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鼎炼妖壶》 第1章 元芳，你怎么看? 清河郡，东武城。 八月初二，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烈日高悬下，城内各条街巷里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然而此时位于城西的一处三进宅子里，却满是肃静沉寂的景象，和外面街道上的喧嚣鼎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名身穿劲装的男子两两一组，分别守着这处三进宅子的正门和后门，同时还有另外几名劲装男子环绕于宅子的四面围墙之外巡弋。 至于宅子的内院之中，则有一名身穿布衣长衫的中年人，正背着双手来回踱步。 在中年人的身旁，一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亦步亦趋的缓慢跟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中年人忽然开口道：“这郭府上下整整三十七口人，一夕之间、满门尽丧！而咱们除了能够通过宅子里残留的妖气，确认这灭门之举是妖魔所为外，其他的一概不知，这是咱们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耻辱！清和，你怎么看？” 年轻人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李元芳，我能怎么看？我当然是用眼睛看啊！ 不过这种话只能在心里吐槽，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三天，对这个世界的情况所知极为有限，但毕竟鸠占鹊巢的成为了这个名叫苏清和的年轻人，做人的基本情商终归是共通的。 脸上自然而然的浮现起了略显羞赧的笑容，苏清和歉然道：“大人，您忘了吗？我之前脑袋遭受重击，导致患上了离魂症，就连伏妖士的身份，要不是您和其他同僚提醒，我都根本想不起来的，又怎么可能有什么看法？” 中年人直接摆手道：“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咱们东武城分部最精于查案的伏妖士，对于那些妖魔邪祟的手段，我相信你就算失忆了，也依旧有着足够的敏锐，能发现其中隐藏的蛛丝马迹，借此给我一些启发。”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继续推辞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苏清和只能拱手应了一声，然后无奈的在院子里随意走动起来。 但问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查案！ 经常穿越的人都知道，穿越后融合原主的记忆，这差不多属于基操。 可苏清和不一样，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即便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却丁点记忆都没有继承。 要不是醒过来时，刚好身处于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内，身旁的同僚大体上给他讲了一些关于原主的基本情况的话，他甚至不清楚原主到底姓谁名谁！ 着实是曹丕老丈人不说话——甄姬爸无语了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苏清和装模作样的绕着内院走了一圈。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原主精于查案的缘故，尽管苏清和本身对于查案一窍不通，可绕着内院走完、仔细的观察了地面和院墙上残留的所有痕迹后，苏清和惊讶的发现，他居然产生了强烈的既视感！ 眼前仿佛在不停的浮现着各种模糊的画面，让他对于几天前发生的那场灭门惨案，竟是隐隐的有了些通透的了解！ “大人，我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感知不到院子里残留的妖气。但根据现有的痕迹来看，参与此次灭门的妖魔，一共有五只！” 苏清和朝着中年人拱了拱手，继续说道：“这五只妖魔里，应该有一只极为擅长魅惑之法，唯有如此，才能做到在整个灭门的过程中，没有闹出多少动静，以至于郭府周围的邻居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同时还要有妖魔专门精于杀人之法，能够确保郭府上下三十七口人，在遭遇到了突然袭击后，连四散逃跑都做不到。这一点，应该能够从那些尸体上得到印证，负责杀人的妖魔恐怕都是一击致命。 不过除了妖魔以外，我更在意的其实是……郭府本身保存的太过完好了！院墙、房屋这些地方没有出现破损也就罢了，可方才所见，无论外面的大门还是里面房间的小门，也都没有任何破损！” 中年人扬眉道：“所以呢？” 苏清和沉吟道：“所以，我怀疑制造了灭门惨案的那五只妖魔，在郭府内很可能还有一名内应！正是靠着这名内应的帮忙，那五只妖魔才能悄无声息的完成对郭府的潜入！再配合各自的特长，迅速将郭府灭门！ 我想不通的是，既然能成为内应，那就只能是郭府的人。生而为人，为何要给妖魔充当内应？另外，郭府没有财物损失，被灭门的尸体完完好好、整整齐齐，府内只有被翻找的痕迹，妖魔的目地是要寻找什么？ 还有，妖魔作祟，事后肯定会想办法掩盖残留的气息，以免留下线索。可偏偏郭府内的妖气残留却并未经过任何处理，府宅里也只有妖魔侵入的痕迹，而没有找到任何妖魔离开的痕迹。这一切看起来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中年人追问道。 “就好像那几只妖魔凭空消失了一般！” 总算是将这些话全部讲完，苏清和不由松了口气，心下则是隐隐有些自得，一时间仿佛郭保坤附体。 看来我亦有成为知名侦探的潜质啊！ 中年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苏清和的情绪变化，略微思索了下后，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如果有什么新的想法又或者发现，随时找我。这件案子对咱们分部很重要，务必尽快破案！” “是！大人！” 苏清和拱手应了一声，然后便转身朝着外院走去。 就在苏清和离开内院的同一时间，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中年人的身旁，沙哑着嗓子询问道：“大人，他真的患了离魂症吗？” 中年人肯定的点头道：“目前来看，是的。” 鬼魅身影不屑道：“此人心志不坚，被妖魔魅惑，成为郭府内应。如今郭府满门被屠，他反倒是活了下来，着实令人不忿！” 中年人沉声道：“这件案子太过古怪，咱们除了现场残留的妖气和三十七具尸体外，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只能暂时寄希望于把他带到现场后，他能受到一些刺激，回想起一些画面来。至少目前来看，效果还是有的。” 鬼魅身影冷笑道：“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咱们镇妖司的伏妖士了，等案子破了以后，就送他去和郭府的三十七道亡魂见面！” 中年人眯眼道：“那也要等案子破了再说。起码现在，只有两件事最重要，一是确定那几只妖魔到底在哪里！二是搞清楚那几只妖魔究竟在找什么！” 第2章 您的外挂已到账 “太奇怪了，那几只妖魔去哪了呢？难道真的凭空消失了？没道理啊……啧，前一世的时候，建国之后就不允许成精了，这突然来到了一个真有妖魔邪祟的世界，一时之间着实是有点难崩啊……” 苏清和自言自语的同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对于自己方才在内院里所产生的那些强烈的即视感非常好奇。 特别是在观察到残留的痕迹时，脑海中总会间隔着蹦出不连贯的残缺画面，这种现象显然是有问题的！ 难道这便是他穿越而来后得到的外挂？就如同那些狗血网络小说里所写的一般？ 只要身处于案发现场，那么根据残留的痕迹，他就可以在脑海中模拟出大概的案件轮廓？ 要真是这样的话，倒是和他穿越而来后自动获得的镇妖司伏妖士的身份相当契合。 尽管到账的外挂看起来不够强力，可起码能帮助他迅速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站稳脚跟！ 如果后续能借助外挂破获几个案子的话，他大概就可以靠在功劳簿上躺平了吧？ 到时候他肯定能过上‘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一天’的美好生活！ 再娶上一位娇妻，纳上几房美妾，每日里白天在衙门里养精蓄锐，晚上回家没羞没臊，简直美滋滋啊！ 想到这里，苏清和的脸上浮现起了灿烂的笑容。 他很庆幸，多亏了穿越后鸠占鹊巢的身份是这个世界的公务员，又确实有外挂到账，让穿越后的开局直接进入到了easy模式。 否则若是倒霉的占据了某个底层百姓的身份，那想要在这个世界过上安安稳稳、躺平任嘲的舒服生活，估摸着便是地狱难度了。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念头，苏清和已经走出了郭府的正门外。 刚跟守在正门口的两位同僚打了个招呼，立刻便有一名身穿劲装的中年男子迎面而来。 李克愚，原主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里的搭档，不过在衙门里的职位比原主要高一级，是东武城分部的高级伏妖士。 苏清和三天前刚刚穿越时，在衙门里醒来后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家伙。 关于原主的一些基本情况，也是李克愚在确认他患了离魂症后，亲口告诉他的。 这三天时间，李克愚因为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几乎和他形影不离，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对他百般照顾，让他心下很是感动。 只是可惜……性别不对。 “清和，怎么样？案子有什么新发现吗？” 李克愚走到近前，满脸微笑的问道。 苏清和耸肩道：“确实有一些新发现，但并不多，至少我觉得对于破案的帮助不会很大。” 李克愚丝毫不意外，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宽慰道：“正常，咱们分部上到镇妖使大人，下到最普通的初级伏妖士，全都对这个案子束手无策。你这刚恢复了一些后，就能立刻有新发现，已经很厉害了。 不愧是咱们分部最精于查案的伏妖士，即便患了离魂症，照样比我们这些庸人强的多。像这种没头没尾、线索也没留下多少的案子，想要破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得，咱们慢慢来，你别有太大压力。” 苏清和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和我关系不大，只是有些想法会时不时的自己蹦出来，希望能帮到镇妖使大人吧。” 他其实并不想顶着那个所谓的‘最精于查案’的名头。 毕竟，虽然这个世界有妖魔邪祟，可一些基本的道理，应该和前一世是相通的。 比如，只要你努力干活，那就有干不完的活。只要你愿意吃苦，那就有吃不完的苦…… 对于一个梦想躺平、享受生活的人来说，被衙门里的同僚们认为工作能力突出，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得慢慢淡化这种印象才行！ 苏清和刚刚打定主意，大脑便猛的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由于出现的突然，以至于苏清和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脑袋，脸上则浮现起了痛苦的表情。 李克愚见状，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别样的意味，语气却是充满了关切的说道：“又开始头疼了？你这个离魂症很麻烦，药石无医，只能慢慢调养。可能是方才查案的过程，刺激到你了，咱们先回衙门里休息吧。” 苏清和咬牙点了点头，在李克愚的搀扶下，迈步往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衙门走去。 衙门同样位于城西，和郭府只隔了两条街。 在距离衙门这么近的地方居然发生了妖魔主导的灭门惨案，对于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来讲，实在是很打脸的一件事情。 走了没一会儿，苏清和被李克愚搀扶着回到了衙门内。 没有在衙门的办公区域里过多停留，两人径直前往了官舍。 这些官舍的居住条件还算可以，镇妖使有单独的院子，高级伏妖士是一人占据一间房，中级伏妖士两人一间，初级伏妖士四人一间。 在东武城内有自己房子的伏妖士，当然可以每天下值后回家住，这里主要是给那些没房子的伏妖士们准备的。 李克愚是高级伏妖士，但这几天为了照顾苏清和，选择了自降待遇、跟苏清和一起住，两人共用一间中级伏妖士的官舍。 如此体贴的做法，自然令苏清和倍受触动，只觉得异界的同事关系简直就像是家人一样！ 进了官舍，苏清和被李克愚扶到了床上。 跟李克愚道了声谢后，苏清和平躺了下去，可大脑正在承受的那种痛楚却愈演愈烈，完全不像过去的三天时间里那般，只是疼上一会儿便自行消失。 感觉上就仿佛那三天时间成为了某种孕育的缓冲，之前的刺痛全都是试探，直到此时此刻，一朝尽皆爆发！ 痛感迅速的超过了界限，苏清和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眼前随即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钟，苏清和就发现自己似乎恢复了‘清醒’！ 大量的认知凭空出现在了苏清和的脑海里，让苏清和轻而易举的就搞清楚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的体内、或者说原主的体内，不知道何时，竟是融入了一件法宝！ 法宝名为……‘炼妖壶’！ 第3章 我是真的饿了 他的‘眼前’骤然出现了一个奇特的、充满了朦胧感的空间。 同时一个清晰的概念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个空间是……‘炼妖壶’的‘壶中世界’！ 顾名思义，该法宝可以在满足一定条件的前提下，把妖魔直接收入壶内。 然后于‘壶中世界’，将吸入壶里的妖魔，炼制成具有大补效果的丹药！ 他三天前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差不多每隔上两三个时辰，大脑就会疼痛上一阵子。 不过对于这种疼痛，他之前还以为是鸠占鹊巢的后遗症，寻思着过上一段时间，等到灵魂和身体完美契合后，应该就会自动消失了。 而镇妖司的同僚们则猜测这种疼痛是由于他患了离魂症所造成的。 在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经常头疼的情况下，镇妖司方面安全起见、选择保守处理，只要他开始头疼，就立刻让他休息…… 结果没想到，从‘炼妖壶’提供的那些实际认知来看，头疼的根本原因，其实是由于‘炼妖壶’正在和他的身体融合。 直至方才，整个融合的过程终于彻底完成，所有的痛感便集中爆发了出来，把他一下子疼晕了过去。 他现在依旧处于昏迷之中，只是身体虽然陷入了昏迷，精神却仍然活跃。 之所以能‘看到’壶中世界，是因为他正处于‘内视’的状态！ 四周一片朦胧，如同可见度极低的浓雾。 真正能看清楚的面积，估摸着也就是十平米大小，再加上三米左右的可见高度，使得这‘壶中世界’呈现出来的整体观感，就像是苏清和前一世里住过的商品房小卧室似的。 同时苏清和颇为惊讶的发现，在这‘壶中世界’里，竟然有六团虚影，安安静静的并排站在一起！ 六团虚影的颜色各不相同，只有一团虚影非常淡薄，仿佛随时有可能消散于无，另外五团虚影却浓郁的犹若实质，充满了沛然的生命力。 身为‘炼妖壶’的主人，苏清和通过跟‘炼妖壶’的血脉相连，能清晰的判断出来，这六团虚影都是被‘炼妖壶’捕获的妖魔！ 也就是说，他平白的能炼出来六颗用于滋补身体和修为的丹药？！ 这…… 相比于‘可以在脑海中模拟出案件大概轮廓’的特质，好像‘炼妖壶’的出现，更加符合外挂的标准啊？ 苏清和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不清楚这‘炼妖壶’是怎么来的，更不清楚刚刚才完成彻底融合的‘炼妖壶’里，为什么竟是已经有六只妖魔的储备了。 突然间呈现的变化，让他的心里滋生出了不安的情绪。 原主……真的只是镇妖司东武城分部内、一名普通的中级伏妖士吗？ 尽管目前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极为有限，可苏清和相信，能够和人融合在一起的法宝，即便在这个世界，也一定是非同一般的宝贝！ 一名普通的中级伏妖士，是如何得到这种宝贝的？！ …… …… “清和？清和？能听到吗？” 耳旁忽然传来了李克愚的呼唤声，苏清和强撑着睁开了双眼。 剧烈的痛感完全消失，可他仍然觉得大脑昏沉沉的。 一张颇为精致的俏脸猛的映入了瞳孔之中，让苏清和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很漂亮的姑娘！ 李克愚此时就站在这姑娘的身旁，苏清和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了姑娘的身上。 只是姑娘脸色严肃、面无表情，并且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厌恶？ 什么情况？ 苏清和愣了愣神。 他确定自己此前从未见过这姑娘，可姑娘看他的眼神却分明是对他观感不佳！ 考虑到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肯定是原主以前因为什么事情、惹到了这姑娘，现在他鸠占鹊巢，自然便替原主承担了因果！ 啧……人家穿越都是出则以平交王侯、遁则以俯视巢许，他可倒好，穿越后什么都没干呢，就先背上了一口大黑锅。 简直莫名其妙！ 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姑娘的联系方式在哪里？ 正当苏清和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姑娘却已经站直了身子。 冷冰冰的说道：“人没事，离魂症至今无医者知晓为何会发病，所以只能调养、无法诊治。回头我给他开个凝神静心的方子，喝喝试试吧。” 说完，姑娘似乎片刻都不想多留，转身直接走了。 李克愚则是松了口气，庆幸道：“清和啊，你这一下子晕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着实是吓到我了。之前都是疼一阵儿就没事了，怎么这一次如此严重？” 两个时辰？这么久吗？！ 苏清和很是诧异，不过关于‘炼妖壶’的事情他可没打算透露分毫。 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能保留点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可以有效的提升安全感。 眨了眨眼睛，苏清和开口问道：“李哥，那姑娘是谁啊？为什么她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好？难道我在患上离魂症之前，有招惹过她吗？” 李克愚怔了下，接着略显尴尬的笑道：“她叫宋钰，是咱们分部的坐馆郎中。你别多想，她不光是对你不友好，她是对咱们分部所有的男人都不友好。由于她是女儿身的缘故，导致她在分部一直没有得到过公正的对待。 直到今年，圣帝继位、登临九五，改年号为神龙，咱们大周迎来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自上而下，女儿身不受待见的情况才得以扭转。民间一时还没什么影响，可各级衙门却都有变化，宋钰也终于被提拔为了坐馆郎中。” 苏清和恍然，心情不由为之一松。 没有私人恩怨就好，这说明他不是张东升，他还有机会。 “那个……清和啊，眼瞅着申时都要过了，你应该饿了吧？咱们去吃点东西怎么样？衙门的公厨今晚做红烧肉，不吃的话，着实是太浪费了。” 李克愚生硬的转移话题道。 苏清和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摸了摸肚子，点头道：“也好，我还真是饿了。” 第4章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内，有衙门自己管理的食堂，名为公厨。 这是大周在立国之初，考虑到各级官吏操劳忙碌、事务辛苦，于是定下的相当于餐补的福利制度。 上到宰相办公的政事堂，下到县官办公的县公廨，各级衙门里都有公厨的设置。 只要是领衙门俸禄的人，无论是官身还是吏身，都可以在自己所属衙门的公厨内解决一日三餐。 当然，这个‘一日三餐’指的是一件事。 最初的公厨制度是‘皇帝宅心仁厚、体恤臣属’，可这么多年过去，时至今日，公厨制度已经逐渐的演变成了铺张浪费、公款吃喝。 反正各级公厨的预算全都来自于国库拨款，那自然是要按照拨款的数额，尽量往多了去吃。 否则若是一年到头，拨款竟然还有剩余的话，上面就会认为你这里的公厨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拨款，进而连累到来年的拨款份额削减，损害衙门所有人的利益。 苏清和跟在李克愚的身后，很快便来到了公厨内，领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晚饭。 一海碗米饭，一海碗红烧肉，再加上一海碗青菜以及一小碟咸菜。 米饭、青菜以及咸菜不限量，但红烧肉一个人只有这么一海碗，算是伏妖士的正常餐标。 镇妖使的餐标是每顿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有专门用餐的屋子，并不和伏妖士们一起在公厨里用餐。 苏清和端着放满了海碗的食案，四下里看了看，却发现公厨内的八仙桌基本上都坐满了，只有一张还空着三个位置。 那张八仙桌暂时只坐了一个人，正是郎中宋钰。 没有任何犹豫，苏清和直接端着自己的食案走了过去。 李克愚同样端着食案，见状也只能跟上。 几步便到了宋钰的对面，苏清和施施然的坐下，将食案放到了八仙桌上。 原本正闷头吃饭的宋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是苏清和坐到了自己的对面后，眉宇间再次浮现起了明显的厌恶之色，一点也没有要跟苏清和打招呼的意思，重新低头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好像……不对劲啊？ 苏清和隐隐有些疑惑。 宋钰表现出来的这种对他感到厌恶的态度，似乎和李克愚之前给出的那个理由，不怎么能对的上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苏清和总觉得公厨里其他的那些伏妖士们，表现的有点怪异。 方才随着他和李克愚出现在了公厨内后，正在公厨中吃饭的伏妖士们，便总会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瞄他！ 虽然没人光明正大的盯着他，可他一进来就好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一点依旧非常的不自然！ 他又不是镇妖使大人！ 区区一个普通的中级伏妖士罢了，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患了所谓的离魂症，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件事便成为整个衙门的焦点才对！ 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眼看着李克愚也在身旁坐了下来，苏清和略一思索，忽然开口道：“宋郎中，我曾经有段日子里身体发福，于是想要控制下体重。在接下来的整整三个月里，我都做到了过午不食，可结果却一斤没瘦。我很疑惑，以为身体有什么毛病，便找了位郎中问诊，你猜那位郎中是怎么说的？” 宋钰又一次抬起头来，但却没有丁点想要接话的意思。 苏清和干咳了声，只能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位郎中告诉我，上午不能吃四顿。” 一旁的李克愚愣了下，脸上浮现起了茫然之色。 宋钰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清和，眼神淡漠的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苏清和深吸了口气，同样面无表情的和宋钰对视起来。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然而这种对视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宋钰便冷哼一声，端着顶多吃了不到一半的晚饭，起身径自离去。 “咳，别介意，她就这么个脾气。” 李克愚干巴巴的解释道。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埋头大吃起来。 可他在心里面已经确定，这其中必然存在着一些他暂时还不清楚严重与否的状况！ 之前因为穿越成了异界的公务员而倍感安逸的心思，此刻也随之变得紧绷。 由此滋生出来的忐忑情绪，推动着苏清和不露声色的开始沟通体内的‘炼妖壶’。 结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的多，‘炼妖壶’仿佛是他的另一具身体，随着他心念转动，立刻就有了明确的呼应！ 他可以随时随地、不受任何影响的对‘炼妖壶’的‘壶中世界’进行内视！ ‘壶中世界’里依旧是那六团虚影，苏清和尝试着想要通过炼妖壶、将六团虚影炼成大补的丹药。 然而这念头才刚刚浮现，脑海中便接收到了来自于炼妖壶的反馈。 由于他目前只是普通人，并非那些可以正面抗衡妖魔的强大修士，因此六团虚影中、浓郁的犹若实质的五团虚影，他根本没办法通过操控炼妖壶去进行炼制。 只有那团非常淡薄的虚影，属于他目前能够炼制的范畴。 炼制出来的丹药，他这个普通人也可以服用，并且一旦服用，就能够借之反补自身、进而成为真正的修士！ 至于那五团凝实的虚影，别说他目前根本无法炼制了，即便有办法炼制，炼出来的丹药也会因为蕴含的妖力过于强大，导致他完全没办法直接服用。 贸然服用的下场，除了爆体而亡外，不会再有第二种结果！ 搞清楚了这一点的苏清和，心下顿时颇为庆幸。 多亏了还有一团能用的虚影，否则这得是什么地狱级的笑话？ 不过……等一下！我是普通人？！ 苏清和的身体猛的僵住。 镇妖司的伏妖士只有修士才能担任，他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就算鸠占鹊巢，换的也只是灵魂，身体依旧是原装的！ 他顶多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修士强大的身体而已，绝对不可能因为鸠占鹊巢就让修士的身体退化到普通人的层次！ 第5章 晋级修士! “清和，你怎么了？” 一旁的李克愚注意到了苏清和身体的僵硬，不由很是关切的开口问道。 过往的三天时间里，这每每听起来都让苏清和倍感暖心的声音，此时此刻却是听的他脊背发凉！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之前被本能忽略的关键点！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起，他对于原主的所有认知，就全部来自于身旁这位搭档的描述。 可问题在于，他怎么能确定身旁这位搭档说的都是真的？！ 万一……他被骗了呢？！ “清和，你是不是看上宋钰、宋郎中了？她对你不理不睬、冷眼相待，让你觉得备受打击？这个……你患了离魂症，所以不记得。宋郎中她其实已经有心上人了，她和咱们分部的高级伏妖士向绍鹏情投意合，两人基本上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自然不可能对你有什么好脸色的。” 看到苏清和没有回应，李克愚只以为是宋钰刚才的态度导致苏清和黯然神伤，于是自顾自的宽慰道。 苏清和心神微动，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李哥，你不是说，宋郎中由于在分部里一直没有得到过公正的对待，以至于她对分部所有的男人都不友好吗？这也能和分部的伏妖士情投意合？” 李克愚明显顿了下，不过很快便泰然自若的解释道：“绍鹏不一样，绍鹏一直都对宋郎中非常支持。甚至为了宋郎中的事情，和镇妖使大人顶过牛，宋郎中自然会对绍鹏另眼相看。” 啧，真是听君一席话，犹如庄周带净化。 苏清和心里面这么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他们俩还真是般配。” 说完，摆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然后重新专注的吃起了晚饭。 不过在脑海之中，他却已经通过内视的方式，操控着‘炼妖壶’，开始对那团淡薄的虚影进行炼制！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但想办法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强大起来的应对举措，总归是没错的。 在这样一个妖魔邪祟肆虐天下、修士异人横行人间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东西比超凡的个体伟力更能让人有安全感！ 如果有，那一定是更强的个体伟力！ 起码苏清和是这样认为的。 对那团淡薄虚影的炼制进行的极为顺利。 尽管苏清和并不懂得如何炼制丹药，可‘炼妖壶’却是真正的傻瓜式操作。 只要他心念转动，传递给‘炼妖壶’明确的指令，那么剩余的事情便都会由‘炼妖壶’自己完成，根本不需要他再操什么心。 前后顶多一刻钟，他差不多刚刚将晚饭吃完，一颗大概有前世里‘安宫牛黄丸’那么大小的丹药，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上衣怀中内袋里。 明明‘炼妖壶’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他和‘炼妖壶’之间的联系，更像是柏拉图式的精神牵挂，可偏偏炼妖壶炼制出来的丹药，却能够按照他的意志，直接出现在他身体四周一定范围内的任意地点。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得尽快成为一名修士！ 考虑到突破修士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异象，苏清和希望服用丹药的过程中，尽可能保持独处的状态。 然而过去的三天时间里，李克愚几乎是和他同吃同睡，根本没给过他任何私人的空间。 想到这里，苏清和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色难看的说道：“哎呦，李哥，我肚子突然好疼，这红烧肉是不是不新鲜啊……不行，我得赶紧去趟茅房大解！” 李克愚一听，赶忙起身过来搀扶苏清和。 原本苏清和是想要自己去茅房的，奈何李克愚以他身体有恙为由坚决不同意，非要陪着他一起。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那苏清和只会觉得李克愚体贴、对他的关心简直称得上无微不至。 可眼下苏清和却对李克愚这种极致的关怀有了另外一种看法。 任何情况下、无时无刻都要跟在他身边的做法，如果不是为了关心他的话，那和对他进行贴身监视有什么区别呢？ 人就是这样，一旦开始怀疑，接下来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会觉得有问题！ 为了不引起李克愚的猜忌，苏清和并未坚持。 被搀扶着离开了公厨，来到了茅房的门口，发现李克愚没有要跟着一起进茅房的意思，只是守在了茅房的外面，苏清和顿时心下松了口气。 强忍着茅房里熏鼻的味道，摆出了蹲下出恭的姿势后，迅速将那颗通体雪白的丹药从怀中取出、塞进了嘴里！ 尽管丹药的体积不小，可入口即化，根本不需要他有任何吞咽的动作，就化成了一团气，钻入了他的身体里！ 苏清和忍不住一个激灵。 因为这团气没有进入腹中，反倒是瞬间蔓延了他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身体的变化，不过这种变化完全是内在的变化，他之前担心的、可能会出现的外显异象，看起来并不存在。 很舒服……体内充盈起了澎湃的力量，有一股独特的‘气’逐渐凝聚成型、开始在身体的各个窍穴之中游走。 苏清和尝试着调动体内的这股气，然后他便发现，这股气不听他的…… 似乎是有固定的路线，自顾自的在他的体内窍穴之中运转，丝毫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对他的身体加成相当有限。 不过饶是如此，苏清和依旧感到非常满意。 体内只要出现了这股‘气’，就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真正的修士！ 在大周这个人族王朝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能够成为修士，自小便开始打熬筋骨、刻苦磨炼。 可直到韶华已逝、半暮归年，却仍然触不到修士的门槛，以至于临终垂垂老矣时、因之而死不瞑目者不知凡几…… 任何人想要成为修士，绝对的天赋和刻苦的修炼都缺一不可！ 结果到了他这里，仅仅只是通过服用了一枚‘炼妖壶’刚刚炼制出来的丹药，就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体内的那尊‘炼妖壶’，看来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法宝呢！ 第6章 我是谁? 没在茅房里蹲太久，为了避免外面的李克愚多想，苏清和成为修士后的第一时间便直接站起身来。 检查了下身体，确定是真的没有任何外显的异常情况存在后，立刻捂着肚子，钻出了茅房。 看到苏清和从茅房里走了出来，守在门口的李克愚再次搀扶住了苏清和的胳膊，关心的问道：“清和，怎么样？没事了吧？肚子还疼吗？要不要喊宋郎中过来看看？” 实话实说，苏清和没有从李克愚的神态举止之中看出丝毫破绽。 这让他多少又产生了点自我怀疑的情绪。 该不会是他想多了吧？ 可今天确实是接连不断的出现让他感到疑惑的片段，总不能都是误会。 安全起见，小心无大错，还是谨慎对待比较好！ “没事了，就是感觉没力气，应该不是红烧肉的问题，可能是我自己身体比较虚。” 苏清和随口回了一句。 李克愚叹气道：“你患了离魂症，又在床上躺了三天，虚也是正常的。不过别担心，你刚患离魂症时，突然醒过来后又晕了过去。宋郎中在你昏迷时给你检查过身体，她觉得你的身体没问题，只要好好调养就行了。” “我明白，李哥，辛苦你了。” 苏清和一脸感激的说道。 李克愚笑呵呵的摆手道：“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咱们俩是搭档嘛，应该的。” 苏清和没再多说，脸上依旧浮现着那种感激的表情，在李克愚的搀扶下，重新往官舍走去。 然而他心里面却是颇为不安。 宋钰认为他的身体没问题，可他方才在突破成为修士之前，明明只是普通人而已。 只有修士才能成为伏妖士！ 对于镇妖司这样的暴力机构来说，普通人无论再怎么有背景，也顶多是在衙门里担任文职罢了。 让普通人成为伏妖士，简直和谋杀无异。 至于宋钰……既然能成为镇妖司的坐馆郎中，便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在他昏迷时检查他身体的过程里，绝对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只是个普通人。 可这种情况下，宋钰却认为他没问题！简直是荒谬！ 想到这里，苏清和很想缓缓的给李克愚打一个‘问号’出来。 他打‘问号’不是他有问题，而是他觉得李克愚和宋钰有问题！ 甚至不只是李克愚和宋钰，一个镇妖司的坐馆郎中，一个镇妖司的高级伏妖士，如果两个人都出了问题，那只能证明……是镇妖司有问题！ 苏清和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对不对，但他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怀疑，都必须用百分之百的态度去应对！ 两人很快回到了官舍所在的院子，还没等迈步走进院中，苏清和就听到有不少伏妖士正聚在院子里闲聊。 其中一名伏妖士的声音，清晰的从院中传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整整三个月里，我都做到了过午不食，结果却一斤没瘦。我很疑惑，以为身体有什么毛病，便找了位郎中问诊，你们猜那位郎中是怎么说的？” 恩……恩？ 苏清和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这个笑话是不是太耳熟了些？他才刚讲完没多久啊？ 没给苏清和思考的时间，一个个起哄的声音便接连响起。 “向哥，你找的哪位郎中啊？该不会是咱们衙门里的宋钰宋郎中吧？” “嘿嘿，要是宋郎中的话，一定会说：绍鹏，不管你身体有什么毛病，我都不离不弃，对你至死不渝！” “呸！老子在给你们讲笑话呢！都认真点！这是小钰刚给我讲的！她觉得很有意思，我一听也确实很有意思，才赶紧过来跟你们分享！你们如果不想听就算了！” “别介啊向哥，话可不能说一半啊，你这不是让我们睡不着觉吗？那位郎中是怎么说的？” “啧，那位郎中说，上午不能吃四顿！” 这个包袱一抛出来，院子里顷刻间陷入到了安静之中。 不过安静只持续了刹那，疯狂的笑声就立刻爆发了出来。 所有的笑声汇聚在一起，让整个院子里似乎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苏清和站在院外，很是幽怨的看了身旁的李克愚一眼。 他是真没有想到，原来宋钰还挺喜欢这个笑话的？ 那方才居然能忍的丝毫不露破绽？冷的好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给冻住似的。 真是离谱……明明是他讲的笑话，结果幽默了一圈下来，就他不开心！ “咳，宋郎中和绍鹏情投意合，你……你别介意。” 李克愚干咳了声，一脸尴尬的说道。 苏清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重新迈步走入了院子。 伴随着他的出现，院子里原本快活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交杂在一起的放肆笑声戛然而止。 每一名伏妖士的目光都下意识的落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一时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看什么看？不就是离魂症吗？清和已经快恢复了！少觉得他是异类！” 李克愚适时的喊了一嗓子，那些落在苏清和身上的目光便纷纷收了回去，重新开始了互相之间的闲聊。 但落在苏清和的眼里，这些伏妖士之间的闲聊姿态，却似乎多了几分刻意的模样。 没有停留，苏清和径直回到了自己住的官舍里，接着装出了一副疲惫的样子，脱衣上床，提前入睡。 李克愚对此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 在他看来，苏清和今天刚去过案发现场，接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勾起了一些记忆片断的缘故，导致陷入了昏迷之中，并且一晕就是整整两个时辰，身体明显很虚，会想要提前休息，属于正常反应。 等了一会儿，听到苏清和的呼吸声开始变得均匀，李克愚悄无声息的推门离开了这间官舍。 外面依旧有伏妖士正在闲聊，李克愚给其中的两名伏妖士使了个眼色，让这两名伏妖士盯着官舍后，快步朝着官舍外走去。 此时的苏清和其实并没有入睡，只是他的精神完全沉浸在了‘炼妖壶’的‘壶中世界’里，因此看起来就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 沉默的盯着‘壶中世界’内剩余的那五团凝实的虚影，苏清和眼下却只关心一个问题……他、或者说原主，究竟是什么人？ 第7章 好一张大饼 “他是个可怜人。” 郭府内院，布衣长衫的中年人背着双手，抬头望天，沉声开口道。 在院中站了整整一天，可除了之前苏清和推断出来的那些结论以外，中年人始终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这样的结果，让中年人的情绪多少有些低落。 自从担任了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后，这些年来，尽管他的修为一直在随着岁月的积累而缓慢提升、境界甚至已臻化境，可他对于案子的敏锐程度，却变的迟钝了许多。 有得到、就有失去，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可怜人？大人，请恕卑职直言！成为妖魔内应，协助妖魔把主家上下三十七口人屠戮的一干二净，这种行为不可原谅！无论有何种理由，都不是他犯下如此恶行的借口！卑职实在是看不出来，他有何可怜之处！” 李克愚拱了拱手，语气认真的躬身说道。 中年人收回了目光，瞥了李克愚一眼后，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们每一个人能够看到的真相，往往都是有限的。所以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同样一件事情，如果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很可能会得到完全不同的结论。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案件本身。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几只犯案的妖魔到底在哪里，并且搞清楚那几只妖魔屠戮郭府的目地，究竟是想要找到什么。这和案子的严重程度其实无关，真正有关的，是郭员外的身份。 郭员外是崔氏留在东武城的脸面，表达崔氏虽然飞黄腾达、但始终不忘本的态度。纵使已经位列咱们大周的五姓七望之一，却始终有安排族人留守于老家东武城。即便东武城在清河郡内不值一提，崔氏也甘之如饴。” 说到这里，中年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继续说道：“结果崔氏留在东武城的脸面，竟然被妖魔潜入城内屠杀殆尽。崔氏一旦追究下来，咱们东武城分部的所有人，都要跟着一起倒霉。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案子彻底查明，务必确保案件脉络清晰、证据无误，直接办成铁案，或许还能给崔氏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即便依旧免不了要受罚，可起码不至于将前途全都搭进去。” 听到了崔氏的名头，李克愚面露不屑之色，开口道：“清河崔氏不忘本，但留守老家的脸面却只是个有点血缘关系的外姓人。这些年来，我就没见过哪怕一位崔氏的直系血脉回来过咱们东武城。那些高门大户，真是虚伪的可以！” “慎言！” 中年人呵斥了一句。 注意到李克愚的眼神中有着明显的不忿之意，中年人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换了个话题问道：“苏清和今天表现的怎么样？听说从这里回去后，他昏迷了足足两个时辰？” 李克愚闻言，赶忙再次拱手道：“回大人的话，确实昏迷了两个时辰。卑职专门请宋郎中给苏清和看了下。宋郎中的意思是，离魂症属于奇症，如果受到了一些刺激，就有可能会陷入到昏迷之中。 今天是苏清和第一次回到案发地点，卑职以为，熟悉的环境可能对苏清和造成了一定的冲击。让苏清和回想起了一些画面的同时，导致神魂不堪重负，所以才会陷入昏迷，宋郎中也是这样的看法。 另外……说到苏清和今天的表现，卑职虽然没发现什么问题，可卑职觉得，苏清和很可能已经有了一些怀疑。因为大家伙对待他的态度并不自然，除非他是傻子，否则一定会觉得不对劲。” 中年人眯了眯眼，脸上神色如常，丝毫不在意的点头道：“有怀疑是正常的，给他编造一个虚假的身份、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咱们的人、从而帮助咱们破案的想法，本就是在确认他患了离魂症后，临时做出的决定。 除了命令分部所有人要全力配合以外，根本来不及再做任何其他具体的安排。这种情况下，大家对于‘命令’的理解当然会出现偏差。呈现出来的整体氛围，以及细枝末节上的违和感，是一定会存在的。 不过没关系，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瞒他多久。这件案子牵扯不小，崔氏施加的压力别说是我了，就算是清河郡的郡守大人也扛不住。我至多再拖上十天，便必须要给郡城那边一个说得过去的答复了。 所以十天之内，我一定要看到结果！他能想起来案件的全貌最好，我可以借此跟崔氏那边把案子从头到尾的整个说清楚、说明白。到时候无论崔氏再怎么愤怒、再怎么想要报复，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可如果他想不起来案子的全貌，这件案子最终查了个似是而非，那我就只能把所有的罪名全都安到他的头上了。崔氏势必对此不满意，认为我在敷衍了事，我会因此而吃挂落，希望别发展到这一步。” 李克愚想了想，沉吟道：“明白了，因为是临时冒出来的想法，所以注定了会有很多漏洞。但反正也没指望能瞒住多长时间，因此有漏洞也没关系。 相比于费时费力的安排所有人一起配合着演好这么一出无聊的戏码，倒不如尽全力的压榨以及逼迫苏清和，争取能在时限内把这件案子彻底查清楚。 至于苏清和的想法，根本不重要。即便他有所怀疑，只要没确定，他就不可能有胆子跟咱们翻脸。人都是有侥幸之心的，这一点没有人能例外！” 中年人颇为欣慰的看着李克愚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克愚啊，我是很看好你的。你应该知道，咱们东武城分部还缺一个镇妖副使，而所有的高级伏妖士里，你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可惜你资历太浅，若是没有过硬的功劳，我便没办法奏请提拔你。这个案子对你来说，算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如果能办的漂亮，那成为咱们分部的镇妖副使，便当的上实至名归了。” 李克愚一听，双眼顿时亮了，整个人当即无比振奋的捶胸道：“是！大人！卑职保证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8章 炼妖壶的妙用 “你们这个样子，我很难不失望啊……” 苏清和通过内视的方式，在‘壶中世界’里看着眼前的五团凝实虚影，忍不住心下感慨道。 由于‘炼妖壶’已经和他融为一体，所以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这五团妖魔虚影尚且保留了一丝微弱的生命力！ 原本苏清和以为，保留了一丝生命力的妖魔虚影，或许能尝试着进行沟通，他也好借此获取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然而反复的努力了半天，各种能想到的方法基本上都用了个遍，五团妖魔虚影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面对着这样的情况，苏清和只能无奈放弃，另寻他法。 目前他对于穿越来的这个世界，了解的极为有限。 所有的认知，几乎全部出自李克愚的嘴。 除了李克愚告诉他的那些常识以外，只有少部分的情况，是他从别人的嘴里零零碎碎听来的。 简单来说，他所在的这个国家名为‘大周’，是人族国度。和妖魔势力‘幽界’分庭抗礼。 ‘大周’下辖三十六郡，而他身处的东武城，便是三十六郡中清河郡下辖城池，属于大周四级行政体制里的第三级。 第一级自然是举国核心、首善之地的神都。 第二级便是各个郡的郡城。 第三级是东武城这种郡辖地。 第四级则是郡辖地下属的县城。 至于说修士的强弱分类，无论人族修士又或者妖魔修士，标准都是一样的。 不管‘大周’还是‘幽界’，都会把修士分为‘甲’、‘乙’、‘丙’、‘丁’四等。 其中刚刚突破成为修士的人或者妖魔，统一会被评定为丁等下。 丁等处于练气的阶段，能够运用内气进行基本的攻击和防御，比非修士的人或者妖魔要明显更强，却又仍然处于普通人或者普通妖魔用数量优势能够弥补实力劣势的层次。 镇妖司东武城分部对于初级伏妖士的境界要求是丁等中，中级伏妖士的境界要求则是丁等上，以此类推，高级伏妖士必须拥有丙等下的境界才行。 丙等的修士便进入到了聚气的阶段，能够聚集内气、强化身体机能，大幅度提升自身战力，属于修士群体的中坚力量。 更往上的乙等称得上是已臻化境，绝对是修士群体里的真正高手。 甲等的情况苏清和了解的连皮毛都算不上，因为李克愚只是简单提过一嘴，并未做更具体的说明。 不过在这四等之外，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境界，但那个境界就连李克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苏清和对此持保留意见。 “摆在我面前的，明显只有两种可能。” 苏清和以意识沉浸于‘壶中世界’里，自顾自的继续在脑海中响起心底的声音。 “第一种可能，我发现的那些不对劲的地方，都是我自己过于敏感、在胡思乱想。实际上，李克愚并没有骗我，原主也确确实实是镇妖司的一名伏妖士。对我来说，这肯定是最好的发展，意味着我可以按照最初的计划直接躺平。” “第二种可能，是我的身份有问题。或者说，原主的身份有问题！我根本不是什么镇妖司的伏妖士！而是那些镇妖司的人，出于某种原因又或者需要，给我编造的假身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无论什么理由，他们都对我不怀好意！” “虽然我很希望是第一种可能，但按照墨菲定律的意思，如果事情有变坏的概率，?那不管这种概率有多小，?它总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所以为了安全考虑，我必须要做两手准备，一旦局面恶化，我得有随时跑路的能力才行。” 苏清和控制着自己的意识，绕着那五团虚影转了一圈后，不无遗憾的叹气道：“如果真是第一种可能的话，那我简直算得上先天穿越圣体了，绝对是古希腊掌管穿越的神。不过就我那种买彩票甚至都没中过十块钱的运气，估计是不能指望了……” “可若是第二种可能的话，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李克愚能跟在我身边整整十二个时辰，基本上不怎么给我独处的机会。以其高级伏妖士的职衔，修为最少也得有丙等下的层次。我若是真想跑路，无论如何都不能比他更弱，不然怎么可能瞒得住他？” 想到这里，苏清和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五团虚影上。 之前唯一的那团比较淡薄的虚影被炼制成丹药后，直接让他原地晋级成为了修士！ 而像那淡薄虚影一样屌的，‘炼妖壶’里还有五团！ 不……不对！从虚影的浓郁程度来看，炼妖壶里剩下的五团虚影，应该比淡薄虚影更屌才对！ 只要能够将剩余的五团虚影也都炼制成丹药，那么服用之后，估摸着让他突破到丙等应该不过分吧？ 有了这样的打算，苏清和立刻通过意识控制炼妖壶，对五团虚影进行了筛选。 尽管同样凝实，但五团虚影依旧有着强弱之分。 不过晋级成为了修士后，苏清和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对五团虚影中最弱的那一团下手了！ 炼制的过程乏善可陈，眼一闭一睁，五团虚影就变成了四团。 再一闭一睁，一刻钟的时间便迅速走完，一颗丹药随之出现在了苏清和的‘意识’眼前。 可当苏清和想要将这颗丹药移出‘炼妖壶’服用时，‘炼妖壶’的客观反馈却再一次出现。 他刚成为修士，境界还没有稳固，无法服用这颗药效更强的丹药。 想要稳固境界的话倒也简单，只需抽出空来，努力沟通体内气息，主动操控其运转周天就好。 问题是……他哪里有空闲干这个？！ 李克愚的两只眼睛就差直接长在他身上了，他要是当着李克愚的面，操控体内气息运转周天……以李克愚的修为境界，应该不可能察觉不到吧？那还不直接暴露了？ 就在苏清和感到蛋疼的时候，跟他融为一体的‘炼妖壶’忽然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这种修炼的过程，完全可以依托于‘意识’，在‘炼妖壶’内完成！ 第9章 咱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很神奇！ ‘意识’沉浸在‘炼妖壶’里，按理说应该只是在进行‘内视’而已。 可偏偏这种‘内视’的过程，竟然可以进行修炼！ 并且以‘意识’为主的修炼，并不会只作用于‘意识’，同时还能影响到肉身，让‘意识’的修炼成果，同步对肉身产生影响！ 苏清和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百思不得其解下，只能笼统的认为是‘炼妖壶’牛逼…… 没办法，谁让他前一世里没文化，纯靠‘牛逼’走天下。 不过想不通没关系，眼下最关键的事情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无论是躺平还是跑路，强大的修为境界都是拥有选择权的根本！ 所以只要能让他迅速变得强大起来就好，至于为什么能让他变得强大，这个不重要！ 带着这样的认知，苏清和通过自己的‘意识’，在‘炼妖壶’内专注的修炼起来。 ……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苏清和缓缓睁开了双眼。 ‘意识’在‘炼妖壶’内的修炼并不影响身体的休息。 这一宿他睡得极为踏实，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变强，让他相比于之前几天的惶恐忐忑，明显要安心了许多。 同时经过这一整宿的修炼，苏清和还发现了‘炼妖壶’的另外一个玄妙的特质。 ‘意识’在‘炼妖壶’里修炼时，时间的概念居然是模糊的！ 仿佛做梦一样，或许实际上只是睡了一个晚上，但在梦里却可能度过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 ‘炼妖壶’内的时间流逝并没有模糊的特别厉害，在苏清和的判断中，他的‘意识’好像是修炼了差不多半个月左右，这一整晚便过去了。 而在睁开双眼之后，苏清和尝试着再次以‘意识’沉浸于‘炼妖壶’内进行修炼，却发现当他的身体处于清醒状态时，‘意识’便只能对‘炼妖壶’进行内视和沟通，无法在‘炼妖壶’里修炼！ 好家伙……这岂不是成了另类版本的睡梦罗汉功？ 当然，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 由于‘炼妖壶’的这种模糊时间的特性，使得他仅仅用‘意识’沉浸修炼了一个晚上，便达到了被允许服用第二颗丹药的层次！ 如此效率，堪称逆天！ 以后他就是大周最快的男人了！ 恩……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正当苏清和颇感欢喜的时候，李克愚从旁边另外一张床上坐了起来。 伸了个懒腰后，笑呵呵的开口道：“清和，你也醒了？今天不错，醒的比之前几天都要早得多。你的作息应该算是恢复正常了吧？挺好。走，咱们洗漱吃饭，然后继续去郭府查探情况，看看今天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苏清和没有任何异常的应了一声，然后便跟着李克愚一起出了卧房。 所有的伏妖士都是一起凑在官舍外的院子里洗漱的。 刷牙是用泡好的杨柳枝充当牙刷，将一端咬开后，杨柳纤维散开，形同刷子。再蘸上牙粉，仔细洗刷牙齿。 这便是‘晨嚼齿木’。 当然，伏妖士都是修士，生活标准远比普通百姓高得多。 如果是普通百姓的话，刷牙的方式会更加的简单，直接用手指头沾点盐水又或者醋，照着牙齿一顿抹就行了。 很快洗漱完，苏清和又跟着李克愚去公厨里吃过了早饭，然后便离开衙门，往郭府走去。 已是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左右。 街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各种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让整座城池看起来生机勃勃。 这是一天当中城内最热闹的时候。 清早趁着天还没亮便入城贩卖蔬菜瓜果的农户们尚没有结束早市，城里的百姓们也基本上全都起床出了门。 街道两边那鳞次栉比的店铺纷纷开门迎客，脚夫力工们则早已经在城内运河的码头上干的热火朝天。 若单看城内旺盛的人气，那么很难想象，东武城竟然会在清河郡十八座三级城池里，排名倒数第一。 这个倒数第一，是方方面面的倒数第一！ 如果从高空鸟瞰，会发现东武城仿佛一只巨大的王八，安静的趴在辽阔无垠的清河平原上。 即便五姓七望之一的崔氏出自东武城，可放眼整个‘大周’，想到崔氏时，所有人都只会提起清河崔氏又或者博陵崔氏。 似乎对于清河崔氏来讲，东武城出身并不是什么值得缅怀的记忆，反倒更像是一种耻辱的痕迹。 以至于根本没几个人知晓，清河崔氏原来是出自东武城这样的小地方！ 而东武城的这种‘小’，体现在了方方面面的所有细节之中。 比如东武城的户籍在册人口，即便把下辖的三座县城全都加上，一共也只有十万户。而清河郡其余的十七座三级城池，最少的都拥有二十万户以上在册人口。 又比如专职对付妖魔的镇妖司东武城分部，麾下伏妖士的数量，多少年来就从没有超过四十位。这个数量若是放在郡城，起码要乘以十！ 再比如过了郡试，有资格前往神都参加会试的举人，其他三级城池里，少则两三人、多则七八人，甚至还有城池能达到十余人的规模。可东武城参加上届会试的考生人数，是零。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东武城似乎都没有丝毫的可取之处。 然而就是这样的偏僻之地，百姓们对妖魔的憎恨，依旧深入骨髓。 丝毫没有因为身处于大后方，几乎感受不到前线和妖魔进行战争的惨烈，就对妖魔产生中立的情绪。 “清和，这件案子全靠你了。如果能够成功破案的话，那咱们都会得到满意的赏赐。我或许能被提拔为镇妖副使，你也至少会被提拔为高级伏妖士！所以，多加努力！等到事成，我一定请你喝酒！” 来到了郭府的大门外，李克愚停住脚步，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后，一脸诚恳的说道。 苏清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同样诚恳的朝着李克愚拱手躬身行礼。 他相信李克愚没有说谎，这件案子如果破了，那李克愚或许真的会被提拔为镇妖副使。 但等待着他的……却很可能是死路一条！ 你当镇妖副使，我却大踏步的奔赴黄泉，咱们俩都有光明的未来？ 呵……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念头，苏清和挺直了腰板，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入了郭府之中。 第10章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来啦。” 略显轻丽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同时一名穿着打扮很是雍容华贵的妇人施施然的转过了身。 妇人的年龄看起来应该在三十上下，身形苗条、姿色秀美，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煞是勾人。 而随着妇人的话音落下，一名男子已经推门而入，并且反手将房门关死。 如果苏清和此时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进到房间的男子，正是他的‘好搭档’，李克愚！ “我已经将人再次送进郭府了，也不知道他今天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李克愚说着话，两只手却是举到了头顶、分别抓住了头顶的一片头发，仿佛要当场扎两个朝天揪一般。 可仅仅一刹那的工夫，他就双手拽着头发、朝左右两边分别用力！ ‘刺啦’一声，李克愚脑袋上的皮竟是自头顶到眉心、再到鼻尖、双唇、下巴，瞧着非常对称的被撕成了两半！ 这种撕扯没有到下巴便结束，而是继续向下，脖颈、躯干，直至腰腹…… 很快，前后也就是几个呼吸，李克愚身上的人皮已经如同一件连体衣一样被整个撕扯了下来、扔到了房间的地板上…… 此时的李克愚，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样！ 它通体灰白，浑身上下都覆盖着腐肉一般的物质，不停的往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眼睛像是两个燃烧着邪异绿光的窟窿，嘴里是两排交错的锯齿，从嘴里伸出的舌头颀长无比，舌面上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 但妇人面对着突然形象大变的李克愚，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丁点变化。 反倒是神色如常的说道：“你不要每次到我这里来，就直接脱掉‘衣服’，这茶馆虽然平时生意冷清，可不意味着一点生意都没有。万一不小心被人撞见了，终归是个麻烦事。” 她和李克愚此时所处的地方，是临街一栋茶楼的二楼雅间内。 由于角度的关系，从雅间的窗户向外望去，刚好能够看到和这边一街之隔的郭府！ “您就让我放松一下吧，偌大的东武城，只有您这个雅间内的‘结界’能完全遮蔽妖气，除了在这里我可以放浪形骸以外，在其他任何地方我都得时刻注意伪装，真的太累了……” 李克愚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妇人沉默了下，紧接着忽然抖肩、将身上的衣服干脆利落的褪到了腰部，把上半身完全裸露在了李克愚的眼前。 然而这样的画面看起来却和‘香艳’完全不沾边。 因为妇人的胸前趴着一只巨大的、几乎将妇人整个上半身全部占满的蜘蛛！ 不过蜘蛛并没有多少立体感，瞧着好像是纹身一般的完全附着在妇人的身上！ “人族在边界设置的漫长‘结界’，对乙等以上的妖魔妖气极其敏感。我为了能够潜入人族领地，不得不让噬灵蛛寄生在我的身上，时时刻刻承受着被噬灵蛛吞噬本源妖气的痛苦！只有这样，我的妖气才能被压制在丙等，不至于超标、引起‘结界’的反应。” 妇人冷冷的看着李克愚，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丙等和丁等过的很辛苦。在敌人腹地潜伏，精神要始终高度紧绷，时刻提醒自己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否则四面皆敌，很可能就会被镇妖司的伏妖士们发现。 特别是你，直接潜伏在了镇妖司内，哪怕只是镇妖司的一个分部，对你来说，这些年依旧过的如履薄冰。可你要知道，辛苦的不只是你们。我心甘情愿承受噬灵蛛所带来的痛苦、付出的代价，比你们只多不少！” 李克愚咽了口唾沫，他双眼中的邪异绿光在看到了那只蜘蛛后，明显变的暗淡了些。 默默地将刚刚扔到地板上的人皮重新捡起，然后严丝合缝的迅速‘穿’好，恢复了原本属于‘人’的形象。 妇人也穿上了衣服，语气放缓道：“不是不让你放松，而是要控制其中的‘度’，潜伏在敌境到底有多么危险，这个不用我提醒你。事实上，每一名执行潜伏任务的同伴，几乎都有随时赴死的觉悟。包括你，包括我。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意义的死。眼下咱们肩负着无比重要的任务，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毫无贡献的死去，才是对界主大人的不忠和背叛！‘炼妖壶’到底有多么重要，不需要我再强调，总之，我们必须拿到！” 李克愚用力点头道：“您放心，我有数的！我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里潜伏了这么多年，若非遇到了真正的大事，也不会突然间被启用。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封如宗，到现在都还不清楚，郭府为什么会被屠尽满门。 不过我有一点想不太明白，既然之前确定了‘炼妖壶’在郭府内，那为什么只是安排了五枚暗子前去尝试性的抢夺？尽管我不清楚咱们在清河郡潜伏了多少暗子，但肯定不会只有五个。为何……不全力以赴？” 妇人冷哼了一声，沉吟道：“咱们妖魔一族恐惧‘炼妖壶’，就像人族恐惧‘镇魂幡’一样。咱们从未拥有过‘炼妖壶’，所以根本不清楚‘炼妖壶’究竟具备着怎样的特质。 这次能得到‘炼妖壶’的线索，纯粹是邀天之幸，虽然机会难得，可若是不小心谨慎一些，上来便全力以赴，那万一失败了，甚至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咱们也会平白送死。 我刚才说了，每一名执行潜伏任务的同伴，都有随时赴死的觉悟。包括你，包括我。但我们必须死的有价值！而事态的发展也证明了我的判断，小心谨慎的做法，并不为过！ 五枚暗子，明明行动一切顺利，在未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杀光了郭府上下。偏偏却在寻找‘炼妖壶’的过程中，全部离奇失踪！只有那个被魅惑的郭府下人昏迷在了现场。 这些天，镇妖司的人几乎将郭府翻了个底朝天，同样没能发现‘炼妖壶’。我一直在这里盯着，就是怕他们能找到‘炼妖壶’，结果证明我想多了，这让我很焦虑……”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靠在房间的窗前，继续看向了郭府所在的位置。 颇为苦恼的皱眉继续道：“我安排的暗子既然会在寻找‘炼妖壶’的过程中离奇失踪，那么这种失踪，就一定和‘炼妖壶’有关。并且通过你也可以知道，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同样对他们的失踪感到无法理解。 这明显可以证明，咱们得到的线索是真的，‘炼妖壶’确实在郭府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但我安排的暗子没有找到‘炼妖壶’，就连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这些天也始终没有任何发现？我真的是想不明白……” 李克愚沉吟道：“如果暗子们的离奇失踪，确实和‘炼妖壶’有关，那就意味着，只要能找到暗子们的下落，或许就能顺势找到‘炼妖壶’。而目前随着暗子们的失踪，以及郭府满门的死绝，真正还和这件事情有直接关系的，就只剩下苏清和这个郭府的下人了。” 妇人点头道：“没错，所以别看苏清和被魅惑之前，只是郭府的一个下人。但他现在却是咱们找到‘炼妖壶’的关键！五名暗子离奇失踪，被魅惑的苏清和晕倒在现场、并患上了离魂症，若确实是受到了‘炼妖壶’的影响，那么除了找到暗子们的踪迹以外，或许让苏清和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也能找到‘炼妖壶’！” 李克愚迟疑道：“离魂症属于不治之症，能不能真的回忆起来，谁都说不准。不过昨天他在郭府内转悠了一圈后，倒确实是回想起了一些画面，我这几天会想办法刺激他，看看能不能让他回忆到的东西更多一些。 另外，按照封如宗的说法，从今天开始算起，他至多能将这件案子再拖十天。假若十天之内没有结果，那么来自于清河崔氏的压力，很可能会导致案子被提级处理。真要是惊动了神都镇妖使司，事态恐怕会失控。” 妇人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半晌，这才开口道：“只要人族这边不清楚郭府的灭门案是因‘炼妖壶’而起的，事态就不会失控！即便惊动位于神都的镇妖使司，镇妖使司的人也不会多么重视。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能在十天之内解决这件事情！如果做不到……就需要你冒险，把那苏清和劫持出来了！你必须做两手准备，以策万全。苏清和事关‘炼妖壶’，必须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李克愚的脸上浮现起了犹豫的神色，开口问道：“冒险的上限在哪里？比如说，如果到时候想要顺利的将苏清和交给你，将会导致我的身份暴露，让我这将近二十年的潜伏功亏一篑，我……依旧要去做吗？” 妇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眼下对于咱们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比‘炼妖壶’更重要！必要时，可以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李克愚闻言，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努力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认真应道：“明白了，请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第11章 石锤的证据 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也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除了因为屁股决定脑袋而导致的阶级立场问题不可调和外，其实有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 比如平等永远是相对的，只有强权才是绝对的。 又比如正义与否往往并不取决于正义本身，而是取决于输赢。赢家通吃、永远正义，输家通盘、永远邪恶。 再比如凡是说为你好的，都是为他自己好。凡是让你顾全大局的，你基本不在大局之中。凡是让你不惜代价的，你肯定就是那个代价…… 区别在于，有的人是被动成为代价的，有的人却心甘情愿。 这和高尚或卑鄙无关，只关乎于认知。 郭府内院里，苏清和不急不缓的来到了封如宗的身前，同时拱手躬身，跟封如宗见了个礼。 结果封如宗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的开口道：“你迟到了。” 哈？迟到？我？ 苏清和颇为意外。 他和李克愚一起起床、洗漱、吃饭，又一起来到郭府的大门外，真要是迟到那也是李克愚迟到啊。 他一个患了离魂症的人，他有什么错？ 再者说了，正义都能迟到，为什么上班不行？ 况且他究竟该不该上这个值都得两说，起码目前来看，他大概率不是镇妖司的伏妖士！ 所以眼前这位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大人，很可能是在白嫖他！ 真是资本家听了要流泪，犹太人看了想下跪！ 忍不住在心里面吐槽了几句，苏清和再次拱手道：“大人，我这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可能起的有点晚了。” 封如宗这才点了点头，语气有了一丝起伏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或有不忿，毕竟目前还是患病之人。可这件案子非同小可，我们实在是没有多少时日去浪费。上面给我的压力很大，我抗不了多久的。 当然，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没办法。在我看来，你是分部里唯一有本事迅速破获这起案子的人，所以我只能依靠你。不过你放心，等到案子破了，给你的奖励和赏赐绝不会少，保证让你感到满意。” “大人言重了，我身为伏妖士，一切跟妖魔有关的案子，自然便都属于我的职责范围！分内之事，不敢有怨！” 苏清和继续躬身表态道。 封如宗抬起手来，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满意道：“有这样的觉悟就好，先查案吧，我已经跟其他人打过招呼了，在查这件案子的过程中，分部所有人会全力配合你，无论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直接提。” 苏清和道了声谢，接着转身开始在郭府内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检查起来。 昨天曾在郭府里出现过的那些充满了即视感的画面，随着他在郭府的检查越来越深入，出现的频率似乎也有所增加。 一些原本支离破碎的片段，甚至开始被新出现的画面逐渐组合的连贯了起来。 然而此时的苏清和已经完全不认为这是自己穿越后获得的特殊能力了。 昨天整整一天，他只有在郭府时才会出现这样的即视感，其他时候，哪怕是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衙门里，他都觉得异常陌生！ 若真是觉醒了相当于金手指般的特殊能力，那么理论上来讲，特殊能力不应该如此双标才对。 而事实上，昨天在衙门里发现了那么多的疑点后，苏清和经过仔细的思考以及合理的假设，目前其实已经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有了一定的猜想。 只是他还需要一些证据，来为自己的猜想提供有力的支撑。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依旧希望一切全是他的误会。 这并非心存侥幸，纯粹是因为他深切的知道，先苦不一定会后甜，可先甜是真的甜。 若是能舒舒服服的当一个异界公务员，谁又愿意刚穿越过来就为了活下去而拼命呢？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苏清和将郭府这处三进宅子里的每一个房间，全都细致的查看了一遍。 封如宗没有跟在他的身边，这位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大人始终站在内院的天井中，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检查结果。 让苏清和觉得有些郁闷的是，郭府明显被镇妖司的人地毯式的搜查过一遍，府内除了那些诸如床、衣柜、书桌之类的大件以外，其他的东西几乎全都空了。 虽然这客观上提高了他的检查效率，让他得以只用半天的时间就将郭府查完。 但问题是所有可能存在的证据，也一并被收走了…… 苏清和没打算去跟封如宗申请进入衙门库房的权限。 即便从郭府里搜出来的东西肯定都放在库房里，可如果他的身份确实有问题，那么库房里能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必然被做过手脚！就算去翻看也毫无意义。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来到了那几只妖魔失踪前留下最后痕迹的房间。 这是郭府的柴房。 相比于其他房间，柴房要脏的多，面积也相对较小，里面存放的木柴散落一地，看起来像是被细致的翻找过。 只是应该没有被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而这些木柴对于镇妖司来说也毫无价值，所以全都被留在了柴房之中。 除了木柴以外，柴房内还堆了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 苏清和目光如电，眼神不断的在那些杂物上依次扫过，脑海中则是被刺激的频频闪现出幻灯片一样的画面！ 少顷，苏清和的视线锁定在了一个不起眼的陶罐上。 虽然陶罐的口子比较窄，但刚好能伸进去一只手。 没有任何犹豫，苏清和径直上前，探手伸进了陶罐里。 并未在陶罐的底部摸索，而是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摸到了陶罐的上侧内壁，很快，一份契书被他从陶罐里摸了出来！ 这是一份卖身契。 上面详细的记录了契约人的基本情况，包括体貌特征以及户籍所在，这些内容可以用来锁定契约人的身份，避免重名的问题。 而在契约人签字画押的地方，除了按下的手印以外，签下的名字正是‘苏清和’三个字！ 第12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内应竟是我自己 根据这份卖身契上所描述的内容来看，原主是郭府的一名下人。 尽管大周律法明确规定不允许有奴隶的存在，但卖身的现象在大周境内依旧屡见不鲜。 不过相比于奴隶，卖身的家仆仍然拥有一定的人身权利。 主家可以对卖身的家仆随意打骂，却绝对不能轻易剥夺家仆的性命。 苏清和面无表情的看完了契书的内容，由于已经提前猜到了可能是这么个情况，所以并没有被这份契书影响心情。 只是多少觉得有些遗憾，自己穿越后想要躺平的梦想，还没等开始，就直接宣告结束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内应竟是我自己！ 叹了口气，苏清和尝试着想要将这份契书收入到‘炼妖壶’的‘壶中世界’里，结果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契书瞬间从手上消失，于‘内视’中，凭空出现在了‘壶中世界’的角落。 这让苏清和忽然间又意识到了‘炼妖壶’的另外一个妙用！ 简直是天然的随身包裹啊！ 当然，眼下真正需要优先着重考虑的，其实是他目前的处境问题。 既然他猜得没错，原主实际上就是郭府里充当内应的下人，那么李克愚、或者说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所有人一起欺骗他的目地也就显而易见了。 东武城分部的人确确实实对于这件案子束手无策，不明白将郭府灭门的那五只妖魔，其作案的动机是什么。 也不明白那五只妖魔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导致案子直接陷入到了僵局。 恰好他这时候穿越而来，占据了原主身体的同时、还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为了隐瞒自身是穿越者这个最大的秘密，只能谎称自己患上了离魂症，让镇妖使封如宗顺势想到了一个看起来很有可行性的办法。 面对着案子本身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封如宗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临时给他编造了伏妖士的身份。 然后寄希望于他这个郭府灭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能够在回到案发现场后，被熟悉的场景刺激，进而回想起一些和灭门案有关的线索！ 恩……肯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苏清和对于昨天感到最疑惑的那两个问题，基本上便在心里面有了相应的答案。 五只妖魔将郭府灭门的动机、也就是它们之前想要寻找的东西，很可能正是已经和他融为一体的‘炼妖壶’！ 至于说那五只妖魔凭空消失的原因，自然是被‘炼妖壶’给吸进‘壶中世界’了。 不然的话，为什么‘炼妖壶’在和他完成了融合后，‘壶中世界’里会自带妖魔库存？ 唯一对不上号的，是数量。 一共失踪了五只妖魔，可‘炼妖壶’内却有六团妖魔虚影的库存。 其中五团凝实的虚影，看起来很像一个整体，估摸着便是将郭府灭门的五只妖魔。 那……多出来的淡薄虚影是什么来历？ “有什么新发现吗？”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询问，直接打断了苏清和的思路。 下意识的转身回头，看到本应该等候在内院天井中的封如宗、不知道何时竟是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苏清和心下顿时有些紧张。 但他的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再加上对于自身的处境有过一定的心理准备，因此并未将这种紧张的情绪表现出来。 脸上颇为自然的浮现起了失望的神色，摇头道：“还是不清楚那几只妖魔为什么能凭空消失，我感知不到这里的妖气残留，所以没办法做更进一步的推断，不过……” “不过什么？” 封如宗立刻追问道。 苏清和耸了耸肩，回答道：“不过那几只妖魔最后消失的痕迹，全都在这间柴房里，我对此着实想不明白。它们是找东西找到了柴房吗？能吸引到五只不弱的妖魔不惜以身犯险，甚至要将整个郭府灭门的东西，一定是某种宝贝吧？ 既然是宝贝，便肯定要被妥善保管、又或者珍藏起来才对。不说专门建造密室来藏着，起码在书房里搞个暗格，这不夸张吧？为什么妖魔们会找到柴房来？难道说……郭府的人在得到了妖魔们想要找的宝贝后，其实并不认识宝贝？” 封如宗愣了下，旋即整个人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苏清和见状，立刻趁热打铁道：“另外，我觉得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关键点。郭府确实是被五只妖魔互相配合着灭门的，但这绝对不意味着参与到这场行动中的妖魔，就只有那么五只！ 它们在郭府内都有提前准备好内应，以便让整个灭门的过程更加顺利，那它们难道不会在郭府外也准备好负责接应的同伴吗？它们之所以能凭空消失，或许正是接应的妖魔所为呢？” 封如宗微微皱眉，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苏清和嘿嘿笑道：“大人，此案发生后，您肯定有针对性的追查过城内城外是否存在其他妖魔吧？” 封如宗点头道：“当然！分部人手不足，想对城内进行排查的话，实在力有未逮。因此在案发后，我便立刻派人出城寻觅是否有妖魔的踪迹和妖气残留。 咱们东武城坐落在清河平原上，四面都是一眼能望到天边的沃土。如果确实有妖魔遁走的话，根本不可能逃得过追踪人员的眼睛，可事实上，毫无发现。” 苏清和心头微动，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其他妖魔接应将郭府灭门的五只妖魔，那么这些妖魔现在肯定还藏在城里，对吧？” 封如宗很是肯定的回答道：“没错，自从这件案子发生后，我虽然没有封锁城池，可在四面城门处都特意安排了人手。尽管对于一些极为擅长藏匿气息的妖魔，我们没有特别好的手段去发现。 但大部分仅仅只是擅长化形的妖魔，我们还是能够通过布置临时‘结界’的方式，逼迫它们露出马脚的。不过很可惜，这几天一直没有任何收获。所以，要么没有别的妖魔，要么妖魔还在城里！” 苏清和眼见自己目的达到，顿时无比认真的说道：“大人，既然如此，我想……把它们从城里找出来！” 第13章 抓周树人关我鲁迅什么事? “把它们从城里找出来？怎么找？咱们东武城即便抛开下辖三座县城不算，那也还有整整六万户百姓。城外平原上诸多村庄里的农户，大概有三万户。剩余的三万户便全都居住在偌大的东武城中。” 封如宗一脸意外的看着苏清和，接着说道：“三万户就是十八万人左右，再加上普遍存在的瞒报漏报现象，以及不入户籍的贱民：诸如倡优、惰民、伴当、世仆等等，城里至少住了超过三十万人。 而我手上能用的伏妖士，满打满算全部加起来，都不超过四十位！你知道这个数字对比意味着什么吗？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对城内进行排查！所以就算城里有妖魔潜伏，我们也对它们没办法！” 苏清和迎着封如宗那满是质询的眼神，神态自若的说道：“大人，请您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妖魔和咱们人族在生活习惯上，有没有什么区别？我指的是，哪怕有妖魔藏在咱们的城里，明知道必须无比小心谨慎，也依旧无法更改的习性。” 封如宗有些疑惑，但还是开口回答道：“要说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对于食物的要求了。咱们人族几乎是无所不吃，年景好的时候，吃瓜果蔬菜、米面肉蛋，年景不好的时候，啃树皮、吃草根，用蚊虫鼠蚁混在一起做饼。如果这些也都吃不到，那甚至还会吃土。 可对于妖魔来讲，它们的食谱上却有且只有一种食物，那就是肉！妖魔只吃肉，不管是什么肉都行。除了肉以外，别的东西妖魔一概不吃。当然，如果是食物充足的话，那妖魔也会挑挑拣拣。对于妖魔来说，最上等的是走兽之肉，其次是飞禽，再次是鱼蟹爬虫。” 苏清和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咱们镇妖司有权限指挥同级别的府衙吗？比如您是否有权限要求东武城的城主府，对于咱们在城内搜捕妖魔的行动，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封如宗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在抓捕妖魔这件事情上，咱们镇妖司于同级别的衙门里拥有最高的权限。不过问题是，其他衙门能够提供的支持是非常有限的。 尽管受限于边境‘结界’的存在，乙级以上的妖魔没办法潜入咱们大周。可丙级以及丁级的妖魔照样非常危险。起码不是各级府衙里的捕快又或者捕头们能对付的。” 苏清和接着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大人，请问对于妖魔来讲，咱们人族算是走兽的一种吗？” 封如宗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忍不住扬了扬眉。 思虑片刻后，这才回答道：“算！事实上，妖魔对于咱们人族的诸多称呼里，其中就有‘两脚兽’这么一个称呼。”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情况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不过究竟能不能真的将它们从城里找出来，还得等我先在城里四处逛逛、了解下具体的情况再说。如果一切可行的话，理想状态下，最多不超过半个月，您就能看到成果了！” 说到这里，苏清和继续拱着手，顺势低头鞠躬行礼。 因为他必须把自己的眼神和表情都彻底埋起来，以免被身前明显是老狐狸的封如宗看出破绽！ 之所以提出半个月的时限，自然是为了试探。 试探的目地不是为了看那些妖魔还有多少时间，而是他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半个月不行，上面给我的压力很大，不可能允许我把这件案子拖那么久。十天！不……八天，我只能给你八天！从明天开始算起，八天之内，如果你真有办法找出城里藏着的妖魔，并且破掉了这件案子，那我一定给你向上面请功！” 封如宗并未过多考虑，很容易便做出了决定。 反正自己对于这件案子没有任何头绪，能不能破案全看苏清和到底能回想起多少事情来。 既然如此，与其胡乱干涉，倒不如任由苏清和去折腾，没准最后反而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而苏清和在听到封如宗说只能给他八天时间来处理妖魔的问题时，心情立时变的沉重了许多。 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请示道：“八天着实非常紧张，我只能尽力！请大人允许我现在就去城内各个地方逛一逛。这离魂症太过麻烦，导致我现在对于城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很难有效的展开工作。” 封如宗摆手道：“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无论接下来你想做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去安排，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不过就像你说的，你现在对城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又身患离魂症，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很危险。克愚应该在郭府外等你，记得时刻跟克愚待在一起，免得让我担心。” “是，大人！” 苏清和拱手应下，接着便转身离开了柴房。 只不过才刚刚完成了转身、用后背对着封如宗的刹那，他脸上原本浮现的恭敬之色就再也绷不住的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比凝重的神情。 剩下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少很多！ 居然连半个月都没有，封如宗只肯给他八天！ 如果他真想成功逃离东武城的话，还不可能等到第八天再跑。 毕竟，从常理来分析，越是接近时限的终点，东武城分部对他的监管就一定会越严密。 因此他的逃跑计划必须提前，第五天或者第六天，算是个比较不错的选择？ 反正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情况其实已经相当清楚明白了。 原主在郭府灭门案里充当了内应的角色，无论这件案子最终能不能得到圆满的解决，原主都注定了难逃一死！ 这当然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抓周树人关我鲁迅什么事？ 他刚穿越过来，他不想死！ 总不能穿越过来就是为了给原主背黑锅吧？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逃走、以求活命！ 留给中国男足……啊呸！这是什么狗东西在乱入！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第14章 商业奇才 在根据脑海中残留的记忆画面找到了那份卖身契、坐实了自己真的没有机会成为异界公务员躺平享受人生后，苏清和便立刻开始构想应该如何才能尽快的逃离这里。 依靠着‘炼妖壶’的玄妙，努力提升自身的修为境界，只是摆脱镇妖司监控、成功逃离东武城的基础。 而具体怎样去做、才能将这个目标彻底实现，仍然需要进行一番合理的规划。 因此苏清和才会引导着封如宗产生错误的联想，认为还有其他妖魔接应将郭府灭门的那五只妖魔，并且目前依旧潜藏在东武城内！ 他的想法很简单，通过这样的方式，改变封如宗侦破郭府灭门案的思路，然后借势插手镇妖司东武城分部以及城主府可动用武备人员在城内的调动！ 至于是不是真的还有其他妖魔躲藏在东武城中，苏清和其实根本就不在乎。 有的话更好，能最大限度的牵扯住封如宗那群人的注意力，让他接下来的逃跑计划执行难度直线下降。 没有也无所谓，只要能忽悠住封如宗，让封如宗以为‘这个真的有’就行了。 总之，他已经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来到了郭府的大门外。 李克愚看起来像是一直等候在附近的样子，随着他的出现，便立刻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语气温和的询问道：“怎么出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要在郭府内待上一整天呢。” 苏清和耸肩道：“突然间想起了一些事情，但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所以大人允许我在城里面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破案的线索。当然，大人要求你跟在我身边，免得我出现意外。” 说到这里，苏清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略带歉意的继续道：“谁让我的脑子现在有问题呢？只能辛苦你了。” 李克愚摆手道：“这有什么辛苦的，都是应该做的，咱们俩可是搭档！你想先去哪里转悠？” 苏清和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很是随意的说道：“我没想好，走到哪算哪吧，反正我现在对于东武城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具体的目标。” 李克愚琢磨了下，开口建议道：“那不如先去吃饭吧，正好中午了，等祭了五脏庙，我下午带你去附近各条街上走走。” 苏清和对此不无不可，于是跟在李克愚的身后，走了没多一会儿，进了一间临街的茶楼里。 茶楼的生意看起来颇为冷清，一楼大堂只坐了零星的几个人。 苏清和被李克愚带到了二楼靠街临窗的雅座，视野极佳，下面整条街的情况在这里基本上可以做到一览无遗。 “你别看这里是茶楼，实际上这里的茶真的一般，反倒是肉食做的极好，我基本上只要有空，就会来这里打打牙祭。” 刚刚落座，李克愚便笑呵呵的开口介绍道。 苏清和颇感奇怪的问道：“一间茶楼，泡的茶一般，却能做很好吃的肉食？为什么会这样？茶楼不就是用来喝茶的吗？真要是为了吃饭，直接去酒馆、或者饭庄不好吗？” 李克愚摊开双手道：“所以如你所见，这间茶楼的生意并不好。喜欢喝茶的人不愿意来，喜欢喝酒吃肉的人也不愿意来，因为这间茶楼只是肉食做得好，却并不售卖酒水。” 苏清和顿觉无语。 这是哪个大聪明干的买卖？ 宝才啊！捡到鬼了！ 开个茶馆，做得最好的却是肉，偏偏不卖酒…… 无论单独拿出来哪一样看，好像都还行，可组合在一起就非常炸裂了。 沉默了半晌，苏清和终于憋出来一句：“还挺别出心裁的，这茶楼的老板……是个妙人。” 李克愚哈哈一笑，忽然身体前倾，凑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不是妙人不知道，可我知道茶楼的老板是个难得的美人。等过几天，我找机会带你来见一见，没准你就成了茶楼老板的入幕之宾也不一定。” 苏清和本能的想要拒绝。 不过话还没等说出口，雅座的布帘便被从外掀开。 紧接着，一名店小二端着食案走了进来。 一壶茶水，两大盘酱肉，外加两碟小菜。 如果能把茶水换成一壶烧酒的话，那这个搭配将成为绝杀，可惜换不得…… “我要了四斤酱驴肉，咱们一人两斤，中午少吃点，垫垫肚子就好。免得下午在外面转悠的时候，肚子不舒服。” 随着店小二把盘子都摆放到了桌上，李克愚立刻招呼起来。 苏清和见状，只能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被片好的酱驴肉放进嘴里。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肉一入嘴，竟是满口留香。软糯嫩滑，口感绝佳！ 虽然能吃出来确实是驴肉的味道，但这酱肉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调制的，居然能把驴肉处理的如此令人惊艳！ 苏清和前一世里只是个底层社畜，自然没吃过什么真正的好东西，因此对于眼前的这盘酱驴肉相当喜欢。 “怎么样？好吃吧？” 李克愚眼神中的莫名意味一闪即逝，脸上浮现着得意的表情问道。 苏清和老老实实的点头道：“好吃！” 李克愚笑着说道：“慢慢吃，你要是喜欢的话，过几天我再带你来吃。” “多谢了，我觉得这酱驴肉可比咱们公厨做的红烧肉好吃多了。如果不是顶着茶楼的招牌，哪怕不卖酒水，单只是卖这酱驴肉，生意也不至于如此冷清啊……”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吃肉的动作却是不慢。 尽管这种嘴里面塞着东西说话的做法，着实是有些不礼貌，可李克愚却并不在乎。 两人一时之间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酱驴肉上。 苏清和吃的很专注，然而脑海中却下意识的浮现起了封如宗方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本能的便多看了李克愚几眼，发现李克愚和他一样，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专心吃肉，只在偶尔的几个间歇，会夹一筷子小菜放入嘴里，中和掉肉的腻味。 即便菜吃的很少，可确实有吃，并非只吃肉不吃菜。 苏清和见状，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似乎当前所面临的紧张局面，已经让他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这又不是在演无间道，镇妖司里怎么可能有妖魔？ 第15章 胖了，就不可怜了 午饭没吃太久，前后也就是一刻钟左右。 两斤酱驴肉下肚，再加上一些小咸菜，又灌了半壶茶水，苏清和觉得自己大概吃了个六七分饱的样子。 这让他颇感诧异。 因为他记得自己前一世里的饭量还算正常，绝对不至于两斤肉都吃不饱肚子。 难道说，成为了修士后，连饭量都会随之而有所提升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苏清和跟李克愚并肩下了楼。 把饭钱结给了店小二，两人刚来到茶楼的门口，就看到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从门外款款迎面走来。 李克愚立刻拍了下苏清和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真是巧了，来，清和，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茶楼的老板，我方才在楼上跟你说过……” 话只说了一半，苏清和便一把拉住了李克愚的胳膊，接着根本没有要和妇人有任何接触的意思，拽着李克愚便转身混入了街道上往来的人潮之中。 那妇人直接愣在了原地，愕然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方向，眉宇间浮现起了浓郁的疑惑之色。 李克愚同样对苏清和的反应感到措手不及。 被苏清和拽着走出了足足十几米的距离，这才感觉到苏清和拉着他胳膊的力气松了下来。 顿时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为什么要拽着我跑？” 苏清和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不是患了离魂症嘛，也不知道你新介绍给我认识的人，我能不能记住。万一你今天刚介绍给我认识，明天我就给忘了，那多难看啊。 所以在我的病情没有真正好转之前，还是不要认识新朋友比较好。我又不能见一个人就说我有病，他们不了解我的病情，一旦我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他们会觉得我太过傲慢的。” 李克愚没料到苏清和会给出这样一番解释。 不过细想之下，好像还挺合理的？ 索性不再追问，而是带着苏清和开始在街上四处闲逛起来。 眼见成功的蒙混过关，苏清和不由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非常积极的开始在李克愚的介绍下，认真的对这座本应该无比熟悉、实际上却异常陌生的东武城进行初步的了解。 不愿意同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产生任何接触，真实的原因自然不是他所说的担心病情反复。 这个世界上确实会有很多事情都显得莫名其妙，但绝对不包括他眼下所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 既然已经确认了原主的真实身份，并且必然要从这里逃离，那么在这期间，如果和无辜的陌生人发生接触，实际上就是在害那些陌生人！ 一旦他成功从东武城逃离，便意味着封如宗的计划全盘失败。 以封如宗目前展现出来的紧迫情绪看，郭府的灭门案带给封如宗的压力，是非常恐怖的。 这种情况下，当封如宗发现他这个本应该处于被绝对掌控之中的‘病人’，竟然并没有如安排那样的侦破案子，反倒是逃出了囚笼、掐断了案子的最后一条线索，那估摸着……封如宗怕是会愤怒欲狂。 为了抓捕他，封如宗一定会全面排查他在逃跑之前的这些天里，究竟都接触过什么人。 不管他接触过的人是不是无辜的，封如宗都很有可能将他接触过的人全部逮捕。 若是能成功的将他抓回来，无辜之人或许还会被释放。 可若是无法将他抓回来，无辜之人……或许就要成为替罪羔羊了！ 苏清和从来都不会高估这些暴力机构的道德水平。 连他前一世里，那个程序相对透明、监管相对严格的世界，冤假错案都层出不穷，更何况还是眼下这种高官权贵视百姓如草芥的异界了。 一个尚且存在着门阀与贵族的世界，一个人与人之间生来不平等的世界，一个权利和财富被世袭垄断的世界，在这里，百姓或许活的真不如猪狗。 至少狗还能吃到肉，猪被宰杀之前也得养的膘肥体壮，唯有底层的百姓，他们总是被压榨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后、再被生吞活剥。 所以人和人的悲喜总是难以相通，因为在一些人的眼里，另外一些人并不能算是人， 逛了没一会儿，只吃了六七分饱的苏清和就看到了一个卖馒头的路边摊。 大周的馒头和他前一世里的馒头完全不同，大周的馒头是有馅的…… 而在他的前一世，有馅的馒头那是包子。 偏偏大周没有包子。 径直走到了摊前，苏清和先是问了下李克愚，确定李克愚不吃后，便跟李克愚借了几个铜板，在摊子上买了三个大馒头。 没办法，他两手空空，兜比屁股都干净。 “中午没吃饱吗？我还以为两斤肉怎么都够你吃的了。之所以没多要，是怕你吃撑。” 李克愚一脸奇怪的说道。 “额，这几天一直在床上躺着，也没什么胃口，就昨天在公厨算是勉强吃了一顿正经的，所以肚子里实在是没什么油水。” 苏清和略显尴尬的说道。 李克愚恍然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欠考虑了。忘了你之前卧病在床了几天，身子骨还比较虚。”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苏清和赶忙回应了一句，接着便张嘴咬了一大口馒头。 味道不错，暄软可口。而且里面的馅不少，起码没出现‘第一口吃不到馅、第二口馅没了’的情况。 捧着馒头走了没多远，忽然有一名破衣烂衫、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凑了上来。 小乞丐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蓬头垢面，目光呆滞，有气无力的想要同苏清和讨一口吃的。 苏清和看了一眼手中的馒头，略微迟疑了下后，还是硬着心肠赶走了小乞丐。 “怎么不给他个馒头吃？你要是不够的话，咱们回去再买呗。” 李克愚随口问道。 苏清和摇头道：“不能给乞丐吃这个，会长胖的。” 李克愚愣了下，疑惑道：“可他是乞丐啊……” 苏清和一脸诚恳的说道：“没错，所以要控制饮食。毕竟，当乞丐的人，一旦胖了，就不可怜了。” 第16章 九为数之极 看着苏清和那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眼神以及无比认真的模样，李克愚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总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有问题……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的时候会很复杂，可人和妖魔之间的关系却永远都很简单。 这种简单，很容易形成思维上的定式，哪怕他已经在人族国家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却依旧会在某些时候很难理解人的想法又或者选择。 恰似此时此刻。 不过考虑到对方其实也没几天好活了，李克愚便将这种茫然不解抛到了脑后。 没必要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耗费太多心思。 只要对方回想起了全部的事情，那对方的生命，自然就会随之走向终点！ 苏清和并不清楚身旁的李克愚在想些什么。 手中原本还算口感不错的馒头，随着小乞丐被他驱赶走，好像突然间就不香了，吃着简直味同嚼蜡一般。 他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更自然一些，即使有人可能会因他而死，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他自己活着，便怎么都不亏。 但习惯了在社会底层挣扎求存的小人物，总会形成一些看起来婆婆妈妈、甚至自相矛盾的虚伪性情。 比如明明自己过的很不尽如人意，却仍然见不得人间疾苦。 比如总会在一些小事情上有着莫名的坚持，因为他们可以去在乎的事情实在不多。 比如……若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牵连无辜，那就算因此获得了极大的好处，也会觉得不爽利。 这不是圣母，而是一个正常人总会于道德层面上存在底线，不可能绝对自私，也不可能绝对以自我为中心。 任何一个普通人，其性格上都必然会潜藏着或多或少的瑕疵，从无例外。 一个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一个是占据了他人身体、从异界穿越而来的灵魂，说是域外天魔的话，其实都不为过。 两个同样鸠占鹊巢的家伙，就这么各自满怀着心事以及不能说的秘密，并肩行走在东武城的大街上，和周围往来的人潮拥挤在一起，却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仿佛两个不属于这里的外乡人…… 整个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在苏清和的眼里，李克愚着实称得上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向导。 从吃完午饭到太阳落山，拢共也就是三个时辰而已，结果就只用了这么三个时辰，李克愚便边走边聊的将东武城的所有情况、基本上囫囵的全都给他讲解了一遍。 这让苏清和对于东武城，终于有了一个相对清晰且具体的认知！ 按照李克愚的说法，方方正正的东武城，如同九宫格一样，总共被划分成了九个区域。 这九个区域，叫做‘坊’。 每个‘坊’内都有一套独立的行政班子，班子的主官叫做‘坊正’，和东武城下辖的县城县令同级，直接对东武城的城主负责。 也就是说，东武城的实际行政区划，应该是九坊三县。 ‘城主府’便坐落在九坊里最中间的那个坊内，和该‘坊’的‘坊正司’只有一街之隔。 至于说为什么既不划分为八个坊、也不划分为十个坊，而非要划分为九个坊，这主要是因为周人对于‘九’这个数字极为推崇。 除了一些比较特殊的城池以外，大周境内的绝大部分城池，内部施行的都是‘九坊制’。 包括大周神都。 当然，神都作为大周首善之地，其壮阔恢宏、雄伟浩大，远不是东武城这种三级城池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所以神都的九坊，每一坊内会再次被划分出九个次一级的行政区域。 不光是城池内的行政区域划分，代表着大周最高权力机构的政事堂，以宰相为首、俗称为内阁的地方，自有大周历史以来，历届便始终保持着九位阁臣的数量。 缺一补一，从来不多不少。 另外，大周的国家武力，负责边境战事以及内部维稳的军队，也被以地域为基本原则，划分成了九大军区。 更别说刚刚继位的那位圣神皇帝，大周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帝，据说今年芳龄只有十九。 恩……这个和周人对于数字‘九’的推崇倒是没什么关系。 总之，在周人看来，‘九’为数之极，万物归其宗，山川显其威，江河汇其流。 得知东武城是这样一个结构后，苏清和心里面便有了谱，对于自己接下来的逃跑计划，随之信心倍增！ “李哥，时辰也不早了，天色渐暗，咱们回衙门吧。我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准备明天一早就去跟大人提请按照新的办法来尝试破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顶多七八天的工夫，这件案子就应该会水落石出了。” 在当前所属的‘坊’内大略的逛了一遍后，苏清和站在一条小巷里打了个哈欠，开口说道。 九坊在内部的区域规划和建筑布局上基本一致，因此只要对其中一个‘坊’有所了解，那么对于其他的‘坊’便绝对不会陌生。 李克愚对所谓的‘新办法’颇为好奇，不过反正明天就能知道具体的情况了，便没有多问。 正准备带着苏清和返回分部衙门，却看到一个小乞丐一瘸一拐的朝着两人身处的这条小巷走来。 苏清和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小乞丐，正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一个。 只见小乞丐拿着一小块应该是捡来的木炭，并没有去看两人。 在进到了小巷中后，便开始用木炭在地上画画。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个很大的、具有明显儿童幼稚风格的‘人像’被画了出来。 由于这幅‘人像’有着‘长发’，苏清和觉得小乞丐应该是画了个女人？ 画好了人像的小乞丐，瑟缩着侧躺到了‘人像’的身体上，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但看起来却一片安宁。 终于，苏清和没有忍住，上前了几步后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乞丐先是茫然的看了看苏清和，然后才声音柔弱的回答道：“大哥哥，我画了妈妈，我好饿……我想让妈妈抱抱我，只要妈妈抱抱我，我就不饿了……” 第17章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苏清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异界的第一次破防竟然会来的这么突然。 怔怔的看着小乞丐把身子蜷缩成一个团，躺在画出来的‘妈妈’上，用手不断的抚摸着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同时还在喃喃自语着想妈妈的话语。 明明这青石板路面一片污浊、肮脏不堪，可小乞丐却抚摸的那样专注，就像是真的在抚摸着自己的妈妈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苏清和觉得自己的鼻子很酸。 赶忙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住了心头莫名涌起的悸动。 他根本不用问小乞丐的妈妈在哪里，就能猜到个大概。 如果真的还有父母，又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本应该天真烂漫的年纪里，沦落成为乞丐。 原本坚持着不想和任何人发生实质性接触的想法，在小乞丐面前寸寸崩塌。 即便有可能会因为过多的接触而连累到小乞丐，他现在也只想让小乞丐能吃一顿饱饭。 看小乞丐的样子，这一整天恐怕是什么都没有讨到。 如果持续下去，可能没几天就会被饿死在街头，又何谈连累不连累？ 一念及此，苏清和回头看向了李克愚。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李克愚便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碎银子。 掂量了下后，耸肩道：“巷子口就有一个卖馅饼的摊子，这个点应该还没收摊，不过能剩下多少馅饼就不清楚了。那摊子的豆浆挺不错的，很符合我的口味，这孩子肯定也能喜欢。” 苏清和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和李克愚一起来到了巷口，果然看到了一个卖馅饼的摊子。 摊主是个老头，而李克愚明显是这里的熟客，老头不但认识李克愚，并且和李克愚打招呼的态度还颇为热情。 “怎么不买肉馅的馅饼？” 看到李克愚跟老头要了五个白菜的馅饼，又要了一大碗豆浆后，苏清和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克愚顿了下，旋即面色如常的说道：“肉会比较腻，那孩子显然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最好吃的清淡点，否则身体会受不了。” 苏清和恍然，一只手拎着馅饼，一只手端着大碗的豆浆，很快回到了小乞丐的身旁。 装豆浆的碗是要还回去的，所以苏清和端的很小心。 而小乞丐在看到了馅饼和豆浆后，原本黯淡无神的双眼立刻重新亮了起来。 以至于苏清和不得不一边看着小乞丐狼吞虎咽，一边关切的提醒道：“慢点吃，吃快了你身体会受不了的。别光吃馅饼，时不时喝口豆浆，免得噎着……” 不多一会儿，五个白菜馅饼和一大碗豆浆就全都进了小乞丐的肚子。 馅饼不小，把小乞丐的肚子撑的溜圆。 看着小乞丐道谢之后，一脸幸福的继续躺在了地上的妈妈画像之中，苏清和叹了口气，端着空碗同李克愚说道：“走吧，把碗还了，咱们回去。” 李克愚点了点头，跟着苏清和一起将碗还给了摊主。 返回分部衙门的路上，李克愚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给那小乞丐留点铜板呢，虽然用处不大，却至少可以保证他明天不至于饿肚子。” 苏清和闻言，缓缓摇头道：“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他一些铜板又能如何？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再者说了，他一个小乞丐，如果手上真有了铜板，那说不准就会被别的乞丐盯上。 到时候铜板不但没办法让他多吃上一顿饱饭，反而有可能给他招祸。真正的解决办法，其实应该是教给他一份足以谋生的手艺，奈何这不是我能做到的。这是……朝廷应该担负的责任。”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李克愚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仔细的品味了一番后，忍不住啧啧赞叹道：“很有道理，没想到你还能有这样的认识。不过你说的没错，这是朝廷的责任。 只是朝廷的老大人们站的位置实在是太高了，他们身处于云端之上，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在泥泞里打滚的芸芸众生。另外，这个坊是九坊中最干净的坊。 相比于其他几个坊，这里几乎很少能够见到乞丐。所以即便小乞丐手上有铜板，也不太可能被别的乞丐盯上，他会跑到这里乞讨，或许本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苏清和颇感意外的看了李克愚一眼。 以对方高级伏妖士的身份能说出这番话来，着实是有些违和的。 尽管没有实际的行政权限，但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高级伏妖士，拥有着跟坊正以及县令平级的七品官身。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伏妖士都可以被归类为大周的特权阶层，绝对属于既得利益群体。 因此身处于这个群体之中，却能用批判的眼光来看待自身所处的阶层，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任何群体里都会有理想主义者存在，哪怕是充满了铜臭味的商人群体也照样如此。所以苏清和意外归意外，却并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赶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回到了分部衙门。 两人先去公厨填饱了肚子，然后返回官舍。 苏清和这几天睡得都很早，李克愚对此早已习惯。 眼看着苏清和一进官舍就立刻洗漱上了床，李克愚只能无奈的吹灭了刚点燃的蜡烛，接着也躺到了床上。 房间瞬时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和沉寂之中，旋即很快就响起了苏清和轻微的鼾声。 将精神以‘内视’的方式完全沉浸到炼妖壶里，能够在身体上形成的外在效果，基本上和沉睡的状态差不多。 这是苏清和经过这两天的验证，已经得到了确认的。 更让苏清和觉得‘炼妖壶’带给了他巨大便利的是，‘炼妖壶’明显具备着屏蔽气息的能力！ 由于和‘炼妖壶’融为了一体，所以他在通过服用丹药突破成为修士后，本应该存在于体内的修为境界，竟是被炼妖壶包裹在了其中，并被屏蔽了个干干净净！ 除非他主动出手、释放体内的气息，否则任何人跟他站在一起，无论修为境界多高，都不可能察觉到他体内存在着灵气波动！ 这无疑让他可以更加低调，同时也不需要担心在准备逃跑的这几天里，由于修为境界的提升而被李克愚又或者封如宗察觉到异常！ 第18章 ‘炼妖壶\’的变化 虽然眼下对于体内‘炼妖壶’的认知还非常浅显，知道‘炼妖壶’尚有许多的未解之谜在等待着自己去发掘。 但仅凭借着‘炼妖壶’目前展现出来的特质，便足够让苏清和感到无比满意了！ 他究竟能不能成功的逃出生天、从眼下这个被严密监管的绝境里觅得一丝足以用来脱身的缝隙，除了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以外，‘炼妖壶’无疑也承担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他的‘意识’能够在‘炼妖壶’里进行修炼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过于逆天了些！ 更何况这种修炼还是模糊时间概念的，一晚上的修炼便能相当于正常状态下半个月的苦修成果！ 唯一的遗憾之处在于，身体必须进入到沉睡的状态，他才能以‘意识’为载体进行修炼。 只要身体恢复了清醒，那这种相当于开了加速器一般的意识流修炼，就没办法进行了。 不过没关系，问题不大！ 以‘意识’沉浸于‘炼妖壶’中，苏清和操控着‘炼妖壶’，将之前那颗炼好后由于无法服用而被扔在了‘炼妖壶’里的丹药，直接凭空转移到了他肉身的嘴里！ 根本不需要咀嚼，这颗丹药和他之前吞下的第一颗丹药情况完全相同，刚刚进入他的嘴里，便立刻化成了一团气，顺着他的喉咙，钻入了他的体内！ 这股气要比第一颗丹药所提供的气息霸道的多。 不但瞬间蔓延了他的四肢百骸，甚至还开始冲击他浑身上下的十万八千个毛孔！ 幸好‘炼妖壶’能够完美的屏蔽气息，否则的话，这种远比第一颗丹药强势得多的气息波动，在他体内如此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肯定会被同屋的李克愚察觉！ 由于气息过于刚猛霸道，导致苏清和的身体略有些不舒服。 这还是在‘意识’沉浸于‘炼妖壶’的状态下，感知到的不舒服。 如果此时他的‘意识’处于正常操控身体的状态，那他所能够感知到的‘不舒服’，必然会有几十倍上百倍的增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舒服的感觉终于逐渐消退。 苏清和非常清晰的发现，灵气在他体内的运转速度要比之前流畅、自如的多，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生机勃勃！ 随着这颗丹药的药效被消化和吸收，他已经成功的迈入了丁等中的层次！ 相比于昨天刚刚突破成为修士，勉强可以被评定为定丁等下的层次，实力何止倍增？ 与此同时，‘壶中世界’四周朦胧的浓雾也忽然向外散开了许多。 从原本只有十平米大小的空间，一下子扩张到了百平米左右，高度更是提升到了将近十米。 这百平米大小的地方被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区域。 其中一个区域里，摆放着一尊巨大的炼丹炉。 炼丹炉的外观很像西游记里太上老君所使用的八卦炉，高度大概有五米，上窄下宽，外型瞧着就像是一个小亭子似的。 剩余尚未被炼制成丹药的四团虚影，此时便安安静静的排列在炼丹炉的旁边。 而另外一个区域则是练功房，面积比盛放八卦炉的区域小一些，只要进入其中，便可以通过‘意识’来进行苦修。 对于‘壶中世界’所产生的变化，苏清和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不过‘炼妖壶’毕竟已经和他融为一体，用前一世里游戏中的说法，那就是灵魂绑定。 因此‘壶中世界’发生的变化，他第一时间就在脑海中有所明悟。 作为最顶级的法宝，即便已经得到了‘炼妖壶’的认主，可想要完美的驱动‘炼妖壶’，依旧需要有强大的修为境界作支撑！ ‘壶中世界’之所以会被朦胧的浓雾所包围，就是因为他当前的修为境界过于低微，根本无法维持‘炼妖壶’的完全体姿态。 这使得‘炼妖壶’为了适应他这个主人的弱小，不得不自我封印了大部分的功能，以相当于‘乞丐破产版’的超低配置，才让他勉强能够驱使。 当然，只要他的修为境界能够不断稳步提升，那么随着他变得越来越强大，可以支撑住使用‘炼妖壶’的消耗后，‘炼妖壶’自我封印的那些功能，便会依次破开封印，为他所用！ 至于现在，依靠着丹药的辅助，突破到了丁等中的层次后，仅仅只是将他之前就在使用的两个功能，于‘壶中世界’里具体的呈现出来了而已。 简而言之，就是氪金换了个皮肤，但皮肤本身并没有属性加成。 除了好看以外，到底还有什么别的作用？这一点，孔子不知道，孟子不知道，老子也不知道！ 通过‘意识’在全新的‘壶中世界’里转了一圈，苏清和尝试着去触碰周围的朦胧浓雾。 可那些浓雾的表面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苏清和的‘意识’甚至没办法直接和浓雾发生接触。 看来除非是继续提升自身修为，否则这些浓雾不存在被外力影响的可能。 而想要继续提升修为的话…… 想到这里，苏清和当即扭头看向了剩余的四团虚影，接着毫不犹豫的对‘炼妖壶’下达了炼丹的指令。 由于炼丹区已经被开辟了出来，使得苏清和总算是看清楚了炼丹的全过程！ 只见那四团虚影中的一团，像是突然间遭受到了巨大的吸力一般，原本椭圆形的虚影直接被吸扯成了一个长条，顺着炼丹炉上方的口子便‘呲溜’一下的钻了进去。 紧接着炼丹炉无火自燃，炉身开始向外绽放出五色神光。 说实话，虽然过程有些无聊，但苏清和看的津津有味。 因为二世为人，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真正的炼丹之术…… 驱使着炼丹炉对妖魔虚影进行炼制的力量，毫无疑问来自于‘炼妖壶’本身。 起码整个炼丹的过程中，苏清和都没有感觉到这对他造成了什么消耗。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炼丹炉缓缓停止了炼制。 炉盖自行掀开，一颗成品的丹药随之从里面飞了出来。 第19章 开挂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单纯从外观来说，除了个头比较大以外，这颗丹药的其他外在表现，着实只能算得上是平平无奇。 然而苏清和非常清楚，就是这样一颗看起来丝毫不出彩的丹药，却蕴含了无比庞大的力量！ 之前用比较淡薄的虚影炼制出来的第一颗丹药，直接让他从普通人晋级成为了修士。 而用浓郁虚影炼制出来的第二颗丹药，则让他从修士里最弱的丁等下层次，提升到了丁等中！ 所有的这一切，仅仅只用了两天！ 甚至于若是严格计算的话，他其实只用了一个晚上在沉淀修为罢了！ 至关重要的界限突破和体内灵气总量的积累，实质上全部都是靠那两颗丹药完成的！ 对于其他任何一名修士来说，这都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正常情况下，普通人想要成为修士，那就必须具备足够的天赋。 要拥有对灵气敏感的体质，天生就能感知到充盈于天地之间的元气，并且可以主动同元气建立联系。 然后在产生联系的过程中，始终不断的去尝试和元气进行沟通，直至成功的引气入体，这便是普通人正式突破成为修士的过程。 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并不算多，平均下来，大概每一千个人里，才能出现一位修士。 可对于所有修士来讲，引气入体都只不过是踏上了修行之路的第一步而已。 想要在这条艰难的路上走的足够远，那么天赋、机遇、勤奋、运气，等等等等这些因素、基本上缺一不可！ 如果是一名正常的修士进行修炼，那他每天都必须耗费相当多的时间，用来不断的引气入体、积蓄体内的灵气总量。 这种积蓄的速度是快是慢，主要取决于修士自身对于灵气的敏感程度，以及在引气入体的修炼过程中，是否能够真正的做到心无旁骛。 但再怎么有天赋的修士，在灵气总量的积累上也没办法取巧。 动辄以‘年’为单位去进行的苦修，漫长而枯燥，对于修士的身体和精神往往会造成双重的挑战和折磨。 直至灵气总量的积累达到了可以突破界限的程度后，修士还必须对自身境界有足够的感悟、明心见性，如此才能顺利破境。 看似经年积累灵气总量的过程很痛苦，可灵气总量的积累是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 对于修士来说，积累体内的灵气，属于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正向反馈给予的情绪价值非常饱满，大部分修士其实都能够坚持。 相比之下，反倒是感悟境界、明心见性的过程，很容易会让一些心志不坚的修士产生绝望的情绪。 因为这个过程是没有进度条的。 有的修士可能一夜之间就完成了破境，而有的修士却会在当前的境界上卡一辈子、到死都没办法跨过下一个境界的门槛。 至于说破境之后的稳固境界、沉淀修为、适应全新力量的过程，在修炼的三大环节中，根本就是最不值一提的。 偏偏苏清和依靠着‘炼妖壶’得到的丹药，却能够将修炼三大环节里，最困难的两个环节，直接给省略掉！ 而由此带来的唯一负面影响，就是他需要用比其他修士更多的时间，来稳固境界和沉淀修为。 至于说适应全新的力量……这需要通过实战来完成，单纯磨时间的苦修，并不会对适应力量起到任何积极的作用。 总之，‘炼妖壶’的存在让苏清和在修炼之事上猛然间一片坦途，毫无难度！ 若是让其他修士知道，有人居然在修炼时不需要经年积累、不需要感悟天理，仅仅通过服用丹药就能轻而易举的获得他们九死一生下才能得到的成就，那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心态失衡、当场走火入魔。 大家都是第一次当人，凭什么你这么狗？ “这样看来，有可能影响到我境界提升速度的最重要因素，反而是身处于人族国度里，想要通过‘炼妖壶’来捕捉妖魔的话，实际上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大多数的情况下，恐怕得看运气。 而丹药的效果如何，又明显受到被捕捉妖魔的实力影响。境界越高的妖魔，炼制出来的丹药效果就越好。随着我的境界不断提升，对于丹药的质量要求肯定也会不断提升，这着实是个问题。 要么捕捉足够强大的妖魔，要么就大量捕捉比较弱小的妖魔。可这两个选择，想要在人族国度里实现，其实都有些异想天开。当然，这是以后需要考虑的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努力活下去。” 苏清和以‘意识’在‘炼妖壶’中自言自语道，同时还尝试着想要将这颗新炼制出来的丹药也扔进嘴里去。 然而如他所想的那般，‘炼妖壶’再次对他的身体提出了警告。 刚刚通过服用丹药的方式突破到了丁等中的层次，眼下正是需要沉淀的时候，假若他想要强行继续服用丹药的话，有超过八成的可能，他的身体会因为承受不住丹药所蕴含的澎湃力量，当场爆体而亡！ 苏清和对此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不是‘炼妖壶’本身不够强大，而是他的凡人之躯还没有成长起来，因此对‘炼妖壶’产生了限制。 不过遗憾的情绪终究还是有的，按照‘炼妖壶’的同源反馈来看，突破到了丁等中的层次后，想要将境界完全稳固住，他需要在‘炼妖壶’里修炼两个晚上才行。 换算下来，如果没有‘炼妖壶’的话，他得用上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对新境界的沉淀。 然而‘现实的世界’和‘如果的世界’是两条永远不会交汇的平行线。 所以他不需要一个月，他只要两天，便能继续吞服丹药。 可惜，根据‘炼妖壶’的反馈，他想从丁等中提升到丁等上的话，仅仅依靠目前这几团虚影炼制出来的丹药，一颗是不够的，需要两颗。 那也就意味着，‘炼妖壶’自带的库存，肯定不足以支撑他突破到丙等。 今明两晚之后，能够突破到的丁等上层次，就将是他执行逃跑计划时的唯一境界依仗！ 第20章 拉开帷幕 翌日清早，远方隆隆的钟声和近处清脆的鸟鸣交织在了一起，伴随着流金异彩般的晨曦，瞬间照亮了天地万物。 所谓晨钟暮鼓，东武城的钟鼓楼位于城主府外，里面悬吊的大钟足有两丈高，直径超过一丈。 虽然和‘法宝’之间的距离隔着十万八千里，但依旧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宝贝。 其内里所蕴含的天地元气，足以确保敲钟后的钟响，尽管不甚嘹亮，却能够声传方圆数十里。 每天在浑厚的钟声下醒来，已经成为了东武城百姓的习惯。 而‘习惯’这种东西，往往很容易养成，却很难改变。 因此对于东武城的百姓来说，清早必然会准时响起的钟声，就像他们的人生，周而复始、一眼到老。 只有最好的和最坏的才能创造历史，普通人的任务，永远是繁衍种族。 于是他们活的苍白、活的无趣，活的像是被设置好了固定程序的npc。 明明是有着独立想法和独立人格的个体，却偏偏被冠以集体的名义，成为了整个社会的基石，被那些权贵踩在脚下，托举起权贵们奢靡的生活，自身却要承受着卑贱的污浊。 他们很平凡，他们很伟大…… 又是一声钟响，苏清和精神奕奕的睁开了双眼。 伸了个懒腰后下了床，神清气爽的洗漱，胃口极好的吃过了公厨准备的早饭，然后便在李克愚的陪同、或者说监视下，往衙门里属于镇妖使的那处独门独院走去。 封如宗并没有像之前几天那样，一直待在郭府内。 得到了苏清和这边信心十足的保证后，封如宗昨天晚上便返回了分部衙门。 而今天一早，是苏清和能否成功执行自己逃跑计划的最关键一步。 他必须让封如宗确信，他是真的有能力找到东武城内潜藏的妖魔！ 唯有封如宗信了，愿意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他才能狐假虎威，借助着封如宗的权力，全面调派城内的一切官方力量。 以他目前来看、逃跑时至多只能提升到丁等上的修为境界，面对着镇妖司东武城分部以及隶属于城主府的诸多修士，强行突围是最为愚蠢、并且根本不存在一丝成功可能的自杀行为。 凡事……都要讲策略！ 在衙门里穿行了没一会儿，很快便来到了属于镇妖使的院子。 苏清和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便看到封如宗正站在院子里吐纳引气。 大量的天地元气被封如宗吸入体内，接着又有大量的废气被封如宗从口鼻中吐出。 每一次吐纳，都会有极微量的灵气被过滤出来，沉淀于体内，变成封如宗浑厚内息的一部分。 这便是修士对体内灵气总量进行积累的过程。 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但恰是这样的水磨工夫，最能考验一名修士是否足够的坚韧不拔！ 元气虽然充盈于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可在空气中的占比却是极为微量的。 普通人别说通过吐纳的方式来吸收元气了，就连想要感知到天地间存在的元气，都根本做不到。 修士之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命了。 过了差不多将近一刻钟，封如宗这才不慌不忙的结束了晨间的吐纳。 扭头看向了苏清和，微笑开口道：“昨日里见你说的信心满满，我便没有多问。希望你今天带给我的是好消息，别让我失望。”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请放心，当然是好消息，不过……” 说到这里，苏清和顿了顿，接着一脸歉意的看向了身旁的李克愚，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李哥，麻烦你先回避一下，我想单独和大人聊一聊。这不是对李哥你不信任，还望李哥能够理解。” 李克愚愣了下，本能的瞄了一眼封如宗。 在看到封如宗缓缓点头后，这才笑呵呵的答应道：“看来清和是真的有把握破案了，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说完，李克愚朝着封如宗拱手道：“大人，我就在院外等着，有什么需要吩咐的，随时叫我。” 封如宗摆了摆手，任由李克愚独自离开院子的同时，领着苏清和便进了屋子。 这套建在衙门里的独门独院，并不是四合院的设计，院内屋舍的搭建也相当朴实。 进去后是会客厅，会客厅左边连通的屋子是封如宗的书房，而右边连通的屋子则是封如宗的卧房。 封如宗没有将苏清和领到书房里，只是在会客厅内坐下，接着便双眼直直的看向了苏清和，期待着接下来能听到一些让他感到惊喜的内容。 苏清和很清楚封如宗此时此刻的想法，所以丝毫没有卖关子的意思。 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口道：“大人，我昨天跟着李哥在城里四处逛了逛，对于咱们东武城的情况，算是勉强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据我所知，咱们东武城内的百姓，过得其实并不好，大部分人充其量只能算是饿不死罢了。 码头上的力工，工钱一天在三十文左右。酒楼茶肆里的小二、店铺的伙计，不算打赏的话，一天大概能赚到二十文。至于牙行里的牙人，则主要靠着促成买卖的抽佣来生活，普通牙人一天的收入也只在几十文铜钱上下。 当然，大户人家的丫鬟、仆从们，收入可能会更高一些，但那毕竟是少数，我便没有特意去了解。同样，城内各级衙门的官吏，根据级别不同，每个月可以领到从二两银子到五十两银子不等的月俸，也是极少数，无需考虑。 然后我又专门去问了一些肉的价格。咱们大周禁止宰杀耕牛，所以市面上没看到售卖牛肉的商贩。至于其他的肉类，猪肉价格大概合三十文一斤，羊肉四十文一斤，鸡肉和鸭肉的价格虽然便宜，却也要合到十五文一斤了。” 听着苏清和略显絮叨的讲了这么一大通，封如宗不由皱起了眉头，沉声打断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清和笑了笑，一脸认真的看着封如宗说道：“大人，我想说的是，咱们东武城的百姓……绝大部分其实是吃不起肉的。” 第21章 天生的演员 ‘东武城的百姓过得不好、绝大部分都吃不起肉’，这句评价其实说的有些狭隘了。 事实上，何止是东武城？ 整个大周三十六郡，包括菁华荟萃之地的神都，普通百姓的生活都是非常挣扎且艰难的。 虽然还没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程度，但说上一句‘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并没有什么问题。 封如宗很清楚这一点，或者说，大周的上层权贵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只是……没人在乎。 就像普通人不会在乎蚂蚁的死活一样，权贵们自然也不会在乎普通人的死活。 尽管物种不同，可在权贵们的眼中，普通人和蚂蚁之间的区别，远比他们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小得多。 因此听着苏清和绕了个圈子，将话题引导到了普通百姓的身上，封如宗便多少有些疑惑。 不过他并未将这种疑惑表现出来，而是沉默地看着苏清和，等待必然还有的下文。 “大人，咱们东武城，或者说咱们大周的绝大部分城池，施行的都是九坊制，同一座城内，坊与坊之间的规划、布局，以及官府架构，基本都会保持一致，所以居住密度也是差不多的。 您之前说，咱们东武城内住了得有超过三十万人，那么平均分到九坊内，便是每个坊里住了三万多人的样子。这些人依旧很多，可若是进行数据分析的话，数据总量却并不会多么庞大。” 苏清和很是认真的继续说道。 原本保持着沉默的封如宗，忽然开口问道：“数据分析……是什么意思？” 苏清和怔了下，旋即笑着解释道：“就是根据官府能够进行统计的所有讯息和情报，综合对比后从中抽丝剥茧，通过那些信息来推断并寻找出咱们所需要的结论。 咱们大周对于地方上的管控还算强力，或许在城池外的广大农村之中，仍然需要依靠乡贤和宗族的力量去维系礼仪，但是在城池之内，官府的力量足够细致入微。 据我了解，咱们大周对于商税非常重视。任何商贩，无论是开铺子的，还是街边摆摊的，只要卖东西，就要按照至少十中取一的比例来缴税，这便是大周的什一税。 如果卖的东西是一些比较紧俏的货物，又或者是被官府严格管控的货物，那么税率还会适当的上浮，最高甚至能够达到十中取七的程度，不过这和肉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这里，封如宗的眉头终于微微皱了起来。 仔细思索了一番后，沉吟道：“你难道想通过九坊的税收去推算出九坊每年售卖肉类的总量？再根据九坊各自售卖肉类总量的区别，来推测妖魔可能潜藏在哪个坊内？ 咱们先不说这个想法是否可行，即便真的可行，也顶多是能推测出妖魔大体上潜藏在哪个坊里罢了。而一个坊仍然太大，想从里面找出潜藏的妖魔，依旧无法做到。” 苏清和微笑道：“大人，数据分析的好处就在于，所有用来进行分析的数据，都是客观的。因此只要能够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向、或者说正确的思路，那么剩余要做的事情会变的很简单。 至于说后续究竟要如何才能继续缩小妖魔潜藏的范围，这一点……还请大人容许我先卖个关子。有些办法，说出来就不灵了。但大人可以凭借我方才所说的大致方向来做个判断。” 封如宗眯眼问道：“判断什么？” 苏清和笑容微敛，认真道：“判断这个方向是否可行，判断……您要不要使用这个办法去试一试！” 封如宗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苏清和不清楚封如宗在想什么。 所以面对着封如宗的沉默，他也只能以沉默相对。 不过他相信自己是能说服封如宗的，尽管暂时拿出来的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太具备说服力。 可他昨晚在‘炼妖壶’内苦修之余，仔细的在脑海中将自身当前的处境、以及目前知晓的所有信息都归拢分析了一遍后发现，除了依靠他以外，封如宗暂时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应对这件案子。 如果封如宗本身已经想到了破案思路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搞得这么麻烦。 居然还要用欺骗的方式，将希望寄托在他这个所谓患了离魂症的内应身上。 总之，至少目前来看，封如宗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因为不止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事实上，留给封如宗的时间也不多了。 果然，事态的发展没有让苏清和失望。 沉默了片刻，封如宗终于开口问道：“你需要我给予你怎样的支持？” 苏清和心下一喜，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大人，请您直接出面联络城主府，让城主府将九坊各自专门负责民生和税收的干吏全部调到咱们分部来，记得带好所有相关的卷宗。 同时还有城主府麾下所有能够调派的修士，再加上咱们分部的所有伏妖士，这些也都要专调专听，随时等候派遣！当然，对于他们的调动，要由您来负责，我只提供建议，您来决定。” 封如宗是个相当果断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便不会再犹豫。 听完了苏清和提出的要求，确定案件的调查主动权并不会因此而旁落后，立刻沉声答应道：“没问题，我这就去一趟城主府，你在分部安心等着就行。中午之前，你要的人便都会到分部来报道。放心大胆的去做，不用怕闹出乱子，如果出了问题，我替你扛着！” 说完，封如宗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同样起身的苏清和的肩膀，一脸郑重与严肃交织的表情，看着仿佛像是在托孤一般。 苏清和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则适时的浮现起了感动的神色。 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天生的演员，因为人类是一种习惯于戴着面具生活、将真实自我藏于心底的动物。 但大部分人没办法将这种基因里自带的天赋技能发挥出来，原因很简单，没有被逼到份上而已。 可眼下的苏清和，已经被逼到份上了…… 第22章 大案牍术 随着封如宗离开了分部衙门，苏清和便在李克愚的陪同下，安静的前往了衙门的正堂之中等候。 东武城分部的衙门正堂并不是用来审案的。 毕竟，牵扯到了妖魔的案子，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开堂问审的过程。 每一只妖魔都该死，这是大周百姓最平凡、最朴素的认知。 所以这个正堂和官府衙门的正堂职能完全不同，一般是封如宗用来办公的地方。 镇妖司在大周境内的地位非常特殊。 上到神都镇妖使司，下到四级县城里的镇妖司最低级别分部，尽管都只是和当值官府平级，可一旦牵扯到了跟妖魔有关的案子，那么各级镇妖司便都有权力直接要求同级衙门予以全方位、无条件的配合。 因此大周境内有镇妖司见官大一级的说法。 李克愚其实对于苏清和接下来到底想要做什么非常好奇。 但苏清和方才特意让他回避，此刻也没有任何打算进行解释的迹象，再加上封如宗表现出来的态度，明显是已经采纳了苏清和提出的建议，以至于李克愚再怎么好奇，眼下都不适合主动开口询问。 于是两人坐在正堂下首处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的保持着沉默。 相比于李克愚心痒难耐的沉默，苏清和的沉默却是气定神闲。 对他来讲，最关键的一步其实已经成功了。 只要封如宗愿意以镇妖使的身份出面，将东武城全部的官方力量调动起来，那么他接下来自然可以想办法从中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寻找到逃跑的机会！ 用来说服封如宗的那些话，是基于他前一世里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的内容，进行了一番本土化的处理后，勉强编造出来的。 那部电视剧叫《长安十二时辰》，而其中给了他灵感、让他以拿来主义的方式对封如宗进行忽悠的办法，叫‘大案牍术’！ 当然，电视剧是基于小说改编的，苏清和很清楚，里面提到的所谓‘大案牍术’，在历史上其实并未真实存在过。 但客观公正的讲，尽管那只是小说编造出来的东西，可‘大案牍术’的底层逻辑却没什么问题。 简单来说，‘大案牍术’就相当于是古代版的大数据分析！ 因为官府会在官方的卷宗档案上记录大量的、繁琐的信息。 诸如重要事件、人口、土地、税收、军事、司法等等等等，再加上户籍制度下的定期普查，人口数量，家庭成员、职业、财产，用以征税和兵役分配。 所有这些方方面面的信息统合在一起，按照类别和时间进行归档，以目录、标签的方式来快速定位所需卷宗。 只要有熟练的书吏辅助进行检索，那么实现一种简化的、粗糙的低配版人工大数据系统，是完全可行的。 不过纯靠人工的方式来推动这种大数据分析，无论是数据分析速度、数据整合规模还是数据计算的精确度，相比于计算机都会有鸿沟一般的差距。 再加上苏清和在前一世里根本没有丝毫进行大数据统合分析的经验，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大案牍术’恐怕很难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然而他不在乎！ 他真正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找出潜藏在东武城内的妖魔。 他唯一需要做的，是让一切看起来都像那么回事，让封如宗对他提出来的这个办法产生期待的情绪。 而后续要如何调动镇妖司分部和东武城官府的修士……这一点苏清和的想法也不复杂。 等拿到了全部的数据卷宗后，从中找出一些数据上存在的问题，再以此为借口，进行人员的派遣就可以了。 至于说数据会不会有问题？ 苏清和相信，一定会有问题的。 哪怕在他前一世里，那个电子信息化的时代，大部分的数据记录都在逐步朝着全国联网的状态迈进，依旧避免不了各种各样的数据作假，更何况还是当前这样一个信息闭塞的时代了。 即便这个时代有妖魔邪崇、有神仙手段，基本的社会运转逻辑总不可能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想要干好一件事情或许很难，可想要破坏一件事情、从一件事情里面挑毛病，那真的是太简单了…… 苏清和如是想着。 并没有等太久，赶在中午之前，封如宗果然带着一堆人回到了分部衙门的正堂。 这些人起码得有三十多号，同时还有一大群低眉顺目的脚夫，各自挑着装卷宗的箱子，瑟瑟缩缩的躲在后面。 在封如宗的安排下，这些脚夫迅速将一口口箱子以‘坊’为单位，分别摆放到了正堂之中。 全部忙完，拿到了应得的赏钱，数十名脚夫不停的鞠着躬，在一名伏妖士的引领下、千恩万谢的转身离去。 明明是靠着卖力气光明正大的赚钱，可在这些脚夫的脸上却看不到丁点理直气壮的神色。 有的只是谦卑、恭顺，以及谨小慎微。 苏清和若有所思。 看来这个世界的底层百姓，活的比他前一世里的底层社畜们，要更没有人格和尊严。 “九坊所有负责民生和税收记录的书吏都在这里了，你需要的那些卷宗，也全都在这些箱子内存放着，接下来……就靠你了！” 封如宗看着苏清和，很是认真的说道。 此时的苏清和已经站起了身。 同样认真的朝着封如宗拱手行礼，接着满脸歉意的扭头同李克愚说道：“李哥，麻烦你继续回避。” 李克愚愣了下，心下则是多少生出了几分不满的情绪。 方才让他回避也就罢了，正所谓法不传六耳，他只当是有些话不方便让除了镇妖使封如宗以外的人听到。 但眼下这明显是要正式开始查案了，结果还让他回避？是不是有点过分？ 可惜……封如宗并没有在意他的心情。 随着苏清和再次表达了让他回避的态度后，封如宗便直接朝着他摆了摆手。 李克愚对此无可奈何，拱手应了一声后，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正堂。 只是相比于之前的好奇，又一次被要求回避的李克愚，心里面不由自主的蒙上了一层阴霾。 第23章 保证完成任务 “诸位，咱们时间紧迫，所以我尽量长话短说。” 看着李克愚走出了正堂，苏清和拍了拍手，将那些书吏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后，沉声开口道。 实话讲，他现在有些紧张。 尽管目前这一切都属于计划内的局势展开，但他在前一世里毕竟只是个最普通的底层社畜。 一下子被三十多双眼睛盯着，很难不心慌。 可是没办法，为了活下去，他得逼着自己去拼命，逼着自己将这出戏演好，在异界他乡，完成破茧成蝶般的蜕变。 生死间有大恐惧。 有人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时，会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无比怯懦，仿佛提线木偶一样、失去所有思考的能力。 有人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时，会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异常愤怒，进而爆发出平日里永远不可能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 苏清和大致上处于两者之间的状态，他既不怯懦也不愤怒，他只想好好的活着。 即便真的要死，起码别死的那么稀里糊涂…… 脑海中这些念头一闪而过，苏清和深吸了口气，面色平静的问道：“首先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带来的这些卷宗，是东武城过去多少年的民生和税收记录？” 这个问题一出，场间所有书吏的目光便直接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此人瞧着得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了，身形佝偻，脸上沟壑嶙峋，充满了岁月堆积的沧桑感。 一旁的封如宗适时开口介绍道：“这人叫邹立本，是在城主府当值的老吏，专门负责统合汇总九坊卷宗的。按照左城主的意思，所有关于东武城卷宗的问题，只要有此人在，就都能解决。” 苏清和赶忙躬身拱手表示明白，然后便也看向了老人。 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局促的意味，声音略显发颤的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咱们大周对于官员的考核是三年一考，因此各项卷宗也都是以三年为期，每三年归档一次。 由于归档的卷宗都会被放到库房里封存起来，轻易不会擅动。因此这里带来的卷宗，只是尚未归档的。距离下一次考核还有半年，所以您眼前的卷宗，差不多是两年半的全部卷宗。” 区区两年半的卷宗……就这么多了？！ 苏清和颇感震惊。 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用来存放卷宗的那些箱子后，迟疑道：“你们该不会是把所有的卷宗全都带来了吧？我只需要和肉类有关的税收以及民生卷宗。另外，记载重要事件以及人口的卷宗也留下，其他的卷宗并不需要。” “啊？” 老人呆了呆，本能的看向了封如宗。 封如宗干咳了声，开口解释道：“是我让他们全都带上的，想着或许你能用上。不过用不上也没关系，放这里就行，等案子查完，我一起还回去。” 苏清和苦笑道：“放这里实在是太占地方了，因为两年半的卷宗肯定不够，至少也得十年以上，才能从中找到一些规律吧？如果是每三年一归档的话，那便起码得再把之前九年的相关卷宗从库房里找出来了，不然很难看出什么端倪。” 听到苏清和竟然说出来这么一番话，场间所有的书吏便几乎全都忍不住哗然出声。 将已经封存的卷宗从库房里翻出来，并且还一翻就是三个归档期，这个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 虽说依照着章程来看，在镇妖司有需要的情况下，他们得无条件进行配合，但如果要干的活过多的话，他们依旧是不愿意的。 而这种抗拒的情绪表现的非常鲜明，让苏清和紧皱起了眉头。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封如宗。 想要让封如宗确信他真的有能耐揪出来隐藏在城里的妖魔，那就必须将这些准备工作做的足够繁琐和细致。 在流程上要求的环节步骤越多，需求的基础信息量越庞杂久远，看起来就越是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自然也就越有令人信服的气质。 包括之前让李克愚回避的做法，同样是为了这个目地！ 迎着苏清和的眼神，封如宗沉吟道：“必须要超过十年以上才行吗？” 苏清和无比确定的点头道：“其实越久越好，但考虑到咱们只有几天的工夫用来做调查，如果年限太过久远的话，可能会来不及整理，因此我才限定了十年。确实不能再少了，否则很难看清楚数据变化的趋势。” 封如宗想了想，开口道：“我其实依旧不太明白你到底想怎么做，可你既然如此有信心，那我当然会支持你。” 说完，封如宗看向了那位名叫邹立本的老吏，直接命令道：“三个归档期太短，给你们一个时辰，按照他的要求，将过去五个归档期里他所需要的卷宗，全都带过来。” 老吏惊愕道：“大人，一个时辰肯定不够啊，归档的卷宗全都被封存在库房里。想要调阅的话，得有上官的批文才行。光是那些批文，一个时辰就办不下来，更何况还要将卷宗全都带过来了。” 封如宗面无表情的冷声道：“镇妖司查案，谁敢有胆子拖延？本官不是在和你们商量！一个时辰之后，我要看到那些卷宗！如果有谁做不到，本官会以阻挠办案为由，将其锁拿下狱！” 随着封如宗的明确表态，原本的喧闹哗然之声瞬间全部消失。 书吏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然后便在邹立本的带领下，垂头丧气的顺着正堂大门鱼贯而出。 镇妖司的要求再怎么不合理，他们心里面再怎么不乐意，也必须全力以赴的去完成交代下来的任务。 否则若是耽误了办案，被去职查办、锁拿下狱，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等到正堂里为之一空，封如宗这才继续开口道：“希望你要求的那些卷宗真的能起到作用，否则若是案件最终还是没有实质的进展，我又如此的折腾东武城府衙，那么来自于上峰的压力，我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苏清和陷入了沉默。 少顷，他异常坚定的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第24章 破产版表格统计 ‘保证完成任务’是一种很模糊的说法。 完成什么任务？完成谁的任务？ 一个没有足够定语的句式，很容易因为每个人不同的认知方向和思维习惯，从而造成一些缺乏艺术美感的误会。 封如宗能够从苏清和的语气中察觉到那种发自肺腑的坚决。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保证完成任务的指向，是破获郭府灭门案。 只有苏清和自己清楚，保证完成任务的指向，其实是寻找机会、成功逃离。 世界是由无数的巧合和误会所组成的。 尽管这些巧合和误会的背后，总是存在着许多看似毫不相干、实际上却充满了莫名联系的因果线。 可无数条因果线之间的纠缠，就像是一团团纷繁无序的乱麻，没人能将其中的逻辑关系理清。 因此大部分人会活的浑浑噩噩。 苏清和不想浑浑噩噩的活着。 他已经浑浑噩噩的来了，并且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 既然如此，他就必须清楚的活着、好好的活着，如果能搞明白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又将到哪里去的终极哲学问题，便算是不虚此生、不枉他二世为人。 封如宗所提出的要求明显具有一种强大到足以令人窒息的力量。 一个时辰的限制就仿佛紧箍咒般，催促着那些干吏们疯狂的进入到了拼命的状态。 赶在即将超时的最后一刻前，三十多名书吏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重新回到了分部正堂里。 负责抬箱子的那些脚夫，则得到了比正常情况下起码要多出一倍的赏钱。 苏清和很满意，封如宗很满意，脚夫们也很满意，只有那些书吏们生无可恋、痛苦万分。 “很好，辛苦大家了。现在，请大家根据各自所属的‘坊’，将那些我所需要的卷宗以年为单位进行分类、并进行整理，我需要大家接下来能随时回答我询问的、任何跟数字有关的问题。” 苏清和说着，人已经坐到了正堂唯一的桌案后。 这张桌案是封如宗用来办公的，但封如宗对于苏清和的举动却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了苏清和的身侧，平静的注视着苏清和的一举一动。 拿起了桌案上的毛笔，苏清和有些笨拙的研墨沾汁，于铺开的宣纸上，更加笨拙的绘制起了表格。 虽然前一世里没有用过毛笔，可基本的握笔手势苏清和还是知道的。 再加上有专门用来压住宣纸的长条形镇尺，因此苏清和直接将镇尺当直尺用，绘制出来的表格线条还算方正。 封如宗满脑门的问号，完全搞不懂苏清和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简单的统计表格很快便绘制好，苏清和满意的呼出口气来，心想着要是能有一台电脑用、那该多好？ 摇了摇头，苏清和看向了邹立本，开口问道：“邹大叔，咱们整理出来的卷宗，最早是从哪一年开始的？” 邹立本被这个‘大叔’的称呼给吓到了。 很是惊慌失措的摆手道：“大人这真是折煞小人了，当不起、当不起，大人直接称呼小人的名字就好。至于说带来的所有这些卷宗，上面记录的内容，是从天授十二年到天授二十八年的，再加上今年神龙元年的大半年，总共十七年半。” 苏清和一边听着回答，一边开始在自己刚刚画出来的表格最上方第一行内，写起了从十二到二十八的这些数字。 当然，他写的是阿拉伯数字，因此站在他身后的封如宗看的满脸茫然。 写完了数字，苏清和又在表格前方的第一列里，顺次写下了九坊。 接着他便按照九坊的顺序，一个挨着一个的询问起来。 初步询问的内容很简单，每一年里各个坊内的实际人口数量、以及通过税收推断出来的各个坊内肉类售卖的总量。 有了这两个数据，苏清和又抽了一张宣纸出来当做草稿纸用。 在草稿纸上列了竖式，将肉类售卖的总量除以人口，得出一个粗糙的年人均肉类购买量，再把得出来的数据填写到表格之中。 苏清和知道，九坊提供的人口统计不可能准确，通过税收倒推的肉类售卖总量也肯定存在误差。 不过没关系，他需要的不是准确。 九坊的行政体制是一模一样的，那么如果存在问题的话，肯定也是普遍性的问题。 这意味着，即便九坊提供的数据只是纸面的数据、而并非真实的数据，可若仅仅用来比对九坊之间的数据变化，那结果依旧会具有相当可靠的参考性。 “天授十二年，第一坊在册户籍人口两万一千两百二十七人，全年肉类售卖总量一万零三百三十六斤，人均年购买肉类零点四八斤左右。第二坊在册户籍人口一万九千七百五十四人，全年……” 听着那些书吏以坊为单位，顺序报出一个个自己所需要的数字，苏清和不停的在草稿纸上进行着演算，再将演算出来的结果填进表格。 这个过程颇为枯燥，偏偏站在苏清和身后的封如宗却看的聚精会神！ 他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完全搞不懂苏清和在做什么。 然而随着那些书吏报出来了一个个数字，同时苏清和又迅速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个看起来无比怪异的符号，他却渐渐明白过来，这些他此前从未见过的符号，似乎能够和书吏们报出来的那些数字对应上！ 尤其是当几个数字出现的频率比较高后，封如宗已经勉强能够将这几个数字和代表它们的怪异符号联系在一起了。 然后封如宗就颇为震惊的发现，用这种怪异的符号去代表数字，再将符号填写到那些框框里后，呈现出来的效果，着实称得上是一目了然！ 相比于大周过往对于各种数字和账目的记录方式，眼下这种奇特符号和条条框框之间的组合，显得无比简单、干净、直接！ 可奇怪之处在于，一个郭府的下人，是如何学会这种奇妙之法的？ 想到这里，封如宗眯起了眼睛。 看向苏清和后脑勺的目光，则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 第25章 灯下黑 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都不可能生而知之，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 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及繁殖这些生理本能外，所有和‘知识’有关的东西，都需要通过‘学习’去获得，这同样是非常简单的道理。 或许有一些人中龙凤，能够凭借着自身的大智慧以及大毅力创造出全新的东西，可那些创造却绝对不会是凭空幻想。 一切创造，都要建立在固有‘知识’的基础上进行，因此‘知识’的发展，总是和‘传承’的概念相关。 封如宗感到奇怪的地方正在于此。 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奇特的符号，但封如宗依旧能够从符号的简洁有力上做出清晰的判断。 这些符号之间的关系和用来表达的方式已经非常完善了！肯定不是刚刚被创造出来的。 如果是刚刚被创造出来的新东西，那必然无比粗糙、必然存在着许许多多的缺点和问题。 然而眼前的这些符号，看起来却是那样完整！ 所以……谁教他的？ 苏清和并不清楚封如宗此时的困惑。 当然，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因为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认认真真的将过去十七年里、九坊人均肉类的购买量统计完，苏清和没有理会刚刚过去了大半年的神龙元年。 而是仔细的盯着自己画出来的这个表格看了看。 九坊的人均肉类购买量都差不多，最少的是第八坊，过去十七年间，人均肉类购买量始终在零点三斤左右。 最多的是第五坊，过去十七年的人均肉类购买量呈现着波动上升的趋势，从天授十二年的人均零点四三斤，一路上涨到了天授二十八年、也就是去年的零点七三斤。 至于其他的七个坊，该数字则全部处于零点四斤到零点五斤之间，并且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几乎没什么变化…… 其实没有变化才是正常的。 样本足够大的情况下，除非生产结构以及生产方式有了根本性的进步，否则在社会生产力以及社会分配机制没有任何变化的背景下，底层百姓的生活水平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于是当其他的八个坊都遵循着这个规律，对肉类的消费保持相当平稳的曲线时，第五坊的波动上升趋势，看起来就相当显眼了。 这第五坊，正是镇妖司东武城分部所在的坊，也是东武城的城主府所在的坊，那个李克愚嘴里最干净的坊！ 苏清和不清楚第五坊的人均肉类购买量为什么会上升，他也不在乎这种上升的曲线和妖魔有没有关系。 他甚至都没有想到，数据的整合分析才刚刚开始进行第一步而已，竟然就能发现一定程度的异常。 这比他最初的预想要容易了许多、顺利了许多，让他忽然间意识到，社会层面的落后往往是全方位的落后。 而很多时候，哪怕只是理念和方法的进步，都有可能带来降维打击般的惊人效果！ “第五坊位于城中心，是城主府所在的地方，居住了城内最多的商贾和官吏。这里买的肉比其他几个坊多，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封如宗，忽然开口说道。 苏清和愣了下，旋即回头一脸惊讶的看着封如宗问道：“大人，您能看懂我写了什么？” 封如宗很是云淡风轻的‘嗯’了一声，然后便伸手指向了那张草稿纸。 接着说道：“你在这上面的画的东西，我大部分是看不懂的。不过你在旁边的框框里画的那些符号，通过和他们方才念的那些数字进行比对，理解起来却并不困难。 尽管我不清楚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东西，但我必须承认的是，你所使用的这些符号很有意思，如果能教给其他人使用的话，应该会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提供帮助。” 苏清和闻言，脸上浮现起了羞赧的笑容，略显矜持的说道：“这些符号看起来简单，可实际上想要熟练应用的话，牵扯到的规则却相当复杂，起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让其他人学会的。 眼下破案的事情过于紧急，我实在是没精力去教别人。还是等案子破了以后，我再抽空给想学的人讲解这些符号和相关的应用规则吧。毕竟，日子还长着呢，不用急于这么一时半刻。” 这当然是画饼，通过这样的做法，没准可以更进一步的降低封如宗的戒备之心。 甭管有用没用，反正试试又不花钱。 封如宗可能血赚，但他永远不亏！ 这些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苏清和继续说道：“大人，九坊的在册户籍人口全都在一万九千人到两万一千人之间，上下浮动并不大，就算是第五坊也不例外。这说明在第五坊居住的商贾和官吏，数量或许比其他八坊的每一坊都多，却终究多的有限。 起码在上万人规模的数量统计中，一点都不显眼。而第五坊在天授二十八年、也就是去年的人均肉类购买量，却比排名第二的坊多出了零点二三斤。再加上第五坊户籍人口两万零九百三十一人，所以多出来的真实肉量，达到了四千八百斤之巨。” 说到这里，苏清和故意停顿了下。 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封如宗，很是认真的问道：“大人，您真的认为，比百姓们多吃的这将近五千斤肉，都是那些商贾和官吏们吃的吗？ 要知道，肉的售卖量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各坊的人口，我只用了在册户籍人口。那些不入户籍的贱民，我并没有把他们计算在内。 而贱民们平均下来，每个坊都得有一万三四千人的样子，他们同样会吃一点肉。这意味着，年人均半斤的吃肉量，事实上依旧是高估。 可高估的吃肉量，已经是其他八坊内涵盖了商贾和官吏后的结果。第五坊的真实吃肉量却能比其他坊直接高出差不多五成，这……合理吗？” 封如宗迟疑道：“咱们分部衙门也在第五坊，若真有妖魔潜藏在城内的话，第五坊对于妖魔来说，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才对。” 苏清和沉声道：“大人，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第26章 敲骨吸髓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封如宗双目微凝，心跳没来由的快了几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说法似乎……很有道理？ 眼看着封如宗的脸上浮现起了明显的意动之色，苏清和立刻趁热打铁道：“大人，有着边境‘结界’的存在，能够成功潜入咱们大周境内的妖魔，肯定是极少的。 而这极少数成功潜入咱们大周境内的妖魔，平日里还需要小心翼翼的隐蔽行踪，这就注定了它们除非是有重要的任务必须去执行，否则不太可能轻离潜伏的区域。 再加上咱们大周幅员辽阔，下辖三十六郡、大小城池三千余座，从重要性的角度去考虑，东武城不管怎么看，都至多只是比那些四级的县城要受重视一些罢了。 无论神都还是郡城，乃至于几乎所有的其他三级城池，对于妖魔来讲，其实都比东武城更值得关注。更何况这里还是大后方，和前线隔着起码十万八千里远呢。” 封如宗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我想说的是，如果真有妖魔潜伏在咱们东武城，那潜伏的妖魔数量也绝对不会多！甚至我很怀疑，之前将郭府灭门后又突兀失踪的那五只妖魔，或许根本就是从其他城池里抽调出来的。 毕竟，若是单单咱们东武城内就能有超过五只以上的妖魔潜伏，整个大周又该有多少妖魔潜伏其中？咱们镇妖司又不是吃干饭的，再怎么办事不利，也不至于让这么多的妖魔悄然潜伏，却对此毫无所觉吧？ 既然潜伏的妖魔数量极少，那肯定得放到最重要的地方。东武城内，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城主府和咱们镇妖司分部更重要？所以妖魔选择潜伏在第五坊内，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封如宗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盯着苏清和画出来的那个粗糙的表格，陷入了沉思之中。 苏清和也不再多说，任由封如宗站在那里思考，自己则是来到了邹立本的身旁，接着便让邹立本将记录着户籍人口情况的卷宗拿给他看。 大周对于户籍人口的统计要每三年才会进行一次。 每一次统计的耗时都比较长，再加上不少人为了逃避人头税以及被官府强制摊派的兵役劳役、会想方设法的进行瞒报，因此各个城池的户籍人口统计，相比于实际户籍人口数量来说，基本都要少上许多。 过去的十七年间，东武城的户籍人口统计卷宗共有五份。 由于神龙元年的这一份目前正在统计的过程当中，尚未得出最终的结果，所以第六份卷宗还没有被整理出来。 苏清和让邹立本拿给他看的，是天授二十六年正式成册的卷宗。 九坊各自的卷宗记录，最后会在城主府内被统合到一起，因此城主府的卷宗里记录了整座东武城的汇总情况和各坊的总数。 但如果想要查找具体到每一条街的统计数据，那就只能单独去翻看九坊的卷宗才行了。 一页页竖写的繁体字呈现在眼前，用自右向左的顺序翻看，导致苏清和看的无比头疼。 他当然能看得懂，可他看不习惯，以至于阅读的效率相当低下。 不过只是看了一会儿，苏清和就惊讶的发现，原来官府的这份卷宗里，不仅仅统计了户籍在册的人口，不入户籍的贱民同样也被记录在案！ 并且对这些贱民的统计甚至要比户籍人口的统计更加细致！ 比如倡优里娼妓几何、优伶几何，各自处于年岁区间者几何。 再比如惰民里的吹鼓手、皮影匠人、剃头师傅、说书先生等等各有多少、是否婚娶、育有多少子女。 居然连乞丐都被编为了丐户，统计在惰民之中。 其余伴当、世仆等被归于贱民的统计，皆是如此。 “邹大叔，咱们官府对于贱民的记录，为何这般详细？看着似乎比其他士、农、工、商等四民都要详细不少？” 苏清和扬了扬手中的卷宗，好奇的开口问道。 邹立本明显对于苏清和这个‘大叔’的称呼很是承受不住，同时也对苏清和的问题颇为疑惑不解。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人所共知、何须多问？ 不过大人们自有大人们的想法，他不敢揣度，于是稍稍愣了下后，便赶忙颤声解释道：“回大人的话，贱民不允许和其余四民通婚，也不允许读书识字、从事商业、做官、购置土地，一日为贱民，终身为贱民，父为贱民，子孙后代均为贱民，是以要严格管控。” 苏清和不由面露愕然之色。 这听着怎么跟种姓制度似的？ 皱了皱眉，开口继续问道：“那他们需要缴税吗？” 邹立本拱手道：“需要的，城外的农户主要缴纳田税，城内的商户和工户则主要缴纳商税和工税，至于贱民，一般会按照人头缴纳丁税。 因为贱民们从事的都是贱业，除了世仆和伴当这种生活相对稳定的贱业以外，其余贱业的月入并不固定，所以他们只能根据人头来缴税。” 苏清和想了想，疑惑道：“乞丐也属于贱民，难道乞丐都要缴税吗？” 邹立本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肯定要缴税啊。就算当乞丐，那也是在咱们大周的土地上乞讨。只要是在大周的土地上乞讨，为大周缴税就是应该承担的责任！每个人都必须为了对抗妖魔而贡献自己的力量，乞丐同样如此！” 嘶…… 苏清和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了口凉气。 侯桂芬，你是个狠人啊！ 这到底是真的为了对抗妖魔，还是纯粹借对抗妖魔之名、行敲骨吸髓之实？ 正当苏清和倍感震惊的时候，已经沉思了好半晌的封如宗忽然开口道：“清和，如果要针对第五坊进行调查的话，你觉得先从何处着手为好？第五坊还是太大了，哪怕把府衙以及咱们分部所有修士全都调动起来，人手依旧是不够的。” 第27章 寻找疑点 根据地方志的记载，东武城是一座长宽各二十里的方正城池。 四条笔直的主干道，呈‘井’字形，将东武城内下辖九坊的面积划分的几乎完全相等。 苏清和这些日子里对于大周已经有了比较笼统的了解，知道大周的‘里’，在长度上大概等于五百米左右。 所以东武城长宽各十公里，占地面积一百平方公里。 而城内九坊的面积，通过简单的计算就可以得知，是十一平方公里多一点。 第五坊位于‘井’字中间，被四条主干道包围，也是九坊中唯一和四条主干道全部相邻的坊。 由于城主府、巡检司、教谕司、提刑按察使司、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等重要的衙门都位于第五坊内，因此相比于其他八坊，第五坊不管是区域规划、还是街巷交错情况都要复杂的多。 这无疑极大的增加了围捕妖魔的难度。 “大人，敢问咱们分部加上府衙，一共拥有多少名可供调遣的修士。” 苏清和朝着封如宗拱了拱手，开口问道。 封如宗的脸上浮现起了犹豫的神色。 不过这种犹豫的神色仅仅只持续了刹那就消失无踪。 眯了眯眼，封如宗沉声回答道：“每一座坊正司里都有五名修士，九坊便是四十五名修士，城主府里则有十五名修士，再加上咱们分部的四十名修士，满打满算便是一百名。 不过东武城下辖的三座县城里，各还有十二名修士，也就是说，若将县城也抽调一空的话，至多便能有一百三十六名修士可供调遣。这一百三十六名修士，并不包括我在内。” 苏清和想了想，摇头道：“县城的修士就没有抽调的必要了，咱们没那么多工夫去等着县城的修士到位。一共只剩下几天而已，今日便得确认一个大致的范围，然后从明天开始，正式撒网！” 说到这里，苏清和又同邹立本要来了东武城的平面图。 所谓的平面图，其实就是东武城图。 图中详细标识了城内的山、水、城、池、门、楼、沟、渠、亭、台、官署、兵寨、道路、桥梁等。 虽然在苏清和看来，整张图的绘制水平比较粗糙，但勉强够用。 盯着平面图看了一会儿，苏清和将目光聚焦在了第五坊的区域。 思考片刻，并未开口，而是抬头让邹立本将城内记载重要事件的卷宗，以及各个坊内和贱民有关的卷宗取了过来。 这次他没让书吏们帮着去查数据，完全是亲力亲为的自行翻阅起来。 突然间被晾到了一边的书吏们也乐得清闲。 尽管不敢发出声音，可至少不用全神贯注的听候差遣，这着实让他们放松了不少。 苏清和并不是有自虐倾向，喜欢一个人受累。 选择独自翻阅的原因，完全是出于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 方才通过绘制表格和使用阿拉伯数字进行计算的方式，他已经成功的镇住了封如宗、并让封如宗彻底相信了他。 眼下继续翻阅卷宗的真实目地，自然是为了尽可能多的探知对他有用的信息，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存在问题的数据，能借之牵扯到妖魔身上。 东武城只是一座小城。 小城的好处是，需要记载的重要事件不多。坏处是，这些不多的重要事件，无论怎么看，似乎都和‘重要’两个字无关。 比如上面会记载每年的八月底，清河崔氏都要派人回到东武城来，雇佣城内最出名的戏班子去清河郡城，为崔氏每年固定在九月份举行的族庆进行表演。 以这样的方式来表明崔氏不忘本的态度。 卷宗上记载的文字对于崔氏这样的行为大加赞赏，可同时却又暗戳戳的刻意强调，崔氏每次派来东武城雇佣戏班子的人，都不是直系血脉。 也不知道负责记录卷宗的人，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 再比如由于可记载的重要事件太少，卷宗里甚至会记录上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案件。 这些案件有的早就告破，有的则仍然属于悬案。 其中时间跨度最久的一桩悬案，从这批卷宗中最早的天授十二年开始便有记载。 并且按照记载的内容来看，天授十二年也不是悬案真正的起点！ 至于悬案的内容，则和第五坊的乞丐接连失踪有关。 根据卷宗内容的描述，第五坊的乞丐经常会有失踪的情况发生，以至于第五坊的丐户数量，远不如其余八坊。 正常情况下，其余八坊的丐户，常年维持在两百到三百人之间，这是乞丐加上流民数量的总和。 然而第五坊内的丐户数量，从天授十二年到天授二十八年之间，始终没有达到过三位数！ 可惜的是，卷宗里记录的信息并没有详细到‘人’，丐户仅仅只有数量的记载，却没有具体的姓名、年龄、体貌特征等个人信息的描述。 这导致苏清和没办法通过翻阅卷宗的方式，搞清楚第五坊乞丐的流通性，以及每一名乞丐在第五坊的平均存活年限。 第五坊的乞丐和流民一定是在不断涌入的。 因为这里的乞丐和流民数量最少，竞争自然不激烈，再加上商贾和官吏比较多，光是每一户府里日常倒掉的泔水、都能养活许多乞丐和流民。 如此情况下，城内的乞丐和流民四处乞讨，总会有那么几个比较机灵的，能发现第五坊更好活。 但在这样的数量补充下，第五坊的丐户仍然无法破百，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苏清和认为他都有足够的理由、说服封如宗相信，是有妖魔作祟，潜伏于第五坊中，捕食乞丐和流民！ “有什么发现吗？” 正当苏清和兀自思考的时候，封如宗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神思尽收，苏清和一脸淡然的拿起卷宗，将记载着第五坊乞丐失踪案的那两页内容，呈到了封如宗的眼前。 同时缓声开口道：“大人，确实有一些发现，我觉得……这件案子恐怕没有记载的那么简单！” 第28章 贫者自贱 在很多大周百姓的眼里，‘贱民’并不能算是‘人’。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被贬为‘贱民’，也无论被贬为‘贱民’之前有着多么高贵的身份，只要成为了‘贱民’，那就意味着除非发生了极特殊的情况，否则永世难以翻身。 他们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要操持着最卑贱的营生以艰难求存。 他们行走在路上，遇到‘士、农、工、商’四民必须主动让道，甚至不能让自己的影子落到其他四民的身上。 他们只能住在城池里最肮脏、最破败的地方，除了世仆和伴当以外，其他‘贱民’甚至不被允许跟平民一起生活。 可即便已经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贱民’群体的内部也依旧有着清晰的阶层差异存在！ 其中世仆和伴当的地位是最高的，倡优次之，最次则是惰民。 而惰民操持百业，各行各业的地位又有不同。 每个行业之间哪个地位稍高，哪个地位稍低，这基本上只有‘贱民’自己才能分得清楚。 对于‘士、农、工、商’来说，‘贱民’就只是‘贱民’而已，他们被统一冠以‘贱民’的称呼，无分高下，同样的污秽与肮脏。 但对于‘贱民’自身来说，彼此的互相歧视与地位差异，却是他们能借之聊以自慰的极少数精神粮食之一。 所以‘贱民’内部对于某些规矩的看重，反而更甚于其他‘四民’。 可有一点，却是‘士、农、工、商’四民与‘贱民’群体所公认的，那就是丐户属于‘贱民’群体的最底层！ 哪怕在‘贱民’之中，乞丐和流民也是最卑贱的存在，没有之一！ 这样的认知导致和乞丐以及流民有关的案件，从来都不会受到真正的重视。 丐户只统计数量，这是为了便于在需要的时候进行征税。 而丐户的统计没有任何个人信息，这是因为官府并不认为丐户是‘人’…… 既然不是‘人’，当然就不会被像‘人’一样去对待。 官府根本懒得理会第五坊内常年有丐户失踪的问题，民不举则官不究，在差人们看来，有这个工夫去调查丐户失踪的小事，还不如多逛几趟窑子，找相好的窑姐聊聊人生。 至于这样一件小事为什么会被当成重要事件，记录在卷宗之中。 一是因为案子持续的时间跨度很长，二是因为东武城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值得记载。 丐户再怎么地位低下，终究偶尔也会牵扯到税收。 如果碰到了必须从丐户身上扣泥收税的极端情况，那么有这样的卷宗记录在，便起码可以将税收不利的问题推脱一二。 想要当一个真正合格的官员，别的本事会不会其实无所谓，但欺下媚上、推诿扯皮、揽功争权等等等等，这些却属于必备技能。 “你的意思是，第五坊的乞丐之所以会经常失踪，很可能跟妖魔有关？是藏身于第五坊的妖魔、经年不断地捕食，这才造成了失踪案件的持续发生？” 听完了苏清和的分析，封如宗一边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内容，一边开口问道。 “没错！” 苏清和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大人，我方才仔细的想了一下，第五坊比排名第二的坊在年真实食肉量上，大概多出了四千八百斤。这个数目乍一听是不小，可实际上平均到每一天里，却大概只是多了十三斤左右的食肉量而已。 用普通百姓去计算的话，这大概是一万人平均一天的食肉量，看起来很多，但问题是，普通百姓几乎不吃肉，而妖魔却几乎只吃肉！多的十三斤肉，还有一部分是第五坊的商贾和官吏消耗的，那真正被妖魔吃掉的肉，能有多少？ 如果咱们东武城真的有妖魔潜伏，总不能就孤零零的潜伏一只吧？是不是起码得有个三四只妖魔互相以不同的身份进行照应和彼此掩护，这样才能更好的完成潜伏任务？可买的肉若是太多的话，又容易暴露，所以……” 说到这里，苏清和故意做了个留白处理，以引导封如宗按照他陈述的这个方向去顺势进行结尾的考量。 严格来讲，他的这番话里是有不少漏洞存在的。 若是遵从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逻辑，那应该针对他提出的方向先进行秘密调查，寻找符合猜测的事实证据，然后再制定相应的行动计划。 可麻烦之处在于，他们眼下的时间过于紧张！ 来自于案件本身和案件背后清河崔氏所代表的巨大压力，势必会对封如宗的判断产生影响。 只要封如宗在压力的影响下渴望尽快破案，那就有极大的概率被牵着鼻子走，这和一个人是否愚蠢无关。 果然，封如宗的反应没有让苏清和失望。 沉吟了片刻后，封如宗便眯着眼睛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这边给予你什么样的支持？”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您目前给予的支持已经非常多了，接下来我仍然需要通过翻看卷宗上记录的那些内容，从中寻找到一些表面上看似正常、实际却隐含着问题的条目。 只要不断的抽丝剥茧，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努力去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都一定是真相！到时候，只要大人信任我就够了。” “努力去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都一定是真相？这句话说的……很好！” 封如宗看向苏清和的眼神稍显复杂。 似乎有欣赏的意味藏在其中，然而那欣赏的意味里却又隐含了几分遗憾。 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问题，封如宗赶忙收敛心神。 拍了拍手，开口同场间所有人说道：“时辰不早了，大家先去吃晚饭吧，祭了五脏庙之后再继续忙案子。接下来的几天就要辛苦大家了，只要大家这几天能全力协助清和破案，那本官跟大家保证，事后一定会给大家备上一份丰厚的赏银！” 第29章 歪打正着? 城主府以及九坊的书吏是被封如宗喊来帮忙的。 所以到了饭点，自然要由分部衙门的公厨来管饭。 不同衙门的公厨所提供的餐食也各不相同。 一般情况下，镇妖司自上而下、从神都到地方，都要比同级衙门的伙食更好。 因此对于被调派到镇妖司分部协查案子的书吏们来说，偶尔的抽调并不是坏事。 这年头，只有主官们能吃的脑满肠肥，那些负责实际事务工作的吏员们，大多日子过的非常清苦。 除了极少数手中掌握着一定权力、能时不时捞到外水的污吏们手头还算宽裕以外，其余小吏的肚子里也是没什么油水的。 在这种能吃到肉就算是改善伙食的情况下，可以在镇妖司分部衙门的公厨里蹭上几顿饭，对于被抽调帮忙的书吏们来说，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是一大幸事。 由于一下子多了三十余名书吏用餐，导致分部衙门的公厨骤然间显得颇为拥挤。 苏清和跟李克愚打好了饭后四下看了看，发现只有一张八仙桌还空着两个位置。 那张八仙桌坐着宋钰和另外一名分部的伏妖士。 书吏们打好饭后，眼见公厨里没有位置坐了，便纷纷端着饭碗离开了公厨，一个挨着一个的蹲在公厨外的屋檐下吃饭。 他们没有官身，和镇妖司的伏妖士们在身份地位上的差距极大，自然不敢平白的凑上去讨没趣。 “只有宋郎中和绍鹏的那张桌子还空了两个位置，咱们过去坐吧。反正两人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想单独相处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李克愚说话的同时，已经端着饭碗走了过去。 苏清和跟在李克愚的身后，施施然的坐到了宋钰的身旁。 因为八仙桌一共只有四个面，而宋钰和向绍鹏是相对而坐的，因此留下的两个位置都会和宋钰以及向绍鹏比邻。 看到李克愚和苏清和坐了下来，宋钰保持着一贯的冷淡，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倒是向绍鹏主动打了招呼，接着便同李克愚问道：“怎么样，克愚？有新的进展吗？大人突然间调来这么多书吏是想要做什么？” 李克愚耸了耸肩，用下巴点了下苏清和，开口道：“你问错人了，清和跟大人商量破案之法时，要求我回避。所以我眼下知道的情况其实跟你差不多。你如果真的好奇，直接问清和就好。” “要求你回避？” 向绍鹏一脸意外，好奇的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苏清和干咳了声，解释道：“倒不是防着李哥，主要是临时想到的法子究竟能不能真的有用，我也不确定。因此要先跟大人商量，等得到大人认同后再讲。免得一切都处于未知的时候，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向绍鹏对于苏清和的解释不感兴趣，径直兀自追问道：“也就是说，你果然想到法子了？有用吗？是否找到案子的新线索了？” 苏清和想了想，觉得目前泄露一部分情况，应该对他的计划有利。 于是边吃边说道：“具体是什么办法，这个一句、两句的讲不清楚，总之和潜伏在城内的妖魔有关。” 听到这里，李克愚身子一紧，脸上则浮现起了疑惑之色，开口问道：“城内……还有妖魔潜伏？” 苏清和点头道：“应该是有的，起码根据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将郭府灭门的那几只妖魔，并不是参与到灭门案妖魔的全部，肯定还有其他妖魔在郭府外进行接应！ 并且按照眼下所知的线索进行推断，负责接应的妖魔绝对不是临时潜入咱们东武城的，而是已经在咱们东武城内潜伏了起码十年以上，因此潜伏的妖魔，才是关键！ 我们目前正在努力确定妖魔潜伏的具体位置，一旦能够将妖魔的藏身之处从城里找出来，那便可以立刻展开行动！请放心，至多明后天，便是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听着苏清和说完，李克愚的双眼不由稍稍瞪大了些。 然而宋钰和向绍鹏的注意力此刻全都集中在苏清和的身上，倒是并未注意到李克愚的异常。 “你是如何确认这一点的？” 向绍鹏皱眉问道。 他有些无法理解。 眼前这苏清和不应该只是个被妖魔魅惑的内应吗？ 估计是因为遭受到的魅惑之力过于强大，以至于脑袋坏掉了，这才患上了离魂之症。 可无论怎么想，一个被魅惑的内应，都不可能知晓妖魔那边的隐秘。 那这苏清和为何能得出‘城内仍有妖魔潜伏’的结论？ “我确认这一点的过程颇为复杂，解释起来会很困难，这里就不多说了。总之，大人那边已经认可了我的判断，我们不但确认城里仍有妖魔潜伏，同时还确认妖魔就潜伏于咱们分部衙门所在的第五坊内！” 苏清和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的态度必须足够坚定，这样其他人对他的判断才会更加信服！ 向绍鹏和宋钰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李克愚却是身体微僵。 不过到底潜伏经验极为丰富，迅速便恢复如常，沉吟道：“第五坊的范围还是太大了，有更精准的位置吗？” 苏清和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但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出来。凡有所过，必留痕迹！妖魔在咱们东武城内住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真正的悄无声息。我们以往缺少的，只是发现那些蛛丝马迹的眼睛！” 李克愚心下稍安，点头道：“那你多加努力吧，别让大人失望。一会儿吃过了饭，是先回官舍休息，还是继续去正堂上值？” 苏清和无奈道：“肯定是去正堂继续上值啊，今晚应该不会休息了，点灯熬油、彻夜奋战，希望能尽快把藏在城里的妖魔全都揪出来吧。” 李克愚思考了片刻，开口道：“我进正堂内陪着你。你身体有恙，太过劳累的话我会不放心。既然已经有了方向，大人也认同了这个方向，那我就不需要再继续回避了吧？” 苏清和没有多想，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30章 终极三问 晚饭吃的李克愚味同嚼蜡。 向绍鹏和宋钰则是若有所思。 苏清和反倒成了满桌胃口最好的那一个。 一份饭吃完都没够，又去再要了第二份端回来吃。 虽然四人心思各异，可他的目标却是最为明确的。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他就要开始执行逃跑计划了。 逃跑之前尽量多吃些东西，肚子便能支撑的更久一点，反正是白嫖的饭，怎么吃都不亏！ 看到苏清和很快便将第二份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宋钰脸上的冷淡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面露迟疑之色的开口道：“你吃这么多，是真的想瘦吗？” 瘦？ 我为什么想瘦？ 苏清和愣了下。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这应该是指他之前所讲的那个‘一上午不能吃四顿’的笑话。 只是……宋郎中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思虑及此，苏清和眨了眨眼睛，装作没听懂的点头道：“享受啊，在我看来，吃东西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享受的事情了。如果连吃东西都不觉得是享受，那人生该多么无趣？” 这下子轮到宋钰发愣了。 向绍鹏见状，赶忙干咳了声，开口道：“我们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既然你确定明后天就能有行动，那我便等你的好消息了，希望真的能抓到妖魔！” 说完，向绍鹏率先起身。 宋钰多看了苏清和两眼后，也起身离席，和向绍鹏并肩朝着公厨外走去。 “清和，你确定城里有妖魔潜伏的办法，和那些临时抽调过来的书吏有关吗？” 李克愚忽然开口问道。 苏清和点头道：“有关，就是靠着他们的帮忙，我才能这么快便找到佐证。其实主要是通过翻阅各种卷宗、对比卷宗内容、以此来寻找其中可能存在问题的方式，搜索妖魔存在的痕迹。 而抽调来的书吏都是九坊内专门负责记录卷宗内容的，有他们在，可以极大的方便我对卷宗内容的查找以及比对。不过真正的关键之处，仍然是从看似正常的卷宗内容中找出问题之所在。” 说着，苏清和将碗里最后一口饭也扒拉进了嘴里。 伸了个懒腰，笑着起身道：“走吧，咱们争取今晚就将潜藏在城内的妖魔给揪出来，让它们无所遁形！” 李克愚没再多问，脸色如常的跟着苏清和一起重新前往了衙门正堂。 那些书吏们已经填饱了肚子，一个个看起来精气神十足的等候在正堂内，彼此正回味无穷的相互讨论着晚上吃的东西。 仅仅是一顿带荤腥的晚饭，就让书吏们下午的怨气尽去，哪怕晚上都不能回家，瞧着也没有几个人真的不乐意…… 如此觉悟，堪称逆天！