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年，这个太子超勇的》 第1章 太子要出征 靖康元年，正月初一，大宋皇城后宫。 这种日子，本来应该是普天同庆，张灯结彩的时候，然而此时，后宫内则是一片的愁云惨淡。 刚即位不久的钦宗赵桓和皇后朱琏的感情本来是很好的，因为两人算是青梅竹马的原因，所以感情极佳，不像一般的太子和太子妃在成婚前面都没见过。 然而今天，朱琏却在对自己的丈夫，九五至尊的皇帝发着脾气。 “官家，谌儿才九岁！就要上阵出兵，你如何忍心！就算……就算太上皇逼迫，你也应该争一争才是啊！”朱琏满脸泪痕的冲着赵桓喊着。 “嘘，小心些！”赵桓惊慌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对朱琏说。 “小心什么！官家，你都是皇上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啊！”朱琏继续吼。 赵桓看了看四周的宫女和太监们，宫女太监立即纷纷离开，只留下了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 “圣人且莫着急，朕……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赵桓握住了朱琏的手，柔声道。 朱琏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今日在朝堂之上，宰执们群起而攻，一定要让梁方平与何灌带兵去黄河抵御金人。何灌认为士兵集合困难，也少精锐，不如守城，白时中李邦彦则纷纷逼迫他带兵出战，他们想的什么，朕岂能不知！谌儿早对我分析过了，这帮人只想着自己在汴梁城外的土地庄园不受损失，哪里顾得上国家大事呢？”赵桓有些愤愤的说。 “那……”朱琏听得有些晕。 “让谌儿带兵出去，是他自己要求的，谌儿虽然才九岁，可是精通弓马，士卒们无战心，无非是畏惧金人，若谌儿也在，士兵当会效死，朕已经在朝堂上封了谌儿为太子，有这重身份在，不愁将士们不保护谌儿。”赵桓继续道。 “可是，那毕竟是战场啊！”朱琏依旧不放心。 “还请母后放心，孩儿就算守不住黄河，也绝不会有事！牟驼岗有两万多匹战马，战马无法入城，若留在城外，也只便宜了金人！孩儿将会把这些战马全部带走，有战马代步，河北之地尽可让孩儿驰骋！”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一名年方九岁，却已经生得人高马大的少年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和文弱的父亲赵桓不同，赵谌显得相当的勇武，这大概和他外祖父武康军节度使的遗传有关。 当然，大宋没人知道的是，此时的赵谌，身躯里已经是未来的灵魂。 作为一名精锐的现代特种兵，穿越到靖康年间的大宋当了皇太子，赵谌并没有任何畏惧，反而生出了无穷的豪情！ 我要用我的力量，力挽狂澜，让靖康之耻中饱受磨难的大宋百姓，活得更好一些！ 军人的想法，就是这么直接和单纯！ “孩儿，你来了！母后真是担心啊！” 朱琏一下子就冲出去，将身量不比自己矮的儿子，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母后，请不要担心，现在金人南下，正是我大宋生死存亡之际！我与父皇已经商量好了，这一次出兵，孩儿必须出去！”赵谌昂然道。 看着英武的儿子，朱琏又是担心，又是骄傲。 为人父母的，哪有不担心儿子上战场的？ 可是看到儿子这么有出息，又有哪个不会骄傲！ “父皇当太子的时候，被太上皇压制，以至于朝野中几乎无人！而父皇身在中枢，不可轻动，孩儿如不在军中建立起威望，如何能帮助父皇稳住位置！金人来了总会走，可是太上皇，他一直在！” 赵谌说出了一番让朱琏觉得心惊肉跳的话，她转头去看丈夫，却发现赵桓也在连连点头。 看到赵桓这个表现，赵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没有辜负他这几天不断的私下给赵桓洗脑，总算是把这个耳根子软的皇帝给说动了！ 历史上靖康之耻，固然有大宋高层主和派太多，以至于能战、敢战的忠臣良将不断被排挤的核心因素，可是赵桓本人耳根子软，摇摆不定，也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因素！ 他能稳住的话，那么汴梁想要守住，就容易得多了！ “谌儿啊，你们父子对军国大事的讨论，娘就不参与了，不过你之前怎么说什么河北？不是去黄河防守吗？”朱琏很快就注意到了另外一点。 “黄河是守不住的，就算能守住，也不能守。”赵谌回答说。 “啊？这是为何？”朱琏愣住了。 “金人不过黄河，太上皇会离开汴梁吗？太上皇不离开汴梁，父皇如何能真正掌控朝政？”赵谌冷笑道。 朱琏摸了摸额头，今天赵谌的话是一句比一句大胆，让她这个养在深宫里的妇人，着实不敢再说什么。 “总之，战场上不是好玩的，若不是你说得有道理，朕怎么也不会放你出去！谌儿，为父只是担心你，那几万兵全散了也没关系，你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啊！”赵桓真心实意的说。 赵谌点点头。 和赵桓他爹大画家比起来，赵桓固然有各种弱点，起码还是个正常人！ 所以身为赵桓的太子，可比赵桓当太子那会，舒服得多了，最起码，赵桓还是信任和疼爱自己儿子的。 “父亲，我离开之后，应该没几日就会传来黄河防线被突破的消息，您不要惊慌，金人凶猛，野战我们是肯定打不过的，可是守城和野战不一样！朝中可信的大臣不多，李纲可以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启用他来负责守城，何灌也是可以信任的人，他逃回来之后，我希望您能好好的安慰他，让他协助李纲守城，他必然会为父皇效死，只要父皇不动摇，汴梁就稳如泰山！”赵谌最后对赵桓说。 赵桓连连点头。 说完，赵谌就大步的走出了后宫，看着夜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金兵！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军事集团，短短数年内覆灭辽、宋两个大国，创造了战争史上奇迹的强大军队！ 接下来，我赵谌就要和你们比一比，看谁才是最强悍的军人！ 河北之地，名将如云，等着吧，我将会率领大宋最豪华的武将集团，和你们来较量一下！ 第2章 让大宋再次伟大 不得不说，太子代皇帝亲征，极大的鼓舞了军民的士气。 尤其是在最近一两年，大宋用兵连连失败，进攻燕京，被残余的辽军打得大败，金人入寇之后，郭药师的常胜军先败后降，中山和真定的援军也在野战中被打得大败，太上皇被迫退位，他手下那批主战的大臣也纷纷靠边站的情况下，太子能亲征，确实也给汴梁的军民们带来了极大的鼓舞！ 尤其是这次出征，总共三万七千人，就带了两万匹战马，端的是锣鼓喧天，旗帜鲜明，让人一看就充满了勇气。 正月初二，太子赵谌为主帅，太监梁方平监军，何灌为副将，三万余大军，前往黄河边的白马，准备抵御敌人。 因为太子出征，所以这支队伍，虽然大部分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但是士气确实还不错，毕竟每个士兵出征的时候，都拿足了犒赏，我大宋就是这样，有钱发下来，战士就有勇气。 尤其是身后就是汴梁的情况下…… 呸！ 这次拼凑起来的士兵，除了梁方平那七千禁军是汴梁本地人之外，其他三万拼凑起来的士兵，基本都是河北各地逃难来的难民！ 他们有个屁的斗志！ 历史上金兵还没到，黄河沿岸的兵就散了，首先当然是梁方平先跑了，以至于北岸的禁军溃散，而南岸这些乌合之众看到禁军都跑了，当然也是撒丫子跑掉。 事后梁方平被斩首，何灌回到汴梁，钦宗不肯见他，最终何灌守城中战死。 梁方平不冤枉，何灌还是很冤枉的。 所以赵谌根本就没打算守住黄河。 这三万乌合之众，留着没什么用，七千禁军，倒是有不少可用的人才。 不光是因为金兵不过黄河，大画家不会仓皇逃往南方，还因为和现在的金兵比起来，已经积弱已久的宋军在野战中，除非有数倍以上的精兵，并且愿意效死，才可堪一战。 现在的宋军有这个能力吗？没有，守城还凑合。 实际上金兵虽然已经兵临黄河，可是在他们后方，大宋还有不少城池在坚守，比如中山、真定…… 他们是一路直接冲过来的，因为有郭药师带路。 从古至今，带路党都是最可恶的。 赵谌知道自己只有两天的时间。 所以在来到白马之后，他并没有让大军按照历史上那么两岸驻扎，而是全部都驻扎在了南岸。 然后他就去找了梁方平。 “梁太监，你想死还是想活？” 正在大帐里打算向赵谌行礼的梁方平，一下就愣住了，然后大颗大颗的汗水，出现在他的额头！ 梁方平作为大内有数的太监，很显然，他是太上皇的人。 而现在太子对他这样说…… “我知道你害怕，你是带过兵的人，当然知道黄河守不住，所以如果我让你带兵过黄河在北岸，你多半会跑，是不是？”赵谌继续问。 这一句，可就是诛心之论了，梁方平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双膝一软，不由自主的就跪在了地上。 “你放心，既然我这样问你，就没想杀你。现在的官家，是我的父皇，不是太上皇，你明白吗？”赵谌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对梁方平说。 梁方平定了定神，他也是个聪明人，不然的话，在皇宫内也爬不到这么高的位置。 “太子殿下！奴婢……奴婢只是个阉人，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弃军逃回城里，也会被斩首的啊！”梁方平趴在地上，大声的嚎叫了起来。 “你还算聪明，起来吧。”赵谌淡淡的说。 梁方平依旧不敢起身：“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奴婢照做就是。” “北岸是守不住的，就你手下那些人，可没有背水一战的勇气！不过在南岸，阻挡金人过河，还是有能力的！何灌带的那三万人，没什么用，我会让他尽量抽调能用的人协助你，守在南岸，三天！我只要你守住三天就行！我给你留下五千禁军，要求只有一个，在南岸，守住三天！”赵谌道。 “三天？三天能做到，能做到。”梁方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颤抖着声音说。 “守住三天，然后带着人回汴梁，我保证你没事，你只要记住，军事上以何灌为主，听他的就行。”赵谌继续说。 “奴婢，奴婢自然是听太子的。”梁方平乖觉的回答。 “那也不用，因为……我要离开。”赵谌淡淡的说。 “什么？”梁方平愕然。 一炷香的时间后。 另外一座大帐内，赵谌看着面前一个昂藏的大汉。 大汉大概三十多岁年纪，威猛无比，不过此刻站在赵谌面前，却有点紧张。 “你就是韩世忠吧，听说在军中有个绰号叫泼韩五，今日看来，也不泼嘛。”赵谌笑道。 听到太子和自己开玩笑，韩世忠也轻松了一点，当下笑道：“都是军中兄弟开玩笑，没想到太子都听到了，没得污了贵人的耳朵。” “韩世忠，你的履历，本太子已经知晓，攻西夏屡有战功，平方腊立下头功，擒获方腊，在燕京临危不惧，滹沱河力挽狂澜，去年转战山东河北，讨平诸贼寇……可有虚言？”赵谌突然站起来，大声的说。 这一连串的话，都是韩世忠从军二十年以来，立下的累累功勋！ 而他现在是什么职位呢？ 武节郎。 北宋武臣等级有五十三级，武节郎排第三十八。 如此名将，如此功勋，升迁却如此困难！ “这是国家对不起你啊。”赵谌感叹道。 韩世忠热泪盈眶。 他这样的老军痞，原本不会轻易被言语所动，然而赵谌的语气，却让他听出来了，这位天潢贵胄的太子，是实实在在的把他的战功记在了心里的！ “我知道你性格不羁，不然也不会有泼韩五这个绰号，你这样的性格，在军中固然能得人爱戴，可是却无法得将领欢心，只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有了！如今国家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因为轻视武人，藐视国士！谌如今只是太子，可是谌也清楚，要扭转大宋百余年来的作风，不是那么容易！所以谌才会来军中，寻找你这样的壮士！” 赵谌上前一步，握住韩世忠的胳膊，热忱的看着他的眼睛。 “君，可否愿与谌一同，让大宋再次伟大？” 韩世忠一下就跪了下去！ “臣岂敢不效死！” 第3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临时校场。 禁军七千人，拼凑起来的军队三万人，总共三万七千人，在各级军官的率领下，全聚在校场内。 “将士们！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些害怕！因为我们面对的，是凶恶的金人！他们用短短两年时间，就打垮了辽国！此番南下，更是所向披靡！要和他们野战的话，不瞒你们说，就算是本太子，也是害怕的！” 赵谌站在高台之上，提高了声音大喊着。 数万人占据的校场，占地是何等的大，他的声音就算再大，也没法让所有人听到。 还好，他早就准备了传令兵，他每喊一句，传令兵就会依次将他的话，大声复述一遍。 士兵们开始有些耸动了，毕竟太子也承认自己害怕，这让他们更有些担心之余，也开始对赵谌感到了一丝亲切…… 毕竟过去带兵的太监，监军的文官，可从来没这么和他们说过话！ 就好像是在军营里，一群人坐着扯闲篇一样。 “禁军的兄弟们，都是汴梁人，家也都在汴梁，你们应该知道，金人南下之后，会对汴梁造成什么样的破坏。” 听了赵谌接下来的话，禁军们脸色确实也有了一些黯然。 是啊，禁军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汴梁人，他们的家，他们亲人，他们的朋友，基本都在汴梁！ “而其他兄弟们，你们虽然不是汴梁人，可是你们也都来自河北、山东！金人如果攻破了汴梁，江北之地，全部都将会陷于金人的铁蹄之下！你们的父老兄弟会被杀死，你们的妻子女儿将会被凌辱！这是灭国之争！大宋的军民，是不是应该为了自己的家园而战斗！” 赵谌的声音被传令兵们远远的传了出去，那三万拼凑起来的士兵们则是…… “太子殿下，可是金人这么厉害，我们打得过吗？”有大胆的士兵忍不住高声问了一句。 他的问话，立即引起了同样的涟漪。 是啊，我们打得过吗？ “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们打不过！”赵谌高声喊道。 士兵们一下子就炸了锅。 这是什么回答？ 太子直接说我们打不过？ 那还打个毛啊，大家各回各家不好吗？ 一时之间，要不是有军法的弹压，士兵们当场就要闹起来！ “是不是很奇怪！可是真的很奇怪吗？野战，我们可能真的打不赢！然而你们也是当兵的，我们用得着在野战中打赢吗？” 赵谌的喊声，再次席卷了整个校场。 “看北方！中山府！真定府！平定军！他们都还在坚守！这些地方实际上没多少兵力了！因为能打的，都在野战中被金人击败了！可是他们就是靠着残余的兵力，还有百姓的协助，守住了金人大军的进攻！这说明了什么？” 在赵谌的吼声一句句传出来的时候，士兵们的骚动，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他们被赵谌的话，带动着开始思考。 是啊？这说明了什么？ 站在前方的韩世忠挥舞着胳膊吼了起来：“说明金人攻城不行！” “没错！金人攻城不行！河北之地，是之前抵御辽国的前线！任何一座城池，都有着出色的防御体系！金国那些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骑士，他们在野战中确实厉害！可是他们不会攻城，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攻城！真定府平定军这些地方的城池比开封府可要差不少！他们都能守住，难道我们就守不住开封吗？” 赵谌的话，让士兵们停下了各种猜疑，而是用兴奋的眼光，看着彼此。 是啊，金人再厉害，他们骑着马，也攻不上城！开封府，也就是汴京，是现在首屈一指的大城！金人连真定府都攻不下来，何况汴梁？ “太子殿下，请问我们在黄河边要做些什么呢？”韩世忠趁机再次大声的问。 “我们来黄河边，不是为了野战的！而是阻击金人！三天，我们只要守住三天的时间，给汴梁整顿城防的时间，就可以撤了，不需要和金人拼命！”赵谌高举右手的三根指头，大声的喊着。 所谓破窗效应……在任何时候，都是有效的。 原本士兵们认为守黄河，绝对不能守住，可是现在你告诉他们只需要守三天，他们就有了勇气！ “朝廷已经有了完善的计划！而我们，就是这个计划的重要一环！现在，你们愿意不愿意听我的？”赵谌趁热打铁，继续高喊。 “愿意听从太子殿下的指挥！” 有人这样高声喊着，而很快的，三万多人的吼声，如同一道洪流，席卷了整个校场！ “很好，来人！”赵谌挥舞了一下胳膊。 当下，有数百禁军，两人抬着一个大箱子，足足有两百箱，全部放到了高台之上！ 士兵们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吸引过去了。 在箱子一个个搬上来之后，赵谌示意了一下，前一排十个箱子，全部都被打开！ 靠前的士兵们，立即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耀眼的金光！ 箱子里黄橙橙的，全部都是金币！ 御赐金钱！ 这是徽宗在位的时候铸造的，基本不用于流通，主要是拿来赏赐身边人。 一枚金钱大概就等于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等于三贯铜钱，现在大宋禁军一年的军饷差不多有五六十贯，但是这是包括了衣服和粮食的，实际到手的能有一半就烧高香了。 “这里是二十万枚，我需要两千名勇士！每人一百枚！”赵谌大声说。 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一百枚就是三百贯，等于一个士兵五六年的全部收入！ “至于其他人，不用着急，这里还有！”赵谌继续高喊。 其他的箱子也纷纷被打开，一箱箱的银锭，一箱箱的铜钱…… 赵谌知道，对于现在的大宋官兵来说，和他们说爱国，说士兵的骄傲，那就是个扯。 一个把士兵当成贼配军，狄青做到枢密使都能被文官排挤到气死的朝代，你和士兵说爱国和骄傲？ 呸！东华门外唱名的才是好男儿！ 所以，想要调动他们的士气和积极性，赵谌把从国库里弄出来的家当，全部都砸在这里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第4章 杀金狗 “太子殿下，这么多宣和金钱……都发下去，是不是太浪费了？”梁方平一边清点着赵谌承诺发出去的金币银锭和铜钱，心痛的说。 这可都是赵谌在出征前找皇帝要来的，实际上内库也没那么多，是皇帝赵桓的舅舅王宗濋，带着殿前士兵，在太上皇的艮岳里，软磨硬泡才拿出来的。 梁方平可知道这些钱有多么贵重！ “在战场上，若不能让士兵效死，带再多军需，也只会便宜了敌人！我大宋官军在战场上不是不能打，可是经常和敌人一接触，就会溃败，这是因为什么？”赵谌笑了起来。 “这个……”梁方平也是经常带兵的，作为大宋的带兵太监之一，他当然知道这其中是因为什么…… 可是这话不能说啊！ 他能说因为军饷经常被克扣，士兵养家糊口都困难，当然就没心思在战场上拼命吗？ “良臣，你在西军待了很久吧，我听说西军接战之前，都要拿赏赐的，不然就不出力战斗……是这样吗？”赵谌转向帐内另外一侧站立的韩世忠，问。 韩世忠低头，面有惭色。 “殿下，将士出战前要赏赐，也是因为需要养家糊口，才能奋勇战斗……” 韩世忠刚说了两句，赵谌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此事我自然知晓，当兵吃粮，拿饷拼命，这是天然的道理，只不过，如果军中晋升能够做到公平，如良臣这般的勇武之人，又怎么会只想要赏赐呢？官职提上去了，岂不强胜于在阵前拿到的仨瓜俩枣？”赵谌笑道。 韩世忠猛的锤了一下自己掌心：“正是！不瞒殿下，小将在西北的时候，冲锋陷阵，跳荡杀敌，都不在话下！可是战后要论功行赏，功劳往往被上头的将官拿去了，所以小将也看开了，斩首拿到的功劳，尽数拿去换酒肉吃，强似与那些人掰扯！” 梁方平大惊失色：“大胆！你个泼韩五，竟在殿下面前大放厥词！” “梁帅，他说的，难道是假的吗？本太子在禁军中也待过，军班子弟想要出头，上面都是将种，那可是千难万难啊！”赵谌制止住梁方平，然后说。 梁方平也没话说了。 所谓军班子弟，就是普通士兵，所谓将种，则是那些开国那些将领和军官的后人。 泾渭分明。 将种想要在军中升官，那相对来说很容易，军班子弟想要出头，那可太难了。 就连韩世忠这个在军中待了这么久，什么事情都看得淡了的老兵，此刻也都是一脸愤慨！ 他真的看淡了吗？怎么可能！ “良臣，与我一同出去吧，这些赏赐，属于禁军的，我会命人带回汴梁，交给他们的家人！事后我会一一清点，哪怕一文钱在中间被贪污了，我都是会杀人的！”赵谌拍了拍韩世忠的肩膀，然后道。 韩世忠重重点头，虽然赵谌没有继续说军中论功行赏的事情，可是韩世忠清楚，赵谌既然提起了这件事，那么接下来就肯定会有后续动作！ 跟着这样的太子混，不管怎么说，也比跟在梁方平混好啊！ 看着赵谌与韩世忠一同离开的背影，梁方平叹了一口气，虽然赵谌对他算是很不客气的，不过梁方平知道，自己身为太上皇提拔起来的太监，能跟在太子身边干点事，已经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赵桓不太可能用他，可是赵谌却可以。 于是他开始认命的分拣财物，预备分发下去了。 当赵谌和韩世忠来到校场上的时候，初步的选拔，已经完成了。 两千勇士，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赵谌的率领之下，深入敌后，不断的联系后方还没有陷落的城池，同时骚扰金兵的粮道，协助汴京的防守！ 说穿了，这就是玩命的活。 本来想要选拔出这么多肯玩命的士兵，还是很难的，然而毕竟重赏之下…… 重赏之下，不光是有勇夫，还有猛人。 大宋的官兵其实不是不能打，实际上五代那个残酷的时代也就过去了一百多年，民间尚武的习惯并没有解除，尤其是在河北山东山西陕西这些靠近敌国的地方，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开得硬弓，骑得烈马。 悲剧的是，禁军反而没那么强…… “参见太子殿下。” 何灌匆匆的赶来，对赵谌行了一礼。 “何老将军不用多礼，选拔得如何了？”赵谌回了一礼，然后问。 “太子仁德，重赏将士，将士们都极其踊跃，下官已经命属下将士遴选出了两千能骑马敢战的士卒，禁军八百人，基本都会在马上给神臂弓上弦然后发射，义军一千两百人，会神臂弓的不多，不过他们在马上射箭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何灌回答说。 赵谌点点头，大宋虽然缺马，可是实际上这个时候并不是很缺，和辽国和平了上百年，大宋用粮食铁器交换辽国的马匹一直在进行着，光看汴梁周边有两万多匹战马，就知道大宋缺马其实是个伪命题。 而河北这个地方，民间结社习武风气极其浓烈，弓手极多，虽然好弓手不代表就能骑马挽弓，但是从中好好选拔，还是能做到的。 “各军的任务都知晓了是吧？”赵谌继续问。 “已经尽数告知了全部士兵，他们也都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何灌点头回答。 赵谌有些欣慰，何灌这样的老将也许在别的时候显得一般，然而在执行军务这方面，何灌还是能做得很好的。 “既然将士们都清楚了……那就清点人马，发钱！分散出去的义军，发给他们自己，其他人的犒赏，本太子会命人带回宫中，待得胜归来的时候，本太子会亲自一个个的，将犒赏发到他们手中，战死的，本太子亲自挨家挨户的将犒赏发给他们的家人！”赵谌挥了挥手，大声的说。 “殿下体恤下属，将士们必然会为殿下效死力！”韩世忠大声说。 “上了战场，本太子和你们一样，都是袍泽！为了大宋，为了我们的家人，杀金狗！”赵谌振臂高呼。 校场上的将士们，纷纷振臂高呼了起来！ 第5章 河北不欢迎你 三万七千人，兵分三路。 赵谌亲率一路两千人，每名将士都身穿半身甲，除了骑乘的马匹之外，还一人携带五匹战马，也就是一人六马！ 每个战士，几乎都是武装到了牙齿，两匹用来换乘，剩下三匹马，则是携带着粮草和军械。 这么富裕的战，韩世忠是见都没见过，不过考虑到这支队伍将会深入敌后，不断的战斗，这样的配置，也似乎是必须的。 除此之外剩下的六千禁军，则是在黄河沿岸布防，在何灌和梁方平的率领下，他们的任务就是守住三天，金人并没有水师，想要渡河其实也相当困难，历史上是黄河沿岸完全就没有防守，这样才让他们找到了一些小船，花了两天时间才全部渡河成功。 凡是有一点抵挡，都不至于一点抵挡都没有啊！ 现在这些禁军拿足了犒赏，加上只防守三天，一点问题都没有。赵谌将剩下的战马都留给了他们，这样撤退起来也容易。 至于剩下的义军，赵谌则是给他们发了钱，然后告诉他们，不需要他们在正面战场作战，他们可以根据籍贯和相互之间认识的关系来抱团，带着兵器，分散回到河北，不管是组织乡亲们坚壁清野，还是去各城投军，都行，总之，填充河北的抵抗力量，让金人总是会受到一些影响！ 只要不当汉奸，就行。 实际上对这些分散出去的义军，赵谌没有太多指望，这些人本身就是因为兵荒马乱吃不上饭的难民，跑到汴梁来投军，指望他们的战斗意志多强，简直就是开玩笑。 但是他们现在兜里有钱，手里有刀，只要不是铁了心去当汉奸，就在后方会有一些用处。 把他们遣散，实际上就是免得这些战斗意志并不坚定的家伙，影响了禁军们的战斗。 禁军是有根的，他们的家在汴梁，所以在守黄河三天这个任务上，他们有勇气。 历史上如果不是梁方平自己先逃跑，禁军也不会逃走，然后带动了河南这些义军的大溃散。 现在赵谌给梁方平下了死命令，也给了他后路，想必不会再这样了。 赵谌带着的两千人，一万两千匹战马，浩浩荡荡的过了黄河，而在他们过河之后，立即就将浮桥给全部烧了，然后朝着西北方向进发。 金人是从北方来的，他们绕过了真定和中山这两座重镇，要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抵达汴京城下，所以只要从侧面绕过，就不会首当其冲。 浩浩荡荡的马群奔驰了一个时辰之后，已经进入了隆德府内，赵谌宣布休息一会，让战马也休整一下，吃点草料。 士兵们开始分散开来，让马匹歇歇，然后开始分头喂草料，赵谌与韩世忠以及一部分军官则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金人来得好快，末将出发后曾回头看了一眼，前锋已经到浚县了。”韩世忠道。 “浚县只是一个小县，没什么防守能力，前日我已经遣人通知县令，让他疏散百姓，也不知道多少人能逃出来。”赵谌叹了一口气。 坐在另外一侧的一条大汉则是擦了把汗，大声道：“太子殿下，金狗既然已经来了，我们何不在旁边骚扰一下，也好出口恶气。” 韩世忠喝道：“王胜你这厮！不得对太子无礼！” 王胜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怎么，王胜你之前不是耀武扬威的吗？被良臣打下马来，就服气了？”赵谌笑道。 其他军官都是一阵哄笑，不过却没有人对王胜有什么鄙夷的。 之前在选拔中，因为大部分士兵是来自义军，相互之间也没个统属，所以赵谌派出了韩世忠，让义军们推举他们中间的勇武者出来向韩世忠挑战，凡是能在韩世忠手中支持两个回合的，就可以当个队将。 只不过这些河北义军固然算得上武艺高强，然而上了马，能和韩世忠支持两个回合的，少之又少。 韩世忠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做军中万里挑一的猛将！ 而这个王胜，则是河北义军中，唯一一个能在马上和韩世忠打了十个回合，才被韩世忠打下马来的。 当时赵谌就对王胜大加夸奖，让他在韩世忠身边当副将，而王胜也是心服口服，他自认勇力过人，然而在韩世忠面前，依旧差了不少！ 赵谌不知道的是，王胜也是两宋之间出名的猛将，绰号王黑龙，在历史上同样是韩世忠麾下的大将之一，只不过现在，他身上已经打下了赵谌的烙印！ “王胜，我们就两千人，金人本队就有数万，再加上数万投降的常胜军，战力惊人！野战中正面对战，我们这些人可能一个冲锋就没了，所以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赵谌指了指中间的地图：“金人从燕京南下，连破保州和定州，然而真定、中山，却坚守不屈，在郭药师的带路下，他们绕开了那些难打的大城，打算直接攻到汴梁之下，这种战略，极其毒辣！只不过他们的后路并不是很稳，所以我们要绕过他们的大部队，集中河北各地的能战之士，骚扰他们的后军，找机会烧他们粮草，让他们自己乱起来！河北是大宋的河北！金人以数万人深入，只要我们对应得法，就能将这一路军，尽数留在河北，让他们匹马不得归乡！” 这就是赵谌一直在思考的方法，现在的金兵可谓是天下无敌，尤其是在野战中，无人能挡！ 可是战争，从来就不是只有一种方式！ 之前散出去的那些义军，他们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通知河北的所有百姓，尽量躲到大城中去，带走所有的粮食和牲口，封住水井，让金人尽量无法获得补给！ 不管是金人，还是带路的常胜军，他们在河北，都是客人！ 主人不欢迎他们！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很多来不及逃走的百姓会遭殃，可是这样的做法，只会让河北人民，更加踊跃的去抵抗金人的统治！ 历史上，河北义军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金人的抵抗！ 可惜的是，大宋朝廷却放弃了他们……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韩世忠问。 赵谌指在地图上的手指往上移：“这里，平定军！” 第6章 韩世忠对岳飞! 在河北这些重要的城市里，平定军并不起眼。 和真定中山这两座人口稠密的大府，同时还是前线的城市比起来，平定军的重要性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在太行山中间，往西走，就能接近西北的重镇太原，起到了连接河北和山西的重要作用。 不过赵谌这个时候要去平定军的想法很简单，首先就是平定军作为军镇，他们那里有着一部分还算出色的士兵，其次就是平定军挨着真定府，现在真定府被金人的后军围困着，他得去让金人知道一下，北宋，还是有能打的宗室和将领的！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嘛…… “恭迎太子殿下！” 平定军的主官知军陈达在衙门前高喊了一声，赵谌顶盔贯甲，左有韩世忠，右有王黑龙，昂然大步进入。 之前上万匹马来到平定军外的时候，平定军上下都吓得魂不附体，以为是金人从天而降，还好他们很快就知道了，来的不是金人，而是太子赵谌殿下。 “陈达，你是否知道本太子来平定军是为何？”赵谌在主位上坐了，沉声道。 他虽然只是个九岁的孩童，说少年都勉强，然而此刻顶盔贯甲，加上这一日急行带来的风霜，已经有了些不怒自威的样子。 虽然只是九岁的身躯，可是赵谌前世在军中锻炼出来的体魄却似乎直接继承了过来，这才是赵谌敢于带兵出来的原因。 别看咱体格小，可是实际上的战斗力，和韩世忠王胜这种猛将可能要差一些，可是也比一般人要强得多了！ 不然的话，一个九岁的娃娃在军中，随便碰到什么事，就死了。 “下官……下官不知。”陈达战战兢兢的说。 “陈达，你不用担心，平定军这里，关系到河北和山西的连接，所以你手下的兵马，本太子不会大动，你的任务就是守住前后各关，不管是通向太原的承天、百井、浮山、乐平诸寨，还是通往真定的甘泉、王家谷、小作口，都得谨慎把守，不得有误！”赵谌道。 陈达松了口气：“是，下官一向不敢懈怠，平定军地势险要，各寨把守严密，不会有事的。” “江山在德不在险，陈知军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赵谌慢悠悠的说。 陈达也是进士出身，自然是个聪明人：“太子殿下您是说……” “太原正在被金人围攻，石岭关，阳新寨，何尝不是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为何轻易丢掉，你应该明白。”赵谌加强了语气。 “下官明白，旧辽军不可信，不管是常胜军还是义胜军，都不可信，把守城池，还得用我宋人。”陈达回答道。 赵谌点点头，这正是他要说的，虽然大宋本身对这些投奔过来的旧辽军不好，可是不管怎么说，当这些人反戈一击的时候，也给大宋带来了更大的灾难！ 没有义胜军，太原北部的那些险要之地不会轻易丢掉，没有常胜军，对河北两眼一抹黑的金人也没法这么快的南下！ “很好，陈知军，你这里主要是防守为主，所以如果军中有善弓马的勇士，本太子要带走，在后方，他们会起到最大的作用。” 赵谌终于图穷匕见， 他跑到平定军来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因为这里虽然连接山西河北，可是却在真定的屁股后面，路途险要，跑这里来，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这一路上这么多人马走过来，就用了三天的时间。 因为路途比较险峻，很多地方只能缓行。 然而赵谌还是坚持要来，第一是通过长距离的移动，让这两千人习惯在马上生活，同时也习惯在险要的位置提高警惕，第二则是为了现在正在平定军的某个人。 “河东路平定军骑兵偏校岳飞，见过太子殿下！” 当二十三岁的岳飞，站在赵谌面前拱手行礼的时候，赵谌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韩世忠和王胜吓了一跳，他们和赵谌也就认识了几天，知道太子少年老成，不管是面对他们这些军中宿将，还是在地方上见官员，都显得很淡然。 可是这会太子怎么就站起来了？ 还不止！ 赵谌向前快速走了两步，然后双手将岳飞的双手，给扶住了！ “你就是岳飞是吧？”赵谌满脸春风的问。 “正是在下，太子殿下如何得知小人名字？”岳飞有些疑惑的问。 虽然被太子扶了一把，岳飞却依旧显得不卑不亢，韩世忠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心中对岳飞的表现，也有些啧啧称奇。 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竟然有着如此气度！ “之前朝廷派刘韐（ge）刘公出镇真定，临行前曾感叹可惜岳鹏举回家守孝，让他麾下少了勇将啊！”赵谌笑着说。 岳飞恍然，他二十岁从军，正是在刘韐麾下担任敢战士，屡有战功，刘韐和一般的文官不一样，对战阵颇为熟悉，也曾经夸奖过岳飞，能提到他的名字，也正常。 只不过，赵谌身为太子，还能记住他这样一个小兵，足以证明这位九岁从军的太子，不是玩虚的！ “我闻鹏举少有勇名，未及弱冠便可挽弓三百斤，开腰弩八石，是否确实如此？”赵谌好奇的问。 他可是知道这个数字的可怕的，虽然岳飞在历史上也是出了名的猛将，可是这样的力气，也确实吓人！ 不光王胜，就连韩世忠也是一愣。 这个岳飞，居然如此勇猛？ “岳鹏举居然如此勇猛，末将倒是想见识见识。” 韩世忠立即道，他本身就是个暴躁性子，不然也不会有泼韩五这个绰号，在万军中他从来是头一号的，这时候却听赵谌如此夸奖岳飞，当时就有点不服气了。 岳飞却依旧保持了不卑不亢和淡然，向韩世忠拱手道：“末将只不过是一偏校，如何能和韩将军动手？” 韩世忠大笑向前走了两步：“何须谦逊？你我都是少年从军，自家磨练的武艺，较量一下，又有何问题？” 说着，韩世忠双手就握住了岳飞的双手！ 两人胳膊上同时青筋崩起，岳飞双脚猛然立住，抵挡住了韩世忠向后的扯动，反过来回手将韩世忠往自己这一边猛的拉了一把！ 韩世忠一把没拉动岳飞，反而被岳飞拉了一把，还好反应也是极快，同样双脚灌注力量，稳住了自己的下盘！ 两人纹丝不动，双手依旧搭在对方的手上。 第7章 猛将代表着士气 两名绝世猛将，就在这里较上了劲。 要说战斗经验，韩世忠要比现在的岳飞强得多，毕竟他转战四方，征战次数比岳飞不知道多了不少，然而岳飞比他小了十来岁，所谓拳怕少壮，在力量的对抗上，韩世忠反而吃了一点亏。 赵谌倒看不出来谁更有优势，不过这两个顶级武将真要是有了什么矛盾，那反而不好了，当下咳嗽了一声，上前一步。 看到赵谌靠了过来，韩世忠和岳飞都是一惊，生怕一不小心谁把不住力道伤了这位太子，当下两人几乎是同时放手，向后各退了一步。 “两位果然都是勇武过人！良臣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在沙场上十荡十决，那都不在话下！鹏举力气上能和良臣相比，显然刘公之言不虚啊！”赵谌大笑着说。 这话韩世忠听得很是舒服，很显然赵谌虽然在夸奖岳飞，却是用他当参照物，因为能和他韩世忠比，所以岳飞不错！ 王胜在旁边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些遗憾——本来在这支队伍里，他能排第二，只比韩世忠差，现在看来，要掉到第三了…… 等到接下来在校场上，岳飞和韩世忠先后秀了弓马之后，王胜算是心服口服了。 因为在比试过射箭之后，韩世忠按捺不住心中的斗志，挥戈上马，向岳飞挑战，岳飞原本不打算迎战的，却被赵谌唆使着提枪上马，当下两人在校场大战了起来！ 韩世忠是军中磨练出来的武艺，一柄长槊使得朴实无华，却每一击都致命，而岳飞手中的铁枪显然还有着一定的江湖习气，招数耍起来要有观赏性得多，不过却总是能够间不容发的格挡下韩世忠的杀招，两人翻翻滚滚的战了三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 校场观看的将士们都看得呆了，震天的叫好声不断响起。 既然不是生死相博，双方也很默契的住了手，赵谌迎了上去，拉着两人的手，上了高台，然后同时将两人的手高高举起！ “我既有良臣为伴，又有鹏举襄助！有如此勇将，将士们，何惧金人！” 赵谌在高台上高声喊着，士兵们纷纷高呼了起来，不断的喊着岳飞和韩世忠的名字！ 可怜王胜只能躲在角落画圈圈——明明是我先…… 士兵们的兴奋当然是有原因的，有这样的猛将带队，胜利的希望，可就大多了！ 士兵怕什么？怕的就是打败仗，大败之中想要保命的概率，可就低得多了…… 这支两千人的部队之所以敢跟着赵谌深入敌后，有一个关键的原因就是赵谌带上了韩世忠！ 作为关西着名猛将，韩世忠的名气，在士兵中是相当高的，有这样的猛将在一起，士兵都会显得有信心一些。 而另外一个因素，则是赵谌和他们在一起。 赵谌虽然一直在军队里说，自己就是士兵的一部分，可是真的会有人把他当成普通一兵来看吗？ 怎么可能！ 赵谌和他们在一起，也就意味着，把命交在了他们手里，或者说，和他们同生共死！ 士兵们还是淳朴的。 他们会害怕，会担心，可是当他们想到当今太子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害怕和担心，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减少不少！ 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赏赐下来的财物，一定会亲手交给他们，那么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不然他还想不想当太子啦？ 如果太子在战场上出了什么问题……太子都不担心自己会死在战场上，我们这些大头兵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们的心态，差不多就是这样。 而现在，又多了一个能和韩世忠比拟的猛将，对士兵们的士气，毫无疑问又是一个极大的提升！ 看着欢腾中的士兵们，赵谌在心里暗暗点头。 率领一支军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虽然他有太子的名头，对这支军队有着绝对的指挥权，可是他一个空降下来的太子，想要得到士兵们的效死，那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先以重赏，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 然后以良好的配置，让他们产生战斗的勇气。 紧接着用长途奔袭移动，让他们习惯在马上的生活。 现在则是用勇武的将领，为他们凝聚对胜利的信心。 一直到现在，这支队伍，才有了可以去战斗的能力！ “已经过去三天了，何灌与梁方平应该已经退却，金兵开始渡河了。” 平定军的衙门已经改成了军帐，赵谌和一群将领围在桌旁，看着地图。 韩世忠手指着地图：“金人在黄河渡口滞留了三天，应该也准备了不少船只，今日是初六，末将估计，他们初七便可全部渡过黄河，初八就可抵达汴梁城下。” 赵谌微微点头，岳飞却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 “鹏举，此乃军议，有什么就说。”赵谌看了岳飞一眼，然后说。 岳飞心中一暖，当即点了点头：“太子殿下，适才我已经观看了太子麾下的军械，真可谓装备精良，神臂弓就携带了上千，就别说骑弓等兵器，如果太子率领麾下虎贲在黄河沿岸协防，以神臂弓及远与破甲能力，足以将金兵阻于黄河北岸……可是为何太子殿下却要来平定军呢？” 韩世忠和王胜对望一眼，王胜露出一个笑容，韩世忠则是用眼神制止他。 “鹏举此言，足见公心。” 赵谌长叹了一声：“金人野战犀利，却不善水，我军只要耐心阻击，必定能将其阻挡在黄河以北……可是鹏举你想一下，一旦金人在黄河受挫，接下来会干什么？” 岳飞思考了一下，然后“啊”了一声。 “没错，此次金人入寇，是常胜军郭药师带路，此人对我大宋情况知道得相当清楚，同时也劝阻金人东路统帅斡离不，不要伤害百姓，只攻打城池，所以河北一带，还没有出现大的兵灾，可是一旦过不了黄河，以凶横之金人与穷饿之常胜军，河北百姓危矣！” 第8章 打草谷 岳飞被赵谌一番话，说得心服口服，而且还有些羞愧，觉得自己只是用军事的角度去看，却忘记了注意民生的角度…… 实际上这只是赵谌的一个理由而已，他作出这样的决定，除了军事和民生，最大的因素就是政治…… 就好像他对赵桓说的那样，金兵不渡黄河，太上皇怎么会跑？ 太上皇不跑，赵桓怎么稳住自己的统治？ 赵桓不稳住朝堂，又怎么能给赵谌足够的支持？ 当然，这些事情，还不能告诉岳飞知道…… 毕竟岳飞这会还是一个很单纯的武将。 至少，他不像韩世忠那样，第一时间了解到赵谌的想法之后，就马上认主！ 韩世忠知道自己的富贵应该从什么地方来。 岳飞更单纯。 当然，这并不代表韩世忠就比岳飞差了点什么，只能说他年纪更大，在军中见过更多的黑暗！ 在平定军休整了一天之后，赵谌带着补充后的马队，出发了。 他们从来路出发，过静阳寨，进入赵州。 这个时候赵州已经沦陷了，包括再往南的邢州、信德府，都已经被斡离不的大军攻下，不过为了迅速逼近汴梁，斡离不并没有在这些城市里驻扎太多的人马，只是留了一部分士兵驻守和收集粮草，绝大部分军队都已经渡过黄河，进逼汴梁城。 这就给了赵谌足够的活动空间！ 真定府外。 金兵主将阿主里正在自己的帐内郁闷，作为金军东路军六部路都统挞懒的手下，阿主里被任命率领三千女真以及七千常胜军攻打真定府，可惜真定府的守将刘韐显然不如之前遇到的那些宋军好打，阿主里几次派人引诱刘韐出战，刘韐都坚守不出，在城墙上多安强弓硬弩，金人按捺不住攻城的时候，就以密集的箭雨对付，反而损失不少。 这样的情况，让阿主里觉得相当的沮丧。 作为挞懒麾下的大将，阿主里掌握着一个猛安，正好就是三千人，本来这次南下，汴梁这种大城是轮不到他的，想着攻破真定府也能够抢夺不少金帛女子，却是毫无进展，怎么能不让阿主里觉得郁闷？ 正当他在喝闷酒的时候，营帐被掀开了，常胜军将领高大保兴奋的走了进来。 “阿主里孛堇！前方传来信息，大军已经渡过了黄河，前锋已到汴梁城下！” 听到这个消息，阿主里有些兴奋的抬起了头，不过很快的就叹了一声气，然后举起酒杯，灌了下去。 看到阿主里这个反应，高大保并没有诧异，反而是笑了笑，在阿主里对面坐了下来。 “孛堇似乎不喜？”高大保问。 “二太子过了黄河，哪有什么不喜的？只不过我们一行五个猛安，其他四个都在左监军麾下，此时正要攻打汴梁，好不快活！独留我一人在这真定城下，攻不得城头，让人好生焦躁！”阿主里把杯子往案几上一顿，不满的说。 “孛堇无需急躁，那汴梁城可不好打！城高墙后，想要攻上城墙，那可是要用人命去填的！孛堇之前也看到了，真定城还远不如汴梁坚固，都如此难攻，就别说是大宋的都城了！”高大保笑道。 “也就是你们南人，如此胆小！换我女真勇士，越是难攻的城，就越要去攻！”阿主里鄙夷的看了高大保一眼。 高大保脸上依旧带笑：“孛堇若要取金帛女子，倒也不难。” “哦？速速说来。”阿主里放下杯子，感兴趣的朝他那边侧了侧身子。 “孛堇，这真定城是难打，可是真定府，可不止一个真定城！四周的栾城、稿城、获鹿、灵寿，也都是城池，却比真定城好打，咱们挑一个打破了，岂不是金帛女子都有了？”高大保道。 “这个……不妥。左监军临行前一再强调，让我看好了真定城就行，那些城就算小，也得派数千人才行，我手下一个猛安尚在，你手下已经不足七千了吧？如果分兵，万一宋人来攻，反而不美。不妥！不妥！”阿主里想了想，连连摇头。 高大保一愣，连忙笑道：“孛堇虑得是！是末将想得不周全了……只不过不打城池，这附近的村庄镇子，可多的是！” 阿主里疑惑道：“不是你们常胜军的主帅郭药师说了，大金南下，要将河北之地也收入囊中，所以需要秋毫无犯，才能尽收河北民心吗？” 高大保一晒：“郭药师那厮，惯会惺惺作态！在辽东，人都不知道杀了多少，如今却假惺惺说什么秋毫无犯！不瞒孛堇说，在燕京的时候，若不是他见机得快，投了二太子，我等常胜军将士，也会将他捆起来，送给二太子的！” 阿主里大喜：“本孛堇就知道你是个忠心的！” 高大保立即趁热打铁：“孛堇，那郭药师的心思，多半是想要打下河北之地后，请求二太子让他做这河北之主，所以才不让侵犯百姓！可是郭药师本身就是摇摆之人，先事辽国，再事宋朝，眼见不妙才投奔大金，对大金又能有几分忠心？他的话，可听不得啊！” 阿主里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会道：“你这厮，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南下好几天了，若无一些收获，麾下儿郎们只怕会不满，只不过我女真精兵可不能分散出去，高大保，你点几队人，四处寻觅看看，只不过掠夺回来的财物，我和我麾下勇士，要占七成！” 听到阿主里松了口，高大保大喜。 “那是自然，末将和麾下将士，自然都是效忠孛堇的！此次出去打草谷，也并非是我等贪心，而是要孝敬孛堇和女真勇士啊！” 听高大保这样说，阿主里也是相当的开心，他们这一批女真基本上是在黑山白水中成长起来的，性子相对淳朴，所以对马屁，也基本上没什么抵抗力，虽然他看不起高大保，然而对方总是一脸笑，也让他不知不觉的放松了对高大保的警惕。 高大保心中也是欣喜，作为常胜军的大将之一，他现在当然清楚，郭药师已经不是可以依靠的靠山了，反而阿主里这个挞懒麾下的猛安孛堇，则是可以依靠的对象！ 只要讨好了他，再搭上挞懒这个绝对的女真贵族，接下来的荣华富贵，就有依靠了啊！ 所以这次出去打草谷，一定得用心才是！ 第9章 进击的太子 “吁！” 赵谌用力的拉了一下缰绳，胯下骏马立即就停了下来，发出一阵长嘶。 随着赵谌停下来，他身后的骑队，也纷纷的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是真定境内，算是前线了。 在金人拿下燕京之后，旧辽国的大臣纷纷投降，这也让金人迅速的建立了在燕京的统治，这也让南下的金人有了后勤基地。 按照正常战争逻辑来说，应该是以燕京为基地，不断攻击真定和中山这两座重镇，然后再继续南下。 然而在郭药师的建议之下，完颜宗望却采用了相当大胆的战术，那就是虽然没有攻下真定和中山，却带着大军长驱直入，直接攻击北宋的核心汴梁！ 这当然是很冒险的战术，粮道一直在真定和中山的骚扰之下，对前线的大军来说，很容易就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金人在之前的战争中，已经将大宋的野战部队消灭得差不多了，这一点双方的有识之士都清楚，不管是镇守真定的刘韐，还是镇守中山的陈遘（gou），都采用了坚壁清野，死守城池的战术，让金人没法攻下。 只不过，他们也没有能力再出城骚扰粮道了，再加上金人兵临城下之后，还抢夺了不少汴梁城外的粮食，以及城内的主和派会蠢到给金人送粮草，这才让金人可以一直坚持下去。 赵谌这次出来，主要目标，就是为了骚扰对方的粮道。 所以在来到真定之后，赵谌将队伍分成了五个小队，每队四百人，分别由赵谌自己带着岳飞，韩世忠、王胜、韩综、雷彦兴统帅，韩世忠是西军中有名的勇将，王胜则是在和韩世忠的战斗中建立了自己的威信，至于韩、雷二人，则都是何灌麾下的勇士，在禁军中也都有着不俗的名声，让他们带队，士兵还是服气的。 分兵五队，四处观察，碰到粮队就袭击，至少也向四处城池证明，大宋还有反击的力量。 这一点很重要。 实际上河北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乱了，大军过处，哪有秋毫无犯的？民众们一部分被刘韐陈遘等人带到了城中，可是还有不少人没能进去，有些在村庄里苟延残喘，有的干脆就成了流民或者盗贼，基层的管理，已经变得无比的混乱。 赵谌带着岳飞转了两天，碰到过两小股盗贼，基本上就是一冲而散，也从他们嘴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比如金人和常胜军还是比较老实的，没怎么骚扰地方，大部分都在真定城下驻扎着，和刘韐在僵持中。 “金人还算有规矩，百姓影响不算很大，可是他们集中在城下，就不太好办了。”赵谌对岳飞说。 “我们才两千人，金人加常胜军足有上万，不好打。”岳飞也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就算只有那三千金人，我们也打不过，金人披甲率极高，想要给他们打击，就得在咱们的预设战场上才行。”赵谌点了点头。 两人正在聊天的时候，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冒出了黑色的烟雾！ “这是……”赵谌一愣。 岳飞也是一愣，然后马上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怒气。 “太子殿下，这是房屋被焚烧的烟雾！百姓民居多以茅草搭在屋顶，被焚烧就是如此……必定是哪个村子遭到了进攻！”岳飞道。 “多半又是流贼作乱，走！” 赵谌挥舞了一下马鞭，大声说。 麾下四百骑兵立即同时开始启动，卷起了漫天的烟雾！ 对于赵谌麾下的骑兵们来说，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面对的对手，其实并不是流贼，而是常胜军。 当然了，常胜军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一支虽然士气和斗志未必有很高，却有着确实出色实力的队伍。 常胜军是一支战斗力很强悍的部队，他们原本是郭药师在辽国纠合的各种亡命之徒，这些人都可以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极其凶悍，在燕京的战斗中，不管是对辽国，还是对金兵，都有过极其出色的成绩。 这是百战之余。 所以在察觉到大地开始震动，烟尘在远方出现的时候，正在村子里面掳掠的这一小队常胜军，立即就察觉到了。 他们开始迅速的集合，只不过这个村子占地不小，在他们从四面八方聚集的同时，赵谌率领的骑兵们已经快要接近了他们！ “射！” 赵谌高喊一声，手中端着的已经上好的神臂弓，立即开始发射！ 跟他一同发射的，还有近百张神臂弓。 平射的神臂弓射程超过一百米，同时速度极快，一百支弩箭迅速的飞了过来，然后在已经开始聚集的常胜军中爆出了一团又一团的血花！ 在常胜军的惨叫声中，端弩的骑士们顺手将神臂弓挂在得胜勾上，然后从鞍马上拿出骑弓，再度弯弓搭箭！ 而这，已经是第二波箭雨了。 箭雨之后，骑兵已经冲进了二十步的距离。 而这个时候绝大多数常胜军才刚刚上马。 赵谌一马当先，岳飞在身边紧紧护卫，已经换上骑枪的赵谌将一头夹在腋下，平端着骑枪就直接冲了过去！ 有两支羽箭朝着赵谌射来，岳飞手中铁枪连续挥舞，将羽箭全部拨打了开来。 对着最近的一名常胜军，赵谌的长枪直接撞了过去！ 长枪直接就从对方胸膛钻了进去，然后从后背突了出来！ 在察觉到阻力之后，赵谌立即弃枪，手腕上系着的铁鞭立即到了手中，然后反手一鞭，正好打在对方的铁盔之上！ 对手立即沉闷的掉下马来，如同一个破布袋一般。 和赵谌一同冲锋的骑兵们，远用长枪，近用铁鞭，瞬间就将阵势已经乱了的常胜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本身常胜军的人数就只有数十人，又是骤然遇袭，一波冲刺之后，当下他们那个阵型就已经破破碎碎。 在占据了优势的骑兵冲击之下，没有准备的士兵，就算个人战力再强悍，也没有什么用！ 冲过对方的阵型之后，赵谌调转马头，然后就看到只剩下数人还在顽抗，不过岳飞留在了阵中，手中铁枪不断挥舞，每次挥舞，都有一名常胜军被打下马来！ “鹏举，留几个活口！其他人，一半防备，另外一半四处看看！”赵谌大声道。 第10章 残害百姓者，死! 当下就有士兵大声应诺，赵谌选择和他们一同冲阵，当时奔袭过来，热血上头的时候，士兵们可能没有多想，可是这个时候冷静下来一想，士兵们就集体出了一身冷汗。 多悬啊，居然让太子冲杀在前，且不说太子的身份尊贵，他才九岁啊！ 就算是在宋代，九岁也不过是一个半大孩子而已！ 不过再想想刚才太子冲阵时候的雄姿，士兵们心中逐渐的出现了一些异样的想法…… 尤其是那些禁军们。 这些禁军有一部分和韩世忠一样，是从西军里靠战功拼出来的，另外一部分则是这几年跟着梁方平，在河北山东平盗打出来的，战阵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可是不管是西军的将门领兵，还是梁方平这个太监领兵，他们从来就没有冲杀在前面的啊！ 人家要的就是一个运筹帷幄！ 而太子呢？身份不管是和西军的将领们比起来，还是和梁方平这个内监比起来，都不知道尊贵了多少！而人家却依旧在前面，冲杀建功！ “咱们太子那马枪举的，真是稳如泰山！不然也不会抢先刺中了敌人！” “还有那反手一鞭，真是勇猛！没想到太子骑术这么出色！” 士兵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赵谌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作为前世一名精锐的军人，虽然他更擅长的是热兵器，可是冷兵器格斗和骑马，他也是练过的，再加上这段时间穿越过来之后恶补了一阵子，以及出色的体魄和上阵时候冷静的心态，确实至少也是一个合格的骑兵了。 当然，他这次冲刺能这么顺利，主要还是因为有岳飞这么一个超级猛将在身边护卫，明枪暗箭都基本帮他给挡了，甚至被他直接捅死的那名骑兵，当时骑枪也已经挥舞起来了，却被岳飞眼疾手快的给拨开了！ 和刺靶子一样，相对还是比较简单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赵谌在战场上展现出来的东西，起码是一名合格的骑兵！ 主将能和部下一起冲锋陷阵，这本身就不一样。 而士兵们这个时候也难免会想，既然和太子一起上战场了，那接下来也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身边的亲兵，那身家性命，可都是系在太子身上了！ “鹏举，安排人去审问活口，问他们是哪儿来的，我看这些人的装备和素质，不像是一般的流贼。”赵谌对岳飞说。 岳飞点了点头，当时就有士兵主动请缨，去询问俘虏了。 在岳飞的护卫下，赵谌漫步在村庄里，四处都是没能逃掉的村民的尸首，不少妇女身上的衣服还被剥去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当赵谌弯下腰，翻过一具妇女的尸体，发现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已经断气的婴儿的时候，赵谌的脸色就更阴沉了。 从史书上看到“兵祸”两个字的时候，并没有深刻的理解，可是看到这个原本应该是个还不错的村子，现在已经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和满地尸体的时候，才深深的了解到了，战争，对普通人是多么可怕的灾难！ “这些人，应该是常胜军。”赵谌突然对岳飞说。 岳飞点点头：“末将也注意到了，这些人衣物和我宋人颇为不同，却也不是金人的打扮，多半就是郭药师的手下了。” 赵谌长出了一口气：“之前我听说郭药师一直在劝完颜宗望，不要在进入河北的情况下扰民，我还以为常胜军的军纪会好一些，没想到，也是如此！” “此辈原为辽国那些活不下去的亡命之徒，后来被辽国收编，辽主待他们甚厚，他们却投降了我大宋，我大宋待他们也很好，他们却投降了金人……这种反复无常之辈，害民也是正常的事情。”岳飞叹息了一声。 “先从辽，后从宋，如今从金……真乃三姓家奴。”赵谌冷笑一声。 “太子这个形容……可谓精妙！”岳飞愣了一下，然后赞叹了起来。 “鹏举不用夸奖，河北被金人入寇，想必四处都是如此民不聊生，我等还任重而道远啊。”赵谌叹息了一声。 “末将愿随太子，还河北百姓一个宁静的世道！”岳飞拱手道。 “不用多礼，你我均是大宋男儿，理应如此！”赵谌摆了摆手。 赵谌前世曾经听过一段话，大概意思就是如果要pua别人……不，如果要让对方和自己一同去做点什么事的话，首先要表示，“我和你其实一样”，然后再表示“我们要一起去做一件大事”，很显然的是，这一套，还是很有用的。 赵谌虽然是个军人，军人不需要过问政治，可是他同样清楚，他现在的这个身份，不管政治，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且他对宋朝的政治生态也不是很了解，只是粗浅的有一些认知，与其和那些文官去周旋，还不如另辟蹊径，在他最有把握的地方，和武将们形成更好的同盟，掌握了力量，才有推行新制度的底气！ 就在赵谌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去审问俘虏的士兵已经回报了。 “果然是常胜军的人！他们的统领高大保派遣了十数支小队四处打草谷……呵呵，把我大宋百姓，当成粮食来收割吗？” 赵谌冷笑了一声：“俘虏尽数杀了，这种残害我大宋百姓的人渣，一个不留！” “是！” 士兵大声应答，虽然这些士兵大部分惨事见得多了，可是看到常胜军荼毒百姓，依旧是义愤填膺！ 要知道禁军之外的其他士兵，至少有一半是河北人！这里可是他们的家乡！ “金人和常胜军的驻地都问出来了吧？想必碰到常胜军的也不止我们这一队人，天色不早了，先回石邑！”赵谌看到士兵们休整得都差不多了，当下命令道。 之前他还想过看村子里有没有活口，结果找了一圈，一个活口都没有，常胜军下手还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不过想想也正常，既然这帮人是出来打草谷的，完颜宗望南下前又宣布了不得骚扰地方，那当然不能留下活口，到时候把事情往流贼身上一推就是。 片刻之后，数百骑就这样滚滚而去，而在村子里，大宋百姓的尸首都被整齐的摆放在村内，毕竟士兵们没有时间去收敛他们的尸体，而那不到一百人的常胜军，他们的头颅被切了下来，在村口堆了一个小小的京观！ 京观旁边竖了一块木牌，上书六个大字！ “残害百姓者，死！” 第11章 敬礼 赵谌知道，自己那块木头立得没什么文化。 可是那京观摆在那里，可不是给什么学富五车的博士看的，就是给那些大头兵，给附近的百姓看的！ 能带给百姓们勇气，能让常胜军的士兵们和那些流贼看了，有一些忌惮！ “鹏举，本殿下留的那几个字，是否粗鲁不文？”一边赶路，赵谌一边笑着问岳飞。 “残害百姓者死，此乃天地间的至理，何来粗鲁不文？”岳飞正色道。 “说得好，我等的口中食，身上衣，手中兵器，胯下良马，哪一样不是来自百姓的辛苦供奉？若视百姓如草芥，百姓必然报以刀剑！这次只不过是我们代替他们提起刀剑而已！” 岳飞连连点头，对太子身份的尊敬，是他从小受到正统儒家教育带来的服从，而此刻，对赵谌本人的尊重，岳飞又提升了不少。 能上阵杀敌，怜惜百姓，这哪怕放在古籍里，也是明君之像！ 岳飞愿意为了这种人效死。 一路奔驰后，赵谌抵达了石邑镇，这里并不大，地势却比较险要，同时也有散养马匹的地方，所以赵谌才选择了这里作为基地之一。 毕竟一人六马，总不能都带在身边，河北之地虽然已经是敌后，然而毕竟还是大宋的地盘。 轮番用马，节省马力，才是赵谌带这么多马出来的原因。 留守的士兵很快端来了饭食，而其他分散出去的士兵，也在韩世忠等人的带领下，逐渐的回来了。 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厮杀过的风尘，很显然的是，他们也都遭遇了敌人。 果然，叫来韩世忠等人一问，事情确实如此，他们碰到了不少出来打草谷的常胜军，有的是在村子里，有的是在路上，不过双方交手，人数占优，军械又更精良的宋兵优势还是很明显的，虽然不像赵谌带的这一路无一人折损，却也取得了不小的胜利。 王胜连续攻击了两个在村里杀人放火的小队，斩首上百，自身折损了数名士兵，韩世忠发现一队常胜军之后，孤身上前诱敌，以出色的箭术连续射翻几个，将对方引进了埋伏圈，手下乱箭齐发，最终将对方尽数杀死，自身不伤一人。韩综和雷彦兴则是运气不太好，他们是在平原上遭遇了常胜军的小队，虽然依靠神臂弓的射程和人数优势最终取胜，却各自付出了二十余人战死的代价。 “贴身混战中我们还是吃亏。” 听了韩综和雷彦兴的报告之后，赵谌微微点头，在来回的骑兵对冲中，宋军并没有落在下风，毕竟马上交叉而过就是一瞬间，谁死谁活看天，可是当双方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常胜军士兵马上的格斗能力明显就胜过了许多，加上这两队人又没有岳飞、韩世忠和王胜这种马上格斗能力出色的猛将，所以被垂死挣扎的对手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这也是宋军的弊病了，因为确实长期缺马，所以擅长在马上格斗的士兵数量较少，面对敌人骑兵追击的时候，会吃很大的亏。 “无事，至少我们知道了，我们与敌人的优劣之所在。”赵谌安慰着脸有惭色的韩综和雷彦兴。 “不错，我军利在神臂弓，射程远，精准度高，集中使用的话，就算金人的铁浮屠，也能洞穿，可是在马上格斗对冲，是我军之短，尤其是近身格斗，常胜军士兵基本都能做到在马上战斗与地下无异，我军却很难做到。”岳飞点点头道。 “如果是大规模的野战，没有出色的骑兵，还是不行啊。”赵谌叹息了一声。 “虽然野战不足，守城却已经足够，轻骑骚扰，同样也能起到不小的效果。”韩世忠道。 “良臣说得不错，今日统计战果，我们最少击杀了三百名常胜军，自己损失不到五十……战死的兄弟名字都记下了吧？”赵谌问。 韩综回答道：“记下了，没有疏漏。” 赵谌点点头，禁军都是汴梁人，而那些义军大部分也是拖家带口逃难到汴梁的，赵谌挑选的时候特地挑选那些有家人在汴梁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能有决死之心。 那种无牵无挂的，除非是和金人有血海深仇，否则的话，很容易就跑掉了。 因为这几场遭遇战都是宋军赢了，所以根据赵谌之前的要求，他们的尸首，也都带了回来。 “走，我们去送兄弟们一程！”赵谌站起来，大声说。 说完之后，他带头走出了屋子，军官们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石邑镇中的校场上，不到两千的士兵，已经全部集中，校场中央搭建好了一堆堆的柴堆，每个柴堆上，都放着一具战死士兵的遗体。 “诸位将士！今日，我们遭遇了几波敌人！幸亏将士用命，士卒勇猛，我们击败了他们，击杀了他们！将他们的头颅，垒成了京观，震慑所有图谋不轨之徒！在战斗中，我们有数十名兄弟战死了，他们是在战场上战死的，死得光荣！我们不能将他们的遗体完整的带回去，也不能让他们就埋在这里，毕竟还是敌后！金人可能会因为泄愤，来亵渎他们的遗体，所以我们要将他们的尸首火化，把骨灰给他们的家人带去！如果有一天，我在战场上战死了，希望你们也能像我做的那样，将我的尸身火化了，给我的父亲母亲带回去！” 将士们沉默着，经过战争的士兵，显然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有的士兵眼角还有泪，显然是哭过，可是在这一刻，他们却都坚定了下来。 毕竟他们都看过了，金人是怎么蹂躏河北土地的——虽然是常胜军干的，可是常胜军既然投降了金人，那也就是金人干的！ 现在，他们除了当兵吃粮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了更多的动力，去面对敌人！ 赵谌转身，面对柴堆，然后举起右手，行了一个军礼！ 行完之后，赵谌再次转身面对所有士兵：“将士们，身在军中，不用有太多的繁琐礼节，就这样敬礼便好！明白了吗？” “挺直腰杆，面对逝者，表情严肃，敬礼！” 一千九百多名士兵，学着赵谌的样子，同时敬礼！ 虽然有先有后，有的人敬礼不够标准，然而每个人的腰杆，都无比的直，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的严肃！ 第12章 饱和式攻击 将战死士兵们的骨灰，全部用盒子装起来，在盒子上写了名字之后，赵谌命人找个隐蔽的地方掩埋了起来，然后带着他的士兵，休整了一天。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阿主里和高大保则是发现了派出去的队伍有好几支没有回来，派兵去找，这才发现了赵谌派人堆砌起来的那个京观。 然而想要找袭击他们的人的痕迹，却是找不到的——虽然大队骑兵经过会有痕迹，然而现在是冬天，河北平原的土冻得生硬，想要找痕迹，那也太难了。 再加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想要寻找踪迹，确实也难。 加上天色已晚，高大保只得收兵回来，将发现的事情对阿主里说了，阿主里相当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根本不知道什么人做的，他又能做什么呢？ 将士兵全部撒出去寻找这支未知敌人的踪迹吗？ 对方可是连尸体都带走了，谁知道有多少人？ 更何况真定城还看不看着了？ 阿主里当下就把高大保狠狠的骂了一顿——要不是他出馊主意，到处去打草谷，能损失这几百名士兵吗？ 高大保也委屈呢——我这不是为了拍你马屁吗？再说了，死的可都是我麾下的常胜军！ 但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阿主里多说什么，只得连连道歉，表示是自己的错，接下来一定会协助阿主里孛堇，好好的看守真定城！ 还好，阿主里虽然脾气暴躁，却也是个知兵的，没有说出让他去攻城将功赎罪这样的话出来。 所以在安排了人守夜之后，高大保也就只能郁闷的去睡了。 夜晚。 金兵营地的防御还是很完善的，毕竟是身在敌国，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出事，而金军的补给充足，士兵的士气，相对来说也比较高。 当然了，夜晚防守的也都是常胜军，金人作为高一阶层的存在，这种累人的活儿，他们才不会干。 因为白天出去劫掠的士兵有不少没回来，所以把守的常胜军也算是相当的警惕。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在遭遇袭击的情况下，很可能敌人的第二拨袭击就来了！ 不过就算再警惕，到了深夜的时候，难免也有些没法集中注意力。 而且就算营房外燃起了火把，可是在这冬天的深夜里，火把，又能照多远呢？ 常胜军的士兵倒不怎么怕冷，和北方的天气比起来，河北的冬天，甚至还能算得上是温暖。 两名士兵守在门前，时不时的掏出酒来喝一口。 虽然军中禁酒，可是冬天深夜守营，喝两口御一下寒气，谁也不会真的较真。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群黑影，正在悄然牵着马，接近了金兵大营。 人没有多少，也就是上百人，毕竟多了的话，动静太大。 然而集中的，却全是精锐。 韩世忠岳飞王胜都在其中，赵谌本来也想来，不过被诸将死死劝阻，考虑到黑灯瞎火的确实容易出事，赵谌也只能听从了将领们的意见。 在黑夜中，火把的能见度，也就是十几米，再远，超过五十米，那真是影子都看不到了。 然而他们的动静，相对来说，却更容易被看到一些。 韩世忠牵着马，拿着一个简陋的单筒望远镜对着金人营地开始观察。 岳飞在旁边看得有点眼热，不过他也从赵谌口里知道了，这玩意是赵谌自己打磨出来的，全天下就一个，这次也只是借给韩世忠用一下而已。 当然了，这其实就是个单筒多倍镜，很粗糙，不过确实很珍贵，这是赵谌在皇宫宝库里翻了半天，才翻出来两片透明的水晶，经过仔细打磨才制造而成，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足够的战场利器了！ 仔细的观察了很久，看到一队巡逻队刚刚离开营门，韩世忠这才放下了望远镜，珍贵的收了起来，做了个手势。 二十名士兵举起了手中的神臂弓，开始瞄准。 营门固定的哨位也就是四个，虽然不可能不惊动对方，可是只要先暂时干掉这四个，预警的人慢一点喊出来，金人的反应，就会慢一点！ 在偷袭中，这样的慢一点，很重要。 金人的营盘不算很大，可是毕竟是上万人的营盘，小也小不到哪儿去！ 在确定了都瞄准目标之后，二十名精锐的神臂弓手，同时发射！ 五个对一个，主打的就是一个饱和式攻击！ 五个对付一个，四名守卫连反应都来不及，同时中箭！ 有三人都是直接咽喉中箭而死，另外一人肚子上挨了两箭，一时还没有死，正准备呼叫的时候，又有一支箭迅速的飞了过来，直接从他张大的嘴中，飞了进去！ 韩世忠沉稳的放下了手中的神臂弓，刚才这一箭，正是来自他的补刀。 韩世忠做了一个手势，一百余人同时上马，先是缓慢的加速，然后才慢慢的开始冲出了最高速度！ 一百多米的距离，当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的时候，还在沉睡中的金兵，如何能反应得过来？ “冲！” 快要接近营帐的骑兵，齐齐的发出了大吼声！ 这个时候不出声已经没用了，上百战马奔跑起来的声音以及给地面带来的震动，只要不是没知觉的人，就不会反应不过来！ 以带队的韩世忠和王胜的勇力，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掀开营门前的鹿角，然后带着骑兵们长驱直入，杀人放火，将整个营地都弄得混乱起来！ 别看是近万人的营寨，里面的金人和常胜军都是精锐，披甲率极高，可是不管是铁浮屠还是重甲步兵，睡觉的时候，也要卸甲的！ 穿上甲胄的过程，也是很复杂的一件事！ 在遭到突袭的情况下，再精锐的士兵，也会因为来不及披甲而轻易战死！ 眼看距离营寨大门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了，金人营寨中，突然涌出了潮水一般的披甲战士！ 重甲步兵在前，高举手中长矛，前排直接架在鹿角上，后续的弓箭手则已经准备张弓搭箭了！ 火光之中，阿主里和高大保顶盔贯甲，大步的走了出来！ “上百人就想冲我的营寨？我们女真勇士，从来不会放松防守！”阿主里冷笑着看着疾驰过来的骑兵，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第13章 南人亦有猛将 阿主里和高大保，都堪称宿将。 阿主里是挞懒的旧部，跟着挞懒一同与完颜阿骨打起兵，数年间席卷整个辽国，期间何止身经百战！ 高大保也同样如此。 所以在派出去打草谷的部队全灭之后，他们立即就意识到，有一支堪称强悍的军队，正在他们营寨附近。 所以他们也不可能没有防备。 实际上不用太多人，三分之一的兵力晚上不睡觉，就足够保护整个营地的安全。 只不过阿主里和高大保也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有人来袭击！ 这样一来更好，深夜袭击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弱势一方的冒险，只要能挡住，那么对方的士气，就会受到巨大的损害！ 而且当晚就来，总比拖几天再来，让士兵们开始出现懈怠的情绪，要好得多了。 顶住对方的袭击之后，准备好的精锐再冲杀出去，就很有可能抓几个俘虏，问出对方的虚实。 看到对方的骑兵已经快要接近了，阿主里高举右手，高喊：“放箭！” 重甲步兵后面的弓箭手立即弯弓搭箭，射出了一阵密集的箭雨！ 对疾驰的骑兵来说，这样密集的箭雨，就算不能大范围的杀伤，也能够造成不小的损失！ 然而就在阿主里喊出放箭的前一瞬间，那支骑兵队伍却如同奔腾中的河流碰到了河中间的礁石一样，朝着两边就转了过去！ 这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转向！ 韩世忠带一队，王胜带一队，顺着营寨两侧，就那么跑了过去！ 他们跑得是如此的坚决，以至于密集的箭雨只是追上了骑队的尾巴，也就是拖在后面的几名士兵中箭而已。 大部分还被骑兵手上挂着的盾牌给挡住了，没挡住的，也很难穿透他们身上穿着的半身甲。 这一波箭雨的杀伤，寥寥无几。 然而在金兵营寨的正面，那片黑暗之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坚毅的声音！ “放！” 声音无比浑厚，正是岳飞的声音！ 在他的身前，一排足有两百人的士兵，手里都平端着神臂弓，他们的目标，是前排的重甲步兵们。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千能挽强弓的士兵，他们的目标，则是重甲步兵后的弓箭手和预备队！ 两声“嗡”，几乎是同时响起！ 比较清脆的，是神臂弓的发射声，比较沉闷的，则是强弓的抛射！ 平射的神臂弓先到了。 两百支劲弩，至少有超过一百支越过了营寨前的鹿角，迅速的穿透了重甲步兵身上的重甲，深深的嵌入了他们的体内！ 有特别强劲的，甚至还从步兵身后的重甲中突了出来！ 破甲之利，莫过神臂！ 不管是代表着大宋甲胄巅峰的步人甲，还是代表着金人甲胄巅峰的铁浮屠，都挡不住神臂弓的平射！ 在前排的重甲步兵们纷纷发出惨叫声，仰天就倒的时候，强弓的抛射，也迅速的到来了！ 如同死亡的阴影一般，从天而降的密集箭雨，将重甲步兵后面的弓箭手，大部分都笼罩在了其中！ 只有轻薄布甲的弓箭手如何挡得住这样的攒射，当下就倒了一大片！ 高大保看着死伤惨重的弓箭手和步兵，心中在滴血。 这些可都是他麾下的精锐啊！ “孛堇！”他转头高喊了一声。 阿主里却看着夜色中的黑暗，不发一言。 就在这个时候，第二波神臂弓的直射和强弓的抛射，又来了。 这一波弓箭并没有造成更大的杀伤，却让已经受伤的步兵和弓箭手们，遭遇了再一波的伤害。 “孛堇，派铁浮屠出击吧！不能这样被动挨打了！”高大保对阿主里道。 阿主里却并没有理他，而是看了看之后，又挥了挥手：“灭火！” 在他的命令之下，营寨门口的火把被逐渐熄灭，整个营寨也开始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看他们还怎么射！” 阿主里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对高大保道：“黑暗之中，看不真切，铁浮屠去冲谁？如果对方黑暗中还埋伏了陷坑绊马索之类的，我女真勇士岂不是白白送死？” 高大保一噎，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行了，安排一部分人警戒，其他人去睡吧，他们愿意在外射箭就射箭，能死几个人？等白天再说。”阿主里作出了最终决定。 确实，没有听说只靠营寨外的弓箭袭击，就能够打破营寨的。 深夜劫营，只有冲到营寨内，杀人放火，这才能真正的让把守一方伤了元气啊！ 高大保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阿主里说的是正理，只不过这一两天死伤的都是他的手下，也难免憋屈。 在灭掉火把之后，袭击果然停止了，高大保也听到了马蹄声越来越远，显然对方已经撤军了，当下才再次点起火把，清理伤员，发现被对方用弓箭射死了不下两百士兵，受伤的倒是少一些，只有一百多人。 想想和白天损失的士兵加起来已经不下五百，高大保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这七千常胜军都算是他的铁杆，这一下就折损了接近一成，想要补充起来，那又得不知道付出多少代价！ 就在高大保痛惜的时候，营寨外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下一刻，数百支火箭远远的射了过来，有不少都落在了营帐之上，瞬间就燃起了不少的火头！ 这一波火箭之后，雷鸣般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之后，逐渐远去…… 高大保暴跳如雷，连忙命令士兵们救火，仔细想了想之后，才想到对方应该是用布包了马蹄，轻轻的来到了营寨周围，接着上马，点燃火箭，射一波就跑！ 这种打法其实杀伤力不算大，但是确实也很恶心人…… 灭火之后，高大保实在忍不住这口气，集中了几百轻骑，准备随时待命冲杀出去，然而一直等到了天亮，都没有再碰到下一次进攻。 第二日起来之后，阿主里和高大保商量了一下，决定派出多队侦骑四出，探查一下对方到底在什么地方，结果等到晚上，回来的还不到一半。 “那厮太过勇猛！我等小队五人围攻，却被他枪挑钻打，瞬间杀死三人！若不是我兄弟拼死缠住对方，小人也将会死在那里啊！”逃回来的一名士兵声泪俱下的说。 “南人亦有猛将！”高大保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第14章 真定有刘公 听了高大保的叹息，阿主里冷哼了一声。 “南朝如此广大，安能无善战之士？就如那曾经出使我大金数次的也力麻立？他之善射，就连我太祖也为之惊叹！只不过南朝统兵之人，皆为酒囊饭袋罢了！有如此强者出现，南朝大概是启用了什么宿将，我得速速告知二太子才行。” 阿主里口中的“也力麻立”是宋人马扩，此人武举出身，身手出色，见多识广，曾经多次出使金国，也多次警告北宋朝廷，金人善战，不可小看，可惜的是，没几个人听他的…… 在阿主里说起马扩的时候，赵谌也正在和岳飞韩世忠等人说起马扩。 “马扩此人，可谓见事极明，数次出使金国，为我大宋立下汗马功劳，只可惜，童贯之辈却不能用他，以至于酿成大祸。” 赵谌叹息着说，直接批评童贯的用人用兵方针，韩世忠等人不方便说，他说起来，就没什么顾虑了。 “若非马扩与金太祖交好，只怕一年前金人就已经南下，他提醒过童太师，郭药师不可信，同时建议在燕山构筑新防线，以备金人，可惜……”韩世忠也叹息了一声。 “如此英杰人物，不知道现在在何处？”岳飞听得悠然神往，不由得问了一句。 “鹏举莫非不知？”赵谌问。 “飞实不知。”岳飞老老实实的回答。 赵谌哈哈一笑：“那马扩，现在就在真定城内！” “啊？”岳飞一愣。 赵谌笑而不语，在真定府这里行动，除了骚扰金人的粮道之外，另外一个用意就是要和真定的守军取得联系，虽然之前真定的正规军在支援燕京的时候被消灭了不少，可是作为河北重镇，真定的守军战斗力还是可用的。 更何况，不管是马扩还是刘韐的儿子刘子羽，都是难得的猛将，在历史上也都是为大宋尽忠战斗到最后一刻，这样年纪不大的将门之后，同样也是赵谌要拉拢的对象。 文臣方面赵谌基本没什么想法，现在朝中重臣一大半都是大画家提拔起来的，那叫一个虫豸遍地，其他文官也是会跟着他爹，李纲这种耿直之臣，绝不会在他爹还在的时候就跟着太子混，所以还是先在军队中建立起自己的威望和势力比较好。 接下来这段时间，少不了频繁作战，赵谌是个军人，在军中，才能够施展他的全部能力！ “昨日骚扰好像效果不太好？”赵谌问韩世忠。 “敌人在营寨外数十步燃起了火堆，光照可到百步之外，再想悄然接近不可能了，而且也加强了巡逻，末将曾经冒险接近过营寨，却被乱箭射退，金人战力确实不俗。”韩世忠回答道。 “那是自然，敌人也不是傻子，不过这几日的骚扰，也足够让他们更加小心翼翼了，这会忽略真定方向的动静……和真定方面联系上没有？”赵谌问岳飞。 “末将已经将殿下的信物射进了城内，并且在城下见了城头上的刘公。”岳飞回答道。 岳飞守孝之前就曾经在刘韐麾下效力，双方自然认识。 “很好，告诉城内，本太子今晚就入城！鹏举，你随我一同前去，良臣，城外的士兵，就靠你统领了，小心点，别被金人包围了。”赵谌道。 岳飞和韩世忠同时点头，岳飞能跟着赵谌进城，韩世忠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岳飞和刘韐有旧，带他进去正常，而赵谌将队伍的指挥权暂时移交给他，本身就证明了对他的看重。 而韩世忠和王胜带着这支队伍，赵谌也很放心。 真定城并非一座小城，阿主里的不到一万人是不可能围困住这座城池的，而他们的营寨也只立下了一座，其实目的也不是围困，而是为了让真定的士兵没法去救援汴梁，或者是说想要引诱真定军出来，在野战中消灭对方。 所以绕开金人营寨的东城门之后，赵谌和岳飞带着五名士兵，悄然来到了西城城下。 双方举火为号，岳飞率先上了城头放下来的一个大篮子里被提了上去，片刻之后，西城城门缓缓打开，赵谌带着手下，进入了真定城内。 刘韐带着他的弟弟刘革华与儿子刘子羽，已经在城内等着了。 “知真定刘韐，见过太子殿下！” 已经六十岁，白发苍苍的刘韐大步的迎了上来，这位老将算得上允文允武，虽然是太学生出身，不过一路上都干的和军政有关的事情，北宋固然文官治军，可是文官中能打的也不少，种家最着名的种师道甚至有大儒身份，刘韐也同样如此，他在西北有过相当出色的战功，在南方任职的时候，也击败过方腊的起义军，一辈子都在和流民盗贼敌军打交道，有着丰富的经验，真定能够稳住，也和他的策略有着很大的关系。 “刘公不必多礼！以残余之军，驻守真定大城，却稳如泰山，刘公实有名将风范！我率军来到河北，各地纷纷沦陷，唯有真定、中山、河间三地尚存，正是因为真定有刘公，中山有陈遘陈公，河间有詹度詹公！而中山河间可以相互支援，真定却是孤立无援，刘公又更胜一筹了！” 赵谌满脸春风的扶了刘韐一把，大声的夸奖道。 这话一说出来，刘革华与刘子羽都是一脸笑容，身后的士兵也一个个很是开心。 毕竟这段时间里，刘韐确实在真定干得很不错，深得军心民心，大家都怕太子空降来了之后乱指挥，搞得真定出什么问题——也不是真定将士们多心，实在是这种事情，在大宋朝，那真是太多了！ “诸位将士，本太子孤身前来，并无什么犒赏，只不过来之前父皇已经对本太子说过，打退金兵之后，士民均有犒赏！”赵谌扬声对其他士兵说。 士兵们纷纷欢呼，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像空头支票，可是赵谌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这位太子还是很上道的啊！ 上道的人，就不会瞎指挥，这也让大家的心，放下了差不多一半。 “太子，请！”刘韐伸手对赵谌道。 “刘公在，谌如何敢在前面？不如你我携手同行！” 赵谌不等刘韐婉拒，就一把抓住了刘韐的手，做出了搀扶的样子，和刘韐一同走向了城中。 第15章 选边站 “我来到真定后，与阿主里军也交手几次，颇有小胜，抓了几个俘虏，知道金人大军已经兵临汴梁城下。” 在真定府衙里坐定之后，赵谌对刘韐等高层将领说道。 其他将官都有些骇然，刘韐凝神思考，刘子羽则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金人这是自寻死路矣！”刘韐突然长笑出声。 赵谌笑了起来。 “刘公说得是，真定、中山、河间俱在，金人却长驱直入，纵有十万，粮草也易出事！虽然他们已经夺得了大片城池，然而却需要分兵把守，分散得越多，死得越快！金人固然野战犀利，我大宋难以抵挡，然而凭借坚城，金人想要将汴梁取下，无异于痴人说梦！”赵谌道。 “太子此言，诚为正理！”刘韐抚掌而笑，一时之间，将官们的士气大振，似乎漫天的云彩，都已经散了！ 接下来，赵谌与刘韐一道，开始四处巡视，真定城墙上有不少战斗的痕迹，可见金人攻城还是下了死力气的，不过刘韐守御得法，金人攻城的能力确实也有些捉急，所以真定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刘公，我此次前来，除了告知真定将士，要用心守城，不用担忧之外，还有别的事情。” 当晚，刘韐在府内宴请赵谌，赵谌也没有推辞，只带了岳飞前往，这次宴请算是小范围的聚会了，除了赵谌岳飞，就只有刘韐、刘革华与刘子羽三人在。 “太子尽管吩咐。” 刘韐等人也从岳飞口中知道了这几天赵谌干的事情，带着两千骑兵，在真定附近不断骚扰进攻，杀了不少金人，虽然对阿主里上万人的部队来说，减员不到十分之一，却已经对金人的士气造成了严重的打击，在这样的情况下，金人不太可能再不顾一切的攻城——他们也担心攻城的时候背后遭到袭击啊。 所以真定现在算是安全了。 以太子之尊，却冒险做冲锋陷阵的事情，虽然不太符合刘韐的儒家思维，他却以一个经验丰富将军的思维，知道赵谌这样做，对军民的士气提升，有多么的大！ 太子能如此勇武，必定是大宋之福！ “子羽兄英伟勇武，通晓韬略，武艺过人，谌素来知晓，不过真定防守已经足够，子羽兄与麾下虎贲如果困守孤城，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刘公若能允许，我希望子羽兄能率领麾下虎贲与我一道，出城作战，为国建功！”赵谌道。 刘子羽的眼睛亮了起来。 刘子羽虽然不是什么少年将军，可是今年也不过二十九岁，正是渴望建功立业的时候，不过他跟着他父亲虽然打了不少年的仗，却总只是面对起义军，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卫尉丞，对于已经快三十岁的他来说，显然是不够的。 虽然似乎有点乱世要来的意思，可是乱世，正是武人用武之地！ 对于十一岁就选择了弃文从武的刘子羽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跟在太子身边，且不说是不是会缺少建功立业的机会，最起码，立下了功劳，就能很快的被看见！ 这一点，可太重要了。 只不过他父亲没发话，刘子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以热烈的眼光，看着刘韐。 刘韐沉思了一下，他其实不希望自己儿子和太子走太近，刘韐是在中枢也混过的，自然清楚，太上皇退位，今上登基，太子出来带兵，这一系列的事情，背后的水有多深。 四十四岁的太上皇，二十六岁的皇帝，九岁的太子——看这个年龄结构，就知道隐藏着多少的隐患！ 太上皇仓促禅让，皇帝仓促接位，太子冒险深入前线带兵，这中间意味着什么，稍微有一点政治嗅觉的人，就能察觉出来。 虽然理论上禅让了就是禅让了，可是太上皇是个什么人品，全天下都知道，谁能在心里不犯嘀咕？ 这时候刘韐还不知道太上皇已经仓促的逃离了汴梁，逃往南方，他只知道，这个时候让儿子跟着赵谌，就已经算是选边战了！ 可是太子都开口了，自己还能拒绝吗？ 就别说儿子在一旁，就差马上纳头便拜了！ 这个时候，刘韐想起了之前岳飞对自己说的话。 他对岳飞是很熟悉的，知道此人虽然出身普通，地位也不高，却除了是一名难得的猛将之外，还是一个性格忠直，绝不虚言，也从不会因为某人地位高，就盲从的正人君子。 是的，把正人君子四个字放在一个普通农民的身上，似乎有些违和，刘韐却觉得，放在岳飞身上，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而岳飞讲述的赵谌在这几天的表现，刘韐也相信是真的。 一个太子，亲冒矢石，与将士一同作战，吃饭在一口锅里，赶路的时候也是和士兵一样卷个毯子就躺在地上睡……能如此以身作则的太子，会没有出息吗？ 更何况他才九岁！ 古之名将治军，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太子，只要他不是倒霉到在战场上战死，那么接下来的前途，那必然不可限量！ 更何况，就算是阴暗一点想，赵谌在战场上战死了，刘子羽无非也就是跟着一起战死而已，也不会牵连到家人…… 至于赵谌前途广大之后，这个时候就跟着赵谌的刘子羽，那必然是绝对的亲信，家族的光大，也就在刘子羽身上了！ 刘韐虽然是个忠臣，可是忠臣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也要为家族后人考虑——不然大家图啥啊。 把前因后果想明白之后，刘韐立即就满面春风的说：“犬子碌碌无为，能得太子看重，那实在是犬子的福气！我在真定募兵，也有不少壮士，就让犬子挑选了，跟在太子身边，就算做不了什么，也能在太子的鞍前马后，协助太子一二！” 听到父亲终于松了口，刘子**喜，当下就以下属之礼见过了赵谌，然后再也不肯坐下来，而是和岳飞一样，在赵谌身后伺立，将自己的定位，拿捏得非常准。 赵谌安慰了刘子羽几句，然后转头对岳飞示意了一下，岳飞从身上取出一个卷轴，递给了赵谌。 赵谌递给了刘韐。 “刘公，这就是第二件事了。” 第16章 对你很失望 对赵谌交代的第二件事，刘韐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太子有奇思妙想，要对军械进行一些改进，这也不算什么，而且真定府作为北方重镇，本身就是有军器所的，北宋还是相当看重军械，除了汴梁内有军器监之外，真定这样的大城里也有军器所，工匠和各种材料都有，累积下来的材料相当不少。 虽然赵谌要求了秘密研究以及不要泄露，刘韐也没有觉得奇怪，本身兵器研究就是绝密的事情，北宋很多工匠都是拖家带口住在一起，不能接触外人的，这也算是古代工匠的一个惯例。 虽然没有自由听起来很不人道，可是作为工匠来说，能有个稳定的生活环境，就比普通老百姓要过得好多了。 看到刘韐答应下来，赵谌还是放心的，刘韐这种知兵的老将，不会不知道器械的重要性，虽然使用器械的是人，然而器械精良，也同样是战斗力的一份子。 赵谌清楚，要和金人比马上野战，现在是根本不可能，宋朝历史上是靖康之耻后，还连续输了好多年，用无数士兵的鲜血和生命，逐渐才锻炼出了一支支能和金人野战的军队，只不过那个时候金军也因为内斗和腐化丧失了不少战斗力，毕竟和这些在最艰苦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野蛮人比战斗力，宋军真的很难。 然而大宋不可能只守城，防守，总归是被动的。 “接下来，就是第三件事了。”看到刘韐慎重的将卷轴收了起来，赵谌笑着说。 “太子请讲。”刘韐回答道。 “马扩……是在真定城内吧。”赵谌淡然说。 刘韐一愣，赵谌背后的刘子羽，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 就在他不自在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身侧的岳飞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刘子羽瞬间汗毛直竖，他听父亲说过岳飞的出色，只不过作为一个同样的猛将，难免有些小看这个平民出身的家伙，而这个时候，岳飞只是一眼，刘子羽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 这是武人的直觉。 刘子羽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有什么异动的话，岳飞一定会在瞬间就解决掉自己！ 所以他立即放松了身体，双手自然下垂，展现出了平静的态度。 岳飞身上的气势，也迅速的收敛了。 “刘公不用意外，马扩从和州北上勤王，正是来真定募兵，却不知所踪。以他的勇力，想必不会被流贼所害，而以他的忠勇，也不会因为畏惧金人而选择离开！所以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赵谌笑道。 “此事老夫并不知情，不过如果在真定城内的话，当能寻找出来。”刘韐摸了一把胡子，回答说。 刘子羽一咬牙，从赵谌身后走了出来，然后当下双膝跪地，闭目不语。 赵谌装出惊讶的样子：“子羽为何如此？还不快快请起！” 刘韐也是一愣，看着自己的儿子。 刘子羽咬牙道：“实在不敢隐瞒太子殿下，那马扩在金兵围城之前，就已经进了真定城，因为言语冲突，我也是气盛，当下与他打了起来，此人身手好生了得，将我连续摔倒六次，我气不过，命令亲兵以神臂弓逼住了他，然后将他抓了起来……” 刘子羽话说到一半，刘韐脸色大变，怒道：“孽子安敢如此！马扩乃是朝廷功臣，虽然现在没有官职在身，却是太上皇也召见过的人物，你怎么敢……” 赵谌察言观色，发现刘韐似乎并非作伪，心下苦笑——可能就是刘子羽这个衙内私下里干的事情了…… 作为大官子弟，刘子羽也难免会有这样的习气，这也正常，两宋之交的武人，并非是什么完人，除了岳飞这个堪称完美的异类之外，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着相当负面的事情和性格。 就好像韩世忠，他也曾经和麾下将领的妻妾有染，简直就是吕布行为；刘光世和他爹一样，是出了名的逃跑将军；张俊虽然出身底层，勇武杀敌建功立业，晚年却排挤刘锜，和秦桧一起冤枉岳飞，遗臭万年。 这三人都是中兴四将，是两宋之间名将的代表，严格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完美的军人，只不过相比起来，韩世忠最好，刘光世次之，张俊最次。 其他名将诸如曲端刚愎自用，吴阶好色如命，种种一切，不足挂齿。 刘子羽不管怎么说，历史上他坚持抗金，以至于被主和派逐出朝堂，大义丝毫不缺，这种性格上的小缺点，赵谌暂时也不用在意。 “孽子，你有没有对马扩如何？”刘韐怒道。 老头儿这会也有点急了，刘子羽不知道轻重，他还是知道的，马扩不管怎么说，数次出使金国，不管是朝堂上还是民间，那名声都是很好的，如果因为私怨被自己儿子弄死了，那儿子还有个屁的前途…… 尤其赵谌显得很看重马扩的情况下，刘子羽还能放心的跟在赵谌身边吗？ “没有没有，孩儿还是知道轻重的，把他抓起来就是想关他几天让他长长教训，绝对没有虐待他！每日酒食供应，同时交代了狱卒不要伤害他！不信的话，太子和父亲可以随我去看，保证没有伤害他啊！” 刘子羽这会连肠子都快悔出来了，大声的说。 刘韐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没有弄出大事，相对还是要好一点。 “孽子，能不能原谅你，还要看太子如何说！”刘韐喝道。 赵谌叹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向前两步，双手将刘子羽给扶了起来。 “子羽啊，我之前听闻你的事情的时候，是很是欣赏的。你十一岁就在刘公帐下，看到战乱频繁，依然弃文从武，寒暑不断。方腊造反，你披坚执锐，颇有功劳，我就常想，这是何等的少年英雄，意气风发！” 听到赵谌的话，刘子羽心情激荡，险些落下泪来。 “今日一见，谌还在感叹，果然是名不虚传，将门虎子！只不过……” 赵谌画风一转，刘子羽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因为私人矛盾，就动用武力，将国家功臣关起来，子羽，就这件事，我……对你很失望。” 第17章 莫须有!诛心之论! 当赵谌说出“我对你很失望”的时候，刘子羽整个人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也是经过战场的人，当然听得出来，赵谌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痛恨，而他身上，也开始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杀气！ 而且刘子羽也清楚，自己做的事情，确实出格了！ 他是什么身份？ 虽然他爹已经是方面大员，朝廷重臣，而他，说破天也不过是一个从七品的卫尉丞！ 而马扩呢？三年前他就已经是从五品的和州防御使了！ 更何况马扩的名声，那是天下知名！面见过太上皇，在今上赵桓那里，也是挂了号的，就别说太子赵谌特地跑来真定问他的下落！ 一个从七品的衙内，趁着兵荒马乱，就能把一个从五品的朝廷官员私自关押起来——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北宋从开国以来，就严防的武夫擅权！ 事情真要爆出来，别说刘子羽，他爹刘韐只怕都要受到牵连！ 而赵谌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能压下去吗？ 别看这里是真定，似乎是他刘家的地盘，然而实际上他和他父亲，也就来了不过一个月而已！ 守城中他们是建立起了不小的威望，可是这威望，是建立在朝廷的任命上的！ 除了西军之外，大宋并没有什么骄兵悍将的土壤！ 刘子羽相信，如果赵谌一声令下，要将他抓起来的话，都不用赵谌身后的岳飞动手，他父亲刘韐都会马上把他捆起来，槛送京师！ 想到这里，刘子羽不由得一阵后悔，当时为什么因为一时之气，抓了马扩呢？ “本太子也算是年少轻狂，可是本太子知道，天下之事，要有规矩，才能稳定和太平！金人南下，没有武力，就守护不了规矩，所以我们要募兵，打仗，保护大宋江山！然而目标是保护，而不是破坏！马扩是为国家立有大功的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更何况……子羽，马扩来真定募兵，你有没有担心他也募兵成功，分了你父子的权势？”