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叔弄丢后,她落入大佬的海岛》 第1章 今晚,你陪我睡? 相遇那天,是夏日的小尾巴。 海上生雾,岛上生花。 岸边,周廷衍踩着湿雾从直升机舷梯走下,一步步踏向长椅上的温沁祎(yi)。 宿命一样,丝丝寸寸融进她的一生。 “今晚,你陪我睡?” 这是此生,温沁祎听见周廷衍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正文—— 盛北市,最高端商务会所的董事办公室,半遮窗帘,半敞光亮。 温则行撑一双长腿坐在老板椅上。 他慵懒地仰着面,眉目舒缓,面上冷肆的静,没有任何情绪。 即便,西裤边还有一个女子。 她看了温则行一眼,真是又俊又邪的一个男人。 没多时候,“叩叩叩……”敲门声匆促。 温则行懒得睁眼,大掌抬起,攥着女子的发丝把她的脸拨去一边。 戒荤这么些年,此时只觉索然无味。 “进。”他沉嗓发声。 助理匆匆进门汇报:“温董,您侄女温沁祎小姐不见了,消失在故宫脚下……” 温则行缓缓掀开的双眸骤然深戾,一时欲`色全无。 “立即召集所有人,三分钟内出发寻找。” 助理急急向外退,“是,温董。” 女子蹲在办公桌下,生涩的双手十分温柔。 她抬头怯懦懦地看温则行,“温董,您,您还要嘛?” 温则行勾着唇角狠笑,问她:“要什么?我唯一的亲人,与我相依为命的侄女丢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情要什么?” “现在——我只想要人命!” 腰带“咔哒”一声合严。 温则行倏地起身,长指握紧手机贴在耳边,摔门而出…… - 苏湄岛,四面环海,繁花绕绿树,遗世而独立。 外人无法靠近,没有人知道岛上住着什么人。 对于海岛主人身份的猜测,好坏皆有,众说纷纭。 此时,一场薄雨过后,海面升起浓浓大雾。 温沁祎从混沌中清醒,吃力地扶着长椅坐起身,瞳孔便映入一片深蓝大海与白色雾团。 她第一时间摸向锁骨,手指在脖颈上快速搜寻了一圈。 心灰意冷。 项链不见了,也就意味着,小叔在里面装的定位器也不在了。 能出这样的事,多半是小叔在生意场上的对家做的。 手还没从颈子拿下,海面忽然传来风浪的狂暴声。 温沁祎眼见一艘巨大的战舰冲破大雾,惊天动地般压溅着猛浪,向岛屿轰吼驶来。 与之同行的,还有碧空中一架墨黑色直升机。 机身压着大雾,旋翼飞速转动。 有人回来了。 温沁祎虚弱地扶住长椅,转头向四周望去。 身后宅院森严,中央坐落一幢法式宫廷风别墅,岛上最高点矗立一座高高的白色灯塔。 岛屿四面环海,逃无可逃。 温沁祎再回过头来时,军舰已经嘶吼着甩尾,横向停靠在岸边。 那架黑色直升机匀速下降,最终降落在舰身的飞行甲板上。 场面声势浩大的,说是天子游历归来也不为过。 视线中,直升机舷梯匀速伸展,舱门打开。 一道高耸挺拔的男人身影在雾气中隐隐显现。 “小叔?” 温沁祎身体依然酸软无力,有那么一瞬间的期盼与恍惚,还以为是小叔温则行来救她了。 踩着浓浓白雾,男人一阶阶踏下直升机舷梯。 下了飞行甲板后,向别墅这边阔步走来。 以那男人为首,身后簇拥着跟了十几个随行男人。 男人走得越近,雾气越淡,温沁祎就越能看清,他不是温则行。 小叔是顶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满身邪肆不缚。 而愈来愈近的男人,有着比小叔更加精雕细琢的绝世风华。 烟青色衬衫矜奢,黑色西裤笔挺,容不得一丝褶痕。 他满目倨傲,高不可攀。 仿若这大天之下,千事万物都不在他眼里。 路上,周廷衍抬手接过助理点好的雪茄。 吸了一口后,他漫不经心地用茄头指了下不远处。 “看见了么?我那多情的爸,和贴心的小后妈,又给我送姑娘来了。” 周廷衍话语中尽是冷凛和反感。 雪茄烟雾在俊颜前漫开,他脚步没停,继续同身旁人说话。 “信不信,我要真睡了哪个,不出一个月,我这辈子都生不出一儿半女。” 当然,周廷衍这辈子就没打算过娶妻生子。 但是被监视以及被害,是另一码事。 身旁,沈从珘仰颈拉开黑色冲锋衣,脱下来拎在手里。 “其实周叔也是为了你好,再这样下去,别人孩子都开始粘人了,你孩子还粘手呢。” 八年前,周廷衍十八岁。 他双目猩红,身穿孝衣在祖祠中跟他爸争吵发毒誓,这辈子不婚不恋! 若娶妻生子,就不得好死! “好一个粘手,”雪茄猛烈过肺,周廷衍偏目睨沈从舟,“你亲眼所见?” 沈从珘上下打量周廷衍,满脸嫌弃。 “别污我眼睛,你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 周廷衍面色清傲,长指继续递雪茄入口。 此时长椅上,温沁祎眼看着一众陌生男人步步逼来。 为首的男人,一手抽雪茄,另一手捻玩着一长串不明的白色珠子,总之不是佛珠。 终于,周廷衍傲立的身姿走近,在路旁的长椅边站定。 他高高在上,俯视着长椅上裙衫微凌的人。 从他的角度,不需要刻意,就能看见些不该看的。 好看得可悲,又可笑。 周廷衍一站定,身后的人也全都停下来。 海风吹袭中,温沁祎仰起面,如瀑黑发混着米色长款发带轻轻飘舞。 还剩几缕发丝盘横在瓷白的脸上。 温沁祎压着怕,与周廷衍对视。 男人微微俯身,带来泰山压顶一样的危险。 周廷衍单指挑起温沁祎的下巴,迫使她的脸抬得更高,低醇吐声:“今晚,你陪我睡?” 海风微咸,吹得周廷衍微微眯了眯眼。 嘴角却勾着问话时讥诮的弧度。 也是此时,温沁祎终于看清男人手里把玩的珠串。 她一眼看出是蛇骨,白净得发亮,绕在周廷衍修净的长指上。 蛇头大张着嘴,正对温沁祎的脸。 温沁祎从蛇头上移开视线,直视着周廷衍冷笑。 她怎么不懂男人眼里的高傲与蔑视。 “先生,您说的睡,是怎么个睡法?” 温沁祎下巴被挑得发疼,说着话,柚色唇畔间忽地探出一尖灵活小舌。 粉嫩湿软。 见此,周廷衍眸色倏地深滞。 这副吐舌模样,活像那条陪伴他多年的小蛇,却在八年前被小后妈的儿子弄得惨死。 周廷衍从小就练格斗术。 同父异母的弟弟害死小蛇,他长腿抬起,一脚下去,弟弟两条腿开放性骨折。 但是小蛇终究是活不过来了。 眼下,就在周廷衍神色停滞的下一秒,温沁祎倏然低头,一口咬在男人挑她下巴的手指上。 立时,温沁祎看见无数枪口指向自己。 来自那些随行的黑衣男人。 周廷衍却漫不经心地回首,给了个收枪的冷凛眼色。 他竟像不知疼一样说:“枪用来保护军舰,不是我。” 还没等温沁祎松口,周廷衍竟然就势,在她的钳咬下绕指搅绕。 海风吹得急,携着男人身上的淡香,扰得温沁祎口舌发麻。 第2章 借她裙纱擦手指 口中两圈的搅绕,周廷衍指骨无可避免地滑过温沁祎的软舌。 叫她无处躲藏。 “事先见过我照片,知道我是周廷衍,嗯?” 周廷衍满身高门贵胄的矜傲,垂眸睨着温沁祎。 “所以,就不怕认错人,话才说一句就含上来,长夜漫漫,急什么?” 哪怕说着这样佻薄的话,周廷衍眼眸与唇角,皆噙着肃冷。 比身后无边无际的海,更有欺压之势。 他那小后妈就会这急不可耐的一套,教出的人也是同样心急如焚。 八年前,母亲尸骨未寒,小后妈就带着私生子登门认亲。 周廷衍厌嫌那个女人,也连同她“好心”送来的每一个女人。 然而,被搅了舌的温沁祎把他咬得更狠,牙根都跟着疼。 倏地,周廷衍手掌合拢,稍稍发力,温沁祎双颊被捏得生疼。 “唔……”喉中溢出一声轻咽,她不得不松了口。 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水灵灵的大眼漾起水红。 周廷衍从温沁祎口中抽出被咬的手指,润白皮肤上已经凹陷出发青的齿痕。 【注:下面两段是男主戴蛇骨手串,往手腕上戴手串,为何提示低俗色情?好冤啊!】 周廷衍面不改色,直起身,长指收紧,握着手串上的蛇头。 继而手指碾转,节节蛇骨之间互相撞出声响,利落地在他手腕上盘绕了三圈。 随后,周廷衍把沾着津水的手指横在唇边,似是轻嗅。 “虽然咬得不够狠,不痛不痒。”他说,“但是,好香。” 这时,周廷衍又慢条斯理地俯下身子。 用雪茄脚浮薄地挑起温沁祎白色纱裙的一方裙角,勾在手指上来回擦拭。 他边擦边说:“不过我不喜欢,尤其你这种献身的棋子,不硬,懂吧?” 闻言,温沁祎使劲从周廷衍手中夺回裙角。 眼下身子太虚,用力太大,她差点一个趔趄跌到地上。 温沁祎颤巍着站起身,轻轻摇曳的海草一样。 她与周廷衍对视,娇惹的柚色唇畔开合。 “首先,我不认识你周廷衍,其次,我不是棋子,再者,你不硬就去看男科,用不着告诉我。” 因为先前昏迷过,此时温沁祎腿脚依然发软。 渐渐撑不住站立的身体。 在她双腿一软,人降下去一半时,一边肩带忽地被周廷衍单指利落勾住。 就这样,通过一根肩带,周廷衍稳稳提起了摇摇欲坠的温沁祎。 “嘴这么硬,腿倒是先软?” 周廷衍微微倾下一张矜冷的脸,“现在还没到软的时候。” 也是这时,一旁的沈从珘才算细看了温沁祎。 女子穿了一身纯白。 宽肩带蕾丝花吊带,白色半身纱裙,层层叠叠延伸下来,遮到小腿上方。 长长发丝上扎下散,由一条米色发带系着,带子迎着海风不停飘舞。 她双眸流转灵动,鼻子俏挺,皮肤吹弹无瑕。 一颦一簇,一嗔一怒,一肌一理…… 活生生一个初化为人形的小仙灵。 灵气仙然的美中,掺了些对生僻环境与生人的怯意和孤胆。 风骨不服,又惹人怜惜。 天生尤物。 温沁祎仰望一手勾稳她的男人,“你欺负我,不仅我不从,以后我小叔也饶不了你……” 一字比一字弱,清润嗓音渐渐消匿。 海水一浪浪卷来,大雾还没散尽。 忽地,海与天翻转,温沁祎整个人彻底软榻下去。 她隐稀感觉自己被周廷衍扛了起来,他肩膀坚硬,步履沉稳…… 随后,意识消殆。 周廷衍单手揽住肩头的人,蛇骨串硌在男人手腕与温沁祎细腰之间。 “哪怕你要死,也别像蛇一样死在我面前。” 周廷衍对温沁祎是否是棋子当然存疑,可肩头扛着的人像条奄奄一息的软蛇。 尤其那种不卑不亢的眸光。 “叫医生过来。” 男人沉声吩咐苏湄岛上的管家。 “是,周先生。”管家先一步向私人医院走去。 用沈从珘的话说,周廷衍这人看着矜骄无情,实则最重情。 母亲没了,无论有他多忙,每周五惯例去故宫边的寄思阁上香祈愿,风雨无阻。 小蛇没了,蛇骨风干,他便做成手串,日日戴在身上。 如果将来周廷衍成了家,不知道要把老婆怎么捧着,怎么疼。 此刻,沈从珘走在周廷衍身侧,拧眉看他。 “人家都晕了,你这么扛着,她只会更难受。” 温沁祎脸垂在周廷衍腹前,缎带一样的长发垂下,不停波荡。 周廷衍没说话,双手掐住温沁祎的腰肢,把人横抱在了怀里。 这一来二去的折腾,温沁祎的白纱裙被卷了起来。 一双无瑕白腿只堪堪遮到腿根。 周廷衍不动声色,双手握成拳,不碰到温沁祎丝毫。 他别开视线,冷声吩咐身后人,“散了,去做自己的事。” …… 海风弱了。 夕阳将落,细细碎碎倾倒下来,海面一片闪烁的金黄。 软绵的床里,温沁祎沉沉睡着,输液管立在床边,静静滴答。 十四岁过后,她再也没见过海。 是不敢见。 尘封的伤痛在心脏上滋长出厚厚的疤。 今天,她只身落进周廷衍的孤岛,海水把疤痕背后的记忆全部冲刷出来。 无比清晰—— 十四岁那年的一个秋日黄昏,海面平静,豪华游轮上灯火璨然,洋酒美食。 不料却突发两条黑道的火拼。 一时间子弹横飞,尖叫声惨烈…… 在游轮轰然炸毁前夕,小叔温则行抱紧温沁祎,避着弹雨跳进大海。 最后,被一艘喷射快艇上的人救下。 救命恩人戴着护目镜,容貌不详,但是非常年轻。 然而那次事故,温沁祎的父母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流弹冲散后,生死不清,下落不明。 爷爷也因此卧病在床。 那年温沁祎十四岁,小叔温则行也才十八岁。 哥嫂突然出事,父亲重病,亲属反目,家中酒店产业朝夕之间被瓜分得四分五裂。 后来,小叔考上了中-人-大学,酒店管理专业,最终,各种原因下不得不退了学。 初恋女友也因此同他分手。 温则行一边带着温沁祎相依为命,一边在商战中大杀四方…… 海风阵阵掀起窗前纱幔,吹进来淡淡咸腥。 柔软的被子里,温沁祎脸颊苍白,眉心紧紧锁着。 “小叔,小叔……” 她朦胧呓语,死死拽住周廷衍的深灰色丝质家居裤,拽得细细葱指泛起白痕。 “松开,”床边,周廷衍长身玉立,嗓音沉沉,“我不是你小叔,给我松开。” 他只是难得清闲,洗完澡进来看一眼人死没死。 不料被温沁祎缠住。 周廷衍抬脚向后退,温沁祎竟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忽然用双臂把他抱住。 脸颊紧紧贴着男人的劲力大腿,嘴里蔫蔫叫着:“小叔,我在这,温则行……” 温沁祎梦见小叔寻她寻得发疯。 他衣衫被刮乱,露出后背一片墨黑色纹身,是持着长刀的关公。 小叔大学退学那年纹的。 关公,忌讳纹在后背,且不能睁眼。 可小叔偏要纹在后背,还是睁眼关公,关公睁眼是要杀人的。 梦里温沁祎怎么朝小叔招手,他就是看不见她,连她喊“温则行”也不应。 此时,周廷衍的双腿被紧紧抱着,他若继续向后退,温沁祎就能借力掉到地板上。 她双臂太用力,周廷衍垂眸睨她。 又赶快移开了视线。 第3章 不怕疼?想死么! “醒醒,别睡了。” 周廷衍别开视线,语气充满不耐,“再睡给你扔海里喂鲨鱼!” 可温沁祎还沉浸在梦里,松不了手。 周廷衍英俊眉眼泛起烦躁,垂下手开始扯温沁祎的手臂。 嫩滑的胳膊握在男人手中,又细又白。 好像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周廷衍扯开她一只胳膊,刚要碰另一只,温沁祎竟醒了。 视线里,男人的小臂条条青筋清晰,三道白色蛇骨缠腕。 看起来亦正亦邪。 周廷衍的手指修长而温润,上面被温沁祎咬过的地方印出紫红色牙印。 然后这只男人的手,正冲着她的心口渐渐伸过来…… 图谋不轨。 温沁祎赶忙裹紧被子向床里面躲,音声不大不小地冲周廷衍骂了一声,“大流氓,发·情期的狮子。” 她刚骂完就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己家。 是在人家的海岛上。 周廷衍为刀俎,她为鱼肉。 男人天生倨傲的脸本就没什么人情味,精雕玉凿般,英俊得不染凡俗。 此刻眉目如深冬,斥着冷肃。 听温沁祎口出狂言,周廷衍默默收手直身,高高在上睨着床上的人。 一把性感好嗓音传出,“发-情期的狮——子,很好,骂我是畜生,嗯?” 周廷衍的黑眸微微缩动。 登他的岛,抱他大腿,醒了又乱着头发误会他,骂他。 二十六年,从未接触过性·事,不知男女欢爱是何样滋味,竟一朝被骂成如此下流。 周廷衍忽然俯身,双臂撑在床边,在温沁祎身上落下一片阴影。 透着危险气息的阴影。 这个动作下,男人的家居服领口垂敞,里面肤色润白,却凸起壁垒分明的胸腹肌。 周廷衍嘴角倏然漾起寒凉的笑。 “不过,你可知,发·情期的的雄狮,每天最多可以交\/配上百次,但是每次最多17秒,通常只有5秒。” 这张英俊无俦的脸压得更低。 温沁祎甚至能闻清周廷衍用过哪个牌子的香水。 呼吸中尽是迷人又危险的馥郁。 “但我,不是狮子,你最好看清自己的位置,别招惹我。”周廷衍冷声把话说完。 温沁祎攥着被角在心里呛他: 对,你还赶不上狮子,你一天只能一次,一次5秒。 质量不够,数量难凑。 然而事实,温沁祎长睫扑簌抖动,嘴里尽是安抚与讨好, “抱歉,我起猛了,反应过激,应该是误会了你,你不是畜生,你比狮子还威武雄壮。” 温沁祎双手抵紧胸口,一双桃花大眼灵动,闪着清澈的流光。 但是,周廷衍没从这段话里听出一点好意。 比雄狮还威武雄壮的,说到底,依旧不是人类。 既然人没死,男人拾步就向卧房外走。 “周廷衍!”温沁祎甩开被子,喊人名字,赶忙窜到床边拽住男人的衣角。 “大佬,你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叫小叔来接我,就不用在这给你添麻烦了。” “不可以。”男人停住脚步,只侧过些许俊脸,不知真假地说了句,“岛上没信号。” 输液架映进周廷衍的眼角余光,晃了又晃。 倏地,温沁祎被转身过来的周廷衍钳住手腕,腕骨被他捏得生疼。 此时的周廷衍,并不懂怜香惜玉。 格斗术练久了,又没个女人,下手没个轻重。 以至于温沁祎被拉得过猛,一头撞上他的小腹,又被弹了回去。 这男人一身硬骨。 温沁祎身体还太虚,此时眼睛都在冒星星,又本能地向后挣。 “你,你拉我做什么?” 周廷衍颜面似冰川,冷声吓人:“让你出点血。” “哪里出血?”温沁祎心一惊,警惕性陡然升起。 她眼见周廷衍向她下方垂眸,等不及一样说了一个字,“那。” 当年家里出事,小叔和侄女俩过得颠沛流离。 去温则行手里要人的可不在少数,说什么认温沁祎作义女,无偿供养…… 十四岁的温沁祎已经绝色初现,天然的危险。 那些人背后龌龊的目的,小叔怎么不知。 只能拼死挡着,护着,直到变强大,还给温沁祎的项链里装着定位器。 温沁祎自己自然也知道男人的危险。 这个时候,她已经瞄向周廷衍的腿间。 深灰色家居裤,在男人的动作间隐隐泛着真丝的银光。 银光又无意中勾勒出模糊轮廓。 周廷衍若敢强要她,温沁祎就伺机让他断子绝孙。 哪怕死于枪子流弹,也绝不死在男人的胯下。 “过来,快点。”周廷衍的耐心分明被耗尽,他再一次拉近温沁祎的手腕。 她立即抬手去抵周廷衍的坚硬胸膛。 “我先来,我先给你……好不好?”语气诚恳又惹人怜惜。 把敌人放到最佳的伏击距离,才能一招致命。 “你会么?”周廷衍无情地讥讽一句,随即变了脸色,沉沉呵斥她: “别动!不怕疼?想死么!” 男人冷着一张脸,迅速将温沁祎手背上的点滴针头拽了出来。 这时,温沁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针,连疼都忘了。 手背鼓出一个青包,酒精棉下渗出不少血。 针一撤走,更多鲜红洇透出来。 也是,这点疼,比起现在的处境,不算什么。 再抬头,周廷衍已经长腿迈起,脚下生风,房间门都没关就走了出去。 灯光璀璨的长廊中,他缓步低头看了眼自己。 不可思议,不合时宜的觉醒。 “远不至于。”他可是连她名字都没兴趣问一句。 周廷衍冷冷叱责一声,呼吸间仿佛还漫着屋里那人身上的味道。 一种类似白桃的清浅甜味。 对于男女之事,周廷衍有着心理与生理上的排斥。 第一次撞见他爸和那个女人婚内出轨,他才九岁,夜晚,在自家正厅的沙发上…… 周廷衍忘不了那龌龊与罪恶的一幕。 连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气味。 以至于长大后,除了身体自主的正常现象,从没对任何异性有过杂念,更别说什么反应。 他这种顶级皮囊,投怀送抱的女人太多太多,哪个不是被拒之千里之外。 在他眼里,激不起任何想法与欲望。 可眼下,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全当是一个刚醒来的清晨,所有都会自主消散。 周廷衍重新拾快脚步。 高高廊灯将他的修长背影照得格外孤独。 卧房内,温沁祎兀自按住渗血的手背,手腕被周廷衍握出一片粉。 他没有伤害她。 温沁祎长长舒了一口气。 透过窗子向外望,绿树繁花,深海无边,飞鸟无数,阵阵海浪哗哗作响。 周廷衍究竟和绑她的人有没有关系?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座世外桃源一样的孤岛? 第4章 她是谁都无所谓 原本,温沁祎的生活已经规划得有条不紊。 为了早日从京市回到盛北,她在大学里拼命学习,赶论文,答辩…… 终于提前完成本硕连读。 回盛北后,凭一己之力通过层层聘选,签下文物修复师职位。 下个月,就会去故宫博物院上班。 结果,今天刚去签完入职合同,就沦落到这里。 小叔一定又自责,又急得发疯。 温则行最怕把温沁祎弄丢,结果真就丢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此时此刻,温则行已经打出无数电话。 手下的人四散开来,到处搜集消息。 公路,车站,机场,港口,警方…… 但是都没查出温沁祎的丝毫踪迹。 街道上,一辆酷黑色梅赛德斯轰鸣着连续超车。 跑车猛然停下后,温则行一人气势汹汹冲进与他竞争最大的商业会所。 “温董,请留步。”门口两名保镖过来拦截,“我们陈总不在。” “你知道我来找谁?就说那个女人不在!” 温则行懒得跟他们废话,邪肆的眉宇间尽是杀气。 他猛力撞开保镖,直奔顶层陈韵聆办公室。 陈韵聆便是周廷衍的小后妈,十八岁就缠上周廷衍他爸。 如今三十五岁,柔情动人。 眼下,开关门声“嘭嘭”作响。 “呦,温董今天好大的火气,” 陈韵聆坐在老板椅中,放下手里的钢笔,眼眸含笑。 “从温董抢回酒店,到拓展度假村和会所……生意都被你一人断层垄断了,怎么还不高兴?” 温则行冷俊的脸上咬筋丝丝蹦动。 他迈着长腿,二话不说绕过办公桌,单手揪住陈韵聆的衣领,刹时把人提坐到了桌面。 “废什么话陈韵聆,”温则行扯松领带,发狠地问:“我侄女在哪?” 陈韵聆媚笑着,“原来是温董家里丢了人,可你找到我这里,就是浪费时间了呀。” “不说?” 温则行忽地蜷起膝盖抬高,迅速撞开陈韵聆的膝盖。 一手箍着她的后腰,发力撞在自己腰胯上。 温热大掌将女人的大腿猛地一掐,陈韵聆又疼又惊,忍不住轻呵一声。 两个人瞬间贴得紧。 温则行另一手放在陈韵聆后腰,慢慢上移,又忽得一收,陈韵聆上身又撞向温则行胸膛。 紧密无间且暧昧无边的姿势。 而温则行眼里全是威胁与杀意。 “陈韵聆,如果,我侄女受到一丝一毫伤害,我就把你玩死,赤身扔到街上,以示天下。” “让世人好好看看,小三上位的女人,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年轻男人的强烈气息扑在鼻息间,陈韵聆稳住眼中波澜。 “温董真误会我了,我可做不得那样的事。” “不过,听闻你侄女出落得像个小仙子,刚从京大毕业回来,怕不是被有心人……” 温则行双目猩红,烧灼着眼前的女人。 他掐上陈韵聆的脖子,狠声问:“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侄女在哪?” 女人面部充血,迅速红起来。 口中艰难地回答:“真——和我,没有——关系。” 温则行的黑衬衫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崩火,似要把人灼熔化掉。 “听好了,如果是你做的,就赶快给我放人。” 陈韵聆被温则行掐得就要喘不过气,听他继续放出狠话:“否则,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又是一声剧烈的关门声,墙壁上的名画被震得掉地碎裂。 陈韵聆盯着温则行高挺的背影,坐在办公桌上咳嗽了好半晌。 这个邪肆男人撞乱了她的裙摆,大腿和脖子也掐得通红。 陈韵聆顺气后下了办公桌,踩着高跟鞋去开保险柜,从中取出一条项链。 细细的白金链子闪着碎光,链上坠一颗油润的方形墨翠。 是水头最佳的老坑墨翠,自然光线下呈黑色,从外看不出什么,而中间嵌了一块定位芯片。 只是此时,芯片的信号被强烈干扰,根本无法定位。 陈韵聆指尖勾着细细闪光的项链,扬起手对着阳光晃了晃。 红唇缓缓勾起。 “再让温则行急上一急,就该给我大儿子周廷衍送份大礼了。” 陈韵聆收手握紧项链,心里暗暗较劲。 凭什么,周廷衍能从世界排名第一的海事学院——美国马萨诸塞州海事学院博士毕业。 他一回国就接手家业,而且接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儿。 航运集团,造船厂,通通到了周廷衍手下。 将来到她亲儿子这里,恐怕连个港口都不剩。 偏偏,周廷衍又是个智商极高,能力极强的。 他对于军舰的研究已不是一日两日,短短年月,一跃成为无人可替的军舰生产商。 周廷衍才二十六岁,背靠国家与军方,面向数不完的钱,权,与无限光环。 都出自同一个男人的种,就连长相,周廷衍也是占尽上风。 是叫人只看一眼,就惊为天人的英俊。 陈韵聆把项链“啪嗒”一声扔回保险柜。 空气中还留着温则行身上的的杀气。 温则行是个不怕嗜血的男人,视侄女如命。 周廷衍是个上敢入天,下敢潜海的冷傲硬骨。 如果因为一个温沁祎,树这两个男人为敌,会激起怎样的天崩地裂? 阳光当头,陈韵聆红唇勾得更甚。 - 夕阳渐渐落幕,海水深了些颜色。 苏湄岛岸边,细细海沙蔓延,上面摆了两张沙滩椅。 周廷衍和沈从珘一左一右躺着。 沈从珘摘下浓黑的太阳镜,问周廷衍:“今天来那个小仙灵,你打算怎么办?” 海风佛过周廷衍软榻在额前的碎发。 这样的他,依然难掩周身浑然天成的贵气,但是看着多了几分凡人气,不会过于矜冷。 男人枕着交叉的双掌,胳臂肌肉绷起恰好的性感脉络。 周廷衍话语淡凉,“晚上去夜钓时带上,随便到哪个港口把人放了。” 沈从珘略微向这边偏过头来,“我觉得,她不像陈韵聆的人。” “不重要,”周廷衍难得忙中偷闲,闭着一双眼,“她是谁都无所谓。” 少倾,沈从珘又问:“你这辈子真不打算谈个恋爱了?” “嗯,可能出生就没长情丝,对谁也动不了情。” 何况还发过不婚不恋的毒誓。 不过,周廷衍莫名想起一个人。 好多年过去了,他希望,她还好好活在这世上。 周廷衍曾经在海上救过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一女,被海水呛得奄奄一息,头发像海草一样,糊了半张脸,又缠了一脖子。 苍白得看不清年龄。 周廷衍把软塌塌的人面向自己,抱在怀里,不停给她拍背,她吐出的海水湿了他半边肩。 他给她做过心肺复苏,也做过人工呼吸。 她肩头破了,流的血染了他满手…… 周廷衍掐断回想,好像嗅觉出错,竟闻到一种似有若无的味道。 又是那种类似白桃的清馨味儿。 还没等他睁眼,“我饿了”三个字被海风吹进耳朵。 第5章 自找的,扯平了 周廷衍不疾不徐侧目,果然,温沁祎正步步走近,最后停在他躺椅旁。 甜桃味儿更近了。 她光着一双脚丫,白皙脚背沾了好些细沙,一手提着鞋子,另一手提着白色裙摆,露出大半截纤白小腿。 周廷衍没说话,还是那个姿势躺着。 头却略微动了下,下颚指向一旁的小木桌,才说:“自己拿。” 小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水果,小食,加了冰块的洋酒…… “谢谢大佬。” 温沁祎道了谢,伸出肿得发青的手拿了一块糕点。 她刚咬下一口,一只白色海鸟忽然极速俯冲过来。 温沁祎赶忙扔出手里的糕点,出于本能反应,同时向一旁躲去。 海鸟的确是奔着食物来的,叼住糕点就飞走了。 而温沁祎接连躲出两步,小腿直接撞上太阳椅。 只那么一瞬间,浪花哗然的一瞬间,温沁祎跌进了周廷衍的怀里。 男人身骨坚硬,又无比炽热,像暖炉一样把人接住,又裹紧。 勒得人喘不上气。 “别动。” 就在温沁祎慌忙起身时,周廷衍的胳膊将人抱得更紧。 “等一会儿。”周廷衍的磁性嗓音里掺了难以明说的痛楚。 “等什么?”温沁祎问。 周廷衍不语。 温沁祎恍然,她给他那磕着了。 一旁的沈从珘已经背过身去,憋笑憋得肩膀直颤。 一向高不可攀的矜贵男人,居然被弄这么一出。 “疼…我好疼……你松开手……” 温沁祎侧目,看到周廷衍额头上渗出汗珠儿,又不得不使劲掰他的手。 “你勒到我了。” 纯白吊带的胸口处横着周廷衍的手。 男人手劲太大,加上蛇骨串硌着,温沁祎很疼。 这人的手只是看着温润好看,实际纳入管制刀具都不为过。 周廷衍忍着腹下剧痛回过神,松开手后,直接把温沁祎从怀里扯下去,又扔到躺椅上。 “你是刺客么?”他皱着眉心问。 温沁祎疼得鼻尖发酸,囔着鼻音说: “我要是刺客,你现在就断了,而且我也是受害者,受害于你的鸟,受害于你的手。” 周廷衍冷冰冰丢一句“自找的,扯平了。” 他勉强站直身体,转身就朝岸上花园那边走。 沈从珘看人疼得不轻,神色放正,喊周廷衍:“周廷衍,用不用叫医生看看?” 周廷衍只留背影,不答一句话。 一身深灰色丝质家居服被大风鼓吹起来,罩着里面高大英挺的身躯。 走到花园那,他背对着这边拢手点了支烟。 再直起身,烟雾袅袅飘散,周廷衍脊背挺拔,像一杆屹立不倒的高高战旗。 温沁祎坐在男人躺过的沙滩椅上,默默低头看向自己。 疼,疼麻了。 温沁祎把领口向上提了提,忽然就相信了一句话: 有的人,光是遇见,就已经很倒霉了。 一旁,沈从珘从沙滩椅上坐起来,拾起洋酒喝了一口。 又往周廷衍那边侧目。 温沁祎勾住吹乱的鬓发,塞到耳后,看向沈从珘。 这人面相周正又倜傥,生得一双非常好看的单眼皮。 偶尔不经意间,又能看到非常浅淡的双眼皮印。 说话时眉眼含笑,谦谦中有迷人,不说话时气度也颇冷。 可是再如何疏冷,也没有周廷衍看着那么高不可攀。 “先生,可以借我下手机吗?我给家里报个平安。”温沁祎试探着问沈从珘。 他放下酒杯,“可以,但是没这个必要。” 沈从珘指了指岛上信号塔的位置,继续解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避雷针被雷劈坏了。” “周廷衍平时工作非常忙,说不好多久才回岛上一次,所以也没急着叫人修。” 温沁祎心里难免失落,原来真没信号。 “好,还是谢谢你。” 沈从珘看出她的落寞,又说:“今晚我们出海夜钓,周廷衍说了,带你一起,然后会在某个港口停船,你就能下船回家了。” 这时,温沁祎眼里终于闪出晶莹的光亮。 重生一样。 她坐在沙滩椅上,逆着夕阳的光,长长发丝被染得金黄,在海风中不停舞动,美得不像话。 烟雾散过,周廷衍向这边轻描淡写扫一眼。 不知是不是海风把烟草吹得太烈,掌心倏然升腾起一股温暖。 犹握掌心的柔软温暖。 周廷衍低头,指尖烟被掐灭。 - 夜幕将将染浓时,温沁祎默默走在周廷衍身后,登上了钓鱼艇。 除了船长,船员,同行的男人还有五六个。 船身摇晃,温沁祎找了个位置坐下。 钓鱼艇渐渐驶离岸边,模糊的黄昏光线中,周廷衍的海岛越来越小。 最后变成一个绿色的小小山包,四周蔓延一圈灰褐色礁石。 终于,安然无恙地离开了。 温沁祎收回视线,水眸流转间,看见周廷衍立在船头。 男人身着休闲款白衣黑裤,双手落兜,海上航标灯将他侧身轮廓涂了一层暖光。 侧脸犹如工笔雕刻般不容一丝瑕。 温沁祎望着周廷衍的侧脸,心底忽有一霎恍惚。 好像,在过去的生命中,她见过这个男人? 但是想法只在一瞬,周廷衍回了身,温沁祎继续望向海面。 海上夜色在她身上铺上一层故事感。 如果她真是初化人形的小仙灵,那么在此之前,也是渡过大劫的。 “周老板,自己站那想什么呢?”沈从珘在男人堆里叫周廷衍,“回来喝酒啊。” “嗯。”周廷衍简声应着,迈步向这边走来,“今晚可能有大风,也有雨,待观察。” “天气预报不是说没雨。”有人接过话说。 沈从珘笑着把冲锋衣拉到顶,“周廷衍能这么说,弄不好今晚的夜钓要泡汤。” 船上这些男人,抽雪茄,喝酒,谈笑,但是谁也没对温沁祎有目光或者言语上的过度关注。 还自动避开了她身边的空位。 周廷衍过来时,自然在温沁祎身边落座,海风吹来他身上清幽的淡香。 快入秋了,海上风大又冷。 温沁祎时不时就要搓搓双臂。 周廷衍刚端起酒杯,神明指引一样,温沁祎不断飘舞的长长发带,倏地搭上他的手臂。 又随着打旋的风,迅速把男人手臂缠了两圈。 像软蛇的纠缠,又像妖儿的化身勾引。 周廷衍淡漠扫一眼发带,又同样淡漠地侧目看温沁祎,眼底比夜海还要深邃,无法探测。 “解开。”他冷沉地对她发声。 沈从珘不由“啧”了声,“周老板,真是不解风情,坏了一幕好景象。” 说着话,沈从珘立即拿出手机,悄悄“咔嚓”。 定格的照片里,光线昏黄朦胧。 周廷衍身体前倾坐着,侧脸英俊如剪画,长指捏着酒杯。 一条长款发带,一边系着小仙灵长发,一边缠着周廷衍手臂。 而那小仙灵因为周廷衍一句不善的“解开”,明显不高兴,微微低着下巴,一双剪水瞳瞪了周廷衍一眼。 恰好被捕捉,又娇又嗔。 -那是往后的日子,有一次周廷衍指着照片里的人给温沁祎看,“琬琬,你看你瞪我时,像不像小怨妇?” “周周,”温沁祎半嗔着叫他,又瞪他,“周周,你在说什么?” 周廷衍低笑,在身后把人环抱紧,侧脸埋进她发丝,“我说你瞪人时好可爱。” - 钓鱼艇上,温沁祎挨周廷衍过来,边解发带边说话。 “我们离这么近,我的发带又不通人语,难免不懂事,一会儿你往那边靠靠,我们互不相扰。” 下了船,就不再互扰,这辈子,他们再也没有交集。 船身压着浪,晃呀晃。 周廷衍手臂传来蜻蜓点水一样的触碰,来自温沁祎的冰凉指尖。 比绸缎发带要凉。 “我们之间,不存在互扰,是你扰我。” 周廷衍偏头,望着温沁祎的眼睛,纠正她的话。 第6章 抱我,抱紧 周廷衍呼吸清新,身上还是那种危险又迷人的幽香。 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近到人呼吸发紧。 温沁祎不再说话,迅速解离发带。 不料,一个大浪猝然打过来,船身猛地颠簸,温沁祎肩膀瞬间撞上周廷衍的手臂。 男人杯子里的冰酒荡漾出来,直接泼向她的胸口。 酒液汇聚成流,涓涓向下淌去。 冷凉窜身,温沁祎禁不住一颤,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力气那么大,还握不稳一只酒杯,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双分外灵动的眼睛盯着周廷衍,语气想要质问,又隐隐克制。 温沁祎右肩被撞出粉红,把一条横在上面的白色疤痕衬得更加明显。 周廷衍神情深沉如夜色,看不出情绪波动。 他看着她,沉沉一声,“无聊。” 温沁祎皱眉,扯着领口抖了抖。 那两道紫红色指痕,恰好在航标灯下显露一瞬。 白皙皮肤衬着,触目惊心。 周廷衍不是故意的,但他不得不承认,确实不经意间看见了。 “还疼么?”男人嗓音低低,好似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却是第一次,他的语言比大脑快。 “疼不疼的,你船上又没有布洛芬。” 温沁祎又冷又委屈,把领口提得更高。 山一程,水一程,到底还有多久可以着陆。 她好担心温则行疯掉。 “嗯,没有。”周廷衍放下酒杯,不知道起身去了哪。 再回来时,温沁祎手边无声多了一件黑色男士外套,外加一管药膏。 而周廷衍已经事不关己,转头同朋友们品酒谈天去了。 男人一副性感嗓音,话不是很多,却句句说到点上。 温沁祎没涂药,只默默穿好衣服,又把发带解下来,绕了好几圈扎了个低马尾。 这回不会再缠上周廷衍了。 时间大把流过,海天相接,黑透了,没有一颗星。 周廷衍放下酒杯,望着漆黑的天与地。 他举起望远镜片刻,俊冷眉目风平浪静,嘴里却说:“换航线,夜钓取消。” 之前他说今晚气象可能要变,看来现在已经确认。 沈从珘问:“接下来去哪?前面就是深海区,返航回苏湄岛太远。” 周廷衍抬腕看了眼手表,温沁祎视线也看过去,劳力士定制,六七百万起步的款式,表盘时间已经快深夜。 “去最近的海岛避一避。” 周廷衍有条不紊,仔细告知了船员具体航线,叫他去前面通知船长。 再奢贵的表也走不回流去的时间。 温沁祎不由抓紧扶手,她非但没迎来下船的港口,看情形还要面临一场海上风暴。 可能这辈子,海就是克她。 总是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周廷衍一放话,钓鱼艇很快调头,向东南方向驶去。 男人把燃着的雪茄熄了,指尖一弹,投进香柏木盒。 “岛上没吃的,”周廷衍下巴指向桌子,“下船时能带的都带着。” 闻言,其他男人不再谈笑风生,都动起手来收拾东西。 本来是要钓深海鱼,或刺身,或涮,或烤,带的其他食物有限,现在鱼吃不上了,可能还要面临饥饿。 接着,周廷衍又命船员给每个人发了救生衣。 船员抱了一堆救生衣出来,结果,算来算去,少一件。 少温沁祎的那件,船员不知道今天多个女人,登船时也忘了这茬。 “周先生。” 船员把最后一件救生衣递到周廷衍面前。 温沁祎看清局势,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生死由天吧,也许,早就注定命殒深海。 如果那年没有小叔不弃,没有恩人相救,她活不到现在。 周廷衍的俊美眉目毫无波澜,他没说话,对着船员用侧脸向温沁祎那边指了一下。 指意很明显,他让船员把最后一件救生衣给温沁祎。 但是船员执意没动,“不行,周先生,您身份尊贵得很,不能以身犯险。” 周廷衍,虽然年轻,但是有为。 有为到无人可替,难遇的战舰天才。 是海上战队都要敬服的青年才俊。 “不用给我,我没关系,”温沁祎忽然开口,“我一向命大。” 从相遇,周廷衍捏她下巴,问她今晚陪他睡,搅绕她舌头,又用她裙子擦手指…… 温沁祎没想到,周廷衍还会把最后一件救生衣留给她。 话一说完,她腿上多了两件救生衣。 一件是沈从珘的,一件是船员的。 两个人谁都不肯让周廷衍冒丝毫风险,愿意让出自己的。 “你们水性都很好么?”周廷衍轻描淡写一问。 论水性,船员都不敢同周廷衍一较高下,周先生三岁会游泳,海边长大,全球最牛的海事学院毕业。 男人起身,高挑身姿一立,天生的王者风范,“都不穿就扔了。” 周廷衍的话里只有服从,没有商议。 最后,到底是他自己没穿救生衣。 朋友里,除了沈从珘,其他人游泳也就一般。 还有,白桃味儿,连名字都不知道,敢顶嘴,敢用手指划他胸膛勾引,敢瞪他一眼的女子。 说不好为什么,冥冥之中,他不想让她死。 起码,她不能死在他眼前。 主要,周廷衍对即要发生的事件,有力挽狂澜的笃定。 有他对落棋即赢的十分把握。 - 像那年突发的枪战,海上风暴眼袭来了。 借着航标灯,温沁祎看见海面上,忽地旋转起巨大的黑色海浪,拔海而起,直冲云霄。 掀起气吞山河的恶势。 船身已经受到波动,剧烈颠簸起来。 温沁祎死死抓紧扶手,一旦甩出去,必然跌到海里。 但是狂风巨浪愈演愈烈。 温沁祎再也抓不住扶手,就在她从座椅上甩下去时,腰上忽地勾来一股大力。 周廷衍一手稳住身体,另一手搂回了温沁祎。 “抱我,抱紧。” 温沁祎在风暴中听见男人在她头顶上说。 生死面前,她照做,一双细臂紧紧缠上周廷衍的腰身,劲瘦又坚硬有力。 猛烈的风暴里,浪花被大肆激起,如暴雨突袭。 温沁祎紧紧闭上被打湿的眼睛,脸贴近周廷衍的胸膛。 狂风巨浪面前,男人胸腔里的跳动竟平稳有序。 “周廷衍,如果——” 温沁祎在沉浮中断续说话,“我今天死了,麻烦你帮我传达给温则行,是温则行……” “叫他好好活着 ,别再找我——” 巨大风浪中,钓鱼艇似一叶扁舟般弱小,船身明显开始失控,有被掀翻之势。 船一翻,旱鸭子根本不剩任何生机。 “我不认识什么温则行。”周廷衍这样淡漠地说了一句。 随后单手勾住温沁祎的腰,带着她向船长室里转移。 一路跌撞,天翻地覆。 温沁祎整个人像个挂件,靠周廷衍一只手臂紧紧箍在他腰上,才不至于被甩进海里。 舱内,船长死死掌着舵,额头暴起豆大的汗珠。 他没有闲暇回头,“周先生,对不起,是我失职。” 今天,对于天气和海况的预测,船长比不上周廷衍。 没有周廷衍提前预判,这一船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换我。”周廷衍没有废话,一声令下。 原来,周廷衍去船长室,不是为了避风浪,而是迅速替下船长的位置。 换自己亲自掌舵开船。 船太颠,身上又搂了个挂件,周廷衍不便单手掌舵。 如果松开臂弯里的人,温沁祎必会被甩得满舱室里滚,那细臂纤腿,撞也撞死了。 周廷衍干脆一用力,把温沁祎抱到了自己腿上。 “自己抱紧我,甩出去,必死无疑。”他严厉地说。 “好,我会抱紧。” 温沁祎面向周廷衍,紧紧搂住他的脖颈,犹似抱紧了满世山河。 她在他的山河中颠簸。 两个人严丝合缝,此刻,心跳同频,生死同在。 第7章 她在你身后 温沁祎抱着周廷衍坚硬又炽热的身体。 每一次大幅度倾斜,眼看船身就要跌进海里,她都控制不住或高或低叫上一声。 叫声缠绕在周廷衍耳边。 “好吵,”他说,“你在影响我开船。” “哦,对不起,我闭嘴,”温沁祎,“啊……啊……” 周廷衍:“……” 船长室内,周廷衍呼吸平稳,井然有序地操作。 暴怒的风浪前,那满眼的倨傲没有一丝畏缩。 果然,周廷衍掌舵后,船身渐渐平稳下来。 穿过铺天盖地的黑暗,钓鱼艇终于停了。 未开发的岛,岸边没有泊船设施。 周廷衍立即操作锚链下降,使锚固定在海底的沙里,用以保持船舶的位置和方向。 船下得匆忙,男人们都直接从甲板上跳了下去。 离地高度至少有两米半。 大浪拍打,船太晃,人在海边停留很危险,必须要尽快撤离这里。 周廷衍从甲板上一跃,轻松落地,他回身看温沁祎,沉嗓说:“走台阶下来,快。” “周老板,你干脆给她抱下来算了。” 大浪掀得高,当然有人着急撤离。 就在此时,又一个高浪把钓鱼艇掀个半翻,而温沁祎没有一丝犹豫,忽然从高处纵身一跃。 一时,所有男人都瞠了目,除了周廷衍。 他立在礁石旁,始终那副矜骄的高高姿态。 谁也无法窥见他内心是否有过片刻翻涌。 而那个美如仙灵的女子,非但没有摔,还裙摆翩跹,身轻如燕。 不偏不倚落在周廷衍腿边。 温沁祎落地,一抬眸,便与他垂落的视线相撞。 只一眼,白衣黑裤的周廷衍率先开路,“我带队,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转移到高处,雨快来了。” 高处安全,而且岛上有个可供过夜的山洞。 周廷衍对比曾经这里的记忆,此时海岸线已经上涨了许多。 “靠,照明灯被礁石磕坏了。”黑暗中有人说。 随后又有人亮起手机手电筒。 岛上杂石很多,树木,藤类植物也很多,有飞鸟一惊一乍振翅出去。 周廷衍走出一段,微微回了个侧脸,“都互相留意一下身边的人,时间紧迫,掉队不救。” “一共就这几个人,丢不了。”沈从珘在后面接话。 可眼角余光中少了什么。 周廷衍忽然向后转过半个身子,那个白桃味儿的不见了。 她上身穿着他的黑外套,下身白纱裙,不见了。 真是不省心。 目光所及,全是人高马大的男人。 这么惜时如金的时刻,周廷衍竟然顿住了脚步,那俊眉傲目分明是在四处寻觅。 沈从珘忍不住问:“你找什么呢周廷衍?” 紧随沈从珘抬手指向周廷衍身后,似笑不笑地说:“她在你身后。” 周廷衍猛地回身,甜桃味儿竟然窝草丛里,他那么高,能闻到才怪。 男人莫名一股火窜上来。 “你去最前面做什么?寻宝?或者你认路,还是你会开山路?” “喊什么喊。”温沁祎从草丛里直起身,拿着什么往周廷衍手上一塞。 “你蛇骨头掉了。” 周廷衍的蛇骨串不知什么时候松了一圈,掉了都没察觉。 恰好在他叮嘱大家别掉队时,被温沁祎看见。 周廷衍长腿一迈,把温沁祎挡到身后。 又重申一遍,“管好自己,掉队不救。” 海风袭来,温沁祎才觉,刚才手背好像被什么划了一下,丝丝刺痛。 不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岛上光线昏暗,偶尔磕磕绊绊,难走的陡路,她会借力拽一下周廷衍的衣襟。 总好过摔了滚下去,给大家添麻烦。 逃难一样,谁也顾不得那么多。 周廷衍也默许了她的小动作。 在温沁祎又一次拽周廷衍衣襟时,却不小心拉上了男人的手。 凉与热的瞬间碰触。 “抱歉,不是有意的。” 温沁祎连忙往回缩手,结果脚下滚石一松动,身体禁不住一晃,她赶紧稳住身体。 同时,周廷衍暖热的大掌握了回来,整整包住温沁祎一只手。 “风大,再淋雨容易导致失温,跟上,别耽误大家时间。”他说。 “知道了。”温沁祎懂失温的危险,“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 要不是白天被迷晕过,她一定比现在走得还快。 温沁祎跟在周廷衍身后,踩他放倒的草木,踏他扫平的石头,趟他走过的同样路线。 周廷衍的手掌那么温暖,有力量。 温沁祎全身又湿又冷,除了被他握住的那只手。 周廷衍的体温传到她掌心,又向小臂慢慢蔓延。 越登越高,温沁祎小声喘着气,不肯跟掉一步。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抵达山洞。 周廷衍立即松开了温沁祎的手。 男人们卸下身上背的食物,水,卡式炉,碗筷…… 沈从珘放下公子架子,席地而坐,双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大口喘着气,他先向温沁祎竖了个大拇指。 “体力真行,你是不是学过舞蹈?” 他又想起温沁祎从钓鱼艇跳下来时的样子,勇敢就算了,还体态轻盈,落地无声。 温沁祎坦诚点头,“嗯,跳过几年中国舞。” “多少级?” 沈从珘有个可爱的小外甥女,也学中国舞,刚考完三级。 “十三级。”温沁祎答。 “优秀,”沈从珘抬头,目光寻着周廷衍看去,“这不最高级了么。” 那个高不可及的男人,即使在山洞里也依旧是挺拔的姿态。 周廷衍对沈从珘的话充耳不闻,命令船员把洞外的积石挪出一条水路,防止雨水倒灌。 而周廷衍手里也在摆弄什么。 下一秒,整个山洞被户外照明灯晃得通亮。 被礁石磕坏的灯,没成想又被周廷衍给弄好。 这个山洞,除了洞口杂草丛生,洞里植物不多,石头却很多。 忽然,大雨如海洋倒置一样,从天上汹涌泼下,山洞口立马拉起一层雨帘。 周廷衍预判得还真准。 沈从珘从地上起身,把冲锋衣袖子撸上去,露出两条结实手臂。 “饿死了,晚饭都没吃,会做饭的都来,一起弄点吃的。” 其他男人开始纷纷接话。 “来来来,做饭,今天就当作海岛探险了,刺激!” “如果明天一早,周老板的钓鱼艇被浪卷没了,我们被困岛上,那就更刺激了。” 温沁祎心脏一颤,不着痕迹地扫一眼说这话的男人。 乌鸦嘴,好想把他叉出去。 沈从珘倒是乐观,“给周廷衍一座岛,他能建一个王朝。” 有人笑,“不过话说回来,建个王朝有什么用,周哥又不碰女人,将来都没人继承他的大业。” “嘭!” 山洞里忽地响起石头大力碰撞的声音。 是周廷衍把碍脚的石头踢向洞壁,其他人便噤了声。 谁能刺激刺激他谈个恋爱呢? 又不是身体不行,大家一起游过泳,去过同一间更衣室。 周廷衍身材不仅好到爆,而且,还有着外人不能知晓的过人之处。 无数女人垂涎,望而不及的周廷衍,如此年轻,英俊,非常富有。 但是,怕是要孤独终老喽。 第8章 因为你叫得不好听 拿来的食物实在有限,温沁祎在一堆东西里找了三袋乌冬面,又转身翻了翻,找到一袋虾滑。 捡起几个包装袋,温沁祎说:“我来煮面吧。” 大难面前,谁也没说把她丢下,她感恩。 “你会做饭?” 有人发出质疑,“一共就这点吃的,浪费了就没了。” 灯光下,温沁祎发丝被海浪打湿,脸颊已经不剩什么粉黛。 却依旧俏丽仙然,如雨后皎皎明月,灵气逼人。 怎么看都是个观赏花瓶。 温沁祎身上穿着周廷衍的黑外套,袖子太长,往上卷了好几圈,露出一双洁白小臂。 “我厨龄不长,如果你们信不着,正好我去休息。”她说。 那人扫了眼周廷衍的挺拔侧影,转笑说:“当然信得着,刚刚是我眼拙。” 其实,温沁祎最会做乌冬面,汤汁的,或者热炒的。 和小叔最颠沛流离的那几年,她一点点学会做饭。 叔侄两人吃得最多的就是乌冬面。 温则行最喜欢吃热炒,有无数个忙到凌晨的夜晚,连口饭都吃不上。 温则行再轻手轻脚回家,温沁祎都像算好时间一样,忽然就开了房间门。 不一会儿从厨房钻出来,端一碗香喷喷的炒面。 上面铺一个闪着油星儿的煎蛋,再配几颗绿叶菜,少许胡萝卜丝。 温则行边低头吃,边说:“琬琬,再给小叔点时间,日子会好的。” “哎呀,你快吃吧温则行。”温沁祎忍着心酸催他。 小叔也是被迫长大,从意气风发,一夜之间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 温则行敛起白日“杀伐”,好看的眉眼含笑,“又喊我名字,没大没小。” 想到这,温沁祎眼眶禁不住泛酸。 不知道小叔找不到她,现在怎么样了。 肯定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温沁祎咬了咬下唇,稳好情绪,拿起乌冬面向一块大石头走去。 那边,周廷衍已经安装好卡式炉,并且通了火,又在上面放了锅。 火光跳跃下,他的侧脸轮廓更加英俊立体。 腕上的手表价值千百万,也丝毫不在意磕碰。 此刻的他,是有些烟火气的,但是那张俊脸依旧矜冷。 好像凡人身体在干活,矜骄灵魂仍在高高云层端坐。 “我来煮面,”温沁祎在炉边蹲下,拿起一瓶矿泉水,用力拧开瓶盖,往锅里倒水,“你去等着吧。” 周廷衍目光在温沁祎手背上停留片刻,转眼就握住了她的腕。 稍微放下的戒备心陡然升高,“周——”周不出来,一时忘记他名字,“你,你要做什么?” 一座孤岛,一个山洞,七八个大男人,一个年轻女子…… 周廷衍突来的握腕动作,给温沁祎吓了一跳,矿泉水瓶直接掉向锅里。 这男人眼疾手快,瓶子又被他另一手迅速接住。 “老实点,别乱动,我看看。” 周廷衍没松手,他温声说话时,嗓音尤为性感。 似一杯陈年醇醪,深沉,悠远飘香。 尤其往后的日子,于床榻中的缱绻亲密中,他或急或缓的闷喘与低语,让温沁祎好生着迷。 “周周,我想听你喘……” “琬琬,我想看你哭……” 此时此刻,温沁祎明眸露怯,一时被周廷衍的温声话语安抚住。 他扯来温沁祎的手背仔细看,上面印了四个小红点,很清晰,周围已经开始红肿。 明显是什么活物咬过。 弄不好就是帮他捡蛇骨串时受的伤。 周廷衍首先排除了毒蛇,他养过蛇,自然懂。 被毒蛇咬后会留有标准对称的两个尖牙印,温沁祎手背上的显然不是。 “对疼这么不敏感?” 周廷衍抬头看温沁祎,“手受伤了,全然不知?” 温沁祎摇头,“不知道,也没感觉到疼。” 她最疼,最难捱的日子已经挺过来。 现在,只要不是特别疼,都犯不上大惊小怪。 刚刚,温沁祎忙着找东西,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 “这只手有无麻木、无力的症状?”周廷衍又抬眸问温沁祎。 “没有,但是现在感觉有点发胀,发热。” “从珘,”周廷衍手心托着温沁祎的手,喊沈从珘,“你过来煮面,有个不省心的不知道被什么咬了。” 有个不省心的? 温沁祎看向周廷衍那张无情又俊美的脸,你才是不省心的。 沈从珘几步过来,盯着温沁祎的手背看。 皱眉说:“咬得不轻啊,可别中毒了。” 他又看周廷衍,“肯定是给你捡蛇骨串时咬的,你俩赶紧一边治治去。” 周廷衍拉着温沁祎,去找了块稍微平整的石头。 温沁祎敛着裙摆坐下,周廷衍单膝下降,蹲在她面前。 “治是治不了了,今天没带医生。”周廷衍说,“我没读过医学,只能简单给你挤挤毒汁,嗯?” 他在通知,也在征询。 温沁祎点点头,把手往周廷衍面前递近,“谢谢。” 周廷衍先用矿泉水把手洗干净又擦干。 这人还挺讲究,然而下一秒,“啊……疼……不行……” 吃痛又婉转的叫声瞬时充斥这面积不大的山洞,所有男人向这边看来,表情复杂。 周廷衍冷目扫他们一眼,又冷着俊颜斥温沁祎:“别叫。” 她不是对疼不敏感么,不用力,毒汁怎么挤出来。 温沁祎深吸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好,我忍着,你快点。” “还能多快?”手不要了,折断倒是很快,于他讲,不费吹灰之力。 周廷衍耐下心来,手指对着咬印外围,继续用力挤压。 “唔……”温沁祎显然忍不了,“不是……你轻点,好疼,啊……” 那娇柔嗓音,疼痛里又掺了隐忍的压抑。 就这么大个山洞,一众男人的目光再次扫来。 “这么能叫?”周廷衍停手,一张严肃脸抬眸看温沁祎,“我说了不许叫。” 温沁祎疼得眼眶发酸,这比虫子咬得痛上千万倍。 “都要疼死了,为什么还要求我一声不吭?你这是剥夺人权。” 这个问题问得好。 学霸如周廷衍,也答不出为什么要求她一声不吭。 “因为你叫得不好听。”男人神色沉沉地补了一刀,“非常难听。” 第9章 没有人可以在我身上留齿痕 人在痛苦面前,能发出什么好听的声音? “我又不是百灵鸟,而且我看电视里演的,受伤时不都是用……” 温沁祎顿了顿,又说:“我下次不叫了,一声不吭。” 说完话,温沁祎视死如归一样,把另一只手臂抬起,咬进了齿间。 多漂亮的一双手,没有一只好的。 一只走针,另一只咬伤。 周廷衍眉心轻轻皱了皱,一副好嗓音说出的话可不好听。 “你是嫌被不明物咬得不够狠,自己再补一口?” 这叫什么话? 温沁祎立即抽出手臂,一双剪水瞳染了愠色。 “如果你羡慕我,我也可以咬你一口。” 周廷衍看得出,温沁祎是真的疼,那张皎白脸颊又白了几分,惨兮兮的。 男人面无表情,“白天刚咬过我手指,上瘾?不过没用,以后没有人可以在我身上留齿痕。” 好像想起什么,周廷衍一本正经,“你说,被人咬,用不用打狂犬疫苗?” 温沁祎咬咬下唇,好想揍他几拳啊。 用她十三级中国舞练下的好体力。 周廷衍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小叔也俊得不行,她早就对帅男人产生了免疫。 最后,温沁祎忍了忍,抱起手臂,脸转向一边。 不经意间,身上的白桃味儿沁入周廷衍呼吸。 男人默不作声,喉结连续滚动,喝了好几口矿泉水。 忽然,温沁祎手背上多了一道温柔的力,软的,暖的,湿的,疼的。 她一转头,便看见了周廷衍的头发,被海浪打得半湿不干,却又柔顺得好看。 看见他洁白的衣领,挺括,干净如雪。 还看见他用力时,修长润白的侧颈凸起条条筋络。 温沁祎了然。 周廷衍在低头帮她用嘴吸毒汁,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相较刚才的言语招惹,此时男人沉默不语, 一吸,一吐,再漱口,反复如此…… 温沁祎还是被他吸得很疼,但是比手挤好太多。 她抬手捂紧嘴巴,偶尔发出低低的吃痛声,疼里有娇柔。 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 周廷衍没再呵斥她不许叫。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帮温沁祎吸毒汁。 大概是她太能叫,磨得他耳根疼。 大概是她为了捡蛇骨串才被咬伤,他该负这个责。 周廷衍的握人的手好温暖,嘴唇好温柔。 温沁祎莫名听见耳边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好大声,愈响愈烈。 吵得她左右转头寻找,可除了她和周廷衍,身边再没有别人。 温沁祎低头,哦,原来是自己的。 自己的??? - 沈从珘已经烧开了水在煮面,缕缕热气熏染着英隽的脸。 一双极俊的单眼皮笑意更浓。 周廷衍刚才做了什么?他亲口给女人吸毒汁。 还是个身份不明,姓名不详的女人。 这么不符合他尊贵身份的行为,这么不科学的除毒方法,他竟然做了。 以前,从来没有女性能近他的身。 以前在高中,周廷衍是什么样? 每次晚课放学,不管什么课,他都要从教室后门早走十几分钟。 成绩太好,老师也不便管他。 等全校蜂拥放学时,周廷衍已经出了校门上了车。 一满十八周岁,更是自己开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就图个清净,周廷衍实在被女生缠烦了。 沈从珘一边想这些细碎的回忆,一边用长筷轻轻搅动锅里的乌冬面。 白白的面,好单调。 正这么想着,温沁祎已经走过来,到底是会跳舞的,脚步真轻盈。 “我往面里加点虾滑和青菜,能营养一些。”她说。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沈从珘笑着给温沁祎让地。 温沁祎把衣袖挽得更高,“我也是不经意间发现一包青菜。” 原本青菜是用来夜钓时涮鱼片的,刚才沈从珘叫别人去找,但是没找到。 不远处,周廷衍拎一瓶水靠在石头边。 视线里,温沁祎在一团白色热气中忙着,灵活地揉出圆圆虾滑,一颗接一颗下到锅里。 颈后用发带绑着长长低马尾,一会儿就滑到胸前捣乱。 温沁祎抽不开手,就一甩肩,把头发甩到身后去。 周廷衍想,大概是咬温沁祎的生物真的有毒。 他嘴唇有点发麻。 但是比这更扰人的,是水过齿间,怎么也冲不散的白桃味儿。 - 盛面时,温沁祎算好人数,每人只能盛一小碗,再一人一颗虾滑。 这么看,虾滑恰好多一颗,也就是,有一个人可以吃两颗虾滑。 外面大雨滂沱,海风时不时灌进洞口,带来阵阵冷意。 温沁祎把一碗碗热腾腾的面盛好,一一摆在石头上。 沈从珘喊人,“都过来自己拿啊,还以为在家里,等人端茶送水伺候呢?” 有一碗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是单单放在了一边。 当有人要拿那碗面时,温沁祎立刻阻止,“这碗面不行。” “怎么不行?这碗有什么特殊?” 温沁祎面不改色,在白色灯光里灵动得耀眼。 “这碗,是我的,我喜欢吃软烂一些的,所以是最后盛出来的一碗,就特殊在这。” “哦~”男人笑一声,“我不跟你抢。” 所有人都拿了面,就剩周廷衍,一个人立在山洞口举着望远镜。 变换方向,看得认真。 温沁祎端着面向洞口走去,她刚到,周廷衍就回了身。 目光所至,一小碗散着热气的面,汤里漂几颗翠绿的菜。 还有,一双没个好地方的手。 “给你,”温沁祎把面递到周廷衍面前,“今天,谢谢你。” 不是周廷衍,她早就被风浪卷进海里了。 周廷衍单手接过面,有点热,她就这么忍着端来。 “你……”男人面色沉静,眉目冷峻,忽然问话:“陈韵聆,认识么?” 陈韵聆,于温则行来讲,太熟,商业竞争关系,结下不少梁子。 弱肉强食,谁不想向食物链顶端走。 但是工作的烦心,温则行从不说出来,省得让温沁祎跟着操心。 “不认识,”温沁祎静静仰面,看着周廷衍。 “如果你对我做的东西生疑,就不要吃了。”她淡淡笑着说。 一阵海风混着雨丝吹进山洞,撩动周廷衍的额前碎发。 他似笑非笑。 “去吃你的面,如果运气好,明天送你走,运气差,就后天。” 温沁祎垂眸,从周廷衍手里端走她送来的面。 “你去吃另一碗吧,万一毒药不在面里,就在这碗上呢。” 周廷衍看着就要变脸色的温沁祎,轻哂一声。 “如果,这是你的障眼法,而真正有毒的正是另一碗呢?” “那你就饿死,哪碗都别吃。”不等周廷衍再说什么,温沁祎只剩一个黑衣白裙的背影。 山洞里飘满面香味儿,男人们围坐在一起。 “谁能想到,虾滑能变得如此珍贵,一人一颗,多一颗都没有。” 沈从珘夹着圆溜溜,亮晶晶的虾滑说。 一个男人附和,“真的,以前从没觉得虾滑有多好吃。” 周廷衍抬眸,向角落里的孤单身影看去。 温沁祎靠着石壁坐着,微微低头,闷闷地吃掉一颗虾滑,又吃掉一颗。 只有两颗虾滑的面,原来,是她给自己的。 周廷衍放下碗筷起身,一步步向角落里的温沁祎走去…… 第10章 看你,信你 周廷衍走到温沁祎身边,单膝蹲地,静静看着她,也不说话。 目光里的人,鬓边发丝有点乱,面递到嘴里,腮帮鼓鼓。 几秒过去,温沁祎终于抬头。 她对上周廷衍的俊美眼睛,开口说话:“干嘛,你自己的不够吃,要和我抢?” “我来看看,碗里有毒,你毒发起来是什么样子。” 周廷衍那张俊脸近在眼前,眉眼中好像有一点点笑意,含了点坏的笑意。 “哦,原来不是口吐白沫,是嘟着嘴巴的丑样子。” 男人偏头看温沁祎的脸,哄人一样说话。 不知怎么,心尖忽然一酸,温沁祎眼圈泛起盈盈水红,“盯着陌生异性吃饭,不冒昧吗?请你走开。” 周廷衍低头轻哂。 异性是对,陌生不太贴切。 她抱过他的腰,坐过他的大腿,拉过他的手,还在他耳边叫。 而且,亲手把仅有两颗虾滑的乌冬面给了他。 “要哭?”周廷衍看着温沁祎水汪汪的红眼睛,“好丑。” “丑到你了?”温沁祎硬生生憋回眼泪,把碗往石头上一放,“哦,那活该,你自己来的。” 说着话,温沁祎就要起身换个地方。 周廷衍手掌却落在她肩膀上,把人生生按了回去。 脸上已然不见半分笑意,“吃光,我赚钱很辛苦。” “今天谁浪费我粮食,明天谁就不能登我船,留在岛上自生自灭好了。” “用不着你监督。”温沁祎拾起碗筷,不再理会周廷衍,快速转过半身。 动作伶俐的,长长发尾甩起,直奔周廷衍的脸。 男人一偏脸,利落一躲,唇角无声勾了下。 “我信你,不认识陈韵聆。”周廷衍的性感嗓音传入温沁祎耳朵。 这时,两幅纸牌扔到男人腿边。 “周哥,什么时候染上看人吃饭的癖好了?打牌啊。” “打几个小时牌,天也差不多亮了。” “好啊,”周廷衍顺势坐到石头上,“我鱼艇折腾得不轻,正好赢个折旧费。” 原本的海钓之夜,这些人就没做睡觉的打算,洞外持续着瓢泼大雨,海风呼啸,更没有睡意。 男人们陆陆续续走过来,以周廷衍为起点,围坐起来。 温沁祎自动挪到墙角,在周廷衍身后。 男人的宽肩窄腰将她挡得严实。 开始,温沁祎还偶尔观观战,看看谁打得好,谁打得臭。 周廷衍打得是真好,你看这人在漫不经心地谈笑,结果,温沁祎发现他记牌记得非常准。 同时把对方路数也摸得非常清。 周廷衍嘴里咬一支细烟,一边出牌,一边抽。 不会儿,半把整齐的牌递到温沁祎脸前,“该出什么?” 周廷衍忽然问她,像老师的突然提问。 “嗯?”温沁祎的思考时间很短,指尖指向纸牌,“出这四张,这圈就赢,出另外三张,下一圈赢。” 周廷衍余光看她一眼没说话,扔出四张牌。 果然,赢了。 沈从珘,刚从港岛理工博士毕业,他暗自赞赏周廷衍身后的女子,应该不是个空有其表的花瓶。 这么想着,心脏开始密密刺痛。 因为沈从珘想起一个人。 那人学习成绩非常好,却每次打牌都不记,随心所欲乱出一通,眼看要输了,又拽他来救。 脸上的苦笑转瞬即逝,沈从珘低头点了支烟。 在这之后,周廷衍没再同温沁祎说话。 后来,在周廷衍的薄薄烟气,和偶尔的说话声里,温沁祎倚着石壁,抱住肩膀,不知不觉睡着了。 皎如月色的脸渐渐蒙了粉,分秒过去,又愈发地粉。 在周廷衍又赢了一次,把手里剩的牌扔出去时,后背传来一阵软热。 白桃味儿离得更近。 周廷衍微微偏头朝身后侧目,“睡丢骨头了?” “我玩牌呢,”他耸耸肩,同睡着的人说话,“你这么睡,我还怎么玩?” 周廷衍看不见温沁祎的脸,但是他旁边的沈从珘看得见。 温沁祎靠在周廷衍背上,软软的,面色比桃花还粉,嘴唇更胜。 “周廷衍,”沈从珘说,“她好像发烧了。” 闻言,周廷衍慢慢转身,扶住温沁祎的肩膀。 视线里,一张粉胜桃花的脸,唇齿间,热气扑面。 温沁祎身上外套有些微凌乱,露出半边右肩,皎洁皮肤上,除了纯白肩带,还有一条白色疤痕。 一看就是陈年旧伤。 一阵风雨灌进山洞,周廷衍微微眯了眯眼。 会是她么?是多年前救过的人么? 她右肩也受了伤,染周廷衍一手鲜红。 世上真会有这样偶合的事? 你不知我姓名,我不知你去处,岁岁年年过去,还会重新相遇。 周廷衍抬手贴了贴温沁祎额头,“还真是在发烧。” 一点都不省心。 “麻烦。”周廷衍看着温沁祎的脸,不温不火地说,“怎么这么麻烦?” 不过也是,大风大浪逃出来,跟着男人们登上山洞,又被虫子咬。 而且,她眼里总是暗暗汇了焦急,很想离开的焦急。 沈从珘看向山洞口的雨帘,“下船时太急,忘了把药箱拿下来。” 船长在另一边补话:“再过三个多小时天就亮了,最多只能那个时候看看海况再说。” 现在黑灯瞎火,深海咆哮,谁也不能为了一盒药去冒生命的险。 而且,说到底,这个女人又算不上周廷衍的女朋友。 大雨不歇不停,牌局继续。 周廷衍任由温沁祎在他背上靠着,手里继续抓牌。 男人的背,紧实坚硬,似一座压不倒的巍峨山峦,伟岸,安全。 周廷衍低,温沁祎也跟着低,他直身,她又随着高。 总之,像颗粘人的桃。 然而,背上的人越来越热,热度穿破衣衫,透过骨头,烧灼得人心脏难受。 又一圈牌,还没打完,周廷衍烦躁似的,随手把纸牌一扔,“不玩了,你们继续。” 他转身把温沁祎从身上扯离,接着就起身向洞口走去。 “周先生,您去哪?”船长似乎察觉到什么。 白衣黑裤的背影挺拔坚韧,“太闷,出去透透气。”周廷衍说。 男人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到洞口,腰身一低,极速消失在雨帘之中…… 第11章 护她入怀 周廷衍一走,沈从珘从地上站起来,惯常的翩翩风度换为满身正色。 他看着侧身睡在石头上的温沁祎,对所有人交代:“她,现在是周廷衍的人,任何人,都碰不得她分毫。” 都是男人,温沁祎从长相到身材有多优质,谁都不瞎。 又加上跳中国舞,哪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气质都异常出众。 山洞里,除了船长和船员不详,其他相熟的男人全都做过男女之事。 尝过其中酣畅快意,必然食髓知味。 吃过荤,谁还愿意天天吃素。 人人都知,周廷衍从不要女人,此时他又不在,就怕有其他人会对温沁祎动心思。 沈从珘一双极俊单眼皮不再含笑。 彻底严肃下来,“周廷衍什么脾性,大家都清楚。” “他弟弄死他的蛇,他一脚把人双腿踢成开放性骨折,一年没下来床,这事大家都记得吧?” 谁敢碰坏他的私有,就别想活命下岛。 沈从珘说完话,也抬步走向洞口,隐入雨帘。 外面,海风哀嚎,大雨倾盆。 树木与杂草的黑影死命摇曳,全然不见周廷衍的身影。 不愧是从小练格斗术的人,到底身手敏锐,大雨里行动力也超乎常人。 沈从珘追上周廷衍时,不知摔了几跤。 冲锋衣裤上,雨水冲刷着湿泥,涓涓往下流。 “周廷衍!”沈从珘拍前面人的肩,在雨中大声玩笑,“出来透气不带上我?” 周廷衍减了下山的速度,雨水在脸上簌簌冲刷。 他侧头说:“留下你,自有你的用处。” 沈从珘懂周廷衍的意思,笑说:“放心,谁也不敢动她,我交代过。” 斜坡山路无比泥泞,两个男人并肩而行。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下岛?” 周廷衍问只顾赶路的沈从珘,也像在问自己。 沈从珘笑,“不用问,你想去,就一起。” 周廷衍极少袒露心声,他说:“我从不信命,但,如果她今天出事,有朝一日,我会后悔。” 心里有个声音,就是如此告诉自己。 …… 一个多小时后,水淋淋的周廷衍和沈从珘重新出现在洞口。 他俩每走一步,地面就印出一个湿哒哒的脚印。 沈从珘边走边把上衣脱掉,臂肘露出一块被磕出的淤青。 他自言自语,“靠,我说这么疼。” 周廷衍,身上滴着水,几个大步走到温沁祎身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医药箱。 “周哥竟然去拿药?”有人同沈从珘唏嘘。 这种极端天气,猜也猜得出海岸线又上涨了多少,岸边有多凶险。 “人都要烧透了,能见死不救?”沈从珘把湿衣服往石头上晾,“周廷衍还没冷漠到那个地步。” 此时的温沁祎,像一颗熟桃,粉红粉红的。 周廷衍在她身边单膝蹲下,打开医药箱开始找退烧药和抗生素。 男人的额前碎发被雨打湿,一缕缕荡漾在眉目间。 翻找动作下,滴滴莹水砸向英挺的鼻梁,漫过好看性感的嘴唇。 “起来吃药,”周廷衍扶起滚热的温沁祎,单臂拢住她,低头问:“听不听得见?” 臂弯里的人,脖子都是软的。 好看的嘴唇烧得通红,没发出一点声音。 不叫醒,吃药喝水容易呛到,到时候又是麻烦。 周廷衍想叫温沁祎,却从没问过她名字。 “桃,”周廷衍凑近温沁祎耳朵,嗓音温缓,发梢雨珠摇摇欲坠,又滴滴落向她脸颊。 却没激起任何波澜。 “桃,醒醒,”周廷衍耐着性子叫人,“张嘴吃药。” 温沁祎还是没反应,一对浓密睫毛没有一丝颤动。 “好好好,不醒是吧?”周廷衍说,“再不吃药就等病死。” 话一落,周廷衍手掌擦过温沁祎脸颊,指尖触到粉嫩欲滴的耳垂,用力一捏。 “唔……”温沁祎身体一瑟缩,嘴里模模糊糊,“疼……” “张嘴不疼,”周廷衍把药递到热气滚烫的唇边,“不想疼就张嘴。” 混沌中,温沁祎乖乖张开嘴巴,露出白白牙齿,粉粉舌尖。 药很快入嘴,周廷衍赶快递过来水,“再张嘴,喝水。” 温沁祎还算配合,终于咽下了药,接着身体一软,又歪到了周廷衍臂膀上。 男人长吁一口气,额头上不觉出了一层汗。 周廷衍干脆倚着墙壁坐下,合上眼睛,高考短短时间答一套理综,远远不及他刚才喂药的忙碌。 静了会儿,才觉身上的湿漉衣裤有多难受。 周廷衍一手扶着温沁祎,另一手把上身脱个干净。 当手刚贴近腰沿,才意识到有个不省心的在这,不能再脱。 山洞里打牌的声音吵闹,周廷衍阖目,沉沉一声,“都停了,我要休息。” 牌一停,人就疲乏,其他人东倒西歪,陆陆续续睡了。 温沁祎靠坐在周廷衍身边,上半身粘着他。 许是太难受,她偶尔哼哼唧唧,直往周廷衍怀里钻。 “你是不是蓄意占我便宜?” 周廷衍长指一颗颗捻着蛇骨串,垂眸看,温沁祎脸颊都挤到他胸肌上了。 他越躲,她贴得越紧。 不会儿,温沁祎手臂又搭到了周廷衍腹肌上。 “得寸进尺?”周廷衍眉目冷峻,把温沁祎的手拎下去,警告她,“你最好不是借病劫色,否则——” 否则,这辈子就把她禁在苏湄岛,给他烹茶煮酒,洗衣烧饭。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绕于眼前,永不脱身。 山洞里,渐渐响起男人们的鼾声,听得周廷衍心生烦躁。 这时,温沁祎的手臂又伸过来,横到他壁垒明晰的腹肌上。 暖热暖热的,像带着电流。 他扔走,她横回来,反复如此…… 周廷衍闭着眼叹一口气,这不是缠人的蛇,是什么? 不远的石头上有烟,他想去拿。 结果刚一起身,温沁祎双臂把他抱紧,迷迷糊糊,“不要……” “不要?”周廷衍皱眉,一把性感嗓音低低,“不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要……你……” 温沁祎脸颊紧紧贴近他胸肌,梦呓哼唧,彻底把人缠住。 …… 大约凌晨五点,周廷衍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始终半靠石壁,筋骨慢慢僵硬,他下意识抬起胳膊,侧了侧身。 慢慢,男人隐隐发觉不对,开始苏醒。 周廷衍睁开眼睛,他竟把人护进了怀里。 入目,是温沁祎睡得恬静的脸,两人鼻尖就要相抵,撩惹唇畔离他的唇如此之近。 以至于两个人的气息开始暧昧纠缠。 她的唇,好似会迷人心智,周廷衍不觉又近了温沁祎一寸。 她的清甜气息扑鼻,他的唇就要覆上去。 想吻? 吻桃,会是何样滋味? 第12章 桃,你叫什么名字? 吻桃的荒唐想法轰然蹦出。 周廷衍听见胸腔里的跳动声蓬勃有力,且在不断放大,叫嚣。 “咚,咚!咚……” 直到体温迅速升腾,如条条奔腾的河流,冒着热气冲向同一目的地,掀起惊天动地之势。 又是不合时宜的觉醒,如同一记警钟。 周廷衍赶快松开怀里的人,抬腕看了眼手表,清晨五点二十分。 虽然他的心理,亦或连同着生理排斥男女之事,但他的身体到底是健康的,而且身体素质非常好。 周廷衍自我安慰:是清晨的原因,每天清晨都会如此。 都会烟消云散,归于平静。 无关其他,他不会对任何人动情,更别说动性。 周廷衍扶稳温沁祎,伸出紧实的胳膊,去摸来烟和火机。 微微低头,“咔哒”点燃。 烟雾过肺,周廷衍彻底清醒。 …… 雨下得昏天黑地,好像封禁了白昼,以后就要永远陷在黑夜里。 山洞里,男人们的打鼾声此起彼伏。 温沁祎被吵得将将醒来,还未睁眼。 呼吸里掺入一种危险又迷人的香水味,很淡,还有烟草味。 脸颊不知枕着什么,坚硬,温热,好舒服。 温沁祎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眸的:润白皮肤,性感胸肌,欲到极致,一看就知这人体力就非常好。 周廷衍?她枕着周廷衍睡到了天亮? 而且他上身没穿衣服。 这人周身散着浑然天成的高高在上,怎会如此不注意着装? 温沁祎想挪开身体,不料全身僵硬,酸痛,一时还动不了。 男人半坐着靠在石壁上,温沁祎半个身子贴在他身上。 她慢慢抬头,由下到上,首先看见周廷衍的修长脖颈。 他倨傲地扬着下颌,脖颈上拉起清晰的筋络,喉结轮廓凸起,这条脖子,无比性感,蛊惑人心。 昨晚,自己发烧,温沁祎是知道的。 她当时想着睡一觉,忍忍就过去了,不然也没什么其他办法。 此时,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烧坏了脑子。 面对周廷衍,心底竟隐隐升起一种破坏欲,愈演愈烈。 好想,好想破坏掉周廷衍如此好看的脖子,贴,蹭,吸,咬……破坏,画地,占为己有…… 温沁祎被自己的疯狂想法吓到,赶快回过神。 再看,周廷衍正在睡着。 唇角衔一根点燃的烟,青白色烟雾袅袅飘出,四散在空气里,却掩不住男人英俊无匹的睡颜。 原来,好看的人,睡着时也这么好看。 所以刚才,只是被周廷衍的神颜硬控了,才生出些可怕的想法,无伤大雅。 烟灰已经燃了好长,就要掉落到周廷衍胸膛上。 温沁祎缓缓抬起手,指尖捏住烟身,轻轻从周廷衍唇角往外拿。 嗯,拿不动。 是高烧退去,人没力气了。 温沁祎又使了点劲儿,再拿,依然拿不动。 “怎么?”周廷衍缓缓睁开眼睛,垂眸,唇角虚咬着烟,嗓音半醒不醒的慵懒,“你也想抽?” 温沁祎赶紧缩回手,他竟然没睡? 明明看着睡得那么沉静,人都看着温柔了不少。 “我才不抽,上面有你口水。” 温沁祎又解释:“是你烟灰要掉了,我怕落在我脸上毁了容。” “所以,你该从我身上下去了。”周廷衍看着已然退烧的温沁祎,“真沉,半个肩都要被你压碎。” 可能是嘴唇发干,周廷衍说完话,抬指夹走烟弹了弹,还不觉舔了下唇角。 天!一副好会整活儿的样子。 这个念想一出,温沁祎好想抽自己个嘴巴。 一定是发个烧,把她的纯洁灵魂给烧污了。 不过这个可羞,可怕的想法,以后真的得到了证实。 琬琬的这个周周呀,剥尽衣衫,灵魂深处从未被探寻和触及的领域,很欲,很野,有点疯,有点坏。 常把她撩惹“哭”。 - 眼下,周廷衍形容她沉,沉到要把他的肩压碎。 “我才不沉,是你身子弱不禁压。” 身上酸痛缓解好多,温沁祎使劲撑住自己,离开了对周廷衍的倚靠。 “我身子弱?”周廷衍冷脸,惺忪嗓音清润了不少,“你这识人眼光,将来难遇良人。” 让山洞里所有人一起上,都打不倒他周廷衍一个。 即使,其中的沈从珘也很能打。 “我怎么睡在你身上?”温沁祎才反应过来问周廷衍。 男人低头熄了烟,眼底又恢复惯有的倨傲,“问你自己,我是受害者。” 是自己高烧,主动赖过来,受害者就从了? “那你怎么没穿衣服?”温沁祎又问。 “不小心湿了,脏了,穿着难受。”周廷衍转过身,去拿晾着的衣服。 男人的背肌线条被白润皮肤映衬,温润与欲感结合得恰到好处。 周廷衍刚要把衣服往身上套,后背倏地传来一阵温热,很痒,很麻。 “还动手动脚?” 他机警地躲开,侧头,眼角余光里,温沁祎的手悬在半空,指尖捏着两根杂草。 周廷衍后背被石壁硌出深深浅浅的红印,还沾了杂草。 杂草被扔在空气里,温沁祎看他,“我是帮你拿草,才不小心碰到你。” “放心,我不是没见过好看男人,家里就有一个,天天在我眼前晃,你不要太高傲,以为我对你见色起意。” 家里,天天,眼前晃。 “男朋友啊?”周廷衍背对温沁祎,冷冷低笑一声,“看来他很没用,到现在都不见来救你。” 桃,刚刚贴着别的男人睡了一觉。 “如果是我……”周廷衍喉结滚动,把话咽了下去。 他没有这种如果。 周廷衍利落穿好衣服,面无表情地向山洞口走去。 哪怕一夜就合眼十几分钟,身姿依旧挺拔,矜骄。 温沁祎口中的人,到底是小叔,还是男朋友,她没做解释。 家里出事以后,温则行出现在她身边的次数明显增多。 尤其是在校门口。 把温则行当成温沁祎男朋友的,大有人在,颜值匹配,年龄差仅有四岁。 解释了,别人又不信。 后来,因为国际私立中学的学费过高,温沁祎擅自做主辍了学。 还有人传言,她怀了男朋友的孩子,不得不辍学。 但是,小叔真用那张惑乱众生的脸,帮温沁祎挡过太多烂桃花。 - 山洞口,周廷衍举着望远镜,看得认真。 细细风雨拂过英俊面颊,少顷,他隐稀听见一串轻盈的脚步声。 周廷衍没有回头,“桃。”他低低叫了一声。 “什么?”温沁祎在他身后停住脚步,没听懂的疑问。 “桃,”,周廷衍依旧举着望远镜,依旧没有回头,他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忽然,就想问她姓名。 第13章 这么怕,还不松手? 周廷衍的白色外套有几处染了泥,像化开,又干了的墨。 温沁祎走近,与周廷衍肩并肩,望着他侧脸,“桃——为什么叫我桃?” 周廷衍满目一望无垠的海,不过心一样说:“没洗的桃子——脏,很脏。” “你比我还脏。”温沁祎不服,周廷衍贵体俊颜,白衣上却染了黑泥。 是啊,他从来没这么脏过,凌晨出去给她拿药回来就这样了。 “言归正传,你叫什么名字?”周廷衍又问一次。 温沁祎没说话,伸出手在洞口接了雨水。 用湿指尖在石壁写下“温沁祎”三个字。 又继续用雨水打湿手指,写下“琬琬”两个字。 周廷衍转身,垂眸一瞥。 “琬,上好的玉,掌上明珠。” 可是,明珠已经不在掌上。 这个乳名来源于温沁祎出生太晚,爸妈成婚多年不孕,四处寻医才得一女,所以取名为琬琬。 想起爸妈,温沁祎鼻尖一酸,长长睫毛轻轻扑簌。 “过来找我有事?周廷衍偏过头来问。 温沁祎轻咳一声,“我想问问你,这荒岛上有野猪,蜥蜴之类的生物吗?” “有,”周廷衍放下望远镜,“怎么,你想吃?” 温沁祎一双剪水桃花眼瞪得圆,“我没那么重口,我就是怕,所以问问你。” “哦,害怕啊,”周廷衍俊美眉目略过温沁祎的脸,投向她头顶。 又继续说,“那么除这些之外,岛上还有毒蜗牛,也有毒蛇。” 温沁祎立刻汗毛竖起,打了个寒颤。 周廷衍目光收回,面色平静,看着她,说:“桃,听好了,不要回头,向山洞里面走,现在,开始行动。” 男人的话语沉稳,脸上也没多余的表情,但是温沁祎隐隐察觉出不对。 身体反应很诚实,她忽觉头皮发麻,发冷。 好像头顶是下着雪的隆冬,寒煞逼人。 温沁祎按周廷衍的话向后退去,同时控制不住地抬起了头。 只见,周廷衍缠着蛇骨串的手腕抬起,迅速伸向洞顶。 那只温润修长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握住一条黑蛇! 一条快赶上温沁祎手腕粗的大黑蛇,正往山洞里爬,被周廷衍徒手握住了脖子! 黑蛇立即张开大口,可怖的毒信就在男人虎口处吐得老长,疯狂寻找下口契机。 这一刻,温沁祎感觉自己心脏好像停止跳动,吸入的氧气怎么也呼不出。 那黑蛇身体粗壮,迅速弯动起来,攀着周廷衍的手臂一圈圈往上缠,勒紧。 瞬时湮灭了男人的蛇骨串。 “不行,不要!” 温沁祎又怕又急,两步跑回周廷衍身边,“周,周廷衍!” 眼看蛇身已经缠了大半,她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伸手扯住了蛇尾。 滑腻,寒凉的触感瞬间麻了她整条手臂。 温沁祎一边尖叫,一边用力往下拆蛇尾,逆着它缠绕的方向。 但是拆的速度比不上黑蛇缠的速度,原来蛇这么有力气。 “周廷衍怎么办,拆不下来!”温沁祎拧着眉心喊。 周廷衍看着又急又怕的人,她有一双受过伤的手,正在他手臂与黑蛇间周旋,拼命。 男人眸色渐渐加深,四周好像突然静止。 雨停了,风歇了,海凝了。 只剩想吻桃的冲动,直逼心脉。 想吻,就现在,哪怕手中握着毒蛇,一口致命的毒蛇。 可是,她有男朋友。 但是那个男人没用,没用的男人约等于没有。 周廷衍单手握着黑蛇拉远,看着手忙脚乱又怕得要死的人,忽地压低身体,对上那人侧脸。 他刚一抬颚,还没凑近,山洞里睡着的男人们被温沁祎的叫声惊醒。 “靠!”沈从珘第一个弹起身,往洞口跑,“怎么了周廷衍?” 一看是蛇,他又松了口气。 周廷衍养过蛇,最不怕蛇。 沈从珘亲眼见过蛇在他床上爬行,他都能睡得着。 还有一次,周廷衍的蛇顺着他手背爬上手臂,向上漫过锁骨,爬上他脖颈,而周廷衍还事不关己地做着奥数。 但是眼前这条黑蛇,凶猛了些,或许还有毒。 周廷衍从温沁祎唇角移开视线,直起颀长身体,扫沈从珘一眼,“蛇,没见过?” 看两人同抓一条黑蛇的架势,又看周廷衍从容淡定的样子,沈从珘朝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过来。 “松开,”周廷衍看着又怕又怯的温沁祎,“这么怕,还不松手?” 温沁祎死死拽着蛇尾,拼命摇头,“可它把你咬死怎么办?” “怕我死?”周廷衍眉目间染一层薄薄笑意。 “怕,”温沁祎红了眼睛,“我要吹进海里的时候,你都没放任我不管,现在我也不能不管你。” “好傻,”周廷衍淡笑,低声安抚,“松开手,信我。” 男人目光朝山洞里看去,“你看,他们都不怕我死。” “啊,周廷衍!”温沁祎一声尖叫。 现在,黑蛇不仅缠了周廷衍的手臂,连带自己的右臂也被缠了进去。 一蛇两臂。 把两个人紧紧牵扯到一起。 黑蛇没缠温沁祎的脖子,她却怕得要窒息。 周廷衍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覆到温沁祎眼前,温声说:“别怕,桃,马上就好了。” 被遮挡视线的温沁祎大口喘着气,一口口扑向周廷衍掌心。 她不知道周廷衍说的马上就好了,要怎么才能好。 在温沁祎被阻挡的视线里,男人握蛇的手猛然收紧,持续用力。 周廷衍一双漆黑似墨的眸与蛇瞳对视,沉着下是碾压所有的威慑与压迫。 男人小臂暴起喷薄青筋,没有一丝松懈,愈来愈清晰。 “疼不疼?”温沁祎听见周廷衍在她头顶问她。 “疼,不太疼……” 温沁祎觉得,此时疼不疼是次要,被蛇缠住的恐惧才最摧毁意志。 周廷衍明明在用力,说话气息却很稳,“再忍耐一下,快了。” 这场徒手致蛇窒息而死的博弈中,周廷衍始终沉静从容,只是眸光冷寒,蓄起对黑蛇一招致命的冷厉。 渐渐,黑蛇大张的口缩小,身体一点点变软。 最后,盘缠在两人手臂上的蛇身一圈圈松懈下来。 横在眼前的手撤走了,温沁祎见周廷衍抡起胳臂,向外用力一甩。 恐怖的大条黑蛇飞进大雨,画了一个大大的弧,又俯身冲进丛林。 温沁祎似被抽筋剔骨,全身都软下来,摇摇晃晃。 周廷衍却面不改色,立刻扶住她肩膀,低头玩味地问:“好玩么,桃?” 桃什么桃,像喊侍女一样。 “抓蛇有什么好玩。”温沁祎低低一声,“变态。” 不过,周廷衍刚才真的好英勇。 “所以,以后少逞能。”周廷衍按住温沁祎肩膀,把人安放坐下,“你刚才问我野猪,蜥蜴,是想做什么?” “嗯,我想……”温沁祎抬头看高高挺立的男人,羞于开口,“你知道。” “我不知道。”周廷衍转身就要走。 温沁祎连忙扯住周廷衍裤管,不让他走,“求你陪我出去下,我怕有野生动物。” 大黑蛇的阴影根本挥之不去。 一山洞的男人,也怕有人突然出去,总不好挨个通知一下。 “下雨呢,温小姐。” 周廷衍不情不愿,一张俊脸沉沉,“而且,我身份不符,你男朋友怎么还不来救你?” 第14章 只能放,不能摸 “算了,我自己去吧。”温沁祎说。 也是,相比周廷衍从直升机下来,藐视世间万物的初印象,现在,他已经算温和一些。 不能得寸进尺,强人所难。 温沁祎起身向洞口走,雨丝还没停,岛上起了大雾,一片白茫。 也不知道温则行怎么样了。 温沁祎脱下外套遮到头顶,一步踏出洞口。 山洞外面除了树就是草,堪堪一条他们踩过的路,蜿蜒着,陡立着向下延伸而去。 温沁祎回头看了一眼,周廷衍没有出来。 她看准一个遮蔽效果比较好的地方,扶着树枝一步步往前走。 脚下泥泞又湿滑,又要观察有无野生动物。 “停!” 温沁祎脚步一顿。 “左脚向前一步,有刺猬。”身后传来周廷衍的声音。 果然,前面有一只和泥土混为同色的刺猬,很难被发现。 “就在这,别乱走了,速度。” 雨丝打得周廷衍眼眸微眯,男人说完话转过身去,抱着双臂背对温沁祎,“麻烦。” 温沁祎回山洞时,才发现多了一个医药箱。 沈从珘无聊,在地上摆石子,不会儿,他问温沁祎:“你彻底退烧了,没有反复的迹象吧?” “嗯,暂时没什么不舒服。”温沁祎答。 沈从珘用石子堆了一座山,落上了最后一块。 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那就好,不枉周廷衍顶雨往返一个多小时,去给你取的药。” 温沁祎抬头,寻找周廷衍的挺拔身影。 男人正矗一双长腿,靠在石壁上喝水,刚才陪她出去,发丝被雨湿润,被他用手随意梳成背头。 五官更加深邃立体。 温沁祎看着周廷衍,渐渐,他白色外套上的“黑墨”好似更深,更浓。 又好似入了水,一丝丝晕染开,浸入水的灵魂。 周廷衍喝完水拧好,转身对所有人说:“两小时后下岛,都收好自己的贵重物品,遗失不返。” 这男人看着矜冷无情,什么都难以入他倨傲的双目,却能带所有人死里逃生。 两小时后,只剩沙沙小雨,要停不停。 一行人以周廷衍为首登上钓鱼艇,驶离了荒岛。 周廷衍没有掌舵,依然没穿救生衣,坐在温沁祎旁边。 他阖着目,眉心微微蹙起。 温沁祎猜到,周廷衍不是睡着,是在想什么。 好久,她伸手,轻轻扯了扯他袖口。 周廷衍没睁开眼睛,发哑的一句,“什么事,说。” “什么时候能路过港口?”温沁祎问他。 有港口她就能下船,温沁祎又隐隐觉出高烧欲来的难受。 “不路过港口,”周廷衍嗓音沉沉,“先回苏湄岛,我也要出岛,一起乘机走。” 又好久,温沁祎再次扯周廷衍袖口。 男人这次是真睡了,嗓音有清晨时候的慵懒与沙哑,“又怎么了?” 温沁祎粉着脸,呼着热气,“我好像又高烧了。” 周廷衍终于睁眼,侧过头来看温沁祎,又用手覆住她额头。 烫手,烧了不是一时半会儿。 “温小姐,我船上没有医疗队,”男人眼中有愠色,“你干脆一直忍着,等病死直接海葬。” 温沁祎看着周廷衍眼底淡淡青灰,说:“我没找到医药箱,可能是落在山洞里没拿,想问问你,你在睡着……” 山洞里的所有东西,几乎都留在了那。 “早点叫醒我,我会杀人,是么?” 周廷衍冷脸,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两个药盒,一盒退烧药,一盒抗生素,拍在身边人腿上。 药箱是没拿,但是药,他拿了。 于生病的人来讲,药就是贵重物品。 男人力气太大,温沁祎大腿被拍得抖了下,“你好凶,打人好疼。” 周廷衍转过头,不理她。 温沁祎抠出几粒药,拿起水瓶,才发现她的水就剩半口,且船上再没新的水,只剩洋酒。 但是,她看见周廷衍的水还剩半瓶。 “我倒一点你的水,行吗?”温沁祎问周廷衍。 他还是不理她,只顾拢着手点烟。 沈从珘身子向后仰,错过周廷衍的黑脸,小声同温沁祎说:“他没说不行,而且他很干净,很健康,你可以放心喝。” 一缕烟雾散开,顺着海风扑到沈从珘脸上,呛得他开始弓背咳嗽。 温沁祎兀自倒了周廷衍的水,吃了药。 在药效发挥前,她脸色越来越红,全身骨节都在痛,人冷得直打哆嗦,上牙敲下牙。 牙齿碰撞的清脆声灌进周廷衍耳朵。 不多时候,“吵死人。”周廷衍冷冷一声。 随后是外套拉链“刷”一下,畅通拉开的声音。 温沁祎的救生衣被脱掉,肩膀一紧,整个人瞬时被拉进周廷衍的外套。 拉链贴着温沁祎薄薄的背,从下往上拉起。 头顶是周廷衍警告的声音,“想暖和就乖点,不老实就出去受冻。” 温沁祎在他怀里止不住地抖,微微掀起睫毛去看男人的下颌,冷峻无情的锋锐线条。 “我胳膊这样挤得好难受,放你腰上行吗?”她问。 “只能放,不能摸。”周廷衍再次警告,她发烧可不是那么老实。 “哦,我不摸。”温沁祎在狭窄的空间里动了动身子,双臂挪到周廷衍腰线两侧,舒服了一些。 不久,沈从珘又悄然按下摄影键。 照片里,深海无边,周廷衍双臂张开,撑在船沿,他微微低头,眸光向下,怀里是裹进他外套的人。 那人脸色粉红,闭着眼睛,唇畔微张,侧脸软软贴在周廷衍颈下。 他在垂眸看她,她悄然不知。 - 温则行一夜未归家,在警局翻天覆地调监控。 把盛北市翻了个底朝天。 不多时候,助理怯着脸过来,悄声汇报:“温董,对不起,陈韵聆跟丢了。” 温则行双臂撑着桌沿,指骨渐渐发白。 他狠肆一笑,什么都没说,却好像骂了一句都他妈是废物! 这个时候,温则行手机滴滴响了两声,他拿出一看,那个牵动心脏的灰点终于亮了,亮成红色,且开始移动。 温则行收了手机,大步冲出警局,带起一阵冷风。 助理紧随其后,追问道:“温董,我们接下来去哪?” “港口。”温则行攥紧拳头,“立即给我联系一艘船。” 下午四点多,周廷衍的钓鱼艇抵达苏湄岛。 雨停了,团团黑云却更甚,直压海面。 所有人奔向别墅里各个客卧洗澡,换衣服,其中也包括温沁祎。 她再次退烧,很快洗了澡,吹好头发,又烘干洗净的衣服,只等接下来登机,离开这里。 当她从房间推门出来时,周廷衍正站在明亮的长廊里。 男人身高腿长,换了一件挺括的黑衬衫,黑色西裤笔直顺垂,头发已经打理得一丝不苟。 而他对面,站了一个深v包臀裙的漂亮女人。 女人媚眼红唇,她伸出手,想去触碰周廷衍的脸。 男人却一偏头,抬起手把女人用力甩开。 漂亮女人一趔趄扶住墙壁,错开周廷衍的宽肩,看见不远站着的温沁祎。 黑发柔顺飘然,未施粉黛,却美似仙子。 第15章 以后赔你一条 看见温沁祎的这一刻,陈韵聆开始后悔。 她是从强大的黑色背景里走出来的大小姐,十八岁生日宴,一袭酒红长裙加身,日月光辉都在她身上,耀眼,夺目。 万众宾客,珠宝流光中,陈韵聆一眼望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 他风度翩翩,英俊无双,男人潇洒举杯的那一刻,陈韵聆就下定决心,就是他了,她要他。 陈韵聆成了,那个男人就是周廷衍的父亲。 而温则行的侄女,一身纯白,竟比十八岁的陈韵聆还要惊人。 她本意只想借此给周廷衍找点麻烦,他过得太风生水起,看得她眼痛。 可此刻,陈韵聆有点怕,怕温沁祎入了周廷衍的目。 如果周廷衍未来真的娶妻,那么陈韵聆自有安排,轮不到一个外人来共享周廷衍的万贯家产。 陈韵聆将视线从温沁祎身上收回,扶着墙壁站直身体,对周廷衍不怒反笑。 “阿衍,这么多年过去,妈咪始终当你是亲儿子,你怎么对我还是这么生疏?” “小后妈,”周廷衍讽刺地叫陈韵聆一声,“辛苦您画皮演慈母,我爸没来,您不必如此,看得我恶心。” 男人嗓音低沉,隐隐压着一股怒意,“这是我家,不欢迎你。” 身后,温沁祎悄声退回房间。 周廷衍身高腿长,冷冷擦过陈韵聆肩膀,大步向别墅外走。 庭院两侧开满簇拥的鲜花,没几步,男人的高定皮鞋停下。 周廷衍俯身,在花丛里拾起一条项链。 男人指腹在黑色吊坠上反复摩挲,又举在眼前晃了晃。 周廷衍回身,陈韵聆恰好从别墅中走出。 男人指尖勾着项链,唇角勾起冷笑,“小后妈,您这是要引谁来?” “阿衍,”陈韵聆满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定位器,”周廷衍脸上笑容尽失,五官凌厉,“别说您对此全然不知。” 陈韵聆走近,看着周廷衍,“阿衍,你想想,我会蠢到亲自来送定位器吗?” 周廷衍已经猜出一二,陈韵聆没想到周廷衍先一步归来。 她的船只靠近苏湄岛时,已经被周廷衍的人提前汇报,她才不得不下了船。 开启定位的项链,如一块烫手山芋。 陈韵聆只能铤而走险,按计划扔在这,万一成了呢。 周廷衍目光在低着头,扣着手的管家身上短暂停留,又看向自己的助理,“付野,去请温小姐出来。” “是,周先生。”付野转身向法式别墅走去。 团团黑云压得更低,远看,一朵一朵好像淹进了海面。 温沁祎出来时,周廷衍背对黑云,英俊的五官轮廓很暗。 他身披阴霾,如一张浓墨重彩的画。 “是你的么?”周廷衍把项链递到温沁祎眼前。 “是我的。”温沁祎双手比语言还快,已经把项链握进手心。 “这条项链,除了多个定位器,有无特殊含义?”乌云将周廷衍的俊脸映得更暗。 只是一条白金链,墨翠吊坠项链,温沁祎摇头,“没什么含义,怎么了?” “以后赔你一条。” 周廷衍转手把项链扔给付野,“丢进海里。” 陈韵聆眉心一紧,又很快舒缓开。 “儿子,这位是?”漂亮女人走近,看着温沁祎,很温柔地问周廷衍,“是你女朋友吗?妈咪好开心。” 陈韵聆的手很亲昵,向温沁祎的手握来。 “陈韵聆!”周廷衍沉斥一声,“请你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握住温沁祎小臂,一把将人扯到身后,语气中尽是对陈韵聆的警告,“下岛,现在,好走不送。” 在周廷衍眼中,陈韵聆很肮脏,她不能碰桃,会把桃碰脏。 他意外撞见的那夜,陈韵聆与父亲肮脏地纠缠在一起。 所有都如梦魇一样,至今无法摆脱。 他们以最丑的姿态,毁掉了周廷衍的九岁,乃至他往后的岁月。 周廷衍一身劲力,拉扯过后,温沁祎在他身后一个大趔趄。 周廷衍明显感觉到她失稳,又回力一收,温沁祎瞬时撞到他宽阔的背上,小臂被紧紧握住,离不开他半寸。 “滚啊,陈韵聆!”男人的逆鳞开始阵阵发痛,双眸发红。 多年前在他身体里种下的怨恨与憎恶的种子,再次在身体里生根发芽。 又迅速长成参天大树,每一根枝丫上都布满毒刺,刺破周廷衍的所有血肉,好痛,剧痛。 温沁祎明显感觉周廷衍握她越来越紧。 她想挣开,周廷衍却将她攥得更用力。 陈韵聆看着周廷衍,慢慢从一个英俊矜傲的男人变得满脸痛苦。 是啊,他双眸通红,眼中隐忍的全是痛,好像全身都在痛。 周廷衍宁愿住到孤岛上,都不愿见到她。 那么,她陈韵聆就来见他好了,见他如何从翩翩贵公子变得阴森可怖,变得痛不欲生。 让温则行的小侄女好好看看,这个尊贵无比,英俊无俦的男人,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阿衍,你怎么了?”陈韵聆再次伸手,要去触碰周廷衍的脸。 “我是妈咪呀,妈咪今天带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肴,还热着呢。” 陈韵聆的手一寸寸靠近,周廷衍仿佛闻到上面腥骚的味道。 令人作呕。 他扬起手臂,猛地将陈韵聆抽倒在地。 “陈韵聆,你今天偏要找死,是吗!” 一口一个妈咪,反复在周廷衍伤口上碾压。 黑云压得更甚,周廷衍极俊的脸彻底黑下来,只剩赤红的双眸。 陈韵聆跌破了昂贵的裙子,双手撑在地上,“阿衍,你让我死,你就没有妈咪了,没妈的孩子很辛苦。” 周廷衍给过陈韵聆机会了,走廊里说不欢迎她,庭院里叫她滚。 可她偏偏自寻死路。 周廷衍的逆鳞彻底被掀起,他早就没妈了! 男人终于松开温沁祎,向前几步蹲到陈韵聆面前。 “陈韵聆,我妈滴酒不沾,为什么家里慢慢出现啤酒,红酒,白酒,最后她戒都戒不掉?你明知道她有抑郁症。” “阿衍,她只有喝酒才睡得着啊,”陈韵聆说,“我是为了她好,让她能睡安稳觉。” 周廷衍冷冷笑着,“陈韵聆,从你出现在我家,我妈从轻度抑郁渐渐变成重度,直到自杀,是你下了一盘大棋,一步步将她引向死亡。” 男人眼中蓄起冷凛的泪,仇恨在泪中打转。 “你知道这几年,我有多少次想把你带去公海,让你从此下落不明么?” 海风呼啸,浪花拍岸,周廷衍刚出厂的巨大战舰还停在苏湄岛岸边,等待下一次试航。 战舰上尽是持枪守卫的人。 周廷衍抬头,远远朝其中一人勾了勾手。 那人便端着长枪,每一步都那么有力,快速跑来,站定,“周先生,您有什么指示?” 周廷衍单手拿过那人端着的长枪,“咔咔”两声迅速上了膛。 没有任何犹豫,对着黑空就是“砰砰”几枪。 巨大的枪声震得温沁祎一时耳鸣,岸边盘旋的海鸟霎时惊叫着飞散。 第16章 他的解药 比飞鸟更惊得是陈韵聆。 她吓得坐在地上连连倒退,“周廷衍,你要做什么?” 周廷衍将黑漆漆的枪口抵到陈韵聆下颚,挑起,带着阴狠缓缓问:“你猜,我要做什么?” 陈韵聆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你杀了我,你的人生就毁了。” “早就毁了啊,从你出现的那天起。”周廷衍全身被毒刺穿得剧痛,说话时都带着颤音。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动你么?不是我不敢,是因为我妈妈遗言中不让我动你,让我好好活着,所以我躲你,不见你,可你偏要亲自来找死啊,陈韵聆。” 周廷衍端着暗黑色枪管,指骨发白,枪口把女人下颚顶得通红。 “可我从九岁开始就没快乐过了,这不算好好活着,对么陈韵聆?” “既然我已经不能好好活着,那么就送你去给我妈道歉好了。” “不要,阿衍,”陈韵聆被枪口抵得后仰着脸,她胡乱抓住周廷衍的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一时间,所有人都跑来劝阻周廷衍。 以沈从珘为首的所有朋友,助理,管家,护卫队…… 可是,周廷衍全身都痛得要死,想念妈妈,心疼她受过的所有屈辱与苦楚。 妈妈身为某届港姐冠军,高颜值,高学历,美貌与智慧并存,却死得没有半分体面。 她最爱美,却以最丑的自缢姿态离开人世。 要多不堪有多不堪。 至今,周廷衍持有的依然是港岛永久性居民身份证,妈妈是港岛人,也许这样也是一种缅怀与延续。 现在,周廷衍只想结束这一切。 豆大的汗珠与眼泪从陈韵聆脸上滑落,慌乱中,她扯断了周廷衍的手串。 一节节蛇骨噼里啪啦崩落在地,洁白无杂。 周廷衍狠厉目光扫过碎了一地的蛇骨。 话语变得更加危险,“陈韵聆,闭上眼睛,你马上就要见到我妈了。” 周廷衍手指勾紧,就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秒,身体忽然被一种温软抱住。 “周廷衍,你是不是好疼?” 温沁祎忽然在后面抱住周廷衍微微颤抖的身体,“我抱抱你,抱抱就不疼了,嗯?” 温沁祎的语气商量又安抚,好温柔。 细白的手,受过伤的手,在周廷衍胸口一下下顺着抚过,像安抚暴怒的虎豹。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温沁祎在周廷衍耳边问他,带来一阵桃香。 “我要杀人,你不怕我?”周廷衍回头,一双极度痛苦的眼睛撞上温沁祎的剪水瞳。 撞得她眼眸生疼。 此时,他是有多痛,痛到模糊理智。 “不怕,”温沁祎摇头,“我不怕你,你现在只是太痛,找不到解药而已。” 她把周廷衍抱得更紧,脸颊贴在他背上轻声细语地说话。 “我和你一样,现在也见不到妈妈,但我记得她说过,药物医不好的疼痛,拥抱是最好的解药。” 周廷衍浑身散着冷冽,却汗湿了衬衫。 他是真的有生理上的剧痛,仿佛全身血肉被刺得模糊,已不成形。 “桃,”周廷衍死死端着长枪,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可我还是好痛。” 温沁祎没松开周廷衍,双臂环着男人,人绕到与他面对面拥抱,“解药也需要时间啊,快了,就快不痛了。” 此时,周廷衍已有稍稍松懈,沈从珘趁他不备,握住长枪就要夺走。 然而,周廷衍反应太快,立即握回了枪,同时空中又是“砰”一声巨响。 沈从珘被震得手臂发麻,陈韵聆吓得晕了过去。 温沁祎身子一颤,脸颊缩在周廷衍肩头。 她在稳着气息说话,嘴唇贴着男人侧颈。 一字一热,一句一桃香,“周廷衍,我猜解药已经开始生效,你再忍一忍,好不好?” 随后,温沁祎从周廷衍肩上起身,挡住他视线,不让他看见陈韵聆。 她拾起自己的裙角,给周廷衍擦额头和鼻梁上的汗。 还和他玩笑,“你看,我的裙角不仅能给你擦手指,还能给你擦汗。” 温沁祎胸腔里明明被枪声震得咚咚响,脸上却温和笑着。 如阳春三月,花丛里跳出的小仙灵。 眼里蓄着的,唇角弯着的,身上散着的,都是春的复苏与希冀。 周廷衍看着温沁祎,握在枪杆上的手渐渐松开。 直到沉重的枪支落地,他抬起双臂,回抱住了温沁祎。 抱得好用力。 周廷衍脸埋进温沁祎长发,“琬琬。”他这样哑哑地叫了一声。 所有人长舒一口气。 慢慢,周廷衍身体里的参天大树收了毒刺,缩了枝丫,又变回一颗小小种子。 后来,种子化作一棵含苞桃树下的春泥,隐入土壤,不见了。 周廷衍不疼了。 他松开温沁祎,拉着她起身,“抱疼你没有?”他问。 “你自己看,”温沁祎把背后的长发拢到胸前,转过穿着吊带的后背,给周廷衍看。 “红了吧?”她问。 白腻腻的背上果然红了一片,向下延伸到周廷衍看不见的地方。 男人单手扯回温沁祎的长发,如瀑的发遮住她的背。 “丑。”周廷衍冷脸说。 另一旁,陈韵聆醒来后依然半死不活,由管家扶着,站不起身,一眼不敢看周廷衍。 但这个高大的男人依然一步步逼近,直到停下。 周廷衍俯视陈韵聆,她抖得不像话。 男人又睨向管家,“我不是每天都有解药,你们两个,以后敢登我苏湄岛一步,必死-无疑。” 周廷衍睿智,从第一个女人送来海岛,他就怀疑管家是陈韵聆的人。 苏湄岛戒备森严,怎会屡次送进女人? 果然,管家趴在地上,开始给周廷衍磕头,“谢周先生不杀。” 磕头的管家又转了个方向给温沁祎磕头,“谢温小姐求情。” 温沁祎避开管家磕头的方向,“我跟你们没有人情,我是为了——” 她看一眼周廷衍,又换了说辞: “我是怕开枪见血,‘嘭’一声,子弹从下颚贯穿至头顶,留下一个大大的血窟窿,脑浆混着鲜血,还有牙齿,喷射向四处……” 温沁祎还没说完,陈韵聆已经捂紧耳朵,痛苦哀嚎。 “这么专业?下次一起切磋枪法。” 周廷衍在温沁祎耳边低低一声,又大步向别墅走去,重新换衣服。 这话简直比下次切磋床技还吓人,温沁祎心脏还被枪声震得发颤。 地面上,遗落一颗颗白色蛇骨,支离破碎的,像周廷衍碎裂的灵魂。 温沁祎敛了裙摆,弯腰蹲下,将蛇骨一颗颗拾起来,收好。 黑云笼罩着花坛边的白裙女子,她正耐着心把蛇骨往手绳上串。 周廷衍站在衣帽间,单手系着衬衫扣子,透过明净的窗,静静看着帮他穿蛇骨的人。 她,就要走了,战舰的飞行甲板上,他的飞机已就位。 第17章 他的胸膛,她的栖息地 温沁祎把所有蛇骨都穿好,长长一串,再把断掉的手绳系了个结。 衣帽间里,周廷衍依旧换了件黑衬衫,只不过这件绣了一条白纹蛇。 蛇头盘桓在他左胸,蛇身绕过他脊背,甩蛇尾在右肩。 男人下身黑色西裤,笔挺无痕,疼痛散去,周身散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高傲。 周廷衍从衣帽间走出,浅麦肤色的付野已经等在门外。 白衬衫包裹着精壮的肌肉,大花臂在白布料下若隐若现。 “老板。”付野适时递给周廷衍一支燃好的雪茄。 男人接过,深吸一口后,薄雾从唇齿间散开。 “陈韵聆要引来的人,快到了吧?”周廷衍在白雾中,微微眯着眼问。 “还没,”付野答,“不过据观察,船只已经在苏湄岛附近,估计在追定位器。” “真有那么蠢?”周廷衍夹着雪茄,轻哂一声,抬步向外走。 - 深海无边,黑云无垠,海鸟稀少寥寥,偶尔惊叫几声,分外悲凉。 温则行站在甲板上,眼看着定位器缓慢移动,放眼望去,海上不见任何船只与人迹。 下属又急又憋不住话,“温董,对方不提任何条件,忽然亮起定位,会不会温小姐已经——” “闭嘴!”温则行怒斥一声,双目燃着火红怒焰。 心脏开始猛地缩痛,温则行闭了闭眼,遥遥深海,无边无际,琬琬,你在哪? 如果这苍茫人世间,连她也不在了…… 想到这,温则行已经慌得要疯掉。 渐渐,一座遗世海岛在不远处初露山角,岛上矗立着高高灯塔。 温则行短暂思考,临时下决定,“盯紧定位器走向的前提下,现在先靠近那座岛。” “是,温董。”下属立即跑去告知更换方向。 - 周廷衍人还走近,身上清冽的淡香,以及雪茄燃烧的甜木味先近了。 以他为首,付野和沈从珘一左一右,身后跟着其他人。 温沁祎从花坛边起身,把蛇骨串递给周廷衍,“有时间你再换一条手绳,这条打结了。” 周廷衍一手夹雪茄,另一手接过蛇骨串,在腕上缠了三道,视线在断了又系好的结上停留。 “换了麻烦,就这样吧。”他说。 “打得什么结,情结?”沈从珘在一旁插话。 温沁祎看沈从珘一眼,“死结。” 沈从珘一双极好看的单眼皮眼睛满是笑意,“死结更好,打上就解不开了。” 岸边,战舰发动机已经开始轰鸣,飞行甲板上,直升机旋翼“哒哒”旋转起来,做好待飞准备。 一群白色海鸟绕着黑色机身盘旋,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周廷衍冷冷睨向陈韵聆,她瘫坐在地,由管家扶着,一边喝水一边呕。 “五分钟不下岛,直接丢海里。”男人对岛上的保镖下令,音调刚好能被陈韵聆听见。 保镖低头应:“明白,周先生。” “出发,下岛。” 周廷衍边走边把吸了半支的雪茄往付野手上递,才发现付野拿着对讲走去了一边。 周廷衍脚步没停,身旁的温沁祎跟得更是欢脱。 脚步再轻盈些,甚至能旋转着跳起舞来。 人也变得话多,温沁祎问周廷衍,“你为什么喜欢蛇?” 周廷衍眼角余光映着没有丝毫留恋,欢快得不行的人,沉沉说:“因为蛇冷血无情,安静,不吵闹。” “哦,”温沁祎端庄起脚步,安静下来。 生怕周廷衍一个不高兴,不带她下岛。 “老板,”付野拿着对讲追到周廷衍身边,“有私人船只要冒闯苏湄岛。” 周廷衍脚步沉稳,漫不经心似的问:“什么人?”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年龄大概与您相仿,”付野如实禀报,“另外还带了一批人。” 周廷衍侧目看了看温沁祎,黑云下发尾飘舞,他沉声发话:“放人。” 付野又问:“老板,如果他们带了器械,要火拼,我们出不出手?” 付野口中的出手,不是简单的拳打脚踢。 周廷衍继续抽雪茄,语调慢条斯理,却藏着刀,“能找上苏湄岛,证明还没蠢到底,如果行事鲁莽,吃点亏也是应该。” “明白。”付野应声,铿锵有力。 老板说的吃点亏就是不能闹出人命,但必须给些颜色,给足震慑。 “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不能走了吗?”温沁祎发急地问周廷衍。 “嗯,”周廷衍面色沉静,“你乘不上我的飞机了。” 有人来接她回家了。 一听无法登机,温沁祎明显低落,拢了颈后长发放到肩前一侧,手指不停地绕。 “打架,怕不怕?”周廷衍望着海面,问温沁祎。 她抬头看他,“你也要去打吗?你不去的话,我站你身边就不怕。” 站在能徒手捏死大黑蛇的人身边,温沁祎确实不怕。 周廷衍轻声笑笑,“我,非必要不打,刚换好衣服,不想沾血。” 温则行即将靠岸时,并没看见温沁祎,她恰好被周廷衍的宽肩,窄腰,大长腿遮住。 但是温则行看见了远处的陈韵聆,由一个老男人扶着刚站起身。 摇摇晃晃,狼狈不已,一副受了大罪的样子。 岸边,一派浩大声势,军舰轰鸣,甲板上,除了待飞的直升机,四周立一圈持枪警卫。 离岸不远,为首的男人睥睨天下一样,站在木椅前,身姿挺拔,双目倨傲。 雪茄薄雾悠然飘过,露出一张俊不可述的脸。 男人身旁也站了不少人,且长椅后面备了器械。 这些,都被温则行悄然入目。 船只靠岸,小叔率先迈开长腿,下了船,手下人迅速跟上。 不吃不睡,青色胡茬布满温则行的下巴与侧颊,除了添了些野性,难掩原本的俊朗。 他手中并没有任何器械,单单拎了件西服。 沈从珘站在周廷衍身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她男朋友竟然长这么好,比你差不了多少。” 周廷衍无声哂笑,继续吞云吐雾。 “小叔?小叔!!!” 身后的人一声惊呼,忽然跑出来,还撞了周廷衍的肩膀,险些把人雪茄撞掉到草地上。 周廷衍指间紧了紧。 眼看着温沁祎如一只笼中飞出的鸟,振翅飞向她口中的小叔。 纯白纱裙在她脚踝翩跹,缎带长发在她颈后波动。 温则行也快了脚步,脸上是掩不住的失而复得的惊喜,提前朝侄女张开双臂。 “琬琬!” “小叔!”温沁祎跑近,直接扑进温则行怀里。 温则行西服扬起,裹到温沁祎身上,才把人狠狠拥进怀里。 周廷衍眸色凝了凝,吐了烟雾,丢掉雪茄,忽觉胸膛前一片阴冷。 是深秋冷风扫过,不留一片残叶,空落落的阴冷。 他的胸膛,曾是她发烧时的栖息地,是滚烫的,热汗的,哼哼唧唧呓语的,她的栖息地。 “原来是她小叔,是我误会了。”沈从珘莫名松一口气。 “是亲小叔么?”有人发表新观点,“虽然俩人都是高颜值,但长得并不像一家人。” 此话一出,许是海风作祟,周廷衍觉得胸膛前更空,更冷。 第18章 不仅想吻,还想睡 极短的拥抱过后,温则行松开怀里的人。 一眼就看见温沁祎一只手被什么咬伤,另一手还有发青的针眼。 “琬琬,”温则行压低身子,目光柔和,“告诉小叔,有人碰你没有?” 如果有,他非要把他先阉后杀! 温则行拎来的西服,不是单单一件衣服,里面暗藏的尽是利器。 不远处,周廷衍看着温沁祎对温则行摇头,俩人说着什么,期间她还回头望他一眼。 不多时候,温则行带着温沁祎走到长椅这边。 虽然胡子没清理,但是温则行一派绅士有礼。 “您好,周先生,”小叔对周廷衍说,“听琬琬说,周先生对她照顾有加,实在是给您添麻烦。” 温沁祎站在小叔身边,白白脸颊,闪闪桃眼,灵俏动人在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对周廷衍感激一笑,男人胸膛前莫名少了些阴冷。 “确实是麻烦,”周廷衍看着温沁祎说话,“爱发烧,又爱管闲事。” 但她骨子里很坚韧,还有些小脾气。 “是我没教好,”温则行保持谦和,“这几年太忙,对侄女疏忽很多。” 这时,付野递到周廷衍面前一部手机,低声说:“老板,北战舰队的上将找您。” 岛上信号塔刚修好,周廷衍手机蹦出几百个未接来电。 付野筛选后,从最重要的开始回电。 周廷衍长指拿过手机,恭敬称呼:“闻司令,是我,周廷衍……” 男人走远,一身黑衣裤的身体在海风中高高直立,背对这边讲了好一会儿话才回来。 “温先生,温小姐,我还有公事,要立即出岛。” 周廷衍目光从温沁祎脸上移开,落向温则行,一副动听好嗓音,“我先失陪。” “抱歉,耽误您时间,周先生,我还想从您岛上带走一人。” 温则行开口,视线锁到庭院正门外的陈韵聆身上,“有人请我侄女来岛上玩,我理应请她玩一玩才是。” 周廷衍不用回头也领会其用意,“那么温先生,请便。” 陈韵聆看着温则行毫不掩饰的狠肆眼色,又看清周廷衍的默许。 抓着门哭喊,“周廷衍,我在这被人带走,你不怕你爸知道吗?不怕带来什么后果吗?” 周廷衍头也不回,“我6岁都不怕他,何况26岁。” 说完,男人迈起长腿,一众人跟随,走向岸边。 温则行头一偏,示意手下去捉陈韵聆。 直升机旋翼的“哒哒”声越来越近,周廷衍在弓腰登机前一秒,忽然顿住脚步。 他回头,看见温沁祎正踩着阶梯登船。 “琬琬。”周廷衍远远叫了一声。 没想,温沁祎立刻就回了头。 周廷衍的话语被海风吹散,她大致听到,他让她过去一下。 “小叔,我过去一下,马上就回。”温沁祎对伸手拉他上船的温则行说。 不等小叔回话,温沁祎已经踏着岸边浪花,一步步跑向战舰。 临近,周廷衍从西裤口袋里拿出药,递给温沁祎。 “放我这没用。”他说,“着陆需要几个小时,成年人就照顾好自己,少给别人添麻烦。” 温沁祎把药含在手心,她仰面,静静望着周廷衍。 从他回岛,一共换过两条西裤,都是黑色,但是款式有差异,她看得出来。 然而这些药,一直没被丢弃。 高高的他,顶着黑云,冰冷五官看不出一丝情感,可他做的事,让人心头升暖。 “怎么,”周廷衍看着直视自己的水灵眼睛,口吻戏谑,“想吻我?” 她的眼神有那么直白? 不知道怎么,温沁祎看着周廷衍的俊脸,看着他的润白脖颈,想起他用力时上面凸起的筋络,就心痒。 心痒到想吻,想侵占,想破坏,护起来据为私有。 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 “哦,不仅想吻。”温沁祎攥紧衣角,风横几缕发丝在她脸上,“还想睡。” 周廷衍承认,从未对女人有过任何幻想,此刻,他败下阵来。 喉结禁不住上下滚动,身体里“滕地”燎起熊熊烈火,灼热向同一个目的地烧燎。 拱起更大的火势,气势骇人。 周廷衍向前站了一步,遮住原本整理得非常平整,又乱了的西裤。 “她,什么意思?”周廷衍看着扔下话就仓皇而逃的人。 海岸边,她踩踏起浪花,双手拎着白色裙边,宽大西服挂在背上欲掉不掉,墨色发丝在背后摆啊摆。 她头也不回,只顾跑。 头上乌云散了,周廷衍脸却黑了,他低下头,“你,又什么意思?” 就因为这,周廷衍好一会儿都没登机。 付野急得又过来催促一遍,“老板,闻司令那边等得急。” 所以,有时候过人之处,也扰人。 周廷衍伸出手,掌心朝上,付野立刻默契地翻出一个号码,拨通,又落到老板手上。 甲板上,男人声音沉稳,“闻司令,我这边遇到点麻烦,请求直升机直降军区。” 电话一挂,付野拨出一通电话,“接老板的车不用来了。” 而后,付野问周廷衍:“老板,有什么麻烦,我去解决。” 他一向办事稳妥。 周廷衍冷目,“没你的用武之地。” - 船身压着海浪,从苏湄岛驶离,越来越远。 温沁祎站在温则行身边,仰起头望向天空,黑云散尽,只留一片灰蒙。 一架黑色直升机从头顶飞过,直冲云霄后,又消失不见。 周廷衍不是着急出发,怎么才走? 温沁祎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才想起船上除了她,还有个女人。 她问温则行:“小叔,你拉她上船做什么?不要把事闹大,我们的日子刚稳定一些。” 温则行咬咬牙,“不会,放心,就是问问话,留些把柄,免得她以后再生事。” 陈韵聆实在可耻,虽然琬琬完好无损,可温则行依然心有余悸。 他不敢回想,温沁祎没有音信的每一秒,是怎样煎熬。 一想这些,温则行心头就冒火。 温沁祎不知道,此时陈韵聆已被拍下无数照片与视频,正颤颤巍巍地往身上套衣服。 她扣好内衣扣子,在船舱里又哭又笑。 这次,非但没有树周廷衍和温则行为敌,反而搭进去了自己。 温则行的人还留话说,这已经是温董手下留情。 - 船只快靠岸时,天色已蒙黑,岸上点燃一片华灯。 闪烁跳跃的,安静明亮的,交织出夜晚的繁华。 “温董,”手下过来问温则行,“薛小姐问,以后还用不用等您?” 温则行记着那个女人,是去他办公室那个。 是大学女朋友和他分手后,他第一次开荤的那个。 模样和前女友要多像有多像,身高体重都差不离。 她仅仅是解了他腰带,她生涩地碰了,亲了,就传来侄女丢了的噩耗。 温则行苦苦一笑,吩咐手下:“给钱,走人。” 那个女人只要钱,不要名分。 温则行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心里默默念出一个女人的名字,清欢,我再也不会想你,不想你了。 以后都不想你了。 第19章 保驾护航 陈韵聆回家前,特意问过保姆,周廷衍父亲在外应酬,还没回家。 她一进门就钻进浴室,好久才出来。 儿子周廷琛在硕大的别墅里敲架子鼓,叮叮咣咣,踩着节奏,点着头,一停不停。 陈韵聆裹着浅粉色睡裙走近,“妈咪回来了,你看不见吗?” 十五岁的周廷琛身高已经一米八,清瘦帅气。 没有周廷衍做对比,也是好看得不行。 周廷琛扔下鼓槌,双手举到头顶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他又想起什么,“对了,妈,昨天听你讲电话,今天去见我哥了?” 想起周廷衍,陈韵聆心头猛地一颤,“你哥?你倒是叫得亲昵,双腿被谁踢碎的,忘了?” 那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只是披了一副上好皮囊,蒙骗了世人的眼睛。 从前只是觉得周廷衍太冷太傲,直到今天他发了枪,并把枪口抵向自己,陈韵聆才算见识,他是有天大的胆识。 不过,想起周廷衍痛苦不堪的模样,陈韵聆心里暗暗好受了些。 周廷琛仰躺到椅子靠背上,四肢修长懒散,没个正形。 “妈,你又来,腿不早就好了,一点没耽误我长身体。” “妈,你知道么,语文老师是我哥同学,她说我哥当年在学校特别受女生欢迎,下晚自习都得提前走,有本校,也有他校的女生堵他,那时候我哥一个人住,你和爸就那么放心?” 一口一个他哥! 儿子话没说完,陈韵聆踩着室内高跟鞋,哒哒哒上了楼。 “又怎么了?”周廷琛起身,青春瘦高的身体一跃,在空气中做了个虚空的投篮动作。 “三分,漂亮!” 楼梯上,陈韵聆的鞋跟敲得更响。 - 盛北郊边坐落一片洋房,清一色通体白色小洋房。 楼面雕花精巧,每幢都是三层高。 一辆酷黑色梅赛德斯在一幢洋楼前停下,温则行,温沁祎一前一后下了车。 一进客厅温沁祎就催促温则行去浴室,“小叔,你先去洗澡,我去做饭。” “好~”温则行摸摸自己胡茬,拖着满身疲惫向浴室走,“这是嫌弃小叔邋遢了。” “不邋遢,小叔最帅。” 温沁祎话一出,脑海里忽然现出另一张俊脸。 是周廷衍赤着上身,唇角衔着烟假寐的样子。 烟雾将他每一寸棱角,每一分轮廓勾勒得更加迷人,梦幻。 温沁祎想起今天分开时,对周廷衍脱口而出的荤话:不仅想吻,还想睡…… 他那条一用力就凸起青筋的脖子,更用力时又要性感成什么样? 是汗珠滚过筋络,流向锁骨,又在胸腹肌上动荡颠簸吗? 温沁祎双手拍拍滚热的脸颊,噔噔噔跑去楼上换衣服,自己简直疯了! 半小时后。 两盘飘香的晚饭已经摆在餐桌上。 是香香的炒米饭,上面码好一串香煎鹅肝,配切片的牛油果,两根橘色手指胡萝卜,再撒上黑胡椒粉。 温则行洗了澡出来,胡子刮得干净,整个人清爽起来。 他单穿一条大短裤,赤着上身,黑色关公纹身在背上活灵活现。 “温则行,你把衣服穿上!” 温沁祎在厨房切水果,伸着脖子喊人。 “我知道啊。”温则行拖着长调,踩着拖鞋往楼上走,“浴室不是没有上衣么。” “你快点下来,饭好了。”温沁祎补充。 其实,她不忍心看温则行的纹身。 是他从大学退学那年,要拿回酒店管理权,遭亲属暗算,脊背被砍下一道长长刀伤。 黑色纹身上,关公手中持的刀有多长,那道被掩盖的刀疤就有多长。 温则行很快下了楼,直接走去厨房,“琬琬,你要冰啤不?” “要!”温沁祎在餐厅应他。 温则行拿回几个小瓶冰啤坐下,一嗅到饭菜的香味,表情就很满足。 直到吃下一口,又赶紧抬头表扬,“比咱家酒店厨子做得好吃。” 温沁祎在对面开啤酒,“小叔,我不在,你是不是一口饭都没吃?” 温则行倒是没遮掩,“侄女弄丢了,哪还有脸吃饭?” “我自己丢的。” “是我弄丢的。” …… 晚饭过后,温则行去刷碗,擦地,温沁祎不太舒服,直接上了楼。 夜晚,半梦半醒间,她又烧了一次。 吃过周廷衍给她的药,再醒来已经是翌日下午四点多。 很漫长的一觉,整个人元气满满。 家里安安静静,洗过澡后,刚一开卧房门,温沁祎就看见了门上挂的袋子。 一部手机,一张补好的电话卡。 她刚一开机,就有电话进来。 是科三教练的浑厚声音,“小温,这两天你怎么不来练车?电话也不接,明天一早考试,忘了?” “对不起教练,”温沁祎真给忘了,“我现在能去练吗?” 教练不太高兴,学员不过,他们扣钱。 “等你到驾校车都收了,这样,你明天早点来,三条线各跑一遍,到时候闭眼考吧。” 闭眼考…… 隔天,温沁祎起了个大早,长发挽成一颗高高丸子。 上身套一件米色宽松t恤,下身一条短款鲨鱼裤,脚上登一双考科二时穿的小白鞋。 腿在衣下晃,又白又直。 温则行已经西装革履坐在主驾,送完温沁祎,他还有事要回公司。 车子在两排高高绿树中穿行,清早的叶片上垂着颗颗露珠。 阳光穿过树叶间隙落向地面,空气也清新得很。 “如果这次没过,干脆就买个证。”小叔边开车边说。 “如果没有私家车捣乱,应该能过。”温沁祎答。 她昨晚把三条线路背得烂熟,哪个节点该做什么项目全在脑子里。 “行,考过给你买礼物。” “法拉利?” “别做梦。” - 昨夜,周廷衍从军区出来时已经已经深夜,紧随又回了公司。 一夜未眠。 早八点,温沁祎和众多学员在待考区等待考试。 驾校工作人员在考试线路上清车,临时停的全部给清走。 一时间,挤满各个驾校的教练车,私家车的路面干净,畅通起来。 那辆行驶而来的迈巴赫便愈发显眼,加长版,通体暗黑锃亮,看不见车内的人,人影都看不清。 也引得无数考生行注目礼。 温沁祎考试号码靠前,是第一批考生。 此时已经在考试车前给考官递了身份证,正进行绕车一周。 “她什么打扮?下身晾一双白腿,没穿裤子似的。”周廷衍在后座问付野。 本来他在车里就要睡着,偏偏开到这边车子减了速,周廷衍又醒了。 刚掀开眼帘,就看见温沁祎从考试大厅出来。 晨光明晃,她白得发光,尤其那双腿。 付野一边开车,一边看车内后视镜笑,“老板,那叫下衣失踪。” 周廷衍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杯冰美式,淡淡说:“在家穿穿还差不多。” 见老板要喝咖啡,付野减了速。 倒车镜里,温沁祎的7号考试车已经打了左转灯,缓缓上路。 “停车等一会儿。”周廷衍在后面发话,嗓音尽是熬夜后的疲倦。 “明白。”付野立即减速,停在路边。 考试线路上的私家车不少,但温沁祎开得算是顺利。 直到快做直线行驶时,后面跟来一辆红色阿尔法。 它要超车,又不超,晃人玩。 狗人,温沁祎手心一热,就怕进入直线行驶时,他忽然超车挡过来。 温沁祎视线将要从倒车镜离开,准备提速时,一辆迈巴赫忽地追过来,挡住了阿尔法。 迈巴赫减速,稳稳跟在温沁祎考试车后面,阿尔法再也没露头。 直线行驶很快通过,温沁祎松一口气。 奇怪的是,一直到靠边停车,考试结束,那辆迈巴赫始终跟在后面,给她挡车,保驾护航。 温沁祎从主驾下来,换考官开回考试起点。 而那辆迈巴赫毫不避讳地开过来,与考试车肩并肩。 接而,暗黑色窗子缓缓下落,露出后座周廷衍的脸。 “过了没?”他嗓音发哑地问。 温沁祎没想到,一直跟着,护着自己的人竟是周廷衍。 “过了,谢谢。”她拉开考试车后座车门,迈进一条腿。 “裤子太丑,捐了吧。”周廷衍长指间捏了杯咖啡,没有任何表情地说。 随后,加长版迈巴赫升了车窗,绝尘而去。 第20章 苹果 烟尘卷起,迈巴赫车尾变得模糊,车牌上的数字也不看不清. 周廷衍说温沁祎丑,几次了? 她在山洞里吃面,他说丑;他把她的后背抱红了,也说丑;这次又说她裤子丑。 “周廷衍,我早晚睡了你。”温沁祎暗暗一声。 语言比脑子快,对于自己吐出的狂言,温沁祎也怔住一秒。 车里静,考官也听见了。 他讶异地看温沁祎,是不是驾考压力太大,以至于人比较癫。 车内再次响起语音播报:成绩合格,请回中心打印成绩单。 温沁祎怦怦跳动的心脏稍稍安静下来。 她细细地想,从小到大,自己没心动过谁。 别人已经情窦初开时,温沁祎压根没长出过爱情苞芽。 可为什么,短短时间,自己对周廷衍多次生出非分之想,虎狼之词更是脱口而出。 情窦才开,憋太多年,开猛了? 可怕。 十分钟后,温沁祎拿到了成绩单,上面有三张考试过程中监控系统拍下的照片。 黑白的,不太清晰。 其中一张,温沁祎正在瞟右侧倒车镜,依稀看得出当时不太高兴。 车窗外,恰好照到了周廷衍的迈巴赫车头。 正是他提速超车,把阿尔法挤到后面,即将变道跟紧温沁祎时。 这时,有个同是第一批次的考生走过来,考前她们有过简短交流。 考生好奇地问温沁祎:“刚才跟你后面一路,帮你挡私家车的,是你男朋友啊?” 温沁祎笑笑,“不是,是刚认识的朋友。” 她把成绩单装进包里,脚步轻快地走出考试大厅。 阳光当头,万物明媚。 如刚才迈巴赫明晃晃的一路守护。 此后的一些日子,夏天的小尾巴慢慢不见踪影。 盛北进入初秋,清晨和傍晚的风凉了不少,中午,太阳挂得老高,天空又深又远,一片蔚蓝。 温沁祎再没见过周廷衍了。 盛北本身也是一座广袤的城市。 不是注定,就不会再见。 周廷衍都不记得,他还欠温沁祎一条项链吧。 一个晚风徐徐的傍晚,温沁祎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清蒸鳜鱼。 一圈热气从蒸锅边呼呼冒出,细细的葱丝,姜丝从她刀下切出,准备一会儿淋热油用。 “琬琬,你电话。” 温则行穿一身非常宽松的浅色家居服,踩着拖鞋过来。 温沁祎手不方便,温则行把电话接通贴在她耳边拿好。 “惜凝。”温沁祎手中开始切辣椒丝,脸上笑意盈盈。 “琬琬,我明天落地盛北,以后都不走了。” 林惜凝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一件件叠着衣服,“明晚约个饭?” “你在羊城做老师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忽然要回来?”温沁祎眉心皱了皱,“是有什么不开心吗?” 林惜凝在那头回:“没有,就是想念盛北,一个人在外面待越久,越想回家。” “好,惜凝,那明晚见,一路平安哦。” 电话挂断后,温沁祎关了蒸锅,开始起锅烧油。 温则行在另一边开始做凉拌笋丝,“琬琬,明天我请个保姆,女孩子总做饭对皮肤不好,不能再这么折腾了。” 十四岁之前,温沁祎十指不沾阳春水。 现在,却做得一手好菜,干活还麻利。 米饭好了,厨房里飘满饭香。 温沁祎端着炒锅,将热油淋在鳜鱼上,滋滋啦啦,油香瞬间盖过饭香。 温沁祎倒是满足现在的生活,她回小叔: “账上流动资金有多紧张,你自己心里没数么?唯一撑场面的梅赛德斯还是二手的,过日子,能省则省。” 闻言,温则行转过身来,抬手就弹了温沁祎一个大脑瓜崩儿。 “温沁祎,幸好你做得一手好饭,还有点用处。” 面子被折,温则行端起滚烫的蒸鱼就往餐厅走,用背影说:“过几天就把你嫁了,要他十个亿彩礼孝敬我。” 温沁祎端着笋丝紧随其后。 “好呀,到时候婚礼上,你把我交到我老公手上时,可不要掉眼泪。” 温则行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婚礼现场鲜花簇拥,华灯浪漫。 温沁祎身披洁白婚纱,上面钻石闪耀,长长婚纱拖尾像绽开的花,她挽着温则行,两个人一步步向前走,对面是盛装等待的英俊新郎。 在司仪的指引下,像爸爸送女儿出嫁一样,温则行拿起温沁祎的手,把她往新郎手里交…… 他口中说的满是嘱托与祝福,心里却在恐吓对方:你敢负她,我弄死你! 想到这,温则行喉咙一酸。 饭菜全都不香了。 “温则行,”温沁祎在对面喊他,“快吃饭,后吃完的洗碗,擦地。” “哪天这些活不是我的。”温则行捏起一杯冰啤,一饮而尽,“琬琬,哪天恋爱了,要告诉小叔一声,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 —— 温沁祎和林惜凝约在火锅店用餐。 两人刚一进门,就扑了满面浓香。 还没走到预定桌位,林惜凝先顿住脚步,转身拉住温沁祎就往外走,“琬琬,这家不行,换一家。” 温沁祎赶紧跟上,低声问:“有前男友?” “嗯,”林惜凝走得很快,“真有。” 林惜凝大温沁祎两岁,从小一起在那片洋房区长大。 温沁祎家从商,林惜凝家全是当官的。 俩人从小学到初中都同校,后来温沁祎家出事,她经历了停学,辍学,转校。 历尽颠簸后,最终没能和林惜凝同读盛北最好的高中。 但是知道她在高中谈了一个男朋友。 两个人就要走出火锅店,店门已经自动敞开,却被一个高大身影堵住去路。 “跑什么?林惜凝,你不认识我?” 温沁祎一抬头,就撞见一张风雅翩翩的脸。 尤其那双漂亮的单眼皮,隐隐印出一点双眼皮印,很有自己的特点。 是沈从珘。 他是林惜凝的前男友? “林惜凝,眼镜换成隐形的,就不认识了我了,是么?”沈从珘依旧横在俩人面前,不让人走。 林惜凝抬起头,直视沈从珘的眼睛,“不认识,先生,麻烦借过一下。” 沈从珘耸肩一笑,“那我们叙叙旧,林老师大概能想起我是谁。” 他拉起林惜凝手腕就往里面带,温沁祎赶忙去拽。 “沈从珘,你放开惜凝,她不想跟你走,你别为难她,你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沈从珘嗓音里溢出苦楚,“我和她哪来的好散?” 林惜凝回过头,“琬琬,你去我们桌位等我吧,我没事。” 温沁祎走后,林惜凝被沈从珘带到火锅店后院。 不等林惜凝站定,沈从珘直接将人抵在墙壁上,伸开双臂将人禁锢。 “林惜凝,我再问一遍,你认不认识我?” 男人的呼吸炙热,带着火气。 林惜凝脸偏向一侧,倔强着不说话。 分手一年,她除了摘掉眼镜,没什么变化,头发依然喜欢扎起来。 学校里,她被称为素人版“人间富贵花”,模样相似度非常高,但是性子可没那么甜软,主意正得很。 沈从珘忽然低下头,凑近林惜凝的耳朵。 他压低带着生气的嗓音,“我们学校有一个荷花塘,旁边有个凉亭,多少个夜晚,我们在那拥吻……” 林惜凝闭了闭眼,太多旖旎场景闪进脑海。 早秋的晚风吹进后院,林惜凝抖了下,犹像那年沈从珘掀她衣摆的手。 凉风灌进衣衫,仿佛凉亭里某个夜晚,沈从珘指尖触摸她的温度。 沈从珘说话的嗓音越来越哑。 “你十八岁生日那天,到我们家做客,从早到晚。还有,我家花园里的苹果青绿青绿的,却被我们给摘了。” “林惜凝,半生不熟的青苹果好吃吗?”沈从珘步步追问。 林惜凝睫毛颤抖,两串眼泪溢出,她抬手去推男人的胸膛,“沈从珘,不许说了。” 沈从珘双臂撑着墙壁,岿然不动,话音更加暗哑。 “林惜凝,哪怕你化成灰,我都记得你的一分一寸,你也一样熟悉我,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不要我?” 林惜凝感觉头顶有雨滴在落。 淋湿她所有无法忘却的记忆。 当年,林惜凝成绩仅次于周廷衍几名,所以高考前,被南方某师范院校提前录取。 沈从珘为了追随她,跨越2257公里,高考志愿全部填成与林惜凝同省的城市。 哪怕没有喜欢的专业,他都闭眼往上填。 那时候,沈从珘空有一个好头脑,根本不爱学习,最后只考上一所二本院校,与惜凝同省不同市。 好在从南追到北,俩人还在同省。 后来,林惜凝要考研,沈从珘就静下心来学习,陪她考研。 结果,天意弄人,林惜凝没考上,沈从珘一个人考到海市,硕士提前毕业后,又直博到港岛理工读博。 在此期间,林惜凝去羊城做了老师。 突然有一天,她就提了分手,非分不可。 “林惜凝,到底为什么丢下我?”沈从珘话音颤抖地问。 异地那些年的车票和机票,多到数不清,为什么就不能走到最后? “很简单,因为不爱了啊。” 林惜凝拼命推开沈从珘,哭着跑回火锅店。 这天,是沈从珘红着眼睛先离席。 他从火锅店后院好久才回来,边往门口走,边打电话,“周廷衍,别过来了,换一家。” ——沈从珘和林惜凝有真实原型,写起来心里隐隐发痛。 记得高考前夕,拍毕业照那天,沈从珘背着林惜凝,在学校里的林荫大道上肆意奔跑,被同学拍下很多照片,至今我还有几张。 他奔跑,她在他背上开怀大笑,老师在后面指着他俩瞪眼警告,太过招摇。 因为这事,不知请过多少次家长。 但是,青春,很美好。 第21章 一墙之隔-像他 九月中旬,秋日骄阳更加明媚,湛蓝高空坠着大朵大朵的白云。 仿佛要掉不掉的巨大。 温沁祎迎来了职业生涯的第一天。 这天是周五,中午会飘起细蒙蒙小雨的周五。 一早,温则行就叮叮咣咣敲门,“琬琬,起来没?我们家离故宫远,你悠着点。妆就简单化化就行。” “起来了,起来了。”温沁祎正在画眼线,“我都马上化完了。” “那给我开门。”温则行在门外说。 “一大早干嘛呀?” 温沁祎噔噔噔跑过来开了门,入目,一件非常漂亮的新中式改良旗袍,被小叔高高举起,晾在眼前。 珍珠白色底,泛着珠面一样的微光,又点映浅淡的桃花花苞,每一个盘扣上镶一颗小小桃子。 “喜欢么?”温则行将旗袍降低高度,露出一张俊朗的脸。 “正好适配故宫古香古色的格调,琬琬第一天入职,该有些仪式感。” 其实是那天看剧时,温沁祎自己在那嘟囔,“我自认为,旗袍不是诞生于民国,是清朝初期满人服饰改良而来的。” 她看起来很感兴趣。 所以,温则行才想起来送侄女一件旗袍。 “好喜欢,谢谢小叔。”温沁祎隔着旗袍抱了温则行一下。 他不仅是小叔,还像爸妈,也是朋友。 小叔还是老师,温沁祎停学期间,是温则行每天坚持给她上课补习。 “快去换了,别磨蹭,路上肯定有堵车时候。”温则行把旗袍递给温沁祎,又递来一双适配旗袍的平跟鞋子,很漂亮。 温沁祎身高169,不穿高跟鞋也行,主要穿平跟上班轻松。 “这么漂亮,小叔你眼光也太好了。” 温沁祎目光还没从鞋子上移开,温则行又把一条发带扔到侄女肩上,“速度,路上再欣赏。” …… 白色小洋楼里走出一个身着旗袍的美人,容貌绝美,腰肢窈窕,步履摇曳生姿。 长发挽成低发髻,发带迎秋风,在颈后微微波动。 “别装淑女了,”温则行坐在主驾笑着按喇叭,“跑过来。” 简直动如脱兔,双侧开叉的旗袍不耽误行走,温沁祎一路小跑,很快就上了车。 车上,她还在摆弄发带。 明明已经有一抽屉各式各样的发带,这条还是好喜欢。 “你喜欢发带,现在我给你买,将来你嫁了人……”小叔说说话又顿住。 温沁祎抬头,“将来嫁了人怎么?” “嫁了人,我和我侄女婿一起给你买。” 温则行笑,眼眸里是出了家门,外人看不见的温柔。 侄女婿?好奇怪的称呼,明明小叔就大自己四岁,一说侄女婿,感觉小叔辈分蹭一下升好高。 将来,自己另一半估么和小叔年龄差不了多少。 一个大男人,跟她一样喊温则行小叔,想想就好笑。 温沁祎弯着唇角,不觉描绘出一幅画。 周廷衍端端正正站在温则行面前,两个身高几乎平齐的男人面对面,周廷衍憋了半天,对温则行微微行礼,憋出一声“小叔。” 这么想着,温沁祎咯咯笑出了声。 “别抽疯,”温则行面含微笑,斜视温沁祎,“穿着旗袍呢,端庄优雅些。” “好咧。”温沁祎收起笑容,“不过小叔,你天天念着把我嫁出去,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婶婶?” 温则行目不斜视,“等你嫁人的。” 好,绕一圈又说回来了。 - 故宫的后花园观赏区花香四溢,一簇簇鲜花盛放,花香随风吹得老远。 后花园旁边是一处上下台阶,大约一层楼高。 下了台阶,东后侧有一处大院子,类似四合院,这里就是温沁祎的工作地点。 她应聘的是书画组。 组里,温沁祎叫了一圈老师,记了一圈人。 这里的老师们都很忙,忙着修补古书画,他们通常都很安静地做事,话不多。 “小温,看你简历,你中国画有十级呢?” 问话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女老师,齐颈卷发,戴一副眼镜,书卷气很浓。 “是的,刘老师。”温沁祎端方且诚实地回答,“但是这几年画得不多,应该有些手生。” 温沁祎从小就学国画,她很喜欢。 这也是她一心应聘书画组的原因。 “有基础,上手应该快些,不过你刚入职,现在不能跟着修真品,先仿一阵子再说。” 刘老师指向墙壁上挂的一幅古画,“就从这幅开始,笔,颜料,所有用具都去那边取。” “好的,谢谢老师。” 温沁祎恭敬道谢后,没急着动笔,而是先看了一会儿画。 是张大千的柳荫仕女图。 两株柳树前,一名身形细弱,裙装素雅的仕女单臂倚树而立,手执纨扇,身姿线条柔美、流畅。 温沁祎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认真画起来。 午休时,还没画完半株柳。 “不错,有天资。”忽然有男老师在背后说话,“先去食堂吃午饭,午休一个半小时。” 温沁祎赶忙放下长锋笔,站起身,微微颔首,“知道了,谢谢老师的告知和夸赞。” 午饭过后,上空笼了一层薄薄阴云。 温沁祎路过后花园时,花丛里钻出一只懒洋洋的黑猫,喵呜,喵呜~ 小猫歪着头,圆圆眼睛看着温沁祎,满是好奇与期许。 “要不要抱抱?”温沁祎微微弯下腰身,像小猫伸出双臂。 没想小猫直接就跳进她臂弯,喵呜~ 温沁祎低头抚摸猫咪黑又亮的毛发,“这么喜欢我,那我带你去赏风景。” 旗袍美人抱着一只黑猫,登上后花园旁的台阶,一步一步登到最高处,停下。 放眼俯视,大片浓淡相宜的鲜花,起雾的假山瀑布…… 还有,一墙之隔的寄思阁,焚香祈福之地。 古老的阁楼外侧设有石质楼梯,石板呈非常有年代感的烟灰色,斑驳不均。 目光流转间,温沁祎瞧见人群中有一道最出众的身影。 哪怕不经意,都会被注意到。 那道身影正在减阶而下,他身姿高大挺拔,身着黑衫黑裤,步履沉稳坚定。 哪怕有人不断从那人肩膀擦过,也难掩他浑然天成的贵气。 温沁祎站在高处,抱着小猫默想,他好像周廷衍。 至此,她还不知,周廷衍每周五都会去寄思阁敬香,风雨无阻。 周廷衍也不知,往后余生里,一墙之隔,他又多了一个刻进生命的女人。 一墙左,是母亲,一墙右,是他的妻。 第22章 她姓温,叫琬琬 “你怀里抱的,是故宫里的猫,也就是皇家御猫的后代,别伤了,丢了。” 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 温沁祎在现实生活中,从未听过如此标准的普通话。 字正腔圆,音色尤为优美,一句简单的话,硬是听出一种说不清的感染力。 温沁祎回头,是一位正装打扮的年轻女子,头发挽得干净利落,化精致淡妆。 “谢谢提醒,不然我当是普通的猫呢。” 温沁祎笑着道谢,看见对方白衬衫领口别着一个无线麦克风。 下方又挂了名牌,故宫博物院解说:洛绯绯。 洛绯绯端方一笑,“客气。” 随后顺着台阶向下走,职业高跟鞋敲着石阶,声音却很轻。 洛绯绯不笑时,面容很清冷,带着禁欲的疏离,直觉让人难以接近。 这时,寄思阁中传出敲击铁磬的声音,音色明净昂长,震人心弦。 声声回荡在胸腔里一样。 温沁祎回过头,看见寄思阁院中有人正在敬香。 就是那个黑衣黑裤的男人。 他恭敬地立在佛像前,双手捻起三炷香,用打火机点燃,再高高举过头顶,虔诚地弯下腰身,拜了三拜。 白色烟雾在他身边缭绕,白色颜料入水一样,丝丝缕缕化开,模糊了男人的容颜。 燃烧的檀香味浅浅渗入温沁祎呼吸。 当那人把三炷香小心插进香炉时,天空忽然飘起蒙蒙小雨。 初秋的雨,就着微微秋风,带来丝丝凉意。 黑猫许是受了惊,从温沁祎怀里一挣,“嗖”一下,跳进了寄思阁的院落。 皇家御猫的后代……只这一个念想。 温沁祎双手迅速撑住护栏翻了过去,两脚伸到高墙上踩稳,纵身一跃。 整个过程飒爽得不比黑猫慢多少。 只听“扑通”一声! 似有重物砸地,惊扰了那边敬香的人。 周廷衍带着审视,缓缓转身。 俊美眉目从静至冷,又从冷至不可思议。 高墙下,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子半蹲半趴,双手撑地,发带横在脸上。 整个人姿势怪异,且丑,与身上端庄柔美的装扮格格不入。 而,抬起的那张灵俏的脸,不是温沁祎是谁? 她就像富贵邻家生下的调皮小女儿,为了出去撒野,翻墙出逃。 也不怕摔破了脸,摔断了骨头。 周廷衍看着窜过来的黑猫,慢条斯理地弯下腰身。 手速却很快,很准,大掌一把掐住黑猫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 喵呜, 喵呜…… 周廷衍提着黑猫说话:“放猫咬人,又急得跳墙,是为了来找我讨项链?” 原来,敬香的人真的是周廷衍。 可单手提猫的架势,令温沁祎瞬时想起他在荒岛上徒手杀蛇的事。 温沁祎爬起身,胡乱拍拍手上沾的的沙土。 几步跑过去,从周廷衍手上抢过黑猫,抱到怀里。 “我哪有那么小气,为了一条项链跳这么高的墙,我是怕猫跑了。” 温沁祎低头抚摸黑猫的圆脑瓜儿,“它是皇家御猫的后代,丢了可不是挨骂那么简单。” “是么?”周廷衍脸上有淡淡笑意,“你现在大概也要挨骂。” 温沁祎抬头看他,“为什么,从哪说起?” 周廷衍没回答,握过温沁祎的雪白细腕,将人拉到敬香台前面。 付野撑开一把黑伞,遮在两人头顶。 伞外小雨沙沙。 周廷衍面向敬香台,无比认真,“黄绾意女士,刚才是她惊扰了您的香火,她姓温,叫琬琬。” 男人向满脸惊慌的温沁祎侧目,一张俊脸很是严肃。 “琬琬,和我妈打个招呼,她认识了你,就不会怪你。” 温沁祎脊背一凉,小臂汗毛竖起。 赶忙抱着猫,对着敬香台深深鞠了一躬。 弯腰时旗袍开叉轻轻分开,露出一条细腻的雪白,恰好落进周廷衍低垂的眼眸。 寄思阁是净地,男人立即移开眼睛。 “对不起阿姨,刚刚是我鲁莽,惊扰了您——” 温沁祎正在组织语言,“我下次,不是……” 她极少这样紧张,手心都在发热,却听见周廷衍在一旁低声闷笑。 温沁祎慢慢抬头,“周廷衍,周先生。” 她瞪他英俊的侧颜,瞪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你故意吓我?” “你怕?”周廷衍收敛笑意,“跳高墙都不怕,还怕我妈?” 话一落,周廷衍就挨了温沁祎结结实实一拳,可男人的臂膀坚硬,反而打得她指骨发痛。 “妈,有人打你儿子。”周廷衍对着敬香台说。 明明是一句玩笑,可温沁祎听周廷衍叫“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谁不渴望母爱呢。 温沁祎说话声音不太大,“阿姨,明明是他先吓我。” 寄思阁里烟雨朦胧,檀香气弥漫,蒙蒙雨丝轻声落在黑伞上。 伞下,周廷衍抬头望向古老的阁楼,同温沁祎说:“我妈就在里面寄存,琬琬,你不要怕,她很温柔。” 黄绾意走后,“小盒子”被周廷衍寄放在寄思阁。 没有送回港岛,也没有进周家墓园。 黄绾意嫁给父亲周近戎时,他是去港岛做船运生意的富商。 但是当地的黄家,比来做生意的周家资金更加雄厚,在金融界屈指可数。 当初黄家不同意这门亲事,最终又没拗过黄绾意的坚持。 寄思阁,清净,安心,脱离世俗。 所以,周廷衍把母亲安放在这里。 “老板,您有电话。” 身后,付野将周廷衍的手机在前面两人之间递来。 周廷衍接过,“婆婆……” 温沁祎只听得懂周廷衍用粤语叫了声“婆婆”,后面的一句也听不懂。 他讲电话时,眉头始终微微蹙起。 电话挂断后,周廷衍忽然侧过脸问温沁祎: “你想要什么款式的项链,和之前的一样?今晚我飞港岛,过些日子给你带回一条。” “项链要不要都行。”温沁祎有些好奇,问他,“你是哪里人?” “黄女士是港岛人,所以我也是,但我大多时间在盛北。” 周廷衍无声地笑,“对我感兴趣?” “哦,怕你不还项链跑路。” 温沁祎将怀里的黑猫往上抱了抱,“周廷衍,我要回去上班了,你忙。” “是从高墙跳过去么?”周廷衍似笑不笑地问。 温沁祎也在笑,“那需要你托我一下,托不托得动?” 周廷衍脸上笑意加深,低声说:“两个你也托得动,不过,我托你哪?” 温沁祎笑开了,温柔杏桃色号的唇,洁白的牙齿。 “给你,托—付—我的——终身。”她一顿一挫地说。 “温沁祎,”周廷衍审视那张又仙又灵的脸,“我怀疑你在撩我。” 身后,付野撑着黑伞,笑得春风满面。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极度惊恐地收回笑脸,立即保持严肃。 跟在周廷衍身边,付野一向不苟言笑。 浅麦色皮肤,肩宽,个高,双侧大花臂,倒像是大佬身边的马仔。 所以,刚才为何失态? 付野仔细想了想,他没有错,是八百年不笑一回的老板先笑的。 第23章 轻扫他心尖 温沁祎与周廷衍肩并肩,同在一张伞下,从寄思阁正门向外走。 秋风携着细雨,将温沁祎的旗袍裙摆吹到了周廷衍西裤上。 一次,又一次。 每次都仿若轻扫他心尖。 周廷衍心脏从轻轻颤动,过渡到猛然跳动,紧随又生出那种想吻桃的冲动。 是打几套格斗都不会消散的冲动,那种欲望,十分强烈。 着魔一样的强烈。 把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都煽惑得躁动不安,蠢蠢欲动。 想要破茧而出,想要做件大事才能消停似的。 从寄思阁正门到故宫南门的路程太近,高高门槛就在眼前。 “你在这做什么工作?”周廷衍问温沁祎,一张俊脸上是不自然的深沉。 “文物修复师。”她答。 “我会在某个周五,来还你项链。” 周廷衍说得很认真,像盖章扣戳一样,绝对会说到做到。 “好。”温沁祎笑着点头应。 周廷衍回到车上后,先是反常地开了红酒柜,倒了酒又放在杯架上,没品一口。 他降低了座椅,仰躺在上面,闭着眼长长叹了口气。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次,又一次。 “老板,不舒服?”付野在主驾回头问。 “嗯,”周廷衍嗓音暗哑,“不舒服。” “那去医院?” “不去。”丢人现眼。 温沁祎回到书画组才想到,应该和周廷衍留个联系方式的,等他来还项链时也方便。 当天下午,倒是有个陌生微信加她,备注文字是:撩么? 温沁祎拒绝,并附加文字:滚! 对方:不撩? 温沁祎:死! 那人便没再申请加好友。 周廷衍承诺的项链,温沁祎等了一个周五,两个周五,都没等到。 一墙之隔的寄思阁里,她再也没见过那个敬香的人。 热闹的国庆过去,盛北又凉了一些。 一个红霞飘满天的下午,温则行从酒店向外走,打算去接温沁祎下班。 最近温沁祎下班,多半自己乘地铁,再打一段路程的车。 洋房离故宫实在是远。 酒店大堂里有一片绿植区,绿植前摆了灰色沙发。 温则行低头看一眼腕表,再抬头,沙发那站起一个女人。 高挑的个子,波浪长发,棕橘色口红,戴一副金丝眼镜,女版斯文败类既视感。 温则行脚步轻微一顿,又继续向正门走去。 那个女人来不及拿沙发上的包,踩着高跟鞋追到温则行身边。 “则行,是我。”镜片后闪起泪光,“你现在,在做什么,过得好吗?” “还不错。”温则行只说这三个字,面无表情。 在郁清欢眼里,温则行的变化很大。 从前,他顶着一张惑乱众生的脸,人却很有温度,有爱。 现在的温则行,身上带一种疏冷,还有一股谁也管不了他的邪肆劲儿。 温则行说完话,抬步就向正门走。 郁清欢赶忙去拉他手臂,“我是来盛北出差,可以和你吃顿饭吗?” 她拉温则行时,无意碰到他的背,指腹下按到一处棱起。 顺着那道棱,郁清欢又快速摸出好长一段。 还没到顶时,温则行侧了侧身,脸色更冷地提醒,“郁小姐,你有失礼貌了。” “则行,你后背受过伤吗?”郁清欢拉住他手臂问。 助理眼见温则行脸色越来越不好,忙说:“温董,再有半个小时,小姐就下班了。” 温则行不留任何话,阔步走出酒店。 郁清欢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走去前台问工作人员:“请问,刚才离开的那位男士住哪个房间?他让我送一份文件过去,房间里有人接。” “抱歉客人,”前台说,“他不住在这里。” “他来酒店,不是住的吗?”郁清欢追问。 “不是,”前台始终面带笑容,“他来视察工作,是我们酒店董事。” 郁清欢的手搭在台面上,不自觉地颤抖两瞬。 - 从酒店到故宫,温则行心情一直都不好。 他不想再见郁清欢。 上次鬼使神差找了个极像她的女人,只觉索然寡味,还没亲自动手来得舒坦,畅快。 想想自己,27岁了,数不清已经分手多少年,早该释怀了。 梅赛德斯轰鸣着声浪,连续超车,终于赶在温沁祎下班前抵达故宫。 气压说不清得低,温则行下车,去了故宫门口。 此时,洛绯绯正在送一个旅行团出门。 她脸上端着最标准的微笑,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标准,动听。 “好花,好景,好故事,就要告一段落,盛北故宫期待和大家再次灿烂相逢……” 旅行团中,一个男人恋恋不舍地回头看这位貌美的解说员。 又看她的名牌,口吻戏谑地说:“你叫洛绯绯,绯闻的绯啊,有意思。” 从小到大,洛绯绯最烦别人如此评价她的名字。 她看着长了一脸色相的男人,面上保持笑容不变。 “谢谢先生夸赞,期待您下次再来。” 男人磨蹭着不走,又读了一遍洛绯绯的名字,“洛绯绯,绯闻——” 温则行本来就心烦,现在听那人苍蝇一样磨叽,更气不打一处来。 “白粉墙头花半出,绯纱烛下水平流,也是这个‘绯’。” 念着这么美的诗,温则行表情可一点也不美,仿佛在说:“蠢货,张口闭口就知道绯闻。” 那男人猛地回头寻找声源,却撞上一张冷肆不羁的脸。 只好息了声。 温则行没看洛绯绯一眼,洛绯绯却在心里描摹了他模样,又重温了那首诗词。 是白居易的《府中夜赏》。 书画组。 温沁祎打扫好组里卫生,脱掉工作服叠好。 她刚拎起包准备下班,就被老师叫住。 “小温,抓紧时间去一张办港澳通行证。”刘老师说,“过几天随我出差。” 今天中午,博物院院长亲自叫走刘黛怡老师,说港岛有一位金融界大佬,要捐赠一幅清朝的宫廷画。 但是需要院里的人亲自去港岛取。 交代完这件事,院长特意点了温沁祎的名字,并且又着重强调一遍,让刘黛怡老师带她一起。 此时,温沁祎答得很痛快,“好的刘老师,我尽快办好。” 刘黛怡踌躇两秒,问她:“小温,你进院之前,认识我们院长吗?” 温沁祎摇头否认,“不认识,我只知道院长的名字,其他一概不知。” 哪怕院长走她对面,她都不知叫声“院长好。” 刘黛怡笑笑,“我就随口一问,打卡下班吧。” - 习惯了盛北秋天的微凉,到港岛那天,温沁祎脸色热得发粉。 哪怕换了薄裙,还是觉得热。 温沁祎和刘黛怡老师打了车,窗外,发出“叮叮”脆响的可爱叮叮车,白昼的维港,五颜六色的小渔村…… 陌生景象在眼前一一闪过。 车子直奔港岛最神秘的顶级富人区,名门望族的聚集地——石澳半岛。 第24章 说句想我,我就放人 时间已近黄昏,目光穿过山林,望山下风景,海面泛着粼粼的落日晖色,映出天空绰约的样子。 车子离开繁华后,公路两侧渐渐多了一簇簇丛林。 隔好长一段路,才会路过一处豪宅的高墙与大门。 石澳半岛的居住密度低得不能再低,隐秘性极好。 温沁祎望着窗外,透过叶隙的光深深浅浅扫过面颊。 那些房子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呢?过得很幸福吧? 她静静想着。 渐渐,视线里又出现一处依山傍海的大宅。 高高白墙上拼接了红木,无形中拉出外人仰视都不及的高度。 整个宅子的大门都是红木制成,紧紧闭合,窥不见里面一丝光景。 车子就在这红木门前停了。 刘黛怡付了司机几张港币,又叮嘱温沁祎,“小温,拿好东西,别落下了。” “好的,刘老师。” 温沁祎下车,去后备箱把自己和老师的拉杆箱都拎下来。 刘黛怡先前说过,捐画的人诚邀他们休息一夜,明早返回盛北,院长已经替他们应了下来。 老师站在门前打电话,温沁祎一手扶一个箱子等在一旁。 很快,红木门由工作人员敞开,温沁祎第一次见识到,石澳半岛豪宅里面的模样。 宅院里楼阁高高低低立了一幢幢,繁华无比,又带了些古典气息。 绿树环着繁花,环境清幽,宅邸宽敞得望不到边,随处可见统一着装的工作人员。 两人由工作人员引着,走了好远的路,穿过两排开花的树,眼前出现一座二层茶楼。 年轻的工作人员停下脚,伸手做请,“黄老先生等在里面了,二位贵客,请。” 致过谢后,温沁祎跟随老师走进茶楼。 茶香满室,屏风后走出一位老人。 他有一双精明的眼睛,此时笑意盈盈,“辛苦刘老师远道赶来。” 此时的刘黛怡,已经是国内知名的顶级文物修复专家。 她上前握住黄老递来的手,笑说:“应该的,我代表全院感谢您的慷慨捐赠。” “作为国人的一点心意而已。” 黄老目光落在刘黛怡身后的温沁祎身上,“这个年轻人长得很标致,有几分我女儿二十岁的风度。” 温沁祎上前一步,微微低头,恭恭敬敬,“谢谢黄老先生赞许。” 自己带过来的人,刘黛怡也跟着夸赞几句。 “小温年纪轻轻,已经提前完成京大本硕连读,读的是文物保护技术,国画画得也好,十级水准。” “哦?”黄老先生疑惑一声,笑得和善,“那我要考考这个年轻人了,就猜我捐赠这幅画是哪位大家之作?” 温沁祎手心一热,这要没认出来,可就丢了大脸了。 文物保护专业,国画十级……重担呐。 这时,两位工作人员走来,戴上手套,小心着将一幅画作展开。 是一幅从未面向世人的山水画,画家落款被黄老先生的扇子遮住。 刘黛怡看着细细赏画的温沁祎,心脏也跟着一紧。 一旦猜错,确实是不好看。 温沁祎面色恬淡,微风徐徐拂进茶楼,轻轻带动她鬓边的发。 这幅山水画,工笔以重彩为主,重明暗,细赏,其中融会了西洋画法,焦点透视法…… 满背垂着微卷黑发的温沁祎回头,先看看刘黛怡,又看向黄老。 她目光很坚定,开口说:“黄老先生,我猜是焦秉贞的画。” “看好了?”黄老反问一句。 温沁祎点头,眸光没有丝毫不确定的闪烁,“看好了。” 黄老扇子利落一收,“后生可畏。” 温沁祎大松一口气。 画卷被收起时,红木桌面上现出一条蛇骨串,颗颗蛇骨洁白,看长度,大约要缠男人的手腕三道。 说确切一点,是缠周廷衍的手腕三道。 温沁祎心脏紧了两拍,不过,怎会有这么巧的事? 目光还没从蛇骨串上收回,茶楼外响起脚步声。 循声望去,是一个湿淋淋的男人。 他顶着一头湿发,明晃晃的湿漉身子,全身仅有一条泳裤,外加脸上的黑茶色泳镜,很酷。 那身材劲爆性感的,周身是势不可挡的,男人的雄性风范。 偏偏,皮肤又润白,迷死人。 恍然间,温沁祎想起一个人。 十四岁那年,小叔抱她跳海时救他们的那个人。 同样戴着深色泳镜的他们,是如此相像。 同时,温沁祎还想起一个人——周廷衍。 他裸着上身的样子,她在荒岛的山洞里见过。 身材与这男人几乎无差。 那个湿漉漉的男人走进茶楼,立刻有工作人员递上浴袍。 男人接过浴袍,随意往身上一披,双臂伸进袖口,腰带松垮垮一系,又随手摘了泳镜,甩了下湿漉漉的头发。 飞起的小小水珠儿闪在阳光下,亮晶晶一颗颗。 “什么样子,”黄老手中扇子一收,面上是佯装严厉的疼爱,“阿衍,过来见客。” 温沁祎心脏猛然一跳,像是重物落地。 落地后而平静。 周廷衍好像才看见茶楼里有客人,放松的神色正了正,用粤语说:“公公,我怎么知道家里来客。” “讲普通话。”黄老纠正外孙。 经外公介绍,周廷衍先问好刘老师,又站到温沁祎面前。 她今天穿一条肩膀系带的长款连衣裙,米色底,稀稀落落点缀一朵粉花蕊,白花瓣的牡丹。 周廷衍从没见过年轻人把牡丹穿身上。 但是温沁祎这件,怎么瞧怎么好看,清雅底色,从中又点映牡丹的雍容。 也是,唯有牡丹真国色,恰衬她的天香。 周廷衍向温沁祎伸出手,“温小姐,你好,我是周廷衍。” 温沁祎面上很平静,心里又在咚咚咚…… 从上次寄思阁偶遇到现在,三个周五过去了,他们竟然偶遇在石澳半岛。 给博物院捐赠古画的金融大佬是他外公。 周廷衍还假装不认识她,温沁祎抬手去握周廷衍的手,相互贴合那一刻,她蜷起指尖在他手心画圈,又轻轻勾挠。 痒,周廷衍小臂痒得发麻,眸色霎时暗下去。 “周先生好。” 温沁祎顶着一头微微卷的长黑发,瀑布一样散在身后,人笑得端方有礼。 周廷衍瞧着她百伶百俐的模样,眼眸里尽是挠他手心的坏。 那边,黄老和刘老师已经去喝茶,一张宽大的十扇屏风将四人隔开。 挠人还不算,温沁祎靠近周廷衍肩膀,低声对他说话:“上次,周先生在寄思阁说自己最禁撩,现在,手心怎么出汗了?” 周廷衍一双似墨黑眸紧盯温沁祎,“琬琬真是大胆,没人治得了你,是么?” “你要治我?” 男人把温沁祎的手向手心里裹,看着她轻笑,却忽地一用力。 “啊……”骨头要碎,温沁祎没忍住叫了一声。 隔着屏风,“阿衍,”黄老在那边叫人,“你在那边做什么?” 周廷衍还不放温沁祎的手,好整以暇地回他外公话,“没什么,外公,温小姐鲁莽,磕到了膝盖。” 你才鲁莽,温沁祎抬脚跺了周廷衍一脚,想挣开他手心,却被他用力往怀里一带,又被男人一掌按住后腰。 “想跑?谁叫你挠我?” 温沁祎脸颊撞上周廷衍坚硬的胸膛,男人系起的腰带结硌住她薄薄裙身。 他的呼吸那么热,就洒在她头顶。 他湿发上的水珠,一滴一滴落进她发丝。 温沁祎知道急了,开始推人,“你松开,让老师看见像什么样子,我刚入职,你别害我。” 她瞧了一眼屏风,心虚得感觉它是透明的,好像那面的黄老先生和刘黛怡能看见这边紧贴的两人。 刺激,刺激过头了。 “好啊,可以松开,”周廷衍嗓音很低,低头凑近温沁祎耳朵,呼着热气说:“说句想我,我就放人。” 第25章 我也想你 温沁祎猛然抬头,一双剪水瞳睁大,对上周廷衍的俊美眉目。 同样压低自己的声音,“你强人所难,为什么要说想你?” 男人的热气烫耳,烫得温沁祎在周廷衍胸膛前别过脸去,烫得她缩了下肩膀,却听他说:“没有为什么,说了就放你走。” 周廷衍抬头,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你老师好像起了身,要过来找你呢。” 温沁祎双手一抖,抓紧周廷衍胸前浴袍,低着脸软声说:“想你。” “谁想我?”周廷衍咄咄逼人,并没有放人。 温沁祎咬咬唇,“我想你。” 周廷衍还是不放人,按在温沁祎后腰上的如炭火般灼人,一把性感嗓音又传入耳朵,“说琬琬想我。” 温沁祎心脏咚咚咚,就要咚出来。 她现在不仅怕屏风那边的人,也怕他家的工作人员忽然出现。 这豪宅里,工作人员远比主人多得多。 可温沁祎又不满周廷衍的死不放人。 她点了点脚跟,仰起头去贴周廷衍那条性感的脖颈,朝上面轻轻吹了吹,才说:“琬琬想你。” “是琬琬想你啊,周周。” 温沁祎感觉后腰上的手忽地一紧,热烫得就要把她灼伤。 腰带结硌在两人之间,已经顶得皮肉凹陷。 彼此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 两人毫无关系的情况下,说出这么暧昧的话,温沁祎没再抬头,不知道周廷衍的俊容是什么样子。 只听他松开人时,嗓音沉得不像话,似带着缱绻,“我也——想你,琬琬。” 温沁祎脚跟落地,黄老先生的话再次从屏风后传来,“阿衍,过来说话。” 周廷衍先从屏风后走出,挡住身后的温沁祎。 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云淡风轻地说:“温小姐磕了膝盖,缓了好一会儿。” 外公睿智,一眼就瞧见外孙白色拖鞋上的浅浅脚印。 “叫来医生看看?” 温沁祎故作腿有一点跛的样子,嘴里拒绝着,“不用了,黄老先生,只是有点麻而已,好多了。” 她去刘黛怡身边安分坐下来。 周廷衍坐她对面,在外公身边。 他先给刘老师和外公斟了茶,又倒好一杯递到温沁祎面前,“温小姐,喝点茶润润嗓。” 怕是说想他说累了。 温沁祎双手接过,微微低头致谢,“谢谢周先生。” 还没等她抬头,一颗水珠儿从她发顶流下,顺着额头,流到俏挺的鼻尖上,悬住。 欲掉不掉。 那副模样,不知道有多惹人发笑。 水珠儿是在屏风那边时,周廷衍湿发上落来的。 温沁祎只好单手捏杯,另一手在鼻尖上点了下,沾下了那颗水珠儿。 对面,周廷衍先是低下头,唇角就要憋笑憋得端不住时,才回过头去。 故意吩咐工作人员做事,“麻烦把我手串拿过来。” 因为转头,周廷衍脖子上拉起条条筋络,温沁祎盯着他,好想上去撕咬一口。 - 临近晚餐,温沁祎才见过周廷衍的外婆。 听说是老太太想外孙了,结果把周廷衍回来没几天,就生了一场病。 眼下刚做过手术,还在恢复期。 所以,周廷衍一直没能回盛北,只付野一人回去了。 晚餐过后,外婆精神还不错,叫周廷衍,“阿衍,扶我去弹会儿古筝吧。” 琴房就在餐厅隔壁,周廷衍去扶外婆,温声说:“婆婆,只能弹两支曲子,然后就要去休息。” 外婆慈笑着点了点头,把手搭到周廷衍手心。 周廷衍回身,目光从温沁祎脸上掠过,同刘黛怡说:“刘老师,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琴房,外婆曲儿弹得很好。” “当然。”刘黛怡笑说,“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琴房里,外婆坐下后,先戴了义甲,随后开始调音。 温沁祎在筝尾那端,静静站着。 外婆不停挪动弦钉,可是每次试音都不满意,“这人一病,音也找不准了。” 老太太明显失落,“要是绾意还在,还能帮我——” 黄老先生把手搭在老夫人肩上安抚,“好了,我这就叫人上山来调音。” “家里这么多人,没有懂琴的么?”周廷衍站在外婆身边,“等人上山来,婆婆该累了。” 黄老先生看着外孙,无声摇头。 一切都落入温沁祎的眼睛,她站在筝尾,身上披着月光与灯光,长发染了一层亮。 “我可以先试试,但是不一定能成。”她忽然开口说。 周廷衍侧过脸看温沁祎,“温小姐尽管试。” 温沁祎站到外婆身边,轻轻俯身,每微微移动一下弦钉,就空手拨弦,听音。 不会儿,外婆拿了义甲给温沁祎戴,“小温,学过几年古筝啊?” “十一岁到十四岁学过,后面没学了。”温沁祎说。 外婆看着温沁祎,缓着嗓音,连连夸赞,“真好,多才多艺的,人家养出的女儿真好,这次出来,爸妈都还放心吧?” 温沁祎喉咙一酸,拨弦的手停了停,说:“爸妈不在身边了,只有小叔,他放心我的。” 她说这话时,声音轻轻的。 像碎了的雨,落进冰冷湖泊,激起自己周身的涟漪。 “婆婆,”周廷衍轻轻拍了拍外婆的肩,立刻扯开话题,“您听温小姐试音时用的什么曲,听着动人心弦。” 外婆摸摸落在肩头的手,“阿衍,这是《山鬼》啊。” 这时,温沁祎直起身,对外婆说:“大概差不多了,您试一试?” 外婆却扶着周廷衍手臂站起了身,拉来温沁祎的手,“婆婆累了,温小姐给我弹一曲《山鬼》,可好?” 温沁祎点头,“那我试一下,可能有些忘了,不对的地方,请您纠正我。” 外婆病后没什么力气,笑着缓缓点头,“弹吧,丫头。” 温沁祎坐到古筝前,指尖触上琴弦。 一曲如泣如诉的《山鬼》就此开始。 弦上,指尖时急时缓跳动,光下,娇软的身体随着拨弦而柔柔律动,背后的长发有一缕移到右肩上,不停扫刮横在那的白色疤痕。 那疤痕不短,几乎横了她整个右肩。 周廷衍听着古筝曲儿,不知因曲儿,还是因人,心里说不清的隐隐作痛。 一曲儿没到五分钟,曲散后,温沁祎回了黄家给安排的房间。 她刚拿出手机准备充电,微信里有人加她,附加文字就一个字:周。 周? 这时,温沁祎忽然意识到,这是上次加她,问她“撩么”,被她骂“滚!”和“死!”的那个人。 仔细看,对方头像是一张白底黑图的蛇图腾。 蛇身盘成圆形,盘了好多圈,蛇头立起,出现在中心,目光炯炯有神,没张嘴,毒信却吐在外面。 立出一副不可侵犯的威严。 当时温沁祎还以为,是什么复杂的八卦图,现在细看才知是蛇。 这人是周廷衍??? 温沁祎问他:周什么? 周廷衍站在小别墅下面,清冷的光落在他身上,颀长身姿披了层凉凉的孤寂。 他单手插兜,抬头看向温沁祎房间亮起的暖光灯。 轻轻勾唇回过去:你说周什么,你今天叫我什么? 她叫他:周周。 房间里,温沁祎点了同意,还真是周廷衍,她破口大骂的是周廷衍…… 周廷衍很快发过来:有事,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温沁祎:你要进哪去? 周廷衍:能进哪?你房间。 温沁祎:我出去。 周廷衍:我等你。 第26章 握颈 周廷衍与温沁祎肩并肩,一起往户外客厅那边走。 石板路两侧种满了茂密的绿植,高低起伏,风一来,卷起一阵馥郁。 “找我什么事?”温沁祎微微仰着头问周廷衍,“而且,你怎么知道的我微信?” 月色与灯光柔和在一起,周廷衍高高的,侧脸与肩膀落了一层朦胧的光。 他说:“那不重要,一个微信号我都弄不到,说不过去。” “至于找你什么事,你白天不是说想我,想了就要见面,对么?” 温沁祎再次想起屏风后的一幕,紧张,刺激,把脸颊烘得燥热。 “是你逼我说想你的。”她带着一点气说。 周廷衍低低笑了下,“那好,我问你,一直没去给你送项链,你有没有想过我?” 温沁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快走两步,追到周廷衍前面,转过身来,一边倒着走,一边问他话。 “周廷衍,你没去还项链的日子,”温沁祎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偏着头,眼里闪着星子一样的光看他,“不会一直在想我吧?” 周廷衍垂眸,看着慢慢倒退的人不说话。 她歪着头看他时,长发垂到一侧,发梢与裙摆一起在夜风中微微颤拂。 半岛夜色,不及人间琬琬。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有没有想过我?”周廷衍望着倒退的人说。 “不要,”温沁祎看着周廷衍轻笑,“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温沁祎当然不知道户外客厅有多远,还在倒退,静等周廷衍如何回答。 矜冷倨傲的男人忽地弯唇一笑,嘴角勾了些坏意。 周廷衍的掌心已经托到温沁祎脑后。 “嘭!”她垫着周廷衍的手,撞到了户外客厅的透明幕墙上。 还来不及想丢脸的事,高大的男人已经逼来,贴近。 “好傻。”周廷衍果然笑她。 “好损。”温沁祎反口斥他。 温沁祎整个人贴在幕墙上,冰冰凉凉,身前,周廷衍的身体好温热,她薄薄的身子被夹在中间。 暧昧氛围越烘越热。 周廷衍护在温沁祎脑后的手撤下来,落到她右肩。 指腹在那道陈年伤疤上反复摩挲。 “不许摸我,”温沁祎撩起视线,同时抬手勾上周廷衍的脖子,指尖勾了勾,“否则,我也对你动手动脚。” 周廷衍侧了侧脸,躲开那只作乱的手,捉住扣进自己手心。 他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正经,“温沁祎,你九年前是不是落过海?” 温沁祎心跳加快,心口的牡丹花开始大肆起落。 她抬起手,去遮周廷衍的眉眼,单看他的英挺鼻梁,性感嘴唇,还有线条冷硬的下颌。 这样看,不就是记忆中那张模糊的俊颜。 温沁祎落下手,重新看周廷衍双目,“周廷衍,你九年前是不是在海上救过一男一女?” “嗯,救过。”周廷衍温声说着,手心将她的伤疤覆住。 像是不忍心看。 “你当时流了我一身血,靠岸时还半死不活看我一眼,黑发,白脸,红血,恶心得我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谁能想到周廷衍冒出这么一段话。 “好巧啊,”温沁祎一副气人模样,“不止九年前我恶心你,今天,我还从盛北追到港岛你姥姥家,继续唤起记忆恶心你。” 周廷衍淡淡反问一句,“你真觉得巧么?” 世上哪有那么多好巧的事,巧到从盛北到港岛,又在石澳半岛相遇。 是心里莫名发痒,想见一个人。 越见不到,就越想到。 然后就煽动外公捐画,名其名曰:行善积福。 又通过关系,叫温沁祎不受惊扰,理所应当地进到自己家门。 他早饭没吃好,午饭没吃饱,在泳池泡了一下午,她终于来了。 这时,温沁祎忽然注意到,周廷衍侧颈上有一小颗暧昧的草莓印。 这东西她见多了。 林惜凝十八岁生日那天,两人在电脑上发qq视频,惜凝脖子上就有两颗。 当时温沁祎还问林惜凝脖子怎么受伤了,对方支支吾吾,最后说了句以后你就知道了。 温沁祎那时哪知道,是沈从珘的手笔。 还有大学时,一个快活的周末过去,总有人挂着草莓回来。 温沁祎用力推开周廷衍,“你脖子,好明显,还跟我站这么近。” 周廷衍知道她说什么,见人已经抱着臂背过身去,直接解释: “在医院照顾外婆,有蚊子盯上来,结果,伤蚊伤己,仅此而已。” 没人会拿家人健康说谎吧,温沁祎背对周廷衍,声音不大,“我还以为——” 以为你私生活香艳得很,温沁祎把后半句自动消音了。 周廷衍盯着她背影笑,“以为是什么?” 温沁祎眼睛一转,吐出两个字:“尸斑。” 尸斑,嘴真毒。 周廷衍向前,靠近温沁祎的背,“嘴这么毒,像蜂针一样,但是蜂会酿蜜,嘴是甜的,那么,你的呢?” 蓦然间,温沁祎小腹一热。 她低头,周廷衍的手掌已经覆上来,腰太细,男人修长润白的手几乎横住她整个腰身。 “你干嘛?”温沁祎将将回头,脖颈上也倏然一热。 周廷衍单手握住温沁祎脖子,食指紧贴她脸颊,稍微用力就迫使她回了头。 男人身上的味道危险又迷人,说话时热气中裹挟着淡香。 “我能干嘛,”周廷衍在身后俯身凑近,“吻桃,尝尝桃子甜不甜。” 温沁祎没再说出一个字,周廷衍的唇已经贴上来。 生涩的,温暖的,淡香的,软濡的,强势的…… 所有杂糅到一起。 谁都来不及想,这个吻从何而来,为什么就突然闯进彼此的领地,占据对方的呼吸。 仅仅是周廷衍一手横她薄瘦小腹,另一手覆她雪白颈子,温沁祎整个人就被固在他身上。 她回着头,仰着颈。 似落进他的深蓝大海,一会儿沉溺地喘不上气,一忽儿浮出水面。 周廷衍的吻绵长,渐深。 雪色脖颈上,那只养尊处优的男人的手,加了些微的力。 温沁祎终于脚步不稳,手撑到了玻璃幕墙上。 她又轻轻嘤咛了声,“我……我快来那个了。” “嗯……”周廷衍嗓音哑得不像话,“我又没想对你做别的。” “不是做不做别的,”温沁祎倒吸一口凉气,“快来之前,你这样,好痛……” 周廷衍把温沁祎转过来,抱进怀里,揉着发顶安抚,“好了,不碰了。” “你为什么力气那么大?”温沁祎早就想问这个问题。 周廷衍抚着她缎带一样的长发,说:“可能是从小练格斗,力量感比较足,但是刚才,我已经收着了。” 温沁祎声音放小,“那谁跟你好,可有的受了。” “什么意思?”周廷衍在头顶哑着嗓音问,“什么要受我?” 温沁祎不再回答,周廷衍捏起她下巴,抬高,再次吻下来。 港岛十月的夜风很温柔,他很体贴,她也不扭捏。 然而,周近戎和陈韵聆抵死纠缠的肮脏姿态将这一切打破。 那一幕,刀尖一样,骤然刻进周廷衍脑海,剧烈的痛。 周廷衍的心理障碍被激起。 男人浑身沸腾起的热浪忽然沉入冰川,一瞬间,浮冰炸裂,热浪结霜,周廷衍在这极寒与极热中备受煎熬,痛得要死。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松开流连在温沁祎脖颈上的手,撤离她桃香的唇。 周廷衍稳着就要踉跄的脚步,走进室外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他双肘撑住膝盖,单手捏着额头,手掌下是渗出的汗珠儿。 温沁祎不知所以地追过来,蹲在地毯上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对不起,琬琬。”他嗓音又沉,又痛,“你先回去休息。” 温沁祎记得,上次陈韵聆故意刺激周廷衍,他就是这样。 看起来很痛。 “不用对不起,周周。” 温沁祎起身坐到周廷衍身边,双手环住他的腰,静静抱着。 好久,周廷衍抬起头,剥开腰腹上环着的手,整个人靠近暄软沙发,半躺半靠。 这里没开灯,只借着外面的路灯,半明半暗。 周廷衍闭着双眼说话,“温沁祎,对不起,我大概不喜欢这种感觉,以后,不惹你了。” 今天只是亲亲,摸摸,他就到如此地步,这样,如何好好对她? 男人手臂横到额头上,“我对你,是一种冒犯,会给你赔偿。” 忽如其来的吻,然后躲开,再说不喜欢。 可温沁祎明明感受到了,两个人贴那么近,后面,正面都那么近,她怎么感受不到他惊人的渴望。 所以,周廷衍不是不喜欢这种感觉,是不喜欢她。 现在的温沁祎还不知道,后来,她第二次去苏湄岛,周廷衍的心理障碍同样突然来袭。 【注:男主有心理障碍才导致身体剧痛,亲爱的审核,不要看到痛就提示涉性,好不好?】 九岁时撞破的脏事如恶魔的化身,将周廷衍用力撕扯,疼得他大汗淋漓。 就像骨肉全部碎裂,鲜血都要流得干涸。 生生阻止他去亲近温沁祎。 但是,抽丝剥茧的剧痛过后,意志撞碎鬼魅,周廷衍换来了崭新的自己。 以后,他就很少痛了。 他从年少的创疤沼泽里脱身而出。 可现在,周廷衍心情糟糕得很,身上余痛未全消。 他沉着嗓音赶温沁祎离开,“你的项链还在定制中,等我回盛北还你。” 温沁祎落在沙发上的手紧了紧,问他:“我们刚才算什么?” “算我一时兴起。”周廷衍回答她。 温沁祎转过身,回头看周廷衍,“所以,是你一时兴起,是我不自爱,恰好落进你忽来的兴味里,对吗?” “对。”周廷衍又恢复满身高不可攀的矜冷,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温沁祎像落进一场旖旎大梦,才清醒过来。 “你们有钱有权的人,坐拥普通人三生三世都挣不来的财富与荣耀,在你们眼里,没什么不能轻易得到,也没什么值得珍惜,因为总会旧去新来,是这样吗?” 剧痛后,周廷衍开始昏昏欲睡,“是这样。”他懒沉沉地说。 “那我该谢谢你呢,要的是我初吻,不是初、夜。” 温沁祎抬起手臂,对着周廷衍大腿用力一砸,“对不起哦,是我一时兴起。” 砸完,转身就离开了室外客厅。 夜风暖暖的,温沁祎却想抱紧双臂。 是啊,经历过一夜骤变与众叛亲离,身边只剩一个温则行,她还如此天真。 天真到相信忽来的爱情。 蠢,蠢不可恕。 她是怎么考上京大的? 哦,是下晚自习后,温则行给她加补两个小时课的成果。 小叔要知道今晚她做了什么,怕不是要气死。 现在,嘴唇还麻着,牡丹花下的雪肤有丝丝痛。 温沁祎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迷路了,这里绿化率太高,高高低低的树木,一丛丛花园,完全辨不清方向。 来时有周廷衍引着,现在,一走神就走错了。 白天随处可见的工作人员,现在一个也抓不到。 温沁祎试着往回走,刚一转身,一道高大清冷的身影落入眼眸。 他身后最高的那棵树上,悬着一轮银色满月,月光将他身姿描摹。 “一出门就走错了,中间又错一次,再往前走,是我的住处,你要去么?” 周廷衍咬着烟,哑哑地问。 第27章 谁也不能动我的药 月光将周廷衍描摹得虚幻,仿佛不久前发生的背后掐脖吻,还有正面拥吻都是一场梦。 “我去你住处做什么?”温沁祎心里始终憋一股气,“爱?” 周廷衍把她的话连起来想了一下,低头熄了烟,心里五味杂陈,“做不了。”他低沉地说。 这辈子就没有女人能松了他腰带。 周廷衍想起曾经在祖祠中和周近戎争执得激烈,因为母亲的自缢离世,因为陈韵聆,也因为突然出现的私生子周廷琛。 跪在黄绾意的遗像前,十八岁的周廷衍简直疯了。 站起来个子比他爸还高,孝服用作格斗服,几拳挥出去,把周近戎脸颊砸得青紫,口鼻窜血。 周廷衍还起毒誓:这辈子不婚不恋,若娶妻生子,就不得好死。 当时把周近戎气得要昏厥过去,几度站不稳。 丧期一过,周廷衍就把黄绾意的“小盒子”抱去了寄思阁。 现在想起这些,除了对黄绾意酸痛的想念,周廷衍还觉得可笑。 最毒的不是誓,是意外闯进年少心灵——肮脏的肢体纠缠。 温沁祎看不清周廷衍沉默时的表情,先抬起脚步继续找回去的路。 擦肩而过时,她说:“我不要你的赔偿,项链也不要,我小叔早给我买好了。” “别乱走了,好么?”周廷衍转身,拉住她胳膊,嗓音里说不清的疲倦,“我送你回去。” 宅子里的这一片,周廷衍小时候总能跑丢,岔路太多。 周廷衍的手总是很温热,此刻握在温沁祎手臂上,凉如寒冰。 回想从苏湄岛到今晚接吻前的种种,温沁祎没法说周廷衍坏。 她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月光下俊得不太真实的脸,轻轻问:“周廷衍,你真就那么混蛋么?” 一时兴起就拉她接个吻。 可是他的吻,开始时明明就和自己一样,很生涩,一点也不游刃。 第二次,才渐入佳境。 他是混蛋么? 就着夜风里隐隐的白桃淡香,周廷衍确定地“嗯”了声。 “温沁祎,你长得有多好,自己不知道么?就算自己不知道,从小到大就没人告诉过你么?” 从小到大,对于外貌的赞美,温沁祎早就听腻了。 所以,周廷衍和那些垂着涎,大把大把送花的男人没什么不同。 只是他有一张顶级神颜,迷惑了她贪色的眼睛。 温沁祎拨开周廷衍的拉扯,踮起脚,一双雪白细腻的手倏地触摸上男人的脸颊。 轻抚。 那双含水双眸流连着周廷衍的寸寸好看,缓缓说:“周廷衍,你长得有罪。” 周廷衍身体里的疼痛还是没完全散,他低头看她,“那么,你也有罪。” 温沁祎笑了下,“是么?” 桃子的浅香忽然凑近,温沁祎主动吻上周廷衍的唇,然而下一秒,洁白牙齿咬下去。 疼痛顺着唇角向外扩散,周廷衍皱起眉头,但是没躲。 反而降低了身体高度,配合她。 少许,温沁祎睁眼,看着紧缩眉头,闭着双目的男人,又松了口。 她贴着他的唇,轻声说:“周廷衍,别人家精心养大的桃,不是你想尝,就随便尝一口的,有的桃,会咬人。” 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周廷衍深吸一口气,身上未消的余痛竟然全部消失了。 他握住温沁祎的肩膀,继续低头,两人的鼻尖就要碰到一起。 他低声问她:“解气了?” 周廷衍又要说什么,一声“阿衍?”从树丛里传出。 是外公寻人的声音,“阿衍?” 温沁祎想藏起来,周廷衍握了握她手腕,“来不及了,外公不可能刚刚才到。” “外公,我在。” 周廷衍脚步淡定,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黄老先生也在路口出现。 “叫人寻你半天了,我不放心出来看看。” 外公的目光擦过周廷衍肩膀,看他身后的人,“小温也没休息?” 不等温沁祎回话,周廷衍先说:“外公,温小姐迷路了,我先送她回去,然后过去找您。” 外公在暗色中无声点点头。 …… 主宅大厅。 周廷衍再见外公时,工作人员端来助眠的清汤,退出去。 老人家沉默一会儿才开口。 “阿衍,外公知道你在芥蒂什么,所以这么多年也没谈个女朋友。” 周廷衍坐在一旁的交椅里,手中拨弄着颗颗蛇骨,似是思考地听着。 “上一辈的事,无论最后发展成什么样,得到什么样的结果,都与你无关。” “人呐,世代都是那样繁衍相传的,男女之间的事,不违背伦理道德,就不是邪恶,也不是罪过。” 周廷衍沉默不语,指尖拨过蛇骨的速度快了些。 现在,还真不想谈这些。 他靠着椅背,微微低头,眉头蹙着,下唇印了一小处红印。 港岛的金融界大佬,黄老先生有多睿智。 他继续说:“阿衍,我和你婆婆年纪越来越大,我们家,金钱,权势,什么都不缺,也不需要外力维护,周家那边,陈韵聆,能留她活口到现在,全凭绾意的一封遗书。” 外公眉目冷下去,“不然,早就叫她销声匿迹。” 周廷衍眉目沉下,到现在才开口: “我妈陪着在盛北打下的江山,现在百分之七十都在我手里,没转让股权的公司,股东里遍布了我的人。” 周廷衍已经暗中把周近戎架空,陈韵聆手里只有她自己的会所生意。 这就是周廷衍不留美国,不来港岛,偏回盛北的原因。 周廷衍耐心地点了只雪茄,“还有陈家,我总会让他们黑路走到头。”他补充道。 黄老先生缓缓点头。 周廷衍积攒人脉甚广,做事沉稳缜密,更有超出年龄的,运筹帷幄的能力。 “所以阿衍,我和你婆婆知道,你不爱回周家,我们的意思是,将来你娶妻,家境方面,我们可以放宽要求,至于样貌学识,你喜欢就好。” 听到这,周廷衍掌心的蛇骨转速越来越缓。 接下来才是重点。 外公端起助眠清汤喝了口,又说: “但是,我们只有一点,阿衍,找个家庭美满的,等我和你外婆走后,你除了自己的小家,还有个长辈疼爱的大家,家庭破碎一些的,就算了,她若不满意——” 外公绕了一大圈,最终要表达的果然在这。 蛇骨串被周廷衍收到腕上,他掀起幽深的双眸,满身竖起警惕,立即截断外公的话。 “公公,不管她出自什么家庭,您都不能动她,不然,我真变脸。” “阿衍,你口中的她是谁?”外公故意发问。 周廷衍半黑着脸,“您不是早就知道了。” 黄老先生盯着外孙瞳中翻涌起波澜,随后笑了笑,反问道: “这就急了?一幅价值连城的画,换温小姐来家里一趟,也值。” 外公视线落到快凉了清汤上,意味深长地问:“汤怎么不喝,嘴疼?” “外公——”这一声,很无奈,“您全当没看见,行不行?” 周廷衍舌尖略过被温沁祎咬的地方,丝丝的疼。 不禁想起她甜软的唇,灵巧的舌,心跳快了两拍。 也不知她看见外公怕了没有,现在睡不睡得着。 “外公,她就像我的药,谁也不能动我的药。” 周廷衍掀眸与黄老先生对视,态度很坚决。 “好了,”外公面色彻底缓和下来,“你婆婆说了,如果你非要温小姐,那我们就认下这个外孙媳妇,不看她家庭出身。” 温沁祎弹一曲《山鬼》,老太太心就软了。 可能是上了年纪,再加上大病初愈。 最重要的,他们看得清,周廷衍九岁以后,脸上就很少有笑意。 变成一个很清酷,很冷傲的男孩子。 每次随黄绾意回港岛住一阵子,就能好些。 所以,情爱这些,随他好了。 “外公,您何必绕这么大圈子,”周廷衍吸着雪茄,“不过,我和温小姐,算是刚认识,现在看不见以后。” 第28章 乖乖的,不许叫 周廷衍和外公说完话时,助眠清汤已经凉了。 他勾手叫了候在门外的员工,冷眸从汤盅前掠过,“汤凉了,麻烦帮我热好装进保温盒,我带走喝。” 温沁祎刚回房间,温则行的视频打来。 他在屏幕上解腕表,松领带,一看就是刚到家,“琬琬,怎么样?港岛好不好?” 温沁祎在梳妆台前坐下,“当然好,有吃,有喝,有美景。” 还有帅男人接吻,她自嘲了下。 温则行摘了袖扣,又开始解衬衫扣子,看着屏幕上红扑扑的脸问:“脸这么红,豪宅里没空调?” “哦,我忘开了。”温沁祎哪敢说那夜风中的一段缠吻。 温则行衬衫扣子解了一半,把屏幕扣了过去,“明天回来是吧?” “嗯,明天一早就出发。” 对面,小叔的手机不知道放在了哪,屏幕忽然亮起,温则行的背影一晃而过。 他正往脏衣篓里丢衬衫,黑西裤往上,是黑色的持刀关公。 屏幕很快恢复成黑色,很明显,小叔手机掉了。 “温则行!”温沁祎提了点嗓门,“不聊了,你去洗澡, 明天见。” “又没大没小直呼我全名。”温则行在对面没好气地接话,“出行信息别忘了发我。” …… 温沁祎洗了澡,头上戴了大黑蜘蛛发箍,再在脸上涂满海藻泥面膜。 床尾,她整个人向后仰,跌进软软床榻。 睁眼,闭眼,反反复复都是周廷衍。 他究竟是好,还是坏? 他若好,为什么亲完,摸完就跑? 他若坏,她咬他,他为什么不躲? 而且,九年前,他还跳进海里救过她和小叔的命,这样的人,会坏吗? 温沁祎打开微信,置顶的是温则行的黑关公,往下是林惜凝。 再下面是周廷衍的蛇图腾。 “叩叩叩……”外面的敲门声传进卧室。 温沁祎从床上轻飘一跃,踩着拖鞋去开了门。 “温小姐,你这是要成精?” 周廷衍承认,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给他开门的人,满脸黑泥,独留双目和嘴唇。 头上顶一只大黑蜘蛛,支棱着八条大黑腿,张牙舞爪。 就这么冒然闯进他眼睛。 周廷衍手里提着保温盒,穿一身烟蓝色家居服,料子光滑垂顺,松松地罩着里面的性感身躯。 温沁祎一见敲门人是周廷衍,心里嘀咕一句:刚惹了她,又找上门来。 她抱起双臂,抬头问:“我就是妖精,大王是来抓我的吗?” 这时,斜对面房间响起开门的解锁声,那里住着刘黛怡老师。 温沁祎心一惊,一把抓起对面男人的衣襟,把人扯进了房间。 门瞬间关上。 温沁祎松开周廷衍,“你先进来躲一会儿,我怕万一老师出来看见我们,影响我风评。” “这是你家还是我家?我在自己家东躲西藏,说得过去么?”周廷衍高高个子,立在温沁祎身前质问。 外公外婆早就把这套豪宅过户给了周廷衍,也算是他自己家。 温沁祎眨眨眼,口出狂言:“你就当这是我家好了。” 周廷衍把保温盒放在茶几上,“蛮不讲理,颠倒黑白。” “叩叩叩……”敲门声再次响起。 “完了,刘老师果然来了。”温沁祎拽住周廷衍的衣襟就要往卧室里藏。 刘黛怡总不能进她卧室。 但是周廷衍岿然不动,冷脸问温沁祎:“我好心给你送汤,你把我藏来藏去?” 周廷衍从没如此苟且过,走到哪不是正大光明,睥睨万物。 “小温,你睡了吗?”刘黛怡在门外问话。 温沁祎顶着藻泥脸,头上的黑蜘蛛腿颤颤巍巍,她仰面看周廷衍,“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瞧你这张脸,我是真不想帮。”周廷衍说得很无情,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接而他又低头,温着嗓音低语:“让我抱一下,我就勉为其难,尽尽地主之谊,嗯?” 敲门声还在响,刘黛怡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周廷衍的嗓音好像自带催\/情效果,温沁祎耳朵隐隐发热。 她上前一步,双臂缠上周廷衍劲窄又坚硬的腰身,软软贴近他胸膛,抱着他,撒娇一样,“周周,抱我。” 周廷衍单手揽了下温沁祎后腰,也就他一掌之长,又细又柔。 九年,她最终活下来了,长高了,重新站在他面前了。 周廷衍松开手,不悦地说:“我最多藏半小时,多一秒钟都不行。” 说完,男人主动向卧室走去。 “刘老师,等我一下,我在涂面膜,洗了手就给您开门。” 温沁祎一边冲门口喊,一边双手推周廷衍的背,加快他速度。 刘黛怡进门,“小温,我们的航班临时取消了,得换成更早的一班,你帮我一起弄下……” 待刘黛怡走后,温沁祎终于放松下来。 忽然觉得好饿。 茶几上,周廷衍拎来的汤还安安静静放在那。 温沁祎走过去打开,淡淡的清香,闻起来让人平心静气。 她喝了一勺,丝丝清甜的回味。 不多时候,温沁祎喝完汤,清了面膜,去敲卧室的门,结果里面没人应。 “周廷衍,我进去了?” 里面依然静悄,没有回应。 温沁祎推门进去,却没看见周廷衍的身影。 再一看,床上多了个男人,周廷衍躺那睡着了。 纯色被子拉到胸膛下方,家居服领口敞了点,露出些许胸肌的轮廓。 他睡着时,脸上的倨傲与矜冷褪去大半,温和好多。 温沁祎走到床边,俯身叫人:“周廷衍,你醒醒,刘老师走了。” 男人睡得沉静,呼吸匀称,手机毫无防备地扔在枕边。 温沁祎看他清爽的头发散在眉间,看他睡着的模样,碰了碰他肩膀,“周廷衍,醒醒啊。” 自己也好想睡觉,今天起大早赶去机场,一天下来好乏。 而且,喝了汤,人更困了。 温沁祎懒洋洋拉了拉周廷衍手臂,“周周,你起来,我好困啊,你再不起来我揍你了。” “我生气起来连我小叔都揍,别说是你了。” 在户外客厅,周廷衍全身痛过之后,就已经昏昏欲睡。 和外公说过话,又借着送汤,来温沁祎这看一眼,现在睡得香沉。 奈何温沁祎怎么叫,周廷衍只向里翻了个身,裹着被子继续睡。 后来,也不知几点,半梦半醒的,他闻到阵阵白桃香。 这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见床边睡着的人。 温沁祎被子也没盖,抱着自己肩膀,侧身睡着,呼吸很清浅。 周廷衍想也没想,单手把人捞过来,直接塞进了被子里,双臂裹紧。 温沁祎被空调吹得好凉,贴上周廷衍暖热的身体,好舒服,睡梦里还满意地哼哼两声。 娇娇弱弱的,一点不像她打人,咬人时的厉害。 得了温暖,温沁祎贪心地周廷衍怀里钻,脸颊惬意地蹭蹭他胸肌,哼哼~ 周廷衍手指马上按住她唇畔,嗓音困倦而低哑,“乖乖的,不许叫。” 他抬起头,喉结滚了滚,手臂伸到温沁祎颈下,让她枕好。 夜好静,只剩两人的呼吸。 第29章 心动清晨 清早五点,遮光窗帘挡了晨曦,卧室里只透进蒙蒙微光。 床上,两个人相拥而眠。 温沁祎抱着周廷衍的腰,双脚塞在他小腿中间取暖。 周廷衍一手勾着她肩,一手揽着她背。 温沁祎定的闹钟嗡嗡响起,“要命啊。”她嘟囔了声,闭着眼睛开始摸手机。 左按一下,右摸一下,隐约感觉不对劲,温热,坚硬,不平。 睁眼,周廷衍模糊的俊脸映进眼帘,又睡一起去了。 淡定,淡定,他们什么也没做,就是很单纯地挨一起睡着了,而已。 荒岛上不也睡他身上一次么。 “你在我身上找什么?”周廷衍被摸醒,说话声尽是清早的朦胧,慵懒。 “找手机啊,你没听见闹钟么。”温沁祎刚醒来,说话有些鼻音,还懒懒的。 她撑起身体,罩在周廷衍上方,左右看,“我觉得手机就在你身下。” 温沁祎说话时,是那么淡然,就像寻常夫妻刚刚醒来的一个早晨。 她满床找手机,把身边的男人吵醒。 温暖而平凡。 没有尖叫,没有大喊,没有怀疑谁睡了谁,又是谁居心叵测。 越是这样恬淡,就着室内朦胧的微光,周廷衍越是觉得心跳发紧,不可控地敲打着胸腔。 他甚至希望夜晚能无限拉长,不要这么快结束。 温沁祎去推周廷衍的肩膀,随口叫人:“周周,你往那边点,手机好像就在你枕头下面呢。” 她在他上方,发梢柔柔扫过周廷衍的脸颊,脖颈。 细弱的痒,春风拂柳般温柔。 温沁祎刚摸到手机的边角,后颈倏然一紧,并被向下带。 周廷衍单手握着她颈子,不给商量就将人按了下去。 他仰颈吻来,清早的浅浅胡茬蹭得温沁祎下巴发疼,发痒。 “你又一时兴起——”温沁祎想说话说不出,周廷衍睡醒一觉,唇齿间还是一样清冽,馨香。 闹钟在枕下倒计时,每隔两分钟就开始嗡嗡作响,他吻得急。 像火苗烧燎干燥的柴火,激起噼里啪啦的火花。 闹钟响到自动放弃。 终于,温沁祎喘着不稳的气息,抓着周廷衍肩膀坐起身。 心脏的“咚咚咚”,让人说话都颤音,“周廷衍,这算我们的一场艳遇么?” “不算。”周廷衍躺在下面,双眸暗深而迷蒙,“我从不玩艳遇,不玩感情,也不玩女人。” 这个时候,刘黛怡打来电话。 温沁祎深呼吸几次,清了清嗓子,“刘老师。” “醒了啊小温,我怕你们年轻人贪睡,再误了机。” 温沁祎跪在床上,看着躺在一旁的周廷衍,刘黛怡说“你们”,莫名就有种被识破的心虚。 “放心吧刘老师,二十分钟后,准时出门。” 温沁祎挂了电话就往浴室怕跑,丢给周廷衍一句,“都怪你,化妆都要来不及了。” “好,怪我,怪我。”周廷衍从床上起身,身上又有些隐隐作痛。 头,四肢,五脏六腑,还有那,哪哪都不舒服。 就像两种力量在身体里猛烈相冲。 一种力量说:我想要,想要她。另一种说:你不能,否则就叫你疼得粉身碎骨。 “我开车送你们去机场。”周廷衍长腿一垂,下了床。 “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昨晚睡在我这吗?而且,你外公给我们安排车了。” 说完话,温沁祎关上了浴室门。 再出来时,她换了一件挂脖款连衣裙,豆沙粉色,露出雪白漂亮的肩膀。 像一朵港岛十月里盛开的花。 长长黑发没做特殊打理,柔顺的直,黑亮黑亮地散了满背,在那抹纤腰后摇曳。 妆应该也化了,很淡。 轻点桃花粉的淡雅,醉人。 周廷衍提前把温沁祎的行李箱提到门口,手机也帮她拿了。 温沁祎刚接过来,周廷衍又轻轻握住她脖颈,迅速低头在人唇畔覆上一吻。 他说了句她没听懂的话,“再等等我,琬琬。” 刘黛怡的敲门声应时响起,“小温,好了吗?得出发了。” “好了,刘老师,这就出去。” 温沁祎看着周廷衍,抬手摸了下他的侧脸,推门,关门,离开。 她上车给林惜凝发微信:惜凝,周廷衍在高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惜凝:高傲学霸,冷酷校草,不早恋,不理女生,好像女生有毒似的。 - 一周后,临近十月底的盛北又凉了些。 路边的银杏叶子微微泛了黄,枫叶发了粉,秋天开始染上颜色。 盛北机场,一架从港岛飞回的私人机落地,身着制服的机场工作人员已经提前等候。 随着机舱大敞,舷梯展开落地,周廷衍英俊挺拔的身姿显现。 他身穿白衬衫,黑西裤,披一件得体挺括的浓咖色风衣。 盛北湛蓝的高空下,男人从舷梯一步步走下,周身散着高门大户出来的持稳矜贵。 有女性工作人员低着头,偷瞄周廷衍一眼,耳根立刻泛起红粉。 这时,一身黑西装的付野迎过来,“老板,车在那边。” 周廷衍微微点头,同时也对机场的工作人员颔首致谢。 虽然周廷衍一句话也没说,风却吹来他身上浅淡的香气,那个偷瞄他的人,耳根更红了。 回公司的路上,周廷衍靠在后排白色真皮座椅里,手中不停拨动平板屏幕。 付野点开音乐,舒缓的曲子萦绕而来。 “换古筝曲儿,”周廷衍不抬头地说,“《山鬼》,单曲循环。” 付野不解,老板什么时候迷上古筝了,去港岛之前,他可从来不听,提都没提过。 心里嘀咕,手却很快。 如歌如泣的古筝曲儿弹奏出来,丝丝扯人心弦,牵人愁肠。 月光下,温沁祎说她父母都不在身边了,还剩一个小叔。 周廷衍很清晰地记得她说这话时,声音有多轻,仿若再重一点,都要震碎她摇摇滴血的心。 处理完工作,周廷衍落了车窗,点了支雪茄。 少顷,烟雾在男人唇间传出甜木香气。 “付野,”周廷衍在后面问:“你有没有令你想起或者看到,就产生强烈生理不适的事或物?” 付野想都不用想,立刻回答老板: “有,蛇,我一看到蛇就感觉浑身冒寒气,腿脚发麻,骨节好像都疼。” 周廷衍实在没想到,人高马大的付野会怕蛇。 男人修长润白的手指夹着粗粗的茄身,慢条斯理地吸。 蛇骨串就在薄雾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身边人,付野见它见得最多。 而且。周廷衍的微信头像是蛇图腾,乍看一眼,是条很悍戾,很有威严的蛇王。 周廷衍又想起,偶尔外出碰到爬宠,他拎起蛇就往手臂上一放,蛇身在皮肤上爬行,弯绕。 冰冰凉凉的安静,舒服死了。 这些都是当着付野的面,他如何做到面不改色? 周廷衍又发声问付野,“这么说,你跟在我身边,很难受。” “开始时确实很难受,”付野说,“但是现在好了。” 薄薄白雾里,周廷衍的英俊眉眼一掀,“怎么好的?” 老板话语里明显多了几分兴致。 付野在前面答:“冲击疗法,我后来干脆养了一条蛇。” “这个疗法大概意思是,直接使自己处于恐惧和排斥的事物中,越难受越要接触,最后达到物极必反,彻底摆脱的功效。” “其实,这是一种心理治疗。”付野又补了一句。 后面,周廷衍点了点头,缓缓道:“哪天把你的蛇带来,我玩玩儿。” “送您都行。”付野问,“老板,您是受什么事物影响么?具体反应什么样?” “不方便说。”周廷衍鲜有耐心地答。 心情好像开阔了很多。 第30章 坐我的车 车上,周廷衍拿出手机,翻出温沁祎的微信头像看。 是赵之谦的牡丹图,如果不认识,还以为温沁祎起码得五十岁起步的年龄。 周廷衍想给她发什么,又不知发什么。 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很微妙。 说不清,道不明。 想来想去,周廷衍举起手机,对着天空拍了张照片,蓝天白云中,一架深灰色迷彩歼击机冲入云霄。 温沁祎收到照片时,手里正在回复他:做什么? “小温,去烧一壶开水,修画用。”书画组的李老师喊她。 温沁祎手一抖,放下手机,起身,“马上就好,李老师。” 等她烧完水回来,手机屏幕还亮着,她看了一眼,那一刻,心里千军万马一起咆哮:死!!! 温沁祎给周廷衍回的什么? 她回的是:做么?“什”字直接丢了。 那个大黑蛇图腾还给她回复了:不做…… 温沁祎赶快解释:我丢字了,我要发“做什么?”,是问你给我发个天空照片做什么? 然后,周廷衍不理她了,再没有任何回复。 温沁祎反倒生出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 终于临近下班,刘黛怡老师从外面回来,她拍了拍手,大家都停了手里的活儿。 “今晚院长请吃饭,除了各组的人,还有一位,就是去年,我们工作的院子翻新重建,以个人名义提供了两千万资金支持的人。” “所以,大家见到那位要恭敬有礼些。” 刘黛怡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向温沁祎。 “小温,我们院里不崇尚酒文化,但今晚有贵客,怎么也要敬人一杯,书画组你最年轻,年轻人能说会道,这个任务交给你,行吗?” 温沁祎看着一身书卷气的刘老师,还有坐自己最近,快要秃顶的徐老师。 老师们平时在书画组一坐就是一天,除了交流工作,言语都不多。 大家都不擅长应酬。 于是,温沁祎不再犹豫,“可以刘老师,多了我喝不动,一杯还不至于失态。” …… 下班以后,同事们一起向预定的饭店走去。 那里离故宫很近,出了正门,沿盛阳路右转,穿过一片四合院中间的钟楼南巷就是。 进了饭店,一行人直接上了二楼。 本以为大佬总是最后隆重登场。 但是,宽敞奢华的包间里,正位上已经坐了两个男人。 正在悠闲地说着话,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一看就是该坐在主位的人。 刘黛怡低声和温沁祎说话: “左边的是我们商仲安——商院长,右边的应该就是捐了两千万的大佬,竟然比我们院长还年轻。” 但是,商院长的年纪也出乎温沁祎意料,看着也就三十出头。 戴一副金丝眼镜,清冷冷的儒雅范儿,又不失掌控大局的力度。 右边那位,温沁祎面色如常,心脏却不由紧了下。 周廷衍穿一件纯白色衬衫,挺括的领口做了山水泼墨画刺绣。 温沁祎今天,半扎半散头发,后面戴的发带也是山水泼墨图。 巧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离得太远,温沁祎明显感觉周廷衍冲她轻轻勾了勾唇角。 那抹淡笑又转瞬即逝,他恢复一惯的清傲矜冷。 好像进来这么多人,没一人能引周廷衍入目一秒。 待大家都落座后,商仲安给大家介绍周廷衍。 “我身边这位,是周先生,去年为我们院里重建资助了两千万……” 商仲安边说边想,去年院里一直约周廷衍吃顿饭,他始终不露面,今天竟然主动要求露面。 介绍完,周廷衍滴水不漏地客套一番,温沁祎尽量不和他碰撞视线。 一看他,就想起两人接吻的事。 尤其离开港岛的那天早晨,室内晨光熹微,旖旎不清。 周廷衍吻她唇,揉她背,温沁祎时不时忍声嘤咛,暧昧氛围愈发要控制不住。 如果不是她赶飞机,怕不是要擦枪走火。 这时,温沁祎手机震了一下,她以为是温则行,下班前告诉过小叔今天有聚餐。 结果: 蛇图腾:怎么不敢看我?白天不是很英勇善战。 牡丹图:看你干嘛,其他组的女同事都在看你呢。 一道道菜上得很快,那边,已经有同事开始给周廷衍和商仲安敬酒。 这男人一边应酬,一边回复她:我管别人看不看我,抬头,我想看看你。 温沁祎抬头,隔着一张大大圆桌,与周廷衍相望一眼。 看吧,看完就没那么不自然了吧。 周廷衍很快回过来:比在港岛时瘦了。 温沁祎确实瘦了几斤,从港岛回来后,她开始帮老师打下手。 说实话,刚上手压力很大。 温沁祎没再回复周廷衍,好像全场就她和我周廷衍碰了手机。 很快,轮到温沁祎敬酒。 她站起身,落落大方,先敬了商仲安,“商院长好,我是书画组新来的温沁祎……” 随后,温沁祎又端起酒杯敬周廷衍。 周廷衍看着温沁祎,静静听着她说的一串漂亮话。 那张又软又甜的嘴,说起好听话,一套一套的。 不觉中,周廷衍唇角越勾越甚。 商仲安与他相识几年,此时眼角余光都看见周廷衍在笑,别人敬酒他可没这么和颜悦色。 “我不胜酒力,你也喝一口就行。”周廷衍同温沁祎举了杯。 杯落,周廷衍做了个总结。 在场的,除了他和商仲安,就是老师,再就是老师认的徒弟,几乎人人都有师傅,除了温沁祎。 周廷衍微微偏头,问商仲安:“在你们院,没有师傅的,能不能学到真本事?” 商仲安笑得儒雅,“本事,肯定是能学到,但是师傅带徒弟,必然倾尽所有,带普通下属,那就看年轻人自己的领悟能力和努力程度了。” 几乎一圈酒过去,周廷衍面色如常,没有一丝失态。 “你们院,师傅认徒弟,是你负责?”他问商仲安。 商仲安温笑着否认,“不不不,是老师傅们自愿,我从不参与。” 周廷衍一双漆黑的眸子,单单落在温沁祎身上,“那么这次,你需要参与一下。” 商仲安立刻领会,举起酒杯,笑说,“周老板开口,别说认师傅,就是认我这个院长做哥哥,我也得给面子不是?” 周廷衍也举起酒杯,笑得淡然,“今天这顿饭,算我的。” 商仲安彻底恍然,周廷衍哪是有时间随便约饭局的人。 他惜时如金,出席哪个饭局,甚至在场多久,都有自己的盘算。 付野早按周廷衍的意思,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多时候,温沁祎再次收到周廷衍的微信:散局后别急着走,坐我的车,等你。 第31章 钟楼南巷 温沁祎没回复周廷衍的微信,起身离开包间。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生理期已经尾声,小腹却闷闷痛起来。 她没去卫生间,径直下了楼。 十月末的晚风,丝丝的凉,空气很清冽。 钟楼南巷路两旁立着高耸的梧桐,高树后又是高高的围墙,盛北仅有的四合院都在这南巷两侧。 没人窥得见里面都住些什么人。 院外人看里面的人,总是加了些神秘色彩,达官显贵,顶级富商,明星大腕…… 温沁祎哪知道,日后,其中一座四合院,有人在里面盛装出发,去迎娶自己心爱的新娘。 当归来的婚车长队缓缓穿过钟楼南巷,她也成了住在四合院里的女主人。 从此,与人厮守,共度冬夏。 此时此刻,温沁祎倚着梧桐树干,轻轻揉按小腹。 迎着风闭上眼睛,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比酒肴与客套的包间舒服好多。 “很不舒服?”深秋夜风将周廷衍的低醇嗓音吹进耳朵。 温沁祎掀开长长睫毛,周廷衍已经走近。 他拨开她的手,覆到她小腹上,无比亲密,暖热瞬时晕开。 周廷衍身上危险又迷人的淡香沁入呼吸,衬衫领上的泼墨画近在眼前,绣得非常有意境。 “就一点不舒服,”温沁祎抬头,“你别说你是出来找我的?” “不然呢?”周廷衍嗓音放得温柔,“还欠你东西呢,忘了?” 借着昏黄路灯,周廷衍手臂一抬,温沁祎眼前霎时现出一条项链。 白金链子勾在周廷衍匀称修长的手指上,每隔一段细链,就嵌一小颗玻璃种白冰翡翠。 吊坠是一颗不小的桃子,也是玻璃种的白冰。 微微晃动中,蛋面幽幽泛起莹莹的光,里面的晶体与棉线全部化开。 通透得可以映出马路对面的梧桐树。 温沁祎没收,“你给我扔海里那条,没这么贵。” 文物技术专业出身,温沁祎不是没研究过翡翠,这么大颗玻璃种桃子,挑不出一丝瑕疵,怕是要几百上千万。 “在我这没有贵与不贵,只有配与不配。” 周廷衍单手拨开温沁祎颈后的长发,伟岸的肩膀靠近,双臂环绕她脖颈,那颗冰凉凉的桃子落在了她锁骨上。 “周廷衍,我不要这么贵的。”温沁祎向一边躲,“这说不过去。” 周廷衍的坚硬双臂瞬时把她固定住,哄人似地说: “乖点,别乱动,头发都刮树上了。你就当这里面有我亲你给的补偿,我答应过你。” 周廷衍没急着扣项链,偏头在温沁祎脖子上比了比,“琬琬,这个长度怎么样,再长点还是再短点?” 男人弯着身,衬衫领口下露出一方性感,在温沁祎眼前不停地晃。 “我也亲你了,你这样会让我很有负担。” “如果你非要有负担,就让我多亲几次好了。” 项链已经扣好,周廷衍不给温沁祎留拒绝的机会,单手捏住她下巴就吻了上去。 另一只手还不忘重新覆到她小腹上。 温沁祎背靠梧桐树干,上有周廷衍唇舌的吮\/吸,下有他手掌的暖热。 盛北十月底的夜,仿佛有春风徐徐拂来。 梧桐重新萌起一颗颗苞芽,连脚下的石子都要在春风里融化。 上下都烘起暖热。 周廷衍长指触到温沁祎的圆润耳垂,她戴了黑珍珠耳钉。 男人指腹按在黑珍珠上轻轻揉,捏,反反复复。 温柔,又带了些许力度,温沁祎的耳垂不觉红透。 而周廷衍的吻技,相比于港岛第一次的略微生涩,现在可是突飞猛进,灵活又游刃。 温沁祎气息喘得急,伸手去推周廷衍的手臂。 “别亲了,我怕哪个同事出来看见。” 这时,鼓楼南巷里传来车子的鸣笛声,温沁祎不知道自己听错没有。 她听见周廷衍在热`吻中沉沉地说:“琬琬不怕,万一哪天我好了,你愿意的话,我娶你。” 紧随,一束强烈的远光灯扫向温沁祎的脸。 炽白一片,哪怕闭着双目还是无比刺眼。 温沁祎下意识脱开周廷衍的唇,向一边闪躲了下。 周廷衍一只手掌遮住怀里人的眼睛,他回头,冷俊又睿智的双眸微微眯起,瞳中映入一辆宾利欧陆。 见周廷衍回头,那车子迅速关了远光,一脚油门窜出去。 周廷衍一手搂温沁祎在怀里,另一手立即拿出手机,将一眼记住的车牌号发给付野。 短短几秒,付野回过来:陈迦雯。 宾利欧陆的驾驶位上,陈迦雯紧紧握着方向盘。 她留黑色直发,发尾略齐,轻薄的刘海也是齐的。 陈迦雯喜欢穿红或者黑,眼线尾总是扬得很锋锐,唇色正红,配着这样的发型,整个人酷中融了些甜。 “姑姑,你大晚上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看周廷衍和别人接吻?” 越说,陈迦雯油门踩得越狠。 今晚,周廷衍和商仲安进包间时,陈韵聆恰好从另一个包间出来,瞥见一个侧影。 高大身姿,挺拔脊背,英俊得没有一丝瑕疵的侧颜,衣品也极好。 不就是她大儿子周廷衍么。 陈韵聆立即给侄女陈迦雯去了电话,喊人过来。 “所以迦雯,你现在有危机感了吗?”陈韵聆坐在副驾抱着臂,拧着眉心问。 陈韵聆进了周家后,有一次陈迦雯去找姑姑玩。 那天,周廷衍恰好回了周家,让周近戎给他去美国的资料上签字。 陈迦雯对周廷衍,一见钟情。 “有危机感有什么用,周廷衍根本不让女人近身。” 说到这,陈迦雯就更觉得奇怪,“周廷衍身边从来没有女人,现在怎么突然就有了?” 是陈韵聆,亲手把温沁祎送上苏湄岛的啊。 一想到这,心里就恨。 温沁祎是陈韵聆下得最失败的棋。 陈韵聆转过脸看陈迦雯,红唇张合,“周廷衍是男人,健康的男人,他又没出家,六根怎么可能清净,女人,早晚都会有。” 见陈迦雯满脸不高兴,就要耍大小姐脾气。 陈韵聆话语温柔下来,“迦雯,喜欢不能光挂嘴上,你得去接近他,让他看见你的好。” 说罢,陈迦雯从包里拿出一条大牌发带。 “我那大儿子可能喜欢戴发带的女人,要不你也试试?” 陈迦雯一脚刹车把车子踩停,姑侄二人齐刷刷向前一冲。 陈迦雯气呼呼地说:“姑姑!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装扮,你觉得我戴上这东西能好看吗?东施效颦!” 脑海里不由想起远光灯扫到的女人,陈迦雯不得不承认,“周廷衍吻的人,光看她侧脸都很绝。” “光好看有什么用?”陈韵聆挺了挺脖颈,“黄绾意还是港姐冠军呢。” 陈迦雯无奈地瞪姑姑一眼。 “姑姑,这事你做得不地道,没有你,周廷衍会比现在更好,起码他会开心很多。” 听到侄女这样的话,陈韵聆有些急。 “迦雯,你还没进周家的门呢,就这么跟姑姑说话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 同是黑色背景出来的陈迦雯,身上必然有跋扈,“但是,周廷衍,我必须要,不行就让我爸绑了他。” 陈韵聆冷笑一声,“现在的周廷衍,用黑动不了他,不如想想其他切入口?” 陈迦雯烦躁得直飚车速。 极速倒退的景象中,一辆黑色梅赛德斯撞在护栏上,前挡风玻璃被砸得碎烂。 宾利欧陆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32章 小叔,小叔…… 温沁祎视线被晃得模糊了一会儿才恢复。 她指尖点在周廷衍心脏位置停留,闪着水灵灵的眼睛,仰面问: “周廷衍,你会不会是个有妇之夫,刚刚是你老婆来查岗,在警告你?” 路灯下,温沁祎唇畔上泛着水光,是两人的缠吻的结晶。 “我没有老婆。”周廷衍低声笑,把她被树干弄乱的头发理好,“要不要我老婆的位置给你留着?” 不知怎么,温沁祎忽然觉得心里好慌,好难受。 就像心脏空出大大一块,空落落的不安。 她推开周廷衍,“周老板忘了么,楼上包间的正位空了一个,快回去吧,我要给小叔电话。” “好,”周廷衍说,“看你出门时不舒服,我下来前点了汤羹,打完电话就快回去。” 温沁祎心不在焉地点头。 高高梧桐下,周廷衍的身影步步走远,夜风开始料峭,把他一侧衬衫吹得贴紧腰线。 温沁祎低头拿出手机一看,温则行一直都没回信息。 她立马拨电话回去,结果小叔关机。 她又给小叔的助理闵森打过去,那边接得很快,“温小姐,有什么事吩咐?” “闵助理,我小叔和你在一起吗?他电话怎么关机了?” 闵森:“温董今晚有应酬,但是没喝酒,后来自己开车走的,多数是手机没电了,温小姐别着急,我再查查。” 挂电话时,温沁祎心脏空出大块的位置,撕扯样的痛。 她好怕,好怕小叔再像多年前那样,满身鲜血地回家。 - 洛绯绯,正如温沁祎对她的第一印象。 下了班回到出租屋会立即卸妆,顶一张无比标致的素颜脸。 整个人清冷冷的疏离,甚至有种厌世的孤独感。 此时,洛绯绯一个人吃了晚饭,把垃圾袋收好,开门放在门外,打算明早上班时带走。 洛绯绯租的是故宫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过道里很旧,哪怕拖得很干净也像蒙了一层灰。 垃圾袋落地,洛绯绯刚半关上门,对面总出故障的电梯在这层停下。 随着梯门敞开,里面走出一个按住腰侧的男人。 他身姿颀长,穿得很体面,长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却踉踉跄跄迅速消失在楼梯口。 洛绯绯记得那张脸啊,她反复在心里描摹过他的模样。 冷肆惑人的五官,万物不惧的气度。 故宫门口,“白粉墙头花半出,绯纱烛下水平流。”他冷硬地念出诗句,全程没看洛绯绯一眼。 却把那个猥琐的游客震慑得灰溜溜走掉。 眼下,洛绯绯手攥在门把手上,猛地一紧。 灰蒙蒙的地面留下一串斑驳血滴,深红色,触目惊心。 洛绯绯想也没想推门而出,直奔楼道。 她才踏进去一步,楼道门后面忽然伸出一只胳膊,他迅速勒紧洛绯绯脖颈,闪了她一个趔趄。 “我不是坏人,”洛绯绯双手抓住温则行的胳膊,“那天,在故宫门口,你帮我解过围,洛绯绯。” 温则行记得那件事,勒人的胳膊放松了些。 “你刚才看见我了?”男人身上漫着血腥,话音有些吃痛,但是警惕性不减。 “你在流血,我想帮你包扎。” 洛绯绯尽量仰起面,回头看身后的人。 “离远点,我……危险——”说着话,温则行双腿虚浮一瞬,整个人向下塌落。 洛绯绯赶忙架住温则行的胳膊,把人往屋里带。 “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啊。”洛绯绯一着急,话里带出些家乡的口音。 好沉,看着身形颀长匀称的男人,架在身上竟然那么沉。 洛绯绯吃力地把温则行架回去,再安放到沙发上。 “先生,要不要我帮你报警或者叫120?”洛绯绯蹲在地板上问。 温则行仰坐在沙发上,支敞着一双长腿,脸色惨白。 他动动手指,嗓音沙哑又吃痛,“警察管不了,麻烦给我一条毛巾带走,我不能在这。” “你出门会死。” 洛绯绯立刻去拿了医药箱,看样子温则行的出血点都在右侧腰上。 她什么也顾不得,从他腰带里抽出衬衫。 男人腰身紧致刚劲,皮肤偏白,上面横一条血口子,皮外伤,有些深,出血量很大。 洛绯绯拿出纱布,跪在沙发上,快速地绕着温则行的腰一圈圈缠紧。 “起开,我得走。” 温则行脸色白得瘆人,额头逼出大颗颗汗珠儿。 洛绯绯递一条毛巾到温则行手里,你先自己按一会儿。 “好好坐这,千万不要动。” 说完,洛绯绯跑去狭小的卫生间,挑了一个黑头拖布,淋上水挤干,就出了门。 她先按了电梯的上升键,然后赶快擦过道里留下的血渍。 等电梯上来,又快速擦净梯箱里的血。 楼梯间里也有血,就在洛绯绯拎着拖布从那里出来时,六个带着鸭舌帽的高个子男人从电梯出来。 各个凶神恶煞,满身杀气,细看,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眼睛黑紫,嘴角肿起,流鼻血,瘸腿,袖管滴血…… 看来,藏她屋里的男人是以一敌六,逃命逃到这破旧的小区。 其中一个男人盯着洛绯绯手里的拖布问:“你在擦什么?” 洛绯绯清冷的脸保持淡定,有条不紊地回答: “哦,我的垃圾袋破了,里面的泡面汤流了出来,怕你们这些邻居路过嫌弃有味,就给擦了。” 洛绯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熏到你们了吧?” “是么?垃圾袋在哪?”男人凶狠着眼神问,过道可是收拾得很干净。 洛绯绯指向楼道,“在那里面啊。” 她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擦楼梯间时把垃圾袋拎过去了。 那里的血渍最多,擦完多少也有痕迹,袋子放那能遮住痕迹较深的地方。 而且,垃圾袋被洛绯绯戳破了,里面的泡面汤流出来,能弱化血腥气。 六个男人不善地看洛绯绯一眼,顺着地上擦过的湿痕朝楼梯间走去。 门后,果然有一个垃圾袋,袋下流出蜿蜒的汤水。 泡面味很浓烈。 这时,一个男人眼尖地看见洛绯绯家居裙后面有一块血渍,很新鲜。 他逼近一步,“你身上血哪来的?” “什么血?”洛绯绯先是疑惑,又想起什么一样难堪,疏冷的脸上漫了粉红,“是我身后吗?我……我来例假了。” 洛绯绯热心一样问:“ 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需要帮助吗?” 她回头指了指家门,“我爸是警察,刚好他才下班回来,估计警服还没脱呢,你们需要帮助的话,我这就叫他出来。” 六个男人恶狠狠看洛绯绯一眼,互相交流眼神后,去按了电梯。 洛绯绯现在不敢开门回家,只好继续擦地,时不时用手扇扇空气,“这泡面吃不得,全是添加剂,难闻死。” 终于,恶徒们上了电梯,向上升去。 洛绯绯恢复那张清凛疏冷的脸,拎着拖布就回了房间,锁好。 她给温则行倒了杯温水,坐到他身边,用勺子盛出递到嘴边,“先生,配合点,喝点水。” 温则行双目迷蒙,微微睁着,好看的嘴唇也惨白着,“谢谢。”他吃力地说。 洛绯绯一勺勺喂他,“先生,你这样不行,你手机在身上吧?我给你家人打电话。” 温则行虚力地按了按西裤口袋,脑海里全是琬琬。 意识却一阵阵涣散,眼前黑了又黑。 - 温沁祎终是没从闵森那得到小叔的任何消息。 担忧与害怕一起涌上喉咙,堵得人呼吸发痛,小叔,小叔……该怎么办? 她忽地想起一个人,于是拔腿向聚餐的饭店跑去。 此时,包间里酒香混着菜香,谈笑声很轻。 周廷衍长指间夹着一只刚燃起的雪茄,眉目间热吻后的激浪已褪去。 他坐在那里,腰背挺拔,姿态自带威严,谈说间沉稳内敛。 又有女同事敬酒,周廷衍却不再多饮一口,立刻拒掉。 当温沁祎喘着大气出现在包间门口时,周廷衍眸色霎时一暗。 他放下雪茄,给商仲安留下一句“失陪”,便起身出了包间,脚步稳中有急。 商仲安掀眸看向门口,并没有人在那。 周廷衍的雪茄还在丝丝散着薄烟。 再看自己身边的空位后面,衣架上挂一件十几万的高定风衣,上面安然罩着防尘罩。 周廷衍的风衣就这么遗落了? 这时,商仲安才意识到,温沁祎从出门就再没回来过。 第33章 惹他生气 温沁祎跑到包间门口时,隔着宽大的桌子望了周廷衍一眼,满眼乞怜。 他便识出她的焦灼,是比遗落苏湄岛时,更甚的焦灼。 一看就是有事相求。 所以,周廷衍心尖一软,落了雪茄,遗了风衣。 - 深秋夜风骤然吹得急,堪比将入春时节的料峭。 立在钟楼南巷的两排梧桐抖着叶子,仿佛簌簌发冷。 温沁祎和周廷衍前后脚下楼。 “周廷衍,你是不是很厉害?”温沁祎站住脚回头问,风将她的发拂乱。 南巷里寂静,路灯光色昏幽,斜斜落在周廷衍脸上,映出斑驳深浅的光影。 “你指哪方面?有的尚可,有的不行。”周廷衍走近一步,“说吧,我哪方面厉害能帮到你。” 米色休闲西服的袖管里,温沁祎双手在颤抖,“找人,你行不行?我小叔失联了。” 周廷衍望着那双眼圈发红的水眸,撩起视线,朝停车场中的加长迈巴赫勾了下手指。 付野接到指示,立即推开车门下了车,矗进黑夜中高大无比。 “别急,一会儿把你小叔手机号给他。”周廷衍偏了下头,示意温沁祎把号给付野。 她点头。 周廷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找联系人,一边对温沁祎说:“把他车牌号给我。” 温沁祎双臂抖得更甚,报了温则行的车牌号,急得说话都变了音。 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历历在目,一闭眼仿佛还闻得到温则行身上的血腥。 周廷衍将手机贴近耳朵,单臂将温沁祎揽进怀里。 “琬琬别怕,你不是猜我很厉害,那就信我。” 温沁祎紧紧抓着周廷衍的腰,点头,“好,我信你。” “轻点,腰带拽掉了有失体面。” 看人太紧张,周廷衍逗了温沁祎一下。 夜风中,那边电话接通,周廷衍收了脸上的淡淡笑意,嗓音沉稳有度,“江局,是我,周廷衍……” 电话挂断后,温沁祎被周廷衍带到了迈巴赫里。 车里,白色真皮座椅干净如新,空气清新沁人。 还淡淡留着周廷衍身上的香气。 “你先在这暖和着,等我一会儿。”周廷衍说完话就关了车门。 他单穿一件薄薄衬衫,站在瑟瑟冷风里开始接打电话。 中间从烟盒里磕出一支香烟,付野便马上递火。 周廷衍是个惯抽雪茄的男人,因为雪茄一般不会入肺,品完它的味道便将烟雾吐出。 只有不方便时,他才会拿香烟顶一下。 差不多半支烟的时间,温沁祎实在坐不住,索性推开车门,周廷衍还在接电话。 她刚踏下一只脚,周廷衍将手机从耳边撤下,“坐那儿,我这就回去了。” “我小叔有消息了吗?”温沁祎抻着头问。 周廷衍走到车边,神情很放松,“人,车,手机,在三个地方,相差都不远。” 男人上车,关了车门坐近,“但是你小叔没事,跟人起了点冲突,就在附近不远,我们现在过去。” 温沁祎满心都是温则行,又要问周廷衍小叔打架没有。 结果,对着周廷衍这张俊脸就叫了声,“小叔。” 白色座椅映衬下,周廷衍面容清润明晰,他轻笑一下,“就帮你个小忙,还给我升个辈分。” “我叫错了。”温沁祎解释。 周廷衍放松地靠进椅背,仰起脖颈,闭上双目。 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我不喜欢这个新辈分,小叔亲侄女,违背伦理道德,可是,我们亲多少次了?” 温沁祎看了眼付野,立即去捂周廷衍的嘴,“你闭嘴,我要脸。” 前面,付野耳根发麻,感觉所有头发都矗立在头顶。 他立即升了挡板。 老板的车,从未坐过女人。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也没见老板找过女人陪着过夜。 每天扎在工作和各种人际关系里,当然,还有暗中操作的一些事情。 付野想起周廷衍从港岛回来那天,他们聊过冲击疗法,所以老板到底要冲击什么? 莫不是女人? 挡板后,温沁祎开始从脖子上解项链,“谢谢你帮我,项链还是还你,我欠你太多了。” 周廷衍的办事效率,省去一切流程,半支烟的时间就给出结果。 周廷衍偏过头来,按住温沁祎解项链的手。 男人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不许解,这项链我又戴不了,要不,你换种补偿方式?” 说完话,周廷衍才真的笑了。 他看着温沁祎,唇角勾起的弧度上好像挂了一串“坏”字。 “你不会要让我肉\/偿?” 今晚,温沁祎红了好一阵的眼睛,现在看着依然泛着水粉。 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可周廷衍偏想逗逗她,拉缓了语调说:“肉\/偿——不行么?” 温沁祎看了眼落下的挡板,“行,那我们就仅止于此,以后互不相欠,两相忘。” 周廷衍睨她一眼,没说话。 温沁祎竟然应得如此爽快,没有一丝人性情感的温度。 下一秒,非常细微的“咔哒”声,周廷衍腰带开了……扣子开了…… 金属齿链低音而缓缓,延至半路。 “温、沁、祎。”周廷衍重重一句,字字染怒,“三秒扣不好,给我滚下去!” “好的,周先生。” 温沁祎回答得利索,手指也非常灵活,拉、系、扣,完活。 走周廷衍的路,让周廷衍无路可走。 果然,一招制敌,速战速决。 但温沁祎没想到周廷衍会生气,好像还气得不轻。 她往门边挪了挪,离那个满身火气的男人远一点,让他静静。 “回来。”周廷衍沉沉一声,“去哪?爬去前面替付野开车?抱歉,我还没活够。” 温沁祎担心温则行,心里烦得不行,脱口说:“那祝您活八千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千年王八万年龟。 周廷衍脸色阴沉得不行,无声冷笑后,一只有力的手掌勾过温沁祎腰肢,手臂再一用力,直接把人提到了腿上。 一瞬间就移了位。 温沁祎惊叫一声,连忙搂住周廷衍的脖颈,“你干嘛?” 他掐着她的腰,放肆地捏了捏。 不断上游的手像逐渐握紧温沁祎的呼吸,“不要啊,周周……” 周廷衍停手,微微仰脸看腿上的人,沉沉吐声: “温沁祎,我活八千岁,你就给我活七千九百九十九岁,少一天都不行。” 第34章 像不像你老公? 洛绯绯的出租屋不大,里面陈设简单。 双人沙发上,温则行似睡非睡,脸色好像稍微好看了些。 洛绯绯洗好温毛巾,仔细着给他擦干脸上的汗,再擦手。 手上血迹擦净,才看见拳峰上全都破了皮,洛绯绯又拿碘伏给他消了毒。 原本她还担心温则行会疼,结果这男人眉头都不紧一下。 好像对疼一点都不敏感。 这些做完,温则行身上依旧散着很浓的血腥味。 洛绯绯面色清冷,似冬夜的银月,她没作多想,直接掀开了男人的衬衫。 沿着纱布向外,一寸寸擦洗干涸的血渍,擦着擦着,洛绯绯看见温则行后背露出一些纹身。 是一把长刀,刀刃下覆盖着的,是一条很长的伤疤。 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洛绯绯视线不禁落回到温则行棱角明厉的脸上,轻声说:“你总受伤吗?怎么有那么多仇家。” 温则行转了转头,虚力地把腰间的手往下拨。 “麻烦帮我……”温则行说起话,胸口大肆起落,“拿下……手机。” “好,你等着。” 洛绯绯把毛巾放到一边,在温则行遒劲的大腿上左按一下,右按一下,西裤口袋里什么也没有。 她又在温则行胸膛前摸了几下,也没有。 只有劲实的肌肉,张示着强劲的体魄。 所以能以一敌六,让对方挂了彩,自己受了伤也能逃出来。 这个男人,给伤口消毒他都不皱一下眉,洛绯绯在他身上找手机,反而皱起眉。 “口袋……”温则行吃力地说。 难不成在西裤后面的口袋?洛绯绯又在温则行身后摸了摸,根本没有。 肯定是打斗中丢了,“你能说出家人的手机号吗?我帮你打。” 洛绯绯再抬头,温则行满额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儿。 - 周廷衍把温沁祎从腿上扔下去后,俩人没再说一句话。 在此之前,温沁祎问他,为什么要比自己多活一天。 周廷衍说:为了给她收尸…… 米黄色墙面的老旧小区在夜色中安静着,忽地,两束车灯长光打进来,照亮一个个黑漆漆的单元门洞。 迈巴赫精准停在其中一个单元门前。 温沁祎心里不安得很,第一个跳下车。 她脚刚落地,又有一辆车开到这边停好,很快下来几个拎医药箱的人。 周廷衍一下车,他们便走过来点头问好,“周先生。” 周廷衍轻轻颔首应。 为了最快时间内给温则行验伤,治伤,周廷衍提前叫了医术资深的医生赶过来。 一见医药箱,温沁祎心脏“咯噔”一声。 她赶忙从车尾绕过去,拉起周廷衍的手臂问:“我小叔又受伤了,是吗?” 温则行受伤是受伤了,但是这个男人有些能力,不仅能打,会打,还抗打。 那点伤,对男人来讲,问题不大,缝一缝,明天就能站起来。 “你问哪个小叔?”周廷衍反问温沁祎,“有血缘关系的小叔,还是刚才车里新认的小叔?” “你又没受伤。”温沁祎不再多问,第一个跑进单元门去找电梯按键,按亮。 是啊,周廷衍又没受伤。 可看见温沁祎那么痛快地答应他肉\/偿,甚至胆大到解腰带,拉拉链,他心里好不舒服。 莫名燃起一股火。 周廷衍黑着脸,在温沁祎身后大步向单元门走去。 墙壁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广告,锁王开锁,美女夜聊,同城交友…… 老旧小区的门偏低,周廷衍不得不躬着身子走进。 他屈尊降贵,躬身走进,又直身,楼道顶有拉起的蜘蛛网,挂着灰,毫不留情地刮上周廷衍一丝不苟的头发。 这一幕,恰好落进温沁祎的眼睛。 周廷衍自己并不知道,他只顾环视四周的颓败,最终视线落在电梯门上。 而后转身,看向走进来的医生,他下令时,语言很简洁,“电梯,楼梯分开走,注意分工,九楼,靠左第一间。” 那几个医生便根据职位分工,自然分出两队。 温沁祎这才领会周廷衍的缜密心思。 他怕旧电梯出了故障,把医生困在里面误事儿。 电梯里,温沁祎站到周廷衍身后,悄悄拿下了他头发上的蜘蛛网灰条。 - 忽然的敲门声响起,洛绯绯吓得扑到温则行身上。 手里的毛巾猛然掉进水盆,溅出无数水花儿。 “他们找回来了,怎么办?” 洛绯绯着急时,冷然的双眸看起来依然很淡定。 温则行用尽力气把洛绯绯往外推,嗓音涩哑地说:“去躲好,别出来。” 面前茶几果盘里有一把水果刀,温则行撑着身体抄到手里,“快躲。” “报警,万一来得及呢。”洛绯绯赶快去摸手机。 也就几秒的时间,敲门声停下,一道清润的女声传进来,“小叔,是我,琬琬……” 开门的那一刻,洛绯绯和温沁祎来不及讶异。 出租屋很小,一下进来这么多人,显得更加狭窄局促。 尤其周廷衍和温则行都那么高,付野不仅高,还略显壮。 医生也全都是男人。 洛绯绯被挤到墙角,“你们自己找位置坐,伤者就移到我床上缝针,沙发小,他躺不下。” 温则行打了麻醉缝针时,温沁祎始终蹲在地板上拉着他的手。 她也不哭,安安静静的,一双大眼睛却始终通红。 那表情,就像温则行一旦有个闪失,她肯定也不活了。 周廷衍站在门边,看那抹蹲着一动不动的身影,心疼,又有点泛酸。 谁家正经小叔就比侄女大四岁,还长得人模狗样。 如果,他和温沁祎真的有以后,他是不是还要对这个比自己仅大一岁的温则行,尊称一声,“小叔”? 被温沁祎惹生气后,周廷衍看哪哪不舒服。 对,还有温沁祎的穿着,西装外套一脱,上身就剩个吊带背心,可显着她皮肤白嫩。 包括她的西裤,站着时挺正常,偏偏两侧都有开叉,开到膝盖往上五厘米。 这是什么设计? 走路时,两条白肉在里面忽隐忽现,坐下和蹲着时更不用说,直接敞开,露出多半截小白腿…… 周廷衍越看越不舒坦。 - 时值下半夜,医生打了招呼,已经全部离开。 周廷衍走没走,温沁祎也不知道了。 温则行缝好了针,打着点滴,睡得沉静,冰凉的双手渐渐有了温热。 洛绯绯靠坐在床头,最后也捱不住睡着,温沁祎在床边找了条薄毯给她盖上。 客厅的灯已经关闭,只有月光洒进来清淡的银光。 温沁祎轻轻走出卧房,一眼就看见柔暗光色里沙发上的男人。 周廷衍没走,仰靠着沙发,单手搭着额头。 这一刻,温沁祎心底又酸又暖,紧绷的情绪,疲乏的身子,在这一刻好像都要坍塌下去。 那是一种,有他在,便可以稍微放松一点的安心。 温沁祎返回卧房,拿出自己的西服。 她轻轻又轻轻地走到沙发边,月光将周廷衍的鼻子,嘴唇,下颚线条描绘得流畅而凌厉。 温沁祎缓着动作俯身,把展开的西服往周廷衍身上盖。 还好,没醒。 才将将盖好,周廷衍就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用西服把她裹好,抱住。 银月与黑暗交织的昏光里,他嗓音也更低,“还记着有我这么个人呢?累不累?就在这歇着,你小叔又死不了。” 温沁祎鼻尖瞬间涌上阵阵酸涩,她就这么由周廷衍抱着,没有躲开。 脸颊埋进他脖颈,囔囔地说:“不累,但是今晚好怕……” 周廷衍的脖颈又湿又凉,是她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淌。 他轻揉温沁祎的发顶,“哭好了,记得明天给我洗衣服。” “嗯,给你洗,还给你洗头发。”她嗓音囔得不像话,双臂伸到周廷衍腰侧环紧,“还好今天有你。” 周廷衍低头亲吻温沁祎眼泪横流的脸颊,又抽了纸巾给她擦泪,“我……这样,像不像你老公?” ——对不起读者们,最近几天更得好晚,每天都忙不过来一样。 第35章 惊扰月亮 薄薄月色中,周廷衍喉结滚了滚。 上面沾了温沁祎的眼泪,湿凉湿凉的痒,就像有小猫肉爪在挠。 温沁祎从周廷衍颈窝里抬起头。 纤白手指始于他眉心,流连过高挺鼻梁,向下滑过鼻尖,最终落到他唇上。 温软指腹在周廷衍性感的唇瓣上轻按,似是堵住他的言语撩拨。 “老公?” 虽是一声轻轻的疑问,周廷衍却听得舒坦,全身细胞瞬时饱满贲张。 就像温沁祎叫他“周周”,他的心会不自觉放软。 温沁祎趴在周廷衍身上看着他,“我的老公不能乱认,周廷衍,我小叔温则行就在里面,14岁到18岁,他是我的监护人。 现在,乃至以后,他都是我最亲,最爱的长辈,你现在敢不敢进去叫他一声‘小叔’?” 眼前的周廷衍,身在盛北的港岛人,一人独占一座苏湄岛。 出行工具除了车,有飞机,还有战舰随着。 高个高颜,多钱,应该也掌权,其他,温沁祎对周廷衍一概不知。 最熟悉的,反而是他的唇舌。 周廷衍抬起手,抚摸温沁祎耳垂上的黑珍珠,哑声说:“琬琬,我现在叫不了。” “那你就不要随便撩人。”温沁祎抓着周廷衍的肩膀要起身。 他却再次把她揉进怀里,“去哪?里面就一张单人床,有地休息么?在我这,你起码有个人体床。” 温沁祎动了动身体,在周廷衍的环抱让人感觉拥挤。 “去给我小叔换点滴液。”她说。 周廷衍双掌掐着温沁祎的腰,把人提到沙发上,西服劈头盖脸扔过来,“我去,你在这歇着。” “你不知道换哪个药。” “没事,里边躺着那位,身体素质还算不错,扎不死。” 周廷衍走在前头,温沁祎还是跟了去。 卧房里,只剩一盏床头灯。 温则行睡得沉稳,洛绯绯也安睡着。 昏黄的光色里,温则行躺在单人床上,洛绯绯靠在床头,半个身子斜倚着他肩膀,长发垂落到男人头顶。 如此场景,竟有种说不清的温情相伴感。 周廷衍像没听见温沁祎跟过来似的,自顾自戴上无菌手套,拿好药袋,举到输液架上开始换。 虽然医生交代如何换药时他没进去,但不代表他聋了,或者记忆力差。 温沁祎痛快解他腰带的事,心底还埋着气没消。 现在又这么不信任,非要跟过来。 是不放心她这个人模狗样的小叔,更是不相信周廷衍这个来换药的人。 要不是输液架太高,怕她够不到,周廷衍懒得听什么医嘱,又不是要死人的伤。 药换好后,周廷衍故意先后退一步,一回身,胸肌恰好撞在温沁祎额头上。 坚硬又有弹性,她被撞得向后一仰。 周廷衍的温热手掌适时伸来,一把勾住温沁祎的腰。 她再直起身体时,周廷衍的吻已经把她封堵。 如忽来的疾风骤雨,掀起占山为王的气魄。 温沁祎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温则行或者洛绯绯忽然醒来。 周廷衍用鞋尖带上了卧室的门。 温沁祎脚步被他逼迫与带领,磕磕绊绊,从卧房到客厅沙发。 惊扰了沉静月色,化作满地虚晃的双影。 沙发前,温沁祎双腿终是抵不住周廷衍的压迫,向后仰坐下去。 周廷衍的高大身影落下来,在她耳边喘说:“温沁祎,相信我一点,好不好?” 给他一些挣脱阴影,破茧抽身的勇气。 那样,才有望看得见以后。 “可是周廷衍……我连你年龄……都不知道。”温沁祎说话声断续。 那样激荡,惊险的吻,相比于意志,温沁祎的身体已经先举手投降。 “我大你三岁 。”周廷衍埋脸在温沁祎耳垂上啄吻,连带上面的黑珍珠。 她强忍着恢复一丝理智,“那你比我小叔小一岁。” “你认真点,别提别人。”周廷衍牙齿与珍珠轻微磕碰,混着缕缕热气,“现在和你接吻的,是我。” 温沁祎耳朵痒麻得受不住,握着周廷衍的脖颈往外推。 “你为什么总是吻我?”却从没说过一句喜欢,或者在一起。 被握住脖颈,周廷衍嗓音更加醇哑,“你也没有排斥,不是么,琬琬?” 他还是看不上温沁祎这条开叉款西裤,有意将设计款布料合拢。 “这条裤子很丑,下次不许穿。” “就你裤子好看?”温沁祎有点火,“都是黑色的,完全没有新意。” 好啊,她不仅敢拉开,还敢偷看,胆子够大,够野。 就这,周廷衍不摆脱欲\/念一来,身体就剧痛的苦海,以后怎么好好伺候她? “男人的,还能有多少新意,”周廷衍单手捏住温沁祎下巴,“要不你帮我买?” 温沁祎想要把周廷衍惹生气,如此耳鬓厮磨,还挺难受。 客厅里,偷偷摸摸欲萌出春色。 如果温则行知道此情此景,怕不是会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飞檐走壁。 温沁祎躲着周廷衍问:“你又不是我老公,我才不帮你买。” 周廷衍嗓音沉而温,“没准哪天我就是了。” 月色渐渐与晨曦交替,狭窄的客厅里亮了些。 沙发的轮廓开始清晰,周廷衍体内的热火还没散,恍惚间,年少里肮脏沙发的场景骤然刻进脑海。 心理障碍导致的剧痛忽然从周廷衍头部猛烈传遍全身。 闪电一样要把人肢解。 他抱紧温沁祎,用西服把她裹上,丧气地吐出四个字,“琬琬,睡觉。” 上有银月与初日的清辉,下有周廷衍的劲实胸膛。 渐渐,温沁祎真的趴在周廷衍身上睡着,睡得很安稳。 第36章 如果我太太愿意的话 无声隐忍的剧痛过后,周廷衍浑身冰冷,汗也是冷的。 全身倦怠下来,无力的困。 他点了支烟,偏头把烟雾吐去一旁,怕扰了趴在他肩上睡熟的人。 盛北即将进入初冬,此时离供暖还差几日,室内本就冷凉。 周廷衍身上一凉下来,温沁祎直接被冻醒。 她扶着周廷衍的肩膀抬头,双目惺忪地看他,话音里尽是娇懒,“周周,你不舒服?” 周廷衍夹着烟,哑哑地说:“没有。” “那你身上这么凉?” “你不也凉,就要冬天了,琬琬。” 这一年,又要进入尾声,白雪皑皑,冷风萧瑟的日子不远了。 温沁祎忽然想起她和温则行一起过的第一个冬天,他俩连暖气费都舍不得交。 她默默从周廷衍身上下去,走回卧室。 床头小灯依然晕着暖黄,安静而温馨。 洛绯绯整个人横在温则行枕头后,睡梦中双手虚松地环着温则行的脖子。 温沁祎拾起抖落的毛毯,轻轻给洛绯绯盖好。 直到药液滴尽,给小叔拔了针,温沁祎才走出卧室,又悄声把门带上。 客厅里烟味散了,沙发上空空荡荡,周廷衍在这陪了一夜过后,已经悄然离开。 温沁祎去洗了把脸,把乱了的长发用发带系成低马尾。 拿了手机,推门而出。 电梯降至一楼,狠狠顿涩了下才停稳,梯门开得也不畅。 温沁祎赶快走出去,心里想着回来爬楼梯算了。 掀眸,门洞晕着雾蒙蒙的惺忪晨光,周廷衍就从那光里弯下腰,抬步走进。 他一抬头,看见一张白皙灵动的素颜脸。 “这么早去哪?”周廷衍停下脚步问温沁祎。 这男人换了一身衣服,珍珠白色衬衫,泛着高质的光,黑色西裤,身披一件浅咖色长款风衣。 温沁祎看得出,周廷衍还刮了胡子。 “这附近有家早市,我去买点食材,给大家做个早饭。”她说。 “一起去透透气。” 周廷衍又弯腰从单元门里退出去,开了车锁,回身把钥匙往温沁祎手里一塞。 车钥匙落在手里沉甸甸的,“你把钥匙给我干嘛?” 周廷衍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当然是给我当司机,我一夜没睡。” 迈巴赫在晨光中沉稳暗黑,周身渲染着自己的高贵。 尤其是那个像小粽子一样的车标。 温沁祎追周廷衍过来,“我不敢开迈巴赫,你这个还是加长的,我怕拐弯时刮墙。” 周廷衍开了副驾车门,“刮一次,让我亲,刮两次,让我摸,这代价你还承担得起吧?” “那要刮三次呢?”温沁祎握着车钥匙问。 周廷衍恢复平日里目空一切的倨傲,丢下一句“自己想。”落身进车,关门。 温沁祎上车,调好座椅后依然紧张,“周廷衍,哪个是前进挡来着?” 周廷衍偏头睨她一眼,“随便挂,试试不就知道了,大不了撞墙,或者撞后面晨练的老爷爷。” 行了,这人也不说正经话。 温沁祎自己鼓捣着,慢慢把车开出了小区。 “琬琬,我们是去早市还是夜市来着?”周廷衍在副驾一本正经地阴阳怪气。 温沁祎提了点速,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只是她太怕撞坏周廷衍的粽子车而已。 不会儿,“温沁祎,你每次转弯后,回正回那么快做什么?”周廷衍面无表情,“你看后面车都躲你多远。” “那我转不明白嘛。” 温沁祎连看周廷衍的嫌隙都不敢有。 待下一个转弯,温沁祎手背一热,是周廷衍的手落了过来。 他带她掌握着方向盘,“学着点,这样转……” 周廷衍教完,温沁祎感觉自己进步了点。 红灯时,温沁祎看周廷衍落了晨光的侧脸,“周廷衍,你是不是为了教我开车,才让我开的?” 周廷衍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为什么要教我?温沁祎问。 周廷衍胡说八道:“因为你大腿好滑,昨晚让我免费摸。” 这话一落,高质西裤上就落来一只白皙的手,“周周,你大腿好硬,你所有腿都这么硬吗?” “绿灯了,温小姐。”周廷衍冷冷一声。 温沁祎美美地启动,“走你吧,小黑粽子。” 温沁祎不说不闹时,眉心紧紧蹙起,满目心事。 最后,还是憋不住问:“周廷衍,你知道我小叔是谁伤的吧?” 周廷衍落一半车窗,早风灌进来,丝丝的凉。 “别问,男人该解决的事,你少掺和,好好上你的班,修你的画。 别几千万上亿的画落你手里,一不小心给戳个窟窿,岂不是雪上加霜。” 那个场景,想想就脊背发凉。 早市近在眼前,温沁祎轻叹了口气,“你不说算了。” 周廷衍转过脸看她,“商战中少不了算计,据我所知,你小叔可不是草包,他自己会很漂亮地回击。” 这时,周廷衍的手机开始震动。 他接通,听着电话,俊容沉稳凉薄至无情,眼中尽是思索与决断。 “想拉我共浮沉?先由着他放肆,放肆到头不就看见枪口在哪了。” 电话那头,付野站在周廷衍航运公司的港口,平静海面上,一艘巨大的货轮缓缓出发,驶向出境航线。 “明白,老板。” 付野收了电话,入目,货轮上落满一个个五颜六色的集装箱,好像组成一幅彩画。 谁能知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呢。 - 早市到了,周廷衍单手落在方向盘上,耐着心教温沁祎倒车入库,停好车。 温沁祎说:“这里的线和驾校的线不一样。” 周廷衍说:“还好你没说我的车和驾校的车不一样。” 熄火后,温沁祎问周廷衍,“我能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吗?” “能,”周廷衍说,“有机会带你去看。” …… 早市里人流错动,温沁祎挑挑选选,又对比,又询价,周廷衍默默跟在身后。 她先买了瘦肉,牛肝,菠菜,山药,都是补气血的,温则行昨天流了好多血。 付完款,温沁祎回头,问后面满身矜冷倨傲,与闹市格格不入的周廷衍: “周周,你喜欢吃什么?” 周廷衍自然提过她手中的食品袋,“我不挑食,随意。” 她笑,“这么好养活?” 他也笑,“怎么,你要养我?” 再往前走,有个摊位摆了满满一车的橘子,秋日骄阳把各个都照得橙红。 一个大姐靠在车边吃煎饼果子,吃得很香。 温沁祎走过去,“老板,橘子甜不甜?” 大姐笑着递过来掰开的一半橘子,“八分甜,两分酸,先尝后买,您觉得好吃再买。” 温沁祎掰下一颗橘子瓣,刚要吃,又回身递到周廷衍嘴边,“周周,你尝尝甜不甜。” 周廷衍冷着一张俊脸,仿若盛北的整个绚烂秋天,在他眼里都无半分颜色。 他把脸偏去一边,“不想尝。” 温沁祎举着橘子不撒手,“你尝尝嘛,这里有人间烟火味儿。” 是啊,早市,热闹的一条长街。 从这头,望不到那头。 有起早摆摊的商贩,有早出买新鲜的市民。 各种颜色交汇,喧嚷中有静好。 这是周廷衍从未走进过的人间烟火。 眼前,熹微晨光中,还有个举着橘子瓣让他尝甜不甜的琬琬,她不施粉黛时都这样好看。 周廷衍忽然就低了头,从温沁祎指间吃了那颗橘子瓣。 “甜不甜?”温沁祎一双含水目满是期待。 周廷衍皱了皱眉,似笑不笑,“很酸。” 温沁祎也掰下一瓣塞进嘴里,“周廷衍,你骗人,明明很甜。” 她又回身对大姐说:“老板,给我称五斤,他付钱。” 老板边笑着装橘子,边说:“一看你们就是新婚小夫妻,真登对,还没要宝宝吧?” 听这话,温沁祎脸颊有点热,周廷衍接过话,“没要呢, 我太太刚参加工作,暂时还不想要。” 温沁祎回头,清晨的太阳跳出更胜的明光,晃得她眯起眼睛。 想瞪周廷衍没瞪成。 老板把橘子放到秤上,笑说:“等你俩生出宝宝,不知道要多好看,这么好的基因,将来可以多生几个哦。” “一定。”周廷衍说,“如果我太太愿意的话。” 第37章 橘吻 万丈晨光明媚,早市里熙熙攘攘。 喧嚷外不远,有一处运动公园。 陈迦雯刚晨跑完,紧身运动衣勾勒出起伏精致的身材,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正在做跑后慢走,一幕“好风景”猝不及防地跌入了眼睛。 陈迦雯从未见过那样的周廷衍,神明坠入凡尘一样。 他满身矜贵,气度脱尘,却提了两手塑料袋,里面绿的,红的,橙的,好丰富多彩。 周廷衍不知在说什么,惹了身边的女子生气。 他说一句,她往他嘴里塞一颗橘子瓣。 如此往复,当又一颗橘子塞过去时,周廷衍直接单手握住那女子的后颈,低下头狠狠亲了回去。 他颀长挺拔的身躯在躬身降低高度,他握人后颈的手上挂满多彩的塑料袋。 张扬得像一面面彩旗。 两人以闹市为背景,好让人动情的一张图。 陈迦雯记得那女子的侧脸,如此生动,灵俏。 在钟楼南巷,她用远光灯扫了她的脸。 姑姑陈韵聆也告知了她的名字——温沁祎。 陈迦雯停在原地,红唇紧闭,上扬的眼线挑尾好似更加跋扈。 周廷衍和温沁祎短暂的深吻过后,那瓣橘子也不知被谁吃了。 总之,温沁祎捶了周廷衍一拳。 陈迦雯拾快脚步,气哼哼向停车场走去。 这边,临近车子,周廷衍又来了电话。 他把果蔬肉放进后备箱,“琬琬,你先把车开出去,我接个电话。” 温沁祎点头上了车。 停车场中间的过道不算太窄,大约够双排车道的宽度。 温沁祎从车位开出去,周廷衍站在后面点了支烟,一边听电话,一边看人开车。 温沁祎才开出不远,迎面来了一辆白色的宾利欧陆。 来者不善,温沁祎给她让路,她不仅不走,还从正面堵路。 温沁祎躲,对方也同向截在她前面。 温沁祎气得鸣笛,那人竟趾高气昂地鸣长笛,宣战一样的架势。 宾利车里,陈迦雯勾着红唇笑,心里全是气,就不让温沁祎过去。 就在陈迦雯抬了刹车,想要往前再顶一步时,周廷衍忽地立到她车头前。 顶天立地,遮风挡雨的男人,就是这样吧? 陈迦雯立即把车子踩停。 周廷衍沉着一张俊脸,满眼警告意味。 他越这样挺身而出地拦着,陈迦雯越生气。 她继续抬了刹车,车子开始缓慢向前移动。 周廷衍却站在那纹丝不动,一点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嘴里狠狠地,一字一字呵斥:“陈迦雯!” 陈迦雯停车,下车,摔车门,挺胸抬头地站到周廷衍面前。 紧身运动衣下,是挡也挡不住的火辣身材。 “周廷衍,你为什么每次见我都这样?” 周廷衍冷着脸,不往那汹涌的波涛上搭一眼,语气也是一样冰冷,“把车让开。” “阿衍,你答应陪我吃早饭,我就让开。” 陈迦雯去拉周廷衍的手,他灵活躲开,陈迦雯又伸手上前,结果纠缠间,不小心碰到了周廷衍指间的烟头。 陈迦雯疼得叫了一声,抬眸,周廷衍眼里没有一丝怜惜。 还冰冷地说:“陈迦雯,你没权利跟我提条件。” 陈迦雯面相甜酷,此时,轻薄的齐刘海下,眼圈开始发红。 她看着周廷衍问:“我没权利,那周叔叔有吗?最近,周叔叔都和我爸爸一起用的晚餐。” 周廷衍知道,是她姑姑陈韵聆的主意,要陈迦雯也进周家的门。 男人脸上如覆薄霜,凉薄无情中尽是警告,“你们,任何一个都左右不了我,更惹不起我身边的人。” 指间的烟散着缕缕青雾,烟灰落了一截。 周廷衍冷冷补充,“否则,谁都收不了场。” 陈迦雯紧紧咬着下唇,傲娇双目瞪着周廷衍,又说:“从小到大,我要什么有什么,这次,也不例外。” 她就不信,一纸婚书,一张床榻,双人共枕,周廷衍还会是永远化不开的冰川。 陈迦雯就是日夜抱着暖,也能给他暖热了。 “也不例外?”周廷衍微微低头,无声哂笑,再抬眸,“陈迦雯,例外和意外,你自己选。” 这时,迈巴赫忽然缓缓驶近,在仅剩的狭窄过道里,一脚油开了过去。 又猛然停下,温沁祎鸣了下笛。 周廷衍便像听到指令一样,不留任何绅士风范,转身擦过陈迦雯的肩膀,上了车。 此刻,陈迦雯手指上的烫伤开始钻心地疼。 她回头看车子离开的尾影,眼眶酸得发疼,眼泪瞬间滑了下来。 温沁祎静静开着车,对刚才的事不闻不问。 周廷衍看她半晌,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坐在副驾打电话,语气明显不善: “您跟谁吃饭我不参与,但是,别背后研究我。” 电话那头,周近戎站在高尔夫球场内,眼前一片新绿。 他抬手遣走漂亮的女陪练。 “阿衍,陈家实力不容小觑,你始终容不下陈韵聆,当年陈家……” “可笑。”无数街景在周廷衍眼中闪过,如一段流逝的世代相传的长河。 “我太爷爷扛着枪杆战场杀敌,打下盛世太平,我爷爷弃政从商,到您这竟需要黑色背景去相辅,爸,这算不算家道中落?” 不等周近戎说什么,周廷衍掐断了电话,不再多发一言。 一路上,温沁祎就安静地开着车,脸都不往周廷衍那边偏一下。 终于,车子拐进洛绯绯租住的小区,停稳。 周廷衍沉沉开口,“温沁祎,你有良心没有?” 就不能关心他一下。 温沁祎边解安全带,边看周廷衍的脸。 “你和大波翘臀女拉拉扯扯与我良心有关,还是你电话里和人理论与我良心有关?” 周廷衍黑眸幽深,盯了温沁祎几秒。 “温沁祎,我舍身给你挡车,你还闲心坐车里观摩人家身材,这叫有良心?” 看其他女人纠缠周廷衍,温沁祎坐在车里能舒服到哪去? “她又舍不得撞你,一看就是爱得不行呢,你俩外形看着也般配。”温沁祎泛酸地说。 周廷衍简直被温沁祎气笑,“成,我和她成婚时,请你喝喜酒。” 温沁祎开始推车门,“好事啊,我有口福,你有手福,我能喝到美酒,你能洞房摸大波。” 真是没吻出一点感情,这个琬琬,如此薄情。 “手福,是么?”周廷衍气得松了颗衬衫扣子,“这福气真是勾得我手痒。” 周廷衍起身,温沁祎只觉眼前浅咖色风衣一晃,带起一阵清冽的淡香。 这人动作行云流水,主驾车门已经关闭。 车内倏地燃起暧昧与紧张交织的氛围。 温沁祎立即捂紧胸口,“周廷衍,你别像刚从大牢里放出来似的,我得赶紧回去给我小叔做饭。” 心里只有她小叔。 周廷衍倒是没动手动脚,他单臂撑着椅背,把温沁祎圈进臂弯。 他离她好近,两个人鼻尖轻轻剐蹭,又点点分开。 “温沁祎,遇见你之前,戒过毒的人,都没我自控力强。” 周廷衍的气息清新且炽热,与温沁祎的呼吸缠绕,“为什么见到你,我就像刚从牢里放出来似的?是你的错。” 可她对自己,好像没有一丝在意。 “周廷衍,我小叔来了,放我下去。” 温沁祎擦过周廷衍耳边,看见温则行就站在单元门前。 身姿似屹立不倒的劲松,但是脸色有些苍白。 周廷衍没有丝毫紧迫与怯意,在温沁祎唇上啄吻了下,才撤身离开。 “走吧。”他淡淡地说。 随即,周廷衍落了车窗,与门前的温则行对视,轻点了下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车窗又很快升起,意为他不下车了。 第38章 你有冇一点钟意我啊? 温沁祎还没回到洛绯绯小区时,温则行在睡梦沉沉中闻到一阵阵香味。 好像是米香,甜丝丝的。 单人床上,温则行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卧房很小,摆了不少收纳箱,但是码得井井有条。 身上,被子非常干净,浅蓝色,稀稀落落印些碎花,幽幽散着清雅的花香。 温则行试着从床上坐起来,腰侧紧随传来一阵刺痛。 但是他很能忍,也没太在意。 视线所及,床尾立着个衣架,上面挂一件雪白的衬衫,黑色名牌印得很清晰:博物院解说:洛绯绯。 里面还有一套小衣套装,白色蕾丝的,上下挂着。 温则行赶快移了目。 昨晚的所有记忆都很混沌,温则行甚至没记清洛绯绯的模样。 只记得她把他带回了家,给他缠纱布,擦汗,擦血。 还有温沁祎敲门时,洛绯绯吓得扑到他身上,膝盖恰好撞到他的腰,很疼。 温则行一条长腿刚搭到地上,洛绯绯轻轻推门而入。 她身上系一条墨绿色围裙,长发用鲨鱼夹随意夹起。 鬓边几缕碎发裹着一张清冷疏离的脸,肤色发冷似的白,“你这就下床,能行吗?” 洛绯绯说话时,每个字都咬得说不清地动听。 温则行双腿落地,站起了身,“缝了几针而已,不碍事,昨晚,谢谢你,洛绯绯。” 他叫了她名字,又说:“我叫温则行。” 洛绯绯点头,笑容淡凉得像秋夜的月,“不用客气,你再休息会儿,我煮了粥,就快好了。” 她做了红枣枸杞粥,有补气血的功效。 此刻,这样笑容的洛绯绯才是真实的,上班时,端笑得不能再标准的洛绯绯是假的。 温则行伤了又才睡醒,头发有点乱,仍阻挡不了他生得很好看的事实。 “麻烦你,我帮你一起。”他说了话,就出了卧房。 这时,洛绯绯才惊心地想起衣架。 下唇被咬得发白,她把衬衫连带里面的小衣,迅速卷成一团,塞进简易衣柜里。 - 温则行下楼时,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迈巴赫,接着,侄女从主驾下来。 车里,周廷衍眼波凉凉地望着外面的忙碌。 温则行的助理闵森来了,手里提了好多床品,毛巾之类的盒子。 又过来帮温沁祎拎走周廷衍后备箱里的食材。 温沁祎先跑去温则行身边,绕着他问东问西,关心得不行。 直到这三人转身,要进单元门,温沁祎忽然跑了回来。 她弯腰敲敲车窗,黑不透影的窗子被周廷衍落下一半,露出他冰冷倨傲的脸,“什么事?” “你真不下车了吗?”温沁祎在外面说,“早饭很快就做好。” 周廷衍倦怠地吐出两个字:“很累。” 他一夜没睡,应该说最近就没怎么睡,进行与筹划的事情,桩桩件件,永远忙不完。 “那你吃个橘子吧。” 车窗里忽地抛进来一个橘子,先落到周廷衍腿上,又咕噜噜滚落到脚垫上。 再掀眸,温沁祎已经转身走掉,走到温则行身边时,自然地挽了他胳膊。 三人背影消失,周廷衍喉结酸涩地滚了下。 心底莫名升出一种“外人”的孤寂与无力。 周廷衍落了座椅,沉沉闭上眼睛,忽然有点想回港岛,那里有外公外婆,有家的归属感。 九楼,洛绯绯家。 平时简简单单,冷冷清清,现在忽然热闹起来。 温沁祎和洛绯绯在厨房里忙着洗,切,煎,炒。 两个不太熟,又算得上是同事的姑娘,一边做饭,一边聊上几句。 闵森挽起白衬衫,在客厅打扫卫生。 温则行也不太在意腰有多疼,在卧房里把他睡过的被褥全部给换了新。 一早醒来,他打电话吩咐闵森给买好,又洗净烘干送来。 就是这样一间小屋子里,很快充满饭菜的香味。 温沁祎正在灶台前盛熘肝尖,一只小白鸽飞来,落在外面的空调外挂机上。 “咕咕咕……” 她偏脸看了下,却无意看见院落里一辆长长的黑车。 - 车里,周廷衍睡着了,盖在身上的风衣滑到了腿上。 梦里,他在港岛,还是小时候的样子,黄绾意牵着他在白加道散步,她和周近戎结婚前,那里有一套常住的宅邸。 夕阳的薄金洒在黄绾意的长裙上,长发上,好美。 黄绾意回头向周廷衍笑,很温柔。 却又猝不及防地撒开了他的手,越走越远。 周廷衍拼了命地跑,怎么也追不上…… 就在他跑得胸口发痛,快要窒息时,有人敲了他车窗。 周廷衍猛然惊醒,窗外,温沁祎笑着向他提了提手里的餐盒。 周廷衍从副驾下车,带温沁祎去了后座。 她坐下,左右看看,“周廷衍,你这个粽子车,是不是能升起小桌板?” “嗯。”周廷衍刚被睡醒,又做了梦,此时不太想说话。 他拉过温沁祎的手,教她按升桌板的按键,没好气地带了一句,“下次别问我。” “臭脸。”温沁祎低头,拆出一个个小餐盒,一一摆好。 红枣枸杞粥,肉丝拌菠菜,山药小饼,熘肝尖,煎蛋…… 周廷衍扫了一眼,嗓音依然带着初醒的沉哑,“帮我把枸杞挑出去。” 温沁祎转脸问:“你不喜欢吃枸杞吗?我觉得挺好吃的,有一点点甜,还滋补。” 周廷衍就那么懒沉沉地靠在座椅里,“我用不着滋补。” 温沁祎一粒粒挑着枸杞,嘴里念叨着:“麻烦,吃几粒还能流鼻血不成。” 周廷衍看着人认真挑拣的样子,从椅背上起身,想也没想地在后面抱住了温沁祎的腰,侧脸贴到她背上。 抱得紧,贴得也紧。 “你又干嘛?”温沁祎扭扭肩,“赶快下去。” “别动,琬琬。”周廷衍在温沁祎背后,放松地闭上眼睛,“让我抱会儿。” 梦里,黄绾意撒手远去的样子,揪得他心脏好疼。 “周廷衍,拦车的那个女生,是你前女友吗?”温沁祎在前面声音不大地问。 周廷衍枕着温沁祎薄薄的背,安心地又要睡着,说话声音更加懒沉。 “怎么可能,我和你,也是初吻。” 周廷衍紧了紧环在温沁祎腰上的手臂,继续懒沉沉地说:“在你之前,我都没碰过女人的手,更别说这里,和大腿。” 温沁祎抬手把周廷衍放肆的手拍掉,“你松开我,好粘人啊,还不老实。” 周廷衍双手重新落回到温沁祎腰上,搂得更紧。 他依旧枕着她的薄背,嗓音如无数美好年月沉淀后的醇醪,“琬琬,你有冇一点钟意我啊?” 第39章 好想带你回我外婆家 温沁祎听不懂粤语。 黄绾意在世前,周廷衍讲粤语比说普通话要多。 所以他讲粤语很流利,以至于语速较快。 刚才他一句“你有冇一点钟意我啊?”,温沁祎只隐稀捕捉到了“钟意”两个字。 “周周,你说什么?” 温沁祎一回头,侧脸碰到了周廷衍的黑发,好沁人的浅淡香气。 周廷衍离开温沁祎的后背,抬头,精准勾上她的唇,不吻,只是贴磨着。 “我讲,我好想带你回我外婆家。”又是一句语速很快的粤语。 周廷衍语气很苏,嗓音分外撩人心弦。 奈何温沁祎根本听不懂。 她有点恼,解开腰上的男人手,“周廷衍,我没时间陪你玩,我要回去吃饭上班了。” 温沁祎推开车门,刚迈下一条腿,小腹一紧,又被周廷衍拦腰勾了回去。 “还上楼折腾什么,就在车里吃,我吃不了这么多。” “不行,我小叔该等着急了。” 温沁祎拿一块山药小饼塞到周廷衍嘴里,“对了,我小叔说昨晚很感谢你,想请你吃饭。” “不必了,我马上回舰厂,抽不开身。”周廷衍一口回绝道。 剑厂?这么冷门,温沁祎问:“你是做刀剑的?” 周廷衍在一旁低声笑了笑,“差不多吧,反正都是作战用。” 温沁祎一想不对,她落到苏湄岛那天,随着直升机一起回去的,是一艘巨大而崭新的战舰。 单看战舰上的飞行甲板都得有二三百米长。 整个舰身更是庞大到惊人,气势磅礴。 所以,周廷衍是做战舰的,而不是刀剑。 温沁祎下车,回头望了一眼车里的男人,他不再是初醒时的慵懒粘人,此时眼底一片清明。 坦荡壮阔得像是包罗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她默默在心底惊叹一声:厉害。 温沁祎再从九楼下来时,周廷衍的黑色迈巴赫不见了。 老旧小区显得更老,到处是风蚀雨浸后的斑驳印痕,再回头望一眼,又觉得岁月醇厚而宁静。 是因为身后的景象。 洛绯绯的链条包不知怎么打了结,怎么也解不开。 “我试一下。” 温则行说着接过洛绯绯的包,解得很认真,一点看不出他腰疼。 温沁祎忽然觉得,小叔今天没有那么冷肆不缚了,多了些柔情。 身上那种无所畏惧,谁也管不住他的劲儿,也收敛了不少。 - 几日过去,盛北进入十一月。 气温如期骤降,需要添一件羊绒大衣才能保暖。 对降温猝不及防的,还有钟楼南巷的梧桐。 绿色的叶片边沿将将染黄,一夜之间就被冷风冻干了似的,拾起一片握在掌心,再一松手,就全碎了。 脆弱无比。 静谧的午间休息时间。 巷子里,温沁祎裹紧身上的米白色羊绒大衣,短皮靴踩得干叶沙沙作响。 从上次在洛绯绯小区一别,周廷衍只联系过她一次。 在前几天的凌晨三点半,他发来一段视频。 无边海面上,银白色灯光洒下来,一艘战舰刚刚启航,发动机低吼而有力。 接着,视频一转,海边不远,应该就是周廷衍口中的舰厂。 隐约看得到既宽广,又森严的轮廓,唯有中央高高立起的五星红旗最为醒目。 鲜红着,在海风的吹拂中不弯不折。 视频最后两秒,传出周廷衍的性感嗓音,依然是一句粤语。 温沁祎看到这段视频时,是早晨六点五十,她特意去查了下,看看周廷衍到底在讲什么。 查好了,他说的是:你有没有想我? 温沁祎听了好几遍他的声音。 但是,他们没正式说过喜欢,也没确认过什么关系。 周廷衍只知一味地撩人,温沁祎登时对着那个蛇图腾回了个:呸! 蛇图腾:好好好,臭桃。 牡丹图:呸呸呸!毒蛇。 钟楼南巷里安静,温沁祎走过半个巷子,身后传来轮胎碾压路面的窸窣声。 再然后,开关车门,干叶碎裂。 温沁祎低头看了眼腕表,另一手的冰凉指尖倏然一热。 “真的一点都不想我?” 周廷衍勾住了她的手,一件雾霾蓝色大衣罩着男人的宽肩,贴在温沁祎肩膀上头,与她并肩而行。 他一靠近,冷空气好像都暖了,“你怎么在这?” 温沁祎把手往大衣袖口里收,周廷衍却勾着她不放。 “路过,今天是周五。”周廷衍说,“要去寄思阁给黄绾意女士敬香祈福。” 付野开着车慢慢跟在两人身后,蜗牛一样。 周廷衍偏过头,转到温沁祎脸前看她,轻笑着说:“鼻尖都冻红了,好像一只小丑。” 温沁祎抽走被周廷衍勾着的手,在他脸上拧了下。 “你先动口,我后动手,扯平。” 付野在车里看着老板被拧了脸,嘴里忍不住“嘶”了声。 那个高高在上,无一人敢在他面前说句“不”字的老板,被女人拧了英俊无俦的脸。 被拧时,不知是被迫还是故意配合,周廷衍降低了身子。 付野一时不知道他该继续跟着,还是先把车开到故宫门口。 想了想,当机立断,付野一脚油门窜出去,路口左转,直奔故宫。 周廷衍皮肤白润,被拧过的地方立刻就发粉。 他凶了凶表情,捏住温沁祎下巴,“温沁祎,你说句想我,什么事都没有。” 其实她也没用什么力,“那我要不说呢?”温沁祎问。 “当街拥吻你,蜻蜓点吻,法式深吻,爱斯基摩吻,全都来一遍。” 周廷衍虽然沉着脸,可眼里藏的都是坏意。 温沁祎笑他这一串话,俏皮地问:“没有霸道总裁式壁咚吻吗?” “有,也算上,不过你不说想我是吧?” 周廷衍额头抵近,“那么现在就开始,首先,爱斯基摩吻。” 男人高挺的鼻梁凑过来,与温沁祎鼻尖相抵,轻轻揉触,剐蹭。 冷风中又甜又腻。 又来,青天白日的,还是故宫附近。 温沁祎躲开,故意岔开话题,抬指点向周廷衍身后。 “周周你看,路对面的四合院贴了出售,你觉得大约能值多少钱?” 周廷衍回身,仔细看了古香古色的院子外廓,斟酌说道: “这套大点,目测有六进制,价位相对高些,但是应该不出两个亿,超过两个亿,谁买谁脑子不好。” “说不定,真有脑子不好的。” 笑着说完话,温沁祎便跑掉,为了躲青天白日的街边吻。 周廷衍立在梧桐树下,神色端正认真,“琬琬,你喜欢四合院?” 细想,她喜欢跳中国舞,弹古筝,头像是赵之谦的牡丹图,连工作都是文物修复师。 全部与古香古色沾边,所以,温沁祎也喜欢四合院。 温沁祎一边跑,一边回头笑说:“不关你事。” 黑色的微波长发在初冬的风里肆意飞舞,跳跃,扫落间,乱了周廷衍的眼睛。 第40章 周周,下雪了 天空半阴半霾,一大朵黑云悠悠飘来。 残存着些许黄绿干叶的梧桐树下,周廷衍再拾起步子时,显然不再轻快。 想和温沁祎好,想和她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要不要向她坦言自己的难言苦楚? 可这件事,既涉及家门丑事,又关乎男人的面子。 虽然周廷衍身体没有任何障碍,但是心理障碍确实有。 付野所谓的冲击疗法,究竟该如何冲击? 不坦白,是欺骗,温沁祎总不能喜欢谈柏拉图,永远不要男女欢爱。 如果坦白,他最终没能挣脱那恶魔一样的心理障碍,分手时,于她,是耗时,也是伤害。 盛北今冬的第一场雪来了。 天空中仅有的一朵黑云,开始洒下大朵大朵的雪花。 温沁祎在前面跑,周廷衍在后面默默跟着,满腹心事。 “周周,下雪了!” 温沁祎双手捧起,接向天空,毛绒绒的雪花落到手心便立即融化。 周廷衍拿出手机,对准雪中欢舞的黑发仙灵,定格她此刻的快乐。 给温沁祎拍照时,周廷衍高挺的身体向后微倾,英俊的脸认真而宠溺,在落雪中分外迷人。 路口处,陈迦雯坐在车里,在黑衣的映衬下,红唇如火。 她出神地看着这边,不小心闯了个红灯。 周廷衍去寄思阁时,温沁祎回了故宫上班。 她走到后花园附近,马上就要往工作的院子拐时,陈迦雯横在了面前。 “温小姐,谈谈。”她直截了当地说。 这时,陈迦雯才算真正看清温沁祎的模样。 就着空中落雪,陈迦雯甚至有一时恍惚,温沁祎美得像随雪落入凡尘的仙子。 又像刚化成人形的妖儿,灵动勾人,大盛北独一个。 “你跟我谈不着。”温沁祎不卑不亢,淡笑着说:“你有这时间,不如想想如何和周廷衍制造个偶遇。” 雪中,温沁祎雪肤黑发,柚色润唇。 一双潋滟桃花眼每眨一下,都像在剪陈迦雯的心。 陈迦雯压下内心翻涌,勾着红唇说: “温小姐,我看上的人,宁可不择手段也要把他睡到手,哪怕是强扭的,不甜的瓜,我蘸白糖也要吃了他。” 温沁祎身形高挑气质,向陈迦雯逼近一步。 “不择手段的睡,没有快,感可言,活,塞运动而已;而蘸了白糖的瓜,亦尝不到瓜味,不如不吃。” 闻言,一向心高气傲的陈迦雯一时哑口。 在温沁祎这,她逞不到任何口舌之快。 “那咱们就往后走着瞧,日子还长。”陈迦雯飞扬起的眼线尾被落雪融化。 温沁祎不再与陈迦雯纠缠,拾步向前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时,温沁祎留下一句,“不必瞧我,瞧您自己,妆花了。” 进了院子,温沁祎回头看了眼落雪中的寄思阁。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她刚书画组,刘黛怡老师从座位上站起身,“小温,你过来一下。” 茶水间里。 一向书卷气很浓的刘黛怡,此时脸色严肃了些。 “小温,你来书画组有一阵子了,一个人在这行能做出多大成绩,我几乎一眼看到头,你,就是未来的我。” 刘黛怡已是顶级文物修复专家,没多少人能做到如此。 温沁祎听到这,还没懂,问道:“刘老师,您的意思是?” 刘黛怡扶了扶眼镜,“以后叫我师傅。” “但是,”刘黛怡补充,“我善意提醒你一句,如果因为情爱纠葛,而影响工作,这样的徒弟,我不收。” 商仲安院长为温沁祎认师傅的事,找了刘黛怡两次。 这期间,她一是观察温沁祎究竟有没有做出成绩的潜质,二是,质疑商仲安和温沁祎的关系。 刘黛怡曾带过一个女徒弟,因为迷恋商仲安,与之纠缠不清,最后闹得很难看。 而刘黛怡带徒弟期间付出的所有心血,也都随之白费。 温沁祎给刘黛怡做了保证,她也成了有了师傅的人。 此时此刻,院长办公室里,商仲安煮了茶。 对面,周廷衍正陷在沙发里吸雪茄,茶香雾气绕着甜木烟气,映衬得整个人缥缈不实。 “我说了这事我办,你还至于找上门来。”商仲安在这边开周廷衍玩笑。 周廷衍低笑,“我是去寄思阁,顺路过来坐坐,你要不欢迎……” “欢迎,欢迎。”商仲安开始给周廷衍斟茶,“谁敢不欢迎金主爸爸。” 周廷衍吸烟有度,剪了雪茄头,扔到一边。 “别这么叫我,爸我都没当过,金主爸爸听着讽刺。” 商仲安清冷冷的儒雅,淡笑着问:“所以,你和小温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周廷衍品了口茶,拎了大衣落在手臂上,“还有事,走了。” 商仲安一边送客,一边摇头,“这外头还下着雪,也不耽误周老板惜时如金。” 如此惜时的一个人,却为温沁祎认师傅的事跑了两趟,明明一通电话的事。 - 临下班,雪急了些,地面覆了一层白。 故宫外,温则行下车撑了伞,走到门口等温沁祎下班。 高高的门槛里,依旧有不少游客。 漫天雪花落下,宫殿楼阁都染了诗意,别有一番意境。 温则行向里看了一眼,便看见了崇政殿前的洛绯绯。 她穿着一身端庄的黑西装,头发挽得精致,领口别一枚麦克风,正给旅行团解说。 风雪里,洛绯绯的声音零星传出一句半句,很动听。 洛绯绯没撑伞,额角的鬓发已浇湿。 有男性游客把伞举到她上方,与她同遮一把,又被洛绯绯给拒绝了。 “买一张门票。”温则行对正门前的工作人员说。 “先生,闭院时间就要到了,您现在进去参观不完的。”工作人员善意提醒。 温则行脸色归于风雪一样的冷肆,简言说:“我不参观。” 不参观买票做什么?工作人员不明所以,还是卖了他一张票。 温则行撑伞走进去,洛绯绯从未在白雪里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他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洛绯绯只慌神一瞬,立即继续解说,字字生动。 温则行走近,什么也不说,把伞撑到洛绯绯头顶,走人,不做任何打扰。 洛绯绯将伞柄握在手心,紧了紧,头顶再也没有风雪。 - 温沁祎下班坐进车里后,小叔脸色凶得吓人。 温则行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地说话,“温沁祎,是我没管好你,今天我们务必好好谈一谈。” 至此,对于温沁祎,有关于周廷衍的风雪刮了起来。 第41章 情深入骨 其实,没上车之前,温沁祎就已经察觉出不对。 她下班走到崇政殿附近时,便看见温则只身行站在檐下。 不远,洛绯绯被一群游客围着,正在讲多尔衮39岁时,在围猎途中坠马身亡,以及“挫骨扬灰”的典故。 温沁祎举着伞,边走还感兴趣地听了几句。 见人出来,温则行迈起长腿,从石阶一阶阶往下走。 “小叔,你怎么没带伞啊?”温沁祎抬了抬伞,却撞上一张布满阴霾的脸。 尽管温则行长得英俊好看,可此刻,脸上的每个棱角都像嵌了刀刃,让温沁祎心里发毛发怵。 温则行掀起眼皮瞟她一眼,一句话也没搭,迈腿下了台阶。 “你怎么了,温……小叔?” 温沁祎抬起胳膊,把伞举到温则行头顶,还想告诉他,她今天认了师傅的事。 天大的喜事,应该会让小叔心情好些。 温则行却越走越快,最后剩温沁祎在后面追着跑。 路上,落雪和尘土混在一起,化成灰突突的泥水。 温沁祎的大衣衣摆被甩得泥迹斑斑。 温则行今天还有一点与平时不同。 他的梅赛德斯修好了,焕然一新。 但是今天开来的,是一辆崭新的白色宝马325li。 车里,温则行黑着脸说“好好谈一谈”后,温沁祎嗓子开始发紧,“谈,谈什么?” 温则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落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 白金链子,每隔一小段镶一小颗圆圆的白冰翡翠,吊坠是一颗润透如玻璃的桃形白冰翡翠。 “谁送的?”温则行把项链提到温沁祎脸前。 紧随又是一段很有压迫感的话: “温沁祎,听好了,我跟你掏心窝子,你别给我掏心眼子,今天你敢说一句谎,以后,别叫我一声小叔。” 最近温则行更忙,他在建一座一年四季都可营业的室外温泉度假村。 昨晚回家时,已经凌晨四点多,一早醒来时,温沁祎已经去上班。 不会儿,就有干洗店的人上了门。 “温先生,小姐的西服洗好了,口袋里有一条项链,我给好好收着了,您看看,没坏了哪吧?” 这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家里没出事前,大哥就喜欢给大嫂买翡翠。 一来二去,温则行也懂些。 车里,温沁祎看着微微晃动的项链,又看看小叔绝美又阴骘的脸,回答他: “是周廷衍,他把我的墨翠项链扔海里了,赔了这个。” “赔的?” 温则行冷笑了声,“他扔的才几万块,赔了条几百上千万的?这是赔,还是送?” 温沁祎视线从项链上移开。 “那你去问他好了,我也不知道多少钱。” “温、沁、祎,别说些没用的。” 温则行一字一顿叫她名字,如爸爸一样严肃,却比爸爸更有压迫感。 “他亲你了?” 温则行忽然这样开门见山地问,没有任何过度。 温沁祎脑子轰一下,却炸出无数亲昵画面。 周廷衍似被精雕细琢过的俊脸,他的软润唇舌,他的深沉呼吸,他养尊处优的手。 温沁祎撩起视线,又看小叔一眼。 整张脸严厉得好像在说:如果她说谎,他就不要她了。 这些年的腥风血雨走过,温沁祎不能没有温则行。 血亲与命运已经把他们之间的感情,互相刻进骨头,融进血肉,把叔侄俩紧密相连,放在一个叫作“家”的小洋楼里。 “嗯,亲过。”温沁祎诚实回答了小叔的问题。 温则行眸光忽地一暗,再张口:“mo你没?” 面对小叔这样的责问,温沁祎羞愧地脸皮发粉。 无形中,已经确定了温则行的问话。 温沁祎喉咙干咽了下,不再看温则行的脸,“就一两次。” 不用抬头也知道温则行脸色有多黑。 听到这个答案,小叔脸上的咬筋都在隐隐抽动,“温沁祎,我真是把你带大了。” 小叔的语气很失望。 他单手落在方向盘上,声音不大,却砸得温沁祎眼眶发酸。 “你们还做了什么,睡过没有?”温则行的嗓音满是艰涩的疼痛。 温沁祎赶快抬起脸,拼命摇头,“没有,小叔,我们没有。” 温则行手臂撑在方向盘上,宝马座椅不知为什么被他调得很高。 他弓着高大的身体,看着车窗外的风雪,“温沁祎,你知不知道,陈家的陈迦雯在向周家讨订婚日期?” 温沁祎闭了闭眼,脑海里赫然出现一张婚贴:周廷衍&陈迦雯。 外面的落雪已经糊了车窗,温则行却看得出神,“周廷衍从没给过你身份与承诺,对么?” 温沁祎心里像炒了一盘咸、辣、酸、苦、麻、涩的菜。 她大口大口吃进嘴里,难受得说不出话。 就等同于默认了温则行的问题。 小叔问的,周廷衍都没给过。 “琬琬,”温则行说,“知道我腰上的刀伤谁做的吗?陈迦雯的爸爸,也就是陈韵聆的哥哥,陈晖。” 陈家曾经的黑暗爪牙四处延伸,现在却洗白成了正经商贾。 温则行转过脸来,双目充盈着晶莹,钻心疼一样的赤红。 “琬琬,听小叔的,咱不蹚这浑水,好不好?” 他见不得侄女温沁祎被伤到分毫,那比在他腰上割肉,比在他背上砍骨还要痛。 温沁祎眼泪终于落下来,“小叔,是因为我,所以他们才伤的你,对吗?” “不是,”温则行说,“生意场上的事,他家行事作风就是如此。” 不过,温则行也早有准备,立即反击回去。 陈韵聆的商业会所,因为涉,黄接连关闭了好几所。 其中还牵连出部分官员。 关闭到第五所时,越扯越深,陈韵聆坐不住了。 她远远低估了温则行对她公司内部的渗入,甚至给温则行打电话求和。 风雪还没停,温则行转身,忽然把温沁祎抱进怀里。 “琬琬,爱人先自爱,周廷衍不给任何承诺,小叔不认同,在我这,我爱的女人一定要光明正大。” “无论她高矮胖瘦,学浅还是多才,漂亮或者平凡,我爱她,就会让她天下昭昭。” 温沁祎闭紧眼睛,克制自己去想起周廷衍的模样。 一串串眼泪淌在温则行肩头。 “对不起小叔,是我做得不好,是我辜负了你对我的期待……” 温则行拍拍温沁祎的背。 “也许,他因为一些事止于言表,但是我作为你的小叔,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看不得你在男女之事上吃亏,受委屈。” “爱自己,记住没有?” 温沁祎哭着在他肩上点头,“记住了。” 温则行松开拥抱,把人狠狠教训一通后,脸上终于缓了一丝温度。 “下车,来主驾试试你人生中的第一辆车。” 原来,这辆白色的宝马325li是小叔买给自己的。 温沁祎下车,绕到主驾开门坐下,座椅高度都调成了正好。 所以温则行坐在这才直不起身子,因为这是适用于温沁祎的高度。 鼻尖忍不住地发酸。 “二手的也不便宜吧?你生意铺那么大,账上的流动资金本来就紧张得要流不动。” 温则行确实把生意铺得很大,他要一鼓作气,趁热杀出一片天下。 “温沁祎,这是我刚从4s店开出来的新车,我给自己买二手,还能给你也买二手?” 温则行瞟了眼那双哭红的眼睛,落了车窗,偏头出去点烟。 又说:“资金要流不动,不代表一动不动,再说落地才30出头,天冷了,你先开着,等以后资金回笼,再换好的。” “不换,”温沁祎鼻音浓浓地说,“我要开一辈子。” 温则行单臂压在车窗上,吐了口烟雾,“没志向。” 温沁祎手一搭上方向盘,猝不及防地想起周廷衍教她开车时的样子。 他语气不太好,却真的教会了她。 宝马启动的那一刻,温沁祎心里好痛,好痛…… 第42章 疼惜 盛北下了今冬第一场雪,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打车打不到,公交,地铁挤得不行。 周廷衍单手落进口袋,站在董事长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从背后看,男人衬衫挺括,西裤笔直,身姿高而挺,无形中生出十足的摄人气场。 他正给付野打电话:“接到人没?” 付野坐在车里如实说:“有人来接了,温小姐先是上了副驾,好一会儿又红着脸下来,又去了主驾,现在才开走。” 闻言,周廷衍落在裤兜里的手抽了出来,立刻成拳。 “什么人接的,红着脸下来?说明白!” 周廷衍语气一重,即使隔空,付野也不由坐直了身体。 重新组织语言: “看身形,像是温小姐的小叔,他走得快,下着雪没太看清,温小姐看清了,她应该是刚哭过,所以脸很红。” 一听温沁祎哭了,周廷衍眉心便蹙起来。 心脏也跟着不舒服,比周廷琛弄死他的蛇还难受。 什么事非把她惹哭不可,温则行怎么做小叔的? 这么讨人喜欢的侄女,不该是女儿一样疼着爱着么? 把她弄哭做什么?是不是欠揍了? 艹! 周廷衍挂了电话,把腕上的蛇骨串往桌上一扔。 坐进老板椅后,他弯身开了付野的爬宠箱,从里面拎出一条黑蛇,往左手一搭。 黑蛇攀住周廷衍手背,蜿蜒着爬上他挽起衬衫的小臂,又顺着胳膊向男人的胸膛爬去。 周廷衍沉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还哭不哭了。 还有,雪天叫她开什么车?哪天练不一样! 正烦躁着,沈从珘的电话拨了过来。 从港岛理工博毕,他再三权衡后,放弃了京市的中科院,回了中科院驻盛北研究所。 周廷衍忙,沈从珘也忙着。 两人好些日子没见。 电话里,沈从珘边抽烟边问:“周廷衍,我听说,陈迦雯要和你订婚,真的,假的?” 周廷衍简直被气笑,扯了领带甩手飞到沙发上。 “她是谁?她要跟我订婚?想都不要想,这个婚,她就是梦里都跟我订不上!” 沈从珘在那头笑,一双好看的单眼皮笑得更加迷人。 恰好一个美女路过,对他抛了个媚眼。 沈从珘立刻收了笑,背过身去,同周廷衍说话,“真绝,梦都不让人做。” 周廷衍抬手摸了下黑蛇蛇尾,蛇尾灵巧地从他指尖滑了出去,继续往男人身上爬。 “有的梦,压根就不该做。”周廷衍抽了木条点燃,开始燃雪茄。 两人又闲聊几句后,大概约了个喝酒日期。 周廷衍没好气,把手机往桌上一扔。 什么订婚?传开了这是。 陈晖就是太闲了,得给他找点事做才对。 此时,黑蛇爬到了周廷衍脖颈上,黑身绕白颈,周廷衍散着一身说不清的危险与性感。 蛇身慢慢蠕动,周廷衍扭了扭脸,却没有一丝不耐烦,手里的电话随之拨出。 “陈晖今晚用我们货轮出境,确认一下。” 两秒后。 周廷衍再次开口:“把货全给我扔海里,一箱都不留,切记不要惊动海警,不然该吓跑了我的大鱼。” 周廷衍要的,是让大鱼受到惊吓。 再花些时间收拾烂摊子,而不是直接吓跑。 当晚,临近深夜,便有消息传出来,周廷衍的航运公司翻了一艘货轮,集装箱全部沉海。 陈晖的电话火速过来,询问情况。 周廷衍还没睡,仰躺在办公室的黑色真皮沙发里。 衬衫下,隐隐显出胸肌的壁垒轮廓,越往腰处越劲窄。 往下,是布料的大“褶痕”,再往下,是西裤包裹的匀称而有力的双腿。 一条腿自然延伸,另一条腿随意支起膝盖。 周廷衍按了接听,把手机放到扶手上,拿都懒得拿。 “陈总稍安,碰上大风浪而已,翻就翻了,都有保险跟着,你赔不着,我也赔不着,怎么急成这样?” 陈晖当然有自己的担忧,问道:“海警去处理了么?” 办公室里没开灯,亦没拉窗帘。 城市的夜灯光亮洒进来,不明,也算不上太暗。 周廷衍身陷如此光线里,脸部线条更加深邃硬朗,薄情,甚至无情。 他冰冷地勾唇,“既不是海盗抢货,又赶在深海区,捞也捞不了,海警那么忙,麻烦人家做什么。” 男人单臂伸到颈下枕着,继续说: “陈总是想让海警去处理?我这边联系一下,大家都很熟,好办事。” 陈晖立即截住,“事已至此,不必了。” 海警去,事情就大了。 陈晖才稍稍放了点心,电话里,境外号码已经催命一样打过来。 “行,小周董,先这样,我这边还有事。” 陈晖挂断电话,叫了翻译过来,同境外电话协商交涉。 周廷衍从沙发上起身,边解扣子,边走进休息间的浴室。 冷水灌顶,冲刷着男人的寸寸性感。 现在,陈晖是不舒服了,肯定要麻烦上一阵,但是周廷衍心里依旧不舒坦。 晚上,想问问温沁祎今天有没有哭鼻子? 想了想,又问她:在干嘛? 结果,那个牡丹图一直都没回复。 - 初雪过后,太阳一出来,道路全部被晒干,就像昨天那场雪从未来过一样。 然而,雪花再轻,落在心尖上还是凉。 温沁祎反复看着那个蛇图腾,删除键点出来,收回去,反反复复。 最终,还是没忍下心。 她把手机扔进包里,拉好,不联系就是了。 书画组。 在刘黛怡的带领下,温沁祎洗了一上午的古画。 她身穿洁白的工作服,戴着口罩,露一双清润灵动的大眼睛。 只是,那双眼睛今天还粉粉肿着,好像受过天大的委屈。 刘黛怡站在一旁,温沁祎拿了排笔,沾上温水把沾满污渍,生了霉斑的古画通体淋成湿润状态。 之后,刘黛怡拎来一壶开水,给温沁祎展示如何烫画。 “看好了,特别脏的地方,多烫几次,再用热毛巾闷在上面,大约闷15-20分钟,试一下。” “好的,刘老师,麻烦您帮我挑一下操作的不足。” 温沁祎不怕热气熏烫,也不矫情,认认真真照做。 刘黛怡很满意,“没什么不足,细心又有胆,就是差在熟练。” 温沁祎闷完画后,刘黛怡又教她卷毛巾推滚,好挤出污水。 安安静静地忙碌,一上午就这样过去。 午休时,温沁祎出了院子,望着四处的殿堂楼宇,她随意走着。 走到关雎宫时,洛绯绯正一身黑色长袖制服,给旅游团讲解着。 温沁祎不去打扰,站在不远,听了个大概。 皇太极在与明军的收官之战时,收到宸妃海兰珠即将离世的消息,他舍弃了战场,日夜兼程往回赶。 赶路途中,五天六夜,跑死五匹马,期间自己还咳了血。 然而,最终,皇太极也没见到最爱的女人最后一面。 他刚踏入宫门一脚,宫内传出一声“宸妃殁了!” 洛绯绯讲得绘声绘色,太让人动情,温沁祎一时陷在故事情节里。 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关雎宫的牌匾,那是皇太极以爱亲赐的宫名。 温沁祎想,大概,她这一生都不会遇到如此爱她的男人。 与周廷衍一个个缠绵的记忆片段,几乎都是在半明半暗的环境里,所以,大概都是梦境。 温沁祎回过身来,准备去别处,眼角却倏忽落下一指温热。 “桃,你怎么在哭鼻子?” 温沁祎掀眸,是周廷衍是在给她擦眼泪。 他温笑着看她,眼眸中满是疼惜,“又不理我,又哭鼻子,告诉我,你伤心什么,我通通给你解决。” 第43章 跟我订婚,你敢不敢? 半晌过去,温沁祎双眼还微微肿着,早晨更甚,连条细细的眼线都没法勾画。 雪化了,她倒是像雪一样,素白的,无辜的雪。 温沁祎侧了侧脸,躲开周廷衍的手,“我哪有什么伤心,听故事听的,太投入了。” 周廷衍低眸凝视她皎如月色的脸,粉肿的眼,心里骂温则行把人训成什么样。 找揍! 嘴上说:“有什么好伤心,海兰珠一死,皇太极就开始重病,只活一年多,就死了,这也算是一种重逢和陪伴。” 周廷衍向前一步,“如果将来,你……”他换了措辞,“将来我太太先走,我也会尽快去陪她。” 温沁祎低了下脸,再抬起头时,换成一张初冬阳光下的笑脸,很明媚耀眼。 “死都不放过你太太呗?”她故作轻松,玩笑着说道。 下一刻,温沁祎也向周廷衍走了一步,不给人任何反应,双臂直接环住他的腰。 脸颊贴在他胸口说:“预祝你订婚快乐,周周。” 在周廷衍看不见的地方,温沁祎把翡翠项链放进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今天,温沁祎和周廷衍全都穿的黑色大衣。 两人抱在一起时,既像融为一体,又有说不清的沉重。 这个拥抱很短暂,短到不等周廷衍去回应,温沁祎已经走出几步。 飞扬的大衣衣摆下,黑色短靴走出的每一步都那么坚定。 “温沁祎,你回来!” 周廷衍有那么一刻的冲动,在茫茫游客中把她拦腰扛走。 又或者,让商仲安准温沁祎半天假,他直接把人领走。 最终,理智战胜所有。 名声与工作,都对她很重要。 喜欢一个人,不能去毁她。 站在初冬的瑟瑟冷风里,周廷衍却觉胸腔里火灼一般。 越积越盛。 他脱了大衣,往手臂上一搭,随之,一串项链掉到了地上。 然而周廷衍并没有发觉,迈腿向出口走去。 “周先生,是不是您的东西掉了?” 是洛绯绯清润动听的声音,此时她正带团往另一处宫殿走。 刚刚,洛绯绯工作时看到了周廷衍和温沁祎。 一对璧人,哪怕只是扫一眼,也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周廷衍回身,看见地上的项链,“多谢洛小姐。” “客气。”洛绯绯淡淡一笑,踩着半高的职业高跟快了两步,扶稳麦克风说:“亲爱的游客朋友们,接下来,我们参观的是……” 周廷衍弯腰拾起项链,收进掌心,心凉下去大半截。 好一颗决绝的桃。 - 付野等在车里,帮周廷衍先过一遍收到的邮件。 他正专注着,车门忽地被拉开,又“嘭”一声关上。 周廷衍上了车,立即开了红酒柜,倒出少半杯,醒都没醒,直接一口灌了下去。 换作平时,没醒好的红酒,周廷衍才不喝一口,讲究着呢。 付野想说话又闭了嘴。 周廷衍一双俊美眉目幽深晦暗,先开口问付野:“蛇在哪?” 付野养的墨西哥黑王蛇周廷衍玩上瘾了。 “就在车上。”付野下车,把黑蛇从后备箱的爬宠箱里拎出来。 递给周廷衍时说:“老板,这条送您。” 周廷衍接过黑蛇,直接搭到肩上,低哑地说了两个字:“不要。” 万一哪天又死了,伤他的心。 手腕上的蛇骨,他打算戴一辈子,不能再多一条。 黑蛇蜿蜒着缠上周廷衍的脖子,身上的鳞片油黑锃亮,给男人带来一阵舒缓的凉感。 周廷衍静了静心,拿出手机给牡丹图发过去: 温沁祎,如果你非认定我要订婚,那么我和你订,昭告天下,你敢不敢? 如果她真敢,那就订下这个婚,以后再把婚也结了。 不就是有些心理障碍么,万一能好呢。 就算好不了,周廷衍身体性能又没问题,大不了就忍着疼做,忍疼也要把她照顾周到,伺候舒坦。 为什么从小就喜欢练格斗,大概是就是为了温沁祎而准备。 周廷衍有着过硬的身体素质,不计时长的高强体能。 付野和周廷衍差不多高,一双大花臂十分健壮,但是他陪老板练格斗时,十次顶多能赢一次。 赢那次,还是周廷衍熬了一夜,一眼未合的状态下。 此刻,黑蛇从周廷衍后颈爬到了背上,周廷衍再次倒出少半杯红酒,仰颈引下。 温沁祎还是没回复他。 她正在书画组里忙着,左手一个镊子,右手一支毛笔,和刘黛怡老师学揭裱。 也就是,把古画正反面的残留物和命纸等揭干净。 刘黛怡在一旁看着,心底忍不住赞叹:这个小温不仅有十级国画基础,学东西又灵,还不矫情,真不错。 千万不要贪恋上商院长,误了前途。 车里,周廷衍又给温沁祎发了一句:想好告诉我。 心里盘算着这些事,周廷衍再三犹豫,找沈从珘求助:给我发几个视频,你懂…… 沈从珘简直受到惊吓:我太懂了,但是我没视频,林惜凝那个狠心女人一走,那事就没什么意思了,戒了。 紧随,沈从珘又一条:嗯……要不你问问商仲安? 商仲安的情况有些复杂。 他清冷儒雅,绅士有礼,又有掌控大局的气度,很招女人喜欢。 那是一个寒冬深夜,商仲安在路边捡了一个被室友霸凌赶出去的姑娘。 两人因此相识,相爱了六年。 商仲安因此和家里对抗了六年,结果去年被家里押去结了婚。 只因女方家更强大,掌握绝对的主导权和话语权。 新婚夜,商仲安喝得烂醉,绝望,痛心,且有破罐子破摔之势。 再加上妻子很主动,所以这一夜有夫妻之实。 但是从那开始,便进入了无性婚姻。 而曾经捡过的姑娘,两人不再缠绵床榻,问候枕边,也没再有过身体的接触。 但是,两人放不下彼此。 商仲安结婚后,两人也见过一两次,不逾矩,就静静吃一顿饭。 车里,周廷衍想了想,觉得不妥,这事没什么好学的,以后自己慢慢悟。 前面,付野给周廷衍点了支雪茄递过来,问道:“老板,接下来去哪?” 周廷衍熄了手机屏幕,“先回舰厂,晚上再说。” “好的,老板。”付野启动车子,又细心地点开《山鬼》古筝曲。 周廷衍在后面想起什么,“你下去买张故宫的年票,进去一次买一次票,很浪费时间。” 看来,老板这是打算常来了。 付野回头,“您跟商院长打声招呼呢,不就随便进。” “不行,去问,该交的钱必须交。”周廷衍一口否决。 他给故宫捐赠两千万时,听商仲安说过,院里每年的文物和建筑都要维护和保养。 这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光靠门票几乎入不敷出,财政补贴又不能申请太多。 周廷衍落了车窗,悠悠吸起吸雪茄。 说到底,院里没有钱,怎么给温沁祎开工资? 薄薄雾气散开,模糊了周廷衍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和若隐若现的青筋。 黑王蛇嗅到了烟草味,反复在那条性感手臂上吐信子。 忽地,它张大嘴巴,就要一口咬下去。 周廷衍冷眼睨着黑蛇,沉沉说:“怎么,你看我还不够疼,还是我看起来脾气很好?” 黑王蛇转转脑袋,到底闭了嘴,没咬下去。 那边,付野走回来,对着烟雾后的俊颜说:“老板,没有年票,只能单次。” 周廷衍“嗯”了声,没有就没有,麻烦就麻烦点。 不会儿,车子开到钟楼南巷,那套六进制四合院依然张贴着出售信息。 周廷衍夹着雪茄,眼眸向那高院眯了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4章 今夜留宿 当天,温沁祎刚打完卡下班,温则行的电话准时过来。 “琬琬,我今晚要在win加班,这边很多事,就不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自从腰受伤后,温则行一天都没休过,一身摧不断的硬骨。 温沁祎劝也劝不住,边走边说:“知道了小叔,你晚上吃什么?” 温则行在老板椅中松了松肩膀,面前还堆着厚厚一摞资料。 “没什么胃口,再说。”温则行单手打开钢笔,又嘱咐,“你开车别着急,记住让速不让路,转弯……” 小叔话还没说完,温沁祎手机没电关机了。 …… 回到家后,温沁祎挽起衣袖,先把一块牛腱子放入高压锅,然后开始做香煎鹅肝饭。 小叔很爱吃,肝又补铁。 香喷喷的米饭在餐盒底铺一层,再摆上煎好的鹅肝,牛油果,口蘑,笋尖,洒一层薄薄的黑胡椒。 牛腱子熟好后,切成薄片装好。 温沁祎拎着餐盒上车,向win国际会所开去。 温则行今晚多数不能吃饭,这样下去,身体非折腾垮了不可,将来哪个姑娘愿意嫁他。 win国际十二层,全部都是温则行的办公区。 十一层,是棋牌休闲区。 当晚七点,周廷衍一行人直升十一层,进了其中一间包厢。 周廷衍坐迎门的位置,他左边是商仲安,右边是沈从珘。 今晚,商仲安带了白青也,也就是争取了六年都没娶回家的人。 白青也一身白色丝绒长裙,想来想去,坐在了商仲安和周廷衍中间。 当然,靠商仲安近一些。 这姑娘不烦人,就安安静静地看牌,不多说话,也不和商仲安腻歪。 现在,于两人来讲,什么都不做,看见彼此都安好,能呼吸同一方小天地的空气就很知足。 沈从珘又赢了,嘴里咬着烟,把牌一扔,“周老板,你今晚怎么回事?” 周廷衍今晚输得超凶。 心里一直惦记着温沁祎会怎么回复他,或者干脆一直不理他? 总之,心不静。 “急什么,一会儿全赢回来。”周廷衍稍稍侧脸看沈从珘,“赢你半年工资。” 沈从珘哼笑一声,“别吹,我也不是吃素的。” 说到吃素,沈从珘意有所指地问周廷衍:“你最近,打算吃荤?” 周廷衍没记牌,随意扔了两张,“怎么,不行?” 这个荤,早晚要吃,哪怕疼到粉身碎骨也要吃。 此时此刻,温沁祎已经乘上了win国际的电梯。 她只能先到十一楼,然后再走一层楼梯。 因为她没有卡,乘不了直达十二楼的电梯,温则行的专属电梯不对外。 同温沁祎一起乘电梯的还有一个女人。 栗色的齐颈发,妆容精致,穿得很端庄体面,周身散着高知气质。 电梯停在十一层,那个女人同温沁祎一起下了梯。 向楼梯口走的路上,两人始终一个方向。 一前一后,温沁祎在后。 走廊里高雅大气,灯光清亮,每一幅壁画都很有艺术气息,当初温则行亲自参与的设计。 前面,有个推着红酒车的服务生在某个包厢前停下,敲了敲门。 得到应允后,服务生开始轻缓地推门。 包厢里,当门刚开一条缝时,商仲安恰好看到踩着高跟鞋走来的女人。 他立刻低声对白青也说:“去那边。” 白青也虽然不多言语,但是很机灵,一听商仲安的话就知道不对, 赶忙移了座椅到周廷衍身边。 还挨他很近。 周廷衍顿觉小臂发麻,汗毛都竖起来,浑身不自在。 和温沁祎怎么亲吻,拥抱,甚至抱她在自己身上睡觉,都很好,反而很贪恋那种浸润在浅淡桃香里的柔情。 所谓温柔乡,旖旎境,温沁祎带给了周廷衍最直观的感受。 现在,白青也挨这么近,多一秒都难受得要死,周廷衍把臂肘上的衬衫退了下来。 连腕表都遮了去。 心说:真行,躲他身边来了,他还要陪着演戏。 “老公?”包厢门大敞开,除了服务生,外头还站了商仲安的妻子舒芸,“好巧,你在这打牌,没和我说一声呢?” 哪来那么多好巧,商仲安也就今天下班没按时回家,人这就找来了。 商仲安扫了眼手边的手机,怕是里面被安装了定位。 这要是上次,他也随周廷衍出去夜钓,手机没了信号,舒芸在家岂不是会疯? “朋友几个临时约的,给你发过信息。” 商仲安清雅绅士,心里再不满,望向妻子说话时,还是保持平和大度。 舒芸抿唇笑了笑,“那是我没看见,没想到在这偶遇了。” 周廷衍向舒芸点了下头,以示招呼。 “嫂子过来坐,”沈从珘首先把自己位置让出来,“芸嫂子比去年结婚时更漂亮了。” “不用,从珘,你坐着,我又不会玩。” 舒芸笑着拒绝,视线却落在包厢里唯一的女性身上。 她坐在商仲安和周廷衍之间,看着离周廷衍更近。 长了好一张清纯干净的脸,丝绒白裙下却是满溢的事业线,高峰下去后,腰又极细。 白青也感受到那火辣辣的视线。 她拾起果盘里的果签,无声将一颗白草莓递到周廷衍嘴边。 周廷衍已经不自在到极限,他正想着如何婉拒时,一眼看到舒芸身后走过去的温沁祎。 她体态极佳,手中提着餐盒,单穿一件宝蓝色针织长裙,短靴上面露一截白腻的小腿。 温沁祎先看到的商仲安,又看到周廷衍被喂草莓的暧昧一幕。 她和周廷衍的视线只有一秒的交汇。 周廷衍从座位上起身,对身边的白青也说:“陪我去趟雪茄室?” 白青也轻声应“好。” 在包厢打了招呼出来,周廷衍有意带紧了门。 长长走廊里,“我有事要先走,余下的你自己演。” 周廷衍身姿挺拔,穿着高质讲究,气质矜冷摄人,一把好嗓音说出的话无比冰冷。 白青也对着周廷衍的背影说:“抱歉,刚才给你添麻烦了。” 周廷衍没再接话,他不太会看待这些微妙的男女关系,只身按了电梯下楼。 车里,他盯着会所正门,等温沁祎出来。 偏偏,温沁祎没从正门出来,她送完饭,直接从十二楼乘了温则行的直达电梯,从后门出去的。 周廷衍耐着心等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 还不见人出来,打温沁祎电话却关机。 …… 温沁祎开车回小洋楼后,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周廷衍的相关,先去洗了澡。 正吹头发呢,两束通亮的车灯打进院子,晃得窗帘都要被刺透。 温沁祎心脏不由发紧,温则行不在家,还是有点怕。 她站到窗口边,掀了一点窗帘缝向下望。 昏黄的路灯下,车子熄了灯,推门而下的,竟是周廷衍。 高高个子立在沉沉夜色中,长款大衣罩在身上,就着昏黄的落光,显得他清寂落寞。 周廷衍的嗓音悠远低醇,隔着院子大概听得清他说: “桃,你下来给我开门,还是我自己翻进去?” 温沁祎关了灯,站在二楼回复他:“我睡觉了,你赶紧走。” 窗子却再次透进来周廷衍的话:“我今夜要留宿,不走了。” 第45章 有桃,我不会吃草莓 院外的路灯可能要坏,冬日夜风中降了些亮度。 周廷衍的挺拔身影忽地暗了下去,更加清寂落寞,就要归夜色为一体。 温沁祎狠狠心推开窗子,一阵冷风拂面,“要不要我叫警察来把你抬走?” “这一片归我二叔管,你想见我二叔?” 周廷衍在昏暗的光色里笑,单手伸进大衣口袋,“我这就打电话,反正早晚都要见长辈。” “你草莓没吃饱?我家可没有饭!”温沁祎喊完话,迅速关上窗子。 喂周廷衍吃草莓的,是白青也,温沁祎认识。 关于青春的记忆翻涌出来。 白青也,是温沁祎的同学,通过温沁祎,她也认识林惜凝。 温沁祎和林惜凝喜欢叫她白白。 白白长得清纯如白水,瘦瘦的,偏偏上身很惹火。 她订校服时都要订最大一码,那样才会让她有安全感。 可就是这样的身材,成为祸首,引来几个在学校称霸的女生的嘲笑与戏弄。 那是所拼父母的中学,各个学生都有或富或贵的背景。 当时,温沁祎为富,林惜凝为贵。 越是这样的环境,越被分出三六九等,而白青也被分到最低等。 爸妈太忙,她不得不寄宿。 所以,那些人对白青也的欺凌越来越肆无忌惮。 多是发生在晚课后的宿舍里。 如果白天碰了面,也会戏弄几句。 有一次间操,温沁祎和白青也挽着胳膊往操场走,几个女生迎面走来。 其中一个女生,上前一把抓住白青也的宽大校服。 先是对她的惹火进行点评和讽刺。 然后哈哈大笑,“哇哦~白青也你长成这样,是要勾引谁?” 还放肆得不肯立即撒手,温沁祎见状,抡起胳膊,照着那个女生的脸就是一个大逼兜! “白白惹你没?你欠抽就直说!” 她直接把人拍到了地上,拍得口鼻流血。 那时候,温沁祎已经跳了快十年中国舞,再加上青春期疯狂窜个子,正是有劲的时候。 老师常说,有的舞者柔软度够,但是力度不够,有的力度够了,但是柔软度又欠缺。 温沁祎却是那种既有柔软度,又有力度的舞者。 看着苗条柔软,可打起人来是真的劲大。 因为温沁祎这一巴掌,那天,几个女生扭打在一起。 温沁祎还记得,德育处主任让叫家长,她没敢告诉爸妈,直接叫来了温则行。 主任一见那个高高瘦瘦的帅小子,直接说:“哥哥不行,叫长辈来。” 温则行穿一身天蓝色高中校服,来得太急,单手抓着个篮球。 他挺着腰板对主任说:“我就是温沁祎的长辈,我是她小叔。” 可是这事不久,温沁祎家里就出了大事。 白青也在此期间退了学,不留任何踪迹。 温沁祎不知道的是,欺凌白青也的人噩梦一样,一直追她到高中。 被商仲安捡到的晚上,是个隆冬深夜,飘雪落了一地白。 白青也单单穿着睡衣蹲在路边抱着自己,胸口的衣襟上血迹斑斑。 那时候,她并不想活,眼泪好像在脸上结了冰,冷到感觉不出疼。 冷到极致后,白青也的身体开始不正常地回暖。 同是冷肃寒夜,同样空洒轻雪。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火柴花火里,看见了想念的外婆。 而白青也在冷暖更换的濒死中,遇见了一生挚爱,一生无法忘却的商仲安。 那天,他的车子就那样在纷纷落雪中开了过来,在她面前缓缓停靠。 “这么冷,别哭了,先上车。” 他坐在主驾,偏身推开副驾车门,对雪地里的人说。 …… 白色小洋楼外,周廷衍听见温沁祎说吃草莓的事,就知道这个门,她是不会给他开了。 窗子没再传进周廷衍的声音。 温沁祎撩起窗帘,悄悄去确认周廷衍走了没有。 结果,她亲眼见一条好长的人,从她家宅院的高墙上一跃而下,落入院中。 落地时无比轻快,大衣衣摆翩跹。 温沁祎想不到,周廷衍那样矜贵倨傲的人,竟然能翻墙入户。 周廷衍走近,半仰头看着二楼某一扇窗子。 “桃,你给我开门,还是我卸你家锁?” 强盗么?温沁祎再次推开窗子,没好气地放话:“有种你爬上来!” “也行。”周廷衍站在下面,云淡风轻一句,并向后退了两步。 温沁祎完全没来得及想周廷衍会踩着哪,或者扶着哪。 这人已经身手迅捷地攀上了她家窗台,双臂用力一撑,整个人就跃进了温沁祎卧房。 周廷衍落到原木色地板上,灯都来不及开,一把将温沁祎拥进怀里。 带来一阵他身上的冷凉。 “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周廷衍低头吻温沁祎额头,“所以,你判定一下,我到底有没有种?” 周廷衍的唇好凉,轻轻啄吻。 雪花一样点点落在温沁祎额头和鼻尖上,再融化。 黑暗中,温沁祎身子被周廷衍抱得紧紧,动都动不了。 她躲了躲脸,“你有没有种,你问我?” 周廷衍低下头去,点点雪花吻落到温沁祎唇上,贴磨着,“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温沁祎扭了扭肩膀,推他,“起开,周廷衍,你别把孽缘往我这带。” 周廷衍直接掐着温沁祎细腰,把人提抱到自己腰上。 “不可能起开,孽缘也是缘。” 他无赖地说,幽沉嗓音在黑暗中有种说不清的勾惑。 周廷衍太高,温沁祎有点怕摔,虚浮地环住他肩颈。 “周廷衍,你别这样,我真不陪你玩了,放我下来。”她语气很认真。 周廷衍没放,仰头看着模糊的温沁祎,开始解释白青也的事。 “温沁祎,我没有桃子时,都不会吃草莓,我有了桃,更不会吃草莓,其他的也一律不吃。” “她曾是商仲安谈了六年的女朋友,今天商仲安太太忽然去会所,所以,借我用一下,仅此而已。” 其实这些年,温沁祎很想白青也,想她后来有没有挨欺负。 如果挨欺负了,有没有人护着。 但是,温沁祎没再听过白青也的一点消息。 “听说商院长结婚了,是吗?”温沁祎低头问周廷衍。 “嗯,去年结的。”周廷衍说。 温沁祎忽然觉得鼻尖泛酸,商仲安抱得新娘,洞房花烛时,白白还爱他吗? 如果爱的话,她一定心如刀割。 怕是整夜都无法睡去。 温沁祎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好难受。 “周廷衍,你把我放下来,你腰带硌我好疼。” “硌哪了?”周廷衍问。 温沁祎掐他结实的胳膊,“我没跟你开玩笑。” 周廷衍立即把人放下,“好,我的错。” 第46章 bb,睡了吗? 温沁祎从周廷衍身上下来后,先去开了灯。 柔柔光色将房间照亮,屋子里原木风柔和奶油风,清雅温馨。 空气里弥漫淡淡白桃味儿。 周廷衍目光首先定格在一幅壁画上。 水墨古画,画中皆是女子,有人抚筝,有人起舞,也有人饮酒,画中一片自由静好。 落款一个“琬”字。 “周廷衍,你不惜翻墙,爬楼也要进来,到底为了什么?” 温沁祎踩着拖鞋,站在地板上,看着他背影问。 周廷衍回头,立体英俊的五官清晰起来,这颜值哪怕八十岁,都依然能打。 “想你,想见你。”他说。 温沁祎刚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身上一条抹绿和水粉交相混色的吊带裙。 像初春里,万千萌芽和花苞幻化的精灵。 周廷衍视线从温沁祎水灵的脸颊下移,是皎如月色的颈子,是…… 男人喉结滚了下,“琬琬,你不考虑把里面穿上?” “考虑不了一点儿,束缚得慌,你不看不就得了。” 温沁祎抱起肩膀,“周先生见完我了,该走了,下次别来了。” 周廷衍默默脱了大衣,随手搭到化妆椅上,“温小姐住到我家,我下次就不来了。” 温沁祎:“行啊,我住到你家,你出去。” “苏湄岛送你了。” 周廷衍一句豪言,走到温沁祎身后,掐着那抹细腰将人提抱到怀里。 又在化妆椅坐下,把温沁祎安放在自己腿上。 男人双臂有力得像道道钢绳,将温沁祎捆得动弹不得。 只能由他抱着,感受着他炽烫的体温。 背后传来周廷衍的声音: “琬琬,我和陈迦雯绝无可能,我和陈家永远敌对。 现在,我没法告诉你太多我暗中做的事,每一步都很缜密,但是以后,你都会看得见。” 国家不需要这样的蛀虫,必要连根拔起。 而周廷衍,既在暗中,又在前线。 温沁祎听后,“你做你自己的事,不用告诉我。” 周廷衍凑近,下巴搭到温沁祎肩膀上,偏脸看她,又亲了亲她耳垂。 “桃,你小叔为什么把你训哭,嗯?” 周廷衍温声问:“是因为我么?” 所以,她把项链悄声还了,以示断绝关系。 温沁祎眼睛一整天才完全消肿,她转过来脸,对准周廷衍脖子,重重一口咬下去。 “就是因为你。”她说。 那条青筋隐隐的侧颈登时粉了一块,烙着两排浅浅牙印。 “对不起,桃。” 周廷衍转过温沁祎身子,面对面抱进怀里。 抱了好一会儿才说:“桃,我这个人,可能不太适合有婚姻。” 此时,周廷衍声线艰涩而哑沉。 温沁祎从他侧颊移开脸问:“周廷衍,你想说什么?” “桃,不许说谎。” 周廷衍摆正了温沁祎的肩,对望她的眼睛,“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温沁祎看得见他眼里流动的复杂黯光,无奈,酸疼,期待…… 她双手捧住周廷衍的脸颊,轻轻抚摸这个男人的寸寸棱角。 每处棱角都生得恰到完美,分毫不差。 “不是一点,”温沁祎说,“比一点要多。”没什么不能承认。 周廷衍重新将人抱进怀里。 大手去揉温沁祎的黑亮长发,“桃,我给你讲个不太好听的故事……” 故事中,周廷衍一把好嗓音越来越哑涩…… 那个故事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短到周廷衍从九岁开始就倒数母爱,长到那个肮脏阴影一直伴随他十七年。 至今无法治愈。 故事完毕。 温沁祎心脏像被细细的丝缠满,那些细丝渐渐勒紧,渗进血肉。 好酸,好痛…… 温沁祎双手捧住周廷衍的脸,凑近亲吻他额头,再揉他头发。 “你辛苦了,周周,我能帮你吗?” 温沁祎想起在港岛他俩拥吻时,周廷衍突然的冷漠变化。 想起在洛绯绯家里,她趴在周廷衍身上睡觉,他骤然变凉的身体。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周廷衍抬头亲了亲温沁祎唇畔。 温声说:“琬琬,如果最后,我都没有好,你就不要我,我不会纠缠,会给你补偿。” 这个时候,周廷衍的手机在大衣里嗡嗡震动。 “桃,帮我拿一下。” “嗯。”温沁祎吸吸鼻子,在周廷衍腿上起身,从椅背后面摸出手机。 是商仲安。 此刻,他穿着深蓝色家居服,靠在户外阳台的栏杆上吹冷风。 “今晚是我扫大家的兴,我听沈从珘说,你晚上应该没吃饭就去了会所。” “不饿,没想吃。” 周廷衍坐在椅子中,把温沁祎按回到腿上,指尖无意且亲近地绕着她发梢。 “你那边……怎么样?”他意有所指地问。 商仲安家里,舒芸洗了澡,正在卧室里涂身体乳。 身体乳旁边,放了一小瓶润滑油,还有一盒保护措施。 身体乳擦到小腹,舒芸顿了顿,随后把盒子丢回到床头柜里。 商仲安默了默说:“事情在坏到底之前,怎么可能变好。” 周廷衍外公外婆对周廷衍婚姻的放松,不是没有经过挣扎。 但是细细回想,港岛的豪门世家,因为联姻酿出的悲剧还少么? 而商仲安远没那么幸运。 火光忽明,商仲安点了支烟,转身凭栏眺望盛北的夜景。 华灯璀璨无边,灿烂夜色中,唯独寻不见白青也的身影。 她懂事得连句“到家了”都不敢说,平日也不敢做任何打扰,只会小心翼翼地想念。 商仲安沉沉叹息,对周廷衍说:“行,没什么事,下次我请吃饭。” “仲安,你不用总想着把人人都照顾得周到。”周廷衍看了眼温沁祎,“我饿不着,有桃吃。” 周廷衍顿了顿,“你自己,也别太为难。” 商仲安无声笑笑,盛北的初冬已经很冷,一阵风就贯穿身心。 通话结束后,周廷衍把手机随意搁到化妆台上。 他起身,把温沁祎放下,“我说了今晚留宿,而且不去其他房间,就在你身边。” 一个故事讲完,周廷衍脸上有浅淡倦意,“现在,我要去洗个澡。” “你不走,等我小叔半夜回来揍你。”温沁祎满眼警告。 周廷衍唇角弯起微微得意,“他打不过我,只是托你的福,占了个比我大的辈分。” 此刻的温则行,正在看温泉度假村的策划案,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 浴室里水声哗然,温沁祎去找了一套温则行的新睡衣,拿到浴室门口拉开一条缝递进去。 “给你。”温沁祎伸着胳膊说。 忽地,人被往里带了些,掌心瞬时按到一片凹凸分明的肌肉。 “好么?”周廷衍在里面问。 周廷衍记得,高中有一次打篮球,他上篮时,就那一瞬间露了腹肌。 周围女生一浪高过一浪地尖叫。 后来,沈从珘告诉他,她们想摸他腹肌。 浴室门外,“好不好,不仅要凭手感,还要看视觉,才能评判出好与不好。” 温沁祎嘴里硬气,却把手抽了回来,沾了一掌心的凉水。 冬天已至,周廷衍竟然用凉水洗澡。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贪恋他的好看,他的腹肌,光是碰到就叫人心惊肉跳。 …… 周廷衍洗完澡后,小厅里已不见温沁祎的影子。 他走到化妆台拿手机,却见上面放了一份摆放精致的香煎鹅肝饭。 原来,周廷衍和商仲安通话时,温沁祎听出了他没吃晚饭。 盛北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甚至有了家的归属感。 周廷衍吃完饭,洗了碗,又去重新洗了漱。 温沁祎卧房里,清雅的淡色被子,她睡在一侧,只露缎带一样的长发。 周廷衍稳步走近,轻声掀开被角躺进,转过身来。 炙热的吻,与搂人的手臂,混着沐浴后的清新,一起将温沁祎猛烈包围。 同时,还有一句撩人心尖的粤语,“bb,睡了吗?” 第47章 你这么撩,谁能睡得着? 温沁祎腰身那么柔细,周廷衍一只手掌横上去就能将其覆满。 他甚至有点担忧,如果有朝一日,他的心理障碍被克服,会不会把她折腾散架。 耳垂被吻得又热又痒,温沁祎抿紧唇,忍着不动声。 周廷衍撑起半个身子,用指尖点她鼻尖,温声问:“睡没睡,嗯?” 温沁祎终于转过身躺平,咯咯笑着。 双臂伸到周廷衍腰侧,抱紧,“你这么撩,谁能睡得着?” 第一次有男人睡到自己卧房,她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先睡着。 周廷衍躺下,把温沁祎抱到身上,问她:“桃,你做饭怎么那么好吃?” 温沁祎趴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双手托着他的脸细细揉搓。 她低头笑说:“当然是为了钓你啊。” 周廷衍从被子里探出手臂,去开夜灯。 “桃子好吃就行,还这么会钓,要好好看一看才行。” 夜灯发光,挑香浓了。 映出周廷衍脸部凌厉流畅的线条。 “嗯……”温沁祎咬了咬下唇。 指尖穿入周廷衍的黑发,感受里面的温度。 其实,听周廷衍讲完他的事,温沁祎心里始终有个疑问。 这时,因为忽来的细痒与麻酥,她吸了口气。 又环住周廷衍的脖颈,柔声问:“周周,你说因为心理障碍导致的疼,是哪里疼?” 舞者总是有高度柔韧的身体,所以才跳出形神兼备的舞姿。 温沁祎的白腿灵活地动了动。 “是这吗?”她问。 周廷衍停下,又使坏地轻轻咬人:“温沁祎,你这是直接判我死刑?” 温沁祎吃痛,“不要……好痛。” 周廷衍给她吹了吹,说:“桃,你真会规避正确答案,除那之外哪都疼,头,五脏六腑,四肢……” 温沁祎光想着都觉得难熬,更多的是心疼。 她抱住周廷衍,与他贴脸,“这件事,我也不是很着急,你不要勉强自己,循序渐进。” 嗯……她也不是很着急…… 周廷衍勾唇笑,“那你说说,怎么个循序渐进法?” 他故意加重了某个字的读音。 温沁祎怕周廷衍有心理压力,抬起头看他,“周周,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周廷衍捏玩她细腰,“还有,你说的不是很着急,是有几分急?” 温沁祎被微疼与麻痒扰得扭了扭腰。 “九分急。”她半真半假地说。 “既然琬琬这么想,那我得抓紧了。” 两人正暧昧地笑着闹着,院外传来一阵跑车低吼的声浪。 随着声浪减小,卧房窗帘被车灯映亮。 就像周廷衍来时一样。 温沁祎一个激灵从他身上弹坐起来。 真准,周廷衍不由躬了一下身体。 “完了,我小叔回来了!” 温沁祎先关了夜灯,伪装成已经睡了的假象。 随后,她又想起一件大事,紧张得去抓周廷衍手臂,“周周,你车还停在外边。” 周廷衍本来还觉得今天状态好一些。 已就绪,且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不适。 偏偏那个温则行一回来,把所有缱绻美好给打断。 “回来就回来,我又不能把他揍死。”周廷衍躺在枕头上,有条不紊地说。 “你一点都不为我考虑!” 温则行要知道她把男人领家里过夜,不得先拆了家,再拆了她? 温沁祎麻利地跳下地板,想去窗口确认是不是温则行。 人一站定,掉了肩带的滑滑睡裙直接溜到了脚踝。 她气得一脚给踢到一边,“没有省心的。” 周廷衍起身,长臂伸来,瞬时将一条白皙的人勾回胸膛,用被子裹好。 他在温沁祎身后紧紧拥抱,偏头问: “我怎么一点不为你考虑?就因为想到你小叔有回家的可能,我的车早就被付野开走了。” 周廷衍捏捏温沁祎脸颊,“这算不算为你考虑?省得你哭起来丑得跟什么似的。” 温沁祎这才稍稍放下点心,反正温则行从不随便进她房间。 周廷衍,还是藏得住的。 “痛……”温沁祎打了下周廷衍的手。 低头,一片粉红入目。 紧随,一楼正门开锁的声音响起。 在静夜里格外惹耳,温则行真回来了。 温沁祎窝在周廷衍怀里,静听,上楼的脚步声,开门声。 一会儿,又是脚步声,渐近,接着温沁祎的房间门被敲响。 “琬琬,没睡吧?”温则行站在门外问。 他刚到家时,看见了那个发着荧荧弱光的窗子。 “小叔,我躺下了,你怎么忽然回来?”温沁祎稳着声音回答。 “拿u盘,顺便拿几件换洗衣服。” 接着,温则行问: “琬琬,我有一套新买的睡衣,昨天洗好的,你帮我收了?” 温沁祎回头看周廷衍波澜不惊的脸。 再看他身上大小合适的暗蓝色睡衣,睁着眼说瞎话: “没收啊小叔,我都没见过,你记错了吧。” 身后,周廷衍的手就没老实过,此时又忽地哂笑一声。 温沁祎连忙瞪眼警告,并在他大腿上拧了下。 周廷衍立即报复回来,稍一用力把人压到枕头上,落吻。 急切而热烈。 温沁祎不敢哼声,双腿蹬了两下。 门外,温则行临走前,老父亲一样叮嘱: “明天休息也不许睡太晚,瞎折腾就离感冒不远了,听见没有?” 周廷衍使坏地捉着温沁祎唇,舌不放,故意拖延了几秒才松开。 温沁祎粉着脸,心口起落,喊着:“知道了小叔,你开车慢点。” 话一说出去,周廷衍那张俊脸又贴上来,低声说: “他能管了你,但是管不了我,该折腾的,还是得折腾。” 温沁祎单手勾住周廷衍的脖子,用力向下压,小声说:“周周,你不怕疼,我更不怕。” 温则行立在门口,廊灯把他的身影拉得斜长。 他留冷肆的背头,阴冷着一双俊目。 不知是多疑,还是怎么,他就觉得今晚温沁祎的说话声音不对。 她平时说话清润脆声,今晚是什么感觉? 温则行鬼使神差想起了短暂的大学时光,与郁清欢第一次去酒店。 她被他压于身下时,半羞涩半主动的媚态。 郁清欢那张女版斯文败类的脸一出现,温则行立即将她从脑海里清除。 然而,又一张脸映入脑海。 是洛绯绯站在落雪里,绘声绘色讲故事的模样。 温则行即刻唤醒自己,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吗的变态! 他一个当小叔的,半夜站在侄女门口,在想些什么?叫什么样子! 温则行迈起长腿,急匆匆下楼。 不会儿,梅赛德斯轰着声浪由近向远,直到消失…… 第48章 初尝桃 夜灯重新昏幽,空气里尽是暧昧的吮砸。 周廷衍细细品味,寸寸尝尽了她的好。 温沁祎柔滑白腻,唇软体香,会拨筝的指尖,无论点摸到哪,都能激起一串动人的音符。 付野说的冲击疗法,大概今天就能成? 周廷衍的沉哑声灼了温沁祎耳朵。 “桃,温则行有没有那个,你去拿一个,好不好?” 温沁祎变成一颗粉桃,刚被热气熏过一样,眼眸里漾着潋滟春水。 “我小叔应该没有,他又没个女朋友。” 温则行从中人大退学后,性情大变。 在外冷血狠厉,只顾在商战里提刀打杀,越杀越勇,只有在家时才能有些温度。 一脱衣,还有个满背的墨黑色提刀关公。 现在好了,那么帅的小叔,腰上又落个刀疤。 指不定过一阵温则行又要纹个什么上去。 温沁祎对纹身没有偏见,就怕有的姑娘不敢接受小叔。 愁绪收回,温沁祎想了想,问周廷衍:“为什么只拿一个?” 欲\/念上身,周廷衍双目蛊惑性感,嗓音更有磁性,“傻桃,你要拿几个,拿多了不会被发现?” 万一温则行又一个不对劲杀回来。 周廷衍拨开温沁祎眼角的一缕发丝。 低头啄吻她的唇,耐心说: “琬琬,第一次,别没够,我又不是兽。第一次就在你身上折腾个够的人,我不认为是爱惜,只是释放而已。” 没完没了,只会让她既疼痛又睡不好觉。 在周廷衍眼里,那是为了性——欲而糟践人,又或者唯我独尊,只顾证明自己在女人身上有多强大。 他的这颗粉桃,该被好好捧着,照顾着,疼惜着。 周廷衍的一番话,着实让温沁祎没想到,一路暖到心底。 温沁祎勾住周廷衍脖子,回吻,心底漫上感动。 周廷衍倾身去亲她额头,“日子长着呢,等你适应我,适应这件事,要多少,都给你。” 他无声地温笑,“自己家的肥水,流不到外人田里,你放心好了。” 温沁祎紧紧抱住周廷衍,“周周,你真好。” 其实,对这件事,她也没有那么勇敢,心里也有点怕。 但是周廷衍有心理阴影,她不想他又要克服自己,又要照顾她情绪。 “周周,那个,我有一个。”温沁祎忽然想起来。 “哪来的?”周廷衍轻捏她脸颊,“遇见我之前,就做坏事了?但是我没做过,你要想办法补偿我。” “才不是。”温沁祎解释给他听: “是我从京市毕业回来那天,室友帮我装行李,不小心把谁的给我装进去了一个。” 周廷衍回躺到床上,“等你。” 温沁祎快速瞄周廷衍一眼,扯了被子丢在他腰下。 她“噔噔噔”跑去衣帽间,翻了一会儿,又“噔噔噔”跑回来。 一掀被子,就跌进周廷衍已经为她张开的暖热怀抱里。 又是一段续温的缠绵后,温沁祎心脏开始“咚咚咚”。 她看着低着头的周廷衍,白润的脖颈上绷着隐隐筋络。 曾经在荒岛,温沁祎就想过,这条脖子更用力时会是怎样的性感。 眼下,她就要见证了。 可是,周廷衍好半天都没好,温沁祎刚想偷瞄一眼,就听他说: “你室友找的什么男朋友,不适合我。” “嗯?”温沁祎没懂,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尴尬,像只待宰的羔羊? 不知道像什么。 “不行。”周廷衍放弃挣扎。 “这还分行不行?” 温沁祎说完话,周廷衍没再回了,并且脸色开始不对。 他丢了东西,侧躺到温沁祎身边,曲起身体将她抱紧。 非常艰难地说了一句,“桃,你不要害怕,我一会儿就好。” 迟到的心理障碍的疼痛似闪电,在周廷衍脑袋里骤然炸开,分出无数曲折的电光枝杈,击遍他全身。 骨,血,肉全部陷进电光火石。 周廷衍怕温沁祎害怕,连呼吸都压抑到无声,静静承受着每分每秒。 “周周,你疼了?” 温沁祎在周廷衍紧搂的臂弯里,用力转过身来。 他闭着双眼,脸色是疼痛下的惨白,额头很快浸出一层汗珠儿。 温沁祎随手抓起睡裙,给他擦汗,心里急得不行,“周周,你怎么能好受点?” 周廷衍平日里一看就很好亲的嘴唇,微微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温沁祎试探着靠近,将他贴合吻住。 周廷衍眉心渐渐舒缓了些,“这样就好受很多。”他艰涩地说。 温沁祎就这样一边给他擦汗,一边贴着他的唇。 在疼痛的煎熬中,一分一秒过去,周廷衍烫灼的身体开始变温,再变凉。 温沁祎又怕又心疼,大大眼睛里隐忍着一圈泪。 他该有多疼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缓缓睁开虚倦的眼睛,“不是告诉你别怕,一哭起来,丑得我都想把你丢掉。” 周廷衍去亲温沁祎流出的眼泪,“傻桃,不许哭,我好了。” 听见周廷衍说话,感受到他冰凉的唇,温沁祎窝进他颈窝,呜呜哭起来。 “周周,我不着急要了,我们不做了,以后都不做了。” 周廷衍揉温沁祎的发,手指冰冷得她后颈都觉得寒森。 “傻桃,以后你想怎么办?”周廷衍说话,明显没有之前那样中气十足。 温沁祎抽抽搭搭地说,“你,你没……吗?” 周廷衍好看的脸依然白得甚,他笑了下,“还真是傻桃,不喜欢宝宝么?那样我们怎么生宝宝?” “你不是叫我bb,有一个宝宝就够了啊。” 周廷衍将人搂紧,双目无力,无望到蒙了一层水雾。 好久,他起身,“我去冲个澡。” “嗯。”温沁祎知道周廷衍出了好多冷汗。 人进浴室后,她先换好一套新的床单被罩,后下了楼。 周廷衍从浴室出来后,卧房里除了淡淡白桃香,已不见温沁祎身影。 他推开卧房门走出去,一楼不是完全黑暗,有一处点着清亮的灯。 周廷衍迈步,从楼梯一阶阶下去。 亮灯的是厨房,里面忙碌着一个窈窕身影。 奶黄色的短款睡裙,明显看得出来,里面依旧怕束缚得不多穿小衣。 裙边下是一双又白又直的腿,踩在青灰色地砖上忙呀忙。 听见脚步声,温沁祎回头,脸上哭过的痕迹已经干干净净。 她冲周廷衍笑得明媚,说话也轻快,“周周,你渴不渴,我在做果汁。” 温沁祎知道,他出了那么多汗,一定很渴。 而且,水果里的糖分能补充体力。 厨房透出的光淡淡落在周廷衍身上,他喉结滚了滚,“桃,别忙了,我不渴,你该睡觉了,听话。” 温沁祎将切好的各种水果块放进榨汁机。 “马上就好了,晚上喝就不要放糖了哈,一会儿你别说不甜。” 她干活是那样麻利,榨汁机已经嗡嗡响起,果肉在里面快速转动。 印出彩虹一样的色条。 温沁祎笑着看淡光里的清寂男人,“周周,你别站那,过来,从后面抱着我,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周廷衍从淡光中一步步走出,进到厨房的清亮的灯光下。 他站到温沁祎身后,双臂将她环紧,侧脸贴着她长发。 一言不发。 隔天,是个飘着小雪的日子,付野一早把车开回来,等在洋楼外。 周廷衍已恢复平日的矜冷高贵,上车后,付野递他一支燃好的雪茄。 “老板,先去哪个公司?” 周廷衍接过雪茄夹在指间,“先去钟楼南巷,看看那套在售的六进四合院品质如何。” 第49章 bb喜欢就好 天空灰蒙蒙的,花蕊样的小小雪花洋洋洒洒飘下。 周廷衍从迈巴赫下来,两朵小雪轻轻落在他肩头,悄然无声。 付野走过来,把伞撑到老板头顶。 四合院前,代理售卖的短发女子已经等候多时。 见迈巴赫在雪路边停稳,女子撑着伞疾步走过来,微笑着问:“您好,您是周先生吧?” 隔着眼前几朵零星小雪,女子看见眼前立着个好生英俊的高个男人。 有多英俊呢? 如果不是初冬下着雪做掩护,她那腾然红起的耳根和腮颊,更加无处遁形。 周廷衍向她微微点头,面上矜傲,沉静,像极了落雪的无情。 哪怕你不靠近,他都会给你带来拒人千里的凉意。 “徐女士。”周廷衍简言应声。 “嗯,是我。”徐女士微笑着拿出钥匙,“今天,这套盛北独一套的六进四合院,就由我为您介绍。” 随着高高院门敞开,第一进院子映入眼帘。 雪中静如一幅古韵书画。 亭台高屋修建静雅,廊桥水榭意境清幽。 薄薄晨雪中,周廷衍仿佛看见温沁祎身着长裙,在廊桥上翩然起舞。 徐女士步子很慢,介绍得很详细。 “这套是民国时期的四合院,风水非常好,代代后人里不是才女就是高官。” “现在,这些达官贵人们已经落脚到世界各地。 最后留在盛北的也举家移居澳洲,所以才决定出售。” 人才全都外流了,周廷衍心底叹了一声,但也有年轻人羽翼丰满后选择回来。 比如,温沁祎,沈从珘,商仲安,林惜凝。 也比如,温则行,虽然他大学没能读完,但是,能考上中人大的会差到哪去。 他手下的生意,已经在拉高盛北的gdp。 在徐女士的讲解中,付野撑着伞,周廷衍走过一道道装饰富丽的垂花门。 第六进院中,道路两侧种了很多枣树和石榴树。 徐女士回身对周廷衍说:“院里种这些树,寓意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相信周先生成为新户主,一定也会儿女成群,各个出色。” 听到这,周廷衍一张俊脸在伞下沉了沉。 堪比雪天肃冷的灰空。 他生不生关她什么事? 还儿女成群,怎么不说他妻妾成群? 见周廷衍脸色暗了,徐女士心脏咯噔一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周廷衍回想昨晚上楼后,他说再试一次,温沁祎怕他一晚受两次煎熬,说什么也不肯要。 早晨醒来,简单的亲亲,摸摸后,两人就去楼下做了早饭。 听到生子这些,周廷衍确实不太高兴。 这时,大衣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他本不想看,但又怕是温沁祎。 结果,拿出来一看,还真是她。 牡丹图:周周,我没太好意思看你……所以我想看看庐山真面目,你懂…… 蛇图腾:bb,现在不行,我在忙。 牡丹图:好吧,好吧,你竟然这么快到公司。 温沁祎一说好吧,周廷衍自动脑补出一颗嘟着嘴的委屈桃,心尖不由放软。 于是,蛇图腾:乖,忙完上车给你照。 周廷衍收了手机,再抬眸时,伞下的脸色好了很多。 徐女士见机试着问:“周先生,这套四合院,您觉得怎么样,还合心意吗?” 周廷衍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一定合温沁祎的心意。 这套院子,一看就是下足了功夫修建和保养维护。 周廷衍嗓音磁性好听,说出的话更是激动人心:“开价。”他说。 好豪横,徐女士心里炸开花。 “周先生,房主要价三亿,且不议价,因为这是盛北独一套六进制的,而且风水极好,还有,随赠的家具就要值五千万。” 付野看了眼周廷衍,他觉得,这个价位实在高了些。 伞下的男人沉沉开口,带了些倨傲,“家具全都不要,我要一律换新。” “那麻烦周先生稍等,我和房主沟通一下。” 徐女士走到一边打电话。 其实,价位虚高周廷衍也认。 但是上次,温沁祎让他估这套院子能卖多少钱,他说最多两个亿,超过两亿,谁买谁脑子不好。 脑子不好,这个帽子他不想要。 不多时候, 徐女士挂了电话走过来,恭恭敬敬说: “周先生,房主说家具您不要,他会找人拉走,成交价让到2.8亿。” “其实,周先生,我建议您留下家具,同等品质的,五千万买不下来。”徐女士补充。 周廷衍很坚决,“我说了,要换新。” 新人进来,一定要给她换新。 不仅家具要换新,里面所有房屋都要翻新。 “所以,周先生,您是不考虑3亿带家具,”徐女士唇角就要压不住,“同意2.8亿成交吗?” 这个高而俊的男人立在雪中,没有一丝犹豫。 “走流程,我时间很满。” 徐女士喜笑颜开,“稍后麻烦周先生去我们公司签合同,今天付百分之三十定金,明天一早就开始走流程。” 周廷衍抬起手臂,看了下腕表,“定金就不付了。” 徐女士双目一暗,心想,完了,反悔了? 这一单交易成功,她会拿多少提成,想都不敢想,“那,周先生的意思是?” “付全款。”周廷衍说,“我只有一点要求,今天就过户。” “我时间很满。”他又强调了一次。 看好了就买,他哪有那么多闲暇时间来折腾两次。 有那闲时间,不如去找他的桃卿卿我我。 徐女士就差跳起来,“好的,周先生,我们公司领导会带您加急办理。” …… 走出四合院,周廷衍坐进车里,徐女士站在高墙下揭在售标识。 周廷衍不禁笑了下。 2.8亿,到头来,竟是自己脑子不好。 不过,温沁祎喜欢就好。 想到这,周廷衍才想起欠温沁祎一张照片,于是吩咐前面的人,“付野,升挡板。” 付野觉得莫名其妙,温小姐又没在车上,为何要生挡板? 但他当然照做,“好的,老板。” 手机拿出时,周廷衍再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他为什么要有这种行为? 恋爱都是这么谈的么? 沈从珘,商仲安,他们都是这么谈么? 但又不忍温沁祎委屈巴巴。 一分钟后。 他收到了温沁祎的高度好评,而且点评得很到位。 周廷衍按了语音,一句粤语回过去:bb喜欢就好。 付野在开车,周廷衍自己抽出木条点燃,开始点雪茄。 心里不由升起一团火热。 大概叫作——欲。 第50章 车中见面 小雪落到晚上才算停,温则行回家时,已经八点多。 客厅里留着灯,很舒适的淡色光。 进正厅后,温则行立即扯松领带丢到一边,衬衫扣子连解三四颗。 人往沙发里重重一跌,手机一丢,沉沉闭上眼睛。 一双长臂伸展到沙发靠背上面,双腿随意支敞。 一看就满身疲倦。 温则行没进门前,温沁祎一听到车声,就钻进了厨房。 她盛了参鸡汤,小心端来,“小叔,把汤喝了,赶快去洗澡休息,你再这么折腾,怕不是要猝死。” 温则行闭着双目,疲乏涩哑地“嗯”了声。 接而又睁开熬夜后泛红的双眼,“温沁祎,你和周廷衍还藕断丝连么?” 连什么连,根本没连上好吧。 第一次,已经以失败告终。 “没有藕断丝连。” 温沁祎去捡来温则行的领带,又拿了棉球沾上酒精,一点点擦拭清理。 温则行看着侄女脸色如常,又放心地闭上眼睛。 嘴里说:“放那,不用你弄,明天送干洗店。” 温沁祎清理得认真,“何必,我又不是不会弄。” 小叔生意铺太大,公司里这笔资金还没等出来,下笔支出已经张口等着。 这个时候,温则行想起什么忘了交代,迷迷糊糊去摸沙发上的手机。 他才要解锁,温沁祎突然扔了领带,飞扑过来。 那速度快的,只能见到四肢的虚影。 茶几上的鸡汤被撞飞,喷了温则行两条西裤裤管。 “温则行!” 温沁祎大喊一声,单臂锁了小叔的喉,另一手飞快夺走手机。 “温沁祎!你发什么疯!” 温则行被她压在沙发上,四肢不能移,自己的侄女没法动手。 “温则行,你看我手机干嘛?” 温沁祎从小叔身上下来,看到屏幕没亮才放心。 她的手机,指纹和密码都没设置。 温则行从沙发上坐正,冷目看她,“温沁祎,你不仅疯,还瞎,你睁开大牛眼看清,你抢的谁的手机!” 温沁祎仔细看后,清了清嗓子。 “谁让你和我用一个型号的,明明我先放在那里的。” 她立刻扔下小叔手机,把自己的捡起来,当即设置密码。 温则行双手交叉,哼笑一声,阴冷冷地问: “温沁祎,你手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拿来我看看。” 温沁祎也跟着哼笑,“不可能,你都说见不得人了,还想看?” 周廷衍的“风雅图”让小叔看见,她还有命活? 温则行用一张阴冷的帅脸,紧紧盯着侄女,“温沁祎,你到底在瞒着我做什么?” 小叔明显生气了。 温沁祎有些怯,走近过去拉温则行手臂,“小叔,我又不是小孩,该给的自由还要给的。” 在小叔眼里,这侄女就是反常。 “温沁祎,”温则行掀眸看她,“你别闯出祸来,有的祸,即使我想替你背,也替不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话,温则行踩过滑腻腻的鸡汤,向二楼走去。 “一会儿我再给你盛一碗送去。”温沁祎说。 温则行的冷酷背影登上楼梯,一个字也不说。 十分钟后,温沁祎敲开温则行的门。 小叔已经冲了澡,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 边往外走,边往身上套衣服。 门开时,温沁祎无意看见温则行右腰上的刀疤,深红色一条。 惹得人鼻尖发酸。 所以,即使温则行打过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温沁祎还会另外给他煲汤。 “小叔,这鸡汤可香了,里面的参是野山参。” 温沁祎双手碰到温则行面前,温婉懂事。 温则行脸色还绷着,不肯露出一点笑意。 他冷淡地瞥温沁祎一眼,接过鸡汤,“琬琬,你别怪我管你太严。” “永远都不会怪你,小叔,你别生我气了,刚才是我鲁莽。” 温则行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算是和好。 温沁祎拿出胳膊下夹着的一套深蓝色睡衣,“小叔,你找不到的那套睡衣,还真被我不小心收走了 。” 周廷衍穿过后,她洗完又给熨好。 温则行单手端着鸡汤,把睡衣接过去。 琬琬什么时候如此毛躁,两人的衣服还能分不清。 回卧房后,温则行怎么都觉得手里的睡衣不对劲。 虽然是新的,没有穿过的痕迹。 但是,隐隐的洗衣液香味下,竟有种不同于自己身上的雄性气息。 那是种两者相冲的雄性气息。 就像豹子遇上老虎,不同的气场,大老远光闻味,就能即刻辨出敌方。 温则行将睡衣放回衣帽间。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陷进沉思,是自己最近对侄女太多疑了么? - 周一,气温又降了些,盛北愈发有了冬天的庄严肃穆。 早晨,温沁祎车子开进钟楼南巷。 路过那套在售的四合院时,她特意减速看了一眼。 结果看见高墙上已经没了在售标识。 难得一见的,院门大敞着。 里面有装修队在忙碌,像是在翻新。 还有人在小心翼翼往里搬运床,沙发,衣柜,桌椅…… 温沁祎惊大了一双水灵桃花眼,沉香,紫檀,海南黄花梨…… 专业知识真是一点没白学,这些家具,绝了,绝了。 盛北哪个大佬这么多金啊? 温沁祎轻轻叹息,“这院子,到底是卖了,是别人的了。” 她安慰似的弯唇笑了下,随后提起车速,到路口左转,直奔故宫正门。 时间还早,门口已经有不少游客在排队检票。 温沁祎停好车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刚伸出手去拿副驾上的包,副驾门忽地被拉开。 入目,笔直垂顺的深色西裤,干净的淡色系衬衫,高质贵气的黑色大衣。 周廷衍挡住冷风,弯下腰迅速坐进车里关了门。 不容温沁祎讶异一声,问问他怎么一大早来见她。 周廷衍已经单手握住她后颈,倾身压吻过来。 清冽淡香将人萦绕,还有他放肆的,骨节修长的手。 温沁祎也一样热烈,不会儿就抓乱了周廷衍的衬衫。 一个周末没见,温沁祎依然记得那张照片。 浓浓缱绻中,“周周,我喜欢淡粉色,看着好干净哦。” 她摸揉着周廷衍脖颈,呼吸不稳地说。 周廷衍使坏地捏人,勾她唇,舌,沉嗓说:“琬琬,我想……” 温沁祎抬手腕看了眼时间,“最多给你五分钟,不然我就迟到了。” …… 周廷衍留了两分钟。 他抬起头,边给人整理衣服,边说: “琬琬,我今晚要出海,要两三天才回来,这期间不方便联系,你不要多想。” 所以,他才抽出一早的时间来见她一面。 温沁祎给周廷衍一根根整理拱得些微凌乱的头发,问他:“不危险吧?” “当然,”周廷衍笑,“我是工作,又不是杀,人放火去。” “哦,”温沁祎将周廷衍唇边染的口红蹭掉,指尖好温柔。 “对了,周周,那个六进四合院卖了,你觉得多少钱卖的?” 周廷衍极力将西裤抚平,抬头说: “应该,不会过两个亿,多也多不了多少。” 温沁祎拿出口红和气垫,开始补妆,“新户主可能要娶媳妇儿,运进去好多漂亮家具。” 周廷衍无声勾唇,过去亲人脸颊,“等我出海回来,带你回苏湄岛,好不好?” “过夜吗?”温沁祎问。 周廷衍轻吻她耳垂,牙齿勾碰上面的耳钉,“bb,你说呢?” 第51章 忽然想起我女朋友 夜晚昏黑。 周廷衍的港口灯火通明,海面载着灯光,一浪接一浪地波荡。 一艘艘货轮准时起航。 夜再深些,一艘巨大的出境货轮,在走完所有流程后也鸣笛出发。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 周廷衍的舰厂外,超豪华邮轮早已泊好,同样准时出发。 周廷衍西装革履,身披深色羊绒大衣立在船尾。 他背对鲜艳的五星红旗,身姿坚毅挺拔得像暗夜中不折的战旗。 邮轮上皆是衣着体面的“游客”。 而这些光鲜亮丽的华服,只是他们的便衣。 这里无一闲人,华服一脱,个个都能拿稳枪杆,精准狙击。 可隐身做卧底,也可正面直击。 周廷衍左手缠玩着黑王蛇,右手举一杯绮丽红酒。 透过高酒杯看出去,海浪波动,周廷衍轻轻晃动酒液,若有所思。 少倾,“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周廷衍缓缓开口说。 他身旁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面色沉稳,目光锋锐,“说出来听听。” 登上邮轮,所有人不再称呼对方的姓名或者职称。 黑蛇顺着周廷衍的大衣袖口,贴着衬衫,径直爬上他臂膀。 男人全然不受影响。 “和我上报的内容一样,陈晖会在出境食品里藏‘货’,但是每次都极少,且是半成品。” 周廷衍转过脸来,英俊眉目没有一丝温度,锋锐如狙击手。 “陈晖向来胃口大,小打小闹根本满足不了他。” 身旁男人听得认真,不作插话。 周廷衍话音浸在海风中,“既然国内挖不到更大的烂根,你们何不往外走走看看?” 中年男人眼眸微眯,“继续说。” 此刻,黑蛇沿着周廷衍肩膀爬上脖子,夜风中,蛇身更凉。 他微微动了下脖颈,说: “我的大胆猜测是,陈晖藏在国内,只是作初步的研发,原材料储备与成品生产都国外。 所以,跟踪半成品的流向才是王道,陈晖不会甘于只作半成品。” 说完,周廷衍嘴角浮出笑意,“当然,只是我的推测。” 中年男人望着立在海风中的年轻男人。 他有绝世的英俊外貌,有中外文化熏陶的过人眼界,有无法估量的社交人脉,又有极度缜密且大胆的心思。 中年男人举起酒杯,向周廷衍示意。 话中有话,“邮轮之旅愉快。” 周廷衍举起高脚杯,同对方轻轻碰撞,清脆的一声。 酒杯刚递向自己,黑蛇嘴巴先伸过来,指向周廷衍的性感唇畔。 轻嗅后,想要继续靠近。 周廷衍低眸看它,“动得什么心思?老实点,我这里,你亲不得。” 他的唇,只属于温沁祎。 黑王蛇低下头,向周廷衍大衣与衬衫间的温热缝隙钻去。 冬夜里,海风冷煞。 想起温沁祎,周廷衍脸上终于有了暖意。 有关于温沁祎的回想,每一帧都那么动人。 晚上……她半推半握他手臂,又勾又羞地低声呢喃,呢喃不算,还咬他锁骨。 对于他身体的猎奇,既勇敢试探,又不太好意思正眼看。 决定睡觉后,哪怕睡着了,手都不从他腹肌拿下去,迷迷糊糊中还胡乱摸上两把。 早晨,他递她煎蛋,她吃一口不够,还连带着咬了他手指。 周廷衍无声笑了笑,仰颈,继续品红酒。 这时,一个蓝裙黑斗篷的女人向周廷衍走过来。 他们因公事打过交道,不太熟,但也不算陌生。 女人走到离周廷衍一步的距离,站定。 她看他棱角英挺的侧脸,“这么开心?从没见你脸色这么舒缓。” 周廷衍没转头,望着深邃的海面,脸上依然有笑意。 “忽然想起我女朋友,她好讨人喜欢。” “哦?”女人疑惑一声,“就说你这种优质男怎么可能单身,下次你再去组里,可没人敢硬塞你烤饼干了。” “我没要,都喂了你们单位门口的猫。” 女人刚要说什么,一条黑蛇,直着脖子在周廷衍侧颈边立了起来。 吓得她嚎叫了一嗓子,“你,你的?” 周廷衍用指腹摸了摸蛇头,“我的。” “咬人吗?” “咬人。” 闻言,女人全然忘了穿着裙子,全身开始抵抗,就差挥出一套军体拳。 - 今天上午,周廷衍联系过商仲安,找他要白青也的联系方式。 当然是温沁祎的意思。 商仲安不知道忙什么,晚上八九点才回复过来。 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忙。 温沁祎收到周廷衍消息时,都快半夜了,也是就是他登上邮轮之前。 第二天一早,温沁祎才和白青也加上微信,俩人约好下班见面。 下午,细细瘦瘦的白青也提前等在故宫门外。 她身穿米白色大衣,高跟皮鞋也是同色。 梳了一个韩式丸子头,额角有精心打理过的胎毛刘海。 绒绒的,软软的。 配她清纯干净的脸颊,看着还没有二十岁的样子。 冷风吹得白青也鼻尖泛粉。 她不经意一回头,看见温沁祎从院里小跑出来。 她比初中时高了不少,除了灵俏动人,脸上多了些明媚。 尽管经历过家中变故,但是看起来,还是被好好养着的掌上明珠。 温沁祎一踏出高高的门槛,直接伸开双臂,将白青也紧紧抱住。 “白白,我好想你。”她嗓中酸涩。 白青也眼泪落下来,“琬琬,好开心你还记着我,当年我不是有意不辞而别,我去做心理治疗了……” 温沁祎家里出事停学后,白青也去做了一年的心理治疗。 待她升了高中,生活陷入重度黑暗。 白青也不仅遇见了曾经霸凌她的人,还遇见了一个更跋扈的女生。 她从不穿校服,爱穿红与黑。 上下学专车接送,还有保镖相伴。 她低级恶劣到什么程度? 白青也被赶出去的那个夜晚,胸口的血全是那个女生伤的。 她说白青也顶着一张清纯脸,身材却太过惹火。 看着就让人生气,该被破坏掉才好。 温沁祎给白青也擦眼泪,安慰她:“白白,你现在好了吗?以后不许离开我了,好不好?” 白青也狠狠点头,哽咽地说不出话。 待白青也情绪稳定,温沁祎挽着她手臂向员工停车场走。 “白白,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提起工作,白青也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神色,“在盛北医院牙科,做牙医。” 温沁祎歪过头,往白青也肩膀上靠,“真好,我们白白是小白医生了。” 说起牙医,白青也心里升起一股暖热。 忍不住多说了些。 “高考后填志愿时我很迷茫,有个很好的人一直在帮我研究分数,选专业,选学校,选城市。 他给我报的最多的就是牙医,他说适合我。” 白青也没直接说商仲安的名字。 有意为一种保护,毕竟他已经结婚娶妻。 白青也是受过伤害的女孩,商仲安认为,把破损的,被蛀的牙齿修好,既需要细心的步骤,还需要时间。 在这个治疗的过程中,牙齿由坏到好,新生一样。 于白青也,会是一种心理治愈。 果然,白青也非常爱牙医的工作。 也始终记得商仲安下班后,半夜忙着给她查学校查资料的认真样子。 包括白青也能进盛北医院,商仲安都是用了人脉的。 两人边走边聊着天,员工停车场近在眼前。 一辆车忽然极速开来,拦住去路。 第52章 我小叔今晚不回家 陈迦雯穿得上红下黑,从车上下来,车门甩得很响。 她抱着肩膀,气昂昂地走到温沁祎面前,“告诉我周廷衍在哪,我不找你麻烦。” 温沁祎扬了扬下巴,冷冷一笑。 “我知道他在哪,就是不告诉你,这边建议你去报警呢。” 温沁祎身旁,白青也一见到陈迦雯,立即就变了脸色。 那张清纯白净的脸,变得更白。 陈迦雯这时才注意到白青也,她和温沁祎居然认识。 陈迦雯放弃与温沁祎缠斗,兴趣全被白青也勾了去。 “这是谁呀?这不是高中那个逃跑的童颜巨‘汝’吗?” 陈迦雯勾着红唇,抬起手指,向白青也心口点去,“是不是又大了?” 忽地,陈迦雯手腕一紧,紧接着就被扭了下。 好痛! 温沁祎死死抓住陈迦雯手腕,“陈迦雯,给白青也道歉!” “道歉?门都没有,你他妈给我松手!” 陈迦雯去掰温沁祎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根根细指箍着她,骨节泛白,有劲地很。 温沁祎面不改色地加重了扭力与握力,“陈迦雯,我说了道歉啊,你听不懂人话?” 陈迦雯吃痛到不行,扬起另一只手,猛地抽向温沁祎的脸。 还没等她手落下,脸上已经扇来火辣辣的巴掌,一时扇得她眼冒金星。 “陈迦雯,我不会永远怕你。” 白青也一巴掌甩出去,手掌发麻,眼眶发红,狠狠地看着她。 陈迦雯哪受过这种气,气得尖叫了一嗓子。 登时,三个人缠打到一起。 温沁祎单臂勾住陈迦雯脖子,另一手拽她头发,拽得她脖颈后仰。 “白白,揍她,她曾经伤害你哪了?揍回去!” 情绪上来,白青也没客气,乱拳砸到陈迦雯胸口上。 乱战中,停车场的保安飞速跑出来,将三人拉开。 不远,商仲安和舒芸从一辆黑车后出现,向这边走来。 舒芸化了精致淡妆,高知端庄,栗色的齐颈发,恰到好处的微波弧度,给人添了几分柔婉。 商仲安衣着高贵体面,清冷的儒雅绅士,又自带手握大局的气度。 舒芸体贴地挽着商仲安胳膊,两人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陈迦雯可不管什么院长不院长,狠狠瞪了温沁祎和白青也,摔门上车,轰油门走人。 她吃了亏,另外两人也没好哪去。 温沁祎脖子被抓破,发带被扯到地上。 白青也丸子头开了,披头散发的,脸上两条红痕。 “院长好。”温沁祎先向商仲安问了好,又看向他身边的女人,“院长夫人好。” 舒芸挽着商仲安,非常得体地温淡一笑。 “我老公认出了他院里的员工,我们过来看看,没事吧?” 温沁祎也大大方方回之一笑。 “谢谢院长和夫人关心,我们没事,非常抱歉,在盛阳路上发生这样的事。” 舒芸依然温笑着,“不要紧,你们没事就好。” 二人说话时,商仲安看向白青也乱糟糟的头发和抓红的脸。 两人只隔了一米的距离,却像隔着大江大海,日月星辰。 多看一眼都怕成为对方的负累。 白青也立刻移开目,不与他对视。 她一侧头,脸颊上的红痕更明显,商仲安不动声色地轻叹。 舒芸的目光终于落向白青也,她记得她。 win国际会所里,挨周廷衍坐着,给他喂草莓那位。 舒芸一去包厢,周廷衍就把她带走了。 “老公,”舒芸转头看商仲安清俊的侧脸,“这位也是你院里的员工吗?” “不是,”温沁祎抢先说,“夫人,她是我的朋友。” 白青也抬起头,接了话,问好:“院长,院长夫人。” 商仲安微微点头,视线落在对面两人之间,“伤了,破了要及时去医院处理,有需要就立刻报警。” …… 白青也坐上温沁祎的车,沉默了好一阵。 那天在会所,她并没有看见温沁祎,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舒芸的火辣审视中。 “琬琬,”白青也主动坦白,“我口中那个很好的人是商仲安。” 以前,商仲安有多疼她呢。 白青也两三年都没从胸口的伤痕阴影里走出,他俩亲,热时,商仲安从不伸手碰她那里。 “看来以后不能来这找你了,本以为碰不上,结果第一次来就碰上了。” 白青也看着温沁祎,脸上看似轻松的笑容背后,满是苦涩。 那条她挽了六年的手臂,永远也挽不到了。 事实再一次向白青也展示,他有妻子了,今天就那样明晃晃站在她面前。 妻子端庄大气,丈夫绅士体贴。 车里静的啊,温沁祎怎么察觉不到白青也每一声破碎的叹息。 “白白,试着向前走呢?”温沁祎偏头看她一眼。 白青也望着窗外的风景,退过去的回不来。 “到下个月,十二月中旬,他才结婚短短一年,我却觉得像过了十年之久。” 白青也这样说了一句。 …… 周廷衍像消失了似的,七天过去,杳无音信。 他所谓的出海前,告诉过温沁祎,想他就给他发微信,但是他不能回。 等他一回来,第一时间给她回复。 但是,温沁祎没等到一条。 思念像藤条,将她周身缠绕,藤上又生出密密麻麻的根,将想念的味道延伸进骨头。 有点躁,有点痒,更多的是迫不及待。 想飞扑着跳到到周廷衍身上,捧着他好看的脸狠狠地亲,撩开他衣襟放肆地掠夺。 在周廷衍身上画满自己占地的标记,不叫任何人靠近。 温沁祎后悔,为什么没给周廷衍拍几张照片。 翻来翻去,手机里唯一与他相关的照片,是人体组织,不是人。 盛北冬天,天色黑得早。 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游客逐渐零零星星。 书画组的门被敲响,是钟表组的同事,“小温,外面有人找。” “好的,谢谢。” 温沁祎握了握拳头,肯定是陈迦雯回来找事了。 走出书画组,她拎了门后扫院子的木笤帚。 当然不能在院里打架,但是气势不能输。 温沁祎越走越急,忿忿推开门的刹那,梦一样,那张夜思日想的俊脸隐在初暗的冬日傍晚中。 周廷衍回来了! “周周!” 温沁祎甩手扔了笤帚,两步起跳,一跃蹦到周廷衍身上。 手臂环他脖子,双腿缠他腰。 反正天色昏暗,嘴也没老实,直接就亲上去,撬他整齐洁白的牙齿。 周廷衍却不太高兴,“下来。”他冷沉沉的一声。 接而就掐着温沁祎的腰,把人从身上生生剥了下来。 他一手握住她白皙的脖子,另一手开了手机的电筒,在她脖子上使劲照,用力看。 “周廷衍,你找什么?我又没找男人,没有吻痕。” 冷风嗖嗖往脖子上吹,温沁祎躲来躲去。 “别乱动。”周廷衍像在生气,握人脖颈的力度加重了点,把人固定得老实。 终于,在那条皎白的脖子上,周廷衍找到一个深红色结痂,大概小米粒那么大。 “让陈迦雯挠成这死样?” 