁移户口,将在三年后移交。 谁能想到谈出这么个玩意儿?特别是延安府,那里可是也发现油田了呀。按照如今石油的热度,那根本就是个聚宝盆。 谁会把聚宝盆给人啊? 所有人都觉得塞国肯定他喵的有阴谋,可又死活看不出来坑在哪里? 朱高炽只能派人赶紧乘坐快船,把“条约”草案送去给皇上看。 可朱棣也看不出来呀,这每一条都挠在大明君臣的痒痒肉上,大臣们一致觉得是“我皇天威,赫赫武功,塞音老贼也不得不让三分”。 在原本的历史上,朱棣一开始是很抗拒出兵安南的,他还反驳过主张出兵的沐晟:“尔又言欲发兵向安南。朕方以布恩信,怀远人为务。胡奃虽扰我边境,令已遣人诘问,若能摅诚顺命,则亦当弘包荒之量。” 要不是安南那边各种骚操作,后来撩的朱棣火大,否则还真不一定有后面的事。 这下好了,不费一兵一卒,让塞国吐出这么大一块利益,朱棣还是很受用的,道:“太子有功!” 但还是打蛇随棍上,提出要求塞国务必在一年后交还延安府,三年?万一你们把石油全挖走了怎么办? 他担心的是这个。 结果塞国方面照单全收,很快就签订【互谅条约】。 这下大明高兴了,塞国内阁却捅了马蜂窝。 引爆点是塞音时报刊登的一篇时事评论文章,标题是“震惊!谁在偷偷卖国?” 之后就引发了学生罢课的事件,连二王子刘平方都参与了。有上千学生还跑到青城山,攘臂高呼口号: “严惩塞奸段嗣宗!” “总山出来面对!青春必须无悔!” …… 此次事件及时被巡捕房和教兵扑灭了,没有蔓延到社会其它层面,但导致内阁首辅段嗣宗下课。 刘学勤大怒,查问文章是谁发表的?结果搞得他哭笑不得,竟是他那个醉心造纸的老爹,刘喜贵突然福至心灵,整出个大幺蛾子,估计是他这辈子的高光时刻了。 看着报纸上写的“崽卖爷田心不疼”云云,刘学勤气不打一处来,心道“爹你得有田让我卖才行啊!” 身为富一代,有时就是这么无助。 第190章 移民和放水 “仙人,你这是咋想的?可把我给害惨了!” 段嗣宗上了总山,找刘学勤要说法。屏退左右,招呼老丈人坐下,刘学勤才道: “围棋有弃子之说,放弃数颗残子,却掌控了大局,就是这个道理。” “你往细了说说。” 段嗣宗来了兴趣,想知道女婿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这么说吧,以塞国之强,明国早晚是我的盘中之餐。老朱家掌总的是精明人,那我就让他先替我管着,还要想办法让他替咱们开疆扩土,那你说,我是不是要支持人家?” “若是哪天是个糊涂蛋上位,那咱们今天吃一口,明天吃一口,接管过来就是。你总不想接手个烂摊子吧?所以要给他们石油、钢铁、公路、蒸汽机这些,可以省去我们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嘶——”段嗣宗直接呆住了,“敢情你是这么个算计,那这家业得有多大啊?” 他突然觉得,是不是再让妙姐想想办法,跟老仙生个儿子? 刘学勤的六个子女,唯独段妙姐生的刘幂进了塞音道场内门,也最得老仙欢心。可若是有个儿子,若是有个儿子…… 刘学勤可想不到便宜岳父封建思想作祟,已经惦记上他的家产了。见他不语,提醒道:“这是咱们自家人说话,你可千万别外传啊!” “啊?是,是。”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给你个台湾总督,去不去?” 老丈人给自己背了锅,刘学勤也不能没有表示,不料段嗣宗意兴阑珊摆摆手。 “算了,这一下把我的精气神全打没了。娃娃们都大了,我想好好享几年清福,有可能的话,我也想去美洲地面转转。” 他这人的官瘾也没那么大,年过六十的人了,说放下就放下了。 内阁首辅连续变动,对朝政运行还是有不良影响的。 这次排在后面的次辅麻德茂顶了上来,荣登首辅宝座。后面还是次辅张子茂(原成都知府)和韩硼。 综合考虑后,刘学勤让军部关途和高法院长刘廌入了阁,马宝河成了军部部长。 老这么搞也不行,高级官员有断档,有相当原因是刘学勤嫡系人手不足造成的。 趁着这次内阁人事变动,刘学勤干脆对部委也进行了调整,给每个部增设两个副部长,类似大明的左右侍郎。 副部长人选可以从系统内提拔,也可以从考核优秀的知府里选。 那么以后阁臣的选拔标准就可以更高些:在地方督抚和部委均有任职履历者优先。 【互谅条约】的内涵算起来是帝王心术,除了段嗣宗,刘学勤没法再给其他人解释了。 也无需解释,眼下还有太多事情要做。他让枪手准备了几条热点文章,迅速把【互谅条约】煽动起来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当务之急就是银行大放水。 拿下安南和牛市到来两件事叠加,导致大量黄金白银流入塞国。确切来说,是流入塞音银行。 据银行方面统计,今年前八个月,白银(含黄金折算)净流入超过三千万两! 之前多年塞国一直采取谨慎的货币政策,通货紧缩问题立刻显露水面。 为此,刘学勤紧急召开银行股东委员会,提出加印货币,并将存款准备金率下调到25%。 第三套塞音纸币应运而生,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增加了面额2元,5元和10元三种大额钞票。 预计在半年内,要投放至少一亿五千万钞票。 除了回收民间的金银外,四川、云南和安南三省还有大量铜钱需要回收。 第三版钞票基色全采用高透度大红色,十元钞首次用了老仙刘学勤的头像;五元钞则用了牛来、党娥、韩硼的三联头像;其余均为风景和动物像。 为了履行【互谅条约】,塞国要将延安府的人口迁移出去。此时延安府拢共有十五万人左右,根据刘学勤的意思,户部要将这些人全数迁往云南和安南。 其中云南迁五万,安南迁十万,是准备给大明留一块白地。 与此同时,安南的富户也被大批向岷都等城市迁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采取宽松货币政策,增大货币供应,正是与移民政策相互联动的。 南迁云南的汉民,每人补贴7.5元;迁到安南的补贴10元。除此之外,这些人家里的田产,统一由官府按照市价收购。 安南那边也一样的,你要想白从那些豪强手里抢地,就非得流血不可。 刘学勤的政策一贯温和,有钱买干嘛动刀子呢?除非你不识好歹,死赖着不肯走,塞军巴不得碰到这样的人家。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土家灭门就是。 局部的流血事件在所难免,在原本的历史上,大明征服安南时,还曾筑过京观,可见杀人不少。 胳膊拧不过大腿,安南豪强见官府出的价也不低,也就只能乖乖就范。 先前去重庆参加拍卖会的简定和黎利都属于顶级豪强,他们这部分人带着金银细软先行,等管家处理完老家的田产物业,会晚一些北迁。 根据朝廷的计划,要在未来三年,累计从安南北迁五万富户。这些人家大业大,仆从众多,涉及的人口预计超过三十万,占安南总人口的10%左右。 这个思路和朱棣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惟有移民的感受。 