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能吃得苦中苦、伺候人上人！ 苏清和在心头感慨了两句，发现封如宗还没有回来，便直接干脆利落的坐到了桌案前本属于封如宗的那把椅子上。 然后同邹立本吩咐起来。 他需要寻找到一些新的、有问题的内容。 但究竟哪些卷宗内容是有问题的，他目前还不确定，因此得通过书吏们的检索，扩大翻找比对的卷宗范围。 由于缺乏一个明确的目标，所以他并不能直接安排书吏们去翻找相关的卷宗。 偏偏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又必须故弄玄虚，仿佛他已经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智珠在握，可实际上他对于卷宗的调阅以及翻找，根本毫无逻辑和计划可言。 李克愚站在苏清和的身后，满脸疑惑的盯着苏清和时不时便吩咐那些书吏们找来一份全新的卷宗、看了没一会儿又调换下一份卷宗继续翻阅的行为。 他很努力的想要从苏清和调阅的那些卷宗之间寻找到某种可能存在的内因联系，以便借此推断出苏清和究竟在查找什么。 但非常可惜的是……他完全看不懂！ 更让李克愚无法理解的是，苏清和在翻阅那些卷宗的同时，居然还会在旁边铺开的宣纸上绘制一些仿佛鬼画符般的图案！ 那些方方正正的图案、还有图案里无比怪异扭曲的线条，每一样对于李克愚来说，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仿佛天书！ 这真的是在查案吗？！ 就靠着这些东西，是怎么确定有妖魔潜伏于第五坊内的？！ 没天理啊！ 看了都不到半个时辰，李克愚便产生了浓郁的自我怀疑的情绪。 他现在有三个问题急切的需要得到解答。 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干什么？ 就在李克愚深陷于怀疑人生的状态之中时，封如宗终于回到了正堂之内。 看到李克愚站在苏清和的身后，封如宗只是同李克愚点了点头，然后便朝着埋首于卷宗的苏清和问道：“怎么样？有新的进展吗？” 苏清和抬起头来，语气非常肯定的回答道：“有，不过我得继续调阅更多的卷宗来确认当前的发现是否正确。大人您先去休息吧，明早天亮之前，我保证给出一个令大人您满意的答复！” 李克愚听呆了。 不是……你发现什么了？！ 我这一直就站在你的身后盯着你呢啊！你看了什么卷宗，我也都看了啊！ 你究竟翻阅了什么内容，我看的一点都不比你少啊！ 除了你划拉的那些鬼画符我看不懂以外，别的我应该什么都没错过啊！ 怎么我这儿还一头雾水呢，你就已经有发现了？！咱俩看的真的是一样的东西吗？！ 李克愚大脑一片混乱的想着。 封如宗当然不清楚李克愚此时的心理活动。 听着苏清和信心十足的语气，封如宗很是满意的点头道：“好，那就辛苦你了。有克愚在这里，我又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儿也确实只能给你添乱。我回官舍了，如果有突发情况的话，随时去喊我。” 说完，封如宗再次同李克愚点了点头，并且给了李克愚一个隐秘的眼神后，这才转身龙行虎步的离开了正堂。 而苏清和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了手头的卷宗上。 因为他这么广撒网式的翻阅卷宗后，还真的又找到了一个令他感到奇怪的数据！ 第31章 雁过拔毛式税收 “邹大叔，这些酒肆、茶楼，饭庄、脚店所交的税银，是由税吏去统计的吗？” 苏清和抬起头来，看向邹立本，扬了扬手中的卷宗，继续说道：“因为这上面对店家的税收记录，是直接具体到每家店的。张家酒店，年酒税十二两七钱，年餐税则有五两三钱。 马铛家羹店，年酒税六两整，年餐税三两五钱。丰乐楼，年酒税三百七十五两，年餐税二百九十六两……等等等等，这些税银记录能具体到每家店，一定是有税吏专门统计吧？” 邹立本立刻回答道：“是的，大人。咱们大周的酒榷虽然管控的并不算严格，城外的乡野之间，若有脚店又或者客栈开设，那酒水完全可以自酿，并不需要官府准许。但城池内的店家想要售卖酒水，却必须经过官府的同意才行。 因此这酒税和餐税是分开来收的。售卖酒榷凭证可以赚一笔官银，其后酒税又是一笔官银，由税吏通过逐店查账的方式进行收取。城内要求所有售卖的货物，都必须有清晰的账目记录。互相比对之下，做假账的风险是非常大的。”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接着问道：“账目是普查还是抽查？如果做假账被查出来了，那店家会被怎样惩处？” 邹立本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基本都是抽查。普查所需要的税吏太多，衙门里找不出那么多的税吏。不过做假账一旦被查出来，轻则抄没家产、重则满门皆斩，因此敢冒大不讳去做假账以偷逃税银的商家，其实是比较少的。” 苏清和点头道：“明白了。也就是说，卷宗中关于店家的税收记录，出差错的可能性极小？即便真有店家胆大包天的做假账，也不可能将账目做的太离谱，总要尽量让税额看起来正常，对吧？” “对，大概就是这样。除非……” 邹立本脸现迟疑之色。 苏清和扬眉问道：“除非什么？” 邹立本缩了缩脖子，眼神有些躲闪的小声道：“除非是有贵人撑腰的店家，税吏不敢去仔细盘查，那或许实际账目和税银之间会出现较大的偏差。” 苏清和干咳了声，没有接邹立本的这句话，而是直接换了个话题道：“如此说来，肉、蛋、蔬菜、瓜果这些东西，岂不是等同于要反复收两遍税？商贩们摆摊又或者去集市上售卖时，会被收一遍税。店家买回去这些东西，在店里拾掇好后卖给进店的客人，又要再被收一遍税？” 邹立本应声道：“对，凡行商者必缴税。不过若是百姓买回家去自己做着吃了，便不需要再缴第二遍税。” 啧…… 苏清和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大周的税收政策，似乎主打一个雁过拔毛啊？ 当然，大周百姓承担的税赋沉重与否，对于眼下的苏清和来说，并不重要。 通过询问邹立本所了解到的这些情况，苏清和已经确认那个令他感到奇怪的数据，是真的有问题！ 所以他原本只是为了能够挣得一个逃跑的机会、从而瞎编的‘城内有妖魔潜伏’的借口，居然一语成谶了吗？！ 这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算歪打正着？ 苏清和着实觉得有些荒唐。 再次盯着那个有问题的数据看了看后，并没有立刻将自己的发现告知身后的李克愚。 而是先随便给那些书吏们安排了一些非常繁琐的卷宗调取和数据查找工作后，又跟身后的李克愚打了个招呼，接着便趴在桌案上休憩了起来。 他准备明天早上再跟封如宗同步自己的发现。 争取尽可能的去压缩封如宗思考的时间，努力让封如宗在仓促之下去做出各种决定，这有利于制造封如宗的失误，给他的逃跑提供更多便利。 至于今天晚上，肯定是在‘炼妖壶’内进行修炼的性价比最高！ 迅速的进入到了睡眠状态，苏清和将意识沉入了‘炼妖壶’的‘壶中世界’。 在‘壶中世界’里修炼一个晚上的收获，基本上相当于正常状态下苦修半个月的成果。 这等如同开挂般的修炼效率，哪怕只是浪费某一个晚上没有去使用，都和犯罪无异！ 按照昨天的预估，他想要从丁等中的层次晋升到丁等上的境界，需要额外再服用两颗炼制好的丹药。 而‘炼妖壶’内自带的那六团虚影，在陆陆续续有四颗丹药炼制成型后，眼下则只剩下了最后的两团。 如果从丁等上突破到丙等下所需要的灵气总量积累，和之前从丁等中突破到丁等上时一样，得继续翻倍的话，那‘炼妖壶’里剩下的两团虚影所能提供的灵气量，便将将够个一半左右。 他若是想要继续维持迅猛的境界提升速度，那等接下来成功逃离这里后，最优先必须去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才能捕捉到更多的妖魔。 当然，前提是他的逃跑计划一切顺利，否则万事皆休、无需再提。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当苏清和清晰的察觉到体内境界已经完全稳固后，两颗被炼制好的丹药就顺势被他吞服。 强大的气息又一次开始冲击他浑身上下的十万八千个毛孔，体内灵气总量的迅速壮大，让苏清和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宇宙大和谐般的酣畅淋漓。 和丁等下到丁等中时的突破相比，这一次丁等中到丁等上的突破，不舒服的感觉轻微了许多。 从内到外的全面提升，使得苏清和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洗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无比膨胀的情绪，似乎这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不过苏清和很快就从那种膨胀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错觉，所以只要理智还在，就不可能在那种错觉中迷失。 随着境界完成了突破，‘壶中世界’四周朦胧的浓雾继续向外扩散了一大圈。 面积猛然间翻了数十倍不止，一座高达十三层的宝塔，突兀出现在了原本被浓雾遮蔽的区域之内！ 第32章 通天塔 相比于之前的炼丹区和修炼区，‘壶中世界’新开辟出来的区域面积着实是扩大了太多太多。 那座十三层的宝塔，看起来壮丽宏伟、大气磅礴。 占地面积瞧着不下千平，每一层的高度都超过了五米，再加上最顶部的塔尖，宝塔总高度恐怕在七十米以上。 塔身似乎由坚固的砖石砌成，每层的飞檐都向外伸展，檐角上伫立着各种各样形象奇特的妖魔石刻。 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些石刻瞧着竟然栩栩如生！ 苏清和有些好奇的走近了宝塔。 绕着宝塔转悠了一圈，然后便停在了宝塔的大门前。 因为‘炼妖壶’已经和他融为一体，所以无论‘炼妖壶’产生了怎样的变化，他都能第一时间在心头浮现起相应的明悟，让他对于‘炼妖壶’的变化始终了如指掌！ 这座宝塔名为‘通天塔’，属于‘壶中世界’里专门用于提升实战经验的区域！ ‘通天塔’由低到高，每一层内都有相应境界的妖魔虚影负责镇守。 只有战胜了当前的镇守妖魔，才能顺着楼梯前往‘通天塔’的更上一层。 由于苏清和是通过‘意识’沉浸在‘炼妖壶’内的，因此若是在宝塔内和妖魔虚影进行对战的话，完全可以做到真正的生死相搏！ 即便被‘通天塔’内的镇守妖魔击杀都没有任何关系，他的‘意识’不可能在‘炼妖壶’里消散，被击杀的‘意识体’会迅速重新聚合、完好如初。 不过若是想要打开‘通天塔’的大门，却必须对‘通天塔’进行灵气的补充。 并且这种灵气的补充还不是一次性的，不同浓度的灵气，能够维持‘通天塔’运转的时限各有不同。 比如眼下炼妖壶里仅余的那两团虚影，每一团大概都可以支撑‘通天塔’十二个时辰的运转。 这个时限以苏清和在‘通天塔’内的时间为准。 没错，对‘通天塔’进行灵气补充的方法，就是直接将收进‘炼妖壶’里的妖魔喂过去！ 考虑到快要天亮了，而今天又是能否成功逃离的关键时刻，苏清和便没有在‘通天塔’内耗费时间。 准备等一切安稳下来之后，再去研究‘通天塔’的具体效果。 缓缓睁开双眼，从趴着的姿态中直起了腰身。 一整晚都保持这种不舒服的睡姿，让苏清和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生锈了一般。 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接着活动了下身体，各处关节骨骼随之发出了‘噼啪’的声响。 李克愚则是硬生生在苏清和身后站了一夜。 此时看到苏清和终于睡醒，心下顿时大为无语。 谁让他这一整晚什么收获都没有呢？ “李哥，辛苦了，咱们先去吃个早饭吧，然后再看看书吏们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从桌案前站起身来，苏清和元气满满的开口说道。 李克愚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点头道：“好，不过昨晚你在给他们安排完了检索的任务后，便一直都在睡觉，应该不清楚他们查到了什么吧？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大人，今早便要给大人一个交代。若是等吃过了早饭，大人来正堂上值时问起来，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的话，大人一定会发火的。” 苏清和摆手道：“李哥多虑了，关于城内潜伏妖魔的事情，我已经成竹在胸。之所以让书吏们继续查找卷宗，只是想要找到更多的证据，以确定我没有猜错罢了。” 恩？ 李克愚扬了扬眉，立时忍不住开口追问道：“你已经将妖魔的藏身地点找出来了？在哪里？” 苏清和有些奇怪的看了李克愚一眼，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卖关子道：“李哥稍安勿躁，一会儿等大人来了，我自会跟大人讲清楚的。这并非对李哥不信任，而是大人在上，总不能让大人比李哥您更晚得知情况，对吧？” 李克愚呼吸一窒，对于苏清和的这个说法颇有些无力反驳，只能默默点了点头，跟着苏清和一起，离开正堂往公厨走去。 早餐相对比较简单，但在那些被借调过来帮忙的书吏们眼中，镇妖司分部的早餐标准依旧堪称奢侈。 很快吃完，苏清和跟李克愚重新回到了正堂内。 结果刚进正堂，就看到封如宗已经坐在了正堂的桌案前。 手中拿着那张苏清和昨天用来演算的草稿纸，盯着上面乱七八糟的各种数字和符号，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明白其中‘加减乘除’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大人，您来啦。” 苏清和赶忙上前走到了封如宗桌案的对面，拱手同封如宗行礼道。 封如宗抬起头来，扬了扬手中的草稿纸，开口道：“这些是你昨晚写的？有新发现了吗？” 苏清和立刻点头道：“有！大人您请稍等。” 说着，苏清和同邹立本要来了一份昨天看过的卷宗，接着便将卷宗展开，翻到了他认为有问题的那一页，然后把卷宗摆到了封如宗的眼前。 “大人，您看，这份卷宗上面记录了第五坊内各家酒肆、茶楼，饭庄、脚店等的缴税情况，我大概看了一下，第五坊和其他八坊内的店面缴税情况都差不多。 个人开的小店，年缴税往往在十两到二十两之间，而大酒楼的年缴税则能够达到五六百两之巨。若是规模一般、但生意比较好的店面，缴税则可以到五十两。” 说到这里，苏清和伸手在封如宗的眼前点了点。 接着说道：“北山茶楼，位于咱们第五坊，和郭府只有一街之隔，是一间规模一般的二层茶楼。去年缴餐税六十二两，酒税零。缴税和同等规模的其他酒肆饭庄比起来，可以说是生意相当红火。” 封如宗疑惑道：“那又怎么了？生意红火……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和摊手道：“生意红火当然没有问题，可问题是，李哥前天刚好带我去这间茶楼吃过饭，这间茶楼的生意……很冷清。它红火的，就只是缴税额度而已！” 第33章 反向假账 李克愚在听到苏清和说出‘北山茶楼’这四个字的时候，瞳孔终于不受控制的猛烈收缩了下。 不过封如宗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卷宗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脸上仍然浮现着疑惑的表情，皱眉继续问道：“红火的只是缴税额度？什么意思？” 苏清和很是平静的解释道：“李哥带我去这间茶楼吃饭的时候，已经属于饭点了。按理说那时候应该算是各店家一天中最忙碌的两个时段之一。可茶楼里的生意却相当惨淡，仅有一楼大堂内零星的坐了几个人，二楼雅座的客人干脆一个也无。 李哥算是那里的常客，按照李哥的意思，那家茶楼的生意其实一直都非常不好，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几个客人。这种情况下，茶楼是如何做到缴纳这么多餐税的？还是在没有酒税的前提下？对此我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茶楼做了假账！” 封如宗呆了呆，愣愣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这茶楼虽然生意不好，但为了给官府多交税银，于是便做假账？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苏清和摇头道：“大人，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您请看卷宗上其他店家的缴税记录。除了那些专做早饭的摊贩以外，几乎所有店家的酒税都要比餐税高。这一是因为酒水本身就要被征收重税，二是因为会去铺面里吃饭的人，基本都要喝上几口酒。 很多时候，哪怕不吃饭都没问题，但酒却必须得喝。可偏偏‘北山茶楼’的情况却相当异常。这间茶楼不卖酒水，只卖茶。然而喝着茶水吃肉，终究不是那么回事，所以这间茶楼才会生意惨淡。这种情况下，他们缴纳这么多餐税的原因是什么？” 封如宗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跟着问道：“原因是什么？” 苏清和语气肯定的说道：“自然是为了遮掩！这间茶楼肯定每日里都在买肉！而若是买肉太多的同时，却又从来没有卖出的记录，那就很容易会被有心人盯上！ 特别是牵扯到了税银，如果茶楼一直生意惨淡，交不了几个铜板的税，那没准就会有官差反复的上门查账。你交税多了肯定没问题，但交税少了是绝对不行的。” 封如宗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克愚站在苏清和的身后，听着苏清和跟封如宗之间的对话，整个人看起来却是神色如常。 他的瞳孔在方才猛烈的收缩了下后，迅速的恢复了平静。 只是背在身后的双手握了握拳，显露出他此时内心之中的情绪，根本不像表面上展现的那么淡然！ 思考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片刻，封如宗便开口道：“你是想说，‘北山茶楼’是妖魔潜藏在咱们东武城的据点？那些交了税的餐食，并不是被卖出去的，而是直接进了妖魔的肚子？只不过为了让肉的买卖看起来不显眼，因此妖魔们才会将它们吃掉的肉，全都做进了售卖的账本里？”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应该不止是‘北山茶楼’，第五坊的丐户肯定也在妖魔的食谱之中！只不过暂时不清楚那些丐户是被‘北山茶楼’的妖魔捕食的，还是有其他妖魔潜藏在‘北山茶楼’附近，和‘北山茶楼’守望相助。 如果是其他妖魔和‘北山茶楼’互为犄角、彼此照应的话，我建议从街面上开始排查。因为对方必然非常了解第五坊的丐户！这是只有常年在街面上生活、对街头巷尾都如数家珍的情况下，才能真正弄明白的事情。” 说到这里，苏清和探手从桌案上抽出了那张东武城的平面图。 伸手指向了图中第五坊的区域，接着说道：“大人您看，第五坊由于是位于城中心的坊，因此街巷之间的道路交汇反而并不算复杂。我们只要调动全部的人手，那么临时将第五坊封锁起来，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在这几个关键的路口安排人守住，然后临时发布净街的命令！要求城主府给兵马司下令，调派城卫军以及麾下差人来协助净街，您再亲自带人直扑‘北山茶楼’！我相信，在‘北山茶楼’里一定能有所发现！” 苏清和的语气无比坚定，显现出了其对于当前判断的强大信心。 而这种信心对封如宗也会产生一些积极的影响。 尽管脸上浮现起了犹豫的神色，但仅仅几个呼吸过后，封如宗就做出了决定！ “好，如你所愿！咱们去看看这北山茶楼里到底藏了什么幺蛾子！不过你现在病体初愈，本身还很虚弱，不适合出任务，还是在衙门里等消息吧。让克愚陪着你，一切顺利的话，天黑之前，大概就能有结果了！” 封如宗非常干脆的做出了安排。 根本没给李克愚和苏清和提出其他意见的机会，做完了安排的封如宗，一把抓起了东武城的平面图，接着风风火火的便快步走出了正堂。 很快，偌大的镇妖司东武城分部就全员被调动了起来。 除了像宋钰这样的文吏以外，只有李克愚和苏清和被留在了衙门里，其余伏妖士尽数跟着封如宗离开了衙门！ 这般反应并没有出乎苏清和的预料之外。 他能猜到封如宗不可能完全信任他。 一旦采纳了他的建议、按照他的设想去调动人马，那么封如宗带着他一起前去搜捕妖魔的概率是很低的。 毕竟，谁也说不准搜捕妖魔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 万一出了岔子，导致最坏的结果发生，不光妖魔没能找到，他也趁乱跑掉了，这样的后果，封如宗绝对承受不起。 所以概率最大的做法，就是把他关在分部衙门里，由专人进行看管，等待最终结果的到来！ 这是他预想中的展开之一！ 随着分部衙门被抽调一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一下子简单了许多：想办法脱离李克愚的视线，找机会直接跑路！ 以他目前已经达到了丁等上的境界，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第34章 各怀心思 这个世界上唯一绝对的事情，就是世界上绝对没有绝对的事。 听起来很绕口，似乎还是个病句，但却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任何事情都不要指望着等到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后再去做。 即便是从八十层的高楼上往下跳，死亡率都不是百分之百。 因为曾经有那么一位天选之子，站在帝国大厦的八十六楼往下跳，结果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将她又吹回了八十五楼…… 这事情如果写到小说里，那作者很可能会被读者骂到自闭。 认为作者智商为零，在胡诌八扯，一点都不讲究逻辑。 可矛盾之处在于，似乎只有在小说里才必须讲究逻辑，现实反而不怎么考虑逻辑的问题。 所以看到机会的时候一定要去争取！ 当你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条烂命的时候，哪怕成功的可能性不足一成，都必须拿命去拼！ 反正现实就是一出巨大的草台班子，每天只会上演各种各样的蛮荒故事。 如果是在穿越之前，苏清和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胆子。 那时候他奉公守法，规规矩矩，遇事忍让为先，连和别人红脸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但穿越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后，当他发现自己真实的处境居然如此险恶，若不想方设法的去拼一把，那结果就注定了会死无葬身之地时，再老实的人都会发飙！ 不到万念俱灰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真的想死。 既然入目所见、四面皆敌，那自然不能指望敌人犯蠢。 想活下去，只能自己去搏！ 苏清和默默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整理了下情绪后，准备开始忽悠李克愚，争取能让李克愚大意之下，留给他跑路的空隙！ 然而苏清和所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李克愚其实比他还要更加心焦！ 方才听到‘北山茶楼’的时候，李克愚就知道坏了。 后来听完了苏清和的分析，知晓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后，李克愚更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因为这些问题都是真的！ 通过这些问题推断出来的那些结论，也都是真的！ 只不过在苏清和之前，从没有人以这个角度去进行过筛查。 再加上东武城毕竟只是大周境内的一座偏远小城，在妖魔的渗透名录里一点都不起眼，也丝毫不受重视。 若不是东武城属于大周五姓七望中清河崔氏的族兴之地，那可能连常年潜伏在这里的妖魔密探都不会安排。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导致潜伏在东武城的妖魔，不可能像潜伏于郡城、又或者神都的那些妖魔一样谨慎小心。 再怎么时刻自我警醒，依旧难免偶尔放松，自然就会在日常的潜伏中，不自觉的留下诸多痕迹和破绽。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能通过边境‘结界’的封锁，成功潜入大周境内的妖魔，本就不算太多。 而成功潜入了大周境内的妖魔，又要根据能力和种族，划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其中最拔尖的那一批，肯定得安排进入神都，执行最有价值、也最危险的任务。 次一等的则会被安排进入大周三十六郡的各个郡城之内。 到了东武城这个级别，基本上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已经找不出特别优秀的存在了。 如果不是这一次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关于‘炼妖壶’的线索，那位大人绝对不可能宁愿承受‘噬灵蛛’所带来的锥心之痛，也要甘冒奇险的潜入进来。 可终究是在大周境内做事，那位大人也得小心翼翼、慎之又慎。 除了住进‘北山茶楼’这个经营了十数年之久的据点、以方便就近主持大局外，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结果不曾想，‘北山茶楼’却由于过往积累的一些习惯，直接暴露了！ 如果因此而导致那位大人在东武城出了事，那它绝对万死难辞其咎！ 早知道这个患了失魂症的内应能搞出这么大的麻烦来，他真应该一开始就下杀手，省的现在进退失据！ 李克愚眼神中的杀意一闪即逝，脑海中各种念头疯狂的转动着。 眼下有一点是确定的，它无论如何都必须提前赶过去通知大人先行撤离！ 尽管封如宗调走了分部衙门所有的伏妖士，但还得先行前往城主府去调动兵马司管辖的城卫军，否则没办法对第五坊形成真正的封锁和净街。 这个过程，估摸着最少也得耗费半个时辰。 应该来得及！ 想到这里，李克愚目光闪烁了下，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苏清和，却刚好跟苏清和那颇为诚恳的眼神对视到了一起。 虽然心下有些疑惑，可毕竟被更重要的事情压着，李克愚无暇细想，直接开口道：“清和，我临时有点私事，必须立刻去处理，你跟我一起吧？应该很快就能处理完，带着你一起，我也能放心。” 啊？ 苏清和愣了下。 他这还没来得及开口呢，怎么李克愚却先有事了？！这是在唱哪一出戏？ 眨了眨眼，苏清和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暂时想不通也不再去想，直接摇头道：“李哥，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琢磨了太多、昨晚又没睡好的缘故，现在脑袋又昏又沉的，只想回官舍里睡一觉。 真要是跟着李哥你出去的话，我怕自己会晕倒在路上，平白给李哥添麻烦。要是李哥事情比较急的话，自去处理就好。我在官舍内睡觉，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宋郎中不也在吗？如果太不得劲儿的话，我会找宋郎中看病的。” 李克愚皱了皱眉。 它很想带着苏清和一起走。 因为带着一起的话，不但能通知那位大人先行暂避，同时也可以顺便将苏清和一起交给那位大人。 偏偏苏清和直接拒绝了它！ 若是强行带走的话，光天化日之下，说不准会留下多少手尾。 而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它仍然希望能够保住当前的这身皮囊。否则的话，过往的这些年里，它吃的那些苦头，究竟意义何在？ 有所顾虑，便不能肆无忌惮…… 心里面一阵挣扎后，李克愚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点头道：“好吧，那你在官舍里等我，我会尽快回来的！” 第35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看到李克愚居然真的就这么掉头转身离去，苏清和一时间有些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万万没有想到，整个计划完整的施行下来，最简单的一步竟然是准备跑路的这一刻…… 什么情况？ 原本按照他最开始的粗糙想法，在将城内所有修士以及城卫军全都调动起来，并且集中到了第五坊的区域后，他便要找机会暂时脱离李克愚的视线，争取到独处的空间。 无论是‘拉肚子’这种烂借口，还是干脆便将意识沉入体内‘炼妖壶’中，营造出突然昏迷的假象，以便让李克愚放松警惕，甚至转而去找宋钰过来给他诊治的办法，总之，短时间内制造出一个独处的机会，必然是不困难的。 因为在其他人眼里，他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普通人就算生出了几分别的心思，又能有什么用？ 这种来自于修士对普通人的本能轻视，存在于每一名修士的骨子里。 到时候他利用自己刚刚突破至丁等上的境界，迅速逃出镇妖司分部，只要接下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第五坊，那么整座东武城剩余的八坊就会空虚到如同不着寸缕的处子一样，任由他随意穿插。 只是这想法竟然还没等开始施行，就直接宣告破产了。 这几天里一直对他形影不离，出则成双、入则成对的李克愚，根本不用他去找任何的烂借口，便主动当场离他而去，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难道他忽略了什么？ 还是说，这是某种引蛇出洞的阴谋？ 李克愚其实没走？此时就躲在暗处，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测试下他是不是依旧对于自身当前的处境毫无所觉？ 脑海中各种念头一闪而逝，苏清和没有继续纠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机会都自己蹦到嘴里了，难不成要因为怀疑是不是有毒就直接吐掉？ 深吸了口气，苏清和大踏步朝着分部衙门的大门走去。 所有伏妖士尽皆被封如宗带走，宋钰又一般只会呆在衙门里专门给郎中准备的医馆内，以至于苏清和离开分部衙门的过程，顺利的超乎想象！ 此时刚过辰时三刻，也就是还不到早上八点。 安安稳稳的走出了分部衙门的大门后，苏清和抬头看了看悬挂于天际的太阳，突然间很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都不足一个星期，可每日里所承受的精神压力过大，再加上晚上在‘炼妖壶’中进行修炼的过程，那真是一宿能顶上半个月之久，导致苏清和总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这边很长的时间。 眼下终于将一身的压力散去大半，苏清和迎着太阳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接着便迅速融入了前方街道上往来的人潮之中。 大周的底层百姓向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基本上早晨卯时刚到就要起床。 稍微收拾整理下后，差不多六点到六点半的样子，街面上便会开始变得热闹。 苏清和融入在人潮里，灵活的仿佛一只老鼠，不断的加快脚步频率，于人潮之中连续闪转腾挪，以便能够提升前行的速度。 偶尔会有人被他稍稍撞到肩膀，但人潮之中摩肩擦踵的情况比比皆是，根本无人在意。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苏清和就来到了第五坊的边界处。 然后他便诧异的发现，这第五坊边界处的主干道上，竟是已经开始有城卫军的身影出现！ 这么快吗？！效率也太高了吧？ 苏清和心头微惊，赶在城卫军按队列准备封锁第五坊之前，快步迈过主干道，进入了对面的第四坊内。 他是真没想到封如宗能如此的雷厉风行。 以这个速度来看，封如宗恐怕在离开分部衙门后，是直接高来高去的飞掠到城主府的。 和城主之间的交流也肯定没有耽搁任何工夫，立马便拿到了兵符，将城卫军调动了起来，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城卫军赶来的速度能如此之快。 幸好李克愚忽然有事，不然他若是多耽搁一会儿的话，没准就要一起被封锁在第五坊内了！ 心下暗自庆幸，苏清和没有再去看那些城卫军，微微佝偻起了身子，低头快步往城门的方向赶去。 同一时间，封如宗带着麾下数十名伏妖士，神色严肃的出现在了‘北山茶楼’的大门外。 ‘北山茶楼’还没有开始营业，窗门紧闭下，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丁点虚实。 李克愚之所以会估量出‘半个时辰’的准备期，其实是犯了一个很愚蠢的低级错误。 分部衙门和城主府同处于第五坊内，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近。 若是按照正常流程去走兵马司的城卫军调动手续，那确确实实得超过半个时辰都不一定能办好。 可眼下的情况并不正常！ 为了避免因为拖沓而打草惊蛇、失了先机，封如宗展现出了他雷厉风行的一面。 所有的常规流程全部被封如宗忽略，当场赶到城主府来了个王见王，面对面的和东武城城主进行了权限的交接。 随后又立刻前往了兵马司在城内的兵营，根本不假手于人，亲自使用兵符，对城卫军进行了相应的安排！ 整个兵马司在东武城内一共有两座兵营，分别位于城内和城外。 城外的兵营规模更大，常年保持三千战兵驻扎的规模，主要负责城防以及东武城范围内的流寇清剿。 而城内的兵营同样被安置在了第五坊内，战兵八百，主要负责拱卫城主府，偶尔还会执行一些城内的扫荡任务。 封如宗申请调动的就是驻扎于第五坊内的兵营！ 八百战兵，再配合上来自于城主府和各坊区的六十名修士，足以对第五坊进行短暂的全面封锁和净街！ 至于‘北山茶楼’这个被筛查出来的可疑据点，自然是由封如宗带着镇妖司分部的伏妖士们去对付。 术业有专攻。 大家职能不同的情况下，哪怕是互相协作配合，也要明确分工！ 第36章 无关身份，只讲取舍 “大人！兄弟们已经将茶楼完全包围起来了，保证哪怕是一只老鼠也跑不出去！请大人示下！” 向绍鹏小跑到了封如宗身侧，一脸兴奋的拱手汇报道。 作为资历极深的高级伏妖士，向绍鹏在此次行动中被封如宗指定为副手。 如果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有所斩获，那无疑会是大功一件。 在一向平静安稳的东武城当值，伏妖士们想获取真正的功劳，不光要拼命，还得看运气！ 有功劳才能得到金银财宝的奖赏，有功劳才能晋升更高的职衔，甚至进入皇帝的视线当中，被恩赐爵位、成为贵族！ 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 立于四时之初，死于万古之荒。 即便身如蝼蚁，也当有鸿鹄之志。 纵使命比纸薄，亦坚守不屈之心。 或许真的有人能淡泊明志，但在绝大多数男人的眼里，权势和地位才是他们永恒的追求，所以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而想要得到这些梦寐以求的东西，那就必须拿命去拼！ “分出一半兄弟继续包围茶楼，你带剩下的一半兄弟跟我一起进去看看，瞧瞧里面究竟是正经的茶楼，还是什么藏污纳垢之地！” 封如宗抬头看了一眼茶楼的二层，冷声开口道。 向绍鹏立刻答应了一声，然后便迅速点了一些伏妖士的名字。 这些伏妖士都是在分部里跟他关系比较好的。 只要能随同在封如宗身边参与接下来的行动，那么等到事后论功行赏起来，自然便可以分润到更多的功劳。 看到向绍鹏非常干脆利落的准备完毕，封如宗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当先朝着茶楼的大门走去。 早有机灵的伏妖士紧走了两步，赶在封如宗身前去伸手推门。 可惜大门是从内栓死的，这名伏妖士用力推了推后，除了将大门向内推出了‘吱呀’声外，并没能将大门直接推开。 “踹门！” 封如宗沉声下令道。 此时的李克愚才刚抵达‘北山茶楼’二层没多久。 在布置了‘结界’的那处雅间内，和妇人相对而立。 由于事情紧急、又过于突然，所以李克愚并未浪费口舌在解释前因后果上，只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妇人它们暴露了，必须立刻进行转移，先确保自身安全后，再图其他。 可就是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妇人便发现茶楼已经被镇妖司的伏妖士们给包围了…… 看到局面的崩坏程度大大超出预期，李克愚不由脸色微变。 它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在预估时间上犯了愚蠢的低级错误。 奈何当时情况过于紧张，它在乱了手脚后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细细的去思考，就只想着尽快赶来通知自家大人赶紧撤离，结果却忽略了封如宗的性情对于事态发展所能起到的推进作用。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得想办法面对才行！ “我来拖住他们！您尽快突围，不要管我！” 李克愚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瞬间便做出了决定。 然而妇人却是神色淡然的摇了摇头，平静道：“你只是丙等下，如何能拖住他们？就算你拼了命，也至多是延缓他们瞬息罢了，不可能给我争取到安稳撤离的机会。平白送死，毫无意义。 我之前跟你讲过，每一名执行潜伏任务的同伴，都有随时赴死的觉悟。包括你，包括我。但我们必须死的有价值。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意义的死。所以，你走，我来负责拖住他们。” 李克愚惊愕道：“那怎么行！您身份高贵，哪里有让您垫后掩护我的道理？” 妇人摆手道：“在家里才需要讲究身份，出来后只讲取舍。以你丙等下的境界，拖不住他们的，结果无外乎咱们一起死。相反，我能拖住他们，给你争取到逃走的机会。这是命令，你只需要服从。 记住，从这里逃走后，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去完成！回去找那个苏清和，务必审问出‘炼妖壶’的下落！你的身份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能找到‘炼妖壶’，那就想办法将‘炼妖壶’带回去！” 妇人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 李克愚身子一紧，本能的便想要挡在妇人的身前。 然而妇人却比它的反应更快，伸手直接抓住了李克愚的肩膀，接着用力一甩，将李克愚顺着雅间的窗户就甩了出去！ 妇人的臂力相当惊人，李克愚的身体仿佛被投石机抛出来的石块，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直接飞掠过了几条街区，砸向了极远的地方。 包围在茶楼四周的伏妖士们自然看到了这一幕。 可还没等他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股强大的妖气便自茶楼二层汹涌喷发！ 所有的伏妖士齐齐骇然色变，一个个无比紧张的抬头望向了茶楼二层，再没有多余精力去理会其他事情。 “丙等上？！” 刚刚负手步入客栈一楼大堂的封如宗，在感知到了楼上骤然出现的妖气强度后，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几分。 由于边境‘结界’所起到的拦阻作用极为显着，丙等上已经是妖魔能够潜入到大周境内的最强存在，一般只会潜伏在神都又或者郡城。 像东武城这样的小地方，怎么会吸引来丙等上层次的妖魔？ 封如宗虽然颇感疑惑，但也心知抓到了大鱼。 情绪顿时无比振奋，干脆便连楼梯都懒得爬，双腿用力一跳，直接撞破了一楼的天花板，就这么硬生生的跳到了二楼！ 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出现在了封如宗的眼前。 浓烈的妖气在妇人体内澎湃着。 明明只是丙等上层次的妖气波动，可不知道为什么，封如宗却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不应该啊，他已经是乙等下的境界，一身修为已臻化境，丙等上的妖魔如何能威胁到他？ 就在封如宗略感疑惑的时候，妇人忽然抖肩，将身上的衣服完全褪去。 封如宗愕然发现，一只巨大的、仿佛纹身一样的蜘蛛，爬满了妇人的上半身！ 双眼瞬间瞪大，认出了这蜘蛛是什么东西后，封如宗当即浑身寒毛直竖、心头警兆陡升！ 第37章 大妖! 人族和妖魔之间的血腥种族战争究竟已经持续了多久，没有任何一个人又或者任何一只妖魔能够讲清楚。 在漫长且悠久的种族对立中，人族和妖魔内部其实也在始终不断的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变化。 因为战争会消耗大量的资源，这种消耗对于人族和妖魔来讲是非常公平的。 战事越激烈，统治阶层对于底层的剥削就会越酷烈。 底层被剥削的越酷烈，自然就会活的越艰难。 在那些连吃饱肚子都是奢望的人看来，妖魔距离他们太远，每日里的生活才是他们真正需要去面对的事情。 所以他们对于妖魔的了解极为有限，认知基本上全都来自于道听途说。 但在那些始终奔波于第一线、和妖魔进行直接对抗的修士们眼中，妖魔却并没有多少秘密。 历经千百年的对抗所积累下来的那些经验和传承，让人族的每一名修士几乎都对妖魔的情况如数家珍、知之甚详。 而到了封如宗这种镇妖司地方分部镇妖使的层次，已臻化境的乙等大修行者，更是有资格通过翻阅卷宗资料的方式，去探寻许多独属于妖魔的隐秘！ 因此当封如宗看到了爬满妇人上半身的扁平蜘蛛后，脑海中立刻便浮现起了关于这种蜘蛛的详细资料！ 噬灵蛛！ 一种‘幽界’独有的妖兽！ 其体态薄如纸，却又韧性十足，以灵气和妖气为食，在汲取灵气和妖气的过程中，会给被汲取者带去魂魄撕裂般的极大痛楚！ 妖魔一般使用噬灵蛛来充当刑讯的工具。 如果有人族修士被妖魔俘虏活捉，同时妖魔又想从这名人族修士的嘴里问出一些消息的话，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使用噬灵蛛就可以办到。 那种魂魄被撕裂般的痛楚，据说只有意志最为坚定者才能硬扛下来。 结果眼前这只丙等上层次的妖魔，居然会让一只噬灵蛛寄生在身上？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尽管封如宗想不通，却不妨碍他立刻用最谨慎的态度来应对眼前这只暂时不知本体为何物的妖魔。 一只手摆出了戒备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是背在身后比了个手势。 刚刚跟着一起冲上二楼的向绍鹏注意到了这个手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整个人却是悄无声息的又退回了一楼。 手势的含义很简单。 眼前这只妖魔看起来相当危险，其他伏妖士最强不过是丙等下的境界，大部分仍停留在丁等的层次，贸然全部冲上来的话，除了添乱以外，并不会起到别的作用。 所以封如宗让向绍鹏立刻带人撤出茶楼，继续加强对茶楼的封锁，将茶楼和周围的街市完全隔绝开来！ “很有自信嘛，是因为我释放出来的妖气强度只有丙等上吗？你认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吃定我？” 妇人笑吟吟的说道。 封如宗眯眼道：“我大周领土，岂能容你这等妖魔放肆？你若束手就擒，我或许可以留你一条生路！” 妇人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身处险境的自觉。 伸手轻柔的抚摸着紧贴在身上的噬灵蛛，柔声道：“生路？光凭你一个区区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恐怕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你应该认识趴在我身上的小可爱吧？你猜我为什么要把它放在身上，任由它寄生？” 封如宗冷声道：“谁知道你们这些邪恶的妖魔在想什么！机会已经给你了，既然你不想抓住，那我就只能下重手了！” 说完，封如宗体内的气息猛涨！ 已经达到了乙等的境界，没有任何保留的被他释放了出来。 狂暴的气息波动在茶楼二层内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气旋，吹得二层各个雅间的门帘猎猎作响！ 面对着如此恐怖的气势威压，妇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只是原本正在抚摸噬灵蛛的手，忽然抓住了噬灵蛛的头部，接着仿佛撕膏药一般的将身上的噬灵蛛整个撕扯了下来！ ‘嗤拉’一声，噬灵蛛那薄如纸的躯体被硬生生扯断，妇人的上半身露出了原本被遮盖的大片雪白。 可封如宗却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眼前这貌似香艳的一幕。 因为随着噬灵蛛被扯下，妇人那之前已经达到了丙等上层次的妖气强度，竟然再次开始提升！ 转瞬间便已经突破了乙等的界限，而且上升的势头仍然没有停下！ 当妇人的妖气强度达到了乙等后，封如宗那方才还仅仅只是凝重的脸色就当场变得无比难看了。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乙等居然都没有到妇人的上限！ 随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妖气强度迅猛攀升，最终竟是勉强突破到了甲等下的水准时，封如宗的脸色骤然间变得一片惨白！ 他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边境‘结界’的存在早就让他们这些生活在大后方的修士们形成了思维上的惯性。 更何况这里是东武城！一座偏僻的小城而已，为何竟是能吸引到甲等的大妖以如此闻所未闻之手段潜伏进来？！ 如果说眼前的大妖真和郭府灭门案有直接关系，那郭府灭门案究竟牵扯到了怎样惊人的秘密，才会让这种大妖都要亲身犯险？！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封如宗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眼前的妇人虽然还没有恢复妖魔形态，可恐怖的妖气弥漫于四周，却是让封如宗如坠冰窟、动弹不得！ 当然，东武城再小也是人族城池，即便有甲等妖魔贸然闯入，照样不可能讨的了好。 但能够对付甲等妖魔的法宝掌握在城主手里，眼下这恐怖的妖气强度肯定已经惊动了城主，可封如宗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拖到城主带着那件法宝赶至现场！ 一滴冷汗顺着封如宗的鬓角流了下来。 过往的几十年人生里，这还是封如宗第一次感觉自己距离死亡竟然如此之近！ “啧，噬灵蛛对于身体的损害真是太大了，我现在竟然只能达到甲等下的层次？如果再被噬灵蛛侵蚀个一年半载的，那我恐怕会跌落境界、直接掉到乙等吧？” 妇人并未立刻动手，反倒是颇为感慨的自言自语道。 第38章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听着妇人的感慨，封如宗不由心头微动。 如果对方直接动手，那封如宗很清楚，即便城主带着法宝及时赶到，他估计也是必死无疑的。 甲等和乙等之间的差距之大，已经到了他哪怕想要拼命都无济于事的程度。 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拖’！ “通过噬灵蛛的寄生，可以压制你们体内妖气的强度呈现？从而骗过边境‘结界’，以达到让你们之中的大妖潜入我大周领土的目地？” 封如宗沉声开口问道。 询问这件事情倒不仅仅只是为了拖延，同时也是为了解答自己心头之惑。 因为在此之前，他对噬灵蛛的唯一了解，就是这玩意属于妖魔一族特有的刑具。 真不知道妖魔一族居然还能利用噬灵蛛的特性来压制体内妖气的强度！ 妇人看了封如宗一眼，依旧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反倒是招了招手，以妖气裹挟住了一处雅间内的海碗，接着便将海碗御空拿到了手里。 一边吃着海碗内装的满满的大块酱肉，一边施施然的回答道：“以你的身份，确实不可能知晓这件事情。恐怕得上到你们神都镇妖使司的副司正级别，才有资格去了解。 用噬灵蛛寄生的方式来压制体内妖气强度的做法，对我们这些高等妖魔来说，会造成很大的伤害。而且这种伤害属于不可逆的，所以真正愿意主动被噬灵蛛寄生的很少。 而对于你们的朝廷来讲，边境‘结界’的存在是维系王朝稳固、避免底层百姓人心惶惶的关键。因此相关消息自然要进行强力封锁，仅限于某个层面之上才能有所了解。” 封如宗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眼前这甲等大妖会如此好说话。 不但没有直接对他动手，反而还耐心的解答他的疑惑。 如此反应，着实异常！ 他是因为想要拖到城主带着法宝赶过来，那对方又是想要做什么？ 难道说……强行取下寄生的噬灵蛛后，对方有可能遭遇了反噬？ 仅仅是妖气强度达到了甲等而已，实际战力却要远远不如。看起来强大，实际上却虚有其表？ 不……不对！ 对方刚刚才施展了用妖气隔空取物的手段，足以证明对方目前绝对具备着甲等的实力！ 各种念头纷繁涌过，封如宗表面上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那你出现在东武城的目地是什么？郭员外的府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竟是连你这种等级的大妖都被吸引了过来？” 妇人嗤笑了一声，把海碗里的肉很快就全都吃了个精光后，晒然道：“你把我当白痴了吗？真想拖住我的话，是不是得问点更有意义的问题？问这种我注定了不可能回答的问题，也太敷衍了吧？ 还是说，你想试探我是不是在唬你？啧，你们人族就是这样，总是口口声声说我们妖魔奸诈狠毒，其实你们的心远比我们脏的多。我们吃人只要吃饱就行，你们呢？你们吃人却要将人赶尽杀绝。 算了，之所以没有立刻对你动手，不过是因为我饿了，想吃饱了再送你上路罢了。既然你自己等不及了，那我也不好驳你的意。你确定不用等城主过来了吗？自己扛我，很有胆子，却没有脑子！” 话音刚落，妇人猛的朝着封如宗扑去！ 封如宗骇然色变，当即怪叫一声，毫不犹豫的便掉头往身后最近的窗户撞去！ 与此同时，苏清和行走在第四坊的街道上，看起来跟街面上的其他行人一般无二。 东武城一共有四座城门，开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分别位于第二坊、第四坊、第六坊以及第八坊的坊区。 苏清和在给封如宗提供思路的时候，故意没有提关闭城门的建议，就是打算借机演一出戏，让封如宗那边即使事后想要追击他，也没办法找到他的真正行踪！ 视线所及，已经能够看到城门就在正前方几百米开外的地方。 身后则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一股恐怖的妖气冲天而起、划破了整座东武城的上空。 普通人对此毫无所觉，只有成为了修士之后，才能敏锐的感知到妖气和灵气的存在。 而强度如此惊人的妖气，明明距离很远，却依旧让苏清和浑身发冷，脚下的步伐也随之更快了几分。 今天之前，他对于高等修士又或者高等妖魔的强大其实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只是听李克愚简单的提过几嘴。 认知相对模糊的情况下，自然便对高等修士以及高等妖魔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但此时此刻，明明是远在身后数里之外的妖气波动，却对他产生了实质的威胁！ 仅仅依靠着气息的强度，便让他心潮起伏，要不是‘炼妖壶’能完美掩盖他体内的灵气波动，恐怕他此时已经因为气机的牵引，被动释放出体内的灵气波动以对抗来自于妖气的压迫了。 苏清和的脸色变的无比凝重。 能从东武城内真的找出妖魔来，这算是一个意外。 可东武城毕竟只是一座偏僻的小城池而已，理论上来讲，在妖魔眼中，神都的重要性一定大于郡城，郡城的重要性则一定大于三级城池。 而东武城即便在所有的三级城池里，都只能排名倒数，因此妖魔会往这座城池派遣的密谍，怎么看都应该是被挑剩下的。 结果就连这种被挑剩下的货色，竟然都如此强大！ 这样说来，妖魔派遣到郡城又或者神都的精锐密谍，又该多么恐怖？！ 况且不是只有乙等以下的妖魔才能通过边境‘结界’、潜入大周境内吗？ 如果这恐怖的妖气来自于丙等上层次的妖魔，那丙等和丁等之间的差距是不是太夸张了？！ 拥有这等妖气的妖魔，若是想要杀他的话，基本上和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大周境内潜伏的妖魔要全都是这种，他最开始构想的以后当一个妖魔猎人的念头，便可以直接掐灭了。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苏清和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朝着已经不远的城门走去。 第39章 含恨而来 城门敞开着，负责把守城门的卫兵们则看起来很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一个个虽然站在城门的左右两边，但身体歪歪扭扭的，有几个卫兵甚至依托手中长枪、斜靠着打瞌睡。 而管理这些卫兵的城门校尉，更是干脆在城门口支了一张小方桌，坐在简易的木椅上喝着用茶梗、茶渣泡出来的茶水，对于进出城门的百姓，基本上视而不见。 大周是有城门税的。 不过只对携带东西进城的百姓收取。 比如城外的农户又或者猎户若是想要将自己种出来的蔬菜瓜果、狩猎得来的皮毛骨肉等带进城中售卖的话，便需要在入城时缴纳一笔固定的费用。 当然，不想缴纳这笔费用的话，也可以等着每五日举办一次的村镇集市，到最近的集市上去脱手货物。 但显而易见的是，同样的东西，在城内能够卖出的价格，肯定要比在村镇集市上卖出的价格更高。 因此如果准备售卖的东西比较多的话，即便是缴纳城门税，即便得多走很长一段路程，进城卖货也是更划算的选择。 至于没有携带东西进城的百姓以及所有打算出城的百姓，城门卫都不会搭理。 无需排队，宽达十五米的城门足以确保人流的正常进出，哪怕在高峰时期，也不太可能出现拥挤的情况。 顺利的走出了东武城，苏清和回头看了一眼还算巍峨的城门，旋即便转身往不远处的密林走去。 这片密林的面积并不算大，官道顺着城门的位置笔直向前，将密林从中一分为二。 苏清和没打算走官道，因为官道过于平整，一眼不知道能看出去多远。 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想要逃脱追捕，单纯依靠着谋划出来的时间差作为先机，根本不可能成功。 所以苏清和自有其他打算。 可出乎苏清和意料之外的是，他才刚刚不引人注意的走进密林，都没来得及在密林中深入多远，身后便忽然传来了毫不掩饰的穿梭声。 本能的转身回头，就看到了李克愚那张充满杀意的脸！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苏清和强装镇定，笑着开口招呼道：“李哥，来的好快啊。” 李克愚的脸色无比阴沉，看着仿佛能滴出水来，语气异常森然的恨声道：“少废话，告诉我‘炼妖壶’在哪！别逼我用刑！我保证你承受不住！” 苏清和瞳孔微缩，脸上却适时的浮现起了茫然的表情，摇头道：“李哥，你在说什么？‘炼妖壶’是什么东西？” 李克愚一步一步的朝着苏清和逼近，寒意十足的厉声道：“你既然选择了趁机逃跑，就意味着你已经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别再拿话蒙我！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还愿意问你是给你一个机会！不要不识好歹！” 方才它被自家大人直接扔出了茶楼。 在自家大人有意的力道控制下，尽管飞出去了很远的距离，可落在地上时却没受到任何冲击。 而在落地的一瞬间，它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当场起身，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分部衙门。 然后它便发现，苏清和不见了！ 趁着城内所有修士的注意力都被茶楼里冲天而起的妖气所吸引的机会，李克愚毫不耽搁的冲出了分部衙门，立刻开始了对苏清和的追捕！ 之前带苏清和去‘北山茶楼’吃肉，不光是想让自家大人提前见一见苏清和，同时也是因为‘北山茶楼’的酱肉，用的是一种独特的酱料。 这种酱料在吃进肚子里后，会形成一种极淡的味道。 人族根本注意不到这种味道，但妖魔却能隐约闻到。 就算苏清和只吃了一顿，味道也起码能保留三天！ 原本这种做法纯粹是为了有备无患而已，却不曾想居然真的起到了作用。 正是靠着空气中残留的微弱气味，李克愚才能确认正确的方向，并一路追出城外，在刚刚进入密林没太远的地方拦住了苏清和！ 期间第五坊虽然已经被城卫军封锁，可它伏妖士的身份铭牌在手，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只是事后一定会有相关调查，无论它被从茶楼里扔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清楚它飞在空中的长相，东武城分部它都肯定回不去了。 再加上那位大人为了给它垫后而必然将要面临的牺牲，此次它们在东武城内的计划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只有将‘炼妖壶’找到，计划才不算失败！所有的这些牺牲也才算值得！ 想到这里，李克愚眼神中的杀意更盛，看起来就像是要将苏清和千刀万剐一般。 “李哥，我不太明白，东武城一共有四座城门，你是怎么确定我会从第四坊区的城门出来的？” 苏清和似乎对此毫无所觉，很是轻松的开口问道。 李克愚冷声道：“这与你无关！你只要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就行了！别废话！立刻告诉我‘炼妖壶’在哪！我耐心有限！没工夫跟你掰扯！” 说着，李克愚已经来到了苏清和身前五米之内的区域。 眼见李克愚根本不给自己拖延时间、寻找疏漏的机会，苏清和不再犹豫，体内气息瞬间被调动了起来，丁等上层次的境界没有任何保留的外放，接着立刻掉头往密林深处窜去！ 李克愚当场呆立在了原地。 他明明记得苏清和根本就不是修士啊？！ 特别是苏清和在陷入了昏迷之后，宋钰还专门做过详细的检查，确认苏清和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这怎么突然间就成为修士了？！ 而且还不是刚刚突破成为修士的丁等下，从灵气波动的强度来判断，分明已经达到了丁等上的境界！ 真是见了鬼了！ 尽管想不明白，但苏清和立刻掉头全速逃窜的做法还是瞬间惊醒了它。 体内气息也不再有任何保留的释放了出来，丙等下层次的浓郁妖气顷刻覆满全身，在气息的加持下，身体机能立时得到了全面的、大幅度的增强！ 双脚用力一蹬，饿虎扑食般的朝着已经跑远的苏清和飞掠而去！ 第40章 孤身血勇 这是……妖气？！ 李克愚居然不是人，是妖魔？！ 镇妖司这样一个专门针对妖魔建立的衙门，竟然能有妖魔打入其中、甚至成为高级伏妖士，简直是荒唐！ 难怪啊……要是这样的话，一些原本想不通的问题，似乎一下子就有答案了！ 正急速前冲逃窜的苏清和清晰的察觉到了身后涌现出来的气息味道，大为吃惊的同时，心里面顿时明白了一些事情！ 和之前在城内感知到的那股几乎要冲破整个东武城上空的恐怖妖气相比，身后骤然冒出来的妖气在强度上明显不足，就像是萤火与皓月之间的差距一般。 可即便如此，也比他强大许多！ 不过妖气和灵气在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汲取的都是天地之间所蕴含的无尽元气。 区别只在于，元气在被妖魔和人族分别引气入体后，于体内进行孕养以及调息的过程中，会使得元气和孕养的主体完全交融在一起。 从妖魔体内释放出来的气息，自然会带上独属于妖魔的味道，这便是所谓的妖气。 而从人族体内释放出来的气息，也会带上独属于人族的味道，于是人族修士将其称之为灵气。 灵气和妖气一体两面，仿佛太极图的阴阳鱼，无论正邪还是对错，都只来自于人族又或者妖魔的定义，于这个世界本身来说，发生在人族和妖魔之间的这场漫长的种族战争，其实毫无意义…… 随着李克愚不再遮掩的全力以赴，其展现出来的速度明显要比苏清和快了一截！ 尽管苏清和方才抢占了先机，可拉开的这点距离，根本不足以真正的甩开李克愚！ 前后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工夫，李克愚便已经重新追上了苏清和，并且毫不犹豫的直接下重手、照着苏清和的后背便砸了过去！ 身后有劲风袭来，苏清和本能的一个就地翻滚，很是狼狈的避开了李克愚的攻击后又迅速起身，重新一脸谨慎的面向了李克愚。 如果早知道李克愚是妖魔的话，那他或许根本不用跑！ 刚刚之所以毫不犹豫的选择逃跑，完全是因为他不清楚李克愚的真实身份！ 体内有着‘炼妖壶’的加持，让他在面对妖魔的时候会拥有天然的心理优势。 更何况‘炼妖壶’对妖魔的克制作用是极为恐怖的，一旦施展的话，他未尝不能以弱胜强！ 此时此刻，感知着眼前李克愚体内不断喷涌的强大妖气，苏清和原本紧张的情绪反而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不是灵气就行！ 要是灵气的话，差距如此之大，他恐怕真就十死无生了！ 可换成了妖气，他便还有机会！ 咧了咧嘴，苏清和开口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妖魔，可我明明记得，你之前带我去北山茶楼吃肉的时候，你是有吃菜的，对吧？而按照镇妖使大人的说法，妖魔……不是只吃肉、不吃菜的吗？” 李克愚倒也没有继续发起攻击，一边缓慢接近苏清和，一边回答道：“正常来说是不吃的，但我潜伏在镇妖司，平日里总要和同僚们一起吃公厨，如果一直不吃菜的话，肯定会被注意到。因此我只能强迫自己吃，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了，一顿别吃太多就没事。” 苏清和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你跟我说临时有事要去处理，然后把我一个人扔在分部衙门，其实是想去通知北山茶楼内的妖魔吧？” 李克愚点头道：“没错，我本想带你一起去的，可毕竟是白天，强行带走你的话，有可能出现意外情况，结果大意之下，险些让你跑了。” 说到这里，李克愚两只手忽然拽住了头发，接着朝左右两边用力一拉。 ‘刺啦’一声，李克愚脑袋上的皮便自头顶到下巴、脖颈、躯干，直至腰腹，非常对称的被撕成了两半！ 很快，前后差不多几个呼吸而已，那张人皮就如同一件连体衣一样被整个撕扯了下来。 苏清和震惊的看着李克愚在他眼前大变活人。 特别是当一身人皮被撕扯了下来之后，李克愚终于露出了妖魔形态，那恶行恶相的模样，让苏清和很是毛骨悚然！ 妈的……异形现场版吗？！ “虽然我的妖气波动并不算很强，可这么肆无忌惮的完全释放出来，又是在靠近城池的林地里，用不了多久，便一定会惊动城内的修士。所以咱们速战速决吧，你不愿意告诉我‘炼妖壶’在哪，我就吃了你之后自己找！让你和那个小姑娘在我的肚子里相逢，算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了！” ‘李克愚’伸着颀长的舌头，语气冷冽的说道。 “小姑娘？什么小姑娘？” 苏清和愕然问道。 ‘李克愚’很是渗人的笑了起来，开口道：“就是你之前帮助过的那个小乞丐！我在离城追捕你的时候，刚好又碰到了她！一想到你给我们带来的那些麻烦和损失，我就恨不能喝你血、食你肉！ 而那个小乞丐既然承了你的恩，也就和你有了联系。你作了孽，她代你受过理所应当。于是在碰到她后，我顺便把她给吃了。你别说，小女孩儿的肉就是好吃，很嫩，不像成年男人的肉，发柴。” 苏清和瞪大了眼睛。 他之前不愿意跟任何无关之人产生接触，就是不想连累无辜！ 可他所认为的连累，绝对不包括‘被吃掉’这样一种结果！ 脑海中本能的浮现起了小乞丐在地上画人像、又躺在人像里叫妈妈的场景。 心头一阵气血翻涌，苏清和的脸上控制不住的浮现起了煞气。 “你……该死！” 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苏清和看起来像是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竟是主动朝着‘李克愚’扑了过去！ ‘李克愚’稍稍愣了下，旋即心下大喜。 它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苏清和继续没头苍蝇一般的四处逃窜。 尽管彼此之间鲜明的境界差距，足以确保它最终肯定能抓到、又或者击杀苏清和，但苏清和若是仗着密林地貌的特殊性，各种不停闪转腾挪的话，必然有机会拖到城内的伏妖士赶来！ 哪怕机会很小，它也不想冒险！ 因此在看到苏清和被刺激的没有选择继续逃窜，而是主动扑上来找它拼命，它自然无比振奋！ 没有迟疑，‘李克愚’正面迎上。 虽已是孤身，却仍有慷慨悲歌之势！ 第41章 一线生机 苏清和知道自己在面对面交锋的情况下，肯定不是‘李克愚’的对手。 这不仅仅是因为彼此之间的修为境界有差距，同时也是因为在实战经验上存在着鸿沟一般的距离。 他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别说真正的战斗经验了，就算是街头斗殴的经验都稀少的可怜。 仅有的几次，还是当初上学时少不更事，为了哥们义气而做出的冲动之举。 至于从学校毕业步入社会后的那些日子，社会秩序已经发展到了打输住院、打赢坐牢的程度，再想要积累一些关于打架的经验，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总之，一个连王八拳之战都没打过几次的人，骤然间面对生死相搏，很难指望他能表现的多好。 所以没有任何意外，苏清和在扑向‘李克愚’的第一时间，便迅速的落入了下风！ 丁等在修炼境界中属于炼气的阶段，初步掌握了气息在体内的流转，能够通过对气息的调动，进行攻击和防御。 相比于普通人在没有成为修士之前，只能依靠着不断锤炼肉体的笨办法、学习一些拳脚上的把式，从而磨砺出来的那种外家功夫，真正成为修士的丁等修行者已经相当于有内力傍身的武林高手了。 如果面对的是普通人中懂得一些外家功夫的所谓打手，那苏清和就算实战经验为零，单纯凭借着境界上的优势，都可以轻松的碾压对手。 一力降十会！ 可问题在于，‘李克愚’的境界并不比他低，反而要比他更高！ 无论人族还是妖魔，一旦达到丙等，也就随之进入到了聚气的阶段。 对体内气息的调动完全可以做到随心所欲的程度。 通过聚集内气的方式，极大限度的强化身体机能，使出一些非常高难度的技巧。 相比于丁等，丙等在聚气之后，战斗力会有本质的提升！ 不管对于人族来讲，还是对于妖魔来说，丙等都是双方修士群体的中坚力量！ 数量不像乙等和甲等那么稀少，战斗力又比丁等彪悍的多，面对着普通人层次的对手，说以一敌万确实是夸张了，但以一敌百却是手到擒来。 拼命的情况下，甚至能做到一骑当千、风月无边！ 这种修为境界以及实战经验的全面压制，让苏清和在跟‘李克愚’交上手的甫一刹那，立刻险象环生！ 力量、速度、反应能力、对时机的判断和把握等等等等，每一样苏清和都跟‘李克愚’有着肉眼可见的差距，这还怎么打？ 然而即便如此，苏清和也没有任何要退缩、又或者寻机再次逃跑的意思。 他双目通红的咬着牙，摆出了一副就算是死也要咬上‘李克愚’一口的拼命架势，不管不顾、毫无章法的对‘李克愚’发起着以伤换伤的打法。 表面上看，苏清和是因为‘李克愚’方才所说的小乞丐的死而发了疯，可苏清和自己清楚，他这不过是装出来的假象罢了。 确实很愤怒，却不至于因此就失去理智！ 特别是涉及到了自己的生命安危，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就越是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 他之所以要给‘李克愚’制造假象，真正的目地自然是为了寻找到能够使用‘炼妖壶’的机会！ 和他融为一体的‘炼妖壶’，是他在眼前的局面下，唯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希望！ 但想要使用‘炼妖壶’收妖，却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按照‘炼妖壶’给予的反馈，若是宿主的修为境界比目标妖魔的修为境界更高，那通过体内灵气激活‘炼妖壶’后，顺势便能进行收妖。 被‘炼妖壶’锁定的妖魔，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唯一的限制是数量。 根据宿主的修为境界变化，‘炼妖壶’内可以同时容纳的妖魔魂体是有上限的。 比如当前他丁等上的境界，‘炼妖壶’里的妖魔魂体便最多能保持十只的数量。 达到了数量的上限后，想要继续进行收妖的办法，要么宿主在修为境界上有所突破，要么将‘炼妖壶’内容纳的妖魔魂体消耗一些。 总之，基本上都和宿主自身的实力有关。 可如果宿主的修为境界比目标妖魔的修为境界低，那强行收妖的风险就会变得极大！ ‘炼妖壶’强大与否，和宿主自身的修为境界有直接关系。 宿主越强，‘炼妖壶’就越恐怖！ 要完成将‘李克愚’收入‘炼妖壶’的目标，起码对于眼下的苏清和来说，必须拼命才能搏得一丝契机！ “尽管我不清楚你是如何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莫名其妙就成为了丁等上层次的修士。但丁等上又如何？你的身手过于笨拙，一身修为连五成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如果这便是你全部的依仗，那你就去死吧！” ‘李克愚’沙哑着嗓子，说话的同时，手头攻势之凶猛，忽然间便提高了一个烈度！ 显然，方才的交手，‘李克愚’只是在试探而已！ 苏清和本就已经支撑的极为艰难，左支右拙下伤痕累累，面对着‘李克愚’在试探之后终于全力以赴的攻势，立时毫无招架之力的当场溃败！ 招招见血！ 妖魔形态下的‘李克愚’，五指的指甲如同兵刃一样锋利，以手刀的形式切在苏清和的身上，轻而易举的便将苏清和切的满身豁口！ 大量鲜血不断的从那些伤口处迸发出来，相当一部分溅射到了‘李克愚’的身上。 而‘李克愚’对此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锋利的指甲上所沾染的血迹，还会被‘李克愚’放入嘴里吮吸。 食人肉、喝人血，对于任何一名妖魔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果然啊，还是修士的血好喝！这充满了灵气的血液，着实是大补之物！” 看到苏清和在骤然暴虐起来的攻势下颓然倒地，‘李克愚’上前一步，单手将苏清和拎了起来。 清晰的感知到苏清和虚弱的气息，‘李克愚’大嘴一张，猛地一口咬到了苏清和的脖子上！ 第42章 人无路，血有毒 被两排交错的锯状牙齿咬入脖颈，同时感觉到体内鲜血开始顺着脖颈的疮口大量流失，苏清和的脸色随之逐渐变得苍白如纸。 而‘李克愚’则是在汩汩的喝了几大口鲜血后，终于松开了嘴，仰天很是舒爽的呼出口气来。 看着手中明显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苏清和，‘李克愚’森然道：“还不说‘炼妖壶’在哪吗？你想活活被我喝干血不成？虽然我并不介意，但必须提醒你的是，那种滋味很不好受，相信我，你承受不住的！” 苏清和有气无力的笑道：“说与不说，我都是要死的。既然如此，那我肯定选择不说。我活不下去，你也别想痛快……” ‘李克愚’那冒着绿光的邪意双眼闻言顿时绿芒大盛，恨声道：“好！有骨气！那我就先吸干你的血！再吃光你的肉！我要让你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吃掉！至于‘炼妖壶’，或许吃了你之后，反倒是能有线索呢？毕竟，你突然间成为了丁等上层次的修士，肯定和‘炼妖壶’有关吧？” 说完，‘李克愚’再次低头用力的咬住了苏清和的脖颈。 对于苏清和体内鲜血的汲取，也再没有任何顾忌，完全是奔着真要将苏清和身体里的血直接吸干去的！ 大量的血液不断流失，让苏清和开始出现头晕的症状。 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眼前则一阵阵发黑。 心知自己很快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到休克的境地，苏清和却并不惊慌，内心之中反倒是一片平静。 因为‘李克愚’的反应完全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装作愤怒到失去理智的样子，摆出了要跟‘李克愚’拼命的架势，就是为了给‘李克愚’一个已经掌握全局的错觉！ 因为他需要将自己的血，沾染到‘李克愚’的身上！ 面对着远比自身更强大的妖魔，想要催动体内‘炼妖壶’强行收妖，就必须让目标妖魔和自身产生如同纽带一般的联系！ 依靠‘炼妖壶’已经和其融为一体的特性，这种联系能够一定程度上的弥补他和目标妖魔之间的境界差距！ 除非差距已经大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比如之前在城内感知到的那股仿佛能够冲破天际的恐怖妖气，否则的话，只要差距不算特别离谱，那么这种强制性的联系，都可以极大的提高收妖的成功率！ 原本在最开始的计划中，苏清和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不断受伤，让更多的鲜血能够洒到‘李克愚’的身上而已。 洒上的越多，他对‘李克愚’能够施加的影响就越大。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李克愚’竟然在认为大局已定后，当场开始喝起了他的血！ 这简直等于是在自掘坟墓！ 如果说用鲜血洒在‘李克愚’身上做纽带所进行的联系，最终的收妖成功率大概只能达到三成左右，属于没有其他路可走的情况下，不得不破釜沉舟的拼命选择。 那么‘李克愚’大口大口的喝下了他的血，由此产生的致命联系，便足以将收妖成功率直线拔升到超过九成！ 做最坏的打算，却迎来了最好的结果，苏清和自然无比开心！ 所以他的笑容并非是绝望下的视死如归，而是发自肺腑的老怀安慰！ 同时根据‘李克愚’的反应，苏清和也确认了另外一个关键点！ 那就是妖魔一方虽然知晓‘炼妖壶’的存在，却一定不清楚‘炼妖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更不清楚‘炼妖壶’的特质和收妖方式！ 这样的发现让苏清和安心了不少。 刚刚‘李克愚’当着他的面，喊出了‘炼妖壶’三个字，这可着实吓了他一跳。 眼下既然发现妖魔一方对于‘炼妖壶’的认知，很可能就仅限于一个名字罢了，很多基于此所滋生出来的担忧，当然便随之消散无踪。 “好喝吗？” 一直被‘李克愚’拎着的苏清和，忽然轻声开口道。 恢复了妖魔形态的‘李克愚’，身形非常高大。 拎着苏清和喝血的过程中，苏清和完全处于身体悬空的状态。 这给了‘李克愚’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所以突然听到苏清和的询问，‘李克愚’下意识的愣了愣。 本能的想要回一句‘好喝’。 然而喉咙动了动后，声音却卡在了嗓子眼上，根本发不出来。 怎么回事？！ ‘李克愚’微微皱眉。 潜意识里则已经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但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个巨大的青铜壶虚影，就忽然浮现在了苏清和的身后！ 圆形顶盖，方形壶身，两个把手左右对称，形如龙首。龙首的嘴巴微微张开，像是随时准备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壶身表面覆盖着繁复的纹饰图案，看起来有些琐碎，却又似乎隐隐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壶嘴像是饕餮的巨口，涌动的气息仿佛能够吞噬天地！ ‘李克愚’呆住了。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青铜壶虚影，仅仅只是刹那，它的脸上就浮现起了狂热的神情。 “炼……‘炼妖壶’！这就是‘炼妖壶’？！对吧？！可……为什么是虚影？！你已经得到了‘炼妖壶’？！‘炼妖壶’认主了？！” ‘李克愚’满脑子的疑问想要出声。 偏偏它依旧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哪怕再迟钝，这时候也会察觉到不妙，‘李克愚’并不笨，立刻猜到很可能是苏清和的血带来的问题！ 否则它明明比苏清和强大的多，眼下又已经掌控了局面，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被暗中控制！ “我的血，是有毒的。随意乱喝，也不怕把自己呛死！不过你放心，被收入壶里后，你不是死了，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身后的‘炼妖壶’虚影已经大放光明！ ‘李克愚’立时被光明笼罩。 下一个瞬间，光明尽褪，‘炼妖壶’虚影随风消散。 而‘李克愚’……就像是从没有来到过这个世间一般，凭空消失！ 第43章 岁月催人怂 空气中弥漫着‘李克愚’之前释放的大量妖气残留。 这些妖气残留就像是无根之木，如果没有人为的去进行某种干预的话，那么用不了几天，就会彻底消散于无。 妖魔的味道将被洗净，所有的妖气都会化为元气，重新归于天地之间。 而随着‘李克愚’的消失，原本被‘李克愚’拎在半空中的苏清和，骤然间失去了支撑，两只脚虽然重新站到了地面上，可因为大量失血而双腿发软，险些便当场失去重心的跌倒在地。 身子晃悠了下，勉强重新站稳，苏清和一时间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他成功了！ 计划实现的比预期更加完美！ 通过这般相当于是以身饲虎的搏命冒险，他真的将实力境界比他强得多的妖魔收入了‘炼妖壶’中！ 尽管因此而身受重伤，但相比于巨大的收获，付出的代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眼下并不是放松的时候。 被‘李克愚’这么快追上属于意外情况。 虽然彼此之间的生死相搏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但‘李克愚’在距离城池这么近的地方释放妖气，肯定不用多久就会有城内的修士前来查探情况。 所以必须尽快完成后续的步骤，以期能够通过虚晃一枪的方式，彻彻底底的让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伏妖士们失去他的行踪！ 看了一眼方才被‘李克愚’撕扯下来后扔到了地上的人皮，苏清和想了想后，没有将人皮收起。 而是任由人皮就这么继续被扔在地上，自己则是转身往密林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同一时间，北山茶楼。 原本伫立在街边的这栋二层小楼，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数十位伏妖士们在外围形成了一个警戒圈，彼此合力将北山茶楼和周边的其他建筑以及街道全都隔绝开来。 但这数十位伏妖士眼下看起来却是伤亡惨重。 至少有不少于十名的伏妖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这些躺在地上的伏妖士里，起码超过一半都肢体残缺不全，最恐怖的一个甚至只剩下了上半身，腰部以下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明显已经死透了。 剩余还能保持着站立姿态的伏妖士们，也是人人带伤。 伤势比较严重的一些，气息给人的感觉异常微弱。 仅有极少数的伏妖士伤势轻微，尚未丧失战斗力。 封如宗脸色无比难看的站在北山茶楼的废墟上，在他的身边，是一名年龄跟他差不多的中年男子。 而在两人眼前不到五米开外的地方，一只伸展着双翼的高大妖魔，和他们相对而立。 妖魔浑身鳞甲，其状如雕而有角，六只眼睛并排长在脸上，锋利的牙齿从嘴里探出，但依稀还是能够看出来几分妇人的外貌。 之前强悍到甚至突破了甲等的恐怖妖气强度，此时变的极度萎靡虚弱。 双翼尽断，浑身鲜血淋漓，六只眼睛瞎了三对，腰腹处甚至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封如宗的情况并没有比妖魔好多少。 身上衣衫尽碎，一只胳膊呈现着诡异的扭曲状，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骇人疮口。 胸腔被活生生挖走了一大块肉和骨头，将里面跳动的心脏都暴露了出来。 如果不是身旁东武城城主的及时赶到，那他的心脏肯定已经被眼前的妖魔直接挖走了。 侥幸活了下来，让封如宗心里面一阵止不住的后怕。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岁月催人怂啊！ 没错，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年龄和他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就是东武城的城主左见，大周朝廷钦封正五品官员。 和封如宗的狼狈模样完全不同，左见瞧着要从容淡定许多。 他的手中拿着一件形如油纸伞的法宝，正是依靠着这件法宝，左见才能以同样乙等下的境界，重创对面达到了甲等的大妖！ ‘万民伞’。 在大周治下的所有城池里，只有那些深受城内百姓爱戴的城主，才有可能炼制成功的法宝。 依托着大周城池都会布置的防御‘结界’，‘万民伞’可以常年受到百姓生机的孕养。 孕养的时日越久，‘万民伞’的威力就越大，因为在‘结界’的加持下，‘万民伞’相当于是凝聚了全城所有百姓的力量！ 此等力量日积月累、万民生聚，一旦施展，在城池‘结界’的增幅作用下，即便是甲等的大妖也很难抵挡。 这还仅仅只是东武城所积蓄起来的力量，如果换成大周神都的话，若能在大周神都内炼制出‘万民伞’，那于神都内施展，怕不是得有毁天灭地之威！ 不过越是小城池，‘万民伞’的炼制成功率就越高，到了郡城的级别，‘万民伞’便几乎绝迹了。 真要是在大周神都内进行炼制，其成功率肯定无限趋近于零。 “这就是‘万民伞’吗？仅仅一击，便让我生机尽绝，着实恐怖。你们人族在法宝炼制的本领上，确实要比我们强得多。不过没关系，你们人族有一句话说得对，来日方长，能够取得最终胜利的，一定是我们！” 妖魔声音干涩的说道。 话音将落，妖魔浑身所有鳞甲便忽然高频震荡起来！ 左见淡定的表情随之瞬间消失，骇然色变道：“所有人！立刻自行躲避！” 喊话的同时，手中‘万民伞’已经被撑开，接着左见便将伞面挡在了封如宗的身前。 刚刚把封如宗完全挡住，妖魔体内残余的妖气便彻底失控。 ‘轰隆！’ 一声巨响，左见握着‘万民伞’伞把的手一阵颤抖，而‘万民伞’那似乎有流光溢彩绽放的伞面也立时黯淡了下去。 四周一定范围内的地面出现了明显的震感，包围在北山茶楼周围的镇妖司伏妖士们，无论生死，尽皆被巨大的冲击波当场掀飞！ 大量断木和碎石四下飞溅，把不远处一些大着胆子看热闹的百姓们打的接连惨呼出声、乱作一团。 其中运气比较差的一些百姓，甚至直接被这些断木和碎石打碎了脑袋，闷声不吭的当场惨死…… 妖魔突然间的自爆，将茶楼废墟四周一定范围内的区域，摧毁的一片狼藉！ 第44章 另有心思 烟尘弥漫。 哀声四起。 左见重新收起了‘万民伞’，眼前的场面却是让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之前他在感知到了那达到甲等层次的恐怖妖气后，立刻便携带着‘万民伞’，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北山茶楼。 但凡他晚到一步，封如宗此时都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使用‘万民伞’，以雷霆之势对那甲等大妖发起攻击后，‘万民伞’的恐怖一击不仅仅直接断绝了那甲等大妖的生机，同时仅仅是击杀甲等大妖的余波，便将北山茶楼整个轰塌，让北山茶楼当场变成了废墟！ 威势之所以能如此惊人，是因为他将这把‘万民伞’生聚了超过十年的力量全部释放了出来。 十年生聚，一朝而出，自是石破天惊。 然而在妖魔的自爆下，原本的北山茶楼废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废墟上的断木碎石在爆炸的冲击下尽皆变成了威力巨大的飞矢，除了被‘万民伞’保护住的左见和封如宗以外，爆炸影响范围内的其他人，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镇妖司的伏妖士，全都被这些飞矢所伤。 再加上爆炸本身的惊人威力，因此被直接震死的人，不知凡几！ 左见并没有去关注周围惨烈的景色，伸手摸了摸‘万民伞’的伞面后，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心痛之色。 沉声开口道：“十年积蓄、全部耗空，法宝本身也受创严重，起码得孕养个三五年光景，这把伞才能重新再继续生聚民心之力，不过能将一只甲等的蛊雕当场击杀，倒也不能算亏……” 封如宗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先吐了一大口血水出来。 接着四下梭巡了一番后，本就异常难看的脸色不由变得更加阴郁。 之前在那甲等大妖的随手攻击下就已经伤亡不小的分部伏妖士们，随着甲等大妖的当场自爆，立时出现了更加惨烈的损失。 因为分部的伏妖士们要负责将北山茶楼隔绝开来，虽然没有参与到直接的战斗之中，但距离如此之近，势必会受到战斗余波的影响。 而甲等威势的战斗，哪怕只是余波，对于这些分部的伏妖士们来讲，依旧堪称致命！ 封如宗入目所见，竟是再没有任何一名下属能够站着。 将近四十名隶属于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伏妖士，眼下绝大多数都没了生息。 在封如宗的感知中，勉强还活着的分部伏妖士，竟然只有区区三人！ 并且即便是这三名还活着的分部伏妖士，气息也相当微弱，似乎随时都会去找阎王爷报到。 这岂不是说，一场针对妖魔的城内行动，竟是导致分部几乎全军覆没？！ 至于更外围区域里想要看热闹的那些普通百姓，尽管没有遭受到那甲等大妖的直接杀伤，可仅仅在断木和碎石的四下飞溅中，便起码伤亡了数百人的样子。 封如宗对此倒是并不在意。 能凝练‘万民伞’、深受东武城百姓爱戴的城主左见，其实对此也无所谓。 官员是天然的统治阶级，百姓则是被统治阶级。 不同阶级的人之间自然不存在相同的立场。 想要受到百姓的爱戴，根本不用真正的爱民如子，因为百姓愚昧、民心可欺。 “有甲等大妖出现，并且和郭府灭门案有关，这已经超出了咱们东武城能够处理的范畴。我会将案子整理上报，等待上级的指示。城主大人，请问是否和我一起在案件卷宗上联名？” 封如宗整理了下心情，扭头同身旁的左见问道。 左见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要联名，‘万民伞’可不能平白损失。击杀了一只甲等的大妖，此乃大功一件，上面一定会大加褒奖，你我肯定都能从中得到不少的好处。 至于说郭府灭门案……你也不需要再继续追查了。牵扯到了甲等的大妖，便不再是你我有资格去操心的事情。清河崔氏肯定能接受这样的交代，不会再对你施加什么压力。” 封如宗叹气道：“幸好你有‘万民伞’，否则事态一定会彻底失控。这可是蛊雕啊……妖魔之中的贵族，还是甲等，竟然甘愿通过自残的方式潜入咱们东武城这样的小地方，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如你所说，郭府灭门案既然牵扯到了这等大妖，破不破案其实便不重要了。可我更加好奇的是，妖魔到底盯上了什么宝贝？居然连甲等的贵族都舍得派出来？奈何……没办法继续查下去了啊……” 闻听至此，左见心头微动，开口道：“那个被妖魔魅惑的内应呢？不是说患了离魂症？这一次能揪出来如此大的一条鱼，基本上可以说是全靠那个内应吧？ 但在整件案子里，那内应只是个小人物罢了。如今击杀了一只甲等，便对上面和崔氏都有了交代，那内应到底交不交上去，反而不重要了，既然如此……” 封如宗愣了下，皱眉想了想后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在结案卷宗里不提苏清和，将苏清和继续留在身边，看看能不能通过苏清和，暗中找出来妖魔真正的目标？” 左见眯眼道：“没错，你们分部的伏妖士在这一场行动中几乎死光了。那也就是说，除了你我之外，还知晓那个内应身份的人，其实很少了。既然如此，对其余尚且知晓那内应身份的人专门做一个交代就好。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上面和崔氏肯定都要派人前来。咱们如此做法，并不是要瞒着上面什么，而是不能让崔氏发现其中蕴含的机会。五姓七望这些年里办事越来越过分，对朝廷的政令几乎全都在阳奉阴违。 无论何种政令，只要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就势必会被他们想方设法的曲解又或者阻挠，简直岂有此理！咱们身为朝廷之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果郭府灭门案确实牵扯重宝，咱们就有责任为朝廷寻到！” 封如宗闻言，缓缓点头道：“有道理，那这里交给你善后，我先回一趟衙门！闹出来的动静太大，衙门那边肯定听得清清楚楚，我担心出现意外。” “去吧，我会将城卫军调来维持秩序！” 第45章 去而复返 尽管伤势极为严重，可起码没有性命之虞。 封如宗掉头返回分部衙门的途中，从袖口里取出来一枚丹药，塞入嘴里进行了吞服。 这丹药属于救命之物，虽然不能治好他的伤势，但却能够强行控制住他的伤势不会继续恶化。 服用丹药后，伤势只需慢慢调养，凭借着乙等修行者的强大恢复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复原如初。 至于那三名一息尚存的伏妖士，封如宗眼下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搭理。 反正有左见留在现场主持大局，能救回来的话，左见肯定会救，救不回来也没办法。 在和妖魔的战争中，生死只是寻常事…… 当封如宗重新回到了分部衙门里时，他身上那原本密密麻麻的无数骇人疮口，便基本上全都止住了血，并且肉眼可见的开始结痂。 不过胸口的伤势一时半刻还好不了。 被强行挖走了一大块肉和骨头，想要全部养好的话，估摸着怎么也得过上十天半个月才行。 衙门里一片寂静。 封如宗仔细的感知了一番后，却没有发现李克愚跟苏清和的气息。 心下顿觉不妙，又觉得可能是自己伤势太重，所以感知能力出现了下滑，于是封如宗迅速的开始在衙门内寻找起来。 然而用最快的速度将衙门的每一个角落都搜了一遍后，却依旧没能找到李克愚跟苏清和的身影，这让封如宗不得不放弃了幻想。 此时他并没有将两人失踪的根本原因怀疑到苏清和身上。 因为在他的认知当中，苏清和只是个普通人！ 有李克愚这样一位丙等的修行者贴身监视，苏清和从分部衙门里成功逃跑的可能性是零！ 更何况他才刚刚在苏清和的协助下，找到了潜藏于东武城内的甲等大妖，这已经足够证明苏清和在过去的几天里，一直都在全心全意的帮他查案。 因此李克愚跟苏清和一起在分部衙门里失踪，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克愚挟持带走了苏清和！ 回忆了下过往这些年里偶尔会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封如宗的脑海中猛然间出现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该死！这些妖魔实在是太狡诈了！不行……得立刻让左城主将隶属于城主府的修士都散出去！现在去追，肯定还来得及！” 封如宗怒火中烧的喃喃自语了一句后，用比回来更快的速度，重新往北山茶楼现场赶去。 苏清和并不清楚城内的局势变化。 由于大周境内的每一座城池，都布置有专门的‘结界’，导致城内和城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除非特别强大，依靠着自身的境界便足以越过‘结界’的屏障作用，否则身处于城外时，哪怕和城池的距离不远，也很难再能感知到城内的气息。 相反，城内的修士却能够在城池‘结界’的加持下，对城外的情况有更加敏锐的感知和探查能力。 好像单面玻璃一般，从城内看城外洞若观火，从城外看城内却雾里看花。 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止血，苏清和来到了密林的边缘处。 走出这片密林后，前方是广袤无垠?的坦途。 像一幅被铺展开来的画卷，四面无边、沃野千里。 地平线在遥远的地方与天空相接，偶有几棵孤独的冠树伫立着，却又被大片随风摇摆的草木包围。 宽阔的官道笔直向前，而在官道的两边，每隔上一段相当的距离，就能看到有炊烟袅袅升起，那是一个又一个聚群而居的村落。 密林外，官道边，芳草碧连天。清风拂面斜阳残，人生无处不青山。 问君此去何所欲，人世间，做神仙。 深吸了口气，苏清和强忍着因为严重失血而带来的不适感，顺着来时踩出的脚印，又原路倒了回去！ 若是没有成为修士的话，想要做到这一点根本就不可能。 但他现在好歹也是丁等上层次的修士了，通过体内的气息流转，对于身体的控制能力得到了巨大的增强。 双脚踩在来时的脚印上，一步一步往后退的过程中，竟是真的做到了纹丝不差！ 就这么一路退到了之前跟李克愚交手的地方，苏清和四下看了看后，忽然纵身一跃，跳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 接着通过这些树木作为跳板，苏清和仿佛灵活的猴子一样，双脚再没有接触地面的借用树木伸出的枝干飞出了密林。 于密林之外，受到杂草密布的影响，并没有找到什么明显的痕迹，苏清和便直接趴在了地上。 身体紧贴着那些杂草，双手借助着体内的灵气流转，将身体当成了滑板一般，依托着密密麻麻的杂草所形成的浮力，迅速的贴地滑行起来！ 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杂草再如何密集，那点浮力相比于人体本身的重量来说，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然而修士通过对体内气息的调动，却能让体内的气息也产生巨大的浮力，从而使得身体看起来变得更加轻盈！ 这就是通过提气来实现的所谓轻功。 到了甲等以上的境界，那些大修行者甚至能如同飞鸟一样的‘凌空虚度’！ 苏清和现在距离‘凌空虚度’还很遥远，不过仅仅只是当个人肉爬犁却不会有任何问题。 就这么一路滑回了东武城的城墙外。 仔细的观察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所处的这个位置后，苏清和伸手从地上抓了几把泥土，往自己的脸上抹了抹。 脸上顿时脏兮兮一片，连方才和李克愚交手时沾染上的血迹，都被泥土完全遮盖。 身上的衣裤则是破破烂烂的，本就被李克愚锋利的爪子切割的难以遮体，又这么一路滑行，导致衣裤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 各种泥水和污垢沾染在上面，说一句衣衫褴褛都是抬举。 从地上爬了起来，苏清和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这个点进城的人不算很多，随着苏清和的出现，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同时努力的想要跟苏清和拉开距离。 其实苏清和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味儿，但人的偏见是一座大山。 看到苏清和的这副模样，即便没味儿，也似乎能闻出味儿来。 很顺利。 左右两边的城门卫甚至懒得多看一眼，苏清和施施然的便重新回到了东武城内！ 第46章 茶楼呢?!那么大一座茶楼呢?! 其实从一开始，苏清和就根本没想过一劳永逸的直接逃离东武城。 因为那不现实。 在详细的了解完东武城外是辽阔的平原地形后，苏清和便对自己的逃跑计划有了一个粗略的框架制定。 之前在同封如宗进行交流的时候，封如宗明确的提到过，东武城四面八方都是一眼能望到天边的沃土。 如果有妖魔选择逃出城外的话，只要给予的逃跑时间不够充裕，那就绝不可能逃得过追踪人员的眼睛。 这一点对他来说同样适用！ 不管他怎么努力，也不管他的计划执行的多么顺利，最终能够争取到的逃跑时间都一定是非常短暂的。 除非东武城发生了惊天的变故，城内所有修士一瞬间死个精光，否则他想要完成恢复自由身的目标，只能迂回行事！ 于是在设想逃离的起初，跑到东武城外制造一些他已经逃走的痕迹，就单纯只是为了放烟雾弹而已。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苏清和颇有些中二的在心里喊道。 步入城门内尚未来得及走出多远，一阵骏马疾驰的声音便急促的由远而近。 苏清和佝偻着身子、低着头，瑟缩的躲在路边，看到目光所及的地方，正有十几骑顺着马道往城门方向快速奔行。 这些骑兵穿着城卫军的军服，不过为首的几名骑士，体内有清晰的灵气波动流转于身周表面，看起来应该是隶属于城主府的修士。 相比于普通骑兵，几名修士尽管都只是丁等而已，可通过提气的方法减轻体重，依旧让胯下奔马的速度有明显提升。 东武城内的四条主干道上都有铺设专门的马道，宽度大致上可以允许五骑并行。 平日里没有紧急任务的时候，百姓们亦可以随意在马道上行走，可一旦遇到有骑兵需要使用马道的情况，百姓们就必须立刻将马道让开，以便骑兵能够用最快的速度通行。 若有人不长眼神，非要在马道上滞留，那不但被奔马撞死等于白死，同时还要根据任务的紧急情况，对延阻任务之人的户籍亲属进行连带惩处。 最高甚至有可能被判满门抄斩。 所以只要在城内听到了马蹄声，那不需要思考，直接避让准没有错。 没一会儿的工夫，那十几骑便从苏清和的眼前呼啸而过。 没有多看，苏清和继续顺着人流往第五坊的方向走去。 周围其他行人都有刻意的跟苏清和保持距离，使得街道上虽然拥挤，可苏清和的身边却是相当空旷。 大周的乞丐在进行乞讨时，绝大部分都会找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然后席地而坐，一坐便是一天。 很少有乞丐愿意流动乞讨。 一是乞丐和乞丐之间同样有着地盘的划分，一个不小心，若是跑到了其他乞丐的地盘上进行乞讨，那轻则被胖揍一顿，重则连命都会丢掉。 二是流动乞讨会有很大的消耗，原地坐着不动，饿的起码能轻一些，四处乱跑的话，讨到的东西不一定多，自身的消耗却会大幅度增长。 因此东武城的百姓其实也很少有和乞丐同行的机会，乍然间遇到，自然觉得晦气。 苏清和无视了周围其他人的反应。 前往第五坊的途中，陆陆续续的又看到了前后好几拨人马往城门方向赶。 当然，只有最早的那一拨人是骑马奔行，后面的这几波，尽数在靠着双腿赶路。 城卫军有专门的骑兵配置，但大多数马匹养在城外的军营之中，城内只留有用来应急的不到一百匹战马。 若是四个城门的方向都要各自分一分的话，每一个方向分上十几二十匹马，基本上就到顶了。 很快来到了第五坊外的主干道上，发现封锁戒严已经撤掉，苏清和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下，确认刚才一路行来，遇到的那些成队的修士和城卫军，总数加起来恐怕超过了一百五十人。 如果四座城门的方向在人员安排上没有厚此薄彼的话，便意味着城内动员了超过六百人的修士和城卫军队伍，离城对他进行抓捕！ 没错，不需要询问又或者调查，苏清和在直觉上便明确的相信，这些被调动起来的修士和城卫军，一定是冲着他去的！ 幸好他及时回来了。 不用多，哪怕再晚上一刻钟，他都很可能会被堵在城外！ 迈过主干道，进入了第五坊内，苏清和就像一个真正的乞丐那样，一边装模作样的乞讨着，一边往北山茶楼的方向走去。 他得确认下北山茶楼那边的结果究竟如何！ 特别是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强度惊人的妖气，眼下完全消失无踪，不知道是被城内的修士力量消灭了，还是突出重围藏了起来。 在初次感知到那股强大妖气的时候，苏清和还以为那就是丙等妖魔的具体实力呈现。 可随后跟李克愚的交手却让苏清和明白过来，丙等妖魔无论如何都释放不出那种强度的妖气！ 也就是说，被迫释放了妖气的妖魔，境界远在丙等之上！ 这超出了苏清和对于边境‘结界’的有限认知，导致苏清和心下隐隐感到不安。 思考着这些事情，苏清和已经来到了‘北山茶楼’所在的那条街。 刚拐到街上，一个小乞丐的身影便突兀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苏清和愣了愣，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 没错……确实是在地上画妈妈的那个小乞丐…… 不是被李克愚吃了吗？！ 李克愚说谎了？！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紧接着便猛然间便回过味来。 李克愚在发现他从分部衙门里逃跑后，必然要抓紧时间追上他，又怎么可能抽出空来，顺便吃个人？ 所以……李克愚骗他的目地，其实是希望借此激怒他，让他不要四处乱跑的浪费时间？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苏清和的心情一下子变的明媚起来。 虽说人固有一死，但能多活些日子，总是好的。 并未跟小乞丐打招呼，苏清和直接绕开了小乞丐，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起码上百名城卫军围出了一个戒严区域。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苏清和停在了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藏到了其他同样正看热闹的人群里。 努力的张望了下后，苏清和当即陷入了茫然的境地之中。 不是…… 茶楼呢？！ 那么大一座北山茶楼呢？！ 为什么不见了？！ 第47章 影獠 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苏清和很是疑惑的再次望向了戒严区域。 本应该伫立在那片区域的北山茶楼，就像是被人凭空抹去了一般，除了一个面积不小的大坑外，其余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很难想象，究竟要多大的威力，才能将一栋楼连同着地基一起抹除的干干净净，甚至就连废墟都没留下！ 按理来说，纯粹施加物理攻击的话，是一定会留下遗迹的。 哪怕放一把大火，将北山茶楼整个焚烧掉，火灾现场也照样会有一些木头被烧焦成炭。 即便北山茶楼是全木质的结构，依旧不可能被抹除的丁点都不剩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感知到的那股仿佛能冲破整座东武城上空的强大妖气，究竟属于哪一个层次？ 带着强烈的好奇，苏清和小心翼翼的朝着封锁区域靠近，同时竖起耳朵，仔细的窥听着周围看热闹的那群百姓们互相之间的闲聊。 不只是看热闹的百姓，现场除了封锁大坑的上百名城卫军以外，还有数十名隶属于城主府的巡街差役。 这些巡街差役三人一组，手持短棍、腰挂雁翎刀，虎视眈眈的四下巡弋，负责维持现场秩序。 如果有百姓不小心越过了警戒线，试图靠近封锁区域，以便能够看的更加真切。 那么这些巡街差役就会立刻如狼似虎般的扑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用手中短棍当头一阵猛砸，直砸的人痛呼求饶，重新退回警戒线后才会罢休。 但在没有百姓越过警戒线的情况下，巡街差役们也会彼此打听情况，想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相比于城卫军，巡街差役们都是刚刚才被调派过来的，自然对于这边的事情了解的非常有限。 通过窥听这些人的闲聊，苏清和总算是大体上搞清楚了状况。 镇妖司的人果然在北山茶楼堵到了一只大妖！ 大妖的修为境界有多强，这一点没人能说得清楚，因为已经超出了周围这些人的认知范围。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人，上到镇妖使、下到伏妖士，在和大妖的战斗中死伤惨重，近乎于全军覆没。 而眼前的北山茶楼之所以会消失，则是由于大妖临死之前的自爆。 被城主大人神威天降一般的断绝生机后，大妖选择了用最后的力量同归于尽。 巨大的威力将这附近区域搞得狼藉一片，紧挨着北山茶楼的那些建筑也都或多或少的被破坏了些许。 所幸绝大部分的威力都被北山茶楼和城主承担了下来，因此附近的其他建筑并未再出现垮塌的情况。 “哎，听说一开始就凑到附近看热闹的那些人，死了得有几百个！刚刚光是尸体就运了十几大车，而且不少都是残缺不全的，老惨了！” “这算什么？连镇妖司的伏妖士大人们好像都死光了，那些人非要凑热闹，岂不是死了活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什么热闹都敢凑！” “还不是因为从没见过真正的妖魔嘛，再加上镇妖司的伏妖士大人们都在，以为不会有事的。结果谁曾想，那妖魔竟然如此凶残。” “妖魔当然凶残，不凶残也就不是妖魔了。反正这件事算是给咱们提了个醒！日后如果再碰到大人们围剿妖魔，那绝对要有多远躲多远，千万别为了凑热闹把命搭进去。” “是极、是极……” 听着周围熙熙攘攘的议论声，苏清和悄然后退。 再次佝偻起了身子，一点也不引人注意的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窥听到的内容让他感到震惊。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如此惨烈的结果却可以让他接下来轻松许多。 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相当于是成建制的被消灭。 尽管封如宗似乎还活着，但变成了光杆司令后，封如宗想要重建东武城分部，必然得耗费大量的时间。 在此之前，封如宗只能依赖于城主府的力量去对他进行追捕。 无论封如宗猜不猜得到他又潜回了东武城内，在可用之人捉襟见肘的背景下，都不太可能做出什么周密的安排。 有了这样的判断，苏清和原本略显沉重的脚步随之变得轻快了不少，只觉得后续的计划执行，一定会更加顺利！ 他接下来打算前往的地方在第九坊。 通过昨晚对卷宗的翻阅，发现了这样一个非常适合用来藏身的处所，苏清和的心情很是愉悦。 似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笼罩在他头顶上的阴云，正在悄然远去。 一切向好，令人倍感开怀。 不过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有喜悦就有痛苦。 既然苏清和负责了喜悦，那自然要有人负责痛苦。 封如宗便很痛苦。 在发现李克愚跟苏清和失踪后，封如宗第一时间返回了城主左见的身旁，简短的跟左见描述了下情况。 左见听完当机立断，迅速开始调派麾下的城卫军以及修士，分别从四个城门的方向追了出去。 结果第四坊区的城门外很快便有消息传递回来。 追出去的城主府修士们，在第四坊区城门外的密林内，发现了妖气残留！ 接到了通知的封如宗和左见，马上便动身赶来了第四坊区城门外的密林内。 此时站在密林之中，任由周围的修士和城卫军军士们查探现场情况，封如宗的手上则拿着一张人皮。 那是属于李克愚的人皮…… “影獠，上等妖魔，可以通过披挂人皮的方式，伪装成人，并且完全遮盖体内妖气。其中天赋卓绝之辈，甚至能通过自身所披挂的人皮，将妖气伪装成灵气。” 封如宗面沉如水，冷声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影獠在妖魔之中极为稀有，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结果却被派到了咱们东武城这样的小地方，也不知道这只影獠是何时替掉了李克愚的身份。 若是近期才刚刚替换掉的，那就意味着妖魔想要从郭府内获取到的东西，比咱们想象的还要更加重要！可若是很久之前便替换掉了……便代表着妖魔一方希望能够真正的打入咱们大周镇妖司内部！ 直接从神都寻找机会的话，实在是太难了。相反，若是从地方上便开始培养，将履历做的足够扎实，那么将来只要等待时机，配合妖魔立下大功，提拔进入神都镇妖使司，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我很希望是前者，哪怕咱们不清楚妖魔到底在找什么。可直觉告诉我，应该是后者。并且负责执行这种长期潜伏任务的影獠，肯定不止一只。如果做不到全部甄别出来，以后必然会出大问题的……” 第48章 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左见站在封如宗的身旁，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妖气，平静开口道：“坐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便要考虑什么层次的事情。神都的事情不归咱们管，咱们也管不着。只要东武城别出事，咱们便有功无过，这是咱们当下唯一需要关注的问题。” 说到这里，左见从封如宗的手里拿过了那张人皮。 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后，接着说道：“我赞同你的看法，然而针对这件事情，咱们只能将全部的猜测都写到卷宗之中，然后呈报给上峰知晓。至于上峰会如何判断，自有上峰去考量。咱们做下属的，最忌讳替上峰做决定。” 封如宗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此次行动的全面失败，对我的打击很大。看起来咱们击杀了一只甲等妖魔，还顺势挖出了一只潜藏在分部衙门的影獠，这是极大的功劳。 可实际上郭府的灭门案并没有真正告破，咱们依旧没有搞明白妖魔究竟想要找什么。纵使案件本身已经可以结案，随着甲等妖魔的出现，便没人能再针对案件多说什么。 但你我都清楚，既定的目标其实一个都没能实现，所以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再加上分部所有伏妖士几乎可以说是全军覆没，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左见伸手拍了拍封如宗的肩膀，宽慰道：“往好了想，至少你还活着，对吧？那甲等大妖明显不在全盛状态，我在使用‘万民伞’对它发起攻击的时候，能清晰的感知到它的虚弱。 否则的话，我炼制的这把‘万民伞’，即便身处城中，也不一定能击杀它。总之，面对着甲等大妖都没死，这绝对是值得庆贺的事情。至于说案子本身……尽力就好，不能强求。” 两人正说话间，周围的修士和城卫军军士们也已经完成了对密林内各种痕迹的初步探查。 由一名修士作为代表，来到了两人的眼前。 行礼过后，这名修士拱手汇报道：“两位大人，空气中残留的妖气强度大概达到了丙等下的层次。而除了那股妖气以外，我们没有在空气中感知到任何其他的气息残留。 地上有清晰的打斗印痕，不过从印痕和遗留的血迹来看，战斗过程应该是一边倒的。我们对遗留的血迹进行了详细的感知，发现所有血迹都来自于同一个人，不属于妖魔。 不过奇怪的是，我们在前方发现了脚印，一直通往密林尽头。这脚印在刚进密林的时候也有，同样不属于妖魔。因为妖魔之前的脚印和恢复本体后的脚印，我们都已经找到了。 可到了密林尽头之后，脚印再次消失。无论是密林内还是密林外，我们都没有发现脚印延续的任何痕迹。包括那只妖魔留下的痕迹同样如此，消失的异常突兀、不合常理。” 封如宗皱了皱眉，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妖魔和另外一个人在这里发生了冲突，只不过另外一个人完全不是妖魔的对手。但在冲突结束后，另外一个人却向前走到了密林尽头，反倒是妖魔没有跟上去？” 修士迟疑道：“现场痕迹是这样呈现的，但我无法理解妖魔在拥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放那个人走？更奇怪的是……从进入密林一直到这里，妖魔留下的踪迹都能找到。可除了这些以外，密林内却是干干净净。那只妖魔和那个人……仿佛全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听到这里，左见顿时心头微动，沉吟道：“这似乎……有些耳熟？之前郭府被灭门后，对郭府进行灭门的那几只妖魔，也是这样的吧？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却偏偏残留了妖气没有进行处理？” 封如宗眯了眯眼，摇头道：“应该不一样。那是一只影獠，他劫走的苏清和并非修士，自然随它摆弄，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抗之力。而偏偏……影獠脱掉了李克愚的皮！ 它为什么要脱掉李克愚的皮？面对着一个普通人，影獠根本无需暴露本体。再结合现有的这些线索来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影獠扒了苏清和的皮，然后换了皮？” 左见愣了下，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后，恍然点头道：“有道理，那内应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对影獠造不成任何威胁。所以现场这些所谓的打斗痕迹，恐怕就是扒皮的时候留下的。 影獠想要扒下自己能穿的皮，就必须活剥。毕竟，死人的皮也是死的，只有活剥下来的皮才能用。被活剥的痛苦，足以让普通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从而留下这些像是打斗的痕迹。” 封如宗冷笑道：“没错，穿上了苏清和的皮后，伪装成苏清和的样子，再向前走到密林尽头。虽然我不清楚它在密林尽头是如何离开的，但考虑到之前参与郭府灭门案的那几只妖魔同样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我只能认为……妖魔可能掌握了某种咱们暂时未知的脱逃手段。” 左见赞同道：“目前来看，应该就是这样了。至于说那内应也跟着一起消失无踪，这倒是很好理解。被扒了皮的人，直接全吃掉便好。 既然如此，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咱们赶到的还算及时，而那妖魔想要吃掉内应也得耽搁一会儿，我不认为那妖魔能趁机跑的足够远。” 封如宗想了想，开口道：“结案卷宗还是照常写，牵扯到了崔氏，尽早结案才能一身轻松。就像你说的，一只甲等大妖，这样的交代足够让崔氏满意了。 至于那只影獠……丙等而已，属于咱们能够处理的范畴，咱们可以私底下专门进行调查。我跟那个苏清和学了点查找妖魔线索的皮毛，或许能用得上。 先把人散出去，盯紧官道和其他方向，再排查附近村庄！只要确定影獠还没有跑掉！就意味着影獠肯定又跑回咱们东武城了，到时候……关门打狗！” 左见应声道：“可以！不过四面城门处的‘结界’肯定需要重新进行布置。既然是影獠，那原本的‘结界’便几乎不太可能起作用了。我会调拨资源，立刻提升‘结界’的强度。同时对于这段日子出城的人也要加大力度去审查身份！” 第49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对于不同阶层的人来讲，生活所呈现出的模样也是完全不同的。 富豪权贵和黎民百姓之间的壁垒，远比大周边境线上的‘结界’更加严密、结实、难以撼动。 尽管大家头顶着同一片天空，但却永远生活在两个迥异的世界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有人山珍海味，有人食不果腹。 有人绫罗绸缎，有人衣难遮体。 有人朱门绣户、雕梁画栋，有人穷阎陋屋、室如悬磬。 有人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有人饿殍遍野，为求存易子而食。 这种普遍存在于大周境内每一个角落的阶层矛盾，从来不曾有过片刻的缓和，反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但妖魔的存在形成了巨大的外部压力，让大周的统治阶层能够非常容易的将矛盾转移出去。 因此整体的社会层面尚算平稳。 然而平静的海面并不一定意味着风和日丽，也有可能是暗潮汹涌、随时准备掀起一场真正的暴风骤雨。 具体到了东武城，阶层的差异便更加的具象化。 城内九坊的各自中心区域，必然属于权贵富商们的居所。普通百姓居住在外围，对权贵富商们呈拱卫之势。 只有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才是贱民们的住处，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必须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繁衍生息。 苏清和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污水横流的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的异味让他略有些不舒服。 相比于城区中心位置铺设的那些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苏清和脚下的小道坑洼不平、泥泞不堪。 浑浊的污水犹如一条条蜿蜒的黑蛇，在小路上肆意横流。 这是第九坊靠近城墙边缘处的一条狭窄逼仄的老破巷子。 巷子两侧那些陈旧不堪的房屋，一栋紧挨着一栋，看起来仿佛风吹欲倒。 斑驳的外墙早已在日积月累的风雨洗刷下掉了漆色，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时有缺漏，木制的门窗缝隙狰狞、岌岌可危。 偶尔会传来几声鼠叫，然后便立刻有身影朝着老鼠扑去，想要捕获那些肥硕的老鼠，以便改善伙食。 不停的有人往来其间，和苏清和擦身而过，在那些人的脸上，苏清和只能看到麻木和空洞。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他们的身体干枯无力，他们面黄肌瘦、双眼外凸，只有肚子微微隆起，瞧着就像是一个个行走的葫芦。 明显是因为常年饥饿，导致这些人存在着严重营养不良的问题。 这条老破巷子里居住的全都是贱民。 属于第九坊区内数十个贱民巷的其中之一。 东武城内最出名的戏班子：‘瑞云班’，就居住在这条巷子的尽头。 之前苏清和在检查卷宗记录时，发现在专门记载重大事件的卷宗里有明确表述，每年的八月底，清河崔氏都会派人回到东武城来。 以便雇佣城内最出名的戏班子前去清河郡城，为崔氏固定要在九月份举行的族庆进行表演。 而在卷宗记载中，过去连续三年被崔氏雇佣前去清河郡城表演的戏班子，正是‘瑞云班’！ 在确定了自己的逃跑计划不可能一蹴而就、东武城外辽阔的平原地势将成为自身逃跑最大的阻碍后，苏清和便将目光对准了这个名为‘瑞云班’的戏班子。 先通过假动作虚晃一枪，彻底摆脱镇妖司东武城分部衙门的监视。 然后想办法加入‘瑞云班’，成为‘瑞云班’的一员。 这样的话，等到清河崔氏那边按照往年惯例，八月底前来雇佣戏班子的时候，他就可以混在‘瑞云班’里，跟清河崔氏的人一路同行，离开东武城！ 到时候无论东武城内对于他的失踪是不是依旧在进行秘密调查，其调查的目标都不可能落到清河崔氏的身上。 有清河崔氏的金身护体，他便能安安稳稳的逃离这里！ 眼下刚是八月上旬，距离八月底还有二十余天。 只要他能成为‘瑞云班’的一员，那么在‘瑞云班’里躲上二十多天，将会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官府对于贱民的管辖相对比较粗放，在没有明确方向指引的前提下，想要查到他藏在贱民群体之中，并且将他从贱民群体里揪出来，可能性微乎其微。 甚至于他还可以利用这二十多天的时间好好的沉淀一下。 将身体的伤势养好，仔细的熟悉一番‘炼妖壶’目前展现出来的所有特质，以及……争取突破到丙等的境界！ 大体上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在脑海中列了个一二三条出来，苏清和缓缓停住了脚步。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简陋的四合院。 院门上挂着雕刻有‘瑞云班’三个大字的牌匾。 相比于高门大户住的那种四合院，这个四合院的房屋看起来要低矮许多，但占地的面积反而更大一些。 大门是敞开的，并非标准单进四合院那种宅门位于角落的结构，而是正中打开，所以顺着敞开的大门，可以将院子里的情况看的非常清楚。 正房、左右厢房以及左右耳房都有，但倒座房被取消了。 本应该规划倒座房的地方，直接成了一面围墙。 大门便开在这座围墙的中间。 正常来说，四合院应该由四面房屋围合起一个庭院。 可这座属于‘瑞云班’的四合院，却只有三面房屋合围，最后一面的房屋被围墙和大门所替代。 显然，不是不想盖，而是地方不够。 大门正对着的这条窄巷，宽度顶多也就是一米左右。 如果两个人相对而行，在遇到时便必须互相侧身通过，否则就会直接堵住。 这点宽度，别说搭建倒座房了，哪怕只是把围墙垒的厚实一点，都有可能将窄巷变成断头路…… 院内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出，能看到有不少人正在院子里练习基本功，也有人站在院子的角落吊嗓子。 作为东武城内最出名的戏班子，‘瑞云班’有固定合作的勾栏和戏楼，一般只在晚上演出，因此白天的时候人很齐全。 苏清和微微一笑，走到了大门口，伸手拉起门环，稍稍用力的叩了叩门。 ps： 初来乍到的危机写完，后续要开始进入到真正的故事了。 第一卷的卷名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整卷都会围绕这个来写。 初步计划第一卷是五十万字，也就是二百五十章左右。 但写过书的朋友都知道，大纲是一回事，写书的过程中时不时总会有一些灵感涌现是另外一回事。 因此究竟能不能完全按照计划中的二百五十章写完，我现在并不确定。 可能会多一些，也可能会少一些，总之我尽量写的完整。 希望在第一卷完结、写卷尾小结时，我能坦然面对第一卷的得失，不觉遗憾。 爱你们~ 读者启： 自入番茄之境，矢志笔耕，欲展胸臆，着书立言。初时意气扬扬，以为华章可就，名动四方。遂日夜不辍，精研情节，雕琢文字，冀得读者垂青。 然数月已过，点击廖廖，收藏罕有，评论寂然。每见同侪之作，观者如潮，而己之心血，仿若幽林之鸟，声不得闻。始而疑，继而惑，终至痛彻心扉，悲从中来。 想此中缘由，或才情未逮，或运数乖张。虽遭此困，然志犹未灭，心亦难屈。当抖擞精神，磨砺笔锋，穷搜典籍，广纳众长。 待来岁春风再起，必重振旗鼓，奋袂前行，使吾书耀于番茄之域，令众人为之侧目，方不负昔日之誓，今时之痛，再展宏图，一雪前耻！ 临表激昂，壮怀盈胸。 第50章 瞌睡遇枕头 此时四合院的正房内却是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的氛围之中。 四名男子围坐在一起，互相之间大眼瞪小眼的彼此面面相觑，却没有任何一人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除了其中一名男子看起来得有四五十岁以外，其余三名男子都差不多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虽然只是穿着粗布麻衣，但衣裤打的补丁很少，在贱民巷里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干净和整洁。 “班主，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您得给拿个主意出来啊！眼瞅着再有二十来天的工夫便要到月底了，真拖到那个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三名年轻男子中的一个终于按耐不住，面露焦急之色的开口催促道。 另外一名年轻男子立刻接话道：“是啊，班主！既然郡城方面已经明确的传回了消息，今年崔氏究竟会选择哪一个戏班子，需要咱们东武城的三大戏班互相竞争，而不是像过去几年那样，直接指定咱们‘瑞云班’，这便意味着咱们肯定得多招些人手！ 修文修武兄弟俩已经失踪两天了，没了他们兄弟，咱们的武角就不够！偏偏是在排新戏的关键时候，若是再拖上十天半个月的，那即便把他们找回来也晚了！新戏至少得排上半个月左右，才能真正的演下来，这可是咱们继续为崔氏表演的关键啊！” 那名四五十岁的男子眉头紧皱，沉声道：“招人有什么用？以修文修武的水平，整个东武城哪怕找遍了也找不出五个来！临时招的人耍个把式都不会，难道还能指望新招的人不到一个月就学的像模像样吗？” 三名年轻男子中一直没开过口的那个立刻接话道：“班主！我们想要招人的目地，不是寄希望于新人能替代修文、修武兄弟俩，这本就是不可能的！我们想要招人的目地，是为了把修文修武找回来！ 整个东武城能叫得上名号的戏班子，足足有二十多个，但真正够资格竞争给崔氏表演机会的戏班子，满打满算只有三个而已。除了咱们‘瑞云班’以外，还有‘四喜班’以及跟咱们同区的‘合庆班’。 其中‘四喜班’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主要是以操弄皮影戏为主，大戏倒是也能演，可跟咱们以及‘合庆班’的差距很明显。因此咱们真正的竞争对手不问可知！我们都认为，修文修武是被他们绑了！” 四五十岁的班主闻听此言，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 迟疑道：“‘合庆班’的班主是我师弟，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最先开口的那名年轻男子顿时急了，焦声道：“班主！您是顾念师兄弟之情，可人家不一定啊！自从咱们‘瑞云班’开始为崔氏族庆登台献艺以来，这几年间，每年的岁入都比以往增加了三成不止！ 光是顶着为崔氏族庆献艺戏班的名头，咱们就从来不缺看客，这几年的日子过的算是相当宽裕，您那位师弟难道就不眼红？退一万步讲，即便您那位师弟不眼红，难道‘合庆班’的其他人也不眼红？ 大家都是唱戏的，水平又不相上下，凭什么咱们能赚这么多？关起门来讲，人家‘合庆班’的戏不比咱们差，只是几年前咱们刚好对上了崔氏来人的口味，这才搭上了车。可‘合庆班’的人怎么想？” 方才最后开口的那名年轻男子应和道：“没错！班主，之前‘合庆班’是没有机会，所以才一直没有动作。然而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崔氏改了规矩，不再直接指定咱们，而是要看过戏后再做决定。 这种情况下，‘合庆班’暗地里使些手段，完全可以理解！修文修武肯定是被‘合庆班’绑了！咱们必须多招点人，然后带着人打上‘合庆班’，把修文修武救出来！班主，请您拿主意吧！” ‘瑞云班’的班主看了看眼前的三名得意弟子，心下其实也觉得三名弟子说的非常有道理。 但他跟‘合庆班’的班主私交甚笃，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实在是不愿意相信对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当然，他很明白，身为班主，需要为整个戏班子负责，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因此深吸了口气后，‘瑞云班’的班主缓缓点头道：“那就招吧……不过记得要跟人说清楚，只是临时招募，事成之后必须得解散。咱们可以开高一点的工钱，却不可能一直养着他们。 多一张嘴吃饭，对咱们来说就多一份负担。现在班子里足足二十五个人，已经很多了，再多的话，哪怕是咱们‘瑞云班’，也养不起的。招点体格看得过去的，起码拎着家伙能唬人的。 咱们跟‘合庆班’的竞争，再怎么说也只是戏班子之间的竞争，人多点壮一壮声势是没问题的，可切忌不能闹出人命！一旦闹出了人命，就是血仇，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终于得到了班主的首肯，三名年轻男子同时面露振奋之色。 齐齐的起身抱拳应‘是’后，正打算立刻出门去招募人手，结果刚要迈出门槛，便差点和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撞上满怀。 戏班子的人在唱、念、做、打上都有功夫傍身。 绝大部分人甚至是从小就开始练的童子功，因此反应速度比常人要快上不少。 赶在即将撞上之前，三名年轻男子几乎是同时侧开了身子，让那风风火火的身影险之又险的擦肩而过。 “小师妹，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毛毛躁躁的性子？你早晚是要嫁人的。天天这么横冲直撞，哪里有夫家敢要你？” 其中一名年轻男子忍不住开口训斥道。 闯进来的身影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清秀姑娘。 闻言先是转身朝着年轻男子做了个鬼脸，然后才声音清脆的说道：“外面来了个乞丐，想要入咱们‘瑞云班’打杂！我验了验他的本事，发现他力气大的惊人！估摸着一个人起码能干杂役四五个人的活！咱们要不要啊？” 恩？！ 力气大的惊人？一个人能干四五个人的活？ 三名年轻男子下意识的互相看了看。 心底里则同时涌起了一个几乎相同的念头。 这简直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啊！ 第51章 我叫张三 苏清和泰然自若的站在四合院里，迎着周围那些好奇的目光，仔细的打量着每一个人的模样以及四合院内的具体情况。 说实话，很简陋。 别说是和已经被灭门的郭府相比了，就算是和那些普通的单进四合院相比，这个院子都过于简陋了些。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用来练功的器具。 表演大戏所需要的那些乐器以及假兵器则被单独存放在其中一间耳房内。 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无论正房、厢房还是耳房，此时窗户和门都是洞开的状态。 也不知道是为了通风，还是为了换气…… 刚才在外面敲过门后，很快就有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年轻姑娘跑来询问他有什么事情。 得知他是想要加入‘瑞云班’干杂役后，姑娘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倒是先将他让进了院子里。 接着就伸手指了指堆放在院子角落的一堆用来演大戏的道具，让他把这些道具搬到院子的另外一个对角，以此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干活。 很正常的要求，毕竟他现在瞧着和乞丐无异。而一般情况下，乞丐都是没什么力气的。 这种戏班子向来不养闲人，大家都是穷苦出身，没道理招一个干不了活的废物来平白多添一张吃饭的嘴。 于是在听完了姑娘的要求后，苏清和一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撸起袖子便迅猛的干了起来。 那些道具既然会被堆放在院子的角落，便意味着都是一些不怕摔打、不用太精细去照顾的粗糙玩意。 所以搬运这些道具，主要讲究一个效率，不存在轻拿轻放的概念。 反正真正金贵的东西都放在了耳房里被小心保管，苏清和完全不需要顾虑会不会有破损的问题出现。 于是在这般大开大合的搬运下，苏清和只用了不到盏茶的时间，就将几乎堆满了院子一整个角落的那些道具，全都搬到了对角…… 清秀姑娘当场看傻了眼。 呆滞了下后总算回过神来，姑娘让苏清和站在原地稍等，接着便立刻转身朝着正房内跑去。 不只是清秀姑娘被吓到，院子里其他那些正在练习基本功的戏班子成员们，同样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被苏清和的表现给镇住了。 因为以往他们搬运那些道具，都是全员一起上的。 不金贵的道具往往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在重量上很不友好。 一趟道具搬运下来，所有人都累得够呛，在上台唱戏之前，必须先做一番修整，才能确保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演出状态。 却没想到，竟是突然跑出来一个怪物，仅仅一个人就把道具全都搬完了…… 关键是，这人在搬了这么多的道具后，居然连喘息声都毫无变化，仿佛一通搬运下来，根本就没对他造成任何的负担…… 没人往修士的方向去想。 贱民和修士的世界隔得太远，苏清和又是一副乞丐的打扮，真正的修士大人怎么可能落魄到这种地步？ 起码在贱民们的认知当中，任何一名修士都是真正的人上人，是他们绝对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大人物平日里生活在云端，哪怕只是专门看一场他们演出的戏剧，都是他们难得修来的福份。 至于说修士乔装打扮、隐藏身份，跑来应聘他们这种下九流戏班子的杂役……傻子都不会相信如此离谱的说词！ 因此在院子里的其他人看来，苏清和明明体型并不如何强壮，却偏偏拥有着一身令人匪夷所思的蛮力，这等天赋异禀，不去码头干‘力工’，实在是可惜了…… 围观只持续了一会儿，随着那清秀姑娘跑进了正房后，很快就有三名年轻男子跟着姑娘一起从正房内走出。 这三名年轻男子一边听着清秀姑娘叽叽喳喳的讲述，一边双眼放光的上下打量苏清和，眼神中的炽热之意，让苏清和隐隐有些后背发凉。 什么情况？这眼神儿有点不对劲啊…… 该不会是三只兔子吧？ “你叫什么名字？” 三名年轻男子中的一个，忽然开口问道。 苏清和欠身道：“我姓张，行三，家里都叫我张三。” “张三？恩……你是丐户吗？”年轻男子继续问道。 苏清和一脸诚恳的说道：“现在还不是，我是外乡人，家里突逢变故，就剩下我一个了，算是一路落难至此，只想找个活做，能混口饭吃，不要饿死便好。 我之前本想着去码头干力工的，但因为没有户籍，码头不要我，于是只能另寻出路。辗转得知‘瑞云班’是这里最出名的戏班子，便干脆跑过来碰碰运气。” 年轻男子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听你言语之间颇为得当，以前读过书吗？” 苏清和陪笑道：“小时候家里还算宽裕，读过两年私塾，爹娘倒不求我考秀才，只希望我能读书认字、懂得算学，以后起码能当个账房。奈何家逢大变，以往的事情，便不提也罢。” “你还懂算学？”年轻男子一脸惊讶。 苏清和谦逊道：“略懂、略懂。” 年轻男子再次仔细的打量了苏清和一番，颇为满意的点头道：“既然你知道咱们‘瑞云班’是东武城最出名的戏班子，那就应该清楚，咱们‘瑞云班’不缺人。不过看你是个可怜人，还读过书，我也不好再把你赶出去。 小师妹说你的力气很大，一个人能干四五个人的活，那以后就留在班里当个使唤杂役吧，卖力气的活都归你了。工钱嘛……一天五文，吃住班里都管。当然，别指望能吃到什么油水。另外，有个问题……你敢打架吗？” “打架？” 苏清和愣了下，疑惑道：“唱戏跟打架有什么关系？” 年轻男子干咳了声，开口解释道：“戏班子也是得互相之间抢地盘的，一旦有冲突发生，那整个班子所有人都得一起上，你要是不敢打架的话，我恐怕不能收你入班。” 苏清和一听，立刻比量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开口道：“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打架！请放心，真要打架的话，我肯定冲在最前面！” 年轻男子高兴道：“既如此，欢迎你入班。” 第52章 瑞云班 加入‘瑞云班’的过程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苏清和对此多少觉得有些意外。 以大周的封建社会架构和整体发展水平来看，其社会生产力受到农业时代的限制，实际上是相当低下的。 尽管手工业的发展比较繁荣，也开始逐渐的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但显而易见的是，大周的资本主义萌芽永远只会停留在萌芽阶段，不存在更进一步发展的土壤又或者空间。 因此普通百姓想要找到一份长期稳定的、赖以糊口的工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按照苏清和前一世的统计标准去评价，那大周的普通百姓便差不多都属于灵活就业人员。 可问题是，大周既没有外卖、快递、网约车这种铁人三项，也没有保安、保姆、保洁工这种吉祥三宝。 想要在灵活就业的基础上，真正的实现自给自足，着实非常困难。 普通百姓尚且要如此艰难维生，位于社会最底层、始终在泥潭里打滚的贱民们，自然活的更加困苦。 特别是他此来的形象还和乞丐无异，算是处在‘贱民’内部鄙视链的末端，看到他这副模样，其实戏班子会直接拒绝他的请求才是正理。 苏清和为此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本以为需要为了增强自身的竞争力，得尽可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展现出超过常人的一面。 哪怕不能成为法外狂徒，也起码化身异界版懂王，让‘瑞云班’的人不舍得错过他这么个人才。 结果可倒好，根本没他想的那么麻烦。 仅仅只是展示了下肌肉、表明自己力大如牛而已，就顺顺利利的被接纳成为了班子的一员。 至于其他的准备，全都落到了空处…… 苏清和带着某种莫名的遗憾情绪，在那清秀姑娘的带领下，开始认识‘瑞云班’的其他人。 由于他自称是从外乡逃难来的，户籍路引在逃难的路上不慎丢失，所以暂时没办法和‘瑞云班’签订用工契书。 并且户籍路引的补办还特别麻烦，得有原户籍所在地的官府开具出相关证明才行。 但问题是，如果能够从原户籍所在地的官府开具出相关证明的话，那为什么不直接在原户籍所在地的官府重新补办户籍路引？ 这种要求的炸裂程度，堪比‘证明你爹是你爹’，真正的目地自然不是为了脱裤子放屁，纯粹只是为了地方官府行事方便，可以让地方官府有理由互相推诿扯皮罢了。 而若是始终无法补办户籍路引，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入‘贱籍’。 成为‘贱民’不需要任何证明，也不需要走任何的流程又或者手续，只要你自愿成为‘贱民’，那么去往当地的官府，很容易就可以获得补办的身份。 简单来说，苏清和想跟‘瑞云班’签订正式的、能够在官府备案的用工契书，就必须先去官府自降为‘贱民’。 正常人除非真的走投无路，否则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逆天的选择？ 苏清和没接这个话茬。 而‘瑞云班’的人不知为何，对这件事情同样浅尝辄止。 仅仅跟苏清和提了一嘴后，便开始由那位清秀姑娘带着苏清和于班子内认人，丝毫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 苏清和不明所以，却也乐得轻松。 他大概能够猜到一些‘瑞云班’的想法。 不签订正式的用工契书，那么所谓的雇佣关系就没有任何约束力。 ‘瑞云班’想用他就用他，不想用他的时候，尽可以随时将他踢开。 换成是其他人的话，都已经混到必须来戏班子当杂役讨饭吃了，却还要面对‘瑞云班’这样的小心思，那一定会感到气愤且无助。 可苏清和不是‘其他人’。 本就没打算在‘瑞云班’待多久，等去了清河郡城，他和‘瑞云班’的缘分便随之结束，自然不在乎‘瑞云班’的小心思。 难怪这么轻易的雇佣了他，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很快便在清秀姑娘的介绍下，对‘瑞云班’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整个‘瑞云班’不算他的话，一共有二十五人。 其中班主吕种辉是‘瑞云班’的话事人，也是‘瑞云班’几乎所有人的师父。 自吕种辉往下，‘瑞云班’还有三位管事。 专门负责排戏的管事石平，负责检场、道具以及化妆的管事汪旭，还有负责工钱发放、戏班成员上工安排的管事纪元鹏。 方才给他开出了五文工钱、招他入班的那个年轻人，正是纪元鹏。 清秀姑娘名叫吕巧巧，是吕种辉的亲闺女，在‘瑞云班’里主要演旦角。 一番接触下来，苏清和发现吕巧巧性格相当活泼，为人直率，没什么心眼。 在带着他熟悉‘瑞云班’众人的过程中，始终极为有耐心的给他讲解班子里的各种情况，同时提醒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丁点也没有因为他那一身脏兮兮的乞丐样而对他有任何的嫌弃又或者鄙夷。 “入了班就是一家人，有任何事情，自己解决不了的，一定要跟大伙说，千万别不好意思。东厢房是管事、行头和角住的地方，你跟其他班底一起住西厢房。 正房两边的左右耳房你不要进，其中一个耳房是专门用来存放乐器和贵重物品的，另外一个耳房则是我和其余几位姑娘住。你若不守规矩，会被赶出班子的。” 将‘瑞云班’的情况大体介绍完后，吕巧巧做了一个总结性的叮嘱。 苏清和立刻拱手道谢，表示一定牢记这些规矩。 话音刚落，四合院的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苏清和循声看去，发现是方才在收他入班后就径直离开了四合院的纪元鹏，忽然带了十几个明显属于‘贱籍’的成年男子，回到了四合院中。 “这是要做什么？怎么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人回来？”苏清和疑惑问道。 一旁的吕巧巧很是坦诚的回答道：“班子里最重要的两名武行被人绑了，我们得临时多雇点人，去把他们抢回来。” 第53章 忠厚老实 恩？ 武行被人绑了？ 这是什么小众的文字？ 戏班子里的武行不都是有硬把式傍身的吗？不去绑别人就不错了，居然还能让别人给绑了？ 贱民群体中不可能有修士存在，最多是练一些外家功夫，学习一些拳脚上的本事。 而戏班子里的武行因为要负责打戏，所以想要打的好看、打的精彩、打的拳拳到肉，就必须有真本事才行。 这种情况下，武行在贱民群体中的战斗力，应该鹤立鸡群才对。 除非…… 苏清和想到了一个可能，但却没有就这个想法去深究什么。 反倒是换了个话题问道：“刚才纪管事问我敢不敢打架，该不会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吧？所以你们收我入班的目地，其实和这些人一样？那等到真的将被绑的两名武行救回来，我便要被扫地出门了吗？” 询问的同时，苏清和还伸手指了指被纪元鹏带回来的那十几个‘贱民’。 吕巧巧的脸上浮现起了尴尬的神色，很是不好意思的致歉道：“确实是为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不厚道，却又没办法，戏班子人不够，想要壮声势就只能从外招人。 但招人的话，招多了戏班子肯定养不起，因此便唯有出此下策。不过你尽管放心，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真正能干活的，所以等人救回来后，你依旧可以留下来。” 苏清和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笑呵呵的说道：“能留下来就行，别的不重要。你们的武行被谁绑了？知道要去哪里把人抢回来吗？” “当然！肯定是‘合庆班’的那群混蛋干的！” 吕巧巧一脸不忿的说道。 紧接着便将几名管事在同她爹商量之前、和她提到过的那些猜测，没有任何隐瞒的跟苏清和讲了一遍。 这姑娘确实是没有心眼，待人极为真诚。 明明只是刚跟苏清和认识，对于苏清和并没有任何具体的了解，却因为苏清和已经被接纳进了‘瑞云班’中，从而直接将苏清和当做了自己人一样看待。 听着吕巧巧将目前所有已知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都讲完，苏清和不由面露恍然之色。 和他刚刚猜想的大差不差，果然是涉及到了为清河崔氏进行族庆表演的资格竞争问题。 虽然在专门记载重大事件的卷宗里，对于这种情况并没有丝毫提及，可苏清和又不傻，自然清楚对于一个下九流的戏班子来讲，能够占据为清河崔氏进行族庆表演的名头，将会为整个戏班子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 而有利益的存在，就一定会有纷争爆发。 东武城内的其他戏班子肯定会对‘瑞云班’感到眼红和嫉妒。 在这个过程当中，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值得惊讶。 “明白了，我现在是‘瑞云班’人，‘瑞云班’的事当然就是我的事。我力气很大，就算没学过拳脚功夫，可只要给我根棍子，便起码能让三五人近不得身！所以什么时候去救人？你放心，我肯定冲在最前面！” 苏清和拍着胸脯表态道。 吕巧巧高兴道：“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你一进来我就觉得你忠厚老实，肯定值得信任！先继续熟悉戏班吧，今天都这个时辰了，晚上还要演两场戏，来不及的，怎么也得明天再去救人了。” 哈？忠厚老实？我？ 苏清和嘴角抽了抽。 他发现吕巧巧不仅仅为人直率、没有心眼，这看样子眼睛也不太好使呢…… 幸亏是在戏班子里长大的，否则若是在外面跑江湖，恐怕被人卖了都得替人数钱。 不过能跟这么一个没有心机的年轻姑娘聊聊天，其实蛮好的。 他这几天一直都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眼下总算是可以稍稍放松一下，和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年轻异性交流交流，可以有效的调节心情。 那十几个被纪元鹏带回来的成年男人，待遇确实明显不如他。 没人领着那些人去认识戏班里的其他人，也没人指挥那些人做任何事情。 纪元鹏应该是在招募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将事情跟他们讲清楚了，所以在领他们回到戏班后，就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只等着晚上开饭的样子…… 看起来是一锤子的买卖。 管他们的饭，给他们发固定的工钱，等事情办完，就会让他们离开。 用一下午的时间认完了戏班子里的所有人，晚上临开工之前，大家伙一起凑在院子里吃了饭。 就像纪元鹏说的那样，没有任何荤腥。 窝头配着野菜汤，一顿晚饭便囫囵对付了过去。 异界的窝头跟苏清和前一世里吃过的那些窝头完全不同。 苏清和前一世里吃过的那些窝头，会添加很多其他的材料，比如红薯泥、糯米粉、红豆、白糖等等等等。 吃起来自然口感细腻、回味香甜。 然而异界的窝头却是真正的窝头。 为了能够让人吃饱，窝头里添加的都是麸糠皮子，吃起来不但干巴，而且还刮嗓子。 如果不是已经成为了修士，拥有着远超常人的自控力，苏清和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当场吃吐了…… 毕竟是底层贱民的伙食，即便‘瑞云班’的人在贱民群体之中属于生活条件不错的，可是跟镇妖司伏妖士们的伙食标准依旧远远没法相比。 吃过晚饭，苏清和又随同整个戏班子一起前往了合作的戏楼。 由于他一个人就能完成所有道具的搬运工作，着实给戏班子里的其他人减轻了大量的体力活负担。 消耗的少，在戏台上便有更多的力气用于表演，以至于‘瑞云班’今晚的演出极为成功，哪怕暂时失去了两名最好的武行，期间仍然引来了满堂喝彩。 来自于看客们的赏钱比以往多了不少，使得整个戏班子上上下下全都因此而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返程的路上，所有人都对苏清和充满了善意，算是真正接纳了苏清和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想要得到其他人的认同，都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只要你能展现出自身的价值，让其他人看到你的不可或缺之处，这么认同和接纳，自然水到渠成。 第54章 妖魔图鉴 回到‘瑞云班’的四合院时，已近亥时，也就是晚上将近九点的样子。 三位管事和班主吕种辉需要核对今晚的账目，总结当晚演出的不足以及计划明天如何去营救两名被绑的武行，因此并未立刻洗漱入睡，而是进了正房商讨。 那十几名临时雇佣来的‘贱民’，则是被直接安排在了院子里。 铺上一些草席，让他们席地而睡。 反正今晚月明星稀，并不会下雨，直接睡在院子里也没什么关系。 至于说蚊虫可能会多一些的问题……对于贱民们来说，这从来就不是问题。 他们平时能把身上的虱子当零嘴吃，所以究竟谁吃谁，真的不一定。 苏清和当然有着不同的待遇。 尽管和十几名临时雇佣的‘贱民’一样，并没有签订用工契书，可在戏班的其他人眼里，苏清和已经是他们自己人了。 按照吕巧巧的吩咐，苏清和要跟其他‘班底’一起，住到西厢房里。 所谓的‘班底’，便是戏班子的‘底包’，算是戏班子里的最底层。 这些人在戏班子里一般只能演一些开场的小戏，或者跑跑龙套。 扮演的也都是一些诸如太监仆人、旗锣伞报等小角色，再加上做一些后台、内勤、打门帘之类的工作。 在苏清和没来之前，他们也要兼着杂役的活，而苏清和的出现，一下子就让他们轻松了许多。 以至于这些‘班底’对苏清和的认同感最浓。 简单的洗漱了下，苏清和跟着那些‘班底’一起，步入了西厢房里。 异味有点浓，这是一种由许多不同味道混杂在一起的异味，所以很难形容。 厢房里则是一张大通铺。 除了横贯整个厢房的大通铺外，厢房内连一张衣柜都没有，更别提其他陈设了。 如果丁点缝隙都不留的话，通铺起码能挤上十几个人并排着睡。 冬天还好，起码能用被子将彼此隔开，互相之间造成的影响不会很大。 但夏天就比较麻烦了。 本就闷热，不可能再盖被子，大男人彼此贴在一起睡觉，对于不习惯的人来说，简直是一场从身体到精神的全方位折磨。 苏清和有些蛋疼，却还是强忍着不适，躺到了通铺上。 条件就这么个条件，他在做逃跑计划的时候只会去考虑大框架的问题，很难连这些细节都规划到其中。 因为计划越是详细复杂，便意味着越是容易出差错。 很多时候，能够沉稳的把控住大方向，要远比事无巨细的想要掌握每一个具体的环节更有意义。 这一点，微操大师中正校长可以证明。 幸好，在上床入睡后，苏清和能够通过将‘意识’沉入到‘壶中世界’里的方式，隔绝掉睡眠环境太差所带来的难受感觉，着实可以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很快便沉浸在了‘壶中世界’里，之前被他拼了命才成功收入‘炼妖壶’中的‘李克愚’，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团浓郁的虚影，安安静静的飘在‘壶中世界’内的炼丹炉旁。 相比于‘壶中世界’里剩余的那两团虚影，‘李克愚’的虚影要明显浓郁许多，甚至透过虚影，能隐隐看出来几分属于妖魔本体的形态！ 同时苏清和发现，随着‘李克愚’被收入了‘炼妖壶’后，‘炼妖壶’竟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功能。 并非是之前那种浓雾后退、‘壶中世界’面积扩张下所展露出来的新区域，而是直接内嵌在‘修炼区’里的新功能。 ‘妖魔图鉴’！ ‘修炼区’中凭空出现了一张矮桌，似乎需要盘膝坐下、才能刚好坐到矮桌前。 而矮桌的桌案上则摆放着一份竹简，竹简卷成了筒，上面工工整整的书写着‘妖魔图鉴’四个大字。 对于苏清和来讲，他是通过自己的‘意识’沉入‘壶中世界’的，因此‘壶中世界’的任何变化，在他眼里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无论是突然出现的矮桌还是那份竹简，其实这种外观的呈现都毫无意义。 非要说有什么用处的话……或许就只剩下仪式感了吧…… 苏清和心里面这么想着，‘意识’却非常诚实，径直盘膝坐到了矮桌前，然后装模作样的打开了那份竹简。 竹简上几乎所有的竹片都是空白的，只有其中一个竹片上面写满了字迹。 ‘影獠，上等妖魔，拥有强大的伪装能力。它们能够通过披挂人皮的方式伪装成人，并完全遮盖住体内妖气。其中天赋卓绝者，能通过人皮将妖气伪装成灵气。’ ‘能力特征：……” ‘生活习性：……’ ‘应对策略：……’ 看着竹片上呈现的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苏清和发现这些文字的数量加在一起，早就超过了真正的竹片所能容纳的极限。 偏偏他的阅读质感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所有的这些文字与其说是记录在竹片上的，倒不如说是直接印刻在了他的‘意识’中。 包括以后随着‘妖魔图鉴’内记录的妖魔种族越来越多，他若是想要单独调取某一种妖魔的详细信息出来，其实也只需要在脑海中浮现起相应的念头就可以了。 并不用真正的去翻找，竹简自然而然的就会将他想要查看的信息显现出来。 很方便！ 苏清和重新合上了竹简，对于‘炼妖壶’新出现的这个功能颇为满意。 虽然这个功能对于他的个人实力以及修为境界并没有直接帮助，但可以预见的是，以后随着他捕猎的妖魔越来越多，能够被记录在册的妖魔也将越来越多。 ‘妖魔图鉴’势必会因此而渐渐的演变成一本妖魔大百科！ 从情报搜集的角度去考虑，其拥有的隐性价值绝对无可估量！ 更何况图鉴里对妖魔的信息记录异常详细，在拥有了这些信息之后，再去对付相应种族的妖魔，一定事半功倍！ 苏清和用‘意识’伸了个懒腰，不再理会这个全新的功能，反正这个功能在记录到足够多的妖魔之前，其实用处不大。 他径直来到了炼丹炉旁，默默地看着‘李克愚’的浓郁虚影，皱眉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55章 物尽其用 通过之前已经被炼成丹药的那几团虚影和‘李克愚’虚影之间的鲜明对比就可以确定，捕获的妖魔实力越强，在‘炼妖壶’内所呈现的虚影形态便会越浓郁。 并且‘李克愚’的虚影还能隐约的看到几分被捕获之前的妖魔形态。 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若是捕获的妖魔更强，那么虚影也将渐渐变得凝实，直至在‘炼妖壶’中都能呈现出完整的妖魔样子？ 真要是如此，也不知道继续用妖魔炼丹的话，服用起来会不会出现什么心理障碍？ 毕竟，将那一团团看起来如同鬼火一般的虚影扔到炼丹炉里去炼丹，整个过程就像是用处理食材的方式去做饭一样。 并不会让人产生任何的不适感。 可如果虚影逐渐凝实、直至呈现的是具体的妖魔形态，那么将虚影扔到炼丹炉内……起码苏清和自己在脑海中想一想那个画面，多少会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当然，这是以后才需要去考虑的问题。 眼下还远没到那个地步，没必要提前鳃鳃过虑。 尝试着将‘李克愚’的虚影扔进了炼丹炉内，接着启动了炼丹炉，对‘李克愚’的虚影进行炼制。 相比于之前炼制那些虚影时，差不多只需要一刻钟左右就能炼制出丹药的超强效率，这一次对‘李克愚’虚影的炼制，明显得耗费更长的时间。 盯着炼丹炉看了一会儿，发现炼丹炉似乎还得炼很久后，苏清和便回到了修炼区，盘膝坐下，开始了苦修。 这一次他想要彻底沉淀下来，达到能够继续服用丹药以突破自身境界的程度，至少得在‘炼妖壶’中苦修四个晚上。 原本在没有获得‘李克愚’的虚影之前，苏清和对于晚上在‘炼妖壶’中的苦修，已经不怎么迫切了。 反正‘炼妖壶’里剩余的虚影远不足以让他突破到丙等的境界，那提前完成修为的沉淀和进行境界的稳固，便不具备太多的实际意义。 可谁曾想，计划没有变化快。 跑路的过程中被‘李克愚’追上，偏偏这‘李克愚’居然是一只丙等的妖魔。 拼了命的将‘李克愚’收入‘炼妖壶’后，困扰他的‘妖魔数量不足’的问题，瞬间得到了缓解。 这种情况导致苏清和没有了可以说服自己偷懒的借口。 时不我待，早一天变得更加强大，都能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安全。 因此苏清和只能静下心来，苦逼兮兮的一头扎进了修炼的苦海之中…… ‘炼妖壶’内模糊时间的特性，只是能让苏清和用远比其他人短的多的时间去完成实力的提升，但对于苏清和自己来说，他耗费在修炼上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实质上的减少。 他在‘炼妖壶’内的半个月，仅仅是别人的一个晚上。 看起来对于修炼的帮助大到难以估量，可在苏清和的感官中，他就是实打实的苦修了半个月！ 个中滋味和必须承受的那种难以言说的寂寞，在这几天的日子里不断的捶打着苏清和的神经，让苏清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成长着。 说实话，如果不是及时的发现了问题，确认自己的生命正时刻处于巨大的威胁之中，那苏清和很可能抗不住苦修所带来的精神上的折磨。 只不过对死亡的恐惧往往能够让人突破生理和心理上的极限，使得苏清和不得不强迫自己必须变得坚韧起来。 历经了之前三个晚上、也就是实际长达一个半月的苦修，苏清和本身对于这种苦修的过程虽然感到痛苦、却起码已经适应。 即便因为死亡的威胁稍稍远去而压力略显不足，苏清和也能调整好情绪，全身心的投入到枯燥乏味的苦修之中。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 苏清和又一次从孤寂中抽离出来后，发现炼丹炉也刚好完成了对丹药的炼制。 之前炼丹都只需要一刻钟，这次炼丹却用了整整一通宵。 看来以后若是用更强的妖魔炼丹，需要耗费的时间同样会呈几何数字般上升。 拿到了最新的丹药，在‘炼妖壶’的感知同步中，苏清和确认服用下这颗丹药后，他便能够从当前的丁等上层次、突破到丙等下了。 前提是他还得继续进行三晚的苦修，彻底的将突破到丁等上层次后的修为沉淀下来、稳固住境界。 想到这里，苏清和用自己的‘意识’看向了剩余的那两团虚影，一时间忍不住有些犹豫起来。 随着他捕捉到了‘李克愚’、能够借助炼制‘李克愚’获得的丹药突破丙等后，这两团妖魔虚影对他的重要性便直线下滑。 炼制成丹药的话……这两团虚影连让他从丁等上突破到丙等都做不到，那当他突破丙等后，这两团虚影炼制的丹药自然作用更低。 所以与其炼制成丹药，一点一点的积累，但不知道何时才能够积累到足够继续突破境界的量，倒不如让这两团虚影现在就发挥出作用，成为自身实力的养分，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毕竟，相比于积蓄资源、厚积薄发，他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利用好手里的每一分资源来武装自己！ 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苏清和很快在心里面做出了决定。 他打算将这两团虚影都喂给‘通天塔’以补充灵气！ 每一团虚影能够维持‘通天塔’十二个时辰的运转。 在灵气补充完后，他就能够用‘意识’进入到‘通天塔’中，跟‘通天塔’内凝结出来的妖魔虚影进行对战，以此来迅速提升自身的实战经验！ 再加上‘通天塔’中的对战相当于是在进行真正的生死相搏，由此所带来的战斗习惯养成，必然会对他产生无比积极的影响！ 而‘壶中世界’对于时间感知的模糊特性，又能将‘通天塔’的运转时限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因此不管怎么看，用剩余的两团虚影去给‘通天塔’补充灵气，都是最具有性价比的做法！ 正常来说，他一天要在‘壶中世界’里待四个时辰，这四个时辰能模糊出相当于半个月的长度。 那么一团虚影补充的灵气量，便等于可以让他进行长达一个半月的生死实战！ 相当奈斯！ 第56章 不惹事、不怕事 不过提升实战经验的事情暂时不急。 总要先完成修为的沉淀和境界的稳固，吞下用‘李克愚’炼制的丹药，让自身成功突破到丙等下的境界后，再开始进入到‘通天塔’中去磨砺自身的战斗技巧。 因为也就是几天的工夫而已，他肯定还没有离开东武城，尚且要留在‘瑞云班’中当一个小杂役。 没有捕获妖魔的渠道，等于没办法继续提升境界，空余的时间，自然可以用来增加自身的实战经验。 当然，如果苏清和愿意像其他正常的修士那样，每时每刻都不停进行苦修的话，即使没有‘妖魔丹药’这种大补之物，也依旧是可以缓慢提升自身修为的。 但就像很多人在通过炒股、赌博、虚拟币等等等等各种方式，于短时间内赚取到了大量的收益后，便怎么都没办法再静下心来上班打工一样。 让苏清和在体会过‘妖魔丹药’的强大功效后，还像正常修士一样去修炼，着实是有些难为人了。 从睡梦中醒来，才刚刚卯时而已，差不多刚过五点的样子，可苏清和发现同铺的其他‘班底’们竟是已经起来了绝大多数。 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三个人尚未起床。 偏偏这三人还各有特色，其中一人鼾声如雷，另外一人磨牙切齿，最后一人不时说上几句梦话，汇聚在一起，交相呼应，此起彼伏，堪称卧龙凤雏。 苏清和心情复杂的从通铺上下了床，前往院中去洗漱。 如果不是拥有将‘意识’沉入‘炼妖壶’中的本事，那这种居住环境绝对能将他折磨到神经衰弱。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了。 专门用来洗漱的地方并没有柳枝准备，也没有牙粉，仅仅提供了一些醋，可以用来漱口。 而且即便是这点廉价的醋，也只有戏班子的人才具备使用的资格，昨天临时雇佣的那十几个‘贱民’，想处理个人卫生问题的话，得自行想办法解决。 但从那些‘贱民’们一个个满嘴的黄黑牙上就能看的出来，他们其实并不在乎所谓的个人卫生问题。 戏班子的生活条件肯定远不能和镇妖司分部相比，苏清和对此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并不会觉得多么难熬。 反正至多二十来天罢了，全当在体验生活了。 早饭是野菜加上稀粥。 班主、三位管事以及班子里的‘角’则能够额外多分到一枚鸡蛋。 这鸡蛋看着对于‘瑞云班’来说颇为珍贵，因为吕巧巧身为班主之女，都没有被分到鸡蛋的资格。 瞅了瞅几乎能将自己整张脸都倒映出来的清澈粥汤，苏清和在心里止不住的叹气。 可惜，自己约的炮……啊呸！ 自己选的路，含着泪也要走完…… 很快吃完了早饭，纪元鹏站到了院子的中间。 用力的拍了几下巴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后，这才朗声道：“诸位！咱们今儿就不练功了！因为咱们要打上‘合庆班’，把修文修武救出来！ 大家都知道，自从咱们被清河崔氏指定为族庆表演的戏班子以来，‘合庆班’就一直对咱们心怀嫉妒！这次修文修武的失踪，肯定是‘合庆班’从中搞的鬼！ 因为‘合庆班’想要取代咱们‘瑞云班’，成为清河崔氏族庆表演的指定戏班子！如果真让他们成功了，咱们‘瑞云班’便要反被他们‘合庆班’压过一头！ 到了那个时候，大家的好日子一定会宣告结束！还想喝粥？还想吃窝头？还想逢年过节能尝到荤腥？都是做梦！咱们肯定又要回到以前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大家说，咱们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吗？咱们能眼睁睁的任由现在的好日子从手中偷偷溜走吗！咱们能心甘情愿的被‘合庆班’欺辱吗！” “不能！” “绝对不能！” 立刻有人大声呼喊着应和道。 纪元鹏挥舞着拳头、激情四溢的吼道：“没错！绝对不能！咱们‘瑞云班’不惹事，却也不怕事！谁敢打咱们‘瑞云班’饭碗的主意，咱们‘瑞云班’就和谁拼命！ ‘合庆班’的阴谋必然不会得逞！咱们一定能把修文修武救回来！今年清河崔氏的族庆表演资格，依旧是咱们‘瑞云班’的囊中之物！所有人，跟我一起抄家伙！” 说着，纪元鹏率先拿起了一根棍子。 而戏班子的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起身来到纪元鹏的身旁去地上捡棍子。 这种木棍是底层‘贱民’们进行斗殴时最常用的武器。 能打的人很疼，又不容易出人命，起码不像利器那样出则见血，可以有效的控制住冲突的层级。 最重要的是，制作木棍的材料随处可见，方便搜集的同时还不用花费哪怕一枚桐子，这对于底层的‘贱民’们来说，属于不可替代的优势。 眼见戏班子里除了班主之外的所有人，包括昨天招来的那十几名临时雇工，很快就尽皆人手一根棍子，纪元鹏不由气势十足的喊道：“现在！出发！‘合庆班’若是不把修文修武交出来，咱们就踏平‘合庆班’！” 说完，纪元鹏一马当先的朝着院外走去。 其他人立刻神情凶狠的纷纷跟上。 尽管一个个衣着非常简陋，但手中拎着棍子，脸上满是煞气，再加上几十号人就这么呼呼啦啦的走出来一片，看着居然真有那么几分古惑仔的意思。 苏清和几步便来到了纪元鹏的身旁，引得在前领路的纪元鹏一阵侧目。 “张三？你要干嘛？想抢我领头的位置？” 纪元鹏颇为莫名其妙的问道。 苏清和耸肩道：“昨天不是说了吗？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打架！所以真要打架的话，我肯定得冲在最前面才行！这牛皮都已经吹出去了，总不能才刚过一天，就让我食言而肥吧？” 纪元鹏愣了下，旋即失笑道：“打架可不是光有力气便行的。我好歹以前当过武行，领个头没问题。你这身板，还是跟在后面壮声势比较好。昨天那么问你，只是想看看你的胆气，不是真的想要让你拼命。” 第57章 话不投机 ‘瑞云班’的人确实都还不错。 吕巧巧给苏清和留下的第一印象很好。 那些‘班底’也都非常团结，昨天一整天接触下来，苏清和并没有发现‘班底’们互相之间存在什么勾心斗角的问题。 反倒是彼此的关系极为融洽，日常相处的气氛很是轻松，亲如兄弟手足一样的互相关心、提供帮助。 而今天跟着其他人前去找‘合庆班’要说法，纪元鹏又明显想要把他保护起来，看起来根本不打算让他冲在前面。 说实话，苏清和有些感动。 众所周知，打群架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人必然需要面临最大的危险。 因为一旦双方真的开打，那么最前面的人肯定首当其冲。 再加上站在最前面的人往往都是领头的，绝对会受到重点照顾，所以若是没两把刷子的话，还真干不了这个活。 纪元鹏是武行出身，又是班子的管事之一，遇到了这种事情的时候当然得冲在最前面。 反观苏清和，昨天才刚刚加入‘瑞云班’，班子里的其他人对于苏清和的了解相当有限。 以为苏清和只是单纯力气大而已，并没有多少别的本事。 否则怎么会沦落到来戏班子打杂的境地？ 所以纪元鹏让苏清和跟在后面壮声势的做法，在其他人看来是很正常的。 不过苏清和并未听从纪元鹏善意的安排。 拎着木棍，稍稍落后纪元鹏半个身位，让纪元鹏可以始终起到领路的作用，却又没有融入后面的大部队中，仿佛纪元鹏身旁的副攻手一样。 如此反应，倒是让纪元鹏忍不住面露欣赏之色。 一边速度不减的在前领路，一边主动同苏清和闲聊起来。 “张三，你以前打过架吗？” “那必须打过，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打架。” “咳，那你练过硬功夫吗？不是修士大人们的那种近似于神仙般的手段，而是像我们武行这样硬桥硬马的功夫。” “没练过，不需要。打架就是比谁速度快、力气大。你躲得快，别人便打不到你。你打的重，别人一下子直接倒了，便没办法一直和你打下去！” “额，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可真打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算了，一会儿打起来再说吧，你记得别离我太远，我还能争取看顾看顾你。” 两人说话间的工夫，已经转进了另外一条贱民巷中。 第九坊区的数十个贱民巷彼此相连，在城池的角落里七拐八扭，构成了一大片如同贫民窟般的幽暗地带。 ‘合庆班’就住在这条贱民巷里，跟‘瑞云班’住的地方相隔不算多远。 两个班子以前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因为‘合庆班’班主是‘瑞云班’班主当年一起唱戏的师弟。 有着这一层关系在，两个戏班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师出同门。 因此原本也算是互帮互助、互相扶持，慢慢的一起成长为了东武城内最好的两个戏班。 然而自从‘瑞云班’被清河崔氏选到族庆上进行表演后，两个戏班子之间的关系便迅速冷淡起来。 原因无他，不过是‘利益’二字作祟罢了。 随着纪元鹏当先领头出现在了‘合庆班’的院门外，后面还呼啦啦的跟了一片人，正在院中练习基本功的‘合庆班’成员们立刻被惊动，也纷纷拿上家伙，冲到了院外。 两方人马瞬间形成了对峙。 ‘瑞云班’这边的人明显更多，看起来自然气势更盛。 ‘合庆班’这边的人则有些紧张，每一个人都紧握着武器，警惕的盯着‘瑞云班’众人。 幸亏‘合庆班’的院门口不是狭窄的巷道，而是几条弯曲巷道的交汇处，导致院门口有大片真正的空地，否则的话，双方加起来足足五六十号人，还真没办法在这里摆明车马。 “师兄！你突然带这么多人来，是有什么事吗？” ‘合庆班’内走出来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色难看的朝着‘瑞云班’的队伍里问道。 至于处在领头位置上的纪元鹏，则直接被中年男人忽略了。 站在队伍后面的吕种辉越众而出。 神情复杂的看着中年男人，开口道：“师弟，我们班子里的修文修武失踪了，你应该知道他们在哪吧？我们今天是来找人的，只要你帮我们把修文修武找回来，那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以后你还是我的师弟，我也仍然是你的师兄。” 中年男人愣了下，旋即怒声道：“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是你们‘瑞云班’的武行！他们失踪了关我们‘合庆班’什么事！凭什么让我们‘合庆班’帮着找人？还找到之后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师兄，听你这话的意思，该不会认为范修文范修武之所以会失踪，是我们‘合庆班’在搞鬼吧？！”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刚刚被无视的纪元鹏便忽然开口插话道：“刘班主，修文修武的失踪是不是你们‘合庆班’搞的鬼，这一点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今天既然全员出动，那就是抱着必须把人救回去的决心而来！别想着把我们糊弄回去！这是不可能的！” 中年男人冷声道：“我和你们吕班主讲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们‘瑞云班’已经如此不讲规矩了吗！” 纪元鹏不屑道：“我们只和守规矩的人讲规矩，你们都把修文修武给绑了，先把规矩给坏了，居然还让我们讲规矩？” 中年男人怒极而笑道：“扯淡！我确实已经知道了范修文和范修武的失踪！我也确实为此感到高兴！但他们的失踪跟我们‘合庆班’无关！你们爱信不信！要找人去别的地方找！我们‘合庆班’不欢迎！赶紧滚蛋！别逼我轰你们走！” 纪元鹏这次没有接话，只是扭头看向了吕种辉。 吕种辉叹了口气，很是落寞的点了点头。 纪元鹏见状，当场举起了手中的棍子，接着大喊道：“兄弟们！‘合庆班’的人绑了修文修武，居然还口出恶言！简直岂有此理！大家跟我一起上！只要能把修文修武救回来！今晚就加餐吃肉！” 喊完，纪元鹏一马当先，毫不犹豫的便拎着棍子，无所畏惧的当先朝‘合庆班’那群人冲去！ 第58章 你很勇啊! 苏清和有点没料到纪元鹏会这么勇。 根本不管身后‘瑞云班’的其他人能不能跟得上，就这么拎着棍子直接朝‘合庆班’的人贴脸开大。 虽然‘合庆班’的人在数量上不如‘瑞云班’的人多。 打眼看去，满打满算也就是二十人左右，差不多只有‘瑞云班’此次前来人数的一半。 可如果纪元鹏冲的太快，陷入到‘合庆班’那群人的围攻之中，即便是武行出身，照样会非常危险。 所以苏清和眼见纪元鹏冲了上去，只能也拎着棍子随同而上。 幸好‘瑞云班’的其他人没有拖后腿，在纪元鹏身先士卒的带动下，一个个仅仅慢了两三步的距离，便纷纷叫嚷着一起冲向了‘合庆班’，让苏清和需要面临的压力骤减。 这些压力和所谓的危险无关，纯粹是由于苏清和不想暴露自身的真实实力，以至于必须时刻注意压制体内远超常人的力量，好让自己表现的不要过于突出。 因此‘瑞云班’的人冲上来的刚刚好，至少让他不需要被迫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场面一下子便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五六十人拥挤在一起，将‘合庆班’所住院子门口的巷道交汇处直接堵死。 有路人正在这几条巷子中走过，眼见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这些路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站在较远的地方看起了热闹。 ‘贱民’们的生活是很苦的，平日里可以用来放松的娱乐活动约等于‘无’，偶尔能看到有人打群架，这就基本上相当于是在过节了。 ‘合庆班’所使用的武器跟‘瑞云班’的武器差不多。 彼此班子成员的个体战力自然也不相伯仲。 这种情况下，数量的优势往往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瑞云班’临时雇佣的那十几个贱民，一下子就成了打破平衡的关键。 苏清和则始终跟在纪元鹏的身旁，并不过分表现自己，只在纪元鹏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出手。 看起来好像毫无章法，但每一棍子都能精准的打到目标的软肋。 哪怕苏清和有控制力道，不至于一棍子下去便导致人身受重伤，却依旧没有人需要他再去打第二棍子。 因为凡是挨过苏清和棍子的人，都会当场被打倒在地！ 或许伤势并不严重，却由于忍受不了那骤然袭身的痛楚，以至于暂时性的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 纪元鹏很快就察觉到了身旁张三那非同一般的战斗力！ 尽管看不出有什么门道，仿佛只是在瞎打而已，可造成的战果却无比辉煌！ 纵使是‘合庆班’的武行，面对着身旁张三的棍子，仍然没办法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挡！至多是能比其他人多挨上两三棍子而已，最终的结果却没有任何区别。 纪元鹏扪心自问，正是有着张三一直护持在他的左右，他才能打的这般酣畅淋漓！ 他发现张三之前在路上跟他说过的那些话，竟然不是在吹牛！ ‘打架就是比谁速度快、力气大。你躲得快，别人便打不到你。你打的重，别人一下子直接倒了，便没办法一直和你打下去！’ 张三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你小子不光有一身蛮力，而是真的会打架啊！我小看你了！” 眼看着张三干脆利落的又敲倒了一人，纪元鹏忍不住感慨道。 苏清和笑道：“我说过了，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打架，更何况纪管事你一直冲在最前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的关注点都在你的身上，根本就没注意过我，所以我这其实算是偷袭。” 纪元鹏摇头道：“就算是偷袭，你小子能打的如此稳准狠，依旧令人惊叹！” 此时‘合庆班’的人已经在地上躺了一片。 其中至少一半都是被苏清和打倒的。 本就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结果‘瑞云班’里还藏着苏清和这样一个超级大bug，局面会瞬间变得一边倒，实在是极为正常的结果。 眼看着‘合庆班’的人包括那位班主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继续站着了，纪元鹏立刻大手一挥。 朗声开口道：“所有人，跟我进去搜！把修文修武给找出来！但记住！咱们纯粹是为了找人！不要乱翻‘合庆班’的东西！也绝对不允许偷拿‘合庆班’的东西！如果有人趁机盗窃，那对不起，江湖规矩，盗窃的人不光要赶出咱们戏班子，并且还得把手给剁了！” ‘瑞云班’的人轰然应诺，旋即便一窝蜂的冲进了‘合庆班’的院子。 相比于‘瑞云班’住的那个院子，‘合庆班’的院子还要稍小一些。 临时招募的十几名‘贱民’被纪元鹏留在了院外，专门负责盯着躺在地上惨叫的‘合庆班’众人。 剩余的‘瑞云班’众人则用最快的速度将院子从里到外的翻找了一遍。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他们没能在院内找到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 “怎么回事？” 重新回到了院外，吕种辉脸色难看的盯着纪元鹏问道。 此时刚刚缓解了身体的疼痛，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的‘合庆班’班主满脸怨毒之色的恨声道：“我说过，范修文、范修武的失踪跟我们‘合庆班’无关！可没想到你们‘瑞云班’却如此蛮横！居然硬闯我‘合庆班’的院子！ 吕种辉！你实在是欺人太甚！这件事我跟你们没完！以后我不是你的师弟！你也不是我的师兄！我‘合庆班’跟你们‘瑞云班’彻底恩断义绝！以后有你没我！我后半辈子一定豁出命去跟你死磕！” 吕种辉脸色一变，正打算开口说几句软话道歉认错，纪元鹏却伸手拦在了吕种辉的身前。 平静道：“刘班主，没在你们‘合庆班’的院子里找到人，不意味着你们就没有绑走修文修武。我之前有打听过，你们‘合庆班’除了这个院子以外，在另外一条巷子里还租了个小屋，对吧？” ‘合庆班’班主沉声道：“是又如何！我们租个屋子难道还需要你们同意不成？！” 纪元鹏摇头道：“那倒是不用，只不过……我怀疑修文修武可能是被你们藏到那间小屋里了。毕竟，相比于这个院子，确实是那种独立的小屋更适合用来绑人藏人。” “放屁！那小屋只是用来存放一些平时不用的道具而已！我们连去都很少去！你少他妈血口喷人！” ‘合庆班’班主无比愤怒的骂道。 站在一旁的苏清和皱了皱眉，目光在几人的身上挨个梭巡了一遍后，心下隐隐感到有些疑惑起来。 第59章 好消息:人找到了。坏消息:…… ‘合庆班’的班主给他的感觉有点过于理直气壮了。 如果人真是被‘合庆班’给绑的，那这位班主就着实是个人才了。 因为无论从神态、举止，还是从表情、语气上看，苏清和都没有在这位班主的身上察觉到丁点色厉内荏的心虚味道。 要么是心理素质坚如钢铁，要么是根本就没干这件事情…… 若是前者，那这位班主真是生错了时代，不去奥斯卡拿个小金子，完全对不起他这一身浑然天成的演技。 “刘班主，你我在这里各执一词，着实没有任何意义。总要亲眼看过后，才能确认。那个小屋应该距离这里不算很远，敢不敢带上人，跟我们一起去一趟？ 免得我们自己过去的话，若真找到了修文修武他们，你再因为没有随同前往，从而找理由认为我们是在故意对你进行栽赃陷害，那到时候可就有的纠缠了。” 纪元鹏略显咄咄逼人的说道。 ‘合庆班’的班主深吸了口气，脸色铁青的咬牙点头道：“好！去就去！但我告诉你！我们‘合庆班’不是这么好欺负的！等你们找不到人！我一定跟你们没完！” 说着，‘合庆班’的班主点了几个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旋即怒火满腔的当先带人走到了前面。 大部分‘合庆班’的人仍然躺在地上努力的缓解着身体的痛苦，能这么快就重新爬起来的，都是班里的武行。 这些武行对于‘瑞云班’的其他人其实没什么感觉，却一个个都在用无比谨慎且带着几分惧怕的眼神瞄了瞄苏清和。 足可见苏清和方才挥舞的木棍，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瑞云班’的人并没有全部跟着前往‘合庆班’租用的小屋。 在吕种辉的安排下，三名管事中的石平，带着班里差不多一半人、以及那十几名临时雇佣的‘贱民’，留在了‘合庆班’的院门口。 一是为了看管住‘合庆班’的其他人、避免节外生枝。 二是‘合庆班’的这些人毕竟受了伤，他们留下人在旁边看着，起码可以确保‘合庆班’这些伤号的人身安全。 ‘贱民巷’里向来不怎么太平。 官府的力量从不会将注意力投注到‘贱民巷’中。 平日里戏班子人多势众，倒是没什么人敢不长眼的跑来找麻烦。 可眼下几乎全员皆伤，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有‘瑞云班’的多半数人留下来，至少能确保‘合庆班’这边不至于被其他人趁火打劫。 ‘合庆班’的班主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于吕种辉的安排，他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为了所谓的颜面，便强行拒绝吕种辉的好意。 人数一下子减少了很多。 两个戏班子加在一起，只有不到二十人前往那个租用的小屋。 不过当先领路的‘合庆班’班主充满了愤怒，将路上遇到的其他行人全都吓得纷纷主动躲避，客观上使得一行人的前进速度变得极快、丝毫没有被迟滞。 大概只用了一刻钟，一行人便抵达了那个被租用的小屋门前。 一间很普通的临街棚屋，‘贱民巷’里这样的棚屋比比皆是。 对于大部分‘贱民’来讲，能有棚屋住，可以遮风挡雨、不至于露宿街头，已经称得上是极好的生活。 这是他们和丐户之间最大的区别。 而对于‘贱民’群体中生活条件相对优越的知名戏班来说，这种棚屋却往往只会被租用来当成仓房用。 ‘瑞云班’同样有租用类似的棚屋，并且租用了不止一间。 那些不常被用到的器具，又不舍得扔掉，放在四合院里还太过占地方，租用棚屋来当仓房、将那些东西长期存放，就成了很好的解决办法。 ‘合庆班’的班主动作干脆，直接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接着拉开了门栓，推开了破旧的屋门。 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昏暗的屋内随着大门打开而有阳光透入，将里面的场景清晰的照射了出来。 下一瞬间，‘合庆班’班主的身体便明显的僵硬了下，脸上也随之浮现起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因为这间棚屋里，竟然真的有两个人被麻绳捆缚着全身、扔在棚屋之中…… 棚屋的面积不大，顶多十来个平方的样子。 里面又堆放了不少器具，两个人就这么不知生死的靠在器具上，随着屋门的打开，立刻被屋外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修文！修武！” 原本跟在‘合庆班’班主身后的纪元鹏，见状当场凄厉的喊了起来。 同时一个箭步，撞开了正处于呆滞状态中的‘合庆班’班主，径直冲到了屋内两人的身旁。 似乎是由于太过担心，所以尝试着想要同时将两个人一起搀扶起来。 可两人都是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无论纪元鹏搂脖子还是搂腰，两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以至于纪元鹏手忙脚乱下的仓促举动，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瑞云班’的其他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尽管都想冲进棚屋里去，可由于棚屋的面积太小，根本不可能容纳的下这么多人，因此就只是又进去了四个，以便能够帮着纪元鹏将被捆绑的范修文和范修武抬出来。 苏清和没有跟着进去。 相比于其他人尽皆往前挤的下意识反应，苏清和反倒是后退了两步。 眉头微皱，目光越过了其他人的身影，落到了被捆绑的范修文和范修武身上。 在众人的合力下，范修文和范修武终于被抬了出来。 有‘瑞云班’的人伸手拍了拍范修文和范修武的脸颊，又用力的掐了掐两人的人中，但兄弟俩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旁边另外一人本能的伸手探到了两人鼻下，紧接着这人就大惊失色道：“死了！修文修武死了！他们俩没有呼吸了！” 什……什么？！ 方才因为看到棚屋内竟然真的有人、从而陷入到呆滞情绪之中的‘合庆班’班主，闻听此言后顿时一个激灵。 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努力的上前想要挤到范修文和范修武的身边，以确认两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不过他这样的举动直接激怒了‘瑞云班’的人，拳头骤然间雨点般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第60章 指向鲜明 在此之前，‘合庆班’的班主一直非常愤怒。 他认为‘瑞云班’是借机生事、故意来找他们的麻烦，以便能够在清河崔氏挑选今年族庆表演的戏班子之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打击他们‘合庆班’这个最主要的对手。 虽然他过往一直很尊重吕种辉这个师兄，可这一次的事情发生后，所有的尊重便随之支离破碎。 本想着用事实打吕种辉的脸，让吕种辉在找不到人后灰头土脸的滚蛋，结果不曾想……人居然还真的在他们‘合庆班’租用的棚屋里！ 更让他感觉仿佛被当头敲了一闷棍的是，不光人在他们‘合庆班’租用的棚屋里被找到了，并且人还死了？！ 以至于原本积蓄满腔的怒火，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惶恐和茫然的情绪堆满了脑海。 哪怕挤上前去的过程中，被‘瑞云班’的人好一顿痛揍，他也再没有任何类似于恼怒的情绪滋生。 他默默地承受着，即使这些拳头打破了他的头，让他的脑袋开始流出血来，他也依旧生不起气来。 好不容易挤到了范修文、范修武的身旁，确认真的是那兄弟俩后，他胳膊发颤的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 然而客观存在的结果不会受到某个人的主观意愿影响便发生变化。 确认范修文范修武是真的死了以后，‘合庆班’的班主双目无神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给修文、修武松绑！派两个人去坊正司报案！把‘合庆班’的人围起来，一个都别放走！等……等坊正司给了结论后，再做决定！” 吕种辉适时出声，发挥了一个班主应该发挥的定海神针作用。 尽管‘瑞云班’的人都因为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无比悲痛，但有了主心骨的安排，他们还是迅速的收拾心情，按照吕种辉的命令行动起来。 ‘合庆班’的几个人则看起来颇为慌乱。 面对着‘瑞云班’那些人将他们围住的做法，‘合庆班’的几个人除了眼神游移不定外，身体倒是极为老实，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似乎并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有一点他们很明白，不要在一群人即将丧失理智的情况下、继续去刺激那些人脆弱的神经。 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场间只有苏清和如同局外人一般的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静静的站在众人的边缘位置，以旁观者的角度默默观察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身为修士，他能够感知到许多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普通人根本看不到的情况。 因此他应该是场间目前唯一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的人。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在人群边缘处站着，准备先看一看后续的发展，再决定要不要插手其中、对这件案子进行干预。 毕竟，‘贱民’们的死活再怎么不被地方官府关注，也得是在‘贱民’们没有报案的前提之下，才能达成‘民不举、官不究’的默契。 一旦有‘贱民’针对人命官司报了案，那地方官府便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动人手前来处理才行。 苏清和不希望自己表现的过于突出，以免被官府派来的人注意到。 他现在必须低调，最好是变成一个小透明，至于这件案子本身……若是没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起码得保证真凶不会逍遥法外！ 坊正司的人来的很慢。 吕种辉安排人去坊正司报案后，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有几名差人满脸不耐烦的姗姗来迟。 跟差人同来的还有一名仵作。 对于需要深入到‘贱民巷’中来办案这件事，不管仵作还是差人，明显心情都不怎么好。 吕种辉同样心情很差，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的死，让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即便之前两兄弟失踪，他其实都没怎么担心过。 因为能猜到是为了竞争清河崔氏族庆表演的资格，才导致范修文和范修武被盯上，所以就算两兄弟失踪，在吕种辉想来，也总不会有生命危险才对。 结果没料到…… 这绝对是过界了！ 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整理了下心情，吕种辉满脸陪笑的上前同几名差人和仵作简单的将情况介绍了一遍。 几名差人没怎么说话，只是朝着吕种辉点了点头，然后就挥手驱赶了围着范修文、范修武尸体的‘瑞云班’几人，以便让仵作能够对两人的尸体进行一个初步的检查。 到底是专业人士。 仵作很快便得出了相应的结论，开口道：“尸体未冷，尚有余温，应该是在两个时辰内死亡的。死因是中毒，但具体中了什么毒，这个暂时没办法判断。需要把这两具尸体拉回衙门，让我进行更细致的检查吗？” 这问题是朝着几名差人问的。 然而立刻给出回应的却是纪元鹏。 只见一脸痛苦的纪元鹏，在听完了仵作的初步检查结论后，当场伸手指向了‘合庆班’的班主。 同时悲恸欲绝的大吼道：“两个时辰内死的？那就是被你们谋杀的！肯定是你们看到我们带人打上了门后，发现自己的行径暴露了，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杀了修文和修武！ 只不过我们后续赶到的很快！你们没想到我们早就知道你们有租用这么个屋子！使得你们只来得及毒杀修文和修武，却没来得及将修文和修武的尸体转移走！被我们给当场堵住了！” ‘合庆班’的班主很是惶恐的连连摆手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绑人！更没有杀人！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跟我们无关！我们是冤枉的啊！” 说到这里，‘合庆班’的班主又扭头看向了吕种辉，惊慌道：“师兄！你是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我们租用的屋子里！” 