周廷衍松了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气死他了,艹! 本来想给温沁祎个惊喜,结果一到故宫门口就碰见商仲安,听说她当街打架的事。 今晚就让陈迦雯的宾利欧陆自燃,烧成废铁! 付野一定把事办得明明白白。 周廷衍脸色比天色还黑,他没好气地把温沁祎乱了的衣领合好。 “温沁祎,明天开始,每天跟我练一套格斗,练不好腿打折!” 温沁祎看着周廷衍不说话,她是被割了颈动脉吗? 倏地,她上前一步,勾住周廷衍脖颈,迫使他下降,贴他耳边又亲,又蹭,又吹。 “要不,今晚就练呢?周周啊,我小叔今晚不回家。” 第53章 怕被传染怀孕 如沐春风。 周廷衍耳朵与侧颈被温沁祎吹蹭地酥麻。 又像调皮的小蚂蚁在轻轻啃噬。 谁能禁得住这样的引诱? 周廷衍扣住温沁祎后腰,撞向自己身体,紧密相贴,随之压吻过来。 这个吻猛烈却短暂。 好似刚燃起一把噼里啪啦的热火,火势腾地蹿高,下面又不添干柴了。 只剩火光的暖红。 周廷衍先撤离,抱着温沁祎说: “今晚,不仅你小叔不回家,我也不回家,几天不在,公司有好多事要处理。” 周廷衍来这一趟,就是硬抽出时间看温沁祎一眼。 “好吧~你俩都忙,一起睡公司,就我闲。” 商仲安从不安排文物修复师加班,让他们保持精神充沛,心态放松,才能保证慢工细活的质量。 所以,温沁祎除了上班和准备考试都挺闲。 周廷衍纠正温沁祎的话,“我和温则行,不是一起睡公司,是分别睡在自己公司。” 晚风袭来,温沁祎冷得肩膀一哆嗦。 周廷衍扳过她的肩,往院里推,让她回去。 “琬琬,周六带你去苏湄岛,教你几套防身术,还有其他事,到了你就知道了。” 还有其他事啊,“是好事吗?”温沁祎回头笑着问他。 “是好事,”周廷衍的脸被暮色映得不清,“给你买了一堆工具,随便用。” 果然心有灵犀,温沁祎开心地“哦”了声。 周廷衍不在的这几天,她买了一条花藤silk stockings。 周六,她要带去苏湄岛。 温沁祎进院关门后,周廷衍就给付野去了电话。 “晚上把陈迦雯的车点了,其他的你不用管,我解决。” 暮色中,周廷衍周身散着的强大气场与冷冬相峙,难分高低。 他一出正门,门口的两个工作人员开始窃窃私语。 “好帅啊,这么快就出来,看来又是只买票,不参观。” “上次那个买票不参观的也帅,听说进去后给洛绯绯送了一把伞。” …… 林惜凝最近也很忙。 从羊城回盛北后,她先陪家里老人出去走了走,看看风景。 接着,一边准备在职考研,一边去各个学校试课。 最终,确定去盛北一所重点中学做数学老师。 温沁祎接到林惜凝电话时,是周五中午。 “琬琬,救个急……”林惜凝把救急原因讲得很清楚。 她有个大学校友,也是盛北人,毕业回来后,在家里支持下开了家舞蹈工作室。 其中,有个中国舞四级班,不长时间接连怀孕了三任老师。 都是意外怀孕。 第三任老师今天一早发现,晚上就不去上班了。 说是肚子痛,怕流产。 所以,舞蹈室急缺一名中国舞老师,每周五晚一节课。 以温沁祎的舞蹈功底,带四级班绰绰有余。 温沁祎听着林惜凝的话,越细品越觉得玄学。 连怀三个,真有那么意外的事? 温沁祎走出书画组。 外面,阳光还算好,院子里铺满青石板,打扫得很干净。 院落边立着大树,枝干分外繁盛,威严地矗进天空。 温沁祎走到树下。 “惜凝,我能不救这个急吗?说实话,我怕被传染怀孕。” 林惜凝在那头咯咯笑。 “姐妹醒醒,你都没个男人,怀的哪门子孕,你跟周廷衍似的,从不谈恋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温沁祎握着电话笑,自然披垂的发丝裹着阳光在风里轻荡。 “我怎么就不能有个男人松快松快筋骨啊?惜凝,我真怕被传染。” 温沁祎要真怀了孕,温则行怕是要当场呕血。 27岁的小叔,喜提外公之名…… 林惜凝不信温沁祎有男人,上次见面还是寡王呢。 她放下写教案的笔,压低声音: “琬琬,你别说傻话,说句不好听的,你又没沾上不明液,体,你跟着传什么染?” 说到这些,温沁祎不由想起周廷衍,想到好多旖旎画面。 他那个性感身材,光想想心脏都怦怦跳。 实在不敢想他俩做成大事那天,会是何样的极致感受。 “想什么呢,不说话?” 林惜凝干脆替温沁祎做了主,“定好了啊,今晚我跟你一起去,你就当帮我忙了。” 温沁祎回过神,“行吧惜凝,你让那边快点招老师。” - 当日傍晚,舞蹈工作室。 温沁祎换了舞蹈服,束起长发,对上课内容和进度了解后,就进了教室。 她摆出漂亮笑脸,热情地和小朋友互动。 “小朋友们好呀,我是新来的琬琬老师,看,我给你们带了可爱的发夹和贴纸哦……” 登时,几个小朋友把温沁祎围了个严实。 教室外,林惜凝坐在长条沙发椅上,从手机里翻出一套题。 上一次考研失败,她直接去做了老师,现在想再试一次。 旁边,林惜凝校友,也就是舞蹈室负责人频频望向门外。 “怎么还差一个小朋友,她每次都来很早的。” 直到温沁祎已经上了五分钟的课,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推门进来。 校友走过去迎接。 林惜凝抬头看了一眼,呼吸忽然顿住两秒。 小女孩扎着可爱丸子头,而牵着她的人是沈从珘。 沈从珘向来爱穿冲锋衣。 也爱收集大牌限量款运动鞋。 现在,沈从珘穿的也是冲锋衣,墨黑拼暖白色,下身一条宽松款黑色休闲裤。 脚上一双大牌运动鞋,白色底,暗色纹,干净得一尘不染。 “不好意思老师,路上堵车,我们迟到了。” 沈从珘说着话,不经意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侧影。 视线短暂碰撞,林惜凝低下头去,继续读手机上的题目。 心里却在想:沈从珘领的小女孩是他什么人,外甥女?女儿? 想到女儿,林惜凝握着手机的手不禁抖了抖。 他什么时候生的女儿,按时间线算,岂不是出轨了? 那边,沈从珘开始给小女孩脱厚外套,穿舞蹈鞋。 不会儿,小女孩把一颗绿色小苹果塞到沈从珘手里,“舅舅,你帮我拿着,我去上课啦!” 是舅舅。 小女孩“噔噔噔”从林惜凝面前跑过去。 林惜凝抬头看向那个可爱背影。 真的是沈从珘的外甥女湉湉啊。 湉湉还是小婴儿时,林惜凝还给她买过小裙子,小鞋子,让沈从珘给带回家。 一晃儿,湉湉都这么大了。 仔细算算,应该有六岁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大概就是如此吧。 林惜凝又低下头去,继续读那道读了好几遍的题目。 舞蹈室等候区的长椅真的很长,家长们零零星星坐着,空位有很多。 沈从珘偏偏从门口一直向里走。 很快,一双干净的运动鞋出现在林惜凝脚边不远,沈从珘兀自坐到了她身边。 林惜凝继续读题。 沈从珘偏了下腿,故意用大腿去撞林惜凝膝盖,撞得她一愣。 “林惜凝,你又装不认识我?” 第54章 嫌他不温柔 林惜凝抬头,与沈从珘对视,“还要怎么认识,我跪下给你磕一个?” 沈从珘看着她,神色一顿。 就是这张脸啊,在高中被同学喊作“素人版人间富贵花”。 以至于分手以后,沈从珘连那个女星的剧都不敢看一眼。 看了就会心痛,总会想起很多。 而沈从珘在港岛读博时,再漂亮的港妹儿追他,他又觉得比这张脸差了些意思,没法心动。 简直是不敢想,又无法替代的一张脸。 沈从珘无声苦笑了下。 “怎么跪?像以前在我家里一样,我坐在沙发上,你——” 林惜凝一把捂住沈从珘的嘴。 他们有过太炽烈,太疯狂的青春。 一切青涩与美好都交付于彼此,所有新奇都是在对方身上得到验证,并刻下深深烙印。 擦不净,忘不掉。 沈从珘话还没说完,记忆已经如春笋般破土而出,惊得林惜凝心脏加速狂跳。 “沈从珘,你要脸不?”林惜凝捂着沈从珘的嘴问。 唇边就是她的手,温温软软,一股清香。 是想念的,熟悉的,林惜凝的温度。 一幕幕过往晃得沈从珘眼眶发酸。 所以,到底要有多爱,才能不分开? 沈从珘故作轻松,看着林惜凝的眼睛。 语气也一样故作轻松,“我不要脸,开房,去不去?” 大学异地那几年,车票和酒店收据不知道攒了多少。 每次住酒店时,他俩都好想赶快结婚,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林惜凝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不去,和同一个人,从十八做到二十好几岁,做了六七年,早该腻了,你还能弄出什么新花样。” 林惜凝松开手,不再捂沈从珘的嘴。 开始低头看题,沈从珘却伸手覆住她屏幕,不让她看。 “那谁有新花样?”他问。 “你别无理取闹,沈从珘。” 林惜凝抓着沈从珘的手往一边拨,他却顺势夺了她手机,迅速拉开冲锋衣,装进内里口袋,拉严。 一气呵成。 林惜凝抢都抢不到。 “林惜凝,你有会新花样的人了,是么?” 沈从珘沉着脸,凝视她的眼睛,不容她说出一句谎话。 “你给我介绍的?”林惜凝用拇指和食指掐沈从珘胳膊上的肉,“手机还我。” 隔着衣服都疼。 沈从珘躲也不躲,把湉湉塞给他的青苹果一掰两半,递给林惜凝一半。 “吃了就给你。” 林惜凝盯他几秒,接过青果,一口咬下去,又酸又涩,忍不住蹙紧眉心。 沈从珘也咬了一口,却面不改色。 于两人,记忆里的青色果子不可控地变得更青,更涩。 每咬一口,仿佛都在重温曾经走过的路。 过去的点滴分秒,哪有那么好被时间抚平。 看着彼此的脸,望着对方的眼睛,仿佛又被拉回穿着浅蓝色校服的时光。 那时候,两人爱得有多热烈,疯狂。 午休时间就那么长,上课在即,沈从珘家,两人胡乱地往身上套衣服。 沈从珘给林惜凝拉上拉链,再蹲到地上给她系好鞋带。 自己校服外套来不及穿,一手拎着,一手牵林惜凝。 两人“噔噔噔”顺着楼梯往下跑。 出了门口,沈从珘才想起楼上的垃圾袋没提,里面有所有的亲,热证明。 最后,林惜凝一个人往学校跑,沈从珘回家取垃圾袋。 半路,沈从珘追上那个清瘦的身影,一把牵起她的手,一路疯跑到学校。 本来就折腾得热,沈从珘倒是面不改色,林惜凝跑得脸色粉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林惜凝坐到前排,笔握在手里,还是那个名列前茅的好学生,成绩非常稳定。 而沈从珘却趴到桌面上,开启舒坦的睡觉模式。 谁也不知道,一个慌乱,潮热的中午,他们做了什么。 沈从珘很多时候在想,是不是他永远上课睡觉,下课懒得写作业,那么他在陪林惜凝考研时,就会同样没考上。 然后,两个人去同一个城市工作。 这样,就能一直走下去了,对么? …… 林惜凝把半个青果吃完,只剩下果核。 沈从珘从她手心里把果核拿走,连同自己的,一起精准投进垃圾桶。 又拉开冲锋衣,还了她手机。 这时,湉湉从舞蹈室里跑出来,哭着问:“小舅舅,你为什么吃掉我的小苹果?” 因此,下课之前,沈从珘除了哄孩子,就是出去买青苹果。 苹果买回来时,温沁祎和林惜凝已经下课走了。 - 周六,阳光很好的一天,风吹散了霾,天空碧蓝。 小洋楼附近的道路上,梅赛德斯和迈巴赫擦肩而过。 两车交错那一刻,温则行刻意看了眼后视镜。 会不会是周廷衍?这样一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 温则行刚走不久,周廷衍到了。 洋楼的院门开着一条缝,周廷衍推门而进。 “周周,你来了!”温沁祎在二楼窗口喊周廷衍,嗓音是那么清润动人。 她低着头向他摆手,笑容俏皮,微微弧度的黑长发垂下,美得不可方物。 周廷衍抬头,弯唇冲她笑,“关上窗户,冷。” 温沁祎立刻关上窗户,窗口的窈窕身影也不见了。 周廷衍刚走进正厅,温沁祎已经跑下楼梯。 他停下步子站稳,向她张开双臂。 温沁祎便像蝴蝶一样扑到了周廷衍怀里,他身上有冬日晴天里清新的凉,也有一贯的危险又迷人的香气。 周廷衍低头吻她唇,性感嗓音说出的字句那样撩人,“琬琬,想我没有?” 温沁祎一边与他缠,吻,一边暧昧低语:“想你,身子。” 周廷衍哼笑一声,“有桃子吃么?有的话,脱了给你看。” 温沁祎躲周廷衍的手,“你别想讨价还价,你先脱,我把桃子洗好,递到你脸前。” 两个人闹了好一会儿。 周廷衍说:“今天先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直接乘机回苏湄岛。” 温沁祎点头,回楼上拿包时,还特意检查了一下花藤丝袜装好没有。 昨晚被她洗得好香。 温沁祎耍赖,周廷衍背着她出的门,出了院门,直接把人放到了主驾。 “你开,我检验一下最近进步没有。”他说。 路上,周廷衍在副驾观察,指导。 遇到温沁祎拐得不好的弯,他便上手教她找感觉。 车开得莽撞时,他还会训人,一点也不客气。 周廷衍严肃认真起来,身上的有种不怒自威的领导气场,温沁祎几乎听他训了一路。 车子一路开到海边。 温沁祎明显已经不高兴。 无心去看那边熙攘热闹的人群在忙什么。 周廷衍偏过脸,看温沁祎气嘟嘟的模样,“这么丑,是在生气?” 她冲车窗一扭头,不看周廷衍,“看我把你训得跟傻子似的,你高不高兴!” 周廷衍偏身过去抱她,哄人地说:“我不是为了你好?教你在短时间内规避缺点,快速进步。” 温沁祎推周廷衍靠近的胸膛,“那你就不能温柔点?” “嗯,”周廷衍低低笑了声,“晚上我温柔点,好不好?” 温沁祎手心忽地被塞进一个盒子,“你少送我礼物,我不要。” 周廷衍捏温沁祎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你先看看。” 温沁祎低头一看,脸色粉了些,她把盒子塞到周廷衍大衣口袋里,“你用的东西,你自己拿好。” “琬琬,是我们,我们一起用。” 周廷衍亲亲她额头,“别气了,下车,带你看战舰。” 今天是盛北首次战舰开放日,闻司令早就给周廷衍打过电话,邀他陪着到场站一会儿。 周廷衍抛却战舰研发商的身份,于闻司令来讲,更像个年轻的,有智慧,有远见的朋友。 本来,今天周廷衍给温沁祎安排了不少事情,同他恋爱,不仅是男女的卿卿我我,还要带她一起进步,拓宽眼界向上走。 电话里,闻司令说可以带家属一起。 周廷衍听到可带家属,又爽然答应下。 第55章 琬琬,过来,到我这 白云压着蓝海,云与海之间停泊的是几艘巨大威严的战舰。 所有参观者必须经过重重安检,才能登上巍峨的舰艇。 已经上去的,都在忙着拍照。 现场有很多小朋友,脸上贴着鲜艳的小红旗,雀跃不已。 温沁祎下车后,周廷衍站到她身边,腰板挺立着,自动把手臂伸向她。 “挽着我。”他说。 周廷衍在外场和私下俨然不同。 此时的他高高在上,周身矜贵持稳,英俊眉目坚定而深远,气场如大好山河般壮阔摄人。 周廷衍让温沁祎挽着他,她照做着挽上去。 两人一同向参观入口的安检处走去。 在这样高质的男人身边,温沁祎不自觉地挺胸抬头。 常年跳中国舞,已经打磨出最佳的仪态与出挑的气质。 温沁祎像高门大户里刚娶进门的年轻太太,挽着周廷衍,二人十分登对。 她略微偏目同周廷衍说: “这是我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和你并肩而行。” 周廷衍抬臂握了握挽在他胳膊上的手。 “以后都是你,如果没有你,也不会再有别人。” 温沁祎微微笑了笑,笑中有心疼。 周周这么好,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偏要他承受那些肮脏的痛苦? 如果当年,黄绾意带着周廷衍永远生活在港岛,他现在一定会更好吧。 温沁祎正这么想着,周廷衍忽然问她: “琬琬,如果有朝一日我离开盛北回了港岛,或者定居美国,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温沁祎转过脸,看周廷衍吹在冬风里,依旧不改色的侧脸。 “周周,我做不到留小叔一个人在这。” 温沁祎回答得很坚定。 她是在枪林弹雨中,被温则行舍命护着逃离的。 前些年叔侄俩经历的所有颠沛流离,纵观此生都会是厚厚的重量。 “那你会不会为我留在这里?”温沁祎追问了一句。 周廷衍转过脸,垂眸凝视她,“我会。” “前提是我会好,给你正常的恋爱与婚姻。”他补充。 温沁祎挽着周廷衍的手紧了紧。 “周周,就算你不会好,我也不介意,我可以不要孩子,不做妈妈。” 这时,一位身着深蓝色服装的海军走过来,站定。 “周先生,闻司令让我来接应您。” 周廷衍微微颔首,“多谢。” “应该的,司令说您是贵客。” 海军步履有点快,周廷衍始终迁就着温沁祎踩着高跟鞋的步子。 不会儿,海军意识到自己走太快,又缓了脚步。 一路由他带着,两人没走层层安检的普通通道,由专属通道过去,直接登上战舰见到了闻司令。 他站在甲板上,光看背影都威风凛凛。 甲板外围隔一米站一个海军,他们手持枪械,动作统一。 清一色的深蓝色海军服,白色帽子。 温沁祎内心:哇~看哪个都好帅。 这不就是打仗能打死你,不打仗能迷死你的z国军人么。 “温沁祎,你没男人么?”周廷衍开始在她头顶上阴阳怪气。 温沁祎收敛些目光,“有,但是没这么多。” “很好,”周廷衍说,“等着去苏湄岛收拾你。” 前面,引路的海军走过去向上级汇报:“司令,周先生到了。” 闻司令回头,双目精锐而和善,他看向周廷衍,“带家属来的?” 周廷衍带着温沁祎走近,面上浮了笑意,“闻司令叫我带家属,我敢不带?” “琬琬,叫人。”周廷衍偏头看肩下的人。 温沁祎落落大方向人问好,“闻司令好。” 闻司令目光落在温沁祎脸上时,目光有片刻的凝滞,“你好,怎么称呼?” 温沁祎挽着周廷衍,满脸正色,“报告司令,免贵姓温,温沁祎。” 周廷衍站她身旁,脸上沉稳,眸中却忽生笑意。 闻司令眸中微动,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 斟酌后问道:“温小姐,你妈妈姓江,年轻时是文艺兵,对吗?” 温沁祎并不讶异他认识她妈妈。 妈妈江京遥年轻时是文工团的团花,很出名。 “嗯,江京遥是我妈妈。” 温沁祎心底不可控地泛起波浪,带着她一下下撞上礁石,血肉破开,里面露出的全是思念的痛。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之痛,九年了。 温沁祎手指发凉,完全没察觉到周廷衍什么时候不在身边了。 闻司令一身军装,板正英挺,肩上是一个挨一个的徽章。 他多问了一句,“你妈妈头疼的毛病,现在好了吧?” “嗯,现在不疼了。”温沁祎立在甲板上,海风将她整个人吹透。 她下意识去扶周廷衍,才发现他没在身边。 温沁祎紧张得回头去看,周廷衍刚好走回来。 不知道他从哪弄了一个五星红旗的贴纸,直接仔仔细细贴在温沁祎的左侧脸颊上。 和那些贴着红旗的小朋友一样,温沁祎也有了贴纸。 “好看。”周廷衍顺手刮了下她的鼻尖。 温沁祎摸着脸上的小红旗,冷彻的心回暖了些。 周廷衍递了闻司令一个眼神,直接将温沁祎牵到一旁,“不是喜欢海军么,我跟他们说好了,可以合影留念。” 这时,那个引路的海军走来,“我当摄影。” “你不生气吗,还要收拾我。”温沁祎小声说了句。 周廷衍看着她低声笑笑,“生气就不带你来了,去合影,我和闻司令说会话。” 温沁祎点点头。 男人之间要说话,她不掺和。 周廷衍走到闻司令身边,两个人面向海面,背对温沁祎。 “就知道你,一件没意义的事都不会做。”闻司令问,“为什么把她带到我面前?” 迎着海风,周廷衍开口:“江京遥出事了,九年了。” 闻司令胸口感到发闷,他闭了闭眼。 江京遥是一个文艺兵,有过人的歌舞,有灿烂动人的相貌,是文工团团花。 更是闻司令的初恋。 唯独没有强大的背景。 就因为江京遥背景普通,级别普通,与当时的军官大人有着巨大悬殊。 他有更广袤的天地,更门当户对的婚配,上面已经施压下来。 所以,江京遥主动退出并消失,不作他的牵绊。 战舰上,周廷衍同闻司令讲了江京遥一家的海上事故。 冷冷海风吹得周廷衍双眸微眯。 他沉沉发话,“琬琬想妈妈,她妈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最近托关系了解到当年的事故处理流程,”周廷衍说,“我认为,甚至肯定,处理得过于草率,事件背后绝不会简单。” 不然不会海浪一翻,事就压了。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少之又少。 怕是事件背后会揭开血淋淋的黑白瓜葛。 “你想让案件重审,要个水落石出?”闻司令转过脸问周廷衍。 “是,”周廷衍双目眺望向更远的深海,“需要您的帮助,我一个人的力量应该不足够。” 据周廷衍调查,温则行背后也为这件事做过不少努力。 奈何一个人力量有限,始终被压下去。 周廷衍身旁,闻司令眸光深邃,静静盯着海面。 他没拒绝,是同意帮忙了。 周廷衍回身去找温沁祎的身影,她早就和海军合影完毕。 一个人趴在护栏边吹风,发丝被吹起,露出半张若有所思的清俏的脸。 周廷衍不禁回想: 温沁祎去港岛那次,夜里,她窝在他怀里说梦话,碎碎念着爸爸妈妈。 当时他睡得沉,以为听错了。 上一次,他在小洋楼过夜,听得很真切。 温沁祎梦里都在找爸爸妈妈,抽抽搭搭的。 他触摸她的脸,摸到了温温的眼泪。 周廷衍要给温沁祎找出真相,她父母是生是死,都要查出一个结果。 他正回身看着温沁祎时,单手托腮的她微微侧过脸来,恰好与周廷衍视线相融。 周廷衍向温沁祎伸手,勾勾手指,“琬琬,过来,到我这。” 温沁祎走过去,周廷衍先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又揽过臂膀,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第56章 桃,醒醒,到家了 周廷衍带温沁祎去了另一艘战舰。 舰身通体洁白庄严,飞行甲板上落一架黑色直升机。 周廷衍在前,牵着后面的温沁祎,一步步登上战舰楼梯。 “之前你问我是做什么的,这艘战舰就出自我的舰厂。”周廷衍回头说。 温沁祎停住脚步,仰面看着前面的男人,“周周,我还想要一面小红旗。” 她想和他在战舰上拍照留念。 “行,”周廷衍说,“你先上去等我,我去给你要。” “谢谢周周。”温沁祎拉过周廷衍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亲。 那个白润似玉的手背上瞬时印上一个唇印。 周廷衍低声笑,“这是给我盖章?” 温沁祎也笑,“嗯,我男人的专属章。” …… 领取小红旗的地方大抵是远,温沁祎等了好一会儿,周廷衍也没回来。 她站在高处,在熙攘人群中找那个身穿栗褐色长款大衣的男人。 但是,左右遥望,都没寻见周廷衍的身影。 红旗领取处。 周廷衍领了小红旗放进大衣口袋。 回身间,陈迦雯幽魂一样忽然飘到他面前。 “阿衍,你最近忙什么,问了周叔叔也找不到你。” “忙着给你的车点火。” 周廷衍面上拒她千里之外的薄情,“陈迦雯,我说过,例外和意外之间你自己选。” 周廷衍说完,迈腿就走,不与她浪费时间。 原来,她的车根本不是自燃。 黑发红唇的陈迦雯追着跑过去,试图截住周廷衍的路。 “阿衍,周家的发达离不开陈家的支持,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我是最适合你的人。 也许你妈妈的死与我姑姑有间接关系,但是你妈妈本身就有抑郁症啊。 还有,那个温沁祎,父母双亡,只剩一个小叔,她能给你——” 陈迦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喉咙忽地被周廷衍紧紧掐住。 “陈迦雯,别让我再听见你说她不好,否则,有无数个意外在等你。” 周廷衍面无表情地说着话,手中的力度却在逐渐加大。 陈迦雯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有一张惊为天人的俊脸,叫她恋恋不忘。 她无法拥有,就连梦里,他都不肯出现一次。 此时,陈迦雯眼见那张好看的脸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 就在她要昏厥过去时,周廷衍甩手把她丢到了地上。 他路过她脚边,连大衣衣角都那么冰凉无情。 陈迦雯被摔得全身剧痛,手掌被碎石割破,鲜血汩汩流出。 她瘫在地上爬不起来,痛苦中忽然想起白青也。 陈迦雯伙同其他同学掐白青也脖子,不让她哭喊出声,用刀片割她胸口时,她也这么痛吗? 陈迦雯抬手看着深壑的割伤,白青也流血时也是这么痛吗? 周廷衍在冬风里愈走愈急。 他早晚会把陈家这个黑色蛀虫攥进手心,捏得粉碎。 陈家一定会被他亲手摧毁。 为黄绾意,也为所有被陈家欺辱,打压过的人。 这次“邮轮之旅”,周廷衍已经在向陈家的命脉靠近。 - 周廷衍看见温沁祎时,她已经下了甲板,站在楼梯边等他。 海风把她俏丽的鼻尖拂得发粉。 见周廷衍回来,温沁祎走近,双手捧到周廷衍脸上,“好凉,早知道这么远,我就不要了。” 周廷衍脸上的阴沉终于消退。 “亲我,”他坏坏地说,“作为补偿。” 温沁祎踮起脚,就势捧着周廷衍的脸一顿乱亲。 唇,脸颊,鼻尖,眉心,额头…… 周廷衍被温沁祎小鸡啄米一样,快速地亲了个遍,亲得他都睁不开眼。 亲完以后,温沁祎拍拍他的脸,“好了,不凉了。” 周廷衍忽地将人拥进怀里。 “琬琬,不要让任何人欺负你,谁要敢,第一时间告诉我,听见没有?” 温沁祎窝在周廷衍大衣里,模糊地说: “我很有劲的,如果我打不过,一定告诉你。” - 这天,在周廷衍公司生产的白色战舰上,两人有了第一张自拍。 周廷衍单手握着温沁祎的脸,使她离自己下颌很近。 温沁祎在周廷衍大手的捏握下,笑得很灿烂,发丝被海风吹舞,全部飞到身后男人的衣服上。 周廷衍脸上笑意微浅,却很有温度。 最重要的,俩人脸上都有一面小红旗。 温沁祎的在左脸,周廷衍的在右脸。 - 白色战舰上,墨色直升机起飞了,迎着上午十点的太阳。 机舱里,温沁祎和周廷衍相拥着热烈接吻,抚摸。 然后戴着通讯耳机聊天。 头顶广阔蓝天,脚踏无边深海。 - 遗世而独立的苏湄岛。 黑色直升机在停机坪稳稳落地。 周廷衍低下头,把藏在他衬衫里的手拿出去,“桃,醒醒,到家了。” 温沁祎懵懵懂懂睁眼,一座法式宫廷风别墅映入眼帘。 她重新窝回周廷衍怀里,抱住他的腰。 男人的衬衫扣子早就被温沁祎解开了三颗,她的手又自然伸进去。 迷迷糊糊说:“周周,让我精神一会儿。” 周廷衍捏捏温沁祎脸颊,“快点,下午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温沁祎抬头蹭他侧颈,“好吧~” …… 从岸边走到路旁的长椅时,温沁祎不由想起她落到苏湄岛的场景。 她回身,单手捏住周廷衍的下巴,学着他的口吻。 “今晚,你陪我睡?” “嗯,”周廷衍配合她:“今晚,我陪你睡。” 温沁祎忽然想起周廷衍说他买了好多工具,于是问:“周周,你都买的什么样的工具?” 周廷衍:“长,短,粗,细都有,我没用过,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周周,我怕,”温沁祎摇周廷衍手臂,“怕你给我弄坏了。” 周廷衍看她那佯装害怕的样子就想笑,“坏不坏,那就看你水平了。” 直到进了周廷衍家,看到工具,温沁祎装不下去了。 这都是什么工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左边是她画国画用的,右边是她修古画用的。 跟床第之乐没有一毛钱关系,幸好她自己带了白色花藤silk stocking。 周廷衍拿了三幅画过来,小心铺开,是破损,需要修复的国画。 他按着画说:“午饭过后的第一件事——修画,先修哪幅自己选。” “这是真品还是高等赝品?”温沁祎问。 周廷衍脸上风轻云净,“赝品,放心修,给你练手。” 温沁祎走近,细细观察,哪能瞒过她的眼睛。 “周周,你少骗人,这是真品,你拿真品让我练手?” “一点都不傻啊。” 周廷衍倚着桌面靠坐,一双长腿撑在地板上。 看着温沁祎说:“是真品也不用有心理负担,用真的练才能练出真水平。以后你修的每一幅画都是真品,不是么?” 温沁祎走过去,勾住周廷衍脖颈,“周周……” 她感动得说不出话。 直到后来,温沁祎在文物修复领域有了比刘黛怡更大的成就,她依旧忘不了这三幅画的重量。 在院里,一个新徒弟,能上手的时间非常有限。 而眼前,整整三幅真画,她可以一个人畅快地修。 周廷衍揉揉温沁祎发顶,“别这样,好怕你突然以身相许。” 温沁祎缓缓抬头,“可是周周,一幅画最快都要修好几个月,我们今天不做别的了吗?” 周廷衍垂眸看着她仙然的脸,“别的也做,我教你防身术。” “还有呢?晚上呢?” 温沁祎挺了挺身,用额头轻蹭周廷衍下颚。 “温沁祎,”周廷衍抬指狠狠点她额头,“我一心让你学本领,你却一心想睡我?” 温沁祎狡辩,“我肯定好好学本领啊,但是,我问的是晚上。” 周廷衍低笑,“晚上当然做该做的事,套我都买了,还能跑了不成?” 第57章 周周,你要好好疼我 正午将过,阳光透过大片落地窗,柔柔地落满木地板。 窗外,深海望不见边,海浪一次次打湿细沙,飞鸟时飞时落。 窗内,温沁祎在桌旁洗画。 一会儿安静地坐着清理,一会儿又站起来忙碌。 周廷衍换了身烟蓝色家居服,真丝料子垂滑,松松覆着里面的肌肉线条。 男人坐在沙发里,一边抽雪茄,一边看着电脑办公。 缭缭青雾在他身边绕。 周廷衍静目沉思的样子非常迷人。 他也会时不时起身,去落地窗那边接打电话。 在阳光中落下一道性感惑人的背影。 温沁祎根本不敢看周廷衍,一看他就没法一心一意修画,心里总冒出一个念头: 要他,睡他,就现在。 那念头强烈得,就像体内有什么邪祟在作怪。 温沁祎喜欢周廷衍穿家居服的样子。 松弛闲适的好看,又偏有一种浓浓的人夫感。 她也喜欢他认真工作的样子,稳中有序,眸中尽是运筹帷幄的睿智。 此时,周廷衍走到落地窗前听电话,目光不由落到温沁祎身上。 她穿一条温淡的藕紫色包身长裙,裙身线条玲珑有致,高低起伏。 偏偏小腹那又非常平坦。 长裙下露出一截白腻腻的光滑小腿。 周廷衍听完电话,踩着拖鞋向长桌那边走去。 温沁祎拧干了毛巾,卷成卷,刚放到画上,小腹就被周廷衍忽地勾紧。 整个人被男人的力量带着,紧紧贴到他身上。 温沁祎摸着小腹上覆着的手,回头说:“我不去勾你,你又来勾我。” “你怎么没勾我?” 周廷衍降低高度,侧脸贴着温沁祎头发,“半截小白腿晃来晃去,乱我的眼。” 温沁祎低头,踢起一条腿看,“我裙子都多长了,这还勾人?” 她回头笑着问周廷衍,“那么,这样呢?” 周廷衍不知道她说的哪样,偏头看去。 好啊,这个撩人的小仙灵。 温沁祎双手攥着裙边往上提,登时把长裙变成了短裙。 映入周廷衍眼帘的,是一双白皙又匀称的美腿,更加晃眼。 周廷衍喉结滚了滚,深邃的黑眸愈发幽深。 下颌不自觉地去剐蹭温沁祎的耳朵。 “温沁祎,你在影响我居家办公。” 温沁祎扯了周廷衍的手,帮她提着裙摆。 她好空出一只手滑到身后,按,“周周老板,居家就别办公了吧,家是处理私事和放松的地方,不如,你办点别的?” 贴着周廷衍炽热的腰腹,温沁祎心口开始不规则起落。 他周身燃着的,都是欲。 周廷衍彻底被温沁祎点了火,把她身子转过来,压到桌边。 热,吻袭来,“本来说好晚上要做的事,看来有必要提前到完成了。” 周廷衍停吻,去拿来他备好的东西,往温沁祎手心里一塞。 “拿好了。”他说。 温沁祎喉咙紧了紧,灵动的桃花眼里水光潋滟。 她凝视周廷衍的眼睛,语气中有些许紧张,“周周,你要好好疼我。” “这辈子都疼你,就算有一天我们会分开,有生之年,我会用其他方式爱你,护你。” “不要分开,分开我就去找十个男人。” 周廷衍将温沁祎打横抱起,向卧房走去,“好,全部丢到公海,连你一起。” “不好好爱自己,就不要活了。”他补充。 温沁祎环着周廷衍的脖子,“等一下,我要拿个东西,在包里。” 周廷衍又把她抱回去。 温沁祎拉开包,拿出带来的东西。 “好看吗?周周。” 周廷衍垂眸一瞥,眸色更深,喉结大肆滚起,“这样哪能看出效果,不好评判。” 温沁祎手心里紧紧握着周廷衍买的小盒子。 心脏开始“咚咚咚……” 渐渐,盒身被温沁祎捏变了形。 周廷衍怎么没有察觉,他放缓了脚步。 “琬琬,你要太紧张,我们就先不要。” 温沁祎试图把纸盒捏回原形,她仰脸看周廷衍笑,“才不紧张,我是急着拆开。” 周廷衍:“好,嘴够硬,现在就拆。” 到卧房的路上,温沁祎看见周廷衍连仰视都很好看的脸,看见他家高悬奢贵的吊灯。 之后,看见他卧房精致的冷调装修。 心跳敲得她有点缺氧,呼出的桃香又热又颤,扑在周廷衍胸膛。 孤岛之上,周廷衍提前遣走了所有人。 整个海岛,只剩一双人。 通透的玻璃窗前,窗帘大胆地敞开着,海浪拍打声与海鸟啼叫声时时入耳。 温沁祎的藕紫色长裙,周廷衍的烟蓝色家居服,交织乱在床尾。 …… 她趴伏在窗台上,迷蒙着双眼看窗外的风景。 一大只振翅的淡色海鸟在空中盘飞,又俯冲下去扎进海面上飘游的浮冰。 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在跟着它痛。 温沁祎指骨绷得泛白,几滴眼泪被逼出来落到了手背上。 直到窗沿将她掌心硌得通红一片。 温沁祎清晰地感到腰上的手在一点点降温,出了冷汗。 她知道,周廷衍的心理障碍又来了。 他的心理在生病,重病。 那啃噬全身的剧痛,正在摧残着他的筋骨,血肉,以及意志。 偏要他粉身碎骨,形神俱灭一样。 可周廷衍不言说,也不停下,就那样忍着。 温沁祎回头看他,周廷衍的头发已经湿成一捋捋,在眉间每荡一下都像在剜她的心肉。 他疼了不是一时半刻了。 泪珠儿噼里啪啦掉下来,温沁祎喊周廷衍,“周周,起开,你没必要这样。” 他给她擦泪,又就势覆住她的眼睛。 “你不看就好了,我没事。”周廷衍说。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磨在粗糙的砂砾上,不用他自己说疼,听者已经知道他有多疼。 温沁祎落了满手背,满枕头的泪。 周廷衍病痛中的冷汗,一次次湿遍全身。 体温逐渐下降,凉到冰人。 …… 终于……最后。 两个人抱在一起,温沁祎哭得泣不成声,眼泪与周廷衍的满身凉汗混在一起。 “周周……周周……”她一遍遍念他名字,“你还好么?” 周廷衍差点就要疼死,还同温沁祎开玩笑: “这不挺好么,桃,你怎么又能叫,又能哭,嗯?” “是对我不满意么?”周廷衍追问。 剧痛袭过之后,他全身开始失力地倦怠。 枕边,花藤已经看不出花,变成了零碎的花瓣。 温沁祎扯过来擦眼泪,“周周,你下次还会这样,是吗?” “应该不会了,”周廷衍亲她额头,“后面都没怎么痛,你呢,你怎么样?” 海风钻过窗子缝隙,吹来淡腥的味道,混着温沁祎的血腥。 她来不及顾自己,只想周廷衍是经过了怎样漫长的煎熬。 确实,在生理性剧痛的折磨下,周廷衍坚持到最后,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 两人从浴室出来。 周廷衍抱着温沁祎躺下,“桃,陪我睡一会儿。” “好。”温沁祎这时才觉嗓子干涩地疼。 她……时应该很吵周廷衍的耳朵吧? 周廷衍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温沁祎看着他睡着时沉静的样子,一遍遍在心里描画他极致完美的五官。 他睡着的模样都那样好看。 别的女人都没这个眼福,周廷衍是她的了。 温沁祎动了动身,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撕痛突然从腿间传来。 她嘶了嘶声,不会儿,也歪头靠着周廷衍的颈窝睡着了。 她睡在他宽阔的臂弯里,显得那样娇小安静。 第58章 一夜未归 睡梦里,周廷衍又回到了港岛,依旧是太平山顶的白加道。 那是他小时候走过无数次的地方。 梦境中是午后时分,阳光分外暖黄,将黄绾意的港风卷发裹上一层柔光。 她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品着茶。 周廷衍把温沁祎带到黄绾意面前,“妈,这是琬琬,我的女孩。” 黄绾意想去拉温沁祎的手,可是怎么都触碰不上。 最后,黄绾意流着泪对周廷衍说:“阿衍,妈妈没办法以婆母的身份疼琬琬了,你好好待她。” 随之,茶杯摔到地上,黄绾意的身影越来越远。 无论周廷衍怎样努力,都拉不住,喊不回。 舒软的大床上,周廷衍猛然惊醒,他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人,臂弯却已然空空。 从梦里到梦外,周廷衍胸腔里更加空落。 窗外天色暗了,北方的冬天,暮色总是来得早。 周廷衍从床上起身,“琬琬?” 卧房里半明半暗,哪也没见着温沁祎的身影。 周廷衍坐到床边,打算穿上拖鞋出去找她。 生怕她一个人乱跑掉到海里。 就在这时,卧房门轻轻响起窸窣。 温沁祎轻手轻脚一步步走近,一见周廷衍醒了,立即变成蝴蝶,变成小鸟。 一路飞扑向周廷衍怀里。 周廷衍便张开臂膀迎她,直接抱住温沁祎跨坐到自己腿上。 “周周,你醒了,”温沁祎捧着他的脸,“身上还难受吗?” “睡好了,现在练两个小时格斗不成问题。” 周廷衍扶着温沁祎的腰,带她一起躺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给人仔细盖好,“你呢?还疼不疼,嗯?” 温沁祎趴在他身上,连连点头,“嗯,因为你……你有多优秀,自己还不清楚么?” “等你恢复好之前,都不碰你。” 周廷衍说完话又反应了一下,点温沁祎额头,“不过,优秀,良好,或者不及格,你怎么比出来的?” 温沁祎递吻过去,堵住周廷衍的嘴,撒着娇说:“你不要问。” 周廷衍侧头躲开,黑眸凝视她,“别看些乱七八糟的,听见没有?” 温沁祎伸出指尖,沿着周廷衍的五官轮廓描画着玩。 半难为情地回答,“听见了,你不许说我。” 周廷衍把温沁祎垂下的长发拢了拢,厚厚一把握进掌心。 问她:“刚才去哪了?醒了都抓不到你人影。” “睡醒去修了会儿画,然后,又做了晚饭。” 温沁祎把手覆到周廷衍鼻尖上,“周周,你闻,我手上是不是好香?” 果然,有饭菜的浓香渗入呼吸,周廷衍抬起下颌去吻她手心。 “傻瓜似的,不把我叫醒,一个人忙一身油烟味儿。” 温沁祎在上面顶周廷衍额头,“你嫌弃我?” “没有。” “那你证明。” 周廷衍不再说话,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一手揽在温沁祎腰上,另一手去枕头那边摸手机。 温沁祎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就听周廷衍对着屏幕讲了几句粤语,配着他的磁性嗓音,很好听,就是听不懂。 “bb,”周廷衍叫了温沁祎一声。 随后把手机面向她,改为普通话,“外婆想看看你,叫外婆。” 屏幕上,是周廷衍的外婆,很慈祥,笑容很温暖。 “琬琬。”外婆在那头叫温沁祎的小名。 她赶忙从周廷衍身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坐到床上,“外婆好。” 人说着话,手却没老实。 在周廷衍大腿上拧了下,让他证个明,他竟拉来外婆。 主要两个人是在床上…… 温沁祎身上穿的,还是周廷衍的家居上衣,宽宽散散。 外婆依旧面目和善,“琬琬,下次阿衍回来,你随他一起,婆婆想听你的《山鬼》呢。” 外婆从小一直生活在港岛,普通话说得非常不标准。 温沁祎在这边应好。 周廷衍转过屏幕,又说了几句粤语后才挂断。 他坐起身,把温沁祎抱到腿上,“bb,我哪有嫌弃你,一直和外婆夸你好。” “那,外婆怎么说?” “外婆让我娶你回港岛,给我生满院子小bb。” “周周,你臭不要脸。” 温沁祎推周廷衍,“你家院子好几个故宫大,我子宫生到脱垂也生不满院子。” 她抿了抿唇,“我顶多生三个。” “一个就够,”周廷衍偏脸凑近,亲温沁祎唇畔,“省得生多了抢家产,让我们头疼。” 两个人正说说闹闹,温沁祎手机响了。 她拿过来,清了清嗓子,“小叔。” 温则行刚在公司冲了个澡,今晚又要加班到很晚。 他赤着上身坐在床尾,后面洁净窗子映着他背上的黑关公,还有腰侧一条赤红。 流畅的肌肉线条在纹身下隐隐现出。 “琬琬,吃饭没有?”温则行问。 温沁祎看了一眼周廷衍,心虚地回答:“刚做好,还没吃呢,怎么了小叔?” 温则行塌着腰,单臂撑在腿上。 他从床上摸了烟,咬进齿间点燃,烟雾四下散开。 “今天公司有个女孩晕倒了,因为减肥过度节食,琬琬,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听见没?” “我知道的小叔,你自己好好吃就行,不用操心我。” 温则行弹了弹烟灰,眉头蹙起,“琬琬,你嗓子疼?” 周廷衍适时递来一杯温水,他刚才也听温沁祎说话声有点哑涩。 温沁祎接过水杯喝了口,“没有小叔,我就是渴了而已。” 叔侄俩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温沁祎往床上一倒,“为什么我觉得好对不起小叔,听他声音心里好不是滋味。” 就像背叛了她和小叔之间的亲情。 周廷衍双臂撑在身后,转脸看床上的的人。 “把我供出去,我约他见面。”周廷衍说。 温沁祎翻了个身,“小叔怕我蹚陈家的浑水,我不想告诉他让他操心,他每天都好忙,好累。” 周廷衍随温沁祎一起躺下,与她面对面。 “有我在,陈家不敢。”周廷衍说,“我随时随地都能让他家翻船。” 小船随便翻。 大船涉面太广,还在布天罗地网中,周廷衍一直在暗中操控。 温沁祎从床上起身,“好了,先去吃饭吧,周周,我给你做了好几道菜。” …… 晚饭过后。 周廷衍先教了温沁祎学游泳,再教她最基本的防身术。 他又化身为严厉的老师,俊脸变铁面,不容她有一丝懈怠。 做错了挨训。 撒娇也挨训。 温沁祎终于躺在床上时,很快就被浓浓睡意侵袭。 但她不想理周廷衍,教学时一点都不温柔。 一旁,周廷衍主动挪过去贴近,把人捞进怀里,盖好被子,轻吻温沁祎软软的唇。 “bb,别气,下次我不这么严厉。” 温沁祎气哼哼地耸肩,用肢体动作抵抗周廷衍离她太近,“你不如撞死我。” “我什么时候撞你?” “中午不是你,难道是别人?” - win国际。 温则行一直在忙,等差不多收尾时,他抬起手臂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 闵森敲门进来,“温董,要吃点宵夜,或者喝点什么吗?” 温则行打了个不用的手势。 站起身的一瞬,头有些晕。 他缓了缓,拎起大衣出了董事长办公室,电梯直降地下停车场。 小叔要回家。 电话里听侄女嗓音不太对,怕她是在感冒。 温沁祎十四岁那年,整个冬天都在感冒。 温则行现在想起来,心里还隐隐发疼。 - 温则行回了小洋房,隔天一早,起床做了早餐。 虽然没有温沁祎做得那么精致,但是营养足够丰富。 温则行解了围裙,上楼去敲温沁祎的房门,“琬琬,起床吃饭。” “快点,饭凉了,吃完再睡。” “温沁祎?” 然而,久敲不应。 温则行心脏猛地一紧,发烧烧晕了? 他抬起长腿,对着温沁祎房间门用力一踹……结果给自己闪了一下,门根本没锁。 房间里干干净净,香气幽幽,唯独没有侄女的身影。 直到这时,温则行才发现温沁祎,一夜未归。 第59章 温沁祎,你身上哪疼? 温沁祎这一夜睡得很沉,很累。 仿佛全身骨头都在循迹回忆,回忆有过的炽烈碰撞。 乏累在其中后知后觉,一点点苏醒。 感觉整个人被死死焊在了床上,想翻个身都沉重地翻不了。 偏偏身旁周廷衍还把人抱得紧。 隐稀中,天还没亮,温沁祎身上忽然轻松了。 健身房里。 周廷衍先拨出一通电话,低醇嗓音在宽大的房里回荡。 “当然买好的,贵的。” “降落在最近的学校操场,车提前备好,不用迈巴赫,换辆最低调的。” 屏幕熄灭后,太阳还没升到海平面。 周廷衍脱了上衣,开始练格斗术。 身上单剩一条运动短裤,白润的肤色与劲野的肌肉相辅相成。 性感,勾欲。 后来,淋漓汗液顺着肌肉壁垒汇聚成流,在周廷衍的强劲动作中不断挥洒。 每招每式中,都是男人喷薄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如何不让温沁祎的骨头发痛。 好些时间过去。 周廷衍甩了甩汗湿的头发,运动短裤退去,长腿迈进健身房里的浴室。 水声沙沙。 再出来时,男人已然是运动后清爽充沛的样子。 周廷衍回到卧房,温沁祎睡得好香。 她侧着身,抓了他的枕头搂在怀里,被子下露出一只白皙玲珑的脚。 工作使然,温沁祎不方便做美甲。 但是脚趾甲做得很精致。 周廷衍走近,碰了碰温沁祎的脚踝,温声叫人:“bb。” 那只白脚便慢吞吞缩进被子藏起来,不见踪影。 周廷衍低声笑,掀了被子躺进去,轻吻温沁祎脸颊,“bb啊,你要起床了。” 其实,周廷衍碰人脚踝时,温沁祎就有察觉了。 “不要,好早。” 窗外海鸟都没叫几声,天色顶多才见亮。 温沁祎抬起懒洋洋的手,弹古筝拨弦样撩人,迷迷糊糊将周廷衍的腰抱住。 “周周啊,”温沁祎闭着眼睛懒语。 “我现在骨头好痛啊。” “痛还撩我,”周廷衍亲了亲温沁祎,“桃,温则行凌晨回家了,我现在要把你送回去。” 闻言,温沁祎当即从床上弹坐起来。 长发裹着一张惊恐的脸,强力演示了什么叫花容失色。 “周周,可不可以我留下,你带着我的命,给我小叔送回去?” 周廷衍勾住温沁祎的腰将人抱下床,往盥洗室走。 “当然不可以,没有你,我跟谁过性\/\/生活?你才给我开个头,就甩手不管了?” 二十分钟后. 一架墨黑色直升机从苏湄岛的停机坪起飞。 旋翼飞速转动,惊起一阵未醒的海鸟。 继而,直升机极速拉高与海面的距离,直入云霄。 - 温则行发现温沁祎一夜未归后,单手攥着手机,微微发抖。 小叔平时惯梳冷肆的背头。 此时低头找温沁祎的手机号,还未打理的偏长头发垂在他眼帘,隐约遮住后面一双冒火的凤眸。 因为手抖,温则行第一通电话按偏了,拨给了别人。 此时此刻,小洋楼附近,黑色直升机平稳落入学校操场。 周廷衍先下机,站在地面接应温沁祎。 付野站在一辆亮黑色奥迪a8l前,两侧后座车门均被敞开。 很快,奥迪车子启动,直奔小洋楼。 后座,周廷衍拉过温沁的手,握入掌心。 他温声说:“如果不能蒙混过关,立刻给我打电话,我就停在附近,不会走。” 温沁祎点头,“嗯。” 她是怕温则行的,怕他作为长辈的身份,怕辜负他多年的良苦用心。 从以前到现在,小叔拼死都要护她周全。 抵挡下所有对她有所图谋的人。 结果昨天,温沁祎不声不响就和周廷衍发生了实质性关系。 无数旖旎片段被翻新。 温沁祎无法辨清自己,是有罪或是无罪。 见她难受得闭了闭眼,周廷衍递来一个温柔的拥抱。 “被训哭了也要告诉我,温沁祎,我能扛下所有,只要你开口。”周廷衍说。 随着温沁祎又“嗯”了声,手机铃声响起。 “小叔”两个字亮在屏幕,带着不用称量都显然的沉甸重量。 温沁祎用力攥紧周廷衍的手臂,把声音控制得平稳。 “小叔,你醒了?昨晚回来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儿?” 温则行立在房间的窗子前,那张惑乱众生的脸阴冷得不像话。 “温沁祎,你在哪?”他发狠似地质问。 周廷衍的小臂隐隐青筋明晰,温沁祎握在上面,愈发用力。 “小叔,我一早就出门了,去给你买点补品,马上就到家。” 温沁祎的白色宝马停在院子里,安安静静。 “你怎么去的?”温则行问她,话语里除了瘆人的冷,没有一丝温度。 “早晨太困了,小叔,我就坐了网约车出来。” 温则行微微眯眸,寒凉目光透过窗子。 眼下,一辆黑色奥迪a8l行至门前,缓缓停稳。 车窗贴了暗黑色防窥膜,隐私性做到极致,看不见里面一丝一毫。 温沁祎拎着东西从右侧下车,更是没透出车里分毫光景。 奥迪开走时,温则行有意扫了眼车牌号。 这辆网约车真是妙,奥迪a8l就算了,车牌上都是连号。 总不能是哪家阔少在体验生活。 温则行站在楼上,眼看那道清俏窈窕的身影一步步走进院子。 平时,侄女举手投足之间,无形中散出的气质十分出挑,比豪门贵千金还要好。 而今天,哪怕温沁祎面上风平浪静,可她的走路姿势说不出来地不对劲。 有些别扭,就像身上哪里疼一样。 温沁祎刚进正厅,温则行双手插兜,从楼梯缓缓走下。 小叔视线首先定格在温沁祎的脖颈上,肤如白雪,并没有什么印痕。 周廷衍做事就是这么滴水不漏。 温则行想要探出的印痕,全部都在以小叔的身份,完全没法看见的地方。 那戳戳红蕊,早被包裹得严实。 “小叔,”温沁祎提了提手中的袋子,“你最近太累,我给你买了海参和冬虫夏草。” 面对侄女的笑脸,温则行黑着脸从楼梯阔步下来。 那落在宽松裤子里的手,即使没拿出来,却像打在了温沁祎脸上。 火辣辣的疼。 温则行继续追问:“温沁祎,你身上哪疼?” 第60章 想我就去找我 小洋楼不远,黑色奥迪停在路边。 周廷衍一副矜贵身躯坐在车里,思绪却没在这一分。 他长腿交叠靠进座椅,长指间捏一杯冰美式,轻轻转动。 付野坐在前面给他燃雪茄。 哪怕换了不常用的车,哪怕时间紧迫,付野一样把周廷衍惯用的东西准备齐全。 急三火四中,甚至那条黑蛇也带来了。 这会儿正趴在周廷衍的黑衬衫上,扬着头伸向他的脖子。 付野把雪茄燃好后递过来,顺口问:“老板,一会儿去哪?” “等等再说。” 周廷衍英俊眉目中浮了淡淡躁意。 老板的情绪能摆在面上一分,心底必然已翻涌至九分。 白色小洋楼里。 面对温则行质问的你身上哪疼? 温沁祎眼神些微闪躲了下,才对正小叔的冷峻眉眼。 “我昨天跳了会儿舞,太忘情了,不小心磕了下桌角,腿有点疼。” 她对小叔说了谎。 餐厅里饭菜的香味飘出来,熏得温沁祎眼眶发酸。 她甚至想,干脆咬咬牙承认了她和周廷衍的关系。 可是,晨光熹微中,小叔高高地立在自己面前。 那张无限好看的脸又瘦了些,眼下的淡青色是无数疲惫的堆积。 还有,墨蓝色宽松衣服里遮掩的,是深深的刀伤疤痕。 哪怕用墨黑的纹身掩盖住,也无法泯灭小叔咬牙捱过的伤痛。 温沁祎实在不忍心再让小叔分心她的事。 温则行继续向前走,直到站在离温沁祎最近的地方。 他垂眸凝视她,“温沁祎,你给我句实话,你昨晚在家么?” 不等温沁祎回答,温则行追加一句: “温沁祎,我还是那句话,我跟你掏心窝子,你别给我掏心眼子。” 温沁祎抬头,“小叔,我没跟你掏心眼子。” 非说掏,那就算是周廷衍迫不得已掏的。 他尊重温沁祎先不和小叔坦白的决定。 温沁祎毫不遮掩地看着温则行的眼睛,问他:“小叔,你到底怎么了,要这样质问我,我昨晚不在家能在哪?” 周廷衍给备好的补品不止海参和冬虫夏草,还有其他的。 温沁祎下车时拿得急,这时,一个手拎盒掉在了地上。 温则行没捡,温沁祎只能弯身去捡。 温则行知道,哪怕他摒弃片刻的道德,在温沁祎低下去的领口确认一眼,大概就有新的发现。 可在温沁祎真的弯腰时,温则行还是移开了目,他做不到。 温则行忽然觉得喉咙痛得发紧,紧到呼吸不畅,快要窒息。 温沁祎起身时,温则行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全部提到自己手上。 “琬琬,如果你有非要走的路,小叔也拦不住你,一旦哪天你把脚磨破,无法再走下去,我抱你回家就是。” 温则行自己都无意识,说完这段话时眼眶有多红。 “还有,如果那条路上等你的人是周廷衍,那么温沁祎,我不同意。” 温则行说完话就转身往楼上走。 陈家是沼泽泥潭,是龙潭虎穴。 有陈韵聆作纽带,周家只能与陈家不断牵扯。 温则行决不允许温沁祎往里跳。 “小叔!” 温沁祎喊温则行快要登上二楼的背影,他却不再回头理她。 “你凭什么认为她会把脚磨破?她可以永远踩在我脚上,甚至踩上我肩头。” 空旷的大厅里,周廷衍的说话声突然传来。 温则行顿住。 温沁祎怔住。 周廷衍站在厅门中央,他背着光,高大挺拔的身姿就要触到门顶。 战旗一样不折不倒。 此时,他既要护他的小旗,又要与二楼的高旗对战。 温则行站在楼梯上回头,看着周廷衍不屑地冷笑,并直呼他大名: “周廷衍,你上来说!” “好啊,看在你是琬琬小叔的面子上,我可以上去。” 周廷衍语气同样不屑,却含着沉沉的重量。 他脱了大衣往温沁祎怀里一扔,拾梯而上。 在两个高大强劲的男人面前,温沁祎拉不住任何一个。 她被隔在了门外。 门里,听不清男人们在说什么,却能听见拳打脚踢,桌椅乱撞的闷响。 温沁祎在门外怎么喊都喊不停。 最后,她索性去取了钥匙,把温则行的房间门给锁上了。 他家的门,外面锁上,里面打不开。 “你俩全都打死在里面好了,以后世界上就剩我一个!” 温沁祎噔噔噔下了楼梯,坐在一楼沙发上气出一脸眼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温沁祎终于坐不住,一跺脚从沙发上站起身,拎了钥匙打算上去“收尸”。 就在她刚站起来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净的窗子外面,周廷衍和温则行竟然出现在院子里。 周廷衍率先走进大厅,脸上无伤,干净英俊得很。 他径直走向温沁祎,从她手里拿大衣时,动作缓了下,紧随几个套儿被他悄然放进温沁祎的大衣口袋。 周廷衍靠近她耳朵,低声说:“交给你保存,想我就去找我。” 温则行随后进来,脸上也无伤,依旧好看的很。 “琬琬,热饭,我饿了。” 这两个男人,不仅锁头锁不住,还讲武德。 不打脸,都往对方身上揍。 温沁祎无从得知周廷衍和温则行在楼上除了打架,还说了什么。 从这天起,小叔天天回家,温沁祎再也没有夜不归宿的机会。 - 盛北进入十二月,迎来第一场盛大的鹅毛大雪,比之前的每一场都大。 是在夜晚,十一点多的夜晚。 大朵大朵的落雪在路灯下疯狂飞舞,毫无章法,互相冲撞。 一会儿就在地面铺了一层白。 温沁祎躺进舒软的被褥,忽然好想周廷衍。 他最近真的很忙,或者在遇见温沁祎之前就已经很忙。 国内握着多家公司,时不时还要出国。 两人几次见面都是在白天,时间很短暂,只能在车里缠绵着说会儿话。 周廷衍塞给她的套一直静静躺着睡觉,毫无用武之地。 温沁祎翻了个身,手机震了下。 是周廷衍发来的语音,那句粤语,温沁祎已经能翻译成普通话:bb,你有没有想我? 周廷衍嗓音好听得好像在淋着簌簌白雪,沐着昏黄路灯。 光听着就像融进了他怀抱,缠进了他唇,舌。 温沁祎给周廷衍回过去:不想,见不到,睡不着,有什么好想。 她扔了手机,裹着被子翻身到对着窗子,拉开窗帘静静看外面的落雪。 也许雪落真的有声音,模糊了来人穿越风雪的脚步。 “真不想我?”语音里的性感嗓音倏然响进房间。 温沁祎猛地回头,对上一张日思夜想的俊脸,“你,你怎么进来的?” 周廷衍一边脱大衣,一边低笑,“这世上就没有打不开的锁,你说我怎么进来的?” 他靠近,双臂撑在温沁祎身体两侧,俯身吻她的唇,好凉,有雪的清新味道。 “bb,今晚你不要叫太大声,我没时间和温则行打架。” 第61章 周周,你爱吗? 窗外,依旧大雪纷纷,寒风敲窗。 这样的冬夜,莫名充满勾动人心的神秘。 适合发生一些撞人体魄的暗愫夜事。 温沁祎双臂勾住周廷衍脖颈,向下扣紧,轻蹭他耳朵。 “我可以尽量克制,但是周周,我有要求。” 周廷衍的炽热体温隔着衬衫传递出来,连带他穿越风雪后依旧重热的呼吸,“告诉我,bb。” 温沁祎在这方面,胆大且不藏着掖着。 “周周,我想要真实的,没有‘伪装’的你。” “不可以,琬琬。”周廷衍当即拒绝,“你以为雪夜玩火就燃不起更大的火势么?” 像黑蛇绕颈一样,周廷衍脖颈缠上了缎带一样的黑发。 温沁祎掌心收紧力度,“周周,还记得前几天你塞给我的东西吗?” 她憋着坏笑,“我忘记放在哪了,要不你去问问我小叔有没有?” 既勾,引,又威胁。 周廷衍喉结在黑发的缠绕下猛然滑动,他眸色似夜,暗得不像话。 “好,今晚哭死你,别忘了自己捂住嘴。” 周廷衍进浴室后,温沁祎跳下床,先去找了一条暗夜明珠爱心袜。 又去把他的衬衫,西裤,大衣一一挂好。 周廷衍来之前全部换的新的,温沁祎还贴心地拿出挂烫机给熨了一遍。 估计周廷衍也快洗好了,温沁祎穿好袜子溜进被子。 似一条暗夜精灵。 哪怕关了灯,依旧能看到那双微微散着幽光的美腿。 周廷衍满身湿气从浴室出来,摸着黑走到床边。 被子掀开的一瞬,他喉咙发紧,心跳怦然,“桃,你简直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周周,你爱吗?”温沁祎嗓音愈发地娇且急。 “爱。”周廷衍沉重一叹。 …… 自从温则行每天下班准时回家,工作就带到了家里做。 书房里,工作终于结束。 温则行靠进椅背,双臂自然垂下,慵懒地仰起脖颈闭上眼睛。 清灯将他锋锐的侧影线条晕染得清晰。 温则行就这样闭目歇了一会儿。 再抬眸,他才见雪景。 窗口,一幕幕落白映入眼睛,在这样风大雪厚的深夜,温则行忽然想喝一杯冰酒。 不多时候,他从座椅里起身,在清凉的灯色里落下一道疏落的光影。 温则行出了书房。 为了不吵到温沁祎,他有意放轻脚步。 孤独的长影在走廊里走过。 就在温则行路过温沁祎卧室门口,又走出几步后,他顿住了脚。 接而后退两步。 虽然侄女生得亭亭玉立,美貌惊人,且两人的年龄差仅有四岁。 但温则行从来不觉得自己变态,他是拿温沁祎当女儿一样疼。 可是今晚,他对自己产生了惊天动地的怀疑。 因为,在温沁祎房间门口,他听到了异动和异响。 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于自己的臆想。 温则行虽然经验不够丰富,但是也是过来人,他不敢说里面的声响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在变态遐想和求证事实的挣扎后,温则行选择了后者。 他敲响温沁祎房门,“琬琬,睡了吗?” 里面的异响弱下去,温沁祎的声音传出来,“没有呢小叔,我刷会儿视频就睡。” 温则行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半夜了,温沁祎,你要不睡就起来擦地。” “睡了,睡了,小叔!”温沁祎在里面喊。 屋里静了。 温则行也没再出声了。 他半分相信,半分狐疑地下了楼。 卧房里,周廷衍握着温沁祎肩膀沉语,“还真像擦地。” 温沁祎扶着窗沿,撩起一寸纱帘,望出去,顿挫地说:“周周,雪地里……好像有你的脚印,很浅……很浅,但是看得见。” “很浅?” “不,不是……周周你真狗……你不是人!” 周廷衍勾唇,“放心,脚印马上就没了。” 周廷衍精通海事,对天气变幻十分敏锐。 他知道,更大的风就要来了。 …… 一楼餐厅,温则行自己调了杯冰酒。 他熄了灯落座,一个人享受雪夜的深深孤独与淡淡惬意。 大朵大朵的雪花在昏黄路灯下纷飞。 不知是多疑还是什么,温则行隐约看见院落中有一串脚印。 步距很大,一看就是个子很高的男人留下的。 温则行放下酒杯,起身走到窗边。 风雪急骤,斜斜地从院落中扫过,那串隐约的脚印又不见了。 哪怕闭目再睁,依旧是没有。 温则行忽然开始厌恶这样疑神疑鬼的自己。 冰凉酒液入喉,今夜,他多喝了两杯。 一些时候过去。 温沁祎抱了满怀床单从楼梯轻轻走下。 脚步轻盈地几乎无声。 进洗衣房后,她先把床单冲洗了一会儿,又一股脑儿塞进白色洗衣机。 黑色洗衣机是温则行的。 接着,温沁祎开始加洗衣液,下一秒,灵魂差点吓得出窍。 “温沁祎,你大半夜洗什么床单?”小叔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身后响起。 温沁祎猛地回头。 “温则行,你是暗夜行者吗?你要吓死我啊?” 清凉的灯光下,温沁祎面色潮,红,眼睑发粉,眼尾的睫毛湿成一绺一绺。 明显是哭过。 温则行手里握着酒杯,惑人的凤眸中尽是审视。 “温沁祎,我问你,为什么半夜洗床单。” 第62章 今晚带你回我家 温则行脸上有薄薄酒意,十分俊,藏两分邪的脸上氲一层淡粉。 温沁祎稳着心跳,按下烘洗一体按钮,“因为我……我来那个了,床单脏了。”她对小叔解释。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温沁祎十四岁那年,落海后没几天,迎来了人生中首次生理期。 落海发生在秋天,海水那么凉,温则行拽着她游了好久。 应该是受了凉,温沁祎经期疼得死去活来。 家里只有小叔,她只能对小叔说。 温则行也不懂,就上网各种查询,先给温沁祎煮了红糖姜水,又出去买了止痛药。 折腾到半夜,最后把人抱去医院打了止痛针才算消停。 从那以后,温则行有事没事就往家里买红糖和生姜。 再往后,生活条件刚好一点,小叔便不疼钱地往家里买最好的阿胶。 所以,温沁祎的生理期,算是个透明的秘密。 当然,侄女大了,温则行不知道她具体日期。 温则行长指落在酒杯上。 斟酌后,“肚子疼么?”他问。 温沁祎摸了摸小腹。 怎么不疼呢,刚经历了天崩地裂样的搅扰。 “就一点点,没事。”温沁祎笑着,“小叔,你赶紧睡觉吧,都快凌晨一点了,还有,夜晚的酒,少喝一点。” 温则行盯着温沁祎眼尾的湿润睫毛,她睫毛纤长,哭起来湿哒哒地很明显。 “一点点就能疼哭?”他不太信。 温沁祎没那么矫情。 “现在是过劲了,那会儿比较疼,小叔我要回去睡觉了,晚安。” 温沁祎身轻如燕,说话的功夫已经出了餐厅。 楼梯上,她又忽然回身,说了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小叔,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 温则行嗤笑一声,“等我老了,你也是老太太,我用你养?弄不好到时候是我养你。” 温沁祎笑,“那我提前给你养,我让我老公也养你。” 她老公? 温则行脑海中忽然闪出一张俊脸,那张脸堪和自己媲美,较个高低。 想想就火大。 温则行没好气地出言:“你意思是我老了?赶紧滚去睡觉!” “晚安,小叔!” 温沁祎脚步声远了,卧房门被轻轻合上。 温则行仰颈,喝尽了杯里的酒。 一个27岁的年轻董事长,在商战中精明能干,智勇双全。 温则行思来想去,还是不信没有来由的怀疑。 明天该给家里装上监控了,小叔暗暗地想。 雪夜湿湿滑滑,大风嘶吼,后半夜终于静了。 温沁祎睡了,她不知道,周廷衍今天仍旧出现了心理障碍。 剧痛中,他咬紧牙关坚持下来。 但是周廷衍觉得,这次痛的时长,比上次短。 没有那么煎熬。 主要,煎熬前后,他尝到了桃的甜。 那是一种浸入骨髓,融进灵魂的甜,轰然渗进他几乎没有快乐可言的人生。 因为今天剧痛的时间减短,周廷衍没有非常倦怠地很快睡着。 他想起事后去冲澡的路上,看见温沁祎给他熨好的衣服。 衬衫无痕,西裤板正,大衣垂顺。 桃真好。 也许,九年前,周廷衍在海上救下的,不仅是温沁祎,也是他自己。 他这样想。 忍不住低头去啄吻温沁祎睡着的脸颊…… - 雪后大晴。 太阳还没出来前,小洋楼院子里多了一串凌乱的脚印。 是周廷衍离开的痕迹。 温则行还没起床时,温沁祎已经做好早餐。 餐厅里干净飘香。 那串脚印到了温则行耳朵里,就变成温沁祎点过外卖。 周廷衍坐在迈巴赫后座,周身散着浑然天成的矜骄高贵。 桌板上平板亮着屏幕,是战舰的修改方案。 周廷衍仔细看后,做了好几处标记,最后点击下“驳回”。 作战用的,容不得一丝一毫差池。 即便周廷衍再一次驳回方案,付野还是觉得老板近来在一点点变化,该怎么说? 就像盛北的冬天再冷,总有太阳在升起。 寒冷无情中会有淡淡温度。 周廷衍收了平板,低头看手机时,唇角无意中弯起一抹弧度。 牡丹图:周周,你送的什么外卖? 蛇图腾:小baby,像你,也像我。 周廷衍掀眸问前面的付野:“四合院那边翻新进度如何?” 付野回答:“差不多完成一半,老板要求高,那边也是做得精益求精。” 周廷衍微微点头,“除醛工作也不能忽视。” “放心,老板,都安排妥了。”付野在前面应。 当初周廷衍选助理时,所有人都觉得付野是最没希望选上的那个,因为他人高马大,还有一双大花臂。 虽然五官端正,但是不笑的时候有点凶。 结果,周廷衍偏偏选了他。 那时候,周廷衍也不得知,付野曾是一名隐姓埋名的缉毒警察。 - 盛北的冬更深,绝大部分人都裹上了羽绒服。 洛绯绯终日站在室外。 一段段历史往事的讲解中,团团白色哈气掩面,稀微露出她精致的五官,包括那个冻得薄粉的鼻尖。 依旧有没素质的人,借着洛绯绯长得好,又碍于工作性质不好与人争执,去拿她名字开玩笑。 每当这时,她总会想起温则行。 但是洛绯绯再也没见过温则行。 周廷衍教温沁祎学什么都是那么铁面无私。 他总说下次温柔点,可下次还那么严厉无情。 但是,温沁祎短时间内就学会了游泳,车也开得越来越好。 所以,温则行也很少去盛阳路接她了。 这天,盛北空气质量很差。 抬头看去,是望不到边的浓浓雾霾。 洛绯绯在解说时,嗓子多次被呛得发痒,又不好咳嗽。 傍晚五点半,天色已经黑透。 洛绯绯拧开出租屋的破旧铁门,脱掉一层薄绒的工作高跟鞋。 一天站下来,脚又痛又痒。 直到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洛绯绯才发现脚趾冻坏了,红起一块块,冲过热水后,此时钻心地痒。 双人沙发里,洛绯绯蜷缩着抱起自己,一张素颜脸清冷得有种孤独厌世感。 盛北的冬天最是难熬。 尤其她这种身处异地,孤零零的漂泊人。 - 白色小洋楼。 天气太冷,温沁祎今天做的火锅。 沸腾的汤底弥散出勾人味蕾的香味。 桌面上,除了中间的锅,四周摆满丰富的食材。 一样一小碟,精致得很,看得温则行眼花缭乱,“弄这么多样,吃晚饭我要洗多少碗?” 温沁祎瞪小叔,“你要有意见,我叫周廷衍来吃好了。” 温则行脸一黑,抬眸盯人,“好赖不懂,温沁祎,你叫一个试试。” 温沁祎拿起一盘牛牡蛎,一片片往锅里放。 “算了,你俩疯起来再把锅砸了,烫到无辜的我。” 火锅吃到一半,温沁祎手机弹出一条新闻。 她瞟了一眼,赶紧拿起来点开。 盛北某小区一楼燃气泄露,引发火灾,正在救援中。 新闻图片中,发生事故的楼,就是洛绯绯租的那栋。 温沁祎赶忙放下筷子,顺着照片上的楼层往上数,烧到九楼往上了。 洛绯绯住九楼。 再抬头,温沁祎脸色显然紧张起来,“小叔,洛绯绯那栋楼着火了,现在还没扑灭。” 温则行听温沁祎说过,洛绯绯是外地人,一个人在盛北工作。 因为性子太清冷,长相又高级,同事们都觉得她太高傲,不可接近。 院里午餐时,除了温沁祎,没什么人愿意和她坐一起。 …… 洛绯绯没吃晚饭,就那么蜷在沙发上,抱着自己昏昏沉沉睡过去。 楼道开始灌进黑烟时,她被浓浓的烟味呛醒。 老旧小区里走廊堆满杂物,导致火势异常凶猛。 洛绯绯乱中有序,冲进卫生间冲湿一条毛巾,捂住口鼻,推门而出…… 大约跑到四五楼的位置,黑烟更浓。 死亡的恐惧一步步逼近。 洛绯绯感觉自己就要被熏死时,消防员赶来了。 …… 火光烤不暖盛北的夜,洛绯绯身上只有一身单薄的家居服。 拖鞋早已不见踪迹。 夜风寒冷刺骨,大火还在扑救中,到处有人哭喊哀嚎,也有人被抬出,不留一点生命迹象。 洛绯绯咳了好久。 也在风里站了好久。 大火终于熄灭时,那栋破旧的楼身烧成残败的黑色,炸掉玻璃的窗口犹如一个个吃人的黑洞。 地面冻了一层冰雪,洛绯绯光脚踩在上面,静静仰望着九楼。 她忽然悲怆地意识到,此时的她,除了一身沾满灰烬的簿衣,身无分文,更无家可归。 洛绯绯不管遇到什么都极少哭。 也极少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 但是今天,火太大,天太冷,洛绯绯什么都没有了。 逃亡中死亡逼近的恐惧如海水倒灌,汹涌到让她上不来气。 就在鼻尖和眼眶酸痛到不行时,“洛绯绯,你在这。” 温则行忽然从慌乱的人群中找到她,走近她。 他快速脱掉身上的大衣,裹住她冻成筛糠的身子。 温则行挡住寒风吹来的方向,在一片漆黑的破败中,如一盏高高亮起的暖灯。 洛绯绯紧紧绷着的情绪忽然失控。 她抱住温则行,呜呜地大声哭起来,“我什么都没有了,全都烧没了。” 温则行那么高,遮挡在她身前,好像风都停了。 “洛绯绯,我带你回我家,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温则行在萧瑟的寒风中说。 ——那啥,作者能力有限,创作不易,恳请打低分的宝宝手下留情哦,拜托拜托啦~ 第63章 再见,郁清欢 温则行承认,找到洛绯绯那一刻,心里猛然松了口气。 他把车停在路边时,楼体已被烧得漆黑,偶尔还会蹿起一处红光,又很快被大水浇灭。 小区里一片慌乱,哀嚎声几不间断。 有人哭没跑出来的亲人,有人哭烧毁的家。 温则行个子高,他在惊慌悲戚的人群中迈着大步,频频转身,四处搜寻洛绯绯的身影。 冷风肆意掀起他的大衣衣摆,胸腔里好像有块石头重重提起。 终于找到那抹孤落失措的身影时,那块石头又轻轻落地。 温则行不知道为什么,应该是因为洛绯绯救过他。 眼下,洛绯绯哭湿了温则行的衬衫。 温沁祎的电话在这时打过来。 洛绯绯松开温则行,离开他胸膛,擦掉脸上的眼泪,“你来电话了。” “好。”温则行弯下腰,去洛绯绯身上的大衣里拿手机。 两个人再一次离得很近,口袋里又暖又热。 温则行不知道是自己体温的余温,还是洛绯绯传递出来的温度。 只觉得有些烫手。 烫得他心尖一颤。 温则行忍不住在心里骂: 是太多年没碰过女人,还是心脏出了问题,简直荒唐! 电话里,温沁祎问过洛绯绯情况,就让小叔把电话给了洛绯绯。 “绯绯,你先来我家住着,我每天一个人开车上下班可无聊了,正好你陪着我……” 温沁祎说了很多。 最后又说:“虽然我小叔老大不小了,但是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所以我家就我和他两个人,没有任何不方便。” 洛绯绯连手机都烧在出租屋里,浑身只剩薄衣遮体。 她抬头看了看温则行,上身也只剩一件黑衬衫,站在风里必然很冷。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洛绯绯终于应下。 不远,有车灯移动着扫过来,地面被照亮。 温则行这时才看见洛绯绯竟然光着脚。 她就那么踩在灰褐色的雪壳上,脚掌冻得交叠在一起,脚趾印了一块块红。 看着是冻坏了。 洛绯绯挂了电话。 她刚想把手机和大衣一起给温则行,却见他背过身去,在她面前降低了腰身。 做好一副要背人的架势。 “上来。”温则行说,“我要冻死了。” “我有点沉。” 洛绯绯嘴上不是很好意思,双手却很诚实,已经攀住了温则行的肩膀,往他身上轻轻一跳。 温则行便双手呈拳状,利落接住身后跳上来的人。 挺直身体后,温则行大步向前走,嘴里说:“是沉了一点。” 洛绯绯双手冰凉,听温则行说她沉,禁不住缩了下,不小心碰到了他下巴。 可能一天就要结束,温则行下巴已经有了隐隐胡茬的磨砂感。 蹭得洛绯绯手指发麻,好像就此沾上了温则行的男人味。 “那我下来?”洛绯绯问。 温则行脚步沉稳有力。 “下哪去?我说的沉了一点,是比书包沉了一点,你见哪个男人背不动书包?” 此时,小区里除了居民和处理事故的各部门,还有很多媒体。 郁清欢就在这其中。 她是一家影视设备公司的合伙人。 今晚,她正与盛北一家新闻媒体拟定签约合同。 着火事故一出,郁清欢直接带了设备,随着一起过来。 温则行在人群中是那么显眼。 颀长挺立的身姿,惑人的容颜,还有不同往日,身上多出来的邪肆不缚。 仿佛这大天之下,温则行什么都不怕。 也没有女人能驾驭得了他。 即便光线不明,郁清欢还是一眼认出人群中走出的温则行。 他身上背了个女人。 他走着路,还侧过脸回头,跟背上的女人说了什么。 郁清欢忽然冷得瑟瑟发抖,羽绒服拉链拉到再也拉不动。 …… 梅赛德斯的示廓灯灯亮了一瞬。 副驾门前,温则行单手开了车门,再转过身去,让洛绯绯脚不沾地进了车。 车门刚关上,温则行手臂忽地一紧。 是郁清欢攥住了他。 她静静仰望他,开口:“则行,车里的人……不是你女朋友,对吗?” 昏幽的路灯下,温则行五官映衬得更加立体深邃。 郁清欢长相漂亮,戴一副通透明亮的金丝眼镜。 唇色惯用棕红色,加了一丝冷欲的浓重。 常有人说她像女版斯文败类。 温则行看着郁清欢,她被久远岁月模糊,又逐渐清晰。 而在这段岁月长河中,温则行经历过怎样的心路,他自己最清楚。 “无可奉告。”温则行这样回答郁清欢。 接着,他拨开郁清欢的手,回身拉开车门,把车钥匙递给洛绯绯,“自己开空调,先暖着。” 这会儿,郁清欢已经断定,车里的女人不是温则行女朋友。 当年在中人大时,追他的女生可多了。 那时的郁清欢有些微胖,室友背后还偷偷议论她配不上温则行。 但是,她和温则行确定关系那天,所有人都知道温则行的女朋友叫郁清欢。 所以,温则行在爱情里很坦荡光明,是个会把女朋友昭告天下的人。 所以,他说无可奉告,就是不是。 郁清欢心里回了些温。 她看着温则行,开始重提旧事: “则行,那时候,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分手,我是气你偏要从中人大退学,那是中人大啊。 哪怕你将来不考研,也要坚持到毕业,我是觉得太可惜,太心疼你,被气昏了头。” 清亮的眼镜片后,郁清欢眼泪流出来。 “则行,我想要我们重新开始,我来盛北陪你,再也不离开,好不好?” 路灯在郁清欢镜片上映出一道道流动的光影。 她的眼泪看起来更加生动感人。 温则行垂眸凝视郁清欢片刻。 沉沉开口:“那么心疼我,却要离开我,就是因为太过生气? 郁清欢,你能保证不会再离开我一次么?比如有朝一日,我的公司破产,比如我生病要死。” “不会的,则行,你不要这么咒自己。” 郁清欢再次去拉温则行的手,却被他无情躲开。 她可以爱他的脸,爱他的身体,爱他的情话,爱他的床上-功夫…… 可她唯独不敢爱他光环落地的时候。 温则行微微低头耸肩一笑,再抬头,眸色凉至归于冬夜。 “郁清欢,我用了很多年去忘记你,甚至找过很像你的人,然后才发现,其实我早就不爱你了。” 时间的长河,总会慢慢碾平那些隆起的创疤。 温则行这段话落在郁清欢心头,比盛北的冬夜还要寒冷。 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郁清欢再也拉不住他。 眼看着温则行离开,抬手开主驾的门。 “温则行,我能保证再也不离开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 郁清欢喊到嗓音嘶哑。 温则行顿住开车门的手,冷凉嗓音穿过夜风,吹进她的耳朵,“再见,郁清欢。” 随之,车门关上,梅赛德斯很快只剩尾灯。 而车子的声浪震得郁清欢全身持不住力。 她扶着路灯站稳。 她知道,在温则行那里,再见就是诀别。 第64章 老公,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冷风肆意刮着车窗,车里被烘得很暖。 红灯停车。 温则行侧头看了眼副驾的洛绯绯,忽地就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 洛绯绯用一张黑白交加,花里胡哨的脸看他。 温则行转回脸,双目直视信号灯,“没事,活着就是最好,替你开心。” 洛绯绯的脸被黑烟熏花,好像刚从煤矿里挖出来。 但是她没丧命在大火中,值得一笑。 …… 温沁祎卧房隔壁是一间客卧,平时她在那里画画,跳舞。 温则行刚出门时,她就开始收拾了。 给洛绯绯准备的。 眼下,温沁祎正在自己房间里找床单被罩,她有一套新的,还没用过。 正找着,温沁祎忽然看见下大雪那晚洗好的那套。 米色底,稀稀落落印着浅橘色的碎花。 此时散着幽幽淡香。 此刻看着,温沁祎还有种梦回雪夜的错觉。 周廷衍的视频就在这时发过来。 温沁祎拿了手机支架,放到衣柜边沿,点开视频。 她对着屏幕俏皮地笑。 “咦~这是谁?这不是睁眼让我非常满意,闭眼让我更加满意的周周老板嘛,你不忙了?” 周廷衍衣冠楚楚坐在沙发里。 领带,衬衫,衣裤均一丝不苟。 俊脸也是工作中的持稳,精锐,是另一种迷人的性感。 “还在忙,”雪茄在周廷衍指间冒烟儿,他在烟雾中淡笑,“想你了,空出十分钟,看看你。” “看我什么呀周周?” 温沁祎弯下身子,继续找床单,还要给洛绯绯找一身新的睡裙。 “琬琬,你故意的。” 周廷衍看着屏幕,眼皮发烫。 “我故意什么?” 温沁祎用力抽出一条雪白的真丝吊带睡裙,身体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周廷衍恍惚中觉得手机屏幕不稳。 黑色沙发里,男人深深吸了一口雪茄。 “琬琬,明天周五,我安排你午休的时间去寄思阁,记得给我洗好桃子。” 温沁祎终于把镜头移到脸上。 素颜的她都那样楚楚动人。 “你有午后水果吃,那我要吃什么?”温沁祎问他。 周廷衍放下雪茄,拎了付野的黑蛇放到手上,他需要降温。 周廷衍对着屏幕低低一笑,重新拾起雪茄的修长手指掠过屏幕。 “你要吃亏,吃点亏就老实了。” - 隔天周五。 天气很晴,冬日里灰蒙蒙的霾色天空蓝了些,只是空气里干冷干冷的。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只有陈迦雯焦躁难受得要死。 陈迦雯有个秘密,她从小就有异食癖,喜欢吃土。 到高中时变得越来越严重,而且情绪也跟着难以控制。 每当异食癖的瘾一上来,除了吃土能缓解,再就是去欺负白青也,也会舒缓很多。 陈迦雯踩着拖鞋去拿了餐盘,又拎来一个透明塑料袋。 哗啦啦倒出一盘土块。 里面有红土,浅蓝土,酸奶粉土,巧克力土…… 她嘎吱嘎吱咬,嚼,吃了好一会儿,心情依旧不爽。 陈迦雯又去拿来手机,“帮我查个人,白青也。” …… 同天中午,舒芸开车去了盛阳路。 她单位下午没什么事情要处理,打算去商仲安那转转,等他一起下班。 停车场中,舒芸刚熄了火就瞧见一对璧人。 周廷衍长身玉立等在故宫门口,引了好多路人侧目。 门里面,温沁祎穿得很漂亮,临近门口,她雀跃地小跑了几步。 微微弧度的长黑发在阳光下美得动人。 高高门槛前,周廷衍上前一步迎温沁祎,双手掐住她腋下,直接把人竖着抱了出去。 周廷衍没急着把人放到地上,而是先亲了亲温沁祎。 随后又送给她一条发带,还亲自给人绑了一个低低的马尾。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舒芸都看得出周廷衍与印象里的巨大反差。 此时的他,既温柔又在意。 最后,两人一起牵着手往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走。 半路,温沁祎许是撒娇,周廷衍给她背到了车里。 舒芸坐在车里,忽然想起在会所给周廷衍喂草莓的姑娘。 她和温沁祎是朋友啊。 她俩和另一个姑娘打架时,明显温沁祎战斗力更强些。 而在厮打中,温沁祎一直下意识保护那个姑娘,以至于自己脖子被挠出了血。 所以,温沁祎和那个姑娘的感情不一般,绝对是要好的朋友。 那么,她俩和周廷衍分别是什么关系? 在舒芸的印象里,周廷衍矜骄无双,财富无数,顶着一副顶级皮囊,可身边从来没有女人出现。 以女人的敏感度判断,舒芸甚至觉得周廷衍排斥女人。 好像一有异性离他近,他就很难受,脸色立时凝重下来。 比如,舒芸和商仲安大婚那天。 典礼结束后,舒芸挽着商仲安给亲朋敬酒。 当舒芸靠近周廷衍,给他斟酒时,周廷衍周身散着离我远点的疏冷。 所以,这样一个男人,假使他有了女人,也不会同时有两个。 何况那俩人还是好朋友。 周廷衍总不会喜欢玩双——飞。 这么想着,舒芸心里咯噔一声。 在会所那天,那个清纯如白水,身材却极致诱,惑的女人,她是坐在商仲安和周廷衍之间。 整个包厢里就她一个女人。 假设,她根本就不是周廷衍的女人。 那么,她是奔谁去的? 她到底是谁的人? 舒芸紧紧握着方向盘,不知觉中,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心脏开始不可控地狂跳…… 缓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去了院长办公室。 但是商仲安不在。 舒芸给他打电话,响了好久才通,“老公,你在哪呢?” “文旅局,有急事么?舒芸。”商仲安问。 “没事,你先忙。”舒芸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有工作人员给院长夫人沏了茶,舒芸坐到商仲安的座位。 办公桌上摆着木质笔筒,商仲安常抽的烟,还有几本关于古文物的书。 一看商仲安就经常看,书本被翻得有些增厚。 舒芸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一切都看着很正常。 她选择离开,一个人开着车,不知去哪。 不久,车子开到了盛北医院附近,舒芸忽然就心血来潮想去洗牙。 …… 挂号窗口前。 工作人员对着麦解释说: “不好意思女士,牙科的专家号都满了,您可以挂白青也医生的,她虽然年轻,但是治牙技术很好。” 舒芸一想,来都来了,治牙技术不错的,洗牙还能差哪去。 “好,就她吧。”舒芸递了身份证过去。 牙科诊室。 舒芸被叫号后推门而进,里面只有两位牙医,一个在忙,另一个没忙的,胸牌上的名字是白青也。 “你好,洗牙。” 舒芸目光上移,在白青也脸上定格时,心底叹了声真巧。 白青也抬眸看人,一见是舒芸,面上不动声色,心脏却猛烈地跳了下。 她将退下去的口罩拉到脸上,“您好,麻烦过来坐。” 舒芸端正得体地走近,“白医生,我们在会所见过,在故宫门口也见过,真是有缘。” 白青也清纯干净的眉眼流露淡淡笑意,只答了句,“是呢。” 而后开始用酒精给手部消毒。 舒芸就那么端庄大气地站在白青也身旁,脸上笑容挑不出一丝差错。 她再次开口:“周先生和我老公是很要好的朋友,你是周先生的女朋友吧?那我们以后会常见。” 这时,牙科诊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陈迦雯一身酒红色大衣立在门口,抱着肩膀。 她蔑视地看着白青也,又看向舒芸。 “她?她怎么可能是周廷衍的女朋友,哪有那个福气啊,就是端茶送水,周廷衍都不用她。” 白青也干脆撤了口罩。 同样蔑视地看向陈迦雯。 “陈迦雯,我有没有那个福气你说了不算,周廷衍才说了算,而且最后,那个有福气的人,肯定不是你。” 紧随,白青也拿了对讲机:保安,麻烦到牙科六诊室。 此刻,舒芸淡淡笑着望向门口,眼神却透出一丝冷。 “这位女士,我没问你。”她不允许任何外人掺和进来。 陈迦雯本来就焦躁得不行,被舒芸怼一句,心情更不爽。 “白青也,我下次再来找你叙旧。” “恭候。”白青也回陈迦雯一句,拉上了口罩。 - 从盛北医院出来后,舒芸对白青也到底是谁的女人,心里更是打鼓。 她是商仲安的女人么? 舒芸不知道,她前脚刚从医院出来,后脚就有人给商仲安打了电话。 白青也当初能进盛北医院,商仲安用了人脉。 那人看见舒芸后,觉得事情不好,所以及时给商仲安去了电话。 …… 傍晚,舒芸回家后不久,商仲安也如常地回了家。 一切都平静如水,潺潺流淌,两人相敬如宾地用起晚餐。 舒芸一次次想问商仲安,周廷衍的女朋友到底是谁。 但是最后又都把话咽了下去。 晚饭后,当商仲安从浴室出来时,舒芸换了性,感的睡裙,卧房里的灯光调得很有暧昧氛围。 舒芸上前环住商仲安的腰,“老公,今晚,我很想……” 然后她就踮起脚,递了吻上去。 先是试探,后是缠绵。 商仲安闭了闭眼,是不是消除舒芸对白青也的怀疑,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哪怕他们只是曾经,最怕舒芸心里会过不去。 那么最后,受伤的还是白青也。 商仲安手腕僵硬地环住了舒芸的腰。 …… 很久很久过去。 舒芸觉得自己就要在时间的汪洋里干涸。 她忽地握住商仲安手臂,看着他的眼睛问: “老公,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商仲安平时有多么尔雅得体,此时此刻就有多么绅士自持。 “这种时候,我还能想什么?”商仲安语气淡薄,脸上找不见一丝此时该有的温存。 仿佛一切都是机械化,他的心根本没在这,又或者他根本不想。 舒芸双手攀上商仲安的肩摩挲,两人之间隔着他的睡衣。 他连睡衣都不脱。 于夫妻之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舒芸苦笑一声推开商仲安。 “算了,算了,商仲安,你结束不了就别勉强自己了。” 婚后,他们,真是屈指可数,这才是第三次,每次都是舒芸主动。 上一次,商仲安就是这样。 生活中,商仲安与她相敬如宾,给足她体面,也不和她吵架,算是一个好丈夫。 可除了新婚那晚,他在她这里,根本就无法收尾。 昏柔的灯光里,舒芸转过身去,双手捂住脸,开始低声啜泣…… 第65章 想见你 今晚,商仲安去洗澡时,舒芸特意让保姆换了红色床品。 是去年深冬,他们大婚用的那套。 定制时,花了好大的价钱,现在看着依旧火红浓烈。 舒芸不仅换了床单,调了灯光,还点了香薰蜡烛。 卧房里的氛围感直接被拉满。 然而现在,舒芸却不着寸缕地蜷在一片殷红中,似一朵枯败的白色花朵。 她止不住地流泪,肩膀一直在颤抖。 商仲安在她这里无论多久,根本出不来,多么地讽刺。 而当前的商仲安也没好哪去。 太阳穴骤然传来一阵刺痛,瞬时痛得他视线模糊。 商仲安缓了缓,拾起被子,盖到舒芸光洁的身子上,又给她提到脖颈的位置。 “别哭了,舒芸,对不起。” 商仲安此时话语里才有一丝温度。 他怎么不知道一条路走到头,早点到达终点,就会早点结束。 可是他做不到。 商仲安一说话,舒芸心里更是委屈,“商仲安,你盖什么?我身材不够好,入不了你的眼,是吗?” 不等商仲安回答。 舒芸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润滑液,猛力扔了出去。 瓶子一股冲力飞向梳妆台,撞下更多的瓶瓶罐罐,哗啦啦碎了一地。 玻璃碴蹦得到处都是。 这瓶润滑液,已经用去了大半瓶。 它就那么静静立在床头,于舒芸眼里,仿佛它都在暗自嘲讽自己。 瓶子好像在说:那么漫长的时间,没有我,你更疼。 商仲安太阳穴又一阵跳痛,他拿了纸巾擦舒芸指缝溢出来的眼泪。 “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 商仲安说着话,穿上裤子,打算下床去收拾碎玻璃。 舒芸见商仲安要走,火蹿得更高,她抬脚踢了他胳膊一下。 “商仲安,你去哪?”她带着哭腔问。 商仲安那条胳膊原本撑在床上,舒芸一踢,他手掌移了位。 再次按稳时,手心燃起刺痛。 他低头看了眼,一大块碎玻璃割进皮肉,扎得很深。 “我问你去哪,商仲安!” 舒芸满脸泪痕从床上坐起来,不同于往日的端方大气,情绪已经失控。 “我能去哪?收拾玻璃。” 商仲安面色平静得就要失去生机。 平日里惯有的清冷儒雅,此时更是失了温度。 他起身走开,留给舒芸一句:“床上有玻璃。” 商仲安走到梳妆台前,拔掉掌心刺入的大块玻璃,鲜血当即溢出,滴滴落下。 他单膝蹲在地上,一边收拾,一边流血。 胸口闷得喘不动气。 玻璃和血都收拾完,商仲安烟瘾来了,才想起烟落在车里。 他刚推了卧房门往外走,“商仲安,你回来!你要去见谁?” 随着舒芸一声尖叫,一盒避-孕-套狠狠砸到商仲安后背。 盒子掉到地上之后,又弹到他脚前。 商仲安回头,五官清雅禁欲,“我能见谁?去拿烟,不行?” 随后,他弯腰拾起脚前的盒子,精准丢进垃圾桶。 好像预示着以后他俩再也不会亲密,不会有性\/\/事发生。 “商仲安,”舒芸终于忍不住问出来,“白青也到底是周廷衍的,还是你的?” 商仲安凝视舒芸片刻。 “白青也是她自己的,每个人都是独立体,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其中也包括你,我。” 商仲安话落,卧房门被关上。 “嘭”得一声! —— 盛兰饭店。 盛北餐饮业的天花板,高端奢贵,隐私性高。 周廷衍,沈从珘,商仲安三个男人坐在雅间里品酒谈天。 雅间四周装饰一圈花草和观赏水系,水声潺潺,花香馥郁。 谈说间,沈从珘略微靠近周廷衍一瞬。 “周廷衍,你身上有女人味。”他笃定地说。 周廷衍斜睨沈从珘一眼,“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洁身自好,不见温沁祎的日子,忙的都是工作。 说周廷衍身上有蛇味,甚至有付野的味他都信。 女人味,简直危言耸听。 沈从珘转着手中的打火机,打量周廷衍。 “你绝对和以前不一样,说白了,眼睛里有欲,和女人缠,绵过后的欲。” 商仲安淡笑着接话:“你在研究所天天研究些什么?” 沈从珘自嘲似的,“我开窍得早。”又问,“周廷衍,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 周廷衍指尖摩挲着精致小巧的白酒杯。 想起他的桃,矜冷面色温煦了些,“对,没准我结婚生子就要提上日程,你俩把红包备好。” 大雪那晚,绝对是一次冒险。 周廷衍新手,加上过程中有心理障碍干扰,他最后控制得不太妥当。 当晚,温沁祎从洗衣房回去后,趴在他身上撒娇: 周周,你实话实说,你除了明面的公司,是不是私下还有一家……厂? 周廷衍:桃,以后这家厂子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你。 温沁祎:周周老板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经营,争取早日给你开出一家子公司。 如果一切水到渠成,周廷衍就要带温沁祎回港岛举办婚礼。 管她那个人模狗样的小叔同不同意,不行就再打一架,非把他侄女扛上婚车不可。 温沁祎离不开盛北,离不开那个管天管地的温则行。 那他俩成婚后,就在钟楼南巷的四合院住。 偶尔回苏湄岛静心,放松。 不觉间,周廷衍眼尾漾起男人的动情模样。 沈从珘盯他好一会儿了,终于蜷指磕了下桌面,满脸嫌弃。 “商院长,你看周大佬现在成什么样子?简直和之前大相径庭呢。” 商仲安心脏揪了下,曾经他也是这个样子,真心爱护和疼惜过白青也。 那是一种捧在掌心里的在意,还有对两人未来的无限期许。 现在,所有都被掩在心底。 哪怕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都要小心翼翼。 一杯酒之后,周廷衍收到了温沁祎的微信。 是一张照片。 观赏水系里水流清澈,其间游着几条俏皮的小鱼。 附文字:周周,你猜是小鱼滑,还是我滑? 周廷衍垂眸,有峰有棱的润白脸面浮了淡淡一层温热。 他回复温沁祎:当然是你,这还用问。 周廷衍抬眸间,不经意看见雅间里的观赏布景,与温沁祎发的图片很像。 又问温沁祎:琬琬,你在哪? 温沁祎很快回过来:盛兰饭店,在楼下看见你的迈巴赫了,差点被我刮到。 周廷衍和温沁祎说过今晚要出来吃饭,和谁,但是没说位置。 没成想温沁祎和他来了一个地方。 蛇图腾:和谁一起,方便一起来我这么?想见你。 蛇图腾补充:餐费挂我账,报姓名就行。 牡丹图:餐费可以挂,男人我也想见,但是应该不方便找你,我和惜凝还有白白一起来的。 林惜凝,白青也遇上沈从珘,商仲安…… 蛇图腾:你在哪间?过去亲亲你。 第66章 今晚去谁家? 周廷衍去温沁祎包间时,林惜凝吓了一跳。 前几分钟,温沁祎在饭桌上说周廷衍是她男朋友,一会儿会来她们包间。 林惜凝还不信,以为温沁祎喝酒喝醉,说的胡话。 当年在学校,林惜凝和沈从珘已经如火如荼,屡尝禁\/\/果不爽时,周廷衍还天天下晚自习早走十几二十分钟,躲避女生围堵呢。 后来毕业,周廷衍去了美国。 用沈从珘的话说,周廷衍一身清净,孤身去了开放国度,结果归来仍是少年。 除了涨了见识,长了个子,其他的,没一点长进。 沈从珘还和林惜凝开玩笑,等他俩结婚后多生几个孩子。 到时候分周廷衍一个,给他养老。 他俩还能顺便沾沾周廷衍的巨额财富。 他爸在港岛做船运身价翻倍,他姥姥家更是富可敌国。 而当前,周廷衍就站在包间门口,墨色衬衫,暗黑西裤。 还是那张英俊无俦的脸,多了青葱岁月流过后沉淀下的矜贵持稳。 当然,身上的倨傲依旧没变。 能入他目的人、物,事,少之又少。 “你们好。” 周廷衍和林惜凝,白青也打招呼,视线却落在温沁祎身上。 “给你们点了几道盛兰的招牌菜,还想吃什么尽管点,这顿我请。” 林惜凝首先从座椅站起来,“老同学这么客气,”她看温沁祎一眼,“真是让你破费了。” 白青也紧随起身,她先向周廷衍点头示意问候,又去挽林惜凝的手臂。 “惜凝,陪我出去一趟。” 两人一出门,温沁祎立即扑到周廷衍怀里,抱紧他的劲腰。 “周周,几天不见,你更好看了。” 周廷衍反手关好门,低头递了吻过去,压着温沁祎的唇。 “油嘴滑舌,鱼,通体都滑,但是有刺,桃,没有刺,周身都滑,是吧?” 温沁祎双手捧住周廷衍的脸,左右端详。 “周周,你再不出现,我就要把下一任的模样画出来了。” “是么?”周廷衍的热,吻碾,压而来,紧紧贴着温沁祎说话。 “今晚去你家,画我,画不好就把你画笔全扔了,别想着再画别人。” 温沁祎边应承周廷衍的吻,边模糊地说:“那我要画没有长袍加身的俊美男人。” 温沁祎一双桃花剪水瞳太过勾人。 而其中,对于周廷衍的喜爱浓浓溢现出来。 周廷衍托起温沁祎腿臀,盘抱到他腰间,“琬琬,今晚能不回家么?” 她家总有个疑神疑鬼的温则行监视着。 她去他家,去他公司,哪怕是去酒店,都比去小洋楼更加放松肆意。 尤其心理障碍导致的疼痛加身时,温则行再一干扰,周廷衍无比痛苦。 但为了温沁祎舒服畅快,他只能生生忍下去。 温沁祎环着周廷衍脖颈,刚要说话,雅间门被敲响。 周廷衍放开身上的人,温沁祎轻松落地。 门打开时,单单白青也一个人站在门外。 她清白纯净的脸上尽是焦急,“琬琬,惜凝被沈从珘掳走了。” 好好好,不是带走,牵走,甚至都不是扛走,而是掳走。 周廷衍知道,沈从珘肯定酒意上来了。 林惜凝始终是他心里的结,在学校时,沈从珘是多么疯狂地和林惜凝陷入热恋。 尤其高考填报志愿时,绝对是孤注一掷,不计后果。 他就是要陪着她。 可俩人分手后,沈从珘身边再也没有过别人。 - 沈从珘是去吸烟室的路上遇见林惜凝。 那个无数次在他梦境中作乱的身影出现时,沈从珘在酒精作用下只有一个想法,让她坐在他身边。 他力气大着呢,除了上班,完全没有需要费力的事情。 林惜凝乱捶的小拳头跟按摩似的。 她叫骂他的时候,堪比在他颈间和耳边低喃时让人动情。 沈从珘单手勾住林惜凝的软腰,几步就带回雅间。 “林老师,尝尝这道鱼,比我妈做得还好吃。” 以前,林惜凝爱吃沈从珘妈妈做的鱼,他就让妈妈把鱼做好,整条整条装好带给她。 一旦教室里飘起勾人味蕾的鱼香,那一定是沈从珘带给林惜凝的。 眼下,沈从珘醉意中,还不忘拿起公筷给林惜凝夹鱼。 林惜凝把鱼送进嘴里吃掉。 “沈从珘,你该回家睡觉了。”她明显看出他有点醉。 沈从珘不屑一笑,“我还不困,不想回家,要不你去?” 此情此景,带着空气里的温度上升。 周廷衍也不在,商仲安终于坐不住,打算出去回避一会儿。 就在商仲安推开门时,周廷衍,温沁祎齐齐出现在门口。 白青也站在他们身后。 她还是喜欢穿白色的裙子,今日,头发披散在肩头,脸色因为喝过酒而淡淡粉起。 至此。 雅间里陷入空气流通缓慢的局面。 周廷衍和温沁祎在桌下摸手手,揉腿腿。 秘密谋划着晚上是温沁祎夜不归宿,还是周廷衍潜入她家。 沈从珘在给林惜凝夹鱼肉。 一句句林老师叫着,语气中既是不甘,又是有气。 白青也早就看见商仲安掌心紫红了一长条,周遭是皮肤创伤后感染的泛白。 看着都很疼。 白青也想问,却反复欲言又止。 最后,白青也终于说服自己,说话又不犯法。 她和商仲安,没牵,没抱,没亲,更没睡。 难道有过刻骨铭心的过去,就要背上有罪致死的枷锁吗? 大清早就亡了。 白青也深吸一口气,开口问商仲安:“你的手……擦药了吗?” 商仲安心头泛起浓浓酸痛,连带着眼眶都痛。 他“嗯”了声,“差不多好了。”商仲安说,“你想吃什么自己拿,不够再点。” …… 同一时间, 小洋楼。 温沁祎和小叔打过招呼,说晚上和闺蜜出去吃饭,而且要带着洛绯绯一起。 结果最后,洛绯绯没去,有一个很重要的快递说晚上送来。 但是小叔不知道。 家里没有女性同胞在。 温则行一回家先靠进沙发里,四肢放松地伸展开,仰着脖颈闭目小憩。 那性感释欲的侧影轮廓,够一个好画手勾画上半晌。 否则无法极致画出他张扬的好看。 缓和些许疲惫后,温则行边拆领带,解扣子,边慢着步子进了一楼的浴室。 …… 洛绯绯去驿站取完快递回来,怀里抱着一摞关于气气象研究的书。 她一进厅门,就看见了温则行的背影。 浴室门口,他完美诠释了什么是宽肩,窄腰,大长腿。 温则行上半身赤着,暗黑色的关公手持长刀,怒睁一双明目,凶煞逼人。 但是纹在温则行身上,有着说不清的野性肆欲。 还有他腰上,缝过的一道刀伤在浴后更加赤红。 但比赤红更加夺人眼球的,是温则行的腰身无意中迸发出的劲强。 腰下,系一条蓝灰色的浴巾。 非常松散,好像走几步就要掉到地上。 洛绯绯站在门口,进不是,退也不是。 鬼使神差地,心脏“怦怦怦”撞打着怀里的书,不知在催促什么。 温则行回身间,无意的目光一下撞上门口的洛绯绯。 她下班后总是最先卸妆,用鲨鱼夹随意卷起长发,一张素颜脸高级而质感。 就像在冬日的皑皑白雪里,哪怕她一身素衣,也是最独特出挑的那一个。 至少在温则行的审美中是这样。 温则行喉咙紧了紧,对洛绯绯说:“进来一起做……晚饭,你想吃什么?” 第67章 他不该如此 白色小洋楼落座在寒冬的傍晚中。 明明房子里很宽敞舒适,温度也适宜。 洛绯绯却觉得房租屋在无形中慢慢挤压缩小,最后的高度定格在温则行头顶。 整个房子里,他成了最令人瞩目的存在。 洛绯绯的纤白手指紧紧按住书,对温则行说: “我今天买了鱼,晚上可以做酸菜鱼,你有忌口吗?” “没有,按你的口味来就行。”温则行说,“我也买了些菜,一会儿一起做。” 其实,温则行不转过身来,光是背影,就已经足够撩人心悸。 他一转过来,更是一场视觉盛宴。 腹肌清晰地块块刻画,两条锋锐的人鱼线,对向倾斜着往下延伸。 温则行浴巾围得太随意,以至于松松垮垮的低。 低到烫了洛绯绯的眼睛。 烫得她不敢再多看一眼。 还有温则行的头发,冷肆的背头洗过之后,发丝全都松软下来。 半湿不干。 略长的头发,有的被他推到头顶,有的邪邪地荡在额角,一绺绺皆是湿漉。 忽地,发梢悬着的一滴水珠儿掉下来,顺着温则行脸颊落到锁骨。 “叮”地一声。 无形中砸向平静水面,激漾出一圈圈涟漪。 “我先上楼。”洛绯绯抢在温则行前面,先上了楼。 - 温则行回房间后,火速找了一身短袖长裤套上。 刚才,洛绯绯看着他的时候,身上一跳一跳地热。 就像玻璃球被火烧过,没有章法地,一下下往他身上弹。 温则行从未有过这样热烈的感觉。 …… 他下楼走进厨房时,洛绯绯正在切鱼片。 她手长得很好看,纤纤白白的,很灵活。 但是一条大黑鱼铺在案板上,滑来滑去,根本不够洛绯绯两只手忙活。 鬓边两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垂荡,模糊了她半张侧脸。 就像冬夜的冷月,被几根柳条遮了银色清影。 温则行走到洛绯绯身边,向她伸出手,“刀给我,你手没劲。” 洛绯绯站直身体看温则行,虽然他脸上没有笑意,但是音色是低沉的温和。 她把刀把的一端递给温则行,“其实我手挺有劲的。” “看不出来。”温则行看了眼洛绯绯的手,“真有劲儿就干点别的,这不是女人的活儿。” 接刀的时候,两人的手无意中轻轻剐蹭。 温则行喉咙有些发紧。 他有罪…… 洛绯绯只是因大火落难借住他家几天。 再过个十天八日,被火烧过的楼把各种管线接通完毕,房东也把房子收拾好,洛绯绯就得回去。 自从在浴室门口看见洛绯绯,温则行就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她看了他。 温则行是回房间后,路过穿衣镜时才发觉浴巾围得有多随意。 洛绯绯就那么看了他。 温则行喉结一滚,摒弃杂念,加快了切鱼片的速度。 洛绯绯则站在一旁剥蒜,洗葱,切姜。 眼角余光中,温则行把鱼片处理得薄厚均匀,他五指修长干净,手背凸起条条青筋。 彰示出成年男人专有的性感。 空气里静得让人不敢大肆呼吸,洛绯绯先说了话: “你做饭还挺像样的,切鱼片很考验刀工。” “以前也不会,”温则行低头切着鱼片,“后来和小侄女一起琢磨着学的,时间长了就熟练些。” 鱼片已经切出一部分。 温则行抬起一只手臂,打开头顶的壁柜,打算拿一个盆出来。 因为胳膊高抬,他后背的衣服紧绷起来。 布料下那道刀疤轮廓被隐隐现出。 从上到下,竖形分布,很长的一道。 洛绯绯见过的,给温则行擦身上的血渍的时候。 她想起听说过的一句话: 当你觉得一个男人可怜的时候,那么你就开始变得可笑了。 可是此时,洛绯绯还是忍不住想,温则行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 此时的她不知道,后来的日子里, 温则行最贪恋洛绯绯触碰他的伤疤 。 就像一点点抹净温则行淋过的风霜雨雪,和流过的淋漓鲜血。 有时,洛绯绯会在温则行背后抱住他,侧脸贴着那道长长疤痕。 她的温度就那样穿过伤疤,一点点漫延到温则行冷硬的心脏。 温则行在外斜肆不缚,看起来没有哪个能女人能驾驭得了他,可是,后来的洛绯绯能。 他愿意听她的话,把她昭告天下。 …… 厨房中,两个人各忙各的,谁也没说话。 算不上小的空间里,不知为何,开始拥挤,升温,紧张。 温则行一边往沸腾的汤汁里下鱼片,一边在心里训侄女: 一顿饭到底要吃到几点?还不回来! 和周廷衍私会去了? 另一旁,洛绯绯在做豆苗拌核桃仁。 她也希望温沁祎快点回来。 洛绯绯有种预感,她和温则行之间的氛围逐渐变得诡异,有点要扼住她呼吸。 …… 香喷喷的酸菜鱼被温则行端上桌,洛绯绯摆好凉拌菜,又去拿了碗筷。 温则行高高个子立在餐厅中的酒柜前,看了一会儿回头问: “洛绯绯,喝点酒么?” 洛绯绯停了停盛米饭的手,回答温则行:“可以。” “过来看看,你喝什么酒。” 洛绯绯没过去,直接说:“白酒吧。” 温则行怎么也没想到,洛绯绯在一众酒里,选了最烈的白酒。 白酒,他自己都不常喝。 其实,和温则行单独相处,洛绯绯有点慌,想壮壮胆,稳稳心。 等吃完饭,她还要学习。 先前的书都被烧光,书里划过的重点也记得有些模糊,她要重新开始,再学一遍。 故宫大院关不住洛绯绯,她要走去更高的地方。 温则行拎了白酒瓶,拿了酒杯过来。 “你喝多……不耍酒疯吧?” 他站在桌边,似笑不笑地问洛绯绯。 洛绯绯回答他:“大概率不会。” 事实证明,洛绯绯会。 晚饭还没吃完,洛绯绯忽然拆了鲨鱼夹,一头长发瞬时披散到肩头,脸色粉得像银月蒙了羞。 她双目迷离地看着温则行,按着桌面摇摇晃晃站起。 走到温则行身边,单指挑住温则行下巴,抬高,“温则行,你浴巾要掉了,你不守男德。” “洛绯绯,你接着酒醉调戏我?你先守女德,嗯?” 温则行扯开洛绯绯的手,直接把人扛到了肩上。 一步一步登上楼梯,把人扛回了房间。 洛绯绯躺到床上没再闹了,随手抓过一本书抱进怀里,只露出“气象”两个字。 温则行回房间后,立即进了浴室。 沙沙凉水从头顶浇下。 洛绯绯不仅看他,还调戏他…… 浴室里,水声愈发地大,像下起滂沱大雨,淹没了所有。 但很快,浴室门“哗”地被推开,温则行披着一身凉水走出,他不该如此。 第68章 碎夜 盛兰饭店。 周廷衍的手机震了又震,他一遍遍拒接。 脸色也逐渐凝重,五官看着都越发凌厉。 温沁祎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半开玩笑地问周廷衍:“周周,你不会认识我之前就偷偷有家了吧?” “有,”周廷衍握了下温沁祎的腰,“我爸打来的,也算一丁点家。” “琬琬,我去接一下。” 周廷衍也没管别人看不看得见,在温沁祎脸颊亲了下。 他没出包厢,就站在水系景观那边,长身玉立,对着窗子。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 周廷衍单手伸进西裤口袋,嗓音极其不耐烦,温沁祎隐约听他说: “你再说一遍,谁订婚?” 温沁祎看着周廷衍的背影,他不屑地耸肩一笑,回复那边:“等着我好了。” 这顿饭,因为周廷衍的提前离席而结束,他只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 临走前,周廷衍交代商仲安把温沁祎送回家。 一行人出了盛兰饭店,沈从珘因为喝醉被姐姐开车接走。 临走前一直念念叨叨,“林惜凝,你个狠心女人……” 最后,护送女士的任务落到商仲安一个人身上。 饭店门口,温沁祎对商仲安说:“院长,不用送我,我家最远,我叫个代驾就行。” 商仲安不同意,“太晚了,不安全,你不用这么客气,在外我们是朋友,你就当为了让周廷衍放心。” 这个时候,一辆梅赛德斯开到附近停稳。 温则行落了车窗,单臂搭在窗沿上,鸣了下笛。 仅仅偏出半张脸,朝这边喊侄女:“琬琬,上车。” 温则行心情还算不错,因为他没看见周廷衍。 唯一在场的男人是博物院院长,已成家。 温沁祎朝温则行摆摆手,“小叔,我马上就过去。” 温则行总是给温沁祎浓浓的安全感,大树一样荫蔽在她的小小世界。 同朋友们嘱咐几句后,温沁祎一溜小跑坐进副驾。 “小叔,你真好。” “少贫,什么菜那么好吃,至于吃到现在。” 温沁祎和小叔说了几句就彻底安静下去。 窗外,万家灯火在极速倒退。 周廷衍回家了,他没和她说究竟因为什么。 但是显然,他心情非常不好,而且很着急。 - 商仲安叫的代驾来了。 他坐进副驾,抬眼,行车记录仪的小红点一直在闪,他抬手点了关闭。 林惜凝和白青也坐到后座。 白青也家比林惜凝家还远些,林惜凝下车后,除了代驾,就剩她和商仲安。 商仲安的手当时割得太深,也没去医院处理,反复感染。 上车关车门时,伤口不经意间就裂了。 白青也看见他在前面抽了几次纸巾,按到手心里。 “你去医院缝针算了。” 白青也终于忍不住在后面说话,声音绵绵的,和商仲安在路边捡到她时,几乎无差。 商仲安今晚对她已经很避嫌,正眼应该都没搭一下。 如果没有林惜凝一起,白青也不会上他的车。 她知分寸,她知道她和商仲安再也没有以后。 这个时候,商仲安倒是回了头,昏幽的灯色罩在他侧脸上,可望而不可及。 “你一晚上都在看我的手,你看看你自己脸上。” 商仲安永远那么谦谦君子,说起话来也温声沉稳。 白青也拿出化妆镜,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唇边沾了一粒小小的白色芝麻。 白青也将芝麻轻轻捻进指腹。 那么小粒的一颗,却像生出了无数尖刺,深深刺进皮肉,很疼。 白青也觉得,饭桌上,她看商仲安的手时,已经表现得很无意,一闪而过。 而她唇边的小小粒白色芝麻,他又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白青也没回话,默默低下头,两串眼泪顺着脸颊流进高领毛衣。 她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以前,陈迦雯她们欺负她时,用毛巾堵住她的嘴,不叫她出声,她只能默默流泪。 慢慢,她就练成了哭泣无声的本领。 车里,白青也没抬头,一张纸巾却递到她眼前。 商仲安掌心的伤疤放大在眼前。 她好想去握握他的手,问问他是不是很疼。 最终,白青也别过脸去面向窗外,连纸巾也没接,“你不缝就等死好了。” 商仲安回过头去,“明天就缝。”他说。 …… 周廷衍到家时,家里好生热闹。 除了父亲周近戎,陈晖,陈韵聆,陈迦雯在。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周廷琛也在。 一见周廷衍进门,陈迦雯脸上立刻漾开笑意,“阿衍,你回来了?” 周廷琛从沙发起身,叫周廷衍:“哥。” 周廷衍脱了大衣,随手递给门边的阿姨。 他看也不看陈迦雯,只问周廷琛:“下雪天腿还疼么?” 外人猜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早就不疼了,哥。”周廷琛倒是回答得顺溜,一点没有记仇的样子。 给陈韵聆气得狠狠剜了儿子一眼。 周廷衍步步走近,用那张矜冷无情的脸,环视一圈沙发上围坐的人,英俊眉目像是浸了冬夜的凛冽。 “人这么全,有丧事?”周廷衍一开口就是火药味。 他不由想起在美国的那几年,可以合法持枪。 周廷衍自然也有。 他唇角倏然浮起不知何意的笑,“这要是在美国就好了。” 谁也不知道周廷衍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说丧事,谁还听不明白。 今晚,陈家是来商议周廷衍和陈迦雯的订婚日期。 结果,周廷衍一被叫回来就问有丧事。 周近戎看了眼陈晖,陈晖脸色黑着,陈韵聆也一样。 周近戎脸色沉下来,“阿衍,怎么说话?” “既然人全,”周廷衍走到陈迦雯身边坐下,“那我就浪费些时间,把事和你们讲清楚。” 原本周廷衍走向陈迦雯身边时,她非常开心。 可他一坐下就不对了,身上有淡淡的白桃香味。 吃一两个桃子肯定不会留下味道,一定是有女人贴到周廷衍身上才留下的。 周廷衍在故意恶心陈迦雯。 陈迦雯双手抓住皮质沙发,手指攥得生疼。 周廷衍态度冷硬又散漫,先抬手向阿姨示意,“雪茄,谢谢。” 然后松了松精致的领带,转头对陈迦雯说:“这么快就要和我订婚,掐你脖子,忘了?” 陈迦雯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像周廷衍的手还掐在她脖子上。 陈晖终于坐不住,“阿衍,你什么意思?你对迦雯做了什么?” “差点给她掐死而已。”周廷衍无声冷笑,“这个婚,我不订。” 陈晖的脸已经彻底黑到底,奈何这个女婿他想要,用处太大。 他不好发作。 阿姨将雪茄,木条,火机一并递给周廷衍。 恭恭敬敬地不敢出一声,周廷衍一回来,家里的氛围变得极其紧张。 “阿衍,迦雯哪里都好,身高,样貌处处配得上你……” 周廷衍燃着雪茄,头也不抬地截断周近戎的话,“所以,这么好的人,是要嫁我守活寡么?” 雪茄被燃出甜木香,周廷衍继续说:“怎么嫁我,过几年再怎么完好地给娘家还回去?” 周廷衍如此态度,周近戎脸上终于挂不住。 “周廷衍,你要造反?”周近戎按灭手里的烟,“你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周廷衍吸了口雪茄,青色烟雾薄薄散出。 接下来的话,彻底让今天这个局破得稀碎。 “我行不了男女之事。” 周廷衍先后看了父亲和陈韵聆,“九岁那年的一个深夜,你俩在沙发上苟且,恰好被我看见,留下病了。” 周廷衍又看陈迦雯,“这样,你还嫁么?” “周廷衍,你闭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胡说什么?”周近戎脸色几近铁青。 周廷衍却不屑地笑。 “哦,对了,当时陈韵聆在下面,你在上面,好一个热情澎湃,而我妈在楼上卧房,她抑郁症发作睡不着觉,我出来给她找安眠药。” “你们说,巧不巧?” 周廷衍英俊面容隐在青烟之后,却看得出眼眶猩红,那一幕在脑海里清晰无比。 空气中的味道都变得恶心,雪茄味都遮不住,一缕缕灌进周廷衍呼吸。 “周廷衍,你给我滚,现在就滚出去!” 周近戎从沙发上豁得站起,也不知是要拽周廷衍,还是要打他。 却被周廷衍立刻握住了手腕,一动都动不了。 周廷衍在烟雾后冷笑,“我正有此意呢。” 在座最小的,是周廷琛,他惊异且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韵聆。 “妈,你竟然做那样的事?你和我不是这样解释的。” “儿子,不是……”陈韵聆去拉周廷琛的手臂。 周廷琛甩开她起身,高高瘦瘦的个子,弯腰拾起脚边的篮球,猛力一扔,一个高大的花瓶应声倒下。 碎了一地。 周廷衍把雪茄从指间扔出去,“我就说有丧事。” 他起身,高挺的背影一步步出了门。 谁也不知道,周廷衍还没走到车库,史无前例的剧烈疼痛已经将他彻底撕裂。 疼到他失去意识,临出门时大衣也顾不得拿。 深夜寒风中,周廷衍双手抱住头,高大身影如花瓶般,骤然垂坠于夜色。 付野奋力跑过来,于最后一刻拉住了周廷衍的肩。 周廷衍在车里缓了好久才恢复意识,艰难地对付野说:“去小洋楼。” 他忽然离席,温沁祎今晚怕是会睡不着觉…… 第69章 我没事,我问你 周廷衍来了又走,短短几分钟而已。 雪茄才抽了几口,此时被他丢在茶几上,独自冒着青烟。 周家被周廷衍搅成一锅粥。 周近戎和陈晖言语中开始针锋相对,各自的怒意就要压不住。 陈韵聆上楼敲周廷琛的房门,“儿子,开门,妈妈和你好好解释。” “别敲了!”一声拉着长调且痛苦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周廷琛15岁了,已经情窦初开。 前些日子的一个傍晚,他和同学路过一家舞蹈室。 一楼的落地窗通透明亮,里面正在上课。 一个个小小女孩乖乖坐在地板上,坐了两小排。 前面,老师正在示范舞蹈动作。 老师很年轻,穿一身烟粉色练功服,上紧致,下宽松。 玻璃窗里的她,曲线玲珑,细腰拂柳,美腿纤柔,周廷琛脸色腾地就红了。 他去看老师的样貌,巴掌大的脸,白皙耀眼得不像话。 她有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挺俏鼻尖,娇撩嘴唇,脖颈修长皎白…… 生动像个冰肌玉骨的小仙子。 那个小仙子姐姐长得可真好看,周廷琛心想。 然而此刻,房间里乌黑,周廷琛忽然觉得自己好恶心。 他知道自己的来历不光彩。 但没想到,被周廷衍撞到过父母的脏事。 那时候哥哥的亲妈黄绾意还活着。 他们竟然敢在她眼皮底下做那种事。 陈韵聆可不是这样说的。 周廷琛查过某届港姐选拔的冠军,黄绾意除了美丽有智慧,看起来温柔善良。 今晚,哪怕周廷衍说话时隐在雪茄烟雾后,可周廷琛看得见他眼眸中有万分痛苦。 哥哥夹着雪茄,手背紧绷到青筋要断开一样。 就像他很疼,又在极度忍耐。 周廷琛在黑暗中苦笑,自己就是一个个肮脏夜晚后的恶心产物。 他不由想起那个舞蹈老师。 他只见过她一次。 后来同一时间,每次路过舞蹈室,再也没见过她去上课。 换成了其他小姐姐。 小仙子姐姐应该只是去代了一节课,以后再也不会见到。 周廷琛穿过黑暗,走到阳台推开窗子,冷风急骤,扑面而来。 见不到也好,自己出身恶心,不配看她一眼。 他一直站在窗前吹风,不知哥哥何时上的车,但是他的迈巴赫好久才开走。 周廷琛又看见姐姐陈迦雯气哼哼地夺门而出。 车子被她开得飞快,快到要翻出去。 “疯子。”周廷琛看着奔腾的车尾,默默说,“迦雯姐,你配不上我哥。” “哪怕他做不成那件事,你也配不上。” - 临近白青也园区,十字路口,红灯一秒秒地闪。 商仲安车里安静似夜,说完缝手的事,两人没再多说一句话。 正静着,“嘭”一声! 车子突然受到猛烈撞击,车身登时越过停止线,窜了出去。 白青也清瘦,突来的巨大力量直接推着她向前冲去。 一眨眼间。 白青也已经冲过中央扶手,就在她直奔挡风玻璃时,一个温暖紧实的臂弯及时将她抱住。 商仲安一只胳膊勾住白青也的腰,另一只紧紧环住她的头。 把她整个人护得严实。 车子停住的同时,两人一起撞到了中控台。 “宝宝!” 商仲安在情急中,一不小心喊出了曾经对白青也的爱称。 “磕到哪没?”商仲安紧接着问。 白青也被震得大脑轰得一下,几秒后,意识才彻底清晰。 她收回下意识挡在商仲安身后的手臂,此时已经被撞得发麻,没有知觉。 “商仲安,你怎么样?受伤没有?”白青也急着问商仲安。 在车子被撞的第一时间,商仲安就撞到了仪表台。 紧随,他回身抱住冲过来的白青也,现在,肋骨处才后知后觉地疼。 商仲安装作若无其事,“我没事,我问你。” “我也没事。” 白青也扶着商仲安肩膀,借力脱开他怀抱,坐回后座。 商仲安车子被一个酒驾司机追尾,车尾憋了进去,“红旗”车标撞得粉碎。 副驾脚垫上,遗落了商仲安的手机。 屏幕上舒芸的名字亮了暗,暗了亮。 …… 白青也一个人进了单元门,楼梯口横了一个大黄牌: 电梯维修中。 好在她家楼层不算太高,白青也拎着包,一层层走上去。 整个楼道里回荡着她孤独的脚步声。 几层楼走过去,忽地,眼前出现一双亮面的黑色长靴。 白青也抬头,就见黑发红唇的陈迦雯立在面前。 她抱着肩膀,满脸嘲讽地问: “这么晚回来,去哪野了?白青也,想找你叙叙旧还真是难呢。” 白青也稳步登上最后几级台阶,与陈迦雯平视,“陈迦雯,我说过,我不会永远怕你,你少找我麻烦。” 白青也还是高中时候的清纯脸,个子长了不少,脾气也硬气起来了。 陈迦雯弯着红唇笑了笑。 一如往日的嚣张与蔑视。 她抬手指,用力点了下白青也的肩膀。 “说说,你什么时候和周廷衍扯上关系了,嗯?” 陈迦雯没忘,在牙科那天,那个高知优雅的女人,竟问白青也是否是周廷衍的女朋友。 白青也学陈迦雯的样子。 只不过她不是用手点,而是直接推了陈迦雯肩膀。 “关你屁事。”白青也第一次说出脏话,绵音中有力度。 陈迦雯被推得倒退一步。 白青也怕不是在牙科拔牙拔多了,竟练出如此力气。 “我的出气筒不乖了呢!” 陈迦雯狠狠一巴掌,甩向白青也的脸。 白青也躲开一半,同时一巴掌甩回去! “陈迦雯,难道你要欺负我一辈子吗?我就活该被你蹂躏,被你践踏吗?” 白青也今晚动了情绪。 商仲安的车被撞坏,他站在浓浓夜色中处理事故。 期间,舒芸的电话一遍遍打过来,催他回家。 如果白青也没听错,舒芸心情很不好。 商仲安夹在处理事故和安抚舒芸情绪中间,白青也感觉他冷静地可怕,彻底没了生机。 她觉得,她曾经的商先生,不剩一丝快乐可言。 今晚,陈迦雯本就是来找白青也撒气的。 有的人变态地虐,猫,虐,狗,而陈迦雯喜欢虐白青也。 可是现在的白青也不乖了,陈迦雯火上加火。 很快,两个人扭打起来。 …… 今晚,白青也打了人生中第一次胜仗。 陈迦雯被反杀。 白青也把陈迦雯按到墙角里,让她瘫坐到地上,无法起身。 “陈迦雯,你不是爱吃土吗?我喂你吃个够,好不好?” 白青也红着一双眼,眼眶里圈着莹莹的泪。 楼道里有一盆枯败的花,白青也随手从里面抓了一把干土。 单手捏住陈迦雯的下颌,毫不犹豫地塞进她嘴里。 确实,做了牙医以后,白青也力气大了很多。 “白……青也……你找死……” 陈迦雯越说话,嘴里的土灌进得越多。 两行清泪从白青也眼眶中掉出,流过她清溪一般清澈的脸颊。 “陈迦雯,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你欺负我时,可比这残忍多了。” 白青也知道,陈迦雯欺负她,不单单是因为别人欺负她,陈迦雯就一起加入,找乐。 还有一个原因。 在一个下晚自习的夜里,白青也不小心看见陈迦雯一个人躲在墙角啃土块。 白青也撞破了陈迦雯的秘密。 陈迦雯便变本加厉地报复,手段变态且残忍。 白青也拉开高领毛衣的拉链,白色毛衣下是雪白的皮肤。 而雪白之上,是一条条割伤留下的疤痕。 “看见了吗?陈迦雯,”白青也红着眼睛流泪,“这辈子,我哪怕到死都不会原谅你,你还敢主动来找我?” …… 陈迦雯叫骂和干呕的声音在走廊里远了,静了。 白青也整个人软下来坐到地上。 她抱紧自己的肩膀,埋头呜呜哭起来。 是一种痛快的哭泣。 温沁祎告诉她,挨了欺负,要勇敢反抗,不要给敌人留下变本加厉的机会。 第70章 不订婚怎么娶你 白青也楼下,一杆路灯孤立在夜色中。 比路灯更孤独的,是商仲安高挺的清冷身影。 他抬头向上望,半支烟的时间过去,白青也家里的灯还是没亮。 商仲安从大衣里摸出手机,流利按出一串数字拨出去,提示已关机。 他熄了烟,拾步向单元门走去。 商仲安一年多没再来过,不知还进不进得去。 眼下,门禁系统映出他清雅的脸,立刻识别并显示:欢迎回家。 这四个字,让商仲安凉如死水的心脏既酸涩又温热。 电梯依旧在维修中,他一阶阶楼梯往上走。 离白青也家越来越近时,一阵绵绵的,压抑的啜泣声隐隐传入耳朵。 白青也的音色,他再熟悉不过。 商仲安加快步子,一步迈三四个台阶攀跑上去。 到了,一眼看见缩在墙角哭泣的白青也,她头发乱了,衣服也乱了。 双手都是泥土。 商仲安顿觉心脏绞痛,他走过去,在白青也身边单膝蹲下。 他轻轻拉上白青也的毛衣领口,遮住里面的雪色和伤痕。 商仲安双目冷到狠绝,“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白青也满脸泪痕地抬头,“没有,我打赢了,这次我赢了。” - 商仲安回家时,大厅里留着灯,一片安静。 二层,阿姨站在主卧门口,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商仲安这才看清,他的被褥都被扔了出来。 阿姨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很是为难。 看着一步步登上二楼的商仲安,阿姨低头叫了声“先生,您回来了”。 商仲安微微点头,“去休息,不用管了。” 商仲安弯腰拾起被子,肋骨传来一阵阵刺痛。 他抱着被去开主卧的门,却发现已经被舒芸反锁上。 商仲安索性把被子放下,转身去了客卧。 舒芸没睡,外面的说话声她听得见。 商仲安进客卧后,脱下衣服就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后不久,舒芸一身淡粉色睡裙推门而入。 她向衣架走近,拿起商仲安的大衣凑到鼻尖嗅了嗅,有淡淡的香味。 类似栀子花香混着甜果香的香水味。 舒芸很冷静。 接着拿起商仲安的衬衫细细检查,洁净如新,没有任何不妥。 浴室门紧闭着,水声沙沙依旧。 床尾,商仲安的婚戒静静摆在那里。 舒芸看着那枚戒指好一会儿,最后从商仲安大衣口袋里翻走了他的车钥匙。 楼下,车子打开的一瞬间,有淡淡香气混入夜风,和商仲安大衣上的一样。 舒芸冷冷笑起。 她坐进主驾,开始重启行车记录仪,查看回放。 视频显示在商仲安坐进副驾后,就停止了。 楼上,商仲安洗完澡站在窗边吸烟。 眼见舒芸裹着羽绒服从他车里出来,又猛地关上车门。 对于商仲安,舒芸什么都查了。 她唯独没看见他的车被撞过。 —— 夜色更浓,寒风渐渐停息。 如周廷衍想的一样,温沁祎躺在床上好久都没睡着。 她禁不住去想,会不会有朝一日,他俩会变成白白和院长那样。 周廷衍和别人成婚,而她只能认命地放手。 温沁祎揪住被子抱在怀里,无力地翻了个身。 还好,她和周廷衍在一起的时间短。 不像白白和院长,整整六年,足以刻骨铭心。 所以,周廷衍应该没那么难忘记吧?不就是长得太过好看了些。 可是,纵使这么想着,温沁祎鼻尖已经酸痛到要逼出眼泪。 原来,爱情不仅有甜,也有酸。 温沁祎紧紧闭上眼睛,这时,手机在枕头下面嗡嗡响起。 温沁祎拿出一看,立即翻了个身,趴到枕头上,吸吸鼻子叫:“周周。” “嗯,”周廷衍应她,音色极低却很温柔,“bb,给我留好洗澡的热水,你先睡着。” “你要来吗?”温沁祎坐起身来,“你不订婚了?” 她直截了当地问。 周廷衍在电话里低低笑着,“怎么不订。” 温沁祎心脏沉了沉。 接下来周廷衍说分手,她该怎么回? 分手快乐么? 周廷衍身体还在余痛中,沉重的疲惫感让他说话都觉得费力。 黑蛇盘绕在男人脖颈上,缓缓滑动,带来片刻清凉的缓解。 周廷衍提了口气。 “不订婚怎么娶你,bb,我们要按部就班,你要被我明媒正娶,你说对不对,嗯?” “周周……”温沁祎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那你说话算数,如果不算数,我就画你果照,贴满大街都是,还要去你公司分发。” “嗯,就这么想嫁我?” 周廷衍还是低低笑着,嗓音沉而温,“不过,你贴完画,不得更多人想嫁我?” “周周,你臭不要脸。” “嗯……是我。” 电话挂断后,周廷衍双目闭合,几乎疲倦地睡过去。 白色小洋楼。 夜深了,只剩温沁祎的房间亮着灯,灯光从窗帘微微透出。 曦光般叫人心暖。 周廷衍的迈巴赫刚停在门口,窗子就被拉开一人宽。 温沁祎长发垂在肩头,站在那里向这边无声招手,小手摆得很快。 周廷衍下车,向那个温暖窗口弯唇笑了笑。 他的桃,真是好。 五分钟后。 周廷衍刚搭上温沁祎卧房的门把手,始料未及,洛绯绯突然从隔壁推门而出。 一时,二人四目相对。 空气静止一般,走廊也变得分外冗长。 “你好,洛小姐。”周廷衍礼貌,且生硬地同洛绯绯打了招呼。 “你好,周先生。”洛绯绯回得同样生硬。 两人仿佛认识,又不认识。 “我先进去。”周廷衍向洛绯绯示意温沁祎的卧房,以示终止对话。 洛绯绯醉酒后渴得很,温则行给她床边放了一瓶水。 但是喝完还是渴,她是出来找水。 “你进,请便。” 气氛尴尬到洛绯绯开始胡言乱语,说得好像她是女主人一样。 说完,洛绯绯的脸立时粉热起来。 这个时候,房门被温沁祎从里面轻轻推开。 她露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的目光擦过周廷衍胸膛,与洛绯绯尴尬地对上。 温沁祎先是怔了下。 喉咙一紧后,向洛绯绯指了下周廷衍,又比了个“嘘”的手势。 洛绯绯立即领会,点头。 原来,周廷衍是深夜偷偷潜入,真是难为了这个矜贵倨傲的大佬。 然而,更可怕的发生了。 洛绯绯房间另一侧,是温则行的房间,他的门把手“咔嚓”一声。 就在温则行推开门的一瞬,洛绯绯几步过去,精准地蒙上了他的眼睛。 此时,周廷衍已经顺利进了温沁祎卧房。 并轻轻关闭,上锁。 徒留洛绯绯不知如何收手。 想了想,她只好继续装醉,迷蒙着双眼地对温则行说: “大,大王,来抓我呀?” 温则行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抬臂扯开眼前的手。 一张放肆的俊脸,冷冷凝视洛绯绯: “洛绯绯,你再撩我,我就给你扛回我房间,信不信?” —— ——致喜欢这本书的所有宝宝: 中午书被举报进审了哈,其实我早有预感,上一本也经历过这种事。 也大致知道是谁。 当然了,肯定我自身就有问题,不然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首先我不是渣女,其次不玩弄感情,一段是一段。 干脆,不回头。 前任确实不少,校恋,哥系,奶狗……甚至你们口中的高gan文那种,所以我写起来现代言情,可能比较大胆吧。 当然,恋爱方面,你们不要学我。 也许我自身就是个问题宝宝,我的每本书都很少写男女主与父母的相处。 因为我不太会。 我家庭条件可以说蛮好,爸妈白手起家。 妈妈非常严厉,小时候我太调皮,童年记忆里总是挨打的片段。 爸爸很严肃,非常忙碌,我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包括此时,我都不知道他在哪个城市。 爸妈给了我非常丰富的物质,唯独缺少感情,所以之前我蛮渴望爱情。 不要学我。 但是爱情给了我丰富的灌溉,所以写起文来,就嗯…… 总之是我的错。 今天,心情么,肯定不是太好。 我休息个一两天回来哈,不会弃书,会好好写完。 谢谢所有喜欢我的宝宝。 喜欢每晚发完文后和你们的互动。 你们都好可爱,带给我数不清的开心。 等等我哦,书修改完会被放出来,就是不知道要几天。 爱你们…… 第71章 拥她入怀,万物不换 小洋房二楼。 幽幽长廊里,只亮一盏清灯。 温则行把洛绯绯的手扯下后,没有立即松开,而是略微用力地攥着她手腕。 “撩人,把你扛回我房间,信么,洛绯绯?” 温则行不仅追问,还步步紧逼着洛绯绯后退。 洛绯绯边退步,边用一双佯装迷离的眼睛仰视眼前的男人。 清灯之下,温则行颜面是暗黑且放肆的俊美。 他不像周廷衍那样矜冷倨傲,不放万物在眼中,他看起来更加凉薄冷硬。 “我信,还是不信?” 洛绯绯手腕被温则行掌心烫热,她有些怕他的步步追问。 此刻的温则行,完全没了做饭和用餐时的温和。 下一刻,洛绯绯手腕被松开,腰间却固上一道重力。 紧随,眼前事物猛然一晃而过。 洛绯绯再定睛,自己已经被温则行扛到了肩上。 “大,大王,我是说让你抓我,不是让你扛我。” 洛绯绯忍不住叫喊,一着急又带出家乡口音。 引得温则行在暗中强忍着弯唇。 温则行好高,洛绯绯不敢看地面,一看就眼晕,仿佛要失重掉下去。 “没错,我已经抓到妖精,下一步当然是扛走处置。” 温则行一步步向前走,洛绯绯在颠簸中,不得不攀抱住他的肩颈。 眼看自己的卧房到了,温则行却没有停步,直接略过。 “大王, 你走过了。” 洛绯绯急得动手拍温则行的后背,拍了一手坚硬的背肌。 温则行不理会她的拍打,径直走到自己房间门口。 一手揽洛绯绯的腰,另一手把门敞开,利落上锁。 随之,温则行几个大步就把洛绯绯扛到自己床边,放了下去。 洛绯绯心脏提到嗓子眼,躺在温则行床上一动不敢动。 她从没躺过男人的床,她很高冷,很难被追到手。 如今,呼吸中都是男人身上的陌生味道。 温则行房间和想象中男人的房间不同,没有汗味,袜子味等一切怪味,臭味。 反而有点幽寒的淡香。 洛绯绯抱过温则行的枕头护在胸口,压着紧张扬言道:“大王,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温则行立在床头垂眸凝视她,“开什么玩笑?” 继而,一道高长的男人身影向大床倾躺而来。 浓浓危险已经逼近。 洛绯绯吓得坐起身就要跑。 “不是说你的房间么,跑什么?” 温则行一只大手握住洛绯绯肩膀,生生将人按回枕头,“喝醉酒,耍酒疯,就得受到制裁,免得下次再犯。” 说完话,温则行不管不顾地躺到洛绯绯另一侧。 手掌有力得像把洛绯绯钉到了床上。 钉得洛绯绯呼吸变快,变紧,双腿不自然绷紧。 不过,她急中生智,换了另一种身份继续装醉。 洛绯绯试着转过身来,双手枕在脸下,直直地看着温则行。 “小叔叔,我是你侄女,你离我这么近,不好吧?” “小叔叔,琬琬渴了。” “小叔叔,琬琬想一个人睡,不要你……” 洛绯绯装成温沁祎,开始对温则行展开言语攻击。 温则行胳膊登时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汗毛也竖了起来。 温沁祎只有小时候才叫他小叔叔,长大了都是小叔。 洛绯绯一口一个小叔叔,嗓音好听得让人耳朵又酥又痒。 “住口,洛绯绯。” 温则行语气带了训斥与警告,从床上坐起来,侧过脸去看洛绯绯。 瞳仁中的她,不再是冷如皎月,而是面若桃花。 看起来更醉了。 “好,你赢了,洛绯绯。” 温则行把略长的发丝往头顶一抹,转身下了床。 待他拎着水瓶回来时,洛绯绯抱着枕头,安安静静睡了。 本来她也不是十分醒酒,只是被渴醒。 温则行一走,高度紧绷的精神立刻松懈下来,人便醉醺醺地睡了过去。 温则行站在地板上,他看见洛绯绯长了冻疮的脚丫好多了。 她来小洋楼的第一晚,温则行拿了冻疮膏让温沁祎给人送去。 “洛绯绯,别再喝醉,也别再撩我,我现在资金还没回笼,没钱娶媳妇。” 温则行俯身,扯了被子扔到洛绯绯身上,又把水瓶塞进她臂弯。 灯关,人走。 …… 温沁祎房间。 今晚,周廷衍一进门,温沁祎就察觉到他不对。 寒森森的深冬夜晚,周廷衍大衣也没穿,单单一件衬衫。 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人,平整的西裤上沾了些许细土。 再看周廷衍那张无论醒着,还是睡着,温沁祎都看不够,摸不够的脸。 此时苍白尽显,毫无血色与生机。 而且,周廷衍额角发丝有被汗湿过的痕迹。 这种状态,明明是他疼过。 甚至疼得昏厥,不然裤子怎么会脏? 温沁祎走上前,拉住周廷衍的手,“周周,你怎么又疼了?” 周廷衍望着那双藏不住心疼的眼睛,笑着逗温沁祎: “反正不是上过其他女人的床,不然你好好检查。” 周廷衍弯身将温沁祎拥在怀里,薄薄柔柔的一条,桃香沁人,让他好安心。 他枕在温沁祎肩头,低声说:“放心bb,我没事。” “才不放心。”温沁祎肩膀承着周廷衍部分重量,“周周,是不是和我在一起,让你很辛苦?” 周廷衍起身,恢复正色,双手握住温沁祎肩膀,弯身与她平视。 “不和你在一起,我才辛苦。” 周廷衍低身去吻温沁祎泪意盈盈的眼睛,逗她笑。 “既然这么心疼,那今晚你就好好疼我,像我疼你一样,嗯?” 温沁祎躲开周廷衍的吻,抹了把眼睛。 “周周,我看你这身子骨是不想要了。” 周廷衍低声笑,又去亲温沁祎唇畔,热吻混着气息,“不要了,全都给你了,任你处置。” 温沁祎双臂紧紧搂住周廷衍肩颈,学着他的口吻,在他耳边轻语: “周周,我好钟意你嘅。” 周廷衍勾紧温沁祎的腰,无限靠近自己,吻得更热烈。 “bb呀,我想同你生块叉烧仔啊。” 这一句,温沁祎到底没听懂。 “叉烧包?周周,我不会做啊,我只会做小笼包。” 周廷衍与温沁祎鼻尖相蹭,他还是那样低低笑着。 “我会做,bb放心,交给我做。” …… 周廷衍从浴室走出,温沁祎立刻递了一整套新的睡衣来。 里外皆全。 “试试合适否,不合适算你事多。” 温沁祎先展开上衣,拉着周廷衍胳膊给他往身上套。 周廷衍任她摆弄,套完衣服,套裤子。 温沁祎抱着双臂左右打量,终于满意,“看来我的周周事不是很多。” “是你了解我,琬琬。” 周廷衍说着话,俊脸已经凑近,他又想接吻。 却不知温沁祎从哪递过来一杯浓香的牛奶,挡在两人之间。 “喝掉,不许剩。” 温沁祎闪着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笑意盈盈,眼眶微粉,掉几滴眼泪就要粉成这样。 周廷衍单手接过牛奶杯,是温热的。 他没喝,也不说话,而是把温沁祎单臂揽进怀里静静抱着。 这就是他顶着噬人剧痛,踩着深夜月色都要来见的人。 拥她入怀里,万物都不换。 第72章 放心,我不碰你,也不害你 盛北,半夜开始下清雪。 小朵小朵的雪花,悄然无声,拍窗都那样小心翼翼。 天空漫着灰蒙蒙的阴霾,给星期六的早晨蒙上一层慵懒之色。 让人忍不住想睡懒觉。 白色小洋楼就立在这样薄纱样的风雪里。 被子里好暖,迷蒙中,温沁祎抱住周廷衍的腰,往他怀里拱了拱。 嘴唇贴着他侧颈,轻轻蹭吻。 周廷衍睡得沉静,浓密睫毛丝微不颤。 昨晚,他大抵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的身子骨,来小洋楼的路上,讲个电话都没什么力气。 临睡前,周廷衍体力终于恢复了些,又全部给了温沁祎。 她躲不过,逃不掉。 温沁祎把威逼与撒娇都用了,周廷衍却软硬不吃。 他缠吻她,厮磨她,沉溺与取悦于她…… 哪怕现在,温沁祎静静看着周廷衍的睡颜,他昨夜声声入耳的“bb啊,嘘否乜?” 依旧在低磁绕耳。 “周周,”温沁祎缓缓睁开眼睛。 她不出声地用口型对周廷衍说话:“你乖乖睡,我要去做早餐啦。” 游刃的人鱼一样,温沁祎从周廷衍的臂弯中滑了出去。 她洗了漱,换好衣服,轻轻出了门。 长廊里安静,洛绯绯和温则行的房间门都紧紧闭着。 温沁祎犹疑片刻,转身回房间取了钥匙出来,她悄然走到小叔房间门口,上了锁。 她怕温则行和周廷衍会突然相遇。 那将免不了一场女人无法阻止的暴乱。 等做完早饭,再给小叔解锁就好了。 这样想着,温沁祎一步步下了木质楼梯,径直走进一楼厨房。 长发挽起,摇身一变,成为娇惹勤快的小厨娘。 - 洛绯绯昨晚睡得很香,温则行的床榻既宽大又舒适。 足够两个人到处滚来滚去。 醉酒、清雪、难得的休息日,三者相撞,洛绯绯睡过了头。 深灰色的柔软被子里,洛绯绯指尖捏着被角,嘴里念念有词: 大气中,对流层上面的一层称为平流层,此层上部气温随高度增高而—— 当然是升高,因为越来越接近太阳。 一长句话,被洛绯绯迷迷糊糊说出。 说完,她彻底被自己吵到,翻了个身在温则行的床上醒来。 洛绯绯当即左右看去,还好,身边没有温则行,不知道他昨晚睡在哪里。 但是,温则行好君子。 虽然他的面相,在俊俏中有些微冷硬的邪坏。 洛绯绯把温则行的被子铺好,枕头摆正,蹑手蹑脚下了床。 卧室门口,鬼祟的脚步不由顿住。 小厅里,一个黑色大花背睡在沙发上,腰间松松懒懒搭一条深蓝色毛毯。 活活给洛绯绯吓了一大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轻呼,继续往卧房门口走去。 偏偏这时,那条毛毯从温则行腰间滑到了地板上。 帮他捡,冻死他,帮,死…… 反复纠结后,洛绯绯终于光着脚,一步步走近沙发,弯腰拾了被子,轻轻盖到温则行身上。 她没有一个要冻死温则行的理由。 深色沙发边,洛绯绯瞟了眼上面的男人。 温则行睡着时,五官轮廓线条也很凌厉,眉心微微蹙着。 洛绯绯没多作停留,转身走向门口。 也就迈出了两三步,温则行忽然清了下嗓子。 洛绯绯心脏猛地一抖,头也没敢回,几步蹿到门口,开门。 但是,她没有一气呵成。 因为门根本拧不开。 洛绯绯顺时针,逆时针全部都试了几遍,就是打不开! 随着心跳“砰砰砰”敲响, “家里有老鼠?一清早窸窸窣窣。” 温则行初醒的朦胧嗓音传来,立时将洛绯绯心率提到最高。 洛绯绯咬咬牙回头看去,温则行已经抱着双臂转过身子。 他正对她的眼睛,神色慵懒而淡定,“哦,原来是洛小姐。” 门口,洛绯绯一手搭着门把手。 一身珠光白色的短袖长裤,上面印了小小黑色蝴蝶结。 她长发微乱,垂满后脊,脸色是冬夜冷月般的高质脱尘。 温则行许是睡渴了,看洛绯绯少许,喉咙便开始发紧,发涩,且发热。 怕是今冬暖气给得太足,温则行发觉胸腔里也燃起一团热燥。 作为故宫解说员时,洛绯绯的笑容要多标准有多标准,然而此时,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只剩无法解说的尴尬。 洛绯绯嗓音发干,“温先生,麻烦你,把门打开?” “嗯。”温则行喉咙干热到只应了这么一个字。 他从沙发上起身,薄毯再次从劲窄的腰上倏然坠落。 洛绯绯目光赶忙从下往上,移到温则行脸上,再别开到虚空处。 完全没有聚焦。 不知为何,她对温则行生出一种很可怕,很羞赧的评价。 他好像很会生宝宝,并且生宝宝很厉害。 一清早,一男一女挤在同一间屋子。 仿佛天空下的不是雪,是无尽的暧昧。 风一吹,暧昧就从窗缝里调皮地钻进来,丝丝缕缕,越积越多。 它们在空气里,疯狂地吵吵嚷嚷。 他们抓挠人的心尖,摸烫人的脸颊。 当温则行赤着上身站到洛绯绯身边时,两个人离得那么近。 他炙烤着她,她滚烫着他。 温则行手臂落在把手上,小臂和手背皆因为用力凸起条条青筋。 奈何他再用力,门依旧是打不开。 “锁……坏了吗?”洛绯绯简直不敢想象,如果真有这种事发生。 如此,她和温则行同宿一房的事,岂不是要人尽皆知? 温则行很快给出否定答案: “多数没坏,应该是我侄女发疯,给锁上了。” 他果断走回沙发拿手机。 温则行上身黑关公,下身黑蓝色宽松家居长裤,脚踩浅咖色拖鞋,背影写满野欲。 他低头,拨了温沁祎的号。 同时,拾起烟盒弹出一支,衔咬在齿间,不点,更不吸。 温沁祎电话响着,却没人接听。 她手机根本没拿,就在枕边,怕吵到周廷衍睡觉,被调了静音。 温则行好想翻窗落地,去问问侄女又发什么疯。 又怕吓到洛绯绯。 毕竟他家房子举架偏高,从二楼到一楼,也不是什么短距离。 温则行回头看洛绯绯,“今天周六,要不,你再睡会儿?” 洛绯绯站在门边,口中渴得厉害,“温先生去睡,我帮你站岗。” 温则行终于识出,这一方天地中,洛绯绯就要无法自处。 高大身影坐落到沙发里,长腿肆意敞着,唇中细烟抽出,夹于指间。 温则行掀眸看洛绯绯,“放心,我不碰你,也不害你。” 洛绯绯立在门边身形高挑,腰背笔直。 她忽然想起那晚,有个戴金丝眼镜的漂亮女人与温则行纠缠过。 他俩看起来不舍又心酸。 洛绯绯尽力挤出职业式微笑,“当然,温先生心有所属,岂能觊觎无名之色。” 第73章 我算她老公 温则行终于忍不住点燃了指间那支烟。 他吸过一口,单手搭到大大敞着的膝盖上,开始平心静气。 温则行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干渴和燥热,不是因为缺水,更不是因为暖气给得太足。 就……难以启齿…… 如果再被关二十分钟,温则行都怕自己化身妖魔,生生扑了清冷高月。 这件事,首先得洛绯绯愿意。 其次,他的资金回笼缓慢,他的女人不能跟着自己吃苦。 侄女跟着自己,她想要法拉利,却只能开宝马,已经足够辛苦。 主要,温则行有过一次匆促的爱情,下一次,他一定要娶妻。 不会再有第三个人。 青烟宁静,缭乱了温则行的腰腹沟壑。 他掀眸凝视洛绯绯。 “洛小姐只看过我的半身,并没有剖开我的心,其实里面,除了亲情,已没有所属。” “咔嚓”轻微的一声。 洛绯绯听见门被开锁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面向门板。 “温先生身材很棒,但还是建议你先把衣服穿好。” 明晃晃半天了,温则行应该是忘了。 总不能是蓄意勾,引…… - 在温沁祎回卧房前,周廷衍被一通电话吵醒。 是周近戎。 周廷衍在惺忪中犹豫片刻,点了接听。 “说。”他沉嗓道,没有一丝情感,“请你简而言之,别耽误我睡觉。” 周近戎顿了顿问:“阿衍,你昨晚说的男女之事……真的不行么?” 为这事,周近戎一夜没合眼。 周廷衍由侧抱温沁祎的姿势改为平躺,肯定地回答: “不行。” 周近戎立在窗边,闭上眼睛,“阿衍,你去看过医生吗?” “看医生又怎么样?十七年了,你说治好就治好?” 周廷衍挂了电话,扔去一边。 昨晚,在周家痛到几乎昏厥。 在小洋楼,和温沁祎火热亲近时,也痛过,只不过微痛。 虽然周廷衍受得住。 但,这个病,终归不是痊愈。 “bb……琬琬……桃……” 周廷衍在空房间里喊人喊不到,忽然觉得好难受。 他褪去睡衣,拎起被角遮上全部的自己,接而弓起身体,抱住了头。 温沁祎第一趟回来时,端了五谷杂粮粥,牛肉洋葱烧麦,鸡蛋羹。 刚放进小厅摆好,她忽然想起筷子没拿。 当温沁祎再一次从一楼返回时,小叔的房间门开了。 洛绯绯,人如其名,绯红着一张脸从里面走出来。 温沁祎紧紧握住筷子,特意确认过,确实是小叔的房间。 所以,洛绯绯和小叔,他俩昨晚…… 哦!她有小婶婶了! “绯绯,昨晚睡得还好?” 温沁祎带着一身饭菜香味靠近,“我小叔,体格挺好,还没老吧?” 洛绯绯脸色似绯云,“不是,琬琬,还不是因为——” “温沁祎,你发什么疯锁我房间门?” 温则行忽然在洛绯绯身后闪现,端出家长的威严做派。 高大个子映衬在高挑的洛绯绯之后,显得小婶婶整个人都娇怜起来。 温沁祎火速把手里的两双筷子藏到身后,回答温则行: “手,手误。” “你再说一遍。”温则行立到温沁祎面前,根本不信她的说辞,“你能手误到我房间门口?” 温沁祎看着小叔,大脑飞速运转。 “就因为是误,所以错了。错误,错误,就是这么来的嘛。” 温则行盯侄女几秒,眼眸微微眯了眯。 “温沁祎,你在背着我作祸?” “不是作祸,是做饭。”温沁祎信誓旦旦,“你们下去看看,我做了非常丰富的早餐。” 温则行一双锋锐眸子打量温沁祎,“身后藏的什么?” 温沁祎一跺脚,“卫生巾呀,小叔!” 小叔昨晚不和谐吗?还是没有尽兴,一早抓着侄女严审不放。 温则行:“……” 温沁祎终于握着筷子回了卧房。 她趴到床上,掀开周廷衍头上的被子,“周周,起床吃早饭。” 温沁祎双手搓摸他脸颊,亲吻他唇畔,神色立变,“周廷衍,你发烧了?” …… 餐厅里,温则行和洛绯绯相对而坐。 无言中,各自吃着面前的餐食。 不会儿,温沁祎从二楼下来,进餐厅后就开始盛绿豆白米粥。 她觉得这个更适合发烧的周廷衍。 盛好后,“小叔,绯绯,你们慢慢吃,我回房间吃了。” 温则行抬头,看温沁祎一眼,又扫过对面的洛绯绯。 家里有客人,侄女躲房间吃饭。 这算怎么回事? 温沁祎绝对不是不懂礼数的人,温则行一早就觉得她可疑。 到底还是老姜辣一些。 温沁祎登上楼梯后,温则行也放下了筷子。 她怎么听不见小叔的脚步声,就在温沁祎准备开门,快速闪人时,温则行先握住了门把手。 “琬琬,谁在里面?”温则行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温沁祎心虚地回答,“就我自己。” 温则行有意推开一条门缝,入目,是小厅桌子上摆放好的早餐。 还有,整整齐齐两双筷子。 温则行忽觉五雷轰顶,“温沁祎,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谁在里面。” 眼泪在眼圈打转儿,温沁祎知道瞒不住了。 她的小聪明,到底是以露馅告终。 “对不起,小叔,周廷衍……在里面,发高烧。” 温沁祎不得不实话实说。 温则行转了下脖子,哂笑一声,一张俊俏脸可怕得很。 “病了?病了拖去医院,你往家领什么?你会治?我会治?还是洛绯绯会治!” 温则行声声有力,钝刀一样砍在温沁祎脸上。 不见刀口,不见鲜血,皮下却全是淤紫。 “温沁祎,你是真不怕他死家里。”温则行眼眶发红,“还是昨晚他来时好好的,今早才病?” 一想到周廷衍有可能在小洋楼过了一夜,温则行拳头越攥越紧。 他看着,护着,爱着的侄女,被周廷衍上门采摘了? “温则行!你骂我死,我都忍了。” 卧房里,周廷衍拖着高烧的身子一步步走出,他单臂揽过温沁祎肩膀,往自己身上一紧。 紧到温沁祎手中的绿豆粥洒出来。 眼泪也掉下来,“周廷衍,你先松开我。” 周廷衍沉目与温则行对峙,英俊眉目移到肩下人身上,再抬头直对温则行,“你再训她一句试试!” 对面,温则行立时攥住温沁祎肩膀,双眼已怒火中烧。 “周廷衍,你给我松开,她是我侄女!你算哪根葱!” 周廷衍使足病中仅剩的力气,一把将温沁祎夺回,迅速塞到身后,用手臂护起来。 并放出豪言: “温则行,听好了,我不算哪根葱,我算温沁祎她老公。” 第74章 抱了别的男人,就别抱我 洛绯绯“噔噔噔”踩着木梯从一楼跑上来,手里拿着温则行的手机。 “温先生,你有电话。” 人还没到,标准悦耳的嗓音先到。 温则行忽然想起昨晚洛绯绯捂他的眼睛,心脏不由又落下一击。 一座小洋楼里四个人,其余三个是同伙。 唯剩他一人独战。 眼前,周廷衍五官英俊得找不到一丝瑕疵,柔顺发丝下,脸色是病中特有的薄粉。 他单臂把温沁祎护在身后,握住她一只胳膊,不让人出来挨训。 周廷衍出来之前特意穿了睡衣,垂坠薄滑的布料里,一条条浓艳抓痕与吻迹遍布胸口,腰侧,后颈…… 和温沁祎身上的点点红蕊一样,都是在不显眼的地方。 别人不会看见。 洛绯绯径直走到温则行身边,手机屏幕上闵森的名字还在亮。 温则行接过手机先问了洛绯绯一句,“你也知道,是么?” 洛绯绯看着温则行失望的眼睛,只剩一句干涩而无力的“对不起。” 温则行笑了下,接起电话,似在自嘲,一字一狠音,“今天不上班,家里遭贼了。” 长廊里摆着一盆盆大棵绿植。 手机很快被温则行甩手扔进花盆。 他双目压不住怒火,质问自称是温沁祎老公的周廷衍: “你是她老公?问过我这个小叔了么!” 温则行拳头攥得发响,拳峰处,骨头锋利得就要冲破皮肉。 他继续迈近一步,直逼周廷衍目中无人的眼睛。 “周廷衍,”温则行侧脸咬筋隐隐跳动,“琬琬的小叔还没死,你敢欺人欺到家门口!” 有人胆大到在温则行眼皮子底下侵占他侄女,他绝对不允许。 何况,有陈家在中间,温则行始终不认为周廷衍是最佳侄女婿人选。 所有情绪涌上小叔心头,一记重拳向周廷衍挥出去。 “小叔不要打!他高烧40度。” 温沁祎从周廷衍身后冲出来半个身子,又被他单手按回去固在身后。 “温——则——行!” 和周廷衍低磁音调一起提高的,还有他迅猛抬起的手臂。 周廷衍稳稳挡住温则行的拳头,沉目直视他。没有丝毫躲避。 “你别吓着我家妻,从一开始,我就视她为妻,不管你同不同意。” 温沁祎不知道,从周廷衍开始提示且协助多方共同调查陈晖开始,他就让律师拟了一份遗嘱。 周廷衍把港岛的石澳半岛,还有黄绾意在白加道的豪宅给了外公外婆。 整个军舰厂以及核心技术全部交由国家,不再个人参与持股。 港口的船运公司给周廷琛做,做坏了就让他去喝海风,捡贝壳吃好了。 盛北的万象商业中心交给温则行,他做酒店,会所都很有一套,商场也不会亏哪去。 他饿不着,侄女就饿不着。 真要亏了,只能算温则行弱智。 苏湄岛和故宫边的六进制四合院,全部赠与温沁祎。 周廷衍的个人存款: 捐献寄思阁重建,捐献故宫博物院,施助农村留守儿童,竞拍高额国画…… 余下重额,全部交于温沁祎。 她想怎么花,爱怎么花都行,他管不到,也看不到了。 周廷衍没留给温沁祎任何商业性的事物,让她尽心去做喜欢的古文物修复师。 他相信,终有一天,温沁祎会成为国家脊梁上的一根骨头。 安静修国画的她,整个人如沐熹微,无人能敌的美。 当然,以上只是周廷衍最坏的打算。 毕竟,他从未怕过黑色背景的陈晖。 …… 在高温的侵蚀下,周廷衍实在是不舒服,他死死抵着温则行。 沉嗓对他说:“有事换地说。” 温则行冷目似有刃光,片刻后,他终是不屑地松开了拳头。 “等你。”小叔转身走向自己房间。 赤露的小臂上依旧绷起条条青筋。 周廷衍回身,扶着温沁祎肩膀往卧房里推。 “bb ,你先去吃饭,不用等我。” 耳边,周廷衍嗓音温而沉,就像天在下着雪,阳光却从稀薄云层透出几缕。 一个清雪漫扬的早晨,现在却变得如此糟糕。 温沁祎眼眶粉粉,回头看周廷衍。 叮嘱他:“你俩有话好好说,别总想着用拳头解决问题,你保护好自己,别对我小叔下死手。” “嗯。”周廷衍淡淡应着,只身去了温则行房间。 温沁祎让门外的洛绯绯进卧室来坐。 “绯绯对不起,把你也牵扯进来,不过我小叔不会怪你,他对自己家人,很宽容,一会儿我再去和他道歉。” 洛绯绯坐进单人沙发里。 高冷脸颊上实在挤不出笑。 “没事,琬琬,我无所谓的。” 洛绯绯低了低头,鬓边青丝垂下,又添她几分不经意的清冷。 温则行对自己家人很宽容,但她不是他的自己家人。 现在,洛绯绯寄住在他家,却惹了他不高兴。 …… 周廷衍回来时,体温升得烫人。 他抱了抱温沁祎,“没事了bb,怪我偏要来见你,下次等你小叔不在家,我再来找你睡觉。” 随后,周廷衍一头扎进被子,早饭也没吃,又睡了。 不久,家里来了白褂子医生。 温沁祎认得那人,是小叔会所里的医生。 他给周廷衍量了体温,验了血,说他身体素质好,问题不大,只吃退烧药就可以。 医生走后,温沁祎给周廷衍吃了药,出门走到小叔门前。 她反反复复演练该如何道歉,怎么哄哄小叔,让他别再生气。 在温沁祎终于开始敲温则行的房门时,却敲到了空气。 小叔刚好从里面把门打开。 他应该是刚冲了澡,衣服换了一身。 略长的头发湿乎乎的,被温则行拢到头顶,一绺绺湿发微乱,只露一张冷肆的脸。 小叔定睛看侄女几秒,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很小的扁盒。 “吃了。”温则行就说了这么两个字。 “小叔,是什么?” 温沁祎低头展开掌心,便不敢完全抬起头。 小叔给她的,是一盒避-孕-药。 温沁祎没法告诉小叔,她昨晚和周廷衍做了措施。 周廷衍说他身体不是很在状态,怕生出的宝宝不好看,浪费了温沁祎的高颜。 其实,温则行也不知道他俩到底做没做。 肉眼可见的,两人身上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周廷衍是真的睡到温沁祎房间了。 都是男人,温则行很难不去担心。 这盒药,就当是给温沁祎的警示,她绝对不可以未婚先孕。 温则行不允许她冒这样的险。 小叔倚着门框,人快比门框还高,脸色却有些倦怠。 他看着侄女,“温沁祎,你可能觉得我变态,专制,什么都要管,但是,我不得不管,我得为你负责。” “我知道,”温沁祎抬头,“对不起小叔,我总是惹你生气。” 她给了小叔一个认错和哄人的拥抱。 温则行却冷脸扯开腰上松垮的手。 “抱了别的男人,就别抱我了,琬琬,你长大了,小叔老了,看不了你几时了。” 温则行心里怎么不气,精心养大的娇花,跟女儿一样疼爱。 却被周廷衍亲自登门,连盆带土占为己有。 “不,小叔你不老,我就要抱。” 温沁祎重新抱住温则行,眼泪湿了他衣襟,手里的药盒就要捏扁。 “小叔,你放心,周周……他待我很好。”温沁祎抽泣着说。 闻言,温则行仰起脖颈,眼眶又酸又疼。 不舍,非常不舍。 两人风风雨雨,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也终有一天要牵着她,递交到别的男人手上。 “温沁祎你松开,少在这给我煽情,永远不会原谅你。”温则行稳着嗓音说。 温沁祎抬头,用一双水粉粉,湿哒哒的眼睛看温则行,“不要,小叔,你要原谅我。” 温则行依旧扬着脖颈,语气很坚定,“不原谅。” “小叔,原谅。” “不可能原谅。” “小叔,你哭了?” “没有,你挺大个人一天哭哭啼啼,看谁都在哭。” 温则行彻底扯开温沁祎,“吃你药去,少缠着我,身上一股姓周的味。” 话落,门关。 ——抱歉,先发一章,你们先去睡觉,明早醒来会发现还有一章,当然,没被卡审的情况下。 第75章 洛绯绯,想kiss么? 温则行回卧房陷进沙发,连吸了几支烟。 对于陈家的担忧,周廷衍承诺温则行,陈家早晚会毁在他手里。 但是这件事涉面非常广,需要步步为营,让陈晖永无翻身日。 也就是,还需要时间。 又一支烟摁灭,温则行起身下了楼,早饭过后的碗筷还没有洗。 还没走到厨房,一道清丽高挑的身影映进眼幕。 洛绯绯已经在洗碗。 温则行稍稍站定,又走到洛绯绯身边,直接拿走了她手里的餐碟。 “给我省胶皮手套钱?” 眼角余光中,洛绯绯一双纤白的手,洗碗洗得发粉。 “我不习惯戴手套洗碗,总觉得没洗干净似的。” 洛绯绯心里有愧,快速瞟了眼温则行的侧脸。 他看着还算平静。 温则行拧开水龙头,流水沙沙,“那就干脆不要洗,犯不上为几副碗筷去伤手。” 洛绯绯站在一旁,一会儿看温则行的手,一会儿看他的脸。 终于,“你……你不生我气吗?”她开口问。 “干嘛?”温则行侧瞥洛绯绯一眼,“你也要哄我?” 窗外的清雪还在下,落了地面一层洁白,疾风一吹,就要掀起一层雪沙。 洛绯绯最不喜欢冬天,但是今年的冬天总有些不一样。 “那你,好哄吗?”她试着问温则行。 温则行停下手里的活儿,站直身体垂视洛绯绯。 她逆着窗口的灰白风雪,皮肤清透,浮了一层冷,长发被一个黑色夹子简单挽起。 妆发简单,却美得不简单。 “不好哄,”温则行说,“惹了我的人,大概要用一辈子去哄,都不一定哄得好。” 洛绯绯想了想,“所以,你的意思是,干脆一开始就晾着你,别哄你?” 温则行忽地笑了下。 理解得可以。 温则行转过身继续洗碗,涓涓温水流过,“洛绯绯,你谈过恋爱没有?” 话题转换这么大,洛绯绯脸面有点热,她总是莫名觉得温则行很烫人。 他一靠近,她就会热。 “没有,虽然我出身普通,但是我很难追。”洛绯绯微微扬着下巴说。 风雪大了些,吹着窗子,呼呼地响。 温则行却没觉出丝毫冷意,洗个碗又不至于累着,他竟干热得想喝水。 既然话题打开了,他多问了句。 “看来你的择偶标准很高,对方学历高低,有无恋爱史——” 温则行停顿一下,“有无床史,都很在意,是么?” 洛绯绯把袖口一圈圈往上挽,厨房里好干好热。 如果抱一把干柴放到地上,弄不好都要自燃。 洛绯绯:“学历的话,又不是人人都能考上中人大,和我学历相当就好, 恋爱史,至多一次,床史……最好没有,但是没有的话,两个人都不会,大概会很尴尬——” 洛绯绯忽然住了口。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一定是被热晕了! 于是,洛绯绯选择当即溜出厨房。 温则行知道她溜走了,一阵风似的从他身后吹走。 “洛绯绯,可以帮我倒杯水吗?”温则行喊住了她。 洛绯绯踌躇分秒,转身去了厨房。 她端着温水回来,温则行两手戴着浅蓝色胶皮手套,水淋淋的。 “麻烦把水杯端高一点?我不太方便拿,谢谢。” 温则行竟然又指挥她,他事情好多。 洛绯绯举高了水杯,温则行压低身体,凑脸过来。 即使隔着一只透明杯子,洛绯绯还是下意识躲了下脸。 她莫名有种要和他接吻的紧张,温则行怕不是和周廷衍一样,也在高烧。 洛绯绯觉得水杯开始烫手。 指尖不由颤动了下,忽地,杯底托上来一只浅蓝色手套,清水染湿了洛绯绯的手指。 “洛绯绯,你紧张?”温则行近在咫尺地问她。 洛绯绯有意躲着温则行的脸,“你又不会吃人,我紧张什么。” 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温则行好想吻她。 吞之入腹,娶回家算了。 洛绯绯快要被温则行热死,她干脆直面他的脸,看看他有无发烧的迹象。 结果,洛绯绯从温则行眼中看到了深邃的抑制感。 他在极力抑制什么? 深情一样的眼眸下,到底是什么在翻涌,需要如此克制? 温则行要吻她? 洛绯绯想要证实一下,她深吸一口气,递脸向温则行凑近了些。 结果,温则行也压低身子,向她靠近了些。 两人的呼吸开始纠缠不清,分不出你我。 洛绯绯不信,温则行真的要吻她? 她继续仰脸向温则行递近些许,而他竟将两人距离压到鼻尖就要触碰到一起。 “洛绯绯,想接吻么?” 温则行压着一张冷肆俊脸问她,气息热烫得不像话。 这个又野又欲的男人好会勾人。 “我,我想……”洛绯绯喉咙忽然干哑住,卡住了后面的话。 不料,温则行真的落吻而来,他滚烫的唇刚贴近,洛绯绯挤出两个字:“喝水。” “先忍一忍,好不好?”温则行一说话,二人双唇,似有若无地往一起触碰。 洛绯绯双腿有些发软,快要烧断的干柴一样,“忍不住了。” 两人全都忘记,他们手里共同托着大半杯水。 这时,水杯不稳地倾斜过来,温水顺着洛绯绯领口灌了进去。 洛绯绯赶忙后退一步,低头看自己,“完了,湿了,都怪你。” “怪我,怪我。”温则行将水杯放到岛台上,“洛绯绯,你的职业,你最懂语言的魅力,能不能不要——” 算了,温则行把话咽回去。 洛绯绯是爱情小白,她什么都不懂。 …… 清雪飘了一天,窗外一直灰蒙。 洛绯绯窝在房间里做气象习题,脑海里时不时就要蹦出温则行的脸。 “洛绯绯,想接吻么?”他问。 温则行在书房里居家办公,一天下来,不知冲了几次凉。 洛绯绯有着高冷的脸,却有着温热的唇,温则行想起她就心不静。 但是,一想起家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周廷衍,心头就升起一股气。 温沁祎在他这哭哭啼啼一通,回了房间就没再出来。 两个人在房间做什么! 其实,还真做了什么。 不到中午,周廷衍退烧了,电话一个接一个,接下来他要更忙,不能时常找温沁祎见面。 他怕她会饿。 下午,周廷衍一直忙着和温沁祎做饭。 她拒绝,他不听。 某一刻,枕头掉到了地板上,一小盒药露出来。 周廷衍并不认识,毕竟认识温沁祎之前,他从不涉猎这方面的任何。 他忙中看了一眼,赶忙停住问温沁祎:“bb,你怎么买药?哪里不舒服?” “哪都舒服。”温沁祎说,“是我小叔怕我们的宝宝太舒服。” 周廷衍才懂,温则行怕侄女未婚先孕,真是良苦用心。 他倾身去亲吻温沁祎耳朵,“桃,你小叔和洛绯绯在恋爱么?要不送他俩吧?我们应该很安全。” 第76章 叫声老公听听 临近黄昏,雪停了,风歇了。 盛北市急剧降温,小洋楼庭院里粉妆玉砌,一串串毛茸茸的树挂在树枝上盛放。 温沁祎趴在窗台上,窗帘没遮严,她时不时睁开眼睛赏一眼雪景。 玻璃上映着的人紧紧咬着嘴唇,眼尾湿润得发粉,抹了好几次眼睛。 周廷衍热汗淋漓,沉哑着嗓音在温沁祎耳后缠绵,“琬琬,一会儿陪你去玩雪?” “嗯……”温沁祎手一滑,额头差点撞到窗子,“那我们要节省时间,把做晚饭的时间留出来。” 即使温沁祎没撞到窗子,周廷衍也下意识去挡了一下玻璃。 他低低笑着吻温沁祎耳垂,“好,不能bb一人吃饱,全家挨饿。” 而后,周廷衍干脆把温沁祎掐腰抱走。 雪景不易赏,太醉易撞头。 温沁祎回头蹭周廷衍鼻尖,“我哪是吃饱,简直是撑到,周周,我晚上不能再吃了。” “晚饭再议。” …… 天色越近黄昏,温则行越是坐不住。 晚饭谁都能做,但是他不想温沁祎和周廷衍窝在房间不出来。 想想就心堵。 那片药也不知侄女吃了没吃,他总不好专制到眼看着她咽下去。 毕竟温则行不是十分确定周廷衍有无“兽行”。 温则行烦躁地摸过手机,打算叫温沁祎出来做晚饭。 刚解了锁,窗口传来一阵欢快的笑闹声。 是侄女清润的音色。 温则行放下手机,从书房起身走到窗边,低头点了支烟。 庭院里,皑皑白雪已落定,一棵棵树上开满白色雪花。 一棵树下,周廷衍双臂竖抱着温沁祎,把人举高,助她去摘树挂。 温沁祎伸出手,碰到毛茸茸的树挂,兴奋地喊:“周周,这一串好长,好凉啊。” 她垂下手,摸了摸周廷衍侧脸,“你试试,凉不凉?” 周廷衍转脸,衔过温沁祎指尖勾吻,他仰面看她,雪中精灵似的香俏动人,一颦一笑皆撩人心弦。 “琬琬,叫声‘老公’我听听。” 周廷衍英俊双目写满深情。 温沁祎本来就吃他的颜,雪树下抱人的周廷衍更叫人贪迷。 她从他臂弯里往下窜了窜,低头捧住他脸颊。 指尖细细描画他的无瑕棱角。 “老——公?”温沁祎鼻尖被冷风吹得娇粉,她再次叫,“老公,周周老公。” “嗯。”周廷衍这一声应得满足且温柔,“下次做,也要这样叫。” 他很喜欢和温沁祎接吻,继而仰起脖颈,提升高度去亲吻她。 唇,舌将将碰上。 二楼窗子被猛然推开,“温沁祎!几点了还不做饭,你要饿死我?” 温沁祎一转脸,就见小叔冷脸立在窗边,手里的烟被他狠狠按灭。 不远处,洛绯绯也出现在窗口。 温沁祎赶快向她招手,喊人,“绯绯,出来玩雪啊。” “小叔,你也下来,我再玩一会儿就回去做饭。” 温沁祎对着温则行的冷脸热情召唤,小叔却薄情地关上了窗,转身消失。 周廷衍把温沁祎放到雪地上。 “我亲你,你小叔就气成这样,他要知道我们下午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不是要气死。” “周周,”温沁祎脸前散着缕缕白色哈气。 “我去叫绯绯和小叔,好让绯绯尽快融入我们,还有,你和我小叔也不能一直这样别扭。” 周廷衍在温沁祎身后拍了下,“去。” 不过,他料想温则行不会下楼。 果然,温沁祎只带出了洛绯绯。 雪地里,温沁祎弯腰团了个雪球,“绯绯,看我。” 不等洛绯绯反应,一个雪球飞到了她小腿上。 冷然的洛绯绯被温沁祎感染到,也团了个雪球扔向温沁祎。 两个姑娘在雪地里追着,跑着,笑着,闹着。 周廷衍站在树下听电话。 当洛绯绯再次将一个雪球扔向温沁祎时,结果雪球擦过温沁祎肩膀,径直飞向周廷衍的脸。 他毫无防备,被砸了满脸碎雪不说,手机都砸掉了。 温沁祎笑得跌坐进雪里。 周廷衍看见温沁祎笑得那样欢乐,目光却几次瞟向二楼。 小叔没下楼,她心里肯定有空落。 怕小叔没有原谅她。 另一旁,洛绯绯本想过去和周廷衍说句抱歉,一见温沁祎笑成那样,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温则行在二楼有意无意地看着他们胡闹。 树下,周廷衍边抖脖子里的雪,边说:“琬琬,你还笑,有人打你老公你看不见?” 温沁祎再次瞧了眼小叔房间的方向。 站起身抱住洛绯绯,轻轻把人摔到了雪地里,“绯绯,喊救命,大声喊。” “为什么要喊救命?”洛绯绯从不大声喊叫,因为要保护嗓子。 温沁祎抓起一把雪,笑着说:“不喊救命就把雪灌到你脖子里喽。” 洛绯绯赶忙捂紧衣领,挣扎着喊:“救命,救命……” 后来,洛绯绯被一股很大的力掐住腋下,整个人从雪地里被提抱起来。 “琬琬松手,我自己起来。” 洛绯绯还想温沁祎力气真大,一睁眼却看见是高大的温则行。 他唇角轻咬一支烟,眉目冷凉似染风雪,“我侄女发疯,你也陪她胡闹。” 洛绯绯被温则行抱起站定,“琬琬不是发疯,她很温暖,你,不是不想下来?” “嗯,”温则行冷脸沉声,“是不想。” 只是不知道是谁在雪地里拼命哭喊救命。 隔着窗子都听得见。 此时,温沁祎已经跑到周廷衍那边,扑进了他怀里。 周廷衍单臂揽住温沁祎的腰,垂眸说:“其实,我还有个办法叫你小叔下楼。” “什么办法?”温沁祎仰面问他。 周廷衍抱住温沁祎的腰,低头落吻而来,“bb,吻久一点,深吻。” 他俩就这样在树下忘情接吻,洛绯绯别过脸不去看。 哪怕隔着冷风,身后的温则行好像又开始烫人。 雪白的大树下,零星飘落几朵碎雪,周廷衍一只手从温沁祎腰上移到她后颈。 收掌握稳,微微用力,继续缠吻。 很快,一个超级结实的雪球直接砸向周廷衍后腰,力道很冲。 “周廷衍,你赖我家一整天不走,是等我赶你么?” 温则行站在雪地里,指尖化掉的雪水滴滴下落,在雪面砸出一个个小坑。 周廷衍根本不理他,不接他的话。 而是偏头对温沁祎低声说:“桃,打洛绯绯。” 温沁祎会意一笑,弯腰滚了一个非常大的雪球,抱起来向洛绯绯跑去,“绯绯,我来喽。” 洛绯绯转身就逃,一步,两步,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头撞进温则行胸膛。 见此景,温沁祎立即变换路线,直线跑回到周廷衍身边。 温则行人如高山般沉稳,被撞了也纹丝不动,“洛绯绯,你撞疼我了。” “是你挡我路。” 洛绯绯猛地后退一步,积雪却滑了她鞋子。 就在洛绯绯站不稳,要倒进雪里时,温则行向前一步单臂勾住她的腰,迅速把人捞了回来。 洛绯绯站稳后才发现自己抱住了温则行的腰。 冬风在庭院里穿越而过,吹起一阵绵绵雪沙,覆了鞋子一层薄白。 “有趣。”周廷衍去牵温沁祎的手,往小洋楼里走,“琬琬,我们回去做晚饭。” “还做?” 和洛绯绯疯闹了一阵,温沁祎腿根依旧发酸,发软,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周廷衍哪怕是病中,体力也依旧拿得出手。 他有劲,很有劲。 周廷衍揽过温沁祎肩头贴紧自己,在她耳边低笑,“bb在想什么?此饭非彼饭。” 第77章 bb,我好挂住你 北方的冬季,傍晚说来就来。 天色好像忽然之间就暗了几分,庭院里只剩温则行和洛绯绯。 洛绯绯将要收回抱在温则行腰上的手,却被他的大手给按住。 微薄暮色中,温则行低眸看洛绯绯。 暮光将她脸面染得更加疏冷不近人。 常人见了,肯定觉得她难以靠近。 而温则行看女人,偏偏喜欢气质独特,有不寻常个性的。 比如,郁清欢,女版斯文败类,但她已是过去时。 比如,洛绯绯,高冷高质感,不笑的时候,孤独厌世,冷意拒人。 洛绯绯头顶落下温则行沉凉的声音。 “洛绯绯,你再这样和我动手动脚,你我之间就要说不清, 是你主动蒙我眼睛,在厨房,也是你先索吻,然后你又退缩。” 温则行掌心烫热又强力,洛绯绯怎么也抽不出手。 只能继续保持抱他的姿态,“是你喝着水忽然停下来,问我是不是紧张。” “我停下来,你就试吻?”温则行当即反问回去。 他的绰俊五官在晚色中更加深邃,“洛绯绯,我跟你交个底,你说不是人人都能考上中人大,我能,但是我中途退学,没有读完。 我有一次恋爱史,一次床史,名下产业不少,现在资金紧张,不出意外,将来会很有钱,如出意外,一贫如洗。 家庭成员,只剩小侄女一个。 还有,我残破的身体,你见过,影响美观,但不妨碍有力气。 至于身高,样貌,都在你面前。” 料峭寒风吹得洛绯绯鼻尖和眼眶都发红。 洛绯绯看着温则行,忽然捂嘴打了个喷嚏。 再抬眸,莫名其妙冒了一句,“我觉得,你床上的味道很好闻。” 温则行皱了下眉,他说这么多,洛绯绯却说他床上味道好闻。 “有时间去闻?”温则行终于松开洛绯绯的手,“还是我和你换房间?” 洛绯绯没答他,只说:“我要去做晚饭了,早饭就没做上,都是琬琬自己做的。” 说完,洛绯绯就一溜烟儿跑进正厅。 温则行出来得急,只套了件轻薄羊毛衫。 此刻,盛北严寒,身边空荡方觉冷。 - 周日,万里晴空几白云,昨日落雪化成泥。 清早五点,黑色迈巴赫停在小洋楼外。 付野已经给周廷衍准备好新的领带,黑蛇,雪茄,冰美,静静等老板出门。 温沁祎卧房。 清新白桃,冷冽男香浓情交融。 淋漓热汗顺着周廷衍筋络凸起的侧颈颤下,滑过锁骨,流向肌垒刻线。 周廷衍的蛇骨串在温沁祎腰上硌出一条红色骨印。 他退下腕上手串,扔到枕头上,问温沁祎:“没觉得疼么,怎么不说?” “嗯……”温沁祎咬唇,“我有点喜欢……” “那给你好了。” 周廷衍拾起蛇骨串,项链一样套在温沁祎雪颈上,又在自己手腕缠了一圈,长度刚好。 不松不勒。 确认温沁祎结束后,周廷衍终于收尾。 - 周廷衍上车,雪茄已燃好,安静在桌板上的木盒里冒着青烟儿。 老板在后座一出现,仪态英武,万事无惧。 付野心里就无比有底。 他向后递来一份未开封的文件,“老板,医疗船的设计方案以及进度规划,上面很急,海上形势紧张。” “好。”周廷衍一手接文件,另一手夹雪茄。 黑蛇已经从箱子里爬出,缓缓滑动,攀爬上周廷衍的西裤。 温沁祎昨晚把他全身衣物都洗得干净,熨烫妥帖。 黑蛇边往上爬,时不时贪婪地对着周廷衍挺直长颈,张大嘴巴,吐出颤动的蛇信。 周廷衍抽着雪茄,垂眸睨它,“敢咬我试试。” 黑蛇张着嘴,盯这个英俊无俦的男人片刻,终是将嘴巴闭严。 许是这男人气场实在慑人。 几分钟后,周廷衍捏着打开的文件说:“这单就不合作了。” 付野在前面轻点刹车,“老板,军方……而且形势紧张,我个人觉得不合作不好。” 周廷衍长指捏起冰美杯子,“我的意思是,医疗船,要多少生产多少,我们直接捐了。” “老板英明,大气。” 付野加快车速,直奔海边舰厂。 从这天起,周廷衍亲自指挥,开启没日没夜的忙碌模式。 周三晚九点多,温沁祎正在修周廷衍送她的国画。 不多时候,周廷衍视频发过来,“bb,我好挂住你。” 温沁祎放下手里修画用的胶水,“周周,我也想你,你今晚还加班么?” “嗯,”周廷衍走到窗边,转换了摄像头角度,直对办公楼下的平地。 “最近好忙,还要忙上几天。”他说。 屏幕上,光线些许昏暗,温沁祎大概看到灯光里有一艘很大的白色船,船身上几个红色十字倒是很醒目。 “周周,你在造什么船?医疗船?” 周廷衍将镜头转向自己,走回沙发坐下,周身英挺沉稳,“琬琬聪明,是医疗船。” 温沁祎在屏幕前双手托腮,想了想,“我们现在……还有战争吗?” 周廷衍在屏幕里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总之,你们看见的,听到的,只有盛世太平。” 这天过去,直到周五,是周廷衍去寄思阁敬香的日子,温沁祎都没见到他。 周五一早五点,周廷衍去过寄思阁,又急匆匆离开。 温沁祎和洛绯绯到故宫时,入口处同事递给她一大束粉红色牡丹。 “温沁祎,有个超级帅的男人送你的。” 温沁祎接过牡丹,“好的,谢谢,麻烦了。” 花朵里有个小卡片,上面写着遒劲硬朗的钢笔字: 牡丹真国色,琬琬好姿色。 爱你——周周。 温沁祎“啪”得把卡片扣过去。 这是什么话,这个周廷衍。 他好几次在浓情蜜意时说她肢体线条好看,尤其是腰脊线条。 