除了清化公胡氏父子的封地在河西,塞国官府对于安南富户的政策比较宽松。 像最早北上的简定这拨人,都是官府组团带队的,原则上以岷都为主,但也可以选择重庆或者成都。 总之,工业化促进了城市化的进程。 此时这三座城市的繁华富庶,恐怕唯有大明的南京可以比一下。 但高楼林立,城市主干道全面硬化,琳琅满目的商品,空前繁荣的贸易景象,以及那些闻所未闻的工厂。 给安南人造成了进入异世界的假象,对其心理的震撼无法言喻。 “这,岷都似乎还行呀!” 站在蒸汽机船的船舷,远眺即将到来的港口城市,黎利的嘴巴长得老大。 岷都的文化是最为多元的,所有最新潮的服饰都在这里集中展现。不同面孔,衣着各异的人,操着不同的语言,相处的非常融洽。 还有繁华无比的金融街,高大十层的金融大厦,令人惊叹连连。特别是金融大厦,今年刚安装了柴油蒸汽机动力的升降机,已经成为外国人必然参观的景点之一。 前体你得是个体面人才行。 黎利一行人在岷都招商局官员的带领下,出了码头的候船大厅,立刻被一群衣着鲜亮的男女围了上来。 这些人拼命将手中花花绿绿的传单塞给他们,传单上还都粘着一张长方形的硬纸片,上面有姓名和地址等等。 “各位勿怪,这些人是房地产公司的销售员,专门推销楼盘地产的。你们这些贵客无需通过这些人买卖,咱们待会下榻的客栈,明天会有各大房产公司的业务前来介绍。” 翻译将招商局官员的话告诉大家,安南贵人纷纷点头称是,众人上了马车,径直去了客栈。 第191章 卫生事业 浓雾夜色笼罩的重庆,江面上仍有许多点着煤油灯的各色船只进出港口。 一座不起眼的小码头,正有一艘机器快船靠岸,船上站在二三十名荷枪实弹的押运人员,一看就知非同一般。 “老三,这回又是你?” 接船的是名四十来岁管家模样的男子,大半个身影都埋藏在阴影里。 “嘿嘿,这回共计一百三十八个,合六千九百块,您瞅瞅,看对不?” 那叫老三的人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嘴里一股难闻的烟味,管家忙将一方手帕捂住鼻子。 “这个先不急,我得跟你说道说道。给你们的冰块别舍不得用!这几回送来的货都有些臭了,你要再这么搞,我只能找别人了。你知道的,你这门生意,不少人抢着要做呢!” “啊,别别!下回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罢了,这大热天,估计冰块也存不住,你小子别诓我了。我这里还有些石炭砒霜,你拿去先用。切记按方子使,莫要把自个儿毒死了,要不我把你剁成零碎,桀桀!” 管家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老三被他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省的了!” 他接过药粉和一包钞票,换了艘渔船,落荒而逃。 所谓的石炭砒霜不过是杜撰,剧毒是真的,但本名是石碳酸,学名苯酚。 在这个时代,苯酚绝对算高科技产品。 苯酚主要还是从煤焦油中提取,通过蒸馏法,截取煤焦油中的低温馏分。方法和石油蒸馏中分离汽油、柴油类似。 不同的是汽柴油还是混合物,但苯酚是单一化合物,所以还需要碱洗(naoh)等化学步骤,制备较纯的苯酚。 这东西是刘学勤当年无意提了一嘴,被炼焦厂的弟子们搞出来的,但因为是剧毒品,也没有大量生产。 管家之所以给老三苯酚,因为此物在医学上是强力消毒剂。 货物被运送进一扇铁门,穿过院子,进入一座圆柱形塔楼。那管家指挥人将一包货物抬进楼里,有一间类似阶梯教室的屋子,中央放置一个类似手术台的长桌。 讲台上坐着位身穿白大褂,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悠闲喝着茶。此人赫然竟是久未露面的王履! 而那包货物被放在手术台上,侍从熟练打开麻袋,竟从里面滚出一具赤条条的女尸。 在十数盏煤油灯的强光下,尸体纤毫毕现,可在场围观的几十名同样穿白大褂的人,却没任何不适。 是的,王履以养老的名义隐退,却在重庆开设了第一所全科医院。 医院的背后,是见不得光的科学实验,以解剖学为主的实验室。若是有人知道王履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背地里干这个,非得把老王家八辈祖宗从地里刨出来不可。 传统的力量不是你学几天塞学就能改变的,即便是刘学勤,也只能暗戳戳指导王履去摘取这颗医学上的王冠。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尸体给尸体! 不过塞国几乎没啥死刑犯,还是因为刘学勤对劳改犯情有独钟,啥罪犯不能往劳改上靠?大不了加大劳动量,加长刑期嘛。 一年到头下来,法院这块判死刑的就寥寥无几,何况大多数还有家属收尸呢。 只能从大明想办法,那头的政策空子好钻啊。所以就有了老三这条地下产业链,行价是一个人( 死的)50块,比活人还贵! 能进实验塔楼的都是王履的内弟子,他本来就有不少弟子,这么些年下来,徒孙都有好几百了,绝对是杏林泰斗。 王履最大的愿望就是死之前建一所真正的医学院。 这些年,他一直按照老仙提供的思路,重新梳理以往的医学、药学和临床试验等。方法对了,那么一整套全新的医学体系自然呼之欲出。 美洲之行给了王履极大启发,本草是没问题的,但幻想简简单单熬煮些药物,就能包治百病,那也是不现实的。 必须把医药化学一点点建设起来。斯达康的新药宝塔糖背后,就有王履的科研团队相当大的贡献。 如今宝塔糖出厂价一粒不过五分钱,卖到大明就能给你干到两三毛钱,到更远的日本、朝鲜甚至中亚地区,价格只会更贵。 这是一年数百万元销售额的产品,其中一部分利润回流到王履的实验室。但斯达康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科研单位,和他们关联的农业公司,正在不断扩大蛔蒿的种植面积。 而斯达康主观上并不希望寄生虫病彻底消失,起码在现有的卫生条件下,蛔虫病肯定长期伴随人类存在。 然而在局部地区,这种令人作呕的疾病似乎已经得到控制。 岷都是新建城市,所以在开始规划时,就考虑到了自来水的问题。 这时候人们生活用水就是直接从河里或者井里打,井水还好些,河水已经普遍污染了。 刘学勤反复考虑,觉得自来水厂还是得由官府来搞。 岷都建设规划时,就包括了“甘滩水库”的建设方案。这个水库水源是漳河的支流酥油河,地势较高,水质较好。 岷都自来水厂就从水库取水,通过水泥管道,将水库水引入自来水厂的圆形蓄水池。引水管道两端都安装数层钢制滤网,以免大型污染物或生物进入。 然后加絮凝剂(明矾),经过沉淀池,再将清水通过活性炭过滤器。 其中最关键的一步是通氯气,为此还在水站专门建了一座氯气厂。好在氯气生产并不难,用盐酸和二氧化锰反应,并加热就能生成氯气。 有些难点的是反应器,幸好这个问题在几年前就解决了,阿干钢铁厂已经能烧制搪瓷反应釜。 消毒后的自来水通过主管道引入城市里的蓄水塔,再由各个小区分配。 整座水厂的引水都是通过高位落差实现,绿色环保又不用额外耗能。