吕种辉面无表情的看着‘合庆班’的班主，冷漠道：“我也以为我了解你，但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你。既然已经报案了，便等着官府断案吧。至于你我……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们‘合庆班’跟我们‘瑞云班’恩断义绝，你不再是我的师弟，我……也不再是你的师兄了。” 第61章 异界版死神小学生 ‘合庆班’的班主面露绝望之色。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事情的表象看起来就是他们‘合庆班’所为。 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手底下有人瞒着他做了这件事情？ 否则如何解释范修文和范修武会突然死在他们‘合庆班’租用的棚屋里？ 明明前天他才刚刚带着人搬了一些短时间内不会再用到的道具进来，那时候棚屋里绝对没有哪怕一个人影。 而据他所知，范修文和范修武已经失踪了好些天，并非昨天才刚刚失踪的……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直至今天之前，他都是在用一种看戏的心态去关注范修文和范修武的失踪，可没想到，这件事情莫名其妙的就牵扯到了他们‘合庆班’的头上…… 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几名差人中为首的那位，在经过了一番简单的四下询问后，便直接朝着他大手一挥。 开口道：“你们‘合庆班’所有人，都跟我回衙门！‘瑞云班’也来几个人，一会儿老爷升堂问案的时候，肯定要跟你们了解情况！赶紧的、都麻溜的！” 说到这里，差人盯着‘合庆班’的班主警告道：“告诉你，别想着逃跑！只要有一个人敢跑，你们‘合庆班’所有人就都会被通缉！这几天城门检查的非常严格，别以为能趁机跑出城去！ 而且杀人这种事，谁杀人谁偿命。只要没掺和进去的，就完全不用担心。所以你们最好互相盯紧了，别被凶手给藏着偷摸跑了，再把你们所有人都给牵连进去，那可就真是不划算了。” ‘合庆班’的班主双眼赤红的抬头看了看差人，咬牙道：“我们不会跑的！我也希望你们能查出真凶是谁！若真是我们‘合庆班’的人干的，我一定亲手扒了他的皮！” 差人点了点头，这才开始指挥‘瑞云班’派往衙门做代表的几人去抬范修文和范修武的尸体，接着又带领一群人往‘合庆班’的院子赶去。 大多数‘合庆班’的人都还在那边，既然凶案目前来看是‘合庆班’所为，那自然要将‘合庆班’的所有人都带去衙门挨个盘查。 至于差人之前给予的那番警告也是没办法。 他们一共就来了这么点人，而戏班子则有二十号人，一旦有人选择逃跑，他们根本就分不出人手去进行追捕。 更何况‘贱民巷’的地形向来崎岖复杂，差人们平时基本上不会进来巡街，对于‘贱民巷’的情况了解极为有限。 要在这里追捕一心逃跑的贱民，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差人只能提前进行警告，通过恫吓的方式，尽可能的给自己减少麻烦。 幸好……‘合庆班’的人非常配合。 ‘贱民’们天然的身份自卑让他们只有在面对着其他‘贱民’时，才能表现如常。 连普通百姓对于他们来说都必须去仰视，更别提官府的差人了。 那都是绝对惹不起的官老爷，说出来的话在‘贱民’眼里，和圣旨也没什么区别。 ‘瑞云班’派去官府做原告的代表，以纪元鹏和汪旭为首，又挑了三个比较机灵的，其余人则是在吕种辉的带领下，先行返回了四合院。 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对于‘瑞云班’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失去了班内最好的两个武行，在大戏的排演上会受到诸多限制。 即便‘合庆班’由于摊上了官司的缘故，基本上等同于已经提前退出了竞争，吕种辉一时之间也没把握会不会有其他戏班子后来居上。 这让吕种辉在返程的路上看起来心事重重。 苏清和有些无奈。 他只是想跟着‘瑞云班’混出城而已，借着清河崔氏的皮做掩护，可以确保他安安稳稳的彻底离开东武城。 无论是前往清河郡城谋求下一步的发展，还是在路上随便找个看着顺眼的地方直接跑掉，都属于能够接受的选择。 他可以从此自主决定以后的人生走向。 结果没料到，才刚刚被‘瑞云班’接纳，便碰上了凶杀案。 而这场凶杀案，很可能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如果‘瑞云班’受到凶杀案的影响，月底没能成为清河崔氏的指定表演戏班，反而被其他戏班暗戳戳的偷了家，那他岂不是掉空里了？ 这感觉……颇有点死神小学生的神韵啊……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到了‘瑞云班’的四合院中。 气氛颇为沉重，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给‘瑞云班’的其他人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一向开朗的吕巧巧都满脸悲戚之色的闷闷不乐，其他人的情绪自然只会更加糟糕。 苏清和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为了他的计划依旧可以顺利推动下去，这件案子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其实……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不一定是‘合庆班’的人干的。” 苏清和来到了吕巧巧的身旁，斟酌着语气说道。 吕巧巧愣了下，疑惑的看着苏清和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人是他们绑的，又是在他们租用的棚屋里发现的，不是他们干的，还能是谁？” 苏清和耸肩道：“人究竟是不是他们绑的，这个其实暂时还不能确定。至于说尸体在他们租用的棚屋里被发现……很多时候，我们用双眼看到的画面，并不意味着就是真实的情况。 如果人真是‘合庆班’的人绑走的，也是‘合庆班’的人毒杀的，那‘合庆班’的人为什么不提前将尸体处理掉？反而要留在租用的棚屋里，像是特意等着咱们上门去抓现行似的？” 吕巧巧皱眉道：“元鹏大哥不是说了吗？他们肯定是没来得及啊。咱们突然打上门去，他们才发现绑人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于是冲动之下干脆便杀了修文和修武。 只不过没等他们把尸体处理掉，咱们就直接找到了棚屋。要不是咱们去的及时，恐怕修文和修武的尸体，真就要被他们埋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呢。” 第62章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 苏清和摇头道：“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可问题是，既然能抽出空来毒杀范修文和范修武，那为什么会来不及处理尸体呢？咱们赶到的时候，棚屋是锁着的，里面除了范修文和范修武的尸体外，并没有其他人在。 这意味着‘合庆班’的人在毒杀了范修文和范修武后，非常从容的离开了棚屋，而且还将棚屋的门给锁上了。结果他们却来不及处理尸体？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哪怕只是将尸体搬运到其他地方呢？” 吕巧巧怔了怔，困惑道：“那怎么解释修文修武的死？仵作说了，修文修武是在两个时辰内被毒杀的。这刚好对应上了咱们去找‘合庆班’麻烦的时辰。 更何况那毕竟是‘合庆班’租用的棚屋，如果不是‘合庆班’的人，想在不惊动‘合庆班’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将修文修武藏到里面，是不是太难了点？” 苏清和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知道很难说服你去相信‘合庆班’的无辜。这样吧，今晚你跟我偷摸出去一趟，别惊动其他人，咱们看看能不能试着找到别的线索。 我对‘合庆班’没什么感觉。从当前情况来说，他们还是咱们‘瑞云班’的竞争对手。搞掉他们，对咱们会很有好处。可事情的真相不应该被掩盖，因为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趁机牟利！” 吕巧巧没有立刻答应。 她对于眼前这个张三的提议有些疑虑。 虽然张三加入‘瑞云班’后，就被她看做是自己人了，但毕竟昨天才刚刚认识，她可以给予张三家人般的关怀和温暖，却暂时没办法给予张三真正家人般的信任。 苏清和不清楚吕巧巧在想什么。 假如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在心里面吐槽。 ‘家人’这个词，在他的概念中可是完全和‘信任’无关的。 那是用‘淋巴肉’、‘毒童鞋’、‘拔头酒’、‘假大米’等等等等各种神奇选品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精华。 不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当前的这个世界里，‘家人’应该仍然属于褒义词，不至于有太多讽刺的意味被包含在其中。 “张三，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吕巧巧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了苏清和，开口问道。 苏清和很是坦然的点头道：“确实有发现，你知道的，我读过书，所以能注意到一些被别人忽略的细节。我不确定应该如何跟你解释，或者说……我不确定你愿不愿意相信我的解释。因此我觉得，也许直接带你去看一看，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吕巧巧咬了咬嘴唇，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让她非常痛苦，只有找出真正的凶手，给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偿命，这种痛苦才能得到有效的缓解。 而若是抓错了人，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那这种痛苦一定会随之倍增！ 不再犹豫，吕巧巧深吸了口气，一脸认真的说道：“好，今晚我等你！” 苏清和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跟吕巧巧达成了共识后，便转身在院子里干起了杂役应该干的那些活。 吕巧巧则是盯着苏清和的身影，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某种莫名的思绪当中。 她觉得苏清和有些神秘…… 尽管认识还不到两天，可在吕巧巧的眼里，苏清和已经显得足够与众不同！ 受到客观因素的影响，‘瑞云班’不得不取消了当晚的演出。 纪元鹏和汪旭等人一直到了太阳行将落山的时候，才返回了四合院中。 刚刚踏进院门，几人就立刻被始终待在在院子里的‘瑞云班’其他人团团包围。 那十几名临时雇佣来壮声势的‘贱民’，早在中午之前便尽数遣散了。 任务完成，每个人都拿到了十个铜子儿的工钱，对于‘贱民’来说，这笔收入着实不低。 以至于离开的时候，十几名贱民各个看起来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过年一般。 “判官老爷说了！就是‘合庆班’的人毒杀了修文和修武！可‘合庆班’里有二十人，究竟是哪个人、又或者是哪几个人参与了这件事情，仍然需要更进一步的审问和调查，所以让我们先回来，明天再继续升堂问案！” 汪旭迎着周围一众期盼的眼神，朗声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纪元鹏接话道：“没错！判官老爷的意思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合庆班’二十人不太可能全都参与了这件事情，他需要搞清楚案子具体是谁犯下的。‘合庆班’所有人都已经被临时关押了起来，直至确认了都有谁参与了对修文修武的毒杀，剩余的人才会被放出来。” 随着两人的话音落下，围上来的‘瑞云班’众人这才纷纷叫起好来，用一些不那么夸张的方式，来抒发心头的郁结之情。 吕种辉出言呵斥了两句，把众人全都赶走后，一脸严肃的同纪元鹏吩咐道：“修文和修武的死不光是让大家伤怀、悲痛，同时也把一个大麻烦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如果只是缺少一个厉害的武行，勉强还能排一排大戏。可两个厉害的武行一下子全都没了，这注定了会让咱们的大戏缺少最精彩的环节，会让大戏看起来不完整。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天之内，至少找到一个水平差不多的武行，起码得能把大戏支撑下来！这关系到咱们戏班子还能不能为崔氏族庆进行表演，不容有失！” 一旁的吕巧巧闻言，很是不满的说道：“爹！修文、修武刚死！你不想着尽快找到杀害他们的真凶，却满脑子还是崔氏族庆的表演！你就不怕修文、修武死不瞑目吗？ 官府对于咱们这些贱民们的死活可从来都不关心！万一官府那边只是随便应付下，从‘合庆班’里找几个替罪羊用来结案，却让真正的凶手逃之夭夭呢？” 吕种辉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良久，长叹了口气，吕种辉颓然道：“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仍然要好好的活着。” 第63章 见血封喉 身为‘瑞云班’的班主，吕种辉肩负着巨大的责任。 整个戏班子上下二十多口人的吃饭问题，每天都能压的吕种辉喘不动气。 他必须确保戏班子所有人都能吃饱肚子，否则戏班子便会逐渐垮塌，慢慢沦落到解散的境地。 因此面对着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的死亡，他只能将悲伤藏在心底，然后迅速振作起来，正视由此产生的困境，并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问题。 他要为戏班子所有人负责，个人的情感便必须克制。 吕巧巧明白这个道理。 但明白归明白，在感情上她依旧很难接受。 正如许多人都懂得很多道理，却仍然过不好一辈子。 ‘瑞云班’的晚饭还是窝头配上野菜汤。 之前承诺的荤腥，由于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意外死亡，导致班里所有人的心情都颇为沉重，根本没人去提。 能用窝头和野菜汤填饱肚子已经不错了。 相比于吃什么，他们更关心杀害范修文、范修武的凶手，何时能被揪出来绳之以法。 吕巧巧吃过饭后便直接钻进了耳房，其他人也没什么兴致闲聊又或者练功，随着夜幕降临、星河满天，各自纷纷提前回到了厢房里休息。 折腾了一天，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瑞云班’的所有人都深受打击。 一直等到过了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后，始终没睡的吕巧巧终于听见窗外有细小的口哨声响起。 先是确认了下同铺的其他几位班里的姑娘全都处于熟睡当中，吕巧巧这才小心翼翼的穿好了衣裤，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耳房外。 “走吧，咱们去坊正司的停尸房，范修文和范修武的尸体上应该能够找到一些痕迹，还有验尸的记录，差不多能让你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等候在耳房外的苏清和，看到吕巧巧从耳房内走了出来，于是轻声开口道。 吕巧巧略显紧张的说道：“这都三更天了，过了宵禁的点，若是路上被巡夜的差人看到了，那咱们可就死定了！” 苏清和摆手道：“放心吧，有我在，巡夜的差人是不可能发现我们的。” 说完，苏清和转身猫腰，带着吕巧巧直接顺着院门旁的围墙翻了出去。 木制的大门若是打开的话，会发出比较刺耳的‘吱呀’声，容易将睡梦中的其他人吵醒。因此翻墙的做法更加隐秘、更加安全。 吕巧巧尽管不是武行，可自小在戏班子里长大，唱念做打的基本功都非常扎实，翻个不算高的围墙而已，称得上是信手拈来。 可看到苏清和的身手竟然显得比自己还要更加利落，吕巧巧便着实感到惊讶了。 “张三，你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中午打架的时候你也很厉害，看起来不光是力气大啊？” 吕巧巧跟在苏清和的身后，朝着巷外走去的路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说来惭愧，小时候家境比较殷实，所以除了读过两年私塾外，还学过一些把式。只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觉得太过辛苦，因此学了没多久便放弃了。” 苏清和随口敷衍道。 吕巧巧不疑有他，脑海中却是随之浮现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立时开口道：“张三，不如你试试给班里当武行怎么样？我看你这个身手，明显是有底子的。武行的那些动作，你肯定都能做得出来，而且稍加练习，应该就可以做的力道十足，打起来潇洒好看！” 苏清和无语道：“我只是身手比较好而已，其余你们唱戏所必须具备的基本功，无论是唱功、念白还是做活，我都一窍不通，光会个‘打’有什么用？刚一上场就会立马露馅的。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唱戏需要经年累月的积聚，才能真正的达到较高的水平。” 吕巧巧听得双眼一亮，喃喃道：“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说的真好，不愧是读过书的！张三，你能不能抽空教教我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啊？” “恩？你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当然不会，我们整个‘瑞云班’里都没有一个人会写自己的名字。谁让‘贱民’不被允许读书识字呢？不会写名字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样啊……行，等彻底解决了这件案子后，我就教你写你的名字。放心，你的名字很好写，学起来肯定不困难。” 听到苏清和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吕巧巧的心情稍稍振奋了些。 两人前行的速度很快，月光和星辉的照耀下，街道上并不算漆黑一片。 没过太久，第九坊的坊正司衙门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苏清和对于坊正司衙门的结构布局几乎毫无了解，但身为一名拥有丁等上境界的修士，想在衙门里找到专门的停尸房，显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因为人死后只要超过三个时辰，便会开始有尸臭散发出来。 哪怕停尸房一般会对尸体进行简单的处理，比如用棉花将口、鼻和肛门塞住，以此来延缓尸臭的散发。 可修士远比普通人敏锐的多的感知能力，在主动进行探寻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比较清晰的察觉到距离不算太远的气味存在和来源。 果然，苏清和没怎么费劲儿的就嗅到了那股淡淡的味道。 顺着嗅到气味的方向在坊正司里前行了一阵，非常顺利的抵达了停尸房。 这里主要是仵作上值的地方。 发生凶案后，只要找到了尸体，那么仵作便会在这里对尸体进行尸检，以确认死者的身份、死因、死亡时间，为判官的断案提供一些基本的信息支持。 进到了停尸房内，在几具尸体中找到了范修文、范修武的尸体，随后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和星辉，苏清和在两具尸体的脖颈处，分别各找到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针眼式伤口！ 将伤口指给了吕巧巧看，紧接着苏清和又在停尸房内找到了验尸记录。 大致的浏览了一番后，苏清和冷笑了下，轻声道：“是一种名为‘见血封喉’的毒药，我对这种毒药不了解，从验尸记录来看，这种毒药是从城外的一种植被中提取出来的。只要涂抹在针上，刺入目标皮肤之内，便足以致人死命。起码普通人抵挡不住这种毒药的毒性。” 第64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见血封喉？我知道这种毒药！对于我们‘贱民’来讲，见血封喉算是我们能够搞到的、毒性最烈的毒药了。因为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在城外能找到见血封喉树，然后挤出树叶和枝干里的汁水，带回来进行熬煮就可以了。” 吕巧巧仔细的观察了范修文、范修武兄弟俩脖颈处的针眼伤口后，皱眉接话道。 苏清和将验尸记录递给了吕巧巧，开口道：“如果你是‘合庆班’的人，绑了他们兄弟俩后，由于被咱们找上了门，从而慌乱中想要杀他们兄弟俩灭口，那你会用这种毒吗？” 吕巧巧思考了片刻，摇头道：“不，见血封喉还是挺贵的。虽然在城外能找到，可找到后熬制好拿出去卖，要远比自己用更划算。换成是我的话，反正他们都被绑起来了，直接勒死他们也不会多麻烦。”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所以这件案子的漏洞还是挺多的，只不过牵扯到了‘贱民’的案子，坊正司的判官不一定会愿意严查到底，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疑点。 更大的可能，是像你说的那样，为了尽早结案、免去麻烦，判官或许会屈打成招，随便在‘合庆班’里找个人出来顶罪。谁让这是‘贱民’的案子呢？‘贱民’没人权。” 吕巧巧咬了咬嘴唇，苦恼道：“要真不是‘合庆班’干的，又会是什么人呢？我们只能依靠坊正司的判官，判官说谁是凶手，我们就只能认为谁是凶手。想靠我们自己去找出凶手来，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苏清和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做到？” 吕巧巧叹气道：“因为我甚至都不清楚应该如何去查这件案子，我没有方向。” 苏清和耸肩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除非是毫无目地的随机杀人，路上遇到一个人，你觉得看他不顺眼，就直接把他杀了。在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想破案会异常困难。 毕竟，这种随机杀人没办法通过排查死者社会关系的方式，来迅速的锁定嫌疑人。可范修文、范修武的死亡却明显不是随机杀人。而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瑞云班’以及‘合庆班’的诡计。 这种有预谋的计划，必然有迹可循，也必然有相应的利益诉求，只要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其实找到答案并不困难。而且……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已经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了。” 说完，苏清和发现吕巧巧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下意识的摸了摸脸，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吕巧巧抿嘴道：“没，我只是觉得你很神秘……你懂好多我完全不懂的道理，你说的那些话，让我越是回味就越是觉得深刻。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这种话我一辈子都说不出来。不光是我，我们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绝对一辈子都说不出来！张三，你该不会是贵族出身吧？恐怕只有贵族才能培养出你这样文武双全的年轻俊彦。” 苏清和忍不住干咳了声。 他很想解释下这些话不是他说的，他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将无数巨人的智慧窃为己用而已。 但略一思索后，又觉得做这种解释会显得过于矫情。 反正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是他独有的财富，他化为己用、全都当成是自己的东西也没关系。 “我的过去并不重要，每一个人都只能活在当下。好了，验尸记录看过了，咱们该走了。这件案子并不复杂，接下来专门盯着凶手就行了，相信很快凶手就会自己暴露出来的。 不过我希望你能私底下跟你爹沟通，让你爹对这件事情有个心理准备，就说是你自己的想法便好，不要把我暴露出去。这也是我特意先跟你商量的原因，我不希望表现的太突出。” 苏清和认真说道。 吕巧巧倒是对于苏清和的这个要求不觉得意外。 在吕巧巧看来，眼前的张三很可能真的是贵族之后！ 而贵族之后竟然沦落到要成为‘贱民’的程度，只能说明眼前这个张三的家里，遭遇了重大变故！ 这种变故很可能还未完全结束，因此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自然得尽量的不引人注意。 如此说来……连‘张三’这个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呢！ 想到这里，吕巧巧越发觉得苏清和神秘起来。 “明白，我会跟我爹去单独说这件事的。只是……凶手究竟是谁？你怎么能确定自己盯着的就是凶手？” 吕巧巧很是不理解的问道。 苏清和想了想，摇头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还不如不说。相信我，快则一两天，慢则三四天，凶手自己就会跳出来的，你只要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你爹便可以了。” 说到这里，苏清和再次指了指范修文、范修武的尸体。 接着说道：“他们两人的尸体上，捆绑的痕迹并不重。看起来身上的麻绳捆的非常随意，也并不怎么结实。验尸记录上同样提到了这一点，仵作认为，从两人尸体上的捆绑痕迹来看，两人至多被捆绑了一天左右。将这些全都告诉你爹，你爹自会有判断。” 吕巧巧偏着头考虑了下后，皱眉问道：“可我根本不识字，我怎么在不暴露你的情况下，让我爹相信验尸记录上的内容呢？我又不能说是我亲眼看过的。” “你爹识字吗？”苏清和问道。 “我爹识字，他小时候跟一个算命的学过。‘贱民’不允许读书识字这条律法，执行的不算严格，私底下偷摸学一些，一般都没什么问题。” “那简单，把这份验尸记录带回去，让你爹自己看。” “啊？直接带验尸记录回去？能行吗？仵作很快就会发现吧？” “放心吧，‘贱民’的案子根本没人在乎，即便仵作发现他写的验尸记录丢了，也不会当回事的放在心上，顶多是重新再写一份罢了。” “这样啊……好！我知道了！” 第65章 无尽模式? 苏清和带着吕巧巧偷摸返回四合院的时候，还不到四更天，大概也就是凌晨一点左右。 而正常情况下，‘瑞云班’的人基本上都要等到五更天之后才会起床。 差不多四点到四点半的样子，是‘瑞云班’所有人洗漱吃早饭的时间。 因此凌晨一点左右，‘瑞云班’尚处于集体的沉睡之中，没人发现苏清和跟吕巧巧去夜游了停尸房…… 两人互道安歇，吕巧巧心事重重的回了耳房。 苏清和则是蹑手蹑脚的进了西厢房，躺回了通铺上。 卧龙凤雏的靡靡之音此起彼伏，苏清和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双眼，迅速将‘意识’沉入了‘炼妖壶’的‘壶中世界’。 随着他的‘意识’进入到‘壶中世界’里，身体便立刻陷入到熟睡的状态。 如此根本不需要任何酝酿的直接秒睡，在苏清和看来，着实称得上是‘炼妖壶’的又一大额外附加功能。 起码他再也不用担心失眠的问题了！ 无论精神压力多大，也无论身处的环境多么恶劣，只要他将‘意识’沉入到‘壶中世界’里，身体自然会立刻入睡。 唯一的缺点是，这种入睡有时间限制。 一旦超出了身体每天对于睡眠的需求，那么入睡的状态便没办法再继续维持…… 计算了下时间，估摸着距离起床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苏清和感觉用这点时间去苦修的话，会打乱他已经渐渐习惯的苦修节奏，于是干脆径直来到了‘通天塔’前。 将剩余的那两团虚影顺手全都扔给了‘通天塔’去充能后，‘通天塔’原本紧闭的大门，随之缓缓自动打开。 苏清和定了定神，带着浓郁的好奇情绪，控制着自己的‘意识’迈步走了进去。 第一层非常空旷，上千平的空间里没有任何的陈设又或者遮挡物。 只不过整个第一层的墙壁上，有着数以百计各种不同的妖魔壁画，环绕了整整一圈！ 当苏清和来到了第一层内，自动打开的大门便又重新自动关死。 紧接着墙壁上的妖魔壁画开始不断闪烁，仿佛里面安装了氛围灯一般。 流光在每一幅壁画上迅速划过，速度先是越来越快，让人看的目不暇接，少顷又开始变得越来越慢，每一幅亮起来的壁画，上面所描绘的妖魔似乎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直至最后，流光定在了其中一幅壁画上。 墙壁上其他的壁画尽皆一片暗淡，只有这一幅被流光定住的壁画，里面描绘的妖魔……活了！ 在苏清和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下，妖魔竟然当场从壁画里钻了出来！ ‘山膏，下等妖魔，猪首猪身，直立而行，体表赤红如火。繁衍能力极其强大，个体实力相对低微。特别突出的个体，有可能突破至丙等。’ ‘能力特征：力大无脑。’ ‘生活习性：贪吃好色，喜欢谩骂。’ ‘应对策略：山膏无任何特异之处，直面即可。’ 当那只形象极其丑陋的妖魔从壁画里钻出，并且站在了苏清和的眼前时，一连串关于这只妖魔的情报信息，同时浮现在了苏清和的脑海中。 看着眼前好像猪刚鬣一样的妖魔，苏清和多少觉得有些亲切。 按照‘炼妖壶’传递的信息来看，‘通天塔’的第一层只会出现丁等下层次的妖魔，以他目前丁等上的境界，和丁等下的妖魔进行对战，很难积累到什么经验。 所以没有浪费时间，迎着看起来气势汹汹的二师兄，苏清和主动出击，迅猛的朝着二师兄扑了过去！ 毫无任何特异之处的下等妖魔，不存在以弱胜强的可能。 苏清和没费什么工夫，干脆利落的便解决掉了这只‘山膏’。 正常来说，按照苏清和的理解，这应该就算是通过了第一层的考验。 前往第二层的楼梯将会浮现出来，让他上到第二层去对付丁等中层次的妖魔。 结果不曾想，被干掉的‘山膏’化为虚影消失后，那幅壁画里竟是又钻出来三只‘山膏’！ 苏清和这才注意到，被定住的山膏壁画，其表面的流光一直都没有消退。 不停闪烁的光芒看来是代表着这一层的考验尚未结束，什么时候壁画表面的流光黯淡了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算是真正通过了这一层的考验！ 苏清和大致明白了规则后，一点也不耽搁，立刻便朝着三只‘山膏’主动发起了进攻。 他的战斗方式其实毫无章法。 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打架的经验又不丰富，以至于根本不懂任何套路。 但有修为境界傍身，只要不断进行真正的实战，那么其战斗水平一定会突飞猛进。 可以预见的是，不存在套路束缚，反复于生死之间打磨出来的战斗习惯，势必能让苏清和的战斗风格变得异常凌厉、直接，毫不拖泥带水！ 三只‘山膏’依旧不可能是苏清和的对手。 不过相比于之前一只‘山膏’几乎是被秒杀的状态，三只‘山膏’互相配合着终究是给苏清和造成了一点麻烦。 当三只‘山膏’尽数被干掉，闪烁着流光的壁画便不间歇的继续钻出来五只‘山膏’。 苏清和这下子倒是对此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施施然的和五只‘山膏’混战在了一起。 绝对的境界压制让他在战斗中表现的还算从容。 可‘山膏’那不断增加的数量，却是渐渐的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压力。 七只……十只……十五只……二十只…… 数量的增长就像是没有上限似的，只要苏清和将这一波‘山膏’杀光，马上便会有下一波‘山膏’出现，源源不绝、杀之不竭！ 一开始苏清和的应对尚且比较轻松。 然而‘山膏’数量的不断增长，以及这个过程其实一直在不停的消耗着他的精力，导致他的应对逐渐变的困难。 特别是‘山膏’的数量上到了几十只后，原本宽敞的一层空间，看起来都一下子显得拥挤了不少。 直至最新一波的‘山膏’来到了五十只的体量，苏清和终于没能支撑住。 在勉强击杀了一多半的‘山膏’后，体力完全耗尽，被剩余的‘山膏’一拥而上、撕成了碎片…… 第66章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意识’猛然间一黑，刹那间又恢复了光明。 苏清和只觉得浑身一紧，然后便发现自己的‘意识’重新出现在了‘通天塔’的大门外。 方才被‘山膏’淹没的画面无比清晰，无论是长时间战斗所形成的疲劳感、还是在战斗过程中被攻击到的疼痛感，都异常真实，以至于他在被淹没的瞬间，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生死间有大恐怖，苏清和以前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但刚刚无力应对山膏们绵延不断的围攻，只能绝望迎接死亡的那一刻，他却一下子懂了到底什么是大恐怖！ 很难用语言去形容，整个灵魂都在被震颤，仿佛是一场洗礼、一场升华！ 让他在经历过后，忽然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相比于积累的那些实战经验，这种对精神的淬炼，似乎更有益处！ 稍稍冷静了下，苏清和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迈步再次走入了‘通天塔’的大门。 ‘意识’的死亡类似于一种重置。 原本积累的疲劳感和疼痛感已经消失无踪，苏清和的‘意识’恢复了饱满和昂扬的状态，可以完全不受之前任何影响的投入到全新的战斗之中。 不过这一次闪烁的流光没有停在‘山膏’的壁画上，而是停在了一种名为‘狗头人’的妖魔壁画上。 同样是下等妖魔，可‘狗头人’的体型大概只有‘山膏’体型的三分之二，特点也和‘山膏’完全不同。 苏清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开始有意识的在前期控制消耗，力求用最简单、最直接、最省力气的方式完成对目标的击杀。 以免后期由于妖魔出现的数量越来越多，再出现力竭的情况。 ‘狗头人’和‘山膏’相比，其速度以及敏捷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在力量和自身的防御力上却明显不如。 苏清和一番交手后，确认相比于‘山膏’，他还是更喜欢打‘狗头人’。 没办法，‘山膏’皮糙肉厚，打起来是真的费劲。 明明境界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可想要‘一拳一个小朋友’的形成秒杀效果，依旧非常的不容易。 ‘狗头人’就不一样了。 这玩意所谓的速度快、敏捷性更强，只是和‘山膏’相比。 在丁等下的层次里应该算是不错的，然而面对着丁等上境界的苏清和，其优势的速度和敏捷性根本发挥不出来，同时劣势的力量和防御力缺陷则被无限放大！ 刚刚面对着‘山膏’的时候，苏清和仅仅打到五十只数量的那一波，就力竭而亡。 加上前面每一波累加起来的数量，大概一共不到三百只的样子。 可面对着‘狗头人’，苏清和却一路打到了出现八十只‘狗头人’的波次，才总算是支撑不住！ 所有波次的‘狗头人’叠加在一起的数量，将近有七百只！ 而最后能残存下来对他发起致死攻击的‘狗头人’，一共仅有十几只罢了。 有了之前的‘意识’死亡经历，第二次体验这种感觉的苏清和淡定了许多。 反正每一次死亡都相当于全新的开始，只要他的精神能够承受住这种冲击和压力，那就可以不间断的去磨砺自身！ 没错，即便明知道自己并不会真的死亡，仅仅是‘意识’层面的死亡体验而已，但在面临相应的场景时，苏清和仍然会感受到巨大的心理负担。 如同很多人坐过山车又或者蹦极一样，再怎么有安全保障，该害怕照样会害怕。 生理本能的反应，很难通过理智去控制。 唯一的区别在于，苏清和对于变强有切实的渴望。 客观条件不允许他得过且过，就像奥德彪在用自行车运香蕉的时候不能踩刹车一样。 不是单车没有刹车片，而是生活没有暂停键！ 略作调整，苏清和第三次走进了‘通天塔’。 在‘炼妖壶’的时间模糊作用下，四个时辰大概相当于‘壶中世界’里的半个月左右。 所以每个时辰约等于能模糊出四天的时间。 今天晚上还能再睡两个时辰，加起来就是八天。 这点时间用来苦修的话，或许不会有多大的变化，但用来一直进行死斗，那对人的影响便着实夸张了。 毕竟，烈度天差地别，人体受到的刺激也如云泥一般。 再加上苏清和现在最缺的就是实战经验，哪怕稍微练一练，都能有无比巨大的进步，因此模糊出来的八天时间全部用来死斗，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更何况苏清和被连续两次力竭战死搞的心头火起，凭借着其丁等上的境界，若是连丁等下水准的‘通天塔’第一次都闯不过去，那也太丢人了吧？ 带着这种情绪，苏清和仿佛跟‘通天塔’杠上了。 第三次进入‘通天塔’后，流光随机选定的是一种名为‘祸斗’的低等妖魔。 这种妖魔的个体强度介于‘狗头人’和‘山膏’之间，苏清和进步明显，倒在了八十五只的波次上，然后一点也不休息的继续下一次尝试！ 随着进入‘通天塔’的次数不断增多，苏清和终于逐渐的适应了这种战斗的节奏。 清晰的感知到自身在战斗经验急剧增长后、对于战斗理解更加精细，开始能够真正的调动起全身的力量去迎敌。 苏清和不由动力十足！ 在模糊时间下的第二天，总算是成功达到了通过第一层的条件。 一次性击杀了一百只同时围上来的妖魔后，一层空间里没再有新的波次涌出，一段径直通往二层的楼梯，凭空呈现在了苏清和的视线当中。 让苏清和倍感蛋疼的是，尽管通过了第一层，可他‘意识’上的消耗却并没有被重置，整体上仍然处在近乎于油尽灯枯的状态。 显然，他的‘意识’除非是在‘通天塔’内战死，否则都不会被重置恢复！ 因为油尽灯枯，导致他迅速被第二层随机选定的丁等中境界的妖魔击杀。 结果如之前那般完全不休息的继续闯‘通天塔’后他才发现，重置的不光是他的‘意识’状态，同时还有‘通天塔’的通关记录…… 也就是说，他得再次闯过第一层，才能接着挑战第二层的妖魔…… 并且以后每一次死在冲塔的路上，都没办法继承之前的进度。 想把十三层‘通天塔’全部打穿，唯一的办法便是从第一层开始，一路杀到十三层。 这让苏清和当场傻眼，旋即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沉默啊沉默，苏清和没有在沉默中爆发，反倒是在沉默中笑了起来。 第67章 真.妖魔无双 翌日清早，苏清和神清气爽的起了床。 ‘壶中世界’里遭遇的一切，尽管能够让他身临其境，并由此形成深切的肌肉记忆，但却不会对他的现实身体状态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即便‘意识’在‘通天塔’内经历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可一觉醒来，他的身体依旧康健有力、元气满满。 ‘意识’经受的折磨只会停留在记忆当中，成为他宝贵经验积累的一部分、化为无价的精神财富。 除非折磨的过于酷烈，甚至达到了形成心理阴影的程度，否则这种积累永远只会起到正面的促进作用。 至于说会不会形成心理阴影…… 苏清和一边洗漱，一边回味着之前‘壶中世界’里那模糊化的将近八天时间的经历，脑海中却根本没有丁点心有余悸的感觉滋生，只是单纯觉得不够过瘾！ 按照‘通天塔’内每一轮波次涌现出来的妖魔数量变化计算，单独一层的妖魔总数，最多可以达到一千零六十一只！ 也就是说，想要通关当前塔层，那就必须加起来累计击杀足足一千零六十一只被选定的妖魔，才能得到通往更上一层的资格。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需要同时面对的妖魔最大数量，则为一百只。 无论是哪种妖魔，无论这种妖魔多么难以对付，当你连续击杀超过一千只后，都必然会对其有足够详细的了解和认知！ 这种妖魔在你面前将再没有任何秘密！ 你就算是闭着眼睛、不进行思考，身体的本能照样可以凭借着条件反射一般的肌肉记忆，轻而易举的找到这种妖魔的弱点，然后将其击杀！ 在模糊化的八天时间里，苏清和前前后后总共尝试了超过一百次的冲塔！ 只有最前面的十几次冲塔，因为战斗经验过于匮乏，对自身力量的运用严重不足，导致他没能冲过第一层。 后面的每一次冲塔，他都顺利的冲到了第二层，甚至在最后一次冲塔时，他连续突破了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妖魔缠斗，成功的冲到了代表丁等上境界的第三层！ 如此超高烈度的死斗，疯狂的提升着苏清和的战斗经验，使得苏清和在这段时间里击杀的妖魔虚影总数，加在一起至少超过了二十万只！ 虽然都是下等妖魔，但这般夸张的击杀数量，仍然让苏清和在持续不断的杀戮中，体会到了类似于‘割草’般的快感！ 就像当年小时候第一次玩‘真三国无双’时所受到的震撼一样！ 和戏班子的众人一起吃过了早饭，苏清和看到吕巧巧偷偷摸摸的拉着吕种辉进了正房。 父女俩摆出了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其他人再怎么好奇，也不可能主动去打扰。 过了没一会儿，吕种辉又来到了正房门口，朝着苏清和招了招手，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张三，你进来一下。” 苏清和身子一僵，心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事情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么顺利，肯定是吕巧巧没能成功的将他藏起来，不然吕种辉没道理这时候专门找他。 果然，当苏清和步入了正房内，跟着吕种辉来到了书房里时，就看到吕巧巧很是不好意思的朝着他吐了吐舌头。 “对不起啊张三，我本来真的没想提你，可我爹对我实在是太了解了，知道我自己根本不可能考虑到那么多。几番追问之下，我只能把你供出来了。” 吕巧巧低着头，用手指头扯着衣角，很是局促不安的解释道。 吕种辉则是一脸严肃的看着苏清和，沉声道：“张三，你读过书，身手不错，看起来也很有见识，显然你的背景不俗。不过既然你沦落到了不得不来我们这种戏班子里讨饭吃的境地，便说明你其实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对你的身世来历不感兴趣。毕竟我们只是一群‘贱民’而已，知道的多了，对我们没有好处。但我希望你在这件案子上能跟我讲实话，你是怎么确定修文、修武的死存在问题的？他们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苏清和微微一怔，旋即便立刻明白了吕种辉在怀疑什么。 脸上浮现起了一丝苦笑，开口道：“班主，实话实说，如果提前知道在您的戏班子里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那我可能都不会想要来您的戏班子讨一口饭吃。 您对我有怀疑，这我可以理解，确实是太巧了，可这件事情真的跟我无关。我明白空口白牙的就这么干说，您很难信任我。不如这样吧，您耐心等一等。 验尸记录您肯定已经看过了，范修文和范修武仅仅只被捆绑了不到一天，然而他们却失踪了远不止一天，其他时候他们并没有被绑着，这究竟是为什么？” 吕种辉想了想，沉吟道：“巧巧跟我说，你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那你让我耐心等一等的目地……是为了等到凶手有下一步的举动，然后将凶手直接抓现行吗？”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终究是‘瑞云班’的事，我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没用，得您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才行。而到底谁是真正的凶手，不能听我说，应该由您亲眼去看。 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为什么会死，相信您也有相应的怀疑和猜测。背后真凶的目地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杀他们兄弟两人，那在杀人之后，就必然还要有后续的其他举动。 肯定不用等太久的，因为事情得尽快有个结论。凶杀案在官府那边需要结案，省得麻烦。在戏班子这边也得迅速的平息波澜，以免影响到月底给清河崔氏来人进行的表演。” 吕种辉深呼吸了下，盯着苏清和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后，开口道：“张三，以你目前展现出来的本事，在我们瑞云班打杂实在是屈才了。如果修文修武的死确实像你所说的那样，事实证明你是对的，那以后……你就在班里当个管事吧，别当班底了。” 苏清和笑了笑，拱手躬身道：“多谢班主栽培。” 第68章 新的建议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仍然要好好活着。 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亡案件尚在坊正司的查办之中，‘瑞云班’的其他人却已经振作了起来，恢复了白天在院子里练习基本功的日常。 每一个人都变得更加忙碌，因为要填补失去了范修文和范修武所带来的武行空白，要让排演给清河崔氏看的大戏不受影响，这对于‘瑞云班’来讲，着实是个相当巨大的挑战。 负责排戏的管事石平，不得不绞尽脑汁的尽量去删减大戏之中的武戏份额。 这种删减还不能影响大戏的精彩程度，否则清河崔氏的人见多识广，如何能看的上？ 负责检场、道具以及化妆的管事汪旭则只能从道具和化妆上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些外部的手段，搞一点博人眼球的东西。 负责工钱发放、戏班成员上工安排的管事纪元鹏长吁短叹。 琢磨了差不多一上午后，似乎是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立刻喊着石平和汪旭，跑进正房里找到了吕种辉。 “班主！在道具和化妆上做改动，实在是有些离经叛道，清河崔氏的人够呛能接受的了。而删改大戏的做法，也是舍本求末。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在武行上想办法！” 纪元鹏开口说道。 同样正在苦思对策的吕种辉，闻言抬头看向了纪元鹏，皱眉问道：“怎么想办法？城里面水平能跟修文修武比的武行，一共就那么几个，还都在别的戏班子里，咱们总不能去把别的戏班子给吞了吧？” 纪元鹏摇头道：“班主，吞人家戏班子这种事，对咱们可没有任何好处。人只要一多，吃饭的嘴就多，咱们戏班子现在的人数刚刚好，如果再多养一些人的话，还真不一定能养得起。 我的意思是，咱们去找有武行的戏班子，借两个武行来用用，难道不行吗？反正只要把这段日子应付过去，能给清河崔氏表演完就可以了。回来后再把武行还回去，又不会影响咱们。” 吕种辉愣了下，疑惑道：“借武行来用？这……谁能愿意？咱们是要排大戏的，借来的武行得一直跟着排戏。如果能顺利得到清河崔氏的指定，那咱们还得跟着前往郡城，一来一回，再加上排戏，少说也得两个月左右。 人家戏班子把武行借给咱们，人家自然便没有武行用了。整整两个月，难道不演出了吗？这两个月吃什么、喝什么？总不能全都由咱们来出吧？即便人家愿意，咱们也不可能平白的养另一个戏班子两个月啊，养不起的。” 纪元鹏一脸神秘的说道：“班主，您是不是忘了‘四喜班’啊？东武城三大戏班子，除了咱们‘瑞云班’跟‘合庆班’以外，‘四喜班’可也没比咱们差多少的。 而且‘四喜班’主要操弄皮影戏，正戏虽然每天都有演出，可不温不火的，纯粹只是为了养人这才勉力维持。即便停两个月，对于‘四喜班’的影响也不大。 最关键的是，尽管‘四喜班’的正戏很一般，可这种一般是因为‘四喜班’的排演比较差劲，跟武行没有任何关系。‘四喜班’的武行，水准其实相当不错。 当然，真要借人的话，肯定也得给‘四喜班’一定的补偿。但必然不会像养其他戏班子那样夸张，咱们应该能承受的起。班主，您觉得怎么样？” 随着纪元鹏话音落下，石平和汪旭几乎是同时面露意动之色。 因为‘四喜班’主攻皮影戏，跟‘瑞云班’之间几乎不存在任何实质性的竞争，使得两个戏班子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真要是找‘四喜班’帮忙的话，石平和汪旭觉得‘四喜班’应该会愿意施以援手。 吕种辉并未直接答应。 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后，吕种辉这才开口道：“可以试试，你跟‘四喜班’更熟悉一些，先去找他们聊聊吧。如果真可以的话……眼瞅着便要到中旬了，尽量这两天就定下来！” 纪元鹏很是振奋的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班主放心！这件事我肯定办妥！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纪元鹏转身兴冲冲的快步走出了正房。 没和其他人打招呼，径直离开了院子后，纪元鹏顺着外面的狭窄巷道小跑了起来。 ‘四喜班’跟‘合庆班’不一样，并不在第九坊，而是位于第七坊内。 以至于要前往‘四喜班’所在的‘贱民巷’，估摸着得耗费一个时辰左右。 纪元鹏一路上行色匆匆，身为‘贱民’，不敢和其他‘四民’发生太多接触，于是只能尽量走各种各样的小路。 实在避不开主路的时候，也得始终靠着道路的两边低头前行。 因为道路两边大部分都是二层的临街铺子，紧贴两边前行，可以凭借着临街铺子的建筑遮挡，减少阳光洒在身上、映射出影子的时间。 ‘贱民’的影子不能落到其他‘四民’的身上，否则按律会被掌脸两下，由被冒犯到的人亲自执行。 当然，绝大部分人对此并不在意。 让他们一直盯着去分辨哪个是‘贱民’、哪个不是，起码每日里为了吃饱肚子而不停奔波的普通百姓，根本没那个精力。 但很多待遇都是这样，看起来没什么用，却必须要有。 就算大部分人不在乎这个，可只要有那么一小撮人在乎、并且时时刻刻盯着，那你碰上了就会倒霉…… 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有‘贱民’在出行的时候，都会相当注意自己不要去触犯那些专门针对他们的条律。 想要在一个阶级明确的社会里生存，最下等的阶层便必须学会谨小慎微。 总算是抵达了第七坊，纪元鹏绕进了一条贱民巷中。 ‘四喜班’和‘瑞云班’以及‘合庆班’一样，由于戏班子人数众多，所以是整个班子一起住在一处院子里。 通铺可以挤下很多人，院子的空地则非常适合用来排戏和练功，对于戏班子来讲，性价比极高。 纪元鹏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四喜班’的大院外，擦了擦因为赶路而从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进去。 第69章 土电话 “张三，这是什么？” 吕巧巧好奇的看着苏清和手里拿着的东西，开口问道。 “你们可以叫这东西为传声筒。通过这玩意，你们完全能够做到隔着比较远的距离，依旧清楚的听到远处的人在说些什么。” 苏清和拎着刚刚做好没多久的土电话，笑呵呵的解释道。 电话两头的收音装置并非纸杯，而是苏清和临时找来的竹筒，再用绳线相连，一个简单的土电话便制作而成。 正常情况下，这种土电话足以确保在百米以内的距离上进行声音的传递，利用的是固体传声的原理。 苏清和记得自己小时候玩过家家，便经常会制作这种小玩意，用来增添过家家游戏的乐趣。 不过土电话的收音效果比较有限，想要用来监听的话，肯定还得有额外的支持才行，关于这一点，苏清和倒是早有准备。 “传声筒？这能传声？！真的假的？！” 吕巧巧拿过了土电话，忍不住来回打量的同时，脸上则浮现着满满的怀疑之色。 “自然是真的，只是需要将连接线拉直才行。纪元鹏已经进了‘四喜班’的院子，我一个人潜入进去会比较容易，但若是带着你们两人一起潜入进去，那估计肯定会被发现的。 所以你们在这边等着，我会将传声筒的一头贴到屋墙外，你们用传声筒的另一头就差不多能窥听到纪元鹏在屋子里说了什么。记得把线拉直，不直的话便后退几步，这线不长。” 苏清和简单的叮嘱了两句，接着一个跃身，干净利落的翻进了‘四喜班’的后墙。 从纪元鹏方才走出‘瑞云班’开始，苏清和就带着吕巧巧以及吕种辉父女两人悄悄跟在了纪元鹏的身后。 尽管对于苏清和所说的、纪元鹏就是杀人凶手的判断很难相信，可事情已经牵扯到了整个‘瑞云班’的生死存亡问题，由不得吕种辉不慎重。 方才纪元鹏提出要前往‘四喜班’借用武行时，吕种辉便留了个心眼。 范修文、范修武兄弟的死很蹊跷，在看过了相应的验尸记录后，又被苏清和提醒，吕种辉自然对于戏班子里发生的任何变化都开始抱有怀疑的情绪。 因此纪元鹏前脚刚走，吕种辉后脚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再一次的将苏清和喊进书房里，单独跟苏清和沟通了下纪元鹏提出的建议。 于是就有了苏清和带着吕种辉以及吕巧巧父女二人、跟踪纪元鹏的局面展开。 并且在跟踪的过程中，苏清和同父女二人坦承了纪元鹏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吕种辉对此感到震惊，吕巧巧则表示无法置信。 除非是能亲眼看到或者亲耳听到板上钉钉的证据，不然父女二人都很难接受苏清和给出的这个答案。 至于说土电话……其实是苏清和利用早上的时间搞出来的。 工序简单、材料简单，只要知道原理，三岁小孩儿都能弄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得由吕种辉父女俩出面去处理，那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奈何苏清和不想太过引人注意，又得确保‘瑞云班’继续获得给清河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资格，导致他只能采取更加迂回的手段。 翻进了院内，苏清和整个人贴在了正房的墙外。 ‘四喜班’所居住的这个四合院，比‘瑞云班’以及‘合庆班’的四合院都要更立体一些，甚至还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后院。 不过‘四喜班’的人都只是在前院练功，后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贴到了正房的后墙上，苏清和开始调动体内灵气。 丁等上境界的灵气量相对来说比较贫瘠，普通的丁等上修士，想要灵活自如的运用体内灵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苏清和经过了之前连续上百次的疯狂冲塔后，对于体内力量的运用已经达到了堪称妙到毫巅的层次！ 近乎疯狂般的实战经验积累以及从未有任何其他修士体验过的反复‘死亡’经历，都在客观上极大的加速和提升了苏清和对于体内灵气掌控的水平。 不夸张的讲，起码在丁等的境界里，绝对没有任何一名修士又或者任何一只妖魔，能在力量和体内气息的掌控上，比眼下的苏清和更加精细入微！ 而苏清和达到如此惊人的水准，实质上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已。 单纯从这一点上就能够看得出来，‘炼妖壶’到底是多么强大的一件法宝！ ‘通天塔’不过是‘炼妖壶’当前展现的诸多功能之一，可塔内提供的实战积累以及死亡体验，却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一个生涩的果子像打激素一样的迅速催熟！ 缺点在于，这种修炼和磨砺自身的方式具备‘唯一性’。 除非拥有‘炼妖壶’，否则无论人类修士还是妖魔强者，都只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修炼中苦苦挣扎。 这便是真正的强者都必须耐得住寂寞的根本原因！ 通过对体内灵气的精细控制，苏清和用灵气包裹住了整间正房。 然后以灵气对正房里的声音进行收纳和归拢，尽数集中于土电话贴着的这一小块墙壁上。 让正房里的所有声音，都清晰的传入土电话的这一头，再随着已经拉直的细线，从土电话的另一头传出！ 大致上和武侠小说里‘传音入密’的原理差不多，区别只在于，传音入密是武林高手以内力裹束住声音，直接传入远处另外一个人的耳朵里。 而苏清和正在做的事情，则是以灵气裹束住房间里进行交流的那些声音的余波，将这些余波传入土电话的一头。 至于剩余那段距离的声音传播，自然会由土电话本身的机制来完成，不需要苏清和再用灵气去继续裹束和传递。 事实上，以苏清和当前区区丁等上的境界，能够将房间里的声音余波裹束住、并传入土电话的这一头，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换成任何一名其他的丁等上在这里，都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若是让苏清和继续将声音裹束着传入吕种辉、吕巧巧父女二人的耳朵里，那肯定是强人所难。 估摸着要是突破到丙等，或许还能尝试一下。 第70章 真相 “纪管事，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跑来我们‘四喜班’，看来是有好消息了？” 正房内，‘四喜班’的班主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纪元鹏，一边给纪元鹏倒茶，一边开口问道。 纪元鹏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接过‘四喜班’班主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沉声道：“按照你的计划，我们班主已经同意从你们‘四喜班’借调武行了！给一个合适的补偿要求就好，让我们班主不要怀疑，但又处于可以接受的范围。” ‘四喜班’的班主顿时面露惊喜之意，点头道：“同意了就好，我们之所以要费这么大的工夫，就是为了能让你们‘瑞云班’顺理成章的提出从我们这儿借调武行的想法。 只要开始排戏了，那我们的武行便可以将你们排的戏一五一十的全都传回来，让我们这边提前进行准备。等真正开始给清河崔氏表演的时候，我们的武行再跑回来就行了！ 真到了那一天，你们‘瑞云班’临时突然少了武行，势必没办法进行表演！而我们这边用你们‘瑞云班’排的戏去竞争，肯定能一举夺魁，被清河崔氏选中！” 纪元鹏闻言，忍不住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皱眉道：“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兑现了？” ‘四喜班’的班主一脸满足的说道：“放心，你的赌债都已经清掉了。等我们‘四喜班’彻底取代了‘瑞云班’、成为清河崔氏的指定表演戏班后，你便直接来我‘四喜班’当管事便好。 你跟四娘之间的事情，我也不会再阻止。等四娘跟你成亲的时候，我保证给四娘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不过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娶四娘，没问题，可前提是你以后绝对不能再赌了！ 如果再让我发现、又或者听说你跑去了什么地方继续赌，那我答应你的事情就全都不作数！你和四娘的婚事也就此作罢！我绝对不会把四娘嫁给一个赌徒！相信你可以理解这一点！” 纪元鹏松了口气，赶忙点头保证道：“您放心！我再也不敢赌了！如果我真的又犯了浑跑去赌，那您就砍我一只手！这一次赌完，直接把我们‘瑞云班’给毁了，教训对我来说足够的深刻，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碰了。” ‘四喜班’班主摆手道：“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你们‘瑞云班’完了，可你都要娶四娘了，以后自然就不再是‘瑞云班’的人，而是我们‘四喜班’的人。所以这对你来讲，属于是因祸得福。 不过这件事情在清河崔氏确定表演戏班之前，都不能算是十分确定。只要没有最终确定，那就存在着出现变故的可能。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还是要盯紧了，千万别到了最后，再功亏一篑。” 纪元鹏一听，很是不屑的说道：“还能出现什么变故？不要自己吓自己。我可是直到要去救人的前一天，才用外出雇人当借口，抽空去把范修文和范修武迷晕了扔到那棚屋里的。 如果不是‘合庆班’里有咱们的人充当内应，那时机根本就不可能掌握的这么好。为了不引起任何怀疑，我又是直到去救人的当天，第一个冲进了棚屋，趁机毒杀了他们兄弟俩。 冒这个险，冲进去后才将毒针扎进他们兄弟俩的脖子，让本来只是陷入昏迷的兄弟俩当场被毒死，就是希望能够彻底的栽赃给‘合庆班’的同时，又不至于被人怀疑到我的头上！ 现在即便是‘合庆班’的刘班主，都以为是他们戏班子里有人在偷摸搞事情，根本就没想到其实是我杀的人。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再出现任何变故，官府那边很快就会结案的。” ‘四喜班’的班主仔细想了想，一时间倒也觉得颇为有道理。 于是笑着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件事情本就是你一手在操办的，前前后后的所有环节你都考虑的非常周到，处理的很完美。我相信最后的这二十来天，肯定也不会出问题的，商量下怎么跟吕种辉要补偿吧。 两名武行，我如果要的补偿太少，吕种辉不一定会相信。但就像你说的，若是要的多了，也可能会吓退吕种辉。这里面的度不好把握，你得给我一些建议才行。以后东武城的戏班子，就要以咱们‘四喜班’为首了！” 听到正房里两人的对话内容，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应该要多少补偿上，苏清和便收起了手中的竹筒，转身顺着围墙轻盈的翻了出去。 吕种辉、吕巧巧父女俩就躲在围墙外不远的地方。 当苏清和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时，父女俩却仍然没有回神。 看起来之前所听到的那些内容，着实是对父女俩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 “班主，您都听清楚了吧？” 苏清和开口问道。 吕种辉的身子晃了晃。 在旁边吕巧巧及时的搀扶下，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抬头双眼无神的看了看苏清和，明显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张三……你……是怎么发现纪元鹏……有问题的？” 吕种辉沙哑着嗓子问道。 苏清和耸肩道：“我的感知很敏锐，昨天刚刚打开那间棚屋的大门时，我能确定范修文和范修武还活着。可随着纪元鹏第一个冲了进去，看起来像是很紧张的想要将他们兄弟俩抱起来时，他们兄弟俩的生命气息却迅速的衰弱了下去，很快便彻底消失。那时候我就知道，纪元鹏有问题。” 吕种辉愣了下，愕然道：“张三，你……是修士？！” 苏清和赶忙摆手道：“不、不，我怎么可能是修士？我要是修士的话，也不至于跑到您这个戏班子来打杂啊。我只是有点天赋而已，和成为修士之间仍然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因此在方方面面上比普通人强一点，但强的非常有限。” 吕种辉对于这个解释倒是并未怀疑，缓缓点头道：“明白了，这件事……多亏你了。后面就交给我去处理吧。” 第71章 局面立转 ‘贱民’们由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缘故，对于‘修士’的认知是非常模糊且片面的。 除了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修士’以外，对于‘修士’的其他任何特点，‘贱民’们的了解都几乎是一片空白。 就像农民会认为皇帝在用金锄头种地一样，吕种辉和吕巧巧父女俩也不可能真的明白‘修士’究竟有着怎样的本事。 这种情况下，苏清和怎么说，父女俩就怎么信。因为父女俩确实想不到，一名‘修士’竟然会愿意跑到戏班子来打杂。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确认了‘四喜班’在这件案子里所扮演的角色，也知道了纪元鹏是其中的实际执行人，并且通过‘土电话’搞清楚了几乎所有的前因后果，吕种辉跟吕巧巧父女俩便立刻行动了起来。 时间紧迫，真正的凶手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藏在幕后促成了这一切的‘四喜班’，也一定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被冤枉的‘合庆班’得赶紧从衙门的牢房里放出来，同时还不能耽误月底的族庆大戏竞演。 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尽皆压在了吕种辉的肩膀上，让吕种辉整个人很是焦头烂额。 但相比于之前完全被蒙在鼓里的状态，眼下的局面仅仅只是有些麻烦罢了，起码目标是明确的，并且可以真正的将事情彻底解决。 对于吕种辉和整个‘瑞云班’来说，如此结果已经极为幸运。 在吕种辉看来，多亏了有张三帮忙，否则等待着‘瑞云班’的、将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灭顶之灾！ 因此即便是说张三救了‘瑞云班’所有人的命都绝对不为过，以至于在吕种辉的心目中，张三的地位瞬间被无限拔高。 苏清和不清楚吕种辉的心态变化。 当然，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只要这件事情能够得到圆满的解决，不要影响到他最开始的计划便好。 至于说吕种辉又或者‘瑞云班’的其他人怎么看他，并不重要。 互相之间不过是彼此生命里的匆匆过客，无需有多少情感上的牵绊。 神态轻松的先行返回了‘瑞云班’的四合院，苏清和像正常杂役该有的那样，干起了院子里各种各样的杂活。 吕种辉跟吕巧巧则是同样回了四合院一趟，将石平以及汪旭叫走，带着这两位管事一起去处理后续的各种麻烦。 本来吕种辉是希望苏清和也跟着去处理的，可苏清和自己并不同意。 眼看着苏清和没有丁点想要抛头露面的意思，吕种辉便只能表示尊重。 整整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直至太阳落山，夜色降临，吕种辉、吕巧巧以及石平、汪旭四人，这才满身疲惫的步入了四合院的大门。 戏班子里的其他人此时正在院中等候消息。 尽管他们暂时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不是傻子，能够猜到一定是又有大事发生。 所以这一整天的时间，他们同样过的神思不属、心情忐忑。 随着四人终于回到了四合院内，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都集中到了四人的身上。 吕种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开口道：“所有人都先去休息吧，事情已经全部解决，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时辰不早了，明天再告诉你们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总之，对咱们‘瑞云班’来说，不是坏事，大家不用担心。张三，你进来一下。” 说完，吕种辉当先朝着正房走去。 干了一整天杂活、几乎就没闲下来过的苏清和闻言，先是走到了水桶旁，用瓢舀了半瓢水，将手洗干净，然后才步入了正房之中。 蜡烛太贵，戏班子用不起，吕巧巧在房间里点燃的是油灯。 光线显得颇为暗淡，幸好外面月明星稀，倒也能凑合着看。 ‘瑞云班’里不少人都患有夜盲症，一到了晚上，便目不能视物。 有点光线用来提供照明，起码不至于让人像瞎子一样在屋子里干坐着。 当然，苏清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身为修士，除非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确确实实没有任何光线的折射反馈，才有可能看不到东西。 否则以修士的强大五感，哪怕只是身处于当前这种暗淡的环境，也依旧能够将周围看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张三，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代表‘瑞云班’，再次对你表达诚挚的谢意！如果不是有你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瑞云班’上下所有人，都要承你的情！” 吕种辉说话的同时，双手作揖，非常板正的朝着苏清和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苏清和倒也没有侧身避开，心安理得的受了这一礼后，笑着开口问道：“班主，具体是怎么处理的？合庆班的人都放出来了吗？” 吕种辉点头道：“都放出来了。官府方面不是不想破案，只是涉及‘贱民’的案子，官府懒得耗费心力。但我这边直接将所有的情况全都提供了上去，官府根本不需要再调查取证。 仅仅是把人抓起来互相印证下，就能真正的破获案子，这么点事情，官府还是愿意做的。毕竟，随便找人顶罪得出的案件卷宗，肯定做的没有真正破案的案件卷宗来的那么扎实。 合庆班里跟纪元鹏那个混蛋打配合的叛徒也被揪出来了，‘四喜班’被差人们带队包围，全部带回了衙门的牢里。包括纪元鹏跟‘合庆班’的那个叛徒，目前都完成了初步的审讯。 一开始纪元鹏那混账还想抵赖，可他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被我听了个清清楚楚，在公堂上随便质问几句，他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最后根本不需要用刑，他便直接全给交代了。” 苏清和惊讶道：“这么简单？‘四喜班’的班主也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杀头的案子啊，我还以为他们会顽抗到底呢。” 吕种辉疑惑道：“顽抗到底？这怎么顽抗？事实都摆在眼前，纪元鹏那混账所说的情况也都得到了证实，继续顽抗，除了会受刑让自己白白遭罪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第72章 收尾 额…… 苏清和一时间对吕种辉的反问无言以对。 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穿越来到这里拢共还没多久，让他暂时尚未完全习惯‘种姓制度’下的人等划分，以至于忽略了‘贱民’群体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到底有多么低下…… 官府内负责断案的判官，在遇到了和‘贱民’相关的案子时，确实一般不会有耐心去慢慢进行诱导、力求将案子办成铁案。 心情好的时候或许还愿意听听案件的脉络。 心情不好的时候，没准就上来先打一顿杀威棒、再说其他。 而这件案子在作案情况已经明晰、可以很容易的通过寻找相关证据来进行判断的前提下，纪元鹏跟‘四喜班’的班主若是真敢硬扛着不认罪，那判官直接上大刑、把两人当场打残在公堂上，都是很有可能的。 纪元鹏跟‘四喜班’的班主明显非常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事情彻底败露之后，为了少受点皮肉之苦，从而选择当场认罪，倒是可以理解。 “咳咳，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光棍。毕竟，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嘛。本来事情都已经算是成功一半了，结果突然间形势急转直下，对于他们来说，应该很难接受这样的局势变化。因此在大受刺激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不够理智的举动，是非常有可能的。” 苏清和随口解释了一句。 吕种辉赞同道：“是这个道理，不过纪元鹏没那样的胆子和骨气，拼着想要搏一线生机，就去硬抗公堂上的刑具。他如果真有这样的胆魄，也不至于沦落成一个赌鬼了。 我们在判官大人审案的时候，问了纪元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赌的，又到底欠下了多少赌债。结果得知还不到一年的工夫，可仅仅这么一年，他便欠下了整整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银子啊……他还借了驴打滚，反反复复的滚钱息，区区一年便从原本的十二两银子，滚成了五十多两。这笔银子要是没人帮他还上，那他就得直接赔命了！” 苏清和眯了眯眼，开口道：“他之所以会沾上赌瘾，恐怕是‘四喜班’的班主给他做的局吧？他想娶的那个四娘，估摸着同样是‘四喜班’班主专门为他准备的？” 吕种辉几人齐齐的面露愕然之色。 吕巧巧忍不住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也没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堂审啊。” 苏清和摊开双手，耸肩道：“猜的，因为这种事例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真正赌过的人，忽然间沾染上了赌瘾，那几乎可以肯定是被别人带进去的。 至于说咱们听到的那个四娘，我不清楚四娘是什么人，但‘四喜班’班主的语气，给我的感觉只是想要稳住纪元鹏而已。等一切尘埃落定，纪元鹏就会被踢掉。” 吕巧巧很是赞叹的点头道：“没错，真的是这样。那个四娘名义上是‘四喜班’班主的女儿，实际上不过是‘四喜班’班主收养的契女，平日里主要负责陪‘四喜班’的班主睡觉。 纪元鹏之所以会染上赌瘾、乃至于赌上头后借了驴打滚，从头到尾都是‘四喜班’班主给他挖的坑。这些全是那个四娘在公堂上亲口承认的。纪元鹏听完后，似乎当场就直接疯了。” 苏清和叹了口气，询问道：“那范修文范修武兄弟俩，怎么会只被绑了一天？他们很多天前就失踪了吧？最开始失踪的那些天，他们没有被捆绑的话，是怎么被控制住的？” 吕种辉不由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颤声回答道：“修文和修武一开始并不是被绑架了，他们是被纪元鹏这个混账给骗了！纪元鹏跟他们说，这一次的清河崔氏族庆戏班挑选，‘合庆班’是我们‘瑞云班’的大敌。 只要想办法把‘合庆班’搞下去，那我们‘瑞云班’就基本上十拿九稳了。所以纪元鹏让他们兄弟俩伪装成被绑架的样子，如此一来，便能够以此为借口，去找‘合庆班’的麻烦，把‘合庆班’搅的鸡犬不宁。 他们兄弟俩自小在班里长大，为人比较简单，对纪元鹏这个混账极为信任，自然是纪元鹏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听。于是按照纪元鹏的计划，他们兄弟俩自行藏了起来，却装作已经被绑架了的样子。 直到被杀的前一天，才被纪元鹏带去了‘合庆班’租的那间棚屋里。又被纪元鹏用掺了迷药的酒给药晕了过去，上绳索捆绑后，看起来就像是一直被绑着藏在那间棚屋里似的。” 苏清和恍然道：“原来如此，纪元鹏先是骗范修文和范修武自行藏起来，接着在决定动手的前一天，借口外出招募人手，实际上却是将范修文和范修武带去了‘合庆班’的棚屋，把两人迷晕过去后，又没事人一样的随便招了些‘贱民’回来。 第二天再带咱们所有人一起打上‘合庆班’，引导所有人看到了范修文和范修武就被绑在‘合庆班’的棚屋里。然后仿佛很激动的冲上前去，将当时只是处于昏迷的范修文和范修武毒杀。以此彻底的栽赃给‘合庆班’，又保证自己不会被怀疑。 整个过程并不复杂，再加上纪元鹏的管事地位，只要他在其中进行推动，那基本上就不会出任何问题。因为即便出了问题，他也可以随时藏在其中打补丁。反正通过最后的那一番操作，他便等于有了不在场证明，谁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的。” 吕种辉苦笑道：“对，如果不是你揭穿了他的真面目，我们所有人就都要被瞒过去了。到时候，‘合庆班’被陷害，咱们‘瑞云班’排的大戏又被偷去。东武城内便再没有其他戏班，能和他们‘四喜班’竞争了。 幸好……张三啊，你接替纪元鹏，负责班里的工钱发放、以及上工安排吧。你读过书，这些事情肯定能做好。至于接下来的大戏排演，你也不用担心。经此一事，‘合庆班’的刘班主和我重归于好，愿意借武行的。 我们商量了下，‘四喜班’以后肯定完了。那么‘四喜班’空出来的演出机会，咱们‘瑞云班’完全可以跟‘合庆班’一起吃下来。更何况咱们两个班子师出同门，一定程度的合并，可以接受，你觉得怎么样？” 苏清和直接欠身行礼道：“听凭班主安排。” 第73章 风灵月影宗关门弟子 接下来的六七天时间里，苏清和终于过上了相对安逸且舒适的生活。 范修文、范修武兄弟俩的案子彻底结案，‘四喜班’的班主和纪元鹏两人直接被判了‘斩立决’。 因为‘贱民’没有被判‘斩监候’的权利，只有其他四民若是被判了死刑的话，需要先执行‘斩监候’，等待神都刑部进行核准。 什么时候拿到核准文书，什么时候才可以执行死刑。 如果被刑部认为案件本身存在疑点，死刑判罚有误，那刑部方面很可能会将案件卷宗打回，要求地方府衙进行重审。 当然，这些都只是规章制度而已，看起来还算完善，但执行规章制度的是人。 只要是人，便会被私心所左右。 因此无论多么完善的规章制度，都必然会被执行人在逐渐的摸索中找到漏洞，进而通过这些漏洞去谋取私利。 千年以降，始终如此。 不过这些问题和‘贱民’没有关系。 ‘四喜班’的班主和纪元鹏于签字画押认罪的次日正午，就直接被刽子手砍了头。 而‘四喜班’的其他人也饱受牵连，几名管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分别被判了一到三年不等的徒刑。 剩余班底和角尽管被判无罪释放，可班子的班主以及管事全都没了，戏班子如何还能支撑？ 恰好‘瑞云班’跟‘合庆班’决定联手吃下‘四喜班’空出来的演出机会。 单凭借着两个戏班子目前的人手，要做到这一点又实在是非常勉强，于是两个戏班子便开始同时吸纳‘四喜班’掉到空里的一众班底和角。 再加上‘四喜班’闹出来的这件事情，客观上推动了‘瑞云班’跟‘合庆班’的冰释前嫌。 使得两个戏班子都有了联手合并的想法。 经过了一番商讨后，两个戏班子最终决定，对内暂时保持结算的独立，但对外则统一使用‘瑞云班’的招牌。 谁让‘瑞云班’的招牌名气更大，演出的费用更高呢？ ‘贱民’群体可从来不在乎所谓的传承问题，能拿到更多的银钱才是最重要的实惠！ 两个戏班子以后在排戏和演出上会尽可能多的展开混排混演，以此来渐渐的让两个戏班子的人互相建立起感情和对彼此真正的信任，直至达到彻底合并的最低要求，再将结算也统合起来。 要完成这个目标，对于两个戏班子来说，显然任重而道远。 苏清和由于成为了‘瑞云班’新任的管事，住的地方便从西厢房搬到了东厢房。 居住环境稍稍有所改善，哪怕东厢房里同样是通铺，可住的人少，便起码不用那么拥挤。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了卧龙凤雏的龙凤和鸣，让苏清和每天早上醒来时，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六七天的时间，算是苏清和自穿越以来，过的最逍遥自在的一段日子。 相比于刚开始明白了自身的处境后，不得不开始为了活命而挣扎的那几天，这段日子苏清和过的无比轻松。 无需处心积虑的思考生路，也不用时刻警惕着、以免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露出马脚。 一切按部就班，他只要平静的等待清河崔氏来人，然后跟着戏班子一起离开东武城就好。 身上之前被影獠留下的那些内伤，已经在这段日子的安稳生活里尽数养好。 那颗用影獠炼制出来的丹药，也在完成了连续数天的境界沉淀后成功服用。 眼下的苏清和，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丙等下修行者！ 吞服了丹药后，他成功的突破了炼气的境界，进入到了聚气的层次！ 相比于普通修士，当前的苏清和完全可以被称之为修士的中坚力量。 体内聚集起来的灵气，能够极大限度的提升身体机能，让苏清和在战斗过程中，发挥出远超过常人想象极限的力量！ 在苏清和的感知中，丙等相较于丁等的提升，何止倍增？ 二者对于体内气息的运用效率和调动灵活程度，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次元！ 并且气息积累的总量也有天壤之别，最终所形成的差距，绝非几个不同维度的差距之和，而是要将不同维度的一切差距，彼此相乘！得出的结论，必然不可以道里计！ 除了境界的突破以外，苏清和还将剩余的‘通天塔’激活时限在这段日子里用掉了大半。 累计在一起、模糊后足足长达三个月的‘通天塔’使用时间，虽然苏清和一共只用了其中的差不多两个月左右，可那足以令人发疯的战斗强度，依旧折磨的苏清和死去活来。 之前剩余的两团虚影，每一团可以激活‘通天塔’整整十二个时辰，两团虚影加在一起就是二十四个时辰！ 按照‘炼妖壶’对于‘壶中世界’的时间模糊规则来看，四个时辰能模糊出半个月的时间，那么二十四个时辰自然便是整整三个月。 只不过最开始苏清和用掉了两个时辰，再加上这段日子里耗费掉的那些，‘通天塔’还剩下的激活使用时间，已经不足八个时辰了。 耗费掉的这些‘通天塔’使用时间，基本上全都化作了宝贵的战斗经验，融入了苏清和的身体和精神记忆当中！ 让苏清和拥有了远超过自身境界层次的实际作战能力！ 特别是在最后一次冲塔中，苏清和凭借着自身丙等下的境界，通过对力量和气息的精准把控以及合理利用，一口气连通三层！ 抵达了第四层时，面对着虚幻出来的丙等下境界妖魔，苏清和也一直打到了出现二十只妖魔的那一波，才最终不敌。 相同境界的妖魔，在苏清和基本上耗尽力气的前提下，以二十倍的数量对苏清和进行围攻，才真正将苏清和逼上了绝路。 如此恐怖的战力呈现，已经堪称是同境界无敌的存在！ 这种质变，若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恐怕需要以‘年’为单位去进行积累才行。 但苏清和依靠着‘炼妖壶’，却前前后后仅仅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大部分修士耗费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做不到的跃迁！ 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当你真正的努力过之后，才能明白外挂究竟有多么重要。 很多时候，你拼尽了全力去做到最好，却始终不如别人随便搞搞…… 第74章 崔氏来人 “大人，小人真的是拼尽全力、也想尽办法了。可您让我对这些卷宗记录的内容进行分析，然后通过分析的结论去找出城里究竟在什么地方藏了一只妖魔……这……小人确实做不到啊！” 邹立本苦着一张老脸，跪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衙门正堂内，叫屈的同时用力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接着说道：“这些天来，小人近乎不眠不休，将能够想到的卷宗差不多翻了个遍，可直至今日，小人甚至都不清楚应该从何处下手。只觉千头万绪，全无半点方向，还望大人您能指点迷津。” 此时正被邹立本跪拜喊冤的大人，当然便是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封如宗。 自那日确认了苏清和恐怕已经身死、身份应该是被影獠替用了之后，封如宗就和东武城的城主左见一起，下达了秘密调查的命令。 一边安排人手，提升城门处的‘结界’禁制强度，同时加派高手盯住四面城门，以确保不至于让任何可疑之人能偷偷摸摸的混出城去。 一边继续征用以邹立本为首的那些书吏，让邹立本主持针对各类卷宗的内容分析，希望邹立本能够像之前的苏清和那样，仅仅通过翻阅卷宗，便一步步的锁定城内有妖魔潜伏的具体位置。 严格来说，封如宗的设想还是挺好的。 这种双管齐下的方式怎么都不能算是无的放矢。 但既然一开始得出的结论就是错的，那基于一个错误结论去制定的所谓搜捕计划，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更何况这搜捕计划着实有点刻舟求剑的意思，别说方向不对了，即便方向是对的，想要成功、照样只能祈求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封如宗刚刚确定完搜捕计划的时候，称得上是信心满满。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四面城门处的暗中警戒和邹立本主持的内容检索却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得不到丁点正反馈的封如宗，心情便一天比一天烦躁。 再加上之前抓捕妖魔的行动，由于意外遭遇了甲等大妖，导致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近乎全军覆没，身为分部镇妖使的封如宗，便只觉得自己心头的火气在不断累积，似乎随时有可能彻底爆发。 不过毕竟是甲等大妖，分部会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 上面并不认为他有什么失职之处，反倒是因为他配合着左见一起将甲等大妖当场击杀，上面认为他已经立下了足以被封赏的功劳。 只是相关的事宜需要由神都方面确认，近乎全军覆没的东武城分部同样需要进行人员的补充。 因此无论封赏还是对分部的重建，都起码得过上几个月再说。 对于封如宗来讲，再大的功劳也改变不了他几乎葬送了分部所有下属性命的事实。 唯有把那只明显活了下来、并且偷摸又潜回藏匿的影獠从城内挖出，这件案子才能算是真正的告一段落…… 奈何……事情看起来似乎是比他想象的要困难的多…… “为什么做不到？之前苏清和通过翻阅各类卷宗的方式，很快便确认了妖魔究竟藏在城内的什么地方。而他在翻阅卷宗进行分析的时候，你始终都陪在一边伺候着，他挑选那些卷宗也是靠着你的帮忙，怎么换成你来做这种事情，就偏偏做不到了呢？” 封如宗面无表情的沉声质问道。 邹立本抬起头来，欲哭无泪的说道：“大人，小人只是在旁边帮苏大人查找卷宗而已，至于苏大人究竟是怎么从那些卷宗里确认的妖魔踪迹，小人真的一概不知啊。小人唯一知道的是……苏大人到底看了哪些卷宗。 可那些卷宗，小人这些天基本上翻遍了，完全想不明白苏大人是如何通过卷宗内容去进行分析的。至于最开始苏大人询问过的食肉量，这也得通过经年累月的数值变化才能确认，新的妖魔潜伏，根本无从查起嘛……” 说到这里，邹立本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纠结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封如宗见状，皱眉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本官又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这件事若真的难为了你，本官自不会继续勉强！” 邹立本一听，赶忙再次磕了个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小人观那位苏大人行事，全无成例，调阅卷宗也是随心所欲，让人从中找不出任何规律。 小人在一旁候着，始终不明白那位苏大人究竟在做什么，偏那位苏大人却能借此有惊人发现，此乃神仙手段。小人愚钝，实在是无法仿其万一啊……” 封如宗闻言，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他其实能理解邹立本所描述的那种感觉。 因为这不仅是邹立本的问题，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对苏清和展示过的那种分析能力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但终究心存侥幸，觉得苏清和所做之事，看起来并无任何难度。 不过是翻翻卷宗，然后从卷宗记录的内容中找出存在的漏洞又或者不合理之处罢了。 像邹立本这样的老吏，纵使做不到苏清和那般目光精准，学个六七成总是可以的吧？ 结果没料到…… 想到这里，封如宗将刚刚吸进去的那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 很是心累的挥手道：“算了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让其他书吏也都撤了。卷宗各自带回，不要留在本官这里。” 眼看着邹立本如蒙大赦一般的立刻磕头谢恩，封如宗倍感烦躁的起身径直走出了正堂。 结果才刚出正堂没两步，就看到向绍鹏一脸急切的从对面小跑而来。 之前那场遭遇甲等大妖的惨烈战事里，向绍鹏是仅有的三个侥幸活下来的伏妖士之一，封如宗对此颇有种不幸中的万幸之感。 “大人！左城主派人前来通知，说是清河崔氏的人到了！这次的来人由崔氏直系子弟带队！让您赶紧过去，一起接待！以示尊重！” 向绍鹏跑到了封如宗的眼前，语气急促的说道。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我知道了！衙门这边你先负责盯着！” 封如宗说话的同时，人已经掉头朝着城主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第75章 不易大动干戈 经过了这些天的休养，封如宗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 不过之前面对着甲等大妖时所承受的压力过大，伤势也过于严重，因此若想要彻底康复，肯定还需要继续再修养一段时日。 但剩余的这点伤势已经不影响封如宗在城内高来高去了。 所以骤然间得知清河崔氏来人的消息，封如宗一点也没有乘轿前往的意思。 整个人当即跃身上房，踩着沿途所有建筑的屋顶瓦砾，如大鸟一般的朝着城主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镇妖司东武城分部和城主府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如果是乘坐轿辇的话，依照着轿夫前行的速度，大概只需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便能从分部衙门抵达城主府了。 至于像封如宗这般高来高去的直线前去，耗时则差不多可以缩短十倍。 谁让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呢？ 封如宗没有直接飞掠进城主府的院内，而是在城主府的大门外落下。 将衣衫和发髻整理干净，伸手敲响了城主府的大门。 很快，大门被从内拉开，由管家将封如宗迎入了府衙。 城主府不仅仅是城主居住的地方，同时也是城主日常办公、召见下属的地方。 正常来说，在城主府内办公的官吏们，只能在府衙的前庭活动。 非得到城主本人允许的情况下，绝对不能擅自进入府衙后宅。 毕竟是内眷安顿之地，外人当然要主动避嫌。 偏偏此刻引领封如宗进入城主府的管家，却带着封如宗直接略过了前庭，径直往后宅走去。 眼看着就要穿过门廊、步入后宅之中，封如宗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左城主是在后宅接待的崔氏来人？没在前庭客厅接待？” 管家脚步不停的恭敬回答道：“禀镇妖使大人知晓，崔氏此次带队者，和家主大人有亲戚关系。按辈分来算，主母为崔氏此次带队之人姑母，于是家主决定在后宅接待，以示亲近。 不过只接待其一人，至于崔氏省亲团的其余人等，都已经安顿到了城内客栈暂住。接下来的这些日子，直至崔氏省亲团选完戏班、正式启程之前，其人都会一直在后宅居住。” 封如宗恍然，心下顿觉轻松了许多。 有亲戚关系就好！ 能直接被安顿到后宅居住，说明亲戚关系肯定在五服之内。 若放在普通百姓之家，那其实只有二服、至多到三服的关系会很亲近。 可在权贵之家、乃至于五姓七望这个层次，就完全不一样了。 凡是没出五服的，都可以算是至亲！ 封如宗和东武城城主左见的私交是极好的，两人称得上相交莫逆、有通家之好，自然知道左见跟清河崔氏有姻亲关系。 事实上，不只是左见。 能在清河郡里为官，特别还是坐到了一城之主这般地方大员的位置，想要同清河崔氏没有任何关系，基本不可能。 真正让封如宗放松下来的，是清河崔氏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隐隐表达出来的态度。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安排直系子弟带队省亲，是为了展示清河崔氏对于之前所发生事情的重视。 而挑选的直系子弟，又偏偏是左见的侄子，清河崔氏显然在借此表明他们并不想针对此事大动干戈的立场。 互相之间达成个默契，尽快以各方都能接受的论断来结束此事，应该是清河崔氏目前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封如宗在管家的带领下已经来到了后宅的会客厅外。 东武城城主左见，此时正坐在会客厅内的主位上，陪着旁边客位上的一名年轻男子聊着天。 左见的夫人也侍奉在侧，满脸微笑的同年轻男子说着什么。 随着封如宗步入了会客厅内，左见的夫人便立刻起身，先跟封如宗见了礼，又和年轻男子告罪了一声，这才在身旁侍女的相扶下，转身款款离去。 “哈哈，你来的倒是快。安知，这位就是封如宗，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也是我的挚友。如宗，这位是崔安知，清河崔氏直系子弟，从姻亲关系来说，是我侄儿。” 左见笑呵呵的同样站起身来，一边迎接封如宗，一边开口介绍道。 年轻男子闻言，赶忙朝着封如宗拱手道：“晚辈清河崔安知拜见封大人，刚刚才听姑父讲起和封大人之间的往事，晚辈年纪尚浅，未亲身经历过那些江湖险恶，但只是耳闻，便已心神激荡、情难自己。晚辈接下来还要在姑父这里盘桓多日，或会常去叨扰封大人，望封大人不要见怪。” 封如宗立刻回礼道：“贤侄言重了，若贤侄真对那些陈年旧事感兴趣，尽可随时来问，我只会心生欢喜，何来叨扰一说？” 嘴上这么说着，封如宗心里面的大石则是彻底落了地。 他对崔安知的称呼是要根据崔安知的态度去决定的。 如果崔安知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么有清河崔氏在后面支撑，他即便是镇妖司的分部镇妖使，也只能伏低做小，以下官自居。 可既然崔安知没有拿乔摆谱，表现得非常谦逊，叫左见为姑父，又对他自称晚辈，那他便完全可以用子侄辈去称呼崔安知了。 从这种态度的呈现上就可以得出明确的结论，他方才的猜测没有问题！ 清河崔氏确确实实不打算大动干戈！ “那晚辈就先谢过封大人了。不过有件事，得提前跟封大人讲明。让姑父遣人去通知封大人，是晚辈的主意，因为此次前来东武城，家父言明让晚辈务必去一趟郭府，实地看看郭府的情况。 同时还要问清楚郭府灭门惨案的全貌，从头至尾，不能有任何遗漏。希望封大人可怜晚辈，不要用上表神都之奏章内容搪塞，而是据实已告。令晚辈回到郡城后，可以同家父坦然复命。” 崔安知再次拱手行礼，同时朝着封如宗九十度鞠躬。 封如宗心下凛然，深深的看了崔安知一眼后，笑着点头道：“此乃正理，贤侄勿虑，关于郭府的案子，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76章 奇特的展开 已经冷清了许多天的郭府，突然间重新热闹了起来。 之前随着苏清和开始主持对城内潜藏妖魔的筛查，镇妖司东武城分部就撤回了所有管控郭府内外的人手，由城主府方面安排差人进行替换。 眼下只等着结案封档，郭府的房契便会转交到清河崔氏的手中，因此城主府安排在这里值守的差人们表现的非常懈怠。 对于他们来说，整件事情已经进入到了收尾的阶段，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没必要多么上心。 结果不曾想，正当他们几人靠在郭府的大门前打盹时，城主左见和镇妖使封如宗竟是联袂而来！ 尽管两位大人并没有对他们的懈怠多说什么，可几位负责值守的差人仍然心情无比忐忑。 很难顶。 上值就是这样，努力不一定会被看见，但休息却一定会被发现…… “我们镇妖司分部和城主府方面已经对郭府进行过最为详细的查探，里里外外查了绝对十遍不止。方才跟你讲的那些，就是我们目前已知的全部情况了，绝对没有任何隐瞒。 能在城内揪出来一只甲等的大妖，这是我和你姑父都没能提前预料到的巨大意外，以至于我司损失惨重。而妖魔究竟想要从郭府内找到什么，我直至现在也全无丁点的头绪。 我和你姑父针对这件事情进行过讨论分析，然而始终得不出有用的结论。案子查成这样，我是失职的。可毕竟牵扯到了甲等大妖，非我不愿意担责，实在是真的无能为力。” 站在郭府的院子里，封如宗一脸平静的说道。 出了城主府后前来郭府的路上，封如宗便将郭府灭门案的具体情况以及后续的一些细节，全都粗略的同崔安知讲了一遍。 除了跟苏清和有关的内容被封如宗隐去外，其余确实做到了知无不言。 不过崔安知对此并没有表态。 礼数周全的跟封如宗道了声谢后，便自顾自的在郭府内四处溜达着验看起来。 封如宗没有随同一起，就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始终落在崔安知身上的同时，以灵气收束声线，传音入了同样站在身旁的左见耳朵。 “你这位大侄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按照他的说法，是崔氏那边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郭府内到底发现了什么宝贝，竟然能引得甲等大妖亲自跑到东武城这样的小地方来。 之前崔氏对郭府灭门案的上心，仅仅只是出于对自身威严的维护。可随着咱们击杀了一只甲等大妖的消息上表，崔氏显然有了别的想法。” “这倒是可以理解，但咱们直至现在都没有找到任何明确的线索，崔氏凭什么认为他们派遣一名直系子弟带队过来，就能有所发现？” “崔氏应该不是寄希望于他能在郭府内有所发现，而是想要让他看清楚，咱俩有没有隐瞒什么。事涉甲等大妖，纵使是清河崔氏，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听起来似乎有些凶险？苏清和的事情，真的不说吗？” “如果苏清和还在咱们的手上，那自然是可以说的。可问题是，苏清和很可能已经死了。死人的好处是死无对证，坏处同样是死无对证。咱们把苏清和的事情讲出来，却又交不出苏清和这个人，该当如何自处？清河崔氏会信吗？” 左见的这番反问顿时让封如宗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别担心，击杀甲等大妖的功劳，足以弥补咱们在这件案子里的其他过失。我估摸着清河崔氏应该只是想要碰碰运气而已，并没有真的寄希望于能查到什么。 否则带队前来的人，就不会是安知这样的年轻人了。特意派安知带队，最主要的目地肯定是宽慰你我。清河崔氏将整个清河郡视作后花园，不会苛待咱们的。” 见封如宗沉默，左见便语气平和的继续说道。 封如宗略一琢磨，也觉有理，于是缓缓放下了无谓的担忧。 没耗费多少时间，崔安知就将郭府内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重新回到了封如宗和左见的眼前，依旧是礼数十足的先行跟两人见礼。 然后丝毫没有要谈论郭府灭门案的意思，反倒是开口主动聊起了另外一件事。 “当今陛下初登大宝，又是咱们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帝，其继位虽说是奉先帝遗诏，有着阁老们的鼎力支持，可终究以凰临凤，根基不稳。因此用皇家过一个团圆年的理由，招各地藩王入神都，共庆这神龙元年。” 说到这里，崔安知笑了笑，接着说道：“所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团圆过年只是借口，各地藩王入了神都，便相当于被软禁在神都中成为了人质。最少也得在神都住个两三年，等陛下彻底掌控了朝局，方能重新就藩。 咱们清河郡刚好在一位偏远藩王入神都的必经路线上，那位藩王大概会在本月下旬抵达郡域，而我们崔氏准备邀请其共同观览族庆。待族庆过后，再安排族中高手陪同王府护卫一起，护持其前往神都，以便结个善缘。” 封如宗闻言一愣，脸上则随之浮现起了疑惑的神色。 他不明白崔安知忽然提起这件事情的目地是什么。 女帝登临九五后，招各地藩王入神都过年的旨意传达四方，其实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无论是他们这些外臣，还是各地藩王本身，对此都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因此在相关旨意下达之前，大部分藩王就已经准备妥当，只待圣旨一到，便即刻入神都，以此来表明忠正之心。 至于说会途经清河郡的藩王……是九江王吧？和清河崔氏有什么关系？ 封如宗正不停思索着，就听到崔安知继续说道：“封大人，崔氏有件私事，想请您帮个忙。那位会途经清河郡的藩王，是九江王。但听说九江王离开封地时……遇到了一些事情。崔氏希望您能屈尊亲自去一趟九江郡，查清楚事情具体如何。崔氏……会承您这个情分的。” 封如宗直接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左见。 左见同样一脸的目瞪口呆，完全没预料到局面会是这样的展开。 崔安知则是再次躬身拱手道：“封大人您是九江人，此事我崔氏族中高手不宜露面，只能请封大人出马，还望封大人不要见怪。” 封如宗定了定神，略一沉吟后，郑重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动身的。” “有劳封大人了。今日刚好是八月十五，一年一度的祭月节，等过了节之后，封大人再启程吧。” 崔安知恭敬如初。 封如宗眯了眯眼，笑着答应道：“如此……甚好。” 第77章 祭月节 “祭月节？八月十五？” 苏清和下意识的从账本中抬起头来，看向了身旁一脸兴奋的吕巧巧。 他原本正在盘账，以便将这段日子里戏班子的演出分润整理出来，这是他身为管事需要负责的主要事项。 用的方法自然还是通过阿拉伯数字去进行记录，然后绘制表格以明晰数据变化。 没办法……这个世界固有的记账方式实在是看的他头大。 尽管那些繁体字他都能看懂，可涉及到了账目，终究远不如阿拉伯数字来的一目了然。 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用如此复杂的字体来回记录一串串各种各样的数字，只要稍微脑子一个走神没看清楚，很可能就会直接出现错漏之处。 除非是在确认最终账目以及签订契约的时候，使用这种字体来记数，可以避免被人为后续进行篡改的可能，否则平日里自己记账自己看的话，肯定是用阿拉伯数字要更加方便。 不过他尚未将账目彻底盘完，吕巧巧就跑了进来，跟他提起了祭月节的事。 苏清和对于这个称呼无比陌生，但看着吕巧巧的样子，显然这祭月节属于人所共知的常识。 因此便不多话，只是任由吕巧巧叽叽喳喳的说着，借此来判断祭月节到底是个什么节日。 很快，苏清和就基本上搞清楚了状况。 所谓的祭月节，和他前一世里的中秋节几乎一模一样！ 寓意着团圆、祈福、祭祀和感恩，其中团圆的寓意最为重要。 每年的八月十五，大周上上下下近三千座城池便会共同开始举办祭月节。 期间祭月赏月、扎灯笼、玩花灯、猜灯谜、舞火龙、吃月饼、食甜薯、赏桂花、饮花酒，等等等等，诸多习俗，不一而足。 大周幅员辽阔，东西不同时、南北不同俗，不同城池之间往往会在庆祝习惯上有差异。 但基本的祭月、赏月、吃月饼，倒是全民一体，无分地域。 听着吕巧巧东一句西一句的讲了很多，苏清和心下却是颇觉怪异。 这个世界和他穿越过来之前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在很多元素上都存在着共通之处。 语言、文化、度量衡，乃至于不少的行为习惯，似乎都能在他穿越过来之前的那个世界的古代里，找到相似的影子。 如今连节日都这般相像，意味着天时其实也是基本一致的。 为什么会这样？ 两个世界出奇的一致，内里是有什么暂时未知的联系吗？ 没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吕巧巧已经双眼发亮的说道：“张三！从今晚开始，灯会要一直持续七天，你晚上陪我去逛灯会吧！祭月节的灯会，咱们这些‘贱民’也能去看的！这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陪我去吧！” 苏清和面露犹豫之色，迟疑道：“班子这几天的演出任务很重，再加上又得排演大戏，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空闲去逛什么灯会……” 吕巧巧拍了下苏清和的肩膀，嗔怪道：“你又不用演出，排演大戏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负责工钱发放以及戏班成员的上工安排而已，逛个灯会怎么了？我不管，晚上陪我去逛灯会，我已经跟爹说好了，爹也是同意的！” 说完，吕巧巧根本没给苏清和反对的机会，转身径自跑出了正房。 四合院里能安心做账的地方不多，苏清和这些日子都会来到正房内属于吕种辉的书房里记账。 看了看眼前基本上处理好的账目，将最终得出的‘数’重新用繁体字记录了一遍后，苏清和将原本画着表格和写着阿拉伯数字的纸当场烧掉。 这些东西之前已经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里展示过，所以他得小心点，避免有任何的纸质痕迹残留下来。 虽然概率很小，可万一不小心被封如宗看到、甚至盯上了，那‘瑞云班’也就完了。 做好了这些，苏清和伸了个懒腰。 略一琢磨后，还是决定晚上陪着吕巧巧去逛逛灯会。 吕巧巧说的没错，‘瑞云班’这段日子再怎么忙碌，和他这个只负责工钱发放以及上工安排的管事也没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来到这个世界刚半个月而已，心态一时间很难彻底转变。 于他来讲，挣扎出了活命的机会后，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暂时还只如旅游一般。 想要彻底的认同这个世界、彻底的融入其中，不再从超然的旁观者角度去看待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仍需要通过时间的推移来积累和慢慢适应。 所以适当的参与下这个世界的节日，亲身体会下这个世界最普遍的风土民俗，对于他融入这个世界的目标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起身拿起了做好的账本，苏清和来到了四合院内。 他只负责做账，根据账本下发工钱的事，自然可以由别人代劳。 当然，他若是非要自己去发工钱也是可以的，尽管很累，却可以收买人心。 但对于苏清和来讲，在戏班子里收买人心根本毫无意义，倒不如把这份好处分润出去。 戏班子的账目是非常简单粗糙的，即便他没有学过财会，仅仅只是用了一些前世里的办公统计知识，都足以将账目做的清楚明白。 这份本事在苏清和看来不值一提，可落在戏班子其他人的眼中，却是惊为天人。 尤其是相比于已经被砍头的纪元鹏，苏清和记录的账目更加准确、清晰，让戏班子的其他人也都能看懂。 并且还明显没有使用任何小动作去偷摸贪墨，这一点，从众人这些天里分润到的工钱都有增加就可以看得出来。 因此仅仅只用了这么几天，苏清和在‘瑞云班’内便拥有了极高的威望。 整个戏班子上到班主吕种辉，下到最普通的班底，尽皆对苏清和无比满意、赞不绝口。 “张三，晚上陪巧巧去逛逛灯会。七天后灯会结束，咱们就要给崔氏来人表演大戏、以备崔氏来人审定了。这些天你没什么事，之前那么辛苦，多出去放松放松，别整天在院子里待着，像小媳妇一样的足不出户，成何体统？” 吕种辉走到了苏清和的身旁，笑呵呵的说道。 显然，吕巧巧怕苏清和依旧不答应，干脆便去找了亲爹告状…… 还能如何？ 苏清和唯有拱手应下。 第78章 人多之处必有贼 华灯初上，夜未央。 歌舞笙箫，古道旁。 夜色如墨，皆虚妄。 皎月之下，都成双。 已近戌时，东武城内的几条主道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火光辉煌处、宛如白昼，灯笼密布间、五彩斑斓。 一曰宫灯、一曰纱灯、一曰吊灯、一曰走马灯，凡此种种，不计其数。 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家境殷实者着盛装而行，家境贫寒者亦浆洗如初。 有半大孩童于人群中穿梭嬉戏，打闹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有文人雅士踱步其间，时而驻足赏灯、时而与友人高谈阔论，尽显风流。 街道两边摊贩诸多，售卖之物琳琅满目，引得游人争相购买。 或是月饼糕点，或是小巧摆件，挂饰繁多，灯笼千奇百怪。 杂耍艺人者众，喷火、顶碗、耍牙、变脸，喝彩声此起彼伏。 吕巧巧带着苏清和拥挤在人潮之中，整个人显得无比亢奋。 什么热闹都想凑，什么景色都想看，什么摊子都想要驻足把玩一番…… 这是‘贱民’们在一年当中少有的不需要担心冒犯到其他‘四民’日子。 祭月节，举国同庆，不分尊卑、无有上下。 上帝次子曾经说过，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姐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何可起尔吞我并之念？ 可惜，所谓的大同世界可能永远只存在于理想之中，只要是由人树立起来的文明秩序，便注定了会有阶级存在。 “张三！你快看！这兔子灯笼也太好看了吧！” “买！” “不行！一个兔子灯笼居然要一两银子，太贵了，怎么不去抢！哇！这个头簪也好好看！” “买……” “不行！木头雕花的而已，竟然要十枚铜钱？当本姑娘傻吗！恩？这香囊也很漂亮呢！好像是桂花香？” “买？” “不行！我自己回家缝一个就是了！桂花又不难找，干嘛花这个冤枉钱！” 苏清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对于吕巧巧这种四处瞎逛、却干逛不花钱的做法，他倒是没什么负面的情绪，只是觉得即视感太浓了些。 “哎？那些扇子好像都挺不错的呢，给你买一把！好歹也是咱们戏班子里唯一的读书人，没有一把扇子配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吕巧巧举目四望，在看到了一个卖扇子的摊子后，立刻一边说着，一边朝那摊子挤了过去。 苏清和赶忙拒绝道：“不用不用，我不习惯用扇子的。” “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我见那些读书人都喜欢拿着扇子，肯定是有什么说法吧？喂，这把扇子怎么卖啊？” 吕巧巧说话间已经挤到了摊子前，顺手拿起了一把绘有山水画的扇子，开口问价道。 “那边的都是十五文！这边的三十文！最后的这些一把五十文！来来来！都别挤！谁要是踩了我的扇子，我跟谁没完！” 摊主大声吆喝着，以便让自己的声音能被摊子周围的人都听清楚。 街面上实在是过于喧闹，各种各样的动静混杂在一起，导致很多人哪怕是近距离的耳语，也得提高音量才行。 道路两边的那些摊贩们自然更要扯着嗓子去喊、去叫，争取趁着这七天的灯会，好好的赚上一笔。 否则交予巡检司的那些摊位费，岂不是等于白扔了？ 要知道，这七天灯会的摊位费可是相当昂贵的，并且和商税互不干扰，该交的商税照样得交，如果不多卖上一些东西，便且等着喝西北风吧！ “十五文啊？能不能便宜点？十二文怎么样？” 吕巧巧明显是真想买。 但摊贩非常硬气，直言十五文不讲价，一文都不能少。 吕巧巧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摸向了腰间。 苏清和当然不可能要这么一把扇子，全然无用、平白花钱。 只是他刚准备将吕巧巧直接拉走，就见吕巧巧忽然身子一僵，接着惊叫道：“我的荷包呢？！完了！我的荷包没了！肯定是被偷了！” 微微一怔，苏清和顺着吕巧巧摸索的位置看去，发现本应该绑在吕巧巧腰间的荷包已经不见了。 而绑绳的断口一看就是被利器割断的。 陪吕巧巧逛灯会的这一路之上，他的注意力其实并没在吕巧巧的身上。 出来毕竟是为了感受节日气氛、以尽快融入当前世界的，老盯着身旁的吕巧巧算怎么回事？ 以至于吕巧巧的荷包究竟是何时被偷的，他眼下还真不清楚。 “怎么办啊张三？我……我荷包里还有一块五钱的碎银子呢！那可是我攒了好久才攒下来的！结果……结果居然就这么被偷了！” 吕巧巧焦急的原地跺脚，眼睛也随之红了起来。 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的模样，着实有几分令人不忍的可怜之态。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要不你先回吧，我在这里给你找找荷包。有你在身边的话，我找荷包也不太方便。至于说灯会……反正要持续整整七天呢。今天逛不完，明天再继续逛就是了。” 吕巧巧愣了下，疑惑道：“你找荷包？怎么找？这种事情就算是报官都没用的，官府根本懒得管，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苏清和耸肩道：“试试呗，灯会上想要趁机发一笔横财的小偷又不是一个两个，人挤人、肩并肩的，很方便他们下手。更何况既然是逛灯会，那随身带的银钱肯定不少，窃贼若不盯着这种机会才叫异事。 想来他们总不至于偷了一次就收手不偷了吧？我留下来多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没准就能看到又有窃贼下手呢？不过你也别担心，我没那么莽撞，只是想拿回你丢的荷包而已。你先回吧，留下徒让我分心。” 吕巧巧抿了抿嘴唇，迎着苏清和那颇为清亮的眼神，终究是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讷讷的点了点头后，脸蛋上浮现起了一抹绯红，略显羞涩的避开了苏清和的目光，轻声道：“那……那我先回去了，你……你早点回来，我在院子里等你。” 说完，吕巧巧转身逃命一般的跑掉了。 第79章 意外的发现 看到吕巧巧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人潮之中，苏清和不由叹了口气。 他当然能感觉到吕巧巧对他的情愫暗生。 尽管认识的时间不长，接触的次数也不算多，但他和戏班子里的那些‘贱民’完全不同。 在吕巧巧的心里，他读过书，有学问，会做账，有本事。还帮戏班子免去了一场真正的祸事。 更重要的是，和其他那些‘贱民’们习惯性的唯唯诺诺相比，他日常的行事风格向来不卑不亢。 这种迥异于周围其他人的性情，很容易便能吸引到吕巧巧关注的目光、并因此而产生好感。 可问题是，他绝不会在‘瑞云班’里待多久！ 借助着‘瑞云班’这层伪装成功的逃离东武城后，他接下来无论是在清河郡发展，还是前往大周神都见识都城之繁华，都注定了会跟‘瑞云班’彻底分开。 因此他必须跟‘瑞云班’的人保持距离，特别是吕巧巧这样的年轻姑娘！ 万一吕巧巧真的对他情根深种，那他可就造孽了…… 彼此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过于纠缠，对吕巧巧来说肯定不是好事。 摇了摇头，收起了脑海中莫名的思绪，苏清和将注意力放到了周围喧闹的街道上。 之所以让吕巧巧先行回去，是因为他刚才一路行来，似乎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味道。 这味道很淡，混杂在街道上拥挤的人潮之中，各种气味错综复杂，便更是让人难以判断，只如错觉一般。 苏清和不清楚是不是有妖魔也在逛灯会，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溢散出来的妖气，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能借此找到其他潜藏于城内之妖魔的话，他那目前已经完全被清空的‘壶中世界’里，就能有新的能源储备了。 而且仔细想来，之前那只从北山茶楼内揪出来的妖魔，其妖气强度过于恐怖，必然吸引了镇妖司分部和城主府全部的注意力。 尽管那只妖魔已经被消灭了，可镇妖司分部也为此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这种背景下，难保没有其他潜伏的妖魔成为漏网之鱼！ 毕竟，目前的东武城，实质上防备力量是比较空虚的。 总之，借着给吕巧巧找被偷荷包的理由，看看能不能在灯会上有所发现吧…… 苏清和深呼吸了下，体内灵气则是随之逸散开来！ 若是换成其他丙等下的修士站在这里，那么灵气的释放一定是非常粗暴的。 正常情况下，丙等修士不可能对自身灵气有多么强大的掌控力。 单纯只是释放灵气以提升自身五感的敏锐程度，这一点是能够做到的。 但如果想要将释放出去的灵气变成自身不断外延的无形触手，那正常的丙等修士便绝对没办法拥有如此惊人的微操水平了。 不光是丙等修士，即便是乙等这种修士之中的高手，照样做不到这一点。 或许到了甲等的层次，成为了真正的大修行者后，能触碰到这个领域？ 谁知道呢…… 反正苏清和能做到！ 在‘通天塔’内所遭受的那些残酷折磨，让苏清和对于体内灵气的掌控力，已经达到了堪称变态的程度！ 为了能够在‘通天塔’里坚持更久的时间，苏清和不断学习着如何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灵气，务求用最精准的灵气消耗量、以及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去击杀妖魔。 超高的战斗烈度以及并不会真正死亡的独特优势，促使着他的成长速度远超常理。 以至于现在，明明只是丙等下的境界，可苏清和却能够精准的控制着体内的灵气向四周溢散蔓延！ 溢散出去的每一道灵气线，都微弱的仿佛蛛丝，哪怕从其他修士的身旁滑过，都不可能引起那些修士的注意又或者被那些修士感知到！ 而这样的灵气线，苏清和足足释放了成千上万条！ 借助着灵气线瞬间织成的庞大感知网络，苏清和缓步行走在人潮之中，丝毫不会被周围那些往来嘈杂拥挤的人群所影响。 喧闹的街道在苏清和的眼里一下子变得异常清晰。 有人在趁着拥挤装作无意的揩油，有人在抠出了鼻屎后偷偷抹到其他人的衣服上。 有人唾沫横飞的跟卖货的摊主砍价，有人眼珠子四下乱瞟的寻找适合用来下手的目标。 到处都是扒手…… 在灵气网的蔓延下，苏清和轻而易举的便发现了四周一定范围内，至少有不少于两位数的小偷正活动着。 这些小偷有的是专门负责窃取荷包的扒手，主要以半大孩子为主。 因为半大孩子身形瘦小，在拥挤的人潮里来回穿梭，非常方便通过身高差的优势来下手，还不容易引人注意。 有的则专门负责打掩护，一旦有扒手在窃取过程中被发现，那么负责打掩护的人就会立刻上前故意制造混乱，以便让扒手能趁乱逃走。 组织力相当不错，呈现的效果也是极佳，在祭月节这样的大喜日子里，周围拥挤的人潮被动的形成了另外一重保护，使得扒手们混迹其中、屡屡得手！ 苏清和并未出手阻止那些偷盗行为的发生。 而是就这么张着网，全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的在人群中缓缓前行，仔细的搜寻着之前察觉到的、似有若无的妖气痕迹。 在灵气网的笼罩下，能够感知到的范围大大提升，苏清和很快就发现了微弱的妖气残留！ 那是从其中一名扒手的身上察觉到的！ 很快，没走出太远，苏清和又在另外一名扒手的身上感知到了相同的气息！ 一路上遇到的扒手数量并不少，但其中身上沾染了妖气的扒手却只有十之一二罢了。 从妖气的浓度和强度来看，那几个身上沾染了妖气的扒手显然不可能是妖魔，应该只是出于一些暂时未知的原因，导致和真正的妖魔有过接触？ 还是不对…… 潜伏在城里的妖魔，必然会非常注意隐藏体内妖气，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和人有过接触，就让人沾染上妖气？ 真要是行事如此不小心，肯定早就被镇妖司一网打尽了，无论如何也没本事一直潜伏到现在的。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80章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带着强烈的疑惑，苏清和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立刻一探究竟的情绪。 继续张开着灵气大网，无比耐心的前后左右不断筛查着。 就这么仿佛毫无所觉的筛查了半个时辰，前前后后发现的那些身上有妖气残留的扒手已经超过了十指之数！ 虽然没有沾染妖气残留的扒手数量更多，但苏清和本也不是为了抓扒手的，自然不会将那些干净的扒手放在心上。 眼看着之前就盯上的一名扒手，应该是收获颇丰，从人潮中挤了出去，拐入了一条狭窄幽暗的巷子，苏清和便不再继续张网，而是掉头跟上了那名扒手。 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苏清和数次发现那些身上有妖气残留的扒手，在有了足够多的收获后，往这条巷子里走。 同时也有一些扒手，很快又从这条巷子里钻出来，接着毫不引人注意的融入到往来游逛灯会的人潮之中。 由此可见，巷内肯定是一个小偷势力的据点。 那些扒手在有了足够多的收获后返回巷子里，自然是为了将收获的贼赃上交，然后重新一身轻松的再次投入到伟大的偷窃事业当中。 而活跃在灯会上的那些扒手，显然并不属于同一个小偷势力。 祭月节灯会这种一年一度的全民狂欢，整座城里的所有小偷势力肯定都会参与进来。 平日里这些小偷势力必然是要互相划分地盘的。 在哪个坊区混的小偷，若是敢跑到其他坊区内做活，那根本都不用等到官府查办，该坊区的地头蛇小偷势力自然就会将越界的小偷找出来，然后按照江湖规矩去处理。 否则其他坊区的小偷看到了这个坊区软弱可欺，便都会纷纷跑来做跨界的买卖。 唯有在举城欢庆的时候，小偷之间的地盘划分才会临时失效。 所有小偷尽皆混迹在欢庆游玩的人群之中，各凭本事、各凭手段的寻找肥羊。 苏清和对于那些没有沾染妖气残留的小偷势力不感兴趣。 跟着有妖气残留的小偷步入了巷子里后，前行了顶多四五十米，眼前就忽然出现了三名壮汉拦路。 借着皎洁的月光，苏清和将三名壮汉看的清清楚楚。 都只是二三十岁的普通青壮而已，除了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匕首，另外两人赤手空拳…… 苏清和懒得多费唇舌，脚步也不曾停下片刻，径直便朝着三人走了过去。 三人齐齐色变。 对方的反应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同！ 以往误入巷口的人，基本上只要看到他们这么一堵，就会立刻被吓的掉头离去，结果这位可倒好，竟然视他们如无物？ 拿着匕首的那人下意识的便将匕首举了起来，凶狠的朝苏清和捅了过去。 另外两人也是倾身前压，准备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愣头青先干掉再说。 然而终究只是三个普通人罢了。 或许仗着身强体壮、打架斗殴经验丰富的优势，能欺压欺压普通百姓，可在面对着修士时，却绝对不可能有任何还手之力。 三人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便突然一黑，紧接着同时失去了意识…… 看着眼前因为被扭断了脖子而变成了尸体的三人，苏清和的眼神一片平静、古井无波。 严格算起来，这其实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出手杀人。 但由于之前在‘通天塔’内经历了残酷的两个多月死斗，导致现在的苏清和并不会忌惮于杀人。 反正杀人和杀妖魔的区别并不大！ ‘通天塔’里死在他手中的妖魔何止百万？ 即便那些妖魔都是虚影，‘通天塔’内的生死也并非真正的生死，可苏清和经受的磨砺却是实打实的！ 所谓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既为雄中雄。 苏清和眼下距离雄中雄还有极大的差距，然而在‘通天塔’内的磨砺，早已经重塑了他的心志和气魄。 或许这三人只是小偷之中的打手，并没有犯下过什么必死的罪孽，但苏清和不在乎。 他又不是判官，不负责判人有罪无罪。 莫名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后，他便注定了余生再无来路、只剩归途，因此他只能慷慨向前！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跨过了三具尸体，苏清和继续前行。 又走了几十米后拐了个弯，旋即一处颇为破败的棚屋区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这些棚屋足有数十间，用木料和粗布简单的搭建起来，遮风挡雨的效用颇为有限。 一间间彼此紧挨着，每两间棚屋就能节省出一面墙的木料。 所有的棚屋都基本上是一米五左右的高度，面积则瞧着顶多四五个平方的样子。 成人只能在其中或坐或卧，站起来并不能直起腰板。 数十间棚屋围拢出了一块空地。 大概有十几人在其中席地而坐，高声笑闹着彼此饮酒吃肉。 酒是浊酒，肉却是好肉。 有几个半大孩子正在将扒窃得来的东西交给这些人。 收获丰富的，能得到几块酱肉作为赏赐。 收获较少的，则会被当场扇几个嘴巴子。 有人似乎是喝的比较多，脾气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放大了不少。 扇嘴巴子尤不过瘾，起身又抬腿猛踹了几脚，直踹的那半大孩子一边痛苦惨叫、一边连连求饶。 明明应该都是‘贱民’，结果看起来却欺压更甚。 人与人之间想要彼此共情，确实是太难。 当然，苏清和真正关注的重点并不是这小偷势力内部的不公和欺凌，而是那群正在饮酒吃肉的人里，有一个明显应该算是头目的为首之人。 这人体型异常魁梧壮硕，纵使是盘膝坐在地上，可依旧看起来比周围其他坐着的人大了一圈。 在他的身上，苏清和察觉到了浓郁的妖气！ 势力的其他人之所以会沾染上妖气，似乎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但奇怪的是，这魁梧男子身上的妖气给苏清和的感觉异常虚浮，丁点也不凝实。 也就是说……妖气不像是从魁梧男子体内散发出来的…… 怎么做到的？ 第81章 福兮祸所依 “那边的朋友，既然来了，不如共饮一碗如何？” 正当苏清和兀自思索时，那名魁梧男子忽然举了举手中盛酒的破碗，语气带着一丝阴厉之意的开口道。 几个半大孩子此时都已经被赶走了。 无论是赏了肉的还是挨了揍的，尽皆被刚刚动手的醉汉顺着巷子的另外一个方向驱离。 而除了魁梧男子以外的其他十几名男子，则是纷纷站起身来，面色不善的盯着苏清和这位他们眼里的不速之客，其中几人更是直接将腰间的武器抽了出来。 苏清和笑了笑，满脸轻松之色的径直走到了那魁梧男子的身前。 接着便在其他十几名男子无比危险的眼神凝视下，施施然的坐到了魁梧男子的对面。 “怎么称呼？” 魁梧男子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后，并没有给苏清和拿碗盛酒的意思，反倒是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清和，沉声开口问道。 在魁梧男子的眼神里，苏清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恶意！ “张三。” 苏清和回话的同时，仔细的感知着魁梧男子身上的气息。 灵气触须再次外放，顷刻间便将周围那十几名男子全部笼罩在了其中。 对体内气息能够做到这种精细到了极点的微操，意味着苏清和在气息的敏锐感知能力上也远超过他当前境界的极限！ ‘通天塔’所提供的那种反复经历生死的压榨效果，着实是将苏清和的潜力最大限度的发挥了出来。 “张三？这名字听着过于普通了些，可朋友给我的感觉却相当不普通。请问朋友突然造访我这破地方，是所为何事？” 魁梧男子继续问道。 周围那十几名男子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只要一言不合，他们便会立刻群起而上，将眼前的不速之客砍成肉泥！ 虽然苏清和只是面对着魁梧男子席地而坐，并没有回头去看那十几名男子的动向。 但有着灵气触须形成的网，让苏清和对于周围一定区域内的情况尽数了如指掌。 那些灵气触须成为了比眼睛更强大的环境捕捉器，确保了苏清和在必要情况下，即便是身处于一片漆黑的地方，仍然可以清楚的‘看见’身周所发生的一切！ 而且相比于双眼，灵气触须‘看见’的景象会更加真实。 毕竟，眼睛有的时候会被光线所欺骗，灵气触须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除了面前的魁梧男子颇为古怪外，苏清和非常确定，其他十几名男子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这些普通人对他无法造成任何威胁，因此就算场面上看起来气氛异常紧张，苏清和依旧满脸泰然自若的模样。 “我的朋友刚才在逛灯会的时候被偷了荷包，荷包里有一块五钱的碎银子，是我朋友攒了很久才攒出来的。她非常伤心，所以我得想办法把她的荷包找回来。” 苏清和很是诚恳的回答道。 魁梧男子明显愣了下，那十几名男子则是立时聒噪了起来。 各种污言秽语从十几人的嘴里喷涌而出，不断口吐芬芳的各种脏话，听的苏清和大为震撼。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酒精的影响，十几名男子展现出来的那种嚣张的样子，和苏清和认知当中的‘贱民’脾性大相径庭。 “我这个人讨厌麻烦，所以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干脆利落，对大家都好。至于谩骂和争吵，这些毫无意义，我不喜欢。” 苏清和叹了口气，话音刚落，溢散在四周的灵气触须便忽然凝实成了十数把无形无相的气息刀锋，同一时间划开了那十几名男子的咽喉！ 原本嘈杂的谩骂声瞬间戛然而止！ 十几名男子全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嘴巴大张，努力的想要呼吸，却只能发出一些不明所以的‘嗬嗬’声。 看起来杀伤力惊人，但实际上这是因为被斩杀的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若换成了其他修士又或者妖魔的话，苏清和目前能够凝聚的灵气强度，其实并不足以形成这种一击必杀的效果。 没一会儿的工夫，十几名男子就尽皆软倒在了地上。 大量的鲜血顺着他们的喉咙伤口处流出，生命气息消散于无，只有少数几人的尸体仿佛诈尸般的时不时抽搐下…… 魁梧男子豁然起身，眼神中的恶意被震惊和惶恐之色所取代。 月光照耀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整个人一下子便没了气势。 明明瞧着身高有将近两米的样子，可别说压迫感了，眼下的魁梧男子简直就像是老鼠一样的缩手缩脚起来。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魁梧男子颤声问道。 苏清和这次没有回答，也没有对魁梧男子出手，而是仔细的感知着魁梧男子身上的气息变化。 很奇怪，萦绕在魁梧男子身周的妖气还是那样虚浮，平稳到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然而魁梧男子本身却远不如妖气所呈现的那样淡定。 在苏清和的感知当中，魁梧男子的心跳速度和血液流速都有了剧烈的提升，呼吸变得异常急促，额头上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浑身的肌肉也完全紧绷了起来。 这是极度恐惧之下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搞不懂，为什么萦绕在你体表的妖气，和你就像是彼此完全独立似的？我原本以为你是什么隐藏的大boss，可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你或许只是运气不好？又或者……运气太好？” 苏清和同样站起身来，说话的同时，走到了魁梧男子的眼前。 魁梧男子脸色苍白的用力咽了口唾沫。 他想要转身逃跑，偏偏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是想要被偷的荷包是吗？今天的收获都在那边！全给你！全都给你！” 苏清和没理会魁梧男子那略显歇斯底里的反应，探手抓住了魁梧男子的衣领，接着稍稍用力，‘嗤拉’一声，直接将魁梧男子的上衣当场撕碎！ 下一秒钟，苏清和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仿佛纹身一样的蜘蛛，爬满了魁梧男子的上半身！ 第82章 血肉养料 之所以要撕开魁梧男子的衣服，就是因为觉得魁梧男子身周萦绕的妖气过于虚浮。 因此苏清和想要看看，是不是魁梧男子的身上藏了什么蕴含妖气的东西，这才导致出现了如此诡异的状况！ 结果魁梧男子却由于苏清和的这番举动而产生了误会。 被苏清和撕开了衣服后，魁梧男子的身体明显一僵。 脸上那原本的恐惧和惊慌之色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复杂且矛盾的表情。 咬了咬牙，魁梧男子很是痛苦的说道：“你……喜好男风？！就算如此……也不必大开杀戒吧？我……我听你的便是……要……要洗澡吗？” 恩？！ 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苏清和人傻了。 看着魁梧男子居然已经满面羞愤的模样，顿时忍不住一阵反胃。 向后退了一步，强忍着恶心的情绪，沉声问道：“你身上附着的蜘蛛，是怎么回事？从哪里弄来的？” 他能够非常清晰的感知到，魁梧男子身上的妖气溢散，全部来自于附着其整个上半身的巨大蜘蛛！ 至于魁梧男子本身，仅仅是普通人而已，既不是妖魔、也不是修士，所以魁梧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才会那样虚浮！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魁梧男子遇到蜘蛛的时间绝对不长。 不然的话，像这样完全控制不住的往外溢散妖气，除非东武城内的修士全都死光了，否则不可能全无察觉。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魁梧男子开始溢散妖气的时间非常短暂，暂时还没来得及碰上城中的修士。 “蜘蛛？你说我身上的刺青？这……这是几天前，第五坊区搞出了个大动静，我当时正好在附近，于是跑过去凑热闹。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才刚到地方，就听到了一声巨响，然后好像有什么力量将我给掀飞了？我不确定，因为在听到巨响声后我就晕了过去。等我重新恢复清醒时，身上就多出了这么一副刺青……” 魁梧男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苏清和心头微动，立时明白了魁梧男子去凑的究竟是什么热闹。 那这东西……或许跟那只释放出了恐怖妖气的妖魔有关？ “你身上多了这……这个刺青之后，有没有什么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觉？” 苏清和继续问道。 魁梧男子疑惑道：“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觉？没……没有啊……不对，我好像比以前嗜睡了，以前我差不多卯时刚过就会醒，自从有了这个刺青之后，便基本上都要睡到辰时了。哦！对了！我饭量也比以前大多了！以前能吃饱肚子的东西，现在吃完了也就是个半饱！” 苏清和皱了皱眉，知道魁梧男子只是普通人，即便是审问也不可能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于是便干脆直接上手，一把抓住了蜘蛛的身躯。 薄如蝉翼的蜘蛛想要用手抓住是很困难的事情。 但苏清和可以通过将精细化操控的灵气汇聚于手掌之上的方法，让这些灵气形成类似于吸盘一般的效果，然后把蜘蛛的身体牢牢吸住！ 尝试着拽了拽，却发现蜘蛛似乎已经和魁梧男子的身躯黏合在一起了。 拉拽的动作让魁梧男子忍不住当场痛呼出声。 苏清和脸色微变，并没有因为魁梧男子的惨叫而停下手头的动作，反倒是更加用力的拉拽，同时操控灵气对蜘蛛和魁梧男子的身躯黏合处进行切割！ 切割的过程非常谨慎，苏清和注意力高度集中，时刻准备着应对大蜘蛛可能存在的突然暴起。 然而一切顺利。 除了魁梧男子的惨叫声更加凄厉，让苏清和不得不先行将其打晕以外，大蜘蛛在被切割的过程中，由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当蜘蛛被整体性的切割下来后，魁梧男子的上半身终于彻底袒露在了苏清和的眼前。 紧接着苏清和就发现，魁梧男子被大蜘蛛覆盖的上半身部分，其皮肤和血肉竟是完全腐蚀一空！ 内里的五脏六腑全部没有丁点遮挡的暴露了出来，看起来相当的血腥。 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 真正严重的问题，是魁梧男子裸露出来的脏腑器官，全都被寄生了！ 无论是肝脏、脾胃，还是肺部和胆囊，里面尽皆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卵！ 唯一还算干净的就只剩下心脏了…… 不断跃动着的心脏，努力的将血液供给至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偏偏这些血液和身体的营养，却在持续不断的滋养着那大片大片的蛛卵！ 苏清和看的头皮发麻，本能的便将魁梧男子的身体扔到了地上。 不过被撕扯下来的蜘蛛却依旧被他拿在手里，通过灵气感知，苏清和发现这蜘蛛尽管还活着，可活着的气息极为微弱，好像随时有可能死去？ 难怪方才进行切割的时候，这蜘蛛毫无反应，原来是要死了啊…… 在灵气的感知中，蜘蛛的身体也不是完整的，如同正常人被截肢了一般，气血流通相当不畅。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这蜘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根据眼前所看到的画面，苏清和足以做出一些基本的推断。 蜘蛛肯定是遭受了重创，导致生命垂危。 而临死之前，蜘蛛寄生到了魁梧男子的身上，将蛛卵全部注入了魁梧男子的体内，希望用魁梧男子的血肉作为养分、孕育后代。 也就是说，眼前这魁梧男子成了蜘蛛的培养皿，只是看起来还活着而已，实际上内里早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那些小蜘蛛纷纷破卵而出，什么时候就是魁梧男子的真正死期。 魁梧男子的身躯会成为小蜘蛛们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餐，被小蜘蛛们彻底吃光…… 感知了下大蜘蛛体内仅余的最后一丝生命力，苏清和催动了‘炼妖壶’，很是轻松的将蜘蛛吸入了壶中。 旋即又通过灵气触须的全方位覆盖，把寄生在魁梧男子身体里的那些蛛卵，没有丝毫遗漏的尽数灭杀！ 随着蛛卵死绝，魁梧男子胸腔内那颗原本还在跃动的心脏骤然间停了下来。 身体的活性也随之迅速流失。 就在苏清和的眼皮子底下，魁梧男子的身体很快便化成了一滩脓水…… 第83章 不够谨慎的误会 浓水散发出了熏人的恶臭，一瞬间所形成的气味虽然伤害性不高，可侮辱性极强。 苏清和本能的便后退了几步，同时伸手掩住了口鼻。 尽管反应已经足够及时，可一时不察所吸入的少量气体，依旧让苏清和倍感酸爽。 与之相比，榴莲和螺蛳粉的味道似乎都显得和蔼可亲了许多。 而随着身体化作了一滩脓水，魁梧男子身周那原本一直溢散着的妖气也逐渐变淡。 仅仅几个呼吸的工夫，便仿佛水滴入海一般，完全融进了周围的空气当中。 即便再想要仔细的去感知，也很难感知到了。 没有理会周围的一地尸体，苏清和走到了那堆扒手们今晚的收获旁。 银钱铜板、各类首饰，应有尽有。 不知道多少扒手努力了一整晚的结果，看起来尽管杂乱，却也颇为壮观。 虽然算不上开张吃三年，但对于这些小偷势力来说，一年一度的祭月节，确确实实称得上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之前尝试着将原主的那份卖身契收入了‘炼妖壶’的‘壶中世界’后，苏清和就知道了‘壶中世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承担起相当于随身仓库的作用。 具体能把多少东西收入其中进行保管，这个暂时未知。 起码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发现存在什么特殊的要求，似乎只要别将‘壶中世界’堆满便行了。 按照‘炼妖壶’给出的反馈来看，已知的唯一限制是，暂时不能将活物收入进去。 也不知道这个限制是因为‘壶中世界’本身就不能收纳活物，还是因为他当前的境界太低，无法支撑‘壶中世界’收纳活物……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将眼前所有的不义之财都收入了‘壶中世界’里。 考虑到等离开了东武城、并且脱离了‘瑞云班’后，他得开始自己养活自己。 这种情况下，最好是提前准备一些盘缠傍身，免得遇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窘境。 至于说这些不义之财都是别人丢的、并非真正的无主之物，这一点苏清和倒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反正不是他偷的，他能将这些东西抢到，那是他的本事，说破大天去也顶多算是黑吃黑而已！ “啧，以前看那些武侠小说，一个个所谓的江湖大侠从来不需要做任何工作，身上就有着花不完的银子，还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也不知道他们的银子究竟是从哪来的。 整天跟盲流一样四下里行侠仗义，干了好事也不能收报酬，又不见有什么产业，偏偏就是有银子！行脚住店必须要天字一号房，进了饭庄至少得来上两斤牛肉配一壶好酒。 骑的都是上等的好马，穿的也都衣着光鲜，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在跑江湖，反倒像是在玩私服，简直离谱。哎，咱们穿越者没那么好命，想有银子花就得自己努力奋斗。” 内视了下‘壶中世界’里的那些‘物质基础’，苏清和忍不住自言自语到。 确认了现场已经没有任何的妖气残余，灵气也在他的精细操控下没有留下丁点的痕迹，苏清和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现场。 顺着原路返回，重新来到主路上时，祭月节灯会仍然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赏玩灯会的游人们丝毫不清楚，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偏僻巷子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或许不算骇人听闻、却绝对称得上残酷血腥的屠杀。 苏清和并不担心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有可能会引起官府的重视，从而给他的撤离计划造成麻烦。 那些扒手属于‘贱民’之中的‘惰民’，一次性死上十几个，地方府衙根本不可能在乎。 没有继续游玩灯会，从‘壶中世界’里取出来一块差不多五钱重的碎银子，苏清和赶在亥时之前，回到了‘瑞云班’的四合院里。 发现吕巧巧就坐在院子里等他，苏清和笑着走上前去，将那块五钱重的碎银子递了过去。 开口道：“抱歉啊，只找到了银子，荷包没有找到。” 吕巧巧立时从石凳上弹了起来，一脸欣喜的接过了碎银子后，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下。 但紧接着就面色如常的说道：“以后别这样了，那些扒手都是抱团的，你一个人贸然想要抓他们，其实很危险的。银子没了就没了，以后再挣就是了，人要是出了事，那才是追悔莫及。” 苏清和点头道：“我知道，其实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毕竟灯会上那么多人，想找到偷你荷包的扒手，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也没料到竟然真能找到。总之，运气不错。我有点困了，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辛苦你了。那个……谢谢啊……” 吕巧巧咬了咬嘴唇，看起来有些害羞的说道。 苏清和怔了下，一时间没明白吕巧巧的这番羞意究竟从何而来。 不过他眼下更着急去‘壶中世界’里检查今晚的收获，因此也懒得多想。 摆了摆手后，便转身回了东厢房内。 眼看着苏清和关上了东厢房的房门，院子里只剩下了自己后，吕巧巧这才松了口气。 摸了摸手中的碎银子，脸颊终于控制不住的浮现起了一抹绯红之色。 这块碎银子确实和她被偷走的那块碎银子差不多重，应该就是五钱左右。 可问题是……吕巧巧非常确定，这块碎银子绝对不是她自己的那块！ 她的那块碎银子，是从其他银子里剪下来的一个银角，形状和此时手中拿着的这块碎银子完全不同！ 所以这块碎银子应该是张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换来的？目地则是为了让她开心，免得她因为丢了银子而难过？ “你才来班里没几天，哪里有能用来换碎银子的东西？不过你的来历明显不凡，或许是逃难的时候，有带着用来傍身的宝贝？但那样的宝贝，对你来说肯定意义非凡，就这么直接换了银子……干嘛对我这么好啊……真是的……” 吕巧巧原地跺了跺脚，神情复杂的再次看了东厢房一眼，然后才心事满满的回了自己住的耳房。 第84章 人无横财不富 苏清和并不清楚那块用来应付了事的碎银子反倒是弄巧成拙，让吕巧巧产生了一些不算美丽的误会。 少女情怀总是诗，中年心事浓如酒。 虽然他在穿越之前还没到三十而立的年纪，可穿越之后却是表面淡定、内心彷徨，容颜未老、心已沧桑。 骤然间经历这样的大变故，让他在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速度成长着。 ‘壶中世界’里模糊化的时间概念，又给这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安装上了新的助推器，导致苏清和在来到了当前的世界后，几乎可以说是一天一副全新的模样。 前行的速度太快，对于身周的人和事就会不自觉的忽略。 而这种成长的不匹配，注定了会酝酿出许多遗憾。 我们往往将这种遗憾称之为……青春。 回到东厢房的第一时间，苏清和便上炕躺下，以‘意识’沉入了‘壶中世界’里。 突破到了丙等下的境界后，‘壶中世界’四周那朦胧的浓雾再次向外扩散。 不过这一次扩张出来的面积并没有出现新的功能区，仅仅是让之前的功能区变得更加完善，并且也让‘壶中世界’看起来真正的开阔了起来。 而不是如同之前那般狭窄、逼仄，待的时间久了，甚至会产生压抑的情绪。 眼下的‘壶中世界’已经有差不多一个半足球场那么大了。 苏清和径直来到了堆放今晚收获的角落，简单的将那些收获整理了下后，发现基本上都是铜钱和碎银子。 其他东西不值一提，只有一面圆形的手持镜子看起来有些古怪，但检查了一番后，并未发现什么特异之处。 铜钱加在一起大概有两千枚，各种碎银子的总重量超过了十三两的样子。 不知道这是多少扒手努力奋斗的结果，如今却全都便宜了他。 按照苏清和对于这个世界的物价水平了解，一文钱的购买力大致上相当于前一世里的一块钱，而一两银子能兑换到一千枚铜钱，那就是说，一两银子约等于一千块左右。 同时考虑到码头的力工辛辛苦苦从早到晚，忙活一整天也只能赚到三十文，酒楼的小二、店铺的伙计，一天的收入则在二十文上下。 偏偏猪肉却要卖到三十文一斤，羊肉更是高达四十文一斤，连鸡肉和鸭肉都要卖到十五文一斤。 这些数据尽皆是他之前在翻阅卷宗时查到的。 综合以上所有信息来看，大周显然是一个低收入高物价的国家。 普通百姓的月入估摸着在五百到一千文之间，可衙门里哪怕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小吏，月俸也能达到二两银子！ 至于官员，连不入流的九品芝麻官都有整整十两的月俸。 这还不算衣赐、薪炭、添支、茶酒厨料、马匹刍粟等等等等各种名目繁多的补贴。 相对来说，衙门里管饭的公厨制度，已经是所有补贴里最不引人注意的一项了。 更何况官员代天子牧守一方，手中掌握着对百姓生杀予夺的大权，所谓破家县令、灭门郡守，几乎没有任何限制的权利究竟能带来多少银钱上的收益，其实完全看官员的良心。 毕竟，银子没了可以继续捞，而良心没了可以捞的更多。 总之，通过这些数据对比就能够看得出来，大周的具体贫富差距到底有多么夸张。 今晚通过黑吃黑得来的这十三两银子外加两千枚铜钱，在官员眼里或许不值一提，可在任何一名底层百姓的眼中，都属于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啧，如果单靠着戏班子的管事分润，那就算是用上一年的时间，也几乎不太可能分到这么多的银子和铜钱，果然人无横财不富啊……” 苏清和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将银子和铜钱归拢到了一起。 至于其他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则是被单独堆放。 里面没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物件，估摸着赏玩灯会的游人们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很容易会被偷，所以除了一些银钱外，并不会将其他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 “干脆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离开东武城之前的这段日子，我每天晚上都出去努力黑吃黑好了？不光是扒手，城里应该还有不少其他的黑产吧？这玩意来钱多快啊…… 白天在戏班子里正经工作，晚上出去搞副业，给异界之人来一点小小的卷王震撼，让异界也享受享受福报，简直完美……对！就这么干！如此勤奋，我不发财谁发财！” 看着眼前的银子和铜钱，苏清和感觉自己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 穿都穿了，要是在穿越后的世界里还得当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那也太对不起‘张三’这个马甲了！ 而且在外面搞副业的过程中，还可以顺便找一找是否有别的妖魔继续潜藏在东武城内。 若是运气好，真能够碰上的话，岂不是相当于双喜临门？ 苏清和美滋滋的想着，‘意识’则是来到了修炼区的‘妖魔图鉴’前。 相比于最开始只记录了‘影獠’这么一只妖魔的时候，目前的‘妖魔图鉴’在妖魔种类的记录上着实是丰富了太多太多。 因为在通天塔内不断进行死斗的过程中，所有由通天塔虚幻出来的妖魔，也会被‘妖魔图鉴’进行记录！ 这就导致苏清和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反复经历了近千次的冲塔死斗后，哪怕丁等境界的妖魔存在着大量重复出现的情况，‘妖魔图鉴’内的记载依旧得到了极大的扩展。 非常有仪式感的翻开了竹简样式的‘妖魔图鉴’，一系列的妖魔资料随即呈现在了苏清和的‘意识’当中。 ‘影獠’、‘山膏’、‘祸斗’、‘狗头人’、‘蜪犬’、‘?踢’，等等等等，各类记录在册的妖魔达到了数十种之多！ 苏清和很快便略过了这些依靠着死斗而非常熟知的妖魔，径直看向了今晚刚刚收入壶中、已经变成了一团浓郁虚影飘在炼丹炉旁的那只大蜘蛛的记录。 ‘噬灵蛛，‘幽界’独有妖兽，其体态薄如蝉翼，却又韧性十足，以灵气和妖气为食，在汲取灵气和妖气的过程中，会给被汲取者带去如同魂魄撕裂般的极大痛楚。’ ‘能力特征：气息汲取，普通人或者普通妖魔遇到会被寄生，被噬灵蛛用于繁衍后代。” ‘生活习性：喜好幽暗阴冷的环境。’ ‘应对策略：自身不具备战斗力，被阳光暴晒便会轻易致其死亡。’ 第85章 边际递减效应 苏清和有些疑惑。 这玩意居然是‘幽界’独有的妖兽吗？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东武城内？ 是潜伏于东武城之中的那些妖魔从‘幽界’带来的？ 目地是什么？ 这玩意的能力难道具有什么特殊的用途？ 苏清和皱眉思索了片刻后，忽然回想起了之前第一次离城时感知到的那股强度惊人的蛮横妖气！ 按照‘影獠’伪装成的‘李克愚’在追击他时所展现出来的妖气强度看，他在第一次离城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妖气的强度，绝对远在丙等之上！ 虽然暂时不清楚那样强度的气息，究竟是乙等的水准还是达到了天人合一层次的甲等。 但无论是甲等又或者是乙等，都属于边境‘结界’的拦截范围！ 正常情况下，乙等和甲等的妖魔，是不可能通过边境‘结界’，进入到大周境内的。 可偏偏他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妖气，又证明了潜伏在东武城里的妖魔，有一只是乙等或者甲等的存在。 那么……对方是如何通过‘结界’的？ 想到这里，苏清和再次仔细的将‘噬灵蛛’的信息看了一遍。 他隐隐有种直觉，那只强大的妖魔能够瞒过边境‘结界’、偷摸进入到大周境内的关键，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只‘噬灵蛛’！ 不过妖魔方面究竟是怎么通过‘噬灵蛛’来欺骗‘结界’的，这一点由于已知情况太少，暂时还没办法判断。 略一琢磨，苏清和决定不继续在这上面耗费心神，直接关上了‘妖魔图鉴’。 他目前对于妖魔的了解仍然非常片面，不管是‘妖魔’、‘妖兽’，还是和大周敌对的‘幽界’，他的了解全部只是浮于表面而已， 在没有足够详细且具体的认知之前，胡乱进行猜测，往往只会距离真相越来越遥远，造成类似于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结果。 反正这些事情眼下并未对他造成真正的影响，暂时性的搁置，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控制着‘意识’离开了修炼区，来到了炼丹区后，感知了下炼丹炉旁漂浮着的‘噬灵蛛’的虚影强度。 旋即苏清和便失望的发现，尽管‘噬灵蛛’的虚影看起来颇为浓郁，但这种浓郁实质上和其所蕴含的妖气强度无关。 仅仅是因为‘炼妖壶’进行收妖时，‘噬灵蛛’比较完整而已。 至于说虚影的强度……别说用来炼制丹药了，哪怕是将虚影扔进‘通天塔’去，‘通天塔’都无法通过这团虚影来进行充能。 一点用都没有！纯纯的废物啊！ 从强度来看，这虚影即便是和丁等下层次的妖魔相比，依旧远远不如。 说小废物或许是有点狂妄了…… 中等废物吧…… 恩……国家二级保护废物？ 苏清和略感无语。 因为他总觉得这‘噬灵蛛’的出场还挺渗人的，收妖之后本以为会是个不错的猎物，结果不曾想，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仅仅看起来吓人而已。 不过仔细想想，这玩意自身不具备战斗力，寄生在普通人身上后，也只是将普通人转化成培养皿罢了，危险性有限，会显得这么废物倒也正常。 “算了，就当是带回来了一个吉祥物吧。看来想在东武城就提升到丙等中的境界，基本不太可能了。总之……按照刚才想好的计划，离开之前的这段日子里抓紧时间黑吃黑，争取多积攒一些盘缠。所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的，手头必须宽裕点才方便！” 苏清和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便不再纠结于自己带回来一只废物的问题，抛开了那些没用的幻想，再次往通天塔走去。 他要先将通天塔剩余的时间全都用出来，接着再将自身丙等下的境界稳固住。 按照之前稳固丁等三重境界的耗时增长变化来看，想要彻底稳固住丙等下的境界，应该需要八个晚上。 估摸着在离开东武城之前，刚好可以完成！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苏清和准时从睡梦中醒来。 又是一整晚模糊时间下长达半个月的冲塔。 由于自身境界并没有任何变化，经过之前模糊时间下足足两个月的冲塔后，也渡过了最初的快速成长期。 因此在这一晚上的冲塔过程中，苏清和能够清晰的察觉到，他的实战能力以及对于灵气的掌控力，提升幅度全部出现了明显变缓的迹象。 还在提升，只是不像之前那样，每一次冲塔后都可以感知到自身的巨大进步。 这就如同一个人考试时想要从零分提升到六十分，其实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可一个六十分的人想要将自己的成绩提升到九十分，那就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了。 而一个九十分的人若是希望考到满分，其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必然远在从零分考到六十分的消耗之上。 哪怕他最终只是提升了十分，零分时却提升了整整六十分之多。 看起来最后的投入和产出已经不成正比，可如果没有最后的巨大消耗所换回来的一点点增幅，便永远不可能真正的考到满分。 这就是边际递减效应。 当一种投入要素连续不断地等量增加，那么增加到一定的产值之后，其要素所能提供的产品增量就会不断下降。 一整晚下来，苏清和始终没能成功的突破第四层通天塔。 但和之前会倒在第四层刷新出二十只妖魔的那一波时相比，临睡醒前的最后一次冲塔中，苏清和已经冲到了刷新出八十只丙等下妖魔的那一波。 就算这一波刷新后，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去击杀任何一只妖魔，直接就在八十只丙等下妖魔的冲击中粉身碎骨，可他依旧对自己的进步幅度感到满意。 “张三，这两天就要进行大戏的竞演了，其他戏班子和咱们没有可比性，所以竞演成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在竞演成功后，崔氏的人还要对咱们的大戏内容提出一些修改的意见。 接下来的这些天，咱们得一直根据崔氏的意见对大戏进行修正。这差不多都是石平和汪旭的活，倒是没什么需要你去忙的。所以给你放几天假，等一切搞定，你跟着一起去郡城就行。” 刚吃完早饭，吕种辉便将苏清和喊到了书房里，笑呵呵的同苏清和说道。 第86章 或许这就是真爱 能看得出来，吕种辉的心情非常好，明显已经从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的死亡中走了出来。 毕竟不是真正的血亲，由于两兄弟意外死亡所带来的麻烦和问题，也随着‘合庆班’同意进行合并而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那么对于吕种辉来讲，暂时的伤心和难过自然很容易便可以得到缓解，没有切肤之痛的感受，注定了不可能持续太长的时间。 “放假的意思是……这几天我可以自由活动？即便晚上不回来住也没关系？” 苏清和开口问道。 吕种辉愣了下，皱眉看了看苏清和后，满脸狐疑的说道：“要是不想回来住，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最好是托人带个口信回来，毕竟要不要给你留饭或者给你留门，这些总得让班子里的其他人知道。 而且你为什么不回来住？难道你打算去喝花酒？然后晚上便直接在勾栏留宿？恩……年轻人会有这些想法倒也正常，青楼不接待咱们这些‘贱民’，想喝花酒便只能去勾栏。只是……你银钱够吗？” 苏清和听的嘴角抽了抽，无奈道：“班主，您想哪去了，我怎么可能去喝花酒？这不是祭月节灯会要持续好多天吗？我琢磨着若是在灯会上玩到太晚的话，不管什么时辰回来，都有可能影响同炕其他人的休息，那就不好了。 大家伙儿这几天全在忙大戏，无论是竞演还是按照崔氏的要求进行戏份的调整，肯定都得要尽可能养精蓄锐的去搞。真要是被我影响了休息，从而导致精力上出现问题，使得大戏的演出效果没达到预期，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吕种辉恍然道：“有道理……行，暂定每天给你留门到亥时吧？如果亥时之后你还没回来，那就默认你是在外面留宿了，如何？” 苏清和立刻点头道：“可以，说实话，我有好多年没参加过祭月节灯会了，昨天晚上陪着巧巧去逛了逛灯会后，差点给我看花了眼，好玩的、好看的东西实在太多，您能给我放假，让我一次性去玩个痛快，我真的挺高兴的。” 吕种辉笑呵呵的说道：“高兴就好，人这一辈子，会遇到的挫折太多、苦难太多，能真正开心和高兴的日子其实很短暂，所以我一向认为，高兴最重要。 好好玩吧，你这些天将班子里的账目整治的清清楚楚、条理分明，对于班子来说是大功一件。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崔氏族庆，等结束了再论功行赏。” 苏清和行礼道：“那就提前多谢班主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吕种辉想了想，开口道：“你刚进咱们‘瑞云班’还没几天，尚未到发工钱的日子，手头肯定是不宽裕的。这兜里没几个铜子儿，说话都没底气，逛灯会估摸着也逛得没意思。 这样……你去账上支五百文钱，算是提前给你发一部分的赏钱。等后面赏钱全部定完后，从你的赏钱里再把这五百文扣掉就是。在灯会上若是看到了喜欢的东西，起码有钱买。” 苏清和略感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拱手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不过还没等他双腿迈出正房的门槛，身后便再次传来了吕种辉的声音。 “张三啊，年轻人想去勾栏很正常，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咱们戏班子也经常在勾栏演戏，巧巧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说你什么的。但千万记得买‘鱼鳔羊肠’，别不舍得花铜子儿，这玩意能避免得花柳的！” 苏清和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脚下顿时一个踉跄，险些被正房的门槛给绊上一跤。 以修士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来说，会出现如此情况，足以证明吕种辉的这番说词对苏清和造成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 由于音量不小，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听了个大概。 一时间所有人纷纷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他们脸上的表情则是精彩纷呈、五花八门，有钦佩、有鄙夷、有羡艳、有震惊。 还有人本能的看向了吕巧巧，发现吕巧巧一脸面若寒霜的模样后，又赶忙避开了视线。 生怕这时候跟吕巧巧对上了眼，直接成为吕巧巧用来发泄脾气的倒霉蛋。 苏清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当场落荒而逃。 至于吕种辉让他支用的五百文钱……还支用个屁啊！ 真当着院子里那些人的面去支五百文钱出来，岂不是坐实了他要去勾栏喝花酒？！ 再说了，他昨晚黑吃黑的收获，起码是五百文钱的三十倍，哪怕想去喝花酒，单靠昨晚的收获也够了！ 离开院子，苏清和很快走出了贱民巷。 步入辰时的东武城鲜活生动，往来行人的脸上大多挂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倦意。 不少人在昨天的灯会上玩到了很晚，可今日天一亮，依旧要早起做工。 大周并没有固定的休沐制度，来自于‘幽界’的庞大压力，时时刻刻都在刺激着大周的君臣百姓们奋发图强。 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在权贵们的眼中，底层百姓必须足够勤劳，愿意吃苦，甘心奋斗，这样才能支撑的起他们越发奢靡、挥霍无度的璀璨人生。 而底层百姓们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并不算亏，虽然没赚到钱，倒也没有白干，起码累着了。 社会的参差往往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对于大周的百姓来讲，这一点往往呈现的更加残酷直接、更加鲜血淋漓。 因为他们大部分连受教育的机会都没有，不识字、不明理，被当做了韭菜而不自知，每天浑浑噩噩的活着，从生到死，只如耗材一般。 苏清和一路不停，径直从‘瑞云班’所在的第九坊区回到了诸多官府衙门所在的第五坊区内。 他始终认为应该还有潜藏的妖魔尚未被找出来。 如果在离开东武城前，能多找到几只妖魔收入‘炼妖壶’中的话，无疑可以让他更有底气。 别人的胆魄是银钱，他的胆魄却是妖魔。 或许这就是真爱吧…… 第87章 版本之子:法外狂徒 再次来到了消失的北山茶楼附近。 之前负责在四周警戒的城卫军早已经撤走，现场除了一个大坑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紧挨着北山茶楼的那些店铺看起来都在正常的开门迎客。 除了时不时能听到店铺里的小二和客人们讨论关于北山茶楼的事情以外，苏清和并未发现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情况。 偶尔会有一些比较调皮的孩童，兴奋的跑到大坑里去玩一些莫名其妙的游戏。 成年人则基本上都对大坑避而远之，顶多站在大坑的边缘处对着大坑指指点点。 经过了这些时日的发酵，关于北山茶楼和大坑的谣言，正在变得越来越离谱。 市井之语常有夸大之处。 出于一人之口，入于多人之耳，同样的话术在不同之人的理解中，往往就会演化出许多天差地别的版本。 正如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一千个人也会有一千种彼此完全迥异的脑回路。 你说这里有颗螺丝没拧，他问哪有俄罗斯美女？ 你说你上不了夜班，他问你在哪个夜店上班？ 你说你快饿昏了，他问你怎么二婚了？ 显而易见，被误解永远是表达者的宿命。 苏清和没有靠近北山茶楼原址上的大坑，他将自己蜷缩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口，身上的衣裤则换成了最开始去‘瑞云班’之前的那套近乎于乞丐的装扮。 他打算钓鱼。 根据之前翻阅过的卷宗信息来看，第五坊区是东武城九大坊区里，乞丐数量最少的地方。 他以此为理由，说服封如宗相信第五坊区有潜藏的妖魔在定期狩猎乞丐。 而对于这个判断，他自己其实同样确信，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说服封如宗。 反正接下来的几天，他被戏班子放了假。 正好借着这个空档，伪装成乞丐，看看能不能把也许依旧潜藏在第五坊区的其他妖魔给钓出来。 不过若是已经没有了其他妖魔的存在，那他这番举动便算是眉眼抛给了瞎子看，权当在体验生活好了。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北山茶楼的原址附近，是因为在苏清和看来，如果真的还有妖魔继续潜伏在第五坊区的话，北山茶楼的原址大坑，就是潜伏的妖魔必然会时不时前来观察一番的地方！ 所以在这里伪装成乞丐，能有效提高被妖魔发现并关注到的概率。 尽管心理学是研究的人类心理，可既然妖魔看起来也是高等智慧生命，那么以己推妖，想来在很多行为模式和思维习惯上，应该都是共通的。 苏清和对此很有信心。 然而现实总是充满了莎士比亚式的荒诞和戏谑。 每当你信心十足的时候，现实就会‘啪啪啪’的狠狠抽你几下嘴巴子，让你明白这天底下的事情，大部分都不能靠着讲道理去解决。 于是你笑现实太假，现实却笑你太傻。 你们彼此擦肩而过，互道一句‘白痴’，接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一整天的时间下来，从早到晚，直至太阳落山，夜幕开始降临，苏清和都始终没能发现哪怕一个可疑的身影。 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时不时还会释放出灵气触须去进行试探，可大坑四周所有能观察到大坑全貌的地方，一切如常。 即便有人对大坑感兴趣，也是直接走到大坑的边缘，光明正大的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那些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去观察大坑情况的人，反正这一天的时间里，苏清和是一个都没发现。 很难受…… 更难受的是，一整个白天的全无收获根本没办法确认他的想法是对是错。 整理了下心情，苏清和躲到无人的角落，从‘壶中世界’里取出了另外一身衣服，换好后回到主路，加入到了游玩灯会的人群之中。 虽然白天毫无收获，但晚上肯定不会这么倒霉了。 第五坊究竟有没有妖魔继续潜伏，暂时属于未知之数。 然而各种各样行走在灰色地带搞黑产的团伙，在东武城内必然还有不少。 因此晚上专门冲着那些搞黑产的团伙去，倒霉的就不是他了！ 事实证明，苏清和在这一点的判断上倒是非常准确。 不像昨天那样，属于临时性的突发奇想，今天特意朝着小偷团伙去的苏清和，一晚上的效率奇高！ 别人逛灯会是在玩，他逛灯会却专门盯着那些四下里寻找肥羊的扒手。 接着跟在扒手的身后顺藤摸瓜，只要有扒手回去上交成果，立刻就会被他一网打尽。 当然，后面遇到的这些扒手组织没有沾染上妖魔的问题，苏清和便只图财、不害命。 除了进行恐吓又或者有人实在是不配合的时候，苏清和会下杀手、以作震慑外，其余人凡是老老实实听安排的，都可以留下一条命来。 以前苏清和在看那些古代背景的电视剧时，还觉得蒙面进行打家劫舍是很傻的行为。 可实际上真的来到了这样一个类似的世界后，他却发现晚上的光源无比暗淡，周围大部分都是漆黑如墨的背景。 只蒙面不遮眼，确实足够了…… 因为普通人想要在这种条件下清晰的、印象深刻的记住你眼睛的特点，基本不可能…… 从晚上灯会开始，一直到深夜子时灯会结束为止，苏清和前前后后一共找到了六个扒手组织的临时据点。 接着又通过对这些临时据点内的人进行威胁和审问，再加上亿点点大记忆恢复术所带来的强悍威慑力，最终成功摸到了那六个扒手组织的老巢。 将六个扒手组织积累的财富一扫而空，苏清和猛然间当场脱贫致富。 不得不说，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着实是能够刺激多巴胺的大量分泌，让人不由自主的便会上瘾。 特别是到了后半夜，随便找了个扒手组织的老巢歇脚时，苏清和将一整晚的收获捡点了下后发现，仅仅是这么一个晚上，他便抢到了足足一千一百多两白银，铜钱的数量也达到了两百二十多贯！ 一贯钱是一千文，即便抛开那一千一百多两银子不算，光是这两百二十多贯铜钱，都足够他舒舒服服的过上很久了。 如此说来……难道法外狂徒才是版本答案吗？ 第88章 东武城的天，是明朗的天 之所以今天晚上的收益看起来要比昨天晚上的收益多得多，完全是因为苏清和这一晚上始终在寻根究底。 昨天晚上由于是突发情况，又牵扯到了妖魔，苏清和的注意力便没有放在黑吃黑上。 把那个扒手组织的人杀了个精光后，仅仅只是拿走了他们一晚上的成果而已，那些东西对比起来自然会显得有些寒酸。 如此浅尝辄止，肯定不可能有什么特别大的缴获。 而今天晚上他绝对称得上是对那些扒手组织竭泽而渔，丝毫不考虑任何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每一个扒手组织在被他盯上后，都会一直找到真正的老巢才罢休。 老巢里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财物，尽皆被他收入囊中，哪怕一个铜板都不会给扒手组织留下。 叠加在一起，能有一千一百多两银子外加两百二十多贯铜钱，其实完全可以理解。 这是不知道多少扒手辛辛苦苦努力了许多年才积攒下来的全部财富，去掉扒手组织高层们的日常挥霍，剩下的这些如今尽数便宜了他。 让他一时间动力满满、干劲十足，迫切的想要明天继续奋斗，扫黑除恶，还东武城一片朗朗的天空！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苏清和过的无比充实。 白天他将自己伪装成乞丐，固定的待在北山茶楼原址外最适合观察全局的那个地方。 不漏痕迹的盯着每一个出现在他视线当中的行人。 晚上他则蒙头遮面，化身暗夜游侠，借着祭月节灯会的掩护，不断寻找着东武城内各种灰色势力的老巢，然后加以清缴和扫荡。 干完了活后随便找个清缴干净的地方睡一觉，去往‘壶中世界’内沉淀修为、稳固境界。 次日一早醒来后周而复始、再接再厉！ 凭借着丙等下的修为，以及远超出常理的实战能力，苏清和在这些行动中表现的摧枯拉朽、无往而不利。 别说是遇到一些像样的抵抗了，就算是真正的修士，他都没看到哪怕一位。 东武城毕竟只是个小地方，混黑产的收益有限，很难吸引到相当于人上人的修士参与其中。 除了扒手组织以外，苏清和还扩大了自己的目标客户群。 主要是因为扒手组织就那么些，差不多在经历了连续两天的扫荡之后，东武城内的扒手组织就被苏清和洗了个遍。 再无油水可榨的情况下，苏清和想要将自己个人的gdp维持在高增长的态势上，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开源。 节流是不可能节流的，遇到困难只能去苦一苦那些韭菜，苦自己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他辛辛苦苦的努力奋斗，难道是为了吃苦吗？ 所以寻找新的目标客户群属于势在必行的选择。 于是乎，除了扒手组织以外，骗子、时妖、赌坊、扎火囤、放贵利，所有这些行走在灰色地带的黑产，全都成为了苏清和贫富相济、共同富裕的目标。 其中骗子、时妖、扎火囤这些营生需要碰运气，碰到了可以捞一笔，碰不到也没办法。 但赌坊和贵利就很好找了。 而且相比于扒手，开赌坊和放贵利的要更加富有，能干的起这种买卖的，也多少都有些背景，肯定不是‘贱民’。 其中赌坊诱人赌博，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放贵利的往往和赌场沆瀣一气，草菅人命、逼良为娼。 面对着这样的目标，苏清和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在连续光顾了几天各个赌场以及贵利后，东武城的官府就明显被惊动了。 和之前洗劫那些扒手组织不同，赌场以及贵利背后的大老板，基本上都能跟官府里的人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此赌场和贵利的损失，是能够让官府中人感受到切肤之痛的。 察觉到了有官府力量开始介入其中，苏清和便毫不犹豫的给自己的创业之路按下了暂停键。 临近离开东武城，这时候最好不要冒险。 虽说镇妖司分部几乎被彻底摧毁，可隶属于城主府以及各区府衙的修士同样不是吃素的。 万一不小心被抓住了马脚，着实得不偿失。 尽管苏清和及时停止了自己的脱贫攻坚行动，但东武城内那些专门搞黑产的人却仍然是杯弓蛇影、风声鹤唳。 没办法，苏清和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实在是杀的太狠了。 而由此带来的额外影响，便是东武城百姓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到，最近这些天，城内的治安状况似乎一下子就好转了许多。 连晚上参加祭月节灯会的过程中，都几乎很少能碰到扒手了。 东武城的天，是明朗的天，东武城的人民好喜欢…… 祭月节灯会的最后一天早上，苏清和如同之前那样，换好自己的乞丐装，继续靠坐在选定好的黄金位置上。 如果今天依旧在监视方面没有任何进展的话，苏清和便打算终止计划了。 这种守株待兔的行为，很多时候都要看运气。 若是运气不站在他这一边，那继续坚持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再加上晚上用来创收的副业不能接着干了，所以苏清和琢磨着最后再盯一个白天，不行就撤！ 心下有了决定，原本略微浮躁的情绪随之而恢复了沉稳。 一上午又是毫无发现的渡过，苏清和正考虑着要不要干脆中午直接打道回府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幼小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是那个小乞丐。 第五坊区内的乞丐数量不多，苏清和在这里已经蹲守了整整七天，却还是第一次以乞丐的身份和小乞丐相遇，严格算起来，这个相遇的概率其实挺低的。 只见小乞丐一路沿街乞讨，但除了被那些人充满厌烦的进行驱赶以外，并未能乞讨到任何东西。 不过在乞讨到一个卖馅饼的摊子前时，上了年纪的摊主倒是给了小乞丐两张馅饼。 小乞丐道了谢，然后便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往苏清和所在的这边走。 很快发现了苏清和后，小乞丐显然并没有认出来乞丐打扮的苏清和是谁。 仅仅瞥了苏清和一眼，便自顾自的从旁边走了过去，拐入了苏清和身侧的小巷之中。 苏清和心头一跳，微微皱眉后，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第89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小乞丐前行的速度不快，手中拿着的馅饼也吃的很慢，看不出有任何饥饿的模样。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小乞丐时的场景，当天晚上又碰到了这小乞丐后，因为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从卖馅饼的摊贩手里给小乞丐买了五张馅饼。 那时候的小乞丐可是狼吞虎咽，跟现在这般细嚼慢咽的表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在苏清和的感知当中，现在的小乞丐和那时候的小乞丐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之所以在吃东西的表现上会差别如此之大，只能说明小乞丐在其中的某一次进食时，有故意为之的表演嫌疑。 苏清和的心情略有些沉重，不急不缓的跟在小乞丐的身后，并未刻意去隐藏自己的行迹，但又能确保如果小乞丐真的只是普通人的话，绝对无法发现他在后面的跟踪。 要做到这一点，对于一个丙等下境界的修士来说，非常容易。 巷子有些七拐八扭。 一开始两边还能看到那些居住条件极为糟糕的民居。 可随着巷子的不断深入，民居便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建筑外墙。 这些建筑彼此之间并不相邻，因此墙壁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就形成了一条狭窄的巷道。 所有外墙的高度看起来都在三米五左右，再加上最顶部向外延伸出来的房檐，普通人若想要借此翻墙而入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到。 当然，这种高度和设计对于修士是不存在任何防御能力的。 如同防君子不防小人一样，很多所谓的戒备措施，最主要的意义仅仅是给自身寻求一丝心理安慰罢了。 大概前行了有几百米的距离，苏清和的视线当中出现了死胡同。 三面高墙围成了一个约么十几平方的空地，高墙上向外延伸的房檐则遮住了这块空地起码一半的面积。 有一说一，空地还算干净，只是空气中隐隐的飘荡着几分不太明显的臭味。 苏清和停住了脚步，因为小乞丐此时已经站在了空地上，并且转过身来，朝着他露出了一抹看起来颇为诡异的笑容。 “大哥哥，你跟了我一路了，是想吃我的馅饼吗？” 小乞丐说话的同时，举了举手中的馅饼。 不是他和‘李克愚’之前在馅饼摊买的那种白菜馅饼，而是肉馅的…… 苏清和没理会小乞丐，反倒回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一个身形佝偻、仿佛风烛残年的老头儿，正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缓缓朝着他走来。 尽管老头儿的脚步很轻，没发出什么声音，可苏清和依旧很早便发现了老头儿的尾随。 差不多是在他刚刚跟着小乞丐步入巷子后的没一会儿工夫，老头儿就缀了上来。 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在灵气触须的感知下根本无所遁形。 苏清和之前见过这个老头。 或者说，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他每天都能看到这个老头。 老头的馅饼摊开在北山茶楼对面不远的地方。 苏清和最早跟‘李克愚’一起，给小乞丐买的馅饼，就是在老头儿的摊子上买的。 当时他只觉得‘李克愚’是馅饼摊的熟客，因为老头跟‘李克愚’打招呼的态度颇为热情。 然而现在看来，这岂止是熟客那么简单啊……根本就是同伴吧…… 原来潜伏在第五坊区的妖魔，他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全都遇到了？ 难怪过去的一周时间里，他虽然始终盯着北山茶楼的原址，却一直没有任何收获。 并非他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纯粹是由于潜伏在第五坊区的妖魔，本就在北山茶楼的原址附近伪装着。 对于北山茶楼原址的情况，剩余潜伏在第五坊区的妖魔知之甚详，自然不需要再去刻意观察什么。 再加上老头的馅饼摊一直在那个地方摆着，导致他从一开始就习惯了有个馅饼摊的存在，本能的便忽略了对这些固有情况的细致观察。 几方面的因素叠加在一起，最终便造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幸好，他当前的实力境界足以对这种失误进行兜底，不至于让局势出现根本性的转变。 不过这件事情仍然给他提了个醒！ 和他的前一世相比，这个世界无疑要危险的多。 他前一世里可以当个普通人，稳稳当当、平平安安的度过简单的一生。 但在这个世界，他若是不够谨慎、不够警惕，不能如履薄冰一般去应对周围的人或事，那早晚有一天他会吃大亏！ 他必须尽快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好，才有能力去迎接来自于这个世界的挑战。 “你是妖魔。” 苏清和一脸平静的伸手指了指缓步走来的老头。 接着又指了指脸上依旧浮现着诡异笑容的小乞丐，继续说道：“你也是妖魔。” 说完，伸手指向了自己，接着说道：“我是你们的猎物？你们想要吃掉我？” 小乞丐脸上的诡异笑容僵了僵。 老头的脚步则是随之停顿了下，沉吟道：“你……不是普通的乞丐？否则你怎么能这么准确的说出我们的身份？不应该啊……我观察你好几天了…… 你应该是从其他坊区游荡过来的乞丐才对，这几天一直在距离我摊子不远的地方乞讨，每天从早到晚，收获极少，却又不愿意换地方。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清和无奈道：“我终于理解了‘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是怎么个意思。感谢你们给我上了这一课，这对我以后的人生将会非常有帮助。 果然啊……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小看你的敌人，弱小和无知也向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唯有傲慢才是。我会永远牢记今天的教训，尽量避免以后再犯类似的错误。 说实话，这些日子由于过的相当顺风顺水，使得我不知不觉的陷入到了某种膨胀的情绪当中，你们算是给了我当头一棒，为了表示感谢，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老头皱眉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清和摊开了双手，耸肩道：“你们可能没听过一句话，真正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第90章 一个人足够爱你，便会自己骗自己 “他在拖延时辰！别听他胡扯！赶紧吃了他，不要节外生枝！” 小乞丐脸上那原本浮现着的诡异笑容突然间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嗜血的狰狞。 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脸上，看起来着实有些渗人。 苏清和却是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没有拖延时辰，拖延时辰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看来你们是真没认出来我是谁。挺好，说明你们这些妖魔其实和我一样，我所拥有的那些人性上的缺点，你们这些妖魔同样具备，这对我来讲，意义重大。” 说到这里，苏清和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很是严肃的接着说道：“我大概明白了你们的做法，通过伪装成老人和小孩儿的样子，可以非常有效的降低其他人的警惕心。 以乞丐的身份在第五坊区游荡，能够更容易的掌握其他乞丐的动向和具体情况，以便安全准确的决定目标。就像刚才那样，只要手中有吃的，便能非常容易的吸引人上钩。 毕竟，你看起来只是个瘦弱的小孩儿，从你手中抢吃的，甚至比乞讨还要容易的多。因此只要是被你盯上的目标，那基本上就没有失手的可能，最终总会变成你们的猎物。 但我有一点比较好奇，还希望你能为我解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天下午，你用木炭在地上画了一个‘妈妈’，我问你在做什么，你说你很饿，你想让妈妈抱抱你。 你说只要妈妈抱抱你，你就不饿了。那个时候你已经是妖魔了吗？又或者说，你是之后才来的东武城？那个时候还不是你，那个小乞丐已经被你吃了，你替换了他的身份？” 问出了这番话后，苏清和死死的盯住了小乞丐的脸，确保小乞丐无论有任何表情以及眼神上的变化，都逃不出他的观察！ “恩？！是你？！你是那个内应？！你还活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东武城的镇妖司分部能找到大人所在的北山茶楼！大人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而且你怎么变成乞丐了？！” 小乞丐先是愣了愣，旋即便面露震惊之色，终于认出了眼前它本以为只是个普通乞丐的家伙，究竟是谁！ 没办法，主要是苏清和这副乞丐的打扮太过专业。 除了身上的衣裤破破烂烂以外，脸上也全都是灰尘和各种污垢脏面。 在没有先入为主的认知影响下，除非是对苏清和非常熟悉，能凭借着身形体态就判断出苏清和的真实身份，否则光靠着这幅扮相，确实很难在没经过近距离仔细观察的前提下，就认出苏清和来。 眼看着小乞丐的这幅反应，苏清和彻底不再心存侥幸。 语气低沉的说道：“原来真的是你啊……你演那出戏的目地是什么？还画了个妈妈在地上，演的跟真事儿似的，差点给我整破防了，你真是该死啊……” 小乞丐眯眼道：“你们人族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给你造成一些牵挂，算是个后备的手段。不过我可没骗你，只要妈妈抱抱我，我就真的不饿了。” 说到这里，小乞丐嘴里的牙齿已经变成了锯齿状！ 满脸森然的继续道：“因为这个小家伙和她的妈妈，都被我吃进了肚子里！你知道我是怎么吃的吗？我先吃了这个小家伙，然后变化成了她的模样，用她的模样吃掉了她的妈妈！ 嘿嘿，她妈妈到死都不知道我是妖魔，只以为是她的女儿生了病，失去了理智，所以在被我吃掉的过程中，她妈妈还在不停的安慰我，说让我慢点吃，别噎着。啧！愚蠢的女人！” 苏清和的眼神猛然间变得明亮起来。 此时那老头已经来到了他身后不足一米的位置，而小乞丐也走到了他身前差不多一米之处。 前后夹击的形势基本形成，小乞丐和老头的体内同时开始有妖气溢散而出！ 强度不低！ 身后老头所释放出来的妖气，强度大概达到了丁等上的层次。 而眼前的小乞丐，却拥有着丙等下水准的妖气强度！ 这是和伪装成‘李克愚’的那只影獠水准相当的境界！ 若是换成刚刚突破到丙等时的状态，那么面对着这样两只妖魔的前后夹击，苏清和还真要手忙脚乱一番才能处理。 但是现在，经过了高强度死斗的经验积累，苏清和拥有的实战能力绝对是堪称同级别无敌的存在！ 如果是同级别的妖魔，他完全能够以一敌百！ 因此区区两只妖魔进行夹击，让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压力。 “我说的没错，你是真的该死。我不相信她的妈妈在被吃的时候，仍然猜不到你是妖魔。恐怕她的妈妈只是不愿意承认事实而已，她的妈妈到死都希望自己的女儿依旧活着，那不是愚蠢，那是母爱。”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体内的灵气波动也不再继续隐藏。 达到了丙等下强度的灵气波动骤然间从体内冒出，让小乞丐和老头齐齐的脸色大变！ “该死！这内应怎么会是修士？！而且境界居然还跟我一样？！不要保留了！本体形态，全力将他拿下！” 小乞丐厉啸了一声，紧接着那原本幼小的身体便肉眼可见的迅速长大。 仅仅眨眼的工夫，小乞丐已经变成了一只直立的大鸟！ 由于空地面积有限，大鸟的双翼没办法完全展开，不过直立的鸟身看起来光是高度就起码达到了两米左右。 苏清和认识这种大鸟！ 之前在闯通天塔的过程中，当他进入到了通天塔的第四层、开始面对丙等下层次的妖魔后，这种大鸟就出现在了妖魔的随机选项之中。 姑获鸟！ 一种非常奇特的妖魔，擅用幻术！ 如果对姑获鸟不够了解的话，即便境界比姑获鸟高，只要没有高的太离谱，都有可能会在不知不觉间着了姑获鸟的道。 而一旦堕入了姑获鸟编织的幻境之中，那么唯一的下场就是任由姑获鸟宰割！ 苏清和之前在通天塔内第一次遭遇姑获鸟时，正是由于对这种妖魔的毫无了解，导致自己直接被刷新出来的第一只姑获鸟给秒杀了。 那种莫名其妙就死了的惘然感觉，直到现在都让他记忆犹新！ 