赵谌的话，又冷了两分！ 这话，堪称诛心之论！ 最关键的是，这话的逻辑，是说得通的！ 刘韐来真定募兵把守，是得到了朝廷的旨意的，而马扩则没有旨意，可是他在河北之地的威望相当不错，一旦让他招兵成功，真定就有了两股势力，到时候听谁的？ 军队里，只能有一个头——庞青云。 如果说刘韐有这样的顾虑，然后指示自己的儿子借着冲突把马扩抓起来，然后保证自己在真定能稳住大局，集中力量防守金人的进攻，也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不然在真定城里，万一刘韐和马扩的战术起了冲突，双方都有自己的兵，发生冲突起来，岂不是便宜了金人？ 这样的猜测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只靠“莫须有”，然而却能够形成一条严密的逻辑链！ 以刘韐的老成谋国，他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也非常合理！ 甚至刘子羽把马扩关起来没有虐待，而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也很有可能是出自这种心态！ 毕竟是为了公家的事，暂时把马扩关起来，等到事情差不多了再放出来，这符合刘韐的作风。 不然的话，真是刘子羽衙内习气发作，为什么只是关起来，而不是揍两顿发泄一下自己被马扩打倒的愤怒？ 要知道在大宋的监牢里，死个人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刘子羽听得大汗淋漓，他想要分辨，却不知道从何分辨起！ 刘韐也坐不住了，当下站了起来，一脸灰白的站在旁边，等着赵谌的发落。 大宋是没有什么跪礼的，可是刘韐也知道，自己现在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这种莫须有的诛心之论，本身就没法辩白。 赵谌心里确实是非常生气。 毕竟以他受到的教育和三观，是绝不能忍受这种衙内的飞扬跋扈，丝毫不顾忌后果的。 虽然他希望能重新让大宋激发出尚武，尊重武人的习惯，然而绝不是希望大宋回到五代那种骄兵悍将掌控一切的局面中去！ 五代十国的黑暗程度，可一点都不比两晋南北朝那时候差！ 没有顾虑的武人不说是丧尽天良，起码也是坏事做尽，没有了拘束，他们基本上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普通老百姓与猪羊无异。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宋的武人，算是为他们的前辈背了锅，接受了因果。 宋朝对武人的极端防范，实际上也是因为五代十国那段时间里，武人太过无法无天有关。 想想现代非洲那些军政府就知道了，没有约束的情况下，人性中的恶，往往就能彻底的激发出来。 不过他同样知道，没有证据，就不能玩莫须有。 莫须有和阴谋论一样，如果没有足够的事实支撑，就会成为卑劣的诬陷行为。 不能把自己等同于秦桧啊！ “当然，本太子没有证据，也不能乱说，子羽，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和马扩的冲突，是出于私怨吗？”赵谌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问。 听到赵谌还给他辩解的机会，刘子羽生出了巨大的希望，立即大声道：“末将绝不敢有一字欺瞒太子殿下！和马扩的冲突，确实是偶然！末将冲撞上官，宁愿受罚！只不过，此事和家父绝无一丝一毫的关系，更没有想要争权夺利的行为啊！末将若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死后也不能安宁！” 知道自己只有这个机会的刘子羽立即将当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自己是怎么闲逛碰到马扩的，两人是如何发生冲突的，事后自己又是怎么做，瞒着父亲的，一件一件说得清清楚楚。 赵谌微微点头，说得如此翔实，那可信度还是值得信赖的。 “子羽，起来吧，我信得过你。刘公，还请坐下。” 赵谌缓和了语气，刘韐叹息了一声，重新坐下来，刘子羽不亚于在鬼门关里打了个转，也勉力起身，额头上都是细小的汗珠，看来刚才是真的吓到了。 “子羽，你把事情说得这么清楚，我相信你，我也相信刘公朝廷栋梁，绝不会作出违反朝纲的事情，只不过你少年弃文从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以一身所学，抵御外敌，平定内患，还大宋百姓一个安宁，也为自家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还是为了依仗着自己的武力，欺压别人，让其他人畏惧自己呢？” 第18章 负荆请罪 赵谌的问话，让刘子羽愣住了。 他家里的情况是很不错的，刘韐是正宗儒家出身，在北宋，这样的家庭已经算是极好的了，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刘韐更多的是在军中任职，可是刘子羽作为他的独子，被人尊称一声“衙内”，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众所周知，北宋的衙内，那可都是很滋润的生活，完全属于投了个好胎。 父亲在军中，家中却有儒家传统，刘子羽这样的出身，专心习文，去当一个东华门下唱名的好男儿，才是正途。 他却在十一岁就弃文从武，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在西北看多了战乱，立誓要用自己的武力保护家人，保护家乡，保护百姓吗？ 如今……自己竟然忘却了吗？ 想到这里，刘子羽不由得悔恨交加，一时之间悲从中来，伏地大哭起来。 赵谌看着刘子羽，叹息了一声。 “子羽，男儿有泪不轻弹，想必你已经有悔恨之心，正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只不过马扩之事，我不能代马扩原谅你，你且带我去马扩处，待我与他分说。”赵谌扶起刘子羽道。 刘子羽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多谢太子大度，刘子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马扩之事，末将一力承当，这就效法古人，对他负荆请罪去！” “子羽，切记此次教训，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查，绝非好勇斗狠。” 赵谌又安慰了几句，当下和刘子羽一同出了营帐，刘子羽换来自己亲兵，命令他带着赵谌去找马扩，自己则是飞奔离开，看来是已经负荆请罪去了。 真定城监牢内。 马扩靠在墙壁上，精神尚好，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只是脸上有着担忧。 这位出使金国几次，堪称大宋对金国最熟悉的汉子，年纪却并不大，实际上他八年前考上武举，那个时候也不过二十岁，现在也就是二十八岁而已。 不过这八年时间里，他确实过得很精彩，多次出使金国和辽国，深度参与海上之盟，对徽宗说过要小心金人，提醒童贯注意郭药师的动向，要在燕京构筑防线…… 他深度参与了两宋之交的几乎所有事，他也提出过很正确的意见，他的武力，他的胆略，他的眼光，都相当的精准而出色，然而在整个已经开始腐朽的北宋朝廷前，面对着天下滚滚大势，他的努力，却在很大程度上成了无用功。 这次被刘子羽抓起来，马扩也只能苦笑，他原本的猜测和之前赵谌的猜测差不多，是刘韐为了真定城内不出现两股势力，才让他儿子把自己给抓起来，可是原本他认为过一阵子稳定下来之后自己就会被放出来，可是现在外面金人攻城都消停好几天了，怎么还没人来放自己？ 难道自己猜错了？刘子羽真是因为那次偶然的冲突把自己抓起来的？那样的话就麻烦了，刘子羽要还是怀恨在心，一直把自己关下去，或者是压根就忘了自己还在牢房里，那自己岂不是要被关很长的时间？ 想到这里，马扩也不由得郁闷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牢房大门发出了响声，马扩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毕竟真定也是个大城，现在金人围城之下，各种违法犯罪的事情估计也不少，来来往往的囚犯，这几日他见得多了。 所以马扩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一直到发现脚步声直接来到了他所在的牢房外…… 马扩诧异的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来人头顶皂纱折上巾，身穿紫公服，腰围配犀金玉带——这是皇太子的常服！ 马扩立即就跳了起来。 虽然他没见过赵谌，可是他是见过徽宗的，赵谌身上这一套，属于皇太子的常服，北宋在衮服上有着严格的规定，皇太子的服饰基本都是准皇帝的服饰了，在觐见宋徽宗的时候，马扩也系统的学习过！ 能穿这种衣服的人，除了新太子赵谌，还能有谁？ 只不过，赵谌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谌这次出来，虽然主要是以战斗为主，不过皇太子的常服还是带了一套，毕竟河北军民见过赵谌的都没几个，包括官员在内，这套衣服很多时候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 “臣马扩，见过太子殿下！”马扩高声道。 “马卿免礼。” 赵谌摆了摆手，然后让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门，自己走了进去。 “马卿，本太子大年初二率军前来河北，和金人也打了几仗，进入真定城之后，听刘子羽说之前与你有了误会，所以才来见你。”赵谌也不想在牢房里多待，开门见山的说。 马扩苦笑。 “臣与刘子羽确实是误会，口舌之争罢了，他将臣关在这里，也没有虐待殴打，饭食不缺。”马扩回答道。 “嗯，与刘子羽供认的相符。他将你关进监牢，是出于私怨，并非公罪，所以本太子也不算枉法，你这就随我出去吧。”赵谌道。 马扩自然也不废话，在牢房里他也待得烦了，更何况赵谌都走进来了，难道他还要拿乔，让赵谌也在牢房里陪他待着？ 当下马扩整理了一下衣服，随着赵谌走出了监牢，刚走出大门，就看到刘子**冬天的光着上身，背上捆了几根荆条，直挺挺的跪在了监牢之外。 马扩一愣。 “马兄！刘子羽狂悖无礼，以私怨将马兄关进监牢，实在是以下犯上！幸得太子教训，刘子羽已经知错，还请马兄教训我，就算打死了我，我也绝无半句虚言！”刘子**声的说。 要说马扩心里没气，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被平白无故的关了这么多天，不过赵谌亲自把他从牢房里接出来，刘子羽还来了一招负荆请罪，面子里子都有了，他自然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 虽然他实际上比刘子羽还小一岁，可是经过的事情比刘子羽这个一直在父亲羽翼下生活的衙内要多得多了，和在金国辽国的惊涛骇浪比起来，这点事儿算个屁！ 马扩当下大步上前，从刘子羽背着的荆条抽出了一根，轻轻的在刘子羽肩膀上敲了一下：“刘兄，不过是小误会而已，何须如此？这一下，就当刘兄不再欠我的，你我尽释前嫌，可好？” 第19章 西北将门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实质上就只是一个衙内斗气的后果，也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事情，如果不上纲上线的话，也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当晚刘韐就帮儿子刘子羽整了一桌酒席给马扩赔罪，赵谌作陪，在座的还有真定的一部分高级官员，真定府总管、都统制王渊也在，他听刘韐说了此事之后，对赵谌相当佩服，毕竟赵谌在这一系列事情中显得手腕老辣无比，简直不像一个九岁的少年。 王渊轻财好义，在西夏屡立战功，虽然已经年近五十，却豪气不减，看到太子尚武，心下也是欣喜，再加上讨方腊的时候，他与韩世忠也是熟悉，听赵谌在酒席上说起韩世忠这次跟在他麾下也是勇猛无比，当下更是高兴。 真定府现任最高长官是刘韐，不过军事上的最高长官就是王渊了，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老将在，赵谌就算带走刘子羽和马扩，也不会对真定府的防守造成什么影响。 而经过这次交谈，马扩对赵谌这次出来的成绩也有了比较直观的了解，原本马扩一直担忧金人南下后大宋抵御不住，现在看到太子勇武，心下也是无比欣慰。 “真定之事，就拜托刘公与王公了，待击退金人，朝廷必然有所封赏。”赵谌对刘韐和王渊各敬了一杯酒。 “不知道太子接下来欲往何方？”刘韐问道。 “真定府无恙，河间中山又有犄角之势，陈遘詹度守御得法，也应无恙。不过我观金人之势凶猛，暂时也无法将起消灭，只有拖延时间，等待其军逐渐懈怠，粮草逐渐不济，而各路勤王军至再伺机消灭。” 赵谌放下筷子，来到地图前。 诸将也迅速的站起身，围了过来。 “金人的后路，实际上是不稳的，虽然金人留下了士兵，让刘公、陈公与詹公皆不敢妄动，然而要做到这一点，金人与常胜军，在此地留下的士卒，就不下三万。”赵谌道。 诸将纷纷点头，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金人南下，有说二十万的，有说三十万的，我看皆不可信。金人起兵不过数年，便占据了辽国如此辽阔的疆土，他们要建立起统治，就必定得以重兵镇压。虽然因为辽国贵族高官不少投降了金人，可是以金人的性格，他们不会彻底的相信辽、奚、渤海乃至汉人，所以在旧辽的领土，他们都需要留下重兵。再加上金人是分东西两路大军南下，这又分散了他们的本队。根据本太子的估计，斡离不所率领的东路军，女真士兵最多不过五万，加上常胜军数万人，以及旧辽的军队，加起来最多也就是十余万人。” 赵谌的分析得到了诸将的认可，尤其是马扩，他对金国可谓是相当的熟悉，虽然有不少资料都没有更新，可是根据常理推断，也能知道赵谌的分析，差不多也八九不离十。 在这个年代，信息根本就是模糊的，能有个接近的判断，也就足够了。 “算上分兵，汴梁城下，最多有十万金人，所以他们并没有余力四处筹集粮草，而河北百姓现在也基本上都开始坚壁清野，我在后方能做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做完了，所以我现在会带兵从真定府出发，绕过大路，前往隆德府！”赵谌的手指，指向了隆德府。 这里连接的，是京畿路和西北的关键之地！ 宋军里最有战斗力的是西军，这一点毋庸置疑，之前北宋朝廷就已经向天下发出诏令勤王，西军虽然会被西夏牵扯住一部分精力，可是依旧会有大量军队来勤王的。 北宋虽然吸取了唐朝灭亡和五代十国的教训，防止武将坐大，可是实际上在西北之地，很多将门也是形同藩镇，尤其是杨家与折家，这两家从大宋开国就驻守西北，是大宋朝廷最靠得住的伙伴。 除了这两家之外，大宋朝廷还往西北掺了不少沙子，种家和姚家就是两个很典型的例子。 所以赵谌要去隆德府，一来是看看那里有没有被金人占据，二来就是要去那里，还能不能碰上勤王的西军，以太子和天下兵马副元帅的身份，将这些西军统辖起来。 毕竟赵谌是知道开封保卫战是打得多烂的——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政出多门，实际上不管是让李纲总管还是种师道总管，其他人听从，都可以起到很好的作用，然而实际上的操作中，不管是李纲还是种师道，都做不到啊！ 他们凭什么管理这么多的军队？ 李纲是个文臣不用说了，而且在文臣里他也是排不上号的，如果不是他力排众议要抵挡的话，他也得不到钦宗的许可，而种师道固然功勋卓着威望高，可是这些西军各行其是习惯了，你种家风光了，我姚家杨家折家怎么办？ 姚平仲拼命忽悠钦宗要出城偷袭金军，瞒着李纲和种师道，就是出于这种心态，他义父姚古也差不多，为太原解围的时候，和种师中一同约好了出兵，结果姚古却没有到，以至于种师中战死沙场。 说穿了就是姚家和种家在西北都是高门大户，两家子弟也是争斗不休，说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相互之间争强好胜是有的，以至于因为家族的原因耽误了国事。 实际上这样做，没有人能有好处，姚平仲的贸然袭击失败，让种师道和李纲靠边站，自己也跑去了四川再也无法出仕，姚古失期不到，害死了种师中，自己也被流放岭南，什么种家姚家，从此便成了昨日黄花！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么就是让两家分头去干自己的事情，要么就是有一个强有力的头领来统领他们，让他们不得不听从。 赵谌就可以当这个头领，毕竟他有法理在手，有朝廷的任命，同时通过敌后这段时间的战斗，已经初步的在军中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 别看他只带了两千人，可是这两千人也是在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有西军经历的不少，比如韩世忠，这些人宣扬一下，西军士兵，也会愿意为了一个勇武的太子效死！ 第20章 他就是个老九 赵谌进城的时候比较容易，不过接下来出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城里这几天，韩世忠在外应该也是没少骚扰金军的营地，不过效果聊胜于无，只不过是牵扯了金人的精力而已。 可是就算这样，赵谌想要带上百人出城，这动静想不让金人知道，还是很难的。 通过在真定城里挑选，刘韐给赵谌凑了一百精锐，这些中有不少是他刘家的家丁，另外一些则是最近招募起来，在守城中经历过战斗洗礼的。 赵谌的要求还是老三样，首先骑术要好，其次在马上要么能使用神臂弓，要么能弯弓搭箭，最后就是最好能有不错的马上格斗能力。 这么苛刻的条件，能从真定数千守军里挑选出这一百人来，刘韐也算是治军有方了。 这一百人，加上刘子羽和马扩，就几乎将真定城里的战马都给搜刮干净了。 还好，城外有着足够的马匹给他们使用。 为了掩护赵谌他们出城，刘韐与王渊在城东城头不断鼓噪，做出了要出城作战的架势，把阿主里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这才开了西城门，赵谌率军先是朝西边移动，沿着太行山绕了一个圈子，这才前往石邑镇，与韩世忠等人汇合。 双方汇合之后，韩世忠立即报告了这几天的战况，他们这几天依旧是分成小队四处巡逻，有机会就骚扰，碰到较少的金兵就围杀，几天下来也有一些成效，不过也有数名士兵战死。 “战死的兄弟按照殿下的吩咐，都已经火化，掩埋起来了。”韩世忠对赵谌报告说。 赵谌点点头，士兵上战场难免会有损伤，赵谌现在已经很习惯这样的事情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赵谌率领的部队大约折损了五六十人，不过经过从真定城里带出来的人马补充，数量反而有所增长。 将带来的人介绍给了韩世忠等人，赵谌当即分配，刘子羽带着他刘家的亲兵五十人加入韩综的麾下，马扩则带着另外五十人加入雷彦兴的麾下，刘子羽身份比韩综要尊贵一些，不过在军中的职位却是韩综更高，而且刘子羽也知道自己没有独当一面过，赵谌这样的安排，其实是在照顾他。 马扩则同样没有什么带兵的经验，不过他和刘子羽的个人武力，却能够弥补上韩综和雷彦兴个人战力不够的缺陷。 至此，赵谌麾下的五队人，才算是都有了独自作战的能力。 两千骑兵，在赵谌的率领下，再次轰隆隆的开始了南下。 十五天前，他们是北上，骚扰金军，现在，他们要南下，和西军汇合！ 之前北上的时候，赵谌他们已经看到了，这一路上的城池，都已经被金人攻破，赵州、邢州、磁州…… 虽然金人基本没留什么力量把守这里的城池，不过沿途的粮食也都已经收缴光了，想要从这里得到补给，很难。 这也是赵谌带着人回来的原因，他们一路上的补给都吃得差不多了，虽然在真定补充了一些，却也是杯水车薪，再不回来，就要断粮了。 毕竟他们这次北上，其实很冒险，如果是进攻敌国，那自然可以就地取粮，然而河北作为敌后，大部分城池已经残破，收集不到粮食，如果去各地村庄去要粮食，那和土匪金人何异？ 赵谌的北上，打的其实更多是政治战。 深入敌后转一圈，杀一些金人，回来之后，自然就能够振奋军心，同时证明他这个太子，在军中是可以如鱼得水的。 他能掌握足够的兵力，就能够给赵桓更多的支持。 说穿了他就是要扮演一个金人二次南下的时候，赵九妹的角色，在外收拢军队。 只不过赵九妹几乎是坐看汴梁被攻破，把赵宋皇室几乎一网打尽，这样他才有机会当皇帝——不然怎么也轮不到他，赵桓之下，不管是老三郓王赵楷还是老五肃王赵枢，正常情况下都比他更有机会，而且还有老六老七老八…… 他连八大金刚都不是，就是个老九啊！ 当然，赵谌可不想看着他老爹就这么挂掉，他在外主要还是让老爹有勇气支持抵抗下去。 至少不能像历史上第一次开封保卫战那样，明明能坚持，明明可以抵抗，却因为各种神操作，最终搞出一个赔款无数，割让三镇的结果出来，事后发现拿不出来了又反悔，以至于金人第二次南下…… 说实话要不是赵谌这个身份实在躲不开，他都要痛骂北宋这几年在外交上各种卑鄙无耻，出尔反尔，简直堪比卡扎菲大佐。 不过既然是这个身份，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北方陆沉——金国的统治怎么也不算好，不然也不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河北都是义军蜂起，一直在坚持抵抗和战斗，只不过后来的南宋朝廷无情的抛弃了他们而已。 冲着这个，赵谌也要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 有足够的马匹换乘，赵谌率军，很快就来到了隆德府。 在这里，他们打听消息就容易得多了。 来到隆德府最东北方向的涉县之后，赵谌发现这里已经被金人占据，不过人马并不多，也就一两百人，赵谌当机立断，没有休息，命令手下四将分头攻打，因为突然袭击的原因，金人估计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遭遇进攻，被四将分头冲击，轻松的就攻破了城池，城内的金人一个都没逃掉。 控制住城池之后，赵谌这才和岳飞一起，进入了涉县。 在县衙里坐定之后，王胜大步走了进来，拎着一个官员，然后将他扔到了大堂之上。 “太子殿下，这厮便是金人安排的涉县知县，是个辽狗！”王胜道。 赵谌点点头：“四处找百姓打听一下，有什么消息都打听出来。” 王胜拱了拱手，然后出去了。 赵谌问了这人几句，此人显然已经没有了什么骨气，毕竟辽国被灭，不少投降的辽国官员都是先从大宋，然后从金国，能到这份上的，基本上就是为了活命，什么都不管了。 于是他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只求活命，赵谌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等着韩世忠王胜等人回来禀告。 第21章 金人的条件 “百姓们都说，这厮来了之后，只顾四处收集粮草，若有不从的，都被他杀了！”韩世忠厌恶的看了那辽国旧臣一眼，对赵谌禀告道。 “那就行了，推出去，当着百姓的面，杀了，告诉百姓，大宋不会放弃他们，以后再碰到这种事情，先躲起来，等朝廷光复！”赵谌挥了挥手，然后道。 那辽国旧臣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的磕头想要活命，韩世忠哪给他这个机会，大手一伸就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带出去了。 过了不一会，街上传来了百姓们的欢呼声，很显然的是，此人虽然才来了几天，确实已经是天怒人怨！ “两国交战，固然有时候难免百姓受害，可是能不惊扰百姓，还是不要这样做。我大宋之前入燕京，若不是残害百姓，以至于辽国旧人纷纷离心，又如何会有白沟之败？”赵谌感叹道。 “殿下说的乃是至理。我辈军人从军，全靠百姓出产供养，若是害民，天地也不能容！”岳飞正色道。 赵谌微微点头，不愧是打造出“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岳家军的岳飞岳少保！ 实际上封建时代的军队，不管是古今中外，少有军纪真的好的，能做到对普通百姓一直秋毫无犯的，中国历史上，无非就是岳飞的岳家军，和戚继光的戚家军而已。 而能做到两点，除了主将的个人操行和品德能够作为榜样之外，岳家军和戚家军的待遇都非常优厚，岳飞和戚继光都不吃空饷，善待士卒，这才能让岳家军和戚家军的道德一直处于比较高的位置上。 赵谌作为一个现代接受过堪称古往今来最有纪律和道德军队教育的军人，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和标准，相当的高。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赵谌全军在涉县暂时休整，而诸将打探来的消息，也一条条的都被汇总了起来，赵谌算是对现在的局势，有了一个初步的认定。 赵谌率军离开黄河之后，何灌与梁方平果然守住了三天，然后开始后撤，而在他们守黄河的时候，有谣传传到汴梁，说黄河已经失守，太子不知所踪，余者溃散，太上皇与蔡京、童贯、高俅、朱缅的近臣离开汴梁，前往南方，将嫔妃儿子全部留在了汴梁。 太上皇离开之后，赵桓召见李纲，在大朝会上，白时中李邦彦张邦昌诸位宰执都力主离开汴梁，前往襄阳或者长安，就连赵桓的授课师父耿南仲也是这样的态度，赵桓心下不喜。此时李纲上前，驳斥了诸位宰执逃走的观点，得到了吴敏、杨时等人的支持，白时中等人躲避守城的职责，李纲自告奋勇，被赵桓提拔为尚书右丞，主导守城事宜。 李纲将城内禁军分布得井井有条，这个时候何灌与梁方平也带着人回来了，带来了太子已经率军深入敌后的消息，这让城内的气氛开始变得乐观起来，在赵桓的支持下，宋军守御井井有条，金人于初十来到汴梁城下，几次攻城都被宋军击退，这让城内的人心，也开始逐渐变得安定了下来。 就在此时，金人派使者前来想要议和，赵桓再次召开朝会，白时中李邦彦等人再次强调汴梁城兵微将寡，应该和谈才是，李纲的反驳也没能起到什么作用，赵桓同意了议和，派出李棁和金人议和，而金人提出的条件是…… “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头，绸缎一百万匹，割让太原、河间、中山，派亲王和宰执去当人质？” 看着这些条件，韩世忠怒极而笑：“金人是昏了头吗？” “我大宋虽然富裕，哪来这多金银？就别说太原中山河间都是重镇，若丢了这三镇，拿什么防守河北？”岳飞也觉得不可思议。 “诸位不用着急，再离谱的条件，父皇也会同意的。”赵谌微笑道。 诸将立即炸了锅。 不过看到赵谌的笑容之后，他们立即就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这些天的相处，他们至少知道，赵谌是一个不畏惧敌人的人，既然他这样说了，一定会有他的用意！ “答应了这些条件，难道不要时间来筹备吗？慢慢的筹备，等到勤王之军云集，等到金人逐渐疲惫，就是他们的死期了！”赵谌道。 “原来如此，还是陛下想得周到！”韩世忠大笑道。 岳飞却皱了皱眉：“只不过，如果答应了，却是虚与委蛇，是否有损大宋颜面？” 赵谌笑了起来，岳飞提出的这个问题，韩世忠未必不清楚，可是他不会问出来，韩世忠却会——这大概就是两个人本质上的差别了。 “只是口头答应而已，缓兵之计，算不得出尔反尔，又没有落在纸上，算得了什么？”赵谌笑道。 岳飞想了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就点了点头。 “更何况汴梁城内兵力确实不足，只有数万，汴梁城又大，想要防守周全，必须要发动百姓，而百姓没有经过训练，难免死伤众多，还是拖延时间为好。”赵谌继续道。 诸将纷纷点头。 赵谌是正月初二晚上带队离开黄河北上的，去平定军花了三天，接下来赶到真定府，在城外分散杀敌，又用了五天的时间，赵谌带着岳飞在真定府待了五天，加上南下的三天时间，已经是正月十八。 “勤王军应该要陆续赶来了，隆德府现在已经被金人占据，不过金人也只在这里放了偏师，基本都是辽国旧人，相对还是好对付的，以我们两千精锐，如果连夜急袭的话，一定能够一鼓而下！”赵谌道。 “殿下说得没错，金人并没有占据隆德府城，而是在城外立寨，这些旧辽军早已经是丧家之犬，不会有太多防备，只要我们足够快，一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韩世忠也立即同意。 诸将纷纷点头，说实话，对金人，大家还是很慎重的，尤其是攻击过阿主里营寨之后，就知道金人的战力确实出色，同数量级的情况下，确实搞不过。 然而旧辽军的士气和斗志显然存疑，加上他们连城都不敢入，只敢在城外扎营，至少也证明了，他们的斗志和士气，并不旺盛。 “埋锅造饭，把从金人营地里找到的牛羊都杀了，让兄弟们饱餐一顿，然后出发！金人既然提出了这么离谱的条件，那就让我们先打断他们伸出来的这只手，告诉他们，我大宋不可辱！”赵谌冷笑道。 第22章 连破两城 吃完饭之后，天色已经开始黑了，从涉县到隆德府，要经过黎城和潞城，路途足有两百余里，当然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赶到，宋军连夜出发，分成前后两队，韩综雷彦兴率八百人为前部，刘子羽和马扩也在这一队中，先以轻骑推进，赵谌率领其他诸将随后大队前进。 因为带着辎重什么的，所以大队前进的速度不算快，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赶到了黎城，前方军士来报，前军已经拿下了黎城。 原来在轻骑赶到之后，马扩率先出手，以他的硬弓连续发箭，箭无虚发，将城上的岗哨全部射死，然后是刘子羽身先士卒，率领他的亲兵强行渡过护城河然后登城，城中士兵大部分在熟睡中，被他登城后迅速打开城门，大队一拥而入，很快就清理了城中的数百人，自身损失不过熟人。 赵谌微微点头，有了马扩和刘子羽，韩综和雷彦兴所部的攻坚能力，算是增强了许多。 赵谌让其余士兵休息一个时辰，补充精力，然后率领剩下没战斗过的士兵一同出发，而将辎重什么的留给了韩综等四将清理，让他们上午好好休息，午饭后再出发。 虽然行了一夜，不过经过一个时辰的休息之后，士兵们已经恢复了精力，尤其是看到前队立功，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建立功劳。 一路赶到了潞城之后，赵谌并没有让士兵休整，而是一鼓作气，发起进攻！ 虽然疲劳，可是士兵们的士气，已经都被激发了出来，王胜身先士卒，全身黑盔黑甲的他如同一条黑龙，咆哮着开始率队攻城，此时正是中午，守城士兵换班的时候，王胜率领一百轻骑来得极快，士兵还来不及扯起吊桥关上城门，王胜就已经冲进了城门！ 赵谌和岳飞率领大队迅速的上前增援，源源不断的士兵冲进了城门，在赵谌进入潞城之后，就看到王胜吼声如雷，正和一名全身甲胄的将官战斗着。 此人身材高大，手中挥舞的狼牙棒也是份量惊人，显然是个猛将，不管是辽国还是金人，用狼牙棒的猛将都极多。 不过很显然的是，王胜的勇力也丝毫不逊色对方，他冲城的时候手中挥舞的长枪应该是已经折断了，这个时候换了一把长槊，同样抡得跟风车一样，不断的和对方的狼牙棒硬碰硬也不落下风！ 看到赵谌来了，王胜抖擞精神，再次和对方来了一次对冲，长槊与狼牙棒相撞，都荡了开去，王胜却在二马错镫的时候弃了长槊，手一甩，系在胳膊上的铁鞭就被他握在了手中，然后狠狠反手一鞭，准确的打在对方的后脑之上！ 就算对方戴了铁盔，也被他直接一鞭从马上给打了下去，士兵们上前看的时候，只见那铁盔后面瘪了一大块，对方脑浆迸裂，已经是不能活了。 “王黑龙！王黑龙！王黑龙！” 士兵们高声喊了起来，王胜也是洋洋得意，把铁鞭举过头，高喊了两声，这才下马，朝着赵谌走来。 “太子殿下，城内敌人已经尽数剿灭！”王胜对赵谌拱手道。 “干得漂亮，且为王将军记下这一大功劳。”赵谌拍了拍王胜的肩膀，笑道。 得意洋洋的王胜过了一会就笑不出来了，韩世忠从城外赶来，直接拎了一个文官打扮的人过来。 “殿下，此人便是潞城知县姚远，我军入城的时候他便带亲兵逃了，幸亏殿下早有预谋命属下去城西埋伏，正好将其擒获！”韩世忠对赵谌道。 王胜一愣，这才知道韩世忠原来去堵路了，还是赵谌的要求，可见这次破城，自己也算不得头功啊…… “王将军不用在意，各司其职罢了。”赵谌安慰了一声，然后命令士兵分头去清理看有没有残留敌人，同时也是安抚一下百姓们，自己则带了众将去审问姚远。 这一问才知道，算是抓了条不小的鱼，这姚远正是隆德府伪太守姚太师的家族兄弟，所以被安排来守潞城，按照他的说法，姚太师确实没有在城内驻扎，因为隆德府是个大城，里面百姓众多，因为挨近山西，民风彪悍，姚太师也怕百姓闹起来阖城喊打，所以带着他的数千人马，只是驻扎在城外。 “之前听闻泽州有宋军驻扎，不断有人过来挑衅，所以太守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南面。”姚远给出的最有价值的情报，大概也就是这个了。 “泽州的宋军……应该就是西军过来支援的人了，也不知道是哪家。” 赵谌在心里想着，西军最顶级的是杨家和折家，其次就是种家和姚家，然后就是辛家刘家等一些更次一点的家族，这些家族实力各自不同，要是倾巢出动，别的不说，凑个十几二十万有战斗力的军队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实际上不可能来这么多，因为金人南下也不是盲目南下的，他们也和西夏有过协议，让西夏出兵牵制西军，再加上西军本身也有不少对手，西北那片很多乱七八糟的势力，都一直在和西军打来打去，得留人守家才是。 所以基本来的主力，应该就是种家和姚家。 问过百姓，知道这姚远并没有残害百姓的时候，赵谌也懒得管他了，这种旧辽臣也不可能拿来用，所以赵谌命人把姚远关了起来，等到出发的时候，再放他，让他自生自灭就好。 他一个辽国人，身边没了士兵，想要在河北之地活下来，也不算容易，不过也算是给了他一条活命的道路。 休整两个时辰之后，后军四将也整顿完军队赶来了，这一天连破两城，击杀敌人不下千人，自身损失不到十人，已经是相当辉煌的胜利！ 当然了，对于赵谌和想要建功立业的将士们来说，这还不够！ “睡两个时辰，然后吃饭，吃完饭，我们连夜奔袭隆德府！”赵谌对士兵们说。 这一天的战斗其实还是激烈的，不过部队分成两队轮流前进，也都得到了一定的休息时间，士兵们虽然疲劳，却也没到透支的时候。 等睡两个时辰，起来吃饱了肚子，又是一支精锐之师！ 第23章 我身边有关张赵 实际上带着骑兵在运动战中，最好的就是不断袭击对方前进中的队伍，攻城是很勉强的事情，不过考虑到隆德府半月前还是大宋治下，就算被金人占了，对方也不可能建立起有效的统治，这就给袭击和攻城带来了更大的便捷。 城内民心不附，就没法专心守城，同时因为隆德府并不是前线，无非也就是夯土城池，城墙也算不上高厚，守城一方的优势就显得更小了。 再加上突然袭击带来的突然性，所以连下两城，才会显得如此容易。 当然了，连拿两座城池自身损失极小，就和赵谌麾下这批士兵，都有着极其出色的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有关了。 宋军并不是没有强兵，只不过一直以来，战斗意志都不算很出色而已。 现在赵谌用重赏以及跟着出现在前线的方法，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和斗志问题，他们身上的战斗力，自然是成倍提升！ “根据姚远的情报，因为南面有我方军队，所以姚太师的守御重点主要是在南面，潞城距离隆德府不过二十里，我们趁着夜色出发，缓步而行，两个时辰足够赶到，那个时候应该是对方最疲惫的时候，不给对方反应机会，重骑冲入营寨，彻底的干掉他们！”赵谌对韩世忠道。 “太子所言极是，虽然姚太师手下有五千之众，可是一旦深夜遇袭，那什么都不算！”韩世忠立即点头。 “可分为五路，同时进攻，让他们的营寨乱得更快一些，我等则集中精锐，直取中军，拿下姚太师，这一路金兵，便不足畏。”岳飞道。 “鹏举此言乃是正理，韩综、雷彦兴、刘子羽、马扩！”赵谌喝道。 四将同时出列。 “待会出发的时候，你四人各率三百人，先行出发，抵达之后不要声张，等大队人马来后再一同进攻！”赵谌道。 四将得令退下。 “韩世忠，岳飞，王胜，你们与我一起，率剩下士兵出发，今晚本太子也要与你们一同，夜袭对方营寨！”赵谌继续道。 “太子万金之躯，岂可冲阵？”韩世忠大惊失色，忙道。 “这一路上本太子冲锋陷阵也不少了吧？韩将军莫不是小看本太子的作战能力？”赵谌笑道。 “末将不敢！只不过披坚执锐，冲锋陷阵，毕竟危险！太子有名将之资，只许指挥若定即可，何须冒此风险？太子是主将，主将若有所闪失，我等万死不辞！”韩世忠单膝跪地，大声道。 “我身边有关张赵，还怕这个吗？”赵谌笑道。 韩世忠、岳飞与王胜同时一愣，然后脸上都充满了激动之色！ 尤其是王胜，此刻脸色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一样。 他不知道的是，赵谌本来只想说我身边有关张的，主要是怕他心里有芥蒂，才加了一个赵…… 反正你们自己对号入座就好，我也不用说谁到底是谁。 “末将必定护得太子周全！”三将同时单膝跪地，大声道。 赵谌放声大笑，然后翻身上马，用力的挥舞了一下马鞭。 身后七将与两千出头的士兵，纷纷翻身上马。 这次偷袭当然不能把上万匹战马全带过去，最多也就是一人双马，所以实际上赵谌只带了一千九百人去，其他人留着照顾战马，等到击溃了金人，自然有人会来清理。 当下在留守士兵的眼光中，滚滚的大军出了南门，迅速朝着隆德府方向而去！ 二十里的距离，快马加鞭，也花费不了太多的时候。 中途换了一次马，很快的，在距离隆德府还有数里地方的时候，士兵们纷纷在指挥中停下了疾驰，而是放慢了马速，慢慢的朝着姚太师的营寨走了过去。 在营寨的火光已经开始出现在士兵们的眼帘的时候，整个大队停了下来，士兵们开始给战马喂一些清水与草料，同时也让战马休息一下，紧接着分成了五队，韩综雷彦兴马扩刘子羽各率三百人绕向了两侧，赵谌和岳飞韩世忠王胜率领剩下的士兵，只等他们到位，就杀进去。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赵谌举起了手，韩世忠开始驱动马匹缓慢前进，随着他的前进，整个大队七百人，也开始慢慢的展开了冲刺！ 雷鸣般的马蹄声，开始逐渐的响起！ 在距离营寨一箭之地的时候，后方士兵已经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骑弓，倾泻了一阵箭雨！ 把守营寨大门的士兵被这一阵箭雨射得人仰马翻，想要组织反击都来不及，韩世忠一马当先冲到了营寨前，吐气开声，手中长槊刺出，挑上了门前的栅栏，然后双臂一用力，将栅栏硬生生的挑了起来！ 挑起来之后，韩世忠顺势一用力，将栅栏直接就扔进了营寨，砸得刚刚集中起来的一群士兵发出了密集的惨叫声！ 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扬槊的韩世忠如同天神一般！ “冲！”韩世忠大吼。 在他身后，已经血脉喷张的骑兵们迅速的从他两侧冲了过去，直接就从洞开的营寨大门处冲了进去！ 这里确实防备相对比较少。 骑兵冲进去之后，并没有直接点燃火把，而是沿着营帐间的道路开始冲刺，碰到敌人就依靠冲击力击杀，同时挑翻一个个的营帐，打翻灯火，让营帐尽快的混乱起来！ 这一波三百人冲进去之后，赵谌就带着剩余的骑兵，也冲了进去。 他们的任务就是直取中军！ 姚太师麾下人马有足足五千人，靠他们这几百人想要杀光是不可能的，前三百人的任务是制造混乱，他们则是直捣黄龙！ 而在这里乱起来的时候，分散到两侧的其他四队人，也纷纷的开始冲杀过来，搬开门前的阻挡，然后从两翼冲了进去，开始杀人放火！ 一时之间，原本宁静的营寨内，立即就变得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顺着前军冲开的道路，赵谌率领的四百人，一边向前冲刺，一边四处扔出火把，营寨里的混乱，就更大了。 不少士兵衣冠不整的跑出营寨，被轻易的杀死在地上，而少数巡逻的士兵则是一开始就成了骑兵们攻击的对象，被杀得四处逃窜，而他们的跑动，又将混乱开始蔓延到了营寨深处！ 第24章 进击的王夜叉 当姚太师被身边的亲兵推醒的时候，仓促穿上盔甲，冲出营寨的时候，营寨北边，几乎都已经陷入在火海中了。 “这是何处来的兵马？为何是从北方来？难道是泽州的宋军绕到身后了吗？” 姚太师大惊失色的连问几个问题，却没有人能回答。 “太守，后寨已经乱了！还是先从前面撤出去，收拢兵马，等天亮了，还有机会！”手下劝告道。 姚太师想了想，确实也只有这个机会了，整个营寨已经乱了一半，剩下的如果不收拢起来，也得乱，还不如先撤出去，把能集中的人都集中了，等天亮再说。 五千人呢，不可能在突袭中都死了，死一千人就很多了，大部分都会四处逃散，而这些旧辽军无处可取，就算逃散了，也会慢慢的归拢来的。 姚太师立即让手下亲兵分头去收拢还没有乱的营寨里的士兵，自己则准备上马，向南方撤去。 他的中军帐，本来就更靠近南方，而不是北方。 就在他正准备上马的时候，却发现亲兵有些吃惊的看着南方，似乎呆住了。 “杀才！发什么呆！”姚太师骂道。 然后他也注意到了，在南边，隐隐的传来了杀声！ 这里居然也有人杀来？ 会是什么人？ 惨叫声，兵器相交之声，开始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很显然的是，敌人已经越来越近！ 靠近南面的营寨因为靠近敌人，所以布下了重兵，虽然因为北方起火和混乱，有的士兵前去支援，有的士兵在收拢人马，可是对方能攻得这么快，难道人很多吗？ 就在姚太师惊疑不定的时候，一员猛将，带着十几骑骑兵，已经如同一条怒龙一般的，杀了过来！ 姚太师身边还有上百人，当下正面结阵，想要挡住这一小股敌人。 然而为首的那员大将，勇猛得如同从地狱里冲出来的夜叉一样，手持铁枪，以极快的速度不断的刺出，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一合之将！ 冲刺，出枪，敌人倒地，流畅得如同杀戮机器一般！ 偶尔几个近身的，都被他左手抡起铁鞭，挨个打去，堪称所向披靡！ 所谓将是兵之胆，有如此猛将带队，难怪十几个人就这样一路杀了过来，如入无人之境！ “这不是人！这是恶鬼，这是夜叉！” 姚太师喃喃自语道。 他本来就是个文臣，不是什么猛将，何事见过这样杀人的场景？ 在这员将领的冲杀之下，很快上百人亲兵的阵型就溃散了，这些旧辽军战力并不低，然而作为投降过一次的士兵，再想要拼命，就很难了！ 杀散面前敌人之后，来将也不恋战，直接策马冲到了姚太师面前，幸亏还有四名亲兵在旁边，勇猛的迎了上去，其中两人挺着长枪，准确的刺中了对方的战马。 战马哀鸣一声倒地，姚太师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而他的好声才喊了一半，就看到那将如同大鸟一般，从马上跳了起来，身在空中长槊一个横扫，就将四名亲兵尽数扫了出去，在空中就洒下了无数鲜血，眼见是不得活了。 落地之后那将顺势一滚，就弃了手中长槊，抡起钢鞭砸下。 姚太师吓得瘫软在地，高声叫道：“壮士饶命！我愿降！” 铁鞭停悬在他头顶不到五寸处…… “你就是姚太师？”来将沉声问道。 “正是下官……不知道夜叉……不，壮士姓名？壮士如此勇猛，堪比夜叉明王！”姚太师战战兢兢的问。 来将大笑了起来。 “夜叉？这个外号我喜欢！也不妨告诉你，本将姓王名德，乃是熙河路姚经略相公帐下，特来擒你！”王德大笑道。 熙河路经略，那就是姚古，西军中能和种师道分庭抗礼的大将。 姚太师松了一口气，既然被抓也就认命，只不过…… “王将军，我营寨北方起火，是否是王将军麾下？”姚太师问。 王德皱了皱眉：“那并非我手下……原来你后方遭袭！难怪我冲进来，感觉抵抗力也就那样，也不知道是哪路人马？” 就在此时，有一群残兵败退下来，看到姚太师在这里，当即高喊太守大人，乱糟糟的冲了下来。 “且看住此人！” 王德对手下说，然后也不管别的，单人挥舞着钢鞭，就冲了过去！ 此刻他已经换成了两条钢鞭，挥舞之下，不管是谁，碰到了就是筋断骨裂！ 片刻之间，那股残兵就被杀得四处逃窜，王德还不知足，感觉到有骑兵冲来，丝毫不惧，从地上捡了一柄长槊，就怒吼着冲了过去！ 在四处火焰照射下，这名猛将浑身溅满了鲜血，如同恶鬼一般！ 看到有一匹马当先冲了过来，王德顾不上思考，大吼着一槊就刺了过去。 下一刻，一声沉闷的响声，王德只觉得手上一沉，对方居然架住了他势在必得的一击！ 而且力量还显然的压制住了他！ 王德完全不敢相信有这种事情，他奋力向上用力，然而对方却越压越紧！ 很显然的是，对方是借助了马力，而他站在地上，吃了大亏，然而就算这样，对方的力量也一定不在他之下！ 王德从军以来，还从来没碰到过能和他旗鼓相当的敌手！ 当下王德抬头去看，却发现对方身穿明显是宋军的战甲！ 火光从对方背面传来，让王德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发话，沉闷的声音如雷霆一般的滚了下来。 “你是我大宋将士？” 察觉到对方放松了两分力道，王德也没有继续用劲，而是大声道：“熙河路姚经略帐下王德！” 对方收了长槊，王德也收回长槊，大声问：“敢问对面是哪路人马？” 对方并没有回答，拨开马头闪过一边，又有一骑上前，王德看去，只觉得对方身材并不高大。 “你叫王德？姚古的人？” 听着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稚嫩，不过王德也不敢小看对方，而是答了一声是。 “你们就这十余人？冲过了金人营帐？那人是姚太师么？”对方继续问。 这话正问到王德的骄傲之处，立即大声回答道：“正是！小人率领十几个兄弟，趁着金人后方火起，冲杀了进来，正好捉住姚太师！这厮胆小，还以为小人是地狱里钻出来的夜叉呢！” 第25章 勤王军都到了 赵谌大笑了起来。 “好个王夜叉！” 他夸奖道。 “敢问上官是……”王德收敛了凶态，带着恭敬问。 毕竟这个时候，在赵谌身后，无数骑兵纵横，已经将整个营寨彻底打乱了，能带这么多骑兵出来的，就不会是什么小官。 “此乃我大宋太子殿下！”韩世忠喝道。 王德吃了一惊，连忙下拜，赵谌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在军中不用多礼！既然王将军已经擒了姚太师，就不用再冲杀了，你和我带来的士卒彼此不识，以免误会！鹏举，带人四处高喊，说已经擒获了姚太师，降者免死！” 岳飞诺了一声，然后带着数十名骑士开始不断高呼，这些辽军其实已经成了无根之萍，战斗意志都非常一般，要逃跑，在陌生的国度里也没地方跑，最终开始逐一投降。 等到天亮的时候清点损失，赵谌麾下不过战死数十人，伤了一百多人，姚太师麾下五千人在骑兵冲击和火焰中折损一千多人，剩下的，全部都做了俘虏。 赵谌叫过王德，王德这个时候已经从马扩等人嘴里听到了太子是怎么先带部队去北方，然后一路杀回来，两日破三城的事迹，对赵谌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虽然可能赵谌还打不过他的一只手，可是王德知道，这样的将领，有多么的可贵！ “子华，你和你部下回去禀告姚古，就说本太子在这里，让他带大队过来，隆德府已经光复，接下来让他随本太子一同去救援汴梁！” 王德行礼离开，赵谌这个要求可谓是没有任何的问题，虽然姚古似乎不归赵谌管理，可是既然赵谌代天子出征，又是赵桓封的天下兵马副元帅，自然对所有汴梁之外的军队，都有调配指挥之权。 王德立即快马加鞭赶到了泽州，姚古听说太子已经夺回了隆德府，吃了一惊——要知道隆德府附近就是上党和壶关，这里可是天下雄关，连着河北和山西的关键通道，姚古也正是因为知道这里重要，才驻军在泽州，看能不能想办法夺回来，结果被太子直接带两千人给拿下了！ 太子这么能打，还要我们这些做大将的干什么！ 想到这里，姚古就有些焦虑，当下拔营，带着他手下一万多西军，迅速的前往隆德府。 要说姚古带兵的能力确实不错，愣是只用了一天，就赶到了隆德府。 “熙河路经略姚古，见过太子殿下！” 赵谌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抬手示意姚古站起来，虽然只是经历了几场战斗，赵谌身上的铁血气质越发的明显，毕竟他之前虽然是个出色的军人，然而对冷兵器战场还是略微有些陌生的，马术和冷兵器格斗虽然都学过，可是没经过实战，还是不一样。 而在这几场战斗之后，他已经逐渐的适应了。 “姚经略，勤王及时，辛苦了。” 先是宽慰了姚古几句，然后赵谌开始询问现在的各种情况，毕竟这段时间的信息，他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姚古将他知道的情况都对赵谌说了，今天是正月二十一，昨天种师道已经率领三万西军精锐赶到了汴梁城下，同时赶到的还有姚古的儿子姚平仲的数万人，折家的折彦质与折可求、张俊等西军将领纷纷赶到，再加上之前已经到达的统制官马忠与京东范琼的人马，汴梁城下勤王军云集，号称有二十万——不过实际上，十几万不止了。 除开一些滥竽充数的，至少有七八万上过战场的精锐战兵，这已经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而姚古和种师中则是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去得迟一点，姚古留在泽州是要盯住隆德府，种师中则是还没有到。 赵谌思考了一下，然后起身来到地图边仔细的思考着，姚古不敢说话，只能站在那里，等着赵谌发号施令。 “姚经略，你手下有多少人？”赵谌突然问。 “一万五千人，都是能上战场的好汉子。”姚古不敢怠慢，立即回答说。 “你给我挑选两千人，我这里有马给他们，让你儿子姚友仲率领，那个王德我看他勇猛，划归到我麾下，你率领剩下这一万三千人，将隆德府守好了，这里地势极其重要，关系到日后救援太原，切不可失。只要守住隆德府，我就算你一份大功！”赵谌道。 姚古大喜，赵谌这等于是送他一份功劳，实际上隆德府这里地形相当险要，只不过金人来的时候，这里几乎就没有什么兵把守——金人南下的时候，大宋朝廷已经将附近的军力都抽走了，这才让姚太师的人马轻松占据，现在有他姚家的一万多精锐在这里，姚古自信就算金人大军来攻，也打不下隆德府！ 这么轻松的活儿，功劳也不少，当然算是便宜他了。 至于把王德抽调走，姚古也不在意，他又不是真的军阀，王德虽然是他手下，可是也是大宋官军，太子要调一个人走，那有什么问题。 而带着他另外一个义子姚友仲走，更是太子要重用姚家的意思。 姚古本身就没儿子，姚平仲和姚友仲都是他收的义子，现在一个已经带兵进了汴梁城，另外一个跟在太子身边，姚家的富贵，还会少了吗？ “姚经略，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不需要考虑太多个人的利益，你的功劳，本太子会记在心里，明白了吗？”赵谌最后提醒道。 “是，姚家本来就是朝廷的臣子，兵自然也是朝廷的兵！太子指到哪儿，臣就打到哪儿，绝不含糊！”姚古大声回答道。 赵谌点点头，姚家其实私心是有的，不过对大宋的忠心还是没问题，姚平仲偷袭金人失败之后也没有投降，而是逃跑，姚友仲在金人第二次围攻汴梁的时候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最终殉国，姚古虽然在救援太原的过程中拖拖拉拉的，可是好歹也没有投降，算是保住了姚家的节操。 “派人去找种师中，让他带着他的人马前往平定军，带去我的手谕，让他驻守平定军的同时，和真定府取得联系，准备随时包抄金人后路。”赵谌继续道。 姚古一时之间就开始郁闷起来…… 第26章 临时军制 郁闷归郁闷，赵谌的命令，姚古还是要执行的。 很显然，种师中的任务要更重要一些，当然也更困难一些，赵谌让种师中去平定军，可能是因为他觉得种师中更有用，然而这种活儿也是要用更多士兵的命去拼的，对姚古来说，他在隆德府能稳住，那就可以了！ 而且姚古也清楚，自己可能不如种家有威望，可是他好歹有两个义子可以把姚家支持下去啊！ 种家这方面就有些憋屈。 种师道这一代共有三人，号称“小三种”，不过种朴已经死了，种师道两个儿子都已经死了，两个孙子一个夭折，一个在战场上战死，种师中就压根没有儿子，以至于种家下一代只剩下了种朴的儿子种浤，种浤又不是什么武将，种家后续肯定是没什么前景了，就算种师中立下再大的功劳，又能怎么样？ 而他的两个义子，姚友仲和姚平仲，都很能打。 这些将门其实就是这样，有儿子，儿子多，能打，那就有话语权。 所以姚古也没想要做什么手脚，赵谌之前的话很明显了，跟着我的命令去做，姚家的荣华富贵就有保障，可是如果自己有什么想法，那就不好说了！ 而他姚家手下最精锐的两千人加上姚友仲和王德都被抽调到了赵谌的手下，这算是投名状，也算是给他一点安全感。 赵谌的操作，让姚古这种老将也有些佩服，至少，他将自己太子身份的优势，可谓是发挥到了极致！ 抽调各军精锐，组成自己手下能打的队伍，掌握了武力，就能掌握整个抗金的主动！ 而他太子和天下兵马副元帅的身份，也让他的操作显得理所当然。 所以在派人给种师中送消息的同时，姚古也派人给汴梁城内的自己另外一个儿子姚平仲送了消息，让他一定要记得听赵谌的话，坚决的站在皇上和太子这一边！ 天下人谁都知道，皇上和太上皇之间肯定还会有矛盾，现在太子这么耀眼的开始展现存在感了，又亲近他们这些军中武将，那还不快点贴上去？ 以前如果说西军对太上皇有好处，是因为太上皇用童贯，童贯能带着他们西军打仗赚好处的话，那么现在，太子明显比童贯还好啊！ 姚古这种老将，是不会站错队的。 对姚古的心思，赵谌并没有在意，实际上这些将门的利益，和他的利益也差不多。 从姚古那里要来的两千精锐，赵谌先是给他们分配了马匹，已经**到四千人的骑兵，一人三马，配齐了军械，这已经是一支极其强大的力量了。 有跟着赵谌转战经历的两千人，已经开始成为这支军队的骨干，姚家两千人打散进去之后，立即就可以形成战力。 宋朝兵制说起来其实也非常复杂，经常改动，有时候搞得士兵自己都不清楚，尤其是徽宗在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各种名字改来改去，比如公主不叫公主，叫帝姬，军官的名字也改来改去，一个队长也算是将，有队将、都头、指挥使等称呼，也有统制、河东第几将这种称呼，繁杂不已。 所以赵谌干脆就在自己带的这四千人里改制，沿用了原本的都头制度，一百人为一都，下面十个队将各率一队十人，都头下有副都头，都是具体作战的军官。 而韩世忠、岳飞、王胜、韩综、雷彦兴、刘子羽、马扩、姚友仲和王德九人则被他直接提拔为自己的副将，随时听从他的安排，带几个都出去作战。 实际上就是把高级军官都控制在自己手里，其他士兵碎片化，分散化，他的命令可以直接传达到都头手中，实现他对队伍的最大程度控制能力。 这实际上也是西军通用的做法，将门以自己的兄弟、儿子作为副将，直接控制下面的士兵，不管多少万人，都是处于将领们的控制之下。 赵谌则是几乎无师自通的会了这种做法——实际上现代军队，基本上也都是这样做的。 “接下来，就是回到汴梁的时候了！”赵谌看着地图，踌躇满志的说。 如果说之前主动要离开汴梁去前线，赵谌还觉得自己是在冒险一搏的话，那么现在，赵谌坚信，自己已经开始掌握了在这个乱世中的主动权！ 现在大宋元气还在，军力尚存，只要不出现一些神操作，金人就不可能来一次靖康之耻，至少赵谌相信，以自己这段时间的操作，至少形势会比历史上好很多！ 那么接下来，就要好好清理一下大宋内部了。 大宋的现在还算不上王朝末期，毕竟真宗仁宗的盛世也就过去了几十年，这些年开始走下坡路，一是王安石变法失败的后遗症导致朝堂出现大规模的党争，二是徽宗即位之后的各种好大喜功，穷奢极欲，这才让北宋开始走了下坡路，然而实际上从王朝周期性来说，还远远没到崩坏的时候，不然赵九妹也不会在同样各种神操作的情况下还能保住南宋这半壁江山。 从隆德府出发，过泽州，到怀州，就已经到了黄河边缘，渡过黄河，离汴梁就不远了。 赵谌一行四千人，一万多匹战马，那也是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士兵数量多了，要指挥起来还是很困难的，别的不说，一般你带个几十人出去旅游都很难照顾到，这方面对赵谌来说算是短板，不过还好他手下有着出色的将领。 之前的行动中，赵谌大胆分权，让韩世忠诸将分头带兵，他们都是老行伍了，自然也是井井有条。 这次也不例外，他手下九将中，韩世忠、韩综、雷彦兴和姚友仲都是中级或者以上的军官，带兵能力不差，岳飞是天生的将才，这段时间学习起来也很快，而刘子羽家学渊源，上手也同样很快，马扩这方面要差一点，毕竟他的天赋点似乎没点在这上面，王胜则是草根出身，经验需要积累，王德更只是一个下级军官，就算天分出色，也要慢慢的积累经验。 所以在带兵过程中，赵谌让韩世忠等四人各自带兵五百，姚平仲为先锋，韩世忠压后，两翼由韩综和雷彦兴护卫，剩下两千人都作为他的中军，岳飞、刘子羽、王胜和王德分头领兵，马扩放在身边作为贴身护卫，大军到处，也是井井有条。 第27章 太子回京 渡过黄河之后，接下来就算是自己的地盘了，所以粮草的补充还是很快的，一路行来，花了三天的时间，赵谌率军赶到了汴梁城下！ 这一天，已经是正月二十四。 和他出城的时候，城外已经坚壁清野，变得冷冷清清比起来，现在的汴梁城下，简直是无比的热闹。 首先就是金军的大营，金军驻扎在牟驼冈，这里曾经是北宋皇家御用马匹的养马地，燕京之战北宋虽然被打得很惨，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从辽国搞来了不少良马，加上本身蓄养的，让牟驼冈一度有马匹两万多的盛况。 历史上李纲就是忽略了这一点，没有把牟驼冈的马匹带走，以至于在郭药师的领路之下，金人一到汴梁，就率先占据了这里，获得了两万多匹良马不说，还缴获了大量的饲料，以至于他们就没有担心过马匹的饲料短缺。 要知道对于金军这种马匹极多的军队来说，饲料的重要性甚至还胜过粮草，粮草不够，还可以四处掳掠，实在不行还能吃人，而战马要是没有饲料，那只能不断的掉膘，然后废掉。 至于郭药师为什么知道牟驼冈是大宋养马的地方……那是因为这里还是宋徽宗喜欢打马球的地方，郭药师进汴梁面圣的时候，宋徽宗兴致勃勃的带着他在这里打过一场马球。 这又是大画家和他麾下那些文官的神操作，要知道以前北宋和辽国外交，辽国使臣进汴梁的时候，都是被关在四周都被黑布笼罩的马车里，到处兜圈子，一直到了汴梁再放出来，就是为了避免辽国窥见北宋的虚实和地理情况。 而和金人打交道的过程中，不管是大画家还是那些高官，都脑抽一般的大大方方的让金人使节进来，也不隐瞒地形，就掰开了让人看——就算没有郭药师带路，金人自己也能来得很快。 朝堂从上到下都如此愚蠢，证明北宋朝堂上已经出了大问题，还好就是民间士气尤存，大量中下级官吏还延续了仁宗时期的习惯与爱国作风，所以在朝堂被一锅端了之后，还能够迅速重新组织起来，在南方稳住局面。 这样的情况，不在朝堂来一波大清洗，是很难做到的。 这次因为赵谌提前下手，带兵出去的时候，将牟驼冈的战马尽数带走，同时带走的还有大量饲料，也告诉了李纲，让他将牟驼冈的饲料也都收到汴梁城里去，城外只留下最大的延丰仓里的粮食，派兵驻守——毕竟延丰仓里的粮食足够四十万石，这要留给来勤王的士兵们吃。 毕竟勤王军基本都是快速赶来的，不会携带多少辎重。 所以金兵来到汴梁城下之后，虽然第一时间就占据了牟驼冈，却扑了个空，留给他们的只有空空荡荡的皇家园林，这也让斡离不有些着急，毕竟他们大军南下，携带的饲料和粮草都不算多，于是在牟驼冈驻扎下之后，迅速的就展开了凶猛的攻城。 李纲亲自督战，包括赵桓也亲自到城墙上鼓舞士气，承诺重赏，在这样的情况下，宋军的士气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城内又有何灌这名经验丰富的老将指挥，加上金人攻城能力确实一般，被连续击退之后，金人的锐气，算是被挫动了。 接下来就是大家熟悉的议和了，金人在这方面算是天生的狡诈如狐，看到强攻不行，于是就用议和来进行缓兵之计，同时提出不少要求，步步逼迫，而这一点，赵谌早就和自己便宜父亲进行过深谈，表示不放全部答应，然后慢慢消磨时间，等待勤王之军…… 从现在来看，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赵桓一边在城内筹办金银，一边不断的派自己的弟弟和宰执们去金营里议和，反正他那些弟弟基本上都是他爹的工具人，没事就抛一个出来让他这个太子制造危机…… 比如郓王赵楷。 现在他爹离开了，他终于可以好好收拾一下这些弟弟们了。 本来他是想把郓王赵楷送到金人营地里去的，不过朝堂里大画家留下的大臣不少，都纷纷出言劝阻，最后还是康王赵构主动请缨，和张邦昌一同去了金营当人质，赵九妹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 而随着勤王军越来越多，赵桓的心态也是越来越硬气，而当白时中李邦彦等人不断劝说他要和谈的过程中，他也慢慢的开始看出了这些人的真面目。 尤其是耿南仲，作为帝师，赵桓一直还是很尊敬他的，然而这段时间他的反应和做法却让赵桓大失所望，本来让他进入宰执行列，赵桓是想用他抗衡白时中李邦彦等在徽宗时期就进入宰执行列的大臣的，结果耿南仲反而和白时中这些人站在同一阵线上，让赵桓也开始对这个自己曾经尊敬的帝师开始厌恶了。 相反李纲却一直坚持战争，而且指挥士兵做得很好，除了他一直表示要让徽宗回来之外…… 而耿南仲等人虽然现在让赵桓厌恶，他们的政治主张却是要站在赵桓这一边，坚决反对徽宗回京的——原因很简单，徽宗身边还有一大群亲近的大臣，蔡京虽然年纪大了，可还有他儿子蔡攸，还有童贯高俅朱缅等一大群人，他们回来了，必定要挤压白时中等人的空间。 再加上种师道等勤王军来到之后，李纲希望自己能够同时获得指挥勤王军的权限，这样能更好的把金人赶出去，耿南仲等人则坚决反对，认为让李纲一个人掌控所有兵权是不合理的，应该让种师道这种被徽宗贬过的老将来掌控军权，这样比较安全。 从某种角度来说，耿南仲等人的要求其实是合理的，李纲经过这段时间的守城，已经积累了相当高的威望，汴梁城内的太学生和百姓都支持他，禁军也因为他的指挥有方而服气，加上现在又已经进入了宰执的行列，再这样下去，就要功高震主了！ 而种师道虽然威望卓着，可是之前毕竟被徽宗贬过，在西军他也只有种家支持，姚家杨家折家都不会真的服他，让他统领大军，不担心他会带兵造反。 而李纲的要求则是从抵抗金人出发，也不能说错。 所以这件事让赵桓举棋不定，他本身就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现在就更加的无法下决断了。 而这个时候，赵谌回来了！ 第28章 万胜不是王胜 赵谌回到汴梁，并没有费多大功夫。 本身金人现在真实的兵力就不到十万，加上又派出了不少人四处搜集粮草，汴梁城下的金兵加上常胜军，也就七八万的样子，想要包围汴梁这座无比广阔的大城，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加上勤王军云集，现在金人的势力范围，基本就是在汴梁城西北方向。 其他三个方向，都有勤王军驻守。 西门外驻守的，正是老将种师道。 听闻太子带着大军来到，种师道立即出营迎接，这名老将如今已经七十六岁，经验之丰富，宋军中堪称无人可比，他之前已经致仕退休，得到徽宗命令之后才迅速的赶来，可谓是孑然一身，在路上碰到姚平仲的七千人，与姚平仲一同来到洛阳，当时其他的勤王军还没到，有人劝种师道先在洛阳等等，等勤王军云集了再去，不然只会被金人轻易消灭，种师道却并不同意，反而是让士兵大张旗鼓前往汴梁，同时在路上遍贴告示，宣称自己率领西军百万来勤王，原本包围了汴梁城北和城西的金军畏惧，开始收缩防线，在牟驼冈修筑堡垒，种师道趁机率军抵达汴梁城下，可见老练。 “见过种公！种公以七旬高龄，依旧心怀大宋，实乃天下楷模！”赵谌看到一员老将出迎的时候，立即就知道是种师道，迅速的跳下马，然后迎了上去。 在他停下来的时候，他身后的四千骑兵，加上多余的战马，也都纷纷的停了下来，气势惊人！ 种师道带了一辈子兵，当然看得出士兵是否精锐，光看这前排的将士，一个个身上都带着彪悍和杀气，虽然疲倦，却丝毫没有任何的畏惧。 很显然，这是一支经过铁与火考验的部队！ 士兵打过真正的战斗，和没有上过战场，完全是两码事。 而赵谌带出去的士兵，种师道也听说了，无非就是从禁军和义军中拼凑出来的两千人，其中那一千多义军基本没打过仗，禁军也就是跟着梁方平在河北山东剿过匪而已，说穿了只有打治安战的经验，现在却是经过野战考验的精锐了！ 能把部队带成这个样子，本身就是很出色的表现了！ 多少年了？大宋终于出了一个尚武的皇帝了？在太祖太宗之后，大宋的皇帝，文治是都不错的，武功嘛，就真谈不上什么了。 虽然种师道是大儒之后，可是带了一辈子兵，也经常会深深感叹，如果大宋能重现汉唐雄风，那将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啊！ “太子殿下率领两千人，深入敌后，杀敌无数，安然归来，古之名将不过如此！”种师道大声的说。 他资格老，自然可以倚老卖老说这么一句，也有为赵谌张目的意思。 赵谌笑了起来，他摆了摆手：“种公谬赞了，谌虽然是深入敌后，可是河北毕竟是我大宋的土地！处处都有忠良，自然轻松得多！倒是种公，以区区七千人虚张声势，逼得十万金兵结寨自守，这才是名将之风啊！” 种师道摸着胡子，呵呵的笑着，他这把年纪了，又没什么别的追求，赵谌以太子之尊，当着大军面前如此吹捧他，让老种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种公，与我一同入城如何？”赵谌邀请道。 “老夫何德何能，与太子一同入城？”种师道摆了摆手。 “无妨，之前已经接到父皇圣旨，让我入城回禀，同时种公也有重任，与我一同入城，当无妨碍。”赵谌笑道。 种师道点了点头，当下赵谌安排诸将扎营，城西本来就修好了很大的营盘，赵谌带来的士兵驻扎没有问题，赵谌并没有带诸将，而是与种师道一同，带着护卫入城。 两人来到城外的时候，已经远远的看到城门大开，皇帝的仪仗也摆了出来，很显然是赵桓也亲自出城迎接了！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赵桓过得还是相当煎熬的。 虽然之前赵谌和他分析了很多，大事上他都稳住了，可是事情一多起来，他就难以分辨应该怎么去做，心中之焦虑，也没法对别人说，现在看到好大儿回来了，当下也不顾别人的劝阻，直接就摆开了皇帝仪仗，亲自来迎接！ 赵谌吃了一惊，远远的下马，然后跑了过去。 种师道也下了马，不过他毕竟七十六了，显然不能像赵谌这样跑过去，只能拖着身躯，慢慢的在后面行走。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赵桓面前，赵谌立即就跪了下去——这一点他倒是毫无心理负担，不管怎么说也是这个身躯的父亲，跪一跪爹，没什么大不了。 “父皇，儿臣回来了！”赵谌伏在地上，大声说。 赵桓一脸欣喜的扶起了赵谌，上下打量了一下，实际上赵谌离开也就二十来天，理论上不会有什么变化，不过也不知道赵谌穿越是不是带来了什么别的效果，又或者是他的发育期已经提前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大量锻炼和战斗，他身高增加了一些，身体则是肉眼可见的粗壮了一圈，身穿盔甲，已经有点大将的样子了。 而脸上已经带上了经过沙场的杀伐之气，让赵谌显得更加的威武！ 看到儿子如此模样，赵桓也是心下欣喜，赵谌出征这些时间，朱琏可是给了赵桓不少压力，他也担心儿子真的在外面嗝屁了，虽然他还有两个儿子，可是显然赵谌这个嫡长子，才是他最关心的人啊。 “吾儿出去二十余日，变得如此健壮！”赵桓夸奖道。 “孩儿在军中，也是知道了将士不易！还好此次出征，虽无大胜，却也有不少成果！真定城下，我军先后击杀敌人数百，在隆德府，又全歼金人姚太师五千之众，擒获姚太师本人，特地献与父皇！”赵谌大声道。 他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不管是城下的士兵还是城上的士兵，都隐约听到了他的喊声，再加上其他人传一传，很快的所有士兵都听到了，于是立即同时开始高呼。 “万胜！万胜！” 后面营地里，王胜吓了一跳，转头问王德：“怎么回事？为何都喊俺王胜的名字？” 第29章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 王德翻了翻白眼，不过这几日和这个同姓的将领，王德已经混得很熟了，所以立即告诉他，是大家喊万胜，而不是王胜…… “感情不是叫俺，俺还以为，太子对官家说了俺的英勇行为，官家要换俺前去领赏呢。”王胜抓了抓头，然后说。 “想得美，论功行赏到咱们这一级别的时候，早就不剩什么了，还是拿功勋去换了酒肉吃正经。”王德说。 正好路过的韩世忠不善的看了王德一眼，总觉得王德是在讽刺自己…… “诸位，我等跟随在太子身边，无非是为了杀敌报国，以太子之英明睿智，如何会忘记我等呢？”岳飞从旁边走来，和声道。 “还是鹏举说话中听！”王胜笑道。 刘子羽和马扩对望一样，越发的对岳飞好奇起来，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岳飞的武艺人品都很让他们钦佩，要说身份的话，岳飞可能是现在赵谌身边诸将中最低的，就是个偏校，也就和王德差不多，然而和他们相处，岳飞却从来是不卑不亢，气度俨然。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潮水一般的喊声传了过来，一名传令兵狂奔而来，高喊道：“王德，王德在何处？太子换你去觐见官家！” 王德一下子就愣住了！ 其他诸将也面面相觑，之前说过，这九名已经算是跟在赵谌身边的将领中，王德的职位算是最低的，他在姚古麾下就是一个队将，和岳飞差不多，结果这厮是哪里走了好运，竟然让太子第一个推荐他见官家？ 韩世忠看着都有些羡慕嫉妒恨，虽然他知道太子器重自己，可是见官家的头筹被王德这厮给拿了，真是心中不爽啊！ 却见到岳飞对王德拱了拱手：“恭喜王兄！想必是王兄擒拿姚太师之事被太子告知了官家，所以官家才要见你！” 诸将都是恍然大悟，确实，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王德还有些如在梦中，被王胜推了一把，这才踉跄着走出了营帐，然后上了一匹马，迅速的朝着西门驰去。 王德离开之后，营帐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众将都有些羡慕，除了马扩这个见多识广的之外…… 岳飞看了看四周，突然笑了起来。 “诸位，擒获姚太师的功劳，太子一见官家，就告知了官家，可见太子绝不会吞掉任何人的功勋！跟着这样的太子，诸位还担心自己上阵杀敌的功劳，得不到回报吗？” 岳飞一句话，算是惊醒了梦中人。 众将相互看了看，原本郁闷的心态，也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是啊，太子是储君，不会吞他们的功劳，第一时间就把王德擒获姚太师的功劳报上去，不正好证明了这一点吗？ 跟着这样的统帅，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鹏举见事极明，必成大器啊！”韩世忠感叹道。 果然，过了不一会，王德就红光满面的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老大的金碗，说是官家赏给他的，宋朝对有功将士的赏赐往往都是用各种金碗银碗，因为宋朝货币其实一直挺混乱的，因为缺铜，所以很多时候只能用铁钱流通，甚至是用纸币，金碗银碗这种贵金属因为保值，让士兵们很是喜欢。 而且这还是御赐的，就更加让王德开心了。 至于官职，王德表示，官家说，接下来自然会论功行赏，不过他们既然跟着太子，那具体的职位，由太子来安排便是。 听了这话，诸将算是吃了一刻定心丸，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也相信太子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 而很快的，京城里的犒赏也都出来了，除了赏钱之外，还有各种食物，让士兵们好好休息。 而这个时候，赵谌已经与赵桓一同进了城池，赵桓宣布说今晚官家家宴，诸臣子各自回家就好，种师道住在皇宫旁边，等着明日商议大事。 当晚在后宫，赵桓遣散了服侍的太监宫女，就留下父子三人，朱琏早就抱着赵谌大哭了一场，心肝之类的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赵谌轻声安慰着朱琏，他前世家庭也算幸福，父母慈爱，不过在他十多岁那年却先后生病去世，他一个人在军营里打拼，对这种家庭的温暖，赵谌也是相当渴望。 所以对朱琏不断的询问，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而是耐心的回答，拣一路上看到的好玩事件说给朱琏听，对战场上的事情却是轻描淡写。 朱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养在深闺，实在没什么见识，听儿子说得神奇，也逐渐的入了神。 和儿子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朱琏知道父子有大事要谈，当下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换来宫女，服侍自己回后宫。 等朱琏离开之后，父子间的聊天，才开始真正的深入。 听赵桓说了最近的事情之后，赵谌不由冷笑了起来。 “父皇现在知道了吧？满朝公卿，想的都是自己的私事，如李纲者能有几人？太上皇在位二十五年，任用小人，对忠良动辄贬往远方，以至于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不管是议和，还是提议父皇也逃离汴梁，想的都是自家之事，浑然不顾国家！” 听着儿子这么怒斥庙堂衮衮诸公，赵桓也只能叹息。 这不到一个月的皇帝，已经做得他心力憔悴，他想抵抗，可是除了李纲，就没几个支持他的，反而天天在后面扯后腿，一个劲要他和金人求和…… 看看金人那都是什么要求！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五百万两金五千万两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感觉，可是在清点国库之后，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还好，本来就没打算谈，也算是了解了金人的狼子野心了！ 不过儿子这话说得真是有文采，尤其是那四句…… “父皇不用忧心，儿臣此次出去，也知道了，庙堂上虽然大多都是太上皇期间所用的奸人、小人，可是在地方官吏中，却有颇多有才能又忠义之士，李纲就是一个例子，还有守真定的刘韐、守中山的陈遘、守河间的詹度，此辈都是忠于国家又有能力之人，虽然年纪都不小了，然而既然有此三公在，还担心地方没有忠臣能臣吗？”赵谌道。 “吾儿说得不错，待金人退后，朕会行文天下，让有德官员进京述职，朕量才而用。”赵桓欣然道。 第30章 天下兵马大元帅 “现在勤王之军云集，汴梁应是无恙，和谈之事……”赵桓道。 “父皇，还不能放松。虽然汴梁城基本没有问题，可是别忘记，河北三地，还在金人围困之中，同时太原也已经被金人西路军重重包围！太原乃是西北重镇，一旦有失，大宋危矣！我们不能只看到眼前，父皇，如果大宋亡了，朝堂官员还可能给金人去当官员，我们父子，还能有容身之地吗？”赵谌道。 “谌儿所言极是！”赵桓悚然一惊，连连点头。 “当务之急，是要让金人疲惫，他们远道而来，不管是粮草还是饲料都不会足够，囤兵这么久，四周的百姓也基本逃走了，只要我们稳守城池，保护粮仓，金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粮尽。到时候不管是衔尾追杀，还是如何，都能够让这支金兵，至少留一半在河北！”赵谌道。 “谌儿啊，金人凶猛，如果受挫，起倾国之兵而来，又将如何抵御？这一仗，也已经快要把国库给打空了啊。”赵桓叹息道。 “城中金银筹集了多少？”赵谌问。 “国库都清理过了，加起来也就二十万两金，百余万两银。”赵桓叹息道。 要说宋朝收税能力是相当强的，民间商业也发达，让宋朝收税相当的多，这就是所谓的富宋，不过宋朝出了名的三冗，冗官、冗兵、冗费，赚得多，花得多，再加上大画家各种大撒币，总之大宋朝廷的经济虽然还没到入不敷出的地步，却也没什么积累。 “天下财富，皆在汴梁，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赵谌笑道。 “谌儿有什么办法，尽管说来，为父此刻毫无办法啊。”赵桓叹息道。 “我记得父皇才登基的时候，就有太学生陈东为首的上万太学生上书，怒斥六贼祸国？”赵谌问。 “有此事。”赵桓点了点头。 “六贼之中，蔡京、童贯、朱缅随太上皇南下，且不用说他，李彦已被罢免，不过尚在，王黼之前要随太上皇逃出京城，被堵了回来，梁师成则在父皇身边，此辈留之有何用？不如将其斩首抄家，这六贼跟着太上皇横征暴敛，不知道吞了多少家私，都是民脂民膏！将其尽数抄了，士民都会叫好，也能够填充国库。”赵谌道。 他早就等这个机会了。 抄家，必须要抄家。 北宋是优待大臣的，所谓言者无罪，不杀大臣，有后世评论认为这是老赵家欺负孤儿寡母得到天下之后，对其他官员的一种退让和妥协，然而实际上，这是赵匡胤经过五代的教训之后，对文人优待的一种必然，毕竟五代时候文官过得比较惨，面对武人的武力，基本没有什么抵抗之力，南汉那种奇葩政权甚至规定科举后的读书人要切掉小鸡鸡才能做官——当然他们委委屈屈的也都照着做了…… 当官嘛，不寒碜。 赵匡胤作出这种改变，其实无非思路和邓伯一样。 社团不能一家独大，需要制衡。 所以有宋开国以来，大臣不管是得罪了皇帝，还是党争失败，最多也就是被贬往远方，没有被处死的，当然如果在路上被各种袭击而死也很正常，至少在表面上，我大宋就没有杀大臣的传统。 “这是个好主意，只不过为了凑钱而抄家，说出去不太好听啊。”赵桓感叹道。 “不光要抄家，还要杀人呢。我大宋不杀文臣，虽然是祖训，可是已经过了百余年了，也到了要与时俱进的时候了！”赵谌脸上则是露出了一丝杀气。 赵桓吓了一跳。 “谌儿，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父皇，不是儿臣非要做得如此绝，而是我大宋的大臣这百余年来，已经养成了骄娇之气，对国事不放在心上，只想着一己之私。此辈若与国无益，养之何用？更何况宰执行列一旦出错，对国家影响巨大，却不会受到责怪，最多也就是贬到远方，谁又会实心用事？白时中等辈身为宰执，理应扛起防守城池的重任，却只知道推诿，若不是李纲勇于任事，这汴梁如何能在这半月内稳如泰山？所以一定要让大臣知道，不做事，做不好事，是会受到惩罚的！”赵谌道。 “这个……”赵桓想起朝会上白时中等人抗金不发一言，议和却敢死谏的作风，也不由得一阵恼怒从心头升起。 “所以这次反而是个好机会！父皇，六贼民愤极大，而且李彦在河北括田，不光百姓，士绅也深受其害，王黼不等诏命，就私自逃跑，犯了死罪，这两人公开处刑，反对的声音不会太大，而且开了杀宰执级别大臣的先河之后，再有不可赦之罪的时候，杀大臣，谁又能反对呢？”赵谌分析道。 “此计甚好！只不过朕才即位，就杀宰执级的大臣，是不是显得不够仁德？”赵桓大喜，不过还是有些担忧。 “太上皇从没杀过大臣，父皇正好可以借机证明自己和太上皇不一样。”赵谌淡淡的说。 赵桓秒懂。 他当然知道他爹在天下士民心中的形象是什么样的，借这件事，证明他和他爹不一样，在短时间内，必然能够获得士民的极度好感！ 在这一刻，赵桓就下定了决心！ “至于统兵之权，白时中等人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李纲的忠心没问题，可是种师道这一点也并不逊色于他。”赵谌道。 “那谌儿你觉得谁统领全军为好？”赵桓问。 “李纲在京城士民里威望足够，然而服气他的也就是禁军，西军和各路勤王军高达十数万，他们本身都自有统帅，不可能都服气李纲，所以他肯定不能担任这个职位，而且我朝虽然有文官统兵的传统，然而那也只是统帅某个方面的士兵，不可能将这么多兵权都交到李纲的手里。”赵谌想了想之后回答。 “那种师道呢？”赵桓问。 “老种经略相公虽然威名卓着，可是他种家和姚家素来不和，折家也并不服气，如果让他统属的话，姚家多半会有所不满，所以他也不合适。”赵谌摇了摇头。 “那……”赵桓有些为难。 “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职位，自然只有父皇才能担得起啊！”赵谌突然笑了起来。 “啊？”赵桓愣住了。 第31章 消息汇总 从后宫出来之后，赵谌看了看天，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赵谌回到了自己的太子寝宫，不过并没有急着睡觉，而是让内侍换来了梁方平。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梁方平见到赵谌之后，立即跪下。 “起来吧。”赵谌道。 梁方平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他之前听从赵谌的话，守了三天黄河之后与何灌一同率军回到汴梁，当时群情汹汹，宰执们纷纷上书，认为梁方平属于放弃黄河防线，理应斩首！ 大宋朝廷虽然不杀文官，可是杀太监，还是不手软的。 而赵桓却只是宣布惩罚梁方平，让他卸任捉杀制置使的职务，继续在宫内当差，同时温言安抚何灌，让他随李纲一同防守汴梁，何灌是老将，威望相当足够，在他的协助下，李纲守城也显得更加的游刃有余。 经过黄河攻防战之后，梁方平算是认识到了金兵有多凶悍，虽然依靠河流阻碍，他和何灌率领的禁军虽然杀伤了不少金人，却也被悍不畏死的金人给吓住了，如果按照之前布置的，他领禁军在河北正面对抗的话，只怕队伍早就溃散了！ 到时候他就算没有死在乱军之中，逃回来，也免不了一死。 现在虽然职位没有了，但是还能保住一条命，又能追求什么呢？ 更何况赵桓还给了他一封赵谌留下来的密信，在暗中，也给了他一定的权力。 “我留给你的信，你看到了？”赵谌问。 “回殿下，奴婢看到了。”梁方平恭敬的回答。 “那办得怎么样了？”赵谌问。 “奴婢已经从宫中挑选了一些得力精干的内监，然后从禁军里也挑选了一部分人，有陛下和殿下的手谕，加上拨款，已经组建起了一支队伍，很多人，奴婢都盯着呢，他们每天干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会汇总到奴婢这里来。”梁方平回答说。 “这还不够。汴梁数百万百姓，那些城狐社鼠，他们又是地头蛇，又深入民间，说不定就认识哪位宰执家里的哪位伴当，哪位使女，打探消息，反而要更容易。禁军也都是生活在汴梁城里的，和这些人关系千丝万缕，这些人无非求财和身份，这些我都可以给你提供，总之，在金兵围城期间，我要让城内大大小小的事情，能知道的，都要尽量知道！”赵谌道。 “殿下想得周到，奴婢这就去办。”梁方平立即说。 赵谌满意的点点头，梁方平的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毕竟在皇宫里能混上来的太监，没点能力真不行，梁方平统领过军队，在禁军中人脉不错，自然熟知什么人可靠，什么人能用，再加上禁军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关系网，通过这方面，就可以让触角，延伸到汴梁城的方方面面。 让太监来搞特务机构，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把汴梁城内最近这些大臣们串联的情况，都拿来给我看看。”赵谌最后说。 梁方平不敢懈怠，立即奉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资料，这些资料他全部分门别类的放好了，却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自己的私货。 赵谌当下就细细的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随口问：“对这些情报，你就没什么看法？” 梁方平恭敬的道：“这些消息都是奴婢奉了陛下和殿下的命令去搜集的，只敢将消息如实的放在陛下和殿下面前，奴婢自己不敢有任何判断，甚至这些内容，奴婢只是分门别类的时候看过，分完之后，也就忘记了。” 赵谌放下手中的纸张，若有所思的看了梁方平一眼。 梁方平将头低得更深了。 “老梁啊……”赵谌说。 “奴婢不敢当殿下这般称呼。”梁方平颤抖着声音道。 “无需吃惊，本太子虽然长在深宫之中，不过身边也没什么太监奴婢为伴，你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是办事还算细心，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就跟着本太子吧。”赵谌道。 梁方平连忙跪了下来，颤声道：“奴婢愿为太子效死！” 他求的，也就是这个结果——徽宗已经禅位，他没了后台，而现在看太子的手腕，就算皇帝柔弱一点，太上皇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再回来了，皇帝总是要用太监的，不过今上有他身边的那些熟悉的太监可用，他作为前朝余孽，能保住命就已经是万幸了，何况是还能跟在太子身边？ 而他也清楚，之所以太子会松口让他跟在身边，就是因为自己这二十几天里做的事情！ 虽然是有了皇帝给的权限和资金，他才能让这个密探组织初具规模，可是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付出的辛苦，依旧是不可磨灭的！ 自己对太子的价值，应该也就是这方面了。 “老梁，宫内的内侍这么多，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用你吗？”赵谌继续低头看信息，嘴里却随口说着。 “奴婢不知。”梁方平回答道。 “就因为你不太逢迎太上皇，而且带兵剿匪，不辞辛苦，算是个能办事的人。只要是能办事的人，而且还保留了一些良心，本太子就愿意用，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做，你知道了？”赵谌语气平淡的说。 语气虽然平淡，不过梁方平也听出了赵谌话里的警告，当下立即道：“奴婢明白，以后必定尽忠职守，为陛下和殿下效力！” “行了，你下去吧，对了，以后各种消息，分门别类之后，你也可以仔细看看，分析一下，把意见附在后面。”赵谌道。 梁方平长出了一口气，赵谌这话的意思就是以后会继续重用他，并且会给他更多的权限，这对梁方平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好消息。 梁方平退下之后，赵谌继续看着这些消息，一边看，一边脸上露出了一些冷笑。 这汴梁城里的官员，果然还是很会串联啊，为了保住权势，非要推动议和……唔，张邦昌和赵构还在金营里，估计和这个有关系，毕竟如果议和不成的话，那么这两人也危险了，张邦昌毕竟是宰执，兔死狐悲啊。 在心里慢慢的思考着，对于接下来的事情，赵谌心目中，也开始逐渐的有了一些打算。 第32章 太子威仪 靖康元年，正月二十五。 大成殿上，钦宗赵桓高居宝座之上，台下靠左的地方，则是放了一张椅子，赵谌正坐在那里。 大宋朝堂的格局是这样的，天子高高在上，往下则是一片相对高一些的地方，宰执和赵谌这种参政议政的皇室子弟在这一片，宰执下的官员，则又在下面的台阶上，宰执议事，他们基本上是没资格参与的。 对于大宋诸位臣子来说，他们清楚现在的局势，随着勤王军的逐步到来，汴梁基本上没太多危险了，可是这样一来，之前力主和谈的白时中、李邦彦，还有在金营里的张邦昌，都就成了笑柄，这对他们的政治前途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其中还包括了帝师耿南仲。 之前他们就一直在劝赵桓和谈，一直在强调金人的强大，同时还拿赵谌说事，认为太子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很有可能是已经被金人给抓住了…… 太子都被抓啦！官家你还挣扎什么！ 赵桓真的差点就动摇了。 因为这帮人都有深夜入宫的权力，他们就趁着没人的时候，轮番上来劝。 别说赵桓是个耳根子软的，正常的都容易被劝到沟里去。 还好赵谌出发的时候就对赵桓不断的说，自己一月之内肯定回来，一定要相信李纲，让他坚持守城，只要汴梁没问题，就可以坚持。 如果自己没回来，那就是死战场上了，到时候随便赵桓怎么做，反正他对大宋是尽忠了。 这话非常的有力量，也正是这话，让赵桓坚持到了今天。 现在，他心里算是有底了。 “众卿，太子出征二十余日，对河北局势比较了解，现在就让太子与众卿说说，现在的情况如何。” 赵桓没有给宰执们说话的时间，而是直接对所有大臣说。 白时中和李邦彦对望一眼，感觉有点不妙。 耿南仲也愣了一下，这件事他完全不清楚，要知道作为帝师，赵桓是什么大事都和他商量的，这件事却没有和他说，这似乎意味着，赵桓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这让耿南仲心里有了一点危机感。 他也不想想自己干的都是什么事情，在皇帝想要坚持抵抗的时候，他反而一直在劝皇帝逃走或者求和，再高的圣眷，也经不住他这么消耗啊！ 赵桓主要是之前没有什么做皇帝的经验，当太子也当得战战兢兢的，换一个正常点的皇帝，他老和皇帝唱反调，早就靠边站了！ 赵谌站了起来，他今天穿着的是全套衮冕，头戴冕冠，前后白珠九旒，外穿青色衮衣，内衬绯罗红绫里，饰金银钑花，衮衣上绣着山川与龙形，整个人显得又精神，又威武。 虽然身材不高，可是上过战场就不一样，加上作为太子本身的威仪加成，群臣立即就有了点骚动。 之前的皇帝里，徽宗是个政治手腕很出色的人，而且做事没什么下限，对臣子的压迫性还是有的，不过他本身又是个大艺术家，那种艺术家的柔弱让他对臣子并没有直接的威胁——实际上那些让他觉得不爽的臣子，其实都是让蔡京等人去对付的…… 不然怎么叫六贼呢。 就是因为他们不光欺压百姓，还欺压同僚啊！ 官不聊生了有没有！ 大宋政斗的底线是不杀人，可是和蔡京争斗过的那些大臣，比如赵挺之——也就是李清照的第一任公公，被蔡京第二次搞下去之后三天，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所以大家仇恨都是集中在蔡京等人身上，对徽宗本人，没有太多的畏惧。 而赵桓就更没什么威慑力了。 他当太子的时候就战战兢兢的，因为爹年纪不大，身体也很好，看上去起码还能做二十年的皇帝，他兄弟有多，所以被他爹打压得不善，总是用他弟弟赵楷来打压他——要说徽宗有多么喜欢赵楷讨厌赵桓也不至于，展现出这种态度，无非就是因为赵楷是年纪最大的弟弟，赵桓之下就是他，所以扶持这个老三，来让太子不那么安稳而已。 所以赵桓为了韬光养晦，都不和朝臣往来，一直以太子的身份谨守本分，又是仓促登基的，朝中一点势力也没有，就更没什么威仪了。 加上北宋朝廷一直优待大臣，所以一直以来，大臣们也习惯了面对一个不那么威严的皇帝。 而现在赵谌站出来，虽然身穿衮冕，可是从战场上历练过的那种杀气和统率大军的威仪，不由自主的就透了出来！ 这样一个有威仪的储君，对大臣来说，那真是祸福难料…… 不过对于李纲、吴敏这些眼光比较远，知道和金国的战争不是一时半会的大臣来说，能有一个强横的太子站在皇帝这一边，对国家来说，是一件好事。 所以一时之间，朝堂上的气氛，就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赵桓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安的在龙椅上扭动了一下身体。 赵谌却浑然不觉——经历过战场上的人，又怎么会被这些大臣的反应影响到？ 赵谌先是对龙椅上的赵桓拱拱手，然后才转身面对大臣们，扬声道：“把河东路、河北西路、河北东路以及京畿路的地图都抬上来！” 很快的，几名身强力壮的内侍，就抬着一块巨大的屏风，放进了政事堂。 赵谌顺手摘下腰间当装饰用的长剑，在屏风上就指点了起来。 “金人分两路南下，西路军是完颜宗翰，也就是粘罕率领，因为义胜军的不断投降，导致太原以北的各处关隘，都已经失陷。不过还好，太原有张孝纯张公以及胜捷军的王禀留守，加上太原城高墙厚，金人攻城乏力，所以短时间内没有问题，我们不用担心他们这十万西路军。” 然后赵谌指向了河北西路：“这里，是金人的东路军南下，为首的是斡离不，也就是完颜宗望，以常胜军为前锋，一路攻城略地，直达汴梁城下……幸亏在河北之地，刘韐守住了真定，詹度守住了河间，陈遘守住了中山，这三地，让金人的后路只剩下了从保州开始，一直到汴梁城下的这么一块狭窄之地……从兵法上来说，这已经是绝地和死地！只要我们在汴梁城下挫动对方锐气，等待敌人粮尽，足够让他们匹马不得归乡！” 第33章 这是比喻 当赵谌喊出让金人匹马不得归乡的口号的时候，政事堂内的衮衮诸公们，都听得呆了。 要知道，他们虽然看起来是失了智一样的只想着议和，可是不管是白时中还是李邦彦，或者是张邦昌和耿南仲，他们可都是学富五车的大儒，可能对金人不太了解，然而智商，总归是足够的。 宋朝的科举很发达，还没有像明清那样只考八股，通过科举上来的官员可能有拘泥迂腐之人，但是绝对没有傻的。 他们之所以想议和，首先是出自政治上的考量，徽宗那时候信任亲近的大臣，全部都是主战派，包括童贯朱缅等人，蔡京倒没有，他已经致仕了，不过在背后推动也少不了这位奸相的影子。 而这批新上来的宰执，想要抢班夺权，就得展现出和前面不一样的样子。 这一点和赵谌给赵桓出的主意，是一样的。 毕竟徽宗这些年和他麾下六贼，确实把大宋搞得乌烟瘴气，不光是普通老百姓，就连士绅官员也有很多深受其害，在这样的情况下，显示出和这帮人不一样，也是一种政治正确。 而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因素，是大宋朝堂上的这帮宰执，也确实被金人的凶悍吓坏了。 宋辽之间，百年无战，这除了让西军之外的宋军基本没什么战斗力之外，也让大宋这些管理层，对战争的残酷性缺乏预估，对打燕京这件事有一种盲目的乐观，总以为天兵一到，辽国百姓必然是箪食壶浆来迎天兵，结果各种出兵的准备都没做好，以至于被辽军打得惨败，又只能靠请金人出兵才拿下燕京。 要知道当时童贯率领的也是宋军精锐，里面有大量的西军，都是打过仗见过血的，却还是在辽国的残兵败将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而依旧强大的辽国却被金人在短短几年内灭亡，这落在不知兵的大臣们眼中，金人的战斗力，简直就是恐怖如斯！ 而在金人南下之后，几乎是摧枯拉朽一般的就打穿了整个河北，直接来到了汴梁城下，就更让这些人恐惧了。 汴梁城一破，他们这些高官的家人可也都在城里，到时候就是玉石俱焚！ 所以在他们看来，只有议和，才能保住大宋朝廷不被金人灭掉，也能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不失！ 而现在，赵谌却喊出了让金人匹马不得归乡的口号，怎么能不让他们吃惊？ 白时中立即出列，道：“太子慎言！金人凶猛，只能好言安抚，不得触怒他们！否则的话，汴梁玉石俱焚啊！” 赵谌转头，看着白时中。 “白相公。” 他喊了一声白时中的名字，然后向前一步。 白时中愣了一下，突然有点心虚，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不过很快就察觉到不对，他现在在宰执里是排第一位的，基本就算是丞相了，就算是面对太子，怎么能退一步？ “白相公，我就想问你一句，如果你家中，有金银财宝无数……”赵谌突然收敛了气势，笑道。 “胡说八道，我素来为官清贫，怎么会有这种事！”白时中怒道。 “比喻，这是比喻。”赵谌笑道。 台下官员里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白时中愤怒转头，却看不到是谁在笑。 “诸公，我说的乃是比喻，并非说白相公家里真就有那么多的财宝，诸公千万不可当真了。”赵谌扬声道。 台下又传出一阵笑声…… “比如白相公家有很多财宝，但是院墙很高大，也很厚，虽然白相公家的家丁不多，可是依仗院墙，别人也很难打下来，这时候来了一伙强人，要攻进院墙，抢夺白相公家财宝，却被家丁们挡住了，就在这个时候，捕快们也纷纷来了，包围住了这伙强人，这时候白相公是要和强人谈判，给点钱让他们退走，还是和捕快们一起，消灭这股强人呢？”赵谌问。 白时中脸色难看，不说话。 “是啊，这伙强人极其凶悍，要消灭他们，可能会死很多人，然而如果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离开，他们之后就不会来了吗？下次再来的时候，家丁们还能抵挡住这伙强人，捕快们还能来得这么及时吗？”赵谌继续问。 “就算能，那也是没必要的风险！”李纲越众而出，大声道。 “**公果然见事极明！” 赵谌大声赞叹道。 李纲对赵谌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对衮衮诸公道：“白相公家，就是我大宋汴梁！