只是在城市水塔配装蒸汽唧机出水,这样的基础设施极大方便了房地产商的建设。 自来水厂投资300万元,日供水量可达三万吨,基本可以供应全城人的日常生活用水。主要是洗漱和饮用,有条件在家洗澡的基本都是那些住别墅的才行。 城里的澡堂子普遍是从河里取水,自己烧锅炉,用自来水的话太贵了。 现在自来水厂的管理是比较粗放的,因为还没水表嘛,所以收费是按照家里安装几个水龙头来算钱的。 一户人家一年光用自来水就得至少花十几块钱,这在大明是不敢想象的。 当然了,能在岷都买上一套房的家庭,也不怕花这点儿钱。 城市里的穷人也能用自来水,那就得拎上水桶去水站排队,也是要买水票的(清朝时期的自来水就是采取此类收费模式),价格也比入户的自来水便宜很多。 正是因为生活方式得到极大改善,根据卫生部统计,截止塞音十五年年底,岷都的蛔虫发病率已经降至2%以下,这项指标大幅度领先全国平均水平。 第192章 腾笼换鸟 拿下安南省,塞国最高兴的要数学生、士子了。十五年的公务员考试,不出意外又扩招了。从正常年份的三百人,直接翻倍到六百! 规模比上次拿下四川时,还要多一百名,大明读书人对此那是羡慕的要死。 这和今年的部位调整也有很大关系,如今塞国的部级衙门有: 吏部、户部、刑部、工业部、农业部、商业部、军部、教育部、卫生部、税务部、林业部等十一个大部。 刑部下设巡捕总局,户部下面有三家卷烟厂,工业部下面有工商总局,还有城投建和铁路公司,教育部就不用说了,大学就有六所。 以上二级单位全都是副部级。 扩展到各县,一套班子就有十几个人,还不包括巡捕房的捕快,税务局的协办等,那些全都属于编外人员,全靠地方财政养活。 不过塞国朝廷的组织力度还是相当有力的,仇敬上任之前,内阁就对安南行政区划进行改制。 原先的安南四十八府,一百六十八县根本没法跟其它行省匹配,安南划分的府太小了,充其量就是塞国的一个县。 内阁重新划分的安南行省分为谅山、太原、宣化、归化、木忙、直隶、清化、乂安、新平、顺化等十府,共五十个县。 吏部将官员赴任与移民两件事结合到一起,各县班子定下后,由知县牵头,去延安府领人。 一个县五百户,约三千人左右。 先到齐的官员,上延安知府那里领号牌,按次序移民。 迁移需用的马匹、平板车由户部出钱集中采购,到安南后就留给各县充公。用不了的,可以由县里发卖,但账目要清晰,以便日后审计。 在原本的历史上,大明对安南是采取了一系列同化政策的。比如: 下令设立文庙、风云、山川等神坛壝,依时进行拜祭。 1414年农历九月,男女不许剪发,妇女必须穿短衣长裙,与中国衣冠制度相同。 文教方面,明廷把儒家典籍中的《四书五经》、《性理大全》等书颁发给各州县做读本,并派僧道传布佛教、道教。 但还是官府压迫太狠了,《明史》记载,“交人(越南人)苦中国约束,又数为吏卒侵扰,往往起附贼,乍服乍叛。” 实际情况可能严重许多,几乎是当殖民地那么搞。结果导致安南人普遍反抗,到了明宣宗朱瞻基的时期,明军已经遭不住了,不得不从安南败退,实际统治只维系了二十多年。 这个情况刘学勤大体知道一些,所以对派遣去安南的官员要求格外严格,核心就是一句话:一视同仁! 光靠这个肯定不行,迁徙移民过去,就是在各县搞个汉乡。由于在云南要截留部分移民,一个汉乡的规模大约也就2000人左右。 但有这个种子就够了。 塞国的做法一贯就是教育先行,不出意外,教育部明年的预算又要大幅度增加。 从九月初开始,延安府的第一支迁徙队伍就出发了。此后保持两三天一队人,有条不紊地展开。 此事自然见诸于塞音时报,朱棣看到后,大加赞赏。认为塞国朝廷办事有板有眼,有诸多值得大明借鉴之处。 他先前还有些担心刘学勤耍赖皮,现在来看,搞不好明年年底就可以接收延安了。 已经有不少大明商人、谍子往玉门、庆阳、延安一带活动,大明从上到下都对这块蛋糕躁动不已。 太特么赚钱了啊! 斯力加没有上市,看不到公开财务报表。但是产量和大体销售情况那是清楚的,这种大宗商品交易,很难瞒住所有人耳目。 今年的煤油产量大约能到五万吨,其中给大明出口约五千吨。随着产能扩大,如今煤油价格已经降到180元\/吨。 但汽油和柴油的价格上来了,用于军事、工业、取暖的汽油、柴油价格到了200元\/吨。由于惠农政策,给农业公司卖的价格只有120元\/吨。 这几项加起来,斯力加的销售额接近两千万元了。还有石蜡和沥青呢,这些产品都是不愁销路的,加在一起也有几百万。 等到年底斯力加庆阳分厂投产,明年搞不好这一家工厂能有超过四千万元的产值,已经稳稳超过音能动力,坐稳一哥的位子。 大明这些年财政情况不错,但岁收也才四千多万(两白银)。 大明也想搞石油啊,但一般人接触不到玉门那块,那就找人呗,找来找去,周数就成了各方人马瞩目的焦点。 自从那年从大明回来,周数就去成都拜了山,刘学勤对他甚是满意。先是劝勉一番,又亲自选了些书目让他抽空研读,并且介绍他和莫尔根认识。 又有之前与斯力加的合作,他如今已经成了斯力加的大代理商。出口到大明的那5000吨煤油就是周数经手的,他其实就是一级批发商,每吨油加价20块,倒手就给了贸易公司。 别以为20块钱赚少了,一级批发商就是快进快出,薄利多销。但有一点,绝对不压账。 当然最早周数代理的是汽柴油,随着这两个产品身价倍增,周数自然是赚翻了。 虽然他已经入了塞国国籍,有双重身份,但到底是大明跟脚,被证监局屡屡驳回,否则他的前进锅炉厂如今多半都上市了。 关键还是他在大明那边的生意,当年被胡宽拉着搞房地产,结果在塞国无比顺遂的周数,到大明就不灵了。 他们三家联合投资五十万的房产公司,前进置地,在北京拿下一块地皮,还建了个锅炉分厂。 这锅炉厂就糟心透了,大明的铸铁根本达不到设计要求,山西铁、闽铁统统不行,关键价格还高的吓人。 北京那地儿冬天多冷啊,测试管道几乎有三四成要爆管,就连锅炉都炸了好几回。 在塞国金县很简单的事,在大明就是不成。 后来干脆从重庆进口材料,在北京组装,前后搞了一年多,才勉强生产出像样的锅炉。但架不住各路孝敬,处处盘剥,不但没利润,还倒亏了一些。 不是胡宽是个皇商吗?他怎么不出面呢? 出面也没用! 经常做白手套的书友都知道,掌握权力的人选话事人,那是要你给人家赚钱的,不是让你天天拿着屁大的事情,去给人找麻烦的。 太子、秦王还有一干勋贵,这些招牌拿出来若是有用,那这一关就算过了。若是没用,那你就得自己组织资源,想办法解决问题。 归根到底,你不就是个商人嘛。在大明这边,你没有功名在身,见个七品的县令,不还得乖乖跪下磕头? 可是他们这些人在塞国待久了,受平等思想熏陶,膝盖有时候就弯不下去了。 那就要得罪人,就要挨整。 然后他们盖的房子也卖不动,其实挺好的房子,花园洋房,三层楼结构,一梯四户,每户面积都200多㎡,四室两厅的格局。 还给配暖气、自来水,卫生间有抽水马桶,已经非常接近后世的房型了。 但一是造价太高,二是迁来的富户还是习惯四合院一类的平房,三来嘛,就是官府有意无意的打压,和同行各种污蔑。 什么风水不行啦;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水泥里全靠几根竹棍支棱,风一吹就倒。 