第91章 不能说全无威胁，只能说人畜无害 不过也正是因为精于幻术，使得姑获鸟的肉搏战能力极低，基本上可以算是丙等境界妖魔的底线了。 苏清和在反复硬闯通天塔的过程中，从能够进入到通天塔的第四层开始，总共被随机到了五次姑获鸟。 除了第一次由于对姑获鸟的完全不了解，导致自身直接被一只姑获鸟就给秒杀了以外，剩余的四次遭遇，一次比一次战果斐然！ 特别是在确认了姑获鸟的肉搏战能力极度拉胯后，只要小心不被姑获鸟的幻术控制，那么应对姑获鸟的难度就仅仅只是比应对丁等上境界的妖魔高出一小截罢了。 之前苏清和在通天塔内创造的最好成绩，一直打到了第四层刷新出八十只丙等下妖魔的那一拨，面对的就是姑获鸟！ 所以毫无疑问，眼前这只姑获鸟或许对于其他修士来讲，是个天大的麻烦，但在苏清和看来，不能说全无威胁吧，只能说是人畜无害。 然而姑获鸟并不清楚这一点！ 尽管苏清和释放出来的灵气波动强度达到了和它相同的丙等下境界，可姑获鸟依旧对自身信心十足！ 相比于绝大多数妖魔习惯于凭借着强悍的肉身去进行战斗的风格，姑获鸟一族算是妖魔之中的异类。 异类便意味着少数派，意味着人族一方对它们的了解会非常有限，配合它们自身的特点，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它曾经依靠着自身种族的特点和优势，成功伏击过一名丙等中境界的人族修士！ 因此眼前的局势变化虽然超出预期，却并不能让它感到特别紧张。 它有绝对的信心控制住局面！ 苏清和没有去看眼前的姑获鸟，通过灵气触须覆盖的方式，对姑获鸟的一举一动都能了然于胸的同时，他整个人已经面向了身后的佝偻老人。 老人此时同样恢复了妖魔形态！ 原本枯槁佝偻的身体，仿佛凭空膨胀了一倍有余，肩部以上出现了两个脑袋，一左一右，形似鹿首。 ?踢，下等妖魔！ 苏清和在闯荡通天塔的时候，时不时便会在第三层通天塔内遇到的一种颇为中庸的妖魔。 下等妖魔在妖魔族群中算是最底层的被统治阶级。 如果进入军队的话，则会被充为兵卒，差不多相当于炮灰的范畴。 真正的下等妖魔，就算拥有着优势的强横肉身，比普通人要更强大一些，却也强大的有限，绝对不可能达到丁等下修士的层次。 横向对比的话，约等于豺狼虎豹这样的野兽。 人族的普通人需要使用武器才能和豺狼虎豹进行对抗，而下等妖魔依靠着肉身就能跟豺狼虎豹厮杀搏斗了。 至于说通天塔内虚幻出来的那些下等妖魔，为什么最弱的都拥有着丁等下的境界，在苏清和想来，应该是通天塔自身的机制问题。 即便不同的妖魔种族拥有着不同的天赋上限和下限，但具体到了每一个种族当中，大量平庸的个体堆积下，总是会出现一些特别优秀的个体。 无论是基因突变也好，还是生物进化也罢，总之通天塔内虚幻出来的那些下等妖魔，很可能是其相关妖魔族群里最强大个体的模样！ 苏清和不太清楚自己的这个猜测到底对不对。 究竟是不是这样，估计得等到以后什么时候有机会亲自去一趟‘幽界’，才能确定了。 当然，这些不是眼下需要考虑的问题。 一只?踢，中庸，可肉体力量相对强大，防御能力最为优秀，属于很不错的肉盾选手。 一只姑获鸟，擅用幻术，如果直视其双眼，那除非拥有大境界的优势，可以凭借着强悍的精神力量去硬抗、甚至于摧毁姑获鸟的幻术攻击，否则都有可能被幻术控制，然后不知不觉间死去。 二者的组合其实还挺般配的，若是再来一个法系暴力输出的话，简直称得上是游戏里经典的战法道铁三角了。 在心里稍稍评估了下前后?踢以及姑获鸟的实际战力叠加，苏清和放弃了谋划所谓的战术去进行迂回作战的方式，而是选择了用硬实力贴脸开大。 握手成拳，苏清和豁然扭头再次看向了姑获鸟，接着在姑获鸟面露欣喜之色的情况下，嘴角浮现起了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立刻闭上双眼，纯粹使用向外四面延伸的灵气触须充当起了眼睛的作用！ 然后猛的朝着姑获鸟扑去！ 发现苏清和竟然双眼紧闭，根本不给自己用眼睛去施展幻术的机会，姑获鸟当即大惊失色。 它这时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所谓的内应，居然对它有着无比充分的了解！很清楚的知道它的优势和劣势都是什么！ 但这个时候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 来不及做出任何其他的应对，苏清和的拳头便重重的打到了它的身上！ 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对于丙等修士来说，攻击临身完全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而已！ 所谓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 已知一弹指大概等于七点二秒，所以一念之间约么着只有零点零一八秒。 要知道，苏清和所在的那个世界，人类有史以来的最快速度，牙买加闪电，其惊世骇俗的百米九秒五八那一跑，起跑的反应速度都要零点一六秒左右。 比一念之间的速度慢了十倍！ 姑获鸟浑身剧痛来袭，当场被硬控！ 苏清和的这一拳极为精准霸道。 妖魔没有心脏，却有妖核，起到的作用和心脏相当，只是比人族的心脏要更加结实、强韧。 最关键的是，不同种族的妖魔，其妖核在体内所处的位置也完全不同。 偏偏苏清和的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姑获鸟的妖核所在位置！ 自身防御力的低下，导致隔着身体组织的一拳，竟是将其体内妖核直接震碎。 姑获鸟浑身一僵，剧痛过后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苏清和一拳秒杀了姑获鸟后没有任何停顿，反身又是一拳，将身后?踢的妖核同样震碎。 接着释放‘炼妖壶’，把两只妖魔尽数收入了壶中。 整个过程简洁干练、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丁点也不墨迹，充分展示了苏清和经过通天塔的磨砺后所形成的战斗风格！ 第92章 完美收尾 妖魔越弱小，‘炼妖壶’收妖的成功率就越高。 如果能够将妖魔击杀，然后趁着其体内妖气尚未来得及消散之前进行收妖，那么收妖的成功率将达到百分之百！ ?踢和姑获鸟在被苏清和震碎体内妖核后，生命力瞬间清零。 这时候被‘炼妖壶’进行收妖，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反抗，所以收妖的过程当然无比顺利。 随着身周为之一空，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站在空地里，苏清和通过向外延伸的灵气触须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确认没有妖气和灵气的残留后，这才施施然的缓步离开了空地。 之前?踢和姑获鸟在恢复妖魔形态的时候，苏清和便发现了他们跟‘影獠’以人皮覆盖进行的人形态伪装之间存在的区别。 ‘影獠’可以直接伪装成另外一个人！ 并且覆盖人皮后，单纯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丁点的漏洞，甚至连体内的妖气，都能一定程度上的伪装成灵气。 哪怕在镇妖司这种专门对付妖魔的衙门里，照样可以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除了无法发挥出自身完整的实力以外，‘影獠’的伪装绝对称得上是毫无破绽。 而?踢和姑获鸟这种收敛自身的妖魔特征、强行幻化出人形态的做法，远不如‘影獠’的伪装那样完美。 一是做不到替换成现有的人族身份，二是这种幻化很难在所有细节上都做到没有瑕疵的程度。 普通人当然发现不了问题，可若是碰到了某些观察力非常敏锐的修士，那么在频繁接触的情况下，暴露的概率肯定不小。 因此显而易见，其他妖魔通过收敛妖魔特征进行的身份隐藏，很难真正的触及到人族核心机密，往往只能是潜伏在人族城池之中，搜集一些不那么紧要的情报。 而且即便是收敛妖魔特征，也必须要拥有修为境界才能做到。 普通最底层的妖魔，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唯有类似于‘影獠’这样的极特殊妖魔，才能尝试着去潜伏到人族最重要、最关键的衙门里。 奈何这样的妖魔，数量极其稀少，每一只对于‘幽界’来说都非常宝贵，万不能轻易擅动，必须用在刀刃上！ 像之前的‘李克愚’，已经进入到了镇妖司的分部之中，成为了高级伏妖士。 妖魔一方完全可以通过配合制造功勋的方式继续将‘李克愚’往上推！ 只要‘李克愚’准备妥当，那么妖魔一方安排合适的牺牲品给‘李克愚’充实功劳，将‘李克愚’一路推动进入到神都镇妖使司，想来不会是什么难事。 至于牺牲品……相信从‘幽界’内找几个死囚来抵数，应该会很容易。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换好了衣裤，走出巷子，回到了主路之中。 今晚戏班子要参加竞演。 除了陪跑的那些戏班子以外，崔氏来人会亲自充当裁判，以决定究竟哪一个戏班子能获得给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资格。 除非戏班子之间的水平相当，那么或许会存在暗箱操作的可能。 一旦戏班子之间的水平差距太大，崔氏来人为了演出效果考虑，自然只会挑选最优秀的那个戏班子。 否则若是在族庆表演上丢了脸面，没人能扛得起这样的责任。 所以今晚的竞演至多算是走个过场。 不过就算是走过场，苏清和身为戏班管事也得人到才行。 过去的这些天，他一直在外面贫富相济，同时寻找妖魔的踪影。 只是每天会抽空回去一趟报个到，让吕种辉知道他没事，免得连续好多天不回去的话，再导致吕种辉平白无故的胡思乱想。 眼下他在东武城内的目地差不多全都达成了。 被‘影獠’造成的伤势尽数康复，自身的修为境界则来到了丙等的层次。 通天塔闯到了第四层，努力贫富相济后，炼妖壶里也储存了大量的金银铜钱，足够他不事生产的挥霍相当长一段日子。 对于现在的他来讲，东武城不再有继续逗留的价值。 他若是希望保持如同之前一样的火箭式境界提升速度，那就必须离开东武城，前往其他地方寻找妖魔！ 最好的、也是最有效率的方式，其实是越过‘大周’边境，进入到‘幽界’之中。 ‘幽界’里无数的各类妖魔，将成为他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资源宝地！ 奈何他现在还太过弱小，以人类之躯，仅仅丙等的境界就想要进入‘幽界’去探险，着实和自杀无异。 因此前往‘幽界’的计划，必须建立在自身足够强大之后才能考虑。 更关键的是，他还有几个关于原主的疑问暂时没能搞清楚！ 他需要更加系统且具体的去了解‘大周’方方面面的情况，尽量寻找和‘炼妖壶’有关的一切信息。 弄明白‘炼妖壶’为什么会融入到他的体内，以及……‘炼妖壶’到底有没有隐患存在！ 既然妖魔一方相隔万里，都能得到关于‘炼妖壶’的情报，进而跑到偏僻的东武城来寻找‘炼妖壶’，难道大周方面对于‘炼妖壶’就真的一无所知吗？ 如果大周方面其实也察觉到了‘炼妖壶’的存在，并且正暗中对‘炼妖壶’进行追踪和调查，那他所身处的局面便不一定能随着离开东武城而彻底好转。 最麻烦的是，‘大周’的官方层面于他来讲一片空白！ 这会导致他在涉及到‘炼妖壶’的事情时非常被动！ “今天竞演结束后，明天休整一天，后天就可以跟着崔氏的人离开东武城了。崔氏身为大周五姓七望之一，是大周最顶级的地方豪门，必然知晓很多大周顶层的隐秘。 等到了清河郡城，我或许可以尝试着潜入崔氏族宅内，看看能不能在崔氏族宅里找到专门用来存放那些秘密卷宗的地方？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如此说来，离开东武城后我得继续跟‘瑞云班’待在一起，以‘瑞云班’的身份，才能方便在崔氏族宅内暗中观察。离开东武城就直接跑路的想法要暂时打住了。” 苏清和自言自语的同时握了握拳，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了明确的打算！ 第93章 秦始皇独赢 当晚的竞演在城主府内举行。 除了初步合并的‘瑞云班’以及‘合庆班’融在一起、以‘瑞云班’的名义参与这次竞演以外，还有另外其他五家戏班子获得了参与竞演的资格。 相比于争取到能够去为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机会，对东武城内的这些戏班子来讲，只要获得了参加竞演的资格，便是胜利。 他们根本不指望自身能赢得过‘瑞云班’。 更何况这次还是‘瑞云班’跟‘合庆班’的强强联合，他们但凡有一点机会，也不至于一点机会都没有。 能得到参加竞演的资格，已经可以在接下来的表演中打出名气。 日后于东武城内进行表演，自然就要比那些毫无名气的戏班子更受欢迎，收费也更昂贵。 总之，这一次的竞演，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输家！ 往大了说是秦始皇绕柱子——转着圈赢！ 往小了说也是秦始皇拿大顶——反正都是赢！ 苏清和以‘瑞云班’管事的身份，跟着整个戏班子一起进了城主府。 竞演场地位于城主府前庭，受祭月节灯会的影响，城主府内也挂满了灯笼，将前庭、后宅尽皆映照的火光透亮、犹如白昼。 可能是因为今晚要举行竞演的缘故，城主府里的官吏们并没有下值，而是和差人们一起，负责维持秩序，以免一众戏班子的人四处乱跑，再扰了城主府后宅的清净。 跟城主一家直接住在府衙的后宅不同，城主府内上值的一众官吏，各自在城中有其他住处。 ‘官舍’的福利在大周境内属于镇妖司独有，一是因为镇妖司的伏妖士都具备官身，二是因为镇妖司在所有衙门里承担了最危险的内部清缴任务。 因此镇妖司内部存在着很多其他衙门所不具备的隐形福利。 而城主府内的官吏们没有这样的福利，除了每天上值时要在城主府的前庭当差外，一旦到了下值的时辰，那整个前庭基本上就会瞬间人去楼空。 如同今天这般景象，着实非常罕见。 “城主府里原来是这个样子啊？我还是第一次进来！好干净！你看这地面，好像都是用白玉石铺成的！也太奢侈了吧？” 从进了城主府开始，吕巧巧就在苏清和的耳旁一惊一乍的不停感慨着。 跟贱民巷内的污浊与肮脏相距甚远，夜晚的城主府看起来竟是很有几分出尘脱俗之意。 不仅仅是用类似于汉白玉般的石头砌成的地面，偌大的城主府中也不知道栽种了多少名贵的桂花树，从进了城主府的大门开始，就能够闻到一股非常明显的桂花香气，令人直有心旷神怡之感。 “以前的竞演都没有在城主府内举行过吗？” 苏清和随口问道。 吕巧巧摇头道：“以前哪里需要竞演啊？崔氏来人去各个勾栏戏楼里看一看，差不多就能直接定下来了。毕竟，其他戏班子跟咱们‘瑞云班’之间的差距还是挺明显的。 而且就算是竞演，也不可能跑到城主府来啊。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贱民！怎么可能有资格进城主府表演？听说是因为这次崔氏来人里有直系子弟，城主府才给的面子。” 看着吕巧巧那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苏清和心头微动。 今晚既然是竞演，那么城主府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应该都在竞演台上。 他或许可以趁机偷摸潜入府衙里专门用来存放案件卷宗的库房，翻找下最新的卷宗记录？ 九大坊区各自的卷宗记录里，重要的内容都得在城主府留存备份，所以郭府灭门案的卷宗肯定能在城主府的库房内找到。 顺便也可以看看，他之前这些天折腾出来的动静，究竟有没有留下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痕迹。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在城主府中没有备份卷宗，那就说明事情只被当做了一般案件去处理，到不了惊动城主府的程度。 主意既定，苏清和越发安静起来。 此时崔氏的人也到了前庭。 通过窥听城主府内几名官员满脸讨好之色的上前请示，苏清和非常容易的便搞清楚了那几人的身份。 器宇轩昂、龙行虎步的走在最前面的中年人，便是东武城的城主左见。 而落在中年人后面大概半个身位的俊朗年轻男子，则是清河崔氏的直系子弟崔安知，也是此次崔氏派来东武城团队的领头之人。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苏清和将体内的灵气通过‘炼妖壶’藏匿的严严实实，并没有释放灵气触须的打算。 同时低着头，扮做谨小慎微的模样，仅仅是竖起耳朵，纯粹凭借着修士强大的五感去窥听闲话内容。 本来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聊什么隐秘的事情，左见和崔安知之间的交流便显得颇为随意。 苏清和发现崔安知称呼左见为姑父，这让他对于清河崔氏的影响力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知。 一城之主，和清河崔氏有亲戚关系…… 可清河崔氏真正的主场在清河郡城，所以像左见这样和清河崔氏关系匪浅的城主，肯定还有很多。 如此才能支撑的起清河崔氏强力掌控整个清河郡！ 随着人员全部到齐，参与竞演的戏班子便开始按照顺序，依次进行大戏的演出。 ‘瑞云班’在全部的六个戏班子里排倒数第二位登场，因此其他戏班子演出的时候，‘瑞云班’得仔仔细细的筹备，务求登台献艺时不出现任何疏漏之处。 即便只是走个过场，也得拿出态度来，否则若是惹得贵人不高兴，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身为贱民，必须活的小心翼翼。 “班主，我这突然间闹肚子，很疼……人有三急啊！得赶紧去趟茅房，反正这边没我什么事，我先去出个恭，解决解决私人问题。” 苏清和捂着肚子来到了吕种辉的面前，龇牙咧嘴的说道。 吕种辉正紧张的带着人进行演出前的最后检查，闻言很是不耐烦的挥手道：“赶紧去！这里是城主府，记得千万别乱跑！否则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 “知道了、班主。我办事，你放心，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明哲保身。” 第94章 夜游城主府 离开了临时搭建的演出后台，苏清和这才小心翼翼的释放了灵气触须。 作为东武城的核心之所在，城主府内必然有不少修士隐于暗处。 不过考虑到这里绝对称得上是东武城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修士即便隐于暗处，也应该不会特别谨慎的去藏匿气息。 因此苏清和有信心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就将那些暗桩全部找出来。 只要可以精细的控制住灵气触须的强度，那么除非是碰到了特别强大的修士，对于灵气的感应异常敏锐，否则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特别是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即便真的被察觉到了，苏清和也有信心通过控制灵气触须、对察觉到灵气触须的人进行误导！ 总之，单独行动的背景下，除非主动作大死，不然风险一般可控！ 大致上确认了下茅房所在的位置，苏清和开始于城主府的前庭内寻找存放卷宗的房间。 他以茅房为中心，确保自己能够始终处于一种看起来像是刚从茅房走出来后迷了路的状态。 准备着万一遭遇到了意外情况，导致自己被城主府内巡夜的人发现时，起码有能用来糊弄的理由可说。 虽然在灵气触须的辅助下，无法避开巡夜人员和暗桩的概率极小，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多做些准备不是坏事。 所幸，最恶劣的情况没有发生。 苏清和在前庭里大概寻觅了一刻钟左右，总算是确认了存放卷宗的库房在哪里。 期间灵气触须发现了足足三处暗桩，巡夜的人员则经过了两拨。 由于发现的及时，苏清和提前进行调整和躲避，确保了自身安安稳稳的跟暗桩和巡夜人员擦身而过。 抵达库房外时，看到库房的大门已经上了锁，苏清和便操控灵气触须进入到了锁孔内，轻而易举的将门锁打开。 轻轻推开库房的大门，闪身而入后立刻将大门重新关死，苏清和眯了眯眼，由于库房内几乎没什么光线，以至于他只能趴到库房的架子前，紧贴着架子上存放的那些卷宗，挨个查看起来。 灵气触须在这种情况下用处不大。 若是通过触须对整个库房进行检索的话，那顶多是能迅速搞清楚库房里的陈设情况。 包括有多少架子、箱子，这些箱子和架子又都是如何进行摆放的。 以及库房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物件，全都可以在灵气触须的感知中于苏清和的脑海里构建起精准的三维立体图像。 可问题是……灵气触须没办法识字啊…… 因此就算感知出详细的三维立体图像又能如何？ 想要翻找的卷宗究竟被存放在什么地方，这依旧只能靠着苏清和自己用眼睛一卷一卷的去分辨…… “哎，要是有盲文就好了，灵气触须完全可以感知凸点，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哦……不对，我不懂盲文。” 苏清和一边寻找卷宗，一边自言自语的抱怨了两句。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库房里卷宗存放的规律。 按照年份不同，这些卷宗被存放在不同的架子上。 之前年份的卷宗他根本无需理会，只要从存放今年卷宗的架子上找就可以了。 并且既然是根据时间来存放的，那么像郭府灭门案这种本月最新发生的严重事件，就肯定会被放在架子的最上面才对。 根据这样的判断，苏清和果然找到了相关卷宗！ 拿着卷宗来到了窗前，借着窗外灯笼的光线，苏清和快速的翻阅了起来。 卷宗里记载了东武城这个月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诸如各个坊区和城主府内的一些官员任免，尽皆记录在案。 苏清和对此不感兴趣，双手翻飞，没一会儿的工夫，终于翻到了郭府灭门案的记载！ 根据这份卷宗所记载的内容来看，郭府灭门案基本结案。 案件牵扯到了一只潜伏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妖魔钉子，以及一只甲等大妖，蛊雕！ 不过那只甲等大妖被东武城镇妖使封如宗以及东武城城主左见联手灭杀。 灭杀的方式，则是动用了一件名为‘万民伞’的强大法宝。 除此之外，卷宗还记载了镇妖司东武城分部近乎团灭的惊人损失，以及‘万民伞’内里生聚了足足十年的全城百姓之力，一朝而空。 东武城为了消灭那只甲等大妖，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所以卷宗之中有向上级寻求补偿的内容。 这是郭府灭门案的详细卷宗备份，实际的奏报应该早就发出去了。 至于发出去的奏报，在内容上必然要跟备份一模一样，否则备份将毫无意义。 苏清和不关心东武城的损失，他真正关心的只有两点，一是他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强横的妖气，原来竟然是甲等的层次！ 二是……在卷宗内容里，他没有找到原主的名字！ 按理说，原主的内应身份，在这件案子里算是比较关键的。 更何况封如宗还带着整个镇妖司分部一起，在他面前演了一场现实版‘楚门的世界’。 不管这场真人秀多么的漏洞百出，可既然借着这场戏，确确实实揪出来一只甲等的大妖，那从封如宗的角度来看，便无论如何都是大功一件吧？ 结果却提都没提？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或者……封如宗是真的认为案子已经彻底结束了，他这个内应根本无所谓生死，反正不再重要、可有可无？ 还是说封如宗有着别的目地，想要先将他这个人的存在藏起来？ 苏清和觉得有些头疼。 可供分析的前置信息实在太少，让他只能在这里凭空乱猜。 当然，这其实可以算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并未因为郭府的灭门案，就进入到其他人的视野当中，对于他的个人安全会很有益处。 而除了郭府的灭门案以外，卷宗没有记录他在过去这段日子里折腾的那些事情，说明情况基本上在按照他预期当中最好的方向发展。 值得庆贺！ 将卷宗重新放回了架子上，苏清和正打算离开库房，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旁边另外一份看起来很薄的卷宗。 非常新，像是刚放进来没两天的样子。 “大周天地人榜？什么玩意？！” 苏清和面露愕然之色的将这份很薄的卷宗拿了起来，看着上面撰写的封皮字体，一时间心里面涌起了淡淡的荒谬感。 第95章 天地人榜 翻开了这份‘大周天地人榜’，第一页的内容入目所见，是几段总纲。 总纲陈述了‘大周天地人榜’为什么会诞生，从什么时候诞生，以及这份榜单对于大周整体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简单来说，这份榜单列举了大周境内所有的人族修士中，实力最强、天赋最强、潜力最强的一批！ 其中‘天榜’只列甲等修士，共列三十六人。 这三十六名上榜修士基本上可以被看做是大周的巅峰武力，每一名上榜的甲等，都拥有着毁天灭地般的个体伟力，是人族甲等之中极端恐怖的存在。 而‘地榜’则只列乙等修士，共列七十二人。 这七十二名上榜的乙等修士，差不多可以算是所有乙等修士里天赋最为卓越的。 除非遭遇意外，导致英年早逝，否则正常情况下都能最终成功的突破到甲等境界，属于标准的甲等预备役。 当然，之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榜单上偶尔也会有一些‘钉子户’存在。 这极少数的‘钉子户’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地榜上会常年占据一个名额，却始终无法、或者不愿突破到甲等，算是地榜的一个颇为奇特的现象。 至于最后的‘人榜’，会将大周境内最具有潜力的丙等修士统计其中。 和天榜以及地榜加在一起、总共才只有一百零八个名额的稀有程度完全不同，人榜着实有点名额大放送的意思，整个榜单上足足有五百人之多！ 不过若是均分到大周下属三十六郡的话，每个郡却仅有十几位青年才俊能够上榜而已。 相比于各个郡府庞大的人口基数来说，每一名能够上榜的丙等修士，都绝对称得上是前途无量的真正天才！ ‘大周天地人榜’诞生至今已经超过百年，每半年更新一次，更新后的榜单由大周神都相关衙门确认，然后发往天下各郡。 之所以大周朝廷要编录这样一份榜单，从总纲中提到的目地来看，主要是为了激励人族强者们奋发向上，在追寻至强的道路中不骄傲自满，坚定如一、勇往直前！ 同时这样一份榜单的编录和刊行天下，也会让妖魔一方关注到榜单上的强者。 顶尖的甲等修行者对妖魔是震慑，而天赋卓越的乙等修行者们则能够对妖魔一方形成类似于钓鱼的效果。 让潜伏在大周境内的妖魔密谍们顾此失彼，很难判断究竟要不要集结本就珍贵稀有的潜伏力量，去针对榜单上的乙等修行者进行刺杀。 以免那些乙等修行者一朝突破进入甲等后，变成妖魔一族的心腹大患。 针对的话很难成功，并且无论成功与否，都注定了会导致珍贵的潜伏力量损失惨重，进而影响到一些其他的安排。 不针对的话，眼睁睁看着人族最有天赋的强者们纷纷兑现天赋、迈入甲等的层次，到时候在战场上想要击杀，就得付出起码十倍、百倍的代价。 对于妖魔一方来说，真的是很难做出抉择的事情。 至于人榜上编录的五百位天才，肯定远比地榜上的乙等大修行者好对付的多。 可位于这个层次的人族天才，本就处于养蛊的阶段。 再怎么有潜力，若是不能将潜力兑现的话，那潜力也永远只是潜力罢了。 无法兑现的潜力分文不值，这些人族天才想成为真正的强者，必须经历诸多生死劫难，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成长。 将他们列在榜单之中，给潜伏在大周境内的妖魔密谍们一个明确的指向，可以将妖魔密谍们变成磨刀石，客观上不但能磨砺年轻天才，还可以让隐藏极深的妖魔密谍们主动暴露，堪称一石二鸟！ 这个过程当中，肯定有不少人族的年轻天才被刺杀身死，等不到潜力被兑现的那一天。 同样也会有不少年轻天才百炼成钢、完成蜕变和升华。 从大周皇室的角度来说，年轻天才们死的再多，都不会让统治者们感到心疼。 不管死了多少天才，只要其中有一位天才能够历经重重困难，通过种种考验，最终证道至强，那么对于整个种族都会是本质的、巨大的提升。 毫不夸张的讲，这是人族对妖魔一族施行的阳谋！ ‘大周天地人榜’在总纲里将这些目地陈述的清清楚楚。 以妖魔一族在大周境内的渗透力度，要看到这些内容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然而问题在于，难道看到了这些内容，就不针对天地人榜上的名单采取行动了吗？ 仅仅因为不想配合着成为人族的磨刀石，便要放任人族的这些天才和最有天赋的强者们安安稳稳的成长起来？ 那不是因噎废食吗？ 因此哪怕明知道被当成了磨刀石，妖魔一族潜伏在大周境内的密谍们也必须努力的将磨刀石当好！ 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多磨断几把刀！尽可能的去伏杀人族那些尚未成长起来的天才！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随手囫囵的翻阅了下后，毫不犹豫的将这卷‘大周天地人榜’收入了‘壶中世界’。 半年一更新的东西，这卷又明显是新版，直接带走应该能有点用处。 至于说等到城主府内管理库房的人发现了这最新一卷的‘大周天地人榜’被偷后会不会惹来麻烦，苏清和倒是觉得不用担心。 恐怕很多‘大周天地人榜’被发放出来的目地，本就是希望被偷吧？ “啧，这简直是堪比九转大肠那一肠害三贤的顶级阳谋啊！你要淘汰我就必须吃屎，不吃屎就没法淘汰我？面对着‘大周天地人榜’，妖魔一方的感觉恐怕比吃屎还要更难受吧？” 苏清和颇感无语，一时间只觉得想出了这主意的人，实在是心太脏了。 摇了摇头，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库房，尽管刚刚只是一目十行的囫囵看了遍，但苏清和依旧对其中的几个名字有了印象。 天榜第一：截天剑，闻千古。 地榜第一：生死判官，陆放翁。 人榜第一：五方罗刹，太叔策。 事实证明，排名第一确实更容易吸引眼球，而排名第二就不行…… 第96章 压轴取胜 “仔细想来，这天地人榜既然已经刊行百年，那么只要将口碑塑造起来，就肯定可以对在大周境内活动的那些妖魔密谍们产生直接影响。 比如若是有真正想要保护的超级天才，希望这种天才能在弱小时尽量别遭遇到不存在幸理的必死伏击，便完全可以将之排除在榜单之外。” 苏清和离开了库房后，幽灵一般返回演出场地的路上，思维开始主动发散起来。 因为他越想越是觉得人族设立这个天地人榜的举措实在巧妙。 除了总纲中明确提到的那几个堪称阳谋的目地以外，同样还有其他几个目地隐含在阳谋之下，被阳谋保护其中，稍有不注意，或许就会忽略掉。 天榜和地榜的名单估摸着应该会有水分，但水分必然很少。 到了乙等顶尖和甲等顶尖的层次，在妖魔所处的‘幽界’里，怕不是也会有不小的名气。 这些人族强者属于妖魔一族的眼中钉肉中刺，究竟有没有真材实料，妖魔一族是很容易进行判断的。 可人榜仅仅只是列举丙等而已。 相比于乙等和甲等的大修行者，丙等修行者的数量明显要多得多。 人一上百，生奇出怪。 丙等修行者在大周境内堪称遍地都是，其中各种人物鱼龙混杂，纵使是人族内部想要理清楚都不太可能，更何况还是妖魔一族了。 因此妖魔一族对于人族丙等的了解，顶多能有个皮毛。 潜伏在大周境内的那些密谍，它们需要专注于去搜集更加重要的情报。 如此一来，随着天地人榜的权威口碑被塑造起来，妖魔密谍们针对人族丙等的了解，势必会对天地人榜产生本能的依赖！ 只要大周方面在人榜的名单上别做的太过分，确保登录人榜的年轻才俊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那么妖魔一族潜伏于大周境内的密谍们又如何分辨里面夹带了多少私货？ 最终的结果，不外乎被榜单牵着鼻子走罢了。 如同苏清和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前一世里所谓的福布斯国内财富排行榜一样。 上榜的富豪们竟然全都是商人，这乍一看似乎很合理的结果，任何脑子正常的人稍微一琢磨，便能发现其中的吊诡之处。 ‘大周天地人榜’不用做的这么离谱，毕竟榜单本身确实能起到磨砺天才的作用。 但凡在有需求的时候稍稍对榜单进行一点人为的改动，都足以带来绝佳的收益了。 回到了演出场地的后台，苏清和一路上将这‘天地人榜’的情况在脑海中大致理顺，一时间倒是对于能够登上榜单的那些强大修士们越发好奇起来。 他准备趁着跟随戏班子一起前往清河郡城的途中，抽空将最新的这份榜单好好看一看。 尤其是人数最多的人榜榜单，里面足足五百位上榜天才，每一位都是丙等之中的绝对翘楚。 哪怕大周方面肯定对人榜动过手脚，真正上榜的那些天才也注定了不可能是水货。 谁让丙等境界的修行者实在是太多了呢？ 别说只是从中挑选出五百个天才了，估摸着达到了上榜标准的青年俊彦，就算是照着一千去挑，照样是能挑的出来的。 这里面的可操作空间一定不小，平均下来每个郡都能分到十三四个名额，说不准接下来在清河郡城内就有希望碰到。 如果真碰到了……找机会试探下人榜到底是个什么水准，这不过分吧？ 苏清和正胡思乱想的当口，‘瑞云班’刚好完成了竞演。 一众演出人员纷纷喜气洋洋的鱼贯回到了后台。 从他们略显亢奋的互相交流之中，苏清和听得出来，他们对于演出的效果极为满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随着‘瑞云班’以压轴的身份回到后台，作为大轴参加竞演的戏班子便立刻接上。 全部竞演结束后，崔氏的那位直系子弟当场便宣布了竞演结果。 ‘瑞云班’毫无争议的取得了前去清河郡城、为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资格。 尽管‘瑞云班’的所有人都对此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在崔安知宣布了竞演结果后，‘瑞云班’的所有人依旧齐齐的欢呼庆祝起来。 吕巧巧更是高兴的一把抱住了苏清和，整个人仿佛树袋熊一样的就这么直接挂在了苏清和的身上。 ‘瑞云班’的其他人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得出来吕巧巧喜欢苏清和。 虽然他们之中有几个人很是倾慕吕巧巧，因而眼看着吕巧巧的举动，心下便倍感酸楚。 可作为‘贱民’，他们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再怎么心里不舒服，也不过是笑起来比较勉强而已，并不敢有什么其他举动。 庆祝过后，‘瑞云班’一众人等在班主吕种辉的带领下，再次去往了前台进行谢场。 拿到了今晚参与竞演的赏钱，所有戏班子这才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城主府。 明日里可以休整一天，后日便要跟着崔氏的人启程。 从东武城前往清河郡城的路程比较远，怎么也得耗费个三四天的工夫在赶路上。 因此想要于月底之前抵达清河郡城，就不能在东武城继续耽搁。 苏清和混迹在‘瑞云班’之中，一点也不引人注意的走出了城主府。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用自己的目光直视过左见又或者崔安知。 以免目光的直视有可能会不小心激起气机的牵引，那乐子就大了。 不过让苏清和比较在意的是，他一直通过眼角的余光进行四下里详细的观察，却始终没有发现封如宗的身影！ 按理来说，崔氏有直系子弟前来东武城，封如宗身为东武城的镇妖使，无论如何都应该跟城主一起出面进行接待吧？ 像今晚这样的竞演，城主左见和崔氏崔安知都在，偏偏封如宗不知去了哪里，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苏清和担心的是，封如宗的忽然消失究竟和他有没有关系？ 如果封如宗的消失不是在针对他进行什么特殊计划的话，那他就完全不需要去关注了！ 第97章 早安，打工人 离开东武城前的最后一天，从早到晚风平浪静。 苏清和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封如宗的忽然消失看起来不是去准备什么天降正义了，或许只是有某些暂时未知的突发事件需要封如宗去临时处理。 总之看起来应该和他无关。 倒不是他有什么受迫害妄想症，实在是看过太多太多‘行百里者半于九十’的情况。 不知道多少倒霉蛋死在了黎明前的曙光，那句‘别以为你稳了’，就是苏清和对于眼下身处局面的最真实感受。 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继承丁点来自于原主的记忆，从一开始就要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让他确确实实很难产生足够的安全感。 能做到不疑神疑鬼，已经说明他的精神足够坚韧了。 幸好，他的运气没有那么差。 也可能是穿越过来之后所遭遇的近乎必死之局，将他的霉运全都带走了？ 谁知道呢…… 八月二十三，晴，微风拂面，倒影清波。 宜嫁娶，出行，订盟，动土，纳畜，祭祀，开光，作梁。忌开业，掘井，开渠，造桥。 一大清早，苏清和从沉睡中醒来。 如常洗漱穿衣，简单的吃过早饭，和‘瑞云班’此次出行的其他人一起，开始往四合院外搬运东西。 吕种辉则是请来了一位算命先生，让这位算命先生查一查黄历、算一算此次出行是否会遭遇无端祸事。 戏班子里的管事和不需要干那些粗活的角们围在算命先生的周围，满脸虔诚之色的听着算命先生颇显神神叨叨的胡诌八扯。 苏清和则是双眼望天，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早安，打工人。 不知道算不算犯贱，他忽然很希望能够回到前一世里每日早出晚归的牛马生活。 本应该无比痛恨、充满了怨愤的九九六福报，如今却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妄想。 所以他很怀念…… 怀念那个世界被雾霾所污染的空气，怀念充满了科技与狠活的美食，怀念他爱的和爱他的人，怀念虽然狭小、但承载了所有回忆的家。 怀念所有的好、所有的坏，所有的纯洁、所有的肮脏，所有的罪恶、所有的善良，无论光明还是黑暗，他怀念所有的所有。 那是他过往二十余年人生的全部。 而现在，他的全部尽数化为了记忆，被他埋藏在心底、拉上了帷幕。 他的人生不再有前尘，看不见往事，只剩下不知道多远的归途，和一片灰蒙蒙不见未来的迷雾。 他只知道自己来自于哪里，却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处…… 在这里，他注定孤独。 “吕班主，今日庚子凶，辛丑凶，壬寅凶，葵卯凶，而甲辰大吉！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到吉时了，当即刻启程！和贵人们汇合，以便吉时出发。此行或有波折，但无凶险，请吕班主尽管放心。” 算命先生一通瞎扯淡后，终于给了吕种辉一个明确的说法。 当然，‘瞎扯淡’是苏清和的看法。 实际上对于吕种辉和‘瑞云班’的那些管事以及角们来说，算命先生方才讲的一系列内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在窥探天机，让他们控制不住的便心驰摇曳。 因此他们不但听得连连点头，而且脸上也满是认真和肃穆之态。 瞧着简直就要当场纳头便拜了。 苏清和不理解，但尊重。 “多谢大师！巧巧，去给大师拿供奉！咱们赶紧走，别误了吉时！张三！你去跟外面的人说，马上出发，告诉他们路上都长点眼神，手脚勤快点，不要惹崔氏的贵人们不高兴！” 吕种辉风风火火的安排起来。 苏清和答应了一声，旋即便离开了院子，按照吕种辉的吩咐，对外面的人详细叮嘱起来。 尽管他不相信算命先生所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可他既然能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就说明玄学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再如何的嗤之以鼻，也多少要保持一定的敬畏之心。 当然，这仅限于玄学所展示的结果对他有利，他才会愿意相信。 如果玄学展示的结果对他不利，那就‘我命由我不由黄历’！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苏清和很懂得如何去趋利避害。 ‘瑞云班’的队伍很快便离开了贱民巷。 按照崔氏的要求，队伍赶在辰时之前抵达了第五坊区。 稍稍等待了一会儿后，和崔氏的队伍完成了汇合，然后便一起朝着位于第四坊区的城门行去。 苏清和对此其实有些好奇。 方才算命先生掐指编造出来的吉时，和崔氏要求汇合的时辰刚好都是辰时，这才让‘瑞云班’的出发时辰看起来严丝合缝。 可如果算命先生编造的吉时跟崔氏要求汇合的时辰不匹配，又该如何是好？ 真发生了这种情况的话，吕种辉是会坚持相信命运，还是会面向现实低头？ 苏清和觉得这真是一个颇为有意思的话题。 不过仔细想来，算命先生肯定是提前知道‘瑞云班’的正式出发时辰，所以直接将‘瑞云班’的出发时辰说成是吉时便好。 至于所谓的‘或有波折，但无凶险’，此类说法着实模糊。 什么是波折？ 一路上误了时辰算不算波折？ 吃东西拉了肚子算不算波折？ 遇到了阴雨天气算不算波折？ 而没有凶险则更好理解。 ‘瑞云班’是跟着崔氏的队伍一同前行的。 在清河郡内，根本没有人敢不长眼的去招惹清河崔氏。 因此算命先生给出的结果，顶多是一种江湖骗子惯有的话术陷阱而已。 关键就在于话不说尽、似是而非，给人充分的脑补空间！ 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苏清和混在‘瑞云班’的队伍里，在崔氏队伍的带领下，缓缓走出了东武城的城门。 城门卫目不转睛的原地站着，没有要进行盘查的意思。 同时城门处布置的‘结界’也安安静静，并未被触动。 苏清和体内的气息在‘炼妖壶’里藏的严丝合缝，只要不动手，便看不出丁点的异常之处。 相比于离城之前的谋划和准备，真正离城时却如呼吸一般顺畅自然，让苏清和心头的大石彻底落了地。 第98章 一见张三误终身 踏上官道，身后的东武城城墙渐行渐远。 入眼所见皆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时不时能看到几只走兽于原野上狼奔豕突。 极目远眺，乡村几有密密麻麻之感，仿佛星罗棋布一般的分布在这大片大片的原野之中。 马上就要到秋收的日子了，农户们开垦出来用于耕种的土地金黄璀璨，沟渠纵横，阡陌相连。 不过这些土地大概只占据了原野的一半左右，剩余的一半仍然保持着固有风貌，是飞禽走兽们玩耍的乐土、生存的家园。 纯粹依靠着人力和畜力进行耕种的农户们，能够开垦和耕种的土地终究是有限的。 家里有多少男丁，就能种多少地。 再加上大周农户基本上都是精耕细作，如同撒一把种子便不再去管，广种薄收不伺弄土地的情况，在大周其实非常罕见。 因此每个人能够真正照顾到的土地并不算多，不可能达到几十亩那么夸张。 清河平原之所以被称之为大周粮仓，除了土地足够肥沃以外，精耕细作下的土地亩产量极高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瑞云班’此次前往清河郡城的队伍里，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合庆班’的人。 两个班子初步并在了一起后，前去郡城为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队伍，便达到了整整三十人的规模。 剩余没有被选进队伍的人则留在了东武城，他们要负责互相磨合，在主力队伍前去参加族庆表演的日子里，于东武城内稳固市场。 以免两大戏班子同时停工后，空出来的演出戏份被其他戏班子吃干抹净。 虽然等他们从清河郡城回来后，被吞吃掉的表演机会照样可以再轻而易举的拿回来。 但到时候免不了会起一些纷争，平白的惹出来诸多事端。 毕竟，事涉利益纠葛，没有人会心甘情愿。 “张三大哥，你会骑马吗？” 吕巧巧蹦蹦跳跳的跟在苏清和的身旁，很是兴奋的开口问道。 瑞云班此行除了准备有驴车以外，还额外租用了两匹劣马。 主要是考虑到崔氏队伍的十几个人，每人都骑着高头大马，‘瑞云班’若是没有准备上几匹马的话，可能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会有些不便之处。 “骑马？额……这个不一定，要看情况。” 苏清和有些露怯的回答道。 没办法，他上一辈子可完全没接触过这种贵族运动。 别说骑马了，摩托车他都不会骑。 “看情况？看什么情况？” 吕巧巧一脸的莫名其妙。 苏清和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是真马，那就不会骑。” 吕巧巧呆滞了下，无语道：“这话说的，难道天底下还能有假马吗？” 苏清和心道，有没有假马不清楚，可谁能说旋转木马就不是马？ 眼见苏清和陷入了沉默，吕巧巧很是遗憾的噘嘴道：“真是可惜，我也不会骑马，还想着张三大哥你要是会骑马的话，就带带我，让我能体验体验骑马是个什么感觉呢。” “带……带带你？怎么带？” 这下子轮到苏清和莫名其妙了。 吕巧巧耸肩道：“当然是抱着我一起骑啊，我坐在前面，你坐在我身后，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抱着我的腰，那我肯定不会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苏清和嘴角抽了抽，无语道：“这个……恐怕不太方便，男女授受不亲……” 没等苏清和说完，吕巧巧直接摆手道：“哪有那么多说法，张三大哥你不要掉书袋，我没读过书，听不懂，只知道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苏清和被噎了下，心下则是忍不住苦笑。 看来抵达清河郡城之前的路上，他就得找个机会，私下里和吕巧巧将窗户纸戳破、把事情彻底说清楚。 不然到了清河郡城后，他用不了太久便一定会摆脱张三这个马甲。 吕巧巧若没有心理准备的话，因此而情根深种，对他念念不忘，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一见张三误终身’，可比‘一见容止误终身’听起来要土的多。 后者是真正的言情小说，前者却听起来很有几分乡村爱情的味道。 在官道上一路前行，左右两边总有一些和官道挨着比较近的村庄能够看的比较分明清楚。 苏清和发现那些村庄里基本上都是光秃秃的土坯房，有的甚至只是连遮风挡雨都勉强的茅草屋。 村民们则一个个面黄肌瘦，身上的粗布衣裤灰扑扑的，除了补丁套补丁以外，并没有其他特点。 小孩子基本上都头大身小，成年人则显得颇为麻木，看起来了无生气。 显然，无论大人又或者小孩儿，都严重的营养不良。 再加上村庄里的道路全都是坑坑洼洼的泥泞土路，整体上形成的画面，和东武城内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东武城内的‘贱民’们已经活的很辛苦了，可是和城外的这些农户比起来，竟似乎尤有值得自豪之处？ 农户属于四民之中的‘农民’，按理说其地位肯定远高于‘贱民’。 但从眼前所呈现的生活条件来看，这种地位上的区别，或许更多的只是能够形成心理上的安慰罢了，对于实际的生活水准并无帮助。 在真正的大人物们眼中，不管是‘贱民’还是‘农民’，都属于他们可以肆意进行剥削压榨的养料。 “哎，这些农户每日里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的在地里刨食，却连填饱肚子都是奢望。好年景或许还能吃上一口饱饭，一旦碰上灾年，便是典妻当子、卖田卖地的结果，端是令人唏嘘，活的都还不如我们这些‘贱民’。” 吕巧巧顺着苏清和的目光，也看清楚了官道两边那些村庄的景象，不由略显感慨的说道。 苏清和沉吟问道：“毕竟有自己的土地，为什么还会活的如此辛苦？地里种出来的粮食，不够他们果腹吗？” 吕巧巧脸色古怪的看了苏清和一眼，开口道：“张三大哥，我爹说得对，你的家世必然不凡，否则不可能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的，真不知道你家里到底遭遇了怎样的变故，以至于让你沦落至此，以后有机会的话，能不能跟我讲讲？” 第99章 苛政猛于虎 “咳咳，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家道中落而已。” 苏清和随口应付了一句。 见苏清和明显不愿意多聊家中变故的事情，吕巧巧便体贴的不再继续追问。 而是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如果地里种出来的粮食全都能留下，那肯定是够他们吃的。不光够吃，还能有丰厚的结余，让他们可以过上颇为富足的生活。 毕竟，农户之中的疲赖汉虽然也有，却着实不多，大部分的农户还是极为勤劳且能吃苦的。特别是咱们清河郡的农户，伺弄土地都是一绝，很有本事的。 可问题在于，摊给他们的税赋和徭役实在是太重了，压的他们根本喘不动气。每年要交的税赋，在明面上其实只有田赋和丁赋，这是朝廷要收上去的税赋。 但除了朝廷收的税赋以外，地方上还有许多其他的加派，诸如均平钱，车脚钱，养畜钱，火耗，边饷，茶课，等等等等，加派的杂税甚至能有十数种之多。” 吕巧巧一边说着，一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很是可爱的一样一样数着。 同时继续说道：“这些都还只是一些固定的杂税，差不多每个地方都要收取，比例也都是相当的，没什么区别。然而除了这些以外，不同地方往往还会出现一些符合地方特点的杂税。 有的地方征兵较多，男丁稀薄，为了能让这些地方尽量多生孩子出来，会对适龄却不嫁娶的男女征税。生的孩子数量不够也会被征税。还有的地方，连想要用水，都必须缴纳水税。 我听说咱们大周境内最适合养马的上党郡，其全郡上下都要缴纳马税。按照要求，上党郡每家每户都必须养马，不想养马的就要缴纳马税，可即便养马，达不到要求也得作价赔偿。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上党郡不少人都被这个马税逼的活不下去，使得他们不得不选择背井离乡，逃到其他郡府去讨生活。甚至宁愿沦为‘贱民’，都不想再去承担。” 苏清和听得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好家伙……这些巧立名目搞出来的收税理由，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难怪有苛政猛于虎的说法……这是真把人往死里逼啊！ “哦！对了！还有、还有！除了这些地方上加派的各种杂税以外，前几年朝廷又颁布法令，要求农户纳税必须纳银，不得直接纳粮。说是因为地方上的税吏贪污横行，大斗进小斗出，从中捞取差价，所以统一纳银后，可以减轻农户的负担。” 吕巧巧忽然想到了一件新的事情，拍了下双手后，不屑一顾的说道：“实际上和减轻农户的负担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官府想要减轻自己的负担，于是便将所有的麻烦都一股脑的扔到了农户的头上。 不纳粮只纳银，导致农户在收获了粮食后，不得不先把粮食卖给粮商，换取到银钱，然后才能用银钱去纳税。可卖给粮商的粮食要晒干脱壳！还会用大斗量，换得的银钱反而比直接纳粮来的更少！ 张三我跟你说，你别看这些农户不是‘贱民’的身份，但比咱们过的苦的多。而且他们之中很多人看似有地，实则只是有个田骨而已，田皮早就抵卖掉了，这地着实不能再算是他们的地了。” 苏清和听得脑仁疼。 田骨、田皮又是什么东西？听起来似乎有点像是房子的产权和租权？ 算了，不重要…… 主要是和这个世界的官吏比起来，苏清和觉得他前一世里所生活的那个国家，简直可以算是廉洁表率了…… 这真是在想方设法的坑害普通老百姓啊…… 之前他感觉东武城内针对‘工民’、‘商民’以及‘贱民’的税收方式，已经称得上是在借对抗妖魔之名、行敲骨吸髓之实了。 结果不曾想，跟城外的‘农民’比起来，城内的税收标准竟然还算友好？！ 自己这究竟是穿越到了怎样一个世界啊…… 正当苏清和倍感无语的时候，吕种辉牵着其中一匹劣马，走到了苏清和跟吕巧巧的身旁。 即便是劣马，租赁价格依旧不菲。 一旦租赁过程中出了问题，需要补偿的费用更加高昂。 因此除非是有必要，否则戏班子的人根本不舍得骑，就只是这么牵着马在前行而已。 租赁的目地是为了以防万一，实际上若是能始终不骑这两匹马，戏班子的人肯定会无比开心。 “尽量走的快一点，崔氏的贵人说了，今晚太阳落山之前，咱们要赶到七十里外的永平镇歇脚。好像是贵人们会在永平镇和另外一行人汇合。我不清楚是要和什么人汇合，崔氏的贵人也没有说。 但从贵人表现出来的态度看，似乎将要跟他们会合的那一行人，身份相当的不一般。总之提醒咱们的人都小心一些，务必谨言慎行，千万别惹的贵人们不高兴！否则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吕种辉一脸严肃的同苏清和说道。 苏清和跟吕巧巧应了一声，旋即协同吕种辉一起，把这些话传达给戏班子的每一个人知晓。 拢共加在一起才三十人，很快就全部通知到位。 大家都是‘贱民’的身份，属于平日里卑躬屈膝、小心苟活的苦命人。 对于最新强调的这些要求自然毫无抵触情绪。 只是一个个更加小心翼翼起来，除了闷头赶路之外，就连互相之间的闲聊都少了许多。 生怕显得稍微闹腾了些，便有可能惹来前方贵人们的不快。 在这种紧张情绪的影响下，队伍前行的速度相当夸张。 即便走到下午的时候、戏班子的人几乎全都感觉到了无比的疲惫和辛苦，也没人敢抱怨什么。 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不曾让赶路的速度有过哪怕片刻的延缓。 结果酉时不到，也就是还不到下午五点的时候，队伍就抵达了永平镇。 能在携带着行李的情况下日行七十里，对于全是‘贱民’的戏班子来说，这真的是在拼命了…… 第100章 算你有本事 永平镇隶属于临西城下辖的复阳县，不在大周四级行政体制之内。 但因为处于三城辖区交界之地，往来商旅极多，因此颇为繁华兴盛。 镇上常驻户籍近两千户，加上每日里进进出出的诸多商队旅人，以及镇上的‘贱民’，整个镇子常年不少于两万人居住其间。 这已经可以跟东武城下辖最小的一座县城相比了，大概能够达到那座县城一半左右的规模。 既然商路繁忙，便意味着永平镇内的客栈以及酒肆极多。 正因为如此，崔氏一行人才会要求当天从东武城离开后，必须急行七十里赶到永平镇来落脚。 没办法，沿途其他经过的乡村野店又或者客栈，条件都非常简陋，远不能跟永平镇的客栈相比。 崔氏在清河郡内是货真价实的土皇帝，哪怕只是崔氏的下人在清河郡内办事，衣食住行都必须高标准，更何况此次出行还是直系子弟带队了。 永平镇内的客栈条件，基本上是崔氏直系子弟在清河郡内游历时愿意接受的底线。 ‘瑞云班’的人则算是跟着沾了光。 从离开东武城开始，‘瑞云班’一行人的全部花销，就尽皆由崔氏负责了。 哪怕由于人数问题，不可能全都住到同一间客栈里，可只要是住在永平镇内，便必然会比外面的乡村野店强得多。 进了永平镇没一会儿，整个队伍抵达了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外时，遇到了一辆刚刚停下的奢华马车。 这辆马车由五匹马拉动，两名车夫并排坐着进行操控。 车厢大小颇为惊人，远不像苏清和正常理解中那种用来乘坐的马车车厢，看起来就算是在里面躺着睡觉，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前提是道路不要太过颠簸…… 除了驾车的两名车夫以外，还有两名一看就是高手的精悍男子骑着高头大马、随侍在马车左右两边。 在两名精悍男子的身上，苏清和能够察觉到一股尽管有所收敛、可依旧颇为清晰的煞气。 人不多，但配置极为夸张。 苏清和很确定，马车两边骑着马的侍从和那两名负责驾车的车夫，应该都是修士！ 用修士充当侍从，这倒是能够理解。 可用修士充当车夫……那得是什么身份！？ 最关键之处在于，苏清和眼下对于大周的一些社会常识已经有了相当的认知，知道在大周境内，马车的规格存在着严苛的限制和考量！ 所谓天子驾六，意思是在大周境内，唯有皇帝本人可以乘坐由六匹马拉动的马车。 而臣子则最多驾四！ 当然，如果能捕获、乃至于驯服到合适的妖兽，那么用妖兽充当马匹来拉车，也是可以的。 礼制除了对于数量的规制有要求外，倒是对于用什么东西拉车没有限制。 真能驯服妖兽，起码在礼制的规定中不算逾礼，只能算你有本事……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五姓七望之一的清河崔氏，照样最多被允许驾四。 既然能乘坐由五匹马拉动的马车，其实车厢内乘坐马车之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五驾马车？！这是咱们大周的哪位王爷？清河郡并没有王爷被分封，所以是哪位王爷路过咱们清河郡吗？” 苏清和身旁的吕巧巧一脸惊讶的小声说道。 话说的同时，吕巧巧还踮起了脚尖，想要努力的看清楚马车那边的情况。 只见崔氏一行人中负责带队的那位直系子弟崔安知，笑容满面的翻身下马，径直走到了马车前。 拱手一礼后，朗声道：“清河崔安知，拜见九江王，并代家主向九江王问好。” 随着崔安知话音落下，马车的正面车门便被其中一名驾车的车夫从外拉开。 紧接着一名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满身贵气的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男子身上的衣着配饰看起来并不如何耀眼夺目，也没有丁点珠光宝气的味道，但给人的感觉却异常舒服、内秀超凡。 “客气，本王此行路过清河郡，多有叨扰，给你们添麻烦了。如今百姓多艰、民生困苦，本王甚为忧虑，本不愿滋扰地方，连前往神都所带侍从也仅是四位自小一起长大的伴读而已，生怕给地方百姓增添负担。 奈何崔氏一族盛情难却，本王若执意拒绝，倒显得本王不通情理，也平白会让贵家族胡思乱想，着实没有必要。但前往清河郡城后，望贵家族万勿大操大办，只当本王是寻常客人便好，否则本王会于心不安。” 男子很是心平气和的看着崔安知说道。 崔安知立刻再次拱手道：“谨遵王命！王爷爱民恤物，实乃我大周之福！家主有特意吩咐过，此行一切以王爷为主，王爷有任何要求，尽请示下，吾等必依王命而行，绝不会擅作主张。” 男子似乎对于崔安知的态度还算满意。 点了点头后，笑着说道：“那就先住下吧，本王也是刚到，尚未来得及进客栈登记。只是……你们这么多人，能住开吗？” 说着，男子的目光顺势扫过了整个‘瑞云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清和总觉得自己被男子的目光扫过后，浑身都不怎么舒服。 明明男子并没有特意去关注他，可苏清和还是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身周，确认戏班子的其他人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苏清和暗暗琢磨了下，判断大体是由于他的感知过于敏锐，这才仿佛如芒在背一般。 换句话说，那位年轻的九江王肯定也是一名修士！ 并且境界不低！ 不过有着‘炼妖壶’帮忙隐藏气息波动，苏清和倒是无需担心自己被发现端倪。 “回王爷的话，他们是我从东武城带来的戏班子，主要是为了在下个月的族庆上进行表演。所以他们的住处会另行安排，保证不会打扰到王爷您的。” 崔安知颇为恭顺的回答道。 九江王一脸温和的摆手道：“无妨的，戏班子又如何？同样是我大周子民，能住一起就住一起，确实住不下再安排去往别处。记得不要影响其他旅客，不然败坏的可是本王的名声。” 崔安知赶忙欠身道：“是，王爷！” 第101章 镇上有妖魔? 在崔氏一行人的安排下，‘瑞云班’最终被分成了两部分，入住了两家彼此相隔不算很远的客栈。 那种位于楼上的单间是不可能给戏班子住的，崔氏给‘瑞云班’订的都是客栈一楼的通铺。 不过‘瑞云班’在客栈里若是想要吃喝的话，崔氏倒是没有给出什么限制。 只要别太过分，就都可以挂崔氏的单。 这个‘过分’的标准，大概在一个人一顿饭不能超过二十文的程度。 对于‘贱民’来说，二十文一顿饭已经非常奢侈了。 ‘瑞云班’足足三十人同来，一顿晚饭加上次日的一顿早饭，崔氏需要为此花掉一两银子左右。 住店的花销则基本上和这个相当，也就是说，带着‘瑞云班’赶路的成本，差不多一天是二两银子。 因为‘贱民’一天只吃两顿饭，一日三餐属于上等人才能有的待遇。 和‘瑞云班’的伙食标准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崔安知一个人的晚饭，大概便要花掉十两银子。 这还是因为身处永平镇，条件有限，崔安知只能简单的吃点喝点，于是非常朴素的仅仅要了四菜一汤而已。 除了点的菜比较精致外，一壶好酒花了足足五两银子，算是占据了大头。 而若是放在清河郡城，这种标准的晚饭，崔安知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苏清和并不清楚崔氏那群人以及九江王一行人的伙食标准。 在客栈的通铺里安顿下来后，他就跟同住的其他人一起，坐到了客栈的大堂之中。 吕巧巧和戏班子同行的几位女眷安顿在另外一间通铺内。 不过出门在外，女眷不适合抛头露面，特别是在客栈这种旅人驳杂的地方，女眷若是被盯上，很容易惹来诸多麻烦。 因此吕巧巧几人并不会前往客栈的大堂用餐，只是先行点完，接着让店小二送到房间里去。 “小二，你们这儿的肉怎么卖？” 带着人在大堂角落的空桌子上坐下，苏清和唤来了店小二，开口问道。 那店小二赶忙摘下了搭在肩膀上的抹布，一边弯腰勤快的将已经很干净的方桌擦的更加透亮，一边陪着笑回答道：“客官，我们这儿是小地方，没有牛肉。酱猪肉是一两六文，猪头肉一两八文，鸡鸭不散卖，整只鸡六十文，整只鸭五十五文。” 苏清和在心里面默默的计算了下，发现这客栈卖的猪肉价格，大概比外面散称的翻了一番。 但鸡鸭的价格倒是没有比市场的价格贵太多。 “馒头多少钱？”苏清和继续问道。 “回客官的话，菜馒头两文，肉馒头五文。”店小二回话的态度无可挑剔。 苏清和略一沉吟，开口道：“二十个菜馒头，一整只鸡，另外，你们这儿送小菜吗？粗茶肯定是送的吧？” 店小二表情一呆，原本满是笑容的脸色立刻苦了下去，为难道：“客官，我们这儿店小利薄，粗茶可以送，小菜是真送不起……” “啧，行吧行吧，快把我们的东西端上来，我们这肚子都快要饿瘪了。” 苏清和拍了拍桌子，摆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架势说道。 店小二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后，转身快步离去。 苏清和则是笑呵呵的跟同桌其他人说道：“咱们一共五个人，按照崔氏给出的上限，那就是能花一百文。二十个菜馒头四十文，一整只鸡六十文，加起来刚好一百文，还能沾沾荤腥。 其实要我说啊，其他人可能有吃不到二十文的，那剩余的咱们也可以花出去才是。只不过咱们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人少点，真要是点多了，可能最后就得自己添了，实在是没必要。” 同桌的其他几人一听，纷纷连连称是。 苏清和这段日子将‘瑞云班’的账目处理的异常干净清楚，在‘瑞云班’中真正的树立起了威信，所以他拿的主意，戏班子的人都愿意听。 几大盘菜馒头以及一整只烧鸡很快就被店小二端了上来。 同时端上来的还有一大壶凉茶。 菜馒头的个头不小，平均一人四个菜馒头基本上能保证吃饱。 至于那只烧鸡，五个人均分的话，便顶多算是打打牙祭、沾沾荤腥了。 此时正是饭点，客栈的一楼大堂几乎坐满了人。 这些人都是往来的商旅，吃饭喝酒的过程中，自然免不了互相闲聊侃大山，彼此打听着附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要说永平镇这段日子里最出名的头等大事，那肯定是赵家庄赵老爷父子被妖魔所害的事情！这事情尽管发生一个多月了，可赵老爷毕竟是十里八乡人人皆知的大善人，结果竟然就这么直接死在了妖魔手里，端是令人唏嘘啊。” 坐在苏清和一行人隔壁桌的一名粗豪汉子，在一口闷掉了碗里只剩下一半的浊酒后，很是感慨的开口说道。 跟粗豪汉子同桌的那人似乎和粗豪汉子不熟，两人或许只是临时拼的桌，因此听到粗豪汉子的这声感慨，顿时满脸好奇的追问道：“永平镇有妖魔作祟？朋友能不能详细聊聊？我刚来永平镇，还真没听过这件事情。” 粗豪汉子打了个酒嗝，眯缝着眼睛说道：“聊聊当然可以聊聊，又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这个人啊，有个习惯，不喝酒就没什么谈兴，只有喝了酒才能把有的没的都聊出来，可偏偏……嘿，这酒喝完了。” 同桌那人闻言，当即抬手道：“小二，来一斤好酒！给我对面这位朋友满上！” “哎！满不满上的这个无所谓，只要有一口酒就行！我这纯粹是个人习惯，不要整的好像我在讨酒喝似的。” 粗豪汉子嘴上这么说着，眼前的酒碗却已经被他推到了桌角，以方便店小二过来倒酒。 隔壁桌的苏清和听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有一口酒就行？ 可你这一口酒，足足能下去半碗啊…… 摇了摇头，没去管粗豪汉子那表面豪爽、实则精明的脾气，苏清和专注的倾听起来。 既然事情牵扯到了妖魔，那他自然会非常关心。 第102章 不幸的家庭都是相似的 在离开东武城之前，苏清和通过坚持不懈的守株待兔，成功的诱捕了两只妖魔。 尽管不清楚那两只妖魔是不是妖魔一族潜伏在东武城内的最后两只，但对于苏清和来说，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让他感到非常满意了。 两只妖魔里，一只姑获鸟，达到了丙等下的境界。另外一只?踢，则是丁等上的境界。 目前变成了两团浓郁的虚影，漂浮在‘壶中世界’里的炼丹区中。 可若是用这两只妖魔炼制丹药的话，成丹的药效并不足以让他成功的突破到丙等中的层次。 所以若是想要尽快提升到丙等中，那他只能努力的去寻找其他妖魔的踪迹，争取将更多的妖魔收入‘炼妖壶’里。 他眼下基本上用完了‘炼妖壶’一开始给予的、以及后续获取到的所有积蓄。 ‘通天塔’的使用时辰全部清空，自身在丙等下境界的沉淀和积累也宣告结束，只待拿到药效充分的丹药，便随时可以突破到丙等中的层次。 这里面最难的……就是继续抓捕到合适的妖魔…… 因为突破到丙等后，用丁等妖魔炼制出来的丹药，对他就不再有实质效果了。 唯有用丙等妖魔炼制的丹药，才符合他的要求。 至于丁等妖魔……只能是留在‘壶中世界’里充作他用。 而若是一直抓不到合适的妖魔，苏清和想要继续提升境界的话，便得跟其他修士一样，时刻吐纳修炼、凝聚天地元气，去做水磨工夫。 且不说这个过程会不会太过消磨人的斗志，单说水磨工夫本身太过耗费时间的弊病，就不如四下寻找妖魔踪迹来的简单直接。 更何况过程中还能斩妖除魔，过一过当大侠的瘾，简直称得上是一举两得。 武侠是成年人的童话。 苏清和前一世里虽然很少再看武侠小说，转而盯着那些网络小说看的眉飞色舞。 却并不影响他对于传说中的江湖，有一些独属于自己的畅想和神往。 当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后，通过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他很清楚真正的江湖远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浪漫。 真正的高手、真正的强者，尽皆藏在朝廷里、藏在那些世家豪门之中。 会在江湖上厮混的那些武林人士，差不多都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宵小之辈而已。 平日里靠着做一些欺行霸市、甚至打家劫舍的无本营生来掠取财物，说一句蝇营狗苟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所谓的帮派，更类似于前一世里的黑社会，做的事情也跟黑社会没有太大的区别。 苏清和对此已经有了很清醒的认知，但不妨碍他去满足下年少时的幼稚念想。 总之，出门在外，多关注一切和妖魔有关的消息，是苏清和给自己定下的行为规范第二准则。 至于第一准则，其实内容更加简单，只有四个大字，‘安全第一’！ “朋友，你刚来永平镇，或许没听过赵老爷的名头。我跟你讲，赵老爷那绝对称得上是我们永平镇第一大善人！平日里赵家庄附近的农户，大多有受过赵老爷的接济。不知道多少农户在家里给赵老爷立了生祠，祈求赵老爷能长命百岁。” 粗豪汉子将刚刚倒满了一整碗的酒、仰脖又下去了三分之一后，这才笑呵呵的开始讲述起来。 而随着粗豪汉子的讲述，客栈一楼大堂的闲谈声音立时低了许多。 正在吃饭的旅人们，此时尽皆竖起了耳朵，想要好好听一听关于赵家庄的这件事情。 喜欢凑热闹、听八卦，这是属于人类的天性，诸天万界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哎，可惜啊，正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就在一个多月前，有三名外地的游侠路过了赵家庄，因为天色已晚，镇子的城门已关，不能进镇子的情况下，又不想露宿荒野，便寻到了镇子外的赵家庄门上。 赵老爷为人仗义疏财，即便是全然不认识的外地人，既然求到了门上，只想着借宿一晚，也根本不会拒绝。然而据说就在当晚，赵老爷刚刚入睡，结果却听到了屋外有淅淅索索的声音！赵老爷很疑惑，便穿衣出屋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出了屋的赵老爷愕然发现，那细细索索的声音，竟是借宿他家的三名游侠，正围着啃噬庄上一名下人的动静！三名所谓的外地游侠，居然都是妖魔！赵老爷当即大惊失色，立刻打算逃跑找镇上修士求救！” 说到这里，粗豪汉子故意顿了下，端起酒碗大喝了一口后，示意旁边的店小二继续给他添酒。 有性急的旅人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赵老爷跑掉了吗？” “笨！他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了，赵老爷父子被妖魔所害！都被害了，又怎么可能成功跑掉？” 旅人旁边的同伴没好气的斥责道。 粗豪汉子嘿嘿笑道：“朋友说的没错，赵老爷又不是修士，平日里还养尊处优、身子虚胖，被妖魔盯上，怎么可能跑得掉？不光是赵老爷，整个赵家庄上下，不管是赵老爷的亲眷还是庄子里的仆从，全都没逃得过那三只妖魔的毒手！” 听到粗豪汉子这么说，大堂内顿时响起了一片哗然和叫骂的声音。 骂声全都是冲着妖魔去的。 对于妖魔的残忍，这些旅人尽管没有亲眼所见，却依旧有物伤其类之感。 “照你这么说，难道赵家庄被灭门了？如果被灭门了，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和粗豪汉子拼桌的那人疑惑问道。 粗豪汉子一脸得意的说道：“我常年跑永平镇这条线，对永平镇的情况当然知之甚详。赵家庄确实被灭门了，可那三只妖魔也没能跑得了！它们运气不好，灭赵家庄满门的时候动静有点大，被镇长感知到了妖气。随着镇长及时赶到，那三只妖魔便尽数伏诛，嘿嘿，着实令人快意！” 一旁的苏清和听的眼皮跳了跳。 好家伙，也是被妖魔灭了满门？ 不幸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 正当苏清和觉得这事情着实有点巧时，大堂另外一个角落里却忽然有声音响起。 “朋友，赵家庄的事情，我听到的说法怎么跟你方才讲的完全不一样呢？” 第103章 谁是妖魔? 粗豪汉子此时已经将碗里的酒再次喝光，闻言不由愣了下。 循声看向了角落，皱眉道：“你听到的是什么说法？如果真有不一样，那肯定是你听岔了。不是我吹，永平镇这一亩三分地上发生的事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苏清和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发现坐在角落的那人单人单桌，一身蓑衣、头戴斗笠，看不出是什么长相。 不过声音略显沙哑，丝毫没有年轻人应该具备的朝气和跳脱。 明明只是一个人坐了一桌，可桌上却摆了四菜一汤，并且三荤一素，着实奢侈。 喝的酒也不是用陶罐盛装的劣酒，却是用瓷瓶盛装的佳酿。 随着粗豪汉子话音落下，斗笠男冷笑道：“我听到的说法和你完全相反，那三名路过的游侠借住在赵家庄后，当晚确实听到了别的动静。可听到动静的并不是赵老爷，而是那三位游侠！ 虽然赵老爷在永平镇名声响亮，以乐善好施着称，是永平镇知名的大善人。可三位游侠身在异乡，该有的警惕之心自不会少，哪怕借住于赵老爷家中，仍然会安排好各自守夜的时辰！ 上半夜无事发生，然而到了下半夜时，负责守夜的那位游侠却是听到了异样的动静！三人住在别人家里，当然会非常警觉，于是负责守夜的游侠便将另外两人叫了起来，一起出门查看。 动静似乎是从柴房里传出来的，三位游侠循声摸到了柴房外后，依靠着月光看清楚了柴房里发生的事情。这一看不要紧，却是刚好看到了赵老爷和他儿子一起啃食一名家中的仆人！” 恩？！ 大堂内又一次哗然出声。 这怎么说的好像赵老爷和他儿子是妖魔了？！ 斗笠男却仿佛没有听到周围其他人骤然而起的议论声。 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三位游侠对于眼前骤然间所看到的这一幕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心神震动之下，当即露了行藏，被正在进食的赵老爷和他儿子发现。为了不泄露自身是妖魔的秘密，赵老爷和他儿子立刻展现出了自身原本的妖魔形态，强行留下了三位游侠。 可三位游侠也不是易于之辈，本身都是修士，尽管不如赵老爷和他儿子强，却也坚持了挺久，导致赵家庄的其他下人们也都听到了动静，于是赵家庄的其他人同样遭了赵老爷父子的毒手。然而动静太大，终究是引起了永平镇镇长的注意，赵老爷父子随之伏诛。” “你放屁！” 粗豪汉子用力的拍了下身前的桌面，怒声道：“永平镇谁不知道赵老爷扶危济困、行善积德！受过赵老爷恩惠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老子就曾经被赵老爷接济过！ 如今赵老爷被妖魔所害，举家被屠，已是惨到了极点！你这厮却还是不放过赵老爷，连赵老爷的身后名都想污！到底是何居心！你今儿要是不说清楚，我就跟你没完！” 斗笠男嗤笑道：“扶危济困？行善积德？赵家庄田皮田骨俱在的地，只有二百余亩。可没有田骨、掌着田皮的地，却多达三千亩以上。庄外依靠着赵家庄而活的农户数百家，全都要租种这些地来过日子。 而这些地，原本都属于那些农户。为什么最后田皮却落到了赵家庄的手里？那些农户本来都是自耕农，却慢慢的尽数变成了赵家庄的佃户。赵老爷若真像你说的那样，赵家庄这三千多亩地是怎么来的？” 粗豪汉子被噎了下，旋即梗着脖子瞪眼道：“赵老爷又没有强取豪夺！那些农户灾年的时候没有收成，只能把田皮卖给赵老爷以求活命！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赵老爷放的贵利也从来都是明定的利息，绝对不会利滚利！ 和其他那些地主老爷比起来，赵老爷已经做得很好了！甚至他都从没有用过大斗小斗去进出粮食！这难道还不算积德行善吗！自耕农变成佃户又如何！至少还可以活着！换了其他地主老爷，想活命都是奢望！” 斗笠男又是一声嗤笑。 整个人直接长身而起，冷声说道：“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实，而至于这个事实到底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反正赵家庄已经没了，生者如何争论，又与死者何干？ 至于你……嘿，你既然如此的尊敬那位赵老爷，又为什么要拿出那位赵老爷的惨事来卖弄，还借此骗酒喝？无外乎我讲的过程和你讲的过程不一样，让你感觉很没面子罢了。 你在意的不是那位赵老爷的身后名，你在意的是自己所讲的事情被反驳。偏偏这话又说不出口，于是只能假借那位赵老爷的名头。啧……小二，结账，不用找了。” 说完，斗笠男随手将一块碎银子扔到了自己吃饭的桌子上，接着完全不再理会大堂里其他人的反应，转身径直离开了客栈。 那粗豪汉子则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明显因为被斗笠男戳中了心事，所以一时间只觉得很是下不来台。 仿佛就连大堂里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开始变得鄙夷。 各种压低了声音的讨论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在对他进行嘲讽和蔑视。 当然，这些其实只是粗豪汉子自己的错觉而已。 事实上，大堂内的食客和旅人们，此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故事陈述之中，根本没人在乎粗豪汉子的那点小心思。 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谁会真的介意一个陌生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情绪变化？ 在他们看来，既然关于赵老爷的这件事情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甚至彼此互相矛盾的论调，那么毫无疑问，其中肯定有一个是真、另外一个是假！ 但具体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便见仁见智了。 左右闲来无事，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针对这件事情发表各自的看法，好好的讨论一番，以解谈兴，岂不快哉？ 苏清和却是看着那斗笠男离开的身影眯了眯眼。 他决定去赵家庄实地打探一番！ 虽说妖魔已经伏诛，可若是不亲自确定的话，终究会有所怀疑！ 第104章 奇怪的情况 “我吃好了，你们吃完就回房休息吧。我去隔壁客栈找一下班主他们，商量商量明天赶路的事情。没想到这一次会有王爷同行，估摸着班主那边也正心情忐忑呢。 总得问问班主有没有新的要求，若是王爷那等贵人存在什么忌讳的话，崔氏肯定会示下于我们知晓，以免路上不慎触怒王爷。你们不用等我，我忙完以后便回来。” 苏清和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这属于题中应有之义，同桌的其他四人对此毫无怀疑，纷纷点头应是。 苏清和这才起身离桌，没有理会大堂内已经变的热火朝天的讨论，迅速走出了客栈。 餐食和住店的费用自有崔氏随队的管事统一结算，戏班子的人只需要挂单确认，并不用自己掏银钱先行垫付。 这也就是崔氏，在清河郡的范围内才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如果换了其他人家，基本都会是‘小本生意，本小利薄，谢绝赊账’。 出了客栈大门，街上夜色如幕。 苏清和发现那斗笠男完全不见了，明明刚刚离开客栈没一会儿，可此时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仔细回忆了下后，苏清和发现自己对那斗笠男竟是根本无法形成具体的印象。 头上的斗笠将相貌完全遮掩住，而身上的蓑衣则略显宽大，让人看不出其真正的身材。 再加上斗笠本身的特点，导致那名男子的身高也很难直观判断。 除了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像一个中年人外，那斗笠男没留下丁点其他的特征。 问题在于……声音是很容易进行伪装的。 一个将自己包裹的如此严实的人，显然是为了隐藏身份，那他又怎么可能用真实的声音？ “不对劲啊，既然想隐藏身份，就应该老老实实的，不做任何引人瞩目的事情。为什么要在客栈里忽然插话呢？所以是故意插话？想把赵家庄的事情宣扬出去？” 苏清和皱了皱眉，没有继续猜想，而是确认了下方向后，朝着永平镇的镇大门走去。 客栈大堂里那些商旅和食客们的互相谈论声中，早就把赵家庄的大体位置讲了个清楚。 距离永平镇并不远，白天的时候，甚至站在永平镇的镇城墙上就可以望到。 要知道，永平镇规模再大，也仅仅只是个镇而已。 镇城墙的规制将将两米出头，与其说是城墙，倒不如说是土堤。 这样的高度绝对起不到登高望远的作用，能在城墙上清楚的看到赵家庄，意味着赵家庄几乎可以算是跟永平镇比邻…… 很快来到了镇城墙的位置，大门紧闭，负责值守的卫兵站在城墙上倚靠着互相闲聊。 前半夜这些卫兵不会犯困，自然是正经的值夜勤。 如果到了后半夜，便肯定会有卫兵打瞌睡。 反正这种远离前线的大后方偏僻小镇很少出事情，两米多一点的城墙都能整出来，卫兵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也没什么问题。 身形晃动，迅疾如风，借着夜色的掩护，苏清和轻盈一跃，瞬间从上方掠过了城墙。 两名在这段城墙上互相闲聊的卫兵，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 苏清和越过城墙后，灵气触须开始外放，以确保自身不会因为周围夜色的漆黑而忽略掉某些危险的情况。 当然，目前他丙等下的境界尚且无法支撑灵气触须外放出太远的距离。 大概以自身为中心，向四周延伸出去三丈左右，便是极限了。 若是继续延伸更远的距离，那他对于灵气触须的掌控就没办法做到现在这般精细的程度，不但容易失控，还容易因为气息的溢散而被有心人察觉到。 “圆的面积是半径的平方乘以π，这个世界的一丈，基本等同于前一世的三米，因此我向外释放的灵气触须，眼下最大的支撑面积是两百五十五平米左右。 约等于一套大平层？恩……用来战斗肯定是够了。不过若是用来探查情况的话，依旧略显寒酸。看来得等到继续突破，才能将灵气触须的探查范围扩大了。” 苏清和默默思考着。 月光照耀下，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只用了不到盏茶的时间，便抵达了赵家庄的大门外！ 今晚月明星稀，视线良好，然而赵家庄一片死寂，庄内看不到丁点火光。 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虽然无人值守，可看着死气沉沉、阴气森森，一般人即便知道里面无人看管，照样不敢贸然闯入。 苏清和同样不会贸然闯入。 他释放着自己的灵气触须，先是绕着整个赵家庄转了一圈。 确认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后，这才顺着赵家庄的围墙翻墙而入。 庄子占地面积不小，以至于太过空旷的感觉容易让人心里瘆得慌。 可能是由于惨事发生了超过一个月，空气中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 苏清和沉下心来，踱步其中，以灵气触须对庄子的每一个角落进行查探，务求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用了差不多一刻钟，将整个庄子里里外外的检查完后，苏清和不由面露疑惑之色。 他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一点倒是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毕竟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案子，作为案发现场，这赵家庄肯定被详细的搜查过很多回了。 哪怕真有什么线索，要么被找到、要么被破坏，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在一个多月之后来发现。 真正让苏清和感到疑惑的是，空气中残留的妖气确实经过了处理，感知起来简直细微到了极点，若非他能以灵气触须去进行探查的话，根本就无法察觉到空气中还有妖气残留！ 可他的灵气触须却只能在周围的空气中察觉到独属于一只妖魔的妖气残留！ 为什么会这样？ 由于时间太久，所以其他妖魔的妖气彻底消散一空了？ 尚未妖气残留的这只妖魔最为强大，因此它的妖气尤有余韵？ 倒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苏清和皱眉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恰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忽然在他的身后响起，让原本陷入到了沉思当中的苏清和，瞬间浑身一僵！ “看你这若有所思的样子，是有什么发现吗？” 第105章 和善的王爷 苏清和一时间只觉得寒毛直竖、脊背发凉！ 他身后竟然有人？！ 为什么完全没有察觉到？！ 明明灵气触须始终处于溢散四周的状态，却竟然发现不了身后之人？！ 再怎么擅长藏匿气息，也不太可能做到这一点啊！ 除非……身后之人的实力境界远在他之上？ 苏清和不是很确定。 成为修士到现在的时间并不长，自身的境界也不高，导致他对于修士的整体了解较为片面和浅薄。 一切只能靠着自己去摸索和探寻，自然对于很多情况都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 没敢转身，苏清和原地站立不动，沉声道：“我只是路过这里的旅人而已，偶尔间听说了赵家庄的事情，颇感好奇，便前来一观。若是有不小心打扰到您的地方，还请见谅，我这就离开。” “你怎么不回头看看我是谁？担心我是偷摸前来，不想让人知道身份？万一看到了我的脸，就有可能被我杀掉灭口吗？” 身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起码从声音传达的语气中，苏清和没有听出来什么恶意，这不得不说，或许算是个好消息。 可即便此时身后之人已经开始和他进行交流，他却依旧感知不到身后之人的存在，这让他倍感不安，犹如黑夜遇鬼一般！ “您说笑了，我和赵家庄的事情又没有丁点关系，本身也不想掺和进任何麻烦之中，那当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无知……是福。” 苏清和嘴上这么说着，心里面却是在思考着如何才能成功逃离这里。 身后之人究竟是敌是友，这个暂时不清楚。 但有一点很确定，那就是绝对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身后的神秘人物究竟对他有没有杀意上！ 今日之事实在是有些奇怪。 一件发生在一个多月前的案子，看现场情况也明显已经结案。 官府除了对赵家庄进行查封外，连看管现场的人都撤走了。 无论怎么想，这里都不应该再有人关注了才对，可为什么他才刚到没一会儿，就被不知名的高手给盯上了？！ 正当苏清和考虑着该如何才能逃走时，眼前忽然一花，一个身影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硬生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距离他顶多一米，几乎可以算是跟他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苏清和几乎就要本能的立刻飞掠倒退。 不过理智压制住了身体的本能，让苏清和虽然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但并未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 因为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他之前见过！ “王……王爷？！” 苏清和半是演戏、半是确实没忍住的惊叫道。 没错，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正是下午抵达了永平镇后，刚刚见过一次的九江王！ 苏清和这下是真没想到，以至于原本的猜测一下子尽数落到了空处，他的大脑不得不迅速转动起来，重新对当下的局面进行梳理和判断。 “真是有趣，你是‘瑞云班’的人，对吧？尽管本王没有仔细去看你们每一个人的长相，可终究是大致上的扫了一眼。而本王的记忆力又向来非常出众，因此哪怕只是扫上一眼，照样能记住你们每一个人的体貌特征。” 九江王背着双手，一脸轻松，仿佛老友闲谈似的，笑呵呵继续说道：“本王非常确定，天黑前的那一次见面，本王没在你们‘瑞云班’里发现丁点的灵气波动。偏偏从你方才的表现来看，你显然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士。 如果说你的境界很高，那本王看不出来你身怀修为、内蕴灵气，是情有可原的。然而从你眼下一直在释放的灵气波动看，你明明只有丙等下的层次而已。这种层次的修士，绝对不可能瞒得过本王的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清和感觉自己的cpu要被干冒烟了。 ‘炼妖壶’的存在肯定不能暴露，他该如何解释自己可以完美敛气的本事？ 眼见苏清和面露迟疑之色，九江王扬了扬眉，失笑道：“倒是本王冒昧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能以区区丙等下的境界，便将气息收敛的如此完美，让本王都察觉不到，这肯定是有什么奇遇吧？ 不愿意说也是正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的人往往活不长久。不过你毕竟是一名修士，看年纪顶多二十左右？这个年纪的丙等下，将来可期。如今藏身在一个戏班子里，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恩？ 这么好说话？ 苏清和愣了。 快要宕机的大脑也随之卡顿了下。 九江王的态度过于和善，让他很是有种‘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感觉。 虽然大周的王爷没什么实质性的权利，在各自所处的藩地内，也仅仅享有皇族的清贵身份而已。 但王爷就是王爷，出门在外代表着皇室的脸面，是天潢贵胄、是不赀之躯，是大周一等一最尊贵的人物。 这等人物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和善？ 看到苏清和仍然保持沉默，九江王不由伸手摩挲起了下巴，尴尬道：“也不能说吗？你身上不能说的秘密是不是太多了点？算了，能逼得一个前途无量的丙等修士不得不屈身于戏班子里，想来确实是麻烦不小。 还是说回最开始的问题吧，看你这若有所思的样子，是有什么发现吗？这应该不牵扯你的秘密吧？本王同样对赵家庄的遭遇感兴趣，如果你真有某些发现的话，能不能跟本王说说？本王可以承你一个人情。” 苏清和没再继续闭口不言。 主要是九江王的态度确确实实无可挑剔。 特别是考虑到这位王爷和自己目前属于‘贱民’的身份差距，便更加显得九江王能如此谦和，着实难得。 深吸了口气，苏清和点头道：“确实有发现，我方才在整个赵家庄内详细的查探了一番，没有放过任何角落，结果感知到了一股极为微弱的妖气残留。这股妖气残留已经黯淡到了极点，随时有可能完全归于天地。” “啊？你感知到了妖气残留？！” 九江王满脸惊讶之色。 第106章 又要查案? “是，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和疑惑道。 九江王摆手道：“你稍微一等。” 说完，苏清和只见九江王身形如鬼魅，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仅仅几个呼吸而已，便将整个赵家庄全部摸索了一遍！ 重新回到了苏清和的眼前，九江王皱眉道：“你能感知到的妖气残留，强度上大概处于什么境界？” 苏清和摇头道：“不好说，实在是太淡了，应该是丙等。但具体是丙等上、中、下的哪一个层级，就不确定了。怎么了，王爷？是……不对吗？” 九江王干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本王也不知道对不对，因为本王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妖气残留。” 苏清和怔了下，好奇问道：“王爷，您感知不到赵家庄内的妖气残留，这种情况……正常吗？” 九江王点头道：“按理来说是正常的，毕竟赵家庄内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个多月，有妖魔释放妖气、进行剧烈活动的地方，除非完全不对残留的妖气进行任何处理，否则的话，不到三天便会消散一空。 当然，不同境界的修士对于妖气的感知敏锐程度不同。经过处理的妖气，大概超过一天，丁等修士就感知不到了。三天是丙等修士的感知极限，乙等修士最多能达到七天，甲等则能延长到半个月左右。 像这种超过了一个多月的妖气残留，又做过了专门的处理，那即便是甲等的大修行者，也不可能察觉到分毫。而你只是丙等，居然能够感知到？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显然不正常。”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 好家伙……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要知道你察觉不到空气中残留的妖气，那我肯定不会把这个发现告诉你啊！ 这种经过处理的妖气，哪怕连甲等大妖也至多只能感知到半个月以内的残留？！ 那他能感知到超过一个月以上的妖气残留，毫无疑问，唯一的解释，一定是‘炼妖壶’在起作用啊！ ‘炼妖壶’明显是专门针对妖魔的至强法宝！ 这种层级的法宝加持下，让他在面对着和妖魔有关的事物时，拥有超出常理的特异能力，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奈何……怎么跟眼前的九江王解释？！ 方才九江王询问过的那些问题，他就只回答了在赵家庄内的发现而已。 结果仅仅回答了这么一个问题，后续延伸出来的问题，又变的没办法继续回答？ 扪心自问，苏清和觉得若换成自己处于九江王现在的位置，必然会非常不满…… “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本王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也向来不喜欢寻根究底。不过赵家庄被灭门这件案子，似乎另有隐情，本王对此很感兴趣！” 九江王见苏清和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倒也并不追问。 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既然你对妖气的感知能力，甚至比甲等的大修行者都要敏锐的多，那这件案子，你帮本王查一查如何？” “查案？” 苏清和扬眉道：“王爷，咱们明天一早就得从永平镇出发，前往清河郡城了。我就算一晚上不睡觉，也来不及查出什么东西吧？况且这还是一个多月前的案子，肯定早已经结案了，我一个人单枪匹马、人生地不熟的，能查出什么来？” 九江王笑呵呵的说道：“今天是二十三号，而从永平镇赶到清河郡城，不在路上耽搁的话，大概只需要三天。据本王所知，崔氏给你们这支队伍的最晚返回时日，定在了八月底九月初，所以中间有着将近四天的富裕。 本王明天会跟崔氏此行带队的崔安知讲明，由于一路舟车劳顿，本王从九江郡抵达这永平镇的途中，实在是颇为疲惫。又见永平镇繁盛，便有心逗留几日，借此休息。相信那崔安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驳本王的面子。” 苏清和不太明白眼前的九江王为什么会对一个镇子上发生的案子感兴趣。 但考虑到这件案子牵扯到了妖魔作祟，九江王又明确表示案子似乎另有隐情。 若是能有所发现的话，万一可以找到妖魔的踪迹，对自身也会是不小的收获。 更何况自身是修士的秘密已经被九江王发现了，不管是考虑到九江王的身份，还是考虑到九江王展现出来的境界，出于安全方面的需求，都得尽量跟九江王拉近关系！ 想到这里，苏清和点头道：“我尽量，但到底能不能查出个所以然，这我没办法跟王爷您保证，所以王爷您最好别抱希望……” 九江王一脸无所谓的摆手道：“没关系，本王纯粹是好奇，能查明真相最好，查不明白也没关系。咱们大周上下，每年出现的各种冤假错案数之不尽，只要大体上能交代的过去，便没人会在意。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清和略一犹豫，开口道：“回王爷的话，草民张三。” “张……张三？” 九江王嘴角抽了抽，无语道：“这是你的真名字？！” 苏清和这下子没有犹豫，直接摇头道：“假名字。” 九江王明显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看来这是你在戏班子里的名字？行，本王记住了。不过本王便先不做自我介绍了。如果这件案子你能查明，本王到时候会正式跟你做介绍的。 时辰不早了，天象有变，估摸着马上会下雨，本王先回了。接下来这几天，有什么事情需要本王帮忙、又或者想立刻告诉本王知晓的，都尽可以直接来找本王。你这人一身的秘密，说实话，本王对你非常好奇。” 眼看着九江王说完便打算直接离开，苏清和赶忙问道：“王爷，您也是今天刚到永平镇的吧？不知道关于这赵家庄的事情，您是从哪里听到的？” “本王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让侍卫询问落脚客栈的店小二，当地有没有什么怪异之事发生。得知了赵家庄的事情后，发现赵家庄的灭门竟是有两种截然相反的传言，于是觉得这里面应该另有隐情，便亲自过来瞧一瞧。 结果在路上发现了你鬼鬼祟祟往这边跑。一开始本王还没认出你来，只以为是跟案子有关的人。后来发现你是‘瑞云班’的人，便直接出面相见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如果接下来有需要您出面的事情，我会直接去找您的。” “好，那就看你的了。” 第107章 雨一直下 九江王的身影迅速融入到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苏清和原地站立不动，随着九江王的彻底消失，回头又看了赵家庄一眼后，并没有继续探查赵家庄的打算，也朝着永平镇返程而去。 赵家庄内空无一物，除了那一丝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妖气残留外，不存在任何其他的东西，就算继续探查也毫无意义。 说实话，即便是劫匪将赵家庄洗劫了，都绝对做不到抢掠的如此干净。 除了没有烧光、还留下了赵家庄这座庄子以外，杀光和抢光两大要求真是贯彻的异常彻底。 当然，‘杀光’是妖魔干的。 只有‘抢光’属于官府行为。 反正赵家庄的人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偌大的庄子里，所有东西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 连庄子本身，能够保留的如此完好，估摸着都是因为官府在等着结案后风头过去，便直接将赵家庄充公，再卖给买得起的富商…… 吃绝户这种事，向来不稀奇。 不过返程途中，苏清和真正在考虑的事情却和赵家庄的案子无关，而是他究竟还要不要回到永平镇去？ 九江王居然和他一样八卦，听到了和妖魔有关的案子，便立刻跑到了案发现场来查探情况，这是事先怎么都想不到的变故。 更加让他想不到的是，九江王居然实力惊人。 明明年纪看着肯定还不到三十岁，却能够完全避开他的灵气触须感知。 如此一来，导致他身为修士的秘密当场直接暴露。 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是应该干脆立刻逃跑、远遁天涯？ 但仔细思索了一番后，苏清和又觉得若仅仅因为这种事情便直接逃跑，那实在是有点反应过激了。 九江王身为大周王爷，身份地位皆高高在上，此行没经过东武城的前提下，对于发生在东武城内的郭府灭门案，知道的可能性不大。 哪怕知道了，也顶多是因为崔氏之人和他聊起过的缘故，从而大概的知晓一些，却绝对不可能了解的过于详细。 再加上郭府灭门案的案件卷宗他已经全都看过了，里面丝毫没有提及到原主。 不管左见和封如宗是出于什么目地，才选择了掩盖他的存在，起码从结果来说，他这个内应的身份，目前知道的人是极少的！ 东武城的镇妖司分部几乎被团灭，侥幸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人。 而封如宗掩盖了他的存在后，从常理考虑，肯定会叮嘱活下来的那几人，不要将他的情况泄露出去。 以此作为推论，九江王能将他和郭府灭门案联想在一起的概率，微乎其微！ 可他如果当场逃走，那以九江王展现出来的八卦之魂，鬼知道其会不会彻底被勾起好奇之心，进而干脆对他进行追索。 在大周境内，被一个实力境界惊人的王爷盯上，滋味必然酸爽。 何况九江王方才展现过能完全避开他灵气触须探查的能力，他如何确定九江王之前的离去，不是在对他进行试探？ 万一九江王明面上走了，实际上却偷摸暗中返回，只为了观察他的反应呢？ 当他决定逃跑后，九江王再突然从天而降，问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那乐子可就大了。 脑海中琢磨了一会儿，苏清和决定还是先查一查赵家庄的案子再说。 毕竟，九江王展现出来的态度还是非常友好的。 难得碰到这样一位看起来无比和善的王爷，没准可以多接触接触，尝试着通过九江王来让自己的身份由地下转到地上？ 无论能不能成，至少值得一试！ “而且，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能查明这件案子，到时候会正式做自我介绍？怎么听起来像是在给我布置任务考验我呢？一旦我把赵家庄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便算是通过了考验？可以得到他的友谊？好歹也是大周王爷……不至于如此轻佻吧？” 苏清和自言自语了一句，同时身形闪动，飞掠回了永平镇内。 夜空之上乌云密布，隐隐是暴雨倾盆的前兆。 苏清和加紧了脚步，争取下雨之前赶回客栈，免得自己变成落汤鸡。 对于赵家庄案件的调查，他暂时没有什么想法。 总要明天先去一趟永平镇的官衙里，找到赵家庄案件的相关案情卷宗，看看官方在卷宗记录里是如何进行陈述的再说。 赵老爷父子是妖魔也好，那三名旅人是妖魔也罢，案子的本质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除非能通过这件案子抓到新的妖魔，否则案子是否查明，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 很快返回了客栈，大堂里只剩下两桌还在喝酒。 似乎到了要打烊的时辰，店小二正在收拾桌椅板凳，只等着最后这两桌结束，便关门歇业。 苏清和发现剩下的两桌里，有一桌正是讲过赵家庄惨案的那名粗豪汉子。 不过此时此刻，原本跟粗豪汉子同桌的那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粗豪汉子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喝孤酒。 苏清和心头微动，上前坐到了粗豪汉子的对面。 粗豪汉子明显喝醉了，眼神迷离，肢体动作夸张，嘴里含糊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朋友，你之前讲的赵家庄的事情，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清和笑呵呵的问道。 粗豪汉子眯了苏清和一眼，囫囵道：“老子在衙门里认识人！当然是听衙门里的人说的！怎么？你不相信？你该不会也认为赵老爷父子才是妖魔吧？告诉你，赵老爷父子如果真是妖魔，老子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客栈的窗外便有电光闪过。 几个呼吸之后，闷雷声随之滚滚而来。 大雨滂沱，瓢泼而下。 ‘轰隆隆……’ 粗豪汉子当即被吓了一跳，连双眼之中的醉意都瞬间清醒了许多。 呆呆的看了看大堂窗外，颤声道：“我……我也是……道听途说……但真的是……是听衙门里的人说的……镇衙捕快郑勇告诉我的……之前赵家庄出事，郑……郑勇有被派去搜查庄子！” 郑勇？ 苏清和记住了这个名字，笑着说道：“多谢，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喝吧。” 话毕，苏清和起身回到了通铺房间内。 第108章 劳逸结合 暴雨和赌咒发誓凑到了一起，这是个典型的巧合。 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巧合，想从一个酒鬼的嘴里问出事情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无论酒鬼还是赌鬼，都不值得给予真正的信任。 这种人失之本心，被欲望所驱使，身体和精神皆已成瘾，除非能大彻大悟，否则便永远只会沦为欲望的奴隶。 而人一旦沉沦在欲望的苦海之中，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底线。 形如枯槁，思之近兽！ 通铺内的其他人早已经睡下了。 除了四个跟他一起入住的‘瑞云班’成员外，这个通铺里还睡了其他几名旅人。 磨牙声、呼噜声、喃喃呓语声，声声入耳。 让苏清和很有种重新被龙凤和鸣所包围的感觉。 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人人都笑卧龙凤雏，人人都是卧龙凤雏。 一夜无话。 自从得到了‘炼妖壶’以来，这还是苏清和第一次没有进入到‘壶中世界’的夜晚。 ‘通天塔’的充能时辰全部用完，自身在丙等下境界的沉淀、稳固以及力量适应也非常圆满，让苏清和产生了趁机休息一晚的念头。 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才刚刚二十余天罢了，可由于‘炼妖壶’的神异之处，导致他每一天都约等于过了半个月之久。 相当于精神高度紧绷、时刻都在进行各种苦修和生死战斗的过了将近一年，苏清和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实际在精神层面上却是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疲惫。 这种疲惫感和身体劳累不相干，有点像是不固定的生理低潮期，所以苏清和决定在永平镇逗留的这几天，都不再前往‘壶中世界’去修炼。 将调查赵家庄案子的事情，当做是给自己放一个假，让自己好好地放松放松。 毕竟，不能将自己绷得太紧，否则容易崩断，总要劳逸结合嘛。 次日一早，苏清和神清气爽的下了床。 相比于在‘壶中世界’内度过一晚，这种什么都不想的真正睡上一晚，其实从身体休息的角度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 可精神层面的休息程度却完全不同！ 意识沉浸在‘壶中世界’里，就像是一场真实梦境。 一觉睡过，身体当然得到了恢复，然而精神始终清醒，日积月累下，总有一天会因为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压力，导致精神崩塌。 因此适当的休息，有益无害。 洗漱过后，在一楼大堂内简单的吃过早饭，一行人走出客栈，按照昨天约定好的时辰，前往临近的客栈，跟其他人进行汇合。 虽然九江王昨晚已经告诉过他，今天会同崔氏的人提出继续逗留永平镇的要求，但戏班子的其他人不知道这件事情，苏清和也只能装作一无所知、静待通知。 没一会儿的工夫，‘瑞云班’所有人就完成了集结，接着前往了崔氏一行人所居住的客栈。 抵达了客栈外时，没在客栈外的街道上看见崔氏的那些马和九江王的马车，吕种辉一时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能让戏班子的人耐心原地等候。 少顷，一名崔氏之人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吕种辉赶忙哈着腰、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只是没等吕种辉开口询问，这名崔氏之人便神情倨傲的直接吩咐道：“九江王有令，舟车劳顿，颇为辛苦，先在永平镇逗留几日再行启程。你们继续住在原客栈，这几日无事，尽可以在永平镇内逛逛。” 吕种辉愣了，愕然道：“逗留几日？这……不会耽误到族庆表演吗？我们到了郡城后，还得提前去看看场地，然后进行排演的，以免族庆时演出失误。若是去的晚了，可能……可能会排演的比较紧张……” 这名崔氏之人很是不耐烦的摆手道：“我都说了，这是王爷的命令，听不懂吗？既然王爷有令，那咱们就只能按照王爷的意思来！至于排演的问题，自己想办法克服！总不能让王爷迁就你们这些戏子吧？” 话说的很不客气。 但‘瑞云班’上到班主吕种辉，下到最底层的杂役，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身为‘贱民’，理当如此。 “您说的是，那……那我这就带人回去？” 吕种辉小心翼翼的问道。 崔氏之人刚要点头，猛然间想起还有另外一件事，赶忙干咳了声，开口问道：“谁是张三？” 张三？ 吕种辉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苏清和心知是怎么回事，便越众而出，来到了吕种辉的身旁，欠身自我介绍道：“我是张三。” 崔氏之人上下打量了苏清和一番，似乎是在心里嘀咕了两句，然后才收敛起了倨傲的神情。 态度和善的点头道：“跟我进来吧，王爷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过你的名字，想要见一见你。” 啊？！ 王爷要见张三？！ 吕种辉本能的张大了嘴巴。 ‘瑞云班’的其他人同样齐齐的面露震惊之色。 每一个人看向苏清和的眼神里，都满是掩饰不住的瞠目之意。 他们是‘贱民’啊……怎么会突然被天潢贵胄召见？！ 苏清和并不清楚‘瑞云班’的人所受到的震动，看着崔氏之人前倨后恭的模样，苏清和拱手道：“烦请前面带路。” “张……张三……” 吕种辉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 苏清和笑呵呵的宽慰道：“班主不用担心，肯定不是什么坏事。王爷那是天上的人物，不可能对咱们这些地里面打滚的泥腿子有什么恶意的。” 吕种辉略一思量，觉得倒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以他们‘贱民’的身份，能被藩王召见，这怎么看都称得上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放下心来，吕种辉叮嘱道：“一会儿见了王爷后，千万记得谨言慎行。王爷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要有任何隐瞒，但也别胡乱说话，免得一句话说的不对，犯了王爷的忌讳。” “是，班主，我记住了。” 苏清和态度端正的应了一声，这才跟在崔氏之人的身后，步入了客栈之中。 第109章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爹，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王爷会突然召见张三哥哥啊？” 返回自住客栈的路上，吕巧巧很是疑惑不解的问道。 除了苏清和被召见以外，‘瑞云班’的其他人都没有接到任何其他的安排。 因此接下来逗留在永平镇的这几天，‘瑞云班’等于是被放了假，所有人都可以尽情在永平镇里闲逛，体会下镇子上的风土人情。 对于很少有机会能离开东武城的‘瑞云班’众人来讲，这着实是个不大不小的福利。 更何况食宿费用还全部由崔氏负责，如此好事，简直求都求不来。 以至于整个‘瑞云班’除了班主吕种辉有些担心大戏会受此影响、从而排演的不够熟练外，其余人尽皆欢欣雀跃、乐不可支。 “不清楚，但张三说的很对，王爷那是天上的人物，不可能对咱们这些地里面打滚的泥腿子有什么恶意。因为咱们不配。所以你不用担心，张三能入得了王爷的法眼，说不准就是一场难得的富贵。” 说到这里，吕种辉的脸上浮现起了犹豫的表情。 扭头看了看身旁一下子显得开心起来的女儿，忍不住叹气出声。 开口道：“巧巧啊，爹知道你对张三有好感，爹实际上是支持你和张三在一起的。毕竟你也大了，早晚是要嫁人的。咱们‘贱民’，没那么多规矩，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你自己喜欢，那爹就没什么意见。 再者说了，那张三只是家道中落，遭逢变故，这才沦落成了‘贱民’，自身识文断字，看起来是个有本事的，你若能和他在一起，等爹老了，将‘瑞云班’交到你们两人的手上，那爹肯定也是非常放心、非常高兴的。” “爹！你说什么呢！我……我没有……” 吕巧巧听到自己亲爹竟是毫无先兆的提起了男女之事，顿时羞意上涌，只觉脸颊发烫，难以见人。 吕种辉又是一声叹息，无奈道：“巧巧，骗骗爹没什么关系，但不要骗了自己。爹今儿之所以跟你提这件事，不是要说你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免得你深陷其中，最后平白的自己难过。 张三是个有本事的，他如果一直在咱们戏班子里待着，那没问题。你跟他在一起，爹乐见其成。可他现在竟是不知道因何缘故，入了王爷的眼。你想想……他还能安心待在戏班子里吗？” 吕巧巧怔了怔，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不能安心待在新班子里？难道王爷还能给张三哥哥脱籍吗？” 吕种辉苦笑道：“脱籍这种事，对于咱们‘贱民’来讲，那是影响一辈子的大事。可对于王爷那等人物来说，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解决。张三一直不肯坦承身世来历，显然他的家道中落、遭逢变故是有原因的。 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会不会想尽办法去抓住？争取能抱住王爷的大腿，不光是脱籍，甚至还可以想办法解决家里遭遇的困境。总之……巧巧啊，你和张三之间的事情，还是多考虑考虑吧，别最后一厢情愿。” 吕巧巧闻言神情一黯，低下头去，讷讷道：“我……我这几天……和张三好好聊聊……” 吕种辉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多说。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缘之两端，咫尺天涯。 苏清和并不清楚吕种辉和吕巧巧父女俩之间的交流，他此时已经走进了九江王所住的天字一号房里。 这是一间套房。 除了内里的卧房以外，在卧房外还有一间用来会客的堂室。 崔氏之人在将苏清和领到了房间外后，仅仅是敲了敲门，便告辞离去，没有跟着苏清和一起步入其间。 而门内也只有九江王端坐在堂室的主位上，至于昨天见过的侍卫和车夫，并未随侍在房中。 “坐，不用拘束，本王私下里不喜欢讲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随意就好。” 看到苏清和走了进来，九江王笑呵呵的开口招呼道。 苏清和顿时松了口气，很是自然的便在九江王下手的椅子上安稳坐好。 他刚才还在疑虑，和昨晚的见面情况完全不同，这等于是被大周的王爷正式召见，那见了王爷后到底要不要行跪拜的礼节？ 说实话，真要下跪也没什么关系，为了活命嘛，不磕碜。 可能不跪、肯定还是不要跪的好。 前一世活了二十多年，即便一直身处于社会底层，也实在是没有给人下跪的习惯。 他的膝下肯定没有黄金，如果有人敢给他黄金让他下跪磕头，他绝对愿意把世界首富磕破产。 但平日里又得不到实质的好处，谁会愿意全无来由的卑躬屈膝？ 发现苏清和一点都没有惶恐之意，坐在椅子上也全然不像其他人那般只敢屁股占个角、随时准备起身回话，九江王的脸上浮现起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开口道：“喊你过来，是因为本王突然间想到，以你身处于戏班子里的‘贱民’身份，真要调查赵家庄一案，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配合，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进出官衙，殊为不便。 既然本王让你帮忙，以满足本王的好奇心，那该给的便利总归是要给的。所以这块腰牌你拿着，调查赵家庄一案的过程中，你算是本王的王府中人。没什么权利，但地方官会给予配合。” 说话间，九江王扔给了苏清和一块腰牌。 苏清和一把抓住，发现这块腰牌入手清凉，令人精神似乎都为之一振，显然材质不凡。 整体上看着有点像羊脂玉，正面雕刻着‘九江王府’四个大字，背面则隐隐的有着一丝灵气波动？ “腰牌内含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结界，以便修士能够确认腰牌真伪。你拿着这块腰牌，永平镇的官衙不敢故意刁难你。另外，本王突然召见一个‘贱民’，这事情有可能引起崔氏不必要的关注。 世人皆知本王喜好诗词，寄情于山水之间，而你尽管是‘贱民’，但想来成为贱民的时日不长吧？有贱籍吗？没有的话最好，有也没关系。本王会跟崔氏的人说，你偶得诗词，本王很喜欢。 之所以召见你，便是为了跟你探讨诗词。如果有崔氏的人问起相关的事情，记得含糊对付过去就好。既然你成了本王的客人，那崔氏也不可能逼迫于你。” 九江王笑呵呵的解释道。 苏清和收起玉牌，起身拱手道谢。 第110章 狐假虎威(上) 从客栈里出来，苏清和将腰牌挂在了腰间。 没有用上衣的下摆去遮住，而是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暴露于外。 普通的扒手和窃贼根本不可能偷到修士的东西。 除非修士自己完全丧失了警惕之心，浑浑噩噩到注意力彻底涣散的程度，否则对于身周的情况，总会有一个基本的感知和掌控。 因此苏清和让自己显得颇为张扬，倒不是为了钓鱼，纯粹是希望能够借此避免一些狗血事件的发生而已。 扮猪吃老虎这种事，偶尔做一做倒是没什么，可如果一直扮猪吃老虎的话，那没准就真要变成猪了…… 没有耽搁时间，径直来到了永平镇的官衙外。 同守在官衙门口的门卫亮了亮自己的王府腰牌，迎着官衙门卫那瞬间谄媚起来的笑脸，苏清和询问起了衙门捕快郑勇目前身在何处。 九江王府的腰牌确实管用，原本那门卫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结果在看清楚了腰牌后，态度立马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估摸着也是因为昨天九江王抵达永平镇的消息，早就被永平镇官衙知晓，所以今儿看到有人持着九江王府的腰牌前来，官衙门卫才会立刻相信，甚至都不做检验，便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苏清和的问询。 “郑勇刚出衙门没多久，应该是去巡街了。他负责的街面是南三大街，从衙门这儿左拐，往前过两个路口就是了。南三大街上的铺子和摊贩都认识郑勇，您过去打听打听，肯定能问出来。” 门卫点头哈腰的陪笑道。 “明白了，多谢。” 苏清和拱了拱手，简单道谢后便顺着门卫指明的方向走去。 永平镇不算很大，苏清和的前行的速度又颇快，只用了差不多一刻钟左右，便来到了南三大街。 街面很是繁华，叫卖者甚众，苏清和随便找了个摊贩询问郑勇的行踪，结果就像官衙门卫所说的那样，这摊贩果然知道郑勇在哪…… “郑大人刚从我这儿过去没多久，应该去老王的馄饨摊吃早饭去了。离这里不远，往前走个三四十丈就到了。” 苏清和扔给了这名摊贩几个铜板，旋即在摊贩的千恩万谢中朝着馄饨摊走去。 不给门卫打赏，是因为官衙里即便仅仅负责站岗的差人，对于底层百姓来讲，都能算得上是人上人。 平日里除了官衙给的俸禄外，零零碎碎的总能再有一些别的油水。 可街边摆摊的这些底层百姓就不一样了，几个铜板看似不多，却很可能抵得上他们一两个时辰的收益。 没一会儿就到了馄饨摊前，上书‘老王馄饨’四个大字的棉帆布随风摇曳。 摊子很小，只有几张小桌。 其中一张小桌上坐着身穿捕快服的中年男子。 苏清和施施然的坐到了男子的对面，笑呵呵的开口道：“郑勇？” 中年男子刚喝了一口馄饨，闻言疑惑的看向了苏清和，很是不客气的皱眉道：“你谁啊？” 苏清和没有回话，只是将王府腰牌拍到了郑勇的眼前。 郑勇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腰牌，眉头却皱的更深了，沉声道：“这是干嘛？玉看起来倒是不错？要送给我？” 苏清和愣了下，然后才发现腰牌拍反了，将没有刻字的背面朝向了郑勇。 干咳了声，只能伸手将腰牌翻了过来，让郑勇能够看清楚正面的字体。 随着‘九江王府’四个大字映入眼帘，郑勇明显一个哆嗦，表情一僵，尬笑道：“原来是王府的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小人眼拙，以致出言不逊，还望大人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苏清和不以为意的收起了腰牌，开口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来问问赵家庄的事情而已，你不用紧张。王爷昨儿恰巧听说了你们永平镇赵家庄的惨案，得知是妖魔作祟，所以想问问大体的情况。 因为王爷听到了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有妖魔伪装成人，借宿赵家庄后将赵家庄灭门。另一种说法是赵家庄赵老爷父子本身就是妖魔，刚好被借宿的旅人撞破。王爷很好奇，哪个说法是真的？” 郑勇愣了下，疑惑道：“大人，这案子已经发生一个多月了，官衙里早就结案、上报了县里，县里的回执都在官衙内留档了，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和点头道：“当然有问题，两种流传出来的说法截然相反，这事情怎么看都不太正常。王爷对此感到疑惑，希望能知晓真实的情况。” 郑勇面露犹豫之色，沉吟道：“大人，您既然直接找到了我的头上来，估摸着是听说了什么？这个……我平日里喜欢喝点小酒，一喝了酒，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您要是听说了什么，可千万别信啊……” “郑捕快不用多虑，将你知道的尽数告诉我就好。至于事情的真实情况如何，我自有判断。当然，如果郑捕快刻意隐瞒，又或者编造谎言的话，我就不得不怀疑郑捕快的用心了。王爷虽然无权干涉地方衙门，可真想对付几个不敬之辈，倒也无伤大雅。”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郑勇哆嗦了下，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关于赵家庄的案子，我对外说的一直都是……都是那借宿的旅人是妖魔。这也是镇长大人的要求。至于别的说法……要不您去看看官衙里留档的案件卷宗？ 这件案子镇长大人很重视，案件卷宗也是镇长大人亲自写的。以至于跟县里的上报和回执，都没让我们插过手。想来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但估摸着卷宗上肯定写的是真实情况吧？” 听着郑勇似乎话里有话，苏清和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既然九江王和清河崔氏的人一起来到了永平镇，那么按理来说……永平镇的镇长是不是应该前去拜会一下？ 无论九江王和清河崔氏的人愿不愿意见，永平镇的镇长都必须把姿态摆出来吧？ 人家不见是人家的事情，你不去拜会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可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好像一直没听说永平镇的镇长有主动出面过啊？ 第111章 狐假虎威(下) 面对九江王和清河崔氏的直系子弟，或许到了一郡之守的地位，才能顺理成章的保持矜持之态。 再往下一些，哪怕是各个三级城池的城主，都得给予足够的礼遇，表现出充分尊重的态度。 至于四级县城的县令，在九江王过境的时候，能不能有资格见到这等人物都要两说。 光是清河崔氏的直系子弟，那肯定没有问题，但加上了九江王，区区七品县令，便着实没有这样的面子了。 既然如此，永平镇的镇长凭什么敢拿架子？ 虽然也有官身，可镇长只是最低的九品官而已，换算成他穿越来之前的那个世界，大概约等于正科级？ 脑海中浮现着这样的疑惑，苏清和没再继续为难郑勇。 要了碗馄饨囫囵喝下后，留下了几枚铜板在桌面上，然后起身离去。 一碗馄饨三个铜子儿，苏清和留了五枚。 反正是从那些黑恶势力手里共同富裕得来的，花着不心疼。 馄饨摊的摊主是个瞧着得有五十多岁的老汉。 对于苏清和竟是在喝完馄饨后留下了付账的铜子儿，老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他看来，能跟郑捕快坐在一起喝馄饨、并且郑捕快瞧着还必须颇为小意去应对的人，肯定是真正的大人物。 这种大人物喝他的馄饨，是他的福气，居然还会给钱的？ 很是紧张的从桌面上拾起了铜子儿，老汉没敢揣进怀里，反倒是双手颤颤巍巍的捧到了郑勇的眼前。 一脸讨好的说道：“郑大人，还请您把这些铜子儿收着，就当是老汉我孝敬您了。” 郑勇刚刚因为苏清和的起身离去而松了口气，突然听到老汉的这句话，顿时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苏清和已经混入了人潮之中不见身影，这才没好气的说道：“贵人给你的铜子儿你就自己收着！让我收着算怎么回事！改明儿万一贵人心血来潮，又过来问你，发现你把铜子儿给我了，那不是要害死我吗！” 说着，郑勇很是干脆的也从怀里掏出来几枚铜子儿。 用手撵了撵，挑出了三枚放到桌面上。 开口道：“贵人都给你铜子儿了，我也不能白吃白喝你的。不然传扬出去，我自己是无所谓，却平白坏了贵人的名声。真要是那样，我可就完蛋了。算你运气好，放心收着吧！” 说完，郑勇将碗里最后的几个馄饨一口吃完，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老汉呆了呆。 本能的伸手将桌子上的铜子儿收了起来，一时间忍不住啧啧称奇。 “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差人吃饭竟然给钱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人，能让差人都这么怕？这样的贵人要是能天天来，那该多好？” 自言自语了一句，老汉将铜子儿全都收入了怀里，摇了摇头后，心情甚好的哼起了乡间俚曲。 底层百姓的幸福来源，往往简单到令人心酸。 苏清和没在街上闲逛，很快便重新回到了官衙的大门前，同站岗的门卫说了一声，让门卫入内去通传，他想要见一见永平镇的镇长。 若是原本的戏班管事身份，那这样的要求只会被官衙门卫无视。 运气不好还有可能被当场打走。 但换成了九江王府的身份，即便只是王府的下人，照样没有任何衙门中人敢于怠慢。 人是同样的人，可不同的身份却会带来完全不同的待遇。 这个世界向来都是如此现实。 等了差不多盏茶的时间，一名师爷模样的猥琐男子跟着入内通传的门卫一起走了出来。 朝着苏清和拱了拱手，猥琐男子满脸歉意的说道：“不知王府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镇长大人身体不便，无法亲自出来迎接，特意嘱托我代为表达歉意。请贵客入内一见，镇长大人好当面致歉。” “您太客气了，我就是王府的一个下人而已，替王爷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情，当不得镇长大人如此礼遇的。” 苏清和嘴上这么说着，人却是已经径直朝着官衙的大门内走去。 话当然可以说的客气一些，然而办事的风格却无需畏首畏尾，否则出门在外的，岂不是丢王府的脸？ 猥琐男子愣了下，不过脸上的愕然之色一闪即逝，赶忙跟上了苏清和的脚步，同时挥手示意门卫继续站岗。 在猥琐男子的引领下，苏清和顺利的来到了官衙的正堂，紧接着他就看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端坐在正堂之上，俯首于案前，好像正在批阅公文。 不过真正让苏清和注意的是，男子衣襟敞开，半个身子都被宽大的棉布包裹着。 棉布上隐隐有不太明显的血迹渗出，显然男子受伤不轻。 “东翁，九江王府的人来了。” 猥琐男子快走了两步，抢在苏清和的身前，拱手同受伤男子汇报道。 俯首于案前的受伤男子这才抬起了头，略带审视的打量了苏清和一眼，笑着开口道：“本官月前因为一桩涉及到妖魔的案子，导致身受重伤。即便静养了一个月，伤势仍然没好。 那妖魔实力非常强，本官因此而受了颇为严重的伤势，想要完全康复的话，估摸着起码还得再过一个月左右。因此当前这幅尊容，肯定不能去拜见王爷，以免在王爷的面前失仪。 所以本官昨日得知王爷途经我永平镇后，立刻便派人去详述了情况，王爷对此表示理解，并没有迁怒本官的意思，不知……阁下忽然前来所为何事？是王爷有什么新的吩咐吗？”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误会了，王爷遣我过来，是想让我看一看赵家庄案子的详细卷宗，然后将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咳……王爷对这件案子比较感兴趣，因为坊间传闻互相矛盾，让王爷略感困惑。” 说到最后，苏清和非常自然的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因为很显然，眼前的镇长就是在赵家庄内降妖除魔时受的伤，如果不演戏表示下内疚之情的话，容易被记恨。 九江王肯定不怕。 但他暂时属于扯着虎皮做大旗，该圆滑的时候还是圆滑点比较好。 第112章 不合理之处 “王爷对赵家庄的案子感兴趣？” 永平镇镇长面露意外之色。 略一思索后，直接吩咐道：“钱师爷，你带他去看案子的卷宗吧。既然是王爷感兴趣，那咱们镇衙当然得配合。不过这件案子牵扯到的赵员外，是本地知名的乡贤，因此卷宗内容还请尽量保密，看完后除了王爷，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否则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苏清和立刻拱手道：“大人请放心，王爷也有过吩咐，只是看看案子，搞清楚情况就好，不会让大人难做的。” 永平镇镇长点了点头，旋即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说道：“阁下既然是王府中人，那肯定随身携带有王府腰牌吧？不知可否让本官看看，长长见识？说实话，本官身在永平镇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王爷在镇上落脚，对于王府事物，本官着实好奇。” 苏清和心知肚明，永平镇镇长只是把话说的好听而已，实际上还是为了验明正身。 这很正常，因此苏清和并不多言，伸手摘下了腰牌后，递给了身旁的猥琐师爷，再由师爷上前转交到永平镇镇长的手中。 之所以不直接将腰牌扔过去，主要是考虑到扔过去的动作会显得过于轻慢，容易惹人心头不快。 很多时候，一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全无异常，不意味着他心里面也全无芥蒂。 这种芥蒂初时看不出什么危害，但日积月累，早晚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接过了玉牌，永平镇镇长看了看玉牌正面的字，紧接着又感知了下玉佩内蕴含的气息，确认玉牌是真货后，便把玉牌放回了师爷手里。 笑呵呵的说道：“不愧是王府玉牌，果非凡品，玉质极佳，触之会有心旷神怡之感，让本官大开眼界。本官手头上还有太多公文需要批复，便不多留阁下了，有任何事情，阁下尽可以吩咐钱师爷去做。另外，记得代本官同王爷问好，并再次为本官不能亲自拜见王爷表示歉意。” 苏清和接过了师爷重新递还回来的玉牌，拱手应是后，便跟着师爷离开了正堂。 他方才刚刚步入正堂时，能够从永平镇镇长的身上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黯淡妖气。 妖气虽然已经淡到了极点，可指向性非常明显，和他昨晚在赵家庄内感知到的妖气同根同源。 不过在仔细感知了一番镇长身上包裹着的棉布里所渗出血迹的气味后，苏清和又能非常肯定的确认，那些血迹绝对是人血。 疑惑之念刚刚生出，便听到了永平镇镇长的解释，知道镇长是因为被妖魔所伤，所以疮口处有妖气残留也算正常，苏清和对此不再多想。 在师爷的引领下来到了专门用来存放卷宗的库房。 进入库房内后，关于赵家庄的案件卷宗不像其他卷宗那样，直接摆在收纳架上，而是存放在了一个上了锁的大箱子里。 师爷一边用钥匙开锁，一边解释道：“咱们永平镇发生的事情并不多，大部分的事情只能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即便被其他人传扬出去也没什么关系，因此不会特意保密存放。 可赵家庄的案子透着那么一股子诡异的味道，从头至尾，尽是镇长大人亲自操刀。我也只知道赵员外父子是妖魔而已。所以这卷宗您自个儿看便好，我会在库房大门外等您的。 什么时候您看完了，您就叫我进来。不过请您看完后先行将卷宗收好，以免我不小心看到上面记录的一些内容，那会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说着，师爷打开了箱子，从最上面拿起了一份卷宗交给苏清和，接着毫不留恋的立刻离开了库房。 “倒是个聪明人，无知是福这个道理，知道的人很多，但能克制住好奇之心、真的不去打听各种事情的人却少之又少。在当前这种环境下，普通人只有足够谨慎，才能活的长久。” 苏清和感慨了一句，这才翻看起了手中的卷宗。 卷宗上的结案内容记录有些笼统，有来自于上级县城的回执，算是确认了结案内容的程序正义。 而按照结案内容来看，就像师爷所说的一般，妖魔还真是赵员外父子？ 至于那三名旅人，则纯属倒霉，晚上刚好撞破了赵员外父子对庄中下人的捕食，自然会被赵员外父子灭口。 这年头，敢走夜路的旅人，手上多少都是有点把式傍身的。 赵员外父子没能第一时间拿下三名旅人，闹出来的动静颇大，惊动了永平镇的镇长。 可惜当永平镇的镇长赶到时，三名旅人已经遭了毒手，连赵家庄内的其他人，同样因为听着动静发现了异常，导致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赵员外父子实力不错，永平镇的镇长虽然将两只妖魔斩杀当场，自身却也身受重伤。 卷宗上记录的内容基本上到此为止。 由于不够详细，字里行间颇多含糊其辞之处，苏清和只能连蒙带猜，将文字没有记录在册的内容于脑海中补齐。 他觉得有些怪，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怪异之处从何而来。 确认卷宗上的文字全部看过，没有遗漏，苏清和把卷宗放回了箱子里。 将守在库房外的师爷喊了进来，看着师爷锁死了箱子，苏清和这才开口问道：“赵员外父子的尸体被埋在哪里了？我想去看看。” 师爷愣了下，沉吟道：“这个恐怕没办法带您去看了，尸体被镇长大人处理掉了。不过赵家庄的下人以及那三名旅人的尸体都下葬到了镇子外的乱葬岗，您要是想看的话，我可以安排人带您去把他们的尸体再挖出来。” “尸体被镇长处理掉了？” 苏清和扬眉重复了一遍。 师爷略感奇怪的看了苏清和一眼，点头道：“对，妖魔的尸体必须及时处理干净，以免妖气逸散、侵污，这是由镇妖司明定的各级衙门在面对妖魔时的处理流程。 镇妖司最低只会在县城设立分部，镇子上是没有镇妖司分部的，因此没办法将妖魔及时的交给镇妖司去处理。一旦镇上发现有妖魔，都会由镇长当场进行处理。” 第113章 双重伪装?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有立刻离开库房，反倒是让身旁的猥琐师爷帮着又找来了几份卷宗翻看。 这几份卷宗都是放在收纳架上的，说明上面记载的内容并不需要保密，凡是官衙里的人，只要有资格进出库房，便都可以随意翻看。 看了没一会儿，苏清和忽然开口问道：“钱师爷，按照这卷宗上的民生记载来看，赵家庄名下的土地可着实不少。田皮田骨俱在的地，总共是二百三十六亩。没有田骨、只有田皮的地，三千一百三十四亩。 除此之外，赵家庄在镇子里有五处房产，在复阳县有两处房产，就连临西城内，也有赵家庄的一处四合院。这还不包括赵家庄本家所住的庄子，以及其他各种金银细软、珠宝首饰等等等等便于携带的财物。 而如今赵家庄上下死的干干净净，无人能继承这些家产，恩……是无人能继承吧？有旁支远亲吗？总之，这些家产会如何处理？王爷对这种事情也向来感兴趣，我回去后若王爷问起，总得有话说才行。” 猥琐师爷干咳了声，回答道：“确实无人继承，赵员外父子不是本地人，而是十几年前来到永平镇的。不过赵员外父子刚来永平镇时便出手阔绰，身家丰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不得不远离故土。 总之，赵家庄积攒下来的基业，其实都是赵员外这十几年打拼出来的，他们父子一死，这些基业便只能收归朝廷，由府衙来进行分配。当然，镇长大人是吃不下的，上面的县令、乃至于城主，都要分润。” 听着师爷说的露骨，苏清和立时明白了眼前这猥琐师爷想要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所谓的收归朝廷，自然不可能是上缴给国库，而是会由永平镇的镇长、复阳县的县令，还有复阳县所属临西城的城主瓜分。 其中临西城的城主和这件事情牵扯最小，却必然要分到大头。 而永平镇的镇长虽然是案子的直接经手人，但能够分润到的好处却一定是最少的。 也就是说，赵家庄的案子，很可能只是为了谋夺赵家的家产，从而编造出来的？ 无论赵员外父子，还是当晚借住在赵家庄的三名旅人，其实都不是妖魔？！ 那残留的妖气又是怎么回事？ 况且这种事情既然做了，肯定得想方设法的掩盖秘密吧？ 如此直白的告诉自己，是觉得九江王那边肯定不会插手吗？ 这种事情在大周境内属于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时不时就会有地方官勾连在一起杀肥羊？因此即便是大周王爷，对于类似的事情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在发现九江王对这件案子感兴趣后，永平镇的镇长就示意身边的师爷将事情挑明，大不了将之前分成了三份的好处重新分成四份，让九江王也能顺路吃一口肉？！ 嘶…… 这样看的话，永平镇的镇长是认为，九江王关注这件案子的目地，本就是在察觉到案子有问题后想要雁过拔毛，从中分一杯羹？！ 恩…… 不对！ 他能在赵家庄内以及永平镇镇长的身上察觉到妖气，纯粹是因为身怀‘炼妖壶’！ 按照九江王的说法，昨晚上他于赵家庄内感知到的那股极细微的妖气残留，纵使是甲等的大修行者，由于相隔时日太久，也根本不可能察觉的到！ 永平镇镇长身上残留的那一丝妖气同样如此！ 而关于这一点，目前除了九江王以外，应该并没有任何其他人知晓。 苏清和越想、双眼越是明亮。 他感觉自己隐隐的抓到了一些线头！ 得益于‘炼妖壶’的神奇，他对于妖气的感知之敏锐，远远超出其他修士的想象和理解。 这种情况下，能够发现隐于表面之下的线索，必然不在有心人的预期之内。 赵家庄的案子显然真有妖魔牵扯其中，案件卷宗里也确认了赵员外父子是妖魔。 可偏偏从永平镇镇长所展现出来的态度看，对方似乎在努力的掩盖这一点？ 如果有人对案子产生怀疑，那么深入调查的话，就会认为‘赵员外父子是妖魔’这样的结论，其实是永平镇这边的栽赃陷害？ 真正的目地，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谋夺赵家的财富？ 将案子做个双重伪装，以此瞒天过海？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纷繁涌现，苏清和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的把手上的卷宗还了回去。 笑呵呵的说道：“钱师爷，那三位旅人和赵家庄一众下人的尸骨具体埋在了乱葬岗中的什么位置？还请钱师爷告知，我打算去看一看，万一王爷问起来，至少有话可说。” 猥琐师爷迟疑道：“具体埋在哪儿，我还真不清楚，因为当时我并未跟着一起前去。不过办这件事情的是衙门里的捕快郑勇，我叫人去把郑勇喊来，让郑勇带着您走一趟可好？” “那就麻烦钱师爷了。” “不麻烦、不麻烦，请阁下跟我来。” …… …… “东翁，按照您的意思，已经将赵家庄的分润情况大体上告诉那位王府之人了。” 钱师爷回到了正堂中，朝着依旧俯首于案前的永平镇镇长拱手回复道。 镇长抬起头来，合上了手中刚刚批复完的公文，冷笑道：“咱们大周的这些王爷，一个比一个贪得无厌，鼻子跟狗一样灵。哪里有能捞到好处的地方，闻着味就来了。 这次被九江王横插一脚，县尊大人和城主大人都会有不小的损失，但面对王爷，却又敢怒不敢言，以至于最后倒霉的还是本官！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本官要坐蜡了！” 钱师爷无奈道：“谁能想到有王爷刚好路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幸赵家庄的家财不少，哪怕三份变成了四份，依旧非常可观。县尊和城主那边纵有不满，也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东翁。毕竟，这又不是东翁您能决定的事情。上官总要体恤下属的嘛。” “体恤下属？哼！希望如此吧。” 镇长再次低下头去，拿起了一份新的公文。 只是看向公文的眼神里，满是晦暗难明的意味。 第114章 挖坟 “大人，前面就是乱葬岗了。咱们永平镇属于三城交界之地，常有商旅往来，也常有过境之人。本地人若是死了，自有亲眷收尸，葬于坟内。 可如果外地人死了，很多是懒得再运尸体回去的，有些甚至找不到随身路引，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便基本都会直接往乱葬岗一扔。” 郑勇陪在苏清和的身旁，满脸讨好笑容的说道。 除了郑勇以外，镇衙门还派了另外三名差人一起，扛着铁锨，听从郑勇的调遣，由郑勇带着帮苏清和去挖那些已经埋起来的尸体。 “乱葬岗埋的人很多吗？眼下明明刚正午时分，应该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可感觉周围依旧有几分阴森呢？” 苏清和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满脸轻松的问道。 郑勇打了个哆嗦，略显紧张的回答道：“不算多也不算少吧，反正从我记事起，这边就是乱葬岗了。现在埋人若是不注意的话，很容易便能从地里面挖出骨头来。” 说话的同时，郑勇指挥着三名差人驱赶了两只正在附近觅食的野狗，接着来到了一块似有翻新过的区域前。 继续说道：“赵家庄的人实在是不少，上上下下足足二十一具尸体，我们当时干脆挖了个大坑，把二十一具尸体埋一起了。至于那三名旅人的尸体，我们给埋在了旁边。” 随着郑勇话音落下，三名扛着铁锨的差人便直接开始了挖掘。 苏清和站在一旁看着，好奇的问道：“没有人来认领尸体吗？乱葬岗既然是用来埋外乡人的，那赵家庄的下人们，总不至于全都是外乡人吧？” 郑勇苦笑道：“还真没有，我们查过赵家庄内这些下人的身契，发现都是死契，没有任何一份活契。案子发生后，我们也四下走访调查了一番，这才确认，赵家庄的下人没有良家子。 要么是赵老爷通过人牙子买的，要么是赵老爷直接从镇上捡的乞丐。总之，这些下人们要真是有能前来认领尸体的亲眷，便不至于签死契，所以我们才会把他们都埋到乱葬岗。” 苏清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挖掘进行的很快，之前埋的时候图方便，没有挖的太深，能将所有尸体都装进去就可以了，因此今天重新挖出来的过程尚算简单。 当覆盖在最上面的土层被挖开，一股强烈的臭味扑鼻而来。 这种尸臭味很容易令人感到不适，苏清和非常干脆的屏住了呼吸。 丙等层次的修士，可以一定程度上的进行内循环，只要闭气的时间别太夸张，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尸体埋在地下一个月左右，并不至于变成白骨，但腐烂的程度会比较夸张，特别是身体的软组织，基本都完成了软化、液化的过程，导致巨人观的状态爆发。 苏清和强忍着恶心，对赵家庄的二十一具尸体进行了感知。 接着又感知了同样被挖掘出来的三具旅人的尸体，然后便让郑勇带着人，将这些尸体重新埋进地里。 “辛苦了，我这就回去跟王爷复命，诸位忙完后请自便。” 苏清和没有等待尸体被全部埋好，那三名差人刚开始埋尸，苏清和便朝着他们拱了拱手，略显敷衍的说了一句后，转身径自离去。 三名吭哧吭哧埋尸的差人见状，相当不满的纷纷啐了一口，其中一人忍不住小声抱怨道：“突然给咱们找这么个活，居然连赏钱都没有，九江王府的人就这么做事的？” 郑勇没好气的训斥道：“行了，哪那么多屁话？镇长大人都得小心翼翼伺候着，轮得到你在这里抱怨？万一被人家听到了，连镇长大人都得跟着一起倒霉！到时候你就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了！” 抱怨的那人缩了缩脖子，本能的看了眼苏清和离开的方向。 确定苏清和不见人影，这才嘟囔道：“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被他听到？只是觉得不爽而已，平白无故的被叫来挖尸，就为了让他看一眼这些尸体？不够折腾人的！” 我可不是为了看一眼尸体……我是为了感知尸体上残留的气息…… 苏清和默默在心里想着。 此时的他虽然已经走远，却依旧能够听清楚几名差人在说些什么。 除了修士的五感更加敏锐以外，灵气触须同样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通过感知，苏清和发现无论是赵家庄的下人们，还是另外三名旅人，身上残留的妖气和他在赵家庄内感知到的那股妖气都是一致的。 并且三名旅人明显不是普通人。 哪怕尸体严重腐败，连基本的相貌都看不出来了，可苏清和仍然很确定，三名旅人中有两位是修士！ 不过奇怪的是，他能在三名旅人的身上，感知到三股残存的、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消失的灵气波动。 其中两股残存的灵气波动比较正常，但在唯一不是修士的那名旅人的身上，他隐隐察觉到了一股类似于之前那名扒手头头身上的虚浮气息。 区别只在于，扒手头头身上的虚浮气息是噬灵蛛垂死释放的妖气，而这名非修士的旅人身上，却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留下了灵气残留…… ‘按理来说，妖气是妖魔汲取天地元气后，在体内积蓄、凝练，最终转化出来的气息。而灵气则是人族修士汲取天地元气转化出来的。所以从本质上来讲，二者的根源都是天地元气。 这样看来，‘炼妖壶’对妖气的感知异常敏锐，并且可以直接炼化妖魔，那对灵气的感知同样异常敏锐，倒也算是正常的。不过……为什么只能炼化妖魔？却没办法炼化人族修士？’ 苏清和很快回到了永平镇内。 一边往九江王所居住的客栈走去，一边兀自继续思考着。 ‘是因为妖魔和人族的身体构造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原因？恩……算了，先把眼前的案子搞定吧。总觉得这案子似乎在隐藏一些东西，远不只是找出真凶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苏清和已经迈步走入了客栈之中。 第115章 法宝? 客栈的大堂里有不少崔氏之人正坐在桌案前喝酒闲聊。 突然间要在永平镇逗留几天，明显打乱了崔氏一行人最开始的计划。 而这里的风貌对于习惯了郡城繁华的崔氏一行人来讲，又着实没有多少吸引力。 因此逗留在永平镇的这些天，相比在镇子里四处闲逛，崔氏之人显然更喜欢待在客栈里消磨时间。 尽管九江王不愿意扰民，可崔氏一行人仍然把这家客栈全都包了下来。 给的银子足够，客栈没有任何损失，受到影响的只是往来的行商，导致他们无法住在永平镇最好的客栈而已，跟永平镇的百姓无关，九江王见状也就默认了这样的做法。 既然是整体包下的客栈，那正常来说便不会有外人进出。 无论安全性还是隐私性，都能得到最大的保障。 这种情况下，苏清和独自走进了客栈的大堂里，立刻就吸引了大堂内正在喝酒的那些崔氏之人的注意力。 由于今天刚被九江王单独召见过，大堂内的崔氏之人自然都认得苏清和。 知道苏清和是‘瑞云班’内的某个幸运儿，因妙手偶得了几首诗词，于是被九江王另眼相看。 类似的事情并不罕见，所以除了暗叹苏清和真是福运加身以外，众人没什么别的想法。 主要是大周分封各地的藩王里，荒唐者十之八九，像九江王这样起码有着正常爱好的王爷，反倒是颇为稀少。 因此崔氏众人私下里对九江王的观感还算不错，连带着对苏清和也没有负面的情绪。 看着苏清和越过了一楼大堂，顺着楼梯往二楼走去，其中一名稍显喝多的崔氏之人笑呵呵的开口道：“我上午特意打听了下，这人叫张三，是‘瑞云班’的管事，刚加入‘瑞云班’不太久，识文断字，有真才实学。似乎是因为家里遭逢变故，这才沦落成为了‘贱民’。” 和他同桌的那人恍然道：“原来如此，我之前还纳闷呢，怎么一个‘贱民’都能妙手偶得诗词了？原来是家道中落、刚被贬为‘贱民’没多久啊？能被九江王看上的诗词，估摸着肯定非常出彩吧？你们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旁边桌上的崔氏之人摇头道：“不清楚，咱们又不懂诗词，即便打听了，难道能明白其中好坏吗？不过等族庆的时候，族长大人肯定要像往年一样办诗会的，这张三如果真有本事，到时候总得表现一二吧？” 稍显喝多的那名崔氏之人不屑道：“表现个屁，已经沦为‘贱民’了，族庆上就只能去当个戏子、以戏娱人，族庆的诗会岂是‘贱民’有资格参加的？除非九江王到时候愿意带着他。” “嘿嘿，还真没准，听说九江王和其他王爷不一样，自从二十年前，大将军案发，被上一代九江王满门抄斩后，九江王府就远离了朝堂，这位新一代的九江王更是寄情诗词歌赋，不问俗务。真遇到了喜欢的诗人词人，甭管是不是‘贱民’，都有可能拜为上宾的。” “说起大将军案，那是近几十年来最轰动的案子了吧？我怎么听说当年满门抄斩不彻底，有余孽活了下来呢？” “咳，这个我也有所听闻，但诸多传言皆是市井蜚语，难以尽信，反正我听说的是大将军府有一孩童活了下来。不过奇怪的是，类似的传言都是近两年才开始出现，之前却是从未听说过。” “没错，近两年忽然有这些传言开始四下散播，让人重新回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大将军案，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耳边来自于楼下崔氏一群人的议论声越来越模糊，苏清和站在九江王那天字一号房的门外，敲响了房门。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然而不管是那些人嘴里的大将军，还是上一代的九江王，苏清和都从未听说过，也根本不认识。 缺乏足够的代入感，让苏清和对于突然间听到的这种几十年前的八卦毫无兴趣。 基本上算是听过就忘。 房门很快被打开，是昨天见过的那两名骑马侍卫的其中之一。 苏清和朝着侍卫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而入。 “回来的还挺早的，我以为你起码要在外面查案到太阳落山呢，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九江王端坐在堂室里喝了口茶水，笑眯眯的看着苏清和问道。 苏清和点了点头，接着便将自己今天发现的一系列情况以及相应的猜测，详细的同九江王讲了一遍。 九江王听得很认真。 过程之中一言不发，直至苏清和全部讲完，这才沉吟道：“三名旅人里有两人是修士，却能察觉到三股不同的灵气残留，明显不是修士的那名旅人身上的灵气残留非常虚浮，会出现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是他们随身携带了某种法宝。 不是修士的那名旅人身上的灵气残留，应该是法宝造成的，说明法宝由不是修士的那名旅人看管，这明显不符合常理。毕竟……只有修士才能使用法宝，将法宝放在修士的身上看管也更加安全。除非……” “除非什么？” 苏清和扬眉问道。 九江王耸肩道：“除非由修士平时执掌那件法宝会有危险，反倒是普通人执掌那件法宝的时候，不会刺激到法宝。存在这种情况的法宝并不多，而且肯定是仿品，否则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副作用。” 法宝？ 苏清和陷入了沉默之中。 尽管对这个世界的很多情况都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可跟‘法宝’有关的一切信息，仍然属于他的知识盲区…… “关于永平镇镇长等于是明示想要给本王分润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九江王没有在法宝上纠结，而是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这件案子乍一看是妖魔作祟，案件的卷宗记录上也写明了是妖魔作祟。可稍微深入的调查后就会发现，可能是永平镇的镇长联合其他官员想要宰肥羊、吃大户。 如果是其他人觉得这件案子可疑，想要深入进行调查的话，那么到了这里，便应该会认为已经查到真相了。但他们偏偏遇到了我，我对妖气的感知敏锐程度，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 第116章 抽丝剥茧 “他们想要制造心理陷阱，通过留下明显线索的方式来误导我们。如果我对妖气的感知敏锐程度处于正常的范围，自然便感知不到赵家庄和那些尸体的身上仍然有妖气残留。 这种情况下，我很可能会被他们所蒙蔽，认为他们的真实目地就是吃大户。这里面根本没有妖魔什么事。至于案件卷宗的记录和回执确认，则是为了掩盖这个目地的障眼法。 当我有了这样的判断，那么对于案子的思考将误入歧途。妖魔的存在会被我下意识忽略，让我本能的认为这件案子和妖魔无关！妖魔在案件里出现了，却从我的心里消失了！” 苏清和将自己的猜测毫无隐瞒的讲了出来。 九江王面露欣赏之色，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可赵家庄确确实实是被整个吃掉了，永平镇镇长、复阳县县令，以及临西城城主，共同将赵家庄吃了个干净。 若是为了掩盖案子本身真的属于妖魔所为，那为什么要牵扯进来这么多人？牵扯到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问题。谋划案子的幕后主使，难道不怕节外生枝吗？” 苏清和耸肩道：“这便是心理陷阱的作用，用妖魔作祟当借口，掩盖妖魔作祟的事实，听起来有些复杂，可实际操作却并不困难。 更何况，赵家庄上下二十多口人全部死光，如果不用妖魔作为结案理由的话，其他的结案理由恐怕都会被怀疑，引来后续的调查。” 九江王闻言，缓缓点了点头，旋即整个人直接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苏清和没有打扰九江王的思考，自顾自的上前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后，一边泯着茶水，一边无所事事的打量起了堂食的陈设。 案子查到现在，真凶究竟是谁，苏清和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判断。 凶手的准备不可谓不周密，从心理陷阱的设计来看，凶手对于整件案子考虑的相当细致。 事实上，要是没有‘炼妖壶’的存在，使他拥有了超出常理的妖气感知敏锐度，那苏清和扪心自问，他应该也不会对这件案子产生怀疑。 只会顺着凶手的设计，真的认为这件案子之所以发生，根本原因是财帛动人心，赵家庄积累的那些财富被盯上了，而不会去考虑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波啊……这波叫你在第三层，想把我挡在第二层，可我直接跳到了大气层，静静地看着你表演。 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九江王终于结束了思考，皱眉道：“按照你的描述和猜测，假设你说的都是对的，凶手就只能是永平镇的镇长。因为这些环节，只有永平镇的镇长才有办法欺上瞒下，制造你所说的……额……心理陷阱？ 是这个词吧？很新颖的词汇，我虽然是第一次听，却也能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如果真是永平镇的镇长搞出来的事情，那岂不是说……永平镇的镇长是妖魔？杀了三名旅人的凶手是永平镇镇长？赵家庄上下实际是被灭口的？” 苏清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点头道：“没错，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昨天晚上在赵家庄里，我只察觉到了一股妖气残留。一开始的时候我是觉得，过去的时日太久，其他妖气波动不够浓郁，因此消散了个干净，只有最强大的妖气波动尚未消散一空。 可今天检查完所有的尸体后，我便确定自己昨天的想法有问题了。因为在所有的尸体上，我都能察觉到那股相同的妖气残留！也就是说，所有人死在同一只妖魔手中！真要是还有其他妖魔共同参与这件事情，那总该有一些人死在其他妖魔手上吧？ 其他妖魔的妖气残留不够浓郁，随着时日的推移而消散一空，那么被其他妖魔杀死的人，身上便不会有任何妖气残留，这才是正常的情况，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动手的妖魔，从头到尾，实际上拢共就仅有一只而已。” 听到这里，九江王赞同道：“很有道理，如果那股妖气属于赵家庄的赵员外，那赵员外的儿子在做什么？妖魔的儿子肯定是妖魔，赵员外的儿子不可能全程旁观。除非赵员外父子都不是妖魔，真正的妖魔是永平镇的镇长！” 苏清和继续说道：“今天在见到那位镇长的时候，我从那位镇长的身上感知到了同样的妖气，他受了伤，妖气主要残留在伤口处。包裹着伤口的棉布有血迹渗出，通过感知，我确认那是人血。 可现在想来，找一些人血浸染棉布，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棉布里渗出的确实是人血，但谁能保证那是镇长的血呢？反倒是妖气，可以是被妖魔所伤，也可以是因为受伤而控制不住溢散的！ 镇长在王爷您和崔氏的人下榻永平镇后，没有任何前来拜见的意思，他给出的解释，是避免在王爷您的面前失仪。听起来很合理，然而这未尝不是借机躲避，免得被王爷您这边的人看出端倪。” 九江王顺着苏清和的思路接话道：“他要是没受伤的话，可以非常完美的伪装成人，不怕被看穿，自然会前来拜见。偏偏他受了伤，哪怕他不知道本王的实力，也起码能猜到本王的身边必定有强大修士随身保护。如此一来，贸然拜见本王的风险就实在是太大了。” 苏清和笑道：“其实这些令人怀疑的地方，假如只是单独把某一个拿出来的话，完全可以用巧合去解释。可巧合实在太多了点，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我现在好奇的是，永平镇的镇长真是妖魔的话，肯定属于‘幽界’潜伏在咱们大周的钉子。能让它采取行动，说明预期的收益一定大于需要承担的代价。 它忽然间发难，冒着暴露的风险制造了这么一起案子，目标绝对不会是为了赵家庄的那点财富。目前来看，最可疑的应该是三名旅人携带的不知名法宝。” 话音刚落，就见九江王直接长身而起，一边往房间外走，一边开口道：“到底是不是这样，当面问问那位镇长便知道了。猜对了正好，猜错了也没关系。有本王在，区区镇长而已，无需在意。” 第117章 来迟一步 还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跟在九江王的身后走出了客栈，感受着天上明媚日光的抛洒，苏清和默默在心里面感慨了一句。 如果是他单独面对这件案子的话，调查的过程不可能如此光明正大，自然案子的进展也就不会这么顺利。 乃至于即便确认了永平镇的镇长才是幕后真凶，要对永平镇的镇长下手，也得寻找合适的机会。 像现在这样，一点也不迂回的直接打上门去，绝对属于痴心妄想。 相比于计划来、计划去，受限于自身的实力，在选择上总是犹犹豫豫的那种顾虑重重的状态，苏清和还是更喜欢这种一言不合便当场掀桌子的畅快。 梭哈！ 是一种智慧。 “本王吴启，上一代九江王独子。和其他藩王比起来，九江王一脉向来人丁不旺，到本王这一代，已经是三代单传。” 往镇衙门走去的路上，九江王一边游览着街道两边的民生风貌，一边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那两名侍卫随行护持于左右，体内灵气波动引而不发，将一路上遇到的往来百姓，自然而然的隔绝在九江王身周之外。 以九江王为中心，半径一米之内都没有任何外人能够进入其中。 偏偏从往来百姓的脸上表情看，他们对于这种现象似乎毫无所觉、视若无睹。 苏清和略微落后了九江王半个身位。 脑海中正浮现着前一世里成功学大师周文强的经典名言，结果就忽然听到了九江王的自说自话。 心头微动，笑着开口道：“王爷之前不是说，要等到案子彻底查明之后，再正式跟我做介绍吗？” 九江王点头道：“确实，不过现在距离案子查明其实不远了。虽然还没有拿下永平镇的镇长，暂时无法确认你的推断是不是真的没有问题，但在本王看来，案子的全貌应该大体就是如此。真要出什么意外的话，也和你无关。 本王给了你四天的时日，让你用来查案。结果你连一天都没用完，仅仅只是大半天的工夫，就把答案呈现在了本王的眼前，这大大超出了本王的预期。说明你不光是对气息有着超出常理的敏锐感知能力，脑子同样非常好使。” 说到这里，九江王侧身回头，看了苏清和一眼，很是满意的继续道：“本王喜欢聪明人，这世上之事，比的往往不是谁做的多么完美，而是比的谁犯错误更少。” 苏清和挑了挑眉。 对于九江王的这个说法倒是颇为赞同。 雷布斯的那句名言：友商是傻x，含金量一直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上涨。 所有的世界都是巨大的草台班子，在面对着竞争时，你往往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躺赢，反倒是做的越多，可能错的越多。 因为你的对手总会莫名其妙的捅自己一刀，让你异常费解。 无他，全靠同行衬托。 苏清和自家知道自家事，他肯定算不上聪明。 但自小到大，属于底层百姓的娱乐他一样不落，柯南看了至少一千话，福尔摩斯看了全集，少包看了整整三季，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悬疑小说、漫画、电影等等等等。 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相比于这个世界的土着，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巨量信息灌注，拥有着远比这个世界其他人更宽广的见识和认知，实际上才是他真正的优势和底牌！ 哪怕那些见识和认知，大部分在这个世界无用，可诸天万界最本质的道理总是共通的！ “王爷，我暂时只能说自己叫张三，还请见谅。” 苏清和拱手道。 九江王浑不在意的说道：“无所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你叫张三或者不叫张三，你都是你。同样，我叫吴启或者不叫吴启，我也都是我。在这个世上，想要真正的认识一个人，名字反倒是最无用的。” 苏清和忍不住眨了眨眼。 他觉得九江王似乎是话里有话，但一时间并不清楚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思索间，一行四人已经来到了镇衙大门外。 九江王吴启丝毫没有要让门卫先入内通传的意思，由其中一名随行侍卫亮出了腰牌后，整个人便一马当先的径直闯入了镇衙当中。 “如果永平镇的镇长确实有问题，那么本王突然间亲自过来，肯定会引起他的警惕和怀疑。让门卫提前通传，等于是在给他逃跑的机会，所以咱们直接闯进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吴启一脸轻松的说道。 这种轻松建立在强大的个体力量之上，是吴启对自身实力绝对自信的体现。 完全不用苏清和引领，大周各级府衙的内部结构自有详细的规制要求，吴启对此看起来知之甚详。 进入镇衙后，一路目标非常明确的直奔衙门正堂而去。 不过在抵达正堂时，却发现正堂里没人，吴启皱了皱眉，立刻又转身往衙门后宅走去。 苏清和则是释放出了自己的灵气触须，让触须瞬间伸展至自己当前能够精细掌控的极限范围，同样朝着衙门后宅蔓延而去。 吴启扭头看了苏清和一眼，颇为赞叹的说道：“你对于体内灵气的掌控力之强，真是令本王惊讶。将体内灵气化为万千波动极为微弱的线条，并且还能向外伸展出如此距离。 这样的掌控力，甚至超过了绝大部分的甲等修士。而你明明还只是丙等下的境界而已，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当你有朝一日，突破甲等，这种掌控力又该变得多么强大？” 苏清和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可能是每个人的天赋不同吧，我运气比较好，天然就对气息特别敏感，这才能做到如此精细的掌控，对于气息的感知也异常敏锐。” “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用运气去解释的。” 吴启略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整个人则是已经步入了后宅之中。 同时体内灵气波动外放，肆无忌惮的对整个后宅进行查探。 “看来这位镇长大人非常机警，咱们已经来的很快了，却还是来迟了。” 吴启径直冲进了堂屋，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书房，沉声开口道。 第118章 用秘密换秘密 书房的桌案上摆放着仍然处于翻开状态的公文，以及半杯没来得及喝完的茶水。 苏清和伸手试了试茶杯的温度，发现茶杯尚温，显然那位镇长大人跑的非常匆忙。 应该是听到了动静，于是有所怀疑，丝毫没存侥幸的心思，当即决定先逃离这里再说。 不得不说，行事非常果断。 “我没感知到任何的气息痕迹，不过你之前说过，他所受的伤还没好，伤口处有淡淡的妖气溢出。既然如此，你能感知到妖气残留吗？” 吴启看向了苏清和问道。 苏清和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灵气触须释放到了极限。 以灵气触须对周围空气中的所有气息残留进行触碰，很快便在数百种存在着细微不同的各类气息中，寻找到了那股妖气！ 这种活还真就只有苏清和一个人能干。 起码吴启在看到苏清和闭眼又睁眼后，非常肯定的伸手指向了书房的窗户，他内心之中是颇为震撼、且啧啧称奇的。 能对气息的感知敏锐到这般程度，着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前面带路！它肯定没有跑远！咱们一定能追上他！” 吴启颇为振奋的说道。 苏清和点了点头，整个人已经顺着书房的窗户冲了出去。 空气中残留的妖气非常淡薄，和昨晚在赵家庄内感知到的妖气在层次上有明显的区别。 赵家庄内的妖气残留，是经过了激烈的战斗之后留下的。 即使进行了处理，又有着时间的消磨，可战斗过程中激发的妖气，浓度和质量绝对非同一般。 而此时空气中残留的妖气，却仅仅只是由于永平镇镇长受了伤，导致其无法完美控制住体内妖气的收敛，从伤口处溢出来的而已。 这种没有经过战斗激发的妖气，纵使不慎溢出，也只会如同溪流入海，转瞬间混入空气，让人毫无所觉。 苏清和一边仔细的探索着空气中的细微感应，一边默默的在心里面做着判断。 按照他的预估，以‘炼妖壶’目前的解封进程所带来的妖气感知敏锐度看，类似质量的妖气混入空气中后，哪怕不进行任何处理，大概也只需要半个时辰左右，便将彻彻底底的融于天地之间，被天地重新同化为元气。 因此想要通过探查这种气息的方式去寻找妖魔的踪迹，依旧有点异想天开的意思。 除非像现在这样，本就目标明确，纯粹只是借此进行追踪，方才大有可为。 很快来到了镇衙门后面的街道上，苏清和一路前冲，顺着若有若无的妖气残留痕迹，始终没有任何停顿的不断飞奔行进。 街道上往来的人潮并没有给苏清和造成任何阻碍。 跟在吴启身边的那两名侍卫，不但亦步亦趋的跟着，同时还能一直保持对路上百姓的隔离。 所有遇到的百姓，似乎都被一股看不见的柔和力量推开，让他们顺势绕过了苏清和一行四人。 转眼间来到了永平镇外，发现视线当中还是没有目标的身影，吴启忍不住开口道：“我背着你吧，你的速度有点慢，想要追上看来不怎么容易。你帮我指明方向就好，咱们争取天黑之前把这件事办完。” 苏清和其实早有此意。 只不过吴启毕竟是大周王爷，他要是贸然提出让吴启带着他去追妖魔的要求，多少会显得冒犯。 现在吴启自己主动要求，那就没问题了。 非常干脆的跳到了吴启的背上，伸手朝前一指，吴启立刻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瞬时飞掠了出去。 强悍的灵气波动流转于吴启四周，其强度之高，让苏清和一时间有些恍惚。 类似的强度他之前在东武城内感知到过一次！ 区别在于，东武城内感知到的是妖气，眼下吴启体内释放出来的却是灵气。 所以……这位大周九江王，是甲等的大修行者？！ 苏清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下则是倍感震惊。 才多大啊……就甲等了？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岁啊…… 皇室血脉更适合修炼？又或者……九江王自身天赋异禀？ “本王的修为境界还请保密，就如同本王会保守你的秘密一样，现在你也知道了本王的一部分秘密，咱们算是扯平了，怎么样？以后如果本王又知道了你的一些新的秘密，那本王也会告诉你新的秘密，算作交换。” 正当苏清和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启的声音忽然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微微皱了皱眉，苏清和迟疑道：“王爷，我……好奇心不重，并不喜欢知道太多秘密。如果是您不愿意让其他人知晓的隐私，也请不用告诉我。知道的太多，我怕被灭口……” 吴启怔了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被灵气包裹，丝毫没有扩散，也丁点没有影响到吴启奔行的速度。 “本王并非嗜杀之人，灭口这种事，除非你在未经过本王允许的情况下，对外泄露本王的秘密，否则都不用担心。况且你身上藏着的秘密，似乎一点都不比本王的秘密小。真要泄密的话，可说不准究竟是对本王的伤害大，还是对你的伤害大，对吧？” 吴启意有所指的说道。 苏清和顿时心下一凛。 他确定吴启不可能知晓关于‘炼妖壶’的秘密，但哪怕不知道他身上具体的秘密，仅仅只是猜到了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心里，依旧会像是个紧箍咒一样令人难受。 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说，吴启愿意在他面前也展露出一些秘密，倒是勉强称得上善解人意…… 想到这里，苏清和忽然发现感知中的妖气残留出现了方向上的变化，于是立刻开口道：“停！左拐！对，继续前行！这里右拐……再左拐！” 随着苏清和不断指挥着进行方向上的调整，没一会儿的工夫，一座规模中等的村子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当中。 尚未天黑，大部分的农户都在地里劳作，以至于村子显得有些冷清。 苏清和从吴启的背上跳了下来，轻声道：“入村后右手边第三间土坯房，目标就藏在里面。” 吴启点了点头，旋即脚下生风，径直朝着那间土坯房冲去！ 第119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永平镇镇长脸色无比阴沉的坐在一张木凳上。 脚边则是无声无息的躺着一名农妇。 农妇膀大腰圆、粗手粗脚，脸上满是风霜和岁月留下的痕迹。 不过此刻的农妇永远告别了艰苦困难的生活，因为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身上毫无伤口，考虑到若是有鲜血流出的话，可能会溢散出去血腥味，永平镇镇长在杀死农妇的时候，便采取了比较干净的方法。 仅仅只是掐断了农妇的脖子，并未对农妇的尸体做丁点的破坏。 一路脚不停歇的逃到了这个村子里，觉得暂时应该安全了的永平镇镇长，终于有空闲仔细的去思考之前发生的事情。 它不理解。 为什么它会暴露？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方才发现有人不经通传便径直闯进镇衙时，他没有丝毫犹豫的立刻选择了遁逃。 作为‘幽界’派来大周的诸多潜伏密谍之一，在前来大周之前，它们都要受到严苛的训练。 而所有训练又都始终不断的强调一个要点：身处人族境内，永远不要抱有侥幸之心！ 执行潜伏任务的过程中，无论出现任何意外、遭遇任何事情，都必须始终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 或许这样的行事原则，某些时候会显得过于杯弓蛇影，但对于它们这些密谍来讲，却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损失。 就像今天这样，只要它跑的及时，便没人能追得上它！ 至于有可能出现的追捕，它倒是并不担心。 虽然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导致体内的妖气无法完美收敛，一直不停的在从伤口处向外溢出。 但溢出的妖气极为淡薄，纵使是甲等修士，也休想感知到这种浓度的妖气。 所以它从永平镇逃走后，随便找一个路过的村子藏进来，安安静静的蛰伏上几日，就差不多能够脱离危险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它暴露的原因！ 明明没有留下什么破绽，结果九江王府的人在镇衙门里转了一圈之后，当即发现它不对劲？ 它必须弄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否则即便这一次它成功跑掉了，下一次呢？下一次又该怎么办？ 这一次还只是损失了在人族境内经营了许多年的珍贵身份，下一次或许就要直接没命了…… 永平镇镇长的脸色难看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脑海中各种各样的猜测和念头纷繁涌现，却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头绪。 不过它暂时不着急。 反正已经跑出来了，总得藏上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脚边的农妇尸体大概够它吃两天的。 等到了晚上，这户人家的男人带着去地里帮忙的孩子一起回来，全部加在一起，它省着点吃的话，起码能坚持个五六天。 正当它准备从头到尾的将今天的事情在脑海中重新过一遍时，土坯房那摇摇欲坠的房门忽然被从外踹开。 一道身影猛地冲了进来，同时强大的灵气波动瞬间爆发！ 镇长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凝固，双眼之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惊骇欲绝之色。 追上来了？！怎么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 “鸣蛇，丙等中境界，算是妖魔种族里的中等妖魔。在妖魔军队内主要充当中下层军官，数量不多，成年个体会自然而然的拥有丁等境界，比较优秀和突出的个体能突破到丙等，族长则是乙等。” 吴启拎着足有人躯干粗的巨蟒，脸色平静的给苏清和介绍道。 巨蟒的背部生有四翼，若是振翅的话，肯定会将当前的这栋土坯房直接摧毁。 奈何吴启以境界压妖，巨蟒丙等中的境界在吴启面前完全不够看。 甚至都不需要费什么工夫，吴启尚未发力，便轻而易举的制住了第一时间恢复妖魔形态的巨蟒。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又是怎么追上我的？” 巨蟒气息无比微弱，看起来异常萎靡的开口问道。 实力差距太大，让巨蟒直接打消了争取一线生机的可能，只希望不要死的太过糊涂…… “我问、你答。而不是你问、我答。明白吗？” 吴启说话的同时，以灵气渡入了巨蟒的体内。 巨蟒顿时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原本就由于受制而微弱萎靡的气息，一时间变得更加颓丧。 苏清和略感意外的看了身旁的吴启一眼。 因为他觉得这位九江王似乎对于妖魔异常的熟悉？ 不但在抓到了眼前这只妖魔后，一眼便认出了这只妖魔的所属种族，同时还明显非常懂得成熟的、专门用来对付妖魔的手段？ 再加上其甲等的修为境界需要保密，苏清和不由心下有些忐忑。 一个本该无欲无求的藩王，却如此的努力、如此的优秀，其背后究竟有何图谋？ “你对赵家庄下手的根本目地，其实是冲着借助于赵家庄的那三名旅人去的，对吧？” 吴启拎着巨蟒，开口问道。 “是……” 巨蟒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吴启眯眼道：“那三名旅人随身携带了一件法宝，你知晓了那件法宝的存在，所以冲着那三名旅人去的原因，是想要抢夺那件法宝？” “你……你怎么知道！？” 巨蟒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自己第几次感到不可思议了。 然而它的反问只换来了对方变本加厉的痛苦施加。 身体颤抖的更加剧烈，想要发出声音来缓解痛苦，却在对方的灵气控制下根本无法做到。 短短几个呼吸，让它如同度过了经年之久。 面对着这种折磨，它宁愿立刻去死…… “我问、你答，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所以别让我再重复。好好配合，我可以保证给你一个痛快。” 吴启微笑着说道。 巨蟒双眼中的恐惧之意呼之欲出，蛇头颤颤巍巍的点了点。 吴启则是接着问道：“他们携带的法宝是什么？你抢走了那件法宝后，把法宝藏到了哪里？” 巨蟒刚有所犹豫，吴启通过灵气施加的酷刑就再次侵袭全身。 犹豫之色顷刻消失，巨蟒叫道：“‘照妖镜’！是‘照妖镜’的碎片！我早在一个月前就把碎片交给了一位大人，不知道那位大人将碎片带去了哪里！” 第120章 照妖镜 “照妖镜？” 苏清和一脸好奇的看向了吴启。 吴启收敛了微笑，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沉声解释道：“一件遗失了起码数百年的法宝，除了‘影獠’这等极为特殊的少数几种妖魔外，其他妖魔化为人形后，一旦被‘照妖镜’照到，便会立刻无法再继续保持人形、恢复本体。 即便是‘影獠’这种特殊的妖魔，被‘照妖镜’照到后也会灵魂受创，自身为了化形而披上的人皮将很快腐化，必须尽快更换身份。总之，非常克制妖魔。不过这件法宝对人族也有伤害。 因为法宝本身能映照妖魔，所以法宝常年被妖气侵染，修士若是不够强大的话，随身携带时日稍长，就有可能被妖气影响，导致性情大变、残忍嗜杀，严重者甚至有可能被逐渐的妖魔化。 我对这件法宝的了解不算很多，只知道人族和妖魔对抗的过往岁月里，由于各种原因而遗失的法宝不计其数。在所有遗失的法宝里，‘照妖镜’对于咱们人族的重要性，足以位列前十！” 苏清和听得扬了扬眉，疑惑道：“仅仅只是能照出妖魔来，重要性就位列前十？这是不是有点夸大了？” 吴启摇头道：“不算夸大，照妖镜除了可以照出化形为人的妖魔以外，还能照出一些特殊法宝的真身。强大的法宝在咱们人族和妖魔进行对抗的过程中，往往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无论对于咱们人族来讲，还是对于妖魔一方来说，对于强大法宝的追求，都是永恒的。而在众多法宝之中，有屈指可数的几件法宝，具备着扭转人族和妖魔之间局势的恐怖威势。 但这些法宝大多消失不见，哪怕咱们人族和妖魔一直孜孜不倦的寻找着消失法宝的下落，真正的收获也始终微乎其微。可若是能找到‘照妖镜’的话，一切都将大为不同！” 说到这里，吴启盯着巨蟒审问道：“你说的碎片是什么意思？照妖镜属于天生法宝，与天地同寿，怎么可能破碎？” 巨蟒惶恐道：“我……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是一面圆形的手持镜！具备‘照妖镜’的部分神异！但反噬也极为严重！以我的境界，随身携带超过一个时辰，便会直接化为本体。 若是修士随身携带的话，只要超过半个时辰，就有可能被镜子照的原形毕露，一身修为尽数被照去，变回常人，并且断绝重新修炼的可能。或许是碎片，也或许是仿品，我不知道！ 总之上面吩咐下来的任务就是把它抢到手里，然后交给一位大人。那‘照妖镜’碎片，也可能是仿品，反正和真正的‘照妖镜’远远没办法相比，主动激发的话，只能使用两次！ 上面似乎是打算通过它去寻找什么东西！但具体是想要寻找什么，我就完全不了解了！这是我知道的全部情况！我没有任何隐瞒！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杀了我吧！” 吴启皱眉道：“你身上的伤，是那三名旅人造成的，还是所谓的‘照妖镜’碎片造成的？” 巨蟒哆嗦了下，颤声道：“是……是‘照妖镜’的碎片造成的！我属于突然发难，那三人根本就没想到我这个永平镇的镇长竟然会是妖魔，所以被我一击得手。 但我对那件手持镜准备不足，被手持镜当场照出了本体，同时还受了伤，不得已之下，只能将赵家庄所有人杀光灭口，再伪装成是为了谋夺赵家庄财产的样子。 然后在相关的案件卷宗上，写成妖魔作祟，以这样的方式来做一个深层次的掩护。我本以为处理的天衣无缝，可谁曾想，竟然这么快便暴露了……” 咳……暴露的原因非战之罪，你也挺冤的。 苏清和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你把‘照妖镜’碎片交给了哪位大人？” 吴启追问道。 巨蟒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密谍，在潜入你们大周境内后，和上面历来是单线联系，上面有交代任务，我们就按照上面的要求去完成。至于任务之外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知！那位大人是以化形后的人形态见的我，我并不清楚那位大人的真身是什么！” “你撒谎！” 吴启冷声说道，同时加大了对巨蟒体内的灵气输入！ 即便是妖魔形态，蛇的表情又不可能像人那样丰富，可苏清和还是清晰的从巨蟒的眼神中看到了极度的痛楚。 在这种痛苦的影响下，连死亡都会被认为是一种解脱！ 为了避免巨蟒由于承受不住而直接痛死，吴启浅尝辄止，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然而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对于巨蟒来说，却是真正的度秒如年！ “我……我真的不清楚……不清楚那位大人的真身……只是……只是我潜入大周之前……在‘幽界’被上等妖魔……接见过……那位大人……给我的感觉……跟接见我的上等妖魔……差不多……” 巨蟒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艰难说道。 吴启双目一凝，接着对巨蟒详细的审问起来。 整个审问的过程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 由于始终在用灵气对巨蟒进行控制和折磨，无论巨蟒有任何情绪变化，都能通过侵入其体内的灵气实时掌握，因此巨蟒根本没有撒谎的余地。 直到确认巨蟒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后，吴启这才以灵气震碎了巨蟒的妖核。 脸上的表情则略显凝重，似乎对于方才审问出来的那些消息极为重视。 “你们去把这妖魔的尸体处理掉，给这户人家留一锭银子。别留太多，太多的话对这种人家是祸非福。” 吴启扭头同自己的两名侍卫吩咐道。 苏清和一听，心道这哪能行？ 赶忙插话道：“王爷，这只妖魔的尸体能不能交给我来处理？我……有用。” 吴启怔了下，看了看苏清和，略一思索后点头道：“好，那本王先回客栈。你处理完这只妖魔的尸体后立刻去客栈找本王，关于方才得知的那些消息，本王需要你帮着分析分析。” “是，王爷！” 第121章 花尘浪卷清昼，渐变晚阴天 随手留了锭银子后，两名侍卫便跟随在吴启身边，迅速走出土坯房，很快离开了村子。 苏清和一直盯着三人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这才将房门重新关死。 旋即用最快的速度激活体内的‘炼妖壶’，把鸣蛇的尸体收入了‘炼妖壶’中。 吴启给他的感觉还算值得信任。 在明知道他有秘密的情况下，依旧愿意配合他，将这只鸣蛇的尸体交给他来处理。 不管怎么看，对他都已经表现出了足够多的善意。 当然，吴启有能力避开他的灵气触须感知，所以不能排除吴启是不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正是考虑到了这个可能，苏清和才会手脚如此麻利，丁点不耽搁。 眼看着吴启三人离开足够远后，便马上关死房门，完成了收妖的全过程。 耗时不到一秒钟，即便吴启有别样的想法，也根本来不及再重新返回、暗中窥探他对妖魔尸体的处理！ 随着鸣蛇的尸体骤然原地消失，苏清和松了口气，目光则是落到了旁边妇人的尸体上。 侍卫留下的银子大概有五两左右的样子，换算下来，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五千块。 苏清和大概能够猜到吴启的意思。 由于追猎妖魔的缘故，导致这名妇人无辜被害，因此留下的银子算是给这户农家的补偿。 看起来给的不多，可若是换成其他人来处理这件事情的话，根本连银子都不会留下。 死了便死了，活该倒霉。 每年死于妖魔之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底层百姓向来命贱，没人在乎他们到底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而且五两银子对于这种农户来讲，着实不是个小数目了。 若是给的再多一些，那农户就很可能会用银子来改善当前的生活，前后之间的条件变化明显，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盯上。 听起来为了几两银子去谋财害命的做法有些离谱，可在大周境内，这样的情况却并不罕见。 苏清和非常清楚，吴启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周藩王，还能想到给农户留下一些银子作为补偿，殊为不易。 但他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 这个世界的人，对于人命的漠视，几乎已经深入骨髓。 而他不舒服的地方在于……他似乎不知不觉间，也在变成类似的样子。 之前在东武城内贫富相济的时候，他杀了不少人。 不管有多少理由，也不管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该死，起码他在下狠手的时候，心里面不曾有过丝毫的犹豫。 这在他的前一世里，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清晰的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后，他本能的警惕起来。 人，应该控制欲望，而不是被欲望控制。 否则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必然在凝望着你！ 叹了口气，苏清和转身离开了土坯房。 村子的安宁没有被打破，鸡鸣狗吠之声零散响起，每个人的生活都要继续，从生到死，直至走完自己的命中注定。 从结果看，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收获一只丙等中境界的妖魔，这对苏清和来讲，肯定是大赚特赚。 将这只妖魔炼制成丹药后，他抵达清河郡城之前，必然可以突破到丙等中的境界！ 并且‘壶中世界’里还有一只丙等下和一只丁等上的妖魔库存，方便他能更加灵活的决定如何使用‘通天塔’。 按理说他应该非常高兴才对。 可实际上他却多少有点心事重重的意思。 因为方才妖魔鸣蛇所说的那些情报，让他颇为在意。 其中有一些关键的节点，由不得他不多想！ 一个多月前发生的案子，永平镇这位镇长显然是得到了秘密情报，选择出手抢夺‘照妖镜’的残片又或者仿品，然后交给上等妖魔出身的某位‘大人’。 ‘照妖镜’不光是能照出妖魔，同时还能照出一些特殊法宝的真身。 妖魔一方拿到这东西后，不可能用来自己照自己、问镜子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妖魔究竟是谁，其真正的目地简直呼之欲出！ 再加上这里距离东武城着实不远，苏清和不认为自己的联想是在杞人忧天。 返回永平镇的路上，苏清和的大脑不断飞速转动着。 假设发生在永平镇的赵家庄灭门案，和东武城内的郭府灭门案，确确实实是联动的关系，那么他一会儿回到客栈后，应该如何同九江王分说？ 妖魔一方得到了关于‘炼妖壶’的情报，但却没办法找到‘炼妖壶’具体在什么地方。 所以辗转打探到了‘照妖镜’碎片又或者仿品的存在后，当即决定进行抢夺，再通过‘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去‘照’出‘炼妖壶’的具体位置。 奈何抢夺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被失手使用了一次。 总共两次的使用机会，一下子少了一半，以至于最终只是‘照’出了郭府？ 如果两次使用机会都在的话，妖魔一方完全可以在郭府内继续使用，准确的‘照’出‘炼妖壶’的真身。 那样的话，或许负责抢夺‘炼妖壶’的妖魔小队，就不至于在找到‘炼妖壶’后，直接被‘炼妖壶’收入‘壶中世界’了。 镇长口中的大人，估摸着和‘李克愚’口中的大人是同一只妖魔，便是那只在案件卷宗记录里有提到过的甲等蛊雕。 这样看来，目前还需要搞清楚的事情，似乎全都和那三名旅人有关！ 两名修士一名普通人的组合，对‘照妖镜’碎片又或者仿品的特质显然了解的非常清楚，他们出现在永平镇的目地是什么？ 会不会也是冲着郭府去的？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两名修士如此弱小？区区丙等中层次的妖魔，就能把他们全都收拾了？ 是没有更加强大的修士可进行派遣，还是无法派遣更加强大的修士？ 又或者……他们根本没想到会被妖魔截杀？ 若是没有妖魔横插一手的话，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境界作为支撑？ 另外，妖魔一方为什么会对三名旅人的行迹、以及他们所持有的宝贝了解的这般清楚？ 想着这些事情，苏清和已经回到了永平镇的镇大门外。 看着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头顶上阴云密布。 连带着之前从东武城内成功逃离出来后，于心底自然升腾而起的那股子轻松之意，都淡薄了许多…… 第122章 从源头着手 很快来到了客栈。 坐在一楼大堂喝酒闲聊的崔氏之人已经没剩几个了。 大部分崔氏之人都回到了房间里去休息，还有几个耐不住寂寞的，干脆便结伴跑出客栈去寻花问柳、光天化日。 永平镇的姑娘在质量上当然远远比不了清河郡城。 可出门在外的，本也不能要求那么高。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来点清粥野菜，未尝不是另外一种享受。 再者说了，质量比不上，价格自然也比不上。 永平镇里只有勾栏，没有青楼。 在清河郡城的青楼里潇洒一晚所需要耗费的银钱，用在永平镇的勾栏，都足以当榜一大哥了。 物质价值尚在其次，情绪价值却绝对满分！ 苏清和一路顺着楼梯上到了天字一号房外，伸手敲了敲门。 房门很快被从内拉开，九江王吴启一脸严肃的端坐在堂室的椅子上，朝着苏清和点了点头。 上前坐到了吴启身旁，苏清和仿佛局外人一般的开口问道：“王爷，这件案子恐怕牵连甚广，不知您有什么想法？” 吴启沉吟道：“回来的路上本王仔细考虑过了，如果真的牵扯到了上等妖魔，那就一定不是小事。上等妖魔在‘幽界’属于贵族，轻易不可能离开‘幽界’地域。这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谋划，着实令人忧心。 你对‘幽界’可能没有太深的了解，那地方和咱们大周的区别还是挺大的。