强人，就是金人，捕快，就是勤王军！大军一动，耗费无数，如果我们以金银喂饱金人，还能有多少钱财犒赏勤王军？如果让勤王军自己回去，那下次还有多少人能来得这么快？” 李纲身材也不算高大，不过声如洪钟，堂堂正正，气势逼人！ “太子说得好，**公说得好！” 龙椅上的钦宗赵桓突然发话了，他站了起来，而宰执和百官们都开始面对他，低头行礼。 赵桓一步步的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朕意已决！一定要与金人鏖战到底！当年真宗亲征，虽然与辽人达成檀渊之盟，带来了宋辽之间百年和平，可是檀渊之盟下，堆着的是两万辽国最精锐铁林军的头颅！若不将金人打痛，他们如何会愿意维持盟约？我大宋十天之内就被金人从燕京打到了汴梁之下，如果就这样让他们退去，他们会看得起我大宋吗？自然是年年都会来！难道年年诸公都可以和金人达成和谈吗？” 赵桓虽然柔弱，可是因为心里有气，这个时候的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 白时中等人面面相觑——这种事情是谁告诉官家的？ 事情都过去上百年了，他们这些饱学宿儒都未必知道当年的情况，官家又怎么知道的？ 还两万最精锐的铁林军，没听说过啊！ 他们哪儿知道，昨天晚上赵谌再次给自己便宜老爹洗了一次脑，把檀渊之盟那事儿掰碎了又说了一遍，里面也加入了后世很多小说里演绎过的名字，什么大宋静塞军大破辽国铁林军，让辽国这支最精锐的铁甲骑兵军团损失惨重，这才有了檀渊之盟…… 实际上这些名字，都只不过是史书上留下的只言片字而已，具体作用是什么，早就湮没在历史中，具体情况，谁都不清楚。 但是拿来忽悠人，足够了！ 第34章 太子骂人 赵桓发了话，至少在朝堂上，宰执们是没什么办法的。 虽然大宋是与士大夫治天下，然而在这个兵临城下的紧要关头，皇帝的权威，依旧不容动摇。 所以赵桓开始继续作妖了。 “朕要亲征！效仿真宗皇帝伟业！诸卿谁愿意为寇准？”赵桓继续大声道。 宰执们这下都炸了锅。 亲征？金人就在城外啊我的官家！听这意思还准备让我们也跟着出去和金人干？您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 就在他们正准备出言劝阻的时候，赵谌却抢先了。 “父皇！父皇万金之躯，自然不可轻动！自然父皇的用意，儿臣也已经知晓，国家到了这个地步，君主若不站出来，士民如何效死力？但是儿臣身为人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皇身冒矢石！儿臣甘愿替父出征，也让汴梁军民和勤王军看看，我赵家愿意为了守护大宋江山，死战到底！”赵谌大声道！ 宰执们一愣…… 就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桓已经满脸春风的扶起了赵谌：“吾儿英武！朕心甚慰！这就封吾儿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一切抗金事宜！” “儿臣不敢！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位置，自然只有父皇来担任！儿臣继续担任天下兵马副元帅便可！”赵谌回答道。 “善！”赵桓立即同意。 两父子一问一答，很快的就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看得宰执们一愣一愣的，看完了才发现好像这两父子几句话，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决定了…… “臣不才，愿为寇准！” 在宰执们还来不及想怎么办的时候，又一个捧哏出来了。 李纲再次上前，大声道！ “好！好！好！”赵桓欣慰的说，转身回到了龙椅之上。 “太子赵谌为天下兵马副元帅，主持抗金之事，不管是城内禁军，还是勤王军，都归太子节制！一应后勤补给赏赐，诸部都需要尽力去办，否则一律严惩！” 悄无声息之间，赵谌就完成了从一个天下兵马副元帅的虚职，到了能够主持一切抗金事宜——这就相当于把大宋北方的军权政权都给了这个九岁的太子！ 换了平时，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这么一个权限**到已经威胁到皇权的太子，就算赵桓愿意，官员们也会拼死反对，可是在金人兵临城下这个时刻，做到一些平时做不到的事情，阻力就显得少了很多。 宰执们对望一眼，知道这件事很难阻挡了，不过他们也还有别的办法。 李邦彦转头使了个眼色。 户部尚书李梲（zhuo）立即出列，禀告道：“启奏官家，之前太子出征，带走了二十万枚宣和金钱，银锭二十万两，还有铜钱无数，现在户部空虚，只恐无钱犒赏禁军以及勤王军啊！” “没钱了？”赵谌问李梲。 “确实没钱了！”李梲很坦诚的说。 “之前李尚书去金营议和，倒是大方得很！五百万两金，五千万两银，倒是直接就答应了，如今要犒赏将士，居然说没钱？”赵谌冷冷的说。 李梲哪知道自己之前出使金营，因为胆子太小，所以对斡离不开出的价格全盘答应的事情，今天会被翻出来——之前回报的时候，宰执各位相公，包括赵桓在内，都是同意了啊！ “虽然说之前议和，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勤王军的到来，可是你是代表我大宋朝廷出使！却毫无气节，对金人的要求不敢有丝毫的反驳，连这么离谱的条件都能答应！如此有辱国体，还敢在大殿之上，大放厥词！”赵谌上前两步，怒斥道。 这下其他宰执可不干了，在大宋朝堂上，就算皇帝，和大臣讨论的时候也是客客气气的，大臣见了皇帝，从来不用跪礼，优待到了极致。 而现在，赵谌几乎是指着李梲的鼻子在骂，显然就是没有一点对大臣的尊重！ 今天太子就敢指着六部堂官的鼻子骂，明天他要干什么，衮衮诸公想都不敢想！ 一时之间，这些思维敏捷的大臣们，已经想到了白马惨案、河阴之变，甚至是五代十国那些骄兵悍将…… “李尚书出使，也是为了国家，太子为何这般苛刻！”李邦彦立即出言道。 “这么离谱的要求都答应了，也是为了国家？纵然是虚与委蛇，也应该据理力争才是！不然的话，金人反而认为我大宋可欺！既然是出使，那代表着大宋的颜面，**公难道认为，有损我大宋颜面，也是一件可以原谅的事情？”赵谌转身，盯着李邦彦，同样大声道。 “这个……”李邦彦语塞。 “更何况，李梲执掌户部，只说户部没钱，连剩下多少，可供犒赏多少将士，也是一问三不知！李梲，你知道这些数据吗？”赵谌转向李梲，问道。 “这个……”李梲瞠目结舌，不能回答。 “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身为户部堂官，却对本部事情不清不楚，还有何面目担任这户部堂官之职？”赵谌冷笑道。 他知道李梲是个胆子小的，不然也不会去金人营地里跟个木头一样什么辩白的话都不敢说，所以在朝堂上发难，逼迫一下，让这个尸位素餐又胆小如鼠的家伙离开，免得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抗金当然要钱，户部掌管朝廷的钱粮，可得用个刚正有力的人才行。 李梲汗如雨下，颤抖着身体，对着赵桓拜了下去：“官家，臣老迈昏庸，无能再担任户部堂官，请乞骸骨，致仕归家。” 大臣们看着拜下去的李梲，心知李梲算是为之前的议和背锅了，再加上李梲本身就是徽宗朝的户部尚书，赵桓赵谌父子借机清理一下朝堂，也是正常的。 可是难免心中，还是有兔死狐悲之感。 白时中身为百官之首，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站出来。 “官家，李梲虽然有辱国体，也不称职，然而此刻毕竟是用人之际，而且李梲在户部执掌数年，对整个户部情况熟悉，如果贸然去职，只怕接任者无法短时间里理清户部诸多事宜。更何况户部在太上皇在的时候……就因为太上皇奢靡无度，花费太多，户部这个家，只怕谁当，都很难过，还不如让他继续当，想必李梲接下来一定会痛改前非，为官家更好的效力啊！” 第35章 掌握户部 白时中这话，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说穿了在徽宗的穷奢极欲之下，北宋朝廷的财政还没有崩，和北宋朝廷收税能力很强有着很大的关系——汴梁的百姓要用磨来磨米，都得交钱啊！后世的大明要是有这个收税能力，崇祯也就不用自挂东南枝了！ 而且户部这活，确实是个专业性很强的位置，差一点都不行。 白时中这话一说出来，赵桓就有些为难，看向了赵谌。 赵谌则是上前一步，冷笑道：“白相公这话，是不是说我大宋连一个能执掌户部的大臣，都找不出来了吗？” 白时中毫不畏惧：“并非白某妄言，实是如此！” 赵谌眼光落到了台下的户部侍郎唐恪身上，此人也算户部老人，修过河，带过兵，在地方上也都有过任职，算是接替李梲的最好人选。 然而……他却是个议和派，而且还是议和派的中坚。 所以在看到赵谌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他立即就垂下目光，躲开了赵谌的目光。 赵谌在心中冷笑。 这就是大宋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对国家的事情，无动于衷！ 当然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徽宗上台之后，朝中的党争就越来越烈，别看蔡京把持朝政这么多年，可是他中间也是几起几落，朝中的党争也开始从元佑年间的君子之争，变成了只看立场，不看实际，总之不是和自己一党的，一定就要反对，就要打倒。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政开始糜烂，也就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少了你唐恪，难道就找不出能用的人？ 怎么可能！ 北宋的科举相对来说还是很科学的，自从王安石改制之后，考试分成了诗赋、经义、论和策，相对来说轻诗赋，重经义、论、策，尤其是最重要的殿试，只考策，试策有点像现代考公务员的申论，也就是出个具体的题目，考生来作答，能够在试策中取得好成绩的，基本对实操的理论会很精通，当官以后结合实际，往往就能做得很不错。 所以只要是通过科举选拔出来的儒生，绝不会是明清那种腐儒，而是对现实有着较深刻认知和理解的官员，他们各有所长，如果能用对地方，对治国确实会有很大的帮助。 实际上宋朝的地方官，政绩往往都不错。 赵谌的目光，落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官员的身上。 “梅执礼！” 随着他的喊声，百官的目光都落到了徽猷阁待制梅执礼的身上——所谓徽猷阁待制，其实就是所谓的御用文人，是徽宗设立的一个职位，从四品，能担任这种官员的，都是文笔优美的文人，和皇帝吟诗作对。 不过梅执礼当这个官，倒不是因为他得到徽宗的喜爱，实际上他宣和初年就已经是礼部侍郎了，因为得罪了六贼中的王黼，被赶到了外地当知州，赵桓即位之后才把他征调入朝，当徽猷阁待制只能算是过度。 此人经验丰富，军器监、鸿胪寺、礼部、户部、吏部都待过，在地方也颇有建树，而且他在宣和年就敢冒犯王黼，这种人，正是可用的时候。 “梅执礼，若用你为户部尚书，能帮助官家管好户部吗？”赵谌问。 梅执礼昂然道：“臣本无大才，但只要官家见用，敢不竭尽全力！” 赵桓欣然道：“好！疾风知劲草，板荡见人心！知难而上，方是可用之臣！” 白时中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之前赵谌说话咄咄逼人也就算了，一个九岁的孩子，又是在战场上下来的，大家可以不和他一般见识！ 而赵桓现在这话，也是把他们的脸在不断的打啊！ 用疾风知劲草来夸奖勇于任事的梅执礼，这不就显得一直在各种事情上推诿的白时中、李邦彦等人不是可用之臣吗！ 这可不能忍啊！ 不过李邦彦和白时中先后被怼过了，也不好再出来，于是耿南仲仗着自己是帝师的身份，咳嗽了一声，也站出来了。 “官家，梅执礼不过从四品，骤然升到尚书，于理不合啊。”耿南仲摆出理中客的样子道。 “梅执礼六年前就已经是礼部侍郎，得罪了王黼才被赶出京师，现在官家拨乱反正，将忠良召回京师，正是应该重用，才能体现我大宋一改弊端的习气，如何算于理不合？难道必须得是奉迎六贼之人，才能提拔吗？”赵谌冷然道。 他爹对耿南仲要客气一些，他可就不一样了！ 给你面子叫一声帝师，不给面子你就是个老登！ 耿南仲没想到太子一点面子都不给，话里话外还把满朝衮衮诸公都给怼了，当下张口结舌，愣了一会，这才悻悻的回到了宰执行列之中。 宰执之中，白时中李邦彦耿南仲被赵谌怼了个遍，张邦昌还在金营里，吴敏和李纲现在都是主战派的，就只剩下了一个徐处仁还没有说话，不过此公虽然也是主和派，然而看到赵谌如此凶猛，当下就低头当了缩头乌龟…… “谌儿不得无礼！”赵桓出来打圆场了。 “是，儿臣过于激动，还请父皇责罚。”赵谌立即退下。 “倒也不用责罚，李梲，朕念你劳苦功高，虽然致仕，朕也会有所赏赐。梅执礼，你的清名，朕潜邸之时，亦有所闻，希望你在户部能好好做，为太子抵挡金人出力！”赵桓道。 李梲和梅执礼先后谢恩，只不过李梲谢恩后满脸死灰之色，梅执礼则是依旧那副坦然的样子。 “唐恪，你在户部侍郎位置上也干了很久了，也算是劳苦功高，现在中书侍郎正好有缺，你就担任中书侍郎吧，户部侍郎这个位置，就卸任了吧。”赵桓继续道。 唐恪先是一愣，然后立即明白了——这明显就是为了给梅执礼铺路啊，作为户部侍郎，唐恪要是拖梅执礼的后腿，那梅执礼也干不成什么事。 然而还不能说官家刻薄寡恩，中书侍郎是正二品，这甚至越过了从二品的各部尚书，让他一个正三品直接跳了两个品级，这还不是天大的恩情啊！ 然而中书侍郎也是皇帝的近臣，得到信赖，那可以权势滔天，然而皇帝不给，那就是个虚职！ 唐恪这时候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跪下谢恩。 轻描淡写的让户部尚书致仕，让户部侍郎明升暗降放在一边，启用梅执礼，算是牢牢的将户部掌握在了手里，赵桓心下大爽，昨天和赵谌的讨论，果然有用！ 第36章 图穷匕见，三块肥肉 赵桓虽然开心，不过还没有得意忘形，看到赵谌对自己又使了一个眼色，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看到梅卿，想起如此刚正有力的大臣，却被排斥在朝堂之外，在地方蹉跎数年，朕心中就极为愤怒！” 赵桓突然再次发难，让朝堂的官员们再次愣住了！ 官家你又要闹哪样啊！让太子统领兵马和抗金之事，户部大地震，把前线和后方都掌握住了，现在还想要干什么？ 好好的垂拱而治，把事情都交给我们这些忠臣去干，不好吗？ 如果换了平时，百官可能还觉得没什么，毕竟赵桓就算突然提起什么人，也应该是偶然，可是看今天，赵家父子一唱一和，还找了李纲当捧哏，先是让赵谌实际上掌握了汴梁附近数十万兵马的直接掌控权，然后拿下了户部，启用了和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梅执礼…… 不都是找个事情为由头，然后慢慢的展现出真正的意图的吗？ 先是让赵谌讲解现在的战场局势，说着说着，统领汴梁内外士兵的权力，就交到赵谌手里了！ 然后借着赵谌喷李梲，喷着喷着，就把户部拿到手里了！ 现在说起王黼……又要干什么呢？ 赵谌统兵这件事上，捧哏是李纲，户部的事情，捧哏的是梅执礼，那这件事…… 这个时候，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儿，走了出来。 百官看到此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哦”了一声。 哦，原来是他啊，难怪。 此人正是大儒杨时。 北宋儒学算是发展到了一个极盛的时期，二程就是其中的代表，堪称儒林宗师，理学的奠基人。 而杨时作为程门四大弟子之一，也是活得最久的一个，他现在已经七十三岁了，程门理学的继承人里，他现在就是地位最高资格最老的那一个。 活得久，就是老艺术家。 杨时还不是一般的老艺术家，作为现在大宋儒生中资格最老的一个，几乎就可以说，他代表了儒家！ 他在仕途上很一般，不过多年来教书育人，用桃李满天下来形容也毫不夸张，而且性格忠直，六贼几乎都被他怼过，所以多年没能在朝中任官，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的着作郎，文学之臣而已。 然而他在儒林中的声望，的确堪称无人可比！ “官家。”杨时颤颤巍巍的行了一礼。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官员在心里撇嘴——大家谁不知道谁啊，别看这老头子七十三了，可是精神比一般六十多的还好，昨天还中气十足的骂六贼呢，这会装什么装。 赵桓却立即站了起来：“龟山先生有话请说。” “官家，之前太学生上书，将蔡京等人斥为六贼，实在是再贴切不过，此六贼奉迎太上皇，多年蒙蔽圣听，以至于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之前太上皇下罪己诏，已经明白了六贼的可恶之处，虽然蔡京、童贯和朱缅已经逃亡南方，急切间难以捉拿，可是李彦、王黼与梁师成正在汴梁，何不拿下此三人，以律法治之，以让天下知道，官家即位之后，锐意进取，天下士民必定欢欣鼓舞，能更好的一心协助官家抵御金人！”杨时道。 听了这话，百官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说穿了，干六贼，大家都想。 不管是主和还是主战，在这个事情上，达成一致是很正常的事情。 实际上就算是历史上，朝廷官员对六贼的态度也都是诛杀，别说什么不杀大臣，都这个时候了，该杀还是要杀，只不过钦宗听了耿南仲的忽悠，觉得这个先例不应该从自己身上开，所以只是将王黼李彦梁师成贬官，然后在路上杀掉，假托是被山贼杀掉的…… 我大宋山贼和瘴气是真多。 “龟山先生所言极是！此等人祸乱朝政，非一日所为！王黼之前更是想要逃离汴梁，不光心中无君无国，还没有丝毫节气！王宗濋！” 钦宗的舅舅，殿前都指挥使王宗濋立即站了出来。 “率领禁军，将此三贼的家都封住了！捉拿王黼与李彦，交开封府处置！至于梁师成嘛……” 赵桓有些犹豫，梁师成的恶行并不是很彰显，同时在赵桓是太子的时候，徽宗一直想用赵楷替代钦宗的位置，是梁师成竭力保护，才让赵桓的位置比较稳固，赵桓比较是一个念旧情的人。 “父皇，儿臣有一言。”赵谌站了出来。 “谌儿快说。”赵桓道。 “父皇，梁师成虽然没有表面的作恶多端，然而实际上呢？王黼称梁师成为恩府，王黼做的恶事，梁师成都帮他竭力掩护。李彦在河北括田，民不聊生，有忠直的大臣想要举报，却被梁师成报复！王黼李彦二贼可恶，然而作为他们保护伞的梁师成，就不可恶了吗？如果将王黼李彦处置，却不处置梁师成，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只要自己表面不作恶，放任作恶的人，就没有错处？一个罪犯杀了人，却让他免于处罚的人，难道不也等同于杀了人吗？”赵谌高声道。 “太子说得对！” 杨时老头儿也不装颤颤巍巍了，直起了腰，对赵桓道：“梁师成之恶，实在不下于王黼李彦二人！老臣请求官家，将梁师成一并处置！” “父皇，梁师成如此庇护王黼李彦，难道就是无缘无故的吗？儿臣敢断言，若将其家财产清点，必定不会少于王黼李彦！若他真的清廉，那饶他一命，又能如何？”赵谌继续道。 赵桓终于下定了决心。 “将梁师成也交给开封府审理！同时将此三人的家产清点，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贪墨了多少，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官家圣明！”杨时立即高声道。 其他宰执也只能同样高呼，白时中和李邦彦相互看看，三贼的家产由王宗濋带着禁军去查抄，户部正好又落在了梅执礼手里，看来这三块肥肉，全部都要落在官家手里了啊…… 这才是图穷匕见啊！ 原本如果是让官员去查抄的话，十成能有一半到户部，都算好的了！ 怎么才七成啊？ 七成那是人家的！ 而现在有了这三笔抄家的钱，看来接下来的用度，也会缓解很多啊！ 赵桓心里相当愉快的想着。 第37章 抄家、拍卖和军事会议 赵桓之前的犹豫，当然是装出来的。 他性格确实念旧，也念着梁师成之前确实帮过他，然后被赵谌一分析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什么奋力保护太子不被废，这都是套路好吗！ 大画家其实就没想过要换太子，毕竟赵桓是嫡长子，从法理上来说不可动摇，如果他真的要换太子，满朝文武，包括蔡京这些六贼，都会拼命阻挡的。 然而他各种夸奖赵楷，各种暗示自己最喜欢的是赵楷，无非就是为了牵制赵桓，免得他还是皇帝的时候，赵桓野心就**起来。 只要他自己位置坐得稳，他是不在乎什么亲情的。 如果那一天赵楷真的**到可以替代赵桓了，他反而会保护赵桓。 这就是大画家的平衡术。 而梁师成的屡屡保护赵桓，不过是配合大画家演戏而已，一来可以收获赵桓的感激，二来也不至于真的失去平衡！ 在这个过程种，赵桓赵楷都是大画家的工具人，而梁师成，则是大画家的帮凶。 赵桓本身也不傻，只不过之前没往那方面想，现在被赵谌这么一分析，立即就是又惊又怒，对梁师成的那点情义，是一点都没有了。 当然了，要说赵谌说的都有证据，那是肯定没有的，这些都只能推断出来，所以这手法其实也是莫须有。 只不过用莫须有对付这种劣迹斑斑，有大罪于国家的人，那正合适不过。 因为他不是没有被确认的罪行，只不过因为皇帝还念着他的一些好处，才不忍心杀他而已。 赵谌要消除的，就是这种不忍心而已。 当天下午，王宗濋率领的禁军，包围了实际上早就已经处于监控下的王黼、李彦和梁师成的家，前后封住门口，然后开始了抄家。 而开封府对此三贼的审判，也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这一切进行得很快，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此三人早就已经是要被处理的了，就是看怎么处理。 是留个体面，还是下狠手！ 很显然的是，赵桓采取了最狠的那种做法。 除了这三人抄家，还有一些中下层官员，是定性了的六贼党羽，也一个都没有逃过。 当朝野达成一致的时候，整个大宋朝廷开始以一种极其迅速的流程，完成了这一切。 这些官员的家大部分被抄了，三贼家里除了抄出大量金银贵金属之外，还查抄出了无数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赵谌特地让禁军们把这些东西摆在大街上让百姓们看，看看这些人这些年到底搜刮了多少钱。 不得不说，效果很好。 汴梁城内其实不缺粮食，不过大量流民涌入之后，粮食还是有些吃紧的，户部赈灾也就是意思意思，毕竟赈灾的时候，不能让灾民吃饱是一个共识。 倒不是他们没良心，而是吃饱了的灾民无所事事之下，反而容易闹出更多事，一天两万粥吊着命，自然也就不会闹腾了。 这就是官僚们的智慧。 围城之下，很多普通市民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现在看到三贼家里这么多财宝，哪个不是义愤填膺！ 在汴梁最热闹的大街中央，搭起了高台，满台的珠光宝气，台下无数百姓看着，人头汹涌，要不是有上千禁军环绕保护，只怕就有人会铤而走险的冲过来抓一把就跑了。 而在高台两侧，贴了无数张告示，还有人在告示前不断的大声念着，将上面的意思传达给了几乎每个人。 意思很简单，这些财宝，有一部分是从三贼家里抄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官家父子清点国库，从国库里拿出来的奇珍异宝。 现在国家危难之际，幸亏禁军忠勇，勤王军勤勉，这才稳住了汴梁城没有陷落，官家想要感谢将士们，然而国库空虚，金银不足，所以特地将这些奇珍异宝拿出来售卖，大户富户均可出手，换来的金银正好拿来犒赏将士们。 这种消息，那些大户人家还是很有兴趣的，而对于普通百姓甚至是难民来说，他们则不太感兴趣。 而赵谌也不会忘记他们。 首先就是难民们。 他们在每日既定的时候粥棚吃粥的时候，发现另外一边，摆的则是大米饭…… 想吃啊？想吃简单，官家在艮岳那里有活，愿意去的话就在这里吃饭，然后去艮岳干活，干的活儿也简单，也就平整地面之类的活儿。 赵桓早就看他爹的娱乐区不顺眼了。 赵谌也看不顺眼。 虽然那些奇石什么的，很具有艺术气质，但是把天下奇石汇集在一起，那背后是无穷的灾难和家破人亡。 正好汴梁城里有无数流民，与其让他们无所事事，不如以工代赈，让他们把艮岳清理出来，这块地方以后赵谌打算当成军器监的驻地，正好四周都有围墙，只要把里面清理干净，就算做些试验什么的，也不扰民。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抄家的贵金属运进大内，预备奖赏军士，奇珍异宝拿去拍卖，从城内富户手里也多弄些金银出来，这些东西是越多越好。 同时流民有活干，普通市民也可以去以工代赈，同样可以让他们有一些收入，这样城内的治安，也会迅速的好转。 梅执礼开始在户部清点库存，统计财富，一手枪杆子，一手钱袋子，才能把事情做好。 当然了，前提是打赢这一仗才行。 现在城内城外宋军云集，数量上已经达到了二比一的比例，不过赵谌清楚，和金人真实的战力比起来，还真未必比得过。 不管是金人、旧辽军还是常胜军，都是百战精锐，而宋军呢？从京东等地赶来的士兵，久疏战阵，就算是西军，想要以相同兵力在野战中对阵金人，基本上也是失败的命运。 赵谌就没想着尽快的击败金人。 时间拖得越久，对宋军就越有利。 在正月二十五的朝会之后，当天下午，赵谌就召开了军事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西军的统帅种师道、姚平仲、折彦质，京东来的援军首领将军范琼，文官是宰执白时中、李邦彦、李纲，赵谌主持。 看着这几位，赵谌不由得在心里冷笑，还真是群英荟萃，萝卜开会啊，真是什么人都有。 议和派的白时中李邦彦，主战派的李纲，后来被气死的种师道，逃去四川的姚平仲，最后投降金人的折彦质，威逼钦宗父子去金营的范琼…… 第38章 抽调与整合 “自从勤王军到来之后，金人畏惧，少有一战。长期如此，必然懈怠，姚平仲，你麾下精锐七千，都是能打硬仗的，我再给你三千精锐，若趁夜劫营，可有把握？”赵谌率先问了姚平仲一句。 他问的话很正经，不过此刻他的画风却比较诡异，他正坐在那里，拿着一根羊腿大口的啃着，丝毫大宋太子的仪态都没有。 实际上从战场上回来之后，赵谌就经常会感到饿，而且就想吃肉。 对此赵谌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只能推测是自己这具身体还太过弱小，而他后世的力量却带过来了，所以经常会大量消耗能量，所以得更多的补充。 之前和军队一起行动的时候，他饭量就明显大了不少，这个时候只是越来越明显而已。 姚平仲满脸红光的站了起来，他已经接到他父亲姚古的书信了，在书信里姚古要他好好的听太子的话，而太子一上来就给他这么重的任务，很明显的是，太子看重自己或者说姚家，是超过种家的！ 对这一点，姚平仲可是很看重。 “金人营垒虽然坚固，可是若是夜晚奇袭，就算不能全歼金人，让他们营寨内乱一下，获得不少斩获，还是有希望的！”姚平仲大声说。 赵谌一边咀嚼着羊肉一边微微点头，姚平仲还是没说大话，毕竟深夜奇袭这种事情，只要成功，斩获确实不会差。 要知道自从金人入侵以来，宋军取得的最大战果，其实就是赵谌拿到的——在隆德府夜袭消灭了姚太师的五千人马！ 虽然那只是旧辽军，不是金人本队，也不是常胜军。 而他如果能在金人营寨里取得一定的战果，那足够让他姚家，在西军里脱颖而出！ “那明日本太子就调拨一部分士兵在你麾下，由你调遣！”赵谌放下已经啃完的羊腿，一边擦手一边道。 “是！”姚平仲立即大声道。 白时中出言道：“是否太过心急？一旦劫营失败，对我军士气打击，也是极大的。” “我大宋精兵云集，足有二十万，就算姚平仲劫营失败，也不至于伤了锐气！”赵谌挥了挥手，大声说。 李纲和种师道对望一眼，他们其实也有这样的顾虑，可是赵谌这样说了，似乎也不错…… 历史上姚平仲劫营失败，使得主和派彻底占据上风，其实就是把政策寄托在一次危险的夜袭之上，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而现在赵桓已经下定决心抵抗金人了，就算失败，还有其他部队呢。 “之前**公与种公说的深沟高垒，以待敌人疲倦，也是正理，所以不管是西军还是京东来的军队，都在驻地多挖壕沟，竖起营寨和鹿角，避免金人骑兵冲击。”赵谌道。 种师道点了点头，有这样的措施，劫营确实可以试试，反正失败了无非也就是损失一部分兵力而已。 从这个方面来看，太子还是很拎得清的。 “范将军。”赵谌转向范琼。 范琼立即站起来，他是河北东路的将领，这次来援，河北东路可谓给了他极多的支持，尤其是大名府的张叔夜，几乎是把家当都拿出来了，以至于他浩浩荡荡的带了两万人，骑兵就有一万！ 这也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数字了。 “与金人战斗，需要集中更精锐的兵力，你手下的骑兵，归属到本太子的麾下，为了补充，我让京东西路的马忠、环庆路的汪洋、马迁，各率本队去汴梁东边支持你，他们手下也是骑兵步兵都有，骑兵集中起来，本太子统领，以步兵协助于你，加起来你那一侧的人马可达四万之众，以你为主，封锁住金人往东去骚扰大名府的道路，明白吗？” 范琼一愣，赵谌要将他手下最有力量的骑兵抽调走，看起来似乎要卸磨杀驴一样，却将京东西路和一部分西兵抽调到他的手下，这却是加强了他麾下的兵力。 范琼的想法其实有点简单，他是一个典型的武人，靠战斗升到了河北东路第一将的位置，历史上第一次救援汴梁也是尽心尽力，勤王军他是第二个赶到的，第二次汴梁之战，他也数次出城迎战，一直到北宋灭亡，他可能也是信仰崩塌，一路开始放飞自己，逼迫徽宗出城，杀死企图把太子救走的太学生吴革，支持张邦昌当伪帝，可谓是前期革命后期背叛革命的典型例子。 然而一个武人，在皇帝都已经投降的情况下，他又能做什么别的事情呢？ 所以赵谌觉得，对范琼还是要看接下来的表现，如果他一直能忠心耿耿的为大宋战斗，那谁又能说他不是大宋忠良呢？ 至少从现在来说，他还是当得起赵谌的重任的。 抽调他手下的骑兵，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如果他野心**，肯定不愿意放弃手中的兵力，不过现在除了西军之外，其他的兵力都是大宋朝廷的，任何将领都无法拥兵自重，他应该也不会这样做。 果然，范琼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拱手道：“末将听从太子调令！” 赵谌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勤王军中的精锐抽调一部分出来，成为他的直属属下，加起来也有差不多两万人了，加上城里的禁军，这些都是经过守城考验的，足以稳住汴梁，其他士兵，西军以种师道为主，在汴梁西侧防守，京东来的部队以范琼为主，在汴梁东侧防守，形成铁壁合围，让金人就算想要抢夺粮草，也没法很容易的做到。 时间一长，粮食草料都得不到补充，金人就算再能打，也没法继续支持下去！ 到时候，他率领的精锐骑兵，就可以找机会，给金人真正的重击！ “城内的禁军，就拜托**公了。”赵谌最后对李纲道。 李纲肃然拱手。 这样一来，整个大宋在汴梁附近的军队，就分成了四块，赵谌总领，以他带出来的四千嫡系为核心，加上一万多集中起来的骑兵，作为机动部队，在汴梁附近驻守，李纲依旧是主持守城，城内数万禁军听他调遣，种师道以数万西军防守西侧，范琼以数万东军防守东侧，各自为战，却听从赵谌的统一调配！ 至于姚平仲，带着他的一万人，准备袭营。 第39章 泄露机密 军事会议中，基本都是赵谌在说，而具体的细节则是种师道、姚平仲、范琼这些经验丰富的将领在补充，李纲则是以汴梁城总管的身份提出一些建议，而白时中和李邦彦这两个宰执，反而插不上话。 以至于军事会议结束之后，两人在出宫的途中，只能相顾无言。 宰执出宫，自然有小太监在前引路，李邦彦拐过一个弯，看到一名太监正站在路边伺立，眼珠一转，对白时中道：“白相公，今日太子让姚平仲整备军队，于二月初二袭击金人大营，也不知道是否成功啊。” 白时中笑道：“太子勇烈，姚平仲也是西军悍将，想必定能成功。” 两人说了几句就已经远去，原本站着如泥塑一般的太监突然活动了起来，四处看了看，然后迅速的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又有一名太监从假山的阴影里闪出来，冷笑两声，迅速离开。 第二日。 “真有此事？”赵谌喝完一杯茶，擦着嘴问梁方平。 “确有其事，自从太子说邓圭、梁许、王孝竭、李植这四人不太可靠的时候，奴婢就已经派得力的小太监注意这几人以及平素与他们亲近其他太监，果然，邓圭这厮今日当值，白时中与李邦彦路过的时候谈起劫营之事，然后他就迅速离开，去了城东的一家杂货铺与那里的商家接头！正好被奴婢安排的人手一网打尽，从他身上搜出一枚蜡丸，里面写着的就是太子命姚平仲二月初二偷袭金营的计划，而那家商铺里大部分就是金人安排的奸细。”梁方平迅速回答。 赵谌笑了笑，看过答案的感觉真好，历史上就有记载说姚平仲偷袭金营的计划就是被太监奸细邓圭送给金人的，只不过金人在汴梁城里还埋了点，这帮人别看没开化，鬼点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多。 这种埋的点，估计时间也不会短，很有可能之前金人使节来汴梁见徽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现在能挖出一个，也算是好事。 “邓圭和金人奸细的供状都已经拿到了吧？”赵谌问。 “是，邓圭在重刑之下什么都说了，此辈卖国，无非利益耳。”梁方平回答道。 “他说，李邦彦其实认识他？也知道他是金人奸细？”赵谌似笑非笑的说。 梁方平小心翼翼的回答：“确实这样说，可是也没有凭据，有可能是胡乱攀扯……” “老梁你说得也有道理。”赵谌站了起来，拿着案卷，伸了个懒腰。 “继续盯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包括宰执们，也要监视一下，非常时期，也容不得这些人兴风作浪！” 梁方平立即恭敬的回答了，等赵谌离开之后，梁方平才挺起了腰，佩服的叹了一口气。 太子就怎么知道邓圭有问题呢？这明明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啊。 第二日朝会上，赵桓大发雷霆！ 当着所有宰执的面，赵桓将一卷案卷，狠狠的砸向了台下的李邦彦！ 李邦彦当时就跪了！ “官家何故如此！”李邦彦颤声道。 “案卷，你自己看！”赵桓怒道。 李邦彦连忙捡起案卷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了起来！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大声道：“官家，臣冤枉啊！臣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叫邓圭的人！” 在他大声嚎叫的时候，白时中捡起了案卷，看了几眼，脸色也变了，然后挨个的递给了其他宰执看，李纲看完之后立即就狠狠的盯了李邦彦一眼。 当然不可能把案卷让百官都看一遍，赵桓看了看赵谌，对他示意了一下。 赵谌会意站起来，扬声道：“诸公！父皇如此震怒，当然是事出有因！就在昨日，我在宫内与白相公、李邦彦**公、李纲**公，以及种公、姚将军、范将军一同商讨军国大事，议定了在二月初二，由姚平仲将军率领一万精锐，连夜袭击金人营寨，然而不过一个时辰，这个消息，就落到了金人奸细手中！如果不是内官梁方平及时发现，在殿帅王宗濋的协助下，将这伙奸细一网打尽，我军的消息，就要尽数传到金人耳中！到时候一万精锐固然会元气大伤，我大宋的士气，也会受到重挫！” 政事堂衮衮诸公，立即发出了惊叹声！ “诸公可知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吗？”赵谌继续问。 杨时拱手，激愤的道：“还请太子明示！” 姚平仲也一脸愤怒的越众而出：“太子！将士在前线流血杀敌，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死于这种消息泄露，末将死了也不能闭眼啊！” 姚平仲这个时候不光是愤怒，还有后怕，一旦金人有了准备，他这一万人冲进去，还不得被数万最精锐的金兵包了饺子啊！ 到时候他本人战死都不用说了，他带去的这些人里，有七千人都是他姚家最精锐的士兵，一旦损失殆尽，姚家也就完了！ “泄露给金人奸细的，是宫中一名太监，邓圭，根据他的口供，昨晚他在宫中值班，而白相公和李邦彦**公议事之后，路过他身边，**公主动说起偷袭金营之事，将时间、参与的将领说得明明白白，他才会去汇报！”赵谌看着白时中和李邦彦，冷冷的道。 百官再次炸了锅！ 就连白时中，也吃惊的看着李邦彦，没想到自己都被牵扯进去了…… 已经趴在地上的李邦彦抬起头，颤声道：“下官，下官只是随意聊起啊，下官又如何知道陛下深宫之中，还藏有奸细？” 赵谌冷笑一声：“邓圭招认，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在他身边故意提起！不然的话，宫内那么多太监，当值的也有那么多，为何你恰好会在经过邓圭身边的时候提起？” 一时之间，无数眼光都看向了李邦彦！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是啊，这件事泄露可能是偶然，可是一路上那么多太监，为何正好是经过邓圭的时候，李邦彦就提起了这种机密大事？ 李邦彦无言以对。 他只能不断的磕头：“官家，下官确实是无心啊！官家以泄露机密之罪惩罚下官，下官毫无怨言！可是若说下官勾结金人，那实在是没有的啊！” 第40章 秦桧早期也是忠臣 李邦彦当然会咬死了只是无意泄露。 毕竟无意泄露的话，大不了是罢官，而牵扯到勾结金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判他个死罪，也没什么好说！ 别说什么不杀大臣，三贼马上就要被砍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多砍他一个宰执，也不算稀罕！ 三贼哪个不是宰执级别的大臣？ “父皇，儿臣以为，虽然邓圭说李邦彦早就认识他，可是也只是一面之词，难免是邓圭随意攀扯大臣，如果以这种罪名定李邦彦的罪，此先河一开，后面若奸人随意攀扯，我大宋岂不是要将重臣都杀了？” 就在其他大臣准备帮李邦彦一把的时候，赵谌率先对赵桓道。 这让大臣们都是一愣——太子这是帮李邦彦说话啦？ “不过不管如何，李邦彦也脱不了和金人勾结的嫌疑，这宰执是当不得了，还是先回家，闭门思过，洗清嫌疑之后，再遣往地方任用。”赵谌继续道。 大臣们一阵无语，得，太子这是直接把李邦彦给打出了朝堂，不过能留一条命也可以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泄露机密，而且还是军国大事，受到这样的处罚，谁也说不了什么。 “至于白相公……”赵谌转向了白时中。 白时中一阵紧张。 “邓圭并没有说和白相公有什么联系，而且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是李邦彦主动提起此事，白相公只不过是附和了两声，所以李邦彦有勾结金人的嫌疑，白相公并没有。”赵谌道。 白时中松了一口气，觉得太子还算是说了句人话。 百官也均在心里觉得，太子还是讲道理的，而且说的都有逻辑和证据依托。 典型的以理服人！ “只不过白相公身为国家重臣，理应知道抵抗金人的事情，算是本朝最大的机密，如何能在有外人的地方，随意附和，以至于消息泄露？如此不小心，白相公也是有错的，白相公觉得本太子说得有没有道理？”赵谌立即开始步步紧逼。 白时中无话可答，只得低头道：“本官有错，还请官家惩处。” 赵谌立即后退一步，这种事情得赵桓来干。 “白相公劳苦功高，也不能以小错过于逼迫。既然白相公是无意泄露了军事上的机密，以后太子召开的关于作战的军事会议，白相公就不用参加了吧！吴敏，以后这种军事会议，你与李纲一起代表宰执参加便是！宰执各司其职，原本就不需要都去参加军事会议！”赵桓想了想之后道。 其他几个宰执都在心里叹气，这两父子配合得太好了，借着这个事情，罢黜了李邦彦，让白时中靠边站，李纲是铁杆的主战派，吴敏虽然位置模糊，不过正是他向赵桓推荐的李纲，这样一来，在军事会议上，太子的意志，又要大幅度的凝聚和统一了！ “至于偷袭金人之事……暂时作罢！姚将军，你也不用沮丧，你就先跟着谌儿，以后有的是仗给你打！”赵桓转向姚平仲道。 姚平仲立即谢恩。 虽然少了一个立功的机会，不过能跟在太子身边，倒也不算差。 “诸公，今日开封府来报，已经将王黼、李彦与梁师成的罪定了，此三贼罪不可赦，朕已经将其勾决，家产尽数充公，太子赵谌代替朕，前往五朝门监斩！”赵桓继续道。 五朝门是汴梁的市中心一带，那里地势开阔，能汇聚不少的人，而在那里斩首人犯也是一个惯例，只不过现在要杀的是三个宰执级别的大臣，更有当朝太子监斩，在大宋朝，也算是很稀罕的事情了。 包青天都没监斩过这种级别的大臣啊！ 当然了，包拯历史也只是弹劾高官，杀人轮不到他。 但是不管怎么说，对于大宋来说，一口气在闹市处斩三名宰执级别的高官，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官家，臣有本奏！”一名官员突然闪身出来。 赵谌看向了这名看起来卖相极佳的官员，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笑容。 “秦卿家有话请说。”赵桓道。 出来的此人，正是秦桧——现在是御史中丞，三品的高官。 “官家，为存大臣体面，虽然王黼李彦梁师成都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可是似乎无需公开处刑，还是悄然处死为好。”秦桧恭敬的道。 赵桓看秦桧还是很顺眼的，毕竟现在秦桧是一个标准的主战派，之前朝堂议事的时候，好几次坚持不能对金人太软弱，和吏部侍郎李若水堪称朝中两大支持李纲的中坚官员。 赵谌也挺头疼的，虽然他知道秦桧是一个千古第一奸臣，然而现在人家还是个忠臣的样子，后面也一直坚持不能割地，不能让张邦昌当伪帝，和李若水这样的忠贞之臣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历史上一直到被抓去北方，才开始变节，现在要是不给他这个机会，秦桧说不定就一直是个好人了。 “秦中丞此言不妥，六贼之恶名，天下皆知！正如此，所以要明正用刑，才能对天下人证明，父皇要一洗旧弊的证明！如果悄悄的杀，那还不如不杀，只是流放，然后在路上杀了他们就是了！可是这样做，岂不是显得朝廷做贼心虚，显得向天下人宣布，哪怕是六贼这样的奸恶臣子，朝廷也不能杀，杀了就是理亏？”赵谌反驳道。 “只怕影响不好啊。”秦桧感叹道。 他这个时候倒没什么私心，只不过是作为士大夫群体的一份子，有些兔死狐悲而已。 “秦卿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只不过正如太子所言，若这等贼子都不能坦坦荡荡的处死，那朝廷的威严何在？不用再说了，朕意已决！”赵桓还是给了秦桧一些面子，语气比较和蔼的说。 秦桧只得退下。 “父皇铲除积弊，重振大宋雄风，就从杀六贼开始！”赵谌大声道。 众大臣同时出言附和，至少，他们不担心太上皇会再杀回来了！ 杀掉了这三个，这其实最大的后果就是，赵桓一定会拼命保住自己皇帝的位置，不会再给太上皇什么机会。 实际上这是很多持重的大臣一直想要避免的结果，比如李纲，他就希望赵桓和太上皇的关系能好一点，希望太上皇回来，不要搞得父子要相残那样过分。 可是李彦王黼梁师成一被杀，太上皇能不能回来，还真要打个折扣…… 而这，正是赵谌想要看到的。 第41章 金人的烦恼 五朝门，汴梁百姓云集。 对六贼的痛恨，大宋从上到下，那真是所有人都有，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官员，都是如此。 李彦在河北括田，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所以这个时候，最拉仇恨的，反而是他。 当三人在候斩的时候，台下扔的臭鸡蛋烂菜叶什么的，起码有一半，是扔向了李彦。 不过这三人也知道自己是一定会死的，这个时候反而显得有些平静。 赵谌坐在台上，看着天色。 台下熙熙攘攘的都是人，百姓有很多，还有很多大户人家都来了，其中赵谌还看到了不少官员…… 在他身后站着的，一字排开四人。 岳飞、韩世忠、王胜、王德。 赵谌觉得有这四个猛将在身后，就算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来劫法场，都没法成功。 更何况哪个武林高手吃饱了没事做来救这三个人！ 除了大画家，没人喜欢这三个人。 奸臣能做到这份上，也算是登峰造极了，而这样登峰造极的奸臣，在徽宗朝，有成打。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画家这个昏君，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国家混乱，往往是从上而起，若不是太上皇身边这么多奸臣，以我大宋的广阔疆域，无数子民，忠勇文武，又如何会让金人打到汴梁城下！”赵谌感叹了一句。 身后四将听在耳中，心有戚戚。 他们这个时候表情都很激动，有一种参与了历史的震撼感。 这三人的被处斩，会是全新一篇历史的开端吗？ 很多人其实都有了这种预感。 眼看到了午时三刻，现场熙熙攘攘的声音开始安静了下来，赵谌看了看天色，然后扔出了令牌。 “午时三刻已到，斩！”赵谌大声道！ 侩子手得令，纷纷的抡起了手中的鬼头刀。 随着鬼头刀的连续挥下，三颗头颅先后掉落，无头的尸体里喷出了热血！ 无数声叫好声，从百姓群中响起。 那是发自内心的叫好。 六贼终于诛杀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会远吗？ “诸位汴梁的百姓！六贼弄权，以至于我大宋国势，颓唐至此！幸有父皇登基，重用吴敏、李纲等忠直大臣，抵御金人，让汴梁免遭兵害！只不过金人还没退去，还请诸位汴梁父老，安心在家，稳定汴梁的局势，赵谌在此立誓，一定要将金人赶走，恢复燕云故地，让我大宋，再现汉唐雄风！”赵谌站起来，大声的喊着。 他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台下的百姓们，立即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虽然他们也担心战争，也热爱和平，可是之前那种条件，他们也知道不能答应！ 朝堂和汴梁城的事情，现在算是整理得差不多了，汴梁城内有李纲，城外有种师道和范琼，金人想要进攻，是不太有可能成功的，而且随着天气逐渐暖和，金人的战斗力，也会下降！ 他们从苦寒之地而来，冬天对他们有利，天气暖和了，反而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好处！ 接下来，就是赵谌要展开反击的时候了！ 牟驼冈，金军大营。 斡离不远望着夜幕中的汴梁城。 本次南下，他一开始进展得很顺利，不过打到汴梁城下之后，事情就开始起了变化，汴梁城的防守相当坚固，而且勤王军也来得很快…… 虽然这些军队他没放在眼里。 如果野战的话，他麾下的铁浮屠，足够将宋军的阵营冲烂。 然而宋军却不和他野战。 不管是东边的军队还是西边的军队，来到汴梁城下之后，就开始深沟厚壁，不断的建设营寨，死死的护着汴梁两侧。 和谈进行得也很不顺利。 和战争一样，一开始对方答应得很痛快，而且还来了一个亲王一个宰相当人质，然而拖拖拉拉的到现在，一个子儿都没给不说，而且派去使者，得到的回复，越来越硬气！ 同时事情似乎也变得越来越诡异，汴梁城的后方不断响起沉闷的响声，也不是雷声，不知道这些宋人在搞什么鬼。 还好，后方的联系还是有的，一直有粮草不断的运进来，他一路打过来，虽然那些难打的城池都绕过去了，不过那些城池也就是坚守而已，不敢出城骚扰的。 所以粮草补充没问题，河北过来也是一马平川，金人的骑兵可以起到最大的作用。 继续拖下去，他也不怕。 毕竟现在才二月，刚刚春暖花开，还没有到炎热的时候。 “斡离不，情况有些不对，宋人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完颜昌，也就是挞懒有些疑惑的问。 斡离不沉默不语，他也有些犹豫，实际上斡离不并不算什么名将，他年纪比较小，和西路军的粘罕比起来，那是差远了，他之所以能当东路军的首领，是因为他是阿骨打的二儿子…… 他代表着太祖系的军力。 虽然现在阿骨打已经死了，金国的皇帝是完颜吴乞卖，也就是金太宗，然而金国的势力还是比较分散的，斡离不的太祖系，粘罕代表的国相系，和太宗系，那都是互有统属，各不相干。 金国中后期的自相残杀也和这个有关系。 金太宗实际上不想攻宋，粘罕也持有比较稳健的态度，攻宋主要就是斡离不这一系推动的，如果没能取得一个好的结果就撤回去，那斡离不也不好受，他手下的士兵会因为没有得到足够的好处而不满，太宗系和国相系的将领也会对他发难。 要么打下汴梁，要么得到足够的金帛女子，不然的话，空手回去，那就是灾难！ 对这种事情，挞懒其实也很清楚。 此刻，身边一个年轻的武将愤然道：“二哥不用忧心，明日待我带兵出去，好歹也要攻破宋人几处营寨，杀杀他们的威风！若不让宋人知道我女真勇士的厉害，如何能迫使他们给金银？” 挞懒喝道：“兀术，休得胡言乱语！宋人的营寨守卫森严，他们的神臂弓和劲弩都在我军之上，铁浮屠再勇猛，如何能越过壕沟去攻击营寨？若是失败，反而长宋人志气！” 四太子兀术还是有些不服气：“那便让常胜军上就是！反正这等人，死了也不心疼！” 听了这话，斡离不眼睛一亮。 第42章 防线守不住就死防线上! 自从正月初十之后，金人就没有攻过城，而在二十天之后，二月初一这一天，金人突然开始了大规模的调动。 当赵谌闻讯，迅速赶到城东范琼的营寨内的时候，金人的部队，已经开始列阵了。 “太子殿下。”范琼过来对赵谌行礼。 “军中无需多礼。”赵谌摆了摆手，“金人情况如何？” “末将派人打探，金人出动了三万人，两侧各有五千拐子马，中间是两万步兵，其中过半披甲。”范琼回答道。 “金人这些年**得厉害啊，过半披甲的步兵，真是大手笔。”赵谌感叹了一声。 “太子不用担心，我军足有四万人，器械齐全，营寨前深沟高垒，金人别说是披甲步兵，就算是铁浮屠来，也冲不动我军防线。”范琼倒是很自信。 对这一点，赵谌并不怀疑，宋军在器械上向来为当世之冠，结阵的宋军步兵面对铁甲骑兵的冲击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铁浮屠再厉害，也不过是脱胎于西夏的铁瑶子，西军在面对西夏重甲骑兵的时候，也经常不落下风。 只不过战斗意志上…… 不过现在汴梁城下的宋军士气还是不错的，赵谌这几天不断的到各处阵地上巡逻，发放犒赏，同时他率领的那支队伍，有百余名士兵先后战死，赵谌和韩世忠岳飞等人一同，挨个到这些士兵的家里，将抚恤金给了他们的家人，家里已经没有劳动力的，遗孀被安排工作，孤儿孤女则被收进救济院，由官方拨款学习和生活。 宋朝这方面的设施本身就很完善，只不过以前很多都是停留在纸面上，现在有赵谌这个太子过问，自然也能很顺利的推行下去。 王黼李彦和梁师成被处斩之后，他们的家私都被抄了，而这三人的住所都占地极大，自然也是收归国有，赵谌正好拿来安置这些孤儿，请老师教他们认字，第一批五十名孤儿已经住进了曾经梁师成的家，被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这种事情传出去之后，宋军自然是士气大振。 当兵吃粮，只要粮饷充足，抚恤优厚，士兵自然就没有了后顾之忧，而现在自己的老婆孩子还能在战死后得到更好的供养，那就更加的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宋军战斗意志不高，其实和他们的方针有关，除了西军精锐算是职业军人之外，其他地方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各种被招安的流贼水寇之流——大宋经济发达，所以很多时候能用钱解决，就不会用别的，你造反了，闹大了，那就招安，让你变成大宋的官军，以招代剿，两难自解！ 而京城的所谓八十万禁军，则大部分都是在饥荒年间，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就干脆编进禁军，给一份饷，让你们活着，免得对生产造成伤害。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往往能将一些事情还没起来的时候，就把苗头扼杀，毕竟只要造反，那就容易造成破坏，一旦造成破坏，就会让更多人没有饭吃，造反的人就更多…… 现在一造反就招安，一造反就招安，至少绝大部分地方还保持了生产力，国家也就能维持下去。 而这样做的坏处自然也很明显，这种招安而来的官兵，战斗意志，很难说好。 更何况宋朝冗兵太多，如果按照理论上足额发放军饷的话，那大宋的财政早崩溃了，所以一般都是苦一苦士兵，骂名朝廷来担。 再加上吃空饷严重——金人南下的时候，梁方平也就能带出有战斗力的七千禁军，后面等李纲在汴梁城里拼命搜罗，可用之兵也就是三四万的样子，这就是大宋理论上的京城八十万禁军。 这中间，跟着太上皇已经跑掉的水浒传最大反派，高俅高太尉可谓是居功至伟。 不过禁军的糜烂也不能全怪他，到他手上就已经糜烂了，他只不过是吃空饷吃得更厉害，让禁军更加糜烂而已。 而范琼手下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河北东路、东京西路和东京东路的士兵，其中河北的禁军还好，因为长期在前线，加上河北山东一直在闹匪患，所以他们也算是经常战斗，经验丰富，东京西路和东京东路的禁军战斗力就很可疑了，不过作为防守，问题还是不大。 “金人这么久没动，估计会有别的阴谋，你们一定要顶住对方的进攻，本太子亲率骑兵作为预备队，本太子丑话说在前面，你们防线如果被金人突破，阵线溃散，就不要回来了，要么死在阵地上，要么回来被我杀头！”赵谌对范琼等将道。 范琼、马忠、汪洋、马迁四将立即同时听命，他们对这个太子并没有任何小看的心思，毕竟韩世忠那两千人跟着太子在河北杀了个对穿，虽然没有打过真正的硬仗，却也是经历了很多场战斗，太子在战场上的表现，这些大头兵都是看在眼里的，回来之后难免各种吹嘘，而士兵们之间总有各种各样的联系，传来传去，太子懂军事很能打的事情就已经传开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太子和皇上不一样，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打破涉县抓住伪县令之后，听到县令搜刮百姓厉害，说杀就杀了！ 前几天三贼被公开处决，也是太子监斩！ 这样的人，要正军法的时候，是一定不会手软的。 所以四将除了大声答应之外，还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回去后就组织督战队，谁敢跑就砍死！ 为了避免本将军被太子砍头，那些逃跑的胆小鬼，就得统统砍头！ 看着四将的表情，赵谌的心里放松了一点。 他知道宋军最大的毛病就是这个，容易溃散，哪怕是号称精锐的西军，在辽国也遭受了大溃败，将领率先逃跑，士兵当然不会死战，历史上黄河边，也是因为梁方平胆怯，率先逃跑，以至于河北的七千禁军纷纷逃跑——那七千禁军里，可是有韩世忠这样的猛将的！然而大家都逃的情况下，再猛的猛将也没什么办法。 等到金人二次南下的时候，不少精锐已经打光，补充了不少垃圾进来的宋军，表现更是不堪，黄河边号称十几万人防守，结果金人一通鼓下来，都还没开始渡河进攻，十几万人就全部逃光！ 所以在这个时候，先让将领知道逃了可能会死，才能把他们手下的士兵压制住。 等到了金人二次南下那个时候，就算杀将领，也震慑不住已经习惯逃跑的士兵了…… 第43章 火箭发威 金人果然开始进攻了。 他们并没有傻乎乎的用重甲步兵冲击宋军严阵以待的防线，而是先两翼的拐子马发起冲击，来到宋军阵型前就是一波箭雨，然后转身就走。 宋军阵地上的强弓虽然射程更远，然而骑兵是活动中的，他们却只能在原地挨打，自然更吃亏。 两翼的拐子马从宋军阵前疾驰而过，一波就是上万支箭矢，在跑动的过程中，精锐的拐子马先后在马上弯弓搭箭射出了三支箭，有些特别出色的甚至能射出四支！ 数万只箭矢立即就在宋军阵中造成了不少杀伤，数百人丧命，受伤的也近千，这让守卫在最前方的宋军开始变得有一些骚动起来。 “稳住阵型！不要害怕！举盾！” 军官们在前线高声的喊着，他们的喊声让阵型稳健了一些。 马忠麾下的两名军官同样在前线呐喊着，马忠把守的是阵型左侧，就在这个时候，又一波箭雨射了过来，一名军官躲闪不及，一支长箭从他面门射了进去，军官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立即毙命。 身侧的军官虽然躲开了箭雨，可是看到朝夕相处的战友死在身边，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下一刻，这名军官居然迅速的转身，然后准备逃离阵地！ 这一片阵地上的士兵们，立即开始骚动了起来。 就在军官已经冲出这一片阵地的时候，马忠策马赶到，二话不说，对着军官就挥动了手上的长枪！ 长枪直接从军官的胸口插了进去，从后背突出，军官发出一声濒死的惨叫，不能置信的看着马忠，或者说，是他的家主…… 马忠抖了一下长枪，军官死不瞑目的尸体从枪尖滑落，马忠高举长枪，大吼道：“不听军令退却者，斩！” 被他刺死的军官是他最亲近的下属之一，却被马忠毫不留情的戳死，士兵们心中都是一惊，原本想要逃走的步伐尽数停住，继续坚守在位置上！ “当机立断，马忠也算良将。”在远处高台上用望远镜观战的赵谌转头对韩世忠说。 “他是第一个赶到汴梁城下的，忠勇自然没有问题。”韩世忠回答道。 赵谌微微点头，第一支勤王军确实就是马忠从东京西路带来的，而且和金兵遭遇，经过鏖战之后击退了对方，然后才是范琼率领的东京东路的援军，正是这两支援军早早的到来，金人才在初十就放弃了攻城。 “只要阵容不动摇，那金人就打不开他的阵型。”岳飞道。 赵谌继续点头，对战场的把握和控制，他是不如这两名具备出色战术眼光的猛将的，实际上他在军队中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多，排兵布阵什么的，他前世就是一名军人，没有这方面的学习，而且就算学习了，也是建立在现代武器上的，和冷兵器，不是一码事。 可是他能信任岳飞和韩世忠，放手让他们去做这些具体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经过一次抛射之后，拐子马经过短暂的休整，再次呼啸而来。 轻骑兵对付步兵大队最有效的其实就是这个，不断的箭雨骚扰，打击步兵大队的士气，一旦阵容不够严整，就有了进攻的机会。 不过宋军自然也不会被动挨打。 在拐子马第二次呼啸而来的时候，宋军阵营前方，开始架起一座座的火箭…… 是的，最基础的那种，也叫火药鞭箭，以竹子为发射杆，箭杆上挂着火药球，点燃之后向后拉箭使竿后弯，然后突然放手，利用竹竿回弹力将鞭箭弹向目标。 很原始，很粗糙，却能够带来相当不小的杀伤和足够的距离优势，而且容易取材。 当然了，这样的发射完全没有什么精度可言，然而对集团冲锋的轻骑兵来说，可是再好用不过了。 在拐子马疾驰过来的时候，阵前数千架火药鞭箭，同时在士兵的用力拉扯之下，向后弯曲，紧接着迅速将箭弹出！ 火箭在空中画着各种不规则的形状，弯弯曲曲的飞向了拐子马，然后不断的在拐子马中间炸响！ 拐子马大队立即就乱了！ 这样的火药球炸开威力并不差，虽然是黑火药，可是那些粗制滥造的铁球在炸开之后，不规则的碎片杀伤，对于只披了轻甲的拐子马士兵来说，那都是一场噩梦！ 更重要的是，拐子马的马身是没有太多防护的，受到伤害的马匹纷纷开始摔倒，而在千军万马中，它们的摔倒和挣扎，给了身上骑士更多的杀伤！ 拐子马的冲击势头立即就乱了，没有受到伤害的骑士连忙拐着就跑远了，当硝烟散去的时候，战场内至少有数百上千的战马在哀鸣！ 这一波，就让接近一成的拐子马失去了战斗力！ “轻兵上！收割战场！” 宋军营寨纷纷打开，在范琼等四将的指挥下，涌出了几队轻兵，他们没有身穿甲胄，这让他们移动得很快，迅速的到了战场中央，将还没有断气的金兵一一杀死，受伤或者没受伤的马匹都被带了回来。 他们打扫战场的速度很快，因为很快的，金兵的步兵大队，已经开始移动了！ 披甲步兵在前，轻兵和弓箭手在后，不断的推进！ 打扫战场的宋兵潮水一般的往后跑。 “神臂弓，准备！” 范琼高声喊着，阵前响起了神臂弓上弦的声音，神臂弓其实不算是宋军的标配，这玩意虽然威力大，射程远，破甲能力强，但是制作起来麻烦，而且耗费极大，所以北宋朝廷的库存也不算很多，之前赵谌带兵出去，几乎把城内的神臂弓都搜刮得差不多了，也就带出去了一千六百架。 现在宋军这块阵地上的神臂弓数量，也就两百架而已，也就够一个波次。 当然了，距离近一点的话，强弓破甲能力也不差，那玩意就不缺了。 随着对方铁甲步兵进入射程，神臂弓手们纷纷举起了神臂弓，对准了自己面前的对象，在军官的指挥下，统一发出了一箭！ 紧接着，他们就开始迅速的上弦，重新装箭，数十秒之后，在军官的指挥下，射出了第二箭！ 射完之后，他们什么都不管，然后迅速的退后，弓箭手们则是开始填补他们的位置，同时身披步人甲的重甲步兵也往前顶，手中持的都是大斧、鞭、锏、鹤嘴锄等开罐器。 第44章 血腥的较量 冷兵器时代发展到巅峰，其实都是殊途同归。 全甲披挂的具甲骑兵、穿成铁罐头的重甲步兵，而对武器破甲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近战无非就是大斧铁鞭这些，远战用神臂弓和强弓攒射，近距离重箭糊脸…… 没别的。 就算对抗重骑兵也不难，重骑兵最强的地方就是冲击力，可是一旦被步兵阵型停滞的话，那也就是个靶子，你就算全身重甲，被人用十数斤的大斧砸下来，也得死。 只要步兵阵型能顶住。 顶住了，那就是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而现在重步兵的冲锋，同样也要用重步兵来抵挡，这就看士兵的勇气和决心了。 “顶住！太子说了，这一战接敌者，赏一百贯！战死者抚恤两百贯，太子亲自将抚恤送到家人手中！” 马忠挥舞着长枪，大声的吼着。 前方的士兵们都是精神一振。 不就是拼命吗？只要有钱拿，谁还会怕什么？ 当逃兵的，连抚恤都没有！拼了！ 宋兵士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开始暴涨，这个时候宋军并没有使用火箭，毕竟那玩意对骑兵有用，对步兵，用处就不大了，尤其是那些身披重甲的步兵，那种初级火药的爆炸碎片杀伤，对重甲伤害非常有限。 两波神臂弓，让足足有一两百重甲步兵倒地，其他步兵却依旧不管不顾，排着整齐的步伐，继续快步前进。 他们要度过这一段区域。 在他们接近之后，他们身后的弓箭手开始倾泻箭雨，射的也不是前线的宋军步人甲士兵，而是后排的士兵。 后排宋军士兵纷纷举盾抵挡，不过依旧有不少人被箭雨杀伤。 不过宋军的弓箭手也开始发威了。 他们不断的弯弓对天空射出箭矢，形成覆盖面，双方就这样在箭雨中等待着接战时候的开始。 接近壕沟之后，重甲步兵们纷纷停步，在他们中间的缝隙中，冲出了不少没有身披甲胄的轻兵，他们都扛着厚重的木板，没有木板的就扛着沙袋，有的填壕，有的用木板想要搭建起通道。 宋军重甲步兵后的长矛手纷纷上前，隔着鹿角和壕沟开始用长矛扎这些轻兵，轻兵们惨叫着，有的直接就被扎死，滚进壕沟，也当了填壕的工具。 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之后，壕沟终于被填出了一些通道，重甲步兵们纷纷开始向前移动，冲过了壕沟，开始挥舞着手中沉重的兵器，击打栅栏和鹿角！ 而宋军重步兵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同样挥舞兵器，击打着敌人的身体和头顶。 不少金人重步兵都惨叫着倒地，不过在这个过程中，鹿角和栅栏也被逐渐的清理掉了。 进攻一方就是这样，用人命来填平壕沟，拆掉栅栏鹿角！ 下一刻，双方重步兵就开始如潮水一般的撞击在一起。 对于这些前常胜军的士兵来说，他们一直认为，和宋军只要正面接触了，对方就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然而这次宋军展现出来的勇气，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双方一接触，就开始出现大量伤亡，这个时候想要躲避对方的进攻几乎不可能，面前是无边无际的敌人，身边都是袍泽，想要退后都不行！ 他们只能挥舞着手中沉重的兵器，希望自己死之前能多砸翻一个敌人。 而在宋兵重甲步兵的身后，一批身上只披着半身甲，身材不高的士兵开始匍匐向前，他们手中都拿着比较短和锐利的兵器，比如鹤嘴锄、短锥枪之类的，向前匍匐爬行，遇到面对面的敌人，就用手中的兵器，从下面发起进攻，手段极其阴毒。 不少金人重甲步兵在对抗面前敌人的时候，没有被甲胄保护的脚或者小腿都会传来剧痛，一分心之下，就被面前的敌人用重武器砸碎了头颅！ 在这样凶狠的冲击中，双方的损失都相当惨重，只是交战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接战之处就已经尸横遍野，还都是身披铁甲的精锐士兵！ 很显然的是，常胜军也顶不住这样的损失，很快身后就传来了鸣金的声音，他们开始潮水般的后退。 宋军重甲步兵基本也累得够呛，想要追击也很难，这个时候装填好的神臂弓手上来，追着对方背部再次射出了先后两轮箭矢。 这一次交锋，算是结束了。 高台上的赵谌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确实非常激烈，双方都有着冷兵器巅峰的防护，却依旧有着如此惨烈的死伤，可见双方的战斗意志，确实无比强悍！ 在保家卫国和重赏的激励下，宋军拿出了可以说前所未有的勇气，而常胜军毕竟已经是无根之木，他们作为金兵的仆从军，战斗意志显然下降得比较厉害。 “如果他们只是这个水平，那我们在防守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赵谌转头对韩世忠和岳飞说。 “金人并没有出动铁浮屠，如果刚才在重步兵撤退的时候，铁浮屠趁着壕沟与栅栏都已经被清理的时候发起正面冲击，能不能顶住，还是一个问题。”岳飞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说。 宋军阵地的纵深其实足够，然而他们的本阵是没有挖那些乱七八糟的壕沟的，如果被铁浮屠冲开了，没法发挥出他们结阵的威力的话，那阵中确实也有危险。 赵谌看了看韩世忠，发现韩世忠也在皱着眉头。 很显然的是，这一次宋军的表现，几乎就是现在宋军的巅峰表现了，不可能比他们这次做得更好，但是在这两位名将的观察之下，如果金人再来一次这样的进攻，然后以铁浮屠冲击，那阵营被冲开，然后大溃，也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 “这个好办。” 和韩世忠岳飞一同来到范琼营内的赵谌召集了所有将领，然后对他们说。 “接下来，我会命令城内送来很多大车，这些车上会放犒赏的财物与补给，然后这些大车就会留在营地里，只要从头到尾围起来，就可以形成一个个的车营……明白了吗？”赵谌对将领们说。 “妙啊！在阵内，以大车结营，相当于大阵里面套着小阵，士兵就算暂时被冲散，也可以进入车营里重新组织，以强攻硬弩近距离杀伤敌人的铁浮屠！甚至可以以车营在铁浮屠前面阻挡，将他们的速度彻底的停滞下来！”韩世忠最先想明白，当下捶了一下大腿，兴奋的说。 第45章 断后路还需要时间 金人接近二十天后的又一次进攻，还是以失败告终。 范琼率领的四万京东勤王军，对三万常胜军的冲击，依靠结阵抵挡住了对方的进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先后击杀了拐子马近千，轻兵、弓箭手两千余，重步兵六百，斩获颇丰。 而本方战死不过五百，大部分是在重步兵面对面的较量中战死的。 一比八的战损率。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宋军士气大振，毕竟打出这么好的战损比，就算金人有二十万，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本事你们就攻过来，我们就不过去！ 赵桓得到消息后也是大喜，下令犒赏东路的勤王军，上千辆大车浩浩荡荡的载着财物与粮草补给，来到了东路军的营地里，士兵们欢欣鼓舞，虽然有不少袍泽死了，可是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妥善的安置，这一点，大家还是相信太子的人品的。 太子之前就宣布过，此次包括接下来，所有战死士兵的孩子，他都会收下来，教育他们认字，学习，之后就算是太子的门生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别说是大头兵，就连武将们，都眼热得很，恨不得自己也在战场上战死了，好给自己家里孩子留个大好前途！ 当然，在重赏东路勤王军的时候，赵桓也没有忘记其他士兵，同样有一批大车被运进了西边勤王军的军营里，让宋军的士气高涨。 金人不知道的是，这些大车在运进营地之后，并没有运回城内…… 城内的禁军也都得到了一些酒肉还有钱财的犒赏，虽然花费不菲，然而只要士气能维持下去，总是不错的。 “再怎么算，也比之前求和花的钱少多了。”赵谌对赵桓说。 对此赵桓深以为然。 至于还在金营里当人质的张邦昌和赵九妹……赵桓还真不在乎，张邦昌之前也是徽宗提拔起来的，要是死了，正好给他在政事堂里腾个位置出来，而赵九妹嘛，虽然是他弟弟，然而他和这个弟弟也没什么感情，一个大老婆生的一个小老婆生的，有屁的感情。 赵佶的王皇后死得早，二十五岁就没了，就生了一子一女，只有荣德帝姬是赵桓的亲妹妹，已经嫁给了驸马都尉曹晟，曹晟是曹彬的后人，不过曹家这么多代传下来，早就成了废柴，曹晟可是一个骑马都不会的骑兵统帅…… 而对赵桓威胁最大的赵楷与肃王赵枢都是王贵妃生的，这两个抱团起来，威胁更大。 赵九妹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可是真要是死了，赵桓也不会感到有什么可惜的。 他爹还在，那每个已经成年的兄弟，都是威胁。 这一点上，赵桓就算再柔弱，也是拎得清的。 “经此一役，我军士气大振，汴梁已经基本没什么威胁了，现在，就是要去断金人后路的时候了。”赵谌对赵桓道。 “谌儿，你又要出征吗？现在既然局势已经稳定，太上皇也已经离开汴梁，你还是留在汴梁，协助朕吧。”赵桓有些担心的说。 “父皇，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且金人对后路也把守得很严，如果没有我去凝聚军心，靠诸将各自为战，是没法做到断绝金人后路的，毕竟金人现在还在围攻真定等城，虽然我已经派遣种师中和姚古先后进驻隆德府和平定军，然而这两个位置很重要，如果金人的西路军放弃攻打太原而转头来支援东路军的话，他们就需要在这两个位置，死死的顶住对方的进攻才行。这样一来，能用在堵金人后路的军队就不用多，必须得我亲自去指挥，将士们才会信任，他们能在胜利后拿到足够的犒赏！”赵谌道。 赵桓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现在宋军打仗就是这样，有钱就能勇于上前，没钱就不愿意拼命，可是这也不能怪士兵见钱眼开，这么多年就没足额拿到军饷过，要上战场拼命了，钱不拿够还行吗？ 历史上种师中战死，就是因为军内没有足够钱财犒赏，以至于士兵一哄而散，最终数万大军只剩下百余人还跟着他，以至于种师中战死沙场。 这种现象，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 而赵谌为什么带军队出去效果那么好？就是因为他也在军队中，士兵相信，赵谌是不会食言的，尤其是在回到汴梁城后，赵谌完全的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很多这个阶段的名将，其实就是因为他们说话算话，能得到士兵的信赖，所以士兵愿意效死。 你名声不好了，士兵在阵前也不会相信你，哗变也就很正常。 士兵们要的其实并不多，最基础的温饱都不能满足，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就算是后世那支伟大的人民军队，前提也是补给充足，才能做到那些伟大的事情。 就算是在初期最困难的时候，那支军队的领导人，也都以身作则，同甘共苦，才能凝聚士气。 就别说现在这种封建王朝，天下无非就是一家一姓之天下，不让人家温饱得到保障，谁愿意为了你家的江山拼命？ 对于这一点，赵谌可是有着深刻的理解，他和那些理所当然的认为老百姓和普通士兵就应该为了他们抛家弃业的衮衮诸公不同，他知道士兵们要的是什么。 只不过想要切断金人退路其实挺难的，连接河北西路和燕京至关重要的永宁军、定州和保州都在金人手里，形成了一块厚实的根据地，尽管正好被真定和河间夹击着，然而这两个地方都有金人把守，守军想要出来，也很难。 就算赵谌带着现有的两万骑兵前往河北之地，也很难在野战中击败金人的留守部队。 光是在围攻真定、河间和中山的金军，就不下三万人了，以宋军现在的野战能力，想要在野战中击溃这三万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如果不能击溃这三万人的话，就算抢占一些地盘，也会被对方轻易的再次抢回去，形成拉锯就不好了。 不管是姚古还是种师中的兵马都不能动，毕竟赵谌也要防着西路军通过太行八径杀过来，和东路军汇合，真到了那个时候，问题就大了。 赵谌也不想把整个河北都打得糜烂不堪，河北在他接下来的计划里，可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第46章 火器时代的开端 汴梁城，军器所。 当赵谌带着韩世忠和岳飞来到军器所的时候，军器所的少监已经等在那里了。 “给你们二位介绍一下，这是军器所的少监，陈规陈元则，陈少监一身所学，奇思妙想，实在是当今世上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之前命人送去东路和西路勤王军中的大车，就是陈少监监督制造，首尾相连就是移动城池。”赵谌显然对陈规很尊敬的样子，特地对韩世忠与岳飞介绍说。 岳飞和韩世忠看着这个相貌清隽的书生，心里有些诧异，不过作为武人，他们对文官有一种本能的尊敬，再加上赵谌特地给他们介绍，立即就是拱手行礼。 陈规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士大夫的架子，迅速的回礼：“二位将军追随太子，战场杀敌无数，陈规只能做一些后勤工作，对二位将军可是敬仰得紧啊！” 赵谌哈哈大笑了起来：“陈先生，你也不用谦虚，你的工作，可会让我军在战场上，能取得更大的胜利啊！” 陈规当下就谦虚了两句，和赵谌一同往军器所内走。 韩世忠和岳飞心中的好奇更多了，两人对望一眼，然后迅速跟上。 赵谌心下好笑，他在出征之前，就已经通过他爹，将原本还是安陆县令的陈规调到京师来，让他担任军器所的少监，县令是正七品，军器所则是工部下的部门，少监则是从六品，陈规在县令位置上颇有官声，提拔也很正常。 实际上赵谌抽调他来，就是看中了他这个人！ 《守城录》的作者，一个将各种火药器材运用到战争中的奇人——他基本上是最早研究和使用管型火器的人，而且效果相当的不错。 实际上宋朝因为科举重实效，所以很多技术型的人才，陈规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陈规一开始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毕竟县令虽然级别小，可是他一个明法科进士出身，走的也是官宦正途，跑去军器所当官，就算升了一级，以后晋升也会有影响啊。 宋朝虽然还没有很明显的清流浊流之分，然而已经开始有了这个苗头了。 然而他作为一个忠诚的士大夫，还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汴梁。 然后赵谌和他聊了一晚上。 各种火药的原理，器械结构的原理，再加上一些粗浅的化学和物理知识，陈规只觉得豁然开朗。 这些领先好几百年的科学知识，让原本只是因为兴趣，在黑暗中摸索的陈规，立即就发现了新的天地！ 然后他就上了赵谌的贼船。 赵谌画了好多图纸给他，同时写了一些方向和想法——赵谌不是科学家，他只知道一些基本的知识，不超过高中范畴，毕竟他初中毕业就去当兵了，高中课程还是在部队里学的呢。 然而这些知识毫无疑问是正确的，经过时间考验的知识。 再配合陈规这种大才，以及北宋其实已经有些传承和体系的科学知识，创造出一些跨时代的东西出来，毫无问题。 宋朝能在冷兵器上发展到巅峰，以及初步开始开发火器，是有缘由的。 毕竟梦溪笔谈都写出来好久了，沈括都死了三十年了！ 陈规就算是一个集大成者。 这段时间赵谌要工匠给工匠，要材料给材料，要钱给钱，现在已经开始到了要出成果的时候了。 “火药的试验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根据太子所说的，我将火药颗粒更多打磨，然后筛掉一部分杂质，现在火药威力已经增加了许多，放在竹管里喷射出去，能达数丈远，巷战中当能起到巨大的作用。”陈规对赵谌介绍说。 “这种对付未披甲的敌人尚可，对重甲，作用不大。”赵谌道。 “太子说得是，要破重甲，还需弹丸。火药现在威力增加之后，太子所说的弹丸枪就可以制造了，只不过用铁容易炸膛，还是需要用铜来铸造才行，以火药燃烧之力推动弹丸，百步内可穿透铁甲！虽然比神臂弓射程近一些，然而制造起来却容易一些，同时装填也比神臂弓更快捷。”陈规带着赵谌来到一处工坊内，对赵谌道。 韩世忠和岳飞再次对望一眼，都不太相信…… 就这玩意，能比神臂弓更好用？ 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武将，尤其是韩世忠，他是使用神臂弓的高手，动作快速，射击准确，如果说有个新兵器能比神臂弓还方便，他是真不信。 赵谌注意到了两人的脸色，不过笑了笑，却并没有做声。 现在火药武器的发展还是初级阶段，不过应用也开始逐渐的起来了，现在火药武器要和已经发展到巅峰的冷兵器比的话，当然会处于下风，然而冷兵器已经到巅峰了，不可能再发展，火药武器则是才起步，还有着广阔的前景！ 陈规当下就拿了一支已经制作好的弹丸枪，枪管是用熟铁卷的，后面有个木头把手，将药包放进去，然后将弹丸倒进去，接着用通条捣实，从后面插入引线，就可以操作了。 韩世忠默数了一下，道：“陈少监这套动作，约莫在十五息左右，神臂弓的一般装填时间在六十息，要快四倍。” “那没有，第一枪打完之后，需要清理枪筒，所以在间隙中，应该在三十息左右，比神臂弓快一倍。作为神臂弓的补充，是绝对有用的，不过此物命中率远不如神臂弓，只有组成队列，一同发射，才能够起到作用。”赵谌道。 岳飞皱了皱眉：“此物射程只有百步，已经是弓箭手的范围内，能稳定的成一排发射吗？” “自然可以用掩体遮挡一部分，但是也需要士兵有不畏死的斗志。”赵谌道。 别说是这种初级火药枪，进化到滑膛枪的时代后，排队枪毙，三十米糊脸，依旧是最有效的战斗方式。 没有膛线的年代，子弹的飞行轨迹完全无法预料，也无法瞄准，只能以数量来解决质量问题。 但是就算是再初级的火药武器，那也是火药武器！一旦大规模的使用之后，整个战争的模式，都要改变！ 改变的可不光是战场上，还有后勤上！ 第47章 枪的震撼 赵谌端详着手中这把枪，很显然陈规这里有很出色的工匠，虽然是熟铁卷成，然而枪管却被打磨得还算光滑，前后平衡也不错，赵谌一拿到手里，就有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然后他对着枪管的眼看了看。 “不够圆。”赵谌说。 “太子好眼力，只不过熟铁打成卷，实在是太难了，工匠也很为难。”陈规叹息道。 “我说的炼铁之法，工匠们研究得如何了？”赵谌道。 宋代冶炼水准已经是相当的高，不然也不能做到冷兵器巅峰的水准，他们的炼铁炉已经接近了现代高炉的地步，所以出铁量还是相当大的，然而在质量上，当然和现代的不能比。 而且宋朝的铁虽然最高可以到接近伪钢的地步，然而那是经过反复渗碳淬打才行，做兵器没什么问题，可是要卷枪管，那就太难了。 “枪管和子弹这种东西，标准化比质量更加重要，我还是建议打造模具，然后直接用钢水浇灌，这样除了能让枪管更圆，也能够让每支枪管内径都一样，这样的话，子弹配套也更好解决。”赵谌道。 “已经让工匠加快速度了，只不过太子要的量大，所以是同时进行。”陈规回答道。 赵谌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拎着枪出去了。 陈规工作的地方，就在艮岳旁边，现在艮岳已经被圈起来了，前几天流民们以工代赈，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把艮岳清理得干干净净，接下来开封府也都给他们派了活，不管是打扫还是什么的，或者是干脆去帮着禁军搞后勤，运粮食，总之让这些人有活干，也有口饭吃。 还好汴梁是个大城，而且流民说实话数量也不算很多。 从军器监里出来，赵谌来到了一处空地，对面有一排双层木板，一人高，宽度则是比较长。 之前陈规已经将弹丸枪填充好了，赵谌插入引线，然后点燃，接着开始平举，用枪托抵在肩膀上，接着瞄准。 引线很快就烧到了尽头，下一刻，响起一声巨响，枪口出冒出一团火焰，一颗弹丸迅速的向前飞出，重重的撞击在木板上，从第一层木板中穿过，一直打到第二层木板上！ 韩世忠和岳飞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一幕，这样的响声他们倒不吃惊，无非和鞭炮差不多，然而这弹丸飞行的速度，却比神臂弓射出的，似乎还要快一些！ “走，去看看。”赵谌放下枪，满意的说。 虽然没有扣扳机的动作，可是刚才这一下，让他有了拿着现代化枪支的感觉…… 虽然和那些枪支比起来，手里的这个也就是个大号玩具。 带着岳飞和韩世忠走到木板前，陈规则是飞快的跑了过去，探查着痕迹。 “路线的话，有点歪……”岳飞说。 赵谌耸耸肩膀。 这种枪打出去，弹道那真叫一个不可预测，完全不需要瞄准什么的，大量火力聚集才是王道。 “穿透力足够了，就算是铁浮屠和步人甲，也挡不住。”陈规看着第一层木板后面，欣喜的说。 韩世忠和岳飞这才注意到，木板后面，居然都嵌着一片铁板…… 而且不是什么普通铁板，而是一点五毫米的渗碳锻铁。 这玩意正经防箭，除非是硬弓抵近攒射，或者是神臂弓这种用上弦发力的弩箭才能击破。 而被这子弹直接洞穿。 虽然距离也比较近，就二十米，可是依旧让人觉得害怕！ 把子弹从第二层木板上扣出来，赵谌仔细端详了一下这颗已经明显变形的铜弹，然后扔给了陈规。 “以后记得告诉士兵们，打扫战场的时候，能找回来还是要找回来回炉。”赵谌对韩世忠说。 韩世忠连连点头，铜子弹啊，这玩意可贵，大宋其实还是挺缺铜的…… “为何不能用铁的？岂不是更便宜？”岳飞问。 “铜的更硬，同时更光滑，在枪管内壁飞出去的时候，没有太多摩擦的力道，可以打得更远，同时回收回炉也更方便。用铁的更容易损害枪管，说不定打几发就炸膛了，相比起来还是用铜的更划算。”赵谌解释说。 陈规则是默默的将赵谌的话记在心里。 作为一个懂行的，他是知道赵谌这些话的含金量的，虽然不知道太子从哪儿学来的一肚子杂学，考虑到太子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是天才的话，能学到这些东西也正常。 赵谌当然不会和别人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而是问起了现在的进度。 对陈规的支持，赵谌可谓是不遗余力，不过汴梁城内的军器所本身资源工匠都有很多，再加上赵谌大量拨款，掌握户部之后更是筹集了大量的资源，让陈规是痛并快乐着。 不过赵谌这种全权让他负责，让他挑选工匠，安排他们分别去做事情，同时还要自己参与研究，同时给他拿出了一个详细的规划书，也让陈规觉得，自己这一身所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尽管他依旧是个官员，是一个士大夫，可是技术人员的特性，开始在他内心深处萌芽了。 “现在调拨过来的工匠有一千多人，其中一部分是木工，专门负责建造大车，并且按照太子的吩咐，这些大车内壁都是镶铁的，同时轮子是可以拆卸的，组装在一起，就是简易城墙，只不过这些大车的份量都相当的沉重，轮子也容易断裂。运输起来并没有那么方便。”陈规道。 赵谌点点头，这一点很正常，现在还没有橡胶，轮子损耗率太大，不过怎么说也比用人扛容易多了，而且还可以上畜力嘛。 “其他手艺一般的工匠，在制作火箭的药包，这些东西制作起来容易，手艺出色的工匠，下官正在让他们加快制造子弹，以及看有没有别的制造方法。最出色的几个，则是在打造模具，一旦打造成功的话，弹丸枪的制造速度，将会大大加快。”陈规继续汇报着。 赵谌默默点头，这种新式武器，制造起来肯定不会太快，等到有熟练工匠更多的培养出来以后，就容易多了。 而要能套用在模具上的钢水，那个更难，很多时候只能靠工匠的经验来判断火候，毕竟这年头连个温度计都没有。 这种工匠就更难得了，整个汴梁城里，也就三个而已。 所以陈规拿来的这一把，其实就是个样品而已。 “加快速度，告诉工匠，只要效果好，本太子重重有赏！”赵谌对陈规道。 “其实……”陈规欲言又止。 第48章 荡寇铳与新军 “陈少监，有话就说。”赵谌笑道。 对这种技术人员，赵谌总是有很多的耐心的。 “也是下官突发奇想，从太子的话中推断出来的——既然弹丸枪是以火药为动力，通过燃烧后的**，将弹丸迅速的推出去，那么如果我们把枪管做大，弹丸也做得更大的话，是不是能够发射更重的弹丸呢？如果火药放得越多，是不是就能打得越远？这样一来，以这种大枪管发射的大弹丸用来攻城的话……”陈规一边思考，一边说。 韩世忠和岳飞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陈规。 现在他们丝毫不敢小看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赵谌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显然陈规是一个举一反三的人物，这不，从初级的火药枪，直接就想到大炮了…… 不过本身初级火炮的技术难度，也不算大，难的是别的地方。 “陈少监，你这样想，当然是很有道理的，只不过你想过没有，这样粗大的枪管，弹丸就必须要和口径差不多大，重量也会大很多，这样一来，需要的火药量，就会更多，这么大的火药量，以铁为枪管，容易承受不住，一旦还没来得及推动弹丸，火药燃烧产生的气体向四面扩散，把管给炸掉了怎么办？岂不是我军阵中反而被炸开一个缺口？”赵谌问道。 “下官想过了，可以从较小的枪管制造起，一步步的计算出多大的弹丸需要多少火药能打多远，看看极限到底在哪里。”陈规回答道。 赵谌点点头，对这些古人的聪明才智，他是从来没有怀疑过，毕竟都是人，而且都是开发过智力的人类，无非就是学习的东西不一样而已，现代有天才，古代一样也有。 “你能这么想，很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铜才是铸造你说的那种粗大枪管的最好材料，你可以把枪管内部的大小叫做口径。一寸口径，两寸口径，用更精确的距离来计算，收获会不小的，不过你也要考虑到，用铜来铸造……这都不能叫枪管了，就叫炮管吧，铸造如此大的炮管，得耗费多少铜？这些都是需要你在后面去计算的东西，现在精力还是放在制造弹丸枪上面吧，我希望看到统一规格的弹丸枪与弹丸……唔，这个名字不好听，就叫它荡寇铳吧。为我大宋，扫荡群寇！” 韩世忠和岳飞都听得热血沸腾，陈规更是抚掌叫好：“铳者，斧眼也，此物洞穿如眼，正是名副其实！” 赵谌在心里汗了一下，这个名字还是他现代在某本网络小说里看到的，主要是觉得很有气势。 鼓励了一下陈规继续努力工作，为大宋996坚持到底之后，赵谌就带着岳飞韩世忠离开了军器所。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兵去断掉金人后路？”韩世忠看到赵谌似乎没有目标的在城内转悠，不由得问了一句。 “还早呢，既然陈少监那边已经有了进展，我也要开始招兵了。”赵谌哈哈一笑。 韩世忠和岳飞同时一愣。 “殿下，城内城外大军足有二十万，还需要去招兵吗？”岳飞忍不住问。 “这些兵，都不是我需要的，我要那种未必有什么个人格斗能力，但是要老实，听话，体能好的人。”赵谌笑道。 “这样的人，军中应该也有不少。”韩世忠想了想之后说。 “良臣，鹏举，我要招的，是能够最好使用荡寇铳的士兵。他们不需要有多么出色的格斗能力，最主要的就是服从命令，听从纪律，体能出色，有着出色心理素质的士兵。当然，我毫不怀疑你们也具有这样的素质，可是让你们来当这样的兵，那就太浪费了。”赵谌道。 “原来如此，荡寇铳对士兵强壮和勇武要求并不高，反而是要能一丝不苟的完成装填，同时在敌人冲近了，才开枪。”岳飞恍然大悟。 “是听从命令开枪，单支荡寇铳拿出来，并没有太大的用处，面对近身的敌人，那就是根烧火棍，而且就算有一定的距离，也很难准确的打到敌人。荡寇铳真正有威力的时候，是数十名，上百名，甚至数百名士兵站成一排，面对冲过来的敌人，在同一时间开枪射击！所以他们必须要能做到绝对听从指令！没有我的命令，哪怕敌人的兵器已经快要伸到他们眼皮子下了，也决不能点火！”赵谌道。 岳飞沉默了一会，然后道：“这样的士兵，不管是在什么军队里，都算是顶级精锐了。” “所以不能在现在的军队里挑，现在的士兵不会听从这样的吩咐，得从老实的普通人里去挑，我会给他们安置家人，给更好的待遇，要的，就是他们听从我的任何吩咐，所以这支队伍，我将会对父皇去说，作为我的私人卫队。”赵谌道。 韩世忠和岳飞脸上都有了羡慕的神色，很显然的是，能在这支军队里，必然是一个无上的荣耀！ “你们不用羡慕，你们两个，还有王德、王胜、刘子羽、姚友仲，这些都是将才，放在我身边才叫浪费。马扩文武双全，在军中却并没有什么势力，而且也不擅长带兵，所以我会让他更多的在我身边效力，他对大宋的忠诚，也值得更好的待遇。”赵谌道。 岳飞和韩世忠同时点头，确实，赵谌这样的安排，充满了他对下属的关心，岳飞和韩世忠自信以自己的带兵能力，也能光宗耀祖，飞黄腾达，既然赵谌心中有他们，那么这就不会是什么问题，而马扩的才能却不在带兵上，所以让他跟在身边，对马扩会更好一些。 有这样为下属前途着想的太子，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能一条心跟着太子干下去了！ 对于接下来组建新军的人选，其实赵谌之前也考虑过。 以工代赈，就是想看涌入城中的这上万流民中，有多少是愿意去靠自己的力气，争一份收入，来养活家人的。 要知道对于很多懒汉来说，他们宁愿躺着等赈灾的粥，而愿意去干活的，就是对生活还有希望，或者说对家人负责的人。 这样的人，本身就是最好的兵源。 第49章 太子亲军 太子要招新军啦！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汴梁。 据说是太子向官家上奏，表示自己新研制出了一种神兵利器，不过普通士兵无法使用，需要征召新军，而这支新军，就将会成为太子的贴身亲兵。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按理来说，太子已经拥有了抗金中对所有官员和士兵调配的权力，然而实际上，也只是调配的权力而已，他并没有自己亲属的部队，他带出去的那两千人，到后面从姚古那里弄来的两千精锐，再加上后面集中从勤王军里弄来的一万多骑兵，严格来说也都是大宋的禁军，而不是他私人的军队。 包括岳飞韩世忠等人，也都是大宋的将官。 最极端的情况下，赵桓只需要一道圣旨，就能剥夺赵谌领兵的权力——当然了，能不能做到，还要看当时的具体情况…… 而现在赵谌这个要求，就是要建立起一支直属他的军队了。 虽然只有五百人。 不过人数就五百人，所以实际上通过得也很快，赵桓不介意赵谌掌握这区区五百人，而理论上作为大宋的太子、郡王、节度使，掌握一支直属精锐力量，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尽管有一部分官员为此反对，其中反对得最激烈的就是御史中丞秦桧，然而赵桓依旧强力推动了这个提案的通过！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谌儿是我的嫡子，也是大宋未来的皇帝，掌握一支五百人的亲军，怎么啦？ 理论上整个禁军都是拱卫皇城，属于皇帝的绝对力量的，他带个五百人，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保护他而已！ 而皇后朱琏也对这件事大为赞赏，甚至拿出了不少自己的体己钱给赵谌，让他去赏赐士兵之用。 官员们自然有点担心，他们生怕又出现徽宗钦宗父子相互猜疑的局面，而且赵桓之前老实啊！徽宗打压他，他就老老实实的躲在深宫里不出来，不和大臣会面，所以徽宗才能容忍他，而赵谌呢？这位太子明显不是个善茬啊！ 这样的太子掌握了军权之后，会不会逐步的剥夺文官们的权力呢？ 所以表面上是担心赵桓赵谌父子相残，实际上，是担心大宋出一个强势的皇帝。 不过赵桓对自己儿子是真的信任和爱，也有可能是他并没有真正尝到权力的好处，反而都是坏处——当太子的时候成天提心吊胆，生怕他爹什么时候就废了他，当皇帝以后马上又是面临金人兵临城下，照样是提心吊胆，而且他现在也还怕他爹会回来复辟啊！ 皇位对他来说，是苦果，而不是什么甘泉。 所以既然儿子这么勇，多给他一些权力，难道不好吗？ 正好可以帮他去斗他那个不省心的爹！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赵谌长大以后有野心了，大不了他也学着禅位就是，儿子还真能杀了他这个爹不成？ 所以赵桓觉得自己毫无顾虑！ 官员们的反对，主要还是集中在朝堂内，对民间来说，太子不从禁军里挑人，不从勤王军里挑人，却要从普通百姓和流民中招兵，这个操作，就让人觉得有点奇怪了。 虽然说大宋把流民什么的招成士兵属于正常操作，可是那是太子啊，太子亲军！难道不是从百万军中万里挑一选精锐吗！ 倒是很多军头因此松了一口气，他们不用担心自己手下最精锐的士兵被抽调走了…… 而赵谌对亲军的要求，也在宣传之下，开始逐步的被流民和市民中知道了。 首要条件，就是已经娶妻的，生子了最好，年纪在十八到二十五之间，身体没问题，流民以前是自耕农的优先。 这种条件一出来，就让很多人瞠目结舌。 要知道大宋以前招兵，很多时候都招那些孤身一人的，在很多人看来，这样的士兵没有后顾之忧，打仗会更勇猛一些。 然而赵谌则不这么看。 无恒产者无恒心，那种孤身一人的士兵，最容易出现的情况就是在战场上以保住自己为优先，毕竟他们没有什么牵挂，就不会有什么斗志为了保护点什么去勇敢战斗。 人有要保护的东西，才能迸发出决死的战斗力。 城内流民上万，普通市民几百万，想要加入太子亲军的，数量还真不少。 只用了两天的时间，符合条件来报到的，就达到了一千多人！ 而赵谌只要五百个。 因为荡寇铳的产量现在还没起来，就算模具已经打造出来了，最难的枪管问题可以得到解决，然而能炼出那种好铁的工匠，总共也就三个，就算他们日以继夜的干活，也很难冶炼出大量合格的铁水出来。 更何况枪管总有出问题和报废的，各种备件也要准备好，还有火药的重新制作和弹头的制作，这一切，都在约束着荡寇铳的产量。 五百人已经很多了。 “殿下，您这条件也太好了。难怪会来这么多人。”马扩对赵谌说。 确实只要是入选的，每人给一百亩汴梁城附近的地，这可都是开垦过的最好的良田，再加上给他们的妻子安排工作，有孩子的，只要年纪到了就能进入赵谌之前给战死士兵孤儿开办的学校，年纪不够的有一份养育补贴，再加上军饷……马扩相信，不光是这些流民市民会心动，就连禁军以及勤王军中的很多士兵，都会心动。 “条件是好，可是要是能拿到，就得看他们的本事了。”赵谌笑着扔给马扩一份帛书。 马扩接了过来，现在他已经是赵谌身边的亲军统领，职位是殿前步兵都虞侯，从五品，和他之前的官位一样。 马扩对这个位置也很感兴趣，一来是跟在太子身边，自然是无比亲厚，二来他本身在军中就没有什么根基，带兵的话，和其他诸将比起来，并没有任何的优势。 而带新军，就没有这个问题，而他本身没有带过旧的那些部队，所以思想也能够很容易重新建立，更何况马扩见识多，有气魄，个人武力文化都是顶尖的，当这个位置，自然更加的合适。 看完赵谌选拔条件的马扩，立即就是倒抽一口凉气…… “殿下，您这是选拔勇将啊。”马扩说。 “不不不，我不需要他们有多强的格斗能力，明白了吗？”赵谌笑道。 马扩心悦诚服的点点头，就这个选拔条件，能凑齐五百人，也是很不容易了…… 第50章 亲军的要求 第一次选拔，马扩找到韩世忠岳飞等将，从他们手下抽调了五百跟着赵谌打过仗的士兵，去了校场维护次序，而诸将里面，刘子羽这段时间和马扩刻意交好，所以也跟着去了，王胜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拉着王德也一起去了，然后这几位就一同见到了赵谌挑选亲军的条件…… “既然为天子亲军，那首要的条件是什么？不是你们多勇敢，也不是你们多能打！而是忠诚！绝对的听从太子和将领的指挥，明白吗？”马扩站在校场上，大声的吼着。 预备役们面面相觑。 “现在，跟着我的动作，立正！”