开始定了1500两一套,发现根本卖不动。后来陆陆续续降到1000两,也没成交几套。 反正看得上的买不起,买得起又看不上。一共600套房子,几乎全砸在手里。 这个价格在岷都就很正常,但到了大明这边就吃不开。关键这边拿地、建设、配套这些加一起,成本比岷都还高了20%,这还没算请客吃饭,送礼贿赂这些隐形成本呢。 利润低的根本不像话。 三位股东也没辙,互相一合计,干脆留些工人在北京守着摊子,还是先忙活塞国那边的生意吧,大明的市场就是个烂泥塘,没必要瞎耽搁功夫。 第193章 周数倒霉 周数不是不想搞石油,实在是在大明搞房地产吃了个暗亏,令他有些心灰意冷。 但他还是去玉门考察了几次,石油炼化对他这个搞锅炉的,其实没什么难度,就是蒸馏加一套冷凝装置。 原理跟锅炉系统是一样一样的。 如今搞石油提炼的可远远不止斯力加一家,别忘了马俊在西域还有家西辽石油公司呢,那也是采炼一体的石油联合体。 这几年没有那边的动静,是因为马俊大多时间都带着塞音教兵跟土尔扈特人干仗呢。 要知道那可是虎口夺食,难度怎么可能太小? 也是刘学勤的战略有些摇摆不定,在先经营西域还是安南之间,选择了后者。 海洋战略还是更重要的,西域那边主要是搞资源,还是可以缓缓的。 可就苦了马俊,从商人快干成将领了。 好在后面刘学勤给支援了班3型榴弹炮,加上马俊他们在一处隘口建起了水泥棱堡,土尔扈特人彻底没了辙,过去就是送人头,那还干嘛去? 就这样活生生在虎口拔下颗牙齿,现在两家开始和平相处了,当地牧民还过来棱堡外的市场,跟马俊他们做起了生意。 一来二去,弄清楚这些塞国人是来找一种叫石油的东西,那东西在地底下,黏糊糊,乌漆嘛黑的,土尔扈特人算是放下心来。 如今西域一带也是隐约知道东边新崛起了一个强盛的“帝国”,似乎连大明都不是对手,所以他们心里也是很害怕的。 而在玉门也有好几家中小型炼油厂了,这些厂子还是以提炼煤油为主。 他们把轻质馏分截取下来,后面的重质馏分几乎是半卖半送给了斯力加。 为啥?都知道里头有宝,但你分离不了啊。炒过菜的书友都知道,但凡和油沾边,又难处理又占地方,还极度污染环境。 就刘学勤那对生态环境保护到变态程度的家伙,怎么可能让你把废油乱排放? 这是底线,要是敢这么干,保证让你老板劳改到死。 签环境保护责任书的时候,衙门里面的人就这么说的。 所以这些小厂给斯力加贡献了很大的利润,原油如今进厂价20元\/吨,废油只要5元\/吨,你敢说不赚钱? 再说周数,他的技术力量没问题,可是大明人也想进步呀,有锦衣卫早就盯上了他,要他想办法搞斯力加的精馏塔图纸。 常压蒸馏设备你找阿干钢铁厂就能给订做,但你得提供图纸。 精馏塔那就不用说了,你给人图纸也不会给你加工的,这种装备是在工业部备了案的,绝对的国家机密,抓住可是要掉脑袋的。 周数他也不差钱啊,犯不着为你锦衣卫冒这么大干系。他一甩脸子,锦衣卫的刀就架到脖子上了。 别看你周数入了塞籍,可跟脚早被人家锦衣卫查的底掉。“你跟我装什么装?治不了塞人,还治不了你吗?” 这就把周数搞的一头两个大,只能先拖着,实在不行,就找两个会制图的技师,自己瞎编呗。 要说他也是聪明人,去斯力加他也看过精馏塔的样子,那些管路布局他都记得。何况他跟莫尔根关系也不错,从老莫那里也套了些东西。 真想搞的话,保不齐能复制个六成出来。但就算把图纸给大明,他们绝对造不出来。这么多年了,也就搞了个自行车和火绳枪,还挺费劲的。 问题是根据大明的尿性,你只要给了图纸,后面的活儿还是你没跑。周数那么精明的人,怎么甘心吃这种亏? 倒霉的是那天正好从秦州来了一个记者,说是一本名为【匹夫】杂志的人。 这杂志的发行量还可以,周数知道,主要是写名人传记,成长励志的故事。那天鬼使神差的,他就接受了人家的专访。 这事过去,周数都给忘了,想不到十月份就事发了。 太子的厕所里恰巧就有【匹夫】这份杂志,那天他无意看到有关周数的这篇,题为“北枳南橘,野心勃勃的大明商人”。 编辑其实是有水平的,主要是赞美型文章,通篇积极向上。可关于大明的部分还是令朱高炽不爽,但他是个厚道人,只嘟囔了句“吃里扒外”。 这事传到皇上那里,朱棣找来杂志看了,顿时怒不可遏,命道:“此子太狂悖,眼中还有君父吗?着锦衣卫查办!” 沾上锦衣卫那还能落了好?当即缇骑四处,往陕西风翔府拿人。周数的爷爷、父亲全都下了锦衣卫诏狱,其余家人也都在西安看押。 其实周数只是发了几句牢骚,说自己“在塞国做事则如臂使指,在大明却寸步难行。我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我的根在大明,也想报效朝廷,可每次去那边(大明),感觉自己很卑微,很多人给我脸色看,我都不知因为什么……” 编辑还加了句锐评:“有才而不得其用,其过也谁欤?” 这事闹的太大了,周数 如今才23岁,直接把魂吓没了。顿时方寸大乱,到处托人,胡乱花钱,甚至还去了趟总山,求见老仙而不得。 刘学勤和其他上位者并无不同,他落的棋子是为他服务的,不是给他找事的。周数不过是他布下的闲棋冷子,可弃可取,是为了二十年后,仁宣之治结束后的格局提前埋个伏兵而已。 既然废了,那就废了吧。二十年呢,这样的棋子随时可布。 但他还是以丁春秋为名,在塞音时报发表了一篇时事文章:人才难得,且喜且怜之。 通篇是在评论汉高祖刘邦和淮阴侯韩信的相爱相杀,最后赋诗一首: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此文传到大明,朝臣都惊了。 这个大臣说:“塞音老贼还会写诗我靠北!” 那个说:“你孤陋寡闻了吧,人家那么多本小说都写了,一首诗算什么的。” “啧啧,这老仙不是白叫的,你们看看,我劝天公,这不把他和老天放在一个层次上了吗?别的不说,这格局无愧帝王气魄。” “以老夫之见,是好诗,当得起‘别开生面’四字!” 大臣纷纷发言,对老仙的诗文评价还是蛮正面的,至于其中寓意,都装作没看见就是。 “哼!老贼惯会阴阳别人,杨爱卿,你看这诗会不会是找人代作的?” 朱棣哪里看不出,这是刘学勤跟他隔空喊话,但还是对老仙过硬的文采表示不服。 杨士奇被点名,只好硬着头皮答道: “上师作文从不找代笔,至于其诗文倒也有迹可循,这里有我早年间抄录的几首。虽品格不高,但亦可见其文采斐然。” 说着从袖口抽出几张纸,照着念了一遍,大伙儿都不说话了。 “这丁春秋,倒是有些年头没出小说了啊!” 有人岔开话头道。 第194章 淡水河谷 刘学勤决定还是拉周数一把,其实是拉朱棣一把。 大明皇上收到了老仙的亲笔书信,大意是:周数是无足轻重的商人,他是我的记名弟子,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作为回报,明年我给你搞一套炼油装置。 朱棣很满足,感觉刘学勤给自己低头了,也就痛快答应了这件事。 刘学勤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这套装置本就打算送出去的,原本是打算通过周数,现在来看,只能找胡宽了。 精馏塔是不可能给的,起码几年之内不会。