起落流畅,弧线蜿蜒。 那是温沁祎自己都看不到的身形仪态。 周廷衍竟给写了出来,下次见面一定要训他一顿。 然而,下次见面,温沁祎根本没有丝毫力气训周廷衍。 那是比第一次遗落苏湄岛,还要惊心动魄的二十几分钟。 第78章 战机备降 周日,温沁祎第一次把洛绯绯介绍给了林惜凝和白青也。 她们约在盛北市中心的万象中心见面。 一起做的,无非就是女孩子的趣事,逛街,品美食,喝咖啡,聊天。 四人,各有各的美。 温沁祎,气质灵动小仙子,洛绯绯清冷高质女神,林惜凝明星脸,白青也清纯相,辣身材。 虽然她们走到哪都非常引人侧目,但是无人搭讪和找麻烦。 下午四点,盛北天色已经渐暗。 咖啡厅。 临近结尾,温沁祎问:“我想去卫生间,有一起的吗?” “我去,一起。”白青也站起身,挽住温沁祎手臂。 因为洛绯绯和林惜凝不去,温沁祎和白青也只拿了纸巾,没拿皮包。 在卫生间里放来放去,也不卫生。 所以,她俩谁也没带手机。 大约十几分钟过去,温沁祎和白青也还没回来。 洛绯绯反复看时间,在咖啡厅的位置可以看见公共卫生间通道,进出的人并不多。 “她俩怎么还没回来。” 林惜凝看看两人的包,总不能在补妆,“我们去卫生间找她俩吧。” “好。”洛绯绯赶忙起身。 俩人还没走到卫生间就听有人在抱怨,“这么大商场,还主打高端奢侈,卫生间居然能突然断电。” “就是,里面黑漆漆的,手都没法吹干,主要是多吓人。” 洛绯绯和林惜凝相挽着,快步走进卫生间。 确实黑漆漆一片,应急灯绿幽幽的,更加瘆人。 “琬琬,白白……” 里面,有人的,没人的,全部确认后,洛绯绯和林惜凝脊背禁不住发凉。 汗毛竖起。 她俩亲眼看见温沁祎和白青也走进来,却没再走出去。 卫生间里根本没有她俩的身影。 再赶上停电,也就意味着监控应该指望不大。 洛绯绯立刻跑去联系商场,林惜凝心脏砰砰跳,她先拨的沈从珘的手机号。 还是他高中时用的,不知道通不通了。 还好,响了一声就通,沈从珘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林老师?” 林惜凝话语很急,“沈从珘,把周廷衍的手机号给我,快,琬琬和白白可能出事了。” 沈从珘找出周廷衍和他办公室的号码,全部发给了林惜凝。 林惜凝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比她第一次登台讲课还要紧张。 “周廷衍,琬琬出事了,万象中心,市中心那个……” 周廷衍在办公桌前噌地站起来,面色黑到吓人。 他当即拨出一通电话,“商场全部封锁,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室外前广场全部清空,战机备降。” 周廷衍登机前,一直在打电话。 有一句付野听得特别清楚,“她要真出事,都给我去死!” 这天,万象中心门口堵了乌央乌央的人。 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进不去。 “万象中心里面有人忽然失踪了,太吓人了。” “就是啊,谁敢干这种事,我只在境外新闻里看到过这种。” “听说商场董事马上就来。” “看见过五楼咖啡厅有四个超好看的小姐姐没?丢的好像就是其中两个。” 傍晚天色将暗。 几架黑色战机横穿盛北上空,极速轰鸣着,震得人耳膜发痒。 最后,战机直降万象中心前已清空的广场。 众目睽睽之下,周廷衍率先下机,他来不及走舷梯,急到一跃而下。 在夜幕初降,霓虹初闪的光色里划下一道凌厉身影。 其他从战机跃下的人,各个穿黑衣,戴面罩,端长枪,他们比警察来得还要快一步。 万象中心正门终于被打开,只许进,不许出。 违者长枪警告。 以周廷衍为首的一众黑衣人迅速上了楼。 群众从未见到如此惊心,浩荡的场面,纷纷拿出手机录视频,发朋友圈。 商仲安看到的那一段,正好看到了周廷衍的正脸。 他步履匆忙,满眼杀意,一看就是出了大事。 商仲安给沈从珘打了通电话。 沈从珘在赶往万象中心的路上,他没藏着掖着,就说温沁祎和白青也有可能出事了。 大家都是朋友,他必须要去。 而且,林惜凝也在场,沈从珘根本放心不下她。 商仲安心脏咯噔一声,来不及辞别文旅局局-长,拎了车钥匙就出了门。 这一天,关于万象中心,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听见了枪响,接连好几声。 有人说商场出了人命。 有人说不确定死没死,只看见有几个男人满身鲜血地被拖出来。 还有,一个女子被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抱出来。 就是第一个从战机一跃而下的男人,大概是万象中心的董事。 他怀里女子的脸及上半身被男士大衣护住,没人看得清那个女子的模样。 只见一双纤细匀称的小腿,垂下的深墨绿色裙摆,还有精美的黑色高跟鞋。 后面,还有一个女子被抱出来,同样被男人的大衣遮住上身。 露出的裙摆和鞋子都是白色的…… 第79章 你男人是谁? 温沁祎如一棵无骨水草,周廷衍是稳稳托浮她的宽阔海面。 在周廷衍的怀抱里,温沁祎裙摆在小腿边波动, 缎带样的柔亮黑发也在他的臂弯下垂荡。 她不剩什么力气,只能随周廷衍的波涛漂浮。 先前过去的每分每秒,从温沁祎和白青也踏进卫生间起,从灯光乍灭,仿佛一切都被拽入黑色进度条。 那时,灯一暗,温沁祎和白青也瞬时被捂住口鼻。 她俩既发不出任何声响,又抵抗不了多个男人的力量。 很快被劫进卫生间通道尽头的货梯里。 货梯平稳上升至商场的顶层才停下,温沁祎和白青也被推推搡搡带出电梯。 温沁祎今天穿一条深墨绿色的针织长裙,一字肩,后腰处有细细的系带。 长发半扎半散,搭配同色长款发带。 粗鲁的推搡中,温沁祎把手背到身后,拽住发带一角用力扯下,然后攥进手心。 谁也没注意到,一间仓库门口,遗落了一条深墨绿色发带。 那是周廷衍送给温沁祎的。 上面每一颗闪闪的亮钻都是真钻,夜空中晚星一般耀眼。 当时温沁祎还抱着周廷衍的腰,倚靠在他身上开玩笑。 “周周,你是不是要绿我,所以送这个颜色给我?” 周廷衍正在抽雪茄。 缭绕烟雾中,俊脸上的双目漆黑无光,眼底极度冷漠的高傲样子。 周廷衍怎么可能让他的粉桃变成绿桃。 这话听着就让人生气。 “大小姐,绿色代表希望,而且这是墨绿,深墨绿。” 周廷衍说着话扯松领带,摘下来往温沁祎手腕上一套。 不知真假地说:“不喜欢就留着给你玩儿,领带绑手,发带绑脚,凑个全套,晚上试试?” 温沁祎看出周廷衍不太高兴,松开他腰,抱住脖子,在人脸上“戳戳戳”落下一场乱吻。 雨点一般杂乱无章。 周廷衍皱着眉,却不转脸躲一下。 温沁祎再亲一会儿,他都怕自己僵不住去回应。 温沁祎和周廷衍脸贴着脸,“绑着玩玩儿可以,今晚试试也可以,但是周周,我好喜欢这条发带。 她又缠人亲他脸颊,“正好我有一条同色长裙,很配,谢谢周周老板。” “善变的女人。”冷脸的周廷衍被亲暖,神色终于缓和,“以后再说我绿你,真绑你。” 周廷衍拉过温沁祎手腕,掌心收紧捏握,补了一句“用铁链。” …… 今日傍晚,温沁祎悄然丢掉发带时想起,绿色代表希望。 周廷衍会找到她的吧? 仓库里漆黑一片。 温沁祎和白青也被推进去后,灯光忽亮,白炽光亮得刺眼。 排排货架上摆满未拆封的衣服,地上堆的也是衣服。 两人被推倒到衣堆上。 地上站着五六个男人,人高马大,痞气十足。 一个寸头男人走到温沁祎面前蹲下,说的第一句话就很污,秽,很露,骨。 “长这么美,有过男人没,被男人睡过没?”寸头男三十岁左右,一脸色相。 温沁祎身旁,白青也状态明显不好。 她脸色惨白,哪怕涂过薄薄口红,也能看出嘴唇已经苍弱得不像话。 被捂住口鼻拖走,紧闭的仓库,围攻羞辱,甚至剥衣服,打骂录像……白青也经历过无数次。 那些黑暗时光正一点点摧噬着她。 像叫不醒的噩梦。 哪怕她忽然惊醒,竟发现自己仍旧醒在梦里。 梦套着梦,周而复始,没有新生。 很多时候,白青也会静静托着腮想商仲安。 他已娶妻,两人也说好做朋友,可他依旧难忘。 商仲安睡过的被子,枕过的枕头,喝过水的杯子,用过的电动牙刷,擦过脸的毛巾…… 白青也一样也没扔,他成婚前那些东西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位置也没变,只是被白青也洗了,擦了无数遍。 商仲安是白青也在绝望雪夜里的火柴。 明亮且温暖。 父母给她生命,商仲安却给她新生,给她整整六年被疼被爱的甜蜜时光。 所以,终生难忘。 …… 仓库里,温沁祎拉住白青也冰凉的手,紧紧握着。 试图给她些温暖,让她振作些。 寸头男等不及地又问温沁祎:“问你呢,有男人没?没有的话,一会儿哥开-苞温柔点。” 对方来意很明显,要她的身子。 温沁祎抬起头,眼眶泛粉地瞪着恶人,回答他:“有,你爹。” 寸头男低头痞笑,再抬头已然凶神恶煞,“你他妈好好说话。” 温沁祎不知道是白青也的手更凉了,还是自己的手也在变凉。 她仰着白皙清透的脸颊,水灵的眼眸漾满倔强,“好,我好好说话,我有男人,是你爹。” 墨绿色一字肩裙身露着温沁祎白腻光滑的肩颈。 可想,她周身皮肤该有多么洁白无瑕。 寸头男从没见过这么好看到这么完美的女人。 他看着温沁祎,狠着黑脸发话:“衣服脱了!” 这时,一旁的白青也终于如梦初醒般,有了反应。 她忽然扑过来按住男人的膝盖,乞求着说:“我脱,我可以脱,求你们别碰她。” 温沁祎立即把白青也往后推,“不可以,白白。” 白青也却无所谓地冲温沁祎摇头,“没关系,我不差这一次,琬琬,听我的。” 对面,有个男人始终拿着手机录着像,满脸猥琐。 寸头男邪邪一笑,捏住白青也下巴,把人往前拖来,左右端详。 “长得真不错,难怪你们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时,另一个男人走近,对寸头男说: “哥,商场十分钟前就全部封锁了,我们得快点,任务完成不了没法向上面交代。” 寸头男轻点头后,咻地站起身,裤子同样有了恶心的异样。 他同时看着温沁祎和白青也,“这样,你俩一起来,伺候了我,再伺候我兄弟们。” 寸头男双手放到腹前,开始解腰带,狠声道:“脱,现在就脱!” 温沁祎按了按白青也的肩膀,对她摇头,又点头。 然后从衣堆里站起来,“我脱,我先来,我有男人有经验,她恋爱都没谈过,什么都不会。” 寸头男瞥一眼白青也的清纯相,眉毛一挑,“你先好好学着。” 温沁祎踩着衣服站在货架前,背过手去,开始解裙子后面的系带。 她边解边看着寸头男,忽然抿唇笑起。 美得不可方物。 寸头男看着温沁祎,再也按耐不住,他上前一步,与温沁祎近在咫尺。 寸头男目露淫光,直盯盯地看着温沁祎。 从漂亮脸颊,到雪白颈子…… “你男人是谁?真他妈有福气,不过,是谁都无所谓,今天换我享福了。” 第80章 琬琬,捂紧耳朵,闭上眼睛 温沁祎笑得更加好看,微乱长发裹着灵气动人的漂亮脸颊。 眼底却写满厌恶与讽刺。 “想睡我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命享。”她微微笑着说。 寸头男低下头,垂涎着去亲吻温沁祎的肩膀,“可我偏偏命好,有这个艳福。” “不要!”白青也扑过去捶打恶魔,“你这个畜生,你别碰她!” 忽地,寸头男腹部猛然一紧,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却有一把剪刀真实地插在他肚子上。 那把剪刀,先前就在货架的第三层,被叠着的衣服压住,只露出一半。 从进仓库,灯光亮起那一瞬,温沁祎就看见了,记住了。 其实,她刚才并不是在解裙子的系带。 而是趁他们不备,伺机抽出了剪刀握在手里,当寸头男靠近时,狠狠地刺向了他腹部。 “混蛋,你好好尝尝被伤害的滋味!” 温沁祎脸上的莞尔笑容消失,只剩憎恶与豁出命去的孤勇。 她立时用力抽出剪刀,寸头男腹部的鲜血汩汩而下。 “给我强死她!”恶男捂住小腹,重心不稳地后退两步。 温沁祎不给他们留反应时间,当即转身,刺向录像的男人,“有什么好录,没见过女人?你也是女人生的!” 那人躲了下,手机却被剪刀刺摔到地,屏幕破得稀碎。 顿时,仓库里混乱起来。 白青也趁乱向墙角那边拼命地跑。 温沁祎拿着剪刀胡乱挥舞,谁靠近就刺谁。 奈何男人多,力气也大,随着一声恶劣的怒骂,一只男士皮靴直奔温沁祎小腹而去。 就在温沁祎被其他男人捉住,眼看无法躲开时, 白青也抱着干粉灭火器狂奔而来。 她举起灭火器,一股白雾大肆喷向踢踹温沁祎的男人。 他被白青也喷得无法睁眼,一脚踹偏出去,最后落在温沁祎侧腰。 即使落在侧腰,也是一股巨大的力,温沁祎吃痛地后退两步,摔到了衣堆里。 白青也疯了一样对着恶男们继续喷白雾。 “你们都去死好了!”自己被呛得连声咳嗽。 最后,在一片污秽的咒骂声中,温沁祎和白青也再次被推进衣堆。 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站在两人面前,开始愤怒着,淫笑着解腰带。 “被我们弄死,也算你俩逍遥快活过!” 这时,突然“嘭”得一声巨响,仓库门应声倒地。 更多光线灌进仓库,亮如白昼。 周廷衍满身肃冷杀气,就在那白光里,高高立在门中央,像顶天立地的挺拔山峦。 即使衣堆里两人衣装还算完好, 即使那些恶人刚解开腰带,裤子都没退。 周廷衍那张盛世英俊脸却杀气更盛,周身气场震人心魄。 他左手长指握着温沁祎之前扔下的发带,是柔的。 右手却勾过付野手里的长枪,是强的。 周廷衍眼眸微眯一瞬,沉声说:“琬琬,捂紧耳朵,闭上眼睛。” 温沁祎一边捂自己的,一边抓白青也的手让她护好自己。 短短几秒,周廷衍还是原来的站位,长指缠着墨绿发带,端起长枪利落上膛,瞄准,扣动扳机,再瞄准,再扣动…… “砰!砰砰砰!” 周廷衍枪法准得不得了,不放过任何一个逃窜的恶魔。 几秒枪击,一呵而就,没有任何犹豫与拖泥带水。 从此,那些恶男,再也无法做男人。 全被周廷衍用枪子一击致命给阉了。 仓库里一片痛苦的哀嚎声,恶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周廷衍把手里的长枪丢来,往右侧一甩,付野及时接住。 周廷衍长腿一迈,走进仓库,带起一阵肃杀逼人的戾风。 他跨过纵横野兽,直奔温沁祎而去。 “周周,周周,我好怕……” 从进仓库开始,温沁祎眼眶就始终泛粉,此刻终于忍不住掉出颗颗泪珠儿。 她一边拉着白青也的手,一边颤巍着嗓音喊周廷衍。 周廷衍快速跨步过去,单膝蹲地,一把将温沁祎抱进怀里。 “不怕,不怕了,对不起bb,怪我来得晚。” 温沁祎抱在怀里,周廷衍忽然觉得她变得无比瘦小,娇弱。 好像他不抱得用力些,她就会香消玉殒一样。 周廷衍喉中酸涩,心脏痛得要死。 一下下抚着温沁祎的薄背,给她整理乱了的裙子,检查她有无外伤。 “琬琬,告诉我,哪里受伤了。” 温沁祎埋在周廷衍胸膛前,双臂再也没有力气抱住他的腰。 她呜呜哭着湿了周廷衍衬衫,“有个人踢我腰,好痛,好痛。” “指给我,是哪个,我们加倍打回来。” “光头那个。” 周廷衍双目赤红而湿润,他侧头看付野一眼。 付野立刻领会,只点了下头,很快,仓库里男人嚎叫的声音更惨,更痛。 温沁祎身边,白青也一身白裙,全身被抽丝剥茧般不剩一丝力气。 指尖按在衣堆上不停哆嗦。 在周廷衍和付野之后,一个清冷儒雅的高个男人急匆匆赶进仓库。 商仲安来了。 白青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用口型叫了一个“商”。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视线与意识同步,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商仲安越走越近,白青也还看见了洛绯绯,林惜凝,沈从珘……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软,就要飘起来。 还没有干粉灭火器沉。 模糊意识里,最后把白青也托抱住的人,身上有寒冬雪夜相遇的温暖,像燃烧着的火柴。 只停留在她生命里一瞬,却很亮,很热。 白青也好像看见雪花洋洋洒洒落下,落在商仲安头发上,肩膀上。 他紧紧抱着她,给她往身上裹大衣。 他轻轻唤她“宝宝”,问她哪里疼。 白青也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剩涓涓不止的清泪。 湿了商仲安满指。 另一侧,周廷衍把温沁祎横抱在怀里,站起身走下衣堆。 他居高临下,冷目环视地上的所有杂碎,放声问:“谁指使你们做的?” 地痞流氓不会有这么大胆子,必然有人指使。 地上,有的人捂着裤裆疼晕过去,其余有意识的,谁也不敢答话。 但是,有两人不由自主看向寸头男。 一切都被周廷衍尽收眼底。 周廷衍单手勾住温沁祎腰臀,把人稳稳护在怀里,另一手向付野打了个手势。 付野快步走过来。 周廷衍再次从他手里拎过枪,一步步走到躺地的寸头男身边,站定。 他冷厉地俯视他,强劲手臂一动,漆黑空洞的枪口便顶到那人下颚。 传出一阵冰冷的杀意。 周廷衍死死抵着寸头男下颚,顶得他脖颈仰起。 “你来说,是谁指使。” 周廷衍眉宇间杀意不减,说得每一个字都沉重而声声有力。 寸头男捂着小腹与裤裆,表情痛苦,扭曲,却哼哼唧唧不回一个字。 周廷衍抱着温沁祎,“咔咔”两声,单手利落地给长枪上了膛。 瞬时,冰凉枪口与周廷衍手腕上的手串蛇头同步,齐齐死亡式盯紧寸头男。 周廷衍不再说其他,而是开始倒计时,“3、2——” “陈迦雯!”光头男痛苦地喊出这个名字。 ——今天先到这,昨天有问关于商白舒的,今天写不到了,抱歉哈,明天。 第81章 分不了手 万象中心前,早已停好两辆救护车,车顶的光带不断催促地闪烁。 一行人,千军万马的声势样,浩浩荡荡从商场里走出。 首位,周廷衍横抱温沁祎在前,其次,商仲安横抱白青也在后。 门口聚集的所有人都举着手机。 两位被抱的女士被被男士大衣盖住。 局外人只能窥见她们的漂亮长发、飘逸裙摆,和精美高跟鞋。 样貌不见丝毫。 但是抱人的男士看得见。 周廷衍什么都不怕,大多被惊叹几句长得太好看,他从小到大听过太多。 可商仲安身份很敏感,公职,且是高职,还是已婚。 商仲安在担任博物院院长之前,一直在文物局工。 那时候,他的职位已经很高。 舒芸没见过商仲安之前,先在文物局见到了他写的毛笔字。 初见他的字,舒芸还误以为是谁临摹了哪位书法大家。 得知是真人书写后,舒芸不顾高门的端庄知性,惊大了一双扑闪闪的杏眼。 商仲安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字如其人,高雅清贵,笔触稳中有力。 少见的儒雅中有重量。 那时候,舒芸当即问她父亲: “爸爸,这个商仲安多大年龄?长得怎么样?结婚了吗?我想要认识他。” 舒芸父亲笑着回答她: “商仲安与你年龄相仿,一表人才,整个局里找不出比他仪表更出色的, 前几日,我刚和你商叔叔用过餐,仲安还未成婚。” 听这话,舒芸眼里闪出颗颗耀眼的星,“爸爸,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舒父:“快了,快了。” 舒芸不知道,她为商仲安毛笔字痴迷的那个中午, 商仲安舍了午休,在动用人脉,给白青也安排进盛北最好的医院。 …… 此刻,万象中心前,周廷衍抱着温沁祎,偏脸瞧了眼高低举起的手机,吩咐付野:处理一下。 付野眼角余光扫过商仲安,“明白,老板。” 去医院的路上,周廷衍手机快被他二叔给打爆。 二叔坐在警局局-长办公室里,满面愁容,眉头拧成一团。 先说,落到万象中心前广场的几架战机,有周廷衍舰厂自有的,为了配合军舰做各种测试。 当然,也有军方提供技术支持派来的战机。 周廷衍,都给征用了。 还有,周廷衍在太平盛世,持枪阉割。 这些,足够警局的二叔头疼好一阵。 就是陈家当年气焰最嚣张时,也不敢明面搞出这么大动静。 商场丢了人,交给警方就好。 周廷衍竟亲自下场,战机,护卫,长枪,统统用上。 如此大阵仗,惊了整个盛北的傍晚,就像丢的人是他老婆一样! 什么人敢这么干??? 二叔越想越气,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好在,周廷衍的电话终于打通。 结果,就听侄子在120呼啸的急救声中说话: “不用二叔费心,我自己处理,过几天找你喝酒。” 二叔气得把手机一摔,“胆子太大,翅膀太硬!” 盛北医院。 温沁祎和白青也都做了全身检查,一人一间单人病房。 v01病房,洛绯绯坐在病房小厅的沙发里,在和温则行通电话。 里面,温沁祎躺在病床上,用了镇静的药液后睡着了。 周廷衍坐在床边,用冰袋给她敷侧腰。 每隔一小会儿,周廷衍都要掀开看一眼,越看火越盛。 那纤软的腰侧,一大块触目惊心的深紫。 要不是白青也灭火器来得及时,这一脚踹到正中,不知道温沁祎会被踹成什么样。 疼是肯定的,影响生育都说不定。 因为常练格斗,周廷衍手劲很大。 可他每次在后面握温沁祎的腰,再疯,再狂,也不给她留下握痕,掐痕。 周廷衍丝毫舍不得。 吻痕不会痛,只需记得避开动脉位置。 但是握痕,掐痕,无论在哪都会痛。 如今,温沁祎却被踹成这样,好好等着吧,陈迦雯! …… 温则行风尘仆仆,带了满身冬风赶来时,他先看见沙发上的洛绯绯。 她身穿浓黑色大衣,红底黑面高跟鞋,化了清妆。 长发用鲨鱼夹随意挽起,鬓边发丝明显凌乱了许多,脸色有些苍白。 见温则行来,洛绯绯站起身。 她刚要张口说话,温则行先走近问她,“吓到你没?还好么?” 洛绯绯摇摇头,心里充满自责,“我没事,琬琬吓坏了,抱歉……” “不关你事。” 温则行抬手握了握洛绯绯肩膀,从衣服口袋拿出家门钥匙,递到她手里。 “绯绯,你先回家休息,到家记得告诉我一声。” 说完,温则行就凌风似的进了病房。 洛绯绯怎么看不出,温则行早已压万千情绪在眼底。 疼惜,急躁,愤怒…… 温则行一进门,与周廷衍两张狠压着怒火的黑脸直视到一起。 “周老板枪法不错,百发百中,且直中要害,在美国读大学时,怕是本土人都远不及你。”温则行先开口说。 其中的火药味,周廷衍怎么听不出来。 可是这件事,他自觉理亏。 周廷衍从座椅里起身,身形立时拉得修长挺拔,两个男人,身高几乎无差。 针尖对麦芒。 最后,到底是周廷衍摒弃以往的硬傲骨头,第一次对人低头,“今天,非常抱歉。” 不同于往日的倨傲无边,此时,他的话语听起来真诚无比。 病床上,温沁祎安安静静睡着,长发被周廷衍用发带系了个低马尾。 几缕碎发软在眉目间,眼皮粉得,一看就是大哭过。 她双手交握,缩在心口前,可见她的恐惧与不安。 雪白的病床边,是安静的输液架。 药液滴滴无声,却一下一下凿打着温则行的心,药液顺着输液管流进侄女血管。 小叔却觉得针尖插在自己心肉里,不停地剜,扎,捅。 痛不欲生。 “不用抱歉,”温则行压着涌动的悲愤,直对周廷衍,“分手。” “爱她就分手。”小叔嗓音艰涩而吃痛。 “我侄女年龄小,但是周廷衍你不小,今天,我侄女险些被糟蹋,甚至丧命!你知道她当时该有多害怕,多无助!” 怕吵到温沁祎,温则行声线压得低,拳头已不觉握得坚硬。 周廷衍衬衫袖口早已挽起,箍着强劲的小臂,身上隐隐散出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分不了手。”他直目看着温则行,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第82章 再也不见了吗? 周廷衍不分手的态度很坚决。 在他的认知里,恋爱都不在计划之中,更别提分手一说。 重识九年前救过的温沁祎后,周廷衍的世界中,恋爱只有一种结果,就是结婚。 听到周廷衍不分手的态度,温则行向前一步,狠力撞过他的肩。 “你不分,温沁祎分,我绝不会让她谈一段冒着生命危险的感情,我拿侄女当我自己孩子,用命换爱情,任何父母都不会允许。” 周廷衍喉咙干涩疼痛到滑不动,说不清此刻的极度难受。 他忽然想起黄绾意自杀那天,大抵就是这样的感觉。 天地之间连着他的心脏,一瞬间全部崩塌破碎。 轰然碎成拾不起,握不住的骨血。 那些骨血覆住了太阳,所有都被猩红蒙住,仿佛再也看不见明天。 周廷衍闭了闭眼,呼吸受阻地艰难发声: “再给我点时间,以后,我会派人保护琬琬。” “怎么保护?”温则行耸肩嗤笑了声,“保护到我侄女去卫生间,也得有人站她身边看着,是么?” 这时,付野无声出现病房门口,一看就是有事要说。 周廷衍预估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出去一趟,晚餐点完了,一会儿送来。”周廷衍顿住一秒,尊称了温则行一声,“小叔。” 温则行不敢信自己的耳朵,他竟叫出了小叔。 周廷衍留下这么句话,拎起不同往日,分外沉甸的大衣,拾步出了病房。 周廷衍一走,温沁祎两串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涌出来。 她没睡踏实,小叔一来,她就醒了。 温则行立在病床边,看侄女半晌,才用鼻音问出一句,“还怕不怕?疼不疼?” 温沁祎闭着眼流泪,“小叔,我饿了,想吃你做的荠菜馅馄饨。” 温则行仰了仰颈,他不愿意承认,一个大男人竟会掉眼泪。 可是溢出的眼泪,就迂旋在眼窝,无法倒流回去。 今天,温则行差点再次把侄女弄丢。 来医院的路上,他握不稳方向盘,双手一直在发抖。 手心里的冷汗一茬接一茬。 病床边,温则行稳了稳情绪,才发声:“张嘴就要吃的,数九寒冬,哪来的荠菜。” 温沁祎用被子捂住哭成粉色的脸,肩膀止不住地颤。 她囔囔地说:“小叔就有,我上次去你办公室送饭都看见了。” 小叔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没种发财树,也没养富贵竹,而是种了一阳台的荠菜。 温沁祎从小就酷爱荠菜的特殊香味。 盛北的冬天,买不到荠菜。 温则行就买了种子和土,自己在办公室种植。 但是连种好几个冬天都没成,数来数去,一共就长成几棵。 面相也实在说不过去,侄女看到,怕是要笑掉大牙。 温则行没想到,今年冬天种的荠菜竟长成了。 “捂死了。”温则行倾身扯开温沁祎脸上的被子,“琬琬,只要你听话,等出了院,小叔就给你包荠菜馅馄饨。” 温沁祎抹抹脸上的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净。 源源不断似的。 她听到了小叔和周廷衍的对话,也知道小叔现在的意思。 温则行扯了纸巾给温沁祎擦泪。 “如果有一天,陈家真被周廷衍搞垮,你俩还放不下彼此,我不再有二话。 但是,现在,琬琬,我不允许你再冒一分一毫的险。” 温沁祎擦了泪水,刚一睁眼,就看见周廷衍落在桌上的腕表。 在苏湄岛初遇时,他也是戴的这块表。 周廷衍十分富有,但是除了衣物,他常用的物件都不会经常换。 比如:加长版迈巴赫,腕表,蛇骨串,打火机也始终是那一款,黑曜石的。 通常,土豪大佬到处都有房产。 但是周廷衍除了港岛的豪宅,在盛北只有苏湄岛。 没时间回岛上时,他都是睡在办公室的休息室。 温沁祎爱上的周周,他很忙,有好多事要去做,可他又很简单。 眼泪把枕头湿成一片,温沁祎听见小叔低声的哀叹。 今年,她应该让温则行操碎了心,是她不孝。 可是,周周,怎么办?再也不见了吗? 温沁祎双手捂住脸面,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发现无果后,温沁祎干脆翻了个身,整张脸埋进雪白枕头,压抑住自己。 肩膀像上了弦一样,不停轻颤,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止停。 “别憋死了。”温则行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出了病房。 洛绯绯听见脚步声,抬眸间却看见一张忍泪的俊俏脸。 温则行卸下往日野欲,眸中痛苦得看起来不堪一击。 他的家事,洛绯绯不知该如何安抚,只好问:“你,要不要喝点水?” 温则行:“不喝,你怎么没回家?” 洛绯绯避开温则行难受的脸,好让他自在些,说: “怕晚上有什么事,你自己忙不过来。” 温则行向洛绯绯一步步走近,也不说话,兀自坐到沙发上,倾斜下身体躺到洛绯绯身后。 洛绯绯往前挪了挪身。 这时,温则行才涩哑着嗓音说话,“绯绯,我好难受……已经分不清对错,我应该不适合养孩子……” 洛绯绯从没见过如此颓败的温则行。 她转过身来,温则行打理得冷肆不苟的背发下,是痛苦闭着的眼睛。 英朗眉宇下,睫毛已湿润。 洛绯绯小心翼翼靠近,握住温则行的手,“当你实在分不清对错时,暂时先交给时间呢?” 本来,温则行今天很开心,回笼了一大笔资金。 此刻,他却觉自己一贫如洗。 温则行另一手覆上洛绯绯握着他的手,继而把她手臂抱进自己臂弯里。 “再过两三日,出租房修好,你也走了。”他沙哑地说。 洛绯绯眼眶倏然发酸,她低头拆了温则行禁锢的领带。 轻声说:“我又没走出盛北。” - 盛北医院,v02病房。 白青也一直在睡着,梦里她时不时就要抽噎一会儿。 纯净如水的脸畔上,是肉眼可见的惧怕与痛楚。 几乎每次抽噎,白青也都会啜泣出眼泪。 和商仲安刚认识她时一样,后来,白青也慢慢就好了。 如今,又重返。 商仲安静静坐在病床边,时不时给她擦眼泪,又要时不时看手腕上的时间。 v02病房外,小厅里,林惜凝和沈从珘一双人坐在沙发上。 两人缄默了好一会儿。 不久,林惜凝头也不转地先说话: “还好,你的电话号一直没变,要不我都找不到周廷衍的号码,他从来不和女同学联系。” 在港岛读博那几年,沈从珘用盛北的号码并不方便,可终究也没换。 他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塌着腰身,侧影清峻而叫人安心,“你的不也没变。” “用习惯了。”林惜凝说。 不会儿,沈从珘起身倚靠到沙发里。 交叉的双掌中露出一个打火机,墨蓝色,右下角镶了一颗颗小小的钻,形成一个“l”字。 是沈从珘十九岁生日时,林惜凝送他的礼物。 他至今还在用。 眼角余光中,林惜凝看了看沈从珘的右手手背。 白润的拳峰之后,有一块小小凸起,到底是好不了了。 是高三那年,沈从珘为林惜凝打架打的。 他那时候不爱学习,总是打架,到底把骚扰林惜凝的校霸给打服了。 其实,沈从珘当时骨折了,只是他没在意,伤好以后才发现骨头已经凸起,根本按不下去。 林惜凝收回目光,低声问他:“沈从珘,你的手,阴天下雨还疼吗?” 沈从珘转脸看看林惜凝,再次塌腰撑着膝盖。 他低头说:“阴天下雨的疼并不难熬,难熬的疼,是不分季节,不分时令,甚至不分昼夜, 忽如其来,就让你疼得要死的疼。” 第83章 你有没有想过我,哪怕一次? 一个人在羊城的那些日夜,林惜凝也没有好到哪去。 从小在官宦家庭长大,她没受过一丝委屈。 后来和沈从珘在一起,早早就尝了爱情之甜和青果之涩。 他待她也是真的很好。 那时候,青涩将熟的小情侣们,谁把谁气哭都很常见。 可沈从珘,从来不舍得让林惜凝掉一滴眼泪。 秋风瑟瑟的夜晚,他把她藏进自己黑色冲锋衣里。 低头隔着衣服吻她发顶: 凝儿,我们什么都做过了,你就是我媳妇儿,男人必须对媳妇儿好。 后来,林惜凝考研失败,在羊城做班主任时,沈从珘从潭市考到海市读硕,又提前毕业,直博到港岛。 他在平步青云,她却身陷水深火热。 林惜凝是就职学校里最漂亮,最年轻的女老师。 笑起来很甜,脸上一对浅浅酒窝。 男学生为了引起林老师注意,故意气她,给她写情书,送匿名鲜花。 校草都要多看她几眼。 跋扈一些的女学生争风吃醋,在她的课堂上扰乱纪律。 带新生军训时,因为和教官联络的事情比较多,被人家女朋友妒贤嫉能,林惜凝下班路上被那女人抓破了脸…… 新来的年轻老师,无人在意,得到的尊敬也不多。 被无理家长扇巴掌,林惜凝都经历过。 这些,沈从珘都不知道。 纵使知道,他也没法在身边护着她。 沈从珘多数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忙起来日夜不分。 林惜凝说多了,只会影响他做科研。 以沈从珘在高中爱打架的个性,他非得连夜飞到羊城,给林惜凝出一口恶气。 慢慢,林惜凝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学生,家长,教案,成绩,开会……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这些一出现,整个人就要擎不住。 有一次,沈从珘飞羊城看林惜凝。 晚上两人亲,热,沈从珘越亲吻安抚,林惜凝越僵硬不行。 曾经的缱绻呢喃,全部化为静悄无声,可以说是痛苦。 沈从珘甚至觉得,他在给林惜凝上刑,总之十分难受。 问她也说不出什么,最后,沈从珘干脆安静搂着她睡觉。 并不踏实的一夜到天明,再试一次还是不行。 林惜凝决定分手时,是在她去过港岛之后。 沈从珘牵着她走在他的大学里,她们亲吻,拥抱,他背着她散步,所有都像青春画影的重温。 路上,他们遇见了沈从珘的博导。 他便大方介绍:杨导,这是我女朋友林惜凝…… 也遇到四五个女博士,她们嘻嘻哈哈簇拥成一团,朝阳向上。 欢笑着和沈从珘打招呼,亲切地称呼他“珘”。 港妹儿说粤语,留学生讲外语。 沈从珘全部对答如流,也同样大方把女朋友介绍给同学们。 也就是这一刻,林惜凝觉得,她再也追不上,融不到沈从珘的新鲜生活。 他该去看更广阔的天地,而她只能被一座校园深深围困。 沈从珘曾为她跨越南北的追逐,早就“弯道超车”,遥遥领先,只看得见尾灯。 他不要再等她,现在,已经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在港岛的那几晚,林惜凝依然持续僵硬。 她明显感到,沈从珘已经被她的变化折磨得不会了,并且开始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是技巧不行,还是不够坚韧? 那次,从港岛回羊城。 林惜凝落地白云机场,一开机就提了分手。 沈从珘如何挽回都无果。 …… 沙发上,林惜凝短短回忆了些许。 听她沉默不语,沈从珘转过脸问: “林惜凝,分手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哪怕一次?” 她凝眸看着沈从珘,看他优越的皮相与骨相,看他极好看的单眼皮。 “想过。”林惜凝回答说。 不止一次想过,想未来的沈从珘该要站到多高呢,想他最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妻子呢,他们会生几个宝宝呢…… “困了,睡觉,有什么事叫我。” 沈从珘满足地双肩一抱,直接倒过来,枕住了林惜凝的腿。 自己一双长腿伸到沙发扶手上交叠,洁净的联名限量款运动鞋伸出去。 “好沉,沈从珘。 ”林惜凝推一把沈从珘肩膀,“你起起来,我给你拿抱枕。” 沈从珘闭着双眼开始说浑话: “你18岁时,瘦得还没有80斤,那时候我压住你,你怎么不喊沉?” “闭嘴。”林惜凝看了眼里面的病房,连忙捂上沈从珘的嘴。 里面商仲安和白青也安静得没一点声响,沈从珘却在这大放厥词。 即使他故意压低了嗓音,林惜凝还是觉得无处遁形。 “你让我枕,我就闭嘴。”沈从珘依旧闭着眼,继续往林惜凝腹怀里靠去。 “无赖。”林惜凝加了一只手去捂沈从珘的嘴,不让他说话和发声。 倏地,林惜凝掌心些微一痛,她惊得“唔”了声。 这压抑又极忍的一声,到底被病房里的商仲安听了去。 他不太自在,且不敢侧目地清了下嗓子。 这个沈从珘…… “你是狗吗?沈从珘。”林惜凝不好意思地望了眼病房里面。 商仲安向来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身上自带冷雅清辉。 此刻正微微垂首,看腕上的时间。 白青也睡熟了,忘记了克制与隐忍。 抱了商仲安一只胳膊在怀里,脸颊安睡在他手心里,扯得男人身子微微向前倾。 而她自己睡相恬静,像个软怜稚气的孩童。 以前白青也睡觉就这样,喜欢抱商仲安一只胳膊,再把他手心放到自己脸颊下。 是什么也替代不了的安心。 先前,白青也时不时就抽噎,抱住商仲安的胳膊后就好了。 外面沙发里,沈从珘继续耍无赖,“嗯,是狗怎么了,狗有什么不好。 对了,林老师,温馨提示:狗不仅咬人,还会舔人。” “……”林惜凝克制自己不去想过去的种种…… 又忍不住气捶了沈从珘肩膀一拳。 “行,你睡吧,一会儿我腿麻了,就把你滚到地上去。” 沈从珘根本没睡意,枕着林惜凝的腿,呼吸间沁入的,都是她身上清淡的香味。 半晌,沈从珘在装睡中轻轻环住了林惜凝的腰。 第84章 辛苦你久等,我该早些来 盛北某酒吧。 包厢里灯光流彩,纸醉金迷。 陈迦雯站在桌子上,一身酒红色鱼尾连衣裙,头顶摇着酒瓶,酒液随着摇曳舞姿肆意挥洒。 桌边围一圈呐喊助兴的男女。 傍晚,陈迦雯收到一张照片。 仓库的衣堆上,温沁祎和白青也双双坐着,绝色的待宰羔羊般怯弱无助。 正在等待一场颠簸惨绝的屠宰“洗礼”。 陈迦雯兴奋得好像听见了她俩的哭喊惨叫,断断续续,起起伏伏。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最后,温沁祎和白青也全部变为破碎凋零的残花。 或者肢解破败的布娃娃。 而做些事的男人们,陈迦雯早就安排好越境的偷渡船,让他们永不回国。 收到照片时,陈迦雯刚到酒吧门外。 她当即删了照片,把手机丢进下水井缝隙。 然后带一群男女吵吵嚷嚷进了酒吧大门。 此时此刻,包厢里,烟味,酒味中混着男女的尽兴吆喝。 暗色墙角中,一对看不清男女的在那缠绵不清。 红裙陈迦雯站在桌子上舞个不停,她高高举起一瓶新开的香槟。 鱼尾裙摆旋转成圈,香槟淸液四散喷溅成盛开的圆。 男女的尖叫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锁好的包厢门轰然一声巨响,被人一脚破开! 拆房子一样。 登时,门子半掉不掉地坠挂在门框上,包厢里所有人都噤了声。 一齐望向门口高高矗立的男人。 年轻的服务生赶快往这边跑,看看发生了什么大事。 人高马大的付野转过身去,白衬衫包裹着精壮大花臂,花纹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付野不痞,有种满身正义的凶悍吓人。 他抬手,无声中,阴沉沉地对着服务生比了个暂停手势。 止住了服务生的脚步。 门中,男人的冷咖色大衣挺括垂坠,墨色西裤笔挺,白衬衫与浅棕领带皆溢满奢贵与精致。 再看他那张脸,包厢里流光拂过,映出他所有英俊无俦的棱角。 只是,周廷衍满目,满脸都是慑人于无形的冷煞之意。 他一双俊目扫向桌子上的陈迦雯,低磁冷沉的声线传来: “玩这么开心,可有想过我此时的心情?” 有人立刻开始起哄,“哇,陈迦雯,你未婚夫吃醋喽。” 微醺酒意中,陈迦雯又惊又喜,周廷衍终于回心转意来找她。 至于他上次说的,不能行男女之事,她不介意。 只要有周廷衍这个人,那些事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代替,只要是他配合的就好。 只要看着他那张脸就已足够。 “阿衍,”陈迦雯黑发红唇,眼里笑出星星,“是你来了。” “嗯,是我。” 周廷衍半勾唇畔,每说一个字,那把性感声线都足够陈迦雯心尖发颤。 此刻,明光没有落到周廷衍身上,他陷在暗色中黑着一张俊脸说话。 “不想坏我事的都出去,当然,陈迦雯除外。” 男女们又开始起哄,“迦雯姐,好好哄你未婚夫吧。” “雯姐,你未婚夫真的超帅,超正,而且,他身上的大衣好贵,是哪个神秘大佬啊?” 那些人说着,闹着出了包厢。 经过周廷衍身边时,还要贪婪地多看上他几眼。 人一走尽,周廷衍拾步走进包厢。 人高马大的付野踢了一脚半坏的门,大概给镶到了门框上。 自己则跨开一步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周廷衍一步步走向桌子,停住。 他向陈迦雯伸出手,抬高,眼波中似有绅士般的温柔。 “下来,需要我帮你么?”周廷衍问。 陈迦雯低头看着周廷衍伸来的手,心里漾开阵阵暖意。 周廷衍润白劲力的手腕后,是精致的衬衫袖扣。 陈迦雯想,他今天怎么忘了戴腕表? 但那双手天生养尊处优,修长性感,干净明晰中又充满力量感。 根本不需要用奢贵的名表去修饰,就已经足够迷人心醉。 所以,陈迦雯有周廷衍这双手就足够。 红裙女人在闪烁的灯光里抿唇微笑,伸出手递给向周廷衍。 “阿衍,谢谢你,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是么?”周廷衍似笑非笑,性感嗓音声声入耳,“辛苦你久等,我该早些来,只是没忙开。” “不晚,一点都不晚。” 陈迦雯向前一步,去搭周廷衍的掌心。 然而,她连周廷衍的指尖都没碰到。 向陈迦雯伸出的那只手,瞬间换了方向,狠狠落在陈她后颈,重重一击。 随后,一道非常强劲的力抓住陈迦雯裙领,直接把她甩进了沙发里。 天旋地转间,陈迦雯手中的香槟落地,桌面上的酒瓶也被带倒。 叮叮咣咣一阵乱响中,陈迦雯还没来得及回神,忽觉额心一凉。 沉重的,冰冷的凉,紧随是痛。 以陈迦雯的出身,她不会不知道顶着她的是什么。 周廷衍立在沙发边,高高在上,他加重了顶枪的力度。 话语阴沉狠重,“陈迦雯,我说过,例外和意外,你自己选,可你偏要动我的人,自己上赶着作死。” 陈迦雯额头很痛,整个人往沙发里凹陷。 她猜到,今天的事最后没成,是她高兴太早。 是她低估了周廷衍通天的本事。 “阿衍,求你放过我,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陈迦雯第一次体会到死亡靠近的惊恐,眼泪从眼眶流出,在脸上滑过一道冰冷。 她仰视着周廷衍,他仪态英武,英隽而可怖,像个蛊惑人心的黑暗恶魔。 叫人又爱又怕。 “什么条件都答应,是么?”周廷衍长指一动,“咔哒”一声上了膛。 “不要!” 陈迦雯心脏重重一震,额头立时逼出一层冷汗。 “我不太喜欢爆头,”周廷衍的枪口寸寸下移,停在陈迦雯侧颈,按紧,“所以,打哪好呢?” 枪口正好压着陈迦雯颈动脉。 “陈迦雯,你说血色喷泉,好不好看?” 周廷衍低磁嗓音混着身上危险又迷人的淡香气,一同摧噬着陈迦雯。 她开始痛哭流涕,“阿衍,我求你,真的,你提什么条件都可以。” 周廷衍听陈迦雯哭,心里更加烦躁。 下一秒,陈迦雯脖子忽然轻了,她刚提起一口气,侧腰却落下重力。 “我琬琬这里被你伤,我心疼得要死。”周廷衍狠狠说,“陈迦雯,我的条件很简单,等价偿还,你自己动手。” 第85章 周周,再见 霓彩流光间歇滑过周廷衍的立体五官,陈迦雯已经吓得全身颤抖。 她哆嗦着手去摸腰上的冰冷金属,却怎么也拿不住,哭声越来越大。 周廷衍不由想起今天见到温沁祎时,她在他怀里哭泣的模样。 别人哭是梨花带雨,温沁祎哭是桃花带雨。 眼睛是桃粉色,脸畔也是娇粉,露水珠儿滚过的桃子一样。 扯得他心脏一阵阵刺痛。 听陈迦雯一声声哭嚎,周廷衍终于失去耐心,手腕稍微一动。 “陈迦雯,这是你欠我琬琬的,我给她讨回来。以后,谁敢欺负她,我都一样加倍讨回。” 忽地,沉闷的一声“砰!”乍然响起。 即使周廷衍用的消音枪,陈迦雯依旧被吓得要死,身体猛地一重颤。 尖叫声中,腰侧忽地就凉了下去。 周廷衍面无表情,将沉甸甸的金属收回大衣口袋。 付野从门外进来,拿着周廷衍的手机拨给陈晖,接通后递到老板耳边。 周廷衍低头点了支烟,既是通知又是警告:“陈晖,来接你不懂事的女儿。” 再无多言,付野将手机移走挂掉。 周廷衍吐了一口烟雾,把烟递到齿间,松松衔咬住。 他脱掉身上大衣,搭在小臂上,头也不回地出了包厢,不看一眼沙发上的陈迦雯。 下楼途中,付野问:“老板,陈晖来之前,人不能出事吧?” “死不了,酒吧的人已经去了。”丝丝缕缕烟雾绕着周廷衍的脸,“而且,我有分寸,不能沾人命。” 周廷衍一上车,就扯了黑蛇到身上。 见老板香烟只吸了几口,付野开始点木条,燃雪茄。 周廷衍在后座倦怠地仰颈,沉沉闭目。 几个小时过去,他像过了好几年。 昏暗夜色在周廷衍侧影铺洒一层光晕,模糊了他的浓浓倦意。 - 舒芸刚到家,看到万象中心的新闻时,所有视频与图片都已经打不开。 显示原图已删除。 但是新闻封面有一张模糊的图片,舒芸将图片放大,反复观察,揣摩。 她隐约觉得后面抱人的男人,像她老公商仲安。 再不济,他俩也成婚了一年,商仲安是她的枕边人,她清楚他的仪态站姿。 当初,看过商仲安一手绝佳毛笔字,再见他真人,她用两个字形容他——完美。 舒芸立刻就认准了商仲安,她要他做她的丈夫。 当前,舒芸再次把那张模糊的图片放大。 她又有了新的发现,前面抱人的男人很像周廷衍。 周廷衍和商仲安在一起,那么这件事的真实性就八九不离十。 这时,阿姨拿了干净拖鞋摆到舒芸脚前,“太太。” 舒芸却不言语,直接提了刚脱下的外套,没来得及穿就匆匆出了门,直奔车库。 …… 盛北医院停车场。 黑色迈巴赫极速开进停车位,停稳。 一路上,周廷衍接打了很多电话,他要把这些破事处理得无声无息。 一夜之间,风平浪静。 周廷衍太阳穴突突地疼,雪茄只抽了几口就扔回木盒。 黑蛇好像感知到男人心情不佳,趴在他后颈一动不动。 只偶偶竖起一点脖子,用圆溜溜的眼睛悄悄观察他,然后又怯懦地缩回脖子,不敢乱爬。 周廷衍抬手扯了黑蛇往箱子里放,目光流转间,他好像看过一抹半熟不熟的身影。 一辆白色奥迪停在最前排,一位女士拎着包关了门,锁车后直奔医院内。 她留栗棕色齐颈波浪发,举止间告知而端庄。 高挑个子踩着高跟鞋,腰背挺直。 像舒芸。 周廷衍觉得头更疼,都是体面人,如果家事在一时冲动下闹到医院里。 事后,谁脸上都不好看,后悔也来不及。 “给商仲安拨个电话。”周廷衍在后面吩咐付野。 “是,老板。” 结果,商仲安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分秒都变得异常紧促。 像舒芸的人,已经转去电梯那边,看不见踪影。 周廷衍坐在暗色中有条不紊,下令:“换沈从珘。” 几声“嘟”之后,沈从珘迷蒙着嗓音说话,好像刚睡醒,“什么事啊?” 周廷衍开始往身上穿大衣,“告诉商仲安,他老婆可能来了,别吵起来闹得太难看。” 沈从珘“腾”一下从林惜凝腿上弹起。 人彻底精神起来,“商仲安刚走,他说得回家了,他两口子别走个顶头碰!” 商仲安的红旗车出事以后,他每天都按时回家。 哪怕晚十分钟,舒芸的电话都会立刻追过来。 今天倒是反常,一直安静着。 商仲安内心很煎熬,道德与责任每分每秒都将他严酷审判。 以至于,他一边看着白青也睡熟,一边数着分秒流逝的时间。 迈巴赫里,周廷衍轻叹一口气,“算了,他们三个,我们外人也掺和不清楚。” 这通电话刚挂,周廷衍手机就震了下。 屏幕上四个字比枪子都让人寒颤:周周,再见。 周廷衍太阳穴嗡得一声,影射着五脏六腑都疼。 他快速推车门下车,边走边回:不,现在就见。 第86章 这口红哪来的? 商仲安离开时,他稍稍一细微动作,白青也就感知到。 他的温淡手心从她脸颊轻轻撤离,载着冷风寒雪味道的胳膊慢慢抽走。 商仲安的沉稳脚步声愈走愈远。 以及他和沈从珘,林惜凝嘱托和辞别的话语。 白青也都听得清楚。 雪白的棉被里,属于商仲安火柴般的雪夜温暖渐渐冷却。 温沁祎和白青也的住院楼层在十七层。 舒芸进入电梯的一瞬,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整个盛北医院占地十六万平方米,她也是看完新闻后,云里雾里地来,又胡乱把车子开到一处住院楼下。 电梯里不断有家属或者坐轮椅的病患涌入,舒芸被挤到最里面。 拥挤低压的空间里,舒芸脸色有些弱白。 她没按任何楼层,心里只有一道商仲安雅气清贵的颀长身影。 她不知道他此时在哪,她也不想给他打电话。 电梯开始慢慢上升,结果二楼就停了。 而后,每一层都有人上,有人下。 进出过后,舒芸依然被挤在最角落里。 直到电梯在十七层停下,双向梯门缓缓拉开。 进出走动的人影里,舒芸竟在惶然间寻到了那道熟悉身影。 他永远那样尔雅有风度,谦谦贵公子的模样。 商仲安披着孤寂的光色,正在低头看腕上的时间。 再一抬眸,猝然间,他与舒芸四目相对。 “舒芸,你怎么来医院?”商仲安叫她,“哪里不舒服?” 商仲安的第一反应是进电梯,而舒芸的第一反应是往外走。 她要弄清楚商仲安在十七层办什么事,见什么人。 探究清楚商仲安的本意,到底是要进电梯上升还是等待下梯。 两人一进一出,电梯门缓缓合并。 即将撞到舒芸肩膀时,商仲安抬手挡住那侧梯门,自己被撞了下。 这间隙,舒芸握过商仲安胳膊,用了些力,把人拽了出来。 “老公,”舒芸极力压制自己,让表情看似沉静,“你在这层做什么?谁受伤了吗?” 她所想到的,可能受伤的人里,唯独没有商仲安。 如商仲安所料,舒芸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是专程来找他的。 “有朋友受伤了,来看一下。” 商仲安这样回答,面上平静无波。 舒芸穿一件米白色大衣,映衬得皮肤特别清透,她抿唇淡笑,“哪个朋友?那我也该去看看人家。” 商仲安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下,“她已经睡了,我们不便再去打扰。” 舒芸微微垂眸,喉咙忽地发紧。 紧随就抓起了商仲安的手臂。 商仲安的浅青色衬衫洁净如新,不染一尘。 可是,细细看去,他的袖口边沿染有口红的印记。 这款色号,不同于舒芸的任何一款。 是一种适合裸妆,或者面相清纯如白水,亦或高冷疏离的清淡奶茶色。 这类妆容,口红不是主调,稍加修饰即可。 舒芸举起商仲安手臂,仰面质问他:“商仲安,这口红哪来的?” 商仲安无形中扫视一眼长廊里来往的人。 如果有人关注文旅,大概会在哪则新闻里见过商仲安。 有他的照片,也有他发表演说的视频。 舒芸虽然不和商仲安同单位,但她也在公众前露过面。 商仲安落下手臂,表情有些微严肃,“舒芸,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不行。”舒芸回答得很坚决。 她再次扯过商仲安的胳膊,放到鼻尖下闻嗅。 果然,清雅的栀子花香混着甜果香气。 和商仲安出事故那天,他的大衣,还有他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接着,舒芸又开始拉商仲安的衬衫和领带。 走廊里,有步履不那么匆忙的,已经向这边侧目。 “舒芸,别这样可以么?”商仲安用了些力握住舒芸的手,“我说了,我们出去说,你想问的,我都告诉你。” 商仲安一用力,上次撞过的肋骨处隐隐泛痛。 惯常的冷雅脸色变得冷如冬夜,毫无生机。 舒芸知道商仲安生气了,她甩开他的手,气更盛地说:“好,你不说是谁,我自己找。” 舒芸撂下话,扭身就向前走。 “舒芸!”商仲安立在原地,用加了力道的嗓音叫她,“我们回家!” 舒芸的高跟鞋只停顿了一瞬。 然后继续踩出“哒哒”声响,声声搅动着商仲安的心。 舒芸在病房外一间间看过去,她只看女人,寻觅有姿色的年轻女人。 六人间,四人间,双人间…… 一间间走过,舒芸并未看见那样一个女人。 再往前,就全部是单人间。 舒芸再抬步,腕上忽然传来温热,是商仲安握住了她。 他像一道高高清影罩在舒芸身侧,“舒芸,别闹了,我们出去好好谈谈。” 舒芸眼眶泛起水红涟漪,“为什么出去谈?三个人当面谈不是更好吗?” 她再次奋力甩开商仲安的手,扭身向前走。 这时,恰好前面一间的病房门开了。 舒芸看着出来的人,默默思索,默默肯定,就是她了。 面前人长发全被一个夹子挽起,只剩鬓边几缕碎发,露出一张高质精巧的脸畔。 这个年轻姑娘,舒芸见过一两次,是博物院里的解说员。 应该叫洛绯绯,名字有些特色。 舒芸忽然觉得,洛绯绯和商仲安简直就是同类人。 他俩有着同样清冷的出尘气质,像冷凉夜晚高高升起的银月,清辉醉人且不容轻渎。 所以,商仲安与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身体与灵魂同时高度契合。 你既是我,我又是你,不分彼此,相交相融。 一出门看见商仲安和舒芸,洛绯绯先是滞住一秒,面前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院长,院长夫人好。” 洛绯绯端起职业式微笑,礼貌地同两人问了好。 商仲安向她微微点头,“你去忙你的。” 舒芸却一句话也没说。 洛绯绯点了下头,她是要出去买咖啡。 温沁祎想回家,温则行不允,那么今夜就要熬一些。 洛绯绯刚迈出一步,舒芸却动身横了她一步。 舒芸用一双水红的眼睛凝视洛绯绯,又回头问商仲安: “是她,对吧?” 第87章 你说再见,我立刻就来见你 舒芸心尖锥锥地痛,已经完全顾不得形象。 她怒语问商仲安:“你就是为了她,所以无论在我身上多久都出不来,对吗?” “住口舒芸,”商仲安就要压不住心口暗涌的情绪,“你不要伤及无辜,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出去处理,行不行?” 被拦住的洛绯绯只觉是无妄之灾。 她跟商院长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也从未听过如此赤,裸,羞人的言辞。 以前,洛绯绯倒是听说过,曾经有个修复师病态式迷恋商院长。 她纠缠他,造谣自己和商仲安的关系,把两人说得不清不楚,那一阵,商仲安为了避嫌很少去院内。 最后那个姑娘被辞退,闹得很不好看。 但那人不是洛绯绯。 “院长夫人消消气,您误会我了。”洛绯绯被舒芸堵得进退不得。 舒芸忽然想起口红的事,她有意去看洛绯绯的嘴唇。 偏偏洛绯绯今天也用的淡色系。 一旁,商仲安勾着舒芸的肩膀,有意让她走,舒芸却偏不走。 反而拽住洛绯绯的背包带子,质问她:“你年纪轻轻,为什么要勾引别人老公?” “商仲安夜夜睡在我枕边,日日按时下班回家,你跟着他,究竟有什么快乐可言?” “够了,舒芸!”商仲安眼色发红,“我说了跟她没关系!” 结婚以来,这是商仲安第一次吼人。 舒芸已经失去理智,她一边扯着洛绯绯,一边用拳头捶打商仲安。 “你俩都是白天上班见面,对吗?所以,你回家才那么清心寡欲,根本没有公粮可交!”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温则行身长步阔,双手落兜走出,见洛绯绯被舒芸扯住包带,怎么也抽不回。 小叔一步向前,抬起手臂把洛绯绯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他先向商仲安点了下头,又看向舒芸。 “这位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绯绯真有什么不妥,麻烦您跟我说,她的事我都管。” 温则行话语客气,脸色可看不出一点客气。 “抱歉,是误会,不关你们的事,非常抱歉。” 商仲安实在拿舒芸没办法,干脆抱住她,打算把她抱走去乘电梯。 可舒芸情绪已经崩溃,眼泪扑簌簌地掉,对商仲安又踢又打。 “你别碰我,商仲安,你身上全是其他女人的气味,你给我滚开。” “嫂子。”身后传来一把低醇好声线,言语中带了几分急,“嫂子,我们有事进去说,外边人多,您说呢?” 人影穿梭的长廊里,周廷衍稳步走来,身旁跟着身高相当的付野。 周廷衍大衣衣角翩跹,稳中带了点疾风。 他已经服了医院的电梯。 好不容易才来,一层一停,层层等待。 周廷衍让付野联系医院,如果需要新增电梯,需要的所有费用,他全部捐赠。 终于下了电梯,周廷衍的桃还没见到,却见到门口的四人。 情况看起来更加生雾不清。 “廷衍,”舒芸边擦泪边啜泣着说,“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商仲安的这些朋友里,舒芸印象深刻的,沈从珘,他一口一个芸嫂子喊。 上次还夸舒芸比婚礼时更漂亮。 沈从珘性格开朗一些,偶尔能开个玩笑,舒芸觉得他像个弟弟。 还有周廷衍,个性是倨傲无人了些,但是他持稳矜重,言行也颇有力度。 所以,周廷衍说话,舒芸愿意听一听,也稍微收了收激动的情绪。 于是,一行人进了v01。 进门前,周廷衍吩咐付野,“去点些吃食和饮品。” “是,老板。”即使老板不吩咐,付野也想这么做。 刚进集团时,谁都说老板不好相与。 可付野看下来,周廷衍在待人接物方面,从来不差,而且每年都捐赠出不少资产。 周廷衍一进v01的门,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投向里面的病房。 透过窗口看进去,温沁祎趴在枕头上,双臂弯曲放到脸颊两侧,脸转去里面,一动不动。 只见得到她扎了墨绿发带的黑缎长发。 周廷衍转身对舒芸说:“嫂子,先稍等,我去哄下女朋友,被我惹着了,不太高兴。” 舒芸用纸巾擦着泪花儿,向周廷衍轻点头,一眼都不看商仲安。 “你先去,是我来麻烦你。” “言重了,嫂子。” 温则行和洛绯绯走在最后,推搡扯拽过,洛绯绯鬓边发又乱了些。 “碰着你哪没?” 温则行毫不掩饰地问洛绯绯,不管谁听见,或者看见。 小叔还偏过身,转来头,低下眼眸细细观察洛绯绯的脸,有无挠痕之类的。 女人打架就爱挠脸,抓头发。 洛绯绯摇头,“没有,一点都没碰到。” 温则行却不依不饶,继续盯着洛绯绯的脸畔问:“吓着了吧?” 小叔嗓音还是毫不避讳,听得商仲安心里歉意更甚。 这么多人,温则行又是追问,又是细看,洛绯绯脸皮有点发烫。 她推了下温则行胳膊,不让他那么夸张地观察她。 洛绯绯小声说:“我胆子哪有那么小。” 她小声说话,温则行才有意压低嗓音,“吓着也活该,让你有事不喊我,非要我自己听见不对劲,才赶出来。” “你为什么冲出来管我的事?”洛绯绯试着问了句。 并肩而行中,温则行长指有意擦过洛绯绯手背,麻酥酥的。 “总之,不是因为我爱管闲事。”小叔说。 病房里面。 周廷衍走到白褥蓝边的病床前停下,双臂小心撑到温沁祎身体两侧。 他弯下腰身,去看这个和他说再见的桃。 温沁祎顿觉一阵炽热的男性气息笼罩下来,将她团团环住,躲无可躲。 周廷衍那性张力被拉到爆满的气息如此熟悉,且无法拒绝。 空气里的暧昧因子蹭蹭升高了室温。 周廷衍身体压得更低,他垂眸看温沁祎的脸,比他离开时更粉,眼皮浮肿。 而且,一看她就在装睡。 周廷衍先在温沁祎的粉粉脸颊亲了两下,才说话:“bb,你跟我说的哪门子再见?” 反正周廷衍一亲人,睫毛都止不住细细颤动。 温沁祎索性不装了,她转过身来睁开粉肿的眼睛。 周廷衍那张英俊脸在眼前放大,他离她那样亲密无间。 温沁祎稍稍抬点下巴,就能亲到周廷衍的冷硬下颚。 “再见还用分哪门子,”温沁祎嗓音又囔又哝,“就是再见。” “那好,再见就是还会再见面。”周廷衍这次直接去亲吻温沁祎的唇。 连续啄吻后,周廷衍说:“你说再见,我立刻就来见你,所以,你说的再见已予完成,已成过去,已被抵消。” 温沁祎把脸偏去一边,躲开周廷衍纠缠的热吻。 他的吻自带引火上身的炙热蛊惑。 勾人邪欲,想要听他喘,引人犯罪,想要和他睡。 好像周廷衍常年在外禁的欲,全都释放到温沁祎这了。 第88章 三道茶,合卺酒,终一生 温则行站在外面的小厅,小小窗口将里面的一双人影缩聚。 周廷衍弯腰俯身,看不出有没有亲上,总之亲昵又温哄。 温则行拳头不由又硬又痒,同时,心里也没有很是滋味。 如果不是涉及生命,谁愿意棒打鸳鸯。 如雪被褥里,温沁祎深吸一口气,不去看周廷衍的眼睛,“周廷衍,再见就是分——” 话还没说完,温沁祎被周廷衍狠狠衔咬住了唇。 他勾她深,吻,封堵她话语,连同她的呼吸一起围禁。 禁锢她于病床这么狭窄的一小方天地。 强势而猛烈的亲吻袭来,温沁祎紧紧握着周廷衍臂膀,直扑腾脚丫。 她知道,一门之隔,外面进来不少人,而且,随时可能有人进来。 所以,温沁祎只能应承,不敢嘤,咛一声。 “bb,不许胡说,”周廷衍在忘我激浪过后终于停吻,“我先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亲你。” 周廷衍撑着床,润唇温润地直起身,再给温沁祎理好被子。 又去握了握她纤润的手指,“我一会儿就回。” 其实周廷衍亲吻温沁祎的每一下,心里都盛满万般苦涩与不舍。 他如何不会思索对错,如何不考量是否等掀过大风大浪,一切归静后再好好爱她。 温沁祎感受得到,今天的吻,周廷衍的呼吸一直在微微发颤。 她自己的眼泪仿佛汹涌倒灌,灌了满胸满怀的酸涩苦楚。 周廷衍一走,温沁祎就扯了被子盖住脸颊,紧紧咬住下唇。 夜风窸窣拍打窗子,像是敲打温沁祎胸腔里插进的一片片玻璃薄片。 见周廷衍走出去,舒芸踩着高跟鞋拾步迎上来。 “廷衍,今天事情赶到这。”舒芸睫毛湿润,“你叫我一声嫂子,我想听你句实话,商仲安和下属清白吗?” 一听这话温则行就不乐意,无奈到眼睛瞥向头顶。 这站着,坐着的一屋子人,各个名表华服,俊男靓女。 可是,有几个讨喜的? 满打满算,只有两个讨喜,其中一个还让他操碎了心。 哦,不对,讨喜的忘了算他温则行自己。 “既然嫂子信我,”周廷衍回答舒芸,“清白,在场的下属,温沁祎是我女朋友,洛小姐和仲安也只是上下属关系。” 当前,商仲安孤冷冷陷在沙发里,一眼都不向这边看。 当着女下属的面,堂堂院长丢人丢到这个份上。 商仲安忽然觉得世间万物都失去颜色,毫无滋味。 盛北的灰败凛冬怕是过不去了,无人问过他是否愿意,开不开心。 商仲安的世界将永远陷进枯木之冬,冰雪无法消融,再也没有逢春。 “枯木逢春”四个字,会永远消亡在他的生命里,“枯木朽株”将随他棺入黄土。 从商仲安西装革履,胸配红花,被押上婚车的那一刻起,他的一生已成如此定局。 三道茶,合卺酒,寥几性,终一生。 听过周廷衍的话,舒芸走到洛绯绯面前,“对不起洛小姐,今天是我失态。” 洛绯绯微微笑着,“没关系的,院长夫人。” 温则行昂起线条流畅的下颚,云不淡风不轻地扫舒芸一眼。 这都叫什么事呢。 把洛绯绯也给牵扯进去,可看他今天不够心烦。 温则行从不否认,他是个极度护犊子的人。 既然周廷衍说温沁祎是他女朋友,舒芸不由想起给周廷衍喂草莓的白青也。 “廷衍,今天也没外人,嫂子就丢人丢到底,在会所喂你草莓的姑娘,你俩是?” 嫂子真会问,像周廷衍出轨了似的。 就说两口子的事,外人不能一起蹚浑水。 周廷衍的视线先不动声色落到温则行脸上。 看吧,那个人模狗样的小叔就差冲过来杀他,脸黑到无法形容。 手握无形长剑,即将入狱服刑的,都没他现在冷煞。 周廷衍无形中又扫向商仲安,商仲安也刚好转头。 那张脸已经冷凉到了无生机,从未有过暖春的悲秋冷冬一般。 大概就是,一切都已不重要。 周廷衍完全可以实话实说,这一天早晚都要来。 谁也看不出,支撑商仲安血脉循流与心脏跳动的是什么。 周廷衍将要说白青也和他没有关系,商仲安从沙发上倏然起身,长身一立,深色大衣自然垂坠到他膝弯之后。 商仲安自顾自说话,“周廷衍最清白一个人,你就别再为难他。” 舒芸终于转头看商仲安,眼眶再次发酸,“你什么都不说,那我该问谁?” “我说过,我们出去说,你想问的,我都告诉你。”商仲安隔着几人望她,“舒芸……” 商仲安无声环视过满屋子的人,只有他是众矢之的。 他没再说出什么。 等舒芸反应过来,沙发前已然空空,再无一人。 商仲安孤身一人走了。 ——加更篇幅不长的一小篇,那啥,我可以厚着脸皮要五星有字好评吗? 不想给就当我没问,哈哈哈哈哈哈 第89章 关门,熄灯 盛北医院住院部,十七层v02。 白青也站在玻璃窗前,蓝白条病号服很宽大,松垮罩在她一把瘦骨上。 商仲安一走,白青也不再有睡意。 她静静望着冬夜里的万家灯火。 点点星火中,再也不会有属于她和商仲安的那一盏。 冬日薄暮里,她烹煮热茶,他提笔写字的温情一幕,全部沉入夜色,太阳一升,更是全部随光蒸发。 白青也在窗口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就瞧见昏黄灯色里一道清寂身影。 哪怕隔着十七层,白青也依然认得出是商仲安。 他一个人走进停车场。 红旗车的示廓灯一闪,商仲安落进车里。 白青也手指不由蜷缩一下,商仲安走了好一会儿,怎么才下楼? 她隐隐觉得不对。 - 舒芸从v01离开,周廷衍吩咐付野把她送回家。 临近电梯,舒芸说什么也不用付野送,找理由把人遣了回去。 身边忽然安静下来,心里空落落地难受。 电梯还没有来,舒芸想了想,又拾步往回走。 v01病房还亮着灯,清亮的白。 再往前走,v02漆黑一片,不知是里面的人睡了,还是压根就没有病患。 白青也就站在那片黑暗里。 她有意熄了灯,她的出现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坏。 门外,商仲安的妻子走近,落寞地停在门口。 舒芸低头苦笑,整理一下黑色皮包,又转身离开。 她没必要这样,找来找去有什么意思。 一墙之隔。 温沁祎从包里翻出一个大墨镜,罩了她大半张脸。 哭得很丑就是了,有必要遮一遮。 外人都走了,温则行去衣架上取外套,闵森被他叫来守在门外。 温则行半转脸地问周廷衍:“是陈迦雯,对吧?” 显而易见,温则行要出去做什么。 温沁祎挨打,他肯定要给打回来。 小叔不会眼看着侄女吃一点闷亏。 谁也别当温沁祎无父无母,就没人给她撑腰! “陈迦雯,我已经处理完。”周廷衍终于有时间脱下大衣,付野随手接过去。 周廷衍边扯领带边说: “你再去,陈迦雯会彻底没命,温董要遵纪守法,免得以后侄女出嫁,婚礼进场时,她连个挽着的长辈都没有。” 璀色华灯下,温沁祎头披白纱,身穿洁白婚裙。 怀里抱一束鲜花,身旁却空无一人,只有孤零零的她自己,一步步向新郎走去。 这一幕在温则行脑海一闪而过,心里立时酸涩湿泞得不成样子。 他得好好活着,不然将来都没个人送温沁祎出嫁。 不能让侄女被婆家看轻,以为她没个娘家可倚靠。 冷肆的背头下,温则行脸色凛然,但是到底没把大衣穿到身上。 他冷哼一声,“周老板就不需要遵纪守法么?” 今晚,霸榜盛北新闻界面的,全是周廷衍这个神秘男人,所有人都在猜测他的来头身份。 军区太子,富豪大佬,黑色人士,通缉犯…… 好坏皆有,众说纷纭。 才不久,周廷衍又离开一个多小时,不知把陈迦雯收拾成什么样。 周廷衍把扯下的领带递给付野,风轻云净地开玩笑: “我不是大陆人,在这真有摆不平的事,就马上开飞机跑路。” 温则行见周廷衍今晚没有要走的意思。 脱大衣,拆领带,现在又开始松衬衫扣子,好像到自己家一样。 温则行脸色一沉: “夜深了,周老板没必要在这脱这么干净,分手就要有个分手的样子。” 周廷衍将衬衫扣子松到第三颗。 再掀眸,俊脸冷然。 “分手是该有分手的样子,温董起码让我俩把话说明白,而不是用一句再见就结束一切。” 温则行短暂思忖,放宽政策说:“十分钟。” 周廷衍却斩钉截铁:“十分钟,我不够。”说着就往里走,去拉温沁祎的病房门。 温则行向前迈一步,恨不得拉周廷衍一把。 “十分钟还不够,你是要进去做什么?” 周廷衍抬臂搭上门把手,浅衫黑裤,从上到下,行云流水的完美线条。 他没回头,只微微侧了点目。 回答温则行:“这里是医院,琬琬身上还有伤,我还能做什么?” 周廷衍又不是索求无度。 而且,他的心理障碍并没有完全好,时发,时不发,也就是时疼,时不疼。 当然,病发次数越来越少。 那时候他只能默默忍受,忍着把温沁祎伺候好。 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他根本不会有其他心情。 周廷衍自顾自拉开门,进去后立即就上了锁。 “咔嚓”一声,不再让其他人进去。 温则行见周廷衍这副我行我素的样子,气得双臂往劲窄精壮的腰上一叉。 此时洛绯绯还站温则行身边,她恐怕这两个男人再打起来。 到时候好拉上一把。 结果温则行这么一叉腰,肘弯恰好在洛绯绯心口前横撞过来。 他只顾着生气,并没留意到。 洛绯绯下意识后退一步,瞬间退到沙发前,因为惯性,直接跌坐了进去。 温则行听见身后一声短促而吃痛的闷哼。 他叉腰回头看洛绯绯,不解地问她:“你搞什么?腿软?” “你才腿软。”洛绯绯噎他一句,身上传出丝丝地疼。 温则行垂下手臂,只觉莫名其妙,洛绯绯怎么忽然就来了火气。 “……我腿很硬,大概,你以后会知道。” 洛绯绯腹诽温则行:腿硬不硬不知道,反正肘弯硬的很。 - 里面病床,墨镜下,温沁祎眼睛微微睁出一条缝。 她看见周廷衍先去卫生间洗了好一会儿手,脸应该也洗了,额角头发有湿润。 出来后,一步步向她走近。 “晚上有太阳么,架脸上不压得难受?”周廷衍一把摘掉温沁祎的墨镜。 “你还我墨镜!” 温沁祎眼睛粉肿,坐起半个身子,去周廷衍手里抢夺。 却在瞬间被周廷衍握着肩膀给按了回去。 他冷语说:“你什么丑样子我没见过,哭的,叫的,闹的,求饶的。” 周廷衍立在病床边俯看温沁祎,眉目冷冷地审视。 他轻叹一口气,“真是人走茶凉,以前周周长,周周短,高兴了还喊声老公, 现在提分手不到两个小时,直接连名带姓全给我省略了。” 温沁祎仰视周廷衍,他无论笑与不笑,都那么好看,“虽然,但是,周周不短。” “温沁祎,你别跟我扯没用的,你管我长短,分手都敢说,反正以后你也用不到我。” 周廷衍脸上依旧没有笑意,俯身掀开温沁祎一侧衣摆,去看她腰上的踹伤。 浓紫浓紫的,全是皮下淤血。 应该再补陈迦雯一枪才解恨。 “安静躺着时,疼不疼?”周廷衍指腹轻轻剐蹭了下浓紫。 温沁祎立即娇叫了一嗓子,“别碰,疼啊。” 周廷衍回头看了眼门上的透明窗口,“轻点叫,行不行?不然温则行又疑神疑鬼。” 温沁祎把脸一扭,变成半张灵俏动人的侧脸,正好那双肿眼睛还能稍微躲避开一点。 “你别碰我不就好了,你这是纯纯报复。” 周廷衍不理温沁祎这种无礼说辞,淡淡扫视她一眼。 音色和脸色一样不高兴地发话:“转过身去。” 温沁祎用侧脸问他:“你要干嘛?” 周廷衍看她那副倔强样子就想笑,“我不要干,转过去,琬琬听话。” 周周让她听话,她试探着腰上的疼,慢慢转过了身,用后背对着他。 周廷衍再次俯身而下,弥散来夹杂着淡香的体热。 温沁祎后腰倏然一麻。 端枪射击没有一丝犹豫和偏差的手,用来解扣子却分外温柔体贴。 周廷衍指腹一点都不粗粝,很温润。 随之,温沁祎后背一松,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身后,周廷衍起身说话,嗓音低低的,“不是不喜欢束缚,不解开怎么休息好。” 温沁祎今天顾不得这些,满脑子都是分手的事。 此刻心头泛起更多酸涩,“你还替我记着这个,不会是为了方便自己吧?” 周廷衍掀眸瞥温沁祎一眼,“都方便,利人利己。” 话落,周廷衍抬手熄了病房里的灯。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昏幽,“这回不怕我看见你眼睛丑了。”他说。 第90章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作为另一半,周廷衍在温沁祎心里比满分还要满分。 或许周廷衍认为自己受过去影响而不足。 但是温沁祎一点都不介意。 温沁祎把周廷衍给她解开的小衣扯出去,忍着腰痛转过身。 “周周,”在昏幽光色里,温沁祎习惯性叫他,“你今天惹那么多烂摊子,要怎么办?” 一声周周,周廷衍脸色好了不少。 他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我敢惹就代表能收拾,你不用操心。” 周廷衍从进门就想抽雪茄。 心底的躁意一茬接一茬。 眼下,周廷衍扯起温沁祎的手,递到唇边细细啄吻。 “温沁祎,谈谈我们的关系。你小叔十八岁开始,长长九年,一个人把你带到现在很不容易,我该理解你,不让你为难。 还有,陈家的事很复杂,不是朝夕之间。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光由我一人性子,由我的话,我们只有一个结果——结婚。” 周廷衍亲吻温沁祎的纤白手指,恋恋不舍。 “所以,我们,我听你的,琬琬。” 周廷衍说完这些话,五脏六腑痛为一体。 温沁祎吸了吸鼻子,声音立刻变囔。 “周周……不管陈家的事多久会过去,我都爱你。” 温沁祎的话语开始模糊不清,“如果那时候,你还爱我,你就回小洋楼找我,好不好?” 周廷衍双手对合,中间握着温沁祎的手,放在唇边。 一簇簇热气呼出。 暗色中,周廷衍嗓音有点颤,喉咙紧得不行,“好……” 温沁祎控制不住啜泣声。 “我一想到……你有一天可能会跟别人同床共枕,在别人身上卖力……我就心痛得要死。” “跟你都没睡明白,我跟谁睡去?这有什么不放心。” 周廷衍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又苦又涩,“我有病,除了你,别人谁稀罕要我?” 听周廷衍这样说,温沁祎忘了腰疼,从病床上“腾地”坐起来。 她隔着床边护栏,跪在床上,抱住周廷衍脖颈,“周周,你没病,你最好。” 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肩膀。 周廷衍向前倾身,把温沁祎环抱进怀里。 他并没说出什么温情的话,而是: “温沁祎,如果一年之内,你找了别人,你就死定了,我会连同你小叔一起,把你俩全部丢进公海。” 周廷衍给陈家预计的覆灭期限,最长为一年。 - 盛北同一时间。 舒芸车子开到半程,才有了惊异发现,商仲安的红旗车在她车后。 他始终都没超她的车。 舒芸加速,商仲安也加速。 舒芸减速,商仲安也减速。 舒芸鼻尖猛然发酸,她立即拨了电话给商仲安。 “嘟、嘟”几声后,商仲安清冷嗓音传来,“喂”。 舒芸眼泪立刻掉下来,她问商仲安:“老公,结婚的这一年里,你有没有爱过我?一瞬间,一秒钟也算。” 等待的过程不长:没有,对不起,舒芸。 舒芸没再说一句话,立即挂掉电话。 她满脸泪水,猛踩油门,车子瞬时提速,飞一样穿梭在夜晚的街道上。 引得其他车辆纷纷向她鸣笛。 商仲安的红旗立刻超车,冲到舒芸前面。 他减了速把舒芸堵在后面,阻止她再次疯狂提速。 红旗始终在前面挡着,舒芸一点点冷静下来。 到家以后,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舒芸洗完澡好久,卧房里始终没有商仲安的影子。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想来想去起身出了卧房,走去商仲安书房。 门推开时,商仲安正在看书,古文物的书。 他一身藏蓝色家居服,头发刚洗过的柔顺。 商仲安听见响声,缓缓抬头,“舒芸。”他好像就在等舒芸,语气平淡无波。 在舒芸面前,商仲安永远这样无风无浪。 舒芸走到桌前停下,静了几秒问:“商仲安,你不要骗我,我们结婚以后,你和其他女人睡过吗?” 舒芸知道,商仲安婚前一定碰过女人。 新婚夜晚她就知道。 那晚,她不是第一次,她感受得到,商仲安也不是第一次。 第一次上路开车,和开过几年车上路,技术水平肯定不一样。 差异非常明显。 现在想,舒芸觉得冷汗凉了脊背,那天商仲安喝得烂醉,还是她主动。 商仲安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跟谁做? 商仲安长指间握着书,视线从舒芸脸上移到书面,回答她:“没有。” 他婚后竟然没和别的女人睡过。 舒芸闭了闭眼,两串眼泪流出,滴滴答答落在香槟粉色睡裙前。 印出一个个深色的不规则的圆。 “我一直以为你清心寡欲,那种事少点就少点,但是我们相敬如宾,可你今天说一瞬间都没有爱过我,为什么商仲安?” 舒芸双手撑在深色实木桌面上,勉强撑住哆嗦的自己。 商仲安放下书,拿了纸巾推到舒芸面前。 “舒芸,婚前我跟你坦白过,我心有所属,那天,你应该听得见。” 舒芸没说她听见还是没听见,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哆嗦着嘴唇说:“商仲安,我们——离婚吧。” 书房的窗子开了一条缝,一阵风吹进来。 商仲安的书被吹翻了页,“刷刷刷”好多页翻过去,全部乱了页码。 就像他俩的婚姻。 看起来平静无痕,实则乱为一团。 商仲安也吹在那冒然吹进的冷风里,藏蓝色睡衣吹得紧贴他的身体,“好。”他说。 舒芸再次沉沉闭眼,“但是我有条件。” “房,车,存款,全部给你,我净身出户。”商仲安想到的只有这些,他俩也只有这些。 可是,舒芸要的不是这些。 “离婚原因,对外说是你出轨导致婚姻破裂,商仲安,你同不同意?” 舒芸望着商仲安,等他回答。 商仲安竟然真的答出了“同意。” 舒芸哭着笑了,“但是,商仲安,我的条件并不是这些。” 舒芸用纸巾擦了擦眼泪,“你给我留个孩子,孩子一出生,我立刻和你办离婚手续,以后,我们一刀两断,孩子我自己抚养。” 风再次从窗隙吹进,乱了商仲安的书。 他将书合好,手按到书面上,阻止了风的躁动。 “这个条件,我不同意。”商仲安说。 话语沉静而有力。 舒芸眼泪落到桌面上,朦胧的视线中,她看见桌面右侧有商仲安写过的毛笔字字。 那是指引她爱上商仲安的导火索。 他的每一个字都那么好看,字如其人。 宣纸被风轻轻带动,纸面上写着: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第91章 默爱 书房里书香隐隐,舒芸痛心不已。 除了新婚夜,商仲安既与她做不了完整的鱼水之乐,又不肯给她留个孩子。 舒芸泪光朦胧,再次默读宣纸上商仲安写的字: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这不就是他的心境写照么。 商仲安痛失心中所属,从此,无论月上东楼,还是月下西楼,他眼里,再没良辰美景。 心里,再无花朝月夕可施爱。 “商仲安。”舒芸停了眼泪,一桌之隔,她凝望这个身有冷月清辉的男人。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人,我的离婚条件只有孩子,你自己考量。” 舒芸说完,转身离开。 一阵疾风把窗子彻底吹开。 艰涩的吱呀声中,商仲安双手交叉,撑住垂下的额头。 他深深陷进冷风的漩涡,无法自拔。 很久过去,桌面上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响。 商仲安静了静心才接起来,“妈,这么晚打电话,什么事?” 商母先问问儿子儿媳的工作,身体,让他们过几日回家吃晚饭。 最后,商母才抛出重点。 “仲安,你该和芸芸要个宝宝了,怎么说结婚也足有一年,我们双方长辈都等着呢。” 商仲安无声冷笑了下,“再生一个我,是么?” 商母听出儿子话语里的凉薄。 商仲安婚前的六年里,因为一个清纯长相,妖娆身姿的白青也,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一结婚,商仲安反而没声没响了。 一切终于风平浪静,步入正轨。 “仲安,你和芸芸吵架了?”商母在电话里关心。 商仲安不答吵不吵架,单手捏着两侧太阳穴。 冰冷声音里皆是无奈,“妈,请你,我请你别再插手我的事。” 商母不以为然,“儿子,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的事,难道要管别人的事?” 商仲安从座椅里坐正,反问他妈:“别人的事,你管的还少么?” “我结婚那天,你找人锁白青也家门做什么? 你锁了她一天一夜,你知道她有没有吃的,喝的?你就不怕她福薄命弱死在里面!” 商母在电话里笑了声,“我就说她迟早会告诉你,哪有你说的那么乖巧懂事。” 商仲安握手机的指骨绷得泛白。 “你不仅锁了,还找人守在外面,整整一天一夜,你当路过的人都瞎?” “反而,她——”商仲安眼眶泛红。 “她知道我那天结婚,也知道自己被锁,却选择默默忍受,既不告诉我,也不报警,就那么自己一个人挨过每分每秒。” 商母被商仲安的话噎住,她当时是怕白青也去婚礼上要名分。 不得不那么做。 却没想,白青也真的不找商仲安告一句状,一个人承受下来。 商仲安捏住额头,心脏绞痛。 有的人间疾苦,不是缺吃缺喝缺穿,反而是你什么都不缺,生命却化为灰白余烬。 无福消受。 商仲安无法想象,白青也是如何一个人熬过那一天一夜。 “所以,我就是这辈子耗死在这婚房里,都不可能生出下一个我。” 说罢,商仲安直接掐断电话。 盛北的冬夜更深,寒风更盛,就要将桌前的藏蓝色男人淹没至死。 - 这夜过后,周廷衍再一次与多方乘邮轮出境。 名表华服下,尽是冰枪冷弹。 周廷衍已经垄断盛北所有港口生意。 陈晖暗藏的“私货”想从盛北出境,必须借由周廷衍的货轮之运。 此次,邮轮上的人,就是要追踪陈晖的“私货”走向。 与此同时,在周廷衍和闻司令共同的巨大力量推动下, 九年前的黑道游轮枪击案有了新进展,已经在暗中开启了重审程序。 至此,盛北大面积的黑与白将要面临大换血。 - 周廷衍再回盛北,已经是一周之后的傍晚。 时节即将进入三九隆冬,是冬季中最冷的一段时间。 熬过三九,四九,五九缓温,除夕就不远了。 周廷衍下邮轮后,第一件事就是开机。 一时间,大批大批的电话和信息雨后春笋般涌出。 他从上到下,一个个,一条条滑过。 确认三遍以后,一个来自温沁祎的都没有,还真是分手了。 周廷衍不信,两个人在一起,给过对方无数真实想念,与对未来的清晰规划。 拥抱时恨不得把对方碾揉进自己身体,他们深吻恋人唇,舌,闯入和占有彼此。 一次次大汗淋漓,做着最亲密无间的事。 他们共有无法言说的同频呼吸,共有浓情交融的你我。 说分手就能这么痛快分手? 付野早就开车等在港口,却迎来一个黑脸老板,看来老板这次出行并不顺利。 隆冬寒风中,周廷衍不知冷风刺骨一样,脱了大衣挂到手臂上。 头发依旧梳理得一丝不苟,整张俊脸却陷进一片黑暗。 “老板,我们去哪?” 付野提前打开后座车门,又第一时间奉上点燃好的雪茄,还有那条日渐健长的黑蛇。 可周廷衍哪样都没接,哑嗓吐声,“随便去哪。” 落进车里后,他边扯领带边给商仲安拨电话。 商仲安开着车接听,“廷衍。” 周廷衍直接开口问:“温沁祎,近一周怎么样?” 商仲安戴上蓝牙耳机,“工作很出色,刘老师说你女朋友是她带过最优秀的徒弟,这周我见过她好几次,看着不太高兴。” 周廷衍陷进座椅的身体往前提,单侧肘弯撑到红酒台上。 “怎么说?”他沉嗓问。 商仲安:“午休时,也不知道她吃没吃饭,总一个人站在后花园的高阶上望寄思阁, 尤其周五,我听人说,都要站成一幅画了,你那天没去寄思阁么?” 商仲安知道,周廷衍每周五都会去寄思阁敬香。 “没去,”周廷衍说,“有事出国了。” 温沁祎也是想他的吧?周廷衍心里好受了一点。 “你最近几天怎么样?”他问商仲安。 前方红灯在倒数秒,商仲安静静看着。 “不怎么样,不过明天开始能喘几口气, 南方有一处建筑工地,做地质勘探时疑似发现古墓,我要出几天差。” 周廷衍终于拾起雪茄抽了一口,烟雾散开。 “带上温沁祎,让她见见世面,也麻烦你多给她引荐考古专家认识,她喜欢这个领域,并且以后要做出成绩。” “行,”商仲安说,“你要放心,我就破例带着她。” 闻言,周廷衍低低笑一声,“你带着,我有什么不放心。” “去远郊挖土,得吃点苦头。”商仲安说。 周廷衍拎了黑蛇搭到露出的小臂上。 “该吃的苦头就得吃,我教她学东西,从不心软,我能对她心软,社会可不能。” 在周廷衍那里,哪怕温沁祎翅膀硬了会飞走, 也比她软着翅膀飞走让他放心。 第92章 睁眼想周周,闭眼梦周周 车里没开多余的灯,光色昏幽。 挂断和周廷衍的通话后,商仲安苦涩轻笑。 不由想起曾经教白青也写毛笔字的光景。 他手把手教,她终于写成一个字,高兴得给自己连连鼓掌。 结果,手里的笔尖戳到商仲安侧脸,给他染了好大一片黑墨。 然后,两个人一起捧腹大笑。 最后,白青也把毛笔塞进商仲安手里,“商商,你要不要还回来?” “要,挨了欺负一定要记得反抗,谁都一样。” 商仲安靠近,双臂抬起绕着白青也,把她圈在胸膛前,在人颈后摆弄了好一会儿。 他以毛笔做发簪,把白青也长长青丝挽成一个低低发髻。 商仲安低脸,轻吻白青也脸颊。 “宝宝,那就罚你用长发给我做笔架。” - 这个傍晚,温沁祎被临时通知出差。 得知要去挖古墓,她高兴得拿起电话就要打给周廷衍。 温沁祎要告诉他,她要亲眼去见证古墓开挖,说不定她还能挖出一幅古画呢。 可是,“周周”的号码都翻出来,温沁祎又恍然停手。 从医院分别后,周廷衍再也没联系过她。 周廷衍为了躲她,好像连寄思阁都不再踏进。 他通常都是中午去,可温沁祎站在高阶上,望穿秋水都没见着他身影。 就连像他一点的人影都没捕捉到一个。 也或许,周廷衍是为躲她,而改了去寄思阁的时间。 突如其来的失恋就像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风雪,纷纷扬扬全部洒向寄思阁。 雪落过后,化成泥水,极寒的天气下,一夜成冰,冷得温沁祎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睁眼想周周,闭眼梦周周。 好不容易睡着,竟做了个被香汗浸湿的大梦,握了她腰,捏了她肩,攥了她脚踝,撞了她膝盖的…… 依然是周周。 大梦乍醒,温沁祎满身热汗,下意识摸过手机一看。 毫无周廷衍的声响。 果然,最好的前任就像死了一样。 完全没有任何打扰,那为何周廷衍偏偏要无端入梦? 让她讶异,让她无法抽身。 温沁祎扯下仅有的,湿透的衣物丢进垃圾桶,放声大喊,“周周!你个无情的周周!啊啊啊啊!!!” 下一秒,小叔的微信就发来: 下次发疯给个信号,小叔老了,梦里惊醒心脏受不了。 紧随,第二条: 谢谢大侄女,勿回。 - 翌日一早,温则行开车把温沁祎送去机场。 商仲安已经等在t3航站楼前面。 冬日晨风中长身玉立。 温沁祎不知该怎么形容商院长,想来想去,清风霁月最为合适。 “商院长好。”温沁祎走近,向商仲安问了个好。 商仲安脸上有轻微笑意,“私下不用这么客气,我比周廷衍大不了多少,我们十几年朋友。” 一提周廷衍,温沁祎心脏剧烈地缩了下。 昨夜大梦,依旧历历在目,就像周廷衍真的翻墙入室过一样。 …… 八千米高空之中,满目翻白的云朵。 朵朵浸入湛蓝,连成一片,不知是我容纳你,还是你闯进我。 也或许,他们自始就是一体,只不过以不同姿态展示和依恋。 温沁祎就坐在商仲安身边,他让了他的舷窗位置给她。 她就一直看云。 一路上,商仲安都很安静,几乎一直在微微低头看书。 极少地,也会问温沁祎一句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什么需要。 温沁祎:不饿,不渴,不需要。 直到飞机落地,搭上计程车。 商仲安开始在副驾接电话,温沁祎在后面不需注意就听得清他话语。 “对方人品如何,家世背景怎么样?” “人品,家世没问题,职业尚可,还有,情绪一定要稳定,能给她足够的情绪价值。” 昨天,白青也和温沁祎打电话,说眼科有个主治医师开始猛烈追求她。 低头不见抬头见,让她很苦恼。 温沁祎想,如果没猜错,商仲安口中的对方可能就是那个医生。 最后,她听商仲安说: “我无所谓,她好就行。” 商仲安挂断电话后,温沁祎光看那道背影,明显感觉他整个人都黯淡下去。 计程车开了快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是一处宽广旷野。 这里不同于盛北的深冬,而是满目初秋的样子。 稀疏的草木还绿将枯,也不同于盛北的黑土,这里都是黄土。 温沁祎望着满眼陌生景象,好想给周廷衍发信息: 周周,你猜我在哪?我要开始挖宝藏啦! “小心一点,这里石头比较多,我帮你拿。” 商仲安走在前头,回身拎过温沁祎的拉杆箱,他答应周廷衍,给好好照顾着。 温沁祎又给夺回来,“不用,商院长,我拎得动。” 商仲安鲜少地淡笑,“好,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告诉我。” “好。”温沁祎双手用力提起拉杆箱,越过一处不平的低丘。 商仲安,既是领导,又是闺蜜前男友,还是前男友周周的兄弟,她总觉得怪怪的。 …… 疑似古墓的地方大约不到十平方米,四周拉上了警戒线。 现场除了温沁祎,全是男人。 商仲安先与其他考古专家握手寒暄,随后就叫温沁祎过来,一一给她介绍各位老师。 在场的其他几个年轻人, 都没有这种待遇。 温沁祎谦卑地和领域内各个名师问好。 很多很多年后,当温沁祎在同领域取得了很高的成就,这些老师还感叹,想不到,当年商院长带来的小姑娘如此出色。 当时还以为温沁祎是跟着来玩的。 当然,在温沁祎职业生涯的成长道路上,这些老师都给过她指点与引路。 这就是周廷衍让商仲安把温沁祎带出来的目的。 寒暄过后,所有人都领了工具。 黄土被挖掘机挖出两米多深,随后竟然出现了一层红色朱砂。 温沁祎跟着商仲安,用扫把朱砂一层层轻轻扫开,大约扫开五厘米厚。 温沁祎知道,朱砂有保护和防腐作用,古时候,通常只有高门贵族的墓葬才能使用朱砂。 由此过后,大家又换了铲子,开始小心翼翼地挖掘。 温沁祎真是开了眼,最先,一把金柄铁剑被考古专家挖出。 随后,金镶玉脸盆,玉质酒壶,铜花瓶…… 温沁祎耐心仔细地挖着黄土,脸上都蹭上了黄泥,可什么都没挖到。 直到夕阳下垂,她忽然挖出一个黄金元宝。 她小心翼翼托在手套上,走去找商仲安,“院长,我挖出一个金元宝。” “不错。”商仲安仔细接过收好,“你看那边是什么。” 温沁祎随着指向瞪大双眼,商仲安挖出了一幅古画。 温沁祎忙了一下午,她不知道,有个年轻的考古队员趁闲看了她好多次。 中途休息时,那个年轻男人走近温沁祎身边。 他微微笑着,“你好,冒昧问一句,你小名是不是叫琬琬?” 温沁祎用沾着黄泥的脸望他,健康的浅麦色皮肤,五官周正而阳光。 大脑迅速翻开记忆,温沁祎眼睛一亮,“你是邵清禹?” 第93章 老公来看你,不开心么? 邵清禹笑得牙齿白白,“就是我,太巧了琬琬,没想到是这种情景下遇见你。” 温沁祎也笑,“你比小时候白了很多。” 两人找了两块平整一些的石头坐下歇着。 于邵清禹而言,温沁祎惊艳了他整个童年,她是又白皙又好看的城里小姑娘。 寒暑假会去城边村的外婆家。 温沁祎家没有其他亲属,没人跟她玩,常常一个人在外婆家的庭院里跳舞。 那个夏天,小朋友们就悄悄趴在墙头,露一排半个脑瓜儿偷看她。 原来城里的女孩子长这样啊,可真好看。 皮肤白得像初雪,大眼睛眨呀眨像星星,跳起舞来像翩跹的蝴蝶。 那些孩子终是被温沁祎发现,她却不羞不恼,还大大方方和他们摆手打招呼: “你们好,我叫琬琬,欢迎你们来我外婆家做客。” 说着话,温沁祎一蹦一跳地去给小朋友们敞开大门。 邵清禹他们在河里摸鱼打滚,晒得黝黑,笑起来牙齿特别白。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琬琬,我们要去抓鱼,你要一起吗?” 温沁祎原地跳了下,双手拍了个巴掌,“要一起!” 青青草地边是悠悠长河,邵清禹他们摸了好多鱼,统一放进一个小桶里。 他找了条最好看的,握在手心递给温沁祎,“琬琬,这条送给你。” 温沁祎歪头看了看,“我不要鱼,我想要青蛙。” 说着,温沁祎弯腰从水桶里赤手捞出一只大青蛙。 邵清禹惊了一嗓子,“琬琬,这是癞蛤蟆!” 惊闻之后,温沁祎登时胳膊一扬,将癞蛤蟆甩出好远,砸得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她“哇”得一声大哭出来! 声音无比嘹亮,盖过河里的白鹅和鸭子,惊了整个小村庄。 “外婆,救命……妈妈,救命啊……癞蛤蟆……” 温沁祎站在河边使劲甩着手,哭得直跺脚。 后来,下一个暑假,城边村开进来一辆大货车,卸下来好多自行车,成箱成箱的学习用品和玩具。 是琬琬来了,她给大家带了礼物。 还带来一个酷酷帅帅的男孩子,他全身都穿着电视广告里的名牌。 喜欢双手插兜,视线总是落在跑来跳去的琬琬身上。 小姑娘们都不好意思直视他,他好看得像电视里的演员。 后来,小朋友们好奇地围着温沁祎问:“琬琬,他是你哥哥吗?” 温沁祎笑着答:“不是不是,他是我小叔叔呀,他年纪小,就大我四岁。” 再后来,外婆家从城中村搬走,再也没有小朋友见过那个叫琬琬的小女孩。 一到假期,他们就期待那个城里的漂亮小姑娘来村子里玩。 他们盼了好几个冬夏,盼着盼着全都长大离家。 走出去。看看琬琬走出来的大城市究竟有多繁华。 邵清禹成年后,还很多次想起童年里那个穿白色连衣裙,扎着丸子头的琬琬。 此刻,温沁祎和邵清禹隔一段距离,并排坐在两块石头上。 说着,笑着小时候的事。 一阵冷风吹来,温沁祎打了个哆嗦,风里夹着一种甜木香的烟草味。 好熟悉啊。 温沁祎回头望了一眼。 一个高大男人站在身后不远的树下。 他比那棵黄土里长出来的树还高。 正在抽雪茄,修长手指就要贴唇,指间夹一支褐色粗杆烟身,嘴里轻悠悠吐着烟雾。 袅袅白烟弯弯绕绕升起,模糊了那人大半张脸。 只剩那双英俊眉目还算清晰。 温沁祎脸上余笑收了收,“周……周周?” 周廷衍怎么来了这黄土旷野?比她的旖旎大梦还虚幻。 “周什么周,”周廷衍一贯的矜冷倨傲,他撤下唇边的雪茄,“过来。” 温沁祎好想像风一样地跑过去,跳到他身上热烈地拥抱他,亲吻他。 可他俩现在已经不是臭情侣。 温沁祎向后扭头看周廷衍,硬了硬嘴巴说:“有能耐,你过来。” 周廷衍冷目盯温沁祎几秒,她还真当他俩分手了。 跟一个不明男人聊那么欢,叫她过来,偏偏在那坐住不动,还挑衅他。 今晚不走了,非把她按床上惹哭。 周廷衍又站定一会儿,终于拾步,一步步走来。 他走到温沁祎身后停下,不动声色地扫邵清禹一眼。 周廷衍夹着雪茄的左手落在温沁祎左肩,右手一齐握住温沁祎的脖颈和下颌。 大大掌心稍一用力就把她的脸向后转了过来。 提高,“老公来看你,不开心么?” 周廷衍忽然俯身,性感嘴唇压下来就将温沁祎勾吻住。 太突然,太猛烈。 温沁祎差点从石头上仰过去,又被周廷衍修韧的长腿抵住后背,才稳住身体。 她左肩上,周廷衍压着的手里雪茄还在冒烟儿,她就这么被周廷衍单手捏握着雪颈和下颌给强吻了。 给邵清禹看得怔住。 这个吻并不绵长,却足够深邃致命。 周廷衍现在真是吻技了得。 大概是他生了个高智商脑袋,学什么都快。 甜木烟香混着男人的清冽之气,搅绕得温沁祎忍不住用拳头去捶周廷衍裤腿。 他再不停,她就要被他亲得哼出声来。 还好,周廷衍适时在温沁祎身后缓缓直起身。 指间轻轻弹打雪茄末端,一截烟灰落入绿草将枯的黄土。 “bb,这位是?”周廷衍好整以暇地看着邵清禹问。 温沁祎从石头上站起,有意擦了下唇边,口红一定乱了,毕竟呼吸都不稳。 邵清禹也从石头上起身。 温沁祎看着几日未见的周廷衍,英俊还是无人能敌,好像瘦了点。 她开口介绍,“他是邵清禹,我小时候的好朋友。” 温沁祎又把周廷衍介绍给邵清禹。 “他,他是我前任。”温沁祎顿了顿,“大概率也是我下一任,姓周。” 第94章 你明知道,我对你没什么抵抗力 是前任,大概率还是下一任。 说到底,琬琬的每一任都是同一个男人。 那到底是分没分手?邵清禹一时间好像没听明白。 这边,周廷衍已经向邵清禹伸手过来,剪裁精致的袖口下,露出三道手串。 白净无瑕的动物骨头,一颗挨着一颗,排列有序。 这个男人好特别,看着矜冷高傲,竟做得出当众强吻的事,身上的配饰也如此野性小众。 让人无从辨测周廷衍的内心究竟如何。 “你好,邵先生。” 周廷衍话语低醇而客气,“谢谢你丰富过琬琬的童年。” “你好,周先生,”邵清禹抬手回握周廷衍,“客气,琬琬是个很可爱的朋友。” 客气过后,邵清禹自动与这两人拉开些距离。 再遇琬琬,心情无比激动,却被那个抽雪茄的男人浇灭大半。 他身上有种震慑四方的强大气场。 好像只要他想,随便挥挥手,就能买下古墓里的全部宝藏。 不远处,商仲安拿着烟盒,向周廷衍抬手示意下。 周廷衍动指掸了下雪茄,以示他有烟。 俩人以最简单的方式打了招呼。 温沁祎刚到这里时,周廷衍就问商仲安她怎么样。 商仲安给周廷衍录了个极短的视频,温沁祎攀着梯子往古墓坑里下。 黄土坑里忙碌的,全是男人。 温沁祎刚从梯子落地,有个扛着摄像机的男人正好在后退,一不小心踩在她的短靴上。 结结实实的一脚。 商仲安点了暂停与完成,发过去这几秒。 周廷衍:位置发我。 温沁祎看着眼前的周廷衍,因为强吻,侧脸些微沾过她脸上的沙土。 “你脸上有黄泥。”温沁祎擦着自己的脸,对周廷衍说。 周廷衍弯下腰凑近到她脸前,“帮我擦掉。” 温沁祎犹疑一瞬,递来自己用过的湿巾,在周廷衍脸上一点点擦拭。 “周老板来这干嘛?你明知道,我对你没什么抵抗力。” “我说过老公来看你,你还问我来干嘛。” 周廷衍就势在温沁祎耳垂亲吻了下,舌,尖撩惹勾过。 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的气息轰然袭来,急而热。 “我对你就有抵抗力了么?bb,我现在就想开房间和你痛快地做。” 周廷衍这个人,除了颜值,身材,气质,嗓音都拉满性张力。 总让温沁祎躁动不安,按耐不住。 她被怂恿着,想让这把好声线因为快意和释放而发颤,发重。 登时,昨晚发着热汗的的梦境又清晰起来。 连周廷衍因为用力而凸起的青筋都那么可见,条条筋络沾了几滴汗珠儿。 颠簸而落。 送上门的绝色前任。 做,不合道义;不做,不念旧情。 “所有人听好,带好工具开始工作!”古墓那边开始有人喊。 温沁祎把用过的湿巾往周廷衍手里一塞。 悄声说:“洗干净等我,过几天送你个漂亮的硅胶娃娃,省得你憋得跟什么似的。” 周廷衍在美国读大学时见过娃娃,室友的,非常形象逼真。 尤其某些地方,嗯……当时给他恶心坏了。 第二天就搬出校外,自己租了个房子。 听温沁祎这么说,周廷衍脸色不太悦,“麻烦送个和你一比一还原的。” 温沁祎已经走出几步。 她回头,倒退着凝望周廷衍。 “用假的都要和我一样,周周,你不要太爱我,否则——我会返爱回去。” 周廷衍望着那抹窈窕身影,耸肩一笑。 不是太爱你,何必乘私人机飞到这黄土旷野。 几天不在盛北,周廷衍一回来忙得要死。 昨天晚饭都没吃,各个公司走一遍处理事务,直接熬一个通宵。 白天刚想和衣小憩,就看见温沁祎下进那么深的黄土坑。 坑里全是粗手粗脚的男人,踩一脚,撞一下都不算事。 温沁祎还真敢信,周廷衍千里迢迢而来,只是为了和她做几次? 不过话说回来,一见温沁祎,周廷衍是真的想…… 这里天色黑得晚,工作还要持续一阵。 不多时候,周廷衍不知从哪拎来个椅子,放在警戒线外。 他长身一降坐到上面,长腿自然搭叠。 监工的甲方大佬似的。 周廷衍始终坐在椅子中闲散地抽雪茄,视线不温不淡地追随着温沁祎。 他啜吸雪茄时, 眉心轻轻皱着。 吐出烟雾时,冷厉俊美的眼眸些微眯起。 偶尔商仲安直起身看到周廷衍,便向他无奈摇摇头。 周廷衍就那么默默看着,陪着温沁祎工作。 这边应该是刚下过雨,黄土很湿泞,越往下挖水分越足。 渐渐,温沁祎发梢都扫上了黄泥。 周廷衍把雪茄咬进齿间起身,抬指挑开警戒线,塌腰走了进去。 工作人员赶忙伸手阻拦他,“抱歉先生,非工作员不得入内。” 周廷衍神色冷凛,不容侵犯,从唇边夹走雪茄说:“我,不拿,不抢,不盗。” “那也不行,抱歉先生,麻烦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其实工作人员心有些虚,看周廷衍的气度,弄不好是新调任来的上层领导。 只不过太年轻太英俊,又不太像。 事实弄清之前,工作人员当然要恪尽职守。 周廷衍修长挺韧的身姿立在古墓边,沉嗓一声,“商院长。” 商仲安闻声起身,朝这边点了下头。 工作人员便放了人。 温沁祎正拿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刮着黄土,眼前倏地落下一双高定男士皮鞋,精良的西裤裤管。 穿着如此精益讲究,除了商院长已经在古墓坑里, 跳下来的肯定是周廷衍,他连梯子都省得用。 温沁祎抬头,“周周,你怎么下来?我忙呢。” 周廷衍踩着黄泥单膝蹲地,满脸嫌弃。 “头发脏死了,看不下去。” 温沁祎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爱看,多看,不爱看自毁双目。” 周廷衍低低笑一声,“瞎了还怎么鉴别一比一还原?不过,光凭手感也差不太多。” 温沁祎闪着亮莹莹的桃花眼瞪他。 凭手感检验还原度,这话的信息量可极大。 周廷衍扫过温沁祎的娇嗔脸,默默绕到她身后。 他褪下腕上蛇骨,拎起温沁祎的低低长马尾,打个对折给扎好。 周廷衍又不声不响离开,继续坐在椅子上,悠然地抽雪茄。 不急不躁,岁月静好。 现在的他,摒弃所有身份,只是个静静陪爱人上班的普通男人。 第95章 算我爱你 旷野天边挂起薄淡暮色,周廷衍手里的雪茄也熄灭。 所有人陆陆续续从古墓里往上爬。 邵清禹几个大步爬上去,然后下意识回头想要拉温沁祎一把。 “不劳烦,我来就行。”周廷衍不知何时靠近。 一个大男人如此讲究,身上散着极淡的冷凛香味。 邵清禹在周廷衍示威般的淡香中漠然收回手,“好的,周先生。” 温沁祎握着长梯扶手,仰面看上面,“不用,我自己——嗯——” 周廷衍双手伸下来,直接掐着温沁祎腋下,瞬间把人给提抱了出来。 他好大的手劲,掌心隔着她的薄薄毛衣都还炽热。 分秒入骨。 温沁祎落地后,正了正衣服,小声嘟囔周廷衍:“你掐着我肉了。” “哦,我故意掐的。”周周廷衍漫不经心似的看她,“你这几天瘦了是不是?小了。” 温沁祎抬头瞪人,骄傲地挺了挺腰背,“你才小了。” “是么?”周廷衍抬指蹭她脸颊上的黄泥,“这你说了不算,晚上见分晓。” …… 这晚,周廷衍出资,安排了所有人的食宿。 晚餐过后,回酒店前台时,每个人都刷了身份证,一人一间。 温沁祎和周廷衍也不是一间,就连楼层都不同。 电梯里,不同楼层的人稀稀落落下梯。 周廷衍和商仲安在同层下了电梯,他走时,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看温沁祎一眼。 却在暗中掐握她腰窝一下,力道还不小,不知道是什么鬼意思。 幸好温沁祎身后没有别人。 随着电梯合上,也遮蔽了周廷衍挺拔冷漠的背影。 最后,梯厢里只剩温沁祎一个人升至顶层。 刷开房卡后,她先给温则行报了个平安,随后痛快扯净了身上的衣裤,直奔浴室。 满身的凉汗和黄泥,难受死了。 但是,更难受的是她的心情。 温沁祎按开花洒,沙沙流水洒出,浇沐着下方雪白窈窕的娇身。 她把长发拆开,拿下一串长长蛇骨。 这条蛇骨串曾做过她的颈链,而幕后操纵者,就是那个人前衣冠楚楚,暗夜极欲极狂的周廷衍。 温沁祎走到浴室门口,把蛇骨往沙发上远远一掷。 别勾她想起那些惑乱人心的腌臜事! 刚才周廷衍,他搞什么清高和冷漠? 温沁祎跺了下脚,不用你高冷,她还不稀罕和他做,梦里什么都有! 有各种男人,各种花样! 温沁祎冲了好久的澡,吹好头发,做完脸部护理才走出浴室。 呵,周廷衍就那么难忘么? 连呼吸系统都背叛了她。 温沁祎怎么闻,都感觉客厅里弥散着周廷衍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性感,迷人。 温沁祎再走几步,忽然就顿住了脚。 落地窗后是炫彩霓虹,多彩交错,静谧里藏热闹。 大片霓虹只是背衬,窗前单人椅上的才是主角。 周廷衍就坐在椅子中,头发一看就是刚洗过的湿与柔。 上身赤着,惑乱众生的沟壑与线条一览无遗。 下身围一条深蓝色浴巾,小腿劲瘦而充满力量感。 椅边圆桌上两只高脚杯,醒酒器里正醒着红酒。 “桃,过来,”周廷衍朝她伸手,“怎么洗那么久?” “周周老板,走错房间了吧?”温沁祎拾步向前走,“我穿成这样,您觉得合适?” 周廷衍光看她浴后的脸了,雨后桃花似的。 水灵灵,薄粉粉。 现在才看清她的穿着,一条豆沙粉色的吊带睡裙,单单一层蕾丝花。 因为是睡裙,里面没有内衬。 周廷衍只看一眼,眸色就不对劲。 像沉静的水面上浮了层薄薄的欲\/念之雾。 周廷衍知道温沁祎不喜欢束缚感,冬天下楼取快递,她只套一件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 里面什么样,只有她和周廷衍知道。 此刻,这条蕾丝睡裙,完全摆脱了束缚。 “生气呢?”周廷衍看着走来的人,“订房前我想了下,我们还是避人一些好。” “虽然不是在盛北,但是怕别人对你风言风语,怕那些专家们对你有其他看法。” 温沁祎走到周廷衍膝盖前停下。 她默了默,掀眸问周廷衍:“周周,我们这样算什么?本来都说好了分手。” 周廷衍揽过温沁祎的腰,带着她横坐在自己大腿上。 他面向她,看着那双澄澈水灵的眼睛,嗓音撩欲而认真,“算我爱你。” 周廷衍单手握过温沁祎后颈,让人伏在他肩头。 “分手只是掩人耳目的噱头。”周廷衍侧脸轻蹭温沁祎的如水长发,“但我爱你不是。” 温沁祎溺在周廷衍怀里,如飘零的扁舟终于靠岸。 她闭起眼睛问:“周周,我好想你,你猜我昨晚梦你什么?” 周廷衍抚着温沁祎的背,嗓音温情而暗哑,“梦见你睡了,我?” “嗯,”温沁祎音色愈发娇惹,“我第一次做那样的梦。” 沙发上的蛇骨串,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了周廷衍手上。 眼下,滑过温沁祎柔柔青丝,落在她脖颈,缠于他掌心。 窗外的霓虹开始模糊,起风下雨了。 周廷衍在单人椅中松了浴巾,问温沁祎的腰伤,“bb,腰还疼么?” 温沁祎死死抱住他脖颈,紧紧咬住下唇,艰涩地答他:“不疼了。” “那我用,力了。” “嗯……唔……” 黄土旷野的雨下了一夜,周廷衍和温沁祎做了半夜。 疾风骤雨拍窗,湮没所有雨外之音,娇的,重的。 圆桌上的红酒都忘了喝。 殷红酒液映着单人椅中的风雨飘摇。 酒店配备的防护措施也没用,只有一个尺码,不适合周廷衍。 同楼不同层。 雨水哗然不停,顺着玻璃冲出一条条水痕。 雨滴落地的低噪声里,商仲安觉得心静无比。 空旷舒软的大床上只有他自己。 商仲安看了好一会儿书,最后书本合上,一个人侧身睡在大床一侧。 是梦啊,他从没做过那么真实的梦。 白青也睡在他身边。 她习惯性地抱过去商仲安一只胳膊,收在怀里。 又把脸颊贴进他掌心里。 商仲安自然地往白青也身边靠了靠,搭过去另一只胳膊去揽她的肩膀。 他模模糊糊地问:“还没睡着么宝宝?” 当商仲安手臂落下时,才是真正扑了空。 巨大的空落感将人惊醒,他睁开眼睛,身旁空空荡荡。 窗外的雨还没停,彻夜浇灌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只有在梦里,商仲安才能活在过去。 第96章 无心看风景,只想看你 有白青也的梦,是满船星梦,将商仲安由睡梦中压于星河。 清梦一惊醒,人再难入睡。 商仲安身边既没有白青也,也没有繁星点点的夜空,和悠悠流淌的长河。 他动了动手指,收拢握住掌心,里面仿佛还有白青也脸颊上的温度。 她的脸颊总是温温滑滑。 好像只要握得紧,白青也的温度就不会消散。 商仲安闭上眼睛,沉沉叹息。 今天和温沁祎一路到这里,他多次想问她,白青也身上的淤伤都好了没有。 到底也没法问出口。 他没那个身份,他已被婚姻牢牢桎梏。 很久,商仲安转回身,去拿柜子上的手机看时间,却看见商母的几通未接来电。 他刚要放下手机,商母再次打来。 商仲安起身,靠坐到床头,“妈,家里有人生病么?”他问。 商母否认。 “有失水,着火么?”商仲安再次发问。 商母再次否认。 商仲安下了床,走到衣架前,去摸大衣口袋里的东西。 他最近清瘦不少,长袖长裤睡衣罩在修长身上分外松适。 “所以,妈,我晚上不需要睡觉么?您一遍遍打来是要做什么?” 面对儿子接二连三的发问,商母终于压不住气。 “仲安,你几通电话不接,到底是去出差了,还是借出差的引子身边有别人?你别忘了,芸芸还一个人在家等你回去。” 商仲安想摸烟,却从大衣兜里摸出一块糖。 “妈,您高估我了,我一个已婚男人,有哪好?别人图我什么?” 商母猜得出儿子儿媳在闹别扭。 她总认为舒芸足够好,商仲安在婚后也转了性地风平浪静。 可最近怎么就闹起别扭? “仲安,你跟妈说实话,你和那个商户的白家姑娘是不是根本就没断?” 商仲安苦笑一声,“她有自己的生活,不是没我不能活,挂了。” 空气里静了。 只剩剥糖纸的孤寂窸窣声。 商仲安灯也没开,将糖块放进口中,尝不到一丝甜味。 他大衣口袋里的糖果哪来的呢? 白青也晕机,一晕机就低血糖,所以每次乘机都要带糖果。 今日一早,商仲安从家里出门,没有灵魂一般,习惯性地去了超市。 直到扫码结账时,他才反应过来,买糖给谁吃? 吃糖人早已不在身边,足有一年零一个月。 可她的生活习性已经刻进他骨子。 听着雨声,商仲安再次被母亲的专制扰得喘不过气。 他不由想起第一次带白青也回家。 商母面上和气,眼底全是不满。 她一个政治家,始终认为白家那种商户,是最垫底的朱门酒肉。 第二天一早,都是一样的餐食,白青也吃完早饭就开始呕吐。 断断续续吐了一上午。 开始,白青也没告诉商仲安,后来被他看出状态不对,又听见卫生间里的呕吐声。 商仲安直接去质问他妈,“妈,您给她粥里放了避孕药,对吧?” 商母妆容精致,细着心修剪花朵。 头也不抬,面上没有一丝动容。 “儿子,讲话要有真凭实据,你从小到大背过的诗书无数,书法成作,可不能这样‘出口成章’,你是有涵养的人。” 听这话,商仲安已然明白一切。 他当场就发了火,“她避孕药过敏!您简直草菅人命!” 正厅沙发里,商父茶杯不轻不重一掷,“那也好过你自己搞出人命。” - 商仲安把口中的糖块咬碎,依旧品不到一丝甜。 很多时候,商仲安很羡慕周廷衍。 他敢在自己的人生里金戈铁马,持枪拔剑,天不怕地不怕。 而他父亲周近戎看似什么都想管,但是远没有商父商母那么专制。 专制到无爱。 所以,商仲安怎么折腾都是死路一条。 谁也不知,他大婚前一夜经历过什么,那时他唯一的退路是杀父弑母。 盛北高官别墅区,进出皆是国宾车。 却在上演那么一出精彩戏码,多么可笑可悲。 而商仲安就是那一粒被碾压于尘土的种子。 被深埋于尘埃,再无破土之日,他可不风平浪静。 …… 冬雨还没停,顶层的浓情交融停歇了。 周廷衍坐过的单人椅早就倾斜地不成样子,深蓝色浴巾一半搭于扶手,一半垂落地板。 纵意泼洒的海水一般。 被海水浸润的,是那条豆沙粉色蕾丝裙。 落地窗前,站着周廷衍和温沁祎一对璧人,两人身上身穿酒店的一次性浴袍。 如一对交颈相靡的恩爱天鹅。 周廷衍一手捏红酒杯,另一手揽温沁祎的柔细腰肢。 “bb,刚才顶层的夜景好看么?”他微微侧过脸来问。 窗帘已被大敞开,而不是单留中间一条缝隙。 周廷衍问的是刚才,不是现在。 温沁祎双腿酸软地往他身上靠了靠,酒液随之荡漾晃动。 “你趴窗子上去,我在后面晃你腰,你试试还能不能看得清风景。” 落在腰上的手话缓慢上移,最后温沁祎被握了侧颈。 周廷衍俯身吻下来。 不同颠荡摇曳中的火热之吻,全是温情与轻柔。 红酒的醇香在彼此呼吸中交换,回甘。 “我无心看风景,只想看你。”周廷衍渡了口中红酒给温沁祎,“bb,我……你还满意么?” 酒液入喉,他俩无法分出彼此。 “给你打一百二十分。”温沁祎轻抚周廷衍脸颊,“我喜欢没有伪装的你,好梳芙。” 温沁祎错开周廷衍唇畔,脸埋进他颈窝。 静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 她知道,回了盛北,他们就不好时常见面。 周廷衍知道温沁祎在想什么,蓄意分散她的注意力。 他长指绕玩温沁祎长发,“bb,我听过一种富豪圈的惯有现象,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温沁祎抬头,轻轻蹭进周廷衍侧颈。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黑历史。” 周廷衍轻笑,“真跟你有关系。” “说。”温沁祎虚虚衔住周廷衍颈动脉,“给我好好说。” 周廷衍举杯饮一口红酒,再低头看人时,目光灼灼。 他说:“有些男人很喜欢找舞蹈学院的女伴,以前我不屑也不解,现在,我应该在你身上找到了答案。” 温沁祎虽然不是舞蹈学院毕业,但是有中国舞十三级的水准。 四肢有韧性,也就是有劲儿,体力好,既愉人又愉己。 与此同时,身体的柔韧度又极高,纤纤软软。 怎么摆弄怎么是,能常人而不能,超常人所不及。 即使不谈以上,这些姑娘绝大多数颜值都高,融进骨子里的气质更不用说。 温沁祎想了想,仰视周廷衍的眼睛,“有我是你的福气,周周老板,我权当你夸我了。” “傻,”周廷衍低头触吻她鼻尖,“就是夸你,桃能迷死人,如果有一天我腰坏了,一定是你惹出的大祸。” “那应该怪周周老板终日沉,迷,女,色,无法自,拔。” 夜雨霓虹,俩人相抱一起说笑嗔恼,蹭来蹭去。 温沁祎手里的红酒杯什么时候倾斜了也不知道。 酒液一股脑儿灌进周廷衍浴袍。 他那浴袍又系得极低,仅遮于腹上。 周廷衍低头看去,酒液涓涓,已然无可挽留。 白色浴袍染红,渐渐向下洇去,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起。 周廷衍抬指点温沁祎额心,“如此莽撞,你给我洗干净,不然就再来一次,你哭着骂我不疼你好了。” 温沁祎额头被周廷衍点得向后一仰。 她踮着脚尖去搓周廷衍的脸,也弄乱他的发,“洗洗洗!我给你舔净行不行!” 第97章 你有多难追? 温沁祎单指勾住周廷衍浴袍腰,带着他往浴室走。 男人的目光更加幽深灼人,嗓音愈发沉欲,“不洗了,就照你说的处理。” …… 未经打理的黑发直垂柔滑,坠在温沁祎后腰,小心翼翼。 周廷衍弯身把她鬓边发丝别于耳后。 再直身,他沉沉吐了口气,“琬琬,我记得你没有虎牙……” 温沁祎抬头,幽怨而无辜地瞪周廷衍,“是立事牙,好嘛?要不,你换个人?” “不换,”周廷衍把温沁祎抱住提到腰上,“万物不换,只要你。” 将将停歇的风雨再度刮起…… 隔日,天才蒙蒙亮,温沁祎还睡得沉,周廷衍已经将她亲了又亲。 他下床后匆匆穿了大衣,出门,按电梯下楼。 周廷衍刚刷开房间门,商仲安从对面房间推门而出。 一个进,一个出。 细看一眼,周廷衍精良的咖色大衣里,是酒店的一次性浴袍。 他头发还没梳理,柔顺,微许蓬松,人倒是神清气朗。 商仲安惯常的高雅清冷,但是眼下有淡淡青灰,瞳底压着无法释然的凄哀。 “早。” “早。” 虽是兄弟,该有的的礼貌还是要有,哪怕略微尴尬。 …… 早饭过后,古墓里先做了抽水,温沁祎下坑前,一双水蓝色水靴出现在脚前。 靴筒侧边印一颗粉红色的桃子。 “换上。”是周廷衍的性感好嗓音,“这个靴筒长一些。” 温沁祎回头望身后的男人,他忽然出现,俨然平日的矜骄楚楚。 半夜浓情欢愉,半夜相拥而眠。 “周周,你什么时候走?”温沁祎低声问。 高阳照得她皮肤白透了一般,桃花眼睛微眯点点。 “马上就要走,公司里乱得很,医疗船急着生产投入使用。” 周廷衍俯下腰身,给温沁祎脱脚上的小羊皮短靴。 “你有什么事就找商仲安,他看着冷面无私,其实心很善,我跟他打过招呼。” “抬脚,换鞋。”周廷衍微微仰目看温沁祎一眼,“再盯我看,一会儿给你扛我飞机上做。” 温沁祎不理周廷衍的浑话,扶着他的背,由他给自己换了水靴。 “你……记得擦点药,是我不小心。” 温沁祎看得出的脸上有愧色。 周廷衍却直起身,半弯唇畔,“不用在意,下次还用你,这辈子都用你,……随我,认生。” “去你的,死鬼。”温沁祎被周廷衍气笑。 她最后看了眼周廷衍,深深记住他眉眼,他唇畔。 “周周,再见。”温沁祎转身走去墓坑,裤腿被周廷衍塞进水靴,看着还是那么纤长笔直。 周廷衍并没有马上就走。 温沁祎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黄泥工作时,他依旧坐在地面的椅子上抽雪茄。 某个时候,温沁祎换位置起身看他,脸面不觉有点热。 君坐独椅,我坐君身。 时而正向,时而背对。 …… 太阳好像乍然跳得老高,温沁祎也不确定椅子什么时候空的。 隆隆长空里,一架白色私人机冲破层层云朵,直入高高苍穹。 温沁祎抬头看了眼。 看见地面上空落落的木椅边摆着她的黑色短靴。 鞋子边沿沾染过黄泥,此刻已经擦得干净如新。 再看木椅上有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了各式各样的小蛋糕。 昨晚,入睡前,体力几乎不支,他俩从没那样疯狂过,就像下次不会再见了。 迷迷糊糊中,温沁祎说了句,“周周,我明天好想吃小蛋糕。” 哦,还有,草木稀薄的黄土地上,摆了好多咖啡和热茶。 那是周廷衍买给大家的。 - 这里是黄土旷野,昨日彻夜大雨,盛北却依然隆冬寒霜。 应该是供暖力度加大,天色比前些日子更霾。 灰蒙蒙的,望不出边际。 洛绯绯今天休息,昨晚就已经把所有行李都收好,她要搬回出租屋了。 温则行没睡醒似的,脸色薄薄的阴霾,与天色相当。 他捡了温沁祎用过的发夹,把略长的头发往头顶随意一箍。 小叔整张脸都没什么可挑剔出错的地方,通脸无死角地棱角线条流畅。 身材虽高大,脸面却精致。 就是身上的邪野劲儿盛了些。 餐厅里,洛绯绯做了在小洋楼的最后一顿早餐。 餐食全都摆好,温则行才磨磨蹭蹭下楼。 拖鞋踩着木质楼梯,“趿趿趿……”极不情愿似的。 好像他今天根本就没打算出门。 洛绯绯抬头看往餐厅走的人,问他:“昨晚没睡好?” “嗯,”温则行双手落进家居裤口袋,懒沉应一声,“头疼,可能要感冒。” 洛绯绯给他倒了杯温水,“要不要吃点药预防一下?” “不要。”温则行坐进洛绯绯对面的餐椅,没有一点食欲。 “洛绯绯。”温则行叫她,人懒沉地靠着椅背,长腿胡乱伸在桌下,目光薄霾。 “你信不信出租屋里甲醛超标?” 洛绯绯正在盛五谷粥,长发惯用鲨鱼夹晚起,素颜脸清清冷冷。 “房东说用的最环保的材料,因为这个,还要给我涨房租。” 温则行不屑地歪了下脖颈,低低哂笑一声。 “我的酒店,会所,温泉村,所有装修都是我亲自跟的,她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洛绯绯能怎么办,房租还剩不少,坚持到年后再换,损失也能少些。 她脸上表情淡淡,有浅浅笑意。 继续盛第二碗粥,“没事,反正我现在也没结婚,也不备孕的,白天多通风就是。” 温则行一双长腿搁在桌下,足踝随意叠搭起来。 “家里这么多空房间——”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脚踝被绊了下,确切说是他无意绊了洛绯绯。 半碗五谷粥登时从洛绯绯手里飞出去。 温则行腿那么长,洒下的粥又滑,洛绯绯整个人往桌边扑去。 她从来没这么丢脸过,连惊呼声都变了调。 温则行有多眼疾手快,他第一时间把椅子向外侧去,擦得地面尖刺一声。 洛绯绯跌倒落实时,恰好落进温则行的怀抱。 他的肌肉坚硬而烫热,灼灼燎人。 温则行身上和他床榻一个味道,是冽的,香的。 洛绯绯趴在温则行身上,掐着温他肩膀回神,她轻轻咬了咬牙,“不好意思,失态了。” 说着就要起身。 温则行却环抱着洛绯绯后腰不动,他垂眸凝视她。 两人之间的温度蹭蹭蹭火速上涨,掀起燎原之势。 温则行直视她的眼睛,“洛绯绯,你说你很难追,到底有多难?我有资格试试么?” 小叔不给洛绯绯思索回答的时间,脸畔低垂凑近了些。 嗓音撩死人,“你安心住在家里,随时可以结婚备孕,完全不用担心甲醛的问题。” 第98章 亲爱的,是谁呀? 洛绯绯摔倒后趴在温则行身上好难受。 她贴着他。 就如熊烈热火对柔软冷月。 洛绯绯掀起眼帘,入目,是温则行的下颚,明厉而精致,胡子刮得清爽干净。 近看有淡淡的青茬浅印,很有男人味。 “温则行,我还没考虑过结婚和……备孕。” 备孕两个字,于未经男女之事的洛绯绯来讲,很是烫嘴。 一想到要为备孕做的羞羞情事,对方还是温则行,洛绯绯就觉得这个男人越发灼人。 温则行满身的烫热。 “你先松开我。”洛绯绯补充道。 美人在怀,温则行隐隐感觉自己就要不对劲,他松开扣在洛绯绯腰上的手。 嗓音依旧很撩: “即使不备孕,新房里除了甲醛,还有甲苯,tvoc,氨,氡……对你身体没有一点好。” 洛绯绯按着温则行肩膀起身,“春节在即,年前先这样,年后我就搬走。” 温则行穿的什么衣服,料子那么滑,洛绯绯的手“蹭”一下从他肩膀滑到后背。 指腹下是他凸起的刀伤疤痕。 不知是什么使然,洛绯绯指尖顺着那道疤痕向下延伸线路。 “你……这么长。” 洛绯绯松开手,从温则行身上站起来,问他:“受伤时很疼吧?” 很疼么? 温则行所记得的,反而是温沁祎更疼。 那时候她才十五六岁,一个人楼上楼下跑医院,整日彻夜地照顾他。 生怕一个疏忽,小叔就术后感染而病死。 而如今,温则行应该遇见了亲情之外的温暖之缘。 那道长长刀痕被洛绯绯柔情抚过,就像烧燎起一串赤红火苗。 温则行脊背腾然发麻,从上到下,就要撺使他在洛绯绯面前显露本性。 “还好,不是很疼。”温则行眸色幽深,“洛绯绯,你知不知道,你在给男人点火?” 温则行抬手抖了下家居服衣襟,瞬然盖住裤子上部。 洛绯绯看见他这一小动作。 连忙去拿工具收拾碎掉的碗和粥,她不答点不点火,“那你还挺抗疼。” …… 洛绯绯到底是要走。 小洋楼庭院里,温则行拎着大行李箱,单手提进后备厢。 箱子很沉,不知道洛绯绯装了多少书。 盛北的冬季看起来很枯败。 路边倒退的排排树木很高,枝干灰褐而光秃,上面零星挂着点点落雪。 落雪已然结成硬壳,太阳晒不化,风也吹不掉。 洛绯绯最不喜欢冬天。 丝毫没有归属感,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归去哪里。 温则行开着车,洛绯绯在副驾默默无声,转头盯窗,任灰败冬景一一掠过眼眸。 促使洛绯绯回过头的,是温则行的一通来电。 他没什么顾忌地点了免提,沉嗓道:“说。” 电话里的女声很温柔,“温董,我们酒店有一位姓郁的顾客,她说是您的朋友,现在身体不舒服——” 前台小姐姐的声音被阻断。 郁清欢的声音随之传来: “则行,我今天很不舒服,你陪我去趟医院好吗?” 温则行转头看向洛绯绯,对上一双光色冷清的眸。 她也在看他。 黑色高领毛衣把洛绯绯脸颊映得像寒雪,窗外暖暖冬阳,温则行好怕雪会融化。 化掉又蒸发。 温则行几乎想也没想,回复郁清欢: “抱歉,我没有时间,在帮我女朋友搬家,现在,她就在我身边。” 洛绯绯冷眼看温则行,他便用口型对她说:“帮个忙。” 洛绯绯佯装清了下嗓子,“亲爱的,是谁呀?” 郁清欢都听得见,她沉默须臾,声音带了哭意: “则行,我在盛北出差,这里我只认识你,再没有其他朋友,我们相爱过的啊。” 相爱似刃。 温则行再看洛绯绯,她已经别过头去看窗外。 仿佛那声亲爱的不是她叫的。 “好,郁清欢。”温则行对她说,“你先把电话给前台,我有事要交代。” “温董。”这次是前台的声音。 “给郁女士叫120,亲自把她送上救护车。”温则行简言吩咐。 “好的,温董。”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 过些时候,温则行握着方向盘问洛绯绯: “你们春节排班表出来了么?哪天回家?” 确实出来了,商仲安每年都安排院里最早做出排班表。 方便市外或者省外的同事提前买票。 洛绯绯依旧望着窗外,淡淡回温则行:“初一早晨的车票。” 她抢了好多次票才抢到一张,即使是个上铺。 却听温则行在主驾说:“退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初一我没什么亲戚可走,比较闲。” 洛绯绯转脸看他。 温则行也穿的黑色高领毛衣,衣袖提到肘弯,左腕一块通黑手表。 小臂紧致劲力,手背筋络明晰。 头发还是梳理的背头,侧影分外极俊而冷肆。 “不麻烦了,”洛绯绯说,“你不是我男朋友,老家亲戚很多,到时候免不了把你围个严实问东问西。” 温则行已经想象出那种春节之际,人丁兴旺的热闹。 毕竟家里以前也算是热闹。 父母健在,哥嫂恩爱,小侄女能歌善舞,跑来跳去,像个阳光暖心的精灵。 温则行脸上忽而浮起笑意,又渐渐变成苦涩,他默了默说: “期待有一天,我能带着侄女去你家看看那种热闹。” 洛绯绯弯唇笑了下,同他玩笑: “信不信,给亲戚买礼品都能买到你绝望,一车根本装不下。 而且,我们家族有生双胞胎和龙凤胎的基因,伸手要红包的孩子能站成一长排。” 每年春节,洛绯绯光给晚辈包红包,就要用掉两个月的工资。 简直是一笔巨资。 温则行单手打着方向盘转弯,不知道他在勾唇暗笑什么。 直到话说出口:“现在国家鼓励生育,只要我给力,将来我们可以多生几对儿,把你送出去的红包都赚回来。” 果然是生意人。 不过,温则行怎么除了备孕,就是生孩子,还成对儿成对儿的。 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洛绯绯收起笑,想捶温则行的手臂又收回来。 “温则行,你占我便宜,我看你一门心思想和我睡觉。” 其实温则行看见洛绯绯向他扬手了,还下意识向左侧闪躲一些。 温则行降低声线,莫名添了几分柔。 “你冤枉我,我没。” 第99章 冬日热茶 是冬,却像秋的黄土旷野。 古墓挖了两天才算彻底结束。 温沁祎坐在椅子上换鞋,水蓝色靴子沾满黄土,衣裤也全都是脏的。 周廷衍像会算一样,给温沁祎打了个简短的电话。 临近末尾,周廷衍嗓音在电话里又撩又欲: “琬琬,想你,也想你的小白牙。” 温沁祎立即把听筒声音调小,压声问周廷衍: “还想?没脸呢,你伤好了吗周周?” 周廷衍低低笑一声,“差不多,亏你口下留情。” 想起那个湿泞的雨夜,温沁祎不觉后怕,“周周,我会不会怀宝宝?” “应该不会,我很小心。” 周廷衍声线放得温情,“有我呢,不怕,无论什么境况,你身前都有我挡着,我会安排好一切。” 温沁祎把水靴装进手提袋。 “周周,不说了,我换个干净外套,听说下午要回盛北,一会儿得回酒店收拾东西。” 道过再见之后,周廷衍这边电话一挂,立刻就打给了商仲安。 古墓不远处,商仲安刚取了大衣穿好,在低头整理袖口。 午后斜阳洒在他身上,分外清浅凉薄。 “周老板,什么指示?”商仲安说,“你女朋友安好,就是受了些累。” 周廷衍坐在办公桌前,修长手指绕着黑蛇。 黑蛇把男人手指缠成一团黑,缓慢滑动移身。 湿凉滑腻中,周廷衍说: “仲安,你下一项工作,是研究出土文物的年限,以及古墓主人的身份,是么?” “没错,周老板有心,下午就要开会。” 说着话,商仲安视线不由落到温沁祎身上。 她穿了落日黄的羊绒大衣,偏过如雪侧脸,正在拆挽成低低发髻的长发。 皮筋一散开,万千青丝便裹着浓阳散落开来,柔滑成瀑。 不经意的美最惊人。 给考古队的邵清禹看得喉咙一滚。 长大后,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倾城女子。 当然,惊艳了他童年的,也是这个暑假去外婆家的小女孩。 商仲安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表,往腕上戴,“我猜周老板想让我破例带个人一起。” 通常,余下工作,资历不够深的,不会被带进会场。 说难听一些,作用不大,还要占个位置。 周廷衍弃了黑蛇,偏头点烟,“懂我,回来一起去盛兰喝酒。” 商仲安一袭修长身,在斜阳下分外清寂,“当然,叫沈从珘一起。” 周廷衍一通电话过后,温沁祎作为最年轻的后辈,跟随商仲安进了会场。 会场层层安检,里面名家云云。 有些面孔很熟悉,温沁祎读过很多他们的文献。 商仲安把各位名家一一引荐给温沁祎,顺带夸她几句。 会议中,这个男人看似冷清绝尘,却也抓准时机,抛了机会给温沁祎。 比如,对于此次挖出的古画,温沁祎也确实给力,分析得头头是道。 会后散场时,商仲安想起了白青也,当年安排她进盛北医院。 他不仅找了院内高层照应,也找了最权威的牙医去带她。 如今,两人却仿佛天人永隔了似的。 同时间,不同空间。 白青也今天晚班,正在医院食堂里用晚餐。 一桌四人,都是同科室的同事。 不会儿,同事忽然说:“白医生,许医生来了,我们先避让一下哈,你俩聊。” “是呢,好好聊聊,不接触怎么知道适不适合自己。” 白青也一抬头,眼科的许医生端着餐盘稳步走来。 同事都挪去了隔壁桌。 许医生放下餐盘,把手里的奶茶插好吸管,放到白青也面前。 “给你白医生,七分糖,太甜了怕你们女孩子觉得不利于身材管理。” “谢谢。”白青也浅浅一笑,其实她喝三分糖的。 三分糖的奶茶,她就觉得很甜。 白青也默默吃着饭,许医生时不时看向她。 “白医生,明天下早班,我想请你看个电影,你有时间吗?” 白青也一抬眸,却看见许医生目光正落在她心口前。 许医生口碑很好,应该是他不经意。 这里是白青也最痛楚的敏感之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很清瘦,偏偏所有营养都去了一处。 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在学校受到嘲讽与欺凌了,是吗? “对不起,许医生。”白青也脸色惨淡,“我们不合适,我就不浪费你时间了。” 话落,白青也把奶茶也推回给许医生。 “我不喝七分甜,非常抱歉。” 曾经被陈迦雯用刀刃割下的伤口早已愈合。 变成一条条白色的疤痕,永远无法祛除。 白青也发现,她的心也随着疤痕封死。 她忽然清楚,她无法接受男人再对她那里有亲密的触碰,也接受不了男女之事。 身体上的累累伤痕,白青也做不到再让任何男人看见。 她和商仲安在一起很久之后,如何浓情蜜意,他都从不碰她的伤痛禁,地。 就怕勾起她的痛苦记忆。 后来,白青也慢慢摆脱痛苦,敞开心扉,主动拉过商仲安的手…… 可能是她刚才反应过激,再抬头,餐桌前已经空空。 许医生走了。 白青也垂下头,夹了一块西兰花入口。 她苦涩地笑了笑,以后就这样了吧,好好上班就够了。 有商仲安的六年,足以化为六十年去默默反复品味。 一生也就过去了,她还能活多少岁呢。 过去就像一杯奶茶,哪怕最后由十分甜变为七分,五分,三分…… 茶,还是那杯茶,一点也不甜了,也没关系的。 白青也收了餐盘,和同事告别。 细瘦的白衣身影很快消失在食堂里。 - 两天后,周日。 温沁祎接到白青也视频时,是落地盛京机场,回市内的路上。 飞机上,温沁祎一直在看会议记录。 每个字都是宝藏,从未见过的宝藏。 商仲安看了一路的书,他好像很爱看书。 或者,和温沁祎并排而坐,他也很不自在,总要找点事做。 出租车里,温沁祎倒是睡着了,懵懵懂懂接了视频,“白白。” 白青也只看见温沁祎半张脸,视频另一半她看见了后座的男人。 商仲安坐在那里,很绅士有姿,手里捏着一颗糖。 因为温沁祎叫了“白白”,商仲安也掀眸看见了白青也。 这样阴差阳错的一个对视,像隔了万水千山的梦,也像恍如隔世的再度相望。 “琬琬,我按错了。”白青也立即挂了视频。 她没想到,周日给温沁祎发视频,还能看见商仲安。 一眼就搅得心脏发痛。 …… 商仲安到家时,站在门口换鞋。 阿姨走过来,接他手臂上脱下的大衣,有意低声提醒他: “先生,您母亲来了,和太太在里面用茶。” 商仲安满身隆冬寒气,“知道了,谢谢。” “老公,你回来了。”舒芸在茶室叫他,“妈今天带了新茶,你换了衣服过来尝尝。” 商仲安站在客厅,看着端坐的母亲,叫了声“妈”。 “仲安,一会儿下来。” 商母面带微笑,体态端庄,穿得很体面,脱去外套,里面一件暗紫色新中式旗袍。 商仲安没什么兴致地“嗯”,转身走去楼上。 再下楼时,他已冲过澡,洗去满身风霜,换了舒适的家居服。 茶室里,商母将一杯新茶放到商仲安面前,“仲安,尝尝,你爸开会带回来的。” 对面,舒芸坐在商母身边。 她神色有些微紧绷,她先看了看茶,又看了看商仲安。 第100章 这茶你尝过,你觉得味道好不好? 沙发里,商仲安穿一身近乎于黑的深蓝色家居服。 短袖长裤,人一动作,布料泛出暗暗的方形格子。 商仲安脸上并无悦色,无形中好像把他分割成碎裂的一方一块。 “谢谢妈。”商仲安垂眸端起茶,长指捻在白底青花的瓷杯上。 他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无名指戴一枚白金内嵌钻石婚戒,此刻被顶灯晃得钻光熠熠。 也不知道商仲安视线是落在茶汤,还是衣袖泛起的方格上。 总之聚焦晃散。 “茶不错,我就不尝了,今日咖啡喝得多,不宜再碰茶。” 商仲安放下茶杯,他惯常站有站姿,坐有坐相,此刻却往沙发里一靠,无比松散。 谁能知道他是彻底地失望。 母亲把茶端过来时,商仲安怎么没看见舒芸脸上一瞬的紧绷。 当时,她还亲昵地挽着商母,五指也是不由一紧。 商仲安再次想起第一次带白青也见父母的遭遇,一碗粥都能给她掺进避孕药。 不敢想,眼前清亮的茶汤里有什么。 男人的加油站?男人的送子汤? 商仲安失望透了。 他这一具肉身,到底还有多少价值能被榨取? 商仲安甚至开始厌恶自己。 商母面不改色,依旧那么端庄微笑。 “仲安,你好歹尝一下,你父亲惦记你和芸芸,特意给你们小两口带回来的。” “嗯,”商仲安面色看起来温和,“我稍后亲自打电话给父亲道谢。” 他并没有喝茶,对面,舒芸眼里的星闪暗了些。 这时,“噼里啪啦”一阵,应该是什么掉地的乱响声传来。 顺着未关的茶室木门看出去,洗衣房里,阿姨手里抱着商仲安的大衣,地上落了块块糖果,她正慌乱地收拾。 商母收回视线,先看了看舒芸,又移向儿子。 “仲安,糖是给芸芸带的吧?”商母看向洗衣房,“阿姨,把糖拿过来就好。” “好的,夫人。” 阿姨窘得脸色发红,她只是想给先生干洗一下大衣,结果洒出一地糖果。 舒芸不知道,商母还能不知道? 商仲安大婚之前,每次出门回来,口袋里都会有糖。 给谁吃的,显而易见。 商母内心压着翻涌,商仲安到底带谁去出的差? 前前后后足有四五天。 她看向儿子仅仅露出的脖颈,温润光滑,看不出什么端倪。 阿姨把糖果装进精美的果盘端上来。 舒芸看了一眼,松开商母的手臂,“妈,我去下卫生间。” 她最讨厌凤梨,凤梨味的糖,呵。 舒芸一走,商母脸色立即沉下来。“仲安,你到底跟哪个女人出的差?你到底想做什么?” 商仲安从沙发里直身,面色沉静而无生机。 “妈,我想做的,您不让我做,还反过来问我到底想做什么?” 一句温温淡淡的嘲讽。 商母目光不经意间流过紧闭的卫生间,她压声问商仲安: “你和白青也这辈子都断不了了,是么?你这是害她!” 商仲安脸色明显有急,“关人家什么事?我连吃点糖的权利都没有么?” 舒芸很快就回来。 商仲安的话没停,看着商母说:“别疑神疑鬼,和我一起出差的是周廷衍女朋友,人家都是清清白白,本本分分。” 舒芸听这话,松了一口气。 商母却无端笑了下。 “周家的长子?听说前些天为一个女人,闹了好大阵仗,把他父亲气得不行,结果,转眼就分了手。” “你们趁着年轻气盛在外面乱找,光知道看姿色,能找到什么上档次的?” 商仲安倾身去拿糖果,那杯茶恰好被他有意碰倒。 茶水洒了一桌面,清汪汪一滩。 商仲安先把糖果放进嘴里,又抽了几张纸巾,覆到茶水上。 “妈,哪怕他们分了手,我也劝您别出去乱说,这话传到周廷衍耳朵里,必然不好。” 商母微微笑着,目光却不善。 “都不是省心的,周家长子高考后,一个人自作主张就去了美国读大学,一走好几年。 现在人一回来,狂傲得,外人不知道的,以为周廷衍是老子,他父亲周近戎是儿子。” 商母轻啜一口茶。 “还有,你们总一起的,沈家那个,在高中除了打架就是早恋,三天两头请家长。 现在事业是不错,感情呢?还不是一塌糊涂。” 商仲安事业之外,最亲最近的朋友,就这几个,却被商母数落个遍。 “妈,够了!”商仲安加重嗓音,出口又停,点到为止。 商母也反应过来,是自己言语过激,有失身份。 毕竟儿媳还在身边。 商母转身去握了舒芸的手过来,“芸芸,仲安的茶洒了,你再给添上一杯?” 舒芸垂眸看着紫砂壶。 仿佛又陷入一种艰涩而漫长的干痛。 在商仲安之前,她从未经历过那样漫漫无尽头的情事。 不是说商仲安那方面不好,而是他给不了她完整的快乐。 开始还好些,后来全是痛苦。 这杯茶,还要再倒么? 商母是算准了舒芸的排卵期,才选择了天时地利的今天。 而且商母还塞给舒芸一个全法文的塑料管。 说是一款备孕润滑试剂,ph值范围完全适合j子的存活和活动,从而达到助孕目的。 就算今天不会痛,当商仲安知道所有真相,他会怎么想舒芸? 他会爱如此手段得来的孩子么? “芸芸?”商母叫了声陷进沉思的舒芸,“给仲安倒茶呀。” 舒芸手抖了下才回神,“抱歉,妈,我有点走神。” 接着,舒芸心一横,倒好一杯新茶放到商仲安面前。 “老公,爸妈的心意,你就尝尝。” 商仲安静静望着舒芸,尔雅清儒的男人,却有极致冷凉的目光。 在他的注视下, 肃肃冷风像刮破了窗子,夹杂来细碎残雪,还有染了沙土的断冰。 一时间,万物归寂,渺无生气。 “舒芸,”商仲安终于张口说话,“这茶你尝过,你觉得味道好不好?” 舒芸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直直看着商仲安。 终是开口:“这茶入口不甜,却回甘立起,好的终是在后头。” 舒芸不知道,商仲安早就猜到其中端倪,现在是做最后一次试问。 商仲安脸上的笑意凄哀而决绝。 他凝注着舒芸,“那我就如你的愿,这茶我喝了。” 第101章 我小肚子不舒服,你还凶我 商仲安话一出,舒芸与商母的心脏一起向上提。 对面,商仲安竟真的端起茶杯。 温润长指没有一丝犹疑,直接送了茶入口。 茶杯轻轻落下,商仲安起身,“妈,舒芸,你们聊,我约了人谈院里几座大殿重修的事。” 商母立时从沙发上起身,高跟鞋点地。 握住商仲安的手臂,她才感知到儿子最近真的瘦了好多。 再瘦就要皮包骨,全靠他儒雅似玉的上好皮囊顶着。 脸色也说不清的苍白。 然而,商母没有缓口: “仲安,我不许你去,还有两个小时就要用晚餐,天马上黑了,什么事留到明天解决。” “妈,不是善始,怎么会善终?” 商仲安终此一生,都无法释怀与白青也的断崖式分手。 明明他大婚前一天,像每个温淡恬静的日子一样,还和白青也在一起。 商仲安生生剥开母亲的手,不再留情分。 “今天,我对您失望透顶,而且您听好,不要再拿生命和死亡来威胁我, 这辈子我只能怕那一次,否则,您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闻言,商母怔在原地,分秒后,她几乎喊破了音,手都在颤抖。 “仲安!!!” 商仲安走到门口,顿足转脸去看舒芸。 他满目疮痍,满眼的不可置信,好像在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开始就是错,最后他们也不能好好对彼此道一声“再见”? 商仲安终是无声,外套也没穿,一身家居服就推门而出。 这个时候,舒芸忽然看见商仲安喝过的空茶杯。 茶香仿佛还散着,像他身上的谦谦高雅气。 然而瓷杯旁,安安静静放着一枚婚戒。 白金材质,内嵌钻石,大婚那天,舒芸亲手给商仲安戴上的。 如今却失了颜色一般,孤零零地放在空杯边。 灰白成象,万物俱毁。 明明喝茶时,商仲安还戴着的啊。 舒芸拿过他的婚戒握进手心,沉沉弯下腰去,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实木地板不染一尘,很快落下一滴滴晶莹。 宅院里,黑色红旗车从车库里极速开出,向右急转弯,直接就出了大门。 阿姨追了几步,手里拿着一件深色大衣,到底没能送得出去。 商仲安开车走了。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起先,身体一切正常,没什么感觉。 他甚至以为是自己误会了母亲和舒芸。 可是,大约二十分钟后,商仲安身体开始发热。 热汗逐渐打湿衣衫,滴滴汗珠汇聚成流,顺着脖颈往下淌。 哪怕空调调到最低,也阻止不住那种大肆迸发的躁动之热。 商仲安落下所有车窗,寒风灌进,将一身薄衫的人无情吹肆。 白青也的模样开始在脑海中频频出现。 她从不染发,总喜欢白色裙子,裙角翩跹轻扬。 她安静,甜笑,哭泣,撒娇,醒着,睡着…… 药物作用下,除了热汗,确实会勾起心底极致压制的欲\/望。 商仲安紧紧握住方向盘,随便找了个小岔路开进去。 一路上越开越远。 直到四下无人,他好像开进了荒郊野岭。 路的尽头是一处废弃水库。 就要坍塌的木屋,近水远山,皆在数九隆冬中化为冰天雪地,满目茫茫苍白。 商仲安停好车,呼吸已不稳。 除了欲的烧灼,身上说不出的不舒服。 他推门下去,踩到积雪里才发现自己穿着拖鞋。 广袤天地的一片冰白中,一车一人如被无限缩小,显得无比渺弱。 商仲安迎着刺骨寒风靠住车门,平日里修长玉立的身姿微微弓起。 他低头点烟,十指崩得又白又硬,一支接一支,不停地吸。 …… 天色还算早,温则行还没下班回家。 小洋楼里,温沁祎一个人坐在厨房里摘青菜,开始为晚饭做准备。 洛绯绯走了,不知道温则行心情会不会受影响。 除了亲情,小叔极少流露出自己的其他情愫,所有事都在埋在心里。 今晚,温沁祎打算给温则行多做几个菜。 她还花了些价钱,特意去超市给小叔买了最喜欢的啤酒。 已经提前放进冰箱。 温则行通常喜欢喝冰酒。 温沁祎正摘着菜,不久,门外响起一阵鸣笛声。 断续,却不停。 温沁祎冲了手,走出去,路边停着一辆黑亮亮的车子,将将被水洗过一样。 树影落在上面清晰可见。 开始,温沁祎还以为是周廷衍的迈巴赫。 细看,才见是一辆宾利飞驰,窗子的防窥膜同车身一样,漆黑一片。 她可不认识车的主人。 温沁祎回身就去关大门,结果那车子又鸣笛一声。 车窗紧随落下一半。 周廷衍那张极俊的脸就映了出来,明厉轮廓隐在烟雾中半明不暗。 他叫她,“琬琬,回来。” 这把性感声线,无论他平和,愠怒,亦或者温情,重,喘,温沁祎都识得。 她猛然回头, 周廷衍指尖夹着粗根雪茄,往车里的方向一勾。 示意温沁祎过去。 “手机丢了?给你打了一百个电话,要急死我?” 周廷衍脸色显而易见的黑,耐心好像也即将被耗没。 温沁祎几步走到黑色宾利边,“在楼上充电,你急什么?” 车门瞬然打开,周廷衍单手勾过温沁祎腰肢。 绑架一样,登时把人掳到了车里,车门立时关严。 周廷衍直接落温沁祎横坐到他腿上。 两人面对面。 温沁祎回头看了眼,挡板升起不算,付野干脆回避到底,下了车去抽烟。 周廷衍捏了捏温沁祎的腰,力道还不小。 “下次充电,手机放身边,听见没有!” 周廷衍没有商量,直接命令。 这男人就要咬牙切齿,温沁祎知道他是真的急。 直接捧住周廷衍的脸颊吻回去,哄人。 唇将一贴,她就撬了他牙关。 慌乱的急吻中,温沁祎还霸道地拆了周廷衍一颗衬衫扣子。 中段位置,径直探手进去,无比方便。 结果,转身就是温沁祎最无辜,最弱小,就像动手的和动口的不是一个人。 “周周,我小肚子不舒服,你还凶我。” 第102章 此生欢喜 宾利车里散着冷凛的淡香。 温沁祎趴到周廷衍身上,贴着他的唇,“我感觉有小宝宝在我肚子里生根发芽。” 周廷衍握紧温沁祎后颈,没好气地啄吻她。 “才几天就落地扎根,桃,你高考生物多少分?” 温沁祎抱住周廷衍脖颈,清润嗓音化为娇软,“可是我真的不舒服。” 她没说谎,是真的不太舒服。 大概,多数是因为周廷衍不可外露的过人之处。 再加上头一回折腾那么晚。 周廷衍神色放正,环着温沁祎的腰。 “也可能是我那晚太用力,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现在就去。” 温沁祎自从拆了周廷衍一粒扣子,手就没老实分秒。 就要描画成一幅世界地图。 包括现在,还在游离,“不用,观察两天再说,对了,周周,你怎么换车了?” 温沁祎不老实,周廷衍也不再绅士。 学她一样,探了她毛衣。 探得她直扭腰。 周廷衍说:“都知道我不爱换车,迈巴赫太显眼,所以新买了这辆,专用来见你。 为了让你小叔放心,也让陈家分散开敌意。” 周廷衍低头,吻温沁祎锁骨,吹散开一片温热,让人如沐春风。 再抬头,他说:“专用来见你的车,车牌号也与你有关。” 温沁祎想起了,这个车牌号很好记,清一色的“1”。 但是她想到“祎”后,余下的就只想笑,全是1啊。 温沁祎指尖捏玩周廷衍的耳垂,“周周,我有权怀疑你在放线钓大‘0’。” “什么?”周廷衍不禁凝眉,“大玲是谁?” 他哪关注这些,但是看温沁祎那俏皮的笑,这绝对不是好话。 “温沁祎,我还能钓谁?”周廷衍使坏地揉掐她,“再胡说八道,下次用鱼线钓你,钓紧。” “嗯~” 温沁祎有些吃痛地“嗯”了声,那是只有周廷衍才听过的娇音。 周廷衍按住温沁祎仍在作乱的手。 英俊眉目染了深欲,“bb,心疼心疼你老公,我现在做不了,马上要回公司。” “谁要你做,是你自制力不强。” “明明是你勾\/引我。” 打情骂俏中,周廷衍手机响了,是一串陌生号,打的竟是他的私人号。 那么这个人,周廷衍一定认识。 他一手揽着温沁祎的腰,一手接听,“你好。” 舒芸在那头急得不行,就要哭出来。 “廷衍,我输舒芸,麻烦你,求求你,帮我找到仲安,他没在家,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出门时身体很不舒服。” 周廷衍立即落了暗黑色窗子。 面色沉郁而焦灼,“付野,上来。” …… 宾利飞驰用最快的速度开到废弃水库。 舒芸也没说商仲安到底怎么个不舒服,就说吵了架,闹了不愉快。 周廷衍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安排安排了急救车一路跟随来。 苍茫的白色中,远山尖端浮着高松青黛,那辆黑色红旗就停在水库岸旁。 商仲安一身深蓝色薄衣,倚着车身,靠坐在冰雪中,已经失去意识。 他身边全是烟头,很多只抽了一半。 皑皑白雪里,还有零星烟支的烟盒和打火机。 商仲安一条腿蜷起,一条腿伸直,面颜苍白无色,就像这暂时迎不来暖春的深冬。 周廷衍扶起他时,身上冷得几乎没有温度。 商仲安不知道,商母为了万无一失,茶里的药量整整用了三倍。 像白青也在雪夜遇见商仲安一样。 商仲安在失去意识前,也看见了白青也。 她穿着珍珠白色的丝绒长裙,浓黑长发飘然,款款向他走来。 白青也弯下腰身伸手去拉他的手,笑得像春天里的纯白花朵,“商商,你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宝宝……我只想喝水……什么都不想吃。” 商仲安伸手去握白青也的手,却扑了空。 手里的烟盒和火机也随之全部落进冷雪,砸出深壑。 商仲安仿佛已经看尽一生,还好尽头处看见了此生欢喜…… ——简短加更一小章,答应我不许哭唧唧,因为我会心疼。 第103章 清出一条去医院的路 救护车里,商仲安躺在窄窄的单人病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医生给他戴好氧气罩,又立即量了血压,屏幕上数值显示,已经低于正常值很多。 医生拆掉商仲安胳膊上的血压带,转头对周廷衍说: “周先生,商先生这种情况要立即用盐酸多巴胺,不然很难坚持到医院。” 周廷衍脸色灰暗,即将到来的深冬傍晚一般。 还是突然要变天的傍晚。 他立即发话,“这不用请示我,赶快用药,一秒钟都别耽误。” “是,周先生。” 细细针尖缓慢刺入商仲安手背,他手背很白,血管很清晰的深蓝色。 盐酸多巴胺开始一滴滴落下,缓缓流进他身体。 医生又开口说:“患者有被冻伤的可能,家属可以抱着他,促进体温升高。” “好。”见到这样的商仲安,周廷衍心里又酸又痛,“让司机提速。” 他什么也没想,为了体温能更好散出,脱去了大衣盖到商仲安身上。 周廷衍直接扶起商仲安肩膀,让他背部贴近自己胸膛。 商仲安贴过来时,冷凉登时刺破周廷衍衬衫,渗进骨肉。 在小洋楼,他接到舒芸电话后,一时着急,直接把温沁祎也带了来。 救护车里,周廷衍叫温沁祎,“琬琬,把我大衣里的手机拿过来,不对公那个。” 温沁祎立刻翻出私人手机给他。 周廷衍冷一张俊脸,一共拨出两通电话。 第一通:“给我清出一条从凌水街到盛北医院的路,救命用。” 第二通:“舒芸,我问你,仲安到底因为什么而身体不舒服?他就要没命了!” 电话挂断后,周廷衍酸痛地闭了闭眼。 他想起黄绾意自缢那天,他抱着妈妈,她身上就是如此冰凉。 一秒一分过去,周廷衍越来越害怕生命的流逝。 过去的记忆里,商仲安从小就不太容易。 他每天几点几分要做什么,吃什么,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满满当当。 当周廷衍和沈从珘收到商仲安大婚的消息,却得知新娘姓舒不姓白时,都在暗自为他惋惜。 温沁祎握了握周廷衍手臂,安慰他。 “周周,没事的,很快就会到医院。” 她知道,周廷衍只是外表倨傲矜冷,性格也冷硬了些。 其实他内心很柔软,很重情。 周廷衍“嗯”了声,嗓音低低,“桃,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温沁祎忽然想起,刚见到商仲安时,他靠着车坐在雪里。 个子高,腿长,家居裤窜了上去,小腿大半露在外面。 被刺骨寒风吹得通红。 医生说冻伤,那么商仲安小腿可能冻得更严重。 她看过新闻,有人被冻伤后而截肢。 “周周,”温沁祎碰了碰周廷衍手臂,“我想给商院长暖暖小腿,你介意吗?” 周廷衍看着她轻摇头,“不介意,谢谢你,桃。” 生死面前,所有事都化为小事。 温沁祎掀开雪白的被子,把手伸进去,隔着裤子,掌心覆到商仲安腿踝。 真的很凉,很冰手。 一路上,她反反复复搓手,把手搓热后,继续去中和商仲安的冷凉。 不仅周廷衍心里难受。 坐在救护车的窄椅上,看着沉静闭目的商仲安,温沁祎心里也好不是滋味。 明明白天还和院长一起乘机,他就安安静静坐在她身边看书。 商院长指间始终捏着一颗糖。 偶尔会像玩一个小物件似的,在手指间轻柔地捻一捻,捏一捏。 很温柔,很疼惜的样子。 温沁祎看了一眼,商仲安觉察到,还转头问她要不要吃糖。 温沁祎摇头说不吃,那个时候,她就想到了白青也。 她喜欢凤梨的味道。 初中时,她们一起去买雪糕,白白总是买凤梨味的。 今天,从机场回市区,明明是商院长先到家,他却吩咐司机先送温沁祎回小洋楼。 各分两路不过几个小时,绅士有礼的商院长怎么就这样了? 盛北就要黑天。 路边树影亮起点点星火,一闪一闪的,昭示黑夜即将来临。 救护车出了小岔路后,果然如周廷衍吩咐那样,有交警给清出一条通往盛北医院的路。 当然不是主路,但是畅通无阻。 盛北医院牙科诊室。 白青也刚给患者做了根管治疗。 她一身白大褂,戴着无菌帽和口罩,只露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睛。 白青也仔细着叮嘱患者: “最近不要吃冷辣刺激食物,如果出现牙痛,可以适当吃些消炎药和止疼药,一旦红肿,及时回来就医。” 白青也声声交代着这些话,心里却莫名发慌。 白班就就要结束,给工具做完清理和消毒,白青也身体里忽然灌进一种空落落的疼。 就像胸腔破开一个大洞,又吹进呼呼寒风。 卷着冰碴一样,剐蹭淋血的骨肉。 白青也站在窗边,静静看着将染夜色的广袤盛北。 窗子关得很严,诊室里供暖很足。 心里的寒风却越吹越大。 白青也去包里拿了电话,给温沁祎拨出好久她才接。 “琬琬,我想问问你,”白青也吸一口气,“你今天和商仲安一起时,他看着,还好吧?” 救护车的声音,白青也每天都会听到。 此刻,救护车的声音响在耳边。 她一时分不清是楼下院里的,还是手机听筒里的。 只觉心里更加难受,“琬琬,是你身边有救护车吗?”白青也问。 用了多巴胺,商仲安斜靠在周廷衍身上,还是沉静如死水,眼睫都不动一下。 温沁祎隐隐觉得,商仲安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求生欲。 他好像不向往生。 要不要告诉白青也?温沁祎只挣扎了一瞬。 去它的品德道义,如果商仲安今天没了,白青也没见到他最后一面,她会抱憾终生。 “白白,”温沁祎叫她,“商院长病了,我们快到盛北医院了。” 暗下的窗子映着白青也的清瘦身影。 她无法接受,也无法缓释,以至于沉静无比。 救护车的响声依然在持续,“知道了,我去楼下的抢救入口等你们。” 白青也握紧电话,像握紧就要流逝的生命。 她来不及等电梯,一路从楼梯狂奔而下,又跑去120抢救入口处。 白青也没有哭,没有掉眼泪。 她仰面望向盛北暗暗的黑蓝色天空。 那一汪黑蓝沉沉往下压,仿佛下一秒就要轰然崩塌。 把这个世界崩得粉碎。 从此,世上没有商仲安,也再无白青也。 第104章 尔尔辞晚,朝朝辞暮 ——答应我,你们都不要哭。 救护车闪着流灯,响着鸣笛,一路畅通无阻,用最短时间开进盛北医院。 温沁祎远远就看见了白青也。 她孤身等在抢救入口处,一身纯白大褂,褂子下小腿纤细,穿了一双和褂子同色的小白鞋。 身影羸弱得,就要虚飘了似的。 而且,白青也特意摘了医生胸牌,口罩帽子全副武装。 不细看那双清澈如春水的眼睛,她只是众多医护里的一个。 救护车一停,温沁祎第一个跳下来。 周廷衍和付野迅速往车下抬病床。 “白白。”温沁祎握了握白青也的手,和商仲安身上一样,无比冰凉。 白青也回握温沁祎,无声地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扛得住。 一路与时间赛跑的慌忙,白青也一句话也不说,全程卖着力推病床,跟着奔跑。 直到商仲安被推进抢救室。 在门闭合的最后一刻,最前面的主治医师放下手里的电话,回头向白青也点了下头。 白青也始终都知道,能进盛北医院,一直有商仲安的熟人在暗中照顾着。 所以,白青也和那个高层通了电话。 她苦苦请求,商仲安的抢救,她一定要陪同和参与。 最后终于如愿,在最后一刻,白青也破例跨科室进了抢救室。 门终于关闭,走廊里瞬时空绝而沉寂。 此刻,周廷衍胸膛不仅被商仲安冰得冷凉,又无比空落。 他忽然倾身抱住温沁祎。 侧脸枕在她头顶,这样抱了好一会儿。 周廷衍嗓音涩哑而痛苦,“桃……你要好好的,永远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温沁祎环抱住周廷衍的腰,轻轻拍了拍。 她知道他此刻的难受。 “不会的,周周,我一直在,白天在故宫,晚上在小洋楼。” 周廷衍呼吸发着颤,将温沁祎抱得更紧。 “你要说话算话,否则我再找到你,一定让你吃尽苦头。” 温沁祎轻轻抚摸周廷衍的背。 一下下,从上到下,安抚小孩子一样。 “我不要吃苦头,周周,我不离开你,我要跟你吃甜头。” - 抢救室里,商仲安不停地做着梦。 他一个人开着车,穿梭在深冬的夜里,天忽然就下起了雪。 雪花被寒风刮得横飞,纷纷扰扰乱在黑空中。 路边的高灯投下昏幽的黄光,雪花看着更加纷乱迷眼。 就快到家时,商仲安忽然看见路边蹲了一个人。 她没穿棉衣,胸口前好像染了殷红鲜血,高高马尾很松乱。 皮筋几乎脱到发尾,就要滑下去。 路灯下,她用双臂抱紧自己,一边打着哆嗦,一边低低地啜泣。 商仲安减速,在她身边停了车,侧身去推开副驾车门。 “天这么冷,别哭了,先上车。”他对她说。 …… 后来,他们在隔年的大雪夜相爱了。 白青也不会解的题拿给商仲安看,“商商,这些题,你还记得吗?” 商仲安拿过题一看,长指很快在试卷上点了下,“坐下,我教你。” 那些题,商仲安被强行按头做过无数次。 做不对,商母会给他制定相应的惩罚。 所以,现在几乎所有题,读个开头,商仲安就能猜出结尾,估计这辈子都刻在骨子里。 - 商仲安写毛笔字时,白青也会给他沏茶。 她喜欢他身上的墨香,也喜欢他的尔雅有气度。 他们会迎着晨光,一起在厨房里做早餐。 也会踩着暮色,手牵手去买鲜花,去挑甜甜的果子。 有一次,白青也想吃甘蔗,深紫色的甘蔗,长长一根。 商仲安给拎回家后,笑说:“宝宝,我们今晚有事情做了。” 果然,俩人面对面吃了好久都吃不完,最后,嚼得腮颊泛起酸痛。 白青也揉揉脸颊,盈盈笑着看商仲安,“短时间都不能亲亲了。” “也不是。”商仲安起身,白青也唇上软软一印。 “我可以亲你。”他一说话,全是甘蔗甜丝丝的香气。 他俩的恋爱,永远可以用甘蔗的甜香去形容。 白青也双手托着脸颊看商仲安,“商商,我还想要亲亲。” 商仲安干脆起身,走到白青也这边,把她抱在腿上坐好,“宝宝,回头。” 白青也一回头就碰上了商仲安的唇。 这时候,他们还仅止于此。 …… 商仲安和白青也的每个重要节点,好像都发生在冬天,也都下着雪。 白青也大一寒假放假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地上落了厚厚软软一层绵白。 白青也从宿舍出来,一眼就看见撑着伞,站在雪地里等他的人。 商仲安伞上也落了好厚一层白,可见他等了有好一会儿。 不远处停着的,是他的车,也淋了雪。 纷纷大雪里的商仲安,是那么高雅清冷。 但是一回头,他就变为她的和风细雨。 白青也笑着喊他的背影,“商商!” 商仲安举着伞回头,笑得温和,“宝宝。” 他踩着雪去接白青也手里的拉杆箱,“这么轻,想想落东西没有。” 白青也双手挽紧商仲安手臂。 “没落,没落,快走吧,你鞋都淋湿了。” 那晚的雪下了一整夜。 那个雪夜,是他们的第一次交付与浓情。 昏黄壁灯,暗蓝色被褥,浅色家居服的商仲安,纯白裙子的白青也。 他的吻很温柔,像是极致安抚。 他的手很温情,怕带给她惊吓。 白青也陷在暄软的床榻里,生涩地抱着商仲安的肩背。 在他的绵长柔吻中,白色裙摆蹭滑到了小腹,白青也声息越来越乱。 商仲安停了吻,温声问她:“宝宝在怕么?怕就不要了。” “商商,”白青也眼睛都不敢睁开,紧紧闭着说话,“我是第一次,你一会儿对我温柔点。” “嗯。”商仲安给白青也擦额角的细汗。 声线又低又柔,“宝宝,我也没有过,有不好的,你及时告诉我,我及时纠正。” 白青也依旧不敢睁眼,声音娇弱地都要听不见,“好。” 那晚,白青也的雪色裙子就停留在她平滑的小腹。 没再被往上推。 商仲安没碰也没看,他知道,再往上是她最不想被知晓的痛痕。 …… 窗外的雪就那么簌簌落着,一层层铺高,铺高。 白青也紧紧抱住商仲安,抱住温文尔雅下,他的深情有力。 雪路越落越厚,昏黄灯影好像开始明暗不定。 白青也眼角终于有清泪不可控地溢出,才大大喘了口气。 商仲安用指腹给她擦泪,“这次……还好么宝宝?” “嗯……”白青也睁开一点眼隙去看商仲安。 他眼里盛有一汪醉了的清泉似的,额角有汗,冷白皮肤变得薄粉一层。 原来,欲后的商仲安是这个样子啊。 白青也又赶快闭了眼睛,双手羞涩地撑着他胸膛躲了进去。 可是商仲安刚活动后的胸膛好热,白青也鼻尖立时闷出一层汗。 “出来宝宝,不嫌热么?” 商仲安柔声地笑,“我们去喝水,喝完水去洗澡。” …… 抢救床上,商仲安完全浸入无数零零碎碎的梦,很清晰,很深刻。 梦境按着时间线从头至尾走了一遍。 尔尔辞晚,朝朝辞暮。 商仲安身边始终有白青也。 也有周廷衍和沈从珘,他俩等在故宫外的盛阳路上,给他打电话: “仲安,我们定了盛兰饭店,等你下班一起去打牌,喝酒。” 商仲安没有一丝力气,感觉自己好累好累啊。 坐在办公桌前,翻书都翻不过一页。 “廷衍,从珘,下次吧,下次我再赴约,这次不能了,对不起。”商仲安气息薄弱地回答。 整个美梦,直到商仲安西装革履,胸戴“新郎”字样的红花,弯腰落进婚车后为止。 所有都按下永停,梦境化为无边无际的灰白,紧随陷进一片黑暗。 抢救室里温度很低,医护待久了都有点冷。 白青也全程参与商仲安的抢救,眼看着他被摆弄来摆弄去。 商仲安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痕迹,甚至有和她在一起时的和风细雨。 可是,就在商仲安所有美梦停止的那一刻, 他的心跳忽地拉成一条白色直线。 安静的空间里,生命监护仪骤然发出报警声: “滴、滴、滴、滴、滴……” 第105章 她以后是我周家的人 “滴滴滴……” 一声声急\/促而无情,把白青也的耳朵重重刺痛。 她那一小方碧空,真的要坍塌了吗? 白青也动作比思维快。 非常迅速地,第一个爬上抢救床,跪在商仲安身边,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如胶似漆的这么多年过去。 哪怕隔着衣衫,白青也按一下就能感知,商仲安瘦了好多。 “商仲安,你不要睡觉。” 白青也手掌重叠,用掌根跟着抢救频率,一刻也不敢停,一下一下,沉重有力地按压。 “商商啊,不许睡!” “你答应过我,结了婚也要好好生活。” “我也答应了你,没有你也会好好的。” “商仲安,你要食言,我也食言!” “商商……” …… 白青也停不下地给商仲安做心肺复苏,一边做,一边喊他名字。 明明他身体回温了的,她不信什么狗屁回光返照! “白医生,”身后其他医生叫白青也,“你先歇一下,换我来,除颤仪马上就来。” 心肺复苏是件很耗体力的抢救方式。 白青也却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已经感受不到小臂发麻,“不,我可以。” 无论白青也如何拼命,商仲安就那么在她手下颠动。 任由命运的浮萍一般,释然所有,没有一丝反应。 这时,主任双手举着除颤仪走过来,“白医生,下来,上除颤仪。” 白青也做了最后一次按压,也最后叫一次商仲安: “商仲安,你和你儿子都不要我!你连活着都做不到吗?” 除了白青也,没有人知道,她怀过商仲安的孩子。 她经期一向不准,好久不来,又突然来。 商仲安大婚的前一天,白青也才查出自己怀孕,又让同校毕业的校友看了男女。 是个男婴,马上就要四个月。 然而,白青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商仲安,等待她的,是他的大婚之喜。 是商母亲自给她打的电话。 恰好截断了她给商仲安拨的那通。 商仲安大婚,白青也被商母关了一天一夜。 当房门想起被解锁的“咔嚓”声时,一涓冷凉的鲜血湿了白青也的底裤。 宿命一样,那天,她和商仲安的儿子没了,无力回天。 白青也从不敢回想,如何一个人熬过那些不见天日的昼夜。 抢救室里,主任双手握着除颤仪靠近商仲安时,白青也仰头看了眼刺目的白灯。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都想不通。 也许世间好多事就没有为什么。 比如:她因为身材清瘦,女性特征却发育得分外显眼,忽然就遭了欺凌,一连几年。 比如:她和商仲安明明那么小心翼翼,却怀了孩子。 比如:商仲安那么好,却英年早逝。 也比如:白青也永远逃不过命运,她所有的希望都会被碾碎。 白青也在口罩下,弯唇笑了笑,那就白灯作天日,她最后望日,望一眼这残破人间。 “主任,有反应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生命监护仪上,那条拉直的白线忽然有了小小波纹。 慢慢,小小波纹变成催人泪目的峰谷。 再到心跳稳定,一声声刺人耳膜的“滴滴滴”也随之解除。 所有人都大大松一口气。 这时,抢救室里“扑通”一声! 医护们赶忙转身,循声找去,是白青也跌坐到了地上。 清清瘦瘦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栗。 眼泪簌簌从眼眶涌出,在蓝色口罩下流出来,匆匆赶往脖颈…… “白医生。”一个男医生走过去问白青也,“你怎么样?” 白青也的眼泪简直如涓涓清泉,止不住地往外涌。 人垮坐在地上不停看监护仪上的峰谷,用浓浓鼻音说:“真好,没事,我没事。” “我扶你起来。” 男医生试了下,根本没法扶,白青也双腿全是瘫软的。 吃不了一点力。 仿佛身体在持续的高度紧张中,终于可喘一口气时,却轰然崩断。 …… 抢救室外,长廊里安静。 温沁祎的手被周廷衍握得生疼,越来越疼。 “周周,好疼。”温沁祎去握他手臂,“你疼死我了。” 周廷衍猛然松开,拉起温沁祎的手放到唇边来回地吹,“抱歉,桃。” 他太紧张,太焦灼。 当下,“哒哒哒”一阵高跟鞋声音由远及近。 温沁祎抬头看去。 是舒芸来了,她挽着一个端庄却有些盛气凌人的中年女人。 女人脊背崩得挺直,走路昂首挺胸,估计是商院长的妈妈。 她们身后还跟了一个中年男人。 肉眼可见的高官气质,中山夹克,稳重从容却又不怒自威。 应该是商院长的爸爸。 温沁祎看了看周廷衍。 他正在慢条斯理地抬臂看腕表,好像对来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周廷衍挺起这一身矜骄傲骨,温沁祎管不了他。 主要,周廷衍想怎么样,她选择尊重。 于是,温沁祎自己先站起来,大大方方向中年男女点头,以示问好。 再向舒芸问了句:“夫人。” 全当给商院长面子。 谁也不看,还要看商仲安。 商母斜温沁祎一眼,年纪轻轻,气质出尘,姿色倾城。 主要,身上有股灵俏的生动劲儿,真是勾男人的魂儿。 不知道什么出身,应该和白青也一路的。 好不容易攀上权贵,死都不肯撒手。 直到这时,周廷衍才抖了下大衣,缓缓站起身。 清冷廊灯将他修拔身影拉得更长,英俊无俦的俊脸,没有任何表情。 “商伯母,商伯父。”周廷衍冷沉一声。 商父,商母齐齐点头应着,“今天麻烦你了,廷衍。” 周廷衍没作回应,看向舒芸时,一声嫂子也没叫,只轻点了下头。 舒芸眼眶泛红,挽着婆婆问:“廷衍,仲安现在怎么样?” 周廷衍眉目无情,性感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句句暗讽。 “商伯父在盛北能遮大半边天,叫个医生出来问问就清楚,我能做的,只有将仲安送来和等着。” 抢救室外依旧亮着红灯,依旧在抢救中。 那幽幽红光无比刺目。 商父淡笑一声,眸中皆是锋锐。 开口即是:“仲安福泽深厚,大家稍安勿躁。” 商母却将目光落向温沁祎,望着她水灵灵,快成仙儿似的眼睛问: “你是哪家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谁看不懂商母眼里的看不起。 此时,温沁祎仪态出众,一点不差于大家出身的舒芸。 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到底也没说出她是哪家的。 而是说:“谢谢夫人关爱,我小门小户,所以您不会有耳闻,说不说意义不大。” 这个时候,周廷衍向温沁祎走近一步。 揽过她的肩膀,与自己邻肩贴近。 他周廷衍的人,轮到谁来品头论足了! 周廷衍端着一张盛世俊脸,出言即不逊。 “她以后是我周家的人,将来我挣多少钱,她得数着管着,我花几分,也得她应着允着。” 周廷衍依旧没完: “开放国度待久了,我崇尚婚姻自由,想娶谁必须自己说了算,不然想不想生孩子都没个自由。” “当然了,”周廷衍话锋一转,“现在仲安是死是活才最重要,我的事不劳烦伯母操心。” 商母不知何意地点了点头。 周廷衍果真像她说的。 外人不知道的,不得以为他是老子,他爹是儿子! 当年商仲安也闹着要出国,还好她给按压下来。 第106章 宝宝,不哭了好不好? 这时,抢救室的门被推开。 一名全身无菌服的男性医生走出,手里拿着记录本和笔。 医生先看向周廷衍,“商仲安家属。” “在,我是他妻子。” 舒芸踩着高跟鞋,几步冲到医生面前,“医生,我老公怎么样了?” 医生透过干净的眼镜片看舒芸。 说道:“患者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已经由专属通道转至icu继续观察。 患者药物中毒很重,又在室外休克,受了寒冻,险些丧命。 当然,罪魁祸首还是药物中毒,请问患者有自sha倾向么?” 门外站着的男女,从年长到年轻,没有一个的穿着不是华表名服。 包括患者商仲安,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 医生有权问清这一点,因为自sha产生的所有费用,都不予医疗报销。 职业要求,无论人家差不差钱,这点不能含糊。 商母抢先回答医生:“没有那种倾向,我儿子身体不舒服吃错了药而已。” 周廷衍握着温沁祎手腕,明显低低地嗤笑了声。 那笑声里很苦。 医生把笔本统统递给商母,“那麻烦您签个字,预缴的医疗费充足,不用再交了。” 医生目光落向周廷衍,“这位先生一次性交了很多。” “医生,我可以见见我老公吗?”舒芸在一旁急急地问。 医生抬头瞟她一眼,“不可以。” 商母签过字后,男医生身后陆续有医护人员走出。 温沁祎有意无意看去,直到人走净了,也没见着白青也的身影。 她猜白青也随商仲安去了icu。 这样也好,免得和外面一家人走个相迎。 虽然白青也摘掉了胸牌,但是一旦被认出,还是个麻烦。 走廊里再次恢复寂静,现在谁也不能见到商仲安。 舒芸左思右想,忽然觉得不对劲,她压声问商母: “妈,仲安第一杯茶洒了,后面他只喝了一杯,怎么会药物中毒很重呢?” 这也是商父疑惑的点,他一齐等商母回答。 “仲安不是没事。”商母抿了下唇。 “我当时多用了点药量,不知道他出门又吃了什么,可能相冲了。” 商父胳膊一甩,话语几乎低吼着溢出: “简直荒唐,仲安还是不是你儿子?” 商母一立目:“不是脱险了吗?如果今天仲安出事,我这个当妈的陪他一起死。” 舒芸不敢信自己的耳朵,一小杯茶,商仲安今天差点被毒死。 这是一条人命,商仲安是她的丈夫。 婚后的一年里,夜夜睡在她枕边的丈夫,今天险些因一杯茶而殒命。 还是她亲手倒给他的。 大衣衣袖下,舒芸手指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唇色也渐渐发白…… 那边,周廷衍不停地接电话。 下午,温沁祎电话打不通他着急,紧随商仲安又出了事。 几个公司,好多事等他敲定。 周廷衍拉了温沁祎,随他去一边接打电话处理公务。 付野甚至送来了周廷衍的平板。 icu里,白青也先给温沁祎报了平安,让他们回家就好。 她一个人静静陪在商仲安身边。 他始终静静睡着,呼吸沉静无声。 因为商仲安受过冻,白青也开始给他从上到下做按摩。 从锁骨开始,直到双脚,几乎不落寸寸肌肤和骨骼。 当然,现在的商仲安,他有些地方,白青也没有身份碰了。 白青也细致地按着,这样可以加快商仲安局部血液循环,达到缓解寒冻的作用。 药液滴滴流进商仲安血管,像数着时间的针脚。 