马扩高喊一声，然后在高台上站了个标准的军姿。 这是赵谌教给他的。 台下的预备役们犹犹豫豫的开始站军姿，而一些还没有开始动作的，立即就遭到了维护次序士兵们的呵斥。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在场的所有人，终于算是开始站军姿了。 让上千人从来没站过军姿的人站军姿，确实有点为难，要不是马扩抽调了五百人，并且这些人在赵谌的率领下，也练过军姿的话，光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很难了。 赵谌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把这活儿，直接就交给了马扩来干。 等有了基础，他再去调整就行。 预备役们站好军姿之后，一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个个嘻嘻哈哈的，不过很快的，他们就开始没那么愉快了。 站过军姿的人都知道，站军姿本身不难，可是坚持下来，还是有些难的。 于是很快的，就有人高声问：“敢问长官，我们这还要站多久？” 队列中的士兵立即打断：“队列中，不得随意讲话！听从命令才能动！” 大部分老实人还是不会说什么，可是总会有几个刺头。 当下就有两个看起来就不怎么老实的开始骂骂咧咧：“这是作甚！拿咱们耍呢？就算是太子招兵，也不能这样啊！” 马扩板着脸，用手一指这两人。 立即就有维护军纪的士兵跑了过去，指着这两人：“你们，出列，回去！” 这两人同时一愣——他们只是想闹一闹，可没想过要回去啊——这么好的待遇，怎么就能回去了？ 这两人本身也是汴梁城内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就类似水浒传里的过街老鼠张三之流，这个时候闹腾也是想要给自己争取一点好的待遇，却被直接打回，怎么能不急？ 然而他们正想要拿出习惯的泼皮作风的时候，面前的士兵毫无表情的拔出了刀…… 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凌冽杀气，立即就镇住了这两个无赖！ 下一刻，这两人再也不敢说什么，灰溜溜的从校场内跑了出去。 “大家要记住！太子要的不是泼皮，不是无赖！是听从吩咐和纪律的士兵！像刚才这样的，绝不会留下！我可以告诉你们，接下来你们还会有更艰难的训练，如果吃不了苦的，以为轻而易举就能混进太子亲军作威作福的，现在就可以走了！我这里只有五百个名额，而你们有一千多人，想要留下来的，就得咬牙熬下去！”马扩大声的喊着。 预备役们继续面面相觑…… 这实际上颠覆了他们的思维，因为在大宋很多人心目中，当兵吃粮，就是冲着待遇来的，听从上司吩咐也很正常，可是这种站军姿的要求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还会有更艰苦的训练？ 当兵还要训练什么吗？不就是一刀一枪，在战场上博个前途？ “想不想要一百亩地？想不想要一年加起来八十贯的军饷，绝不拖欠？想不想要你们的妻子能在太子的过问下安排工作？想不想让你们的孩子成为天子门生？”马扩再次高声大吼。 预备役们一下就兴奋了起来。 他们不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吗？ 尤其是占了绝大部分数量的流民们。 他们都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有自己的田地，有家人，可是战乱和灾荒，让他们幸福的家庭再也不存在，只能流离失所，来到汴梁！ 现在赵谌给他们提供的，则是比他们幸福家庭要更加好一些的条件！ 为了这个，他们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吗？ “如果想要有退出的，现在就可以走！绝不为难！可是如果现在不走，接下来就不许走了！没有进入最后那五百名的，都要成为太子亲军的预备队！待遇只有正兵的五分之一，同时十年内不得脱离这个身份！”马扩再次大吼。 这个条件，就显得很严苛了。 待遇只有正兵的五分之一，这意味着最多就是让他一家勉强活下来，对于流民来说，这样的结局他们可以忍受，可是对于那些想要靠运气博一把的人来说…… 当下又有数十上百人，选择了离开。 光是站军姿他们就有些不能忍受了，何况是其他？ 而流民们虽然也一个个面有难色，然而想到将来的幸福生活，再想想之前流浪到汴梁的过程中面有菜色的家人们，他们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更何况就算被淘汰，也是预备役，虽然五分之一的待遇显得很差，可是好歹能让他们活下去！ 河北山东这几年可都乱得很，只要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啊！ 所以他们基本都咬住了牙，没有选择退出。 少数开封市民基本上也是那种生活很艰难的，他们有对生活的期望，可是时局问题，却让他们的家庭过得很差。 太子招募亲军，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一个机会！ 刘子羽看着台下，心中钦佩。 这么来了一波之后，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已经被初步淘汰了一批，剩下的这一千出头的预备役，至少是有着强烈的欲望，一定要留下来的！ 少了那一两百不安定因素，剩下的预备役，要训练出来，就显得容易了许多。 看到没有人离开了，马扩这才微微的笑了起来。 这些留下来的人，还不知道他们会接受什么样的训练…… 经过赵谌修改的训练内容，可能不算特别的累，可是对意志的锻炼，那可是经过后世考验的！ 能坚持下来的人，对令行禁止这四个字，将会有着深入骨髓一般的了解！ 第51章 不怕死的宋使 在马扩的率领下，这批预备役开始了在大宋军民看来，惨绝人寰的训练。 在马扩指定的一批教官的率领下，他们先是训练了三天的站军姿、立正稍息向右看齐，根据口令转弯齐步走，一边走还要一边念口号…… 头一天简直是一地鸡毛，尤其是很多人左右都不分，让教官们头都要炸了，不过他们基本上也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些教官都是赵谌从那四千人里挑出来的，识字，比较聪明的士兵担任自己身边的侍从，对赵谌的这一套算是熟悉，所以还是坚持了下来。 等到队列和听口令学得差不多了之后，马扩和教官们就开始带着他们进行各种体能训练，最简单的就是长跑，以及各种战术动作…… 这些现代化的战术动作对冷兵器格斗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不过纪律性部队的优势就在这里，数十上百成千人都可以根据一个号令同时行动，就算手里拿的只是烧火棍，也足够结阵抵御敌人了。 说穿了，冷兵器时代，最精锐的士兵，也不过就是这个要求。 古代士兵的对抗，很多时候都是菜鸡互啄，换了抗美援朝时候的志愿军，就算全部换上冷兵器，穿越到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都可以暴打全世界。 而这些为了将来良好生活而拼命的预备役们，基本上没有掉队的。 因为在严格的训练之外，赵谌还给他们提供了足够丰厚的伙食，加上一些娱乐活动来提振士气，训练的间隙，教官们有的还会教士兵认字。 实际上只要有良好的伙食就足够了，这年头，为了一口饱饭拼命的人，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对家庭条件有严格的要求，就是因为赵谌知道，这些人既然有牵挂的人，那么上了战场，才会真的敢死——正是因为他们全身都是软肋，才会真的拼命。 就好像那些三十多岁有房贷有老婆孩子的社畜一样，他们是最担心公司把他们辞掉的。 古往今来都是一样。 赵谌热火朝天练兵的时候，金人和大宋朝廷之间的使节来往，则开始变得频繁了起来。 看到大宋那边一点都没有送东西过来的样子，金人的口气也软了许多——不得不说常胜军在汴梁东部防御送掉几千人之后，金人也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了，他们坚信自己的野战依旧是无敌的，然而宋军的防守越来越严密，也坚决不和他们野战，这也让斡离不和挞懒为首的金军高层开始感受到了危险。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人的坚壁清野开始做得越来越坚决，一开始他们分头掳掠还能抢到一些东西，可是后面就越来越少，而后方送来的粮草虽然没有断绝，然而他们也都知道，燕京那边要维持这样的运输，也很是为难。 本身辽国的生产力就不如大宋，何况还是被来回打过几次的辽国本土，虽然后方的金人在不断的搜刮，却也很难继续维持下去。 而在几次使节来往之后，大宋这边越来越硬气，已经直接告诉他们，之前的条件太过苛刻，大宋这边经过检点，发现根本无法满足金人的要求，所以在新的条约达成之前，绝不会给金人送来哪怕一两金银。 听到使节这样说的时候，斡离不非常生气。 “把使节的头给我砍了，然后送回去！”斡离不大声的吼着。 按照前两拨使节的德性，被他这么一吼，基本都要尿裤子，然而今天来的使节却依旧昂然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挞懒看得奇怪，抬手制止了护卫上来拿下使节，问道：“使节何人？不畏死乎？” 使节昂然道：“在下吴革，在朝廷并无官职，只是一太学生尔！今日出使，在下就没想活着回去！” “宋廷用一书生来送死，当真是轻视我等！”斡离不怒吼。 “并非如此。我宋金两国，之前达成海上之盟，约好平分辽国故地。金人却悍然毁约，兵临汴梁城下。我大宋数千万子民，无不为此义愤填膺！原本因为太上皇的宰执，处事浮躁，屡屡毁诺，所以官家登基之后，本着是我大宋理亏的原因，想要与贵国和谈，止住干戈，然而贵国却提出如此不切实际之要求，我大宋朝堂，无一人不愤怒！吴革虽然只是一介书生，愿意以血溅在此地，证明我大宋再也不愿与金人和谈之决心，若要战，就让一方将血流干为止！总之，我大宋不会再让！只有金国退回到海上之盟划分的线后，我们两国才能真正的坐下来谈判！” 吴革说完，眼睛向两边一扫，张开双手，大声道：“还不速速将我带下杀死？我大宋太子都能带兵出征，皇帝都能上城墙抵挡攻城，我吴革难道还怕死吗？” 斡离不和挞懒对望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为难之色。 这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 因为金人现在国家的组织架构，真没这个能力吞下整个大宋。 就连辽国他们也就占了不到三年，而且在旧辽故地，反抗的从来没有停止过，之前萧干这个奚王，还有一个堪称辽国李彦仙的韩庆民在孤军守宜州，这家伙在金人的包夹之下死守了两年才城破全军覆没，虽然现在萧干和韩庆民都已经成为了历史，然而旧辽故地，还是有不少人反抗的。 这也是金太宗完颜吴乞卖其实不想打宋朝的原因。 也就是因为他实际上控制不了太祖系和国相系的兵马，才有了金人两路军南下的盛况。 而现在大宋既然铁了心要一直坚持下去，就这么耗着，对他们可是很不利的。 “宋使倒也不必这么急躁，别忘记了，你们的亲王和宰执还在我们这里，他们是前次合约的担保，就不担心他们出什么问题吗？”挞懒冷笑道。 “我大宋连官家和太子都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何况亲王、宰执！纵然死了，也是万古流芳！”吴革冷笑道。 这确实是个胆大的，历史上在第二次城破，已经难以回天的时候，正是这个太学生吴革，纠结了一伙士兵，打算将太子赵谌劫持出去，以免被金人带走，最后被已经铁心当汉奸的范琼等人所害死。 所以来当这个使者，他是真的不怕死的！ 第52章 第一层考验 不怕死的宋使吴革，最终还是没有死成。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你抱着必死之心去做某件事，说不定就事做成了，人还没有死。 斡离不最终没有杀吴革，而是将他放了回来，让他告诉宋廷，之前的合约可以再商榷，但是金人大军一定要获得足够的利益才会撤走。 “那就继续拖着他们，反正我们不急。”赵谌对赵桓说。 金人口气变软，也给了赵桓足够的信心，他本身就不是傻子，只是耳根子软加上左右摇摆，再一个就是，他身边的坏人真的太多了，主和派也许一开始是为了大宋好，可是在汴梁保卫战到后面的时候就变味了，已经习惯了党争的他们，认为如果最终没有议和的话，那么他们在朝堂里就会被其他人给压制住。 这就是大画家带来的最大恶果。 虽然北宋的党争从元佑党争就已经开始了，可是那个时候还没有彻底的崩坏，而大画家上来之后，为了维护统治，主动的放任党争，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是高官，就越要党争，不然他们就到不了这个位置。 还好，现在赵谌一波操作下来，张邦昌送到了金营，李邦彦免官，白时中靠边站，其他几个宰执本身就没有什么话语权，有李纲抗衡，至少不会让赵桓再次摇摆。 更重要的是，赵谌显然更亲近，他的话，也更容易被赵桓听得进去。 “你的新军，练得怎么样了？”赵桓关心的问赵谌。 “进展很是顺利。” 赵谌回答说。 这段时间他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在军器监和陈规讨论兵器制作思路，在他的提点之下，陈规在荡寇铳之外，又开发出了一种三眼铳，这种三眼铳难度没荡寇铳那么高，以霰弹为主，虽然威力和射程远不如荡寇铳，然而在近距离的交手中却算是利器，制造比较容易，使用也简单，正好可以作为一线战斗的补充。 五米内霰弹糊脸，那范围和杀伤力可比弓箭要让人舒服得多了。 赵谌给这种三眼铳起了个名字叫五雷铳。 还有那种用手扔的初级版手雷，不过这玩意很危险，很容易自己拿着就炸了，所以最好是守城的时候用。 至于火箭，也有了进展，赵谌将康格里夫火箭的原理告诉了陈规，这玩意本身就是从中国火箭发展而来的，陈规稍微改动了一下，就可以成型了，能够携带大量火药和弹头，形成轰炸和焚烧的威力，不管是阵地战还是攻城，都会有不小的威力，尤其是加上平衡杆之后，虽然飞出去还是不太能够预知，然而精度却可以大大的提升！ “火器发展之后，游牧民族就只能载歌载舞了。”赵谌在心里嘀咕着。 军器监之外，就是在户部和梅执礼以及他提拔起来的一些财政专家讨论军需的分配，现在用钱很多，不过抄家和拍卖之后，大宋朝廷的财政，还是暂时显得很宽裕的。 再就是听取马扩的汇报，看新军练得怎么样了。 而练兵的效果确实不错，在坚持每天都站军姿、听口令的情况下，对于口令，士兵们已经有了下意识的反应了。 在训练了半个月之后，马扩给士兵们放了半天假让他们回家，而这些回家的士兵，则是看到了已经搬进新房子的家人，有了新工作的妻子，以及一部分已经开始上学的孩子！ 他们住的地方，都是梁师成、王黼和李彦留下来的房子，这三贼用家财万贯来形容都太寒酸了，住的地方也是广厦千万，而且赵桓还直接抄了蔡京、童贯、高俅、朱缅这几个人在汴梁城的家，稍微改建一下，就有的是房子让这些人住。 这些人的住处自然不用说，对这些流民和普通市民来说，简直都是梦寐以求的世界，所以回家住了半天之后的士兵们，回到训练场之后，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什么都不如让他们自己亲眼看到新的生活，更能刺激他们。”赵谌这样得意的对马扩说。 马扩也只说一个服字。 从古至今，就没有这么练兵的。 倒不是别人不会，而是投资确实太大了。 士兵是什么，那是炮灰，是消耗品，用得着这么上心吗？ 能让士兵吃饱饭，不拖欠军饷，士兵就能效死！ 古之名将都是这么玩的，没有例外。 只不过马扩也知道，太子要练的，是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精兵。 配合上荡寇铳，这样的军队，战斗力绝不只是区区五百人就能够形容的。 战场上最强的具甲骑兵，也往往几百人就能改变战场的局势，可是养一个具甲骑兵，可比养一个拿着荡寇铳的士兵，要费钱得多了！ 这批人，只不过是种子，当他们成为真正的荡寇军之后，配合上数量增加的荡寇铳，太子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打造出这样的军队！ 到时候天下，还有能挡住的吗？ 既然是种子，那给一些好待遇也正常。 在所有荡寇军的预备役们，开始更渴望成为正式士兵的时候，选拔，就开始了。 选拔相当的残酷，或者说拼命。 从负重跑开始，包括负重匍匐前进、翻越障碍、听从指令等等，每项比赛都会有个数字，有个比例，最终决定他们的排名。 等到排名出来之后，进入前五百名的士兵欢欣鼓舞，而没有进前五百的士兵则是无比伤心，有些甚至哭得晕厥了过去。 “这次考核，并不是最终结果！因为现在考的，只是基础，而不是你们在战场上的真正本事！”马扩冲着所有预备役喊道。 这让以为自己已经被淘汰的预备役们都是精神一振，而排名前五百的，则是紧张了起来。 “你们都知道，你们是为太子殿下效力的亲军！而这支军队，被太子亲自命名为荡寇军！为太子荡平天下贼寇，还大宋一个清朗的未来，就是你们的责任！”马扩继续高喊着。 预备役们纷纷挺起了胸口，这段时间他们听口号也听得很多，这个时候，听到这种话，油然升起的，是一种骄傲的情绪！ “诸位，你们已经通过了第一层的考验，接下来，你们将会进行前所未有的训练，成为一支前所未有的军队！”马扩趁热打铁的继续说。 第53章 是断绝金人后路的时候了 对于训练新式军队这种事情，赵谌还是很有心得的。 他本身就是一个出色的军人，从新兵开始，一直到成为一个职业军人，他完全清楚如何将一支队伍建立起来。 虽然不可能像现代军队那样，知道为何而战，可是放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用了。 尽管荡寇铳现在其实只能算是初级火器，没有那么牛逼，冷兵器格斗能力依旧是最重要的，可是却可以增加宋军在野战中面对铁浮屠这种具装骑兵的手段，这一点，非常重要。 实际上这一批宋军还是经验很丰富的，虽然在之前被消灭了不少，然而主力尚存，他们不管是面对重甲步兵、轻骑兵，都有着很丰富的对抗经验，面对具甲骑兵也不是没有手段，只不过死战不退的士兵太少了。 荡寇军练出来之后，在野战中能够保持足够的对抗能力，这对现在的宋军来说很重要。 接下来的训练，就是训练对荡寇铳的使用了。 这些操作并不复杂，不过有很多工序，陈规整理了一下之后，足足有二十多条，从用通条清理枪管，到放火药，到放弹丸，再插引线，用火绳点燃引信，平举瞄准……这一切要做到统一，其实非常难。 还好，赵谌从一开始，就给陈规引进了标准化流程的思维。 枪管都是用模具打造，弹头也同样如此，这样装起来会很统一，同时火药也用纸包着，份量统一，用的时候咬破纸包，往枪筒里倒一点火药，接着把纸包放进去，然后再放弹丸，同时插入的引信长度也都是一样的，这样一来，只要点火时间统一，那么基本上就能在接近的时间里一同发射。 这种流程已经基本上达到火绳枪的规模了。 实际上赵谌是直接想上燧发枪的，这玩意技术难度其实并不高，和现在的火药枪差不多，但是最难的就是材料，尤其是制造弹簧的材料，这东西用铁水不行，得上真正的钢。 碳素钢。 这玩意得至少上平炉才行，现在的冶炼方式还达不到那个水平。 不过原理赵谌大概知道，也对陈规说了，让他带着工匠好好去研究，看看能不能炼一两炉这个级别的钢水出来打造弹簧，反正一个弹簧就意味着有一把燧发枪，到时候只要组建一支数百人的部队，就足够在野战中干掉所有对手了！ 在射程、威力和装填速度上，燧发枪并没有多大的优势，但是它的优势在于成本的低廉和制造速度足够快，而且在战场上，不怕风，不怕雨——这让战争的优势，变得更大！ 以宋朝的技术累积，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就是需要时间。 现阶段新军的训练，就是让他们熟悉荡寇铳的操作流程，要形成那种熟练之极的做法，实际上看过马扩交上来的训练报告之后，赵谌已经决定，将这千余人全部留下，通过考核之后，分成正兵和辅兵，正兵射击的时候，辅兵在后面负责装填，这样能让荡寇铳的火力变得更加的凶猛。 本来赵谌还想着把这些操作流程分割开来，两人配合装填，动作会快很多，可是考虑到战场上随时会有变化，万一阵型冲散了，士兵们还是得一个人干，所以基本上还是每个人都要熟悉那一套流程才行。 做得好的，当正兵，可是如果辅兵在训练中展现出了更熟练的动作，就会替代正兵成为辅兵，形成良好的竞争模式。 同时辅兵还有个作用，就是在敌人冲近了之后，拿着长矛和对方进行格斗，组成密集的长矛阵，顶住对方的进攻，给正兵重新装填争取时间。 经过熟悉的训练之后，基本上十到十五息就能完成一次射击，战争在短时间里，就能够结束。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二月底，天气已经逐渐的开始转暖，双方的对峙也接近了两个月的时间，对于宋军和金军双方来说，也到了逐渐开始显得疲惫的时候。 双方的使节来往比之前变得慢了一些，宋方依旧坚持除非金人退兵，否则不会和谈，而且还要金人直接退到海上之盟时候划分的边界那里，同时交出大宋的叛逆，也就是常胜军和义胜军这两支军队以及他们的主要将领，包括了常胜军的首领郭药师，义胜军的首领耿守忠、李嗣本、崔忠等人，还有之前投降过宋朝，后来又投降金人的辽国重臣左企弓等人，以及赔偿河北西路的损失若干…… 这样的条件金人当然不肯答应，而金人的条件虽然比之前减少了许多，却依旧苛刻，比如承认金人在燕云十六州的统治。赔偿金人出兵的费用共计金一百万两，银一千万两。 和之前的要求比起来，确实显得低了很多，钱少了百分之八十不说，还没有继续要求割让太原中山真定这三座重镇，在金人看来，已经是非常优厚的待遇了…… 然而…… “既然金人还觉得可以用武力来获得这些东西，我们就给他们一个好看！”赵谌在军事会议上冷笑着。 参加军事会议的有大宋官家赵桓，太子赵谌，宰执吴敏、李纲，军方统帅种师道和范琼。 “继续下去的话，金人必然会退却。”种师道想了想之后说。 “但是继续下去的话，我们的消耗也很大，尤其是粮食，二十多万士兵不说，城内百万余民众，也都需要粮食来维持生存，现在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如果来不及春耕，明年必定会出现饥荒，对我大宋可不是什么好事。”赵谌道。 种师道默默点头，他的考虑是军事上的，而军事，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打仗！ “命令诸军，继续提高警惕，预防金人攻城，而本太子要带大军出去，断掉金人的后路！消灭真定、中山和河间的金人，切断他们的后路！至少，也要让他们后路运粮变得更加困难！”赵谌道。 “太子打算带多少人去？”种师道问。 “一千荡寇军，四千骑兵，一万五千步兵，共计两万人，人人骑马，袭取金人后路。”赵谌回答道。 “两万人，很容易就惊动沿途的金人啊。”种师道皱眉道。 “谁说我要走陆路？金人没有水军，我沿着水路上去不行吗？还能节省运输的力量。”赵谌笑道。 第54章 太子四军 大宋在河北的河道……那真叫一个四处纵横。 归根结底是因为没有燕云十六州，导致河北没有险要之地防守，所以北宋从开国起，就在河北修建了无数水长城。 所谓的水长城，就是利用本身河北的河流，和黄河连接起来，保持很多条水道畅通，同时也切断陆路，在关键的地方修建城池，这样可以很好的抵挡北方呼啸而来的骑兵。 主要的水长城有三道，第一条是白沟一带，是最重要的水长城，一条是以沱河为主，越过真定、中山与河间这三府，算是河北的第二条防线，第三条是连接了济水和胡泸河，一直通到衡水。 在这三道水长城之间，河流纵横，相互连接，所以河北之地很少发水灾，有着足够多的沼泽和湖泊容纳水量。 只不过这一百多年下来，随着围田垦荒的增加，很多水长城的区域被侵占，以至于大部分地方都是名存实亡，所以金人南下之后，轻易的越过白沟，一直到黄河，才算是被拦了一下。 不过这些水道基本上都能用，要通过这些河流抵达河北的北方，并不困难。 而且用水道，主要是为了运输辎重，荡寇军对火药弹丸什么的消耗量非常大，而且两万人马的粮草和饲料，也是一个大数目，通过河水来运输，也会方便很多。 赵谌的计划是，先对还没有沦陷的开德府和大名府让他们准备粮草饲料，他率领两万人马骑马携带路上的粮草以及荡寇军的火器出发，从京东西路绕过去，抵达开德府之后上船，过黄河，然后沿着新河向北进发，途中路过大名府，再补充足够的粮草和饲料，越过邢州之后，通过寝水，抵达真定，然后拿下真定的门户藁城，在那里等待着真定府的金人过来进攻他们。 因为藁城正好卡在祁州到赵州的必经之路上，这里被占据的话，金人南下运输的粮草，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藁城也正好处于金人后方的大本营附近，真定的金军只要半天时间就能赶到，中山也差不多，而河间的稍微远一点，第二天也能赶到了。 这三地的金军加起来有接近三万人，在知道藁城的宋军只有两万人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充满了信心。 这样就完全可以一战。 而且藁城旁边就是寝水，就算作战不利，还可以登上船然后逃走，金人是没什么水军的，只要上了船，那就是活路。 所谓进可攻，退可守，就是这个道理了。 大家合计了一下，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赵桓看到宰执重臣们都没什么意见，也只能答应，当然他也清楚，自己又将会在后宫面临朱琏无数的唠叨…… 但是赵谌是为了他的江山去战场上拼命的，他又怎么能说什么呢？ 赵谌却还是显得非常有信心的。 在出发之前，他去见了朱琏，安慰她说自己出去一定大胜归来，而且这一战之后，河北之地，基本就会安静下来，汴梁也不用一日数惊了。 朱琏也只能垂泪答应。 接下来赵谌就开始调兵遣将了，他将韩综与雷彦兴还给了何灌，守卫汴梁城主要指挥官是李纲，在一线指挥作战的就是老将何灌了，让他熟悉的这两名副官在身边，显然更有帮助。 马扩为荡寇军统领，率领荡寇军作为亲兵跟在赵谌身边。 赵谌从河北之地带回来的四千骑兵，名为游奕军，以韩世忠为统制，王德为副统制。 剩下的一万五千名从各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步兵，其中一万人由刘子羽和姚友仲这两名军二代率领，算是作战的主力，他们身边都有大量的老部下作为骨干，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能够很好的指挥这一万人。 赵谌将这一万人起名叫破敌军。 这一万人中有长矛手，弓箭手，神臂弓手，火箭操作员，掷弹兵，算是一支多兵种军队，也只有刘子羽和姚友仲这种家学渊源的将门之后，才能够指挥得明白，包括韩世忠都不太能指挥这种复杂的战斗。 剩下五千人，就是这一万五千人里挑选出来的绝对精锐了，其中有两千重甲步兵，剩下三千也都是擅长正面格斗的好手，由岳飞和王胜统领他们，虽然这两人之前都没什么军职，然而经过在赵谌身边镀金之后，已经在军中有了足够的资历，加上岳飞武艺高强，人品正直，人格魅力爆表，王胜勇猛，性格耿直，这样的大将在赵谌的支持下，迅速就能赢得军心。 一个不吃空饷对待士兵一视同仁的将军，从来都是最得爱戴的。 而这支军队的任务则是相当的重，迎着敌人的正面冲击，他们是第一波顶上去的，同时要掩护荡寇军的行动，必须要有悍不畏死的心情才行。 所以赵谌特地给这支军队起名叫背嵬军，就是想要让这支队伍像历史上岳家军最核心的那支军队一样，成为最强的军团！ 虽然不是太子亲军，可是能入选背嵬军的士兵都清楚，他们是太子最倚重的一支军队！ 而和荡寇军待遇差不多的就是，被赵谌挑选出来的这两万人，在出征前就已经拿到了这一年的军饷，交给了他们的家人，同时赵谌也承诺了，凡是战死的，除了规定的抚恤之外，他们的后代，也同样会被赵谌收成门生，除了教他们认字之外，还会一直抚养到他们成年！ 跟着太子打仗，不会有后顾之忧。 在那四千跟着赵谌从河北杀回来的游奕军作为榜样的情况下，大宋士兵们，都坚信这一点。 而跟着赵谌率领的这两万人行动的，其实还有另外两支军队。 一支就是姚平仲率领的那七千姚家军，作为西军这次来援的核心之一，这支军队的实力还是非常出色的，而现在汴梁的防守没问题，姚平仲也插不上手去，所以赵谌就交给了他一个任务，带着他这七千人，从西面去隆德府，见他父亲，然后再通过山路越过平定军，直达真定府，在赵谌和金人的大部分决战的时候，从真定府方向冲杀过来，尽量更多的剿灭金军。 对赵谌这个命令，姚平仲激动得脸都红了——这可是太子帮他打掩护，让他成就功劳啊！怎么也要拼死一战啊！ 而另外一支军队，就有点特殊了。 第55章 英雄未必愿意当英雄 李孝忠是在半月前，带着他三千勤王的义军，来到汴梁城下的。 他是陕西人，属于边地豪侠那种，在当地有很大的名气，家财不俗，而在听说金人南下之后，他变卖了自己全部家产，招募士兵，带了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前往汴梁来勤王。 在勤王军中，也算是独树一帜了，毕竟别的勤王军，基本都是各地本身的部队，只有他这支，算是纯粹的义军。 这种行为被大宋朝廷大肆夸奖，赵桓亲自接见了他，给他补了一个承节郎的武官职位，不过他手下这三千人也只能算是义军，进不了正规军的行列。 这段时间待下来，李孝忠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毕竟数十万人的对峙中，他这三千人，似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然而赵谌却在这个时候找到了他。 “少严，你毁家纾难，募兵勤王，可见你心中是有大志的，本太子很欣赏你这样的表现。”赵谌开门见山的对李孝忠说。 对这个九岁的太子，李孝忠不敢怠慢，毕竟听了太多太子带兵去河北来回杀了一通，先后剿灭金人近万，带出去的部队却只战死百余人的辉煌战绩，虽然他有名将之姿，然而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只不过我大宋军制，自有其规则，你招募的这些勇士，虽然都是西北的剽悍之士，能骑马上阵格斗，然而如果将你们单独成军，一来没有这个先例，二来也容易让其他将官不满。”赵谌继续道。 李孝忠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很清楚，他在西北虽然有很大的名气，可是并不是将门，也就是说，对于军队系统来说，他就算带了这三千人，性质也就是义军而已，和其他士兵不是一回事。 “所以不管是让你继续在汴梁城下协助防守，还是跟着我出去打仗，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我带的四军，荡寇、游奕、破敌、背嵬，原本都是大宋士兵序列里的，虽然荡寇是新组建的军队，主要因为是我的亲军，所以其他士兵不会有意见，如果带你们去的话，确实会有一些问题。”赵谌道。 李孝忠沉默的点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想要建功立业，就会显得非常困难。 “所以本太子给你想了个办法。你的士兵在个人战力上都不俗，而且都是西北边地出生，擅长骑马射箭格斗。本太子给你三千匹马，兵器任你取用，还有足够你们携带的粮草辎重，你们和本太子的大队一同出发，以大名府为基地，不断出击骚扰相州、卫州、磁州、邢州、赵州这一路上的金人，骚扰他们的粮队，同时还可以笼络当地的义军，将他们组织起来，让金人的后方开始乱起来，这同样可以为本太子的出征以及汴梁的防守，减轻压力！”赵谌道。 这其实就是让他们去敌后骚扰了，这是一项很难的活，赵谌之前就想这样干，然而出去之后才发现他没这个能力，毕竟这得要能让很多陌生的人服气，鼓舞起他们的斗志，让他们能跟着一起拼命——赵谌太子的身份是可以在一定程度做到这一点，可是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赵谌是没这个时间的。 而历史上孤军守陕州，在绝对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坚持了整整两年，粮尽城破后还能独臂突围成功，却因为听到金兵屠陕州的消息而悲愤投黄河自尽的李孝忠，或者说后来改名叫李彦仙的这个人，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他本身就是西北大豪，能散尽家财拉起一支三千人的军队，这支军队在他被通缉被迫改名逃亡的情况下都不离不弃，一直到在陕州全部战死，人格魅力可见一斑。 而且现在河北也算是义军蜂起，有很多是赵谌之前散出去的那几万人，拿着赵谌的命令，打着大宋的旗号，在河北掀起烽烟遍地的义军敌后战场，舍李孝忠其谁！ 李孝忠眼睛一亮。 这其实就算是给了他绝对的主动权，让他放手去干！ 他一个白丁，能得到这样的待遇，那可叫一个祖坟冒青烟了！ “本太子送你们一个名字，大宋忠义军，你李孝忠率领的义军！等到赶走了金人，本太子禀告官家，让你们独立成军，正式进入大宋官兵的序列！”赵谌最后道。 “草民愿为太子效劳！”李孝忠激动的说。 赵谌握住了李孝忠的手。 “不是为我效劳，是为了大宋！官家新登基，要的就是励精图治，要的就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官员，还有将领！疾风知劲草，朝堂上有了李纲、吴敏、梅执礼等忠臣，我又在军中挖掘出了韩世忠、岳飞、王德、王胜这样的大将，草莽之中又有你！我大宋何处没有忠臣！”赵谌大声的说。 李孝忠热泪盈眶，重重点头。 李孝忠这样的人，其实是有追求的。 如果没有追求，也干不出他在历史上那种忠义秉千秋，浩气贯日月的壮举！ 而赵谌，显然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孤军深入敌后活动，组织义军，为大宋赶走金人，出一分力。 而且有着绝对的自主权，赵谌会给他一道圣旨，这道圣旨，代表了他在河北活动的合法性。 这是李孝忠梦寐以求的机会！ “能不能像历史上一样留名，就看你自己的了！”赵谌看着李孝忠离去的背影，默默的在心里想着。 李孝忠在历史上留名，是因为他孤身守陕州的壮举，只不过金人依旧攻破了陕州，占据了河北陕西山西的土地。 而现在，也许李孝忠不如历史上那么悲壮，可是赵谌相信，他一定会比历史上更加的幸福。 这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乱世才会出英雄，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希望世界乱起来，然后自己可以当那个英雄。 很多英雄，不过是被时势逼迫着，根据自己的本心，作出了各种各样的选择。 如果能生活在一个盛世里，他们未必想要成为一个英雄。 在盛世里，岳飞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韩世忠也许只是一个性格有些桀骜的士兵，李孝忠会是一个觉得自己满腔热情都得不到发泄的狗大户…… 可是他们一定会大笑着，微笑着，幸福愉快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赵谌希望这个世界有更多人这样。 第56章 不打藁城 没有大规模的送行，只有静悄悄的离开。 姚古的七千人往西，前往隆德府。 赵谌率领荡寇军、游奕军、破敌军、背嵬军四军出发，共计两万人，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李孝忠的三千义军。 实际上出动的，总共就是三万人。 这三万人在宋金对抗的大战场上，不算什么决定性的力量，就算是赵谌手下那两万人，在面对数千乃至上万铁浮屠的冲击之下，只怕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然而放到后方，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次出征算是绝密，虽然动用了大量的辎重，可是都是直接通过户部拨出来的，在这个非常时期，户部和官家的联系不通过政事堂，而且实际上现在政事堂主管军事的就是李纲和吴敏，白时中和其他人已经靠边站了，他们只能管民生，可是在战争时期，汴梁城里能有什么民生？ 保持机密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过实际上在古代，想要保持住军事机密，其实很难很难。 很多动向，都能够轻易的被探查出来。 不过这段时间宋军发出了大量的犒赏，每天都有各种物资被运输出来，也有一部分物资被送进城内，在这样的掩护之下，赵谌率领的士兵动用的物资，相对安静的通过广济河送到了定陶，然后通过陆路抵达了开德府。 借助着开德府那里足够多的水军船只，大军悄然渡过了黄河，辎重沿河而上，其他士兵都跟着船只，缓步朝着大名府进发。 大名府这个时候的留守是张叔夜，也就是历史上剿灭宋江那一伙人的太守，同样也是着名的忠臣，在金人二次南下的时候，守卫汴梁力战受伤，汴梁陷落后也坚决拒绝在拥戴张邦昌**的文书上签字，跟着二帝北上的时候，绝食，最终自缢而死。 对这样的忠臣，赵谌同样持有足够的敬意。 虽然两宋在历史上似乎显得很窝囊，不过在整个社会的气氛对五代那段时间有了ptsd而导致全面追求秩序和压制武人的情况下，整个民间包括士大夫的骨气还是有很多保留了下来，尽管靖康之耻中有很多大臣毫无骨气和廉耻，然而同样的，也有很多文官士大夫选择了为国尽忠。 只能说，对任何人和阶层，都得看到他们的多面性。 堪称能臣的张叔夜，将之前赵谌安排的事情做得很好，各种粮草饲料准备得足够，赵谌也将李孝忠介绍给了张叔夜，告诉他李孝忠将会率部在河北活动，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就会回到大名府来寻求帮助，让张叔夜提供足够的补给。 张叔夜自然是满口答应。 作为大名府的留守，张叔夜对金人入侵也是相当的着急，之前范琼带走的人马几乎已经将河北东路能调动的人马都带走了，可是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张叔夜又通过募兵召集了足够的士兵和粮草，尽管战斗力还很可疑，然而作为守备力量，还是足够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张叔夜毫无疑问是一个能干实事的大臣。 所以赵谌给了张叔夜其他的任务。 尽量招揽流民，让他们不要四处跑动破坏生产，同时筹集农具和种子，河北西路被破坏得很厉害，河北东路的春耕不能受到影响，同时还会让这些流民在事情定了之后，去河北西路分地种田。 去年河北种植的冬小麦，被破坏得很厉害，今年收成肯定会成问题，不过如果能在三四月抢种春小麦，四五月种植水稻的话，今年年底还能有不少收成，河北丘陵平原都不少，不开发出来，可惜了。 看到太子在打仗的时候还这么关注农业，张叔夜吃惊的同时也感到欣慰，不过大宋粮食问题一直都不大，汴梁和大名府都囤积有大量的粮食，南方的粮食再支援一下，今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除了这个之外，就是让张叔夜召集工匠和矿工，想要炼出好钢，除了炼制水平之外，铁矿石也很重要，这方面中国的铁矿石要差一些，不如瑞典和澳大利亚那几座顶级铁矿石那么出色，不过河北的铁矿也不少，能凑合用用。 想要提高炼钢的效率，炼钢之前把矿石先过一遍也很重要，这就需要大量的工匠和劳动力才行。 先做好准备，比什么都强。 将这些事安排下去之后，赵谌带着他麾下的四军出发了，继续是走水路，大队跟着水路向前，游奕军前后四周护卫，一旦发现有金人，就追击上去，争取不让消息有任何的透露。 不过很显然的是，金人虽然占据了这一路上的邢州、洺州和赵州，然而他们主要控制的是陆路，毕竟他们没有水军，也没有在水路运粮的经验，控制陆路就足够了。 花了两天时间，到了藁城附近的时候，赵谌的大队人马，居然没有被金人的侦骑发现，这确实也让赵谌率领的两万大军，都觉得是上天在帮助自己。 赵谌也觉得运气不错，虽然沿着水路上来，确实能在最大程度避免被金人察觉，可是一直到了这里都还没被察觉，意味着这次进攻的突然性，将会大得多！ 藁城这里作为金人运粮的重要通道，驻守的士兵并不多，只有两千人，一半是轻骑，也就是所谓的拐子马，另外一半里有七百是步兵，剩下三百则是精锐的披甲步兵，也就是女真精兵。 这样的兵力，驻守一个不大的城池，确实不算太大的问题。 而周围有封锁真定河间中山三府的三万人在，他们也不担心会被断掉粮道。 这也是金人一直在汴梁坚持下去的关键。 骑虎难下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他们并没有感觉到真正的危险。 这就给了赵谌组织军队宝贵的时间。 想要拿下藁城，并不难，因为藁城都不能算是什么像样的城池，作为交通要道，这里四通八达，城墙低矮，就算考虑到金人的战力足够，无非也就是花费一些时间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样，就算拿下藁城，也不可能以此为依仗。 这大概也是这里只放了两千人的原因。 不击败这附近高达三万的金兵的话，拿下藁城，也守不住。 “所以，我们就不打藁城了。”赵谌淡淡的对所有将领说。 第57章 太子下来战书 当藁城的金兵看到城外多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布下了一个巨大的营盘的时候，吃了一惊。 毕竟放眼望去，这个营盘都不是几千人能占满的，至少一万多人，这样一支部队出现在城下，用营盘卡死了南来北往的道路——他们想干什么？ 于是乎，他们立即派出信使，迅速通知附近的三支金兵。 毕竟虽然这支军队还没做什么，光是卡在这里，就会让金人的粮道觉得很难受了。 而且金人南下以来，堪称野战无敌，他们攻城的效果确实一般，然而这支宋军却傻乎乎的在平原上扎营，在这样的战场上，想要将其一举击溃，在金人看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这支宋军的统帅，好像还有些傻乎乎的。 他立下营盘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城，而是用箭射来了战书，表示大宋太子、天下兵马副元帅、宁国军节度使、大宁郡王率虎贲五万北上，要与此地金军决一雌雄！ “名字倒是很长，只不过听说大宋太子只是个九岁小儿，居然如此大口气？正好二太子他们在汴梁城下一直没有进展，若我们擒获了此人，不愁南朝皇帝不用金银来换他们的太子！” 藁城守将阿里刮冷笑着说。 他也是挞懒手下的将领，挞懒手下总共九个猛安，其中四个亲自率领，他就是其中一个猛安下的谋克孛堇。虽然地位不如其他五个单独领军猛安孛堇，却是挞懒亲近的部下，所以能镇守如此重要的地方。 和其他挞懒部下将领不一样的是，阿里刮智谋堪称出色，他一眼就判断出来，赵谌这封信是夸大其词，最少，这个营盘里肯定没有五万人，最多两万人！ 集合附近三个猛安孛堇的兵力，至少也有三万人，在野战中，哪怕宋军坚守营盘，也一定能取得胜利！ 所以他立即就把这个消息，传给了真定守将阿主里、河间守将迪古不、中山守将习古乃，让他们迅速带兵来围剿赵谌。 至于这三地的守军，只要他们脱离了城池，那要打垮他们，无非也就是一个冲锋而已！ 在阿里刮的号召之下，阿主里、迪古不和习古乃都心动了。 这几人都是挞懒麾下的孛堇，都属于跟着女真这些年征战打出来的一代，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知道，战争，就会有收益。 以前在深山老林里，苦寒之地度日，现在能住在金碧辉煌的屋子里，有奴仆帮他们打理一切，吃的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食……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 战争！ 辽国已经被他们打垮了，他们得到了丰厚的收益，可是听说南朝宋国更加的富裕，也更加的孱弱！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打？ 也正是因为在这种欲望的催动下，金太宗吴乞卖也没法挡住少壮派们的叫嚣，才有了对宋朝的战争。 南下以来，他们这一路可谓是所向披靡，夺取燕京、迫降常胜军、直接南下河北…… 也就是在最近这一个多月里，他们在攻击这几座城池的时候，受到了一些挫折。 不过也依旧让他们坚定的认为，宋人的军队也就那样，就是欺负他们不会攻城而已！ 听说西路军也是一开始势如破竹，但是就是打不开太原城。 而现在，他们有一个机会，在野战中生擒宋人的太子！ 这就是很大的诱惑了。 而阿里刮在信中也详细说了，让他们不要单独发起进攻，最好是在藁城下汇合之后，再发起进攻，毕竟宋军两万人是有的，就算在野战中输给他们，有着足够多的人数，宋朝太子也可能会跑掉，毕竟在宋军营寨后方不远处，就是 最好是四支部队联合起来之后一起发起进攻，阿主里和习古乃从藁城左右发起进攻，冲击宋军的营寨，而从河间来的迪古不则率领他的部队从南方包抄，切断宋军退往寝水的道路！ 虽然三万人在野战中要包围两万人难度还是有点大，不过以金军对宋军的了解，做到这一点，把握还是很大的。 阿里刮虽然地位最低，不过这几处的金军将领都是挞懒的部下，对阿里刮的智谋还是佩服的，加上阿里刮又是挞懒最亲近的部下，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 所以在接到阿里刮传来的消息之后，三路金军，先后就动了。 藁城距离真定最近，中山次之，河间最远，所以三路人马，来得也有先后。 最先到来的就是阿主里带来的八千人。 他麾下本来是一万人，三千女真精兵，七千常胜军，不过之前攻城受了一些损失，被赵谌骚扰又受了一点损失，手下已经只有九千多人了，这次带来八千，只留千余人守营寨，虚打旗号避免刘韐率领真定守军出来。 中山的习古乃也很快带着一万一千人来了，他本身手下的人就是最多的，足足有一万五，毕竟中山那里连接着河北西路和燕京路，关系重大，他手下也没什么损失，一万一千人是他能带来的最大数量。 这两支人马到来之后，加上守军，金人的数量就**到了两万一千人，面对宋军，已经有了一些优势。 四千游奕军因为经过战斗，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岳飞率领的那五千背嵬军，因为岳飞王胜治军有方，也没有多大动荡。 不过一万破敌军和赵谌亲自率领的那一千荡寇军，就有点慌了。 他们虽然都是精锐，不过没跟赵谌一起打过仗，尤其那一千荡寇军，以前都是普通老百姓，一出发就要和金人对抗，心态上肯定会有一些动荡。 在这样的情况下，马扩展现出了极高的统御能力。 他开始不断的和士兵们谈话，强调纪律的同时也不断的强调，太子都跟你们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确实，赵谌一直都和荡寇军在一起，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想起家里要分的田地，想起家人享受的待遇，荡寇军士兵们本身就普遍比较老实听话，军心，也就安定下来了。 金人大军云集，接下来，自然就是要决战的时候！ 然而三天后，一支金人军队切断了他们和寝水之间联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宋军的心态，开始遭受到迄今为止最大的冲击。 第58章 大战的前夕 靖康元年，二月初十。 头天晚上，正是迪古不率领的一万金军，从东面而来，直接就切断了宋军营寨和寝水之间的联系！ 这个发现让宋军上下都开始有些惊慌了，然而天色已晚，金人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对宋军营寨形成了包围。 赵谌顶盔贯甲，开始在营盘里四处走动。 看到主将并没有慌乱，士兵们的心，也就安定下来了。 古代打仗其实就是这样，主将不慌，士兵就有了主心骨。 更何况赵谌虽然现在不算是深得军心，可是这支军队算是他一手组建起来的，三个统制，三个副统制，一个统领，也都是他安排的，这些将领没有一个是善茬，治军上都相当的出色，能压得住士兵，他们不乱，整个军队，也就乱不了。 而赵谌对士兵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 “养精蓄锐，明日决战！” 赵谌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如果一个城一个城打过去，赵谌固然有信心，然而他拉出来的这支军队，多半也会损失惨重。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金人南下以来，宋军还从来没有在正面的战场上击败过金人！如果能够取得一场足够辉煌的胜利的话，那么整个宋金战场，就会出现本质的扭转！ 靖康年的交战，其实一开始宋军不是没有信心，也不是没有斗志，常胜军在燕京一开始就打得很好，然而因为宋朝这边的支援不够，似乎就是想让他们去拼光，以至于军心浮动，集体投降。 等金军南下之后，真定河间的守军都敢主动出击对抗金兵，也证明这个时候，宋军的斗志和士气并不算差。 然而在汴梁城下的各种神操作之后，宋军看到朝廷上都畏惧金人如虎，他们当然就不想拼命了。 所以金人二次南下，黄河边一通鼓，就能吓散十几万大军！ 到了那个时候，军心涣散，才真叫回天无力！ 而现在，还有救！ 只要在野战中取得过一次胜利，那么宋军就有勇气继续战斗下去！ 光靠守城，不能取得这样的效果。 而现在这片战场，就是赵谌和韩世忠岳飞等人讨论过之后，认为的最好的交战场地。 表面上，这附近就是平原，没有山包，也没有森林，虽然挨着寝水，却并不是十分接近，很容易就被截断退路。 平原就意味着骑兵的优势会很大，没有森林就意味着他们安营扎寨，不会有太好的防御手段，离水不算很近，意味着想要从河面逃走，会很难。 任何优势，似乎都在金人那一边。 他们可以用自己最擅长的野战，一举击溃宋军的两万人。 两万一千人作为主力，一万人封锁后路，对付宋军的两万人，绰绰有余。 “可是这样明显的诱敌，他们真的会上当吗？”刘子羽有些疑惑的问。 对于将门之后的他来说，如果敌人在这样一个明显的死地驻扎，明明可以先攻城却不攻，下完战书就守在原地，等着对方集中兵力……这一切做法都显得非常的诡异，任何有常识的将领，都会先选择稳妥一下，观察一下，或者说直接就围困这两万宋军，让他们断粮断水，几天下来，也就不战自溃了。 “首先，他们不知道我们带了多少粮食，也不知道我们能坚持很久。其次，这里挨着寝水，别说我们占据的地方本身就有井，就算没有井，在河边掘井，很大概率也是有水的，所以短时间内我们不会断绝粮食和水源的供应。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金人迄今为止野战还没有输过，一次都没有，现在又有人数的优势，他们怎么可能不出来野战？”赵谌道。 刘子羽恍然大悟，确实，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没考虑金人的想法。 “而且我们卡在这里，金人的粮道确实被我们断掉了，我们才两万人，金人在汴梁城下可是十余万的大军，人吃马嚼，每天的粮食消耗可比我们这两万人多多了，我们可以耗，他们不能耗。”岳飞补充了一句。 韩世忠微微点头。 “按照既定战术，明日决战。他们肯定不愿意攻击我们的营寨，所以明日我们大军出动，在营寨前方布下阵，让他们放心来攻！”赵谌冷笑道。 众将轰然应诺，要成为第一支挫败女真野战不败战绩的一份子，他们都有着很高的士气！ 这一夜，宋军将士们休息得很好，而在早上起来之后，营寨内就开始埋锅造饭，让士兵们吃饱喝足了去战斗。 宋军营寨内的动静，当然也传到了金军那边，他们也开始忙碌的准备战斗了。 大战之前的准备，很繁琐。 天蒙蒙亮的时候，游奕军四千人就骑着战马，从营寨两侧出去，在正面战场的两侧布阵。 接下来是破敌军的一部分，他们是正面作战的主力，背嵬军也出动了，和破敌军一同，在正面开始布置防线。 金军的营寨里，正面三名主将，都已经登上了高塔，观看着宋军的阵容。 “两翼共有四千骑兵压阵，中路是步兵和弓箭手，重甲有两千人，差不多一万多人，宋军的大部，应该都已经出了营寨。”阿里刮自言自语的说。 “看来南朝太子胆子很大啊，想要和我们正面对抗，我们也不能堕了女真精锐的威风！”阿主里亢奋的说。 这名悍将很多天没有作战，早就憋不住了。 “我有一百名铁浮屠，两百名拐子马，剩下一千七百人中，有两百是披甲精锐，你们呢？”阿里刮问。 “三百铁浮屠、两千拐子马，披甲步兵一千，其他都是常胜军的步兵。”阿主里回答。 “五百铁浮屠，三千拐子马，披甲步兵一千五。”习古乃带着傲然的神色说。 “将铁浮屠和拐子马都集中起来，铁浮屠作为中军后队，拐子马加起来五千多，足以对付他们的骑兵，老规矩，拐子马骚扰，轻兵掩护弓箭手，重步兵攻坚。”阿里刮道。 阿主里和习古乃都没有什么异议，这本身就是女真军队野战惯用的战术。 拐子马骚扰，轻兵作为炮灰消耗对方，弓箭手打乱建制，重甲步兵主攻。 第59章 试探性的接触 这是女真现在的战术。 以前他们征辽国的时候，其实不这么打，因为那会以女真精锐作为主力的他们，基本就是以骑兵取胜，重甲铁浮屠在前面，轻甲拐子马在后面，组成若干个队伍，来回冲击，在面对同样以骑兵为主的辽国军队，依靠勇猛善战，不断的打垮对方，然后就是来回冲击，收割战果。 只不过这个过程中，损耗的都是最勇猛，最精锐的女真士兵，因为需要这样的精兵作为箭头去打乱对方的阵型，折损率自然不低。 以前是没办法，想要击败占据数量有着绝对优势的辽军，必须要这样做。 而现在有了同样精锐的常胜军作为炮灰，当然就可以把铁浮屠放在最重要的时候使用。 重甲骑兵其实最出色的就是第一波冲击，冲烂就是天下无敌，可是一旦被停滞住势头，被占据优势的步兵缠上，铁浮屠也会很为难。 在天色完全放亮的时候，双方的布阵，已经做好了。 除了阿里刮居中指挥之外，阿主里和习古乃都已经到了前面，准备指挥队伍发起进攻。 他们可都是一线的战将！ 双方的阵型已经摆好，看起来差不多，都是步兵在中路，两翼是轻骑兵压阵。 只不过金军有重甲骑兵在后面压阵，宋军的后方，则是他们的营寨。 金人率先发起了进攻。 两翼的拐子马，开始逐渐的加速，朝着宋军两翼的游奕军发起进攻。 而宋军的骑兵却并没有动，反而是逐步展开，形成了一条直线。 这在骑兵对冲中肯定是处于下风的，骑兵冲击，最有效的阵型是锥形阵。 然而不管是左侧的韩世忠，还是右侧的王德，都没打算和对方来一波冲刺。 在拐子马呼啸怪叫着冲进两百步的距离之后，两翼骑兵布下的八百张神臂弓，开始轮流发射！ 占据着射程的优势，他们先后射出了三波，总共一千两百支箭。 拐子马纷纷落马，不过上百人的损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开始疯狂加速，要冲进游奕军的阵型里。 而这个时候游奕军的士兵们已经在韩世忠和王德的率领下，纷纷拨转马头，朝着两侧撤了下去。 在撤退的过程中，有那些箭术出众的，一边向前奔驰，一边转身射出箭雨。 在轻骑的追逐中，距离并不是恒定的，所以这种一边逃一边射的做法，在集中发射的情况下，占据了太大的优势。 虽然游奕军是后加速的，可是依旧能够不断的用箭雨制造杀伤。 反而是追赶他们的拐子马，因为是迎风放箭，射程无形中又短了一截，加速游奕军的轻骑兵都穿着半身甲，马匹虽然不是重甲骑兵，却也在后面都挂了铁屁帘，在这种保护下，虽然也有不少士兵被射中，然而落马和战死的，数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在高台上的赵谌露出了微笑——这就是一百年后，蒙古骑兵横行天下的曼歹古战术！ 这种战术，就是游奕军最近演练的，专门对付金兵拐子马的。 而与此同时，宋军大阵的两侧，也开始不断的倾泻箭雨，从侧面给了拐子马不少的杀伤。 有不少拐子马愤然朝着大阵中放箭，可是本身骑弓的射程就不如步弓，收效并不算大。 看到追赶没什么意义，带队的金军将领立即拐了个弯，然后撤了回来，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撤回阵前之后，清点人数，五千两百名拐子马，在这短短的追击过程中，居然总共损失了不下五百骑！ 这就是十分之一的损失了！ “宋人狡猾，这样追下去不是个事，而且他们围着营寨逃跑，不怕马力消耗太多，他们营寨中也有着备用的马匹！不去管他们的轻骑，直接冲他们的本阵就行！引诱他们的骑兵来救援，然后出动铁浮屠，直接冲垮他们！”阿里刮大声说。 前线的习古乃和阿主里接到命令之后并没有异议，而是让休整之后的拐子马立即就正面发起冲击，冲击宋军的本阵。 用箭雨骚扰，先扰乱宋军的本阵，然后再用步兵发起冲击，搅乱宋军的步兵大阵，铁浮屠压阵。 对这种战术，金兵上下很是熟悉，几乎是本能自觉的，剩下的四千多拐子马分成了四队，轮番前去骚扰。 一波接一波，不断的来回箭雨骚扰，形成杀伤的同时，也不断的消磨宋军的士气。 可惜的是，宋军在器械上，从来都要更精锐一些。 第一波拐子马冲上来，还没到能放箭的距离的时候，宋军阵内，升起了上百道火箭！ 阵中的火箭兵，在军官的指挥下，发射了第一波火箭！ 火箭呼啸着飞上天空，飞行轨迹极其诡异的四处散落。 落地的火箭，先后轰然炸响。 疾驰的马匹被响声所惊吓，纷纷人立，发出长嘶！ 金兵们纷纷控制安抚着自己的马匹，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射箭了。 然而在栅栏保护之下的宋军弓箭手，开始一波一波的倾泻着箭雨。 无数支长箭飞向天空，然后开始下坠，带着加速的力度，从天而降！ 一时之间，无数惨叫声响起，这一支拐子马在火箭的爆炸和箭雨中，损失过半！ 幸亏在这个时候，第二支拐子马到了。 他们纷纷在硝烟中绕过了混乱的战友，然后从两翼冲了过来，弯弓搭箭，朝着营寨内倾泻箭雨。 弓箭手们纷纷低头，他们头上都带着铁盔和遮箭板，虽然不可能太厚，可是除非是运气不好，想要被射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骑兵射箭主要也是依靠覆盖形成大面积的杀伤，而他们没法平射，就只能朝着天空放箭，精确度非常可疑。 宋军的弓箭手足有四千人，而且是分散站立，分成若干个小队，在军官的指挥下朝着一个方向发射，交换起来，那真是划算得很。 “命令三四队向着两翼散开，吸引他们的骑兵！铁浮屠准备随时出击，轻兵开始冲刺！弓箭手在后，重甲步兵在最后！”阿里刮再次发号施令。 金军的中路大队，开始向前移动。 金兵大队的轻步兵和弓箭手，加起来有接近一万两千人，这次出动的，就足足有其中的一半。 紧跟在后面的披甲步兵，也有一千。 这次动的，是接近一半的兵力！ 试探性的接触之后，阿里刮动用了一半的兵力，发起了猛攻！ 第60章 血战开始 之所以在对方阵型还没有乱的时候，就派出手头一半的兵力发起猛攻，阿里刮当然有着自己的考虑。 一来是确实看不起宋军的野战能力，别看他们在阵中守得好，一旦短兵相接，女真精兵的悍不畏死和个体战力的优势，一定会起到巨大的作用！ 二来则是阿里刮要将宋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一边来。 这支宋军既然是大宋的太子率领，那么战斗力和战斗欲望，就一定能得到一定程度的保证，而且他们既然立下了如此大的营寨，那么里面的补给也不会少，宋兵长于器械，只要补给器械足够，想让他们失去战斗欲望，那也不太容易，可是如果他们后路被抄呢？ 阿里刮开始对传令兵报出一条又一条的指挥，而传令兵也迅速的将他的意见，传达给了要出发的部队中。 金人的大部开始慢慢移动。 前方的轻兵在进入两百步距离之后，开始了迅速的跑动！ “放箭！” 坐镇中军的刘子羽高声喊着。 弓箭手们开始分批次射箭，用密集的箭雨，形成足够的杀伤！ “火箭，放！”姚友仲同时高喊。 数百支火箭，再次飞向天空，开始炸响。 “低头，防箭！” 抬头看到在硝烟中，已经有箭雨的声音传来，刘子羽再次高喊。 弓箭手们射出最后一波箭雨，然后低头。 下一刻，同样的箭雨在空中交叉而过，朝着宋军大阵中间落了下来。 一时之间，无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弓箭手们头顶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少数惨叫声。 而没有受伤的弓箭手们，继续在刘子羽的指挥下抬头，继续射箭。 “长矛手上前！弓箭手一队前移！”刘子羽继续高喊。 数百名长矛手身穿轻甲，挺着手中长达两米的长矛，纷纷涌到了前方栅栏后，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严阵以待的弓箭手。 为首的长矛手紧张的看着面前的硝烟。 火箭炸出来的硝烟遮挡视线做得很好，不过影影绰绰的，也能看到冲过来的敌人…… “准备！”小队长高喊着。 下一刻，一个满身硝烟的金兵从烟雾中冲了出来，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就要劈下来！ 小队长大吼一声，长矛用力刺出。 三根长矛不分先后的刺中了金兵，金兵还打算向前冲，终究还是无力的倒下。 然而更多的金兵从硝烟中冲了出来，他们中间不少拿的也是长矛，双方士兵立即隔着栅栏互戳，而一部分拿着刀斧的金兵，则是抓住空档，冲着栅栏猛劈猛砍。 后方的宋军弓箭手开始在长矛手中间平射。 近距离的糊脸。 不到五米的距离上，被弓箭射中脸部，那基本上都是仰面就倒。 金兵后方不是没有弓箭手，然而都在距离比较远的地方玩抛射，和宋军的弓箭手进行着效率不高的交换。 不过金兵的战斗意志，确实非常的强。 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他们依旧依靠着大量的战死，将栅栏纷纷劈开，劈散，已经不能成为阻碍。 双方开始纠缠在一起，宋军的弓箭手们纷纷后撤，轻兵们拿着各种武器，开始和对方进行殊死搏杀。 阵中的火箭兵们释放了又一波火箭。 火箭再次在双方中间炸响。 不过这个时候冲过来的，是重甲步兵。 他们迈着整体的步伐，手中拿着大斧、鞭锏等重兵器，开始稳步前进。 火箭的爆炸对轻步兵和弓箭手杀伤不小，可是对全身披甲的重步兵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金军披甲步兵的数量总共也就两千多，这一波，就来了一千！ “弓箭手压住阵脚，长矛手撤！”姚友仲高声喊了起来。 “背嵬军，随我上！”王胜那雄浑的喊声同样在阵中响起。 原本坐着节省体力的重步兵们，在身边轻兵的帮助下纷纷站了起来。 这一批铁甲步兵是五百人。 他们顶了上去。 在对面的披甲步兵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他们就迎了上去。 然而在金兵的重步兵接近宋军重步兵大概五十步的时候，在宋军重步兵的身后，响起了连绵不断的射击声！ 两百支神臂弓，同时发射！ 强劲的弩箭，以机括之力激发，带着强横的速度，深深的刺入了铁甲步兵们的身体！ 两百支箭，几乎让上百铁甲步兵同时受伤！ 看到同伴们纷纷倒地，其他的铁甲步兵并没有畏惧，而是加快了速度，怒吼着冲了上来！ 短兵相接，才是他们的机会！ 三十步！ 就在这个时候，背嵬军们突然向两边一分。 一群身穿半身甲，保持了足够灵敏度的步兵纷纷冲了上来，然后抡起胳膊，扔出了一个个的小陶罐！ 陶罐纷纷砸在了铁甲军的身体上。 火油的气味，弥补在这一片空间里。 而背嵬军已经开始向后退了。 与此同时，数十支火箭，带着烈焰，迅速的飞了过来！ 烈焰飞腾！ 前面的铁甲军几乎都没有躲开，顺着火油，烈焰开始在他们身上席卷，穿进铁甲的缝隙，开始在他们身上肆无忌惮的吞噬！ 这一下，足足有两三百的铁甲军倒地惨叫，不断翻滚，却依旧无法避免被烧死的厄运！ 这让剩下的六百多铁甲军同时停下了步伐！ “不要停下，继续冲！他们不会再有什么手段了！”后面的军官高声的吼着。 已经冲到了这里，如果停下，给宋军再次准备器械的机会，前面的人就白死了！ 常胜军的精锐们，在后面军官的吼声中，压制住了心中的恐惧，开始怒吼着继续向前冲！ 毕竟他们中间，至少还有一半是真正的女真精兵！ 他们越过了被烈焰焚烧的同伴，轮着武器，接近了宋军的防线！ 背嵬军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这个时候弓箭手和长矛手都已经退了下去，双方的铁罐头们开始如同两道钢铁的洪流，撞击在一起！ 轮着沉重的兵器，用力的击打在面前敌人的身上！ 再强壮，再勇猛的人，也许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惨烈的搏杀，就此开始。 撞击，对抗，双方最有勇气的士兵，开始进行着勇气的较量，几乎每一次接触，都有十几个，甚至是几十个勇猛的士兵倒地！ 双方开始真正遭受很难承受的损失。 第61章 荡寇雷霆 血战，这是真正的血战。 重步兵在正面对抗，用各种重兵器开着罐头，被打中头颅的大部分都是当场惨死，而受伤也基本上都是重伤。 按理来说，金兵这些人还是精锐一些，而且他们也有人数上的优势，应该能占据上风才是。 然而在双方交手的时候，身上只披着轻甲的王胜，和数百名同样轻甲的背嵬军，开始在地上匍匐前进，然后从地上不断的发起进攻。 金人重甲兵骤然受到袭击，一时之间有些乱。 然而他们也有类似的士兵开始从地上爬过来，双方展开了搏斗。 王胜用一柄短锥枪从下方刺入了一名铁甲军的肚子，对方惨叫一声，然而这时候正面也有一名同样爬过来的金兵，用短刀对着他就刺过来，王胜转头避开，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然后右手一甩，一柄小锤就到了他的手中，下一刻，他抡起小锤，就直接砸到了对方头顶！ 被砸中的金兵眼珠瞬间突出…… 这时候第二名金兵也扑了过来，手中的鹤嘴锄直接砸向了王胜，王胜一个翻滚躲开，对方还想追击，幸亏这个时候王胜身边的亲兵也过来了，手中的锥枪直接就捅进了对方的咽喉。 混战中，宋军开始占据优势，一些冲进来的铁甲军被后面的步兵放倒，然后这些铁罐头倒地之后想要挣扎起来就很难了，占据优势的步兵们有的压住对方，有的则是拿着短刀顺着对方甲胄中间的缝隙捅进去，有条不紊的击杀着对方。 而金人的后援，则被又一波发射的火箭给截断了。 原本在战场中央不断射箭的金兵弓箭手被这一波火箭炸得鬼哭狼嚎，没有后援的重甲步兵们再也支持不住，他们开始纷纷转身逃走，而涌上来的宋兵弓箭手们则用中箭和神臂弓，有条不紊的从后方不断射击，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金军指挥塔上，阿里刮重重的一拳砸在地上。 宋人确实难以想象的坚韧！ 然而他并没有泄气。 在双方在宋军大阵前纠缠的时候，拐子马已经再次出击，和游奕军开始了追逐。 游奕军那种战法，拐子马确实很吃亏，可是他们一旦开始跑动，宋军营寨的两侧，就已经暴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宋军营寨后方，也燃起了狼烟！ 迪古不的一万金兵开始动了！ 作为最远的河间府增援过来的士兵，迪古不手下并没有多少铁浮屠，就两百，不过大部分都是骑兵和下马作战的步兵！ 在宋军前方胶着的时候，阿里刮真实的意图，已经体现了出来。 迪古不的一万金兵倾巢出动，两百铁浮屠在前，带着漫天的尘土，开始冲向了宋军营寨后方。 在身后紧紧跟随的，是三千拐子马，和数千各种各样的步兵。 外围的弓箭手，开始对宋军营寨后方倾泻箭雨，让铁浮屠可以更容易的冲进去。 作为金军攻坚的利器，两百铁浮屠迅速的就冲到了营寨后方，似乎是被突然袭击了一样，营寨里射出来的箭雨，可以说是寥寥无几，铁浮屠骑兵们挥舞着手中沉重的兵器，将门口的栅栏一一击碎。 击碎之后，他们并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向两边一分，开始缓步朝着两边移动，去接应营寨两侧的友军。 随着游奕军被拐子马带走，宋军营寨两侧也暴露了出来。 而阿里刮预备的八百铁浮屠，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移动到了两侧，此刻也同时向宋军营寨两侧发起了冲击！ 从后方的进攻，交给了拐子马和跟进的步兵，而四路金兵加起来足足一千最精锐的铁浮屠，从两侧开始撞击宋军的营寨，要让宋军无路可逃！ 这种四面八方的压力，会让被包围的军队，感到绝大的恐惧！ 迪古不亲自率领的三千拐子马，呼啸着沿着铁浮屠已经打开的道路，冲进了宋军的营寨。 宋军这个营寨占地很广大，从营寨门冲进去之后，金兵们愕然发现，在他们面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宋军来阻挡…… 难道他们面前的，是一座空营？ 既然这样的话，就四散分开，去毁掉宋军的辎重！ 身经百战的金兵们，开始主动的分散开来。 然而在深入宋军的营寨之后，他们发现，宋军的营寨里面，居然还有三个车营…… 用辎重车，从头到尾连接起来，就是一个车营。 一人高的车身，足够掩护里面的所有士兵。 三个车营，成品字型，两个在营寨靠后的地方，一个在营寨靠前的地方。 汹涌而入的拐子马，则是直接就从后面那个口子中，冲了过去。 他们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朝着车营冲过去——那辎重车的车板无比的厚实，比营寨的栅栏都要显得厚实得多，所以他们只能顺着通道往前冲刺——这个时候退是不可能了，三千拐子马汹涌的冲进来，停下步伐的，都会被撞飞！ 他们只能一边向前，一边勉强用抛射向车营里抛射箭只。 而在车营的缝隙中，一支支荡寇铳，已经伸了出来。 “点火，瞄准！” 两个靠后的车营里，一边有一百五十荡寇正军，一百五十荡寇辅军。 至少各有一百支荡寇铳，对准了中间汹涌而过的拐子马。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响声响起。 两个车营之间，隔了足足有两百步，虽然也是荡寇铳的射程，可是有车营保护，打到自己人的可能性极小。 而挤在一起的拐子马，在这雷霆一般的声音中，两侧如同坍塌的沙子一般，倒了一堆！ 两百颗子弹，至少造成了一百多的杀伤！ 而打完这一枪之后，荡寇正军直接把手中的荡寇铳往后一交，交给了身后的辅兵，然后从身边拿起另外一支荡寇铳，整齐划一的点燃，瞄准！ 辅兵们开始清理枪筒，装火药和弹丸。 这次赵谌带出来的一千荡寇军，携带的则是一千五百支荡寇铳。 这是这段时间里，陈规带着军器监的工匠，日夜加班造出来的最大数量。 正兵辅兵，两人一组，带三支装好的荡寇铳。 打完一支，还有接下来的两支，而在这个过程中，辅兵至少也能装填好一支。 也就是说，在短时间内，荡寇铳能完成四次发射！ 第62章 雷霆连击 被荡寇铳巨大响声吓住的拐子马们，乱成一团，受惊的马匹开始原地蹦跳，足足有一千多拐子马，被阻碍在两个车营中间。 而发射完一波之后，荡寇军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变得平静下来了。 就和训练时候一样，听着口令，统一点燃引信，然后平举瞄准，手不要颤抖，等着子弹发射出去就行！ 下一波子弹，再次迅速的击打在拐子马中间！ 这一波的收获更多。 因为拐子马基本已经乱了，在原地蹦跳，所以这一波两百颗子弹，加上有的运气好能打穿对方的，足足带来了一百五六十的杀伤！ 而在前方，已经冲出车营夹击范围的拐子马，则又碰到了正面的那个车营！ 这里有足足四百荡寇军的士兵，两百正兵，两百辅兵！ 同样是一百支荡寇铳，完成了雷霆一击！ 不间断的击杀，带来了巨大杀伤的同时，也让这几千拐子马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要知道，在这三个车营里，可不光有这一千荡寇军！ 实际上，除了游奕军和背嵬军是真的全军出动了之外，破敌军一万人，只出去了五千人。 主要是长矛手和火箭兵，弓箭手的数量都不算很多。 而剩下五千人，全部都是最精锐的弓箭手！ 在荡寇军制造出混乱的情况下，五千弓箭手，开始从三个方向，不断的射出箭只！ 这带来了更多的杀伤！ 毕竟一波五百支荡寇铳，真正发射的，也就是三百支的样子，剩下两百组荡寇军，都在防备两侧，因为在两侧，金兵最精锐的铁浮屠，已经将两侧的营寨拆得差不多了。 当然这样一来，也给荡寇军留出了足够的射界！ 实际上，在完成四波发射之后，那三百组荡寇军也纷纷撤离了自己的位置，开始给荡寇铳完成装填，来到两侧，准备给铁浮屠们更多的雷霆一击。 弓箭手们则是快快乐乐的对已经彻底失去机动力的拐子马们不断的倾泻箭雨。 头顶有铁盔保护，身体有车营保护，弓箭手们都是站在车营里面，弯腰搭箭，然后站起来，将箭射出去。 三千拐子马，在这一波又一波的死亡箭雨里，数量不断的减少着。 面对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对手，箭雨带来的大范围杀伤以及发射速度，比荡寇铳可要快得多了。 在惨烈的箭雨之后，这足足三千拐子马，几乎是全军覆没！ 战马的惨嘶和人的惨叫声慢慢开始变得小了之后，弓箭手们才停下了射箭，让自己休息一下，同时在前方的弓箭手纷纷放下弓箭，拿起其他的兵器，等待着后面敌人的到来。 后续涌进来的金军步兵和弓箭手们已经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死伤殆尽的拐子马。 那可是足足三千拐子马！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宋军全部干掉了？ 不可能！ 然而事实却在面前。 这让剩余的金兵开始感到了战栗，哪怕是精锐的披甲步兵也是如此。 在他们愣着的时候，车营内的神臂弓手们，开始了又一波的发射。 数十名铁甲步兵倒地。 接下来，又是密集的箭雨、掷弹兵扔出来的掌心雷。 这种初级的手雷虽然杀伤力不算特别的出色，可是爆炸发出的声响和硝烟，也依旧遮挡住了金兵的视线，让他们没法顺畅的反击。 而宋军的弓箭手们则痛痛快快的输出着。 硝烟中的金兵开始有些混乱了，他们的弓箭手只能盲目的射箭，命中率极低，其他步兵向前冲，想要冲过硝烟笼罩的范畴，却每当冲出去的时候，都会遭到箭雨的集中打击。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整个队伍的士气都会崩溃！ 毕竟单方面挨打不能反击的战斗，谁都坚持不了太久。 就在这个时候，营寨两侧的栅栏，几乎是同时轰然倒地！ 足足一千铁浮屠，在不断的冲击之下，硬生生的将两侧的营寨，全部都给冲垮了！ 指挥铁浮屠的金将本来想的是这个时候冲开营寨，是给宋军最后一击，让他们彻底崩溃。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当撞开营寨之后，他们面对的，却依旧是严阵以待的宋军。 在马扩的指挥下，车营内的荡寇军们已经基本上都集中在了两侧，一侧两百多支荡寇铳，已经稳稳的对准了他们。 “点火！” 军官们的吼声响起，荡寇军纷纷点燃了引线，然后对准了烟尘中的铁浮屠。 巨大的响声，再次响起！ 两侧的铁浮屠，齐刷刷的倒下了一大片！ 铁浮屠的战马虽然也是全身披甲，可是披甲不代表它们听不到声音！ 如此巨大的响声，让战马也开始纷纷跳了起来！ 在这个空档中，荡寇军开始了他们流程一般的击杀。 一波，一波，又一波。 一连四波雷霆一般的射击之后，荡寇军才停止了发射，开始和身后的辅兵一同清理枪筒，装填子弹。 硝烟慢慢散去。 在两侧的缺口中，横七竖八倒下的，全部都是身披铁甲的铁浮屠骑兵和战马！ 在这条尸骸组成的防线后面，是目瞪口呆的金兵铁浮屠骑兵们。 这一波舍生忘死的冲击却遭到四波雷霆打击之后，两侧总共一千的铁浮屠，最少死了三四百！ 这还是因为死马死尸拦住了路线，让没有更多的铁浮屠冲过来的原因。 而在这个时候，装填完毕的荡寇军整齐的出了车营，来到两侧的缺口处，排队，瞄准。 雷霆一般的枪声再次响起…… 呆若木鸡的铁浮屠战线，齐刷刷的又倒下了一片！ 在这样的打击中，铁浮屠的士兵们终于醒悟了。 他们开始拨转马头，奋力逃跑。 然而具甲骑兵冲击起来的时候固然威力无匹，想要撤退，却要难得多了！ 毕竟光是安抚住慌乱的战马，就会让他们耗费无数的时间！ 而荡寇军们则开始好整以暇的一边前进，一边排队发射。 一波波的打击，让铁浮屠损失惨重。 就在他们终于要撤退的时候，岳飞率领的一百具甲骑兵，终于出现了。 赵谌在最前面的那个车营里，露出了微笑。 这是最后一击！ 光靠荡寇军，能打垮对方，但是没法彻底的消灭对方！ “冲！”岳飞扣上面罩，高举手中的铁枪，带着从三个车营里汇聚出来的具甲骑兵们，开始冲刺。 第63章 败中求胜的机会 这个时候轻兵们已经将左侧营寨缺口处堵着的尸体都清理干净了，具甲骑兵开始冲刺。 他们是养精蓄锐的精兵，同时赵谌之前在汴梁城花了这么多天的时间，也就凑出来这一百具甲骑兵而已！ 甲胄不是问题，关键是战马。 宋军的马匹现在不是很缺，可是能负担起重甲的马匹，也就那么多，而且能在马上身披重甲进行格斗的好手，也不多。 岳飞这样的天生猛将毕竟是少数。 不过在战场关键的时候，这一百人，也足够了！ 金军的铁浮屠之前连续冲了宋军营寨的后方，加上两侧，都消耗了不少的马力，再加上被荡寇军连续进攻，不管是士气还是力量，都已经衰竭到了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掉头逃跑的时候，宋军的具甲骑兵，开始用最好的状态，冲击着他们！ 岳飞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在他身后不远处，具甲骑兵纷纷跟上，逐渐在冲刺中形成了一个锥形阵！ 逃跑中的铁浮屠们察觉到了后面有追兵，有那生性凶猛的金兵勒转马头，打算和这支宋军正面较量一下。 虽然他们的马力已经衰竭，虽然他们停下之后再承受宋军的冲击，可是身经百战，胜利了无数次的女真骑兵们，依旧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可以轻松的击败宋军！ 这是他们近十年来转战天下，未尝一败积累下来的勇气！ 同样也是他们对宋军骑兵根深蒂固的小看！ 然而他们却找错了对象。 如果是双方都在巅峰状态对冲的话，岳飞率领的这一百铁骑，未必能够赢得了哪怕只有五六十的铁浮屠，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优势全部都在岳飞这一边！ 当先一骑，开始启动，朝着岳飞冲来！ 在冲刺中，他端平了自己的骑枪，就要给岳飞来一个透心凉！ 然而双方刚一接触，岳飞手中铁枪如同怪蟒翻身一般，轻松的将他的骑枪拨到了一边，然后迅速的再次出枪！ 铁枪迅速的从对方胸口处穿了过去，岳飞迅速松手，和对方交叉而过，然后再次伸手，准确的抓住了对方背后透出来的铁枪，轻松的将铁枪再次拿在了自己手里！ 紧接着他手中铁枪一摆，枪尖如灵蛇一般的刺出，先后刺入两名刚刚启动的铁浮屠头盔和胸甲中间的缝隙中。 岳飞驰过，两名铁浮屠同时落马。 紧接着冲刺而来的宋军具甲骑兵，如潮水一般的淹没了这数十名转头抵抗的金军。 “岳鹏举这么能打？”上了高台和赵谌一同观战的马扩愕然道。 他加入比较晚，没见过岳飞在战场上的雄姿。 赵谌笑而不语。 岳飞作为两宋之交最猛的将领之一，可不光是会练兵和指挥战斗，他个人的勇武，哪怕放在中国历史上，也是一等一的！ 不然也不能从一个小兵，短短几年内就做到一方大员，在这样的乱世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将领，基本上都非常能打！ 比如岳飞，比如韩世忠，比如王德。 在岳飞率领具甲骑兵冲散这一侧的铁浮屠的同时，韩世忠和王德也率领游奕军，对已经追赶得有些疲劳的拐子马发起了反击。 同样是这两名猛将打头，组成了锥形阵，深深的切入了拐子马的阵型核心中。 刘子羽等人的正面战场，他们也在一波波的抵挡着金兵主力的猛攻。 他们的人数比较少，可是依旧坚持住了，哪怕阿里刮投入了预备队想要压垮他们，他们依旧如同海边的岩石一样，巍然不动！ 久攻不下的金人大队，侧面突然乱了起来。 已经冲垮了左侧敌人的岳飞，率领具甲骑兵，从侧面冲进了毫无防备的金兵大队中！ 铁枪挥舞之下，不管是轻步兵还是重步兵，在没法结阵的情况下，如同纸糊的一般，被岳飞率领的具甲骑兵冲得溃散！ 在阿里刮还没来得及作出进一步反应的时候，金人的阵型，已经乱了。 正面的拐子马，在疲倦中被韩世忠和王德率领游奕军来回冲刺，已经开始出现败像。 正面进攻的金兵大队，铁甲军和步兵弓箭手的组合，在遭到刘子羽、姚友仲、王胜率队的坚决抵抗之后，被岳飞抓住机会从侧面一冲，也开始出现了溃散。 从后方攻击宋军营寨的迪古不部，拐子马尽数死在宋军大营内，其他的步兵在宋军的进攻中死伤惨重，营寨内的宋军已经放弃车营，开始冲出营寨收割人头了。 现在他还能调动的，只有从右侧撤回来的数百铁浮屠了，大概也就三百人的样子。 这依旧是一支强大的力量，足以改变整个战争的局势。 毕竟现在在各个战场上，宋军的阵型也没有那么严密，双方胶着在一起，尽管宋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是想要打垮金兵，依旧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 “传令迪古不，让他集中剩余的铁浮屠，从右侧发起冲击！”阿里刮冲着传令兵大喊。 现在宋军正面战场的士兵都已经倾巢出动，和金军的大部队纠缠在了一起，金兵这一面的士兵是最多的，足足有一万多人，虽然在之前的进攻和岳飞的冲击下已经死了不少，可是至少还有六七千可战之力！ 如果他能组织起剩余的铁浮屠，从右侧冲击宋军的阵型，已经失去大阵保护的宋军，并没有能力对抗铁浮屠的冲击！ 这就是败局中能够找到的胜机！ 阿里刮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在他下命令的时候，赵谌已经和马扩一同下了高台。 在他们面前集结起来的，是一千荡寇军。 这一千荡寇军在之前的战斗中，取得了不俗的战果，虽然大概只击杀了两百多铁浮屠，一千多拐子马，可是却打乱了对方的阵型，让对方陷入了混乱！ 而他们甚至一个人都没死。 穿着半身甲，戴着铁斗笠的荡寇军，对从天而降的箭雨，有着很好的防护。 除了有几十个倒霉鬼被箭矢插入了甲胄缝隙而受伤之外，一个死的都没有。 甚至他们不会影响战斗力，无非就是受伤的正兵回到辅兵的位置上，协助原本的辅兵战斗而已。 “荡寇军，随我一同出发！”赵谌举起了手中的一支荡寇铳，高声的喊着。 第64章 大破铁浮屠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荡寇军士兵们，现在已经完全不紧张了。 他们轰然应诺，和赵谌一同列队走出了营寨前方的大门。 这时候在前方作战的宋军已经纷纷出击了，在刘子羽姚友仲和王胜的率领下，不断的冲击着已经开始溃败的金兵大队，而岳飞则是率领具甲骑兵来回冲杀，看到聚集成团抵抗的金兵就冲过去，冲散了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本身就是具甲骑兵最重要的作用。 冷兵器时代，打散了的军队，战斗力会下降到无限趋于零。 荡寇军走出营寨之后，开始列阵。 一个四方的空心阵型。 一千荡寇军，面对右侧的三百正兵，三百辅兵。 除了背后是营寨，不用防御之外，其他两个方向，都是一百正兵和一百辅兵。 他们的作用是警戒，而面对右侧的荡寇军，则在等着剩下铁浮屠的冲击。 金人想要挽回败局，就只有这个机会，集中剩下的铁浮屠，冲击宋军的右侧，所以赵谌才会带荡寇军出来。 就算铁浮屠没有来，也可以在这个位置，好好的保护一下宋军的后路。 毕竟战场瞬息万变，多做准备，总是要好一些。 赵谌和马扩在阵中，静静的等待着铁浮屠的到来。 而荡寇军的士兵们也没有一个说话的。 因为他们在训练的时候，就不许说话。 一旦有人说话，上去就是一鞭子。 很简单粗暴，但是也很有效。 很快的，马扩耳朵动了一动，然后趴在地上听了听。 “铁浮屠来了，就在数百步之外！”马扩对赵谌道。 “荡寇军，右侧准备，其他人警戒！”赵谌高喊。 荡寇军的士兵们立即整齐划一的端起了荡寇铳，夹在左腋之下，右手拿起缠在手上的火绳，随时准备点燃。 “吹吹火绳，别熄灭了！”马扩喊。 荡寇军们立即开始吹火绳。 隐隐约约的铁蹄声传来，在几百步之外，排成一排排的三百多铁浮屠，开始缓步在荡寇军的视线中出现。 他们这个时候身前可没有栅栏保护。 而全身铁甲，马匹也都挂着铁甲的铁浮屠，带着硝烟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如同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一样。 这和之前只顾着听命令，朝着缺口处放枪比起来，给士兵的心理压力又增加了许多！ “稳住！不要着急点！记住在训练里的动作！发射之后检查一下枪口，看是不是真的打出去了！如果因为操作不当炸了膛，抚恤金减半！”马扩继续大声喊着。 听了这话，荡寇军们不由得纷纷的笑了起来，他们知道马扩是开玩笑，而这样的玩笑，则冲淡了他们紧张的感觉。 赵谌跳下马，拎着荡寇铳，挤到了最前面。 “太子殿下，您这是……”马扩大惊失色。 “本太子和将士们一同作战！”赵谌吼道。 第一排的荡寇军士兵纷纷转头看着挤在他们最中间的赵谌。 “看我干什么！看前面！稳住，听我指令！”赵谌吼着。 荡寇军的士兵们纷纷惊醒，一个个面红耳赤的转头看着前方的敌人。 太子和我们在最前线！ 马扩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急得满头大汗，只能抱了两支荡寇铳，站在赵谌身后。 太子既然要当一个荡寇军的正兵，那自己就当他身后的辅兵吧。 赵谌这个时候心里却一点都不慌。 如果是面对拐子马，可能站在最前面还有危险，因为拐子马是会骑射的，箭雨覆盖之下，就算他全身重甲，也有可能受伤甚至是毙命。 可是铁浮屠却并没有。 他们本身就是用来冲阵的，在马上弯弓搭箭只会影响到他们冲阵的效果。 而且铁浮屠按照他们的习惯，组成了一排排的进攻方式。 这种如墙而进的具甲骑兵，本来就是破阵最好的方式。 水浒传中所谓的连环马，其实就是从这种具甲骑兵最有效的进攻方式演化而来的。 组成横阵的具甲骑兵，在马上挺着至少两丈长的长矛，排成一排，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什么步兵阵型挡得住这样的冲击？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坦克集群！ 然而这也正是荡寇军最喜欢面对的进攻方式！ “两百步了！”观察哨的士兵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点火！” 赵谌大声吼道，然后他再次吹了吹右手上缠着的火绳，点燃了已经插进去的引信，接着右手扶住荡寇铳，将把手顶在自己右肩上，左手前举稳稳的托住荡寇铳，瞄准了已经开始加速的铁浮屠！ 两个呼吸之后，一连串的雷霆炸响。 三百支荡寇铳铳口同时冒出炙热的火焰，被火药燃烧**气体猛然冲击出去的弹丸，迅速的飞向了前方！ 铁浮屠整整齐齐的骑墙，如同沙子垒起的城堡，齐刷刷的倒了一大片！ 完成发射后的荡寇军将士，顺手就将荡寇铳往身后一递，然后接过辅兵递过来的已经装填好的荡寇铳，再次转身，等着号令。 “点火！”赵谌再次大喊。 几息之后，又是一阵雷霆！ 如此四次。 他们前方的战场，又已经被硝烟布满。 “辅兵！竖盾，架枪，上前！”马扩高喊道。 喊完之后，他举起一面一人高的大盾，从赵谌身边走过，然后将盾竖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抵住了这面厚盾。 另外一名辅兵，扛着一柄足够两丈长的长矛，架在了盾牌上，用自己肩膀扛着长矛的尾部，严阵以待。 而撤回去的正兵们，则开始抓紧时间装填他们负责的三支荡寇铳。 这就是荡寇军的战术。 四波子弹打完，辅兵以盾和长矛组建临时防线，正兵开始装填。 如果装填完了，敌人还没有上来，就继续之前的操作。 如果上来了，就是辅兵们暂时抵挡敌人。 就算没有别的兵种协助和保护，他们也能够完成战斗。 在子弹打完之前，荡寇军就是无敌的！ 很显然的是，他们这次并不需要进行第二波进攻。 硝烟散去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满地死尸。 三道骑墙的铁浮屠，尽数死在这四波子弹之下。 一千两百颗弹丸，收割掉的，是三百多名铁浮屠的性命！ 第65章 不但有，而且很大 随着荡寇军将战场上最后一支成建制的铁浮屠剿灭，这场血战，就已经到了尾声。 没有了铁浮屠之后，再没有成建制的金人部队，能够抵挡得住岳飞率领的一百具甲骑兵的冲击。 更何况在人数上，宋军也开始逐渐的占据优势，虽然他们自身损失不少，然而在不熟悉宋军战术的情况下，金兵光是进攻正面，就死了不下两千人，在宋军营寨里，死了三千拐子马和不下一千后续跟进的步兵，一千铁浮屠基本全军覆没…… 进攻宋军营寨后方的迪古不部几乎是全军覆没，除了被车营夹击杀死的之外，其他士兵都是在混乱中被宋军不断追击，被赶到了寝水边，在宋军结阵弓箭的杀伤之下，死了一部分，剩下的都被迫跳进寝水，基本都淹死在里面。 寝水一度为之不流。 这还是只是重大的歼灭成果。 而在后续的收割战场中，金兵至少又被宋军分头杀死了不下五千人。 最终三万一千名金兵，在战场上战死和受伤的，就接近了两万，有很多是精疲力尽之后被宋军轻易的杀死，尤其是那些重甲步兵，他们根本跑不掉，体力耗光之后，就只能等死。 从战场上幸存的，只有一万人左右。 其中有一半是骑兵，毕竟骑着马可以跑远一点，剩下五千人则是距离藁城比较近，他们纷纷逃进了藁城，打算重整旗鼓。 四名金兵统帅中，习古乃在率领最后一批铁浮屠冲阵的时候，被荡寇铳击中而死，打扫战场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身上起码挨了五颗子弹，胸口都被打烂了。 率军进攻宋军营寨后方的迪古不则是在逃走的过程中打算组织布下反击，然后被一群弓箭手围殴，直接用满天箭雨射成了筛子，虽然身上有重甲，可是一支箭正好从他眼眶处射了进去，也算是很倒霉了。 阿里刮和阿主里倒是都逃进了藁城，可是阿主里手下的常胜军将领高大保在逃跑的过程中碰到了王德，被王夜叉毫不客气的取下了头颅。 这样一来，宋军可谓取得了辉煌的大胜！ 宋军并没有要俘虏，毕竟在这样残酷的战场上，金兵基本没有投降的，受伤的也都是重伤，赵谌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妇人之仁——重伤的有什么好救的？还是弄死了最好。 要是轻伤的，还可以当战俘关起来，以后做做苦力什么的，只不过金人这个时候作战意志很强，又因为一直胜利，没有什么投降的习惯，常胜军的士兵也知道自己反复无常，就算投降了也没什么好处。 “我军损失一千二百多人，其中有三百多是游奕军的士兵，背嵬军死伤则五百多，剩下都是破敌军的弓箭手和轻兵，在对射和战场追杀中受伤或者战死的。这一千两百人里，战死的只有五百多，其他都是受伤，大部分都不算重伤。”诸将打扫完战场之后，赵谌算是知道了今天的损失。 以两万对三万，剿灭对方两万人，自身战死只有五百多，确实是辉煌的大胜！ 不过战死的这五百多里，倒有三百多是背嵬军的将士，这也难怪，他们承担的是最艰难的工作，包括和敌人的铁甲步兵对抗，具甲骑兵的冲刺…… 不过本身重甲步兵和具甲骑兵的待遇和抚恤都是最高的，比荡寇军还高，赵谌也只能叹息一下。 “信都已经发出了吧？”赵谌问马扩。 “已经都发出去了，真定河间中山三地应该马上就会派人来，现在金人在河北之地已经没有大规模成建制的部队了，他们只需要留一两千人守城就足够。”马扩回答道。 赵谌点点头：“很好，让他们都来，把藁城给我围了！本来只能驻扎两千人的小城，现在进去了五六千残兵，我看他们的粮草，能支持几天！” 攻城一直是赵谌尽量避免的，宋军真实战力在野战中想要击败金兵都不容易，何况是攻城。 只不过他率领大军卡在藁城这个要道上，就可以把真定、河间和中山连成一片，金人的粮道，基本上算是断绝了！ 卡在这里，金人在打通这里之前，就别想有一粒米运进去！ 至于四处逃散的那数千金人拐子马……他们也不会太幸福。 藁城本来就是处于寝水和沱河交界之间，属于一个平原三角区，往真定方向跑就会一头撞上沱河，渡河工具虽然有，然而在宋军的追杀之下，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渡河。 所以他们只能往东跑。 那边是一大片开阔地，原本散落着很多村庄，可是这么多天下来，早就没有什么人迹了。 然而就算往东跑，想要到达河间府，最终还是要渡河。 散落在这一片的原大宋禁军，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盗匪，对金兵的动向他们其实一直很关注——因为他们就是地头蛇！ 金兵大队人马出动，当然不会避开他们的耳目，然而这些军械破烂，人数也少的散兵游勇们，并没有任何对抗金兵大队的勇气，也没有丝毫可能加入宋军去对抗金兵。 哪怕他们已经知道了是太子带兵前来，在这一片与金人决战，他们也没有勇气去救援太子。 但是现在……金人已经溃散，跑得漫山遍野都是，而且这些金人基本都还骑着马，也没有了编制。 正面对抗金人的胆子，他们没有。 但是趁火打劫的胆子，他们有，而且很大。 于是乎，这些已经基本上没有了编制的金兵，在广漠的河北平原上，开始遭受无所不在的袭击。 从藁城到河间的这一路上，不管是已经残破的村庄，还是不大的树林，或者是一个小山包，随时都有可能有那种衣着破烂，拿着残缺不全军器的流贼，成群结队的出来，袭击这些落单的金人们。 这些金兵的个人战力都不差，然而在流贼绝对数量面前，这些已经鏖战了大半天，又累又饿的金人，要么是被突然袭击干掉，要么想要抵抗，却被乱棍打死。 而这一路上的城镇，原本已经被金人攻下的城镇，也纷纷反水！ 金兵本来就不是来做慈善的，以前是有兵力压着，没人敢造反，可是现在你大部队没了，还不痛打落水狗啊？ 第66章 反贼们的机会 当管希和他的手下仓皇逃进静安县的时候，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管希是常胜军将领，隶属习古乃的麾下，他手下有一支一千人的部队，也算是一个小军头了。 可是在今天的大战中，他的士兵战死了不少，尤其是那支五十人的铁甲军，在正面攻击中全部战死，剩下的也都个个带伤。 金兵崩溃的时候，刚带人撤下来的管希见势不妙，带着他手下残余的几十人立即就开始了逃跑，这一路上依靠着他们建制还算完整，也收拢了几十名金兵，加起来上百人，人人有马，也算是有了一些自保的力量。 逃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是跑到了静安县，这里之前管希驻扎过，被金兵攻占的时候，县令带着驻军抵抗，全部战死，现在负责的是金兵从本地提拔出来的一个巡检，县令战死后他选择了投降，带着他手下几十人，金人南下，将领士兵不少，然而能管理地方的却很多时候，只能用旧辽人。 所以这里的县令，是金军安排的旧辽臣名叫萧宏的，那位投降的巡检，则被提拔成了县尉。 看到管希带人跑来，原本紧闭的城门立即打开，前静安巡检，现静安县尉孙立一脸谄媚的带着十几个人跑了过来。 “孙县尉，如何是你？萧县令何在？” 虽然又累又饿，不过管希依旧保持了一个身经百战军人的警觉性。 “县令大人在县衙，命令城内富户准备酒食，特派小人前来迎接。”孙立点头哈腰的说。 管希点点头，这个理由倒是合理，当下就下了马，孙立殷勤的将马牵过，在前面带路。 “把马牵去喂些草料。还有，分派你手下的士兵守城，不然宋军打来，你们也没命！”管希道。 “那是自然，孙新！去给常胜军大爷们把马牵去，好生喂养清洗！”孙立转头嚷道。 一名青年立即带着十几人上来，将这近百匹马带走了。 孙立前面引路，一行人来到了县衙，管希远远看到一个老头子在县衙门口恭敬的等着，正是县令萧宏身边的仆人。 “管将军，我家老爷在县衙里等着各位勇士呢！”老头子满脸堆笑的说。 “这厮，倒是托大，不来迎接于我！” 管希骂道，正准备摆摆架子，却一阵饥饿感袭来，再也不管别的，大步带人朝着县衙里走了进去。 “快快拿酒食上来！” 走进县衙大门，正面就是一面照壁，管希不耐烦的绕过照壁往里面走，却看到县衙大堂之上，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酒食？ 大惊之下，管希回头，却发现之前跟在他身边的孙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县衙大门前，从袖口出抖出两根铁鞭，横敲竖打，将又累又饿的士兵从中截断！ “孙立，你是疯了不成！你一个招安的流寇，又投降了我大金，还敢反叛！”管希大惊失色，怒吼道。 孙立却并没有回答，两根铁鞭使得虎虎生风，堵住了县衙大门，而县衙两侧涌出了数十名青壮，有的拿着兵器，有的就拿着锄头木棍之类的，围着没进县衙的残兵一顿暴揍。 而之前离开的孙新，也来到了县衙门口，扔给孙立一柄大枪，自己也拿出两根铁鞭，目光炯炯的守护着孙立的后背。 “冲出去！”管希不再废话，扬起手中的刀，大喊道。 跟着他进入县衙的差不多有五六十人，虽然已经疲累，却依旧是常胜军里的精锐，当下打起精神，就要朝着孙立冲过去。 孙立横枪，口中喊了一声：“放！” 县衙两侧墙壁上，突然出现了数十名弓箭手，对着下面就是一顿猛射！ 猝不及防的士兵们又没有铁甲防身——本身他们就都是拐子马，轻骑，最多穿了个半身甲，而在逃跑的过程中把半身甲也都脱下来扔了，才能跑得这么快。 只有衣服遮挡的常胜军们，在箭雨中不断惨叫倒地。 管希正在惊怒的时候，却发现孙立挥舞着铁枪，戳死了两个面前的士兵，在箭雨停下来之后，大步走向了他！ 管希咬了咬牙，抡起手中的阔剑就冲了上去。 孙立一边大步走着，一边口中也终于发出了吼声。 “宋江头领麾下孙立，大宋静安巡检孙立在此！” 铁枪准确的拨开了管希手中的阔剑，下一刻，直接就从管希的胸口处捅了过去！ 管希阔剑坠地，双手死死的抓着铁枪，口中“荷荷”有声，死死的盯着孙立。 “某家孙立，盗匪出身，招安后成了静安巡检，前任侯县令看不起某，视某为贼骨头，某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然则，金人陷静安，侯县令力战而死，某家惭愧！只能保此有用之身，静待天时！幸得天公作美，太子殿下给了孙立这个机会！今日，某家杀你，日后，还要杀千千万万的金狗，安慰侯县令的在天之灵！” 孙立这一长段话说完后，才愕然发现，管希已经死了。 “晦气！” 孙立抽出铁枪，环顾了一下四周。 近百残兵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而那些青壮则是纷纷捡起残兵手中的兵器，开始兴奋的打量起来。 “兄弟们！”曾经的宋江麾下三十六人之一，现在的静安县巡检孙立，环顾着身边的人，大声的喊了起来。 其他人都抬头看着他。 “朝廷已经开始反攻了！只不过河北之地，暂时还不得安宁！今日我们杀了姓萧的狗县令，杀了这群金兵，金兵如果反扑，静安县只怕也要付之一炬！” 孙立的话让其他人都冷静了下来，青壮们相互看看，知道确实如此…… 金兵这次南下虽然没有大规模的屠城，可是各种烧杀抢掠也做了不少，不然河北之地也不会处处义军，现在又杀了他们这么多人，他们一定会报复的。 “通知全城，让他们该去乡下避一避，就去避一避，而你们，愿意跟我四处走走，看到有落单的金兵，就去干掉吗？”孙立继续道。 积年的盗贼，总是能够迅速的鼓舞起其他人的士气。 事情做都做了，接下来，也就只能继续拼了！ 集中起来，在他们熟悉的河北大地上四处游荡，看到落单的金人，就去杀！ 反正他们是本地人，到处都能找到补给！ 第67章 彻底围困 静安县发生的事情，虽然是个例，不过整个金兵的后方，现在算是正式的乱了起来。 河北之地，之前本身就是民风彪悍，就算守着后路的这三万多人还在的时候，都有穷疯了的盗贼会聚集起来袭击粮道，而现在，镇压的兵力没有了，虽然盗贼们反应会慢一点，然而各地的百姓，却能很快的察觉出不对来。 他们和盗贼们的联系，其实是千丝万缕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再加上李孝忠带着他的人马，开始在河北各地扫荡，这样一来，金人的后路，算是彻底的乱了。 而中山、真定、河间三地的守军，在得到赵谌传来的消息之后，他们开始主动出击。 留守的金人一般也就是千把人，而且没有铁浮屠和铁甲军这种核心战力，在人数占据优势的宋军面前，抵挡不了太久。 不管是刘韐还是詹度、陈遘，都听从了赵谌的指挥，派出手中至少一半人马来到藁城，加入赵谌的部队编制。 同时刘韐还给赵谌带来了一条消息。 “刘公这段时间在真定府制造出来的掌心雷已经达到十万枚？尽数已经运送到了平定军和隆德府？很好，传我的命令，让姚古和种师中一定要守住隆德府和平定军！因为他们很有可能面临金人东西两路军的攻击！”赵谌对马扩道。 马扩点点头，迅速开始安排人手去传令。 现在随着赵谌率军围困藁城，整个河北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兵东路军的后路已经被断绝，河北东路也已经全部动员起来，沿着黄河的几个关键渡口布防，从河间府到大名府，中间包括清河、冀州、馆陶等几个关键能够渡河的点，本身就被宋军把守着，金人南下的时候就没有攻破，就别说现在加强防守了。 虽然冬季黄河水比较浅，可是现在已经逐渐开春，沿着黄河布防，没有水军的金兵想要渡河向东攻击河北东路，基本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向北，后路已经被赵谌率军切断，而且河北的各地守军也在源源不断的朝这一块聚集，包括从山东等地来的援军，每一天都有新的人马加入。 虽然这些士兵的战斗力堪忧，然而深沟高垒打防守战，一点问题都没有。 真定、中山和河间没有沦陷，金人南下的通道本身就已经变得很狭窄，现在这里已经陆陆续续的集中了有三万人，接下来的人还会越来越多，用人堆，都足够堵死金人北撤的道路了。 向南，则是汴梁卡在那里，东大营和西大营守得如铁桶一般，东大营封住了往京东西路的通道，西大营除了封锁之外，还连接上了隆德府，准备随时进行支援。 而西边，则是太行山，太行八径自古险要，所有的隘口都有重兵把守，有可能遭到金人优势兵力前后夹击的，无非就是隆德府和平定军这两个地方。 所以赵谌早就作出了安排，让姚古守隆德府，后面还让姚平仲带着他的麾下七千精锐去支援他的父亲，种师中则是带着三万西军精锐守平定军，死死的卡着河北到山西之间的通道。 在这种情况下，金兵的东路军，已经被彻底封死！ 他们唯一能挣扎的就是两个方向，第一就是向北，攻打赵谌把守的防线，第二就是向西，联合东路军，两边夹击隆德府和平定军，争取打通连接。 “只不过太行八径，这么容易攻破吗？就算西路军金兵名将如云，可是他们连太原城都打不下，何况是打壶关、平关这些天险之地！”赵谌看着地图，冷笑着。 将东路军一举歼灭，一直都是他的想法。 他并不担心歼灭这一路军，会让金国上下不再内斗——本身粘罕代表的那一系，就和太宗系算是水火不容，斡离不历史上这两年就病死了，金国后来大规模内斗，就是太宗系的蒲鲁虎和国相系的粘罕争斗，军官蒲鲁虎身边最大的支持者就是挞懒和兀术，这两人现在都在东路军里，可是没了这两个人，蒲鲁虎也依旧会和粘罕斗到底。 金国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完善的政权，在结构性的不足之下，初期的勇武不再起到作用的时候，他们的体系在有着成熟政治的宋朝面前，会显得弱很多。 历史上要不是赵九妹处死岳飞自废武功，原本南宋是很有机会在金国内乱的时候，夺回故地的。 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的赵谌，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本身南下就是斡离不和粘罕的强烈要求，这两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同盟，都希望建功立业，然后斡离不作为阿骨打的次子，接替金太宗成为金国主人，如果斡离不死在河北，粘罕回去后，也没好果子吃。 而粘罕手下的名将和军力又是最强的，金太宗在的话还压得住，可是金太宗如果不在了，国相系和太宗系的矛盾，就会彻底的爆发！ 当然，最重要的是，大宋都被人打到都城下了，如果不给金人重创的话，那么金人就会继续南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暂时统合在一起！ 只有把金人打痛了，让他们暂时不敢南下，那些多余的精力，才会带来更惨烈的内斗！ 当然了，宋朝内部这里，肯定也免不了内斗。 时间已经到了三月初。 宋军的勤王军，开始来得越来越多。 原本因为距离的问题，主要来的是东京东路河北东路，以及西军的援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淮的援军，也开始逐渐的过来了。 赵桓之前早就下了命令，让两淮和江南可战的兵力都过来——不光是为了勤王，主要是为了把两淮的兵力给抽空。 不然太上皇就是去两淮的，趁着他还没立足，把这里的士兵抽调走大部分控制起来就行，不然等太上皇那帮人安定下来，说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前线战士只要努力杀敌就可以了，后方的皇帝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而在这个时候，赵谌率军大破金兵，阵斩两万人，围困藁城，切断金人东路军退路的消息，也几乎是同时传到了赵桓和金军统帅斡离不的耳中！ 第68章 战争对政治的影响 “吾儿勇武，将士用命！野战中击溃金人三万多大军，斩首两万！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大成殿上，赵桓满脸红光，大笑着说。 百官们也是纷纷交头接耳，这个战绩传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因为之前宋军虽然胜利其实也不少，但是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水分那叫一个多，尤其是童贯占燕京那次，明明是大败，最后是花钱请金人攻破燕京，还能吹成大胜…… 而这次的胜利…… 实际上也有很多人怀疑赵谌是不是谎报军情，但是一想也完全没必要，赵谌不是武将，不靠功劳升官，而且他就卡在金人的退路上，这个事情，应该是千真万确的！ 既然最大的战果是真的，那么斩首多少，也许有些水分，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下白时中等执政立即就是一顿颂扬，浑然忘记了自己之前力争求和的丑态。 这一幕落在赵桓眼里，又让他对这些人的评价，拉低了几分。 若不是吾儿力挽狂澜，现在这些人，又将会是什么样的一种表现呢？ 就在这个时候，白时中又出列了…… “官家，既然太子取得如此辉煌之大胜，金人又已经被断绝后路，然而金人依旧有雄兵二十万，难以歼灭。不如借助这个机会，去金营议和，让其退走，订下合约，永不互侵，岂不美哉？”白时中道。 他也是硬着头皮出来的，毕竟如果继续打下去的话，那么他和他身后那群人的政治前途，基本上就等于没有了…… 毕竟从金人南下以来，他就一直坚持要和谈的！ 在这么重大的决策上出现失误，他这个执政，靠边站是已经可以预计的事情了。 赵桓微微皱眉。 他并不想和谈，不过白时中说的二十万金人，还是挺吓人的…… 这么多人，杀都杀不光啊！ “白相公谬论！” 李纲果然站出来了。 他站在大殿中间，声如洪钟：“金人现在已经是瓮中捉鳖！现在已经是三月，春暖花开，金人不适应中原气候，正是人困马乏之时！更何况他们在汴梁城下已经待了两个月，粮食逐渐消耗了许多，后路又被太子殿下断绝，粮食只有越吃越少的份！我们现在占据主动，居然还要和谈？谈什么？谈把他们礼送出境，休养生息之后，再来攻打我大宋吗？” “李纲！你不知道尊卑上下吗！”作为执政之首的宰相，白时中发怒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军事上的事，官家早有明旨，官家、太子、吴相公、下官、种公、范琼一同商议，白相公既然不参与其事，就免开尊口！”李纲强硬的道。 李纲这个人，当然也有他的性格缺点，秉性刚直，说话不好听，这个时候直接硬邦邦的怼回去，白时中大失面子，却又无可奈何。 “随着军报，有谌儿传来的文书，上面写了他对接下来战事的看法，李卿，召集种公与范琼进京，我们共同商议。”赵桓亮了一下手里的文书，笑道。 李纲立即应诺。 赵桓笑着看了看百官，他本身就是来得瑟一下的，让大家看看，自己有个多好的儿子，大宋复兴有望啊！ “梅卿，继续筹集粮饷，向两淮江南发文，让他们迅速将钱粮都解送到汴梁来，不得有误，任何人都不得阻挡！”赵桓对梅执礼道。 梅执礼出列，接下旨意。 百官默然，很显然的是，这道旨意，就是针对正躲在镇江的太上皇了——之前传来消息，太上皇带着童贯、蔡京、朱缅、高俅等人逃到了镇江，高俅带着三千人算是太上皇的护卫，在那里他们甚至截断了一部分漕运的钱粮，而赵桓这道旨意，就是让运送钱粮的士兵直接送到汴梁来，而不能给太上皇！ 之前他已经下命令给在勤王路上的亳州知州梁扬祖，让他解除高俅的兵权——之前高俅是殿帅，有资格指挥那支三千人的禁军，现在既然这个职位已经被解除了，那三千人，他凭什么指挥？ 而在这三千人被解散进入梁扬祖的勤王军，都已经到了汴梁城下了，再让运送钱粮的士兵不给太上皇，也就显得简单了。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争也会带来政治上的优势，这一点，在这两父子的争端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开始，不管是宋徽宗逃跑，还是在镇江那里卡着江南的钱粮不送去汴梁，都做得很是顺利，可是随着赵谌出击取得一些战果，北方的勤王军汇聚到汴梁城之下，赵桓就开始真正的掌握一些权力了，包括让梁扬祖解散高俅手下那数千兵力，就进行得相当的顺利。 而在赵谌取得辉煌胜利之后，朝中徽宗提拔起来的那些重臣，一个个也就闭上了嘴巴，赵桓的安排，能够更好的被执行下去！ 赵桓清楚，他爹当时禅位，就是想要把他抛出来顶到前面，说穿了就是徽宗觉得汴梁已经守不住了，让他当炮灰，等他被金人抓住或者杀了，在镇江的徽宗就顺势再次回到皇帝位置上，反正还有半壁江山，足够让他折腾下去！ 而现在，赵桓顶住了，要做的，当然就是掐死徽宗复辟的任何希望！ 这种事情，任何一个像样一点的皇帝，都会去做。 更何况赵桓不可能不恨他爹。 他爹是怎么对他的，心里没点逼数吗！ 难道还指望赵桓挡住金人的进攻之后，恭恭敬敬的把他请回来，再当皇帝，自己去当一个朝不保夕的太子吗？ 别说是现在的赵桓了，就算是历史上的赵桓，也毫不留情的将六贼全部干掉，让他爹没有了翻盘的希望。 政治斗争，比战场往往还来得残酷。 “谌儿要我们不要轻举妄动，金人粮食还有不少，不会轻易断粮，如果我们贸然出动的话，汴梁一旦被攻陷，那谌儿守住河北防线，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赵桓将赵谌的手书递给李纲等人，然后道。 种师道欣然道：“太子知兵，实在是社稷幸事！殿下说得没错，现在我们可以徐徐将阵型向前推，挤压金人的活动范围，但是不能贸然野战。” “殿下让我们随时通过水路通报情况，这一点也很重要。范将军，这件事你们做最合适，一定要记得随时将消息通过水路送给太子殿下。”李纲看完了赵谌的手书，然后对范琼道。 第69章 到处都是我的兵 对于赵谌来说，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他的部队和汴梁那边的联系，只能通过水路来进行，虽然通过快艇，基本能保持一日一夜就能把消息送给彼此，可是习惯了现代战场的通讯之后，赵谌依旧觉得很慢。 不过对汴梁的情况，赵谌还是不担心的，毕竟现在汴梁的勤王军数量再次得到了**，之前是十来万不到二十万，现在已经是正经的二十五万大军，而且后续的勤王军，还在不断的增加着。 现在要把这些人拉出去野战，说不定还是会被金兵一战冲垮，可是只要继续防守，等到金兵开始溃散，痛打落水狗，他们还是很有办法的。 接下来的时间赵谌就在藁城附近休整，藁城内虽然还有数千人，但是已经不算什么威胁了，随着附近的勤王军越来越多，四周的营盘也是越来越多，把藁城围得像铁桶一样。 而赵谌的部下没事就朝着城里打几十发火箭，城内金人的时期，也开始变得越来越低。 没粮食，城里本身也没什么百姓了，金人就算想要支撑下去，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吃自己人。 但是就算这样做，也会产生巨大的混乱。 因为四五千人里，女真士兵大概只有一千出头，剩下的都是常胜军，女真士兵一旦想要吃人，常胜军也是会闹的。 所以在围城足足五天之后，藁城内就开始了内乱，有常胜军打开了城门出来投降，并且表示里面常胜军正在和金人混战，希望大宋天兵能帮他们一把啊！ 赵谌当然不想让自己的士兵受损失。 于是他只派兵堵住了城门，想要活命的，就丢掉兵器甲胄，过来投降，不过来投降的，一律杀死。 同时四面开始不断的朝着城内发射火箭，加上占据了城墙，宋兵并没有进城，而是一直等到了城内的喧闹慢慢的停息下来。 能幸运的跑出来投降的常胜军，只有不到一千人。 其他金兵和常胜军，都死在内讧和混乱中。 阿主里和阿里刮的尸体都被找到了，包括常胜军的几员将领也被指认出来了，在这一带，彻底没有了金兵的踪迹。 对于藁城的清理，赵谌并没有多费什么力气，他这几天都在整顿军队，部队战死了五百多人，其中背嵬军就死了三百多，精锐算是死伤惨重。 所以赵谌在其他各军里挑选出了三百名精锐士兵，填补进了背嵬军的编制，对这一点，其他诸军都没有什么异议，毕竟确实最难打的仗，就是背嵬军打了！ 在这个时候如果还对此有什么意见，那简直就不是人了。 “真定中山河间来的援军，末将已经将他们重新编过了，抽调精锐加入各军，紧急训练适应我们的战术，其他人则是组成了一支军队，负责作为预备队。”刘子羽汇报道。 “令尊在真定干得不错，掌心雷源源不断的运来，我们守住藁城这里，又有了更多的把握了。”赵谌笑道。 “此处虽然是个阻击的好去处，可是我们必定会面临两边的夹击，燕京那边一定会派大军过来的。”刘子羽有些担心的说。 “燕京的是女真大将斜也，他是金兵的都元帅，粘罕和斡离不都算是他的麾下，在燕京，他确实也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而且旧辽军队也基本上被他们收复了，所以他们一定会来。”赵谌回答道。 斜也是阿骨打的五弟，现在前三个都已经死了，这一代还硕果仅存的就是金太宗吴乞卖和斜也了，身份尊贵，同时也是顶级的将领，所以才能坐镇燕京，理论上斡离不和粘罕都是他的麾下。 按照谙班勃极烈制度，如果金太宗挂了，那么接下来即位的，就将会是斜也——也就是金国的兄终弟及的制度。 斜也这个人很有大局观，也是出色的统帅，他一定会看到如果斡离不和挞懒的大军全军覆没的话，对金国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往大里说，阿骨打的儿子里面，斡离不和兀术都在这里，挞懒也是金国出色的将领，就别说还有这么多的女真精锐。 怎么也得出兵，尽快的打通道路，就算不能灭宋，也要让这支军队尽可能的撤出来！ 只不过要防守，就简单得多了。 之前金人能够南下势如破竹，除了他们确实野战厉害之外，还因为宋庭的愚蠢以及郭药师投降得太快——郭药师投降之后，真定和中山的援军才前来，然后在野战中被金兵以优势兵力轻松击溃，使得这两地没有了多余的兵力，以至于金兵南下的时候，广信军、安肃军、顺安军、永宁军这几个关键地方没有足够多的防守力量，被金兵轻易攻破。 接下来的地方更是一马平川，没有险要之地，也就是真定中山河间这三个重要的大府守住了自己的府城，才让宋军在这一代，有了落脚的地方。 现在已经有兵了，虽然反攻还有些不够，可是堵在这里，依旧是能做到的。 所以这几天除了围困藁城之外，赵谌就在派人在这一片四处垒起土墙，分兵把守。 而以藁城为起点，包括了整个深州和一部分祁州、一部分赵州的广阔地方，正好是一片四四方方的土地，被四条河流包夹着——西面的寝水、南面的衡水、北面的沱河、东边的滹沱河——正好将这一片土地都包夹在中间，也封死了河间到真定之间的所有土地！ 在这里修建防线的话，不管是南来的还是北往的金人，都很难轻松通过！ 赵谌分兵去取这一片区域的所有县城，效果非常好，这一片的金人已经被打残了建制，游奕军就算分兵，也能轻松的把各处县城拿下来——毕竟本地的百姓和义军，都是向着宋军的！ “可是要占住这么大的地方，我们人不够啊。”马扩有些忧郁的说。 这一片周长起码也是两三百里，如此广阔的疆域，现在赵谌手下的本部只有两万，加上各地派来的援军，也就三万人上下，想要守住这么大的区域，确实不可能。 “我会没有兵吗？这里可是大宋的地盘！拿下这一片的地盘之后，我早就派骑兵深入四处，告诉所有人，我赵谌就在这里，所有拿得动刀枪的，都可以来我这里，一起杀金人！到处都会是我的兵！” 第70章 就等太子把旗竖起来 赵谌并没有吹牛。 他是知道河北这一片有多少义军的。 北宋是中国历史上一个人口爆炸时期，也是第一个人口巅峰破亿的朝代——之前强汉人口最多也就是六千万上下，盛唐人口极盛的时候，也只有九千万，而北宋到了徽宗时期，人口已经达到了一亿一千多万！ 这还是徽宗各种乱搞，在江南河北各地搞得好多人家破人亡的情况下，能达到的数字。 而河北西路虽然人口不算多，甚至在大宋二十五路中，只能算是偏下的人口，可是总人口也达到了惊人的两百六十多万！再加上旁边的河北东路也有三百多万人口，所以光是两河的人口，就有差不多六百万。 其中的精壮，光是河北的，就最少有四五十万。 而这些人中间，有多少因为金人南下而破家的？ 靖康之后，宗泽在河北招募义军，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万！ 这一片大地，也从不缺乏精壮敢死的汉子！ 河北的勇士们都还在，散落在各地而已！ 就等着赵谌把旗竖起来！ 现在，赵谌将旗竖起来了。 他先是击溃了这一片的金军，然后竖起了他大宋太子和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大旗，明明白白的告诉河北所有人，他就在这里，大宋的太子，就在这里！ 大宋朝廷并没有抛弃河北，而是要和他们一同，抵挡金人，把金人从他们的土地上，赶出去！ 燕京已经很久不是大宋的土地了，那里的人民也对大宋并不服气，可是河北，这一百多年来，都是大宋的河北！ 大宋朝廷不负河北，河北儿郎就不会有负大宋！ 所以，他们来了。 赵谌拿下鼓城，进一步封死通道的当天，就有一伙人赶来了。 “末将静安巡检孙立，之前忍辱负重，隐藏在静安城中，前几日有溃兵回到静安，末将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将这一伙金狗尽数杀了，还有金人安排的伪县令！本来打算四处游荡多杀几个金狗，听闻太子殿下在鼓城竖起义旗，特来投奔！” 看着面前这条昂藏大汉，又听得这个熟悉的名字，赵谌愣了一愣，并没有立即去扶对方，而是问到：“孙提辖的名字，本太子似乎在哪儿听过……” 听到赵谌这话，孙立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惭之色，道：“末将原本是强梁，跟着宋江头领横行山东，后来被大名府张叔夜太守所包围，之后才招安，得了这个巡检之职。” 赵谌恍然。 难怪耳熟，这不就是水浒传中传说的病尉迟孙立吗？水浒传的战力担当之一，让很多书迷都打抱不平，认为他起码有八彪实力和能进天罡星的孙立吗？ 不过水浒很多好汉的名字，都是脱胎于宋江三十六人赞，历史上他们并不算是多么凶猛的敌人，主要是流窜在山东四处作案，被张叔夜用计困住，之后都招安当了各地巡检，这也算是大宋的一个习惯操作了。 “孙巡检之前虽然犯案，可是朝廷既然招安过，那就是既往不咎！此次能消灭上百金人，功劳不小，又来相助本太子，本太子自然不会有什么芥蒂！义军中你是第一个来的，若有什么相熟的朋友，尽可去信，让他们前来，本太子正是用人之际，日后朝廷必有功劳酬谢！”赵谌扶了孙立一把，然后道。 孙立大喜，他来投奔其实就是为的这个，之前他委身于金人，静安县中许多百姓都知道，虽然他确实是为了隐藏在金人身边，等待朝廷大军到来，可是毕竟有了污点，而且县令战死，他一个巡检反而投降，真要是事后追究起来，加上他的出身，怎么也少不了一个投敌的罪过。 现在赵谌既然不追究，那也是多了一道护身符。 孙立下去之后，赵谌琢磨了一下，对孙立这种金人大军到来的时候就选择投降，有机会再反水的，赵谌也不是太看得起，不过他也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朝廷的军队都无力抵抗，他又能做什么呢？ 只要在这个期间他没有主动残害同胞之举，那都是可以谅解的。 而且宋江那三十六个核心部下，都是转战千里的敢死之徒，他们被分散到了各地当巡检，在河北之地的就有不少，这些人往往义气深重，又因为四处转身的原因，积累了足够的战斗经验，在本地也必定会有着不小的号召力，哪怕是重新集合起来，也会有不小的战力增加。 这里防守，本身就是打烂战，依靠河流的保护和各种土墙壕沟来面对敌军的突击，并不需要他们有多强悍，只要能够做到死战不退就行了！ 各种补给，赵谌不会缺，通过河北之地纵横的河流，汴梁和真定河间中山等地的器械补给，可以通过水路源源不断的提供而来！ 说穿了，在赵谌构建的这道防线中，只要是人，能做到不退，那么就能够起到和精兵一样的作用。 那么这些河北之地，想要保护自己家乡的青壮们，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了。 当然，也一定会有很大的牺牲，可是和之前那种分散在乡野，完全没有什么反击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人掠夺自己的家乡，杀死自己的亲人比起来，这种牺牲和努力，总归还是划算的！ 来了之后，有饭吃，有兵器，能和金人拼命！ 在这样的号召下，孙立是来的第一批人，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批。 果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有河北之地的义军前来报道。 少的几十上百人，多的数百人。 甚至有一天，孙立引了一条大汉前来，说此人叫张横，也是当年宋江的手下，招安之后在赵州的临城当巡检，金人来了之后他不愿意从贼，而是逃入了太行山，在那里聚集了不少人，这次听说太子举旗，立即引兵前来。 张横带来的人就不少了，足足有三千人！ 这也是这段时间来的义军里面，来得最多的一批。 和张横聊了几句，赵谌发现张横还真是个人才，本身就是宋江麾下喜欢突袭和四处打探情报的人，在太行山里活动范围很大，带着三千人都没饿死，还会水，堪称水陆两地人才。 赵谌不清楚的是，这个张横在历史上靖康之后，就是带着河北地区不肯服从金人的百姓进了太行山，纵横于山西和河北交界的地方，还一度打破过宪州，攻陷城池，堪称忠勇！ 第71章 西北人在河北 不到十天的时间，在赵谌的大营里，就已经有了五六万义军，这些人相互都不统属，虽然很多人彼此之间都认识，然而想要让他们服气，也是很难的一件事。 至于想要整编这些人，那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要有一个让他们服气的人，让他们能听从指挥，那么就足够用了。 赵谌能做到这一点，可是他带着整编恢复之后的麾下大军，守在这里，也确实浪费了。 这也让赵谌有些头疼。 从真定等地过来的援军，他们倒是各有职司，指挥起来也容易，可是这五六万义军，想要把他们顺利的指挥，那也不是赵谌随便留一个人下来就足够的。 现在截断金人后路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斡离不的大军随时会来，斜也的燕京援军也随时回来，可是赵谌却被牵扯在这里。 这让赵谌觉得有些焦虑。 守在这里其实也不错，可是他还是担心汴梁那里。 按照赵谌的计划，他这个时候应该开始率领休整后的本部南下，逐步的挤压金兵的活动空间。 虽然他手下只有两万人，可是只要步步为营，就算金兵大部来冲，短时间内也绝不可能被冲垮！ 到时候汴梁城下各路人马一起杀来，从四面八方进攻金兵，就算金兵还有十来万人，也不会有太多的胜机了！ 可是，他现在却无法率领本部离开。 因为在这里，还得让他来镇守，各路义军都是冲着他这个太子的名头来的，如果他离开的话，义军们难免会觉得太子就是把他们忽悠来，然后在这里送死…… 人心似水啊。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他放出去的那些人，以及他在出发前的布局，带给了他巨大的惊喜！ “你说什么？” 在营帐里，赵谌吃惊的看着前来报告的岳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平时稳重的岳飞脸上也带上了喜色：“李孝忠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居然在河北各地，聚集了五万义军！而且都肯听从他的命令，一同前往鼓城来了！” 赵谌吃惊不已，他之前把李孝忠放出去，其实主要是为了让他多干扰一下金军大队可能对藁城这边的支援，没想到，他居然能干得这么好！ 五万义军啊，就算有一部分是赵谌之前放出去的那三万人，可是能把这些人集中起来一同听指挥，就只能说，李孝忠这个人，不光有着出色的人格魅力，还有着强大的组织能力！ 要知道历史上，在河北这里干得这么漂亮的，也就只有宗泽一个而已。 赵谌一直想着自己身边能不能有个宗泽，没想到李孝忠也能做到这一点！ 要知道李孝忠其实没有得到大宋的多少支持，那三千人都是他自己散尽家财招募的，接下来在汴梁，赵谌也就是派人给了他一些补给，和一个河北义勇军的名头。 他却能收拢五万义军！ “李孝忠做出这等大事，看来本太子也要亲自出去迎接了！”赵谌大笑道。 “呃，以太子之尊，没这个必要吧？”岳飞愕然。 马扩倒是懂赵谌的意思：“太子当然要去，不让此地的义军看到太子对李孝忠的看重，接下来李孝忠在这里，又如何才能让本地的义军，也都听从李孝忠的调遣呢？” 赵谌大笑。 李孝忠这样的人才，其实赵谌要用，也是挺麻烦的。 现在他身边的这几个将领，岳飞、韩世忠、王德、王胜、刘子羽、姚友仲，包括马扩，说穿了以前都是大宋体系中的一份子，作为大宋太子，他可以轻易的给这些人封官和调配，他们也会很自然的听从赵谌的指挥，而其他士兵，也不会对这样的任命有什么抵触情绪。 哪怕岳飞之前就是个偏校，王德之前就是个队将，赵谌直接将他们提拔成了统制和副统制，也没有士兵有太大的意见！ 他们升官快吗？是很快，可是大宋升官，从来都是乱来的。 升官再快，能有高俅短短几年里就由一个白身升到太尉，出任使相，掌管三衙那么离谱吗？ 反而是李孝忠这种，不好办。 赵谌当然也可以强行把他纳入军中，然后提拔他，可是李孝忠的麾下那么多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一口气都有了编制——朝廷也没这个时间来做这个事情。 所以李孝忠还是只能以义军的身份。 而他以义军的身份得到赵谌的看重，然后在这里统帅义军抵挡金兵，就能更好的得到其他义军的效死。 毕竟有李孝忠以身作则，其他义军，心里也不会有更多的猜忌。 更何况，李孝忠作为一个西北人，跑到河北来帮河北人抵挡金人都敢拼命，河北本地人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李孝忠拼命吗？ 他们还丢不起这个脸！ 李孝忠的身份，李孝忠的籍贯，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的能力，会起到巨大的作用！ 当下，在鼓城所有的义军，都亲眼目睹了，太子带着他麾下的将领，出营寨数里路，迎接李孝忠的盛况。 当赵谌握着李孝忠的手，两人一同走进大营的时候，义军们羡慕得眼睛都要滴出血来！ 这是何等的待遇！何等的威风！ 他李孝忠凭什么得到太子这样的礼遇？ 很自然的，这些义军开始纷纷打听李孝忠的来头，而赵谌本部的士兵，也有意无意的将李孝忠的事情，都说了出去。 毁家纾难，带着三千人前来勤王，以义军的身份，跟着太子出征，这一个月来席卷河北沦陷各地，组织了一支又一支的义军，不断的袭击着各地的金军，虽然战死不少，然而他的部下，却一天比一天多！ 在他的到处攻击之下，金人在河北原本就不稳的统治，更加显得摇摇欲坠！ 而在如此大好形势之下，只是太子的一封信，他就毅然带着最近收拢起来的五万义军，前来支援！ 一个西北人，干出了这种事情，岂不是让河北好汉们汗颜！ 一时之间，不管是孙立和张横这两个前贼人，还是河北各地义军为首的豪杰们，心思都开始活动了起来。 我们也要立功！我们也要在战后封妻荫子，光大门楣！ 太子出了名的有功必赏，何况是保卫自己的家乡？ 第72章 夜宴 当天晚上，赵谌在鼓城郊外，大摆筵席。 各路义军的首领都被他请来了，当然，加起来小十万的义军，也都得到犒赏，和平时吃饭不同的是，这次不光有黍米饭、青菜汤，还有一大锅一大锅的羊汤，虽然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吃肉吃饱，但是每个人分到一碗浓浓的羊汤，再加上一小块羊肉，对于这些义军来说，也是难得的美食。 以大宋现在的财力，多养这十万义军有点难，可是让他们吃饱，还是没问题的。 通过水运，四处储存的大量粮食和军械，不断的被运输过来。 有兵器和粮草，赵谌才有信心让这些义军在这里打这场烂战。 当然，前提是他们得心甘情愿。 大帐之中，摆了数桌宴席，除了赵谌之外，都是各路义军的首领，身边只有马扩。 其他诸将则是点齐了本部，在四周警戒。 毕竟请客归请客，也不能放松防守，金人随时会来。 至于这一顿饭……赵谌的本部还不是太在乎，跟着太子打仗，他们的待遇，从来就没有差过！ 鼓城这一带早就被修成了一个大营寨，以鼓城在最前面为核心，沿河修建了不少防御工事，往南方则是一道道的壕沟，一道道的土墙，只要有士兵在里面，拿着弓箭和长矛，就能够不断的阻挡金兵的进攻！ 多挖一道壕沟，金人就得多拿不知道多少人命来填。 所以这段时间各路义军也是热火朝天的干着活，毕竟有吃有喝，还有保护家乡的精神支持着，再苦，也不如面对金人骑兵冲刺来得苦。 数桌之上，数十名头领，看着面前的食物，脸上都有吃惊的神色。 因为赵谌并没有给他们准备什么山珍海味，无非就是平常吃的黍米饭，青菜汤，加上一些腌豆子佐餐，再就是一大盆羊肉，热气腾腾的，看着很是诱人。 归根结底，和外面义军们吃的，差不多。 和赵谌一桌的，则是李孝忠、孙立、张横以及几个带兵比较多的头领。 这些人里面，少的带了上千人，多的带了三千人，只有孙立带的义军最少，不过他是第一个来投赵谌的义军首领，所以也给他另眼相待。 “诸位首领能举义旗，加入本太子麾下，赵谌深受感动！谌年幼，不能饮酒，所以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赵谌举杯大声道。 “太子如此没有架子，真是我等的福气！” 头领们大多数都没什么文化，看到赵谌不文绉绉的和他们对话，反而高兴，当下乱哄哄的举杯，都干了这一杯。 “诸位，金人南下，山河破碎，河北之地更是饱受摧残！谌不才，也知道应举兵迎敌，将这些糟蹋我们土地，屠杀我们亲人的敌人，尽数赶出去！还好将士用命，之前在藁城，我们先后歼灭金人三万，大大的打击了对方嚣张的气焰！而那些各地残余的金人，也在诸位义军首领的围剿下，基本被消灭，可喜可贺。”赵谌继续道。 这话听得头领们都是一阵高兴，实际上这些人里，真正杀过大批金军的没几个，孙立设下埋伏，干掉百余残兵，已经算是极其辉煌的成就了，其他义军零敲碎打的，干掉几十个金兵的都不多。 反而是李孝忠率领他的本部，在河北打了几个硬仗，先后消灭金兵数百，这才在河北之地有了名气，能收拢这么多的义军。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这些本地的义军首领来说，大宋逐渐的取得一些优势，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只不过，金人主力尤存！在河东西路，粘罕的十余万金兵还在围攻太原，在燕京，斜也麾下也有不下数万女真精兵，再加上辽国各部投降他们的军队，不下十余万！而在汴梁城下，也有金国二太子斡离不率领的十余万大军！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面临的形势，依旧困难！” 听了赵谌这话，义军首领们确实也开始吃惊了起来，他们对天下大势本身就没有太多的认识，现在听赵谌这么一说，这里十万，那里十万，汴梁还有十万，加起来就是三四十万大军啊！我们打得过吗？ “不过不用担心，既然金人是在进攻我大宋，那么不管是河北西路，还是河东西路，都是我们的地盘！饭要一口口的吃，仗要一个个的打！金人才南下的时候，我们因为准备不足，仓促之下，所以吃了不少的亏，而现在，我们顶过了最困难的时候！各路勤王军云集，光是汴梁城下，就不下三十万！本太子这里两万正兵，还有尔等十万忠义，比数量，我们绝不逊于金兵！”赵谌继续道。 这种先抑后扬的手段，总归是有效的，义军首领们纷纷交头接耳——想想也是，听说汴梁就有八十万禁军，再加上各路勤王军，淹也淹死金人了！ “三部金兵，其中斡离不率领的金人东路军，现在已经是瓮中捉鳖！他们向前无法攻下汴梁，后退，退路则被我们截断！往东，他们没有任何援军，往西，则是太行山脉！现在已经成了瓮中捉鳖之势，如果能消灭斡离不的东路军，那金人就等于是断了一臂！”赵谌趁热打铁。 头领们立即情绪激昂了起来，他们本身来这里，就是为了给家乡出一份力，听说形势大好，自然是开心的。 “只不过东路军还有十余万人，而且不瞒大家说，金人野战的能力，确实是非常出色！如果拉开阵势打，就算消灭了他们，我们也要牺牲很多！同时燕京的金人本部，和河东西路的西路军，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前来支援！太行山那里，不管是平定军还是隆德府，本太子都已经安排了西军精锐，姚古和种师中的精锐守在那里，就算面临两面夹击，也一定会死死的顶住，不让东西两路金兵汇合！”赵谌道。 “姚经略相公和小种经略相公的大名，我们都是听过的。”孙立点点头，附和说。 “而燕京来的敌人，就要靠诸位来顶住了，本太子虽然在这里，可是过几日，就要南下了。”赵谌淡淡的道。 头领们面面相觑。 第73章 本太子的后路，就交给诸位了 “燕京的金人本部，一定会来，要将他们的东路军接应出去，而我们卡在这里，就是切断了两路金兵之间的联系，本太子的本部就算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毕竟各位头领都看到了，总共就是不到十里的狭窄防线，本太子的本部，就算留在这里，也只能在后方，干瞪眼的看着诸位在前线拼杀。”赵谌摊了摊手，然后说。 义军首领们默然。 这顿饭，确实不是好吃的。 “不瞒诸位说，现在汴梁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只知道金人试图与朝廷和谈，想要离开河北之地，诸位，你们觉得，朝廷能放他们走吗？”赵谌问。 一名头领猛的锤了一下桌子：“当然不能！” 其他人来不及训斥这名头领不懂礼仪，旁边的另外一名头领，已经赤红着双目，跳了起来。 “金人过境，如蝗虫一般！我家十余口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绝不会招惹大军！然而那一日，我在山上砍柴，看到金兵过境，以为他们过了就过了！谁知道等金兵过后，我下山回家，才见到我全家都死了！我哥哥嫂嫂，我那寡居的母亲，我那刚过门的妻子，还有我两个才十来岁的弟弟，以及我那刚出生没半年的小侄子！全部被杀死了！我全村，活下来的只有两个躲在井里的女人，一个出来后看到全家被杀，就疯了，另外一个受了惊吓，当晚就发热说胡话，活生生的病死了！这等禽兽，如何能放！” 这名头领的吼声，立即就点燃了在场所有头领的愤怒！ 这些河北头领，除了少数本身就是山贼河匪的之外，哪个不原本是良善的老百姓？若不是遭遇了惨事，也不会揭竿而起，带着父老乡亲打游击！ 国仇，他们可能理解得不够深，可是家恨，他们却是基本上都经历过的！ “说得好！本太子也是这样想的！河北西路的百姓，都是大宋的子民！他们来一趟，烧杀抢掠一番，还想要攻破汴梁，俘虏我与父皇！然后看到打不下汴梁，就想舒舒服服的离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赵谌拍了拍桌子，大声吼道。 “没错！太子说得对！”头领们纷纷应和。 对这些没什么文化，或者说有文化也不高深的头领们来说，又是身处河北这种彪悍之地，他们遵循的只有一条规则！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金人杀了他们的亲人，杀了他们的乡亲，他们就要同样的报复回去！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也许会死更多的人，可是两国之间的战争，并不是一方害怕死人，就会平息的！ “诸位头领，本太子带出来的这两万人，堪称汴梁城内外，最精锐的两万人，所以才能在野战中，一举击溃三万一千的金兵。”等声音平息了一点之后，赵谌道。 头领们纷纷点头，他们是见过之前在野战中被金人轻易击溃的宋军的，赵谌的这场胜利，堪称是最近几十年来，最辉煌的胜利！ 之前徽宗任上，最大的胜利，无非是童贯在河湟与横山对西夏的那几场胜利，可是虽然最终赢下了整体，然而放到局部，每场大胜，斩首不过数千，甚至可以说整个伐西夏的过程中，战绩都未必有这一次太子率军打出的战果大！ 太子就算神勇，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就算他天赋异禀，一个人也杀不了这许多金人！ 这一点，头领们还是能清楚的…… 所以必然就是太子麾下虎贲，必然都是八十万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强阵容，所以才能完成这样的奇迹！ 而这样的勇猛之士被大量抽调之后，汴梁城内的士兵整体战力，只怕就要下降许多。 守城没有什么问题，野战可能就欠缺很多了。 “只有尽快消灭金人的东路军，我们才能够集中力量，去对付西路军，乃至燕京的金兵，只有集中足够多的力量才行！所以本太子与麾下的本部，并不能长期留在这里，鼓城这里的防守，切断燕京来的援军，就只能靠诸位了！”赵谌站起来，团团的对四周的头领们，行了一个礼！ 唬得头领们纷纷站起来，不敢坐着受太子这一礼。 “诸位头领都是性情中人，也都有一腔热血！谌尝闻，燕赵之地，每多慷慨悲歌之士！而今日，为了保护河北，保护我大宋，鼓城防线，就拜托给诸位了！”赵谌大声道。 “愿为太子效死！”头领们齐声回应。 “好！待到功成之日，再与诸位把酒言欢！鼓城防线，以李孝忠为总头领，但是各位的部下，依旧是各位自己指挥，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赵谌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 众头领相互看了看，对李孝忠，他们其实是服气的，毕竟李孝忠作为西北大豪，在绿林中的名气也颇为不俗，燕赵这些游侠们，多少都听过李孝忠的大名。 而李孝忠有三千本部，个个能骑马打仗，这份实力，就算是张横纠合起来的那些山贼，也比不上。 就别说他带来的那数万义军首领，也基本上都服气李孝忠，所以赵谌这话一说出来，在场数十位头领，倒有超过一半立即就表示同意！ 看到众望所归，太子也属意李孝忠，虽然有不少人觉得河北的事情让一个陕西人来总管不太爽，然而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理由。 而且太子也说了，彼此的部下，还是彼此指挥，也不怕会夺他们的权。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赵谌也不想管，放手交给李孝忠来做。 他相信李孝忠的能力，既然他历史上能孤军守陕州两年多，部下没有背叛和投降的，就足以说明这个人，管理这些民间义士，相当有一套。 现在只是死守而已，依靠着地形优势和军械，想要守住，并不困难，只要一碗水端平，其他义军的首领，就不会有什么意见！ 看到首领们都点了头，赵谌满意的站了起来。 “事情交给诸位，我就放心了！明日本太子就率军南下，挤压金兵的活动空间，为最终的决战，创造条件！本太子的后路，就交给诸位了！”赵谌站起来，大声道。 第74章 赵九妹的危机 在赵谌终于整合了鼓城附近的义军的同时，斡离不的大军，也终于下定决心要撤退了。 实际上，在后路被切断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挞懒就表示，一定要退了，而且现在就退，趁着宋军才刚围困藁城，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北上，有很大的可能性，大部分军队都能冲出去。 甚至可以把常胜军扔在这里，让他们阻挡宋兵的追击，让女真本部退却。 反正对于金国来说，常胜军就是个附庸，丢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而常胜军先降宋再叛宋，已经没有后路的他们，必定会拼死抵抗，只要告诉他们，一旦打通后路，燕京的大军也会南下，让他们有机会撤出来，常胜军多半是会听命的。 然而斡离不却不想这么灰头土脸的走。 从军事能力上来说，斡离不其实远不如粘罕，尤其是在对大战略的把控上，在金兵势头凶猛的时候，他这个缺陷倒无所谓，毕竟挞懒也是名将，他可以很好的弥补斡离不经验不足战略眼光不够的缺陷。 可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斡离不的缺陷，就暴露很多了。 他开始犹豫。 挞懒的提议很好，可是他又担心宋人会用既往不咎来赦免常胜军上下，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甚至收买常胜军为前部追击宋军，又觉得既然大宋有亲王和宰执在营中为质，似乎也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 所以抱着侥幸心理的斡离不，主动继续开启了和大宋朝廷的谈判。 大宋朝廷的反馈，倒是很快。 不过这次他们没派使者过来，而是直接让金人的使者，带去了一封国书，上面写了和谈的要求。 归还燕京之地，交出常胜军上下，西路军退回原地，东路军集体缴械，然后被宋军礼送出境，赔偿大宋河北之地的损失，金五十万两，银两百万两，马匹两万匹，牛羊若干，宋金可继续为友邦，宋皇赵桓与金皇吴乞卖约为兄弟，考虑到吴乞卖年长，所以吴乞卖可以是大哥。 这样的条件一送过去，别说是斡离不和兀术，就连挞懒也感到了无比的愤怒。 这还怎么谈？ 虽然在大宋这边看来是很合理的，可是对于起兵以来从无败绩，各种和谈也占尽了便宜的金人来说，这样的条件，简直就不能忍！ 金银不能忍，马匹不能忍，牛羊更不能忍。 至于最后一条……表面上吴乞卖是大哥，似乎占了便宜，然而吴乞卖是阿骨打的兄弟，海上之盟的时候，和徽宗赵佶是平辈的，这平白就矮了一辈！ 这打的不是吴乞卖的脸，是整个大金国的屁股啊！ 当下兀术就跳出来，要求把赵九妹和张邦昌一同砍了，然后尽起大军，和宋人拼个你死我活！ 这两人当时甚至都已经被兀术派人拉到了大帐里，准备直接就现场放血了。 不过兀术这种举动，却被斡离不阻止了。 斡离不这个金国二太子，比较年轻，也比较好色，同时脾气也不是多么的暴虐，所以在军中有“菩萨太子”之称。 作为一个年轻人，斡离不对大宋的一些事情还是很感兴趣的，加上赵构是亲王，张邦昌是宰相，他觉得身份和自己算是对等，所以这段时间，他都没事在和赵构张邦昌聊天，而为了保命，赵构和张邦昌也在尽力的奉迎他，告诉他各种好玩的事情…… 要知道虽然他们两个在金营之中，可是作为汴梁城中当之无愧的狗大户，他们让手下去给斡离不弄点好吃好玩的来，还是很容易的。 而斡离不这个二太子，立即就被花花世界给迷了眼。 只能说，金人没什么见识，他们也没经受过什么享受，赵构和张邦昌这种吃过见过的，稍微用点心，就能让斡离不感受到从来没有的快乐！ 毕竟斡离不知道什么啊？他知道小厮的妙处吗？ 他也就知道个霸王硬上弓。 于是乎，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斡离不甚至开始认赵构和张邦昌为友了，在一次聊天中还告诉赵构，金国并没有想要占据大宋的地方，只是要金帛女子而已，就算打破了汴梁，也只是要把反复无常调戏他们的赵桓带走，把敢于出兵抵抗他们的赵谌给杀了，到时候，就算是立赵构为宋朝皇帝，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这样的交流，让赵构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如果自己真的被斡离不立为皇帝，只怕也很难立足，喜的是知道了金人的底线。 只不过斡离不说的让他当皇帝，也太过遥远，他在朝中毫无根基，这个时候也只能和张邦昌抱团取暖，赵桓是太子登基，法理正得不能再正，而且赵谌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就算这两父子都在抵抗金人的战斗中死了，他上面还有好几个哥哥呢。 更何况，他爹还在江南…… 除非他爹蠢到跑回汴梁，然后汴梁里的赵家人被一锅端，他才有机会名正言顺的当大宋的皇帝。 这怎么可能呢？ 想到这里，赵构自己都觉得好笑。 不过和斡离不的友情，依旧不算是白建立的。 在兀术准备干掉他们之前，斡离不出来阻止了。 “是宋廷无信义，他们两个……应该不知情。”斡离不对兀术说。 赵构也知道这个时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立即大声道：“二太子说得是！构来贵军这里无非就是担任人质！如果有意欺瞒，为何不早早告知贵军？构与张相公，都是被官家和朝中那些大臣给坑了啊！” “康王，俺且问你，你怎么说也是你们大宋皇帝的亲弟弟，张相公也是大宋宰执，身份尊贵，如何会被人轻易抛出来当这个人质？”斡离不问道。 提到这个问题，赵构也是满腹委屈，他之前自告奋勇前来，除了知道自己这个老九就算不愿意，也肯定是第一梯队被送出来的——太上皇儿子多，不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他想的就是死中求生，想着金人势大，和谈多半能成，只要哄好了金人的首领，到时候还能以和谈功臣的身份回到汴梁，为自己增加名声，将来总归有用！ 可是谁知道那个不起眼的侄儿这么猛，一番操作之下，硬生生的让这一路的金人进入了死地？ 金人全军覆没倒不打紧，可是他赵构的小命，也有了巨大的危险啊！ 第75章 赵九妹的机会 面对斡离不的质问和挞懒的观察，以及旁边兀术的虎视眈眈，赵构开始展现出了他的头脑。 面对斡离不的问话，赵构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长叹了一声。 然后他才道：“二太子有所不知……我大宋太上皇，英明神武，多子多福，现在光是儿子，就有了三十二个，而成年的皇子中，除了两个已经夭折的，还有七个，而构，就是这七个成年皇子中，年纪最小的那个。” “今上赵桓，是太上皇的嫡长子，也是当之无愧的太子，然而素来言行无忌，处事浮躁，太上皇并不喜，更偏爱郓王赵楷。而郓王与构交好，所以也被今上所记恨。之前与贵军商讨合约，今上就想将郓王送来贵军营中为质，多半那个时候，就打了让郓王来贵军这里送死的念头！” 赵构说到这里，斡离不等人相互看了看，脸上都有鄙夷之色，毕竟他们这些人都算是一二代女真，在深山老林里是吃够了苦头的，在那种地方，兄弟家人之间，必须要相互扶持，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对这种父子猜忌，兄弟相残的戏码，不说闻所未闻，最起码也是在他们观念中，算是极为罪大恶极之事了。 当然，斡离不等人并不知道，赵构之所以这样说，正是因为平时闲谈的时候听斡离不说起过他们女真在深山老林里当野人时候的一些事情，才将话头引到了这上面。 “构当时并不知道今上本来就打算毁约，只是虚与委蛇，加上担心郓王在途中被今上派人截杀，念着兄弟之情，这才主动请缨，来贵军营中为质，这一点，张相公也是知道的。”赵构道。 张邦昌也是个聪明人，说话也是很好听的那种，不然历史上也不会因为让金人看得顺眼，立他为楚王来占据北宋故地，这种人一般来说，察言观色和顺水推舟的本事，那是足足的。 所以他立即点头：“康王殿下说得没错，当时朝廷的出使文书都要发到郓王府了，如不是康王主动出来接下这个任务，加上朝中大臣苦劝，官家这才收回了成命！” 赵构凄然道：“也正是因为是构前来，而不是郓王，所以途中才没有遭到截杀，也幸是来到了二太子的营中，构才能安然无恙到今日！” 斡离不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你也确实无辜，宋帝就是派人来送死的，你却偏偏自己送上门来。” “为了和郓王的兄弟之情，构就算死在这里，又能如何？可是二太子这些天的照顾，构还没有回报，又如何能轻易去死呢？” 说到这里，赵构朝着斡离不跪了下来，大声道：“还请二太子将构绑了，送往前军，就以构为人质，命令北方的宋军让开道路！让二太子能远离死地，构就算死了，也不再欠二太子的了！” 张邦昌一愣，心想康王你这是玩命啊，不过转念一想，到了此时此刻，还有别的办法吗？ 也只有先把金人哄好，再看接下来有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也立即跪了下来，朗声道：“张某也愿随康王一道，以正心迹！” 斡离不脸上已经有了感动之色，兀术虽然还是一脸怒气，不过脸色也和缓了不少！ 看到这两人的脸色，赵构知道，今天的这一难，看来是可以糊弄过去了…… 只不过斡离不犹豫，兀术鲁莽，可是坐在左侧的那个挞懒，却精明过人，不是好相与的！ 果然，挞懒看着赵构和张邦昌，想了想，缓缓问道：“康王，听你的意思，你们太上皇，对现在的皇帝，应该是很不满了？” 赵构心中一突，硬着头皮道：“正是如此，当初贵军拿下了燕京，常胜军投降，太上皇本来打算南巡，避开贵国的风头，然而那赵桓却借机勾搭了步军都虞侯何灌，禁绝内外，强迫太上皇禅让给赵桓！当时郓王也曾经想要入大内，看看太上皇是不是心甘情愿，却被何灌率军阻挡，没能成功，不然的话，太上皇到现在也不会退位！” “诸位想想，如果不是被赵桓逼迫，太上皇已经禅位，为何不留在汴梁，静待勤王大军？为何要仓促的带着几名近臣逃出汴梁，将皇子与嫔妃都尽数的留在汴梁城里？就算太上皇南巡，也没有这么仓促的道理！” 不得不说，赵构是真有几分急智，把徽宗甩锅的行为和因为胆小，老婆孩子都不要全部抛下跑去南方的做法，都归结给了赵桓的逼迫…… 可怜赵桓接受禅位的时候，也是大哭着被架上去的啊！ 那可不是什么惺惺作态，是真怕啊。 只不过这样的神操作，正常人很难想到，所以斡离不和兀术，包括精明强干的挞懒，都觉得赵构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你们太上皇的其他儿子，都在汴梁城中是不是？”挞懒再次问了一句。 赵构点点头：“正是。” 挞懒点点头，道：“你们二人先下去吧，俺们有事商议。” 赵构和张邦昌心惊胆战的退下了，也不敢走远，就在营帐附近等着。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斡离不派人换他们两人进去。 “康王，既然你与张相公都是无辜的，俺们将你们处死，倒是俺们大金国的不是了！只不过你们既然来做人质，那也不能随便将你们放回去，更不能公然放回汴梁。”斡离不道。 “二太子打算如何，构听着便是。”赵构也豁出去了，反正听这话不是要把自己直接弄死，于是直截了当的问。 “我与二太子商议过了，既然你家皇帝对你如此苛刻，又对你家太上皇如此不孝，那我大金本着之前盟友的本分，想要帮助你与你家太上皇一下。我这就拨五百常胜军在你身边，护送你与张相公一同绕过汴梁，南下去寻你家太上皇，告诉他，我大金与赵桓势不两立，然而之前与你家太上皇合作还算愉快，所以愿意支持他重新当大宋皇帝！不过有个条件就是必须立你为太子，与汴梁的这个大宋决裂，我大金百万天兵，师出有名，必然助你家太上皇复国！”挞懒微笑道。 赵构愣住了，张邦昌也愣住了！ 第76章 金人的确切情报 金人要撤退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汴梁城里。 这让赵桓开始激动起来。 毕竟被围城了这么久，虽然影响不大，而且因为城外的勤王军数量越来越多，所以城内百姓出城砍柴什么的，也没有受到影响，但是毕竟是战争状态中，民间物资逐渐用尽，很多百姓的生活，也开始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还好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梅执礼确实得力，除了将抄家的钱财安排得井井有条之外，还在户部提拔了原本不得志的陈知质、程振、安扶等人，这些人都熟悉具体事务，在钱粮的使用上也都有着出色的想法，在户部的管理下，汴梁城内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乱子，一般的百姓也都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获得微薄的收入，所以也能活得下去。 同时户部的官员们还在不断的和城内的富户谈判，拿出皇宫大内珍藏的一些珍玩卖给他们，换来钱财购买粮米，同时控制了城内的米店，规定每人每天限额买多少米，保持了物价的基本稳定。 这样做当然拦了很多想发国难财的官员的路，这段时间不断有人在弹劾以梅执礼为首的户部，不过梅执礼本身就是一个耿直的大臣，对这种弹劾，毫不在乎。 赵桓也知道梅执礼其实算是给自己扛着压力，所以所有的弹劾，他都留着。 不过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只怕也要承受巨大的压力而有些顶不住了。 还好，金人要退了。 赵谌不在，不过之前他就来了信，告诉赵桓，一定不能贸然出击，金兵的粮食没那么容易吃完，他们就算要撤，也一定会很小心的逐步撤走，在这样的情况下，贸然追击，很可能反胜为败。 这就需要名将随机应变的把握才行。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现在汴梁城中，只有种师道能够做到。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种师道作为城外的两个总指挥之一，也慢慢的得到了大部分勤王军的信任，毕竟他没有带兵前来，那就意味着他自身没有利益，用兵就会公平。 而且和他最不对盘的姚家，现在姚古和姚平仲都在隆德府，其他的士兵因为他的威望，是不会对他的指挥，有什么问题的。 所以赵桓就召集了李纲、吴敏、种师道和范琼等核心军事人员，将赵谌的提醒对他们说了。 “太子顾虑得甚是，现在急的是金人，而不是我们，只不过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金人就这么离开……而且太子正号召河北义军前往鼓城阻挡金人北上的道路，太子麾下就两万人，之前还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义军的战斗力也存疑，所以我们也必须得动起来才行。”李纲道。 赵桓连连点头，这正是他担心的地方——虽然儿子很勇猛的创造了最近数十年来宋军最辉煌的大胜，可是那都不知道填进去了多少精锐，再加上金人还有十来万人，困兽犹斗之下，儿子那些部下如果死伤太多，在乱军中儿子出事了，就算打退了金人，那损失也难以弥补！ 如果换了一个凉薄一点的雄主的话，儿子死就死了，反正自己又不是不能生！ 赵桓在这方面，还是不错的。 “种公以为如何？”赵桓问种师道。 反正儿子在信里说了，种师道在战略和战术上，是可以信任的，那么听他的总没错。 李纲是坚定的主战派，可是他自己也说了，自己只是坚持抵抗而已，并不是很知兵！ 吴敏一介书生，也没有战场的经历，范琼倒算是一名悍将，不过他毕竟地位不高，经验也没有种师道那么丰富。 种师道对赵桓拱了拱手，道：“官家，勤王军可以都动员起来，城内的禁军最好不要动，毕竟汴梁稳住，我军才能有信心继续打仗。” 赵桓点了点头，种师道则是走到了地图前，开始指了起来：“金人要退，必然会有大部断后，主力逐渐撤出，首先要离开黄河，金人的船只并不够，虽然在黄河南岸，他们也有不少的兵马把守，然而我们可以启用水军，在黄河上不断骚扰他们渡河，紧接着大军徐徐出动，绝不全军行动，而是一部部的出动和挤压，减少金人的活动空间！同时必须要保持有大量的骑兵部队，准备随时接应。” “种公，骑兵……我们现在可是很少。”范琼忍不住出声道。 种师道点了点头：“没有足够骑兵的情况下，我们各部必须要听从指挥才行！任何一部受到进攻，附近的部队都要支援，这样才会不堕了士气。” 范琼深吸了一口气，对这种事情，其实他没有太大的希望，不过这段时间种师道不断的在各军中巡视，以他的威望，能指挥动各军，倒也不是没有希望。 如果他能够代表东边的部队接受指挥的话，西边的部队和后续的勤王军，也会更听话一些。 “只要诸军用命，哪怕我们都是步兵，依靠足够多的人力优势，也足以将金人不断逼退！现在黄河的水已经开始涨了，只要不断的逼迫他们，黄河，将会帮我们杀死更多的敌人！”种师道高声道。 “只不过金人有十余万，我们所有部队加起来也就堪堪是他们的一倍，而且良莠不齐，真的能做到将他们这样挤压吗？”范琼有些为难。 他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各军缺乏统属，真要是打这种硬仗，很难指望所有人都会死拼到底。 “我们的优势，并不止一倍，而是四倍到六倍！金人虽然南下的有十万人，然而实际上，他们至少有一半人，守在南岸！来到汴梁城下的，斡离不麾下只有五千骑兵，郭药师的常胜军也只有三千骑兵，步兵加起来不过三四万，以我们现在的士兵，足足是他们的六倍！就算是汴梁城里的禁军不动，两侧大营也留下足够的人手，我们也能出动至少二十万人，是金人的四倍！这样的优势如果还做不到的话，各军都可以去死了！”种师道大声的说。 这段时间他其实并没有闲着，不断的挑选精干军士出去打探，才知道了金人的确切情报！ 东路军南下，确实有十余万人，其中有三万是金人本部，最精锐的士兵，可是其他十万人里，有五万是常胜军的士兵，剩下五万则是旧辽军。 第77章 全面动员的金国 金兵的数量，确实没有一开始大宋朝廷想的那么多。 想想就知道了，金国崛起的过程中，几乎是每月都在打仗，和辽国打了好几年，北方的生产早就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就算到处掠夺，又能支持多少士兵的征战？ 辽国虽然人口不少，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金兵要维持数十万的大军，也是很吃力的。 攻宋的就三十多万，分成三部分，东路军、西路军，还有燕京的本部。 其中斡离不的东路军这十几万人，南下之后，留了三万人守住后路，剩下十万人，也就过来了一半。 这一半里，真正的金人不过一万五，其他大部分是常胜军，少部分是旧辽军。 以这样的军力对比，种师道的战略，确实能够做到。 只要赵桓给他足够的权威就行了。 “种公，朕封你为河南行军总管，主管城外的勤王军！所有将领士卒，都要听从你的命令！除非谌儿率军回来，否则所有城外的行动，种公都可以一言而决！” 想起赵谌信里叮嘱的话，赵桓决定给种师道最大的信任。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让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让种师道总管城外的所有勤王军，赵桓也是留了一手，毕竟汴梁城还是他指挥的李纲和何灌管着，最少首都是安全的。 勤王军能打成什么样，就已经不再重要了，最好就是全歼东路军，最坏也不过是没成功，让金人逃了，可是就算最坏的情况，也比被金人攻破汴梁要好得多啊！ “臣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官家剿灭金人！”种师道激动的说。 老头儿确实很激动，毕竟之前徽宗都让他靠边站了，他都已经回家乡养老了，结果新皇帝上来了重用他，这对于一个快死的老头儿来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种师道确实没什么私心，毕竟他连儿子都没有，弟弟也没有后人，种家以后很难保持军中的地位，还不如给侄儿们博个富贵！ 其实也正是因为他的情况天下都清楚，所以其他人才会相信，种师道会真的无私——至少赵桓是很相信的。 宋军营地里开始了不断的调动，侦骑四处，不断的探查着金兵的动向，而他们大营里，则有一队队的人马不断出来，在靠近金兵营寨的地方，开始修建更多的营寨。 这就是赵谌说的，结硬寨，打呆仗。 只要有营寨在，宋军的战斗力，总能够发挥得更好一些。 种师道这个时候不知道的是，现在整个战场的态势，已经开始了剧烈的变化。 宋金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进入了第二阶段。 不光是汴梁城下，在其他的地方，金兵的调动，和宋军的应对，也开始了激烈的冲突！ 这一切，都是从赵谌引军北上，消灭了那三万人开始的。 永宁军的金兵，这段时间过得很是慌乱，毕竟阿主里他们那三万人被消灭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他们担心宋军会顺势北上，他们这里，可没多少守军啊。 然而在三月十五日，也就是赵谌带兵南下的同一天，他们终于等到了援军！ 坐镇燕京的斜也，率领足足六万大军，一路南下，来到了永宁军！ 虽然斜也麾下大军也有十来万，可是燕京那么大的地方，也需要分兵把守，斜也能亲自率领这六万人来，已经是拿出了全部实力了。 “谙班勃极烈，您终于来了！”守将连忙将斜也迎进了城池。 “现在局势如何？”斜也并不废话，直接问。 “南朝太子赵谌在鼓城召集了十万义军！现在他们在鼓城深沟高垒，构建了无数条防线！听说赵谌已经率领他的本部南下了，准备去进攻二太子的军队，这里防守的都是义军。只不过他们在鼓城一带死守，防线十余条，我们很难短时间攻破啊。”守将道。 “你畏惧了吗？”斜也转头看着守将。 “谙班勃极烈，末将并不畏惧！只不过那些壕沟，那些栅栏，都是要拿儿郎们的命去填的！末将这里只有数百人，谙班勃极烈您带来了六万人，可是如果将这些防线攻破，还能剩下多少人？”守将激动的说。 “既然没畏惧，那就好！不瞒你说，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正在上京发动大军，将能召集的士兵全部都动员起来！不管是契丹、渤海、奚人，还是我们女真！这已经是国战了！我带来的这六万人就算全部填进去，陛下还将会带来十万，二十万！南朝如果心里有数，愿意放归斡离不的大军，那还有得谈，不然，就是不死不休！”斜也用力的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马鞭，大声说。 在场的金将们纷纷挥舞起手中的兵器，怪叫起来。 确实，对于已经习惯了胜利的金兵来说，他们并不能忍受斡离不和他的十万大军全部被消灭的后果！ 打不下汴梁是一回事，可是如果吃这么大的亏，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在这样的征发中，带来的士兵，首先要冲上去填线的，当然是那些契丹、渤海、奚和辽国的汉人，女真士兵，当然是在靠后的地方，等待机会！ 这些人多死一些，女真对旧辽国的统治，也更加的稳固！ 反正现在耶律大石已经一心向西了，萧干和韩庆民这两个之前一直活跃在金国后方的心腹大患也已经先后伏诛，金国的统治趋于稳固，那些旧辽国的贵族们，该当狗的都当狗了，现在正就是驱使这些狗，为金国获得更多利益的时候！ 金国怕什么国战？当年和辽国那场决定性的护步达冈之战，用两万人对辽国十余万人，集中全部力量一起玩命，就打赢了这场关键性的战争！ 现在金国势力比以前**了不知道多少，难道就失去勇气了吗？ 至少金太宗和斜也这两个跟着阿骨打一起崛起的兄弟，是不会失去这样的勇气的！ 所以斜也迅速的就带兵来了，所以原本不是很想打南宋的金太宗，也开始动员全部力量，要和大宋，来一场倾国之战！ 第78章 大胆的金人 带兵南下的赵谌，并不知道坐镇燕京的斜也，已经亲率六万大军南下，已经到了河北境内。 一同来的，还有完颜阇母这位阿骨打的异母兄弟，曾经和阇母一同擒获耶律大石的奚人骁将马和尚，其余金国猛将，数不胜数。 与此同时，原本在上京会宁府，已经开始准备修建皇宫，舒舒服服过下去的金太宗吴乞卖，也已经发出动员令，集结金国的精锐本部之外，还征召了大量契丹、渤海、奚，还有杂七杂八的附庸民族，再加上辽国的汉人，这些人在得到征召之后，纷纷准备着自己的马匹和兵刃，准备和金兵一同南下，去对抗宋朝。 只要南下成功，宋朝那庞大的土地和财富，他们都有机会分润！ 当然，他们也都清楚，金兵在前线估计是遇到了大麻烦，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他们又怎么有机会去分润一笔呢？ 对于这些已经穷困了很久的部族来说，他们在金人的压制下，暂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可是金人既然召集了他们，那么只要集中起来，带着兵器，到了前线……总归是有机会的！ 金人有优势，他们当然是老老实实的当狗，跟着一起席卷宋朝的大好河山。 金人如果真的溃败了，那他们反戈一击，也少不了好处！ 所以在这样的征召令之下，旧辽国故地，轰轰烈烈的就开始了动员。 而在上京，金国还是有不少出色的名将和大臣的，比如吴乞卖的长子蒲鲁虎（完颜宗磐）勇猛无畏，阿骨打的幼子斡本（完颜宗干）智谋深远，娄室之子完颜仲与完颜谋衍虽然年轻，却深得军心，还有斡鲁这位破辽名将，他们都各有本部，压制这些旧辽军人，毫无问题。 而以金国的征战体制，他们要调集大军出发，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想必在不久之后，前线金兵又会得到足够的支援。 虽然不清楚金兵的动向，可是赵谌清楚，作为一个新兴国家，又是百战立国的金国，他们在政治上的实施可能会迟缓一些，可是在军事上，他们的动作绝不迟缓！ 赵谌清楚，他的后路，也只能交给李孝忠和那些义军了。 对那些义军的作战能力，韩世忠岳飞他们其实是很担心的，赵谌却并不担心，因为他清楚，河北这些普通老百姓，因为身处前线的原因，个人能力都是不差的，弯弓搭箭和正面作战，都是一把好手，差的其实就是纪律性和团结拼命的能力。 然而在主场作战，自己身后就是家乡，拼命的欲望不会差，至于纪律和团结，就要看李孝忠这个未来的名将，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不过现在赵谌给了他这样的权威，加上他本身的能力，赵谌还是相信李孝忠的。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会有无数河北健儿的血洒落在河北大地上，然而自己家乡的安全，本来就要自己来保护！ 他要做的，就是尽快参与到歼灭斡离不一部的战争中去。 大军南下，已经两天了。 两万人的南下，本身就和小部队移动不一样，这次赵谌阵中大概还有接近两万匹战马，除了给韩世忠和王德的游奕军八千匹，让他们一人双马前后探查护卫之外，其他的马匹都是拖着辎重车，保证移动会快一些。 当然了，用战马来拖车，本身就有些不划算，然而战争的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大军沿着漳河一路往下，可以借用水运之力，一直到邺城。 等到了邺城，距离黄河前线，就没多远了。 而这一路上，原本沦陷的各州，已经纷纷光复，驻扎在这些地方的金兵大部分已经离开了，各地残留的宋朝官员和士兵开始从各处冒出来，赵谌一路也见了不少，对他们的要求只有守好自己的地盘，恢复秩序再说。 至于北上增援李孝忠，这些本身战力就低下的河北禁军就没什么用，去了反而还容易和李孝忠起冲突——毕竟他们是官方上的军队，去了之后，很难听从李孝忠这个义军首领的话，其他义军反而没有这么多屁事。 相州，汤阴。 赵谌的本部，在这里进行最后的休整。 这一路来都没碰到什么金人强有力的阻挡，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金人已经开始集中兵力了。 “情况有些不对，如果金人准备向北突围，那么他们将相州赵州这些地方的驻军全部撤走，是为了什么？如果说邢州赵州因为距离鼓城太近，怕被我们分头击败的话，那么相州这里，已经挨着安利军了，距离黄河也只有几十里，这里不驻扎大军反而撤走，他们回去将会遭遇更大的困难。”韩世忠看着地图，皱着眉头说。 “所以金人集中兵力，一定会有别的突破口。”王德道。 众将相互看了看。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斡离不的大军并不想北上撤离，他们去的地方，一定是这里！” 赵谌手指向了地图。 隆德府！ “和西路军一同，打通河东路和河北西路之间的通道……金人用兵真是大胆！”韩世忠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确实，这一点是之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因为金兵西路军那里，太原一直没有攻下，他们要和东路军取得联系的话，就需要打通威胜军、隆德府、泽州、怀州这一条生命线！ 虽然从地图上来看，这一段路也就两百多里，然而其中至少有一大半的路途，是要穿越太行山的！这一路上关隘重重，而且都是天险！ 不但不好通行，而且对守军来说，都是居高临下的防守战，打起来容易得多了。 而且西路军后方还有太原没有打下，一旦后路被断的话，西路军和和东路军一样，会被困死在太行山中！ 然而金人却这样做了。 也不知道应该说他们胆子大，还是说他们用兵险。 不过考虑到金人野战能力的厉害，他们用少部分军队围困住太原，依旧可以保持粮道的通畅。 如果真能打通太行山这条道路的话，随着燕京大军的南下，他们三路人马，很有可能就此捏合起来，给大宋制造更多的压力！ 第79章 岳飞的旧识 大帐内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他们猜测无误的话，那么金人应该是已经集中兵力，去攻打怀州，怀州是太行山的门户，那里的天井关是河北西路和河东路的交界，这里一旦突破的话，泽州一大片盆地都将会无险可守！ 而泽州内，晋城是古城，也是河东路最富裕的城池之一，金人的东路军就可以在那里取得足够的补给。 而且这样一来，在隆德府的姚古部，也将会受到前后夹击——从地形上来看，隆德府守卫南边，可比守卫北边要困难得多了。 隆德府和泽州相邻，从地形上看就好像一个葫芦，隆德府的北方和泽州的南方都是地势险要，中间虽然也有山脉拦截，然而却并不算什么天险。 金人的东路军拿下泽州以后，完全可以以精锐扼守天井关，然后以重兵往北，和西路军一同夹击隆德府。 一旦隆德府也落入金人手中，那么金人可谓是满盘皆活！ 这样的后果，谁都能够想到。 可是要解决这样的问题，却很难。 一时之间，诸将都沉默了下来。 赵谌看向了岳飞，却发现岳飞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鹏举，你今日是怎么了？”赵谌问了一句。 岳飞一惊，看到诸将都在看着自己，当下歉意一笑：“抱歉，殿下，飞……只不过是回到乡梓之地，不知道家中亲人如何，所以有些感伤。” 赵谌恍然——这里就是汤阴，岳飞的老家，也难怪他会担心。 “放心吧，鹏举，你老家在乡野之中，金人仓促南下，应该无虞。” 赵谌安慰了一句，不过他这话也不算胡说，毕竟他知道岳飞的家人虽然遭遇了兵灾，可是岳飞母亲和附近的乡亲东躲西藏，虽然吃了一些苦头，却也并没有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他前妻生的儿子岳云今年才七岁，也没什么事。 岳飞点了点头，开始打起精神。 “末将认为，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不知道金人的动向，他们是否已经开始攻打泽州了，还是在怀州与我军纠缠，汴梁城下的勤王军现在动向如何，一切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只怕也商讨不出什么，只有知道更多详细的情报，才能作出决定。”岳飞想了想之后道。 其他诸将纷纷点头，缺少信息，就很难作出准确的判断。 “本太子在汤阴驻扎，并且打明旗号，也是为了这一点，希望汴梁那边传递消息的人马，能更快的找到本太子。”赵谌叹息道。 现在这个讯息不发达的年代，想要知道更全面的信息，确实太难了。 在鼓城的时候，赵谌固然和汴梁方面保持着一天一次的联系，然而自从南下之后，汴梁派出的信使就很难及时找到赵谌，而且赵谌估计，因为金人动向和目标出现了改变，所以汴梁混乱之下，传递消息多半也会滞后。 他停在汤阴，就是因为汤阴不管是南下白马，还是西去怀州，都近不少。 同时旗号亮出来，汴梁派出来的信使也容易找到他一些。 “那就先让诸军休息，记得安排人守夜，等到有确切的消息之后，再开始行动。”赵谌最后道。 诸将正待领命离开，守卫前营的士兵突然在账外大声道：“禀告太子！” “何事？”赵谌问道。 “营外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岳统制的同乡好友，有军情禀告！”士兵禀告道。 岳飞再次一愣。 “鹏举，你去看看，是不是你的旧识。”赵谌对岳飞道。 岳飞一拱手，大步走出了营帐，赵谌双手向下压了压，诸将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 过了不一会，岳飞就带着一个浑身粗布，身材有些壮实的汉子走了进来，汉子虽然一身布衣，表情却有些不卑不亢。 “太子殿下，此人名叫张宪，是飞的同乡好友，自幼读书习武，颇有计谋。”岳飞介绍道。 听说说和岳飞一同枉死的张宪，赵谌微微的点了点头，这人可以算是岳家军的二号人物，和岳飞一同起兵，属于岳家军的智囊和中流砥柱。 就冲他在历史上和岳飞一同被杀，就知道此人必然是个赤胆忠心的人，毕竟在岳飞被冤枉的过程中，就连同为岳飞同乡的王贵也作出过背叛岳飞，将诬告岳飞谋反的状子送上去的事情，而张宪却并没有作出这样的选择！ 这样的人，当然是可以信任的。 “张壮士连夜来此，有何军情？”赵谌和颜悦色的问。 虽然看到赵谌只是个九岁少年，不过之前早就听说了赵谌在最近这几个月的举动之后，张宪并不敢对赵谌有任何的小看，而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一的说了出来。 金人南下，汤阴也沦陷，岳飞的几名乡中好友，包括张宪、王贵、徐庆、姚政等人带着家人躲避兵灾，一来二去，就躲进了太行山。 他们在太行山里并没有碰到张横，毕竟躲进太行山的河北义军太多了——他们碰到的是后来组建河北忠义社，一直在河北坚持抗金，联络岳飞收复河北的梁兴。 梁兴是一个出色的统领，在太行山内将各路流民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张宪等人因为出色的个人武力，也得到了他的信任，张宪他们也愿意跟梁兴一起四处打探消息。 而今日，张宪正是潜回家乡想要看看情况，却看到了太子的大旗，加上之前听说岳飞加入了太子麾下，所以这才报名来见。 “河北多义士，古人诚不我欺！张壮士不用担心，等到赶走金人，本太子会向官家奏请恢复河北民生，到时候，尔等一定能回归家乡。”赵谌感叹道。 “这正是张宪所愿！”张宪拱手回答道，“只不过张宪来此，是探听了一些消息，想要报与太子知道。” 赵谌点点头，他知道张宪前面说了一堆不说军情，其实并不是他故意拿乔，而是要证明一下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否则虽然他和岳飞是旧识，然而毕竟已经半年多没见面了，金人南下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他不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军情也很难得到信任。 这就是张宪智商情商双高的一种展现。 第80章 目标太行山 “这段时间我等不断出太行山打探消息，大体上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消息，不过三日前，黄河南岸的金军开始大举拔营西进，梁兴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派出了不少人探听消息，这才得知，金人的大部已经到了怀州，拿下了重镇修武，河内也是他们的囊中之物，现在正在集中兵力猛攻太行径口的万善镇。”张宪道。 赵谌起身，走到了地图前，开始仔细观察。 “若万善镇被攻破，那守住通往晋城道路的，也就是天险天井关了。”赵谌自言自语的道。 “汴梁城下不下三十万大军，就眼睁睁的看着金兵撤过黄河，进入怀州？”韩世忠吃惊的道。 “草民并不知道金人是如何操作的，据说是先派疑兵撤向白马，将勤王军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金人大部则是从黄河较浅的地方过去，直接攻入了怀州。”张宪回答道。 “我们之前都没有料到斡离不会率军攻打怀州，汴梁那里也很难知道。”赵谌叹息道。 “既然金兵已经进入了怀州，那么他们反而可以扼守黄河北岸，阻挡勤王军，从地形来看，怀州也是一个小盆地，南方有山脉阻挡，能渡河的地方只有汜水一带，陆地上则是可以以修武扼守通道，短时间内，就算勤王军人数再多，也很难打通他们的防线。”岳飞凝神道。 “现在情况很明显了……金人东路军大部分已经进入了怀州，而种公在开始吃亏的情况下，也很快就能反应过来了，他一定会指挥勤王军猛攻汜水、武涉和修武这三处关键地方！也只有这三处才能够进攻！而金人一定是以少部分士兵驻守这三处，主力猛攻太行径口！只要打破天井关，进入泽州，那么他们就可以反过来守天井关，然后倾尽全力攻打隆德府，和金人的西路军接上头！到时候进可再攻击汴梁，退也可以从河东路退出去！”赵谌将手中的短杖一甩，叹息道。 “如果我们所料不差，现在粘罕的西路军，应该是以少部分兵力围困太原，重兵攻击榆次，然后攻击太行山中的威胜军！威胜军一旦拿下，隆德府就危险了！”韩世忠有些焦急。 “然而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就算全军赶去怀州，也没有什么用，那里有几十万勤王军，我们这两万人去了，也只能干瞪眼。”刘子羽叹息道。 “要不我们撤回磁州，通过涉县那条路，直接去支援隆德府？如果有我们两万人在隆德府，那隆德府一定是稳如泰山！”姚友仲想了想然后说。 其他人无语的看着他，知道他是因为义父和兄长都在隆德府，一时失了智…… “姚友仲，本太子之前确实是从涉县出发，拿下了隆德府，然而那时候本太子只带了两千轻骑，分兵两路，这才能在短时间内通过，现在两万大军，从涉县过去，需要多长的时间？”赵谌无奈道。 姚友仲一愣，然后脸上一红——这种低级错误，他确实不应该犯。 “而且现在要救援，也是要首先救援泽州！姚经略是知兵的，从北方来的进攻就算再凶猛，可是一路上关隘重重！他一定会不断派少数兵力驻守，消耗掉对方的锐气和精力，实在不行，还有上党和壶关呢！他手下有一万多人，顶得住这样的仗！倒是泽州……除非令尊让令兄守在那里，否则的话，很难顶住东路军的困兽犹斗！”赵谌道。 “可是……通过涉县去隆德府，还有路，去泽州的话，完全没有通道啊！”姚友仲有些痛苦的说。 “大军不行，少部分精锐，还是可以的。”赵谌淡淡的道。 众将同时抬头。 “张壮士，你说梁兴在太行山中活动，活动的范围，是不是就是相州左侧那一片？”赵谌继续问。 张宪点点头：“确实就是那一片。” “很好，你接下来和鹏举一起动身，去联系上梁兴，让他出一些向导给我们带路，小路也不怕，我就带两千人去，越过太行山，直接去泽州救援！”赵谌道。 “太子不可啊！茫茫大山，这要是进去了，很容易就出不来啊！”马扩大惊失色道。 “没有这回事，梁兴既然在太行山里能藏下这么多人，自然道路熟悉，只要不迷路，五日内，我必能率军进入泽州！我想，泽州的守将，五日还是能坚持住的。”赵谌坚定的说。 众将还想再劝，赵谌指了指张宪。 “张壮士，从相州穿过太行山，前往泽州的路，你走过吗？”赵谌问。 张宪咬了咬牙，然后点了点头。 “草民走过！通往泽州的路不止一条，实际上，这些路虽然是山间小道，但是也能行人，骡子也可以通行！就是有些地方，可能要多带木板垫一下才行，会走得慢一些，但是五天的时间，足够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军情似火！五日内，勤王军决计打不开通道，能支援泽州的，只有我们了！我带一千荡寇军去，王胜，你在背嵬军里挑选一千最精锐力大，会走山路的，不用披甲，轻装简从！” “是！” “马扩，与我一同行动！” “是！” “刘子羽，就地筹集粮草与骡子，我给你一天的时间！” “是！” “岳飞，你带二十人，与张宪一同去寻梁兴，告诉他，这是我大宋关系到国运的一战，我敢冒这个险，让他拼了命，也要尽量帮我找一条好点的路，战后我保他一个统制！” “是！” “韩世忠，王德，我离开后，你们两人统领剩下的军队，迅速南下，协助勤王军攻打金人！同时告诉种师道，让他尽量派出人马，通过涉县，给姚古一些支援！刘子羽和姚友仲和你们一同去！” “是！” 连续颁布命令之后，赵谌也觉得有些口渴，正准备寻水来喝的时候，姚友仲却“扑通”一下，跪到了他面前。 “太子！末将愿意跟在太子身边，一同翻越太行山！太子此去，也是为了救我义父与兄长，末将愿意死在太子前面！”姚友仲涕泪横流，大声道。 “令尊是我安排在隆德府驻守的，令兄也是我安排去支援令尊的，现在他们进入了死敌，我心中不安，可是姚家就你一个了，令尊令兄生死未卜，你又如何能跟我一同陷进去？”赵谌和声道。 “若不令我去，我愿就死在这里！”姚友仲大声道。 第81章 姚家的危机 宋金之战，终于无可避免的走到了全面战争的地步。 如果说最初金国借着张觉之事，发动战争，只是想要拿下燕京等旧辽故地，彻底的取代辽国，成为一个北方大国的话，那么当郭药师投降，并且主动说出宋朝虚实的话，统领大军的斜也，也不会命令斡离不和粘罕两路齐进，企图灭宋。 实际上，不管是已经开始准备享乐的吴乞卖，还是斜也，以及前线的斡离不和粘罕，都没想过真的能灭掉大宋。 金国是在短时间崛起的，从一个部落扩大到一个部落联盟，现在才暂时有了一点国家的雏形，虽然因为强悍的战斗力消灭了辽国，然而他们依旧不是一个成熟的国家。 他们的立法和定制，都是现在还在上京的斡本，也就是完颜宗干与完颜宗雄建议实行的，而金国的诸如礼制、官名、服色、历法，这些都是斡本这几年逐步整理，今年才开始在所治理的广大区域开始实行的，从这个角度来看，金国就是一个新兴的国家，而且体制很不稳定。 以他们的治理能力，想要统治旧辽国都有些力不从心，就别说是再加上大宋那么大的区域了。 就算打下来，也很难实行稳定的统治。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金人打破汴梁，擒获大画家和赵桓之后，却并没有占据河北河南之地，而是让张邦昌来当大宋皇帝，后面又是扶植刘豫当伪楚的皇帝，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把大画家全家一网打尽，主要也是因为金国上下认为这帮人反复无常，不好打交道，才想着要让一个熟悉的听话的人来管理宋朝的地盘。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南下，其实主要就是为了占便宜，首先就是为了钱和人口，其次就是想要拿下太原、中山、真定这几个至关重要的位置，毕竟有了这几个地方之后，金人再次南下，那真就是一马平川，再没有险要可以阻挡他们了。 然而随着赵谌的崛起，这仗，就越打越大了。 在斡离不势如破竹冲到汴梁城下，粘罕连破山前各关，包围太原府之后，战争就陷入了僵持的状态，金人在野战中取得了极其辉煌的战果，宋军河北之地的机动力量基本被消灭干净，河东路太原以北的重要关隘全部丢失，只能困守在坚城之下。 不过打到这一步，金兵也失去了扩大战果的希望，他们的攻城能力确实一般，辽国的城池远远不如大宋那么坚固，而且辽国的统治在天祚帝的手里，本身已经摇摇欲坠，金国打下辽国，并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 而大宋这边，虽然大画家几十年的倒行逆施也是天怒人怨，不过整个国家的内部矛盾和资源的分配并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所以只要缓过这一口气来，大宋展现出来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 在这样的情况下，基本上是无师自通的懂得谈判和战争关系的金人，开始了他们打打谈谈的习惯，不断的施压，让大宋朝堂的高官皇帝们感到崩溃，然后从谈判桌上拿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历史上他们做到的，而现在，因为赵谌的出现，他们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在长期的僵持下，全面战争爆发的契机，开始出现。 其中一个，就是赵谌冒险北上，一战歼灭三万金兵东路军，将整个东路军封死在河北之地。 另外一个，则是几乎在赵谌北上的同时，金兵西路军的统帅粘罕，开始采用一种更冒险的进攻战术。 那就是放任太原在自己身后，率领大部分军队，通过莽莽太行山，拿下威胜军、隆德府、泽州，和东路军取得联系！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而且冒险的战术，毕竟太原就在身后，平定军就在身侧，如果他们在群山之中受挫，后路被断掉的话，就算有再多的强悍士兵，也只能饿死在群山之中。 然而作为金国开国名将，粘罕的战术眼光和战略眼光，就比斡离不出色得多了。 再加上义胜军首领耿守忠对河东路也算是相当的熟悉，在仔细询问了地形之后，粘罕作出了这个决定。 而他麾下的金兵，也确实堪称虎狼之师。 娄室、银术可、拔离速、蝇果、蒲察、活女、马五、韩常……这些在接下来宋金战争中大显身手的名将，都在他的麾下。 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名字看起来很挫的马五……人家就是后来在粘罕麾下，一同搜山检海追赶赵九妹，最终在扬州吓得赵九妹从此不能人道的大将！ 而粘罕治军严谨，用兵如神，麾下将领都心服口服，所以他指挥的战争，总能起到一些奇效。 所以在他的猛烈进攻之下，威胜军的宋军虽然有关隘的优势，却依旧被粘罕指挥的金兵一路攻破，太谷、盘陀、南关镇、西汤镇……旬日之间，粘罕的大军就打穿了整个威胜军，兵锋直指隆德府！ 还好姚古在隆德府没有闲着。 在金兵拿下了威胜军的治所沁县之后，姚古得到了威胜军传来的消息，开始指挥主力前往隆德府和威胜军之间，最后一道重要的关口去防守。 太平驿。 这里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处，姚古指挥着他的姚家精锐，在金兵舍生忘死的攻击之下，终于挡住了金兵的兵锋！ 一直到这个时候，双方才算是僵持了下来，而这个时候姚平仲率领的七千精锐也通过泽州支援过来了。 看到自己儿子，姚古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的，从泽州那里又传来了消息，金兵的东路军云集怀州，开始猛攻天井径！ 姚古也是老将，他现在顾不得想金兵是从哪儿来的，拿出地图一看，就知道，现在他姚家的全部精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 太平驿一旦被攻破，那他就只能退兵前往上党壶关那里死守，同时原本能够连接河北的涉县、黎城、潞城这一路，将会无险可守，金兵只需要出一小部分兵力，就能卡死河北那边可能的支援和援军！ 而天井关一旦被攻破，那么他这边能防守的，就只剩下了高平！ 这样一来，他手中的部队，就会被堵在壶关到高平这一条狭窄的，只有三四十里的山区之内！ 第82章 忧心的种师道 就算这一片补给暂时是足够的，他手下的军队也会失去任何的机动力和任何的增援！ 同时对于整个大局来说，金人将会在隆德府和晋城这两个大城中，取得足够的补给，到时候占据地利的，就将是金人了！ “姚平仲！我命令你，率领本部，星夜去支援天井关，一定要守住那里！天井关有数百守军，除非开关投降，否则怎么也能守住几天的时间！你到了之后，接替城防，然后死死的守在那里！短时间里你不会有增援，可是哪怕就是死剩你一个，也要寸步不退！” 看到义父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姚平仲也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知道轻重的，也清楚天井关一旦被破，那不光是金兵东路军获得足够的补给和活动范围，还能直接西进去攻打西军的地盘——西军的精锐大部分都已经抽调过来勤王了，留在西北的要应对西夏的进攻，已经是相当的困难，一旦这支金兵进入的话，整个西军的根本所在之地，也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到时候真就是西北糜烂，整个大宋的北方都没有什么安生的地方了！ 所以他也没废话，带着刚到隆德府的七千部下急匆匆的再次南下，也就是他的部下都是他姚家本部，没有因此生出什么怨念。 等姚平仲急匆匆的带部下赶到天井关的时候，这一片，已经是杀得尸山血海了。 要说斡离不，现在也是憋了一肚子气。 知道自己退路被断之后，他和挞懒商议，除了让兀术去做另外一件后手的事情之外，就是选择了攻打怀州。 这是挞懒提议的。 挞懒并不知道粘罕在另辟蹊径的攻打隆德府，而是作为同样的金营名将，他也擅长死中求活的出奇兵！ 现在东路军想要沿着原路杀回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首先就是一路上肯定很难取得补给，经过这一两个月的耽误，这一路上百姓要么跑了个精光，要么当了义军，要么就是四散在荒野之中，也许还能找到一些村子，可是这些地方能获得的补给，给十万大军当军需，那真是杯水车薪都不算。 其次路途太远，虽然东路军大军南下的时候，只花了十几天的时间就杀到了汴梁城下，那是因为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真正的阻击，也就是梁方平带着五千人在黄河南岸抵挡了三天而已，现在想要回去，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一旦撤退出现混乱，被宋军衔尾追击，能跑掉一半人就是烧高香了。 更何况宋人还在鼓城修起了防线，想要打破宋人严阵以待的防线，没个十天半月只怕很难做到，军中只有不到半个月的粮草，太过于紧张了，一旦出现问题，那就是全军覆没。 毕竟挞懒也不知道燕京的金兵，会不会来得及时！ 最后，宋人的那个太子，就拦在退路上，虽然还没有和东路军本部交手过，可是光看他击破了姚太师，又在野战中击败了阿里刮统帅的三万大军，就知道这个太子，并不是浪得虚名，那是真的能打的！ 而去打怀州，好处就多了。 首先怀州一直在宋朝治下，那里想要掠夺粮草，就容易很多。 其次一旦攻破天井关，把泽州拿到手里，补给也会得到足够的缓解。 最后，还有机会和西路军搭上线，到时候反扑宋军取得大胜，也不是稀罕的事情！ 所以不管怎么算，就算显得有些冒险，然而利益和实际操作的可能性，反而更有把握。 斡离不虽然在作战中没有太多的经验，然而他还是个善于听取意见的人，挞懒是金国名将，他的话，斡离不听得进去。 于是斡离不就采取了挞懒的意见，他先是命令麾下大将活里改率领在河北投降宋将董才与刘壁，带着五千投降的宋军和五千旧辽军，大张旗鼓的朝着黄河白马方向移动，吸引了范琼的注意力，紧接着派遣郭药师带着一部分常胜军虚张声势，做出要攻打汴梁的举动，这一举动，让种师道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了。 在宋军勤王军的注意力都在这两支偏师上的时候，他则是命令完颜婆卢火率领剩下的常胜军为先锋，强行渡河，亲自率领本部紧随其后，挞懒则率领剩下的士兵坐镇汴梁城下，一是督军，二也是为了接应这两支偏师。 同时守在北岸的术列速同样作出接应的动作，迷惑了宋军的探子，而南岸金军的精锐则是迅速西进，杀了守在卫州的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两边一起攻打，卫州本身守御力量就一般，也没有什么险要之地，迅速沦陷。 紧接着金军黄河北岸的士兵开始马不停蹄的攻打修武，将守御黄河的怀州宋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斡离不趁势命令常胜军强行渡河，在付出了不少人命之后，成功的在黄河上搭起了足够大军通行的浮桥！ 全部的压力，都集中在了怀州上。 在这样的压力中，修武和武涉两座重镇先后沦陷，还好守卫河内的宋军及时将信息传给了天井关，让泽州的守军提高了警惕。 获得了退路之后，金军开始带着辎重朝着怀州撤退，扼守住了修武、武涉和汜水三处关键点，同时倾尽全力，围困河内，攻打天井关！ 这时候种师道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虽然是老将，可是确实也缺乏对阵金人的经验，对金人用兵之险，指挥之全面，这下算是有了充分的领教。 觉得面子大失的种师道开始指挥勤王军出动，一支支勤王军在将领的率领下，从汴梁城下蜂拥而出，先是消灭了残留在黄河南岸的宋军叛军，活捉刘壁，送往汴梁明正典刑，然后迅速的收复了卫州，然而在攻打怀州的时候，却遭到了金兵的奋勇阻击，尽管各军算是个个用命，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打开缺口！ 种师道忧心如焚，他知道现在已经是抢时间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天井关那里，还能坚持多久！ 一旦这里打不开局面，泽州沦陷，金人一旦盘踞在那里，想要将他们消灭，那就更加的困难了。 更何况金国还有余力，接下来会有其他大军南下吗？种师道也没有把握。 这个时候种师道不由得想到，之前剿灭了三万金军的太子殿下，现在在哪儿？ 第83章 四处战场，一处突破 整个北方，现在处于一种四处混战的局面中，虽然参战的只是宋金两国，然而现在却已经是四面战场在开战。 斜也率领的大军，已经进入河北，正在驱赶着仆从军，猛攻鼓城防线，而还没有完全整合十万义军的李孝忠，却已经展现出了他的能力，他将自己的部下集中在一起，守在最前线，证明了自己要与防线共存亡的态度，他这样的表现，让张横、孙立等河北义军首领都感到了羞耻，主动要求代替他们守卫鼓城前线。 借助着地形优势，义军们虽然在纪律上不行，可是一支支义军并没有被打散编制，他们都是以首领为主，一支支的填到前线中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身边都是自己熟悉的乡亲，战斗的时候，他们也能够拿出自己最大的努力。 