咱们大周虽然百姓生活多艰，可即便是最底层的‘贱民’，实质上依旧算是自由民。但‘幽界’不同，‘幽界’里有着大量的奴隶。 下等妖魔族群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奴隶，这些奴隶大概占据了下等妖魔总数的七成。少部分奴隶是中等妖魔种族的私有财产，大部分奴隶则是上等妖魔种族的私有财产。那里的等级，远比咱们大周更加森严。” 苏清和听得极为专注。 所有能丰富他对当前所处世界认知的机会，他都要认真对待！ 只听吴启继续说道：“这种奴隶制度使得上等妖魔在‘幽界’的地位极为超然，下等妖魔则属于毫无地位的消耗品。而潜伏进入咱们大周境内担任密谍，对于妖魔来说是九死一生的危险任务。 再加上边境‘结界’的存在，注定了几乎不可能有上等妖魔愿意潜伏进来。因为上等妖魔刚出生就是丁等，成年后会自然提升到乙等。其中的天赋卓越之辈，能够晋升甲等，不具备潜伏的前提。 除非采取一些特殊的方式，比如用噬灵蛛寄生的方法，压制体内的妖气强度，这样才能避开边境‘结界’的感知。可类似的做法副作用极大，时日稍长的话，轻则会跌落境界，重则连命都要丢掉。 然而这件案子竟然牵扯到了上等妖魔，仅仅只是‘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的话，根本不可能让‘幽界’的上等妖魔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所以妖魔一方真正的目地，肯定是想要寻找什么。” 苏清和缓缓点了点头，对吴启的解释表示明白。 心下则是略有些犹豫。 东武城关于郭府灭门案的案件卷宗留档，正常来说吴启是看不到的。 但眼下吴启跟清河崔氏的人一路同行，接下来还要前往清河郡城参加清河崔氏的族庆。 在这个过程当中，难保崔氏的人不会跟吴启聊郭府灭门案的事情。 一旦让吴启得知，郭府灭门案中，有一只达到了甲等的上等妖魔被诛杀，那除非吴启突然患上失心疯，否则一定会将这两件案子联系起来。 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暴露？ 按理说应该不会，毕竟……他现在叫张三。 想到这里，苏清和还是决定暂时继续保密。 反正眼前的九江王知道他有秘密，还明确的表过态，认同他谨守秘密的做法。 拥有着这样三观的人，就算接下来意外发现了他隐藏的部分秘密是什么，也不太可能因此而生出被蒙蔽的恼怒情绪。 “可惜，本王必须在年前抵达神都，路上能耽搁的时日很短。而听那只鸣蛇的意思，它抢到东西后，早在一个月前就将东西交了出去。那时候本王还在九江郡逍遥，对于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一个月足以发生太多的事情，本王甚至无法揣测那只上等妖魔去了哪里。纵使是想要继续追踪调查，都毫无头绪。目前来看，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关于永平镇镇长的情况，本王会亲自上报。”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王爷，调查妖魔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咱们大周境内的妖魔都藏得太深，确实不好找。可若是将调查方向放在那三名旅人的身上，是不是能容易一些？” 吴启怔了下，整个人顿时陷入到了斟酌当中。 苏清和见状，立刻再接再厉道：“王爷，我是这么想的。那三名旅人既然能被一只丙等中层次的妖魔杀光，哪怕是偷袭，也说明他们的实力很弱。既然如此，他们携带‘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所欲为何？ 总不可能是三个弱鸡想要自己寻找奇遇吧？以他们的实力，恐怕光是‘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都根本不可能得到。那他们身后的人是谁？永平镇镇长如此精准的截杀了他们，关于他们的情报从何而来？” 吴启闻言，双眼微微一亮，若有所思道：“赵家庄的这起灭门案是由于被牵连所引发的，真正的源头，在那三名旅人的身上。 至于上等妖魔，实际是后续的延伸。所以只要查清楚根源，那么其他问题都将迎刃而解！本王光盯着妖魔，真是舍本逐末了！” 说到这里，吴启很是满意的重新看向了苏清和，夸赞道：“一语惊醒梦中人，你的眼光果然非常独到！不过你身怀隐秘，不适合在这件事情里暴露于台前。 本王对外会将所有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而你时常被本王召见的身份，恩……就只是限定为诗家最好。此间事已了，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明日便启程吧！” 第123章 长痛不如短痛 从九江王居住的客栈里出来，返回自己所住客栈的路上，苏清和在脑海中重新把这段时间经历过的事情捋了一遍。 他目前依靠着‘瑞云班’洗出来的新马甲，还存在着尚不具备身份路引的漏洞。 只要能够将身份路引的问题解决，那他这个名为‘张三’的马甲才算是真正的走到了明处。 别人都是洗钱，他却是洗马甲，仔细想想，着实有些难崩。 若是通过‘瑞云班’去官府申请新的身份路引，那不问可知，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拿到‘贱籍’。 大周对于‘贱籍’的管理并不严格，整体上颇有点宽进严出的意思。 任何人想自甘堕落的成为‘贱民’，几乎都是可以的。 哪怕有通缉要犯为了躲避缉拿而改名换姓，申请‘贱籍’，官府方面也基本上不会进行核查。 但加入‘贱籍’容易，摆脱‘贱籍’就千难万难了。 现在既然搭上了九江王的线，以九江王的身份地位，给自己的马甲弄下来一个正常的‘户籍’，应该不是难事。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实在是毫无必要去没苦硬吃。 不过他现在对于九江王吴启还有不少疑虑，因为他不明白九江王的善意究竟从何而来。 堂堂大周藩王，为什么会对他这个身份来历不详的人如此宽厚？ 内里到底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目地？ 如果不能搞清楚这一点，那他实在是难以心安。 很快回到了客栈，刚刚走进自己住的那间通铺，同住的一名戏班子成员便凑了过来。 略显讨好的说道：“张管事，巧巧方才找您来着，好像是有事想要跟您说。但您一直没回来，巧巧便让我在屋里等您，让您回来以后赶紧过去。” “恩？什么事？很着急吗？” 苏清和疑惑问道。 这名戏班子成员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事，巧巧没说，看起来好像是挺急的。”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有耽搁，径直离开通铺后，往吕巧巧住的那间通铺走去。 这年头外出的女眷很少，客栈里虽然有专门给女眷住的通铺，却从来没有住满过。 吕巧巧几人住的那间通铺里，除了‘瑞云班’的几位姑娘之外，并没有外人，所以苏清和不用避讳什么，直接敲响了房门。 “请进。” 吕巧巧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苏清和推门而入，看到住在里面的那几位戏班子的姑娘正在织女红。 随着苏清和走了进来，几位姑娘便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盈盈的起身依次跟苏清和打了个招呼，然后全都走出了房间。 通铺里一时间只剩下了苏清和跟吕巧巧两人。 看着吕巧巧那颇为纠结的表情，苏清和询问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吕巧巧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有些不敢去看苏清和，目光略微躲闪的说道：“我……我跟我爹聊过和你之间的事情了。” “啊？和我的事情？什么事情？” 苏清和一脸莫名其妙。 吕巧巧咬牙道：“你肯定看得出来，我喜欢你！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咱们‘贱民’从来不讲究三媒六聘，只要情投意合，即便没有父母见证，以天为父、以地为母，都是可以婚娶的。 可我爹说……他说你不是常人，不可能在‘瑞云班’里呆一辈子，所以我喜欢你是自寻烦恼。张三……真的是这样吗？我……我想听你说实话，你以后……是不是真的会离开‘瑞云班’？” 苏清和没料到吕巧巧会主动将这件事情挑明。 他原本是准备着在前往清河郡城的路上，抽空找个机会跟吕巧巧把这些都说清楚的。 以免吕巧巧由于不了解他的真实心意，再泥足深陷。 他能看得出来，吕巧巧是个好姑娘。 奈何他自身的境遇已经注定了他在这个世界里不可能过上简单安稳的生活。 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一个真正能摆在阳光下去给别人看的身份。 他体内融合的‘炼妖壶’，似乎是人族和妖魔都想要寻求得到的顶级法宝。 如果不想方设法的尽快强大起来，至少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那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身死道消。 他现在的情况，有点像是小儿持金过闹市，区别在于，暂时还没人知道他怀里藏着金子。 但刚刚知道了这世上竟然还有‘照妖镜’这等能够直接照出特殊法宝真身的东西，他内心的紧迫感随之再次飙升。 天晓得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类似于‘照妖镜’的法宝，能让他的秘密无所遁形。 想要获取到真正的安全感，让自身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这种背景下，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躲在一个戏班子里虚度光阴，然后把自身是否能够活下去的希望，交给虚无缥缈的狗屎命运！ “没错，我之前的打算，是等着到了郡城后再跟你们告别的。大家相逢一场，总要将这一次的行程圆满结束，有始有终。其实就算你不问我，我也准备在路上跟你讲清楚的。我的身世……比较复杂，留在戏班子太久的话，对你们来说是祸非福。” 苏清和点了点头，很是坦然的说道。 吕巧巧的脸色‘唰’的一下子苍白起来。 原本还有些躲闪的眼神，总算是鼓起勇气跟苏清和对视。 看着苏清和那清澈中不夹杂任何其他意味的目光，吕巧巧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再说出口。 归根结底，她和苏清和之间认识的时日并不久。 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往往都是见色起意。 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没有经过长时间的培养、酝酿和发酵，那么在说清楚后想要彻底忘掉、不再萦绕于怀，真的不困难。 关键是及时的说清楚，不要纠缠不清、若即若离。 那不是恋爱，那是养鱼。 “我……我知道了。你……你能出去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吕巧巧低头讷讷道。 苏清和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124章 洗经伐髓，脱胎换骨! 晚饭依旧是在客栈里吃的。 跟苏清和同房间的那几个戏班子的人都有点八卦，吃饭的过程中不停的询问着苏清和，想知道吕巧巧喊苏清和过去的原因是什么，两人究竟聊了什么事情。 如果只和自己有关，那拿出来当谈资倒也没什么。 可毕竟涉及到了吕巧巧，苏清和总要顾忌人家姑娘的名声，因此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没漏出半分的口风。 一顿饭吃的七零八落。 好不容易吃完，苏清和赶忙返回房间，接着躺到铺位上，瞬间沉入了‘壶中世界’里。 炼丹炉旁多了鸣蛇的浓郁虚影，和之前捕捉到的姑获鸟以及?踢的浓郁虚影相得益彰。 苏清和很高兴，颇为振奋的立刻将虚影投进炼丹炉后，趁着炼丹炉炼丹的工夫，又把?踢的虚影扔进了‘通天塔’中，以作充能之用。 以他目前对‘炼妖壶’的整体了解来看，随着他突破到了丙等的境界后，丁等妖魔的价值便没那么大了。 这就像是玩游戏的时候，你打死高等级的怪会有经验倍数的加成，打死同等级的怪则能够得到合理的经验收益，然而若是打死低等级的怪，收益就要随着等级差距而进行衰减一样。 也不知道除了给‘通天塔’进行充能以外，相对于他自身的境界来说、等级更低的那些妖魔猎物，后续究竟还能不能起到一些别的作用？ 考虑着这些事情，苏清和控制着‘意识’安静的等候在炼丹炉旁，一直等到炼丹炉成功的炼制出了用来突破到丙等中境界的丹药后，当即将丹药转移到了自己的口中！ 境界的沉淀和稳固早就完成，万事俱备、只欠仙丹！ 如同之前那般，丹药入口后直接气化。 汹涌澎湃的精纯气息顷刻蔓延全身！ 相比于在丁等境界时的突破，此刻朝着丙等中境界迈进的过程，不再只是对体内灵气的运转进行优化和调整，而是要对身体进行洗经伐髓一般的重塑！ 丁等属于练气的境界，修炼的主要方向是掌握、适应、习惯，直至能够自如的运用灵气。 丙等则属于聚气的境界，修炼的方向开始朝着强化身体机能转变，主要的目地是依靠灵气来全面提升身体的潜能和资质。 当身体被提升到了极限的状态，便可以尝试着突破乙等了。 一旦成功突破，就进入化境，算是真正的高手，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所以苏清和这一次吞服丹药后，突破的过程异常舒服！ 药力一点一点的洗涤着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组肌肉、每一块骨骼、每一条经脉。 他的体内持续有杂质通过毛孔被排出，然后瞬间消融于周围的空气之中。 不断的去芜存菁，让他从脚指头爽到了发梢，那种畅快的感觉，堪比享受生命的大和谐。 区别在于，生理层面的生命大和谐，往往只能持续很短暂的那么几秒钟。 而突破对身体的洗涤和重塑，却在一直持续！ “幸好将意识沉进了‘壶中世界’，让外面的身体能够保持熟睡的状态，否则爽到了这种程度，我很难没有任何反应……这简直像是在对身体进行大扫除，把体淤积的污垢全部清扫干净，留下一尘不染的身体？恩……洗经伐髓，脱胎换骨，也不过如此了吧？” 苏清和感知到突破渐渐接近尾声后，终于有多余的精力用来思考发生在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了。 人只有在刚刚出生的时候，才是真正一尘不染、身怀先天气息的。 随着第一声啼哭，吸入第一口空气，人的身体便在不断的被后天污垢所侵染和腐蚀。 这些污垢来自于呼吸的空气，来自于吃下的食物喝下的水，也来自于常年的风吹日晒雨淋。 活得越久，身体里积攒的污垢越多。 而污垢越多，身体就越不干净，修炼的阻力自然越大。 因此修士往往要从小培养。 一旦最初开始修炼的时间较晚，那便会受到巨大的影响，纵使很有天赋，天花板依旧肉眼可见。 按理来说，苏清和成为修士的年岁已经算是非常晚的了。 正常情况下，像他这个年纪才开始修炼的人，不管天赋多么惊世骇俗，都很难突破丁等的桎梏。 身体早已成型，经脉更是完全固化，想要洗去体内污垢，纯粹痴人说梦。 可偏偏……依靠着吞服‘炼妖壶’炼制出来的丹药，他不光能够修炼，而且进境之速，一日千里，堪称奇迹！ “丁等时能够熟练自如的掌控灵气，到了丙等才可以通过灵气来重塑自身，将自身体内的这些污垢尽数清除的干干净净。这种感觉，像是褪掉了身上的枷锁，连寿命的上限都有极大的提升。” “而丙等的境界实际上是在为乙等打基础，就像丁等的境界是在为丙等打基础一样。既然连丙等的境界都如此玄妙了，真不知道乙等又会有着怎样的神异。思之念之，实在是令人心向往之！” 苏清和仔细感知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心下忍不住感慨道。 他正式突破到了丙等中的境界，自我感觉极其良好。 ‘壶中世界’也随之再次发生了变化，浓雾扩散的同时，一个全新的区域出现在了炼丹区的旁边。 面积大小和炼丹区差不多，但里面摆放了一个几乎有炼丹炉两倍大小的炉子。 苏清和控制着‘意识’来到了那个大炉子旁，脑海中则随之有明悟浮现。 “炼器炉？能够修复破损的法宝？但需要投入捕获的妖魔，用妖魔化为的天地元气精华来进行修补？这……好像暂时对我来说，没啥用啊？我手头上又没有法宝……” 苏清和的‘意识’绕着大炉子转了一圈，心下则是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这种失望的情绪才刚刚在心头升起，不远处用于堆放杂物的地方，就忽然有一面手持镜映入了他的‘意识’当中！ 这些杂物都是他在离开东武城之前，通过黑吃黑贫富相济所积攒起来的。 肝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除了收获不少金银珠宝以及铜钱外，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而突兀间映入他‘意识’当中的那面手持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抢了一个扒手团伙的收获后得到的。 那个扒手团伙很倒霉，他们的老大被一只即将死掉的噬灵蛛给寄生了，因此苏清和印象深刻！ 第125章 你囤货我囤枪，你家就是我货仓 那个扒手老大被噬灵蛛当成了用于繁衍后代的培养皿。 从那个扒手团伙里抢到的第一笔收获，则拓宽了他的思路，让他开启了长达一周的共同富裕行动。 不过……手持镜？ 苏清和猛然间心头有恍然之意浮现。 他之前在检查收获的时候，有感知到这面手持镜似乎颇为古怪。 可经过一番细致的查探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异之处，于是就随手扔在了这里，不再关注。 然而之前审问那只鸣蛇的时候，鸣蛇也提到了一面手持镜！ 言称其抢夺下来的手持镜，是‘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 按照他原本的推测，那面手持镜应该是被妖魔带去了东武城，以求照出‘炼妖壶’之用。 只是由于意外浪费掉了一次珍贵的使用机会，导致妖魔一方的行动功败垂成。 这种情况下，使用次数消耗一空的手持镜便随之失去了所有的神异，变成了一面略显古怪的普通镜子？ 负责搜寻‘炼妖壶’的妖魔小队，尽管用仅剩下的使用机会找到了‘炼妖壶’的具体所在，却因为手持镜没有第二次使用的机会，使得它们没办法照出‘炼妖壶’的真身，反倒是被激活的‘炼妖壶’当场捕获？ 随着妖魔小队全军覆没，手持镜便遗失在了郭府内，直至被镇妖司的人在大肆搜查郭府的过程中，当成杂物，统一带回了分部衙门？ 而带回衙门的那些东西，价值较高的直接充公，价值较低的便被衙门里的文书们给各自分了？ 这面手持镜就是扒手从某个文书的身上偷的，最后辗转落到了他的手里？ 苏清和的大脑迅速转动，思考着手持镜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可能有过的经历。 同时控制着‘意识’，将那面手持镜从杂物堆中取了出来，接着扔到了‘炼器炉’中。 他的猜测究竟对不对，用‘炼器炉’炼一炼就知道了！ 当手持镜没入了‘炼器炉’内，苏清和的脑海中出现明悟，立刻知晓了那面手持镜到底是什么。 “果然是‘照妖镜’的仿品！但按照‘炼器炉’给出的评价，这件仿品如果只用来照法宝的话，在有一定线索的前提下，只需要使用一次，就足以照出法宝的具体位置？ 如此看来，鸣蛇所说的那两次使用限制，或许本就是考虑到了可能会有意外情况，所以额外多准备了一次？正常来讲，其实一次便够了。奈何……‘炼妖壶’非同一般？ 这就合理了！之前我还纳闷，既然鸣蛇意外浪费了一次使用机会，那为什么妖魔一方还是要坚持行动。原来是因为在妖魔一方眼里，一次使用机会是保底，两次是冗余？” 苏清和喃喃自语道。 根据‘炼器炉’给出的提示，制造这件手持镜的材料并非真正的天材地宝，因此能够承受的天地元气精华有限。 即便通过‘炼器炉’进行修复，手持镜本身也会遭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修复完成后，手持镜只能再使用一次。 并且一次使用过后，手持镜将彻底崩解，再无继续修复的可能。 “恩……若是修复完成的话，就算遭受了重大损伤，这件‘照妖镜’的仿品也依旧能够对乙等以下的妖魔形成近乎致命的打击。哪怕是乙等妖魔，一照之下，让乙等妖魔原形毕露的同时，还能定住乙等妖魔至少一息的时间。 仿品都这么强大了，真不知道正品又该是怎样一种威势？要是能得到的话，哥以后就是真正的妖魔克星了！先用‘照妖镜’照，再用‘炼妖壶’收，简直完美！到时候妖魔就是我的存钱罐！它囤货，我囤枪，‘幽界’就是我货仓？” 正当苏清和美滋滋的想入非非时，‘炼器炉’呈现在他‘意识’当中的修复需求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哈？！两只丙等中境界的妖魔，或者六只丙等下境界的妖魔？！” 苏清和直接傻眼，如遭雷击。 真要能抓到这么多妖魔，他都可以借此突破到丙等上的层次了！ 有着‘炼妖壶’的辅助，再加上于通天塔内磨砺出来的恐怖战斗意志和战斗经验，他绝对称得上是同阶无敌的存在！ 纵使是越阶进行战斗，只要不是差一个大境界那么夸张，他都未尝没有取胜的机会。 哪里还需要通过修复‘照妖镜’仿品的方式去重创乙等以下的妖魔？！ 实在离谱！ 也就是说，他不可能使用这件‘照妖镜’的仿品去对付妖魔。 所以仿品对他的唯一价值，就是在有需要的时候，用仿品照出其他法宝真身之所在！ 前提是……想要获取到的那件法宝，至少得比两只丙等中境界的妖魔加起来更值钱才行。 否则他和那个投入十八万真钱、却只造出十六万假币的乐子人之间有什么区别？ 叹了口气，确定‘炼器炉’暂时无用，苏清和也就收敛了心思。 ‘壶中世界’里目前已经有‘炼丹区’、‘修炼区’、‘通天塔’，以及‘炼器区’等四大功能分区了。 至于‘妖魔图鉴’，由于是内嵌在‘修炼区’之中的，因此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子功能’。 主要用来搜集和整理已知的妖魔信息。 方便他以后在获取到的妖魔信息越来越庞大驳杂的情况下，不至于出现遗忘又或者忽略的情况。 不过从浓雾向外消散的幅度和透过浓雾能够隐约感知到的情况来看，‘壶中世界’的功能区仍然还没有释放完全。 真不知道等‘壶中世界’彻底呈现出全貌后，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整理了下心情，苏清和重新开始了沉淀修为和巩固境界的苦修。 丙等下的层次时，巩固境界和沉淀修为用了‘壶中世界’里足足八个晚上。 到了丙等中的层次，需要耗费的时间再次翻倍，得经过十六个晚上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能将当前境界完全消化。 如果一直这样翻倍下去，等到了甲等的时候，他用于消化境界的时间，岂不是就要以年为单位进行计算了？ 想到这里，苏清和的‘意识’不由哆嗦了下。 难怪都说高手必须耐得住寂寞……这耐不住寂寞是真不行啊…… 若换成一些闲不住的人干这个，还不得直接练抑郁了？ 第126章 同乘邀请 一夜无话。 经过了整晚的苦修后，苏清和神清气爽的于次日一早从通铺上醒来。 身体的感觉异常良好。 虽然提升到丙等中的境界，只是初步对身体进行了洗经伐髓和清除污垢的改善，想要真正深入的净化身体，总得突破到丙等上的境界才行。 但仅仅是初步的改善，就足够让苏清和如获新生了。 起床穿衣洗漱，和其他几人一起来到客栈的大堂吃早饭。 脚步无比轻盈，体内的气息流转也异常顺畅。 有着‘炼妖壶’完美的气息收敛和藏匿，让苏清和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变化被有心人察觉。 而突破之后他极为清晰的发现，自身对天地间所蕴含的无尽元气也更加敏感。 这可以让他在汲取天地元气进行凝练的时候，效率得到极大的提升。 可惜……这种变化对于其他修士来说，无疑是能够大幅度加快修炼速度的，可对他来讲，却只如鸡肋一般。 没办法，谁让‘炼妖壶’提供的辅助修炼效率更加逆天呢？ 世界是公平的，有得到就会有失去，所以他得到快乐的时候便失去了痛苦，得到‘炼妖壶’这种顶级外挂后便失去了奋斗的艰难。 “啊？昨天才说要在永平镇逗留几日，结果今天忽然又决定立刻启程出发前往郡城了？” 正吃着简单的早饭时，住在旁边另外一家客栈的管事汪旭，小跑进了这家客栈的大堂，同苏清和这一桌简单的说了下行程的临时变动。 苏清和对面的那名戏班子成员闻言，脸上浮现起了为难的神色，接着说道：“可我昨天才刚……” “行了，闭嘴吧，别抱怨了！贵人们决定的事情，能有咱们说话的余地吗？赶紧的，快吃完了收拾东西走！一刻钟后，必须赶到贵人们住的客栈门外！谁要是敢让贵人们等，那就自己撞墙去死好了，别连累我们！” 汪旭直接打断了那名戏班子成员要说的话，很是不耐烦的催促完，转身又朝着吕巧巧几人住的通铺房间跑去。 被打断了说话的戏班子成员噎了噎，很是不爽的嘟囔道：“贵人们老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也太折腾人了吧？我又没说别的，抱怨两句都不行了？反正贵人们又听不见……” 苏清和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因此只是将这些怨言当做了耳旁风。 眼观鼻鼻观心的迅速将早饭吃完，接着立刻跟同桌其他几人一起，把房间里的行李全部收拾好，然后喊上了吕巧巧和其他几位姑娘，快步走出了客栈。 吕巧巧的双眼有些红肿，明显昨天晚上哭了不短的时间。 以至于其他那几位姑娘看向苏清和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不过感情的事情外人是没办法说什么的，她们对于苏清和倒也没什么恶感，只是单纯因为吕巧巧表现得较为伤心，于是对苏清和连带着产生了一些不满罢了。 一行人和戏班子的其他人完成了汇聚，赶在通知的集合时辰之前抵达了吴启所住的客栈。 能看得出来，大部分人都有些匆忙，行程的再一次改变，显然给戏班子带来了一些麻烦。 然而除了私底下抱怨两句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明面上表达不满。 等了没一会儿，崔氏一行人所骑乘的马匹、以及那辆属于九江王的五驾马车，尽数被牵引到了客栈大门外的街道上。 见此情形，‘瑞云班’的人知道今天是真的要走了，并不会像昨天那样又双叒的改变主意，于是纷纷松了口气，心里面那点不满的情绪反倒是消散了不少。 不是继续折腾人玩就好…… 又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崔氏一行人跟在九江王吴启的身后，从客栈内走了出来。 吴启的身边依旧是那两名车夫和两名侍卫，拢共四名随从同行，对于藩王来讲，出远门的时候只有这点排场，实在简朴到了极点。 ‘瑞云班’的众人不敢直视九江王，纷纷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斜着去观察吴启的风姿。 只见吴启径直走到了马车的车厢旁。 正准备登上车厢，却忽然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当即转身，目光在‘瑞云班’众人之间梭巡起来。 没给‘瑞云班’其他人胡思乱想的机会，吴启很快便朗声道：“张三先生，请与本王同乘可好？昨日跟先生探讨诗词，本王深感收获巨大，先生在诗词一道上的造诣，令本王很是钦佩。还请先生不吝赐教，让本王能继续体会诗之华美、词之瑰丽。” 随着吴启话音落下，‘瑞云班’所有人纷纷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崔氏一行人的反应也都差不多。 尽管他们知道昨天九江王召见了‘瑞云班’的某位管事，言称是因为那位管事偶得了两首诗词，九江王非常喜欢。 但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情肯定属于九江王一时心血来潮，召见的又是‘贱民’，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后续。 毕竟，再怎么想要对外展示自己爱民如子的贤德一面，对于‘贱民’的私下召见也只要有一次就够了。 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反复多次召见‘贱民’呢？ 结果不曾想，这位九江王竟是不走寻常路，昨天才刚刚召见完，今天就再一次继续召见？！ 并且还提出了同乘马车的邀请？！ 要有藩王的身份才能允许乘坐的五驾马车，却邀请一个‘贱民’同乘？！ 对于‘贱民’来说，这肯定是祖坟冒青烟才能修来的福份。 可对于九江王来说，这是不是过于随性、过于轻佻了些？ 崔氏带队的崔安知忍不住想出言劝阻，以免这种事情传到巡按御史的耳朵里，再上奏折弹劾九江王失之于礼。 然而崔安知还在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出面当这个恶人的时候，下一刻他便瞠目结舌的发现，吴启主动提出邀请后，居然还直接走上前去！ 亲自拉着那‘贱民’的手，无比热情的领着那‘贱民’登上了马车的车厢…… 这一幕着实惊人，崔安知看的咽了口唾沫，连带着将劝阻的那些话也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第127章 妖魔吃人，权贵亦吃人 在几乎所有人都倍感震惊的情绪中，队伍终于缓缓出发，再次踏上了前往清河郡城的路途。 不过此时无论是崔氏一行人，还是‘瑞云班’的众人，互相之间小声闲聊的主人公，都非常默契的变成了苏清和。 崔氏一行人是因为无法理解九江王吴启的态度。 再怎么喜欢诗词，也不应该对‘贱民’这般礼待，以大周藩王的身份，如此做法，是在落人口实，平白的给其他人留下话柄。 而‘瑞云班’的众人则大部分显得颇为兴奋。 他们似乎一个个全都代入了苏清和，觉得身为‘贱民’，竟然能被一位货真价实的王爷这般看重，实在是一件与有荣焉的事情。 “跟小张谈完了？” 吕种辉从队伍头前来到了中段，陪着吕巧巧并肩走了一会儿后，清晰的感受着自己闺女那失落伤感的情绪，不由开口问道。 吕巧巧抿着嘴唇道：“谈完了，他……他确实不会留在咱们‘瑞云班’。大概到了郡城后，等咱们参加完崔氏族庆，他就会离开咱们‘瑞云班’了。” 吕种辉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意外的开口道：“只看九江王对他的态度，就能猜到了。那可是藩王身份才能乘坐的五驾马车，结果九江王一点都不在乎闲言碎语，就这么直接邀请他同乘。 幸亏他‘贱民’的户籍路引还没有办，九江王在到了清河郡城后，应该能给他直接办下来其他‘四民’的户籍路引。否则的话，真以‘贱民’的身份乘坐王爷的马车，麻烦绝对不会小。” 吕巧巧低头道：“爹，你不用担心我。我跟张三聊的很清楚，知道他的想法，他也没有要欺骗我的意思。我只是有些难过而已，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心动喜欢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总要让我缓几天的。” 吕种辉宽慰道：“毕竟时日不长，想走出来的话，不算困难。你应该庆幸张三不是什么坏人，不然若是骗了你的身子，最后再始乱终弃，那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吕巧巧咬牙道：“正因为他不是坏人，我才如此的喜欢他。如果他真是坏人的话，我反而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觉得遗憾了！” 吕种辉一时哑然，旋即陷入了沉默当中。 不过看到自己闺女的状态还可以，原本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放下。 抬头看了看队伍最前方的那辆奢华马车，吕种辉很是感慨。 家道中落，马上便要沦为‘贱民’，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竟然被藩王看上，隐有拉拢成为客卿之势。 这得是多么惊人的运道啊…… 此时的苏清和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的车厢里，完全不清楚外面那些人的想法。 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驾马车上，因为从坐进来后他就发现，马车的车厢竟然异常平稳！ 木制的车轮尽管外面包裹着一层金属，可前行的途中不可能不颠簸。 即便眼下整支队伍行进在最为平整宽敞的官道上，正常来说，颠簸的程度照样会极为夸张才对。 又不是水泥路又或者柏油马路，这种用泥土夯实的道路，不管修缮的多么恢弘大气，马车行驶其上，只要速度稍微快上一点，便得将人颠到呕吐。 结果吴启所乘坐的马车却完全不是这样。 身处其中，仿佛乘坐高铁…… 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减震措施都绝对做到这种程度，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马车本身有特异之处！ “车厢有布置‘结界’，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车厢能够始终保持平稳，无论前行的速度多快，道路多么坎坷不平，车厢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并且除了可以让旅途变得更加舒适以外，‘结界’也能提供一定的防御作用。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更舒服。防御作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 吴启似乎是看破了苏清和的惊讶，笑呵呵的开口解释道。 苏清和恍然道：“为了舒服就布置‘结界’？我对‘结界’没什么了解，只知道咱们大周和‘幽界’相隔的边境有布置‘结界’，借以阻挡‘幽界’内的强大妖魔肆意越境。 所以我一直以为，‘结界’的布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同时也会消耗大量的资源。不过您说这马车的车厢里都有‘结界’布置，倒是一下子让我怀疑起自己之前的猜测了。” 吴启点头道：“你猜的其实没错，‘结界’必须由强大的修士来布置，在布置的过程中，修士需要勾连天地，以天材地宝、又或者某些专门的法宝来作为‘界眼’，再通过‘界眼’，源源不断的汲取天地元气，以便支撑‘结界’能够一直保持运转。 而无论是‘界眼’，还是强大修士进行布置，又或者后续的维护和修补，就像你方才所说的那样，是会消耗大量资源的。正常来讲，‘结界’只会在关键之处进行布置，可本王毕竟是藩王，将一些珍贵资源用于平常的享受，又有谁能挑出理来呢？” 苏清和挑了挑眉，发现吴启的脸上虽然挂着谦和的笑容，可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鄙夷之色。 似乎是对于仅仅为了舒服就在马车上布置‘结界’的做法很有些嗤之以鼻？ 心头微动，苏清和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我还以为在人族和妖魔对抗如此激烈的情况下，王公贵族们会以身作则，节制欲望，尽可能多的将资源投入到对抗妖魔的战争之中。可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吴启哈哈一笑，开口道：“节制欲望，这几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对于高高在上的权贵们来说，让他们节制欲望，为了对抗妖魔而放弃自身的享受，那他们对抗妖魔的意义是什么？ 他们之所以对抗妖魔，带领着人族不断的和妖魔进行战争，为的不就是能一直维持自身在种族内的超然地位吗？至于其他的说法，不过是为了蒙蔽百姓罢了。妖魔确实吃人，权贵就不吃人了吗？” 第128章 思想进步的王爷 听着吴启这几乎毫不掩饰的倾向性表达，苏清和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尽管坐在他对面的是大周九江王，可这位藩王的阶级立场看起来却相当存疑…… 用另外一种说法来形容，就是吴启的思想似乎比较进步？ “您说的有道理，这天底下真正吃肉的人，是那些权贵。处在最底层的百姓，只能吃糠喝稀，甚至以草根树皮果腹度日。可那些吃肉的人尤不满足，依旧还要不断的压榨那些已经在吃草的人，最后甚至要把那些吃草的人吃掉。 他们高高在上，掌握着说话的权利。而吃草的人除了默默忍受外，别无他法。如果有吃草的人不让他们吃，他们还会反过来指责吃草的人自私自利、不顾大局，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仔细想来，实在是可悲可笑。 一个国家的落后，首先必然是权贵阶层的落后。而权贵阶层的落后，最显着的标志就是他们经常指责百姓的落后！贵则生死、贱则鱼肉，肉食者鄙，不外如是。” 苏清和沉声开口道。 如果是面对着其他王爷，那他绝对不敢说出这番话。 或者起码在拥有能让自己具备足够份量的实力之前，他绝对不会妄自评价统治阶层。 可眼前这位九江王所展现出来的姿态有些非同一般。 再加上由于赵家庄案子的缘故，彼此算是一起查过案，不至于像陌生人那样太过戒备，因此完全可以试着稍微表达一下。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吴启的身份能提供许多便利，若是可以趁着前往清河郡城的途中，将互相之间的关系经营的更紧密一些，那显然会很有好处。 苏清和扪心自问，他不认为这种带着目的性的交往有什么可耻之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苏清和相信，九江王吴启之所以对他的态度如此特殊，肯定也是因为他对吴启有用！ 只不过当前他所了解的情况还太少，没办法推测吴启主动示好的目地、是想要通过他去做什么事情。 “一个国家的落后，首先必然是权贵阶层的落后。而权贵阶层的落后，最显着的标志就是他们经常指责百姓的落后……说得好……说得好啊！” 随着苏清和话音落下，吴启顿时双眼发亮。 忍不住喃喃重复了一遍后，整个人像是突然被醍醐灌顶了似的，猛的坐正身子，将腰板挺的笔直。 同时双手合揖，朝着苏清和竟是来了个大礼参拜！ “张三先生这番言论着实振聋发聩，让本王直有茅塞顿开之感。本王对张三先生的身世来历真的越发好奇起来，不过张三先生不愿说，本王就不会探究，这一点张三先生尽管放心。 只是这些话，咱们私下里怎么说都行，却万万不要对外宣扬。以免被某些迂腐之辈听到，污蔑先生为附庸妖魔之叛逆，是在妖言惑众、动摇大周根基。那些人极为无耻，不可不防。” 吴启一脸认真的说道。 苏清和坦然道：“王爷放心，若非觉得王爷您的一些想法很对我的胃口，那这些话我也不可能说的。” 吴启感慨道：“这天下间有识之士者不少，然而真正敢于触及根本者却凤毛麟角。归根结底，不过是刀斧还未砍到自己身上，哪怕能看见别人在流血，可自己并没有切肤之痛，便自欺欺人、心存侥幸。 咱们人族和妖魔之间的战争日趋激烈，特别是最近十年间，边境所承受的压力几乎是与日俱增。相比于十年前，如今的边境线上，妖魔一族每年发起的各种小规模冲突和试探，次数起码翻了一倍不止！ 可在这种局势下，大周境内各大城池里却是歌舞升平，权贵们大多奢靡成风、沉迷于享乐，对百姓的压榨不曾有过片刻的缓解，以至于活不下去、揭竿而起者比比皆是，但却始终无人在乎。” 说到这里，吴启摇了摇头，目光幽深的接着说道：“究其原因，还不是由于暴动的乱民之中，几乎不可能有修士存在。对于朝廷来讲，普通农户聚众而起的乱子，至多是杀几个税吏罢了。 没有修士作为支撑，他们连最小的镇子都打不进去，自然也就不值得重视。可越是这般有恃无恐，对底层百姓的压榨就会越加肆无忌惮，如此一来，受到伤害的实际上是大周的根基。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大周的根基是一个个世家豪门、是那些无比强大的修士，可本王不这么看。世家豪门不事生产，强大修士更不可能去种地，那我们每日里需要吃的粮食从何而来？ 还不是那些他们看不起、瞧不上的农户，一点一点辛苦劳作出来的？他们逼的农户活不下去，便等于是在自掘坟墓。偏偏很多人看不到这一点，能看到的又不敢说话，如之奈何？” 说到这里，吴启闭上了嘴。 目光并未落到苏清和的身上，而是顺着马车车厢的窗户，望向了外面无垠的田野。 一片片金黄的颜色，映照在吴启的双眼之中，让吴启那张线条冷冽刚硬的脸，此时看起来却仿佛平添了几分温柔之意。 苏清和能从吴启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强自忍耐的隐怒。 以藩王的尊贵身份和崇高地位，能注意到民生多艰，且为之伤怀愤恨，实属难得。 心有所感，苏清和自然而然的联想起了前一世里上学时背过的一篇古文。 叹了口气，顺势念道：“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周爱奢靡，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当今之事，没有自下而上去推翻权贵统治的基础。 想要改变这样的局面，只能自上而下进行改革。但权贵们是既得利益者，让他们自己损害自己的利益，难度不亚于让他们自杀。这种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做的。” 吴启收回了望向车厢窗外的目光。 扭头深深的看了苏清和一眼后，忽然咧嘴一笑，开口道：“本王原本只是想用诗词之说掩人耳目，以方便本王和张三先生的交往，却没料到张三先生居然能出口成章。 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说得好！很好！当浮一大白！看来诗词一道，张三先生应该颇有造诣？那不若真的做上一首，免得有人问起的话，本王仓促间难以对付。” 第129章 交浅言深 作诗？ 咳，他懂个屁的作诗！ 还出口成章……他背的是‘阿房宫赋’，跟出口成章有个毛的关系？ 当然，他没有什么道德洁癖，如果真有需要的话，随便把前一世里背过的那些诗词抄几首过来，他也不至于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至多是被归于自身所作的时候，可能会有些脸红罢了。 但问题在于……诗词的创作从来不是孤立的。 任何一首传世名作都不可能真正的妙手偶得，那一定是人生无数阅历的厚重积累，是文化修养的具体呈现。 总要有相应可以匹配的学识、认知乃至于直指本质的感悟，才能在某些时刻‘妙手偶得’。 这种灵光一闪必然是水到渠成下的开花结果，就像你吃到第五个包子的时候觉得吃饱了，那‘吃饱’的结果必然要有前四个包子的铺垫，方能让第五个包子真正的填满肚子。 要是因为只看到了第五个包子把肚子填饱，于是认为前四个包子其实不重要，以后直接吃第五个包子就行，从逻辑上讲，无疑是非常荒谬的本末倒置。 所以作诗这种事，最好不要闹得声势太大，否则若是引来某些较真的老学究，非得拉着你坐而论道，那肯定当场露馅。 看到苏清和面露为难之色，吴启笑呵呵的开口道：“看来本王突然间让张三先生作诗，张三先生并无灵感，这倒是本王考虑不周了。既然如此，反正路上无事，张三先生且陪本王豪饮一番如何？ 正好边喝边聊！因为本王深感张三先生方才所说的一些话，很是符合本王之心意，让本王有恍然大悟之感。恰巧本王有不少所思所想不够透彻之处，极为混沌，还请张三先生能不吝赐教！” 说着，吴启根本没给苏清和拒绝的机会，直接朗声朝着车厢外随行的侍卫吩咐起来。 这驾马车的车厢体积堪称巨大，起码有五分之一左右的体积，实际上并不属于车厢的空间，而是和车厢相隔开来，位于车厢尾部，主要用于储放各种物资。 有点类似于苏清和前一世里的车辆后备箱，却又要比后备箱大得多。 随着吴启下达了命令，外面的其中一名随行侍卫立刻落后了一个身位。 接着无比丝滑的从马背上跳到了车厢尾部的落脚处，向上拉开了车厢尾部的隔板。 再从内搬出了两坛未开封的酒，重新下拉合死隔板后，又飞掠到了马背上，轻轻踢了踢马腹，速度稍快的赶到了车厢窗户旁，就这么顺着窗户，把两坛酒扔进了车厢。 尽管是扔的，可酒坛上却包裹着柔和的灵气，让两坛酒安安稳稳的落到了吴启和苏清和的面前，甚至没有出现任何因为碰撞而发出的声响。 从始至终，无论马车还是侍卫所骑行的马匹都处于运动之中，然而侍卫却如履平地，未受到丁点影响。 “此酒为王府库存佳酿，从当初封坛开始算起，至今起码已经超过了十年之久。来，张三先生，你与本王一人一坛，咱们边喝边聊。 不过对于修士来说，若是用体内灵气去化解酒力，那无论喝多少都不可能喝醉，实在大煞风景。所以咱们都不要调动灵气，用身体硬扛！” 吴启说话的同时，抬手将两坛酒全部开封。 苏清和伸手试了试，发现这一坛酒大概能装十斤左右的样子，就是不知道酒的度数如何…… 当然，对于吴启喝酒的提议，他倒是没什么抗拒的情绪。 路上确实无事可做，两个大男人坐在马车的车厢里互相大眼瞪小眼，这多尴尬？ 还不如喝点酒，聊聊闲篇，增进增进互相之间的感情。 男人要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要么一起勾栏听曲、瓢到失联，要么一起痛饮大曲、喝到升仙。 眼下嫖到失联这种事，尽管苏清和心向往之，可确实没有条件，因此能喝点酒也是不错的选择。 端起了面前的酒坛，和吴启轻轻一碰，接着仰脖灌了一大口。 酒不算烈，却异常醇厚，酒香扑鼻，入口绵柔，咽之顺滑。 苏清和前一世里不是嗜酒之人，一个月到头顶多喝个四五顿，在家里则是滴酒不沾，因此不懂如何品酒，仅仅能喝出个大概。 但有一说一，这坛酒还真是挺好喝的。 起码苏清和前一世里喝过的那些烈酒，度数肯定要比这坛酒高，口感则和这坛酒完全没法比。 大概二十度左右的样子？喝着不像白酒，或许是黄酒？ 苏清和不太懂酒，只能默默在心里面猜测。 二十度的话，这一坛十斤倒是可以接受。 即便不使用灵气去化解酒力，刚刚突破到丙等中层次、近乎于脱胎换骨般的强大身体，对酒精的耐受度依旧是相当夸张的。 起码苏清和不认为这点酒能把他喝到意识不清醒的程度。 觉得好喝，那就多喝点，苏清和开始主动举起酒坛，频繁跟吴启敬酒，同时试探着聊起了一些朝廷之事，以便能对大周有更深入具体的了解。 不到半个时辰，一坛酒便下去了七八成。 苏清和明显能感觉到酒精带来的兴奋，而吴启瞧着也有了三分醉意。 “好酒！张三先生，你肯定已经听出来了，本王实对当朝局势有诸多不满。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大多只顾虑自身之利益，鲜有人真正为社稷着想。 本王虽不算人微言轻，可藩王在封地如同被圈养，只能享封地之膏腴，稍有作为，便会被污存谋逆之意。这般限制，该当如何是好？请先生教我！” 吴启忽然仰脖将酒坛里剩余的酒一大口喝光，旋即便双眼一眨不眨、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苏清和，问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刚感觉有点上酒的苏清和，闻言顿时一个激灵。 好家伙……交浅言深也要有个限度吧？！ 这是能直接问出口的？！ 他只是想打听打听大周朝廷的一些事情，避免将来有需要的时候两眼一抹黑罢了。 结果他刚一个平a，吴启就直接交大了？！ 这什么情况？！莫名其妙的平a骗大招？ 可他没有闪啊…… ‘哗啦啦……’ 就在苏清和忍不住背生冷汗时，车厢窗外突兀的响起了雨水洒下的声音。 第130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秋风秋雨，总是秋煞人。 清河平原虽然已经到了雨季的尾声，可越是行将结束，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便越是频发不绝，仿佛深谷的呼喊，沁人心扉。 跟吴启喝下的这坛酒，让苏清和略感头重脚轻，不过意识非常清醒，即便在酒精的作用下感到颇为兴奋，也会本能的趋利避害。 因此听着吴启用那张三十七度的嘴，轻飘飘的便说出了无比冰冷的话来，再怎么蔑视权贵也不想莫名其妙被砍头的苏清和，只能颇为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王爷，外面的雨不大，秋意盎然，田里的农户仍然在辛勤劳作，生怕风雨过大，损了收成，所以要趁着还没什么损失的时候，尽量将田里的粮食收完。 不若咱们也去车厢外走走？一直坐在车厢里，终究少了几分野趣。这雨……农户们淋得、戏班子淋得，咱们便淋不得？雨中前行，想来会别有一番滋味。” 苏清和拱手提议道。 吴启扬了扬眉，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清和一眼后，笑呵呵的说道：“先生所言极是，总想着躲在这车厢里避雨，人是干净了，可外面的风景却也错过了。得失之间，难言优劣。 先生稍等，本王让人去把蓑衣斗笠拿来。既然要在雨中前行，那通过灵气将雨水从身周驱走就没什么必要了。穿上蓑衣戴上斗笠，重新拿两坛酒过来，咱们边赏雨、边喝酒！” 说完，吴启再次朗声吩咐了车厢外的侍卫。 很快，两身蓑衣斗笠和两坛酒，尽数被送入了车厢之中。 苏清和没穿过蓑衣，不过看了一眼身旁吴启披挂蓑衣的步骤，发现这东西穿起来非常方便，只要从头上套过去就可以了。 学着吴启那样将蓑衣穿好，又戴上了斗笠，扭头看了吴启一眼后，苏清和忽然愣了愣。 好像……有些眼熟？ 不对……不是眼熟！ 吴启穿上了蓑衣斗笠后，和那晚在客栈大堂里讲了赵家庄案子另外一种可能的蓑衣男，根本一模一样啊！ “先生终于发现了？” 吴启微笑着说道。 苏清和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 迅速的整理了一番心情后，迟疑道：“王爷，您……早就发现我不对劲了？那晚在客栈里，您本就是为了勾起我对赵家庄案子的好奇，引我前去实地查看具体情况？” 吴启点头道：“没错，本王好歹已经是甲等。刚跟你们汇合的时候，本王便在戏班子里察觉到了你的特殊。只不过那时候本王从你的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的灵气波动，因此非常疑惑。 若本王只是丙等，那察觉不到还算正常。可只要到了乙等以上，便真正进入化境。对于境界不如自己的修士，终归可以模糊的感知到一些，更何况本王这种步入先天境界的甲等了。 但本王又很确定，你的气息悠长、身体强健，生命力异常旺盛。混迹于戏班子的‘贱民’之中，实在过于突出、鹤立鸡群，想不注意到都难，所以本王倍感好奇，便起了试探之心。” 苏清和顿时怔住。 没想到在‘炼妖壶’能够完美收敛气息的情况下，他的身体情况却成了漏洞。 不过这种漏洞主要是因为突破到了丙等之后，修士的身体开始得到显着增强造成的。 再加上眼前的九江王是甲等，已入先天，感知能力远比乙等强得多，否则若九江王是乙等的话，应该也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依旧给他提了个醒。 哪怕有‘炼妖壶’对气息的完美收敛，他也得小心行事，否则这方世界的大修行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给他一个惊喜…… “王爷，您不是跟我们一起到的永平镇吗？即便您当天知晓了赵家庄的案子，又怎么能立刻确定赵家庄的案子有问题？然后还用这件案子来试探我？难道您提前去查过了？也发现了庄子里的妖气残留？” 苏清和疑惑问道。 吴启摇头道：“本王确实有提前去查看过，但真的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妖气残留。至于用这件案子来试探你，是因为类似的灭门案，几乎必然存在内情。只要想调查，就一定能查出问题。 如果你不是修士，真的只是戏班子里一名普通的‘贱民’，那这种事情听过便忘，不可能放在心上。可如果你是修士，有不得已的苦衷，躲在戏班子里避祸，类似的事情便一定会动心。 有可能牵扯到妖魔的案子，对于任何修士来讲，都像是鲜花之于蜜蜂一样的诱惑。没准能从中碰到什么奇遇、得到什么好处呢？对吧？事实证明，本王的猜测没错。” 苏清和不由心下凛然，本能的开始自省起来。 穿越之前他只是个底层社畜，人生阅历堪称贫乏。 纵使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里，获取到了许许多多的知识和信息积累，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若是没有亲身经历的话，实在是很难迅速的成长起来。 九江王吴启这是真真正正的给他上了一课！ 幸好起码到目前为止，眼前的九江王看起来都没什么恶意，否则若是趁着他江湖经验不足的机会给他下套，他还不得被坑死？ ‘炼妖壶’毕竟只是一件法宝而已。 再如何强大，依靠的也是使用法宝的人来展现威能。 他必须督促自己全方位的成长，不光是自身的修为境界，同时江湖经验也要跟着修为境界齐头并进才行！ 唯有自身才是根本，其余一切尽是外物，可以借用，不可以过度依赖！ 这些念头迅速的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苏清和转瞬间便收拾好了心情，刚刚升起的那几分郁结之意随之尽去，整个人重新变的元气满满。 这个世上没有生而知之的人，每一个人都是在不断的犯错中成长。 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从犯错的过程中汲取教训！ 一旁的吴启清晰的感知到了苏清和的情绪变化。 发现苏清和竟是仅仅耗费了几个呼吸的间隔，便调整好了被动摇的心态，眼神中顿时浮现起了掩饰不住的欣赏之意。 自古以来，真正能在修炼之路上走到尽头的人，从来都不是天赋最为卓越之辈，而是心志最为坚毅之辈！ 人之将来者几何？ 观之心性，可窥一斑！ 第131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 相比于各种各样的乡间小路，大周的官道整治的相当平整、坚实。 有点类似于秦直道，但比秦直道要稍窄一些。 用料极为扎实的情况下，即便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官道走起来也顶多是稍微有点泥泞罢了，并不会出现坑坑洼洼的情况。 因为这些官道连通大周各郡，最终的目地除了能加快各郡之间的消息往来以外，还要做到事有不谐时，能迅速的从各郡直接征调兵源民夫，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边境前线。 所以官道的建造标准极高，务求军队在其上急行军时，不至于因为道路情况而影响到奔行的速度。 处于各郡范围内的官道，由各郡分别负责治理和养护。 朝廷会经常派遣官吏巡按四方，一旦发现官道的某条线路不符合要求，那么这条线路所在的郡府，相应官员便全都得吃挂落。 以至于地方的徭役摊派，大部分都是落在官道上的。 苏清和穿好了蓑衣斗笠，手中拎着一坛酒，跟同样一身蓑衣斗笠的吴启并肩走出了马车的车厢。 清凉的雨滴敲打在斗笠和蓑衣上，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响颇为悦耳。 苏清和将酒开封，以灵气护持于酒坛的坛口，避免雨水滴落到酒坛里，破坏了里面醇厚美酒的口感。 吴启也是同样的做法。 从车厢里出来后，便带着苏清和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崔氏一行人依旧骑着马，大部分人都穿好了雨披，少数几位修士则是通过对灵气的调动、以灵气护住体表，借此驱雨，在不使用雨披的情况下，依旧可以保证自身的清爽。 越是强大的修士，对于恶劣环境的抵抗能力就越强。 到了甲等之后，那些大修行者甚至可以水火不侵，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但相对来说，走在队伍最后面的‘瑞云班’众人就要狼狈许多了。 不能骑马，单纯依靠着双腿赶路，又没有准备雨披或者蓑衣斗笠，在细雨之下，一个个很快就成了落汤鸡的模样。 雨披或者蓑衣斗笠是要花银钱的，‘瑞云班’倒不是买不起，只是觉得完全没必要。 ‘贱民’没那么金贵，哪怕淋湿了身子，只要注意临睡前弄干，便不至于染上风寒。 而为此不买蓑衣斗笠或者雨披所省下的银钱，却是实打实的！ 除了上了年纪的吕种辉在这种情况下前行的有些困难，所以吕巧巧特意去道边一片面积不大的竹林里掰了根简单的竹棍，给吕种辉充当手杖以借力外，其余‘瑞云班’的众人仅仅只是踩着草鞋，却依旧可以跟得上队伍的前行速度。 “本王昨日里连夜写好了关于赵家庄案子的条陈，为了保护你，所以没在条陈内提你。等到了郡城之后，本王会将条陈交给清河郡的郡守府，督促郡守府方面去做更进一步的调查。 特别是借宿赵家庄的那三名旅人的身份，必须想办法查清楚才行。不过本王毕竟只是路过，所以可以建议，却没办法过多干预，这件案子最后究竟能不能有结果，本王实在不好说。” 吴启拎着自己的那坛酒，说话的同时，仰脖痛饮了一大口。 苏清和跟着喝了一口后，点头道：“多谢王爷体谅，至于说这件案子，咱们属于适逢其会。能彻底查明最好，实在无法查明也没办法，只要尽了力，便问心无愧。”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先生看着年纪不大，但这番心性却着实令人赞叹。在细雨中行走，让本王很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果然啊，这喝酒只能跟性情相投的人一起喝，才有意思。否则若是性情相冲，那再好的酒，喝进肚子里也饮之无味，平添不痛快。” 苏清和附和道：“确实，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喝酒跟交朋友一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性情不合，那即便勉强捏合到一起，也早晚会相看相厌，间生嫌隙，实无必要。” 吴启双眼一亮，大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好句！虽偏白话，却丝毫不减其中蕴含智慧。当浮一大白！” 说着，吴启仰脖‘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 一坛十斤的酒，这么一气便下了将近三分之一…… 如此豪迈的喝法，看的苏清和有些傻眼。 他只是丙等，身体强度肯定没办法跟吴启相比。 吴启能这么喝，可他要是也逞强跟上的话，再被小风这么一吹，估摸着走不了多远就得当场躺地上了…… 深吸了口气，苏清和学着吴启那样举起了酒坛，大口喝酒的同时，有更多的酒则是顺着坛口撒了出来。 所幸天上在下雨，洒出来的酒混着雨水一起落在蓑衣上、滴入脚下的泥土里，倒是看不太出来。 然而喝完了几大口，重新放下酒坛后，苏清和却发现吴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整个人顿时有种被看穿的心虚感，略显尴尬的干咳了声，脚下前行的速度则是加快了几分。 前方的官道开始出现起伏。 虽然是平原，却依旧会时不时的出现一些起伏的丘陵。 在细雨中略显吃力的走完了上坡的路。 一直来到了坡顶，官道的弧度从上坡转为了下坡，淋了整整大半天的小雨也终于停下，天色放晴，远方的太阳将将西斜，映照出了一抹壮观的彩虹。 苏清和手中的酒坛彻底喝空，差不多有三分之二喝进了肚子，三分之一则洒入了脚下的土地。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忽然笑道：“行路难，酒一坛，半入泥土半入肝，莫问诗家何处有，人间尘土苦纷繁。” 一旁的吴启听的怔了怔，紧接着便皱起了眉头，并没有因为苏清和总算是愿意作诗而感到高兴。 因为这句子只能称得上顺口，大概可以被归类在打油诗的范畴之中？实在是水平不高，根本拿不出手…… 正当吴启迟疑着要不要违心夸赞两句的时候，就听苏清和竟是猛地抬高了音量。 毫无先兆的朗声继续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132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嘶…… 吴启倒吸了口凉气。 双眼瞬间瞪大，嘴巴微张，傻傻的看着身旁的苏清和，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以他眼下的甲等修为，过往难言的坎坷经历，以及背负着的沉重因果，能让他心神短暂失守的东西着实不多了。 结果没想到，眼前这位张三先生先是随口念了一首打油诗，一下子击穿了他的心理期待。 紧接着在他颇感失望的时候又峰回路转，猛然间将调子拔的如此之高！ 这欲扬先抑的手段说起来倒也粗糙，没什么出奇之处，可效果却称得上出类拔萃…… 好家伙，这是真有东西啊！ 手段是否老套，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究竟有没有用！ 只要有用，那再老套的东西也可以反复去尝试！ 诗词一道在这个世界里并非全无用处，严格来说，是对绝大多数人用处寥寥，偏偏对于极少数人却往往能够起到近乎于画龙点睛的效果。 这是因为修士到了甲等先天境界之后，不光要修炼肉身，还得感悟天地。 精神和肉体需高度统一，举止之间，皆为自然。 所以必须提升自身对于万事万物的理解，要能够‘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想要凝练这种心境，钻研诗词之道，用一字一词而表达万千之意，是颇为受欢迎的堂皇正道。 武能通天，但文能称圣！肉身会衰败，精神却能永存！ 不过并非每一名修士都有能够与自身境界相匹配的文化修养。 大部分修士醉心于修炼，很难分心二用。 若是贪心不足，非要文武兼修，那有极大的可能会文不成武不就，最后反倒是两手空空、一无所得。 因此不同的道路适合不同的人，喜好附庸风雅的人不少，可真正能够从中获取到极大好处的人不多。 偏偏，吴启便属于后者！ 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满脑子都是‘一蓑烟雨任平生’所呈现的豁达以及从容。 吴启正打算询问这词结没结束的时候，就听到苏清和又开了金口！ “料峭秋风吹酒醒！微冷！” 苏清和紧了紧身上的蓑衣。 这句词里原本写的是春风，不过眼下大周正处于秋收时节，吹的肯定是秋风，照抄春风太过生硬，稍作更改倒也没什么影响。 “山头斜照却相迎！”苏清和看向了远方的斜阳，面有宽慰之色。 “回首向来萧瑟处！”苏清和又扭头看向了来时的方向，目光中尽是深邃。 确定吴启的心神已经随着词句的深入而完全被牵扯起来后，苏清和这才重新看向了他。 一脸微笑的最后念诵道：“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尽管他们正走在前往清河郡城的路上，让吴启在这里归去，似乎是在劝说吴启返回九江郡。 可实际上，‘归去’两个字完全能够从正反两个不同的方向去进行理解，算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唯心用法，关键不在于词的内容，关键在于吴启是怎么想的！ 苏清和一路沉默饮酒，看起来仿佛情绪低沉，实际上只是在思考应该拿前一世里背过的那些诗词中的哪一首来吴启面前显圣而已。 前一世里能够从古代一直流传到现代的诗词，不说首首精品吧，起码绝大部分都称得上是千古名篇。 之所以用‘绝大部分’这样的形容词谨慎描述，主要是因为某诗词界goat、诗词界最长的河，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诗。 更牛的是，这四万多首诗里，除了一首不确定是否真为他所作的诗以外，其余没有任何一首需要学习背诵！ 不得不说，能烂的这般持之以恒、始终如一，着实也是一种本事。 总之，苏清和将自己还记得的那些诗词，大体上于脑海中过了一遍后，最终选择了苏轼所创作的这首定风波。 他发现在成为修士之后，脑子似乎也清明了许多，前一世里许多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都随着成为修士后而变得无比清晰。 否则让一个步入了社会的底层社畜去回忆当初上学时背诵过的那些古诗词，除非是印象特别深刻的，不然很难一字不落的全部回想起来。 而选择这首词的原因也很简单。 吴启表现出来的那种对诗词的喜好，让苏清和确定这是继续拉近彼此之间关系的一条捷径。 再加上关于朝堂的话题过于危险，哪怕诗词歌赋需要文化的沉淀和积累，搞大了容易露馅，可相比于敏感的朝堂政治，还是风月之事更加安全。 对于一名听起来似乎胸中有抱负，却受困于身份、难以施展的藩王来讲，定风波将是绝杀！ 果然，就像苏清和所猜测的那样，当定风波全部念完，吴启整个人立时出现了明显的情绪起伏！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也无风雨……也无晴！” 轰隆！ 吴启忍不住重复念诵的同时，只觉有雷鸣在心头响彻。 他本能的从第一句‘莫听穿林打叶声’开始，将整首词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体会着词意中令人心折的宠辱不惊，望着来时刚刚走过的路，一时间仿佛念头通达了许多。 就这么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后面崔氏一行人和整个‘瑞云班’都一起停到了山坡上，吴启这才收回了目光。 气质似乎隐有变化，吴启的脸上浮现着简单真诚的笑容，态度亲热的搂住了苏清和的肩膀，继续前行的同时，开口问道：“先生，这首词的词牌是什么？可有填曲？” 苏清和沉吟道：“词牌……叫定风波，没有曲。王爷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自行谱曲。” “定风波……好……好一个定风波！” 吴启双眼发亮，接着说道：“本王虽然也会谱曲，但这首词，本王可谱不了。强行去谱，只会丢人现眼。等到了清河郡城再说吧，崔氏里人杰辈出，说不准就能找到可以谱出合适曲子的人来。若连崔氏也谱不好，那本王就带着这首词入神都！到神都里去找合适的人！” 第133章 后劲十足 定风波的后劲着实不小。 吴启没有继续跟着苏清和一起步行的意思，而是直接拉着苏清和重新回到了马车的车厢内。 然后就这么坐在车厢里，无比兴奋的跟苏清和聊了一路…… 相比于之前的情绪表达，在听完了定风波后，吴启的这种兴奋明显是发自肺腑的，并非某种表演。 对于苏清和这个刚刚认识了没两天的陌生人，在历经了一起查案、饮酒、作词后，吴启似乎已经将苏清和引为知己…… 聊天的内容也不再像最开始时那样目地明确，吴启的话题天马行空，对于朝堂之事闭口不谈，主要集中在了风花雪月、以及各地方的风土民俗上。 苏清和一边陪着吴启聊天，一边心下止不住的感慨。 早知道定风波这么好使，那应该一开始就拿出来，省的被吴启那波莫名其妙的交浅言深给吓到。 他确实文化涵养不足，但吴启看起来也没什么钻研学问的兴趣。 等到了郡城后，谨记低调一些，在恰当的时候让吴启帮着搞一份户籍路引出来，他的初步目标就算是达成了！ 当然，他能看得出来，吴启也藏着不少秘密。 这甚至都不用他去猜、去看、去观察，吴启似乎在有意的跟他泄露一些情况。 只是不清楚那些吴启主动提及的线索，其背后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真实画面。 苏清和知道这位大周九江王应该是在试探什么，可他丝毫没有深入探究的想法。 尽管他相信，如果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打算暗中查探吴启隐藏在背后的秘密，那按照吴启目前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和情绪倾向，他很可能会在吴启的默许下真的查出来隐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然而在自身不够强大的情况下，知道的秘密太多，实在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哪怕吴启一直都表现得充满了善意，苏清和也不愿意贸然被牵扯进去。 反正他想要和吴启拉近关系的目地已经达到，即便不掺和吴启的秘密，弄一个户籍路引而已，对于藩王来讲，属于顺手为之的小事，不至于看他不接茬就不帮他。 队伍当晚抵达了一座县城。 和在永平镇时一样，所有人分别住在了三家不同的客栈里。 唯一的区别是，有了吴启专门的吩咐，苏清和被单独从‘瑞云班’中抽调了出来，可以和吴启以及崔氏一行人住在同一家客栈。 并且给苏清和安排的还是单间，不需要再去挤通铺。 这样的待遇甚至超过了崔氏其他人，跟带队的崔安知等同，仅略逊于吴启的套间。 能住的更舒服，苏清和当然不会矫情的拒绝。 相比于在通铺里听龙凤和鸣的伴奏入睡，还是自己一个人有个独立的空间更方便。 晚饭是和吴启一起吃的。 标准自然不再受限于二十文的餐标。 九江王府的路上花费本应该由九江王府自己负责，可崔安知既然特意跟吴启一行汇合，那当然就不能让九江王府在清河郡的范围内有所破费。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谁都不在乎那点银钱，但却在乎一个态度和面子的问题。 都说穷人会死要面子，其实地位越高的人越是更要面子。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这从来都不是片面的说法。 只不过穷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而权贵们的面子却真的能当饭吃。 苏清和晚上点了很多，反正一切花销由崔公子买单，不吃白不吃。 一桌只坐了三个人，除了苏清和跟吴启以外，另外一人自然便是做东的崔安知。 对于苏清和也被请上了桌，崔安知一开始是拒绝的。 可九江王吴启根本没有询问他意见的意思，独自便把这件事情给定了下来。 而且在接下来的吃饭过程中，吴启一直只是拉着苏清和聊天，言词之间的熟络和亲热，看的崔安知一愣一愣的。 纵使崔安知努力的想要加入到话题之中，也每每总是会被吴启不耐烦的三两句话打发掉，以至于一顿饭吃下来，崔安知发现自己这个掏钱的人，反倒是成了多余的…… 吴启的态度实在是过于鲜明，使得崔安知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不明白一个戏班子里出来的人，到底能有什么特殊之处，竟然能让九江王如此的看重？ 偏偏一顿晚饭吃下来，大部分是吴启在给苏清和讲述大周的不同人文风貌，从言谈举止之间，完全看不出来苏清和究竟有着怎样的与众不同。 直到晚饭吃完，崔安知都满脑袋问号。 因为之前苏清和在当文抄公的时候，吴启其实有通过灵气进行一定程度的封锁。 除了吴启跟苏清和两人以外，队伍里的其他人根本不清楚白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由于没喝酒，一顿饭便吃的很快，戌时差不多吃完，回到房间后看着时辰尚早，苏清和就干脆跟客栈要了根蜡烛。 点燃后取出了一直存放在‘壶中世界’里的最新一期‘大周天地人榜’，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房间里本身是有油灯的。 奈何油灯所能提供的光线太暗，远远不如蜡烛来的舒服。 账都是挂在崔氏头上的，没必要给崔氏省银子…… 苏清和的目光在天榜第一闻千古和地榜第一陆放翁的名字上略微停留了下，只注意到了闻千古大周最强甲等以及陆放翁诗词双绝的评价，对于天榜和地榜后续的人并没有特别去关注。 他现在只是丙等而已，过多去注意天榜和地榜的信息，有害无益。 反倒是用来记录丙等的人榜，他应该看的仔细一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碰上人榜英杰。 万一遇到的话，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视线在一个又一个名字上划过，除了名字以外，榜单上还记录了这些人的过往战绩、被评为人榜高手的理由，以及他们各自擅长的兵器，又或者是否有法宝傍身，等等等等。 很详细，若是落在妖魔眼里，就像是一个个脱光的处子在不断的对妖魔进行诱惑，我们都已经袒露的如此干净了，你们还不动手吗？ 第134章 王爷待遇 接下来的几天，一路风平浪静。 苏清和白天坐在王府马车的车厢里，跟吴启对酒当歌、谈古论今。 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吴启在说，苏清和在听。 明明应该是个足不出户的藩王，可吴启却对天下大势知之甚详，给人一种很是见多识广的感觉。 苏清和对于这些事情自然非常感兴趣，吴启所说的内容，能够极为有效的完善他对于当前世界的认知和了解。 在东武城的那段日子，他对于大周和整个天下的了解是非常有限的。 除了一些基本性质的常识以外，很难有机会对于穿越来的这个世界了解的足够全面。 结果不曾想，前往清河郡城的途中会运气这么好，碰到了一个略显话痨的王爷…… 这王爷还颇有点博古通今的意思，着实是给他最薄弱的环节进行了一番相当有用的恶补。 不过苏清和也能看得出来，吴启只是在他面前会比较话痨罢了。 面对着崔氏之人的时候，吴启虽然算不上惜字如金，却也略显高冷，王爷的派头摆的很足，让崔氏之人在面对着吴启的时候始终会颇感压力。 对比如此鲜明的双标态度，让崔氏一行人越发的想要搞清楚苏清和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以至于在赶路途中，不断的有崔氏之人主动凑到‘瑞云班’的队伍里，想要曲线救国、从‘瑞云班’众人的口中打听出苏清和的跟脚。 而‘瑞云班’众人则是完全没有想到，路上同行的那些原本态度高高在上的崔氏族人，会忽然间和颜悦色的跟他们套近乎。 甚至丝毫不介意他们‘贱民’的身份、跟他们称兄道弟。 在‘瑞云班’众人来看，崔氏族人们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实在是有种莫名的幽默感。 可实际上被派来了解情况的崔氏族人们同样心里满是委屈。 他们当然不愿意跟‘贱民’们混迹在一起，奈何崔氏出于一些暂时未知的原因，想和九江王搭上关系。 提前在永平镇等候汇合，就是想先跟九江王培养培养感情。 这样等到了郡城之后，由路上已经跟九江王混熟的崔安知作陪，可以更快的拉近崔氏宗族跟九江王之间的距离。 然而没料到的是，九江王竟是在路上忽然对戏班子里的一个贱民产生了兴趣。 白天的时候基本都跟那个贱民厮混在一起，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拉着那个贱民说个不停，除了睡觉不在一起睡外，其他时候简直形影不离。 崔安知身为此次崔氏队伍的领头之人，如果不想办法搞明白其中的原因，那等到回了郡城，该如何跟家族交代？ 奈何……崔氏族人们都这般折节下交了，可从‘瑞云班’内打听到的消息却依旧毫无价值…… 名叫张三，刚加入‘瑞云班’没多久，家道中落沦为‘贱民’，读过书、有本事，将‘瑞云班’的账目整理的清清楚楚，因此很快被提拔为了‘瑞云班’的管事，‘瑞云班’班主的女儿喜欢他，但他似乎对此无意。 所有打听到的消息综合起来，甚至没办法对名为‘张三’的男人形成一个足够清晰的人物画像，又如何借此推测出九江王对‘张三’感兴趣的原因是什么？ 崔安知深感挫败，又不能责备其他人办事不力。 谁让他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凑着跟吴启以及苏清和一桌，却仍然没办法在一起吃饭的过程中，发现其中奥妙呢？ 他自己都没有任何收获，哪里还能有立场去责备其他人？ 苏清和自然知道崔氏一行人的举动，只是他不在乎。 ‘瑞云班’里没人了解他的具体情况，他在戏班子里真正待的时间并不长，绝大部分‘瑞云班’的人甚至和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想通过‘瑞云班’的人打听他的消息，基本上可以算是在问道于盲。 除了白天通过吴启去更加细致具体的了解当前世界外，晚上他还会继续认真仔细的阅览‘大周天地人榜’。 多达五百的人榜名单，每一个上榜的年轻俊杰都被他牢牢记住。 其中属于清河郡的人榜英杰更是苏清和记忆的重中之重。 比如人榜第四百九十六名的奔雷手何浩然，在榜单记录中便是清河郡城何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又比如人榜第三百三十七名的丐帮弟子，逍遥行者宋清风，是丐帮在清河郡城内的一方主事。 再比如人榜第七十二位的诗酒公子崔世聚，清河崔氏旁系子弟，年龄不过二十三岁，属于人榜高手中极有天赋的一位。 由于人榜主要负责记录大周的年轻英杰，因此有年龄限制。 突破到乙等、或者年龄超过三十五岁，都会自动下榜。 所以人榜之上，大部分其实是二十七八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修士。 能在刚刚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便登上人榜，并且还排到了前一百名，崔世聚的天赋堪称惊人。 毕竟，在丁等和丙等的层次上，修士的境界提升速度往往极快。 没有遇到瓶颈的情况下，年龄只要差上几岁，甚至就能差出一个小境界来，自然年龄越大的修士越占便宜。 而整份榜单里，属于清河郡的人榜年轻俊杰共有十三人，根据榜单所述，住在清河郡城的便有足足八人，仅有五名人榜高手分散住在清河郡的其他城池里。 在看完榜单后，苏清和会如往常那样沉入‘壶中世界’去苦修。 突破到丙等中的境界，让他需要继续对境界进行沉淀和稳固。 就连在通天塔内提升实战经验、增强实战能力的搏杀都得为此做出让步。 等到境界的稳固和沉淀完成后，通天塔才会成为磨砺自身的重点！ 从早到晚，苏清和这几天过的无比充实，收获也相当巨大。 旅途的沉闷和辛苦完全和他无关，在吴启的关照下，他彻彻底底的享受了一把什么叫王爷级别的待遇。 此间乐、不思蜀，舒舒服服的度过了路上的这几天，赶在八月底之前，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清河郡城。 第135章 清河郡城 作为大周三十六郡之一，清河郡位于大周腹地。 远离边境以及海岸线的同时，地势还以丘陵和平原为主，再加上气候适中、土地肥沃，所以逐渐的发展成为了大周粮仓。 在所有的三十六郡之中，清河郡的面积大概只能排在中游左右，但郡内常住的户数却稳居前列。 不管大周朝廷针对农户的苛捐杂税到底有多么夸张，在土地更容易耕种、亩产更多的前提下，清河郡都足以用更少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 东武城算是清河郡下辖十八座三级城池里最小的一座。 然而即便是最小的这座城池，单只是城池之内，就生活了足足三十万人。 围绕着城池聚群而居的那些村落里的农户，在东武城的土地范围之中，同样有超过三十万人的样子。 除此之外，还有三座四级县城归属于东武城管理，若是把这些人全部加上，那么东武城的实际人口总数，将轻轻松松的突破百万。 听起来很多，偏偏在清河郡内的所有十八座三级城池里，根本不值一提。 谁让东武城是倒数第一呢？ 并且这个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之间的差距极大。 除了东武城以外，清河郡就再没有任何一座三级城池所管理的人口数量，低于二百万了…… 至于清河郡城，其城内住户和城外农户加在一起，总人口数量能达到五百万！ 堪称天下雄城！ “咱们大周的神都以及二级郡城，都是不设城墙的，和三级以及四级城池不同。主要是因为郡城、神都内都有许多高手常年坐镇，不用担心马匪流寇之类袭扰。 若真有马匪或者流寇乃至于乱民不长眼睛，想跑到郡城来打秋风，那官府或者世家豪门里随便派一名甲等，便足以把他们消灭干净了。面对甲等，跑都跑不了。” 吴启坐在马车的车厢里，注意到苏清和看向窗外的眼神中含有明显的惊讶之色，不由笑着开口解释道。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的点了点头。 他方才在看到队伍已经进入了郡城地界后便发现，随着官道截断，开始有路边茶棚和各种小吃摊摆于道路两边。 往来的人流逐渐增多，视线所及，成片成片的建筑向左右直线延伸，楼阁高高低低，无论向左向右还是向前，尽皆一眼望不到尽头，参差隐有百万人家之貌。 正前方的道路极为宽敞，足以容纳十马并骑。 明明是城内景致，可一路行来，却始终没有看到城墙的存在，正心下疑惑间，就听到了吴启的讲解，让苏清和颇感震撼。 不设城墙，这是极度自信的体现。 充分说明了清河郡城内高手极多，且每一块划定的区域里应该都有相应的高手坐镇一方，如此才能确保辽阔无垠的城区范围秩序稳定。 “郡城里的甲等很多吗？我有看过天地人榜，可惜天榜只列最强的三十六名甲等，之前大体上的扫过一眼后，发现清河郡并没有人能被列在天榜之上，于是便没有过多关注。” 苏清和随口问道。 吴启点头道：“很多，光是清河崔氏，常年留守于郡城的甲等，便超过了三十位。而崔氏的族产遍及整个清河郡，甚至在其他郡里，零星的也有一些属于清河崔的产业。 所有族产都需要有高手坐镇，以震慑宵小，因此外派的甲等大概还有四十位左右。郡城是一郡核心之所在，是精华荟萃之地，在清河崔之下，尚有不少家族扎根于郡城。 这些家族大的能有六七名甲等，小的能有一两名甲等，全部累计起来，估摸着凑出五六十位甲等不成问题。隶属于官府的甲等还有六七十位的样子，你算算这是多少了？” 苏清和愕然道：“这么多？我记得东武城连一名甲等都没有，哪怕是城主和镇妖司分部镇妖使，都只是乙等而已。怎么清河郡的郡城却有这么多的甲等？大体算下来，快接近二百之数了吧？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吴启耸肩道：“清河郡城的甲等数量很正常，东武城没有甲等，是东武城自己的原因。你来自于东武城，应该很清楚那里究竟有多小。又没有具备价值的矿产或者其他产出，自然不会被重视。 正常来说，就算是妖魔密谍都不可能对那种偏僻的小地方感兴趣，安排乙等担任城主以及镇妖司的镇妖使，足以管控住局面了。不过说起这个，崔安知昨天提起的那个案子倒是让本王有些疑惑。 你们东武城内不久前竟然发生了一起牵扯到甲等大妖的案子，本王初听之下还以为崔安知在胡说八道。东武城怎么可能有东西吸引到甲等大妖前去冒险？仔细想来，实在是有点过于荒谬了。 然而等崔安知将案子的情况讲了一遍后，本王却隐隐有种预感。发生在东武城的那件案子，应该和永平镇的案子存在着紧密联系。毕竟，那位镇长将所谓的‘照妖镜’给了一位它口中的大人。 它口中的‘大人’是上等妖魔。按照崔安知的说法，东武城那件案子牵扯到的甲等大妖，是一只蛊雕，同样属于上等妖魔的范畴。巧合的可能性很小，本王怀疑蛊雕就是那位镇长口中的‘大人’。” 苏清和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已经到了清河郡城，案子又牵扯到了崔氏，交由崔氏去调查是最合适的。真若有什么进展的话，以王爷您的身份，随时可以询问崔氏。” 吴启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清和说道：“这件案子颇为怪异，能牵扯到甲等大妖的东西，却仅仅只让两名低等修士搭配一名普通人去护送，再怎么觉得可以行踪保密，如此安排也过于草率。 崔家对于这件案子似乎知晓的非常有限，本王怀疑案件或许另有隐情，难保崔家在查出某些问题后会对本王进行隐瞒。谁知道案子牵没牵扯到崔家的隐秘？所以先生得帮本王暗中盯着。” “啊？我？” 苏清和愕然的伸手指向了自己。 第136章 能者多劳? 吴启理所当然的点头道：“没错，就是先生。先生藏匿气息的本领堪称一绝，这几天又明显在学着如何伪装自身丙等境界所带来的身体变化，而且进步极其明显，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模样。 到了今天，若非本王知晓先生的根底，那初次见面的情况下，恐怕已经很难发现先生的问题了。如此惊人的气息藏匿，连甲等都难以看破虚实，很容易被人忽略，正适合去做一些暗中之事。 当然，崔氏不太可能看不出来先生是一名真正的修士。可即便被看出来也没关系。凭借着这等藏匿气息、伪装自身的本事，暗中盯着一些事情的时候，足以带来许多便利了。” 苏清和听得嘴角抽了抽。 他在路上的这些天，确确实实一直努力的通过‘炼妖壶’来隐匿身体的境界特征。 除了体内的灵气可以被‘炼妖壶’完美遮掩外，修士更加旺盛的生命力以及更加强大的身体，也能通过‘炼妖壶’进行一定程度的掩饰。 只是需要调动‘炼妖壶’的力量，等同于使用‘炼妖壶’对自身进行封印。 随着这几天里反复不断的尝试，对‘炼妖壶’的使用越来越得心应手，在气息和境界的伪装上便做的越来越好。 吴启身为甲等的大修行者，观察力细致入微，能发现他的这种变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苏清和没想过在这方面上瞒着吴启。 奈何伪装的本事太强，近乎于返璞归真般的效果，使得吴启直接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王爷……严格说起来，这件案子其实和您没有任何关系吧？碰巧遇上了，顺便关注一下，这个还算正常。可您怎么好像有点寻根究底的意思？您盯着这件案子不放……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苏清和装作只是好奇的开口问道。 吴启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才一脸认真的解释道：“妖魔在咱们大周境内潜伏的力量是非常有限的，尤其是获得了明面身份、混入了朝廷的妖魔，数量更加稀少。 而这件案子，若是我的预感没错，永平镇的赵家庄灭门案和东武城的郭府灭门案真的是同一件案子的延续，就意味着妖魔的潜伏力量在这件案子里的损失非常巨大。 一个九品镇长，一个镇妖司七品高级伏妖士，再加上一只甲等的大妖，哪怕不计算其他损失，都非常夸张了。更何况实际上还有其他妖魔死在了这起案件当中。 能让妖魔一方不惜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调动本就极为有限的潜伏力量悍然出手，还抢了一件‘照妖镜’的仿品或者碎片，它们想要寻找的法宝一定是极为重要的。 本王不在乎它们要找的法宝究竟是什么，甚至不在乎那法宝最终被谁所得，但本王在乎的是，一定不能让妖魔得逞！连甲等大妖都出动了，天知道妖魔一方有没有后手！” 苏清和这才明白了吴启的想法。 看来是听完了崔安知提起的东武城案件后，将永平镇的案子和东武城的案子直接联系到了一起，让九江王吴启对这件案子的性质和严重程度有了全新的判断。 因此吴启对这件案子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不过这件案子最终指向的法宝肯定是‘炼妖壶’。 暗中盯着崔家的调查进度，借此判断崔家有没有察觉到‘炼妖壶’的存在，事实上符合苏清和自己的利益。 所以在搞清楚了吴启的具体打算后，苏清和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吴启的安排。 “王爷，反正昨天您已经将永平镇赵家庄灭门案的真相告诉了崔安知，崔氏只要对这两起案子有类似的联想，针对那三名旅人的调查就必然会无比上心。 以崔氏在清河郡的手眼通天，相信用不了太久，那三名旅人的具体来历便能查个清清楚楚。到时候按图索骥，肯定问题不大，王爷您不用太过忧虑。” 苏清和开口劝慰道。 此时队伍刚刚通过了郡城最外围的区域，道路虽然没有变宽，可两边的建筑无论高度结构、外观设计、还是使用的材料，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郡城真正的繁华映入眼帘，落在苏清和眼中，却仿佛只是置身于假期中的古代主题影视城里。 人是真多，城内的建筑也鳞次栉比，甚至三层的建筑都比比皆是，偶尔还能看到几栋五层、乃至于七层的塔型建筑，在一众成片的二三层建筑群中鹤立鸡群。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讲，郡城的繁华足够看的人眼花缭乱、心潮澎湃。 可对于苏清和来说，这种城市风貌除了能得到他一句‘古色古香’的评价外，真的没办法让他产生情绪上的任何变化。 而这种平静落在吴启的眼中，却是更加证明了苏清和必然身世来历不凡。 “希望崔氏的调查能一切顺利吧，怕就怕世家豪门私心太重，只想着把所有的好处都吞进肚子里，有家无国，最后反倒是可能被妖魔利用这一点。总之，本王的底线就是不能让妖魔的谋划得逞。在这个基础之上，任何其他的结果都可以接受。” 说到这里，吴启顺着马车的车厢窗户向外望了一眼，接着说道：“崔氏肯定会邀请本王住进他们的族宅，不过崔氏族宅内的高手太多，真住进去了会很不方便私下行动，所以本王会用藩王出行礼仪为借口，拒绝崔氏的邀请。 除了案件以外，本王还好奇另外一件事情，以崔氏的地位和实力来讲，其实根本不需要多么在乎藩王。正常来说，本王即便前往神都的途中会路过清河郡，崔氏由家主或者长老出面，请本王吃顿便饭，就算是给本王面子了。 结果没料到，崔氏居然将姿态摆的这么低，提前安排人和本王汇合，那带队的崔安知在这一路上也对本王颇多讨好。礼下于人、必有所图。本王暂时不清楚崔氏在打什么主意，请先生帮本王一起盯着点。” 苏清和听得叹了口气。 他知道能者多劳，但九江王好像有点过于不见外了。 他现在是自由身，又不是王府的人，怎么吴启给他分派任务能分派的这么自然？ 之前那个任务也就罢了，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新任务是什么情况？ 正想开口拒绝，说自己干不了。 可话到了嘴边，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听见吴启继续说道：“当然，先生非我王府中人，本王不能让先生平白做事。只要先生尽力而为，无论结果如何，本王都付先生黄金百两，以作报酬，如何？” 恩？ 黄金百两？ 早说啊！这事还就得我来！王府的人干不了！ 苏清和脸色一正，拱手道：“金子不金子的其实无所谓，主要是我喜欢助人为乐！” 第137章 安稳之地无天榜 吴启的猜测没错。 队伍在郡城内前行了没多久，便忽然间停了下来。 因为崔氏为了表达对吴启的重视，直接安排了族内一位长老带人出来迎接，就在郡城的大庭广众之下，摆出了无比恭敬的姿态，邀请吴启入住崔氏族宅。 吴启当然不可能答应。 面对着崔氏长老的邀请，吴启倒也没拿架子，亲自走出了马车的车厢后，和善的坦承了受藩王出行礼仪所限，此次前往神都的缘由又人尽皆知，实在是不敢太过放肆。 为了避免进入神都后被人抓住痛脚、揪着不放，他必须谨言慎行，此来郡城可以稍作逗留，代表皇族参加崔氏族庆，但却绝对不能住在崔氏族宅里。 个中为难之处，还请崔氏体谅。 吴启说的很是诚恳，崔氏这名长老则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看起来对吴启发出的这个邀请，仅仅是为了表明崔氏宗族的态度而已，既然吴启确实有所顾虑、不愿答应，这名崔氏长老也就没有继续坚持。 仅仅是表达了自身遗憾的情绪后，便话锋一转，笑呵呵的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王爷，家主知道您喜好诗词歌赋，恰好地榜魁首陆放翁最近游历到了清河郡，也被家主邀请参加接下来的族庆大典。而陆放翁号称诗词双绝，是地榜俊彦中少有的文武双全之辈。 家主为了欢迎王爷来到清河，特意今晚摆宴，为王爷接风洗尘。赴宴者除了我们崔氏之人以外，陆放翁还会在晚宴上为王爷您赋诗填词，保准让王爷满意，请王爷一定要赏脸光顾。” 吴启这下子倒是没有拒绝。 点头答应道：“那本王就先多谢崔家主的好意了，请柬稍后让人直接送到本王下榻的客栈便好，本王会按时如约而至的。” “是，王爷远道而来，正该安顿下来休息休息。我这边先不打扰了，晚上如果王爷还有雅兴的话，我再陪王爷您多喝两杯。” 说完，崔氏这名长老拱手躬身行礼，旋即带着其他人转身离去。 崔安知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开，他还需要将吴启一行人安顿到客栈里，再带着‘瑞云班’众人去崔氏宗族内落脚，让‘瑞云班’提前熟悉下族庆大典的表演地，以免族庆表演时出现不应有的失误。 总之，需要他去操办的事情还有很多，得全部都处理完后才能回到宗族去交差。 苏清和没有跟着‘瑞云班’的人一起去住进崔氏族宅，而是和吴启一样，住进了崔安知安排的一家名为‘龙翔’的客栈。 尽管‘瑞云班’的人就算是住进崔氏族宅，也顶多被安顿到下人们居住的院落里，可崔氏族宅内的高手实在是太多，真住进去的话，容易不知不觉间就被盯上。 还是跟吴启一起住客栈比较安全。 “刚才代表崔氏前来迎接的那位长老，名叫崔颢，是崔氏旁系出身，绰号血影刀。曾经他也是地榜有名的人物，不过突破甲等后，便自动下榜。 听说他在甲等境界上进境非常缓慢，被认为潜力已经耗尽，再难有突破，不复曾经名列地榜时的意气风发。目前主要负责崔氏对外接待的事务。” 刚在龙翔客栈里安顿下来，吴启就拉着苏清和聊起了崔氏的一些情况。 这客栈的档次明显比之前路上住过的几家客栈高得多，说不准就是清河郡城内最好的客栈。 “说到这一点，方才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清河郡的甲等这么多，却没有任何一个能位列天榜？天榜三十六个名额确实很少，可平均下来，一郡之地总该入选一个吧？” 苏清和开口问道。 他跟吴启占据了这家客栈最好的两间套房，而吴启随行的那两名车夫和两名侍卫则分别住在了吴启房间的旁边和正下方。 纵使身在清河郡城内，安全肯定有绝对的保障，那两名侍卫和两名车夫也没有任何放松警惕的意思。 动静之间，苏清和隐隐能够从四人身上察觉到几分军旅之意。 “清河郡毕竟处于大周腹地，局势安稳，平和喜乐，少有冲突发生，很难孕育出真正的强者。丙等又或者丁等时，尚且可以随意仗剑江湖、四方游历，增广见闻，所以各郡之间差距不大。 但是到了甲等之后，即便对于五姓七望来讲，那也是真正的家族支柱，自然不可能再任由甲等四下游荡，大多得为家族镇守一方。这种情况下，安稳之地的甲等，一定比不过百战之地。” 说到这里，吴启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神都的强者，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在各地郡城之上。所以清河郡内没有天榜中人，实在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情。” 苏清和心思微动，疑惑问道：“那军方呢？咱们大周和‘幽界’的边境线上，常年都在发生各种大大小小规模不等的冲突，对吧？军方强者岂不是磨砺机会最多？” 吴启点头道：“没错，可惜军方强者不入天地人榜，因此除了最知名的那些将领以外，军方具体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只有皇帝本人才清楚。” 原来如此。 苏清和心有所悟，旋即又想到了人榜名单上他之前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继续问道：“那帮会又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在人榜上有看到一位丐帮主事，负责丐帮在清河郡城的全部事务。 同时还有一位漕帮主事，同样负责漕帮在清河郡城的全部事务。他们两人能入人榜，必然属于丙等境界的佼佼者。但按照我对丐帮和漕帮的认知……那应该都是由‘贱民’组成的帮会吧？ 可修士为什么会愿意落为贱籍？还是能入人榜的年轻俊彦，将来丁等甚至甲等都足以去展望，在‘贱民’的帮会中混迹，难道不觉得蹉跎吗？” 吴启笑道：“丐帮和漕帮里只有最底层的那些，才是‘贱民’，是吃草的人。至于帮会的上层，他们何曾当过‘贱民’？他们同样是吃肉的人。” 第138章 帮会是夜壶 “这天下间的强者，也就是超脱了普通人的所谓修士，大概有五成在朝廷之中，广布于军方、镇妖司、皇宫以及各级官衙之内。还有另外四成分布在以五姓七望为首的世家豪门里。 大概只有一成不到，是那些偶有奇遇的散修、又或者江湖人士。不管是朝廷，还是世家豪门，资源其实都是相对有限的。实力更强的修士，自然能够占据更多的资源，这理所应当。 修士的修炼、特别是突破境界，往往需要消耗大量的天材地宝，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那种纯粹混迹于江湖的散修，很难依靠着自身的努力去弥补强大势力所带来的资源上的优势。 因此这些散修慢慢的就只能聚集起来，成立一些江湖势力，抱团取暖的同时，从朝廷和世家豪门的手里去争夺缝隙里漏出来的剩余资源，于是各种江湖帮会便随之应运而生。” 说到这里，吴启略显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其实这些散修并不是不想被朝廷收编，又或者加入到世家豪门里担任客卿。可问题是，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实力境界太过一般。 哪怕能够被朝廷收编，又或者担任世家豪门的客卿，也不会受到什么重视，能够得到的资源分配当然极为有限。反正当狗的好处很一般，那为什么不自己干呢？起码还能当爷，对吧？” 苏清和想了想，疑惑道：“王爷，按照您的说法，他们组建起来的江湖帮会，只能去争夺朝廷和世家豪门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资源，这岂不是意味着，凡是朝廷和世家豪门能看上的资源，他们都争夺不了。只有朝廷和世家豪门看不上的资源，他们才能去争一争？” 吴启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不然为什么江湖帮会上不了台面？比如丐帮的大部分人并不是在靠着乞讨生活，事实上，靠着乞讨生活的那些真正的丐户，往往并不是丐帮中人。 丐帮的大部分人是靠着采生折割，乃至于拐卖妇女孩童来营生的。真正可以算是侠义之士的丐帮中人不是没有，但相对较少，所以丐帮在所有江湖帮会里大概处于一个亦正亦邪的地位。 再比如你提到的漕帮，绝大部分的漕帮中人都是码头苦力，靠着在码头搬货来养家糊口。可同样有一部分漕帮中人会开设赌场、勾栏，干绑票勒索的买卖。你很难说他们是好是坏。 而帮会的上层不用去干这些，单只是通过抽水，便能积攒大量财富，用以购买修炼所需的天材地宝。单独一个帮会成员可以提供的抽水非常有限，可所有帮会成员加在一起呢？” 苏清和皱了皱眉，沉吟道：“就算是这样，由于争夺的都是一些残羹剩饭，最终能分到手里的收益，也顶多是跟加入朝廷又或者世家豪门相仿吧？甚至可能略有不如？” 吴启耸肩道：“即便略有不如，在当爷和当狗之间，你怎么选？” 苏清和琢磨了下后，苦笑道：“我肯定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吴启赞同道：“就是这个道理，丐帮、漕帮、各地方镖局，一些小门小派、马匪流寇，乃至暗藏于广大农村之中的各种邪教，基本上主事者、领头人，都是这种散修。 修士确实不可能沦落为‘贱民’，相比于普通人，修士的选择面要宽广的多。但不妨碍一些修士趴在‘贱民’的身上吸血，大周的所谓江湖，基本上是由这些人组成的。” 苏清和恍然。 相比于隶属朝廷又或者世家豪门的那些强大修士，这些混迹于江湖的草莽之士，确实上不得台面。 起码朝廷和世家豪门不可能去干什么绑票勒索又或者拐卖妇女孩童的买卖。 当然，漕帮、丐帮能常年靠着这种买卖来维持生计，要说背后没有官府又或者世家豪门的默许，那苏清和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估摸着官府又或者世家豪门应该也在类似的事情上有一定的需求。 但让他们自己去做的话，又实在是乾坤颠倒，甚至会动摇他们对整个大周的统治根基。 因此像漕帮和丐帮这样的帮派，就有了存在的必然性。 反正出了问题也没关系，把牵扯到的某些江湖人物拿出来砍头便好，朝廷和世家豪门并不会因此沾染上任何腥臊。 将自己的这些判断跟吴启沟通了下后，苏清和联想到了杜月笙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不由颇为感慨的复述道：“帮会在朝廷和世家豪门的眼中，只是夜壶而已。须臾不得离之，方便完了就一脚踹到床下。那些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修士，看似是在帮会里当了爷，可他们的头顶上还是压着更大的一片天。 这个所谓的‘爷’的身份，唯一能确保的是他们平日里可以过上作威作福的日子，真到了需要他们去填坑的时候，他们仍然没得选。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世界的本质归根结底是弱肉强食，弱者，天然会被奴役。” “夜壶？” 吴启扬了扬眉，旋即微笑道：“非常贴切的形容，你说的没错，这些帮会的所作所为，确实得到了朝廷和世家豪门的默许。可类似的事情是永远无法禁绝的。 与其让这种阴影中的势力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倒不如将他们纳于掌控之中，官府和世家豪门借此充当正义的一面，同时又能有用得顺手的人去充当邪恶。 总之，你不用太过在意这些帮会力量，对于‘贱民’或者底层百姓来说，这些帮会力量都是惹不起的庞然大物，但对于官府和世家豪门来讲，他们不值一提。” 苏清和点头道：“确实，在一个拥有上百名甲等的郡城里，一方主事却只是丙等，帮会力量看起来着实有点可怜。按照这种分配来看，丐帮和漕帮这种明显成员极多、有可能几十万上百万的超级大帮会，其中最强的人该不会都不到甲等吧？” 吴启随口道：“那倒是不至于，丐帮和漕帮算是最顶层的江湖力量了，一两名甲等还是有的。不聊这个了，晚上崔氏给本王准备的欢迎晚宴，本王打算带你一起去，所以做好准备，崔氏肯定会对你非常好奇的。” 第139章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俗心 没有继续跟吴启聊太久，苏清和很快返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内。 对于吴启说要带他一起去参加崔氏举行的欢迎晚宴，苏清和其实早有预料。 以吴启这些天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抵达郡城后的一应活动，若是不带上他的话，那才是奇怪。 正好借着今晚参加宴请的机会，探一探崔氏族宅的虚实。 原本苏清和是想着能不能偷摸潜入到崔氏族宅内，窥看崔氏自身的卷宗秘录，从中寻找下是否存在跟‘炼妖壶’有关的信息。 但听到吴启说崔氏在郡城内至少有几十位甲等的大修行者坐镇后，苏清和就绝了潜入窥看的念头。 无论藏匿气息和修士身体特征的本事再怎么强大，想要在这么多甲等大修行者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潜入，都绝对属于痴人说梦。 更何况苏清和还忽然间想到，像清河崔这样的大周顶级豪门，其族宅内估摸着肯定会有相应的‘结界’布置。 在对‘结界’具体的布置安排全无了解的情况下，贸然潜入恐怕很容易就会因为触动‘结界’而被发现。 所以……慢慢来…… 确定有机会再去尝试。 没有机会的话，还是要以安全为主，不能轻易涉险。 刚过正午，崔氏安排的晚宴起码要等到酉时以后才会开始，相当于下午五点左右。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被空了出来，苏清和没有待在房间里消磨的想法，跟吴启打了个招呼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客栈，准备在附近的街道上四处逛一逛。 初来乍到，当然得看一看当地风貌。 龙翔客栈所在的地角又是清河郡城内最为繁华的街区，因此刚刚走出客栈的大门，苏清和就陷入到了人声鼎沸的喧闹之中。 和乘坐在马车的车厢里观看两边街景的角度完全不同。 身处于往来的人潮之中，听着那些叫卖吆喝声，看着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只觉得这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俗心。 清河郡城的街道明显要比东武城宽敞的多。 东武城内即便是那四条纵贯南北、横穿东西的主道，顶多也就是和清河郡城的辅道差不多宽阔。 至于清河郡城的主道，苏清和身在其中，很是有种站在长安街上的感觉。 如此大气，确确实实是在三级城池里永远不可能感受到的。 不知道神都又会是一番怎样波澜壮阔的景象，能比二级的郡城恢宏多少。 苏清和漫无目地的跟随着人潮涌动的方向，随波逐流一般的四下里游览着街景。 绝大多数的人仍然是粗布麻衣的打扮，绫罗绸缎者有，却并不多，大概能占据所有人流的一成。 更有身份地位的会乘坐轿辇出行，成为一名合格的轿夫，对于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来说，同样是一项不错的出路。 相对来说，马车的数量就很少了。 按照大周的礼仪规定，如果只是四民之中的‘商民’，那即便是身家巨万，依旧没有资格乘坐马车，最多只能是乘轿。 自己骑马也行。 实在是赶远路的话，可以坐船，反正大周水路昌盛，经过这么多年来持续不断的治理和发掘，依托于各大水系发展起来的运河，已经四通八达、连接了大周全境。 若是不愿意坐船，那就去乘坐驴车或者骡车。 想要乘坐马车，要么拥有官身，要么拥有爵位，要么背景深厚，地方官吏愿意对你的违制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被人流挤到了一个卖豆腐脑的摊子前，苏清和刚好有些饿了，便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跟摊主要了一碗豆腐脑外加两个烧饼。 不需要吃饱，垫一垫就行。 晚上还有崔家的晚宴要参加呢。 以崔家五姓七望的地位，作为大周最顶级的豪门，宴请的目标又是大周藩王，其准备的晚宴规格不可能低。 说不准就会有什么珍馐美味在等着，白天当然得少吃一点，以便晚上可以大快朵颐一番。 豆腐脑和烧饼很快被摊主端了上来。 看着上面洒了卤汁、葱花、蒜泥以及茱萸的豆腐脑，苏清和一时间食指大动。 幸好这里面没放糖，不然他得让摊主重做一碗。 当然，从当前的社会生产力发展进程来看，如果要做甜豆腐脑的话，肯定不能放白糖，只会用其他具备甜度的东西去调味。 倒不是没有白糖，而是白糖在当前的世界里属于奢侈品的范畴，别说普通百姓了，就算是小康之家，一般也是吃不起的。 刚刚就着豆腐脑把两个烧饼吃完，苏清和便看到一个领着孩子的妇女，正努力的往一个摊子前挤，似乎是想要买什么东西。 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是个小男孩，有点虎头虎脑。 由于周围人实在是太多，妇女一个劲儿往前挤的举动，导致孩子被其他人碰撞的很难受。 主要是孩子太矮，还不到其他成年人的腰间，人流拥挤的情况下，大部分人根本注意不到身边有个孩子，举止之间自然便不会刻意避让。 这导致孩子本能的开始抗拒母亲的拉扯，小手努力的想要抽回来。 恰在这个时候，一名男子忽然撞到了妇女拉着孩子的胳膊上。 较大的冲击力再加上孩子尚有不断回抽的力量，让妇女一个没抓牢，当场松开了小男孩的手。 妇女本能的立刻转身，正想要赶紧重新去拉住自己的孩子，结果就看到一名男子突然弯腰抱住了她的孩子。 紧接着，周围的人流似乎一下子变得密集起来，有两名男子挡在了她的眼前，用力的想要从她的身旁过去，连带着将她挤的不住踉跄。 前后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两名男子便从她的身旁挤了过去。 而此时好不容易重新站稳的妇女，却是茫然四顾，只能看到数之不尽的陌生面孔，再也找不到丁点自己孩子的踪影…… 呆愣了下，妇女顿时忍不住凄厉的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可惜，除了吸引来一些看热闹的目光外，并没有起到任何别的作用…… 苏清和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放下了五枚铜子儿，接着默默站起身来，朝着抱走孩子的男人追去！ 第140章 丐帮中人 烧饼一枚铜子儿一个，豆腐脑两枚铜子儿一碗。 所以实际上苏清和放下五枚铜子儿在桌面上，等于是还多给了一枚。 抢来的钱花着不心疼，对于生活在底层的这些普通老百姓，苏清和不介意额外给予一些合理范围内的赏钱。 当然，升米恩、斗米仇，额外给予的好处肯定要有所限制，否则容易好心办坏事。 方才发生在他视线当中的拐走小孩儿事件，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上事发突然，对方几人的配合又极为默契，明显这种事情干的非常熟练，导致他根本没来得及提前进行制止。 此时听到丢了孩子的妇女在撕心裂肺的无助哭喊，他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装作看不见。 至于插手其中有可能导致他修士境界暴露出来的问题，反正接下来他要一直跟着吴启，顶多是没办法暗中盯着崔氏的案件调查进度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再者说了，他就算一直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也很难瞒住崔氏多久。 一旦让崔氏因此而过多的关注他，反为不美。 相比于接下来跟踪案件调查进度的行动可能会遭遇到的一些麻烦，若是能因此拯救一个家庭的破碎，无疑要更有意义。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已经没入了人潮之中。 他的价值观里仍然存在着一些朴素的正义感。 在不影响自身安全和利益的前提条件下，他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人！ 通过对体内灵气的精细控制，整个人仿佛游鱼一样朝着那抱走了孩子的男子追去。 密集的人群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即便丙等境界的灵气强度远不如甲等，可是通过灵气的调动潜移默化的去排斥路线上遇到的其他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要确保前行线路上的行人不要太过拥挤，那么追踪的速度就不会受到影响！ 刚刚发生的抢孩子行为，属于非常明显的团伙行动。 一人负责撞开妇女和孩子之间拉着的手，一人负责立刻抱走孩子，还有两人负责趁势将妇女挤开，让妇女在缓过神来后，便完全看不见孩子被抱去了哪里。 在异常拥挤的街道上做这样的事情，非常容易得手。 别看是青天白日，实际上正因为是白天，人的警惕心反倒会降低，导致抓准机会直接下手的成功率是极高的。 苏清和没工夫去盯着另外几人，他只能先盯着抱走孩子的那名男子，尽快的拉近了和男子之间的距离，眼看着就要追上那名男子，结果那男子忽然闪身钻进了一个巷子。 毫不迟疑的跟着也进了巷子之中，苏清和看到那男子抱着孩子距离自己顶多十米开外。 正打算一个箭步的上去按住男子，却发现男子又是一个转身，竟是拐进了巷子内的一面墙中？ 恩？哈利波特？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稍稍愣了下，苏清和上前了几步，然后才真切的看清楚，这面墙在男子抱着孩子消失的地方，实际上是两道帘布。 只不过帘布的颜色和墙壁的颜色几乎完全一致，所以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会直接看花眼，将这两道帘布略过去，以为仍然是正常的墙壁…… 里面有吆五喝六的声音传出，苏清和顺手掀开帘布，里面熏人的异味当场扑鼻而来。 一个看起来应该有六七十平大小的房间，摆了好几张赌台。 起码十几名赌客正拥挤在那些赌台周围，一个个杀红了眼般的死死盯着赌台上的骰子又或者牌九，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押大小庄的模样。 没有赌客在乎苏清和的忽然闯入。 可经营这处赌场的人却是第一时间便有所反应。 以一名强壮汉子为首，直接有三人迎了上来，挡在了苏清和的眼前。 “朋友，看着眼生，我们这地方只让熟客玩。如果朋友想玩，那就去找个熟客来带你，我们才算是能知道你的跟脚，万一出点什么事，也可以顺藤摸瓜的找到你，相信朋友能理解我们这种地方的不容易。至于现在嘛，还请朋友先出去吧，别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强壮汉子语气不善的说道。 苏清和摇头道：“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找人的。刚才有个男的抢了个孩子，钻进你们这里了。麻烦你们让一下，如果你们这屋里没有的话，那他应该是顺着你们的后门跑掉了。” 强壮汉子眯眼道：“朋友，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这里是丐帮看的场子，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来闹事的！你所说的什么男的抢了个孩子……我没看见！ 如果你不想招惹上丐帮，那就最好现在离开。这些年来，我见过很多像你一样想要当什么江湖侠客的年轻人，可惜他们太蠢，所以他们很多年纪轻轻就死了！” 苏清和依旧摇头道：“我亲眼看到那个人抱着孩子钻进了这里，你说没看见，那我只能认为你在包庇他。这种事情我若是没有碰到也就罢了，可碰到了，便不可能无视。所以……那个人也是你们丐帮的，对吧？” 强壮汉子脸色一板，冷声道：“朋友，我说了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不要以为我们是花子就好欺负！不光是我没看见！这里的其他人也都没看见！怎么？你一个人看见便是真的，我们这么多人都没看见却是假的？ 我现在还客气的劝你，是因为我们丐帮不愿意惹事。但不愿意惹事不意味着我们丐帮怕事！你要真是不识好歹，把你打死了喂狗也纯属你自找的！报个名号吧！看看我们丐帮能不能惹得起你！” 名号？ 吴启？ 就算把九江王的名头报出来，眼前这几个丐帮的人也不可能相信。 即便他们真的信了，至多是把之前被拐走的那个小男孩儿送回来而已。 类似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而这里又明显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据点。 好人做到底，都已经迎头碰上了，便没有妥协折中的道理，干脆把这个据点捣毁算了！ 苏清和心下有了决定，不再和眼前的壮汉废话，当即出手如电，挥拳打向了壮汉身旁的两人！ 第141章 下手狠辣 尽管是丐帮负责看场子的人，可这个场子很小。 藏在阴暗的巷子里，只有几张赌台，能够同时容纳的赌客看起来很难超过二十人。 并且这些赌客应该都不能算是真正的肥羊，整间赌场估摸着即便加上放贵利的收益，一个月下来的余钱也是颇为有限的。 因此丐帮安排在这个场子里看顾的人，根本就没有修士。 拦在苏清和眼前的三人，除了身强体壮，瞧着应该打架经验丰富以外，毫无其他的特点。 用来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或者那些精神头已经出问题的赌鬼，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但面对着苏清和，他们甚至连招架之力都不可能有！ 仅仅两拳，站在壮汉身旁的那两人就全都被打的倒飞了出去。 苏清和没有施展修士层次的力量，却也没有刻意留手。 单纯依靠着身体的强度，挥拳打在了那两人的身上，在将两人打的撞翻了赌台的同时，两人的胸口顷刻间塌陷了下去。 胸骨断裂的动静被赌台翻倒的动静压过，两人一声没吭便直接原地下线…… 赌台被撞翻导致正在等待新一轮赌博结果出现的那些赌徒们瞬间红了眼。 一个个仿佛想要杀人一般的大声喊叫起来，同时扭头恶狠狠的看向了苏清和。 有的赌徒是一直在输，就等着这一把翻盘。 有的赌徒是刚刚开始转运，寻思着这一把能赚一笔大的。 庄家悠然自得，无论对赌的双方谁输谁赢，都可以固定的收取一笔抽成，所以有的赌客即便血赚，庄家也永远不亏。 结果骰子刚刚掷出，尚未来得及停下确定点数，赌台便翻了…… 无论在赌徒眼里，还是在庄家眼中，如此做法都等于是抢走了他们能赚到的银钱！ 很神奇，在赌台上的结果最终呈现出来之前，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会赢，从未想过自己这一把会输。 于是这一把被莫名中断后，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亏了…… 面对着周围充满了恶意的眼神，苏清和的心情却是异常平静。 他向来对于瘾君子以及赌徒深恶痛绝。 因为这两种人不光是毁掉了自己，同时还会毁掉他们的亲人。 一旦深陷其中，那么能够从中再抽离出来，真正做到浪子回头，再不去碰这两种东西的人，极为稀少，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在这种认知的影响下，苏清和一直以来都跟赌毒不共戴天。 此时迎着那些恶意的眼神，他当然不可能顾忌什么。 若赌徒们还有理智，仅仅只是愤怒，却没有主动上来找他麻烦的话，他也懒得当什么判官。 可若是赌徒们失去理智，愤怒的要求他来赔偿想象中的收益，那他不介意当一回清道夫。 很快，前后不过几个呼吸，最先冲上来的几名赌徒就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这几名赌徒同样没了呼吸，明显是不活了，剩余其他的赌徒立时被苏清和的狠辣手段所震慑。 而苏清和则是抓住了负责看场子的那名壮汉，面无表情的扭断了壮汉的胳膊。 在壮汉凄厉的惨叫声中，心平气和的问道：“还是没看见吗？刚才闯进来的那个男的，抱了个小男孩儿，需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吗？这大记忆恢复术，虽然我不太专业，却也大概明白原理，若是能帮你回想起来的话，我不介意在你身上试试。” 壮汉听不懂‘大记忆恢复术’是个什么东西。 但苏清和的举动让他不需要听懂，也能明白苏清和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在剧烈的痛楚影响下，壮汉毫不犹豫的喊道：“看见了！看见了！他们……他们顺着后门……顺着后门跑了！后门外的院子就是我们丐帮的一个分舵，不要杀我！我……我带您去！” 苏清和满意道：“早这样配合多好？我不用费工夫，你也不用吃苦头，至于最终结果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对吧？如果你们分舵的人比我厉害，那自然有你们分舵的人收拾我。 如果你们分舵的人都不是我的对手，那你挡不住我也是应该的，还是没人会找你的麻烦。结果你非要逞强，导致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弟横死，自己也直接没了一只胳膊，实在不划算。” 说着，苏清和再次伸手，将壮汉那刚刚被折断的胳膊硬生生就这么直接齐肩撕扯了下来！ 手指如风连点，通过灵气的输送给壮汉进行止血，让壮汉尽管一下子少了条胳膊，可疮口处却只有白骨和血肉模糊，并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来…… “啊啊啊啊啊！” 胳膊骤然被整个扯断，壮汉的惨叫声简直要冲破赌场的顶棚。 表情完全扭曲，脸色一片苍白，眼看着便要因为疼痛而跌倒在地上，苏清和却及时的一把拉住了他。 “走吧，前面带路。我这个人耐心不怎么好，一旦你让我觉得是在拖延，给分舵里其他人争取撤离的机会，那……对不起，我只能继续把你还完好的胳膊也扯下来了。” 苏清和一脸诚恳的说道。 壮汉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这才咬着牙往赌场后面踉跄走去。 场子里的其他人见状，纷纷向后退步，主动跟苏清和保持了距离，生怕苏清和对他们动手。 地上躺着的尸体足够让还站着的那些人恢复理智和清醒了。 银钱当然重要，可命更加重要。 很快走出了一地狼藉的赌场。 顺着赌场的后门离开，苏清和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面积不小的院子。 那赌场是在巷子的墙上开了一扇门，场地则是这处院子的一间厢房！ 之前闹出来的动静已经被院子里留守的其他人听了个清清楚楚，当苏清和押着壮汉出现在了院子里时，至少十几名男子在一名中年人的带领下，刚刚完成了集结，正打算冲进赌场内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奈何苏清和的效率太高，他们根本没来得及行动，苏清和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中年人看了看少了条胳膊的壮汉，眼皮跳了跳，沉声问道：“阁下何人？为何擅闯我丐帮分舵？难道阁下想跟天下叫花为敌吗？” 第142章 听不懂人话? 苏清和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先扫视了一眼院中的所有人。 结果在除了中年人以外的其他人里，他还真看到了方才抱走孩子的那名男子！ 灵气触须瞬间外放，同时听觉能力也在灵气的辅助下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虽然没能在院子的其他厢房内发现异常的动静，可在院子的正下方，他感知到了不少活人的存在！ 这是……专门挖掘了一个地下室吗？ 从灵气感知到的情况来看，地下室的面积大体上和整个院子差不多，并没有延伸到四面厢房的界限之外。 而能够从地下感知到的活人数量，却至少达到了一百以上…… “丐帮是丐帮，乞丐是乞丐。你们只是丐帮，不能代表天下乞丐。相比于那些真正活在生死线上的乞丐，你们不过是顶着乞丐名头的流氓而已。至于说我闯进来的目地，其实也很简单。你们的人在街上拐走了一个孩子，恰好被我看到了，所以我来救那个孩子。”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抬手直接拍在了身旁壮汉的脑袋上！ 正捂着断臂，心里幻想着活下去后一定要好好报复苏清和的壮汉，根本没想到苏清和会下手的这般干脆。 脑门猛地挨了一下后，顿时失去了全部的知觉。 完全没想到眼前这突然闯进来的年轻人，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下杀手，中年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体内灵气也随之释放出来。 眼神阴沉的说道：“哪里来的愣头青？丐帮的事情也敢随便管？说说你的来头！要是我们丐帮惹不起，那今天的事情，我就认栽！可要是我们丐帮惹得起……嘿，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全家上下每一个人，我们丐帮都能找到，然后把他们卖掉！让他们的余生在悲惨中度过！” 苏清和感受着中年人释放出来的那种大概只有丁等中层次的灵气强度，叹气道：“你们的脑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惹得起你们，你们就放过我？惹不起你们，你们就报复我？ 合着想不想打，主动权都在你们的手里？凭什么？我惹不起你们也便罢了，可我要是惹得起你们，那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们？一群阴沟里的老鼠而已，是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中年人听的心下一凛。 眼前闯进来的这个年轻人所表现出来的有恃无恐，落在他的眼里，无疑是非常有底气的表现。 正常来说，只要不是傻子，那嚣张就肯定要有嚣张的本钱。 因此眼前这个年轻人恐怕还真的颇有背景？ 但他们丐帮也是要脸的！ 身为这处分舵的舵主，他不可能任由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自己管辖的分舵内胡作非为。 反正眼前这年轻人不愿意表明身份，那即便这年轻人家世显赫，只要他别害这年轻人的性命就行。 贸然打上门来，主动跟丐帮为敌，是眼前的年轻人有错在先！ 纵使他出手给年轻人一些教训，也没人能说他什么！ 总之……先把这年轻人拿下再说！ 真有背景的话，就找主事出面去谈。 丐帮作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帮会，分舵遍布大周各郡，哪怕没什么身份地位，也不是随随便便来个小官员、小贵族就能拿捏的！ 可若是这年轻人在虚张声势，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背景……嘿，那他就要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后悔来到世上走一遭！ 念头既定，中年人不再犹豫，挥手下令道：“把他给我抓起来！只要别弄死，断胳膊断腿都没关系！反正随时都能治好！” 中年人身后的那些人一听，纷纷吆喝着朝苏清和扑来。 除了中年人以外，其他都只是比较善于打架的普通流氓罢了。 身上带着短刃、指虎等专门用来打架的武器，再加上一个个善于发狠，用来欺负良善百姓，确实个顶个的好使。 就算面对修士，如果只是刚刚成为修士的丁等下境界，一下子被这么十几个人围住，都很难讨的了好。 中年人满脸信心十足的表情，脑海中已经在想着接下来如何炮制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了。 然而那些想法在脑海中刚浮现起了眨眼的工夫，他就看到自己安排着留守分舵的十几个人，几乎是不分先后的齐齐倒在了地上…… 每一个人的脖颈处都出现了仿佛被利器划开的伤口。 每一个人都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了脖子，前冲的势头则是猛然停顿。 看着他们的脖颈处开始不断的、顺着捂住脖子的指缝间大量往外渗血，中年人一时有些恍惚。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知道在郡城杀人会很麻烦，尤其是你们这种帮会份子。不过我同样觉得，像你们这样的人渣，如果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话，你们只会制造更多的悲剧，让更多的普通家庭妻离子散，所以我还是下了杀手。 想要震慑住恶人，就必须比恶人更狠、更没有底线，让恶人知道做坏事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不然谈何震慑？走吧，带我去你们的地下室。来都来了，总得把被你们拐走的人都放出去才行，反正是顺手的事情。”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走到了中年人的眼前。 抬手轻而易举的便将处于发呆状态的中年人制住。 直到这个时候，中年人才意识到，原来眼前这突然闯进来的年轻人，也是修士！ 而且修为境界比他只高不低！ “你……你别杀我！你杀了他们还不算大事，但我可是此处分舵的舵主！你要是杀了我，我们主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中年人原本的火气顷刻消失无踪，声音发颤的开口道。 苏清和皱眉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带我去地下室。” 中年人咬牙道：“你知道我们在郡城的靠山是谁吗！他可是……” ‘咔嚓’！ 中年人话只说了一半，根本没来得及说出靠山的名字，苏清和便干脆利落的掐断了他的脖子。 意识归于虚无，临死之前，中年人的眼神中满是惊恐和不解之意交杂的情绪。 他不明白，为什么苏清和不让他说完？ 第143章 人间狱 “你还真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带我去地下室，你老老实实带我去地下室不就完了吗？非得多嘴多舌。你们在郡城的靠山是谁，自己心里清楚就得了，喊出来是什么意思？” 苏清和一脸无语的看着眼前中年人的尸体，颇为不爽的伸脚踢了踢。 继续自言自语道：“真让你喊出来了，那哥们是寻根究底还是置若罔闻？寻根究底吧，怕惹不起。即便跟在王爷的身边，这惹事也得有个限度。毕竟王爷是不能随意插手地方事务的，否则容易犯忌讳。 哥们如果太能惹事，并且惹出来的事端还都不小，让王爷觉得哥们是个天大的麻烦，直接对哥们避之唯恐不及可怎么办？可真让哥们置若罔闻，哥们也于心不安。若不能问心无愧，哥们会睡不着觉的。” 说到这里，苏清和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院子的正房走去。 尽管通过提前杀人的方式杜绝对方主动暴露靠山身份的可能，这种做法不管怎么看都有些自欺欺人。 可苏清和自问不是什么迂腐的人。 行侠仗义这种事也要看自身的实力层次。 若是处于自身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那肯定尽量帮忙。 然而超出了自身能力范围的事情，装一装孙子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面子哪有命重要？对吧？ 由于中年人已经死了，没有中年人主动带路，他便只能通过对气息的感知，自行寻找地下室的入口。 不过既然这里是丐帮的分舵，明显负责拐卖人口的生意，那么地下室的存在应该就不仅仅只是为了藏人而已。 更多的作用，肯定还是冲着中转站去的。 所以这种地下室的入口不可能搞的多么隐秘，哪怕没人带路，找起来也不会太过麻烦。 毕竟，丐帮行事，看起来颇为嚣张。 除了丐帮本身的势力以外，其在各个郡府的靠山，必然都是真正了不得的大人物。 因此没必要将据点搞得过于掩人耳目，平白给自身出入造成不必要的阻碍。 果然，事情基本如苏清和预想的那样。 在进入正房后根本无需仔细搜查，因为书房的地面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类似于地窖入口的木板。 掀开木板之后，出现在视线当中的并非是向下的楼梯，而是一个搭起来的木制爬梯。 顶多四米的深度，苏清和一跃而下，发现地下室的高度在两米左右，不少油灯被相隔开来的挂在墙壁上燃烧，将地下室照的勉强能够视物。 虽然两米的高度足以容人挺直身板的行走其中，可感觉上依旧颇为压抑。 用力的深呼吸了下，苏清和确定这地下室内的空气并不稀薄。 墙壁上挂满的油灯也没有因为时刻不停地燃烧而导致地下室里出现缺氧的情况，也不知道通风管道是怎么设计的。 目之所见，地下室的面积着实不小。 左右两边和正前方都是如同地牢一般的铁笼子。 中间的空地则有几根支撑柱负责承重，还有几名应该是丐帮留守分舵的人，正围在中间的一个石台。 石台上被捆缚着一名不着寸缕的女子，几名丐帮之人呼哧带喘的在女子身周活动着。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专注于眼前享受的缘故，又或者苏清和跳下来的动静很小，总之那几名丐帮之人根本就没发现苏清和的突然出现。 三面铁笼内关押了密密麻麻的囚徒。 其中左右两边的铁笼里关的都是孩子，一面笼子里的孩子大概尽皆是三五岁的样子，懵懵懂懂，畏畏缩缩，少说得有四五十个。 另外一面笼子里的那些孩子，年龄就有点跨度了。 小的看着大概七八岁左右，大的甚至都有十三四的模样了。 这些孩子差不多有二十之数。 至于正前方的铁笼，关的全部是女人！ 没有年龄特别大的、也没有年龄特别小的，十几岁二十岁出头，看着连超过二十五六的都很少！ 苏清和眯了眯眼，缓步朝着正在施暴的那几名丐帮之人走去。 石台上的女人不停哭泣喊叫着。 奈何双手双脚全都被石台上的枷锁捆了个结实，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挣扎的举动。 几名丐帮之人却是一边活动一边放肆大笑，尽情的在女人身上宣泄着兽欲。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先暂停一下，我有点事想跟你们了解了解，希望你们能回答我的问题。” 苏清和仿佛鬼魅一般的来到了几名丐帮之人的身旁，微笑着开口道。 声音出现的过于突兀。 明明不大，可直接在几名丐帮之人的耳旁炸响，瞬间将几名丐帮之人全都骇了一跳。 特别是专注于眼前享受的那名丐帮份子，整个人当场哆嗦了下，所有的火焰顷刻熄灭。 “谁？！怎么进来的？！” 来不及穿好衣裤，几名丐帮之人发出质问的同时，本能的便想要先将眼前突兀出现的陌生人制住再说。 苏清和挥了挥手，刚准备有所动作的几名丐帮之人，当即被切断了脖子，和院子里的那些人一样，捂着脖颈跌倒在了地上。 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没有成为苏清和第一时间进行击杀的目标。 不过这两人也被苏清和展现出来的杀人术吓住。 僵立在了原地的同时，冷汗‘唰’的一下子布满了额头。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我问，你们两个抢答。我问完后你们就举手，谁先举手，谁获得回答的机会。答完之后，这个人不用受到惩罚。而没有抢到回答机会的那个人，每错失一个问题，我就掰断他的一根手指头，听明白了吗？” 苏清和一边笑呵呵的说着，一边随手打开了石台上的枷锁。 原本被捆缚在石台上遭受凌辱的女人，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赶忙慌张的从石台上跳了下来，踉跄着捡起了地上的破衣烂衫，很是惶恐的用这些破布条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看向苏清和的眼神中，满是惊慌失措和忐忑不安交杂的情绪。 苏清和朝着女人点了点头，示意女人稍安勿躁。 然后才重新看向了眼前的两名丐帮之人，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这里面一共关了多少人？孩子和女人各有多少？他们都会被你们用来做什么？” 第144章 丐帮多元化的营生 随着苏清和话音落下，其中一名丐帮份子立刻举起了手。 另外一名丐帮份子明显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以至于反应慢了半拍。 看到苏清和笑吟吟的点头，及时举手的丐帮份子赶忙回答道：“年龄最小的那些主要是用来卖的，每天都有新的被关进来，也会有被看上的卖出去，目前关了四十七个。 年龄大一些的主要用来折割，砍掉手或脚，弄成残疾，带出去乞讨。或者四肢都砍掉塞进罐子里，把他们搞成像怪物一样的东西，带他们出去卖艺，能让人看个稀奇。 这种需要的数量不多，所以我们抓的也不算多，基本上都是缺了之后才临时采集，目前共关了十九个。至于那些女人，主要是卖给勾栏的，也有乡下的穷汉愿意赎买。 不过乡下村里的穷汉只愿意买那种膀大腰圆屁股肥的，好生养、还能干农活，瘦瘦小小的、长得算是可以的，都得卖给勾栏。这些女人有三十五个。加起来一共一百零一个。” 苏清和眼神一冷，抬手直接掰断了没能抢到回答机会的那名丐帮份子的三根手指。 ‘咔吧、咔吧、咔吧……’ 喊破喉咙一般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把旁边抢到了机会的那名丐帮份子吓得一个激灵，同时心里面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几分庆幸的情绪。 “不是……不是错失一个问题……只……只掰断……一根手指吗……为什么……掰断我……三根……” 惨叫声渐渐平息，被掰断了三根手指的丐帮份子咬着牙根，无比委屈的艰难问道。 苏清和耸肩道：“错失一个问题确实只掰断一根手指，但我刚才是直接问了三个问题，因此你错失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三个问题。” 说完，没有理会这名丐帮份子瞬间呆滞的眼神，苏清和直接开口继续问道：“你们丐帮在清河郡城内一共有几个分舵？所有分舵都在做着这些买卖吗？” 正庆幸着的丐帮份子一听，手的反应比脑子更快，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立刻举高。 而陷入到呆滞当中的丐帮份子再次慢了半拍，满脸震惊之色的扭头看向了身旁在他印象里一直跟他关系极好的所谓‘兄弟’，脸上的表情渐渐陷入到了绝望之中。 “我们丐帮在郡城里一共有四十八个分舵！规模大小不一，大的分舵管辖上千帮众，小的分舵只能管辖几百帮众。我们这个分舵就是城里最小的分舵之一，帮众仅有一百出头，常年留守分舵的人更是不超过二十…… 至于说开设赌场、采生折割、买卖妇女的营生，小人了解不多，倒是之前听舵主提过一嘴，好像真正在做这些买卖的分舵，只占据郡城内所有分舵的三成左右。因为赌场生意会和漕帮那边出现直接的竞争及冲突。 再加上采生折割和买卖妇女的营生，真正的需求就那么点，如果太多分舵做这些买卖的话，最后只会变成自己人之间的比拼，平白的摊薄收益，实在是没有必要。因此另外七成的分舵，主要在做一些其他的生意。” 这名丐帮份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回答道。 苏清和很满意此人的配合，于是干脆利落的将另外那名丐帮份子一只手上仅余下的两根完好的手指也当场掰断。 在那名丐帮份子又一次近乎喊破嗓子的惨叫声中，苏清和没有任何停顿的接着问道：“那你们剩余的七成分舵，靠什么买卖维生？” 连续抢到了两次回答机会的丐帮份子这次举手举的更加从容。 整个人已经适应了当前的氛围，语气中带着讨好意味的回答道：“能用来营生的买卖还是挺多的，主要看分舵舵主的想法。我们丐帮上下之间相对松散，主事虽然掌管一城帮会事务，可具体每一个分舵做什么，主事很少插手。 有的分舵舵主比较正派，那分舵就会靠着卖艺以及搜集情报、出卖情报来维生。有的分舵则会在婚丧嫁娶上收规费，谁家有红白喜事，都得给分舵交银钱。如果有人不交，等到了红白喜事的那天，一定会有一群叫花去闹事。 还有的分舵会做些买卖，比如编竹篮之类的。或者在乞讨上下力气，拿着剃头架子抵住脑袋跟铺子要银钱，给的满意了便说两句吉祥话。给的不满意了，便给自己脑袋上来一刀。见了红必须多给银钱，否则你买卖开不了，诸如此类。” 苏清和听得很有种大开眼界之感。 看来不管是什么阶层，一旦到了人多势众的地步，眼前的道路都会随之宽广许多。 默默在心里感慨了两句，苏清和抬手拍在了那名仍然在惨叫的丐帮份子的脑袋上。 惨叫声戛然而止，这名丐帮份子闷头倒在了地上。 回答了全部问题的丐帮份子见状，当即惊恐道：“别……别杀我……我知道的都……都说了！真的没有任何隐瞒！求……求您饶我一命……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的！” 苏清和一脸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承诺回答问题的人可以不被掰断手指，却没说过可以不用死。虽然你们丐帮亦正亦邪，但你这个分舵既然是做这种买卖的，那我相信你们整个分舵里都不可能有谁是无辜的，死了纯属活该，去地府忏悔吧。” 说完，苏清和将这名丐帮份子也拍死在了当场。 周围瞬间陷入到了一片死寂般的安静之中。 三面铁笼内的那些人，无论孩子还是女人，尽皆瞪大了眼睛盯着苏清和。 原本这些人的眼神中只能看到麻木之色，可随着丐帮之人全部被杀了个干净，这些人的眼神便重新灵动了起来。 苏清和没有耽搁，上前挥手，分别将三面铁笼的锁头用蛮力砸坏，然后引导着被关押的人依次有序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迎着这些人依旧充满了忐忑的目光，苏清和柔声道：“别害怕，你们被解救了。请所有人排好队，跟在我身后离开这里，我会找人妥善安顿你们，争取让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和自己的亲人团聚。”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特别是那些半大孩子以及女人们，几乎每一个人都顷刻间泪流满面。 第145章 好人做到底 虽然关押的环境很糟糕，地下室里除了通风做的不错以外，其他条件尽皆一团乱。 但这个分舵本也不会将‘货品’关押太久。 少部分‘货品’属于应急储备，不断进行流通的同时，要确保一个基本数量的留存，以确保有生意临时找上门时，不至于‘无货可卖’。 可大部分的‘货品’其实是先有的‘预订’，因此‘货品’被带回来后，在地下室内住不了几天，环境再怎么糟糕，也不至于对身体健康造成致命的影响。 所以被苏清和解救出来后，这些女人以及孩子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还算可以。 跟在苏清和的身后，颇为有秩序的陆续从地下室里顺着爬梯爬了上来，然后尽皆集中在了院子当中。 上百号人直接将整个院子堆满。 苏清和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安排，让其中的女人们分别领着最小的那些孩子，再让年龄比较大的孩子，跟在女人们的身边，以便确保离开这里的途中不至于出现有人意外走失的情况。 当然，在他的灵气触须感知下，只要被救出来的这些人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别擅自跑出太远的距离，那即便是偶有被挤散的情况，也不至于真的就这么走丢。 “很高兴你们的身体都没出什么问题，从这一点来说，你们还算幸运。起码我出现的比较及时，他们尚未来得及对你们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苏清和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接着说道：“你们的人数不少，我没有能力找到你们每一个人的亲属，再把你们一一送回去。因此接下来我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你们都跟紧了我。我会找一个有这样能力的人，将这件事拜托给他去处理。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急，不过你们真的先别急。如果你们从这里离开后，立刻自己去找回家的路，那很可能会再次被丐帮的人盯上。我只是捣毁了他们的这一处分舵而已，况且即便是这处分舵，也仅仅是留守分舵的人被杀光，其他人都还是活着的。 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你们最好都听从我的安排，除非我想要拜托的那个人，没有兴趣搭理你们的事情，那我已经尽力，确实没办法继续为你们提供帮助，你们后续自然只能依靠自己。能听明白吗？好人做到底，我会尽量的去安排你们的。” 苏清和话音落下，院子里的孩子们都有些懵懂，但那些女人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点头。 其中胆子最大的一个，更是当场表态道：“多谢恩公！请恩公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恩公您添麻烦的！恩公您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只要能回家就行！我家在距离郡城十里之外的孟村，恩公您不用操心我，先管其他人便好！” 有了这么一个人带头，别的女孩子也纷纷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苏清和大体上听了听，发现女人们由于年龄都比较大了，所以很清楚的知道该如何回家。 但半大孩子们就不同了。 因此为了避免混乱，他还是决定集体处理。 大手一挥，带着这群人直接从院子的正门离开，接着当先领路往龙翔客栈走去。 他想要拜托的人自然是吴启。 以吴启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对地方官府进行任何干涉，只要跟府衙那边打个招呼，府衙就得派遣专人来处理此事。 而且这些人都已经被救了出来，后续要做的只是查找户籍记录以及相关人员的失踪报案记录，再根据那些记录，一一把人送回去。 对于官府来讲，其实不是坏事。 反正丐帮分舵又不是官府的人去捣毁的。 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和责任，却能得到一定的好处，再加上吴启去打招呼的话，府衙那边没有拒绝的理由。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延展着自身的灵气触须，带着救出来的这些可怜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龙翔客栈。 刚好看到吴启的那两名车夫正坐在客栈一楼大堂内饮茶，苏清和上前同两名车夫简单的说了下，让两名车夫先帮着照看下这些可怜人，接着独自快步上楼，找吴启去解释这件事情。 负责给吴启驾车的这两名车夫，也都是修士，并且境界不低。 起码苏清和判断不出来两名车夫的水准究竟如何。 因此将那些可怜人交给两名车夫暂时照看，苏清和非常放心。 找到吴启的时候，吴启正端坐在套间的堂屋内喝茶。 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怡然自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清和没有寒暄废话，径直坐到了吴启的身旁后，将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以及希望吴启帮的忙，全部一五一十的、毫无隐瞒的讲了一遍。 吴启端茶的手顿了顿。 眼神莫名的看了苏清和一眼，摇头无奈道：“你惹事的能耐还真是惊人，在永平镇直接把镇长搞掉了，来了郡城的第一天，又搞掉了丐帮的一个分舵，继续让你这么搞下去，如果在郡城住的时日比较久，你是不是能把郡城掀个底朝天？” 苏清和不好意思的说道：“那肯定不至于，郡城高手如云似雨，乙等满地走、丙等不如狗。拿着砖头往街上一扔，砸死十个人的话，得有九个是修士。我这点微末道行，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吴启听得嘴角抽了抽，先是沉默片刻，然后才开口道：“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什么‘乙等满地走、丙等不如狗’，这种话不要在外面乱说，否则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传扬开来，你会犯众怒的。 这件事本王会帮你收尾。跟府衙打个招呼而已，你又已经把事情全都做完了，府衙那边等于不但可以卖本王一个面子，还能得到相应的好处，又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若是后面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记得提前跟本王商量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丐帮倒是无所谓，但在这片土地上，有很多势力比丐帮麻烦的多，一旦招惹，后患无穷。” 苏清和立刻表态道：“明白，请王爷放心，这次主要是赶巧了，以后我会更谨慎的。” 第146章 不像王爷 吴启做事的风格非常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拉。 既然答应了帮着处理首尾，便不会再改主意、过多犹豫。 所以直接喊来了两名侍卫的其中之一，简单的吩咐了几句后，就让这名侍卫下去全权负责相关事宜。 “丐帮据说帮众有数百万人之巨，唯一能在帮众人数上和丐帮相提并论的江湖帮会，就只有漕帮而已。这些人常年混迹街头，做着各种上不得台面的营生，看起来似乎不值一提，但实际上却能在很多事情中都起到颇为关键的作用。” 吩咐完了侍卫后，吴启笑呵呵的看着苏清和，接着说道：“因此丐帮在各个郡府内，都有着相当强大的靠山。他们的靠山倒是不指望能依托着他们赚到什么收益，仅仅是因为掌握了丐帮，往往便能够对街面上的事情知之甚详。 丐帮内部多为乌合之众，若是让他们去办大事，他们估摸着一般会给你搞砸。可若是让他们去干点恶心人的事情，他们却能处理的很好。这种情况下，丐帮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你初来乍到，却直接搞掉他们一个分舵……啧…… 不夸张的说，你的身份应该很快就能被丐帮的人查明，当他们发现你是本王身边的人后，想要对你进行报复的胆子，想来是没有的。可一处分舵被捣毁，他们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本王估计，他们会托人来找你说项。” 苏清和心头微动，开口问道：“王爷，如果丐帮真的找中间人来调节这件事情，我应该摆出怎样的态度？到此为止、各不相扰？死抓着不放、丁点面子都不给？还是放低姿态、主动服个软，让他们有个台阶下？” 吴启摇头道：“你不用问我，这是你的事情，自然要由你自己做决定，从心就好。至于我，顶多在这件事情上充当一面大旗，让你能拿出去虚张声势罢了。 可你一定要记得把握其中的度，你借我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这一点我没意见，也不会多说什么。可若是真的麻烦太大，我绝对不可能主动站出来顶缸。” 听到吴启忽然不再以‘本王’自称，而是换成了‘我’，苏清和忍不住多看了吴启两眼。 不过吴启说的这番话他倒是非常理解。 能让他在外面打着九江王的旗号去‘仗势欺人’，已经足够了。 若是他惹出来的麻烦，光凭借着‘九江王’这个旗号都压不下去，还得让吴启亲自出面去处理的话，便意味着他做事没有分寸，对自身的位置更没有清醒的认知。 这种情况下，吴启当然不可能无底线的对他表示支持。 况且苏清和虽然暂时不太清楚，吴启对他如此另眼相看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不管怎么想，都脱不开他自身‘对吴启有用’这样一个必须具备的理由。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如果他惹事的能力超出了他‘有用’的极限，那么吴启应该会随之改变对他的态度。 两人目前并不能算是朋友的关系，也就不存在‘利益’之外的感情溢价。 苏清和对于这一点很清楚，于是听着吴启的提醒，立刻应声道：“明白，这件事情无论接下来如何发展，都会止于丐帮。只要对方的要求不过分，我就不会揪着对方不放。” 看到苏清和是真的听懂了，吴启满意的笑道：“你自己处理吧，或许这样的处理方式会显得不够强硬，可我相信你一定明白，强硬的前提在于力量。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持，纯粹为了强硬而强硬，那不是讲原则，是白痴。 时辰差不多了，你需要收拾一下吗？若是不需要的话，现在就跟我一起出发吧。从这里到崔氏族宅，马车大概得走上半个时辰。咱们远来是客，不好卡着点去，总得提前一会儿，以此表示对主家的尊重。” 苏清和闻言，当即起身道：“不用收拾，王爷请。” 吴启点了点头，起身喊来了剩下的那名护卫，开口吩咐了两句，转身从里面的卧房内拿了一块玉佩出来。 将玉佩同样交给了护卫后，让护卫先行离去办事，自己则是带着苏清和，不紧不慢的走出了客房。 “我这是第一次来清河郡、第一次登崔氏的门，无论如何都得准备一份登门礼。那块玉佩有宁神静心的功效，尽管没达到法宝的层次，却也不是凡品，刚好用来充当登门礼。崔氏当然不在乎这么一块有些许神异的玉佩，可我的态度必须要表现出来。” 朝着客栈外走去的同时，吴启开口解释道。 苏清和听到吴启没再改回去自称，终于忍不住询问道：“王爷，您的自称……怎么变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老在你面前以本王自居，会让你跟我有距离感。你这个人颇为奇怪，看起来对我的身份好像非常恭敬，可实际上骨子里并没有真心觉得我这个王爷的名头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你眼里，我没看出来你觉得我和那些‘贱民’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对你来说，我们都是人，仅此而已，对吧？不用否认，我好歹是甲等的大修行者，这点感知能力还是有的。” 吴启朝着苏清和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实话讲，像你这样的人，我真是生平仅见。不畏权贵的人，有，而且不少。可即便是那些不畏权贵的人，他们在心里面对于‘贱民’依旧是鄙夷的，绝对做不到像你这样的程度。 既然你打心眼里不认为人和人之间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那我何必时时刻刻以‘本王’自居，平白的让你离心离德？哪怕我做不到你那样的程度，至少在面对能被我认同的人时，我还是可以平等相待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原本等在客栈大门外的那上百名可怜人，都被吴启安排的侍卫领走，此时客栈的大门外只有吴启的马车安然等候。 苏清和跟着吴启钻进了马车的车厢，一时间心里面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因为吴启私底下的做派，看起来什么都像，就是不像王爷…… 第147章 有教无类? 太阳西斜，日晒柔煦。 天边泛起了滚滚波涛般的火烧云，映照出了万丈霞光。 余晖中的清河郡城，所有建筑都仿佛被披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 大部分店铺正在做着关门前最后的准备，店里的伙计们忙着收拾，账房掌柜们则拨拉着算盘、计算当日的收益。 极少数会营业到很晚、即便天黑也照常开门的铺子，正在往铺门前挂灯笼。 白天的时候，这些灯笼都被收到了铺子里，以免被某些手脚不干净的人盯上，趁着白日里店铺生意最繁忙的时候悄悄偷走。 微风轻拂，带起了运河边的垂柳枝条轻轻摇曳。 这道运河横贯整座郡城，自南向北，将清河郡城一分为二。 起码近百座各种各样的桥梁，每隔一段距离的分布横跨于宽广的河面之上，从高空俯瞰，仿佛外科手术的缝合线一般，将清河郡城的两片城区紧紧连接在一起。 运河本身属于大周用于勾连三十六郡的漕运体系的一部分。 也是清河郡城内数百万居民的生命通道和运输枢纽。 每天都有数之不尽的各种货运船只，顺着运河抵达郡城内部，分别停靠在运河沿途分布的数十个码头之中。 而依托着码头生活的大量漕帮底层帮众，从早到晚的围绕着这些货运船只辛勤劳作、循环往复。 数百万人聚集在一起生活，每日里需要消耗的各类物资，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没有横贯城区的运河充当大动脉，顺畅、快速又及时的把这些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到城内，那最多不超过三天，郡城就会陷入到内部秩序的崩塌和混乱之中。 街道上原本往来熙熙攘攘的人潮，正在渐渐变得稀少。 哪怕清河郡城没有宵禁，只要到了太阳行将落山的时候，绝大部分人依旧会选择回到自己栖身的小窝。 用一餐粗茶淡饭填饱肚子后，裹着一身的疲惫爬上床，尽可能的多休息，以便明日里清早起床，继续为了活着而奔波。 偶有几位穿着长衫的读书人、或是肩扛扁担的卖货郎，从马车的车厢旁匆匆走过。 他们彼此擦肩，身影在渐浓的暮色中各自拉长。 明明行走在同一条街道上，却各自奔往不同的远方。 生活的千丝万缕似乎在此刻具象化了。 苏清和坐在车厢内，目光落在窗外的行人身上，体悟着他们不同的心境和情绪变化，一时间颇有些感慨。 吴启坐在苏清和的对面，注意到了苏清和看向车厢窗外的眼神似乎有些游离，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在担心那些被你救出来的人吗？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回头等府衙那边忙完，让府衙出一份回执，在回执上详细的写好那些人都有没有真的送到家里。你若不放心的话，便根据回执记录的住址，挑几个过去检查一下。” 苏清和愣了下，旋即摇头道：“没有，那件事情既然托付给了王爷您去处理，我自然不会再多余担心什么。只是看着郡城街道这临近傍晚的变化，和白天的喧嚣热闹对比极为鲜明，让我心神悸动。 很多人都在拼了命的去努力活着，可对于几乎所有生活在这个世界最底层的百姓来说，努力似乎毫无意义。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一生就命中注定，后天再如何拼搏，也无法完成阶层的跃迁。 而另外一些人，仅仅因为生在了富贵之家，便可以一生无忧。哪怕一辈子当个废物，照样能奢靡享乐、挥霍无度。究竟问题出在了哪里？为何有人出生就是少爷，有人出生却只能做贱民？” 吴启皱眉道：“血脉天然就有贵贱之分，高贵的血脉可以诞生更多修士，成为人族抵抗妖魔的中流砥柱。同样的道理，‘幽界’的妖魔为什么会有上中下等之分？因为拥有高贵血脉的妖魔，比低贱血脉的妖魔更加强大。我认为这无可厚非。” 苏清和摇头道：“我不这么看，或许妖魔确实是这样。但那是由于妖魔自身内部还存在着诸多种族，不同种族之间，当然会有各种各样的差异。只不过我们对妖魔的认知有限，因此统一用‘妖魔’去称呼它们罢了。 可人族不同，咱们人族是完全相同的种族，即便个体之间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差异，这种差异也不涉及根本。否则豪门贵族又何必建立客卿制度？招揽散修成为家族客卿？既然血脉天生高贵，为何不全力培养自家后裔？ 说白了，那不过是统治阶层编造出来用以愚民的说法罢了。只有阶层完全凝固，他们才能永远的端坐在云端之上，俯视众生。他们确实能培养出最多的修士、最强的修士，然而他们依靠的绝对不是血脉，是对资源的垄断！” 吴启的眼神变得清澈了些。 若有所思的考虑了一会儿后，沉吟道：“你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可无论是王室，还是其他豪门贵族，他们之所以能拥有现在的地位，是因为他们的先祖，当初在和妖魔对抗的过程中，做出了最大的贡献。 有道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果一切都按照所谓的公平去行事，不考虑任何血脉延续上的问题，那对他们来讲，岂不是同样属于一种不公平？每个人都有私心，对于私心的满足，往往能催动他们去拼搏。” 苏清和叹气道：“确实如此，我在考虑的其实不是世家豪门的特殊地位，而是世家豪门对于资源和上升通道的垄断。世家豪门加起来能有多少人？普通百姓甚至‘贱民’又有多少人？ 若这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尝试着去进行修炼，那纵使他们的天赋、基础以及后天资源条件比不上世家豪门子弟，可庞大的基数摆在那里，最终能够真正成为修士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吴启吃惊道：“这恐怕……不太可能。各家修炼的方法基本上口口相传、严禁外泄，你的想法会严重损害世家豪门乃至于皇室的利益，没人会同意的。” 苏清和点头道：“我明白，所以只是想想而已。但……总要想想嘛。” 第148章 离神越近，便离人越远 一直到抵达崔氏族宅的大门外，车厢里都再没响起过闲聊的声音。 路上除了最开始的那番交流，苏清和跟吴启尽皆保持了沉默。 苏清和的沉默是因为吴启的反应符合他的预期。 通过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可以更加清晰的搞清楚吴启的脾气、性格、喜好，等等生而为人的特点。 让他在接下来和吴启的接触中，不至于犯忌讳。 而吴启的沉默则是受到了方才话题的触动。 顺着苏清和所提出的方向以及矛盾点深入的思考了下去后，他发现思考的越是具体、越是细致，呈现在他眼前的问题似乎就越是宏大。 “以后只要有空，就多和我聊一些底层百姓的事情。我自小出身富贵，虽然经历丰富，但确实从未真正的关注过普通百姓的生活。倒不是刻意的去忽略，而是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随着马车停了下来，吴启终于出声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听你方才所讲的那些，我想了一路，发现这件事情从不同的方向去思考，得出的结论是完全不同的。无关乎于对错，只关乎于各自的利益需求。可反倒是这种无法用对错去衡量的事情，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 我需要了解的更多，更清楚的明白底层百姓的想法和他们在乎的事情，如此才能在面对着一些问题的时候，想到真正周全的应对办法。修士就是这样，过于强大的力量，让修士在不知不觉间就忽略了普通百姓。 修士的境界越高、实力越强，看待普通百姓的心态就会越冰冷。很多修士会自认为跟普通百姓不属于同类，视普通百姓为蝼蚁，却忘了自身也是从普通人的基础上，一步步走到当前境界的，这种变化无可避免。 因为修士越强大，距离神的境界就会越近。而距离神的境界越近，自然而然的便会滋生出一些神性。修士的神性越多，人性就越少。直至最后，彻底的不再认为自己是人。我不想这样，所以需要有人不断提醒。” 吴启一脸认真的说完，这才顺着刚刚被拉开的车厢门向外走去。 由于有一名侍卫被派去处理那些可怜人的后续了，导致此行除了两名车夫以外，就只有一名侍卫跟随。 随着苏清和也走出了车厢，仅余下的那名侍卫立刻将一个看起来颇为名贵的盒子递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同时面无表情的说道：“下人有专门安顿的地方，这份礼物你拿着吧，一会儿崔氏的族长迎接王爷时，你负责将礼物呈上去。” 苏清和接过盒子，点了点头。 看着侍卫和两名车夫在崔氏一名管家的引领下，驾驶着马车开始往马厩所在的方向驶去，旋即收回了目光。 此时的崔氏族宅正门外，已经有十几名崔氏族老笑容满面的等候。 朱红色的大门完全敞开，做好了迎接吴启入内的准备。 除了大门以外，在左右两边还各有一扇正常大小的房门。 一般情况下，崔氏的族人以及下人们若是需要从正门进出的话，都只会走左右两边的侧门。 平时即便来客，只要客人的身份不是特别尊贵，大门照样是不可能打开的。 可吴启的身份显然已经达到了让崔氏一族将族宅大门打开进行迎接的程度。 这称得上是豪门贵族的最高礼仪，以崔氏五姓七望的地位，着实是给足了吴启面子。 “王爷，里面请，家主大人正在等您。原本家主大人是想要亲自出门迎接您的，但又想到这于礼不合，所以只能委屈王爷了。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迎接的这群人中，负责领头的那名崔氏族老走上前来，满是歉意的说道。 吴启摆手道：“言重了，本王如何能当崔家主亲迎？只有陛下驾临于此，才应该由崔家主亲自出门迎接的。如果崔家主因为本王便亲自出来迎接，那本王可就要怀疑崔氏是不是想陷本王于不仁不义的境地，肯定掉头就走，绝对不敢踏入崔氏族宅半步的。” 崔氏一群人立刻非常配合的笑了起来。 哪怕吴启的这番话并不好笑，可既然吴启有调侃的意思在，他们就必须给出合适的回应。 “这位名叫张三，是本王至交好友，于诗词一道上非常有造诣。得知今晚的宴请上有陆放翁在，他很感兴趣，本王便擅作主张，带他一起来了。” 迎着崔氏这群人的笑声，吴启将苏清和简单的介绍了下。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全都落到了苏清和的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有疑惑、有猜测。 他们其实都知道张三的存在，崔安知在忙完了所有的事情返回族宅后，便立刻将路上的所见所闻全都进行了汇报。 只是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这样一个从戏班子里挑出来的贱民，真的被九江王称呼为至交好友，他们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当然，眼神再怎么复杂，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否则若是闹出什么难堪的事情，岂不是等于在打九江王的脸？ 同样热情的跟苏清和打过了招呼后，一群人簇拥着吴启以及苏清和步入了族宅之中。 迈过高门槛，苏清和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崔氏族宅占地面积极为辽阔，以各种二三层的建筑为主。 而在建筑群中，则搭配了花园、庭院、假山、池塘、亭台楼阁、廊桥漏窗，等等等等。 楼中有景、景中有楼，层次感极强。 前行了没几步，苏清和就发现这族宅内的地形地貌设计无比精巧、匠心独运，既有山水意境，又富含文人雅趣。 景色和建筑互相呼应，很有几分‘步移景异’的奇妙视觉效果。 各种假山堆叠自然、气势磅礴，间或穿插石径、小桥、流水、藤蔓，使水石相依、异常灵动，看起来峰回路转、洞壑幽深。 池塘内有荷叶睡莲、曲折蜿蜒。 花园里奇香异草、四季常青。 整体上跟金碧辉煌一点都不沾边，却又能让人感受到浓厚的底蕴和积累。 不愧是五姓七望…… 苏清和很是感慨。 有人富可敌国、金玉满堂，有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这些人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国家里，却偏偏泾渭分明。 第149章 天道茶 用来迎接重要客人和召开宗族大会的主厅，是崔氏族宅建筑群的核心。 虽然只有一层，但却有着起码七八米的挑空。 再加上屋顶，区区一层的主厅，瞧着简直堪比正常情况下三层楼的高度了。 屋顶四面张开、飞檐翘角，内外雕梁画栋、飞阁流丹。 主厅大门的两侧挂有对联，一看就是名家手笔，字迹遒劲有力、意境深远悠长。 厅内座椅、桌案、书架、展示柜，等等等等，所有陈列摆设，好像尽数是千年沉香木所制。 有碧玉屏风，有遮奢壁画，有名贵盆景，有青花灯台。 苏清和跟在吴启的身后，在周围崔氏族老们的簇拥下，迈过门槛，步入了主厅后，对于主厅内并不显的如何华丽、却足够厚重的陈列颇感兴趣。 这得能卖多少银子啊？ 不愧是大周最顶级的世家豪门，光是一个主厅的陈设，瞧着就足够让中等的商贾人家破产了…… “哈哈哈，王爷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实在是惭愧，今晚的宴席上，老夫一定自罚三杯！” 原本端坐在主厅内的一名老者，在看到一行人走了进来后，立刻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开口说话的同时，主动上前几步，朝着吴启行了一个拱手礼。 清河崔氏当代族长，大周邢国公，崔玄伯！ ‘邢国公’是清河崔氏世袭爵位，由每一代的清河崔氏族长继承。 而除了‘邢国公’以外，清河崔氏目前还有其余九人拥有朝廷敕封的爵位。 其中封侯爵者三人，封伯爵者六人。 只不过在这些爵位里，仅有‘邢国公’是世袭爵位，其余侯爵以及伯爵爵位，每多传一代便要削去一等，直至全部削完，爵位就会随之被撤销。 除非在这个过程中又立下了新的泼天功劳，爵位才有可能得到更长久的延续。 “国公爷言重了，小王此行神都，途经清河郡，对崔氏多有叨扰，实在是于心不安，如何还能让国公爷罚酒？此话休要再提，否则小王就只能掩面而走，无颜参加国公爷的晚宴了。” 吴启态度相当谦和的说道。 接着又把苏清和介绍给了崔玄伯认识。 正欣赏厅内陈设的苏清和闻言，只觉得立时被一双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隐秘的眼睛盯上。 心下一紧，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同崔玄伯见礼。 崔玄伯似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满脸宽厚笑容的朝着苏清和点了点头，然后便将吴启以及苏清和都延请到了椅子上落座。 簇拥着两人同来的那些崔氏族老们也纷纷落座，立刻有十几名侍女端着温度正好的茶水，从屏风后鱼贯而出，分别将茶水摆放到了每一个人手边的茶台上。 在崔玄伯的示意下，所有人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苏清和一口茶水入腹，立刻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茶香初闻时还不觉有什么稀奇，可喝过了一口茶水后再次品茗，便脑海为之一清，不但思维清楚了许多，似乎连思考的速度也有所提升。 “早就听说清河崔氏的‘天道茶’为天下第一茶，今日有幸得尝，才知传言非虚。这一口下去，堪比月余苦修，若是能尝尝饮之，对修为当有极大增益。” 吴启一脸赞叹。 崔玄伯笑呵呵的说道：“此茶之神异，源于我们崔氏镇族法宝太极图。法宝有灵，供奉之处常有灵气溢散。而周围茶园便刚好有那么几株茶树受到了影响。 只不过此茶采摘后必须尽快冲泡，否则附着其上的灵气便将消散、重归于天地，以至于这‘天道茶’根本无法成为贡品，端是令老夫辗转难眠、深感遗憾。 当然，这茶叶仅有第一次喝的时候，效果才能如此显着。若是多喝几次，那效果就会不断衰减，直至顶多用来提神醒脑，再没有增进修为之功效。” 吴启顺势说道：“太极图号称法宝玄奥第一，光是溢散的灵气就能将普通茶叶孕养的如同仙茶一般，不知若是手持太极图、参悟其中玄奥的话，又能有怎样的收获。” 崔玄伯摆手道：“能有什么收获？这么多年来，太极图始终安安静静的躺在祠堂内接受供奉，使用其进行战斗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想要通过太极图去参悟，至今还无一人能真的成功。 这天下法宝，目前能让人借之以参悟大道、明心见性者，应该只有皇室所掌握的七宝妙树。据说此法宝直指大道，蕴含天地至理，不知九江王在尚未就藩之前，可曾有幸感受过？” 吴启微笑摇头道：“国公爷高看小王了，七宝妙树深藏于后宫之中，哪里是小王能随意见到的？此等法宝自有灵性，可不会随意任由人来摆布。” 崔玄伯点头道：“确实如此，顶级的法宝也就是听起来厉害而已，实际上在真正拥有之后，想要使用它们却总会遭遇到各种莫名其妙的限制，反倒不如一些普通法宝来的顺手。 就比如‘万民伞’这种需要依靠修士不断孕养的法宝，其威力究竟如何，只和百姓是否尊敬爱戴有关。不久前，东武城的左见甚至借之击杀了一只甲等大妖，闻之着实骇人。” 听到崔玄伯将话题引向了东武城，吴启心头微动，顺势聊起了郭府灭门案的事情。 苏清和自始至终都在安安静静的坐着。 除了时不时抿一口茶外，一点插话其中的意图都没有。 他隐约觉得吴启和崔玄伯的对话里，似乎在互相试探什么。 但两人看似闲聊的那些关于法宝的内容，他根本听不明白，因此没办法做出相应的判断。 不过随后话题转移到了郭府的灭门案上，他对此倒是知之甚详。 于是听着崔玄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描述郭府灭门案的情况，苏清和顿时有了一些全新的发现。 崔氏显然并不清楚郭府灭门案是因为牵扯到了‘炼妖壶’的缘故才发生，崔玄伯之所以将话题引向东武城，纯粹是因为之前永平镇的案子。 崔安知已经将永平镇案件的情况全部上报给了崔氏宗族。 既然永平镇的案子看起来和东武城的案子有着颇为紧密的联系，那崔玄伯想要询问一些情况，实属题中应有之义。 第150章 高手过招 闲聊大概持续了一刻钟左右。 苏清和没能从崔玄伯和吴启的对话中听出来什么有意义的线索，因此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崔玄伯和吴启明显都各有保留。 在没办法交心的情况下，想要通过各种试探来获取到对自身有用的线索，那除非其中一方是傻子，否则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双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自身不会因为疏忽大意而透露出任何可能存在问题的信息，同时也没办法从对方的嘴里套出真正有价值的内容。 苏清和大致上能够从两人的对话中判断出他们各自在坚守的原则。 吴启坚守的原则是当崔玄伯的问题牵扯到他这个名为张三的贱民时，话题立刻就会被转移，顾左右而言他。 崔玄伯坚守的原则是吴启一旦询问东武城郭府灭门案的具体情况时，除了明面上会写在案件卷宗里的东西以外，其他任何具体的细节，都绝不涉及。 双方各自定下的交流基调，最终导致长达一刻钟的闲聊，完全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互相扯皮。 不过即便如此，苏清和依旧听得非常认真。 他在话术表达的能力上存在一定缺陷，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简单的学习下怎样合理的说废话。 “哎，真是多亏了王爷，不然我们对于郭府灭门案的后续调查，恐怕就要因为找不到线索而到此为止了。现在又有了永平镇赵家庄灭门案的联系，让我们总算能顺着继续调查下去，若是最终真相大白，崔氏必有厚报。 王爷尽管放心，既然案子被王爷撞上了，那后续的调查情况，我们一定会同步给王爷知晓的。恩……时辰也差不多了，还请王爷移步，咱们去后花园吧。晚宴在后花园举行，一会儿老夫得陪王爷好好的多喝几杯。” 崔玄伯笑呵呵的停下了毫无收获的试探。 吴启客随主便，自然是崔玄伯怎么说，他就怎么听。 看到吴启站起身来，苏清和也立刻跟上。 重新在那些崔氏族老们的簇拥下离开主厅，调转方向往后花园走去。 崔玄伯陪在了吴启的身旁，一边当先领路，一边给吴启介绍崔氏族宅内的一些情况，力求让吴启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吴启听的连连点头，嘴上偶尔附和两句的同时，竟然还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当着周围一众崔氏族老的面，直接跟苏清和私下沟通起来。 “我方才一直跟崔玄伯绕弯子，倒不是想瞒着崔玄伯什么。事实上，你的事情也不可能瞒得住他。我只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表明一种态度，让他不要看我年轻就小瞧我。 咱们接下来在这清河郡城内起码还要住上超过半个月的时日，若是让崔玄伯认为咱们年轻可欺，那有可能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表明这种态度，是很有必要的。” 声音直入耳蜗，把苏清和吓了一跳。 尽管定力还算不错，没有出现明显的身体反应，可苏清和仍然忍不住多看了吴启两眼。 “别担心，我好歹也是甲等，即便崔氏族宅内有几位比我的实力更强，但仅仅只是传音入密的话，他们没办法窥听的，至多是能察觉到我在传音入密而已。 当然，如果你想尝试这种技巧的话，就要尽量注意了。你现在只是丙等，若是当着境界比你高的人的面去传音入密，那几乎是一定会被发现并被窥听的。” 吴启明显猜到了苏清和的想法，不光是继续用传音入密进行解释，并且还扭头朝着苏清和挤了挤眼，似乎生怕周围的崔氏族老们发现不了似的。 “我对你的态度表现得越不一般，崔氏对你就会越重视。你接下来帮我盯着崔氏查办这件案子的过程中，不管对崔氏有什么要求，都可以非常有底气。毕竟在崔氏看来，无论你以前是什么身份，至少现在，你代表我的意志。 接下来的晚宴，不用拘谨。吃喝随意，尽可以放浪形骸一些。很多时候，你表现得太过讲道理、知进退，反而不一定是好事。那会让人认为你好欺负，从而对你不够尊重。人嘛，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欺软怕硬、畏强欺弱。 不用担心惹到崔氏，有我给你撑腰，只要你不是直接把崔氏的族人给杀了，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东武城和永平镇的案子存在猫腻了，若不能搞清楚的话，实在是让我心痒难耐。” 说到这里，吴启停下了传音入密。 因为一行人已经抵达了举办晚宴的花园。 此时夜幕降临，大量的灯笼被悬挂在了花园的半空当中，将花园里照的犹如白昼。 一个大概有百多平面积的空地被收拾了出来，两排长桌相对摆放，和上首的主桌呈‘门’字形合在一起。 每张桌案上都提前准备好了一坛尚未开封的美酒，数十名侍女往来穿梭其间，正在对晚宴场地做着最后的整理。 “王爷，今晚是家宴，除了我们崔氏的人以外，就只邀请了陆放翁一人。王爷权当是在王府，尽可随意。” 崔玄伯将吴启引领到了主桌前，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主桌摆放了两张桌案，崔玄伯一张，吴启一张。 虽然吴启是客，但身份特殊，崔氏不可能让吴启坐到主桌下首的位置去。 以藩王的地位，只有当今皇帝才能让藩王坐到下首。 崔氏若是真的这样安排了，那绝对是在羞辱吴启。 因此直接摆放两张主桌，崔玄伯跟吴启并排坐在一起，便可以杜绝这种尴尬了。 正说话的工夫，一名年轻人陪同着一名中年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崔玄伯看到两人后，笑容满面的张手朝着中年人比量了下，开口道：“来，王爷，老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生死判官陆放翁，当今地榜第一，以诗词双绝名闻天下。 陪在陆放翁身边的是我们崔氏旁系这一代最杰出的年轻人，崔世聚。最新一期的天地人榜，将世聚排到了第七十二位上，绰号诗酒公子，在诗词一道上同样钻研颇深。” 第151章 这谁顶得住啊? 崔世聚？那个年龄刚刚二十三岁的人榜英杰？ 苏清和忍不住多看了年轻人两眼。 在最新一期的人榜名单上，二十五岁以下的上榜者很少。 能够排进前一百名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了。 起码崔氏的年轻一代里，苏清和只在人榜名单上看到了崔世聚这么一位。 类似的情况同样发生在五姓七望的其他六家之中。 也不知道是因为五姓七望的年轻一辈人才凋零，还是七大家族本身在控制榜单，故意不让家族真正的核心子弟上榜。 “见过王爷。” 陆放翁不卑不亢的同吴启拱手行礼。 崔世聚同样跟吴启拱手行礼。 但苏清和隐隐觉得，崔世聚似乎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瞄他？ “哈哈，好，都是我大周的年轻俊彦，是我大周以后的希望！先落座吧，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聊。” 吴启看起来颇为高兴的说道。 崔玄伯立刻让所有人按照各自被提前安排好的位置坐下。 苏清和的位置就在吴启左手边的下首第一个位置，至于崔玄伯右手边的下首第一个位置，则留给了陆放翁坐。 其他崔氏族老们按照彼此在宗族内的地位差异各自落座，崔世聚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末尾的地方。 苏清和左右看了看，接着无声的叹了口气。 又是罗汉局……除了那些负责端菜端酒的侍女以外，参加晚宴的全是男人…… 尽管大周迎来了自开国至今的第一位女皇帝，可想要让女性在社会活动中逐渐的拥有和男性接近的地位，依旧任重而道远。 当然，主要是由于时代的限制，男女身体结构上的巨大差异，导致双方在社会生产中可以创造的价值有着天壤之别。 在更高的层面上，女性修士的数量远比男性修士少的多。 这导致对抗妖魔的主力基本上都是男性，女性能够在战力上提供的帮助极为有限。 而最基础的层面上，女性耕种的效率和产出也远没办法跟男性相比。 实际的耕种劳作中，女性普遍只能完成男性六成左右的劳动份额。 以上因素叠加在一起，便使得女性的社会地位极为低下。 想改变这一点，单纯依靠着喊口号以及男性的施舍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生产关系的结构。 只有创造的社会价值几乎相等，男性和女性的地位才能逐渐的趋于平衡。 听着主桌上崔玄伯讲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苏清和的思维下意识开始发散。 摆在眼前的美酒已经开封，同时陆陆续续的有侍女端上精致的菜肴，一碟紧挨着一碟的很快放满了苏清和面前的桌案。 酒香四溢，各种菜肴的口味相当令人惊艳。 如果崔玄伯能少说两句，那就更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崔玄伯最后说了一句‘敬陛下’，接着端起酒杯来，将杯中倒满的美酒一饮而尽。 参加宴会的所有人当然全都跟着喝了这么一杯。 而崔玄伯也顺势结束了长篇大论，一边招呼着众人喝酒吃菜，一边轻轻拍了拍手。 六名身穿半透明罗衫的漂亮少女，施施然的走进了三面桌案围出来的中间空地内，伴随着琴音响起，身姿妖娆的跳起了曼妙的舞蹈。 夜风习习、花香阵阵。 少女们顶多十六七岁的样子，个个眉目如画，肌肤胜雪，面似朝霞，淡若晨雾。 舞姿轻盈、身形灵动，罗衫下皓月般的玲珑娇躯若隐若现。 脸上带着娇羞，眼神却仿佛能够说话。 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总被柔美的袖口遮住，让人直有一探究竟之想。 六名少女或聚拢、或散开，罗衫飘飘下、修长的玉腿白皙如凝脂，流转间似有万种风情。 时而舒缓，如微风轻拂湖面，泛起层层不断的涟漪。 时而急促，如骤雨敲打芭蕉，淅沥声声绵延着忧愁。 娇喘微微，含情脉脉。 面似芙蓉出水，腰如弱柳扶风。 苏清和目不转睛的看着，突然间就理解了前一世里为什么古代的王公贵族们都喜欢欣赏歌姬跳舞。 这和古代是不是娱乐方式匮乏根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顶得住吧？ 苏清和连连饮酒，满心满眼都是几位少女巧笑倩兮的模样。 当然，他更多的只是在欣赏美好的事物而已，几位少女所跳的舞蹈也并非艳舞，对于苏清和来讲，这种欣赏即使会伴随一些原始的冲动产生，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脑海中有多么龌龊的想法，只要没有付诸行动，便实属人之常情。 跳了差不多得有两刻钟左右，直到六名少女都已经跳的香汗淋漓，琴音才终于缓缓停歇。 苏清和当场第一个鼓起了掌，并且非常自然的叫了声‘好’。 场间其他人立时纷纷朝着苏清和望了过来，眼神中则满是莫名的意味。 换成以前的话，突然间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苏清和肯定会倍感尴尬和不自在，连带着让自己的行为举止都变的有些不自然。 可今晚却大不一样。 因为吴启提前叮嘱过，让他今晚不要拘谨，尽可能的放浪形骸一些，所以苏清和根本没打算在晚宴上谨小慎微。 “哈哈，张三小友既然喜欢，那不如在她们之中挑一个？都是我们崔氏自小家养的瘦马，凡有贵客登门，便作为礼物赠之。距离族庆还有半月左右，这段日子如果没有女眷相陪，想来张三小友也会觉得寂寞吧？” 崔玄伯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苏清和扬了扬眉，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只是欣赏美好，却不奢求占有美好。这些少女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所谓距离产生美，如果真的让她们暖床，反而会毁掉那种朦胧的美感。”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好句！单只这一句，便当浮一大白！” 坐在苏清和对面的陆放翁忽然击节赞叹道，同时端起面前的酒杯，仰脖一饮而尽后，整个人直接拎着酒坛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走到了空地上。 第152章 时光能不能倒流? 方才欣赏舞蹈的两刻钟时间里，场间众人并非什么事情都没干。 大部分人吃了个半饱，一坛美酒差不多全部喝光。 作为晚宴的开场，这两刻钟主要是给众人填肚子的时间。 至于说舞蹈，不过是为了避免吃东西的时候过于单调，这才准备的节目而已。 眼下众人酒过三巡，开场舞已经跳完，暖场既然结束，崔玄伯便挥手让姑娘们退下。 目光炯炯的看着越众而出的陆放翁，兴趣盎然的想要知道陆放翁是不是打算一展所长了。 尽管邀请陆放翁参加今天的晚宴，真正的目地就是希望陆放翁能当众为九江王作几首诗词。 借此讨好九江王的同时，还可以拉近跟九江王之间的关系。 但陆放翁毕竟是地榜第一，天赋卓绝。 哪怕现在只是乙等，也绝对不会有人真的将陆放翁当做普通的乙等去看待。 大周自有天地人榜以来，历代地榜第一凡是没有提前死于意外、就必然能突破到甲等！ 并且还不是那种一旦突破甲等，便天赋耗尽，终身停滞于甲等下的境界、再难有寸进的类型。 大周历代的地榜第一，突破甲等后最差都能达到甲等中的水准！ 因此别看陆放翁眼下仅仅是乙等，似乎在五姓七望面前不值一提，可实际上就算是五姓七望这个层次的顶级豪门，对于地榜第一照样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除非陆放翁自己诗兴大发，想要在今天的晚宴上作诗填词，否则即便是以崔玄伯的地位，都不可能勉强陆放翁。 若非如此，又何必把晚宴的流程整的这么繁琐？ 还不是为了烘托气氛嘛！ “张三？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来……我敬你！敬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陆放翁拎着酒坛，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苏清和的面前，很是豪放的拍了拍坛身后，双手一举，将酒坛里剩余的酒当即全部喝进了肚子里。 并且在喝酒的同时，还通过对灵气的控制，将所有的酒水包裹住，以避免在倒酒的过程中，有酒水洒落于外…… 仅仅几个呼吸，酒坛里剩余的酒便被喝了个精光。 陆放翁又把酒坛直接倒了过来，以示坛中酒全部喝空。 没有养鱼、没有洒酒，酒品看起来相当不错。 苏清和有些无语，只能也站起身来，端起了酒坛。 尚未来得及仰脖往自己嘴里去灌酒，耳蜗内便忽然响起了吴启幽幽的声音。 “看看人家……” 端着酒坛的双手顿时为之一顿，苏清和嘴角抽了抽，全当没有听到那传音入密，笑容略假的朝陆放翁比了比酒坛，旋即也仰脖生灌了起来。 不过他此时依旧在伪装普通人，气息完全收敛于‘炼妖壶’内，身体举止特征也尽量朝着普通人靠拢，所以并未调动体内灵气去收拢酒液。 崔氏的甲等族老们或许能看出来，也或许看不出来，这些都不重要。 最好是处于将将能看出来一点、却又无法确定的状态，那样的话，苏清和觉得他在崔氏族老们的眼中，会显得颇为高深莫测！ 由于没用灵气包裹酒液，顺着酒坛的坛口去喝酒，便免不了洒出来许多。 吴启那幽幽的声音再次于苏清和的耳蜗内响起，不过这一次仅仅是语气助词，并没有任何实质的内容。 “啧啧啧……” 啧你妹啊！ 时光能不能倒流！我问你时光能不能倒流！ 苏清和被吴启的阴阳怪气刺激的险些呛到，虽然酒坛里还剩了个底儿，却也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喝下去了。 把酒坛重新放回了桌案上，苏清和没好气的瞪了端坐在主桌上的吴启一眼。 然而吴启一脸无辜的表情，仿佛丝毫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放翁则是对苏清和的反应感到颇为奇怪。 先是看了看苏清和，又顺着苏清和瞪眼的方向看了看吴启，然后才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道：“张三兄弟，这是怎么了？觉得酒不好喝吗？” 苏清和干咳了声，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老有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烦人。” “苍蝇？！” 陆放翁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了。 以他的境界来说，如果周围真有苍蝇的话，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根本不用‘筷子夹苍蝇’那么麻烦，真真是‘看苍蝇一眼，苍蝇就死了’。 但问题是……哪有苍蝇？ “已经赶走了，陆兄不用在意。我酒量一般，跟陆兄肯定比不了，所以就先喝这些吧？再喝下去，我怕自己当场睡这儿。” 苏清和果断岔开话题说道。 正当陆放翁忍不住面露茫然之色的时候，坐在末尾位置的崔世聚忽然长身而起。 故意弄出了动静后，确定场间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崔世聚同样端起了酒坛，学着陆放翁那样将坛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把空坛子往桌案上一放，崔世聚带着酒意，来到了陆放翁的身旁。 先朝着主桌上的崔玄伯以及吴启拱了拱手，接着大声道：“美人如画、酒如歌！值此良辰美景，岂能无诗词助兴？世聚不才，愿在此抛砖引玉！” 崔玄伯一听，原本因为陆放翁没有主动作诗、只是单纯敬酒而略感失望的情绪，随之得到了缓解，笑呵呵的点头道：“好，好啊，世聚你登上人榜时的绰号，正是诗酒公子！刚巧九江王喜好诗词。你且赋诗一首，让九江王点评一二。” “是！那世聚就献丑了！” 崔世聚欠了欠身，抬头沉吟了一番后，朗声道：“二十三年一梦间，情仇爱恨化青烟，江湖多少风云事，浊酒一碗诗一篇！” “好！” “好！！” 崔世聚话音刚落，周围崔氏的族老们便纷纷叫起好来。 终究是自家的年轻一代，纵使是旁系出身，可有其他外人在的时候，该捧场还是要捧场的，不然岂不是让外人平白的看了笑话？ 至于这首诗是不是真的好，又或者到底好在哪里，这个不重要！ 而一首诗刚刚作完，崔世聚立刻充满期待的看向了吴启。 想要听听这位大周藩王，会如何评价自己的即兴之作。 第153章 单走一个六 吴启被崔世聚看的撇了撇嘴。 若换做以往的话，他还真能硬着头皮夸下去。 可前几日刚刚听到了那首定风波，眼下后劲还未完全消去、尚有余韵，脑海中时不时就能回想起词中的豪迈与洒脱，连带着让他这几日里对于天地规则的感悟都有了一定的增益。 这种情况下，骤然间听到一首和定风波相差太远的诗，他实在是没办法强迫自己说出违心之言。 略一思索后，迎着崔世聚那满怀期待的眼神，吴启开口道：“还算工整，但诗酒公子今年刚二十三岁而已，应该还未离开过清河郡吧？只在清河郡走动的话，经历的所谓江湖，又和真正的江湖有多少关系呢？ 这里是崔氏的族兴之地，自上而下，从官府到地方，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势力，敢不给崔氏面子。诗酒公子即便只是崔氏的旁支，行走于清河郡的土地上，照样不可能遭遇到足以致命的危险，又或者麻烦。 诗中所谓的情仇爱恨，由此听起来便过于务虚、过于流于表面。其中的二十三年一梦间，也着实浮夸的很。这等年纪，出身豪门，正该是意气风发之时，何来看破红尘之意？江湖风云又与你有何干系？ 至于最后的浊酒一碗诗一篇，看似洒脱，仿佛一切事物不萦于怀，尽付于诗酒，举重若轻，好像还不错。可实际上因为前文的牵强，听着便过于刻意，纯粹为了洒脱而洒脱，实在是落了下乘。” 吴启的声音不大。 不过随着他开了口，场间其他人就同时闭上了嘴巴，让花园里变得一片安静。 因此吴启的这番话清晰的钻进了场间每一个人的耳朵。 由于从头到尾都是在批评，导致崔世聚越听越是尴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勉强。 那些崔氏族老们则都有些挂不住面子。 自家名列人榜的出色年轻一代被这样批评，哪怕他们心里面都清楚，这些批评全是对的，一时之间也很难心服口服的接受。 当然，受限于吴启的身份，又是被邀请来参加晚宴的主客，再怎么不满，他们都只能是憋在心里面，不可能朝着吴启去发火。 但吴启并非独自一人前来。 不能针对吴启，难道还不能针对他带来的那个人吗？ 一些族老的脑海中浮现起了这样的想法，视线便随之落到了苏清和的身上。 吴启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这番评价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然而他不在乎。 听过了定风波后，他对于诗词的要求直线上升，只觉得以前听过的那些诗词都是些什么糟粕？ 拿出来平白的污人耳目，何苦来哉？ 眼瞅着崔世聚有点下不来台，身为族长的崔玄伯赶忙打圆场道：“有放翁在这儿，世聚你确实还欠了些火候。不如让放翁来上一首，也好让你体悟体悟，看看差距究竟在哪。” 崔世聚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族长这是在借题发挥。 尽管他丢了面子，族长却借此达到了目地。 