所以延安提炼完的尾油,还是得卖回给庆阳斯力加,这是个不错的商业计划。 从更大战略层面讲,就是要帮助大明增强国力,使其尽早将目光转向北方。 而在七月份的时候,一支庞大的船队从广西合浦和防城港出发,浩浩荡荡驶向大洋。 半个月后,船队在进入台湾海峡前一分为二。 蜀王朱椿率领的两万多人,和党娥领的两千教兵,三百名工匠,继续沿东南沿海航行,目标直指北美。 这支船队出海的消息早在半年前就放了出去,沿途数百艘大明商船景从,等于买了个保险。 另一支船队则直奔台湾岛西北的淡水河港,为首的蒸汽大船上,站着一位手持望远镜的中年人,“终于等来这一天了”! 这位便是北美垦殖贸易公司的总经理,粟登科。这些年为了这家公司的航海、殖民计划,他可谓操碎了心。 比炒股、炒地皮累一百倍不止。 而且眼睁睁看着一波牛市和自己擦肩而过,他和那些投资人气得直跺脚。他当初入股北美垦殖的三百万元可不是他一个人的钱,还有金钱帮其他成员呢。 但这件事是刘学勤交办的,他不可能撂挑子。无论如何,能指挥一个教兵旅的部队,那感觉还是相当爽的。 临出发前,内阁将一纸台湾总督的委任状交到粟登科手里,令他更是激动万分。 塞国现在五个本土行省,两个外海行省,一共七个总督。他虽然早年曾任过合议会议员,但那就是走个过场,跟总督没得比。 而且刘学勤也有口谕给他:准许在岛内便宜行事。 啥叫便宜行事?说白了就是操生杀大权! 粟登科现在开始找到感觉了,传令下去,让船队继续驶进淡水河。最后一艘船则在进入河口不久,就寻了一处河滩缓缓靠泊,并放下数艘小舟,继续朝上游搜寻。 根据上级命令,垦殖一旅第五营在河口附近建筑一座棱堡,在此监视往来船只。一旦有异动,要立即向基地报信。 为了便于联络,总山甚至把鸽房的人都派来了,等两边建好鸽巢,就可分配信鸽。 除此之外,棱堡还配备一座班三榴弹炮,五座班二自走火炮,五艘蒸汽快船,一队士兵。 基地的位置选在船队逆流而上遇到的两河交汇处,此地被粟登科命名为关渡,另一条河流则为鸡笼河。 关渡东北岸就是台北盆地,后世的台北市就在这里,乃是一片沃野平原,非常适宜垦殖。不过在粟登科等人眼里,面前是茂密的丛林,根本不毛之地。 此时大明对台湾的称呼还是小琉球岛,刘学勤也不管那些,只管用了后世的名称。 根据事先侦测,台湾岛目前汉人非常少,约么也就几千人。 其中一部分是陈友谅、方国珍残部,这些人大多盘踞在台湾东北部的鸡笼山一带。后来秦霖去美洲的时候,这群人中的一些跟了过去。 但还有些已经铁了心做海岛的,又和日本海盗勾结,愿意留在这没有王化之地吃香喝辣。 另一股汉人则是主要从台湾中南部的澎湖迁来的农民,这些人是忍受不了朝廷的苛捐杂税,故而上岛逃避。 这群人数量很少,恐怕最多千把来人,但他们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融合,起码人家允许他们在这里生存下去。 说起来台湾岛真正的主人是当地的生番,明人称为“东番”。这和美洲之于印第安人是一样的,东番此时也还处于原始社会的状态,也与印第安人无二致。 这些原住民(东番)有多少人呢?往多了说十万,往少了说五万,大约在这么个范围。 东番只是大明对台湾土着的统称,实际上人家有一二十个部落,很多都散落在台湾东部的高山丛林里。 其中最大的一支,就是台湾中西部地区的大肚王国,类似于美洲印加帝国的存在。这块土地是台湾最大的平原地带(淡水河流域排第二),之所以不在此建基地,粟登科也是打算先站稳脚跟再说。 刘学勤抢在荷兰东印度公司到达之前,提前了约么二十年,就是要将这些原住民从荷兰人的魔爪解救出来,然后,自己来殖民。 原来的历史上,荷兰人屡次攻打了大肚王国,并且征服了他们。但在其殖民的二十年间,大肚王国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起码没有接受基督教。 直到郑成功收服台湾后,大肚王国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郑军来了自然也是要种地的,种着种着就到了大肚王国的地盘,那就得干仗啊。 结果是1670年大肚王国辖下的沙辘社起兵抵抗,遭明郑将领刘国轩强力镇压,屠杀至仅剩六人,几乎灭族,史称“刘国轩屠村事件”。 妙!就妙在一个“村”字上面。 此时的粟登科可顾不上蕃人,他巴不得眼前出现一排排的蕃子,然后抓起来干活。 他带的一个旅教兵,分给党娥两千人,来台湾的还有三千。另外还有两千广西蔗农,剩下的就是工匠、教师、医护小队等等。 各船留下一队军士负责警戒,其余人次第下船,开始伐木,烧荒。 旬日之间,一大片美丽富饶的河谷地带出现在殖民者们的眼前。 船上带的水泥只够再建一所棱堡,开始只能建木屋了。台湾的森林资源真的没法说,地上丢颗种子随便就能发芽。 又过了一个月,棱堡和木屋已经竣工,一座规模宏伟的木寨拔地而起。 “你们看我挂了个总督的衔,那是内阁抬举我,我不是过来治理地面的。首先我是垦殖公司的总经理,你们是垦殖公司的员工,所以,我们的目标仍然以获利为第一要务!” 安顿停当,粟登科召集各营营长,生产大队队长(500人一队,一共四个生产大队,下面还有小队)和其他的骨干一起开会。 “这里一年四季都能种植,大伙儿都看到了,这地比咱们老家(陇西)肥美百倍不止!” 众人齐笑。 “根据上头的指示,台湾是咱们垦殖北美的跳板和补给站。而占有这块得天独厚之地,咱们要把台湾变成塞国的粮仓!” “此外,最为紧要的是先把橡胶园和甘蔗园建起来,之后才能建橡胶加工厂和糖厂,这两种经济作物,对咱们塞国的工业发展举足轻重!” “我们人手有限,刚开始靠自己把基础打起来。再往后,就得抓本地人来干活了。” “你们不止是军士、农民,你们还是垦殖公司员工,每个人都要学会管人,听懂了没?” 粟登科慷慨陈词,下面欢声雷动: “听懂了!我们要抓人!我们要管人!” 第195章 生产队 台中,一个湖畔小村,当地人称为“赖寮”。 这个相当原始的村落,拢共才有二十多户人家,其中一多半都是赖姓。 他们的住房非常简单,全是些简易窝棚。 全村除了几只山羊和一些鸡,连头牛都没有。 由于铁器稀缺,大多数铁都用来熔炼打制成农具,很多家都共用一把菜刀,一口铁锅。 好在这里地肥,饿不死人。 只是盐巴之类的日用品十分难得,偶尔能从海盗那里用粮食换一些,可是和海盗做生意非常危险。对于老实巴交的农民而言,他们宁愿跟当地土人交易。 土人的领地意识强烈,大概是对于渡海而来的人保有一分好奇,所以他们允许这些外来者在规定的地域居住,只要不越界,倒是彼此相安无事。 这已是八月底,晚稻都长到齐膝高,赖小栓在田地正埋头拔草,一抬头,就看到十几个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这些人穿着奇怪的绿色上衣和长裤,腰间别着匕首,有的背上还有短斧头,手里举着一根木棍样的物事。 赖小栓从没见过这种装束的人,“啊”!怪叫一声,就往家跑。 “站住!不然开枪了!” 有个响亮的声音喝道,赖小栓足下一顿,他竟然能听懂。但他不敢停,因为害怕啊。 “砰”! 身后传来一声炸响,赖小栓感觉自己的魂被那声音带走了,腿肚子发软,当场就跪了。 “老爷饶命!” 他大声求饶,那些人却似乎听不太懂他的话。 来人是垦殖公司的教兵,大多是甘肃人,哪里听得懂南方话。 村里的人早被惊动,有的学赖小栓四处乱跑,有的直接吓得跪了。但这伙人是从四面合围的,四下围个严实,无人逃脱。 “你们这里有管事的没?” 那些“官兵”为首的一名方脸汉子,说话语速很慢,似乎是怕惊扰这些人,语气也很平和。 哪里有什么管事的,大伙儿公推了赖家九叔答话。 方脸军官把赖九叔带到一边,两人连说带比划,都说的一头汗,总算沟通清楚。 “这些人是塞国来的,说这岛现在是他们国家的了。我们还想住也可以,但要跟他们回北边的农场干活。” “管吃管住,一个月男的给六毛钱,女的给四毛。小孩也管吃,还可以去他们办的学校念书。” 赖九叔把官兵的意思说给大伙儿,这伙人都炸营了,根本不信。 塞国是哪个国家,竟也没人知道。他们这些人大多是福建漳州人,洪武年禁海,过界移民之前就来台湾了,那会儿塞音老仙还没那么大名气,更没有建国。 至于官兵说的几毛钱,赖九叔倒是给大家解释清楚了,正因为清楚,所以不相信。 六毛钱相当于大明六百文,按官兵说的工钱,一个壮男一年就要赚七两二钱银子,还不用交税! 从生下来就被这个世界恶意满满地针对,这些所谓的叛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官府的善。但他们知道了那些官兵手里拿的木棍叫火枪,是一种很厉害的兵器。 方才一名士兵随手放了一枪,射杀了一头水鹿。村民有时也狩猎,知道水鹿跑的有多快,几乎不可能打到。 士兵不着急走,就在村民的晒谷场架起篝火,把水鹿收拾干净,就在那边开始烧烤。 赖小栓注意到,那些人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大纸包,里面有一小袋里装着雪白的颗粒,很像是盐巴,但他从没见过那么白的盐。 还有一包红色的粉末,各种奇奇怪怪的调料,用刷子一点点刷在鹿肉上面。随着鹿肉开始滋滋冒油,那香味,简直绝了。 令村民没想到的是,这些塞国兵还分了些鹿肉给他们,虽然赖小栓只吃到一小片,但美味到险些把自己舌头吞掉! 那些人还带有一种细细的干面条,后来才知道那是挂面,煮了大桶清汤面,不过就没再分给村民。 赖小栓从小识数,暗地里数了数,一共九十二个人。在这些人面前,村民就像小鸡仔似的,根本兴不起反抗的心思。 晚上他们就住在村里,也不住村民的木寮,而是支起几个大帐篷,外头一直有人站岗放哨。 第二天,这些人就让赖九叔和几个青壮带着他们找蕃人交易。谁知到了蕃人地面,士兵就变了脸,直接丢给家属几大袋盐和糖,然后用长绳把蕃人捆成一串,压着一百来人就走了。 临了让九叔给剩下的蕃人留下话:“带这些人去北边农场做工,过阵子带粮食给家里。” 这些平埔人与汉民接触比较早,已经有些开化了,大体明白什么意思,但也没办法。 有试图反抗的,这些官兵也不客气,直接装上刺刀扎,一扎一个窟窿。这都是手下留情了,来之前刘学勤反复交代,能少杀人就少杀。 你都元婴老祖了,面对一群炼气渣渣,吹口气全都死了,好意思动手吗? 前提是你别反抗,敢反抗就镇压。 这些蕃人,还有赖寮的人,最后全被官兵带走,直到见到海边停靠着一艘冒烟的大船。 “原来这里还有他们的同伙。” 赖小栓心中暗想,和这些人相处了两天,他心里倒没先前那么怕了。 “哈哈,童队长,这票干的漂亮,一共256个!” 船上有个脖子上挂望远镜的,对方脸军官竖起大拇指。 “可以啊,一人2.5个工分,没白跑一趟。” 又有人附和,童队长纠正道:“不止,还有百十口子汉人哩,工分可不止那些!” 原来这阵子粟登科已经开始安排教兵,让各营轮流出去抓人。一个蕃子算一个工分,一个汉人则是三个工分。 这一个工分可是算一块钱的。 往返一趟十天半个月的,运气好抓的多,还有倒霉的空手而归的。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点风险没有,童队长他们是碰到良民了。要是碰到海盗,或是暴雨天气,大风大浪,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这里毕竟还是蛮荒。 回到基地后,赖小栓他们就被编入一个个生产队。 这时候基地已经抓了两千来人,又编了四个生产大队,赖小栓被分到第七大队三小队。 每个小队一百人,队长和队副都是从塞民中干活好的里头选拔的。 他们队是在橡胶园,一共负责2500亩地。 种树也不比种田轻松,因为没有现成的地给你种,都是在划定的范围,不断伐木开荒。而且他们橡胶园还要负责给其它部门的人盖房子。 来到这边后,赖小栓就被震惊到麻木。 队长领着大伙儿先去澡堂洗澡,那种一搓就起泡泡,叫肥皂的东西,他还从没见过,真是太舒服了! 洗完澡就给每个人身上撒一种白色粉末,说是消毒粉。然后给一人领了一套新衣服,还有一双解放鞋。 现在这种鞋都是小厂子做,回力制衣早往中高端发展了。 但这些衣服和鞋在赖小栓眼中,都是不得了的东西。要知道在古代纺织品是可以当钱使的,所以那些破衣烂袄都能拿当铺去换钱。 不过这些年由于塞国纺织工业获得极大发展,起码在塞国,衣服没那么稀罕了。稍微富裕些的家庭,每年不得置办几套衣服? 但赖小栓他们没有啊,这些居然是免费发的,那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赖小栓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生产队。 第196章 每天都在震惊的赖小栓 除了衣服,赖小栓还领到两双袜子,两副手套,一套牙具(牙膏、牙刷)。看着队员们一个个震惊的表情,队长洪远航笑着解释: “都是咱们垦殖公司的劳保,知道不?咱公司注册资金一千万元哩,这点东西不算啥。” 一千万这个数字,包括赖小栓在内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至于那些蕃人,干脆听不懂队长在说啥。 很快,赖小栓听说了另外一件事,那些蕃人是没有工钱的,一分都没有! 这令赖小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既为自己是汉人感到庆幸,又有些可怜那些蕃人。 不过很快他也想明白了,不来这里,那些蕃人还在原始社会呢,也没有工钱拿啊。这里工作虽然累一些,但是吃的比以前强多了。 伐木工作是真的累,过去说三大苦:打铁推磨拉大锯。这边的树动不动就是几人合抱的那种,两人一组锯木,有时候一棵树就得干一天。 好在这个活是一次性的,只要把队里负责的土地干完,以后就不用再干这个了。 在这里,赖小栓第一次见到了蒸汽拖拉机。那种被大伙儿称为“铁牛”的古怪机器,居然靠一些缆绳,就能将几十人抬不动的大木头从地里拖走。 这些木头被拖到锯木厂,那里就有蒸汽锯木机了。工人们用滑轮吊车将大木头送到锯木台上,很快就能将木头分解成板材。 等这些木料处理好,再一船船送回广西,主要用于造船。 