加上河北弓箭手众多，当年童贯征西的时候，就打算在河北抽调十万弓箭手，虽然最终没有成功，却也证明了河北之地，能弯弓射箭的好汉，大有人在。 守御的时候，这些弓箭手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了。 所以尽管金兵的仆从军在严苛的军法中前仆后继，给防守的河北义军们带来了足够多的伤亡，然而同样拼出血性的河北义军，却依旧守在鼓城那一片小小的区域内，死战不退！ 虽然双方的水准都不算很高，却让鼓城战场上，成了一片绞肉机。 太平驿，姚古将自己手下的精锐一批批的填上去，借助地形，给了粘罕的西路军足够多的杀伤，然而他手下就一万多人，面对近十万的金兵，压力也无比的沉重。 姚平仲在急行一天之后，终于赶到了天井关，这个时候天井关原本的守军已经快被打残建制了，如果不是守天井关的都是泽州本地士兵，知道身后就是家乡，按照宋军一贯的德性，这个时候已经撤走了。 姚平仲来得非常及时。 他手下有七千人，而且都是在西夏战场上战斗过的，当下就接管了城防，因为之前天井关宋军人数太少，各种防御手段也不足够，所以下一次金兵进攻的时候有些大意，被姚平仲率领麾下精锐，各种手段齐出，被杀得大败。 不过姚平仲也就能得意这一次了。 知道宋军来了援兵之后，负责进攻的女真将领活里改在辽国旧臣刘彦宗的建议下，开始轮番进攻，以少部分士兵的性命来消耗宋军的守城器械，这一招果然有效，姚平仲率部远道而来，本来就没携带多少辎重，在掌心雷用光了之后，只能用士兵的性命去正面肉搏，同时借助居高临下的优势用弓箭射杀敌人。 一时之间，虽然大战已经拉开帷幕，然而在四处战场上，都陷入了僵持。 宋军三处防守，一处进攻。 如果种师道指挥的勤王军能够早日打开修武、武涉和汜水的任何一条通道，猛攻天井关的金兵东路军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而宋军三处防守的地方有一处出现问题，那么整个北方的局势，也将会开始变得糜烂！ 鼓城防线如果被突破都还好说一点，毕竟身后还有广阔的纵深，而且种师道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河北之地被金人突破，他手下勤王军数量足够，已经派遣张所和梁扬祖率领的两淮勤王军和山东勤王军去河北层层布防，同时也打算从涉县那条路派遣援军进入隆德府，给姚古以支援。 如果支援还没到，姚古的太平驿防线就被突破的话，那么宋军这一片的活动空间将会压缩到极致，同时隆德府的军械和粮草，也将会落入金人之手。 而最危险的，就是姚平仲防守的天井关防线了。 如果这里被突破，已经粮草来源断绝的金兵东路军，就会得到足够的补给，同时也将很有可能联系上西路军，两路军一旦汇合，再想要消灭其中的任何一部，都将会无比的困难！ 这样的僵持中，需要变数，才会让形势变得明朗。 汴梁城中的赵桓与衮衮诸公，这个时候都没有了什么主意，虽然金兵已经撤退，围城的局面已经被解除，然而接下来的战争，依旧无比的重要！ 所以不管是李纲还是梅执礼，现在他们都做不了更多的，李纲只能不断的在汴梁城整编勤王军，然后一支支的送出去，梅执礼也只能竭尽全力的筹措粮草，给前线使用！ 四处战场上，宋军数量已经接近了五十万，金兵的数量，也有三四十万，这样的倾国之战，必然会有一方倒下！ 而在这个时候，赵谌在哪儿？ 他在太行山里。 自从拔营进入太行山之后，赵谌和两千精锐，就开始艰难的跋涉了。 没有人骑马，几乎每人都带了一匹骡子，骡子上背负着军粮和其他补给，一千荡寇军每人背着两支荡寇铳，另外一千背嵬军中的精锐，也卸下了重甲，背上了各种近战远程武器，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太行山。 率领这支队伍的，是赵谌、岳飞、马扩和姚友仲。 韩世忠、王德率领游奕军与背嵬军中那一百名具甲骑兵，南下支援种师道。 虽然种师道手下士兵有很多，然而具甲骑兵这种精锐，却是没有的。 刘子羽和王胜则是率领破敌军和背嵬军剩下的士兵，在赵谌的小分队后面跟上，他们行动的速度会很慢，因为除了前进之外，他们还要尽量的拓宽和休整道路，以便于后续的支援。 赵谌知道，现在破局的关键就是在天井关那里，不光要阻挡东路军的进攻，最好还要带领足够多的士兵南下，与种师道一起双面夹击金人的东路军！ 先是越过牟山，沿着淇水行军，就不会迷路，只可惜淇水只是小河，没法走大船，同时是逆水而上，小舟也没法运送辎重，所以还是只能走路。 越过牟山之后，就是南寨，这里只是一个栖息地，不过梁兴的义军，就是躲在这里，时不时的沿着淇水出来，骚扰和对抗金兵。 而这里，也是梁兴现在的大本营，以及日后他在河北坚持抗金的根据地！ 经过一日一夜的辛苦行军之后，赵谌率领的小分队，抵达了南寨。 第84章 草莽中的人杰 抵达南寨之后，赵谌见到了这里的主人梁兴。 梁兴年纪并不大，相貌也有些嫩，所以后来他有个外号叫梁小哥，这个外号多少也和他脸嫩有着很大的关系。 短短时间里，他在这里聚集了上千逃亡的流民，并且能将他们组织起来，不断的参与战斗，这同样也是一个乱世人杰！ 见到赵谌之后，梁兴正准备行礼，却被赵谌加快两步，一把就扶住了梁兴。 “梁壮士在危难之际，能在太行山中形成如此规模，实乃人杰！可见我大宋草莽之中，人才大有，待打退金人，谌一定要想个办法，将梁壮士这样的人才，都请到朝廷里任职，光宗耀祖之余，也能为国家，为百姓，做一些好事！”赵谌大笑道。 梁兴诧异的看着赵谌，他听到岳飞与张宪的话之后，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这位太子再难伺候，也要好好的帮助太子，把这些兵马想办法送到泽州去。 毕竟他听说太子才九岁，虽然这几个月来南征北战，打下了赫赫威名，可是毕竟长在深宫，恣意妄为也很正常，而且作为太子，看不起他这样的布衣，也再正常不过了…… 为了国家大事，梁兴还是能忍住任何鸟气的。 然而赵谌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夸奖他是草莽中的英雄，感叹国家没有办法让他这样的英雄早早的脱颖而出，怎么能不让梁兴感到惊奇？ 不过赵谌这样的做法，他身边的将领和士兵们，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太子殿下如此厚爱，草民感激不尽。昨日得到岳飞与张宪的消息之后，我已经准备好了几名向导，都是熟知地形的，同时也安排寨中的青壮尽量将道路整理一下，看看哪里有什么不妥当的，只不过时间太短，效果只怕不太好。”梁兴谦逊的说。 “那就足够了。梁壮士，我听张宪说，你们这些人躲在山里，粮食已经逐渐快断了，所以这次我特地多带了一些粮食，给你们留下一半！毕竟我们过去路上也就两三天的时间，真要是迷路了，多带几天粮食也没用。”赵谌笑道。 “太子万金之躯，不如在我这里暂住，以免危险……”梁兴劝道。 “梁壮士不用多说，本太子已经决定了，若不能救援下天井关，那我大宋西北乃至河北之地，全数糜烂就在眼前！谌就算苟活在世，也没什么意思！岳飞、马扩、姚友仲……这些都是这数月来，与谌已经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袍泽！谌只是官家的儿子，就算死了，官家也还有别的儿子！金人南下，多少家庭破灭，多少父母的儿子战死在沙场上？为何谌就不能冒险？”赵谌摆了摆手，回答道。 “太子高义！”梁兴嗟叹不已，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富贵子弟，就别说是太子了！ “好了，梁壮士，接下来你也要努力派人休整道路，我后军还有万余人，也会过来，那些小路虽然只能过少数人，然而休整一下，让万余人的军队通过，问题也不大！泽州已经关系到我大宋的气运，万万不可丢了，本太子在泽州能否得到后援，就看你们的了！”赵谌拍了拍梁兴的肩膀，笑道。 “梁兴必定竭尽所能，帮太子麾下虎贲铺平道路，让援军能尽快到达！”梁兴肃然道。 “与金人的战争，乃是国战！在国战中，不管是否朝廷官军，还是地方义军，都为国出力，谌全数记在心中！等待战后，生者，我要向朝廷请功，亡者，我也要找出他们的家人，厚加抚恤！就算是已经没有家人的，我也要请官家为他们勒石刻功，让天下人都记得他们的牺牲！”赵谌握住了梁兴的手，沉声道。 梁兴重重点头。 和梁兴聊过之后，赵谌就在这个不大的寨子里转了起来，毕竟到达南寨之后，天色已经有一些晚了，还不如休整一夜，再出发。 虽然来了两千人，不过赵谌率领的这些军队，在军纪上没有问题，赵谌从来都是在乎这一点的，所以虽然来了这么多人，却都是在平地上搭起了帐篷，以小队生火做饭，同时忙着将自己带来的食物加工一下。 来到一个帐篷前，看到那里已经架起了两口大锅，一口在煮着饭，另外一口则是在不断的翻炒着带来的麦粉，往里面加入一些菜干、肉干和盐等调料。 这也算是赵谌的一个发明了，就是将麦子磨成粉之后炒熟，然后加入盐分和菜干肉干，炒熟之后用袋子装着，这样在行军赶路的时候，也不用生火做饭，用手一抓就可以吃。 这当然是借鉴了那支出国征战伟大军队的炒面，有条件的话吃这个当然不咋地，可是在行军赶路的时候吃这个，却也会便捷得多，省去生火做饭时间的同时，也能让士兵们在赶路的时候，可以不断的补充体力。 至少士兵们的回馈都是相当的方便。 出发之前这种炒面也做了不少，不过毕竟行军仓促，所以在这里，还要补充一些。 和士兵们聊了聊，然后挤在一起吃了一碗行军饭，赵谌开始在寨子里到处走走，看看情况。 走到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顽童在那里打打闹闹，赵谌虽然心智是个二三十岁青年的心智，可是身体毕竟只是一个九岁孩童，虽然生得十分高大，但是站在这群儿童旁边，也感受到了久违的童真。 这群顽童正在用木棍取代刀剑在闹哄哄的打斗，赵谌看得有趣，正准备站在那里看看，却看到一个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大的顽童，正站在一旁，一脸不屑的样子。 “你为何不与他们一同玩耍？”赵谌走过去，笑问道。 这顽童看了赵谌一眼，撇了撇嘴，瓮声瓮气的道：“你不也是一样？” “我能一样吗？我可是带兵的人，怎么能与顽童玩耍。”赵谌笑道。 顽童眼睛一亮：“看起来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如何就能带兵？” “我能使大枪，能骑烈马，能持枪冲阵，当然就能带兵了。”赵谌回答道。 “真的吗？唉，要是我能进入军中，也一定能如你一样，使大枪，骑烈马，冲锋陷阵！我力气可大得很！”顽童唉声叹气的说。 “真的吗？那你来试试，能拿得起这枪么？”赵谌笑了笑，将手中提着的铁枪放在地上，对顽童道。 第85章 岳云 不远处跟在赵谌身后的马扩，看到赵谌将自己手中提着的铁枪放在地上，不由失笑。 他是知道赵谌这柄枪，并不是用来冲阵的，毕竟这重达五十斤的铁枪，现在已经没有人上阵使用了，在骑兵冲阵中，骑枪往往是一次性用品，刺中敌人之后要马上撒手，接下来就是用长刀与铁鞭、铁锏、骨朵之类的兵器战斗了。 除了岳飞、韩世忠、王德这种勇冠三军的猛将，冲阵的时候能使用更沉重的铁枪之外。 而就算是这样的猛将，铁枪的重量也不过二三十斤，毕竟在战场上是要持久战的，兵器太重，很难保持力量的持续。 铁鞭之类的，就算猛将，在战场上使用的，也往往只是三四斤，五六斤的铁鞭，这样挥动起来才能自如，能用五六斤铁鞭的，已经是难得的猛将了。 而赵谌带的这杆枪，是用来打熬力气的，而不是上阵的。 也就是这一路的山路还不算特别难走，所以赵谌才能带着打熬力气，明日出发的时候，这柄铁枪也是要留在此处，而不能带走的。 反正这种不是为了作战，纯粹为了打熬力气的兵器，到处都有的是。 现在赵谌用这杆铁枪来考验顽童——哪个顽童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就在马扩失笑的时候，他看到那顽童好奇的走近了铁枪，然后伸出右手去拿…… 马扩暗暗摇头，这么重的铁枪，单手还想拿起来？ 下一刻，不管是马扩还是赵谌都睁大了眼睛，因为这顽童抓住铁枪之后，单手用力，居然将铁枪提得离了地！ 虽然脸上涨得通红，可是毕竟是提起来了！ 下一秒，顽童左手也伸了过去，双手用力，将铁枪整个的抱了起来，一脸欣喜的摩擦着。 紧接着，他居然就这样怀抱铁枪，开始笨拙的挥舞。 “好铁枪！挥舞得痛快！”一边挥舞，顽童还一边兴奋的大喊着。 赵谌转头看了看马扩，马扩这才将嘴巴闭上，太子之前挥舞铁枪打熬力气的时候，他已经感叹过太子真是天生神力，然而这个似乎比太子还小一点的顽童也能有这样的力气？ 等到顽童舞累了，赵谌这才从依依不舍的顽童手里接过了铁枪，夸奖道：“你倒是没有撒谎，果然好力气！” “那是自然。”顽童骄傲的说。 “你叫什么名字？”赵谌问。 “我叫岳云，你呢？”顽童反问。 赵谌笑了起来，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岳飞的长子岳云，天生神力，十二岁从军，常身先士卒，手持铁锥枪，在乱军中七进七出，挡者披靡！ 现在岳云只有七岁，就有了如此力气，难怪将来能勇悍如此。 “原来你是岳鹏举的儿子，我听你父亲说过你的名字，我叫赵谌，你知道吗？”赵谌问。 “哦，你就是太子殿下，我昨日听父亲说过你！听说你就比我大两岁，都能领兵打仗了！”岳云一脸羡慕。 赵谌哈哈一笑，然后双手持着铁枪，来回摆动，他比岳云大了两岁，这段时间打熬力气也颇见成效，前世锻炼出来的力量随着体魄的逐渐增强，也能够更好的用出来，这时候耍起铁枪来，比岳云更加的轻松。 “你果然比我力气大，难怪我父亲都是你的部下呢。”岳云嘀咕道。 赵谌笑了笑，然后将铁枪递给了岳云。 岳云接过，不明所以。 “明日我就要率军出征了，山路崎岖，这铁枪也带不去，就送给你，你平时可以以这铁枪打熬力气，待过几年，你长成了，还想从军的话，告知你父亲就行，就算他不同意，我也会给你从军的机会的。”赵谌道。 “真的？”岳云抱着铁枪，兴奋的问。 “自然，只不过这铁枪还是有些过重了，你平时可以这样……” 赵谌当下将后世那些锻炼力量的方式，比如推举、抓举、挺举啥的都教给了岳云，无非就是把这铁枪当杠铃了，当然也告诉他，他现在力量还不够，锻炼的时候需要小心，身边要有大人照看才行。 岳云兴高采烈的答应了，赵谌又和他聊了几句，然后让岳云带路，把自己带去他家看看。 毕竟对岳飞的家人，赵谌还是很感兴趣的，尤其是岳飞的母亲，给他刺字的那位。 跟着岳云一同，来到了寨子内的一间不大的茅草屋里，很显然这茅草屋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山里寒冷，现在虽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却依旧寒意重重。 进山的时候赵谌就注意到了，山顶很多地方依旧有积雪，山谷里积雪也不少，不过茅草屋顶上并没有积雪，显然清扫过。 来到茅草屋前的时候，岳云正准备进去，却被赵谌一把拉住了。 他眼尖，正好看到在屋内，岳飞正跪在一名老妇人身前，老妇人脸上有着怒色，之前显然有点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赵谌心下琢磨，也不知道大孝子岳飞是干了什么事情…… 岳云这时候也看到自己父亲跪着，诧异的正准备说什么，却被赵谌一把捂住了嘴。 “鹏举，你之前从军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来着？”老妇人，显然也就是岳飞的母亲姚氏问道。 “仅有尽忠报国而已！”岳飞肃然回答道。 “之前你从军，因为你父病亡，奔丧回家，此乃人伦孝义，无人可指摘。然则你此次从军，能跟从太子为国征战，正是你以身报国的大好时刻，为何效此小儿女态？”姚氏疾言厉色的道。 岳飞俯身再拜，待起身时，已经是虎目含泪：“母亲，孩儿既然以身许国，当然要为国家征战，从不惜身！只是那刘氏……我从军时托付她奉养母亲，抚养云儿雷儿，她却自行改嫁，让母亲受尽苦楚，此乃孩儿不孝，如今天气寒冷，母亲身上只有单衣，如何熬得过去？孩子奉上的衣物，也均是军中所发，供奉给母亲，只是为了尽孝啊！” 赵谌恍然，岳飞早已娶妻，所以从军的时候让妻子照顾家里，结果妻子刘氏却私自改嫁，将岳飞老母和两个没成年的孩子都扔在家里不顾，岳飞看到母亲过得如此凄凉，想用自身的衣服来给母亲御寒也正常，不过姚氏为何发这么大火呢？ 第86章 这是国家的问题 姚氏已经年近六旬——虽然岳飞现在只有二十三岁，不过他在家里排行老五，上面有四个哥哥，不过先后夭折，还有个已经远嫁的姐姐，姚氏和岳飞年纪相差了快四十岁，也属正常。 一个六十岁的老妇人，带着两个没成年的孩子，生活确实也困难——岳飞还有个弟弟岳翻，不过也才十来岁，只能帮助家里贴补一下。 “我且问你，军中发下的衣物，是用来干什么的？”姚氏追问岳飞。 岳飞一愣，然后回答道：“为了士兵御寒，更好杀敌作战。” “正是如此！”姚氏一拍桌子：“你明日就要随太子翻越太行山，山内寒冷，太子发下的御寒衣物，也是为了让你们在行军中不至于因为寒冷而毙命！这不光是太子的仁德心思，也是用兵的精要！你为了自己的孝心，将衣物给予我这个老婆子，若你在行军中因为寒冷而生病，岂不是太子还要另外安排人来照顾你？你是去行军打仗的，还是去拖累太子的？” 岳飞再也无法回答，只能俯首在地，不敢做声。 赵谌这才恍然大悟，姚氏对这件事发这么大的火，确实已经跳出了这个小家的孝义，站在了整个战局上看问题！ “所以我问你，我对你说的尽忠报国四个字，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尽忠？为国家尽忠的时候，难道还容得下私心，来记挂我这个老婆子吗？” 姚氏越说越是恼怒，转头对伺立在身边的幼子岳翻道：“你去，把你哥哥的上衣脱了，让我看看，我为他刺的那四个字，是不是已经没有了！” 岳翻不敢忤逆母亲，只得过去脱掉了岳飞的上衣，在岳飞的背脊上，赫然就是四个大字。 尽忠报国！ 字字深入肌理。 “母亲！孩儿知道错了！”岳飞颤声道。 “好一个尽忠报国啊！” 屋外传来一声叹息，赵谌走了进来，撇了一眼岳飞的背，然后对姚氏行了个礼。 “老夫人，赵谌在此有礼了！” 赵谌双手作揖，口中说道——这叫“唱喏”，算是常用的礼节，然而赵谌这一礼，却是深深的将腰弯了下去——这就是很隆重的拜见了！ 姚氏也吓了一跳，她本身就是知书达理的，并非寻常妇人，当然知道这个礼节的隆重性，虽然她作为长辈，接受晚辈这样的礼节也算正常，可是赵谌是太子之尊，这个礼，她自觉是受不起的。 不过想要躲避就有点来不及了，姚氏年纪大了，又是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起不了身，只得生受了赵谌这一礼，口中忙道：“太子殿下不必多礼，鹏举！还不代我扶起太子？” 岳飞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起身，将赵谌给扶了起来。 “早就听鹏举说过，老夫人深明大义，教子有方，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只不过老夫人，谌有一言，还望老夫人听听。”赵谌笑道。 “太子请坐，老身洗耳恭听。”姚氏肃然道。 “国家召集士兵成为军队，为了让他们保护国家，那国家是不是也应该保障士兵的生活，以及家人的生活？”赵谌问。 “此乃正理。”姚氏回答道。 “那老夫人家里的事情，之前就是国家做得不到位了！老夫人家里只有鹏举一个成年男丁，本来就应该侍奉长辈，抚养儿女，然而他却投军报国，那国家理应给予他足够的钱财，让他不至于有后顾之忧！然而这半年来，老夫人家里却过得颇为困苦，以至于鹏举的原配夫人改嫁……倒也不必苛责对方，毕竟不是人人都愿意吃苦！如果鹏举在军中的饷银能够及时发放，鹏举也一定会将饷银尽数带回家中，也不至于生活困苦！”赵谌叹息道。 姚氏默然，岳飞也默然，这话……确实是大实话。 “所以老夫人之前受苦，并非是鹏举的错，也并非那位刘氏的错，而是国家没有做好啊。不过谌也算是作出了一些改变，军中的饷银从来没有拖欠过，鹏举，这几件寒衣，是用来你行军御寒的，供奉给母亲固然不妥，可是这期间的饷银，我想你也没有胡乱花掉，而是给了母亲，对不对？”赵谌问道。 岳飞点点头。 “只不过在这山谷里，就算有钱，也没处去买御寒的衣物，毕竟这里的居民，也都是为了躲避兵灾，仓促逃出来的，又能带几件衣服来呢？”赵谌继续道。 “太子殿下通晓民情，实在是我大宋之福。”姚氏有些惊叹的说。 “正好，本太子这次出行，多带了两件厚衣服。” 赵谌说到这里，就解开了自己的大氅，双手递给了岳飞：“鹏举，这件大氅，不管是平时穿，还是夜晚盖着御寒，都不错，就算是本太子借给你的，待你杀敌建功之后，再从赏格中扣除！” “这个……” 岳飞还在犹豫，姚氏却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殿下，这可使不得啊，你也要随军出征的！” “无事，本太子带的衣服本身就比鹏举他们多，而且路上也就两天，这算是本太子私人的馈赠，长者赐，不敢辞，贵者赐，也不要推辞了吧！” 赵谌将大氅往岳飞手里一塞，低声道：“鹏举，你也不要怨恨你那已经改嫁的原配夫人，毕竟人各有志！等日后有机会，本太子做主，给你做一个好媒！” 说完之后，赵谌对姚氏再次行了个礼，转身就走出了茅草屋。 马扩在身后跟上。 “你说，我大宋这些年，士兵能满饷的，又有多少呢？”赵谌一边，一边问。 马扩默然。 “有闹事的就招安，地痞流氓也都塞进军队里，然后军饷说是一年加起来五六十贯，真能到手的，可能一半都没有，平时训练又懈怠，这样的部队，承平之年尚且还能混着，遇到如此国战，能用的又有多少？若不是西军还有不少各家族的精锐，只怕本太子，也只能想着尽快和金人议和才行了！”赵谌继续叹息。 马扩还是没回答，冗兵这种事情，也是大宋好多年的痼疾了，就算知道了，暂时又有什么用呢？ “早点休息，明日出发。” 赵谌伸了个懒腰，“不管接下来怎么办，首先要把金人打退了，才是正理！” 第87章 黄河在咆哮 这一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赵谌并不清楚，不过第二天起来之后，他看到的，是一个精神抖擞，不怒自威的岳飞。 两千人马已经早早的集合，在这里吃完了最后一顿热腾腾的饭食之后，就在梁兴安排的向导率领下，开始出发了。 出发之前，倒是有个小插曲，那就是岳飞的几个同乡，张宪、王贵、徐庆、姚政同时赶来，表示自己也是走惯了山路的，希望能加入赵谌的部队，和他们一同去支援泽州。 对这种事情，赵谌自然是来者不拒，不过赵谌现在率领的这批士兵，都是经过精心训练过的，贸然让他们插进去，反而不好，于是就安排徐庆与姚政跟在岳飞身边，算是当亲兵，张宪和王贵跟在自己身边，也当一个亲兵，归马扩统属。 这四人都是未来岳家军的大将，张宪和王贵都是岳飞的副手，都堪称有勇有谋，徐庆以勇力着称，姚政则是善于统兵，都是在那乱世中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质量足够有保障。 大军出动，当然也要分个前中后军，姚友仲虽然忧心如焚，然而他对太行山的道路并不熟悉，所以赵谌安排岳飞和向导们在前带路，带着五百背嵬军，赵谌自己和马扩带着一千荡寇军为中军，姚友仲率剩下的五百背嵬军为后军。 太行山自古就是天险，山西号称山河表里，山就是太行山，将整个山西包裹在里面，是北方最重要的防线之一。 越过太行山，到了陵川之后，就有大路可以直接抵达晋城，然后离至关重要的天井关，也就不远了。 而到陵川的这条山路，虽然只有百里的路程，然而都是狭窄的山路，想要行走，确实非常困难。 如果是在平地上，这两千人行军，按照平时赵谌训练这些士兵对体能和行军的要求，加快一点，一天的时间就能够通过。 可是换成山路，难度何止增加了一倍？ 还好，只是需要行军而已，泽州现在基本还是大宋的地盘，不用担心有什么伏兵，只需要加快速度行军就可以。 这些士兵都是每天跟着赵谌进行训练的，披甲行走是常事，现在卸掉了铁甲，行动起来，就更方便一些。 而且太行山的路径，并不是需要翻山越岭，而是有山头之间的通道，这些都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很早以前就有人类在太行山里活动，而面对大军，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猛兽，敢于袭击。 第一天，当天色渐黑，宣布休整的时候，大队人马就已经将整个路程，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二。 “后面的路会更困难一些，更崎岖，不过太子殿下麾下的虎贲确实非同凡俗，比草民预计的，要快上许多，本来以为今日能走一半路就已经很不错了。”张宪对赵谌道。 赵谌微笑不语，这段时间对他麾下本部的训练，他可从来没有放松过，而他也熟知各种体能训练的技巧和方式，加上军饷丰厚，从不拖欠，伙食水准也很高，才能练出这么一支符合他要求，能赶长路，能打硬仗的部队！ “还是差了点什么，毕竟没几支军队能和我待过的那支相比。”赵谌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算算日子，在汤阴休整了一天，来到南寨又是一天，今天又是一天，他预备的五天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不过只要今天能通过剩下那三分之一的道路，他们就能在陵川好好休整一下，再一鼓作气的前往天井关援助！ 昨日行军顺畅，其实主要就是因为赵谌在中军，他也没有任何的优待，跟其他士兵一样，都是身背两支荡寇铳，在鞋子上缠了麻绳，一步步的走在山路上。 凡是这种艰苦的行军，主将能够和士兵同甘共苦，士兵的士气和斗志，就不会下降！ 不过毕竟已经走了两天的山路了，这一天出发之后，整个军队的前进，开始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 比如有驮着补给的骡子因为力竭而倒地死亡，它身上的补给只能分配给其他骡子，这又增加了其他骡子的负重。 比如有的士兵在前进的时候扭伤了脚，只能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眼看这样下去不行，赵谌立即发下命令，当扭伤的士兵达到五个的时候，就留在原地等待后面的援军，同时将其他人的补给留给他们，留下足够吃十天的粮食——其他人带的都是三天的粮食，实际上并不需要这么多。 如果负重显得有些多，那么粮食可以扔下，衣服可以扔下，兵器和弹药不能扔下！ 留下的士兵当然也不是等死，扭伤脚这种，一般休养个一天，就可以慢慢的行动了，严重的话也可以再等等，因为后续还会有援兵的，到时候跟着大部队行动就是了。 就是不能把受伤的士兵单独留下来，不然真被老虎吃了也没人知道。 经过这样的调配之后，行军速度总算是恢复了。 不过士兵们的士气，也有些下降，毕竟看起来似乎无比漫长，走不出去的山路，一直这么走着，也给了士兵们很大的精神压力。 看到身边的士兵们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赵谌想了想，然后一边走路，一边放声高唱了起来。 “风在吼！马在叫！太行在咆哮，太行在咆哮！河西山冈万丈高，河东河北麦子熟了，万山丛中，抗金英雄真不少！河北地面，义军健儿呈英豪！端起了长弓短枪，挥动着大刀长矛，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河北，保卫汉家地！” 在赵谌放声歌唱的时候，士兵们一边行走，一边莫名其妙的听着，然而在赵谌一遍一遍的，慢慢的唱着这首歌的时候，他前后左右的士兵们，也开始跟着，慢慢的和声唱了起来！ 声音逐渐的蔓延开去，士兵们一边听，一边唱，一边跟着节奏迈开步伐，行军的速度，不知不觉的就快了起来！ “端起了长弓短枪，挥动着大刀长矛，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河北，保卫汉家地！” 雄壮的歌声，在太行山里回荡，山风呼啸，又将这雄壮的歌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第88章 血战天井关 姚平仲站在天井关内，透过城墙上的缝隙，观察着已经再次开始组织进攻的金人。 他在这里，已经守了五天了。 说实话，姚平仲怎么说也是西北悍将，和西夏的战争也是身先士卒，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数十次，自认不管是什么程度的恶战，都不会让他感到有什么惊心动魄的。 然而这几天金人的猛攻，却让他感到了战栗！ 金人进攻之凶猛，实在是姚平仲之仅见。 前两天负责进攻的，是旧辽军和常胜军的士兵，这些士兵也都很强悍，经常能看到披双层甲冲锋陷阵在前面的猛士，在这样的山路上，还披双层甲冲锋跳荡，简直就是超级猛人。 不过天井关这样的险要关口，从来都是将地利利用得淋漓尽致的，在山谷口最狭窄的地方，修建了厚重的城墙，两侧都是悬崖峭壁，无法攀爬。 北宋虽然大部分城墙依旧是夯土城墙，可是天井关这种靠山的雄关，基底都是用大块青石修缮而成，加上这种重要的关口，城墙都是烧制的砖墙，防守起来也就更容易一些。 金兵的攻城器械很少，投石车什么的，他们并不发达，就算修了一些投石车，也很难对天井关的城墙造成什么伤害，而冲车之类的玩意在这种情况下也没什么用，所以他们进攻，往往是用最原始的方法，那就是蚁附攻城。 士兵扛着云梯，靠上城墙，然后开始攀爬。 所以前两天虽然金兵攻打很凶猛，然而在姚平仲的指挥下，姚家军的士兵们用各种滚木礌石往下砸，远处的敌人利用城墙的高度，用箭雨来压制和杀伤，虽然守得也很艰苦，却效果非常不错。 至于扔下的滚木礌石会不会让对方可以利用，倒不用考虑，天井关作为太行道最关键的关隘，素来都是天下雄关，近十米高的城墙，再怎么填，想要填平也不容易。 而这些乱七八糟的滚木和礌石在关下堆积，也能延缓敌人进攻的速度。 不过从第三天，斡离不开始投入女真精锐攻城的时候，姚平仲立即开始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些从蛮荒之地走出来的野人，一个个彪悍无比，全身重甲还能纵跳如飞，舍生忘死的发动着一波接一波的进攻。 很显然的是，这两天时间里，后面的金兵也没闲着，他们修建了一辆又一辆的吕公车，上面覆盖牛皮，用淤泥涂了厚厚的一层来防火，然后无数士兵推着这些头尾相连的吕公车，慢慢的前进，一直到距离城墙还有大概两三米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 这个位置，上面砸下来的滚石没法砸到，弓箭又伤不到下面的人。 然后披甲的女真精兵们，开始从吕公车下不断的冲出，对城墙发起了进攻。 靠近城墙之后，他们开始顶着滚木礌石，一部分人不断的攀爬着，另外一部分则拿着重兵器，开始死命的砸着城门，想要将城门给破坏。 这一波进攻，就让姚平仲焦头烂额。 最终是将收集的火油全部泼下去，然后一把大火，才打退了这一波攻击，城下烧死了足足上百女真精兵，然而也让他在关内收集到的火油全部都消耗完了。 “命令晋城的知州再收集火油！还有，让工匠来打造投石车！没有投石车，对付不了这些大家伙！”姚平仲对手下吼着。 他知道，金兵这次进攻，还只能算是佯攻，如果对付不了这些让金兵冲刺距离大大缩短的吕公车的话，那么金人的进攻，将会更加的凶猛和强悍！ 果然，他的想法并没有任何问题，在这一波火烧完了之后，金兵的进攻，开始继续源源不断的发起。 他们有着足够的人力。 有时候是女真精兵，有时候是旧辽军和常胜军的士兵冲上来当炮灰，不管城墙下死了多少人，他们的进攻依旧无穷无尽。 天井关的城门在当天晚上就被攻破了，不过姚平仲早有准备，早就将城门用石块泥土堵死，而攀爬的金兵要对付起来相对也容易，就是拿长枪不断往下捅就是了……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士兵也在不断的消耗着。 因为对方也会不断的派士兵爬上吕公车顶，然后用弓箭不断的袭击城墙上的人。 如果说原本能做到一换十的话，那么现在一个士兵的死亡，最多能换两到三个敌人的生命。 还好姚平仲带来的士兵都是他姚家的自家人，主将在这里坚持，士兵的士气，就不会减少太多。 而身后的晋城，或多或少的也都派来了一些援军。 可是就算这样，五天下来，他的七千本部，就战死了三千多，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还能够支持的，也就两千多人了。 而天井关是太行道最后一道险关了，这里如果被攻破，那么接下来直接到晋城，都将会无险可守！ 姚平仲也只能咬牙支持下去，然后希望援兵能够快点来。 只不过在战斗的间隙中，他也会想，哪儿还有援军呢？ 他和他父亲的军队，基本上都被压制在泽州和隆德府这两处了，前后都是金军，西军已经被抽调了很多过来，最方便过来的西边已经不会有援军了，汴梁城下倒是有很多勤王军，可是他们过得来吗？ 剩下唯一的通道就是涉县那条路了，那条路通行不了大军，可是几千几千人的来，还是做得到的，太子应该在河北前线，他能及时带人来救援吗？ 可是就算来了，也是先救援隆德府…… 如果把泽州丢掉了，让金人的东路军得到了补给的话，那么整个局势，又将会朝着糜烂发展了！ 正在姚平仲沉思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喧嚣声，他都不用看，就知道金兵再次发起了一次进攻。 凑到城墙边一看，果然看到又有一队顶盔贯甲的金兵，从吕公车下冲了出来，开始沿着云梯往上爬。 身边一名亲兵举起一块大石头，朝着城下砸了下去，这一条云梯上的金兵纷纷惨叫，朝下滚去，姚平仲正准备夸奖一句，斜刺里一支冷箭飞来，正好插在亲兵的眼窝里，亲兵惨叫一声，就断了气。 姚平仲咬了咬牙，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伤心的时候，指挥士兵打退这一次进攻才是最需要做的事情！ 至于要守到什么时候……那就不用多考虑了，一次次的打退对方就是了！ 为了晋城，为了隆德府的义父，为了他姚家的将来，就算死，他也要拼在这里！ 第89章 想哭 随着一名凶悍的金人爬上城头，姚平仲带着身边的亲兵，立即就围了上去。 要知道天井关虽然是雄关，可是并不是那种非常狭窄的地方，整个天井关横向差不多有五米，想要守住这么宽阔的城墙，人少了还真不行。 之前他手下人手足够的时候，还能阻挡金人不爬上城墙，而现在人手不足，金人爬上城墙的次数，也开始有了一些。 身边两名亲兵持着长枪，当胸对着金人刺了过去。 这金人不愧是先登的猛将，面对两柄大枪，他侧身躲过一枪，手中轮着的刀则是贴着另外一枪就切了过去！ 然而姚平仲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在金人冲过来的时候，他从侧面冲了过来，手里挥舞着铁鞭，迅速的砸向了对方的头盔！ 作为西军中的猛将之一，姚平仲这一下又快又狠，对方虽然有准备，却还是只来得及偏了偏头，这一鞭，就直接砸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金人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嚎叫，整个左手垂下，显然被这一鞭打得肩膀骨折，不过此人确实凶悍，右手立即横向挥刀，就想要将姚平仲腰斩。 但是姚平仲不是一个人。 身边的亲兵立即用长枪再次捅了过去，直接就捅穿了对方的胸口，顶不住这大力，金人向后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然后向后摔下了城墙。 “松手！”姚平仲一把抓住亲兵的肩膀，亲兵这才来得及松手，没跟着对方一同摔下去。 然而这个时候，另外一处，又有一名金兵冲了上来！ 不过这人虽然也是身披铁甲，甲胄的形制，却是宋军的！ 姚平仲立即就冲了过去。 “叛徒受死！” 姚平仲大吼着冲了上去，再次一鞭当头砸下。 对方同样以铁鞭架住。 双方兵器相碰，各自荡开，姚平仲知道对方多半也是个勇士，应该就是河北禁军中的某人，这个时候却为金人身先士卒！ 不过姚平仲也懒得多说什么，既然当时选择了投降，那么对于此人来说，也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身边亲兵数人立即上前，乱枪戳出，这人势如疯虎，一条铁鞭挥舞得水泄不通，亲兵一时之间还拿不下来。 姚平仲正准备过去支援，却看到另外一处墙头又翻上来一名金兵，他立即就冲了过去，铁鞭直直的在前撞了过去，直接撞在对方胸口，将立足未稳的金兵直接给撞得飞下了城墙！ 势头太猛的姚平仲半个身体也探出了城墙，正好和向上攀爬的金兵来了个面对面，姚平仲顺势就是一鞭，直接砸在对方头顶，将对方给砸了下去，然后迅速回身，下一刻，一支长箭从他眼前掠过…… 出了一身冷汗的姚平仲转身就举起一根滚木，顺着城墙就砸了下去，喘息了两声之后，看到那名已经冲上城墙的金兵已经被自己的亲兵用长枪逼到了角落，于是张弓搭箭，“嗖”的一箭射了过去！ 这一箭正好射在了对方的胸甲上，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被姚平仲以大力射中，箭头立即破甲，深深的嵌入了对方的身体里面，金兵惨叫一声，被一名亲兵看准，一枪将对方死死的钉在城墙上！ 解决了这名冲上成的金兵之后，宋军士气大振，精壮们帮忙熬的金汁也已经沸腾，宋兵们纷纷抬起大锅，也不顾那刺鼻的臭味，一一从城头上浇了下去。 一时之间，整个墙头都弥漫着刺鼻的臭味，金兵就算再悍勇，也没法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战斗！ 看到金兵已经开始退却，姚平仲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已经入夜的天色，知道这一天，自己总算是又熬过去了！ 金人虽然也可以野战，但是在夜晚想要大规模的进攻，是不太可能了。 清点了一下城内的物资，之前火油都用得差不多了，而金汁也基本上都用完了——这玩意就没人会储存，现拉也没有那么多。 而掌心雷还有一些，只不过这种初级手雷的破片杀伤力实在有限，攻城的金人都身披重甲，想要对他们制造杀伤，还是显得不太足够。 说穿了，在没有更高级的火器之前，面对身披重甲的对手，也只有同样身披重甲的猛士，才能和对方对抗。 用长兵器，用重兵器，将破甲能力彻底的展现出来，才能不断的对抗。 而姚平仲手下的士兵在勇敢和力量方面，还是要略逊于这些女真精兵的，只不过他们毕竟占了城防的优势，居高临下之下，总是能够起到不错的作用的。 金人善攻，宋人善守！ 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火器，在面对重甲敌人的时候，确实也没有太多的作用。 宋金之交是冷兵器的巅峰，这一点，没有人能否认。 反而在明清的时候，因为火器的增强，身披重甲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意义，就算是面对鸟铳和佛朗机这样的火器，重甲想要抵挡都很难。 为了对付明军的火器，后世的清兵一般是以盾车抵近，然后在近距离用重箭糊脸，加上明军那个时候基本上已经丧失了大规模野战的能力，以及战斗欲望一般都不太强烈，所以一旦被靠近之后，就会丧失斗志。 只要没有丧失斗志，清兵也会很惨，比如戚家军的最后绝唱浑河之战，在他们火药用光之前，清兵根本无法攻破他们的车营，最终以十倍的优势，依旧被戚家军取得了超过一比一的战损比！ 只不过现在指望火器能达到那个水准，还是很难的，依旧要依靠士兵的勇气、披甲战斗的能力，以及精熟的武艺。 这一战之后，姚平仲手下又战死或者重伤了百余人，现在手下的士兵还能作战的也就一千出头，战死了两千多，其他人也人人带伤，很难坚持战斗了。 姚平仲简直想哭，这七千人都是他姚家的核心，这一战，算是已经被打残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斡离不、挞懒、郭药师、刘彦宗这些金兵东路军的领导们，也同样有一种想要哭的感觉。 这种程度的血战，几天下来，姚平仲的麾下士兵战死了两千多，防守一方尚且如此，进攻一方又会如何呢？ 第90章 没有别的路了 金人营寨中，斡离不有些焦躁的来回走着，挞懒默然无言，刘彦宗看着地图，不断叹息，郭药师则是缩在角落里，显得苍老了很多…… 准备实行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们手中掌握的兵力还有十万出头，其中女真精兵有三万，常胜军四万，旧辽军也是接近三万，还有几千南下后投降的宋军。 而现在呢？ 在撤退过程中，那几千投降的宋军被反应过来的北宋勤王军穷追猛打，几乎全军覆没，蔡靖在乱军之中被一名宋将射死，董才和刘壁仅以身免，而刘壁也在接下来攻打天井关的过程中战死在城头，只剩下了董才一个。 作为攻关的主力，常胜军这几天战死在前线的就不下三千，受了重伤撤回来没支持住的也有一千多，再加上三四千伤员——而且常胜军不光是在关下战死，在修武等地阻击宋军的也是以常胜军为主，损失加起来，怎么也有一万多了。 加上之前的损失，鼎盛期超过五万的常胜军，现在最多还剩下三万人，而且受伤的还有不少。 旧辽军同样在四处的战斗中，战损过半。 就连三万女真精兵本部，也战死两三千，受伤两三千，几乎就是两成的力量，已经不能再使用。 这么一算，十万大军，现在能动用的，也就是六万多不到七万。 从南下的时候算起来，整个东路军，损失已经过半了！ 虽然作为主力核心的女真精锐大部分主力还在，然而人数的减员，让整个东路军的士气，已经开始下降到谷底。 而更让人觉得头疼的就是，金兵的补给，也开始越来越少了。 本身他们从汴梁城下撤离的时候，还携带了不少的粮草，攻入怀州之后也取得了一些补给，不过怀州本身大部分都是军镇，随着宋兵不断抽调走，他们也带走了大部分的补给，所以在这里能找到的补给，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现在四处作战，作战就要让士兵吃饱，粮草消耗起来，也是越来越大，一些金兵已经开始杀马充饥了，再有几天拿不下天井关的话，整个大军，就已经到了断粮的地步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段时间战死的士兵们，他们也节省了不少粮食下来。 当然，这一点对于斡离不等人来说，并不重要，实在不行，就算是吃那些战死士兵的尸体，也是能支持下去的。 “三日，三日内必须要拿下天井关！否则的话，我们不会有任何的机会！”挞懒对斡离不道。 “不光要拿下天井关，还得突破过去，拿下晋城，才能取得足够的补给，不然的话，没有任何机会的。”斡离不点了点头。 挞懒看到斡离不并没有责怪自己，心里也有些黯然，毕竟这个决定是他作出的，如果不这么做，直接从原路撤离，说不定胜机会更高一些。 毕竟河北那么广漠的平原，想要抢夺一些补给，也更容易一些。 奇袭泽州，本身就是军事冒险，冒险一旦失败，就会出现大问题。 只不过军事冒险，从来都是女真名将习惯做的事情，如果没有军事冒险，金国又如何能崛起？ 冒险失败，大不了就是他们这一路偏军，全部死在这里罢了！ “郭药师，既然这次南下，是你力推的，那么明天，你就带着你常胜军的士兵，给我不停歇的攻打天井关！攻不下来，就给我死在那里！”斡离不手按刀柄，对郭药师道。 郭药师抬起头来，看着脸色凶狠的斡离不，嘴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颓然低首，道：“是！” 自从他第三次叛变之后，郭药师就知道，他和常胜军的命运，也只能和金人捆绑在一起了！ 所以他才如此积极的献策，拼命撺掇斡离不南下，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立下更大的功劳。 而且郭药师也不是没有把握，他南下很多次，深深的知道北宋朝廷的腐朽和军队的混乱，而之前的势如破竹，也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就在抵达汴梁城下的时候，一切就开始起了变化。 牟驼冈的战马和饲料，尽数被宋人带走，宋人守城和坚决抵抗的态度也比他想象的要强，勤王军来得也比他想象的要快，而那个之前都没有参与任何朝政的九岁太子，居然就能带兵出城，在野战中消灭了三万后军，硬生生的扭转了整个局面！ 对于已经出生入死几十年的郭药师来说，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愿赌服输四个字！ “今晚休整一晚，明日开始，不停进攻！哪怕用五个人换一个宋军，我们也要换下去！”斡离不重重的挥了一下手，然后道。 大帐内的将领们纷纷相互看看，然后同时应诺。 郭药师阴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而跟着他的数名常胜军将领也都跟了进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郭药师突然暴怒，抬脚就踢翻了一个案几。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背叛宋国，投奔金国，不都是你们想要的吗！在燕京的时候，还想要拿了我的头去投降金人！如果不是你们逼迫，我在燕京就会直接战死！到了今天，除了继续听金人的话，把命送在宋境，还会有别的选择吗？” 看着暴怒的郭药师，常胜军将领们，相顾无言。 “我们先叛辽，后叛宋，天下还有什么大国会接纳我们吗？当年我们怨军起兵，求的也就是一条活路，走到今天，唯一的活路，就是攻破天井关，不然的话，你们以为如果我们再次投降，宋人会放过我们吗？” 郭药师叹了一口气，然后挥了挥手。 “下去吧，好好准备，让儿郎们都吃饱了，告诉他们，唯一的活路，就在这里了。粘罕的西路军应该也在攻打隆德府，只要我们能过天井关，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常胜军将领们相互看了看，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朝着郭药师拱了拱手，默然退走。 郭药师沉默的看着他们离开，心里清楚，自己和常胜军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别的路了，自从投降了之后，金人对他们也很是忌惮，用分拆、调离等手段，将常胜军很多将领和士兵都打散了，就算他们想要再次背叛，也没有了力量！ 郭药师闭上了眼睛。 第91章 城门处的雷霆 第二天天一亮，常胜军的士兵就被放在了前排，在军官的鼓动下，他们疯狂的吼叫着，朝着天井关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昨天晚上，统一了意见的常胜军将领们，对士兵做了足够的动员，告诉他们，在燕京投降之后，宋人已经绝对不会原谅他们，而且大宋的朝廷也都对常胜军的将士开出了赏格，一定要将他们这些叛徒斩尽杀绝…… 当然这是扯淡，大宋朝廷还真没时间去管常胜军如何如何，他们现在的精力，都在针对金人的战争之中。 然而这样的谎言，却让常胜军的士兵们，没有了别的退路。 常胜军的前身是辽国的怨军，本身就由辽东的饥民组成，共有两万八千人，辽国打算用这支军队作为对抗金兵的部分筹码，而在天祚帝逃跑之后，怨军在郭药师的率领下哗变，背叛了辽国，投降大宋，核心就是怨军的万余人，后来在占据燕京，又得到了宋朝钱粮支援之后，各种召集旧辽军以及北方的各族饥民，组成了最多的时候接近六万人的常胜军。 在抵抗金人的进攻中，常胜军是第一线抵抗的，打得也很好，不过因为之前辽国旧将张觉带着地盘和人马投降大宋，大宋却因为金人的逼迫，将张觉杀死，头颅送给金人，导致常胜军上下也有些兔死狐悲，和金人作战有损失之后军心浮动，很多将领都想要投降金人，打算杀了郭药师之后投降，郭药师被迫选择投降。 所以不管怎么说，辽和宋，常胜军上下都是背叛过的，现在确实也只有金人这条大腿可以抱了。 而这支经历过无数艰难的军队开始拼死作战的时候，他们确实也不缺乏勇气。 因为怕死，所以这个时候，反而更加的有勇气。 和昨天的防御比起来，今日天井关的防守力度，却显得弱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常胜军今日是拼死作战的原因，而天井关的守军，确实已经开始疲了！ 来到城墙之下后，虽然不断攀爬的常胜军士兵依旧会被守军不断的打下来，然而在他们的掩护之下，城门附近的常胜军士兵不断的挖掘着城门处封堵的砖石泥土，进展却非常的快！ 毕竟城门虽然被堵死，也不可能有城墙那么难以对付。 常胜军们顶着头顶的箭雨，不断的挖掘，终于，将城门挖出了一道口子！ 常胜军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他们开始不断的拓宽口子，虽然在城门处，守军不断的放箭造成巨大的杀伤，可是被杀死一个，尸体就会马上拖走，后面的人不顾身边战友的哀嚎，只是在拼命的挖掘着。 终于，整个城门被挖开了一个能容两三人冲进去的通道，越来越多的常胜军从吕公车下冲出来，冲进了城门！ “城破了！城破了！” 常胜军们疯狂的嚎叫着，如同潮水一般的冲进了城墙！ 在后军的斡离不精神一振，悍将术列速立即率领两千女真精锐，开始进军。 既然城墙那里已经被攻破了，那就用源源不断的人命，拼进去吧！ 按照两三人并肩的宽度，和常胜军冲过去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足以在城门处，形成足够的编制，拿下天井关！ 就在斡离不和挞懒喜形于色的时候，他们突然从天井关处，听到了雷霆一般的响声…… 一开始零零星星冲过城门的常胜军，遇到的是箭雨的杀伤。 然而他们依旧在不断的涌出，这个时候，就是拼命的时候！ 毕竟在他们身后，就是身披铁甲的正规军了，他们只要清理出一块不大的地方，等重甲步兵整队推进的时候，那就如同洪水一般，再也无法阻挡！ 铁甲步兵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数十名步兵在前方士兵的牺牲之下，涌出了城门，开始在城门附近结阵。 当他们组成了一个小小方阵的时候，开始信心十足的向前移动。 钢铁丛林，不断推进！ 天下有人能挡住这样决死的推进吗？ 有。 当铁甲兵向前移动的时候，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排矮墙。 这显然是用夯土临时堆积起来的矮墙，只有半人高，这种矮墙，只要靠近了，用重兵器砸两下，就能推倒。 然而在矮墙后，则是站着一排排的宋军士兵。 他们并没有穿甲，只有头顶上戴了一顶铁斗笠一般的头盔，护住了头顶和脸部，他们手中，都平举着一根铁管子，排得整整齐齐的，站在矮墙后。 “点火！” 马扩站在赵谌身边，沉声道。 第一排五十名荡寇军，立即点火，平举。 下一刻，雷霆声响起！ 已经对此很熟练的荡寇军，熟练的在辅兵的协助下打完了四发轮射，然后和身后的辅兵，迅速后退。 另外一批一百人荡寇军，则迅速的填补了上来。 他们并没有急着发射，而是等硝烟散去。 硝烟散去后，原本整整齐齐的数十名铁甲步兵，已经尽数死在了城门前，重重叠叠垒起来的尸体，将城墙都快要堵住了！ 而此时在城墙上，也出现了荡寇军的身影。 他们身边都有持着重盾的背嵬军防护，两个保护两个，一个持盾，一个拿着兵器，随时准备上去战斗，而荡寇军则是从城墙上，斜线对准了城下。 这种斜射虽然没法对付攀爬的敌人，却能打他们身后的援军！ 虽然因为精确度很差，然而面对潮水一般涌出来的常胜军和后续的女真精锐，荡寇铳发射的子弹，也不断的制造着杀伤！ 金兵后续的攻势被暂时打断，原本已经开始要攀爬上来的金兵后续无力，被守军连续滚木礌石的砸下，立即就是损失惨重！ 在看到胜利的情况下却再次遭到意外的阻击，金兵鼓起的士气，再也没法支持，终于开始不断的退却！ 这一波攻势，终于被打退了。 姚平仲长出了一口气，对赵谌行礼道：“幸亏太子昨晚就率援军抵达，这下我们守住天井关问题不大了！” 赵谌点头，昨天晚上率军抵达的时候，天井关的血战让他也有些触目惊心，不得不说，冷兵器的战斗，在战场的惨烈程度上，甚至比热兵器战场还要惊人！ 可是他既然已经赶到了，那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天井关就将会成为金兵不可逾越的防线！ 刚才的荡寇军轮射，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第92章 天井关的重要性 在赵谌歌声的激励之下，两千精锐除了少数受伤掉队的，几乎是全部都越过了太行山，来到了陵川，然后并没有休整，就直接出发到天井关来支援，而在支援的同时，也让陵川地方快马通知晋城，让他们尽量的准备一些东西。 晋城的地方官这段时间也是忙得要死，姚平仲支援的时候将晋城的士兵也基本上都带走了，然后还要了很多物资，所以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准备，正好就被赵谌一同带到了天井关。 昨天深夜抵达之后，赵谌并没有急着打出自己的大旗，而是让一部分背嵬军替换了已经很疲劳的守军之外，最大的变动，就是让荡寇军在城门后方布下防线。 与其在城墙上和对方交换人头，还不如城门地方放开一点——他就不信金兵能够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冲开荡寇军的雷霆一击！ 五十人并排，四波就是两百颗子弹，从城门处，金人一次能冲出来多少个？ 除了有两百荡寇军正兵和两百荡寇军辅兵去城墙上帮助防守之外，剩下的荡寇军都在城门处布防。 一批正兵加辅兵是一百人，六百荡寇军，可以进行六轮轮射，基本上就可以做到源源不断。 在他们子弹打光之前，荡寇军在这样的地形下，就是无敌的！ 而这次，赵谌带出来的队伍中，那数百只骡子，驮的都是弹药补给。 一包火药加弹头，弹头重二钱，火药三钱，加起来就是五钱，两包火药重一两，三十二包火药重一斤，一个箱子就可以放置十斤三百二十包弹药，一头骡子就算走山路，负重能超过一百斤，实际上赵谌只让一头骡子背了八个箱子，也就是八十斤，两千五百六十包弹药。 五百匹骡子背负的弹药，超过了一百万包！ 虽然途中有一些损失，可是荡寇军这次携带来的弹药，上百万发是有的。 就算五颗子弹干掉一名金兵，也足够消灭二十万金兵了。 当然了，战场上不能这么算，可是至少证明一件事，荡寇军不怕没有弹药可以使用。 而赵谌征发了晋城剩余所有青壮，带来的，也绝对不止这么一些东西。 除了把泽州武库里的铁甲全部都征用了，武装了背嵬军之外，还有泽州知州一直在准备的一些东西。 “他们不会停下进攻的步伐的，因为他们现在的情况肯定不太好，粮食说不定已经快吃完了，所以让你的人快点休整，那些还有力气的，去搬石头。”赵谌对姚平仲道。 姚平仲点了点头，然后和站在赵谌身后的姚友仲打了个招呼，迅速的离开了。 “殿下，刚才这一波金人损失不少，他们真的马上就会发起进攻吗？”姚友仲有些诧异的问。 “会的，如果我是斡离不，这个时候不会在乎士兵的生命，要的，就是打通天井关。”赵谌回答道。 然后他冷笑了起来：“只不过，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再坚持几天，金军的东路军，就不会再存在了！” 姚友仲咬了咬牙，试探的问：“殿下，那隆德府那里……” 赵谌转头看着姚友仲，姚友仲立即低下了头。 “记住，不要因为个人的感情，动摇对占据的判断！令尊那里就算把整个隆德府都丢掉，甚至是全军覆没，这个时候，我也不会给他任何支援的！”赵谌厉声道。 姚友仲身体颤抖了一下。 “东路军缺乏粮草，他们最迫切的就是打下天井关，在泽州取得补给，这里如果我们退了，已经陷入绝境的东路军就活过来了！而西路军那里，他们的后路并没有断绝，所以就算他们取得隆德府的补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的告诉令尊，如果真的顶不住，就算撤出太平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把隆德府让粘罕占了，也动摇不了大局！因为他还可以退往壶关，甚至退到高平！只要我们消灭了东路军，那么金人就再也没有力量威胁到我们的心腹之地了！” 姚友仲的嘴唇已经被他咬出了血，他却浑然不觉。 “李孝忠的十万义军，也在不惜生死的扛着燕京方面金人的猛攻，令尊更是以少数兵力和在粘罕的西路军周旋，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剿灭斡离不的东路军！所以我们更加不能辜负他们的牺牲！”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谌就大步走开，只留下姚友仲在原地。 岳飞拍了拍姚友仲的肩膀：“不要太担心了，种公手下有足够的士兵，他会派人通过涉县那条线去支援令尊的，而且令尊麾下士兵并不少，无非就是且战且退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姚友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是有些私心，看到兄长这里这么惨，他义父那里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姚家的精锐一旦散尽，那还有什么话语权吗？ 只不过这也不是谁在坑害他们，谁能知道战局进行到这个时候，姚家的两支主力，就要面对金军两支主力的全力进攻呢？ 要知道种师中的三万人，镇守的可是更紧要的平定军！西路军打平定军可比打隆德府要方便多了，虽然也是通过太行山，可是那里的道路要宽一些，需要面对的关隘也没有那么多。 赵谌当时让种师中的三万人去镇守平定军，也就是因为平定军要更好打一些，在战略和调度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我去帮兄长搬石头。”姚友仲抛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岳飞摇了摇头。 天井关这里就已经如此艰苦了，姚古那里应该会好一点吧？毕竟粘罕就算军队再多，也要一个营寨一个营寨的打过来，从太原旁边绕过来，一路都是山路，一路都是关卡，哪怕这些关卡的守御力量都不是很足，可是借助地利，也都能够很好的阻挡对方的大军前进。 而且守御这些地方的都是本来的宋军，不会像义胜军那样不断投降的。 太子说得没错，关键，还是在天井关这里。 第93章 烈火熊熊 果然，在这一波金兵退却之后，金兵的后续攻势，马上就来了。 斡离不在知道了天井关来了援兵之后，也没有任何改变，而是让已经支援上去的女真精锐，和常胜军的士兵一起，源源不断的通过吕公车，继续发起进攻。 城门处尸体多，那就一具具的拖出来，然后以重甲在前，轻兵在后，迅速的通过城门，然后接近荡寇军，近身搏杀！ “重甲持厚盾，冲！” 带队军官高声喊着。 重甲的金兵和常胜军，举着半人高的厚盾，呐喊着冲出了城门。 荡寇铳不断的发射着，虽然不少被厚盾给挡住了，然而在这样近距离的情况下，就算盾牌再厚，也挡不住二钱重子弹的动能撞击。 盾牌打烂，铁甲洞穿！ 而且荡寇军的士兵如同冷血的机器一样，就算轻兵已经冲近了，他们依旧毫不动容的发射着子弹。 一排排的子弹打出，金兵如同割草一般的被放倒。 这一波子弹打光之后，下一队荡寇军也迅速的填补了进来，又是四轮雷霆。 金兵的死尸，再次封堵住了城门口。 不得不说这种地形实在是太要命了，城门就算不太狭窄，可是也就容两三人进出，更何况在头顶，守军还在不断投掷着滚木礌石进行着杀伤，荡寇军的射击有空档的时候，身后还有弓箭手不断的发射着箭雨…… 这种全方位的打击，就算他们想用人命填，也很难填住！ 因为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们都无法真正快速的完成冲刺！ 他们只能咬着牙，依靠人数优势，不断的冲。 他们自信后援足够，只要源源不断的冲，总是能够冲近这些该死的荡寇军，然后用手中的兵器，给对方一个好看的！ 然而赵谌并没有给他们不断派来援军的机会。 在荡寇军的身后，五架高大的配重投石机，终于组装完毕！ 配重投石机这种技术，唐朝的时候就有了，五代十国那残酷的乱世战争，催生了冷兵器巅峰的同时，也让这种器械，发展到了巅峰。 天井关这样的重要关隘，因为地形问题，并没有配重投石机，然而姚古毕竟是久经战阵的，他在来到隆德府之后，就让隆德府和晋城的工匠加快打造投石机配件，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不过他没用上，在晋城的那些配件，却被赵谌带来了。 在工匠们的紧急组装之下，终于组建成功了！ 在数十名士兵的拉拽之后，五枚超过五十斤的石弹，迅速的飞向天空，然后越过天井关，飞向了城外！ 有两枚砸在两侧的石壁之上，碎成碎片向下落去，给双方士兵都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剩下三枚则是尽数砸在了吕公车上面！ 被砸中的吕公车立即就散成了一堆木头，下面的金兵被压死的，不知道有多少！ “调整一下，再放！” 一段时间之后，五枚同样巨大的石弹，准确的落到了天井关前的通道中，除了砸散了几架吕公车之外，还让天井关前的通道，几乎被堵死！ 刚刚投入战场的那两千金兵精锐，加上数千常胜军的士兵，被压死了几十上百人，而剩下的，都和后军失去了联系！ 就在这个时候，赵谌再次挥手。 十架比较小的投石机，投出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陶罐！ 陶罐砸在山壁上，砸在地面上，纷纷碎裂，将许多金兵身上都溅满了油。 率军的女真悍将活里改闻了闻，立即脸色大变。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迟了。 数十枚火箭，拖着长长的焰尾，先后落在了这一片狭窄的区域里…… 熊熊大火，立即燃烧了起来！ “给我多投一些柴草过去，烧死这些家伙！”赵谌冷笑道。 小投石机纷纷开始投掷木柴，给关前那一片狭窄的区域里，增加着可燃物。 金兵们大声惨叫着，有的想要转身逃走，然而道路却被巨石封死，为了争夺攀爬的机会，他们开始拔刀自相残杀起来，而这些将后背露出来的金兵，则开始被城墙上的宋军用弓箭一一射杀。 城下的金兵开始疯狂的朝着城门里涌进去，这样一来，狭窄的城门里，他们开始相互拥挤，同时也将火势蔓延到了他们身上。 少数金兵刚冲出城门，再次遭到了荡寇铳无情的射杀。 “这一波，起码会干掉他们几千人吧。”赵谌微笑着说。 金兵如此惨烈的局面，让马扩等人都有些脸色难看，不过看到赵谌依旧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不得不佩服太子那强大的心理控制能力…… 其实赵谌这个时候心里也很难受，不过前世在互联网上没少看那些恶心图片，所以也不至于会反胃。 更何况这些金兵和常胜军在南下的时候，不知道造了多少孽，而且本身在北方的时候，不管是金兵还是常胜军，哪个不是刀头舔血，手上有着累累人命的？ 他们杀得别人，赵谌自然也可以杀他们！ 战场上的任何妇人之仁，都会给自己麾下的将士，带来更多的伤害！ 远处，斡离不和挞懒也在远远的看着这场大火。 “宋人的援军，居然能这么狠……挞懒，我们失败了！”斡离不叹息道。 “是我的错，没能打下天井关，这数万儿郎，就要埋骨在宋地了！”挞懒也叹息了起来。 “仔细想想，还是粘罕说得没错啊，南朝如此广大，安能无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让我们脱困的道路被断绝了！”斡离不叹息道。 “刚才那些声音……应该就是那支荡寇军了！消灭我们后军的荡寇军！带队的，莫非就是南朝太子赵谌？”挞懒思索着道。 “赵谌？他不是率军封堵我们的后路吗？如何能出现在这天井关的？”斡离不一愣。 旁边的郭药师长叹了起来：“少带辎重，轻军简从，从太行山中穿过来！那等山路，他们居然五天就赶到了吗？大宋这个太子……之前为何没听说过？” “现在看来，只有这个可能了……我们是否也能分散从山中逃走？”挞懒想了想，然后问。 “宋人有本地人，有向导，所以能不迷路，我们阵中，如何又有向导？我虽然来南朝几次，也只走的河北之地！太行山的道路，我又如何能知道？数万大军进入山林，何处找吃的？如果分散的话，那又有几人能活？太子啊，接受现实吧，我们……完了！”郭药师凄然长叹。 第94章 只有一条路 当听到郭药师说“我们完了”的时候，金军的首领们，都是脸色一紧。 虽然大家都知道要完了，可是作为主将之一的郭药师这么说，毫无疑问将会更加的动摇军心！ 斡离不、挞懒、婆卢火等金军首领立即怒视郭药师，郭药师却浑然不觉一般。 他继续叹息道：“我初为怨军，后降大宋，再降大金，非为富贵，只是想要活命而已……如今已到死地，就算想要苟活，还能有机会吗？” 他环顾着金兵将领和常胜军将领们，惨笑道：“似我这等反复无常之徒，就算是大金国各位郎君，也在心里看不起我吧？原本想着能立下灭宋大功，尚能苟延残喘，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到这里，郭药师突然拔剑，然后横在自己脖子上，看着斡离不：“二太子，郭某今日是要死的人了，有一两句肺腑之言，是否想听？” 斡离不看着这个他一贯看不起的郭药师，缓缓点头：“你说。” 郭药师点了点头，这个动作有点大，让他的脖子被锋利的剑锋割开了一个口子，有血缓缓流出，他却浑然不觉。 “南朝占地广大，人口万万，潜力无限。虽然之前文恬武嬉，战力不足一提，然则到了亡国灭种之际，又岂会无一二英雄人物崛起？此前南朝皇帝昏庸无能，任用奸臣，才使得我军轻松攻到汴梁城下，然而南朝现在已经换了皇帝，新皇帝如何，我并不知晓，可是那新太子，却是如此勇猛，年方九岁，就屡屡立下奇功，有这种不世出的太子，南朝如何可以轻视？你金国数年内迅速崛起，是因为女真精兵，确实天下无敌，可是女真部族，加起来能有多少人？一旦战场上连续遭遇失败，辽人、奚人、渤海人、高句丽人，乃至北地汉人，又如何能一心为你们作战？二太子，如能听郭某一句话，与宋军和谈吧，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你大金能占据旧辽一部分故地，已经是天幸了！” 郭药师这番话，听得账内的金将一个个又惊又怒，常胜军将领则是神色都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说完这番话，郭药师再不犹豫，手上一用力，锋利的剑锋立即就割断了他的咽喉，郭药师缓缓倒地，惨笑两声，然后闭目死去。 这名从辽东边地杀出来的悍将，终于在这大宋的土地上，闭上了他的眼睛！ 看着郭药师的尸体，账内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过了好一会，斡离不才冷笑了一声。 “似这等丧家之犬，一到死地，畏惧得都不敢战斗而选择自尽，我大金勇士，又如何会如此？此处确实是死地，可是我大金勇士，一定会战斗到底！” 斡离不说着就拔出剑来，狠狠的一剑劈在了自己面前的案几上：“向天井关，已经是不可能了，我大金的勇士，不能白白的将生命都抛洒在关墙之下！传我的命令，转身，向南，反攻！宋军就算有数十万，我大金勇士也要换取他们的足够的头颅！” “正是如此！既然冒险失败，就算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挞懒也愤然站起，大声道：“调集本部精兵，反攻宋军大营！至于你们，好好想想，是愿意和我们一起战死在进攻的路上，还是继续背叛我们，将头颅送到宋军的利刃之下！你们手下的士兵，也许还会被罚为奴隶，可是你们这些将领，一个个，还想有活路吗？真还有活路，郭药师他会选择自尽吗？” 说完这句话，挞懒跟着斡离不的身后，大步离开了营帐，金将也纷纷跟上，只留下十数名常胜军的将领留在营帐里面面相觑。 挞懒说得不错，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已经只能跟着金国混的无根之人，没有地盘，没有拥护者，他们有的，只有手中的刀。 而且大宋朝廷上下，肯定也是恨透了他们——这一点毋庸置疑。 之前常胜军投降金国，如果说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接下来带队南下直接打汴梁，那对大宋朝廷来说，就是绝不可原谅的事情了。 虽然他们的南下实际上是让现在的朝廷得了利益——金兵不南下，赵桓就当不了皇帝，赵谌也不会成为太子，有机会领军出征，甚至现在朝堂上管事的人，诸如李纲、吴敏、梅执礼、王宗濋这些人，如果不是金兵南下，他们真没有机会到这个位置上！ 然而这又如何呢？ 他们会因为常胜军带着金兵南下，让他们有了现在的地位，就感谢他们吗？ 怎么可能！ 他们只会更加苛刻的对待金兵和常胜军，尤其是常胜军！ 不这样的话，他们凭什么来凝聚整个国家的斗志？ 常胜军普通士兵确实有可能在投降之后活命，可是他们这些将领，投降了也不会有好下场。 更何况宋军更有可能的反应就是，绝不接受投降。 双方到现在已经是倾国之战了，容不下投降这种事情的。 所以斡离不说要率领剩下的士兵去冲击宋军营寨，也就成了最后一条路。 拼死一搏，说不定就打赢了呢？ 这些勤王军已经是大宋最后的机动部队了，如果这些勤王军被他们击溃，他们就算不能继续去攻击汴梁，也可以抢夺勤王军营寨中的粮草，然后一路北上，去攻打后路，去获得逃生的机会！ 在天井关那里被堵死了之后，这已经是最后的道路了。 只不过和之前直接北上比起来，他们的希望，又少了许多。 在领导层统一了意志之后，这支金军的行动，依旧是非常快速的。 虽然天井关的一把火，让金军起码死了五千精锐，其中还包括两千女真精锐，可是整个庞大的东路军，到现在，还能够战斗的，依旧有不下五万人。 其中有一半是女真精锐，还有五千铁浮屠。 当然，拐子马是没有了，那些轻骑兵的战马，基本都被杀了当做军粮，不然已经断粮两三天的大军，不可能支持到现在的。 用剩下的补给，让所有士兵吃饱了肚子之后，一队队的金兵走出了营寨，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那重重叠叠的宋军营寨之中！ 第95章 双方混战 作为一名宿将，种师道在一开始金兵选择西进的时候，反应确实慢了一些。 然而在察觉到金兵真正的动向之后，他的命令，则是一条条的发了出去，命令汴梁城下的勤王军，逐一的出征，先是清理路上的障碍，然后不断的以将领为主，将这庞大的部队逐渐的派出去，如同一张大网一般，慢慢的占据了金人撤出去的土地，沿着两个方向，将怀州一带的金兵逐渐挤压，不给他们任何逃走的路线。 同时还分兵一部分前往洛阳，度过黄河，扼守温县、孟州等地，以免金兵侵扰洛阳一带。 他当然清楚，天井关的守军将会承受巨大的压力，然而种师道也知道，就算金兵拿下了泽州，让泽州和隆德府的姚家会遭遇灭顶之灾，可是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金兵两路军汇合，然而泽州和隆德府毕竟并不殷富，拿下这两个地方获得的补给，也不足以支撑金军继续打下去。 然而金兵要是拿下洛阳，那就不一样了，洛阳作为大宋五京之一，那里的粮食和财富，足够让金兵建立起足够的统治！ 所以他就算要冒着对方东路军逃跑的危险，也要先保护住洛阳再说。 而种师道也下定了决心，这一战之后，如果金兵东路军逃掉了，就算官家和太子要治他的罪，他也没什么好说。 以一员老将的谨慎，他终于堵死了金兵其他的道路。 金兵没有直接去围攻洛阳，其实原因也很简单——他们不认识路，也不知道洛阳一带的地理！ 他们敢直接进攻汴梁，是因为有郭药师这个带路党，可是郭药师之前也就是从燕京顺着河北西路到了汴梁，所以他熟悉的也就是河北西路而已，再往南往西，那真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未知的战争迷雾，金兵又怎么可能直接南下打洛阳？ 所以在天井关承受巨大压力的时候，种师道已经指挥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宋军，从三个方向，包围了金兵。 说穿了就是种师道在军事压力面前，选择了保守，这样步步为营的包围住金军的东路军，就算他们拿下了天井关，也会被宋军封死在河东路那里，天井关固然是易守难攻，可是进去了，想要攻出来，也很难。 同时他也安排了淮西来的勤王军通过涉县一带去支援隆德府的姚古，也算是同为西军，尽了一份力。 当然了，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太子已经带着少数人，越过太行山脉，直接去支援泽州了。 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动作快一些。 所以当几天后，他从南下支援的韩世忠王德嘴里知道，太子已经往太行山里出发好几天了之后，老头差点当场吓死。 在他的咆哮之下，各路宋军开始争先恐后的不断发起进攻，一支部队损失惨重马上就撤下来，预备队再填进去。 种师道手里有足够多的兵马，各路勤王军加起来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三十万了，除了三万偏师被他派去支援隆德府，还有数万西军入驻洛阳，封死金兵南下之路之外，其他的二十多万宋军，开始不分昼夜的轮番上阵，攻打着金兵的营寨。 在这样的进攻中，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宋军的损失显然比金军要大得多，然而金兵这个时候属于死一个就少一个，而宋军的损失则可以源源不断的弥补上！ 而且种师道绝不会让任何一支有编制的军队在战场上彻底覆灭，这样对整个军队的士气会有着巨大的影响，再加上源源不断从各处支援来的钱粮、军械，让宋军在装备上，逐渐的占据了优势。 要知道在战斗的过程中，兵器和盔甲的损失那是在所难免的，尤其是兵器，一场战斗下来，一个士兵如果能活下来，多半在过程中已经换了好几把兵器了。 这样的损失，对宋军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金兵来说，就是大问题了。 每次作战之后，金兵甚至要冒险派人出去打扫战场，把还能用的兵器盔甲给弄回来。 这个问题，甚至比粮食的问题还要大！ 所以当金兵发起决死反攻的时候，宋军一开始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然而很快反应过来之后，各路人马的不断支援，让宋军开始逐渐的占据了上风！ 韩世忠与王德早就分头率领游奕军开始在战场上来回战斗了，在这一片堪称平原的战场上，骑兵永远是最有力的武器。 金兵缺乏拐子马的情况下，他们的来回冲刺，让宋军的优势，逐渐的积累了起来。 因为一片地方的宋军一旦不支，他们就会及时援救，给战友喘息的机会，也给援军填补进来的机会。 一波冲杀下来，韩世忠身上早就溅满了血迹，不过他居然一处伤都没有受，手中马槊已经换了两柄，却依旧精神抖擞！ 汇合了同样酣战的王德之后，韩世忠与王德召集了数百还没有打散的游奕军，重新对金兵的大阵发起了冲击。 刚冲了一般，雷霆般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在他们侧面，两百多铁浮屠组成了骑墙，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转弯，撤！” 韩世忠高喊一声，然后自己反而是停了下来，王德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高举长枪，喊着：“跟我枪尖！跟我枪尖！” 游奕军的将士们跟着王德开始跑动，而韩世忠则是从马鞍旁捞起一具神臂弓，抬手就是一箭！ 长箭准确的射中了为首一名金将，对方惨叫一声摔下马来，韩世忠这才把神臂弓重新挂上，策马离开。 很显然的是，这批铁浮屠知道要找机会冲垮游奕军才行，不然被他们这么来回杀下去，金兵的阵型，迟早要乱。 可惜的是，这几天下来，战马的饲料他们也不多了，虽然依旧扛得动铁甲和上面的骑兵，速度，却比巅峰时期的铁浮屠慢了许多。 “要是太子殿下的荡寇军在，一排齐射，就足够让这些铁罐头去死了！”王德一边奋力策马，一边对追上来的韩世忠喊道。 “观察一下，看有没有哪一座军阵比较整齐！”韩世忠也冲着他喊。 第96章 脱颖而出的名将们 现在整个战场都混乱了，还有整齐建制的宋军不算很多，毕竟在全面的混战之下，种师道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在混战中，很多时候要看主将的整军能力和个人能力。 “解字旗！前面那个军阵的将领说，让我们放心的把铁浮屠引过去！”一名游奕军的士兵策马跑过来，大声对韩世忠说。 韩世忠点了点头，他之前已经让不少游奕军到处去通知一下，既然这个姓解的将领自信能顶住铁浮屠的冲击，那就带过去吧！ 战场上骑兵跑动的速度很快，紧接着，一面绣着“解”字的大旗就出现在了韩世忠的眼帘，韩世忠打了个唿哨，让游奕军的士兵们将速度慢下来。 一来是更多的遮挡后面铁浮屠的视线，二来也是让铁浮屠能靠得近一点。 在快要接近军阵的时候，韩世忠马槊一扬，数百名游奕军的骑兵就往两边一分，在韩世忠和王德的率领下，如同水流一般的从军阵两侧分开。 军阵中一名年轻的将领，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不愧是太子钦点的亲兵！韩世忠与王德治军，堪称良将！” 称赞了一句之后，解姓将领摘下了背上的大弓，大吼道：“将士们，准备！长矛手死战不退，弓箭手准备肉搏！” 他麾下数百名士兵同时大吼，两百名长矛手上前，两人一支两丈多长的长矛，前面的死死将长矛中段夹在腋下，后面的则是将矛尾压在了身下，这就是要用长矛的距离来死扛重甲骑兵的冲击了！ 步兵对骑兵，本来就只能靠悍不畏死的心态！ 后面的两百多弓箭手们则是将手中的弓箭放下，拿起了铁鞭、鹤嘴锄等破甲重兵器，准备长矛手死扛停滞对方的速度之后，就冲上去肉搏了。 能有这样的决心，足以证明这名主将确实治军严谨！ 在士兵们开始动作的时候，解姓将领吐气扬声，将已经搭好的长箭，用力的射了出去！ 这一箭刚射完，他就又抽出一支箭，再次发射！ 就这样，瞬息之间，解姓将领就射出了五箭！ 要知道这个时候游奕军已经从两侧抛开，正面冲来的铁浮屠骑墙，已经距离军阵只有不到三十步了！ 也就是到了这个距离，解姓将领才会用自己的硬弓，以及天下无双的箭术，用出了自己的平生绝技，连珠箭！ 一连五箭，箭无虚发！ 其中三箭射中了铁浮屠，全部贯甲而出！ 剩下两箭则是射中了两匹具甲的战马，同样是贯穿了铁甲的保护，直接射入了战马的脑袋！ 三名铁浮屠惨叫着倒地，两匹战马则是同样倒地，让身上的骑士狼狈不堪的摔倒！ 远远转头看着这一幕的韩世忠愣住了。 他自认自己也是弓术娴熟，可是不用神臂弓，纯依靠自己的臂力和箭术，用连珠箭在这样近距离的情况下一口气干掉五名铁浮屠…… 简直是恐怖如斯！ “这是何人神箭？简直就是小养由基！”韩世忠喃喃自语的道。 而在这个时候，残余的铁浮屠，已经撞上了那道由血肉筑成的防线！ 巨大的冲击力让长矛手的长矛纷纷折断，然而每一根折断的长矛，也意味着洞穿了重骑的身体！ 无数铁浮屠纷纷从马上掉落，不过对于这种经验，他们也很熟悉了——毕竟很多时候，具甲骑兵碰到死战不退的长矛阵，就得依靠战马的牺牲，让他们接近对手！ 从马上掉下来的铁浮屠士兵们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劈向了长矛手们，长矛手们带着恐惧，看着劈下来的兵器，却依旧一个个咬着牙站在了原地，还是不退——除了那些长矛已经被折断的长矛手之外。 这些长矛被折断的长矛手基本也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掀翻到地上，有的更是口吐鲜血，不过只要是没有大碍的，都会顺手从地上抓起兵器，和已经落地的铁浮屠纠缠在了一起！ 战马的尸体和士兵的尸体，迅速的布满了整个地面，铁浮屠的冲击，终于被停滞了。 两翼的韩世忠和王德整理好了军队，然后纷纷的杀了过来——轻骑兵面对已经失去了整齐建制，而且基本上都落地的重骑兵，还是有着不小优势的！ 而解姓将领已经放下了大弓，手持铁鞭和鹤嘴锄，和亲兵们冲杀了过来。 双方纠缠在一起，依靠着铁甲的优势，铁浮屠们还是占据了一些上风，可是在宋军的人数优势发挥出来之后，他们就开始陷入了泥泞！ 解姓军官更是勇猛无比，铁鞭到处，身披重甲的铁浮屠也都不是他的对手！ 双方只纠缠了一会，就出现了巨大的伤亡，而这个时候游奕军们已经纷纷赶到，一部分下马参与进攻铁浮屠，一部分则是在四周游走，阻断着接下来的金兵援军。 下马的王德依旧勇不可当，连续击杀了几名铁浮屠士兵，正好和冲杀出来的解姓将领撞在了一起。 “好一个猛将！不知道姓甚名谁？”王德大声问道。 “保安军，清涧都虞侯，解元！”对方同样大声回答。 “原来你就是解元！小养由基之名，俺也听过！俺是通远军王德！”王德大笑道。 “王夜叉之名，在下也是素有耳闻！战场上不能全礼，消灭这股金兵再说！”解元回答道。 王德点了点头，两人都是西军低级将领中有名的猛士，只不过从未谋面，一个勇猛无敌，一个箭术精熟，当下两人就一同杀出，王德在前步战，解元在后箭无虚发，在其他士兵的协助下，不长的时间里，就将这群铁浮屠杀了个干干净净！ 在这样的大战场上，勇猛的将领，就算之前地位比较低，也如同锥入囊中，会迅速的展现出来！ 宋朝中兴的名将们，这个时候实际上已经纷纷开始登场，在接下来残酷的战斗中，一个个脱颖而出，现在他们也许只是低级武官，也许没有什么名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大本事的这些人，总是会在残酷的乱世中，展现出自己能力的。 而在这处数十里的大战场上，未来的中兴名将们，又何止解元一人？ 第97章 关张之勇 苗傅轮着朴刀，在战场中不断的厮杀着，他是东京禁军中的一名中级军官，祖父当过殿前都指挥使，所以也算是将门子弟，很早就在禁军中当了军官，这次守城中也是勇猛杀敌，所以作为勇士被派出来参与到对金人的进攻中去，而苗傅也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 当头一刀将面前一名金兵劈倒之后，苗傅擦了擦脸上的血，环顾四周，发现跟着自己杀过来的数十名禁军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人，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死伤殆尽，苗傅心中悲愤，继续开始拼杀！ 一名身披重甲的金兵拦住了苗傅的去路，苗傅朴刀挥舞，不断的和对方的战斧碰在一起，终于因为力气不加，被对方一斧砸得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对方迅速跟上，再次一斧劈下，苗傅一个翻滚躲开，而对方并不想给他起身的机会，连续追击！ 连续滚了两下之后，苗傅突然不滚动了，金兵大喜，大步追上，全力一斧朝着苗傅头顶劈下！ 苗傅奋力偏了一下头，斧头带着风声从他脸颊边擦过，下一刻，苗傅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折断的枪头，从下方用力的捅出，正好从对方甲胄的缝隙中捅了过去，直接捅到了对方的肚子中，然后用力的搅动！ 金兵发出一声惨叫，无力的颓然倒地。 苗傅从地上勉力爬起来，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摸了一把才发现刚才那一斧头虽然没把他劈死，却让他脸上擦出了一大片的伤口！ 从对方手里夺过斧头，苗傅抬头，看到面前又有数名金兵杀了过来！ 这时候苗傅已经精疲力尽，似乎只能闭目待死！ 就在这个时候，侧面呼啸声响起，十余骑在烟火中冲了出来，将这数名金兵尽数杀死在地上！ 为首顶盔贯甲的骑士在苗傅面前停下，低头看了看他。 “末将苗傅，禁军！”苗傅勉力拱了拱手。 “刘正彦，威州刺史！” 历史上苗刘兵变的另外一个为首的刘正彦笑着回答。 刘正彦让手下给苗傅牵来一匹马，问道：“还能战否？” 苗傅从地上捡起一柄长枪，昂首道：“为何不敢？” 两人同时大笑，苗傅翻身上马，在这一小队骑兵的侧面，数十名金兵骑兵结阵，正在朝着这一片冲来。 “冲，干掉这群金狗！”刘正彦厉声喊道。 十余骑也毫无惧色，尽管他们面对的是数十名铁浮屠，然而在战场上，他们的战友，毫无疑问要更多一些！ 比如侧面就有一支骑兵，也在迅速的接近中，打的是河北宣抚司的旗号，尽管也只有十余人…… 纠缠下去，他们总是会胜利的。 就在苗傅和刘正彦已经做好了和这群铁浮屠同归于尽的心态的时候，那支从侧面重来的骑兵中，突然有一骑越众而出，单枪匹马的就冲向了那群铁浮屠！ 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很脑残的事情，然而…… “哪里来的如此猛将？”刘正彦与苗傅同时张口结舌的看着。 只见那一骑冲近铁浮屠之后，手中的大枪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刺出，所过之处，金人纷纷落马！ 这可是铁浮屠！ 身披铁甲的铁浮屠！ 什么枪能不断的刺穿对方的甲胄？ 只能是一柄铁锥枪！ 而在这骑兵再次刺中一名铁浮屠，然后用力将对方挑起来摔出去的时候，那微微弯曲的枪杆，证明了，确实是一柄铁锥枪！ 两名也算是悍将的宋军将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名明显年轻的猛将，就这样杀入了铁浮屠的阵中。 最少二三十斤重的铁枪，被他用得快如闪电，身经百战的金兵铁浮屠在他面前，竟无一合之对手！ “关张也不过如此啊！”苗傅惊叹道。 “这等人，只是一个队将？”刘正彦同样快被吓傻了。 同样被吓傻的，还有率领这一批铁浮屠的金军大将，完颜婆卢火。 他带着这一批铁浮屠，是战场上一支决定性的力量，毕竟在这样纵横数十里的战场上，横冲直撞的铁浮屠，也能够带来巨大的杀伤力！ 他已经鏖战了一个时辰了，在这一个时辰里，这批铁浮屠最少也冲散了五座宋军的军阵！ 虽然他们已经疲倦，速度冲不起来，结阵也没有那么严谨，可是对方居然一个人，就冲散了他的阵型，还直接朝着他冲了上来！ 一直到这个时候，婆卢火才清醒过来。 作为金军的悍将之一，他也不是善茬，当即抡起狼牙棒，就冲了上去。 年轻将领刚用铁锥枪硬生生砸碎一名铁浮屠的头颅，却迅速的将铁锥枪收了回来，大吼一声，右手横摆，和婆卢火的狼牙棒撞击在一起。 枪棒相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同时向两边荡开，婆卢火手臂剧震，差点就松开了狼牙棒！ 然而很快的，铁锥枪再次直刺他的胸前！ 婆卢火勉力收回狼牙棒，向上架住了对方的铁锥枪。 年轻将领手腕向下一压，婆卢火的狼牙棒被他彻底的压制了下去，这个时候双马已经非常接近了，年轻将领左手一甩，一柄短柄的手啄，或者说鹤嘴锄就到了年轻将领的左手上，下一刻，狠狠的直接砸在了婆卢火的头顶。 这是真正的开罐器。 尖锐的锤头瞬间就破开了婆卢火的头盔，直接就插进了他的天灵盖！ 双马错蹬，年轻将领拔出鹤嘴锄，右手铁锥枪横扫，上来救婆卢火的一名亲兵，被他瞬间就开了膛。 接下来，前面就没有阻挡年轻将领的人了。 数十名铁浮屠，直接被他杀了个对穿，除了击杀对方将领婆卢火之外，至少有十名铁浮屠被他击杀！ 苗傅和刘正彦看得血脉喷张，带着手下骑兵和周围围上来的其他士兵，就是对残余的，已经七零八落的铁浮屠，一阵围殴。 一直到将这批铁浮屠尽数击杀之后，苗傅才敬佩的对年轻将领拱了拱手：“禁军留守司苗傅，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河北宣抚司马队队将杨再兴，见过苗将军！”年仅十八岁的杨再兴朗声道。 “好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大宋勇将如此之多，何愁金兵不灭？”刘正彦抚着胡子笑道。 第98章 东路军的覆灭 解元、杨再兴、苗博……随着一个个未来名将在战场上展现出自己的风姿，靠着凶悍和突袭，在一开始占据了一些上风的金兵，迅速的开始处于被动中。 庞大的战场里，越来越多的金兵开始感觉到，身边都是敌人，战友却那么的少！ 而在后方的种师道，依旧源源不断的调配着部队，一队队的投入到了战场中。 这其中有河北逃回来的禁军，比如杨再兴这样的，有西军，比如刘正彦和解元这样的，也有汴梁城里的禁军，比如苗傅这样的。 十数里的战场上，这样的混战，其实都成了死战，一方不彻底崩溃，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而金人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宋人则是已经杀红了眼，尤其是在知道太子从小路进了天井关之后，人人奋勇，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有人胆怯想要逃走，也会被追上，毫不留情的一刀砍翻。 天色渐渐的黑了，然而战场上的战斗依旧没有停息，只不过还在战斗的地方已经不多了，到处都是尸体，有金兵的，也有宋兵的，不过大体上，还是金兵的更多一些！ 因为在这样的混战中，一开始还好，后面双方都已经打乱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占据着人数绝对优势，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投入战场的宋军，当然就会占据很大的便宜！ 再勇猛的人，打着打着，发现身边都是敌人的时候，也会胆丧！ 随着金军和常胜军的将领一一战死的时候，整个战场，也开始进入了尾声。 宋军开始逐步撤出战场，天色已晚，他们没必要勉强夜战，回到自己的营寨之后，明日再出发，就有可能一举将金兵的东路军给荡平！ 种师道坐在大帐里，听着流水一般的战报，脸色也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一战，损失必然很大，然而他也没想到，损失居然会这么大！ 虽然没有被成建制消灭的部队，然而投入战场的这些部队中，战损最少的也损失了一两成兵马，多的则是损失过半！ 这还是因为官家在之前就下旨，表示这次决战，诸军奋勇上前就行，所有士兵都先记一笔战功，不需要在战场上抢夺敌人头颅之类的！ 不然的话，损失只怕还要大。 这一日血战，宋军先后投入的兵力不下十几万，没有能从战场上撤回来的，就有接近两万！ 而撤回来的队伍，重伤的又死了几千，轻伤的数万，要不是身后就是汴梁城，医生数量也足够，大部分伤兵都能够抢救回来的话，那么这一战，在场的十几万宋军，就要损失过半了！ 当然了，让他欣慰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金兵也应该被彻底打残了，整个东路军，不会再有什么反抗的力量。 就等明日进行最后的进军，彻底消灭这一股金兵就行了！ 而且既然金兵居然转身与宋军进行大决战——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金兵并没有能够攻破天井关，万般无奈之下，才会转身和宋军进行决战！ 这样一来的话，他率领勤王军，算是完成了既定目标！ 而且既然天井关守住了，太子，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而在这一战中，浮现出来的那些敢打硬仗，能打硬仗的部队，以及那些年轻的勇将们，也让种师道觉得欣慰。 和金国的战争，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西军很多名将都已经垂垂老矣，能看到一些新人冒出来，让种师道还是非常的欣慰。 尤其是太子也是勇武之人，和这些年轻的将领在一起，应该能改变大宋军事弱势的弊端吧？ 种师道的想法，并没有错。 占据优势的宋军都有两万人的战死，数万人的受伤，就别说金兵了！ 总共加起来已经只剩下四万出头，不到五万的金军，在这残酷的一天战斗中，战死的，足足有三万多人，剩下的，也是个个带伤。 将领里面，董才在战场上战死，常胜军的将领死了一大半，率军作战的金军将领也是如此，婆卢火都战死了，活里改也在战场上没回来，其他将领能活下来的，也没几个。 而整个部队，还剩下的，也就是数千伤兵而已。 三千铁浮屠，现在还剩下数十骑而已。 东路军，已经走进了绝路。 也许还有一些士兵四散逃走了，然而也不会再成什么气候——他们能躲到哪儿去？太行山？区区几个人就等着被野兽吃掉吧。 种师道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第二天他立即就指挥着休整过的军队，再次发起了攻击！ 只剩残兵的金兵再也抵挡不住宋军的凶猛进攻，斡离不和挞懒都在战斗中被擒获——因为他们的地位，所以身边还是有不少亲兵保护的，也正是因为他们身边的保护，才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宋军的各路勇将都是奋勇争先，杨再兴、苗博、王德、韩世忠、解元…… 然而最终却是来自西军杨家的杨沂中抓住了一个机会，带着亲兵切入了金兵保护的缺口，一箭就把斡离不的胯下战马给射死了，斡离不掉下马来，被杨沂中给活捉。 看到最大的战果被杨沂中抢走了，韩世忠不由得相当愤怒，不过最终他还是取得了战果，挞懒在逃跑中被韩世忠紧追不舍，最终也是依靠自己强大的射术，在策马中依旧用神臂弓射中了挞懒的左腿，挞懒惨叫一声摔下马来，被韩世忠活捉。 至此，整个金兵东路军彻底被消灭，包括三万女真精兵，最终大战上金兵的尸体足足有数万具，还有不到一万人当了俘虏——不得不说金兵的战斗意志确实很强，大部分金兵都没有选择投降，这也给宋兵带来了巨大的损失，据说统计给到户部的时候，梅执礼差点吐血——战死的宋军就不下两万，这战后的抚恤和犒赏，整个户部只怕要被打空！ 还好，斩获也不是没有，金兵在辽国取得了巨大财富，这次南下的时候虽然主要是带着辎重，然而金兵的首领还是有着不小的财富的，再加上战场上缴获的铁甲兵器，多少能补充一些。 种师道却顾不得这么多，而是迅速的带着一部分士兵前往天井关，他要去看看太子是不是还在天井关！ 第99章 要开始和谈了 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清理了天井关前的尸体和石头之类的东西后，种师道终于进入了天井关。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赵谌，只看到带着残兵在这里驻守的姚平仲。 “种公。”姚平仲对种师道拱了拱手。 就算在西北的时候，姚家和种家从来都不对盘，不过这个时候，姚平仲可不敢对种师道有什么不敬的地方，他姚家实力损失惨重，种家虽然也算是靠边站了，然而随着种师道重新被启用，种家在西北乃至中枢的威势，已经不是他姚家能比的了。 “不用多礼，太子何在？”种师道问。 “太子已经率军离开了，那一日作战之后，太子就说金兵再也无力攻打天井关，我们只要好好守御就行了，他准备北上，帮助我义父去抵御金兵西路军的进攻。”姚平仲回答道。 种师道一愣，不过想想这也正常，天井关这里，最危险的其实就是那几天，太子的支援就是帮助姚平仲顶住了最关键的那一次，接下来随着天井关的道路被封堵，金兵想要短时间内打开缺口，已经不可能了，加上粮草基本上快没了，金兵也只有拼死作战一途。 虽然给勤王军带来了巨大的损失，然而考虑到金兵整个东路军全军覆没，宋军依旧取得了一个决定性的胜利！ 当然了，整个宋军的损失，其实也是很大的。 金兵南下，在燕京，他们损失了整个常胜军，再加上来自真定和中山的三万援军，等金兵南下河北的时候，又有两万河北禁军在野战中被击溃，黄河边分散的那三万义军，然后在这一系列攻防中损失的士兵，宋军的损失，也接近了十万！ 再加上姚家基本上已经算是被打残了，宋军就算赢了，也只可以说是惨胜。 当然了，大宋家大业大，积蓄颇丰，这样的损失，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很好的弥补起来。 “太子的意思是，消灭东路军，对我们来说，已经算是极限了，再打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这个时候，可以和谈了。”姚平仲继续道。 种师道摸着胡子，点了点头，他本来还担心太子年轻，过于贪功，想要继续和金国来一场倾国之战——这样打下去的话，大宋是真的会支持不住的。 因为之前徽宗的大撒币，整个大宋已经是民怨沸腾，北方不用说了，河北山东的造反和乱民就没停息过，就算是富庶的江南，也因为花石纲而搞得天怒人怨——不光是普通百姓，就算是中产之家与富豪，也都受不了。 现在是因为国家大义，各地还能咬牙支撑下去，可是如果再这么打下去的话，说不定就要出大问题！ 还好，现在看来，太子虽然年轻，头脑却很清楚，并没有一味的想着不断的作战！ 这个时候和谈，和之前金人兵临城下的时候和谈，那就不一样了。 战场上打赢了，想要谈判，才会有底气。 而且说穿了，金国现在依旧有着庞大的兵力，太原这边也是被西路军包围着，再加上燕京的敌人，如果长期持续的对峙下去，双方都会受不了。 而且宋军现在也不可能有反攻金国的实力。 金国现在还是战时体制，想要抽调大军南下，并不算困难，他们完全可以不怕死人，不断的进攻，不断的从大宋抢夺资源过去，大宋从他们身上又能得到什么呢？ 旧辽也是因为出了很多问题，才会这么大一个国家，就此崩溃。 “太子留下了一封信，让种公带给官家，然后让我对种公说，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还希望种公能率领能战之军，北上去阻挡燕京的敌人，同时如果抓住了金国的重要人物的话，把消息派人迅速的告诉他，他好在前线和粘罕谈判。”姚平仲继续道。 种师道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河北前线都是义军在阻挡，必定死伤惨重，虽然勤王军损失也很大，然而老臣必然率领能战之兵，北上与金人对峙。” 