白青也给商仲安做过按摩后,又用温毛巾给他擦了身子,来促进体温升高。 她反复做着这些,外面天色早已黑得如墨染。 凌晨了。 直到稍稍喘一口气,白青也才发觉腰酸痛得不行。 自从一年前她和商仲安的孩子流掉,一旦累一些,就会腰酸发作。 白青也把手撑在病床栏杆上,低下头枕着歇了下。 不多时候,手背倏然覆来极淡的温热。 “宝宝,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我们过了大半生。 我们生了一个儿子,他长得像我多一些,像你少一些……” 白青也恍然抬头,看见病床上商仲安面色苍白闭着眼睛,脸颊清雅好看。 可他眼角有泪珠儿溢出,缓缓滑出一道湿痕,滴落后便洇湿了枕头。 白青也再也绷不住情绪,站起身抱住商仲安,轻轻埋在他胸口呜呜地哭。 “商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icu里尽是消毒水味,和各种大型医疗器械有规律的滴响。 商仲安犹豫再三,抬起双臂,不顾手背扯着点滴管,用仅仅恢复的力气抱住了白青也。 他轻抚她薄瘦的脊背,“宝宝,不哭了好不好?对不起……” ——明天要迎来所有人的新年啦~ 第107章 我们仅止于此 新年越来越近。 一夜之间,盛北路旁的树上挂满小红灯笼。 各大超市里开始展销对联,挂坠,热闹的嫣红一片。 年味越来越浓。 盛北医院停车场,舒芸从低调的白色奥迪下来,拎出两个保温餐盒。 一个人踩着高跟鞋,进了盛北医院的电梯。 电梯缓缓升动后,“麻烦让一下,谢谢。” 舒芸往前伸了伸胳膊,忽然就改了楼层。 即使商仲安不说,舒芸也几乎断定,他婚前的心之所属就是白青也。 电梯到指定楼层停下,舒芸挤过几个人走下去。 牙科层患者不算多,一间间诊室走过去,舒芸停住脚步。 白青也没在别处,还在好好上班。 她手里拿了一支针剂,正在患者的口腔里注射,每推一下后,就要移一点位置。 应该是麻药。 哪怕穿着宽松的白大褂,舒芸也不得不承认,白青也的脸蛋儿配着身材,简直是极致诱\/惑。 尤其对男人。 诊室里,白青也从患者口腔里拿出针剂,转身丢去医废垃圾桶。 再回身时,她对患者说:“麻烦等五分钟,就可以拔牙了。” 说完,白青也又轻车熟路地去准备拔牙钳。 舒芸没多做停留,再次走向电梯口。 白青也这时才望向门外,舒芸停在外面,她始终都知道。 - 今天,商仲安从icu转至了单人病房。 早晨,商父商母来医院坐了会儿,商仲安始终半睡半醒,一句话也不说。 舒芸到时,他正靠着病床看书,病床被升起舒适的高度。 商仲安刚好靠在上面。 人又清瘦了些。 有清俊皮囊和尔雅气质顶着,依然很入舒芸的眼。 商仲安符合她对婚姻与丈夫的所有幻想与要求。 他有源远流长的家庭背景,出众的身高颜值,超越绝大多数同龄人的社会地位,而且情绪稳定。 婚后舒芸说什么,商仲安几乎都会答她“好”。 仿佛他永远有用不完的耐心。 当然,舒芸没办法否认,她和商仲安没有和谐的性\/生活。 一年时间,他们走到了今天…… “老公。”舒芸推了门叫商仲安,“我刚问了医生,他说你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 舒芸拎着餐盒走近。 商仲安在看《史记》,正读的是第二册,另外九册放在床边柜子上。 码得整齐。 舒芸多看一眼,发现不是新书,显然被碰过,读过。 不知道谁给商仲安送来的。 商仲安视线从书面移开,“早晨和爸妈说过,我可以在医院订餐,不用这么麻烦。” 舒芸放下餐盒,“我和家里阿姨一起给你炖的补汤。” “我喝不下,胃里不舒服。” 商仲安洗胃后,确实一直不舒服。 可他越是这么平静如水,不过问,不数落,不指责,舒芸心里越是过意不去。 好像他的险些丧生和她没关系一样。 舒芸脱了大衣坐到床边,盯着商仲安左手上空落落的无名指。 “老公,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糊涂,你原谅我可以吗?” 两串眼泪从舒芸脸上滑下,她摸出大衣口袋里那枚婚戒。 扯过商仲安的手,往他无名指上戴。 “我不逼你生孩子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商仲安收回手,目光淡然,也漠然。 “舒芸,我也尝试过,但是做不到,对不起。 也许,这辈子很多事都能让我们死磕,做不出的题,升不了的职……但是婚姻不能,以后路还长,你值得更好的。 我就不陪你了。” 商仲安合上手里的《史记》,“我们就止于此吧,舒芸,我净身出户。” 舒芸指尖捏着商仲安的婚戒,硌得指腹凹陷。 生生的疼。 有眼泪掉到舒芸的羊绒大衣上,又滚滚而落。 破碎在这人世间的滚滚红尘中。 “老公,”舒芸眼睛哭得通红,泪盈盈地看商仲安。 “你再陪我走一段路,好不好?” 商仲安轻摇头,“舒芸,鬼门关走一遭,我已经筋疲力尽,一步一挨,所以抱歉。” 舒芸止不住地掉泪,最后扑到商仲安腿上,眼泪打湿他被子。 他小腿上有一块冻伤,上了药后遮了薄薄纱布。 眼下,舒芸胳膊肘恰好硌在商仲安小腿上。 冻伤在纱布下丝丝地疼,鲜血洇湿出来。 商仲安眉头皱了皱,试着把腿抽去一边。 “舒芸,不好走的路,我们就及时停下,总要说再见,何必再多走一段,去吃更多的苦,你说呢?” 舒芸好久不说话,最后终于按着商仲安的腿抬起头。 “我的错,我是始作俑者,硬拽着你,陪了我一年多,我总以为你会爱上我。” 舒芸停顿一下,“商仲安,其实你也是个死磕的人。” 舒芸从病床边站起身,拿纸巾擦干脸上的泪。 她看了看病床上的法定丈夫,“要过年了,我年后跟你去办手续。” 商仲安坐久了有些累,脸色明显更冷更白。 额头浸出些虚汗,“好,谢谢你舒芸,一会儿路上小心。” 闻言,舒芸又哭起来,“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有人要来?” “没有人来。”商仲安闭上眼睛,“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他再没说话,眉目间的微皱舒展开,真的睡着了。 商仲安就像用一把名为“温柔”的刀,软中有硬地,即将把这段婚姻斩断。 第108章 何况你是商仲安的妻子 病房里,舒芸把商仲安的病床降到最低。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被子无意卷起一角,宽松的病号裤子窜上去一些,露出一截小腿。 是那条受了冻伤的腿。 舒芸感觉得到,她趴在商仲安腿上哭时,他有意挪了一下。 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 目光所及,商仲安的小腿上,纱布就要脱落下来,绵纱被鲜红湿透,冻伤显露无疑。 舒芸心里更加难受。 她宁可商仲安当时吼她一句,骂她两声。 可他没有。 舒芸把商仲安的婚戒放到柜子上,按了呼叫护士台的按钮,一个人默默离开。 关上病房门的那一刻,她心如刀绞。 白青也到底有多好呢? 商仲安没办法爱上自己,就是因为心已经被别人填满,不留一丝缝隙。 舒芸心有不甘,从小到大,她是被打满分的人,从未如此挫败过。 鬼使神差的,舒芸进了电梯,再次按下牙科楼层。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可能,就是想去看看白青也究竟有多好。 精致的高跟鞋敲地,哒哒地响。 舒芸刚走到白青也诊室门口,一阵慌乱和叫喊忽然从前方涌来。 “就是你给我老婆拔的牙,最后引发她颅内感染!” “先生,您先别激动,您太太感染时牙龈早已痊愈,我们可以走医疗事故鉴定流程,是我的错,我绝不推辞。” “别狡辩了,庸医!” 紧随一声女人的尖叫:“啊!那个人有刀!” “来人啊,保安,救命!” 那团杂乱的叫喊,汹涌的洪水一样冲舒芸滚来,空气中已经有血腥味。 舒芸吓得双腿发软,路都走不了。 身处这样的环境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惧怕。 舒芸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那个男家属疯了一样,“谁拦我就弄死谁!” 就在这时,锋利的刀刃向舒芸迎面而来! 下一秒,诊室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股大力把舒芸拽了进去。 “把门关好,别出来!”一道甜甜的,急急的女声。 刀刃与舒芸胳膊擦着而过,大衣上立时就沾了鲜血。 舒芸刚看清拉她的人是白青也,就见她冲了出去。 一道飞速奔跑的白色身影,奔向危险的那一团,“方医生!” 方医生是牙科最权威,最负责的医生。 白青也刚进盛北医院时,商院长安排带她的医生就是方医生。 诊室里,舒芸双腿还是软的,看到衣袖上的鲜血时,控制不住地 “呕~” 她不敢出去,一分一秒等到白青也回来。 舒芸眼看着白青也的手在流血,心惊胆战地问: “你,你受伤了?” 白青也路过舒芸,去拿了大号棉签,沾好碘伏去擦血渍。 才说:“也可能是别人的血。” 棉签蹭过去,舒芸看见一条伤口露出来。 还真是白青也自己受伤。 她多消了几次毒,又贴上创可贴,看起来没有多在乎。 舒芸从惊恐中恢复几分精神,她开口问白青也:“你不疼吗?” 白青也回答:“没有多疼。” 舒芸静默几秒,还是问出了想问的话,“你刚刚,为什么要救我?” 白青也扯掉脸上的口罩,换了个新的。 她直视舒芸的眼睛,“谁站在门口我都会救,更何况,你还是商仲安的妻子。” 望着白青也澄净的眸子,这一刻,舒芸心底无端轻松了几分。 ——对不起各位,昨天说好的新年今天没有写到,贪玩了,我的错,对不起。 第109章 把她拴住 又一场薄雪过后,盛北气温降至高寒,泼水成冰。 再有三天就是春节。 大学早就陆陆续续放假,绝大多数上班族也赶在近几天回了老家。 盛北城里越来越空,目测路上车流少了一半。 至此,空旷城市映着北方夜景,除了林立高楼,只有闪烁的霓虹,莫名有些空悲。 少了很多人气与生机。 故宫院里,洛绯绯还在绘声绘色解说。 身上穿一件黑色工装羽绒服,身边围着不少游客。 温沁祎不方便和她道声“明天见”,一个人在薄薄暮色里向正门走去。 她跨过高高门槛,盛阳路对面一辆酷黑色的车闪了一瞬示廓灯。 温沁祎知道,那是周廷衍的宾利飞驰。 从商仲安住院那次,两人没再见过。 周廷衍一如既往地忙,“分了手”又要掩人耳目。 不方便常见,同时也让温则行少操些心。 山里的雪中温泉生意越来越红火,小叔好像更忙,更累。 温沁祎身裹白色长款羽绒服,大毛领帽子扣在到头上,几乎露不出脸。 她快走几步,临近宾利,车门忽地打开。 一条黑色胳膊拦住那抹白色身影,用力一带。 下一刻,人消门关。 车里,温沁祎双手按扶住周廷衍肩膀,横坐着他的腿,几乎趴到他身上。 人被他大肆掠夺地低喃一声,“周周,你怎么像土匪抢人?” “不抢。”周廷衍抬指挑开温沁祎的羽绒服帽子。 露出她整张数次惊热他梦境的脸。 一看这男人就喝过酒,呼吸中有淡淡的红酒醇香,英俊眉目染几分微醉的迷离。 很欲。 温沁祎下班前,商仲安来周廷衍车里坐了会。 两人喝一点红酒,抽一支烟,聊了会儿天。 商仲安还是有些清瘦,无名指上再也没见戴了一年的婚戒。 脸色好了不少,看着没有那么了无生机。 眼下,周廷衍捏住温沁祎下巴左右瞧了瞧这张脸,“我不抢,但是,我想强。” 捏着下巴的手转移到温沁祎后颈,用力握住,按压。 周廷衍的热\/吻袭来,他话语含混,“bb,好想你。” 他勾住温沁祎的腿,放到车座上。 温沁祎在周廷衍腿上半跪半坐,应承着他的吻,话语同样模糊。 “你强不了,我现在有姨妈护体。” 周廷衍吻里掺了轻笑,“几天了?”他问她。 车里空调开得足,座椅也加了热,周廷衍再一缠吻,温沁祎更热。 她脱开这个男人的纠缠,拉开拉链,脱了羽绒服。 只剩里面一件湛蓝色衬衫,轻薄的雪纺料子,荷叶边袖口。 湛蓝里点缀几点雪花一样的碎白。 应该是生理期的缘故,温沁祎舍了裙子,罕少地穿了条牛仔裤。 裤带掐着衬衫,把腰扎得更细更柔。 温沁祎放好羽绒服,看着周廷衍说:“反正不是最后一天。” “肚子疼么?” “不疼了,就第一天有点疼。” 周廷衍看着眼前饱实的湛蓝衬衫,眼里醉意更浓。 他握稳温沁祎的腰,再次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靠着座椅仰面,温声问: “bb,想要什么新年礼物?老公买给你。” 温沁祎搂着周廷衍脖颈,趴到他肩头。 静静嗅他体香,静静地想他的问题。 “我现在什么也不缺,有小叔,有周周,惜凝回来了,白白联系上了,还在院里认识了绯绯。” 温沁祎趴在周廷衍身上,他伸手到两人之间作乱。 “所以呢?”周廷衍若无其事地问。 手是手,嘴是嘴,各忙各的。 “疼了。”温沁祎捏了下周廷衍后颈,以示惩戒。“所以,来年如果能有我爸妈的一点消息就好了。” 九年了,温沁祎始终在等。 周廷衍不再作乱,双臂环住温沁祎腰背,抱进怀里,轻轻抚她长发。 “说不定哪天就有消息了。” 这件事,周廷衍会尽力帮温沁祎办。 但是眼前,他也给她准备了新年礼物。 温沁祎感觉周廷衍的手在她腰上饶了一圈。 她松开他怀抱,低头一看,他正垂着眉眼,仔细着给她戴腰链。 细细的一条白金链子,每隔三厘米坠一颗熠熠生辉的钻石。 不会夸张,做工却极致精致。 温沁祎好喜欢。 “超漂亮啊周周,你肯定又花了大价钱。” 相比于温沁祎给周廷衍准备的新年礼物,这条腰链肯定要贵上很多倍。 周廷衍扣好链子,抬头冲温沁祎笑得浓欲而宠溺。 “老公又不是买不起,不然我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又不能全都捐了,当然要给家里的小媳妇花。” 温沁祎弯身捏捏周廷衍好看的脸。 “我是你小媳妇,谁是你大媳妇,劳荣枝嘛?” “什么枝?不认识。” 周廷衍捉走脸畔的手,“桃,你年龄比我小,我疼你,你就更小,差不多和捧在我手心里那么大。” 他再次低头看那抹细腰上的腰链。 “新年快乐,桃,我把你拴住了。” 温沁祎俯身捧住周廷衍的俊脸,点点落雨似地在上面乱亲一通。 “谢谢周周,我好喜欢。” 温沁祎的乱吻又软又痒,周廷衍轻声笑着,“桃,叫老公。” 她去找他的性感唇畔,压着,吻着,“老公,老公……” …… 温沁祎的宝马被付野开着。 周廷衍开宾利,送温沁祎回小洋楼。 驶离故宫不远,路过那座大门紧闭的四合院时,温沁祎看见高高门面上挂了两幅红色挂坠。 新年气息好浓。 她低低自语:“也不知道这里又装修又运家具,迎了新娘进门没有。” 冥冥之中,温沁祎总觉得这里会有喜事。 而且,有可能是惊动盛北的喜事。 温沁祎上班路过,倒是没看见有接亲的喜景,但是周末就无法知晓了。 周廷衍心情不错,脸上笑意不减。 边码方向盘,边说:“他家还没娶亲呢。” 温沁祎转过脸,略微昏暗的光线里,周廷衍侧脸依旧峰棱明晰。 “你怎么知道?”温沁祎问他。 周廷衍好像除了正事,别的事都不太知道。 什么时候还关心上别人家娶不娶亲了? 周廷衍侧过脸来,用闲余的右手摸温沁祎下巴,“可能听谁说过,到时候等这家娶亲了,我们也一起来。” 卷过微浪的长发散在温沁祎肩膀一侧。 她把长发全都顺到颈后,问周廷衍: “我们来干嘛?随份子?” 周廷衍就势用指腹按了按温沁祎的唇,“来看新娘有多漂亮,傻桃。” 周廷衍逗,弄人,温沁祎直接衔住他手指。 一种湿痒瞬时从周廷衍指尖扩散开来,直达心底。 是不可遏制的痒与欲。 周廷衍收手捏温沁祎脸颊,“乖一点,桃,我开车呢,你这样我怎么受得了。” 趁着等红灯,温沁祎齿间稍一使劲,又松开。 “你哪受不了?” 周廷衍眼里又醉,又欲,又有点哀怨地凝视温沁祎。 “你自己看。” 第110章 今年,是我们相爱的第一年 副驾,温沁祎低头,目光扫到周廷衍那边。 一眼,两眼,三眼……明目张胆。 周廷衍空出手去捂温沁祎的眼睛,“好了,好了,色\/\/魔似的。” “明明是你好吧,周周。” “好好好,是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能跟路边的路缘石有关系。” 温沁祎瞟一眼阴阳怪气的周廷衍,“路缘石撞不烂你。” 前方再次是红灯,周廷衍停了车,没好气地探手掐了温沁祎一把,“等我有时间收拾你。” 他没怎么用力气,温沁祎却叫了一嗓子。 周廷衍到底是服了,“温沁祎,不许叫,老公投降。” 他受不得温沁祎这副清润嗓子。 像清幽碧林里的叮咚山泉? 像熹微晨光中的早起喜鸟? 总之,周廷衍是受不了,尤其好多日子不见,梦里梦外都是她。 一旁,温沁祎脸颊腾腾地红热升温。 从上次出差到现在,和周廷衍确实没再做过。 温沁祎担心的怀宝宝并没有怀上,虽然那个雨夜冒了好几次险。 车里闹来闹去的,身上反而不好受。 黑色宾利开出钟楼南巷后,周廷衍喉咙依旧被温沁祎扰得干热。 他拧开一瓶苏打水,问温沁祎:“喝不喝水?” 温沁祎点头,接过喝了两口。 周廷衍又接回水瓶喝了大半,随后开始和温沁祎说话。 “bb,春节前,我想带你回趟港岛,外公外婆给你准备了新年红包。 可以的话,明天下午乘我私人机飞过去,后天我们就回来。” 温沁祎仔细想了想。 先说,院里有幅古画要赶在年前修好,算是一年到头的好收尾。 她一走,必然耽误进程。 再者,临近过年,温沁祎忽然跑去港岛,小叔肯定又不放心。 温沁祎转脸看着周廷衍开口: “周周,你替我谢谢外公外婆。 明年吧,也许明年我就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周廷衍心里有点失落,他明知道,把温沁祎带回港岛的几率不大。 事情都在眼前摆着呢。 “好,明年不去,我就真抢人了。”周廷衍说,“这次你不去,我就多住几天,不匆忙着回来了。” 温沁祎:“嗯,你住你的,明年不用抢,或许我会乖乖跟你走。” 周廷衍要飞去港岛陪外公外婆过年,温沁祎忽然有点舍不得。 本来这几天盛北就眼见的空,周廷衍也走了,就更空。 - 除夕。 周家别墅旷大而豪华。 房内插满一瓶瓶红色鲜花,又装点几许红色挂坠,年味儿十足。 陈韵聆平时不下一次厨房,今天也装模作样地系了围裙去跟着忙。 周近戎靠坐在沙发里看财经新闻。 周廷琛又窜个子了。 马上十六岁的男孩子,高高瘦瘦,头发清清爽爽。 没有他哥周廷衍比着,还是帅得出众。 周廷琛趿拉着拖鞋从三楼往下走,到二楼停下,双臂撑着扶手往一楼递声: “爸,今年除夕,我哥回来么?” 周家豪宅里,每年春节其乐融融时,周廷衍都不在。 他可能是在港岛外婆家,也可能一个人在苏湄岛,亦或者孤身前往寄思阁。 总之,他从不回周家。 周近戎在沙发里,循声向二楼看了看小儿子。 语气沉闷,“你哥哪年春节回来过?” 周廷琛还在变声期,嗓音不太好听。 “你们就不能给我哥打个电话,叫他回来?” 周近戎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掷,语气不太悦,“给你,你下来打。” 他给大儿子打过,周廷衍根本没接。 过一个小时再打,关机,两个小时后,依旧关机。 - 今年的法定假是从初一开始,除夕也不能休息。 商仲安自己做主,给外地员工除夕这天放整天假,本地的中午开始放假。 但是洛绯绯今天不能回老家,她排班排到了除夕。 温沁祎下班时,来回寻觅洛绯绯身影,一直走到正门都没寻见。 温沁祎本想在正门外面等她,带她一起回家吃年夜饭。 可门还没出,就见门外立着一个高大峭拔的男人。 黑衣黑裤,冷黑的侧影,肆意的背头,额角荡一两绺碎发。 小叔真是从小帅到大,侄女暗自感叹了句。 “小叔?”温沁祎迈出门槛,“你今天怎么来接我?” 温则行转过正脸,有意向故宫院里扫一眼。 “嗯,”温则行在外脸面总是冷肆得没笑意,“今天没什么事,过来转转。” 温沁祎眨了下水灵灵的眼睛。 “哦,那回家吧小叔,我们还得去买好多东西。” 她挽住温则行手臂,就引他往停车场走。 “小叔,我昨晚写的年夜饭菜单你看了吗,还满意不?你喜欢的酒我也提前买好了。” 温沁祎这么一串话说完,温则行根本没动地。 “小叔?你是有什么心事?” 温沁祎晃了下温则行的胳膊,喊这个双目望向院里的人回神。 温则行却转过来脸训人。 “温沁祎,你还讲不讲同事情谊,有不是本地的,年夜饭都不能回家吃,你就不能叫着一起?” 温沁祎绷住脸上表情。 “小叔,这种的情况的,大约有二百多人,男女都有, 你点名叫谁,我立刻回去找。” 温则行冷脸看侄女,端起长辈的架子。 冷目盯她,“这么大个院子,除了你,我还认识谁?” 温沁祎恍然大悟似的,“商院长?他还没下班呢,他得最后一个下班,给大家断后,他可尽职尽责了。” 温则行眉心一锁。 “行了,温沁祎,我们的叔侄情分也就这样,你先回家,省得气我。” 温沁祎终于展开笑颜。 “小叔你也真是的,你就直接说洛绯绯嘛,我能不帮你找?” 说着,温沁祎就往院里迈步,却和洛绯绯走了个顶头碰。 “琬琬,温先生,你们还没走呢?”洛绯绯站定了打招呼。 三人隔着一个门槛。 洛绯绯在里,叔侄俩在外。 “绯绯,我回家等你。”温沁祎说完话一溜烟儿跑了。 一时间,门口只剩温则行和洛绯绯。 洛绯绯一下班就去拆开挽了一天的发髻,此时,自然的波弧长发散在肩头。 清冷中有风韵。 “温先生,除夕快乐,我也先走了。” 洛绯绯说了话,迈出门槛,转身向右拐去。 “洛绯绯。”温则行喊人时,单手拽住洛绯绯背包。 “我来接你回家过除夕,你不是明早回老家,晚上一个人跨年?” 温则行虽然脸色冷,但是话语掺进寒风堪比春风。 洛绯绯唇角浮起浅淡笑意,一点也没矫揉造作,“那我带双筷子?” 温则行脸色好看了些,“你带什么都行,除了男朋友。” 这个时候,温沁祎的白色宝马从停车场里开出来。 小叔和洛绯绯正肩并肩向路边走。 野欲相融的高个子小叔,清冷气质的高挑洛绯绯。 两个人走在冷冬中,看起来无比登对。 温沁祎心里有些空落,忽然好想周廷衍。 回家的路上,她拨了电话给他,却提示关机。 直到家门口,温沁祎看见小洋楼前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她从没见过周廷衍的车那么接地气。 后备箱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以至于盖子都盖不严,龇牙咧嘴似的模样。 温沁祎的车刚开近,周廷衍高身俊颜从主驾走下来。 “周周,你不是在港岛吗?”温沁祎下了车,讶异地问他。 “不是,”周廷衍低低笑了声,冷风吹得他微微眯了下眼睛,“我正在你眼前。” 周廷衍走近,伸开双臂抱温沁祎入怀。 他压低身高,温声在温沁祎耳边低语: “我得回来陪我小媳妇跨年,今年,是我们相爱的第一年,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年。” 第111章 你在我的计划里,不止很多很多年 青灰道路,冷风簌簌,温沁祎仰起头看周廷衍。 “周周,你现在怎么知道很多很多年,那个时候你依然爱我?” 周廷衍眉眼俊美而深情,他轻吻温沁祎额头。 在寒风里压声说:“因为你和我睡过好几次,我睡上瘾了,要睡你一辈子。” 温沁祎气得掐周廷衍劲力的腰。 这个男人练格斗,运动量大,体脂率低。 肉薄且硬,根本掐不起来一把。 温沁祎只好恨恨地说:“怎么不把你腰累断。” “累断你乐意?” 周廷衍收起坏意,脸色放正,单臂挡风,护住温沁祎脸颊,埋在自己颈下。 嗓音动听而深情: “温沁祎,你在我的计划里,不止很多很多年。 是到古稀之龄,或者长寿一些,到耄耋之年,直至老去,没有呼吸之前,我都要一直有你。” 温沁祎不敢想那时候,身边的每个人该是怎样的鹤发苍颜。 忽然就眼眶酸痛,鼻息间尽是周廷衍身上危险且迷人的香。 她从这清浅香气里抬头。 “周周,我们都要好好活,而且要活好眼前。” 周廷衍揉温沁祎发顶,有意岔开她忽来的伤感。 “眼前的话,眼前问题是,你小叔怎么同意我在这跨年。” 温沁祎心脏咯噔一下,立即脱开周廷衍怀抱。 她想了想,“这样,周周,你先进厨房干活,好好表现,我会说服我小叔。” …… 在故宫时,温则行比温沁祎晚走了一小会儿。 小叔一脚油,把梅赛德斯开出故宫前面的盛阳路。 直到右转,进了钟楼南巷,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温沁祎总吐槽温则行车子开得太快。 她说:小叔的车,不是跑车,是飞车。 温则行减了些速,偏头问洛绯绯:“你觉得快么?” 洛绯绯正在发呆,她有点后反劲儿地纠结。 怎么温则行拽了她一下背包,说带她回家吃年夜饭,她直接就答应了? 是因为以前在小洋楼住过一阵子,住惯了? 是因为大家熟络起来了? 洛绯绯陷进这些疑问,所以,当温则行问,你觉得快么?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谁?”洛绯绯转过头看温则行,脸上有些微懵然。 温则行答她一个字:“我。” 温则行在说什么啊?嗑、药了怎么着,他竟然问洛绯绯他快不快。 “我……”洛绯绯无语,“我怎么知道?温先生,要不,我下车?” 温则行狐疑地瞟她一眼。 “洛绯绯,车速快不快你感觉不到?快了就直说,至于下车?” 洛绯绯嗓子干咽了下,羞赧地恍悟,原来温则行问的是他的车速。 “哦,也不算太快,慢点也行。” 说完,洛绯绯立即转脸去看窗口。 目中却空无景色,手指捏包带都紧了些。 好尬,真有点想下车。 不会儿,洛绯绯鬼使神差地,好像听见一声男人的低笑,很轻。 她缓缓转过头来。 只见温则行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虚掩在鼻尖。 而那张又俊又邪的脸上,不是暗笑是什么? 刚才,就是温则行在暗笑,他绝对在笑自己误会了他的话。 洛绯绯更加羞愤,白皙脸色不自觉变成浅粉色。 她拎起背包就在温则行胳膊上砸了下。 “温则行,你笑什么笑!” 温则行略略抬了下胳膊。 “笑还不行?洛绯绯你又不同意我做你男朋友,还对我管这么宽?” 他继续说:“我这人,听女朋友的,偶尔听听侄女的。” 洛绯绯不再看温则行,“回去我就告诉你侄女。” 温则行不说话了。 车子减了速,安静了好一会儿,洛绯绯突然听见温则行冒出一句惊人之语。 “不快。”温则行说,“我一点也不快。” 正好是等红灯的间隙,洛绯绯又抡了他一包。 “温则行,你闭嘴,不许说话!” 洛绯绯好像有跳车之势,温则行真就没再说话,按了静音键一样。 倒是另一侧,洛绯绯的脸,一会儿梨花白,一会儿桃花粉。 她始终觉得温则行的体温高于常人。 他一近,她就觉得烫得慌。 …… 小洋楼。 梅赛德斯一进院,温则行就知道家里“遭贼”了。 白色宝马旁边停了一辆宾利飞驰。 两辆车一白一黑 ,连停下来都肩并肩,挨那么近。 极致暧昧,一看就不正经。 温沁祎没这么好的车技,她要么停得比这宽,要么把彼此刮掉一层皮。 所以,肯定是周廷衍死皮赖脸硬贴过去的。 温则行压着内心波澜,绕车头走到副驾,想给洛绯开门,她却先一步下来。 冷风一吹,洛绯绯的羞愤倒是缓和不少。 院中景象,她也看得明白。 虽然没停迈巴赫,但是那辆宾利肯定也是周廷衍的。 这时,洛绯绯手里的手机亮了一瞬,弹出一条微信。 琬琬:绯绯,救命。 洛绯绯收起手机,看了看温则行,随口说了句: “过年还是人多喜庆热闹,和和气气地真好。” 温则行撩起眼帘看洛绯绯,不羁地颤了下肩膀。 看似哂笑,脸上却没有笑意。 他知道洛绯绯话里的意思,赞成周廷衍留下来过年。 温则行垂眸斜她,“洛绯绯,你不会又要捂我眼睛,喊大王来抓我呀?” “呀”字从黑脸的温则行口中说出来,一点都没有幼感,反而有些严肃。 一提这茬洛绯绯就窘迫。 干脆顺着温则行,抬起手臂做“请”的手势,“大王,回宫吧。” 这回,温则行倒是不知道何意,低哂了声。 两人一进门,一眼就看见正厅摆了好多礼品。 稍一过目,非稀即贵。 肯定是周廷衍花了高价买来的。 厨房里。 温沁祎给周廷衍系了围裙,玫粉色草莓熊款式。 带子一系,勒出一道窄腰,腰下是一双笔挺长腿。 温沁祎真是给周廷衍找了个好活儿。 眼前一盆烫好的凤爪,周廷衍正拿着镊子,一个个往下拔指甲。 整日傲在云端的人,终于被强行接了地气。 周廷衍心里一步步数着,数到温则行和洛绯绯进了大厅。 他回过身,没底且生硬地打招呼: “你们回来了,家里还缺什么,我去买。” 这个时候,温沁祎已经走到温则行面前。 小叔把那张在外惯用的黑脸带回了家。 温沁祎挽住温则行小臂,语气很讨好。 “小叔,除了菜单上的食材,我们家还缺什么,让周,周廷衍去买。” 温则行强行从温沁祎那里抽回手臂。 语气严肃,“温沁祎,你都多大了,还黏你小叔,我将来不娶老婆么?我老婆看见不会介意么?” 温则行话语一出,每个人都有不同反应。 温沁祎第一时间去看洛绯绯。 洛绯绯却早一步别开脸,去看别处。 别完脸,她又开始后悔,她在刻意躲避什么?她又不是温则行的老婆。 而厨房里的周廷衍不乐意了,温则行语气那么冲。 一回家就训他小媳妇,不就是他来吃个年夜饭。 温则行至不至于对侄女这么个训法! 别说温则行不愿意温沁祎挽他手臂,他周廷衍就愿意么? 温沁祎只能挽他的手臂!!! 周廷衍要去找温则行理论,谁也不能训温沁祎。 何况还当他的面,开什么玩笑? 周廷衍把手里的镊子往盆里一掷,“当”得一声。 第112章 你是看不见我么? 温沁祎当即回头,给周廷衍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周廷衍这才停了解围裙的手。 强力压制自己缓口一句:“镊子掉了,抱歉。” 这时,温则行像才看见周廷衍一样,冷目扫向厨房,并向前迈了一步。 “呦,家里好像有不速之客?” 温沁祎当即伸出胳膊抱住温则行。 说话声音小而哀求,“小叔,你就让他在这吧,他不在这就要一个人吃年夜饭,多可怜呐。” 一旁,洛绯绯适时走到温则行身边。 开口说:“谢谢你们留我在这,不然我就要一个人跨年了。” 温则行此刻猜得到,周廷衍和温沁祎应该是分了个假手。 他俩根本没分手。 温则行管不住了,新春佳节的,他也不想上演一出棒打鸳鸯。 周廷衍的家庭情况也属实复杂。 除夕夜还落个形单影只。 温则行要是真把周廷衍赶走,一会儿温沁祎又哭哭啼啼没完。 这个年也就没法过了。 温则行抬手拆开腰上的手臂,“温沁祎,你注意点,别搂搂抱抱。” 小叔缓了下,又开口: “市内不允许放烟花,你不是说要买什么棒,买了么?” 温则行想不起女孩子玩的小烟花叫什么。 只隐隐约约记得是什么棒。 温沁祎和洛绯绯应该都会喜欢。 温沁祎眨了下眼睛,她没要买,但是小叔说她要买,那必须得买嘛。 这是温则行给的台阶。 “是仙女棒,小叔。”侄女眼睛里登时就闪了星星。 温则行却不耐烦似的,“爱什么棒什么棒,喜欢就自己去买。” “谢谢小叔,你就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周廷衍站在厨房,对着一盆横七竖八的凤爪冷哼: 温则行世界最帅,那他算什么? 第二帅?他周廷衍从来不当第二。 温沁祎脚步轻快,美滋滋往厨房走,喊周廷衍:“周周,我们去买食材和仙女棒。” 接着,她又回头问温则行: “小叔,给你带几盒摔炮吗?你小时候最爱玩的。” 这给温则行气得,他一个大男人玩什么摔炮? 何况洛绯绯还在! 他有那么幼稚?他是成熟稳重,有思想,有内涵的男人。 温则行脸色又暗下一个度,张口训侄女: “温沁祎,我看你像傻炮。” 温沁祎一听自己挨骂,“我偏给你买,买十盒。” 去购物的路上,温沁祎挽着周廷衍,开心得想跳一支舞。 周廷衍却忽然问她问题: “琬琬,在你心里,你小叔第一帅?” 温沁祎反应了一下,周周在吃小叔的醋啊,于是笑说: “当然,但是还有个和我小叔并列的,是我男朋友。” 行吧,这个答案也勉强过关。 周廷衍缓几秒又问温沁祎第二个问题,“桃,你身上那个,走了没?” 温沁祎挽着周廷衍说: “走了,昨天就走了,我今晚能和你们一起喝酒。” 周廷衍唇畔半弯,“嗯,少喝点就行,喝多难受。” …… 小洋楼今年的新年终于不再冷清。 厨房里菜香四溢,热油滋滋,其间掺着欢快的说话声。 四个人挤在一个厨房里。 温沁祎和洛绯绯负责热菜,温则行做凉拌菜。 周廷衍不太擅长做饭,但是他学什么都快,打个下手绰绰有余。 这几平空间里热闹而忙碌。 每个人在油烟熏香中,心底都滋生出一种,对于日子的幸福感,和对家的归属感。 夜幕来临时,四人在餐厅里举杯同庆。 庆不好的过去终辞别,庆新的一年各得所愿。 饭后,他们又一起去了庭院里玩烟花。 周廷衍低着头,拿出打火机给温沁祎点仙女棒,嘴里嘱咐她: “玩的时候小心一点,别伤了手听见没有?感觉不对直接扔掉。” 烟花“滋啦”一声,冒出闪亮的星,瞬间照亮温沁祎脸颊。 她笑着说:“听见了,周周,你好唠叨。” 周廷衍轻笑一声,这就嫌他唠叨。 那晚上他要好好唠叨唠叨她。 多问问她舒不舒服,这样可以不,那样又如何,来了没有…… 温沁祎玩了一支烟花,又回来找周廷衍,不等她说话,他手里的火机已经亮起火焰。 另一旁,洛绯绯手里空有烟花,却没有火机。 她想着温沁祎能用燃好的烟花把她的点燃一下,可是温沁祎像没看见她似的。 来来回回玩得欢天喜地。 洛绯绯拿着烟火,打算找周廷衍借打火机。 却见他举个手机,正满眼爱意地给温沁祎录视频。 忽地,洛绯绯手里的烟花一下子被抽空。 “洛绯绯,你是看不见我么?” 洛绯绯猛然回头,是温则行抢了他的仙女棒。 并用火机点好一支递给她,“但凡你回一下头,也不至于半天玩不到。” 温则行的火机已经在手心里攥了半天,洛绯绯就是不回头来找他。 洛绯绯接过仙女棒,“我忘了你也抽烟。” “下次还忘么?” 温则行在烟火的星光里问她,脸颊轮廓锋锐,看着还是半黑。 洛绯绯一看温则行的眼睛,就觉得心脏要跳出来。 他的眼睛好像会吸人魂魄。 洛绯绯避开温则行的眼睛说:“下次我自己买个打火机。” 温则行一手拿烟花,一手拿火机,气得想叉腰。 洛绯绯还真是一点也不上道。 很快,洛绯绯手里的烟花燃灭,她看了看温则行,他却无动于衷。 人不知道看向哪里,总之是没有帮她点燃的意思。 洛绯绯刚要主动开口,只听地上突然一声炸响。 她吓得一抖,结果就抖进了温则行怀里。 温则行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响声,但是炸响的第一时间,下意识就抱住了洛绯绯。 烟花撒了一地,火机也不知掉去哪里。 温则行的怀抱拥紧而踏实。 此时,他才看见温沁祎手里拿着一盒摔炮。 “对不起,绯绯。”温沁祎真诚道歉,“我是往我小叔脚下扔,牵连你了。” 温则行抱着洛绯绯,冷目看温沁祎:“你真孝顺,是个好侄女。” 几米之外,周廷衍喊温沁祎: “琬琬过来,我不爱生气,你到我这玩儿。” “来了,周周。”温沁祎跑去周廷衍那里。 洛绯绯这才想起温则行还抱着她,脸颊禁不住地热烫。 “你松手啊,温则行。” “可以,”温则行嗓音冷然地说,“但是我有条件。” 洛绯绯撑了撑胳膊,根本撑不开他的环抱,“什么条件?” 温则行回答她:“明天我送你回老家。” 第113章 和好,好不好? 洛绯绯答应温则行的条件他才松开。 他嘴上是这样说,胳膊到底是松开很多,只虚环着怀里的人。 “送你回老家,答应么?”温则行追问一遍。 洛绯绯借此间隙,从温则行的臂圈里钻了出来,站到他对面。 “我家很远,在小县城。”她说,“早晨的火车,晚上十点多才能到,不麻烦你了。” “哦,我以为多远,不是没出镜么。” 温则行这样说了一句,弯腰去捡仙女棒,找打火机。 再直起身时,他有一个可怕的发现。 温沁祎不见了,周廷衍也不见了。 空落落的院子里,只剩他和洛绯绯。 温则行立即侧过脸向二楼看去,果然温沁祎的房间亮着灯。 “温沁祎,你要造反?自己睡觉听见没有!” 小洋楼独栋独院,各栋洋楼之间也都有树木隔着距离。 温沁祎在房间听得见小叔的说话声。 只见二楼的窗子被推开,温沁祎趴到窗台上,向外喊: “小叔,过年了,谁还不过个年啦,过年不就要荤素搭配么。” 温则行眉头紧紧锁着,“温沁祎你晚上没吃饱怎么着?” “我就是吃太饱,哎呀小叔,绯绯,你们都早点休息。” 温则行最后又低吼一嗓子,“温沁祎你敢未婚先孕让我当外公,我们就断绝关系!” “你说什么呢小叔,哪有二十几岁就当上外公的。” 窗口,周廷衍的挺拔身影一闪而过。 温沁祎关了窗子,拉了窗帘。 温则行重重呵一口气,管不了,不管了。 他岁数大了,操不起这个心。 温则行低下头,拢手点了一支烟,吸一口后叼在唇角。 烟丝又红亮一瞬,他耐着心按打火机,点好一支仙女棒递给洛绯绯。 他夹走唇边的烟,“玩够了回去睡觉,明天早点出发。” “你明天真要送我?”洛绯绯问温则行。 “嗯,春运人多,犯不上坐火车折腾,就算你不愿意做我女朋友,我们还是朋友不是?” 小洋楼窗子被远处升空的烟火照亮。 彩光同时映亮院里的温则行和洛绯绯。 地面落两道黑色人影,看着就要交织到一起,无比亲密。 “那明天就辛苦你。”洛绯绯在光里说。” 温则行耸肩一笑,“多大的事。” 洛绯绯提示温则行:“我家在盛北以北,所以更冷,你明天穿件羽绒服。” 温则行却不以为然。 “没事,我不怕冷,送你到家我就走。” …… 新年的烟花爆竹声从远郊撞进窗子,轰隆隆,断续炸响。 温沁祎先去洗了澡,披着顺滑的及腰黑发去了衣帽间。 好一会儿她才出来,身上却裹了米色浴巾。 她走到窗前,静静看忽明忽暗的除夕夜空。 随着地板上脚步声越来越近,温沁祎后背倏然贴来男人坚硬,炽热的胸膛。 是周廷衍洗完澡了。 带来一阵水汽氤氲后的潮湿。 潮气中弥弥散着开过荤后的,男人的性感气息。 “除夕快乐,我的琬琬。” 周廷衍在后面环住温沁祎的细腰,手掌温情地落在她平坦小腹上。 “休息么bb?” 温沁祎回头,用脸颊去蹭周廷衍下颚。 “周周,是休息,还是劳作?” 周廷衍低头去轻吻温沁祎眼尾,丝丝缕缕的热气扑向脸颊。 “你说呢,好久没劳作,我好想,桃想不想?” 温沁祎反手勾住身后男人的腰,落在他的肌肉脉络上,“想,想要周周和……” 周廷衍的腰够劲窄,够强力,堪比高功率发动机。 周廷衍抬手,揭落了温沁祎肩上的浴巾。 “给你,老公都给你。” 晚上喝过酒,周廷衍眼里盛着淡薄醉意,此刻又骤然深了几许。 温沁祎穿了一身娇美的新衣。 雪白盈盈的皮肤上,仿佛精巧地落了些许白色雪珠花。 朵朵纯白,压制着极致的勾欲。 周廷衍把温沁祎背后的长发捋顺起来,缠握在手心。 “什么时候买的?bb,你想迷死我。” 温沁祎贴着周廷衍赤着的胸膛。 “就上次出差回来以后,好看吗?” 周廷衍吻住温沁祎后颈,点点滚烫晕开,那种热\/流沿袭到她侧颈,锁骨,再到唇畔。 “本来想陪你看会儿夜景,现在又不想了,你说好看么?” …… 远郊乍然盛放的烟火把黑空照得乍明乍暗。 光色一亮时,就能映出温沁祎一张摇曳破碎的脸。 面色粉若初绽的春桃,眼尾也晕染了娇粉。 那抹粉被溢出的泪水一次次打湿。 “bb,喜欢么?” “喜……欢。” “叫老公。” “老公。” “说爱我。” “爱你……老公。” 隆隆烟花声响中,他们以极致快乐与激\/荡的爱,开始了新年的第一天…… 因为温沁祎刚刚脱离生理期。 他们选择了疯狂大冒险。 - 电视里,春晚即将倒数秒时,沈从珘拿了手机,走去外露阳台。 除夕夜里的风,因为年味的热闹,好像没有那么冷。 沈从珘背靠栏杆,身上只有一件白色高领毛衣。 手里把玩着一颗要剥给奶奶吃的核桃。 他盯着手机屏幕,时间刚变为00:00,备注为“凝儿”的电话就拨了出去。 林惜凝接了,听筒里,《难忘今宵》声声入耳。 “新年快乐,林老师。”沈从珘依旧斜斜靠着栏杆,“我是不是第一个?” 林惜凝听沈从珘话里有笑意,心尖却在泛酸。 “新年快乐。”林惜凝起身站到窗前,“你是第一个。” 她蓦然想起曾经沈从珘对她说过的话: 你在我这里,会成为好多好多的第一个。 第一个和我相爱,牵手,接吻,睡觉的是你。 第一个被我带回家见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的是你。 以后,我娶亲,做丈夫,成为爸爸,这些都需要你参与。 而且以上,不仅是第一,还是唯一。 风里吹来一阵烟花燃烬后的气味,沈从珘握着手机的长指紧了紧。 他长吸一口气说: “凝,没有你的这些年,我始终保持初心,洁身自好……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在爱你。” 在多少个更迭的暖春寒冬里,沈从珘没有一天不想念林惜凝。 哪怕她听不见,看不着。 “所以,凝,我们把过去几年的分离一笔勾销,和好,好不好?” 沈从珘终于问出这句话。 第114章 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林惜凝看着窗子里自己的身影。 刚和沈从珘分到一个班级时,她比现在矮一点,瘦一点,头发也没这么长。 时间总是带着人去变化。 林惜凝还想起,以前在一起时,沈从珘每次假期过后见她,都会拿出好多红色票子。 豪气地往她包里一塞,“爷爷奶奶说给你买好吃的。” 后来两人分手,林惜凝听同学说过,沈从珘的爷爷去世了。 他消沉了好久好久,依然无法走出亲人消逝的巨大悲痛。 你看,在他们断联的年月里,每个人都经历了不同的喜怒哀乐。 成长为新的模样。 爱情不像水里的月亮。 风一吹,月亮碎了,风再静,月亮又恢复原形。 沈从珘一直等不到林惜凝回话,“和好,好吗,凝?” 林惜凝不知道,沈从珘在港岛直博毕业时,他最钟意的一份工作是京市中科院。 但是有同学告透露给他,林惜凝就要辞职回盛北。 沈从珘又一次孤注一掷,回了盛北。 可是下一秒,“凝凝,你吃饺子的调料碟放不放醋?” 沈从珘电话里忽然闯进这么一句问话,听起来是个年轻男人。 林惜凝独生女,没有姐妹兄弟。 沈从珘忽然来了火气,对着电话呵斥: “她吃饺子放尼玛醋!她最不爱酸,不会调别他妈瞎调!” 话一说完,沈从珘手里的核桃竟被他给捏碎掉。 割得手心生疼。 听筒里,下一声是林惜凝,“沈从珘,你这脾气跟高中时差不多。” 沈从珘直接问: “凝,你有男朋友了,还带回家过年,是么?” “不是。”林惜凝否认,“沈从珘,我们年后见一面吧。” - 隔天初一,气温回升了些,天空鲜少的湛蓝。 温沁祎的房间门紧紧关闭着,不正经的气息好像顺着门缝往外溢。 温则行路过时好想踹上一脚。 没法想里面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温则行忍着气,步步走下楼梯,洛绯绯已经整装等在一楼。 从盛北到洛绯绯老家,火车要十四个小时。 温则行预计,开车九个小时到达。 那个时候,天应该还没黑。 其实,温则行并没有他说的那么清闲,高速公路上,一会儿一通电话。 酒店,会所,温泉度假村…… 但是没有一通是女人的。 临近中午,洛绯绯问温则行:“你饿吗?我带了两个三明治。” 温则行向副驾斜瞟一眼,“饿,麻烦你帮我打开。” “好。”洛绯绯拆了三明治的塑料包装,递给温则行。 “你开着车,小心点吃。” “嗯,知道。”温则行嘴里应着,手并没有去接三明治。 而是直接倾过身,偏来脸,在三明治上咬了一口。 温则行下颌剐蹭到洛绯绯的手,她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指。 “洛绯绯,你怕我什么?”温则行问她。 洛绯绯淡淡一笑,“我才不怕你。” 洛绯绯只是没和男人亲密接触过,尤其温则行这种性张力拉满到爆表的,让她更加敏感。 “过来。”温则行简言吩咐。 洛绯绯捏着三明治,问他:“你开车,我过去干什么?” 温则行转脸看她,“我说三明治。” 洛绯绯:“……” 就这样,她喂温则行一口口吃了一个三明治。 吃完,温则行又看见她洛绯绯身边有砂糖橘,“我想吃橘子。” 洛绯绯看了看温则行,他已经开了五个小时的车,应该是累的。 于是低头剥了一小颗砂糖橘,递到他嘴边。 “谢谢。”这一次,温则行吃橘子时,嘴唇不小心碰到了洛绯绯的手。 橘子化在嘴里是甜的。 温则行想的却是洛绯绯的手,又白又软,稍微有点凉。 洛绯绯想的是,温则行脸色总是黑的,嘴唇竟然那么软。 …… 斜阳渐渐发懒,洛绯绯靠着座椅睡着。 她向右侧窗口偏着头,对着温则行的,是用淡紫色鲨鱼夹挽起的长发。 洛绯绯睡得不是太实。 她懵懵懂懂感觉自己的头发滑下来,柔柔地落了满肩。 待洛绯绯惺忪睁目,一眼就看见被放好的鲨鱼夹。 她看着温则行的侧脸问:“你拆我头发干嘛?” 温则行解释给洛绯绯听: “这种夹子不安全,一旦发生事故,容易对头部造成伤害。” 洛绯绯想了想,也是。 她忽然觉得,冷硬的温则行,其实也有一点温柔。 …… 下午三点,温则行终于到达洛绯绯家所在的县城。 小城很干净,天边挂几抹绯色云彩,罩下朦朦一层雾粉。 洛绯绯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绯霞悠然的傍晚,所以才有了她的名字。 “再有五分钟就到了。”洛绯绯清冷神色欣喜很多。 也就在这时,她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二姨家?好……嗯……” 洛绯绯挂断电话,转头对温则行说:“我们得去我二姨家,还得麻烦你多开半个小时。” “麻烦什么,半小时而已。” 此时的温则行还不知道,他要面临何样的盛况。 洛绯绯二姨家在一个清清静静的小村子,可家里一点也不清净。 温则行的车一到,院子里呼呼啦啦跑出一群孩子。 女孩,男孩,高点的,矮点的…… 一群鸟儿一样把洛绯绯围了个严实,管她叫什么的都有,可见亲戚分支有多少。 但是孩子们一见温则行,都有点怯生生的怕。 这个男人好高,长得又好看,但是好像不会笑。 温则行双手落兜,他没想到孩子多还不算,此时又从房子里出来一群大人。 “绯绯啊,这个就是你说的朋友啊,长得真俊。” “十里八村都没有这么高,这么俊的小伙子。” “真不是你男朋友吗?” 吵嚷询问声中,温则行比周围人高出一个头,脸上却是可见的懵,眼睛去看洛绯绯。 洛绯绯抱着一个小奶娃儿,过来给温则行一一介绍。 她介绍一个,温则行叫一个。 “叔叔,阿姨,大舅,二姨,三姨夫,四叔,小姑……” 洛绯绯家怎么所有亲戚都聚在一起吃饭? 叫到最后,温则行竟然忘了哪两个是洛绯绯的父母。 认完人后,温则行去开后备箱,里面全是礼盒,洛绯绯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把礼盒一一拿下来,恭恭敬敬地说: “绯绯已经平安到家,我就不打扰大家聚餐了。” “小温,你这就走?”一个不知是二叔,还是三姨夫的人问。 温则行答:“是的,我要返回盛北。” 下一刻,温则行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力包围,推动。 他转头找洛绯绯的身影,以示征询意见。 洛绯绯依旧被孩子们围着,笑说:“你饿了一路,就留下来吃饭吧。” 就这样,在一片吵吵嚷嚷的热情中,温则行进了二姨家的门。 此后,他根本见不着洛绯绯的影儿,她一回来就扎进了厨房。 温则行被让去喝茶,打麻将。 直到吃饭时,两人都离得不近。 洛绯绯竟然跟小孩儿一桌,温则行被拽去和男长辈们一桌。 某个时候,洛绯绯突然发现温则行不见了。 等了好久,他坐的位置还是空的,四下看不见人。 最后,洛绯绯在另一间屋子找到了温则行。 他躺在二姨家小屋的床上,脸畔连着脖颈全部泛起薄粉。 一看就是喝醉了。 温则行喝醉后,人看起来更欲。 “温则行,你这是喝了多少?”洛绯绯走近问他,“想喝水吗?” “嗯,想。”温则行迷迷糊糊地应,语调懒懒拉长。 手臂搭在额头上,看起来很难受。 洛绯绯赶快用纸杯倒了温水来,“温则行,你能坐起来吗?” 温则行微微摇头,嗓音慵懒而模糊,“不能,头晕。” 洛绯绯只好掰过他的脸,让他侧着喝,“张嘴,小心一点。” 温则行喝了几口,开始摸自己的衬衫扣子,醉得怎么解也解不开。 “你是热吗?”洛绯绯问他。 温则行闭着眼睛,难受地说:“嗯,好热。” 反正也不是没看过他赤着上身的样子,见过两次了。 洛绯绯干脆弯下腰,给温则行解了两颗衬衫扣子。 黑色衬衫下,皮肤也是淡淡晕着浅粉,看来村子里自酿的酒不适合温则行。 洛绯绯刚要起身,温则行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按压在自己胸口。 “洛绯绯,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这章太长了,明天有商,今天先到这。 第115章 现在,我们清清楚楚 小屋里的床是张单人小床,并不够温则行整身躺下。 留他一双小腿斜搭在床沿外。 洛绯绯看着床上醉醺醺的人。 温则行让她做他女朋友。 洛绯绯右手被温则行扣着,掌心是他醉粉的胸膛,手背是他滚热的手心。 抽也抽不出来。 “温则行,”洛绯绯在床边坐下,“我们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温则行在醉意里问她:“哪里不适合?” 洛绯绯用了些力气,终于抽出被温则行握着的手。 “小县城和小洋楼,隔着很远的距离。”她说。 洛绯绯知道,小洋楼那一片是盛北的富贵地方,以前林惜凝家也住在那里。 温则行和温沁祎只是突遇家庭变故,又遭到亲属争夺家业, 才落得现在孤零零的一叔一侄。 但是温则行和温沁祎的优渥出身,任谁也无法改变。 他们身上的谈吐气质,一看就是从小被富贵滋养浑成。 而洛绯绯,虽然长相气质十分出挑,但她确实是普通小城里走出去的姑娘。 “你想的是这个?” 温则行忍着醉晕,撑身靠在床头。 “洛绯绯,我想的是,你家庭幸福和睦,人丁兴旺,而我,只有我侄女,家里进出就我俩,孤苦无依。 你不用考虑别的,你只需想接不接受我这个人和我的家庭。” 二姨家的床单洗得很干净,但是有些褪色。 洛绯绯盯着褪色布料看了会儿。 再抬头,与温则行对视。 “温则行,我大学学的是新闻学,现在,我的目标是盛北气象局主持人。 如果有一天我成功了,你身边还没有别人,我们就试一试。” 洛绯绯到底是觉得两人出身高度不同。 隔壁,大人与孩子的谈笑说闹声断续,时时传进这一方静地。 温则行是真的醉得难受,他靠着床头仰了仰颈。 “所以,洛绯绯,你不介意我的孤苦家庭是么?” “你和琬琬一样可以生活得幸福。”洛绯绯答他。 那就是不介意。 温则行直了直脖颈,用一双性感醉眼凝视洛绯绯。 “那我们从现在就试,恋爱期间我会克己复礼,不对你做过分的事,直到你愿意,好么?” 洛绯绯忽然想起,曾经有一个追求她的富二代。 她不同意,那人便扬言威胁,早晚开着跑车从她身上压过去。 睡不到,就毁掉。 洛绯绯问温则行:“如果有一天分了手,你会不会因此做出过激的事情?” “不会,哪怕不舍和遗憾,也会好聚好散,我是理智的人。 你大可以放心我,就凭我一个人把琬琬从初中,带到现在参加工作。” 床面上,温则行的手擦过棉料。 指尖渐渐与洛绯绯指尖相触, 随后又缓缓穿入她指缝,一寸寸的肌肤相贴,最后与她十指相扣。 又烫又热,激浪一样向心底蔓延。 “洛绯绯,做我女朋友,可以对我说‘行’了么?” 这一次,洛绯绯没有把手抽走,任由温则行的长指扣住。 “还有,你说的过分的事,是有多过分?”她问温则行。 温则行知道自己说的过分是什么。 洛绯绯也猜出一二,但是不确定,怕猜错。 这个问题一出,不大的房间里,温度陡然升高。 暧昧分子开始极速热胀分散,钻到人心尖化为一种难抑的痒。 此刻,温则行看着洛绯绯。 她的清凛眉眼,翘挺鼻子,下了班就不常笑的唇。 乃至她鬓边的几缕发丝,都无比性感有味道。 洛绯绯明显感觉手背上,温则行压着她的长指更加有力,更加灼热。 “过分就是——”温则行说,“深度、强度地占有你的身体。” 洛绯绯没谈过恋爱,温则行只能把直白的做\/\/爱说成如此。 深度,强度…… 洛绯绯忽然觉得嗓子里又干又热,“温则行,你醉了就睡会儿,我先出去。” 温则行的醉意好像被多巴胺、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冲淡很多。 他保持与洛绯绯十指紧扣,“绯绯,你吃饱没?” “嗯,”洛绯绯轻点头,“你呢?没饱就再回去吃点。” 温则行也不说吃不吃,双目灼灼又染一层迷蒙,“绯绯,想接吻么?接吻可以么?” 洛绯绯身上腾然窜起一股热,她转脸看别处。 “温则行,我们本来就不清不楚,你不要问这种问题。” “有什么不清不楚?”温则行去拿纸杯,喝净了里面的水。 那张又俊又邪的脸越靠越近,“绯绯,闭上眼睛,我就要亲你。” 洛绯绯根本来不及闭眼睛,温则行的唇就贴了上来。 英挺鼻尖也与她相碰。 与温则行接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软软的,热热的,轻轻的触碰,试探一样的,一下,又一下…… 试探的啄吻过后,又变为绵软的碾吮。 洛绯绯面对多少陌生游客都不怯场,可是这一刻,她每喘一口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温则行的手动了动,松开与她的十指相扣。 而后覆到洛绯绯眼睛上,“闭眼睛,绯绯,我们都闭上眼睛。” 下一刻,洛绯绯腰肢一热,是温则行揽住了她。 他带着她,去靠他更近。 温则行亲了好一会儿,感觉洛绯绯适应了点,才用舌\/尖探了探她唇畔。 洛绯绯却敏感地向后一躲。 呼吸也跟着急起来,差点轻喃出声。 洛绯绯双手垂在两侧,僵硬地不知是放在腿上,还是床上好。 温则行对躲了的她递吻而来,唇碰唇的吻,不用再探用舌\/\/尖。 继续给她适应的时间。 温则行在轻吻中循循善诱,嗓音磁得像要把人吸了去。 “抱着我,绯绯,抱腰,抱脖子,抱哪里都行。” 洛绯绯短短犹疑,伸出闲得不行的双臂,抱住了温则行的腰。 原来,抱男人的腰身是这种感觉。 像抱着一种踏实感与力量感,但是更多的,是刺激心跳加速的怦然感。 当温则行再次用舌\/\/尖轻滑洛绯绯的唇时, 她也怯懦地探了一点舌。 温则行灵活且快速地捕捉到了她,顶峰相迎。 双人湿\/软相触的一霎,洛绯绯心跳好像乍时偷停,忽然就无法供给血氧。 微微的窒息感促使呼吸凌乱。 温则行落在洛绯绯腰上的手掌终于按耐不住,轻轻抚动了下。 她立即觉得脊背发麻。 洛绯绯也学着温则行缓动掌心,却触到了他凸起的刀痕。 安慰一样,她体贴地抚过一长条伤痕。 此后,温则行的吻忽然就加剧,伴着他的急促声息。 洛绯绯根本就受不来,终于轻呵出声。 不同于她的清凛样貌,从喉而溢的声音是媚的,涩的。 温则行的吻,像加了热的湿雨,把洛绯绯浇淋得无处躲避。 她忽地抱住温则行肩膀,脸畔枕到他肩头,一口口缓着呼吸。 “不要了,不吻了。”洛绯绯颤着音说。 “好,这次先到这。” 温则行双臂加力,把洛绯绯捆进胸怀。 “洛绯绯,现在,我们清清楚楚了,你是我女朋友,我是你男朋友。” 温则行偏头,在洛绯绯头发落下一吻,继续说: “从此刻以后,你有权对我随意指挥调遣,而我,有权对你嘘寒问暖。” 第116章 您好好活着,我去死 太阳升高了一些,明媚光亮压着高树的枝头。 小洋楼里,温沁祎被周廷衍的晨中苏醒而扰了清梦。 昨夜的轰然畅快已然不见,全部化作今早的全身沉甸。 温沁祎侧身缩在周廷衍怀里,像只弯弯的虾。 她哼哼唧唧,懒懒转个身,与身后的男人面对面,手往他腰上一搭。 却没老实。 养成了习惯一样。 周廷衍醒得比温沁祎早,就静静抱着她,听着她的温匀呼吸而养神。 “bb,还要么?” 周廷衍指间绕玩着温沁祎的发,感受着她的别样体贴。 温沁祎眼睛懒得睁开,嗓音也朦胧。 “白天或者晚上的,周周,我现在还好累,窗口烟花看得太久。” 周廷衍低笑着吻她额头,“那你乖一点,别给我点火。” “不要。”温沁祎闭着眼睛,撒娇地笑,“好玩。” 周廷衍脊背升起一阵阵麻酥,他握住温沁祎薄瘦肩膀,“既然你不乖,那我来了?” “不来,周周,不来,我要歇歇呢。” 温沁祎抢了被子裹紧自己,往一边躲,“我不玩了还不行。” 可温沁祎的单人床就那么大,周廷衍身高腿长的就占去大半。 她又刚迷迷糊糊醒来,一不小心就向床下滚去。 尖叫声中,周廷衍眼疾手快,立即把人捞回床上。 他赶紧把温沁祎护进怀里,“怕没怕?” 温沁祎埋在周廷衍胸口不抬头,“怕不怕是小事,但是好丢脸,我这么大个人……” 周廷衍一下下顺着温沁祎的背安抚。 “就我们俩,我又不会笑话你,刚才怪我吓到你。” 但是,周廷衍也真的被吓到。 小媳妇掉床前,雄赳气昂;小媳妇掉床后,老实如初。 温沁祎使劲往周廷衍怀里钻,“可我社恐,真的很丢人,不像你社牛。” 周廷衍轻笑,“你不社恐,而我,也不社牛。” “那你是什么?肯定不是社恐。” “不知道,我可能是乱社。” 温沁祎终于裹着被子抬头,“周周,你这话就很有歧义。” “没有,琬琬你想多了。” 再一掀眸,温沁祎看见了周廷衍坏笑的眉眼,又想起昨晚。 两人瞬间又在被子里闹成一团…… 终于安静后,温沁祎开始给朋友们拜年,先是林惜凝,然后是白青也。 视频接通时,白青也身着白色吊带裙,素颜脸白皙清纯,长发飘然。 “新年快乐,白白。” “新年快乐,琬琬。” 屏幕里,透过白青也身后的落地窗,能看见一片清澈大海。 “白白,你没在盛北吗?”温沁祎问她。 白青也转了摄像头,让温沁祎看见更多海景。 “没在,我爸妈一年到头地忙,都见不到面,他们要在三亚过年,我就过来了。” …… 视频挂断时,白青也继续坐在窗口看海。 浪一层层哗然扑来,又黯然褪去,在沙滩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浪不在了,痕迹还在。 净透的窗边,白青也很想那个已经成形的宝宝。 她是用了药,一个人生下的他,虽然他出生时早就没了呼吸。 如果宝宝能坚强一点活下来,现在应该有半岁了。 应该会爬,会坐,也要会站了吧。 那个宝宝会像商仲安多一些,还是会像自己多一些呢? 他为什么悄无声息地来,又不吭一声地离开。 白青也在窗边坐得久,引产手术后惯有的腰酸开始隐隐发作,就像宝宝留给她的痕迹。 白青也低下头去,两行清泪掉落。 “妈妈生过你的啊……”她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最后脸颊垂贴在桌面上,双臂垂着,长发垂着,只剩清泪涓涓而无声。 整个人无力到如无骨一般。 久久的黯然后,白青也拿过手机。 找出一个备注为ss的号码,打出一句:新年快乐,又立即删除。 最后,她把ss也一并删除。 其实,空旷的大房子里,只有白青也一个人。 爸妈根本不在,他们在国外,永远有忙不完的生意。 白青也望着无边海面,生出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深深孤寂。 - 这个新年,商家和舒家一起过的。 就在商仲安和舒芸的新婚别墅里。 年前商仲安住院的事,舒家父母一点都不知道。 初一早饭桌上,舒母还特意提了一嘴,“仲安,你和芸芸结婚也一年了,该考虑要个宝宝了。” “不然再等几年,芸芸生完宝宝,身材也不好恢复。” 舒芸搅着碗里的粥,用余光看商仲安。 她对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昨天除夕,双方父母都在,他俩只能进同一间房。 舒芸同意离婚的最后一个条件,是让商仲安陪她过完除夕。 晚上,商仲安刚从浴室洗了澡出来,舒芸就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她身上穿着漂亮的睡裙,雪白肌肤在布料下影影绰绰。 舒芸软软地贴着商仲安后背,“老公,不离婚可以么?” 一双白嫩的手开始在商仲安腹前缓慢移动。 他却忽然泛起恶心,自从出院后,商仲安已经没有任何食欲,吃一点东西就恶心,胃疼。 商仲安压着胃里的翻涌。 “舒芸,我们成年人讲话算话,好不好?” 舒芸不说话,一直抱着商仲安不放,眼泪逐渐打湿他脊背。 最后,她终于说了一个“好。” …… 眼前,舒母饭桌上开始催他们要宝宝。 商仲安头也不抬,面不改色地说:“不要,我不想要,也不会要。” 舒母脸色当即放下来,“仲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还要做丁克?” “丁克也不做。”商仲安说得很决绝。 商母看着儿子,眸中压不下的怒火,脸上却尽力维持平和。 “仲安,你说什么呢?昨晚是没睡好吗?” 商仲安抬起头,春天就要来了,这张清雅的脸还是没有一丝生气。 “没睡好,昨晚我睡的沙发。”他说。 谁能听不明白商仲安话里的意思。 最终,这顿早餐不欢而散,舒家父母强行带走了舒芸。 临到门口,舒母最后还放话: “我们舒家的女儿,从来不会受一丝委屈。” 舒家父母一走,商仲安一回头,就看见母亲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和他大婚的前一夜如出一辙,刀刃已经在母亲脖颈上割出血痕。 “仲安,你要和舒芸离婚是吧?”商母含泪问他。 商仲安站在地板上,瘦瘦高高,脸上浮着冷冷的绝望,“妈,您好好活着,我去死。” 第117章 商家在我之后,再无后人 新年初一的熹微晨光隔窗洒进,别墅里净透明亮。 商母脖子上那道血痕显得格外鲜红刺目。 相比于一年前看到这样的血伤,此刻商仲安眼里不剩丝毫心疼和畏惧。 听到儿子说要去死,商母眼眶通红,泪光闪闪。 嘴唇颤抖着问:“仲安,你说什么?” 在商母眼中,商仲安天资聪颖,长相集结了夫妻俩所有优点,一出生就很好看。 从小就是个饱读诗书,写得一手好字的清雅小公子。 最主要的,商仲安足够听话。 家里给安排的所有校内,校外的课业他都能全部完成。 刚开始,完成得不好,受到体罚时,幼年的小商仲安还哭几声,后来哭也不哭。 商母觉得,是儿子长大了,懂事了。 可是,自从遇见白青也,商仲安像迎来了迟来的叛逆期。 顶着父母压力,非白青也不可。 终于逼商仲安结了婚后,他再次归于从前的平静。 可一年刚出头,就要闹到离婚的境地…… 商仲安向商母一步步走近,米灰色家居服罩着他满身清骨,冷白面色浮着层绝望的灰。 他一字字重复:“我说,妈,您好好活着,我去死。” 商父坐在沙发里,指尖夹着烟。 对这场闹剧选择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去年,他是一同施压的那个,今年这样已经算是对商仲安仁慈。 闻言,商母眼睛更加水红。 “仲安,舒芸是整个盛北最适合你的人,你到底在胡闹什么!你就是想要逼死我,对吗?” 言落,商母脖子上的刀立即加大了深度。 企图再次用同样的方式逼迫商仲安屈服。 只一瞬间,商母鼻息间,浓浓的血腥味散开。 锋利刀刃还架在她脖子上,却被生生阻住,割在了商仲安迅速伸来的手腕上。 他丝毫感觉不到痛,只觉得有锋锐的东西在横割手腕的筋肉。 “妈,别闹了,一切都因我而起,那就因我而结束。” 商仲安握住商母自刎的手,把刀刃上的力全部集中到自己手腕上。 继续加力。 “妈,我死后,求你们再也别去看我,我想清静,我好累,好累。” 鲜红的血顺着商仲安手腕,一滴滴流溅到商母的脖子和肩膀。 她忽然开始着急,用力向外推儿子的手,“不,仲安,你松开,快松开!” “先生,不要!” “仲安!” 一时间,家里阿姨和商父一起冲过来,抱着,按着地夺走了商仲安手里的刀。 “别闹了!”商父冲商母吼道: “人前高知端庄,人后拿刀自刎,威胁自己的儿子,逼他走投无路,成什么体统!” 商母反而委屈起来,“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商家!” “你单单是为了商家吗?” “老商你什么意思?我娘家还用得着拐着弯地沾你商家的光吗?” 那边,两人一言高过一语地吵了起来。 阿姨赶快跑去取医药箱,再返回时脸上挂满了泪。 她哆哆嗦嗦往商仲安手腕上倒碘伏,再一圈圈往上缠纱布。 “哎呀,先生,你这是何苦,都不知道伤没伤到动脉。” 商仲安耳边尽是争吵声,他声音倒是平静。 “没事阿姨,就一条口子,伤到动脉血会比这多得多。” 鲜血却很快洇湿纱布,阿姨脸上泪水更多。 “先生,这样不行,您必须去医院瞧瞧,到底伤到动脉没有,本来你出院就吃不下饭,哪禁得起这么折腾。” 阿姨快速且用力地缠纱布,抑制鲜血向外涌溢。 商仲安伤的左腕,阿姨扯了他右手按到伤处。 “先生,您用些力按着,我去拿车钥匙,我送您去医院。” 阿姨又一溜烟儿跑走。 商仲安走到争执不休地两人身边,面色冷然地看着他们。 通知一样地说: “这个婚,是一定要离,于我是放过,于舒芸更是解脱,离婚是对这场荒诞婚姻的最好归处。” 商母沉沉陷进沙发里,流着泪仰看儿子: “仲安,妈妈从来没想过,你有一天会对我以死相逼。” 商仲安胃里泛起阵阵丝痛,冷白脸泛起惨色。 他忍着痛楚说:“是您教的。” “好,我的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教坏了你。” 商母不顾脖子上的血,拎起包就要走人,同时放话: “商仲安你记着,即使我们家没有舒芸,白家姑娘也别想进门,一股子铜臭味。” 商仲安忽然低头笑了下,再抬头: “您以为商家是什么高门?水深火热的渊崖而已,谁愿意往里跳?” 商仲安脸上笑意瞬然消失殆尽。 “您也用不着给干净人泼脏水,白青也虽出身商贾,却比你们绝大多数政客清白。” 紧随,商仲安放出了最后的狠话: “我不会再娶,商家在我之后,再无后人。即使不断子,也是绝孙。” 商仲安字字温稳,却力度十足。 商母气得说不出话,紧紧捂着胸口。 这时,阿姨捏着钥匙跑来,“先生。” 商父对阿姨打了下手势,“我带他去医院。” “不用。”商仲安截过话来,“走,阿姨。” …… 商仲安并没有伤到动脉,处理完伤口就出了医院。 车后座,他落了窗子点了支白杆细烟。 高升的太阳倾光而下,落满他的侧脸与脖颈,柔柔铺一层暖黄的光。 商仲安吸了口烟,散开的薄白雾气里,他闭上了眼睛。 冬天应该就要过去,风缓了,光也暖了些。 第118章 胆子好大 舒芸也在晒太阳,在舒家庭院的干枯草坪上。 她身坐藤椅,静静发呆,手里的热茶早就凉透,手却搁在腿上,依然是握着茶杯的姿势。 定型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舒芸肩膀落下一张毛茸茸的羊绒毯。 将她暖暖裹住。 舒芸回了些头,望见一张温柔的脸,“妈妈。” 舒母在小高桌的另一侧坐下。 看着女儿手里早就凉透的茶。 “芸芸,凉茶不会再热了,即使你强行加热,可它早就失了本味,没了茶香。” 所以芸芸,你何必要死死端着这杯茶呢?” 舒母从女儿手里将茶杯移走,舒芸的手却还是端茶的姿态。 “女儿,动动手指,试试痛不痛。” 舒芸听舒母的话,弯了弯手指,已经是僵硬的酸痛,“很痛,妈妈。” 眼泪溢湿舒芸眼角。 舒母拉过女儿痛着的手,放进自己手心。 春风拂过一样,帮她又按又暖。 舒母很温柔地说: “芸芸,你想想,如果你早点放下这杯茶,手就不会这么痛了,对不对?” 大颗眼泪从舒芸眼里滚落。 “可是妈妈,我不甘心,我不想……” 舒母看着女儿,话语很柔情。 “芸芸,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你想要婚姻,他给了,你想要他这个人,你也得到了。 你觉得商仲安很好,可是我们芸芸也很优秀,两个很好的人,做同学,同事,朋友可能都很合适,就唯独做夫妻不一定合拍。 你们只是论证出了一段错误婚姻,既然错了,及时止损就好。” 舒芸扑进妈妈怀里,抱着她痛哭流涕。 “可是妈妈……我还害怕别人嘲笑我离了婚,我怕,妈妈……” 舒母揉揉女儿的头发。 “傻女儿,离婚又不是作奸犯科,谁要嘲笑你?死死抓住一段不幸婚姻不肯放手才是真正的错误。” 良久,舒芸从妈妈怀里起身。 泪眼汪汪得说:“妈妈,我不执拗了。” 舒芸拿过手机,找出“老公”拨出去。 “舒芸。”商仲安在那边叫她,嗓音还是惯常的温润。 “老——”公字还没出口,舒芸又改了口: “商仲安,可以离婚协议了,别墅是你家买的,归你,存款我们一人一半,这样,就算我们以后再无牵扯。” 商仲安让阿姨把车开到了一处湖边。 湖水半化,浮冰几游。 商仲安缠着纱布的左手拿手机,右手夹着细烟。 “不用,说好了我净身出户,抱歉舒芸,给了你一段失败的婚姻。” 舒芸双泪无声,涓涓无声。 “商仲安,你不用这么好,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是始作俑者,就按我说的办。” 商仲安静观湖面。 “那就把别墅卖了,折现后一人一半,婚后存款归你,我不要。” 舒芸吸吸鼻子,不再就这个问题拉扯,毕竟谁也不是缺乏物质的人。 “商仲安,送我一幅毛笔字吧,我始于你的字,那么也终于你的字。” 湖面浮冰缓缓向下游飘走,不可回头。 商仲安指尖的烟燃了大截青灰,他回答舒芸: “好,我答应你。” 通话结束后,商仲安在湖边站了很久,垂柳随风,扫人清影。 再上车后,他给周廷衍打电话,“廷衍,新年好,晚上有时间的话,出来坐会儿。” 周廷衍正在开车,副驾的温沁祎化着清透漂亮的妆,却满脸不高兴。 他得空儿就拉拉她的手,捏捏哄哄。 这会儿正等着红灯,周廷衍握着温沁祎的手,轻轻揉着继续哄人。 嘴上回商仲安话: “新年好仲安,我现在带个小怨种去看我妈,晚上有时间。” 今天是新年,又是初一,周廷衍要去寄思阁给黄绾意敬香。 副驾上,温沁祎斜瞥周廷衍一眼,不止脸上,唇畔都跟着不高兴。 今早,温沁祎下床后一站到地板上,身体就不适。 来了大姨妈一样,一夜了,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小洋楼,她和周廷衍唧唧歪歪了几个小时。 周廷衍结束和商仲安的通话后,开始哄她: “好了bb,你没经验,我也没经验,以后不了,除了要宝宝。” 温沁祎在家换过四套衣服了,现在也不想说话。 直到车子在盛阳路路边停下。 轻微的向前惯性后,温沁祎心底登时升起一刻绝望。 “周周,这到底有完没完,你怎么源源不断?很难受你你知不知道?” 周廷衍一出门就恢复矜冷倨傲模样。 温沁祎看他英俊冷硬的侧脸,“我好怕谁在我身边路过,闻到什么怪味儿。” “不会的,”周廷衍抱了抱温沁祎,“我作证,闻不到。” “鬼才信你,周周,你以后在我这就是失信人员。” 温沁祎推门下车,“我先回单位去趟卫生间,你在寄思阁门口等我。” “好,去吧桃,别气了,我的错,下次一定注意。” 温沁祎走后,周廷衍并没去寄思阁,而是去了故宫门口等她。 虽然是春节期间,但是院里游客还不算少。 温沁祎一路向工作的院子走。 一个末冬风起的瞬间,忽然有个高高瘦瘦的青春男孩看见了她。 男孩眼里,温沁祎梳着半扎半散发,系一条米色长款发带。 顾若生盼,整个人生动得像迎接春天的精灵。 周廷琛一眼就认出温沁祎,是那个他想看再也没看到的舞蹈老师。 漂亮绝尘的小仙子。 周廷琛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在故宫遇见她。 可温沁祎的身影很快在他眼睛里消失。 消失在不对游客开放的院子里。 “儿子,你看什么呢?我要去后花园,你过来给我拍照啊。” 陈韵聆在一旁柔着嗓子喊周廷琛。 “不去,你自己去。” 周廷琛故宫都不想来,还拍照,饶了他。 温沁祎去卫生间,又是一阵绝望,绝了,周廷衍,真是绝了! 结果,刚从院子出来不远,就看见陈韵聆迎面走来。 两个人皆是短暂的愣怔。 “呦,这是我大儿子的女朋友?还是玩伴?” 陈韵聆白肤色红唇,语气却是不善与不敬。 温沁祎本来就心烦,遇见不速之客更是心烦。 “是谁也跟你没关系,总之不是欺压主上位的人。”她看着对面的风情女人说。 陈韵聆看着温沁祎随黑发飘飞的发带,心里暗暗不爽。 温沁祎绝对是在内涵她,意指她抢了黄绾意的位。 “我们周家儿媳是内定的陈迦雯,温沁祎,你怎么样都上不了位。” 陈韵聆上下打量温沁祎,“你姿色还不错,想要有钱的,也不一定非是我大儿子,年龄放宽一些也不是不可。” 谁找老男人? 陈韵聆才勾引大自己好多岁的男人。 温沁祎听了这话,莞尔笑起。 “我才不找老男人呢,老男人有什么好,上厕所时双腿都要横开些距离,要不然肾结石掉下来都得砸脚。 温沁祎一双生动眼睛依然看着陈韵聆笑。 “我还年轻,才没有那么想不开,肾里的小石头有什么好玩。” 温沁祎年纪轻轻说些什么话,陈韵聆就要气疯。 她明明是在反讽自己。 其实,温沁祎说完也有些后悔,她在骂周廷衍他生父。 胆子好肥…… “好,”陈韵聆红唇勾起,“我今天就回家好好跟我老公说说,你说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话。” “你一个做出惊世骇俗事情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女朋友?” 周廷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院里,此刻就出现在陈韵聆身后。 第119章 你不许伤害他 周廷衍说完温沁祎是他女朋友,立刻想起他俩是假分手状态。 他从陈韵聆肩旁错过,生怕碰到她分毫。 仿佛她是一个脏物。 周廷衍站定在温沁祎身旁时,用一张生冷俊脸直视陈韵聆,霎时拉低将将回暖的末冬。 “即便是我分了手的前女朋友,也轮不到你来训斥。” 周廷衍的话,不给陈韵聆留任何情面。 他用眼角余光扫了温沁祎一眼。 她便识得周廷衍的意,招呼也不打就闪了人。 陈韵聆也不是吃素的,过了年已经三十六岁,却用大笔金钱保养得像二十多岁。 妆容也精致,就是略微浓了点 陈韵聆选择以柔克硬。 “廷衍,你爸念着你呢,两个心爱的儿子,偏偏只有一个黏在身边,你就像不是这家人一样。 晚上回家吃饭吧,还有你舅舅和迦雯都会过去。” 周廷衍冷心冷面,身着浓黑色大衣。 衣身剪裁的弧度仿佛都分外锋锐薄情。 眼前这个漂亮女人,世俗上称得为他后妈。 周廷衍却直呼她全名。 “陈韵聆,别给我乱认舅,我没姓陈的舅,攀亲戚也要看清自己的实力配不配。” 黄家是港岛金融界的最富权势者。 陈家却是国家的黑色蛀虫,早晚会被连根拔起。 黄、陈两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陈韵聆红唇勾起,“但是,廷衍,无论你想不想承认,陈晖的妹妹,现在就是你妈妈呢。” 陈韵聆说自己是周廷衍的妈妈。 大衣袖口下,周廷衍拳峰凸起,握成硬拳。 黄绾意的骨灰就寄存在隔壁寄思阁。 一墙之隔,陈韵聆竟敢蹬鼻子上脸,自称自己是周廷衍的妈妈。 曾在苏湄岛,她被周廷衍用长枪直抵下颌,吓得哭叫不得。 现如今好像给忘了。 当前,周廷衍哪里最弱最痛,陈韵聆就往他哪里狠戳。 她这个英俊无俦的大儿子,在外矜贵无匹,无人能及。 唯独一提他“妈妈”,就露了那颗抱憾母爱,渴望母爱而不得的,千疮百孔的心。 眼前,冷风吹过周廷衍一丝不苟的发,拂过他硬削的脸颊。 周廷衍眸中发痛一样的红。 很痛苦就是了,黄绾意的自缢而亡,是周廷衍一辈子也放不下的痛。 陈韵聆弯着的红唇放松,笑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儿子,有时间记得回家陪爸爸妈妈吃吃饭,喝喝茶。” 她不再理会周廷衍,转身就走。 尖细的高跟鞋才迈出半步的刹那,陈韵聆喉中突然溢出一丝窒息的闷哼。 她后衣领被周廷衍狠狠握住,并收紧了力。 “喜欢自称为我妈,对么?” 周廷衍脸色降至森寒,唇峰亦冷似冰山。 “陈韵聆,我带你去见她好了。” 陈韵聆既被揪住后领,又被周廷衍的强劲力量推着往前走。 她说不出一句话,眼里满是惊恐。 她怎么也想不到,身在故宫大院,周廷衍就这么掳了她。 陈韵聆四处望周廷琛的身影,又希望哪个好心人发现她的不对。 可是,都无果。 陈韵聆就这样被周廷衍半推半提,走进离出口最近的通道,带出了博物院正门。 而周廷琛,此刻正在后花园的高阶上。 他偶尔玩手机,偶尔看一眼陈韵聆回来没有。 好巧不巧,周廷琛又看见了那个小仙子姐姐。 那张被飘然发带衬着的脸,灵俏无比,像被春泉水描摹过似的。 大概,她笑起来,也像清泉一样伶仃动人。 温沁祎顺着台阶步步而上。 周廷琛站在高处,她一步一高,他心跳一下一强。 这样好看的人,路过她的人,都会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可温沁祎偏偏遇上两个满脸色相的男人。 那俩人色眯眯地看她,嘴上同时在意\/淫博物院里的先人。 “如果大玉儿和海兰珠同时站在我面前,我还真不知道该选谁,海兰珠虽然温柔美丽,但她是二婚,你懂吧……” 温沁祎已经离周廷琛近了。 他听见这个小姐姐低低说了句,“首选劳荣枝,备选马艳红,再选小婉。” 活到哪步,全凭你命有多大。 周廷琛看得出,迎面而来的温沁祎要大他几岁,可他偏偏觉得她可爱。 她嘴里说出的话也很可爱。 可是,温沁祎,根本无心景色,更无心旁人。 她上了高阶平台,紧随就要向下走去。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周廷琛也不知哪来的勇气。 他开口叫了温沁祎,“你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拍张照片?” 温沁祎顿住脚步,用疑惑的眸光看了周廷琛一眼。 恍然间,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像。 这个十几岁的,清爽净白的帅弟弟,竟有几分像周廷衍。 虽不及周廷衍那么完美无瑕,但还是能看出一点像。 “麻烦你,一张就好,可以吗?” 周廷琛脸畔大半是青涩的帅气,只有嗓音初露一点男人的味道。 在温沁祎眼里,他只是个孩子。 “可以。”温沁祎答应了他,“你想以哪里为背景?” 周廷琛心脏怦怦的,把手机递给温沁祎,“就后面那个楼阁就好。” 温沁祎知道他说的是寄思阁。 她接过周廷琛手机,桌面背景却把自己吓了一跳。 是一条在地死去的小黑蛇,嘴边溢血,溢了好多。 蛇身也有被蛇皮连着的断痕,断裂处也在渗血。 死得好惨。 温沁祎握着手机,手指禁不住抖了下。 周廷琛看出她脸上的丝丝怯意,也意识到她是看见了黑蛇。 “那个是我犯过的错误,用来警戒自己不能再犯错,你要是害怕,就不照了。” 周廷琛伸手去拿手机,“对不起,吓到你了。” 此时,温沁祎忽然想起周廷衍的蛇骨串,颗颗洁白无瑕,却有两粒蛇骨是残缺的。 一看就是受过伤。 所以,眼前这个几分像周廷衍的男孩,能不能就是他弟弟? 他手机桌面的小黑蛇,是不是周廷衍痛心失去的那条? 一切皆有可能。 温沁祎不想在周廷衍不知道的情况下,私自与他家人有接触。 因为他们的关系,危险如薄冰。 她生怕给周廷衍添上什么乱。 “抱歉。”温沁祎还了周廷琛手机,“我得走了。” 目光回转间,她在高处看见了寄思阁里的一幕。 院里中央的敬香台前,周廷衍拎着一个女人,毫不留情地把她甩坐在地上。 这还不算,周廷衍又拎起那女人的后颈,紧随放下。 促使她形成一个下跪的姿态。 周廷琛寻着温沁祎浮了惊色的眸光回头,一眼看见他哥哥和妈妈。 两人一站一跪。 哥哥站着,妈妈跪着。 “哥,你有话好好说!”周廷琛不管周廷衍听不听得见,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随即越过高阶边的栏杆,“妈!” 眼看周廷琛已经一步踏过去,站到高墙上,就要跳下去。 温沁祎也立即扶着栏杆翻了过去。 周廷琛落地的下一秒,温沁祎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巨大的震力震得她双腿发麻。 敬香台前,陈韵聆已经泪流满面。 “哥,你放开我妈!” 周廷琛用他刚刚变声的嗓子半吼着,向周廷衍跑去。 后面,温沁祎猛力追上来。 临近敬香台,她迅速转身,双臂张开,不管不顾地护在周廷衍前面。 温沁祎直视着周廷琛,“你不许伤害他!” 第120章 乖一点,去后面 周廷琛跳下高墙的一刹,他知道也有人跳了下来。 他以为是博物院的工作人员,都没想过会是他心心念念的舞蹈老师。 眼前,温沁祎什么也不怕的样子,护在哥哥身前。 所以,他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恋人? 周廷衍横出一条手臂拦住温沁祎,硬生生把她推到身后。 “乖一点,去后面。” “哥,”周廷琛叫周廷衍,“我妈再有错,这大庭广众,我替她跪,行不行?” 周廷琛从小就知道自己来历不光明,之前周廷衍在周家说过的话。 爸妈的肮脏而放肆的感情,其实他是信的。 可是亲妈被按在地上,周廷琛还是心疼。 “儿子……”陈韵聆看着周廷琛,啜泣声大起来。 周廷衍垂眸睨周廷琛一眼。 “有你孝顺的时候,但不是现在,警告你,少掺和。” 周廷琛去拉陈韵聆胳膊,“妈,你起来,我替你跪。” 陈韵聆肩膀却被一股更大的力按下去,压制得她动不了分毫。 是周廷衍不让陈韵聆起身。 他只用一根指,就能把她钉死。 周廷衍将弟弟一掌推开,“她口口声声要做我妈,我带她来见见我妈的亡灵。” 周廷衍发起狠来,周廷琛也害怕。 他不是没见识过。 这时,寄思阁里的工作人员端出一个骨灰盒,同时带来三柱已经燃好的香。 一并交给周廷衍。 周廷衍在敬香台前把骨灰盒安置好,又把三炷香用双手捏合,高高举过头顶。 拜了三拜后,在落旧香灰里插稳。 缭缭白烟中,周廷衍居高临下地回头。 他问陈韵聆:“陈韵聆,你插足周近戎和黄绾意的婚姻,你认么?” 陈韵聆根本不敢看黄绾意的骨灰盒。 那丝丝缕缕燃出的青白烟雾,缠绕在周廷衍薄情的俊脸上,久久不肯散开。 就像妈妈在亲抚儿子,万般疼惜与不舍。 好像真的有亡灵一样。 陈韵聆吓坏了,不敢撒谎,哆嗦着嗓音说:“我……我认。” 温沁祎和周廷琛站在旁边不再插话。 周廷衍一身俊逸黑衣,依旧身映袅袅白烟。 “陈韵聆,你多次暗中安排人送我妈酒,究竟是为了让她安睡,还是想让她上瘾戒不掉?” 陈韵聆双手扶在跪着的膝上,止不住地颤栗。 她不停地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不敢承认,她就是想让黄绾意嗜酒成瘾。 黄绾意的抑郁已经从轻度到重度,一旦染了酒精,那就是一条绝路。 她太想当周家的女主人。 她不要永远做小。 “陈韵聆,是你用争夺男人,破坏家庭,恶意送酒,间接杀了黄绾意。” 周廷衍走到陈韵聆面前,高高在上垂视她。 “所以,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炫耀你是我妈?黄绾意不会同意,我这个当儿子的,更不同意!” 温沁祎看得出,周廷衍眸中满是苦苦压抑的痛苦。 她握住他一只手,用双手护进掌心。 周廷衍手心温度已经没了往日温热,逐渐发凉。 他一定又在遭受生理性剧痛。 周廷琛看着跪在地上的陈韵聆,眼眶酸得不行。 他仰起头去看天,就让她在这跪着吧。 “给我妈道歉,陈韵聆!” 周廷衍几乎低低吼出来,声音里很痛。 陈韵聆又怕又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嘴里重复着:“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绾意姐姐……” 温沁祎眼见周廷衍额角有细汗渗出,他的手心也降至冰凉。 她拉周廷衍的手向出口那边拽,“周周,我们走吧,好吗?” 与此同时,温沁祎看向那个始终没走远的工作人员,与他示意黄绾意的骨灰盒。 那人给了温沁祎让她放心的点头。 周廷衍傲然在上,睥睨着地上的狠心之物。 他已然忘了走,袭遍四肢的剧痛中,他只顾看陈韵聆连连道歉的破败。 这样,含恨而走的妈妈,心里会舒服一点点么? 温沁祎知道,这样下去,对周廷衍更加不好。 她好怕他会被痛死。 “周周,”温沁祎与周廷衍面对面,试图叫醒他,“周周,我肚子好痛,我们走,好不好?” 回神的一刹,周廷衍额头崩出更大的汗珠儿。 脸色愈发惨白,像当前忽然由晴变阴的灰空一样惨淡。 周廷衍用冰凉的手贴了贴温沁祎肚子,“琬琬你肚子痛?” 温沁祎因为疼他而眼含泪光,她点点头。 “好疼的,周周,我想走。” 下一刻,周廷衍不顾满身割肉拆骨的痛,把温沁祎打横抱起来,大步向寄思阁走去。 周廷琛回身,看一眼身高腿长,稳中有急走向正门的哥哥。 又看一眼横在哥哥怀里,长发与裙摆一齐荡漾的小仙子姐姐。 原来,她是哥哥的人啊。 正门一出,温沁祎攀着周廷衍肩膀,灵活地跳了下来。 “傻周周,我不痛,是你在痛。” 温沁祎拽周廷衍胳膊跟她走,“我们赶快回车上。” 周廷衍眼前开始一阵阵晕黑,黑白之中,他问她: “桃,你肚子到底痛不痛?不许骗我。” “不痛,周周,你别说话了。”温沁祎感觉周廷衍凉得瘆人。 黑色宾利边,车门一开,温沁祎先放倒座椅,再让周廷衍进去。 果然,周廷衍刚一躺下就痛苦地蜷缩起来,双目紧闭。 双拳握紧到骨头都要崩出来一样,先是泛白,后是晕紫。 温沁祎心疼死了,生怕他再这样攥下去会伤了自己筋骨。 “周周,周周啊?” 温沁祎用手指擦周廷衍额头的汗,他却不应她。 温沁祎拉过周廷衍的手,用了常年练舞攒下的所有力,生生掰开他手指。 周廷衍掌心已经被自己伤得渗出血汁。 当周廷衍再一次因为痛而握拳时,温沁祎把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腿上。 周廷衍握掌的一瞬间,温沁祎忽地咬紧牙关。 好痛好痛…… 第121章 你不同意,我敢什么? 又一朵黑云缓缓飘来。 盛北的天空愈来愈灰,宾利车里也跟着渐暗。 温沁祎双腿落着两只冷白修净的手。 在周廷衍克制疼痛的煎熬里,他的冰冷与他带来的疼痛,一齐渗进温沁祎的腿上骨肉。 后来,握痛在难捱的一分一秒里渐弱。 周廷衍的手越来越松,温沁祎眼眶中忍出一圈水红。 座椅上的人,如病去抽丝,痛消散后,只剩混沌的无尽疲倦。 周廷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他陷进剧痛,迷蒙飘忽的时间里,温沁祎双腿早就被他抓得又痛又麻。 她动了动腿,揉一揉,弯身摸周廷衍的脸,已经回了些温度。 看他安静睡熟,温沁祎才长长出了口气。 吓死她了,心疼死她了。 顺着暗黑色单向防窥窗看出去,陈韵聆由周廷琛扶着,踉踉跄跄走出寄思阁。 满脸哭得红肿,头发凌乱。 陈家是横行霸世惯了。 陈晖,陈韵聆,陈迦雯,无一好人。 而周廷衍,时常就要和这些妖魔鬼怪缠斗。 面对这些人,周廷衍是个有仇不隔夜,当场就报的冷面心凉之人。 先前,陈家想联姻,陈晖又必须用周廷衍的港口货轮运输出境,当晚陈晖的货全部倾海,一箱不剩。 那是一批隐藏的问题货,给陈晖引去不少麻烦。 陈迦雯找人伤温沁祎,周廷衍直接堵人于酒吧,用消音枪伤了陈迦雯侧腰。 为温沁祎加倍讨还回来。 今日,大庭广众之下,周廷衍拎着继母陈韵聆下跪认错,丢尽脸面。 …… 件件种种,周廷衍都当即返还。 可是出于他的童年阴影,导致身体的痛苦反应。 周廷衍在涉及黄绾意的还击中,也是在无形中伤害着自己。 温沁祎回头看看熟睡的人,眉心些微蹙起,面色是病后的淡白。 明明周廷衍是那样好。 十四岁那年,周廷衍也才十七岁,海上事故时,如果不是他奋勇相救,她和小叔很难深海求生。 温沁祎轻轻倾身,虚空地趴在周廷衍身上。 先亲了亲他侧脸,再吻吻他将将有温度的唇。 又起身去把空调调到最适宜的温度。 温沁祎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她和周廷衍唧唧歪歪,嫌弃贴身衣物难受, 周廷衍也不会等不及得去故宫找她。 那么,他也就不会遇见陈韵聆。 即使自己时不时像来了姨妈似的,但也是两人一起,自愿做过的事。 她却对周廷衍耍了一路脾气。 换作别人在他身边没事找事,估计早被他给拎起来,无情地丢到窗外去。 温沁祎一个人消沉了好一会儿。 又一些时候过去,她拿起手机给温则行发微信: 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绯绯家好玩么? 温则行:好玩,在家别给我闯祸,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随后,温则行汇报行程一样发来一张图片,取景处是高速服务区。 看来小叔已经在返程中。 温沁祎读完回话,只回温则行前半句: 小叔,绯绯家有什么,那么好玩儿? 后半句,她选择自动忽略,光看文字,就已然想起一阵阵不适。 那些贴身衣物大概就要晾干,回家一定要记得去洗衣房收起来。 温则行没说洛绯绯家哪里好玩,就回了四个字: 不予奉告。 小叔收手机进裤袋。 洛绯绯去卫生间了,他正在给她排队买关东煮。 一排人里,偏偏他出挑地最高,最直,最俊。 餐车前,下一个就是温则行。 他点好关东煮后,里面小姐姐问:“要辣吗先生?” 抬眸看温则行的一瞬间,小姐姐眼睛不可控地放大了一圈。 蛙趣,这个男人好像刚刚从小说里出走来。 就像那比女主大不了几岁的帅小叔,俊颜冷酷,还沾了些谁也管不住他的坏。 “放一点……点就行。”温则行回答。 “一点点”这样的叠词,他不太能说出来。 共同在小洋楼的日子,温则行有意无意留心过,洛绯绯喜欢吃辣。 但是因为工作性质,每天都要用嗓,所以她只吃微微辣。 再辣一些的,吃几口过过嘴瘾就不再多吃一口。 里面小姐姐还没装好,洛绯绯已经从排尾走过来。 那抹高挑气质身影,不声不响走到最前面,也是人群中最显眼的温则行身边站定。 两人贴得算近,周身晕出一层对方身上的热。 二人双手无意剐蹭的瞬间,洛绯绯心底生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算是熟悉的,是彼此试探和勾缠过的唇舌。 还有拥抱时,略微熟悉的,彼此腰身的环度。 陌生的是,两人刚刚确立的恋爱关系。 有点来得太快,有些不太自然。 恋人站在一起时,要不要有亲昵的身体接触? 洛绯绯心里正打鼓,手忽然被温则行拎起,带着她挽到他小臂上。 温则行的羊绒大衣好温软,些微带了点他的体温。 “挽自己男朋友有什么好犹豫。”温则行侧头看肩旁的洛绯绯。 洛绯绯掀眸看他,嘴硬了一些,“我没想挽。” 听洛绯绯这样说,温则行拿下了她的手,换为十指相扣。 扣得又暖又紧。 “先生,您的餐好了。” 餐车里,小姐姐把关东煮递出来,“只有一点点辣哦。” “好,谢谢。” 温则行接过,微微点头谢过之后,牵着洛绯绯离开。 “不喜欢挽着,那就牵着,牵手喜不喜欢,绯绯?” 谈情说爱中的温则行有一点温柔,洛绯绯不太适应。 却又被他的柔情浅浅迷醉,她用侧脸贴了下温则行的胳膊,又立即离开。 “我都行。”她说。 温则行斜目看洛绯绯侧脸,既想笑,又想逗她。 “你都行么?对你做过分的事,行不行?” 洛绯绯当然记得这句话的分量。 过分的事是一种深度、且强度地占有。 光听温则行这么说,洛绯绯好像已经想象到一种颠簸的惊涛骇浪。 那大浪激昂地漫过温则行的关公花背, 又忽地溅了洛绯绯满身,汹涌的,热烈的,攻得她无法躲避。 只能认命地攀住温则行肩膀,顺着,应着。 由他引起的先天巨浪,再由他去平息一切…… 洛绯绯不回温则行的话,一看就是在偷偷想事。 “不回答,就是默认,今晚我可以对你做过分的事,是么,绯绯?” 温则行脸上没笑意,眼里却漫了薄薄一层坏。 洛绯绯猛然抬头,与温则行对视,却撞上冷肆背头下浮坏的眼睛。 她气恼地捶温则行的胳膊。 “你敢,温则行!” “你不同意,我敢什么?” 温则行唇上勾了迷人一抹笑,稳了稳手里的关东煮,“别打,绯绯,汤洒了。” 他扣紧洛绯绯的手,形色归正。 “绯绯,我尊重你的,永远尊重,不会强你所难。” ——抱歉各位读者,今天只有一章,身体很不舒服。 争取明天状态好一些补你们三章。 第122章 甜么? 小洋楼。 下午一点多。 周廷衍回来直接去浴室冲了澡,出来后一头扎进被子。 人软倦倦地趴着,腰上浴巾都没摘。 嗓音像埋在被子里一样,沉哑而朦胧。 “桃,我睡一会儿,有电话帮我接一下,就说周廷衍在睡觉,有事找付野。” “周周你等一下。” 温沁祎手里端来一杯蜂蜜牛奶,有意加热到45c。 她走到床边坐下,“先把牛奶喝了,你之前出了好多汗。” 周廷衍脸畔侧着陷在枕头里,头痛得很,全身肌肉酸乏,眼睛都不想睁。 他懒沉沉地说:“bb……我不想喝。” “不可以,周周。”温沁祎去摸他的手,“更何况你午饭都没吃。” 也不知周廷衍是无奈还是宠溺,总之闭着眼睛,弯唇笑了下。 “你说句好听的,我起来喝。” 温沁祎端着牛奶,看着床上的男人,“好听的。” 周廷衍抗议这种不用动脑的敷衍,“不喝。” 温沁祎服软,哪怕周廷衍不睁眼,也端起笑颜。 “老公,请起来喝牛奶,你好好的,我才有牛奶喝。” 周廷衍短暂思忖,撑住身体坐起来。 接牛奶时,还不忘伸手撩逗温沁祎下巴一下。 “你想要,随时都有。” “不要。”温沁祎几乎按着周廷衍的头,让他快点喝。 明明倦乏得不行,还有心思逗人。 牛奶刚一喝完,周廷衍一手握杯,另一手握过温沁祎后颈。 把人往脸前一带,立即捕捉到她的唇,深吻下去。 牛奶香气在口腔里短时弥散开来。 香香甜甜。 是一个很短促的吻。 周廷衍停吻时,温沁祎唇上沾了几滴勾人的莹白。 他盯盯看着她,半弯唇畔地笑。 周廷衍抬手捏着温沁祎下巴,捻擦过她的润唇,将沾到指腹的牛奶向她齿间一并带去。 “甜么?”他问她。 温沁祎探舌,将唇上的牛奶余味一tian而过,“比你甜,你不甜。” “我咸?” “你滚!” 周廷衍太阳穴又传来割裂似的疼。 他不再逗人,因为喝过牛奶,下床去刷了牙。 回来后,周廷衍再一次倒进床榻,这次是仰躺,一个人几乎要占温沁祎一张床。 一睁眼就有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周廷衍合上眼睛,很快便睡着。 一入梦,他就见到了黄绾意。 关于妈妈的梦,全部停留在港岛。 那种在现实生活中抱憾的爱,周廷衍终于在梦里圆满。 潜意识里,他渴望梦晚一点醒来。 哪怕只晚一点点,在黄绾意身边多坐一秒钟也好。 …… 温沁祎洗好了杯子,跪在床边给他拆腰上的浴巾。 她半看不看,费了好大劲才把浴巾从周廷衍身下抽出来。 这男人看着修长劲瘦,骨头真的好沉。 直到自己去洗澡,温沁祎才看见双腿成了什么样。 潺潺温水下,又青又紫,像镶在水玻璃下的青紫洼地。 被伤得不成样子,轻轻按一下,皮肉灼伤一样的痛。 这个周廷衍,简直力大无穷。 - 盛北下午飘了点雪,灰淡空中,稀稀薄薄几朵雪花。 落地即融,留下一小戳湿漉的深痕。 可见,春天已不远,气温回暖很多。 虽然立了春,盛北还是一派萧索肃杀的冬日印象。 还好,满目春光就剩不远的时日。 指日可待。 卧室的小厅里。 温沁祎穿一条白底墨画的吊带裙,后面v字大露背。 墨黑缎发遮了v中的冰肌玉骨。 面前,桌面上摆了很多调色盘,温沁祎正在给古画做全色。 也就是调好矿物颜料,去补充画面原有的颜色。 做到一比一还原。 大约下午四点多,周廷衍手机在桌面上一闪一闪地亮起来。 是个陌生号来电,打的还是他私人手机。 周廷衍让温沁祎看过这部手机的通讯录。 联系人不多,有港岛的,有大陆的。 温沁祎按了接通,还没说话,对面中年男人的声音先传来。 语气有几分急。 “廷衍,韵聆再怎么说也是你继母,你让她在大庭广众下跪地不起,不仅扫她颜面,也是扫我颜面。” 温沁祎了然,这个陌生号,是周廷衍的爸爸。 听筒里时时传来女人的啜泣。 是陈韵聆在如泣如诉地告状。 温沁祎听见周近戎继续说: “还有温家,就剩那一叔一侄,人丁稀薄,很难再昌盛,你最好玩玩就收心。” 温沁祎握着电话,喉咙开始发酸发痛。 她忽然很想爸爸妈妈。 尤其在阖家团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的春节。 而爸妈已经不知生死何处,还要被世人以“人丁稀薄”而看低。 温沁祎不是挨打不吭声的软柿子。 她心里瘪了一口气。 “周叔叔,首先,周廷衍在睡觉,其次,请您尊重女性,女性不是用来玩的, 如果您非要说玩,那就看看最后是您儿子玩我,还是我玩他。” 周近戎在电话那头咬了咬烟。 他从没想过,周廷衍会把私人手机托付给外人帮他接管。 周家别墅里,黄绾意和周廷衍睡过的房间,哪怕东西已搬空, 周廷衍也给上了锁,不让任何人进。 陈韵聆每次路过心里都很膈应。 此时,她正坐在周近戎身边,抱着他胳膊,趴在他肩头,泪流不停。 周廷琛看陈韵聆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旋即转身上了楼。 拖鞋踏得楼梯“啪啪”响。 周近戎再次开口: “难怪韵聆说你不是寻常小姑娘,真是得不得理都不饶人。” 温沁祎刚张了一点嘴,又要说什么,电话却突然被夺走。 周廷衍拖鞋都没穿,踩着地板站在温沁祎身后。 人睡得迷迷糊糊,眉心锁着,柔滑发丝荡在眉间。 浴巾找不到了,身上不挂一丝。 周廷衍胸膛紧贴温沁祎的满背黑发。 是遮自己身体,也是与她亲昵。 他的说话声音是还没睡醒的懒沉,大脑却在飞速组织语言。 “1、你过年吃多了?是你无家可归的大儿子乐此不疲被她玩,不存在我玩她。” “2、你别管我的事,我们暂且还能维持这段没有感情的父子关系。” “3、有时间管好陈韵聆,下次她再敢惹我,我保证不让她跪地,而是尸身倒地。” “4、那么爱女人,有时间寻觅寻觅下一任,我看陈韵聆折腾不了多久。” 周廷衍头痛余味还没消。 一顿输出之后,直接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第123章 不亲,现在我不爱你 周廷衍放下手机后,向后拨了下垂额的碎发。 视线清明很多。 随后,他倾身抱住温沁祎的柔软细腰。 脸颊枕在人肩头,一下一下轻轻啄吻她侧颈。 啄出一戳戳雪落染迹一般大的粉晕,映在温沁祎的如雪娇肤上。 周廷衍温声问:“生气了,嗯?” 温沁祎弯身去拿毛笔,头也不回。 “我才懒得,我宁可生个丑孩子,都不会生闷气。” 但是这语气,明明就是在生气。 周廷衍拨开温沁祎遮着v字的长发,用胸膛贴紧她后背。 然后开始一下一下亲吻沁祎脸颊。 话一出口就很哄溺:“不过bb,我们怎么可能生出来丑孩子?” 周廷衍覆手而来,在温沁祎脊背勾火似地轻缓游移。 他开始吻她耳朵,吹着撩惹的热气。 混着低磁声线: “bb,想生么?嗯?我现在就全心全力配合你,供予你最好的遗传基因,保证我们的幼崽,既不丑也不笨。” 温沁祎被周廷衍撩得后背一片红热。 也感受到他已经触发的预备状态。 温沁祎扭躲了下身子,不与他顶峰相碰。 她不想周廷衍在浓情中看见她腿上的青紫,更不想他在剧痛后继续消耗身体。 “周周,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身体不难受了?晚上不是还得和商院长见面,赶紧再睡会儿去。” 见温沁祎开始弯腰蘸颜料,周廷衍立即松开环抱,挺身离开。 这要一笔下去画错了,他不得被她的毛笔戳死。 “你忙着,小媳妇,爱你……”周廷衍识趣地说。 温沁祎停了停笔,“好了,别腻,有你力度换声音的时候。” 周廷衍看着温沁祎无声轻笑。 他的小媳妇可真好看。 侧影面颊娇俏动人,黑色长发垂滑披背。 整身由上至下,线络玲珑流畅。 而且,温沁祎,还……解风情。 周廷衍走到床边躺下,扯了被子,随意盖在腹部以下。 如此走回来就很尴尬,好在路程不长。 他没再睡着,而是拿起手机,进了几个公司群,接连发起大额红包。 引得群里一阵欢呼。 周廷衍没看清是哪个下属发了一个表情。 一个人疯狂地跪地磕头:谢谢老板,祝老板生五个儿子!!! 紧随,下面一串刷屏:祝老板生五个儿子!!! 周廷衍从没见过这么无厘头的表情。 他掀起眼帘看温沁祎手持毛笔,认真修画的倩影。 心底自然生出疼惜。 哪里忍心让她生五个,屡次承受生育之痛。 于是破天荒地,周廷衍第一次在公司群回了句与工作无关的话: 老板娘娇柔,生一个就够,不生也可以。 随之,新年的热闹氛围下,群里又掀起一阵哗然。 一个人带头,就生出无数人附和,吵着闹着要看老板娘芳容。 毕竟周廷衍有多矜冷倨傲,而且身边除了付野,从不带女人。 周廷衍不理,反扣了手机。 他们都没媳妇么,吵着要看他小媳妇? 他才不给看。 周廷衍起身倚着床头,时不时看一眼温沁祎,怎么看怎么喜欢。 好在他没出现的这些年里,她没被其他男人抢了去。 就在周廷衍凝神看温沁祎时,她恰好大弯下身子,去点最远的颜料。 裙沿便随着动作向上提去。 一双纤白美腿几乎一览无遗,底裤都露出一圈藕粉色蕾丝花。 周廷衍立时就下了床,趁温沁祎还没落笔,一把掀开她裙摆。 “温沁祎,你腿怎么伤的?” 温沁祎吓了一跳,放下毛笔后,好整以暇地歪头看自己的腿。 对着一大块青紫说: “真的,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你撞得?”温沁祎反问。 周廷衍才不信。 “哪个大动作能撞成这样?何况是这里?温沁祎,你别给我遮掩,到底怎么弄得?” 温沁祎想了下,确实……哪怕侧身时也撞不到腿。 她只好装傻,“我也不知道,周周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周廷衍英俊眉目冷下来,凝视着温沁祎不说话。 什么能逃得过他的聪明睿智? 而后,周廷衍张开手心,双掌都有被自己发痛攥拳时留下的淤伤。 周廷衍开始挪步,向温沁祎另一侧绕。 她立即揪紧裙摆,不让他碰。 周廷衍生气了,“温沁祎,松手,我撕了?” 温沁祎不松手。 下一秒,“滋啦”一声,山水墨画轰然碎了一截。 里面触目惊心的淤伤再也无处遁形。 周廷衍脸色沉了又沉,眼里又疼又气,握着温沁祎肩膀问: “温沁祎,我允许你用这种方式阻止我伤到自己么?” 周廷衍生气好凶,温沁祎眼圈很快漾了一圈水红。 晶莹的泪盘迂在里面,要掉不掉。 “你当时手心都出血了,周周,如果换作是我,你会不管我吗?” 一见温沁祎这副破碎模样,周廷衍心如刀绞地心疼。 他立即把温沁祎拥进怀里。 “温沁祎,我警告你,再有下次……” 周廷衍把人拥得更紧,温沁祎薄薄的背就要被他挤成片状。 “桃,下次我该拿你怎么办……那就照惯例,丢公海,连同你小叔一起。” “丢就丢。”温沁祎小声嘟囔一声,“我做鬼也回来磨你。” “我还怕你磨人?” 周廷衍松开怀里的人,与她四目相对。 “温沁祎,你别以为仗着我爱你,我就拿你没办法,我这人,从不心慈手软,下次再想犯这种错,考量好了。” 温沁祎知道周廷衍气得不轻。 她踮脚,用双手捧住他脸颊,试图吻他的唇。 “没有下次了周周,你以后都不要疼。” 周廷衍却转脸躲开,不让温沁祎亲到。 并无情地说:“不亲,现在我不爱你。” 温沁祎又开始眼泪含眼圈,“那你过多久才会爱我?” 周廷衍扭着脸,不看她眼睛,薄情出语:“不知道。” 温沁祎捧着他脸颊不松手,“一秒?一分钟,还是十分钟?周周你务必选一个。” 她有多霸道?还务必选一个? 可是传进周廷衍耳朵的清润嗓音,是带了哭腔的。 他当即就软了心,转过脸没好气地说!“我选一秒,行了吧!” “我以为你要选十分钟呢,周周。” 温沁祎立刻喜笑颜开,攀着周廷衍肩膀,一跃而起,跳到了他身上。 周廷衍单手托稳缠在腰上的人,带着她往床边疾步走。 “温沁祎,你别以为我好说话,惩罚肯定有,收着点你演戏的眼泪,马上有用武之地。” 温沁祎挂在周廷衍腰上,直蹬腿。 “不要,周周,我画还没修完。” “你犯错时,和我商量了么?你现在没得商量!省得不长记性!” 温沁祎被丢到床沿。 下一刻,“啊……救命……”她拼命捶周廷衍的背,“好痛……” 周廷衍到底收敛很多。 温沁祎痛着痛着,又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快乐…… 第124章 他妻子在吗? 盛北就要到黄昏,路灯已经提前亮起。 痛并快乐的风暴过后,温沁祎鼻子哝哝的,眼尾红红的。 周廷衍要带她出去和商仲安一起吃饭,她没有半分力气。 和桌上渐渐风干的颜料一样,温沁祎好像也抽丝风干了。 瘫躺在床上软得一塌糊涂。 任由周廷衍全权做一位清洁工。 温沁祎揉揉眼尾,抬腿踢了他一脚。 嘴里有气无力蹦出一个词:“domestic animal!” 周廷衍伸手扯温沁祎脚踝,坏意威胁她:“再骂一句试试。” “周廷衍,我要打妖妖灵告发你。” 温沁祎伸手摸了摸床,早不知手机扔去了哪里。 随便摸到一个,还是周廷衍的,她又给丢到一边。 周廷衍去扔掉了所有事\/\/后证据,坐在床边拍了下温沁祎。 “不闹了,你不想起来,那叫商仲安来小洋楼?你同意的话,再征得一下你小叔的意见。” 温沁祎弱弱说了句,“同意,我小叔只说不让周廷衍来,没说别人。” …… 商仲安来时,除了礼品,还带了满身风雪的凉。 发丝上几星亮闪闪的融雪,显得他脸色染了风霜一般的冷白。 门口,大家互道了新年好。 哪怕他再无意,也看得见温沁祎刚刚哭过。 眼尾红红粉粉。 面色也是哭过之后,荡漾的一层薄粉。 商仲安看了看周廷衍,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偏赶上俩人吵架。 温沁祎去了厨房切水果。 大厅沙发里,商仲安低声问周廷衍: “你们吵架了?” “没有。”周廷衍顿了顿,“我们很好,别问。” 商仲安:“……”是他肤浅,的确不该问。 周廷衍递了一盒细烟给商仲安。 商仲安和沈从珘都习惯抽精致细烟,只有周廷衍喜欢雪茄。 就在商仲安接烟时,周廷衍看见他衬衫袖口下露出一圈纱布。 于是停下手里燃木条的动作,问他:“你手腕伤了?” 商仲安无所谓地轻笑,“没事,跟家里吵了一架。” 周廷衍想得出大约因为什么。 商仲安婚前婚后变化很大,多了一种身有桎梏的凄苦感。 最近,商仲安好像身陷水深火热,除了喝药,就是受伤。 于商仲安,于舒芸,都不是好事。 周廷衍微微低头,耐着心用木条一点点燃着雪茄,好一会儿又开口: “仲安,如果你有朝一日你想出国发展,我帮你安排,所有。” 商仲安的烟点了也没吸,猩红渐渐褪为灰枯。 他静静看着烟,再抬眸,“廷衍,不出意外,我年后就要离婚了。” 周廷衍的雪茄开始弥散出甜木香,青烟弯弯绕绕往他脸上窜。 “你想好了就好。”他说。 “想好了,这样对舒芸也好。”商仲安脸色又凉又白,“至于出国,我想过,但是,心里始终空落,有放心不下的,就先这样。” …… 这晚,周廷衍没让温沁祎做饭。 直接联系盛兰饭店给送了一桌子菜。 男人聊着天,周廷衍偶尔给温沁祎夹菜,也时不时问她喜欢吃哪道。 温沁祎不插嘴他们的聊天,得闲就拿了手机玩。 她分别问林惜凝和白青也哪天有空,来小洋楼吃饭。 林惜凝没回。 白青也回了:马上到你家,出来给我开门琬琬。 白青也带了一堆特产回来。 下了机直接就托着行李箱急着送过来,不然还要拿回家,来回折腾。 温沁祎刚一出门,白青也已经拿了箱子下车。 本以为就要停歇的雪,此时反而下得更大。 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白白,新年好!”温沁祎踩着雪快几步跑过去,帮白青也提箱子。 “新年好,琬琬。”白青也冻得直哆嗦,“突然从三亚回来,感觉盛北好冷好冷……” 温沁祎挽过白青也胳膊。 “快走,赶紧进屋暖和,对了白白,商院长在,先告诉你一下。” 白青也登时顿住脚步。 “他妻子在吗?她在的话,我就不进去了,省得大家都不舒服。” 雪花落了几朵在白青也脸上,很快融化掉,眼泪一样。 —— ——对不起各位,今晚临时有事,人还在外边,更不了了,不要等我,对不起。 第125章 落雪时分想念 白青也沐着灯光,也沐着雪。 冻得瑟瑟发抖。 像朵羸弱的白花,又那么楚楚倔强着,坚忍不败。 温沁祎抬手遮在白青也头上,给她挡风雪。 “快进去吧白白,屋里就商院长和周廷衍,我小叔都没在。” 白青也虽然重新拾起脚步,但是明显没有先前热切。 步履里掺了几分犹疑。 年前,商仲安从icu转到单人病房,白青也从家里拿了全册的《史记》带到医院。 那是两人分开之前,商仲安留在她家里的书。 趁商仲安在病床睡着,白青也抱着一摞《史记》,无声放在床头柜子上。 这也算是两人之间无言的再见。 他脱险了,她撤身了。 他不扰她,她不缠他。 从此,商仲安好好做别人的体贴丈夫,白青也默默做形如透明的前任。 互不相扯,是商仲安对白青也最好的保护。 冬末的雪像依依留恋,越到结尾越发汹涌。 小洋楼庭院上空满天飞白。 行李箱压着雪面,碾出一串闷闷的声音。 咕噜咕噜…… 温沁祎知道白青也有顾虑。 于是挽紧她冻得发颤的胳膊,拉她快些走。 “白白,你们是无意遇到,又不是触犯了天条,难道还要搞个以死谢罪么?” 这时,里面两个男人已经从正厅走出。 温沁祎出门出得急,也没说是谁要来。 周廷衍和商仲安以为是温则行回来。 结果,簌簌大雪里,两个美人,一只箱。 周廷衍手里夹着雪茄,一阶阶踩过落白的雪。 他单手拎过温沁祎手里的大箱子,温和吐声:“给我,琬琬。” 随后,白青也和周廷衍互问了“新年好”。 商仲安立在台阶下的暖光里,白青也站在庭院的纷雪中。 两人大约隔着两米的距离。 也是万千阻碍,无限遥远的两米。 商仲安和白青也相视几秒。 彼此眼底暗暗漾着想要向对方靠近,却又不能的哀凉情愫。 白青也是商仲安在生命垂危,心跳一度拉成直线时的美梦。 梦里他们已过完半生。 商仲安是白青也深夜大雪里的温热火柴。 哪怕火柴燃烬落入别处,也足以让她在每个落雪时分,想念他的温度。 而后,两人竟同声同时,对彼此说了句,“新年快乐。” 这样的巧合,让二人眉眼中浮起些笑意。 再无他言。 白青也路过商仲安,进了正厅玄关。 温沁祎和周廷衍先进去一步,不知在说闹什么。 也不知是谁惹了谁。 温沁祎捏了周廷衍的脸颊。 周廷衍打了温沁祎的翘肉。 打情骂俏喽,白青也假装没看见,目光闪躲着脱去大衣。 剩上身一件荷叶领纯白薄衫,下身一条奶油色针织半裙。 长度及脚踝,侧开叉设计。 白青也头也没回,随手将大衣递到温沁祎的方向。 “琬琬,麻烦帮我挂一下,我先去洗手,一路赶过来好脏。” 白青也正低头换鞋,她不知道,自己把大衣递给了商仲安。 温沁祎和周廷衍刚刚一起走去厨房,准备再加两道菜。 商仲安看着眼前递来的寒凉大衣,默默抬手接过。 一声不响地转身去了洗衣房。 他将白青也的大衣挂好,摆正。 清白灯光洒在绵软羊绒上,一颗颗雪融水珠儿闪闪发亮。 和白青也脸上化开的一滴滴一样。 商仲安取下挂壁吹风机,开了最低温,把白青也大衣上的水珠儿一一吹散,吹干…… 最后,大衣被吹好,商仲安心里却无比空落。 空有衣服,没有她人。 …… 餐厅里,一张桌,四个人。 每人都喝的红酒,品得很慢,主要是聊天。 不会儿,白青也问温沁祎: “琬琬,你把我大衣挂哪了?我去拿下手机。” 温沁祎一身淡淡抹茶色修身长裙。 两厘米宽的肩带勾在如雪肩膀上,整个人放在春日,也是最为鲜活生动。 此时,温沁祎脸上闪过一抹疑惑。 “你没给我啊,白白。” 商仲安正在剪澳龙肉,“右侧洗衣房里。” 他抬头看着白青也说。 白青也纯净脸色稍一滞,水汪眼睛缓了眨动,“谢谢。” 原来,她头也不回地把大衣递给了商仲安。 就像以前某个下班的傍晚。 白青也后回家,商仲安会自然接过她脱下的外套。 然后再给她一个温馨拥抱,一个绵软亲吻。 “我去拿手机。” 白青也起身,离开餐厅。 商仲安把切好的波龙肉,给另外三人一人一份。 白青也餐碟里的是尾肉,她最喜欢尾肉。 “商院长。”温沁祎望向商仲安,“如果有一天,你一身轻松,还会和白白在一起吗?” 白青也说过,商仲安结婚才一年,她却感觉时间过了十年之久。 温沁祎知道,白青也是个百分隐忍的人。 她心里的疮疼,会自己悄悄埋葬藏匿,极少表现出来。 温沁祎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商仲安放下手里的食物剪。 浅色衬衫下的白色纱布依旧格外显眼,因为纱布下有淡淡的粉色血痕。 商仲安抬头,面颊尔雅温润,“她还是原来的她,我不再是原来的我。” 他再也配不上她了。 婚姻走一遭,他已满身尘俗。 商仲安面色怅然,捏着红酒杯举起,却瞬时被对面的周廷衍拿走。 “别喝了仲安,你状态不对,菜也几乎没动,你胃不舒服?” 周廷衍了解商仲安,他喝了酒,面色不会越来越白。 今天,商仲安却是如此。 脸色愈发冷白,似一块冷凉的白玉。 只有神色是温和的。 商仲安微微皱了下眉,胃里早就开始丝痛,此刻又强烈些。 他从没听说谁洗胃把胃给洗坏,但他好像真的坏了。 “我出去一下。”商仲安起身,也出了餐厅。 周廷衍一直单臂搭在温沁祎椅背上,像是在揽着她,又隔了些不腻人的距离。 他侧过脸看商仲安的清雅背影。 “商仲安,明天去医院。” 商仲安顿了下脚步,“明天上班,这两天都是副院盯着。” 周廷衍无力地垂下手臂,倾斜着身体倚靠到温沁祎身上。 “商仲安以前不这样。”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随后,转脸看温沁祎。 “bb,我们永远也不要分手,我会待你很好,一直到老。” 温沁祎低头,亲了下周廷衍额头,长发柔柔滑下来,散了他一脸一脖子。 又滑又痒,却很温柔。 “周周,万一哪天你遇到与你旗鼓相当的人呢。” 温沁祎心地温暖,却不心大。 周近戎的话,她不是没放在心上。 温家人丁稀薄,很难再昌盛。 而周家呢,除了周近戎的情事是一处败笔,可周家真的富可敌国了吧。 单单周廷衍一个舰厂,就可以横着走。 何况周家还有其他产业。 周廷衍抬手勾住温沁祎后颈,轻轻向下压,他自己也向上仰颈递吻。 “遇到了,不就是你么,温沁祎,我们不仅旗鼓相当,还无比合拍。” 缱绻热\/吻在红酒的浆果香味里勾\/缠。 周廷衍压着温沁祎的唇,眉眼里有浅浅荡漾的坏意。 “bb,虽然你次数比我多,但是每次最后,我们都一起。 我查过了,很少有夫妻会这样‘同心同身’,而我们却可以做到每一次。” 温沁祎赶快抬头看向厅里。 还好白青也和商仲安都没回来。 “周周,你给我闭嘴,家里有客人呢。” 周廷衍松开箍着温沁祎后颈的手,坐直身体。 脸色转为肃正,“桃,今天下午,我们又冒险了,我有点私心,希望你能怀上宝宝。” 看到商仲安和白青也的痛虐摆在眼前,周廷衍忽然害怕。 害怕有朝一日,他不再有温沁祎。 害怕他俩也有只能相望,不得相守的那天。 第126章 再见 洗衣房里,白青也看着板板正正挂着的大衣。 即使被雪淋过,现在却干燥温软。 难怪商仲安好一会儿才回餐厅,原来他在给她吹衣服。 白青也向前一步,大衣上仿佛还沾染着商仲安身上的清浅雅香。 她再向前一步,与衣服相贴。 抬起双臂环住衣服,侧脸与衣面贴合。 呼吸里,真的有商仲安留下的熟悉香气,清雅,温存。 白青也抱着大衣,沉沉闭上眼睛。 她怎么没看见商仲安手腕伤了,白的纱,粉的血。 一阵阵刺酸她眼眶…… 当白青也推开洗衣房的门时,商仲安恰好从卫生间出来,经过这里。 “商仲安,”白青也叫住他,“你手腕怎么了?还有,你为什么不吃东西,胃疼?” 商仲安望着白青也发粉的眼睛。 “是谁惹你哭?你到这时,眼睛还肿着,爱吃的菜就动了一筷,还剩下半口。” 白青也握着门把手,看着廊灯下的商仲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事,你先答。”商仲安回她。 这时,空气里传入一阵嗡嗡声。 是商仲安来电话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是舒芸。 白青也看见了一个“芸”字,她把门大敞开,擦过商仲安,向餐厅一步步走去。 商仲安有妻子,他是伤是痛,有妻子关心和照顾。 她不该逾矩给他添麻烦。 白青也清瘦,脚步很轻,呼吸也轻。 她听见商仲安接了舒芸的电话。 他说:“嗯,好,同意。”语气无波无澜。 眼看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挂了一层雪帘。 温沁祎心里愈发不安。 温则行还没有回来,又赶上这么大的雪。 温沁祎怕打电话会影响温则行开车,于是给他发微信: 小叔,你到哪了?雪下得大,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在半路休息一晚,明早除雪后再回来。 温则行已经在高速上堵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好不容易从最近的县城出口下去。 雪大路滑,出事故的很多。 轮胎压得白雪“咯吱”响,在车里都听得见。 在这压雪声里,温则行忽然问洛绯绯: “绯绯,我们找酒店住一晚,明天再出发,这样赶夜路很危险,身份证带了没?” 洛绯绯摸了摸包,“带了,那……我们,不睡一间吧?” 温则行斜瞥她一眼,“也许一间都没得睡。” 从这个县城高速口下来很多车,万一都是外地的,酒店很难有空房。 毕竟县城就这么大,像样的酒店也就那几家。 洛绯绯参透温则行话里的意思,她问温则行: “那要没房间呢?” 温则行偏头看洛绯绯,邪邪勾唇,“抱你在车里睡。” …… 果然如温则行所料,酒店爆满,最后他花高价只订到一间单人房。 他恨不能把自己的酒店搬来。 那么温则行非要和洛绯绯住最好的套房,不过……单人房好像也不错? 酒店走廊里,温则行一边回温沁祎信息,一边刷房卡。 洛绯绯先走进去,她回头看后进来的温则行。 他又高又俊,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气息又强,房间瞬间被他比得更加逼仄。 仿佛温则行再往前走几步,洛绯绯就要退到床边跌坐下去。 他就像一具行走的危险,浑身性张力拉到爆满。 温则行偏偏快走了几步,贴近洛绯绯问她话: “害怕我?后悔么?” 他的嗓音在头顶暧昧,磁性到极致,每个字都勾着欲欲的坏。 洛绯绯果真退到了床边,她抬手抓住温则行胳膊,用来稳住自己。 “你说过,不对我做过分的事,直到我愿意。” 温则行坏坏地笑,一只手扶上洛绯绯的腰。 “所以,绯绯,你今晚会愿意么?” 洛绯绯双腿抵着床边,好像一旦倒下就是板上鱼肉,“我们才在一起,我当然不能愿意。” 温则行明显感觉他扶着的腰在发僵。 终于,他离开洛绯绯一些距离。 “看你吓的,我说到做到,放心好了,我不急于一时,不过我有预感,你早晚是我孩子的妈。” 洛绯绯刚松一口气,她抬脚踢了下温则行小腿。 “我孩子还没开始选爸,你别跃跃欲试。” 温则行轻轻一笑,坏死了。“当然还没开始选,毕竟我什么都没对你做。” 这晚,温则行到底是规矩的。 抱着洛绯绯睡了一宿,动不敢动,亲不敢亲,碰不敢碰。 洛绯绯是真的怕,在他怀里很紧张,与清冷面相反差很大。 确实,相识和相处时间都太短,温则行尊重她。 所以,温则行这一宿半睡不睡,僵累得腰酸背痛。 难受,各种难受…… - 春节假期过去,盛北迎来第一个工作日。 空了大半的城市忽然又热闹起来,再次充满生机。 这天,气温上升了七八度,已然有初春的味道。 万物即将脱开冷冬,萌发新生。 民政局前,商仲安和舒芸成双进去,成对出来。 进去时,手里拿的红本,出来时,手里拿的还是红本。 但是性质已然不同。 因为有关系在,没有冷静期,商仲安和舒芸离婚了。 他们的结婚和离婚,手续办得都很快。 只是结婚有合照,离婚不会有。 早春终是暖,天蓝云淡风轻。 舒芸站在台阶上问商仲安:“我向你要的毛笔字,你给我写了吗?” “写了,在我车里。” 商仲安去车里拿了一卷字,递给舒芸。 舒芸将宣纸轻轻展开,果然是商仲安的字,笔体真好,自有风格。 宣纸上: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致舒芸。 舒芸看了好几遍,再抬头已泪流满面,“商仲安,最后,我们能拥抱一下么?” 商仲安永远那样温润如玉,脸上好像有淡淡笑意。 “可以。”他说,“像朋友那样。” 不是夫妻,也谈不上朋友,只能像朋友那样。 舒芸向前一步,商仲安也向前一步。 他抬起双臂,舒芸贴近他的怀,紧紧抱住这个男人的腰身。 舒芸脸贴在商仲安怀里,由轻轻啜泣变为失声痛哭。 “商仲安,如果最开始……我没看见你的毛笔字就好了。” 舒芸那天本来就是得了空,顺路去见见她爸爸,说一下晚上一起回奶奶家吃饭的事。 结果一进局-长办公室就看见了一幅绝佳好字。 那时候,商仲安是舒芸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 自身能力加上身后背景,职位噌噌地升。 局-长办公室,别人不能常进,而商仲安能。 早春的风吹得还寒,舒芸脸上刀划似的疼,哭得不能自已。 “别哭了舒芸。” 商仲安将自己的手帕递到她手里,最后一次跟舒芸说了句,“对不起。” …… 路边的车鸣了一下笛,是舒母在催促。 “再见,商仲安。” “再见,舒芸。” 舒芸走后,商仲安身边空无一人。 他看着手里的红色离婚证。 原来,现在离婚证已经不是绿色,而是红色。 也在预示一种新的开始,是么? 可是,商仲安看着手里的红色,只看到了失败两个字。 他的初恋,断崖埋葬。 他的婚姻,悲剧收场。 他再也没有像小时候一样,给所有人都交上满意的答卷。 只剩满身疲倦。 乍暖还寒的早春风袭来,掀了掀商仲安风衣衣摆。 他缓缓仰起头看高升的太阳,缕缕光丝似细针,倾斜刺来。 商仲安眼眶无比刺痛…… 第127章 春风料峭 商仲安一个人走到街边,开门上车。 黑色红旗静静停在民政局前面,窗面映着车流光影。 车身却久久未动。 马路对面,商母坐在某辆车的后座。 她眼睁睁看着商仲安和舒芸在民政局同进同出,拥抱,哭泣,再见,别离。 商母双眼一次次模糊,她不知道是自己神情恍惚还是什么。 隔着一条街,她仿佛看见儿子双臂撑在方向盘上,身体倾趴,肩膀不停上下颤动。 商母脸颊沾染了岁月浅痕,眼泪划过几条浅痕,流到下颚。 她抹去泪水,低头去包里翻出手机,打给商仲安。 “嘟”声响了好久他都没有接听。 在电话自动挂断的那一刻,黑色红旗左转离开停车位,汇入车流,直到消失不见。 …… 商仲安极少把车子开得那样快,一路脱离城市喧嚣,驶入山路。 他落了车窗,春风急急吹来,越显料峭。 背靠高山的土路才开化,厚雪融进路面,变为湿泞的黏土。 黑色红旗终于停下,轮胎裹一圈厚厚的泥。 商仲安推车门下去。 眼前的水库已经化开,大块大块的浮冰悬在水面,孤苦无依。 再过几天,这些冰连影子都没了。 商仲安低头点了支烟,一阵风来,风衣无力地卷住他小腿。 上一次在这,如果不是周廷衍带着救护车来得及时。 商仲安早就如春日浮冰,消亡于郎朗晴日之下。 他就这么默默站在水库边吸烟。 一会儿想事,一会儿放空…… 太阳从升得老高,慢慢开始西移,再缓缓降落。 风吹得水面掀起一道道斜波,沙沙作响。 日复一日的少量进食,又站了这么久,商仲安望着缓动的水面,眼前一阵眩晕。 恍惚中,倏地一道劲力拽了他胳膊,稳住他整个人。 “听说故宫要新建院区,工程预付款还差一千万,进度款更没着落,所以商院长愁得要投河自尽?” 耳边的低磁嗓音再熟悉不过。 商仲安循声回头,周廷衍又向后拉他一步才松了手。 “别开玩笑,我不至于。”商仲安疑惑周廷衍的出现,“你怎么来这?” 水边清风里,周廷衍一张无俦俊脸,发丝打理得根根精致。 身上一件早春款青灰色风衣,中灰里混了浅淡绿调儿。 走红毯的男星,也不一定比得过此刻的周廷衍。 这件风衣是温沁祎斥巨资,送给周廷衍的新年礼物。 温则行也有一件,同款不同色,温沁祎给小叔选了墨黑色。 “跟你一样,来吹风,顺便谈谈给故宫捐款的事。” 周廷衍拿过商仲安手里快空了的烟盒,磕出一支,“不仅我,从珘也来了。” 这会儿,沈从珘的白色越野才开过来。 他中途去加了一次油,就被周廷衍甩没了影儿。 沈从珘车窗一落,肘弯撑着窗沿,偏头问商仲安: “商院长,听周老板说你今天要请客?” 两个大忙人都来了,商仲安有些愧怍,他没想要死要活。 就是心里和身体都累得慌,彻骨透肉的累,从小时候积攒到现在。 丢不净,卸不下。 商仲安看着推门而下的沈从珘。 “请客是小事,你们都上着班,往这深山老林跑。” 沈从珘踩着湿泥走过来。 “今天检验新样品不小心灼了手,我带薪休假了,就等商院长安排吃喝呢。” 沈从珘摊开双手,掌心各灼了一片不规则的红。 还是戴了双层防护手套的结果。 商仲安眉心皱了下,沈从珘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科研人员,看着光环四溢,享誉国家栋梁称号。 背后的无数个深夜,数万次实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其中的辛苦。 商仲安问沈从珘:“你天天研究这些,将来会不会……影响生育?” 沈从珘清了下嗓子,脸上笑意也敛了些,“没人跟我生,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娶了。” “反正我姐都生完了,虽然我外甥女不姓沈,但她也有沈家血脉。” 沈从珘语气转为故作轻松。 从除夕夜和林惜凝通过电话,他没等到她说的年后见一面。 也没再追问。 那个问林惜凝吃饺子要不要醋的人,沈从珘始终不知道是谁。 大概像个噎在嗓子里的苍蝇。 吞不下,吐不出。 周廷衍拍了下沈从珘的肩,“过几天,我去你们院里谈个合作,你牵线。” 沈从珘笑意轻快,“周老板来,那我要涨工资了,顺带升职。” 周廷衍随笑,“你帮我控价。” 山林里,太阳越下,气温寒得越甚。 风一阵阵地吹,拨动水面的潮腥与冷气。 商仲安先向车子走去,“走吧,吃饭去。” …… 周家别墅。 陈迦雯坐在沙发里,面前茶几摆着一盘那拉提红土。 她拾起一块递进嘴里,用了力的咬下一角,又硬又脆。 但是陈迦雯贪恋那拉提特有的雨后味道。 湿雨润土,那种味道太让人着迷。 就像周廷衍一样,于陈迦雯而言,刻骨迷人。 只不过,周廷衍除了迷人,他又危险。 陈迦雯记得,她第一次见周廷衍,自己就是坐在此刻的位置。 那时候,周廷衍开着一辆黑色林肯领航员壹号。 车子进院时,速度快得像要撞塌房子一样。 正当陈迦雯惊得嘴巴都张起时,那辆林肯又戛然而停,周廷衍从中走下。 手里捏着一沓文件,是去美国的马萨诸塞州海事学院的所有资料。 周廷衍那时候还没有二十岁,比现在更加恣意矜骄,身高脸俊,无人能敌。 陈迦雯从没见过那么好看,那么有吸引力的男人。 他目中无人,不与任何人搭腔,略过沙发,径直上了三楼周近戎的书房。 虽然周廷衍没和陈迦雯说一句话,更没看她一眼。 却走进了她心里。 明明周、陈两家的婚事已经征得长辈们的同意,可周廷衍硬是不肯。 话咬得死,不给一点缓和。 年前,周廷衍又为了一个温沁祎,开枪伤了她的腰。 陈迦雯继续咬土块,硌得牙齿发痛,雨后土香才散了一些痛去。 姑姑陈韵聆已经坐在对面,抱着胳膊看了她好一会儿。 “迦雯,你这个毛病越来越重了,你要不要克制一下?” 陈迦雯吃得嘴角染着土块的淡红,“姑姑,我就说,周廷衍不可能和温沁祎分手,他为了她,什么都敢做。” 陈迦雯一用力说话,腰侧就传来隐隐的痛。 那些痛,早已化为恨。 硬生生的恨。 她陈迦雯不吃这样的闷亏,陈家玩的就是黑,周廷衍到底是背靠五星红旗。 黑比红狠多了,阴暗路数比光明大道不知要多出多少条。 这个时候,还没开学的周廷琛踩着拖鞋一步步踏下来。 到了一楼后,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进了茶水厅。 他慢吞吞调着一杯薄荷气泡水。 母亲陈韵聆和姐姐陈迦雯的对话,周廷琛听得清清楚楚…… ——七夕快乐,别等我。 第128章 商仲安不是我儿子 黑色红旗,白色路虎创世,黑色加长版迈巴赫,依次从高低不平的山路向外开去。 车身微晃中,周廷衍再一次接到商母的电话。 “廷衍,找到我家仲安了吗?” 有过商仲安上一次用手腕挡刀,一副生死无畏的样子,商母越想越后怕。 哪个父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 商母把办公室门锁上,一个人在里面来回踱步。 液晶屏上,周廷衍点了免提。 火机“啪”一声脆响,他先慢条斯理地点了支烟。 丝缕烟雾在脸前弥散开才回话。 “找到了,沈从珘帮我一起。阿姨,您儿子要投河自尽呢。” 周廷衍又吸了一口烟。 商仲安的烟虽然细杆精致,但是烟劲儿不小。 他还是习惯不用过肺的雪茄,唇舌间的辗转流连就是恰到好处。 听闻商仲安要投河自尽,商母一手扶住办公桌撑住自己。 “廷衍,阿姨麻烦你们这几天多见见仲安,哎……这个孩子,以前我干涉太多,现在他什么都不让我管。” 周廷衍把烟熄了,提速追了一下前面的路虎。 “阿姨,您可能听说过,我说话一向不好听,所以也不在乎这一次,经济是政治的基础,政治又是是经济的集中表现,您说这二者谁能离开谁?” 周廷衍用这句含沙射影商母看不起商贾。 他自己无所谓,主要是白青也。 周廷衍继续把话说往难听了说。 “但是,所有都要以人为本,没有人,什么都是虚空。 您儿子现在一个离异男人,身价大打折扣,曾经看上他的人,现在人家还不一定愿意了,所以,您不如让仲安自由随心些。” 商母沉沉按着桌角,唇角紧紧抿住。 她明白周廷衍的意思。 给商仲安自由,让他随心所欲地生活。 可是,一想起白青也的模样,商母心脏就突突地跳。 那张脸,白水流过一般的纯净。 一双澄澈眼睛眨啊眨,总像含着春泉。 可身段却和清纯脸有着巨大反差,该纤细的,让她长得弱如可折,该饱实的,又叫她生得过分撩惹。 商仲安有白青也的六年,商母总是夜不能寐。 她一闭眼,就想起儿子有可能正和白青也缱绻缠绵,心脏就开始突突乱跳。 这样日夜勾缠,正是年轻好身体,一旦怀上孩子,那事情就更加棘手。 还好,直到舒芸出现,白青也的肚子也没动静。 商母以为终于迎来天定的缘分。 都是天意,天不枉她。 再到今天,商母依旧无法容纳白青也。 她是妖精,是罪魁祸首,是商仲安的劫数。 办公桌前,商母松开紧抿的唇。 再开口:“总之,廷衍,最近都要麻烦你们兄弟几个多照料一下仲安,有什么事及时给阿姨来个电话。” “嗯。”周廷衍这一声短促又不耐烦。 随后,烟雾后的模糊俊脸张口即惊人: “但是,商仲安不是我儿子,我能管的总是有限。 如果我有儿子,只要他不伤天害理,其他随意,省得他嫌我事儿多,命还长,背后骂我老不死折我的寿。” 话毕,周廷衍立即点了液晶屏,挂断电话。 留商母一人站在桌前,又惊又气,拧眉瞪眼。 她算是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周廷衍。 比她想象得,更没天理,更没人情。 周家可真会生。 生出这么一个高智商,俊皮囊的大魔头。 年后第一天复工,周廷衍开了一上午的会,嗓子都讲干了。 当时,付野把手机递给他,说是商仲安母亲时,周廷衍当即就叫停了会议。 和冥顽不灵,又不同频的人,他不再多费一句口舌。 周廷衍没那个耐心,浪费时间。 迈巴赫再次提了车速,去追前面的路虎。 这种山路,到底是越野更得心应手。 …… 车子出了山路不久,又绕上盘山公路,蜿蜒而上。 最终,眼前一片平坦,是一处林中酒庄。 欧式建筑,隐蔽独立。 建筑后身,是一片防冻措施做得非常到位的葡萄园。 人刚从车子下来,清晰透彻的小提琴音绕梁入耳。 沈从珘关门锁车,低头瞧了眼自己。 冲锋衣,宽松休闲裤,联名运动鞋。 他除了出差,几乎每天泡在实验室,大褂不离身,下了班只想休闲些。 沈从珘再看周廷衍和商仲安。 一人一件大牌风衣,西裤名鞋,绅士矜贵。 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沈从珘去和商仲安并排而行,“商院长以前总来这儿?早知道我也换身衣服。” 他那一身价格不菲,却不够绅士优雅。 “没有,寥寥几次,这里安静,酒也不错。”商仲安说。 当然,价位也不错。 周廷衍在另一侧打电话,嗓音压得低,又透着让人汗毛竖起的溺哄。 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周廷衍。 听他说话,沈从珘耳朵麻得想放狗咬人。 周廷衍眉眼中有柔情笑意,人比即将落幕的暮色还柔和。 “我知道,bb,你最清楚,我没那习惯……行踪汇报完毕,嗯……都是男人……我先挂了,记得想我……” 最后,不知道是温沁祎撒娇求吻,还是周廷衍主动献吻。 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竟然对着手机“啵”了声。 沈从珘转头斜视周廷衍,冲锋衣袖下,他暗暗攥紧了拳头。 麻死人,受不了,救大命! 越近酒庄正门,小提琴声越悠扬透彻。 顺门上窗子看去,能见台上坐着一抹白裙身影。 女子穿着白色无袖连衣裙,长发飘然,单侧别一朵天鹅湖氛围感的羽毛花簪。 遥看,那人仿若一朵坠落人间的纯白雪花儿。 见周廷衍挂了电话,沈从珘绕到他那边。 “周老板,你看那是谁。” 周廷衍向来不留意女性,轻描淡写瞟一眼。 “小拉琴演奏家,不认识,没接触,没听说,和我没关系。” “对,你只认识跳中国舞的。” 沈从珘斥周廷衍一句,“没说跟你有关系,周廷衍,你再仔细看一眼。” 温沁祎刚在电话里告诫周廷衍: 出门在外禁止对美人乱瞄乱看,否则就自毁双目。 周廷衍冒着瞎眼的风险,硬着头皮,拧着眉心,又看一眼。 “哦,真和我没关系,但是和商仲安有关系。” 第129章 她该闪闪发光,熠熠发亮 商仲安心思根本没在琴上,所以没注意拉琴人。 春风阵阵,也没听清沈从珘和周廷衍在低声说什么。 直到穿着制服的侍应生把贵客迎进门。 演奏台上,小提琴音稍稍卡顿了一瞬。 一身白裙的白青也掀起眼帘,与清雅出尘的商仲安四目相视。 二人隔着一方白水晶演出台。 白青也像轻柔的雪,也像高贵的白天鹅。 清白灯光流连着她的寸寸雪肤,美得让人不敢亵渎。 短暂的对视后,小提琴音继续。 白青也坐在白椅上,肩上架着提琴,手臂时快时缓拉动,身体随着音律摇曳生姿。 商仲安直到落座,心里也无法平静。 不是因为她的美。 而是他无法猜测出,白青也为何来这里拉琴。 西装革履的侍酒师走过来,恭恭敬敬站到桌边,双手叠搭在腹前。 俯身低头行了个礼,“晚上好,三位贵客,我是专业侍酒师jordy……” 周廷衍眼见商仲安心思已然不在这。 人是平静的,眸里却思绪万千。 于是,周廷衍不问酒,先问人。 “jordy,台上表演者演奏一曲要付多少演奏费?这位商先生要出高价包她的场。” 周廷衍知道这话不好听,但他意在打探,不在其他。 商仲安回神,看周廷衍一眼,就听侍酒师说: “抱歉先生,白小姐是我们酒庄创始人的孙女,今天演奏者有事来得晚,小姐是临时登台替补,演奏者一来,小姐就会离开。” 言外之意,在白小姐这,不存在包她的场。 谁也不行,管你有多少钱,出手多阔绰。 白小姐不卖艺。 听过解释,周廷衍抬眸看对面的商仲安,嘴上回侍酒师: “抱歉,是我冒犯,这话就不用转达白小姐,免得引起误会。” “好的,先生。” 待酒水选好,侍酒师恭敬离开去做准备。 周廷衍再看商仲安,低笑一声。 “这回放心了?人家没在下班之余靠艺术维持生活,而且,这酒庄是她爷爷的。” 周廷衍说话,惯常的犀利。 “虽然酒水价位虚高,生意不温不火,但是白家这条件已经超越大多家庭,苦不着她。” 商仲安不就是放心不下,担心白青也过得不好。 以前在一起时,白青也很少提及自己家庭,商仲安便不多问。 此时,他指尖拨动着袖扣,眼睫微垂。 “是,让她苦过的人,是我这个罪魁祸首。” 沈从珘仰颈,把冲锋衣拉链“唰”一下拉开,“商仲安,你现在已经无罪释放了。” 侍应生走过来,双手接走沈从珘脱下的外套。 他继续说: “如果你非要认为自己有罪,那就将功补过,万一她还愿意回头呢。” 商仲安把两颗袖扣都摘下,放进风衣口袋。 他喉结艰涩地滚了下,“我脏了,肮脏配不上干净。” 对此,周廷衍和沈从珘,无法切身感同婚姻走过一遭的心境变化。 水晶台上,一段高昂收尾后,白青也一曲完毕。 她沐着清白灯光站起身,白裙被拉长,流光裙尾拖在银色高跟鞋之后。 白青也微微俯身,行了个礼。 台下立即响起掌声。 商仲安遥遥望着白青也,双掌不觉贴合,开始为她鼓掌。 这张尔雅略瘦的脸面浮起薄薄笑意。 白青也应该如此闪闪发光,熠熠发亮。 从始至终,商仲安都希望白青也能好,越来越好。 他几乎是眼不离身地看着她,陪着她,从那个落魄雪夜,一点点,一年年成长起来。 她爱笑了,自信了,独立了…… 关于白青也,所有都历历在目。 这个时候,一位身着香槟粉色长裙的女子走来,候在台下。 白青也抱着小提琴,自然走下水晶台。 不多时候,她带着侍酒师款款走过来,裙尾在地面拖出一段无痕的美。 白青也优雅地站定。 “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们,这是我爷爷的私藏酒,你们尝尝。” 侍酒师适时递上一瓶红酒,先细细讲解,后耐心操作。 谁也没见过如此盛装出席的白青也,包括商仲安。 周廷衍和沈从珘道谢过后,礼貌地不再多看她一眼。 “周老板,先出去抽支烟?反正红酒总要醒一会儿。” 沈从珘有意看向周廷衍。 “正犯起烟瘾,仲安,先失陪。”周廷衍绅士起身,“走吧,从珘。” …… 商仲安给白青也拉开一张椅子,说话嗓音让人如沐清风。 “鞋这么高,坐下歇会儿。” 商仲安清楚记得白青也的每一双高跟鞋。 没有一双高成这样。 白青也规矩站在原地没动,她笑笑说: “算了,公共场合,被人认出,会影响你风评。” 春节期间,博物院和文旅局联合,在官方公众号发布过一篇文章。 其中就有商仲安的照片,姓名,单位,职位写得很清楚。 那张照片,白青也记不清自己看过多少遍。 商仲安,有被大众认出的可能。 他一个已婚人士,总是敏感。 此刻,白青也的电话在手包里响起轻音,她拿出手机接起。 “琬琬……” 周廷衍和沈从珘站在酒庄室外,当时走得急,谁都没穿外套。 初春的傍晚,风一吹,身上冷得甚。 不会儿,身后响起一串高跟鞋的哒哒声响。 这俩男人,谁也没好信儿地回头看上一眼。 白青也就要路过他俩时,开口说: “账我结过了,你们慢慢聊着,我有事先走了,欢迎你们下次再来。” 白青也一走,周廷衍和沈从珘立即熄了烟返回。 “这么快就给人聊走了?”沈从珘带着一身寒气,问商仲安。 商仲安抬腕看了眼时间,五点多,再过会儿盛北就要黑天。 “嗯,她要和闺蜜去泡温泉。”他如实回答。 周廷衍拉椅子的手倏然顿住,“泡温泉?哪个闺蜜?” 他当然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宝贝着的人——温沁祎。 泡什么温泉?弄不好男男女女混一个池子。 谁知道有没有私生活不检点,乱约,乱睡,再有什么性病的。 而且,泡温泉时身上就几片布料。 温沁祎长得有多漂亮,身材有多正点,不瞎眼的都看得见。 一旦遇到图谋不轨的男人,假装不小心碰一下脚,撞一下胳膊,那还了得? 更过分的,再装疯卖傻摸一把腿…… 想到这,周廷衍忽然升腾起一种回舰厂取枪的冲动。 温沁祎真想泡温泉,那就和几个好闺蜜一个池子。 他拎着枪,坐在门外守着,看谁敢贪慕造次。 但是,周廷衍转念一想,万一白青也说的闺蜜不是温沁祎呢。 结果,就听商仲安对自己说:“她说和我的员工,你的女朋友温沁祎,还有,林惜凝。” 另一旁,沈从珘猛一抬头,“谁???” ——先发两章,晚些会加更一章,弥补昨天只发了一章。 有早睡的宝宝,看完这两章就先睡。 第130章 睡一次行不行? 温则行的温泉度假村坐落在半山之处。 这里正处于绝佳的断裂带,泉水源自地下岩层,水温几乎恒温保持43c。 是最适合于人体沐浴的温度。 而且此处泉水经过国家鉴定,含有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 温则行做过大量考究后,对温泉村的建设投入了巨资,所以资金链一直很紧张。 但是,这里从试营业开始,客流量就非常大。 因为既走高端路线,又要保持绝对卫生,温则行规定,一个池子,一天只接待一个订单,多一个都不接。 所以,小叔的温泉村并不好约。 以至于第一天试营业,订单就从年前排到了年后,日日满位。 温沁祎告诉温则行,一旦有空位立即告诉她。 那么,有空位的日子,就是今天。 有一个订单被临时取消。 温则行记得这茬,第一时间给温沁祎打去电话。 “琬琬,还想泡温泉么?想的话,我就先不下班,等你玩够了一起回家。” 温沁祎已经开着车在回家的路上,她立即靠右点刹。 “泡泡泡!小叔你真棒!” 哪怕隔着电话,温则行都能想象出侄女兴奋的样子。 是傻傻的,乖乖的,满脸明媚笑容的小女孩儿。 下一句话,温则行嗓音莫名柔和,不是小叔对侄女的柔和。 “琬琬,你问一下绯绯,她想不想来。” 温则行本想自己问,又怕洛绯绯多想,泡温泉么,穿得少些。 弄不好她会吓得不敢去。 温沁祎把车停好,“小叔,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和绯绯谈恋爱了?”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温则行现在就敢带着洛绯绯,走遍他所有酒店,会所,包括温泉度假村。 让她以老板娘的身份,明晃晃昭告于所有员工。 温则行的爱,大胆张扬,从不躲藏。 他爱的女人一定要站在最明亮,最显眼的地方。 胖了,瘦了,美了,丑了,无论什么样子都无需隐藏。 “琬琬,是,我是在和洛绯绯谈恋爱。”温则行大大方方和侄女承认。 大方过后,小叔立刻又有了担忧。 “但是,琬琬,你放心,小叔不会因为有了女朋友就不爱你,哪怕有一天我们生了女儿,还是一样爱你,我会用不同的角色,平等地,用力地爱你,爱你们每一个人。” 温则行这话一出,温沁祎鼻尖一下就酸了。 那种酸涩极速催促眼泪,直逼眼眶。 “我知道的小叔,你不用担心这个。” 温沁祎说着话,眼泪自己冒出了眼眶。 “就像如果有一天我嫁了人,生了宝宝,我也一样爱你,我最好的小叔——温则行。” 不止温沁祎眼眶发酸,温则行眼眶也开始泛酸。 “好了,少煽情,路上小心,我等你们过来。” “我没煽情。”温沁祎忽然有些开心,“小叔,到那个时候,我们家的人就更多了,真好。” 那时,再也不会有人看轻他们叔侄,说温家人丁稀薄,再难昌盛。 温则行仰了仰脖颈。 温沁祎再阳光温暖,她也一样有自己的小心事。 “乖,琬琬,你不要想那么多,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 晚上六点多,温沁祎,洛绯绯,白青也,林惜凝一起到了温泉村。 温则行提前派了闵森去接待。 他自己临时去了餐饮区,和一个商业大亨小喝一杯,那人是win国际商业会所的贵客。 温则行作为老板露面迎接,大亨开心得不行。 尤其怀里搂着姑娘,温则行真是给足了面子。 可那个姑娘的目光全被温则行吸引去。 黑衫黑裤,冷肆背头,又俊又酷,这么年轻,这么帅的老板。 主要,这个老板超有性张力,莫名就感觉他床上-功夫超绝。 正经的,花样的…… 尤其,温则行某个低头看腕表的不经意间,后颈衬衫下露出些许黑色纹身。 又是一番别样性感。 哪个女人跟他好,不是要活活幸福死。 温则行不理女人火热的目光,目不斜视,一心和大亨谈说。 直到一小杯白酒过后,温则行辞别包间,大亨立刻变了脸色。 他松开怀里美人,脸色黑到极致。 “滚。” 美人吓得一颤,眼里登时含了泪,“哥,你在说什么呀?” “让你滚,听不懂?” “为什么呀?我最近不乖嘛?呜呜呜……” 大亨抬手捏住美人的脸,哂笑道: “现在,你就追出去,拽住温老板的胳膊问他,睡你一次行不行,然后回来告诉我答案。” 大亨松手的同时,将美人用力一推。 她直接就从椅子跌到了地上。 美人又哭,又认错,又求饶。 只换来大亨怒吼的一句,“快去问!找死啊?” - 夜晚一来,整个温泉村的玻璃连廊通体明亮,华灯璀璨,美不胜收。 每个走动的人看起来都格外好看。 闵森引着四个姑娘向指定温泉池走去。 “温小姐,温董现在正忙,他交代过,您四位好好玩,有什么需求尽管喊我。” “知道了闵助,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 温沁祎和林惜凝从小就在小洋楼那片一起玩,和白青也是初中玩在一起。 所以,她们之间都很熟。 唯独洛绯绯就见过林惜凝和白青也一次。 她性格疏冷一些,而且,不是很喜欢交际。 几乎下了班就研究气象学。 温沁祎紧紧挽着洛绯绯胳膊,不离开分寸。 不能让绯绯生出难融入,或者孤独的错觉。 温沁祎挽着洛绯绯,不忘帮小叔美言一句: “绯绯,这里的每一处,我小叔都亲自参与了设计,是不是很美?而且,我小叔真的很有才华。” 洛绯绯点点头,“确实很美,就像无数个钻石组合起来,在夜晚发着光。” 对于温则行,洛绯绯最多见过他居家的样子。 原来,温则行对待工作如此尽心尽力。 走在连廊里,洛绯绯恍惚有种走进温则行的天下的感觉。 刚想到这儿,温沁祎就开始使坏。 她贴近洛绯绯肩膀,悄声问: “绯绯,跟我小叔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呀?他对你温不温柔呀?” 本来就没在一起多久,又被男朋友的侄女问这样让人脸红的问题。 洛绯绯再高冷持稳,脸色也不觉染了薄绯。 “琬琬,我要找你小叔告状,你打趣我。” 温沁祎偏头靠着洛绯绯肩膀,咯咯地笑。 “绯绯,告诉你个小秘密,我小叔说要和你生女儿。” 洛绯绯羞得抬手伸到温沁祎腰上,轻掐她一把,“琬琬,你们叔侄真是坏到一起了。” 温沁祎闪躲着扭了下细腰,“啊?绯绯,我小叔对你很坏呀?” 洛绯绯:“琬琬,我这就给你小叔打电话,让他来收拾你。” “不要嘛,小婶婶。” 另一侧,林惜凝和白青也相挽着,也在说笑,很是惬意。 这样漂亮动人的四个姑娘,很引人注意。 一个喝了酒,又有几分姿色的男人迎面走来。 他直勾勾盯着最外侧的温沁祎,即将擦肩而过时,笑嘻嘻问道: “小妹妹,你看我长得像不像黄宗泽?” 温沁祎转过灵俏的脸,嫌弃地睨那男人一眼,“我看你像黄沼泽。” 沼泽…… 洛绯绯有意低下头,她没忍住,抿唇笑起来。 再抬头,洛绯绯就看见了刚才的话题人物——温则行。 身高腿长的俊朗男人,正风度凛凛地迎面走来。 可是下一刻,温则行就被一个红裙女人从后面拽住胳膊。 她面若桃花地看他,眸中含水,“温老板,你睡我一次行不行?” 第131章 将来娶不到你赔死了 夜晚,卧于半山的温泉度假村,连廊迂转,灯火璀璨。 温则行气场十足,他那么高,那么俊,那么显眼。 红裙美人虽然哭过,但还是一样明媚耀眼。 两人的不清拉扯,就这么展示在路过的游客面前,更展示在对面的四个姑娘面前。 四人都停了说笑,停了脚步。 温沁祎依旧挽着洛绯绯,她明显感觉绯绯的手臂霎时僵硬。 红裙子扑来的太过突然。 温则行怔了一瞬,立即从她手里抽出胳膊。 并向后退了一步,与红裙美人拉开安全距离。 清暖流光滑过温则行的脸,每一处迷人的峰棱看起来都锋锐而平静。 只有温沁祎看得清,小叔眸底翻涌的在意与慌乱。 温则行目光投放在洛绯绯身上,嘴上吩咐助理: “闵森,这位女士是龚总的朋友,温泉村的酒不太适合她,喝过会不舒服。” 小叔再一次看向洛绯绯,话依然是对闵森说: “老板娘不用你带,把这位女士好好带回餐饮区休息,别让龚总等得急。” 温则行话已至此。 于红裙美人,既给了拒绝,又给了面子。 还交代了他有老板娘,是有家属的人,不是单身。 不可勾引,不能撩拨。 红裙美人脸上的怯怕未散,抓过温则行胳膊的手微微颤抖。 “不用了温老板,不麻烦你们,我自己走就好。” 她终于明白,龚总只是想用“完璧归赵”羞辱她的不安分而已。 从她偷瞄温则行的第一眼,就已经痛失她的金主爸爸。 别说叫爸爸了,喊爷爷都没用。 红裙美人回头,打算下山离开。 却见身后四个美人,各有特色,灵动娇俏,清冷高质,清纯如水,哦,还有张相似度极高的明星脸。 也不知哪个是老板娘,目测是清冷高质那个。 她站在温则行身边最适配。 现在,红裙美人看哪个女性都不爽,尤其是最像老板娘的洛绯绯。 见红裙女往温泉村出口方向黯然走去,温则行不动声色看闵森一眼。 闵森立刻会意,追了过去。 可这事儿根本没完,别人看不出,温则行一个眼角余光就清楚,附近有龚总的人在。 处理不好就会得罪人。 温则行向林惜凝和白青也轻点下头,走向温沁祎。 “琬琬,代我照顾好你朋友们。” 温沁祎点点头,“放心小叔。” 真是的,本来好好的,突然闹这么一出。 此刻的洛绯绯,觉得自己处于不上不下,前进不是,后退不能的境地。 总之,这个半生不熟的女朋友身份,让她很不舒服。 尤其红裙美人转过身来时,对她满满审视的一眼。 洛绯绯当时端着一张高冷脸,气势压人。 她身旁的温沁祎脊背挺得更直,向红裙美人扬了扬下巴。 默默替洛绯绯反击回去。 现时,洛绯绯终于明白这种不上不下,进退不是的感觉叫什么。 叫做安全感缺失。 可是这种缺失感忽然又被填了半满。 人来往动中,温则行忽然张开双臂把洛绯绯抱进怀里。 “绯绯,不要生气,不要多想,现在,除了我女朋友你,没人能让我动心去睡,我也不会被别人睡。” 温则行的说话声绕在洛绯绯头顶。 低低的,沉沉的。 他继续说:“我先去把这事收个尾,不然会影响我挣老婆本,将来娶不到你赔死了,处理完我去找你。” 那位姓龚的大佬,是温则行生意场上的贵客。 不仅自己高消费,还给温则行牵线,介绍去很多其他大佬。 不好得罪。 一旁,温沁祎不知道小叔到底把洛绯绯抱得有多用力。 大概像周廷衍抱着自己共赴时一般用力。 不容一秒松懈。 否则就不达目的。 温沁祎手臂夹在洛绯绯胳膊和腰身之间,外面又裹着小叔铁臂一样的环抱。 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她就像这对情侣的连体婴。 多余又无辜。 终于,洛绯绯动了下身子,抬手推温则行硬铁一样的腰。 “你去忙你的,温老板,我没事。” “别叫老板。”温则行不管不顾地亲了下洛绯绯发顶,“换个字应该更好听。” 洛绯绯的安全感只被填了一半。 高冷的她果真换了个字,语气也不温不淡,“好,老温。” “……”温则行没等来老公两个字,“我还没老,身体很好。” 小叔终于松开怀抱,好整以暇地看温沁祎,“玩去吧,照顾好朋友们,我一会儿回。” 温沁祎甩甩手臂,“小叔,你别被灌醉。” 小叔无所谓地抬动下颌,“我有数,放心。” 温则行要先去取一瓶好酒,他与温沁祎一行人反向而行。 在与洛绯绯擦肩时,他暗中勾住她手腕,进而握了握她的手。 有力而烫热,安抚一样。 随即又松开。 洛绯绯不确定,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安全感。 闵森走了,温则行走了,立即有新的工作人员来引路。 每个温泉池都有自己的独立体系。 要先通过专属茶水休息区,再是更衣区,沐浴区,最后才抵达温泉池。 更衣区。 温沁祎,林惜凝,洛绯绯换好泳衣,陆续从单人更衣室里走出。 每人身上不同款式,不同颜色,三个人你看我,我欣赏你,好美啊…… 唯有白青也,在自己那间迟迟没有出来。 在酒庄,接到温沁祎电话时,商仲安就坐在她面前。 虽然他们分开了一年,但是,商仲安是见过白青也伤疤最多的人。 更是白青也愿意把伤疤坦然倾露的人。 哪怕两人之间已无男女关系,可在白青也心里,商仲安依旧是她的安心火柴。 所以,当温沁祎说泡温泉时,白青也心里并什么负担地应了下来。 可是此刻,她一个人面对一间精美的换衣间。 心底再无可依赖。 眼前的洁净镜子映出白青也的绝美娇体。 最刺痛眼睛的,是那被狠狠破坏过的痕迹,只要她一弯腰,甚至不弯腰都会被看见。 一条条刀割印迹,已被岁月抹成深深白痕。 白青也对着镜子提了提衣领,却因为自己太过于饱实而无济于事。 泳衣选得太匆忙,款式还是不够保守。 更衣室外面,另外三人的说话声深深浅浅传进。 “白白,好了吗?你泳衣上好几条带子,需要我帮忙吗?” 是温沁祎的声音,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不需要。”白青也嘴唇颤了下,“就快好了。” 白青也抬起双臂,低头系好最后一根挂脖细带。 可是,她依然无法向外迈出一步。 被伤害过后,她再也没去过公共浴池,更没泡过温泉。 和商仲安浓情欢\/爱过后,两人多数是分开沐浴。 亦或者关了灯,商仲安抱着她洗。 更衣室里,白青也再一次看向镜中的自己。 雪白皮肤,惨白的刀痕…… 白青也心底忽然开始发慌发闷,孤独而无措,手心立时渗出一层热汗。 她在更衣室里转了一圈身子,四处看去。 封闭的空间仿若变得越来越小,一齐向她挤压。 挤压成了一副陌生样子,就像陈迦雯关了自己无数次的狭小储物室。 下一刻,白青也好似看见了齐刘海,黑头发,红嘴唇的陈迦雯。 她从来不穿校服,她毫无道理地横行霸道。 陈迦雯正勾着红唇,向自己一步步逼近…… ——下半夜还有一章,看完先睡。 第132章 他不再是她的男人 白青也忽地捂住胸口,蹲到地上,继而跌倒。 她想骂陈迦雯滚开,骂她不配为人,想咒她去死,让她下辈子做个畜生。 可白青也呼吸发紧,喉咙更紧,说不出一个字。 现实与虚境不停交替,痛苦与煎熬将白青也一寸寸摧噬。 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活在现在,还是过去。 白青也仅用一只手捂住胸口,护着自己,另一手从包里慌乱地摸出手机。 手心的汗水立时沾得屏幕滴滴湿哒。 接下来,开锁,翻通讯录,找ss,每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 可ss终于打出来时,屏幕显示:搜索无结果。 此时的白青也已经混乱得记不起来,大年初一在三亚时,她已经将商仲安的电话号码删除。 虽然ss搜不到,但是那串号码,白青也早已乱熟于心。 可是她的手抖得甚,屏幕又被汗湿影响触感。 打打错错,删删改改……白青也始终无法打出那串号码。 更衣室外,谁也不知道,白青也究竟被陈迦雯给伤害成什么样子。 那是她自己埋藏起来的秘密。 但是白青也迟迟没有出去,外面的人已经觉出不太对劲。 “白白?”温沁祎走到门口叫她,“白白,我进去帮你一下吧?” 即使门外的声音清润而充满关心,可门里的人还是听成了陈迦雯。 白青也起身,几乎半跪在地上,摸到门把手,拼力上了反锁。 她终于喊出话来,“你滚!你给我滚开!” 果然,白青也情况不对。 “白白,你不要怕,我是琬琬,不是别人,你听我的声音。” 温沁祎说着话,去按把手,却发现已被反锁。 林惜凝和洛绯绯一起在外面安抚白青也,让她冷静下来,不要怕。 可是白青也听见的,是围观同学的嘲笑,谩骂,警告…… 她紧紧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肮脏,痛苦极了。 再也不会出现一支冬夜火柴,能够划亮这片无尽的血味黑暗。 白青也冷极了。 她感觉大朵大朵雪花落下,掉在她头上,肩上,背上…… 寒风吹得刺骨透了。 她感应这个狭小的藏身之处四处漏风,呼呼呼……摇摇欲摧。 门外,温沁祎嘱托林惜凝和洛绯绯:“你俩在这看着,我去找工作人员拿钥匙。” 说完,一身深红色泳衣的温沁祎握着电话,一边给闵森打,一边往外跑。 她完全没时间理会有几个周廷衍的未接来电。 周廷衍,商仲安,沈从珘从酒庄离开后,一路驱车来了温泉度假村。 不管以什么名义,有没有身份,反正三人全都来了。 温则行这里管理得很严。 周廷衍在工作人员那里报过温沁祎名字,又辗转征得温则行准许,才顺利进了温泉区。 一路上,偶尔可见衣着性感的男女。 周廷衍一行人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目的地。 温沁祎电话里,闵森说他在餐饮区,还说每个温泉池外都有专属工作人员。 他们手里有钥匙。 温沁祎从茶水厅跑过来,推门而出,门口果然候着工作人员。 她急急地说: “我朋友锁在更衣室里了,快帮我开锁!” “好的,马上。”工作人员边摸兜边往里走,脚步却突然顿住。 “对不起,我衣服刚刚脏了换了身新的,钥匙落了,我马上去找。” 温沁祎看着服务生,嗓门高得可怕: “那你快去啊!跑着去,跑着回!” 这一声喊叫,周廷衍隔着老远就辨得清,这声音的主人是他家的。 周廷衍步子一快,另外两个男人也自然跟上。 工作人员一走,温沁祎返回到茶水厅,随手拎起一张沉重的实木座椅,快步向更衣室走去。 白青也在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了,哭声都听不见。 没办法了,该怎么办? 温沁祎没发觉自己已经急哭,眼泪却夺眶而出。 周廷衍,商仲安,沈从珘这时已经到了门口。 目光穿过茶水区,明亮精美的更衣区里少了谁,商仲安一目了然。 其余三个姑娘各个急得不成样子。 温沁祎手里还拎了一把椅子。 这是什么地方? 是温泉池,白青也一定还没克服曾经的心理以及身体创伤。 所以,她把自己关进了更衣室。 即刻,商仲安的胃痛连着心脏,胡乱地绞痛成一团。 痛得他有种濒死前夕的缺氧感。 更衣区,温沁祎双手用力抓紧木椅,“惜凝,绯绯,让开点。” 正当她双臂使足了力气抡起木椅时,商仲安大步冲过来,一把按住木椅。 现在,再如沐清风的嗓音也变得山雨欲来般焦灼。 商仲安拎着木椅放下,“会吓着她,让我来。” 一见商仲安来了,再见周廷衍,温沁祎心里的愧疚后知后觉地翻涌而出。 怪她,都怪她出的馊主意,泡什么温泉。 周廷衍无声走到温沁祎身后,脱去大衣罩在她身上,握住她的手含进手心。 短短时间,取钥匙的工作人员没能回来。 商仲安已经站到更衣室门口,他快速从风衣口袋里拿出钱夹,抽出一张银行卡。 随后,钱夹被他不管不顾地随意一扔。 沈从珘弯身将钱夹捡起,收好。 商仲安贴近门边,声线温和地叫人:“宝宝,是我,商仲安,听得见么?” 白青也依然没有回应。 与此同时,商仲安已经利索地把银行卡插进门缝,开始滑动试探。 他在极力压制内心平静下来,细细凭感觉寻找一个缝隙。 一旦找到那个位置最合适的缝隙,银行卡的边缘就可以撬动锁舌,从而达到开锁目的。 周廷衍带着温沁祎走到商仲安身后。 一旦商仲安开锁不成,周廷衍打算一脚破门。 商仲安年前年后没轻折腾身体,周廷衍生怕他没法破门。 分秒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沈从珘频频望向门口,工作人员还没回来。 他们半路遇见那个疯跑的人了。 沈从珘干脆走出去,万一半路迎上那人,还能来个接力,节省些时间。 毕竟上学时跑步是他强项。 沈从珘刚走出茶水区,商仲安的银行卡被丢到了地上。 门被他撬开了。 商仲安压着焦急,尽可能轻声开门,即使这样,白青也还是吓了一跳。 她坐在地上,白皙脸颊上双眼泛粉,双手紧紧捂着耳朵,身体像冷一样簌簌发颤。 门开的一瞬,白青也身体猛得一抖。 她胡乱抓起包,狠狠砸向商仲安小腿,“滚开,你给我去死!” 商仲安随手带上门,阻隔了里面的一切。 “宝宝别怕,是我,商仲安,是我来了。” 他单膝蹲地,敞开风衣把白青也裹进去,抱紧。 她浑身冰凉。 商仲安恨不能把全身的热量,全部传给白青也。 他抱着她,偏脸下来贴近她额头,“宝宝,不怕了,我在,我陪着你……” 商仲安的身体,音色,乃至体香都是如此熟悉。 白青也在他的环抱下,抖得不再那么严重,逐渐安静下来。 她缓缓抬起脸,对上那张日思夜想,无法忘却的清雅的脸。 “商商……”白青也嚎啕大哭出来,细瘦回抱住商仲安的腰,“商商,我打不出你的电话……” 商仲安将白青也抱得更紧,眼眶倏然湿润。 空洞胸腔里痛得像有金属利器在切割,翻旋。 “怪我,宝宝,怪我当时没有陪你一起来,对不起……” 白青也哭了好一会儿,身体渐渐在商仲安怀里回温,意识也渐渐清晰回笼。 她感触得到,商仲安瘦了好多啊。 白青也顾不上破败的自己,心里抑制不住地痛,痛他为何瘦去那么多。 是吃不好,还是睡不好? 有那么一秒的自私。 白青也甚至希望她就这么混沌糊涂下去算了。 一旦清醒,她就会重新和商仲安划清界限,分出你我。 可是,理智与伦理道德,不让白青也多一秒钟地贪恋商仲安。 他不再是她的男人。 白青也抬起头,将商仲安用力推开。 “对不起,商仲安,我一时忘了你已经结婚。” “我离婚了。” 这样四个字,风一样虚幻地响在白青也耳边。 第133章 不要说对不起 商仲安脱下风衣,动作很温柔地裹到白青也后背上。 精良衣料上满载他的柔和体温。 白青也却被他的话惊得心底发凉,“商仲安,你说什么?” 商仲安抬手扫了下西裤上的轻许浅痕。 “我说我离婚了,所以,你不用因为我进来找你而有心理压力。更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从始至终,对不起你的人始终都是我。” 是他先去结了婚,是她扔下她一个人。 商仲安话语微沉,低眸垂眼间脸色清凉冷白。 却藏着驱不散,揉不开的愁郁。 白青也懂的,商仲安并没有重获自由的轻松,而是背着说不清的沉重。 在商仲安那里,有的路,错了就是错了。 不是停下来就可以返回到起点。 一路上, 你淋过的雪,吹过的风,早已在心尖一笔笔画满密密麻麻的留印。 路边杂草,湿过你的鞋子。 疾风骤雨,掀翻过你的伞。 秋日野菊,蕊粉染过衣摆。 哪怕是一只与你擦肩而过的小狗,都在悠然日子里长着年岁。 所以,即使商仲安停下来再回头,却卸不掉满肩满身落下的俗尘。 “离婚了也要好好吃饭,你现在太瘦了,还是再长些体重最好看。” 白青也扶着沙发椅起身,腿麻的针扎感霎时袭来。 双腿顿然失灵的瞬间,商仲安及时握住白青也的胳膊,把她扶进沙发椅。 于男人的力气而言,白青也轻飘飘的。 “你也比以前瘦。”商仲安说,“起码瘦了十五斤。” 他收回扶住白青也的手,手腕上一道粉色横痕,不经意间刺入她的眼睛。 这一年里,白青也无数次梦见过商仲安下班后回了她家。 他们像每一个寻常日子一样,一起做饭用餐,相拥而眠。 在梦里反复过着曾经流逝的日子。 但是,白青也鬼使神差梦见过一次商仲安离婚。 就是在商仲安的红旗车被撞的那晚。 他站在夜色中,一边走事故处理流程,一边接听舒芸反复催他回家的电话,安抚她的情绪。 那晚的商仲安,立在路灯下静如死水,毫无生机。 当晚,白青也就梦见他离了婚。 现在,白青也亲耳听见商仲安说他离了婚,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半担忧,一半心疼。 他们曾说好了: 商仲安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白青也没有他也要好好生活。 即使商仲安不再是她的,她也希望他能顺风顺水,一生如意。 白青也抬起头,看向站在眼前的商仲安。 “怎么就走到了这步?” 其实,舒芸的长相家世,与商仲安很适配。 白青也以为,他们夫妻会日久生情,好好过下去。 她看见商仲安脸上浮起苦涩笑意。 他说:“心不知道飘在哪,每天都像演戏,也没演好,长久耗着不如早日结束,舒芸也好早点寻到良人。” 更衣室外,偶尔有男女的说话声。 白青也隐约听见周廷衍在说话。 是耐心安抚和哄人的语调: “不哭了,好不好,bb?商仲安在里面呢,他没有立即出来,就证明事情在他的掌控之内,他不会不在意白青也的安危。” 白青也的腿麻消退得差不多。 她从沙发椅站起来,对商仲安说: “得赶紧出去了,我闹这一出,琬琬她们又急又怕。” 白青也想去拉门把手,商仲安却站过去横了下。 他垂眸看着白青也,满眼不放心,“你不习惯的事情,没必要勉强自己,我送你回家。” 白青也深吸一口气。 “我试一试,万一这次我做到了,下次就不会这样了。” “好,我不会离开这,你不舒服就出来找我。” 商仲安说完话,先一步走出更衣室。 即便他现在瘦了不少,但是男人的宽肩骨架在那。 他的风衣披在白青也肩上还是太过宽大。 白青也出来时,右肩风衣偏了,敞露出一侧春色。 然而春色被破坏过,于白白嫩嫩的女孩子,破坏痕迹很明显。 周廷衍和温沁祎站在最前面。 周廷衍看了眼商仲安,没看白青也,而温沁祎看见了白青也的伤痕。 原来,她是因此迟迟没能出来。 但是这伤痕也就露出了一瞬,白青也肩上滑落些许的风衣,及时被商仲安给提了上去。 在她愿意展露创伤之前,商仲安要给她绝对保护。 白青也粉着眼睛,勉强笑了下,看着外面一圈人。 “不好意思啊,我太磨蹭了,让你们等这么久。” “没关系的白白,几分钟而已。” “我没比你早出来几秒,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洛绯绯和林惜凝看见白青也出来,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 温沁祎是那个组织泡温泉,又看见伤疤的人。 她非常自责愧疚,于是脱开周廷衍的手,上前轻轻拉住白青也的手。 白青也没说不泡温泉了,但她又不肯摘掉商仲安的风衣。 证明她正处于又想又不敢的挣扎中。 温沁祎不提伤痕的事,依旧拉着白青也,眼里都是欣赏。 “白白,你的泳衣好漂亮啊,像白天鹅,我好喜欢,想跟你换一下,可不可以?” 被温温软软的温沁祎牵着,白青也心里好暖。 世界让她遇见黑暗的陈迦雯,也让她遇见了明亮温暖的好朋友。 白青也明白温沁祎的善意。 温沁祎的泳衣几乎不露胸口。 “琬琬,你让我想一想啊。”白青也说,她还没想好究竟要怎样。 “不着急的,白白,为了漂亮衣服我可以等。” 温沁祎说话时,周廷衍的风衣从她薄背上滑落掉地。 雪肤与深红形成巨大的视觉反差。 温沁祎穿了深红色泳衣套装,上面交叉挂脖,下身短裙款式。 胸口露得很少,只一个菱形交叉,但是会露出一大截纤纤白腰。 随着风衣掉落,温沁祎细腰两侧露出淡淡掐痕,一看就是几天前的陈旧伤。 确实是发生在过年期间。 初二之前,周廷衍都在小洋楼。 其实,他知道自己手劲儿大。 而且周廷衍不太喜欢给温沁祎留痕,怕她疼。 但是,他又喜欢站在温沁祎身后,与她一起赏夜景。 赏景时间一久,就不可避免…… 周廷衍弯身拾起风衣,重新披在温沁祎后背,并用两只袖子在她脖子前系了个死结。 闺-房-之-乐,如此明显,又这么多熟人……就很尴尬。 洛绯绯看见温沁祎腰上的伤痕,不明所以,小声问身旁的林惜凝: “琬琬怎么伤成那样?” 第134章 周廷衍,你过来! 洛绯绯的问题,温沁祎的掐痕,林惜凝都懂。 但是不知该怎么说。 洛绯绯真是高冷又单纯,看来和她和温则行之间还很纯洁,什么都没发生。 “可能,琬琬……跳舞跳伤了吧,她每天都会抽一段时间跳舞。” 林惜凝临时乱说了一通,尤其沈从珘也在,她就更加不好说。 毕竟,曾经的青涩疯狂全部始于这个男人。 哪怕现在一闭眼,林惜凝还能想起沈从珘身上哪里有一颗小小的痣。 别人看不见,要他脱衣服才能看见。 分手后再遇见的每一次,都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尴尬。 洛绯绯自行想象了舞蹈动作,没太懂,“琬琬跳双人舞?那她舞伴下手也太狠了些。” 林惜凝:“嗯,大概是……双人舞。” 其实,沈从珘已经离林惜凝不近了,他自动与她拉开了距离。 也没再往她那边看。 他们在更衣室视线相撞的第一秒,林惜凝的第一反应是躲沈从珘。 当时,她立刻背过身去。 林惜凝穿了身苔藓绿色的泳衣,连体款,上身珍珠吊带,下身紧身超短裤。 整身泳衣外围点缀一圈白色荷叶边边。 可她一背过身,后面又露出后面的设计亮点,一片白背被展示出。 林惜凝应该是觉得这样也不妥。 正面背面都不妥,最后,她干脆用侧身对着沈从珘的方向。 她的各种闪躲,沈从珘怎么看不懂。 他不知道林惜凝有什么好躲的。 从她是青涩花苞,到她美丽绽放,她都是他掌心里捧着,护着的人。 沈从珘看见和拥有过她的分分寸寸。 林惜凝现在的闪躲,大概只有一个原因,她再也不是沈从珘掌心里的人。 她有了新的荫蔽,为她挡风遮雨。 是那个连她吃饺子要不要醋都不知道的男人吧。 蠢货一样。 - 更衣室门口,白青也由温沁祎拉着,内心挣扎一通。 最后,她转过去脸,看了看身旁的商仲安。 白青也眼里的勇气与怯懦充斥交杂。 商仲安都读得懂。 “我不走,就在这。”他这样温声细语地对白青也说了一句。 白青也再次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正视温沁祎: “琬琬,深红色更适合你,我就不和你换了。” 这样的答案,远比白青也同意换装更好。 温沁祎哭过的眼睛娇粉含水,此刻忽然漾开桃花盛开的笑。 她拉着白青也,“那走吧,白白。” 温沁祎一边回头招呼洛绯绯和林惜凝,一边解周廷衍给她系的风衣。 很快,她就被周廷衍给拉去一边。 “桃,你进去再解行不行?”周廷衍按住温沁祎解衣的手。 “为什么?” 几天没做,温沁祎早忘了掐痕的事,“我披着你衣服,像女侠刚下山似的,风风火火的,好丑。” 周廷衍并不松手。 “你腰上,我留的,忘了?这外面还有男人,你要脱去里面没我的地方再脱。” 温沁祎扭身看了下自己腰身。 随后开始笑周廷衍,“周周老板好手法呢,还怕别人看见?” 周廷衍低声冷笑一声。 “我手法有多好?这是能看见的,看不见的呢?看不见的就不好了么?” 温沁祎瞪周廷衍,在他手上抽了一巴掌,转身就披着风衣跑了。 周廷衍看着她背影,无声地笑。 别说,还真像个盖世女侠。 温沁祎到温泉池时,洛绯绯和林惜凝已经下去,在试水温。 白青也站在池边,两手抓着商仲安的风衣护在胸前。 手指越来越近,面色愈来愈白。 白青也回头向外看出去,这里通体都是清透玻璃,什么都看得清。 商仲安确实没走,男人们都去了茶水区。 有服务生给他们煮茶,也有服务生给他们发玩牌的筹码。 商仲安一不在身边,白青也心里空荡得没有边际。 她又开始没勇气。 茶水厅里,商仲安特意找了个面向泳池区的座位。 此刻,他看见白青也遥遥望向他的无助眼神。 商仲安从座位立身而起,他想过去接她,又看见她对自己摇摇头。 他不得不停了脚步。 温泉池里,洛绯绯和林惜凝缓缓浸入泉水。 温水漫过皮肤,毛孔瞬时被打开,养护,“好舒服啊,白白,下来呀。” 白青也低头看看自己,她还是做不到。 每个人都那么娇白美好,唯独她,仿若从慌乱荆棘中走出来一般破败。 身旁,温沁祎再次去拉住白青也的手。 “白白,我们俩先在池边坐下,用小腿试温,等适应了再下去,好不好?” 白青也转头看温沁祎。 “琬琬,我从更衣室出来,你看见了是吗?” 白青也眼圈含泪,她对温沁祎轻轻摇头,否定自己,“我现在还是做不到。” 温沁祎低头看向自己,手指紧了紧。 再抬头,她对白青也说:“白白,你等我一会儿。” 温沁祎走出温泉区,朝茶水区喊:“周廷衍!你过来!” 周廷衍刚摸了一手好牌不说,温沁祎竟然大老远对他大呼小叫。 还直呼他大名,不是喊周周和老公的时候了。 在兄弟面前,他就不能要一点点面子么? 