对于崔氏宗族来讲，这当然不亏，可对于他来说，丢的面子完全是实打实的…… 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崔世聚非常配合的先是朝着吴启拱手道：“王爷教训的是，世聚得失心太重，过于刻意，不够圆润，反而落了下乘。” 说完，崔世聚一脸诚恳的又朝着陆放翁拱手道：“还请陆兄教我。” 一旁的陆放翁不由哑然。 他一开始还真没想过要在这场晚宴上作诗填词。 之所以来参加晚宴，仅仅是因为刚好游历到了清河郡城，受到了崔氏的邀请而已。 来自于五姓七望的邀请，他若是回绝的话，不免显得太过孤傲。 更何况他背后的陆家虽然没有位列顶级豪门，却也仅次于五姓七望，属于大周世家豪门中的第一梯队。 无论是为个人考虑，还是为家族着想，崔氏的邀请都一定得参加。 不过参加归参加，究竟要怎么参加，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以诗词双绝闻名于整个大周后，这名声甚至盖过了地榜第一的风光。 想要求他诗词的人如过江之鲤、不知凡几，如果不懂拒绝的话，那他根本就没空闲去修炼了，每天光是写诗填词，估摸着便得让他从早忙到晚。 因此面对着崔玄伯和崔世聚唱的双簧，陆放翁本能的便打算直接拒绝。 然而话到了嘴边，脑海中却忽然再次浮现起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句子。 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苏清和，陆放翁略微想了想，点头道：“诗词由心，谈不上教，全当助兴好了。” 说完，陆放翁径自思索起来。 少顷，在场间几乎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陆放翁沉吟道：“十载分离似箭，百般回忆如烟。昔日欢颜常入念，月下花前笑语传。如今……独倚栏。” 吟完了上半阙，陆放翁双手背到身后，抬头看向了天上高悬的明月，继续吟道：“爱恨情仇难辨，相思苦痛缠绵。望断天涯君不见，泪染鲛绡夜不眠。此情……有谁怜？” 话音落下，场间崔氏众人立刻纷纷叫起‘好’来。 偏偏苏清和没怎么听懂，扭头用一种充满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吴启。 吴启当即传音道：“陆放翁早年有一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笃，私定终身。奈何陆家认为陆放翁前途无量，不应过早婚娶，被男女之事锁住雄心壮志，于是棒打鸳鸯。算下来的话，至今也有十年左右了。”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 但紧接着便又有新的疑惑滋生。 若是情伤的话，为什么陆放翁这首词作给人的感觉会有些飘呢？ 情感似乎不够浓郁，颇有几分应付了事的意思？ 吴启显然猜到了苏清和在疑惑什么，继续传音道：“棒打鸳鸯不是拆散两人，仅仅是不让两人正式成婚而已。陆放翁属于陆家明定的下一任家主，又怎么会在女人的事情上被为难？那青梅竹马家世实在一般，不能嫁给陆放翁为妻，只能简单过门，成为了陆放翁身边侍寝的妾室。” 啊？ 苏清和顿时无语。 深吸了口气后，缓缓点头道：“……6。” 第154章 却道天凉好个秋 “不愧是诗词双绝陆放翁，随意的游戏之作就能有如此水准，实在令人惊叹。这般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地榜第一，实至名归！” 血影刀崔颢啧啧称赞道。 作为崔氏宗族的外务长老，崔颢同样在今晚参加宴请的陪客名单之中。 并且因为白天的时候是崔颢出面进行的初步接待，所以一些话由崔颢来说，要远比其他长老贸然插话的风险低得多。 称赞了陆放翁一句后，崔颢扭头看向了吴启，恭敬道：“王爷，我听说您身边跟着的这位……张三是吧？好像也是因为极擅于作诗填词，才终于入了王爷您的法眼？ 既然世聚和放翁都先后各作了一首，那不如让张三也附和一首，给今天的这场晚宴增光添彩？顺便给我们长长见识，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诗词，能被王爷您看中。” 吴启扬了扬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崔颢说道：“你想听先生作诗填词，那应该直接问先生愿不愿意，而不是问本王。这种事情，本王怎么好代先生回答？” 先……先生？！ 场间众人齐齐的面露惊愕之色。 看向苏清和的眼神则再一次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张三这个被从戏班子里挑出来的‘贱民’，仅仅是九江王的弄臣而已。 可听到九江王竟是称呼张三为‘先生’，所有人便全都反应了过来，他们一开始的想法，是错的！而且大错特错！ ‘先生’这个称呼，在大周境内的应用其实相当普遍。 比如算命先生、说书先生、账房先生、教书先生，等等等等。 本身词性中意，不限户籍。 然而那是加上了职业为前缀的称呼！ 像吴启这般，并未添加任何前缀，直接以‘先生’相称，意味着吴启在以师礼相待！ “咳，能被王爷称为‘先生’，看来张三小友一定学识不凡。方才王爷评价世聚的诗过于刻意、写的极为牵强，应该也是因为张三小友给王爷写出过更加惊艳的作品吧？既然如此，何不将写过的诗词拿出来几首，让大家品评一二？” 崔颢很快反应了过来，压下了心头的惊讶之意后，笑呵呵的看向了苏清和说道。 一番话说的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苏清和却从中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显然，九江王对崔世聚那首诗作毫不留情的批评，让崔氏的这些族老们都有些不忿。 可惜他们并不敢对吴启表达不满，于是干脆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想到这里，苏清和一时间颇觉冤枉。 这该自己什么事？ “有陆兄珠玉在前，我就不丢人现眼了。而且我也没有任何学识，绝对称得上不学无术。王爷称我为‘先生’，是王爷的恶趣味，并非我真的可以当王爷的老师。” 苏清和摆手拒绝道。 他脑子里能记住的那些诗词，都是足以流传千古的不朽篇章。 一首比一首炸裂！ 若非如此的话，也不至于入选课本，让他在上学的时候颇为痛苦的去进行背诵。 诗词的质量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问题是，他确实不具备与之相匹配的文化修养。 真要是作诗填词的话，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充当诗词的搬运工。 如果有人在这个基础上想要跟他继续深入去闲聊关于诗词创作的细节，那他肯定一问三不知…… 心存顾虑，实属正常。 奈何崔氏众人看起来并不打算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他。 特别是崔世聚，听完了这番话后，脸色顿时变得颇为难看起来。 沉声道：“张三先生说的是，我方才确实丢人现眼了！那么请张三先生教我，何为不丢人现眼的诗作！” “世聚！你这是什么态度！给张三先生道歉！今晚的宴请是为了给王爷接风洗尘的！张三先生愿意作诗助兴便作诗助兴，不愿意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如此咄咄逼人，一旦传扬出去，世人会怎样评价我崔氏一族？” 崔玄伯立刻开口训斥道。 表面上看起来是在教训崔世聚，苏清和却听得心下忍不住冷笑。 刚刚面对陆放翁的时候，崔玄伯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和语气。 那好声好量的样子，充分体现了崔氏对陆放翁该有的尊重。 结果到了他的头上，纵使是吴启反复的表明了态度，可在崔玄伯的心里，他这个从戏班子里被挑出来的‘贱民’，显然还是个下等人…… 很正常！ 五姓七望的族长，放眼整个大周都是位于最顶层的大人物。 能对他有这样的态度，已经是吴启的面子足够大了。 苏清和眯了眯眼，看着崔世聚一脸不情不愿的拱手给自己道歉，那敷衍的表情简直呼之欲出。 心底里又一次浮现起了吴启之前让他今晚尽可以肆意一些的叮嘱，于是摇了摇头，当即摆手道：“算了，崔氏的道歉，我一介草民可着实受不起。不过既然你非让我教你，那我若是一力拒绝，反倒会显得我心虚。 我自己其实无所谓，但我不想王爷的名声因我的缘故而被败坏。王爷视我如手足，我自视王爷如腹心。为了不让王爷背上‘识人不明’的名声，我也得给他争一争这个面子。所以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说到这里，看着崔世聚再次微变的脸色，苏清和拎起了自己刚刚放下没一会儿的酒坛。 仰脖灌了一大口后，略一沉吟，接着便朗声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嘶…… 崔氏众族老光是听完了这上半阙，便纷纷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为赋新词强说愁？ 这是呼应九江王之前给崔世聚做出的‘牵强、刻意、落了下乘’的评价啊！ 苏清和没理会崔氏众族老们的反应。 仰脖又灌了一大口后，朗声继续道：“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嘶…… 崔氏众族老倒吸凉气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因为下半阙无论心境、认知，还是拔升的高度，都顷刻间将崔世聚甩没了影子。 与这首词相比，别说崔世聚那首‘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幼稚之作了，即便是陆放翁的词作，也明显不如啊！ 难怪能得九江王青睐！ 众人看向苏清和的眼神里，终于多了几分仅针对苏清和这个人的尊重！ 第155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吴启将整首词重新念诵了一遍后，顿时击节赞叹道：“好！只此一句，便当为大家之选！这首词初听之下略感寻常，但若是仔细品味，就总有万般滋味萦绕于心头！ 尽管在词作的水准上，略有不如于先生之前所作的那首定风波，可在豪迈、豁达，对人生的感悟以及理解上，着实并不稍逊！先生果然有大才，实在令我叹为观止！” 听着吴启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的称赞，一旁的崔世聚脸色阵红阵白，整个人恨不得当场钻到地缝里去。 这首词当真是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并且还骂的他毫无脾气！ 因为这首词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他自找的…… 如果不是他追着撕咬，丁点不客气的咄咄逼人，或许这首词还不会出现。 更让崔世聚感到难堪的是，这首词的质量实在是太高了。 即便是不懂诗词的人，也绝对能够轻而易举的判断出这首词的好坏！ 那就意味着，这首词有很大的可能会流传千古！ 被无数喜好诗词的人口口相传，绵延不休。 真要是如此的话，和这首词相关的典故，势必会同样流传下去！ 他崔世聚的名字将和这首词绑定！ 每一个喜欢这首词的人，在探寻词作背后的故事时，都会因此而了解到，‘为赋新词强说愁’这一句，是在讽刺他崔世聚！ 只要这首词流芳千古，他崔世聚便会随之遗臭万年！ 想到这里，崔世聚只觉得一阵头晕。 以他人榜高手的身份，拥有着丙等上的修为境界，竟然还会突兀的头晕。 足可见这首词给他造成的冲击究竟有多大。 不过陆放翁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和崔世聚完全不同的方向上。 “王爷，您所说的定风波……是指的什么？也是词作吗？恕我才疏学浅，咱们大周目前已知的四百六十余词牌中，好像并没有定风波这个词牌啊？” 陆放翁一脸疑惑的拱手问道。 其他崔氏族老们此时也回过神来，纷纷扭头看向了吴启。 吴启哈哈一笑，开口解释道：“确实没有，定风波是先生自创的词牌，目前光有词，尚未作曲。只是词写的实在太过惊艳，想要谱曲的话，千难万难。就和这首‘却道天凉好个秋’一样，这首词不也是全新的韵律吗？都是先生自创的。” 陆放翁愕然道：“全是自创的词牌？不知……定风波又是何等惊世之作？居然能被王爷您评价为水准还在这首‘却道天凉好个秋’之上？” 吴启面露回忆之色，缓缓吟诵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秋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话音落下，陆放翁瞬间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细细的在脑海中将这首词品味了一番后，越是咀嚼词句，便越是能够从中体会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境界！ 定了定神，陆放翁忽然面向了苏清和，接着在胸前拢手，由前向后收，旋即又拱手前推，朝着苏清和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毫无先兆的行了这么一个大礼，让苏清和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陆放翁却是在行礼之后，直起身子，很是诚恳的说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先。难怪王爷会称您为先生！我自幼富有才情，五岁作诗、七岁填词，及?舞勺之年?，已经名扬上党。 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恃才傲物之际，便小视天下英雄。及至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先生之作，令我惊为天人，让我直有茅塞顿开之感！对我不亚于一场当头棒喝！ 若我将来能突破桎梏、境界圆满，至甲等后不怅然于来路、不困顿于当下、不迷惘于前途，先生今日之警醒，必为关键！请再受我一拜！日后先生凡有差遣，我定倾力以赴！” 说完，陆放翁又朝着崔玄伯和吴启拱了拱手，然后不再理会其他任何人，转身竟是就这么直接‘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清和总觉得陆放翁的气质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像是真的被一下子点醒了似的，离去的背影充满了洒脱不羁的味道。 场间崔氏众人其实也被这首定风波给惊住了。 但其后陆放翁的反应更加骇人，反倒是让崔氏的一众族老们有点莫名其妙。 一首词而已……至于吗？ 水准确实很高，放眼当今之世，恐怕无任何一人能有词作与之比肩。 可陆放翁这样的反应依旧太夸张了。 同样的以‘先生’称呼，哪怕陆放翁并未真正拜师，那大礼参拜的举动，照样意味着陆放翁态度明确的表示以后会以师礼待之！ 在崔氏众族老看来，陆放翁如此做法，着实过于轻佻…… 苏清和看着陆放翁消失的背影，一时心有所感，点头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说完，苏清和看向了吴启，拱手道：“王爷，我已经吃饱喝足，就不继续呆在这里影响大家的心情了。” 吴启立刻说道：“怎么能让先生一个人回去？要走肯定得一起走。” 说完，吴启同崔玄伯说道：“今晚的宴请就先到这儿吧？菜吃了，酒喝了，舞看了，小王一路前来，没怎么休息，着实有些疲惫，便不继续叨扰了。反正接下来得在郡城住上超过半个月，有太多的机会喝酒，没必要纠结于眼前这一顿，崔家主以为如何？” 崔玄伯赶忙应声道：“是我们崔氏招待不周，还请王爷见谅。张三先生，老夫以崔氏族长的身份，对您致以郑重的歉意，世聚的言辞多有冒犯，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苏清和摆了摆手，笑眯眯的说道：“无妨，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个人不记仇，不可能平日里吃饭喝水睡觉的时候，全都在想着这点矛盾的。” 第156章 ‘招式\’之用 话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听起来却颇有些怪异…… 崔玄伯稍稍怔了下后，这才陪着笑脸，亲自将吴启以及苏清和礼送出了族宅。 陆放翁倒还没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知道，陆放翁今晚的词作颇显敷衍，属实是随随便便作出来应付了事的。 没人会真的将今晚的词作看成是陆放翁的真正水准。 可崔世聚就着实是丢人丢大发了…… 即便这种丢人是为了家族，属于奉旨丢人，对于崔世聚来讲，依旧损失惨重。 眼瞅着吴启跟苏清和上了马车，崔玄伯则带着一众崔氏族老掉头返回族宅之内，崔世聚咬了咬牙，当即朝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追去。 追了差不多上百米的距离，总算是拦住了马车后，崔世聚朝着马车的车厢拱了拱手。 言辞恳切的说道：“张三先生，今天多有得罪，还请给我一个致歉的机会。明晚会仙楼，我想专门摆酒，宴请张三先生，希望张三先生能赏脸一叙。” 坐在车厢里正准备跟吴启聊聊今晚情况的苏清和，闻言皱了皱眉。 没有立刻推开车厢的门去给出答复，而是先看向了吴启。 吴启微笑道：“崔世聚虽然因为登上了人榜，使得其名气不小，可实际上在崔氏族内，他并不怎么受重视。你应该发现了，五姓七望的直系子弟，并没有人能登上人榜。凡登上人榜的，都是旁系。 如果你因此就认为五姓七望人才凋敝，年轻一辈没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人物，那就大错特错了。总之，崔世聚只在明面上看着是清河崔氏年轻一代最出挑的人物，实质上不过是拉出来的靶子而已。 这种情况下，崔世聚会不会有什么自己的心思？又或者会不会有一些对于家族的不满？当然，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而已，至于如何判断、如何做决定，全都看你自己的想法。” 苏清和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倾向性都这么明显了，居然还能厚着脸皮说看我自己的想法？不就是觉得从崔世聚的嘴里，有可能打探出一些关于案子的线索吗？真是虚伪的可以。” 吴启老神在在的说道：“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苏清和很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起身推开车厢的门，发现外面的崔世聚仍然拱着手。 干咳了声，开口道：“明天上午将请柬送到客栈去，晚上我会准时赴约的。” 崔世聚闻言，脸上顿时浮现起了明显的喜色，振奋道：“明白！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张三先生和王爷早点休息吧。” 苏清和点了点头，重新关上了车厢的门。 崔世聚却没有立刻返回，而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一直等到马车前行、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这才转身离去。 “你之前的那首‘也无风雨也无晴’，明显触动了陆放翁。如果陆放翁因此而真正的明确了自己的道路，再没有任何怀疑，那你对陆放翁就有成道之恩。陆放翁走之前以师礼待你，也算正常。” 吴启颇为懒散的横躺在车厢内，用胳膊肘支撑的同时，握拳杵着脸颊，一脸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陆家尽管不在五姓七望的行列，可自五姓七望之下，陆家绝对是最强的几个世家豪门之一。 除了地榜第一的陆放翁以外，陆家当代家主，霸刀陆观吾，天榜名列十八。所修霸刀七斩，向来被认为是天下刀法刚猛第一。你能让陆放翁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或许关键时刻，能救你的命。” 闻听此言，苏清和心头微动，开口问道：“王爷，提起功法，我有些问题，希望能得到解答。如你所知，我目前是丙等的修士。可我成为修士是一场意外，并没有人教过我应该怎样去修炼，这肯定不是正常现象。 散修也好，出身豪门贵族也罢，想要修炼，必然得有师父来带，对吧？既然如此，修士是不是都会修炼‘功法’？或者说，‘招式’？我成为修士的时日不长，对这方面全无了解，还请王爷为我解惑。” 吴启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意外之色，沉吟道：“想要成为修士、踏上修道之路，这个其实各家都大同小异。只要能够感知到天地之间蕴含的元气，并且主动同元气建立起联系，那就拥有了成为修士的基础。 至多是豪门贵族有更深厚的底蕴，可以总结出更有效率的引气之法，让一些原本天赋不那么够的族人，照样能通过引气法来成为修士。不过这种天赋不足的人，就算千方百计的成为了修士，上限也是不高的。 处于丙等和丁等层次的修士，自身需要始终不断的打熬基础，日常修炼以适应体内灵气转化、应用，以及强化身体、剔除杂质为主。这个阶段的修士，不需要修炼所谓的‘招式’，因为修炼也毫无用处。 没有足够的境界支撑，没有强大的灵气储备，自然便不具备施展‘招式’的能力。所以丙等和丁等层次的修士，更多的是磨炼战斗本能，积累战斗经验，让自身具备真正的战斗直觉，尚未脱离‘人’的范畴。” 说到这里，吴启从横躺的姿势中坐了起来，一脸认真的继续说道：“而到了乙等，修士正式进入化境，体内拥有了足够的灵气量积累，身体也剔除了几乎所有杂质，这时候才算是拥有了修炼和施展‘招式’的资本。 当然，丙等和丁等不是不能修炼‘招式’，而是没有足够的灵气量支撑，‘招式’的施展只会浮于表面，威力极为有限、华而不实。或许一招下来，确实成功的击败了敌人，但自身体内的灵气却也瞬间被直接清空。 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当场陷入到极其虚弱的境地、任人宰割。而若是施展不需要消耗体内灵气的‘招式’，那么费时费力的杀伤效果，很可能还不如干脆利落的拳脚功夫。‘招式’成了无根浮萍，变为了花拳绣腿。 基于此，散修和豪门子弟在丙等和丁等时，几乎没有任何差距。谁的战斗经验更丰富，谁就能占据优势。可到了乙等之后，散修便大部分都没办法跟豪门子弟相比了。谁让豪门传承的‘招式’，确实要更加厉害呢？” 第157章 大争之世 苏清和恍然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修士处于丙等和丁等的境界时，修炼所谓的‘招式’又或者‘功法’，纯粹是分散精力、得不偿失？只有到了乙等，进入化境，体内积累的灵气量能够支撑‘招式’的发挥时，才是真正适合修炼‘招式’的时机？” 吴启点头道：“没错，而且事实上，对自身最有信心的那些天才，往往在乙等时也不会特意去修炼什么‘招式’又或者‘功法’，将一切精力都用来打熬自身，务求将基础夯实，希望能够以天人合一的完美姿态突破至甲等，这样的话，一旦突破甲等，必将一飞冲天！ 不过对于大部分虽然有一定天赋、可天赋并不如何出众的修士来说，甲等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境界。因此突破乙等后便放缓脚步，将大部分精力用于钻研‘招式’又或者‘功法’，是他们在境界停滞不前的情况下，继续提升自身实力的唯一出路。 至于丙等和丁等，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体内积累的灵气量不足，‘招式’只有浮于表面的花架子，内里通过对灵气的精妙运用才能形成的巨大杀伤力根本发挥不出丁点，强行去学习和修炼，根本毫无意义。你若是想学的话，等你突破乙等，我可以教你。” 苏清和迟疑道：“皇室以及世家豪门，肯定将他们传承的镇族绝学管控的非常严苛吧？王爷你能教我的……应该是皇室的功法？真想要学的话，得付出什么代价？签订契约，誓死效忠皇室？” 吴启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如果是皇室绝学，那除了皇族血脉以外，哪怕是最受皇室信任的心腹，照样不可能得到传授。不过我能教给你的可不只是皇室的绝学。 尽管各大世家豪门确实不允许他们的镇族功法外流，可历代以来，每隔十几年、几十年的工夫，散修之中便总能有遮奢人物横空出世，天下各处更有不少强者遗迹。 这些惊才绝艳的散修往往悟道后能自创功法，或许他们自创的功法相比于世家豪门传承几百上千年的镇族之基仍有不足，可对于散修来讲，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奇遇了。” 苏清和干咳了声，沉吟道：“还是等我突破到乙等时再说吧，眼下我只处在丙等中的层次，距离乙等相当遥远的。” …… …… “一点都不遥远，大将军案距今不过二十年而已，何谈‘遥远’二字？余太安余大将军年轻时不过是边军一小卒罢了。可据传其在一场和妖魔之间的小规模冲突中失足落崖，得遇异人，不但习得了号称天下刀法变化第一的‘万象星辰’，同时还得到了法宝‘湛虚图’。” 崔玄伯站在自己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继续说道：“自那之后，余太安便开始崭露头角，一路扶摇直上，屡立惊世之功，最终成为了统帅天下兵马的大将军。可惜啊……当时的皇帝陛下有了别的想法，九江王则因为私仇而推波助澜，导致大将军被诛灭满门。 ‘万象星辰’刀法随着大将军的死，似乎已经失传。‘湛虚图’则不知所踪，并未在其后的抄家中被找出来。这一次咱们在郡城外偶然发现的隐秘洞府，很可能便和大将军有关。‘湛虚图’能仿制天下法宝，那隐秘洞府外刚好有仿造的法宝出世，由不得咱们不多想啊……” 站在崔玄伯身后的崔颢迟疑道：“家主大人，二十年对于强大的修士来说，或许不算特别久。可对于大将军的案子来说，确实已经很遥远了。那洞府如果真是大将军生前秘密留下的，为什么会整整二十年都无声无息，结果新帝才刚刚继位，便忽然有了动静？ 我还是觉得，谨慎为好！皇室对于制衡咱们五姓七望的心思始终没有断过，五百年前，家族就已经吃过一次大亏了。这一次若仍然是皇室的阴谋该怎么办？这一代的九江王看似是被咱们邀请来参加族庆的，但他选择去神都的路线……是不是有点巧了？” 崔玄伯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重重的叹息声在书房内响起。 崔玄伯无奈道：“就算是阴谋，又能如何？或者说，即便真的有问题，也不能说是阴谋，而是阳谋！因为洞府不是假的。咱们崔氏用以镇族的‘太极图’，已经沉睡了近百年的时光。‘湛虚图’或许能成为唤醒‘太极图’的关键！ 余太安准备的隐秘洞府，刚好在咱们清河郡城外不远的地方，若这种情况下，咱们都不敢搏一搏，那咱们崔氏五姓七望的名头，以后只会变成一个笑话。最近这些年，和妖魔的冲突愈演愈烈，边境‘结界’在妖魔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只要不是蠢材，便应该知道靠着边境‘结界’安稳享乐的日子马上就该一去不复返了。所以那些有眼光有见识的世家豪门，都在尽己所能的强大自身！以争取在大变即将来临之时，能有足够的底气和力量，坦然的去应对。 值此大争之世，想要像以前那样，关上门来谨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去求变图强，那基本上和挖坑把自己埋了没什么区别。咱们别无选择，必须抓住一切有可能让家族变强的机会，哪怕需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崔颢沉吟道：“但怎么才能确定，可以用来打开洞府的‘钥匙’，在九江王手上呢？” 崔玄伯眯眼道：“上一代九江王亲自带人抄了余府，除了金银珠宝、钱票兑票之类的东西，尽皆按照要求上交给了国库外，余府里凡是有灵气波动的东西，都被九江王带走了。包括天材地宝和大大小小的各类非凡物件。 能用来打开隐秘洞府的‘钥匙’，必然不是凡品，所以肯定也在上一代九江王搜刮的范围之内。如今洞府忽然有了动静，显然是应运而现。按照因果联系去推测，一定是‘钥匙’出现了！总之，找机会，试探下这位九江王！” 崔颢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明白！不过……要不要再等等？东武城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封如宗，还没有从九江郡回来……” 第158章 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崔玄伯沉吟道：“封如宗这个人，心高气傲，却志大才疏。有点本事，但本事不多。在成为镇妖使之前，确实办过几件颇为轰动的涉妖案件，可他在成为了镇妖司的分部镇妖使后，真正经手的案子便几乎没有了。 发生在东武城的郭府灭门案，看起来他的表现还算不错，成功将隐藏在城中的甲等大妖找了出来。然而若是深究的话就会发现，击杀甲等大妖的是左见，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在遭遇甲等大妖后基本上全军覆没。 这意味着在遭遇甲等大妖之前，封如宗对于甲等大妖的存在其实并没有任何预见性。我对此很怀疑，将隐藏的妖魔从城里找出来的那个人，真的是封如宗吗？况且东武城报上来的案件卷宗，内容也经不起推敲。” 说到这里，崔玄伯回身坐到了桌案后的太师椅上。 自顾自的沏了杯茶。 抿了一口后，继续道：“除了对那只甲等妖魔大书特书以外，案件卷宗在其他环节上的描述着实相当应付，漏洞百出。很多地方一笔带过、模棱两可。我认为封如宗和左见在案情上肯定是有所隐瞒的。 只不过家族的高手不能擅动，此行去往九江郡调查九江王的做法又过于敏感，再加上你们全都因为封如宗和左见击杀了甲等大妖的缘故，觉得封如宗是很适合的人选，我这才勉强同意了你们的意见。 可这不意味着我对他抱有什么期待。九江王出发前往神都之前，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于秘密洞府的重见天日有没有出现感应，这可以通过对王府中人进行调查得出结论。 一旦能确定九江王是有感应的，王府中在差不多的时日里有异象出现，就可以肯定九江王绝对拥有‘钥匙’！所以不用等他，按照咱们的计划行事便好。答应请封如宗去九江郡，只是平衡家族的手段。” 崔颢豁然开朗道：“原来如此，家族这些年人心浮动，辛苦家主大人勤勉维持了。” 崔玄伯摆手道：“身为家主，这是老夫应该担负的责任，何来辛苦一说？只是家族内部的问题越来越严重、直系和旁系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和需求，互相碰撞在一起，便免不了会损害到家族的利益。 但这不光是咱们崔氏的问题，五姓七望的任意一家，都和咱们没有本质的区别，顶多是程度不同罢了。看起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际上内里早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裂痕。人心啊……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如果还能和以前一样，起码维持住表面的安稳，那老夫也懒得折腾。当个糊裱匠不好吗？又不用得罪人。奈何世道不同了，大变将至，老夫若真的当个糊裱匠，恐怕咱们崔氏千年基业，就要彻底断送在老夫手里了……” 崔颢闻言，脸上浮现起了一抹阴霾。 书房的窗外飘过了一团乌云，遮住了原本还算明亮的月光。 两人相顾无言，只觉有千钧重担压在心头，令人有些喘不动气。 “今晚开始安排人手，务求明天一早，就将晚宴上张三作词讽刺世聚的事情传扬到郡城人尽皆知的程度。主要是对张三这个人的宣扬！咱们借此看看，九江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沉默半晌后，崔玄伯忽然开口说道。 崔颢怔了下，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立刻拱手应是。 同一时间，苏清和以‘意识’沉浸在‘壶中世界’里，并不停的围着‘壶中世界’当前的四面边界绕圈。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跑到修炼区去修炼，也没有进入到‘通天塔’中进行死斗。 ‘壶中世界’目前呈现出来的这些功能区，给了他一种类似于业主活动中心般的感觉。 即便什么事情都不做，仅仅只是以‘意识’沉浸在‘壶中世界’里进行思考，都要比在外面静心思索的效率高得多。 因为‘壶中世界’远比外面更加安静！ ‘意识’空间里如果出现任何动静，都必然是直接作用于脑海的幻象。 所以这种安静是直击灵魂的绝对安静。 并且在‘壶中世界’里思考，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不至于出现自己骗自己的现象，可以有效的避免被自己误导的情况发生。 不要以为这种现象很少见，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没办法直面自己的内心。 人生在世，不光是会戴着面具跟其他人交流，跟自己交流时，又何尝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进行自我欺骗？ 有些人骗着骗着，甚至连自己都信了，还真以为自己是美化后的模样，却忘了人性偶有伟大光辉的锋芒，也常有肮脏堕落的疯狂。 在‘壶中世界’里思考，便不会遇到这些问题。 对于自己性情中最不堪的一面，‘意识’沉浸于‘壶中世界’时，完全能够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具体分析。 确保得出的结论、做出的选择，都是最客观的，不可能受到丁点主观倾向又或者性格弱点的影响。 当然，‘意识’从‘壶中世界’里抽离出来后，主观倾向便会立刻重新占据主导地位。 到底要不要按照客观分析的选择去做，那就不得而知了…… 苏清和正在思考的问题，是他通过服用‘炼妖壶’炼制的丹药来提升境界，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没有遇到任何瓶颈的问题，这会不会存在什么暂时不为他所知的后遗症？ 从今天陆放翁的表现来看，无论大境界的突破还是小境界的突破，其实都是需要悟性的。 对力量的感悟，对天地规则的感悟，对自身修道之路的感悟，等等等等，所有这些，缺一不可。 悟性不足的修士，通过水磨工夫，或许能在小境界上有所增益，可想要迈过大境界的关卡，却是痴心妄想。 偏偏他依靠着‘炼妖壶’提供的丹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苦恼。 像其他修士那样，由于悟性不足，在某个境界上一卡就是一辈子的情况，永远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除非他抓不到足够多的妖魔用来炼丹。 表面上来看，这肯定是天大的好事。 但苏清和坚信一点，生命中所有的馈赠，都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今时今日他通过‘炼妖壶’得到的越多，难保将来的某一天，会不会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不过目前来看……除了全面依靠‘炼妖壶’以外，他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主要是身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他根本不具备足够的现实条件，去改变自身当前必须用最快速度获取力量的路线总方针。 果然啊，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第159章 弱小是一种原罪 次日一早，苏清和刚刚在房间里洗漱完，房间门就被敲响。 喊了一声稍等后穿好衣裤，苏清和推开房门，发现是吴启那两名贴身侍卫的其中之一。 昨天返回客栈的路上，吴启简单的给苏清和介绍了下他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两名侍卫和两名车夫。 按照吴启的说法，四人都是孤儿，自小跟在吴启的身边长大，因此称得上是吴启最信任的心腹。 孤儿没有名字，四人的姓名便都是吴启给取的。 于前、于后、于左、于右。 前、后是侍卫，左、右是车夫。 今早过来叫门的这名侍卫，是四人中的大哥，于前。 昨天他专门去处理了那些可怜人的后续安排。 “王爷想让您陪他一起去郡城外的灵岩寺辞青，由于从这里出城要在路上耗费不短的时辰，所以便让我来喊您一声，免得您若是睡过头了，可能今天便无法成行了。” 于前面无表情的解释了一句。 “灵岩寺？那是什么地方？” 苏清和顺嘴问了一句，同时跟着于前下楼，往客栈一楼的大堂走去。 于前回答道：“清河郡最有名的寺庙，香火鼎盛，据传上香祈福求愿比较灵验。” 苏清和点了点头，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面却是对求神拜佛的做法颇为嗤之以鼻。 不过考虑到自己真的从另一个世界穿越了过来，他又多少有些犯嘀咕。 如果没办法用科学去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似乎就只能选择相信玄学了…… 到了大堂时，吴启正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饭。 于后、于左、于右三人则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吃东西的同时，还在时刻警惕着大堂内的动静。 尽管以吴启甲等的实力，又是身处于清河郡城之中，发生危险的可能性极低，但几人丝毫没有因此便放松的意思。 “简单吃点吧，灵岩寺的素斋很出名，咱们中午可以在寺内好好品尝下。放心，我已经跟客栈的掌柜打好招呼了。崔世聚如果派人送来请柬的话，客栈的掌柜会代为收好。咱们赶在申时之前回来，不会耽误你晚上赴宴的。” 吴启看到苏清和在自己的对面坐了下来，不由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申时之前便是下午三点之前，这个点赶回郡城，确实不会耽误晚上的事情。 “耽误了也无所谓，崔世聚之所以宴请我，完全是因为你对我的态度非同一般。与其说他是认为得罪了我、想求得我的原谅，倒不如说他是在求得你的原谅。 但以他的身份，想要摆宴邀请你的话，又实在是过于孟浪，这样一来，他只能邀请我。无论我去或是不去，他都会认为是你的态度展现，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清和随口说道。 吴启失笑道：“有道理，那还是尽量别耽误的好。我可是希望崔世聚能泄露一些消息的，不管有意无意，对我应该都会有些用处。” 两人的早饭吃的很简单。 离开客栈时，却没有乘坐马车。 于左和于右两人牵了六匹马过来，一人一匹，就这么直接纵马朝着郡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清和此前没有骑过马，可成为了修士之后，身体得到了全面的提升，对于身体的掌控力也得到了巨大的增强。 再加上能够通过元气去沟通和安抚马匹，使得苏清和哪怕是第一次骑马，依旧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乘坐马车的舒适度肯定远在骑马之上。 奈何速度较慢，大多数情况下，除了摆排场又或者长途远行以外，并不能真正的满足修士的出行需求。 而清河郡城在主路上设有专门的马道，单独骑马的速度远比马车要快的多。 临近即将出城时，苏清和发现郡城内的百姓竟然有很多都是呼朋引伴，朝着跟他们相同的方向前行。 有挑夫肩挑竹篮，有妇人手提食盒，有书生轻摇折扇，有豪客前呼后拥。 尽皆三五成群，脚步轻盈，难得的看起来出城的人数要比入城的人数多得多，很是一派朝气蓬勃、欢声笑语的景象。 “这些人……都是出城辞青，前往灵岩寺拜佛许愿的？” 行至城外，看到视线所及，到处都是走走停停的人流，苏清和忍不住开口问道。 吴启点头道：“没错，郡城百姓在生活上普遍要比郡内其他城池的百姓宽裕一些，城里的世家、贵族以及富商的数量，也要比郡内其他城池多得多，这就使得郡城远比郡内其他城池更加活跃热闹。” 苏清和皱眉道：“很多人信佛吗？我还以为在有强大修士横行的地方，应该没人会信佛才对。毕竟，最强的修士又或者妖魔，已经堪比神佛了吧？” 吴启耸肩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却耐不住朝廷崇佛抑道。当然，这种崇佛抑道是有限度的，朝廷需要通过崇佛抑道来掌握局势，让大周的底层百姓尽可能安于现状。可如果有人借佛道生事，那朝廷也绝对不会手软。” 苏清和琢磨了下，旋即便明白了吴启的意思，沉吟道：“是因为佛修来世，道求今生，所以朝廷才崇佛抑道吗？因为崇佛可以用佛家观念来控制底层百姓？让底层百姓认为他们今生所受的苦，都是在修来世的福报？ 今生吃的苦越多，来世就越是能大富大贵？于是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绝大部分的百姓即便眼下活的再苦，仍然会抱有对来生幻想出来的希望。而人只要有希望，就能活的下去。能活得下去，便不会想着造反？” 吴启嗤笑道：“很无耻，对不对？偏偏越是这种无耻的做法，往往越有用。朝廷代表的从来不是百姓的利益，而是世家豪门的利益，因为朝廷本身就是由世家豪门组成的。皇室，便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世家豪门。”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叹气道：“也不算无耻吧，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有弱者才会寻求公平，强者永远追逐力量。人活于世，弱小……就是一种原罪。” 第160章 山中有宝 灵岩寺位于清河郡城以西的虎丘山上，和郡城边缘大概有着十里左右的距离。 因为走的很快，太阳刚刚挂上天边，轻霜微凝，晨曦初露。 空气中的寒意尚未完全消退，但温润的阳光已经渐渐驱散了清早的薄雾。 时维九月，正是深秋，草木稍显凋敝，若换算成他穿越之前那个世界的阳历日期，现在应该已经十月初了。 之前出城时看到有许多人呼朋引伴的一起往这边前行，苏清和就知道虎丘山附近必然辞青游玩者甚众。 可在抵达虎丘山的山脚下后，苏清和依旧被眼前人声鼎沸的景象给惊到了。 各种摆摊的小商贩竟是密密麻麻的堆满了虎丘山脚，间或有挑夫往来穿行于拥挤的人群之中，不停跟游人推销着自己挑担售卖的小玩意。 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那人头攒动的场面，怎么看都不像是跑到郊外来秋游，反倒像是村子之间赶大集…… 郊外没有专门的马道，行人又过于密集，苏清和一行人只能下马牵绳而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郡城的百姓再怎么宽裕，也不至于直接在城外十里的郊野搞出来一个集市吧？” 苏清和略显茫然的问道。 吴启同样张望四顾，对于眼前的情况明显准备不足。 苏清和扭头看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茶棚，将手中的马绳扔给了于前，自己则是挤过人群，钻进了茶棚之中。 将手探进怀中，借着衣服的遮挡，从‘壶中世界’里取了五枚铜子儿出来。 将铜子儿拍给了茶摊的摊主，要了一碗最贵的、标价三文钱的虎丘白茶。 “客官，这碗茶是三文，您给多了。” 摊主发现手里接到的是五枚铜子儿，赶忙开口提醒道。 苏清和端着茶碗，笑呵呵的说道：“拿着吧，多出来的就当是赏钱了。老哥，我是外乡人，听说这里的灵岩寺很灵，所以特意跑过来想拜拜佛。 结果没料到，来了之后发现，这里怎么这么多人？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灵岩寺的香火再怎么鼎盛，也不至于夸张到这种地步吧？什么情况？” 摊主一听多出来的两枚铜子儿是赏钱，立刻美滋滋的收入了怀中。 接着无比热情的回答道：“哎呦，客官您真是折煞小老儿了，当不起‘老哥’的称呼。要说这地方变得这么热闹，其实就是最近两三个月的事情而已。 原本这虎丘山上有灵岩寺，平日里确实一直会有人来上香请愿，但远远达不到现在这种人挤人的程度。估摸着能有现在人数的一成，都得砍半再砍半。 可不曾想，几个月前，虎丘山上忽有异象升腾而起！隔着十里地外的郡城，不少人愣是在晚上能看到虎丘山这边霞光满天！立刻有修士前来查探情况，结果您猜怎么着？” 苏清和很是配合的接话道：“怎么着？” 摊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前凑到了苏清和的耳旁。 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兮兮的说道：“前去虎丘山上查探情况的那些修士老爷们，居然在虎丘山里捡到了法宝！” 恩……恩？ 苏清和下意识的向后仰了仰，脑袋和摊主拉开了距离。 看了眼摊主那有些猥琐的表情，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捡到法宝是个什么鬼？！ 据他所知，这个世界的法宝绝大部分都属于天生地养的先天之物。 只有极少数法宝是强大的修士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耗费无数天材地宝后，辛苦炼制出来的。 一件合适的法宝，足以让持有该法宝的修士又或者妖魔的实力倍增。 而一些特殊的法宝，甚至具备着远超过修士又或者妖魔自身境界的威力。 导致持有该法宝的修士又或者妖魔，近乎相当于是法宝的挂件。一身实力，倒有八九成都在法宝上。 因此无论对于妖魔还是人族修士来讲，法宝都是极为稀缺、极为重要的。 一件顶级的法宝，足以镇压豪门世家之族运！ 这导致任何一件法宝的出现，都有可能引来腥风血雨般的争夺。 除非法宝的拥有者极为强大，能够威慑住其他人的窥视之心。 然而眼前的茶摊摊主却告诉他，有修士在虎丘山里直接捡到了法宝？！ 这和前一世里有人在马路上无所事事的溜达，结果莫名其妙的便捡到了五百万有什么区别？！ 取悦我的方式有七十种，一种是捡钱，剩下六九？ “嘿嘿，客官您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说实话，不只是您，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但那天跑去虎丘山上查探情况的修士老爷非常多，捡到法宝的修士老爷绝对不在少数！” 看到苏清和满脸怀疑的表情，茶摊摊主立刻赔着笑继续说道：“听说当天晚上在虎丘山里捡到了法宝的修士老爷们，不下十位！不过相比于跑去查探情况的那些修士老爷们的总数量，捡到法宝的仍然属于极少数。 其中一些修士老爷们捡到法宝时，周围还有其他修士老爷在，这种情况下，争斗在所难免，好像当晚便有一些修士老爷因此丧命。也不排除有修士老爷是单独行动，捡到了法宝时没人看到，可能就直接藏匿了下来。 自那之后，虎丘山一下子爆火起来，每天都有大量的修士老爷进山寻找机缘。除了修士老爷们以外，很多猎户、甚至普通百姓也都想着进去碰运气。反正山里的地方够大，机缘这东西又完全看命，所以虎丘山没被封锁。” 苏清和本能的微微张嘴，呆滞了片刻后，开口问道：“那……那后来还有人在山里捡到过法宝吗？” 摊主用力点头道：“有！只是很少。一开始每隔三五天就能听说有人捡到法宝，现在则差不多要隔上十天半个月了。不过听说他们捡到的法宝并不是真正的法宝，好像都是一些用上几次就会坏掉的仿品？ 当然，小老儿完全不懂法宝是个什么样子，这些事情全都是道听途说，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客官您多包涵。小老儿就是说个闲话，客官您可千万别跟小老儿计较。” 仿品？ 苏清和心头微动，瞬间联想到了那件已经损坏的仿品‘照妖镜’！ 第161章 仿品法宝制造机 该不会那件目前已经损坏、被扔在‘壶中世界’角落的仿品‘照妖镜’，就是在虎丘山上被捡到的吧？ 若按照时间去推算，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 所以……死在赵家庄的那三名旅人，他们手中持有的仿品‘照妖镜’，是从虎丘山上捡的？ 苏清和皱眉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不过这种猜测才刚刚在脑海中浮现，便立刻又被苏清和自己给否定了。 因为如果仿品‘照妖镜’是那三名旅人捡到的，背后并没有其他人在谋划什么的话，他们途经永平镇时被妖魔拦截的遭遇就实在太巧了。 妖魔一方明显对他们的行踪知之甚详！ 更何况，那三名旅人非常弱小，放在小地方或许还看不出来，但放在清河郡城这种地方，便着实有点突兀了。 如果真是他们捡到的仿品‘照妖镜’，那么跟‘炼妖壶’有关的线索，他们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或者说，他们总不可能是自己发现了什么端倪，于是就想着用手中的仿品‘照妖镜’去冒险，搏一场天大的富贵吧？ 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太小。 除非三人全都是利欲熏心之辈，丝毫不在乎这件事情必然会隐含的巨大危险。 同时三人还要互相之间绝对信任，百分之百确认彼此没有出卖同伴的可能。 这两个条件完全矛盾，苏清和不认为它们能同时成立。 因此，捡到仿品‘照妖镜’的应该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苏清和笑呵呵的问道：“老哥，既然在山上能捡到法宝，你怎么没想着上去碰碰运气？即便只是仿品，用上几次就会坏掉，可只要具备法宝的神异，照样会有惊人的价值吧？到时候拿出去直接卖了，岂不比摆茶摊强多了？” 摊主一听，赶忙摆手道：“客官您可别消遣小老儿了，这虎丘山自从能捡到法宝后，每天进山寻找机缘的修士老爷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碰运气的普通人，更是修士老爷们的几十上百倍之多。 山里除了直通灵岩寺的山路以外，其他地方猛兽横行、蛇虫遍地。修士老爷们倒是还好说，可普通人若是在搜山时不小心碰上了，那除了经验丰富的猎户还能应对一二，其他人几乎都是个‘死’字。 况且就算运气好到逆天，真的捡到了法宝又能如何？深山之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除非没人看见，否则说不准会被谁给盯上。人心险恶啊……到时候怕不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退一万步讲，纵使一切顺利，难道拿着法宝就能卖出好价钱了吗？那些世家豪门看到拿着法宝来卖的人是小老儿这种泥腿子，您猜他们是愿意给个公道价，还是干脆直接抢走了事？那可是法宝！” 苏清和扬了扬眉，旋即点头道：“老哥说的极是，法宝不是米面粮油这种几文钱一斤的东西，普通人意外得到的话，绝对是祸非福，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 可惜，利益迷人眼，哪怕道理人人都懂，但真到了自己身上，依旧会让很多人犯迷糊，心存侥幸下，总认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总之，多谢老哥解惑了。” 苏清和朝着摊主拱了拱手，这才重新走回了吴启的身旁。 将打听到的情况简明扼要的跟吴启描述了一遍后，便听到吴启感慨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这里会聚集如此之多的人了。每天有几万十几万的人进山寻找机缘，山脚下肯定会因此而形成集市。 梦想着一夜暴富的人很多，愿意脚踏实地，做点小买卖以营生的人同样不少。只是……能从山里面捡到‘法宝’的仿品，这听着是不是有点耳熟？‘照妖镜’的仿品，会不会也是从这里捡到的？” 苏清和耸肩道：“我有相同的猜测，不过山里先是有异象出现，夜晚霞光万丈，然后才开始出现‘法宝’的仿品散落于山中各处，这似乎意味着‘法宝’的仿品之所以会出现，并非偶然。 看起来更像是因为某种缘故，导致‘法宝’的仿品能被批量制造？王爷，我对法宝的了解非常有限，不知您是否清楚，有什么东西能批量制造‘法宝’仿品的？那种用一两次就坏的仿品。” 吴启想了想，开口道：“还真有一件顶级法宝，拥有这样的能耐。那件法宝名为‘湛虚图’，可以凝聚天地元气，自行赋予普通物品以灵性，使得普通物品在一定程度上具备类似于法宝的神异。 比如之前咱们从永平镇镇长嘴里知晓的‘照妖镜’碎片，如果那实际上是‘照妖镜’仿品的话，‘湛虚图’便完全有能力制造出来。并且一点都不麻烦，只需消耗其自身积累的天地元气就好。 随便拿一面普通的铜镜，由‘湛虚图’注入凝练提聚后的灵气，将普通铜镜变为只能使用一两次的‘照妖镜’，完全在‘湛虚图’的能力范围之内。当然，‘湛虚图’的使用也有一定的限制。 比如‘湛虚图’只能仿造它真正遇到过的法宝，并且仿造出来的法宝，不光是使用次数极为有限，同时在威力上也远远没办法跟真品相比，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种非常惊人的能力。” 苏清和好奇问道：“‘湛虚图’？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既然是顶级法宝，难道还能无主吗？总不至于虎丘山上能捡到法宝的仿品，是因为‘湛虚图’被藏在山里了吧？” 吴启笑着摇头道：“我不清楚，‘湛虚图’原本属于当年的大将军余太安，可二十年前，余大将军被诬谋逆，惨遭满门抄斩。自那之后，‘湛虚图’便不知所踪。如果真的被藏到了虎丘山内，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大将军余太安？二十年前惨遭满门抄斩？ 苏清和闻言，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之前在永平镇的客栈里，他似乎从崔氏之人的嘴里听到过这件事情！ 然而他没记错的话，按照崔氏那些人闲聊时所说的内容，二十年前带队将大将军府满门抄斩的人，不正是上一代的九江王吗？！ 也就是……吴启的父亲？ 第162章 实践型的理想主义者 想到这里，苏清和面露古怪之色的看了吴启一眼。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吴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开口问道。 苏清和干咳了声，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间想到，如果‘湛虚图’这件法宝曾经是属于……属于那位大将军的。而那位大将军又被满门抄斩了，难道‘湛虚图’没有在抄家的过程中被搜刮出来吗？又怎么会藏到虎丘山中？” 吴启双手一摊道：“据说是没有搜到。顶级法宝都是有灵性的，那位余大将军又不是一般人，同样对于自己的境遇有一定推断，所以似乎是在被定罪满门抄斩之前，就做好了某些准备。 只不过大将军愚忠，即便猜到了当时的皇帝要对自己动手，依旧认为君臣之礼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再加上大将军不愿意让妖魔有趁机兴风作浪的机会，因此便没做任何反抗。 仅仅是准备了些手段，以免真的断子绝孙罢了。当时在对大将军府进行抄家的时候，搜出来的金银、兑票、房契、地契，以及天材地宝这些，着实并不算多，且大部分都属于朝廷赏赐。 大将军本身极为清廉，兼且生活作风朴实，非常反感奢靡享乐，从不置办任何外宅，以至于价值最高的‘湛虚图’没能在府中找到，抄家的人甚至不清楚应该再去什么地方进行搜查。” 苏清和听着吴启话里话外的语气似乎对于那位大将军颇为推崇。 心下多少有点疑惑，略一思索后，便决定直截了当一些。 开口问道：“王爷，我听说……当年带队去抄大将军府的人，好像是上一代的九江王？” 吴启非常自然的点头道：“没错，是我父王带着人去做的，这件事人尽皆知，只不过二十年过去，很多记忆都淡化了，没多少人再去谈论那件案子而已。” 苏清和沉吟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听王爷你提起那位大将军时的语气……一点恶感都没有？” 吴启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对大将军有恶感？带队去抄家的是我父王，又不是我。二十年前我才几岁？老一辈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况且大将军被判谋逆，这本就是天大的冤案。 当年大将军之所以会被满门抄斩，主要是因为大将军得罪了满朝公卿，皇帝当时还只是对大将军心怀不满而已，可大将军会打仗、能打仗、敢打仗，诛杀大将军等于是自断一臂。 皇帝并不想因为朝堂的矛盾就干出这样昏聩的事情来，着实扛了一阵子压力。奈何……就像我刚刚在路上跟你说的那样，朝廷是由世家豪门组成的，皇室只是最强大的世家而已。 这种情况下，皇帝无法拥有绝对的权力。哪怕初衷是为了整个大周着想，照样不可能跟其他所有的世家豪门都站到对立面上。更何况皇帝的不满情绪会逐渐放大，最终形成了死局。” 苏清和惊讶道：“那位大将军得罪了满朝公卿？他做了什么事情？能成为大将军，肯定战功赫赫吧？这种人物怎么会满朝皆言可杀？皇帝又为什么会对他不满？你说他作风朴实，生活清廉，这种人肯定谨守臣子之道，不可能恃功而骄啊……” 吴启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做了什么事情？自然是做了让满朝衮衮诸公都感到恐惧的事情。大将军起于微末，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边军一小卒而已。结果因缘际会，得遇异人，指引其修炼，并传授万象星辰刀法。 后来依靠着实力境界上的突飞猛进，大将军在边境屡立奇功，积功一路升迁，最终被提拔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正是由于大将军一步一个脚印，因此很清楚边军存在的所有问题、和亟待改变的那些痼疾。 然而麻烦之处在于，那些痼疾难道朝廷不清楚吗？朝廷很清楚！为什么朝廷不尝试着进行革新？道理显而易见，革新会严重损害世家豪门的利益！可不革新的话，又已经非常严重的拖累了边军的战力！ 能怎么办？以往也不是没有从底层爬上来的高级将领，奈何那些将领在爬上高位后，自然而然的就改变了自身的想法，没怎么抗拒的便融入了世家豪门之中，迅速成为了世家豪门在边军的利益代表。 可大将军不是这样。世家豪门一开始也没想过自毁柱石，只是希望可以同化大将军，让大将军变成他们的一份子，奈何这种努力失败了。大将军坚持要对边军进行革新，唯有这样，才能提升边军战力。”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 原来是牵扯到了变革啊…… 那确实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除非改朝换代，将所有的利益阶层、统治阶层都清洗一遍，对利益进行全新的再分配。 否则的话，任何想要动既得利益集团蛋糕的行为，都必然会遭受到整个集团的疯狂打击。 苏清和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商鞅、王安石、张居正等等这些名字，心下一时感慨，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吴启则是继续说道：“总之，大将军力图革新制度、重塑边军，借以对妖魔形成反攻，而不是靠着边境‘结界’消极防守的想法，激起了朝堂所有人的激烈反对和疯狂攻讦。 当时的大将军，恐怕每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都会有一种举世皆敌的感觉吧？他想要消灭妖魔，所以妖魔是他的死敌。他想要革除积弊，所以朝堂的衮衮诸公也成了他的死敌。 自那之后不久，大将军谋逆案发，将军府满门抄斩。刚刚起了个头、尚未来得及真正彻底推行的边军改制，随之偃旗息鼓。一晃……又是二十年过去，边军如今之模样……嘿。” 苏清和有些疑惑的看了吴启一眼，觉得气氛略显压抑，于是转移话题问道：“那……王爷，山上已经这么多人了，咱们还去灵岩寺吃素斋吗？” 吴启稍稍愣了下，旋即笑道：“去，当然去。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便立刻掉头回去吧？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第163章 先有家，再有国 穿过了山脚下那密密麻麻赶集一般的人群，苏清和跟吴启一行人总算是踏上了进山的路。 山路蜿蜒，却并不崎岖。 于右牵着六匹马留在了山脚下，没有跟着一起上山。 因为六人所骑乘的马，若是顺着山道进山的话，着实不怎么方便。 山路难行，并非官道那种压实的土路。 路面虽然足够宽敞，可到处都是碎石和莫名其妙的凸起。 马蹄行走其间，很容易出现不必要的磨损，甚至导致马匹意外受伤。 所以相比于牵着马一起上山，倒不如留下一个人在山脚看着马。 没错……苏清和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大周的马并没有钉马掌。 不过仔细想想，在一个修士和妖魔横行的世界里，普通士卒的作战能力和重要性必然是会被严重削弱的。 连带着由普通骑士组成的骑兵，也没办法像正常的冷兵器时代那样，起到足以决定战局的作用。 真正能影响战局的，永远是拥有强大个体伟力的大修行者又或者上等妖魔。 因此对于骑兵战斗力提升的研究，就不会多么的深入以及迫切，连带着导致骑兵的装备水平，必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停滞不前。 ‘马蹄铁’这种简单的东西，至今没有被发明出来，肯定和以上因素有关。 苏清和一边想着，一边欣赏着山路两边的风景。 道路两旁枫林尽染，红叶似火。 视线所及，有溪流自山腰而下，沿途松柏苍翠，杂以黄栌、橡树之属，色彩斑斓，和漫山红叶相映成趣。犹如丹青妙笔，挥洒出了一幅天然画卷。 山风徐来，叶声飒飒，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身边进山者甚众，脸上尽是期盼憧憬之色，一看就知道是想要碰运气的人。 每个人都幻想着天上能掉馅饼砸到自己，却从没有认真考虑过，如果真有馅饼从天上掉下来，那砸到了脑袋上可不一定是好事，大概率会把人直接砸死…… “王爷，方才听你讲大将军的事情，我其实有些不太明白。就算大将军要对边军进行改制革新的想法，损害到了世家豪门的利益，可世家豪门不是蠢货，他们肯定清楚边军存在的问题，也清楚大将军的改制革新能极大的提升边军的战斗力，对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暂时容忍一部分的利益损失，以此来谋求长治久安呢？当前最主要的矛盾，始终人族和妖魔之间的矛盾吧？在面对着妖魔的威胁时，一部分的利益损失就那么难以接受吗？那要是被妖魔攻破了边境防线，损失岂不是更大？” 苏清和皱眉问道。 吴启嗤笑道：“边境防线被突破，妖魔彻底侵入大周领土，这是以后的事情。而大将军的改制革新一旦开始施行，损害的可是眼下的利益。况且大将军被满门抄斩后已经二十年了，边境防线被突破了吗？ 或许总有一天会被突破，或许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边军早晚会彻底变成一滩烂泥，再也扶不上墙。但早晚是多晚？不是每个人都有长远的眼光，这和聪明还是愚蠢无关，只关乎于自身代表了谁的利益。 大周的本质是什么？是一群豪门世家聚集在一起，合力伪装成一个所谓的‘国家’。披着‘国家’的皮，可以更好的去奴役底层百姓，让百姓为了保卫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忍耐无底线的压榨。 可在世家豪门的眼里，要先有家，再有国。他们永远只会优先考虑自身所属家族的利益。在自身家族利益不受损的前提下，才能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所谓国家的利益。因为家族，才是他们真正的根基。” 苏清和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他的前一世里，国家荣誉感和归属感都已经树立起来了。 家族聚居的模式也基本上在那个时代被淘汰。 人员的流动大幅度增加，绝大部分人开始习惯于小家庭互相组建社区的生活模式。 封建大家长制度尽管依旧存在，却非常稀有，家族的概念在大多数人眼里变的极为淡薄，于是国家的重要性在个人心目中被大幅度拔高。 这是社会发展和进步的必然变化。 当家族不再能为个人提供足够的帮助和支持，个人不再需要依靠家族的资源来生存和提升，维系家族存在的底层逻辑自然就会随之崩塌。 没有了绝对利益的捆绑，只剩下所谓亲情之间的往来，缺乏荣辱与共的紧密联系，‘家族’也就在社会底层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苏清和对于‘家族’认知度有限的原因便在于此。 或许上层社会仍然有家族制度的隐性存在，但在他穿越之前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底层确确实实很少能再看到紧密的家族关系了。 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灵岩寺外。 虽然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可在拐进灵岩寺之前，真正进入到深山之中的路却被分开。 绝大部分人是想来碰运气的，此时都走上了进山的岔路。 像苏清和以及吴启一行人这般为了拜佛祈愿而来的人很少，到了灵岩寺大门前时，更是仅剩下了寥寥小猫两三只。 “看来灵岩寺的香火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大家都跑进山去碰运气了，愿意来上香祈愿的人便少了许多。” 吴启步入了灵岩寺内，看了看略显冷清的寺庙前院，笑呵呵的说道。 话音刚落，迎面不远处走来了三男一女四个年轻人。 三名男子一身儒衫，女孩子虽然不算特别漂亮，却胜在清丽。 四人看起来像是刚刚在庙里上完香，此时正互相讨论着什么…… 苏清和下意识的仔细听了听，旋即脸上便浮现起了羞赧的笑容。 因为那四个年轻人正在讨论的内容，是他昨天刚在崔氏晚宴上念诵过的词…… 他不生产诗词，他只是诗词的搬运工。 所以听到四个年轻人把他这个搬运工夸到了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程度，他顿时有点脸热。 没办法……天生就不是厚脸皮的人…… 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搬运，反正天予不取、反受其害。 但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赞美，便着实只会让他感到心虚了。 第164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作诗! “啧啧，却道天凉好个秋！单这一句，便胜过千言万语！真难以想象，那张三竟然是被九江王从戏班子里挑出来的。不得不说，九江王真是慧眼识珠啊！” 年龄最大的书生一脸赞叹的说道。 唯一的那名女子则是疑惑道：“说来也怪，那张三在晚宴上作词讽刺诗酒公子，这不是让诗酒公子丢了人吗？为什么崔氏不但没有封锁消息，反而还大肆宣扬？ 昨天晚上才刚刚发生的事情，今儿一早便能闹到郡城内几乎街知巷闻的程度，谁有这样的本事？肯定是崔氏在后面推波助澜吧？你们说崔氏到底是怎么想的？” 另外一名书生接话道：“诗酒公子不过是崔氏旁系罢了，不是直系最受重视的那几个，丢人就丢人呗，崔氏又不会在乎。当然，崔氏大肆宣扬这件事情，必然藏着别的目地。 不过崔氏这种高门大户是怎么想的，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咱们就只是单纯欣赏诗词便好。相比于‘却道天凉好个秋’，我还是更喜欢‘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不羁！” 最后那名书生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咱们山也爬了，佛也拜了，又听了两首足以流芳百世的词作，实在是让我有种诗兴大发的感觉。不若趁着正在兴头上，咱们一人做一首诗如何？看看有没有什么妙手偶得之句？” 女子一听，不由皱眉道：“不是说好了拜完佛、祈完愿，便直接进山去碰运气吗？佛祖保佑，没准咱们就真捡到法宝了呢？如果去晚了，法宝被别人捡走了，那咱们这佛岂不是白拜了？我足足给了二两银子的香油钱呢，真白拜了，可就亏死了。” 年龄最大的书生咳嗽了下，开口道：“佛家讲究机缘，是咱们的，谁也抢不走。不是咱们的，怎么求都求不到。所以早去一会儿、晚去一会儿，我觉得没什么关系。倒是乘兴作诗的提议很好，咱们一人来上一首，耽搁不了多久的。” 女子噘了噘嘴，气哼哼的说道：“那好吧，不过我今天没什么作诗的兴致，你们作吧，我来给你们品评。” 最先提议作诗的那名书生闻言一拍手，立刻朗声道：“既然如此，小弟先来献丑吧！虽然肯定不如张三大师那两首词的水平，但小弟起码能作个中规中矩。” 说到这里，书生先是干咳了声，然后才继续朗声道：“秋情恰似陈年酒，山寺深藏翠谷幽。红叶斑斓披衲袖，青烟缥缈绕浮丘。钟声袅袅传千代，禅意悠悠淡若秋。莫问归程何处觅，心宁意远即无忧！” “好！” “好！” 其余两名书生非常给面子的赶忙捧起场来。 紧接着第二名书生似乎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表情变得蠢蠢欲动。 清了清嗓子，信心十足的念诵道：“晨光破霭临山寺，翠影披霞隐紫烟。石径幽长穿密樾，钟声清远破云天。松风拂面添幽意，鸟语萦心启悟缘。禅念随阳升浩宇，山川尽处景相连。” “好！” 又是极为捧场的叫好声。 刚刚作完了诗的书生则是一脸得意的表情，显然对于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然而这叫好声还没有完全落下，一道颇为轻佻的嘲笑声便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噗嗤……” 声音略显突兀，当即引来了四人的怒目相向。 吴启摆了摆手，面带笑意的解释道：“不好意思，主要是这两首诗的水平……咳，说句不中听的，真的是一首比一首差，根本连中等都达不到。所以看你们一个个还在不停的叫好，我就没忍住。” 听到自己刚作的诗被如此看低，两名书生立马不乐意了。 要不是吴启这边人也不少，并且身后跟着的于前、于后、于左三人一看就很不好惹，恐怕两名书生都要当场撸起袖子‘以德服人’了。 “这位朋友，我们几人自娱自乐而已，倒也不用如此刻薄。至于说诗的好坏，作出来是不是贻笑大方，这不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年龄最大的书生正打算也跟着作一首诗，结果还没等开口，就被这轻佻的笑声打断。 再加上对方给出的评价极为不客气，对他那两名同伴的轻蔑批评，等同于也是在批评他。 因此做出的回应便显得攻击性十足。 唯一的那名女子同样出言附和道：“就是！你很懂诗词吗？还一首比一首差？根本连中等都达不到？你口气这么大，有本事也来一首啊！让我们见识见识，上等的诗是个什么样子！”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这恐怕有些强人所难了，我只是喜好诗词，但真让我自己作诗填词的话，我是没那个本事的。” 女子不屑道：“你连作诗都不会，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的诗是好是坏？你听得懂吗？” 吴启耸肩道：“我确实不太会作诗填词，可诗词的好坏我还是能分辨的。毕竟，我身边这位可是诗词双绝，堪称诗中谪仙、词中圣者。我让他给你们现场作一首吧，保准让你们长见识。” 说着，吴启很是自然的伸手拍了拍身旁苏清和的肩膀。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苏清和顿时傻眼。 不是……这关我什么事啊？！ 你嘴贱招惹的麻烦，凭什么把我推出去？ 就算只是充当诗词的搬运工，这种事情也肯定是要尽量避免的啊！ 不然到时候背过的诗词万一不够用了可咋整？ 刚要开口拒绝，便听到吴启直接传音入密道：“随便来一首，借他们的嘴传扬出去。方才他们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崔氏故意一大早就把昨晚的事情宣扬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咱们跟一手，看看情况。” 跟……跟一手？ 你要跟的话，能不能自己上？ 迎着苏清和那满是无语的眼神，吴启继续传音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干的，一首诗，一百两。” 恩？ 苏清和双眼一亮，小声沉吟道：“一百两银子一首……这个嘛……”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不是银子，是黄金。” “嘶……之前答应的还没给呢……” “之前答应的要等到事情办成后再给，今天答应的，马上就可以给金票。” “咳，金子不金子的，其实无所谓……” “我知道，主要是你喜欢助人为乐。” “对！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作诗了！容我想一想！” 第165章 挑事王爷 其实认真来说，眼下的苏清和并不怎么缺银钱。 得益于离开东武城之前，连续差不多一周的贫富相济、共同富裕，目前他存放在‘壶中世界’里的那些金银铜钱，足够支撑他很长一段时日的花销了！ 按照大周的银钱换算比例来看，一两银子能兑换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 而一文钱的购买力差不多相当于苏清和前一世里的一块钱，所以一两银子等于一千块钱的样子。 在离开东武城时，苏清和光是从扫荡的扒手势力身上，就共同富裕来了一千一百多两银子和两百二十贯铜钱。 这约等于一百三十多万。 其后随着扒手势力被压榨一空，他又将目标对准了赌场、贵利以及其他各种灰产营生。 最终共同富裕来的总收入，超过了三千两白银，外加足足九百贯铜钱！ 近四百万的营收，就是他离开东武城的底气。 可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考虑，四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保证基本的生活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希望能过的奢靡一点，便显得捉襟见肘了。 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到十两白银，一百两黄金就是一千两白银，大约一百万上下。 吴启让他帮忙盯着崔氏案件调查进度的开价是一百万，在苏清和看来属于比较正常的价码。 结果没想到，今天让他帮忙做一首诗的开价……居然也是一百万？ 答应肯定是要答应的，毕竟，谁会嫌弃钱多呢？ 然而真正让苏清和感到难过的是，既然一首诗都能卖出百万的天价，那他之前连续免费搬运的两首词……岂不是相当于白白扔了两百万？！ 这简直是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啊…… 算了，全当是抛出去的钩子吧。 跟卖零食的搞试吃、卖兴趣班的搞试听一样，总得先让人尝到点甜头，才能方便后续的推销嘛。 稍微在心里面自我安慰了两句，苏清和还是觉得有点心痛，忍不住略有些幽怨的看了身旁的吴启一眼。 对面的三男一女根本听不到吴启通过传音入密所说的那些话，也听不清楚苏清和小声的耳语内容是什么。 在四人眼中，苏清和被拍了肩膀推出来后，整个人便显得颇为猥琐，似乎带有不满情绪的跟那个大话连篇的人说了什么。 依着四人的理解，这明显是心虚的表现啊！ 唯一的那名女子当即嘲讽道：“诗中谪仙？词中圣者？真是天大的笑话！吹牛也要有个限度！别以为没人认识你就可以随意胡说八道！这里是清河郡城！有崔氏镇压！不是那些随便什么人就能横行霸道的小地方！ 他要是诗中谪仙、词中圣者，我就把自己的姓倒过来写！还现场作一首？保准让我们长见识？荒谬！那你让他作啊！我倒要看看他能作出个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来！可别最后连押韵都押不上！那就真是招笑了！” 年龄最大的那名书生闻言，不由疑惑道：“晰晰，你姓田，倒过来写不也还是田吗？” 女子呼吸一窒，咬牙瞪了年龄最大的书生一眼，同时抬手在书生的腰间软肉上狠狠的拧了一下。 书生嘴比脑子快，那句疑问刚说出口就意识到坏了。 被拧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吴启微微一笑，对于女子的嘲讽并不生气，只是一脸无辜的看着苏清和，义正严词的说道：“先生，她骂你。如果她是骂我的话，我其实无所谓。但她骂你，我就不能接受了。我不知道先生你是什么脾气，要换了我，肯定忍不了！” 她骂的到底是谁啊……你忍不了你上啊！ 正经人不当，光会挑事是吧？ 苏清和翻了个白眼。 不过看在一百万的面子上，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干咳了声，清了清嗓子。 将对面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后，这才开口道：“诗中谪仙、词中圣者的形容，肯定是夸大其词了。我对于诗词，只能说是粗通一二。现作一首，咱们可以互相探讨、互相学习。” 吴启略显夸张的说道：“粗通一二？太谦虚了吧？先生方才不还表示，没有人比你更懂怎么作诗吗？” 嘶…… 苏清和觉得自己的血压上来了。 之前他怎么没有发现，这位九江王的性格竟然如此不着调啊！ 有些话私底下当然可以随便说，但直接摆在明面上，这会不会过于羞耻了？ 发现对面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苏清和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情后，朗声道：“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恩？ 对面四人齐齐的睁大了眼睛。 原本脸上一直挂着疲赖笑容的吴启，随着这四句诗一出，笑容也是瞬间收敛，整个人当即站直了身子，看起来一下子便严肃认真了许多。 苏清和则是稍稍停顿了下，给场间几人一个缓冲的空隙，接着继续道：“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念诵的速度不快，带着一点当初上学时朗读课文的架势，抑扬顿挫的把整首诗念完，就看到对面四人已经全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吴启的反应其实也没有比对面那四个人好多少。 只不过相比于对面那四人的震惊，吴启有充足的心理准备，所以很快就回过神来。 叹息道：“意境深远、用词简练、情感丰富，有超脱尘世之感。层次分明，兴象深微，浑融一体！真的是……太厉害了。不比‘莫听穿林打叶声’和‘少年不识愁滋味’差。而且相比于词，此诗之境界，犹有胜之……” 那名年龄最大的书生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声音发颤的开口道：“全篇直叙，对一二，不对三四。名换柱对，字字传神！这首诗……这首诗……足以横压当世所有五律！” 听到他们一向最为敬服的年长同伴竟然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剩下的两名书生和那名女子不由纷纷侧目。 他们能听出来这首五言律诗非常好，可……可他们没想到竟是能好到这种程度？！ 第166章 天纵之才 苏清和对于几人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这首《题破山寺后禅院》的艺术水准之高，堪称千古名篇，在前一世里向来被认为是五律压卷之作的候选之一！ 所有的五律诗作中，能与之相比的寥寥可数。 《春望》，《望洞庭湖赠张丞相》，《登岳阳楼》，《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即便不限于五律，将五绝和七律七绝也都加上，这首诗依旧能够在全唐诗中排到前十。 因此今天在这里直接拿出来，堪比对方刚刚出了一对三，苏清和便当场甩了王炸。 肯定对得起吴启那高达百两黄金的悬赏！ 不过苏清和只是会搬运诗词而已，要说他对诗词有什么鉴赏的能力，那也是扯淡。 对于诗词的好坏，基本上只能根据前一世里学到的那些内容去进行判断。 真要和其他人探讨诗词的写法、表现形式，又或者究竟好在哪，他肯定是一问三不知。 所以在念诵完了这首诗后，苏清和便背起双手，一副世外高人、不染红尘的扮相，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在诗词上跟眼前这几人有任何纠缠，以免当场露馅。 “不知……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方才听阁下同伴称阁下为诗中谪仙、词中圣者，晚学还心存讥诮之意，认为阁下同伴是在大言惑人，对于诗词之道根本全无了解。可不曾想……阁下这一首诗，着实令晚学感佩莫名，是晚学小人之心了，还请阁下不要见怪。” 四人中年龄最大的那名书生很是诚恳的拱手行礼道。 “你们不认识他？” 没等苏清和回答，吴启就搂住了苏清和的肩膀，一脸玩味笑容的接话道。 书生愣了下，略带疑惑的小心问道：“我们……应该认识吗？” 吴启理所当然的点头道：“你们刚才还一直在谈论他写过的两首词，怎么人家当面之后，却认不出来呢？他就是你们聊过的那位张三先生。” “啊？！什么？！” 唯一的那名女子本能的惊呼出声。 剩余两名书生也是眼神微变，怔怔的看着苏清和，脸上浮现起了本能的怀疑之色。 没办法……太年轻了！ 能写出那样的词作，在词中表现出来的洒脱不羁和超然物外、以及对于人生的感悟，不管怎么看都必须要有足够的阅历积累才能呈现出来。 所以在他们的心目中，张三大概是一位年龄四五十岁、饱经风霜和坎坷、充满了智慧的忠厚长者。 万万没料到……这怎么看着比他们都还要年轻？！ “原来是张三先生当面！请恕我们眼拙，是真没想到张三先生您居然这般年轻！难怪能写出此等惊世之作！有‘一蓑烟雨任平生’和‘却道天凉好个秋’这般佳句珠玉在前，‘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也就可以理解了！” 年龄最大的书生颇为激动的拱手行礼道。 能看得出来，他在努力的控制情绪，以至于拱起的双手明显在微微颤抖。 听到眼前的书生隐隐有想要讨论诗词的意思，苏清和赶忙摆手道：“行了、行了，先这样，听你们方才说，想趁着时辰尚早，进山去碰碰运气？刚好，我们得拜佛祈愿，就不打扰你们了，咱们在此别过，以后有缘再见。” “啊？” 书生张了张嘴，脸上浮现起了失望之色。 奈何苏清和的态度表达的很明确，书生不想失礼继续纠缠，只能拱手问道：“不知先生今日所做这首五言律，我等下山后能不能和友人探讨下？这首诗意境深远，若不仔细琢磨体悟，怕是难以尽得其中三味。” 吴启立刻笑着回答道：“诗词写出来就是给人听、给人看、给人品鉴的。你们随便探讨，想怎么探讨都没问题，我这位朋友只是脸皮薄、不耐口舌，人还是很好的，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书生松了口气，毕恭毕敬的道了声谢。 苏清和强忍着想要捂脸的冲动，拉上吴启便朝灵岩寺的庙宇内走去。 书生则是站在原地行注目礼，一直等到吴启等人走进了不远处的庙宇内，消失在了视线当中，这才倍感遗憾的叹了口气。 摇头道：“可惜，明明张三先生当面，却无缘和先生探讨诗词。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碰上。” 唯一的那名女子疑惑道：“该不会是假的吧？能写出‘一蓑烟雨任平生’这种句子的人，怎么会如此年轻？” 年长书生很是感慨的说道：“天纵之才，岂能以常理度之？张三先生身旁那位友人，一直抢着替张三先生说话的那位，你们可能没注意，但我有仔细观察。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是飞云锦，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玉料为九龙玉。这两样东西，可都是贡品，普天之下，只有皇室血脉才能穿戴。” 女子微微一怔，旋即惊讶道：“皇室血脉？昨晚上崔氏晚宴的宴请对象，不就是九江王吗？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个贱兮兮的家伙，就是九江王？！” 年长书生点头道：“非常有可能，张三先生在晚宴上用‘为赋新词强说愁’讽刺了诗酒公子，而其之所以会参加崔氏的晚宴，不就是九江王带去的吗？ 所以刚刚那人肯定是真的张三先生，他身旁的人自然是九江王。再者说了，若非张三先生亲至，又怎么可能当场写出‘曲径通幽处’这样的精妙诗句？” 女子噘嘴道：“好吧，就当他是真的张三先生吧，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去碰运气、寻法宝了？有张三先生这首诗在，你们肯定也没有继续作诗的兴趣了吧？不管你们怎么挖空心思、搜肠刮肚，作出来的诗都不及张三先生万一的。” 年长书生和另外两名书生闻言，顿时互相之间面面相觑起来。 不过只对视了几眼，三人便纷纷忍不住面露苦笑之色。 确实……听过了‘曲径通幽处’，他们的那些诗作就着实有些不堪入耳了。 与其继续在这里自取其辱般的自娱，倒不如赶紧去寻法宝算了…… 第167章 我佛不渡穷逼 “王爷，我总觉得你方才不光是想要跟一手，看看崔氏那边的反应。你分明是在拿我逗乐！” 进了主殿当中，苏清和一点也没有主动上前拜佛的意思，反倒是低声同吴启说道。 吴启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佩囊，从中抽了一张百两面额的金票，不着一丝烟火气的递到了苏清和的手里。 温声说道：“四海钱庄的金票，不记名，可在任意分号里兑出等额黄金，也可直接用于大额花销。就算是用来交税，或者缴纳官府临时下派的一些提留，都没有任何问题。” 苏清和双眼一亮，立刻接过金票，放入了怀中后，借着衣服的遮挡，将金票送入了‘壶中世界’里。 满意道：“就算逗乐，其实也不是不行，但起码提前跟我商量下，让我有个准备，好更默契的配合你不是？” 吴启再次从佩囊里抽了一张百两面额的金票出来，继续不着一丝烟火气的递到了苏清和的手里。 迎着苏清和疑惑的目光，笑着说道：“昨天晚宴上那首‘却道天凉好个秋’，说起来也是因我而起，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给先生一定的补偿。”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熟练的将第二张金票也送入了‘壶中世界’。 干咳了声后，开口道：“不提前商量也没问题，我这个人反应还是挺快的，哪怕突然袭击，我照样能配合的了！” 吴启想了想，又一次从佩囊里抽了一张百两面额的金票出来，还是那么不着一丝烟火气的递到了苏清和的手里。 在苏清和震惊的神色中，开口解释道：“细想之下，最开始的那首‘一蓑烟雨任平生’，对我的帮助是最大的。如果不给先生表示表示的话，我会于心不安。先生放心，不影响之前答应过先生的酬劳。” 苏清和默默地将第三张金票同样送入了‘壶中世界’，再没有继续开口多说什么…… 三句话，让男人为我多花二百万？ 苏清和的脑海中莫名浮现起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自称极通人性的女讲师，穿着廉价的小西服，坐在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用来拍段子的办公室里，声称可以用三句话让男人为她花掉十八万。 可惜，那已经是他逝去的青春了。 对于吴启这种一言不合便大撒金票的做法，苏清和只想说，有钱任性，干得漂亮！ 跟寺庙的和尚要了几炷香，吴启将香点燃，颇为敷衍的朝着庙里供奉的佛像拜了拜。 苏清和没有跟着一起。 因为他不信佛。 若换成前一世的话，他或许还愿意凑个热闹，弄两炷香拜一拜，再装模作样的许个愿，表示若愿望能够达成，必会前来还愿。 然而问题是，穿越来的这个世界比较复杂。 这里有真正的妖魔，也有真正的修士，个体伟力之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人’这个概念。 很难讲当前的世界里会不会存在真正的佛！ 假设有修士足够强大，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的勾连天地规则，颠因倒果，乃至于有大神通镇世，行陆地神仙之能，那这种修士和人们认知当中的神佛又有什么区别呢？ 信的话拜一拜也就罢了。 不信的话……带着轻蔑的心思来上香，看起来毕恭毕敬，心底里却不住骂娘，这和贴脸开大、当面挑衅有什么区别？ 万一这些被供奉的佛像和其背后的强大修士有某种玄妙的联系呢？ 万一所谓的佛，就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搜集信仰之力进行修炼呢？ 如果身处于前一世，苏清和肯定会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但身处于现在这个世界，苏清和觉得自己还是谨慎点好。 这个世界可不讲究科学。 上完了香，拜完了佛，吴启朝着于前摆了摆手。 于前立刻从怀中掏出来一块银元宝，顺着佛像前的功德箱扔了进去。 守在功德箱旁边的和尚见那银元宝上盖有十两的印契，脸上立刻浮现起了慈眉善目的笑容。 抬手宣了一声佛号，和尚顺势开口道：“感谢几位施主布施，几位施主功德无量、福泽绵长，如同甘露滋润众生，愿佛祖保佑几位施主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吴启笑呵呵的开口道：“大师，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听闻灵岩寺的素斋非常有名，便特意想要品尝一二，不知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和尚对于吴启的这个要求丝毫不觉得意外，双手合十道：“施主确与我佛有缘，若施主早来月余，那我灵岩寺的素斋便只有常年布施的居士才能吃到了。 可最近这月余之间，太多人被贪欲蒙住了双眼，不再诚心礼佛，反而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所谓机缘，倒是让素斋变得不那么紧缺了，请施主跟贫僧来吧。” 说完，和尚转身带着一行人走出了供奉佛像的主殿，接着喊来了一名小沙弥，让小沙弥带着一行人去寺庙的后院用斋饭。 明明前院已经足够冷清了，结果后院看起来比前院还要有所不如。 有和尚正在用大扫帚打扫院子，也有和尚在偏殿中禅定念经，入眼所见，竟然都是和尚。 “啧，看来虎丘山上能捡到法宝的消息，对于灵岩寺冲击很大啊。不过绝大部分的底层百姓应该还是不敢进山去碰运气的，倒是可以趁着灵岩寺香火没落的这段日子，进来诚心诚意的拜一拜，没准能有额外的收获。” 吴启四下看了看后，随口说道。 苏清和刚刚被吴启用金票砸完，心情很好，闻言不由调侃道：“底层百姓再怎么诚心诚意，也不可能得到佛祖保佑的。与其费时费力的跑来拜佛，倒不如抽空多干点自己的事情，自助者才能天助之。” 吴启扬眉道：“为什么你觉得佛祖不会保佑底层百姓？” 苏清和耸肩道：“因为万般铜钱臭，佛也镀金身。我佛只渡有钱人，我佛不渡穷逼。方才若不是给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即便寺里的素斋现在没人吃，那和尚也不可能让人给咱们准备斋饭吧？” 吴启想了想，旋即点头道：“有道理，不过这是和尚的问题，不是佛的问题。” 第168章 和尚吃得，咱们吃不得? 苏清和没有就这个话题跟吴启深谈。 因为在苏清和看来，‘和尚’其实就是所谓‘佛’的延伸。 当然，绝大部分的‘和尚’并不是真正的‘和尚’。 只不过是看到信佛有利可图，于是伪装成了信徒，混进了‘和尚’这个群体之中。 再利用‘和尚’所具备的一些特殊性，来为自身谋取利益。 然而任何时代，任何时空，‘假和尚’都要永远比‘真和尚’多得多。 那么延伸出来的各种问题，难道就跟‘真和尚’无关吗？ 总不能好名声全是你的，坏名声却尽数撇清，这不符合因果的逻辑。 再加上苏清和前一世里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标准的无神论者，对于宗教有着天然的反感。 哪怕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开始对无神论有所怀疑，短时间内依旧很难改变他的情感倾向。 考虑到吴启的情绪似乎偏向于‘佛’本身存在着正面意义，出于对榜一大哥的尊重，苏清和当然得果断转移话题。 否则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听牌你自摸、领导敬酒你不喝、领导叫爸你叫哥，那这以后还怎么赚金票？ 素斋是在后院一间禅房里吃的。 口味勉强称得上凑合。 五个大男人，就给做了六菜一汤，全素的情况下米饭管够…… 一顿饭吃下来，苏清和着实有点怀疑人生。 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一个月了，只有在戏班子里生活的那几天，伙食比不上这个。 后来随着他开始贫富相济，整日里不回戏班子住，伙食标准便重新直线上升。 严格算下来，他真的没吃过几天苦…… “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就给吃这个？” 吃完了素斋，苏清和刚刚走出禅房，便忍不住开口道。 吴启站在他旁边伸展了下筋骨，懒洋洋的说道：“素斋嘛，不光是放不了肉，五荤也是一点不能放的。葱、蒜、韭、薤、渠，这五种常用来调味的东西都不能放，做出来的东西能好吃才怪。 不过吃素斋本就不是冲着好不好吃来的，主要是拜了佛，再来一顿素斋，净化下自己，显得心诚一些。没准祈求的愿望就实现了呢？人有所求时，总会做很多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事情。” 苏清和一边跟着吴启往寺外走，一边疑惑问道：“王爷，方才看你拜佛的时候，相当的应付了事。可听你聊起佛教的时候，又似乎对佛教还算认同？我这真是有点糊涂了，你对佛教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吴启叹气道：“我不信佛，然而佛教自有其可取之处。特别是眼下这样的局面，在暂时无力改变底层百姓生活现状的情况下，只能想办法让尽量多的百姓变的麻木、习惯于自我欺骗，借此减少底层百姓因为活不下去而扯旗造反的次数。 即便百姓们真的活不下去了，也要让他们啃树皮、吃草根的坚持，乃至易子而食、插标卖首，这些都是能够接受的。别烽烟处处、遍地乱民就行。死掉一些百姓，对朝堂衮衮诸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绝对不能影响到大周整体的稳定。” 苏清和明白了吴启的意思，也能体会到吴启说出这番话时的那种烦闷的情绪。 很难说吴启的想法是错的。 尽管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便都能看得出来，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 而且会把问题不断的拖延、押后，直至拖无可拖，积重难返，到时候忽然爆发出来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同归于尽。 可想要进行变革，谈何容易？ 站在金字塔的最上层、负责制定规则的那一小撮人，恰恰也是掠夺了最多利益的群体。 指望他们主动更改规则，自己收割自己，以反哺天下间无数的底层百姓？那纯属扯淡…… 只有佛祖才会割肉喂鹰、以身饲虎，其余基本上都是念歪经的‘假和尚’。 想到这里，苏清和跟吴启一样幽幽叹了口气，点头道：“百姓就像地里的韭菜，一茬一茬的生，一茬一茬的割，大概这就叫生生不息吧。” “割韭菜？这个比喻倒是相当形象。算了，不聊这些烦心事了。刚过正午，现在回去的话，实在是有点早，咱们要不要也进山去碰碰运气？” 吴启笑呵呵的转移了话题。 苏清和无所谓的说道：“既然王爷有兴趣，我当然没问题。” 两人说话间，已经回到了灵岩寺的前院。 之前在主殿内守着功德箱的那名和尚刚好换了班，由其他和尚代替功德箱站岗的课业，从主殿里脚步轻快的走了出来。 双方骤然间打了个照面，和尚似乎没想到出来时会和其他人碰上，以至于被吓了一个哆嗦，左手下意识的背到了身后，右手则是本能的单手行了一个掌印礼。 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几位施主，几位施主斋饭吃的可好？” 吴启点了点头，跟和尚客套了两句，双方这才错身而过。 苏清和扭头看了一眼和尚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发现和尚那方才背到了身后的左手，随着彼此错身而过后，立刻便重新放到了身前。 “王爷，那和尚的左手里，似乎拎着一根烤鸡腿？虽然那和尚反应很快，借着宽大的袖袍把鸡腿遮住了，但我绝对没有看错。” 苏清和收回了目光，很是无语的继续说道：“太过分了，和尚吃肉，反而给咱们吃素斋？到底谁是和尚啊？” 吴启哈哈一笑，开口道：“破戒的和尚很多，区别在于有的被发现了，有的没被发现而已。被发现的若是跟住持关系好，也不会被驱逐。 只有跟住持没交情，或者在寺里没靠山的和尚，若是破了戒，才会被赶走。不光是灵岩寺，咱们大周境内的各个寺庙，差不多大同小异。” 苏清和翻了个白眼，没再继续多说，跟在吴启的身旁，很快便来到了灵岩寺的大门外。 此时太阳高悬，阳光正好，天上碧空万里，脚下山川壮丽。 放眼看去，远方层峦叠嶂，连绵起伏。近处溪流潺潺，清澈见底。 苏清和深吸了口气，一时间只觉物华天宝，江山如画，胸怀激荡，豪情万丈！ 第169章 寒门小姐 “晰晰，咱们……咱们还要继续深入吗？你看这周围，连被人生生踩出来的小路都没有了，意味着继续深入的话，肯定危险性会大大增加，咱们之中又没有修士……别说老虎黑熊了，就算是碰到野猪，都够咱们喝一壶了，要不还是回去吧？” 之前在灵岩寺里跟苏清和面对面斗诗的那三男一女，此时正身处于虎丘山内，年龄最大的那名书生，看着眼前彻底没有了明显小路的山林，不由很是犹豫的开口建议道。 虎丘山里真正人工开凿出来的山路，其实就只有通往灵岩寺的那条而已。 平日里会由灵岩寺内的和尚们负责维护。 如果山路出现了垮塌、又或者坑坑洼洼的地方，灵岩寺会对山路进行填补和修复。 当然，究竟是和尚干这件事，还是被喊来帮忙的信徒们干这件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通往灵岩寺的山路以外，从灵岩寺门口分开岔道、朝着深山内铺陈开来的山路，实际上是居住在附近的那些猎户，每日里进山打猎、采摘山珍时，用双脚日积月累踩出来的。 最近这两三个月，随着虎丘山的人气急剧攀升，顺着岔道进山的人，数量出现了成千上万倍的增加。 原本被猎户们踩出来的山路，一下子被踩踏的更加平整、宽阔。 可山路继续深入后，众多进山求机缘的人便会逐渐分流。 深入的距离越远，分流的人数就越多。 被后续踩出来的小路随处可见，每一条能明显看出来有人经过痕迹的路线、都意味着在此之前不知道被多少人尝试着走过了。 这也就代表着，若顺着痕迹明显的小路进山探索的话，很难遇到真正的危险，但也同样很难有什么额外的惊喜。 “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啊？走那些小路有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多少人比咱们更早的去探索过了。有危险的话，踩出小路的人早都排除完了。有惊喜的话，踩出小路的人也早都拿走了！” 唯一的那名女子噘着嘴，一脸不满的接着说道：“况且每天这么多人进山，有野兽也早都被吓跑了。或许一开始的时候还能碰上，但最近这一个月，哪里还能听说有人碰到猛兽了？ 住在附近的猎户都不得不从另外的方向上山了，否则继续从灵岩寺这边进山，那些猎户怕不是得直接饿死。总之我要继续深入！看看到底能不能碰上机缘！你们究竟跟不跟我一起？” 三名书生互相对视了一眼。 尽管眼神中的犹豫之色很明显，可真让他们自己回去，把女子一人扔下，他们也实在是做不到。 互相简单的交流了下后，年龄最大的书生无奈道：“好吧，不过晰晰，咱们可说好了，申时之前必须下山。不然酉时差不多要天黑了，如果不能在申时之前下山，万一迷路被困在山上过夜，那就真的太危险了。” 女子顿时眉开眼笑道：“放心吧李悟大哥，我有数的！快走吧！没准真就让咱们碰上了呢？这地方都看不见路，之前肯定没人来过！越是这种地方，一定越有可能找到法宝的！” 看着女子兴冲冲的往密林里钻，三名书生无奈叹气，只能赶紧跟上、冲到了女子的前面，同时用在路上随意捡起的树枝棍，左右拨拉那些茂密的灌木，以便帮女子开路。 女子名叫田雨晰，是郡城田家的大小姐。 田家在清河郡城里根本排不上号，距离豪门望族的门槛相当遥远，但勉强可以位列寒门之间。 家境殷实，在郡城内有一些规模不大不小的产业。 然而到了田雨晰这一代时，田家人丁稀薄，田老爷年过四十，却只得一子一女。 儿子当然要继承家业，可唯一的女儿田老爷也不希望外嫁，所以一直在打着招一个上门女婿的主意。 大周的赘婿地位并不算低，除了要改姓入赘以外，其他的一切地位，其实都和儿子没什么区别，同样有着继承家产的权利。 但田家好歹是寒门，哪怕招入赘的上门女婿，依旧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因此早在田雨晰小的时候，田老爷就开始安排家仆四下里去寻找有一定读书天赋、却由于家贫而读不起书的好苗子。 这些贫家子身世清白，家里的孩子往往又多，他们的父母光是把孩子养活都千难万难，对于自己的孩子将来入赘跟别人姓，往往不会有太多执念。 只要他们有一定读书的天赋，能通过郡试考取举人的功名，那即便会试时落榜，无法成为进士，对于田家来说，依旧属于不大不小的助力。 田老爷想要招的上门女婿，便处于这样一个范围之中！ 最好是刚能过举人的门槛，距离进士比较遥远，留下来当个赘婿才能真正的死心塌地。 若是读书天赋好到了甚至能在会试上金榜题名、入朝为官的程度，田老爷反而不敢招纳了。 那样的人杰，即便没有成为修士的天赋，也起码能混到一个真正的官身。 将来仕途都不用多顺，只要可以留在神都、在六部衙门里任职，那他们田家能够提供的这么一个地方寒门的赘婿身份，恐怕就不可能留得住人。 三名书生便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从而被田家选中的。 不过田老爷自己都没想到，当初考虑到只挑一个来培养的失败可能性极大、于是广撒网后，最终培养成才的贫家子，竟然多达三人。 剩余郡试失败、没能考取举人、只有秀才又或者童生身份的那些人，则都被充实到了田家的各个产业之中。 毕竟，能读书认字、懂得算学，放到各个铺面里去充当掌柜，是绝对可以胜任的。 而在之前的郡试中考上了举人的这三人，自然要由田家资助，等来年赴神都参加会试赶考。 谁金榜题名，谁就可以留在神都，田家便算是结了一段善缘。 谁落了榜，谁就得回到清河郡城来，跟田雨晰成亲，入赘到田家当上门女婿。 若是回来的不止一人，选择权随之回到田雨晰的手上，由田雨晰来决定究竟打算嫁给谁。 出于这样的考虑，田老爷才会让田雨晰和三名书生多接触，以免到了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不明心意。 第170章 天上掉馅饼? 听起来以李悟为首的三名书生，都有可能入赘田家，这肯定会形成一个相当明显的竞争效应。 三人彼此之间应该会互相敌视，将其余两人看成是自己的对手。 可实际上三人的关系却相当好。 李悟的年龄最大，在三人之中就像兄长一样。 另外两人也情同手足，对田雨晰的心态，更像是哥哥在看妹妹一般。 虽然都是出身低微的贫家子，但被寒门田家看中之后，三人却拥有了重新选择人生的权利。 相比于留在田家当赘婿，他们更渴望能够金榜题名、入朝为官，走出一条真正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所以除非三人在年后的会试中全部落榜，否则针对田雨晰的竞争并不会出现。 在密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了一刻钟左右，除了田雨晰显得颇为兴奋外，三名书生都有些紧张。 尽管就像田雨晰所说的那样，随着这两三个月以来的大量游人进山，原本生活在附近的不少猛兽，都开始被迫往更深的区域迁移，使得虎丘山靠近灵岩寺的这一面越来越安全。 可问题在于……眼下山林里最危险的往往并不是蛇虫走兽…… 更麻烦的是，四人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地，究竟要在山林里往什么方向走，或者走到什么地方去。 本就是进来碰运气的，根本不清楚到底什么地方有可能出现法宝，甚至李悟非常怀疑，即便他们运气逆天，真的遇到了法宝，难道就能认出法宝来吗？ 修士倒是可以通过对体内灵气的调动去感知非凡之物，但他们之中又没有修士，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双眼，很容易出现入宝山而空回的情况…… “晰晰，已经走的很深入了，刚才咱们甚至遇到了一条蟒蛇。幸亏不是毒蛇，看起来也没什么攻击咱们的意图，不然咱们现在恐怕已经有人因此受伤了。 不如掉头回去吧？那么多修士闯进来都毫无收获呢，咱们怎么可能碰得到法宝？再者说了，咱们之中没有修士，即便碰到法宝了，也根本认不出来啊。” 又走了一会儿，李悟觉得有些累了，不由开口建议道。 此时田雨晰的脸上也浮现起了一丝疲态。 但对于李悟的建议，田雨晰很是抗拒，咬牙道：“不行！还不到点呢！再找一会儿！我答应你们，申时之前如果还没有任何收获，那咱们就立刻掉头下山！ 主要是刚才给香油钱的时候，那位守功德箱的僧人特意跟我说了两句，他说我‘面相圆润和善，印堂明润开阔，似有祥瑞之兆环绕，今天必逢遇善缘佳境’！ 你听听！有功德的大和尚都这么说了，我觉得今天我肯定能运气不错！说不准在山里随便走两步，就刚好碰到法宝从天而降了呢？这东西不讲实力，只讲机缘！” 看着田雨晰那态度坚决的样子，李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在前面开路。 恰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拨开灌木的动作太大，引得周围的树枝出现了震颤，导致有不少枯叶从上方飘落下来。 同时一团绳索伴随着枯叶一起落了下来，刚刚好的掉到了田雨晰的脑袋上。 绳索很软，即便是从高处落下，也不可能把人砸伤。 但田雨晰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还以为掉到自己脑袋上、并且直接耷拉下来的东西是蛇。 整个人当场忍不住尖声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蛇！有蛇掉我身上了！啊啊啊！快帮我把蛇拿下去！拿下去！” 声音过于凄厉，把李悟和另外两名书生尽皆吓了一大跳。 不过在无比紧张的扭头看向了田雨晰、发现掉在田雨晰脑袋上的东西不是毒蛇，而是一团绳索后，三人又齐齐的松了口气。 李悟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开口道：“晰晰，别喊了，不是蛇，只是绳子而已……你再这么喊下去，我怕把狼招来……” 不是蛇？ 田雨晰愣了下，略显僵硬的扭动脖子，看向了耷拉下来已经贴在自己肩膀上的东西。 发现确实不是蛇，是一根大概拇指粗细的麻绳…… 顿时松了口气，脸上浮现起了不好意思的笑容，顺手将麻绳从肩膀上拿了下来，田雨晰正想要开口缓解下自己的尴尬，可麻绳入手的感觉却有些奇异！ 本能的怔了怔，田雨晰仔细的摩挲了下麻绳。 通过摩挲的触感能够判断的出来，这麻绳确确实实只是用最普通的苘麻编织而成的。 但麻绳拿在手里，却让她隐隐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就连之前感觉到的疲态，也是顷刻间消失无踪！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包裹在麻绳的表面，只要接触，就能让人精神振奋。 如此提神醒脑一般的奇异作用，她之前仅在她爹随身携带的玉扳指上感觉到过。 而那枚玉扳指则被她爹视作任何人都不能碰触的禁脔。 她之所以能有机会碰触，完全是因为她爹有一次喝多了，又心情大好，这才特意让她摸一摸。 可即便如此，她摸玉扳指的时候，她爹也是全程将玉扳指戴在手上，根本没有将玉扳指摘下来过。 用他爹的话说，那玉扳指虽然还够不上法宝的级别，却具备了一定程度的、近乎于法宝般的神异。 常年佩戴那件玉扳指，可以确保自身百病不侵、延年益寿！ 难道……这团麻绳也是类似的东西？！ 她方才说‘在山里随便走两步，没准就有法宝从天而降’，那完全是在开玩笑啊…… 是一种她完全不认为有可能发生的自嘲！ 结果怎么还直接成真了呢？！ 田雨晰握着麻绳，整个人都陷入到了震惊之中。 她隐隐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 “怎么了，晰晰？” 李悟注意到了田雨晰的僵硬，不由奇怪的问道。 田雨晰深吸了口气，沉吟道：“李悟大哥，我……我刚刚被吓到了，虽然是虚惊一场，可还是……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要不……要不咱们这就下山回家吧？” 李悟不疑有他，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171章 山路相逢 一行四人很快踏上了返程的路。 相比于来时的小心翼翼，往回返程的速度明显要快上许多。 田雨晰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握着麻绳的手攥的很死，由于太过用力，以至于手背隐隐发白。 李悟三人虽然有注意到田雨晰的异常，但只以为田雨晰是因为方才被吓到了，这才会表现的这么神思不属，并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 哪怕很快就证明了那实际上是虚惊一场，可被吓到却是实打实的。 心大的人倒是很快能恢复，心思比较细腻的人便需要一些缓冲来让自己恢复平静了。 返程的路走了大概三分之一。 田雨晰的情绪才刚刚有所缓和，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三名男子。 这三名男子瞧着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懒洋洋的拦在道上。 田雨晰见状，脸色微变，心下隐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死死攥着麻绳的手则是下意识的背到了身后。 李悟同样心下警惕，不过他完全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只是本能的警惕而已，实际上并不怎么担心。 “三位朋友，山路狭窄，是否能侧身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 李悟上前了两步，拱手行礼道。 然而三名男子显然来者不善，站在最中间的那名男子老神在在的说道：“先把东西交出来，再论其他。几个普通人而已，也敢窃据法宝？真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虽然虎丘山距离郡城不远，可在山里面杀几个普通人罢了，没人会在乎的。只要闹出来的动静不大，郡城里的大人物们就懒得管，这一点，相信你们应该清楚。” “窃据法宝？！这话从何说起？我们确实是进山来碰运气的，但在山里面找了半天，根本没有任何收获啊。三位……是不是搞错了?” 李悟一脸疑惑不解的问道。 站在中间的那名男子冷笑了一声，用下巴朝着李悟身后的田雨晰点了点，不屑道：“究竟有没有搞错，你可以问问你身后的小娘子，问问她手里面拿着的是个什么东西。法宝蕴含灵气，绝非普通凡俗之物，我们怎么可能搞错？” 手里拿着的东西？ 李悟豁然扭头转身看向了田雨晰。 此时田雨晰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 对面站在中间的男子说的非常肯定、直接，让她很清楚自己手上的麻绳暴露了。 尽管不明白自己才刚刚捡到麻绳没多久，又是在密林深处、根本没有任何外人看到的情况下，究竟是怎样暴露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对面三人就是冲着她手中拿着的麻绳来的。 能够感知到麻绳的特殊，意味着对面三人里肯定有修士存在。 甚至很可能三人都是修士！ 此时身处于虎丘山内，不知道多少人跑到山中寻找机缘，对方若真的心生歹意，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脑海中瞬间一片清明，田雨晰猛的回过神来。 这才突然意识到，她之前完全是被法宝迷了眼啊！ 即便她们田家勉强可以算是寒门，那又能如何？ 只要家里没有修士镇场面，法宝就不是能随意染指的！ 否则不但法宝守不住，还一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就算是她爹的那个玉扳指，之所以能安安稳稳的戴在手上，肯定也是因为玉扳指本身够不上法宝的层次。 修士根本看不上，能看上的都是跟她爹差不多身份的人，和眼下的情况大不相同。 想通了这一点，田雨晰心底的贪欲彻底消退，对于手中的麻绳再没有丁点的念想。 同一时间，大概也就是百十米开外的山道上，苏清和跟吴启一行五人，正游山玩水一般的缓步前行。 说是进山寻宝，实际上苏清和并没有将所谓的寻宝当回事。 吴启看起来也是同样的态度，但行走的过程中，总会时不时的忽然停住脚步、做倾听状。 这种倾听的姿态往往只持续很短暂的时间，苏清和不清楚吴启在搞什么飞机，吴启也没有主动进行解释的意思。 两人并排走在最前面，漫无目的的沿着山路游荡。 山里的风景相当不错，苏清和身处其中，很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正行走之间，骤然看到吴启再一次的倾听了起来，苏清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你这是在听什么？” 吴启神情专注，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苏清和暂时不要出声打扰。 几个呼吸过后，吴启收回了注意力，笑呵呵的开口道：“既然虎丘山这几个月里一直不断的有法宝仿品出世，那我肯定想仔细的感知下，看看山内灵气强度最高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如果那些出世的法宝仿品真的和‘湛虚图’有关，‘湛虚图’在制造法宝仿品时，一定会造成天地间元气的异常汇聚。若是能感知到灵气强度最高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湛虚图’。” 苏清和迟疑道：“按照你之前的说法，清河郡城内的甲等，恐怕得有一百五六十位的样子。而虎丘山上的异象已经发生几个月了，若真能通过灵气强度的区别去找到法宝仿品出世的根源，那估摸着早就有其他甲等发现了吧？” 吴启扭头看着苏清和眨了眨眼睛。 直看的苏清和有些莫名其妙时，忽然双手用力的互相一拍，仿佛恍然大悟般的点头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苏清和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吴启的表现过于浮夸，但凡眼睛不瞎，就能看出来吴启是在演戏。 不过单从这一点上就能得出结论，吴启的心里肯定藏了些暂时不能坦承的秘密。 今天忽然间提议跑到虎丘山上来辞青，真正的目地看来也和所谓的去灵岩寺拜佛吃素斋关系不大。 其真正的目地……应该只和虎丘山有关。 当然，吴启摆明了不愿意多说，苏清和便没有继续追问。 几人继续前行，刚刚拐了个弯，眼前的山路上就突然出现了其他人的身影。 苏清和随意扫了一眼，旋即挑了挑眉。 那不是之前在灵岩寺内遇到的几个他的脑残粉吗？ 第172章 虎头蛇尾? 苏清和看到了田雨晰几人时，田雨晰几人也看到了苏清和。 被人踩出来的进山主路，只有这么一条。 那些不断从主路两侧分流出去的小路，很少会有后来者愿意继续深入探索，因此只要是进山的人，在主路上碰到的概率都挺大的。 不过这条主路是越深入山中就会越狭窄。 绝大部分的普通人并不敢走的太远，很多甚至都还没到灵岩寺的位置，便各自散开碰运气去了。 至于那些敢于深入山林内寻找机缘的修士，有着体内灵气的运转，他们行走在路上所造成的痕迹是非常轻微的。 丙等和丁等的修士尚处于用灵气来炼体的阶段，暂且可以不提，而到了乙等的层次，修行者便已经能够踏雪无痕了，至于甲等的修行者，甚至能凌空虚度！ 因此山上这些人为形成的道路，实际上绝大部分都要依靠普通人去踩。 至于虎丘山没有异象现世之前，这条主路最初的样貌，仅仅是被往来的猎户们踩出的一条羊肠小道而已。 结果区区几个月的工夫，道路被踩的不但更瓷实、还被拓宽了不知道多少倍。 苏清和在看到了田雨晰几人的同时，也看到了拦在他们和田雨晰几人之间的那三名男子。 通过田雨晰几人脸上的表情，能明显察觉到场间气氛的紧张。 眯了眯眼，苏清和并未多想，直接朝着田雨晰几人招了招手。 看到苏清和主动打招呼，田雨晰几人立时全都放松了下来，赶忙回以招手的同时，高声喊道：“张三先生，这么巧啊，你们也是上山来碰运气的吗？” “算是吧，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碰到熟人了？” 苏清和一边笑呵呵的说着话，一边朝田雨晰几人走去。 吴启跟在苏清和的身旁，饶有兴趣的一直看着拦在中间的那三名男子。 而于前、于后、于左三人则是面色冷硬、气势凛冽。 刚刚还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三名男子，脸上的表情变得难看了许多。 尽管苏清和一行人将气息收敛的很好，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似的。 可他们又不是白痴，修士只要还没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无法将自身的特异之处尽数隐藏起来，那跟普通人相比，便终究会有一些不同之处。 明明板上钉钉的事情，预想中可以手到擒来的白得一件法宝，却忽然出现了几名修士横插一杠子，他们的心情能好才怪。 “张三先生！我们……我们刚刚机缘巧合下，好像得到了一件法宝！但我们之中没有修士，所以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法宝！他们见财起意，想要把东西抢走。只是刚拦下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您几位就出现了！” 田雨晰尽量简明扼要的解释着，看见苏清和已经走到了近前，立刻毫不犹豫的将手中原本握的死死的麻绳扔给了苏清和。 苏清和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麻绳，入手的感觉让他皱了皱眉。 确实有灵气波动的附着。 然而相比于真正的法宝，麻绳所传来的灵气附着感相当不对劲。 真正的法宝应该是本身就蕴含灵气的，甚至强大的法宝能直接从天地之间汲取元气、再慢慢的转化成为灵气。 可这根麻绳所呈现的灵气波动，却像是被强行赋予的？ 不过相比于麻绳那略显不太正常的情况，苏清和关注的重点却是田雨晰几人竟是真的能捡到法宝？ 运气是不是太逆天了点？ “他们想抢你们的东西？” 苏清和一只手拿着麻绳，另一只手朝着处境一下子变得尴尬的三名男子指了指。 结果没想到三名男子反应极快，眼看事有变化、再不可为，站在中间的那名男子便当即拱手道：“是我们草率了，多有得罪，实在抱歉，告辞！” 说完，三名男子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立马转身掉头跑进了旁边的密林之中。 逃的果决、逃的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让苏清和看的不由微微发愣。 这反派不够敬业啊……难道不应该说上几句场面话再跑吗？ 吴启此时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三名男子逃跑的方向，开口解释道：“虎丘山距离清河郡城并不算远，在没有真正发生流血冲突之前，如果贸然下死手的话，郡城府衙会很不高兴，我有可能被直接弹劾。因此在他们知难而退的情况下，我不太方便继续追上去。” 苏清和不以为意的说道：“毕竟是郡城，行事肯定要谨慎一些。你看这根麻绳，是不是也是法宝的仿品？我对法宝了解太少，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 说着，苏清和将麻绳递给了吴启。 吴启接过麻绳后，立刻以自身灵气对麻绳进行包裹，同时仔细的感知其附着在麻绳上的灵气波动。 少顷，吴启的脸上浮现起了惊讶的表情，开口道：“没错，是法宝的仿品，而且不是一般的法宝，是捆仙绳！只不过用来仿制的材料实在过于普通，就只是麻绳而已，因此对灵气改造的承受能力极其有限。 从目前的状态来看，应该再使用一次，就会直接断掉损毁了。奇怪的是，这个仿制的捆仙绳，肯定不是刚刚出世的，附着在它表面的灵气波动，有明显被使用过一次的痕迹，它一开始应该能用两次才对。” 苏清和皱了皱眉，懒得多想，将麻绳从吴启的手里拿了回来后，重新还给了田雨晰。 开口道：“仿品就仿品吧，起码还能用一次，总比毫无用处的麻绳要好。” 田雨晰被吓了一跳，触电一般的赶忙又把麻绳塞到了苏清和的怀里。 迎着苏清和那颇为不解的眼神，苦笑道：“张三先生，这东西还是您留着吧。就算只是仿品，照样会引来其他修士的窥视。方才跑掉的那三人不太可能保守秘密，如果我真把这东西带回家，纯粹是给家里招祸。” 一旁的吴启点头附和道：“确实，这种即将损坏的法宝仿品，纯属鸡肋。真让他们带回去的话，是祸非福。” 第173章 世上本没有路 苏清和愕然的看了看吴启，又扭头看了看田雨晰。 从田雨晰的眼神中，他没有发现任何的虚假、又或者装模作样之意。 显然，田雨晰是真心实意的，确确实实不想要这件仿造的法宝了 可问题是……明明是你捡到的法宝仿品，怎么就突然给我了？ 这算什么？ 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又或者有什么负担，你收下这个仿造的捆仙绳，其实是在给她解决麻烦。一会儿回了郡城，对外放出风声，说虎丘山再次有法宝现世，只不过法宝被你收入囊中就好了。 知道法宝落到了你的手里，之前跑掉的那三个人，也就懒得四处宣扬了。如果你不拿着的话，让有心人以为这仿造的捆仙绳还在她的手中，那别说她会倒霉了，她家里都会因此而永无宁日的。” 注意到了苏清和的犹豫，吴启笑了笑，接着说道：“况且这仿造的捆仙绳实在是太过劣质了，居然用普通的麻绳来充当仿造主体，搞出来的东西简直就跟开玩笑一样。 不光是使用次数仅能支撑两次，目前再使用一次就会彻底绷断。同时捆缚的修士境界也没办法超过丙等。一旦到了乙等的层次，这仿品就没作用了，总之，价值不大。” 听着吴启的解释，苏清和这才将捆仙绳仿品收了起来。 如果是趁人之危的事情，那纵使他现在道德底线极低，照样是不可能做的。 可既然不属于趁人之危的范畴，反倒是等于在帮人解决麻烦，自己还能顺势得到一些好处，那不要白不要。 双赢嘛！不磕碜。 “你们还打算继续在山里碰运气吗？” 收起了捆仙绳仿品，苏清和看着田雨晰问道。 田雨晰立刻摇头道：“不了，我之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突然间被法宝迷了心智似的。现在仔细想想，即便真的捡到了法宝，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法宝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天降横祸！” 李悟赞同道：“没错，我们这种普通人，来凑凑热闹也就罢了。如果运气好，可以捡捡修士们看不上的东西。可若是真的遇到了法宝，那最好还是不要去接触。抱着发横财想法的人，最后往往都会横死。” 苏清和看了看太阳的高度，同吴启问道：“那咱们呢？继续在山里逛一逛？看看能不能再碰到新的法宝仿品？” 吴启想了想，开口道：“算了，我已经观察完了。况且时辰也差不多了，这时候返程，不至于耽误你晚上的事情。况且他们几个自己回去的话，有可能遇到危险。咱们最好是把他们送回郡城，等到让其他人知道，今天出世的法宝不在他们身上，他们的安全才有保障。” 苏清和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可此行的主事者是吴启，他不能代替吴启做决定。 当然，吴启主动提出这个建议就没问题了。 “走吧，我们也下山，送你们回郡城，算是白得这件法宝仿品的报酬吧。” 苏清和笑呵呵的同田雨晰说道。 田雨晰无比感激的连声道谢，对于苏清和以及吴启表现出来的体贴倍感温暖。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的速度更快一些。 只是经过了灵岩寺后，路上能遇到的那些想上来碰运气的普通人开始明显增多。 这都下午了，才刚刚开始进山碰运气，与其说这些普通人是打着捡到法宝的谱，倒不如说他们是来纯粹凑热闹的。 很快回到了山脚下，苏清和扭头看了一眼这几个月里被平白走宽了好几倍的上山路，不由开口道：“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吴启怔了下，旋即赞叹道：“说得好，这句话说的很有深意。用在修炼上，同样非常契合。人生的道路也是如此，每个人都应该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而不是顺着别人的道路踟蹰前行。 走别人已经走过的路，那再如何厉害的人，也顶多是成为第二个别人而已。唯有走一条属于自己的全新道路，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只是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没有多聊，一行人在山脚下找到了始终牵马等候的于右。 得知田雨晰几人是从城里徒步走来的，吴启便干脆让于前四人挨个带上一位，四个人四匹马，双人同乘，可以有效的缩短返程时间。 反正他们骑乘的这些马，都是真正的千里驹，就算驮上两个人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压力。 考虑到田雨晰毕竟是个姑娘，和陌生男人同乘一骑会比较尴尬，吴启还特意让于左于右同乘一匹马，于前于后则分别带上了两名比较年轻的书生，专门空出来一匹马，交由李悟陪着田雨晰同乘。 大周的读书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弱之辈。 其中至少有两三成是修士，剩余没有修炼天赋的读书人，除了考学以外，也必须练就一副好身板。 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缺一不可。 ‘御’指的就是骑马和驾驶马车的能力。 换一种说法，这其实有点像苏清和前一世里经历过的素质教育，要求学生德智体美劳均衡发展。 你若只是个童生，那没人会管你学的怎么样。 但你如果想要通过城试、考上秀才的功名，君子六艺便尽数都在考核的范围之内。 因此跟着田雨晰出来的这三名书生，都是会骑马的，并且骑术还相当不错。 没有人拖后腿，骑马返程的路上也不像早上刚来时那般人潮汹涌，赶在申时过半之前，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清河郡城内。 先将田雨晰等人送回了田家后，看了看时辰，吴启开口道：“来得及，回一趟客栈去取请柬吧。正式邀约的赴宴，若是不带着请柬赴宴，会显得非常失礼。我让于前他们在客栈里吃晚饭，顺便将法宝的事情传扬出去的。 一件仅能威胁到最高丙等修士的捆仙绳仿品而已，并且最多只能再使用一次就会彻底绷断，但凡有点家底的修士，都看不上这东西，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消息传扬出去后，可能会给你造成的麻烦，我这点威慑力还是有的。” 第174章 会仙楼 “王爷，看你之前在虎丘山上的表现，你是不是认为‘湛虚图’确实藏在虎丘山里？通过感知灵气强度的方法去寻找‘湛虚图’，肯定不靠谱，你……实际上是在通过别的方式进行确认？” 返回客栈的路上，苏清和开口问道。 他刚刚就一直想询问、确定这件事情，奈何田雨晰几人尚在，他对于传音入密的把握又比较低，实在是不方便交流。 眼下总算是将田雨晰几人送回了家，自然便没什么顾虑了。 吴启看了苏清和一眼，接着颇为坦诚的点头道：“没错，据说大将军余太安在被灭门之前，有提前准备过一些后事。尽管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死，导致朝局动荡，让妖魔一方抓住机会趁虚而入。 可真让大将军就这么无比冤枉的断了传承，大将军自己也是心有不甘的。因此一直有传闻，大将军临死之前，秘密开凿出过一个洞府，‘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都被存放在洞府之中。” 苏清和惊讶道：“你的意思是……洞府的实际位置，就处于虎丘山中？！” 吴启笑着说道：“目前来看，应该是的。不过在没有真正的找到洞府之前，并不能确定。大将军在临死之前，已经突破甲等极限、成为了超越甲等的存在。他准备的洞府，自然不可能是寻常我们所认知的洞府。 自二十年前大将军府被满门抄斩，至今过去了这么久，他的洞府却始终没有过任何动静。结果最近几个月，忽然不断的有法宝仿品在虎丘山现世，若确实和大将军的洞府有关，那似乎就只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顺势接话道：“这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大将军的洞府即将出世？受此影响，虎丘山才会异象频发？” 吴启点头道：“没错，过去二十年里，很多人都在暗中寻找大将军的洞府所在，但那些人始终一无所获。虎丘山的异象若是和大将军洞府有关，便意味着最近几个月现世的仿品法宝，一定都是‘湛虚图’搞出来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现世的法宝仿品，在材质上都那样的普通。不光是能够使用的次数屈指可数，同时法宝自身所具备的威力也被严重削弱。就是因为‘湛虚图’属于无意识炼制，而非有意识的主动去控制。 如果是有人操控‘湛虚图’，使用‘湛虚图’去炼制法宝的仿品，那么仿品的材质绝对不会如此糟糕。炼制出来的成品即便比不上正品，档次上也不会差的这般离谱。现在的这种仿品，简直是在浪费积攒的灵气。” 苏清和听懂了吴启的意思，沉吟道：“你是说，虎丘山上最近这几个月出现的法宝仿品，都是‘湛虚图’的灵气溢散后，被动炼制出来的？ 而‘湛虚图’之所以会溢散出灵气，完全是由于大将军的洞府出现了封印上的松动？过往的二十年间，大将军的洞府之所以始终没有被人找到，就是因为一直处于封印之中？” 吴启耸肩道：“很合理，对不对？不然谁会在掌控‘湛虚图’的过程中，随便用这种最普通的麻绳来炼制法宝？毕竟，‘湛虚图’仿制法宝又不是无耗损的，整体上的消耗其实相当可观，炼制这种层次的仿品，根本得不偿失。” 哪怕目前对‘湛虚图’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吴启的介绍，苏清和依旧默默对吴启的说法表示赞同。 这是很容易做出判断的事情。 除非‘湛虚图’是永动机，否则其炼制法宝仿品的过程中，怎么可能全无耗损？ 而只要存在耗损，就必然会牵扯到一个性价比的问题。 不管是目前被扔在‘壶中世界’角落的那个普通的手持镜，还是今天刚刚得到的麻绳，怎么看都跟性价比毫无关系。 将这种东西炼制成法宝，付出的耗损肯定远大于成品能带来的收获…… 因此这种劣质的法宝仿品之所以会出世，只能是‘湛虚图’自发的无意识行为……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客栈。 苏清和没有再上楼，直接在一楼大堂的客栈掌柜那里拿到了崔世聚派人送来的请柬。 “会仙楼？在什么地方？” 看了眼请柬上写的内容，苏清和茫然问道。 一脸富态的掌柜陪着笑回答道：“离咱们这儿不远，您出门儿右拐，往前走过三个岔路口后左拐，继续前行两个岔路口，便能看到一栋五层的酒楼，会仙楼的招牌和酒旗摆的很高，您大老远儿的就肯定能发现的。” 苏清和道了声谢，将请柬收入怀中，扭头看向了吴启问道：“王爷，今晚的这场酒宴，有什么叮嘱吗？我需要注意哪些事项？” 吴启想了想后，顺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笑着开口道：“玩得开心。” 恩？ 玩得开心？ 吃饭喝酒……跟玩有什么关系？ 苏清和有些疑惑，但吴启毫无解释的意思，只是告诉苏清和，等到了地方，他就知道了…… 从客栈里出来，苏清和伸了个懒腰。 眼下日头西斜，行人稀疏，独自一人漫步在清河郡城的街道上，整体的感觉又和昨天大有不同。 按照客栈掌柜所说的路线，苏清和走过了几个路口，视线当中果然出现了一栋五层高的建筑。 在周围绝大部分都是两三层建筑的衬托下，这栋五层的建筑很是鹤立鸡群。 高高的酒旗迎风飘扬，写着‘会仙楼’三个大字的牌匾、挂在酒楼顶层的外墙上，字大如斗，金漆勾勒，于夕阳下闪耀夺目，看起来气势恢宏。 此楼矗立于运河之畔，雄踞于市井之间。 五重檐覆，巍峨壮观，飞檐斗拱，错落有致。 其基筑以青砖，垒砌平整，阔大稳重。 每层皆设回廊，栏杆环绕，门窗皆精雕细琢，有花鸟鱼虫、有山水人物。 顶部八角攒尖，凌空高耸，琉璃瓦覆盖，色泽艳丽华贵。 天色渐晚，已有小厮侍奉于酒楼大门前迎来送往，苏清和慢步上前，将自己的那封请柬递了过去。 第175章 江湖不止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小厮弯腰双手接过请柬，看了眼请柬上的内容后，立刻笑容满面的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同时开口道：“是张三先生吧？崔公子已经提前在楼里的雅间等您了。特意叮嘱我们在门口候着，如果您到了，就领您上去。” 苏清和点了点头，随手打赏了小厮几个铜子儿后，跟在小厮的身后，步入了会仙楼内。 和之前打赏那些小摊贩不同，面对着几个铜子儿的打赏，小厮只是不卑不亢的道了谢，脸上并没有浮现起多少兴奋的神色。 显然，即便只是迎来送往的小厮，在会仙楼里能够得到的收入依旧不低。 “你们这个会仙楼，在郡城很出名吗？” 看到一楼大堂基本坐满，苏清和不由开口问道。 小厮陪笑反问道：“张三先生是刚来清河郡城？” “对，昨天刚到。” “难怪，先生您有所不知，如果说我们会仙楼是郡城最好的酒楼，那或许有胡吹大气的嫌疑，可要说我们会仙楼是郡城最好的三家酒楼之一，却绝对没人会认为有问题。大凡想要宴请重要的宾客，来我们会仙楼准没错！” 看到小厮在说起这一点时，满脸都是骄傲的表情，苏清和好奇问道：“会仙楼一个月给你开多少工钱？方便说吗？” 小厮怔了下，旋即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先生这话问的，我一个伺候人的，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楼里每个月给我开一两银子的工钱，平日里还有像您这样大方的贵客，时不时给点赏钱。全算下来，一个月总能赚个一千三四百文。” 一千三四百文？不少啊…… 正常情况下，普通的酒楼店小二一个月也就是五六百文的工钱，结果在这会仙楼里当小厮，居然能有三倍左右的收入？ 不用问，这地方的消费档次绝对非常夸张。 顺着楼梯很快来到了五楼顶层。 发现五楼是由十几个环形包间组成的。 中间是通楼梯的地方，十几个环形包间将四名占满，若是顺着包间里的窗户向外远眺，以会仙楼第五层的高度来说，视野一定极好。 在小厮的引领下，苏清和来到了一间包房的门口，敲了敲门后，听到里面传出了‘请进’的声音，这才推门而入。 让苏清和有些惊讶的是，包间里除了崔世聚以外，还有另外一名年轻人，似乎此前正陪着崔世聚在包间内闲聊。 随着他迈步走了进来，崔世聚和那名年轻人立刻起身相迎。 紧接着苏清和就看到崔世聚走上前来，笑容满面的主动开口道：“来，张三先生，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宋清风、宋少侠，也是丐帮在清河郡城的主事，全面负责丐帮分布于清河郡城内的四十八个分舵。 听说张三先生昨日里和丐帮在郡城内的其中一个分舵发生了些误会，宋少侠便找到了我的头上，希望我能充当下中间人，把这个误会解释清楚。我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于是便没有提前跟先生您打招呼。 擅作主张，邀请宋少侠今晚一起聚聚，跟先生您喝个酒，把该说的话说开。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大家终究得向前看，以后也算多个朋友多条路，望先生不要介意。这样，一会儿开席，我先自罚三杯。” 宋清风？ 人榜三百三十七名，逍遥行者？丐帮年轻一代出类拔萃的好手？ 相关信息立时在脑海中浮现，苏清和不动声色的朝着宋清风点了点头，笑呵呵的同崔世聚说道：“崔公子也是一片好心，哪里有让请客之人上来就直接罚酒的道理？” “应该的、应该的，本就是为了赔罪，即便没有宋少侠的事情，我也要自罚的。” 崔世聚说话的同时，将苏清和迎上了桌。 圆桌不大不小，瞧着起码能坐下十人左右的样子。 三人成品字形而坐，苏清和发现自己座位的左右两边，还各摆放了一张没有靠背的圆凳。 心下有些奇怪，抬头看了看崔世聚和宋清风的左右两边，也摆放了同样的圆凳。 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不便多问，全当是这边宴请的特有风俗。 只见崔世聚安排完了入座后，立刻便有‘过卖’走进包间。 在崔世聚的示意下，这名‘过卖’非常熟练的、抑扬顿挫的报起了菜名。 其实以会仙楼的档次，纸质又或者木牌制的菜单都是有准备的，不过即便是会仙楼这样的高档酒楼，照样有很多前来吃饭的豪客不识字。 因此除非是客人特意吩咐拿菜单上来，否则都是由‘过卖’直接报菜谱。 按照特色、招牌以及当季的新鲜菜品顺序依次报来，再根据客人询问的做法、口味、食材来源等等，一一做出得体详细的回答。 简而言之，要当好一名合格的‘过卖’，特别还是会仙楼这种往来皆富贵宾客地方的‘过卖’，着实是门不大不小的学问。 要懂礼节、会吆喝、有眼力见、反应灵敏、应变迅速、腿脚勤快、口齿利落，种种要求，不一而足。 崔世聚看起来是会仙楼的常客，对于会仙楼的大师父究竟擅长哪些菜肴知之甚详。 并没有怎么耽搁，就直接点好了四凉八热、十二道菜，随后又跟进来的酒博士点了三坛酒。 ‘过卖’离开包间高喊备菜之前，给三人分别倒了茶水。 苏清和学着崔世聚、宋清风两人那样，用倒好的茶水漱了漱口，并未将茶水咽进肚子。 将漱过口的茶水重新吐进茶碗后，自然有人将茶碗收走。 拿起酒楼准备好的温热毛巾擦了擦手，苏清和笑着说道：“点的菜太多了，就咱们三个人而已，吃不下的岂不是全都要浪费掉了？” 崔世聚摆手道：“不多，我没怎么点主食，菜配酒，很容易下肚子。况且也不止咱们三个人吃，饮妓吃的再少，也还是要吃点的。” 饮妓？什么玩意？ 苏清和一脑门问号。 不过这疑问才刚刚在脑海中浮现，便立刻得到了解答。 因为包间的房门再次被推开，数名年轻漂亮的姑娘从包间外鱼贯而入。 第176章 杀得好! 这些姑娘瞧着年岁都不大，顶多十七八的样子。 身上的衣着很单薄、料子有点半透明的架势，若隐若现，几乎能看到包裹在里面的亵衣。 刚刚走进包间，崔世聚便当即安排起来。 其中两名容貌最为出众、身形凹凸有致的姑娘，被崔世聚安排在了苏清和这边。 剩余比较普通的四名姑娘，则是两两一组的坐到了崔世聚和宋清风的左右。 当然，‘普通’是相对来说，实际上剩余的四名姑娘同样娇俏可人。 苏清和见状，这才总算是明白过来，他椅子左右两边摆放的那两张圆凳的作用究竟是什么。 竟然是给姑娘准备的？ 随着六位姑娘各自落座，崔世聚微笑着开口道：“会仙楼里只在四楼和五楼才有这种饮妓陪酒，先生尽可以随意一些，无需顾虑什么。这些饮妓可比青楼里的姑娘干净的多，让她们陪一晚上的花销，起码是锦绣坊里那些红姑娘的两倍以上。 会仙楼每个月都会找郎中上门给这些饮妓查体，以确保她们之中不会有人患上花柳之类的病症。除了陪酒之外，先生若是来了兴致，在这雅间里随时可以跟她们做任何事。如果觉得坐着不舒服，旁边靠窗用于饮茶的软榻，也是随时能用的。 我挑的这个雅间，窗户正对运河，顺着窗户看向外面，夜晚的运河水光粼粼，足可助兴。当然，若是先生不喜旁边有人的话，今晚喝过了酒，也完全可以带着姑娘们回去过夜。等明儿一早，她们陪完了先生，会自行返回，不劳先生挂心。” 苏清和听傻了。 好家伙，玩得这么花？ 难怪吴启之前会说‘玩得开心’！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想到这里，苏清和坐的板正了些。 并没有像对面的宋清风那样，随着姑娘落座，便已经顺势左拥右抱起来。 倒不是假正经，而是在这种事情上，苏清和稍微有点洁癖。 如果是正常的男女恋爱关系，他早就饿虎扑食、把女朋友摆出九九八十一个姿势了。 只要和女朋友对上眼后没产生兴趣，那就算他不是个男人！ 可嫖妓这种事，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畴。 人不是低等动物，不能光凭借着本能行事，也不能被欲望所左右。 对于苏清和来讲，跟异性发生肉体关系的前提，必须是两人有一定的感情基础。 哪怕达不到恋爱的关系，起码也得是比较聊的来的朋友吧？ 无论嫖妓还是一夜情，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会仙楼上菜的速度很快，四个冷盘先上，紧接着八道热炒也次第端了上来。 三坛酒各被摆在了三人的眼前，坐在三人左手边的饮妓立刻熟练的抱起酒坛，给各自服侍的人倒满酒杯。 而坐在三人右手边的饮妓则是开始拿着筷子主动将菜肴夹到服侍之人所用的餐盘内。 热炒的分菜尚算简单，如果点了虾蟹、坚果之类的东西，饮妓还要负责给各自服侍的人扒壳。 总之，一场酒宴下来，饮妓也可以吃喝，但必须是在服侍客人的空隙之间进行。 若是光顾着自己吃喝，导致对客人的服侍不够周到，那下场往往会非常凄惨。 “张三先生，开席之前，我需要为我昨天的莽撞以及无知，跟您道歉，请您原谅我昨天晚上的冒犯。” 随着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崔世聚立刻主动端杯，态度相当恳切的说道。 说完，仰脖直接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陪坐在苏清和身边的那两名女子顿时面露好奇之色。 她们是会仙楼的头牌，而崔世聚则是会仙楼的常客，因此很清楚崔世聚是什么人。 诗酒公子的名头，在整个清河郡城内都是相当响亮的。 虽然崔世聚目前还只是丙等，在甲等过百的清河郡城里完全不起眼，但既然能够登上人榜，成为乙等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有着清河崔氏的资源供给，日后突破甲等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因此在两名会仙楼头牌的眼中，崔世聚属于那种令她们只能仰视的真正大人物。 别说她们了，即便是她们会仙楼的东家，面对着崔世聚的时候也得客客气气的。 可就是这样一位在她们看来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今日里却主动举杯表达歉意？ 能让这种大人物服软的……又该有着怎样惊人的来头！？ 想到这里，两名女子看向苏清和的目光，明显变得火热起来。 “崔公子不用放在心上，又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就过去了。反倒是崔公子这么郑重其事的拿出来讲，会让我有些压力的。” 苏清和笑呵呵的同样朝着崔世聚端了端杯子，也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崔世聚松了口气，等到杯中重新被饮妓倒满了酒时，整个人相比于方才已经自在了许多。 依旧没有动筷，再次端起了酒杯，空着的那只手朝宋清风比量了下，开口道：“张三先生，清风是今天上午找到的我，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咳，一大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所以清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联系到先生，又恰好跟我有些私交，便干脆找到了我的头上。说实话，听清风说先生还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士时，我着实感到非常的惊讶。 毕竟，昨天的晚宴上，我完全没看出来先生有修为傍身。这种隐匿气息的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总之，清风找到我，是希望我能做个中间人，帮着解释清楚你们之间的误会。” 苏清和这次没有跟着端起酒杯，而是目光转到了宋清风的身上，开口道：“我不认为这里面存在什么误会，丐帮的人当街抢走小孩，我为了救回那个孩子，一路追进了丐帮的某个分舵。 结果发现那分舵里关押了许多被用各种手段抢回来的女人和孩子，这种事情明显触犯了大周律，我一怒之下便将当时留在那个分舵里的丐帮中人杀了个干净，我不觉得这是冤枉了他们。” “杀得好！” 苏清和话音刚落，宋清风便当场击节称赞道。 啊……哈？ 宋清风的反应让苏清和原本还想继续说上几句的嘲讽言词，一下子全都憋在了嗓子眼。 第177章 当婊子立牌坊 迎着苏清和略显茫然的眼神，宋清风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张三先生，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您只是一位路过的普通散修，没有任何背景，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身为丐帮在清河郡城的主事，无论如何都得维护帮会的利益。 一个分舵被挑，近二十名帮众被杀，连分舵的舵主都没能幸免。这种情况下，我个人有着怎样的想法，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帮会必须做出激烈的反应，否则其他帮众、其他分舵会怎么想？会不会因此对帮会离心离德？”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是这个道理。你的意思是，对于那个分舵里所发生的事情，你其实也不喜欢？但丐帮内部的情况很复杂，许多帮众都在靠着这样的买卖过日子，丐帮的帮规也对于这种情况并不禁止。 因此即便你是丐帮在清河郡城的主事，照样不能对下属分舵的行为指手画脚？如果我只是个普通散修，那你就要行主事之责，找到我，杀了我，给其他帮众以及分舵舵主一个交代？偏偏我并非普通的散修。 我的身后站着九江王，连崔氏都要对我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区区丐帮主事，自然没资格对我进行报复。或许丐帮帮主亲自过来，才能想办法斡旋一二？所以你很高兴？不需要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出头了？” 宋清风把杯中的酒仰头喝光，很是坦诚的说道：“对，人在帮会，身不由己。尤其是丐帮这种帮众数百万的巨型帮会，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群花子凑在一起抱团取暖，但随着时日的推移，情况却是不断发生变化。 人一多，利益就多。利益一多，纷争就多。最开始抱团取暖时，大家互帮互助，帮会更像是一个大家庭。可后来帮会势力初成，一些人借着帮会的势力能够获取到极多的好处，一切就全都变了。发展到现在，丐帮……早已经不是以前的丐帮了。” 苏清和扬眉道：“那你今日托崔公子当这个中间人，想跟我解开的误会是什么？” 宋清风一听，立刻满脸认真的说道：“我希望张三先生不要因为一个分舵的情况，就误认为丐帮上下都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诚然，丐帮确实有很多人为非作歹、死有余辜，可丐帮同样有一些人具备侠义之心。” 苏清和失笑道：“比如宋少侠你？” 宋清风坦然道：“我不敢自夸，但自从我踏入江湖，加入丐帮以来，确实从未做过任何有伤天和、违背道义的事情。而丐帮内像我这样的人，或许不能说占据了大部分，可数量却也绝对不少！” 苏清和眯眼道：“既然如此，宋少侠，我请问……为什么你们这些丐帮里的侠义之士，能对丐帮内那些丧尽天良之辈视若无睹呢？就算你们从来没做过采生折割、买卖妇女的营生，难道其他丐帮之人做了这种事情，就真的跟你们毫无关系吗？” 说到这里，苏清和看到宋清风想要开口解释，立刻挥手进行了制止。 接着说道：“不用跟我强调所谓的苦衷，我不是你们丐帮的人，也不是大周的官，我代表不了任何人，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所以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无需太过在意。 况且你方才也说了，如果我只是一位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散修，路见不平、便拔刀相救，救下了被你们分舵掳走囚禁的那些可怜人，那么你身为一郡主事，肯定要为此出面。 最终的结果，就是你即使自己没亲手去做过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却在客观上维护了那群丧尽天良的人、为他们撑腰。这样一来，你还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问心无愧吗？ 是不是我找一群人来，让他们去胡作非为，我躲在幕后享受他们供奉的好处，只因为我没有亲手做过什么，就能心安理得的说一声我也是侠义之士？他们做了什么，跟我无关？” 苏清和向后靠住了椅背，两只手十指交叉的放在小腹上。 一脸玩味的看着宋清风，继续说道：“别闹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种话说出去，傻子都不会相信。你身为丐帮的主事，掌管丐帮在清河郡城内的所有事务，哪怕下面的分舵具有高度的自主性，甚至可以不受你的控制，但给你的孝敬，一点都不少吧？ 这就相当于是保护费，分舵上交保护费，你这个主事则利用自身的力量，保障他们做事的安全。再通过这个职位能够获取到的孝敬，去购买你修炼所需的天材地宝。既然如此，你身为丐帮的一份子，又从中获取了大量的好处，凭什么说这些事跟你无关？ 合着身在丐帮之中，好处一点不少，坏处就全都撇清？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宋少侠，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你这叫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如果丐帮的所谓侠义之士都是你这样的想法，嘿……那你们还不如那些十恶不赦之辈呢。”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这……这骂的也太狠了…… 崔世聚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而被骂的宋清风则是脸色异常难看。 主要的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种说法…… 谎言从不会伤人，只有真相才是快刀。 他一直以来用于安慰自己的说法，一直以来蒙着头不愿意去面对的真相，此时此刻却被血淋淋的撕扯了出来。 眼神本能的开始躲闪，身上散发的那种坦荡的气势也随之荡然无存。 端起了刚刚倒满的酒杯，再次仰脖一口喝光后，宋清风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他完全没预料到今天的事情会是这样一种发展。 难道不应该花花轿子众人抬，他代表丐帮服个软、道个歉，这件事就算揭过吗？ 明明是他们丐帮损失了一个分舵！也是他们丐帮死了不少人！他们丐帮愿意表示不追究这件事情，已经是给足了那位九江王面子啊！ 这上哪说理去？！ （明天请假一天~~） 第178章 公子，您摸会儿吧 眼见雅间里的空气似乎有些凝固，崔世聚赶忙招呼着喝酒吃菜、打起圆场来。 他组织的酒局，若是闹得太僵，导致进行不下去，那他也会脸上无光。 更何况，眼前这位张三先生表达出来的态度足够明确，他又不瞎，当然能看出来这位张三先生对于丐帮的敌意。 不过好处是，张三先生的敌意似乎仅止于丐帮，并没有上升到丐帮背后那些靠山的层面？ 崔世聚带着这样的想法，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的主动将话题岔开，开始聊起了各种风月之事。 苏清和倒也没有继续盯着宋清风嘲讽的意思，顺着崔世聚带动起来的话题，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聊起了各种市井流言。 有崔世聚这样的地头蛇引领话题，哪怕宋清风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喝酒，场间也不曾出现片刻的冷场。 再加上几名负责陪酒的饮妓同样妙语连珠，明显很懂得如何在这样的场合下活跃气氛，因此酒桌上始终欢声笑语不断，喝酒的进度极快。 尽管宋清风不怎么开口，崔世聚也没有冷落他，每一次举杯时都会带上宋清风一起。 而宋清风只是不再搭理苏清和，崔世聚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于是酒桌上的推杯换盏便显得颇为奇怪。 明明三个人的酒局，可其中的两人却基本上全无交集，搞得崔世聚表面上强装欢笑，心里面则已经尴尬的浑身都不舒服。 不得不更多的朝着坐在左右两边的饮妓上下其手，借此缓解郁闷的心情。 宋清风同样如此。 对身旁两名饮妓的兴趣，明显远比喝酒的兴趣大得多。 尽管不至于当场办事，可手上的动作却是肆无忌惮，导致雅间内一时之间娇喘声连连。 四名饮妓脸红耳赤的蛄蛹着身子，崔世聚和宋清风则是一脸心猿意马的模样。 只有苏清和专心致志的吃着桌上丰盛的菜肴，时不时饮一口小酒佐味，看起来跟崔世聚以及宋清风两人很是格格不入。 认真讲……这会仙楼的厨子水平相当不错。 四道冷盘基本上都是酱货，这个暂且不提，八道热炒的味道却是各有千秋。 选用的食材非常新鲜，厨子的手艺也极为优秀，搭配在一起，形成的菜品质量让苏清和倍感满意。 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那苏清和愿意给这一桌菜打九分。 扣的一分并非致敬韦德，而是这些菜品过于精致，菜量着实有点小，若是能有身旁两名饮妓的一半大就好了。 却正是：明月照眼前，葡萄碧玉圆，古楼临河水，瘦柳伴花眠。 可这样一来，陪在苏清和左右两边的饮妓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身为会仙楼的头牌，她们俩陪酒的价码，可比对面那四个饮妓的价码高多了。 从她们开始干这个开始，愿意花大价钱点她们的贵客，就从没有任何一个像眼前这位似的，光顾着喝酒吃菜，别说让她们服侍了，竟是连摸都不摸她们一下…… 更何况眼下有着同桌其他四位饮妓的对比，她们两人便更觉心情忐忑。 只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得贵客不高兴，从而对她们兴致缺缺。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贵客要是个宽厚性子，脾气温和，那她们或许还没什么事。 但贵客若是脾气比较火爆，一旦伺候的有问题，她们的下场就会非常凄惨了…… 看着苏清和一直专心的喝酒吃菜，两名饮妓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道：“公子，要不先别吃了？您摸一会儿吧，不然这银子我拿着实在是烫手。” 苏清和愣了下。 扭头左右看了看，旋即笑道：“银子又不是我给的，我不摸你们，你们烫什么手？” 这名饮妓陪笑道：“崔公子给我们银子，也是希望我们能陪好您嘛。结果我们对您的吸引力，还不如这桌菜肴对您的吸引力大，那对于崔公子来说，这银子不就白花了？” 苏清和摇头道：“银子是不是白花了，不在于我对你们有没有兴趣，而在于崔公子有没有将态度表现出来。事实上，只要他付给了你们银子、让你们陪在我的身边，那无论我对你们感不感兴趣，这笔银子都没有白花。所以安心吃饭就好，别想太多。” 说完，苏清和继续心无旁骛的对付起了桌上的美味佳肴。 两名饮妓相视苦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她们方才趁着给身旁贵人倒酒夹菜的机会，已经努力的制造跟身旁贵人之间的身体接触了。 包括贵人身上的一些部位，她们也都在有意无意的去触碰，还趁机搂过贵人的胳膊，用力的将自己胸前软肉使劲往贵人的胳膊上挤。 奈何这些平日里屡试不爽、百试百灵的小手段，今天晚上却全都失了效！ 以至于两名饮妓甚至忍不住心下怀疑，该不会身旁的贵人喜好男风吧？！ 否则为何能这般不解风情，对她们如此视若无睹？！ 苏清和并没有理会两名饮妓的想法。 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会不会误会、会不会胡思乱想，关他什么事？ 再者说了，他今晚前来赴宴，身上还带着吴启交代的任务呢！ 结果没想到丐帮主事宋清风也在，当场便觉醒了键盘侠的血脉，直接和宋清风来了个激情对喷。 其后又由于这场对喷导致席间的气氛颇为尴尬，以至于崔世聚不停的胡诌八扯、调节气氛，使得他一直没找到询问相关事情的机会。 眼下也算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肚子基本上吃了个八分饱，一坛酒喝掉了大半，苏清和接过身旁饮妓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嘴，目光看向了仿佛彻底埋在饮妓虚怀若谷中的崔世聚。 微微一笑，苏清和开口道：“崔公子，有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崔世聚抬起头来，看着苏清和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什么事？先生但说无妨，只要我知道的，便一定不会隐瞒。” 苏清和点头道：“崔公子仗义，是关于永平镇赵家庄灭门案的。在那件案子里，除了赵家庄死了个精光以外，还有几位旅人遭了难，不知崔家是否已经查出了几位旅人的身份，以及……那几位旅人来自于哪里？” 第179章 起风了 崔世聚怔了下，旋即摇头道：“抱歉，据我所知，家族内部虽然已经开始针对永平镇的案子进行调查，但目前才刚过了一天多而已，尚未有明确的结论又或者进展。 主要是因为永平镇的这件案子，之前没有进入到家族的视野当中，直到昨天，我才刚知道有这么一件案子的存在。并且还仅限于知道，对于案子本身没什么了解。 相信张三先生应该清楚，我不过是家族里的旁系子弟而已。尽管位列人榜，闯出了诗酒公子的名号，可在家族内仍然不怎么受重视，这种事情，没人会跟我通气的。”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能否劳烦崔公子多盯一下案子的进展？就算崔公子是旁系子弟，可能够在这样的年纪便登上人榜，足以证明崔公子拥有着令人惊讶的天赋。 相信崔氏对于公子必然存在着极大的期许，只是盯一下案子而已，不太会在这种事情上驳了公子的面子。崔公子应该看出来了，王爷他……很好奇这件案子的情况。 只不过王爷毕竟是外人，不方便因为一件案子而不停的去叨扰贵家族的家主。如果公子能行个方便，王爷一定会记住公子的帮助，这件事应该不涉及崔氏的利益吧？” 崔世聚有些意外于苏清和表现出来的直接，皱眉思索了一番后，缓声道：“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如果这件案子不牵扯家族隐秘的话，我从侧面去打听案子的情况，倒也没什么人会瞒我。 可要是这件案子里藏了一些家族不想被外人知道的秘密，那即便是我，也不可能打听出具体的内容。所以王爷最好别对我抱有太大的期望，我能打听到的情况，王爷同样能打听得到。” 苏清和笑呵呵的点头道：“这就足够了，王爷的身份比较敏感，哪怕是正常可以让外人知晓的消息，王爷照样不太方便去打探。所以……麻烦崔公子了。主要是那几名旅人的来历，一旦有了关于几名旅人的线索，希望崔公子能及时告知。” 说着，苏清和主动敬了崔世聚一杯。 一坛酒至此全部喝光，让苏清和有了些微醺的感觉。 崔世聚同样将剩余的酒一口喝干，态度无可挑剔的说道：“这没有问题，关于那三名旅人的消息，只要有进展，我会立刻联系先生的。当然，前提是我确实能打听出来。” 说到这里，崔世聚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苦笑，无奈道：“我这个被家族推出来的所谓年轻一代的门面，看起来风光，可实际上……哎……算了，不聊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至于先生您和清风之间的事情，后续我就不掺和了。我顶多是像今晚这样，给二位搭个架子。至于二位到底能不能真正的和解，跟我无关。如果再有冲突，也请不要找到我的头上了，免得让我为难。” 说着，崔世聚分别朝苏清和以及宋清风拱了拱手。 尽管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可无论苏清和还是宋清风，都对崔世聚的表态没有任何意见。 眼看着这场令自己尴尬难受了一整晚的宴请总算结束，宋清风立刻急不可耐的搂着两名饮妓、抢先起身告辞。 银钱崔世聚早已经付过了，包括两名饮妓陪侍一晚的花销，宋清风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再加上今晚确实太过憋闷，急需好好的发泄一番，因此带着两名饮妓一起回去，算是题中应有之义。 不过苏清和就没有带姑娘回去过夜的想法了。 看到崔世聚和宋清风都各自搂着两名饮妓朝外走去，只有自家伺候的这位爷不解风情，两名会仙楼的头牌一时之间无比幽怨。 刚刚走出会仙楼的大门，宋清风就带着两名饮妓上了轿子。 进轿之前只是同崔世聚道了个别，对于苏清和理都没理。 眼瞅着轿子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崔世聚一脸歉意的同苏清和说道：“张三先生，清风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丐帮存在的那些问题，他区区一介主事，根本说不上话。 散修不比我们这些世家子弟，能得到的支持极为有限。如果不选择加入一些强大的江湖帮会，那么想要单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去提升实力，真的很难在修炼之路上走的多远。” 苏清和当即摆手道：“崔公子不必多说，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从不认为谋求自身的利益有什么不对。至于说在谋求自身利益的过程中、损害了其他人的利益，只要损害的不是我的利益，那就跟我无关。 我自问并非所谓的侠客，也对‘主持正义’这种自讨苦吃的行为毫无兴趣。对于类似的事情，我的态度一向是顺手为之的可以管一管，但若是有可能耽误我自己的事情，便绝对不可能去理会。 如果宋清风坦诚一些，那我对他个人是没什么意见的。可他明明在丐帮之中受益，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这就让我感觉很恶心了。相比于伪君子，我还是更喜欢真小人一些。” 说完，苏清和看到崔世聚的马车慢慢悠悠的停了过来，于是笑着拱手道：“不耽误崔公子春宵一刻了，咱们改天再聊。” 崔世聚没再多说，同样朝苏清和拱了拱手，然后便搂着两名饮妓上了马车。 返回客栈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不过苏清和对于今晚的这场酒宴着实有些不解。 崔世聚宴请他的名义是为昨晚的事情道歉，可除了尝试着调解他和丐帮之间的冲突外，崔世聚整体上更像是在应付差事一般。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酒宴还没开始时，他就跟宋清风之间闹得非常不愉快，导致崔世聚只想着尽快结束酒宴…… 由于在酒宴上收获不大，苏清和没去找吴启同步情况，而是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进入‘壶中世界’苦修起来。 一夜风平浪静。 次日一早，苏清和被急促的敲门声从苦修中惊醒。 带着疑惑的情绪，苏清和起床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吴启一脸严肃的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门外，语气凝重的直截了当道：“宋清风死了！” 第180章 是不是你杀的? 恩…… 恩？！ 苏清和第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反应了刹那后，这才猛然彻底清醒。 迎着吴启那满是探寻的眼神，苏清和愕然道：“宋清风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在哪死的？怎么死的？” 吴启没有回答苏清和这一连串的提问，而是先走进了房间，反手将房门关死，径直坐到了房间内的椅子上。 叹了口气，沉声道：“昨天晚上死的，死在了他自己的宅子里。至于是怎么死的，我暂时不清楚。因为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郡城府衙派了负责查案的差人前来，目前就在客栈一楼的大堂里坐着。 不过因为我的缘故，那些差人不敢贸然上来带你回去。而是先由带队的人拜访了我，跟我简单的解释了下发生的事情。我让他们先在下面等着，然后立刻过来找你，问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清和总算是听明白了吴启的意思，惊讶道：“王爷，你该不会怀疑是我杀了宋清风吧？” 吴启点头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根据差人中带队的那位所说，宋清风是今天一早被家里的下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宅子里。和宋清风一起被杀的，还有两名会仙楼的饮妓。 如果是丐帮那些底层的帮众死了，那无论死多少，只要不是一下子全都死绝了，其实就问题都不大。反正丐帮的底层帮众要多少有多少，不加以控制的话，起码十倍的膨胀。 但丐帮在郡城内的主事死了，这就不是一件小事了。你之前对于帮会的评价非常准确，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帮会只是夜壶而已，须臾不得离之，方便完了便一脚踹到床下。 可即便如此，也只有帮会背后的大人物自己可以踹，若是突然跑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把某个大人物的夜壶给踹了，你觉得……在大人物看来，这是不是一种严重的挑衅？” 苏清和沉吟道：“所以，宋清风的死，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站在丐帮背后的大人物很不高兴，必须将杀掉宋清风的凶手找出来，否则那位大人物不但会失了脸面，还会让那些为他办事的人产生疑虑？ 宋清风早上刚被发现死在了家里，这个点正常来讲，郡城府衙都应该还没上值吧？结果府衙的差人却已经来到了咱们住的客栈，指名道姓的要带我回去，说明什么？说明差人们已经进行完了初步的调查。 能让差人们动作这么快，对于郡城府衙有这么强的影响力和掌控力，除了郡守大人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那也就是说，丐帮在清河郡城内的靠山，其实就是清河郡城的郡守大人？” 吴启叹气道：“应该是，不过我对清河郡城的情况了解的非常有限，没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我现在只想知道，宋清风是不是你杀的？我必须知道这一点，然后才能根据具体的情况，决定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王爷，宋清风不是我杀的。昨天晚上参加完了崔世聚的酒宴，我便直接回到了客栈，然后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再外出。对于宋清风的死，我和你一样感到吃惊。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如果是我杀的，王爷打算怎么做？” 听到苏清和斩钉截铁的否认了杀掉宋清风的事情，吴启明显放松了不少。 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一些，无奈道：“如果真是你杀的，那我当然得尽全力的护着你，硬碰硬的跟清河郡守对上。真要是发展到了那个地步，清河郡守弹劾我的奏章，肯定会迅速出现在神都的御案上。 我到底能不能保住你，便不在于我本身了，而在于新登基的皇帝陛下怎么想，以及清河郡守愿意为此跟我对立到怎样的程度。虽然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大周律都对我这种人无效，可一旦地位相当的人发生冲突…… 嘿，一旦地位相当、又或者即便有差距，也差距不大的双方硬碰硬的对上，那大周律就能发挥出相当大的作用了。到时候会是怎样的结果，你是平安无事、还是因被通缉而逃往‘众生之地’，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苏清和耸肩道：“听起来挺吓人的，不过宋清风确实不是我杀的。尽管昨天的酒宴上，我跟宋清风之间闹的不太愉快，可我并未考虑过继续针对丐帮去做什么。 除非丐帮继续主动招惹到我的头上，否则已经毁掉了丐帮在郡城内的一个分舵，按理来说便应该适可而止了。我又不是白痴，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吴启起身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我就有把握了。只要不是你干的，我起码能保证你不至于被这件案子牵连。丐帮背后的大人物想要找出来的是真凶，而不是随随便便找个替罪羊结案！” 说着，吴启转身已经走到了房间的门口。 苏清和跟了上去，开口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做？” “当然是跟着差人去一趟府衙，我会跟你一起过去，免得府衙的判官不知道轻重，上来就直接对你大刑伺候。我会看着府衙，让府衙必须一切按照律例做事。只要宋清风不是你杀的，府衙就不可能找到确凿的证据。 而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府衙唯一能做的，就是释放你。我不会试图帮着府衙找出杀害宋清风的真正凶手，因为那样的做法变数太大。我只要能确保府衙一切公正行事，不制造冤假错案就行，这一点相对要简单的多。” 吴启非常耐心的给苏清和解释了下自己的打算。 之所以讲的这么详细，显然也是为了安苏清和的心。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客栈的一楼大堂，于前等四人早就提前等候在了大堂里。 几名身穿劲装的差人在看到吴启顺着楼梯走了下来后，立刻态度恭敬的上前问好，接着纷纷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走吧，本王陪张三一起过去，也省的你们为难。” 吴启微笑着说道。 第181章 带上公堂 这些差人是徒步而来的，苏清和要被差人们带去府衙的公堂上接受问询，自然只能徒步跟在差人的身边。 吴启同样没有骑马，于前、于后等四人陪侍在吴启左右，随时等候着吴启的吩咐。 一路顺畅，虽然街道上的行人稠密，可几名差人的身上穿着公服，腰间挎着牛尾刀，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样，根本没有任何一名行人敢于靠近。 因此前往府衙的路上始终通畅，遇到的所有行人都会自然而然的左右避让。 苏清和保持着沉默，没有趁着这段空隙去跟吴启进行传音交流。 他需要安静的思考下这件突发的案件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他才刚跟宋清风一起喝了酒，结果今天早上郡城府衙便接到报案，宋清风死在了家中。 再加上他昨晚和宋清风之间闹的并不愉快，崔世聚想要调解两人之间矛盾的想法失败的非常彻底，以及之前他亲手摧毁了丐帮一座分舵的事情，无论是谁，恐怕都会认为宋清风的死跟他有关！ 所以……宋清风被杀，其实是冲着他来的？ 可宋清风毕竟是人榜高手，即便排名不高，只有三百三十七位，依旧属于丙等上境界里的佼佼者。 他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丙等中的层次而已，单纯从修为境界的角度去考虑，他不可能具备击杀宋清风的能力。 再者说，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宋清风的死亡过程应该是悄无声息的，起码在死亡的时候没有惊动到其所住宅子里的下人们。 否则不会一直等到今天早上、下人们起床后，这才发现宋清风已经死了。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杀掉宋清风的凶手，远比宋清风强大的多？ 至少他这么一个区区丙等中是绝对做不到的。 想到这里，苏清和忽然觉得事情有些可笑。 刚来郡城的第一天，他因为偶遇小孩儿被当街抢走，于是和丐帮的一个分舵发生了正面冲突。 除了将不少可怜人解救出来以外，还杀了丐帮分舵差不多二十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场大杀特杀，事后郡城府衙方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那二十人一开始便是死人，从不曾真正的活过一般。 结果昨天晚上仅仅死了宋清风一个人，今天一早府衙的差人们就出现在了客栈，要将他拿回去问案。 不得不说，差别对待的实在是太明显了点……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念头，苏清和来到了郡城府衙的大门外。 此时的郡城府衙刚刚开门，站在大门外上值的两名差人都是一副尚未睡醒的迷糊样子。 带队的差人跟大门外上值的两名差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苏清和一行径直步入了府衙之中。 相比于东武城的城主府，清河郡城的郡守府在方方面面上都有着巨大的优势。 单单是用于日常问案的公堂，郡守府内就有足足六处之多，平日里负责审理案件的判官则有整整十位。 一般来说，除非是情节极其严重、又或者案子牵扯到的人物地位极其特殊，才可能会由郡守亲自出面进行审理。 不然的话，都是十位判官的其中之一负责。 苏清和被带到了其中一处公堂。 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判官，正端坐在公堂之上，神态威严的询问着堂下跪着的人。 堂内左右两边站着两排杵着杀威棒的差人，另有崔世聚安安稳稳的站在跪地之人的身旁。 随着苏清和走了进来，崔世聚听到声响，回头看了苏清和一眼，然后便朝着苏清和点头致意。 对于在公堂上遇到崔世聚，苏清和倒是早有准备。 既然差人会跑到客栈去传唤他，就意味着判官已经对宋清风的死亡案进行了初步的调查，知晓了宋清风在死亡之前，昨天晚上参加了崔世聚组织的酒宴。 连他都被带来问询情况了，崔世聚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怎么回事？本官只是让你们去传唤张三！为何却带回来这么多人？” 判官的目光在苏清和以及吴启几人身上扫了一遍后，皱眉朝着领队的差人喝问道。 没等差人回话，吴启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腰牌，朝着判官亮了下。 判官定睛一瞅，当即一个激灵，赶忙起身绕过桌案，小跑到了吴启的身前，拱手行礼道：“下官清河郡签判丘言归，拜见九江王。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不怪他第一眼没认出吴启。 事实上，若非彼此之间非常熟悉的话，想要辨别身份，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核验各种身份证明。 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户籍路引才会无比重要。 尽管判官没见过吴启，可身为郡城府衙的官员，自然清楚九江王已经于前天来到了清河郡城。 派遣下属去传唤的张三，又是跟在九江王身边的人。 在安排下属去传唤之前，他还特意叮嘱过，千万要对九江王足够恭顺，万勿因为传唤之事而惹得九江王不快。 眼下突然间看到有人持着九江王的腰牌出现在了公堂上，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去怀疑对方的身份？ 不过对于九江王亲临，他仍然很是准备不足。 在他的了解中，传唤的那个张三出身戏班子，只是由于颇具诗才的缘故、临时入了九江王的眼而已。 这种近乎于‘词臣’、‘幸臣’的身份，按照他的想法，不太可能被真正重视才对。 哪怕牵扯到了案件当中，九江王也顶多是派人来问问大体的情况，不麻烦就打个招呼，麻烦便干脆置之不理，这才属于正常的发展。 毕竟，藩王在大周的地位说低不低，说高却也真的不高。 不低是因为身份足够尊贵，不高则是因为藩王行事会有诸多顾虑，地方上像郡守这样的封疆大吏，一旦撕破脸皮的话，基本上可以将普通的藩王吊着打。 当然，前提是不要闹出人命。 总之，不管怎么看，九江王都没有为了身边一个下人冒险的理由。 偏偏九江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来了…… 简直不可理喻！ 第182章 夹板气 “丘判官不用在乎本王，本王只是来旁听下审案的过程而已，不会对丘判官指手画脚的。丘判官全当本王不存在便好，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千万别有顾虑。” 吴启收好腰牌，笑呵呵的说道。 丘言归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不住在心里暗骂道：当你不存在？你往旁边一坐，我又不是郡守大人，即便你一言不发，我又怎么可能真当你不存在？ 而且你这听起来根本就是在说反话吧？我要真是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一点不顾忌你，你还不得把我恨死？ 扫了你的面子，我能有好？！ 心里面这么想着，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丁点异样的情绪，只是赶忙吩咐下属的差人，立刻再去搬几把椅子过来放到堂上。 三品的郡守当然可以不在乎藩王的身份，可他一个区区六品的签判却着实没有这样的底气。 贸然得罪藩王，纯粹是自讨苦吃。 椅子很快被搬了上来。 丘言归原本想让人将椅子搬到自己的判官椅旁边，以表示对吴启的尊重。 奈何吴启根本不同意他这样的安排，只是让人把椅子搬到堂下，坐到了堂下负责实时记录案件审理进展的主簿旁边。 原本稳稳拿着毛笔进行记录的主簿，骤然间看到身旁竟是坐下了这样一尊大神，整个人立时被吓了一跳，以至于拿笔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没办法，负责审案的签判好歹还是六品的官身，具备着属于官员特有的底气。 哪怕不多，也至少有一点。 可他这个专门负责记录案情的主簿，却仅仅只是个吏员而已。 万一接下来记录案情的过程中，什么地方没处理好，不小心惹到了身旁的王爷，那他就算被身旁的王爷借题发挥、杀鸡儆猴，也根本不会有人来为他撑腰的…… 明明这件案子牵扯到了王爷的人，府衙方面却依旧坚持进行审理，而不是采取私下沟通的方式去解决，便意味着肯定是有郡守大人发话，要强硬处置。 到时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王爷和郡守大人互相举刀，反而刀刀砍向他这种小吏，如之奈何？ 想到这里，主簿一时之间很是心烦意乱。 偏偏人在官衙，身不由己…… “咳，闲事莫提，本官要继续审案了。” 丘言归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判官椅上，抬手拿起惊堂木拍了拍。 下意识的先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堂下坐着的吴启，然后才深吸了口气，颇为威严的看着苏清和问道：“堂下何人？” 苏清和眼皮跳了跳，无语道：“大人，不是您安排差人带我前来协助查案的吗？合着您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丘言归微微一窒，不满道：“本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本官会判你藐视公堂之罪！”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此言差矣，若我是案犯，那自然如大人所说，应该大人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可我现在并非案犯，此来公堂也不是前来受审的，而是前来协助查案的，这里面的区别，大人应该比我清楚。” 丘言归再次窒了窒，眼角的余光则是又瞄向了吴启。 没办法，如果吴启并未坐在这里的话，他身为郡城府衙内官居六品的签判，哪里会在乎一个贱民？ 协助调查？并非案犯？ 简直是笑话！ 究竟是不是案犯，那还不是他这个签判一句话的事？ 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一顿杀威棒下去是不是就能知道点了？ 能上公堂使用的刑具虽然不如牢里那么多，可随随便便拿出来几套，也足够把人整的死去活来了。 不过听说眼前这个张三好像并非贱民，因为对方似乎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士？ 可修士又能如何？ 有用来对付普通人的刑具，自然也有专门用来对付修士的刑具！ 只要修士自身实力不算很强，背后也没有厉害的靠山，那进了郡城府衙的公堂，还想全须全尾的出去？做梦！ 可麻烦的是，吴启坐在这里…… “丘判官不用总是观察本王的反应，好像有多在乎本王的想法似的。如果丘判官真的在乎本王的想法，又何必因为一个协助查案的流程，就非要将本王的人带到公堂上来呢？” 吴启姿态随意的坐着，一脸笑吟吟的看着堂上的丘言归，接着说道：“既然丘判官摆出了秉公执法的态度，那就一切按照流程去办便好，本王难道还能公然对抗大周律不成？” 尽管吴启的语气很温和，可丘言归听完了这番话后，还是‘刷’的一下子流出了冷汗。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需要听的都不是对方说了什么，而是要确定对方究竟没说什么！ 吴启说不会对抗大周律，这句话隐含在背后的意思显然是针对‘宋清风被杀案’的调查，也必须从头至尾的符合大周律！ 但凡有丁点触犯大周律的情况，都等于是在给这位九江王发飙的借口！ 更何况这位九江王方才所说的那番话，还非常露骨的表达了不满的情绪，真要是给了九江王发飙的借口，郡守大人或许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他一个区区六品的签判，估计就死定了…… 想到这里，丘言归一个激灵，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略显难看的笑容，语气也随之变得温和起来。 “张三先生说的是，本官有些失态了。请问张三先生，昨天从酉时到戌时，你在哪里？” 苏清和坦然道：“崔世聚崔公子在会仙楼摆宴款待，我受邀参加。” “除了你和崔公子以外，昨晚的酒宴还有何人参加？” “还有逍遥行者宋清风。大人应该已经知道，我刚来郡城时，跟丐帮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而宋清风是丐帮在郡城的主事。崔公子想要借着酒宴的机会，调解我和丐帮之间的冲突。可惜，没能成功。” “原来如此，那请问张三先生，昨晚的酒宴结束后，你去了什么地方？” “我回了目前居住的客栈休息。” “可有人证？” “回去时客栈一楼大堂食肆已经打烊，在大堂休息的伙计可以证明。” 第183章 一张大网 很简单、很正常的问询，没有出现任何幺蛾子。 丘言归还将客栈的那个伙计也传唤上堂，确认了苏清和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不过这些流程走完，丘言归却话锋一转，严肃道：“张三先生，本官称呼你一声‘先生’，是因为本官知道，王爷称你为先生！所以出于对王爷的尊重，本官必须对你保持足够的尊重。 可本官希望你能明白，这种尊重绝不是你有恃无恐的理由！在这起案件的审理过程中，不要试图蒙蔽、误导本官！否则即便王爷在这里，本官也有充足的理由，对你直接上刑以示惩戒！ 你说昨晚你回到客栈后，直到今天早上都再没有离开，可有人能够证明？客栈伙计只能证明你确实回去了，但之后你是否又偷偷离开客栈，没有人知道！你是修士！你有能力悄然离开！” 苏清和扬了扬眉，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可这只是大人的猜测。而猜测，是不能当做证据的。” 丘言归沉声道：“据本官所知，昨晚崔世聚在会仙楼宴请你和宋清风两人时，一共叫了六名会仙楼的饮妓。宴请结束后，崔世聚和宋清风两人都各自带着陪了他们一整晚的饮妓回府过夜，只有你将陪你的两名饮妓留在了会仙楼，请问这是为什么？” 苏清和耸肩道：“需要理由吗？我洁身自好不行吗？” 丘言归冷笑道：“在本官看来，这更像是你为了方便自己的行动，才会做出如此选择！那两名饮妓，可是会仙楼的头牌，一亲芳泽的机会，有几人能够拒绝？ 另外，你之前摧毁了丐帮的一个分舵，杀了里面不少人。虽然那个分舵里的人确实有取死之道，但这件事同样证明你嗜杀成性，对于杀人本身并无任何顾忌。 你摧毁丐帮分舵的行为，考虑到事出有因，又有王爷为你说项，府衙便没有追究。却不曾想，你似乎因此而没了敬畏之心，所作所为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苏清和皱眉道：“大人，我再说一遍，我并非案犯，此来公堂也不是受审的，而是协助查案的。然而你目前在审理此案的过程中，已经对我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敌意和负面倾向。我很怀疑，你是否能够在审案的过程中保证公平。” 丘言归点头道：“你的怀疑有道理，可本官有本官的判断。在传你前来期间，本官对你进行了一些初步的了解，并因此而得知了一些颇为有趣的事情。比如……你昨天是否在虎丘山上得到了一件法宝？” 苏清和怔了下，看了吴启一眼后，坦然点头道：“没错，只是那并不能算作真正的法宝，仅仅是一件法宝的仿品而已。” 丘言归继续道：“本官知道，捆仙绳，对吧？似乎这件法宝仿品最开始的发现者另有其人，不过由于一些原因，法宝最终落到了你的手中。” 苏清和疑惑道：“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丘言归深深的看了苏清和一眼，却没有回答苏清和的问题，而是朗声开口传府衙内的仵作上堂。 很快，一名身穿黑袍、形容枯槁、脸色蜡黄的中年男子，带着一身的腐气走上了公堂。 “张仵作，将你在宋清风尸体上发现的痕迹，简单的讲一下。” 丘言归开口吩咐道。 “是，大人！” 中年男子拱了拱手，接着说道：“卑职在宋少侠的尸体上发现了被捆缚的痕迹，由于痕迹不算明显，而且看起来颇为怪异，所以卑职一开始很难确定那痕迹是被什么东西造成的。 在将宋少侠的尸体安顿到了停尸间后，卑职查阅了相关典籍。根据某些典籍的记载，卑职认为，宋少侠尸体上的痕迹，有极大的可能是法宝‘捆仙绳’造成的，但应该不是正品。 因为在典籍的记载中，真正的‘捆仙绳’可以轻而易举的束缚住甲等存在，若是用于束缚乙等以下的修士又或者妖魔，那凭借‘捆仙绳’的强度，被缚者很可能会当场四分五裂。” 恩？ 苏清和顿时面露惊讶之色。 旁听的吴启同样出现了表情上的变化。 丘言归则是点了点头，重新看向苏清和，开口道：“张三先生，因为丐帮的事情，你和宋清风有矛盾。宋清风死的时候，没有人能给你提供不在场的证明。 而宋清风之所以会死的悄无声息、直到今天清早才被府内的下人发现，目前来看，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被‘捆仙绳’捆住了，导致他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控制住宋清风的‘捆仙绳’应该是仿品，偏偏你刚刚得到了一件‘捆仙绳’的仿品。请问，如果你是我，你会针对这件案子做出怎样的判断？”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刻回答丘言归，反倒是看向了吴启。 借着衣服的遮挡，将那件‘捆仙绳’仿品从‘壶中世界’里取出，朝着吴启扔了过去。 吴启顺手接住了‘捆仙绳’仿品。 稍稍试了下仿品的情况后，立时明白了苏清和的意思。 因为昨天得到这件‘捆仙绳’的仿品时是什么样，现在这件仿品就依旧还是什么样子！ 仍然处于那种只要再使用一次，就必然会直接绷断的状态！ 可这种情况仅仅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是能够证明清白的。 对于其他人来讲，反而会更加坐实宋清风的真正死因！ 谁让这件仿品……确确实实已经被用过了一次呢…… 眯了眯眼，吴启当即开口道：“丘判官，这件案子恐怕另有隐情，本王想单独和季郡守聊一聊案子存在的问题，麻烦丘判官去禀报下。” 丘言归愣了下，目光在吴启手中的‘捆仙绳’仿品上扫了下，迟疑道：“王爷，请恕下官直言，如果您想干预这件案子的审理，那可能只会起到反效果……” 吴启直接摆手道：“会不会起反效果，是本王的事情，丘判官只需要将本王的意思传达给季郡守就好。至于其他的问题，本王自然会跟季郡守沟通，不劳丘判官挂心。” 第184章 吴启的建议 季博文背着双手，面无表情的听着眼前丘言归的禀报。 眼神中似有闪烁之意，让人看不出他的具体想法。 身为大周三十六郡之一的清河郡郡守，季博文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封疆大吏。 和在神都朝廷中枢任职的那些文官不同，想要成为封疆大吏、一郡之守，代表朝廷牧守一方，那即便是文官，也必须拥有修为境界傍身才行。 并且郡守至少得达到甲等的层次！ 季博文今年四十六岁，自天授二年状元及第至今神龙元年，步入仕途已足足二十七年有余。 一路走来，官场中的尔虞我诈每每让季博文倍感身心俱疲。 当初高中状元时的意气风发仿佛尚在昨日，可原本的踌躇满志却早已经被现实情况磨平了棱角。 最开始的时候想要改变大周近乎于病入膏肓般的积弊，结果步入仕途后却发现，朝廷就是所有积弊的根源。 你要消除弊端，便无法融入朝廷。无法融入朝廷，便无法攫取权利。无法攫取权利，便无法消除弊端。 