想了想之后，种师道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太子是怎么来救援的，听到太子是率领两千人越过了太行山，然后及时的在天井关阻挡了金兵最猛烈的攻势的时候，不由得叹息。 如果说之前听到太子说应该开始和金国和谈的时候，是展现了太子出色的战略思维之外，而这次冒险支援天井关，则是太子那出色的战术决断！ 能够在关键的时候抓住那个关键的点，并且能够带着他的手下迅速的完成支援，这也同样是所谓名将的素质。 毕竟现在战争的模式进行到现在，什么奇袭和计谋之类的，已经很难起到巨大的作用，反而是如何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如何更好的让士兵听从自己的命令，才是将领应该做的事情。 很显然的是，太子虽然年轻，却能够让他直属的部队全部听从他的命令。 “我军如果尽数北上，太子麾下也就两千人，你父亲麾下的士卒也应该死伤不少，如果能抵挡得住金军十万余人的进攻？”种师道问道。 “太子说，他之前已经命人向令弟发出通知，让他引军出平定，进驻寿阳，威胁金人侧翼，同时隆德府往上尽数都是险要关隘，大军行动不便，他带两千人足矣。而且种公既得全功，金军东路军已然覆灭，粘罕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必然会逐渐退走。”姚平仲回答道。 种师道这才恍然。 确实，种师中驻守在平定军，手下足足有三万西军精锐，哪怕只调动一部分进驻寿阳，围困太原的金兵就会受到巨大的威胁！ 为了避免自己同样被断了粮道，粘罕难道还敢继续攻打隆德府？ 尤其是现在东路军已经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以粘罕的眼光，自然知道在西路攻打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拿不下太原，金兵在河东路就没有立足的地方，最多也就是把代州、祁州这一片险要地方全部拿下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金人算是占了便宜，可是损失了这么多部队，怎么算都是亏的。 在后续的谈判中，祁州和代州这两块险要之地，大宋也是一定会拿下来的。 第100章 赵谌的信 当勤王军在怀州大胜，彻底剿灭金人东路军的消息传来之后，整个汴梁，立即就陷入了狂欢之中！ 就算是再不懂军事的人也知道，金人两路大军南下，现在已经消灭了一路，那么对于大宋或者汴梁来说，最大的危险，已经过去了！ 皇宫内，赵桓兴冲冲的拿着种师道带回来的书信，直接就找到了朱琏。 “圣人，这是谌儿送回来的信！他没事，而且金人东路军在他的谋划之下，已经尽数被消灭！我大宋的危机，总算是过去了！”赵桓挥舞着手中的信函说道。 朱琏也是满脸喜色，只要儿子没事，她就觉得安心。 “谌儿在信里说了什么？”朱琏问。 “朕还没来得及看呢。” 赵桓笑道，然后他就拆开了信函，开始仔细的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开始慢慢的平静和严肃了下来。 朱琏看着他的脸色，紧张的问：“谌儿没什么事吧？” “谌儿无事。” 赵桓摇了摇头，然后笑道：“他之前带着两千精锐，通过太行山支援天井关，彻底封死了金人北上的道路，这才有了种师道的歼灭金人东路军的壮举，从这个角度来说，谌儿是此战最大的功臣，当之无愧。” 朱琏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无事就好……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赵谌再次摇头：“没有，阻挡住斡离不的进攻之后，他就带着他麾下的士兵，北上去支援隆德府了，那里粘罕的西路军还在攻打，所以他得过去支援。” “怎么又要谌儿继续奔波？我大宋这么多将军，士兵，就非得他去吗？”朱琏不乐意了。 “圣人，此次如果不是谌儿来回征战，如何能有这般大胜？更何况以他的身份，才能统领大军不被朝廷忌讳！祖宗的成法，对武将要用，也得提防！而谌儿现在能够深得军心，是一件最好的事情，又不担心武将坐大，又可以凝聚军心取得战果！想我太祖太宗，不也都是在军中建功立业，才有我大宋的万里江山的吗？”赵谌摇头道。 “那是开国的时候！正常君王谁会带兵打仗？而且谌儿才九岁！”朱琏不满的说。 赵桓失笑：“到了今日，谁还能以谌儿是个九岁少年而轻视他？不管是种师道，还是各路勤王军的首领，甚至是河北义军，都很佩服谌儿！有谌儿在，我才能稳住这个位置！我们父子是一体的，而我们的敌人……又岂仅仅是金兵啊，所以谌儿才需要在外面不断建功立业，树立威望，他是我的儿子，他的威望就等于是我的威望！” 这么说的时候，赵桓带着强大的信心，他登上帝位的时候，确实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甚至他也清楚，他就是他爹推出来背锅的，汴梁如果被金兵打下来，财富和百姓的血肉喂饱了金人之后，他爹大可在南方舒舒服服的再次回到皇帝的位置上，继续他醉生梦死的生活！ 然而现在，他的儿子崛起了。 这个时候，赵谌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现在的局势已经如此的良好，赵桓当然也会显得如此的踌躇满志！ 朱琏却并不在乎这个。 “行吧，只要谌儿没有事，我也就不担心了。官家，你可要给谌儿做好后勤，不能让他在前面带兵打仗，你这个做父亲的，在后面却没法支持他啊。”朱琏说。 赵桓连连点头，朱琏这才离开，只留下赵桓一个人。 赵桓坐着又把信看了一遍，刚才他对朱琏只是说了赵谌的情况，而赵谌信里的内容，却要丰富得多。 在信里，赵谌告诉赵桓，现在可以开始谈判了，不过依旧不能软弱，要和李纲吴敏等人多商量，如果在战场上擒获了金人的重要人物，不要杀了，而是作为谈判的筹码，女真士兵也同样如此。不过郭药师和常胜军的将领不能赦免，如果抓住了，就应该明正典刑，光明正大的处死，让所有人看到叛徒的下场。 还有那些在河北沦陷过程中，投降金人的将领，也同样应该如此。 和金人的谈判开始后，如果河北前线暂时停战，那么就要派出官吏，尽快的恢复河北的生产，同时顺便清查一下土地，还有江南的粮食支援，能要多少就要多少，不能给太上皇留下什么空子。 和金人的谈判，一定要坚持两个原则，第一就是让金人退出代州和定州，这两处是河东路的门户，如果丢掉的话，金人可以随时长驱直入，我们既然已经拿到了这么辉煌的胜利，那么这一块地方，就一定要拿下来。 其次就是在燕京之地上要更多的步步紧逼，毕竟大宋占着理，本来这燕京的山前山后之地，也就是所谓的幽云十六州，就是属于大宋的，金国撕毁盟约进攻宋朝，本来就理亏。 只不过幽云十六州想要拿回来，其实很难，金人不会轻易让出这种险要之地的，而且在兵力和战斗力上，金人还是依旧占据了一些优势，继续打下去，双方都没好下场。 所以底线就是一定要拿回河东的屏障，至于燕京之地，现在就算拿不回来也无所谓，那里并不是大宋的故地，那里的百姓也没有心向大宋，还不如让金人占着，等到燕京附近的百姓受不了金人的统治之后，再找机会打过去，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说穿了，对于幽云十六州的百姓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辽国的统治，而之前宋军进入燕京的时候军纪非常差，所以激起了本地百姓的反抗，这才狼狈的退了回来，不过在从金人手里用钱买回来之后，大宋还是有一些利民的政策的，只不过还没起到效果，就又被金国给占去了。 有了这样的基础，等到金人的统治不行的时候，燕京的百姓，才会想起大宋的好来。 虽然这样一来，就等于海上之盟的成果，全部还是丢掉了，只是保证了大宋的故土，然而在这样的局面下，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给儿臣十年时间，积蓄实力，平定内部，到时候北上，夺回汉唐故地，也只是弹指间事尔！” 赵谌的信里，最后这么写道。 第101章 姚古的摇摆 当赵谌率军从泽州赶到隆德府的时候，姚古已经在粘罕的猛攻之下，丢掉了太平驿，不过早就有准备的姚古带着剩下的士兵退到了隆德府最后一个北方的关口潞城，依托着潞城在死守。 潞城这里，四面环山，虽然已经不是什么崇山峻岭，然而大路就只有这一条，姚古在撤军之前，就已经命人在这里修好了营寨，准备继续狙击粘罕的西路军。 这一路撤回来，姚古都是依托险要关隘尽量杀伤敌军，然后选择后撤，保存自己的兵力，所以虽然这一路也损失了不少，尤其是在太平驿这处，战死了不少士兵，可是他手下依旧还有七八千成建制的士兵。 看着从太行山里涌出的金兵开始在潞城外扎营，姚古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还能往后撤，撤到上党壶关那里，就算壶关丢了，还能撤到高平……可是这么一路撤下去的话，确实也太丢面子了。 只不过是给自己义子争取时间，他也只能这么做。 姚古这个时候，只期待着援军能来得快一点，如果汴梁能及时得到消息，派遣一部分兵力从涉县那里绕过来，自己还能得到一定的喘息。 他决心在潞城这里多守守，也是因为潞城这里连接着涉县那一条线，要是再撤回去，涉县那条线上的援军就过不来了，他只能指望种师道那里消灭东路军，才有能力沿着天井关过来支援他。 只不过姚古并没有奢望种师道能短时间里过来支援他，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太行山里穿过来的金兵，开始在潞城外下寨，姚古观察出来人数其实不算多，大概也就是两万左右，说明粘罕确实是良将，他知道自己这样南下，后路不稳，绝不会将全部兵力都投入进来。 可是就算两万人，也会让姚古很头疼。 如果坚守潞城的话，损失肯定会很大——姚古的私心也不是没有，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基本盘就这样崩掉。 毕竟姚平仲带七千人去守天井关，那里的压力更大，损失，肯定也少不了。 在夜色中，看着灯火通明的金兵营寨，姚古心中相当的复杂。 坚守，损失太大，退，姚家的前途，可能就没有了。 在这种心态下，主将其实是最容易出昏招的。 然而姚古幸运的是，他在这个最容易出昏招的时候，来了援兵！ 当亲兵来报告，说一支援军已经到了城南的时候，姚古大喜过望！ 只要有援军来，他就有信心守下去。 哪怕人不多…… “是太子亲率万余人前来！”亲兵给了他一个更好的消息。 姚古先是一愣，然后狂喜涌上了心头——太子来了？他是从哪儿来的？天井关已经解围了吗？难道说金兵的东路军已经…… 带着巨大的狂喜，姚古几乎是一路飞奔的从城北跑到了城南——这可不是一段短的距离，潞城是隆德府第二大的城市，直径也有个几里路！ 一直到登上城头，看到赵谌站在火把下的时候，姚古整个人才放松了，甚至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快，快开城门，让太子大军进城！”姚古忙不迭的喊。 然后他也跟着亲兵下了城，看着城门打开，看着身披铁甲的背嵬军率先进城，紧接着进城的是赵谌与荡寇军。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姚古激动的问。 “姚经略辛苦，能守到现在，不容易吧？”赵谌扶住了他的手，温和的问。 这一句，让姚古差点落下泪来。 “末将为大宋守土，却丢了那么多的关隘，愧不敢当！”姚古道。 “姚公以万余忠勇西军，抵挡十万金兵虎狼旬日之久，堪称国朝柱石！西军诸位将士，从来都是我大宋的根基，赵谌在这里，谢过诸位将士的勇猛作战了！接下来的战，让赵谌替你们打！” 赵谌将姚古扶起来，对四周的西军将士大声道。 西军士兵们听了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相互看看，也不知道谁带头，开始大声的欢呼起来！ “太子此来……”姚古忍不住问。 “我带来了一万五千精锐，足够镇守潞城！姚公，走，我还有事要与你商议，我这麾下士兵你安排一下住处，明日，让西军兄弟们，看我等破敌！”赵谌笑道。 姚古点点头，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立即对身边亲兵吩咐了几句，岳飞等将开始分头指挥士兵行动，只有马扩和姚友仲继续跟在赵谌身边。 一路进了潞城的城守府，赵谌也没有和姚古客套，让姚古弄点饭食来，然后才坐了下来。 粮草方面，潞城是不缺的，本身隆德府就是个大军营，虽然被金兵夺下来过，然而很快就被赵谌和姚古抢了回来，抢回来之后也输送来了不少粮食和器械，让士兵们吃饱，毫无问题。 等饭菜的时候，赵谌对姚古详细讲了这几天的事情，听到赵谌是带着两千人越过太行山去支援姚平仲的时候，姚古潸然泪下，再次对着赵谌下拜。 赵谌使了个眼色，姚友仲立即将自己义父扶了起来，道：“父亲不用担心，兄长我已经见过了，虽然在天井关受了一些苦楚，不过依旧完好！” 姚古擦了一把老泪：“我不是担心你兄长，而是心疼那数千士卒！金人如此凶狠，以天井关的天险，都葬送我姚家这么多儿郎，为父这心里……” “姚公不用担忧，姚家也算是破家为国，朝廷日后还会倚重姚家的！你两位公子，一个跟在本太子身边，南征北战，立功不少，另外一个死守天井关，为我军剿灭东路军立下了大功劳，朝廷不会辜负姚家的！”赵谌道。 姚古吓了一跳：“什么？金人的东路军……已经尽数剿灭了？” 赵谌点了点头：“没错，种公派出了信使，详细告知了情况，在姚平仲守住了天井关的情况下，又看到本太子率军前来支援，以投石机投掷大石，填死了天井关前的关隘，已经粮尽的金兵转头与种公率领的二十万勤王军血战两日，基本被尽数歼灭，只有少数逃脱，金军主帅斡离不与六部路都统挞懒、汉军都统刘彦宗被我军生擒，兀术不知所踪，完颜婆卢火以下，术列速、活里改，以及叛将董才刘壁蔡靖，均在战场上被我军杀死！” 第102章 粘罕的反应 听完了赵谌的话之后，姚古目瞪口呆，随即大喜过望。 虽然这几战下来，他姚家的实力可谓是去了一半还多，可是两个义子都在，而且都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他姚家的地位，也就稳固了！ 虽然种师道的功劳更大，可是种家兄弟都没儿子，唯一一个侄儿还不是带兵的，就算能封到宰执的地步，对西北的影响力，也不会再存在了！ 虽然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可是和收获比起来，依旧是值得的！ “明日我要去看看粘罕麾下的精兵是什么水准。只不过姚公，接下来朝廷应该会和金人谈判了。”赵谌道。 姚古一愣，想了想，然后缓缓点头。 “确实，能消灭金人的东路军，已经是给了金人重创！然而东路军女真人大概也不过数万，金国主力尚存，而我们也没有能力，把他们的西路军再吃掉。”姚古道。 赵谌点点头，姚古不愧是老将，确实看得清楚。 “现在粘罕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如果我们贸然告知，他反而以为我们是在使诈，所以明日这一仗，还是要打。虽然游奕军不在本太子身边，可是背嵬军、破敌军与荡寇军都在，以一万五对两万，我军亦有必胜把握！”赵谌豪气的道。 “太子能率两万人全歼三万金兵，率两千人让斡离不大军不得寸进，自然能够做到。只不过战场上刀枪无眼，太子是不是在城头观战为好？”姚古道。 赵谌摆了摆手：“不用了，生死有命，就算在城墙上观战，也有被流矢射中的可能！在军中，本太子稳如泰山！” 当赵谌在姚古面前装逼的时候，同样还没有睡的金兵西路军统帅粘罕，也在自己营帐里，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潞城里传来的欢呼声。 这名金国第一名将皱了皱眉头，然后让自己的亲兵把将领们都叫来。 粘罕越过太原南下，只带了三万人，这也是他用兵在大胆之外谨慎的地方——只带三万人，是为了保证后路通畅，同时人带得不多，撤离的时候，也可以更快的撤走。 这一路攻打营寨战死了一部分，加上留守各处的士兵，带到潞城下的，也就这两万人。 只不过这两万人的含金量，还是非常高的，其中一万多女真精兵，剩下的也都是降军中相当精锐的一部分，带来的将领里有辽国降将耶律马五，义胜军将领耿守忠，辽东汉人猛将韩常，以及绳果、蒲察等金兵猛将。 至于娄室、银术可、拔离速、活女等金国猛将，则是被他安排把守后路，以免出现什么问题。 和斡离不比起来，粘罕堪称第一名将，历史上金军灭辽灭宋，功劳最大的就是宗翰（粘罕）和宗弼（兀术），然而实际上，从军事能力来说，粘罕依旧是金国开国的第一名将，但是此人玩政治的能力一般，最终在金人的内斗中郁郁而终。 从南下就可以看出来，虽然斡离不轻松就带军打到了汴梁城下，粘罕却被阻挡在太原城下，可是那主要是进攻难度的问题，而且斡离不率领的是太祖系的核心力量，在士兵的整体实力来说要出色一些，粘罕率领的国相系在整体实力上要弱一点，然而粘罕却善于用兵和使用将领，像韩常、马五这些别族悍将，都是他提拔上来的。 所以尽管已经是夜晚，粘罕军令一到，主要将领立即就来到了他的大帐之中！ “适才你们听到潞城内的动静了吗？”粘罕沉吟了一下，然后问。 将领们相互看了看，韩常出言道：“末将听到了，我军才下寨，宋人晚上就欢呼，莫非是想要虚张声势，让我军担心援军已到？” 其他将领纷纷点头，韩常的这个分析，听起来还是很合理的…… “南人应该不至于这么愚蠢，想用虚张声势就吓倒我们……本帅认为，南人来了支援，这是几乎可以肯定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来的是哪路人马。”粘罕道。 其他将领对粘罕是相当的服气，听粘罕无凭无据的下这种判断，也没有人有异议，而是相互看了看。 马五试探着问了一句：“宋人河东与陕西的援军早被我们在太原城下杀败，整个河东路没有别的援军了，如果有的话，那只有可能是从河北西路过来的，难道二太子那边……” 粘罕缓缓点头。 “本帅选择让银术可与娄室围困太原，冒险南下，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斡离不攻打的毕竟是宋人京城，四方勤王军云集，斡离不用兵又不够老成，所以本帅这才奋力拿下威胜军，进攻隆德府，就是为了给斡离不减轻压力，同时也希望能够和他们汇合成功，两个拳头，要在一起，才能够更有力！” “这一路上和我们交手的，都是南人本地兵力和从西北来的姚家，宋人大部分勤王军都去汴梁了，二太子那里也有足足十余万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蝇果想了想之后道。 “现在不要去想斡离不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只问你们，如果宋人真的来了援军，而且数量还不少，我们应该怎么做！”粘罕喝道。 这时候众将才明白粘罕的意思，想了想之后，还是韩常先说：“如果这样的话……就只有和谈了。首先要弄明白二太子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马五急躁，立即怒道：“韩常，你这是什么话！我大金正是势如破竹之时，怎么能轻易和谈？” “耶律将军勿急，和谈了，又不是不能继续打！先弄清形势，才是最重要的！”韩常昂然道。 两人正待吵起来，粘罕摆了摆手，两人同时闭嘴。 “多派侦骑，四处探查，搞清楚援军是哪儿来的，如果要和谈，应该怎么谈，有没有机会通过和谈取得更大的战果……诸位，别忘记了，马上就是四月了，天气一旦炎热起来，我们在河东之地影响还不大，可是河北那边，斡离不就不好说了！”粘罕道。 众将同时点头，对天气，他们一直是很关注的，天冷的时候对他们更有利，天热了……就不好说了。 第103章 粘罕的决定 众将离开之后，粘罕依旧在大帐里沉思着，对南下能否取得足够的战果，他已经不太乐观了，不过既然已经拿下了太原的屏障，接下来，一定要想办法把太原拿下来才行，这样才能让大宋的整个河东之地，全部落在金国手里。 河东之地，也就是后来的山西，那真是山河表里，想要攻打是非常困难的，现在已经大门已经打开了，如果再退走，就可惜了。 他有些担心斡离不的东路军，不过就算粘罕太担心，也不会想到斡离不的东路军已经全军覆没了…… 毕竟他和东路军隔着整个太行山脉，联系非常困难，就算和燕京本部想要联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不光是斡离不的东路军已经全军覆没的消息他不知道，就连之前赵谌消灭三万金兵，堵死了斡离不后路的消息，他也不知道。 不然的话，以他的智商，早就知道斡离不的情况会很危险了。 只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他不敢抛下太原不管，用全部兵力去攻打隆德府，毕竟侧翼还有平定军的种师中三万人在守着！ 种师中的军队进驻平定军这个消息，他是知道的。 “南下还是仓促了，连辽国故地都没有完全稳固，就仓促打这样的大国，如果能胜利，抢到足够的财富，那还好一些，可是如果不能全胜，损失太大无法弥补的话，我大金内部，也会出一些问题啊。”粘罕在心中想着。 虽然因为之前“南朝占地广大，四面被敌，若无强大军力，安能自守”的话，一直在被斡离不等人嘲笑，南下的时候，他也是和斡离不一同要坚决攻打大宋的，可是在粘罕的想法中，拿下燕京是第一步，而不是仓促的再次南下，将战争的范围扩大。 可是郭药师的劝说，让斡离不，包括斜也都心动了，自己也只能南下攻打宋人的河东路，一开始是很顺利，可是太原的坚守，再次证明了他的判断——宋国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怎么可能真的就毫无反抗的力量！ 拿下燕京，保证地势上的优势，这一边拿下了代州和祁州这两个河东路的门户，就算谈判，也能够有着更大的底气。 说不定还能通过谈判，拿下原本拿不下来的太原、真定、中山这些重镇。 有了这些重镇，整个河东路和河北西路、河北东路，全部都在金兵的进攻范围内，想要拿下来，只是出兵的问题而已。 先咬下几块大的，慢慢消化了，再去进攻宋朝——这是粘罕的战略思路，只不过斡离不过于年轻，也轻视宋朝，加上想要建立自己的功勋来稳固位置，才选择了继续南下。 就不知道他在汴梁城下是不是损失了太多，如果损失太多的话，谈判，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这样慢慢的，粘罕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梳理了一下，想着面对各种局面的时候应该怎么去做，应该怎么和宋国和谈，应该想办法多要点什么东西……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夜他的盘算，在第二天就全部成了无用功。 “你说什么？” 听着探查士兵的报告，粘罕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 其他将领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潞城的城头，打出了天下兵马副元帅和大宋太子的旗号，证明了来支援潞城的，正是大宋的太子赵谌！ 而赵谌似乎也没有想要隐瞒什么，而是让信使远远的射了一封信过来。 “将信拿来。”粘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道。 身边侍卫将信取来检查了一下，这才递给了粘罕，粘罕撕开封口，展开看了起来。 第一眼，粘罕脸色大变。 “贵国南下之东路军已全军覆没，遗尸数万，斡离不与挞懒双双被擒，郭药师自刎，婆卢火、术列速、活里改、刘彦宗诸将皆亡。斜也在鼓城不得寸进，种公正率二十万虎贲北上，欲于斜也会猎于燕京，左副元帅尚不知吗？贵军大举南下，连破雁门、崞县、定襄、石岭关，却一挫于太原城下，二翻山越岭来到潞城，正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后有忻县坚守，中有太原不可动摇，侧翼有平定军威胁侧翼，贵军长驱上百里山道，来到潞城之下，莫非也想与斡离不等人一般，匹马不得归乡吗？” 这封信并不长，也基本上是以大白话为主，然而里面说的情况，却让粘罕无比的心惊！ 东路军全军覆没？斡离不与挞懒都被抓了？ 在这一瞬间，粘罕本能的认为这是假的，对方那个大宋太子，居然这么愚蠢的扯了这么大的弥天大谎，来恐吓他！ 然而很快的，粘罕就察觉到了不对，宋军没道理扯这么大的谎，虽然和东路军显得信息有些不通畅，然而这样的大事，燕京方面就算是拼了命，也会迅速的派人来通知他的！ 而且探马传来的消息，来到潞城的援军数量并不算少，足有一万多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人数已经和金军差不多，又有守城的优势，想要短时间内拿下潞城，已经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粘罕开始不得不思考，如果这封信所言不虚，那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对宋的政策，应该如何去做？ 如果说之前还可以和谈的话，那么在东路军全军覆没的情况下，反而不能轻易和谈了！ 金国崛起这些年以来，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如果就这样忍下去了，那旧辽国的势力，还有已经去了西边的西辽，包括蒙古高原上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部落，难道就会服从大金吗？ 可是如果继续打下去的话……有胜算吗？ 宋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一定会不断的调集足够的力量北上，和金人长期对峙！从国家的动员力来说，金国顶得住吗？ 这确实是一个让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看到粘罕陷入了沉思，账内众将，都不敢多说什么。 “先稳住营寨，不要急于进攻……还有，派人往后军去，问燕京那里，有没有传来什么新的消息！” 粘罕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道。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们清楚，一定是有了巨大的变化，粘罕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第104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要知道对于西路军的这些将领来说，他们知道这次南下是很冒险的。 正如赵谌信里说的那样，虽然粘罕靠着义胜军的不断投降，拿下了太原以北所有险要关口，然而他们并没有能够完全的占据代州和忻州。 代州之前崞县还在坚守，最近才靠着城内义胜军的卧底才被攻破，忻州的治所忻县也一直在坚持，金兵没能拿下只能围困，就别说河东路的核心太原了，张纯孝和王禀都还在坚守，甚至城内的百姓也是万众一心的在坚守！ 他们这一路下来，身后有好多地方可能会被攻击，又算是孤军深入，也就是这一路攻击算是很顺利，拿下了威胜军，攻破了太平驿，一连串的军事胜利，才让整个队伍的士气保持得更好。 这个时候当然应该继续一鼓作气的进攻下去，至少要拿下隆德府作为前进的基地，才不用担心后路出问题。 毕竟隆德府也是个不小的盆地，这里还算富裕，粮草什么的也可以就地征集，不像前面一路攻下来，全部都是在山里面，征集粮草都没地方。 这个时候暂时停下来，对整个队伍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粘罕作为左副元帅，对西路军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众将也都很服气粘罕，所以这个时候，也只能纷纷领命而去。 在大部分将领都离开之后，粘罕才和几名核心将领，做了说明。 “这怎么可能！二太子南下的时候，带的大军足足有十万！南下之后也收编了一些南朝士兵，十余万是有的，南朝有什么能力，能够将整个东路军全部吃掉？更何况那个南朝太子，之前从未听说有什么本事，如何能作出这般大事出来？” 这次第一次跳出来的，却是之前表示要和谈的韩常。 “我也不信！东路军也是猛将云集，以南朝的孱弱，能依托城墙抵挡还差不多，如何有能力将东路军尽数歼灭？”马五也跳了起来。 而蝇果和蒲察相互看了看，脸色却严肃了起来——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事，那么金国的军事威望，一定会受到巨大的打击。 “这也是本帅想不明白的地方，不过面前的援军总是实实在在的，这才决定先扎营，看后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粘罕说到这里，冷冷一笑：“虽然宋人来了援军，据说是他们太子率领，那我军等等又何妨？等后方来了确切消息，补充上来的士兵也差不多来了，到时候让宋人看看，我大金勇士，哪怕只有一倍的优势，也能拿下他们的城池，擒获他们的太子，然后将此人狗头扔到汴梁城下，看宋人那个新皇帝，会不会丧胆！” 粘罕这话说得颇有气势，也让韩常等将热血沸腾了起来。 是啊，这一路南下，虽然在不少城池下受挫，可是堪称天险的太平驿不是也被他们攻下了吗？潞城虽然是隆德府的重镇之一，却不是治所，城墙也不算很高，周长也不是很长，只要奋勇登城，拿下城池，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之前在太原附近之所以攻城失利，是因为太原确实是河东第一重镇，城高墙厚，难以攻打，其他没法打下来的城池，都有这样的特点。 而潞城只是一座普通城池——大宋的城池修缮其实也非常的功利，那些靠近前线的，重要的城池，修得都很好，大部分是包砖的城墙，诸如太原这种城池，甚至基地都是大块的青石，堪称雄城。 而内陆的一些城池，因为没有太大的防御需求，所以都只是夯土城墙，而且基本上都年久失修，高度也就两三米，要攻破实在是很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斡离不的东路军南下的时候，虽然打不开真定、中山和河间，却对其他城池基本上轻松拿下，就是这个原因了。 潞城也同样不是什么雄城。 而且这一路南下，金人也积累了一些攻城的经验，不管是投石车还是云梯什么的，打造起来也不难。 这个时候休整一下，当然也是有好处的。 在决定了等一等之后，粘罕就开始耐心等待后面传来的消息了，作为一个名将，他当然清楚信息的重要性。 然而他这样的选择，也在赵谌的判断之内。 “看来粘罕确实是在等着后面传来的消息……我可不能让他们这么干等着。”赵谌在城头看着平静的金人营寨，笑道。 诸将此刻都在他身边，听到赵谌这话，姚古就愣了一下：“殿下，您的意思是……” “寇可往，我亦可往！” 赵谌挥动了一下胳膊：“他们不来攻城，我们就出城和他们来一场！也让粘罕看看，我大宋最强的军队，是什么水平！” 姚古大惊失色。 “太子，既然我军现在稳如泰山，何苦要贸然出击呢？一旦接战不利，失了锐气的话……” 姚古正在劝，赵谌抬了抬手。 “姚公所说，自然是正理。只不过我军背城列阵，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更何苦这一路前来，除了背嵬军与荡寇军有战斗之外，破敌军一路都在奔波，还没有获得什么立功的机会！将士们立功心切，本太子怎么能寒了众将士之心？” 说到这里，赵谌看了看脸上有着激动之色的诸将，继续趁热打铁。 “在本太子看来，我军有五胜，敌军有五败！” “我军虽然长途而来，然则未曾恶战，不曾失了锐气！敌军则是久战疲惫！” “我军守御本土，意志坚定，敌军只为掠夺，只有保住性命才能享用抢来的财富！” “我军已知东路军覆灭，士气旺盛，敌军尚不知这重要的情报，正是惊疑不定的时候！” “我军背靠城墙，有足够的回旋余地，敌军后方只有营寨，一旦有失，将会处于绝对的劣势！” “我军对金人的战法，已经熟悉了解，而粘罕麾下的军队，未曾对上过本太子的军队，完全不清楚我们的打法！” “有这五胜，这样的仗，正是应该好好的打一打，也让粘罕知道，接下来的谈判，想要占到便宜，是不可能的！以战促和，正是本太子这次要率军主动进攻的关键！” 第105章 宋人如此大胆? 对太子的坚持，姚古也是无可奈何。 在他看来这一仗确实没必要，太子麾下就算精锐，之前以两万对三万，击破了金兵野战不败的神话，然而现在麾下只有一万五千人，而且最精锐的游奕军也不在，没有骑兵，如何对抗金人的核心精锐？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虽然这个神话在东路军全军覆灭之后，也算是打破了，可是种师道毕竟是用了接近四倍的优势，围殴已经断粮的金兵，才让数万东路军一战之下，尽数覆灭！ 现在以一万五对两万，对方阵中可是有正儿八经的一万女真精锐，赵谌真有这么大的把握吗？ “义父，您放心吧，这一仗，我们肯定能赢的。” 倒是姚友仲让姚古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战阵之中，如何能有必胜？”姚古皱着眉头道。 “您看了就知道了，我与刘子羽率领的破敌军虽然堪称精锐，不过和寻常西军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待遇更好，更为敢死。岳飞与王胜的背嵬军，却是顶级的精锐，有两千披甲勇士，能死战的那种，在藁城，就是他们顶住了金兵优势兵力的进攻，我们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而太子亲自率领，马扩为统军的荡寇军，更是当今天下唯一的一支劲旅，静如青山，动若雷霆，金兵就算有铁浮屠，也冲不开他们的军阵！” 听姚友仲这么说，姚古愣了一下：“就区区千人，在数万人的战场上，能济得什么事？” 姚友仲笑了起来：“您看着就行了。” 姚古摇了摇头。 他只当儿子是为了安自己的心，不过这番话听下来，他倒是相当的好奇，这支荡寇军，到底能强到什么地步？ 不过看到太子带来的这些军队，听到传令准备出城迎战的时候，一个个不但没有任何的害怕和吃惊，反而人人踊跃的时候，姚古就觉得，这一战，多半能成。 士兵喜战，这可是任何将军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困扰宋军很长时间的一个问题就是，士兵厌倦战争，不想打仗——原因很简单，打仗没好处，西军都要看到犒赏才肯作战，就别说更烂的河北禁军之类的了。 造成这样的情况问题有很多，军队晋升渠道不通畅，真正的猛将因为出身很难晋升；长期拖欠和扣军饷，士兵靠军饷难以养活一家，汴梁城几乎绝大部分禁军都要靠打工来赚钱补贴家用，如果作战的话万一战死，家人多半会被饿死；再加上大宋常年重文轻武，让士兵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这样的情况下，又能有多少斗志呢？ 而太子麾下这些士兵，对打仗却是如此高兴，足以证明太子治军手段不凡！ 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就是因为赵谌做到了三件事。 第一，军饷优厚，抚恤到位，让士兵没有了后顾之忧。 第二，带兵战绩好，胜仗打得多，让士兵们开始不畏惧战争本身。 最后一点，就是赵谌经常去军营里和士兵交流，出征的时候和士兵同甘共苦，吃一样的东西。 有这三样，还愁士兵不跟着你一起拼命吗？ 这些道理很多将领不是不知道，只是做不到而已。 潞城大门打开之后，先被推出来的，是一辆辆的大车。 大车被推到正面战场上，头尾相连，迅速的就组成了简易的一排城墙。 而接下来是身披重甲的背嵬军士兵，分向两侧，岳飞率领左翼，王胜率领右翼，护住了两翼。 紧接着出城的是排得整整齐齐的荡寇军，他们统一穿着半身甲，戴着斗笠，来到了大车之后。 最后出动的则是人数最多的破敌军，组成了本阵。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大阵。 没有骑兵，重甲步兵都在两翼，而剩下三千背嵬军则是在本阵作为预备队，破敌军在背嵬军和荡寇军的身后，各司其职。 万余人的大阵，要排起来其实是很困难的，不过很显然的是，赵谌麾下平时训练有素，加上精确的计算，哪一队人在什么位置，相互之间如何保护，做得井井有条。 在宋军开始出动的时候，金军当然也察觉到了，粘罕听报之后大为惊奇——宋军居然敢出城野战？这不是送机会给我赢吗？ 倒不是粘罕过于自信，而是在他的信息里，依旧是金兵野战天下无敌的时候！ “宋人出动了万余人，在潞城外排兵布阵，似乎是要和我军野战！”粘罕对账内众将笑道。 “他们如何有这般胆子？”蝇果吃惊的问。 “探马还说，这支军队没有骑兵，只有数十侦骑，其余的全是步兵。”粘罕笑道。 账内众将立即爆笑出声，营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宋人妄人何其多也！想用步兵就赢下我军？大帅！请命我出战！宋人的太子如果在阵内，我必为大帅擒之！”耿守忠立即出列道。 作为义胜军的将领，他也算是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只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想要立下更多的功劳！ “不用，本帅亲自率军出阵！这支宋军来得蹊跷，又如此大胆敢与我军野战，也需要留个心眼！绳果，你率五千人守营寨，其他诸将，点起人马，随本帅一同出战！本帅也不欺负宋人，一万五对一万五，看宋人的太子到底有何能力！” 众将轰然听令，开始分头去点自己的部下，这两万人里，有一万是女真精锐，由粘罕亲自率领五千，剩下五千则是留守大营。 其他一万人里，有两千义胜军，其他八千人里则是马五和韩常的本部，都是从北方杀出来的精锐——这两人虽然都是旧辽军，不过很早就投降了金国，也算是半个金人了。 所以他们的部下，战斗力都非常强，重骑兵轻骑兵步兵都有。 金人一万五千人出了营寨，浩浩荡荡的，可就比赵谌摆出来的那个方阵，看起来要庞大得多了。 毕竟金人加起来起码也有五千骑兵，虽然铁浮屠不多，毕竟这一路都是山路，铁浮屠想过来也不容易，也就数百骑，可是其他轻骑兵几千，占地比步兵就大多了。 登上高台之后，粘罕看了看对面的高台上飘扬的旗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第106章 开始就决战 “太子，您的旗竖在这里，还是有点危险啊。” 马扩看着自己头顶飘扬的“天下兵马副元帅赵”的旗帜，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不把旗帜打出来，金人如何会攻来呢？我特地离开城墙一箭之地，就是为了让他们不用担心城墙上的弓箭杀伤，再加上我把旗号也打出来了，他们应该会更加放心大胆的发起进攻了吧。”赵谌大笑道。 马扩摇了摇头，道理他都懂，赵谌带来的毕竟都是步兵，想要主动进攻金兵，那还是很麻烦的，可是步兵结阵之后的威胁，金人应该也很清楚，不会胡乱来冲宋兵严阵以待的大阵。 然而考虑到野战怎么也比攻城损失小，再加上赵谌都主动离开城墙的保护范围，现在又把自己的大旗给亮了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金人还能忍得住，那就叫见鬼了。 赵谌选择主动进攻，其实还有个用意，那就是用荡寇军给粘罕一个狠狠的教训——能用这种全新的武器给这位金国名将教训，本身就是一件让人觉得很愉快的事情。 现在粘罕应该还没收到一些确切的战报，如果知道了荡寇军的可怕之处，那么粘罕肯定会更谨慎。 所以赵谌才急不可耐的出战，能多让金人损失一些精锐，总归是好事。 “命令耿守忠、韩常、马五，派出麾下轻骑，两翼骚扰，看宋军阵型如何。”粘罕命令道。 传令兵立即开始挥舞旗帜，在高台下等待着的数十名传令兵看清楚了之后，从四面狂奔出去。 很快的，各处金人阵中，开始有骑兵涌出，通过各个方向开始冲向宋军的阵型。 这个时候守在两翼的，是持盾的长矛手，他们身后则是弓箭手和神臂弓手在严阵以待，而在正面，大车之后站着的并不是荡寇军的士兵，同样是破敌军的弓箭手。 面对轻骑的箭雨骚扰，弓箭手就足够了。 步弓的距离，比骑弓可要远多了，轻骑兵想要冲过来射箭，就得先承受箭雨的洗礼！ 有战车和盾牌的保护，宋军弓箭手的损失，一定会很少。 这是经过战火检验的战法。 果然，在这一波对射中，金兵轻骑兵有近百骑落马，而在盾牌和战车的保护下，宋军战死的不过区区数人，另外有十余人受伤，不过基本上都是轻伤。 看到在骑兵骚扰下，宋军依旧毫不畏惧的站在原地和骑兵对射，而且持盾的长矛手们也都很冷静，一直到骑兵开始弯弓搭箭才举盾保护，粘罕就皱了皱眉头。 很显然，这确实是一支精兵，战斗欲望和战斗勇气都相当的不弱。 只不过金人南下以来，碰到的这样的士兵其实也不是没有，可是最终胜利的，还不是他的部队？ 虽然手下没有冲阵最有力的铁浮屠，可是依旧有机会攻破对方的大阵！ 说是没有成建制的铁浮屠，可是本方将领麾下的亲兵，凑巴凑巴，还能能凑出一支不到百人的重甲骑兵的。 这样的精锐，当然得放在最关键的时候。 不过刚才试探性的进攻，粘罕已经察觉出来了，宋军这个大阵，两翼的防守倒是很强，有着大量的长矛兵和弓箭手，他们后面还有着铁甲的反光，现在重甲步兵也都布置在了两翼。 倒是正面，因为那一排古怪的大车为屏障，反而没有重甲步兵，只有弓箭手和神臂弓手，阵中也许还有一些持着重兵器的精兵，专职破甲，可是反而正面，却更好进攻一些。 “宋人可能想的是以大车为屏障，这样就可以更好的发挥弓箭手的杀伤力，可是这样的大车毕竟不是城墙，让战马直接冲上去的话……” 粘罕在心里想着，这几千骑兵也不算容易，毕竟也是从山路上一路拉过来的，可是如果能依靠马匹本身的冲击力撞开车城的话，那么接下来近身交战，就是一场屠杀。 金人远程武器一直不咋样，虽然他们的重箭也很出色，然而却是要在近距离才能起到效果，骑兵的破阵，步兵掩杀，才一直是金人最出色的进攻武器。 他们就依靠着强悍的骑兵，一路打垮了辽国，在对宋的战斗中也一直处于优势之中，一些失败也主要是地利问题——比如在梁山一带输给张敌万张荣，在太行山中输给梁小哥梁兴…… 但是一直到碰上岳飞，遇见了死战不退的岳家军，他们才真正在战场上被正面挫败。 毕竟在冷兵器时代，具甲骑兵就意味着巅峰的战力。 然而赵谌却要让这个时间提前。 “他们既然将重步兵安排在两翼，那就不要给他们调整的机会！命令诸将，集中骑兵，铁浮屠准备，弓箭手在骑兵之后，铁甲步兵夹杂其中，我们正面冲击！一口气把他们的阵型冲开！” 粘罕再次发下命令。 战争才开始，他就打算来一场决战。 虽然理论上最好的做法是不断的骚扰对方，让步兵大阵疲惫，然而对方背城作战，虽然离开了一箭之地，可是城中要送出来补给也不难，而且上万人的话，完全可以一部分休息一部分警戒，熬到天黑都没问题。 只有在旷野之上，行军之中，步兵大阵被围住了，才有可能因为要突围而出现混乱。 这样的局面下，越早进攻，反而越对金兵有好处，在自己状态和精神最好的时候，毕其功于一役，冲开对方的阵型，将优势扩大！ 这支宋军既然是大宋太子率领的，那就让这位太子，好好的看看女真精兵的威风！ 加起来接近三千的轻骑兵，开始迅速的在正面集合。 而弓箭手和步兵也迅速的在后方组队完毕。 一支部队是不是精锐，就看动作快不快，听到命令之后执行得坚决不坚决！ 粘罕率领的，当然是精锐。 所以这说起来很繁杂的指令，金兵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集合！ 而这样的动作，当然不会瞒过宋军，粘罕也不在乎，只要足够快，对方就不会反应那么快！ 一万多人的大阵，就算都是步兵，也是一块不小的范围！ 重甲步兵想要移动，可没那么方便！ 只要冲开结阵的敌人，接下来，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这样想着的粘罕心里也并没有什么激动的，身经百战的他，对这场战争，也只不过是寻常一战而已！ 第107章 正面冲击的后果 看到金兵开始大规模集结的时候，赵谌心中一喜。 他摆出这样的阵势，几乎就是撇开了双腿，躺在那里，就差高喊一声：“快来啊！” 只不过他也知道粘罕是名将，这么搞，说不定反而会心存疑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冲过来。 现在看来，粘罕这个名将，还真不是一般的名将，眼光独到，计算精准，轻易就算出了不可能有什么埋伏，所以果断的决定从一开始就发起最有力的进攻！ 如果没有荡寇军，粘罕的做法，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会被弓箭手和神臂弓手干掉不少人，可是一旦撞开了车营，那么接下来就会是大屠杀！ 骑兵冲，步兵跟，贴身战斗。 以金人的战斗力，完全可以轻易的让赵谌麾下大军崩盘。 接下来就是满战场追杀了。 看起来一开始会死很多人，然而却是最划算的交换比！ 所以他立即就对马扩做了个手势，马扩也立即开始指挥！ 弓箭手与神臂弓手回撤，荡寇军顶上去。 当然，不用全顶上去。 两百五十正兵加两百五十辅兵，每人之间相隔能容一人进出的通道，剩下五百荡寇军做好准备。 弓箭手们则是回到荡寇军靠后一点的地方。 神臂弓手则还是顶在最前面。 赵谌麾下现在也就两百个神臂弓手。 同时在大阵中央，火箭兵也做好了准备。 对付重甲骑兵，火箭兵可能还没有什么用处，毕竟就算是经过改良的火箭，因为黑火药的威力原因，发射出去对重骑兵的杀伤力也不咋样。 但是对付只披了轻甲的轻骑兵，就很有用了。 这样的阵型转换，也是短时间的事情！ 金军的骑兵开始加速，他们在将领的率领下，分成了几个箭头，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冲向了宋军的大阵！ 接近三千骑兵，在缓慢的加速之后，前排的骑兵开始冲刺，后排的骑兵也开始启动。 这是精锐骑兵能做到的统一性。 虽然在前面的骑兵知道自己多半无法从这场战斗中活下来，然而这些从黑山白水里杀出来的女真精锐，在北方转战千里的旧辽军们，依旧不断的发出怪叫，冲向了宋军的阵型。 他们本来就是顶级的战士，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敌军两百步！神臂弓手，瞄准，发射！”前方宋军的军官高喊着。 神臂弓手们立即举起了手中的神臂弓，然后仔细的瞄准了一个目标，接着发射！ 当神臂弓发射出去之后，他们立即就转身，向后移动。 两百支弩箭以飞快的速度，飞进了骑兵阵型中，带出了一抹抹的血花。 不少骑兵倒地，不过在这样相对宽松的冲刺中，他们的死亡，并不会阻挡战友的继续前进。 这就是轻骑兵比较好的地方，他们不用形成一排冲击。 “一百五十步！预备！” 马扩在后方高喊。 荡寇军们开始平举手中的荡寇铳，左手平举，抵在右肩，右手则是举起来，手中拿着火绳。 “吹吹火绳，别熄灭了！”马扩再次高喊。 荡寇军们纷纷吹火绳。 “一百步！”观察员高喊。 这时候面前的骑兵已经开始逐渐的集中，一开始散兵线，到中途开始集中，这样才能撞击上去的时候，带来更多的冲击力！ “蒙马眼！”金军的军官高喊。 骑兵们开始纷纷挥舞出手中的黑布，蒙上了胯下战马的眼睛。 如果是让战马眼睁睁的冲上去，战马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多半会挣扎。 蒙上马眼，战马就会不管不顾的撞上去！ “放箭！”宋军阵中有军官高喊。 弓箭手们弯弓搭箭，对着天空开始倾斜一波接一波的箭雨。 密集的箭雨也开始制造可观的杀伤，不过因为中部和后方的骑兵还没有完全集中，又是抛射，所以杀伤的数量，也并不是很大。 临阵三箭。 也就这么一点时间！ 顶着箭雨，前方的骑兵已经接近了宋军大阵五十步的距离！ 宋军的弓箭手一口气射出了三箭，与此同时，马扩高喊：“点火！” 荡寇军们统一的点火，然后右手也扶住了荡寇铳，平举，瞄准。 下一刻，雷霆般的枪声响起！ 两百五十枚弹丸，从枪管中喷出，在空中迅速越过了那只有五十步的距离，如狂风骤雨般的击打在骑兵阵中！ 前排的骑兵，齐唰唰的就倒了一大片！ 在察觉到手中的荡寇铳已经发射完毕之后，荡寇军正兵们立即将荡寇铳往后一递，然后接过辅兵们递上来的第二支荡寇铳，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 平举，点火，发射。 在军官的口令声中，他们有条不紊的完成着这些动作。 而汹涌而来的金军骑兵，则在这一波波的打击中，不断到底…… 战场上尸体立即就铺满了一地。 后续来的骑兵收不住，纷纷被前面战马和人的尸体绊倒在地。 没错，在第一批荡寇军连续四轮的打击下，实际上金人骑兵并没有损失太多。 或者说，没有到很夸张的地步。 毕竟四轮齐射，也就是一千颗子弹，在这个距离上，也不可能做到弹无虚发，毕竟现在黑火药枪的命中率，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更何况打的还是移动靶。 也就是现在骑兵开始密集了，所以命中率高一些，大概也就是超过四分之一，不到三分之一的样子。 死了三百不到的骑兵。 然而三百人、马，在不大的区域里死了一地，那就形成了无数的绊马索！ 后面的骑兵，又如何能收得住脚？ 一时之间，无数骑兵就这么撞了过去，然后纷纷摔倒。 他们的摔倒又让地上的阻碍变得更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批荡寇军撤下去之后，补上来的并不是第二批荡寇军，而是逐步涌上来的弓箭手们。 前面的直射，后面的曲射。 无数箭雨，再次覆盖这一片死亡之地。 那些摔下去的骑兵，就算没有当时死亡，在这样的箭雨覆盖之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洞穿！ 一时之间，两军正面战场中，惨叫连天！ 虽然金军骑兵都是悍勇之辈，然而面对这样不能还手的情况，依旧生出了巨大绝望的情绪！ 第108章 关键是荡寇军 当战场上的雷霆声响起的时候，粘罕先是一愣，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居高临下，当然看得清楚，宋军排出了那种可笑的阵型，一排数百人站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一样的家伙，就那么傻乎乎的站在那里，面对骑兵的冲击…… 那一瞬间，身经百战的粘罕都想要笑——这是干什么？排队等着自杀吗？ 如果要抵御骑兵的冲击，步兵结阵之后就得以长矛聚集在一起，借助兵器的长度，让骑兵自己撞上来死啊！ 结果拿着那么短的管子，虽然站成了一排，却稀稀拉拉的，中间还有着缝隙！ 只要战马冲开车营，那就会是大屠杀！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粘罕浑身冰凉…… 这是什么武器？ 要说火药武器，粘罕也见识过，不过以前宋军用的火器都相当的初级，虽然五花八门的看起来很是花俏，然而在实战中的效果，却很一般，远不如步兵结阵或者是弓箭手攒堆之后带来的威胁大。 可是这样的武器，发出了雷霆之声，然后原本气势如虹冲过来的骑兵大军，就如同沙子崩塌一般，齐刷刷的倒了一排！ 而且还是连续四发！ 战场上这个时候已经弥漫了硝烟，看不太清楚，然而粘罕只要看着又有一群弓箭手抢上来，不断的箭雨覆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手下这些骑兵，只怕要损失近千了！ 要知道，在粘罕的计算中，就算宋人的车营坚固，可是用数千骑兵去撞，撑死了在一路上死个上百，撞开的过程中死个两百，最多三百骑兵的损失，就足够冲开宋人的车营！ 他这种身经百战的将领，在这样的计算上，是不会错的。 可是现在，死了近千，却连车营的毛都没碰到！ 如此巨大的反差，让粘罕一时之间，都惊骇了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战场上的战斗，依旧在持续。 金兵确实都是悍勇的精锐，纪律性上没得说，虽然看到前方的骑兵死伤惨重，后续的骑兵都朝两侧绕开躲过那一片死尸满地的战场了，然而跟进的步兵和弓箭手们，依旧冲了上去。 步兵跟进，弓箭手掩护。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种严格按照战术来的做法，却让他们遭受了第二拨损失。 在宋军大阵中央，数百枚火箭，已经准备好。 经过赵谌改良的火药鞭箭，箭身装上了尾翼，这让稳定性大大加强，同时火药也经过改良，再加上塞进去的乱七八糟的各种碎片铁屑，面对轻甲和无甲的敌人，简直就是超级大杀器！ 在军官的指挥下，数百枚火箭迅速的飞向天空，然后争先恐后的落向了百步开外的战场中！ 经过弹射的火箭在射程上不如弓箭，然而它本身能制造的杀伤，就比弓箭要大得多了！ 覆盖性的火箭，在落地的时候，轰然炸响。 有的火箭炸开之后，数十上百的碎片往四周溅射。 有的火箭落地后并没有炸开，而是尾部喷射出大量的火焰，因为火焰本身的冲力，有的是向前猛冲，有的是在原地打转，将一切能点燃的东西，尽数点燃…… 这一片战场，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弓箭手们惨叫着，抛弃了自己手上的弓箭，开始满地打滚——有的是为了用这种方法压熄身上的火苗，有的则是身体里中了那些碎片，疼得满地打滚！ 在弓箭手们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的时候，前冲的步兵们，好不容易越过了那道满是尸体的防线，面临的，却又是第二批补上来的荡寇军的雷霆打击！ 这一下，杀伤就比对付骑兵更夸张了。 因为在第二批荡寇军打完储备之后，已经装填好的第一批荡寇军已经再次上前，又开始了轮射…… 面对这样的打击，金兵就算再善战，也崩溃了。 这个时候，粘罕也终于从荡寇军的雷霆一击中反应过来——本来他这样的名将，是不会犯在战场上愣神的错误的，只不过荡寇军的打法，带给了他巨大的震撼！ “快，鸣金收兵！”粘罕高喊道。 看到传令兵跑开了，粘罕这才失神的看着战场内。 火箭的杀伤他并不吃惊，因为以前见宋军用过，这种火箭要用的范围其实很狭窄，杀伤力不够是一个原因，同时发射的地点不准确，只有集中大量使用才行，同时射程远不如弓箭，集中的时候，很容易被对方发现，然后用箭雨覆盖，收割一波。 可是今天这仗，主要就是荡寇铳的进攻，让前方冲刺的骑兵损失惨重不说，还有力的阻碍了后续骑兵的冲刺。 另外还制造了大量的烟雾，阻碍了弓箭手们的观察，趁着这个机会，宋军集中了大量的火箭，一举给了弓箭手们巨大的重创！ 阻挡骑兵冲阵的，是荡寇军。 制造大量烟雾的，是荡寇军。 面对步兵的冲击，顶住了步兵冲击势头的，还是荡寇军！ 一切都是因为有了这支军队，整个战局才让金兵走向了崩溃！ 都不用去清点，粘罕观察了一下，就知道，骑兵损失近千，跟上的两千弓箭手几乎全部死光，而冲到车营前的五千步兵，更是损失惨重！ 也不知道能撤回来多少！ 更重要的是，粘罕在脑海里想了想，如果把轻骑兵改成铁浮屠，冲得开宋军的车营吗？ 还是冲不开！ 荡寇军射出来的那种子弹，威力大小，粘罕还不知道，然而冲上去的步兵里，也有不少重步兵的，他们却和轻步兵一样，依旧抵挡不住这种弹丸！ 那么铁浮屠，也是同样抵挡不住的！ 只要对方能够瞬间造成大量的杀伤，那后续的攻势自然会被死尸死马所阻挡，也就冲不起来了！ 冲不起来的重骑兵，比轻骑兵会更加的狼狈。 “宋人有如此犀利的战法，难道那封信上，说的竟然是真的？” 远远看着宋军阵营上飘荡的赵谌的旗号，粘罕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想。 如果宋人有这样犀利的火器，那么在正面战场上，击败斡离不的东路军，也不算什么稀罕，只不过斡离不的东路军有十几万人，全军覆没……这仗是怎么打的？ 第109章 荡寇铳的缺陷 “这一下，起码干掉他们五千人。”宋军阵营里，马扩远远的看了看，兴奋的对赵谌说。 赵谌正在用那个望远镜看着战场，顺口回答道：“不止……他们虽然开始撤退了，可是过来不容易，想要撤回去，就更不容易！” 马扩笑着点点头。 确实，在金兵开始撤退的过程中，荡寇军倒没有继续发射子弹，毕竟他们这种要打密集阵容才最有效，追击这种事情，他们能起到的效果，就很一般了。 不过依旧可以追着对方的屁股，再来四波子弹。 再加上箭雨追击的覆盖，又能收割一波人命！ “这一战，咱们算是赢了！粘罕没有能力再冲击了，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对方还有一千多骑兵呢。”赵谌道。 不过宋军这个时候已经纷纷欢呼起来，虽然这次战绩不如上次在藁城，一举歼灭对方三万人，可是那次，在正面战场上，其实也就是消灭了不到一万，剩下的都是在追击中取得的战果。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每次作战，正面能将对方击溃，可是对方还有很多人，只有在后面的追击中，才能不断的将对方有生力量消灭。 没有了建制的部队，要消灭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而现在，太子手里没有骑兵，正面消灭对方数千人，也是很辉煌的战果了！ 更何况金人也就两万，出动的不过一万五，消灭了接近三分之一，如果不是金人确实善战，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崩溃了！ 在宋军欢呼的时候，收拢了溃军的金兵将领们，心里都在滴血。 这次正面冲击，出动了足足万人，三千骑兵，两千弓箭手，五千步兵。 骑兵战死近千，弓箭手只跑回来一两百人，步兵则因为撤回来得慢，更是战死了两千多。 这一战，就损失了五千精锐！ 这不是炮灰，全部都是精锐！ 攻破这么多条防线，金兵的精锐战死加起来也就不到两千，这一下就是五千！ 别说将领们了，粘罕这个时候心都在滴血，他西路军南下，一路上势如破竹，打下代州和忻州这两座太原以北最重要的关隘，虽然死了一些人，可是也得到了义胜军的补充，一直到太原城下，那人是越打越多的！ 算上攻打太原的死伤，和这一路上的死伤，加起来也没五千人这么多！ 更何况攻城死伤的，绝大部分还是仆从军。 这次死伤的五千人里，就有超过两千女真精锐，这是真的伤了元气的！ “左副元帅，让我再冲一次！我不信冲不下来！” 韩常怒发冲冠的吼着，他本来就是悍将，这次他的本部死了不少，这个时候正是激动的时候。 “这次我们死了五千！连他们车营的边都没有摸到！他们的死伤最多也就是几十，而且大部分是轻伤！再冲一次，我们冲得下来吗？” 粘罕冷冷的说，韩常头脑一阵清明，脸上红白了一阵，然后颓然低下头去。 “这一仗，我们输了！回营，准备撤军！” 粘罕毕竟名将，还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当下叹息一声之后，甩了甩手里的马鞭，道。 众将面面相觑，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指挥士兵收兵了。 看到金人逐渐的撤兵，宋军将士们再次发出一阵欢呼声。 赵谌放下望远镜，转头对马扩道：“告诉潞城知县，让他派民夫出来打扫战场！军械一律收集起来，让姚古的士兵也出来一批，收集军械，看到没死透的补刀，受伤的战马和死马都杀了，炖肉！全城一起吃！” 马扩笑着点点头，战场上起码有上千匹战马死亡或者受伤，这些肉，足够全城这数万将士和数万百姓，好好的饱餐一顿了！ 当下赵谌带着他的部队从两边城门回城，而姚古的士兵也开始分批出来清理战场，民夫们则是随后出来，把死马拖走之后，也将金人战死的尸体挖个大坑给埋了。 毕竟现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不埋了的话，容易滋生瘟疫。 想必潞城这一片，接下来会长得很茂盛！ “太子麾下虎贲，老夫算是见识了！有如此大军，金人安得不败？” 姚古见到赵谌之后，立即感叹了起来。 赵谌哈哈一笑，和姚古携手入席。 “姚公有所不知，荡寇军虽然火器犀利，然而需要的条件却很苛刻。荡寇铳精度远不如弓箭和神臂弓，所以只能成排发射，用数量来攻击密集的敌人，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需要在开阔地带，才能最好的发挥，此乃一弊。” “荡寇铳以火药为媒介发射弹丸，所以遇到下雨的天气，荡寇铳就毫无用处，此乃二弊。” “火药与弹丸才是荡寇铳能击毙敌人的关键，若是火药与弹丸都消耗殆尽，那么荡寇铳便与烧火棍无异，此乃三弊。” “有此三弊，加上金人也会熟悉我军荡寇铳的特点，会回避这样的作战，所以接下来想要再起到这么巨大的作用，就难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急于出战的原因，一旦粘罕知道了我是如何在藁城剿灭金人三万的，他就不会傻乎乎的派人来送死。” “有法依，必有法破，这是自然之理。想要取得最终的胜利，还需要众将士的奋勇杀敌，不然我只要训练出一万荡寇军，岂不是就能横扫天下了？为什么还要费心费力的组建背嵬军、游奕军与破敌军呢？” 赵谌款款而谈，将荡寇铳的问题全部都说了出来，众将连连点头。 说实话，哪怕是跟着赵谌身边的岳飞、韩世忠、王德等将领，在看到荡寇军的成果之后，也都不由得想到——接下来自己这种猛将还有什么作用？排队五十步糊脸排射的情况下，什么军队顶得住这样的进攻？ 赵谌这番话则告诉了他们，虽然荡寇铳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领的勇武、带兵的能力和士兵悍不畏死的肉搏能力，依旧是非常重要的！ 就好像后世明军一样，他们的火器可是相当的发达，比如赵谌让陈规正在研究的佛朗机炮，用起来就比荡寇铳还要好使，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被清兵暴打呢？ 无非就是士兵无战心，将领只能以钱来组建少量精锐家丁作战，和蒙古各部的菜鸡互啄之下，双方都失去了大规模野战的能力，最终被保持了野战能力的清军轮番暴打。 不管什么时候，士兵的勇猛和纪律性，才是最重要的！ 第110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 将荡寇军的缺陷仔细分析给将领们听，主要就是为了让他们清楚，接下来的战，依旧会很艰难，毕竟宋军现在只是占据了战略上的优势，然而在具体的战术上，金兵依旧有着强悍的战力。 而且赵谌还担心鼓城那里，李孝忠的义军，在斜也大军的攻击之下，损失大不大？ 种师道的大军北上，会不会和李孝忠的义军出现一些问题？ 虽然自己给赵桓的信里，详细说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种师道率军北上，恢复故土，然后先通知李孝忠，逐渐换防的同时，也要分兵去真定、中山、河间三府支援，将河北的防线，形成一个整体。 看到同时还需要通过平定军，往河东路派来援军，给粘罕足够的威慑。 同时韩世忠和王德率领的游奕军，也将会在天井关被打通之后，直接通过泽州过来支援。 毕竟要对抗金兵，没有骑兵还真不行。 之所以只让韩世忠率游奕军通过泽州来支援，是因为河东路和河北西路是不一样的。 河东这边没有水运！一切辎重都要翻山越岭的运过来，想想就是一件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所以有他的两万本部，加上姚古剩下的军队，再加上平定军种师中那三万人，就足够了。 能对粘罕的大军形成威慑，等谈判的结果。 而赵谌也相信，以粘罕的智慧和眼光，应该知道现在他已经不可能拿下河东路了！ 而且金人的消息，也不至于传得那么慢。 实际上，在这一战后当天晚上，粘罕就接到了后面传来的战报。 这是半个月之前，赵谌率领两万人，在藁城击溃三万金人的战报。 战报里详细写了，赵谌手下有一支军队，手持短管，声如雷霆…… 粘罕看着信使，恨不得把对方给吃了。 要是早来半天，他至于在赵谌的大阵面前，损失五千精锐吗？ 其实也不是金人传递信息拖拖拉拉，实际上那三万人被歼灭之后，几乎没有人能北上逃走的，都在真定附近被各路义军干掉了，斜也只是知道斡离不后路被截断，等他得到确切消息准备南下的时候，才知道了金兵冒死探查到的情报，这才派人给粘罕送，送到太原之后才知道粘罕南下了，这才又赶过来。 本身路途就不熟，加上出了这么多曲折，消息来得慢，也就正常了。 看到这份情报之后，粘罕几乎是瞬间就想到，只怕对方那个太子的话，不是假的！ 斡离不的大军，就算没有全军覆没，也已经被切断后路半个月了，粮草消耗之下，又打不开回归的路线，就算有十万大军，又能如何？ 人越多，粮食越不够吃，就越容易乱起来！ 粘罕不得不开始考虑，赵谌那封信里说的如果是真的，应该怎么做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立即撤军，反而是后面又支援来了一批金军，让他营寨里的人马接近了三万。 当然了，在暗地里，粘罕已经开始决定撤军了，他让守卫在后面的金兵，尽量把那些关隘都拆掉，好让大军能够更快的通过。 至于如何阻挡宋人的追击……那一路都是崇山峻岭，随便找个地方都是阻击的好地点。 而且拆掉关隘，以后再来的时候，进攻也会容易得多。 不过赵谌虽然不知道这事儿，就算知道了，多半也会举双手赞成。 因为他就不觉得金人这次退了，接下来还会有机会攻进河东路了！ 就算现在，虽然对方来了援军，然而赵谌的援军，也来了。 韩世忠与王德带着重新补充过的游奕军，越过天井关和泽州，来到了隆德府。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下去。 不过对峙的时间，并不长。 没过两天，金人就开始拔营，然后回撤。 赵谌命令韩世忠、岳飞、刘子羽三将率领游奕军、背嵬军和破敌军的一部分，紧跟对方，步步向前，小心翼翼的跟进，不要和对方发生冲突，如果对方撤离了，就逐步的进驻，一步步的将对方从太行山里逼出去。 粘罕明显是要撤兵了。 在太原府也不会有什么大战，毕竟就算在这里打得血流成河，对整个战局，也没有什么意义。 然后赵谌自己带着一千荡寇军五百背嵬军，加上马扩，一同离开隆德府，准备回到汴梁城，王德、王胜与姚平仲则是率领剩下的部队驻守在隆德府，在岳飞他们重新占据威胜军之后，再跟上就行了。 接下来应该就不是战场的事情了，而是谈判桌上的事了。 谈判这种事情，赵谌觉得自己也应该回去主持大局才是。 毕竟赵谌相信，没有人比自己懂此刻的宋金之间的局势！ 前线交给岳飞和韩世忠，赵谌还是很放心的，而且接下来的地形，也不用什么大军攻击，背嵬军和游奕军这种精锐，才是最好用的。 夺回威胜军之后，和平定军的种师道一南一东，从两侧威胁粘罕的大军，粘罕就算想动，也不敢动了。 虽然他还是可以南下汾州、晋州这些地方，这些地方大部分都是平原，可是远离太原去攻击这些地方的话，大宋拼着河东路这一块糜烂，然后封死他的退路，那粘罕的西路军，也要步东路军的后尘了！ 粘罕再大胆，也不敢这么做，更何况他还是不熟悉南下之后的地理。 这是金人南下最吃亏的地方，因为他们熟悉的，也就是河东路上半部分，和河北西路的路程而已。 主要就是因为常胜军和义胜军的投降，才让他们对这些地方比较熟悉，可是再往下，常胜军和义胜军也不熟悉那些地方啊。 接下来，就是看怎么谈判了。 再次折返回汴梁城下，赵谌和荡寇军这次就显得轻松多了。 他们虽然是步行，不过这一路上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对有着出色体能训练的荡寇军和背嵬军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且沿途官府会给他们补给，百姓自发的给他们送上吃的——太子率领的这支部队，击退了金人，让他们免受战争的摧残——对于这些淳朴的百姓来说，这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而对这种淳朴的感情，赵谌也只能叹息。 在赶了三天路之后，赵谌回到了汴梁城。 第111章 忠义军的血肉长城 “忠义军此番血战，真是撼动天地！” 看完了种师道从前线发回来的战报之后，赵谌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赵桓也是一脸的感动，虽然这份情报他已经看过了，可是此时再看一次，依旧让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不过李孝忠率领的那十万义军，确实进行了足足半个月的，堪称艰苦卓绝的抵抗！ 斜也带来的六万大军，都是金国的主力作战部队，而他身边的猛将也不少，阇母、赤盏晖，这都是女真大将，而且他们在燕京休整了很久，各种器械也完备！ 在鼓城那一片依山傍水的战场上，李孝忠和他的十万义军，几乎是顶着敌人的猛攻，不断的用人命阻击着金兵的进攻！ 他们挖了无数条壕沟，在这些壕沟里，他们可以快速集结，也可以快速撤退，然后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拒马之类的阻挡着对方的进攻，长矛兵死战不退，弓箭手冒着箭雨和对方对射。 就算碰到金人精锐的披甲步兵，义军们也都是豁出去和对方近身缠斗，用两个、三个，甚至是四个五个义军的命，去换一条金兵披甲步兵的命！ 而擅长水军的张横，则屡屡通过寝水和沱河，通过小船装载引火之物，截断金人的浮桥，让金人的进攻后继无力！ 而每次这样的操作，基本上都要付出数名甚至数十名死士的命！ 毕竟用小船去焚烧对方的浮桥，也有很多应对的方法，在岸上用箭雨杀伤就是一个很好的效果。 总之，要阻挡金人的猛攻，缺乏甲胄，和一些制式兵器的义军，很多时候只能拿命去拼！ 幸亏通过水路，汴梁城那里也支援来了不少火器，因为渡河需要卸甲，所以经常有义军勇士抱着震天雷之类的火器，冲过去和金人同归于尽！ 在这样悍不畏死的阻击中，义军损失惨重，半个月下来，有好几支义军部队是全军覆没，剩下的义军部队基本上就没有损失低于一成的！ 足足两万河北男儿的鲜血，筑成了鼓城的血肉长城！ 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斜也，也第一次在凶悍的金兵脸上，看到了畏惧之意。 毕竟他们有退路，可是每次进攻，都会留下大量的尸体，这毫无疑问让金兵觉得是一种不划算的事情！ 更何况这种地形，也让金兵打得很苦。 金兵需要先度过沱河，才能进攻对岸的忠义军阵地，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首先就会受到不小的杀伤，而且地面上总是会被忠义军趁夜布下各种陷阱，现在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水量充沛，地上哪怕只是挖个坑，都会形成不少的积水，在这样的情况下，金兵重骑兵基本上没有了用武之地，重步兵要过来都有些困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忠义军的弓箭手们能获得更大的成果。 这些弓箭手并不是成建制的，这让弓箭手集中起来以后覆盖性的杀伤减少了许多，然而这些弓箭手要么就是猎户，要么就是弓箭社的弓手！ 有宋一代，河北之地因为接近前线，又因为无险可守，所以民间有大量弓箭手结社，弓手数量极多，在仁宗时期，在朝廷注册的就有六百多弓箭社，三万多能开硬弓的弓手，这些年来虽然因为和辽国很是和平，这种风气有所减弱，然而传统，依旧还是在的。 河北平原、山区、森林、丘陵地带都有，加上因为是前线，所以人口一直不算很多，两百多万人看起来不少，然而和江南有些路的人口甚至都近千万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 人口不多，野兽活动的范围自然就大，面对这些野兽，弓箭当然是最好的武器，所以河北很多人弓术都很精通。 而这些人，基本上在河北当地都有一些家产，也颇有武力，金人南下的时候，逃亡集结的，基本上就是以这些人为主。 所以他们的弓术在这样的对抗中，能起到巨大的效果。 动不动就是一支冷箭，取人性命。 就算穿了轻甲，也架不住人家专门朝着你头射。 所以金兵的死亡率，也是相当高的。 攻打了半个月，忠义军固然是死伤惨重，可是金兵也死了近万，如果不是从燕京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一些援军，说不定忠义军集结起来，还能打一些反击战。 弓箭手、水军，成为了对抗金兵的主力。 而还有一些个人武艺精熟的汉子，被李孝忠一一编入了他的本部，分成若干小队，遇到正面接战的时候，他们就会悍勇的冲上去，哪怕和金兵同归于尽，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这个过程中，李孝忠的身先士卒和他的人格魅力，起到了极大的效果。 这封战报看得赵谌目眩神迷，他知道李孝忠是一个好样的，可是李孝忠能做到的，确实也超过了他的想像。 用河北和西北汉子的鲜血，硬生生的阻挡了金兵的脚步十五天！ 等到了种师道的援军！ 种师道到的时候，战争已经开始趋于平缓，因为这样的大量死人，就算是金兵，也有些受不了。 而在看到种师道率领大军前来的时候，斜也也开始回撤下寨了，毕竟他清楚，当看到宋军主力北上的话，就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斡离不的东路军，很有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既然这样的话，这仗就不太好打了。 粘罕的西路军还是没能拿下太原，那意味着整个河东路都没法拿下，现在自己也打不开面前的防线，大宋已经开始云集部队，就算接下来打倾国之战，也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而种师道接下来派来的信使，也证明了这一点！ 和信使一同来的，还有代表着斡离不的旗帜——旗是军队的标志，缴获旗帜一直都被认为是军功的证明，斡离不的旗帜既然已经被宋军缴获，那东路军的全军覆没，基本上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斜也当然也没有心思再打下去，而是开始派人通知粘罕，同时也飞快的禀告吴乞卖，想要知道下一步如何行动。 这样的讨论，当然需要很长的时间，双方此刻就算是进入了僵持状态之下。 第112章 失踪就是死了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只能和谈。”赵谌合上书信，想了想之后道。 “李纲等人也是如此态度，虽然还可以打下去，然而双方出倾国之兵死战，都没有这个必要。”赵桓回答说，很显然的是，最近他和李纲讨论的也不少。 赵桓并不是傻子，他只是耳根子软，有点像三国时候的袁绍，属下说什么都好像有道理，只不过他远没有袁绍那么果敢和勇武而已。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记得赵谌的话，那就是关于和金兵对抗的事情，多找李纲讨论，不要听别人的。 李纲的意见很简单，既然已经获得了这样辉煌的胜利，而且接下来就算和金兵进行倾国之战，打赢了也无力做更多的什么，还不如和谈。 李纲虽然是主战派，可是他也不是那种穷兵黩武的人，作为一个典型的士大夫，他同样清楚，在已经取得一场足够辉煌的胜利之后，再谈判，就会有着足够的底气。 说穿了，他之前主战，核心也是不能让掉太多的利益，而不是一定要和金国死战到底。 “父皇，李纲说过他认为的谈判底线吗？”赵谌想了想之后问道。 “李纲的态度是，岁币继续按照海上之盟，金银也不妨给一些，不过金人必须要退出代州与忻州，同时燕京之地金人既然占据，想要回来就很难了，最关键就是让金人把代州和忻州让回来，那里是河东的屏障，一定要握在大宋手里。”赵桓想了想之后道。 “**公见事还是明的，代州与忻州确实得拿下来，如果拿不下来，就算继续打下去，也是要打的。只不过岁币和金银，我大宋赏赐将士都不够，怎么能给他们呢？我们现在手里握着金人的二太子和六路都统制，怎么都得让金人吐一点回来才行。倒是燕京，现在就让金人拿着吧，我们拿着也没用，维持之前和辽国的战线就好。”赵谌笑道。 “金人会同意吗？”赵桓一愣。 “父皇有所不知，这斡离不乃是金人太祖阿骨打的嫡子，也是太祖系的核心，阿骨打的嫡子里，有能力的也就斡离不与兀术二人，现在兀术不知所踪，就算吴乞卖希望斡离不去死，阿骨打的旧部也不会同意的，就算再高的要求，他们也得答应才是。一开始不妨把胃口放得大一些，比如要求他们赔偿金十万，银一百万，退出幽云十六州……然后慢慢的再放松，总之，代州和忻州必须还给我们，同时还得赔钱！是他们主动来进攻我们，现在我们打赢了，难道他们不用赔钱吗？岁币也不用给了，如果要给，可以用互市的方式，用北方的牛羊来换取大宋的钱与粮食！”赵谌道。 “谌儿你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只不过这大宋，百废待兴啊，朕也实在不想和金人再纠缠下去了。”赵桓叹息道。 “正是如此，尤其是河北之地，此次受到了最大的伤害，河北义军又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若不好好回报他们，天下的子民，又怎么会看待父皇呢？”赵谌慨然道。 “那应该如何去做？”赵桓忙问道。 “河北之前因为括田之事，闹得天怒人怨，加上金兵南下，很多大户来不及逃跑，都惨遭屠戮，他们的田地，已经是无主了，而很多逃离家乡的百姓，也需要在回到家乡之后，重新获得田地来耕种。这些无主之地，如果朝廷不想办法控制住的话，多半会落到那些残余的豪绅大户手里，这对国家，可并不算是什么好事。”赵谌道。 “谌儿已经有想法了吗？”赵桓好奇的问。 “有了一些想法，不过还需要时间来推敲一下，待孩儿下去仔细思考，弄个章程出来给父皇看。”赵谌道。 赵桓连连点头，对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儿子，赵桓已经有些迷信了，毕竟看他带兵打仗这么猛，对国家大事也很有见解，有这么一个有能力的儿子，不用白不用。 自己当太子的时候，只读书就行，多简单，当了皇帝，太多的事情了…… “父皇，我听说我那九叔，还有张邦昌，都没有找到？”赵谌突然问。 赵桓立即点头，这件事显然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毕竟大战一场之后，金人死伤惨重，抓的俘虏都有上万，而且金人主要的将领，除了斡离不和挞懒被抓了之外，其他将领都死在战场上，审问小兵，没人知道，斡离不和挞懒被抓以后又一个字都不说，简直是让赵桓有些坐立不安。 好好的两个人去当人质，怎么就不见了呢？ 就算死了，也得看到尸首啊！ “我看战报说，金国的四太子兀术，也下落不明？”赵谌突然问。 赵桓愣了一下，他的关注点怎么会在兀术身上：“战报上如果这么写，那就应该是吧。” 赵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谌儿，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赵桓问。 赵谌哑然失笑：“哪里能想到什么呢，就这么点信息。只不过父皇，九叔和张相公既然下落不明，那我们就可以当他们已经死了……” 说到这种事情，赵桓反应倒是极快：“你是说，不管他们怎么样了，就当他们已经殉国了，对吗？” “对，死人是没有威胁的，只要我们昭告天下，那我那九叔和张相公，就是在金营为质的情况下，被金人残忍杀害，尸首全无，所以也只能立两个衣冠冢，命人四时祭祀，以昭告忠烈之灵。”赵谌笑道。 赵桓也笑了起来，确实，如果这样做了之后，最少，这两个人，在政治上，已经死了！ 将来再冒出来的话…… 谁能证明他们就是赵构和张邦昌？ 不要命了？ “那就这么去做吧，谌儿，你快去见见你母亲，你母亲看到你这两个月又强壮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赵桓笑道。 赵谌点点头，这也是应有之意。 当下对赵桓行了礼，赵谌转身离开，不过走着走着，赵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建立南宋的赵构，伪帝张邦昌，还有那个传说中的金兀术，这三个人同时在战场上失踪……这真的会是巧合吗？ 第113章 对河北的想法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帝赵桓昭告天下，沉痛的宣布，九弟康王与宰执张邦昌，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主动前往金营为质，而金人残忍无道，杀害康王与张邦昌，以至于尸骨无存，现立衣冠冢与牟驼冈，让大宋万民都知道，曾经有忠勇的赵家宗室与大宋臣子，为了包围汴梁城，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赵桓更以此为由，命令李纲和金人谈判的时候，要求金人退回海上之盟所规定的国界线，同时赔偿金十万，银一百万，以弥补赵构和张邦昌惨遭杀害而给大宋带来的巨大损失！ 具体谈判的方式，赵谌就没有管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白天就是泡在军器所里和陈规聊着，同时观看陈规研究的进展。 不得不说，在陈规这种天才研究家和经验丰富工匠的实操之下，赵谌关于火器的一些设想，都逐渐的被展现了出来，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脑洞，都记录了下来，等着让赵谌看。 古代工匠和文人对火器其实是很有一些脑洞的，只不过大部分都经过实践之后证明了用处不大，或者是可以被更好的东西覆盖。 然而这样的脑洞本身就是科学的——科学的过程就是一个在无数选项中，逐步通过试验去掉错误的选项，找出正确选项的过程，科学是经验、实践和统计的结合体。 当有了这样的思维之后，要想进步，其实就不难了。 枪械方面的发展，赵谌其实早就有了想法，现在的荡寇铳已经相当不错了，火绳枪作为过度的，完全可以不制造，只要等着能炼出足够好的钢水，那么燧发枪就可以大量的制造，有了燧发枪之后，就可以玩排队枪毙了，而且短柄燧发枪的存在，也可以让士兵在近距离战斗中，有一定的杀敌能力。 所以陈规的思路，大部分是冲着炮去的。 在研究了赵谌留下来的一些东西之后，陈规研制出了虎蹲炮——这种轻型火炮射程不算远，大概只有五百米，但是在这个年代已经是超级大杀器了，同时还是一枚大炮弹与上百枚小炮弹一同发射，在战场上面对密集的敌人，能有着强悍的杀伤力。 这几天赵谌就是在不断的和陈规讨论，减少他设计中的一些弊端。 比如在炮身上加箍铁来增强炮管的寿命，在炮口下增加炮架，让炮口可以斜线对准前方，这都是历史上检验过的做法，赵谌此刻拿来，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而且这种虎蹲炮只要稍微改进一下，用来攻城也不难——对付基本上是夯土的城墙，这种炮弹的动力足够了。 如果换成包砖的城墙，也能有着不小的杀伤力。 除非是朱元璋修建的南京城那种大块青砖修建的城墙……那就确实无能为力，毕竟二战的火力都对那种城墙造成不了太过致命的杀伤！ 有了这种火炮，赵谌的部下攻城就不用太担心了。 其实现在赵谌更想要制造出燧发枪来——并不是长柄的那种，而是短燧发枪，这样可以装备给骑兵们——骑兵要是能每人带两把燧发枪，那在骑兵的对抗中，那还有什么人能挡住？ 不管是铁浮屠还是蒙古铁骑，都顶不住双方正面接触之前，先挨两发子弹！ 只不过这玩意难度不高，赵谌甚至把图纸都已经画出来了，可是没有更高强度的钢铁，制造不出弹簧和齿轮来，那就是白搭。 也只能看接下来慢慢的炼钢水平能不能发展了。 让工匠们加快琢磨炼钢的发展和多制造一些虎蹲炮以及相应的子弹之外，赵谌的注意力，就是放在接下来对河北的治理了。 河北其实一直都是中国很重要的一个地方，在三国时代，河北就是天下的中心之一，只不过经济中心后来逐渐南移，加上宋代河北又是前线，所以很多东西都没发展起来。 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河北山东之地，相对来说那种大地主大豪族并不多。 实际上宋代虽然不抑制土地兼并，可是土地兼并并没有明清时候那么夸张，明清时候拥有土地数十万亩的大地主可谓是数量相当不少，而宋代呢？地主不少，可是大部分是那种几千上万亩的地主，朱缅在江南那么个刮地皮法，也就拥有了三十万亩土地而已，和明清那些真正的大地主比起来，啥都不算。 朱缅已经是这个时候天下豪族里，最大的那个了！ 加上之前杨戬和李彦的括田——这种事情虽然也是天怒人怨，却很难得的让北宋朝廷在河北山东之地，拥有了不少的土地！ 而金兵南下，让河北的豪门大户几乎是一扫而空，有的是被金兵弄死，有的是投降当了汉奸，有的则是逃进了各处大城，在这样的情况下，将河北之地的土地集中起来，也就更容易一些。 所以在奏折中，赵谌提出了，在河北之地，设立皇庄的做法，这些土地也就变成了皇田——实际上就是国有土地，将这些土地分别赐给那些义军和难民，所有权是朝廷的，他们只有使用权，皇田不得买卖。 好处当然也有，那就是和地主的租子比起来，皇田收的田租只有一成，加上田赋规定的一成，也就是收两成。 这个其实并不算什么创新的举措，宋朝本身田就分为公田和私田，收取的税赋理论上也差不多，然而别忘记了，自古以来，苛捐杂税，才是压在农民身上最大的负担！ 所以种植皇田的，其他杂税，一律没有，同时免丁税——当然，丁税这玩意也是北宋朝廷的重要财政收入，不可能全免，只是规定，因为河北河东之地遭受了战火，所以暂时免掉丁税，至于什么时候再收，那就看以后再说。 当然了，虽然所有杂税和丁税都没了，农民们也要付出代价，那就是每家都要出一名壮丁担任士兵，同时余粮，都得卖给官府，不得私自买卖。 这种做法，也是统治阶级经常使用的调控性战略。 总之，只有河北强盛起来，才不怕来自北方的进攻！ 第114章 赵谌等于安禄山? 对赵谌交上来的奏折，赵桓看了又看，却总是没法下定决心。 毕竟公田什么的都好说，都算是祖制，而且赵谌的要求也并不夸张，不过这样一来，河北就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人镇守才行…… 毕竟那里刚经历过战争，残留下来的要么是义军，要么是逃进山里的普通百姓，他们需要的是安全感。 然而河北这么大一个地方，不管让谁去管理，都容易尾大不掉，更何况那些义军经过血战，已经是一支可观的战斗力了，轻易解散的话，也显得很浪费。 而且赵桓也知道，自己的位置，现在并不稳当，南方还有个太上皇呢。 就算和金人谈判完毕，内部的问题，只怕还得要好久才能解决。 现在他只能不断的要求南方送来支援，然后尽量淡化太上皇的存在，同时不断的派出信使，请求太上皇回京颐养天年——太上皇要是回来了，那就好办了。 只不过赵桓也清楚，这样的情况下，太上皇能不能回来，那真不好说。 自己弄死了梁师成、李彦和王黼，剩下三贼可都在太上皇身边，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会拼命让太上皇不回来的。 如果太上皇在南方闹起妖来，那还真不好办。 “父皇不用忧心，太上皇如果真在南方做出什么来，那就是他们自绝于人民……江南之地的百姓和士绅，可都恨透了朱缅，而朱缅却在太上皇身边，太上皇舍得杀他吗？如果杀了朱缅，蔡京童贯之流岂能心安？更何况太上皇也清楚，父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对他做什么，所以可以多派人去对太上皇说，愿意将他供养起来，劝他回京。如果不愿意的话，就太上皇身边那几个人，儿臣愿意率领劲旅，将其擒获！没有了那些爪牙，太上皇又能做什么呢？现在放着不管就行了。”赵谌笑道。 对于大画家，赵谌还真是没放在眼里。 就这么一个昏君，他就算去了南方，还能让南方诚心拥戴他？ 历史上在第一次汴梁之围解除之后，大画家确实不想回汴梁，他想去江南，却被江南士绅百姓所阻挡，没法南下，这才回到了汴梁。 赵谌不相信江南百姓和士绅就这么贱，被花石纲折腾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愿意接纳这个太上皇！ 而且从法理上来说，赵桓现在皇帝之位，不知道多么正，就算赵桓死了，接替的也应该是赵谌，而不是大画家！ 没有听说哪个当爹的还能接替儿子的位置的。 如果大画家真想这么做，那天下的儒生，都会群起而攻之！ “我们要做的，是让军心、民心，都在我们这一边。这次出征，孩儿和西军以及河北诸将都有了深厚的友谊，只要保证他们的利益，再加上百姓能心向我们，其他什么人都翻不了天！别看朝堂衮衮诸公，他们下笔千言，难道顶得住一根弩箭？父皇不用忧心，凡事有孩儿！”赵谌慷慨激昂的说。 换了个雄才大略的君主，赵谌这番话，多半会被推出去砍了——可惜赵桓不是，他巴不得自己在宫内安坐，别的事情都由赵谌来解决呢。 就好像他不会对赵佶做什么一样，赵谌也不会对他做什么，他安安稳稳的当皇帝，赵谌安安稳稳的当太子就行。 而且赵桓也不相信赵谌会丧心病狂到干掉他，然后自己来当皇帝。 “谌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谌儿，你这道奏折里，对河北之地的看法不错，只不过河北河东这样的地方，非要有一个有力的人镇守才行，朕想封你为卢龙节度使，持节开府，总管河北西路、河东路、河北东路这三处的所有事情，你看如何啊？”赵桓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赵谌一愣。 卧槽，这不是把大宋整个北方都给自己管了吗？这爹，还真是心大啊。 自己之前虽然总管抗金事宜，可是那主要是军事上，而不是政事上，现在赵桓这个条件，那就几乎是把整个北方都封给了自己！ 比藩镇还藩镇啊！ 安禄山造反的时候，占据的地盘也就是这几块——无非就是多了燕云之地和辽东之地而已。 当然了，自己的情况和安禄山不一样。 安禄山是知道如果玄宗死了，下一个不管谁当皇帝，都要对付自己，所以他一定会造反。 而自己本来就是皇帝的接班人，赵桓剩下两个儿子还小，又不是嫡出，本来就对自己没有威胁。 所以对赵桓来说，不是问题。 而持节开府这种事情，北宋其实是没有的，因为北宋一直提防的就是藩镇化，一直到南宋的时候，为了军事，才给岳飞等人藩镇的权力，后面也很快就收回去了。 但是自己毕竟是太子，持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而是自己如果能掌控这三路的话，就是京畿最有力的支持者！ 赵桓在汴梁如果有什么问题，他的大军南下，也就是数日，就能形成支援！ 很显然赵桓还是担心太上皇会在南方搞事，所以让自己最亲近和信任的儿子占据北方，一是作为屏障，二是作为后盾！ 从这个角度来说，赵桓的这个选择，还真是充满了政治智慧。 而这对赵谌来说，也是最有利的。 他完全可以在这三路改制，将自己所知道的后世一些成熟的政治体系和统治方式，在这三路推行开来，一旦效果良好，就可以向全国推广！ “父皇，孩儿不敢说英明神武，但是如果这三路让孩儿来管理，必然会成为我大宋最强悍的地方！北据金人，南平叛乱，孩子一定能够做到！” 赵谌这话，就差报赵佶的身份证了。 听了这话，赵桓算是放心了。 赵谌都没有假模假样的推辞，而是直接同意了，说明他就没想太多！也说明他没有别样的心思。 至于接下来他的野心会不会**，赵桓倒不在意。 大画家要是想复辟，一定会首先干掉赵桓和赵谌，不然他没有任何理由复辟。 除非有把握解决这父子两人，不然的话，干掉其中一个，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一来，赵谌安全，就等于自己安全。 真要是天下太平了，谌儿也长大了，想要当皇帝，自己当个太上皇，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第115章 强硬的太子 大宋朝廷的效率，还是相当高的。 在赵谌回来之前，种师道率军北上之后，汴梁城附近，也就是整个京畿路，生产已经逐渐的开始恢复了。 京畿路的格局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不过因为之前诛杀三贼，以及赵桓宣布蔡京、童贯和朱缅这三贼也罪不可赦之后，他们在汴梁附近的田地和庄园，也都收归国有，在赵桓的安排下，这些田地都分别租给了那些无地的难民，以及那些因为围城而破产的汴梁市民。 同时赵桓宣布，因为战火的原因，京畿路、河北东路、河北西路和河东路的丁税全免，各项杂税今年也不得征收，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最少汴梁城内外，都是一片欢呼之声。 流民们有了田地，失业的市民也有了田地，在有希望的情况下，他们的心，自然也就安定了下来。 北宋的农业水平是很高的，不然也不会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人人口过亿的朝代，占城稻的推广，哪怕是在北方也很有用，京畿路和河北都是水路纵横，所以水田不少，高产的占城稻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 现在还不到五月，正好可以抢种水稻和春小麦，免得这一年出现大规模的饥荒。 而已经收复的河北各地，也开始了抢种的活动，官府将手头的田地全部都拿了出来，让失地的流民耕种，不光是安定人心之举，还能让朝廷的财政得到一定的喘息。 赵谌在汴梁并没有待多久，只是待了三天之后，就率领荡寇军北上，去参与到宋金谈判中去。 他的到来，则是坚定了李纲等人的情绪。 不过在他率军抵达河北之后，先做的，却并不是参与和金人的谈判。 而是首先见了李孝忠和忠义军的各位首领。 对各路首领，赵谌是各种抚慰，除了给战死的义军家里抚恤之外，还告诉他们，河北现在已经开始恢复生产了，本身有田地的，可以耕种自己家的田地，没有田地的，官府会授予他们田地，同时只需要缴纳正常的田赋，其他的杂税，一律取消，包括丁税也取消。 各路义军首领都是感激涕零，毕竟他们大部分也就是农民而已，看到自己的乡亲们能有这样的待遇，他们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而一些在战争中表现勇猛的义军首领和他们的麾下，赵谌则是将他们编入了厢军，作为各地军事力量的同时，也给予了他们治安等责任。 这些义军首领，本来就是当地那种豪杰，讲义气，能让众人服气，他们和各地的豪强其实不是一码事，而这次金兵南下，豪强地主损失惨重，而这些人则通过战斗，建立了足够的威望，这本身就是可以作为钉子，钉到各地去！ 赵谌将他们先是留下来，然后详细讲解了接下来河北要推行的政策，让他们回去以后组织乡亲们开垦田地，相当于在地方形成自治。 有了这样的身份，他们也就有了和各地豪强抗衡的勇气。 不然的话，那些无主之地，多半会被那些卷土重来的豪强和地主们，给分个干净。 至于李孝忠和他的部下，赵谌则是带来了赵桓的旨意，把他们正式编入官军的行列，单独为一军，名为忠义军，归属赵谌统帅。 李孝忠为统制，身份与韩世忠、岳飞等人并列。 这样一来，赵谌直属的军队就变成了五军，荡寇军、游奕军、背嵬军、破敌军以及忠义军。 忠义军来源比较杂，有李孝忠带来的骑兵和步兵，也有张横麾下的水军，在河北之地，水军当然是很重要的。 荡寇军统制马扩、游奕军统制韩世忠、破敌军统制刘子羽、背嵬军统制岳飞、忠义军统制李孝忠。 同时除了马扩没有副统制之外，王德、姚友仲、王胜和张横分别为副统制。 整编完了义军，赵谌就命令种师道率领一部分西军通过平定军前往河东路支援，之前传来的消息，粘罕在了解到确切的战局之后，开始大踏步的后撤，现在已经全军撤回了太原以北，不过还是没有让出石岭关这个关键的隘口，种师道率军入河东，也是为了震慑粘罕的军队，同时也让太原得到一定的喘息。 毕竟太原被围了几个月，城中粮草只怕也有些问题。 种师道率军进入河东之后，韩世忠就带着游奕军、背嵬军和破敌军撤了出来。 宋金双方，在战场上形成了对峙，双方都知道，再打下去不太可能了，只不过金人有些不情愿，毕竟这次南下，他们损失惨重，却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收获…… “是贵军先撕毁条约，攻打我国！我国乃是奋起反击，不管造成任何损失，都是贵军的责任，这种道理，说到哪里去都不为过！如果贵军还是不想和谈的话，那就拉开架势再打一场！我大宋绝不畏惧！” 正式参与到和谈中的赵谌，立即就展现出了咄咄逼人的态度。 对面坐着的斜也皱了皱眉，他当然不敢小看赵谌，毕竟从各路传来战报中都清楚的表面，这个宋国九岁太子，才是这次宋国能够扭转乾坤的最大因素！ 不管是先带走牟驼冈的战马，到击破姚太师抢回隆德府，再到断绝斡离不后路，及时救援天井关…… 这一切，都有赵谌的影子。 这样的强横太子，说话行事嚣张一些，也正常。 不过斜也也清楚，大金国，只怕也拖延不下去了。 毕竟生产力上，双方的差距太大了，宋国可以从江南源源不断的运来粮食，哪怕再苦一苦江南百姓，也能坚持下去的。 而金国呢？金太宗在上京动员了这么久，也没能动员出太大的兵力来，毕竟就算那些辽人、奚人、渤海人……都已经被大金国杀怕了，然而春耕才开始不久，他们哪有粮食行动啊！ 而且吴乞卖还要他们自带干粮——这是真做不到啊！ 所以真要来一场倾国之战的话，金国也打不起！ 不过他身后的金国大将们，则开始忍不住了。 赤盏晖忍不住就将刀拔出了一半：“宋人欺人太甚！” 赵谌身后的王德也同时拔刀：“金人以为我刀不利吗？” 第116章 宋金谅解备忘录 这一架，当然还是没打起来。 虽然双方参与谈判的文官都有些忐忑，不过双方的武将心里都有数，无非就是相互吓唬而已。 既然都打不下去，无非就是要一个稍微公平一点的和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条约，双方都觉得自己吃亏了，那就说明是相对公平的条约。 