如今美洲垦殖在广西合浦和防城各有一座造船厂,每年造大型海船(蒸汽动力)十艘,其余各类船艇超过五百艘,销售额接近两百万元。 这还是因为其中所有大型海船,和相当一部分船只,被公司留下自用,成为资产项目。 然而,承担约9000名员工(5000教兵转职,2000蔗农,约2000名船厂职工)的庞大开销,垦殖公司这些年一直处于净亏损状态。 赖小栓距离这些比较远,他现在最为满足的就是顿顿都能吃饱饭。 生产队的食堂吃饭是不要钱的,从塞人到蕃人都是一视同仁。不过大家排队打饭的窗口还是有所区分,因为大家语言不通嘛,所以分了三个窗口。 饭菜都是一样,白面和玉米面两掺的馒头管够,每人可以打一海碗蔬菜汤,里面能见到油花的耶! 就在工作第一个月快要结束的时候,赖小栓和工友们惊奇地发现,今天食堂居然有一道硬菜! 离食堂还有一百米就闻见了,实在太香了。 猪肉白菜炖粉条! 这什么时节?普通地主老财吃顿老豆腐都颇费踌躇,你一普通农民哪里吃得到肉啊?以前寮子里养的鸡、羊要么孝敬了海盗,要么用来交换物资。 今年十六岁的赖小栓,记忆中也就吃过一两回鸡蛋,还是打成蛋花汤,全家人一起喝的那种。 那顿饭太欢乐了,每人至少咥(叠,同吃)了五个馒头,赖小栓吃了八个。 到了月底,大家真的领到了工钱,赖小栓惊奇地发现,队长和队副也跟他们一样排队领钱,据排在他们后头的人说,队长领了两块一,队副领了一块五。 赖小栓自己还领了六毛七分钱,比说好的高了七分,人家财务室的说是根据每个人实际完成的工作量,和日常工作表现奖励的。 你比别人拿的多,说明你干的好。 敢情还有这么一回事啊,赖小栓拿着那些稀奇而又漂亮的纸币,决心下个月更加努力干活。 不但如此,听说后来给蕃人也发了钱,不过只有那些干活勤快的才有,少的一两分,多的七八分。 开始大伙也不知这些钱有啥用,但还是很稀罕地藏好。 很快就听到消息,大队那头开了小卖部,说是可以拿钱买东西。一位工友拿着一包糖果和一包长方纸盒挨个宿舍炫耀,赖小栓才知道那是香烟,一盒才要六分钱。 那糖果一包里有五粒拇指大的晶莹糖块,听说也才一毛钱。赖小栓突然意识到,自己赚的钱竟然有那么强大的购买力! 几乎所有人都跑去那边,连蕃子们也去了。蕃子们最爱咋呼,不爱排队,走到哪里都乱糟糟的。不过只要被巡逻的士兵看到,就用短木棍一通打。 挨打多了,渐渐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赖小栓在小卖部盘桓许久,和别人不同,他把每一种商品都记在心里,包括价格。心中有种东西似乎喷薄欲出,但他一时想不明白。 他记得二两重的雪花白盐也才卖五分钱,那年他家用一只老母鸡跟蕃人换来的盐巴还没这个多,质量那更是没得比。 比来比去,赖小栓就花两毛钱买了本巴掌大的小人书,里面有画有字,他虽不识字,但对里面的图画爱不释手。 有几个蕃人小伙把赖小栓给堵住了,也想看他的小人书。赖小栓跟里头一个认识的,他也会说些番话,他想了想对蕃人小伙道: “只要干活勤快些,你们也能挣到钱。我这本书现在不能给你们,等我看完了,过一个月可以借给你们,但是也要还回来的。” 蕃人小伙很高兴,嗷嗷叫着跑回去了。 又过了一个月,队副点了十几个人的名字,给每个人发了块木牌。赖小栓才知道自己连续两个月工作被评为优等,明天休息日,他可以去大队管理办公室查自己家人的名单,然后过去看望,回来要交还木牌的。 几乎每个家庭都是被彻底打散,分散在各个生产小队的,就是怕这些人抱团。 可把赖小栓高兴坏了,他把两个月的工钱全买了糖果,还有种叫萨其马的吃食,还有一盒蜜饯。 首先要去看娘,然后去爹爹那里,来得及的话,就去找一下小妹。他上头还有哥哥姐姐,下头若干弟弟妹妹中就活下来一个小妹,今年只有九岁,按说是没法进生产队干活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一整套制度设计的丝丝入扣,让进入生产队体系的人根本动弹不得。 得知小妹这些孩子都在学校读书,一样管吃住。三年后小学毕业,年满十二岁的小妹就能进生产队,算半工。 若是成绩优秀,还可以进中学继续读三年。 这消息很快就在大伙儿中间传开了,包括那些蕃人,都去求队长,下回去他们老家,记得把自家孩子抓回来。 那当然是不现实的,教兵们抓谁不抓谁,都是很有讲究的。遵循一个原则,就是经济效益为先,公司是不养闲人的。 一来二去,三小队的田队副和赖小栓熟了,经常跟他聊天,还问他愿不愿去夜校念书? 第三个月,每个大队都办起夜间学习班,就是田队副说的夜校。得知读夜校能学普通话,而且经过考核通过后,工钱直接从六毛涨到一块,赖小栓险些没蹦起来。 “去!干嘛不去?” 要是能识字,还能通过测试,工钱更是涨到一块五毛。不过这关比较难,就连田队副,出海前培训了三年,也是读这种夜校,也才堪堪识得三百多字。 而识字考核的标准是掌握2500通用字以上,读、写流畅,还能写500字以上的作文才行。赶不上秀才的水平,那也起码得是个童生。 “咱们这些泥腿子,还是别肖想那个。” 田队副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丧,赖小栓才第一次发现,这位蔗农出身的大哥,似乎并没比自己高贵多少。 他有些好奇地问,“田大哥,你们大老远跑这里来,挣得似乎也没比我们多很多啊?” “你懂个屁!” 田队副在他脑门凿个板栗,低声道:“你不知道我们还挣工分的吗?值钱的是那个!” 为了降低公司日常开支,粟登科可谓绞尽脑汁,后来还是专门上总山请教。刘学勤随手给支了一招,把工资分为两块:大头算成工分,小头算成现钞。 要不船厂工人工资都能到十几块(月薪)了,垦殖队哪能定一两块钱那么低。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公司花了两三年培训出来的,不但会科学种田,还懂得一定航海知识,还各个会打枪,又略通文字。 年龄一般在20-25岁之间,全都是青壮。这样的人才随便进个厂子,一年不得挣个百十来块啊? 工分制度相当于把员工的利益跟公司捆绑了,等到将来公司进行股份制改造,会给9000多正式员工一部分原始股,据小道消息,大概是20%左右。 赶在公司上市前,员工肯定还会增加,但幅度不会太大了。 将来是用工分兑换原始股的,这个时候的赖小栓还是理解不了原始股,但田队副接下来的话有给他震惊到了。 “要是干的好,混上千八百股原始股,将来在股市套现,随便换回来十几万。咱们都是农民,这年景你种啥地能挣出来这个数啊?” 那一刻,赖小栓清楚记得,田队副的眼里都有光,他也若有所悟。 “小栓,你想信教吗?” 田队副有些神秘地问道,不得不说,每个广西人都自带传教buff。 “啥?洗澡?我每天都洗澡,还洗小鸡鸡呢!” 赖小栓老老实实回答,却是听的岔了。 第197章 天赋出众 “给你瞧瞧这个!” 田队副小心翼翼从内衣口袋里取出一张钞票,递给了赖小栓。从其不凡的气象,和右下角那个数字“10”,赖小栓试探着问道:“这莫非是十块钱”? 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大的面额。 “谁让你看那个?看这儿,红老仙!” 被田队副纠正,赖小栓才注意到钞票正中那个男人的头像,那深邃的眼神,让人与之对视,便有种被吞噬之感。 “诶呦!我被定住了!” 赖小栓喊道,田队副却高兴地笑了。 “老仙的法力,你个小伙儿哪里吃得消!” 然后就开始碎碎念那些关于塞音老仙的传奇,说来也奇怪,刘学勤都没去过广西,这帮人却信奉他比谁都虔诚。 “上师说过,他要建立之国为理想国。人人皆平等,努力之人,皆有上升途径。” “我爹他们信了,也努力了。当初他们造反,大多数人还用锄头、粪叉,就和官兵搏杀。结果我们家人都成了塞国人。” “我若是努力,或许能挣到许多钱,那我儿子就能上大学。” 看田队副发起春梦的模样,赖小栓道: “可是,你都还没成亲,还有,大学又是什么?” 结果被恼羞成怒的田队副抓住,在脑门上钉了好几下。 赖小栓还是入了塞音教,接受了洗礼。每次教民组织讲经和礼拜,他都去参加。 经过冯理和折庆两代传经堂,和若干舵主和信徒的努力之下,塞音教已经和最初的讲学求道变得大相径庭。 想要在民间传播开来,你就得和佛教那样,搞成故事的形式,还要有图像、造像这些。 老仙的记名弟子,还在秦州的钟鸣也帮了不少忙。对搞美术的来说,这些都是基本功。 像牛来、党娥、韩硼这些座主,都成了类似各种菩萨的存在。宗教和科学结合在一起,那画面,如同蛋糕中间加块腐乳,美的不敢想象。 可若是习惯了这一口,你还就欲罢不能了。 赖小栓是现实的,他更多时候是在夜校听课,他的天赋也开始显露出来。 一天记住二十六个字母,三天学会拼音,一个月后,基本学会了普通话,说的比田队副还麻溜。 不过他还是没敢立即去参加测试,因为测试地点在总部,还要五分钱的报名费。 整个垦殖公司的员工和夷人(殖民)都在一块儿测试,三个月举行一次。上次报名的有两百多,大多数都是内部员工,结果只通过了十八个人,可见测试之难。 毕竟是和工钱挂钩的,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但才三个月,赖小栓认识的字就有一千个了,而且能默写出来九成以上。这样的成绩,就连那些整天读书识字的小学生,也几乎是没有的。 这就显示出与众不同了,很多人都开始关注这个人。 也是岛上工资待遇普遍较低,这个情况反映到了广西,后面运过来的图书,基本都是旧书为主。听说有些还是慈善公司捐赠的,被无良商人弄出来赚钱。 但这可比新书便宜太多了,起码像赖小栓这样的人,有机会阅读到大量书籍。 快到年底的时候,三小队的树木基本伐完了,但工作依然很繁重。 赖小栓和工友们刨了个一人多深的大坑,才把一棵老树根完全显露出来,然后浇上汽油,一把火给点了。 每当这种时候,生产队里的蕃人就喜欢拉着手围树根跳舞,对这种天性的释放,巡逻兵不会管,让他们发泄出来,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小赖,你来一下。” 一向严肃的蔡英杰队长,不声不响来到赖小栓身后,把他给吓了一跳。 跟蔡队长来到值班室,队长让他稍息,然后严肃对他道: “鉴于这段时间你表现出色,坚持学习,组织上决定对你进行重点培养,还要给你加加担子,你本人有什么意见?” 赖小栓这么久不是白混的,立刻意识到是好事,心不由砰砰跳起来。 “我绝对服从组织安排!” 他挺起胸脯,大声回道。许是这阵子伙食好,小伙蹭蹭长个儿,现在已经有一米六五了,他这年纪,在当地人中算大个子了。 “很好,现在我任命你为,七大队三小队六组小组长!” 现在各生产队都开始提拔组长,大组长管十个人,小组长管五个人。 升任小组长,意味着赖小栓的工钱涨了一毛。 这样的上升机会每个人都有,包括那些蕃人。蕃人要是能通过普通话测试,就能拿到汉人一样的工钱,从几分涨到几毛,这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熟番还好些,生番干脆笨的出奇,特别是那些年纪大的,这辈子想学会普通话,可能性都不大了。 不过人家也不在意,在这里可比部落强太多了。要知道生番这会儿还处于原始蒙昧时期,部落之间经常打仗,还有猎头部落,是真的割人头的。 赖小栓切切实实往前迈了一大步,要是以后混成大组长,还有机会轮换到其它生产队,搞不好还能与亲人一个队呢。 所谓的重点培养,是要他以后去总部上夜校。 总部的学校就在那边,可以坐到教室里面上课,而且内容是按照正规小学的教学大纲,全科开展的,不止认字那么简单。 这么多生产队,能去上总部夜校的也就四十多人。 生产队的增长速度是越来越快的,差不多一个月都能增加两三个生产大队,他们这些被抓来的夷人总数都超过五千了。 不过总部离这边有五六里路程,需要下工赶过去,在那边吃饭,然后晚上就住总部的宿舍,第二天早上再赶回来上工。 尽管两三天上一次课,但这么折腾还是相当辛苦的。 不过赖小栓乐此不疲,在奔走的路上,闻着草木的清香,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是有希望成为垦殖公司的正式员工的。条件对他们这些夷人极其苛刻,但他年轻啊,没有吃不了的苦。 首先要通过普通话测试,然后是识字测试,还要干到大组长以上的管理岗,同时满足以上三个条件,是申请转正的基础。 但听说每年给的转正名额很少,不是你申请就能通过的。 如果能够完成小学,甚至中学的课程,那机会就大了数倍;如果能做到小队长以上的管理岗,或者掌握一门过硬的技能,那转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想掌握技能,得先有机会。 总部这边已经在建水泥厂、糖厂、造纸厂(蔗渣)等,今后肯定还会有更多工厂兴建,你要进到工厂里做工,才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技术。 就在赖小栓憧憬着如何成为一名正式员工时,田队副他们这些正式工在年底时得到一个来自本土的爆炸性消息: 总山合议会刚刚通过了一项【生育补贴法案】,从明年(塞音十六年)一月一日开始实行。 为了保护塞国来之不易的胜利成果,促进社会繁荣,推动民族融合,提升国民素质。户部将出资对新生儿予以补贴,具体如下: 第一,汉夷通婚所出新生儿,不论男女,不论嫡庶,可向官府一次性申领八元钱生育补贴; 第二,汉汉通婚,或者夷夷通婚,所出新生儿,不论男女,不论嫡庶,可向官府一次性申领五元钱生育补贴; 第三,严禁溺婴、弃婴,或生而不育等骗补贴之恶行,一旦发现,将对事主予以严惩! 第四,官府提倡女子年满十八方可备孕,生育,这将大大降低新生儿夭折的情况。 垦殖公司的员工可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壮年,而且全都是男性,被这么一刺激,各个欲火焚身,躁动不安起来。 “我要是娶五个夷人老婆,一年生五个娃,就有四十块,两年就是八十,三年……” 有人已经开始掰指头算账,一脸猪哥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