而你一旦选择了融入朝廷，也就等于被身周其他官员同化，跟他们沆瀣一气，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再没有去革除积弊的动力。 这是个死循环。 季博文以状元之姿，历时二十余年爬到一郡之守的位置，不能说其仕途不成功。 不过考虑到清河郡内毕竟有崔氏的存在，季博文这个郡守在清河郡内拥有的实际权力，肯定要远比想象中小得多。 很快听完了丘言归禀报的最新进展，季博文略一思索后，缓缓点头道：“请王爷带着那个张三，去本官的书房一叙。案子的审理暂时搁置，让崔世聚先回吧。” 丘言归立刻答应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去。 少顷，苏清和跟在吴启的身后，来到了季博文在郡守府内的书房里。 虽然彼此是第一次见面，但季博文并未摆出倨傲的姿态，随着吴启和苏清和走进了书房，季博文便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主动先行朝着吴启行礼道：“下官清河郡守季博文，见过九江王。” 吴启回了一礼，脸色严肃的说道：“季郡守客气了，咱们长话短说，关于宋清风被杀的案子，本王有些情况，需要让季郡守知道，以免季郡守被人利用。” 季博文点头道：“王爷请坐，慢慢说。清河郡内有不少人都知道，宋清风是下官的人，因此宋清风莫名死在家中，于情于理，下官都不能视若无睹。即便有王爷的人牵扯进来，下官也必须一查到底，相信王爷能够体谅下官的难处。” 吴启带着苏清和一起坐到了季博文的对面，表情缓和下来，开口说道：“当然，可季郡守真正想要查明的，肯定是案件的真相，而不是被凶手误导出来的结果。本王之所以要跟季郡守私下里沟通，就是不希望季郡守被错误的线索蒙蔽。” 说着，吴启将那根‘捆仙绳’仿品放到了季博文面前的桌案上，接着将自己所知晓的情况，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非常客观的同季博文讲了一遍。 看到季博文拿起了‘捆仙绳’仿品，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吴启继续说道：“季郡守，宋清风的死实在是太巧了。刚和张三谈崩，晚上便死了。而张三也是刚得到的这件‘捆仙绳’仿品，结果宋清风就死于‘捆仙绳’的束缚。 最关键的是，本王很清楚这件‘捆仙绳’仿品在张三刚得到时，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张三根本没有再使用过它，所以宋清风的死一定是对张三的陷害。只是真正的凶手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地这么做的，暂时还不得而知。” 季博文沉吟片刻，开口道：“王爷，下官并非不相信您，只是……关于这件‘捆仙绳’仿品的情况，下官没有办法去进行证实。虽然您说的很对，宋清风的死跟您身边这位张三先生之间的关系，充满了诸多巧合。 仔细想来，其中似乎总有刻意之处，很像是被人安排的。但目前除了您身边这位张三先生以外，下官并没有发现其他能跟宋清风的死扯上关系的人，因此对于整件案子的调查，只能从您身边这位张三先生开始。 下官知道王爷在担心什么，不过下官可以跟王爷您保证，如果宋清风确实不是这位张三先生杀的，那下官绝对不会冤枉他。就像王爷刚才所说的那样，下官要查明的是真相，而不是随便找个人来顶罪。” 这样的反应其实在吴启的预期之内。 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私交，不存在任何互信的基础，自然不可能他说什么，季博文就听什么。 琢磨了片刻，吴启开口道：“季郡守，从方才那位丘言归丘判官的审案倾向来看，府衙方面似乎已经认定了张三就是杀害宋清风的凶手。而目前已知的线索和证据，也确实对张三非常不利。 这种情况下，案子完全交由府衙来查……认真说，本王实难心安。本王相信季郡守的品行，然而府衙里不止有季郡守你的人，如果强行定罪，季郡守身处其中，也会左右为难吧？” 季博文扬了扬眉，沉吟道：“王爷是在怀疑府衙查案的本事，认为府衙难以查出真凶吗？一旦查不到真凶是谁，王爷认为下官会为了对外的颜面，从而牺牲掉您身边这位张三先生？” 吴启叹气道：“这不叫怀疑，而应该算是一种合理的顾虑。” 季博文沉默了下，开口道：“那王爷有什么两全的建议吗？下官并不想和王爷起冲突，偏偏对于宋清风被杀的这件案子，下官又不能有任何让步，相信王爷能够明白下官的难处。既然如此，请教王爷，有何办法可以让下官没有风险的解决这件事情？” 吴启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开口道：“不如把案子交给张三来查如何？本王会给张三做担保，如果他在查案期间偷摸跑掉了，那后果由本王来承担，季郡守尽可以上表弹劾本王。” 第185章 各有目的 “把案子交给张三？如果下官了解到的情况没有问题的话……这位张三先生，难道不是因为善于写诗填词，才入了王爷您的眼吗？他居然还会查案？” 季博文面露惊讶之色。 目光不由在苏清和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 苏清和暂时不清楚吴启具体的想法是什么。 但既然吴启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他肯定便要配合。 谁让这件案子目前看着像是冲他来的呢？ 方才那位丘判官表现出来的倾向颇为危险，与其相信郡城府衙的查案本事，确实是不如将案子抓在自己的手中。 于是迎着季博文审视的目光，苏清和一脸信心满满的说道：“请郡守大人放心，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查案。” 季博文嘴角抽了抽，吴启却是笑呵呵的接话道：“没错，先生查案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宋清风的死先生牵扯了进来，按照目前现有的证据看，若是不能找出真凶，先生便很难洗脱嫌疑。 这种情况下，先生肯定会全力以赴。季郡守可以定个时限，在时限之内，郡守府要配合先生对案件的调查。如果超过了时限，先生却没有找出真凶，那到时候先生便听凭季郡守处置。” 季博文想了想，迟疑道：“王爷都这么说了，下官若是不同意的话，就太不给王爷面子了。但下官也不能任由这件案子拖太久，所以……以崔氏族庆的时日为限，可否？在崔氏族庆开始之前，这件案子需要给下官一个说法！” 吴启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可以，崔氏族庆开始之前，肯定给季郡守一个交代！” 说完，吴启不再多留，径直起身同季博文告辞。 季博文还算客气，将‘捆仙绳’仿品还给了苏清和后，亲自将吴启以及苏清和送出了郡守府衙。 于前等四人方才并未跟着一起前去见季博文，此时正等候在郡守府衙的大门外。 眼见吴启跟苏清和从里面走了出来，于前四人立刻相迎。 吴启摆了摆手，开口道：“就近找个茶肆，坐下聊。” 没一会儿， 一行六人找到了运河边的一处茶点摊子。 已经过了饭点，摊子没什么生意，仅有的四张小方桌全都空着。 吴启跟苏清和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于前四人则是将剩余的三张桌子占满。 接着在摊主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的时候，于前扔给了摊主一块碎银子，让摊主随便上一些茶水和点心。 原本还对几人一下子占了全部桌子的行为而颇感不满的摊主，在接到了碎银子后，脸上立时乐开了花。 兴冲冲的准备起茶水和点心来。 “咱们大周一共三十六郡，其中有七个郡的郡守是最不好干的，清河郡守属于其中之一，相信你能明白其中的原因。” 吴启接过了摊主递来的茶壶，亲自给苏清和倒了一杯茶水。 接着说道：“由于崔氏的存在，清河郡守对于整个清河郡的掌控力是非常薄弱的，所以丐帮在这种地方，才能够搭上郡守的关系。若换了其他正常的郡府，丐帮根本不可能入得了郡守的眼。 季博文这个人是有想法的，我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他，可关于他的一些事迹，却早有耳闻。简单来说，此人对于豪门世家在地方上拥有过大权利的现象，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事实上，能被朝廷委任到五姓七望所在郡府担任郡守的官员，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强硬人物。因此你可以想象，这样的人主政清河郡，会跟清河崔氏闹出多少的不愉快。” 苏清和闻言，皱眉道：“这样说的话，丐帮对他还挺重要的？毕竟，丐帮的人遍布于市井之间，对于街面上的风吹草动肯定知之甚详。这位季郡守通过丐帮，完全可以做到对街面上的情况了如指掌？ 不过在郡守府内，这位季郡守恐怕便会受到颇多掣肘了吧？崔氏对于清河郡内各级府衙的影响力一定是非常夸张的，即便这位季郡守占着大义，也管不了底下的人故意阳奉阴违。” 吴启点头道：“没错，宋清风被杀的这件案子，目前来看颇为奇怪。所有的线索和证据似乎都在指向你，可这些线索和证据太过刻意，仿佛是仓促之间准备的，并没有经过详细的谋划。 而行凶者既然能够悄无声息的击杀宋清风，然后将宋清风的死嫁祸到你的头上，便说明行凶者非常强大，至少也是乙等！宋清风肯定不是死于‘捆仙绳’的捆缚，他又是人榜的高手。 哪怕是趁夜暗杀，想要让宋清风这样的人榜高手没有任何反应、发不出任何动静，乙等的境界便属于最低要求。若行凶者的目地是你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何必这般多此一举？” 苏清和怔了怔，沉吟道：“王爷你的意思是……杀掉宋清风的凶手，虽然嫁祸的是我，但真正的目地却有可能是别人？” 吴启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认真的说道：“我非常怀疑，凶手其实是冲着我来的。之所以选择杀掉宋清风，然后嫁祸给你，则很可能只是一次临时起意的试探，由于准备不足，才会导致这件案子看起来那样的粗糙。 季博文对于府衙的掌控力是很有限的，若任由这件案子被府衙内的官差们去调查，那么最终得出的结论，究竟是案件的真相，还是某些人想要呈现出来的真相，这个季博文并没有把握，我的提议，正符合他的意愿。 他不想跟我起冲突，我也不想莫名其妙的跟他对上，否则岂不是遂了幕后凶手的心意？这件案子你来查吧，以你对于气息的敏感，无论是灵气还是妖气，你的感知能力都比甲等还强，我相信没有线索能逃过你的眼睛。” 苏清和苦笑道：“可我要是在时限内破不了案怎么办？真要听凭季博文处置？” 吴启失笑道：“怎么可能？你提前偷摸跑掉就是了，季博文顶多装装样子，弹劾我一本罢了。到时候我也该离开清河郡，直接前往神都了。 你提前在路上等我，去了神都再解决你的身份问题，同样是可以的。反正张三是假名字，你之所以躲到戏班子里，本也是因为犯了事情吧？” 苏清和干咳了声， 略显尴尬的直接岔开话题道：“明白了，咱们先去看看宋清风的尸体吧。” 第186章 干净的尸体 季博文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将案子交给苏清和来查，便非常配合的直接对府衙下达了相关的命令，要求府衙上下在后续的案件调查过程中，给予相应的支持。 纵使因为崔氏的缘故，导致季博文对于府衙的掌控力较低，其以一郡之守的身份，下达这种不涉及崔氏的命令，依旧可以得到比较通畅的执行。 所以苏清和想要检查宋清风尸体的打算，并没有受到任何刁难。 之前在公堂上见过的那位张仵作，被安排着引领苏清和以及吴启来到了停尸房。 偌大的房间里，摆放了不下十具尸体，以至于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有些阴冷。 “宋少侠的尸体在这里，其他尸体则属于别的案子。有的案子已经结案，尸体很快就要被处理。有的案子还在调查，尸体会被撒上一些特制的香料、以作防腐之用，免得空气中的味道过于难闻。” 张仵作指了指房间的一个角落，开口简单介绍道。 苏清和的目光在其他尸体上扫了一遍，开口问道：“这些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能被府衙受理的案子，死者肯定不是底层百姓吧？” 张仵作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定例，正常来说，若只是普通百姓的案子，城内各坊区的官衙就可以自行处理。但如果案子被怀疑和妖魔有关，那即便死者是普通百姓，各坊区也必须上报，由郡府来决定是否提级处理。” 苏清和好奇道：“涉及到妖魔的案子，不是一般会由镇妖司在地方上的分部去处置吗？府衙对妖魔案件同样会进行干预？” 张仵作点头道：“会干预，但主要是确认案件是否真的和妖魔有关。如果确认了案件和妖魔有关，那么案子就会移交给镇妖司分部，由镇妖司分部做更进一步的调查。若是虚惊一场，案子并非妖魔所为，郡府或打回各坊区，或自行查办，处置方式相对灵活。” 苏清和表示明白，没再继续多问，径直来到了宋清风的尸体旁。 被摆在木床上以方便进行检查的尸体，整体上呈青色。 死亡后正常应该浮现于体表的紫红色尸斑，却并没有在宋清风的尸体上出现。 但宋清风的尸体上确实能够看到一圈圈不算很明显的被捆缚痕迹。 捆缚的时候力道应该很足，导致勒痕在人死亡后逐渐的显现了出来。 眯眼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苏清和将那件‘捆仙绳’仿品拿了出来。 将仿品比量在宋清风的尸体上，跟尸体表面的勒痕一点一点的比对起来。 紧接着苏清和就发现，勒痕跟‘捆仙绳’仿品的表面纹路，完全能够对上！ 考虑到这件仿品的制造材质，就只是最普通的麻绳而已。 而若是用普通的麻绳去捆缚丙等上层次的修士，根本不可能对修士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要么这种用普通麻绳炼制的‘捆仙绳’仿品有不止一件，那么曾捆缚过宋清风的‘捆仙绳’仿品就是自己手上拿着的这件！ 苏清和微微皱起了眉头，开口问道：“张仵作，你是否能够根据尸体表面上所呈现的勒痕深浅程度，判断出这勒痕最早出现与什么时候吗？” 张仵作愣了下，旋即苦笑道：“大人说笑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小人还能尝试着去推断下时辰。可面对着修士，小人就毫无办法了。修士的身体远比普通人强横的多，血气也远比普通人更加旺盛。 不同层次的修士，在身体的表现上更是大不相同。小人又不是修士，着实很难推断修士的身体变化。对宋少侠的尸检，其实远不如对其他普通人尸体的尸检来的详细，大部分结论都是推测和预估。” 苏清和对此倒是并不意外，继续问道：“那在你的推测中，宋清风真正致死的原因是什么？” 张仵作挠头道：“小人不能确定，不过从目前的尸体表现来看，宋少侠应该是被人突然间制住，接着脖颈断裂而亡。” 苏清和检查了下宋清风尸体的脖子后，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开口道：“和宋少侠一起过夜的那两名饮妓呢？不是说那两名饮妓也死了吗？她们的尸体被摆在了哪里？” 张仵作面露迟疑之色，为难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并没有找到那两名饮妓的尸体。宋少侠府上的人来报案后，我们便立刻赶了过去，但在厢房里的床上，我们只看到了宋少侠一个人的尸体。 之所以认为那两名饮妓也死了，是因为我们在宋少侠的床上发现了大量血迹。而宋少侠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床上的血迹显然只能是属于那两名饮妓的，可饮妓的尸体应该被凶手带走了。” “带走了？凶手带走饮妓的尸体做什么？” 苏清和很是不解的问道。 张仵作茫然道：“我们也不清楚，在有了这样的发现后，我们还特意去了一趟会仙楼，跟会仙楼确认了那两名饮妓确确实实是会仙楼从人牙子手里买来后调教出来的。 在宋少侠之前，那两名饮妓已经在会仙楼里陪客超过了一年，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的异常之处。至于她们以前陪过的客人，也从未出过事，所以不太可能是饮妓的问题。” 苏清和跟吴启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脸上都互相看到了惊讶的表情。 稍稍思索了下，苏清和询问道：“宋清风的厢房里现在有咱们府衙的人在看管现场吗？” 张仵作点头道：“有的，这件案子郡守大人很重视，因此有专门安排人在盯着。同时宋少侠府上的人未经允许也不能擅自出入，如果有不得不外出的理由，必须先做说明，得到允许后要有差人跟随同行才可以。” 苏清和闻言，当即同吴启建议道：“王爷，咱们去一趟宋清风的家里看看吧？起码在宋清风的尸体上，我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除了‘捆仙绳’仿品的痕迹以外，宋清风的尸体很干净。” 吴启应声道：“查案以你为主，不需要问我的意见，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我全力配合。” 第187章 凶杀现场 从郡城府衙出来，苏清和找了一名差人带路，很快便赶到了宋清风的宅子大门外。 朱红色大门的上方挂着一个很是气派的牌匾，匾中用近似于隶书的字体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宋府’。 四名穿着公服的差人把守于大门外，看起来神态颇为警惕的盯着眼前经过的行人。 给苏清和带路的差人立刻上前，小声同把守大门的差人解释了几句。 四名差人面露惊讶之色，接着纷纷给苏清和以及吴启行礼问好。 苏清和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吴启则背着双手，对于四名差人的问好视而不见。 尽管表现的颇为倨傲，可四名差人却并没有因此生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毕竟，同僚方才已经小声的告诉了他们几人，眼前这几位各自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当代九江王！ 一位货真价实的藩王，对他们这些无品无级的差人表现得倨傲一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真要是客客气气的跟他们打招呼，反倒会让他们控制不住的心惊胆颤！ 越过了四名差人，顺着朱红色大门走进了宅子，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苏清和忍不住面露愕然之色。 入目所见是一个广阔的庭院，四面栽有各种名贵花卉，两侧松柏森然，四季长青，重檐叠瓦，辉映光华。 间或有青石小径，蜿蜒曲折，翠竹旁植，随风摇曳。 宅内布局错落有致，前堂高敞，壁挂丹青，中厅宏大，气势逼人。 单只是这座宅子，便已经超出了普通富商所能拥有的范畴，或许算不上极尽奢华之能事，可搭配上宋清风丐帮主事的身份，却着实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丐帮主事的生活，看来还真是舒服。想搭起这么一座宅子来，得卖掉多少女子、折割多少孩童？得有多少丐帮份子作恶，毁掉多少良善百姓之家？” 苏清和忍不住出言感慨道。 说话的同时，他看到有差人正在宅子里来回巡视。 所有房屋的大门都是敞开的，那些被要求待在屋内不允许随意外出的府中下人，则是一个个面露忐忑之意的各自蜷缩在屋中，很是惶恐不安的看着屋外。 仅仅是扫了一眼，苏清和就发现，在宅子里服侍的下人，竟是起码有三四十之多。 按照昨天晚上崔世聚提到的一些关于宋清风的情况来看，宋清风此人尚未成家，也无亲友，基本上处于独居的状态。 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三四十名下人，都是专门为了伺候他一个人的起居而雇佣的？ “丐帮安排于郡城之中的主事，在丐帮内的地位是很高的，能有这样的生活，实属平常。据说丐帮的现任帮主，铁掌浪客张龙虎，其平日里的生活便称得上是穷奢极欲，丐帮高层如今奢靡享乐的风气，基本上是被张龙虎带起来的。” 吴启简单的讲了一些丐帮的情况。 苏清和默默的记住了张龙虎这个名字，心下却是对于丐帮的观感越发恶劣起来。 在差人的引领下，很快来到了宋清风所住的厢房外。 看到专门有两名差人守在厢房门口，便由引领的那名差人负责交代一下情况。 确认是来自于郡守的命令，让府衙上下对这件案子的调查给予足够配合后，两名守住厢房门口的差人立刻左右让开，并且分了一人出来，跟在苏清和的身旁，详细的给苏清和讲起了厢房内之前已经发现的一些线索。 “也就是说，从你们早上派人过来、将床上的宋清风尸体搬走后，这里面就再没有动过了？对吧？” 听着身旁的差人介绍完情况，苏清和也已经将厢房整体上的看了一遍，不由开口确认道。 那名差人立刻点头道：“没错！郡守大人的意思是，这件案子恐怕很难立刻结案，因此厢房必须保持原貌，以免后续再想进来查找线索时，线索被不小心破坏掉。” “原来如此，季郡守有心了。” 苏清和说着，整个人已经来到了厢房内唯一的那张大床边上。 床上大量的血迹并未被清理，几乎将整张床全部浸染。 只不过这些血迹现在已经干涸，不断散发着熏人的味道。 苏清和嗅了嗅，接着俯下身子，弯腰将眼睛凑到了床面上，双眼一眨不眨的观察起了整张床的床面。 少顷，苏清和重新直起身子，扭头再次看向了身旁的差人问道：“最先发现宋清风尸体的那位下人在哪里？能不能麻烦你把他喊来？” 差人赶忙答应了一声后，迅速小跑出了厢房。 苏清和摩挲起了下巴，一边思考，一边同吴启说道：“季郡守看起来最开始对于这件案子就有一定的判断，否则也不会强调务必将这间厢房保持原貌。王爷你的提议，怕是刚好让季郡守借坡下驴呢。” 吴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是不是借坡下驴，这个不重要。季博文应该只是做两手准备，他真正在乎的事情，始终是解决宋清风被杀的案子。 在清河郡担任郡守，他能调动的人手本就不多。如果对宋清风的死反应不够激烈的话，其余向他靠拢的人会怎么想？他的境遇只会更加糟糕。” 说到这里，吴启好奇的问道：“你已经将这间厢房全都仔细的检查过一遍了吧？没有发现什么隐藏的蛛丝马迹吗？比如气息残留？” 苏清和摊开双手道：“问题就出在这儿，无论是之前在宋清风的尸体上，还是眼下在这凶案现场的厢房里，我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气息残留。无论是妖气残留也好，还是灵气残留也罢，什么都没有！ 以我目前对于气息感知的灵敏程度来判断，既然连我都没办法察觉到气息残留，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犯案的凶手根本就没调动体内气息！其击杀宋清风的方法，很可能是纯粹依靠着肉体力量达成的。” 吴启愕然道：“纯粹依靠着肉体力量将宋清风击杀？并且还让宋清风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这……真不是你用‘捆仙绳’干的吗？” 第188章 推断 苏清和闻言，脸色一黑，无语道：“‘捆仙绳’仿品的情况你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真要是我的话，那仿品早该断裂掉了！我又没使用过那件仿品，如何凭借着目前区区丙等中的境界，不费吹灰之力的控制住在丙等上层次里都属于佼佼者的宋清风？” 吴启哈哈笑道：“那谁知道？毕竟，你身上藏着不小的秘密，光是对气息的敏感程度甚至远在我这个甲等之上，就足够让我难以理解的了。所以若是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能制住比你更强的修士，似乎也不算无法理解的事情？” 苏清和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吴启这种直钩钓鱼一般的试探。 此时那名差人已经领着一个穿着朴素、身材瘦小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状态。 “把你今天早上跟我们说过的那些话，再给两位贵人重新说一遍！” 差人很是不客气的同女子吩咐道。 女子小心翼翼的偷看了苏清和以及吴启一眼，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道：“奴婢……奴婢是伺候主人起居的。今早本是……本是像往常那样，来……来叫主人起床，以便伺候主人洗漱的。 可……可叫了好久，主人的厢房里都没动静。奴婢……奴婢便只能擅作主张，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没想到……没想到竟是看到了一床的血污！主人则是脖子扭得很奇怪的躺在床上！” 苏清和沉吟问道：“你们这些在府里伺候的下人，晚上一般是住在一起的，对吧？” 女子怯生生的点头道：“是，男的住在倒座房里，我们女的住在后罩房。” 苏清和继续问道：“你们晚上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吗？” 女子摇头道：“没有，官差老爷们今天早上把我们所有人都分隔开来、各自审问过，我们都没有听到过任何动静。不只是我们，府里还养了三条狼犬，那三条狼犬昨天晚上同样没有叫过。” 苏清和想了想，接着问道：“你今天早上发现宋清风死了的时候，床上除了大片的血污以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女子愣了下，疑惑道：“其他的东西？什么东西？枕头？被褥？我……我那时候吓坏了，没……没有仔细的看过床上，在发现主人死了以后，我就赶紧去喊了其他人过来，接着就是报官、等待官差老爷们过来了。” 苏清和兀自陷入了沉思，琢磨了片刻后，态度温和的说道：“明白了，多谢你的配合，请先去休息吧。” 说完，等到女子被差人重新带出了厢房后，苏清和看着吴启说道：“床上有大量的血污残留，而宋清风的身上却并没有伤口，死亡原因是被扭断了脖子，导致呼吸中枢受损，引发呼吸和心脏骤停，从而立即死亡?。” 讲到这里，发现吴启的眼神有些茫然，苏清和不由干咳了声。 继续说道：“总之，床上的血污残留应该就是那两名饮妓的。可除了床上以外，我没有在厢房内的其他地方发现类似的血迹。包括厢房外、院子里，以及咱们进门后一路走来，我都没有看到血迹。 既然宋清风是晚上死的，便意味着当时的光照非常暗淡，视觉能力再如何强悍，也不太可能将血迹清理的如此干净。更何况……清理血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凶手也没有必须清理血迹的理由。” 吴启扬眉道：“你想说什么？” 苏清和沉声道：“我想说的是，两名饮妓应该并没有被带走，以床上残留的血污来看，如此惊人的出血量，两名饮妓的尸体要是真的被带走了，从厢房到外面的路上，不可能毫无溅射又或者滴落的血迹残留。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两名饮妓其实也是在厢房里被杀的，并且尸体就在这床上被处理掉了。区别在于，宋清风的尸体是完完整整的留在了床上，而两名饮妓的尸体则消失不见了。” 说着，苏清和抬手拉下了大床两边的帷幔。 半透明的帷幔立刻从收紧的状态中散了开来，吴启双目微凝，看到帷幔上同样布满了各种已经干涸的血迹！ “尸体在厢房里被处理掉了？怎么处理的？我刚才可是跟着你一起在这厢房里转了一圈的，没看到任何能用来藏尸体的地方啊，更别说还是两具尸体了，难不成这厢房里有密室？” 吴启面露疑惑之色的同时，下意识的再次扭头四下里观察起来。 苏清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开口道：“尸体有什么好藏的？两名饮妓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她们的尸体对于凶手来说能起到什么作用？除非……凶手将两名饮妓直接吃掉了。” “吃掉了？” 吴启稍稍怔了下，紧接着就愕然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妖魔？” 苏清和点头道：“可能性很大，无论是在宋清风的尸体上，还是在这间厢房里，我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气息残留。从案发到现在，只过了几个时辰而已，气息残留再怎么进行处理，也不可能消除的干干净净。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凶手从始至终，都没有调动体内的气息。如果凶手是修士的话，何必多此一举？毕竟，凶手是打算将宋清风的死，陷害到我头上的。有灵气残留的话，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对吧？ 既然凶手如此的小心谨慎，那么我就有理由怀疑，凶手或许是根本无法留下灵气残余的痕迹！再加上两名饮妓的尸体消失无踪，如果凶手是妖魔的话，便可以很好的解释这些疑点了。” 吴启皱眉道：“听起来很有道理，我原本还以为，杀掉宋清风、并陷害给你的幕后凶手，或许是清和崔氏的人。毕竟……若是能挑起我和季博文之间的争斗，那对崔氏来讲，有益无害。 可一是这种做法多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不太符合崔氏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二是贸然挑拨我和季博文的话，其实很容易适得其反。但若是妖魔掺和其中搅风搅雨，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第189章 屁股决定脑袋 “怎么可能是咱们的人？季博文这个郡守已经干的足够憋屈了，宋清风和丐帮是他在郡城内能完全掌握的极少数力量之一，杀掉宋清风，然后嫁祸给那位张三先生？对咱们有什么真正的好处吗？” 崔玄伯看着一大早未经通传便贸然闯入自己书房的崔安知，脸上毫不掩饰的浮现起了不满的神色。 放下了手头正在翻阅的文书，皱眉继续说道：“丐帮的力量深入市井之中，表面上看起来消息灵通，实际上却难堪大用，对咱们崔氏更是毫无威胁。以宋清风为首的丐帮分部力量能为季博文所用，这何尝不是对季博文的一种安抚？ 他毕竟是朝廷派下来的清河郡守，咱们已经将他的权力限制在了清河郡城之内，让郡守府的政令只能影响到清河郡城，而没办法扩散到郡府的其他城池里，这就足够了。咱们可以不在乎季博文的想法，却终究要给朝廷留点颜面。 这么多年来，地方豪门世家和中枢朝廷之间的博弈始终不断，各方早就在这种漫长的、很难决出真正结果的博弈中学会了应该如何平衡局势。杀掉宋清风除了彻底激怒季博文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别的作用！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崔安知被训的缩了缩脖子，讷讷道：“我就说嘛，宋清风的死肯定跟咱们家没有任何关系。这不是世聚刚从郡守府回来，我好奇之下找他打听了一些情况。 依着世聚的意思，季郡守很可能是把这件事怀疑到咱们身上了，不然又怎么会将这件案子交给那位张三先生去查？明明那位张三先生可是这件案子的嫌犯呢。 您觉得……咱们要不要去跟季郡守解释下？虽然季郡守面对着咱们家的时候，表现得非常弱势，但毕竟是朝廷委派的郡守，真误会了的话，多少是个麻烦。” 崔玄伯很是不耐烦的挥手驱赶道：“你以为季博文像你一样蠢吗？如果季博文这么容易被挑拨，这清河郡守的官帽子根本就不可能落到他的头上。赶紧滚蛋，别在我跟前碍眼！” 崔安知灰头土脸的被赶出了书房。 在书房外刚好碰到了正要进到书房之中的崔颢。 崔安知立刻拱手行礼问好，接着一溜烟的迅速跑远。 崔颢一直看着崔安知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这才步入了书房。 以自身灵气布下了隔音屏障后，坐到了崔玄伯的对面，开口道：“家主大人，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宋清风的死应该不是季博文干的。案件发生后，季博文表现得非常沉默，丝毫没有借着这件案子生事的意思。 不过季博文也没有派人来和咱们进行私下里的沟通，恐怕在季博文的心里，虽然不太可能认为这件事和咱们有关，却依旧对咱们抱有万一的怀疑，咱们要不要稍微退让下？主动去找他解释这里面可能存在的误会？” 崔玄伯看了崔颢一眼，摇头道：“如果你主动去找他解释，反倒是会让他认为这件事情真的和咱们有关。安知也就罢了，他想要走科举之路，读圣贤书有可能把自己给读傻了，但怎么连你都如此毛躁起来？ 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苦读各种圣人之书，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从书中找寻大道，借以争取让一直停滞不前的境界有所松动。可你要明白，圣人的书永远只是用来读的，若是用来办事，则百无一用。” 崔颢叹气道：“我知道，不过……季博文自上任以来，始终被咱们压制的很惨。而宋清风的死，势必会让季博文变得更加被动。我担心他现在之所以沉默，实际上是在计较得失。 当他发现宋清风的死会导致他本就不足的人手变得更加捉襟见肘、同时咱们也不可能继续针对他进行打压，否则就会导致郡城局势完全失衡时，我怕他会趁机挑起真正的冲突。 大将军生前留下的那个秘密洞府，才是咱们近期最优先需要去处理的重点。若是季博文忽然闹起来，咱们会耗费很多额外的精力，有可能在这个过程中顾此失彼。” 崔玄伯眯眼道：“不用太把季博文当回事，区区三品的郡守而已，往好听了说，是封疆大吏。往不好听了说，就只是一条替皇室看家护院的狗而已。他若真以为这是个机会，那我不介意让清河郡换一个郡守。 如果他想趁着咱们必须维持局势、无法继续压制他的空隙，强行借着清河郡的矛盾来震动朝廷……嘿，我会让他恢复清醒的。三品的郡守，能震的住谁？想在清河郡震动朝廷，除非他上面的人要震动朝廷！ 不然的话……郡守郡守，一郡之守。连守一郡之安稳都做不到，这个郡守岂不是太过无能，又怎么还敢委以重任？他上面是有人，可我上面已经没人了！行了，不聊这个了，九江王那边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 崔颢坐正了身子，认真道：“九江王昨天去了灵岩寺，随后又进了虎丘山。您知道的，他们在虎丘山上得到了‘捆仙绳’仿品，昨天晚上便已经宣扬开来。今天因为突发了宋清风的案子，所以九江王一直陪在那位张三先生的身边，正在调查这件案子。” 崔玄伯沉吟道：“永平镇的案子呢？快两天了，应该有一些进展了吧？” 崔颢点头道：“进展不多，但可以确定的是，郭府被灭门，确实是永平镇案子的延续。左见和封如宗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妖魔究竟想要在郭府内找到什么东西。而且我怀疑……左见和封如宗隐瞒的案情内容，恐怕相当关键。 等封如宗从九江郡回来，最好是针对这件案子审问下他。另外，针对那三名旅人的身份调查，暂时还没有眉目。仿佛有人能提前预知到咱们的调查方向，所以一些线索被斩断了。应该……是家族里的人。” 崔玄伯深吸了口气，语气有些危险的说道：“必须查清楚！家族里的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如果这些想法建立在损害家族利益的基础上，那就是整个家族的敌人！” “明白！” 第190章 思路很重要 “咱们现在去哪？” 吴启跟在苏清和的身后，走出了宋府的大门，迎着天上颇为明媚的阳光，笑呵呵的开口问道。 “去田府，找田雨晰问问‘捆仙绳’仿品的事情。如果宋清风真的是被妖魔所杀，那用来陷害我的‘捆仙绳’仿品也一定和妖魔脱不开干系。这件‘捆仙绳’仿品很可能是早就被妖魔秘密得到了。 之后不知道妖魔采取了怎样的手段，让宋清风没什么防备的提前试了试‘捆仙绳’仿品的威力，借以让‘捆仙绳’仿品在宋清风的身上留下了捆缚的痕迹，接着又重新将仿品扔到了虎丘山上。 田雨晰几人能在虎丘山上捡到‘捆仙绳’仿品，恐怕不是巧合。不然这‘捆仙绳’仿品没办法如此顺利且自然的落到我的手里，所以去问问田雨晰几人具体的情况，看看他们昨天都遇到过什么事情。” 苏清和解释的同时，人已经步入了街道之中，朝着田府所在的方向走去。 吴启紧跟着苏清和，同苏清和并肩而行，皱眉问道：“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为什么要如此麻烦？如果潜伏在郡城的妖魔，连宋清风都能间接影响，那直接安排咱们‘捡到’捆仙绳仿品就好了，多过了田雨晰几人一手做什么？这不是平添变数吗？” 苏清和笑道：“哪有那么简单？你可是甲等，于前他们四个……虽然我不清楚他们的具体境界，但能被你视为心腹，并且此次前往神都，你身为藩王，却只带了这么四个人随行，一点都没有展现出丁点王爷该有的排场，那么想来他们四个恐怕跟你差不多吧？ 若只是我的话，我一个区区丙等的修士而已，很可能并不会被重视。可有着你这样的甲等在，‘捆仙绳’仿品的出现太过巧合的话，难保不会被你看出端倪。所以靠着田雨晰几人过一手，咱们反而会忽略掉‘捆仙绳’仿品，注意力都集中在田雨晰几人的身上。 当然，想要把这些安排妥当，就必须确保事情能够如幕后之人所预想的那样发展。田雨晰几人或许没问题，可灵岩寺一定有问题！包括咱们遇到田雨晰几人时，刚好正在拦路的那几人，肯定也有问题！总之，先去田府问问情况，确认下田雨晰几人有没有问题。” 吴启闻言，细细的思索了一番后，颇为感慨的说道：“你在查办案件的时候，想法还真是清晰，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东西？正常来说，一个人再如何聪明，也不可能生而知之。 偏偏你如此年轻，对于案子的这种敏感到底从何而来？我不是没见过别人破案，然而即便是需要经常面对各种离奇案件的镇妖司，里面的伏妖士在办案时，照样会非常的死板，远不如你……” 从何而来？肯定是从柯南、金田一、狄仁杰、包拯等等等等诸多前辈的身上而来啊……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算电视剧和漫画里的那些案子很多都需要经过艺术处理，可查案的思路还是可以参考下的。 在缺乏现代刑侦科技以及天眼系统辅助的前提下，一个正确的思路往往能解决案件迷雾中的大部分麻烦！ “王爷，其实我对你的想法更加好奇。尽管我能猜到，你对我这么好、或者说对我这么与众不同，一定是另有所图，大概认为我能在某些对你比较重要的事情上帮到你？ 可我确实猜不到具体是什么事情，所以我多少是有些心怀忐忑的。只不过目前的情况是，我同样需要你的帮助，这种前提下，我们彼此拉近关系，对双方来讲，都没有坏处。” 苏清和没有接吴启的的话题，而是反客为主，直接将原本藏在水面之下的那些心思，拿到了明面上来进行沟通。 “实话实说，最开始在我心里，对你的防备是远大于信任的。但经过了这段时日的相处后，我不得不承认，你很有人格魅力，具备某种让人愿意去信任的特质。因此……我很想知道，你究竟希望我能在什么样的事情上帮到你？” 说话的同时，苏清和一脸诚恳的看着吴启。 两人前行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这种交流而产生任何停顿的迹象。 吴启同样看了苏清和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突然间没有任何铺垫的进行这么坦诚的对话，着实让我有点准备不足。就像你说的那样，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需要你的帮助。而互帮互助，其实属于朋友之义。 你藏着需要牢牢紧守的秘密，我也藏着需要牢牢紧守的秘密。我没有主动询问你的秘密，希望你也不要询问我的秘密。不是不能告诉你，而是……某些秘密，你自行发现是一回事，我主动告诉你，却是另外一回事。 不如这样吧，我们可以做个约定。不管是主动发现也好，还是被动暴露也罢，只要你我之间有谁先被对方知晓了某个很重要的秘密，那么另外一人就要主动告知同等重要的秘密，你觉得怎么样？这样也算公平吧。” 苏清和扬眉道：“公平吗？我怎么觉得……这样的约定，对于王爷你来说并不公平？身份地位差距太大的情况下，秘密的重要性是不可能等同的。哪怕是关乎到我身家性命的秘密，在王爷眼里可能也只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吴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只要对我们各自来说是重要的，这就足够了。” 苏清和想了想，伸出手掌平放到了吴启的身前。 吴启微微一笑，抬手跟苏清和的手掌结结实实的拍了一下。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田府的大门外。 昨天才刚刚来过，虽然当时拒绝了田雨晰的邀请，没有入府内坐坐，可负责看门的门房依旧能认出来吴启以及苏清和两人。 得知两人是前来找自家小姐的，门房并未让两人在门口稍等，而是直接将两人领进了府内。 第191章 地狱笑话 “小姐昨天特意叮嘱过我们这些下人，若是您几位前来府上拜访的话，让我们千万记得直接将您几位领到正堂后再去通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您几位在府门外等着，那样太过怠慢、也太过失礼。” 门房一边将苏清和以及吴启一行人引领到了府内的正堂里坐下，一边满脸讨好笑容的说道。 同时还喊来了两名使唤丫鬟，让丫鬟去沏茶来待客。 简单的交代完后，门房这才谦恭的告罪了一声，转身离开正堂，跑去将两人上门拜访的消息通传给管家和自家小姐知晓。 即便田家只是寒门，府里也依旧是有规矩的。 这些规矩，可以将田家和那些普通百姓之家区分开来，纵使够不上豪门的门槛，也起码能让寒门聊以自慰，保持某种莫名的优越感。 同比于另一个世界的话，大概就是属于小布尔乔亚阶级的劣根性吧。 苏清和跟吴启并排坐着。 于前四人则是安安静静的站在苏清和跟吴启的身后，并未按照门房之前安排的那样也坐到椅子上。 不管处在何时何地，于前四人都会始终保持足够的警惕，身体状态虽然不算特别紧绷，可却也绝不放松。 一旦有异常情况出现，于前四人绝对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这种素养和习惯，真的很像是行伍出身。 “还行，比我预计当中最坏的情况要好上一些。” 苏清和拿起了使唤丫鬟刚刚端上来的茶杯，抿了一口热茶后，笑呵呵的说道。 吴启好奇道：“你预计当中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苏清和随口道：“既然田雨晰等人是对咱们进行误导的其中一环，那完成了误导后，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直接将田雨晰等人灭口。这样一来，哪怕宋清风被杀的案子开始出现倒查的情况，等查到了田雨晰等人时也会直接陷入僵局，不得不重新寻找调查的方向，对吧？” 吴启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对，但这里毕竟是郡城，每一个坊区内的重要街区里，几乎都能找到甲等坐镇。如果确实是妖魔杀了宋清风，那行凶的妖魔还敢继续在郡城内制造血案的可能性并不会很高。” 苏清和面露嘲讽之意，不屑道：“郡城的甲等要是真有那么强的威慑力，宋清风也就不会死在自己的府里了。妖魔一族这么多年来始终在持续不断的对大周进行渗透，估摸着早就积累了丰富的、应对人族筛查的经验。 若是持续不断的展开行动、暴露行踪，那确实会非常危险。可若是沉寂许久之后，突然间暴起制造一些案子，我不觉得郡城的那些大修行者又或者镇妖司的伏妖士们，能将潜伏的妖魔顺藤摸瓜的全都揪出来。” 吴启琢磨了下，旋即一脸赞同的说道：“没错，咱们人族在应对潜伏于境内的妖魔时，办法着实不多。这主要是因为镇妖司这个专门针对境内潜伏妖魔而建立的衙门，从建立之初一直到现在，始终也没有整理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能够用来对付妖魔的办法。 同时咱们人族对于妖魔的了解也比较匮乏。甚至明明已经对抗了这么多年，却连妖魔究竟有多少种族，目前都还没能完全搞清楚，简直是荒谬。镇妖司针对妖魔作祟的案件追查，更多的只是在依靠伏妖士自身的想法而已，收获其实也有，可实在是不多。” 说到这里，吴启的目光在苏清和身上打量了一番。 直看的苏清和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怎么了？突然这么看我做什么？” 吴启干咳了声，沉吟道：“等去了神都，我把你安排进神都镇妖使司如何？你对气息的敏感程度甚至超过甲等，同时你对于和妖魔有关的案子，似乎也拥有着相当惊人的直觉，如果进入镇妖司的话，应该会大放异彩的，你觉得怎么样？” 恩？！ 老子才刚从镇妖司里跑出来没多久，怎么就又要被送回去了？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苏清和险些被呛到，赶忙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旁边的茶几上。 无语道：“王爷，你那边有可能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估计得等咱们到了神都之后，才会开始吧？既然如此，将我安排进镇妖司里，多少会有些不方便。 镇妖司毕竟是衙门，我一旦进了里面，便得根据上官的安排去做事。万一刚好在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碰到了案子，那我是以你为主，还是以案子为主？ 况且我的身份着实非常麻烦，具体我暂时没想好应该怎么跟你说。还是等咱们互相之间更加了解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吧，现在就算说这些也是无用。” 两人正闲聊着的工夫，正堂外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很快，田雨晰一脸欣喜的小跑了进来。 相当潦草的给苏清和以及吴启行了个福礼后，声音清丽的问道：“您二位怎么突然来我家了？真是可惜啊，要是提前说一声就好了！我爹爹一大早去了书院那边，估摸着起码也得过了中午才能回来呢。 如果早知道您二位会来，我就让爹爹在家等着了！昨天晚上我跟爹爹说了，若非您二位仗义出手，那我肯定已经死在虎丘山上了。爹爹还想着让我提前问问您二位什么时候方便，他好上门拜访致谢！” 苏清和一听，赶忙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今天过来属于临时起意，有点事情想和田姑娘了解下。不知李兄他们三人现在在哪里？是否方便也喊回来？” 田雨晰疑惑道：“什么事情？李悟大哥他们都在后宅温书呢，等过了年，他们便得动身前往神都、参加会试，所以眼下只要一有空，他们就会温书巩固所学。” 苏清和道：“主要和昨天那件法宝仿品有关，我想了解下你们进山之后，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 “这样啊，那我让人去把他们从后宅喊过来，你们稍等。” 田雨晰说着，人已经转身麻利的又跑出了正堂。 第192章 扑朔迷离(上) 李悟三人来的很快。 本就直接住在田府的后宅，接到了下人的通传后，自然能迅速放下手头事务、第一时间赶来正堂。 苏清和并未拿架子，随着李悟三人步入了正堂之中，便主动起身拱手问好。 吴启则是依旧安安稳稳的端坐在椅子上，屁股根本没有挪动哪怕一下。 面对着李悟三人，仅仅只是稍稍点头以作示意罢了。 这般姿态看起来颇为傲慢，但无论是李悟三人还是田雨晰，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知道吴启的身份，而以王爷之尊，真要是在他们进来后也起身拱手问好的话，他们反倒会受不起。 还是这样最好，大家都自在，不用过于拘谨。 几人纷纷落座，两名使唤丫鬟再次进来添好了茶水，接着又挪着小碎步退出了正堂，守在正堂门外不远的地方。 以确保听不到正堂里的对话、同时又能听到抬高音量后的喊声。 大户人家规矩多，对于下人会有方方面面的要求。 相对来说，田家在这方面的要求其实已经很少了。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的温书，因为临时有些情况，需要找你们了解下。关于昨天那件法宝仿品，你们具体是怎么得到的，前前后后的过程，能不能详细跟我讲一下？” 苏清和没有寒暄，等到丫鬟退出了正堂后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几人闻言，另外两名书生下意识的便扭头看向了李悟，显然李悟在三人之中有着最高的威望，一旦遇到了类似的事情，便都会由李悟来应对。 李悟则是先看了田雨晰一眼，没有得到田雨晰任何的眼神提醒后，知道田雨晰并不认为得到法宝仿品的过程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等人偶然得到法宝仿品前后的遭遇，全都详细的讲了一遍。 苏清和听的很认真。 中间还时不时的发出询问，以便知晓更多的细节。 等到李悟全部讲完，苏清和随之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张三先生，我能不能问一下，是那件法宝仿品惹出什么麻烦了吗？” 田雨晰好奇的问道。 苏清和点头道：“郡城里的丐帮主事今早被发现死于家中，在主事的尸体上，能够找到那件法宝仿品留下的痕迹。所以目前我被府衙怀疑是杀人凶手。可我又非常确定自己没干这件事情，因此得从法宝仿品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田雨晰愣了愣，愕然道：“府衙怀疑先生您是杀人凶手！？那……那为什么不是府衙的差人来跟我们了解情况？” 苏清和随口道：“因为府衙将这件案子暂时交给了我去查。” 田雨晰下意识的微微张开了樱桃小口，脸上满满的都是无法理解的神情。 她想不明白，既然府衙怀疑眼前的张三先生是杀人凶手，那又为什么要让张三先生去查这件案子？ 完全说不通啊……让嫌疑人去查案，这到底是怀疑还是不怀疑？！ 苏清和没有理会田雨晰在想什么，将李悟所讲的那些情况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直接看向了田雨晰问道：“田姑娘，李兄说你们原本只是想上山拜佛，以祈求来年赴神都赶考一切顺利。 但在上香之后，守着功德箱的那位僧人却主动给你看了面相。你正是因为受到那位僧人看相的影响，从而决定进山去碰碰运气，看看自己能不能捡到法宝？” 田雨晰点头道：“对，一开始我们只是有这个想法，但究竟要不要真的去碰运气，其实还在两可之间。不过当那位守功德箱的僧人给我看完面相后，我就立刻决定必须去碰碰运气了。” 苏清和起身道：“多谢几位坦诚告知，我们就不继续叨扰了，这件案子很急，我们得立刻再去一趟灵岩寺看看情况。” “啊？这就走啊？留下来吃顿饭吧？”田雨晰惊讶道。 苏清和摇头道：“不了，案子在身，实在是无心他事，等忙完了，无事一身轻后，我再登门拜谢。” 田雨晰赶忙摆手道：“先生言重了，这件事归根结底其实是我们给您造成的麻烦，您算是替我们担祸了，所以如果有什么能用到我们的地方，请您千万不要客气。” “那倒也不至于，你们只是意外被牵连进来的而已。留步吧，不要送了，这段日子尽量别外出，等事情解决之后，再恢复如常会比较好。在郡城里，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苏清和说完，再次朝着众人拱手行礼，然后才转身跟吴启并肩一起离开了田府。 “田府的人没问题？” 走出田府没多远，几人骑上了于前去牵来的马后，一边往城外赶，吴启一边开口问道。 苏清和沉吟道：“应该没问题，不过也不能十成十的确定。我特意有留意田府的情况，没有在田府里察觉到丁点妖气残留。当然，即便田府和妖魔有关，既然身处于郡城内，也肯定会万分小心。察觉不到妖气残留这一点，并不能排除田府的嫌疑。 王爷，麻烦你安排人去查一下田府每日里采买的东西，顺便打听下田府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比如田府的下人会不会经常失踪、又或者意外身亡之类。如果田府真的和妖魔有关，那不管再怎么小心谨慎，也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吴启没有多问，直接安排于右离队前去调查。 “咱们此行前往灵岩寺，估计不会有什么收获的，但咱们依旧要去。既然妖魔一方没有对田雨晰几人灭口，想来便是认为咱们通过田雨晰几人也查不到真正有用的线索。 那个守功德箱的和尚肯定不在寺里了，咱们走这一趟，主要是给藏在暗处的妖魔看的，让它们认为咱们正在按照它们的设想去进行调查，以此来麻痹它们。” 苏清和目视前方，表情有些严肃的继续说道：“我真正好奇的是，妖魔为什么会冒险采取行动？如果妖魔是希望借着这件事情，挑起王爷你和季郡守之间的冲突，那这样的做法……对妖魔一方有什么好处？” 第193章 扑朔迷离(下) “没有好处，也不需要好处。因为某些时候，当你带有目的性的去做一件事情时，反而会落了下乘。越是看起来毫无章法的胡闹，越有可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季博文背着双手，漫步在郡守府后衙的小花园里，一脸平静的开口说道。 丘言归落后了半个身位，躬着身子跟在季博文左侧。 闻言略显疑惑的问道：“可是……大人，目前的证据和线索确实全都指向了那位张三先生，即便证据和线索过于明显，看起来像是被人计划出来的，但仅仅因为这个，就排除掉那位张三先生的嫌疑，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万一那位张三先生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故意这么干的呢？借着这样的方式，光明正大的将自己藏了起来。明明他就在咱们眼前晃悠，却由于咱们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没有嫌疑，从而彻底的被忽略？” 季博文摆手道：“不算草率，当然，你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只不过……再怎么不求好处，也总得有一些挑动是非的缘由。这件事不可能是崔氏做的，因为宋清风的死对于崔氏来说有害无益。 自从我升任清河郡守以来，崔氏便一直牢牢的将我压制在这座郡守府内。然而这种压制终究要讲究一个限度，崔氏可以不在乎我的想法，却必须在乎朝廷的脸面。毕竟……脸面是要互相给的。 五姓七望所在郡府，其郡守之位说难坐、肯定是难坐的。在五姓七望的压制下，郡守想干一番事业出来，简直难如登天。可说容易坐、实际上也非常的容易。只要什么都不干，就能安安稳稳。 我就属于那种安安稳稳坐在郡守位置上的，顶多是象征性的跟崔氏打打擂台、叫叫号而已。因为我很清楚，在当前这样的局势下，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与其互相掣肘，不如蛰伏静待时机。 既然我都这么老实了，那崔氏也得投桃报李。结果宋清风却忽然死了，这对于崔氏来讲简直是当头一棒。他们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来维持这种平衡，以免被朝廷认为他们越过了界。” 丘言归想了想，皱眉道：“大人，有没有可能是崔氏的某个族人干的？崔氏不可能干这件事，因为这件事不符合崔氏的利益。可崔氏的族人那么多，并不是每个族人都在乎家族利益的。” 季博文沉吟道：“有这个可能，但我还是倾向于认为这件案子是妖魔干的。最近几个月来，虎丘山上一直有法宝的仿品现世，针对这样的异常情况，什么样的传言都有。然而有一点却是人所公认的，那就是……郡城内恐将有大事发生。 不管是什么样的大事，潜伏在郡城的妖魔如果想要掺和一手的话，都必须把水搅浑。否则清河郡城现在这么平和的局面，哪里能有它们的机会？宋清风的死本身并不会给潜伏的妖魔带去直接好处，后续的发展，才是妖魔们想要看到的。” 丘言归拱手道：“那……大人，咱们应该做些什么？去跟崔氏互通下有无吗？” 季博文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主动联系崔氏是示弱，没有这个必要。崔玄伯不是蠢人，这点默契还是能有的。咱们什么都不用做，现在的局面下，什么都不做，等同于是一种表态！” …… …… 同一时间，封如宗出现在了距离九江郡城外两百多里的官道上。 他之前已经在九江郡城内住了几天，打听到了一些关于新任九江王的消息。 在九江郡城的百姓嘴里，这一任九江王相当低调。 除了喜好诗词、寄情山水以外，这一任九江王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会出现在九江郡城的街面上。 由于难得一见，因此这一任九江王在郡城百姓的心目中无比神秘，坊间传闻里有不少一听就知道不靠谱的离谱猜测。 封如宗为了能知晓最真实的情况，不得不蹲守于九江王府外，观察每日里从王府中走出来的那些下人。 然后故意制造一些巧合，以便能跟那些下人搭上话，旁敲侧击的打听九江王在王府内的模样。 以他乙等的修为境界，一定程度上的去影响只是普通人的王府下人，难度很小。 被他找上的王府下人，并不会对他心生警惕，而是会觉得他值得信任，从而下意识的便主动跟他倾诉。 当然，下人们不可能知晓真正隐秘的事情，同时为了避免引起郡城内那些甲等强者的注意，封如宗还得注意自己的方式方法，因此探听到的消息仍然极为有限。 不过有一个消息却是引起了封如宗的注意。 不久前，九江王府在接到了来自于神都的旨意后，组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神都。 然而才刚刚离开九江郡城两百多里的距离，便突然遭遇了神秘强者的袭击。 尽管击退了神秘强者，可出行的队伍却在袭击下损失惨重，最终只有九江王和寥寥几名侍卫以及仆从活了下来。 因为事发地点距离郡城较远，再加上袭击的全过程没有持续太久，以至于直到九江王托人送信回郡城后，郡城府衙和九江王府才知道竟是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 奈何此时九江王在剩余那几名侍卫以及仆从的护送下，已经继续启程前往神都了，丝毫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凶猛袭击而返回九江郡城休整的意思。 这样做的理由在送回郡城的信件里倒也有解释。 身为藩王，在接到了来自于神都的圣旨后，就必须完全遵照旨意去行事。 既然出发离开了郡城，那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再返回郡城。 否则这样的行为若是传到了神都新皇的耳中，很容易会被新皇认为另有所图，到时候绝对是有嘴都说不清。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封如宗却本能的感觉有些怪异。 所以在知晓了这件事情后，封如宗便离开了九江郡城，径直来到了发生袭击的地方。 第194章 心思各异 正常来说，距离九江郡城二百里之外，期间怎么都应该路过其他城池了。 奈何九江郡的地形地势比较特殊，多山地、丘陵，少见平原和水域。 因此在修建官道的时候，需要考虑诸多客观因素，没办法像在清河郡内修官道那样，笔直一条。 清河郡内，平原地貌大概占据了整个郡府面积的九成左右。 而在九江郡内，山地和丘陵地貌却占据了郡府超过八成的土地。 所以九江郡的官道修的七拐八扭、蜿蜒曲折。 这种崇山峻岭的地貌，也滋生出了不少山匪路霸。 种地难活，税赋又重，老实人得过且过，很多时候即便是饿死，也不敢有丝毫僭越。 可心思活络之辈就不同了，真逼的人家活不下去，那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往往三五所谓好汉聚在一起，便敢进入深山中搭一山寨，进而呼啸山林。 当然，其中愿意落草为寇的修士是极少的，这些山匪路霸平日里也就只敢欺压普通百姓，又或者小规模的行商。 别说必然会有护卫随行的大规模商队了，就算是户数较多的村庄，他们都难以劫掠。 因为户数较多的村庄里，往往有青壮自发组建的护村队。 这些护村队尽管只是一群用镰刀以及锄头当武器的乌合之众，但山匪路霸们又何尝不是一堆欺软怕硬的瓦合之卒？ 大哥不说二哥、螺蛳不笑蚌壳，既然都不是正规军，便谁也没资格看不起谁。 封如宗离开了郡城整整二百多里，却只来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官道边上不远之处有一家驿站。 但这驿站看起来已经被彻底摧毁了，呈‘门’字形搭建的三排平房，足足坍塌了两排半。 用来防备野猪又或者其他野兽的篱笆以及正门尽数倾倒、碎裂。 整个驿站一片狼藉、悄无声息。 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并且战斗的声势不小，导致驿站在战斗的余波下变成了一片瓦砾废墟。 封如宗一脸警惕的走进了驿站废墟里。 脑海中则是适时的勾勒出了一幅画面。 九江王的车队之前途经这处驿站，于是决定在驿站里简单休息。 然而有一伙凶徒提前埋伏在了驿站内，趁着九江王车队不备，悍然发起了袭击。 现场只有驿站的废墟，并没有任何尸体留下，并且过了这么久的时日，战斗造成的大部分痕迹也早在风吹日晒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封如宗将驿站的废墟整体上观察了一遍，却没有从中找到任何具有价值的线索。 尸体不知道是被人为的处理了，还是被附近山林里的猛兽发现给吞吃了。 总之，除了一些干涸的血迹以外，封如宗在驿站废墟里没能发现其他的东西。 “这就是崔安知提到的九江王离开封地时遇到的事情吗？目前来看，最大的疑点是明明死伤惨重，可九江王却依旧坚持继续上路，对于自身的安危，就这么不在意吗？再怎么担心神都的想法，也总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吧？” 封如宗踩在各种破碎的木板上，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同时继续自言自语道：“况且那些袭击者的尸体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没能抓到活口，也应该根据尸体去追查线索吧？敢袭击藩王的队伍，还能给藩王队伍造成巨大的损失，没有甲等的实力，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而甲等强者，对于任何势力来讲，都可以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只要抓住这个线头，死盯着不放，总会有一些收获才是。九江王在遭遇了袭击后明明损失惨重，却不进行休整，反而迅速继续上路，将这边处理的非常潦草…… 啧……总感觉九江王似乎在隐瞒什么？那崔氏又是想知道什么？此次崔氏邀请九江王参加族庆，真的只是因为九江王刚好路过清河郡吗？还是别有目的？九江王遭到袭击都要继续赶路，却愿意在清河郡城停留？很奇怪啊……” 想到这里，封如宗用力的晃了晃脑袋，苦笑道：“算了，既然涉及到崔氏和九江王，那不该我知道的，就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把这边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反馈回去就好了。 至于有没有查到崔氏真正想知道的事情，这个不重要。最好是没查到崔氏真正在乎的事情，让崔氏认为我办事不利，这样我反而更安全！否则的话，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封如宗深吸了口气，目光在眼前的驿站废墟上再次梭巡了一遍后，不再继续对废墟进行深入的探查，扭头转身，径直朝着清河郡城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同一时间，苏清和跟吴启走出了灵岩寺。 情况就如苏清和之前所猜测的那样，他们想找的那个和尚，并未在寺里。 打听了一番后，得知那个和尚昨天便以云游的名义下山了。 具体什么时候会回来，寺里的其他和尚并不清楚。 因为云游这种事，本来就没个常例，大多是由僧人自己决定时日和路线的。 反正拿着度牒，这天底下的寺庙便尽可去得，有一个正经的和尚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饿死在外面。 “接下来怎么办？要对灵岩寺暗中进行调查吗？如果那个和尚确实是妖魔的话，这灵岩寺里很可能还会有别的妖魔潜伏吧？甚至……整座寺庙都有可能是妖魔的秘密据点？” 吴启开口问道。 苏清和伸了个懒腰，摇头拒绝道：“没必要，灵岩寺这么出名，甚至连郡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有不少会跑来上香祈愿。如果这里真的是妖魔据点，郡城内那么多甲等，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要么这里不是妖魔据点，只是有妖魔伪装成和尚的身份，潜伏在寺庙内。要么这里确实是妖魔据点，而郡城内的权贵们出于某种原因，并未对这里下手，反而跟这里和平相处，互不打扰。” 说到这里，苏清和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无论属于哪种情况，咱们都不应该对灵岩寺揪着不放。这件案子咱们可以先消极一些。反正季郡守那边可以一直等到崔氏族庆开始之前，才要咱们给出一个答复，既然如此，没必要这么紧张。” 第195章 妖魔百晓生 “消极一些？” 吴启有些不明所以。 苏清和则是已经开始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同时开口解释道：“这件案子看起来最应该着急的是我，毕竟我现在是最有可能谋杀宋清风的嫌疑人。可实际上，最着急的其实是躲在幕后的那个家伙。 对方杀掉宋清风的目地，一定是希望借此引发某些我暂时还想不明白的变化。而只要我们装模作样的调查一番后，什么都不推进，当前的局面就会僵持。 我们该吃吃、该喝喝，天天去勾栏听曲，那么案子本身的调查便会陷入停滞，如此一来，杀掉宋清风的幕后主使所希望引发的变化，自然不会顺利出现。 到了那个时候，对方最有可能做出的反应，便是继续制造事端。而这种制造事端的行为，做的次数越多，留下的痕迹就越多，越容易被抓住尾巴！” 吴启沉吟道：“你是想以不变应万变？” 苏清和点头道：“现在敌暗我明，那么做的越多、就容易错的越多。因此换一种思路，或许能让事情变得更加简单。敌人越希望我们做什么，我们就越不做什么！ 反正王爷你这边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后手，纵使案子到了最后都交代不清楚，我也可以提前跑路，又不会死。那不如就和躲在暗处的敌人比一比，谁更有耐心好了。” 吴启想了想，笑着说道：“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左右只是多等几天罢了。不过这一路行来，我一直在考虑两名饮妓的事情。若宋清风是被妖魔所杀，那妖魔为什么要在宋清风的厢房里将两名饮妓吃掉？会不会太刻意了？真是嘴馋了的话，先带走再吃，难道不行吗？” 苏清和摇头道：“王爷，你忽略了一点，由于边境‘结界’的存在，大周境内潜伏的妖魔，绝大部分都是丙等和丁等的。没有达到修士层次的妖魔，连化形都很难做到，所以没办法潜伏。而乙等以上的妖魔，要通过边境‘结界’，又必须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 除非是有必要的理由，让妖魔一方认为即便出现牺牲也是值得的，否则乙等以上的妖魔，很少会越境过来。像之前东武城内发现甲等大妖的情况，属于特例。因此击杀宋清风的妖魔，不太可能是乙等以上。而乙等以下的妖魔，如何让宋清风没有还手之力？” 吴启愣了下，旋即恍然道：“对啊！我一开始没有往妖魔的方向去想，于是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点！真是妖魔的话，岂不是意味着郡城内同样潜伏着一只大妖？否则宋清风在丙等上的层次里也属于佼佼者，如何会悄无声息的就被杀了？” 苏清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潜伏大妖的可能性很小，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不过两名饮妓看起来像是当场被吃掉的情况，让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性，应该是负责杀死宋清风的妖魔，本身懂得某种秘术！ 这种秘术可以让其突破自身的境界限制，短暂的拥有乙等、甚至甲等层次的肉身力量，如此才能在不调动体内妖气的前提下，仅凭借着肉身力量便将宋清风击杀。而使用这样的秘术，肯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吴启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当场吃掉两名饮妓，就是付出的代价之一？身体短暂的拥有了更强的力量后，消耗过于巨大，必须立刻吞食人类，用以补充身体损失？” “没错，王爷似乎对于妖魔颇为了解，是否知道什么种族的妖魔拥有类似的秘术？” 苏清和顺势问道。 吴启陷入到了思索当中。 好半晌，这才缓缓摇头道：“我主要是对边境前线的妖魔比较了解，至于那些不怎么出现在前线上的妖魔，我就知之甚少了。‘幽界’内的妖魔种族成千上万，其中适合成为兵卒的中下等妖魔，基本上都是繁衍能力出众的种族。 这些妖魔种族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除了能生好养以外，基本上没有任何其他突出的地方。只有担任将领的中上等妖魔，才能拥有真正的种族特性、天赋神通。而你所说的这类秘术，听起来便像是天赋神通的一种。” 苏清和对于吴启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很清楚人族对于妖魔的认知程度究竟有多么匮乏。 毫不夸张的讲，‘壶中世界’里位于修炼区中的妖魔图鉴，上面已经记录的那些关于妖魔的信息，估摸着都要比大周目前整理的下等妖魔资料详细的多！ 尽管妖魔图鉴中记录的妖魔信息，眼下主要是来自于通天塔前五层的妖魔虚影，真正由于苏清和遭遇到了妖魔而被记录下来的信息，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记录的内容之丰富，仍然超过了大周几乎所有人对于中下等妖魔的认知积累。 苏清和很清楚的记得，他在通天塔中遇到过这种拥有突破自身境界限制能力的妖魔。 那种妖魔叫‘无支祁’，属于中等妖魔的范畴，成长期时不具备修士层次的力量，但只要成年，便会拥有相当于丁等修士的战力。 其中比较优秀的个体，则能够拥有相当于丙等修士的实力。 至于这个种族的族长，似乎达到了乙等的层次。 整个种族的特点非常鲜明，除了能通过付出巨大代价的方式，短暂突破自身境界的限制以外，还拥有极为惊人的力气，并且性喜水，能长久的在水中生活。 如果真是这个种族的妖魔对宋清风发起的袭击，那仅凭借强横的肉体力量、对宋清风形成秒杀的境界需求，根本不用达到甲等那么夸张。 只要短暂突破到乙等的层次，其种族所具备的天赋神力，便足够满足需求了。 苏清和基本上可以确定，案子应该就是这种妖魔干的！ 但他并未想过将‘无支祁’的情况科普给吴启知晓，只是用猜测的语气，仿佛在进行合理的推断。 没办法……给吴启科普的话，他没办法解释自己对于妖魔的了解为什么能这般博闻多识。 第196章 望族的根基 前来灵岩寺找那个和尚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走个过场。 下山的途中，苏清和发现想要进山寻宝的人，似乎比昨日里又多了不少。 虽然没有仔细去倾听那些寻宝之人互相之间的交流，但只是从他们时不时高声不止的只言片语中，苏清和就听明白了他们如此兴致高昂的根本原因。 昨日里他意外得到那件‘捆仙绳’仿品的事情，已经在吴启的刻意宣扬下人尽皆知。 虎丘山上又有法宝现世的消息，明显刺激到了不少幻想着一夜暴富的人，以至于原本由于这段日子始终没有新的法宝出现、从而渐渐有些冷却的虎丘山，人气再次变得旺盛起来。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山脚下，骑上高头大马，往郡城返回而去。 看着郡城方向还在源源不断往虎丘山赶路的那些人，吴启感慨道：“你之前说，一个国家的落后，首先必然是权贵阶层的落后，这句话真是越想越觉得深刻。百姓多愚昧，所以朝廷要多加引导。 自上而下，百姓的认知和习惯，自然便来自于朝廷的默许和教化。因此如今这副样子，朝廷是要负最大责任的。可惜……对于朝廷来讲，愚昧的百姓或许不知礼，却更容易管束，如之奈何？” 苏清和失笑道：“王爷，我觉得类似的话题咱们其实不用过多去讨论。朝廷是什么？朝廷是由这个国家最聪明的一群人组成的统治集体，天下间存在的问题，他们难道看不到吗？ 不，我相信他们能看的到，而且能看的非常清楚。可这个世道依旧如此，几乎从没有任何改变。为什么？因为他们不愿意改变。毕竟改变就要割他们的肉，而割肉……是很疼的。” 吴启想了想，旋即失笑摇头道：“你说得没错，不过皇室是皇室，朝廷是朝廷。虽然绝大部分的时候，皇室都要以大局为重，需要稳定朝堂，因此得和世家豪门形成默契。可只要让皇室找到机会，那还是敢于对世家豪门下手的。 当然，按照你的说法，皇室其实是大周最大的世家豪门，这一点也是对的。皇室针对其他世家豪门的防备和打压，与其说是为了让底层百姓好过一些，倒不如说是为了让自身的统治更稳固，让自身掌握的权利更加超然且绝对。” 苏清和好奇道：“比如？皇室对世家豪门是如何下手的？令出于上，但行于下，以大周现行的体制，若是皇室对世家豪门采取激烈手段的话，恐怕会引起极大的混乱。” 吴启点头道：“没错，所以手段并不激烈，可对世家豪门的打击却是相当致命的。比如五姓七望，最早的时候其实就只有五大望族而已。陇西李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 其中陇西李氏和清河崔氏的势力是最强的，对于朝堂的影响力也最大。相比于另外三大望族，要明显强出一个层次。一旦时局有变，当今皇室无法继续坐稳天下，那这两大望族便最有希望问鼎。 可在皇室的不断经营以及引导下，五大望族最终变成了五姓七望，多出了赵郡李氏和博陵崔氏。而事实上，赵郡李氏是从陇西李氏分化出来的，博陵崔氏自然是清河崔氏的分支。 原本五大望族中最强的两个，立时沦落到了和其余三大望族相同的层次上，额外分化出来的两大望族，尽管底蕴稍逊，整体实力却是不遑多让。更由于出身的关系，和本家关系不睦。 如此一来，看似皇室需要直接应对以及统合利益关系的望族，从五家变成了七家，可实际上皇室承受的压力却减轻了许多。也是自那之后，各大望族对于族内旁系的监管开始变得更加严苛。” 苏清和疑惑道：“李氏和崔氏内从本家分离出来的，都是旁系？” “肯定的，直系占据绝大部分的资源和好处，想要唆使他们内部产生分裂，难度极大，几乎不可能成功。反倒是唆使旁系生出异心的难度很小。因为望族的旁系，几乎都对直系心怀不满。” 吴启理所当然的说道。 苏清和皱眉道：“可这种叛家而出、自行独立的做法，本家根本不可能同意吧？即便皇室再怎么唆使，若是不直接插手进行干预，给予绝对的力量支持，也达不到这样的目地。而如果直接插手进行干预，势必会引起当时五大望族的同仇敌忾，皇室应该承受不了这样的代价。” 吴启赞同道：“确实承受不了，所以皇室也需要等待机会。” 苏清和好奇问道：“什么是机会？”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五姓七望之所以是五姓七望，不仅仅因为他们占据了大量的资源、产业，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和天材地宝，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每一家都能拿出几十上百名甲等。 无论资源还是产业，又或者积累的财富以及天材地宝，五姓七望加在一起都不能和皇室相比。至于甲等强者，隶属于朝廷的甲等，效忠世家豪门的或许有一半左右，可终究太分散了。 即便朝廷里只有一小半甲等是效忠皇室的，仍然可以对世家豪门形成碾压般的优势。在军队内的情况同样如此，哪怕世家豪门一直在努力的对军队进行渗透，照样远不如皇室的力量。” 说到这里，吴启停顿了下，目光深邃的看着前方清河郡城所在的位置，一脸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五姓七望之所以是五姓七望，完全是因为七家都各自掌握有一件顶级的法宝！ 清河崔氏的‘太极图’，太原王氏的‘伏羲琴’，荣阳郑氏的‘番天印’，范阳卢氏的‘神农尺’，赵郡李氏的‘诛仙剑’，博陵崔氏的‘阴阳刀’，再加上皇室掌握的‘七宝妙树’。 这是目前仅有的、人族完全掌握在手里的八件顶级法宝，正是依靠着这八件顶级法宝的威能，人族才能在面对着妖魔一方所施加的庞大压力时，始终固守住勉强势均力敌的局面。” 第197章 名动郡城 吴启的解释让苏清和忍不住心头微动。 这个意思是说……想要让五姓七望发生分裂，仿佛推恩令一般的实力近乎对半腰斩，那除了皇室的暗中挑拨以外，最重要的是……得有顶级法宝镇压族运？ 让豪门望族中的旁系支脉，能够看到足以借之对抗直系的机会？ 所以，顶级法宝其实才是豪门望族的立族之基？ 要是这样说的话……他体内和自身融为一体的‘炼妖壶’，肯定也属于顶级法宝的范畴吧？ 甚至于从‘炼妖壶’目前已经展现出的部分能力看，即便是顶级法宝，可能也达不到如此夸张的程度？ 如果‘炼妖壶’甚至比顶级法宝还要更加强悍，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拥有了开创一个豪门世家的基础？ 当然，苏清和对于这种事情顶多也就是想想罢了，并不会真的付诸行动。 他目前尚处于挣扎求存、颠沛流离的状态，只有足够光棍，才方便辗转腾挪。 若是突然间想不开的给自己弄出一身牵挂，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一行人就这么边走边聊，一路平安无事的返回了郡城。 时值正午，郡城街道上人声鼎沸。 没在街面上过多停留，几人基本上是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暂住的客栈里。 这家客栈的大厨水平还算不错，与其在外面随便找个食肆解决午饭的问题，倒不如回来随便对付两口。 不过让苏清和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跟着吴启一起步入了客栈的大堂之中，客栈掌柜便一脸如释重负的小跑了过来。 “哎呦喂，张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小的这客栈就没法开了。” 掌柜拎着一个竹篮，苦着脸说道。 说话的同时，还将手中的竹篮递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只见竹篮里放了一大堆起码数十张请柬，看的苏清和很是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你这客栈能不能开，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清和下意识的接过了竹篮，顺口回了一句后，本能的看了看那些请柬上写的字。 旋即他便惊讶的发现，这竹篮里的数十封请柬，竟然都是写给他的？！ 每一封信上都写着‘张三先生亲启’六个大字。 只不过在这六个大字之外，还有一些拜谒用的吉祥话、以及落款。 不同的请柬上，吉祥话和落款是各有不同的…… “这什么玩意？！” 苏清和重新抬头看向了眼前的掌柜，一脸茫然的问道。 还没等掌柜开口解释，一名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便走进了客栈大堂，同时颇为颐指气使的喊道：“掌柜的！掌柜的呢？你们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个叫张三的？算他运气好！我家公子喜欢他写的诗，让他过府一叙！这是请柬！你记得交给他！让他别误了时辰！我家公子可不喜欢等人！” 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看起来认识这家客栈的掌柜，一边喊话的同时，一边将请柬直接扔给了苏清和面前站着的掌柜。 目光顺势扫过了苏清和一行人，小厮根本没拿正眼去看，鼻孔朝天般的哼了一声后，转身扭头就走。 苏清和懵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小厮已经没入了客栈外的人潮之中，再看不见身影。 “这他妈谁啊？！这么拽？什么叫算我运气好？还别误了时辰？我他妈答应要去了吗？” 苏清和很是无语的问道。 客栈掌柜脸上的苦涩之意更浓了几分，躬身解释道：“张公子您消消气，您手上这个竹篮里放的都是类似的请柬。从今儿一早您被衙门的差人请走后，就陆陆续续的不断有人来送请柬，这一上午便根本没停下。 足足几十封请柬啊！一开始小的还给您计着数，后来小的干脆便不数了，因为实在是太多了。搞得小的完全没办法做生意，即便有客人想来住店，小的都没工夫招呼！因为这些送请柬来的，小的都怠慢不起啊…… 刚才那位，是郡尉家二公子的贴身侍从，这位二公子向来纨绔，行事蛮横霸道，虽然不学无术，却偏好舞文弄墨，就连崔氏的人，除非是直系里最受重视的那几个，否则一般都不敢去招惹二公子的。” 苏清和皱了皱眉，将竹篮里的那些请柬随手打开了几个。 简单的看了下，发现请柬上的内容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表达对他所创作的诗词有欣赏又或者仰慕之意，所以邀请他参加酒会、又或者诗会、又或者别的什么聚会。 从请柬的内容来看，之所以突然间闹出这么大的声势，不光是因为崔氏对那天晚上他嘲讽崔世聚的宣扬，同时田雨晰几人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至于这些请柬，则主要以郡城内各个世家的年轻一辈为主…… 苏清和叹了口气，忍不住抬头望天。 然而只能看到客栈大堂的房梁和顶棚，根本不可能看得到万里晴空。 “以你那几首诗词的水平，会引起这样的轰动倒也算正常。这天下间喜欢附庸风雅的人不知凡几，再加上崔氏对你的宣扬，可以看成是崔氏在表明某种态度，因此郡城内其他世家的子弟，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顾忌，给你发请柬，属于题中应有之义。”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 苏清和无奈道：“我在名义上可是你的人，那个所谓的什么郡尉家的二公子，给我发请柬的态度这么恶劣，明显是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这你都不生气的？” 吴启耸肩道：“郡尉称得上是一郡之地的三号人物，仅次于郡守和郡丞，虽然只有四品，放在神都可能不起眼，但在这里却是真正的位高权重，不把我这个普通藩王放在眼里，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苏清和从掌柜的手里拿过了请柬，朝着吴启扬了扬，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惹不起那位郡尉大人，所以即便他儿子这么嚣张跋扈，我也得陪着笑脸去应酬？” 吴启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这么多请柬，你要是都去的话，排到下个月也去不完的。所以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不用管了。” 第198章 既然解决不了矛盾，那就扩大矛盾 既然吴启都这么说了，那苏清和当然不会反对。 一下子收到了几十封请柬，还都是来自于郡城里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世家官宦子弟。 日子根本排不过来的情况下，他无论答应哪个，其实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因为时间上必然存在冲突，他去赴约的那些不可能真的感谢他，只会拿他赴约的事情当成一种用来炫耀的资本。 而他不去赴约的那些却会对他怀恨在心，认为他不给面子，之所以去别人家赴约、不去他们家赴约，一定是看不起他们。 这些都是不问可知的事情。 更何况他赴了约的人家里，若是和没赴约的人家里有什么龌龊的话，那他赴了约的人家又肯定要拿着这件事情去嘲讽没赴约的人家。 到时候积累起来的怨愤之意，都得落到他的头上，着实属于里外里两边不是人的局面。 还是由吴启出面去处理这件事情更合适一些。 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介毫无身份的贱民，可以随意拿捏。 纵使有吴启这个藩王当靠山，对于大周那些上等人来讲，他们在潜意识里也不会将一个贱民放在心上。 可如果吴启亲自出面，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苏清和想的挺好，然而让他没料到的是，吴启选择的处理方式竟然会那样简单粗暴…… 回到房间里刚休息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吴启便敲响房门，进了他的房间，接着跟他简单讲了下对于这些请柬的安排。 一番话说完，苏清和听得目瞪口呆。 傻傻的看着眼前笑吟吟的吴启，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吴启究竟是在帮他解决麻烦，还是在给他制造更大的麻烦…… 愣了半晌，苏清和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是，你刚才去找了崔氏的族长崔玄伯，由崔玄伯以崔氏的名义，对郡城内所有世家以及府衙中七品以上的官员发出请柬？ 邀请他们在三日之后，各派族中对此感兴趣的子弟，前往崔氏于郡城内的私家园林里，参加诗会？我将在诗会上和各家前来的子弟吟诗作词、谈论风月？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吴启耸肩说道：“没办法，给你送请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去谁家不去谁家都不好。而若是一家都不去，那更不好，会显得咱们目中无人，徒惹众怒。 既然如此，倒不如由咱们主动出击，来个一勺烩。借着崔氏的名义，把所有人家发来的请柬都收下，同时继续扩大规模，将没发请柬的也都一起邀上。 这样一来，谁都不得罪，也不用耽误什么时辰，左右不过是一晚上而已。大家互相热热闹闹的，彼此跟关系亲近的聊一聊，估摸着便直接搪塞过去了。” 苏清和一脸蛋疼的说道：“我现在可是嫌疑人之身，虽然打算接下来以不变应万变、消极查案。但查案的过程中跑去参加什么诗会？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更何况你还让我多盯着点崔氏对于永平镇的案件调查进展，这时候咱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实在是有点节外生枝的意思了，你不觉得局势变复杂了吗？” 吴启无所谓的说道：“本来就已经很复杂了，与其暂时没什么头绪的强行去理顺，倒不如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把里里外外台前幕后的家伙，全都搞混乱，或许会对咱们更有利。 况且忽然间会有这么多人对你发出邀请，要说这背后没有崔氏的推波助澜，那绝对不可能。既然如此，把崔氏也牵扯进来，瞧瞧崔氏到底有什么打算，对咱们没什么坏处。” 苏清和叹气道：“若非一路上始终跟你待在一起，又确实猜到了你藏有大秘密、志在神都，在清河郡这边应该只是想找点什么东西的话，我都要怀疑这些事是不是你在背后计划的了。目前来看，局势越乱，对你也越有利。” 吴启很是坦然的点头道：“没错，我也很希望看到局势乱起来，这样才方便浑水摸鱼。不过无论是宋清风的死，还是你现在的处境，都和我无关。我顶多算是借势推波助澜罢了，并且是在确认可以保证你安全的前提下这么做的。” 苏清和想了想，沉吟道：“我之所以要混入戏班子里，是因为我在东武城内犯下了不小的事情。虽然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针对我的海捕文书，但我相信官府方面对我的追查应该还是在暗中一直进行的。” 吴启无所谓的说道：“我能猜到，尽管不清楚你具体犯了什么事情，可肯定是被官府所不容的。不过我这个人呢，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情况。 通过跟你这段时日的相处，我确认你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对我来讲，这便足够了。天下间多有不平事，而官府在地方上如何压榨百姓，我也颇有耳闻。 事实上，那些被海捕文书通缉的凶徒，一部分确实罪大恶极，可同样有相当一部分其实是被官府又或者世家豪门逼迫的走投无路，这才愤而违律的。” 苏清和眯眼道：“哪怕到时候你终于知道我犯了什么事情后，发现那些事情其实和妖魔有关，你也不在乎？” 吴启愣了下，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苏清和一番后，皱眉道：“牵扯到了东武城发生的那件郭府灭门案吗？” 对于吴启反应如此之快，迅速的便和郭府灭门案联系上，苏清和并不意外。 东武城是一座小城，纵使有妖魔潜伏，一般也不会发生任何足以惊动郡城的大案。 十几年、几十年间都相安无事，才是东武城这种小地方的常态。 结果近期却有甲等大妖在东武城亮相、并被东武城的城主以及分部镇妖使联手诛杀。 当他主动提起和妖魔有关后，吴启只要不傻，就一定会有相应的联想。 “牵扯到了，不过这其中的情况比较曲折离奇，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进行解释。” 苏清和很是含糊不清的说道。 第199章 废物利用 看出来苏清和暂时不想就这件事情解释的太详细，吴启便没有追问。 兀自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我能确定你不是妖魔，我也能确定你对妖魔怀有强烈的敌意。就比如那位永平镇的镇长，虽然我不知道你拿它的尸体做什么去了，但可以肯定，它的尸体没有被善待。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不在乎你的身份如何，也不在乎你究竟犯过什么事情。只要能打击妖魔，那便是我辈中人。你之所以会牵扯进郭府灭门案里，想来也有难言之隐。你现在不愿解释，我自然不问。 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你的秘密看来关系到你的安危，所以你表现得颇为谨慎，一直在不断的试探我，观察我是否可信，再决定将自己的秘密一点一点的透露给我，这很正常，我理解你这种做法。 我的秘密同样关系到我的安危，因此我也需要观察你是否可信，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去试探你，相信你不会真的介意。你我之间没有根本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这就注定了你我有互相合作的基础。” 苏清和一脸感慨的拱手道：“王爷，真是……承蒙厚爱了。这段日子的相处，王爷始终待我如知己，着实令我深受触动。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就一切听凭王爷安排吧。 不过提前说明，我只和人谈论诗词歌赋，至于经史子集之类的东西，我完全不懂，诗会上最好不要安排类似的环节。另外，这几天仍需装作在查案，不能太过懈怠。” 吴启点头道：“这是自然，案子方面你说了算，我会无条件配合你的。” 两人没再多聊，简单的沟通了下诗会上的注意事项后，吴启便离开了房间。 苏清和有些无奈。 当然，吴启对他已经足够好了。 即便打算借着他遇到的事情去搞一些事端出来，他也只能配合。 总不能光占便宜不付出吧？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想要维系的长久，必须互有往来。 除非不是朋友，而是一男一女之间的恋人关系，并且其中一人还得是舔狗。 否则单方面付出的关系，早晚会出问题。 关上房门，坐到了房间内的床上，苏清和让自己的意识沉入了‘壶中世界’里。 因为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件‘捆仙绳’仿品对于现在的他来讲，着实意义不大。 只剩下最后一次的使用机会不说，本身可以捆缚的妖魔又或者修士的境界还只能限定于最高不超过丙等的层次。 如果他是单独行动的话，那这玩意或许有机会碰上用武之地。 可他现在几乎和吴启形影不离，要遇到落单的同时、还刚好面对丙等上层次对手的情况，实在是希望渺茫。 再者说了，有‘炼妖壶’傍身，哪怕这件法宝看起来属于并非能够直接用于战斗的辅助类法宝，苏清和对于自身也依旧信心十足。 他靠着‘通天塔’磨砺出来的超强实战经验、以及面临生死时已经能够淡然处之的平静心态，足以确保他几乎拥有着同阶无敌的战力。 除非敌人具备大境界的优势，否则对他的威胁将非常有限！ 如此一来，‘捆仙绳’仿品的价值便大打折扣，起码对他来说，这玩意根本连鸡肋都算不上了。 因此总得想办法废物利用一番，看看能不能让‘捆仙绳’仿品发挥出其应有的价值！ 不然他因为意外得到这件‘捆仙绳’仿品，结果却被诬陷成了杀害宋清风的凶手，黑锅岂不是白背了？ 意识沉浸于‘壶中世界’后，没有耽搁，苏清和径直来到了炼器区。 之前通过‘炼器炉’的判断，苏清和得知想要修复那件‘照妖镜’仿品的话，至少需要投入两只丙等中境界的妖魔、或者六只丙等下境界的妖魔到‘炼器炉’中。 如此一来，才能提供充沛的天地元气精华，对破碎的‘照妖镜’仿品进行修补。 在修补完成之后，这件‘照妖镜’仿品虽然只能够再使用一次，却可以对乙等以下的妖魔形成近乎致命的打击！ 就算是乙等妖魔，一照之下，也能让乙等妖魔原形毕露的同时，还能定住乙等妖魔至少一息的时间！ 若是不用来照妖魔，而是用这‘照妖镜’仿品去照法宝的话，在有一定线索的前提下，甚至足以照出‘炼妖壶’这种神秘法宝的大概位置！ 相比于‘捆仙绳’仿品来讲，‘照妖镜’仿品的作用显然要大得多！ 能起到的作用，也远非‘捆仙绳’仿品能比。 于是苏清和便考虑着，能不能用‘捆仙绳’仿品去修补‘照妖镜’仿品？ 想要在短时间内捕捉两只丙等中境界的妖魔，又或者六只丙等下境界的妖魔，目前来看，难度实在是不小。 如果可以用‘捆仙绳’仿品去修补‘照妖镜’仿品的话，性价比无疑是最高的！ 来到了‘炼器炉’旁，苏清和将‘捆仙绳’仿品和‘照妖镜’仿品全部拿在‘手中’，接着将两件仿品一起投入了‘炼器炉’里。 再以意识沟通‘炼器炉’，让‘炼器炉’明白他的想法。 脑海中瞬间出现了‘炼器炉’给予的反馈，明悟之间，苏清和顿时兴奋了起来。 真的可以！ 别看‘捆仙绳’仿品已经使用过一次，可被改造后赋予的那些天地元气精华，实际上却并没有消耗太多！ 因为由于‘捆仙绳’仿品的原材料过于劣质，导致大部分的天地元气精华，其实都作用在了对原材料的提纯和改造上。 真正赋予‘捆仙绳’实际功能的天地元气精华，根本没有多少。 这也是‘捆仙绳’仿品只能禁锢最高丙等上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此一来，将‘捆仙绳’仿品扔在‘炼器炉’中融掉后，提取出来的天地元气精华，基本上便能够满足修补‘照妖镜’仿品的需求了！ 没有任何犹豫，苏清和当即通过意识操控‘炼器炉’，对两件法宝仿品开启了炼制！ 第200章 跟虎丘山杠上了 ‘炼器炉’的运作方式和‘炼丹炉’没什么区别。 苏清和只需要通过意识去沟通和提出要求，至于具体的炼制，无论‘炼丹炉’还是‘炼器炉’，都能够自行完成。 这种相当于全自动的傻瓜式操作让苏清和感到非常惬意。 除了像‘通天塔’以及‘修炼区’这种对于自身有着直接提升作用的区域以外，‘炼妖壶’中的其他区域都不太需要苏清和去操心、又或者亲自做些什么。 苏清和因此可以专一致志的利用‘炼妖壶’的神异来提升自己、磨砺自己，无需分心。 没过太久，‘炼器炉’对于‘捆仙绳’仿品的熔炼以及对‘照妖镜’仿品的修补便全部完成。 失去了天地元气精华的加持，‘捆仙绳’仿品直接在‘炼器炉’里被熔成了一团无用的废气。 而‘照妖镜’仿品的镜面上则出现了一抹流光！ 随着‘照妖镜’仿品被‘炼器炉’吐了出来，苏清和立时对于这件仿品爱不释手。 哪怕再使用一次就会彻底报废，只要用好了，也能起到关键的、甚至扭转乾坤般的作用！ 对于‘炼妖壶’内部开辟出来的这个‘壶中世界’，苏清和有着自己的猜测。 ‘炼妖壶’的存在形式本身就颇为玄妙，之前那队妖魔带着‘照妖镜’仿品闯入郭府之内，都由于对‘炼妖壶’的存在形式预判不足，从而导致寻觅失败。 如今‘炼妖壶’虽然已经和自身融为一体，但在苏清和的感知里，‘炼妖壶’实在是不能用正常的物理存在形式去理解！ 至于‘炼妖壶’开辟出来的‘壶中世界’，似乎也没办法完全用‘亚空间’的概念去进行描述。 因为‘壶中世界’里不光是时间流速和真实世界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同时还能够直接以精神影响肉体！ 仅仅通过‘意识’沉入‘壶中世界’，便能够让身体也得到同步的变化。 可偏偏真实世界里的东西，又能够直接存放在‘壶中世界’当中！ 以苏清和前一世那颇为浅显的物理学基础知识铺垫来看，这种情况正常来讲应该是自相矛盾的。 结果却在‘壶中世界’内达成了完美的对立统一？ 不管怎么想，‘炼妖壶’以及其内部开辟出来的‘壶中世界’，都像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起码按照苏清和目前的认知水平，不管是从上一世的科学角度去思考，还是从这一世的玄学角度去推断，都没办法给‘炼妖壶’的存在做出一个准确的定义。 当天没有再出去，苏清和早早上床休息，于‘壶中世界’里进行了苦修后，又专门抽空冲了一次塔。 虽然目前要以苦修为主，可冲塔这种积累实战经验、让战斗逐渐融为身体本能的过程，最好还是勤勉一些。 即便无需再像最开始那样，一整晚的全都在进行死斗，也起码每天闯一次‘通天塔’，以保证自身的状态。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再如何天才，也得留下足够多的汗水，才能将那份天赋真正的释放出来。 次日一早，苏清和神清气爽的起床洗漱。 在客栈的一楼大堂看到了同样刚刚下来的吴启。 坐到了吴启的对面，要了和吴启基本相当的早饭，然后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就算在‘壶中世界’里的修炼基本都是‘意识’的修炼，对于身体的消耗极为有限，每一次修炼完，苏清和依旧会胃口大开，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我今天打算继续去虎丘山上逛逛，你是跟我一起，还是另有安排？” 很快将早饭吃完，吴启一边喝茶，一边开口问道。 “还去虎丘山？怎么感觉从来了清河郡城以后，你每天都往虎丘山跑呢？” 苏清和愕然问道。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余大将军的秘密洞府应该就藏在虎丘山里，我对那个洞府很感兴趣，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可想要进入到洞府之中，却不是依靠蛮力就能做到的。 提前多去踩踩点，争取对虎丘山的情况有更详细的了解，这样的话，等到大将军的洞府开启时，才不至于失了先机。毕竟，可不止我一个人在盯着余大将军的洞府。” 苏清和心头微动，一些事情被他在脑海中串了起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崔氏是不是也在盯着余大将军的洞府？” 吴启理所当然的说道：“大将军的洞府在虎丘山上，而虎丘山就在清河郡城外不远的地方。清河郡又是清和崔氏的老巢，这洞府怕不是已经被崔氏视作囊中之物了。” 苏清和扬眉道：“那岂不是说……你接下来肯定会和崔氏发生冲突？毕竟，听你的意思，大将军的洞府里不但有那个什么‘万象星辰刀法’，甚至还会有顶级法宝‘湛虚图’？ 而顶级法宝足以镇压顶级世家之族运，清河崔氏不可能拱手相让吧？这虎丘山的异像，崔氏知道的恐怕不会比你少，他们对于大将军洞府的情况，必然有一定的了解。” 吴启点头道：“最坏的情况，是我和崔氏发生正面冲突，在清河郡，崔氏的整体实力远在我之上。不过我的身份毕竟摆在这里，崔氏不敢下杀手的。 大将军留下的洞府具体是什么样的，没有人知道。洞府打开的前提是什么、如何进入洞府，崔氏也丝毫不清楚，从这一点来说，我并非没有机会。”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我就不跟你去了，反正山上应该也找不到什么线索。至于大将军的洞府，我没什么兴趣。不如趁着空闲，去趟崔氏族宅，看看‘瑞云班’的人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我能从东武城里平安出来，多亏了‘瑞云班’的照顾。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去看过他们。等崔氏族庆结束，我应该也不会再回去了，所以算是提前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吴启赞同道：“也好，说实话，你这刚刚丙等中的境界，带着你上虎丘山，还真是有些不方便。这样，让于左和于右跟着你吧。尽管郡城内的安全有保障，也得以防万一。” 第201章 干逛不花钱 苏清和没有拒绝吴启的好意。 看起来让于左、于右两人跟着他，似乎是存了点监视的意思，可实际上以吴启几人的实力，真要对他进行监视的话，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苏清和暂时不清楚吴启身边跟着的这四人的具体境界究竟如何，不过总感觉四人应该都是甲等的层次。 因此有两名甲等随侍左右，起码无论身处于清河郡城内的任何地方，他的人身安全都肯定能够得到充分的保障。 在客栈的门口跟吴启分开，两组各三人背向而行。 吴启因为要出城前往虎丘山，所以骑马离去。 苏清和三人则是慢悠悠的晃荡在大街上，一边往崔氏族宅的方向走，一边时不时往街道两边的铺面里钻，赏玩铺面内正在售卖的那些各有特色的物件。 当然，主要是苏清和自己在四下里晃荡和各种钻铺面，于左、于右两人其实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以确保不会有突发情况威胁到苏清和的安全。 甚至于两人的戒备态度比跟在吴启身边时还要更加严谨、更加认真！ 没办法，吴启自身拥有着甲等的境界，和苏清和这种丙等中境界的抗风险能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吴启的身边时，两人护卫安全的职责更像是一种姿态。 而跟在苏清和的身边时，两人却真的要拿出百分之百的劲头。 由于来回钻铺面，导致前行的速度很慢。 苏清和发现郡城内这些铺面里的货物竟是相当丰富。 得益于大周境内发达的运河网络支撑，各个郡府里的特产几乎都能在其他郡府中买到。 区别只在于价格！ 同样一件货物，在三十六郡内很可能会出现三十六种完全不同的价格。 因为发往各个郡府的运费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差异。 再加上各个郡府的情况天差地别，有的地方政治清明，自上而下都有能臣干吏，秉承着与民生息的施政方略。 有的地方则腐败黑暗，从官府到世家，全都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这就使得各个郡府里私设的关隘、税卡、运河钞关等等等等，数量上甚至能差出几倍。 由此带来的影响，便是大周境内的各类行商奇多。 同样货物在不同郡府之间的巨大差价，刺激的这些商人们甘冒任何风险。 穿行于各个铺面之中足足逛了一个时辰，苏清和干逛不花钱，对于那些琳琅满目的货品没有买下哪怕一件。 每一个铺面的掌柜又或者伙计一开始都是非常热情的接待进店的苏清和。 然而苏清和除了各种询问价格和货物来历以外，丝毫没有要购买的意思，因此当苏清和两手空空、施施然离开铺面时，自然会招致各种白眼和低声咒骂。 全然被那些掌柜和伙计当成了是想要开店的竞争对手。 苏清和对于这些白眼和咒骂根本不在意。 毕竟，被骂两句、瞪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再者说了，骂张三而已，跟他苏清和有什么关系？ 逛的有点久，问了太多关于各种货物的问题，让苏清和有点口干舌燥。 而绕过了这条街后，又刚好看到不远处的码头旁竖着一个茶棚，于是苏清和便干脆带着于左于右两人坐进了茶摊里，要了一壶粗茶解渴。 这种茶摊卖的都是散茶，喝起来有很浓的涩感。 但胜在便宜，所以很受码头苦力又或者往来的脚夫们欢迎。 苏清和坐进茶摊的时候，茶摊里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张桌子了，其余的七八张桌子则全都坐满了苦力。 其实拢共不过二三十人罢了，相比于码头上正在辛勤忙碌的那些苦力来讲，这些坐着休息的苦力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清河郡城里的数十个内河码头，基本上每天都会从早忙到晚。 数之不尽的货船源源不绝的停靠在各个码头上，必须在停靠后的第一时间，完成货物的清点、查验、交接以及搬卸。 因为一旦有货船耽误了时辰，就很可能会造成某一段运河的船运区拥堵，没有人能承担得起拥堵所造成的后果和责任。 这就导致码头上的苦力们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最饱满的人力。 休息只能轮流进行，每天在开工之前，负责这个码头的漕帮分舵舵主会将当日所有前来开工的苦力按组划分。 每个组干多久、休息多久，这都是一早便定好的。 “张三先生，您方才……为什么一直在询问各个铺面里那些货物的价格和来路？您是想要经商吗？” 一直显得颇为沉默的于左，看到苏清和喝了口茶水后、当即往地上‘呸呸呸’的反应，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经商？不不不，商贾之事需要操心的东西太多，还得勾连官府，着实麻烦。我只是想了解下郡城这边的大体物价水平，借此估算普通百姓活的到底有多么艰难而已。” 苏清和解释的同时，招呼着摊主直接给换一壶热水上来，吩咐其不要再继续泡茶了。 没办法，这里专供给苦力和脚夫喝的茶水，便宜是真的便宜，难喝也是真的难喝。 那一股子涩味喝到嘴里，简直就像是馊了的洗脚水与草席精华二合一似的。 如果是大幂幂的洗脚水，那倒是还能忍忍。 可除非大幂幂就站在眼前，否则谁能相信这是大幂幂的洗脚水？ “估算普通百姓活的到底有多么艰难？” 于左本能的和于右对视了一眼后，迟疑道：“这……有什么用处吗？” 苏清和叹气道：“很难说有用处，也很难说没用处。一个庞大的国家，内部矛盾的激化和传导往往是有滞后性的。但从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上往往能得到直观的体现。 整个大周，就像是一座高塔，高官显贵、豪门世家站在最顶层的塔尖，俯视苍生。可这座塔最底部的台基，却是由无数百姓组成的。如果百姓没了，塔也就塌了。 而百姓其实是最能忍耐的一个群体，除非真的活不下去，否则几乎没人敢揭竿而起。因此我想看看，大周的百姓现在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第202章 水鬼作祟? 于左好奇的问道：“那……能吗？” 苏清和叹气道：“勉强吧，物价还算稳定，郡城这边卖的东西，虽然比东武城那边要贵一些，却也没有贵的多么离谱。米面之类的价格，差不多刚好卡在普通百姓能接受的程度上。 只要米面的价格不会突然飞涨，那清河郡的百姓就不至于被逼迫的流离失所、成为灾民。但这根弦目前来看绷的很紧，抗风险的能力极差。稍有天灾人祸，或许就会直接被绷断。 关键在于，这里是清河郡，是大周粮仓，是粮食丰收之地。按理来说，这里的粮价应该非常低廉才对。其他那些不怎么产粮的郡府，当地的粮价一定会比清河郡贵上不少。 如果连清河郡这边的粮价，都只能让百姓勉强接受的话，其他地方的粮价岂不是已经到了能把百姓逼死的程度？当今局势之艰难，怕是已经远超想象了。” 于左再次跟于右对视了一眼。 不过并未继续开口询问，而是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茶摊里那些苦力们互相之间的闲聊声忽然变大。 其中一名苦力扯着破锣嗓子，相当不满的说道：“俺刚才干活的时候，亲耳听到福祥记的大伙计说的！昨儿晚上有船上的艄公被水鬼捉了去！你们爱信不信！反正大伙计提醒了，青天白日的时候肯定没事，但晚上就离着运河远点，免得成了水鬼的口粮！” “啧，福祥记的大伙计怎么了？难道是福祥记的掌柜吗？那大伙计也就是比咱们强点，读过几年书罢了！又不是修士！他能知道什么水鬼不水鬼的？咱们郡城里修士老爷们到处都是！内河中真要有水鬼的话，早就被修士老爷们给揪出来了！还能留到现在？大家伙说是不是？” 另外一名苦力很是不屑的说道。 说话的同时还煽动起了其他的苦力。 茶摊内坐着的其他苦力纷纷起哄，人多势众的一起表示对那破锣嗓子的不信任。 天天在码头上下力气，从早到晚的差不多每日里都要干到精疲力竭的程度，然后才能换来勉强温饱的日子。 对于这些苦力来说，生活过于乏味，能像眼前这样聚集在一块起哄，都属于难得的娱乐了。 而被嘲讽的那名苦力则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将手中的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将里面尚未喝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一些。 整个人长身而起，脸红脖子粗的吼道：“随便你们怎么说！俺是好心才提醒你们！真碰上了水鬼，俺管你们去死！” 说完，这名苦力径自离开了茶摊。 其他苦力依旧没把这名苦力的提醒放在心上。 各自喝着茶水，同时哄笑着不停对那名苦力进行嘲讽。 “水鬼？” 苏清和看向了于左、于右两人。 于左开口解释道：“运河流经各个城池内的河道情况各有不同，有些雄城的内河，宽度甚至能达到数十丈，为了满足货船在内河航行的吃水需求，深度也能超过两丈。 再加上运河开凿都是直上直下的，不像正常的河道那样，从河边到中心处会有缓坡，因此夜间看不清路的情况下，如果是在运河边上走，不小心失足落水就会很危险。 普通的河道，不小心踩进水里也没关系，河岸边都是缓坡，顶多湿了鞋而已。可运河全程都是直上直下的，若不小心踩进水里，那立刻就会整个人直接全都跌进去。 水性好的，倒是还能重新再爬上来。反正运河平静，也没什么暗流。但不会水的那些，只要跌进去，基本都会被淹死。百姓多愚，以讹传讹，便以为是有水鬼作祟。”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再理会这个话题。 在桌子上留下了几枚铜板后，起身继续往崔氏族宅的方向走去。 同一时间，崔氏族宅里专门提供给仆人们居住的院落中，‘瑞云班’众人在吕种辉的带领下，全部集合在了这个院子，占据了院子起码一半的空间。 除了‘瑞云班’众人以外，还有几名崔氏的仆人，正满脸轻蔑和审视的站在‘瑞云班’众人对面。 相比较之下，‘瑞云班’众人却是一个个面露不忿之色。 不过眼下身处于崔氏族宅，再怎么不满，也没有人敢喧闹出什么动静。 虽然看起来全都像是受到了什么委屈一般，尽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却依旧在努力的克制，尽量保持安静。 吕种辉朝着一名崔氏的仆人拱手道：“张管事，我们虽然贫苦，却绝对不会去做那等手脚不干净的事情。况且我们此来是受崔氏邀请、为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大家自住进这里，便一直谨小慎微，生怕有任何地方做的不好，徒惹贵人不快。 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可能有胆子去偷贵人的东西？再者说了，住进来后，我们几乎就没出过院子，又哪里能有机会去偷贵人的东西？张管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的人我了解，他们没那种胆子。还请您明察秋毫，万勿冤枉我们啊！” 被称为张管事的崔氏仆人眼睛一瞪，不爽道：“你说没偷就没偷？你以为你是谁？一群唱戏的‘贱民’而已！手脚不干净的难道还少吗！我告诉你！这也就是丢了一件贵人没怎么当回事的手镯！如果丢的是贵人非常喜欢的物件，那可就不是我来查了！ 真让贵人们自己来查，你们还想活着从这里出去？做梦！别以为让你们来为族庆进行表演，你们就有多么重要！让你们表演，只是为了体现我们崔氏不忘本而已！真以为你们演的能比郡城里的戏班子更好？呸！赶紧的，别他妈墨迹！都把衣服脱了！” 吕种辉咬牙道：“张管事，修士不是能通过对灵气的控制，隔空进行感知吗？如果一定要查，能不能请崔氏的修士来感知下手镯究竟在不在我们的人身上？让我们把衣服脱光……这实在是……实在是太羞辱人了……” 第203章 不当人啊! “羞辱人？这叫什么话？你们是‘贱民’！别因为我们崔氏让你们过来表演，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贱民’能算是人吗！‘贱民’根本就不算人！” 张管事满脸嘲弄之色的看着吕种辉，口吐芬芳的继续说道：“还请修士过来感知手镯在不在你们的身上？我看你是脑袋不太好使！疯了吧？就为了这么屁大点的事儿，让我去麻烦族里的修士老爷？合着挨骂的不是你啊！ 赶紧的！让你们把衣裤都脱光就直接脱光行了，哪那么多屁话？你以为谁愿意看你们吗？你们这群‘贱民’和牲畜有什么区别？别耽搁时辰！立刻脱光了让我们查一查！要真不是你们偷的那就算了！我也懒得为难你们！” 吕种辉的脸被训的涨成了猪肝色。 确定自己没办法跟眼前这些崔氏的下人们进行沟通后，吕种辉不由用力的呼吸了几下。 从住进崔氏族宅后，他就能清晰的感受到崔氏的仆人们对待他们‘瑞云班’的轻蔑态度。 不过这种事情并不稀奇，以往这几年里，他们每一次过来给崔氏族庆进行表演，差不多受到的都是基本相同的待遇。 尽管崔氏的这些仆人们其实同样属于‘贱民’的范畴。 但崔氏的家仆算是‘贱民’群体中的‘世仆’，和‘伴当’一起，在‘贱民’群体中的地位最高。 在‘世仆’们的自我认知当中，他们并非‘贱民’，而是顶着‘贱籍’的良民！ 只有‘倡优’和‘惰民’才算是真正的‘贱民’！ 并且相比于另外四民对待‘贱民’的态度，反倒是同为‘贱民’的‘世仆’和‘伴当’群体，在面对其他‘贱民’时，会显得更加刻薄。 然而再怎么习惯于被轻蔑对待，吕种辉也很难接受这般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强令脱光衣裤进行检查的羞辱。 奈何形势比人强，身在崔氏族宅内，又涉及到贵人的贴身之物丢失，他们这些‘贱民’被怀疑的情况下，别说被要求脱衣检查了，就算是当场仅因为怀疑便把他们都打死，他们也没处说理去…… 定了定神，吕种辉只能哀求道：“张管事，我们这些人里还有女眷，即便要脱衣检查，是不是也应该让女眷进屋去？安排丫鬟或者婆子给女眷检查？总不好让女眷们在院子里跟我们这些糙汉子一样脱光衣裤吧？” 张管事眉毛一扬，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目光则是顺势落到了吕巧巧的身上。 说实话，‘瑞云班’里的这些女眷，凡是能被评价为不难看的，就已经称得上出类拔萃了。 由于都是‘贱民’，自小便不可能吃到什么好东西，身体发育期的阶段，尽皆补充不到什么营养，又怎么可能让身体长得多好？ 营养的不足不仅仅影响身体发育，对于相貌也会产生一定的副作用。 再加上‘贱民’的生活条件都是很差的，即便‘瑞云班’比绝大部分的‘贱民’生活条件要好，却也不可能好出本质的区别来。 对于戏班子里的女眷自然不可能养的像大户人家那样气质清秀。 不管样貌、身材还是气质，‘瑞云班’的这些女眷都毫无可取之处，着实无法引起张管事的兴趣。 别看只是个仆人，能身在崔氏族内担任仆人，张管事绝对见多识广。 ‘瑞云班’此次带来的所有女眷，真正能引起张管事兴趣的，就只有吕巧巧一人而已。 当然，在张管事看来，纵使是吕巧巧，跟崔氏宗族的女眷也远远没法相比，只不过要比崔氏仆人之中的那些丫鬟好上一些罢了。 所以张管事略微琢磨了下后，忽然荡笑道：“可以，男的就在院子里脱！女的分成两拨，其他女眷跟李妈妈去柴房里检查，至于你，吕巧巧是吧？你跟我进偏房！我亲自给你做检查！” “啊？！” 吕巧巧懵了。 吕种辉同样面露震惊之色。 本能的跨步挡在了吕巧巧的身前，拱手道：“张管事，这恐怕不妥吧？男女有别，还请张管事安排其他女子来检查为好。” 张管事当即板起脸来，斥责道：“你以为我之前没看过你们排的戏吗！你这女儿学过武把式！寻常女子哪里能是你女儿的对手？要真是你女儿偷拿的东西，给她检查出来了，她在惊慌之下劫持我们的人怎么办！ 只有我这样的男人，才有把握控制住你女儿！避免你女儿做出不智的举动！男女有别是个什么说法？你以为我能看上你女儿不成？区区‘贱民’，也配在乎男女有别？我还没嫌弃你女儿脏呢！你在这多嘴什么！” 这番话实在是说的太过分了些。 饶是吕种辉这些年来甚至都已经养成了堪比‘唾面自干’般的绵软性子，听着张管事如此极尽羞辱的言词，都忍不住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瑞云班’的其他人同样一个个面露愤慨之色。 脸上的怒火溢于言表，其中比较冲动的几个人，已经纷纷上前了两步，看着似乎是打算直接对那张管事动手了。 张管事被吓了一跳。 ‘瑞云班’的人从住进来到现在，始终唯唯诺诺，无论他态度多么恶劣，也从没有人敢表达丝毫不满的情绪，让他着实已经适应了‘瑞云班’的逆来顺受。 以至于突然间看到‘瑞云班’的人竟然有了抗拒的意图后，张管事并没有反思自己的言行，反倒是因为自己被吓了一跳而倍感耻辱。 整个人更加尖利的叫道：“干什么！干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崔氏族宅！容得下你们如此放肆吗！你们是不是活腻歪了！还是以为能参加族庆就无法无天！告诉你们！就算把你们杀光了，临时找郡城的戏班子来顶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张管事话音刚落，却忽然听到院子的大门外有声音传了进来。 “原来这里是崔氏族宅啊？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我还以为这里是土匪窝呢。” 张管事愣了下，旋即怒道：“谁！谁在外面放屁！” 第204章 人前人后两张脸 倒也不能怪张管事这么嚣张。 眼下他们所在的这片宅子，是崔氏族宅里专门提供给诸多下人们居住的地方，平日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崔氏的人主动进来。 而作为清河郡实际上的统治者，大周五姓七望之一，崔氏在族宅内的生活堪称奢靡。 整个族宅建筑群内，足足有超过三千名仆人伺候崔氏众多族人的日常起居。 按照建筑群的规划，这些仆人分别居住在崔氏族宅的东西两侧偏院，每一处偏院的规模都不小，各由数十个大小不一的二层环抱式建筑组成。 地位最低下的仆人需要住通铺，往往十几二十个人拥挤在一间房中。 他们又或者她们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却只能得到最差的居住条件和最少的工钱。 至于张管事这个层级的仆人，则可以住上双人间。 房间的面积只是稍微小一点罢了，里面摆上两张床，不用和其他人一起去挤通铺，住的要远比底层仆人舒适的多。 到了各房管家又或者贴身伴当、贴身婢女这个层级，更是有资格直接住单间。 底层的仆人们不光要伺候崔氏众多族人，晚上下值后还得伺候这些贴身伴当和贴身婢女，真就连牛马都不如。 既然是下人仆从们居住的地方，那这里的秩序便肯定和外面完全不同。 张管事在自己负责的这一亩三分地上，绝对称得上是说一不二。 习惯了外面当孙子、里面当老子的身份变化，张管事的脑子里便始终绷着一根弦。 让他将偌大的崔氏族宅本能的分成了两个不同的区域。 这两个区域之间隔着一条犹如天堑般的线。 跨过了那条线，他就是奴才，身子会瞬间佝偻，无论面对谁、无论面对什么事、无论遭遇怎样的不公或羞辱，他都能始终在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根本不将自己当人看。 可一旦回到了那条线内，他就是主子！腰板重新挺直，面对着底层的仆人们时，他会变得异常倨傲、蛮横，肆无忌惮，完全不把那些底层的仆人们当人看。 眼下身处于线内，更是自己主管的院子，张管事的主人翁意识爆棚，对于胆敢挑衅他在此间权威的人或事，当然得毫不犹豫的顶回去。 否则谁还会怕他？ “放屁？嘿，骂的好！原来这就是崔氏一族的待客之道？任由下人随意辱骂来客？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不愧为五姓七望之一，行事之霸道豪横，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苏清和迈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同时很是阴阳怪气的说道。 诗酒公子崔世聚此刻就陪在苏清和的身旁，于左于右两人则是紧随于苏清和的身后。 因此毫无疑问，苏清和的这番阴阳怪气，是冲着崔世聚去的。 而听着苏清和的挤兑，又事实摆在眼前，崔世聚无可辩驳下，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之所以崔世聚会陪着苏清和一起过来，主要是因为苏清和方才前来崔氏族宅拜访时，和崔氏的其他人并不熟悉。 唯一接触比较多的崔安知此刻并不在族宅内，而见过的其他崔氏族老又地位太高，除非是吴启亲至，否则那些族老根本不可能专门出面相迎。 于是乎，单独宴请过苏清和的崔世聚就成了接待苏清和此次拜访的最佳人选。 身为旁系子弟，崔世聚在崔氏族内的地位并不算高。 可毕竟位于人榜前列，天赋还是受到崔氏宗族认可的。 将来甲等可期，正常发展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成长为家族的中坚力量。 因此在崔氏族宅内，崔世聚和绝大部分的旁系子弟有着明显的区别，拥有的权限以及地位基本上能等同于普通的直系子弟。 张管事当然是认识崔世聚的。 第一眼看到苏清和的时候他其实还没当回事。 主要是他这个管事所负责的事项比较琐碎，根本没资格迎来送往，所以今日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苏清和，根本不知道苏清和究竟是谁。 只以为可能是新来的仆从，或者是某个仆从的亲戚。 可随着张管事看到了苏清和身边的崔世聚后，整个人却是当场傻眼。 身子直接僵住，呆呆的看着崔世聚那瞬时黑了下去的脸色，大脑顷刻间一片空白。 诗酒公子……怎么会突然跑到下人居住的地方来？！ “先生且息怒，容我先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下人无状，冒犯了先生，我一定会施以严惩，给先生一个交代！” 崔世聚朝着苏清和拱了拱手，一脸认真的说道。 张管事终于回过神来，听到了崔世聚的表态后，直接被吓得筛糠一般浑身不住颤抖。 他又不傻，自然明白自己在无意间竟是冲撞了贵人。 这简直是取死之道！ 双腿一软，张管事脸色煞白的‘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也不说话，就只是用力的开始磕头。 而‘瑞云班’众人此时已经纷纷喜形于色的看向了苏清和，脸上的愤懑之意尽去，剩下的只有放下心来的轻松。 从抵达清河郡城开始，他们就跟苏清和彻底分开了。 住进崔氏族宅后，又基本上不会离开这座院子，每日里都在抓紧时日排戏，务求在接下来的崔氏族庆中能奉献一场完美的演出。 此时突然见到苏清和前来，根本不用问，肯定是来看他们的！ 在他们的心目中，班子里的这位张三管事，那可是已经得到了王爷看重的大人物！ 他们方才遭遇的那番麻烦，对于真正的大人物来讲，必然能够轻轻松松的得到解决！ 崔世聚并不清楚‘瑞云班’众人的情绪变化。 面露厌恶之色的看了张管事一眼后，沉声道：“把究竟发生了什么，具体跟我讲一遍！不要添油加醋！事情如何，我自会判断。” 张管事停止了磕头，声音发颤的将刚刚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 包括他让‘瑞云班’众人脱光衣裤接受检查的事情也没敢有任何隐瞒。 没办法……‘瑞云班’的人就在旁边站着，他即便想瞒，都不可能瞒得住。 第205章 一级压一级 听着张管事哆哆嗦嗦的把事情从头至尾的讲完，崔世聚简直恨不得将他立毙于掌下。 ‘瑞云班’那可是直系带回来的戏班子！ 虽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单纯从演戏的水平来说，清河郡城内绝对能找出来不止一家比‘瑞云班’更好的。 但就是这样的象征意义，其实才无可替代！ 下人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当‘瑞云班’众人都只是一群普通的‘贱民’，可以随意欺辱。 往年‘瑞云班’过来，也都以‘贱民’之身自省，即使受了欺负，只要不害及性命，便能忍则忍，所以一直以来都还算相安无事。 只要不真的闹出麻烦来，崔氏的其他人自然懒得去搭理‘贱民’们是怎么彼此相处的。 可谁曾想，今年才刚住进来没几天，就整了如此幺蛾子出来！ 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简直胡闹！ “你让他们全都在这院子里脱光了接受检查？你还要把他们的女眷带进屋子里，亲自去检查？” 崔世聚盯着眼前的张管事，目光凶狠的仿佛要吃人。 张管事因为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缘故，根本看不到崔世聚的眼神。 然而只需要听着崔世聚的语气，他就能猜到崔世聚此时此刻到底有多么愤怒。 一时惊骇欲绝，磕头如捣蒜，不住求饶道：“小……小人也是没办法啊……三房七爷的二夫人丢了一个手镯，小人若是不能将手镯找出来，那小人就死定了！” 崔世聚冷声道：“东西丢了就要让‘瑞云班’的人都脱光了接受检查？那其他人呢？如果是其他人偷走的，你光检查‘瑞云班’的人有什么用！” 张管事继续磕头道：“公子明鉴啊！这‘瑞云班’的人没来之前，族宅里何曾丢过东西？偏偏是这‘瑞云班’的人住进来没几天，手镯就丢了！不是他们偷的，还能是谁偷的？” 吕种辉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张三！你是了解大家伙的！大家伙再怎么穷，也从来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情！更何况从住进来到现在，我们几乎就没离开过这个院子！ 白天全都聚集在院子里排戏，晚上则老老实实留在院子里休息。为了避免惹麻烦，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出去！这种情况下，大家伙怎么可能有机会去偷什么镯子呢？！” 苏清和笑呵呵朝着吕种辉点头道：“班主勿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只要我在这儿，就没人能冤枉你们。” 吕种辉连连称是，态度显得异常客气。 今时不同往日。 他很清楚眼前的张三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托庇于戏班子谋生的破落户。 被王爷看重，飞黄腾达只在旦夕之间。 对方能念着之前的交情，抽空过来和他们叙叙旧，已经是极为仁义的举动，他这个班主若是拎不清、依旧摆着以前的姿态，那才是自讨苦吃。 起码在吕种辉想来，应该是这样的。 崔世聚深吸了口气，依旧死死地盯着张管事，沉声道：“这和你非要亲自去搜查‘瑞云班’的女眷有什么关系！男女有别，既然非要让人脱掉衣裤，为何不让女仆去进行搜检！” 张管事下意识的就想要将方才用来敷衍吕种辉的说词拿出来进行狡辩。 然而话到了嘴边，他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后，却发现崔世聚的脸色竟是无比冰冷。 最后的那点侥幸心思彻底烟消云散，张管事再次以头抢地，声音中带着哽咽的哭诉道：“公子饶命！小人……小人一时糊涂、鬼迷心窍，这才犯了让崔氏蒙羞的错误，还请公子看在小人这些年来一直忠心耿耿，饶过小人这一次！” 崔世聚眯眼道：“先把丢了的镯子找出来再说！三房七爷的二夫人……她的首饰不是向来由其贴身婢女负责掌管吗？婢女在哪？既然丢了镯子，怎么不先寻婢女问个清楚？” 张管事缩了缩脖子，抹了把眼泪后，很是委屈的说道：“公子，不是小人不想问，而是人家根本就不理我。二夫人其实还不清楚镯子已经丢了，正是二夫人的贴身婢女发现镯子丢了，害怕之下，强令我必须今天把镯子找出来。 您是知道的，人家可是贴身婢女，对小人这样的小管事，一向呼来喝去，怎么可能跟小人解释什么？就只是把事情安排下来而已。小人若是办的不好，没把镯子找回来的话，到时候二夫人必然护着她的婢女，罪责全要落到小人头上。” 崔世聚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抬头环视了一圈，目光在院子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扫了一遍。 除了‘瑞云班’以外，院子里还有一些崔氏的仆人。 崔世聚扫视的同时，体内灵气外放，以气息对院子里的所有人进行了一番初步的查探。 能被崔氏的人看上充当首饰，即便只是某位直系的小妾，那镯子也肯定不是凡品。 用灵气去进行感知，应该能有所收获。 苏清和也跟崔世聚有着相同的想法。 但他观察的重点却是院子里每一个人的微表情变化！ 崔世聚很快通过自身外放的灵气，完成了对这个院子的简单查探。 由于这个院子现在已经全部用来安顿‘瑞云班’了，所以自然没能找出任何问题。 略微思索了下后，崔世聚朝着眼前的张管事说道：“去把二夫人的贴身婢女喊来，我有事要问她。至于你，我会将你的所作所为上报给执事长老，究竟如何处罚你，由执事长老来决定。” 张管事哆嗦了下，脸上浮现起了绝望之色，失魂落魄的起身朝院外走去。 苏清和任由崔世聚主持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并没有任何要主动干预的意图。 趁着那名婢女还没有被喊来之前，苏清和走到了吕种辉身旁，宽慰道：“班主不用担心，东西确实不是咱们‘瑞云班’拿的，我大致上已经找出真正偷东西的人了，不过这里毕竟是崔氏族宅，涉及到的人都是崔氏下人，究竟如何处置、如何发落，咱们其实说不上话，只看崔氏怎么做吧。” 第206章 有我无忧 看到苏清和的态度一如既往，吕种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逢高踩低，随着自身地位的提高，对待故人的态度往往会呈现出天差地别一般的变化。 吕种辉对此是能够接受的，身为‘贱民’，他经历过不知道多少远比类似情况更加丑恶的嘴脸。 可他确实没有料到，真实情况远比他预想的要好的多。 一旁的吕巧巧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明显忍住了，整个人显得颇为纠结。 苏清和自然注意到了吕巧巧的表情变化，不由笑道：“怎么了？之前不是挺喜欢跟我说话的吗？这都好几天没见了，结果见了面却变成哑巴了？不像你啊。” 听着苏清和的打趣，吕巧巧刚在心里面生出那一丝陌生感，立时烟消云散。 忍不住白了苏清和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幸亏你来得及时！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要让那个混蛋张管事给侮辱了！” 苏清和笑容微敛，认真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若崔氏对那张管事的处罚合你心意也便罢了，若处罚的不合你心意，我会亲自出手的。” 吕巧巧心下顿时一喜。 不过转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赶忙摇头道：“别生事，反正……反正我们也没真的吃亏。这里毕竟是崔氏族宅，真闹出动静的话，咱们肯定会倒霉的。” 苏清和揉了揉吕巧巧的头发道：“一切有我，安心便好。” 吕种辉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看崔世聚，小心翼翼的问道：“张三，你说你已经找出偷东西的人了？是谁啊？该不会就在这个院子里吧？”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就在这个院子里。当然，也可能不是她干的，但肯定跟她有关系。” 吕种辉颇为奇怪的问道：“为何如此确定？你也只是刚到而已，人都还没认全吧？”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我确实不知道谁是谁，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真正偷东西的人，知道丢失的东西是自己偷的。既然如此，便注定了真正偷东西的人，在面对着局面的变化时，会有异于常人的表现。 一个直系的妾室丢了件不怎么喜欢的手镯而已，其贴身婢女既然会找到那位张管事的头上，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刚好负责管理伺候妾室起居的那些下人们，所以这院子里的崔氏仆人，肯定都是伺候那位妾室的。 崔氏族宅内住了那么多人，各房有各房几乎固定的活动区域。特别是下人，往往只会在各自伺候的区域里往来，串区的情况必然是很少发生的。这就意味着，一旦有东西丢失，那么是外人所为的概率，非常的小。 更何况这崔氏族宅里住了不知道多少修士，光甲等的大修行者就达到了两位数。宵小之辈根本不可能有勇气偷摸潜进来，而丢失的又只是一件不算很珍贵的手镯而已，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偷东西的一定是内鬼。 那位张管事方才说了，这么多年来，崔氏族宅内都没丢过东西。结果你们刚住进来没几天就丢了。我有理由怀疑，偷东西的人正是看到你们住了进来，于是临时起意，想要偷走东西后，把这事情嫁祸到你们头上。 结合这些猜测，偷东西的有很大可能是伺候那位妾室起居的某个下人。并且会跟着张管事一起来对你们进行搜检，以时刻关注这件事情的进展。万一出现什么漏洞，还能尝试着把自己摘出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吕种辉想了想，旋即心悦诚服道：“有道理！我真是关心则乱了。突然被那张管事指责偷了东西，一时吓得六神无主，都没来得及好好思考下这件事情的情况。” 苏清和背着双手道：“真正偷东西的人知道东西是自己偷的，看到就这么件小事，竟然莫名其妙的惊动了诗酒公子，自然会心下惶恐。又看到诗酒公子明显打算一查到底，这不安之态只会更甚。 相比于院中的其他人，真正偷了东西的人一定会更加紧张。又不是修士，表面上装的再如何镇定，身体的一些反应也不可能控制的住。所以方才诗酒公子感知手镯气息，我却在感知众人情绪变化。” 苏清和并没有将话说的很清楚。 因为要讲明什么血液流速、呼吸急促、心跳频率加快、手心出汗等等等等这些生理反应，需要解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苏清和懒得解释，所以只要让吕种辉大致明白情况就好。 只要身为班主的吕种辉彻底放松下来，那‘瑞云班’的其他人自然也就会随之放松下来。 很快，那名贴身婢女被叫到了院子里。 面对着崔世聚，贴身婢女表现的非常恭顺，丝毫不见丁点刁蛮又或泼辣之意。 看人下菜碟，是每一个仆从都必须具备的基本生存技能。 崔世聚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几个问题，确认手镯昨天还在，今天婢女在整理首饰的时候才发现丢了之后，立刻将伺候那位妾室起居的那些下人们全都召集了起来。 没浪费什么时间，因为绝大部分人本就被张管事带着要对‘瑞云班’进行搜身检查。 只有两名仍在妾室所居住的宅子里打扫庭院的仆从被喊了过来。 总共九个人，五男四女，由张管事统一安排每日里需要做的活。 崔世聚让这些人并排而站，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了过去。 被审问的人忽然变成了这些崔氏的仆从，‘瑞云班’众人反而站在一旁看起了戏。 “镯子既然是今天丢的，就肯定还藏在族宅里，尚未来得及被带出去。偷东西的人肯定是你们九个之一，因为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到院子里去。 是谁偷的的，自己主动站出来，将镯子还回，我可以做主从轻发落。但若是依旧执迷不悟，心存侥幸，认为自己能不被揪出来，那我一定从严处理！ 不要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修士的手段究竟有多少，你根本不清楚。我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毕竟你也是苦命人，我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别逼我。” 崔世聚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第207章 人和人在一起，不是骗就是演 随着崔世聚话音落下，院子里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凝固。 九个仆从加上张管事总共十人，在听完了崔世聚的那番话后，一个个都显得很是不安。 如果单纯从表面上的反应来看，其实很难判断出究竟是谁偷了东西。 甚至瞧着好像每一个仆从都很无辜，给其他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崔世聚可能判断错了。 其中几名仆从下意识的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两边。 发现两边都没什么动静后，又立刻重新低垂着头，丝毫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多说什么。 足足等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却没有等到人主动坦白，崔世聚的脸上浮现起了失望的神色。 扭头看向了苏清和，开口道：“张三先生，我看你似乎成竹在胸，是已经发现东西被谁偷了吗？我如果将事情上报，由家族甲等出手的话，想找到被藏在家族内某个地方的一件首饰，并不会很困难。 可这么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若还要惊动家族甲等，势必会影响到家族对我的评价。如果张三先生已经发现了偷东西的人是谁，还请直接告知，我也就不用继续在这里无谓的浪费工夫了。” 苏清和没有拒绝，重新走回了崔世聚的身旁后，抬手指向了九人中的一名中年妇女。 这中年妇女正是之前被张管事指定为去给‘瑞云班’女眷搜身的李妈妈。 忽然被苏清和伸手指出，中年妇女瞬间脸色大变。 本能的便想要张嘴喊冤。 然而还没等她发出声音，苏清和就已经率先说道：“崔兄方才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修士的手段究竟有多少，你根本不了解。我既然指认你，便意味着我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 你当然可以继续喊冤，但崔氏对于冥顽不灵、不知悔改的下人会怎样进行惩戒，你应该比我知道的更详细。所以你若是想亲身体验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反正是你自找的。” 中年妇女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她愿不愿意承认，根本不重要了。 动物和动物在一起时，不是闻就是舔，人和人在一起时，不是骗就是演。 真有冤屈的人，在喊冤时会非常的理直气壮、乃至于义愤填膺，因为自己蒙冤受屈而感到激动异常。 而没有被冤枉的人在喊冤时，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演’的痕迹。 天赋异禀的人或许能‘演’的真一些，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不对劲之处。 可大部分人的演技比较一般，无论言行还是举止，看起来都会有些刻意，以修士无比敏锐的观察力，只要足够专注的去观察，那普通人想逃脱修士的眼睛，着实非常困难。 果然，中年妇女没再继续进行无意义的挣扎，坦诚了手镯是被自己偷的，并且告诉了崔世聚，那只手镯被藏到了什么地方。 根据中年妇女坦白的地方，手镯被顺利的找到，还到了那位贴身婢女的手上。 不过这件事情却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崔世聚被迫亲自进行处理，便注定了他需要拿一个完整的结论出来，让直系的人看到他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足够公平公正。 手镯丢了，那位贴身婢女同样有责任，必须要受到惩罚。 中年妇女偷了手镯，受到的惩罚肯定最重。 至于张管事，其荒唐的做法在恶劣程度上甚至还要超过中年妇女，所以下场恐怕不会比中年妇女好多少。 崔世聚朝着苏清和拱手道：“张三先生，我要先去对这件事情做一个收尾，同时还得把这件事情上报给执事长老知晓。虽然事情本身很小，但暴露出来的问题却非常恶劣，必须严肃处理才行。 等我处理完，会立刻回来，将家族对这件事情的最终决定意见告诉你。当然，家族的意见不一定能让你满意。所以若是你到时候对意见不满意的话，也可以跟家族这边沟通。一会儿见！” 说完，崔世聚当即带着那十几个人一起离开了院子。 尽管其他那些并未偷盗的仆人完全是受牵连的，可同属于张管事手下，遇到了这种事情，肯定要一起接受质询。 这也就是崔家身为五姓七望，内部自有规矩，再加上崔世聚只是旁系子弟，想要处理属于直系的下人，得注意影响。 否则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心善一点的驱逐出门墙，任其自生自灭。心狠一点的，当场杖毙，官府也挑不出理来。 随着院子里只剩下了‘瑞云班’的人，场间的气氛便瞬间热闹了起来。 吕种辉还会想着彼此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得注意态度，以免徒惹人不快。 ‘瑞云班’的其他人却完全不在乎这些。 一个个立刻将苏清和围了起来，无比好奇的询问起苏清和这几天的遭遇来。 自从住进了崔氏族宅，‘瑞云班’这些人为了避免招惹麻烦，便几乎从不离开这座院子，以至于就像是被隔离了一般，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丁点也不知晓。 想要从苏清和的嘴里问出一些新鲜事来，实属正常。 苏清和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提问并未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挑着能说的事情、比如参加崔氏的酒宴以及虎丘山上有法宝现世这种，颇有些添油加醋的拿出来讲给了‘瑞云班’众人听。 直听的众人啧啧称奇，时不时便有人发出一两声下意识的惊呼。 吕种辉倒是没凑这个热闹，和吕巧巧一起站在最外围，静静的看着苏清和神态亲近的跟戏班子所有人嬉笑交谈，半晌，终是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爹？你不高兴吗？” 一旁的吕巧巧好奇问道。 吕种辉摇头道：“怎么会不高兴？只是觉得可惜，这张三绝非常人，有本事的同时还如此念旧，你若能嫁他，这辈子我都不用再担心你了。” 吕巧巧嘟嘴道：“我跟张三大哥都已经说开了，你还想这些不靠谱的做什么？” 说完，吕巧巧忽然朗声道：“张三大哥！你能不能跟我进屋一趟，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第208章 查到来历了? 随着吕巧巧忽然出声，原本兴奋的围着苏清和问东问西的‘瑞云班’众人，纷纷闭上了嘴。 互相之间挤眉弄眼的同时，尽管不再开口说话，但眼神里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戏班子的人都知道吕巧巧喜欢这位张三管事。 只不过这位张三管事忽然间被九江王看重，身份地位似乎一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导致吕巧巧对于张三管事的喜欢，顿时没了出路。 起码在‘瑞云班’众人看来，确实是这个样子的。 ‘贱民’只能跟‘贱民’婚娶，而那位张三管事被九江王看重，脱离‘贱籍’只在旦夕之间，又怎么可能跟吕巧巧成亲？ 戏班子里暗中倾慕吕巧巧的那几个人，更是因此而倍感振奋。 结果他们正问的起劲儿呢，吕巧巧却毫无先兆的让张三管事进屋？ 这是想干嘛？！ 该不会是知道在一起无望了，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张三管事来探望大家伙儿的机会，想直接将生米煮成熟饭吧？ 倾慕吕巧巧的那几个人，眼看着两人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钻进了屋子，并且还反手关上了屋子的门，一时都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苏清和笑呵呵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我自己缝的一个护身符而已。” 吕巧巧从床铺的枕头下摸出来一个类似于香囊的东西，说话的同时，略有些脸红的递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接着说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便不去做那些奢望了。能被九江王看重，你以后必定是要飞黄腾达的。这个护身符不值几个钱，却是我一针一线缝的。我本就不耐针线活，缝起来着实扎手扎了好几次。 但一想到是给你缝的，我就觉得……好像连扎手都甜的很呢。反正，你若不喜欢，扔了便是。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只是觉得相识一场，能留下点念想总是好的。等你去了神都，也……也不要忘了我。” 苏清和接过了香囊，郑重收入怀中，点头道：“多谢，希望……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吧。” 吕巧巧没再多说，而是鼓起勇气，主动上前，双手发颤的抱住了苏清和。 很简单的一个拥抱，算是发乎情、止乎礼。 苏清和仅仅是拍了拍吕巧巧的后背，而吕巧巧也只是将脑袋枕在了苏清和的肩膀上。 两人都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不光是因为屋外还有整个‘瑞云班’的人在等着，同时也是因为对于吕巧巧来说，能主动拥抱苏清和，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苏清和对此其实也有些触动。 他当然不是道学先生，在男女之事上也从没有什么特殊的坚持。 如果可以的话，当一个渣男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再怎么不介意，若是能更纯粹一些，依旧是极好的。 他曾经想要牵了手就能结婚的爱情， 却活在一个上了床也没有结果的时代。 不知道多少人一辈子里最大的‘不值得’，尽皆是年轻时最坚定的那句‘我愿意’。 “好了，出去吧，在屋子里呆的太久，会让那帮家伙多想的。班子里可是有不少你的仰慕者，真让他们误会了，以后你若嫁了他们，岂不是平添麻烦？” 苏清和笑着说道。 “我才不会嫁给他们！他们哪里能和张三大哥你比？” 吕巧巧噘嘴说道。 同时不再继续抱着苏清和。 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鬓角，转身推门而出。 随着屋门打开，院子里的‘瑞云班’众人立刻互相就近攀谈起来，仿佛他们对于屋内发生了什么并不关心似的。 演技过于拙劣，若非苏清和还算通晓人情世故的话，恐怕重新回到院子里时，就不再有人情，只剩下事故了。 跟吕种辉又攀谈了一会儿，崔世聚终于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将苏清和喊到了院门口，一脸无奈的说道：“事情都查清楚了，那李妈妈有个儿子，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这几个月来忽然迷上了赌博，在赌场里输的一干二净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们崔氏虽然给仆从发的月例不低，可再怎么不低，也顶多是让仆从能吃饱穿暖，偶有结余罢了。面对数额不小的赌债，李妈妈根本拿不出来，可拿不出来的话，他的儿子就得被赌场打死。 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李妈妈便决定铤而走险，偷点东西拿来抵债。经执事长老决定，李妈妈和张管事一起被驱离，并且我崔氏所有族产都不会再雇佣他们二人，那贴身婢女被罚禁闭三日。 同时由于张管事处事不明，对‘瑞云班’多有折辱，所以‘瑞云班’此次为我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常例以及赏赐都会翻倍，这笔银子对于‘贱民’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完全是看你面子给的。” 苏清和扬眉道：“既然处理完了，崔兄为何叹气？是觉得处理的不够妥帖吗？” 崔世聚摇头道：“那倒是没有，李妈妈的行为尽管罪不可恕、却情有可原，一个下人而已，我们也懒得太过计较。至于那张管事，只能算他倒霉。如果张三先生认为处罚太轻，出不了心头恶气，也尽可以自行再去严惩。 反正他们俩都不再是我们崔氏的仆从了，无论张三先生怎么处置，都和我崔氏无关。我之所以叹气，完全是因为另一桩事。先生之前拜托我帮忙盯着永平镇那件案子，特别是关于三名旅人的来历，家里……已经查到了。” 苏清和双眼微微瞪大了些。 立刻回头朝着院内喊道：“班主，我临时有事，得先走了。你们之前受到的折辱，崔氏已经确定了给你们的补偿。此次演出的一应常例、赏赐，全部翻倍。” 吕种辉闻言，当场愣住。 ‘瑞云班’的其他人同样傻在了院子里。 所有声音瞬间消失，院内顷刻便陷入到了落叶可闻的境地！ 不过仅仅一个呼吸不到，聒噪的欢呼声便骤然喧哗而起！ ‘瑞云班’的人仿佛全都疯了一样的激动庆祝起来。 第209章 不是……为什么啊? 将崔氏的处理结果告知了‘瑞云班’众人后，苏清和不再耽搁，拉着崔世聚便离开了院子。 于左于右两人仿佛幽灵一般的跟在了后面。 一边朝着通往族宅大门的方向走去，苏清和一边开口道：“崔兄，边走边说吧。不过这里是你们崔氏的族宅，你把这些事情直接告诉我，没关系吗？会不会被人窥听了去？” 崔世聚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镇守家族的甲等并不会窥听族内各人平日里都说了些什么，况且这么多人住着，想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平白乱了心境，叨扰自身修为。 对于家族的镇守，主要是防备有宵小胆大包天，偷摸翻墙进来窃取财物。因为家族本身布置有‘结界’，一到了晚上就会开启，若是有修士想潜进来，很容易便会被发现的。 再加上我们崔氏世居清河郡城，真敢来撩拨虎须的人几年十几年都不见得能有一个。镇守家族的甲等往往都在闭关苦修，没有谁会特意盯着族里的。” 苏清和点头道：“没有隐患就好，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怕影响到崔兄。毕竟，这件事虽然不会损害你们崔氏的利益，却终究有泄密于外的嫌疑，若是崔兄这种做法被族内长辈发现了，恐对崔兄不利。” 崔世聚笑着说道：“要真有这种风险，我就在外面随便找个酒楼、开个房间，再喊先生相聚，边喝边聊了。既然我直接在这里跟先生说，那肯定是安全的。” 苏清和拱手道：“是我多虑了，不知那几名旅人的来历究竟如何？是谁派他们去东武城的？” 崔世聚收敛了笑容，一脸认真的压低声音道：“按照家族的调查，那三名旅人……是安知的人！” 安知？ 崔安知？！ 苏清和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崔世聚则是继续说道：“之前家族在对永平镇案件进行调查时，因为跟东武城的案件也有牵连，所以是直接并案进行处理的。官府对于任何案子的调查都向来敷衍，而镇妖司除了神都镇妖使司还算得力以外，地方上的镇妖司分部很难指望上。 因此碰到了这种牵扯到妖魔的案件，除非是那种流窜残害百姓的妖魔，镇妖司分部或许还能起到一些作用，其余凡是针对潜伏于城池内的那些妖魔密谍进行调查的案子，镇妖司分部的能耐一直有限，绝大部分时候，都要依靠着地方世家去查。 更何况东武城的案子直接牵扯到了我们崔氏，永平镇的案子既然跟东武城的案子有关，我们直接插手干预，谁都不能多说什么。尽管东武城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可其中仍有疑点，家族是根据那些疑点，顺藤摸瓜进行调查的。” 这番解释很详细。 只不过有点太详细了。 苏清和心下颇觉奇怪。 以崔世聚的身份，愿意透露点不算机密的消息给他，便属于卖他一个不小的人情了。 直接告知他结论就好，至于案子是怎么查的、结论又是怎么得出的，根本不需要跟他讲明。 看了身旁的崔世聚一眼，苏清和沉吟道：“结果就查出了在永平镇内被妖魔杀掉的那几名旅人，是崔安知的人？” 崔世聚面露沉重之色的说道：“没错，而且家族在调查这件案子的过程中，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阻力。族内明显有人在通过暗中施加影响的方式，延缓对这件案子的调查。 虽然目前族长想要把案件查个水落石出的态度非常坚定，可如果感受到的阻力继续增加的话，谁也说不准族长会不会改变主意。总之，这件案子我不会继续打听了，还望先生理解。” 苏清和拱手道：“我明白，多谢崔兄帮忙了，能知道那几名旅人是崔安知的人，这就足够了。王爷只是对这件案子比较好奇而已，既然看起来案子从头至尾都是崔氏内部的问题，那我估摸着王爷也应该不会再愿意牵扯其中了。” 崔世聚同样拱手还礼，再次叹气道：“身在豪门望族之中，总有诸多身不由己之处，先生能明白我的难处就好。听说王爷昨日来家里和家主敲定了一件事情，我们崔氏会以先生的名义发出请柬，邀请全城世家和官宦子弟参加一场诗会？” 苏清和苦笑了一声，没有任何隐瞒的将昨日里回到客栈后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崔世聚听得有些忍俊不禁。 摇头道：“郡尉家那位二公子……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反正在这清河郡城内，没什么人愿意去招惹他。我没记错的话，张三先生对于最新的天地人榜是有所了解的，对吧？ 那应该有看到过那位二公子的名字。他叫何浩然，最新一期排在了人榜的第四百九十六名上，绰号奔雷手。何家属于郡城大族，郡尉这样的职位，一般都需要交由本地豪强来担任。” 啊？居然还是个人榜高手？！奔雷手何浩然？！ 苏清和很是意外。 疑惑道：“不是说郡尉家的那位二公子向来纨绔，行事蛮横霸道、并且不学无术吗？这也能登上人榜？” 崔世聚干咳了声，强忍着笑意说道：“何氏毕竟是大族，底蕴虽然远远没办法跟我们崔氏相比，但在郡城起码能排到前五之内。尽管何浩然天赋一般，可何家凭借着积累的天材地宝，不怕浪费的情况下，强行把他推到丙等境界，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当然，这种做法一是很不值当，消耗掉的那些天材地宝，即便用来培养乙等修行者都绰绰有余。运气好的话，没准都能培养出甲等大修行者了。二是何浩然这辈子都会停留在丙等的境界上，再难有寸进。至于说何浩然的人榜排名……其实是买的……” “啊？！买的？！不是……这玩意儿还能买？！而且买了干嘛啊？我没记错的话，人榜不是用来诱导妖魔的吗？登上人榜的话，很容易会被妖魔盯上吧？实力强也就罢了，起码能应对一二。可若是实力很差的话，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苏清和一脑门子的问号，想不通买人榜排名是个什么神奇操作。 第210章 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真的会极度无语 崔世聚又是一声干咳，表情颇有些玩味的说道：“天地人榜背后隐含的深意，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能误导妖魔的。虽然妖魔之中也有不少极聪慧之辈，可绝大部分的妖魔其实都和野兽无异。 但随着时日的推移，经年月累之下，妖魔一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于天地人榜不再像最开始时那样关注，不再会为了杀掉榜上的某个人，从而付出过于惨重的代价，顶多顺手为之罢了。 天榜和地榜还好，终究牵扯到的是甲等和乙等的修行者。并且只要能登上地榜，便意味着甲等可期。纵使突破甲等后进境不尽如人意，能杀掉一名日后的甲等，对妖魔来讲照样是不亏的。 然而到了人榜却直接来了个大变样，除了人榜本身记录的是丙等修士、变数实在太大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人榜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整整五百人，足足是天地二榜加起来的五倍。” 苏清和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妖魔一方觉得能登上人榜的高手只是有潜力而已，至于潜力究竟能不能兑现，谁都无法保证。 再加上数量实在太多了，如果盯着人榜去进行针对，那好不容易潜伏到大周境内的妖魔密谍，就什么都不用干了，所以人榜干脆被妖魔忽略了？” 崔世聚点头道：“倒也不能算是忽略，只能说是没那么重视了。因为妖魔一方发现，人榜上的那些年轻俊杰们，纵使不被它们针对，其实在成长和历练的过程中，也很容易发生意外。 与其盯着人榜上的那么多人，倒不如将有限的资源都放在天榜和地榜上。不过若是能碰到一些凑巧的机会，可以在不付出多少代价的情况下杀掉人榜中人，那妖魔们同样会选择出手的。 随着妖魔对人榜的关注度下降，登上人榜后已经不怎么需要担心被妖魔盯上了。于是开始有人起歪心思，谁让天地人榜的名声足够大呢？一旦能登上天地人榜，几乎立刻会名扬整个大周。” 苏清和哭笑不得的说道：“等于是花钱宣扬自己？可是……天地人榜不是由朝廷审议并且下发的吗？花银子把自己的名字买上去，朝廷能允许？” 崔世聚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允许？天地人榜里的人榜，本就有着混淆视听的作用。豪门世家一般都会各施手段，让家族里真正被看重的年轻子弟不要登上人榜，以免年纪轻轻、死于非命。 这种情况下，有人愿意给朝廷银子，用来买个名额，岂有不应之理？当然，朝廷对此有一定规程。比如想买排名的人，至少得拥有丙等上的修为，并且只能买四百名之后的那一百个名次。” 苏清和以手扶额，倍感无语的问道：“那这个排名，卖的贵吗？” 崔世聚耸肩道：“这么说吧，大周天地人榜的印制和刊行天下，其中涉及到的所有花销，无论是纸张、油墨、印刷，还是工匠和相应官吏的薪俸发放，都不需要朝廷拨付银子。光靠着贩卖那一百个上榜名额，不但能满足以上花费，甚至还能小有结余。”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真的会笑出来。 恰好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崔氏族宅的大门口，苏清和努力摆脱掉了心头升起的那股荒谬感，朝着崔世聚拱手道：“崔兄留步，我这就回去将崔兄告知的消息上报给王爷知晓。非常感谢崔兄的帮忙，等诗会的时候，咱们好好喝一杯。” 崔世聚拱手回礼道：“不用客气，我跟先生一见如故，能帮到先生和王爷便好。那就等诗会的时候咱们再细聊，希望能继续一睹先生大作。” 苏清和同崔世聚告了辞后一路不停，并未像来时那样四处闲逛进店，而是带着于左于右两人，径直返回了客栈之中。 时辰尚早，吴启还在城外，苏清和便没有回房间里休息，而是在于左于右的陪同下，干脆坐到了吴启房间内的椅子上等候。 一边喝着于左泡的茶水，一边开口道：“对于崔世聚所说的那些话，你们觉得可信吗？” 于左是跟于右对视了一眼，略有些犹豫后，这才一脸为难的拱手道：“先生，我不懂太多道理，那诗酒公子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也不敢妄言。还请先生自行判断，或等王爷回来后，跟王爷商量。” “无趣，你们家王爷之前还答应我，要带我去勾栏听曲！结果呢？勾栏到现在都没去过哪怕一次，反而天天辞青，一辞就是一整天，放着正经事不做，就知道窝在山沟沟里晃荡！” 苏清和随口诽谤道。 于左、于右强忍着没有翻白眼，只是各自别过脸去，不想跟苏清和一起胡诌八扯。 当然，这是苏清和故意在讲的玩笑话。 被吴启带在身边的这四人，明显是心腹之中的心腹。 他已经准备好接下来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都跟吴启混了，既然如此，当然要主动跟吴启身边的这四个高手熟络起来。 自从得到‘炼妖壶’以来，他的境界提升速度一直像是坐火箭一样。 可抵达清河郡城后，境界的提升却隐隐有了要停滞的迹象。 没办法……谁让潜伏的妖魔密谍不好找呢？ 起码目前来看，就算是凭借着他对气息远超常理的敏锐感知能力去寻找妖魔，依旧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若没有一个正经差遣，能光明正大的、合理合法的去接触和妖魔有关的各类卷宗，那单以现在的情况去分析，似乎想要捕捉妖魔以提升自身境界，只能靠运气？ 要是这样的话，吴启之前提出的那个想法，准备等到了神都后直接将他举荐进神都镇妖使司的打算，还真不是不能考虑…… 至于说他给原主背了黑锅的身份问题，至少根据眼下不断试探的结果来看，吴启确实是不在乎的。 这就够了！ 等到身份彻底洗白，他便不需要再有什么顾虑，加入神都镇妖使司，似乎……是个不错的方向？ 第211章 不畏迷雾遮望眼 吴启在城外逛了一整天，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三刻了。 差不多下午五点四十五、将近六点的样子。 苏清和在房间里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吴启回来，便到了时辰后，干脆领着于左于右下到一楼大堂，要了点酒菜，边吃边继续等。 随着天色基本上完全黑了下来，吴启这才在于前于后两人的陪同下，回到了客栈当中。 刚进大堂就看到苏清和正在喝酒吃肉，吴启顿时有些心理不平衡，上前一屁股坐到了苏清和的对面，拿起酒坛便给自己面前的空碗倒了个满碗。 仰脖一饮而尽后，颇为不爽的说道：“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跑了一天，你可倒好，在客栈休息不说，还好酒好肉的享受着，咱俩到底谁是王爷？”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当然你是王爷，可谁让你对传说中的大将军洞府有想法呢？我没想法，自然没有兴趣去凑这个热闹。你有想法，就只能心甘情愿的去受累。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你有所求，便有所累，这是很公平的事情，对不对？” 吴启愣了下，喃喃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十六个字反复念叨了几遍后，刚刚才坐下的屁股忽然就抬了起来。 整个人当场站的笔直，接着拱手作揖，给苏清和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重新直起身子后，吴启再次坐到了苏清和的对面，感慨道：“先生确实是有大智慧的人，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有些轻佻，可总是能时不时的说出一些发人深省的话来，思之着实令人目眩。” 苏清和有些脸红，果断转移话题道：“今天在崔氏族宅内，崔世聚特意告诉我，根据崔氏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死在永平镇的那三名旅人，是崔安知的人。” “崔安知？” 吴启的脸上流露出了跟苏清和之前刚知晓这个消息时一模一样的惊讶之色。 苏清和点了点头，将崔世聚说过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后，开口道：“王爷，你觉得可信吗？” 吴启皱眉想了想，疑惑道：“为什么是崔安知？身为直系子弟，崔安知在崔氏族内还是很受重视的。尽管没登上人榜，可他无论天赋、又或者潜力，实际上都在崔世聚之上。 他的个人利益和崔氏的宗族利益应该是高度绑定的，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要背着崔氏宗族，自行安排人手去做某些事情？瞒着宗族，自行其是，对他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苏清和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所以我觉得这里面颇多古怪之处。那三名旅人带着‘照妖镜’的仿品，路过永平镇时直接被妖魔截杀，整个过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们三人故意去送死似的。 毕竟，‘照妖镜’的仿品可不是普通法宝的仿品，本身还是非常珍贵的。三名旅人随身携带，自然身负要事，按理来说，行踪无论如何都应该非常保密，包括携带的法宝，也不会有丝毫泄露。 如果妖魔一方的情报能力真的强悍到了这种程度，不但能查到三名旅人带着什么东西，要去做什么，更是能查到三名旅人的行动路线，那整个清河郡怕不是都已经被妖魔渗透的千疮百孔了。” 说到这里，苏清和将面前酒碗里的酒水一口喝干，继续说道：“想做到这一点，妖魔得在清河郡城内投入多少资源？且不说有没有那么多妖魔潜入进来，即便真的有，崔氏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清河郡在崔氏的经营下，就连朝廷都没办法掺太多沙子，一郡之守的政令甚至都出不了郡城。如此强大的掌控力，真要是有那么多妖魔渗透进来的话，崔氏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我一直怀疑，是那三名旅人背后的主使者，恐怕和妖魔有所勾连。三名旅人本就是被他们背后的主使者给出卖的。这样的解释，远比妖魔自行查到情报的可能性大得多。” 吴启沉思了一番后，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三名旅人背后的主使者和妖魔勾结，但其恐怕有明面上的身份，所以为了避免自己被查到后说不清楚，便干脆采取这样的方式，将东西迂回的给到妖魔手中？ 如果事情本身没有暴露，那自然最好。可就算事情暴露了，他也能有话讲。算是给自己制造一个安全的缓冲带，让自己能有闪转腾挪的空间？这样的话，崔安知指使这样的事情，就显得更加奇怪了。” 苏清和沉吟道：“三种可能，要么是崔氏自身和妖魔有所勾连！崔安知不过是经手人罢了。一旦闹出太大的动静，就把崔安知推出来顶罪，崔氏自身完全可以摘干净。 要么是崔安知也被蒙蔽了！虽然崔氏查到那三名旅人是崔安知的人，可究竟真的是崔安知的人，还是别人派去潜伏成为崔安知的手下，这个暂时是没办法搞清楚的。 崔安知自己谋划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最小，却也不能完全否定。咱们找不出崔安知做这种事情的理由，可能只是因为咱们对崔安知的了解太少，从而看不真切罢了。 总之……最好暗中调查一下，看看崔氏究竟是真的查出了那三名旅人的来历，还是在散播虚假消息。等到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再说其他。” 吴启想了想，开口道：“我去调查这件事吧，你不方便出面，而且你还得装作继续调查宋清风的死亡案。我有种清晰的感觉，宋清风的死，或许也和这个有关。 妖魔一方安排在某个地方的密谍，互相之间基本上都是有联系的。如果永平镇和东武城的案子，是有人在和妖魔勾连，那宋清风死在妖魔手里，同样值得怀疑。” 苏清和赞同道：“那就有劳王爷了，不过事情其实已经有眉目了，无论躲在幕后的家伙搞出多少事情来，这些行为都肯定要为最终的目地去服务。所以，只要别被整出来的一些迷雾蒙住眼就可以了。” 第212章 一无所获 接下来的两天，吴启每日早出晚归，却不再继续出城跑到虎丘山上去查看地形、感知气息。 而是一直在往崔氏族宅跑，光明正大的同崔玄伯直接询问案件的调查进展。 之前通过和崔玄伯的交流，吴启确认崔玄伯不好糊弄。 这种情况下，直截了当的询问要比旁敲侧击的打听效果好得多。 至于原本想让苏清和帮忙盯着案件调查进展的打算，也临时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永平镇的案子，又或者东武城的案子，都在变得越来越复杂。 吴启最开始的时候是怀疑永平镇的案子和东武城的案子既然有牵扯，那么很可能是因为郡城内某个对崔氏不满的世家，躲在幕后搅风搅雨。 类似的事情其实颇为常见。 五姓七望各占据一郡之地，在郡内相当于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掌握着郡内的一应民政、军务之事，举止之间便免不了霸道行径。 生活在五姓七望所据郡府的那些世家豪门，几乎都受过五姓七望的气、被五姓七望侵吞过利益。 所以对五姓七望不瞒者，起码在这些郡府内可以说是比比皆是。 如果让他们正面硬刚五姓七望，他们当然是不敢的。 甚至表面上还得时刻表现出足够恭顺的态度，在五姓七望面前，只如谄媚屈膝的奴才一般。 可若是藏在暗中搞一些小动作，有胆子这么干的人却必然不少。 在吴启最初的猜测中，永平镇和东武城发生的案子，或许便与此有关，所以他让苏清和帮忙盯着，免得自己树大招风下，被防备过甚，难以知晓真正的进展。 结果没料到，案子竟然不是其他世家在背后搞鬼，查那几名旅人的来历，反而查到了崔氏直系的头上。 到了这个地步，继续让苏清和帮忙盯着，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他亲自登门，直接沟通。 崔氏等于是在自己查自己，这意味着崔氏内部肯定出现了问题！ 苏清和没有跟着吴启一起。 两人再次兵分两路，还是于前于后跟着吴启，于左于右跟着苏清和，一个赖在崔氏族宅里拉着崔氏族长崔玄伯各种侃大山，另一个装模作样的继续调查宋清风的死亡案。 但事实上，苏清和并没有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对宋清风的死亡案件调查上，只是带着于左于右两人在清河郡城里四处瞎逛。 不过‘瞎逛’是于左于右两人的看法，事实上，苏清和逛的极为有目地。 他沿着城内运河两岸，专门前往‘贱民’居住的地方溜达。 清河郡城同样是九坊制，只不过和东武城不同的是，清河郡城的规模太大、人口太多，因此九坊的每一个坊区里又有相应划分。 由于清河郡城的占地面积实在是过于辽阔，想在短时间内全部逛完，绝对做不到，再加上苏清和对于清河郡城的了解极其有限，所以只能选择沿着城内运河前行。 避免迷路的同时，起码可以确保不至于重复探查。 没错，苏清和在清河郡城内连逛两天，实际上是为了感知城内是否存在妖气残留！ 就算郡城里有不少甲等的大修行者坐镇，照样难保没有疏漏之处。 甲等在妖气的感知能力上仍然存在极限，苏清和很清楚甲等对于妖气的感知敏锐程度跟自己到底存在着多大的差距。 而他因为融合了‘炼妖壶’的缘故，目前对于气息的感知能力之强悍，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和所有妖魔的认知。 有心算无心下，潜伏于清河郡城内的那些妖魔，不管再怎么谨慎小意，都不可能对他这种逆天的气息感知能力有所防备。 那些妖魔即便在行动时没有任何疏漏之处、对于残留的妖气进行过最严苛的处理，依旧有可能留下线索。 至少苏清和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两天时间过去，苏清和感觉自己都快要将清河郡城囫囵逛上一遍了，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他倒是没怎么去那些权贵们居住的地方，只是重点将‘贱民’们居住的区域检查了一遍。 谁让‘贱民’居住的区域里几乎没有修士活动的痕迹呢？ 更何况官府对于‘贱民’的死活并不看重，妖魔如果实在是嘴馋了的话，将‘贱民’当做猎物的危险性，显然远比将其他四民当做猎物的危险性要低得多。 反正对于妖魔来讲，只要不是修士，那么其他四民和贱民之间，从食物的营养学角度去考虑的话，根本毫无区别。 明明不管怎么看，‘贱民’生活的区域里都应该能够找到妖魔活动过的痕迹才对，偏偏苏清和就是一无所获！ “清河郡城里一定有妖魔潜伏，可我这两天却一点妖气都没感知到，是妖魔从未去过‘贱民’生活的区域吗？还是说妖魔提前几个月就已经跑出清河郡城了？该不会虎丘山上闹出动静后，郡城内潜伏的妖魔全都跑去虎丘山藏着了吧？” 临近诗会当晚，苏清和跟吴启坐上了马车，前往崔氏在郡城内的私家园林。 路上一边看着车窗外的郡城街景，苏清和一边将这两天的探查结果、简单的同吴启说了一遍。 “跑去虎丘山的可能性很小，自虎丘山上有法宝现世后，郡城内的那些甲等时不时就会跑去凑凑热闹，妖魔真要是进山，纯粹自讨苦吃。再者说了，大将军留下的洞府还没有开启呢，提前几个月进山是不是太傻了？” 吴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应该是有明面上的身份，并且身份还不低。毕竟是郡城，不是其他那些三四级城池能比的，潜伏在这里的妖魔，肯定比潜伏在其他三四级城池的妖魔更加狡猾，找不出来才正常。” 苏清和叹气道：“我明白，就是有些失望。另外，真的是崔安知的人？崔氏那边有对崔安知进行审问了吗？” 吴启点头道：“确实是崔安知的人，不过崔安知本身予以否认。查出了三名旅人的实际身份后，他只承认那三人是他的人，却不承认有派遣那三人经过永平镇，更不知道那三人随身携带有法宝仿品。” 第213章 打明牌 “恩？承认可以轻易查明的事情，不承认较难查明的事情吗？倒也能够理解。崔氏怎么说的？他们相信崔安知的解释？还是认为崔安知在有意推脱？” 苏清和皱眉问道。 吴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在你看来，崔安知是真不清楚他手下的人为什么会途经永平镇，还是出于自保的目地，于是一推二五六的抵死不认？” 苏清和略一思索，摇头道：“崔氏并未将查案的细节提供给王爷你知晓，仅仅是根据现有的情况，其实很难判断崔安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不过咱们一路前来郡城，始终有崔安知作陪，一起喝酒便喝过好几顿。这个人给我留下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机深沉之辈。” 吴启耸肩道：“崔玄伯的口风和你类似，从崔玄伯的态度来看，崔氏应该是相信崔安知的。比较麻烦的是，那三名旅人死的干干净净，而当初那三名旅人成为崔安知的门客时，是以江湖人士的名义认崔安知为主的。 这种江湖游侠向来很难查明真正的出处，甚至很多江湖游侠会以假身份示人。再加上那三名旅人在崔安知的门客中并不起眼，崔安知只是知道那三名旅人是他的门客，可他们的真实来历，崔安知也不甚清楚。 于是便导致目前的情况颇为尴尬，三名旅人一死，线索便就此中断。即便崔安知说的都是真的，也没办法查出那三名旅人在成为崔安知的门客之前，是不是还有其他身份。崔氏对此也颇为苦恼，不知该如何继续追查。”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问道：“崔安知参加今晚的诗会吗？” 吴启点头道：“参加，毕竟从进入到清河郡的地界后，崔安知便一路陪同我前来郡城，今晚的诗会我要参加，那崔安知便也得过来作陪，这是礼节。 崔氏暂时只是认为崔安知御下不严，对于门客的招揽过于随意，身为望族子弟，从小经历过的波折太少，因此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显得过于幼稚。 除非崔氏能查到新的线索，可以证明崔安知是有意为之，背着家族搞一些暗中的小动作，以此来谋求私利。否则以崔安知直系的身份，其实影响不大。” 苏清和开口道：“那就等诗会开始后，我找他聊聊，看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吴启不怎么看好的说道：“够呛，崔安知要是真知道什么，我不认为崔氏能审问不出来。虽然你对气息的感知敏锐程度远在甲等之上，但甲等具备着许多你暂时无法理解的神通。再加上他们是一家人，在有意被审问的情况下，崔安知很难保守住秘密，这应该也是崔玄伯愿意相信崔安知的原因之一。” 苏清和沉吟道：“照这么说，咱们岂不是又没方向了？崔氏为什么不盯着妖魔去查？这件案子明显有潜伏的妖魔掺和，他们就算相信崔安知，也总应该联合府衙以及镇妖司分部，先尝试着揪出一些妖魔来吧？” 吴启失笑道：“不是不想，而是查不出来。妖魔派遣密谍偷摸进入大周境内潜伏的经验无比丰富，很多妖魔密谍一旦潜伏就是长达十几年、几十年之久。 有些妖魔密谍甚至会一直潜伏着，除非遇到真正重大的事情，否则到死都不会被激活。这种情况下，妖魔密谍平日里和普通人毫无区别，根本无从分辨。 更何况眼下崔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尽全力去盯着，相比较这件事情来说，针对案件的调查更多的像是在表明自身态度，实际抽调的力量非常有限。” 苏清和扬眉道：“虎丘山里的大将军洞府？” 吴启坦然道：“没错，大将军洞府布置有玄妙的‘结界’，无法硬闯，只能等待洞府自行打开的时机。但洞府究竟怎么打开，又在哪里打开，崔氏根本不清楚。虎丘山太大，总不能将所有的甲等都扔到虎丘山上，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始终盯着整座山。” 苏清和看了看吴启，迟疑道：“王爷，听起来……你似乎有把握进去？” 吴启没有解释，只是颇为神秘的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不会等多久的。差不多崔氏举办族庆的时候，就能有结果了。” 苏清和深深的看了吴启一眼，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扭头看向了车厢窗外，兀自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吴启呈现出来的态度，基本上可以算是在打明牌了。 从在永平镇上第一次真正跟吴启接触到现在，苏清和便一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吴启对他表现出的善意。 这种善意除了对他没有恶念之外，其实还在不停的对他进行各种各样的试探。 虽然他也在不断的对吴启进行试探，但相比于吴启对他的试探，他所进行的那种试探绝对堪称保守。 在日常的相处和交流中，吴启总会时不时的、似有意似无意的、表现出一些令人忍不住去怀疑的地方。 以至于到了现在，通过之前那些时日的不断认知积累，再加上从各种蛛丝马迹中统合出来的推断，让苏清和已经在心里面整理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 这个想法刚在苏清和的脑海中浮现时，着实将苏清和吓了一大跳。 然而有了相应的猜测后，再顺着猜测去反推吴启之前那种种令人无比困惑的言行，便怎么看怎么觉得合理！ 现在让苏清和感到纠结的是，局势的展开略显离谱。 尽管总算是借此搞明白了吴启为什么会对他那般包容，可这个原因背后所带来的其他麻烦，却让苏清和只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太狠了…… 难怪吴启对他的身份完全不介意，跟吴启比起来……他这点事情怕不是连个屁都算不上…… 正当苏清和的心头涌现起了无比复杂的情绪时，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了崔氏私家园林的大门外。 第214章 韵园 崔氏在清河郡城内的私家园林名为‘韵园’。 位置极佳，基本上可以算是郡城的核心地带。 由于占地面积太大，所以和崔氏的族宅完全分开，平日里也很少会有崔氏的族人愿意跑到这里面来游玩。 原因无他，主要是因为这园林里能用来取乐的事情其实不多。 所谓园林，不过就是各种人造景观汇聚起来的公园罢了。 家无余财的底层百姓自然会喜欢这样的地方，毕竟平日里能用来放松和娱乐的事情太少，哪怕只是逛逛园子、看看花草，都是极好的。 可对于崔氏的族人们来说，这天底下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 别说勾栏听曲、宴饮狎妓了，就算只是去看看戏班子的大戏，又或者斗鸡走狗、赌博打牌，哪一样不都比枯燥的逛园子来的有趣？ 以至于偌大的‘韵园’，绝大部分的时候其实等于是清河郡城百姓的免费公园。 作为清河郡的土皇帝，崔氏将整个清河郡都视同为私产，因此在民间的名声其实还算不错。 所有盘剥百姓的行为，都会隔上一层，由崔氏扶植的官吏、商户又或者地主豪强去做，至于崔氏自己，当然可以高高在上，表现的乐善好施，积聚民望。 皇帝都是好皇帝，一切坏事都是皇帝身边那些奸臣干的。 至于说究竟是奸臣蒙蔽皇帝，还是皇帝本身需要奸臣来帮忙敛财，这个不重要。 起码在清河郡城，百姓对于崔氏的认知便大致如此。 ‘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这种事，在民智开化的时候会被认为是用来描述傻子的，可在当前这个世界里，其实比比皆是。 ‘韵园’对普通百姓开放，便是崔氏‘仁德’表现的其中之一。 每月开园半月，闭园半月，所有进入‘韵园’赏玩的百姓，只能在园子里的石板路上行走，不允许随意踩踏园中绿地，也绝对不允许毁坏园中任何物件，更不能在园中丢弃垃圾。 若有百姓敢违反这些规定，那立刻就会被崔氏安排在园中的仆从们扭送到官府进行治罪。 随着马车停在了‘韵园’的大门口，苏清和便重新整理心情，跟吴启一起下了车。 虽然已经大致上猜到了吴启藏着的最大秘密究竟是什么，但吴启还没有明说，他也就干脆装作还不知道。 看了看两边停满的马车以及各种各样的骡车、驴车、轿撵等等等等，苏清和忍不住有些咋舌。 开口道：“这么大的园子，又请了这么多的人，一晚上的花销恐怕不菲，还是王爷的面子大，随便过来商量了下，就让崔氏把诗会给承接了过去，着实算是个不小的人情了吧？” 吴启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没有你这个由头，崔氏照样会举办诗会的。只不过以往的诗会，崔氏都是等到族庆的头天晚上举办，算是给族庆开个头，提前热闹热闹。今年顶多称得上是提前举办而已，顺便帮你个忙。纵使没有你这件事情，他们这笔银子照样得花。”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步入了‘韵园’之中。 大门口有崔氏专门安排的人在进行登记。 所有参加今晚诗会的人，都得详细的记录下来。 之前借着苏清和的名头，以崔氏自己的名义给全城几乎所有上得了台面的世家和官员发送了请柬。 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不来参加诗会的话，等于是不给崔氏面子。 因此崔氏需要知道那些接到了请柬的人家，究竟谁没有来。 “诗会一般是什么流程？像崔氏第一天晚上准备的那场欢迎酒宴一样吗？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闲聊，气氛到了便赋诗助兴？” 苏清和询问道。 吴启随口道：“我不太清楚，各家准备诗会的习惯都有不同，但我听说崔氏这边向来比较自由。诗会一般会在园子里划定一片区域，各种菜品、糕点、酒水，全都摆放在这片区域的四周，任人随意取用。 至于写诗填词这种事，则没有什么定例。一般是参加诗会的人互相闲聊时，如果突然间有了什么灵感，便可以即兴赋诗。也有人会将之前写过的诗词拿到诗会上，交由知名的才子又或者官员进行品评。” 苏清和想了想，点头道：“听起来倒还蛮悠闲的，不管诗才如何，参加这种诗会都不至于太过紧张。大不了直承自己不擅长就是了，估摸着也不会有人强逼。”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别人肯定不会被逼迫，不会就是不会，谁也不可能多说什么。但你就不一样了，你现在的名声非常响亮，今晚这场诗会又是以你的名义筹办的，肯定会有人想要跟你在诗词一道上切磋切磋。你若不答应，名声恐怕便臭了。” 苏清和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吴启的调侃。 他倒是并不在乎名声好不好。 反正好与不好都是‘张三’这个马甲的问题，和他苏清和无关。 究竟要不要继续做文抄公，只取决于他的心情。 想抄便抄，不想抄便算，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顾虑太多。 几人穿过了一个月洞门，立时有一条蜿蜒的碎石小径出现在脚下。 石径两旁各种植被错落有致，沿着石径前行，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圆形湖泊。 湖面波光粼粼，湖水清澈见底，游鱼在其间穿梭，偶尔泛起几圈涟漪。 湖中心立有小亭，几名琴女端坐于亭中，正以手抚琴，弹奏一些较为舒缓的曲调。 而在湖岸边上，能看到一个宽敞的空地，四周已经用各种桌案摆好了吃食和酒水，起码上百人各自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正一边赏湖、一边听曲、一边互相闲谈。 诗会的举办地点显然就设立在这里。 有木栈道沿湖而建，苏清和跟吴启正打算顺着栈道走到对面的空地上，却忽然被一名年轻男子带着两名随从当场拦住。 “何家何浩然，见过九江王、见过张三先生。” 年轻男子颇为敷衍的拱了拱手，一脸桀骜之色的自我介绍道。 第215章 有妖气! 奔雷手何浩然？ 那位郡尉家的二公子？花钱买了个人榜第四百九十六名的奇葩？ 苏清和忍不住多看了年轻人两眼。 瞧着应该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相貌中等、不好看也不难看。 身高偏矮，衣着华贵，但气质整体上给人的感觉颇为阴狠。 “何公子有事？” 吴启皱眉问道。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何浩然，但何浩然呈现出来的态度和整体感觉，却是让吴启颇为不喜。 “没什么事，就是来打个招呼而已。之前本想请张三先生过府一叙，在家里跟张三先生探讨下诗词之道的，却没料到，被崔氏横插了一手。明明可以跟张三先生单独交流，避免被那些俗人打扰，结果崔氏一番干预，却成了眼下这般局面，实在是令人恼火的很。” 何浩然打量着苏清和的同时，颇有些吊儿郎当的说道。 吴启的王爷身份显然并不能让他真正的重视，以至于态度便丝毫没有端正的意思。 苏清和笑着说道：“我其实并不怎么懂所谓的诗词之道，流传出去的那几首诗词，基本都是妙手偶得，没有专门去研究过什么，所以即便真的跟何公子探讨，估摸着也肯定会让何公子失望的。” 何浩然摆手道：“张三先生不必这般谦逊，你那几首诗词的水准之高，整个大周都没有几人能与你相提并论，没有足够的积累，光靠所谓的妙手偶得、灵光一闪，绝对写不出那种作品。我再怎么不学无术，这点眼光也还是有的。” 苏清和拱手道：“何公子抬爱了，既然何公子对我评价如此之高，那不如等今晚的诗会结束后，明日里我再登门拜访吧？” 何浩然面露意外之色，旋即当场大笑道：“哈哈！好！张三先生果然和那些俗人不一样！这郡城内外，不管是谁，即便是崔氏和我同辈的那些直系，看到我时都是有多远便想躲多远，一点也不愿意跟我有牵扯。 他们觉得我这个人蛮横不讲道理，做事也无所顾忌！实际上他们懂个屁！我这叫真性情、懒得遮掩！张三先生肯定听过我的名声，还愿意主动登门，着实令我高兴！看来崔氏这场诗会，不是张三先生作梗呢！ 我原本还以为，是张三先生你收到我的请柬后，因为我名声太臭，所以不想跟我有任何接触，于是便干脆去联络崔氏，随便找个由头，搞了这么一场诗会出来！结果没曾想，竟是我误会张三先生了！” 苏清和嘴角抽了抽。 眼前这位何公子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与众不同。 把什么话都拿到明面上来说，一点也没有保留的意思。 如此做法，确实很容易让其他人感到尴尬和下不来台。 如果这位何公子的行为习惯再霸道一些，那让其他人在尴尬之余，还会生出被羞辱的感觉，也就难怪其在郡城内的名声一塌糊涂了。 想到这里，苏清和坦然道：“倒也不能算是误会，崔氏原本只会在族庆之前的头天晚上举办诗会，今年这场诗会之所以提前，实际上确实是因为我的缘故。不过崔氏自己肯定也有别的打算和想法，所以全看何公子如何理解。” 何浩然愣了下，紧接着便击掌夸赞道：“有趣！原来张三先生还是个妙人！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我会在家里恭候先生登门！” 苏清和奇怪道：“何公子不参加今晚的诗会了吗？” 何浩然不屑道：“一群俗人而已，他们参加这场诗会的目地，不过是希望能够借机踩着先生扬名罢了，我才懒得跟他们凑在一起。今天之所以过来，只是想见见先生罢了。所幸先生并未让我失望，那便够了。” 说完，何浩然再次朝着苏清和以及吴启拱了拱手，然后就带着随从直接扬长而去。 看着何浩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视线当中，苏清和颇为无语的说道：“这位郡尉家的二公子……着实有些特立独行，不过和传闻中的形象相比，似乎大相径庭。” 吴启疑惑道：“你怎么突然又要去他家拜访了？之前不是不想去吗？” 苏清和低声道：“王爷没有察觉到吗？” “察觉到什么？” “这位何公子的身上，有一丝很微弱的妖气残留。” “恩？！” 吴启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些，同样低声道：“确定？” 苏清和点头道：“确定，不过实在是太微弱了，很难判断那股妖气残留是如何沾染到他身上的，所以我打算直接去他家里看看，没准能有一些发现。” 吴启沉吟道：“带上于左于右，万一遇到危险的话，他们俩至少能护着你离开。我对何家没什么了解，但一郡之地的郡尉所在家族，绝对不容小窥，你千万小心。” 苏清和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的。”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已经顺着木栈道抵达了湖对面。 随着两人的到来，空地上很快就有几个认出了两人的人，赶忙跟周围其他人小声介绍起了两人的身份。 今晚的这场诗会是崔氏借着苏清和的名头筹办的。 起码在名义上，苏清和应该是今晚诗会的主角。 而九江王吴启是真正的藩王，身份清贵，所以两人出现在了空地上后，立刻便成为了场间的焦点。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主动上前跟两人见礼问好。 其中性格比较矜持的，还只是问一句好、混个面熟。 可那些脸皮比较厚的，干脆便赖在吴启跟苏清和的眼前不走，哪怕没话找话、都要缠着苏清和跟吴启多聊两句。 当然，主要是缠着吴启。 苏清和这个诗会主角反倒是成了陪衬。 众人之心思，由此可窥一斑。 