最终在拉锯一般的谈判之后，双方终于在五月到来之前，达成了协议。 金人退出忻州与代州，由宋军接管，大宋这一边将斡离不与挞懒以及一部分金兵俘虏放回去，河北与燕京的界限维持在宋辽旧边境线这里，宋国坚决不承认幽云十六州是属于金国的，但是现在暂时不发生冲突，金人只能算是代管，同时因为金人占据了幽云十六州，所以海上之盟所提到的岁币啊，兄弟之国啊，这些条款尽数作废。 实际上就等于，大宋这边，用斡离不和挞懒，换来了忻州和代州这两个河东路的门户。 其他地方的谈判，暂时搁置。 对于这个结果，双方确实是又满意，又不满意。 大宋这边满意的是，拿回了河东路的门户，不满意的是，却还是丢掉了燕京。 金国满意的是，把斡离不和挞懒还有一部分女真俘虏换回来了，同时占据了燕京之地，不满意的是，好不容易依靠义胜军拿下来的河东路门户，就这么拱手送回去了，而岁币也丢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确实是一个还算公平的谈判。 “等着吧，等老子发育几年，让你们这帮女真蛮子知道什么叫科技的碾压。”赵谌看着对面的斜也，在心里想着。 “宋人也就靠那些火器，但是总有办法对付的，我大金缺乏攻城器械，还得多用辽国的那些旧人，等我大金恢复了元气，从燕京席卷而下，河北，照样会是我们大金的！”斜也在心里想着。 双方的最高统帅皮笑肉不笑的相互看着，各有盘算。 双方的内部其实也都有些不太稳，金国要从部落联盟转变成一个国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整和扭转，这样才能建立起足够的统治根基。 而大宋这边，虽然朝堂上下都觉得打完这一仗，然后好好的积蓄实力就行了，赵谌却清楚，大宋的局面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这个时候整个大宋的气象，还没有到王朝末年的地步，不然就凭赵九妹，也不可能稳住南宋这半壁江山。 可是却也是积弊丛生，民间的矛盾开始多了起来。 徽宗几十年的乱搞，已经让这个王朝开始朝着王朝末年狂奔了。 不过这个时候，进行好的改革，还是有中兴气象的。 而在和约签之前，赵谌再次提出，这不算和约，只能算是一个谅解备忘录。 赵谌是这么解释的，之前宋金就是盟国，海上之盟是正式的盟约，现在只不过是在盟约之后，双方因为各种原因，出现了一些误会，产生了军事上的冲突，所以只能算是海上之盟的延续，对最近这一两年，双方在军事和政治上的各种冲突，做一个详细的说明，双方达成了谅解，然后以备忘录的形式记载下来，让后人看清楚这些事情的真相。 对于大宋这些官僚来说，当然清楚太子这话的精妙——既然还是承认海上之盟，那么你金国还占据着燕京之地，说起来就是理亏了！ 既然理亏，那么以后大宋要拿回燕京之地，就有理由了。 金人那边虽然也有一些文人，不过这些主要是旧辽臣的文人，在文字方面，还是不如大宋——这也是之前大宋在和约上总是玩文字游戏，想要把吃亏的方面遮挡过去，却屡屡能够成功的原因。 只不过金人在知道自己吃亏之后，有能力马上掀桌子打过来而已，在武力不如的情况下，这种文字游戏，只能算是贻笑大方。 现在就不一样了。 对于赵谌坚持只是签个谅解备忘录的做法，金国上下讨论了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承认海上之盟的合法性，对他们也有利，于是也很快的就答应了。 至此，宋金之间的第一场大战，算是就这么停下来了，宋军消灭了十几万金兵，而自己损失也不小，同时还丢掉了好不容易拿回来的燕京之地，算是吃了大亏，不过河东的屏障夺回来了，对于很多大臣来说，能维持这样的局面，已经是不错。 五月初，勤王军开始分头回到汴梁。 汴梁百姓蜂拥而至，高声的欢呼着——这样的欢呼声并非作伪，而是身家性命得以保全的欢呼！ 赵谌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迎接着汴梁百姓的欢呼声。 而在他身后的，则是种师道和姚古。 金兵撤离之后，前线自然也是需要有大将镇守，按照赵谌的安排，种师中率领西军进驻代州，接管了金兵撤离后的城防，而范琼则是率军进驻河北前线的安肃军和广信军，以防金人杀个回马枪。 赵桓再次率领百官，亲自出迎。 在全城的欢呼声中，也有一些黯然神伤的。 主要是主和派的那些官员。 白时中双手拢在袖子里，虽然天气已经逐渐开始热了，然而他却依旧感到了寒冷。 主和派的官员中，李邦彦已经被削职为民，张邦昌在金营里不知所踪，耿南仲现在也靠边站了，据说赵桓现在十天半月都难得见他一次，作为当朝宰相，宰执之首，却在这次抗金中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白时中知道，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经开始走到了尽头。 这让身体并不好的白时中，都有些坚持不住了。 毕竟谁会用一个已经有了“懦弱”之名的宰相呢？ 而其他那些主和派的官员，也在心中忐忑，毕竟之前见到金人势大，很多官员都是主和的，比如兵部尚书路允迪，很明显也是要靠边站了。 只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能力抵挡。 宋朝的皇权其实还是挺集中的，宰执的数量增加，让宰相这个位置的权力开始分散，臣权一旦分散，就很难和君权抗衡。 看着意气风发的赵谌，白时中眼神闪了闪，也许，他还有一个不错的机会！ 第117章 大换血 对于白时中来说，君权是他不能抗衡的，可是如果君权之间出了冲突，那么皇帝就必然要向臣子寻求支持，他现在依旧是百官之首，那么就还有机会！ 只不过，这个机会会出现在他眼前吗？ 毕竟谁都清楚，在勤王大军回师之后，朝堂必定会寄予封赏，同时会迎来一阵洗牌，等到洗牌完毕之后，白时中靠边站，再有机会，也没用了。 朝堂百官都清楚，这次抗金，除了太子力挽狂澜之外，朝中的主战派也都是立了大功，最耀眼的当然是李纲，然而其他大臣也不可忽视。 比如徽宗时期就是重臣的徐处仁，经常仗义执言，以至于被蔡京童贯等人不断的坑害，官位浮浮沉沉，可是在钦宗即位之后，也是力主抗金，建议储备粮草，这给后续勤王大军提供了足够的粮草保障。 还有推荐李纲的吴敏，虽然只是一个四品的给事中，然而推荐李纲，加上早年坚决不与蔡京为一党，也是一个资历极老的大臣，进入宰执行列也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本来就是宰执的宇文虚中，提议启用种师道的就是他，同时抵达汴梁的第一支勤王军，统制马忠率领的军队，也是在宇文虚中的指挥下才来到的，他们的到来给汴梁打开了西军援军的道路，同样居功至伟。 有了这些强有力的竞争者，自然宰执是不缺人选的。 更何况这些人浮浮沉沉，不管是在中枢还是在地方，都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声望，这本身就让他们具备了担任宰执的资格。 首先讨论的，就是对勤王军，以及各路义军还有汴梁禁军的犒赏。 这种事并不麻烦，无非就是发下犒赏，有功劳的根据功劳升官，宋朝的武职有五十六等，每一等都有不同的收入和待遇，按照功劳晋升就行了。 同时对遭遇战火的河北西路、河东路以及京畿路的百姓减免税款，以及发放粮食赈灾，也都是北宋朝廷做习惯了的事情。 从下到上，从低到高。 这些事情之前基本上就已经有了不错的章程，所以进行得很顺利。 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宰执的调整。 和大家猜测的差不多，资格最老的徐处仁，进位成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也就是名义上的宰相，而原本的宰相白时中，则改任观文殿大学生——这个位置很是尊荣，都是由当过宰执的大臣来担任，但是没什么实权，属于是靠边站了。 白时中一言不发的谢恩，倒是让其他大臣都佩服了他的养气功夫。 不过想想和他之前共同进退的诸位现在是什么下场，也让人觉得，钦宗还是给了他这个百官之首一些体面的。 而原本就是宰执、翰林学士的宇文虚中，则位置向前提了一步，成为了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这个位置离百官之首，也就是一步之遥罢了。 李纲从尚书右丞升为参政知事，兼刑部尚书。 吴敏从给事中升为参政知事，兼吏部尚书。 宇文虚中推荐的老臣李邈，为参政知事，兼工部尚书。 李邈在历史上也是个着名的忠臣，他在靖康之前就提出过很多正确的意见，比如反对童贯贸然对燕京用兵，认为辽国虽然衰落，可是百姓还是心向辽国，这个时候出兵辽国是趁火打劫，很难取得什么战果。可惜这样正确的意见被童贯忽视，以至于罢官，靖康中被宇文虚中重新启用，从东南召集了很多部队来救援汴梁，同样因为坚决抗金而被耿南仲等人打击，被派去接替战死的刘韐镇守真定府，却得不到援军，最终真定城破，不肯投降，被关了三年后依旧坚贞不屈，最终被金人处死。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进入宰执行列的就是种师道，种师道虽然是武将，不过他家也是儒学传家的，被任命为知枢密院事，兼兵部尚书——这个人事任免引起了一些争议，毕竟又管枢密院又管兵部尚书，权力似乎有些过大了。 不过这却是赵谌力主的，在他看来，接下来的时间里，军队的掌握依旧是重中之重，种师道有威望，他种家却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实力，他弟弟种师中也年过六旬，又没有后代，这种老臣为了身后名，自然会珍惜羽翼，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更何况兵部，还得是要有个知兵的人才行。 除此之外，李若水升任礼部尚书，加上之前的户部尚书梅执礼，这样一来，六部尚书全部换了新人，宰执也是大换血，换上的，都是在对抗金人的过程中，展现出了自己态度，以及用各种方式支援过抗金战争的大臣！ 这个风向标，就相当的标准了。 而之前的那些尚书，户部的李棁已经被削职为民，吏部尚书王时雍、兵部尚书路允迪、礼部尚书陈过庭等人均是靠边站。 依靠着大胜带来的政治声望，赵桓几乎是轻易的就将朝堂的重臣全部都换了个遍，换成了在这次抗金之中，展现出了坚决支持他抗金态度的大臣们！ 虽然有些简单粗暴，可是群臣，确实无力抵抗。 更何况选拔上来的这些人，不也都是声望极高的老臣？他们除了都坚持抗金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都是或多或少得罪过蔡京等六贼，以至于宦海浮沉的大臣！ 能对抗奸臣的，当然就是忠臣。 又是忠臣，又支持现在的官家，官家不用这些人，难道还要留任那些又是太上皇留下来的，又在抗金中唱反调的那些大臣吗？ 不得不说，在抗金胜利之后，原本打算依靠主和来营造自己政治地位的大臣们，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历史上，因为最终只能屈辱和谈，靠边站的，正是徐处仁、吴敏、李邈、李纲这些主战派。 所以对此，赵谌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的，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宋朝廷能保持表面的团结，就能带来不小的凝聚力，对接下来的治理，会有着极大的帮助。 至于被干掉的这些人，历史上，就没一个光彩的。 比如王时雍，不遗余力的在京城里搜集女子来送给金人，被百姓称为“金人外公”。 这样的无耻之徒，留在朝堂里，岂不是浪费朝廷的俸禄？ 第118章 白时中的建议 宰执大换血，六部大换血，意味着赵桓终于是基本上掌控了朝堂。 大宋的文臣结党是一个很不好的风气，不过也给皇权带来了便利——当皇帝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无非就是提拔一派，去打另外一派罢了。 这一向都是屡试不爽的妙招。 就好像后世在网络上被吹嘘为“权术巅峰”的嘉靖皇帝，其实他有个屁权术？无非就是用一个人的时候，拼命的提拔，拼命的让他扩充势力，然而与此同时，还有意识的培养另外一股势力，能够和这个人对抗，这样的话，在大臣对抗的时候，他就可以把自己择出来，作为一个评判者，取得足够超然的地位。 等到上一个人不符合自己心意了，或者说在朝堂上已经尾大不掉，或者说背锅已经背得足够了……那就用另外一个人来代替他。 用张骢来对抗杨廷和，用夏言来制衡张骢，用严嵩来制衡夏言，用徐阶来制衡严嵩……无非就是这样的套路，一直在玩而已。 等到后来，被徐阶摸透脾气之后，嘉靖皇帝也没什么别的法子。 这样的做法有好处，必然就会有坏处，那就是党争。 对于一个政权来说，如果内部党争成为一种习惯，那么必然就是衰亡的开始。 因为精力会用在党争上，同时实行的政策，就算是利国利民的，等到另外一派上来了，为了证明和上一派的不同，也会尽数推翻和打倒。 国家的政策失去连续性，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赵谌知道，现在自己没法做什么，毕竟不是皇帝，不过好歹这些上来的宰执和尚书，都是刚直忠正的臣子，他们就算会犯错误，也不至于会搞得天怒人怨。 而且很多时候，是忠臣还是奸臣，并不取决于大臣本身，而是取决于皇帝的选择！ 这就是帝制时代的必然。 唯上，而不唯真。 不过赵桓这个皇帝，虽然水平有些差，耳根子也软，至少却证明，他是一个能听得进去话的皇帝，同时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做太过分的事情。 前任徽宗实在是太不拟人了，所以赵桓只要是个正常人，那相比起来，百姓，包括士绅，都会念着赵桓的好。 这就足够了。 而且严格来说，这次上来的这些大臣，还真不是什么一党。 主战派只是他们对金人南下这件事的主张而已，而且很多大臣都是因为之前反对蔡京等六贼，而不断的被外放贬值，浮浮沉沉的那种，他们基本上都有很好的官声，也有敢于和如日中天的六贼对抗的官员。 更何况赵谌还知道他们中间的不少人，都是在对抗金人的战斗中，坚持到了最后，有的被金人俘虏之后坚决不投降被害，有的自尽，有的逃亡南方继续抵抗…… 这些在历史上经过考验的人，身居高位，总比其他人要好得多。 经过这一系列换血之后，赵桓满意的看着朝堂，按照政治的潜规则，这些在先帝在位的时候靠边站的大臣们，在他的提拔之下回到中枢，那么他们对赵桓的忠诚，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而且这些大臣基本上都精于实务，对接下来的治理，也会有着很好的帮助。 接下来，他就要宣布最后的一个任命了。 “太子赵谌，在最近数月中，屡屡率领大军出击，夺回隆德府、大战藁城、支援天井关、救援潞城……实在是功劳不小，虽然朕是太子的亲父，可是古人亦有内举不避亲之说，何况是朕？诸位卿家，你们说，是不是要给太子封赏啊？”赵桓环视了一下群臣，然后道。 群臣看了看，新的百官之首徐处仁站了出来。 “官家，金人南下，群臣束手之时，太子以九岁之龄，太子之尊，却毅然率领禁军出汴梁迎战，数月间屡破金兵，立下大功，就别说太子还是总管抗金之事，能剿灭十余万金人，太子当为首功！就算是任何犒赏，都是担得起的！” 徐处仁的话倒不算是拍马屁，毕竟这几个月来，赵谌做了什么，那叫一个有目共睹，种师道因为功劳已经进入了宰执的行列，范琼也被升为河北东路的总管，赵谌不得到封赏，怎么也说不过去。 虽然他是太子，整个天下将来都是他的，可是也不能就这么干放着啊。 当然，也有不少文官有些忧虑，毕竟赵谌展现出来的能力确实太过出色，而今上嘛……潜邸之时大家就能看出来，也就是个中人之资，强悍的太子和平庸的君王之间，搞不好就要出点什么事啊。 所以还不如让太子挂一些职务，以示尊荣，检校少傅也不妨再提一提，变成少师，宁国军节度使地方也小了点，不妨改成平定军这个大军镇的节度使，大宁郡王也低了一点，不如直接从排第三的郡王升成排第二的嗣王，王就不要封了，毕竟得是和皇帝平辈的才能封王…… 食扈也不妨多加一些，至于具体的职司，太子还年轻，就不用多操心了，这段时间也辛苦了，还是好好念书，等成年之后再派出去治理地方，积累一下执政的经验嘛。 平心而论，文官们这种想法并不能是错，实在是钦宗太年轻，才二十七岁，就算他命短，活个十年八年总还是能活到的吧？太子等过个五六年成年了，再慢慢积累自己的实力，这样一来，就不至于父子之间产生什么隔阂。 在徐处仁组织了一下语言，正准备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已经靠边站的白时中，却突然跳了出来！ 百官都是一愣，在宰相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跳出来说话，显然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只不过白时中毕竟是前任宰相，又是刚刚靠边站，有点特权，倒也正常。 下一刻，所有人就看到白时中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大声道：“启禀官家，太子殿下此次立下的功劳非旁人可比！除了我大宋有九岁太子力挽狂澜之外，又有何人能完成如此壮举？唐太宗李世民固然年少英武，那也是十六岁才从军！可见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远超常人！臣建议，让太子接替开封府尹一职，多亲近民众，也好让太子的天纵之才，得到更好的锻炼！同时北方诸军都有损失，整体整理各军之事，也应该让深得军心的太子殿下来好好打理，这样才能上下一心，抵御外来之敌！” 第119章 明显的挑拨 白时中的话，如同连珠炮一般的说出来，让百官都有些懵逼。 而在听懂了白时中的话之后，几乎所有的聪明人都脸上变色！ 白时中的话可以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拼命的夸赵谌，把他夸得比李世民还要厉害，然而不管赵谌是不是有这么厉害吧，就算全天下都希望有一个李世民，也至少有一个人是不开心的，那就是李渊…… 好家伙，赵谌比李世民还牛逼，那赵桓还做得住吗？ 第二点就是让赵谌出任开封府尹，这一向都是一个要害位置，更重要的是，当年太宗赵光义，就是担任过开封府尹，最终兄终弟及，接替了太祖赵匡胤的位置…… 最后一点更是厉害，好家伙，让赵谌去整理这次所有参与抗金的军队，这是要干什么？让赵谌尽收军心吗？ 所以这哪里是什么吹捧赵谌，简直就是捧杀，同时赤裸裸的往赵桓心里埋钉子！ 间离天亲，白时中这是要做什么？ 李纲和李邈都是勃然变色，种师道有些忧虑的看着赵桓的表情，吴敏游戏不知所措，李若水准备大声呵斥白时中，徐处仁则是连连变了脸色！ “白时中，你竟敢……” 李若水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旁边的宇文虚中拉了一把，李若水一愣，知道宇文虚中经验丰富，然后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这种话要是挑明了，那就更不好办了！ 自己不挑明，赵桓说不定还想不到那些事情上去呢…… 果然，接下来徐处仁就马上开始说话了。 “白相公之言，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只不过太子虽然聪慧，毕竟才只有九岁。但凡民政，皆是些琐碎细致之事，需要有老成之臣方能治理得好，太子只有九岁，就将精力消磨在案牍之上，岂不是影响我大宋江山的未来？至于勤王军与禁军的调配，种枢密天下名将，此次又率勤王军剿灭斡离不，抵御粘罕，同样深得军心！官家命种枢密掌管枢密院与兵部，正是为了此事，也无需太子劳神！” 徐处仁一番话连消带打，对李世民的比喻根本理都没理，而是在其他两个地方让白时中的提议不能成功，确实老辣。 赵桓微微点头，他其实也不傻，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别的一般，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白时中提到李世民，他就反应过来了，只不过他心里是在微微冷笑——这白时中，果然和谌儿所说的那样，还是不消停！ 在和赵桓讨论自己出任北方三路的总管的时候，赵谌就分析过了，太上皇和主和派，还能做的，无非就是挑拨自己和赵桓之间的关系，这样他们才能有活动的空间，不然的话，一个皇帝一个太子，法理性上无人能比，而且没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只有挑拨他们父子反目，太上皇和那些靠边站的大臣，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且赵谌才这么小，和赵桓的感情一贯又很好，正是父子一体的时候，对方想要挑拨，最有力的例子，就是李渊和李世民父子的相亲相爱…… 只不过李世民是次子啊，不是嫡子，要是是嫡子，犯得着这样吗？ 他赵谌可是嫡子，这个皇位，迟早是他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种事情其实就是一点就透，只不过往往这话不太好说得太明白，赵谌却毫无顾忌的指出这一点，落在赵桓眼里，那就更加是显得坦荡而心底无私。 所以赵桓此时就点了点头：“徐卿家所言极是，白卿家，并非你的提议有问题，而是之前朕已经想过，大名府留守张叔夜，素有政绩，此次抵抗金人，又第一时间组织兵力，让范琼前来勤王，太子北上之时，提供粮草，亦是竭尽全力。以张叔夜之功绩资历，出任开封府尹，再合适不过。” 皇帝这么说了之后，大臣们琢磨了一下，觉得也很有道理，张叔夜一直很有名气，剿灭宋江流寇只能算是很小的政绩了，他知县、知州、知军都干过，之前还当过礼部侍郎，因为他弟弟张克公弹劾蔡京，被蔡京忌恨牵连，被贬出京，在外治理青州等地，也是颇有政绩，这样的海内名臣，就算是直接进入宰执行列也正常，不过担任开封府尹，同样也是极高的荣誉。 这样的一个人选，就算是白时中，也没什么话好说。 “至于对西军的整编，种卿久在西北，对军情熟悉，自然是不二人选。”赵桓继续道。 “陛下言之有理。”徐处仁立即点头道。 “只不过河北河东等地，处于前线，随时面临金人的压力，须得有能征惯战的将领与士兵之外，还需要有人为总领，方能稳定北方，保我大宋都城万无一失啊！”殿帅王宗濋突然道。 王宗濋这一出来说话，百官都是一愣——虽然现在王宗濋是三衙之首，殿前都指挥使，名义上的军队最高领导人，但是在过去的时间里，他在殿上都是装聋作哑，主打一个什么事都不掺和，今天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王殿帅言之有理。金人虽然退去，然而依旧是一个新兴的大国，占据了旧辽之地，有数千万民众！一旦卷土重来，若无足够兵力，必然难以抵挡。此次抗金之战，各地将士并非不是没有勇猛作战，然而却是分散的。常胜军与金人交战的时候，我真定、中山的援军并没有能够及时到达，在常胜军投降之后才姗姗来迟，以至于被轻松击败。童贯虽然握有大军，却在金人来临之时选择逃跑，这才使得北方糜烂。前车之鉴，不可不查啊！” 又有人站出来了，众臣一看，是侍卫步兵都指挥使何灌。 好嘛，又是一个三衙。 不过这两人出来说话，仔细想想倒也正常，毕竟都是武官，在这个和金国虽然暂时和平，但是迟早要再打的时间点上，武官的权限自然会加强一些，他们作为武官之首，当然也要多争取一点。 所有人都看向了种师道——你这个枢密院老大，是不是应该压制一下武官们的扩展欲望呢？ 在这一点上，文官们的态度，倒是一致的。 种师道果然不负众望的，站出来了！ 第120章 优良的选择 “官家，前唐藩镇林立，以至于国家权威全无，五代惨状尤在眼前。所以我大宋太祖皇帝，定下了武将不得干涉地方政务的举措，一举让藩镇难题，再也不能影响朝政的运行，才有了我大宋治理万民，休养生息的机会。河北西路、河北东路与河东路，这三个地方，确实非常重要，然而如果让某人掌管当地军政大权，那岂不是藩镇重现？到时候此三镇确实强大了，会不会立即威胁到中枢呢？老臣看来，此等做法，万万不可。”种师道朗声道。 百官纷纷点头附和，还是老种稳健，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啊！ 后世说起宋朝，有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就是崇文抑武，认为是宋太祖赵匡胤得位不正，所以强力压制武将，以免危害到他大宋江山。 然而实际上，现代人很难想象，从五代十国那个比五胡乱华还要黑暗的年代走过来的所有人，对武将掌权的忌惮和恐惧。 那短短五六十年，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所以对武人的控制，反而是整个国家的一个最大公约数。 说穿了，宋朝的武将，就是在给五代十国的那些前辈们胡作非为，在还债呢。 而这样做了之后，确实也带来了很大的好处，那就是民生稳定，文化繁荣，经济平稳。 虽然有个说法是“宋朝的农民起义是最多的”，然而实际上这也是一个误解，宋朝有记载的农民起义是很多，那是因为宋朝的记载比以前多了很多，许多起义都被记下来了，前面的朝代因为史料等问题，很多事情没记下来而已，比如五代十国那些残暴的统治，就真没有人起来反抗吗？怎么可能…… 宋江三十六人的流窜作案都能被记下来，说明宋朝的史料比较多，但是没到一个特别多的地步，所以才会有人去统计它。 等到了宋之后的朝代，那史料就更多了，在那种浩如烟海的史料中，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去统计造反的数量，因为真的统计不过来啊。 只有那种特别大，影响特别深远的农民起义或者造反，才会被人记住。 而宋朝在文明的程度上，是比以前前进了一大步的，不然也不会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人口过亿的朝代，不光是因为生产力提升了的原因。 毕竟生产力要提升，就得社会稳定，才能让生产力稳步提升，同时可以让提升的生产力，使得更多的普通人得到好处。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藩镇化，确实很难。 至少在北宋一朝，西军的那些将门，只能算半个藩镇。 而靖康之后，因为军事上的巨大压力，确实有很多地方形成了事实上的藩镇化，然而随着军事压力的减轻，南宋朝廷也马上就开始解决藩镇化——这种选择不能说错了，只能说他们已经看到了藩镇化的坏处，而对藩镇化的好处，没有什么感受。 “藩镇化确实是祸乱之源，然而我大宋，现在就有一个人，可以做到既能够整合北方各路的力量，抵御金人，又不会对汴梁的安全，形成威胁！”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种师道这话一说出来，北方三路就会维持原状的时候，王宗濋又站出来了，慷慨激昂的说。 赵桓欣然道：“卿家速速讲来。” 王宗濋对赵桓行了一礼，然后道：“官家，太子殿下虽然年轻，然而已经在军中有了足够的历练，河北河东之地，处处都有他奋战的身影！同时太子练出来的荡寇军，也在战场上有着巨大的功绩，就连金人最精锐的铁浮屠，也挡不住荡寇军一击！太子殿下是储君，也是未来的官家，自然不虞有藩镇的嫌疑，臣请求让太子出任河北方面的镇守，管理当地军民！太子威名，就算是金国也知晓，有他在河北之地，金人必然不敢南望半分！” 百官都吓到了。 什么？太子去河北镇守当地？ 百官哪个不是对历史精通的，河北之地，那就是卢龙三镇的核心啊！安禄山怎么把大唐搅得天下大乱的？不就是靠着河北之地？ 好嘛，白时中都还只是暗搓搓的说赵谌是李世民，你这倒好，这是要把太子往安禄山的位置上放啊！ 你王宗濋是吃拧了吗？ 不过转念仔细想想，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提议。 藩镇确实是大忌，可是如果掌握这个藩镇的是太子，那就不一样了，就好像太祖赵匡胤当皇帝的时候，太宗赵光义就是开封府尹，掌握汴梁附近的所有军政民政，也是很要害的地方，太祖因此有什么不安了吗？ 太子是法理上的储君，就算在河北之地掌控了军政大权，他有必要多做点什么吗？等着即位不就是了！ 更何况，南边还有个太上皇…… 政治性敏感都很高的大臣们，立即就想到了这样做的好处。 能够让官家在外有一个坚定的外援，只要父子一体，那就没人敢轻举妄动，太子正好在军中有威望，镇守河北的话，也能够对金人形成威慑，总比让任何一个武将去镇守河北要好得多。 在那个位置上，除了太子这种迟早会当皇帝的之外，其他人都难免会滋生野心。 唯一的问题，就是官家会不会在心里有什么想法。 虽然说疏不间亲，可是还有三人成虎呢！ 只不过再看看出来提议的是王宗濋…… 那没事了。 谁都知道王宗濋没什么根基，也没什么能力，能当三衙之首，最关键就是因为他是官家的舅舅，是官家最信得过的人。 他现在站出来说话，那必然是得到了官家的首肯啊！ 官家自己都不介意，那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啊！ “下官认为，此事甚是妥当。”李纲思索一会之后，果断出列支持。 赵桓立即是龙颜大悦。 这个李纲，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可是还是很拎得清的嘛！ 其他宰执相互看看，他们在这方面的利益倒是相同的，那就是太上皇那一系的人，绝对不能回来！ 不管他们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自己的位置，都不能容许这一切的发生！ 那支持赵谌出镇河北，也就成了一个优良的选择！ 第121章 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啊 在最刚直和最敢直言的李纲都出言赞同之后，其他宰执也纷纷表示赞同。 “诸位卿家能这么想，实在是我大宋之福！谌儿！”赵桓大声道。 赵谌立即出列行礼。 “太子赵谌，虽然年幼，然则在河北河东之地，屡力战功，力挽狂澜于即倒，为国家社稷立下大功！今晋升为大宁嗣王，食邑万户，平定军节度使，检校少师。为河东路、河北西路、河北东路三路总管，开府，有征调节制之权，三路军民，皆听从三路总管调遣！”赵桓缓缓的道。 大臣们再次懵逼了！ 说好的不是河北西路吗？怎么连河东路和河北东路都一起归赵谌管？ 这三个路加起来的地盘……尼玛那就是三国时候的袁绍啊！ 幽冀青并……哦，没有幽州，幽州在金国手里呢。 不过如果按照海上之盟的话，幽州现在也是赵谌的治下了！ 百官想要反对，不过突然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对为好。 认为太子势力太庞大？可是这三路说穿了，就是前线！没看到金人南下就是兵分两路吗？ 如果只是河北路，河东路的防守赵谌管不了，还是容易出问题的。 既然都指望赵谌成为抗金的前线了，给一个路还是给三个路，有太大的区别吗？ 既然相信，那就好好的相信，不要相信一半，不相信一半！ 所以想来想去，这些政治能力出色的大臣，也不得不承认，把这三路都让赵谌来管，也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赵谌清朗的声音传来。 众臣皆侧目。 你还真不客气啊？ 这个时候，王宗濋又跳了出来，大声道：“官家父子君臣毫不见疑，实有三代之风矣！有太子坐镇河北三路，用不了几年，北上收复幽燕，让我大宋版图扩展，重现汉唐雄风！” 王宗濋这个时候再次跳出来，显然就是赵桓的意思了，大臣们相互看看，只能同时出声应和！ 在人群中，白时中的心，却是越来越凉…… 官家对太子居然这么的毫无顾忌吗？给一个河北西路还不够，还要给河东路和河北东路？ 把整个大宋汴梁以北的最重要的三个路，全部都让太子来管？ 这只能说明是无比的信任！ 郑伯克段于鄢都没有这么搞的啊！这就是毫不提防了！ 圣上居然真的质朴如初？ 还有这王宗濋…… 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 这下子，自己的挑拨算是大家都看到了，却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自己接下来，还能有个好？ 白时中一时之间觉得浑浑噩噩的，对自己的将来出现了巨大的悲观。 实际上，在散朝之后，靠边站的白时中就开始一直处于巨大的压力之中，生怕什么时候赵桓或者赵谌就给他秋后算账，虽然赵桓和赵谌其实一直都没什么动作。 在北宋，下台的大臣，其实就没什么能力了。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中，白时中在一年后病死，死得悄无声息。 当然，这也已经是后话了。 在宣布了让赵谌出任三路大总管，在北京大名府直接开府之后，赵桓就开始询问，接下来赵谌准备怎么做。 “父皇，太原府之围已解，种师中率领三万西军进驻，可以让他留下一部分属于种家的西军，而来自其他各家的西军，在拿到犒赏之后，就回归西北，毕竟西北也是我大宋命脉所在，折家、杨家、辛家等将门，在派出了一半力量勤王之后，面对西夏以及其他各族的趁火打劫，已经很是辛苦，必须要让他们回到西北支援。”赵谌道。 种师道连连点头，赵谌这话正是他想说的，西北之地，虽然地方不算很大，也很贫瘠，然而在战略上，却是大宋至关重要的地方！ “虽然麟州、府州与丰州也属于河东路，然而此三州地方重要，儿臣建议要维持这三州的半独立性，继续让杨家与折家管理，这样才能继续保持我大宋边陲的安稳。”赵谌继续道。 很多有见识的官员都是一愣，好奇赵谌居然主动放权，不过想想那三州的具体情况，也不由得都暗暗点头。 这三州其实基本上就是属于杨家和折家的，这两家一直忠心的帮助大宋守护西北边陲，直面西夏的进攻，这三个州几乎算是半个藩镇了，杨家与折家对当地的民政也有很大的管理权限。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杨家和折家对朝廷还是非常忠诚的，而且在他们身边，也都有其他的将门牵制，包括挨着这三家的永兴军路和秦凤路，也都有很多将门，只不过这些将门并没有当地的民政能力，还是要让朝廷派出文官来管理的。 实际上杨家折家占据的这三州，文官也是由朝廷派人过来，只不过要听从杨家和折家的指挥而已。 所以说是半个军阀。 太子能清醒的认识到他们的重要性，让他们继续保持在西北的特权，算得上老成持重。 其实文官们最怕的就是太子太过年轻，不知道轻重，在这三州乱搞，引得杨家和折家出什么问题，那就不好了。 实际上赵谌也不会这样做，因为他知道杨家和折家其实真挺忠诚的，一直给大宋守着边陲，靖康时候也是拼尽全力来救援，一家南下保关中，一个东出救汴梁，两家都是精锐尽出，结果被世仇党项首领小斛禄抄了老家，杨家全家包括妇孺都战死，折家则是被粘罕击败后被迫投降，最终被毒死，两家同时落幕，只有杨沂中和折彦质跟在赵九妹身边，算是把这两家延续了下去。 这样的家族，给点特权也正常，而且就算将来赵谌要解决军头这个问题，也会用利益交换的形势来完成。 “真定府的刘韐，治军治民都相当出色，儿臣想将他调往河东路，负责民政事宜，与种师中一同管理河东路，种师中手下的西军，加上太原府剩下的王禀率领的胜捷军，以及刘韐从真定带过去的守军，依托天险，守住河东没有问题。河间府的詹度年事已高，还请父皇将他调到京师来，另行封赏，陈遘守中山有功，允文允武，可以调去河间担任河北东路，管理民政，和范琼一同，镇守河北东路。”赵谌继续道。 第122章 尘埃落定 赵谌对河东路和河北东路的人事安排，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种师中和范琼都是在勤王中立下功劳的将领，论功行赏也应该提拔成为一路的招讨使，主管军事了。 而和他们打配合的，也都是经过考验的，懂军事的文官，刘韐在西北素来有威望，他和种师中是正好可以相互制衡的，而陈遘虽然更年轻一些，然而范琼本身也没有太大的威望，陈遘这种名臣也足够压制得住他了。 能找出这两个又懂军事又懂民政的人来协管这两路，本身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不过接下来河北西路的人事安排，才是重中之重。 “太原知府张孝纯，可抽调来真定府，此公在各地颇有官声，守太原也是坚贞不屈，深得民心，真定府乃是前线，既然刘公去了太原府，那么张公来真定府也很合适，有张公抚民，儿臣也可以将精力放在军事上。”赵谌继续道。 不用宿将，赵谌当然有他的道理，毕竟他太年轻，如果在河北西路用宿将的话，反而会影响到他的发挥。 本来赵谌是想用张叔夜的，不过很显然的是，张叔夜的政绩和官声，也不太可能给他打下手，张孝纯虽然也是老臣，不过没有张叔夜那么大的名气，再加上他当过各地的通判、转运官、知府等职位，对管理基层经验丰富，正好可用。 历史上张孝纯坚守太原，一直到太原城破才被俘，关了好几年之后才投降，当了刘豫伪齐的丞相，不过也算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在偷偷的给南宋送情报，虽然没有殉国的勇气，却也算是做到了本分。 而历史上建立伪齐的刘豫……他之前在河北西路担任提刑官，金人南下的时候弃官逃走，现在已经上了大宋朝廷的黑名单，以后基本上是很难被启用了。 “至于河北西路的驻军，儿臣麾下有两万人，都是能征惯战的士卒，河北西路初定，囤积太多军力没有必要，而且河北西路也供养不起如此之多的士兵，有儿臣两万人足以。更何况之前河北义军蜂起，父皇之前分给了他们田地，为了保护自己的田地，他们也会奋不顾身。儿臣打算在农闲的时候组织民众进行军事训练，一旦有事，召集起来就是十万雄兵！而且儿臣还打算从各地抽调一部分兵力过来，所以在河北西路，兵力是足够了。” 大臣们纷纷想了想赵谌的话，觉得太子还是很靠谱的，确实，河北西路本身产出就不算很高，如果只靠江南运粮食过来的话，那压力太大了，现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还不如只保持一支精锐力量，同时维持民间的尚武习惯，自然能稳固住防线。 “谌儿，在这三地，不管是收入还是税赋，你都可任意使用。只不过国家百废待兴，这段时间的作战也让国家消耗了不少的元气，所以朕没有什么可帮你的。希望你能在这三路好好干，帮朕把这个担子给担起来！”赵桓点点头，然后道。 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赵桓清理了朝堂，统一和凝聚了中枢的意志，赵谌外放掌控三路军政大权，牢牢的在外面为赵桓掌控了一支足够强大的力量。 所有人都清楚这样做的目标是什么。 太上皇的自私做法，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所以对赵桓赵谌父子此刻的反应，大臣们也觉得很正常。 摊上这么个太上皇，不小心谨慎一点，那怎么行…… 同时也对赵桓给赵谌这么大的权限，有了一定的同情。 赵谌虽然还坐在殿上，不过思绪也已经飞到了河北西路。 统领北方三路，对赵谌来说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 毕竟在打仗这方面，赵谌只需要学习一下，就能够很精通，毕竟在部队的时候，他也是上过军校的，对冷兵器时代的各种战术和知识也有所涉猎，加上大宋的科技水平其实并不低，至少和现在的大宋比起来，欧洲还几乎是莽荒时代，中世纪农业革命都还没开始呢。 在正常的战略眼光，以及荡寇军的加持下，至少赵谌觉得，自己在战场上取得那样的胜利，并不算多么稀罕的事情。 因为第一次金兵南下，真就是大宋朝廷太过奇葩，才让金兵能舒舒服服带着那么多战利品离开的。 明明守得住，就是要谈判。 明明不用冒险偷袭，就是要偷袭。 明明就算偷袭失败了，汴梁城下还有那么多军队，不用着急，偏偏要着急。 明明金兵撤退的时候可以追击，就是不追击。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金人蹂躏一番，然后退走，想要死战的士兵反而被处死。 凡是朝廷做点人，都不至于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在赵谌出现之后，已经扭转了这样的局面，坚持抗金，就会获得胜利。 再加上荡寇军的出现，让宋军在野战中也具备了歼灭对方的能力，这才有封死斡离不东路军的成功，最终一举歼灭东路军，取得了辉煌的军事胜利。 然而在治理地方这方面，赵谌自认没这个能力，毕竟他是当兵的，不是当官的。 不过赵谌也清楚一点，宋朝这些官员治理能力很强，自己只要不乱来，然后在合适的地方帮他们开点挂，那就足够了。 比如均分田地，设立皇庄，让失地的流民去耕种公田……这实际上都是北宋常用的方式，并不会引起太多人的不满。 最多也就是河北之地的地主豪强们觉得自己没占到便宜，有些不爽而已。 毕竟有很多地主豪强在这次浩劫中灭族了，凡是拿不出地契的土地，都被大宋朝廷不客气的收成了公田，加上之前刮田的成绩，前线三路里，能掌握在大宋朝廷手里的田地，已经超过了一半。 有这样的底气在，前线三路的恢复元气，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就算大宋的商业再发达，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王朝，农业永远是最重要的，只要百姓有饭吃，统治就能够稳固。 现在朝廷也没有了花石纲的负担，想要休养生息，也会更容易一些。 只不过，太上皇会在南方老老实实的不搞事吗？ 赵谌觉得不太可能。 他倒希望太上皇在南方搞搞事，这样就有理由了…… 第123章 父慈子孝 对于太上皇赵佶来说，这几个月，他过得并不开心。 逃出汴梁的过程中，他就很狼狈，而随着金兵的围城，他更是直接逃到了镇江，以便可以继续南下。 只不过江南的百姓，确实不欢迎他。 很多士绅都表示，绝不欢迎太上皇来江南，除非他能杀掉朱缅这个让江南人士痛恨之极的东南王！ 这一点，赵佶却做不到。 因为他清楚，朱缅是帮他做事的，他就应该给予回报，如果连朱缅都杀，那以后还有什么人会帮他做事呢？ 赵佶智商绝对不低，甚至可以说非常的聪明，不然也不会有那么高的艺术成就，在凶猛的金人面前，他确实是害怕了，所以才仓皇出逃，其实就是想着用钦宗去喂饱金人，等钦宗父子死了，他再复位就行了。 然而接下来传来的消息，却让他无比的吃惊。 他那个没有出息的儿子，懦弱的儿子，却居然有那么好的一个儿子！ 硬生生的扭转了局势！ 这样一来，没法去江南，又不敢回去的太上皇，在镇江，就显得很尴尬了。 历史上是李纲在中间斡旋，担保钦宗不会对太上皇怎么样，加上实在没法南下，赵佶这才勉强回到了汴梁，然后没几个月，就被金人一锅端了。 这几个月，赵佶过得也不开心，因为赵桓别的不行，下手是一点都不软，在这几个月里，先后干掉了蔡京、童贯、朱缅，让赵佶完全失去了对朝堂的控制。 而现在这个时候，赵佶就更不敢回汴梁了。 他那个儿子现在已经是如日中天的声望，他就算回去了，应该也就是被幽禁起来，等过上几年，民众差不多淡忘的时候，一杯毒酒，也就解决了。 父子之情？赵佶可是记得自己怎么用赵楷不断的打压赵桓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桓会记得父子之情才怪。 而且就算是跑到镇江了，他身边那些人也还在争斗，蔡京和朱缅因为没有兵权，所以稍微消停一些，而带着一部分胜捷军的童贯和带着三千禁军的高俅就发生了矛盾，两边争斗不休，赵佶只得让高俅率禁军守在泗州，自己带着童贯留在镇江，高俅对此很不满，带着禁军回到了汴梁，交出兵权之后被赵桓削职为民，不过也算是保住了性命。 而汴梁朝廷的旨意，也是一道接一道的传来。 削去蔡京、蔡攸父子的职位，贬为平民；削去朱缅的职位，要求朱缅进京待罪；因为童贯之前没有听从钦宗让他守卫汴梁的旨意，而是带着士兵和太上皇一起逃走，所以要捉拿他问罪…… 一道一道的旨意下来，就是要一层层的削去赵佶的羽翼。 毕竟赵佶现在只是太上皇，对臣子没有任何的权力可言，只要这些人被拿下了，太上皇？就是个糟老头子而已！ 在稳定的朝廷体制下，又有着抗金胜利的军事加成，赵桓这个时候，终于开始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 赵佶对此毫无办法，一直到某一个人的到来。 “父皇！孩子只差一点，就见不到父皇了啊！” 赵九妹一看到大画家，立即双膝跪地，膝行向前，大哭起来。 “九郎？九郎你如何到此？” 看到赵构之后，赵佶也是相当的激动，连接问了起来。 实际上要说在汴梁的时候，赵佶对这个九儿子也一般，毕竟他儿子那么多，用来压制太子最顺手的就是三儿子赵楷，再不行也还有五儿子六儿子七儿子八儿子，赵构的排名，实在是太靠后了。 只不过现在，他逃出来的时候连嫔妃都没带几个，就别说儿子了，这也是他之前一筹莫展的原因。 而现在，赵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毕竟他才四十多岁，还没享受够呢。 想要继续维持他之前那种穷奢极欲的生活，就得回到皇帝的位置上，可是禅让自己做的，当时赵桓可以说是哭着喊着不想让他禅让，却被他非要强行禅让，这可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哦，现在看到情况变了，金人被打跑了，你又想回来？ 哪有这种事儿啊。 然而如果还有个儿子在身边，那要操作起来，就方便多了。 当下他就开始详细询问，而赵构也很配合，立即就把之前对斡离不说的那番鬼话，又说了出来。 大画家一听，那是大喜过望！ 逼迫弟弟去死，那也是失德！ 皇上失德，那太上皇出来拨乱反正，也是可以的嘛！ 当然了，操作起来，那就不能那么简单了。 “父皇，其实和孩儿一起前来的，还有金国的四太子兀术……”赵构看到四下无人，对赵佶道。 赵佶一愣。 “二太子斡离不自觉已经很难突围，所以命令四太子随我一同南下，随行而来的还有数百女真精兵。” 赵构悄声道：“二太子对我说，之前金人南下，主要是对海上之盟后，我方在盟约上的文字游戏不满，再加上接纳了叛将张觉，所以这才南下，其实并没有想要灭我大宋。如今两国之间既然已经解除误会，只要父皇再次登基，与金国盟好，互为兄弟之国，一切都好说。” 大画家开始沉思，然后缓缓点头。 “九郎，此事虽然非同小可，不过金人素来质朴，我也是清楚的。之前我也是被童贯等人蒙蔽，认为有常胜军在燕京足以，这才失了方寸。四太子那里，我不方便出面，还是九郎你多与四太子沟通，只不过我现在困在镇江，身边也没什么人可以使用，我想是不是应该南下，去苏州，那里是朱缅经营很久的地盘，到了那里之后，你我深居简出，多联络忠臣，找机会将那逆子的罪行公告天下！” 说到这里，大画家用慈爱的眼神看着赵构：“九郎，一直到如今，为父才知道，真正孝顺和对国家有利的，只有你啊，若为父重登大宝，当封你为太子，与金国达成新的盟约，以保我大宋万年！” 赵构立即跪下，大声道：“父皇圣明！” 大画家立即满脸春风的将赵构扶了起来，温言安稳，好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画面！ 第124章 三个拳头产品 大画家、赵九妹，再加上一个金兀术，现在已经基本勾结起来的结果，赵谌并不清楚，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作为一个饱受熏陶的现代军人，赵谌在政治等方面并不精通，然而他却清楚，强军、富国、强民，这些东西都是一脉相承，谁也少不了谁。 没有富裕和强盛的国家和民间，想要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那也只能算是空中楼阁。 所以在事实上已经掌握了河北三路的权力之后，赵谌并没有在民政上多做涉及，毕竟三路的总管刘韐、陈遘和张孝纯，都是治政能力很出色的文臣，他们虽然也都懂军事，可是本质上，还是以治理优先的。 河东路就是山西，山西这地方粮食出产能力一般，赵谌除了让刘韐恢复生产之外，还让他组织青壮和民力，多在山西开矿——山西什么多？煤啊！只不过还没有去硫的煤是没法直接燃烧的。 土法去硫的方式很多，最简单的就是加水浸泡，分离出来的煤晒干就是去硫的煤了。 煤的作用毋庸置疑，赵谌不管是在河北搞工业化还是让北方百姓使用煤炉取暖，都会对民生乃至国力有着很大的帮助。 至于山西粮食出产不够的问题也简单，运粮就是了。 煤矿卖到河北来，河北送过去粮食，又能加快流通又能搞活经济，何乐而不为？ 而买来的煤，则可以让赵谌在河北开采的铁矿，得到更好的炼制。 初级炼钢说穿就是看火力的大小，温度越高，钢水里的杂质就越少，钢的质量就越好。 反正背后就是汴梁，汴梁背后是整个江南，江南的税赋和粮食总是会源源不断的送到汴梁来的，赵谌差粮食了，找汴梁要就是了！ 不管是粮食的产量、文化的普及还是工业技术的基础，大宋其实都不缺，就看怎么用起来而已。 至于河东路，也就是半个山东，这地方是小麦的主产区，只不过赵谌觉得，光是种小麦，就白瞎了山东那良好的平原和气候条件了。 棉花在南北朝时期已经传入中国，不过一直到明朝才在中原得到了发展，赵谌知道这一点之后，开始命令人去寻找棉花种子，然后在河北东路推广。 虽然棉粮争地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明朝的灭亡说穿了就是粮食不够吃，而粮食不够吃的一个很大原因就是江南那些最好的田地，因为利益原因，都去种植桑棉等经济作物了，以至于粮食产量下降，平时只能维持一个勉强够用，一旦碰到灾年，就会出现大面积的饥荒，就别说明末小冰河时期，几乎年年都遇到旱灾那种情况了。 只不过如果在粮食产量相对差的北方推广棉花的种植，本身就是一种相对很好的调控，同时也能够将南北的经济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当江南的纺织业和工业，离不开山西的煤、山东的棉的时候，他们还会觉得北方是可以放弃的地方吗？ 人免不了会目光短浅，可是只要自己的切身利益系在上面，就会看得更长远一点！ 山西的煤、河北的铁、山东的棉，将会成为赵谌治下，最有力的三个拳头产品。 实际上就算是现代，工业化也少不了这几样。 赵谌不知道他治下的工业最终会发展到什么规模，他只知道，在现在这个时候，他首先要让治下的老百姓吃饱了，吃饱以后，才有精力去琢磨其他的这些东西。 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河北西路。 一来这里被金兵洗过一次，豪门大族残留的已经很少了，二来到处都是失地的流民，只要给他们土地，他们就会无比的珍惜这些土地。 赵谌手下的猛将不少，不过这个时候，确实缺一些有执政能力的文官。 他先是找梅执礼要来了户部官员程振，这是一个算学能力出色的官员，负责管理自己的钱袋子，然后从军器监调来了陈规，让他继续在大名府研究各种火器，以及各种水力器械，这两个人是他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而民政方面，他能想到的人不多，只有一个，那就是宗泽。 宗泽现在已经六十多了，他算是一个大器晚成的代表，在基本上所有位置都干过，精通政事，之前被陈过庭举荐入朝，结果刚入京，就被赵谌给直接挖来了。 “宗公，河北之地，久经磨难，无非就是耕者无田，百姓承受压力太过。现在百废待兴之时，正需要宗公出力！我素知宗公深得民心，不畏强权。河北之前有诸多豪强逃走，留下田地无数，我欲将田地尽数分发给百姓，令其耕种，然而此辈若回来，必然纷扰不休，宗公可有教我？”赵谌见到宗泽之后，立即就问道。 “太子在河北设立皇庄，让无地百姓耕种，同时让立过功的河北义军以地域居住，稳住当地，避免被流寇所困扰，都是非常出色的治政之举。百姓一旦能安心耕作，河北之地也就安定下来了。至于太子所说的那些豪强，不用太过担心，他们就算能拿出地契，可是既然这些地他们当时放弃了，又被太子收回来，分给无地百姓，那就是公田！当然了，如果他们认为自己受了委屈，太子不妨允许他们去别的地方开荒，大不了一亩熟地给他们一亩生地而已。”宗泽笑道。 赵谌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宗泽确实有些想法，用开垦好的地去换荒地，那些豪强只怕都要哭出来。 可是就算不愿意，他们又能怎么办呢？要知道这些大小豪强，多半是在本地有官职的，金人来了不抵抗，只知道逃走，多少也可以治他们一个弃地之罪，这个罪名可是很严的，砍了头都有可能。 “不过也不能把这些家伙逼太急了，如果不愿意换地，那就当本太子以官价买他们的田地，他们可以直接拿现钱，也可以用这笔钱入股本太子的铁矿，反正也不会让他们吃亏就是。”赵谌道。 宗泽微微点头：“太子此言大善。” 他当然不会问钱从哪儿来，大宋的钱制一直很混乱，尤其是因为铜钱本身的价值更高，很多人都是收了铜钱之后自己打碎铸成铜器卖掉，还能获利，所以很多时候，大宋民间都是用铁钱的…… 第125章 恢复生产的过程 说起来铁钱好像很不值钱的样子，然而那也得看放在哪儿说。 大宋民间商业发达，实际上很多时候，是钱不够用——甚至可以说，钱荒，一直是困扰大宋朝廷的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铜钱做得越多，朝廷越亏本，印交子吧，大家也不傻，没几个人会用，倒是铁钱，因为铸造精美，本身也还有点价值，反而大部分百姓愿意用，甚至辽国、女真、高句丽、渤海这些国家，也都流通大宋的铁钱，毕竟就算是铁钱，他们自己也做不出来！ 在一个严重缺钱的世界里，就算是铁钱，也不会有什么超发的问题。 你拿钱能买到东西就行了，这本身就是最基本的经济规律。 铁钱作为等价物，也不是不行！ 战乱后的恢复生产，总是最快的。 因为人在经过战乱之后，就会更好的珍惜现在的生活。 所以不管是逃走的百姓，还是加入义军的青壮，在获得自己土地之后，那恢复生产的干劲，都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一个个新的村子，也重新建设了起来。 建设得最快的，当然是皇庄，那些河北义军分散得到自己的土地之后，开始根据籍贯、宗族等分开驻扎，一个村子的人，基本上相互都认识，在组织生产方面，也会显得更容易一些。 而那些义军的首领，则摇身一变，变成了皇庄的庄头，这不是什么朝廷命官，却也算是太子赵谌府下的吏员了，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推你当庄头，是觉得你有本事，能带着大家一起捞好处，可不是让你来欺负大家的。 因为之前是逃避金人，所以集合在一起，被推举成首领的，基本上都是当地讲义气，有名声的那些人，就诸如水浒传里晁盖这样的人物，而这些人物在当了庄头之后，也知道自己的权力是来自哪里，如果做得不好，赵谌一句话就可以免了他们的职务。 所以这些人当了庄头后，反而往往比一般的官员更公正，更链接。 于是乎，没用两个月，这些皇庄的庄民们，一个个都觉得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许多。 对太子的感激，也是更加的重。 摆明了的，这些庄头，都是什么人？ 虽然都是他们推举出来的，也是太子毫不避嫌，直接就让他们当庄头，并且还给他们治理地方的权力！ 没有这个权力，就凭这些庄头，在皇庄里管理也就算了，和外面打交道，哪来的底气？ 毕竟整个河北西路，并不是只有皇庄的！ 虽然皇庄占据了差不多河北西路一半的土地，然而其他地方，还是朝廷的官员在治理。 官员治理地方，权力最大的不就是收税？ 可是因为是直属太子府的皇庄，所以各种税赋，都不用交了，到时候只用交皇庄一成租子，加上一成的田赋就行。 宋朝的农业生产已经很发达了，南方最好的水田，水稻产量可达到一亩五石，宋石大约等于一百五十市斤，也就是亩产七百五十斤！ 当然，那是最好的水平，一般来说，粮食生产最发达的两浙路，平均亩产在两三石的样子，也就是三四百斤，北方水稻产量略少，两石上下，小麦产量更少一些，大约只有一石出头。 然而平均每户五十亩的田地，基本上都是水田旱田杂半，河北水利在宋代相当发达，四处基本上都有河流可以灌溉，所以水田的数量也不少，按照平均数量来算，二十五亩水田收成能到五十石，二十五亩旱田收成则能达到二十五石。 也就是说，一户三口，一年的粮食收入就是七十五石，扣掉要交的皇租和田赋，还能留下六十石，也就是九千斤稻谷和麦粒。 脱粒后，起码还有七八千斤的粮食，一般一个壮劳力一天想吃饱，得两斤粮食，怎么算，一家三口一年能吃饱的粮食，也就是两千斤的样子。 这样一算，每年的余粮，可就不得了啊！ 虽然皇庄规定了，余粮只能卖给庄子，然后庄子交到各地的太子府，然而换来的钱，也可以购买生活必需品，还能攒下不少钱。 和之前忙碌一年，也就够吃饱比起来，那是幸福得多了。 在大宋当农民，其实相对来说还是很幸福的，北宋虽然各种杂税收得很高，可是基本上农民生活还过得去，就好比岳飞，他出身也就是个普通的农民，可是他却有能力读书和习武，这说明他家的条件，是供得起他脱产消耗的。 只不过和现在的生活比起来，那就很不一般了。 更何况今年是只能种一茬，然而到了明年，轮种起来，粮食的收获，会比今年大很多！ 更何况，还有很多打工的机会。 太子在河北西路和河东路都逐步的开设了一些矿场，河北是铁矿，河东路是煤矿，虽然初期负责挖矿的都是之前的战俘，和金国的战争，前后被俘虏的不下两万，虽然很多女真俘虏被金国用金银赎走了，然而那些常胜军和旧辽军的士兵却没人管，赵谌干脆就让他们去开矿，用战俘开矿，那就简单多了，饿不死就行。 最累最危险的活战俘们去做，可是还有很多其他的活，农民们农闲的时候，就可以去做，不管是铁矿石采出来之后先碎石，然后通过磁吸挑出更好的矿渣，或者是煤矿水洗的工序，都需要大量的劳力，这个时候，就是这些农闲的农民们去赚钱的好时候了。 这些事情说起来很繁杂，不过赵谌作为太子，他只需要在最高的位置指点和掌控一下，其他的事情，自然就有其他人去做。 所以在定下了大致的方针之后，赵谌就当了甩手掌柜，一切都交给张孝纯和宗泽去管理，自己则是更多的泡在军中，和众将们一同训练着那两万自己的本部。 两万人虽然少了一点，可是赵谌相信，兵还是贵精不贵多的，那十几万在黄河边一通鼓就吓跑的大军，就算有百万，也没什么卵用啊！ 更何况现在河东路有种师道的数万西军，卡住了山前的关隘，河北东路有范琼的数万人马，自己只需要守住河北西路前线的几个重要关口就行了，两万人足够了。 更何况皇庄的那数十万人，平时也要进行军事训练的，战时一个召唤，立即就能拉出十万大军！ 第126章 钱要流通起来 对于程振来说，他从户部出来，来给太子当这个大管家，原本是不太愿意的。 毕竟他是一个正宗的进士出身，在户部干了这么多年，再慢慢的升上去，当个侍郎，等着接替梅执礼的尚书之位，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现在到了太子府上，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出任朝廷大官。 虽然跟着太子算从龙的机会，可是官家才二十七岁，那得等多久啊，太子当皇帝的时候，自己说不定早就致仕回家了。 而来到太子府的初期，看着太子不把钱当钱一样的对外各种大撒币，他就更心疼了。 各皇庄的种子农具耕牛，太子府先出了！农具耕牛算是租的，前两年不要租金，种子算是借的，也不要还！ 河东路河北西路的开矿，初期资金，太子也出了！不管是请人勘探矿，还是雇佣管理人员，那都是大笔大笔的往外掏钱啊！ 农业毕竟是国之根本，煤矿和铁矿也很有用，钱出了，程振也就忍了！毕竟这些流民基本上算是一贫如洗，不先扶植起来，就是大大的祸患，给他们种子农具耕牛，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耕作上，至少整个河北，马上就会安定下来。 探勘矿山，雇佣人员负责开采，这也忍了！毕竟这钱花得是有道理的，大宋铁是国营专卖，不说兵器什么的，各种农具也得用上铁啊，只要铁器打造出来，总是能够收回成本的！就算初期投入多，咬咬牙也忍了！ 可是到处花钱去找什么棉花的种子，又是什么鬼？找来了也就算了，还让河北东路的农民去种，承诺了不管种出来多少，都会高价回收，以至于河北东路很多大户都看着眼馋，不让佃户种粮食，改种棉花了！那岂不是花太子府的钱，肥了那些大户？ 对此，赵谌只是笑而不语。 他当然不会说，那些大户种经济作物，才是最没有威胁的。 大户兼并土地，其实最好的做法就是屯粮——你有了足够的粮食，那么一旦荒年来了，自耕农无法度过荒年，就只能找大户去借贷粮食，还不起的话，自己耕地也就没了，然后转成佃户，失去人身自由权。 这是大户兼并土地屡试不爽的妙招。 当然还有其他的，比如哄骗自耕农赌博啥的，那些下作手段，也很多。 可是下作手段，多半违法，就算可以勾结当地官府压下去，可是也危险，万一碰上一两个想要政绩为民做主的青天，那就完犊子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用粮食去兼并土地，又合法，又没有危险，甚至还会得到好评——要不是大户仁慈，这些自耕农只怕早就饿死了吧！ 也就是五代的惨状还在眼前，北宋的大户和地主都不敢用太酷烈的手段，毕竟经过五代洗礼的农民，一个个可以说都是刁民，一言不合就会掀桌子杀人的！ 所以宋朝虽然不抑制兼并，却很少出现土地超级多的大地主，就是这个原因了。 不是因为他们多仁慈，而是因为大宋的百姓，并不那么老实！ 再加上北宋的冗兵冗官冗费这三冗，虽然对国家没有任何好处，却让官员的数量很多，数量多了，那些因为生活不愁，而愿意做一些事情，以图青史留名的官员，自然也就更多，这些官员多了，对大户豪强的压制，也是很明显的。 说穿了，就宋朝这个制度，一个读书人想要登上高位，其实并不难，然后几起几落都是常态，就好像宗泽，他三十多岁才科举成功，而且一直干的都是底层官员，然而也有机会当知州，知州虽然只是五品官，然而却是一方大员，很多时候都是朝廷高官担任，能当知州，就有机会入朝！ 而那些出身好的，早早的担任尚书侍郎的官员，也经常会因为政治斗争放下去当知州啥的，而且就算失败了，也往往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在这样轻松压力不大的情况下，北宋的官员，大部分还是有一些政治抱负的，有宋一朝，名臣辈出，不是偶然的。 现在这种情况，大户都去种经济作物了，那么实际上他们对粮食的占有就会减少，那么灾年兼并的能力也会减少许多——灾年农民可不会借什么别的，只要粮食，粮食才是硬通货！ 而皇庄的存在和余粮只能卖给皇庄和太子府的规定，则让赵谌可以掌握足够数量多的粮食，在荒年平价卖出抑制粮价，减少兼并的机会。 对这些政策，程振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他毕竟是一个想做事而且正直的官员，太子喜欢大撒币，总比喜欢到处搜刮要好得多。 还是那句话，任何人治政和治理地方，和大画家比起来，那都太拟人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 等到这一年结束的时候，程振意外的发现，太子撒的那些币，大部分又回来了！ 首先就是田赋和皇庄的租金，熙宁五年通过方田均税法，曾经对全国的土地进行过丈量，河北东路、河北西路和河东路的土地加起来接近八千万亩，而河北东西两路则是高达五千六百万亩，这还是四十年前的数字！ 现在经过统计，河北西路的总耕地面积就接近了四千万亩，被皇庄直接控制的，不下两千五百万亩。 这些田地的产出有高有低，但是平均下来，一亩地产出一石半是有的，总产量接近四千万石。 所以光是这一波田赋和田租的收入，就有接近八百万石。 通过将余粮贩运去河东路乃至西北各路，赚回来的钱直接在当地收购煤矿和其他产出，贩运回到河北西路和东路，然后从农民手里，把他们卖出余粮的钱，又赚了很多回来…… 在这个过程中，当然并不是太子府参与，太子府只控制源头，进货什么的都是各地商贩自己去做，而在进货的过程中，就把税已经交了，随着河东路和两河之间的厘卡全部撤掉，商人的踊跃性相当的高。 毕竟只交一道税了！ 而卖出余粮，手里有钱的农民，也愿意花钱购买煤炭农具服装这些生活必需品，用煤炭做饭，可比买柴什么的划算多了！ 当太子府掌控了这些生活必需品的出货源头之后，税收，也就哗哗而来！ 第127章 我们也要赚钱 “农民交税之后，有足够的余粮，他们能将这些余粮卖出去换来钱，才有能力消费。而我们生产的物资，要卖给这些农民，才能够换来钱，这样一来，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可是流通起来之后，我们就可以收税，将财富更多的集中起来，可以投入进去，创造更多的财富。现在还只是取暖的煤炭和耕作的农具，等到棉花有了产量，我们还能够卖出棉衣，又是一笔收入。” 听着赵谌款款而谈，程振简直是五体投地。 谁能知道太子的大撒币，能带来这么丰厚的收入呢？ 之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啊！ 因为余粮基本上都被太子府收购了的原因，商人们想要贩粮去河东路和西北卖掉，就只能从太子府购买，而且太子府的价格也不高，就比收粮的价格高一点点而已，还不够各种损耗和存储的费用的。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商人就得交税，毕竟你贩卖是有利润的，怎么能不交税呢？ 当然了，就算交了税，也有赚头。 没赚头的事儿，谁干啊。 而他们想要卖出农具，也得在铁匠铺里进货，表面上这一道，太子府是没有收入的，然而实际上铁匠们想要获得上好的铁矿，就只能在太子府控制的那些铁矿进货，因为太子府的铁矿场的铁矿，品位更高，打出来的农具质量更好，不在太子府铁矿场进货，就竞争不过别人。 这本身就是利润。 铁矿官营，铁制品公私皆可。 相当于商人贩卖铁器的税，从源头上就收过一次了。 因为没有多余的税，所以尽管矿石价格看起来比较高，不管是铁匠铺的铁匠，还是贩卖的商人，也都有利可图。 而这些商人将河北西路的粮食和铁器运到河东路之后，他们也不会空手回来，他们可以从河东路的煤矿上进货，这个过程中，煤矿的价格就是加了税的，成本也不低，可是他们也同样有赚头。 煤矿的销量很好。 因为农民们购买煤来作为燃料，虽然不像上山砍柴那样几乎是免费的，然而砍柴需要时间啊！ 我有时间去砍柴，去矿山上做活不行吗！ 只要做工的收入比砍柴省下来的煤炭钱要高，农民们慢慢自然会知道怎么做最好。 更何况铁矿厂的那些活儿，也不算很麻烦，比如破石磁吸这种活，老太太唠着磕都能做完。 有力气的自然可以去帮着搬运矿石之类的。 这样一来，河东路和河北西路的联系，就算是太行山，也阻挡不了。 太行八径里，现在四处可见来来往往的商人。 他们不辞辛苦的将双方的特产，来回运输，搞活经济的同时，也让自己的收入增加了。 而且就算是那些小商人，也开始明显感觉得出来，现在生意好做多了。 毕竟河北西路现在两百多万人里，至少有上百万，是给皇庄打工的，他们在交完皇租和田赋之后，余粮都能卖钱，他们也很乐意把这些钱花出去，换回必需品。 虽然他们的消费能力不高，可是架不住人多啊！ 给这些人做生意，那可舒服得多。 而河北东路，经济也在逐渐的发展。 虽然那里皇庄不多，可是随着棉花的丰收，当地的大户也收获了丰厚的钱财，赵谌又取消了河北东路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规定，比如不许随便打渔之类的，反而是将这些东西全部放开了，为了生活，河北东路的农民们，也开始用自己的技能，去赚取钱财。 会种田的，可以种田，而且河北东路也有铁矿，太子府铁矿招人的钱可不少，还有一些工厂，打工赚的钱，买粮食也足够了。 而且河北东路的田地数量也不少。 掌握在赵谌手里的皇庄不多，也有几百万亩，这些田地大部分不能种水稻，只能种麦子，所以赵谌也让这些田地上的农民们多种棉花，虽然在规模上无法和大户的相比，却也提供了竞争力，让大户们不敢随便狮子大开口。 棉花收购之后，赵谌在河北西路修建的棉花工厂也可以开始生产了，一件件棉衣被生产出来，优先提供给士兵们，或者是卖给西军的军头们，毕竟在西北作战，穿着保暖的棉衣，那军队战斗力只怕要提高一个等级。 不过随之而来的，当然也有问题。 “西军那些家伙，说要和我做生意？”赵谌似笑非笑的看着程振，然后问。 程振也忍住笑，点了点头：“是的，太子，您的那些东西，确实太好用了，不管是兵器还是农具，尤其是棉衣，西军的需求量也很大，然而西北那边本身赋税就少，朝廷给的钱，基本上都被您这里赚来了，所以……” “本太子的东西，也是有成本的，总不能平白给他们不是吗。”赵谌哈哈一笑。 “所以这不是说想和您做生意吗？您在河东路的做法，他们都看在眼里，都承认这是最好的做法，通过商人的自主性，将两地的物产相互交流，这样一来，财富大大增加，不管是税赋还是民生，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他们也想要这样啊。”程振回答道。 “这些家伙倒是有眼光，不过他们在西北，基本算是半个藩镇了，朝廷每年拨过去那么多钱，可是在西北也就保持一个均势，这怎么行。”赵谌微微一笑。 “您的意思是说……”程振一愣。 “等我想一想，总之确实要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才行，而且西北那地儿，也就一个西夏难以对付，其他的什么部落，都不算什么，我大宋西北虽然贫瘠，可是永兴军路加上秦凤路，七百多万人，随便组织一下就是几十万大军，小小的西夏，加起来不过两百多万人，怎么就对付不了？还不是他们也怕自己损失太大，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赵谌一拍桌子，然后说。 “太子，这可不能随便说啊。”程振吓了一跳。 西北军头可是个历史遗留问题，说穿了这些家族都是对大宋忠心的，可是他们只想保住一亩三分地，进取心一般，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想要把他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那可难了。 “要说难，那也不难。”赵谌想了想之后说。 第128章 西北将门 现在赵谌已经十岁了。 这一年中，他个头长了一些，不过更明显的变化是块头，在不断的锻炼之下，他的块头几乎大了一圈，已经有点猛将的派头了。 在军中演练的时候，他骑马作战的能力也上升得很快，经常和韩世忠、岳飞、王德这些顶级猛将对打，虽然对方肯定会留手，然而动不动能大战几十个回合，也说明他确实算是出色的将领了。 “再兴，把那几个人都给我叫来。” 赵谌转身对身后伺立的杨再兴道，年轻的杨再兴立即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在知道杨再兴居然是河北马队的一个队将的时候，赵谌自然不会客气，立即将他抽调到了自己身边当亲卫，这人的带兵打仗能力不怎么样，可是勇猛程度确实是最顶尖的，至少岳飞韩世忠等人都自认，真要是在战场上死拼起来，最后死的，应该是他们而不是杨再兴。 这样的猛将，当然是带在身边当护卫了。 而另外一个战场上脱颖而出的解元，则被他放到了破敌军中，小养由基啊，那弓箭能力是可以载入史册的，让他好好的带一支精锐弓箭手出来，也是不错的。 现在赵谌麾下的士兵虽然还是两万人，可是精锐程度，和以前比起来，又上了一个档次。 荡寇军依旧是一千人，马扩继续为统制，游奕军四千人，其中有五百具甲骑兵，韩世忠和王德统领，背嵬军五千人，两千披甲，三千敢战之士，岳飞和王胜统领，破敌军缩编为六千人，主要是以长矛手和掷弹兵为主，属于轻兵的行列，刘子羽和姚友仲统领，解元则率领两千弓箭手和一千神臂弓手，名为神机军，剩下一千火箭操作员则被放进了荡寇军的行列，作为后排火力的投射。 而这支军队里，还加入了大量的西军子弟作为军官。 其中就有杨家的杨沂中、折家的折彦质、刘延庆的次子刘光世、刘仲武的儿子刘锜、辛叔献的儿子辛兴宗。 再加上姚古的儿子姚友仲，这几个人，基本上就能代表西北将门了。 杨家和折家在西北势力其实是最大的，因为他们对三州的占据是实质性的，也就是说，逼急了他们是能割据的，现在杨家的家主是杨宗闵，他只有一个儿子杨震，杨宗闵年纪大了，军中事情基本都是杨震在管理，所以杨震没法来赵谌这里，派的是旁系的杨沂中。 折家家主是折可求，他是因为他哥折可大死了才当的家主，折彦质是他的次子，长子守家次子出去，也算是正常操作。 杨家折家是西北最顶尖的将门，其下其实就是种家和姚家，不过这两家和朝廷的羁绊很深，在当地也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潜势力，一直都被朝廷所信赖。 至于其他的两个刘家和辛家，那就又次一等了，他们祖上并不厉害，属于是这两代打出来的，刘延庆还强一些，他自己就是节度使，刘光世是他的次子，虽然这一家都善于逃跑，可是要说打，还是真的很能打，就是关键时候有些靠不住而已。 他家发家主要是靠童贯提拔，所以这些年来崛起得很快。 刘锜家崛起则是因为他父亲刘仲武，高俅能不断依靠战功升值，就是因为一直在刘仲武军中混，因此刘仲武家也崛起得很快，刘仲武这时候已经死了，不过他有九个儿子，长子刘锡继承家业，刘锜到太子身边刷资历也正常。 辛家情况和刘延庆家差不多，也是靠着童太师才崛起。 这些将门在西北地方算是根深蒂固，而且因为是前线，离京城又远，所以文官也不怎么管得了他们，当年也就是韩琦这样的名臣在西北能镇住他们，最近十几年能镇住他们的就只有童贯了…… 这可真是大宋的悲哀。 在太子总管三路之后，西北这些军头也知道必须要和太子搞好关系，所以在太子要求他们派本部子弟和一些精锐加入自己麾下的时候，基本上都纷纷的派来了。 赵谌对这些人当然是来者不拒，虽然这些西军子弟里有一些名不副实的，比如折彦质和辛兴宗都不是什么水平很高的武将，然而杨沂中、刘光世和刘锜可都不弱，杨沂中一直被赵构所信任，刘光世虽然是逃跑大王，却也是中兴四将之一，虽然他很多战绩是王德打出来的，刘锜则是少年英武，富平之战是宋军难得的亮点，顺昌之战更是杀得金兀术失魂落魄，比刘光世这个所谓的名将强多了。 西北将门对大宋来说其实不是问题，毕竟他们中也就只有杨家和折家有能力维持半独立的状态，然而他们的地盘实际上有些鸟不拉屎，核心是现在陕西北部的神木，那地儿往西北方向走不远，都到鄂尔多斯了。 不过现在这里还是很重要的，卡住了麟州那一片，就卡住了西夏东进的地方。 其他西军将门，管不了地方上，威胁其实很小。 而且那片地方说穿了人口也不多，虽然永兴军路有五百万人，然而绝大部分都是集中在京兆府附近，也就是现在的西安，秦凤路的情况也差不多，这些人口核心地区，可都是掌握在朝廷的手上。 所以让他们强大一些，也无所谓，因为基本上就是无根之源，就别说这些将门其实都没什么野心，最多也就是想保持一下自家的富贵罢了。 对于这一点，赵谌倒不在意，毕竟人总是有私心的，不能要求人人都是圣人，他们为大宋流血卖命，大宋给他们富贵，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杨沂中、折彦质、刘光世、刘锜和辛兴宗等人，很快就赶过来了。 他们现在都是赵谌手下的军官，不过位置不算很重要，本来赵谌想着是不是把他们放到各军去锻炼的，可是考虑到他们和西北将门的关系，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比较放心。 而且自己手下那五军，猛将可是太多了，除了刘锜，其他人只怕都还显得差了一些。 “大家先坐。”赵谌摆了摆手，不在意的对五人说。 第129章 运输成本 现在赵谌开府已经半年了，这半年下来，他身上的威严更甚，杨沂中他们一直跟在太子的身边，知道太子是怎么深得军心的，所以自然也就更加的畏惧。 听了赵谌招呼之后，他们也都纷纷小心翼翼的在两旁坐了。 “不用拘谨，你们都是西军子弟，西北将门这一百多年来，在西北边陲镇守边疆，那也是劳苦功高，本太子是知道的。”赵谌率先开门见山。 听到太子这样说，众人都是心中微微一松，他们也知道最近的情况，太子在河北三路干得是真不赖，不光是恢复生产，这活儿其实是个人就能干，战乱之后的地方想要恢复生产，只要不瞎折腾，耕者有其田，想要恢复生产，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然而太子在三地搞的矿产和工坊，那就不一样了，生产出来的东西不光让北方各路都是大有好处，而且还让太子府的财政宽裕，这也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 西北诸军现在的情况其实就是这样，他们基本上都守在边关，部下也基本上都是半藩镇化，在地上的军事上说一不二，而永兴军路和秦凤路的行政主官也都得到了约束，不要对将门的操作有什么干涉，反正提供正常的军饷和粮草，将门想要扩充实力，就得自己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各路军头都眼红河北三路的收入，自然也就有些眼馋。 而赵谌之前的话说得明白，你们有本事，想养多少兵都成，但是朝廷给的钱粮就那么多，但是如果能扩张出去的话，那打下来的地盘，你们就可以自己治理，朝廷提供后盾，税赋上缴一半就行。 这实际上就是给将门松绑——这是北宋末年，大宋朝廷都没敢做的事情，一直到南宋才逐渐松绑。 赵谌敢这么做，当然是清楚要激发出这些将门的斗志的同时，也是因为他们威胁不大。 说穿了对于中原王朝来说，边疆藩镇化其实不算坏事，盛唐盛唐，那些边疆其实基本就藩镇化了，那是何等的武力？ 只不过如果一旦中枢衰落，那么边疆的藩镇，就得反噬了。 当然，赵谌并不担心这个，再过几年，他说不定就组织一支以火器为主的兵力了，到时候拼的就不是兵源的个人战力，而是纪律性和政权的整体工业能力，边关这些将门拿头来和他比。 这也是为什么赵谌对江南的事情并不关心的事情，他只把河北三路先经营好再说，世界上的事情，很多时候说穿了就是看谁拳头更大。 “你们的父兄，在西北那里，过得也有些不容易，本太子也是清楚的，只不过本太子这里的情况你们也知道，虽然赚了一些钱，可是那都是要拿来备战备荒和扩大再生产的，不可能白白的提供给西军，所以你们家里如果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大伙儿一同合计合计。”赵谌继续道。 几人相互看了看，然后是折彦质站起来，对赵谌行了个礼。 “不用多礼。” 赵谌摆手笑道，是折彦质出来而不是杨沂中出来，这也并不稀罕，毕竟杨家折家基本算是一体的，两家世代通婚，所谓杨家将里的佘太君其实就是折太君，杨业的妻子，北宋名将折德扆之女，也就是说这两家相互守望，起码有一百多年了，而折家更是在西北耕耘了两百年，从五代时候就开始。 而折彦质是现在折家的嫡系次子，而杨沂中只不过是杨家的一个旁系，当然得以折彦质为主。 “太子殿下，我们两家世居麟州，麟州的煤矿也是极好的，而且都是露天矿，开采容易，以前只不过是用煤矿取暖，极易中毒，所以也没什么人用。然而太子已经有了水洗之法，我们想的是，能不能在麟州开矿，通过煤矿的出售来补充军资，一应税赋，我们都可以交。” 折彦质说出了杨家和折家的目的，之前说过，麟州的核心就是现代的神木，那里有中国最大的煤田之一，而且又容易开采质量又好。 赵谌点了点头，这个想法肯定没错，毕竟河东路的煤矿还不如神木那么好呢，都能大赚特赚，杨家和折家怎么可能看着这么一块宝地而不动心。 “你想过没有，在麟州开采煤矿，成本几何？”赵谌问道。 “这个……”折彦质哪考虑过这个，当即就愣住了。 “本太子在河东路开矿，实际上成本并不高，加上现在商路顺畅，所以你们在麟州开矿，一来可能冲击到河东的煤矿市场，一旦多了，成本就会摊得极低，你们也可能没什么赚头，二来从麟州挖出来的煤矿，这一路运过来，也都是山路，路上的损耗和人力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你们开采更容易一些，在成本上，也很难和河东路的煤矿竞争，你们想过这一点没有？”赵谌问。 折彦质有些晕晕乎乎的，他一个将门虎子，哪考虑过这种事情，不过想想也是，河东路的煤矿都是分布在从太原到晋城这一片，撑死了加上晋州一带，也就是临汾附近的煤矿，放在后世就是沁水煤和霍西煤，这些地方地势相对平缓，来河北虽然也要经过一些山路，却可以经过几个关键的点运送过来，在运输上虽然吃力，可是也并不夸张。 然而如果要从神木运过来的话，路程远了一倍不说，还基本上也都是山路，那成本，可就高了去了！ “现在河东路对其他地方的煤矿运输，都是靠商人从河北甚至是两淮一带运了粮食过去，然后在当地的官府那里换取煤引，这才能够购买煤矿，这些商人将利润已经压缩得很低了，他们愿意去更远的神木运煤吗？”赵谌继续问。 折彦质没话说了，就算他不懂，也知道这些商人做生意，肯定会选择利润更多的地方，如果从神木运煤的话，那肯定不如就在太原到晋城一带运煤更容易啊！ 难道自家守着这样的金山，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吃香喝辣吗？ 一想到这一点，折彦质就开始纠结起来，他有些渴望的看着赵谌，希望这个聪慧的太子，能够给他家出个好主意，总不能让杨家折家就这么半死不活的下去啊。 第130章 赵谌的馊主意 赵谌对煤的运输和收购，实际上是借鉴了后世明朝的开中法，朱元璋当年为了维持边关的粮食数量，特地让商人贩盐加一道程序，那就是必须往边关运多少粮食，才能换来多少盐引，这样一来，盐商必须就源源不断的给边关输送粮食，维护边关的粮价稳定。 这种做法其实是非常好的调控手段，用盐这种必需品，保证边关粮食提供足够，可是后面因为朝廷眼馋盐引的大量利润，将开中法废除，直接收现银，结果朝廷的税收多了，边关的粮价却涨了——粮食这玩意的价格，从来就不是你硬性规定就能够规定死的，完全取决于提供的数量。 明朝后期边关糜烂导致的一系列问题，如果非要强行说的话，就和开中法废除脱不了关系。 边关粮食不够，朝廷就只能往边关拨更多的银子，可是这银子也不能吃啊，你银子一多，粮商就涨价，边关还是吃不饱，朝廷拨再多的银子，边关也吃不饱，而这拨过去的银子从哪儿来？还不是从内地的自耕农身上来。 这就是连锁反应。 而运煤法则和开中法差不多，商人想要从河东贩煤，就得往河东运粮食，河东粮食多了，能脱产的人就更多，煤矿开采就更快。 而且煤引的发放，本身就是对税收的一种保证。 不用自己下去催收，你运粮和购买煤引的过程中，就已经把税交了。 都不用设厘卡！ 在这样的情况下，麟州那里的煤矿就算质量再好，也竞争不过。 “只不过让麟州看着这么大个煤矿在那里闲着，本太子也不忍，这样吧，本太子给你们出个主意。”赵谌笑道。 “太子请直言。”折彦质忙道。 “你们麟州出的煤矿，我太子府以更高的价格收购，本太子打算设立煤炭标准，你们麟州的煤炭质量确实更好，所以以更高的价格收购，也是正常的，这样一来，你们的利润就可以保证了。”赵谌道。 听了这话，折彦质和杨沂中都是大喜，折彦质犹豫着问了一句：“那运输问题……” “这也不用担心，本太子在太原一带已经勘探出新的铁矿，和河北铁矿比起来，这些铁矿的品位要更高一些，能炼出优质钢铁，有了你神木的优质煤，那就更加的如虎添翼。”赵谌笑道。 河北铁矿很多，不过大部分品位都不算很好，虽然打造盔甲农具什么的，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而想要打造更好的一些东西，就有些不够了。 中国一直以来铁矿石很多，但是品位大部分不高，不然后世也不会从澳大利亚等地方大量进口铁矿，铁矿品位这玩意基本上就能决定钢材的强度，一般情况下用普通铁矿没问题，可是想要更好的刚才，铁矿石的品位上不去，那也是白搭。 就别说现在炼钢水平也不高了。 而欧洲过上几百年，瑞典为何一度很牛逼，古斯塔夫二世的火枪队举世闻名，不就是因为瑞典发现了一座品位极高的铁矿么。 而山西的铁矿品位虽然也不是很高，远远没法和那些顶级铁矿的相比，可是至少现在来说，也够用了。 加上神木的煤矿，两者相加，赵谌就不信炼不出能打造弹簧的好钢来。 一旦弹簧这个问题解决，燧发枪就可以提上日程了，而且钢的质量一上去，水力车床什么的也可以解决，到时候大宋的枪支产量和质量，都必然有一个飞跃一般的提升！ 至于山东的那座后世勘探出来的德州铁矿，号称品位能达到世界一流水准的，赵谌是想都没想，以后世的技术一直到2024年才发现，可见埋得有多深，现在就去挖，那还不累死个屁的。 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样一来，运输成本会降低一半，加上太子给的价格更高，那还是很有赚头的。 至于说赚头不多，主要是因为工厂的用量肯定不如民间，每一斤固然赚得多，可是份量少啊。 更何况赵谌还有别的要求。 “具体的条件当然有，比如太子府这边要派人去煤矿那里负责检测煤炭的质量，必须是优良的才行，还有运输，因为是军用，所以你们也要负责运输，这些都是成本，不过就算这些成本加上去，你们也还是能赚的。”赵谌道。 折彦质的脸色立即就苦了几分，这些成本加上去，原本赚头不少的，现在可就减少许多了啊。 “不光是煤矿，你们那里还有别的呢。”赵谌说。 神木那地儿不光煤炭好，天然气、石油也都是有的，不过数量并不高，只不过其他的东西，也不少。 比如石英砂、铝矾土和石灰石。 石英砂是什么？玻璃的原材料。 石灰石是什么？水泥的原材料。 这些玩意可没有太多的技术壁垒啊。 铝矾土不用说了，除了能提炼出铝之外，本身还是制造耐火砖的最良好材料，赵谌的炼钢工厂和煤矿工厂，都用得上。 耐火砖好的用来冶炼钢铁，差的就可以直接做煤炉，到时候配套销售，又是一大笔财富。 古代人是因为科技和眼光的问题，只能从土里刨食，他作为一个经过学习和训练的现代军人，这些基础的东西，还是能做到的。 只不过很多细则，他需要手下人慢慢去试验而已。 在知道那些矿石也都有用之后，折彦质才算是心满意足的坐下来了。 有这些矿产，不管是自己开矿还是只拿干股，杨家和折家都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财富！ “开矿需要工人，工人需要成本，不过如果你们能多抓点战俘来开矿，那成本可就小多了。”赵谌顺便出了个馊主意。 麟州那三州可是前线，直面西夏和现在内蒙那些乱七八糟的少数民族，平时的军事冲突就不少，如果抓了战俘能有这样的好处，不愁杨家折家不拼命啊！ 而且这时候战争打的就是人口，西北那地方民风彪悍，民间就有很多战斗力强悍的高手，真要是放开捕奴令，那可就热闹了。 大宋是文明的，尤其是北宋，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奴仆这种存在，不然水浒传里怎么叫伴当、使女？说明这些都是被雇佣的，而不是买了你的人身权当成奴隶！ 但是大宋子民不当奴隶，不代表从外面抓外族不行啊！ 第131章 咱们合伙 赵谌出的这个主意，立即就让折彦质和杨沂中眼前一亮。 奴隶生意，这个可是暴利，虽然只能抓来挖矿，然而那省下的成本，不就是钱吗？ 要麟州那里虽然煤矿好开采，但是其他的矿还是很辛苦的，矿工向来都很危险。 但是用战俘就不一样了，不用给工钱，也就是维持他们一天三顿，吃什么不是吃？西北那边粮食产量不高，所以杂粮什么的很多，让这些家伙吃杂粮就行了。 剥削剩余价值这种事，任何人都会无师自通。 “还有，本太子这里开矿也需要人手，如果有多余的战俘，也可以直接送过来，本太子照价收购。”赵谌说。 作为一个现代人，对用奴隶这种事情其实还是有些膈应的，然而开矿这种危险的事情，不让战俘干，就得让自己的子民干，而且河北在治理之后越过越好，几个农民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开矿？ 所以还是苦一苦外族吧！ 而且还能消耗一下杨家折家的实力，正是多赢的局面。 这样一来，杨家和折家的财富，是真的能够得到足够保障的。 折彦质美滋滋的坐回去了，杨沂中也很开心，毕竟这样一来，杨家折家的富贵就可以保持了，就算将来失去在军事上的超然地位，也可以当个富家翁。 而且在开矿建厂的过程中，赵谌还承诺让他们两家拥有一部分股份，以后每年分红，用这种方式来继续保持这两家的忠心。 他们两个高兴了，其他三家就有些着急了。 姚家现在其实还好说，因为在抗金的过程中，他们展现出来的忠诚和家族的损失，所以大宋朝廷给了他们弥补，姚家现在坐镇京兆府，虽然手头兵力不多，却也开始逐渐的转成文官系统，再加上姚友仲还在太子麾下，姚平仲也进入了大宋禁军的行列，所以他家的富贵是不缺的。 第一档次的杨家折家满意了，第二档次的种家和姚家也有了后路，处于西北将门底层的刘家辛家这些，就有些着急了。 “至于你们……我知道，在秦凤路和永兴军路，你们几家只能算是一个代表，对不对？”赵谌转向刘锜等人，问道。 刘锜、刘光世和辛兴宗纷纷点头。 西北大大小小的军头有几十家，除了前面说的那四家，其他其实说穿了也就是地方豪强，对地方行政没有太大的影响力，自身兵力也不算很多。 就好像刘韐这样的文臣，在西北领军的时候，主要就是率领这些大大小小的将门在行动，他们必须得听朝廷的，童贯在西北领军的时候也是一样。 没有朝廷支援，他们也就是个打手。 能调兵的兵力和资源，和杨家折家比起来不是一个档次的。 “西北的矿产其实不少，不过现在阶段能用得上的并不多，而且说实话，就算西北有煤矿和铁矿，开采出来，也没法和河东的竞争，这个道理，我想你们应该都懂。”赵谌道。 刘光世等人同时点头，就算不懂，刚才听了赵谌的谈话，也差不多明白了。 这些东西说穿了大头还是民用，民用的话就得薄利多销才行，除了太子府，谁有这个能力？ 没看到杨家折家都竞争不过吗？ “而且就算让你们各家分头去开矿，能赚钱，你们保得住吗？”赵谌继续问。 这一句，就把三人都给干沉默了。 保不住。 这个事儿是真的。 人比人，气死人。 杨家折家能做，是因为人家有这个势力，包括姚家种家都能做，因为赵谌也准备了接下来开厂，都给他们两家一些股份，算是他们毁家纾难的一个补偿。 实际上赵谌麾下的将领，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股份，数量不多，可是也比他们的军饷多得多了。 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赵谌严令了不许吃空饷，虽然大宋将领的收入很高，然而不吃空饷的话，那也确实不算很有钱。 能在这方面补贴一下，也算是高薪养廉了。 而西北其他这些大大小小的将门，还真没资格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 “不过你们分头来不行，如果集中起来的话……”赵谌说。 刘光世的眼睛亮了。 虽然这些将门之间或多或少的都有矛盾，然而很多时候都是做给朝廷看的——毕竟你们这些将门手里都有兵，如果是铁板一块的话，你们想要干什么？ 那就不是一般的反贼了，必须要出重拳。 “本太子不担心你们联合起来能做什么，只担心，你们的能力还不够。”赵谌道。 “请太子直言。”刘锜拱了拱手，然后道。 “你们西北剩下的将门，我也不管多少吧，总之，本太子牵头，搞一个股份制公司，太子府只占三成股份，剩下的，你们内部自己去分，出力多的多占，出力少的少占。”赵谌说了个大家其实还听得懂的名词。 股份这种事情，中国古代就有了，一些商铺如果做得长久，那些待了很久的伙计，都是可以得到身股的，那就是你在商铺干活，那么就有一定的股份，年底了从利润里还可以分红。 分润利润让其他人更好的干活，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太子说的这个股份制公司其实也差不多，太子府牵头，联合西北这些大大小小的将门，一起做生意，到时候按照股份分润利润就行了。 这当然是好事。 虽然他们这些将门联合起来也是一份不小的力量了，凑巴凑巴，各家核心子弟拉出来的话，凑个几万大军不成问题，然而实际上和整个大宋比起来，依旧是很弱小的。 毕竟大宋西军虽然号称精锐，可是除开那四家最顶层的，其他的也就是烂中挑出来的精锐而已。 如果生意真做大了，有高官眼红，他们是一点反抗力量都没有。 而太子府占股就不一样了，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那太子，我们要做什么生意呢？”辛兴宗问道。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非常有兴趣了，之前赵谌给杨家折家的好处，那可是太多了，他们不想那么多，哪怕只有一半，也非常有好处啊！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现在太子这么英明神武，想必将来朝廷集权会更加的集中，这样一来，多靠近太子，将会成为一个最明智的选择。 第132章 西夏就靠你们了 “什么都可以做，陕西各地其实很适合种植棉花，我们可以雇人开荒，种植棉花，我的太子府全部收购，还有，陕西有石脂（石油），我这边也可以大量收购，你们弄出来的石脂直接通过骡子驴子运到河东路和河北东路，然后可以顺便把粮食运过去，加强流通和补充陕西各地的粮食，石脂这玩意我这里有大量的用途，价钱你们不用担心，一年一万桶两万桶的，我都能吃下。” “对了，铁桶就可以装石脂，不过需要涂漆才不会被腐蚀，陕西漆树产地不少，正好，可以把这些东西也弄到手里，总之有太子府牵头，都不是事儿，漆这玩意也是能用得上的。” “更何况你们还可以和杨家折家合作，集中骑兵去北方抓俘虏，反正我这里都是按人头给你们算钱。” “虽然陕西也产盐，不过那是国家的，你们没法参与进来，可是其他的诸如石英砂、石灰石，麟州有的你们都有，一样可以开矿，本太子这里来者不拒，全部都要。” “有了这些支柱产业，还怕你们没收入吗？” 赵谌果然一连出了好几个主意，最关键的是，除了漆这个东西早就有人做了之外，石灰石、石英砂、石脂这些玩意以前是没人做的，有太子府牵头，很容易就能做起来。 石脂收集就是麻烦，难度一点都不高，老太太拿着羽毛慢慢收集都可以，数量虽然不会很多，可是基本上就是无本买卖，怎么都是赚的。 棉花这个需要当地雇工，不过他们或多或少和当地大户都有联系，或者说本身自己就是大户，让人改种棉花也很简单，反正陕西那地儿良田不多，很多地方只能种各种乱七八糟的豆子，还不如种棉花，收入可就高多了。 至于石英砂石灰石这些东西的开采，是需要人力的，那就正好和从俘虏人口配套，虽然这样会让边境一直冲突，可是不这样做的时候，边境的冲突少了吗？ 西军支援汴梁的时候，西夏就在那里趁火打劫，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少数民族，这些人一般都跟风一样，打完就跑，杀也杀不光。 可是抓俘虏就好办了，组织骑兵，没事就出去扫荡一番，抓回来的那可是钱啊。 “还有马匹牛羊这些东西，我们和金人翻脸了以后，想要从北边大量买马匹牛羊就难了，陕西这边也可以干这个。而且过一阵子，等我们强大了，就不想重新打通丝绸之路吗？那可是真正赚钱的商道！”赵谌继续道。 几人连连点头。 说实话谁不想打通丝绸之路啊？那边可是蓝海，商人来回走一趟往往就是暴利，不然盛唐为什么吃饱了撑的一直往那边打？还不是因为有好处？ 以前不这么干，不是没能力吗。 可是太子真要是牵头搞这个事，不就是个小小的西夏吗，办他！ 敢和太子过不去，就是和我们西军上下过不去！ 等有了钱以后，各大军头能凑出来的联军，凑个有战斗力的十万大军，一点问题都不大。 看着兴奋起来的几人，赵谌笑了起来。 “西夏嘛，倒是不用打太多次，小小的惩戒一下就行了，集中兵力，让姚古在后面给你们支援，狠狠的打上一仗，就说他们联合金人进攻大宋，我们必须要惩罚，打完以后告诉他们，岁币不会再送了，但是我大宋也可以给他们活路，生意还是可以继续做的。” 刘锜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确实，西夏之前趁火打劫，可是大宋每年还要给他们岁币，想想也是憋屈。 虽然说大宋给的岁币，其实是划算的——因为不管是收了岁币的西夏还是辽国，这钱最后还是和大宋换商品了，等于换了一道手就回来了，而且对西夏和辽国来说，岁币是他们财政收入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如果断了的话，怎么也会乱一阵子。 这样一来，大宋还肯和他们继续做生意，那就很好操作了。 “西夏也很适合种棉花，告诉他们，如果种棉花的话，种多少，我大宋收多少，而且还可以按照棉花的数量，卖给他们平价的粮食，同时我会在陕西那里开一些棉纺厂，需要工人，西夏的百姓可以来陕西打工赚钱，不愿意就算了，这些岗位，我们大宋自己的子民都不够分呢。”赵谌继续道。 用军事哪有用经济控制来得容易。 断了西夏的岁币来源，他们又没法打过来，就只能另外想办法，种棉花会是一个好主意，虽然西夏的统治者也会想到如果种棉花范围太大影响到粮食生产，万一大宋不卖他们粮食了的严重后果，可是派人过来打工，就是一个比较折中的做法了，毕竟西夏也不可能派能当士兵的精壮来打工，更多的会派妇女过来，正好棉纺厂就是需要女工。 在大宋赚钱，赚了钱就可以和大宋交易，买大宋的产品，还可以把大宋的产品贩卖到西域各国去赚取暴利……这中间的利益，西夏的高层不可能拒绝。 “还有一条，如果他们同意的话，大宋可以放开他们青盐进来的限制。”赵谌加了一个绝杀。 西夏的青盐是一大特色，只不过大宋为了保护自己河东出产的盐，对西夏青盐一直是禁止输入，然而走私却也没法禁止，如果大宋放开这个限制的话，对西夏的财政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补充。 赵谌要的就是这个。 小国玩倾销？怎么可能玩得过大国。 等两边经济绑定得越紧，西夏就越发的没有反抗能力。 等到西夏那些能骑马射箭的妇女，在大宋的棉纺厂里习惯每天坐着劳动之后，她们还能骑马射箭吗？ 真正的刀，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等那个时候，青盐运输的税，你们可以截留，不过只限制在陕西出售，我河东有自己的盐。”赵谌最后道。 几人相互看了看，同时点了点头。 本身青盐其实走私就是以陕西为主，河东有解池，四川有井盐，你青盐再价廉物美，也没法进来。 用实际上已经没法控制的禁令，换取西夏的臣服，那可太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