周廷衍倨傲身体靠在椅子里没动,一双英俊眼睛看温沁祎,用眼神问她干什么。 温沁祎站在那边,桃花眼一瞪,“周廷衍,你快点!” 下一秒,“真麻烦。”周廷衍悻悻把牌反扣在牌桌上。 站起身时,用温沁祎听不见,兄弟却能听见的声音说: “喊什么喊,就你肺活量大,惯得你不轻,给我站那等着!” 周廷衍离开几步后,沈从珘已经笑趴在牌桌上。 以前,周廷衍怕女人,是唯恐女人离他太近的怕。 而现在,他依旧怕女人,是怕女人离他不近的怕。 再从牌桌抬头,沈从珘不经意中看见了泳池区的林惜凝,脸上笑容也随之消失。 怕老婆的幸福,他没有了。 而商仲安,没心情笑周廷衍怕不怕老婆。 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白青也身上。 一分一秒皆是心疼。 白青也就那样无措地站在池边,只要她回头说走,商仲安立刻过去接她。 第135章 别问 周廷衍大步走过去后,立即被温沁祎牵住手,拉进了更衣室。 她主动把自己抵在墙壁上,拉过周廷衍的手,毫不犹豫按向自己。 周廷衍掌心腾然一热。 问她:“琬琬,这是什么突然降临的福利?泡完温泉等不及?来都来了,我今晚还能不陪你?” 温沁祎眼神坚定如入-党,没有一丝含情。 “周周,你记不记得我被丢到你苏湄岛那天? 我在海边摔了,摔到你怀里,又压了你那,然后你很疼,不小心给我掐了一条紫痕。” 情景再现一样。 周廷衍怎么不记得,当时没给他疼死。 他起身时,腰都要直不起来。 直到去花园那边,吹着海风抽了好一会儿烟,还丝丝地疼。 那时候,周廷衍没女人,除了疼,没什么怕。 换作现在,只会既疼又怕。 周廷衍不解温沁祎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所以,琬琬,那件事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周廷衍转身环视这单人更衣室,空间不算大,只能站着。 哦,还有一张沙发椅。 坐着,跪着,也算够用。 周廷衍凑近,亲了下温沁祎的唇,“所以,桃,你要这弥补我?你小叔的地方,好么?” “才不是,周周老板你想多了。”温沁祎眼神坚定而着急,“周周,你手劲儿大,像那次一样,掐我,多掐几条,快点儿。” 周廷衍立即抽回手,这是哪门子福利? 他俊脸一沉,直呼她大名,“温沁祎,我掐你?我变态?” 温沁祎又去拽周廷衍的手,“对,周周,你掐我,你不变态,也不是超雄,听我命令好了。” …… 最终,周廷衍还是在温沁祎的威逼利诱下投了降,象征性地完成了任务。 温沁祎回到温泉池时,把交叉挂脖款泳衣改成了抹胸款。 她先指指自己,后向洛绯绯和林惜凝比了个“嘘”。 意思是让她俩别问。 即使温沁祎的新伤叫人触目惊心,但是洛绯绯和林惜凝没问一个字。 温沁祎走到白青也身边。 对她说:“白白,我和你一起,不就是受过伤么,没什么的。” 白青也转过头去,视线落在温沁祎身上,那一条条刺目的紫红,比自己的还要惊悚。 温沁祎为了给自己作伴,该有多疼啊。 热泪登时糊住白青也眼睛,她将温沁祎抱住,“琬琬,你何必这样……” 温沁祎轻抚白青也的背,“白白,我和你一样了,你不是一个人,我陪你一起。” 茶水区,商仲安眼看白青也和温沁祎抱在一起。 好一会儿,白青也松开温沁祎,终于脱去了他的风衣。 两人一红一白,手拉手进了温泉池。 商仲安大松一口气,这时才注意到这里环境有多好。 温泉池里飘着袅袅白雾,池边种着新鲜绿植,繁茂鲜花一簇簇开放。 不远处,有各种酒水和精致杯子…… 温则行对这个温泉村真是用心,细节到每一处。 不会儿,女孩子们笑声和叫声传出来,清脆的银铃一样,此起彼伏。 温泉池里开始水花四溅。 不知道是谁泼了水,也不知道是谁抓了谁,总之乱成一团。 池子被她们四人扑腾得看不清谁是谁。 但是笑叫声不断,欢乐畅快极了。 商仲安随意丢出两张牌,这时才想起问周廷衍:“周老板刚才做什么去了?” 他一去一回,时间不长,白青也就和温沁祎下了温泉池。 周廷衍握着一把牌,手禁不住颤动了下。 真是干了件凶残的事。 “别问。”周廷衍嗓音沉沉,“就几分钟,能做什么。” 这个时候,门被服务生推开,温则行黑衫黑裤,带着薄薄酒气走进来。 他刚要和这些男人问声好,却被温泉池里的叫闹欢笑惊住。 他好像听见洛绯绯在喊:“温则行,救命啊!” 第136章 女朋友喊救命,我总要过去看一下 温泉池里,水声,笑声,叫声一片合奏。 温则行没有听错,是洛绯绯在喊救命。 飞溅的水花儿里,他隐约看见温沁祎佯装去扯洛绯绯的衣领。 洛绯绯羞得躲开,也不知道她看没看见温则行来了,总之她喊了他的名字,叫救命。 温则行先和玩牌的三个男人打了招呼。 他们来了这,既是客人,又算是熟人。 于温则行而言,商仲安,也算是认识。 他是温沁祎单位的院长,上次在盛北医院住院,商仲安被舒芸当面质问,到底哪个女人和他有关系。 差点冤枉了洛绯绯。 也算一次认识,虽然过程不好。 沈从珘,也是在盛北医院,他和林惜凝在隔壁陪着白青也。 温则行和他打过照面。 周廷衍,呵,家里的老不速之客了。 看着衣冠楚楚,豪车名表,到了小洋楼却不要丝毫体面,什么都敢干。 翻墙爬楼入室,侵进侄女闺房,不请自去赖着过年…… 温沁祎大概年纪轻不懂事,完全被周廷衍的英俊皮囊迷了去。 侄女说他待她很好,这些是温则行看不见的。 也不知道他俩走到最后,到底会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温则行心里想得多,脸上却是面对人情世故的游刃拿捏。 客气打过招呼后,温泉池里还是一片嬉笑打闹。 温则行拾步向那边走去。 牌桌上,商仲安看着温则行的背影,生怕他过去吓着白青也。 温则行这个男人,又野又欲。 脸上无笑时,看着脾气不太好,不好惹的样子。 周廷衍也不好惹,但他俩又有不同。 “温董,留步。”商仲安先放下纸牌,开口说话。 下一瞬,周廷衍立即接过话去。 “温老板,那边都是女眷,从琬琬这算,她们都要尊称你一声小叔,哦……洛绯绯除外。” 周廷衍合上手里的牌,继续对温则行峭拔的背影说: “她们闹她们的,温老板过去不合适,不如坐下玩牌。” 温则行穿一身黑,衬衫袖子挽了一半,腕上手表也是黑的。 他头也没回,“女朋友喊救命,我总要过去看一下。” 也不是不能理解,算了,由他去。 周廷衍松了口,“行,等温老板回来,我们换个玩法。” 温则行知道,周廷衍这是让他过去看一眼,尽快回来。 其实,小叔自己觉得没有什么,他不是每天都来温泉村。 但是每次来,都能遇见穿泳衣的性感美人。 司空见惯了。 他又不是色痞。 温则行有分寸,他并没有走到温泉池,而是在更衣区停了脚步。 他过来主要是和温沁祎说句话,再就是让洛绯绯看见他。 让她知道他在,没有不管她。 先前红裙美人的事就闹得不太好看,温则行生怕洛绯绯在他这里找不到安全感。 就在温则行停住脚步时,洛绯绯的鲨鱼夹忽然掉进了温泉池。 她左右看了一下没看到,“你们先坐着别动,我夹子掉了,别扎到你们。” 说着,洛绯绯就从泉水里站起了身。 湿漉长发贴了满背。 洛绯绯穿一身水蓝色比基尼四件套,胸衣中间一个椭圆镂空,外面罩一件短款长袖衫,又薄又透。 中间露出的白嫩细腰,温则行目测单手可握。 下身,三角底裤外系一条与罩衫同料的长裙。 系带触在右侧腰胯,从那个位置向下,裙身全部垂敞开,露出整条右腿。 洛绯绯身上早被泉水浸湿,衫和裙全部薄透地贴着皮肤。 温则行能看见的,就是里面的比基尼。 就这么一眼,温则行不再信什么司空见惯。 洛绯绯总是不一样,像被泉水洗过的高冷银月,独一无二的迷人。 温则行忽觉喉咙发紧发热。 那股焦热从喉咙散开,开始向下窜去。 前袭敏感,后麻脊背。 温则行喉结滚动,克制着内心与身体的翻涌,抬手敲了下连廊玻璃。 话是对温沁祎说的: “琬琬,疯闹差不多就行,别人有的,你也有,别对什么都感兴趣。” 温则行话语一响,洛绯绯寻着话音与他短暂对视。 紧随就坐进了池里。 抓夹恰好硌在她小腿下,不算疼,有点痒,像温则行刚才望向她的火热眸光。 他无形中撩惹出一种痒,不知如何描述的痒感。 洛绯绯不知道,温则行已经把湿漉漉,水淋淋的她看完了。 温沁祎先看一眼白青也,好在她没有害怕。 然后回温则行的话: “知道了小叔,我有分寸,不欺负你老板娘就是了。” 温沁祎一说话,温则行才注意到她。 波漾的泉水中,侄女胸口一片乱红。 “琬琬,你泳衣掉色,赶快换一件。”温则行说完话,立即转身离开了更衣区。 可是,他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 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温沁祎,抹胸款泳衣已经变成了交叉挂脖款。 乱七八糟的红痕看不见了,遮住了。 所以,那根本不是掉色,是周廷衍…… 是他干的好事! ——脑子痛死,熬不住,就酱,明天见。 第137章 离开温沁祎,现在就走 温则行的黑色身影修长挺立,一步步从更衣区走向茶水区。 通亮的尽头处,周廷衍正坐在牌桌座椅中。 他身着镍灰色衬衫,西裤还要再深几个度,领带被他拆了,随便搭在椅子靠背上。 周廷衍左手捻一把纸牌,腕上戴一块高奢定制名表。 表盘偶尔对上灯光,折射出一方刺眼的银白。 右腕缠三道洁白蛇骨,正邪难分。 温则行远步凝视周廷衍。 侄女爱的这个男人,眼中满是不可探测的运筹帷幄。 他不仅出牌谨慎,还在记牌桌上放出的每张牌,同时在揣摩沈从珘和商仲安的谋略。 下一圈牌,周廷衍还没放牌,嘴角便扬起轻微弧度。 果然,纸牌一放,他面前的筹码变得更高。 沈从珘和商仲安也不是不会玩,只是他俩各有所思,心绪飘飞。 而且,周廷衍确实更精于算计。 温则行走的每一步都踩着火。 就是这个男人,把侄女胸口弄得乱七八糟。 同计谋深远的周廷衍相比,温沁祎就是个乖傻小白兔。 小叔本身就是做酒店的,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到的太多。 男女,男男,女女。 玩大了,玩脱了的,半夜或凌晨叫救护车的,数不胜数。 客房工作人员也总是打扫出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 绳子,羽毛,皮鞭,眼罩,蜡烛…… 温则行每向前走一步,心里的怒火就窜起更高。 拳头越攥越紧。 他不允许温沁祎接触这些。 温沁祎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温则行坚决不允许她跟着周廷衍玩火。 牌桌上,周廷衍还未掀眸,就感觉一股寒气逼来。 眼角余光中,温则行近了。 周廷衍靠进椅背中,掀起英俊眼眸,泰然自若地看温则行,等他开口说什么。 温则行一身冷肃之气,沈从珘和商仲安也自然察觉他带着气来的。 他俩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纸牌,静观其变。 温则行脾气不好,周廷衍也不好惹。 一旦他俩有什么冲突,作为兄弟,不仅要拉架,多数还要暗中拉个偏架。 温则行走到牌桌前站定,抬起手不轻不重敲在周廷衍面前。 “当”得一声。 周廷衍眼前的高高筹码轰然倒塌,乱成一片。 温则行尽力保持作为温泉村老板的平和,放话说: “周廷衍,跟我出来下。” 周廷衍眼眸微微一眯,看着温则行。 “没有外人,有什么事在这说就行。” 一听这话,温则行耸肩冷笑一声,“你确定就在这说?” 温则行有什么事能质问到周廷衍身上?必然是和温沁祎有关。 他自觉没有什么对不起温沁祎。 周廷衍不贪女色,守身如玉。 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抽雪茄和玩蛇不算。 练格斗是强身健体,也没仗着好身体去行凶作恶。 眼前的牌,也只是和朋友小玩儿。 也就是,周廷衍不嫖,不赌,不毒。 “确定。”周廷衍话语很有底气,“说吧。” 温则行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站着,开口问周廷衍: “我侄女身上你弄的?” 哦,原来是这茬,确实是出自周廷衍之手。 他不可否认,回答温则行:“是我。” 周廷衍竟然这样理直气壮,温则行当时天真到愚蠢,以为是温沁祎泳衣掉色。 简直天大的侮辱。 温则行来这之前,还亲自给厨师长打过电话。 要给他们准备一桌丰富的晚餐。 现在看,别说晚餐,温则行只想掀桌子。 他略微弯了些身,双掌撑在桌沿,发狠地看着周廷衍: “那么喜欢s--m的痛感和快--感,麻烦你去找别人,离开温沁祎,现在就走。” 在认识温沁祎之前,周廷衍从不注意女性,也不关注性--爱。 在美国那么多年,他外语好呢。 对于温则行口中那两个字母,周廷衍自然有自己的翻译。 smart media,智能媒体。 但是这和痛感,快--感毫无关系,所以温则行问的不是这茬。 周廷衍不想搭理温则行忽然的冒火。 简直莫名其妙,过来就赶他走, 他当真不要面子? 如果不是温沁祎在这,周廷衍还真没时间来,公司一堆事等着他敲定。 周廷衍先看向对面的商仲安,“s--m什么意思?你玩过么?” 商仲安长得尔雅清贵,穿衣举止言谈都很得体,看着很就很正经。 “不知道什么意思。”他说。 随即,商仲安把目光递给了沈从珘。 沈从珘就知道这个问题最后会丢到他这, 像是自证,他先发话: “首先,我知道,但是我不玩。” 然后,沈从珘偏身向周廷衍那边,低声说了一串话。 周廷衍思忖几秒,如此看,他好像真没那么清白。 清幽灯光下,右腕上的蛇骨洁白无瑕。 他曾多次在浓情时拆下手串,给温沁祎做项链。 也破坏过她的漂亮袜子,应该都算。 但是,温则行根本不会知道这些。 周廷衍终于恍然,他问的是温沁祎的胸口。 温则行依旧双臂撑着桌面,无形中罩下来一种不爽的压力。 周廷衍干脆站起了身,身高与温则行几乎相差无几。 他冷面解释道: “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有隐情,涉及到别人的隐私,温老板不问为好,问了我也不会说。” 周廷衍这么一说,温则行听得更乱。 “你别跟我扯东扯西,周廷衍,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辱我侄女。” 即使周廷衍当时收了力,也尽量伤的温沁祎表皮。 但是伤痕确实触目惊心,他自己都心疼得要命。 到了温则行眼里,那就更不得了,在他那,但凡有一点爱,都不能下那样的死手。 浅玩则已,周廷衍分明在损伤温沁祎的身体。 见周廷衍语气那么强硬,温则行走开几步,一脚把门踢开,“咣”得一声。 商仲安和沈从珘第一时间从座位里起身,站到周廷衍身边。 小叔脸上浮着轻微隐动的咬筋,开始放逐客令: “请,周老板,打烊了。” 两人僵成这样,温泉池那边也看得见。 四个姑娘已经出了池子,披了浴袍急匆匆向这边走。 “温则行,你别管太宽。”周廷衍面色显然不悦,“既然你在这,就把侄女看好,我管不上了。” 话毕,周廷衍拾步向门口走去。 从来没有人这样赶过他。 也对,他只是个外人,温则行有权保护自己家人。 他周廷衍走就是了。 第138章 哦,原来是走散 “周周!” 温沁祎裹着淡粉色浴袍,向这边快跑几步,喊住了周廷衍的脚步。 周廷衍停步回头,望着焦急跑过来的人儿。 缓和了嗓音说:“慢点儿琬琬,别跑。你好好玩儿,我有事要回公司加班,就不陪你了。” “周周,你骗人!” 温沁祎才不信,周廷衍先前还说今晚陪她。 看小叔和周廷衍的面色就知道,这俩人又发生了冲突。 他俩打过不止一架,好在今天没有拳脚相向。 “没骗你,我走了琬琬,晚上好好吃饭,下次再陪你。” 周廷衍说完话就出了门。 温沁祎追过去,却被温则行生生握住手腕。 “温沁祎,身上不疼了,是么?你再糟践自己,就永远不要谈恋爱,这辈子我养你到老!” 小叔攥着侄女的手腕,目光是长辈惯有的严厉。 温沁祎最怕温则行生气。 这个时候的小叔,眸中有来自长辈的压迫寒光。 她忽然记起小叔说她泳衣掉色的事儿。 那时候,小叔走出一段后,还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 对,看的是她,不是洛绯绯。 原来是因为这个,小叔猜到不是掉色,从而把气撒到了周廷衍身上。 温沁祎赶快解释:“小叔,这事跟周廷衍没有直接关系,我去把他叫回来。” 他们总不好一直这样僵持。 温沁祎用力向外抽被温则行握着的手腕,没成想小叔痛快松了手。 像放弃她那般。 惯性晃得温沁祎身子一颤,又被温则行没好气地拉住。 “小叔,真的,我没骗你。” “随你。”温则行语气沉沉。 温沁祎抬步就跑了出去,玻璃连廊里灯火璀璨,人影来往。 她四处望去,没看见周廷衍,便一个人向温泉村出口方向追去。 温则行气得不轻,洛绯绯也猜到了原因,碰了碰他手腕。 又替温沁祎解释了一遍。 “真的和周廷衍没有直接关系,你该给琬琬自由的时候就要给,她是大人了,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洛绯绯劝一句,温则行火消了些。 同时也在做自我反省,难道冤枉了他家那位老不速之客? 另一旁,白青也心里很不舒服,责怪自己是引起事端的源头。 她按着浴袍领口轻轻喘气,余光中是商仲安的笔挺西裤。 他离她只有两步远。 白青也心里隐隐有了些底气,向前两步,走到温则行面前。 “小叔,这件事,琬琬是——” 温则行神色缓和下来不少,看着没那么凶了。 他看得出白青也面色里藏着的难言与不安,当即截住她的话。 “这件事是我武断,不够理性,扫了各位雅兴。我安排后厨备了晚餐与薄酒,晚上大家尽情享用……” 沈从珘和商仲安应了几句客气话。 随后,也出了门去找周廷衍。 温沁祎身影就在不远,两人觉得再过去有些电灯泡,于是找了个地儿去抽烟。 至此,温则行胸口里还是一团堵。 无论周廷衍出于有意还是无意,侄女伤成那样,他作为家长,就是不高兴。 那可是宁可自己多挨两顿饿,都不能让她少喝一口水的人。 风雨走过,弥足珍贵。 洛绯绯听见温则行在沉沉叹息。 场面话说得再圆满,恐怕他此刻的内心一点都不圆满。 温沁祎一跑出去,就缺了一块。 洛绯绯也不会安慰男朋友,见林惜凝和白青也去换衣服。 她站到温则行身边,离他更近,试着抬起手臂,缓缓伸到他后腰,轻轻搂住。 用她生涩的柔情,搂住那道如铁的坚硬腰身。 洛绯绯开口安慰温则行:“别生气了,今天人这么全,既热闹又难得,再说,周廷衍真没欺负琬琬。” 温则行腰身被洛绯绯环得又软又温。 心尖漾起一阵暖,也跟着软下来。 他转过身来,与洛绯绯面对面,同样环住她腰身,与自己贴近。 “我生气,你怕不怕?”温则行垂眼问道。 洛绯绯摇头,“不怕,就是你生气时不好看,很凶。” 温则行似笑不笑,又问洛绯绯:“那,连廊里的事,你有没有生气?” 一提这茬,洛绯绯还真有些生气。 她想了想说: “如果换成我,有男人拽着我胳膊说……”洛绯绯说不出睡我一次的话,“说要和我那个,你会怎么样?” “哪个?” “就……那个。” “阉了他。”温则行想也没想,直接黑着脸如此回答。 语气不疾不徐,却透着他真敢的狠劲儿。 所以,她也是一样生气的。 温则行环住洛绯绯脊背,把她抱进怀里,深深拥着。 “绯绯,今天真是误会,如果我有你之后敢犯错,你就阉我,我没有怨言。” 洛绯绯的头发湿漉漉,很快湿了温则行衬衫。 把他的衣衫打出更深一片浓黑。 洛绯绯果然是读新闻学的,揣摩过温则行说的每一个字。 她抬头,对上温则行的眼睛问他:“所以,你有我之前犯过错?” 温则行提到的是犯错,不是他曾经承认过的,有一次恋爱和一次床史。 犯错和正常恋爱不是一回事。 好,一动情,给自己挖了个坑。 温则行感觉衬衫上的水痕,一路蔓延到心底。 浸润出雨天一样的潮湿。 “绯绯,坦诚地说,我不想骗你,又不想你生气,过去的错误……没错到底,不提了,可以么?” 洛绯绯踌躇少许。 “可以,反正你的过去里也没有我,我就不打听了。” 洛绯绯推了推温则行胸膛,“我要去吹头发,换衣服。” 温则行嗓音有点低哑,“绯绯,对的人会站在自己的前程里,我希望我的前程路上,始终有你。” 洛绯绯释然一样地笑了下,“看缘分喽。” 当然,心底还是想知道温则行究竟犯过什么错。 这个狗男人。 洛绯绯人一走,打火机“啪”得一声响,温则行立即点了支烟。 真是糟糕的一个晚上。 被女人拉住喊着睡,被周廷衍和温沁祎气,又给自己挖了个深坑…… - 也不知道周廷衍走得有多快,温沁祎追到停车场都没追上他人影儿。 她裹着浅粉色浴袍,脚上踩着白色拖鞋。 温沁祎寻觅的身影孤零零,被昏幽路灯映成暖粉色。 像朵暗夜里开出的春桃花儿。 温沁祎在停车场扫视一圈,她不清楚周廷衍今天开的是迈巴赫还是宾利。 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开走。 原来男人生气时,也是拉不回来的。 初春的夜晚,风很凉,温沁祎身上除了一层浴袍,里面是湿透的泳衣。 室外没有玻璃连廊庇护,乍寒的风一来,她便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回去的路上,温沁祎走得很慢。 小叔生气了,周廷衍也走了。 她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尖左右交替向前。 不多时候,她忽地被一个很高大很好闻的人截住脚步,握住肩膀。 “一颗这么漂亮显眼的桃,竟然如此难找。” 又高又香,抬头望又极俊的,必然是周廷衍。 一见他,呼吸里都是他的味道,温沁祎莫名有点委屈,“是我在找你好不好?” 周廷衍倾身降低高度,偏头吻了温沁祎不高兴的唇。 “我也在找你,走出一半怕你出来追我,所以我又回去了。” 哦,原来是周廷衍和温沁祎走散了。 第139章 备机 夜晚,半山里看星,高空墨蓝无边,一颗颗星子被擦洗似的清亮。 远山青黛,近水含烟。 这样诗画般的温泉村里,晚餐足够热闹。 女孩子们都很和谐。 在座的男人们: 周廷衍走了又回,矜冷傲气削减了些,规矩坐在温沁祎身边,反而多了几分人夫感。 温则行也不再黑着一张脸,极尽地主之谊。 沈从珘是个高情商,商仲安早早就进了官场,二人都会拿捏语言的艺术。 所以场面也算和谐,并逐渐放松下来。 除了大家一起吃饭聊天,每个人也同身边人聊上几句。 周廷衍不端酒杯时,就不自觉扯来温沁祎的手铺在自己西裤上。 捏,握,拍,揉,挠……玩得津津有味。 温沁祎的手既纤软,又灵活,周廷衍百玩不厌。 被玩久了,温沁祎有点无聊,趁周廷衍不备就在桌下使了个坏。 周廷衍面上安之若素,搭在桌上的左手却敏感地一抖,一小盏白酒悄然倾倒。 浓香型酒液洇湿成一汪清透。 周廷衍转头看闯祸的人,脸色微沉像生气,嗓音却是低柔,“开心了,嗯?” 温沁祎也喝过酒,酒液入口清甜,落口绵软。 头没有晕,胃没有不舒服。 都醉到了眼眸里,她一眨眼,眸光如春水映阳般波闪。 温沁祎先瞄了眼小叔,好在他没注意周廷衍的酒洒了,正忙着给洛绯绯盛汤。 她贴近周廷衍耳朵,小声说:“周周,你好敏……感。” 淡淡酒香混着浅浅桃香暖暖扑来,周廷衍霎时麻了一边侧颈。 “调皮。”周廷衍淡淡斜温沁祎一眼,脸上无笑,神情严肃,“酒都洒了,好玩么?” 温沁祎觉得自己被周廷衍训斥了,默默给他补了酒。 手老实了,整个人都端庄老实起来。 嘴上却开始蛮不讲理,“洒一杯酒而已,你还至于这样。这要磕你一块表,你不得把我扔出去?” 周廷衍瞧着人好像不高兴了,低声丢下一句“无理取闹。” 桌上,沈从珘提过酒后,温沁祎再次被周廷衍扯了手。 微微凉的一瞬,他的腕表落到了她手腕。 “给你了,磕着玩儿去吧,我能舍得把你扔出去么?” 周廷衍握着温沁祎的手按好表扣,“少生点气,对乳腺好。” 温沁祎不屑一句,“你知道什么是乳腺。” 周廷衍唇角轻轻勾笑,“男人也有乳腺,就在你总摸的胸肌下面。” “算你懂。” 温沁祎晃了晃手表,通体白金在腕上宽松得直晃荡。 周廷衍手腕看着也不粗,自己戴着竟大成这样。 “好吧,我勉强原谅你了。”温沁祎说。 周廷衍无奈地轻摇头,“好一个温家小女子,颠倒黑白。” 他握过来温沁祎的手臂横到自己后腰,让她亲近地揽着自己。 又补充一句,“记住了,不许生气。” 温沁祎揽了周廷衍一会儿,展开掌心,以手指为尺,丈量他的腰有多窄。 腰量完了,又暗戳戳丈量了周廷衍的肩。 周廷衍被温沁祎鼓捣得痒,向她这边倾了倾身。 “这也好玩?想转行做裁缝?” “裁缝可不好做,我顶天能给你做条内裤,大小还不一定合适。” 温沁祎不忘夸周廷衍一句,“周周完全是宽肩窄腰的最佳比例呢。” 让她先前手上使坏,现在,周廷衍嘴上使了个坏。 连眼眸里看人的淡笑都是坏的,嗓音压得愈发低沉撩惹。 “这么好的比例,大概是为你而生,肩宽好搭腿,腰窄好勾脚,你不是深有体会? ” 温沁祎脸色忽然变粉,当即在周廷衍腰上拧了一把。 非常小声地说: “谢谢你生这么好,我体会可深了,闭嘴吧周老板。” 周廷衍为自己辩解,“只许你动手,不许我动口。” 餐桌对面,温则行看侄女一眼,无怒气,也无笑意。 周廷衍真有那么爱么? 一顿饭还未结束,和温沁祎小动作不断,耳鬓厮磨。 温则行就怕周廷衍只是贪恋侄女美色。 图床上那点事,享一时快活。 那和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温沁祎觉察到小叔投来的目光,赶快用公筷夹了一块灌汤黄鱼,绕到温则行那边,放到他餐碟里。 “小叔,你最近又累瘦了,多吃点。” 温则行看着侄女手腕上又贵又松的表,掀起眼帘,凉凉扫她一眼。 看来应该送侄女一块手表了。 当然,也送洛绯绯一块。 不偏不倚。 不同的感情,公平地去爱。 “别光玩,好好吃饭。”温则行不温不淡说温沁祎一句。 这时,周廷衍从座位上起了身。 他拿着手机对温沁祎示意一下,告知他去接个电话。 温沁祎点头回应。 玻璃连廊里,周廷衍走到边角点了接听,“付野。” 付野站在码头,这是周廷衍航运公司里进出货量最大的码头。 海面无际,眼前泊着一艘巨大的货轮,通体燃着熊熊大火。 映红了暗天,也映红了深海。 付野紧了紧手,如实相报: “老板,烧了一艘十万吨远洋货轮,先失火,后爆炸,无力回天。货轮加货物粗略估计,最少损失5个亿。” 周廷衍高挺长身立在光里。 微微眯了下眼眸,望着远处的连山黑影。 眸光正对那一片连绵黑暗。 周廷衍只说了四个字:“人员损失。” 这是付野最痛心的,所以他没有最先汇报。 “货轮刚走完所有手续,即将出发,人员满。爆炸的舱口,又恰好在靠近船员宿舍的区域……” 现场有多惨烈,可想而知。 周廷衍损失多少钱都不怕,只怕丢了平民百姓的命。 他的航运公司,船员工资高出社会同等职业平均值的三倍。 因为周廷衍知道,每次长途出海都面临着不同变数,哪个船员不是家里的顶梁柱。 但是今天,悲剧竟然发生在自己家门口。 周廷衍料定,绝对不是意外。 “按程序办事,我这就回去。” “好,老板,我现在联系警方。” 周廷衍挂断电话,再回酒桌时,弯身同温则行说了什么,然后直接带走了温沁祎。 下山的一路上,周廷衍的宾利开得飞快。 他喝了酒,却不肯用代驾。 温沁祎眼见着,周廷衍刚上车时,不知从哪弄出几把枪,还有子弹,并且上了满膛。 而且,她第一次被他安排在后座。 周廷衍没有一句废话,告诉温沁祎躺好,不许起来,也不要怕,一切都有他。 山路弯绕,车里有意没开灯,满目幽暗。 温沁祎听周廷衍的话,静静躺好,心脏却扑通扑通地跳。 她不知道周廷衍要带她去哪。 但是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随后,温沁祎听见周廷衍拨出一通电话,简言指令: “备机。” 第140章 同父异母 山路蜿蜒,高耸树影映着夜色,在漆黑中丛丛闪过。 温沁祎当前的视角,正向能看见周廷衍开车的背影,在昏暗光色中锋锐而坚韧。 动作干脆迅猛,又急中有稳。 她稍一仰面,视线透过车窗,能看见遍布漫天的熠熠繁星。 一切都看似静谧安好。 就像太平盛世中,污点都是偷偷藏在一颗颗亮星之后,全全被光辉遮掩。 周廷衍这边通知备机的电话刚挂,那边私人手机嗡嗡震起来。 周家别墅。 周廷琛站在飘窗前,从窗帘缝隙看出去,舅舅陈晖的车子还停在庭院中。 与以往不同,今天陈晖车里坐了好几个黑衣男人。 刚刚,陈晖在客厅中拥抱了妹妹陈韵聆,说了几句话…… 那时,周廷琛刚从卧室出来,想下楼去拿水果。 听见楼下的窸窣说话声,他又悄悄退回卧房。 从上次陈韵聆和陈迦雯聊天,周廷琛就开始刻意留心大人的说话内容。 风响纱帘动,十六岁的男孩,胸腔里咚咚作响。 周廷琛既怕哥哥周廷衍不接电话,又怕舅舅陈晖忽然上楼找到他。 两边都是血缘至亲,他无法判断自己做得对不对。 在周廷琛眼里,陈晖是富有的商人,手握多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其他产业几乎全部涉及教育业。 就连他学校的校长,都和陈晖有过合照。 可周廷琛隐隐觉得,舅舅家并不清白。 他在学校里,多次听说过姐姐陈迦雯的“丰功伟绩”。 惨无人道的校-园-霸-凌,导致不少学生退学,有出现心理问题,甚至还有自sha的。 那些受害者,有的是周廷琛同学的哥哥,姐姐。 有的是校友的亲属。 但是,无论事情闹得多大,最后都没了水花儿。 而姐姐陈迦雯活得好好的,豪门,名媛,多金貌美,周廷衍未婚妻,周家未来女主人…… 这些都是她的闪亮标签,无人不羡。 那么,舅舅陈晖的教育产业就显得冠冕堂皇了。 难道,他们不是以教育之名,横行作恶,残害国家的花朵苞芽? 随着电话的“嘟”声,周廷琛的心脏越跳越重。 脑海里一遍遍闪过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是周廷衍,年前回家那次,沙发里,他夹着雪茄,手背凸起条条隐忍的青筋,还有他离开时坚韧不摧的高大背影。 那背影里,好像暗藏着无数痛苦。 另一个是小仙子姐姐,舞蹈教室里,地板上坐着几个可爱小女孩儿,她在前面翩跹起舞。 步履轻盈灵活,动作轻柔中又充满力量感。 那是周廷琛见过最灵动,最漂亮的人儿。 哪怕他成年后,对情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不得不承认,温沁祎是他第一次,对女性产生恋赏之心的启蒙。 周廷琛看着庭院中陈晖的车子。 一秒比一秒急。 其实,等待的时间不长,只是被紧张与着急无限拉长。 好在,周廷衍接了电话。 他沉着嗓音只说了一个字:“说。” 周廷琛握紧手机: “哥,舞蹈老师有危——” 哪怕周廷琛说的是舞蹈老师,周廷衍也知道他说的是温沁祎。 车里,周廷衍把听筒声音调到最小,“我知道,你闭嘴,别乱说话,好好做你的学生,少掺和大人的事。” 周廷衍知道周廷琛能这么说,一定是他听见了什么。 一旦陈晖急起来六亲不认,周廷琛就是自撞枪口。 飘窗前,周廷琛紧绷得僵直,原来,哥哥什么都已经预见。 他还未涉世,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呼吸就要压不住心跳,忍不住问:“哥,你会有危险吗?” 听筒里,车子因为极速转弯,轮胎摩擦地面传来一串刺耳声。 又听哥哥说了一句,“桃,抓稳了。” 周廷衍把车子开出公路,极速转进一条山路。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下午,他去水库找过商仲安。 傍晚,再去白青也家的酒庄。 最终,又去温则行的温泉度假村。 这三个地方都在山里,周廷衍各走一遍,已经参透了山路的相通,以及如何隐蔽下山。 电话里,周廷衍的回答很冷漠。 “没告诉你闭嘴么?立刻把通话记录删除,挂了!” 少年总是敏感多情。 周廷琛心底倏地漫上一层有关生死的哀伤。 他又抢说了一句,“哥,你的蛇,对不起。” 周廷衍“嗯”了一声。 再什么也没说,通话已经被迅速中断。 周廷琛握住冰冷手机,胸腔里空荡荡的凉。 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周廷琛总被其他小朋友说没有爸爸,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学来了“私生子”这个词。 他们都那么叫他。 也有个别的,还叫他“私生琛”。 其实,他有爸爸的,只是他很忙,几岁中就见过那么一两次。 陈韵聆领着周廷琛初进周家时,他才七虚岁。 那是一个蒙蒙亮的早晨。 小雨淅淅,白雾朦朦。 七岁的周廷琛还不懂什么是葬礼与哀悼。 只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哥哥。 哥哥长得又高又好看,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好看。 而且,他养了一条黑蛇。 哥哥和爸爸都在一个叫作“祖祠”的地方。 那里摆了好多黄色,白色的花朵,满室清香,团团花簇中央立着一个相框。 照片上的阿姨虽然是黑白色,但是好漂亮,好温柔啊。 她微微笑着,比妈妈更加漂亮。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突然开始和爸爸大声吵架。 哥哥好像有天大的力气。 无论谁也拉不住他,连爸爸也奈何不了他。 最后,哥哥拳脚相向,把爸爸打倒在地。 那个陌生的爸爸趴在地上口鼻流血,妈妈抱着他大声地哭。 哥哥还扬言要把他们扔出去,他们通通去死,去陪葬。 周廷琛想,那个叫周廷衍的哥哥,一定是个坏人。 周廷琛从祖祠默默离开,找到周廷衍的爬宠箱,打开,放出了那条黑蛇…… 他做了一件非常残忍的事。 黑蛇被打死后,周廷琛拿妈妈的手机拍了张照片。 手机还没收好,哥哥来了,脸上沾着鲜红的血滴。 他先看流血的黑蛇,再看惊慌的私生弟弟。 哥哥弯腰捡起死去的黑蛇,轻轻捧进手心。 再抬头,他二话不说,长腿猛力一抬,一脚踹在自己小腿上。 周廷琛记得自己当时飞出好远,又重重跌在地上。 然后就看见自己的一双小腿,全都戳破皮肉,露出断裂的骨头,非常恐怖。 去医院的路上,鲜血涓涓而出,痛感轰然炸开。 周廷琛疼得昏昏欲死。 医院里,他模模糊糊听到医生说那叫开放性骨折。 需要立即手术,把碎裂的,能用的骨头一片一片拼成原型,用钢板固定好,再用钉子钉牢。 但是术后感染率很高,也不排除致残。 从那以后,哥哥周廷衍再也不回家了。 除非有非常重要,需要爸爸签字的事。 还有上次,爸爸要给周廷衍和陈迦雯订婚,他才回去一次,也是不欢而散。 随着慢慢长大,周廷琛渐渐明白,他和妈妈抢了哥哥的家。 他们进周家的时候,那个相框里的漂亮阿姨刚刚离开人世,尸骨未寒。 自己又杀死了哥哥的黑蛇。 周廷衍不再有妈妈,爸爸被自己和妈妈霸占,陪伴他多年的黑蛇也惨死。 一时间,他一无所有,只剩独身。 直到年后在寄思阁,周廷琛更是惊恐得知,黄绾意的死,与陈韵聆脱不了干系。 周廷琛偶有无法入睡时就在想: 当年哥哥失去所有,一个人离开家漂泊在外面,一定过得很辛苦。 有生之年,他们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还会冰释前嫌么? 第141章 第一次即别离 周家别墅。 周廷琛并不知道,周廷衍电话刚挂断,陈晖就支开陈韵聆,一个人上了二楼。 舅舅在外甥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屋里的任何声响。 先前,他已经敏锐地看见周廷琛出了卧房门,又悄然走了回去。 为了万无一失,陈晖咚咚敲响了周廷琛的房门。 陈晖和陈韵聆同父同母,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 但周廷琛不同,他姓周,还是周廷衍的弟弟。 一旦他听去什么,敢通风报信,死不足惜。 听着敲门声,周廷琛心脏狂跳。 他想起周廷衍刚才说过,让他好好学习。 于是,周廷琛拿着数学练习册去给陈晖开了门。 “舅舅。”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什么事?” 陈晖小麦肤色,模样是那种硬汉的俊朗。 他冲周廷琛笑了下,“写作业呢?最近成绩怎么样?” 周廷琛将练习册递到陈晖面前,略带自豪地说:“去舅舅那补习过,现在解题快很多。” 陈晖错过周廷琛肩膀,一眼看见学习桌上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 他不再说什么,擦过外甥径直走进他卧室。 继而毫不客气地拿起他手机,质问道:“这是学习,还是玩呢?” 周廷琛赶忙追过去,想要抢夺手机,“舅舅,我没早恋,你别看。” 说这话时,温沁祎的脸颊竟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没早恋至于这么急?不还是有鬼。” 陈晖高大威猛,高高瘦瘦的青春期男孩根本抢不过他。 就这样,通话,信息,微信……周廷琛手机里,所有涉及到通讯的,被看了个遍。 最后,陈晖将周廷琛手机不轻不重放下。 留下一句,“学习就别分心思。”然后脚步如风,匆匆离开。 很快,周廷琛看见陈晖的车走了,速度飞快。 他双腿发酸发软,几乎呼吸不稳地瘫坐到床尾。 幸好周廷衍提醒他把通话记录立即删除,不然现在应该见阎王了吧。 他看得出,舅舅眼里有杀意。 - 周廷衍走后不久,商仲安和沈从珘一行人也下了山。 他们发现,夜越深,山间公路的车反而比他们上山时更多。 有的甚至连车牌都没有。 最后,下山的车子被一辆辆截住,来自一些手持管制刀具的威猛男人。 商仲安的红旗被逼停时,一道刺眼手电晃进来。 他立即把白青也护入怀里。 外面男人直接探手进来,上去就要掰白青也的脸,“露脸,别找死!” 商仲安伸手过去,迅速将那道手臂死死挡住。 话语出口,铿锵有力,“不劳你动手。” 外面男人粗犷,手里拿了一张照片,商仲安有意看见上面的人,是温沁祎。 “宝宝,别怕,让他们看一眼就好。” 商仲安松开庇护,白青也脸面露出来。 外面人拿着照片反复对比,最后向拦车人打了个放行的手势。 车子重新出发,商仲安先给周廷衍去了电话,又告知了沈从珘。 他刚要和林惜凝掰扯吃饺子放不放醋的事。 商仲安的电话来了又挂,没一会儿白色路虎就被截住了。 沈从珘手臂搭在林惜凝肩上,一副酒后的雅痞样子。 他对着车窗外的人说:“有事快说,别耽误我泡妞儿。” “我都没时间泡妞,你急什么?” 男人举着照片,拿手电筒晃林惜凝的脸。 沈从珘“啧”了声,“轻点晃啊哥们儿,你晃自己眼睛试试?” 人对不上,男人还不忘调侃一句,“难怪这么疼着,这妞儿演过电视吧?” 沈从珘开始升车窗,“嗯,演过你奶奶。” 温则行和洛绯绯的车在更后面,手机监控上,小洋楼已经进了人,被翻了个底朝天。 …… 周廷衍车子开得很快,山路总是颠簸,信号时有时无。 但是,他的电话断断续续,几乎没停。 周廷衍有时讲粤语,有时说中文,联系的人,除了付野,其他人涉及到好多部门。 漫长的颠簸中,宾利终于下了山。 周廷衍拿好上膛的枪,“琬琬,下车。” 温沁祎立刻从后座爬起来,麻利地开车门下了车。 周廷衍攥住她手腕,丢了宾利,上了路边一辆很不显眼的灰色轿车。 车子一路疾驰,直奔海边舰厂。 这一路上,周廷衍依然在不停地接打电话。 温沁祎不敢分他的心,也没机会问上一句,但是她听清了,一切都与陈晖有关。 灰色轿车驶近海边舰厂时,大门立时敞开,两边站满持着长枪的警卫。 周廷衍的车子飞一样开进去。 随即大门又迅速关闭,与外界好像隔成两个世界。 舰厂大院宽广,院中一架黑色私人机已经整装待发。 这是温沁祎第一次来这里。 而第一次即别离。 第142章 桃,看镜头 舰厂大院正中央矗立一面五星红旗。 高耸旗杆迎风挺立。 空气中总有海风吹来的咸湿味道。 淡淡而清新。 今夜,银月高悬,那辆不起眼的银灰色小轿车飞速冲进舰厂,旋即就急刹停下。 周廷衍回头看,温沁祎还乖乖趴在座椅上。 “桃,下车了,安全了。” 忽然松一口气,温沁祎胸腔里才后知后觉,泛起阵阵恶心。 “好,周周。” 她干咽两下嗓子,撑着座椅起身,下车。 拂来的海风中,丝丝缕缕白桃香气弥弥散开。 周廷衍先温沁祎一步下去,左臂向车门方向悬空伸着,等待温沁祎搭他的手。 右手依旧在拿手机,嘴里讲着温沁祎听不懂的粤语。 不远处,四名持枪警卫站在黑色私人机前,舷梯早已展开,伸落地面。 温沁祎忍着恶心,搭上周廷衍的手。 一路逃亡似的到这,男人的手半温不凉。 周廷衍既要开车,又要筹谋,还要注意四周有无危险。 有温沁祎在后座,他做不到不紧张。 舰厂里,温沁祎望着私人机可以随时起飞的待命状态,怎么也猜得到,离别在即。 周廷衍这通粤语电话,嗓音里有沉沉的温柔,但是讲得很简短。 见他挂了电话,温沁祎终于有机会,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周周,是你走,还是我走?” 问话人眼圈晶莹,还侥幸地补了一句,“还是我们一起?” 周廷衍转过身,凝视着温沁祎的脸,喉咙抑制不住地酸痛。 “桃,我们不能一起,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是你走。” 目前,盛北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周廷衍的舰厂。 即使这里占地面积广阔,但是戒备绝对森严,持枪警卫二十四小时守护和随时待命。 从这里把温沁祎送走,中间不会出现任何闪失。 周廷衍让她走,一定有她不得不走的理由。 温沁祎眼中的晶莹就要冲破眼圈,她极力忍着问: “周周,我要走很久吗?你会不会有危险?我小叔呢,他会吗?” 周廷衍握着手机,将温沁祎紧紧拥入怀中,桃香带着哀伤一样沁入呼吸。 “不会很久,我会保护好自己,你小叔安全。”他说。 周廷衍不喜欢拍照,以前学校论坛里,总是出现他被偷拍的背影,侧影,甚至是远远的正面。 他觉得无聊极了。 此刻,周廷衍恍然觉得,也许世上并没有很多来日方长。 离别在即,他才发觉,他手机里没有一张和温沁祎的合照。 只有几张她的单人照片。 温沁祎在厨房里做饭的忙碌样子,她修画时的认真模样。 她在他车里闭着眼小憩,静得像条乖巧小蛇…… 还有一张,是深夜。 温沁祎枕着周廷衍胸膛恬然睡着,手却在作案后,因为睡着而遗忘地停留。 这算是一张温沁祎的“作案证据”。 第二天,周廷衍举着手机给温沁祎看,她追着他,让他删掉。 周廷衍当时删了,后面又给悄然恢复。 天色又暗了一层,海风吹得咸啊,冷啊。 高高旗帜立在风里猎猎作响。 周廷衍松开怀抱,单臂搂过温沁祎肩膀,让她与自己肩挨着肩,并排而站。 在确认手机里没有新的来电后,周廷衍举起手机。 “桃,看镜头。” 一时间,温沁祎心里像有倾盆大雨忽来。 落雨成积,瞬时填向每一个悲伤的坑洼。 满了,溢了。 最后汇成一条汹涌的泥沙河流,奔腾的激浪中砂石乱撞,残木翻涌。 石与木,撞到,戳向人心口的每一下,都是难忍的疼。 温沁祎深吸一口气,脸上漾满清甜的笑,歪头向周廷衍那边偏去。 每一个字都是苦涩,“周周,把我照好看一点。” “当然。”周廷衍同样把头偏向温沁祎。 照片定格的那一瞬,两人头挨着头,莫名有点像拍结婚证。 照片背景也很应景,是在夜里被无数灯光照亮的五星红旗。 旗帜随海风飞扬,鲜艳而正气。 合照拍完,离别即至。 温沁祎刚转过脸,想再看周廷衍一眼,他却忽然吻住了她脸颊。 临别前,周廷衍一共照了两张照片。 他吻她,是第二张。 这时,一架黑色直升“哒哒哒”转着旋翼,在二人身后降落。 周廷衍收了手机,牵过温沁祎,径直走向另一边的黑色私人机。 她感觉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和他说,但是没有时间了。 舷梯前,周廷衍最后一次拥抱温沁祎。 她的身体被他绰绰有余地框罩住。 周廷衍一只手就差不多揽温沁祎一抹腰。 “桃,你先去港岛,和外婆,外公生活一段时间,等我弄死陈晖,就回去接你。” 周廷衍忽然后怕,他们过年期间太过放肆。 除夕夜里和初一的白天,晚上,都没做任何安全措施。 而且,他的全部,都给了她。 温沁祎腰身上的力逐渐加紧,周廷衍声线低哑得不像话。 “bb,你肚子争争气……千万不要怀宝宝,我怕我一时半刻没有时间照顾你。” 周廷衍也怕自己一旦有个闪失,再也没办法娶她。 于国,于民,于家,陈家必除。 才能永绝后患。 温沁祎一步步登上舷梯,当踏上最后一阶时,她回头看站在地面的周廷衍。 那道高挺身躯比自己矮了好多。 高处对低处。 “爱你,周廷衍。” 随后,温沁祎身影被强力关闭的舱门掩盖。 小小舷窗口,立刻映出她的侧脸。 周廷衍仰头,望向那个不敢转头看他的侧脸。 轻声说:“爱你,温沁祎,我的妻。” 从周廷衍在海上救下温沁祎,她在他的生命里,就一直有印记。 温沁祎的再次出现是确定,是复刻,将那些模糊印记复刻得更加深刻,清晰。 海风依旧,浪声哗然。 偌大舰厂里,两架飞机先后起飞,奔向不同的方向。 一架黑色直升机向北飞去,另一架同色私人机极速南下,飞往港岛的方向。 渐渐,海愈来愈远,岸愈来愈小。 温沁祎扒着窗口,使劲扭着头,遥看那架与她背道而驰的直升机。 她知道,那里有周廷衍。 初落苏湄岛,周廷衍归家时,乘的就是这架。 最后,黑色直升机没入白色云层,再也瞧不见。 温沁祎调回发酸的脖颈,眸光蓦然流转,停格在自己手腕上。 细细的腕子,大大的黑表。 从山里到天上,仿佛做了一个光速的梦。 周廷衍的腕表落了。 她忘了还,他忘了要。 温沁祎低着头,静静看着指针一圈圈滑过。 在盛北远小得看不出模样之前,她先看不清表盘时间。 朵朵层层的云浪映衬,温沁祎的眼泪晶莹透了。 机舱里,除了机长,副机长,还有两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一会儿,一个端来一份果盘,拿枪的手粗糙了点,水果笨拙地摆在温沁祎面前。 “老板夫人,这是老板吩咐我们准备的,很新鲜。” 温沁祎眼睛粉粉,不抬头地回:“谢谢。” 不会儿,另一个人背着枪,拿来纸和颜料。 “老板说,您无聊了就画画打发时间,到目的地最快也要将近4个小时。” 温沁祎依然是一声“谢谢”。 却默默调了颜料作起画。 画面是她走上舷梯后,周廷衍站在地面仰望她的样子。 她爱着的人,英俊无俦,高大不摧。 就像他舰厂里不摧不折,矗云耸立的高旗。 第143章 还愿意跟我结婚么? 下山公路上的车子,被拦了一辆又一辆。 最后,终于有警方到场维持秩序。 而那些作恶的人早已消失得不见踪影。 山间公路终于驶到山底,一条泥土山路叉出在路边,土路上有轮胎压过的清晰痕迹。 几米之远,周廷衍的黑色宾利孤零零靠边而停。 暗夜里开着双闪,车门四敞。 这车从温泉村离开时,就周廷衍和温沁祎两人,总不至于四敞车门。 黑色红旗,白色路虎,黑色梅赛德斯依次停下。 此时,周廷衍和温沁祎的手机,已经不能再打通。 商仲安走近宾利,从左侧转到右侧。 “车窗被打碎了。”他说。 果然,漆黑的单向防窥车窗已经被砸碎,蜘蛛网样垂掉着。 洛绯绯,林惜凝,白青也又担心又害怕。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廷衍和温沁祎是否安全。 沈从珘打开手机手电筒,在车里四处照去,仔细观察,“没有什么打斗痕迹,有周廷衍在,肯定没事。” 温则行立在昏暗光色中。 墨蓝色天空繁星点点,看着都好好的,他却有种天要塌了的错觉。 周廷衍在温泉村离开前,告诉他有件事来得突然,他要带温沁祎去个更安全的地方。 还说温则行护不了她。 温则行不说话,长身落进宾利车内。 他四处寻看有没有血迹,手心忽然在座椅上按到一颗硬硬的东西。 拾起来仔细看,是温沁祎的耳钉。 一颗方形墨翠,小叔买给侄女的。 为了给她配一身山水泼墨画旗袍。 温则行双手交叉合拳,把耳钉紧紧攥进手心,钉针刺得他手心锐痛。 他低下头去,额心搭着拳,心脏比手心痛上成千数万倍。 “日子好起来,就那么难么?” 小叔的声音又低又哑,却足以车子外面的人听见。 公路上立着几道人影,人人落寞。 沈从珘故作轻松,“周廷衍计谋多得是,他的车停在这,肯定是提前备好了另一辆,为了换车,不引起别人注意。” 商仲安点头同意,“符合周廷衍的做事风格,缜密不留痕。” 洛绯绯走近,一下下抚着温则行的背,默默安慰他。 温则行良久后抬头,无意在主驾瞥到一粒金属。 金属反着光,很容易被看见。 温则行弯腰去拾起,金属颗粒小却很沉,他终于确认,这是一粒子弹。 太平盛世,可见事情严重到什么地步。 周廷衍一个人究竟能不能对抗得了? 离开这里前,出于包庇的私心,温则行带走了那粒子弹。 …… 盛北市,十年前的海上游轮枪击案被掩盖得毫无声息。 而新年前夕,在经历万千阻挠,反复打压后,最终竟然被执行恢复。 这次执恢,背后必然有一股巨大力量在掀动。 年前,陈晖在暗处,第一时间就听到了风声。 年后,案件中的纰漏被一一指出。 一旦彻查到死,不知道多少人要与权贵绝缘,与铁笼为伴。 盛北就这么大,周廷衍动用的人脉都是位高权重者。 军、警、检、法…… 树大必然招风。 夜晚的出货港口。 周廷衍的直升机与黑夜同色,穿过云霄,平稳降落。 他急匆匆出了机舱,几把沉重金属隐在后腰,被风衣遮掩。 付野急忙迎上去,心情也是一样沉重,“老板。” 远洋货轮刚被灭了火,依然烧炸成一方不成样子的巨大漆黑,几辆救护车停在岸边。 各部门人员也到得齐。 时常有焦黑的人体组织被搜寻出,统一放入装样封闭袋。 现场比周廷衍想象得更加触目惊心。 海风里皆是烧焦的味道。 周廷衍和各部门领导打了招呼,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说: “今天,陈晖比我们更早知道他的名字被锁定。” 十年前的游轮案,果然和陈晖有关,周廷衍猜过,想过,但是卷宗里一切矛头皆指向了其他人。 可见陈晖藏得有多深,有多少人在保他。 闻着烧焦味,周廷衍脑海里一一过了一遍这艘货轮上所有船员的模样。 他们的年龄,小则二十,大则五十二。 周廷衍压着头痛,同身边人说话,“今天,陈晖在给我敲警钟。” 他清了清神,忽然开始一个大胆的猜测。 周廷衍眉目间沉痛而清明,“陈晖豁上这样大张旗鼓,只有一种可能,他要潜逃出国,不再受国内掌控。” 既然陈晖已经炸了周廷衍的货轮,在国内肯定更加无法立足。 他却四处搜寻温沁祎。 他要带她去哪里?一起去国外? 为什么?只能说明这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温沁祎还有其他用处。 中年男人开口:“我们已经在追踪和拦截陈晖的去向,现在他还没出境。” 周廷衍立即叫了付野,“追踪陈迦雯,把她号码给我。” 付野立即发给周廷衍一串数字,然后点头离开。 周廷衍第一时间回拨过去。 好久,陈迦雯才接,“阿衍。” 周廷衍望着海面的漆黑灰烬,问她:“陈迦雯,你还愿意跟我结婚么?” 第144章 下雨了,你早点回家 你还愿意跟我结婚么? 这话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陈迦雯都不会动心,动情。 偏偏从周廷衍口中落出,一字一字叠加,串成一条稀世珠玑。 夜色流光透过车窗,掠过陈迦雯侧影。 她留着发尾整齐的浓黑长发,齐刘海轻薄,眼线尾飞扬,红唇艳似焰火。 陈迦雯嘴唇颤抖了下,但她不是没有丝毫理智。 “阿衍,你在骗我,对不对?” 周廷衍站在出货港口,海风持续吹着烧焦味,频频掀起他风衣衣角。 海天交界处亮起几道闪电,所有亮星都不见。 看来,今晚要下一场小雨。 周廷衍的嗓音是那么低磁性感,陈迦雯只听得见,却不看见,男人眉目中没有一丝含情。 满是冷肃,悲痛与杀意。 “没有骗你,”周廷衍问陈迦雯,“你在哪?我想见你,现在就想见。” 说完这话,周廷衍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 他极力去想温沁祎的模样。 想到她,疼痛就会缓和一些。 车子依然在夜里飞速穿梭。 陈迦雯颤抖着手,从包里抓出一块那拉提红土,送入口中。 周廷衍亲口说想见她,初春的夜风好像都吹来缱绻颜色。 土块被嚼化,雨后的泥土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陈迦雯又拾起几分清醒。 她问周廷衍: “阿衍,你那么爱温沁祎,怎么会忽然想起我?” 周廷衍吹着海风,眉心锁起。 他不会和女人周旋,更何况是毫无感情地演戏。 和温沁祎在一起不一样,周廷衍对她是有真正的感情。 他对她的一言一行,都是以爱为起点的自然流露。 正当周廷衍思忖如何让话语滴水不漏时,付野将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 交错的道路上,一个移动的小红点。 周廷衍双目睿智,充满锐利的锋芒。 他看一眼红点位置,又对陈迦雯说: “我接近她,是有别的目的,以后都可以解释给你听。” 疼她,爱她,娶她为妻,生子绵延。 这也算目的。 陈迦雯司机把车子开得飞快,转向灯都不打,直接超车,引来别人纷纷鸣笛,表示不满。 笛声传到周廷衍这边。 听着鸣笛声,周廷衍又换了话术。 “陈迦雯,”他叫她名字,“你在车里,对吧?盛北不算小,占地平方千米,我现在开车出去,如果我们能意外相遇,就证明我们会有缘再续,敢不敢赌一次?。” 陈迦雯咬着土块,望向窗外,天色又阴又暗。 周廷衍,这个男人,派人烧毁过她的跑车,亲手用消音枪打伤她的腰。 但是听着他的声音,陈迦雯还是说了句: “好啊,那我们就碰碰运气。” 电话一断,天就飘起早春的第一场雨。 雨很小,雨丝很细。 车里,司机开口提示陈迦雯: “小姐,我们现在急着赶去机场,陈总说了,不让您见任何人,尤其是周廷衍。” 陈迦雯捏着土块,咬得“嘎吱”一声响。 “没关系,正好我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海边,周廷衍和付野短暂交接,随后,一人开着车冲破春雨,离开港口。 手机屏幕显示,他距离那个移动的红点越来越近。 根据红点的移动路线,周廷衍猜出陈迦雯是要赶往机场。 已经有警员潜伏在机场,但是很奇怪,没有陈晖的消息。 直达目的,主动送上门找到陈迦雯,就是侮辱敌人的智商。 雨夜路上,周廷衍加了油门,将车子停在陈迦雯去机场的必经之路上,冒着雨就下了车。 人站在路边,再次给陈迦雯打电话。 她接了。 “陈迦雯,我直觉在向你靠近,但是一切好像都是错觉,我遇不上你了。” 周廷衍极力去想温沁祎。 又说:“我今晚喝了酒,总是想起你,很抱歉打扰到你。下雨了,你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听筒里,周廷衍的嗓音带着浓浓伤感。 陈迦雯不知道,他想的是温沁祎在暗黑高空中,有没有一个人哭鼻子。 尤其,他的腕表还落在她身上。 她会不会睹物思人。 飞往港岛的长空中,也在下着小雨么?她会不会因此更加不开心? 于陈迦雯,周廷衍这样温柔的情话,又赶上初春落雨,心底的脆软总是被无意滋养出柔情。 她眼眶酸了一瞬。 忽然下一秒,雨刷左右摇摆中,陈迦雯瞥见路边一道入梦都不肯入一次的身影。 周廷衍站在打着双闪的车边,英俊挺拔。 人站在纷纷洒洒的小雨里,周身氤氲一层湿漉漉的黄晕。 可淋雨的他,手里还握着电话贴在耳边,身上笼着浓浓的落寞。 陈迦雯把听筒声音调到最大,她好像听见周廷衍混着雨丝的呼吸。 于是挂断电话,吩咐前面的司机: “停车。” 司机不停,还猛加了油门,“抱歉小姐,我不能违反陈总的交代,谁知道周廷衍在搞什么名堂。” 周廷衍身后飞速驶过一辆车,一个小小水坑却溅了他满裤腿的泥。 他知道,是陈迦雯的车子过去了。 周廷衍立即上了车,与她背道而驰。 陈迦雯看着后视镜,周廷衍的车子越来越远。 如果他真的有名堂,那么不会与她反向而行。 陈迦雯忽地扬起手,将手里土块丢到司机后脑勺上。 “我他妈叫你停车!你是主子还是我是?路边说几句话能怎么样?再说,你身上不是有枪,他敢耍花样,直接毙了!” 司机后脑被土块砸得生疼,紧接着又飞来第二块。 “停车!” 车子终于停了,陈迦雯给周廷衍回电话: “阿衍,你往回开……” 这期间,两人的电话一直没断。 周廷衍当真把车往回开,但是他再一次有意与陈迦雯擦肩而过。 路边又不止她一辆车。 周廷衍错过一段路,问陈迦雯:“你在哪?我没看见你。” 这次,陈迦雯几乎对周廷衍放下所有戒备。 “阿衍,你停车,回头。” 周廷衍把车开回来,下来时,陈迦雯已经撑着伞,站在路边,晚风掀了她鲜艳的红色裙摆。 他挂了电话,在润物细雨中一步步向陈迦雯走近…… 第145章 终于找到你,好不容易 周廷衍终于走到陈迦雯身边。 风里,不仅有春雨的清新,还带来他身上危险又迷人的清浅香气。 陈迦雯撑着伞静静凝望他。 周廷衍没有说谎,他确实喝过酒的样子。 白润肤色与平日相比,多了淡粉。 他就站在自己面前,陈迦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一切都梦幻得像泡沫。 仿佛她一开口,泡沫就碎了。 周廷衍发丝落了一层细雨,莹莹闪着水星儿的亮。 他先开口说了话:“陈迦雯,我终于找到你,好不容易。” 雨大了些,周廷衍额前发丝湿成一绺绺,荡在英俊眉目间,滴着水。 陈迦雯握着伞柄,举到周廷衍头顶上方。 问他:“阿衍,你为什么忽然想和我结婚?” 看着陈迦雯,周廷衍头痛得不行,双目努力聚着焦。 原来,哪怕有了温沁祎。 从最初的痛不欲生,到强忍着可以坚持全程,再到疼痛减半,他尝到了其中快乐,直到他几乎不会在欢\/\/爱中触发心理障碍。 他们也算做过好多次。 周廷衍在温沁祎身上体味到女人的曼妙与美好。 可是现在,陈迦雯这么近的站在面前。 周廷衍发觉,自己对女性的靠近,依旧有着身与心的强烈排斥。 除了温沁祎,谁也不行。 周廷衍慌神两秒,眼前立刻呈现出被炸毁的货轮。 烧焦的人体组织就那样残忍地,被一块块运下来。 有的甚至黏到金属上,需要用工具一点点刮,才能弄得下。 皮不是皮,肉不成肉,仿佛那已经不是人体。 周廷衍看着,心里无比痛苦,比刮在他身上还要疼。 眼下,他开始回答陈迦雯的问题: “第一次在周家看见你,就觉得你很漂亮,我的家庭关系你了解,所以我一直排斥你的接近。 至于,我和温沁祎,我以后慢慢和你讲。 今天,你父亲炸了我一艘货轮,满船的货,加上死去船员的赔偿,没有七个亿下不来。” 周廷衍接过陈迦雯手里的伞柄,为她挡着刮来的风雨。 继续说: “陈迦雯,我想通了,和解吧,我们这辈子,注定要在一起,周、陈两家不该敌对,应该联手,那样任谁都无法撼动我们。” 车里,司机看着撑伞交谈的两人,默默把枪放在隐蔽又顺手的位置。 陈迦雯并不知道陈晖炸周廷衍货轮的事。 她只知道,陈晖突然要带她出国。 陈迦雯静静望着伞下的周廷衍。 他的眼睛迷人而漆黑,在夜色中像深不见底的湖泊。 五官都很完美,尤其嘴唇生得很性感。 看一眼就觉得很好亲。 周廷衍的身材,哪怕被衬衫包裹,被风衣罩着。 也让人轻而易举就联想起生娃能手。 陈迦雯是有过香-艳生活的人,她心里一直有周廷衍。 但是他去美国那几年,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联系。 逢年过节,周廷衍也不回周家。 陈迦雯一度以为他再也不会回国,所以她有过男人。 她见到的,听说过的,各式各样。 甚至还见过内嵌钢珠,外镶珍珠的男人。 可是,周廷衍一站在这,哪怕他穿着得体,不露丝毫男色,其他人全都颜色褪尽,不及他一分。 陈迦雯再一次问周廷衍:“阿衍,你到底是不是骗我?” 风雨吹着她黑发,眼眸晶晶地亮,像有眼泪要掉下来。 周廷衍半勾唇畔,俊脸显露柔色。 目光落在陈迦雯肩膀,“我说过,没有骗你。雨大了,我们上车说?你看你,肩膀都浇湿了。” 这时,陈迦雯才觉得肩膀冰冷如冬。 而周廷衍风衣被淋湿得更多,双侧肩膀全部被洇湿。 路灯下,黑漆漆两片。 而周,陈两家合姻,一直是陈晖期望的,一旦如此,两个家族将壮大到将无坚不摧。 何必互相厮杀,只会两败俱伤。 陈迦雯松口,“好,上车说吧。阿衍。” 周廷衍主动为陈迦雯拉开车门。 她先上车,他随后。 周廷衍坐下后,视线在司机身上一扫而过,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转头问陈迦雯: “雨天太冷,我抽支烟,介意么?” 陈迦雯摇摇头,“不介意,但是我一会儿还有事,我们说不了太久。” “好,不会很久,我长话短说。” 周廷衍开始在口袋里找打火机。 可是,左右口袋都没摸到。 他看向前面的司机,“能借个火么?” 车内后视镜里,陈迦雯正在盯看司机,他只好不情不愿向后递了一只打火机。 手伸过来时,周廷衍用握着烟盒的手去接。 还很客气地说:“谢谢。” 话语同时,周廷衍手指轻微一动,一支小型麻醉枪潜藏在烟盒里,无声无息脱针而出,直刺司机手腕的动脉位置。 他声都没出一点,直接靠着椅背不动了。 周廷衍上车之前,司机为了伺机毙掉他,特意关了所有灯光。 车里那么暗,司机中了麻醉枪,陈迦雯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周廷衍处之泰然地收了烟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我给你买了条项链,落我车里了,你跟我过去,我给你戴上,你还有事就先去忙,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周廷衍话音一落就下了车。 他伸出右手,向陈迦雯递去。 排斥的头痛一下下剜着周廷衍太阳穴,带来跳动与撕裂同在的疼。 看着男人伸来的手,白润修长,养尊处优的性感。 陈迦雯还是没能抵住诱惑。 这双手,比得过任何一个她有过的男人。 每根手指都生得那么匀称好看,做周廷衍手下的女人,该有多幸福。 陈迦雯一边下车,一边去搭周廷衍的手。 而他却转手去取了伞撑开,遮在她头顶。 周廷衍脸上笑意薄薄,“别淋湿了,会感冒。对了,拿着包,我还有一个挂件要送你。” 如果不是看温沁祎包上有个无事牌挂件, 周廷衍还不知道女孩子的包可以有挂件。 “哦,好。”陈迦雯赶忙回身取了包,心底泛起一片暖。 原来倨傲无比的周廷衍也有这么柔情蜜意的时候。 “谢谢你,阿衍。” 陈迦雯下了车,踩着雨水,抬手去挽周廷衍的手臂。 周廷衍却快了几步,让人挽了个空。 “雨大了,快点走。”他说。 陈迦雯只好一路紧跟着小跑,终于上了周廷衍的车。 她一落座,周廷衍立即上了所有门锁。 陈迦雯没看见,他脸上一点柔情笑意都没了,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沉静暗色。 那张性感嘴唇皆是冰冷无情。 周廷衍拎出一个纸袋,沉着俊美眉目向陈迦雯靠近。 她乖乖伸出双手到颈后,拢起长发,微微低下头,方便周廷衍给她戴项链。 而陈迦雯并没有等来项链。 封嘴,绑手,捆脚。 周廷衍动作麻利,却粗鲁,没有一丝对女人的疼惜。 陈迦雯叫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她绝望地看着周廷衍。 看着这个英俊无双的男人。 一切都是骗局啊,从他的第一通电话开始。 周廷衍辗转迂回,一步步让她放下戒备,诱骗了她。 两行眼泪从陈迦雯眼眶夺出,她拼命回头看自己的车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司机却无动于衷。 她用力将身体撞周廷衍的车门。 一下下,闷闷的“咚”声发出,司机依旧无动于衷。 死了一样。 一出戏下来,周廷衍头痛得要命,他呵斥一声: “老实点,别烦我!”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他拾过陈迦雯的包拉开,找出里面的钱夹。 她的身份证并不叫陈迦雯,而是姜明雪,照片也仅有一点相似,很明显,是别人的身份证。 周廷衍坐在主驾,开始往外的打电话。 “查姜明雪的航班,以及同航班的所有乘客,陈晖今晚要出国……” 陈迦雯眼盯盯看着周廷衍的完美侧影。 看他卖出自己所有信息,同时危及她父亲的狠厉沉着的模样。 冰凉的泪涓涓而下,止都止不住。 她为什么要爱他,信他啊? 第146 他敢绑我女朋友,我就绑他女儿! 沥青路面被春雨浇湿,周廷衍的车子压着湿漉,疾驰而过。 细雨被压碎,就像陈迦雯彻底破裂的爱情。 她被周廷衍当街带走,司机没有丁点儿反应。 直到她的车子彻底消失于雨雾。 陈迦雯流着眼泪,凝视周廷衍的无情侧脸,听他毫不避讳地讲着电话。 内容都是关于如何捉住她爸爸陈晖。 “陈迦雯登不了机,陈晖为规避风险,为亲情,也不会登机。稍后联合机场查未登机人员身份信息,核查出陈晖用的身份证,看他有无转机信息,最终要转去哪……” 陈迦雯听着周廷衍的字字句句。 他势必要将陈家推向无底深渊,永远无法翻身。 渐渐,陈迦雯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 周廷衍是爱情里的坏人,他哄骗她,诱导她。 他刚才给的所有美好与柔情,是都是以诱骗为目的的幻境。 她恨他! 陈迦雯双眼通红,眼泪都要流干。 此时,车子驶上一座高桥,桥下的是一条缓动的宽河,雨丝纷纷落入其中。 陈迦雯死死盯着周廷衍。 既然不能同生,那么就去共死好了。 她得不到周廷衍,温沁祎也别想得到。 周廷衍想让陈家灭亡,他自己也别想好活! 此刻,他依旧在打电话,一眼都不肯看她,也没有丝毫防备。 陈迦雯忽地从副驾站起身,面向窗外的长河,拼尽所有力气向主驾的周廷衍砸去。 可是,车子只是轻微一晃。 下一瞬,一道男人手臂横来,陈迦雯被强力推回副驾,车子猛然停下。 周廷衍斜来冷眉凉目,“听我说这些,很痛苦,是么?” 陈迦雯被他推得腹部发痛。 她大弯着腰,堪堪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 嘴被封着,说不出一个字。 “你霸凌别人,逼得他们留下心理阴影,甚至自sha身亡时,有没有想过痛苦是什么滋味?” 陈迦雯嘴里呜呜发音,模糊吐出两个字:“混——蛋!” 周廷衍耸了下肩膀,一抹不屑从嘴角闪过。 “我够混么?远不及你,不及你陈家。” 话音一落,周廷衍就下了车。 他冒着渐大的雨,绕到副驾拉开车门,攥着陈迦雯后衣领将人拎出。 几个大步之后,将她无情地塞进后备箱。 陈迦雯再也不能有任何动作。 黑暗中,她只知道周廷衍下了车,中途换了人来开。 后来她又从陆路换成水路。 茫茫深海里,陈迦雯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去哪里。 但是,一旦与海相关,她将无法向陈晖传出一点信息。 陈晖也找不到她。 - 港口,簌簌落雨中,船员的遗体处理工作还在继续。 中年男人同周廷衍说着话,“你绑了陈晖女儿?这不符合办案流程。” 周廷衍望着烧毁的货轮。 满目凄凉,“我又不是警察,我管你们什么流程。” 警方:“你这是绑架,你懂不懂?” 周廷衍忽然就来了火气,放远的目光猛地收紧。 “陈晖翻天覆地找我女朋友,要把她绑走时,你们谁去告诉陈晖这叫绑架?他敢绑我女朋友,我就绑他女儿!” 周廷衍知道自己说话带了些气。 又缓了些话语说: “陈迦雯一定还有其他用处,她早晚都要落进你们手里,不如我先帮你们看着,免得到时候跑远了,再满世界找。” 陈晖身边,漂亮女人众多,几天,甚至每天一换新。 但他只有陈迦雯这么一个女儿,总是珍贵一些。 留陈迦雯在手里,就多了一份筹码。 雨,忽大忽小,渐渐冲淡了烧焦味儿。 回港的货轮偶尔传来一声鸣笛。 眼前,又一艘远洋货轮归来,船员们一一从庞大船身走下来。 其中,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神情异常紧张。 他来不及唏嘘被烧焦的货轮。 一眼瞧见站在岸边的周廷衍。 老板来过几次,年纪轻轻,身高面俊,浑然天成的气场十分压人,叫人印象深刻。 那个年轻船员急急忙忙朝周廷衍跑来。 他瞄向老板身边几人,一看就是些大人物,不由更加紧张。 周廷衍读出船员脸上的表情。 “有事?” 老板严肃起来压迫感很强,年轻船员微微低头,掀起眼眸,迅速瞧周廷衍一眼,“有,有事,老板。” 思绪却不由被周廷衍分走一分。 远看大老板,近看大帅男,绝了。 周廷衍也不知道船员要说什么,迈腿向旁侧移出几步。 周廷衍回身过来,身上风衣湿乎乎的,“怕什么?有什么事,说。” 船员回想起当时的一幕,现在腿肚子还发软。 他从里怀兜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团,递到周廷衍面前。 “老板,好像……好像有国人在向我们求助。” 风雨吹来,周廷衍眼眸微眯了下,抬手接过纸团。 “来龙去脉说清楚。” 这事是发生在卸货的时候,活还没干完,年轻船员开始闹肚子。 疼到无法坚持。 于是,一个人去了附近的卫生间。 当他出来时,一开门,一个目测五十多岁的男人堵在门口。 男人相貌很是俊朗 ,看着是华人,脸上有着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 这时,外面走廊里响起脚步声。 男人突然把纸团塞给船员,把嗓音压到最低,用中文说了三个字: “毒,救命。” 紧随,那男人就出了卫生间。 他走起路来,右腿明显有些跛。 走廊里的人见他出去,又随同一起走开。 出身于禁毒大国,船员吓出一头汗。 后来,船员有意无意看见那个男人上了一辆全封闭的车。 有人往车里搬了几箱货,没多一会儿,车子就走了。 周廷衍展开那团皱巴巴的纸,是一幅画得很详细的地图。 去年,他和警方追踪过陈晖货物的流向。 身处异国,货物被多处辗转,对方防范意识也很强,最后被中断。 按地图来看,与他们的追踪路径完全吻合。 雨下个不停,付野走过来,隔了几步停下。 周廷衍轻点头,示意他可以过来。 付野把机场那边给出的消息汇报给周廷衍。 陈晖冒用的身份证,有航班转机的订票信息,最终目的地与地图位置的所在地一致。 …… 这晚,一直在下雨。 陈迦雯迟迟未到机场,整个盛北,同陈迦雯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温沁祎。 陈晖手下的每一通汇报都足够让他震怒。 到处都没有温沁祎的身影。 去年夏天,在故宫附近,绑走一个温沁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陈晖拳头逐渐攥得又硬又紧。 现在怎么?因为有周廷衍么? 他陈晖还玩不转周廷衍一个年轻人? 陈晖的电话,就在这时打到周廷衍的对公号码。 “周廷衍,你敢伤迦雯分毫,我就让温沁祎尸骨无存!” 周廷衍夹烟一样,夹着手里的地图,不屑地笑了声。 “你当你是谁?温沁祎现在就在我身边,这里到处都是警察,陈总要不要来自投罗网?” 第147章 外孙媳妇 如周廷衍所料,陈迦雯被截住,去不了机场,陈晖也没登机。 陈迦雯不知道自己在海上颠簸了几个小时。 最后,终于下了船,一路被两个男人挟着,跌跌撞撞上了山坡。 岛上山洞被户外照明灯点亮。 陈迦雯终于被松开双手和嘴巴。 口红被糊了半面脸,她也算是漂亮,此时这副模样倒有点楚楚怜人。 两个年轻男人给陈迦雯扔了一包吃的,“渴了,饿了自己拿。” 随后就坐到洞口,不再理她。 陈迦雯瘫坐到石头上。 这山洞了里,有人住过的痕迹。 用过的锅,碗,筷子,水瓶,甚至还有纸牌,地上很多烟头。 陈迦雯不知道,最里面那块平坦石头,周廷衍曾在上面, 光着上身,抱着发烧的温沁祎睡了一夜。 那个时候,他们明明一点都不熟。 却对彼此生出了歹念。 周廷衍抱着睡着的温沁祎,吻桃的冲动一次次燃起,敲打胸腔。 甚至,身体破天荒地产生了反应,他当时归结为晨间的正常现象。 一早,温沁祎醒来时,瞧着周廷衍仰起脖颈靠着石壁。 他阖着双目,嘴角叼一支燃了好长灰烬的烟,侧颈隐隐现出条条性感青筋。 温沁祎鬼使神差地想看他用力时的样子。 两人就这样,各怀鬼胎地歹念着对方…… 陈迦雯看着满地生活过的痕迹,又看向门口的两个年轻男人。 没有他俩,没有船只,她自己是逃不出荒岛的。 陈迦雯剥掉红裙吊带。 转身向洞口走去,眼含清泪地看着看守的男人,满目祈求地说: “我想走出这里,求你俩帮帮我,我什么都会做,我很会的……” “你什么意思?要做什么?”其中一个年轻男人不解地问她。 陈迦雯倾身蹲到地上,垂落的肩带下,皮肤白莹。 她一手一个去碰那俩人的腰带。 “我用我自己作为交换,我们一起……好不好?” 说着话,陈迦雯落下两串眼泪。 两个男人当即吓得从地上弹跳起来,其中一人的枪口还扫到了陈迦雯的头。 他俩看都不看地上的人。 一个说: “省省吧,我们老板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都不近女色,近也只近老婆一个。” 另一个附和: “你一人,我俩?别费这个劲儿了,多累个事儿,歇着去吧。” 陈迦雯由蹲着,破败地坐到地上。 她拾起一个石块丢到石壁上,嚎叫了一嗓子: “周廷衍!你个王八蛋!” 看守的年轻男人瞬间不乐意了,“嘴巴干净点!我们老板大名是你叫的?” - 凌晨两点多,温沁祎落地港岛的石澳半岛。 上一次来这森严的豪宅,还是被周廷衍骗着,以出差的名义来。 哪能想,这次是逃命来的,陈晖仍在满世界搜寻她。 与上次来不同,一眼望不到边的豪宅里,高高墙壁下,全部站满警卫。 一定是周廷衍提前安排妥当。 下山的路上,他讲粤语的电话打出好几个。 黑色私人机上,温沁祎抱着一路画好的画,踩着舷梯走下。 夜这样深,再过三个小时天就亮了。 地面上,除了服装整齐的员工,周廷衍的外公,外婆全都在等她。 一对老人在清亮的夜灯下,白发晕一层金色光晕。 尤其外婆,手里拄了拐杖,外公搀扶着她。 看到周廷衍的外公,外婆,就像看到故去的长辈一样亲切。 温沁祎心里一阵阵泛酸,直逼眼眶。 她舷梯没下几步,不等开口叫人,外婆先迎过来几步。 她满面慈色,用别扭的港普说: “琬琬,我的外孙媳妇,婆婆可想你了,阿衍对你还好吧?” 第148章 盼他平安,望他早来 黄家餐厅,灯火明亮。 温沁祎面前摆着一砂锅安神汤,汤汁清淡却满鼻扑香。 宅里员工给她盛好一碗,人自动退到一边。 温沁祎道了谢,哪怕一点胃口没有,还是一口一口喝起来。 这是两位老人的心意。 周廷衍外婆坐在她身边,十分雍容华贵的老人,脸上有岁月流过的淡然慈祥。 外婆拉过温沁祎空出来的左手,握进手心里。 好温暖啊。 她慈颜含笑地看着外孙媳妇,“琬琬,家里小叔一切都好吧?” 外婆疼温沁祎的身世,十四岁开始没了父母。 只剩一个大她四岁的小叔照顾着。 难以想象,叔侄两个怎么相依为命过活到今天。 提起小叔,温沁祎咽到喉咙的汤立即变得酸涩,她转脸看外婆。 把汤羹和眼泪一起咽进肚子,淹没自己翻涌的情绪。 “小叔很好,生意有了起色,还谈了女朋友。” 温沁祎莞尔笑着,“外婆,我应该快有小婶婶了,没准过个两三年,我就能当上姐姐。” 如果温则行给力,早日把洛绯绯娶回家的话。 而且,洛绯绯家族有双胞胎和龙凤胎的遗传基因。 温沁祎很可能直接当两个宝宝的姐姐。 外婆摩挲温沁祎细嫩的手,语调稍慢地笑说: “那真是好事,叔侄俩都恋爱了,不知道到时候你们谁先结婚呢,外婆也想早点抱你和阿衍的宝宝。” 当着长辈面说到婚姻和生宝宝。 温沁祎可没有在周廷衍面前那么放得开,什么都敢说,敢摸,敢做。 她脸色薄粉,开始装作很忙的样子,用勺子搅动汤羹。 嘴上说:“肯定是我小叔先结婚,他是长辈。” 外婆笑着点头,“都好,都好。” 提过开心和脸红的事,温沁祎情绪终悄悄归落寞下去。 外婆看出那双潋滟大眼里藏着的隐忍。 “琬琬,你放心,阿衍会和你小叔联系,报你平安。” 温沁祎还另有担忧。 她转脸问这位慈祥的老人,“外婆,我会不会给您和外公带来麻烦?” 外婆轻轻摇头。 “陈家敢在大陆横行霸道,但这里是港岛。” 外婆看一眼身旁健朗精睿的外公,“琬琬,你要相信,外公在这岛上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多少人听了他名字都闻风丧胆呢。” 被老太婆这样夸,外公不太好意思地清了下嗓子。 开口说:“琬琬,你就安心在这,阿衍忙完就会回来。” 温沁祎用力点点头,“谢谢外公,外婆。” 然后快速把汤喝完,两位老人为了等她,一直熬夜到现在。 …… 这次,温沁祎被安排住进周廷衍的独栋房子。 和外公外婆的那栋相挨。 走进周廷衍房间,到处都有他的气息。 卧室一张深沉的蓝灰色大床,米灰色墙壁上挂一幅很大的相框。 上面,夕阳薄暮,柔光笼罩两个人背影,一个美丽妈妈牵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儿侧着脸,仰头看向妈妈。 温沁祎站在相框下,从那小男孩侧影里看出了周廷衍的模样。 他小时候就长得很好看呀,望着妈妈的模样很幸福。 从这再往前走,有一张深色实木书桌。 桌面上,摆着几座威武的战舰模型。 还有有黄绾意的相框,周廷衍长得像妈妈多一些。 旁边相框,有外公外婆,还有一个,就很抽象了,应该是出自周廷衍亲笔。 一个穿裙子的女孩躺在快艇上,四肢瘫软,姿态半死不活。 头发湿漉凌乱,糊了一脸带一脖子。 女孩肩头流了好多血,渗到了甲板上…… 温沁祎抬指,轻轻抚过画上笔迹,周廷衍画的是她啊。 是当年他救她时的样子。 是周廷衍口中,蹭他一身血,恶心得他几天几夜吃不下饭的自己。 …… 温沁祎洗了澡,吹干头发,掀开周廷衍的轻软被子,倾身滑了进去。 她双手攥着被角按在胸口,久久不能入睡,即便喝过安神汤。 睁眼闭眼都是周廷衍…… 盼他平安,望他早来。 这种上下不着边的心情,比那次短暂分手的想念与不安还要命。 进门前,外婆给了温沁祎一部新手机,她给放在枕头边。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石澳海滩缭绕起一层薄雾。 温沁祎半梦半醒中,手机响了。 一串陌生号码。 她迷迷糊糊接起,就听见周廷衍又倦又宠的嗓音绕在耳边。 “bb,我好挂住你。”他低低笑了下,改为普通话:“给我小媳妇吵醒了,是么?想听听你声音,接下来我要很忙。” 温沁祎瞬间彻底清醒。 人麻利地从床上坐起来,肩头软被悄声滑落。 柔亮长发垂了满背。 她急忙问:“周周,你安全吧?陈晖能不能伤害到你?” 周廷衍嗓音里还是带着笑意。 “嗯,安全,身边全是刑警,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安全。” 温沁祎不知道,周廷衍诱捕了陈迦雯。 他用她拿捏和牵制着陈晖,破坏他的计划,阻挡他们父女的出国逃跑之路。 使陈晖陷入绝对被动。 这种涉外案件,需要与国际达成合作。 周廷衍给警方争取到更多时间,做出缜密抓捕计划。 陈晖当然想要周廷衍的命。 说周廷衍绝对安全是假的。 付野作为曾经的缉毒警,几次死里逃生,身上的伤疤数不胜数。 和温则行的纹身目的一样,付野的花臂下全是狰狞伤疤。 他怕不注意吓着别人, 不得不用纹身遮住。 一旦与陈晖这类涉毒人员缠斗,哪里有绝对的安全。 电话里,周廷衍的话题忽然跳跃,他低声问温沁祎: “桃,你现在有没有x胀的感觉?” 以往,她生理期之前一个星期,几乎都会发胀,他碰一下,她就嘤声喊疼。 温沁祎低头轻触自己,日子还远,没有胀痛。 她知道,周廷衍还是怕她怀宝宝,并且很怕。 所以,他说他很安全,是在安抚自己情绪。 温沁祎回答周廷衍:“才来完几天,要过几天才胀,现在刚有一点感觉。” 有一点感觉,周廷衍放了些心。 他现在在警局。 就船员提供的地图,多方共同会议开了几个小时。 此时只是中途休息。 从检举陈晖出口货物暗藏d品原材料,到出境追踪问题货品流向,再到推动十年前游轮案执行恢复。 周廷衍全程参与其中。 他想法大胆,筹划周密,言辞一针见血。 走廊那头,付野拿着燃好的雪茄走过来,告知老板会议又要继续。 周廷衍握着电话,“bb,叫声老公,我要去忙了。” “老公……”温沁祎对着手机屏幕亲了下,“我在港岛等你,等你来接我回家。” “嗯。”周廷衍温声说,“你乖乖吃饭,好好睡觉,没准儿哪天早晨一睁眼,就发现我躺在你身边。” 温沁祎正心神不宁,周廷衍又来一句: “想你的小白牙,想和你做——爱,做一辈子。所以,你要好好等着我。” 付野强迫自己听不见周廷衍在说什么。 又小声催促老板一次,会议马上开始。 温沁祎刚说出一个“好”,周廷衍说“挂了”。 通话结束。 温沁祎放下手机,整个人面向床铺趴了下去。 无骨一样,白白软软地贴着被褥。 她偏头望向窗口,天终于冲破黑暗。 就要亮了。 第149章 叫哥哥 周廷衍迈着长腿走进会议室,风衣早被体温烘干,在男人膝盖间带起一阵凉风。 他手里夹着冒烟儿的雪茄,拉椅落座。 落身周正,而有气度。 周廷衍低沉吐言:“继续。” 这一刻,警局会议室莫名有点不伦不类,好像变成了周廷衍自己的公司。 打过多次交道的中年警官提示他: “要不,你先熄了,会后再抽?” 周廷衍抬起手,递棕杆雪茄凑近唇边抽一口,烟雾袅袅四散。 “不行,我快睡着了,27岁的男人,不适合熬大夜。” 刚过完年,周廷衍已经迈进27虚岁。 眼下,他心里烦得要命,温沁祎被送走,陈晖还没落网。 不抽雪茄,就得玩黑蛇,要不就去打格斗。 黑蛇缠身,那些女警官又要害怕,像猫一样吱哇乱叫。 那样,他会当场离席。 除了温沁祎,谁也别在他耳边叫,惊恐的也不行。 打格斗,又没时间,周廷衍只能选择抽雪茄。 中年警官看那张吞云吐雾的俊脸,一点没有商量余地。 “行,你抽。” 周廷衍稍一偏脸,“多谢,就半支。” 这边,会议正式开始,付野走到室外,给荒岛上看守的人打卫星通讯电话。 外面天光已经初亮,惺忪朦胧,笼一层薄雾似的。 这一夜,谁都没合眼。 付野长身立地,单手落兜,问那边: “陈迦雯还老实?” 看守的年轻男人回过头去,看堆坐在墙角的陈迦雯。 红裙吊带非但没往上提,反而垂得更甚。 辣眼。 年轻男人向付野汇报: “果然不出咱们大老板所料,她想用美色迷惑和策反我俩,这都不算,还夸口提出‘三人行’,吓死人。” 山洞口,两个身高体壮的年轻男人对视一眼。 某一非人画面形成,尴尬感无端袭来。 两人动作整齐,各自不放心地按了按自己腰带。 即使陈迦雯离他们并不近,也怕她突然扑过来。 付野又交代: “看好了,她是牵制陈晖的关键,另外,小心她用自sha作威胁。” 年轻男人面露正色,“请付特助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此后两天,陈晖一天比一天煎熬。 一是: 陈迦雯始终搜寻不到任何音讯。 身在禁毒大国,全网通缉,时间拖得越久,他越是无法顺利出境。 二是: 陈晖分析,周廷衍最可能把温沁祎藏在两个地方,或美国,或港岛。 他先派六人去了港岛。 落地时,都有通讯联络,但是最后全都断了联系,人下落不明。 陈晖不死心,又派去十人,依然如此。 可见周廷衍和黄家做了十足的防备。 港岛不比大陆,在那里,黄家是顶级的豪门贵户,有绝对的地位和话语权。 动不了分毫。 硬,只能碰到更硬。 - 陈迦雯消失的第三天,陈晖终于坐不住。 周廷衍的对公电话始终为他开机。 陈晖电话来时正处黄昏,周廷衍在舰厂的休息室洗澡。 这几日,既要配合警方提供证据,分析案件,又要处理公司事物,周廷衍几乎没合过眼。 付野拿着手机,站外面敲了几下浴室门。 门很快推开。 周廷衍满身湿漉,缕缕水发被随意拢到头顶,答答往下滴水。 男人手里提一条暗蓝色浴巾,围都来不及围。 堪堪遮着腰腹关键处。 余外,全是匀称的肌肉线条,荷尔蒙肆意偾张。 这种特殊时期,周廷衍洗澡,付野敲门,一定是有要事。 付野捂着话筒递去手机,“是陈晖。” 不知怎么,周廷衍预感不太好,他用淋湿的手接过手机。 沉语道:“是我,周廷衍。” 陈晖轻蔑一笑,只传来三个字:“叫哥哥。” 除了周廷琛,谁能叫他哥哥? 周廷衍当即骂了一句:“你妈的陈晖,别用你外甥威胁我,我跟他不是一个妈生的!” 周廷衍早就给周近戎打过电话,叫他最近管好自己和儿子。 让周廷琛先别去学校,家里他派人看守,保证他们安全。 结果呢??? 周廷琛放学后被陈晖当街劫走,此刻被绑在一辆商务车里。 舅舅让他叫哥哥,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陈晖可不留情面,周廷琛被捆着手脚,他几大拳捶到外甥腹部。 周廷衍听到几声闷闷的,吃痛的吭叽。 接着,“周廷琛!我他妈让你叫哥哥,你命都在你哥手上!” 周廷衍立即挂了电话,一边拨号,一边从浴室中大步走出。 付野赶忙递来准备好的衣裤,然后转过身去,等老板穿衣服。 周廷衍湿漉着身子开始往身上套衬衫。 他开始单手系扣了,周近戎才接电话。 只听周廷衍低吼出: “周近戎,你现在就给我滚去最近的警局,别等麻袋套你身上才知道什么是黑,我不是通天神,救完你儿子,再救你!也别各个都把自己当温沁祎!” 周廷衍电挂断,一张照片跃然眼前。 周廷琛穿着深蓝色校服,跪趴在车座上,书包和书本散得到处都是。 嘴角血丝往下垂流,面前一滩鲜血。 紧随,一条十几秒视频过来。 陈晖让他叫哥哥,周廷琛咬牙不吭声,他每反抗一次,腹部就挨几个重拳。 几轮下来,最后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溅而出。 清爽帅气的少年轰然坍塌到座椅上,一动不动了。 周廷衍看着视频,长腿一抬,一脚把办公椅踢出好远。 沉重的椅子飞速撞向落地窗,砸出一片蜘蛛网! ——明天开始,你们喜欢的副cp会陆续出来。 第150章 荒岛之约 陈晖没想到,十六岁的周廷琛这么能忍。 人被打塌了都不叫一声“哥哥”,好让周廷衍来救。 商务车里,陈晖抬起腿,落到周廷琛后背狠踩一脚。 阴狠狠地笑问: “一声哥都不肯叫,外甥骨头这么硬?要不断几根骨头试试,试试你的嘴和骨头到底哪个更硬?” 少年满脸惨白,额角发丝被汗珠儿打湿。 他忍着腹痛与背痛,微微侧过清秀瘦削的脸,死死盯着陈晖。 血汁从灰白唇角向外溢,“陈晖……你不配为人。” 身高体壮的陈晖在商务车里直不起身,他半弓着腰,挪开鞋尖抵向周廷琛肋骨。 “我不配谁配?周廷衍么?在他心里,我外甥还不如温家一个孤苦遗女重要,他配为人?” 陈晖再次举起手机,对准脚下的周廷琛。 “叫哥哥,看看周廷衍到底是不是个人!” 话音落,陈晖皮鞋鞋尖锋如刀子似的,直刺周廷琛肋骨。 少年疼得腰身猛地一弓。 一米八出头的个子,被陈晖碾压得犹如无力蝼蚁。 舰厂,周廷衍墨黑色西裤拉链合严。 头发还在滴水,已然将衬衫肩膀打湿。 让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去死,他到底做不到。 周廷衍握着手机贴在耳边,黑色衬衫领口之上,侧颈暴起一条条怒意青筋。 他打给陈晖,嗓音又冷又沉,不容置喙。 “两小时内岛上换人,你赶不到,陈迦雯死。” “好,”陈晖提了条件,“周廷衍,如果岛上出现第五个人,尤其是警方,我会立即撕票!正好你弟弟也半死不活了,让他死很容易。” “好啊。”周廷衍轻讽一笑,挂了电话。 陈晖很快收到一个海岛位置。 - 夜晚七点半。 距离周廷衍说的两小时,仅剩五分钟。 一艘白色舰艇压着激浪,疾驰到荒岛海岸。 即使周廷衍给的时间很紧,但是陈晖已经做好十足的准备。 全身防弹装备,烟雾弹,甚至还万分防备地带了热红外人体感应器和金属探测器。 靠近海岸前,陈晖就已经开始检测。 现在在进行最近距离的探测。 陈晖不知道周廷衍怎么来的,岸边没有船只,也没有直升机。 最近范围内,热红外人体感应器只检测到了两个人。 金属探测器检测到一支枪,必然在周廷衍身上。 余外再没有其他枪支。 就在周廷衍的约定时间仅剩两分钟时,海岸边乍然亮了起来。 数个户外照明灯亮于树上。 陈晖机警地抬起手臂,持枪相向。 光亮快消失的尽头处,周廷衍的身影高挺而立,海风吹得他微微眯着眼眸。 他手握枪支,抵着身边陈迦雯的太阳穴。 “检测好了陈晖?我身后,既没人也没枪。” 周廷衍的锋锐眸光看向岸边快艇,语气不疾不徐。 “可你的快艇上有走狗,tac-50是射程最远的狙击步枪,最大有效射程可达3540米,所以陈晖,带着你外甥下来,让你快艇驶出3500米开外,否则交易中断,你死个女儿,再死个你妹妹生的种。” 周廷衍如此说,仿佛无论谁死,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陈晖由被动陷入更被动。 见陈晖举着枪还没放话。 周廷衍毫不留情地用枪口把陈迦雯抵得一趔趄。 还半勾唇畔地问她:“陈迦雯,临终前是什么滋味啊?” 陈迦雯惊得浑身一抖,哭着喊了声“爸爸!” 海边冷风肃肃,陈晖听着女儿的破碎声音,心头不忍。 非法越境的船只已经联系好,就在几公里开外。 来的路上,陈晖已经检测过,附近没有其他船只。 现在只剩接到陈迦雯。 可舰艇一远,他就又失去一层保护。 确实如周廷衍所料,船上有狙击手和狙击步枪。 陈晖先回身,拎起瘫在甲板上的周廷琛。 几十米开外,周廷衍看弟弟身上除了深蓝校服,就是斑斑血红。 周廷衍转了转脖子,对陈迦雯说: “让你爸快点,我没耐心了,手也举麻了。” 山洞里的日夜过后,陈迦雯心理防线几近崩溃。 她在海风里摇摇欲坠,大声哭喊,“爸爸,救我!周廷衍要开枪了!” 陈晖终于横了心,一个手势后,身后舰艇快速驶离。 往好了想,3500米而已,就算重新开回来,也用不了几秒。 到时烟雾弹一放,撤离不是问题。 周廷衍站在光亮尽头,高高一道黑影,头顶是黑夜,却说不清的无坚不摧。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有力。 “陈晖,我倒数三个数,我们各自放人。” “好。”陈晖同样用枪口抵着周廷琛,嘴里喊话,“周廷衍,你敢玩花样,我们就同归于尽。” 周廷衍唇角邪邪一勾。 “3” “2” “1” 数尽,两个对峙的男人同时举着枪,也同时松了手。 两个被挟持的人,没一个好样的。 陈迦雯腿脚踉跄发抖,周廷琛弓着腰挪步,半死不活。 等两个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周廷琛竟忽然快了脚步。 撕痛的胸腔里终于叫出一声嘶哑的“哥!” 至此,周廷琛和陈迦雯谁先走到目的地,谁就夺得生还先机,也为彼此奔向的人争取到更多机会。 周廷琛先是装弱,后是拔腿奔跑。 陈晖知道周廷衍是权诈之人。 此时此刻,他沉静如水的俊皮之下,不知会生出多少阴谋。 陈晖当机立断,一手向陈迦雯身后扔去烟雾弹,另一手开始向对面放枪。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接到陈迦雯。 同时,枪声也是命令,舰艇会立即返回,参与作战,将周廷衍击毙。 周廷衍早有心理准备,他几乎与陈晖同时开枪,但是有烟雾弹阻碍,谁也没打中谁。 周廷衍几个大步冲到周廷琛面前。 双方都没停枪,在枪声的震鸣声中,他用臂弯猛力覆住周廷琛。 弟弟第一次体会到军事训练中的持枪翻滚。 周廷琛被周廷衍带着,只觉瞬间天旋地转,黑空与深海不停交错。 哥哥的手掌分外有力,身上的寒凛气息浓烈。 让人无比安心。 天与海终于不转时,周廷琛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周廷衍带到了一处大石之后。 “好好待着,别给我滚出去找麻烦!” 周廷衍对周廷琛放完话,立刻冒着飞射的枪弹向烟雾之后冲去。 “哥!”周廷琛胸腔里疼得连连干呕,只喊出这一个字。 第151章 一夜无梦,睁眼才是梦 在弹雨和烟雾中,陈晖终于把陈迦雯护进怀里。 温热大手握住女儿的头,往自己下颌凑近,“迦雯。” 陈迦雯呜呜哭出来,说话都破了音,“爸爸,我以为我就要死在这里……” 这对父女冒着弹雾,双双奔向岸边。 陈晖的舰艇也应合着,在原路返回,嗡鸣声中激起巨浪数米高。 黑色背景的人都爱拜仙家,拜神佛。 这一刻,陈晖觉得曾经供奉的香火没有负他。 他再一次向身后扔去烟雾弹,混乱周廷衍视线。 与此同时,舰艇也平稳靠岸,一切都刚刚好。 陈晖半扶半抱着陈迦雯,向舰艇走去,刚踏上一步,脚步停了。 船舱里出来三个男人,高高立在甲板上,俯视着岸边的人,落下三道斜长身影。 “晚上好,陈总。” 中间说话那个男人,人高马大。 白衬衫湿漉漉贴着身体,一双大花臂图腾,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这个人,陈晖见过很多次。 周廷衍的贴身助理——付野。 付野身边各站一个年轻男人,同样满身湿漉,身姿体态精壮,一看就是练家子。 “爸爸,”陈迦雯嘴唇发抖,“是他俩把我困在山洞里。” 这一刻,陈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没算计过周廷衍。 哪怕周廷衍没带来一个警方的人。 可周廷衍从小到大,无论在港岛,还是在盛北,都是在海边长大,水性好得很。 大学留美读全球最顶尖的海事学院,回国后,继续靠海发家生财。 周廷衍是个生于海,懂于海,精于海,也活于海的人。 不仅他精通水性,他选出的,冲在任务前线的手下,一定也精通水性。 所以,从陈晖的舰艇驶近荒岛,他就落入了周廷衍的圈套。 甲板上的三个男人,早就潜伏在深海等他。 陈晖这时才想到,热红外人体感应器有一个弊端,对于深海之内的活体敏感度很低。 如果再藏在深处,远处,根本就不会被检测到。 周廷衍给的时间紧迫,他料定陈晖救女心切,并急于出国。 所以,周廷衍步步为营,算尽陈晖的心理与纰漏。 从周廷衍湿淋淋从浴室走出,到他穿好衬衫,西裤,短短两分钟,一套引陈晖入岛的周密计划,已经在他脑中成形。 岸边,不等陈晖回头,周廷衍已经冲破五彩弹雾。 手臂随意一抬,陈晖手腕重重一震,枪被周廷衍击飞出去。 砸到礁石上。 陈晖回头,望着背向烟雾,阔步走出的男人。 衬衫西裤,衣冠楚楚,却是个权诈中的暴徒。 陈晖在不甘中,对这个年轻人生出几分服气。 现在,他有事相求,于是向周廷衍开口: “周廷衍,我可以自首。求你放了我女儿,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很可怜,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时间去好好管过她。” 此刻,周廷衍面朝深海,身后一片通明。 他轻声一笑,“托您妹妹的福,我也没了妈,只是比陈迦雯晚了几年,但是撞破肮脏淫—靡事时,我也才九岁而已,周近戎也没好好管过我,我不懂什么是可怜。” 所以,周廷衍做不到可怜陈迦雯。 老板说着话,付野三人从船上下来,各个身上都有武器。 陈晖把陈迦雯抱进怀里,像亲吻小时候的女儿一样,最后一次亲吻她额头。 “迦雯,爸爸爱你。” 陈迦雯抱着陈晖,哭得泣不成声。 无比艰难地哽咽,“爸爸,你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陈晖拥着女儿,再次回头看周廷衍。 “如果你放了我女儿,我给你……个亿。” 周廷衍听着那个惊天数字,长指间一圈圈转着枪。 “抱歉陈总,无福消受,而且,我不缺钱。放不放你女儿,不是我说了算,是警方,还有曾经被她霸凌过的人。” 海浪再一次拍打礁石,每分每秒都在周廷衍的掌控之中。 仰头看,一架架直升机赶来,盘旋于海的上空。 昭示着陈晖的末日。 周廷衍一手给他策划出的末日,荒岛这种地方,逃无可逃。 直升机降落,警方迅速将陈晖包围。 陈迦雯大声哭喊着,“周廷衍,你个混蛋,你等着断子绝孙!” 周廷衍正和警方交接,他回头看陈迦雯。 轻哂一声,“期待你在有生之年能早日出狱,看我如何子孙绵延,家族昌盛。” 周廷衍短暂交接几句,留付野在这。 独身去大石头后面找周廷琛。 灯色影绰处,十六岁的弟弟倒在沙石上,拼命支撑着即将闭上的,沉沉的眼睛。 周廷衍第一次发现,其实周廷琛和自己长得还是有点像。 又说不上哪里像。 周廷衍抬起脚,用鞋尖踢了踢周廷琛手腕。 “起来,回家!” 周廷琛动了动手指,勉强睁着眼,看这个好像要高耸触云的男人。 “哥……”周廷琛呼吸都痛,“我好像没力气,很疼……” 周廷衍不说话,俯下身去。 单手拎着周廷琛校服,把人提坐起来。 周廷琛任周廷衍提着,整个人摇摇晃晃,根本坐不住。 初春的夜,乍暖还寒,海风里,他听哥哥说: “平时不健身?就这身板,将来想娶媳妇,都没人愿意跟你。” 都这个时候了,周廷琛脑海里又出现温沁祎跳舞时的样子。 他强迫自己去忘记。 周廷衍单手提着周廷琛,单膝蹲地。 下一秒,弟弟就被他甩到了后背。 周廷衍背着周廷琛,一步步走向直升机,嘴里骂他: “你何德何能,让我背着你走?养好伤记得给我磕几个头!” 周廷琛嘴角溢出一涓发黑的淤血,扑在哥哥的黑衬衫上。 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他有气无力地问: “哥,你的蛇,你原谅我吗?” 周廷衍后背温温地湿开,海风带来一阵血腥。 他猛然停住脚步,半侧脸看背后的人,“周廷琛,你要敢睡觉,就自己游回去!” 周廷琛意识消散得脖子发软,强打着精神说了句,“不敢。” 哥哥的背,很宽,很暖,很有安全感。 被哥哥背着走向直升机,一步叠加一步,周廷琛疼得恍惚觉得他永远也登不上直升机。 荒岛的海风吹得一阵盛过一阵。 但是,周廷琛一点也不冷。 周廷衍来救他了,所以,哥哥是原谅他的吧? …… 医院,楼梯间,窗户被四敞大开。 周廷衍立在窗口抽雪茄,一支接一支。 偶然不小心入了肺,呛得他躬身咳嗽个不停。 付野默默收了雪茄木盒,不打算让周廷衍继续抽下去。 后来,周近戎和陈韵聆先后赶到,再后来,手术室外的显示灯由红变绿。 周廷衍站在楼梯间,透过半敞的门,看着周廷琛被医生推出来。 看着他被爸妈担心和环绕。 周廷衍没走出去,而是选择直接从步梯往下走一层,再去乘梯,免得与那一家三口打照面。 他刚一挪步,付野心脏腾地一惊。 “老板,你受伤了!” 周廷衍穿了一身黑,脚一挪开,付野才看见地面上绕着鞋子边沿,洇了一圈血。 “子弹擦伤,随便包一下就行。” 周廷衍脚步不停,付野又劝不回来。 一路跟着老板去乘了电梯,离开医院。 再过几个小时,天又要亮了。 付野看着走在前面的周廷衍,说不好怎么,从那道背影看出了深深的落寞与孤独。 “老板,接下来去哪?” 周廷衍用背影回答:“先回舰厂,一身血味儿。” 有周廷琛的,也有自己的。 …… 在港岛的日子,温沁祎白天陪外婆弹古筝,和外公探讨古文物。 也陪着两位老人看日出,赏落霞。 日子优渥,恬然静好。 可是,一到晚上,温沁祎就开始失眠。 她拿着周廷衍的黑色腕表,一会儿戴在手腕儿,一会儿又摘下来握进手心。 反复折腾,想东想西,彻夜过去,几乎睡不上两三个小时。 可能是熬得太乏。 今晚凌晨两点多,温沁祎终于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但是睁开眼,她就看见了梦…… ——写不完了,太多了,明天副cp。 第152章 碰不碎的梦 是清早五点二十分,披着晨光熹微的绮梦。 温沁祎侧着身,静静睡着。 却隐隐约约闻到周廷衍身上的浅淡香味,简直想他想到。 温沁祎缓缓睁开惺忪睡眼,看了眼腕上时间。 五点二十分。 她清晰记得,昨晚睡着前,周廷衍的腕表被握在手心,护进怀里。 可眼前,手表正松松环在她细腕上。 真是匪夷所思。 温沁祎恹恹无力地翻了个身,眼前,就更匪夷所思了。 她的枕边,多了一个墨蓝色大枕。 周廷衍正枕在上面睡着,蛇骨串被脱下,静静放在床头柜上。 他没穿睡衣,赤着上身,堪堪遮了少半被子,腰下露出深色睡裤。 未经打理的发丝顺直柔和,眉眼舒展,浮着淡淡倦意。 英挺鼻梁下,性感嘴唇自然闭合。 温沁祎对着枕边人,难分真假地轻轻唤他: “周周?” 果然,周廷衍不应。 接连几天睡眠缺乏,是出现了幻觉? 才睡了三个小时而已,床上竟多出个男人。 温沁祎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周廷衍的脸。 可是指尖越近了,又怕把这清梦给碰碎。 碎了就看不见了。 温沁祎收了手,由侧卧变成平躺。 她紧紧闭上眼睛,如果一会儿再睁眼,周廷衍还在,就证明这不是梦,不是幻觉。 不会被碰碎。 那么,温沁祎就要轻轻触摸他,深深拥抱他,浅浅亲吻他。 将他肆意拥有。 温沁祎陷在枕头平里,心里默默倒数十个数。 当数到第五个数时,身上忽然压来一个很好闻,很温热,很有力量感的人。 人和吻几乎同时降落。 触唇即勾——舌,热-吻轰烈似炎夏热火,卷着晨露的潮湿。 温沁祎先是惊得身子一颤。 随即被吻着,笑着,紧紧抱住周廷衍的腰。 她悄咪咪睁眼对上他轻闭的忘情双目,是真实的周周呀。 所以腕表是他给自己戴上的,周周真的回来了。 温沁祎享受一会儿开始躲吻,掐周廷衍的腰,嗔怪他: “事情都解决好了吗?你回来都不提前告诉我,还偷偷往人床上爬。” 周廷衍撩起温沁祎睡裙裙摆,推卷上去。 他停了吻轻笑,与她额头相抵。 温热呼吸在两人间暧昧缠绕。 “解决好了,我在盛北出发时都凌晨了,不想吵我小媳妇睡觉,就没告诉你。回来时很想很想抱你睡,我也忍着了。” 裙下手温柔又有力,温沁祎唇瓣微张,蹙了下眉,“唔~” 周廷衍单臂撑着身体,另一手忙得很。 他低下头,继续压吻温沁祎的唇。 “我才躺下半小时,刚要睡着你就乱动,bb怎么醒这么早?” 温沁祎双臂缠着周廷衍后颈,仰起脖颈,大方予他热情与温柔。 清晨嗓音朦胧得娇柔。 “想你……周周,想你想得天天睡不好,吃饭也吃不香。” “活该。”周廷衍指间使坏。 “我说怎么小了,都是不吃不睡折腾的,让你好好等我,一个字都不听。” 这么多字,温沁祎只听见一个“小”。 她向一边扭身,躲避周廷衍的压力。 “周廷衍,你说谁小?你这属于人身攻击了,你知不知道?” 周廷衍单手拢住温沁祎腰肢,立刻把人捞到身下压好,省得她再跑。 他温声哄着人说: “bb你听错了,我没说小,我说正好。” 哄完人,周廷衍又变坏,温沁祎说他人身攻击,他要为自己正名。 薄薄熹微里,沉磁嗓音,混着热气吹进温沁祎耳朵。 “桃,我是有素质的人,不做攻击,只做撞击。” 这几天,温沁祎焦虑得很。 又被周廷衍说小,她选择开玩笑还口。 “周周,你猜我昨天吃了什么?” 温沁祎勾着周廷衍脖颈,手指穿入他头发,轻轻按抚。 周廷衍回答一道港岛特色菜,就亲温沁祎一口。 “窝烧溏心鲍鱼。” 啵! “避风塘炒蟹。” 啵! “烧鹅皇,” 啵! 温沁祎承着裙里停不下的坏意,频频摇头。 “都不对,吃的鸡翅,周周你知道鸡翅中间有两根骨头吧?比你硬。还吃了无骨鸡柳,也比你长。” 周廷衍沉下脸来,凝视温沁祎好一会儿。 气得不想说话。 这有可比性么? 他什么样,温沁祎比他自己都清楚。 周廷衍缓了缓脸色,佯装谦谦公子。 他问温沁祎:“温小姐,方便占用你点时间么?” 温沁祎陪他演,“周先生想占用多久?我好酌情考虑。” 周廷衍几天几夜下来,几乎就没怎么合过眼,又连夜风雨兼程飞回香港。 说一点不累是假的。 他想了想,“嗯……一个小时,够不够你满足?” 温沁祎轻轻触碰周廷衍的脸,指尖勾画他眼下熬夜后的倦意。 “半小时,你看起来很累,今天别想指望我,我现在虚得很。” 这俩人,这几天,没一个睡好的。 “不行,我做其他事都那么卖力。”周廷衍使了坏地勾缠温沁祎,“对老婆更应该卖力,不对,是不遗余力。” 话音落下,周廷衍低下头去…… 温沁祎不由将他的腰抱得更紧。 她又后知后觉,乱着声息说: “你房间,没有那个。” 周廷衍低笑,“我要真有,你不杀了我?” 他逐渐离她更近,补了一句: “没有更好,正好不想用,上瘾……” 些微晨光穿透厚重窗帘,卧室里光线迷蒙而旖旎。 在温沁祎一声声破碎的“老公”里,太阳慢慢升高,将整个黄家宅邸照亮。 黄家餐厅。 外孙周廷衍平安回来,外公,外婆看起来更加精神矍铄。 只是,早餐等来等去就要凉透。 外孙和外孙媳妇还是迟迟没来进餐。 这几天,温沁祎都起得很早,怎么今天就起不来了? 不吃早饭,对身体可不好。 难道是病了?不舒服? 餐桌不远,站一排着装整齐的员工。 外公掀眸看最前面那位,吩咐道:“问问那边人。” “是,黄老先生。” 回话的女人四十多岁,干净利落,走去一边打电话。 再回来,脸色粉嘟嘟。 她双手交叉在小腹前,微微低下头,开始回话: “回黄老先生,那边说……清晨卧房里热闹得很,现在安静了没一会儿,应该……才睡下。” 这话一出,外公先去看外婆,外婆赶忙躲开他的目光。 外公只好看外面升起的太阳。 缓口说:“家里还是热闹些好。” 第153章 《长相守》 温沁祎醒来时,遮光窗帘依旧严实,模糊了时间。 可直觉告诉她,快中午了。 温沁祎枕着周廷衍肩膀,长发铺他一胳膊,手搭在他胸肌上。 周廷衍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手指点动着手机,和付野对接工作。 温沁祎就势按着周廷衍起身,长发柔滑落肩,遮了她半个光白身子。 早晨“热火朝天”时,腕表硌了温沁祎后背。 周廷衍心疼得连同她的手机,一齐给扔到了床头柜上。 “周周,几点了?”温沁祎急于知道时间。 周廷衍拿着手机,掀眸看温沁祎,“叫老公,告诉你。” “老公,老公,老公,喊了你一早晨了,还没够。” “没够,往后几十年都得听。” 周廷衍看了眼屏幕时间,“上午十一点十分。” 果不其然,温沁祎赶紧下床,嘴里嘟囔,“这也太不像话了。” 周廷衍默默把穿着长裤的腿收进被子。 长裤下有子弹擦伤, 没必要让温沁祎看见。 看人下床的慌乱样子,周廷衍笑说:“当然不像画,像画不就贴墙上了。” 温沁祎一站到地板上,人就不动了。 她先看自己,又看周廷衍,用力一跺脚,“周廷衍,你去给我买护垫。” “护什么?什么垫?”周廷衍一抬头,瞬间悟了。 “买,买一箱,小媳妇要什么买什么,要飞机,大炮都给你买。” 上回,温沁祎因为这事不高兴,周廷衍还记忆深刻。 他赶忙放了手机下床,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浴室走。 “桃,不许生气。”周廷衍边走边低头去亲人,“看在我不遗余力的份上,好不好?” 真的很难受,“我要是生气呢?”温沁祎问他。 周廷衍既笑又威胁,“生气就天天给,直到你免疫。” …… 午餐之前。 外公,外婆等在餐厅里,远远就看见周廷衍和温沁祎踩着草坪向这边走。 两人一路走,一路打闹。 直到临近,男士矜重持稳,女士端庄得体。 “阿衍和琬琬感情很好。”外婆转脸看向外公,“我们绾意看到,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像一汪永不干枯的沼泽。 每一次走近,都会沉痛陷入。 外公手心覆到外婆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外婆从上次生病手术后,有些多愁善感。 外公安慰她: “绾意早就有了新生活,细细一算,她现在应该有九岁了,我们该替她的新生高兴。” 外婆惋惜地摇头,又自我安慰地点头。 抬手在空气中比了一个高度。 “那我们绾意现在大概有这么高了。” 外公笑着,托着外婆手腕又高了点。 “绾意像你,不仅漂亮,身形还高挑,一直比同龄孩子高,再高八公分正好。” 趁周廷衍和温沁祎进门前,外公多说一句: “当年追求你时,我还怕你不同意,还好,这辈子都没辜负过你。” 外婆眼含热泪,“你别忘了,你那时也很高大英俊。” 这时,周廷衍由温沁祎挽着进了门。 门口两侧,清一色工装的员工一齐低下头去,问了午安。 从周廷衍回来,外公还是第一眼见他。 也不知道他几点到的,老两口早晨一醒,停机坪上多了一架白色私人机。 员工只说周廷衍是昨晚到的,没忍心说他是清晨才到。 外公是土生土长的港岛人,直接用粤语问周廷衍: “阿衍,事情还顺利,手没沾着脏吧?” 周廷衍用普通话回答外公,“没沾脏,怕我妈不开心,算是布了局智取。” 身旁,温沁祎微笑着,向外公外婆问了好。 周廷衍笑了下,“外公,外婆,以后我们家讲普通话,琬琬听不懂粤语,这样她一个人会很闷。” 他揽过温沁祎肩膀,让她靠自己更近。 回头吩咐家里员工,“以后我们回来,你们都要讲港普,平时多练练。” 员工齐声应下。 外公笑,“我就见着你,一着急忘了,讲一句粤语。” 外婆早就慈笑着向温沁祎伸来手。 温沁祎脱开周廷衍,过去找外婆,亲切叫人,“外婆,我起来晚了。” 外婆握着她,“不怕的,自己家里怕什么,就是你和阿衍少吃一顿早餐,午餐多吃点。” 一觉睡到中午,温沁祎还是很不好意思。 “知道了,谢谢外婆。” 外婆看出温沁祎的羞涩,抬手轻拂她背后的长发。 “琬琬,外婆昨天给你编的鱼骨辫喜欢吗?” “嗯,”温沁祎直点头,“喜欢,外婆您今天还能帮我辫吗?” “当然了。” 周廷衍和外公谈着大陆公司和陈家的事,偶然一抬头。 看见温沁祎乖乖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外婆,由她给自己梳发,辫发。 正午的太阳又高又亮。 映照出这温暖的一幕,周廷衍看得有些凝神。 然后,温沁祎冲他笑了,外婆也朝他笑着,外公在一旁吩咐员工:“走菜,孩子们饿了。” …… 隔日,周廷衍和温沁祎离开了港岛。 随着私人机起飞,一双老人在停机坪上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温沁祎忽然扑到周廷衍怀里,脸埋进他衬衫,一声也不出。 只看得见微微抖动的肩膀。 周廷衍抱紧温沁祎,轻拍她的背,“桃,我想听你弹曲儿。” 外婆把自己的古筝送给了温沁祎。 她说家里镯子,戒指,项链之类的珠宝数不胜数,只有那架古筝是唯一。 是外公向她求婚时送的礼物。 温沁祎懂古物,也懂古筝,外婆这一架,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独一无二的稀世贵重。 温沁祎趴在周廷衍怀里好一会儿才起身。 “你想听什么曲儿?”她双眸发粉,“但是我不一定会弹。” 周廷衍低低笑着,“随便弹就好。” 这天,高空之上,温沁祎给周廷衍弹了一首《长相守》。 - 周廷衍从温泉村忽然下山之后,身边朋友都心神不宁。 直到温沁祎被接回盛北,重新开始上班,所有人都放了心。 上班以后,她见过商仲安几次。 虽然商院长还是谈吐得体,举止优雅有气度,可是人看着好像更白,更瘦了。 二月末,气温升了不少。 街边的早春桃开出一片粉红,引来些不怕冷的蜂。 商仲安依旧没有任何食欲,吃不下饭。 周廷衍和沈从珘轮番给他打电话,他终于把车开去了盛北医院。 车子一进院,门口围着一堆警察,医生。 其中一抹白白身影,商仲安要多熟悉有多熟悉,要多难忘有多难忘。 他落了车窗,春风拂面。 人群吵吵嚷嚷。 一名女警抱着一个小婴儿率先走出来,白青也站在原地。 别的医生陆续走了,唯有她看着女警越走越远,脸上却越来越急。 最后,她干脆朝着女警追来。 春风里,商仲安亲耳听白青也问女警: “如果宝宝的爸爸妈妈最后都找不到,我可以领养他吗?领养都需要什么条件?” 第154章 入心入骨 领养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宝宝,并没有白青也想得简单。 不是光有爱心和抚养能力就行。 听着女警说的第一个条件,白青也白净脸颊染了些焦意。 春日朝阳下,她的眼睛澄澈如山涧小溪。 清透得能看见溪底的颗颗小石。 纯白的,淡粉的,浅青的……都被溪水的澄澈漫过。 白青也的眼睛,在商仲安心里是最干净,最透彻的。 是现实与梦里,都不会忘记的一双眼。 车里,商仲安听见白青也问女警: “一定要年满三十周岁吗?我的经济能力,可以给宝宝好的衣食,也会给他好的教育条件。” 她还不想放弃地追加一句: “我很喜欢小孩子,一定会对他很好,当成是我自己生的。” 领养这件事,先不说弃婴的父母会不会被找到。 年龄上,白青也就不符合要求。 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襁褓里的婴儿白白嫩嫩,不哭也不闹,偶尔“嗯哼”一声。 他那么小,哪里懂得命运的残忍无情。 更不懂自己被爸爸妈妈放在医院门口,意味着什么。 女警抱着婴儿,看着白青也的医生胸牌,回答她: “是的,白医生,关于领养,经济只是一方面,还有其他条件,其中,年龄一定要满三十周岁。” 白大褂衣袖下,白青手指微动。 “好,谢谢,打扰您。” 女警看着白青也满脸遗憾与失落。 临上警车,一时出于感性,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她回头说:“白医生,你这么年轻好看,以后可以自己生一个宝宝,一定很可爱。” 听着这话,白青也微微低下脸,唇角挂一抹牵强到不行的笑。 “我不会再生了。” 她清楚得知道自己的情况,不会再有其他男人。 更别说性\/\/事与婚姻。 商仲安的车子和警车离得很近。 白青也那句绵绵软软的“我不会再生了”融入春风,吹进商仲安耳朵。 很清晰,清晰到每一个字。 商仲安左手搁在落了的窗沿上,猛地一抖。 心脏也开始剧烈震颤,胸腔里立时布满密密麻麻的刺痛。 白青也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小婴儿被抱上警车,再看警车越开越远。 商仲安仰面看今天的太阳。 比他离婚那天,更加刺目,刺得眼睛剧痛。 刚刚,白青也说的是她不会再生了。 所以,她一个人怀过宝宝,并且生了下来? 商仲安和白青也的六年,入心入骨,如胶似漆,又胜于胶漆。 在商仲安父母的激浪拍打下,两人始终是春风柔水般的爱。 如果白青也真的有孕,孩子只能是商仲安的。 迎着刺目的太阳,商仲安眼角抑制不住地湿润。 他记得的,白青也心理和身体受霸凌事件影响,生理期不准,总是好几个月才来一次。 因此,商仲安联系各地有名的西医,中医,带着她去就医。 但是,起色都不大。 直到有一次,两人又从外地拿了中药回家。 舟车劳顿后,白青也洗了澡,窝在沙发里看着电影睡着了。 商仲安给她抱进卧室,自己去了厨房熬中药。 文火慢熬四个小时,药液最后凝成深棕色。 闻着刺鼻药味儿,商仲安无法想象到底有多难喝,自己先替白青也尝了一口。 他难以形容那种难喝滋味。 果然,第二天,白青也一碗汤药下去,直接忍不住吐了。 药液喷得商仲安衣服,裤子湿淋淋一片。 治比不治更遭罪,喝药期间还得各种忌口,白青也爱吃,想吃的都不能碰。 商仲安立即抱住她说:宝宝,我们不治了。 当时,白青也还担心地说: 商商,我觉得我以后,很有可能会不孕。 他说:不孕就不孕,我们现在不是很幸福么,以后就这样过。 从那以后,白青也的经期更摸不准时间。 商仲安回忆着这些点滴,得出结论: 白青也经期那么不准,会有怀了孕没被及时发现的可能。 那么,商仲安结婚时,白青也已经怀了他的宝宝? 商仲安右手握着方向盘,止不住地细细颤抖。 现在,白青也孑然一身,他们的宝宝呢?去哪里了? 在商仲安结婚又离婚的这一年里,白青也到底一个人吃了多少苦? 商仲安呼吸逐渐发颤,发难。 胸口又痛又堵。 警车终于消失得尾影都不见。 白青也拾步向医院走去。 一夜晚班过去,她的腰酸痛得很。 回去打了卡,就该下班了。 透过车窗看出去,白青也的白大褂被阳光照得更白,泛着光一样。 只是,她的身影那么羸弱,清瘦。 商仲安抹了下眼睛,推开车门,想要去追上她。 双脚刚一落地,忽然一阵猛烈胃痛袭来,并伴随着反胃。 他单手扶住车门,躬下身子。 此前,大脑里的每一段回想,以及推测,都似一根锋利细针,它们纷纷刺进皮肉。 最后,细针一齐汇聚到最容易被攻击的胃里。 四处乱刺…… 随着商仲安被胃痛击打得直不起身,手里车钥匙掉到了地上。 “啪嗒”一声。 春风拂开商仲安身上的淡淡香水味。 是一种以焚香气为后调的味道。 白青也闻着熟悉香气,又听着物体落地的声音回了头。 第一眼,她没看见商仲安在哪。 又多两眼寻觅,才看见他。 浅色衬衫,深色西裤的男人扶着车门,就要垮塌下去一般。 白青也赶忙跑过去,扶着商仲安胳膊。 “商商,你怎么了?” 见他躬着身子,额头有汗,看眼尾还像流过泪一样。 白青也伸手覆到商仲安胃部位置,却无意摸到他的清瘦硬骨。 这一年下来,两个人都瘦了好多。 好像被抽过筋,剥过骨一般。 “商商,你胃痛是吗?”白青也急得眉心拧起,“你坐车里等着,我去找个便携救护床。” 胃里好像全是碎玻璃,呼吸都痛。 商仲安深吸一口气,吃痛地说:“不用,先缓一下。” 额头的汗汇聚成流,顺着他额角向下淌。 白青也一手轻轻揉商仲安胃部,另一手抬起,用白色袖子给他擦汗。 一早,医院里来往人多,也不乏上下班医生。 商仲安怕对白青也影响不好,强忍着痛拉开车门,拉着她进了后座。 他靠着椅背,喘了好几口气。 白青也双手覆在商仲安衬衫上,又暖又轻揉。 “商仲安。”她叫他大名,“你这样不行,万一胃穿孔就完了,下车。” 商仲安握住拉他胳膊的手,转过来苍白清儒的脸,看着白青也的焦急。 他开口问她: “宝宝,我们有过宝宝吗?” 第155章 不痛不痒 春日暖阳在这一刻忽然黯淡下来。 压得商仲安车里气压极低,让人喘不过气。 白青也覆在商仲安衬衫上的手停住不动,她看商仲安几秒,出了胸口堵住的气息,才说出话: “我们怎么会有宝宝,我的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清楚……” 白青也说话声音渐小,“况且,我们每次都很小心,你每次都戴,还能见鬼了不成。” 孩子已经没了,失而不能复得。 现在,商仲安身体看起来也不好,人又瘦又苍白。 白青也手下覆着的,是他翻天覆地的痛。 告诉他做什么?让他更痛?让他回家掀桌子? 年前年后,商仲安折腾成什么样,还是让他去死? 白青也选择不说。 商仲安静静看着白青也,眸光温润得像浮着层清水。 水下是他没能得到答案的煎熬。 商仲安又问白青也: “宝宝,你为什么想领养别人丢下的孩子?又说自己不会再生了?不要瞒我,骗我,好不好?” 白青也继续给商仲安揉胃。 她咬了下嘴唇,“因为他可怜,因为我孤独,因为我生不出。” 她掀起眼帘看商仲安,“以前家里有你,现在进出就我自己,吃饭都没意思,孤独……就是这样。” 白青也说了这话,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商商,去看胃,来医院不就是来看病的,不要纠结这些没影儿的事。” 商仲安自认为,对白青也的亏欠,几生几世都还不清。 其实,离婚以后,他来医院看过白青也,只是她没发觉。 医院食堂里人多,他就在不远,陪着她吃了几次饭。 一想起自己经历过婚姻,做了整整一年别人的丈夫,商仲安就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阴霾下。 只要他靠近,那片阴霾会连着白青也一同笼罩进去。 眼下,商仲安坐在车里没动,单手捂着胃。 每看一眼车外清瘦的人,胃便连着心脏翻搅似的疼。 “你马上下夜班了是么?车钥匙给你,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开点药,我们一起走。” 商仲安疼得就要支撑不住。 他想吃了药再和白青也谈一谈。 白青也知道他要追问孩子的事。 正想怎么拒绝他,科室医生打了电话来。 “白医生,昨晚你的牙槽急性脓肿患者又回来了,他说痛得不行,你再回来给他看看?他就信得着你,碰都不让我们碰。” “好,我这就回去。” 就这样,白青也和商仲安一起进了医院电梯。 距白青也楼层还剩一层时,商仲安把车钥匙塞进了她白大褂口袋。 “等我,我拿药应该用不了多久。” “商商,我们没有过宝宝,你不要纠结这个,好不好?” 梯门开,白青也下了电梯。 电梯门临关时,她立即转身,把车钥匙给商仲安丢了回去。 电梯又上一层,到达产科楼层。 商仲安直接走出梯厢,不打算去看病,他要下楼去找白青也。 仅仅一层之隔,走楼梯就可以。 商仲安刚踏进楼道,就一个一个面熟的年轻女医生。 她刚打完一通电话,手机刚从耳边撤离。 薛晓爽,是白青也的大学校友。 以前,商仲安去学校看白青也时,请她吃过几次饭。 是个性格很爽利,甚至有点辣的姑娘。 “好久不见,薛医生。”商仲安先和薛晓爽打了招呼。 薛晓爽看着他,“商——”随后顿了下,脸上笑得不算好看。 “哦,您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商院长了,在博物院公众号里看见过你好几次呢,可不敢叫你名字。” 话里有多阴阳怪气,商仲安怎么听不懂。 他苍白脸面浮起温润淡笑。 “薛医生太客气,叫我名字就行,也不是什么人物。” 薛晓爽看着这个身姿修长,温文尔雅的男人,就像披着一层羊皮。 她又不屑笑一声。 “有白青也,我敢叫你名字,没有她,你这种玩弄小姑娘的大官,我哪敢直呼你名字?” 薛晓爽笑着说完刻薄的话,继续拿话揶揄商仲安。 她故意看一眼楼层标识。 “商院长,这是我们产科楼层,您来做什么?老婆怀孕了?” 胃痛一阵阵翻搅,商仲安忍痛说: “我离婚了,没老婆。对于白青也,我自知理亏,是我辜负她。” 薛晓爽立了立眼睛,“哦,你离婚了呀,离得好。” 她甚至还鼓掌样地,缓缓拍了两下手。 当初,白青也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薛晓爽给看的男女,那时她还是实习医生。 到今天,她都记得白青也知道自己怀孕时的开心模样。 结果,没有两天,她就血流不止,胎死宫内,引了产。 白青也整个人简直如同行尸走肉。 别人术后早该清醒的时间,白青也愣是一直睡着,醒不过来。 最后,医生给她用了促醒药,人才渐渐清醒过来。 等白青也意识一回笼,整个人直接缩进雪白被子,窝在里面默默流泪。 隐忍到不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看见细细抖动的肩膀。 楼梯间,面对薛晓爽的冷嘲热讽,商仲安选择不与她纠缠。 “你忙,不打扰了。” 他越是这样平静,女薛晓爽心里越是为白青也不平。 两人擦肩而过时,性子爽利的薛晓爽叫住了商仲安的脚步。 “商仲安,你们这些当官的,到底有没有心,嗯?亏白青也不让我说一句你的不好!你凭什么啊?” 薛晓爽转过脸,直面商仲安。 “去年冬天,白青也怀着你儿子,你去跟别的女人结婚?你大婚一成,你儿子就死了。 四个月啊,已经成人形了,白青也引产生出了他。 当时我亲眼见到你儿子被手术剪剪碎的可怜样子,拼接肢体时,也是我拼的! 商院长,你知道剪碎的孩子为什么要重新拼好吗?为了检查他的完整度,怕有残肢留在妈妈体内,清除不干净!” 说到这,女医生眼泪掉下来。 “凭什么你能这么云淡风轻?继续高官厚禄!白青也没了孩子,又落下腰疼的后遗症时,你在干嘛?抱着老婆睡觉?逗她开心,哄她笑?” 至此,商仲安再也听不见女医生说了什么。 耳中全部灌上无法消除的嗡鸣。 他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除了嗡鸣,除了痛,什么都没了。 商仲安勉强打起精神,说了句,“谢谢。” 然后就低头找楼梯,模糊眩晕的视线里,他终于看见楼梯在三步之外。 他要去找白青也,他让她吃了那么多苦,以死谢罪也愿意。 三步好像都很远,商仲安废了好大力气才走得到。 可他只迈下一级阶梯。 明明是春日早晨,天忽然就彻底黑下去。 商仲安什么都看不见了,意识迅速消散,他只记得他要去找白青也。 整个人在天旋地转的跌撞中,不痛不痒,轻轻的。 第156章 大悲无泪,大痛无言 在商仲安拾步走向楼梯之前,薛晓爽见他一副沉静如灰的样子。 她说了半天,他愣是一动不动地听着。 那么高的个子,站在薛晓爽面前,跟一堵水泥墙似的。 最后堪堪憋出一句有气无力的“谢谢”。 商仲安那样子,就像被封进密闭的玻璃箱子,外界的哀与痛都无法让他触动一分。 刀枪不入,枪炮不移。 薛晓爽哪知道,那是远超商仲安承受能力之外,产生的大悲大痛。 大悲无泪,大痛无言。 “客气了您。”薛晓爽回了商仲安,扭身从楼梯间向外走。 她前脚刚从寂静踏入喧嚷,后脚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响。 薛晓爽一回头,当即尖叫起来,立即给白青也打了电话。 …… 商仲安醒来时,天都黑了。 大窗洁净,映着外面一块块方形光亮。 病房里面,称得上热闹。 周廷衍一身西装革履,微微低着头,坐在单人沙发椅里,长腿叠搭。 左手拿着平板,右手持触控笔,偶尔在屏幕写上几笔。 温沁祎侧着身,斜靠在周廷衍肩旁,俩人挨着,倚着,很是亲近。 她拿着手机,边看周廷衍平板边点动。 然后把屏幕横到周廷衍面前,给他看。 肉眼可见的,周廷衍眉心由静稳到微蹙,又舒展开轻轻笑着。 他抬头看温沁祎,“怎么算的?要赔死你老公?老婆本都赔没了。” 温沁祎低头看一眼手机,按错一个符号。 她小声说一句,“老婆本,本赔了,老婆还有就行呗。” 周廷衍抬起夹着触控笔的手,揪住她脸肉轻捏。 逗着人问:“我老婆是谁?” 温沁祎躲脸,“哦,忘了,你没老婆,你是27岁大光棍。” 他俩低声笑闹,沈从珘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中。 正低着头看书,看封皮是《曾国藩家书全解》。 商仲安一眼就知是自己的书。 因为封皮右下角有三个模糊的毛笔字——商仲安。 不是他写的。 是他教白青也写毛笔字时,她写上去的。 有点像小孩子用粗彩笔写字的可爱。 断崖式分手后,这本书一直在白青也家里。 病房里,温情热闹又极致空落。 病床上,商仲安感觉身体里外都痛,布满透风的窟窿一样。 睡梦中,他再次见到了曾经梦过的男婴。 粉粉白白,干净透彻的眼睛,很可爱。 像他多一些,像白青也少一点。 白青也抱着宝宝,脸上满是溢于言表的开心。 商仲安转头到另一面,没有看见白青也的身影。 胸腔里空落落地疼。 沉痛的睡梦中,他好像总能听见白青也的说话声。 商仲安试着动了动手指,右小臂忽然传来一阵肿胀的刺痛。 “呦,商院长醒了?” 沈从珘放下书,向病床这走来。 “商院长好福气,一点没摔着这张温润如玉的脸,就是右胳膊裂了条小缝儿。” 说着话,沈从珘抬起右腿,用膝盖轻磕一下床边。 “你说你这么大人了,下个楼还能摔倒,七老八十,不中用了?” 听着朋友的善意玩笑,商仲安苦涩淡笑。 他张口说话时,才发觉嗓子又疼又哑,被烟火熏燎过一样。 “又让你们跟着我折腾。” 这时,一盒烟扔到商仲安被子上,直砸他胸口。 “来一根,商院长?” 周廷衍高挺身姿矗立在病床尾,嘴里调侃着: “博物院要建新院子,财政拨款不够,我不是捐了款么。还不够你就直说,这点儿火怎么就下不去,至于从年前上到年后?” 周廷衍话还没完: “昨天沉河,今日坠楼,你说说明天还要闹什么,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上吊?” 死气沉沉的病房,好像忽然活络起来。 但是,周廷衍这张嘴,好用时是真好用。 温柔浓情的,激烈勾缠的,上,下算起来都能打一百二十分。 怎么做其他的那么行,说起话来就变成了毒嘴? 温沁祎悄然无声伸手到周廷衍西服里,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周廷衍便放低身姿,偏头在她耳边低声问: “掐什么?我最近表现不好么?” 温沁祎斜斜瞪周廷衍一眼,不理他。 表现得确实越来越好,挑不出毛病。 白昼里矜冷倨傲,暗夜中就开始花样百出。 雪白的病床上,商仲安无力轻笑,“下次你们谁也别管我,‘多事之秋’,别沾了我的厄运。” “厄不过我以前,看开吧您。” 周廷衍绕到病床那边去捡烟盒。 又说商仲安:“行了,你别说话了,这嗓子像哭了三千年似的,烟一时半会儿也别想抽了。” 商仲安眼里始终在寻觅白青也。 他想见到她。 “有在医院见过白青也么?”商仲安看着床尾处的温沁祎问。 今晚,温沁祎和白青也几天前就约了晚饭。 她俩年后这段时间相对不忙。 另外两人没约出来。 林惜凝去学校任教的同时,还要忙在职考研的事。 洛绯绯白天上班,晚上急着准备今年气象局的笔试和面试。 下午,温沁祎给白青也打了电话,商量俩人要吃什么。 电话里,白青也这边很忙很乱,她说要加班,改天再聚。 然后就忙得电话都来不及挂。 恰好,温沁祎在听筒里听见一句“患者商仲安……” 病房里,商仲安刚问完白青也,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白青也换了便装,双手端一盘水果走进来,身后跟着白大褂的薛晓爽。 薛晓爽比白青也走得快。 看着病床上醒来的人,她道歉的速度和揭露真相的速度一样快。 “对不起,商仲安,我不该拿你结婚,你没了儿子的事去刺激你。” 接着,薛晓爽说话语气低软了些。 “谁知道你现在虚成这样,承受能力也不行,还能晕过去,和白青也在一起时,不是挺意气风发的么。” 薛晓爽很深刻地记得。 大学时候,商仲安每次去学院看白青也,宿舍楼窗口都挤满了人。 那时候,正流行一句现在被说烂了的词。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商仲安只需把车停在宿舍楼下,人站在车边,默默等白青也出现。 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完美诠释了那句话。 他站在那里,就像发着光。 偶尔有性格外向活泼的女生,在楼上对商仲安吹口哨,向他喊几句帅哥。 商仲安便目不斜视地退回到车里,关门等待。 直到白青也的身影出现在楼口,他才再次下车。 迎上白青也,先给一个深情拥抱,再给一个温柔额头吻,再多的,就不在外体现了。 商仲安牵着白青也去副驾,给她开门,关门。 再开车一起离开。 几乎每次都这样。 现在想着那些,薛晓爽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物是人非的伤感。 ——第二章很晚,勿等。 第157章 没有你的日子,我一直爱你 商仲安躺在病床上,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疼。 他不再说话,盛满心疼与浓情的目光汇聚到白青也身上。 就是这副清瘦身子,在他和别人结了婚后,一个人默默吃了那么多苦。 独自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往外吐。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第一次在薛晓爽口中得知了那个被深埋的秘密。 商仲安和白青也失去过一个宝宝。 温沁祎惊怔一瞬,回身接过白青也手里端着的果盘,去放好。 再回来,她默默拉过白青也的手,无声安慰。 白青也避开商仲安的目光,抬起头看棚顶,试图让眼泪倒控回去。 这种悲伤氛围,周廷衍无声移步,走到温沁祎身后站定,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姿 像一座巍峨魁岸的山,默默守护,做她坚实无闻的后盾。 沈从珘胸口猛地憋住一口气,他不想听,也听不得这种事。 发生这样的悲剧,每个人心里都很惋惜,很难受。 现在,到了他们消失,给商仲安和白青也留出空间与时间的节点了。 周廷衍看沈从珘,沈从珘看周廷衍。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去吃饭?饿了。” “我也饿了。”温沁祎附和着,又问不相熟的薛晓爽: “薛医生,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吧。” 薛晓爽心里五味杂陈,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过。 她不知道商仲安那时候正在胃疼,也没想到得知真相的他会受到重创。 薛晓爽回头说:“不饿也得饿,走吧,这顿我请。” …… 刚走出医院,沈从珘就低头点了一支烟,又递烟盒给周廷衍。 “抽么?” 周廷衍勾着温沁祎的腰,走在后面。 “我开车,先不抽,要不你等我一起抽雪茄,不过肺,健康些。” 沈从珘再无声,烟也没吸几口就熄了。 车里,他微微仰头,望着渐浓夜色,心底漫上一层又一层令人窒息的水雾。 薛晓爽和沈从珘一同坐在后面。 她第一次看见生得这么好看的单眼皮男人,有种说不出的迷人。 薛晓爽跟沈从珘说了一两句话。 他都无心应付,确切说根本没过心。 不是不回,就是乱回。 薛晓爽便不再出声,沈从珘绝对有心事。 她又瞧着前面的俊男靓女很有趣。 周廷衍每次等红灯时都会去拉温沁祎的手,含在手心里捏,揉,搓,摸,玩得不亦乐乎。 在此期间,他俩有时说话,有时不说话。 说话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甜又腻,不说话时又很自然相合。 渐渐,薛晓爽明显感觉到,沈从珘的周身气压越来越低。 甚至听见他凝视夜色,一声声低哀的叹息。 从某个时刻,沈从珘的心脏被用力拉扯。 他望着偶尔闪亮的星,想起那些热烈澎湃,天不怕,地不怕,笃定了有爱就有家,更会有未来的青涩岁月。 总有那么一次,他们以爱之名,付出过不可逆的代价。 沈从珘拿出手机,给林惜凝发微信:见一面。 前面,温沁祎回头,向夜色中的盛北医院看去。 现在的白青也,终于可以在爱人肩头痛哭一场了吧? - 单人病房,门被关上。 白青也背对商仲安,拿了一颗树莓塞进嘴里。 是酸的,和滴在手背上的眼泪一样酸。 她咽下所有酸涩,稳着嗓音和商仲安说话: “医生说你上次洗胃伤了胃粘膜,但是问题不大,你最大的问题出在你自己,你的心态——” 白青也的话忽然中断。 小腹前缠上两道穿着病号服的手臂,右臂衣袖下露出摔伤的淤紫色。 淤紫色下,是裂缝的硬骨。 商仲安下了病床,站在白青也身后,紧紧抱着她。 与她胸背相贴。 “宝宝,对不起。”商仲安俯首,侧脸紧贴白青也的头发。 “是我扔下你一个人,转身娶了别人,让你吃尽了苦头。” 商仲安的嗓音听着又痛又哑。 白青也眼泪砸到地面,摔溅成一朵朵破碎的水花儿。 下一瞬,她的后颈就滴了泪。 很快的,一滴,两滴……滴滴答答顺着她脖颈向下流淌而去。 抱着白青也,商仲安受伤的右臂疼得微微颤抖。 白青也鼻音很浓,“我给你定了骨汤面,医生说你最近——” 商仲安打断她的话,“宝宝,你的腰每天都疼么?……宝宝,你想要什么?什么能让你开心一点?” 白青也闭上眼睛,踌躇几秒后,向商仲安转过身体,与他面对面。 那张纯如白水,眸光澄澈的脸,此刻正仰面看着商仲安。 白青也的脸,就像被春雨撕破的梨花苞芽。 花瓣和清雨一起碎了。 “我想要你好好吃饭,想让你多长点肉,想让你开心起来……”白青也哽住喉咙,“也想问问你,没有我的日子——” 一颗颗晶莹的泪,从商仲安下颌垂落,打湿病号服。 他截过白青也的话,“没有你的日子,我一直爱你。” 第158章 我赔给你一个宝宝,好不好? 于白青也,哪一夜不是枕着商仲安的梦入眠。 从那个深更雪夜,年年月月过去到今天,商仲安早就刻进了白青也在枯竭边缘的生命里。 如果初遇那晚,商仲安的车子在街边疾驰而过。 如果没有他“划亮的温热火柴”,白青也早就死在陈迦雯编织的无尽噩梦中。 商仲安说“没有你的日子,我一直爱你。” 他的泪滴,颗颗垂落,不断不休。 白青也从没见过如此悲绝的商仲安,也从没见过这样流泪的大男人。 他再也不是舒芸的丈夫,他不用定时出门,按时回家。 白青也终于放下所有桎梏。 “我也没有变过,哪怕你要日日与她相关,夜夜与她相伴。商仲安,从你捡到我那一刻,你就在我生命里无法挥去。” 话落,白青也扑进了商仲安怀里。 她抱紧他腰身,枕着他肩头呜呜痛哭出来。 “商商……宝宝,我们的宝宝……他已经有你了的模样,嘴巴和鼻子特别像你……” 白青也说到最后,几乎失声。 那张孕检彩超报告,她始终不舍得扔掉。 现在还被好好保藏着。 纸张上面,宝宝的侧脸,真的很像很像商仲安。 尤其鼻子和嘴唇,与他如出一辙。 他那么努力地像爸爸,却没能见爸爸一眼,就那么悄无声息,胎死妈妈腹中。 商仲安环起手臂,用力抱住白青也。 眼泪滴滴答答落入她发顶。 声音在嘶哑与疼痛中溢出。 “宝宝,如果你不嫌弃我无名指戴过婚戒,还愿意要我,我再赔给我们一个宝宝,好不好?” 白青也啜泣着从商仲安肩头抬脸。 “商商,是因为同情和惋惜,所以要赔一个吗?” 商仲安自己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他双手托着白青也脸颊, 不停用指腹抹去她汹涌而出的眼泪。 “是为后半生想和你有个小家,给你遮风挡雨,与你拥有一份圆满,而不是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此生抱憾。” 商仲安受伤的手臂疼得一直微颤。 他手心里捧着的梨花脸颊,被春雨击碎后,就要零落成泥。 白青也双眼哭得粉红,她抬起手擦商仲安下颌的湿漉。 “可是你妈妈……其实我知道,她一直不愿意。” 商仲安眼眸润红,却漾起冷意的坚定。 他痛哑地说: “不管她,宝宝,只要你还愿意,我们去领证结婚,好好过日子,婚姻法不是她定的,她只能闹一阵子,别想管我一辈子。” 曾经,已经酿成大错与大祸。 如今,任商母再要死要活,商仲安不再顾忌她一分。 白青也触碰到商仲安的左手无名指。 温润匀称的指骨上,空空荡荡。 连戴过戒指的痕迹都摸不到。 “商商,你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好吃饭,长回曾经的健康体重,我就还要你。” 商仲安轻点头,“嗯,从今天起,我就好好吃饭。” 话音落尽,他将身体俯得更低。 双手轻轻捧着白青也的脸颊,抬高。 一吻落额心,像曾经无数次的额心吻一样。 随后,那淡凉的吻顺着白青也鼻梁向下,淌过她的咸湿眼泪,直抵温软唇畔。 双唇触碰的那一刻,缠在商仲安后腰上的手不由缠握交叉在一起。 太久违的吻。 像穿越了遥遥无尽的干枯沙漠,带着即将枯竭的干涸。 却又忽然淋了一场汹涌大雨。 唇与唇间,徘徊着不甘的久旱与咸涩的潮湿。 商仲安的吻,由缓到急,白青也互握的手臂愈来愈紧,勒缠着他的腰身。 好久没有吻过彼此的唇,好久没有这样拥有彼此。 直到浅吻变深吻,双舌触碰, 白青也粉了脸颊,呼吸又细又急。 商仲安压着她的呼吸,耳廓也由白至粉。 这个男人, 身上有浅浅消毒水味,人却像刚刚喝过酒一样。 薄醉忘我。 商仲安与白青也吻了好久,谁也不敢先放开谁 。 唯恐放开即是梦醒时分。 …… 商仲安靠坐在病床上,白青也拿了一份骨汤面回来。 她刚刚洗过泪湿的脸,粉白如梨蕊,手里仔细拆着包装。 商仲安静静看着她,柔风细雨似地问: “光想着给我点餐,你自己不吃?” 白青也低着头抿唇笑,“嗯,我想的是先把你喂饱,然后请琬琬他们出去吃饭。” 她知道,周廷衍工作没忙完,沈从珘也是从科研室跑出来。 白青也端着面,坐到病床边,看向商仲安时,眼眸那么干净温柔。 “我喂你吃,你右臂伤了,拿不好筷子。” “很热,给我。”商仲安直接将面接过来,“我能拿好筷子,不是很疼。” 他试探着夹起面条,轻轻吹了吹。 然后就递到了白青也唇边,“一起吃,我吃不了这么多。” 白青也张嘴咬下去,眼眶还是禁不住发酸。 商仲安喂她吃东西,仿佛已经是陈年旧事那样遥远。 “下一口你吃。”她说。 清静的病房里,温沁祎抱来的鲜花散着幽幽馨香。 在这弥漫的香气里,一碗面,一双筷子,一对儿人。 花期好像被他俩无限拉长,永不枯败。 关闭的病房门外,商母从另一间病房出来。 “好了,芸芸,不用送,你好好陪着你父亲就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舒芸弯唇笑了下,“好的。”曾经叫顺口的妈,现在被强制改成“阿姨。” 商母也是听其他朋友说舒父得了急性胰腺炎。 晚上就赶了过来。 做不成亲家,但是在官场,还要低头不见抬头见,面子上总要好看。 往好了想,万一哪天两个孩子对于错失的婚姻再回心转意,那再好不过。 端庄高雅的商母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向电梯口走去。 好巧不巧,她被某间门窗上的一幕惊了一瞬。 商母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清。 她依稀看见自己儿子坐在病床上,身旁还有一个喂他吃面的姑娘。 只看侧脸模样,也是很像白青也。 商母惊住的脚步继续拾起,向那个病房门口直直走去。 然而下一秒,一道西装革履的高大身影就将门窗遮了个严实。 “商阿姨,这间病房是我的,您不招自来,不适合吧?” 商母惊愕抬头,挡她路的,不就是那个长着一副顶级皮囊的大魔头——周廷衍么? ——今日一章,喝醉了。 第159章 我们以前在一起,现在也在一起 短短几秒,商母已经把面前的周廷衍,以及他周边的人在眼底打量和评估个遍。 周廷衍,生一张英俊无俦的脸。 眉、眼、鼻、唇,以及脸廓每一处峰棱,足以称得上顶级的好。 可是他张口说话的厉害,商母早就领教过。 就连他的眉眼神色,都是不容万事万物入眼的矜傲。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绝对地不好相与。 商母不懂,从小就是温润小公子的商仲安,为什么会交这样不近人情的朋友。 还有周廷衍身旁的沈从珘。 身高,模样倒是极好,听说工作也很好,摇曾经的轻狂一变,成了高知人才。 可高中时,沈从珘父母为了他,把学校大门都要踏烂。 分不开的早恋。 学习么,半学不学,当时都以为他连大学都考不上。 还有,沈从珘和校霸针锋相对,处处对着干,搞什么新兴的反霸凌,反暴力。 最后演变成三番五次的以暴制暴。 不断被叫家长。 商母目光又流连到温沁祎身上。 说这女子是妖灵幻化的人,估计也会有人信。 生得过于灵动出彩。 所以,温沁祎仗着绝尘美貌,紧紧攀附住周廷衍的高位与多金。 还有一位,内里医生白大褂,外面披一件风衣的女子。 商母不认识薛晓爽。 可这姑娘看着性格直爽泼辣,看向自己的眼神,莫名带一股敌意。 好像一张口就要骂她几句。 眼前, 没一个善茬。 商母双手捏着包,端方地笑了笑,“廷衍,我怎么好像看见病房里面,是我儿子仲安呢?” 周廷衍半弯唇畔,目光不屑。 “您想找儿子,大可不必找到我这儿。我若想要儿子,完全可以自己备孕,自己生,用不着藏别人的。” 周廷衍知道,病房里只有商仲安和白青也。 商母一旦进去,不一定又要闹成什么样。 她给白青也难堪,就是给他兄弟商仲安难堪,同时又让温沁祎为朋友而担忧。 商母眸里登时染了惊色与愠怒。 周廷衍说了些什么?简直口无遮拦!!! 她紧抿着唇,再次向门上的窗口看去。 可是,周廷衍人高肩宽,窗口被他挡得严严实实。 灯光都透不出来一丝。 他再次开口,“商阿姨,天色不早了,我女朋友和朋友都站累了,您请让让?” “仲安!”商母忽然朝门里喊去,“仲安,你在里面对吗?给妈妈开门。” 这个时候,周廷衍西服袖口里窸窣缓动起来。 真是令人舒爽快意。 周廷衍侧过脸,低头瞧一眼。 好可爱的蛇头,此刻,它的双眼都分外讨人。 圆圆的,亮亮的。 下一秒,周廷衍指尖探在袖口绕了两绕,登时,一条黑蛇被他从衣袖里引了出来。 那黝黑蛇身攀上周廷衍食指,立即缠了周廷衍手腕,顺着他小臂往上爬去。 它还回过头来,冲商母张了下嘴巴。 周廷衍邪邪笑了下,向商母介绍他的黑蛇: “我的爬宠,本来老老实实睡着了,不知被什么给吵醒,又俏皮起来。” 商母呼吸滞住,被吓得一声尖叫,死死扶住墙壁。 嘴唇禁不住发颤。 其实,周廷衍也是下车走了几步,才发觉黑蛇跟在了身上。 那会儿,温沁祎被夜风吹得缩了下脖子,他就没把蛇往回送。 臂膀拦着人,快步向住院部正门走去。 走廊里,身为医生的薛晓爽,做过数次活体解剖。 大体老师也见过数次。 哪怕她再胆大,看见眼前蛇身绕人的一幕,还是紧紧挽住温沁祎胳膊。 她低声问: “你男人是做什么的?” 薛晓爽看向周廷衍的手腕,“他右手戴的应该也是蛇骨,挺野啊,你不怕么?” “我不太怕,免疫了。”温沁祎轻声回应,“他工作很忙,爱好也不多,他喜欢什么我就支持喽。” 商母眼看着黑蛇顺着周廷衍胳膊,蜿蜒着爬上他侧颈。 当蛇与白润皮肤交缠时,周廷衍还享受得转了转脖子。 眉目中都是惬意和满足。 商母被吓得彻底失控,她想去敲门。 却又被周廷衍迅速伸开手臂,拦截住。 黑蛇都吓不跑商仲安他妈。 周廷衍眼里不剩一丝耐心,脸色发沉。 “商阿姨, 我还有事,请您自重,也请您自行离开。” 周廷衍根本不给她留任何情面。 “廷衍,这话说重了。” 商母拿出手机,一边给商仲安拨去,一边在门口喊他: “仲安!我知道你在里面,妈妈被堵在门口,你觉得这样妥么?”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推开部分。 周廷衍知道,商仲安要出来正向面对了。 于是让了步,走去温沁祎身边,与她肩挨着肩。 薛晓爽赶快脱开温沁祎,她男人玩蛇,着实有点可怕。 至此,门被彻底推开。 病房里清亮的灯光流泻出来,一阵幽幽花香扑鼻。 在光与香的静态交融里,商仲安牵着白青也,双双出现在门口。 那种正大光明,就像几年前,商仲安第一次把白青也带回家。 给父母家人介绍,这是她女朋友,也是他将来要娶的人。 也是那次,一夜之后的清早,商母在白青也的粥里放了避孕药。 “仲安!”商母眼眶憋忍得粉发红,“你才离婚多久,这是在做什么?” 商母目光转向儿子身旁的白青也。 清纯白净的脸颊,黑黑长发垂于胸口两侧。 远没有舒芸那么端方大气,骨子还有一股宁死不屈的烦人劲儿。 就是这股劲儿,让商母觉得畏怕。 如同一朵娇白带雨的花儿,却长了一支钢铁般的根茎。 不是个易折易断的。 “她就那么好,仲安?”商母视线移开,又落在商仲安身上。 商仲安面色沉静,眼尾薄粉,像是小时候流过泪的样子。 此刻,儿子脸上有种说不清的轻讽。 “妈,您一点也不在意我为什么住院么?是不是我离婚远比住院更能牵动您的心?” 商母看着一身病号服,脸色也不佳的商仲安,唇角不禁抖了下。 是啊,她为什么没有问儿子一句呢? 仿佛他站在这里,他没有倒下,就是安好无痛的。 “没有人比白青也更好。”商仲安握紧身边人的手,“没有你的以死相逼,我们也不至于绕了个大弯,又重新碰面。” 夜晚的走廊算是安静。 几句话下来,不远处,一间病房的门被推开,有人走出来。 是舒芸。 最先映入她眼眶的,不是站在走廊里的俊男美女们。 而是病房门口,那一对手牵手,静润如碧玉雕刻的人。 无比登对,又蕴着一种敢于对抗全世界的无畏无惧。 舒芸手指不由缩了缩。 她和商仲安才离婚多久? 他现在就和白青也十指相扣,昭告天下。 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在舒芸心底蔓延开来,大有涨潮之势。 一年婚姻,三次性。 第一次,是新婚夜,商仲安喝得酩酊大醉。 花烛之夜,掀盖头,剥轻衣,好像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一切全靠舒芸的主动撩拨。 如果她没有过性——经历,那晚,他俩根本圆不了房。 舒芸不止一次地想过,那晚商仲安到底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太过于醉,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跟谁做? 第二次,红酒,美衣,香薰蜡烛。 氛围那么美妙,舒芸一再主动,商仲安一再推辞。 那是她婚后第一次问商仲安,是不是他放不下婚前的心有所属。 最终,他从了,却久久s不出。 两人不得不终。 现在想,那时,商仲安只是为了弱化白青也的存在而已吧? 第三次,是舒芸怀疑商仲安外边有人,两人正式走向破裂的初期。 欢合是商仲安的权宜,为了消除舒芸心里对白青也的芥蒂。 当然,同第二次一样。 商仲安依旧身在曹营心在汉,他薄情得好像个机器。 无亲吻,几乎无前x,全程机械化。 结果,依旧是漫长过后,仍然无法结束的窘迫。 那些历经万千次艰涩,商仲安都不能“善终”的钻心疼痛,促使舒芸双脚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舒芸看着商仲安与白青也紧紧相牵的手。 红着眼睛问他: “商仲安,你觉得这样,够不够体面?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们婚姻存续期间,你俩一直在一起?从始至终,根本就没分手?” 商仲安冷面看向走廊里的舒芸。 她听着这个字如其人的前夫说: “不在,但是我们以前在一起,现在也在一起。” 第160章 下山,去找我女朋友 一见舒芸过来,商母心里更加气愤和凌乱。 “仲安,我是你妈,我还没死,你俩的事,我不认!” 商母上前一步,弄不过儿子,还弄不过白青也么? 她直接伸手去拽白青也与商仲安相牵的手臂,“在我心里,儿媳妇就没姓白的!” 可是下一瞬,商母手臂就被儿子紧紧禁锢住。 “别闹了!”商仲安凶得可怕,痛哑嗓音响彻走廊。 随后又放低声音说: “您要闹成什么样才满意,嗯?婚姻是我的,日子要我自己过,您总是插什么手!” 商仲安眼眸一秒红过一秒。 他把白青也拨去身后护着,受伤的右臂紧紧握着商母,吃痛中,手部不停地颤。 商仲安的温润脸面透着狠与悔。 “您仔细听着,因为我和舒芸结婚,因为您把白青也关了一天一夜,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没了!我四个多月的儿子没了!” 商仲安眼尾落了泪。 舒芸听见这段话,双腿发软,她想回爸爸病房,脚却迈不动一步。 她看着白青也,又低头看向自己双手。 舒芸忽然觉得,商仲安儿子的消逝,与她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早知如此,她当初何必执拗? 商仲安直直看着商母,把她手腕握得生疼。 “您杀了我儿子,杀了自己孙子,开心么?” 商母手腕被商仲安攥得充血,晕出紫红色。 可她心底的怜悯也只有一瞬,反正孩子也没了,他就不该来。 商母立刻用另一只手指向白青也,跋扈地问: “谁教的你胆子这么大,连商家的子孙都敢怀!” 温沁祎终于忍不住。 她上前用掌心挡住商母指向白青也的食指。 “商,只是一个姓氏,不是君主,也不是王朝!您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从哪来?” 看吧,这些攀着男人权势与金钱的女人,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不等商母说温沁祎什么,白青也忽然在商母对面笑了。 那朵钢铁枝干上开出的娇白软花笑了。 白青也与商母对视。 说话顿挫有力: “我的子宫,我说了算,我想怀就怀,而且以后,我还会怀。既然您觉得‘商’如此珍贵,那么以后,我和商仲安的孩子就姓白好了。” 白青也转脸看向商仲安,“商商, 你觉得呢?” 商仲安回答得很快,没有一丝犹豫。 “好,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姓白,一个姓白,两个,三个全都姓白,别无他姓。” 商仲安用另一手按下商母指人的手。 “我的态度和立场不会变,回家吧,别闹了,再闹只会更难看。” 商母心脏怦怦地跳。 她微微点头,“好,商仲安,你记住,你俩的事我永远只有三个字‘不同意’!” 商仲安重新牵起白青也的手。 “以后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由不得您。” 商母悲愤离开,路过温沁祎身边时,忍不住放话: “都是什么东西,只会攀附权贵,无人管教!” 温沁祎立刻不愿意了,说谁没有爹妈管教?她转脸盯上商母背影。 一时情急骂了句,“你放p!” 说完,她偷瞄商仲安一眼,还好他已经带着白青也进了病房。 商母听见那句粗鲁的话,刚回过头来要和温沁祎理论。 忽然感觉一阵瘆人的寒凉逼近。 待一转脸,一个黑蛇脑袋矗立在她面前,张着大口。 魂飞魄散不过如此。 是周廷衍,黑蛇酒矗立在他肩头。 “商阿姨,我送您。”不知他真心还是假意地说。 “不用!”商母怕蛇,她忿忿迈步,直步走向电梯。 周廷衍却跟了去,肩上的蛇被他握于手心,缓慢蠕动。 直到等待电梯时,他再次开口: “看商仲安的面子我提醒您,您的官路不是完全清正廉洁,别对我女朋友出言不逊,我脾气这么不好,还得宠着疼着她,哪轮到外人对她指手画脚。” 听此,商母脸色更加灰败。 - 温泉度假村。 温则行的酒店与会所已经步入正轨,他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温泉这边。 今天来的几乎都是会所那边的vip客户。 晚上,温则行一个包间接一个包间的打招呼。 跟这个大佬喝一口,跟那个官爷喝半杯。 一路招呼打下来,温则行自觉喝多了。 休息室里,他陷进沙发,双腿敞着,双臂横于靠背,脖颈仰起,一闭眼只觉天旋地转的飘然。 很快,闵森给送来醒酒汤。 看着老板只喝两口就放下,他开口问: “温董,今晚住山上,还是回小洋楼?” 温则行闭着眼睛,沉嗓答他:“下山,去找我女朋友。” 第161章 你是我的宝宝 清凉月色洒山间。 披着银色月光,黑色梅赛德斯轰鸣着从山路绕弯而下。 温则行在后座落了车窗,指间香烟被夜风吹得阵阵染红。 酒意也被吹散了些。 闵森边开车,边瞟向车内后视镜。 温则行全身松弛,仰躺在座椅中。 闵森开口:“温董,您这些天没去酒店,有位姓郁的女士,一直想方设法要您联系方式,下面经理很为难。” “不给。”温则行半醉半醒,“谁误说一个数字,立即辞退。” 温则行抬头,天上银月高高悬挂,皎洁清冷。 好像站在他前程路上的洛绯绯。 总有一天,他会手捧高月,接住她所有清辉。 …… 车子下了山,直向故宫附近驶去。 看温则行好像醒了些酒, 闵森又说: “温董,您前些日子看的两套别墅,故宫和气象局附近各一套,两边售楼经理一个意思,先交定金,不然怕售罄。” “不交。” 温则行回答得很干脆。 “我女朋友最终工作单位还待定,现在怎么敲定?” 故宫和气象局位置差距很远,不能乱买。 现在,只是提前了解。 提到这,温则行想起前几天周廷衍给他打过电话。 周廷衍说温则行买房不用考虑温沁祎,他有自己的安排。 温则行当时就在心里斥他: 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年轻心机男。 没准和侄女在一起没多久就提前买了婚房。 而且,婚房位置在故宫附近。 温沁祎把古文物修复师当作一生事业来做,她的职业生涯要在故宫度过。 所以,温则行猜测,周廷衍大多是买了温沁祎喜欢的古香古色,清幽宁静的四合院。 想到这,小叔心脏“咯噔”一下。 他莫名觉得,周廷衍早就采摘了他精心呵护的侄女。 以前发生的很多情节,现在静想,真的疑点重重。 比如:那次温则行半夜回家,一早发现温沁祎并不在家。 然后,她又突然走姿别扭地回来,说是去买补品了,可信度高么? 温则行正思索,温沁祎的电话就打过来。 商仲安明早就要自主出院,有白青也在,他饭也吃了,胃也还算舒服。 至于右臂的骨裂,要靠静养,住院意义不大。 所以,朋友们都各回各家了。 温则行按了接听。 “小叔——叔,世界上最帅,最有爱的小叔叔。” 温沁祎试图撒娇,“我今晚想去周周的舰厂玩儿,不回家,可以嘛?” 温则行从座椅里直了直身子。 沉声吐字,“晚上舰厂有什么好玩的?周廷衍员工给你做军事表演?还是带着你划船?” 这个时候,听筒里切换成男人的声音。 “我给她做军事表演,我带着她划船。” 是周廷衍的磁性声音。 这是温则行能听见的话。 他没听见的,是周廷衍把话筒按住,把手机拉远,在温沁祎耳边低声说: “不做军事表演,做人事表演。” 一听是周廷衍的声音,温则行说话语气急了些。 他话里有话: “周廷衍,我侄女年纪还小,你大她三岁,别带着她乱玩,否则,我侄女婿备选人里永远没有你。” 温则行总怕温沁祎会未婚先孕。 周廷衍知道温则行话里的意思。 乱玩,给了那么多,也没任何结果。 周廷衍还因此失望过,甚至怀疑自己不行。 是摒弃白昼忙碌,夜深人静时,真正的自我怀疑。 周廷衍觉得自己心理不行,大抵身体也不行。 只有量,没有质。 更甚一些,他还起疑过自己曾经在祖祠发过的毒誓: 若娶妻生子,就不得好死! 所以,他死不了的前提是生不了? 一句毒誓,这么神乎其神么? 这次,温则行听到周廷衍语气低了些。 “嗯,不带着她乱玩,你疼她,我就不疼她么?一旦我敢带着她乱玩,就证明我已经想好,要一辈子对她负责。” 电话挂断后,“付野,挡板。” 车子后座,周廷衍在昏暗光线里无声沉默少许。 然后靠到温沁祎身上,慢慢把身体重量一点点往上加。 最后,温沁祎被身高腿长的周廷衍挤着挪到窗边。 “周周,你干嘛?挤死我了。” 周廷衍干脆仰身躺到温沁祎腿上。 他温声叫她: “bb,我睡一会儿,养精蓄锐,晚上伺候你。” 说完话,周廷衍枕着温沁祎的腿,阖上了眼睛。 借着微微弱光,温沁祎低头看他静下来的俊美眉眼。 指尖在他脸廓轻轻摩挲。 “周周。”温沁祎轻声唤周廷衍,“你是不是有心事?” “嗯……”周廷衍偏过头来,往温沁祎小腹那边靠了靠,“没有,bb,我在想你。” 温沁祎低下头去,捧着周廷衍脸颊,在他唇上亲了下。 “那我也在想你,周周老板。” 周廷衍勾着唇角,笑得很温柔。 他睁开眼睛,抬手捏了捏温沁祎脸颊,然后再次闭上眼睛。 温沁祎知道周廷衍并没有睡着。 那么多次在周廷衍肩头醒来,真睡还是假睡,温沁祎一眼就知。 果然,过了一会儿。 周廷衍缓缓揽住温沁祎的腰,嗓音放得温柔。 “桃,商量个事?” “周总先说,我不一定答应。” 温沁祎扭过头去看窗外夜色,让他揣着心事装睡。 “总什么?”周廷衍见她不太高兴,一下下掐她的腰,“我哪里肿?” 温沁祎被痒得忍不住笑起来。 扭身躲着周廷衍的手说: “不肿不肿,你是壮大……周周,你到底要商量什么?” 周廷衍从温沁祎腿上起身,坐好,然后把她抱到自己腿上。 温沁祎自然环住周廷衍脖颈。 听见他低声说: “bb,以后,我们的最后……要为彼此多停留,你不要每次都急着推开我,不差那一小会儿,好不好?” 温沁祎才懂,受过心理创伤的周廷衍又在胡思乱想。 以前,他觉得自己不能做,现在,他又觉得自己不能生。 温沁祎凑近,与周廷衍脸贴着脸,轻蹭。 然后同他玩笑: “好好好,我澡都不洗,直接靠墙倒立,去练基本功,行了吧?” 周廷衍轻声笑着,“行,我陪你一起。” 此后,俩人一直抱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接着吻。 虽然前面听不见后面什么,付野还是放了音乐。 轻柔的曲子里,周廷衍听见温沁祎贴在他耳边轻轻呢喃: “周周,我好喜欢你啊,你是我的宝宝。” 第162章 你先乖一点 博物院附近,城市灯火璀璨。 温则行车子驶进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 不再是洛绯绯原来租住的老旧小区。 温则行重新给她租了房子。 失火重装那个,他始终担心有害物质超标,影响她的健康。 电梯匀速上升又减速停下。 随着密码输入的“滴滴”声,温则行刚一敞门,就看见了洛绯绯。 她站在沙发边,头发梳得很规整,身上穿着深蓝色工装制服。 长袖上衣,白色打底,职业短裙。 洛绯绯手里拿着肉色长袜,只穿好一条腿,另一只脚刚抬起来。 嗯……别样的极致性感。 看着门口喝过酒,又欲又野的男人,洛绯绯赶忙将另一条袜腿也穿好。 她没穿鞋,脚踩着袜子,一步步向玄关处走。 “你来也不说一声,我好买点水果,家里什么都没有。” “不是有你么。” 温则行关门,整身进来,手里提了满满登登的水果。 “绯绯,你以后想吃什么,穿什么,戴什么,尽管买,你现在有男朋友,把我忘了?” “我是今天没想吃。” 洛绯绯走过来,人蹲在地上,给温则行找拖鞋。 俯视看,腰臀线条由细弱及圆润。 温则行喉咙干咽了下,酒后的双目更加迷蒙染欲,“怎么穿这样?自己在家玩cos?还是预感我要来?” 洛绯绯从鞋柜里拿出唯一一双男士拖鞋,然后站起身。 清冷冷一笑。 “才不是,我要练习播报天气预报,正好你来了,给我当观众,看看我有什么不足。” 温则行把水果倒到一只手上,另一手扣住洛绯绯腰肢。 把人紧贴到自己身上。 “洛绯绯,你怎么穿职业装也这么迷人?” 言语中,温则行热烫的手滑过深蓝短裙,移到了软滑长袜。 “有点忍不住,不想做君子了,怎么办?” 温则行就这么迷离着双目,低头看着洛绯绯。 他将两人之间控制到极致暧昧的距离,不触碰,也不亲吻。 就像在引鱼上钩的诱饵。 洛绯绯掀起眼帘看温则行的眼睛,眼底深处好像都埋着蛊惑人心的钩子。 应该没人拒绝得了温则行这样的男人。 极俊,极野,极欲,又很会。 总是好端端的,就撩惹起人心底埋藏的,最原始的欲念。 洛绯绯的呼吸忽上忽下,就要失去规律。 她抬起双臂,按着温则行两侧肩膀,主动踮脚亲了他的唇。 嘴里安抚他: “我先去给你洗水果,然后做播报练习,你,你先乖一点,不要勾引我。” 温则行不回答,捏住洛绯绯下颌,低头就吻了上去。 温热,急切,潮湿,铺天盖地卷来,娇软“唔”声不禁从洛绯绯喉咙溢出。 这样的播音好音色,扰得温则行更加口干舌燥。 他不得不先撤了吻,唯恐失控。 “你先去忙你的,我去洗澡,洗水果。” 洛绯绯脸颊腾然发热,温则行在这洗澡,他要在这住么? 从恋爱以来,温则行很规矩,没对她做过过分的事。 温则行已经拎着水果进了厨房。 洛绯绯目光捕捉着他高大背影问:“温则行,你今晚,几点回家?” 他背对着她暗笑,嘴上回答: “你想让我几点回,我就几点回,你想我留下来抱着你睡,我就不走。” 温则行再一回头,洛绯绯没影儿了。 待温则行洗好澡,洗好水果,洛绯绯正站在沙发前的挂壁电视机前练习。 脚上不知什么时候穿了双米色高跟鞋。 细细脚踝往上,一双腿又白又直,且很匀称。 洛绯绯身旁的电视机上贴了一张地图。 看来已经被她背得滚瓜烂熟。 洛绯绯不仅播报不同城市的天气预报,还根据不同频道,来回切换播音风格。 比如:财经,体育,旅游,yang视…… 每个频道的展现都不同。 温则行松适地落在沙发里,长腿叠搭,静静看着眼前深蓝色的,字正腔圆,端庄大气的洛绯绯。 本来洛绯绯每天面对那么多游客,早不知什么是紧张。 可是温则行坐进沙发就不一样了。 她做主持人,他做观众。 她站在电视机前,他坐在沙发里。 一遍一遍的练习下来,洛绯绯自觉脸色发热,发粉。 因为,温则行上身没有衣服,他在这确实没有一件衣服,只有一双洛绯绯给买的拖鞋。 下身围着洛绯绯的浴巾,淡蓝色的,窄腰看着精壮有力。 再看温则行的脸,刚洗完澡,更欲了。 背头半干不湿拢在头顶,放松,随意,却很性感。 看着温则行,洛绯绯忽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不知道下一句是说晴,还是阴。 哦,这个坏男人温则行,他忽然朝洛绯绯勾唇笑了下。 魅惑程度不言而喻。 男妲己,是不是就温则行这个样? 洛绯绯终于住了口,佯装严肃问他:“温则行,你笑什么?” 温则行又邪邪坏坏地笑了下。 他反问洛绯绯:“你紧紧盯着观众看什么?我好看么?” 这个男人坏透了。 洛绯绯清冷冷的一张脸,此刻淡淡粉色,像蒙羞的月亮。 她斥温则行:“哪有你那么不正经的观众,衣服都不穿。” “嗯?不是穿了么。”温则行不以为然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起码没有一丝不挂吧?” 话音落下,温则行就起了身。 他手里捏一颗葡萄,朝洛绯绯踱步走来,浑身散着勾人的荷尔蒙。 尤其温则行低头摘葡萄时,后背对着洛绯绯。 他的黑色纹身很性感。 无意给这个男人添了更多神秘与野欲。 洛绯绯眼看着温则行走近,他指尖轻捻葡萄粒,“绯绯,吃一颗,润润嗓子?” 洛绯绯刚要说不吃。 那粒葡萄忽然在温则行指间破裂,紫黑色汁水溅了他一胸膛。 顺着肌肉纹理向下流淌而去。 “抱歉,”温则行像个绅士一样道了歉,“可能熟得太过,我再去给你拿一颗。” 洛绯绯脸色红到底,“温则行,你是不是故意的?” 第163章 晴转暴雨 大片窗子外面,是万家灯火,热闹点亮夜的归属。 窗子里面,原木色地板,奶油色壁纸,清暖色水晶吊灯。 温则行站在洛绯绯面前。 胸膛前的紫红色葡萄汁水,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好像淋漓的浓缩红酒液。 散着甜涩的香,弥着勾人的醉。 面对洛绯绯的问题,温则行还是邪邪坏坏地笑。 “我故意什么?故意勾引气象主持人么?” 洛绯绯头顶被这个坏男人阻了光,只剩他投下的暗影。 仿佛有隐隐危险,丝丝落向洛绯绯清冷与薄绯交融的脸颊。 她抬头看温则行。 “你有过床史,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不是勾引。” 葡萄汁勾着洛绯绯的视线,从温则行胸肌蜿蜒而下,缓缓流到他腹肌,又向腰腹上的浴巾进袭。 鬼使神差。 洛绯绯忽然有点想知道葡萄汁是甜的,还是酸的。 还有,春天的葡萄,味道浓不浓? 这么想着,洛绯绯无意识咬了下唇角。 温则行不说话,微微低头看着她模样。 坏男人唇角勾起的弧度,每一毫米都挂满了“坏”字。 洛绯绯视线里,葡萄汁就要染上浴巾。 下一瞬,她忽然抬手覆到温则行腹肌上,提前拦截了葡萄汁的去路。 “完了,浴巾要脏了。” 葡萄汁继续蜿蜒,洛绯绯的手也被逼得往下挪。 直到掌心不小心按到柔软浴巾,洛绯绯才知道,事大了。 她正入温则行的引诱圈套 头顶,温则行终于开口说话: “脏了可以丢掉。” 洛绯绯有权怀疑温则行除了浴巾,再没别的。 他总不会洗完澡,又穿换下来的。 年前失火,洛绯绯在小洋楼住了一段日子。 她知道,温则行是个非常讲卫生的男人。 衣物分类打理得井井有条,车里总是干干净净。 厨房中,他手里的每根菜叶,泡多久,洗多久都有自己的严格要求。 洛绯绯赶忙按住浴巾两端的衔接点,“不,不要丢掉。” 她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有多么触目惊心。 温则行看着洛绯绯惊慌失措的眼睛,就像清潭里的冷水忽然被惊乱。 “那么怕?以后不都是你的,你还能一眼不看我?” 温则行不给洛绯绯任何反应机会,直接用双手掐住她的腰,把人提到自己身上。 出于怕掉落在地的本能反应, 洛绯绯双臂环上温则行脖颈,双腿盘缠住了他的腰。 她就这样,分秒之间被温则行抱到身上。 “绯绯,”温则行抱着洛绯绯往沙发走,下颌似有若无轻触她额头,痒痒的。 他把话说完,“我要亲你了,做好心理和生理准备,不要怕,也不要排斥我。” 沙发离电视机就那么远。 温则行长腿迈几步,就到达了目的地。 只一瞬间,温则行转了个身,两人双双落入柔软沙发。 他仰起喉结清晰的脖颈,视线在洛绯绯脸畔和唇边流连,“绯绯,低一点头。” 和温则行话语一起完毕的,有自动合并的窗帘。 还有被他调暗的灯。 洛绯绯只低了一点头,看眼下这个又帅又坏的男人。 “天气预报,我还没练习完。” “你不能再练了,城市位置都指错了,差了几百公里。” 温则行抬手,轻按洛绯绯的盘发,迫使她低了一点头,随即便递吻而来。 先,唇的容缓,后,舌的试探。 直到彼此呼吸,胶漆相缠。 【温馨提示:没做,没做,没做。无关性,只有爱,他俩从在一起到现在就没做过,不懂为什么现代言情的文,接个吻都要被指为涉性,好难……】 洛绯绯闭着眼睛,心脏怦怦跳。 “搂我这么紧?” 温则行嗓音低低的,哑哑的,“绯绯,接吻可以放松一点,也可以不循规蹈矩。” “怎么……不循规蹈矩?” 洛绯绯感觉自己被温则行口腔里的红酒香气给迷醉了。 大脑里麻麻的,飘飘飘的晕。 尤其是窗帘拉好,灯光调暗,醉意越来越明显。 “可以这样。”温则行从自己脖颈拿下洛绯绯一只手。 先与她十指相扣,浓情交叉,很温柔。 接着又把她的手按到自己胸肌,“这样就不算循规蹈矩。” 洛绯绯掌心顿然发烫,好像按在一块坚硬的烙铁上。 一时间,空气停滞了一般。 温则行把洛绯绯放倒在沙发上,与她无限靠近,又不贴合。 “碰别人就没必要了,绯绯,和你恋爱,我很专心,你也要心无旁骛,你说对不对?” 接着,洛绯绯就被温则行的急吻烫了脖子。 葡萄汁乱了,洛绯绯的心情也乱了。 像她练习播报的天气一样,晴,多云,阴,小雨,大雨,暴雨…… 是陷进与温则行的热恋,很奇妙,很复杂的心情。 暴雨中,如同升起高高艳阳,热得不行。 温则行的话语窜进洛绯绯耳朵,“绯绯,我今晚在这过夜,可以么?”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温则行抱着洛绯绯笑得缠绵,嘴里兀自说:“忘了备注挂在门上就行,我去拿一下。” 洛绯绯无法想象自己此刻乱而羞的脸色。 她随便问温则行:“你,订餐了?晚上在温泉村没吃么?” 温则行撑着双臂起身,背过身,留给洛绯绯满背纹身,重新整理浴巾。 “吃了,还饿,不是一种饿。” 第164章 再见则行 门铃持续响着。 温则行向玄关处步步走近,放声说:“挂在门把手上,谢谢。” 外面人许是没听见,铃声一声接一声。 温则行推开一些门,堪堪能递出一只手的宽度,走廊里的喧闹声扑门而入。 是隔壁邻居家有人出来。 温则行看也没看一眼,接过外卖员手里的纸质包装袋,“谢了。” “则行!” 一道清亮女声忽地将楼道灯点得更亮。 郁清欢看着门里的温则行,刚洗过澡的样子,赤着上身,下身围一条浴巾。 最关键的地方,被纸袋遮挡。 温则行像刚做过的样子,满眼都是难以抑制的欲。 再看他手里,是药房的纸质包装袋。 郁清欢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点,他们还没做,她猜得出包装袋里是什么。 “则行,我有事要找你。”郁清欢叫他。 温则行又关了些门,只剩一条缝隙,泄了点室内灯光出来。 “郁清欢,我要结婚了,你有什么事找我都不妥,我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对于温则行的话,郁清欢还惊得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屋里有人叫他。 “温则行,开门不要太久,会进蚊子。” 那女人音色非常好听。 而且发音标准,字正腔圆,堪比电视台的专业主持。 紧随,温则行再无他话,留下的那道光亮门缝,彻底被关闭,掩藏住里面的一切。 郁清欢身边的人都识趣得先下了楼。 他们来这,是给公司大客户送孩子的满月礼,他家就在隔壁。 此刻,楼道里只剩郁清欢一个人。 她默默站在原地,直到声控灯熄灭很久,脚踝站得发酸。 一声压抑的啜泣再次将顶灯点亮。 郁清欢开始低头翻包,与温则行在一起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分手这么多年,她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 再在盛北见到温则行,他还是一眼入目。 过去的情愫被猛然翻新,更加浓烈。 谁也比不过温则行,尤其现在的他事业有成,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但是,他再也不会对她回头。 郁清欢滴滴答答掉着眼泪,从包里翻出一个超大红包,又抽出一沓现金。 数好9999张,一起塞进红包。 最后,又拿出笔在红包背面写了字: 再见则行,永远幸福。 ——清欢。 郁清欢流着泪把红包放在门底,然后开始用力敲门。 其实,先前洛绯绯和温则行说话时,她并不知道郁清欢在外面,只听得见走廊里很吵。 她还不解温则行身上就一条浴巾,怎么还有闲心看热闹。 所以提醒他快点关门。 眼下,郁清欢敲门时,洛绯绯刚好往浴室走。 她就近去开了门,走廊里却没看到人影。 待她要关门时,才看见脚垫上有一个大红包。 温则行也在这时走过来,身上披着洛绯绯的一条薄毯。 不再赤身示人。 洛绯绯看见红包上的字,递给温则行后,转身就进了浴室。 温则行握着红包,试了试厚度,沉沉叹气。 然后给酒店前台打电话: “给郁清欢储值卡里充一万。” 电话挂断后,温则行走到浴室门口,背对着墙壁,默默等洛绯绯出来。 ——等沈林的宝宝,要在下半夜,先睡。 第165章 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不行么? 洛绯绯这个澡洗了好久。 温则行腿都站麻了,也没等到人出来。 他敲门问她,她就说没洗完。 温则行预感事情不太好,甚至有被连夜赶走的可能。 尤其,他刚刚在沙发里大胆地吃了葡萄。 忽然遇上郁清欢,温则行再一次觉得遭到无妄之灾。 燃起的火热硬气,一时之间消软得差不多。 温则行拾起脚步,去仔仔细细洗了手,擦干就进了卧房。 浴巾扯掉,掀被而入。 洛绯绯回卧房时,里面只亮一盏调到最暗的床头壁灯。 浅蓝色浴巾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温则行一人睡在床的正中央,被子从腹部往下盖着。 所以,无论洛绯绯睡在哪边都离温则行很近。 洗澡时,她在浴室看见了他洗好的黑色内裤。 所以,温则行现在是真空状态。 再一定睛,洛绯绯愕然看见床头柜上摆了五六个纸盒。 超薄,螺纹,颗粒,荧光,震动…… 这就是温则行订的餐? 这件事,洛绯绯本来就没太想好,浴室里,她脱下乱了,…了的贴身衣物,甚至有点负罪感。 郁清欢一出现,她彻底灭了被温则行撩惹起的欲。 哪有那么多后来者居上? 尤其温则行这种特别招女人喜欢,又看起来不听话,不好管的男人。 而且,郁清欢很漂亮。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漂亮女人。 洛绯绯轻声走到床头柜那侧,把五六个盒子一股脑儿放到最下面抽屉里,关好。 “温则行。”她站在床边叫他,“你往旁边让一让。” 微光中的温则行呼吸平稳,脸部线条锋锐明晰,人睡着了也没柔和多少。 醒着,睡着,都不是个好管的男人。 温则行不应不答。 洛绯绯弯身去推他肩膀,“你睡中间,我睡哪啊?” “嗯……”温则行迷迷糊糊应一声,翻了个身。 人还是睡在中间,没多少变化。 洛绯绯直起身,嘴里说着:“床给你,我去睡沙发。” 温则行依旧没反应,她抬脚便向外走。 步步过去,洛绯绯走到门口时,人立即就腾了空,倏然间横到了温则行怀里。 薄软睡衣贴着的,是他寸寸滚热的胸肌。 “沙发好睡?宝贝,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不行么?” 温则行抱着洛绯绯,大步往床尾走,他空出一只手,弯腰拎了被子往两人身上一扬。 瞬间一层黑暗罩下来。 洛绯绯被温则行带着,倾倒到床榻之中。 密闭的黑暗中,她双手抵住温则行胸膛,“温则行,她在外面哭,地垫上落了好多滴眼泪。” “嗯。”温则行单臂撑着下颌反问: “所以呢?你要我去哄她?” 洛绯绯很理智,“你心里有她就去哄,省得我蒙在鼓里。” 温则行笑了声,“你没蒙在鼓里,你蒙在被里。” 他抚上抵在自己胸前的手。 带着洛绯绯一起把被子掀开。 从黑暗到台灯幽光,她看见温则行的脸很严肃正经。 “洛绯绯,我这个人很坦荡,实话告诉你,从打你主意的第一天起,我就是以结婚为目的。 还有,你知道她为什么给我红包么?因为我骗她,我要结婚了。” 说完话,温则行脸色多了些柔和。 他伸出胳膊把洛绯绯往怀里揽。 “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了么?” 洛绯绯忽然惊了一声,身体本能向后躲,“温则行!你没穿裤子!” “没晾干呢我怎么穿,你又不给我买,就没想我偶尔会来,是吧?” 温则行反倒哀怨起来,长臂一伸熄了台灯,“好了,看不见了。” 洛绯绯在黑暗中闭了闭眼,“有什么用,我都看完了。” 温则行低沉地笑,“好看么?” 洛绯绯转了个身背对他,“不好看,可怕得很。” 温则行贴近过来,低头细细亲吻洛绯绯雪肩,“绯绯,想要我么?包你满意。” 洛绯绯瞬时麻了半边肩膀。 “温则行,床,沙发,你自己选。” 温则行的吻从洛绯绯肩头移到后颈,蕴着热气说:“我选床和你。” “你说过,没有我的同意,不对我做过分的事。” “嗯,用嘴不算过分,我只亲亲你。” …… 沈从珘给林惜凝发完“见一面”后,记不清看了多少次手机。 从医院回了家,洗完澡。 他边擦头发,边去拿手机看。 林惜凝回复了,她发了一个位置,附文字: 你来学校等我,我今晚看晚自习,放学见一面。 沈从珘套上衣裤,一路开着白色路虎去了林惜凝任职的学校。 …… ——困死了,晚安。 第166章 让我再抱抱你,好么? 晚自习结束,林惜凝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那一刻,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她和沈从珘隔着一段距离,精准找到对方身影,四目相望。 林惜凝站在教学楼门前的亮光里。 浅驼色风衣,淡蓝牛仔裤,小白鞋,上班的她,着装很低调。 只是每一件都是大牌,从小到大都这么优渥过来的。 林惜凝头发做了半扎,散着的都垂在背后。 看起来很温婉又掩不住的闪亮。 沈从珘站在对面不远的荷花池边。 学校管理非常严格,林惜凝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进。 林惜凝看弱光里的沈从珘,人比高中时高了不少,壮了一点点。 依然喜欢穿冲锋衣,喜欢在凉亭下站着抽烟。 四目相望的零星片刻,沈从珘好像看见林惜凝眼中有泪。 他慌乱觉得,这次不是见一面,而是到了最后说再见的时候。 林惜凝拾步向荷花池走来,沈从珘低头熄了烟。 他双手落兜,看着她一步步靠近,“好巧,这里也有荷花池。” 曾经的荷花池边,几乎写满了他俩的风花雪月。 年少无知,刻骨铭心。 与林惜凝分开的孤独岁月里,沈从珘不再赏荷,不看某个女星演的剧。 眼前,却是连再见面的情景都那么相似。 林惜凝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 就像曾经下了晚自习,沈从珘先走一步,来荷花池等她,她每次都抱着书一样。 “嗯。”林惜凝应沈从珘的话,“这片荷花池更大一些。” 沈从珘回头看。 确实很大一片池子。 但是逢于初春之际,冷风习习,水面凉凉,飘着一朵朵枯败的荷叶。 总让人觉得希望渺茫。 甚至有种误入深秋的悲怆。 沈从珘舍弃破败之景,再次回过头来与林惜凝对视。 他问她: “带你去吃饭,去郊外看星星,看电影,或者想去哪,你说了算。” 林惜凝抱着书,双臂绷紧到僵硬。 “就在这聊会儿吧。”她半笑不笑回答。 “也行,只要你不怕冷。” 从这一刻开始,沈从珘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凉亭下方有冰凉的石板长椅。 沈从珘先坐下去,故作轻松地向林惜凝伸出手,“很凉,你坐我腿上?” 以前,他都是这样抱着她坐。 林惜凝轻轻摇头拒绝,“不用,人来人往的,学生看见了不好。” 说着,她站到沈从珘半米开外的地方。 人还没落下去,沈从珘叫住她,“等一下。” 他利落脱下冲锋衣,规整叠好,垫到石板上。 距离与林惜凝隔开的一样,是距他的半米之外。 “这回坐吧。”沈从珘说。 “你不冷?” 林惜凝见沈从珘身上只剩一件短袖,品牌还是曾经喜欢的。 他扯了下她的风衣,“让你坐你就坐,我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冷。” 林惜凝坐下,两秒的沉默后。 “除夕夜。”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这三个字,又齐齐停下。 柔柔弱光中,沈从珘转过脸来看林惜凝,“你先说。” “好。”林惜凝深吸一口气,“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除夕夜,他父母都在春晚现场观众席。” 听着,沈从珘先是短暂的沉默不语。 因为那男人父母在春晚现场,所以他自己落了单。 也或者,他不想去那种热闹之地。 又或者,他本意就是想去林惜凝家过年。 所以,如愿地被林惜凝父亲带回了家。 再开口,沈从珘话语明显黯然下去,“你父母看好他了?” 林惜凝抱着书不说话,视线落在沈从珘联名运动鞋的logo上。 这样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缓缓吹过的夜风里,沈从珘苦涩地笑了下。 肘弯搭着双侧膝盖,腰身微塌,看着破败的池面说: “挺好,当官的好,比我做科研的好很多。” 林惜凝视线从沈从珘鞋子移开。 “你现在也很好,将来z科院院士名单上,说不准就有你的名字。” 沈从珘低下头,看空落落的地面。 “没想那么远,但是我们吃得苦,比当官的多得多,你父母考虑得很周全。” 沈从珘一直都知道,当年早恋风波被叫那么多次家长。 林惜凝父母情绪波动一直非常大。 一是怕女儿耽误学习,再一个,官宦之家,更想找同僚结为亲家。 当时叫家长时,学校门口,双方父母的车子一前一后停下。 沈家的车,代表商贾与富足。 林家的车,代表官场与高度。 虽说官商一家,官离不开商的金钱,商离不开官的权势。 但是背后,官骂商是臭做买卖的,仗着兜里有几个钱。 商骂官是个破当官的,不贪图,不收受,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商人一年的税后利润。 可是说到底,还是当官的心气更高傲些。 沈从珘一直在轻轻叹气,很低,却一声接一声。 其实今晚,他的心情已经足够糟糕。 听见商仲安和白青也没了孩子的事, 沈从珘非常痛心。 心情一下子跌入低谷。 不仅出于朋友,也关乎其他。 沈从珘站起身,走到荷花池边,低头点了支烟。 “凝,你喜欢他么?” 林惜凝看着沈从珘高而直的背影,心脏一揪一揪似的疼。 直言说:“沈从珘,我们分开太久了。 就像一盘馊了的菜,坏掉以后突然被急冻,等有一天再拿出来缓化,虽然模样变化不大,可它还是馊的,而且在时间的堆积下,馊得更甚。” 很简单地总结,分开太久,回不去了。 哪怕他们的身体再熟悉,感情已经变得不同以前。 被撕扯开,又重新缝好,怎么可能一样? 枯败荷叶被夜风吹动,在池面轻轻地飘,又与其他叶片相撞。 像躲不掉,绕不开的纠缠。 沈从珘夹着烟,猛吸几口。 肺里过滤得发痛。 他压着想要咳嗽的难受,嗓音也艰涩起来。 “凝,你欠我一个承诺,就不打算给了,是么?” 他仿佛在找一个让他死心的理由。 那件事,沈从珘一丁点儿都不想回忆。 那年,林惜凝20岁,沈从珘21岁,他们意外有了宝宝。 沈从珘说陪着林惜凝休学一年生下来。 他算了日子,孩子出生时,他刚好满22周岁。 两个人都符合法定结婚年龄。 林惜凝想了一晚,给出了否定答案。 并且承诺沈从珘,以后她再给他生一个。 林惜凝至今都清晰地记得,手术那天,沈从珘哭得好凶。 他疼她,疼他们的宝宝…… 长椅上,林惜凝低低啜泣的声音一声密于一声,就要连成串。 沈从珘潸然低头,刚刚平静下来的池面,倏地被眼泪砸出圈圈涟漪。 他听见林惜凝在身后说对不起。 “对不起,沈从珘,我食言了。” 沈从珘重重叹一口气,“没关系,凝,你没错。” 操场里的学生只剩三三两两,零零星星。 起风了,有的学生快跑几步,向校门口飞奔而去。 “起风了。”沈从珘擦过眼睛,走到林惜凝身边,“我送你回家。” 林惜凝站起来说:“我自己开车就行。” 沈从珘弯腰拾起冲锋衣,往身上穿。 “你一哭就头疼,还开什么车,晚上视线本来就不好。” …… 回林惜凝家的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路径变得漫长又短暂。 漫长的,是沈从珘每秒的心痛,短暂的,是他以后再也不会名正言顺送她回家。 最后一次了。 二十分钟后,白色路虎终于停下,熄火。 沈从珘转过头,看副驾林惜凝的侧脸,沉吟几秒问她: “凝,让我再抱抱你,好么?” 酸涩泛滥中,林惜凝主动环住沈从珘的脖颈,将他抱住。 一时间,车里除了两人的沉叹和低泣,再无他声。 …… 拥抱松开前,林惜凝鼻音哝哝地说:“沈从珘,你的单眼皮真好看。” 沈从珘颤着肩膀笑了声。 “好看也不给你看了,留给我未来老婆看。” 今晚匆匆出门前,沈从珘特意带出来一个镶钻白金手镯。 完全是林惜凝喜欢的款式。 他买给她好久,都没送出去。 这时,沈从珘扯过林惜凝胳膊,不等她反应,就把手镯套上她细细手腕。 “一定要幸福,我的大明星。” 至此,青春的风,停了。 ——忽然想起沈从珘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我要把好看的项链,手链,戒指……给她买个遍。 因为我有点怕命运弄人,万一哪天不能再买给她。 他给她买戒指时,选了好几天,我还帮他参谋了款式…… 很难过,不知道要说什么,可能爱情终有时,或长或短,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第167章 你的红色照片 ——起于,青涩年华,我对你一见钟情。 那时候,同学们说你长得好像一个大明星,我没关注过,不知道你像谁。 只知道你让我一眼心动。 你是我心里的大明星,无关你长得像谁。 止于,你身披白纱嫁为人妻,我为你轻轻拍掌,祝福你终于寻得良人,不再随我在爱情的洪流里颠簸。 以后,有人为你煮清晨的温粥,为你点亮晚班夜归的灯火。 我们一起解过无数的题,数英物化生,最后却没能一起解好爱情这道难题。 当然了,谁能保证做过的所有题都能得出正确答案。 我爱你,真的很爱,爱了很多很多年。 祝福你,也是真心,你要幸福好多好多年,直至白发苍苍,脊背佝偻。 他依旧能紧牵你手,抱你入眠,一觉醒来为你梳发画眉。 就像曾经的我们一样。 再见,我的爱人。 ——沈从珘to林惜凝 …… 昨天和今天的很多评论都没有回,就随机回了几条。 熟悉的宝宝都知道,这个作者现实生活中性格有点冷,但是在书里并不高冷。 我没有回复,证明我很难受。 评论区看一次,哭一次,已经把自己虐死。 —— 时间溜走,盛北春色正浓,即将收尾。 天暖,地暖,水暖,风暖,日夜都暖。 在一片温暖中,花绽得更加繁盛,簇簇成团,开始招蜂引蝶。 沈从珘盯着实验,一夜未眠。 从科研楼走出来时,已经早晨六点多。 太阳刚刚升起体表最适宜的温度。 坐进车里后,他惯常地先落车窗,再点一支细烟提神。 副驾摆了一个雪松木保湿盒,是周廷衍给他拿的雪茄。 沈从珘困倦地没有精神去慢慢点燃。 烟雾中,他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微博。 翻着翻着,就看到一张一眼提神的照片。 照片喜庆至极,红色多层纱的窗帘,上面挂了一对耀眼的红色双囍,左右各一个。 窗帘前的沙发,以及家具摆设,沈从珘无比熟悉。 是林惜凝家,他去过好多次。 不过,都是她父母不在家的时候。 窗帘向左,就是林惜凝的卧房。 在那深粉与浅粉拼接交融的床榻里,他们也动情地做过。 有一次往身上穿衣服时,林惜凝还说: “等你娶我接亲的时候,我就坐在这张床上等你,你会不会暗中想到这里发生过什么?” 沈从珘给她系好内-衣扣子,笑说: “不会,那时我肯定既兴奋又紧张,根本没闲暇想别的,别的要留给洞房花烛夜。” 如今,林惜凝却要婚衣加身,坐在那里等别人去接她,娶她…… 车里,沈从珘夹着烟,手搁在全落的窗子上半天没动。 忽地,一只倒霉的大飞虫没头没脑地横飞过来,一头撞上沈从珘手里的烟头。 那松松夹着的烟,一下子被它给撞掉。 沈从珘手抖了下。 红色照片看了这么久,他满眼都是红色,抬起头看窗外绿油油的一片春色,也变成了红色。 天地皆喜庆。 只剩他独身。 沈从珘一秒一秒挨着时间,硬是挨到六点半。 周廷衍的私人手机响起来时,人还没睡醒,温沁祎也在他怀里睡得恬香。 长发铺了周廷衍半个胸膛,还枕麻了他半边肩膀。 听着震动,周廷衍从被子里轻轻抽出一条胳膊,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这么早,怎么了?” 一听就是还没睡醒的沉哑嗓音。 沈从珘疲倦地说:“你帮我问问你女朋友,林惜凝是不是要结婚了。” 周廷衍几乎一秒清醒。 这是什么清晨噩梦? “bb,先醒一下。”他动了动枕麻的肩膀,轻声叫人,“bb?” 周廷衍把手机拿远,“桃,琬琬……” “嗯?嗯……哎呀……”温沁祎从周廷衍肩膀滑下去,落到枕头上。 迷蒙着嗓音嘟囔,“今天不是周六么,叫醒我干嘛?早晨不想做,你难受自己l,乖啊周周宝宝。” 忽然被叫醒,温沁祎拧着眉心,哼哼唧唧。 昨天修了一整天画,腰酸背痛。 晚上还陪床上的男人加了个班。 周廷衍立即抬手捂住温沁祎的嘴,不让她出声。 “琬琬,我问你,林惜凝是要结婚了么?” 这事他从没听她提起过。 看周廷衍手机屏幕上的“从珘”,温沁祎也清醒了。 她散着长发坐到床上。 “嗯,快了,还有一周,男方家比较急,已经在装饰双方房子。” 娘家,婆家,新婚小两口的婚房,都要装饰。 林惜凝跟温沁祎说这些时,听不出她有多高兴,也看不出她有不开心。 就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和到了年龄就要上学一样稀松平常。 周廷衍把温沁祎的话转达给沈从珘。 他快速回了一句,“行,就是有点不放心,挂了。” 然后,沈从珘就挂了电话。 窗外,早起的飞鸟在海面上斜翅盘旋,声声啼叫。 海浪阵阵,一波波大浪轰轰烈烈涌来,又悄悄缓缓退去,好似被耗干了热情。 沙滩湿了一次又一次,礁石也没有清爽过。 周廷衍和温沁祎都睡不着了。 平淡柔和的日子里,偶尔就要刮卷起一阵大风。 让人一时无法安生。 周廷衍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摸温沁祎的背,另一只手继续按手机。 嘴上问温沁祎:“那人叫什么名字?” 温沁祎回了一个男人的名字。 周廷衍把手机贴近耳朵。 稍许,听筒里先传来油星儿的滋滋啦啦声,然后是一声温润熟悉的“早,周老板”。 “起了吧,商院长?”周廷衍问。 干净通明的厨房里阳光暖暖,商仲安和白青也正忙着做早餐。 他煎蛋,她调粥,各司其职。 商仲安用肩膀夹着手机,回周廷衍的话,“早起了,早饭都要好了,来我们家吃?” 说着,他把芝士鸡蛋饼盛到方盘里。 然后端起来凑到白青也脸前。 她细细一闻,神情满足,用嘴形回答商仲安:“好香。” “吃不了,我们回苏湄岛过周末了。”周廷衍说了个男人名字,“这人我没听说过,你熟么?人品怎么样?” 商仲安拿着手机靠向料理台。 眉心微微蹙起,眼睛看着白青也的忙碌背影,大脑快速检索那人的基本信息。 白青也回头看商仲安一眼。 白色衣服,米色裤子,身体被晨间阳光镀得分外有温度。 靠近商仲安,好像就靠近了温热光源。 再冷,再痛的人,都会被他温暖和治愈。 靠近他,就会让人期许细水长流,如沐春风的日子会被无限拉长,无度放宽…… 第168章 沈先生,我送你回家 清亮的晨光里,商仲安和白青也都长了些肉。 两人看起来气色很好,无形中,一个更俊,一个更美。 商仲安记起来了,周廷衍问的男人,他们一家刚调任来盛北。 前些日子,某个官场饭局上吃过一顿饭。 “他父母双双升了要职,调到盛北不久,听说他家三代从—政,世代清白,家风正统,他算是根正苗红,你想认识,我就多去接触一下。” 听着商仲安的字字句句,周廷衍心脏一下比一下难受。 越来越不是滋味。 “从珘也很好。”周廷衍这样说了一句。 手不自觉去摸烟,语气充满敌意与不屑。 “不想认识他,人脉足够用,可以随随便便捞出来一个,或者简简单单送进去一个。” 如此家庭,沈从珘该放心,但是,周廷衍替他不甘,不平。 从高考闭着眼睛填志愿,只看地域不看专业,从北到南追随林惜凝开始,沈从珘就已经开始孤注一掷。 在爱情的道路上有去无回。 沈从珘一个“早恋主犯”,近几年却成年累月不找女朋友。 周廷衍的心理障碍一点点变好,尝过男女浓情欢—爱滋味,他才知道那件事有多叫人上瘾,更加难以戒掉。 要么,就是温沁祎这个小仙子给他下了蛊。 一天不做就想她。 想她的温柔与娇软,想她的吟唱和眼尾溢出的眼泪…… 只有放在身边,好好疼着,爱着才安心。 可沈从珘这几年,就那么一个人单着,寡着。 在香港,实验室不太忙的时候,他就去维港附近跑步,跑完点一杯洋酒,喝完就乖乖回住处睡觉。 追沈从珘的港妹儿,留学生,一个比一个优质。 性格,风格各不相同,他全都不为所动。 谁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周廷衍拿着烟在鼻尖嗅了嗅,又丢回烟盒。 备孕路漫漫,闻过即吸过。 再开口: “从珘前女友要结婚了,你今天没什么事的话,就去我舰厂,我安排人送你们来苏湄岛,我们陪从珘舒缓一下心情。” 周廷衍甚至想到沈从珘一个人抽烟,一个人喝酒的落寞身影。 “行,你定个时间发我。” 商仲安一口应下来,把今天要做的事全部给延后。 “好,先这样。” 周廷衍又给沈从珘拨去电话,直言说: “那人应该挺好,你可以放心,别跟着瞎操心,人家要是离了你不能活,早就死了,谁离了谁都能活。” 话是这么说。 周廷衍目光却直达目的地,定格在温沁祎身上。 她正跪坐在床上,微微低着头,用一根珍珠发绳把长发挽成一个高高丸子。 周廷衍抬起手臂,一把将人抢夺式,粗蛮地掳进怀里。 紧紧搂住,怕人会跑一样。 吓了温沁祎一大跳。 要不是周廷衍在和沈从珘打电话,她肯定会叫出一嗓子。 温沁祎就要被他给搂扁。 软^^肉都被他挤变了形。 白色路虎里,沈从珘一半脸沐在阳光里,一半藏匿阴影。 “嗯,是仲安听说过他吧?”他自嘲地苦笑,“不操心了,不会喝农药,也不会去找根绳子上吊,你们放心。” 沈从珘的车子依然停在单位停车场,一直没动过。 他还是看哪都是刺目的红色,挥之不散,驱之不离。 痛苦地梦魇一样。 “下午来苏湄岛玩。”周廷衍的话,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行,”沈从珘说,“正好挺想念你的海滩。” …… 付野家就在沈从珘工作单位附近。 他接过周廷衍电话,火速赶到时,白色路虎正从院子里向外开。 如果说这是一个宿醉的酒鬼开的车,付野都会信。 刚下证的新手,都不会开成这样。 视线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变成红色。 模糊中,沈从珘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直向他摆手,并打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沈从珘努力看出去,是周廷衍的特助。 是他左膀右臂的存在,几百万的车,周廷衍说送他就送他。 还不止一台。 看清是付野,沈从珘踩了刹车。 付野好像当过兵似的,跑步时都要端着手臂。 速度却很快。 临近了,沈从珘落了车窗。 付野在主驾外面站定,“沈先生,周老板让我送您回家。” “多谢,麻烦了。” 沈从珘没做推辞,在液晶屏上做了导航,就下了车,走去后座。 送沈从珘回家的路上,付野在车内后视镜看见后座的人,痛苦地抱着头趴了下去。 然后就是断断续续,属于男人的,极其压抑和隐忍的低泣。 车子都开到沈从珘家了,他都没从后座起来。 付野默默无声,关了导航,开着沈从珘的白色路虎,直奔郊外。 带着他转了好大一圈,直到太阳升得老高。 …… 下午三点多,阳光暖而懒。 苏湄岛岸边支好一张张太阳椅,成排而放。 一条长桌上,挤满美酒佳肴。 周廷衍穿一身深色暗纹家居服,短袖长裤。 和温沁祎一起忙碌在餐桌前,多了几分松适踏实的人夫感。 这会儿,周廷衍拿起一只超大超肥的寄居蟹,去掉蟹线后,把蟹尾递到温沁祎嘴边。 “bb,张嘴。” 温沁祎一口咬下去,满满的油膏和籽填满口腔。 浓郁香味瞬时弥散开来。 太满足了,但是温沁祎只觉得香到腻,要被香吐了。 温沁祎腻得眼圈泛红。 “太香了,周周,我想吐掉,这进口的,是不是很贵?” “贵什么?远没有你贵。” 周廷衍伸手到温沁祎嘴边,“不喜欢就吐出来,你老公最擅长挣钱,节俭根本和你不沾边。” 温沁祎忍得想吐。 最后却心一横,把油膏咽了下去,只把外面软皮吐到了周廷衍手心里。 周廷衍看着空皮,掀眸看温沁祎,“温琬琬。” “为什么硬要把不喜欢的东西咽下去?用此惹我怜香惜玉?你不要存一分妄想,现在我一点都不心疼你。” 温沁祎马上抢话,“可是我心疼你,周周。” 她拿了纸巾,扯过周廷衍接过蟹皮的手,细细地擦。 低着头说: “陈晖的事,你损失好几个亿,我知道,那都是你的血汗钱,正道来的钱,就没有容易的,外界只知道你有钱,却不知道你背后付出多少辛劳。” 周廷衍垂眸看着温沁祎笑。 修长手指勾缠上她雪颈,摩挲后,轻轻捏握。 “小媳妇这么心疼我,勾得我好想接吻,还想和你do爱。” …… 俩人正在长桌边肆意接吻。 远远海面上,一艘舰艇极速驶来。 周廷衍停了吻,指腹勾抹干净温沁祎唇上的水莹。 她低头理了理被周廷衍弄乱的内衣。 心里忽然有些伤感。 以后,有沈从珘在的欢聚,不会有林惜凝出现。 有林惜凝在,便不会再有沈从珘了吧。 —— 纠正以前说错的一点,沈从珘高考考的不是二本,是一本。 天生天才,只要想努力,随时都来得及。 第169章 我该去为她贺喜 酒尽餐足。 橘粉色落日渐渐压向海面。 法式建筑与白色灯塔皆染一层橘光。 沈从珘一个人躺在细软的沙滩上,枕着交叉叠搭的双手,望着高空,安静发呆。 夕阳光辉柔柔晕染着他的酒意。 酒没少喝,大脑却分外清醒。 就像有一根绷不断的弦,始终拉着他,不让他沉醉和困倦。 昨晚,在实验室一夜未眠。 今天,到现在也一眼未合。 周廷衍和商仲安一前一后走过来。 “太阳椅没有沙滩舒服,是吧?” 周廷衍说着话,在沈从珘一侧坐下,像他一样直接躺在了沙滩上。 另一侧,商仲安也仰身而躺,“太阳还没落,沙滩比椅子有温度。” 沈从珘望着橘粉色高空,慢慢,又魔化般变成了红色。 渐渐贴合林惜凝发的那张红色照片。 沈从珘闭上水汽氤氲的双眼,对一左一右的人说了声“谢谢。” 整顿饭下来,他都很正常,吸烟,喝酒,谈笑,若无其事。 周廷衍早就听付野汇报,沈从珘在车里哭了一早上。 压抑无比,又没法控制。 而现在,沈从珘周身的悲伤再次溢出,即将浸透进细沙里。 下一瞬,猝不及防地,他的肩膀挨了重重一拳。 那力度有多重? 痛麻的落拳面积立即向外扩散去,击溃沈从珘半边肩膀。 耳边,只听旁侧的周廷衍说: “轻装上阵,否则以后不认识你!” “靠!”沈从珘登时从沙滩弹坐起来,反砸了周廷衍一拳,“不是周廷衍,你练的铁拳啊!” 紧随,沈从珘竟然迅速转身,砸了商仲安肩膀一拳。 打他个措手不及。 “先发制人,谁不认我,就打死谁!” 商仲安按着左肩,简直不敢相信这飞来的横拳,“沈从珘,我何其无辜?” 一时间,三个大男人在沙滩打闹起来。 出拳都没留什么情分。 不远处的桌边,温沁祎和白青也看着他们,无语地直摇头。 温沁祎今天扎了一条米白色发带,是那种微微泛着珠光的缎料。 与第一次落进苏湄岛时,戴的款式相似度极高。 海风身披橘粉色夕阳,恣意地吹起她长发。 “好幼稚哦。”温沁祎问白青也,“他们以前也这样吗?” “嗯。”白青也抱着果汁连连点头。“他们20岁左右时,比现在还幼稚。” 她转过头看温沁祎。 “不过,周廷衍那时候,远没有现在看着放松快乐。” 白青也清楚记得,商仲安第一次带她见他朋友时,周廷衍矜傲薄情的模样。 好像这人正在渡劫,刚从天上降落,丝毫不满人间万物。 谁靠近他,招惹于他,他就要把谁毁灭。 温沁祎双手托腮,静静看着周廷衍拍扫家居裤上的沙土。 好像,他什么样子都那么好看。 这个时候,周廷衍刚好回过头来。 二人目光相融的那一刻,落日光辉为衬景,周廷衍朝温沁祎勾唇一笑。 这个男人,可真好看。 好想给他生个崽崽,天天追着他喊: “爸爸,爸爸,爸爸……” 温沁祎收起弯着的橘调软唇,略带羞地,不再看周廷衍。 身旁,白青也在问她话。 “琬琬,看你刚才吃得很少,是不舒服吗?” 温沁祎揉了揉胃。 “嗯,吃完周廷衍给我的寄居蟹有点恶心,再吃什么都觉得很腥。” 今天的餐食,以海鲜刺身居多。 温沁祎怎么吃,怎么不顺口。 蘸汁里多加了姜液和甜醋,依然觉得好难吃。 白青也却不以为然。 “我倒是觉得今天的刺身格外新鲜,鲜甜鲜甜的。” 温沁祎笑,“那可能是我腥味闻多了,吃什么都是腥的。” 白青也嗅了嗅鼻息间空气。 不解地问:“什么东西腥,我怎么没闻到?” “……”温沁祎回答她,“海……海风。” 这时,周廷衍从沙滩起身,脚踩细沙,迈着长腿步步走来。 那么高一个人在温沁祎面前停下,低着头微微皱眉看她: “饭也不好好吃,饿不饿?” 白青也眼角余光中,周廷衍问话时,用指尖挑玩着温沁祎下巴。 指腹柔柔勾过她唇畔。 不经意间的亲昵,暧昧至极。 由此可见,两人私下要黏腻成什么样子。 悠忽间,白青也识趣地闪了人。 “怎么可能饿?”温沁祎仰脸,看着周廷衍笑,“这才饭后多久。” 周廷衍勾玩着温沁祎飘飞的发带,温声说: “我让厨房给你做了热菜,一会儿再吃一点。” 温沁祎侧脸贴近周廷衍手心,轻轻蹭了蹭,“谢谢周周宝宝。” 岸边,又一波大浪卷来,海风汹涌而至,掀翻了周廷衍的家居服衣摆。 衣服宽松,衣摆一掀,结实紧致的腹肌露出些许。 温沁祎忽有一时慌神,因为她想起了一句话。 “想什么呢?”周廷衍在她头顶问话。 温沁祎忍着有点羞,有点坏的笑意说: “腹毛连肚脐,功能与天齐。” 周廷衍抬指点了下温沁祎额心。 半愠不怒地吐言:“少帮我吹嘘,只春种,不秋收,齐什么齐。” 温沁祎知道周廷衍的小心事。 相比以前,他变得越来越有温度。 人一旦有温度,就会渴望一些温暖的人与事。 比如: 娶心爱的妻子,生可爱的孩子。 温沁祎拉过周廷衍垂在腿边的手,轻轻晃了下。 语调甜软地说:“就算不齐,也是无敌。” 她继续补充:“周周,属于我们的圆满一定会来,是在一个最合适的契机。” 周廷衍揉按着温沁祎长发,将她拥入腹怀。 “bb,我去陪沈从珘玩牌,晚上再陪你。一会儿饭菜好了,再吃一点,听到没有?” 温沁祎推开周廷衍,“听到了,你快去。” …… 仅仅是一天之后。 周廷衍,商仲安,沈从珘分别收到了林惜凝的结婚请柬。 商仲安走官路,和林惜凝未婚夫去过同一饭局,收到请柬可以理解。 周廷衍,商界大佬,坐拥无限财富。 和林家打过交道,收到请柬也可以理解。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不声不响送沈从珘请柬? 朋友们都问他要不要去,他没有犹豫地说: “当然要去,她要嫁人,我该去为她贺喜。” ………………………………………………………… tmd被举报了,最近几天不更,改稿,抱歉。 第170章 你是——新郎吧? 吉日已至,正逢初夏。 气候温热,适宜婚喜。 林惜凝与韩进衷的婚礼,严格遵守国家的限制规定。 宴请人数不超过200人,婚宴桌数控制在20桌以内,婚车也没超过规定,刚好八辆。 伴娘是温沁祎和白青也。 婚礼地点选在盛北的南关教堂。 这里始建于清朝光绪年间,曾被焚毁后又重建,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风格。 庄严而盛美。 此时此刻,临近八点。 接亲的婚车还没到会场。 教堂外的停车场处,黑色加长迈巴赫,白色路虎,黑色红旗先后并排停稳。 车里,沈从珘抬起头,仰望教堂40米高的双塔。 小时候,他没少在这附近玩。 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原来40米的高度,竟有如此磅礴的压迫感。 沈从珘拿出韩进衷&林惜凝的婚礼请柬,婚照背景就是眼前的南关教堂。 他双手握住请柬,在无数深呼吸之后,终于推门下了车。 他一有动作,后面的黑色迈巴赫和红旗才开始有动静。 周廷衍一身深色高定衬衫西裤,边关车门,边同商仲安说话: “商院长,你看对面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是谁?怎么看着眼熟又眼生?” 今天,沈从珘一改往日的运动休闲风,也换成了绅士的衬衫西裤和精良革履。 完美诠释了“风流蕴藉”四个字。 商仲安一身温文尔雅,却难得的不着调。 温和视线落到沈从珘身上,回答周廷衍: “我瞧着像沈家那个,就是从港岛读博回来,进了z科院的社会栋梁。” 闻言,沈从珘驻足。 瞧一眼周廷衍,又瞥一下商仲安。 沈从珘面无表情斥他俩一句:“我看你俩像一对傻子。” 温柔夏风里,周廷衍干脆顺着沈从珘的话问: “所以,请问这位高知而英俊的沈先生,您为何与两个傻子玩在一起?” 商仲安立即接过话来: “沈先生,难道您从来没怀疑过自身有什么问题?” 借此,沈从珘忘了车里的压抑与难喘。 反倒想起无意刷过一个视频,大概意思是,每个村子里都有一两个守村人,又名镇灵人。 他们为了替村子挡灾,所以看起来不是那么智慧。 然后,有网友对此有不同意见,他说: 胡说,我们村就没有守村人,我天天在村子里溜达,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于是,下面出现这样一条评论: 兄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村的守村人就是你。 想到这,沈从珘看着衣冠楚楚,相貌英俊的周廷衍和商仲安,忽地笑了出来。 “神经。”沈从珘先拾步向教堂高阶走去,“你们两个别这样,我害怕。” 见沈从珘笑了,后面俩男人多少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他们踏进教堂的那一刻。 水晶吊灯折射的每一束光,都刺得沈从珘眼睛发痛。 假如爱真的会有天意,那么今天,迎娶林惜凝的应该是他吧? 而今天,沈从珘只能做一名宾客。 还要严格遵守他们当官的规定,红包里只包了五百块钱。 沈从珘将红包放到桌面,拿起笔在背面只写了一个“沈”,全名都没留。 所以,爱,根本就没有天意。 身旁,周廷衍签了个运笔遒劲的全名,商仲安正签名时,有两个相挽着的洋气姑娘向这边走来。 目光寻寻觅觅。 她俩是林家不常走动,却很重要的亲属。 两人看着沈从珘有些面熟,一时和请柬上的新郎混淆。 其实是好几年前,在林惜凝的朋友圈见过沈从珘。 两个姑娘忍不住捂着嘴低声窃语,说新郎好帅,身旁的两个伴郎也好帅。 三人好看得各有风格特点。 忍不住感叹,国产男人越来越优质。 两个姑娘向三个男人走近,找定了沈从珘问道: “你是——新郎吧?惜凝现在在哪?给她发微信都没有回哦,我们刚下机赶过来,很抱歉昨晚没有提前到。” 一时间,沈从珘觉得呼吸好像滞住。 干笑了一声问: “我是哪门子新郎,你们看我身上有胸花么?” 二人一愣,眼前男士身上果真没有“新郎”式样的胸花。 而且,再看请柬上的照片,新郎是浓深的双眼皮。 这位男士是单眼皮,微表情中,会隐隐现出浅淡的双眼印,很有特色,非常好看。 直到这时,她们才恍然想起,他是林惜凝的前任。 在一起好多年,从青葱岁月到成人懂事。 一旁,周廷衍脸色沉下来。 认错新郎,在他那里是绝对的愚蠢。 尤其,她们认错的还是沈从珘——今天的重点呵护对象。 周廷衍讨厌蠢笨,也一贯地口不留情。 看着两个姑娘说: “眼拙成这样,新郎都不认识,这个婚礼参加与否,意义不大,不如早点退场。” 她们从没见过说话这么冲的男士。 脸颊唰一下就红热起来。 其中一人委屈解释: “我们常年在国外,刚刚回来,你这么帅,不要那么凶嘛。” 闻言,周廷衍手臂以及全身,立时升腾起无比排斥的难受。 抬腿就向里面的礼堂走去。 最终,三人落座于最后一排。 沈从珘沉默着低头,从手机里翻出一个专属相册。 手指在屏幕上一下下划过。 相册里面全是他和林惜凝在一起时的照片。 从高中到分手之前。 沈从珘一张张看过去,谁也不知道他保存了多少张。 沈从珘想好了,等林惜凝与新郎登上礼台时,他最后看一眼她的美丽模样。 一定是白纱如雪,钻石璀璨,长发盘起,世上最美的新娘。 沈从珘会举起手机,把摄像头对准林惜凝,不留她身旁男人的丝毫,最后一次给她拍下一张照片。 然后起身,离开礼堂。 此生,应该就不会再见,各自安好。 - 婚车里,林惜凝身着米白底,红色花式的秀禾服。 长发盘起,戴着精美的金銮头饰。 这个时间点,道路依然有些拥堵。 “凝凝,饿了没有?”韩进衷在一旁问林惜凝。 她一摇头,头饰上的流苏就跟着颤动,宛若古画里走出的美人。 “不饿,不是吃了合喜面。” 林惜凝边说话,边低着头看手机。 最近忙学校里的工作,忙婚礼前的各种事宜,手机都没怎么翻过。 忽地,林惜凝的手抖了一下,然后瞬间顿住。 几秒的沉默后,她酸着眼睛,缓缓抬头看向韩进衷。 这个男人长得浓眉大眼,嘴唇单薄。 好陌生。 这温夏里的婚车,华服,金钗,还有身旁的男人,林惜凝忽觉像一场梦。 这场梦推着她不停地向前走。 从不允许她停下来喘一口气。 第171章 那我们就在此,悬崖勒马 林惜凝回头看了一眼后车。 成排的婚车里,她望不见温沁祎和白青也的身影。 不知道她俩帮她提着婚纱,坐在哪辆车里。 眼看阳光更加明媚,原定的典礼吉时在分秒拉进。 浓浓的茫然无措感层层叠加,催得林惜凝眼眶越来越酸。 她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按下熄灭,随即闭了眼睛,面向窗外。 “凝凝,你怎么了?不舒服?”韩进衷倾身过来问。 林惜凝伸手拦了他胳膊,闭着眼睛回答: “不舒服,你先不要讲话。” 韩进衷以为林惜凝是在晕车。 追了一句: “凝凝,你再忍忍,过了这个路口就是南关教堂。” 林惜凝再无声。 右眼角一串眼泪静静滑落,在韩进衷看不见的视线里。 如他所说,过了这个路口,右转到一条小路,就看见了南关教堂。 婚车队伍还在缓慢移动。 林惜凝觉得车里憋闷透了,于是落了车窗。 温温热热的夏风一吹进,她睁了睁湿润的眼睛。 目光所及,依旧像梦。 教堂门口右侧,沈从珘正侧身站在那里打电话,一身绅士正装,左手夹一支细烟。 他的身形和气质,只看侧影,林惜凝一眼就识得。 所以,她更觉得像梦。 沈从珘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他讲着电话,倏然回了身。 沈从珘的目光,精准落向林惜凝乘坐的婚车。 新郎新娘的车,在排列位置和装饰布置上,肯定有别于车队里的其他车。 沈从珘再也听不见电话里在说什么,听不见同事汇报的实验数据,也无法辨别昨夜实验,是成功还是失败。 沈从珘只看得见婚车里的林惜凝。 身着秀禾服的她美得不可方物,一下下剜着他的心。 这一刻,林惜凝终于确定,不是梦。 她能看清沈从珘的眉眼,甚至看得懂他眼里的复杂情绪。 梦里的人不会这么清晰。 沈从珘真来参加她的婚礼了。 林惜凝内心开始迅猛地翻江倒海,所有酸的,涩的,痛的,苦的……全部翻涌,甚至沸腾起来。 她直接举起手机,把红色的屏幕凑到韩进衷面前。 那是她最近的一条微博的界面。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红色照片。 是她家的红色窗帘,上面挂着一对红双囍,欢喜似火。 林惜凝错开与沈从珘的对视,回过头质问韩进衷: “韩进衷,这是你私自拿我手机发的微博?为了给谁看?” 林惜凝眼眶迅速红起来,嘴唇开始微微发颤。 “也是你给他发的请柬?是不是我也该给你前任发一张,伤害她一下?” 林惜凝知道,婚宴宾客一共198人,她没想到沈从珘成了第199位。 韩进衷看得出,一提沈从珘,林惜凝情绪无比激动。 她话里话外,非常在意沈从珘,在意他在这场婚礼中受到了伤害。 “惜凝。”韩进衷握住林惜凝手腕。 “我很爱即将成为我妻子的你,可我对你多年的,且唯一的前任,实在做不到没有一丝狭隘。 再说,让沈从珘看着你嫁人,彻底断了往日情分,开始新的生活,这样不好吗?” 林惜凝再次转头看向教堂门口。 周廷衍和商仲安也出来了。 两人刚好把沈从珘遮个半严,就要看不见。 “好什么?我们结婚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林惜凝的情绪像绷着一根线,线被扯得越来越细,就要断了。 “韩进衷,你起码要尊重我,尊重我的过去!也要尊重——” 林惜凝眼泪扑簌而下,毫不遮掩和避讳地说出一个名字,“沈从珘。” 韩进衷深吸一口气。 继续握着林惜凝的手腕问: “可是惜凝,你尊重我了么?” 韩进衷扬起林惜凝的左腕,一只铂金手镯从袖口下漏出来。 款式新颖,非常漂亮。 “手镯是谁送的?沈从珘对吧?” 韩进衷眼眶逐渐湿润,“高奢品牌定制款,还是独家定制,定制人——沈先生。” 林惜凝手腕被韩进衷攥得发痛。 她昨晚一夜没睡。 和温沁祎,白青也聊天聊到后半夜,刚有困意又被叫起来化妆。 一早,接亲之前,林惜凝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想戴上这只镯子。 在此之前,除了沈从珘帮她戴上那晚,再也没戴过。 林惜凝不知韩进衷什么时候查过镯子的来历。 只觉心口窝着一口气,堵得她好痛。 “韩进衷,你也是有过去的人,既然你这么容不下我的过去,那我们就在此悬崖勒马。” 林惜凝把左手腕往回收,韩进衷就是不松手。 反而攥得更紧。 “惜凝,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婚礼,前十个工作日,就已经向纪检监察机关做过报告,能说不结就不结了?” 林惜凝手腕痛死了。 她哭着说: “韩进衷,你那么在意我的过去,我们结了婚也不会幸福。” 韩进衷不知此时是该哭还是笑。 “惜凝,你知道今天来的199个人里,有多少政要高官和富商大佬么?” 林惜凝哭着哭着笑了,“不就一百多个,他们还管得了别人的婚姻么?再说,我们结婚证都没领。” 韩进衷急了,“我们说好了今天办婚礼,明天领证。” 眼看手腕被攥得发紫,林惜凝使足力气甩开韩进衷。 因为惯性,后背咣”一声,重重撞到了车门。 林惜凝被撞得一口气没上来,几秒后,她才哭喊出来: “韩进衷!我和沈从珘有过孩子,我配不上你!这样行了吧?” 车窗还是落的,婚车车队依次在教堂台阶下面停稳。 林惜凝重重撞向车门,撞得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恰好被沈从珘看见。 “草你妈,韩进衷!” 沈从珘扔了烟,撞开身前两个男人的肩膀,疯了一样向台阶下面冲去。 周廷衍和商仲安被撞得猝不及防。 一转身,沈从珘已经溜出了十几阶。 “沈从珘!” “艹!” 周廷衍和商仲安紧随沈从珘向台阶下面追。 慌乱与急促中,周廷衍叮嘱商仲安: “你手臂春天骨裂过,还是个破当官的,打架影响不好,装腔作势拉一拉就行,我保证从珘吃不了亏。” 周廷衍知道商仲安近一年没轻折腾。 总觉得他身体还没养好,脆脆的,生怕他吃一点亏。 “不打不行。”商仲安乱中有序,“对方伴郎也下来了。” 这个时候,谁不帮着自己人。 管他是当官的,还是做生意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林惜凝从婚车哭着下来,韩进衷也随之而下。 看着从高阶怒冲下来的沈从珘,韩进衷拳头攥得又硬又紧,踩了台阶迎面相向。 伴郎团从另一辆车子下来,紧随其后。 人哪有一辈子循规蹈矩,一次也不疯的。 韩进衷今天算是疯了。 连着除夕夜,沈从珘因为吃饺子放不放醋骂他的账一并算了。 韩进衷边登台阶,怒迎冲下来的三个高挺男人,边粗暴喊话: “沈从珘,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他算你爹!” “我算你爹!” 周廷衍和沈从珘,几乎同时回怼出这两句话。 商仲安也提前活动好了骨裂过的手臂,为打斗做准备。 其实谁都知道,这个架,打不出南关教堂,也就是,打不出盛北的官商圈子。 但是,今天,双方谁也不肯输。 第172章 这个婚,我不结了 微微抬起头,面前就是南关教堂。 浓浓的灰棕色,庄严肃穆,却矗立在那里,面向一场婚喜闹剧。 林惜凝后背连着胸腔,火辣辣地疼。 人微微弓身,靠着车门,看着两伙对冲的男人,忍疼低喊了声: “沈从珘,你别打架。” 可是,沈从珘听不见。 通往教堂的台阶很高,中间穿插两处平台。 台阶上打架危险,平台更加方便施展。 但是,周廷衍忽然喊沈从珘: “慢点,先让他吃个亏。” “早知道她要挨欺负,就不该穿西裤和皮鞋!” 沈从珘在一腔怒火中会了周廷衍的意,当即减了些速度。 高高台阶上,由高向低的,肯定比从下往上的更有优势。 周廷衍的意思是: 再占领一会儿高处优势,不要急着下去。 双方即将交汇时,韩进衷直接一重拳挥向沈从珘大腿! 打算再勾住他一条腿,借此让沈从珘失衡,摔下台阶。 沈从珘对韩进衷的招数早就做好了防备。 迅捷地向旁侧躲去,让对方打了个空。 下一刻,周廷衍快进两步,长腿一抬,一脚落向韩进衷右肩。 随着周廷衍轻飘飘一句“好蠢,不会打架,偏要献丑。”不需要他多用力,韩进衷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仰去。 好在后面的伴郎团及时扶住他。 韩进衷嘴里喊话周廷衍: “周先生,这里没你的事!” 周廷衍双手落兜,向下踏着台阶。 看似步步悠闲,却落脚重重有力,逼迫感十足。 他看着踉跄后退,就要摔倒的一伙人,迎着夏日晨阳,英俊脸面浮起不屑的笑。 “韩先生打我手足,怎么能说没我的事?” 而周廷衍的后一句,更是把韩进衷噎个半死。 周廷衍视线轻视地拂过韩进衷身后的伴郎团。 言语轻佻又压迫: “活动个筋骨而已,韩先生竟然带这么多伴郎,那你权当我是从珘的伴郎好了。” 什么人才能有伴郎? 当然是新郎。 周廷衍话里意思是沈从珘也是新郎。 他这是替沈从珘明抢? 韩进衷初来盛北就听说过周廷衍,多金有势,背靠军方,不可得罪。 而且——他薄情冷傲,六亲不认。 都说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周廷衍却连线头都懒得留。 很快,韩进衷一伙人踉跄后退到几阶之后的平台。 ——真正适宜打架的地方。 韩进衷一行人刚一站稳,沈从珘二话不说,一个重拳就抡了过来,砸麻了他半张脸。 拳落,沈从珘狠狠说一句: “幸会啊,韩进衷,盛北欢迎你来找死。” 一拳过后,韩进衷才算看清沈从珘的长相。 身高大,脸俊俏。 林惜凝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才和他闹到要悔婚。 韩进衷自认为,除了微博和喜帖的事不算磊落。 他为人处世,处处挑不出差错。 今日之前,林惜凝不让韩进衷多碰一根头发丝,以前却怀过沈从珘的孩子…… 想到这,韩进衷身上似蹿火,当即挥拳反击。 “想做林家女婿,沈从珘,你根本不配!” 同一时间,周廷衍和商仲安,分别和伴郎团拳脚相向。 把他们和韩进衷分开,使后者落单。 沈从珘躲拳和同时出拳中,侧脸挨了韩进衷一个偏拳。 随后,沈从珘拎住韩进衷的红色长袍马褂,蜷起右腿,猛力用膝盖连续击打他腹部。 “你妈的,什么叫配?” 沈从珘点向韩进衷的膝盖向右移了方向,“今天你先断两根肋骨,你撞她,我疼,我疼了,你他妈就得一样给我疼着!” 韩进衷被沈从珘击打得弓着腰,吭哧吭哧喘不上气。 更说不出完整的话。 台阶上,打成这样,台阶下,除了温沁祎和白青也,无人下车。 大婚当即,却发生这样的丢脸闹剧。 一个个重量级长辈,均黑脸稳坐在车里。 晚辈在长辈的施压下,也不敢冒进。 除了韩,林两家,停车场陆续进来的车里,还有周近戎,沈父,商母,舒芸…… 人人选择静观。 这种时候也只能静观。 教堂工作人员以最快速度赶过来时,双方输赢,已经高下立见。 周廷衍,二十几岁,却有二十几年经验的格斗人。 沈从珘,高中做反霸凌活动,和校霸多次交手,能打,会打。 商仲安近来和白青也互相照顾,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但是,他们要的不是打残,打死,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打赢。 所以,韩进衷连带伴郎团——惨败。 弯弯曲曲躺一地。 婚车旁,温沁祎和白青也手提伴娘长裙,脚踩细高跟,“哒哒”跑去找林惜凝。 新娘正满脸泪痕,向父母所乘的车走去。 人有些踉跄。 温沁祎赶忙扶住微微弓着身子的林惜凝。 “惜凝,韩进衷欺负你了?” 不然,那三个男人,都是二十大几的体面人,不会忽然和新郎一方打成一团。 白青也拿出纸巾给林惜凝擦泪。 “惜凝,你最近都不爱说话,我们不希望你受委屈。” 林惜凝双手端住金銮头饰,不顾盘发里藏的细夹,硬生生把头饰给拽了下来,带断了好几根头发。 然后,随手丢弃在修剪整齐的树丛上。 “琬琬,白白。”林惜凝红着眼睛,泪珠莹莹滚落,“这个婚,我不结了。” 说完,林惜凝继续向前走去。 婚车中的一辆,落了后座车窗。 林惜凝先看见林父,他侧着脸坐着,一动不动。 哪怕他不转过来,林惜凝也知道父亲有多生气。 林母穿一身酒红色旗袍,端庄温柔。 她先看看纹丝不动的丈夫,又看向车外的女儿。 林母就要哭出来,“惜凝,这是怎么了嘛?” 再过一会儿就是典礼的时辰,竟发生打架斗殴这样的大事。 林惜凝向父母90度弯腰,“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要悔婚,一定要,我不嫁韩进衷。” 林父依旧面向前方,强硬地说: “惜凝,人活着,讲究脸面,你这是不让爸妈活。” 林惜凝依旧弯着腰,眼泪落湿地面。 “女儿知道,今天给你们丢尽了脸,但是,我依旧坚持不嫁韩进衷,他不是我的良人。” 眼看林父脸色更难看,侧颊上咬筋隐动。 这时,温沁祎无声举起了林惜凝的左手腕,并有意拉低她的袖口。 刚才林惜凝擦眼泪的时候,温沁祎看见她受伤了。 此时,虽然林父不看女儿,但是林母始终看着女儿。 林母清晰地看见女儿手腕上一道紫红色淤痕。 “老林。”林母态度也强硬且明确起来,她看着丈夫,“我们惜凝不嫁了。” 随即,车窗升了。 林家父母不知在里面争论,权衡什么。 …… 林惜凝胸腔里痛极了,只是撞了一下,却像发生了车祸一般。 还好有温沁祎和白青也,一左一右扶着她。 太阳好似几秒之间就升得更高,更亮。 把整个夏天照耀得明媚无比。 林惜凝站在婚车边,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等待接通的时间,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南关教堂前,周廷衍,沈从珘,商仲安整理了衣服,鞋子,腕表,正一步步走下台阶。 明亮的阳光里,林惜凝看见沈从珘一侧脸颊被打红,嘴角好像有血丝。 他看向她时,满眼怜惜与不甘。 如果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你,该多好。 这样一句话,在林惜凝心头闪现。 她腕上的手镯折着太阳光,晃得沈从珘心里很暖,眼睛很痛。 也是这时,听筒里有人说话:“您好……” 林惜凝转回头来,回复:“您好,我申请去西部地区做特岗教师,越快越好……” ——今日不更,平台又发来新的需要更改的章节,继续改稿,这本书算是死透了,没信心了。无名作者好难,没有公平可言,不用安慰我,改稿去了。 第173章 好爱你,就像夏天的风爱着太阳 to所有读者宝宝: 长话短说,书有那么多,谢谢你们喜欢我片刻,很抱歉,最近让你们跟着我停留与颠簸。 —— 盛北的初夏明媚柔和,像甜软的淡奶油。 风一来,层层叠叠的叶子沙沙作响,轻晃着太阳的粼粼波光,要化了一样。 南关教堂依旧庄严肃穆,阶梯下的一对新人连礼堂都没能进去,终无圆满。 林家父母最终选择了女儿。 韩进衷被沈从珘伤了肋骨。 明明一身喜庆红袍马褂的新郎官儿,却被移送到医院,忍着疼,面对白墙。 好好的婚礼闹成这样,所有宾客暗自在教堂,或者车里唏嘘。 韩家从未如此丢脸,无法咽下这口气。 韩父立即动用人脉,一通电话打到沈从珘单位。 “沈从珘。” 韩进衷父亲只说了这一个名字,但是光听语气,就知道他要动这个人。 那边沉默几许,才回复: “抱歉,沈从珘动不了,上面重点培养的科研人才,手里握着很多重要项目,关联多家合作公司。 其中包括周先生的舰厂,合作金额非常人能承担。” 就在韩父电话打到沈从珘单位之前,周廷衍先一步去了电话。 他说话语气很客气,内容却很不客气。 “沈从珘既是我的朋友,又是我的合作伙伴,一旦将来我的项目没有他的参与,那么我很抱歉,贵院涉及严重违约,具体内容详见合同。” 沈从珘接到单位的慰问电话时,林惜凝已经被林母拉进车里。 温沁祎和白青也提着裙侧,向停车场这边赶来。 两人身着一字肩伴娘裙,在阳光下美得闪闪发光。 不知道将来身披白纱时,会有多么惊艳。 刚放倒好几人,周廷衍和商仲安身上多少沾了些躁戾。 可一看见各自女朋友,两人眸光全部柔和起来,多了些阳光的温度。 周廷衍向前几步,迎温沁祎过来。 虽然他们团殴的时间足够速度,但是男人打架,硬拳铁脚,怎么看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温沁祎拉过周廷衍右手,白润肤色的衬托下,拳峰处明显红了。 “手疼不疼,周周?”她问他。 “不疼。”周廷衍低头,看着温沁祎轻笑,“就担心你见打架会害怕。” 他急着解释,“琬琬,我没有暴力倾向,将来会对老婆——你很好。” 另一旁,白青也拉着商仲安手臂,在骨裂位置仔细看,又询问他有没有不适。 沈从珘被他父亲叫到了自己车里。 他刚坐进去,想对父亲说声抱歉,丢了他的人。 沈父却先递给沈从珘一瓶拧开的水,“我儿子很勇敢,哪怕以后依然没结果,起码你不遗余力争取过,不遗憾了,命当如此。” “爸——”沈从珘嗓子干痛又酸涩,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从高中到现在……好多好多年…… 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喝水。”沈父在副驾回身,把水瓶塞进沈从珘手里,“小时候你打不过我,今天看,该是我打不过你的时候到了。” 沈从珘仰头喝了半瓶水,“沈总回家试试?输了的,一百万。” “有点志向,五百万。” …… 商仲安这边,又是另一番风景。 商母横在他和白青也面前,咬着牙低声问: “商仲安,你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聚在一起做了些什么,嗯?你疯了怎么着?” “没疯。”商仲安回母亲话时,表情很愉悦,“我在做我自己。” 商母狠狠瞪白青也一眼,命令商仲安: “你把她松开,跟我回家!” “已经松了一次,再也不会松。” 然后,商仲安就带白青也上了车,关了门。 此时,婚车队伍开始有序向外驶出。 停车场里已到达的宾客,各自坐在车里不动声色,静待婚车走净,散场离开。 商母回车里后,嘴唇抿得很紧,眼底的愠怒早已翻涌至要沸腾。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商仲安的行为。 就像一个武官,却披了文官的皮囊,真假难分。 还有,刚刚,商仲安说,他在做他自己。 他真实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么,商仲安从小到大,到底在做谁? 难道不是他自己么? 商母忽然低头按住双侧太阳穴,疼痛炸开一般袭来。 对于公然动手的事,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舒芸。 在她眼里,商仲安尔雅得体,温和到没什么脾气。 而今天,舒芸亲眼看到商仲安,把韩进衷的伴郎放倒在地。 虽然商仲安比不上周廷衍能打,但是这种行为,已经远远超出她对他的了解。 一年的同床共枕,舒芸好像从未认识商仲安。 车窗外面。 温柔暖阳下,商仲安笑意盈盈望着白青也的样子,也是舒芸从没见过的,温暖中蕴有爱意。 他的眼里就写明了,那是爱,不用旁人多揣测。 那种爱,一眼望到底,清澈无比。 原来,不是商仲安清心薄欲,只是面对的人,不是他心中所爱而已。 舒芸已经启动了车子,就这么乱七八糟想着,忽然不轻不重的“嘭”一声。 坏了。 溜车加追尾。 难怪旁边的车不停鸣笛,原来在警示她要撞车了。 舒芸立即从商仲安身上移开视线,赶忙下了车。 同一时间,一位衣着得体的男人从前车下来。 看精心打扮的模样,应该也是来参加婚礼的重要宾客。 舒芸诚意向对方致了歉,“先生,我刚才一时走神……非常对不起。” 男人走过来,看着车头顶车尾,温温和和笑了下,“没关系,问题不大,你不用那么紧张。” 舒芸抬头望他,这人生了一张干净的脸。 通透的镜片后,眼睛很清澈明亮。 舒芸看着他说: “先生,真的很抱歉,您想怎么处理,走保险,还是私了?” 那位先生还是温和有笑意,“私了吧。”他说,“喜酒喝不成,我着急离开,去处理其他事情。” 就这样,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 他俩身旁,周近戎一身威严地走过,直向周廷衍而去。 周廷衍帮温沁祎提着一侧裙身,正要带她上车。 “阿衍。”周近戎几步之外喊住了他。 周廷衍停住脚步,先抬手揽了下温沁祎肩膀,告诉她先上车等他。 然后不着急地回了头,“什么事?” 周近戎视线从温沁祎的灵俏侧影掠过。 他不知道儿子与这个漂亮人儿,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到底是没等来他们分手的消息。 周近戎始终觉得,温家福气薄,人丁稀,难旺夫。 思绪转回眼前的事。 “阿衍,你为什么非要如此出头得罪人?你在中间,不仅得罪韩,林两家,说不准沈家还会说你添火加柴。” 周廷衍转身,敲了下商仲安车窗,随后,里面默契地递出一盒烟,一支火机。 他弹出细细一根,低头点燃。 烟雾从唇齿间溢出,才不紧不慢回话: “想管我?”周廷衍在薄烟中不屑一笑,“我没动手之前,您怎么不去拉住我?” 现在打都打完了,说什么都是徒劳。 周廷衍也不记得,周近戎有多少年没管过他。 关于家的温暖,都是外公外婆给的,还有,现在的温沁祎。 周近戎看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儿子。 周廷衍生得真英俊,像黄绾意多一些。 就是这个脾气,没人能按得住。 鲁滨逊野蛮生长的头发,都没周廷衍的脾气来得毫无章法。 “阿衍,你觉得那种时候,我过去拉你合适?”周近戎说,“阿衍,你是成年人,应该懂得如何趋利避害……” 周廷衍叼着烟在唇角,凝神似的听父亲讲所谓的道理。 直到周近戎说完,周廷衍抬指夹走唇边细烟。 烟雾熏得他微眯着眸,“如果,今天是周廷琛,您依然会坐在车里看完全程么?” 这样的问题,让周近戎一时语塞。 再精明的商人,面对最疼的至真骨肉,也无法掩饰那种在意与不同。 周近戎承认,自己更偏心周廷琛。 所以,周廷衍从美国回来,他便给了他几个港口,当作亏欠的弥补。 盛北的夏风吹来,拂过周廷衍的冷硬侧颜。 风里,他品不出港岛的那种亲切的归属感。 周廷衍继续吸烟,边吸边说:“所以,我又不是周廷琛,您何必过来一趟?” “阿衍,你和阿琛都是我的孩子——” 周近戎的话被周廷衍直接截断,他冷笑着说: “别闹了,他是,我不是。” 他分得清重量,天平总是倾斜的时候多。 这时,周近戎来了通电话,边听着,脸色已经骤变。 挂断后,他直截了当地问周廷衍: “陈家的事,是你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对么?” 周廷衍又点了一支烟,毫不否认: “是我,怎么?陈韵聆今天也进去了?要不要我把你也算一份,你们一起进去吃牢饭,谱一曲苦命鸳鸯苦中作乐?” 周廷衍估摸着时间,陈韵聆也该进去了。 陈晖涉黑,她能白到哪去? 曾经,周廷衍一直在等这一天。 架空周近戎的所有公司,毁掉陈家,然后带着黄绾意的骨灰盒回港岛。 他一直都没忘。 夏风吹来父亲冰凉的话,“周廷衍,你是真的冷血无情,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人情味,你哪里有一丁点儿像我的儿子?” 周近戎走了。 悲愤又决绝。 周廷衍望着父亲的背影,就着烟雾和温风,一个人声音不大地,说了四个字: “我最像您。” 冷血无情。 周廷衍无声还了商仲安的烟。 应该有些日子没吸烟了,此刻只觉胸腔里很痛。 丝丝缕缕的,像烟雾爬过,遍布下它们来过的痕迹。 一阵烟都能留下痕迹,他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只会留下别人的憎恶吧? 周廷衍拉开车门上车时,温沁祎刚挂断和温则行的通话。 看着温沁祎,周廷衍很想对她笑一下,亲一下,可是心里说不出的,窒息似的难受。 笑起来的表情应该都很牵强,很僵硬。 “桃,我带你去吃早饭。”周廷衍嗓音明显的低落和沉哑。 也就一阵夏风拂来的时间,温沁祎随风一起扑进了他怀里。 香香软软,温温热热。 温沁祎紧紧抱着周廷衍的腰,对着他侧颈纷纷落吻。 她仰着明媚娇俏的脸颊看他,眉眼盈盈,“周周呀,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呀,就像夏天的风爱着太阳。” 真情与温暖总能治愈一切。 世界旷大无边,有人不是很爱你,也有人很爱很爱你…… 第174章 爱情不是挑选,是遇见 盛北气温,又暖热几度。 正午太阳落在头顶,晃得人睁不开眼。 盛北机场,t3航站楼前。 温沁祎拥抱住林惜凝,阳光在她们身上泛光,“惜凝,照顾好自己,过些日子我去看你。” 小时候,在小洋楼玩在一起,长大后,又一次次分离。 比如:温沁祎初中家里突发变故,忽然休学,退学又转学。 比如:林惜凝事业与婚姻的颠沛。 如今,在她自己意愿,和林父的多方考量下,即将出发,飞往西部偏远山村做特岗教师。 为期三年,期间不得随意调动。 可能,人生就没那么多如意,更别提胜意。 林惜凝同样抱着温沁祎,她悄悄用指腹抹掉眼泪。 “琬琬,你就别折腾了,那边条件不好,我国庆就回来。如果在这之前,你和周廷衍会结婚,我一定请假回来。” 想到这,林惜凝的眼泪更止不住。 她一个做过半个新娘的人,应该不能再给温沁祎当伴娘了吧。 温沁祎含着泪半开玩笑: “我和周廷衍哪有那么快,我小叔没怎么看上他。” 林惜凝转泪为笑。 “你自己看上就好啦,再说,周廷衍那么好,有爱有颜有钱,没恶习,你小叔会同意的。” 在爱情里,温沁祎像她小叔温则行。 他们的爱,光明磊落,热烈昭示。 可是,提起婚嫁,要为人妻,温沁祎还是不禁脸红了。 不远的黑色车子,周廷衍落坐其中,单手举着手机。 数秒的屏幕上,林惜凝和温沁祎松开拥抱,一个人拉着行李箱,消失在交错的旅客中。 周廷衍按下停止,把视频发给了沈从珘。 他人在港岛出差,这个时间段赶不回来。 想送林惜凝登机也送不了。 发完视频,周廷衍下了车。 温沁祎粉着眼睛走回来,周廷衍张开双臂,以拥抱迎接。 他一手揽她纤腰,一手横在她后颈。 周廷衍指腹捻着温沁祎人耳垂,一下,又一下。 嘴里温声哄人: “不难过宝贝,教师有寒暑假,你们还会常见面。” 温沁祎侧脸贴着周廷衍胸膛,心里隐隐的疼。 “周周,我心疼惜凝,青春时爱了沈从珘,他俩却没走到最后。家里给挑选了韩进衷,又闹出这么大难堪。” 即使那天的事,没有传出南关教堂。 但是,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来讲,光是被到场嘉宾见到,已经算是人尽皆知。 该有的风头和难堪,一分都不会少。 尤其,林惜凝还为人师表。 那天的宾客中,也不乏教育局的人。 温沁祎心疼她,无论向前,还是退步,都是苦楚。 周廷衍抱住温沁祎,耐着心说: “bb,爱情不是挑选,是遇见。也许,林惜凝还能再遇见沈从珘一次。” 韩进衷是挑选,沈从珘是遇见。 周廷衍低下头,双手掌心托住温沁祎小小脸颊。 轻轻揉了揉,又暖暖亲了亲。 太阳将她的脸晃得又粉白又温暖。 温沁祎听见周廷衍的温和话语。 “就像我们一样,哪怕只有过海上的一面之遇,你就要忘了我,我也没刻意找过你,我们还是再一次遇见了。” 人生喧扰起伏,爱情不是至上。 但是,有的人就像命中注定,到了一定时间,就会去见你,识你,等你。 哪怕中途转过弯弯绕绕,最后还是一起相牵,走上开满鲜花的坦荡大路。 也许,这就是命理学中的——正缘。 不是烂桃花,不是露水缘。 温沁祎在周廷衍怀抱里抬头。 “周周,如果我们再也不会重遇,你会去找我吗?” “不会。”周廷衍毫无掩藏,很诚实,“我的原定计划里,这辈子,无女人,无子嗣。” 但是,他会在心里记住温沁祎。 记住她曾躺在他甲板上奄奄一息,又被他救活的虚软模样。 否则,周廷衍也不会鬼使神差,把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画下来。 “温沁祎,破坏了我的原定计划。”周廷衍说,“以后的日子,你都要陪我,身与心,都归我。” “周廷衍,你别搞霸总那一套。” 周廷衍不知道什么是霸总。 他说:“很公平,我的身和心也都归你,还有我的钱,你可以拿去买任何想要的东西。” 温沁祎被周廷衍的话逗笑,“周周,你是不是有很多很多钱?” 周廷衍揽着温沁祎向车子走去。 “嗯,很多,你想不想要?都给你。” “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吗?”温沁祎抹了抹眼角湿润,“不过周周,你到底存了多少钱啊?” 周廷衍拉开车门。 他轻笑着说: “娶老婆和养宝宝应该够了,不过不够也没关系,我还在努力挣钱。” …… 林惜凝落地异乡后,经过了大巴、出租、三轮摩托的辗转。 路越来越窄,地势越来越高。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晚上七点多。 村落处于层叠的斜坡之上,村里高高低低亮着稀落灯火。 天落着蒙蒙细雨。 和校区负责人见面和沟通过后,林惜凝回了自己的宿舍。 那里离学校不远,是一间低矮平房。 来的路上,她看见过一排排窑洞。 随着门被推开,林惜凝也不知道,究竟是窑洞优势一点,还是平房能好一些。 这里,想锁门,只能靠一根单薄插销。 估计来个力气大的人,一脚就能把门踢开。 还有眼里的景象,比家徒四壁好不了多少。 一张涂漆斑驳的床,一方木桌,一把椅。 椅子摆在床头,如此看,它不单是一把椅。 睡觉时,应该还要充当个床头柜。 放本睡前书,还有充电的手机。 林惜凝把行李箱放到床尾,走到洗漱的地方,踮脚按了下热水器开关,坏的。 别说烧不了热水,冷水都放不出来。 林惜凝翻出落地后买的电水壶,去窗边小厨房接了水烧上。 渐渐,雨水拍窗的声音变大,山里空旷无边,她心里宁静又空落。 给亲朋报了平安,开始一个人打扫卫生,铺床。 时间分秒过去,蒙蒙细雨已经变成瓢泼大雨。 林惜凝刚拉好薄弱的窗帘,房顶就开始滴滴答答落雨。 她只好搬来椅子,又找了几个塑料袋子,试图把裂掉的缝隙堵上。 脚下的椅子,不知用了多少年。 左右脚力度稍不平衡,就开始摇晃。 棚顶缝隙边堵边漏,雨滴直往林惜凝脸上和脖子里砸。 冰凉雨水顺着脖颈往下淌,湿了她内衣。 就在她下意识躲了一下雨滴时,踮起的双脚终于不可控地失衡。 林惜凝惊呼一声。 椅子倾斜倒塌的瞬间,房门被一个力气很大的人一脚踢开! 第175章 那我就当你还要我 跌落的瞬间,林惜凝双臂护住头部。 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千万不要摔个鼻青脸肿,明天吓着学生。 其余,破门而入的,是什么人,他意欲何为,她根本来不及想。 短短三两秒,林惜凝却恰好跌入那人怀中。 时间紧张的,好似空中夺人。 人一夺完,两人双双坠落入床榻。 林惜凝在惊慌中睁开眼睛,她看清压在她身体上方的人,是湿漉漉的沈从珘。 头发湿的,脸颊湿的,肩膀湿的。 人却是温的,目光也是暖的。 所以,这不是梦。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淋着雨跑来——” 酸涩蔓延,林惜凝吸了吸鼻子,脸转去一边。 沈从珘轻轻擦去她脸上滴落的水痕,“不来看你一眼,比实验没做完都难受。” 他一处理完手上的事,直接从港岛飞来。 和林惜凝一样,沈从珘几经转换交通工具。 可雨中山路泥泞,三轮摩托已经无法骑上来。 沈从珘撑着伞,打着手电筒,一步一湿泞,按着周廷衍发给他的地址,登上山腰。 老远,他就看见一间亮灯的低矮平房。 那窗帘薄透的,一眼就能识得,是林惜凝站在椅子上,举着双臂,艰难地鼓捣什么。 沈从珘快步走近,林惜凝椅子也翻了。 这种环境的苦,他不敢想她要如何吃得下。 床上,林惜凝全身被沈从珘身上的风雨湿气笼罩,好像正陪他淋着一场小雨。 雨滴丝丝入身,进心。 雨这样来了,淋雨的人无处隐匿,也不想躲避。 沈从珘刚要起身,林惜凝转回头来。 她拽住他双臂,双目水盈,“沈从珘,我还能亲你吗?” 他笑了下,眉目舒展。 “林同学什么时候对我这么礼貌?” 难道不是鞋带开了,都要他弯下腰来给她系。 他在球场挥汗如雨,她不知怎么,嘟着嘴往围栏外一站,他就要扔了球,转身出去找她…… 在林惜凝心里,始终有一段高度落差。 “你现在已经站那么高,喜欢你的人又那么多,而且,我还差点结了婚。” 沈从珘又放低些身体。 “在你这,我哪有什么站着,坐着, 躺着。” 他抬手衡量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们之间,还剩20厘米,是别人够不到我的距离。” 下一刻,沈从珘就被林惜凝攀住了脖子。 “那我就当你还要我。” 林惜凝勾着沈从珘,仰颈递吻,两人脸上的雨水混糅到一起。 亲吻热烈而湿淋。 沈从珘在吻中笑问:“怎么个要法?” 林惜凝便咬他。 村里常年干旱,她来的第一天就下了雨。 热吻中,沈从珘摸到林惜凝手腕上的镯子,是他送她的那只。 雨大了,一切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小平房,哪里都不好,只有林惜凝是好的。 她的被褥也是好的,香香的,有她身上的味道。 一切都久违了。 “凝,可以么?” “嗯……” 沈从珘贴着林惜凝的唇喘气,“我先去洗个澡。” 林惜凝在他胸膛下,热着脸回话: “热水器坏的,凉水都放不出来。”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电水壶,“那里有热水,你和凉水兑一下用。” 沈从珘撑着双臂回头,目测水壶容量也就一升。 他喉咙又干,又热,又燥,“这能兑出多少温水,我洗哪合适?反复烧水兑水,等全身洗完,天都亮了。” 时隔太久的亲昵,林惜凝与沈从珘对视又闪开。 “你爱洗哪洗哪,你洗完我再洗。” 沈从珘起身坐好,低了低头。 “我来之前洗过澡,条件苛刻,那就一切从简,你别嫌弃我目的性太强……太刻意。” “哎呀,你快去吧,非要说那么多。” …… 清早,阳光灿烂,碧空无云,黄土上的庄稼与绿植碧绿欲滴。 林惜凝按时去学校报到上课。 她刚给同学们做完自我介绍,沈从珘就走了。 透过窗子看得很清楚,一道高高瘦瘦,又很气质帅气的背影。 林惜凝喉咙中干咽了下,转身拿了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写字。 他走了,心里与身体,同时萌生出一种空洞。 村子里白天很热,夜晚很冰冷,尤其昨晚那样,刮着风下着雨。 但是,有沈从珘的一晚,林惜凝无比温暖与踏实。 就像她有什么珍贵之物丢失多年,全部在昨夜一股脑儿找回,填补。 林惜凝总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心里空缺的是学业与事业。 爱情已经轻轻放下。 可是,事实证明,她的身体比心理更加诚实。 林惜凝丢失的,是从青春就已刻进生命的,是一个人——沈从珘。 昨晚,“风平雨息”后,林惜凝偎在沈从珘怀里半睡没睡。 不由想起自己与韩进衷的婚礼。 那天早晨,从看到微博照片,到看见沈从珘站在教堂前听电话,林惜凝情绪愈发激动。 她清楚,除了韩进衷的多疑与小气,她最气的,是他冒犯了局外人,沈从珘。 林惜凝不许有人如此不公地对待他。 原来,他一直在她心里,很有分量。 早晨林惜凝出门时,沈从珘坐在床上和师兄打电话,他用眼神和她说了再见。 一夜温存后,沈从珘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 一节数学,一节语文课过去。 林惜凝坐在简易的办公室里喝水,心里和身体都不是滋味。 失落无底与畅快余味相互消融,最后就变成了空空如也。 她放好水杯,再抬眸,竟瞧见外面匪夷所思的一幕。 沈从珘又回来了。 提了满手的东西,径直走向她的宿舍院子。 他风风火火的,带了几个村民模样的人。 人人身上拎着,扛着,抬着各种用具。 上课铃响后,林惜凝又去了另一个班级上课。 沈从珘则在她院子里晒床单被罩,修椅子,不多时候,又爬上屋顶修缮漏雨的地方,安装太阳能。 课间,林惜凝看着窗外,这里即使是夏天,植被也不算葱郁。 只是雨后更加碧绿。 可房顶上顶着日头忙碌的沈从珘,才是真正的无限生机。 林惜凝忽然开始期许,日子就停在这里吧。 他们就做一对普通村民,辛勤耕作,简单纯粹地结婚生子,相伴到人生垂暮。 停在这里,就算是最好的结局…… 第176章 勤枍院 小小房子升起袅袅炊烟。 满室饭菜飘香。 窗边简易灶台前,沈从珘系着围裙忙得热火朝天。 日头将落,林惜凝下了班,推门而入。 屋子里发生好大变化,谈不上精装,也是毛坯变简装,主要很干净。 沈从珘把房间收拾得非常整洁。 他买了衣架,把林惜凝带来的衣服,按照季节,颜色,长短分类,一件件挂好,套上防尘袋。 还有坚硬的床头,被沈从珘做好了软包。 大雨滂沱的昨夜,林惜凝在一个不经意之时,头顶直接撞向床头。 还好沈从珘反应快,抬手挡了下。 当时两人还“出戏”地笑了场。 可是今早,林惜凝看见沈从珘手背青了一块儿。 这时,沈从珘炒着菜回头,看下班回来的人,见她望着床头若有所思的样子,眉眼蓄起笑意。 “好看么?主要下次不会撞头了。” 林惜凝拿着毛巾走到窗边,给沈从珘擦额角的汗滴。 声音不大地说: “还不是怪你太用力。” 说着话,林惜凝徒手从餐碟里拿了一只葱烧辽参,还没递到嘴里,就被沈从珘拍了手。 “喂,林老师,你下手抓,脏不脏?你看你手上还有粉笔印。” 林惜凝抱住沈从珘腰身,贴在他身上撒娇。 “好久没吃过你做的菜,着急吃。” 沈从珘怕锅里的菜炒糊,只好先关了火,重新夹一只辽参递到林惜凝脸前。 “啊,张嘴。” 林惜凝看得出,眼前的是辽参,30-50头的高品质。 “从珘,这里买得到辽参吗?”她问他。 沈从珘强行把海参递到林惜凝嘴里,低头看着她。 “你就当我出差,顺便给博导带的,只是忘了给他,千万不要认为是我特意给你的,否则显得我太深情。” 林惜凝猜得出,是沈从珘特意给她带的。 他没法送她登机,却提前计划好了,直接来这里看她。 此刻,林惜凝已经尝不出食物滋味。 脸颊紧紧贴住沈从珘衣服,“对不起,我丢了你好久,从珘,谢谢你还愿意回头。” 沈从珘听出林惜凝掉了眼泪。 他抱紧了她,用下颚贴人头发。 “你把自己完整交给我时,年纪那么小,人那么瘦,那时我说会一直对你好,不是玩笑。” 沈从珘现在回想起十八岁的林惜凝,忽然觉得她满脸稚气,叫他于心不忍。 她戴一副眼镜,也掩不住骨子里散发的漂亮。 学校很快传开,某某班有个女生好好看呀,长得很像明星。 那时的沈从珘也一样青涩,身形清高劲瘦。 身上还没有形成为男人的沉稳与性感,只有大男生的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可是,俩人还是一起吃了半生不熟的青果。 沈从珘记得每一个慌乱的午后,两人粉着脸,热着呼吸整理好衣服,匆匆跑回学校,生怕误了下午的第一节课。 学校里,他警告过每一位追求林惜凝的男同学。 他说:离她远点,她将来是我媳妇。 他们有过彼此最纯净的感情,最干净的身体。 在那个时候,这件事应该是错的吧,但是他们还是犯了错。 随着岁月更迭,人逐步走向成熟以后,又觉得那种错,更加让人刻骨铭心,此生不换。 异地大学时,他们还意外有过宝宝。 忘不了,沈从珘怎么也无法忘却,无法放下林惜凝…… 闻着浓郁的饭菜香,林惜凝在他怀里蹭了蹭湿漉的眼睛。 她贴着沈从珘的温热胸膛说: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对不住你,我坐过婚车,新娘的位置。” 沈从珘俯身,在林惜凝锁骨落下一吻。 他特别喜欢她细瘦的锁骨,骨窝可爱得能盛两汪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问了不许生气耍脾气那种,然后我们就扯平,你也不许哭了,好不好?” 林惜凝吸吸鼻子,“嗯,你问。” 沈从珘吸一口气,压低了些嗓音。 “那方面,我和韩进衷比,谁厉害?” 林惜凝回答的声音不大,“比不出来。” “很难比吗?” 可比的,无非就是那几点,这么不好比,难不成他是和手下败将韩进衷旗鼓相当? 沈从珘不服! 然后就听林惜凝说: “我和他没发生……关系,怎么比?和你分开以后我也没有过其他人,但我听说过相关的,所以,你最厉害。” “哦。”沈从珘笑了,笑得轻轻松松,“那我今晚还要好好表现。” 菜也忘了炒,他抱着林惜凝,捧起她脸庞,亲了好一会儿。 窗边才继续响起铲碰锅的叮当,和热油的滋啦。 …… 沈从珘在的日子,把屋里屋外收拾得井井有条,焕然一新。 白天忙碌,夜夜温柔。 久别重逢后,一切都更轰烈。 三天后,沈从珘返回盛北。 坐上三轮摩托,陡坡的黄土斜路颠簸无度。 沈从珘仰起脸,望着清透蓝天,此刻的阳光好热烈,风好清甜。 爱你,他说。 林惜凝继续守着这片贫瘠之地。 用学识灌溉一个个渴望知识,渴望村外世界的孩子。 下课铃响,林惜凝抬起下巴,久久看着山村通往外界的方向。 爱你,她说。 —— 盛北故宫博物院新院区,由周廷衍出资建设,即将竣工。 院长办公室里,茶香缭绕。 商仲安衣冠楚楚坐在沙发里,面色与年前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枯木逢春了。 而且,不知道他私生活的人,都能看得出,这男人多数在热恋中。 高雅冷白的脸色中,暗藏恋爱的喜色。 “周金主,”商仲安给周廷衍斟了茶,“您给新院区提个名?” 周廷衍坐在对面,同他无俦的外貌,衣履与气质同样出众。 右手拨玩着白色蛇骨,英俊面色染桃香。 一看最近就滋润得不行,无论精神,还是身体。 还有,周廷衍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戒了烟。 “院名字数有无要求?”周廷衍指腹碾弄杯沿,面含浅笑,“我勉强能提三个字。” 商仲安淡淡笑着起身,拿了纸笔过来。 “没有周金主,就没有新院区,别说三个字,三十个字都行。” 周廷衍斜睨着商仲安,“三十个字,您要做多大牌匾?面对金钱,当官的都是一样俗气。” “说不过你。”商仲安坐进沙发,“别超过五个字,免得太另类,三个字最佳。” 周廷衍收了手串,在右腕缠了三道。 想也没想,提起笔就在纸上写了三个大字。 他把毛笔一放,放言: “知道商院长学富五车,但是我取的名字,禁止驳回。” 商仲安轻笑说: “谁敢,我前脚驳回,您后脚不得把院子夷为平地?” 商仲安拿过宣纸,边看边点评,“笔锋飘逸有力,字不错,名字更不错,勤枍(yi)院。” 他抬头看周廷衍,“源自于你女朋友的名字?” “嗯。”周廷衍不否认,“不然呢?” 俩人不再打官场玩笑,商仲安问周廷衍: “廷衍,你戒烟,是在备孕?” 周廷衍褪下蛇骨串,继续把玩,“仲安兄有高见?” 商仲安低头笑,“不怕苦,不怕累,其他交给缘分。” “说了,又没说。” 周廷衍长身立地,拎着手串,拾步向院长办公室门口走,“你忙,我去看女朋友。” 商仲安不懂,周廷衍为什么婚都没结,却先备孕。 以前,他从不近女色,所以,现在是怕自己不能生? 第177章 琬琬,上车,你小叔要训你 夏日里的一个周六。 阳光高照而暖亮,像洒在夏天里的黄金。 小洋楼附近某一街角,矗立一棵桑树。 桑葚果儿落过地,染下斑驳乌紫。 两场夏雨过去,紫黑色还没被雨水冲洗干净。 温沁祎身穿一条豆沙粉色吊带长裙,蝶儿一样从桑树下翩然走过。 小时候,桑树就长在这里,一年比一年高。 每到春天,温沁祎惯例拉着拽酷拽酷的小叔叔,跑来摘桑葚。 有时,小叔叔竖抱着小侄女把人举高,让她自己伸手摘桑葚。 有时,小叔叔直接给小侄女折下沉甸甸的一枝。 让她拥有和满足个够。 其他小朋友见此,眼馋地围住温则行,学着温沁祎,一口一个小叔叔叫他。 却次次被温则行冷冷驳回: 我能,且只能是温沁祎一个人的小叔,其他叫我一百句也不作数。 这样的时候,温沁祎无法表述自己的小叔有多帅。 也有时候,小叔会有男生的小调皮,摘一颗桑葚,直接按碎到侄女脸上。 沾她一脸蛋儿颗粒状的紫黑色。 滑稽又可爱。 小叔开侄女玩笑: “琬琬你好丑,弄不好长大要嫁一个丑老公,比五条腿的癞蛤蟆还要丑。” 温沁祎一照镜子,气得哇哇大哭。 “温则行,我长大找十个老公,各个都是王子,都比你好看!” 可真等温沁祎长大,最怕她谈恋爱的,就是她小叔温则行。 但是此刻,温沁祎不想见到温则行。 一个人悄然路过大桑树,直奔转角旁边的药店。 几分钟后,“刷医保,谢谢。” 温沁祎付了款,拿好一支早早孕测试纸,向门外走去。 上次从苏湄岛回来,她一想到,一看到海鲜就犯恶心。 这算不算周廷衍的优良基因,轰然渗进自己血肉的有效反应? 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孕反。 那么,经期在即,一测便知。 可是,上一秒,温沁祎还脚步轻盈,下一刻,她便双足停驻。 一个身高色俊,气场煞人的男人,踩着阳光迎面走来。 每走一步,天塌一度。 温沁祎双手背到身后,娇俏面颊雪似的白,不由透出一抹粉。 “温……”她差点脱口直呼温则行大名,又乖乖改了口,“小叔。” 温则行身姿高大,周末出门也规规矩矩的体面穿着,惯常一身黑。 小叔看了看温沁祎身后的药房,立在她面前说话。 “一早还活蹦乱跳,哼着歌儿做早餐。”小叔微垂眉眼,视线浏过温沁祎的脸,贴心问,“琬琬,你哪里不舒服?” 温沁祎抬头看温则行。 小叔脸颊棱角锋锐,面目凝重中藏着不羁之色。 看起来很不好管,实则在爱情里踏踏实实一男人。 养眼又实干。 洛绯绯,有福了。 面对小叔的摄人直视,温沁祎眼眸一转闪躲开。 她到底回答他哪里不舒服? 难道不是舒服过后,生命延续的,可疑的幸福征兆? 所以,无关哪里不舒服。 “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防范于未然。”温沁祎心虚且含糊地回答。 小叔莫名有种直觉,侄女买的,多数是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弄不好,和周廷衍脱不了干系。 “我刻苦学习古文物专业的侄女,什么时候开始钻研医学,且精通到能预见自己生什么病了?” 虽然小叔年纪不算大,却有作为长辈的敏锐洞察与强大压迫。 总让侄女的小心思无处遁形。 温沁祎只好根据早孕试纸的形状大小,硬着头皮说: “小叔你少笑话人,我好像有点发热,所以买了一支体温计备着。” 闻言,温则行伸手过来,贴近侄女的额头试温。 小叔高高个子站在面前,遮了一方暖阳。 他试温的动作很温柔,很认真。 人却板着脸,目光暗含审视,唇角好像挂着不高兴。 温则行收回手,“可是我侄女一点都没有发热迹象,倒是你小叔我,比你热得多。” 小叔压下冷冷俊脸,黑黑眸子与温沁祎对视。 “所以,把你的体温计给小叔用一下,正好省得我进去买。” 温沁祎计无可施,无奈眨了下眼睛。 真是抓个正着,点外卖怕被抓,出门买竟然也被抓。 温沁祎掌心收紧,攥住手里的早早孕测试纸,心脏咚咚咚地跳。 嘴上拒绝温则行,“不借,男女有别。” 手上讨好温则行,温沁祎亲切地挽住他胳膊,“但是小叔,我可以送你一支最好的体温计,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温则行看起来,应该是真的不舒服。 温沁祎很担心,攥着试纸快速转身,跑进药店。 哪怕一瞬间,也逃不过温则行的锋锐目光,他在温沁祎手心里看见了“早孕”两个字。 所以,侄女到底买的什么,显而易见。 温沁祎拿着体温计从药店出来时,小叔已不见踪影。 小洋楼这一片,巷子里规矩安静,环境清幽。 一声鸣笛穿透弄堂,显得格外清脆。 温沁祎循声望去,也没见着温则行的踪影。 周廷衍的黑色加长版迈巴赫被逼停,就在温沁祎家附近,一个尴尬的转弯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手上路,拐弯都没拐明白。 温则行双手落在西裤口袋,绕到副驾站定。 黑色车窗落下,露出周廷衍的英俊侧颜。 他掀眸看温则行俯视而来的一张黑脸,长指不自觉绕玩着腕上黑蛇。 “我又惹到您?”周廷衍冷嗓问。 发烧中的温则行脸色带了些薄粉,咬筋在侧颊隐动几下。 他直接开门见山,质问周廷衍: “想睡,又不想做措施,周廷衍,你想做什么?当温沁祎家长死了?” 不知道温则行又心细地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车子一进巷,他就黑身一立,拦截质问。 今天有员工做错大事,周廷衍心底压着一股火。 又耐不住想见温沁祎的念想,所以才叫付野开车过来一趟。 周廷衍眉心微拧,不疾不徐放下手里的黑蛇,直视温则行。 “温先生作为家长的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不管您是死是活,我都会对温沁祎负责,我保她一生锦衣玉食,前程万里。” 温则行不屑嗤笑。 “周廷衍,你跟许愿池的王八很熟么?” 漂亮男人说漂亮话,总会骗到很多漂亮女人。 周廷衍刚才那段话,温则行听着,可没什么含金量。 小叔笑容消失,只剩一张堪比乌云的冷脸,“周廷衍,下来谈谈。” “没时间。”周廷衍犯起烟瘾,舌尖泛起一股焦炙的躁痒。 “温先生,我是生意人,做得都是大单,最讲诚信。做生意如此,恋爱婚姻我只会更谨慎,更认真,您有什么不放心?再说,琬琬又不是傻瓜,她自己会分辨好坏。” 这时,周廷衍看见一抹豆沙粉,撩人的精灵似的,翩跹穿过翠绿桑树下。 他略微偏头,向付野那边递了个眼色。 黑色迈巴赫随即一声鸣笛。 温沁祎目光被这边吸引来。 “先失陪了,温先生。”周廷衍靠着座椅,目光错开温则行。 付野总是不需要老板多说的高智商员工,此刻车子开始缓缓启动。 周廷衍的嗓音低磁又温柔,传到温沁祎那边。 “琬琬,上车,你小叔要训你。” 第178章 惩罚你的偏心 黑色迈巴赫向桑树位置缓缓驶近。 温沁祎踩着被桑葚染紫的斑驳地面,看着前面对峙状态的两个男人。 如果猜得没错,周廷衍应该刚被小叔训过。 所以,他才提示她也上车,下一个挨训的就是她。 温沁祎紧紧攥着试纸,手心“腾”地渗出一层热汗。 难道已经被小叔识破? 好想偷偷把试纸丢掉,好想悄悄躲藏起来。 温沁祎生出一种和周廷衍浓情亲热,温则行却乍然撞见现场的羞赧无措感。 她向上扯了扯连衣裙吊带。 试图遮住露出的雪白肩头,像要给自己盖上被子一样。 虽然只有两根细细肩带,着实无力。 周廷衍手臂搁在窗沿,阳光下,三道蛇骨盘着他的手腕,像玉一样,温润无瑕。 与周廷衍的净润皮肤相辅相成。 温沁祎总认为,戴蛇骨手串的周廷衍,有一种别样性感。 “过来,bb,快上车。” 他再次叫温沁祎上车。 温沁祎看着蛇骨,总是想起周廷衍给她以蛇骨做项链,想起那种不勒不松的缠拢感。 不由,呼吸开始发紧,发难。 那些情爱欢愉,好像再也无处藏身。 只能由着小叔审判,尤其是那几个疯狂夜晚,他们向往新生到来与血脉延续…… 这是对,还是错。 温沁祎快速扫一眼温则行。 回话周廷衍: “不了,周周,我小叔病了,我要照顾他,你先回家。” 付野偏脸看老板一眼,车子没停,最后在温沁祎面前停稳。 周廷衍的无匹俊颜迎向阳光。 他不由微眯着眸子看温沁祎。 “桃,你小叔的年龄,不是八个月,是二十八,虽然比不过王八,但是也不小了。” 温则行辈分压周廷衍一头就算了。 甚至年龄,也偏偏大他一岁。 天天防他防得,跟防采花大盗似的。 有必要吗,根本没必要。 一是,根本防不住,尤其周廷衍尝过温沁祎的甜头后。 二是,周廷衍觉得温则行多虑了,将来,周廷衍不成家就出家,而他的成家对象,始终就没有过别人。 周廷衍从松木盒里拿出一支雪茄。 在长指与嘴唇之间轻缓摆弄与流连,烟草的自然香气弥散出来。 即使没点燃,都想象得出,这一支在燃烧中口感有多纯正。 周廷衍长指夹着雪茄,向温沁祎伸手。 “男人发点烧不算什么,但是我女朋友挨训事就大了。” 温沁祎非但没搭周廷衍的手,还一巴掌拍了他掌心。 “周廷衍,你过分了,你拿我小叔和王八比?” 温沁祎是有些力气的,周廷衍又毫无防备。 被打后,他的手心有些火辣。 “温沁祎,你家暴我?”周廷衍被温沁祎打得委屈,“是你小叔先说我和许愿池里的王八很熟。” 温沁祎:“???” “bb,你的偏心让我很难受,我会打回去。” 周廷衍说话时,做了一个大动作。 左手在上,做掐握状,右手偏下,是拍打样。 主驾上,付野装瞎。 可温沁祎懂周廷衍,她知道他的这个动作,里面包含不少故事。 温沁祎吓得脸颊腾然发红。 她赶忙回头看温则行。 还好,小叔正在低头看腕表。 后面转弯处,温则行明显感觉自己体温在不断攀升。 带来病中的难受。 温则行转过身来,用一张不可忤逆的黑脸紧盯侄女。 无形中,在她细白脚踝缠了一道铁镣。 阳光落在温则行高烧的脸上。 淡淡的,暖暖的,好似缭缭飘着一层晕染的粉雾。 “温沁祎,你长大了,要清楚自己姓甚名谁,想一想我教你的做人道理,想好你踏出的每一步,有无自己承担后果的能力与勇气。” 温沁祎小时候,温则行天天替她防黄毛。 现在侄女大了,又爱上个智高谋多的周廷衍。 虽然……但是……温则行坚决不支持未婚先孕,尤其冒险的,是自己侄女。 “小叔,你先不要生气,好不好?” 明明温则行没有骂自己一句,温沁祎双脚却挪不动地。 她仿佛听见小叔在说: 温沁祎,你要敢跟这个男人走,我今天就不要你了。 一个至亲小叔,一个至爱男友。 这两个男人,一个骂一个乌龟王八,互不顺眼。 周廷衍坐在车里,眼看温沁祎湿漉的眼圈粉起来,快要和身上的长裙融色为一体。 他这个女朋友,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自己小叔。 温则行一黑脸,温沁祎就霜打茄子。 车里,周廷衍丢下雪茄,推门下车。 长身立在阳光下,衣着高贵讲究,样貌与气质更是万里难挑一。 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 周廷衍面向温则行,沉稳吐言: “温先生,得罪了。” 恰好这时,温则行的备忘铃声响了。 能被他设置为备忘响铃的,一定是很重要的大事。 温则行略微低头,瞟了眼手机。 ——女朋友绯绯,今日上午气象局面试。 温则行打下这一行字时,还在后面加了“加油”两个字。 也就是小叔低头的这一瞬间,温沁祎就被周廷衍拦腰扛到了肩上。 几个大步后,两个人一起坐进后座。 “周周。”温沁祎在天旋地转的慌乱中喊,“你要带我去哪?我小叔发烧呢。” 前面,付野自觉升了挡板。 周廷衍带着点气,欺负人地把温沁祎向靠背挤压,与她贴得更近。 他伏在她肩头,耐心着,细细吻她耳垂。 “当然是找个鸟语花香,有山有水的地方,好好惩罚你的偏心。” 周廷衍单手捏住温沁祎后颈,另一手在她后面拍了下,复刻他之前做的动作。 又热又痒的话飘进温沁祎耳朵。 “如此惩罚,bb喜不喜欢?” 温沁祎去推上了锁的门,嘴里念着: “不行,周廷衍,你今天有点疯,我不玩‘户外’,你最好断了这个念想。” 门根本就打不开,温沁祎索性放弃。 “想哪去了?”周廷衍抱着她低声地笑,“户外有虫子,我怎么舍得你被咬满身包?” 温沁祎不知道,周廷衍今天要带她去哪。 但是车子的行驶路线,完全和去博物院上班,一模一样…… 第179章 好香,好亲 ——宝贝们,我没有正式回归网文哈,人还在医院,七八天了,所以会更得很慢,且不定时。 日更会没命,我的命还很重要。 你们每一条留言我都有认真看,而且是反复看,特别喜欢你们在段评里碎碎念。 可爱的,暖心的,搞笑的,煽情的,爱我的…… 也有极少的几个坏宝,站在道德制高点阴阳配角,特意@我,教我做人,额……别在我这找完美人哈~ 现在,每天耳边都是生命监护仪的滴滴声,精力实在有限。 你们的评论我就不一一回啦,但是我会好好看~ —— 小洋楼,寂静深巷。 周廷衍刚把温沁祎扛进车里时,发生过一段小插曲。 温则行不知道是周廷衍略有人性,还是他故意气人。 黑色迈巴赫将将驶离,忽然兜了个圈,反向朝温则行极速而来。 小叔并不怕,立于原地不动,单手指向周廷衍车子。 冷目看着他在车里映出的模糊轮廓,“周廷衍,你给我下来!” 温则行可能高烧出现幻觉,他依稀看见周廷衍挑衅地耸肩笑了下。 车子没有停,也没有减速。 就在车身与岿然不动的温则行擦肩而过时,后座车窗落了。 周廷衍长指一动,一支体温计从车里飞出来,直奔温则行。 周廷衍语气闲闲,表情欠揍。 “拿好了,早日康复,琬琬小叔。” 温则行眼疾手快,单手将体温计接握住,阴脸说: “谢谢大侄子。” 周廷衍面色一沉,长臂强势搂过温沁祎,不顾她的推搡,对着人软唇就亲了一下。 甚至还“吧唧”出声。 周廷衍受着温沁祎捶在腰上的拳头,轻笑着对温则行说: “好香,好亲。” 随后,迈巴赫穿过浓郁的夏日林荫,绝尘而去。 温则行脸色难看到像混杂的水彩,随即转身去取了梅赛德斯。 很快,巷堂里引擎声轰鸣。 温则行像个老父亲,在迈巴赫后面穷追不舍跟了一段。 付野车子开得也极快,直到一个红灯把温则行拦截在后面,温沁祎的哄人电话也打过来。 小叔看着一闪一闪的手机屏幕。 冷笑,不屑,无所谓,少管她……各种细微表情在温则行脸上完美演绎。 可最后,小叔还是勉强按了接听。 语调阴阳怪气,“哦?是温医生啊。” 温沁祎假装没听见温则行的讥诮。 “我亲爱的小叔,全世界最帅的男人,你不要生气啦,我不多时候就回家,你想吃什么菜?我买回去给你做。” 说完温则行最帅,温沁祎不忘看身旁的周廷衍一眼。 果然,他是既冷眼又寒脸。 周身散着不乐意和不满意。 温沁祎伸手,想去捏周廷衍的脸,他却不配合地闪躲去一边。 动作十分迅速,哪怕目不斜视,还是让她捏了个空。 温沁祎立即变宠溺为严厉,毫不留情瞪了周廷衍一眼。 一见对方色变,周廷衍败下阵来,乖乖凑近过来,把一张俊脸递到温沁祎面前。 低声问她:“要干嘛?” 温沁祎再次抬手,终于捏到周廷衍的脸。 揉捏之后,再摸摸,又拍拍。 周廷衍这张脸,不仅润白好看,捏起来还光滑紧致,养眼又养手。 白天好看,晚上也好看。 就是不得小叔的喜欢。 听筒里,温则行才回话,嗓音沉沉的。 “温沁祎,但愿你每次都能笑着跟周廷衍走出巷子,同时也能笑着回家来,至于我,气不气死的不重要。” 温则行挂了电话,立即调头,一脚油飞回了小洋楼。 闻小叔此言,温沁祎非要下车 ,周廷衍偏偏不让。 他才不放她回家,两句话就要被温则行训得哭哭啼啼,这副模样,让他心尖疼。 小洋楼庭院里,温则行摔车门而下。 穿过正厅,大步走去浴室。 沙沙冷水洒下,漫过紧实肌垒,浇灌着小叔的寸寸滚烫。 十分钟后,温则行边从浴室向外走,边往身上披浴袍。 他就那么松松散散地敞着系带,步步登上楼梯,回了二楼房间。 小叔没量体温,药也没吃,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静静愁思。 温沁祎,他相依为命的侄女,还像他喜爱有加的妹妹,也似他不能省心的女儿。 总是牵扯着他的心,引他多想,让他放心不下。 温则行沉沉叹了口气,但愿周廷衍是个真男人,不做苟事。 否则跟他鱼死网破。 也愿温沁祎有一双慧眼,能识得良人。 小叔转身,捞过床头柜上的腕表,先看时间,后扣戴好。 随后就起身去穿了衣裤,拎着车钥匙出了门。 …… 盛北气象局。 洛绯绯的面试顺序比较靠前。 面试和试镜结束后,上午才过半。 紧张和担忧仿佛后知后觉,这场硬仗,洛绯绯已经准备太久。 笔试满分通过不算什么,今天的面试和试镜才让她心里没有着落。 从梦寐以求的气象大厅走出,洛绯绯停住脚步,回头仰望直耸云霄的建筑。 这是她高大遥远的梦啊。 再回过身时,洛绯绯看见了另一个高大的美梦。 温则行站在不远的树下讲电话,阳光将他的挺拔侧影点亮。 这个男人鲜少地穿了件松闲的浅色衬衫。 夏风拂过,光滑面料贴紧他腰身,隐隐约约映出腰腹上的紧实沟壑。 好性感惑人。 洛绯绯不知道温则行会来这里,如此的忽然惊喜,缓冲了她面试的紧张。 阳光下,洛绯绯踩着高跟鞋,朝温则行快跑几步。 捷报似的“哒哒”声愈来愈近,温则行却依然在侧着身打电话,没往这边看一眼。 洛绯绯渐渐放缓脚步。 可能,温则行就不是来等她的,只是偶遇。 纵使洛绯绯高冷似月,清辉醉人,一千块衣服能穿出几万块的质感。 但是,小城姑娘,普通家世,以及是否能进入气象局的不确定性…… 洛绯绯悄悄藏起自己的小标签,打算混进面试人群,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洛绯绯。”温则行忽然就转了身,“当了主持人,就不要你男朋友了?我这么高的人,你装看不见?” 温则行不说话,已经十分引人注目。 此时一说话,参加面试的漂亮姑娘们,全被他吸去了目光。 洛绯绯小跑着过去,一手拉温则行手腕,另一手捂住他的嘴。 “你别胡说,我还不是气象局主持人。” 不顾任何漂亮人儿的目光,温则行勾住洛绯绯细腰,与自己拉近。 两人腹贴着腹,十分亲昵。 “绯绯,亲我,我告诉你最终成绩。” 温则行找朋友得知了洛绯绯的各项成绩,有些得寸进尺的坏,“先亲喉结,再亲嘴唇,脸颊也要……” 第180章 热于盛夏 温则行的峭拔身姿罩在身前。 炽热盛夏好像突然来临。 阳光落在皮肤上,烧灼一样的热,热了洛绯绯的脸和唇。 如清冷高月披上一层粉色薄纱。 洛绯绯视线顺着温则行喉结缓慢向上,漫过他的唇,再到侧颊。 温则行怎么生得处处性感? 在家里和他亲昵接吻,洛绯绯这个爱情小白都会粉起脸,更何况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而且,温则行坏坏的,洛绯绯对他的话存疑。 “我怀疑你是想骗吻。”洛绯绯仰面看温则行,“我才从现场出来,你怎么会知道我成绩?” 温则行迎着阳光,冲洛绯绯勾唇笑了下。 “你还没出来我就知道,考官里有我朋友,所以绯绯,你要不要亲我?” 洛绯绯到底没亲,伸出双手拉住温则行手腕。 “这里人来人往的,你先告诉我成绩,我到车上补偿你,好不好?” 温则行没得到吻,弯身亲了亲洛绯绯额头。 他说:“不要车里,车里不舒适,要在家里。” 温则行握住洛绯绯肩膀,“既然你现在不亲我,给个拥抱总可以?” 这倒是能做到。 洛绯绯双臂环住温则行的腰,将他劲窄的力量一点点收紧。 “所以,我的成绩是多少?” 洛绯绯的拥抱又软又柔,温则行很满意。 “目前排第一。”他说。 洛绯绯很开心,同时也有担忧,她的面试顺序很靠前,目前第一并不具太多参考性。 温则行看透洛绯绯的小小不安。 “但是,”他补一句,“我女朋友的综合成绩,在近三年的所有面试者中也是第一。” 温则行面露得意,“同时,形象气质方面,你也是最优。” 听到近三年第一,抱着温则行的洛绯绯猛然抬头。 她激动得说不出话,眼眸里闪起星点泪花。 一切都好不容易,从普通小县城里走出来的她。 初高中没有补过课,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更没有人给她引路和靠山。 大学新闻学毕业后,洛绯绯直接应聘,进了故宫博物院。 工作期间一直在默默学习气象知识,同时优化主持能力。 盛北气象局对应聘主持人有年龄要求,要在25周岁以下。 所以,洛绯绯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把这件事做成,否则时间不等人。 她抬起手,与温则行比高度。 洛绯绯的手在自己头顶一点点抬高,最后停留在温则行额头的高度,还是比他矮一截。 她微笑着,眼泪就要掉出来。 “比什么呢?”温则行收起撩人的坏意,面色正经。 下一瞬,他握过洛绯绯举高的手,继续抬高,与自己的高度持平才停下。 温则行与洛绯绯脉脉相视,“绯绯,我们一直同样高度。” 爱情里也要有一台天秤。 不要你低我高,也不要你高我低,我们的爱也要同样重量,保持同一高度。 否则,失衡总容易出现问题。 洛绯绯再次拥抱温则行,“谢谢你,温则行,在人群中看见平凡的我。” 温则行搂住洛绯绯肩膀,带她向停车场走。 “你才不平凡,在人群中最惹眼,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的审美里是这样。” 洛绯绯被温则行环着,与他贴得很近。 在她眼里,温则行的体温向来偏高,可是今天他更热,表链贴在她胳膊上都是热的。 洛绯绯停下脚步,抬手去试温则行的额头温度。 果然高温得异常。 “你在发烧,没觉得难受吗?” 温则行满不在乎回答她:“有一点难受。” …… 两个人一起回了洛绯绯的出租屋。 沙发上,洛绯绯很快给温则行量了体温,吃了退烧药。 又让他喝了一大杯温水。 洛绯绯拉起温则行向卧室里走,“你去床上躺着,我给你做物理降温,这样能舒服一些。” “好,我都听女朋友的。” 温则行乖乖跟在洛绯绯身后,病懒懒地迈着长腿,随她一起向卧室走。 他在她身后勾唇笑了下,像只满腹坏意的大灰狼。 洛绯绯去洗了毛巾回来,温则行在床边坐着。 好似大灰狼戴了小红帽。 乖,掩了坏。 “脱了衣服,平躺。”洛绯绯向温则行发话。 温则行照做,一颗颗拆开衣服扣子,性感身体一寸寸显露。 洛绯绯看了几秒,微微移开视线。 温则行见她不敢看他全程脱衣的侧脸,又忍不住无声勾唇。 “开始吧,绯绯。” 洛绯绯转过头时,温则行已经规规矩矩在床上躺好。 “胳膊伸开,露出腋下,这样有利于降温。”洛绯绯吩咐他。 温则行听话地抬起双臂枕到头下。 这个姿势,男人的胸肌和臂肌好像更加精壮性感,线条惹人。 洛绯绯摒弃所有杂念。 开始用温毛巾给温则行擦拭滚烫的身体。 轻轻的,柔柔的……正面擦完。 “你转过去趴好。”洛绯绯再次发话。 此时此刻,温则行觉得自己并没有降温,被洛绯绯用一条温毛巾这么鼓捣着,他觉得更热。 热到想喝冰水,冲凉澡。 “绯绯。”温则行喉咙热到发紧,“你可以快一点擦。” 洛绯绯把毛巾重新在温水里浸洗,“那你快点趴好。” 随后,温则行翻了个身,一片黑色的睁眼关公纹身展于洛绯绯眼前。 绯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特殊嗜好,她喜欢温则行的纹身。 神秘,英武,性感。 随着温热毛巾在温则行背部温柔移动,尤其是碰到刀痕。 洛绯绯带来的温情,带着温则行回归孤苦无依,四面楚歌的过往岁月,她给他擦净了,安抚了一道道血淋淋的鲜红。 温则行自觉体温就要爆表。 他听见洛绯绯在身后问他话。 “这道伤,阴天下雨时,你会不会疼?” “不疼,会有一点痒。”温则行趴在枕头,喘着高烧热气回答。 间隔不久,洛绯绯又问:“这样擦,舒服一些了吗?” 这句关心之语进入温则行耳朵,不知怎么就变了味道,暧昧持续升温。 温则行兀自转换成平躺姿态,面对洛绯绯。 眼前,洛绯绯已经拆开面试时挽起的头发。 长长青丝垂在胸前两侧,带了些媚意的自然弧度。 “有一点舒服。”温则行回答着,握住洛绯绯手腕,把人向下拉。 她“唔”一声,跌到了他的滚烫胸膛里。 洛绯绯指尖落在温则行胸肌,烫手一样地动了动,“你拉我干嘛?都压到你了。” “绯绯,你还欠我吻,喉结,嘴唇,脸颊,我都要。” 温则行揉着洛绯绯后边头发,掌心缓慢下移,手指挨到她白嫩后颈,“现在可以偿还我了。” 洛绯绯被温则行指尖烫得颤了下。 两人之间好热,热于盛夏。 洛绯绯不再看温则行蛊惑人心的脸,也不再说话。 她低下头去,轻吻上他喉结。 她的唇温递而来,温则行不可抑地仰了仰颈,粗沉叹一口气,好舒服。 洛绯绯的吻轻轻缓缓,点点上移。 至嘴唇,到侧脸。 温则行抱住洛绯绯,“绯绯,你的吻,要比物理降温舒服。” 他忽然翻了个身,两人立即调换了位置。 “不过,我可以带你一起更舒服,宝贝,你想不想要我?” 第181章 得一人,即良人 阳光透过白纱幔洒落到地板,融化成暖黄的一片。 夏风悄然掀开帘角,吹进来的,依旧是炽热。 被温则行抱着调换了位置,洛绯绯反上为下,陷进舒软的床榻和枕头。 此刻,倾视她的,躲不开的,是温则行又野,又欲,又俊的脸。 洛绯绯双手撑住上方男人欲要倾塌下来的胸膛。 关于温则行口中的舒服,洛绯绯懂的。 她知道温则行想要做什么。 对于那件事,遇见他以后,洛绯绯也有过想象,想着想着就以面红耳赤结束。 今日,她心动于温则行那一句“我们一直同样高度”。 洛绯绯感受得到,从确认恋爱关系到现在,温则行待她很好。 他的爱,明目张胆,又细致入微。 让洛绯绯第一次觉得,异地他乡的盛北如此有温度,值得停留与怀恋。 现在,那件事,洛绯绯应该是想好了。 她稍微侧了侧脸,羞于和温则行直视。 声音不大地说: “你还在发烧呢,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话一说出口,洛绯绯觉得,发烧的不仅是温则行。 他在连带着她,一起高烧高热。 洛绯绯脸颊火热,身体发烫。 温则行再次压吻而来。 他的吻,像壁炉里的殷红火苗,不断烧燎,“但是发烧不影响我有力气,想我么,宝贝?” 洛绯绯环住温则行脖颈,脸颊陷入他的一片火热。 她做了最后一刻的迟疑。 哪个女孩子不渴望被十足珍惜,得一人,即此生良人。 洛绯绯向温则行问出心中所想。 “温则行,对于,琬琬,你总是防周廷衍防得很紧,生怕他对她做一点点‘过分’的事,但是你对我,好像……很着急。” 温则行忍住火热停吻。 他侧身躺下,抱洛绯绯入怀,对她说了很长一段话。 “因为我确认,我会娶你,会好好和你过日子。 我计划春节时,去你家提亲,现在我在攒彩礼,不知道你们家乡对彩礼如何要求,但是我要尽我所能,给你最多。” 洛绯绯被温则行怀里的温度包裹,“你怎么对什么都着急?” 她才刚接触恋爱,温则行就已经把婚姻想好。“绯绯,你们那里婚嫁,最多要多少彩礼?” 洛绯绯诚实回答: “我同学里,彩礼最多的28万,但是现在,我们那里也不太讲究彩礼这些,有房有车就好。” “这么少?”温则行觉得不可置信,“等到冬天,我给你多加两个‘0’。” 温则行的商业投入资金正在一步步回笼。 等到冬天,除了预留的流动资金,除掉一套别墅的购买金额,他应该攒够彩礼了。 洛绯绯在温则行怀里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如果我们真能走那么远,我不要很多彩礼,面上过得去就行。我要的是你对我好,对我家人好。” …… 洛绯绯从没洗过被人等待的澡。 从浴室出来后,温则行刚好从另一间浴室慢悠悠走出来。 身上穿着宽松浴袍,他直接将洛绯绯拦腰横抱起。 力气充足得,好像他没有在发烧。 温则行低下头,边走路边与洛绯绯热吻,直到卧室床上。 他的一呼一吸都是热的,“绯绯,做好心理与身体准备,我们要爱了,你不要怕。” 温热夏风依然在吹动白纱幔,轻轻缓缓。 吹散了洛绯绯的栀子发香。 “我没有怕。”她说。 温则行偏身,伸胳膊拉开床头柜,把上次买的各种类别的拿出来。 嗓音又热又沉地问: “绯绯,你喜欢哪款,想用哪款?” 洛绯绯哪里懂,她闭着眼睛,怯怯懦懦地伸出手,随意摸过来一个。 温则行拿过她手里的东西,低眸瞧一眼。 然后抿着唇,坏坏地笑了。 “这个就算了。”温则行轻吻洛绯绯的唇,“不适合现在的你,等以后你适应的。” 听他这样说,洛绯绯睁开一点眼睛。 隐稀看到“颗粒”两个字,“这个……是……特殊嘛?” “嗯,有点特殊。”温则行换了个常规款,随后热吻袭来。 “绯绯,我疼你的。” 真心的,真诚的。 所有事情都要疼她,温则行要洛绯绯站在他的前程里。 然后,再一起相守,一起走很远很远的路。 - 从小洋楼到钟楼南巷的一路上,温沁祎一路都在惦记小叔。 怕他生她的气,也怕小叔忘记吃退烧药。 窗外的夏日味道很浓,周廷衍的车子在巷子里停稳。 道路两侧的高高树木翠绿欲滴,阳光落在上面摇摇欲坠,又被树冠遮挡,映在地面,形成两道清凉荫蔽。 荫蔽两侧是高高围墙,墙里是盛北最后一片四合院。 “周周,”温沁祎转头问周廷衍,“怎么来这?要见商院长?” 商仲安工作忙时,偶尔周末也来故宫待上半天。 周廷衍把车停在这,温沁祎想不出别的。 “见他干嘛,他在家有的忙。”周廷衍这样说。 商仲安和白青也重新走到一起,周末自然腻在一起恩爱。 而且,商仲安正在努力让失去的宝宝回来,可不有的忙。 周廷衍指尖捻着蛇骨,对温沁祎说: “桃,我有礼物要送你。” 温沁祎还没问出什么礼物,付野升起挡板,向后递了周廷衍的工作手机过来。 “老板。”付野简言之。 他能在这时递上电话,那么就一定是重要的。 果然,周廷衍这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然后切成视频,继续训人。 公司里有人惹他不高兴了。 周廷衍周身气压很低,像朵黑色大乌云。 即便这样,他工作时,还是牵过温沁祎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腿上,有意无意地捻动捏玩。 二十分钟过去。 温沁祎见周廷衍还没结束,于是先给小叔拨去电话,想问问他发烧怎么样。 同时不同地,高烧中的温则行终于热出满身湿汗。 滴滴答答。 他在洛绯绯颈窝抬头,看见来电是侄女,伸手摸过手机。 小叔一边安抚风雨过后的洛绯绯,一边听温沁祎电话。 侄女今天跟周廷衍跑了,温则行心里还是有点气。 他没好气问话,“你是哪位?订房找前台,我没时间受理。” 一时间,温沁祎以为自己电话拨错了。 她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了下,就是小叔,没有错。 但是,他的嗓音明显不同于常,怎么说呢? 音色沉重了,气息有点急,甚至有点颤。 抛却这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与暧昧。 额……这种声音,温沁祎怎么听着像……欲后? 她单手拢着嘴,压低声音问: “小叔,你干嘛呢?退烧了吗?” 第182章 嫁我么? 要说退烧,温则行应该真的退了一些烧。 毕竟前后一个小时下来,他早已大汗淋漓,这势必要把身体上的热度带走一些。 “我能干嘛。”小叔压着身心沸腾的热火,回答侄女,“退烧了。” 温则行自觉浑身血脉被打通,舒畅得很。 现在再听小叔的音色,温沁祎依然觉得不对劲。 还是那种沉哑的性感,以及纠缠的暧昧。 温则行分明是在干嘛。 温沁祎又不是没和周廷衍火热缠绵过。 小叔嗓音多情,难忍到这份上,嗯…… 判断错了,算她……失误。 算她做得不够多。 车里,周廷衍听温沁祎在打电话,特意把正常讲话音调降为低声。 电话那端,温则行拿着手机贴耳,单手撑在洛绯绯上方。 他挪动身体,换为侧躺,抱住洛绯绯。 因为他的忽然离开,洛绯绯低低轻叹了声。 温则行将手机离耳,压声问洛绯绯: “很疼是么,宝贝?” “嗯,”洛绯绯点头,又摇头,“也还好。” 从小到大,洛绯绯没有享受过最好的教育条件,也没见过更远的大海,以及更高的天空。 可是,对于古往今来的男女间的肌肤——之-亲, 她不想表达得太浅薄,只好咬牙摇头。 证明自己不疼。 虽然洛绯绯太萌新,但是温则行还不了解自己几斤几两么? 他低头吻她的唇,以示体贴与安抚。 这些,温沁祎听到了。 电话里先是一阵窸窣,后是一瞬难忍的,娇柔的女声。 她还听到了一个模糊的“疼”字,语气是询问。 温沁祎大概清楚了,小叔在干嘛。 但是,后面的女性声音,温沁祎已经无法辨认是否源自洛绯绯。 不太像。 绯绯外貌高质清冷,音色也有些冷冷的高级感。 而温沁祎听到的那一声,挺柔的,又挺涩的。 就像寒冬已过,初春吹的第一场风,与万物都不太相熟。 如果那人不是洛绯绯,那么小叔岂不是高烧中犯错,辜负了洛绯绯? 温沁祎握着手机,意有所指地说: “小叔,我前几天听绯绯说今天面试,也不知道结束没有。 你要是退烧了,可以去接她回家吃饭,两个人在一起就要常见面,不要你忙你的,她忙她的。” 这一点,温沁祎深有感触。 她和周廷衍在一起,后者肯定是更忙的一方。 在故宫博物院,商仲安为了让古文物修复师保持最佳状态上班,从不让他们加班。 而周廷衍,几乎全年都有的忙,舰厂和港口占据他大部分时间。 而他名下产业又不止这些。 稍一有时间,周廷衍又要和军方以及其他必要单位见一面,喝几杯。 但是,他总会抽出一部分时间,用来和温沁祎谈恋爱。 虽然,恋爱是周廷衍的计划之外和非擅长领域。 但是,他真的做到,不需要温沁祎开口问他是否爱,她就能感受到他浓浓的爱意,和满满的安全感。 好的恋爱,像一杯40c的牛奶。 有早安,晚安;有温暖的稳妥安心。 不像烈酒,轰然畅快过后,会留有醉酒后的难受。 也不像咖啡,一天一点,会形成过分依赖,忘了如何做自己,甚至产生过度消耗。 电话里,又传来少许窸窣,是温则行伸手给洛绯绯拿湿巾。 随后,温沁祎才听见小叔说话。 “温医生化身成情感专家,教小叔恋爱?” 温则行一下一下拂着洛绯绯的肩膀,安抚她仍未消尽的不适和紧张,“绯绯在我身边,操心好你自己。” 温则行感受得到洛绯绯从开始到结束的手足无措。 她不是紧紧握他胳膊,就是用力抓他的腰。 即使,温则行已经极度小心翼翼地呵护照顾。 所以,此刻的体恤也是完全必要。 温沁祎没有很快结束通话,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始终忌惮郁清欢存在过,怕她缠着温则行吃回头草。 回头草虽然不好吃,但是回头草吃得容易。 万一小叔高烧烧糊涂了,他又算是血气方刚的尾龄…… 于是,温沁祎冒死多确认一句: “小叔,是哪个feifei?我同事洛绯绯吗?” 她故意加重“洛绯绯”三个字的读音。 “温沁祎,你抹黑我?”温则行嗓音提高一些,沉沉吐语: “我就一个绯绯,姓洛,你未来的小婶婶,你在不放心什么?想混个判官当当?” 温则行算是懂了。 他要是敢对不起洛绯绯一点,温沁祎第一个跳出来制裁他。 这侄女算是白养这么大,胳膊肘子没长好。 不正。 当然,温则行不会犯错,他打心里想和洛绯绯好好的。 “放心放心,小叔,您好好忙。”温沁祎匆忙挂了电话。 她转头望向车窗外,青天白日,高树繁花。 既是白昼,也是良宵。 小叔和洛绯绯专属的白日良宵。 挂断电话后,温则行再次轻吻洛绯绯的唇。 “绯绯,我不会让你后悔。” - 周廷衍的视频终于切断,他第一时间看温沁祎脸色。 分析她喜怒哀乐的分布状况。 温沁祎正在看窗外,阳光透过单向防窥膜温淡地洒在她侧颊,发丝,肩头。 周廷衍只看出她无人能及的漂亮。 他向温沁祎那侧坐近,“bb,我忙这么久,你生气没有?” “哦,”温沁祎些微嘟嘴,“哪会一点都不生气,光看你冷脸训人,搞得我都在鬼使神差自我反省,最近有没有惹到你。” 这种想法是真实存在过的。 周廷衍冷颜微愠时,的确有这样的震慑力。 以至于温沁祎坐在他身边,有一两秒的入戏。 周廷衍忽然笑了,彻底解除冰封。 他目光柔和,看着温沁祎,“我们之间,不都是我惹你么?” 温沁祎也笑了,和盛夏比肩的明媚闪耀。 “我知道,你一直很让着我。” “所以,你极少无故发脾气让我去猜。”周廷衍凑近过来,双手掌心托住温沁祎的脸,摆正。 他动情递吻,抚平她嘟起的唇。 随后,又欺身压来,将人抵于门窗。 周廷衍握温沁祎薄肩,一吻落锁骨。 “嫁我么?” 冷香淡淡的迈巴赫里,没有街头喧扰,没有夏日蝉鸣,也没有热风吹袭。 很静。 温沁祎听清了,周廷衍忽然问她——嫁我么? 第183章 热饭,温酒,双人席 “嫁我么?”这句话,周廷衍问得那么突然,那么漫不经心。 一点都不像他平日的行事风格。 周廷衍,做所有事都那么缜密周全的一个人。 大事必然先计划,小事也会过脑,智商永远在线。 而刚才,突然就特别想娶温沁祎为妻。 那种想法很强烈,求婚戒指都没有提前准备。 周廷衍看着温沁祎的时候,仿佛心里已经和她过完了人生四季。 从初春复苏,到盛夏结果,至繁秋成熟,最后步入皑皑深冬。 到那时候,总会有很多飘着轻雪的薄暮傍晚。 热饭,温酒,双人席,此生再无更圆满。 眼前,温沁祎背贴车门。 早早孕试纸一上车就被她藏在了身后,免得周廷衍看见。 否则,她要测了没怀宝宝,周廷衍或者怀疑毒誓作用,或者猜忌心理障碍所致。 觉得他不能生。 又要影响他的心情。 此时,试纸恰好硌在温沁祎腿下,有一点疼。 她没见过谁求婚这么漫不经心的。 好像周廷衍刚和舰厂的员工发过一通火,突然搭错了哪根筋,然后就冒冒失失求了个婚。 “不想嫁么?”周廷衍语气黯淡了一点。 温沁祎眨着水盈盈的眼眸看眼前的男人。 楚楚衣冠之上,是周廷衍的润白面色,脸部线条却硬削冷峻。 像春的柔和做底色,一笔一画又染了寒冬的料峭。 真好看,多看一眼就要为心动而缴械。 温沁祎错过周廷衍的脸,别开目光,搬出唯一的长辈温则行。 “我得先问我小叔。”她说。 温沁祎心知肚明如此回答的危险性。 周廷衍有时候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力大无穷,就爱“欺负欺负”她。 比如在悬殊体力的绝对控制中,周廷衍会使劲“欺负”她。 让她在急喘连连中一声声叫老公,一句句说爱他。 这样,周廷衍才停止使坏,还温沁祎一个柔吻暖怀。 给她一份时急时缓的,体贴入微的极致之爱。 从开始到现在,温沁祎都有好好和周廷衍谈这份恋爱。 但是,她没具体想过什么时候结婚。 尤其,这个求婚还这么草率。 温沁祎从小被夸到大,见过无数男孩子求爱的鲜花,可是今天,一片花瓣都没有。 她也有一点自己的小骄傲。 而且,婚姻大事,确实要先和家长说。 可是,周廷衍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才被温则行在巷子里摆过黑脸。 现在又被拿出来决定温沁祎的婚姻大权,脸上难免色变。 此刻不仅脸部线条冷硬无情,面色也添了微寒。 周廷衍伸手,不疾不徐提起温沁祎裙摆,撩至膝盖之上。 “温沁祎,我们做过那么多次,你想耍赖?” 由简至繁,从生涩到熟络,两人之间的每分每秒都镌刻在周廷衍的脑子里。 此生难忘。 这件事,周廷衍有自己的观点。 做了就要结婚,而且要从一而终。 温沁祎的腿,上承周廷衍,下受试纸盒,又痒又疼。 她拨了拨周廷衍的手,故意气人。 “如果我小叔不同意,你就全当走肾了。” 周廷衍低低笑了下,是面上有笑,眼底无笑那种。 “凭什么走肾?我就不能走心么?” 他还真没那闲暇时间和恶劣趣味,去拿女人消遣走肾。 不光说周廷衍,他身边的,沈从珘,商仲安,还有付野,全都是规矩男人。 一笑和一言过后,周廷衍就开始推车门下车。 温沁祎眼见他的高挺身影从车头绕过,直奔她这边走来。 脚步稳中有急,面颊略绷。 一看就是不太高兴了。 下一刻,温沁祎这一侧车门被打开。 周廷衍倾身而来,把温沁祎罩在身下。 他修长的指,滑过温沁祎脸颊,向下至锁骨,又向后移去。 没个方向。 “桃,你该信我,这辈子都会好好待你。你小叔老大不小都讨不到媳妇,他会替你做什么决断?” “他讨到了,我小叔今天就讨到了。”温沁祎替小叔辩解,“他对绯绯很用心。” 周廷衍大概猜到温则行去做什么了。 他不屑冷嗤一声。 “高烧还做?真不是人,也不怕传染病毒。” 说话间,周廷衍的手转到温沁祎脑后,长指一勾。 她的发带开了,半拢起的长发全部倾泄而落,遮掩了雪白肩头。 但是,与裙身同色的发带,下一秒就缠上温沁祎手腕。 周廷衍握住她双腕缠了两道。 “别操心你那宝贝小叔了。” “大白天的,你干嘛呀周周?走肾证明你肾好,不然都无路可走。” 温沁祎嘴上说着话,立即摸索到试纸勾进手里,攥紧。 周廷衍继续倾身,把人从座位抱起就往四合院的方向走。 那张微寒俊颜顶着盛夏日头。 “温沁祎,你完了。” 周廷衍只单臂抱着温沁祎,另一手覆住她总是清澈春池样的眼睛。 温沁祎侧身贴着周廷衍最具冲击力的坚硬腰腹。 危险感不言而喻。 温沁祎被周廷衍轻松锁在身上似的,挣脱不得,只能由他的强大力量包围。 “周周,你带我去哪?” 在周廷衍怀里,温沁祎只听得见路上偶尔穿梭而过的车子, 还有他的沉稳气息和悦耳的嗓音。 “当然是让你身心满意,去一次还想第二次的好地方。” 温沁祎预感,会有一场分外浓烈的情事在等待,灌溉和洗礼她。 细细一算,他们又几天没做过。 虽然时常见面,但不是每次都有充足的时间,和舒适的地点。 现在,温沁祎依然想不出什么地点。 周廷衍是个不喜欢住酒店的人,她只想到一个地方——博物院办公室。 “不行,周周,我们办公室全是价值连城的古画,全方位摄像头,监控室和商院长都会看见。” 温沁祎被捂着眼睛看不见,周廷衍在上面笑得无声。 “大周末的,商仲安没那个闲心。” 周廷衍脚步没停,温沁祎蹬了蹬腿,“周廷衍,我生气了?” “我还生气呢。” 周廷衍又放缓语气,“一会儿你就高兴了bb。” 这时,温沁祎才想起来手里还有东西,于是手一松,试纸掉进了路边绿化带里。 车里,付野眼尖地看见有东西从温沁祎手里脱落。 但是一看她就是故意扔的。 不知道老板和放在心尖上的女朋友在弄什么,不过,员工不该跟着多事。 所以,付野就坐在车里没动。 周廷衍抱着温沁祎,离四合院正门越来越近。 他早就想好,如果真的受曾经的毒誓影响,如果真的受他的心理障碍影响,他不能生宝宝。 那么他不会耽误温沁祎该有的,有夫有子的幸福生活。 但是,这座六进制四合院,周廷衍依然会赠与温沁祎。 二人走近正门,付野坐在车里,按周廷衍要求,操控了远程开门。 高高的大门向两侧静音且匀速敞开。 水景,假山,花坛,亭阁…… 幽然雅致的新中式院落终于正式迎来了新主人。 温沁祎感觉得到,周廷衍的脚步停了。 她在他掌心下左右转了转脸,“周周,你带我来哪了?我要下来。” 周廷衍垂眸,看温沁祎扭动的脸。 “叫声老公。”他暗自勾笑,“我听舒服了就放你下来。” 好吧,也到了哄哄周廷衍的时候。 温沁祎往下蹭了蹭脸,衔过周廷衍手指亲了。 “老公,亲爱的周周老公。”温沁祎没有停吻,“这样,你舒服了吗?” 她一撒娇,声音像快要化掉的糖,院子里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 周廷衍被吻了指,指尖瞬时一麻,连着心尖窜了电流一样。 “舒服。”周廷衍又说,“又衍变得不太舒服。” 好像被她唤醒了某些不安分细胞。 想要…… 温沁祎双脚轻轻着地的同时,周廷衍的手也撤开。 “欢迎我的小公主回家。”他倾身在她耳边说,“小时候,长辈给你家,长大了,我给你一个新家,喜欢么?” 温沁祎凝目,看着眼前的院落,是她喜欢的古韵,同时又添加了新中式概念。 一景,一物,一意象,皆是画。 是钟楼南巷里的四合院啊。 好想现在就取了笔墨,把眼前之景画下,还要加上画中人——英俊无俦的周廷衍。 温沁祎凝神向看了院子,又看周廷衍。 讶异了好几秒才说出话: “这个院子,被你买下来了?” 所以,周廷衍才知道新房主只是重新装修,并没有娶妻。 他还恰有其事似的说,等人娶妻,要带温沁祎一起来,看看新娘有多漂亮。 见温沁祎满目欢喜,双眸闪着莹莹泪光,周廷衍拆开她手腕上的发带。 预示他的不太高兴已经结束。 “嗯,知道你喜欢,我当然要买给你,赠与合同早就拟好了,以后这个院子姓温。” 温沁祎回想不起来,是哪个细节暴露了她很喜欢这里。 竟然让周廷衍如此挂心。 温沁祎望着周廷衍,吸吸鼻子说:“还是姓周比较好听。” 因为以后,他们的子女也姓周。 如果,可以,温沁祎想给周廷衍生两个宝宝。 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如果不可以,那就多养一些猫猫狗狗,满院子跑。 “四合院不比鲜花香?” 这个时候,周廷衍忽然戳破温沁祎在车里的小心思,又耐心解释: “求婚是意外,忽然就很想娶你,下次我再好好准备一下。” 周廷衍凑近,抱温沁祎入怀,“喜欢这里么?离故宫很近,冬天上班不冷了。” 温沁祎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往周廷衍怀里拱了拱。 进院前,还执念于他连一片花瓣都不送,进院后,她又要给人生儿育女。 一个不够,还要生俩。 好善变。 哦不对,爱周廷衍,陪他一起到老的心意,在温沁祎那里就没有变过。 她才不善变。 “以后你喜欢什么,就直接和我说。”周廷衍在她头顶说话,“老公都买给你。” 温沁祎抬起脸,踮脚在周廷衍下颌和嘴唇轻轻亲了亲。 “周周,你什么时候买的这里?” 周廷衍低头回吻。 “确认我很爱你,这辈子都想一直有你的时候。” 他记得很清楚,时值初冬,那天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白雪。 以后,他们要一起走过很多很多那样大雪纷飞的日子。 直到白发皑皑…… 第184章 我得多没福气,中途换了你 四合院外是热闹街景,院里像隔绝于凡世,幽远宁静。 随处听闻鸟语花香。 正房里同样花香肆意,每一处都布置得很漂亮。 青天白日的,窗帘缓缓归合,只留一条宽缝隙时,周廷衍按了遥控器上的停止键。 高阳光束透进来,室内半明不暗。 “周周,你看你的手腕和发带多配呀,比我的头发都配,你试试好不好?” 周廷衍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 温沁祎坐着他的腿。 她纤指一撩,豆沙粉色的柔滑绸带缓缓流过周廷衍手腕。 凉凉的痒意。 轻轻撩拨人心。 一瞬间,周廷衍手背就绷紧了力度。 连着小臂,春笋破土似的急,现出条条凸起的筋络。 “不好。”周廷衍目光沉迷,流连着眼前勾魂的美人儿,“我要做主动方和服务方。” 温沁祎转过半边身,由侧坐变为与周廷衍面对面。 下一刻,发带丝丝的凉,又落在了周廷衍后颈。 温沁祎指腹滑过周廷衍喉结。 “周周,我学会了打温莎结,试试嘛?” 亲吻了,抚摸了,澡都洗了。 这个时候,周廷衍哪会信温沁祎,是单纯给他展示如何打温莎结。 他握了握她细腰,“bb啊,颜色不适配,这显得我很不男人。” 说到底,还是拒绝。 可温沁祎还是想试试。 她体态轻盈,麻利地从周廷衍双腿滑走,下一秒就赤脚站到了地板上。 “去哪?”周廷衍没抓住温沁祎的腰。 她像鱼一样灵活,没说话,却对周廷衍笑了下。 昏光中,美人儿开始起舞。 翩跹步伐、柳条手臂,裙纱逆光轻拂,如梦似幻。 周廷衍的目光大胆又迷醉。 他活了27年,方才懂为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自己家的美人,这个关,根本过不了。 温沁祎忽然停住舞步,“周周,你想看我跳舞嘛?” 不给周廷衍回答的时候,她又乘胜追击,“周周,你想念我的小白牙嘛?” 望着温沁祎的一颦一笑,周廷衍喉结滚了又滚。 双掌在床上撑到僵硬。 浑身是蓄势待发的力。 他直了直身体,伸出双手,“好了,向你投降。” 温沁祎几步过来,“小女子保证周老板赔不到。” 就这样,那条豆沙粉色的发带临时易了主。 周廷衍双手背到身后。 温沁祎在他身边轻舞,裙纱飘然,渐渐,她为他弯低了身段…… 空气里,花香与暧昧勾缠。 周廷衍仰颈,颈部线条越绷越紧,喉结滑得更加频繁,甚至呼吸开始受阻而粗沉。 “好了bb,我要解开。”周廷衍开始抗议。 温沁祎没能说出话,暂时没给他回答。 周廷衍实在不能再忍。 下一刻,那条漂亮的发带在他身后轰然断裂。 “桃,该换我了。” 四合院里,落在垂花门和树上的鸟仿佛被惊到,忽然停止了叽喳。 各个歪住头,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 头顶的夏风戛然变急,几只鸟一哄而散。 …… 周廷衍从院里深处的正房走出来。 午后太阳将将打斜。 明媚光辉里的男人衣衫挺括,西裤裤线笔直,全身挑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整。 除了头发,能看得出他刚洗过澡。 此外,再难以看出,这个男人在挥汗如雨的温柔乡里,刚刚捞身而起。 周廷衍仰面看向高高的围墙。 微微皱下眉心,围墙能抵挡视线,却无法抵挡声音。 装修时,周廷衍过于侧重往今结合,以及家具,软装的选材如何让温沁祎喜欢。 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隔音。 这里不比小洋楼,叔叔侄女的卧房都在同一层。 所以,温沁祎在小洋楼会隐忍克制,在这却不会。 虽然每座四合院之间都有很大的间隔,正房又在最深处,被别人听去的可能性极小。 但是周廷衍不放心,谁也别想听去温沁祎丝毫。 他回头望了眼正房位置,她还在里面洗澡。 周廷衍给付野拨去电话,“明天全部换成隔音玻璃。” 付野正在车里低着头过邮件,接到周廷衍电话后,立刻正襟危坐。 “老板,定制玻璃那天您太忙,我直接让装修团队用了隔音玻璃。” 周廷衍唇角浮笑。 “加薪。” 浴室里白雾袅袅,沙沙水声停歇。 温沁祎拿过周廷衍给她备好的干浴巾,把身子擦了个清爽。 可是,她的手忽然抖了下,又僵住。 隔着薄薄雾气的距离。 雪白的浴巾被染了几点斑驳的红。 随之,温沁祎小腹发酸,带着丝丝的疼。 颓丧相应而来,温沁祎握着浴巾在水龙头下不停冲洗。 大姨妈还是不肯迟到一次。 周廷衍自九岁跌入灰暗,并落下心理疾病。 现在,他终于差不多走出来,为什么不能让他再开心一次? 哪个女孩子不怕怀孕之苦,和分娩之痛,可对方是周廷衍,温沁祎愿意。 她这么愿意,为什么还是不能让他的人生圆满一点? 温沁祎双手抓着浴巾,冲洗得很木讷。 她不知道周廷衍什么时候进来,他给她披了衣,默默站在身后,给她吹着头发。 清水哗然,温沁祎再也忍不住。 她扔了浴巾,转过身抱住周廷衍的腰。 “周周,我们要在这个院子里一直生活,陪着院子一起老去。” 她要他们,化朽也不分开。 周廷衍笑笑,喉咙苦涩得没说出话。 温沁祎抬脸看他,“你要中途换人,我就……就把院子一把火烧了。”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她在洗什么,尤其她还灵魂出窍了似的。 周廷衍一手拿风筒,一手揉温沁祎吹得温热的长发。 “我得多没福气,中途换了你。” 总会有福气一次的吧,不能没了妈,又失了妻。 这个时候,周廷衍电话响了,是商仲安。 “周老板,一星期后,我要出差参加一场古代文学研讨会——” 商仲安话还没说完,周廷衍走去一边。 “带着,我有时间会陪她一起,没时间就麻烦你多照顾。” 周廷衍不放过任何一次让温沁祎在文物界长见识的机会。 她美如花瓶,却从不做一只空瓶,而是一点点增加供养花朵盛开的能力。 周廷衍知道,温沁祎早晚会盛放出一瓶最美的花。 商仲安这边,兄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在他这里的机会,他次次都给到了位。 没资格也要硬给温沁祎安排个资格,破例也要带她一起。 第185章 他有家 机舱里,还没等起飞,商仲安就千年不变地翻开了书。 手里捏着白青也最喜欢的糖,凤梨味的,指间无意识地轻轻抚玩。 他不做任何多余举动,与生俱来的清雅高贵已经足够迷人。 不会儿,就有漂亮小姐姐走过来,在商仲安身边停下。 她满眼冒着爱心,目的很明显,开口前还是有些迟疑。 温沁祎立即抬起头,与漂亮小姐姐对视,用口型对她说: “他有家。” 领导的事,不该参与。 但是这个领导是闺蜜的男人,温沁祎要稍微参与一下。 漂亮小姐姐看并排而坐的两人离得那么远,刻意隔开了距离。 所以,还不太信他有家。 小姐姐裙摆就要贴上商仲安的西裤。 他低头不语。 这个时候,在丝丝缕缕陌生的香水味里,商仲安若无其事地翻了一页书。 也是这个时候,温沁祎才发现,院长左手无名指多了一枚男士钻戒。 温沁祎最先认识商仲安时,他无名指上也有戒指。 后来就没了。 今天又有了。 和原来的,不是一款,这款要稍微细一点点,但是更加高端精致。 漂亮小姐姐被商仲安的婚戒晃了眼,话都没说出一句,就要悻悻离开。 她不太情愿。 随即就听这个尔雅风度的男人拿起电话,发语音: “宝宝,我登机了,谢谢你昨晚答应我的求婚。” 听到这,小姐姐终于死心离去。 温沁祎拿起手机,想要向白青也求证,就听见商仲安如沐春风的嗓音: “我昨晚和白白求婚了,她说下次见面,亲口说给你们听。” - 为期三天的古代文学研讨会一晃而过。 温沁祎觉得,除了想念周廷衍时间慢一些,其余时间都过得太快。 这一次不仅受益匪浅,还认识了很多前辈大佬。 会场外,温沁祎临时跟商仲安请了个假。 “院长,这里离惜凝工作的地方不远,我想去看看她,晚一天回盛北。” 商仲安肯定会给假,但是这事得看周廷衍。 谁都知道林惜凝的工作地有多艰苦,山路还漫长崎岖,进出都很折腾。 沈从珘天天数着三年还有多久结束。 “我得先和周老板说一声,他同意,我一定准假。”商仲安这样答温沁祎。 “好吧。”温沁祎心里有点没底,“他应该会尊重我的。” 温沁祎也没听清周廷衍在那边说了什么。 商仲安挂了电话就说: “我送你过去。” …… 林惜凝所在地区刚下过一场雨,黄土路泥泞得不知该怎么形容。 电动三轮上,温沁祎甚至不敢抬头看商仲安。 把他屈尊于这狭窄小车也就算了,主要是一步一颠簸,魂儿都要颠出来。 难以想象他被颠出什么表情。 颠得狠了,商仲安还要温温淡淡提示她: “扶好了,注意安全。” 温沁祎便不抬眼地回他一句,“谢谢领导,委屈领导。” 下了三轮车以后,余下的路要靠步行。 两人手里还提着给林惜凝买的礼物。 商仲安几乎提了所有,只象征性留给温沁祎两个轻的,好提的。 很快,两个人沾了满脚的泥,又黏又沉重,跺都跺不掉。 每挪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然就会被滑到坡下。 这不,温沁祎就踩了石头,脚歪滑了一下。 还好商仲安在她身后,用鞋子阻挡,才止住她下滑的势头。 温沁祎吓得小腹抽痛,再一次表示歉意。 “不好意思院长,连累你一起走这么难走的路。” 商仲安说话总是很好听。 “没关系,谁脚下没踩过泥,走路总会踩泥。还有,我说过,你不用和我太客气,我和廷衍亲兄弟一样。” 温沁祎轻轻笑了笑,如果周廷衍在就好了。 很想他。 …… 温沁祎终于见到林惜凝时,两人像蝴蝶似的扑到了一起。 商仲安好想念白青也,如果她来了,一定也会开心得像蝴蝶。 互相问过好,林惜凝给商仲安做了一杯拿铁。 屋子就那么大点,没地站,没地坐似的。 还有种私闯女性房间的难受。 商仲安客气几句,就端着咖啡去了庭院。 夏天的窗子开着,村子里安静,偶尔就要从窗口飘出那么一两句话。 温沁祎:“惜凝,我好像不太正常,姨妈断断续续的,时有时无,很少很少,却没完没了。” 林惜凝:“琬琬,你不是怀孕了吧?你和周廷衍不做措施吗?” 林惜凝大学那次就是这种情况。 沈从珘不放心她的身体,带她去看了医生才得知是怀孕了。 孕酮有点低,导致了断续流血。 温沁祎如实回答林惜凝: “最近半年,几乎都没做过措施。” 一句两句话从窗口溢出,商仲安又不好捂耳朵。 他刚想走出庭院,出去找个地方回避一下,就听林惜凝嗓音高了些,而且很急。 “琬琬,你要是真怀了,这样会有流产风险!” 林惜凝从椅子上起身,急得踱步。 “怎么把你安全送出村子,万一你真怀了,这么颠簸肯定不行。” 院子里,商仲安止步,拿起手机。 “周老板,你别明早来接了,现在就过来,小温可能不太舒服。” 可能不太舒服,六个字。 到了周廷衍耳朵里,那就同比:天马上要塌,世界即将毁灭。 海边,周廷衍站在新出厂的战舰上,电话来不及挂,立即吩咐付野: “备机,马上飞西部。” 通话结束后,商仲安不由跟着周廷衍紧张。 他和白青也一直在等失去的宝宝回来,但是一直没有好消息。 加上白青也经期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很久才来一次,就更难掌握排卵规律。 所以难上加难。 商仲安太知道宝宝的可贵,尤其他和白白失去过一次。 想着这些,商仲安想去口袋里拿一块糖出来。 却忽然想起他身上有一条验孕试纸。 出差那天早晨买给白青也的,当时他多买了几个,因为急着去机场,少给她拿了一个。 在越界与不越界之间,商仲安犹豫片刻。 最后端着咖啡杯,转身去敲了屋门。 屋子里,温沁祎被林惜凝按到床上躺好,盖了被子。 脸色吓得有点白,人也很老实。 “咖啡不错。”商仲安同林惜凝说。 林惜凝焦虑地没有一丝笑容,只干巴巴回了声,“谢谢。” 商仲安很快转身出去。 温沁祎转头看向桌子,商仲安夸咖啡不错,却剩了满满一杯。 明显一口都没喝。 随后,温沁祎就看见杯子旁放了一只长条形的东西。 很像她前些日子买的早早孕试纸。 第186章 周周如愿 舰厂。 五星红旗高高矗立在厂院中央,海风阵阵吹来,旗帜不停迎风飘扬。 海边。 巨大的战舰上,周廷衍结束商仲安的通话后,转身同军区闻司令说: “闻司令的车我先开回舰厂,稍后再命人来接您,今天先失陪。” 先前,周廷衍和军区的人同乘一辆车过来。 海风的咸,揉和阳光的热,一同迎面吹拂。 闻司令看着眼前英俊的年轻男人。 周廷衍面色沉静尚可,可眼底暗藏的情绪,堪比湍急的墨色洋流。 翻涌的洋流一发力,必会掀起滔天大势。 所以,周廷衍遇到的事,于他而讲,一定是天大的事。 “我下属送你回去,其他的你不用管。”闻司令多问周廷衍一句,“是京遥的女儿有不妥?” 对于昔日初恋江京遥,人已经马上十年生死未卜。 如果温沁祎再有不妥,闻司令内心重重不忍。 周廷衍扔下话,“琬琬不太舒服,人没在我身边,我必须立即赶去西部接她。” 闻司令心脏倏地一沉。 “有需要帮助的,你尽管开口。” 周廷衍应了声“好”,急急迈着长腿,从战舰速速走下。 转即上了一辆红色字母开头的军绿色吉普,直奔红旗鲜艳的方向。 从海边到舰厂不远。 周廷衍一上车就坐在副驾沉声打电话。 “用公务机,申请紧急航线,最快通过审批。” “村子里公务机无法降落,我落地机场前,提前备好直升机。” 考虑到地理因素,为了最大可能节省时间,周廷衍选择先公务机,后直升机的路线。 他握着手机,言语间,手心不由浸出一层汗。 周廷衍此刻很怕,怕温沁祎有一丝闪失。 他知道林惜凝的任职环境艰苦。 周廷衍原定今晚加班,明早去接温沁祎和商仲安一起回盛北。 她出差三天,他一天都没陪。 周廷衍心里已经很想念,甚至会有说不清缘由的亏欠。 所以,他要接温沁祎返程。 顺便还能带着沈从珘一起去见见林惜凝。 结果,事情会瞬息万变。 周廷衍回想着商仲安的话。 同时想到商仲安短短时间走到今天的位置。 除了家世背景支持,他自己也是稳扎稳打的有度之人。 商仲安说的可能不太舒服,那必然是很不舒服。 军绿色吉普里,周廷衍握紧车门把手,沉沉闭下眼,眉心蹙得紧。 能让他这么怕的事,屈指可数。 黄绾意自缢离世,外婆突然生病,陈晖全城围堵温沁祎。 还有,这次…… 不到十分钟,吉普飞速驶进舰厂。 周廷衍快速下了车。 又几分钟。 一架机身“g”开头的白色公务机飞越高旗,逐渐升高后横跨深海,渐渐隐入密云。 直至尾翼消失。 闻司令在战舰上望着机身飞过的轨迹,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温沁祎,周廷衍够疼爱,够用心。 他不禁想起陈晖的案子。 整个案件涉面太广,且繁杂,罪恶的爪牙甚至延伸至国外,且是多国。 但是,周廷衍对于温沁祎父母下落的事,从未放弃。 一直在暗中跟进。 哗然的海浪声中,闻司令心里丝丝痛着。 记忆里的江京遥,还是年轻时的鲜活样子。 她能歌善舞,温柔明媚。 闻司令甚至不敢回想她笑起来的模样。 就像她在镜子里温婉地笑,她一笑,镜子碎了。 他的心也跟着碎了。 闻司令望着公务机消失的方向自叹,如果最后江京遥的结果是不好,她女儿还有周廷衍这把强大且光明的巨伞爱着护着。 她也会在另一个世界安心吧。 当然,江京遥活着是最好。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么热切地爱过又分开。 还望故人安好。 同望故人之子安好。 - 低矮屋子被阳光照得暖烘烘。 温沁祎从床上坐起来叫林惜凝: “惜凝,你看看咖啡杯旁边,是不是有个早早孕试纸?” 商院长总不能送她们一条巧克力吃。 他对兄弟的女朋友,那么有边界感的一个人。 林惜凝光着急温沁祎,完全没注意到商仲安端了满杯咖啡回来。 还空口夸咖啡不错。 温沁祎一提示,林惜凝赶忙走去桌边。 “琬琬,真的是早孕试纸!” 白青也的男朋友真是万能,荒山野岭的,连家药房都没有,他竟变出一支试纸来。 窗口映着庭院里商仲安的修挺身影。 好似把这个男人镶嵌进了相框中。 阳光下,商仲安避嫌地背着身。 他微微仰面,望着天边,盼着周廷衍早点来。 如果温沁祎真的有了身孕,那么流血,不是好事。 和白青也重新在一起后,商仲安恶补了好多备孕和孕期知识。 所以,虽然一切未定,他也要让周廷衍提前来。 万一就真怀了呢。 屋子里,温沁祎硬是逼着自己喝了一大杯温水。 然后静静躺下,默默等待尿意。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小腹,平平的,温温的。 里面真的可能藏了她和周廷衍的小宝宝吗? …… 卫生间里,温沁祎和林惜凝挽着手,把彼此都抓得很紧。 也不知道她俩到底谁在抖。 或者一起抖。 总之,两只相握的手抖到无法镇定下来。 试纸在温沁祎另一只手里。 两人紧紧盯着被液体浸湿的试纸,随着湿痕渐渐上移,c区的对照线首先红了起来。 湿痕继续上升。 揪着温沁祎和林惜凝的心脏一起提高。 0.5毫米, 1毫米, 1.5毫米…… 温沁祎简直紧张得呼吸都忘掉。 水灵大眼眨也不眨,粉润嘴巴微微张启,定格一样。 她第一次在苏湄岛和周廷衍发生关系,有了肌肤之亲,两人的身体与灵魂彻底属于彼此的那一霎,都比不上现在的紧张。 在期待与怯怕中,湿痕终于升至t区。 温沁祎绷住呼吸,一丝气都不敢出。 终于!!! t区不再是苍白的贫瘠之地,而是绽出了一条象征生命的红线。 是与c区平行的,甚至是同样深色的标准红线! 温沁祎大喘一口气,转身抱住林惜凝。 眼泪瞬时噼里啪啦掉出,滴落到她肩膀。 “周周……如愿了。”温沁祎哭意浓浓地说。 脱离港岛的外公外婆,周廷衍一个人苦了,疼了那么多年。 现在,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子嗣萌芽。 一切都是新生。 林惜凝都不知道自己也流了眼泪,她吸着鼻子回抱温沁祎的纤柔身子。 心疼她,“琬琬,接下来你要很辛苦。” 阳光和热风一起从窗口散进来。 这一刻,暖极了。 万物可爱,可期待。 温沁祎啜泣着,“我不怕,因为宝宝的爸爸是周廷衍,我愿意,我不怕苦。” 他们都是在生活中苦过的人,甜就在前面,不怕的。 温沁祎和林惜凝都平静一些后又担忧起来,温沁祎最近在断续流血…… 她默默走到床上躺好。 这个宝宝一定要平安。 温沁祎想了想,拨通商仲安的电话求助,“院长,我不太舒服,想回盛北,又怕周周太担心要赶过来。” 商仲安站在阳光里回答她: “周廷衍已经在来接你的路上。” 第187章 最重要关系 云团一朵朵,在脚下连成望不到边的,纯白的海。 “老板,把午餐用了吧。” 付野端来午饭,放在周廷衍面前的桌子上,又规规矩矩摆好餐筷。 看得出,老板没有任何食欲。 舷窗边,沙发椅里,周廷衍单手抵着额头,双目闭着,眉心蹙得紧。 听付野说话,他再一次偏目看向左腕表盘。 时间慢得跟静止了似的。 与云海共绵长,让人望不到尽头。 “没心情,你先吃。” 周廷衍声线沉沉,眼底掩不住的躁意,“让医生吃好,别耽误工作。” 付野:“老板放心,都安排妥了。” 周廷衍随手退下蛇骨串,在指间一颗颗捻过。 蛇骨相互碰撞,发出一声声的响,像大滴大滴的雨落在铁器上。 时间煮雨残酷,但是煮不透的雨,分外煎熬。 周廷衍默默无声低头,这串蛇骨在苏湄岛断裂过。 是温沁祎蹲在地上,帮他一颗颗捡起来,又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仔细串起来,系好。 那时候,除了在山洞里身体有过亲密接触,他们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她已经成为他的最重要关系。 …… 付野的得力,体现在各个方面。 比如今天负责公务机的机组人员,他全部安排的山东男人。 同时,机长,副机长都有战斗机飞行经验。 所以,仅仅一小时四十分钟,白色公务机已经下降,滑行,最终平稳停落于目的停机坪。 舷梯一展开,周廷衍立即大步往下踏。 蛇骨串被他的长指勾着,在垂顺的西裤边来回摆荡。 与墨色裤子形成鲜明的黑白对比。 付野紧随周廷衍身后,其后是拎着医药箱的白衣医生。 人人步履匆忙。 付野提醒周廷衍慢着点,午饭他到底是一口没吃。 “老板,温小姐如果病得很急,很重,商院长那边不会让她就这么干等着,您自己别先急坏了。” 周廷衍根本听不进去,恨不得直接一跃跳下去。 “是我失职,不该同意她去那么荒寂的地方。” 病了,痛了,医院都不方便去。 周廷衍自责,如果换作温则行,他会让侄女乖乖回家的吧。 距此不远,一架黑色直升机已经做好预备起飞状态。 周廷衍同提前等候的人简言交流后,就迅速登了机,戴好通讯耳机。 快了。 就快要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了。 - 温沁祎躺在暖暖的被子里。 出差的这三天,她几乎吃不好,睡不好。 白天跟着商仲安去研讨会现场。 晚上,商仲安应周廷衍嘱托,带温沁祎认识各位专家,老师。 一起吃饭,做学术交流。 好在,有商仲安在,温沁祎滴酒没沾。 不然,周廷衍肯定心疼。 等一回酒店,温沁祎和周廷衍视频过后,她又立刻做整理和记录,通常忙到凌晨几点才睡。 就这样,在多日积攒的疲惫中,温沁祎裹着被子睡着了。 她做了好多梦,梦里小叔频频出现。 小叔那张精致的脸沉沉阴着,看起来很生气。 这次出差,温沁祎给他买了一个纪念品,是一张秦腔脸谱。 梦里,她亲手送给温则行,“小叔,送你的。” 温则行接过,直接“砰”一声甩在地上。 他满眼失望与火气交融,吼她一句: “温沁祎,你背着我做了些什么荒唐事,嗯?” 随着脸谱碎裂,温沁祎在被子里颤抖一下惊醒。 同一时刻,温则行坐在会所顶层的董事办公室。 中午,和重要客人打过照面,喝了一杯酒,小叔有些头疼。 小憩间,他半睡半醒,心底忽然滋生出一种冰凉的空落感。 那种抓不着,握不住的感觉惊了他满额头的汗。 在彻底回神的前一刻,温则行恍惚中看见了温沁祎。 她身穿雪白婚纱,头纱从发顶倾泻而下,与裙尾一齐,在铺满鲜花的地上,拖出很长,很漂亮的纱尾。 温沁祎半回头,眼含热泪地冲小叔笑。 “小叔,谢谢你像爸爸,哥哥,朋友一样爱我。” 温则行胸膛彻底空冷。 再一抬头,闵森端着醒酒茶敲门进来。 看温则行脸色有些泛白,“温董,您不舒服?” 温则行说没事,可能侄女出差几天,心里不踏实。 随后,他先给温沁祎发微信: 今天回家么?想吃你做的菜。 一想起侄女,小叔心头就泛起酸酸的,不舍的疼。 温沁祎早晚会嫁人,温则行终要亲自把她的手交给其他男人。 以后,他只能在背后,默默为她保驾护航。 一声小叔叔,一生都爱她。 温则行沉沉叹息后,又给洛绯绯发了信息: 宝贝,你喜欢男孩女孩?我们以后努力生儿子吧,舍不得嫁女儿。 洛绯绯:可是我爸妈也舍不得嫁女儿,我们那里女孩比男孩金贵。 温则行:我不介意入赘。 - 见温沁祎惊醒,林惜凝赶快拉住她的手,“琬琬,不舒服吗?肚子疼不疼?” 哪怕是在梦里,温沁祎依然被温则行吓出一鼻尖汗。 爱小叔,给他洗过衣服,做过饭,擦过伤口,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怕小叔,怕他对自己在爱情的处理上失望,伤心。 床上,温沁祎摇摇头,回答林惜凝: “现在不疼,之前就偶尔丝丝疼几下,而且这种情况很少。” 说完,温沁祎拿起电话给白青也拨过去。 “白白,帮我个忙……” 窗外,太阳即将落向山尖。 给农田里忙碌的农人遮下大片山影,凉爽了不少。 天边早早升起绯霞,很美。 商仲安身染霞光,一个人,一把椅,坐在院子里等周廷衍来。 不多时候,直升机紧促的“嗒嗒”声似千军马蹄般迫切,从橘粉色云霞后面传入窗子。 琬琬知道,是她的周周来了。 黑色直升机就从那片美丽的绯霞里现出身影。 随后落在不算宽敞的学校操场。 周廷衍拎着蛇骨串下机,大步向教师宿舍走去。 商仲安起身,推开院门向外迎去。 周廷衍踩着黏滑的湿泥,落霞将他高大身姿和头发染了一层薄粉。 他人还没近,声音先近,“仲安,琬琬怎么样?她到底哪里不舒服?” 商仲安停步。 “应该稳定,女人的不舒服,我也说不好。” 当周廷衍一脚踏进门槛,看见躺在床上的温沁祎,眼眶瞬间就红了。 第188章 也想你……很想 温沁祎躺在床上,盖着清新色调的被子,细细扁扁的。 周廷衍连人都没见着,就觉得她瘦弱了,单薄了。 温沁祎听见他人进来了,从被子里缓缓爬出来。 “周周……”这一刻,她说不清地想流泪,“你来了。” 周廷衍顾不得任何形象,眼眶隐忍得更红。 他大步走到床边坐下,握着温沁祎肩膀,低下头用自己额头轻蹭她的额头。 紧张地问:“桃,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两人几乎鼻尖相触,温沁祎感受得到周廷衍呼吸里的急。 她环住他脖颈,与他贴近。 好温暖,好安全。 “周周,我应该就是水土不服。”温沁祎脸颊紧挨周廷衍侧颈,“也想你……很想。” 周廷衍身上总有干干净净的清凛香味。 薄薄衣衫下是劲力温热的身躯。 抱着他,有种心放肚子里的安稳。 周廷衍掌心抚过温沁祎头发,顺着胸口,落到她腹部。 “琬琬,你是头痛,心慌胸闷,还是肚子痛?” 医生拎着医药箱站在床边,根本插不上手。 温沁祎看向商仲安,周廷衍来了,他才进到屋子里,人几乎要站到门口。 唯恐越界。 周廷衍身后不远,商仲安向温沁祎不动声色地轻点一下头。 温沁祎才回答周廷衍: “周周,我小肚子不太舒服,经期延长了。我想尽快回盛北,白白给我安排了医生。” 确实,接完温沁祎电话,白青也就上楼找了薛晓爽。 随时为温沁祎打开绿色通道。 商仲安也接到了白青也下达的指示,先别和周廷衍说温沁祎怀孕的事。 一是没有去医院检查确认,不宜虚张声势。 二是温沁祎有不规则流血,万一结果是不好。 那么周廷衍大喜后即大悲。 温沁祎想确认了,不流血了,稳定了,再告诉他。 周廷衍一听经期延长更是不得了,那温沁祎要流多少血出去? 难怪三天不见,她清瘦又苍白。 周廷衍抱温沁祎在怀里,回头看了眼医生。 医生摇了摇头,“需要去医院检查出血原因以及出血点。” - 飞回盛北的途中,周廷衍问温沁祎最多的话就是: “还流血么?” “肚子疼么?” “饿不饿,渴不渴?” “bb坚持一下,就快到了,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揉一揉。” …… 盛北的天将染暮色,橘红落日垂在高楼大厦之间,欲坠不坠。 渲染起一片薄红云霞。 盛北医院也披了一层霞光。 周廷衍动用了关系,公务机直接降落在门诊楼前的大院里。 白青也和薛晓爽穿着白大褂,早早就候在门口。 温沁祎被周廷衍横抱着下机,全程大惊小怪地不让她脚沾地。 她是疑似怀了,不是确诊残了。 “白白,薛医生,辛苦你们等我。” 温沁祎在周廷衍怀里,不太好意思地和两人打了招呼。 白青也莞然笑说: “站了一会儿而已,我天天站着修牙,拔牙,现在顶多算个小憩。” 商仲安一下机就去牵了白青也的手,无声中,还加了些力度地握了握。 他看向她时,永远春风般柔情。 薛晓爽还是那么爽朗。 嘴里大声应着不辛苦,目光不由向机舱望了一眼,她还记得眼睛生得很好看的沈从珘。 但是,这次没有他。 周廷衍抱着温沁祎从薛晓爽身边路过时,她不禁竖起汗毛。 薛晓爽生怕周廷衍身上忽然钻出一条黑蛇来。 或从袖口,或从领口,吓死人了。 这男人周身矜傲无情,英俊到极致,却嗜好玩黑蛇,嘶~ “薛医生。”周廷衍停住脚步回头,语气很客气,“麻烦您帮我们找最权威的医生。” 薛晓爽笑,“放心,只要你身上没蛇,什么都好说。” 周廷衍老实回答: “没有蛇,只有蛇骨。” 闻言,薛晓爽身上又寒了一瞬。 蛇骨就蛇骨,好在不是活的。 为了不露破绽,身在产科的薛晓爽把一行人引到了妇科。 温沁祎抽过血后,被带去了彩超室。 她乖乖躺到检查床上,特意按白青也说的,一路没去卫生间。 就为了方便现在的检查。 几分钟后,温沁祎分着腿,眉心越皱越深。 “能看见孕囊了!”薛晓爽对着屏幕,兴奋的一句,“怀了,真怀了。” 看来周廷衍不光会玩蛇,玩其他的也是有一套。 温沁祎长得仙女似的好看,却年纪轻轻就被他拉来怀宝宝。 这男人,怎么不算有一套。 听到温沁祎有孕,白青也高兴得收紧瘦瘦的拳头。 随后,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又看看无名指上的闪亮钻戒。 生活会善待她一次么? 失去的会回来,商仲安已经回来了,夜夜在她枕边,与她相拥而眠。 宝宝也会回来的吧。 迷路后,会重新找到爸爸妈妈。 白青也自我安慰地淡笑一下,转身去给温沁祎取验血报告。 因为温沁祎有流血迹象,所以医生给她看得很仔细。 多次确认后,医生说:“子宫很健康,已经没有明显出血点,孕囊位置也不偏低。” 这时,白青也拿了报告单回来。 医生一张张看过,“身体素质不错,孕酮,hcg……各项指标都很好。” 越这样说,温沁祎越迷惑。 她忍着下面的不适,偏头到医生那边,“医生,那还有什么原因能引起我流血呢?” 医生转头看温沁祎。 人躺着,衣领倾斜。 漂亮无瑕的锁骨下,有一处消得非常浅淡的吻痕。 “最近有过x——生活?前三个月不要同房,太剧烈也会导致流产。” 温沁祎心脏咯噔一下,倏地回想起在四合院的那个中午…… 周廷衍把发带崩断后,一切就都一发不可收拾了。 温沁祎脸一热,如实回答: “有过x——生活。”她声音弱下去,“还……有点剧烈,医生,我会流产吗?” 医生脱掉胶皮手套起身,话语温柔: “以我的经验,应该不会,先静养两天看看。” 医院走廊里。 周廷衍等到了“月经不调”四个字。 “严重么?怎么治?”他追问薛晓爽,“我们有没有转去更好的医院的必要?” 薛晓爽定睛看周廷衍两秒。 直言不讳:“以后少用点劲儿就行了。” 周廷衍眉心一蹙:“???” 薛晓爽又回一次头看他,“没错,就你现在想的那事儿,收着点,有好处。” 周廷衍不近女人,更没见过这么直白的陌生女人。 一股难受窜进身体,扰得他太阳穴疼。 - 温则行的连锁酒店开始异地选址。 所以,他没吃到温沁祎出差回来做的菜,人出差了。 倒是方便了周廷衍贴身照顾温沁祎。 他放下所有工作,陪她在四合院静养了两天。 一身家居服,头发自然柔顺,给温沁祎端茶倒水,喂饭剥果,无微不至。 从医院回来后,温沁祎每次去卫生间都提心吊胆。 但是,除了当晚有一点血,后面就干干净净了。 两天过后是周五。 是周廷衍去寄思阁给黄绾意敬香的日子。 早晨,院子里花草清香,饭菜香味儿点点散开。 正房卧室,光线昏懒。 周廷衍轻声推门而进,弯腰伏在床边,一点点啄吻温沁祎的唇。 “bb,该起床吃早饭了,九点了。” 温沁祎睫毛颤了颤,闭着眼哼哼,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搂周廷衍脖子。 懒声懒气地说:“周周,今天我陪你一起去寄思阁。” 第189章 醉热夏 周廷衍不知道温沁祎怀着宝宝。 一直当她月经不调。 他小心翼翼把手伸进被子,很温柔地摸摸揉揉温沁祎小腹。 “桃,今天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温沁祎闭着眼睛,弯着唇笑。 “没有不舒服,好了,今天陪你去寄思阁,下周一开始正常上班。” 周廷衍双臂撑在温沁祎身体两侧,由她抱着脖颈。 嗓音是哄人的低柔。 “我在家陪你,今天就不去寄思阁了,你好好静养。” 温沁祎抱着周廷衍撒娇,手指穿进他头发,没章法地揉了揉。 呼吸里都是他身上刚洗完澡的清香。 “周周,我想让你上床陪我躺一会儿。” 周廷衍温温地笑,“好,立刻满足。” 他掀开被子,动作麻利地躺进去,把温沁祎整个人嵌入怀里。 像是有什么引力一样,一靠近就忍不住想亲吻。 周廷衍在温沁祎发顶亲了又亲,满意地闭上眼睛,“小媳妇刚睡醒也是香的。” 像一颗水灵灵的懒桃。 馨然散着甜香。 可是,周廷衍香着香着就热了。 变了。 虽然知道不能要,但是身体很诚实,尤其一早醒来,精神和体力都充沛得很。 为此,周廷衍再一次生出自责。 他沉沉呼吸,压制着身体里的热。 然后和温沁祎道了个歉: “琬琬,对不起,你这次生病怪我,那天我太用力了,以后,我不会那么放肆。” 温沁祎仰起脸,见周廷衍面色凝重。 她咯咯笑起来。 “不要,我喜欢你放肆,喜欢你在床上野。” “但是,”温沁祎开始转折,“没有你的汗马功劳,我也‘病’不了,那就罚你禁欲三个月。” 温沁祎用额头顶了顶周廷衍下颌,“周老板有异议吗?” 汗马功劳,听着就很怪。 某处应该有异议,但是周廷衍不敢有。 也没发觉三个月的特殊含义。 周廷衍回答地很肯定: “没有异议,禁欲三个月而已,三年也行,遇见你之前,我不就一直禁着。” “三年……”温沁祎使坏地近他身,掌握主动权,“真的嘛?” 周廷衍下颌微抬,颈部线条绷紧。 极力隐忍地深吸一口气,“桃,你先别碰我呗,不好……禁了。” 温沁祎在周廷衍怀里蹭了蹭,觉得自己不太地道。 “好了周老板,我不惹你就是了。” 温沁祎又说回寄思阁的事。 “周周,我们这里离寄思阁那么近,我想出去走走,你今天带我出去吧。” 周廷衍应了。 早饭过后。 温沁祎和温则行通了电话。 问过他在外地的衣食住行,就和周廷衍出了门。 两排高树将钟楼南巷笼罩得一片阴凉,只泄露下几点斑驳阳光。 今天,惯常高门紧闭的四合院终于敞开了宅门。 路上行人才得以看见院里住的什么人。 平时他们好像都很神秘,豪车进出,难得窥见一丝真容。 目光所及,正门中央走出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 男人腰杆笔直,身高,腿长,脸俊,身着浅色衬衫,墨色西裤。 矜贵气质在无形中,可媲美万丈高阳。 女子身姿窈窕,长得灵俏生动,眼睛汪汪的水一样,会说话。 穿一身极浅的樱粉色新中式旗袍,细腰美臀,比例绝了。 不知为何,有意配了一双平底鞋子。 好在,鞋子也很漂亮。 言谈动作间,美得惊为天人。 同热恋中的男女一样,周廷衍牵着温沁祎,陪她在树荫下慢慢地走。 热风吹来。 他一同倾身过来,吻了她脸颊。 和风一起,温沁祎耳边响起一串迷人性感的粤语: “bb,我好想同你生块叉烧仔啊。” 周廷衍讲粤语还是那么快。 但是这一次,温沁祎听懂了。 因为周廷衍时常讲粤语,所以她一个人偷偷学了几个月。 周廷衍刚才在说:baby,我好想和你生个宝宝啊。 树影与光斑在温沁祎脸畔交替。 她偏过头,看着周廷衍笑,然后抬起手,对他比了个爱心。 风吹回来她那句生涩的粤语: “爱你哦bb猪~” 周廷衍把温沁祎竖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 “琬琬,你好像我的太阳。” 那么明亮,温暖。 包容他所有不同于常人的不完美。 温沁祎把周廷衍肩颈抱得紧,脆脆笑着,“哎呀周周你松手,我旗袍露大腿了!” “怎么可能,我帮你按着呢。” 谁也别想窥见温沁祎的美腿,除了他周廷衍。 “那你慢点走呀,我肚子刚好两天,别摔到我。” 周廷衍醉在风里,醉在温沁祎的甜笑和叫嚷里…… 寄思阁。 钟音一声声回荡,深沉旷远,悠长,悠长的, 阁里前来祈愿,还愿的人不少。 有人欢喜,有人凝重。 温沁祎挽着周廷衍踏进门槛。 来往人群中,迎面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周廷琛看见周廷衍和温沁祎,停了脚步。 “哥……” 周廷琛先看哥哥,目光落在温沁祎脸上,又快速闪躲开。 到底没叫出在心里徘徊的嫂嫂。 又或者姐姐。 转瞬即逝的情爱念头,总是叫人不知如何开口。 周廷琛看起来有点蔫。 舅舅陈晖涉黑被捕,姐姐陈迦雯身陷早年霸凌事件,妈妈陈韵聆伙同陈晖犯罪,紧随也被捕。 周廷琛在学校转天为地,一时间身背无数骂名。 曾经收不完的情书,全部变成吐不完的唾沫。 往日的青涩少年气,此时有种低落的颓丧。 周廷衍比周廷琛高出一截。 前者半睨着后者,沉沉问: “不上课么?一个人来这做什么?” 周廷琛局促地抓了下校服裤子,无形中印出口袋里的长方体轮廓。 “不想上课。”他抬头看哥哥,“来给我妈赎罪,也想听听钟声静静心。” 周廷衍大概猜到,这小子在学校,可能正处于水深火热中。 哥哥上前一步,略微倾身。 下一刻就在弟弟校裤口袋里抽出一盒烟。 周廷衍修长手指夹着烟盒,漫不经心瞟一眼盒身,随手就投进了垃圾箱。 “怕呛就别抽,这和女士香烟有什么区别?” 周廷琛刚开始偷学抽烟,被周廷衍抓到,很难堪。 一时拘谨得说不出话。 尤其温沁祎还在。 她就那么静静地挽着哥哥手臂,不言不语。 身上却有着淡淡的鲜活香气,阵阵沁入呼吸。 周廷衍最后看周廷琛一眼,算是给他指明了心中苦闷,“让你爸送你出国。” 哥哥说的不是爸,是你爸。 周廷衍永远不会回家,不会原谅周近戎了吧。 周廷琛向哥哥低头行礼。 “谢谢哥,我先走了。” 弟弟一个人闷闷离开,随手把口袋里的打火机扔进垃圾箱。 周廷琛走后,周廷衍心情明显受了影响。 平日,和温沁祎在一起,关于家庭方面,他多是说起香港的外公外婆。 关于周家,陈家,都是他的痛点。 能不提,就不提。 提一次,痛一次。 周廷衍周身气压变低,温沁祎一手挽他手臂,另一手握了握他手腕。 坚定且温柔。 “周周,陈家的事,有最终判决了吗?” “不会那么快,但是陈家完了。” 周廷衍带温沁祎向敬香台走。 边走边说: “陈晖,必须死刑; 陈韵聆,周近戎每为她走动一步,我就在暗中将他一局,我要让陈韵聆这辈子都走不出囹圄; 陈迦雯,有商仲安在暗中钳制着,她没有缓气的机会。” 初遇白青也时,商仲安还要背靠自己家世,没有足够强大。 现在的他,已经在官场打下了自己的天。 商仲安不会让白青也的每一条伤疤白挨。 周廷衍苦笑一声。 “当然,把陈家彻底推上断头台的,是我。我精于算计,蛰伏和出手时间都算计好了。” 周廷衍脚步缓了缓,转脸问温沁祎: “琬琬,我是不是很坏?你愿意喜欢这样的我么?” 风有点吹乱周廷衍的额边发,温沁祎抬手帮他理了理。 “周周,你不坏,陈家再怎么破碎飘摇,也是他们有罪在先,就算他们都是死刑也不为过。” 眼前,敬香台到了。 周廷衍站稳脚步,手执六柱香。 他深吸一口气,面色沉重,“他们都死了也换不回我妈妈。” 以及黄绾意一心向死前,受过的所有痛苦委屈和日夜煎熬。 还有,周廷衍这些年挨过的,所有无望的,发痛的日子。 温沁祎从周廷衍身上摸出打火机。 避着风,将六炷香一起点燃。 三柱给周廷衍,三柱拿给自己。 天然沉香气缭缭散开,白色烟雾丝丝缕缕,模糊了周廷衍侧颜,也朦胧了温沁祎倩影。 两人将香举过头顶,三拜之后,插入香炉。 随后,温沁祎拉过周廷衍的手。 热夏里,他的掌心却在发凉,甚至在微微发颤。 温沁祎理了理旗袍,脸上摆出很规矩的笑容。 她握紧周廷衍的手,对着敬香台说: “阿姨,您放心,周周现在过得很好,长得高,生得俊,吃得好,睡得好,事业也很好……” 温沁祎喉咙哽咽一瞬,眼圈含泪。 “还有,阿姨,告诉您一个小秘密,周周要当爸爸,您要当奶奶了。” 第190章 不要天塌地陷,要天长地久 白色薄烟散着沉香气,在周廷衍眼前飘飘绕绕。 隔着泪,隔着烟,温沁祎只看得见男人的侧影轮廓。 有峰有棱,无情无义似的。 可是,温沁祎牵着的那只寒凉大手,在指间勾缠中剧烈地颤抖了下。 周廷衍缓慢地转过来脸。 丝缕烟雾模糊他俊颜。 寄思阁里钟音空悠,周廷衍却听得清温沁祎的话—— 他要当爸爸了,黄女士要当奶奶了。 周廷衍嘴唇微微颤动,千言万语哽在喉咙,烟雾弥漫了他漾起水气的眼睛。 水在雾中游,雾在水中化。 “汗马功劳,禁欲三个月,一切都有迹可循……” 周廷衍嗓音被咸泪浸湿过一样,低的,沉的,小心翼翼的。 敬香台前,他张开双臂把温沁祎纳入怀中。 一手揽她薄背,另一手护她纤腰,用自己的高大体魄将人紧紧包围。 再说话,周廷衍声线有了鼻音,染了颤意。 “怎么不早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bb,一个人流血时,你该有多害怕……” 温沁祎却忍着没有告诉他,等不流血了,等下一个周五到来,在寄思阁说出一个人偷藏的秘密。 让周廷衍听得见,让他执于不忘的过世之人听得见。 白烟散着天然沉香,温沁祎轻轻拍着周廷衍的背。 学着他叫她时的口吻,温声叫他“bb呀。” “我怕的时候,你以最快的速度去找我了啊,有你在身边,天塌地陷我也不怕。” 黑色直升机穿过绯色云霞,旋翼的“嗒嗒”似千军万马。 在西部那天,周廷衍像披荆斩棘的将领,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她面前。 然后,又带她折腾回盛北。 当周廷衍被通知温沁祎的诊断结果是月经不调时,一点也没有觉得她小题大做。 反而担心得不行。 怕她流血过多。 最怕她会死去。 当重度担心一个人时,就会把事情想得很严重。 这样的男人,温沁祎愿意和他一起生宝宝,养宝宝。 “桃。”周廷衍把温沁祎抱得更紧,“不要天塌地陷,我们要天长地久。” 此时,她听见他呼吸变得沉滞。 每一次起伏都带着克制的颤音。 接着,就像下了场温雨一样,温沁祎发顶湿了。 她稍一动,脖子也被几滴温热打湿。 周廷衍的泪水,顺着温沁祎雪颈流进她旗袍。 在来往的人群中,在敬香台前,他抱了她很久。 他怕一切都是编织的圆满梦境,只要一松手,就什么都没了。 直到香炉里的香燃去了一大截。 温沁祎松开周廷衍的腰,在他发顶揉了揉。 又顺手擦净他脸上的湿漉。 “好了好了周周bb呀,我的肉都要被你压扁了,以后不能存粮喂宝宝了。” 周廷衍终于松开怀里的香香软软。 双眸余粉地说: “你才是bb,我是你老公,是我们小baby的爸爸。” 爸爸。 好陌生又新奇的字眼。 是温沁祎和他一起解锁的新身份。 想到这,沉香气的缥缈烟雾中,周廷衍眼睛又红了点。 温沁祎不忍看他这样一双眼,虽然是喜极而泣,但还会牵扯着她的心疼。 “周周,你看那边有个小姐姐,好漂亮啊。” 周廷衍目不斜视,头不偏移。 单单凝视着温沁祎。 “不看,体温三十六度五的碳基生物而已,除了你,别人都千篇一律,没有看头。” 就像一张照片,别人都是黑白,只有温沁祎是彩色。 “啊~”温沁祎双手捂嘴,“周廷衍,你的情话你好肉麻。” 周廷衍回望敬香台。 “黄女士,你看你儿媳妇,听不懂好赖话,还说你儿子肉麻。” …… 离开寄思阁前,周廷衍再一次看敬给黄绾意的香。 这么多年,数不清的周五积攒下来,他已经会看香型。 眼前,是标准的小莲花香火。 大吉。 - 下午,温沁祎用发带系了个自然随意的低马尾,穿上作画用的大围裙。 