上百人几乎是络绎不绝的全部凑上来打了一遍招呼，只有寥寥可数的零星几人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 眼看着场面异常热闹，无动于衷的那几人里，有一人忽然故意冷笑，接着朗声道：“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而已，你们是眼瞎了还是心瞎了？这么上赶子的去凑热闹，也不觉得丢人！” 第216章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这骂的着实有点难听，以至于正围在吴启以及苏清和身边献殷勤的那些人纷纷扭头，朝着出言不逊之人怒目相向。 “魏怀云！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张三先生的诗才，已经得到了崔氏的承认！岂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你若是觉得张三先生所作的诗不好，又何必来参加今晚的诗会！ 再者说了，你们魏家现在家道中落，应该连收到崔氏请柬的资格都没有了吧？你的请柬是哪来的？恐怕是从别人手里求来的吧？看不上张三先生，为何要来参加诗会？” 有人忍不住当场反呛道。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就有人立即附和道：“没错！魏怀云你是不是犯贱啊！明明没资格参加今晚的诗会，却想方设法的搞到请柬！就为了进来哗众取宠的吗？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引人注目，实在是小人行径！” 接连两人开了口，场间的其他人也被顺势挑动起了情绪，纷纷开始对那出言不逊之人进行责难。 声浪喧嚣，一时竟是隐有千夫所指之势。 没办法，主要是这人直接开了地图炮，导致场间几乎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若是不立刻进行回击，反倒会显得自己心虚。 严格来说，一张嘴便能将所有人都推到对立面去，着实也算是一种本事。 这就跟一张嘴便能让人感觉很舒服一样，都是纯粹的技术。 一下子成了所有人攻击的目标，那男子却是凌然不惧，昂首挺胸道：“我的请柬是诗社给的！因为我是诗社里最会作诗的人！正因为我懂作诗品诗，所以我才更清楚，想写出那样的诗篇来，到底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我没有觉得这位张三先生写的诗词不好，恰恰相反，我认为这位张三先生目前流传出来的作品，实在是太好了！可正因为好的令人惊叹，我才会不由自主的怀疑，那几首诗词，真的是这位张三先生所作吗？” 说到这里，名叫魏怀云的男子冷笑了一声，接着质疑道：“大家应该都明白，诗词一道，说简单也简单，心有所感，往往便能有所得。但说难也难，因为想要心有所感，便必然需要有充分的积累和阅历！ 这天底下没有生而知之的人！再如何天才，也要有相应的经历，才能将自身的天赋真正发挥出来！而张三先生的那首‘莫听穿林打叶声’，诸位仔细想想，你们真觉得这是一个年轻人能写出来的东西吗？” 名叫魏怀云的男子环视了一圈，看到其中一些人已经面露若有所思之色，脸上便不由浮现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继续说道：“不说别的，单只说‘莫听穿林打叶声’里所呈现的乐观、豁达、宠辱不惊，若没有人生上的巨大起伏，便根本不可能写得出来！那是一种久历风雨后的大彻大悟！是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寻常处生奇景的天人合一！ 还有那首‘却道天凉好个秋’，表面上听起来是在表达心胸开阔之意，可实际上若是仔细品读，便能从中体味出深沉博大的愁苦！用最平淡朴实的词句，反而呈现出了深沉、忧郁、激愤的感情！很有几分怀才不遇的意味在其中！” 名叫魏怀云的男子故意停顿了下。 给场间众人留出了一点用于思考的时间后，伸手直接指向了苏清和。 高声道：“我想请问这位张三先生，你看年纪顶多也就二十出头吧？如此年轻，你是如何做到久历风雨的？又是如何有机会去经历人生的巨大起伏？总不能光靠着自己的想象，便写出这等足以流芳百世的词作吧？ 我魏怀云在诗词一道上没有多大的成就，顶多算是小有所得而已，所以我真的理解不了。再者说了，你如此年轻，便已经被九江王看重，带在身边简直如同亲信一般，这似乎也和怀才不遇的情绪搭不上边吧？ 张三先生，你能否解答下我的这些疑惑？如果你无法解释清楚这些疑点，那我就只能认为……你之前的那几首诗词，实际上并非是你所作，而是你不知从何处抄来的！那几首诗词的真正作者，另有其人！” 随着魏怀云的声音彻底落下，场间众人里便有相当一部分、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因为他们觉得魏怀云说的很有道理！ 写诗填词这种事，确实要看天赋才情，可也一定和自身的经历有关！ 苏清和微微皱眉，看了那个名叫魏怀云的男子一眼后，并没有任何要搭理对方的意思， 被如此当众质疑，并且还是‘抄袭’这种相当恶劣的指控，那个名叫魏怀云的男子显然在打着非常恶劣的主意。 面对着这种饱含恶意的针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陷入‘自证陷阱’！ “怎么？不说话？被我言中了？那几首诗词果然是你抄的！对不对！” 看到苏清和没有什么反应，名叫魏怀云的男子不由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苏清和叹了口气，略显无奈的说道：“抱歉，我没有和阉人交流的习惯，主要是很多阉人因为身体上的缺陷，导致他们的性情也会变得偏激，实在是不太容易去沟通。” “阉人？什么阉人？” 魏怀云愕然问道。 苏清和一脸无辜的看着魏怀云说道：“你啊，你就是阉人啊。” 啊？ 场间众人都有些懵，注意力又纷纷转移到了魏怀云的身上。 魏怀云则是脸色瞬间涨红，怒声道：“胡说八道！我堂堂八尺男儿，什么时候是阉人了！” 苏清和很是认真的说道：“这不重要，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认为你是阉人，你就是阉人。除非你现在把裤子脱了，让大家都看看你还有没有那玩意儿。” “你让我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你疯了吗？！” 魏怀云满脸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苏清和却是理所当然的说道：“如果你不当着大家的面把裤子脱了，那我就只能认为，你是个阉人，已经没有那玩意儿了。” 第217章 娘肯定是亲娘，爹就不一定了 场间众人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苏清和想要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因为苏清和这番话，就相当于是将魏怀云方才所提到的那番逻辑，换了一种说法，又还给了魏怀云而已。 这已经算是当面照着魏怀云的脸抽了，也一下子让众人警醒过来，魏怀云方才那番堪称诛心的言论，到底有多么离谱！ 仅仅是基于自身的怀疑，在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就要当场给之前的几首诗词定性为‘抄袭’。 一旦让魏怀云得逞的话，那无论是不是‘抄袭’，便都不重要了。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种情况，亘古以来、从未变过！ 魏怀云此刻也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心底里则是随之生出了浓郁的、骑虎难下般的感觉。 面对着苏清和采取的破局方式，他根本没有做好丁点的心理准备！ 这完全不符合他最初的计划！ 原本在他看来，随着他当场提出质疑后，哪怕他的质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要他说的有道理，能让场间其他人产生认同的情绪，那么眼前这位张三先生就必须要想办法去打破质疑才对！ 无论眼前这位张三先生想要怎么证明其所创作的诗词不是抄的，但凡准备证明了，他就将立于不败之地！ 到时候事态的发展将全部落入到他的掌控之中！ 通过今晚的这场诗会，他必然能够在整个清河郡内扬名！ 事实上，在拿到了今晚这场诗会的请柬时，魏怀云就已经开始筹谋了。 类似的事情他以前干过很多次了。 每一次有人被他用这样的方式诘问，结果都毫无意外的会被他拿捏。 除非他提出的质疑没有任何道理，否则有没有证据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引导其他人怎么想！ 有过以往数次的经验，让他对于今晚的局势发展信心十足。 在他看来，不管那几首足以流芳百世的诗词是不是那位张三先生写的，他都要借着这种方式，引导其他人去怀疑！ 反正他认为自己的怀疑是基于一定道理的，即便那位张三先生最后真的有办法去证明几首诗词并非抄袭，对他也造不成任何影响。 顶多他当众摆出诚恳的态度主动道歉就是了。 参加诗会的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因为他提出质疑、就认为他是在找茬，只会因为他知错能改而认为他有君子之风！ 正是考虑到了无论事情怎么发展，对他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都没等诗会开始，便立刻挑起事端。 然而没料到的是，眼前这位张三先生竟似乎是一眼便看破了他的计划，丝毫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去应对，反倒是异常犀利的当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大超出预料之外的展开，一下子就给魏怀云整不会了…… “我是不是阉人！张三先生你说了不算！况且我早已娶妻！如何能是阉人！” 魏怀云硬着头皮反驳道。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阉人也能娶妻的，又不需要同房，对不对？只是娶妻而已，难道神都的阉人就没有三妻四妾的吗？想来肯定是有的吧？” 魏怀云涨红了脸，怒声道：“张三先生！你实在是辱我太甚！我不但已经娶妻，并且还育有一子！就算阉人能够娶妻，难道阉人还能生孩子吗！” 苏清和一脸淡然的说道：“是吗？你怎么证明那是你儿子？你都是阉人了，又怎么可能有儿子？这孩子啊，其实只有亲娘是能确定的，至于亲爹是谁……嘿嘿，可真说不准。” “噗嗤……” “哈哈哈……” “张三先生大才啊……这话说的着实有道理，确实只有亲娘是能确定的，至于亲爹……啧啧，自古以来翻墙通奸者，难道还少了吗？” 苏清和话音刚落，场间就立时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有人忍不住当即笑出了声，有人则是出言附和，对苏清和提出的这个说法啧啧赞叹。 主要还是魏怀云太过着急了些。 没有经过任何铺垫，上来便直接对苏清和进行诘问，给空地上的其他人留下了颇为负面的印象。 纵使还有一些人也打着想要踩苏清和的谱，魏怀云这种率先发难的行为，同样等于是堵死了他们后面继续针对苏清和的路。 否则今晚的诗会什么都不用干了，就光看他们找苏清和麻烦行了。 如此做法，一定会惹恼举办诗会的崔氏，实在是得不偿失。 所以魏怀云的这一手，导致其他人失去了今晚继续针对苏清和的机会，自然便会招致这些人的敌意。 假若魏怀云能一击得手，真的将苏清和搞得手忙脚乱、甚至进退失据，那这些人肯定不介意帮着魏怀云一起落井下石，让苏清和今晚就身败名裂。 偏偏魏怀云的突然袭击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而且手忙脚乱、进退失据的人，成了魏怀云自己！ 既然如此，魏怀云就只能承担计划失败的反噬了…… 发现自己一下子成为了场间几乎所有人嘲笑的对象，魏怀云不由急怒攻心。 奈何苏清和方才所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损了，他从一开始就掉入了自证陷阱后，眼下唯一能立刻证明自己不是阉人的办法，就只有当众脱裤子这么一个选择。 但问题是……真要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阉人，就当众把裤子脱了，那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他确实证明了自己不是阉人，可脸面也当场丢尽了啊…… 想到这里，魏怀云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处有种抽搐般的痛感。 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胸膛，接着整个人猛然间失去了意识、直挺挺的跌倒在了地上。 “啊？来人啊！魏公子晕倒了！快来人把他抬下去！找郎中过来诊治！” 之前跟魏怀云一起闲聊的那几人，眼见魏怀云突兀的、没有任何缓冲的摔到了地上，顿时慌乱的叫喊起来。 场间其他人则是纷纷面露古怪之色，只觉得魏怀云还真是下得了狠心，为了躲避眼下这无比尴尬的局面，装晕都装的这么瓷实，摔的那叫一个地道…… 第218章 钥匙? 崔氏那些留在空地附近伺候今晚诗会的下人们，立刻分出了几人小跑上前，将晕倒在地的魏怀云抬了下去。 郎中在韵园内就有，倒是不用再专门把魏怀云抬到外面的医馆去。 为了确保今晚的诗会能顺利举行，崔氏着实进行了万全的准备，食物、酒水，各种后勤人员，应有尽有。 而在魏怀云闹了这么一出之后，崔氏负责主持诗会的人终于来到了空地上。 由于来的基本上都是郡城内各个世家和官员家里的年轻一辈，所以身为崔氏族长的崔玄伯，当然不可能亲自过来主持这样的场合。 但又由于吴启亲临现场，崔氏不可能也随便派遣某个家里的年轻一辈过来主持诗会，因此最终确定的主持人选，就成了专门负责家族外务的长老，血影刀崔颢。 “诸位，今晚这场诗会，由老夫奉家主之命主持。我崔氏一族每年都会在族庆之前举办诗会，这大家是知道的。一般来说，诗会的邀请对象，是郡城内的举人，无论是当年有考试的新进举人也好，还是以往考取过举人的功名也罢，都在受邀的行列之中。” 崔颢站在了空地的中间，以体内元气震荡声音，确保自己说话的声音尽管不大，语气也极为温和，却依旧可以让场间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聆听凑在耳边的轻声细语一般。 “当然，即便不是住在郡城内的举人，只要是咱们清河郡的，并且在我崔氏举办诗会时，刚好住在郡城之内，那么想要参加的话，照样可以自行前来，以此表达我崔氏对于读书人的看重。不过今年的诗会却大为不同，至少和往年相比，区别是很大的。” 崔颢一边说着，一边将吴启请到了自己的身旁。 接着说道：“诸位应该都已经认识了，这位是咱们大周的九江王。王爷奉命要在年前赶去神都，参加新皇继位的第一次新年庆典。途经咱们清河郡，便被我崔氏邀请来观礼族庆。 今晚的这场诗会，是专门为王爷身边亲随，张三先生所举办的。因为张三先生有几首作品，近日风传整个郡城，以至于诸位纷纷给张三先生发去了邀请其参加各种聚会的请柬。 为了避免麻烦，同时也是因为张三先生确实没有那么多空闲挨家挨户的去参加，于是我崔氏便擅作主张，以崔氏的名义，给诸位发去了邀请，让诸位都能一睹张三先生的风采。” 说到这里，崔颢忽然抬手，将一块玉佩举起，朝着场间众人展示了一圈。 苏清和看了那玉佩一眼，眼神中顿时闪过了一抹意外之色。 因为那块玉佩他认识，正是他跟着吴启第一次前往崔氏族宅登门拜访时，吴启拿出来算作登门礼的玉佩。 虽然没有达到法宝的层次，却也不是凡品，有宁神静心的功效。 崔颢忽然间将这块玉佩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脑海中刚刚浮现起类似的疑问，苏清和就听到崔颢继续说道：“想来诸位应该都听家里的长辈提起过，最近几个月里发生在虎丘山上的异象，也都对虎丘山上频繁有法宝现世的情况感到好奇，对吧？” 场间众年轻人下意识的互相看了看，紧接着便颇为杂乱的开始了应声。 崔颢笑呵呵的接着说道：“这其实不是什么秘密了，自从虎丘山上出现异象后，随着有法宝仿品接连现世，郡城内几乎所有叫的上名号的世家，便都在偷摸的对这件事情进行调查。 包括朝廷其实也反复的进行过暗中的查探，并且得出了一些比较靠谱的推断。毕竟，朝廷掌握有咱们大周最强的力量、以及最完善的各类记载，想探查这种事情，自然要更加方便。 你们之中有的在家里很受重视，肯定已经知道了虎丘山为何会有异象现世。而有的在家中可能地位较为边缘，因此对虎丘山的事情仍然一知半解，没关系，我简单给大家解释一下。 余太安这个名字，相信大家应该都是听说过的。哪怕大将军已经死了二十年，可当初大将军在抗击妖魔上所作出的巨大贡献，无人能够磨灭！而虎丘山内，则有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 听到崔颢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场间顿时一片哗然。 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看起来占据了大多数，以至于在骤然间知晓了这平地生惊雷一般的消息后，空地上立马便炸开了。 当然，场间明显还是存在着一部分人对这件事情提前有所了解的。 因此随着气氛瞬间变得澎湃，那些了解这件事情的人就主动开始给身边不了解这件事情的人进行解释，让讨论的声音顷刻纷繁而起。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秘密。 所谓的秘密，往往以阶层进行划分，被动或者主动的形成信息获取上的不对等。 而崔颢忽然间将虎丘山的秘密当着众人的面袒露出来，立时击碎了这件事情上的信息不对等，导致空地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崔颢本人却对眼前的混乱视若不见，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大将军在临死之前，已经突破了甲等极限，成为了超越甲等的存在。所以他老人家留在虎丘山内的秘密洞府，显然不是能通过蛮力找到、又或者打开的。 这块玉佩，便是打开洞府的钥匙之一！只要洞府现世，那么持有这件玉佩者，便会受到洞府感知，从而进入到洞府之中！我崔氏世代镇守清河郡，不便独占大将军洞府，于是将此玉佩拿出，用以奖励今日之诗会。” 啊？ 苏清和懵了。 这块玉佩是打开洞府的钥匙！？扯淡的吧？ 真要是打开洞府的钥匙，吴启又怎么可能将这块玉佩当做上门礼，就那么平白无故的送给了崔氏？ 想到这里，苏清和下意识的看向了吴启。 刚好吴启也朝着他看了过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尽管暂时搞不清楚眼下是个什么状况，可看起来吴启对局势的发展胸有成竹，苏清和便不再担忧。 第219章 成了局外人? 从在永平镇上刚认识吴启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苏清和一共从吴启的手中拿到过两块玉佩。 其中一块玉佩是吴启的腰牌，里面蕴含着独属于皇室特有的气息，料子则为九龙玉，可以用于鉴别身份。 地方官员基本上都是没见过藩王的，因此若遇到一些特殊情况，导致地方官员不得不和藩王打交道，那么通过这种皇室玉佩，便可以确认藩王真假。 当然，主要是通过确认玉佩的真假，进而推断藩王身份的真假。 至于以血脉验证来确认藩王身份的手段，只有在神都皇城里才能进行，地方上若有人敢于做出类似的布置，就等着被以谋反论处、抄家杀头吧。 另外一块玉佩便是此时正被崔颢用于展示给场间所有人看的这块。 相比于吴启随身携带的那块用九龙玉制作而成的玉佩，这块玉佩明显要朴实无华了许多。 虽然不是凡品，可到了藩王又或者崔氏所处的层次，顶多用这种玉佩充当上门礼罢了。 真要说这两块玉佩里有一块是大将军洞府的钥匙，那也只能是吴启的随身玉佩，怎么都不可能是崔颢正在展示的那块。 当然，即便是吴启的随身玉佩，苏清和也不认为那玩意能是所谓的大将军洞府的钥匙。 道理很简单，大将军余太安会被冤杀，虽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其触碰了权贵们的利益，但如果没有来自于皇帝的许可，那即便满朝皆言可杀，以余太安的身份地位，又怎么可能真就束手等死？ 这种局面下，大将军临死前留下的秘密洞府，绝对不会用象征皇室身份一般的九龙玉佩去充当钥匙。 起码根据吴启的描述来看，那位大将军并非什么愚忠之辈。 余太安真正忠诚的应该只是自己的种族。 他忠诚于人族，因此才会在满朝皆言可杀的时候，为了避免掀起人族内战，从而选择牺牲自己。 当然，整个过程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余太安能够从一介小卒，一路升迁成为大周的军方第一人，光靠着奇遇和自身境界所带来的强大个体力量，是绝对做不到的。 无论心机手腕，还是人情世故，余太安都必然是上上之选。 在确定要对边军进行改革的时候，余太安绝对知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但他依旧毅然而然的做了！ 苏清和不清楚边军的问题到底已经严重到了怎样的地步，才会让余太安在明知道做这件事情的结果将会导致他万劫不复的情况下，仍然摆出了那般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态度。 其中又究竟隐藏了多少惊心动魄的博弈，余太安是不是真的毫无机会取得最终改革的胜利，这些恐怕都只有二十年前的那一批当事人，才能真正的了解内情。 总之，如此遮奢人物，其为自己身后事所准备的秘密洞府，钥匙不管怎么想，都应该会出人意表才对！ 苏清和思索着这些事情，同时静静的看着空地上的气氛变化。 崔颢所说的这番话，让场间一下子变得骚动起来。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崔颢手中的那块玉佩上。 有人面露贪婪之色，有人眼神犹豫不定，有人小声同身旁其他人商量，有人欲言又止的同时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骚动持续了片刻，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获得奖励的要求是什么？在诗会上要有怎样的表现，才能拿到这把钥匙？” 崔颢笑呵呵的说道：“诗会、诗会，获得奖励的要求当然和诗词有关。今晚以人族和妖魔对抗为题，无论诗词皆可，不限五言七言，不限律诗绝句，现场即兴，谁的诗词能被公认为第一，谁就可以得到这块玉佩！” 场间众人再次哗然出声。 因为这个要求实在是过于清楚直接，纯粹比拼诗词好坏的话，他们岂不是没有了任何的腾挪机会？ 嘈杂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开口道：“今晚的诗会之所以会举办，主要是因为我们都想跟张三先生讨教！以张三先生之前流传出来的那三首诗词的水平，这块玉佩简直等同于是张三先生的囊中之物了！ 虽然我们都对自己信心十足，可在诗词一道的造诣上，我们都跟张三先生相距甚远。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比的？直接将玉佩给张三先生不就行了？我们又怎么可能是张三先生的对手！” “就是就是！比点别的吧！” “张三先生那几首诗词，我一见就惊为天人，比这个我们必输无疑啊！” “没错！这等同于是直接将玉佩送给张三先生嘛！我们哪里能有机会？” 听着耳旁此起彼伏的抗议声，苏清和哭笑不得的说道：“刚刚那位魏公子还怀疑我的作品都是抄的，我看你们似乎也都有所意动，如果我真是抄的，那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立时有人义正严词的说道：“张三先生这是哪里话？魏怀云自己小人之心，我们跟他可不一样！您目前流传出来的那几首作品，个顶个的精妙绝伦，尽皆是千古名篇！这种作品，真要是以前就被人写出来过，绝对不可能被一直埋没到现在！写出此等作品的人，早就名扬天下了！” 这人话音刚落，其他人立刻纷纷附和起来。 没等苏清和继续开口，吴启便忽然朗声道：“诸位的顾虑很有道理，这样，我替张三先生做个主。今晚的诗会，张三先生不会参加，诸位可尽情发挥。” 崔颢点头道：“只要张三先生没意见，我们崔氏也不会有任何意见。之所以拿出这把‘钥匙’当做奖励，主要是我们崔氏不想独占好处。大将军既然将洞府秘密安排在了清河郡，那清河郡所有世家和朝廷便都应该有资格前去探索。 我们崔氏虽然侥幸得到了‘钥匙’，却也愿意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分享，以免独占大将军洞府后，招惹来太多非议。清河郡不光是我崔氏的清河郡，也是诸位和朝廷的清河郡！” “说得好！这一杯，敬崔氏！” 当即有人从身后的桌案上拿起了酒杯，兴奋的大声道。 一时之间，空地上叫好声连连。 第220章 拙劣的直钩钓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着诗会正式开始，苏清和凑到了吴启的身旁，小声开口问道。 受邀前来参加诗会的都是各家的年轻一辈，场间超过三十岁的人寥寥可数。 尽管其中有一部分是修士，可境界不高，甚至连一名乙等都没有，因此除了那位血影刀崔颢以外，苏清和并不需要担心自己说悄悄话会被别人偷听去。 况且只要吴启有专门注意，那凭借着其甲等的实力，纵使是崔氏的甲等想要窥听两人谈话，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我之前去找崔氏商量，由他们出面来组织这场诗会。虽然是借用你的名义，但也等于是在帮你解决麻烦，所以崔氏那边希望我能够配合演一场戏。” 吴启一脸微笑的看着周围那些显得无比跃跃欲试的各家年轻人，直接用传音入密的手段跟苏清和解释道。 “演戏？你和崔氏商量好的？目地是什么？” 苏清和皱眉问道。 吴启继续传音入密道：“现在局势比较混乱，明面上看起来似乎只有我和崔氏在盯着大将军洞府，可实际上暗中窥视的目光却不知道还有多少，再加上躲藏在角落里的那些妖魔，光是想想都让崔氏感到头疼。 当然，主要是妖魔。其实郡城的其他世家又或者朝廷并不会让崔氏觉得麻烦，但那些妖魔就不得不重视了。崔氏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钓下鱼试试，若是能将隐藏的妖魔钓出来，便皆大欢喜，我对此喜闻乐见。” 苏清和无语道：“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吗？这跟直钩钓鱼有什么区别？哪怕绝大部分妖魔都如野兽一般，可能够被派到咱们大周境内潜伏的妖魔密谍，必然都是比较聪明的，难道会看不出来这么简单的谋划吗？” 吴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试试嘛，试试又不亏。潜伏的妖魔们能上钩就最好，即便不上钩，我们也不损失什么。况且你想的有些复杂了，我在跟崔氏的人沟通过后发现，从永平镇和东武城的两件案子来看，那群妖魔对于大将军洞府的态度，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重视的多，就算它们猜到这是陷阱，也不会放弃万一的机会！” 苏清和没再继续多说。 既然是吴启和崔氏商量好的戏码，那他这个名义上的主角、实际上的第一男配，就还是当个小透明为妙。 此时参加诗会的那些各家年轻人，都已经开始急不可耐的即兴赋诗。 一个个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想要当场写下一篇起码能够让人满意的作品来。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反正那位张三先生又不会在这场诗会上作诗，那他们剩下的这些人，谁不知道谁啊？ 彼此半斤八两，究竟谁的作品能更胜一筹，全看临场发挥！ 所以甭管丢不丢人，赶紧先把作品整出来！ 如果不堪入目的话，就现场进行修改，反复的精雕细琢之后，没准就能夺魁了呢？ 要是一直在心里面憋着，等到了诗会快结束时也整不出一首完整的作品来，岂不是等于自己主动放弃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心理，各家年轻人一时竟是有些群魔乱舞的意思。 不管有没有灵感，也不管作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反正都先整出一首作品来占个位置，然后再慢慢修改。 比如‘烽火连城照夜天，妖气滚滚漫山川。人族儿女多奇志，仗剑驱邪意决然。峻岭崇山藏魅影，深林密处隐魔渊。侠风凛冽豪情涌，斩尽邪祟卫世贤。’ 再比如‘人族有志守山河，妖魔乱世起风波。壮士拔剑驱邪佞，浩气长存镇鬼魔。城镇齐心筑壁垒，贤才施计布网罗。但看金乌破云照，魑魅魍魉尽拜佛。’ 甚至还有‘妖魔出没月朦胧，人间侠士显神通。一招一式皆是力，降妖伏魔立大功’这种离谱到家的打油诗。 苏清和只听了没一会儿，便忍不住满脑门黑线。 实在是难以忍受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只能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幸好，他很快在场间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崔安知。 并且崔世聚也陪在崔安知的身旁。 另外似乎还有几名年轻的崔氏子弟，正冷眼旁观着空地上那已经形同闹剧一般的诗会。 苏清和其实并不确定他们究竟是不是崔氏子弟，只是从他们围拢在崔安知和崔世聚身旁这一点上做出的基本推测而已。 信步走到了崔安知的身旁，先朝着旁边的崔世聚微笑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后，这才看向了崔安知问道：“安知兄，去这个园子的其他地方逛逛吧，顺便聊一聊，怎么样？这里实在是有点吵闹，那些人的即兴之作又过于……嗯……过于随性了些，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对我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崔安知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苏清和会突然主动跑过来跟他搭话。 下意识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吴启，崔安知觉得自己明白了缘由，不由面露苦笑之色，点头道：“那就去隔壁的百花亭吧，虽然晚上看不太清楚亭子周围的花园美景，但亭内花香四溢，闻起来足以令人心旷神怡。” 说着，崔安知比了个请的手势，径直走到了前面，引领着苏清和顺着空地后面的石径小路、穿过了一道月洞门，来到了另外一个园区。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我很喜欢先生的这两句诗，尽管咱们现在是在韵园之中，而不是在禅房里，但曲径通幽处还是能一语道尽眼下光景，实在是令人心有所悟。” 崔安知说话的同时，带着苏清和来到了这处园子里的一个凉亭内。 凉亭周围是各种奇花异草，在月光和星光的照耀下，这些奇花异草显得幽暗难明。 “安知兄似乎心情不太好？” 苏清和没话找话一般的开口问道。 崔安知坐到了凉亭内的石椅上，一脸坦然的说道：“张三先生是代王爷来询问的吧？那张三先生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有话直说就行，无需绕弯子。” 第221章 鸡层员工 王爷？ 听见崔安知提到了吴启，苏清和便知道对方应该是误会了。 不过这种误会实在是没什么解释的必要，苏清和便干脆选择了默认。 点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安知兄，请问你对那三名死在了永平镇的门客，了解多少？” 崔安知摇头道：“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了解。事实上，在家族找上我之前，我甚至都不清楚他们早已经死了。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苏清和皱眉道：“为什么？既然是安知兄你的门客，那安知兄怎么可能对他们如此陌生？就连平日里的行踪都完全不了解？他们在永平镇遇害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一个多月。麾下的门客消失了这么久的时日，难道安知兄都不怀疑的吗？” 崔安知无奈道：“因为我很少亲自去招揽门客，都是交给专门负责管理麾下门客的管家去办这件事情的。事实上，我对招揽门客的事情从来都不上心，也丝毫不感兴趣，但我们崔氏有招揽门客的习惯，作为直系子弟，我起码得摆出这样的态度。” 苏清和沉吟道：“你们崔氏的所有直系子弟，都有招揽许多门客吗？” 崔安知叹气道：“不是所有的直系子弟都会招揽门客，而是只有被列在家主继承人顺位上的直系子弟才会招揽门客。即便我的家主继承人顺位非常靠后，排在了第八位上，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这是态度问题。 当然，其实除了排在前三顺位的继承人会认认真真的去做这些准备以外，其他顺位的继承人情况都和我差不多，基本全是在应付了事。反正自有崔氏以来，还从未发生过前三顺位之后的继承人能继承家主的情况。 之所以要将家主继承人的顺位排出整整十个，主要是为了应对极端局面。不过要让我来说，这种看似万全的准备，纯粹是多此一举。真到了崔氏都必须严肃对待的极端局面，怕不是整个大周都面临生死存亡了吧？” 苏清和这才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略一思索后，开口道：“也就是说，招揽门客是崔氏对于继任族长的要求？所以无论你们自己对招揽门客感不感兴趣，只要被列在了族长继承人的顺位序列里，就必须要做这件事情？既然如此，你们崔氏宗族应该会对你们招揽的门客进行评定吧？否则如何判断谁在这件事情上做得最好？” 崔安知点头道：“没错，家族确实对于各个顺位继承人招揽的门客有评价，可还是那句话，除了前三顺位的继承人以外，谁会真的在乎这个评价是好是坏呢？ 像我这种排名无比靠后的顺位继承人，只要将家族需要我做的事情做到就行了，至于做得好不好，根本没人在乎。不过归根结底，这件事是我自己不够谨慎。” 苏清和琢磨了下，继续问道：“你那位负责招揽门客的管家，应该已经被你们家族提审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提审的结果恐怕不尽如人意？” 崔安知苦笑道：“是。如果是前三顺位的家主继承人，那门客是必然要被严格审查的。因为一旦他们继任家主，那么他们在身为继承人期间招揽的这些门客，就会成为家族外务的极大助力。 那些门客之中极为优秀的存在，是可以得到相当于家族长老的地位和待遇的。可我们这种继承人招揽的门客，就相当应付了。基本上被用来互相增添人情关系，只要有人介绍，便不会拒绝。 甚至是不是修士都无所谓，毕竟，谁家还能没几个不上进的亲戚呢？不指望他们开创事业，只要有件事情干，能每个月发例钱就可以了。招进来混日子而已，耗费的那点银钱根本没人在乎。” 苏清和不由扬了扬眉。 这怎么有点像他前一世里那些托关系进单位上班的人呢？ 有个稳定的工作就好，其他的并不重要。 不过那些人为了避嫌，往往喜欢将关系户互相安排到彼此的公司里上班。 关系户犯错了，上面就会拿没关系的人杀鸡儆猴，没关系的人则属于鸡层员工，下的蛋与其无关，但那口锅肯定是为鸡层员工准备的，随时准备炒鸡。 想到这里，苏清和好奇问道：“该不会查到现在，责任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被扣在那位负责招揽门客的管家头上了吧？” 崔安知一脸意外：“你怎么知道？目前确实是这样，我知道如此处理方式对他很不公平，可没办法，不处理他的话，总不能处理我吧？不过家族的调查还在继续，对他的处理只是一个阶段性的交代。” 苏清和听得嘴角抽了抽。 看来就算身处的世界完全不同，许多事情的底层逻辑依旧是共通的。 所以啊，对于鸡层员工来说，工作就是工作，为了那么点工资，有什么好拼命的？ 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否则公司都没上市呢，鸡犬先升天了。 苏清和的思绪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散。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苏清和赶忙敛息凝神，接着问道“那三个门客都是谁介绍的？这个肯定有结果了吧？” 崔安知回忆道：“一个是何家介绍的，一个是丐帮介绍的，还有一个是漕帮介绍的。” “哪个何家？” “郡尉那个何家。” “丐帮和漕帮会经常介绍门客吗？” “会，丐帮和漕帮虽然人多势众，但毕竟上不得台面。到了分舵舵主的层次，便往往会想办法将自己的亲戚介绍到各个世家里充当门客或者帮闲。 各个世家也愿意给丐帮或者漕帮这个面子。因为一些街面上的事情，找丐帮或者漕帮去处理的话，要更加方便。那些门客帮闲可以直接居中联系。” 苏清和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过了好半晌，隔壁空地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侧耳倾听后，苏清和笑着拱手道：“看来诗会已经出结果了，咱们回去吧。多谢安知兄知无不言。” 第222章 大家族病 得到了诗会优胜的人，是一个小世家的嫡子。 这个小世家在郡城内排不上号，属于那种需要依靠着时间的积累，一点一点向上攀爬，以期待家族能够连续培养出数位天才，这才能带着家族完成阶层跃迁的类型。 当初秦朝为了能够统一六国，需要奋六世之余烈，连出六代英主，这才积累国力，最终完成统一大业。 而对于现在的大周来说，阶层基本上完全固化，上升通道几乎彻底封闭，被顶层的豪门望族所垄断。 所以小家族想要改变家族命运，从自身所处的阶层爬升到更高的层次上，单靠一两位突然出现的天才，几乎是痴心妄想。 并且这样的小家族，其抗风险的能力是很差的。 稍有不慎，便很可能在家族奋进的过程中，因为卷入某个旋涡而导致整个家族被打落深渊。 在大周境内，类似的小家族多如牛毛。 他们各自不断的仰望着云端之上，幻想着自己早晚有一天也能跻身其中，也成为天宫的一份子。 他们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明知前方的光明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也依旧奋不顾身、一往无前。 按照最开始的约定，崔颢将那块玉佩交到了优胜者的手中，然后宣布今晚的诗会到此结束。 拿到了玉佩的那个小家族嫡子很是欢天喜地。 把玉佩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中保存，将之看做是家族即将崛起的一大契机。 “崔氏准备了足够彻夜宴饮的酒水和点心，虽然诗会已经结束，但仍然可以继续在这个园子里游玩。你是准备回客栈休息，还是跟那些前来参加诗会的人认识认识？” 吴启来到了苏清和的身旁，开口问道。 苏清和想了想，摇头道：“还是回客栈休息吧，明天得去何家登门拜访，今晚需要养精蓄锐才行。” “成，那咱们就一起走。有了今晚的诗会，接下来在郡城内住的这些天，便没人再能找到以诗会友的理由来骚扰你了。”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 苏清和对此不置可否，脑海中则是在思考着崔安知方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吴启注意到了苏清和的表情变化，一边往园子外走，一边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刚才从崔安知的嘴里打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吗？” 苏清和想了想，将崔安知告诉他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吴启听。 直到两人走出园子，坐上了马车，苏清和这才全部讲完，接着说道：“三名门客，分别来自于三家举荐，却偏偏一起死在了永平镇，这肯定不是巧合。崔安知手下那位负责管理门客的管家应该没什么问题，否则崔氏不会发现不了。 问题恐怕出在何家、丐帮和漕帮身上。按照崔安知的说法，介绍给他当门客，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大人物出面，到了丐帮和漕帮分舵舵主的层次，就已经可以在这种小事情上让他给面子了，相信何家同样如此。 我觉得接下来咱们需要查证的重点，是何家、丐帮和漕帮是否有什么共同之处。如果能够找到的话，这个共同之处或许就是问题的关键。何浩然的身上既然有微弱的妖气残留，那就应该尝试着从这一点着手，另外……” 说到这里，苏清和顺着马车的窗户向外看去。 瞅了瞅韵园那即将消失在夜色之中的大门，开口道：“拿到了诗会优胜的人，你不需要安排人暗中进行保护吗？想用玉佩钓鱼的话，万一躲在暗中的鱼真的上了钩，总不能让鱼把饵吃掉后再跑了吧？” 吴启耸肩道：“崔氏不希望我插手其中，他们认为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事关大将军的秘密洞府，我们算是互为对手，他们不愿意我掺和太多，实属正常。 虽然有朝廷在上面压着，很多手段都不能用，面子上也必须过得去才行，可毕竟牵扯到了利益之争，崔氏肯定会想方设法的给我制造障碍，以便确保他们能将大将军的秘密洞府据为己有。” 苏清和叹气道：“我总觉得会有纰漏，崔氏给我的感觉……着实是有些傲慢。倒不是说他们待人接物的态度傲慢，而是他们处理事情时所呈现出来的那股子味道，充满了一种顶级豪门世家所特有的心不在焉。 对于问题的处理太过想当然，似乎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只要他们崔氏出手，就一定能手到擒来，以至于整体上呈现出来的观感，就是不够谨慎。行事风格和手段都比较粗糙，看起来处处都是理所当然的味道。” 这是苏清和的心里话。 通过这些天来和崔氏的接触，苏清和发现像崔氏这样的顶级豪门，表面上看起来无比强大，似乎是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可实际上由于其势力过于庞大，内部能说的上话的人实在太多，反而导致崔氏的望族实力很难拧成一股绳、像拳头一样尽数凝聚在一起挥打出去。 简单来说，其实有点像苏清和前一世里的那些大公司病。 世家豪门在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之后，家族内部的管理一定会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决策缓慢，资源浪费，面对机会和危险的反应变的迟缓，家族成员安于现状、沉迷享乐，大部分人不再有开阔进取的精神。 家族内部人员互相之间的沟通难以顺畅，族内论资排辈的现象异常严重，等等等等…… 这些问题综合在一起，很容易就会让如同崔氏这样的望族陷入到严重内耗之中。 吴启点头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过这是崔氏自己的事情，我们没有质疑的立场，做好自己就行了。” 就在两人所乘坐的马车抵达客栈的同一时间，一道身影在夜色的笼罩下、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清河郡城的城池边缘处。 东武城分部镇妖使封如宗，在历经数天的全速赶路下，终于抵达了清河郡城！ 第223章 封如宗回来了 封如宗从九江郡返回清河郡的途中一路未停。 凭借着自身强大的乙等境界，在完全不惜力的情况下，封如宗赶路的速度远远超过奔马，因此才能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连跨两郡之地。 之前在九江郡内的发现和猜测，让封如宗没有了丁点继续掺和这件事情的想法。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跟崔氏交差，以免自己陷入到难以爬出来的漩涡之中。 正是由于脑海中始终有着这样一个念头在不断督促，才导致他的精神一直紧绷，从九江郡返回清河郡的途中更是连片刻的休息都未曾有过。 眼下总算是抵达了清河郡城，看着漆黑夜色下的各类成片建筑，封如宗长出了口气。 天知道他这几天的精神压力到底有多大。 现在想想，之前就不应该为了能跟崔氏攀上关系，从而答应去帮着崔氏探查九江王！ 他天赋有限，镇妖司分部镇妖使的职位应该就是他这辈子所能担任的最高官职了。 即便跟崔氏攀上了关系又能如何？ 镇妖司属于垂直管理，神都镇妖使司对于各地方分部具备绝对的管辖权。 别说地方府衙了，哪怕是神都内掌管天下官员升迁任免的吏部，都无法影响到镇妖司分毫。 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攀上了崔氏的关系，对他能有多大的帮助？ 为了那点几乎注定了没什么实质意义的帮助和人情，让自己踏入未知的风险之中，实在是很不划算…… “哎，在东武城待的年月太久，以至于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变的心浮气躁，换做十年前，我怎么可能如此糊涂？一会儿跟崔氏交接完，我就立刻返回东武城，绝不在郡城多住！” 封如宗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便朝着城内飞掠而去。 尽管郡城里没有宵禁的说法，不管多晚，人们想要上街都是没问题的。 可实际上只要天色黑下来，那几乎所有的普通百姓便只会回到家里，不可能无所事事的在大街上闲逛。 一是天黑之后除了那些比较特殊的场所以外，其他绝大部分店铺都是关门歇业的状态，上了街也没什么好去处。 二是人们对于黑夜总会有种本能的恐惧，认为相比于白天来说，夜晚要危险的多。 更何况普通百姓每日里碌碌不得闲，为了吃饱肚子，必须从早忙到晚，如果天黑之后不尽快休息，那连第二天上工都会被影响。 所以封如宗在城内的街道上飞驰，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撞到什么人。 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崔氏的族宅外，封如宗敲响了崔氏族宅的大门。 已经这个点了，护持崔氏族宅全部范围的‘结界’必然处于激活的状态，若是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贸然闯入，那绝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没等多久，封如宗被一名崔氏的管家领进了族宅内。 确认身份后，这名管家径直将封如宗领到了崔玄伯的书房里。 这是封如宗第一次见到崔氏的族长，因此整个人顿时显得有些紧张。 崔玄伯却并未因为封如宗只是一名乙等的分部镇妖使而对封如宗表现出任何轻视的态度。 先让领着封如宗进来的那名管家去把崔颢喊来，然后便笑呵呵的同封如宗说道：“坐，不用拘束，此次九江郡之行，辛苦封大人了。最近郡城事情太多，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崔氏。 以至于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崔氏没办法派遣自己的高手前去查探情况，只能劳烦封大人跑这么一趟。真是多亏封大人帮忙了，若非封大人仗义出手，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封如宗赶忙欠身道：“崔家主言重了，能帮崔氏办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下官的荣幸。此次前往九江郡，下官确实查到了一些情况，不过下官所查到的情况有些复杂琐碎，也不知道对您来说有没有用。” 崔玄伯摆手道：“九江郡的事情，一直是我们崔氏的外务长老在负责，所以等一会儿人到了，你再讲吧。免得现在跟我说上一遍后，一会儿还要再说一遍。至于说封大人查到的情况对我们有没有用，这个封大人放心，无论是否有用，我们崔氏都会记得封大人这个情分的。” 封如宗一脸尴尬的说道：“崔家主误会了，下官不是为了崔家的人情跑这一趟的，主要是下官跟左见相交莫逆，而左见又是贵家族的亲戚，所以算下来大家都不是外人，既然崔家有用的着下官的地方，那下官当然不会推辞。” 崔玄伯微微一笑，并没有拆穿封如宗这种纯粹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 主动岔开了话题，和封如宗聊起了东武城的一些事情。 当然，新话题主要围绕着郭府灭门案展开。 东武城提交的相关案件卷宗里，针对郭府灭门案的细节陈述实在是有太多值得商榷之处。 崔玄伯倒也没想过为难封如宗，只是希望能够知晓的更具体、更详细一些，如此才能尽量减少不应有的误判。 眼下郭府的案子、永平镇的案子、以及不久前刚刚发生的宋清风死亡案，这些案子互相之间似乎都有着一些隐藏的联系。 但由于崔氏在清河郡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在清河郡内一声令下便所有人都望风景从，因此自上而下其实都失去了对异常情况应有的敏感度。 身为崔氏的族长，崔玄伯很清楚崔氏目前存在的隐患，可他并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那些日积月累的毛病，大多数都属于‘历史遗留问题’。 历任的崔氏族长总是选择‘相信后人的智慧’，可随着毛病越积越多，直至现在，着实已经到了让崔玄伯单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的程度。 封如宗并不清楚崔玄伯在想些什么。 面对着崔玄伯忽然之间将话题转移到郭府灭门案上的做法，并且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明确表示已经猜到他在案件卷宗中隐瞒了一些东西，封如宗不由脊背发凉、头冒冷汗！ 第224章 漏洞就在那里，怎么瞒都瞒不住 “崔家主，关于郭府灭门案的具体破案过程，在案件卷宗里已经记录的足够详细了。应该……应该没有什么遗漏。” 封如宗微微低头，略显紧张的回答道。 崔玄伯摆了摆手，宽慰道：“封大人不用多想，我问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郭府的灭门案还有后续，所以我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以免在处理眼下其他后续问题的时候出现误判。 反正案子彻底结了，案件的卷宗也得到了郡府的批复和回执、正式归档，那案子自然不会再被重启，这一点封大人尽管放心。郭府被灭门虽然让我很不高兴，但我更关心其他的问题。” 封如宗偷看了崔玄伯一眼，心思转电，脑子里则是飞快的思考着崔玄伯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仅仅思考了刹那，封如宗就立刻意识到，以他镇妖司分部镇妖使的身份，面对着清河崔氏的族长，其实根本没有任何闪转腾挪的余地。 对方称得上是大周最有权势的那一小撮人，拿捏他和拿捏一只蚂蚁相比，基本上毫无区别。 所以对方根本没有诈他的必要，既然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便意味着对方肯定有了明确的判断。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还是坚持固有的说法，等同于把对方当傻子看。 如此做法，必然会将对方得罪到死…… 理顺了这一点，封如宗不由面露苦笑之色，小心翼翼的开始详述起之前在东武城内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本心来讲，他仍然不希望苏清和的消息泄露出去，因此凡是在涉及到了苏清和的事情时，他都会语焉不详的模糊处理。 等到封如宗讲完，崔玄伯顿时皱眉道：“通过卷宗记录的税收情况，反推肉类在各个坊区里的售卖量差异，再根据这个差异，缩小怀疑范围？同时关注丐户的数量变化，以及在缩小后的范围里，查找各大酒楼食肆的缴税问题？ 这是谁提出来的思路？着实令人耳目一新啊……不过也就是在东武城那样的小地方能好用。若换成其他城池的话，别说神都了，纵使是郡城，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把潜伏的妖魔找出来，依旧不太可能。 主要是大城里的修士实在太多了，而修士的食量远超过普通人，特别是对于肉食的消耗。修为境界越高的修士，每日里吃的肉就越多，到处都是甲等的大城，妖魔消耗的那点肉，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封如宗陪笑道：“没错，下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没把这个办法写到案件卷宗上。因为下官担心有人看到之后太过眼热，不顾自身所处城池的情况是否符合这种方法的使用，便强行抽调人手去大肆进行筛查。 到时候非但找不出来妖魔，同时还会平白无故的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实在是劳民伤财、没有必要。而且即便是下官所在的东武城，这个方法能够成功，有一说一……也着实有着不小的运气因素在其中。” 崔玄伯没有接话，而是沉默的盯着封如宗看了一会儿。 直看的封如宗心头忍不住七上八下，这才开口道：“以我对镇妖司的了解，别说你们分部了，即便是神都镇妖使司，都不可能有人想出这样新奇的思路。而在你方才给我讲述的那些过程里，同样有诸多模糊之处。 把这些综合在一起进行分析的话，我总觉得你似乎故意隐瞒了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的存在。当然，隐瞒太多人的存在，要做到这一点是很困难的，但隐瞒单独某个人的存在，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你作何解释？” 封如宗顿时心头一个咯噔，本能的就想要当场否认。 但话到了嘴边，看见崔玄伯那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又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将还未来得及完全组织好的托词重新咽了回去。 心思转电，封如宗终于决定实话实说！ 在清河郡内，若是没被崔氏盯上，倒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如果被崔氏盯上了……想要藏住秘密，便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既然崔氏对此有了强烈的怀疑，那他继续选择隐瞒的话，崔氏很可能会针对这件事情派人前往东武城做详细的调查。 真到了那个时候，苏清和的存在一定会被挖出来！ 他不光藏不住关于苏清和的秘密，更严重的是，他将因此彻底得罪崔氏，着实得不偿失…… 算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封如宗深吸了口气，旋即便把跟苏清和有关的事情，全都顺势讲了一遍。 讲完，看到崔玄伯陷入了沉思之中，封如宗小心翼翼的接着解释道：“崔家主，其实关于苏清和的情况，我和左见绝对不是故意想要瞒着崔氏的。主要是因为案情的发展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之外，让我们的准备严重不足。 等到需要结案的时候，再想将苏清和的事情坦诚在案件卷宗上，就已经来不及了。那苏清和被潜伏在我镇妖司分部内、伪装成了伏妖士李克愚的妖魔所杀，并顶替了身份，偏偏我这边一直没能将那只杀了苏清和的妖魔抓到。 这种情况下，我们实在是有些担心被误会。再加上苏清和毕竟被妖魔杀掉了，一个死人而已，体现在卷宗上的话，只会平白的给我们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由于顾虑重重，便一错再错，还请崔家主原谅。” 崔玄伯点头道：“没关系，可以理解。可这样一来，等于最开始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甲等大妖跑到东武城去，又组织了数名妖魔，屠了郭府满门，那些妖魔……究竟在找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崔玄伯的脑海中却是浮现起了其他那几件相关联的案子。 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他大概能够猜到，妖魔一方是在寻找某种神秘的法宝！ 但不确定的是，究竟在寻找哪一件法宝？ 被人族和妖魔所熟知、同时又没被双方掌握的法宝，数量并不算少。 然而能值得妖魔一方如此大动干戈的，其实并不算多…… 崔玄伯正想着的时候，崔颢总算是来到了书房里。 第225章 恭敬不如从命 随着崔颢走进了书房，封如宗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拱手同崔颢问好。 崔玄伯则停止了思索，给崔颢和封如宗互相做了简单的介绍。 虽然崔颢以前就知道有封如宗这个人，却也同样是第一次和封如宗见面。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算奇怪。 清河郡内所有比较重要的官员，包括各三级城池的城主以及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在清河崔氏内都是有相应名单记录的。 崔颢身为清河崔氏的外务长老，当然要对名单上的人物有足够的了解。 “快坐，别站着。麻烦封大人将此行九江郡的发现详细介绍一遍吧，我们只是知道九江王离开王府出发后遭遇了意外，但由于没去过现场查看情况，因此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了解。希望封大人能为我们解惑。” 崔玄伯微笑着说道。 封如宗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小心的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后，将自己之前在九江郡城内的发现、以及郡城外官道上那个被毁掉的客栈里的发现，尽数没有任何隐瞒的娓娓道来。 尽管没有隐瞒，却也没有添油加醋。 封如宗就只是把自己发现的情况用最客观的语言进行描述，丝毫未进行主观上的猜测又或者推断。 很快讲完，封如宗闭上了嘴，默默地端起茶杯喝起了茶水。 崔玄伯跟崔颢对视了一眼，沉吟道：“遭遇了袭击？什么人这么大胆？九江王自身的境界暂且不提，单只说王府的护卫力量，就肯定有甲等存在。想要袭击王府出行前往神都的队伍，若仅有一两名甲等，那绝对是自讨苦吃。 至少也得聚拢四到五名以上的甲等，并且得是甲等之中的佼佼者，才有可能完成对王府车队的袭击。但能拿出这么多甲等的势力，绝对不会寂寂无名。肯定不是江湖势力！只能是世家又或者……朝廷？这说不通啊……” 崔颢思索道：“既然九江王没事，那这件事情……或许便不要再深究为好。朝廷里又不是只有一个声音。当今陛下的继位可不是一帆风顺的。哪怕有先帝的传位诏书在，以女子之身继承帝位，照样惹来了群臣反对。 当时的局势可是相当凶险，不知道多少世家和朝廷重臣在想方设法的暗中勾连，希望能够寻找到合适的宗室，以便违诏另立新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九江王便在候选的宗室名单之中，只不过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正喝着茶水的封如宗听到这里，端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下。 茶水顺着杯沿洒了一些出来，封如宗却毫无所觉，只是眼神异常无辜的看向了崔玄伯和崔颢，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要疯了…… 这种事情是他能听的吗？ 以五姓七望所处的层次，私底下聊一聊也就罢了，可起码得避讳着点外人吧？ 他还坐在这里没走呢！ 直接当着他的面聊这种话题，是打算过一会儿就把他埋了吗？！ 崔玄伯注意到了封如宗的表情变化。 不由笑着说道：“封大人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人尽皆知，起码在某个层面之上，不是秘密。再者说了，这里是清河郡，朝廷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清河郡来。 当今陛下御极都大半年了，木已成舟，当初的纷纷扰扰自然便要彻底放下。真想要违诏另立新帝，也只能在新皇尚未继位之前进行，至于现在，来不及了。 况且这位新皇帝看来也不是什么善茬，才十九岁而已，刚继位不久，不想着如何尽快的稳定朝局，反而不嫌事大般的直接下旨要求各地藩王前往神都过年。 啧，我都不用去神都，光是想想，就能猜到几个月后的神都会有多么混乱。要不是身为崔氏的族长，必须坐镇族中，轻易不能擅离，我都想去看热闹了。” 封如宗听得冷汗直冒。 对于崔玄伯这种用调侃的语气来闲聊朝廷隐秘的做法，他是一句话都不敢接。 崔玄伯也不在意，径自扭头同崔颢说道：“还是不对，虽然我没见过新皇，可从新皇继位后到现在这大半年来的表现看，她绝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如果她真想杀掉九江王，那又为何要下旨让各地藩王进神都？ 更何况，依着皇室掌握的力量看，就算新皇暂时只能得到其中的一部分效忠，想要杀掉九江王的话，也绰绰有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行刺失败，让九江王眼下仍然活蹦乱跳、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了咱们清河郡内。 恐怕行刺九江王的另有其人，只是现在局势不明，难以判断行刺九江王的是哪方人马？目地是什么？真的是为了杀掉九江王，还是仅仅为了搅乱局势，所以故意闹了一出失败的刺杀？这些都没办法确定。” 崔颢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有道理，那咱们要不要就刺杀的事情去试探下九江王？看看他对于被刺杀有什么想法？” 崔玄伯摇头道：“最好别去做这种无谓的试探，不管是谁想杀九江王，都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反正又不是咱们下的手。眼下需要咱们去头疼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没必要掺和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咱们只需要盯紧对咱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至于九江王那边到底还牵扯了什么麻烦，是九江王自己需要去考虑的。更何况……九江王的麻烦越多，对咱们来说就越有利，知晓了发生过什么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崔玄伯再次看向了封如宗，笑呵呵的说道：“封大人暂且住下吧，反正距离族庆也没多少天了，难得来一趟郡城，若不留下观览我们崔氏的族庆，岂不是白来一趟？等族庆结束了，封大人再回东武城履职，如何？” 如何？ 封如宗听的嘴角抽了抽。 从感性的角度来说，他想要拒绝。 但从理智的角度来说，他没有拒绝的勇气…… 这是在问他的意见吗？ 这根本就是在给他下达命令啊！ 所以深吸了口气，封如宗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勉强应声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听凭崔家主的安排了。” 话音刚落，之前领着封如宗进来的那名管家忽然急步走了进来。 脸色很是严肃的开口道：“家主大人，出事了！” 第226章 突发情况 苏清和猛地睁开双眼，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看窗外映照进来的阳光，以便通过窗外太阳的高度，判断下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阳光略有些刺目，但还能接受，差不多应该是日上三竿的时辰了。 听起来好像已经很晚，可实际上日上三竿一般指的是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 哪怕对于另外一个时空里那些习惯了九九六的天选打工人们来讲，若是在早上七点便要从床上爬起来，依旧是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当然，这里的天选打工人，特指在一线城市里享受弹性上班时间的那些。 他们有的甚至可以在上午十一点到公司，稍微坐下休息会儿后便直接去吃午饭，真正的工作时间从下午开始…… 至于享受不到弹性上班时间、没能进入到大厂工作的普罗大众，他们连打工人都算不上。 更贴切的形容词是牛马、或者社畜。 想到这里，苏清和心下多少有些愤慨。 穿越之前他就在当社畜，穿越之后他还要当社畜？那他岂不是白穿越了！ 情绪不佳的起床穿衣洗漱，苏清和很快来到了客栈一楼大堂。 吴启照旧起的比他更早，正带着于前四人坐在桌上吃早饭。 苏清和昨晚并没有在‘壶中世界’里度过，而是让自己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天亮。 并非他偷懒、又或者想要继续休息，而是‘壶中世界’内的妖魔库存告急，已经不足以继续启动‘通天塔’了。 至于说利用‘壶中世界’的时间流速差异去苦修，目前也变得没什么意义。 他提升到了丙等中的境界后，需要用来稳固境界和沉淀修为的时间变成了十六天。 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目前距离彻底完成境界的稳固，基本上不剩下几天了。 可想要突破到丙等上的层次，却还需要抓捕到足够的妖魔才行，以他目前妖魔库存宣告枯竭的状态，也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又有收获。 收益不能摆在眼前，让他的内在原动力略微不足，于是整个人就多少显得有些懈怠。 倒也不能算是坏事。 人若是一直将自己绷的太紧，那心态其实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修炼这种事，又向来需要水磨工夫，需要依赖漫长的时间去进行积累。 一旦心态出了问题，后果很可能会不堪设想。 如果修炼是一件简单的、顺风顺水的事情，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修士在修炼的过程中走火入魔了。 时不时或被动、或主动的放松下，其实有助于苏清和进行自我调节，避免过度内耗。 “昨天晚上有意外情况发生，你的担忧成真了，崔氏处理问题的态度过于傲慢，以至于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他们预期的那样进行。” 苏清和刚刚落座，正喝粥的吴启便放下了粥碗，脸色严肃的开口说道。 “怎么了？难道那块玉佩被抢走了？” 苏清和扬眉问道。 吴启点头道：“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便没有去叫醒你。拿到诗会优胜的那个人，在离开韵园后不久就被杀了，那块玉佩也被抢走了。” 苏清和疑惑道：“崔氏没有安排人保护那家伙吗？既然要用他当做鱼饵去钓鱼，那总得准备好足以用来收网的力量吧？就这么直接让人被杀了？再怎么傲慢，也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啊……” 吴启叹气道：“听说崔氏原本是安排崔世聚和崔安知两人在暗中保护鱼饵的，同时身为外务长老的崔颢会藏的更深一些，以便应对可能存在的变数。有甲等强者暗中跟着，又身处于郡城之内，谁都不觉得会出问题。 然而昨天晚上，崔颢忽然被喊回了崔氏的族宅，好像是要见什么人。具体是为了见谁，我没有打听，反正也不重要。总之，阴差阳错的，昨晚就只有崔世聚和崔安知两人在暗中对那条鱼饵提供保护。” 结果崔安知在暗中保护的时候，忽然出手重伤了崔世聚，接着袭杀了鱼饵、抢走了那块玉佩，紧接着便消失在了郡城的夜色之中、不知所踪。崔氏正在安排人手进行全城搜索，以期能找到相应的线索。” “你等会儿！” 苏清和惊了，愕然道：“你说谁重伤了崔世聚、抢走了玉佩？崔安知？这怎么可能？” 吴启摊手道：“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和你一样感到不可思议，但崔氏那边确实是这么说的。可能咱们之前对于崔安知的判断有误吧？总之，崔世聚现在重伤垂死，正在崔氏族内接受医治。想要知道更具体的情况，得等到崔世聚从昏迷中醒来后才行了。” 苏清和皱眉道：“崔世聚昏迷了？那崔氏怎么知道是崔安知下的手？” “听说崔世聚在面对着崔安知的突然袭击时，千钧一发之际、施展了某种能够极大刺激身体的秘法，虽然为此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并且还借之成功的逃回了族宅之内，将发生的事情大体上同族宅里值守的长老讲了下，然后才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吴启说到这里，面露无奈之色的继续说道：“不过这些都是从崔家打探出来的消息，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我暂时无法确定。反正崔氏正在大索全城，以崔氏对于清河郡的掌控力，除非崔安知逃离了郡城，否则应该是可以将其找出来的。” 闻言，苏清和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在此之前，他对于幕后之人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 而眼下发生的事情，其实只是让他对于自己的猜测更加确定了而已。 “等崔氏那边的最新消息吧，我先去何家了。既然昨天答应了要过去拜访，总不好食言。” 苏清和迅速的将自己面前的早餐吃完，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吴启叮嘱道：“自己小心，如果何家真有问题，那也注意别露出破绽，回来跟我商量下，再确定后续应该怎么做。” “放心吧，我有数。” 苏清和点头答应道。 第227章 矫枉必须过正 在于左、于右的陪同下，苏清和信步往何府所在的位置走去。 清河郡城内各个府邸的分布方式，和那些三四级的城池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崔氏族宅位于整个郡城最核心的地段，而其他世家的府邸又或者府衙高官的宅院，则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环绕在崔氏族宅周围。 这些宅子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清河郡城最为显赫的区域。 能住在这片区域的人家，用‘非富即贵’去形容，都会显得过于寒酸。 光是有银子的话，根本不可能在这片区域里置办产业。 因此何家所居住的何府，其地脚跟崔氏的族宅距离并不算远。 离开客栈后前往何府的路上，苏清和能够清晰的察觉到郡城内风声鹤唳、气氛凝重。 尽管街道上仍然人潮汹涌，可每一个路口都能看到府衙的差人以及不知道隶属于哪一方势力的修士。 同时天空中也偶尔能看到高来高去的甲等大修行者。 那些大修行者在苏清和的头顶上时不时飞掠而过，如同传说中的仙人一般。 不过街道上往来的郡城百姓们倒似乎对于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 除了偶尔有甲等大修行者在脑袋上飞过去时，百姓们会下意识的抬头看看以外，其他时候这些百姓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并没有受到任何其他的影响。 “看来不光是崔氏在大索全城，恐怕其他世家的力量也都被崔氏调动起来了吧？甲等在天上飞来飞去、居高临下的对城内情况进行监视，地面则由府衙的差人和修士组成一个个搜索小队，一条街一条街的这么筛下去，只要目标没有逃离郡城，便一定能够将之从郡城里找出来。” 苏清和语气有些感慨的说道。 在看到这样的局面时，他会本能的将自己带入到被搜查的视角当中，然后在脑海中思索着若真是他被人用这样的方式搜查，那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逃出生天。 没办法……目前他的真实身份依旧不能见光，所以会有类似的应激反应，实属正常。 让苏清和感到颇为难受的是，当他将自己带入到被搜查的目标视角当中后，面对着眼前这样的天罗地网，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逃出郡城的能耐。 凭借着甲等大修行者那仿佛陆地神仙一般的强横实力，崔氏对于清河郡城的搜检竟是达到了立体的、全方位的效果！ “五姓七望对自身所处的郡府能拥有这样的掌控力，是很正常的。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显然让崔氏感到震怒，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于左开口附和道。 苏清和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转而问道：“你们了解那个何家吗？此次登门拜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于左摇头道：“我们对于其他郡府的世家豪门知道的很少，除了五姓七望这种整个大周几乎所有人都知晓的望族以外，那些偏居于地方一隅的世家，我们绝大部分甚至都没听过名头。 不过何家既然能够有人担任清河郡的郡尉，那起码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何家在清河郡同样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否则郡尉这种需要为一郡之安负责的职位，根本就不可能坐得稳。” 苏清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三人走过了几个路口，来到了崔氏族宅附近。 何府在另一头，得绕过崔氏族宅后才能抵达。 而相比于昨天之前，眼下的崔氏族宅内气息涌动的非常厉害。 正常情况下，只有晚上才会开启的护宅‘结界’，此时此刻竟是在白天就被激活。 哪怕仅仅是稍微靠近崔氏族宅，苏清和就一阵控制不住的心悸，强烈的危险感让他寒毛直竖，本能的便想要离崔氏族宅远一点。 毫无疑问，崔氏的护宅‘结界’不光是激活那么简单，恐怕‘结界’本身都进入到攻击形态了吧？ 虽然觉得崔氏的反应太夸张了些，但考虑到矫枉必须过正，经历了昨晚上大意之下的变故，崔氏会突然间变成这样，倒也可以理解。 绕了一大圈，总算是看到了何府的大门。 于左上前拉起门环敲了敲后，没一会儿的工夫，大门旁边的侧门就被拉开。 何府的门房探出头来，先是打量了苏清和三人一番，接着便一脸不耐烦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自敲响我何府的门环？如果是想给老爷送礼的，就去走后门，跑到正门来是什么意思？” 苏清和拱手道：“我叫张三，昨天跟贵府何浩然何公子约好了今天要登门拜访，所以烦请通报一声。” 门房愣了下，疑惑道：“你们跟二少爷约好了？那行吧，门包呢？” 说着，门房已经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来。 “门包？什么门包？” 苏清和愕然问道。 门房皱眉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连门包都不懂吗？让我进去给少爷通传，是不是起码给个跑腿费啊？你难道还想白使唤我吗？我是何府的门房，又不是你的门房！”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无语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是来登门求何府办事的，我此次前来拜访，其实是受何公子的邀请而来。” 门房翻着白眼说道：“我管你是怎么来的！想让我进去通报，那就要给门包！这是规矩！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郡尉大人的府邸，是谁想进就能随便进的吗！ 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如果你不愿意给门包，那就在外面等着吧！我现在很忙！等我什么时候忙完了，再去给你们通传！” 说完，门房竟是‘哐当’一声，就这么直接将侧门又给关上了…… 苏清和当场被气笑了。 还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区区一个门房都能有这么大的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门房便是郡尉呢…… “先生，咱们……怎么办？就在这里等着吗？还是先回去？” 于左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清和失笑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门房不给通传，那直接以体内灵气震荡声音，在外面喊门就是了。反正也不是咱们丢人，对不对？” 第228章 活着比死了惨 于左愣了下，发现眼前的张三先生在提出了应对的方法后并没有要主动去喊门的意思，反倒是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由忍不住伸手指了指自己。 愕然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喊门？” 苏清和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肯定啊，难道还是我喊门吗？我只是丙等，体内灵气量有限，震荡声音的话，不一定能覆盖整个何府的。” 于左面露无奈之色，看了于右一眼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以灵气震荡音量，朗声开口道：“张三先生赴约前来，拜访贵府何浩然何公子，还请何公子出门一见。” 声音并不如何嘹亮，但在灵气震荡下，却是迅速蔓延开来，几乎瞬间便响彻了何府的每一个角落。 果然是甲等！ 通过于左用来震荡声音的灵气质量，苏清和确认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不过他现在只是丙等中，对于甲等的实力只是由于遇到过甲等，所以能有一个模糊的认知罢了。 但于左呈现出来的灵气质量，具体处于甲等的哪个层次上，苏清和就完全不清楚了。 一嗓子叫完了门，没等于左再次开口叫第二嗓子，刚刚被用力关上的侧门便立刻重新拉开。 方才还一脸不屑的门房表情很是难看的探出头来，咬牙道：“这里是何府！是郡尉大人的府邸！谁给你们的胆子在何府门外大喊大叫！信不信我让人把你们全都抓到大牢里去！” 苏清和笑呵呵的反问道：“你也只是何府的门房而已，又不是郡尉大人本尊亲至，谁给你的胆子借着郡尉大人的名头狐假虎威？你就不怕郡尉大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后，治你的罪吗？” “啊呸！” 门房直接朝着外面吐了口唾沫，一脸不屑的说道：“老子的姐姐就在府里面给大少爷当丫鬟！虽然没被大少爷纳妾，但也被大少爷宠幸过！要不然老子怎么能当上何府的门房？少他妈在这里跟老子拽文！老子也不是吓唬你们！告诉你们，赶紧滚蛋，否则一定抓你们进大牢蹲着！” “你是谁老子啊？少爷我特意请来的客人，你说抓进大牢就抓进大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姓何呢！” 门房的话音刚落，里面就忽然传出来一声颇为阴阳怪气的质问。 苏清和清楚的看到，门房那原本还颇为嚣张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迅速垮塌。 身体则是直接打起了哆嗦，豁然转身看向了门内，门房结结巴巴的颤声道：“二……二少爷？您……您怎么……怎么亲自……亲自出来了……啊！” 一句话没等说完，门房就被一脚踹在了腰眼上。 整个人当场惨叫出声的同时，顺着侧门倒飞了出来，结结实实的摔在了苏清和眼前的地面上。 紧接着何浩然便顺着侧门走了出来，看到了苏清和后，何浩然一脸歉意的拱手道：“不好意思，家里对下人的约束不怎么严格，以至于这些下人们有时候会显得非常混账，让张三先生看笑话了。” 苏清和发现何浩然身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残留还在，笑呵呵的摆手道：“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原本我是想着干脆回去算了，可毕竟昨天跟你约好了，如果不跟你说一声就回去的话，实在是太过失礼，所以才出此下策。” 何浩然赶忙侧身比了个手势，同时开口道：“先生快请进，这下人没眼力劲，败坏我何家的名声，我一定给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打扰吧？” “当然不打扰！昨天跟先生约好后，我可着实开心的很，今儿早上天还没亮便醒了！就等着先生登门了！结果却险些被这混账给坏了事情！” 说到这里，何浩然狠狠地瞪了那依旧摔倒在地上的门房一眼。 眼神中的杀气十足，把门房直接吓的尿了裤子…… 不怪他这么害怕，主要是何浩然的名声摆在那里！ 这位何家的二少爷可向来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家里面的下人因为惹其不快而被直接处死的，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极度恐惧的影响下，门房连腰眼的剧痛都顾不得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腰断了，可相比于直接没命，腰断又算得了什么？ “我……我错了！先生……先生您救救我！我……我不想死啊！是我狗眼看人低！怠慢了先生！先生您别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求先生饶我一命！” 门房双手用力的扒拉着地面，想要挪动身体去抱苏清和的大腿。 奈何断了的腰让他使不上力气，两只手再怎么用力扒拉地面，也没办法让身体在地上挪动分毫。 但旺盛的求生欲依旧促使着这名门房拼尽了吃奶的力气去双手用力，即便指甲已经在这种力道下劈开流血，仍然恍若未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苏清和叹了口气。 他倒是没觉得门房方才的冒犯形同死罪，简单的教训一番也就是了。 奈何门房的腰椎直接被何浩然给踹断了，这种情况下，让门房苟延残喘的活下去，真不一定比死了好…… 瘫痪后无依无靠的活着，恐怕每一天都是无比艰难的身心折磨。 “我真的知道错了……先生饶我一命、求先生饶我一命吧……” 门房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用力都拖不动尸体后，干脆不再浪费力气，而是当场双手支撑着上半身抬起，然后用力的朝着苏清和磕起头来。 苏清和避开了门房的磕头，转身同何浩然说道：“何公子，他倒也没犯什么大错误，稍加惩戒便好，不必处理的过于严苛了，传出去不好听的。” 何浩然想了想，扭头看着趴在地上的门房说道：“既然张三先生愿意为你说话，那我无论如何都得给张三先生这个面子。所以算你好命！若按照我原本的意思，起码也得把你大卸八块才行！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我何府的门房了！我代表何府，正式将你驱逐！赶紧滚蛋！以后也不许再打着我何府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否则少爷我还是会杀了你！” 第229章 老二难当 朝着门房厉声警告完，何浩然再次换上了一副笑脸，乐呵呵的陪着苏清和进了何府的大宅内。 于左于右两人则是护卫在苏清和身后，尽管脸上的表情一片淡然，可实际上无论是体内的灵气，还是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已经进入到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一旦有意外情况出现，那两人就会立刻毫不犹豫的带上苏清和冲出何府。 当然，会出现这种局面的可能性很小。 两人只不过是本能的在将事情按照最坏的发展方向去考虑而已。 何府的宅子跟崔氏族宅相比，着实显得有些寒酸，不过依旧能称得上是高门大户。 根据之前崔世聚的说法，何氏在清河郡城的所有世家当中，足以排名前五。 只不过跟崔氏所有族人都聚集在一起居住不同，何氏是分家而过，住在这座何府大宅内的，就只有何氏的直系血脉而已。 因此何府的宅子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内里的建筑规模，都远远不及崔氏族宅的哪怕十分之一。 在何浩然的引领下，苏清和很快来到了何府后宅。 一路之上，何浩然始终无比热情的介绍着府内的基本情况，苏清和表面上装作兴趣盎然的听着，实际上却在全神贯注的感知着何府里是否同样存在着妖气残留。 既然昨天晚上在何浩然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极为微弱的妖气残留，并且方才刚一见面时，就再次感知到了何浩然的身上仍然存在着妖气残留，那便意味着，何浩然身上的妖气，很可能是在何府内沾染上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从进入到了何府当中后，苏清和便发现偌大的何府宅院里，妖气残留居然称得上遍地都是！ 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就仿佛进入到了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儿卧室。 表面上用肉眼看去，整个卧室可能都被收拾的极为干净，瞧不出有任何问题。 可一旦使用紫外线灯照射卧室，当即就能发现卧室里竟是处都可以找到泛着荧光的精斑痕迹！ 此时此刻，正身处于何府之中的苏清和，其脑海中莫名浮现起了以上这些念头，一时间心下只觉得异常荒谬。 纵使是甲等强者也没办法察觉到微弱至这般程度的妖气残留，普天之下，恐怕唯有融合了‘炼妖壶’的苏清和，才具备对气息如此洞若观火的能力了。 其他修士，即便提升到了甲等境界，在对气息的感知能力上，依旧像是在单纯使用肉眼去观察世界。 修士的等级越高，视力自然越好，能看到更远的目标，也能将目标看的更加清楚。 但视力无论提升到多么惊人的程度，受限于自身的生理条件，超过了眼睛分辨率的目标，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看到的。 偏偏苏清和借助着‘炼妖壶’，突破了这个界限！ 换做其他人来何府做客的话，绝对什么异常情况都发现不了。 然而落在苏清和眼里，何府却如同一个巨大的妖魔巢穴！随处可见妖魔活动的痕迹！ “张三先生还真是心善，如果是我的话，有不长眼的下人敢骂我，那我绝对把人剁碎了喂狗。也就是张三先生不跟他计较，否则他那条烂命，我肯定不能给他留着。” 将苏清和领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里后，并没有带着苏清和进屋，而是径直坐到了院子中间的石桌上。 顺手招呼在院子里伺候的侍女上茶，何浩然一边等着茶水上来，一边笑呵呵的提起了刚刚在何府大门外发生的事情。 苏清和略一思索，旋即便满脸诚恳之色的说道：“其实和是否心善无关，主要是我不想掺和进贵家族内的纷争罢了。那门房方才在叫嚣的时候炫耀的非常清楚，他的姐姐在贵府内给大少爷当丫鬟，虽然没被纳妾，却被宠幸过。 贵府的大少爷应该是何公子你的大哥吧？被宠幸过的丫鬟，纵使没有被纳妾，也属于通房的范畴了，不是一般下人能比的。那门房往大了说，勉强可以算是你大哥的小舅子。因此你直接处理那个门房，多少是有点不尊重你大哥了。 无论事情的起因如何，也无论那个门房犯了多大的错误，既然他算是你大哥的人，那在处理之前，总得问下你大哥的意见。就算真的要将他驱逐出家门、甚至于杀了他，也得由你大哥来发这个话。何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何浩然表情一僵，脸色也是瞬间变的阴沉起来。 不过仅仅持续了刹那，刚浮现出来的阴沉之色便完全敛去，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也直接消失无踪。 “倒是我小看先生了，不过希望先生别多想，收拾那个门房并非处心积虑。只是刚好那家伙冒犯了先生，我便顺势借题发挥而已。” 何浩然满脸认真的解释道。 苏清和点头道：“当然，一个门房而已，哪里配得上让二公子你这么处心积虑的去对付呢？顶多是碰巧看到这么个机会、于是顺手为之罢了。只是……市井传言二公子你嚣张跋扈、不学无术，可现在看来，这些似乎是二公子你特意伪装出来的表象？” 何浩然坦然道：“没错，张三先生真是聪明，那不如张三先生再接着猜一猜，我如此自污的原因是什么？”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自古以来，老二都不好当。看来二公子的大哥对二公子相当忌惮？” 何浩然冷笑道：“忌惮倒是谈不上，只是喜欢说教而已。当然，前提是我表现的足够纨绔，他才会喜欢说教。如果我真按照他说教的那样，表现得让他挑不出毛病来，那他就该睡不着觉了。” 对于何浩然的表态，苏清和丝毫不感到意外。 豪门世家里的龌龊事情实在太多。 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这些项目几乎都快要成为豪门标配了。 归根结底，谁让牵扯到的利益太大呢？ 只要有利益，就会有纷争，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第230章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两人说话间的工夫，在院子里伺候的那名侍女已经将茶壶、茶盘、茶杯以及其他喝茶用的器具全都端了上来。 何浩然再没有丁点纨绔的样子，表现得非常温和守礼，主动亲手给苏清和沏了杯茶。 接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后，慢悠悠的继续说道：“仅仅是借题发挥的想要给我那位可亲可敬的大哥找点不痛快而已，结果就被张三先生直接看出了破绽，能有这份眼力，我着实很难相信张三先生你是‘贱民’出身。看来坊间对张三先生的传闻，也不尽不实呢。” 苏清和笑着说道：“我们连亲眼所见的事情，都很难保证是真的，又怎么能指望依靠着传闻和流言蜚语去得知事情的真相？” 何浩然赞同道：“没错，这世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果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相信什么，那无论是强大的修士还是普通的百姓，都不可能活的长久。” 苏清和感慨道：“是啊，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每个人活在世上，其实都戴着面具。只不过有的人比较简单，戴上一层面具便觉得安全。而有的人则比较复杂，面具的下面仍然是面具，让你甚至猜不透他到底戴了几层面具。” 何浩然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沉吟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说的好！可惜此间无酒，否则我定要跟先生喝上一杯！然而现在却只能以茶代酒，聊表心意了。” 说完，何浩然端起茶杯，颇为郑重的跟苏清和的茶杯碰了碰，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苏清和见状，也将茶杯里的茶水一口喝光。 不过随着茶水入腹，和他融为一体的‘炼妖壶’却忽然有了反应！ 反应并不剧烈，仅仅是从他喝下的茶水里分解出了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在他的体内就直接被‘炼妖壶’转化成了类似于妖气一般的介质，然后迅速吸入了‘壶中世界’！ 显然，何浩然给他喝的茶有问题。 可在茶水进肚之前，他却并没有从中察觉到任何的妖气附着。 能够藏的如此隐秘，这茶……绝非凡品！ 心思转电，苏清和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眼瞅着何浩然又给他把茶水填满，苏清和忽然开口道：“就像二公子你，在今天之前，我都以为二公子便如那市井传闻一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可实际上二公子却一直在演戏。这样说来，该不会那所谓用银子买的人榜排名的传闻，也是假的吧？” 何浩然微笑道：“是真的，我的人榜排名确确实实是用银子买的。只不过……人榜倒数一百名上的其他人，都是自身实力不足以登上人榜，所以为了人前显圣，于是花银子买个排名。 我却不一样，我的真实实力其实足以排进人榜的前十。但无论是排到真实的名次上，又或者干脆就不列席到人榜之中，都不怎么符合我的需求，因此我便只能花银子降低自己的排名。” 说着，何浩然倒完了茶水，再次举杯跟苏清和碰了碰。 苏清和装作什么都没发现，顺着何浩然的喝法，再一次把杯子里的茶水喝了个精光。 看到何浩然非常殷勤的继续添茶水，苏清和不由笑道：“二公子，你这添茶添的实在太勤了，如此牛饮，再好的茶水也品不出什么滋味的。” 何浩然摇头道：“家里教的规矩，客人的茶杯必须始终保持七分满，绝对不能让客人的茶杯空下来，否则就是失礼。我当着他们的面时，当然是不在乎这些规矩的。可私底下这些规矩该守还是得守，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总有几分道理在。” 苏清和不再多说，转而接着方才的话题问道：“二公子是不是有点太信任我了？昨天晚上咱们才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今天勉强算是认识的第二天？结果二公子就把关于人榜的秘密直接告诉我了，说实话……这让我很有压力。” 何浩然麻利的给苏清和添满茶杯，一脸不以为意的说道：“先生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进行交流，诚实点会比较好。否则若是说谎的话，很容易被聪明人看出破绽，从而彼此陷入到更多的怀疑当中。 况且我花银子降低自己人榜排名的事情，即便流传出去了，严格来说，对我的影响也不会特别大。若先生真的将我的秘密泄露了出去，那用这样一个秘密，换来让我看清楚先生的为人，照样不亏。” 有一说一，这番话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但苏清和并不认为何浩然真是这么想的。 之所以何浩然愿意表现出那种看起来不够谨慎的信任，恐怕完全是因为他刚刚喝下了两杯茶水的缘故！ 有了这样的判断，苏清和慢悠悠的跟着何浩然喝起了第三杯茶水。 一边看着何浩然添茶，一边说道：“我只能尽量不让二公子失望了，不过二公子也知道，我是九江王的人，因此如果王爷忽然间问起相关的事情，那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着王爷的。” 何浩然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朋友相交、贵在交心。首要的一点，便是尽量不能让对方为难。况且这秘密算是我主动告诉先生的，先生并没有必须为我保守秘密的责任。 王爷要是对我感兴趣的话，先生但说无妨。反正像我们何家这样的地方世家，正常来讲，除非是刚好位于藩王所在的藩地，否则根本不可能被藩王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何浩然看着苏清和已经彻底喝完了第三杯茶水，却并没有再将茶杯添满的意思，反倒是岔开了话题说道：“既然先生看破了我伪装出来的性情，那肯定也猜到了，我其实对于诗词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 真正对诗词感兴趣的人，是我几年前收入房中的一个宠妾。尽管我现在还没有婚娶，可毕竟年龄不小了，总得有个女人在身边照顾着。恰好几年前在锦绣坊吃花酒，和一个新去的清倌人看对了眼，于是便纳了妾。 先生稍待片刻，我让侍女去将我那位宠妾喊出来。由她在一旁抚琴，顺便陪先生喝酒吟诗。她琴技超绝，可比我这个粗人陪在先生身边要舒服多了。” 第231章 爱意随钟起，钟止意难平 看到何浩然没有继续给自己面前的茶杯添水，仿佛刚刚才说完的倒茶七分满是在放屁一样，苏清和就知道，对于第一次喝这种茶的人来说，差不多三杯应该就够了。 这估计还是影响修士所需要的量，如果换成普通人的话，或许只用喝一杯？ 苏清和不太确定。 他目前甚至都不清楚何浩然给他喝的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反正有‘炼妖壶’护体，和妖魔有关的东西，都很难对他造成影响又或者伤害，因此他完全可以稳坐钓鱼台，看看何浩然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一会儿的工夫，一名身穿齐胸襦裙、挽着垂云髻、乌发如墨的女子，在两名抬琴侍女的陪同下，款款步入了院中。 径直走到了何浩然的身旁，先是朝着何浩然盈盈一礼，然后才同苏清和见礼问好。 何浩然一点都不见外的直接将女子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坐下，笑呵呵的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宠妾，兰心。兰心，这位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张三先生。为夫如你所愿，将张三先生给你请来了，不知是否有奖赏啊？” 被称作兰心的女子伸手轻轻拍了下何浩然的胸口，笑吟吟的说道：“官人想要何种奖赏？不如奴家先为官人和张三先生抚琴一曲如何？” “大善！” 何浩然在女子的屁股上用力一拍，笑声爽朗的赞同道。 那两名侍女则是将琴摆放好，安安静静的站在了琴的两边，准备服侍兰心弹琴。 苏清和仿佛完全没看到何浩然的轻浮举动一般，看向兰心的眼神也无比清澈干净。 因为在兰心的身上，他嗅到了妖气源头的味道！ 如果他的感知没出错，那么何浩然身上的妖气残留，便是来自于这位名叫兰心的姑娘！ 包括陪着兰心一起前来院子的那两名侍女，身上同样有着淡淡的妖气残留。 并且跟何浩然身上的妖气残留有着本质的区别！ 如果说何浩然身上的妖气残留是无根浮萍，那兰心和那两名侍女身上的妖气残留，就是由内而外、跟她们自身浑然一体！ 苏清和大概猜到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绝非眼前的几只妖魔不够谨慎，实在是生理问题所限，再怎么隐藏也不可能藏的完美无瑕。 没错……妖魔和人族在某些生理特征上保持着诡异的一致！ 比如雌性每个月都会出现生理期，除非怀有身孕，生理期才会暂停！ 而在生理期的那几天，从体内流出来的血，无论如何都会带上极细微的妖气。 这些妖气残留是不管采取何种方法去处理、采取何种方法去掩盖，都不可能百分之百清除干净的！ 当然，正常来说，受到生理期的影响、从而溢散出来的妖气，其实基本上已经细微到了哪怕是甲等强者、都不可能察觉到分毫的程度。 偏偏碰到了苏清和这种变态，以至于出现了不算破绽的破绽…… “兰心的身世很苦，她爸爸嗜赌如命，把家里能输的东西全都输掉了。她妈妈在她小的时候就生了一场大病，常年卧病在床，只能干一些手工活补贴家用。 她还有一个弟弟，家里面平日连吃饭都成问题。结果她爸爸在一次赌博中，实在是拿不出银钱了，便把她输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又转手将她卖去了锦绣坊。” 何浩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兰心坐到了琴前，同时开口继续跟苏清和介绍道。 苏清和觉得，何浩然之所以说出这番话的意思，很可能是想要让他心生怜悯之意，从而起到动摇他心神的作用。 奈何他却听得差点起应激反应。 主要是……太耳熟了吧？ 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她，你不帮她谁帮她？ “我在锦绣坊喝花酒时，刚好碰到兰心第一次出来接客。她在那些清倌人里显得很是出众，气质相当出尘脱俗，不然我也不会立马和她看对眼，并且毫不犹豫的决定为她赎身。 这清倌人的赎身价格可比红倌人贵得多，当时为了给她赎身，几乎直接将我给掏空了。可我一点都不后悔，将她纳妾后留在身边，这几年着实是我过的最快乐的几年。” 何浩然依旧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兰心，满脸含情脉脉的说道。 苏清和的心里面却是毫无波澜。 因为对于这种见色起意的故事，他早就免疫了。 爱意随钟起，钟止意难平。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随着何浩然那番话说完，兰心刚好坐到了琴前，双手抚摸到了琴弦上。 紧接着，一阵悠扬的琴音响起，如涓涓细流、如徐徐春风、顷刻便让人直有心旷神怡之感。 前奏弹完，坐在琴前的兰心朱唇微张，柔媚的唱腔响起，第一句就听得苏清和忍不住微微发愣。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苏清和当即坐直了身子，同时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体内灵气波动正在随着兰心的唱曲而开始出现类似于同频般的迹象！ 他当然不清楚这首词原本的曲调是什么样的，但有一说一，兰心唱的还算悦耳动听。 只是那曲调里似乎隐含着某种奇特的力量，否则也不可能对他体内的灵气波动造成影响。 都不用过多思考，苏清和就能确定，这曲子一定是和之前的茶水配合使用的。 如果茶水内蕴藏的隐患没有被‘炼妖壶’消解掉的话，那么眼下曲调里蕴含的奇特力量，估摸着就应该可以直接通过他体内的灵气波动对他形成控制了吧？ 由于体内不存在隐患，所以苏清和暂时不了解存在隐患的情况下，他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不过考虑到于左、于右两人还在他身侧面无表情的看护着他，估计这种控制即便形成了，也肯定不会在表面上显现出任何异样的状态才对。 唯有确认这样的控制是能在无声无息间、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完成，何浩然和那个兰心姑娘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下手！ 想到这里，苏清和继续不动声色的装作陶醉于琴声和歌声之中的样子，打算以身为饵，看看何浩然和那个兰心姑娘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232章 得加钱! 何府位于郡城的核心地段，他身边又跟着足足两名甲等的护卫以策万全，这种情况下，无论妖魔一方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必须确保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才行。 否则在这样的位置搞事情，一旦暴露，对于潜伏在何府内的所有妖魔来讲，就必然是一场灭顶之灾！ 再考虑到妖魔想要潜入大周所必须经历的种种限制，苏清和差不多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确定，不管妖魔一方所准备的阴谋诡计是什么，反正肯定不会涉及到于左、于右两人！ 如果妖魔一方真的有本事在郡城这种人族高端力量密布的地方，通过谋划阴谋诡计的方式，便无声无息的控制住足足两名人族甲等，那对于妖魔们来讲，还有什么使用阴谋诡计的必要吗？ 除非横亘在‘幽界’和‘大周’之间的漫长边境‘结界’彻底被瓦解，否则妖魔一方绝对不可能在人族腹地内悄无声息的积聚起如此夸张的力量！ 起码苏清和是这样认为的。 也就是说，何浩然跟妖魔们的谋划，顶多是冲着他来的。 并且为了不惊动于左、于右，避免于左、于右在整个过程中察觉到异常，何浩然跟妖魔们所计划的阴谋，还必须是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的。 有了这样的判断，苏清和基本上可以认为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反正有‘炼妖壶’傍身，妖魔一方想要暗中不露痕迹的控制他，根本是痴人说梦！ 所以他才能如此从容，准备装作自己已经被暗中控制的样子，借此一窥对方的真实目的！ 当然，局面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苏清和本身对于妖魔们的企图是有一定猜测的。 他‘张三’这个身份根本不具备多大的价值，起码不至于让藏身在何府内的妖魔们甘冒奇险的选择主动对付他。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妖魔一方打算通过控制他作为桥梁，达到暗中接近、甚至影响吴启的目地！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眼神略显迷离的看着抚琴清唱的兰心。 而此时的兰心却是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看起来无比专注于眼前的琴曲弹奏上，完全没有因为外界的情况而有丝毫分心。 很快便一曲弹罢，何浩然当即用力的鼓掌叫起好来。 兰心从座椅上站起，先是朝着何浩然以及苏清和盈盈一礼，然后才莲步轻移，回到了何浩然的身旁坐下。 微笑着开口道：“张三先生觉得奴家这首曲子弹的如何？奴家不太擅长谱曲，而张三先生这首‘为赋新词强说愁’又着实写的过于惊艳，奴家就算拼尽全力，也顶多是做到这种程度，还望张三先生不要见怪。” 苏清和摆手道：“兰心姑娘不用妄自菲薄，这首词我才刚作出来没几天，如此短的时日，便能谱出这般美妙的曲子，如果兰心姑娘都不擅长谱曲的话，那天底下也就没人敢自称懂得谱曲了。” 兰心嫣然一笑，声音轻柔的说道：“张三先生还真是嘴甜，不过奴家也是个脸皮厚的，无论张三先生是当着奴家的面、不好意思批评奴家，还是真觉得奴家谱曲不错，奴家都全当后者来听了。”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我这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如果兰心姑娘谱的曲子不合我心意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给兰心姑娘留面子的。” 听到苏清和这么说，兰心居然当着何浩然的面给苏清和抛了个媚眼。 而何浩然明显看到了兰心的举动，却丝毫不以为意，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张三先生，奴家有一个不情之请。既然先生认为奴家谱的曲子还算可以，不知……是否能够专门为奴家写一首词？” 说到这里，兰心扭头看了一眼何浩然，脸上浮现起了略带羞意的笑容。 接着说道：“官人应该已经跟张三先生说过了，奴家在被官人赎身之前，是锦绣坊培养的清倌人。在锦绣坊里，奴家学了琴棋书画、学了如何谱曲，就连如何服侍男人，都有妈妈专门教过。 虽然奴家是清倌人，但张三先生应该能理解，锦绣坊之所以分清倌人和红倌人，只是为了能将清倌人卖出更高的价格而已，并不是真的不让清倌人接客，所以奴家真的运气特别特别的好。 才刚刚算是学成出师，结果遇到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官人。官人和奴家一见如故，知道了奴家的身世后对奴家很是怜惜，当场便决定要为奴家赎身，奴家……真的非常感激。” 说到这里，兰心握住了一旁何浩然的手，给了何浩然一个充满爱意的眼神。 继续说道：“奴家确实命好，甫一出道就遇上了官人。可奴家也因此有了些遗憾，学了那么多年的琴曲，却始终没有哪怕一首词是为奴家自己写的，希望张三先生能满足奴家这个心愿。” 苏清和挑眉道：“兰心姑娘可能不知道，即便是王爷想要让我写诗填词，都得付钱，黄金百两一首，从无例外。所以正常情况下，我是不会无缘无故作诗填词的。” 何浩然大手一挥，毫不犹豫的说道：“一百两黄金？小意思！只要先生填出一首能让兰心满意的词，我立刻便将黄金双手奉上！无论是现货黄金还是金票，都没有问题！全看先生想要什么，我就给先生准备什么！” 苏清和不由干咳了声，义正严词道：“写诗填词可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今天心血来潮、拿上银子就能直接去酒楼里置办上一桌奢华大餐。写诗填词要有情绪上的冲动，要有精神上的共鸣！” 何浩然愣了下，疑惑道：“张三先生，我是个粗人，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请问怎样才能有情绪上的冲动？以及……精神上的共鸣？需要我做什么吗？” 苏清和一脸认真的看着何浩然说道：“得加钱。” 恩？ 何浩然明显懵了下，旋即脸上便浮现起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无语道：“那……二百两黄金？” “成交！” 苏清和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第233章 爱是一道光，绿的你发慌 适合给青楼女子唱的词，苏清和记住的其实并不算多。 不过在他前一世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过程中，学过的那些诸多诗家词客的作品里，有一位大神却堪称是青楼女子之友！ 逛青楼不但不用花银子，甚至若是囊中羞涩的话，被光顾的青楼女子除了自荐枕席以外，还会主动给银子。 简直称得上是男人追求的至高境界！ 因为古代的青楼歌姬想要出名、并借此抬高身价的话，就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代表作。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清倌人也属于卖艺不卖身的手艺人。 然而以青楼女子的身份和地位，根本不可能请的动真正有名望的大师去给她们写词。 如此一来，那位才华惊世的大神自然就成了被各色名妓哄抢的香饽饽。 这位大神便是大宋第一愤青，自称‘白衣卿相’、又被名妓们称为‘花间皇帝’的‘奉旨填词柳三变’、柳永！ 苏清和很确定，凡是柳大神的词作，随便拿出来一首，都肯定能让眼前的兰心姑娘满意！ 只不过上学时学过的柳大神作品并不算多，即便加上课外读物里看到过的，能有深刻印象、并且背诵下来的也少之又少。 所以苏清和不得不绞尽脑汁的回忆一番，以期能回忆起合适的词作。 既然想看看何浩然和妖魔们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那肯定要在不过分的要求上顺着他们。 苏清和发誓，绝对跟何浩然承诺的二百两黄金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回忆’所呈现出来的若有所思之态，落在何浩然以及兰心姑娘的眼里，却是苏清和正在心里面斟酌词句。 院子里随之陷入到了一片安静之中。 少顷，苏清和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柳永的一首相当贴合的词作。 迷仙引·才过笄年！ 这首词是柳大神代一个身隶娼籍的歌妓而作，全词以少女的视角来写，从命运的转折点开始，先写少女美貌，再写少女命途多舛，沦为娼妓。 接着写少女学习技艺、以色娱人，其后遇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知己。 最后写少女热切的渴望自由，想要从良跟随知己迎接新生，却在词中言尽于此，没有给出明确的结果。 虽然不算特别符合兰心的情况，但无疑更贴近广大青楼女子的心声。 想到这里，苏清和深吸了口气，接着清了清嗓子。 将坐在对面的何浩然以及兰心姑娘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后，朗声开口道：“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 念到这里，苏清和顿了顿。 幸亏成为修士后记忆力有了极大的加强，让他脑海中许多原本模糊的记忆都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否则还真有可能记不清全部的内容。 要是光记得一部分、忘掉了另一部分的话，他可没信心将缺漏的部分自己补齐…… 他能补吗？他补不了！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苏清和一边念，一边状似无意、实则相当专心的观察着兰心姑娘的表情变化。 尽管能够从兰心的脸上看到情动之色，可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苏清和总觉得兰心姑娘是在伪装！ 眯了眯眼，摇头晃脑的的继续念起了下半阙：“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好！真是……好词！一词便道尽歌妓的千般无奈、万种悲哀，这首词真的送给我了？我……我能自己随便为词谱曲？” 兰心看起来颇为兴奋的问道。 苏清和点头道：“当然，总不能让浩然兄的二百两金子白花了吧？” 兰心闻言，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忽然开口道：“这首词我初听之下，便有心驰摇曳之感，虽然还未来得及仔细思考，却依旧立刻有了想要谱曲的冲动。 张三先生可否随我进屋？我想现在就跟张三先生好好聊一聊如何谱曲，跟张三先生沟通下我恍惚间浮现于脑海中的念头，是不是合适？请张三先生能教我。” 这请求过于突然，让苏清和很是准备不足。 本能的看向了何浩然后，立刻听到何浩然一脸不以为意的说道：“先生不用顾虑，我和兰心之间不在乎这些的。既然兰心想要单独跟先生聊一聊谱曲的事情，那还请先生能满足兰心的这个请求。请先生宽心，我不会进去打扰先生和兰心的。” 苏清和无语了。 好家伙，这何浩然跟眼前的妖魔到底是什么关系？ 心甘情愿的当牛头人？ 爱是一道光，绿的你发慌？ 还是说，何浩然跟兰心这只妖魔之间其实并非是情爱的关系，纯粹已经被兰心完全给控制住了？ 应该不可能啊……何浩然好歹是清河郡郡尉的二儿子，如果被完全控制住了，那日常言行难免会有疏漏之处。 而清河郡的郡尉肯定是甲等吧？ 真有比较明显的问题，甲等强者会看不出来？ 带着这些疑惑，苏清和的脸上却是演出了略显惊喜的表情。 沉吟开口道：“二公子，你这话里所隐含的意思……是我想象的那样吗？” 何浩然嘿嘿一笑，满脸神秘之色的说道：“先生尽管放心，我对兰心的感情，更多的是欣赏，而不是占有。况且兰心只是我的小妾而已，又不是正妻。 小妾不就是用来陪朋友的吗？很正常的。我不会在意，兰心也不会在意。当然，兰心在我心里的地位不一样，所以我不会强迫她，只看她自己的意愿。 现在是兰心主动表达想要陪你，那我当然不可能反对。再者说了，先生也不是兰心主动想陪的第一个人，所以先生无需有什么压力，尽情享受就好。” 苏清和顿有不明觉厉之感。 他承认自己被震撼了。 看着何浩然那竟是似乎隐含兴奋之意的表情，苏清和一时间甚至判断不出来，何浩然的这副样子，到底是因为被妖魔控制了，还是他本就有相关的爱好。 这玩的……也太花了！ 第234章 一步错、步步错 虽然本能的想要拒绝，但为了确定妖魔们的真正目的，苏清和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道：“进屋跟兰心姑娘好好聊一聊谱曲的事情，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王爷很看重我的安全，所以他们俩恐怕得守在屋外，不能离开太远。” 说着，苏清和伸手指了指侧后方站着的于左、于右两人。 兰心姑娘面露为难之色，一脸羞意的说道：“先生实在太谨慎了，奴家一介柔弱女子，难不成还能对先生不利吗？况且……况且有人就站在屋外的话，岂不是……岂不是成了听墙根的？” 苏清和装出了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用力的咽了口唾沫，仿佛在兰心姑娘的言词暗示下彻底心动了。 可实际上他在摆出这副模样的同时，两只手却是看起来颇为无奈的捂住了后腰，非常隐蔽的给于左、于右两人比了个手势。 由于角度的关系，这手势只有于左、于右两人能够看到，再加上苏清和的演技着实不错，除了于左于右两人以外，场间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了苏清和的脸上，因此并没有人发现苏清和的小动作。 而于左在看到了苏清和的手势后，立刻明白了苏清和的意思。 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工具人一般，面无表情的开口道：“王爷下达过明确的指令，我们必须时刻护持在先生左右，绝对不允许离开先生身周超过一丈的距离。” 话音落下，苏清和原本浮现在脸上的心动表情瞬间僵住。 挠了挠头，很是尴尬的讪笑道：“确实如此，我是王爷的人，对于王爷的命令，肯定得不打折扣的去执行。” 兰心姑娘噘了噘嘴，看起来有些不乐意的勉强点头道：“那好吧，先生屋里请，我先谱一个初稿给先生看看。” 说完，兰心翩然站起身来，往院子的屋内走去。 苏清和点了点头，给了何浩然一个歉意的眼神后，在何浩然特意比划的鼓劲手势里，心情无比复杂的跟着兰心一起走进了屋子。 于左于右两人立刻跟随而动，尽管屋子的门随着苏清和步入其中便直接被关死，于左于右两人也毫不在意的当即守在了门外两边，仿佛门神一般。 屋子并不大，依靠甲等境界，就算隔着屋子的墙壁，两人也能够将里面的所有动静都感知的清清楚楚。 兰心姑娘在进到屋内后，还真的将苏清和带到了屋中的书房里。 在书房的桌案上摊开了一张纸，接着研磨拿笔，然后一边跟苏清和沟通曲子的宫、商、角、徵、羽应该如何安排，一边在纸上当即写写画画起来。 看着眼前的兰心姑娘那一脸专心致志的模样，苏清和着实有些恍惚。 你还真在谱曲啊？！ 能当密谍的妖魔都这么专业的吗？ 听着兰心姑娘边写边询问自己的意见，苏清和一时之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在音乐素养上，他大概相当于九窍通了八窍，一窍不通。 兰心姑娘询问他的那些问题，除了让他意识到自己在音律领域里究竟有多么白痴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 正当苏清和陷入到了某种怀疑人生的状态当中时，兰心姑娘的手却忽然摸到了他的手上！ “张三先生，这首词……真的很不好谱曲呢，我或许……也需要你提供给我一些……情绪上的冲动，或者精神上的共鸣。” 兰心姑娘说话的同时，苏清和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意念，顺着兰心姑娘和他拉在一起的手掌心，传递进了他的体内！ 这股微弱的意念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指令，但苏清和能够非常清晰的判断出来，若是他之前已经着了道，‘炼妖壶’没有将茶水净化掉，让茶水里蕴含的陷阱和方才弹奏的琴曲形成了配合，那么此时此刻，这股微弱的意念就会变成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 他不会察觉到任何异常，甚至不会发现自己被种下了心理暗示！ 至于心理暗示的大致方向，则跟吴启有关！ 眼下由于根本就没受到任何影响，使得苏清和在感知到了那股微弱的意念后，非常迅速的便意识到，意念想要达成的心理暗示效果，是让他时刻盯着吴启的一举一动。 并且在关键时刻，将吴启的行踪泄露出来。 而妖魔一方希望能够盯紧吴启的原因，同样跟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有关！ 偏偏‘炼妖壶’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挫败了妖魔一方的阴谋。 导致眼前这位名叫兰心的妖魔一步错、步步错，非但没能悄无声息的在暗中控制他，反而还将自身的目地泄露了出来！ 苏清和基本上搞清楚了妖魔一方甘冒风险也要对他下手的最重要理由后，表面上却是毫无异常。 面对着兰心姑娘主动的暧昧举止，脸上再次浮现起了如同猪哥一般的表情。 空着的那只手直接覆盖上了兰心姑娘的手背，一边颇为猥琐的摩挲着，一边满脸遗憾的说道：“今天……实在是不方便，我看你这初稿就挺好的，先按照这个来唱吧。如果真想要共鸣……等有机会的，到时候我会单独前来拜访二公子的！” 兰心楚楚可怜的点头道：“好吧，今天确实有点败兴，那兰心就在家里随时恭候先生登门了。先生不用顾虑浩然，浩然是真的完全不在乎这种事情的。” “明白。” 苏清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无比贪婪的又看了兰心一眼后，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书房、走出了屋子。 于左于右看到苏清和出来，非常称职的立刻重新护卫到了苏清和身侧。 “二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便不继续叨扰了。你应该也知道，我现在身上压着别的麻烦，所以不好在风花雪月之事上耽搁太久，否则实在是没办法跟王爷交代。这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在王爷身边做事，虽然没到那个地步，却也着实差距不大，我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苏清和朝着何浩然拱了拱手，满是遗憾的说道。 何浩然先是怔了下，旋即便面露恍然之色，点头道：“理解、理解，那我送先生出府。” 第235章 疥癞之患 兰心静静地看着苏清和一行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脸上则是浮现起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何浩然将苏清和三人一路送到了何府的大门外，跟苏清和简单的道了个别后，便立刻径直返回了院中。 看到兰心正站在院子里，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兰心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出了问题，这个张三……按理说应该已经被咱们同化了才对。‘摄魂夺魄茶’产自‘幽界’的冥谷，除非达到了乙等境界、进入化境，否则不可能不被其影响。 而那个张三……根据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只有丙等中的境界罢了。喝了整整三杯‘摄魂夺魄茶’，之后又倾听了我的‘靡靡之音’，不管怎么说，都肯定已经被同化了。但他，看我的眼神不够狂热。” 何浩然不以为意道：“可能是刚喝下‘摄魂夺魄茶’，受到的影响还没那么大吧？等过上几日，摄魂夺魄的效果有所加深后，他就会像我一样，迷恋你到连自我都完全丧失的程度了。” 兰心想了想，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或许是我想多了吧。可惜九江王看起来对那个张三极为重视，竟然连他出来访友，都要从仅有的四名随从中分出来两人保护他的安全。 如果没有两名随从碍事的话，今天就可以彻底将那张三拿下了！‘摄魂夺魄茶’配上‘靡靡之音’，再经过我的‘肉身布施’以后，就连乙等都有极大的可能沉沦，更何况他了。 奈何‘肉身布施’没有机会，我就没办法成为他的‘欲菩萨’，刚刚那样的情况下，我若是继续引诱他发生关系的话，一定会被那两名随从怀疑，这最后一个环节就只能作罢。” 何浩然无所谓的说道：“过犹不及，反正咱们的真正目地只是想通过那张三对九江王进行监视，只要这个目地能够达到，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过那九江王可是甲等，身边跟着的四名随从似乎也都是甲等，光是对他进行这种监视，能有什么用？咱们的实力和九江王差的太远了吧？” 兰心皱眉道：“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别问，该你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会告诉你。想长久的待在我身边，便要学会少说多做。你真正需要关注的，是如何将你大哥从家主继承人的位置上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 至于我这边的事情，你只需要做好一个桥梁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我帮你对付你大哥，你帮我扩宽在郡城内的人脉关系。虽然你现在全身心的属于我，但我不可能永远掌控你。总有一天，我会还你自由的。” 何浩然一脸倾慕的看着兰心说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要自由，我只要你……” …… …… 苏清和在于左于右的陪同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客栈。 吴启今天并没有出门，而是一直等候在客栈的客房内，以便苏清和结束了此次前往何府的登门拜访后，他能第一时间知晓具体情况。 苏清和回到客栈后，马不停蹄的便闯进了吴启的客房。 坐到了吴启的身旁后，一边喝着吴启亲手给他泡的茶水，一边将方才在何府内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毫无遗漏的陈述了一遍。 吴启非常专注的听着，中间偶尔会插话问上几个问题。 不过这些问题都没有继续深入的探究，得到了初步的答案后吴启就会示意苏清和继续。 就这么一直听着苏清和将所有情况全部讲完，吴启这才陷入到了思索当中。 半晌，吴启笑呵呵的开口道：“你做得很对，既然已经确认了何府是妖魔潜伏于郡城内的藏身之所，那就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将潜伏在郡城内的所有妖魔全都钓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至于说那个伪装成从良歌妓的妖魔，给你喝的应该是‘摄魂夺魄茶’，这东西即便在‘幽界’里也是非常珍贵的，除了能在边境战场上偶尔遇到以外，我还真没想到，妖魔一方会舍得将其带入到大周境内。 正常来说，‘摄魂夺魄茶’只能对乙等以下才能起作用，并且欲望越强、精神漏洞越大的人，受‘摄魂夺魄茶’的影响就越严重。看起来这东西的危害似乎相当有限，然而实际上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被‘摄魂夺魄茶’控制的人，几乎很难从外表看出任何端倪。他们除了会绝对效忠以外，其他的一切如常。因此若是有人被‘摄魂夺魄茶’控制，同时又潜伏在了关键的位置上，后果将难以想象。” 苏清和惊讶道：“这么夸张？那岂不是无敌了？就算乙等以上的修士控制不了，可若是能够大量控制中下层的官员又或者军中将领，依旧可以取得颠覆性的战果吧？ 毕竟，令虽然出于上，却需要下面去执行。一旦下面陷入到了失控的境地，那高居在最上面的老爷们也根本无力回天才对，基层的失控，必然会导致统治的崩塌。” 吴启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这东西产自‘幽界’内的‘冥谷’，按照我对‘幽界’的了解，‘冥谷’可以算是幽界内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了，即便是妖魔们想要进入‘冥谷’采集东西，照样得付出巨大的伤亡作为代价。 况且‘摄魂夺魄茶’的产量极少，和‘冥谷’内的其他天材地宝比起来，价值又不算很高，因此顶多是在看到后被顺便采摘出来，没有妖魔会愿意进入‘冥谷’去专门寻找这玩意的，所以妖魔一方不可能大规模使用。” 苏清和松了口气，询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针对潜藏在何府内的那些妖魔做什么准备吗？” 吴启想了想，开口道：“其实对于这一点，我还没想好，因为严格来说，潜伏在郡城内的那群妖魔，只是疥癞之患，我需要确认一点，才能做后续的决定。” 第236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吴启对于潜伏在郡城的那些妖魔密谍的评价，在苏清和看来是很正常的。 一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待同一件事情的观点和认知便会完全不一样。 或许在他的眼里，这群潜伏的妖魔密谍们就像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蛇，随时准备着寻找机会、亮出毒牙，给人以致命一击。 但考虑到妖魔一方很难将乙等以上的强者塞进大周的领土，那么在吴启这种不光自身是甲等的大修行者、同时还有藩王身份加持的大人物眼中，潜伏的妖魔密谍们便顶多算是一群躲藏在暗处不敢见光的老鼠了。 若是恰好碰上了，就顺手清理下这群垃圾。 若是碰不上，那也懒得专门去刻意针对。 毕竟，这些妖魔密谍就像蟑螂一样，杀是永远杀不完的。 不管死了多少，妖魔一方都会源源不断的继续派遣更多的密谍潜伏进来。 反正只是一群丙等和丁等而已，死的再多，妖魔一方都不会觉得心疼。 如果人族这边真的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对妖魔密谍的探查和搜捕上，因此而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各种资源，那才是得不偿失的。 就算可以给妖魔密谍们造成重创，又能如何？ 付出和收获根本不成正比，‘幽界’的那些大妖怕不是睡觉都能直接笑醒。 苏清和很理解这一点，所以并未提出什么异议，只是顺着口风反问道：“你需要确认什么？” 吴启目光明亮的看着苏清和，用一种探寻的语气说道：“我需要确认的是，你对妖魔……好像特别有办法？‘摄魂夺魄茶’这种东西，乙等以下若是喝了，几乎很难有什么反抗之力，可你喝下之后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否则不可能回来将遭遇讲述的这么清楚。 说实话，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摄魂夺魄茶’对你无效？是你的身体有什么特异之处吗？还是你本身掌握了某种特别克制妖魔的法宝？当然，你可以不用说的多么详细，只要告诉我是不是这样就行了。你对妖魔，非常的有办法？是吗？” 苏清和坦然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当然，我对于妖魔的了解还比较有限，所以没有绝对的把握，只能说在大部分情况下，我或许可以算是妖魔克星？ 而若是战斗的话，只要没有大境界的差距，那即便妖魔比我强，我也有信心战而胜之。就算有大境界的差距，我也不是没有任何机会，差不多是这样。” 吴启满意道：“那其他修士呢？如果不是面对妖魔，而是面对其他修士，同境界的情况下，你有多大的把握？” 面对着这个问题，苏清和琢磨了下后，给出了一个相对比较保守的回答：“别看我现在只是丙等中，可绝大部分的丙等上，应该都不是我的对手。人榜前列的那些不好说，我还没遇到过，难以给出准确的判断。 但起码崔世聚这个人榜第七十二名，不太可能是我的对手。我在崔世聚的身上，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危险感。而我的身体对于危险极其敏锐，既然崔世聚不能让我的身体下意识的紧张起来，那他就不是我的对手。” 之所以说这个回答比较保守，是因为在苏清和看来，经历了‘通天塔’内那一连串近乎疯狂般的死斗后，他的实战经验之丰富，怕不是早就天下无双了。 和他比起来，纵使是常年驻扎在边境前线的那些战将，也不可能每天都不知道要多少次的去直面真正的死亡吧？ 在这种远超常理的经验加持下，苏清和确信自己在不掉以轻心的情况下，能做到同境界无敌的程度！ “足够了，你肯定还有所保留，能给我这样的一个答复，让我临时改变计划的想法会更加从容许多。在抵达清河郡城之前，我其实有一个粗浅的计划。之所以不制定更加详细的计划，是因为局势总在变化，计划的越细致，出问题的可能性就越大。” 吴启一脸欣赏的看着苏清和，接着说道：“所以我习惯于在制定计划之前，仅仅做一个大框架，至于框架内的东西，随时都在变动。正如此时此刻，郡城内的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崔氏内部的问题看起来相当严重。 既然如此，我最开始想要跟崔氏对抗联合的打算就得及时进行更正了。谁让崔氏的反应如此迟钝呢？幸好路上遇到了你，让我能顺势改变计划，如果没有你的加入，我现在就麻烦了，再怎么艰难，也只能选择强上。” “你准备怎么做？听起来我要成为你新计划的关键一环了？那我总得提前知道一些情况吧？否则两眼一抹黑的，我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清楚，如何帮你？” 苏清和扬眉问道。 吴启很是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大将军的洞府开启后，我有办法让洞府只允许最高丙等的境界进入，你是否有把握帮我将里面的东西，都拿到手？” 恩？ 苏清和下意识的看了吴启一眼。 不过脑海中立刻浮现起了之前猜到的秘密，苏清和的脸上浮现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沉吟道：“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毕竟，洞府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偶然的因素实在是太大了。” 吴启目光炯炯的说道：“我对洞府内的布置有一定猜测，虽然不敢保证绝对准确，但多少是能有些用处的。而洞府里的东西，我只要‘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至于其他的，无论还有什么，都是你的。” 说到这里，吴启拿出来一枚很不起眼的扳指，看着就像是铁做的一般，递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继续说道：“这是法宝须弥戒，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只是里面能额外存放很多东西。你在洞府内找到的东西都可以放到里面。如果洞府里其他的东西没什么价值，那这枚须弥戒便送给你算作补偿。另外……我还得准备一下，所以，先耐心等几天。” 第237章 扫黑除恶专项整治行动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清河郡城内依旧是一片风声鹤唳的模样。 被调动起来进行全城警戒和搜捕的甲等强者越来越多。 就连一些原本在闭关静修的甲等，也在崔氏的要求下不得不破关而出，加入到了对崔安知的搜索当中。 每天都有起码数十名甲等在天上飞来飞去，对清河郡城的巡视频率几乎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而地面的巡查也在一条街一条街的进行扫荡，配合着天上的甲等大修行者，这般天罗地网下，任何人都不可能逃出崔氏编织出来的牢笼！ 可崔安知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即便崔氏已经将搜索的强度提升到了极致，仍然没能将崔安知从郡城的某个角落里搜出来。 从崔安知袭击崔世聚开始，到崔世聚成功逃回崔氏族宅内汇报情况，再到崔氏做出反应、立刻安排甲等强者对清河郡城进行粗略封锁为止，中间并没有耽搁什么时间。 所以崔氏非常确定，崔安知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出郡城范围。 正因为如此，崔氏才会毫不犹豫的对郡城进行有限度的封锁，以及开始了大手笔的地毯式搜检。 原本在崔氏想来，这种强度的搜索下，不管崔安知躲到什么地方，只要还在郡城之内，那至多三天，就一定能够将崔安知翻出来。 偏偏现实给了崔氏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崔氏甚至开始怀疑起他们对于郡城的掌控力度，到底有没有他们所想的那样牢固。 倒不是崔氏有绝对的把握，能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便把整个郡城全都检索一遍。 而是崔氏相信，随着他们将这种誓不罢休的态度展现出来后，整个郡城的所有势力，无论大小，一定会在他们的态度影响下，充分的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尽一切办法的将崔安知找出来！ 不为别的，纯粹是为了借此能够得到一份来自于崔氏的珍贵人情！ 在清河郡范围内，崔氏的人情是比圣旨更有价值的东西！ 奈何整个郡城的力量确确实实全部被调动起来了，连府衙的力量都没有丝毫保留、任由崔氏指挥，可崔氏还是连崔安知的一根毛都没找到…… 类似的情况是崔氏自宗族姓氏前面能够被冠之‘清河’二字以来所从未发生过的！ 不过相比于崔氏的苦恼和烦闷，清河郡城内的普通百姓们倒是生活一切如常。 崔氏对清河郡城的封锁以及搜检，基本上对普通百姓的生活毫无干涉。 反而由于此次搜检的力度过于惊人，以至于在区区几天的时间里，崔氏便指挥着各种各样的人手，把藏在郡城里的许多身背血案的亡命之徒又或者江洋大盗给找了出来。 这些亡命徒以及江湖客纯属倒霉，莫名其妙的就遭了池鱼之殃。 他们原本躲得好好的，正常来说，哪怕官府发布海捕文书，只要他们自己小心一些、谨慎一些，照样可以安安稳稳的躲好。 结果偏偏碰上了崔安知的事情，临到头来，崔安知没有被找到，他们却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惊吓出来，惨遭围猎和逮捕…… 有脑子不清楚的，还想尝试进行反抗。 这种人对于天上飞来飞去的那些甲等大修行者们来讲，实在是枯燥搜索过程中难得的调味品。 于是一些人甚至都不需要再抓回去过堂审问了，当场直接完成了投胎转世的流程。 总之，数天时间的忙碌下来，崔安知确实没能找到，可清河郡城的治安状况着实好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让普通百姓平日里的生活，莫名变得安稳舒坦了许多。 各级府衙的牢房里尽皆人满为患，连那些习惯于混迹街头的地痞流氓，在如此高压的态势下都夹起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倒霉催的被盯上。 明明最开始时只是一场针对崔安知的大搜捕行动而已，最后硬生生演化成了‘清河郡城扫黑除恶专项整治行动’，这上哪说理去？ “还是没找到崔安知的线索？这偌大的清河郡城，应该已经被崔氏搜遍了吧？” 苏清和坐在马车的车厢里，看着坐在对面的吴启问道。 两人此时正乘坐着马车前往崔氏族宅，因为三天之后就是崔氏举行族庆的日子了，在正式举行族庆之前，崔氏会邀请所有前来族庆观礼的客人聚一聚，也算是崔氏尽一尽地主之谊。 简单来说，两人是去崔氏族宅聚餐的，算是给崔氏一个面子。 “据我所知是没有，听说崔玄伯的脾气这几天相当差，崔氏族内已经有不少人因为一些小问题而受到严厉的处罚了。对于崔玄伯来讲，发动了郡城内几乎全部的力量，却始终没能将崔安知找出来，这是对崔氏在清河郡地位的一次严重的挑衅。” 吴启老神在在的说道。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不管崔氏内部存在多少问题，我始终相信崔氏对于清河郡的掌控力。所以崔氏在发动全部力量的情况下，依旧找不到崔安知藏在了哪里，这只能说明一点，崔安知……本就没藏在郡城中。” 吴启愣了下，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崔安知逃出去了？这不可能，崔氏安排的甲等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对郡城进行监视的。而且你或许不清楚，在崔氏的要求下，郡城的防御‘结界’这几天也时时刻刻处于开启的状态，所耗费的资源由崔氏承担，所以崔安知绝对逃不掉的。” 苏清和笑了笑，没在这个话题上跟吴启深究，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之前告诉我要准备一下，让我耐心等几天，准备的如何了？” 吴启打了个响指，懒洋洋的说道：“正要跟你讲呢，一切准备妥当，明天大将军的洞府就要开启了。不过除了我以外，其他人起码要过了今晚子时之后，才能发现虎丘山上有异象发生。 并且除非是找到了洞府所在位置、抵达了洞府的入口处，否则他们都没办法知晓，只有最高不超过丙等的境界，才能得到进入洞府探索的资格。简而言之，我们一定会占得先机！” 第238章 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说实话，苏清和原本以为，大将军洞府的开启时间，起码要等到崔氏的族庆之后。 结果没料到，崔氏族庆开始之前，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便会开启…… 吴启让他等待的这几天，究竟在准备什么，显然不言而喻。 马车很快抵达了崔氏族宅的大门口。 和之前一样，于前等四人没有跟着进到崔氏的族宅内，而是和其他来客的下人们一起，去了族宅的偏院。 崔氏在偏院里专门为下人们准备了餐食，标准当然没办法跟宾客们的餐标相比，可在下人们的餐食标准中，已经属于相当不错的了。 不过于前四人并非真正的下人，他们实际上算是吴启的心腹，之所以也要跟着下人们一起用餐，纯粹是崔氏这个望族的规矩大而已。 同时吴启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去跟崔氏要什么特殊待遇。 反正距离不远，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以于前四人的修为境界，须臾之间就能赶至。 马车由崔氏专门安排的下人驾驶着前往马厩区，苏清和跟吴启一起，先跟站在门口负责迎宾的一名崔氏长老打了个招呼，简单的问了声好，然后才步入了崔氏的族宅之中。 今晚受邀参加宴请的宾客着实不少。 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于清河郡下属的各个三级城池。 他们有的是跟崔氏存在着比较密切的生意关系，属于崔氏在清河郡内的铁杆附庸力量。 有的则算是崔氏的远房亲戚，七拐八扭的或许要排到五服之外，才能跟崔氏产生牵扯。 总之，到了崔氏这个层次，其自身实力固然强横无匹，可实际上以崔氏为核心、围绕着崔氏所形成的巨大利益集团，才是真正的怪物。 一棵大树，若想要让其他人看着感觉异常雄伟，那单靠自身的躯干宽厚挺拔是没用的。 必须要长出足够繁盛茂密的枝干和叶子，不断的朝着四面八方去延伸，最终形成的视觉效果，才会看起来宏大浩瀚。 至于强壮的躯干以及深埋于地下的根茎，这些只是大树的核心以及底蕴。 大树是否会倒下，依靠的是核心和底蕴，但大树能拦阻多少风雨摧残、遮挡多少炽烈的阳光暴晒，靠的始终是枝叶。 崔氏就是这样的大树，是大树的躯干以及根茎。 仿佛众星拱月一般环绕在崔氏周围的无数附庸势力，则是大树的枝叶，这些附庸势力可以说是遍布整个清河郡上下！ 相比于自身拥有的绝对实力，向外延伸的大量附庸势力，其实才是崔氏能够彻底掌控整个清河郡的最大依仗。 因此每年族庆的时候，崔氏都会从附庸势力里挑选出过去一年间表现最出众、对崔氏来说最重要的一些发送观礼邀请。 而那些附庸势力也会以谁能接到崔氏的观礼邀请为荣。 接到了邀请的，便等于是挤进了崔氏最核心的圈子。 没接到邀请的，在新的一年里则需要更加努力。 从这个角度来讲，崔氏的族庆显然不仅仅只是一场族庆那么简单。 虽然受邀观礼的宾客，大部分来自于清河郡其他的三级城池，可实际上这些宾客背后的家族又或者势力，在清河郡城内都有置办房产。 因此在接到崔氏的观礼邀请、提前抵达清河郡城后，这些人根本不需要住进郡城内的客栈，直接安顿在自家的产业里便好。 不夸张的讲，清河郡城那日渐高涨的房价，着实和他们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一间普通沿街二层铺面的售价，至少是清河郡其他三级城池的二十倍以上。 别说普通的富户望而兴叹了，即便是郡城内一些勉强能叫得出名号的商贾，都被郡城连年上窜的房价惊的目瞪口呆。 苏清和跟吴启一路前行，途中着实遇到了不少其他受邀观礼的宾客。 这些宾客互相之间相熟的会凑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一边往宴请的地方走去，一边闲谈各自听说的奇闻趣事。 由于看着苏清和跟吴启面生，所以没什么人主动过来攀谈。 至多好奇的彼此猜测下，苏清和跟吴启究竟是哪一家派来长见识的年轻人。 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但一般发生在内部即将进行权力交接的时候。 年轻人替换老人出现在台前，往往便意味着老人要退居幕后了。 路上一直有崔氏的人引领前行的方向，为了表达对这些受邀宾客的重视，崔氏没有让下人做这种迎来送往的活，而是让族中长老带着比较受重视的年轻一辈负责。 对于崔氏如此安排，受邀的宾客们明显非常满意，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苏清和当然没有这种感觉。 不过在走了没一会儿后，即将抵达举行宴请的院落之前，苏清和看到了崔世聚也在引领来宾。 “世聚兄，身体好些了？之前听说你身受重伤，我本想来探望下的。却又怕你尚处于昏迷之中，来了也帮不上忙，反而会给你添麻烦，于是一直拖到了现在，希望世聚兄不要介意。” 苏清和立刻走到了崔世聚的近前，拱手关切道。 对面的崔世聚脸色略显苍白，整个人的气息也有些虚浮，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 听着苏清和的问候，崔世聚赶忙回礼道：“有劳先生挂心了，虽然伤势还没全好，但已经不影响行动了。这次主要是我自己太过大意，没想到安知他竟然……哎，不说了，请先生和王爷入院落座吧，家主大人很快会到，今晚吃好喝好，一定要玩的高兴才是。”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多说，只是拍了拍崔世聚的肩膀，以示安慰后，便跟吴启一起步入了举行宴请的院落之内。 此时偌大的院落里摆放了十几张圆桌。 每一张桌子都能坐下十个人，眼下差不多坐了一半。 苏清和跟吴启来的不算晚，可步入院中后，院子里那些早就落座的人还是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顷刻间，苏清和如芒在背！ 心下有些疑惑，本能的扭头望向了自己感知到异样的方向，下一秒钟，苏清和跟不远处落座在一张桌前的封如宗四目相对！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安慰…… 苏清和人傻了。 封如宗怎么在这儿？！ 他也是受邀观礼的宾客之一？！ 第239章 我告你诽谤啊! 封如宗目瞪口呆的看着刚刚步入院中的苏清和，顷刻间满脑子一团浆糊的同时，整个人都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之前在东武城的时候，他做梦都想要将替换了‘苏清和’身份的那只妖魔捉拿归案。 可即便用上了苏清和还活着的时候曾经使用过的方法，也依旧没办法将躲藏在城内的那只妖魔找出来。 正是由于那个名叫邹立本的老吏，在失去了苏清和的指挥后，对于通过税收异常来筛选出妖魔的方法毫无建树，这才让封如宗认为苏清和曾经使用过的那种寻找妖魔的方法，具有很强的运气因素。 原本封如宗已经放弃了。 在他想来，那只不知道何时替换了‘李克愚’身份的妖魔，既然重新替换掉了‘苏清和’的身份，其目地就肯定是要逃离东武城的。 无论妖魔究竟在东武城谋划什么，随着那只甲等大妖的死亡，都注定了妖魔的谋划已经彻底失败。 这种情况下，替换掉了‘苏清和’身份的那只妖魔，自然得想办法保全自身、重新潜伏。 所以一定时日内没能将那只妖魔找出来，基本上便意味着后续也不可能再将那只妖魔找出来！ 然而谁能料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明明只是因为帮了崔氏一个小忙，于是受到崔氏的邀请过来观礼族庆而已，结果竟是在族庆开始之前的晚宴上，意外看到了替换‘苏清和’身份的那只妖魔出现！ 封如宗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整个人甚至不受控制的恍惚了刹那。 当苏清和感知到了他的凝视，本能的转头望了过来，封如宗跟苏清和四目相对后，这才终于从恍惚中惊醒。 真是上苍保佑！他这是遇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吗？！ 没有任何犹豫，封如宗猛地直接起身。 过于突然的动作还把同桌的其他几人给吓了一跳。 恰在此时，崔颢陪同着崔玄伯刚刚好的缓步走入了院中，让封如宗已经到了嘴边的那声呵斥，硬生生的又咽了下去。 崔玄伯并不清楚他进来的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 跟正站在院门口的苏清和以及吴启照了个面，崔玄伯笑呵呵的开口道：“王爷和张三先生来啦，快请入座，咱们今晚只谈风月、不谈其他，一定要喝尽兴，不醉不归！” 话音落下，气氛一时间略显尴尬，因为没有人理他。 苏清和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封如宗，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封如宗的身上，根本就没听见崔玄伯说了什么。 吴启则是由于注意到了苏清和的异常，便顺着苏清和的目光也看向了封如宗。 但他完全不认识封如宗到底是谁，脸上的神色顿时更加疑惑，对于崔玄伯的招呼自然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无论是吴启的疑惑还是崔玄伯的尴尬，其实都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封如宗在被崔玄伯的出现打断了呵斥后，当即离席而出，几大步便来到了苏清和的面前。 伸手朝着苏清和一指，眼睛却是看向了崔玄伯，沉声开口道：“崔家主！还记得下官之前跟您提起过的那只逃跑的妖魔吗？它替换掉了‘苏清和’的身份，从下官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下官原本以为它已经彻底溜掉、跑去了不知哪里！甚至放弃了继续追查它的想法，却没料到，峰回路转，它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崔家主！请您立刻将这只妖魔拿下，然后对它严刑拷问！” 啊？妖魔！？ 崔玄伯面露愕然之色。 吴启也非常明显的愣了下。 院子里的其他人更是纷纷竖起了耳朵，脸上的表情除了惊讶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怀疑。 他们怀疑封如宗的脑子坏掉了…… 毕竟，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崔氏族宅！ 不光是有数量繁多的甲等强者护卫宗族安全，还有顶级法宝镇压族运！ 更何况这段日子里，崔氏宗族的‘结界’始终保持着开启的状态，别说那些见不得光的妖魔密谍了，哪怕换做是‘幽界’的界主亲至，估摸着都讨不了好吧？ 谁家妖魔发了失心疯，才会跑到这里来啊？ 面对着封如宗的指控，苏清和眯了眯眼，微笑道：“封大人，咱们熟归熟，你这样乱讲我一样告你诽谤。骂人也没有这么脏的，你才是妖魔，你全家都是妖魔。” 封如宗没想到眼前这只妖魔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能从容不迫的嘴硬。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气度和沉稳，便着实令人赞叹。 当然，眼下不是表达钦佩的时候，封如宗冷笑了一声，恨恨道：“我知道你是影獠！可以通过披挂人皮的方式，完美的伪装成人，你们这个种族中的天赋卓绝之辈，甚至能通过人皮将妖气伪装成灵气。 这便是你最大的底气，对吧？你有把握丝毫不漏破绽！所以希望能够借此蒙混过关？别天真了！人族和妖魔的区别，岂是你披上一张皮就能抹掉的？别忘了，这里可是崔氏宗族！这里能做鲜血测试！” 鲜血测试？ 苏清和面露疑惑之色的看向了身旁的吴启。 吴启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苏清和解释道：“由于妖魔之中有几个比较特殊的种族，具备非常强大的伪装能力，甚至能一定程度上的将体内妖气伪装成灵气施展，正常情况下难以看破其妖魔真身。 所以为了能更加准确的对个体进行筛查，朝廷在许多年以前委托过范阳卢氏，依靠着顶级法宝神农尺的特性，创造出了一种专门通过血液检验真身的办法。不需要多少鲜血，只要随便滴出来几滴就行了。” 吴启这边正小声给苏清和解释着，封如宗却已经朝着崔玄伯拱手道：“崔家主！下官请您批准对这只妖魔进行鲜血测试！这只妖魔的本体是影獠！ 之前它曾经以一个名叫‘李克愚’的伏妖士身份，潜伏在下官身边不知道多少年！因此它的潜伏能力是极强的！恐怕只有鲜血测试才能真正测出！” 第240章 鲜血测试 崔玄伯眉头紧皱了起来。 封如宗表现得有些激动，再加上在这种事情上，封如宗根本没有任何说谎的必要，所以崔玄伯对于封如宗的说法是愿意相信的。 可眼前这位……不是九江王从戏班子里挖掘出来的张三先生吗？ 怎么又成妖魔了？ 如果封如宗说的是真的，这位张三先生就是那披着‘苏清和’皮的妖魔，难道九江王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吗？ 想到此，崔玄伯扭头看向了吴启。 而发现崔玄伯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吴启用下巴点了点封如宗，笑着询问道：“这位怎么称呼？” 崔玄伯开口道：“封如宗，镇妖司东武城分部镇妖使。封大人，这位便是九江王，注意你的态度，不要在王爷面前失仪。” 吴启恍然道：“原来是封大人，幸会幸会。既然是镇妖司的分部镇妖使，那对张三的指控便必须得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才行。虽然张三是本王的人，可张三要真是妖魔伪装的，本王绝对不可能为了所谓的颜面而姑息养奸，势必亲手诛杀他！” 说到这里，吴启重新看向了苏清和问道：“张三，你同意接受鲜血测试吗？我需要提醒你的是，范阳卢氏依托着神农尺搞出来的这个鲜血测试，跟皇室的身份验证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由于鲜血测试必须使用通过神农尺附着神力的试纸，因此鲜血测试本身的限制不小，起码那种试纸每年的产出就没多少，小世家又或者郡城以下的府衙，根本不可能得到试纸的分配。 同时一旦你使用了试纸进行测试，便会在一定程度上跟神农尺产生联系。尽管现在还不清楚这种联系有可能带来什么影响，但顶级法宝自有灵性，只要产生联系，终究会是个隐患。” 苏清和扬了扬眉，好奇道：“也就是说，我其实有权利拒绝进行这种鲜血测试？” 吴启点头道：“没错，其实如果对你提出质疑的人，不是眼前这位镇妖司分部镇妖使的话，我甚至完全可以不加理会。可偏偏对你提出质疑的人，是镇妖司的分部镇妖使。 事涉镇妖司，很多事情就必须无比严肃的去对待。你若是拒绝进行鲜血测试，便必须自行提供具备足够说服力的证明，用来证明自己真的是人族，而并非被指控的妖魔。” 苏清和摊手道：“好吧，尽管我觉得这不公平，可为了打消诸位的疑虑，我愿意接受鲜血测试。不过在进行测试之前，我必须为自己说两句。 按照我的理解，合乎逻辑的做法，应该是谁质疑、谁举证。也就是说，封大人既然认为我是妖魔，那自然应该由封大人找出相应的充分证据。 而不是封大人简简单单的一个怀疑，我便要挖空心思的证明自己。假若我也质疑封大人是妖魔伪装的，难道封大人也要做测试吗？何其荒唐。” 听到这里，吴启立刻非常默契的接话道：“是这个道理。你放心，只要接下来能证明你不是妖魔，证明这位封大人是在无端的诬陷你，那我一定为你做主！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你现在都是我的人。诬陷你等于是在挑衅我！我要是不能给你讨个公道的话，岂不是会让所有人都看轻我？认为我是个好欺负的？” 这般光明正大的威胁，让崔玄伯听的眼皮直跳。 同时心下也更加疑惑了。 真是妖魔的话，怎么会这样有恃无恐？ 就连封如宗都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但迅速的在脑海中将整件事情重新过了一遍后，封如宗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信心十足的认为眼前这只妖魔绝对是在虚张声势！ 崔玄伯看了看吴启跟苏清和，又看了看封如宗，脑海中浮现着封如宗之前跟他坦白的那些事情，脸上不由浮现起了一抹苦笑之色。 点头道：“张三先生同意接受鲜血测试就好，在涉及到妖魔的问题上，镇妖司确实拥有着最高的权限。分部镇妖使提出了质疑，即便是我，也得予以配合。 当然，就像王爷说的那样，你毕竟是王爷的人，对你的质疑会让王爷很没面子。所以倘使最终证明你不是妖魔，我一定会代表崔氏，给予你相应的补偿。” 说到这里，崔玄伯扭头看向了院中正看热闹的其他人，朗声道：“诸位先开始吧，老夫这边临时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接下来的晚宴，会由我们崔氏的外务长老、血影刀崔颢，代替老夫招待诸位。” 说完，崔玄伯压低了声音同吴启说道：“王爷这边请，直接去我书房，用于鲜血测试的试纸，我书房里有存货。” 一行四人很快离开了院子，只留下了院中其他人兴奋的四下八卦起来。 苏清和安安静静的跟在吴启身旁，一路沉默着抵达了崔玄伯的书房内。 封如宗始终在盯着他，似乎生怕他忽然暴起逃跑似的。 也不知道这位镇妖使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脑子不太好。 在崔氏宗族的腹心之地，他得多傻逼才会想要逃跑？ “清河郡向来太平，需要用到试纸的机会很少，所以每年朝廷下发的试纸数量也不多。老夫这里一共只有三份留存，现在要用掉一份，回头还得跟朝廷报备。封大人，这个报备的奏折需要你来签字按手印，不然老夫很难讲得清楚。” 崔玄伯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书房的书架上取下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后，将里面保存的一张大概只有巴掌大小的麻纸拿了出来，放到了苏清和眼前的桌案上。 接着说道：“使用起来很简单，戳破你的手指，以指尖血滴落在纸上就行。如果你是人族，那试纸会有金光绽放。如果你是妖魔，试纸便会散发黑气，自行损毁。” 苏清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自己的食指放到了试纸的上方。 以体内灵气撕裂指尖皮肤，让几滴鲜血顺着伤口溢出，滴落在了试纸上！ 整个过程没有丁点遮掩，其余三人的目光瞬间全都聚焦在了试纸上！ 第241章 这不对啊! 随着苏清和的那几滴血和试纸发生了亲密接触，试纸上顿时金光大放！ 原本看着只是平平无奇的麻纸，在绽放金光时，竟是隐隐有了那么几分神圣的意味？ “这……这怎么可能？！你不是妖魔？！这不对啊……崔家主！这不对啊！” 封如宗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完全无法理解那试纸为什么会绽放金光，而不是散发黑气！ 吴启对此倒是并不意外。 眼看着麻纸上的金光逐渐消退，吴启冷笑道：“封大人，关于这件事情，本王需要镇妖司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本王只是藩王，却也不是镇妖司可以随意欺辱的！ 如果封大人给出的解释不能让本王满意，那本王一定会上书朝廷，让神都镇妖使司给本王一个交代！随意怀疑本王身边的人，你们镇妖司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平日里破案的本事没有，真正的妖魔抓不到几只，反倒是怀疑自己人怀疑的起劲！难怪镇妖司对妖魔作祟的案子表现的那么无能！你们的心思本就不在妖魔身上！” 封如宗勉强从震惊中恢复了清醒，吴启的这番话让他心头一紧，同时大脑飞速的转动起来。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那个披着‘苏清和’皮的影獠，竟然不是妖魔？！ 鲜血测试是目前人族对妖魔进行鉴定时最准确的方法，再如何善于伪装、善于化形的妖魔，在鲜血测试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所以只要能通过鲜血测试，那就必然不是妖魔！ 他究竟忽略了什么？ 封如宗迅速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重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 由于太过紧张，以至于他根本顾不上吴启对他进行的言词威胁。 即便吴启一旦上书朝廷、对他进行问责后，位于神都的镇妖使司肯定会对他进行严苛的处罚，以此来争取能够平息吴启的怒火，他眼下也完全没工夫理会了。 鲜血测试的结果让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李克愚’确确实实是影獠假扮的，然而‘苏清和’被影獠随后替换掉了身份这件事，却并非他亲眼所见，而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 因为按照他的理解，面对着影獠这样的妖魔，仅仅只是普通人的‘苏清和’绝对没有幸存的道理！ 所以在找不到‘苏清和’尸体的情况下，他认为‘苏清和’的皮被影獠披在了身上、而身体则已经被影獠吃掉的想法，是非常符合逻辑的。 可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完全不是他所推断的那么回事！ 难道真正被杀的，其实是那只影獠？！ 找不到苏清和的尸体也是因为苏清和根本没死，既然一个人没死，那当然不可能有尸体留下。 真正奇怪的，应该是影獠的尸体为什么会不见踪影？ 还是不对……那苏清和在出事之前，明明只是郭府的一个下人，并非修士，其遭遇影獠的时候，如何能保住性命？ 觉得自己的脑袋绞成了一团乱麻，封如宗一阵眼晕。 身体晃了晃后，好不容易重新站稳，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你……不是影獠……你是苏清和？” 尽管不明白苏清和是怎么在影獠的手底下活下来的，但除了‘苏清和’是苏清和以外，封如宗想不到任何别的解释！ 各种念头纷繁涌现，封如宗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心情。 朝着吴启和崔玄伯分别拱手，咬牙沉声道：“崔家主、王爷，看来下官之前的推断有误，他并非妖魔伪装，而是‘苏清和’本人！下官需要将他带回分部进行拷问！ 因为他是郭府灭门案中留下的唯一活口！在灭门案里被妖魔所魅惑、成为了妖魔在郭府的内应！之前下官以为他被妖魔替换了身份，便没再继续对他下发海捕文书！ 没想到，他竟然没死！这里面不知道藏了什么秘密！很可能是他和妖魔之间达成了某种合作或者默契！再加上郭府灭门案至今未明的一些事情，必须要查清楚才行！” 崔玄伯面露迟疑之色，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扭头看向了吴启。 吴启当即又是一声冷笑，面无表情的看着封如宗说道：“封大人，你这是完全不将本王放在眼里啊？先污蔑本王的人是妖魔，结果被鲜血测试验出根本不是后，又马上以更加离谱的理由，要求将本王的人带回你们镇妖司分部进行拷问？ 你在跟本王开玩笑吗？别说你这么一个区区分部的镇妖使了，就算是你们神都镇妖使司的叶凛渊叶司正，当着本王的面，也不敢如此羞辱本王！你说本王的人和妖魔达成了某种合作或者默契？证据呢？别告诉本王，这些只是你的怀疑！” 封如宗愣了，呆呆的看了看吴启，愕然道：“王爷，下官没有说谎，他真的在郭府灭门案中被妖魔魅惑，给妖魔充当了内应！眼下带他回去继续调查郭府灭门案的一些模糊之处，是题中应有之义！” 吴启不屑道：“关于郭府灭门案，本王也是有一定了解的。据本王所知，这件案子目前已经结案了，而在结案的案件卷宗里，并没有提到过‘苏清和’这个名字！ 怎么？你难道想说你们东武城在上报案件卷宗的时候，有所保留吗？苏清和真的跟案子有关？还是你临时编造出来的借口？封大人，你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吗？” 封如宗被当场噎住。 对于吴启的质问，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案件卷宗里确实将‘苏清和’的存在彻底抹去了！ 谁让他当时以为苏清和已经死了呢？ 继续将苏清和体现在案件卷宗里，只会平白的给自己添麻烦！ 如今案件卷宗经过批复、审核以及归档的流程，内容完成了封存，他这时候要是再主动提出想修改案件卷宗的话……无异于自己给自己一闷棍！ 连带着东武城城主左见都会被牵连！ 想到这里，封如宗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崔玄伯。 第242章 难得糊涂 事涉郭府灭门案，封如宗觉得崔玄伯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苏清和’的事情拖延到了现在，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还延伸出了更严重的问题。 这里面的根源，确实是由于他处理的不够严谨。 最初在案发现场抓到了‘苏清和’的时候，由于承受了巨大的破案压力，导致他做出了那个异想天开的决定。 其后到现在所产生的一系列麻烦，严格算起来，都是因为那个决定而出现的。 可话说回来，那时候的苏清和不过是郭府内的一个普通下人罢了，又并非修士，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真要重来一次的话，他估计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归根结底，谁让他没发现‘李克愚’是妖魔伪装的呢？ 总之，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反思自己之前的失误根本于事无补，还是得想办法将问题解决才行。 偏偏随着九江王明确的表达了不满后，他这么一个区区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便已经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只有崔玄伯才能在身份和地位上跟九江王进行对等的交流。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后，崔玄伯却丝毫没有跟九江王据理力争的意思。 反倒是沉吟着看向苏清和问道：“老夫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张三先生？还是苏清和？” 苏清和坦然道：“张三只是化名，情况比较复杂，为了安全起见，我没办法使用本名，还望崔家主见谅。” 崔玄伯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吴启问道：“王爷，不知道您对这位张……额……苏先生了解多少？” 吴启同样坦然道：“其实清和跟本王说过他的事情，本王不觉得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他充当内应是被妖魔魅惑的，又不是出于本心。虽然做了错事，却情有可原。自该留待有用之身，将功赎罪。 况且郭府灭门案的卷宗里完全没有提到他，无论封大人和那位东武城的城主是出于什么目地，才隐瞒了他在这件案子里的存在，都改变不了现在既定的事实，那就是案件卷宗已经不可能再推翻。 将结案留档的卷宗推翻，里面需要有多少人担责，这个你们比本王清楚。依着本王的意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如果封大人一定要纠缠不休，那本王也只能拉下脸来，把这件事情彻底闹大了。 刚好等参加完了崔氏的族庆，本王便要前往神都过年，到时候本王便将这件案子拿出来，跟叶司正好好说道说道，问问叶司正、也问问陛下，各个地方的镇妖司分部，是不是都在这样办事？” 很低级的威胁，但不得不说，往往越是低级的手段就越有用！ 起码封如宗真的被吓到了。 而崔玄伯在想了想后，也非常干脆的点头道：“王爷说的有理，便依王爷的意思吧。地方衙门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会显得比较粗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多，能办事的人却太少，所以做不到事事都按照流程去走。 郭府被灭门，我们崔氏给东武城施加的压力极大，封大人会有这样的表现，严格说起来，也有我们崔氏的责任在其中。反正案子已经结了，再拿出来翻案的话确实不合适，姑且就这样吧，咱们算是……难得糊涂。” 崔玄伯的表态让吴启顿时换上了一副笑脸。 原本冰山般的表情顷刻融化，笑呵呵的开口道：“多谢崔家主理解，礼尚往来，请崔氏做好准备，今晚子时，虎丘山上将有大事发生。至于后续谁能在山上得到什么，各凭本事便好。大家都是为了人族，莫要在这种事情上真的伤了和气，告辞！” 说完，吴启朝着崔玄伯拱了拱手，根本没理封如宗，带着苏清和转身径直离开了书房。 崔玄伯则是听到了吴启的提醒后双目微凝。 快步将吴启跟苏清和送到了书房的门口，目送着两人离开后，当即喊来了一名在不远处伺候的管家，小声急促的吩咐了几句。 管家连连点头，等到崔玄伯吩咐完，立刻迅速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崔玄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目光深邃的盯着吴启以及苏清和离去的方向沉思了好半晌，这才重新回到书房里。 封如宗仍然老老实实的待在书房里等候。 看到崔玄伯返回，封如宗苦笑道：“崔家主，这件事情……是下官处理不当。下官确实没有想到，那苏清和竟然没死……” 崔玄伯摆手道：“这里面估摸着有不少暂时未知的隐情，你描述中的苏清和，只是郭府的一个普通下人，并非修士。而九江王身边的这个苏清和，化名张三，却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士，拥有着丙等中层次的修为。这一点，丐帮可以作证。 从郭府灭门案发生到现在，拢共才一个多月而已，要说一名普通人忽然开了窍，突破成为修士，那倒是可以理解。可一名普通人仅仅用了一个多月便接连突破攀升到丙等中的境界，不管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还记得你之前提到过的猜测吗？” 封如宗迟疑道：“您是说……” 崔玄伯眯眼道：“妖魔选择对郭府下手，一定是为了寻找什么。而能够惊动甲等大妖的东西，想来必定是非同一般的。我有理由怀疑，那东西恐怕落到了苏清和的手里。 尽管暂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想来苏清和能够不合常理的突破成为修士、并飞速提升自身境界，应该跟那个东西有关，九江王之所以力保苏清和，原因正在于此。” 封如宗皱眉道：“可……九江王不是说，苏清和跟他坦白过那些事情吗？他选择力保苏清和，看起来更像是为了颜面啊……” 崔玄伯冷笑道：“真的坦白过吗？苏清和的身份被你拆穿时，他对于这个名字的反应，可不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事实上，他所说的和郭府灭门案有关的那些事情，其实都是你讲过的。至于你没讲过的，他一点都没提起。” 第243章 大家都真实一些 封如宗想了想，沉吟道：“下官明白了，苏清和并没有跟九江王坦白过他原本的那些事情。九江王在今晚之前也根本不清楚苏清和的真实身份，只是通过下官的讲述，九江王推测出了一些情况，于是当即决定必须保住苏清和，进而借此拿到被苏清和得到的那个东西？” 崔玄伯点头道：“目前来看，这是最有可能的理由，否则无法解释九江王为什么要对那个苏清和另眼相看。你还不知道吧？那个苏清和化名张三后，原本是一直待在一家戏班子里的。 这家戏班子近几年始终在为我们崔氏的族庆进行表演，今年在前来郡城的路上，便顺路跟九江王结伴而行。九江王是在那个戏班子里，将苏清和挑出来、并直接带在身边充当随从的。 因为化名张三后，那苏清和做了几首极佳的诗词，得到了九江王的垂青。仔细想来，很难讲这是不是苏清和在主动刻意为之。了解到九江王偏好诗词后，故意作诗填词，以接近九江王。” 封如宗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瑞云班？” “对，瑞云班。” 听到崔玄伯给出的肯定答复，封如宗忍不住面露苦笑之色。 他觉得自己有些牙疼…… 苏清和化名张三后，竟然是躲在了瑞云班里？ 而且还是在跟着瑞云班一起前来郡城的路上，遇到的九江王？ 那岂不是说……苏清和逃出东武城的方式……是跟着当时的崔氏来人，光明正大离开的？ 他在东武城里所有针对苏清和进行的布置，其实都相当于是在对着瞎子抛媚眼，根本白费劲啊…… “崔家主，那……郭府的案子，就真的不再继续追究了？” 封如宗一脸不甘心的问道。 崔玄伯叹气道：“怎么追究？苏清和并非妖魔，只是在妖魔犯案时，被妖魔魅惑了而已。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没人保他，那当然可以随意对他进行处置，即便说他是叛族，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现在有九江王力保，被妖魔魅惑便属于情有可原，即便抓着这一点不放，也没办法对他有实质的影响。更何况……你和左见一开始还在案件卷宗上隐瞒了他的存在，导致案件卷宗无法再更改。 再加上郭府被灭门的案子，所有人都会认为案件卷宗的最终结案内容，一定是经过我们崔氏同意的。这样一来，案件卷宗里不提他，事后却又找他麻烦，九江王闹大后，我们崔氏的处境会很难堪。” 封如宗尴尬道：“是下官把事情想的简单了，本以为只是郭府的一个下人而已，不管怎么摆弄，都不可能脱离掌控，却没料到，一着不慎，反而搞出来这么多的麻烦。” 崔玄伯摇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郭府的案子既然已经结案，那就到此为止吧。如果再有后续，也是我们崔氏需要关注的，东武城就不要继续掺和其中了。 能让一个普通人在短短一个多月里突破成为修士，并飞速提升到丙等中的境界，那苏清和肯定得到了非常了不得的东西，我们崔氏会在这件事情上接着进行追查。 究竟能不能有后续，要看我们最终查到的结果，值不值得让我们去跟一位藩王正面相争。等族庆结束后，封大人便回去吧。给左见带个话，东武城的城主，他得多做几年了。” 封如宗心下一凛，赶忙拱手道：“是，下官知道了。” 同一时间，苏清和已经跟吴启坐上了马车。 在于前等四人的护卫下，并未往客栈的方向行驶，而是朝着城外虎丘山的方向驶去！ 距离子时还有些时间，现在出发，差不多刚好可以在子时赶到虎丘山上。 当然，甲等强者全力以赴的御空而行时，速度远比奔马快得多，只不过反正时间还算宽裕，吴启等人并没有用境界赶路的想法。 “所以你的真名叫苏清和，是郭府灭门案里唯一的活口？” 吴启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苏清和，一边开口问道。 “没错，多谢王爷方才愿意帮我。如果不是王爷的态度足够强硬，那我相信封如宗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将我带回东武城去。” 苏清和诚恳致谢道。 吴启摆手道：“我之前就跟你讲过，只要你不是妖魔，那你我之间就不存在任何根本性的矛盾。所有其他的问题，都可以为了对抗妖魔而让步。 其实关于郭府灭门案，我一直对几个点非常好奇。不过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和你身上的特异之处相映衬的话，倒是能够得到非常合理的解释。 难怪你对于妖气的感知能力那般惊人，甚至远在甲等强者之上。妖魔一方不惜调动甲等大妖也要在郭府内寻到的法宝，其实是被你得到了吧？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你放心，我对你得到的法宝没什么窥视的想法。不过那件法宝看起来非常针对妖魔，你要好好使用才是。” 说到这里，吴启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苏清和。 直看的苏清和都有些不自在了，这才继续说道：“这应该就是你最大的秘密了吧？一个虽然没有被记录在卷宗之中、也没有被发布海捕文书，可实际上却相当于是逃犯的真实身份？”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我也是在试探过后，确认了王爷您对于这种身份并不在意，才能如此坦然的面对身份被揭穿的这一刻。” 吴启哈哈笑道：“你试探的着实有些明显，以至于我除了没猜出你具体的身份外，对于你大致的情况早就有所推断了。放心吧，离开清河郡城之前，我会帮你把户籍重新办好的。 这件事情我既然已经表过态了，那崔氏起码在明面上就不敢再为难你了。至于暗中会不会继续对你进行调查，我倒是说不准，总之，起码明面上的威胁，你不用再担心了。” 苏清和想了想，忽然开口道：“那……王爷，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 第244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吴启怔了下。 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表情认真的看了看苏清和，开口道：“你已经猜到了？” 苏清和点头道：“我的试探确实很明显，可王爷你的试探同样没有多么隐蔽。我如果一直都没有任何怀疑的话，岂不是太傻了？” 吴启沉吟道：“我只是没有特别刻意的去藏着那些不合理的地方而已，至于说故意将一些破绽泄露给你知晓，这一点我是没做过的。你能在认识我这么短的时日内，便发现真相，观察能力着实敏锐。不过……我其实不怎么确定，你是不是真的猜到了？还是在诈我？” 苏清和笑道：“王爷这话说的，咱们认识的时日也不算短了，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我又不是那种喜欢诓骗的人。其实刚认识你不久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言行颇为奇怪，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藩王该有的样子。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我虽然感到奇怪，却也并没有真正的怀疑什么。毕竟，崔氏的人认为你是九江王，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官员，也都认为你是九江王，在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下，我肯定也只会认为你是九江王。 至多因为你的言行特异，从而给你一个‘开明’的评价罢了。然而随着时日不断推移，各种违和的事情不断发生，我便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个想法，你……真的是九江王吗？还是由其他人假扮成了九江王？” 吴启的脸上浮现起了欣赏之意，笑容则重新挂上了嘴角，开口道：“继续。” 苏清和耸肩道：“你身边只跟着于前他们四人，这显然不符合一名真正藩王该有的出行仪仗。即便于前四人的实力很强，足以确保你的安全，可仪仗代表的是皇家脸面，该有还是要有的。 不管其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你有怎样充足的理由来解释没安排仪仗这件事情，在我看来，这都像是在尽量减少有人能认出你并非九江王的可能。毕竟，新的九江王是在九江郡出生的。 和上一代九江王不同，新的九江王应该只有九江郡内的一些人认识他。而且就算是在九江郡里，有资格见到那位新王爷的人也少之又少，只要别安排王府仪仗，便不用担心被发现身份。 于前他们四人明显是你的心腹，你不是九江王的话，他们也肯定不是王府的人。我从他们的身上能感觉到军人的气质，你对边军又有着非同一般的熟悉，所以……他们是边军强者？” 吴启承认道：“没错，他们是我在边军历经二十年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他们的父辈……是大将军的亲兵。” 苏清和叹气道：“就是这样的语气，每次提到边军时，你的语气中都充满了莫名的感情。而新任的九江王却从未离开过九江郡，他如何能对边军产生如此感同身受般的认可？ 再加上聊到妖魔的时候，你对于妖魔也相当了解，不过了解的程度似乎仅限于边军能够接触到的层次。我自然有理由怀疑，你来自于边军。至于真正的九江王，已经死了吧？ 之后在去往虎丘山辞青的路上，你话里话外都对当初的大将军无比推崇，考虑到尽管大将军的死是因为满朝皆言可杀，但终究是由九江王带头动的手，你又杀了新任九江王……” 说到这里，苏清和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吴启，一字一句道：“我听崔氏的人提起过，大将军府在二十年前遭遇的那场满门抄斩，其实进行的并不彻底，有一个孩童活了下来。你……就是那个侥幸逃生的孩童？” 吴启的脸上浮现起了回忆的神色，感慨道：“不算侥幸逃生，是有人护住了我，把我送去了边军。我爹能一路从小卒积功升迁成为大将军，在军中的门生故旧是极多的。 哪怕满朝皆言可杀，想要为我爹留下一丝骨血的人也还是有不少的。再加上最终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活了下来，皇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这件事情了。” 苏清和好奇道：“敢伏杀九江王，并且冒充九江王的身份，这是足以被判诛九族的大罪，说是谋反都不为过。这种情况下，你不在乎我这种很可能只是个小逃犯的身份，确实极为正常，反正犯的事肯定不如你严重。 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冒充九江王的目地是什么？从你对我的态度来看，你似乎是真的打算以九江王的身份前往神都？难道你不怕在神都暴露吗？纵使神都里也没人见过新任的九江王，皇室起码会验证藩王血脉吧？” 吴启摇头道：“认识了这么多天，你应该知道我，我不是一个疯子。诚然，杀掉九江王、伪装成他的身份入神都，主要是为了报复。但我不可能为了报复便将自己也搭进去。 事实上，我的报复还没有结束。当初我全家被满门抄斩，上一任的九江王只是负责抄家的代表，满朝皆言可杀的局面，是有几个主要声音在背后推动的，那些我都要去报复。 以我自己的身份入神都，只会引起那些人的警惕。二十年的时光，尚不足以让他们彻底忘掉曾经做过的事情。倒是替换掉九江王的身份，能让我接下来的报复进展的更顺利。 皇室对于藩王身份的验证，你不用担心。我敢杀九江王，自然有我的底气。验证不可能出问题，你需要考虑的，是等进了神都之后，如何更好的帮我一起复仇。” 苏清和苦笑道：“听起来怎么像是莫名其妙的上了贼船？我原本只是被妖魔魅惑、成为内应而已，结果现在却要跟你捆绑在一起。万一日后你假冒九江王的事情暴露，那我岂不是会被定性为帮凶？到时候谋逆的大罪，肯定也有我的一份？” 吴启一脸真诚的说道：“确实，所以你别无选择，如果我不帮你，那你现在便会被带回东武城。而只要我帮了你，你就自然而然的跟我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第245章 还是你脸皮厚 是不是跟吴启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苏清和其实并不在乎。 反正局面再坏也不可能比他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头几天更坏。 那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几天！ 身边还始终跟着监视者，即便想要逃跑，都得费尽心思的制造机会。 眼下或许和吴启绑定后，落到头上的罪名要远比被妖魔魅惑大得多。 可吴启等人的实力非常强悍，又明显在朝中有人，否则此去神都之行，光是藩王身份验证的这一关，吴启就不可能过得去，更遑论借助着伪装九江王的身份，来完成复仇了。 因此罪名再怎么大，干的再怎么是能掉脑袋的事情，即便真的暴露了，也不至于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大不了……逃去‘众生之地’的能耐应该还是有的。 和‘幽界’以及‘大周’不同，‘众生之地’位于一个三不管的地界，分别跟‘幽界’和‘大周’接壤，却又不在‘大周’和‘幽界’任何一方的管控之下。 尽管占地面积不算很大，可里面的各方势力却错综复杂。 无论是在‘幽界’境内犯案被追杀的妖魔，还是在‘大周’境内出了事被通缉的人族凶徒，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都会想要逃往‘众生之地’！ ‘大周’和‘幽界’的官方力量在‘众生之地’内的影响力非常有限，再加上‘大周’和‘幽界’彼此牵制，导致互相之间没办法集中力量去扫荡‘众生之地’。 于是这个混乱的无法地带，便在日积月累中逐渐成型，慢慢发展到了如今这般畸形的惊人规模。 如果吴启一行人真的暴露了身份，并且被大周朝廷通缉的话，那么以吴启一行人目前足足五名甲等的强悍实力，又有着大将军留下的人脉遗泽，带着他逃去‘众生之地’，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苏清和开口问道：“接下来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吴启是九江王的名字，那你本名叫什么？”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当然还是称呼我为王爷，起码在大仇得报之前，我会一直是九江王的。至于我的本名……我本名叫余震。” 苏清和接着问道：“这样看来，于前他们四人，其实也都是余姓，对吧？他们的父辈是大将军的亲兵，他们四人又是你的心腹，不管怎么看，他们从父辈开始，便被大将军赐予同姓，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吴启感慨道：“是啊，若非我爹给我留下了那么一群忠诚不二的部下，我应该早就死在边境战场了。和大周境内远离边境地区的歌舞升平不同，边境战场上的许多交锋段，其酷烈程度，简直堪比血肉磨盘。” 两人闲聊的工夫，马车已经驶出了清河郡城的范围，在夜色笼罩下，朝着虎丘山平稳前行。 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苏清和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赶忙开口道：“咱们是不是走的有点急了？何府里藏着的妖魔之前想要同化我，目地应该是为了能随时知晓你这边的动向。 以便能够在大将军留下的洞府开启时，提前做出安排和应对。而咱们现在前往虎丘山，就是为了开启大将军的秘密洞府，对吧？为什么不顺势提醒下那些妖魔，将它们都引诱过来？” 吴启摇头道：“不用那么刻意，今晚因为你的真实身份意外被揭穿，所以咱们的离开是比较突然的。妖魔一方能依附着何浩然，将何府变成巢穴，还携带有摄魂夺魄茶这种东西，那我相信，在关键位置上肯定还有其他被妖魔同化的人。 以我对妖魔行事风格的理解，它们同化你的打算很可能是临时起意，绝对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而我在离开之前，还提醒了崔玄伯。崔氏必然会有所动作，很可能崔氏的人会比咱们更早的抵达虎丘山。妖魔不会毫无察觉的。” 苏清和放下心来，询问道：“大将军留下的那个秘密洞府，妖魔能进去吗？还是说只有人族修士才能进去？” “妖魔当然能进，只要没达到乙等的境界，都可以进。别担心，我知道那些妖魔应该对你很有用处，所以这样一个关门打狗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它们？” 吴启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复。 苏清和满意道：“那就好，现在想来，打开洞府的‘钥匙’，恐怕就是你身怀的血脉吧？只有身上流淌着大将军血脉的人，才能激活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并选择打开的方式？” 吴启点头道：“没错，我爹确实是一个为了大局能牺牲自己的人，可这种牺牲终究是有怨气的。他临死之前留下了秘密洞府，将最重要的东西都藏在了洞府内。 如果朝廷真的如此绝情，在满门抄斩的圣旨执行过程中，一点血脉都不给他留，那这个秘密洞府就会带着他最重要的宝物，给他陪葬，永远不可能再重现世间。 可若是朝廷对他还怀有一丝愧疚，愿意给他留下血脉，那拥有他血脉的人，在长大成人后，就会自然明白他留下的传承，明白如何找到洞府、并且打开洞府。” 听着吴启的解释，苏清和失笑道：“如此说来，崔氏还真是想错了，崔氏肯定是认为真有那么一把专门用来打开洞府的‘钥匙’，而且那把‘钥匙’一定是在主持过对大将军府进行抄家的九江王手里。一会儿到了虎丘山上，你准备怎么蒙混过关？” 吴启一脸惫懒的说道：“有什么好蒙混过关的？反正我什么都不清楚，就只是将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打开了而已，至于洞府为什么只能允许最高丙等的修士进入，这我怎么知道？我跟他们一样，对洞府全无了解。” 苏清和朝着吴启伸出了大拇指，夸赞道：“还是你脸皮厚，只要有这样的脸皮，何愁大事不成？” 吴启谦逊道：“谬赞、谬赞，趁着还没到虎丘山，我给你好好讲讲洞府里的情况吧，以便你在进去之后，能利用提前的了解，创造出更大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