开始在凉亭里画国画。 工作之余,国画、中国舞是她的最大乐趣。 周廷衍在温沁祎对面,穿一身宽松家居服,长腿一蜷一伸,静静坐在椅子里陪伴。 或者给温沁祎剥个果子喂进嘴里。 或者边捻蛇骨,边赏认真的人儿。 闲适惬意地很。 周廷衍看着画卷上一朵朵盛放的牡丹,问她: “琬琬,为什么这么喜欢牡丹?” 连微信头像都是赵之谦的《牡丹图》。 温沁祎调着色,鬓边发丝悠然垂在脸畔。 她不抬眼地说: “说不好,小时候就喜欢,每到春天就喜欢对着牡丹写生。 还会摘下一大朵戴在头上,然后涂妈妈的化妆品,穿妈妈的长裙,到处翩翩起舞,幻想自己是牡丹花仙子。 当时,把我小叔看得一愣一愣的,他还警告我在学校少喊他小叔。” 说着说着,温沁祎自己笑起来。 见她笑,周廷衍唇角也随着不自觉上扬。 随后,他神色正了正。 心里想着事,嘴上问: “琬琬,你小叔这次出差还有几天回来?” “他早晨说不确定,要考察好几个城市。” 这个时候,付野来了。 带来一部徕卡单反相机。 两个男人拿着相机在一旁鼓捣了一会儿,付野又走了。 周廷衍拿着单反,单膝蹲到地上。 对着作画中的温沁祎拍了几张。 又叫她,“bb,耽误你几秒,给个全身的侧影。” 温沁祎拿着画笔,配合地给了个优雅侧身。 “周周,你在拍什么?我正面不好看嘛?” “给你拍孕期记录,每天拍几张,到时候按时间顺序做成画册留作纪念。” 周廷衍站起身,低头看单反屏幕。 清幽院子,俏丽佳人,执笔作画,又成画中人。 周廷衍拿着单反走到温沁祎身边,贴她很近,给她一起看。 “好漂亮,我真有福气。”他说。 温沁祎掀眸看周廷衍,卸下精睿商贾身份,脱掉西装革履,变为一种居家的养眼。 “好英俊,我真有福气。”她说。 这个时候,温沁祎电话响了。 “小叔”两个字亮在屏幕上。 温沁祎拿起手机接起,“小叔。” 第191章 不能偏心 这通电话之前,温则行现场考察完毕回了酒店。 原本,他心情不错。 前几天,洛绯绯被盛北气象局hr通知面试成功,将于一个月后入职,签署劳动合同。 经培训合格后,进入早间新闻组。 再逐渐过渡到频道播报,正式成为气象主持人。 现在,洛绯绯已经向故宫博物院提交了离职申请。 几页纸张层层递交签字之后,最后到了商仲安手里。 一见是洛绯绯的名字,他拿起钢笔,没犹豫地在院长栏签下“同意”,盖章。 商仲安早就看得出,洛绯绯有天资,有心气。 不会永远困于院里,甘愿风雨骄阳下做一辈子解说员。 她该有更高,更广的苍穹。 温则行回房间后,主动给洛绯绯拍照报岗,说想她。 然后点了支烟咬在唇角,开始脱领带、衬衫、西裤、内裤…… 都脱净后,小叔踩着拖鞋进了浴室。 深吸一口烟,丢掉。 随后,清凉的水簌簌洒下,冲刷那副又野又欲的性感身子。 出差在外,温则行除了工作,会很想念洛绯绯。 夜晚,空调风吹得凉,身边也是清冷冷的凉。 想洛绯绯在身边,哪怕不做热身运动,就抱着她睡一觉都很满足。 尤其是上一次高烧,发生过关系后,两个人更加亲密,依赖彼此。 以前对彼此生出的热感,现在更热。 当然,除了女朋友,温则行也会惦念侄女。 不知怎么,这趟出差,稍一得闲想起温沁祎,胸腔里就激起空落落的荒凉感。 就像秋末将入冬时节,一个人走进杂草横生的荒野。 满目枯黄,无边无际。 风一来,掀起衣衫,身心都是肃肃的空冷。 浴室水停了。 温则行从里面走出,宽大浴袍松垮垮罩着高大身躯,遮住了黑色纹身,腰间带子虚虚系着。 难掩里面的紧实肌肉,还有新换的黑色白边内裤。 惯梳的冷肆背头洗过,自然状态下有些长,偶尔会挡视线。 小叔迈着闲松步子回了卧室。 弯身从床头柜取了个男士发箍戴好,被发丝遮掩的俊脸立刻清晰立体起来。 这个发箍,是洛绯绯买给他的。 而后,小叔随手拿了手机,给温沁祎拨过去。 “琬琬,你这几天,没闯什么祸吧?” 他还记得温沁祎偷偷买早早孕试纸的事。 四合院凉亭。 躲避了夏日燥热,清凉凉的。 温沁祎看了看周廷衍,再看自己小腹,心虚地回答小叔: “没,没闯祸啊,小叔,你是不是应酬喝醉酒了?” 打火机“啪嗒”一声响,温则行点了支烟。 “喝了,没醉。” 小叔走去阳台,往茶椅里大喇喇一坐,“怎么我一想起你,心里就不踏实?” 温沁祎眼皮一跳。 “小叔你想多了,也可能是喝酒喝得不舒服。” 怀孕这件大事,一定要和小叔当面摊牌,而不是赶着他出差,电话里闹得鸡飞狗跳。 温沁祎一口一个小叔,叫那么顺口。 周廷衍听着,暗自在心里试着重复一遍这个称呼。 “小”—— 真的很难叫出口。 哪怕温则行是温沁祎的哥哥,周廷衍还能和他混个平辈。 一个黑脸冷面,总提防他,又长得很不错,总被温沁祎夸帅的男人。 就大周廷衍一岁,结果就大了他一个辈分。 周廷衍不太服。 那个“叔”字,到底没有在心里叫出来。 阳台,黄昏日落慵懒。 温则行一双长腿放松地撑着,人半躺在茶椅里。 他思来想去,长指起起落落,反复啜烟,掸灰。 最后,终于开口: “琬琬,你不小了,我没法时时刻刻管着你,就算我能管住你,也管不住姓周的,男人都一个味。 所以,避孕……你懂吧? 用不伤害身体的方式,不要打针,也别吃药,这应该不用小叔给你详细科普。” 温则行脸前又散开一团白烟。 他微眯着眼,“说太多你尴尬,其实我也挺尴尬,总之,小叔希望你好好的。” 听筒里,小叔嗓音少有的温柔。 清凉的凉亭登时燥热起来。 温沁祎脸色粉了又粉。 小叔这么苦口婆心,她非但没避孕,还要来年春天让他升级当叔公。 “小叔,我知道的,我和周廷衍也没经常见面,很多时候见面就一起吃个饭。” 话一出,温沁祎感觉饭有点变味。 于是换了个话题。 “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说想吃我做的菜,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通话进行到这,周廷衍走到温沁祎身后。 把人缱绻环进怀里,用自己紧实的胸膛紧贴她纤柔脊背。 然后贴着她耳朵轻声低语: “我也想吃琬琬做的菜,你不能偏心。” 不知道是风吹来了,还是周廷衍故意往人耳朵里吹气。 他一说完话,温沁祎顺着耳朵往下,立时麻痒了半边肩膀。 她不自觉缩了下肩。 转脸对着周廷衍嘴唇就吻了下。 撤离时,他尝到了她舌尖的甜。 电话那头,温则行望着窗外的林立楼宇,心还是无法落底。 “琬琬,好好爱自己,小叔在尽力保护你,你自己也要争气,听到没有?” 温沁祎鼻尖一酸。 眼眶瞬时漾起水红。 “听到了小叔,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通话结束了。 周廷衍依然在温沁祎身后环抱着她。 他后退两步,抱着她坐到木椅上。 “bb,等你小叔回来,我主动去找他摊牌。” 温则行想打,想骂,他都受着。 周廷衍虚虚环着温沁祎小腹,轻笑,“顺便探探底,娶你要拿多少彩礼,手头不够的话,我赶快想办法。” 温沁祎记得,去年秋天温则行还开过玩笑。 说要把她嫁出去,挣回来十个亿。 温沁祎回头,香发扫过周廷衍侧脸。 “我好贵的。”她说。 “好贵,好贵。”周廷衍重复两遍,“正因为好,所以才贵,bb你值得。” 他一下下啄吻温沁祎脸畔,同她开玩笑。 “我这里实在不够,就去香港找外公外婆,他们比我有钱得多。” 周廷衍话音刚落下,手机就震动起来。 对方讲的粤语。 温沁祎明显感觉周廷衍环着她,手臂力度加重了一下。 他全程讲的也是粤语。 周廷衍讲话语气急切,语速又快,温沁祎听得一知半解。 大概是周廷衍外婆身体又不太舒服,一直念着外孙阿衍,所以,他要回一趟港岛。 果然,周廷衍安排了人,来四合院照顾温沁祎。 自己当天下午就急速飞回了港岛。 临走前,周廷衍对温沁祎说: “照顾好自己,我的周夫人,你小叔那里,等我回来处理。” 第192章 很小,很可爱 周一。 天气闷闷的热,空气流动很慢,慢到发黏。 云层压得低,一抬头即望见大片灰霾,今日有雨。 故宫博物院北院书画组。 最里侧,实木桌宽大,摆着一幅明末清初书法大家的书法作品。 温沁祎弯着腰,认真做着修复。 刘黛怡站在一旁,耐心指导: “我们修古书画的,就好比书画的医生,‘画医’不仅医病,还要医心,不要因为自己灵气太足通得快,就急着把速度提上来,你要细致再细致……” 温沁祎一眼不离手里的忙碌,连声应着“好”。 同时,把修复速度放得更慢。 稍许,“老师,这里用胶处理一下会更完美,对吗?” “可以。” 刘黛怡看温沁祎的修复手法,颇有种孩子刚会走没几天,就突然会跑的架势。 不是逞能,是真的会,真的灵。 老师不知道,周廷衍重金买了几幅真迹古画,让温沁祎随便修,练,琢磨。 错了改,改了长记性。 前一阵,温沁祎终于修复好一幅双鹤图。 周廷衍高高个子立在画前。 翻出修复前他特意留的原图照片,一起做对比,观察得很细致。 最后反严肃为轻笑,“这点学费交得值。” 温沁祎笑他,“周周你这语气好像我小叔,像家长培养孩子。” 周廷衍回她:“在我这,女朋友也要养,还要好好地养。” 好的感情,一定要让人成长。 心智,心境,行事能力,社会生存能力…… 而不是一味的亲亲,抱抱,爱爱。 只顾着缱绻缠绵,日夜交欢合一。 …… 再一些时候,书画组传来同事问好的声音。 “院长。” “院长好。” 温沁祎侧眸扫一眼,是商仲安来了。 工作中的他,远没有私下里温润和煦。 整身正装,气质清冷,从头到脚散着不可亵渎的威严。 “商院长。”温沁祎站在稍远的地方,向商仲安问了好。 商仲安轻点一下头。 很铁面,很官方。 一点也不像陪温沁祎坐三轮车,颠得叫人不忍直视的人。 更不像白青也口中: 温柔得把人融化,甚至床——事都很体贴温柔,将浓欲化为浅醉微醺,把爱做到浮沉梦寐的男人。 温沁祎拿好用具,继续手里的工作。 其他同事一一和院长问过好,也消了声。 商仲安带着男助理在组里 走了一圈。 偶尔交流指点几句。 最后才走到温沁祎身边,停步。 “现在的工作力度如何?”此时,商仲安说话音调偏低一些,“身体吃得消么?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温沁祎今天穿一件烟蓝色连衣裙,轻柔如翼的纱料。 泡泡袖,束腰,裙尾至脚踝,美得缥缈似梦。 头发用同色发带做了半扎半散。 她握着胶水起身,微微弧度的长发全部飘到身后,垂了满背,在腰间荡漾。 雪色颈间一条蓝钻锁骨链,和人一样,熠熠生辉。 温沁祎大大方方回答商仲安的问题: “我都很好,院长。” 她大概猜得出,这问题应该是周廷衍问的。 商仲安是替远在港岛的周廷衍过来一趟。 一旁,商仲安助理看温沁祎一眼,脸色“腾”一下就红了。 再不敢直视第二眼。 妈呀,真好看。 这样鲜明耀眼的人,将来会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商仲安不看装扮,不看脸。 只注意到温沁祎手里的胶水。 又多提醒她一句: “胶水还是少碰,虽然院里购置的品质比较高,但是谈不上绝对环保。” 商仲安言语间,刘黛怡发现他左手无名指多了枚戒指。 年后,院长无名指的戒指没了。 那个高知端庄的院长夫人舒芸,再也没来过博物院。 院长整个人冷白冷白的消肃,没有一丝生气。 跟冬天下过大雪,再也不会融化了似的。 有人传院长婚变。 有人传院长病了。 还有人说他要调岗降职。 如今,商仲安英姿更甚,职位稳定,婚戒也重新出现。 刘黛怡无声于温沁祎和商仲安之间。 她这个新徒弟,果然有来头。 这个时候,商仲安助理接了通电话,然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随之,商仲安脸色微微不悦地离开了书画组。 外面,天空更加灰暗。 看样子,雨就要来了。 商仲安在北院站了一站,先给周廷衍打过去电话。 “帮周老板亲眼看过了,小温状态挺好,外婆现在怎么样?” 石澳半岛,黄家豪宅。 旷大的绿植区,天然氧吧似的。 一处阳光不浓不薄的地方,外婆坐在舒适的木椅里。 苍苍白发闪着银光。 外婆左手打点滴,搁在并排而坐的外公手背上,右手牵着外孙周廷衍。 三人身后不远,站了五六个白大褂医生。 周廷衍和外婆挨得很近,修长白润的大手把外婆整只手全全包裹,暖暖握着。 “外婆状态不错,之前心率超高降不下来,现在已经平稳。” 周廷衍还是不太放心温沁祎。 怕她流过血,会气血不足。 他握握外婆的手,“外婆,我去接个电话,唔系行好远噶,好快就翻嚟啦。” 【译:“外婆,我去接个电话,不走远,很快就回来。”】 外婆慈笑着,缓缓点头。 “泥去啦,衰仔包,外婆依噶身体无问题!又稳阵!去啦!” 【译:“你去吧臭小子,外婆身体很好。”】 周廷衍松开外婆的手,又安抚地拍了拍,才走去一边。 “琬琬气色怎么样?脸色苍白么?” 温沁祎一上班,除了午休,很少会碰手机。 周廷衍想看她都看不见。 商仲安顿了下,他没看那么细致,印象里温沁祎一直都很白净。 助理在一旁替他回答:“气色很好,不苍白。” 商仲安原话重复给周廷衍,又说: “上班时间我都帮你多留意,或者我把书画组监控连给你?” 周廷衍拒绝: “不必,外婆身体稳定,我就早点回去,还有大事没处理。” 他一天天算着,温则行大概也要回盛北了。 不能让温沁祎一个人把怀孕的事和盘托出。 温则行不得掀桌子,烧房子? 吓坏他的桃。 周廷衍收了手机,走回到外婆身边缓缓蹲下。 他轻轻拉过外婆打点滴的手,连带着外公的手一起,合握到自己双掌之间。 然后,像哄小孩一样的和外婆说话。 “呐!外婆,我同泥讲个古仔喔, 真系阿妈保佑阿,好事来噶!讲埋先阿,泥唔好激动哈, 到时血压心率 pangpang 彪!吓死我同泥脑公阿!噢唔噢k阿?” 【译:“外婆,我说一件事,是好事。您不要太激动,以免血压和心率不稳定,吓坏我和你老公,好不好?”】 温煦的阳光下,外婆是那样慈爱柔和。 她伸手揉揉周廷衍头发。 “好好好!系好事阿~甘外婆我米拍埋手掌,慢慢听泥讲咯。” 【译:“好,是好事啊,外婆听你的,慢慢听你讲。”】 周廷衍温和笑着。 磁性嗓音里,幸福和感动就要溢出来。 “泥耳仔凑埋滴先,我同琬琬有 bb 啦,先一个月仲好细粒,好得意个种 bb,好 q 噶。” 【译:“我和琬琬有宝宝了,才一个月,还很小,很可爱。”】 花香与鸟语好像全部停止。 风都停了。 外公转脸去一边,喉中哽咽地说不出话,眼眶一下就湿透。 脑海中,是女儿黄绾意出生时的样子, 然后是周廷衍出生时的可爱模样。 他的好女儿——绾意,知道阿衍有宝宝了,该有多开心。 外婆嘴唇轻轻颤动,拥进周廷衍怀里。 小孩子一样,抱着外孙呜呜哭咽。 “甘外婆要快点好翻先!跟着带泥外婆沃去大陆参加泥个婚礼,礼金外婆早就准备好着啦,外婆要体住泥幸福!” 【译:“外婆要赶快好起来,赶去大陆参加你们的婚礼,礼金我们早就备好了,外婆要看着你幸福。”】 只说这些话,外婆就有点累。 外公给外婆顺着背,不让外婆再讲话。 周廷衍站起身,把虚弱的外婆抱进怀里。 眼睛也一同酸痛。 他从来都是怕失去的那个人。 “好了,外婆,不讲了,说好不许激动的,您要听话。” 外婆缓了好一会儿,再次开口: “甘多年来,外婆一路体住泥满身伤痕,好彩好彩最后幸福。如果泥阿妈在天有灵一定会开心嘎!嘞世人,某保护好泥妈咪,好彩仲有时间见到泥幸福圆满!外婆就算……都有面去见泥妈咪了。” 周廷衍压着呼吸,抬头,望了望港岛上空。 “外婆,你不要着急去见我妈,我工作那么忙,琬琬也很忙,我还指望您帮我看宝宝。” 此刻,天蓝,云淡。 周廷衍的眼尾,湿了又湿…… 第193章 缘尽 天更阴了。 空气湿度很高。 商仲安目光沉静,面无表情地向院长办公室走去。 刚开始走得有些急,助理紧随其后,临近门口,他缓了缓步子。 助理见商仲安的脸静如夜色,毫无温度。 低声问:“院长,要不我说您去文旅局了?” “不用。”商仲安几步向前,“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明天过去,还有后天。” 随之,没等助理伸手,商仲安自己推开了门。 院长办公室里有一套深棕色沙发,背对门口。 眼前,沙发里有两个女人坐着的背影。 左边是他母亲。 右边目测是个年轻女子,背影娉婷,长发。 听见开门声,商母先回了头,迎面撞上一阵入秋了似的风。 凉飕飕的,来自她的儿子。 “仲安,你回来了,我们也刚来没多久。” 商母装作视而不见商仲安脸色的难看,笑意盈盈地站起身和他说话。 “这是佳许,我最得意的后生,上次佳许在我这见过你的照片,一直想和你见面,正式认识一下。” 一前一后,商母身边的女子也起了身。 她回过头来的那一刻,商仲安神色依旧沉静,心脏却滞了一瞬。 女子逆着光,面容染了些许朦胧。 弱光中,她与白青也的模样有八分相似。 泠泠清泉似的干净,淡淡的妆容,白白的纯稚脸庞。 她望向商仲安,抿着唇微微笑了一下。 这样笑起来时,竟与白青也更为相似。 “你好,商先生。”年轻女子挽着手包,仪态温婉,“我是祈佳许。” 面前,商仲安真人比照片更要英隽,更有气度。 祈佳许转头看向办公桌后面的墙壁。 上面挂着一幅毛笔书法,只有四个大字——风清气正。 她看了字,再次看商仲安。 字如其人,赏心悦目。 “商先生,这字是你写的吧?可真好看。我们领导说你从小就写一手好字,最后你的老师都要自愧不如了。” 祈佳许说话时,双眼亮晶晶的。 闪着崇拜与喜爱。 呵呵。 商仲安心里只剩冷冷苦笑。 母亲真是下了苦功夫,费尽了心思。 年后消停到现在,她一直没放弃继续干涉商仲安的婚恋。 见舒芸复合无望,又开始做新的物色。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场面。 “你好。”商仲安回避字的问题,同祈佳许客气地问了好,“祈小姐长得很像我熟悉的一个人。” 祈佳许眨了眨眼睛。 “什么人?商先生的妹妹,同学?” 商母脸色立即紧绷起来。 她没想到商仲安直接把想法表露出来。 商母打算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仲安,午餐时间也不远了,佳许早晨吃得不多,估计也饿了,你们先去用餐,坐下来慢慢聊。” 商母又把目光放到祈佳许身上。 “佳许,是饿了吧?” “嗯。”祈佳许应和着点头,“正好我还想和商先生请教毛笔字,我爸妈一直希望我能写一手好字,可我就是不入门。” 商仲安却对这些话都充耳不闻。 信步向自己的办公椅走去。 同时,把祈佳许像谁的话题转了回来。 “祈小姐面相像我的枕边人,我的未婚妻。” 商仲安说起白青也,眸中不再清冷,氲出温和颜色。 “只是,你们气质不像,她从医,是一名很优秀的牙医。” “仲安。”商母带了力度的一声,“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年轻人谈谈恋爱,处处朋友不为过,但是,合适的婚姻才是最好的感情归宿。” 祈佳许微笑着的表情已经僵住。 她今天的来意很明显。 是得了商母认可的。 可商仲安却说他有枕边人,有未婚妻。 还和自己长得很像,这叫什么事? 此刻,这个男人已经坐到自己高高在上的位置。 商仲安双手交叉,搁到桌子上。 左手无名指的婚戒显露出来,耀眼又刺目。 “祈小姐对毛笔字感兴趣,我可以给你推荐老师 。” 商仲安的拒绝,祈佳许听得清楚。 她的心脏沉了又沉,“那个,我出去接个电话。” 祈佳许紧紧握着手包,和商母点了下头,就出了院长办公室。 商仲安助理也回避地退了出去。 人去屋静。 商母心口像被一团团棉花堵住。 咽不下,吐不出。 她几步走到商仲安办公桌前,把皮包重重一放。 “商仲安,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给你找什么样的,祈佳许样貌你也见了,而且,她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 商母眼眶气郁到发红。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还要妈妈怎么样?” “我要你别干涉我的事。”商仲安手里握过一支钢笔,“我只要白青也,你为什么宁可找个像她的,都不能是她?” 商母冷嗤一声。 “她哪好?不够门当户对,看着清纯柔弱,骨子里硬得很!” 商仲安回以冷笑。 “谁的骨头不硬?我们的骨头都可以硬,凭什么白青也不可以?她就该被捏扁了,搓圆了,都不能吭一声么!” 商仲安将手里的钢笔往桌子用力一放,“咣当”一声! “这是谁规定的?您?” “好,商仲安。”商母痛苦地接连点头,“你就要她是吧?” 商仲安面色冷白,目光笃定,“非她不可,没她不行。” 商母双手按着桌面,低头笑了笑。 “商仲安,你父母还健在,你想结婚,也要我们点个头才是。” 话一落,商母趁商仲安不备,扯过他的手,直接把婚戒给夺了下来。 “把戒指还我!” 商仲安从座位站起,沉重而有力的一声。 商母头也不回走向门口。 门开的一瞬,她的手臂被商仲安大力钳住。 “我说戒指还我。”商仲安眸色发红,“杀死我儿子不算,还要破坏掉我的妻子,您试试。” 商母听着儿子话里的威胁。 红着眼一字一顿,“不——孝——子。” 商仲安不管不顾,去拿母亲手里的戒指。 “我总该为自己活一次,为我和白青也活一次。” 商仲安刚碰到母亲手心的戒指,门外忽然刮来一阵雨前大风。 商母执拗着不肯松手。 门轻微响了一声,随即被大风卷得猛速关闭过来。 商母赌了一把,依旧没有松开戒指。 商仲安指腹触着白金戒托,也没有放手。 和他对这段感情的态度一样。 当门“嘭”一声关上时,毫不留情,重重打在了商仲安的手骨上。 这一刻,商母惊了,呆了。 她怎么也没想,她不让步,商仲安为了不放开戒指也不让。 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松手。 “仲安……你的手……” 商仲安手掌右侧立时变成恐怖的青色,凹下去一块。 他哆嗦着手,用力拿出母亲手里的婚戒。 重新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商仲安重现那副心如死灰的悲绝模样。 “妈,我们的母子缘大概是尽了,也或者,压根就没有。” 两行眼泪从商母眼中滑落。 她握了商仲安胳膊,看他被门打伤的手。 “仲安,你以前听妈妈的话的,妈妈用心良苦为你规划一切……” 商仲安面无表情拨开母亲的手,决绝无悔。 “嗯,我的错,从小就错了。” 随之,办公室的门被他彻底关上。 将母子二人隔绝开来。 商仲安走到办公桌后面,受伤的手疼得发颤,他亲手把墙壁上的毛笔字画取下来。 风清气正。 是他任职院长第一天,自己写下的。 商仲安拿着毛笔字画出了办公室,一路走到垃圾桶旁,丢弃。 他清晰地记得,写这字的时候,他还和白青也好好地在一起。 甚至记得,那天下班,和白青也吃了什么饭菜…… 第194章 为你着迷 盛北的雨来了。 雨丝慢而绵,混着缭绕雾气。 故宫里,宫殿高高低低,错落进一片如梦白茫。 这雨,急急缓缓,整个城市湿湿嗒嗒,朦朦胧胧。 晚上八点多,黑色红旗在细细雨丝里穿梭而过。 商仲安落于后座。 应酬过后,人有点醉,晕乎乎的。 一只裹了白色纱布的手,捏着两侧太阳穴,人靠着车窗,任车身颠簸轻晃。 任细雨不停敲窗,却触不到他半分。 在低噪的雨声中,商仲安心很静。 静到愉悦,因为在这样绵长的雨夜,他有家可回,家里有人等。 一想起白青也,心口就升起柔柔的暖。 雨夜都被滋养出了光。 …… 进家门前,商仲安站在门口,把手上的白色纱布拆了缠,缠了拆…… 缠着醒目。 拆了刺眼。 最后,商仲安还是尽量把纱布缠好,按指纹进门。 客厅里,静静的,灯光洒下淡淡暖黄。 茶几上摆一束白色茉莉,花苞颗颗繁盛,幽幽散着清香。 就是没见白青也的人,整个屋子都显得空旷。 离开酒桌,离开官场的圆滑世故,与话语间的滴水不漏,人彻底放松下来好像更醉。 商仲安扶着柜子换了拖鞋,也没见白青也轻盈盈地跑过来。 右手伤着,醉意中,他用左手轻晃地扯了两下领带。 两次都没扯开。 “宝宝,你在家么?” “宝宝,我回来了。” 商仲安下班前和白青也说过,他今晚有应酬。 他说带着她一起,就当跟着玩儿。 白青也说官场的酒局太过枯燥,到处是运筹帷幄,不如在家轻松舒坦。 此时,听她不应声,商仲安急了。 他身体些微晃动,从西裤口袋拿出手机。 低着头刚要拨出去,白青也从最里侧的书房小跑出来。 “商商,你回来了。外面下雨,我在练字,都没听见你开门。” 白青也手里拿着毛笔,穿一条珍珠白色的丝质睡袍,露一对儿白白手臂,一双细细脚踝。 头戴一个纯白色干发帽。 毛茸茸的,包裹在一张纯如白水的脸颊之上。 这才是商仲安的心上人啊。 他放下手机,心也一起放下。 商仲安有些醉眼迷蒙,温温地看着白青也,话语有点撒娇意味,“宝宝,帮我拆一下领带。” 眼前的男人,脸色染了薄红。 白青也放下毛笔,双手搓了搓商仲安脸颊。 “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酒?” 她撤下一只手,揉了揉商仲安胃部位置,“胃难受没有?” “不难受,也没有多喝,你不是说喝多不许回家,可能今天的白酒有点上头。” 白青也给商仲安拆了领带。 “男人喝醉约等于monkey,谁愿意让monkey进门。” 接着,她又开始帮他解衬衫扣子。 除了脸色漫粉,商仲安脖子也粉了。 随着扣子一颗一颗拆开,柔粉色一直绵延到胸膛。 可能商仲安肤色过分冷,每次和周廷衍,沈从珘喝酒,他肯定是第一个变粉的。 跟朵醉了的桃花似的。 身上的清雅高洁都被柔粉遮掩,人一下子变得好乖。 玄关灯下。 商仲安看着白青也在他身上拆扣子,灵活地鼓捣,觉得好幸福。 “宝宝,刚才练的什么字,‘永’字写会没?” 白青也打开所有扣子,又开始给商仲安拆腰带。 “没会,‘永’字看着简单,怎么都写不成你那么好,你的宣纸全被我写废了。” 商仲安轻柔地笑,“不怕废,我写废的更多,能堆几座山。” 商仲安好想抱抱她,亲亲她。 奈何自己有酒味儿,估计一场局下来,烟味儿也有。 “好了宝宝,我自己来。”商仲安拉住白青也给他拆腰带的手,“我先去洗澡,一会儿去陪你。” 白青也直了直身,“哎呀,都解一半了,你别乱动。” 直到这时,她终于看见商仲安闪躲在身后的右手。 白青也彻底站直,脸色显然急起来。 “商仲安,你手怎么弄的?什么时候的事?” 回想年前年后的商仲安,差点中毒身亡、洗胃后胃痛,厌食、手腕被刀割伤、后来又在楼梯晕倒,摔裂胳膊。 现在,手又缠上了纱布。 白青也急得不行,心一揪一揪地疼。 醉意里,商仲安看着白青也,她眼里闪烁的心疼已经变成湿雾。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点都不疼。 “看你那样,今天风大,我站门口跟人说话,被门打了一下而已,疼都没怎么疼,助理非要大惊小怪,跑去叫了医生,我就配合包了一下。” 这次,又有点骨裂,好在不重。 除了要宝宝用些体力,商仲安没什么需要出力的。 养养就好了。 “你少骗我。”白青也仰面看他,眼睛红红,“堂堂院长被门挤了,我不信。” 商仲安是成年人,又不是几岁的淘小子。 “真的,宝宝,我没骗你。”商仲安拿出手机,“你可以问我助理。” “才不问。”白白满脸担心和不高兴,“你助理听你的,我问他不就等你问你。” “真的没事。”商仲安点点白青也下巴,“要不洗完澡拆开给你看?” 白青也转念一想,又问他: “你妈妈,最近找过你吗?” “没有,她忙,我也忙,相安无事,挺好的。” 商仲安极尽温柔,哄瞒了白青也好一会儿。 终于蒙混过关,进了浴室。 …… 书房里,白青也端来暖胃汤在一旁晾着。 人坐在桌案前,手执毛笔,在宣纸上反复写着四个字——长乐永康。 这是白青也对商仲安的希冀。 当她再一次写到最难写的“永”时,商仲安进来了。 洗过澡后,男人肤色只剩酒后那种极浅的粉,人很好闻,也很好看。 “商商,先把暖胃汤喝了。” 白青也端着汤碗站起来,盛了一勺,递到商仲安唇边。 他低了低身,脸上是又宠,又柔的笑,“一起喝。” 他俩经常这样,一勺汤,两人喝。 木质汤勺之上,两人脸对脸,唇几乎贴着唇。 汤还没喝完,商仲安拿过白青也手里的汤碗,放到桌上,唇就吻了过来。 甜丝丝的缠绵。 吻了好一会儿,俩人才把汤喝完。 白青也坐回到椅子里,“商商,你再教教我‘永’字怎么写,好难啊。” 商仲安站在白青也身后,腰身弯下来,左手撑住椅背。 为了让白青也相信他不疼,他直接用缠着纱布的右手覆到她手上。 商仲安罩在白青也头顶,耐心教她。 “放松宝宝,运笔还是太用力,收收你拔牙的力度,加点柔和,不然线条只有骨气,没有流畅感。” 商仲安带着白青也的手一起,一笔一划地带她运笔,找感觉。 几笔之后,浓淡相宜的墨汁在宣纸上开花一样,绽出一个极其漂亮的“永”字。 “哇~”白青也惊叹一声,“商商你真棒。” 商仲安松了手,直起身。 手掌右侧传来一阵钝痛。 “这样写就松弛有度,字的神韵跟着出来了,下一个字自己写,我看着。” “好。” 白青也沾了墨,开始写“康”字。 “白青也。”商仲安略带严厉地叫她,“节奏韵律全忘了,是么?” “没忘。”白青也试图狡辩,把商仲安原话背出来: “字与字之间要顾盼有情,行与行之间要遥相呼应。” 商仲安不留情面,“脑子没忘,手忘了,这还是忘。” 白青也低头嘟囔一句,“商老师好凶。” 直到她把“长乐永康”四个字完成,商仲安面色才重回温润。 他拿起宣纸看了又看。 最后说:“明天裱起来,挂到我办公室里。” “你办公室里不是有一幅‘风清气正’嘛,挂我这丑字干嘛?” 商仲安只笑,也不说话。 拾了毛笔在落款处写了三个字:家妻赠。 雨夜适合缠绵。 商仲安握着白青也的腰,把人提抱到桌案上。 随着干发帽被他拆掉,里面柔滑的发丝散落下来。 浓黑垂落雪颈,好美。 商仲安轻柔地拨了白青也的腿,向前一步,几乎贴到桌沿,站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宝宝,今晚想不想要?” 白青也羞得低头,额心抵着商仲安胸膛。 柔柔嗓音像要化在雨夜的流光里。 “我想关掉书房的顶灯,只留一盏台灯。”白青也抱住商仲安的腰,“还要调到最暗。” 商仲安低头,看紧紧抵着自己胸膛的可爱人儿。 “宝宝,先说好,开台灯会有影子,你不要怕。” 白青也抱商仲安更紧。 声音更低柔,“嗯,我不睁开眼睛。” …… 白青也在商仲安面前,已经不再害怕露出自己的条条白痕。 舔舐伤口一样,商仲安吻遍白青也每一条伤痕。 每吻过一条,说一次:“宝宝,爱你……永远为你着迷。” 白青也掌心撑住桌面,羞于直视他的眼睛。 “商商……小心点你受伤的手。” “嗯……宝宝……我让它休息。” 雨夜那么绵长,书房里的台灯好久才熄~ - 盛北的雨,断断续续,一下就是三天。 临近下班时间,一辆加长版迈巴赫明目张胆横在博物院门前,在雨雾中黑亮黑亮的。 温沁祎还没跨出门槛,付野已经举着黑伞前来迎接。 他把伞小心翼翼举到温沁祎头顶。 不让她淋到一丝雨。 “温小姐,小心门槛。” “谢谢。”温沁祎扯着裙边跨出来,“你们老板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车子停得近,几步之距,就走到副驾。 付野一手撑伞,一手开车门。 恭恭敬敬回答温沁祎的问题: “老板没说,不过应该快了,他很惦记您。” 只是老板碍于分身乏术,不然非要分两个身出来。 一个在盛北,陪夫人,忙事业。 一个在港岛,陪伴外公外婆。 温沁祎落了座,望向雨雾中的寄思阁。 下个周五,周廷衍会回来么? 外婆要加油,尽快好起来。 还有小叔,出差这么久还没定下来哪天回家。 这么想着,温则行的电话打过来了。 “琬琬,我下机了,晚上回家吃饭。” 小叔回来了,温沁祎又喜又惧。 “小叔,你想吃什么?今天下雨,吃火锅?” “琬琬,我想吃乌冬面。”小叔说。 在温则行和温沁祎最冷,最饿,最无助的那几年,吃的最多的就是乌冬面。 热汤的,爆炒的。 今天,温则行忽然想吃乌冬面。 嗯,琬琬亲手做的乌冬面。 第195章 小叔好乖 小洋楼浸在朦胧烟雨中。 年代越久,越有自己沉淀过岁月的庄严静谧。 一楼厨房飘着香气。 温沁祎已经做好两碗热腾腾的乌冬面。 汤面上再装点一颗半熟的无菌煎蛋,一只海参,几根绿叶青菜,拇指胡萝卜。 温则行电话来得匆忙。 温沁祎估算着时间,只够做一顿简餐。 椒麻鲜青笋刚拌出来的功夫,庭院里响起车子压过雨水与沙砾的声音。 温沁祎从厨房出来,拿了把伞快步走到门口。 边撑伞边对院里的人说: “小叔,你等着,我过去接你。” 温则行从车里下来,伞也没打,就那么顶着蒙蒙雨丝,向正厅门口走来。 他瞧了眼门口的人。 “别出来,乖乖站那,这点雨有什么好接。” 望着雨雾中的小叔,温沁祎眼眸也要起雾。 小叔还不知道她怀了周廷衍的宝宝。 她想等他出差回来,亲口跟他坦白。 但是,看见顶着雨雾走来的修长身姿,那种隐瞒的自责感,愧疚感让人心里又酸又痛。 “看什么呢?几天不在不认识了?” 温则行迎面过来,瞧着温沁祎正在眼神复杂地凝视他。 温沁祎把半撑开的伞又收起来。 “小叔帅得这么有辨识度,怎么能不认识。” 她抬起手,轻轻拂了拂温则行发丝上落的雨珠儿,“我是替小婶婶检查你衬衫领口有没有口红印。” 小叔的挺拔腰板更直了,人又高了三厘米,直逼门框。 “大可不必,我清白得很,别说口红印,香水味都沾不到一点。” 随即,温则行变了脸色,反问温沁祎: “周廷衍衬衫上有过口红印?” “才没有。”温沁祎立即为周廷衍正名,“周周不近女色。” 温则行手里拎了出差地的特产,还有一份在车里留给洛绯绯。 他把手里的随手递给温沁祎,“他不近女色?那你算什么?” 大半夜翻高墙,爬二楼窗子来的是谁? 大过年赖在小洋楼跨年的是谁? 半夜放烟花时,一会儿就抱一起一接吻,腻得不行的人是谁? 周廷衍这叫不近女色? 小叔冷嗤一声,“别说你算例外,算命中注定,算周廷衍前世今生的正缘。” 温沁祎看着换鞋的小叔,低低一声:“万一我就是呢。” 温则行换好鞋,直起身子,温热大掌往温沁祎头顶一扣。 他就这么按着侄女的头,摆弄洋娃娃一样,把人在眼前缓缓转了一圈。 小叔神色好看了些。 “嗯,还行,多日不见,倒是没瘦,就是恋爱脑恶化了。” …… 温则行冲了个澡。 换了一身松适的黑色暗纹家居服,头顶戴着洛绯绯送他的男士发箍。 露出一张精致又立体的俊脸。 进餐厅前,小叔先去拿了两瓶白啤。 一瓶冰的,一瓶常温。 温沁祎已经在餐厅坐好,拿筷子动了动乌冬面,“温则行,你快点,面都要坨了。” 温则行踩着拖鞋,迈着长腿,一手一个酒瓶,悠然不羁地走来。 “没大没小,你见谁家侄女直呼小叔大名。” 温沁祎一双笑眼亮晶晶的,“温则行家的。” 小叔走到桌边,双手将两个啤酒瓶口交叉到一起,只见他手腕轻松一动。 “嘭”得一声,两个瓶盖同时被他巧妙地起开。 白啤的果香味瞬时散出来。 温沁祎忍不住给小叔鼓掌,“哇,小叔,你这要去酒吧该迷倒多少女孩子啊。” “别扯没用的,我有女朋友,只迷女朋友一个。” 小叔把常温白啤放到温沁祎面前,“才好没几天,先别喝凉的。” 温沁祎心脏“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小叔知道她怀孕了?!! 随后,才反应过来,小叔是记得她的生理期。 按照平常,现在确实是结束后的几天。 情绪忽然被小叔的细心拉低,温沁祎喉咙哽得发痛。 甚至生出一种小孩瞒着家长做坏事的罪恶感。 但是,总要小叔把面吃完,吃饱,再从实招来。 等不到周廷衍从港岛回来了,温沁祎一分钟都不想瞒温则行。 她把啤酒瓶拿到小叔那边,“小叔,我今天不想喝酒,你自己喝吧。” 她有宝宝了,不能喝酒了。 温则行没说话,低头夹起乌冬面吃了一口,才抬头看向侄女。 “安心的味道,除了家,哪里也吃不到。” 在外面越久,越想吃这碗乌冬面。 是山珍海味比不了的暖心,是艰难岁月走来,相依为命的惺惺相惜。 温沁祎笑了笑,“小叔想吃,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做。” 可能是心事作怪,她听小叔说什么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温则行掀眸看侄女,“随时做,那你以后不嫁人了?很奇怪,最近总觉得你要嫁人。” 其实,温则行有点怕周廷衍把温沁祎带回香港。 毕竟,在盛北,周廷衍的家庭关系复杂,亲情淡薄。 连除夕夜那种团圆的日子,他都是一个人,一身傲骨,有家也不回。 如果以后侄女随周廷衍远走,就会很少回娘家。 难以想象小洋楼会有多么清冷孤寂。 温则行喝了口凉啤,好冷。 温沁祎低下头,夹了一根青菜,“小叔,以后我嫁人也只嫁本地,不走出盛北,你想吃面,随时告诉我就好了。” 温则行拉开椅子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啪嗒”点了支烟。 就着细细风雨,猛吸几口,“好好吃饭,琬琬,不说这些了。” 温沁祎咬一口煎蛋,“是你不好好吃饭,吃两口就跑去抽烟。” 温则行靠着窗子哼笑一声,“熄了,熄了,不抽了。” 小叔说到做到,抬手按灭了烟头。 小雨还在沙沙,温沁祎一口口吃着面。 过往的一幕幕苦涩好像变成一根根面条。 吃进嘴里,酸酸地催人眼泪。 父母坠海,众叛亲离,别有用心的大佬对温沁祎的眈眈觊觎, 都是小叔挡在前面,不让别人玷染到侄女分毫。 而小叔自己,大学退学,郁清欢执意分手,在家事的痛苦中,他又承受了初恋消逝的疼。 还有亲属争夺产业的报复,小叔被砍刀伤得满身是血……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温则行永远在温沁祎面前顶天立地。 真正做到天塌了,有他顶着。 想到这,温沁祎更加不知道,“小叔,我怀孕了”这句话该在什么情况下开口。 怕他生气,怕他失望,怕他操心。 …… 晚饭后,温则行去了厨房,嘴里咬一支烟,洗了碗筷,各处也都收拾干净。 然后坐到沙发里和洛绯绯视频。 视频挂断后,温则行脸前出现一张秦腔脸谱。 温沁祎站在沙发后面,“好看吗小叔?给你带的纪念品,像不像你,凶巴巴的。” 温则行接过脸谱,回头看侄女。 “我有这么凶么?绯绯夸我很温柔。” “嗯……”温沁祎肘弯搭着沙发靠背,手托腮,“你生气时很凶,小叔你长这么帅,以后要少生气,好不好?” 听着侄女哄人的话,温则行好心情地笑了下。 又沾了点不情不愿,懒懒地“昂~”了一声。 温沁祎立刻吹彩虹屁,“哇,小叔好乖。” 温则行面色和悦,眉心却微微一皱,开始赶人。 “去,上一边玩儿去,别站我身后,一点声儿都没有,我年纪大,受不了惊吓。” 第196章 琬琬,你想要什么? 温则行虚岁二十八,年纪还不算大。 该受的惊吓,早已在路上,快马加鞭赶来。 温沁祎被小叔半真不假地赶了,也没有离开。 反而在沙发后面虚虚环住他脖子,把亲密控制在不超出亲情范围之内。 “小叔,我想和你说说话。” 温则行再次转脸回头看侄女,水澄澄的眼睛,水灵灵的脸颊,此时不知怎么,总看着楚楚怜人。 像十四岁那年,温则行去接温沁祎下晚自习。 她看见同学扑进妈妈怀里撒娇的模样。 小叔几乎转过半个身子,“琬琬,你想要什么?告诉小叔。” 温沁祎摇摇头,表示没有想要的,又说: “小叔,我想要你开心,永远都开心。” 温则行一头雾水,温沁祎从来不这样云里雾里,两人都是拨云见日,有话直说。 “我不开心么,还怎么开心?”小叔皱了皱眉,“有人欺负你?谁?” 说着话,温则行一股火窜上来,直接就要从沙发上起身。 温沁祎硬是搂紧他脖子,把人按紧。 “没有,小叔,你淡定一点,周周把我保护得很好,没人敢欺负我,就是好多天不见你,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温则行被温沁祎勒得紧,他转了转脖子。 “勒死了。”紧随,小叔心口一紧,感觉事情不对。 从他回家,她站在门口迎他的表情就不对。 “温沁祎,你给我闯祸了,是吧?” 当真的要亲口说出自己怀了宝宝时,温沁祎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她不敢看温则行的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温沁祎拿着手里的秦腔脸谱,顺势戴在小叔脸上。 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 “对不起,小叔,我闯祸了……”温沁祎支吾一下,“我没听话……没有避孕。” 她再一睁眼,看见温则行后背剧烈颤动一下。 飓风扫秋叶般的不由自主。 连带着枝桠一同被摧折的程度。 小叔背影平稳后,只剩沉凉的孤寂,和不得不折服的安静。 温则行缓缓闭上双目。 此时,秦腔脸谱里面是黑暗的。 他的脸被罩在黑暗里。 当下的每分每秒,他能感受到的,全部都是黑色。 不分天与地,不分朝与夕。 “所以呢,温沁祎。” 温则行音调听起来很平静,嗓音却当即就又干又哑。 “所以,对不起小叔。”温沁祎鼻子酸得要化掉,“你要当叔公了。” 温则行不敢睁眼。 他宁可闭着眼,沉浸在黑暗里。 一旦睁眼,厅里灯光璀璨,一桌一物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躲在他身后站着的,是闯了祸的侄女。 他看见的,全是血淋淋的现实。 他没有保护好她。 温则行极力压着自己的呼吸,“温沁祎,你说我要当什么了?” 温沁祎害怕小叔这样不寻常的安静。 她回头望一眼窗外,多么希望周廷衍像神明一样从天而降,忽然出现。 可是,外面只有浓浓密密的雨丝,没有她心心念念的周周。 “叔……”温沁祎嘴唇有点哆嗦,回答小叔,“叔公。” 叔公。 温则行真的感觉胸口里憋闷了一口淤血。 痛死了,气死了。 让人再也无法安静。 温则行抬起手,开始扯搭在自己脖子上的白白细臂。 “不要,小叔。”温沁祎执拗着不让温则行推开她,眼泪瞬间滚下,“你晚上刚答应我,以后会少生气。” 温则行手下没留情。 攥着温沁祎手臂,硬把她扯离了自己。 接着从沙发站起身,面向温沁祎。 “温沁祎,你让我当恶人,暴徒,王八蛋什么我都认了!你让老子当叔公???” 秦腔脸谱还在温则行脸上。 温沁祎只看见灯光下,小叔高高的个子,一身松适的黑色暗纹家居服。 还有,他一双发红发怒的眼睛。 不,是一双极度失望的眼睛。 温沁祎从沙发后面绕过来,站到温则行面前。 “小叔,周廷衍待我真的很好,他没有骗我生宝宝。” 温则行实在不忍看眼前的温沁祎。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大雨里破碎的梨花一样。 温则行气得双臂松松叉在腰上。 “温沁祎,你一天旋转跳跃,上下楼蹦蹦跳跳,你还是个孩子,你怀什么孩子?你结婚了么?你疯了怎么着!” 确实,婚前性行为,未婚先孕…… 温沁祎没底气回了一句,“怀的好孩子,明年春天给你抱。” 温则行简直被气笑,他点了点头。 “怀了好,省得你痛经我给你熬红糖姜枣膏,一熬就熬大半夜!” 温则行转头望向窗外,“这回我省事了。” 温沁祎知道,小叔失望透了。 她去拉温则行手臂,用浓浓鼻音说: “小叔,你消消气,我去给你煮清火茶。” “不用了,我回会所喝酒,自己家开的会所,自己都没时间消遣一次。” 说完这话,温则行拿开了温沁祎的手。 家居服没换,脸谱也没摘,直接穿着拖鞋出了门。 温沁祎拉都拉不住。 小叔只留给她一句照顾好自己,上下楼别跑,别跳。 室外,雨丝刷刷地往下落,地面腾起缭绕雾气。 温则行疾步穿过雨雾上了车。 随着车门摔上的同时,车里爆出一声低吼的——“草!” 温则行拿出打火机,往嘴里叼烟时,才发现还戴着秦腔脸谱。 他一把扯下。 气得想丢掉,手一扬,又不忍心地轻轻放进储物格,收好。 可能连温则行自己都不知道。 当脸谱撤离的瞬间,被雨痕冲刷的车窗里,是一张染了泪痕的脸。 他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温则行点了烟,狠狠咬在唇角。 转瞬,梅赛德斯轰着引擎,一个急转弯冲出小洋楼院子。 温则行左手握方向盘,右手找了周廷衍的号码拨过去。 现在就去找他。 谈,谈明白。 车子里,来自于周廷衍电话的“嘟嘟”响声,一下比一下刺耳。 一下接一下拱着温则行的火。 依然未接通时,道路对面飞速驶来一辆酷黑色迈凯伦硬顶跑车。 与温则行对向会车时,迈凯伦略微减了速。 并且向温则行的奔驰闪了两下大灯。 同时,车窗速速落下。 驾驶室里的人,竟是周廷衍,穿浅色衬衫,肩颈攀爬着一条黑蛇。 英俊而危险的男人。 同温则行一样,周廷衍唇边也紧紧咬着一支烟。 擦肩只一瞬,周廷衍随即一脚油加了速。 迈凯伦直奔温家小洋楼。 萦绕的青烟后,温则行双眼微微眯起。 他立即咬着烟,调转车头,直追过去。 雨水在轮胎下大肆飞溅…… 第197章 互不相让 温则行哪有时间和心情回会所消遣。 下机以后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这些天在外地的所有不安,在见到温沁祎后终于稳定了些。 结果,饭后就被告知喜提叔公。 他出门,就是去找周廷衍的。 温则行把油门踩到底,跑车声浪怒吼着穿破雨雾,死咬住前方的迈凯伦车尾。 周廷衍单手紧握方向盘,扫一眼后视镜,该来的风雨总会来。 平时,他不屑于查别人信息。 但是这次,周廷衍让付野暗中盯了温则行的行踪。 温则行原本订的是明早回盛北。 周廷衍打算再陪护外婆一晚,凌晨从港岛起飞,赶在温则行之前落地盛北。 可是,温则行又忽然改签。 改成今天下午回盛北。 改得周廷衍措手不及。 好在外婆生命体征平稳,他又迅速乘了私人机飞回来。 落地舰厂时,跑车已经提前备好。 周廷衍从下机到上车,一共就几秒,迈凯伦车尾灯转瞬就消失在雨雾里。 此刻,两台跑车几乎紧咬在一起,声浪的轰鸣响彻整个洋房区街道。 有好奇的,推开窗子向外望去。 一前一后两台跑车,雷电似的,一闪就没了影儿。 不知道是哪家的二代在不要命地飙车。 分秒之间,同为酷黑色的迈凯伦和梅赛德斯,几乎同时进了温家院子。 温则行摔门而下,踩着拖鞋,冒着雨,直奔前车走去。 他一身家居服有多黑,脸色就板得有多黑。 周廷衍停车后,先拿了副驾的文件。 当车门像海鸥振翅一样高高抬起时,温则行已经死神一样立在车边。 浑身散着森冷感。 周廷衍肩膀上攀爬的黑蛇立时矗立起脖子,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朝温则行吐起信子。 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周老板好雅兴,玩得花,玩得大,玩什么都有一套!” 温则行不管不顾,一把抓住黑蛇脖子。 蛇口张得更大,露出骇人的尖牙。 下一秒,这个冰凉凉,滑腻腻的东西就被温则行甩手扔向后座。 黑蛇坠落之前,周廷衍迅速伸手接了一下。 他稳稳握住蛇身,把它安放到后座。 “跟它没关系。” 上车之前,周廷衍也不知道黑蛇在,开车途中,黑蛇闻着熟悉的男人味,自己就爬过来。 他料得到,温则行现在什么都知道。 于是,难得的好脾气: “温董不必动这么大气,知道你找我,我这不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不然,刚才路上会车时,周廷衍不会开了大灯晃温则行。 更不会落下车窗暴露自己。 周廷衍平时很少开跑车,今天为了省时,提前让付野备了超跑。 他重新拿起文件袋,开始落腿下车。 “我知道琬琬很贵,该给的,我一样都不会少,只会更多。” 这一句,彻底让温则行误会。 win国际会所里,小叔见多了各个领域的上位者。 干净的,屈指可数。 几乎人人身边常伴不同面孔的年轻女子,她们或为钱权,或为情爱,或者干脆为了痛快。 可是,一旦不小心怀了子嗣,买断一切的,还是金钱。 庭院地上尽是雨水,湿淋淋一片。 周廷衍一脚刚落地,另一脚还没站稳。 “我侄女很贵?贵是值多少?” 温则行一记重拳挥了过来!“周廷衍,你tm真当温家没人了?” 以周廷衍超强的格斗本领,这一拳,无论他站不站稳,都能躲得过。 或者直接对抗,反杀也是胜券在握。 但是,温沁祎未婚怀宝宝的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妥。 所以,周廷衍没躲。 温则行绝对是一个格斗的好苗子,那一拳,稳,准,狠,快,直击周廷衍左脸。 他直接被打到靠上车身。 痛麻中,血腥味儿瞬时在口腔里蔓延开。 周廷衍咬了咬牙,温则行紧随挥了第二拳过来。 “想欺负我侄女,你该先问问她小叔死没死!” 周廷衍攥着文件袋,稍微侧了一下脸,这一拳落在他侧颈上。 酸痛了半个肩膀。 “小叔!周周!” 温沁祎清脆的一声,从正厅跑出来。 她要不是回了二楼,早该跑下来了。 雨雾里的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发声。 温则行:“温沁祎,你给我站那,不许过来掺和!” 周廷衍:“桃,别过来,乖乖回去等我,不要淋雨。” 好,全都不让她出去。 温沁祎停了脚步,“行,你俩打死吧,等宝宝生出来,没有爸爸,也没有叔公。” 一提起宝宝,温则行的火更是收不住。 周廷衍几乎是对温沁祎明码标价,把贵贱都提出来,拿着钱上门来欺负人。 在温则行又一重拳挥来时,周廷衍抬臂挡了回去。 两个男人的手臂抗衡在一起。 互不相让。 周廷衍脸侧和脖子全都染了红,细雨簌簌落在痛处。 “温董,打人不打脸,你每天有会要开,我就没有么?前两拳我为我的过错受了。” 有雨珠儿从周廷衍的高耸鼻梁滚下,“后面的,我不受。” 以前,他俩也打过两次架。 但是,互相留了面子,不往脸上攻击,但是这次,温则行下了死手。 “你不受?破她身子,坏她名声,你不受谁受?弄死你我都不解恨。” 温则行双目怒火中烧,任多少雨也浇不灭。 “是,该不该发生的,我和琬琬都已经发生,我认。”周廷衍说,“但是名声至于坏?做我的周太太,结婚生子,水到渠成的事,谁敢坏她名声?” 温沁祎看着雨里互相制衡,互不相让的两个男人。 再次发声: “你俩是原始人吗,只能靠胳膊腿辅助交流?好好坐下说话,会判多少年?” 温沁祎说完话,直接把脚上的拖鞋踢了。 在门口席地而坐,“冰死我算了,反正也没人疼。” 她人刚着地,庭院里的两个男人立即散开,赶来。 第198章 解释给bb们 解释一下小叔温则行为什么对周廷衍严防死守,甚至有偏见。 1、周廷衍小时候绝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港岛。 后期才返回大陆。 在盛北,高中时期,他心理障碍最严重。 因为身形样貌,成绩优异,虽然招蜂引蝶,但是他不理女生,禁止靠近,下晚自习自动提前离校,低调神秘。 高中一毕业,就去了美国。 学成归来盛北,只有两个目的。(如果不是遇见温沁祎,周廷衍不会长居盛北,会回到港岛。) (1)灭掉黑暗势力陈家,致他们于死地,为生母黄绾意报冤屈。 (2)暗中架空周近戎名下所有产业,年轻时的周近戎在港岛靠港口起家,其中少不了黄家的大力支持。 但是,周近戎负了黄绾意,周廷衍就是不想他和陈韵聆好过。 所以,周廷衍生活在盛北的时间有限,又从美国回来不是很久。 加之,他很少出入会所,行踪低调,隐秘。 温则行对周廷衍这个人的了解,少之又少。 但是对他父亲周近戎以及陈韵聆很了解,用小叔的话说都不是好东西。 清白家庭不比这好? 周家除了有钱,还有什么? 嫁人看家庭,温则行不认为周廷衍是良配。 2、最重要的,最初,周近戎和陈晖是要结亲家,陈迦雯是钦点儿媳妇。 陈家是盛北由黑转白的恶大势力,没人能将他连根拔起。 小叔怎么可能让温沁祎搅和到这里来? 不要命了? (1)开篇,陈韵聆和温则行因会所生意结怨,为挑起他和从美归来的周廷衍,把温沁祎丢去苏湄岛,任她在周廷衍手里死活。 (2)陈迦雯在万象中心绑了温沁祎,顺带白青也,下的指令是先j后s,背靠的还是父亲陈晖势力。 (3)当年游轮上,黑道火拼沉海案件,被周廷衍和闻司令联合施压,重新浮出水面。(为帮温沁祎寻找父母) 同时,周廷衍暗中跟踪陈晖的每一艘出境货轮,发现他在正常货品里藏d。 最后,陈晖在九死一生之际,终于知道周廷衍是推动一切的“幕后黑手”。 他有没有全城围堵温沁祎? 这些,如果没有周廷衍,世上还有温沁祎么? 所以,温则行一直不同意温沁祎和周廷衍恋爱。 和他在一起,中间夹着陈家,无异于玩命。 小叔怎么可能同意? 当然,周廷衍会极尽保护,但是温则行可不敢赌。 3、陈家刚落网,案件涉广,还没宣判死刑。 温则行稍稍能喘一口气,温沁祎就怀了周廷衍的宝宝。 又没有结婚,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名声坏了,孩子要与不要都棘手。 换哪个女方家也不会欣然接受这种事。 温则行真心疼爱侄女。 他不会看周廷衍有钱有权,有事业,长得好,就觉得怀了他的孩子是喜事。 从此,又上一个高阶。 小叔永远站在娘家人角度考虑问题。 不赞成未婚先孕,也不赞成奉子成婚。 又对周廷衍没有十足的把握。 (因为周廷衍相当于盛北的天降大佬,接触少,不了解,顶多知道他脾气差,嘴毒。) 最后,不要质疑温则行对温沁祎的爱。 全家遭难,就剩他俩,一起苦过来,成长过来。 他俩本身就只差四岁,从小就关系好,又遭遇家庭变故,多年过来,感情只会更深,更珍贵。 彼此都是对方的命。 用琬琬的话说,小叔像她的爸爸,哥哥,朋友。 甚至像妈妈,都不可能是恋人。 他俩是亲血缘,亲叔侄,两人之间是真的爱,亲情之爱,无关情爱。 谁家嫁女儿会呲个大牙嘎嘎乐,心里都是满满的不舍与担忧。 于温则行, 温沁祎是侄女,像女儿,妹妹,朋友的一个融入骨血的存在。 他肯定不舍得嫁她啦。 小叔有绯,琬琬有周。 双双锁牢。 树恋爱谈得多一点,但是不变态。 我没叔,有叔我也绝不可能给自己当婶。 达咩xxx 人还没疯,也没被夺舍。 所以,绝不会写这种,略略略~ 翻篇即是正文,祝bb们阅读愉快~ 第199章 琬琬很贵 小洋楼正厅,顶灯温馨清亮。 周廷衍脊背不再挺得笔直,人向后,靠近舒软的沙发靠背。 手里托着冰袋,敷脸,敷脖子。 整个人一言不发,无声到像睡前的宁静,看起来委委屈屈。 沙发对面,坐着温则行和温沁祎。 先前,本来周廷衍拉着温沁祎的手,让她和自己坐一起。 可温则行立马掀眸看侄女一眼,温沁祎稍一犹豫,又乖乖坐到了小叔身边。 把娘家人,夫家人分得清清楚楚。 周廷衍双目不离温沁祎,偏了偏脸,把侧颊的冰袋往脖子挪了挪。 用嘴型跟她说了一个字——“疼”。 平时倨傲无比的男人,被小叔打了之后,幽怨又委屈。 温沁祎在温则行身边规规矩矩坐着,规矩到双腿并拢,双手搁于膝上。 闺秀之姿拿捏得恰到好处。 犯了错的人,就是要老实一点。 温沁祎人也不敢动,侧眸扫一眼小叔侧颜。 小叔没往他这边看,形势安全。 然后给周廷衍回了个“乖”,隔着空气进行安抚。 周廷衍视线盯在温沁祎身上一样,又皱着眉回她一句: “很疼啊,bb。” 温沁祎拿这样的他没办法,只好瞄着小叔,嘟起嘴巴,悄然对周廷衍比了个亲亲。 周廷衍半仰在沙发里,就这么偏着脖颈,敷着冰。 不顾脸上的疼,不顾温则行看不看得见,明目张胆对温沁祎勾唇笑了下。 “钟意你。” 那笑,含了点坏,还有得到所想之物后的得意满足。 温沁祎当即瞪他一眼。 身旁,温则行沉着目,掀眸睨周廷衍一眼,开始看他交上来的文件袋。 里面,是一本正红色的聘礼册。 丝绒材质,正中央镶嵌一个“囍”字,看材质就知道,是上好的红翡。 鸡冠红,色泽鲜艳亮丽,玉质通透细腻。 礼册封面侧边设计了精致镂空,所有镂空花纹,全部用纯金镶边。 周廷衍在港岛,不仅照顾陪伴外婆,还和外公外婆一起商量,制定了聘礼册。 温则行将聘礼册展开,里面名称、单位、数量写得清清楚楚。 盛北钟楼南巷****六进四合院一座 港岛白加道***宅邸一处(黄绾意留给周廷衍的) ***海,苏湄岛一座 车、车、车……车库、车库、车库…… 温则行不动声色,把中间的动产和不动产全部翻过。 结果,最后还有礼金。 礼金金额——18个亿。 原来,这才是周廷衍口中的琬琬很贵。 而不是明码标价,买断这段感情的贵。 先前,温则行怒火中以为周廷衍是上门赔钱来的。 目前看来,周廷衍比他爹周近戎强,起码有责任心,出了事能承担。 冤枉他了。 但是,谁家摊上这事,都不会高兴就是了。 除非,只图钱。 小叔合上聘礼薄放下,随手摸过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 蓝焰火苗燃起,眼角余光中,是温沁祎规规矩矩的坐姿,还有,平坦坦的小腹。 小叔一时还不适应侄女怀孕的铁定事实。 才想起不能抽烟。 “喂。”周廷衍终于脱离沙发靠背,向前直起了身,毫不客气,“琬琬怀着小baby,禁烟。” 温则行把火机和烟盒一同扔回茶几。 掀起眼帘看对面的周廷衍。 沉声问:“周廷衍,你称呼我什么?是不是美国吃几年洋饭,就忘了本土传统,所以,目无尊长?” 温沁祎赶忙给周廷衍递眼色,小声说:“周周,叫小叔啊。” 温则行向侄女侧目。 闯下弥天大祸,没动她一根手指,她是规矩一会儿就忘了形。 温沁祎回避小叔脸色,转头去看窗外,若无其事的样子。 “哦,雨还没停呢。” 温则行冷哼一声,“雨停不停,跟你有什么关系?” 温沁祎没了声,恍然记起自己是闯了祸的戴罪之人。 “怎么没关系?” 周廷衍终于出声: “雨大就要做好防汛,院子都要淹了,不然,这客厅里的家具,沙发就统统顺着水,回归大自然了。” 温则行目光冷冷的不屑。 “在我们温家,目无尊长的晚辈,无论说什么,都被视为闲言泼语,也就是废话。” 周廷衍知道,温则行想让他叫他一声小叔,占个上风。 他脸和脖子还疼着。 一张口说话更疼。 尤其是“小叔”两个字,一见温则行的模样,就更难叫出口。 平日里,周廷衍是老大。 全权自己说了算,从不陷自己于被动。 但是温则行,好像从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温沁祎看看周廷衍,又转脸看看温则行。 两人好像还在暗中较量。 一个不服一个。 既然谁也不低一点头,温沁祎自己缓缓低下头去。 她夹在中间也很难受。 温沁祎长长的睫毛一颤,周廷衍立刻就心软。 他放下手里的冰袋,倾身斟了一杯满茶,然后双手托着杯子,递到温则行面前。 周廷衍身姿端正,默默吸一口气。 “小叔,辛苦您对琬琬多年的照顾,以后我也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礼单上如果有欠缺,或者不妥,您尽管提,我这边再完善。 我欠琬琬一个求婚,也没有征得您的同意,这次匆忙,事情有些复杂,所以和外公外婆先把礼单拟好,给您过目。 以后婚期到底能定到哪,我尊重琬琬。” 周廷衍说了这么多,温则行到底是接过了热茶。 轻抿一口,放到茶托中。 他人向后靠,摊开双臂,横到沙发靠背之上。 展开的臂膀,像一只充满力量与威严的雄鹰双翅。 把温沁祎全全罩在自己的臂弯之下,保护得很好。 温则行以长辈的姿态看周廷衍。 “礼单我没看全,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也说了,欠我侄女一个求婚,所以定不下婚期。 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好好待她,我自然赞成这段好姻缘。 你要惹琬琬哭,让她吃委屈,就是再添十个礼单,我也不允她嫁。 她嫁不嫁,我这个做小叔的说了算。 至于孩子,怀了就怀了,你基因也不赖,琬琬喜欢小孩,我帮她一起养着就是。” 温则行的每一句,周廷衍都认真听着。 他耸肩低笑了下。 随即恢复自己矜冷倨傲,手握大权的阵势。 周廷衍连下巴都是倨傲的弧度,目光无比笃定。 “您侄女我一定要娶,孩子也要和琬琬一起,好好养。” 温则行冷嗤一声。 “行,但愿你有那份殊荣,能做我温则行的侄女婿。” 温则行收了聘礼册,离开沙发,向二楼走去。 没让温沁祎看过一眼。 怕她见完礼单,恋爱脑持续恶化。 心里美美的一句: 周周为了娶我为妻,甚至倾尽所有,但是有了我,他才拥有全部。 温则行一走,周廷衍立即站起来,坐到温沁祎那边。 人往她腿上一倒,轻轻环住她的腰。 “bb,你小叔每天健身么,岁数不小,力气也不小。” 温沁祎低头,亲了下周廷衍又冰又红的脸。 “你乖一点,我先去哄哄小叔。” 说完,温沁祎就抽出腿,去追温则行。 他就要走上楼梯。 周廷衍撑起身子,盯温沁祎背影,“桃,是我被打,不是你小叔,你到底要去哄谁?” 温沁祎回头,“冰袋敷好,明天不得上班,怎么见人?” 周廷衍,手很听话,自动把冰袋重新贴到脸上。 嘴却带着气,低声跟温沁祎顶嘴: “我爱上不上,又没人能辞得了我。” 反正谁也管不了他。 反正也没人在乎他。 从没被人打成这个怂样,米国佬都打不过他。 “小叔。”温沁祎边走边喊上了楼梯的高大男人,“等我一下。” 温则行没回头,脚步却停下。 他用一身黑色背影问:“还有什么事?” 温沁祎登上楼梯,几阶走到温则行身后,拉住他的手。 “小叔,你不生气了好不好?我和周周真的是认认真真,好好在一起,我们犯错,是因为…… 因为他之前生过一点病,所以以为自己不能生育,他怕耽误我。” 温则行依旧没有回头。 “没人愿意自己的侄女或者女儿,去以身试孕。” 小叔脊背微微动了动。 “琬琬,人生路还长,谁也料不到哪一步好走,哪一步不易。婚姻没有那么好经营,妈妈也没有那么好当,小叔只希望你能舒心,平安,别无所求。” 温沁祎握着小叔的手,鼻子酸了又酸。 “小叔,我会和周周一起努力,而且,你可以信他,他内心是温暖善良的。 那年,你抱着我从游轮跳入深海,那个救我们的年轻人,是周周。” 那年他十七岁,小叔十八岁,她十四岁。 那时候,周廷衍还有妈妈,在盛北,还有留下的理由。 温则行的手被温沁祎拉着,明显颤动一下。 他呼吸,又呼吸。 回过头来,看沙发上的周廷衍。 他一手拿着冰敷脸,另一手在拿纸巾给温沁祎擦拖鞋。 之前在门口,她把拖鞋踢了,有一只滚到了雨水里,染脏了。 温则行不再看周廷衍,回过头去。 “周廷衍急着从港岛追我回来,应该没吃晚饭。” 温沁祎从后面抱了一下温则行,“谢谢小叔。” …… 哄好周廷衍,只需要一碗乌冬面,外加一杯鲜榨果汁。 温沁祎陪着他,忍着脸疼慢慢吃完。 两人从一楼回了二楼。 周廷衍牵着温沁祎,轻笑着说: “忽然有种名正言顺的感觉。” 以前每次来,好像都不是那么正大光明。 刚走到门口,温则行从卧房推门而出,换了一身深灰色家居服,头发被重新洗过。 依旧端出一副长辈的姿态。 天生的操心命。 温家沦落成这样,周廷衍在大陆又亲情淡薄。 “周廷衍。”小叔语气充满警告,甚至威胁,“我侄女怀着孕,你晚上管好自己,少给我胡作非为,没事找事。” 周廷衍知道温则行说的管好什么。 廊灯下,他硬着头皮回答:“三个月,我知道。” 温沁祎说过,要禁欲三个月。 他牢牢记得。 温则行正言厉色,好像从小就没笑过似的。 再次沉冷发话:“整个孕期都不行。” 周廷衍扬了扬下巴,丢下一句,“管真宽。” 然后握着温沁祎肩膀,把人往房间里带,转瞬就关上了门。 但是两秒后,门再次打开,两寸的宽度。 “放心。”是周廷衍低而磁的好嗓音,“我和你只差一岁,你有的成熟,我未必没有,我们都是男人,琬琬最小,又是女孩子,以后,我们一起疼她。” 这次,门真的关了。 二楼廊灯依旧,只剩温则行一道孤零长身。 好安静,好清冷。 第200章 注定 温沁祎的房间总是淡淡的香,清新白桃的味道。 周廷衍坐在床边,身子微微后倾,双臂撑在身后。 下身一条蓝灰色宽松睡裤,上身没穿衣服,露着让自控力不好的人,会流鼻血的好身材。 每一条壁垒沟壑,都那么绝杀同类的深浅相宜。 又配这样一张脸。 但凡见过周廷衍,再见其他男人都觉平庸无味。 当然,温沁祎也偶然撞见过温则行光膀子,小叔倒是有可比性。 “周周,我小叔揍你,很不开心吧?” 温沁祎指间似画笔,从周廷衍人鱼线向上,勾过腹肌,胸肌,锁骨,脖子,下颌,最后到侧脸的红伤。 折磨人似的,缓缓画出一条蜿蜒曲折的线。 那条线,蜘蛛网样织起来。 给周廷衍编织出一道道直通脊背的痒。 他忍不住吸了口气。 “bb,这样安慰我好么?”周廷衍直起身子,将温沁祎的腰轻缓抱住,把她往身前带。 用鼻尖轻蹭她柔滑的睡裙,“我觉得你在给我雪上加霜。” 温沁祎弯唇笑着,抬手覆上周廷衍脖子,轻握一下。 继而又用细指捏住他下巴,瞬时用了力,抬高。 让周廷衍仰脸看着她。 “谁让你这么迷人,让我忍不住想调戏你。” “温琬琬,你不地道。”周廷衍仰着面,目光却向下示意,“这样……很难受的bb。” 话尾那声baby,甚至带了难忍的恳求。 温沁祎站在床边,把他抱入怀里安慰: “好啦,你消一消。”她揉了揉周廷衍的头发,“周周,你生我小叔的气么?” 隔着温沁祎的水蓝色睡裙,周廷衍亲了亲她的肚子。 “没有,bb,我好开心,柳暗花明了。x功能没问题,生育能力也没问题,今天你小叔也算接纳了我……” 周廷衍顿了顿。 他不知怎么形容他有多开心。 遇见温沁祎,是黑暗中的明媚欢喜。 今天,能把聘礼册递到温则行手里,是往后余生,日日皆晴光的欢喜。 从温沁祎有了宝宝,到外婆生病。 周廷衍对生命更加敬畏,最近的心境也有些感性。 他环着温沁祎腰身,脸颊贴她小腹,吻了又吻。 里面有他和她的生命延续。 小小的,很q的一颗。 却神奇地,是一颗鲜活,有无限未来的新生命。 从周廷衍到小洋楼,温沁祎就看得出他的满身倦乏。 人都清瘦了一圈。 在港岛陪外婆的日日夜夜,他一边怕外婆有闪失,一边挂念自己,还要远程操控公司的事情。 一定身心疲惫。 温沁祎想要她的周周开心。 她依然抱着他的头和颈,弯下腰身亲了亲他额心。 然后,双手轻捻他耳垂,哄人地说: “周周呀,我想和你长长久久,你知道为什么嘛?” “嗯。”周廷衍嗓音被闷得有点模糊,“为什么?” 这么多天没见,周廷衍以为,会从温沁祎那里听到一句想你,爱你,或者其他什么甜言蜜语。 再或者夸夸他。 周廷衍听到的,夸是夸了,但是夸得很别出心裁。 他闻所未闻。 温沁祎的声音是盈盈笑着的,泠泠山泉一样清爽甘甜。 “因为你那么那么好,该长的长,该久的久,所以,我要和你长长久久呀。” 以前从未感过兴趣,如今又入门不久的周廷衍反应了一下。 “桃,你好皮。”周廷衍果真颤着肩膀,无声笑了。 “不过,谢谢bb的鉴定和赞许,我谦虚,不骄傲,以后再接再厉。” 温沁祎话语坚定而有力量。 “加油,周老板,祝你永远有使不完的力!” 周廷衍抱着她抬头,“那,有鼓励嘛?” 温沁祎弯身,与周廷衍双额相贴,吹气如兰。 “小白牙,周老板要不要?” 周廷衍同温沁祎轻蹭鼻尖。 鉴于温则行之前的警告,犹疑过后,终是诚实。 这也不算胡作非为。 “有一点……想要……”周廷衍回答温沁祎。 琬琬:“就一点?” 周周:“很多,很想。” 雨夜的灯光总是染一圈十色光晕,美得朦胧而虚幻。 温沁祎把长发掖到耳后。 周廷衍双手再次撑到身后,每次从低头换为仰颈,喉结轮廓与颈线都绷得清晰而有力。 每次他都能看见窗外的夜灯。 立在夜晚的簌簌雨丝里,染着这样朦胧而多彩的如梦灯晕。 夜灯好像矗得格外高。 高高地压着周廷衍一声声极磁的沉叹。 …… 卫生间,温沁祎在弯着腰刷牙。 周廷衍手里攥着什么,走进来。 人一看神清气朗,更加英俊,已然扫清了满身疲惫。 清晨刚睡醒一样。 “周廷衍。”温沁祎听见进来的脚步声,满嘴泡沫,模模糊糊地喊,“你不要在我刷牙时niaoniao。” 周廷衍看着她低笑,“刚才不是比这过分?” “那不一样。”温沁祎赶忙漱口。 “你再憋一会儿,憋不住我就造谣你肾不好。” “这跟肾有什么关系?”周廷衍走到温沁祎身边站定,“好了好了,你慢点,别急。” 当温沁祎就要漱好口时,面前忽然垂下一条闪耀的项链。 下一刻,就凉凉痒痒地挂上了自己脖子。 周廷衍在温沁祎身后,给她调白金链子的长短。 “外婆送给你的无事牌项链,会保你和小baby平安无事,喜欢么?不喜欢就在家里放着。” 周廷衍在黄家宅邸登机前,外婆由外公搀着。 把项链放到外孙的西裤口袋。 “衍仔,帮外婆送比琬琬啦,保住大人同个bb,平安无事。” 周廷衍高高身姿拥抱住外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外婆,等您身体彻底好翻先,我带您飞大陆去体琬琬。” 外婆慈爱笑着,用绵弱的力气推周廷衍登机。 “走啦衍仔,外婆一定有机会噶,体哈bb崽,似你定系琬琬。” 【译:走啦阿衍,外婆一定有机会去,看看小宝宝,像你还是像琬琬。】 周廷衍顺着外婆的力,自动向前走。 他回头说:“似琬琬,距好得意噶,外婆要亲手揽沃地隔bb崽呀。” 【译:像琬琬,她好漂亮,外婆要亲手抱我们的baby。】 温沁祎站直身子,看着镜中的无事牌项链。 牌身没有夸大,精美适宜。 钻石种的白冰,起着寒凛生晖的刚性浮光。 又泼墨似的洒了乌鸡花,活灵活现的一幅山水泼墨画。 外围镶一圈闪耀钻石。 如山水之上朝晖初出。 “好漂亮,好有神韵。” 温沁祎回头看周廷衍,眼睛亮晶晶的。 “周周,明天我和外婆视频谢谢她,也要把这幅山水画画下来。” 她又喜欢地仔细看了看。 “周周,这里面有太阳,有山,有水,有舟,还有人。” 温沁祎小孩子一样新奇,凑近镜子,托着无事牌,点指数了数。 “周周,你看船上好像有四个人。” 周廷衍从来不觉得温沁祎这些小欢喜无聊,倾身过来,配合她细致地数了数。 “琬琬好眼力,我认为,船上有两个大人,两个小孩。” 轻舟向前,载着两大两小,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眼力当然好。”温沁祎回身,单手托住周廷衍下颌,“我的男人,从上到下都写着我的眼光。” “是你身上写着我的眼光。” 周廷衍对着镜子,把无事牌摆得更正,坠在温沁祎锁骨之下。 玉衬人娇。 他又把温沁祎两肩前的长发全部顺到背后。 “琬,上好的玉。这颗无事牌外婆留了很多年,我记事时就有,谁去要她都没给,她说无缘。 我妈妈也要过,戴都戴上了,外婆还是摇头,说不对。” 周廷衍环住温沁祎肩膀。 在她身后,把人衬得分外娇俏。 身子好像都细瘦一圈,嵌进周廷衍的身体里。 他与镜中的温沁祎对视,双眼含情,消了先前在卧房中的浓欲。 “这条项链,注定是你的,琬琬注定是黄家的外孙媳妇。” - 卧房的灯,熄了。 被褥里清香温暖,周廷衍抱温沁祎在怀里。 两人面对面,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 不多时候,温沁祎朝周廷衍递唇过去,“周周,你闻闻我口气清馨嘛?” 周廷衍略微转脸,回答她: “清馨,和平时一样,清香味儿。” 温沁祎可没那么好糊弄。 “你没闻。”她伸手掰过周廷衍的脸,“我不是又刷过牙了,你嫌弃我,还是你自己?” 周廷衍话也没答。 捧着温沁祎的脸,深吻过去。 还分什么你我,分不开了,什么都给她了。 吻到失控之前停止。 两人多日没见,还是舍不得睡。 温沁祎想起一件事,问周廷衍: “周周,你的聘礼薄上都写了什么啊?我这个当事人一眼都没见到。” 温则行不让她看,自然有他的道理。 周廷衍低头,吻她的唇,到底没说聘礼簿里的内容。 “写的……都是爱。”他说。 温沁祎又问:“有很多很多爱吗?” 黑暗里,周廷衍的声音那么悦耳迷人。 “没有很多,爱要每日每夜都给,哪会像买单一样,一次性给完。” 以后,有我的每一天,你都会得到爱。 绵绵无尽。 如果非要有尽头,那只会是生命消散时。 “晚安,小媳妇。” “晚安,bb猪。” 第201章 需要,我需要你 温则行仰躺在自己的大床上。 雨还没停,夜却更深。 一个黄昏,和一个晚上的心情起伏,他无法消受。 仿佛,温沁祎前一秒,还是在院子里翩翩起舞的小女孩。 下一秒,她提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个圈,就变得亭亭玉立,身披白纱,要嫁以他人。 温则行枕着叠落的双手,总之,没有开心可言。 心里空落落的迷惘。 他想念自己的大哥大嫂,想念父亲,母亲。 更想念小时候在这个小洋房里,一家人的其乐融融。 如今,琬琬就要嫁人,送亲的,却只剩他孤零零一个。 温则行不敢想那场景。 当叔侄回望宾客区时,没有一张亲人的笑脸,寻不到一丝身影,该是怎样心情。 温则行更不敢自检,他到底有没有把琬琬带好。 有没有对她做好保驾护航。 他是不是只是没饿着她,把她带大了。 他这个小叔合格么? 侄女会一直幸福么? 她和周廷衍的一切,好像都很匆忙…… 这些,让温则行根本无法入睡。 不多时候,他起身换了衣服,简单打理头发,出了门。 从下楼梯,到出门,至上车,启动开走,温则行都把声音控制到最小。 转弯时,他转脸扫一眼二楼。 温沁祎的房间窗子,漆黑的安静。 终于,车子开出了庭院。 上路以后,声浪开始在雨夜里肆意嘶吼。 温则行把油门踩到底,在车影稀疏的街道上飞驰。 很快,他落了车窗。 无数雨丝扑到脸上,身上,凉爽极了。 小洋房二楼,被子里,周廷衍动了动身子,捂住温沁祎双耳。 在心里默念: 谁深更半夜的,真想下楼开着迈凯伦把他撞回家。 温则行漫无目的地在雨中穿梭。 除了呼啸风声,他什么都听不见。 心里那些问号,一个都听不见。 雨又大了些。 梅赛德斯在市中心画出一条条凌乱的线,毫无目的地可言。 最后,却一脚刹车停在了洛绯绯家楼下。 温则行抬起头,一层层数到洛绯绯那间。 在稀落的亮灯楼体中,她家的窗子也是黑色的。 宝贝睡了。 温则行甚至能想象出洛绯绯睡着的样子。 她喜欢侧睡,睡着时和清冷冷的月亮睡着了似的,偶尔睡热了,脸颊粉扑扑的。 还有,在他们浓情蜜意时,绯绯的脸颊也始终晕出淡粉。 眉心始终都皱着。 总叫温则行不忍心。 不忍心肆意,不忍心太畅快。 还有,绯绯越快乐,眉心会越皱。 还会掐人,给温则行身上掐出一块块红痕。 事后就不好意思承认。 说温则行是操纵者,一切都和她无关。 温则行少有的温柔,在车里低头笑了笑。 他笑着,几滴凉雨从发丝掉落鼻尖,衣衫早就尽湿。 北方的夏天,无论白天多么燥热,只要到了夜晚,雨依然是凉的。 风一吹,和入秋差不多。 温则行拢手点了一支烟,又点一支,再点一支…… 到底也没忍心去打扰洛绯绯。 不然,在这种心情混乱焦虑的夜晚,他一定会抱着她做。 她必然会睡不好。 最后,温则行咬着烟,带着那台孤寂的黑色奔驰,重新开始在雨夜中漫无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温则行连锁酒店的总店出现在路边。 他直接转弯进入停车场。 想着在这睡几个小时,明早直接上班。 当酒店感应门缓缓敞开时,员工看到一个被雨淋湿的男人。 他信步走进,周身带着雨夜森凉的气息。 男人个子高,身材好,样貌俊。 衣裤虽然湿了,但是穿着极其高质讲究。 一看就是个十足优质男。 发丝湿成一缕缕,随意拢在发顶,比绝大多数精心打理过的,还要松弛有味道。 总之,这个男人虽然看着冷肆,但是好高级,好性感。 前台经理走过来,对男人笑脸相迎,刚要尊称一声“先生”,才恍然改了口。 “温董,晚上好,请问有什么指示,我全力配合。” 淋了雨,乱了发的温董,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尤其,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 经理一叫人,大堂里所有员工,不管认出的,没认出的,都站成整齐两排,向温则行齐声问了晚上好。 温则行轻点头,脸上没有一点和颜悦色,直接对经理吩咐: “随便给我一间空房,一瓶干红。” - 夜晚,酒店的长廊里,灯光很浪漫。 静听,有舒缓的轻音乐在余绕。 温则行下了电梯,向目的房间走去。 大概长廊中间位置的左侧,蹲着一个女人。 女人四肢纤白,身穿黑色吊带裙,白色水钻细高跟,背靠墙壁蹲着。 因为她垂着头,一头栗棕色波浪长发遮住了侧脸。 看不到模样。 状态像是喝醉了。 温则行扫一眼,继续目视前方。 打算回房间叫经理,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结果,就在温则行路过这个女人时,她忽然偏了下高跟鞋,险些摔倒。 幸好手按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温则行回头看了眼长廊,送红酒的经理还没来。 本着酒店服务业精神,温则行停步问了句,“你好,请问需要帮助么?” 听着这性感男音,女人的手动了一下。 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醉酒后熏红的脸。 这张脸,架着一副玫瑰粉色的金属框眼镜。 呵,女版“斯文败类”。 直到这时,温则行才看出,她是郁清欢。 郁清欢不稳地摇晃着醉身,一双迷离醉眼看着温则行,过往一幕幕浮现。 她回答他: “需要,我需要你。” 郁清欢真的比大学时,瘦了好多好多。 那时候,她有一点点微胖,脸颊还有些微婴儿肥。 温则行拿出手机,语气很凶: “楼层经理睡着了么?” 郁清欢看出温则行要走,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拽住他西裤裤脚。 整个人摇摇晃晃。 枝头要垂落的玫瑰一样。 “温则行,你不许走。” “抱歉,郁女士,请你松手,经理马上就来。” 温则行收了收被郁清欢攥着的腿。 结果她一下歪倒,扑到了他腿上。 如果温则行能早点认出郁清欢,那么今晚,他一定不会因她停步。 第202章 但是我不想要你 幽深长廊里,轻音乐好像变得焦躁难安。 郁清欢坐在净到反光的大理石瓷砖上,把温则行的腿抱得紧。 人贴着他,摇摇欲坠。 眼镜从温则行西裤蹭掉到地上,清脆一声响。 敲碎寂静的夜。 温则行皱着眉,仰颈看了眼天花板,无奈一声长叹。 表情极其不耐烦。 “郁清欢,你给我松开!我动粗了?” 郁清欢是真的酩酊大醉,在此之前,房卡一直刷在墙上,所以进不了门。 天旋地转中,她就蹲到了地上。 结果分秒之后,就等来了温则行。 高高的俯视下,郁清欢朝温则行笑了下,“好呀,多粗?你动啊温则行。” 好巧不巧,郁清欢的黑色吊带裙忽然滑落一根带子。 温则行别开目光,一张冷肆脸寒如冬夜。 雨迹停在湿发,头顶映着灯色,散着莹莹的亮。 “我真tm服了!”温则行攥了攥拳说。 郁清欢咯咯地笑,“我还没服呢,你就服了?温则行,你没有以前持久了。” 温则行回头看一眼电梯,经理还没上来! 艹!明天不用他来了! 温则行用力动了动腿,郁清欢紧紧挂在他腿上。 甩不掉。 再甩,她就开始哼哼唧唧,暧昧声音贯穿走廊,迂回飘荡。 “郁清欢。”温则行语气满是警告,“1、你把嘴闭了!2、自己下去,还是我给你踢下去?” 温则行很想动手给郁清欢剥下去,但是她今天穿得太少。 光溜溜的白腿,白胳膊,雪色的脖子。 加上吊带滑了一根。 裙不掩壑,让人不敢直视。 他实在不好动手。 真要碰了郁清欢,洛绯绯知道,不得把他双手浸油锅? 她警告过温则行,要洁身自好,且他只有零次机会。 犯错即出局。 没有机会和原谅可言。 终于,电梯门开了,经理跑出来。 郁清欢忽然呜呜哭起来,“温则行,以前我耍赖,你都宠着我的。” “但是我们没有以前了。”温则行双目聚焦在长廊的尽头。 “也不会有以后,郁清欢,我们都是成年人,既然说过再见,就要各自体面。” 郁清欢瘪了瘪嘴,涓涓眼泪像失控的溪流,湿乱了一脸。 “我不要体面,我只想要你,我错了,我后悔了……” 温则行低头,看着郁清欢的眼睛。 字字戳心,“但是,我不想要你,翻篇的,就不要再翻回去。” 郁清欢抓着温则行西裤,额头抵在他膝盖上,哭得喘不过气。 “那你再试试嘛,你又不是没有爱过我,呜呜呜……” 温则行斩钉截铁:“试不了一点,一秒钟都不行。” 这个时候,另一部电梯也开了。 下来两个年轻女子,一个扶着另一个,被扶的,也是醉酒的。 郁清欢闭上眼睛,泪水滴在胸口。 砸碎成一朵朵花儿。 她今天被甲方恶意灌醉,差点没能回来酒店,险些失了身。 当温则行出现时,过去温情与当下不舍重重叠加。 郁清欢只想抓住他。 哪怕只能拥有温则行一夜。 哪怕被世俗唾骂,她也认了。 有过温则行,别人皆平庸。 路走得越远,人见得越多,才知道他有多好。 不远,电梯门口,洛绯绯吃力地扶着喝醉的女子。 “表姐,下次出差可别喝这么多了,我要不在盛北,连个接你的人都没有,多危险。” 表姐却勾着洛绯绯肩膀,扭头看向别处。 看到了那对纠缠的男女。 “绯绯,我怎么好像看见你男朋友了,就你过年带回家那个,你看是不是?靠,他出轨了!” 洛绯绯转脸看去。 是两个人的背影。 表姐认不准温则行,洛绯绯怎么会认不准。 他的身形特点,他的站姿气质。 他的脸,他的身体。 他的每一处,她都见过。 洛绯绯都认得出,就是温则行。 尤其,他低头时,后颈会露出一点黑色纹身。 正是关公头上戴的巾帻。 哪怕以上都判断错,这里还会有错么? 温则行的纹身,在洛绯绯脑海里清晰无比。 目光所至,郁清欢抱着温则行的腿,音调刚好被洛绯绯听见。 “我们曾十指紧扣,我得到过你的身体,感受过你的卖力……” 洛绯绯听不下去。 赶忙刷卡,扶着表姐进了房间。 “不是他,他早就睡了。”洛绯绯强颜欢笑,“我们晚上还视频呢,他在家里,没有出门。” 但凡洛绯绯这句话说在走廊里,温则行都会回头。 偏偏是在房间里说的。 表姐扶着墙,醉得比比划划。 “绯绯你记住,男人有三条腿,没有一条是好管的。 哪怕前两条腿残了,你都未必能管得了第三条。何况你那男朋友四肢健全,又高又帅,一看就有劲,就能干。” 表姐笑得狡黠,“绯绯,你和他发生过关系没有?他很能干对吧?我看人没错的。” 洛绯绯一句话也不想说。 “没有,不知道。”她不过心地答。 走廊里,温则行的火气升到顶点。 看着站在一旁,措手不及的经理,沉脸低吼: “你在等什么?等加薪?你瞎?聋?手无缚鸡之力?把她剥下去!” 温则行一声比一声高。 洛绯绯没在表姐房间多停留。 把她安置好就推了门离开。 前后不过五六分钟,再看走廊里纠缠的位置,郁清欢不见了。 洛绯绯只看见温则行一个峻拔背影。 他进了斜对面一个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空气中仿佛还飘着郁清欢的香水味儿。 混着淡淡酒气。 走廊里重归于静。 洛绯绯的心,难以平静。 长廊里空寂,她望着温则行的房间号——2727。 洛绯绯做过无数假设。 敲门,砸门,给温则行打电话,去前台问…… 这时,2727的门从里被推开。 洛绯绯忽然心跳加速,她好怕看见温则行牵着郁清欢迎面走出。 结果,一个工作人员样的男人从里面走出。 经理刚被温则行黑脸训了一顿,停薪留职三个月,或者干脆辞退,让他自己选。 不干了,今晚就走人! 经理憋了一肚子火,不就晚上来几分钟。 至于大发雷霆? 经理注意到了洛绯绯,她先是望着2727欲言又止,眸中情绪复杂。 接着好似断舍离般决绝,转身走去电梯。 经理马上按亮2727门锁右侧的“do not disturb.” 接着,立即追着洛绯绯走去。 “女士,请问您是找我们温董么?” 洛绯绯停了脚步。 经理衣装正式而整洁,态度热情有礼,“温董和女朋友休息了,我刚送了红酒进去,温董吩咐今夜不见任何人,不许打扰。” 言语中,经理已经打量过洛绯绯。 狗老板,年纪轻轻把事业做大不说,还吃这么好。 本以为抱老板腿的女人,已经够让人垂涎。 没想到,眼前这个更绝。 长发仅仅被一支鲨鱼夹箍着,人看着也素颜。 但是美得标致又高级,纤腰,美腿,气质佳。 就是太过清冷了些。 洛绯绯脸上很难扯出笑意,“你们温董,女朋友很多么?” 她不觉得这个经理是个好东西。 他一张口,就和陌生顾客暴露了温则行的私人事情。 现在,也就是随口问问,看看他会不会说出什么。 “抱歉。”经理摆出一副正经样子,“虽然老板私生活乱了点,但是下属不该加以议论。” “这还不算议论么?”洛绯绯看他一眼,口齿分外清晰,“阳奉阴违。” 在外人面前,洛绯绯话是这么说。 可目光有意无意流过2727门上的“do not disturb”。 那串红色字母,让她从眼睛刺痛到心尖。 凌晨三点多,荡漾的红酒。 洛绯绯不禁想起温则行捏碎的紫葡萄。 那浓红色汁液从胸膛,顺着肌肉脉络向下蜿蜒流淌…… 经理见洛绯绯离去的高挑气质背影,忽然想起,她刚才说他阳奉阴违,还是阴奉阳违? 说谁阳痿?狗老板才阳痿! 第203章 想哄你 时间接近凌晨四点,街上雨丝纷乱。 洛绯绯一个人撑着伞走在街上。 她回头望去,整夜不寐的酒店大厦霓虹流光,那么璀璨耀眼。 里面一间间高奢的屋子,住着一男一女的,除了亲人,都是些什么关系呢? 她一层层数着,数到眼睛发酸发痛。 才数到27层。 那层只有一间留着灯,灯色很暗。 洛绯绯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温则行正站在窗口。 一手端着高脚杯,另一手夹着烟。 他拨开窗帘,开了一下窗。 让烟味尽快散出去。 他看见路上有个撑伞的人,走路姿态好像洛绯绯。 温则行低头,向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可能是太想念。 看谁都像绯绯。 洛绯绯在雨里走了一会儿叫了车,站在路边等候。 忽然,有人拿伞撞了她的伞。 洛绯绯抬头,迎上一张色眯眯的男人脸。 “美女去哪?哥送你。” 男人按了车钥匙,身后的布加迪亮起迷人酷飒的线条。 洛绯绯向旁侧跨开一步,冷着脸说:“离我远点。” 男人笑了下,“要求这么高?开布加迪的男人都看不上?” 洛绯绯本来就心情不爽。 看着这男人,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是布加迪,她就要上? 她是泰迪啊? 洛绯绯握紧伞柄。 “我看上你什么?背厚,却挡不住子弹,肩宽,又抵挡不了詹姆斯,斜方肌直接连接大脑,躺床上像半扇猪肉,可半扇猪又比你轻!” 话一结束,洛绯绯有点怕自己被打。 恰好这时,她的车来了。 洛绯绯头也不回,赶忙上了车。 紧随,一把两万块的雨伞飞到了车尾。 把网约车司机吓了一跳。 隔天一早。 洛绯绯背着包下楼,温则行的梅赛德斯已经停在楼下。 人正靠着车身打电话。 虽然穿着很得体,但是看状态像是一夜没睡,眼底满是疲惫。 见洛绯绯出来,“好了,你多吃点,我没事。”接着,温则行挂断电话。 “早安,宝贝。” 温则行直起身,向洛绯绯走去。 他已经张开双臂,向她拥抱过去,洛绯绯躲了下。 “先上车,我有话跟你说。” 温则行打了个手势,“请。” 然后自己走去驾驶室,洛绯绯看着他背影,以前他都会给她开车门,这次直接走掉。 无所谓。 洛绯绯自己打开车门。 那一刻,她的眼睛,手,腿一起顿住。 浓郁的香气扑出来,沁入呼吸。 车里,全是鲜花。 尤其副驾这边,从车门开始,一直转弯向里,除了玻璃全是朵朵玫瑰花。 白、蓝、浅粉、深粉…… 就连脚垫上都洒满了花瓣。 副驾座位,摆着一个精美蛋糕盒。 还有液晶屏,不是导航,不是主界面,而是亮着一串字。 ——爱你,日日晨昏与年年四季,致绯绯宝贝。 洛绯绯似笑非笑,把蛋糕盒子提起来,踩着玫瑰花瓣上了车。 “做亏心事了?” 不知怎么,温则行凌晨看着雨里撑伞打车离开的人。 就开始疯狂想念洛绯绯。 是那种要失去似的想念。 四点多,他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早晨五点多再次醒来。 就彻底睡不着。 然后开始联系24小时花店…… “嗯,亏心。”温则行过来拉洛绯绯的手,“我出差很多天,一点男朋友的责任的都没尽到。” 车子里好美,好香。 洛绯绯好像坐在一方花园里。 温则行的手还是那么热,从未变过。 “温则行,你昨晚在哪?”洛绯绯直接开口问他。 “前半夜在家,后半夜在酒店。”温则行觉察出洛绯绯情绪不高,“没来陪你不开心了?” 洛绯绯看一眼时间,“你先送我去上班。” “好。”一夜睡了不到一小时,温则行开始头痛。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十字路口,温则行踩了刹车,转脸看洛绯绯。 “绯绯。”他叫她。 洛绯绯抬头,“温则行,你爱郁清欢么?” 温则行头更痛,“我从不玩弄感情,谈了就会认真,也不想骗你,爱过。” 他刚想问洛绯绯今天到底怎么了。 就看见后面的车子溜车了。 慢悠悠奔着自己车尾撞来。 温则行一边鸣笛,一边探出头,喊后车,“别啃了,溜车了!别耽误我送女朋友上班!” 后车俩人居然在接吻。 温则行一喊,后车在最后一刻停了。 但是车主不乐意,探出脑袋喊温则行: “急什么,就是撞你了能怎么着?还是我tm啃你老婆脸上了,你过来看看车里是你老婆不?” 骂洛绯绯身上了。 温则行二话不说,直接推了车门下车。 高高个子立在后车驾驶室外,一张俊脸寒似夜。 “来,你开车门我看看。” 后车边升车窗,边骂:“艹,装b!” 温则行一脚踢到车门上,“咣”得一声,车身猛一晃,“有种你出来骂。” 车主没敢出来。 洛绯绯跑过来拉住温则行。 “好了,走了走了,马上绿灯,和这种人不值当。” 从这之后,温则行陷入黑脸状态,洛绯绯也没再问他什么。 临近博物院,她才看见工作群。 刚才有人预定了她今天的两场讲解。 上午一场,下午一场。 不是旅游团,是个人。 一个人预定两场,那就预示着她要给同一个人讲一天,讲两遍。 洛绯绯头一次遇到这种游客。 千万别是难缠或者好色的男人,她暗暗祈祷。 当洛绯绯下车时,温则行拎着蛋糕盒子和她一起下了车。 然后向她伸出一只手。 “你好,洛解说员,今天就辛苦你了。” 洛绯绯反应一下,“你就是我今天要带的游客?” 她没伸手,温则行主动牵了她的手,“嗯,是我。” “为什么?” “因为你不开心,想哄你,把你哄好。” 进入博物院后,洛绯绯先去换了工装,把话筒别在领口。 她像带所有游客一样,很专业地给温则行讲解。 一个殿,一个殿走过。 温则行终于忍不住,“绯绯,其实我没兴趣皇太极最爱谁,也没心情听孝庄如何权谋,助儿子登上皇位。 我只想知道你怎么了,我哪做错了?” 洛绯绯关了话筒,“温则行,你昨晚和郁清欢开房了吗?” 温则行忽然想起郁清欢和他拉扯时,走廊里有女性说话的声音。 虽然不是洛绯绯,但是有可能是认识她的人。 或者,洛绯绯就在,只是她没说话。 毕竟,他站在窗口看见楼下那个打伞的人,那么像洛绯绯。 温则行迎着晨光看洛绯绯,眼眸沉静。 “宝贝,以后不开心就早点告诉我。” 接着,温则行不顾大庭广众,掀开右侧腰身外的一些衬衫,给洛绯绯看。 “怕影响你和我做ai时的视觉感官,我这次出差把腰上的刀伤纹了。” 他拉过洛绯绯的手,按在新纹身上。 “吓人的刀伤看不见了。” 温则行话还没完: “但是,你看这幅图,是你的名字的写实,落日绯霞,绯色漫天,你再仔细看,云霞里是不是藏着你的名字。” 温则行的新纹身面积不大,是一幅绝美的绯霞图。 和洛绯绯出生那刻一样,她给他讲过。 而且,她也仔细看了,云彩里确实藏着她的名字。 luofeifei,颜色比云霞稍微深一些。 “我要真跟别人有点什么,一上床脱衣服,不就什么都暴露了,谁稀罕和身上纹着老婆名字的男人做?” 洛绯绯说话底气有些不足。 “那万一你只脱裤子,不脱衣服呢?” “???”温则行一时无言,“我天天健身,身材这么好,为什么不脱衣服?” 洛绯绯又犟了一句嘴:“为了遮你腰上的纹身啊。” 温则行:“……不错,逻辑没问题。” 他开始拿西裤口袋里的手机。 “洛绯绯,我现在让酒店调监控,这么大事,如果你冤枉我——” 温则行倾身凑近洛绯绯耳朵,低声说: “你让我做三天三夜,不许喊不要,也不许喊疼。” 第204章 你如春日 盛夏,博物院。 晴空万里下,宫殿中穿梭着五颜六色的热闹。 游客慢慢欣赏,闲闲踱步。 随处可见洛绯绯这种身着正装,长得漂亮,身材很好,讲话又好听的解说员在带游客。 洛绯绯移开落在温则行脸上的视线。 温则行是那种不管他笑或不笑,都容易让人引起x幻想的男人。 看起来既会吃,又会做。 总之,很男人,很性感。 加之他刚刚说过的话,洛绯绯耳尖立时就抹了粉红。 迎着阳光,娇滴滴的果尖儿似的。 因为她知道,温则行,会吃,会做,还会做饭。 上得大床,下得厨房。 温则行要笑不笑,盯着洛绯绯下一秒就要滴出汁水的耳尖,重复一遍先前的话。 “冤枉人,就赔给我三天三夜,不许喊不要,也不许喊疼。” 洛绯绯继续转脸,目光崇政殿的方向聚着虚焦。 她记得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前奏会疼,曲末也疼。 曲中更甚。 那次之后,温则行给她缓息的时间,不要,不碰了。 后来,他开始出差。 所以洛绯绯和温则行只发生在那天,再没有过。 此时此刻的洛绯绯,忍不住头皮发麻,发寒。 三天三夜的字眼,掩埋了所有快乐。 只剩下怕痛。 加上温则行真的很有劲,洛绯绯顿时生出一种,即使逃跑都会被他拖回来继续的畏怯感。 她悄然吸一口气,再次直视温则行的眼睛。 “温则行,我说过,你有零次机会。还有,郁清欢抱你腿,这点没冤枉你,你们有了身体接触。” 洛绯绯接着说: “一个管不好自己下半身的男人,一定管不好下半生,不足为靠。” “能管好。”温则行立即接话,“我要出轨,自己投河自尽。” 小叔低头看了眼自己被郁清欢抱过的腿。 “腿交给你处置,我的错。” 洛绯绯抬脚,用工作穿的中跟鞋子踩了温则行一脚。 “你想怎么处置?炭烤,爆炒,还是煲汤?” 这时候,洛绯绯无意看见正门外有车停了。 于是,重新打开工作服领口的小话筒。 职业态度端正,声情并茂。 “接下来,我们向东看到的是颐和殿,此殿建成后,曾有两位皇太后先后两次驻跸于此……” 温则行不管什么殿。 人跟着洛绯绯,拿出手机: “把昨晚我和郁清欢在酒店的相关视频全部调出来,尤其是我们各自进出房间……” 博物院正门外,商仲安的红旗停了。 他和古文物修复师上班时间,比洛绯绯晚半个小时。 迎着阳光,能看见车里插着一面小红旗。 洛绯绯听说过,是白青也给商仲安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有个四五年了。 太阳晒过,风吹过,一日日累积下来,有点褪色。 但是,除了商仲安和舒芸,没人知道,这面红色小旗被丢弃过。 在他们新婚初期。 那时候是冬天。 舒芸坐在副驾,怎么看那面小旗都觉得不入眼。 “老公你这面旗都褪色了,我给你换个新的。” 商仲安松松握着方向盘,面如静水,“不用,习惯了用这个。” “新婚就要换新。”舒芸随手就给拔下来,丢进车载垃圾桶里。 等她下车后,商仲安重新捡回来,擦净浮尘,放入西服外套左侧的里怀兜里。 隔着薄薄衬衫,小红旗对应他的心脏。 至此,商仲安每一口呼吸都在撕痛。 就像那面旗穿破衣衫,刺进了心脏。 他从未想过丢弃,却实实在在地丢了她。 这面旗,商仲安再也没用过。 舒芸也没见那面旗出现过。 后来,商仲安离婚了,车子也换了。 虽然还是红旗,不同款,但是那面有点褪色的小红旗,又重新出现在他的新车里。 一年的光景过后,仿佛又重新鲜艳起来。 放在心里珍藏的,永远不会褪色。 就像流逝的想念时光,穿越风霜雨雪后,再次倒退回来,没有生疏遗忘,没有旧而不艳,只有历久弥新。 还想抱紧于怀,再次拥有。 正门外,白青也先下了车,站在门口等着。 商仲安去停车场泊了车,回来后牵起白青也的手,含进手心握紧。 在一声声“院长,早上好”和一眼眼新奇目光中,他带着她一起跨过高高门槛,进了院里。 尔雅清贵的院长身边有了新人。 那么清纯可人,白皙干净,好像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女儿。 从小体弱,极少出门,长大了,刚推开宅邸大门迈出一步,就一眼被阳光下的院长瞧进眼里和心底。 她会是下一任院长夫人么? 这样的光明正大,反而让白青也心生酸涩。 如果,刚刚跨过的,是商家的门槛,如果此时,她身穿嫁衣该多好。 也许,这一生,她都无法在阳光下嫁予他。 两个人走到哪里算哪里。 有了宝宝会走得远一些,大抵是一辈子。 没有宝宝,就随时做好说“再见”的准备。 她总不能让他一辈子无子无后。 白青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不好。 腰经常酸痛,不正常的经期间隔,越拉越长,用验孕试纸测过,又没怀孕。 西医无解,中医无效。 商仲安用左手牵着她,他无名指上的婚戒铬得白青也心底发痛。 好似那个白金戒托被拉长,变成一根尖尖的针,往她心肉一下下地扎。 白青也转脸看了看商仲安。 “商商,我想在这待一会儿就先回家。” “这样就食言了不是?”商仲安转头,与她四目相对,“你早晨答应我趁今天休息,陪我上一天班。” 但凡是院内的员工,只要看到白青也,就要多看几眼。 商仲安牵着白青也,去走了近路。 那里同样古香古色,却树荫幽谧,空气里飘着苔藓的潮青气。 阴郁、沉静。 他低头看她。 “宝宝,如果你实在不自在,那就吃完午饭再走,食堂换了新主厨,食谱也换了,你帮我尝尝饭菜如何,员工吃好了,工作心情也好。” 白青也抬头,迎上商仲安的体贴目光。 “好,那我就吃完午饭再走,到时候还能看见琬琬和绯绯。” 商仲安低头,找准白青也嘴唇亲了亲。 白青也看着他笑,“哎呀,商商,你沾口红了。” 商仲安停步,弯下腰身,“那你帮我擦一擦。” 白青也指腹触上商仲安唇畔,温的,软的。 永远会说出春风般醉人,又温暖的话。 她擦了擦,又踮脚亲了下,然后再擦。 …… 白青也进了院长办公室,走过沙发,一眼望见办公桌后面的墙壁。 商仲安换了一幅新字画。 字却是旧的,是白青也前些日子写的——长乐永康。 其中,“永”字最好看,是商仲安握着她的手写的。 他果真把这幅字画挂到了办公室。 白青也看着落款处——家妻赠。 再看商仲安,浅衫深裤,站在通明的窗子前,明媚的光线落在他身上。 整个人看着好暖。 是雪夜的火柴,是明煦的春日。 商仲安在剥橘子。 剥一个,尝一瓣,然后又放下,重新拿一个。 如此往复,大约剥了五六个,商仲安拿着橘子,仔细清理掉一丝丝白色橘络,才走向白青也。 “助理买了一袋酸橘子,目前也就这个能吃。” 他掰了一瓣递到白青也唇边,“宝宝,你尝尝,不好吃就吐我手里。” 白青也咬橘子进嘴里,一袋子都酸,这个也不算甜,一路酸进心里。 商仲安只是尝了太多酸,对酸的敏感度一时降低。 就像一个人吃过太多苦,后来干脆也觉不出太苦。 白青也拿过商仲安手里的橘子,握进手心,忽然去拥抱了他。 “很甜,这个归我了。”她说,“你给的,一定是甜的。” 白青也贴着商仲安的温热胸膛,闭了闭眼睛。 一阵酸痛在后腰蔓延开。 她忍不住想: 如果,他们怀第一个宝宝时没有分开,如果宝宝有幸活下来,见见爸爸妈妈,看看这多彩人间。 那么,她和商仲安的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第205章 你摔了,是我疼 博物院外,临近正阳路。 黑色宾利开得慢慢悠悠。 温沁祎坐在副驾,瞪一双剪水明眸盯周廷衍。 “哥~你能快点么?你不行就换我开。” 温沁祎抬腕看一眼时间,把包带抓得紧,“迟到了,彻底打不上卡了,我就是下去跑都比这快。” “妹,快不了,你怀着宝宝,受不了颠簸。” 周廷衍捏捏温沁祎下巴,“我和商仲安说了,你今天晚到一会儿。” 温沁祎叹一口气,“我怀孕嗜睡,闹铃都没听见,你早晨也不叫我。” 周廷衍握着方向盘,为自己辩解: “我给你换内裤,洗内裤去了,洗好回来才发现时间过了。” 早晨,温沁祎还在沉睡着中。 周廷衍给她洗了内裤晾好,再用温风把手吹干,吹暖。 才进卧室,轻轻拨开她的长长发丝,把脸颊和脖子露出来。 可可爱爱,安安静静。 温沁祎睡得有多香呢? 要是换作以前,这样的轻动作,她早在周廷衍怀里哼哼唧唧。 偶尔,温沁祎会装睡,周廷衍只要一亲她,她就立刻搂着他脖子,咯咯笑出来。 现在,一看温沁祎就睡得沉。 周廷衍忽然就心生不忍。 现在的温沁祎,身体里多了个小baby。 小baby与她同身体,共生命。 为了自己好好长大,不断汲取着妈咪体内的氧气与养分。 所以,温沁祎一定很辛苦。 如果之后再出现恶心呕吐的孕反,那就更辛苦。 周廷衍关了闹铃,陪着温沁祎一起躺下,把人裹进怀里,柔柔抱着。 同时看着时间,让她多睡了半个小时。 才温声叫人:“桃,起床。” 温沁祎往周廷衍颈窝里拱,迷迷糊糊哼唧。 他一下又一下地亲啄她,“起床了,懒桃。” …… 温沁祎醒来就发现自己换了新内裤。 时间紧迫,加上不太好意思,她就没多问。 不知道周廷衍把换下来的洗了。 虽然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也熟悉彼此的身体。 但是,周廷衍帮自己洗内裤,总觉得羞羞的。 同时,温沁祎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说法。 “我记得小时候去外婆家,大人们聊天,说男人给女人洗内裤会倒霉。” 周廷衍耸肩,不羁地笑了笑。 “迷信,要么就是男尊女卑的落后思想。给老婆洗个内裤就倒霉?那脱老婆内裤时怎么没怕倒霉?” 周廷衍又总结一句: “在脱和做面前,洗算什么。” 温沁祎觉得周廷衍的话好像有点道理。 眼看故宫就在前面,温沁祎又急起来。 “周周,周老板,哥,大哥,我求你快点。” 周廷衍伸出手摸了摸温沁祎后颈,撸猫一样,以示安抚。 “bb,但凡你换个时间、地点、事件求我快点,我立即任劳任怨给你加速,现在不行,这段修路,不稳。” “真是服了,我又不是纸糊的。” 温沁祎转脸看向窗外,她现在心急如焚。 书画组里全是老师,前辈,她不想迟到。 听人不太高兴,周廷衍没话找话。 “bb,周末带你去动物园?” 温沁祎立即落了车窗,“去什么动物园,街上全是牛马,免费看。还有我,也是牛马,不够你看嘛?” 周廷衍只好答:“不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 宾利终于停到正门,温沁祎直接开启暴走模式。 她走去员工通道刷了卡,一次只能通过一人。 一个旋转门之隔,周廷衍对着她背影发声: “温沁祎,你能慢点么?你摔了谁疼?” 温沁祎回头,“疼不到周老板的种就是了。” 嗯,疼不到他的,种。 “……”周廷衍摇摇头,又轻笑一声,小孕妇的小脾气上来了。 他当即走去不远的游客通道。 “您好先生,请出示您的门票。” 工作人员言语有礼,目光落在周廷衍身上,瞬时被灼粉了脸。 周廷衍在游客中锁着温沁祎的暴走身影。 “没有门票,没有身份证,我一会回来补行不行?” 其实,周廷衍这趟回来得匆忙,身份证落在港岛,根本没拿回来。 他身上有清凛迷人的香气,工作人员闻着,脸色更红。 “先生,您可以在xxapp输入身份证号购买团购票。” 周廷衍二话不说,退了腕表扔到检票机上。 人直接从入口闸门轻轻松松跨了进去。 动作灵敏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周廷衍走出两三步,工作人员才拿起他的腕表,急急地喊: “先生,不可以这样的,请您回来,我……我叫保安了。” 周廷衍头也不回,嗓音磁性悦耳,比夏风还热人耳朵。 “这块表够我来玩三百多年,不必叫保安,去叫仲安。” 拿着表的工作人员一时瞠目结舌。 保安,仲安,三百多年…… 那个英俊到迷人心智的男人,竟然直呼院长为仲安,还说这块沉甸甸的手表够他来玩三百多年? 另一个工作人员忽然惊了一声,“我想起他是谁了!” “是谁?” “勤枍[yi]院好像就是他出资建的,一个神秘的大金主。” …… 周廷衍追上暴走的温沁祎,举着手机在她身后录视频。 同时,看着她左右脚,给她喊口号: “1 2 1” “1 2 1” “立——定!” 热风吹来周廷衍身上的熟悉香气。 还有他不喘时醉耳,粗喘时醉全身的好嗓音。 温沁祎又气又想笑,周廷衍再喊下去,她就要不会迈腿。 于是停了步,翩然回头。 青丝与发带随风飘飞,乱了周廷衍的眼睛,仙子回眸,不过如此。 温沁祎用力跺一下脚,“周廷衍,你过分了,你欺人太甚。” 周廷衍在屏幕按下暂停,收手机走过去。 也不说话,直接站到温沁祎面前。 她只觉腰身一热,被一双大手稳稳握着,悠忽间,人就趴到了周廷衍背上。 他背着她,于熙攘游客中,一步一步向北院走去。 “桃,我们的小baby很重要,但是我的大bb更重要,你摔了,是我疼。” 温沁祎搂紧周廷衍脖子,侧脸贴近男人后颈。 他步履沉稳不慢,带着她,引着她,想与他一起,就这样走下去,穿过人生四季,共赴地老天荒…… 第206章 未来的家,有你,没有她 博物院后花园。 绣球花大朵挨着大朵,浅粉,深粉,浓紫,淡蓝,团团簇簇挤满木栅方园。 阳光越盛,花香越浓。 后花园向西走,有一处人工瀑布,水池飘着袅袅白雾,座座假山躲在雾里。 羞涩又朦胧。 洛绯绯就站在这假山后,倍速式看完了温则行从进入酒店,到离开的监控。 他在酒店的时间,总共才两个多小时。 其中,也包括郁清欢抱温则行的腿。 监控画面很清晰,两个人最后确实各回各房。 但是,郁清欢回房不久,又裹着浅色睡袍摇摇晃晃出来一趟。 她敲了2727房门,好在那道门始终没开。 后来,去了一位女经理,把郁清欢给扶回房间。 她再出来,是八点多,而温则行五点多就已经离开。 洛绯绯熄了屏幕,抬眸看眼前的男人。 温则行身后缭绕着浓浓白雾,人好像从虚镜中走出,俊美眉眼都沾了雾气,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就像他们的爱情。 明明是真真实实地在一起,可洛绯绯心里还是少了一点踏实。 大抵是温则行身边有过别人,而她没有。 他们之间存在人物差。 那个差,就是郁清欢。 迎着雾气,洛绯绯面色如月,清冷,疏淡。 不显心底的每丝每毫波澜。 “你为什么凌晨忽然去酒店?”这是洛绯绯不能理解的点。 “翻来覆去睡不着。”温则行说,“其实我先去的你家楼下,没忍心上去找你,又走了。” 洛绯绯看着温则行的眼睛: “郁清欢在走廊蹲着,哪怕你只是路过,还是不忍心丢下她不管,是么?” 温则行同样望着洛绯绯的眼睛。 他有点被冷月似的目光冰了心。 “绯绯,相信我好么?没蓄意管她,也没放纵乱x。回头草不好吃,我决定向前走,就不会回头。 还有,纹身不好洗,尤其是彩色纹身,最不好洗……” 温则行喉结艰涩一滑。 “我应该比绝大多数人都渴望家,我未来的家,有你,没有她。” 温则行房子都看好了,就在气象局附近。 洛绯绯看见男人眼底有微光浮动。 那光里有渴望,有委屈。 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想甩脾气反抗的不服,却又被无奈和不舍压住。 他在让着她。 洛绯绯把手机还给温则行,“以后别再被郁清欢抱腿,不然你就再也抱不到我。” 温则行心口紧绷的弦松了。 臂弯却紧了。 他紧拥洛绯绯入怀,心脏跳动得蓬勃有力。 隔着二人的两层衣衫,直传洛绯绯胸口。 温则行承诺: “以后,无论我去哪家酒店,都会提前问入住名单里有没有郁姓女士,一旦有,我会绝对回避。” 洛绯绯下巴贴着温则行肩头。 又听见他在耳边说: “宝贝,以后我的人和钱都归你,都交给你管,外人伸不进来手。” 二十八岁的温则行,只希望琬琬好好的,他和绯绯也好好的。 洛绯绯:“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管,没人能管得住你。” 温则行:“但是我愿意听你的,宝贝,时间会替我回答你所有的不确定。” 是啊,没有一眼望到底的爱情。 时间会回答所有。 洛绯绯抬手,落到温则行腰侧。 她摸得到,那里也有一条疤痕。 而现在,那触目的疤痕之上,已经飘满落日绯霞。 “纹身疼么?”洛绯绯问温则行。 “没有受伤时疼。”温则行又压了压腰身,侧颊贴到洛绯绯耳朵,“也没有你不想要我时疼。” 洛绯绯拍了拍这个高大男人的宽背。 “这位游客,请您松开解说员,院里明确规定,不能与游客超越礼貌距离。” 温则行松开怀抱,下一秒却用双手捧起洛绯绯的脸。 他低下头,狠狠亲了她的唇。 再用指腹抹净她乱在唇角的口红,才彻底放人。 洛绯绯看见,温则行身后的雾散了。 …… 有时候,洛绯绯是在认真工作。 有时候,她被温则行打叉,说些工作之外的。 他就这么陪了她一天。 越到下班点,洛绯绯心里越是打鼓,她还记着温则行说的三天三夜。 洛绯绯知道,温则行上次体贴她,收了力。 明天是周末……约等于她很危险。 回办公室打卡的路上,洛绯绯鬼使神差想起几个字:快乐险中求。 她正想批判自己是什么思想时,温则行电话响了。 是周廷衍。 他一早把温沁祎背去北院,就和所有牛马一样,加入上班大军。 舰厂兜一圈,港口走一走。 下午四点多,周廷衍回了寄思阁,给黄绾意敬香。 此时,黑色宾利停在博物院门外。 后座椅背倾斜,周廷衍满身敬香后的沉香气,人淡淡阖目,闲闲靠着座椅。 长指捻过一颗颗蛇骨,好一会儿抽一口雪茄。 温则行一接电话,周廷衍才睁开双目,“温家小叔,跟您商量一件事。” 温则行吐言:“直说。” 电话里,周廷衍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温沁祎已经开始有嗜睡的孕反,他想让她搬去四合院,上下班近,减少折腾。 每周五,他再把她送回小洋楼过周末。 当然,如果温则行愿意,他和洛绯绯都可以搬去四合院。 毕竟六进制院子,可以住很多人。 …… 洛绯绯进了办公室去打卡,温则行一个人站在外面。 他正在思索周廷衍的话,又听他说: “琬琬今晚我先接走,早晨没睡好,耍一路小脾气,下周五我再送她回小洋楼。” 温则行静了半分钟。 “周廷衍,善待我侄女,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 周廷衍声息沉叹,雪茄的甜木香在唇齿间弥散,再被轻轻吐出。 与沉香相融,融出一种尾调十分静气的味道。 周廷衍把雪茄递给付野,意思是不想抽了。 “还不如那年在海上,直接把琬琬送去港岛养着。” 如果时间能倒退,周廷衍一定会这么做。 温则行立刻反驳:“周廷衍你做个人,她那年才十四!” 周廷衍推门下车吹风,一会儿陪温沁祎散步回家,这是她早晨下的小命令。 他冷嗤一声。 “我说的养,和你想的养,不是一回事,龌龊。” 温则行言简意赅:“滚。” “躝斯趌路。”周廷衍“啪”得挂了电话。 天生气场不和??? …… 温则行一夜只睡一个小时,到洛绯绯家就来了困意。 他先冲了澡,身穿一袭暗蓝色浴袍落进沙发。 人仰着脖颈,好像一闭眼就能睡着。 洛绯绯先和家里打了电话,通话结束后才去洗了澡。 温则行半睡不睡间听见她的走路声,模模糊糊叫人: “宝贝,你帮我看下脖子,好痛。” 洛绯绯踩着拖鞋往沙发这走,“你困了就到床上好好睡,这么仰着脖子,不痛都怪。” “嗯。”温则行又是含混一声,“好像动不了了。” 洛绯绯快走两步,站到沙发后面。 她不敢碰他,低着头,带了些急地问: “你具体是哪里痛?” 温则行仰面看着洛绯绯,双目懒懒,眸光困到迷离。 有点说不清的魅惑。 “这里。”温则行给出回应,却没指出到底是哪里痛。 洛绯绯皱了皱眉,“哪里?你指一下呀。” 温则行的说话声,也是半睡不醒的闷与懒,“哦,好。” 他抬起一只胳膊,却错过自己脖子,直接落到洛绯绯后脑。 热热的大手将她扣住,用了温柔的力,带着她向下压。 下一刻,洛绯绯下巴就触到了温则行鼻尖。 人就要趴到他脸上。 温则行坐在沙发仰着面,洛绯绯站在沙发后俯着身。 此时的两人,反方向面对面。 洛绯绯长发随身体缓动而滑落。 柔滑青丝一缕缕,有的落到温则行脸上,有的滑缠到他脖子。 如漾开的水波,每荡一圈漪,就激起温则行一层痒。 他的温热手掌依然扣着洛绯绯后脑,“吻我,宝贝,你吻我就不痛。” 从洛绯绯的角度俯看,温则行下颚线条紧致流畅。 喉结绷得紧,以完全释欲的姿态,性感凸起。 两个人近在咫尺,洛绯绯呼吸开始发难,发热。 “温则行,你故意的,你哪里都不疼。” “疼,现在真的疼。”温则行继续仰脸,用鼻尖似有若无地剐蹭洛绯绯唇畔,“但是,不是脖子。” 没人能抵抗顶着这样一张极欲俊脸的男朋友。 洛绯绯也不例外。 被温则行勾引着抬起双手,缓缓攀覆上他的脖颈。 他好性感。 洛绯绯压着呼吸,用食指指尖点上温则行喉结,好奇地按了两下。 “原来,男人的喉结,有这么硬。” 温则行勾唇笑,坏坏的,手掌从洛绯绯发丝慢慢滑下,游向她侧颈。 “只有喉结么?”他哑哑地问。 第207章 早安,宝贝 下午六点钟。 太阳好像顷刻间悠忽一沉,天没黑,但是光线弱了。 客厅也随之陷入弱光。 窗外,高大的树冠洒了金,风一吹,叶片涌动,吹进窗子,沙沙地响。 扼住洛绯绯呼吸的,不是命运,是温则行。 明光暗三分, 他又性感七分。 顺着温则行喉结向下看,松散的浴袍从领口敞开,往下一寸寸聚拢,精壮腹肌最后在“v”底彻底隐没了脉络。 只看到些微黑色内裤的腰沿。 神秘,引人。 盛夏的热,随着沙沙叶响一股脑儿冲进客厅,洛绯绯被一团团热气包围。 通体都跟着热。 温则行简直对她坏到了底,“除了喉结硬,还有哪里?嗯?” 洛绯绯知道他想要什么答案,但是,她说不出口。 只好装作很忙的样子,把散落的长发全部揶到耳后。 “温则行,你再问,我就去做饭了。” 洛绯绯试着向后退了退,却立即被温则行的大手扣住后脑按回来。 他的嗓音,仿佛勾了磁丝,“宝贝,我比饭好做。” 这个男人,是蛊,是浓欲,是无色无味的毒药。 把一轮高高银月毒得遮了粉羞。 温则行再次轻握洛绯绯侧颈,“宝贝,我在求吻,你不给,我主动了?” 洛绯绯感觉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冒热气。 “温则行,你这明明是在求——欢。” “哦……”温则行拉了长调,“确切说,我在求你。” 音落,他下颌一扬,精准而猛烈地吻上洛绯绯软唇。 她被带得更加向前,心口不由抵向温则行头顶。 而后,他递上来另一只手。 盛夏的沙沙叶响里,多了洛绯绯一声轻“唔”。 …… “宝贝,我们就在这里,还是回房间?” “哪里都行,反正我不要三天三——” 洛绯绯话还没说完,温则行忽然在沙发里回了身。 劲力的双臂一探,洛绯绯双脚忽然就离了地,一股大力把她从沙发后面捞到前面。 只那么一瞬,洛绯绯就从横抱,落坐到了温则行双腿。 两人面对面。 温则行触上她的睡裙边沿。 “宝贝,做饭着什么急,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做,先在我这坐一会儿。” …… 北方的盛夏也很热。 傍晚的六点多,空气倒是凉爽了些。 楼下传来一阵阵孩童的嬉闹,风吹叶海,沙响依旧。 洛绯绯已然不分白昼与黑夜,甚至不分时令与季节。 一切都在如梦沉浮,一切归融于紧缩的眉头。 她比上次更快乐。 温则行也比上次更快意。 - 翌日一早。 阳光打在厚厚的遮光帘,卧房将将透进光亮。 洛绯绯比温则行先醒。 她侧着身,温则行紧贴在身后。 一手揽她腰,另一手搭她肩膀,很放松地垂着。 洛绯绯轻轻吸一口气,握住温则行干净又修长的手,拿离自己肩膀。 然后,再拿腰上的。 洛绯绯回头,好在温则行睡得静,呼吸均匀。 而且,很神奇的,他睡着时有一种惹人疼爱的好看,与平日里惯常黑脸又硬骨的他,大相径庭。 但是,洛绯绯来不及过多欣赏。 人像游鱼一样,滑脱温则行怀抱,逃出双人冰丝毯。 下床以后,尽可能不发出声响,赤着一双脚蹲到床头柜前。 洛绯绯刚蹲下的一瞬,人差点仰过去,双腿酸透了。 胯骨也疼。 她稳了稳,以0.5倍速拉开抽屉。 鬼鬼祟祟找昨晚外卖员送来的东西,再悄然丢掉,狼牙密刺,喵舌颗粒,忘情震动…… 倏地,洛绯绯双侧腋下一热。 整个人被吓得一抖后,化仙般升到了床上,来不及反应就被温则行裹进毯子。 和他在一起后,洛绯绯觉得自己变小了。 她明明身高一米七出头,可是在温则行面前,活像一小只奶奶家养的鸡崽子。 还是刚出世,羽翅都没干透的弱崽。 提,抱,拉,扯,掰……在温则行手里,怎么摆弄怎么是。 恨不得一扒拉一个跟头。 “一早不好好睡觉,忙什么?”温则行握着洛绯绯肩头,用拇指指腹一下下地刮。 刮出一片痒麻。 洛绯绯扭了扭身子,转过来面向温则行,“我不想用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想就疼。” 温则行没说话。 冰丝毯里探出一条光洁结实的胳膊,拿了柜子上的手机过来。 他点几下屏幕,递到洛绯绯脸前,并解释: “送错套装了,我下单超薄的,送来一组j情的,本来也没打算在你身上用。” “但是,”洛绯绯说,“超薄的也不想要。” 温则行向上扯冰丝毯,盖住洛绯绯整个肩头。 “那样会怀宝宝的。”他抱着她,嘴里逗人,“你想好嫁给我了?” 洛绯绯有点急,推了温则行胸膛一下。 “我腿又酸又疼,你离我远点。” 温则行在她头顶哼笑。 “我说过,我疼你的,所以,把三天三夜,换成了三次。” 温则行温热手掌托着洛绯绯头侧,往自己胸膛里靠,“今天,我就没打算要你,好好睡觉,宝贝。” 洛绯绯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落来温则行的温柔哄拍。 像小时候妈妈拍她睡觉一样。 这样安心的节奏,洛绯绯窝在温则行怀里,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上午十一点多。 遮光帘就要遮不住阳光,卧房洒进更多柔光。 洛绯绯翻了个身,另一侧空荡荡的,温则行不在。 但是,他的手机还在。 屏幕不停弹着信息,可以直接看见内容。 大多数是工作,也有进账信息,一条压着一条。 洛绯绯觉得舒心,那是一种毫无防备的安全感。 她摸出自己手机,给温则行发了个“早安”。 然后静待屏幕上的变化。 很快,温则行手机又亮了。 最最宝贝:早安。 洛绯绯下了床,穿着拖鞋从卧房走出,穿过客厅闻到一阵饭菜香。 她继续向前走,在厨房门口停步。 电饭煲在冒热气,扑出浓浓米香。 砂锅里咕嘟咕嘟,散着勾人的鲜汤味儿。 温则行宽衣肥裤,嘴里咬着烟,手中正在切香菜。 切好后,放进一旁已经备了菜的凉菜盘,再有序放调料,最后用长筷均匀搅拌。 他是在装盘时才看见洛绯绯。 温则行逆着明媚夏光,对门口的人笑,“早安,宝贝。” 洛绯绯也朝他笑,“早安,温先生。” 早安,美好的爱情。 ——晚安,可爱的读者。 第208章 和解 七月中旬,热。 盛北机场。 林惜凝推着行李箱,从t3航站楼走出来。 于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见沈从珘。 应该是天天泡在科研室,一个热夏过去半季,他肤色还是干净的白。 人双手插兜,站在阳光下,头发清爽,戴一副灰色太阳镜。 镜下的笑容,除了二十七八岁男人的成熟,还能瞧出几分曾经的少年感。 在沈从珘眼里,林惜凝也是一样。 身上依然有年少时的浅影。 虽然从头到脚都是大牌,但是简单大方。 黑黑长发用泡泡发圈扎成低马尾,应该是乘机睡着过,鬓边发丝蹭得有点乱。 裹着一张惺忪精致的脸。 林惜凝上身穿一件白t,胸口右侧印着一个低调logo。 细细腰身束进一条米色长款牛仔裙,纤柔脚踝下,一双干净无尘的白色运动鞋。 两个人于人群中精准找到对方互望时,蓦然生出一种时空倒退的错觉。 仿佛,映入眼睛的,依然是年少时的他\/她。 就这么望着望着,彼此在喧嚣岁月中无声长大。 沈从珘错过一个个生人肩膀,向林惜凝大步走来,“又瘦了?” 他摘了太阳镜,直接扣到她脸上。 “林惜凝,你都瘦没了,我给你送的营养品都没吃?” 林惜凝被男士太阳镜罩了半张脸。 粉润嘴巴一张一合,“也吃了,给学生分了点。” “我不是带学生的份了么?林惜凝你真的……”沈从珘心疼她瘦,“你就这么折腾,早晚又扁又平。” 林惜凝低头看看自己,抬手捶了沈从珘肚子一下。 “是谁爱不释手?不管我平躺,侧躺,甚至趴着,有只鬼手都跟定位了似的。” 沈从珘应着林惜凝的打,配合地弯了弯腰,装作很疼的样子。 同时接过她手里的拉杆箱。 “还不是给你面子。” 闻此,林惜凝一甩头发向前走去,嘴里直呼:“生气了!” 沈从珘推着箱子快走几步,单手揽住林惜凝的腰,胳膊向上一提,就把人抱坐到了箱子上。 “林老师,你知道么?我妈蒸的馒头又香又白又软,但是,没有你好。” “沈从珘,闭嘴!” 拉杆箱双轮在地面压出一串咕噜咕噜。 他俩异地恋那段时光,几乎每次见面,沈从珘都会把林惜凝抱到箱子上推着。 有一次,箱子被人撞了,林惜凝摔破了腿。 那人看了一眼,选择“肇事逃逸”。 沈从珘叫他,他不仅不应,还加快逃窜脚步。 那时候年轻气盛,沈从珘追着跑了几步,长腿一抬,一个大飞踢踹向他后背,那人直接扑到了地上。 “你tm瞎?给我女朋友道歉!” 那天林惜凝哭了很长时间。 现在膝盖还留着一道小疤。 但是,再见沈从珘,还是喜欢他推的箱子车。 现在,阳光当头。 林惜凝坐着滑动的箱子,想着一点一滴,眼里闪烁起水光,然后又抿着唇笑起来。 还好,她没有做别人的新娘。 更没做别人孩子的娘。 手腕上,沈从珘送的镯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钻光。 林惜凝偏了偏头,依偎到沈从珘身上,又亲昵地挽住他胳膊。 “真好,我没有彻底迟到,你也一直没有离开。” 沈从珘伸手摘了林惜凝的泡泡发圈,顺势带到自己手腕。 “先摘了,一会儿上车好好扎,拱了草窝似的。” 接着,林惜凝听见双轮的咕噜声变缓。 缓慢之后就是停驻。 她依偎着沈从珘抬起头,眼前,韩进衷白衫黑裤,距他们只有几步之遥。 他停了步子,看着眼前一行一坐的人。 肋骨的陈旧伤处,好似泛起丝丝的痛。 韩进衷看着林惜凝,喉咙干咽了一下又一下,又释然地笑了。 “晒黑了?”随之,韩进衷言归正传,“那天在车里撞到你,对不起。我调去北京了,西部又远又苦,你该回来就回来,在盛北遇不上我了。” 关于他查林惜凝的手镯出处,拿她手机发微博,乃至擅自邀请沈从珘参加他们的婚礼。 以上,韩进衷都做过反思。 如果没有以上,他们的婚姻就会幸福么? 他选择放下与释怀。 于林惜凝,大婚当天,礼堂在前,宾客在后。 出了那样的事,她心里没有疙瘩是假的。 此时,那块疙瘩,好像被热夏里的太阳晒化。 林惜凝直起身子,摘下太阳镜,大大方方面向韩进衷。 “你好像也黑了……很抱歉事情变成那样。”她顿了下,“祝你官途亨通,前途无量。” 韩进衷依然面含微笑,“谢谢祝福,我是黑了,最近一直下地方,今年洪涝严重。” 林惜凝身边那么高个人,韩进衷当然看得见。 这时,他才看向沈从珘,打趣地说: “我以为科学家练的是手,没成想你脚也挺硬。” 沈从珘也笑了声,“天天站着做实验,脚当然硬。” 林惜凝侧身坐在箱子上,看着这两个男人,一个递烟,一个打火。 大概,这就是男人的和解。 临别前,沈从珘向韩进衷道一声“步步高升。” 韩进衷回他一句,“结婚给个信儿。” 至此,沈从珘携林惜凝向机场外走去,韩进衷一个人向机场里走去。 反方向,奔向各自的不同人生。 拉杆箱的轮子继续咕噜咕噜。 林惜凝抬起头,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耀眼。 身边,沈从珘在打电话,“人接回来了……请假是小事,周老板求人办事,面子必须要给……肯定保密。” 沈从珘忍不住笑: “去年我还调侃你,说别人家孩子都开始粘人了,你孩子还粘手呢,没想到,你是我们这里第一个当爹的。” 周廷衍站在苏湄岛别墅的窗前。 呼吸里,海风微咸,掺着丝丝缕缕花香。 耳边,浪潮汹涌扑来又倦倦褪去,海鸟迎风啼鸣。 眼中,湛蓝的天,深邃的海,振翅的鸟,花园,沙滩,太阳椅…… 唯独少了女人的欢笑和孩子的嬉闹。 周廷衍伸手,把窗子推开到最大。 海风涌进,吹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周廷衍心情很好地回话沈从珘: “我开个好头,你和仲安要努力了。” 周廷衍想起什么,“还有温沁祎那个小叔,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讨到老婆。” 沈从珘在电话里笑,“周老板对你叔的关心真别致。” 周廷衍反斥一句:“你叔。” 通话结束后,周廷衍背对海风,先点了支烟,再回过身,退了手串,一颗一颗白骨捻过。 一想起明天,他心脏就怦怦地跳。 ——今晚一章,灰溜溜逃跑~ 第209章 《天下无双》 周五。 温沁祎下班时,骄阳依旧似火。 地面被烘得热,人走在路上,小腿被灼得热。 博物院正门,温沁祎刚迈出一只脚,头顶立即罩过来一把大伞。 撑着伞的,是一只结实的大花臂。 看来付野也热得不行,实在穿不住长袖。 不然,他的纹身,能遮就遮。 不然走在周廷衍身边,两人有种非常高级的混黑感。 付野慢步引着温沁祎上车,“温小姐,老板让我接您去苏湄岛避暑,他还忙着,晚些再到。” 去苏湄岛避暑度周末可以,但是温沁祎今天要回小洋楼。 小叔昨晚还和温沁祎通电话,说今晚要给她做好吃的。 也是巧了,温则行在这时来了电话。 “琬琬,小叔临时出差一趟,外市连锁酒店的装修临时通知收尾,我要过去验收。” 温沁祎昨晚菜都点好了,小叔满口答应。 她想他做的凉拌菜。 想吃酸酸脆脆的拌青笋,一定要多放醋那种。 “好吧~”温沁祎有点小失落,“小叔,那你几天能回来?” “大约两三天,最多三天肯定回来。”温则行在电话里保证。 付野打开车门,温沁祎上了车。 她一个人坐在后座右侧。 左侧空荡荡的,整洁如新。 温沁祎连着两天没见到周廷衍。 他说在为不久后的海上军事演习而通宵加班。 最新型战舰出厂后,要不断试航,模拟战斗演习,再不断改进完善。 直至达到充分的备战状态。 渐渐,黑色宾利驶入钟楼南巷,家里大门紧闭,有游客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合影留念。 十分钟后,温沁祎收到四合院监控警示: 有陌生人在门前逗留超过十分钟,已下达指示,提醒离开。 这样的警示,除了她和周廷衍,院里的人都能收到。 四合院里没闲人。 哪怕一个女营养师,都是散打高手。 温沁祎笑周廷衍,“你就不怕我把哪个惹毛了,被反杀掉。” 周廷衍捻蛇骨的手一停,眸中有戾,“没人敢冒着全家被灭的风险杀主。” 此时,温沁祎在车里安然坐着。 完全没意识到带一个四合院的人也好。 或者,先给周廷衍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付野的话。 从博物院到港口的陆路,再从港口到苏湄岛的水路,两路兼程,天还是暗黑下来。 付野一直都把温沁祎照顾得很好。 鲜果,低糖甜食,营养饮品…… 下船时,也仔细着在前面引路,以防温沁祎跌倒。 海岸边光线很暗,通往别墅的道路不算近,只靠高高灯塔投射出来的些微光芒。 今天的灯塔好像比往日暗。 温沁祎走了一段,回身和付野说话。 “让管家把灯——” 话还没说完,温沁祎陡然陷入茫然孤境。 付野不见了。 “付特助?” “付特助,你去哪了?” 温沁祎左右回眸,原地转了一圈,四下不见付野的影儿。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落入苏湄岛的场景。 温沁祎甚至怀疑突然消失的付野,会不会是陈家暗埋在周廷衍身边的余党。 此时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沦为人质? 但是周廷衍那么睿智机敏,付野几乎日日在他身边,真的察不出一丝破绽么? 温沁祎回头,深海卷入黑夜。 更加望不到尽头。 航标灯光浮在水面,与大海的浩瀚相比,那么孤弱无力。 虽然周廷衍教会了自己游泳,但是她能游多远,能游到哪去,何况,她还怀着身孕。 逃无可逃。 温沁祎下意识护住小腹。 拿出手机,打给周廷衍。 结果,无人接听。 就在这时,昏暗中有光线晃了温沁祎的眼睛。 她抬手挡住光,缓了下,才看清是别墅前亮起了一棵开满粉色花朵的高树。 树冠盛大,挤满深深浅浅的粉。 一颗颗星子似的灯,嵌在浓浅相宜的粉中。 一下一下眨着眼睛。 花树下,摆一架深棕色施坦威钢琴,温沁祎在国画老师家见过同款。 钢琴后,坐着一个英俊无俦的男人。 是谎称自己还在舰厂的周廷衍。 男人沐着柔和灯光,脸无瑕,发不苟,白衬衫,午夜蓝色领带,温莎结打得分外漂亮。 温沁祎心口终于松了气。 她和周廷衍还隔着不近的距离,她刚要喊他,问他大晚上搞什么。 周廷衍相望一笑后,已经低下头去,双手覆于琴键。 悠扬悦耳的琴音就从他指间溢了出来。 温沁祎从来不知道周廷衍会弹钢琴,还弹得这么好。 前奏深情又明快,她听得出,是陈奕迅的《天下无双》。 海风不停吹拂温沁祎裙角,她顿顿足,才又向周廷衍走去。 他只弹奏到这里,然后拿着话筒站起身。 周廷衍全身都沐了光,周身轮廓英挺立体。 极致迷人。 随后,商仲安像天降神明一般,忽然在钢琴后出现,清贵儒雅。 他接了周廷衍的位置,长指一动,琴声依旧。 温沁祎再次停足,想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应该什么日子也不是。 普普通通一个周五而已。 这时,白青也一袭白裙,从树后走出,肩上架着小提琴,与商仲安同奏,曲声在夜里悠扬清远。 温沁祎还来不及反应。 四周已经亮起无数霓灯,每个灯都是一颗粉娇娇的桃。 但是,最亮的灯,是在灯塔之巅。 那里的灯,已经变成一串被爱心圈着的英文字母——wan。 爱琬,把琬放进心里。 紧随,别墅前亮起更多霓虹,整个苏湄岛如同落入白昼。 在此之前,所有隐匿在暗光中的幕布撤离。 一切展现于眼前。 温沁祎惊得捂住嘴巴,林惜凝没在西部,她就坐在距钢琴不远的浅棕色古筝之后。 美人如星,指戴义甲,拨着动人的弦曲。 温沁祎学古筝那几年,和林惜凝请的是同一个老师。 温家出事之后,温沁祎为了省钱,说什么也不去上课外兴趣班。 温则行根本不同意。 最后拖着,拽着,背着,扛着,就这么半强迫着,温沁祎才把中国舞和国画坚持下来。 但是,古筝就那么搁置了。 眼前,合奏《天下无双》的,还有林惜凝身边的沈从珘。 他坐在高椅子上,腿上架一把纯黑色贝斯。 长指恣意弹动。 还有,那个突然消失在身后的付野也重新出现。 他在打架子鼓,松弛洒脱得不行。 洛绯绯和薛晓爽也来了,她俩忙着指挥摄像。 现场也有温沁祎不熟的人,有的好像在初落苏湄岛那天见过。 就是在这样深情动人的合奏里,周廷衍拿着话筒,含情脉脉看着温沁祎。 一步一步,坚定无比地向她走来。 实则内心:咚咚咚…… 同时,磁性动情的粤语歌声响起: “卡我森桑 当我没与运(给我信心 当我未如愿) 陪雨带fong 满寒送我nyun(披雨戴风 问寒送我暖 ) 参才俺刚 需我lyun我gyun”(亲切眼光 舒我乱和倦) …… 醉人的光里,周廷衍越走越近,俊颜越来越清晰,修长峻拔的身姿散出熟悉的香。 温沁祎终于明白。 周廷衍要向她求婚。 他说过,欠她一个求婚。 不会因为她先怀了宝宝,就一切从简。 温沁祎双手垂在裙边,不自觉缩了缩。 她幸福于此,感动于此。 幸福到心尖一层层甜齁,感动至眼眶一圈圈泛酸。 温沁祎忍不住回头看身后的无边大海,再看星子漫天的旷远夜空。 周廷衍的人与歌愈来愈近。 海风一次次吹扬起温沁祎的轻软裙角。 浓甜与涩酸将她团团包围。 这样一生仅有一次的铭心时刻, 爱人在,友人在。 唯独亲人无一在。 小叔不在,爸爸妈妈都不在。 想念爸爸妈妈。 她被小叔保护得很好,完好无恙地长大,如今就要嫁人。 但是,爸爸妈妈的消息还是石沉大海。 无法回来看她迈向人生的新起点…… 第210章 共谱岁月长 花香与柔光里的温沁祎,是降落苏湄岛的小仙灵。 她永远那么生动灵俏,像清早新生的朝阳。 哪怕孤苦过,痛哭过,她还是永远热爱生活,闪闪发亮。 但是,周廷衍看得见,温沁祎眼里闪烁着亮星一样的光。 光里不止有幸福,也有遗憾。 就和周廷衍一个人深夜里想念妈妈一样,每分每秒都被无限拉长。 好友的合奏继续,周廷衍歌声未停。 海风与浪声中,他加快些脚步,沉稳迈向温沁祎。 去迎接他生命里的闪闪光亮。 周廷衍每路过两侧的树,相应的树就会亮起来,现出满冠沉甸甸的花簇。 温沁祎也重拾步子,裙角在踝边一步一飞扬,迈往周廷衍的方向。 他来自深幽弥香的鲜花丛林。 他的歌声像浮在夜空中的夏梦。 湿的,热的,性感的,撩人心弦的。 好听得叫温沁祎头皮发麻,想和他拥抱,亲吻,做ai……日升日落,冬夏更迭,共谱岁月长。 “呀赛hing组 静过得靠桑(一世庆祝 整个地球上) 亿过bui影 但我内pong桑”(亿个背影 但和你碰上) 周廷衍终于走近,他拉起温沁祎的手,深情望她,眼底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浓浓爱意。 他唱完最后两句。 “桑需内几 静过得靠桑(想说你知 整个地球上) 某羊活系我 刚桑班航”(无人可使我 更想奔向) 这世上,没有人可使周廷衍更想奔向,只有温沁祎。 “bb啊……”周廷衍深情叫她,“两个整夜,还有两个白昼都没有见你,我好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我?” 温沁祎眼里含着闪烁的泪星儿。 她用力点头,再点头。 她的爱,从来都是明亮,灿烂,毫不躲藏。 “我想你呀,周周,跋山涉水也来了。” 都没想过,万一这是个骗局。 温沁祎看着周廷衍,再次回头望向海面。 她好想小叔忽然出现。 像他上次来苏湄岛接她回家一样。 忽地,温沁祎的瞳眸被映亮,映入五颜六色的光。 海面上空忽然绽出无数烟花,同时,整个苏湄岛都开始下雪。 一场盛大的雪。 朵朵雪花,是温的,轻的,在夜空中裹着暖灯的柔光,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映着烟火的绚烂光华。 如梦似幻。 落在温沁祎自己头上,也落在周廷衍头上。 落在岛上每个人身上。 周廷衍拥抱住温沁祎,“桃,爱你,好爱你。” “周周……” 温沁祎回抱住周廷衍的腰,喉咙哽咽住。 可是,从他肩头看出去,温沁祎无法控制掉出大颗大颗的泪。 小叔就站在开满鲜花的丛林中。 他身边,还有一对蹒跚老人。 是周廷衍的外公外婆,两位老人互相扶持,苍苍白发在烟火与落雪中白得纯粹。 温沁祎松开周廷衍,疾步向外婆走去。 人一近,就把这位老人抱进怀里。 她呜呜咽咽,抽抽涕涕,“外婆,您这么远来……好辛苦。” “外婆不苦啊。”外婆轻轻抚摸温沁祎小腹,暖暖的。“现在最辛苦的,是我们琬琬。” 之后,温沁祎和外公礼貌问了好。 最后,不管不顾扑进温则行怀里。 温沁祎把眼泪都蹭到小叔肩头。 “温则行,你说谎,你不是说你出差去了,你多大人了,都要当叔公了还骗侄女……” 温则行拍拍温沁祎的背,喉咙酸又痛。 舍不得,千千万万个舍不得。 她一个小女孩吵着结什么婚,闹着生什么宝宝? 好像昨天还是她第一次生理期,疼得满床打滚。 怎么一眨眼就长大了? 温则行低了低身,把温沁祎柔柔纳入怀中。 他高大如山,可侄女明明还是小小的,薄薄的,弱弱的一只。 温则行仰面,望了望无法聚焦的白雪。 眼眶抑制不住地湿。 “琬琬……”小叔嗓音又涩又颤,“不要哭,琬琬不要哭,再哭小叔就把你连夜领回家。” 温沁祎控制不住,脸埋在小叔肩头,肩膀簌簌地抖。 周廷衍抚着温沁祎的背,自己回过身去。 眼睛痛到模糊,又模糊…… 这场大雪里,每个人都白了头。 温沁祎的泪被小叔的暖暖掌心擦了又擦。 她不哭了。 再回头,周廷衍已经淋白了发,他捧着一个蓬蓬头纱迎面递过来。 白白的纱,层层叠叠,上面用钻石镶出一个个wan。 浪漫而闪耀。 周廷衍亲手把头纱戴到温沁祎发顶。 蓬蓬白纱高于颅顶,整圈绽开,包裹着温沁祎一张哭过后粉粉的,灵动的脸。 “好漂亮。”周廷衍在纷纷大雪中说,“我真有福气。” 温沁祎抽抽噎噎,想说话说不出来。 周廷衍拉住她的手,雪中深情对望。 “bb,我想过所有更加爱你的方式,最后我发现没有答案。像我对你说过的一样,爱不是买单,可以一次付清。 所以,bb,我想把天长地久分成每一个寻常日夜,去疼你,爱你,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同时,我会守男德,讲道德,遵思想品德,请你放心,我会说到做到。” 周廷衍嗓音开始涩哑。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随之单膝跪地。 一枚亮于烟火的钻戒递到温沁祎眼前。 “温沁祎,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做我的周太太,好不好?” 雪啊,还在下…… 第211章 但是,我遇见了你 这场人工降雪,壮观而盛大。 苏湄岛四面环海,整个海岛沉浸在漫天的簌簌落白之中。 烟火盛放,乐音拨动心弦。 温沁祎看着在雪地里单膝跪地的周廷衍,朵朵绒白错过他俊脸。 以后,他就是她的丈夫。 是她顶天立地的男人。 海风吹来,洁白的蓬蓬头纱在温沁祎脸边轻颤。 带动她发丝,半遮她容颜。 温沁祎回头,在风雪中寻找到小叔的高大身影。 温则行站在洛绯绯身边,落雪里模糊,绯绯抹了下他的脸,像给人擦泪的样子。 “小叔。”温沁祎粉着一双潋滟大眼叫人。 “嗯。”温则行正了正身子,稳住声音,“琬琬。” 两圈清泪在温沁祎眼圈里漾啊漾。 她哭着,笑着,“小叔,我嫁了?” 嫁给周廷衍,做他的妻子。 “不是早就想好了?”温则行终于面露浅笑,“大胆向前走,我最好最好的小侄女,小叔永远站你身后,你随时回头,随时看得见。” 有生之年,都要做她的后盾。 让她在自己的小家之外,还有个不离不弃的娘家。 这时,所有在场的男女异口同声大喊:“嫁给他!嫁给他!” 海风一直吹着雪啊。 温沁祎拨了拨遮住侧脸的头纱,笑着大声说: “嫁了,嫁了!” 晶莹泪珠儿在笑中滚落出来,掉到鼻尖儿。 温沁祎伸出左手递给周廷衍。 “好幸运啊,我亲爱的周周,我的宽53mm,高35mm的红底双人彩照,这辈子有你同我一起拍。” 闪耀净透的钻戒戴入温沁祎左手无名指。 周廷衍站起身,与温沁祎在雪中深情相拥。 “好幸运啊,我心爱的琬琬,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做丈夫,当爸爸,但是,我遇见了你。” 温沁祎侧脸又温又湿。 她分不清是化雪,还是周廷衍的湿泪。 这一刻,他们是天地中最幸福的人。 “kiss,kiss,kiss!” 好朋友们开始鼓掌,尖叫,起哄。 沈从珘坐在高椅上,把贝斯转到身体右侧。 揽林惜凝到身前,双臂随意搭着她肩膀,闲闲地,圈人在怀里。 朝那边拥密不可分的两个人喊话: “加油,周廷衍!” 这么多人在,周廷衍还真不一定吻得了。 以前,女生一近身,他就难受得不行,要了命一样。 被围观接吻,估计也会要命。 而且,现在长辈也在。 周廷衍的外婆虚靠在外公身边。 她老人家病了又病,身体虚得使不上力。 得知外孙要求婚,老两口说什么都要飞来大陆。 周廷衍考虑再三,最后终于同意。 老人家年事已高,一生所求无几。 他们想过来,还是要满足。 而且,求婚时,有长辈在,于温沁祎,更正式,更重视。 所以,周廷衍安排了顶尖医疗团队随行,确保外婆万无一失。 别墅里的某一间,医护随时待命,进口的顶级医疗设备和药物一一俱全。 其中,必备特效抢救药。 外婆看着相拥的外孙和外孙媳妇,不停地擦泪。 今天,当外婆亲眼看见温沁祎戴着那颗泼墨无事牌时,心底忍不住连连感叹。 那是外婆的妈妈留下的。 谁戴都差些意思,唯独在温沁祎颈间,人玉两合,浑然天成。 百余年了,终于寻得正主。 外婆不懂什么相遇与救赎。 但是她知道,周廷衍有了温沁祎,终于爱上了一直想要离开的盛北。 眼前,纷扬的雪影中,周廷衍捧起温沁祎脸颊,弯身吻了下去。 温沁祎抬起双臂,勾住他后颈。 长发上的纯白头纱在海风里沐着雪,飘起,停止,又飘起…… 好友的欢呼声更高。 脱离喧嚣闹事,在苏湄岛上空热烈回响。 商仲安站在白青也身边。 一手牵她右手,另一手抹去她鼻尖落下的雪痕。 商仲安是夏夜里的春风,和煦,又有滋养万物生长的力量。 “宝宝。”他叫白青也,“领证吧,我不想等你父母回国见面了,我名下财产全都过户给你,将来,我们的宝宝姓白。” 商仲安已经见过白青也的爷爷。 但是,她的父母迟迟未回国。 看着商仲安的眼睛,白青也好想说“我愿意”。 她很愿意,可她不敢。 这个求婚现场布置下来,白青也腰痛得就要直不起来。 主要,她也没做什么。 就是帮着递递鲜花,再就是彩排了几次小提琴。 白青也拉住商仲安的手,“我爸妈应该快回来了,再等等,商商。” 商仲安紧了紧掌心,攥住白青也。 夏是真的夏,雪是假的雪。 可是,她的手好凉。 白青也另一边,薛晓爽感动到一起跟着流泪。 她摘了眼镜,“太感人了,但是不适合我这种母胎solo,我要回家再刷一遍《消失的她》,然后去看各种碎尸案。” 省得滋长出恋爱脑。 不是人人皆琬琬,不会人人是周周。 不远处,有人眼明耳尖。 付野一张严肃脸,无声转向薛晓爽。 冰冷冷地说:“大喜的日子,请你闭麦。” 薛晓爽下巴一扬,她可不是好惹的。 她是能把病中的商仲安气晕倒的女人。 “我闭麦可以,谁让你对着我开麦了?这岛是你的?” 付野不理她。 薛晓爽凑近一步,“大块头,你怼我一句舒服啦?我不舒服!” 付野不再看薛晓爽,不与她对视,伸出一只大手,精准扣住她脑瓜顶儿,长臂一伸,把人拒之一米之外。 “请你保持礼貌社交距离。” 薛晓爽咬了咬牙,咒骂一句,“没种!” 付野终于转脸,再次与她对视:“抱歉,你误诊了。” 薛晓爽一双眼瞪得溜圆,“大块头,你再跟我犟一句?” 一旁,白青也拉住扑向付野的薛晓爽,“好了好了晓爽,收收脾气。” 薛晓爽握住白青也胳膊,故意放狠话: “白白你别拦我,让我去把这个大块头的脸挠成土豆丝,再用糖醋拌了,给我下酒!” 白青也笑着劝,“挺帅的,别挠了。” 薛晓爽从来嘴上不饶人。 “帅有什么用,盲猜他没女朋友,早晚一个人终老,变成孤独的中微子!” 付野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和薛晓爽犟。 眼下,他又犟了一句,“我没女朋友怎么了,你有男朋友?谁最后不是中微子。” 薛晓爽更急了。 “我没有男朋友怎么了?你至于拿这事取笑我吗?我碍着你什么事了?我乐意没有!” 这回,付野彻底闭麦了。 没有就没有,关他什么事。 再说,他什么时候取笑薛医生了,她无理取闹还差不多。 …… 这一晚,所有人都住在岛上。 雪停了,乐声止了,烟火烬了。 只有声声海浪入耳。 在这样浪漫与闹热归于平静的夜里,每个人都是不同心情。 第212章 不缠不怨 八月初。 立秋以后,盛北白天还是很热,但是早晚明显凉爽不少。 风微微的,沁人的凉。 商仲安带白青也一起走进警局时,风就是这样舒适。 等两人再出来时,外面晴日当头。 车子被烤得烫手。 商仲安撑了太阳伞,罩在白青也头顶,“宝宝,有没有不舒服?” 白青也挽住他胳膊,摇摇头,“没不舒服,商商,我想喝热奶茶。” 商仲安覆住白青也略微发凉的手。 “好,马路对面就有你喜欢的奶茶店,还喝白雾红尘么?这次想要三分甜,还是不加糖?” 白青也感觉自己要低血糖,无力,心悸,不由自主地发热。 身上却是凉的。 “七分甜吧。”白青也说。 商仲安放缓脚步,从西裤口袋拿出一颗糖,剥了皮放到白青也嘴里。 “逞强的小孩儿。”他说。 甜糖在舌尖化开,白青也轻轻地笑,“好甜啊,商商。” 商仲安环住白青也的腰,带她过马路。 “我不甜,你才甜。” 每一次来配合处理陈迦雯的事,白青也都是把噩梦再重做一遍。 羞辱谩骂,推搡拳脚,刀割血肉,空教室,暗角落,死胡同…… 白青也每次和警方说这些时,都会让商仲安出门回避。 他知道的,远没有这么多。 这次,在商仲安的帮助下,找到了更多曾经被陈迦雯霸凌的人,或者当事人家属。 因为,有的人已经不在了。 有的,受曾经的欺辱阴影,依然在和重度抑郁痛苦对抗中。 今天,这些当事人,或者家属,一起去警局递交了证据材料。 白青也听着他们讲述所遭遇的黑暗与血腥,太能感同身受。 曾经,他们是一朵朵身陷黑色泥潭的弱花,枝折叶断。 陈迦雯,死不足惜。 马路过去不久,奶茶店在即。 商仲安和白青也还未登台阶,一对男女刚好从店里走出来。 两人挨得近,很亲昵。 男人手里拿着一杯奶茶递到女人嘴边,女人偏身凑近喝了一口。 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两个咯咯笑起来。 热热的阳光里,光明又幸福。 欢快的说笑中,舒芸目光不经意流转,刚好看见迎面走来的商仲安和白青也。 隔着空气,短暂的目光交汇。 舒芸笑着打了招呼,“你好,商仲安。” 商仲安面色无澜,温雅随和,“你好,舒芸。” 他们,熟悉,又陌生。 法律认可过,身体纠缠过,心却从未走近过一次。 各自在对方的人生之旅中画上一道败笔。 无法抹净。 也许,不缠不怨,握手言和才是最好的结果。 舒芸还是原来的发型。 微微弧度的齐肩发,染了蜜茶棕色。 脸色粉润,没了离婚前后的哀怨。 舒芸拉起身旁男人的胳膊,大大方方给他介绍起商仲安: “这位是我前夫哥,商仲安,博物院的。” 商仲安是那种离了婚,再被前妻提起,也会给她脸上添光增彩的男人。 类似于一张牌面。 除了不爱她,他哪都好。 接着,舒芸又把男人介绍给商仲安,“意外追尾追出来的幸福,我男朋友,陆彧,地质局的。” 商仲安先向男人递了手,绅士而清贵,“你好,商仲安。” 陆彧知道舒芸有过婚史,并不介意这样的偶遇。 反而,政圈越往上走,越接近核心。 核心周围人数有限,早晚会顶头遇见。 陆彧同商仲安友好握手,“你好,陆彧。” 其实,商仲安和陆彧在同一个酒局见过,但是谁也没提。 过去是过去,以后是以后。 算是重新认识了。 利落释然比苦苦纠结舒坦得多。 这次偶然碰面,每个人心里都无形中减了负。 …… 进奶茶店后,商仲安去点单,白青也一个人坐到窗边。 身子飘起似的轻软。 她正低头重温周廷衍求婚温沁祎的视频,一阵清香飘来,有人坐到了对面。 白青也抬头,是舒芸。 她又回来了。 “你好,有什么事么?”白青也从容问舒芸。 舒芸手里攥着包带,她不由紧了紧手。 才张口: “白医生,我现在有了新生活,但是越脱离过去,心里越放不下一件事。不是商仲安,也不是我们为期一年的破碎婚姻,是你们有过的孩子。” 那次在医院走廊,舒芸听得清清楚楚,白青也怀过商仲安的孩子。 这件事,在她心里反复出现。 大婚之前,舒芸在热烈燃起的爱意中选择忽视商仲安那句——我心有所属。 舒芸只知道门当户对,强强更强。 很明显,商仲安的心之所属,商家父母根本不认。 那一定就是不合适,不足为他的婚配人选。 那时候,舒芸在爱情里有自己的小任性,她痴迷于商仲安的字与人。 他各方面都让挑剔的她,挑不出一丝不足。 舒芸本身就很好,她和商仲安该有最适配的婚姻,她相信他会爱上她…… 但是,这个男人,每天定时出门,按时下班回家。 她说什么,他都说好,没有意见。 舒芸去博物院亮出院长夫人身份,商仲安也不多说什么。 她疯狂飙车时,他会把车子加速开到她前面,给她压速。 但是,商仲安从未对她有过一丝男女之爱。 也可以说,那个时候的他,整个世界都不爱。 包括他自己。 麻木无魂,随波认命。 除了压在心底的忍爱——白青也,商仲安才会感觉自己是活着。 如果,舒芸当时知道白青也有了身孕,她一定会恢复理智。 再喜欢也不会和商仲安结婚。 如果没有那场错误婚姻,商仲安和白青也的孩子已经满地欢跑,不停叫爸爸妈妈了吧。 舒芸越对过去释然,越觉得心里难安。 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白医生,我耽误了你的幸福。” 白青也说不出没关系,也说不出坚决不原谅。 什么都没用了。 她儿子已经没了。 白青也面向窗子,暖暖阳光洒在她脸上。 “宝宝就像长在我身上的一颗牙齿,他痛,我也痛。他被拔掉,我会多一个又深又痛的血窟窿,有一天窟窿长平了,却留给我一个永远存在的伤疤。” 刷牙时会想他,吃饭时会想他。 每天都会想。 舒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她觉得白青也好苍白。 阳光打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嘴唇也是苍白的。 “对不起,白医生,如果没有我——” “我不知道如何看待你的忽然出现,我更恨关了我一天一夜的人。你走吧,舒芸,对不起挽回不了任何,我不想听。” 舒芸随着凝滞的空气一起滞住,说不出话。 白青也是一枝有着钢铁根茎的娇花,柔中有力量。 “走吧,去幸福吧,世上幸福的人多一些才好。” 商仲安端着热奶茶回来了。 外面陆彧等得及,从车里下来,又回了奶茶店门口。 舒芸拎包起身,“谢谢,你们也会幸福。” 但是,商家父母确实难搞。 这天,白青也捧着奶茶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大杯。 吸管从唇边撤离时,奶渍从下巴滴落,浸湿裙领。 给商仲安吓坏了。 一边给她擦嘴,一边问她哪里不对劲。 白青也却笑了,“喝饱了,有力气了。” 她拉起商仲安撑在桌面的手,“回家商商,回去造宝宝。” 从奶茶店到车子的距离,商仲安已经想好了宝宝的姓名。 白言蹊。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他们总会带着宝宝一起,蹚出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路。 不受任何人桎梏。 第213章 过来让我抱一会儿 一个半晴半阴的下午。 风很慢,钟楼南巷的四合院幽静清新。 凉亭南侧,周廷衍拿着徕卡单反,正认真测光。 温沁祎着一身雪青色藤纹蕾丝旗袍,凤仙领口下,精致蕾丝向下蔓延至雪峦半腰停下。 裙身绣一串串铃兰花。 白色苞朵,浅薄荷绿的叶。 温沁祎站在凉亭北侧,海藻似的微卷黑发倾泻于一侧。 她正微微低头,给另一侧头发别一枚白珍珠发夹。 上午,周廷衍陪温沁祎去做了孕检。 他们看到了宝宝现在的样子,弯弯的身子,像一颗小小蚕豆窝在那里。 两人还听到了宝宝清晰有力的心跳。 向前奋进的小火车一样,扑通扑通扑通……一分钟能跳150多次。 好神奇,那颗可爱小蚕豆那么小,却有了心脏,并且跳动得那么有力。 今天的孕照非常值得纪念。 周廷衍单膝蹲地,对着温沁祎抓拍了几张,才说:“桃,给个姿势。” “来了,周周。”温沁祎发夹已经戴好。 她向前迈一步,转了身,双手背在细腰后,回眸对周廷衍笑得娇俏。 她喜欢他认真专注的样子。 太喜欢,又调皮地想破坏。 温沁祎眼睛水洗一样干净,又明亮得扑闪。 “这个姿势周周老板喜欢么?老板喜欢什么姿势?我腰软腿软胳膊软,什么都做得来。” 周廷衍听这话不太对劲儿。 温沁祎有多软多好,他最知道。 确实什么样都做得来。 两个多月没有彻底拥有过,说不想要是假的。 只要是抱着温沁祎睡的每晚,都要硬气睡去,坚韧醒来。 活生生铁打的男人。 “温琬琬,你故意撩拨我?”周廷衍拍了照,移开脸前的徕卡,开始表达不满。 “你男人禁欲期,你本身就婀娜多zhi——” 是的,周廷衍破天荒地发错了音,平舌说成翘舌。 他刚来大陆时,只会讲港普,翘舌发音不准。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讲错平舌。 温沁祎管不了周廷衍到底想表达什么,瞬时捂住小腹,弯起腰咯咯爆笑。 “婀娜多汁,哈哈哈……周老板,你太骚气了。” 周廷衍站起身,面无表情把徕卡放到桌面。 迄今为止,这是他最大的黑料。 “别笑了温沁祎。”周廷衍走近,把温沁祎扶直,“再笑我就咬你。” 温沁祎笑得止不住,双手扶着周廷衍肩膀,额头抵住他肩头继续笑。 “周周,你原谅我,我马上就好。”话尾又是一串笑。 周廷衍握住温沁祎后颈,低头衔咬住她的软唇,“再说,你本来就多,这话也不算错。” 唇上微微的疼传来,温沁祎“嗯”了一声。 周廷衍不撤唇齿,握住温沁祎细腰,抱着她贴靠在雕花立柱前。 与她十指相扣。 温沁祎双臂被周廷衍的巨大力量固住。 面对身前的高大男人,整个人像被绑架了一般,一动也动不得。 藤纹蕾丝都挤变了形。 周廷衍顺势深吻而来,缠绵缱绻,伴一声声急息。 有她的,也有他的。 好刺激。 温沁祎蹬了鞋子,白白脚丫抵上周廷衍的家居裤裤腿,灵活撩开,擦着他皮肤缓慢上移。 由脚踝“嘭”一下猛然炸散开似的,周廷衍全身紧而热。 交颈的深吻热息中,浓欲将双目尽染。 周廷衍吻咬住温沁祎耳垂,又寸寸移向侧颈,“小媳妇,你过分了,刚才过分,现在更过分。” 下一刻,温沁祎身体忽然不稳,随即又被周廷衍的大手稳住。 雪青色的高开叉旗袍高出了新高度。 温沁祎紧紧抱住周廷衍脖颈,蹙着眉心一口口呵气。 “周周……不许……禁欲不止是你,也有我。” 周廷衍落在温沁祎侧颈上的唇烫人。 就着他滚热的呼吸,她听见他闷哑的话音,“bb,那个成语我没对你说错……” 温沁祎用那只被放开的胳膊捶周廷衍的背,“我要哭了,周周你起开。” “不哭不哭,不惹你了。” 周廷衍把温沁祎另一只手也放开。 把人紧紧拥进怀里。 天还是半晴半阴,风还是很慢,把热气吹远要很费时间。 两人拥抱着平息,很久。 …… 书房里,周廷衍整衣危坐,正色面向笔记本。 工作中的他专注,迷人。 周廷衍正在和军方开视频会议,态度更加严肃谨慎。 温沁祎坐在对面,调了颜料开始作画。 偶然抬头看一眼对面的男人,就有点被他震慑到,气场太强。 甚至有点割裂感。 那些抵死缠绵,挥汗如雨,以及埋在她颈窝喘——息的一幕幕。 实在不像同一人所为。 三个小时后,温沁祎一幅牡丹图出了半幅。 周廷衍关了视频中途休息。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靠进座椅温声喊对面的人,“桃,过来让我抱一会儿。” 温沁祎抬头,雪肤净白,偏偏右边脸蛋儿沾了一块儿娇粉色颜料。 周廷衍忍不住勾唇笑,“过来,bb。” “周老板笑什么,有什么喜事?” 温沁祎不明所以,又在画纸上描了几笔,才放了笔向这边走。 周廷衍目光锁着她移动,眼底还是不尽的笑意,“今年确实喜事多。” 他没告诉温沁祎脸上有颜料,觉着可爱,想多看一会儿。 人还未到,周廷衍手臂先伸出来。 人一近了,立马勾到腿上。 温沁祎先给周廷衍端了热茶,看他喝了,润喉了,才勾住他脖子,贴着胸口撒娇。 “bb猪,我好困,好想睡觉。” 周廷衍像抱小孩似的,环住温沁祎后背和双腿,把整个人抱到身上,“我哄你睡。” 温沁祎闭上眼睛,继续往周廷衍胸膛拱。 说话声音懒懒的。 “那我想听你唱歌儿,还想听你求婚那天唱的那首。” “好,给你唱。” 周廷衍温声哼着歌,有意拉慢节奏。 同时,轻拍温沁祎胳膊,身体也微微悠动。 温沁祎的孕期,目前为止没有特别严重的孕吐,但是确实嗜睡。 她就这样在周廷衍怀里睡着了。 温暖,安全。 温沁祎越睡越香,越睡越沉。 周廷衍的视频会议再次开始时,军方看见的,是合作方老板顶着一张正色俊脸,怀里却抱着一个睡美人。 活久见。 大家平时熟悉了。 周廷衍面不改色,先解释一句: “妻子有孕辛苦,睡着了就不挪动她了,会议正常进行。” 温沁祎不是一点都没听见周廷衍的话,只是那些话全部到了梦里。 她梦见深邃无边的海。 海上一艘艘战舰排列有序,威严待战。 飞行甲板上停落着一架架歼击机,后来,这些战机同时滑行,又一起仰身飞向海上苍穹。 梦里也有核弹炮火。 但是温沁祎一点也不怕,因为周廷衍一直在她身边。 他身上的清凛香味一直都在…… 第214章 最想爱你 第二场会议为时不久,只有一个小时。 周廷衍低头亲了下温沁祎熟睡中微粉的脸颊,打算抱着她回卧房。 还没等起身,私人手机在桌面嗡嗡响起。 是周近戎。 周廷衍短暂犹疑,接起电话,简言之:“说。” 周近戎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叹息过后才开口说话。 “阿衍,廷琛出国了,昨天走的。” 自从陈韵聆被带走,周廷琛就开始频繁逃课。 还经常在学校打架。 问他什么也不说。 不知怎么想的,还是谁和周廷琛说了什么,忽然有一天就吵着要出国读书。 怎么劝都没用。 周廷琛最后直接罢课,一个人在家里球场一打就是大半天。 有时候又不知去了哪,带一身焚香气回来。 此时,周近戎一个人坐在空空的豪华大宅里。 忽然生出一种人生过半,所剩无几的悲怆。 听着他的话,周廷衍低哂一声,语气冰冷。 “你儿子出国啊,我以为我儿子出国呢,还特意告诉我一声。” 周近戎对这样的回答也不意外了。 从黄绾意离世后,周廷衍再也没好好和他说过话,也没给过他好脸色。 其实,周近戎有点怕他大儿子。 他总觉得周廷衍是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的人。 他没猜错,是周廷衍在暗中一步步将陈家推入万劫不复。 天还没黑,周近戎已经开了满室的灯,别墅的每层都亮着。 可是,越亮越孤苦。 周近戎的沉默,只换来周廷衍的不耐,“你没事说就挂了,我没时间听你喘气。” 周近戎终于着急地开了口,“阿衍,爸想求你一件事。” “办不到。”周廷衍问也不问,直接这样拒绝。 态度很坚决,语气不容置喙。 周近戎知道,周廷衍的电话说挂就挂。 他顾不了太多,急着说: “儿子,我求你手下留情,别再插手陈韵聆的事行么?她在里面状态很差,你每一次施压,对她来讲都是致命。” 男盗女娼,时至今日,执迷不悟。 周廷衍握紧电话,手背青筋凛凛。 黄绾意离开前被重度抑郁折磨,常年状态不好,陈韵聆遭这点罪算什么? 她余生都在铁网高墙里苟延残喘,都算上天恩赐。 周廷衍语气更加冷薄无情,“求饶没用,求我更没用。” “周近戎。”周廷衍直呼父亲大名,“我们父子情义到此为止,我和我妈就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周廷衍挂了电话。 手机狠狠握进手心,人沉沉闭上眼睛,身体不自觉开始发凉。 痛从头部开始,隐隐发作,并有袭遍全身之势。 周廷衍想着赶快把温沁祎抱回卧房,省得他痛起来顾不上她,再摔了,磕了。 也就刚要起身,倏地,周廷衍唇上一热。 浅浅桃香靠近。 温沁祎的唇那么软,那么甜,温温热热的,将人从冰寒与痛苦中向外拉。 她再次搂紧周廷衍脖子,压着他的唇,柔声问: “周周,你猜我一睡醒最想做什么?” 周廷衍忍着刚发作的痛问她,“最想做什么?我陪你去做。” “最想爱你。”温沁祎一下下吻周廷衍的唇。 “我睁开眼睛一看见你,就觉得好爱这个人,以后每天都要爱你。” 周廷衍看着温沁祎脸蛋儿上蹭浅了的颜料,依然觉得可爱。 他捏她脸肉,“听见我讲电话了?所以想哄我开心?” 温沁祎没否认,“想哄你开心是真的,但是爱你也是真的,在你怀里睡去又醒来,好幸福啊。” 周廷衍抬起头,下巴搭上温沁祎头顶。 他沉沉长叹一口气,“很抱歉bb,没能给你一个好婆家。” 周廷衍始终觉得这方面很亏欠她。 别人有的,他都想给。 唯独这个,他给不了。 “才不是。”温沁祎勾着周廷衍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吻。 小蚂蚁一圈圈地爬似的,痒痒的。 温沁祎说: “外婆公婆是我最好的婆家,我特别喜欢他们,那么温暖,那么有爱。下次外婆来,我还让她给我编辫子。” 周廷衍低低地笑,理了理温沁祎睡乱的长发。 “那我下次也和外婆学一学,学会了给你编,如果我们生了女儿,还能给女儿编。” 温沁祎不知在琢磨什么。 “周周,我想好了。”她忽然很认真,“我们婚礼就订9月9日吧,你觉得呢?” 两个人商量过结婚日期,选来选去,不知道哪天更有意义。 “我当然没意见,说了听你的。”周廷衍捧着温沁祎脸颊搓了搓,指腹在粉色颜料按了下,“我巴不得明天就当新郎。” 温沁祎摇头。 “明天不行,明天没有洞房可入,你不怕亏,我还觉得亏呢。” 周廷衍看着温沁祎笑。 “所以,9月9日,有洞房可入,还代表长长久久。” 温沁祎笑得不怀好意,“嗯,长长久久,又长又久。” 她又补了一句,“还粉。” “又来。”周廷衍点温沁祎额心,“你总引我想要你的小白牙,不忍心欺负现在的你。” 温沁祎不这样认为。 “我觉得很好玩儿,你不知道你仰起脖子时有多欲,多性感。还有最后,我很有成就感的好吧。” 这么一来二去地说话,周廷衍忽然发现头痛消失了。 凉下去的体温重新温回来。 对于自己和周近戎关系的恶变,周廷衍试着接受。 他曾听寄思阁的一位师傅说过,有的父母与孩子之间亲子情生来浅薄。 勉强不来,顺其自然。 第215章 满城花红 九月,不是牡丹绽放的季节。 但是,仅仅一夜过后,九月九号当日,红色牡丹惊动了满城。 盛北街道两侧摆起成排的纯白色花箱,箱中开满清一色红牡丹。 红遍每一条大街小巷。 没有一个“囍”字,没挂一颗红气球。 但是这满城殷红,一看就是谁家有喜。 不会是官家,官家不会如此大张声势。 那就是商贾大佬,而且是人脉极广的大佬,不然无法布置这全城,不敢这样兴师动众。 整个钟楼南巷更甚。 凌晨两点因交通管制而封路。 长长一条宽巷,铺满正红色真丝手工红毯,据说毯上每一处花纹都用的真金细线。 巷子两侧皆是四合院高墙。 平日的青灰墙壁,一夜之间全部妆点成红牡丹花瀑。 在此之前,周廷衍亲自带礼,用了不少时间,拜见过每一位邻居,才有了今日的红牡丹花瀑。 朝阳明辉下,红艳如火,美不胜收。 此时,吉时未到,巷子安静。 只有一家高门外贴了红双囍。 清雅花香里,每隔五米站一名整装交警,以待周廷衍的婚车接了新娘回来。 - 同一时间,小洋楼。 “来了,来了,婚车来了,周廷衍下车了!” 小洋楼门前停了一排黑色加长版迈巴赫,酷毙了。 薛晓爽趴在窗口兴奋喊着。 接着回头,向坐在红色喜床上的温沁祎惊叹: “哇,琬琬,你老公今天帅出天际了,也幸好你过了三个月,不然这么绝的男人,晚上只能看,不能用。” 果然娶老婆的男人最是春风得意。 薛晓爽在陆续下车的男人里注意到付野,那个大块头拎了个箱子。 不知道里面装些什么名堂。 说不好什么时候,她不再偷瞄沈从珘的单眼皮了。 红床中,温沁祎长发盘起,头戴满钻公主皇冠,身着一字肩婚纱,纱摆盛大,铺了满床。 美人如画。 待嫁的小女总是羞涩。 “晓爽,晚上的事不要现在说啊。” “晚上?”薛晓爽哈哈大笑,“没准宾客一走,你们两口子就忍不住了,上次孩子差点怼掉下来。” 周廷衍曾说,薛晓爽是最让他害怕的碳基生物。 因为她什么都敢说。 说的还是他在家外最禁忌的。 紧张待嫁的温沁祎面颊发粉,不敢接薛晓爽的话。 抚了抚小腹,转头问白青也:“白白,另一只婚鞋藏哪了?” 白青也和林惜凝还忙着把婚纱摆得更好看,“在你婚纱里呢。” 这时,窗外溢进来一道悦耳男音:“老婆,我来接你了!” 周廷衍的好嗓音由庭院传入二楼。 温沁祎赶忙朝门口望了一眼,温则行还没有过来。 薛晓爽终于离开窗口。 “绯绯,快锁好门,臭男人们要上来抢亲了!” “放心。”洛绯绯已经站在门口,“早就锁好了。” 锁门之前,洛绯绯特意看了眼温则行房间门,依然紧紧闭着。 昨晚温则行领头,和大家一起绑气球,插鲜花,贴囍字。 装点好房子,温则行走去洛绯绯身边,轻搂了下她的腰。 然后,就一声不吭回了自己卧室。 洛绯绯半夜过去看他,屋子里冷调儿的浴后香气,人在躺床躺着,但是没睡着。 温则行枕着叠搭的双手,一个人发着呆。 他没锁门,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洛绯绯来了。 “宝贝。”温则行从头下伸出一条手臂,把洛绯绯揽到床上,盖好,再紧紧抱住。 他就那么静静抱着她,脸埋进她头发,一句话也不说。 洛绯绯安慰温则行,“琬琬嫁得近,都没出盛北,周廷衍待她又好,你放心好了。” 温则行还是不说话。 人在洛绯绯身后,脸往她头发埋得更深。 呼吸发沉,发长。 洛绯绯知道温则行的不舍和难受,她握上胸口前他的手,轻轻摩挲上面的青筋脉络。 “亲爱的温先生,你还有我。” 温则行吻洛绯绯头发,终于开口说话。 嗓音已然艰涩,“爱你……绯绯。” 海上大难不死,温则行还剩两个幸运。 一个是温沁祎还活着,一个是多年后遇见洛绯绯。 凌晨两点。 洛绯绯定了闹钟起床,打算去陪温沁祎化新娘妆。 温则行依然在后面紧紧抱着她,不让人走。 “宝贝,陪我五分钟。” 这是洛绯绯第一次感受温则行抱着她,却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可见,他情绪有多低落。 记得去年春节,大雪堵路,两个在宾馆单人房凑合了一夜。 那晚,温则行几乎整晚都没消停。 那时候,给洛绯绯吓坏了。 总怕这个看起来有点坏的男人会要了她。 那夜,温则行没睡好,其实洛绯绯也没睡好。 好在他很绅士,一点都没做过分的事。 五分钟一到。 “宝贝。”温则行音色闷闷,“再陪我五分钟……” …… 小洋楼正厅。 周廷衍长身阔步在前,沈从珘,商仲安,付野……港岛来的亲属在后。 一行人刚登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温则行卧房门开了。 沐着廊道清灯,小叔西装革履,背头冷肆。 当然,冷面无情。 温则行定了定步。 木梯上的新郎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周廷衍手捧一束娇艳艳的红牡丹,正衫长裤高质无痕,定制皮鞋奢贵精致。 大牌定制的酒红色领带打得分外漂亮,俊脸挑不出一丝瑕,此刻更添眉梢之喜。 模样倒是与自己侄女很般配。 周廷衍也停了步子,面向二楼的温则行,恭敬叫人: “小叔,我来接您侄女了。” 温则行双手落在西裤口袋,脸上难见家有喜事的愉悦。 只沉沉吐声: “抢亲悠着点,文明抢亲,琬琬身子特殊,如果给我磕着碰着,我们就不嫁了。” 周廷衍长腿坚定向上迈,眉眼皆是喜。 “您大可放心,我比谁都仔细着琬琬的身子。” 沈从珘站在周廷衍身后,边走边抬起手臂,搭商仲安肩膀。 闲闲笑着说: “我们都是绅士,克己复礼,做不出粗鲁的事,是吧商院长?” 商仲安也淡淡地笑,“反正我是做不出来。” 沈从珘笑得更甚,“真怕你来一句有辱斯文。” 商仲安掀开肩头沈从珘的胳膊,“去你的。” 付野在二人后头拎着箱子,唇角也禁不住上扬。 整个人都升了温。 很快,付野莫名想起扬着下巴,一口一个“大块头”叫他,凶巴巴的薛晓爽。 于是,笑意又收了收。 说不好,付野有点怕她。 又不是对强者或者恶人的怕,很奇怪,那种感觉就是很难说明。 二楼,温则行已经重新拾了步,走到温沁祎卧房门前,敲门,报姓名。 伴娘们立即放人,又赶快关了门,上锁。 温则行踏进满目喜庆之地,目光先落在洛绯绯身上。 身为伴娘的洛绯绯也好漂亮。 周廷衍对婚礼很用心。 温沁祎的婚纱在国外加急定制、龙凤褂是港岛那边的师傅们用粤绣,日日夜夜赶出来的。 包括伴娘、伴郎的服饰,全部按照身高、体型定制。 小叔经过绯绯身边时,手很自然地,在她脸上亲昵地摸了下。 随之,擦身而过。 洛绯绯没太反应过来,人惊得一怔。 薛晓爽搓搓胳膊,嘴里忍不住“咦惹~”,林惜凝和白青也看着洛绯绯,捂着嘴笑。 哇,惯常黑脸严肃的小叔,做这个亲昵小动作,就很撩,很宠。 平时高冷似月的洛绯绯用双手捂住脸侧,“求你们别笑了。” 温则行径直向里,走到温沁祎的大红床边。 看着皇冠闪耀,头纱倾垂,白纱绕身的侄女,小叔目光柔和。 “好看。”他说,“挺像那么回事。” 温沁祎倾了倾身,拉起温则行的手,鼻尖控制不住发酸,“小叔,以后我还是每周五都回来。” 温则行抬起头,不再看温沁祎,喉结滚了下。 “不用回也行,尤其生了孩子,小孩晚上哭闹的话,还影响我睡觉,小叔岁数大了,不抗闹腾。” 小叔想说:生了宝宝,带着宝宝不方便,不用每周都往回折腾。 他会心疼。 第216章 十指相扣 “咚咚咚……” 紧张的心跳一样,温沁祎的卧房门被敲响。 周廷衍的磁性嗓音从门外传进,“老婆大人,我来接你了。” 洛绯绯贴着门,讲一口非常标准的普通话,“接人没问题,先回答几个小问题。” 周廷衍脊背笔直,对着这道他暗中或是光明,都来了很多次的门回答: “好,请说。” 门外安静下来。 洛绯绯出了第一道题目。 “新娘身份证后五位和手机号后五位相加,等于多少?限时三秒!” 有人赶紧翻出手机计算器。 结果周廷衍答案就出来了,“。” 屋子里传出一声惊叹,“脑子好够用啊!” 没听清谁说了句,“外面光我知道的,三个博士,一个硕士,换题换题。” 接着,“请听第二题。”是薛晓爽的清脆声音。 付野拎箱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薛晓爽又没问他,他跟着紧张什么? 薛晓爽:“周老板,你家有八个瑞士卷,两个孩子,一家四口怎么分?” 周廷衍很谨慎,问题不能乱答。 卷,不能乱分。 弄不好就是送命题。 周廷衍短暂思索,眉心皱了皱,转身问伴郎团: “瑞士,主产机电金属,化工医药,钟表制造,银行金融……卷,是什么产业的什么产物?” 卷?离谱。 这不就是温沁祎口中常常喊的:离离原上谱。 沈从珘立即给周廷衍科普: “是蛋糕,跟瑞士没关系,初起源于英国。” 周廷衍立刻做出回答: “八个都给老婆吃,老婆吃不饱,还可以吃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温沁祎坐在床上,瞄了一眼温则行,暗暗低下头去,想笑又得憋住。 嗯……吃周廷衍。 温沁祎单手虚虚掩在唇鼻前,脸都憋粉了。 这道题勉强过关,白青也出了第三道题。 “新郎最喜欢新娘身体的哪个部位?为什么?” 周廷衍脱口而出:“小白牙。” 温沁祎心脏咯噔一声,并暗暗攥紧了拳头。 周廷衍这是要当众夸她活儿好? 再怎么着,小叔还在这呢。 温沁祎好想跳下床,跑出去捂住周廷衍的嘴。 不再让他多透露一个字。 结果,拳头都攥硬了,又听周廷衍说:“因为琬琬笑起来最好看。” 温沁祎粉着脸,长舒一口气。 温则行站在床边,转脸看侄女的粉粉脸颊,“不舒服么?缺氧了?” 温沁祎赶快坐直身体,扶了扶皇冠,“没……没有,啥也不缺。” 这时,沈从珘在门外喊: “开门吧美女们,周老板把他港岛姥姥家的珠宝店搬来了,随便拿!” 门里,几人用口型说着“哇哦”,回头朝温沁祎比大拇指。 “你老公真大方。” 随后,新郎和伴郎们被放进来。 门口立即拥挤起来,好在各个养眼。 但是,林惜凝举着一个方牌,把为首的新郎周廷衍堵住。 方牌上全是口红印,而且,用的都是同一个色号。 林惜凝晃了晃方牌,“周老板,请指出哪一个是你老婆的唇印,不然这条路过不去。” 周廷衍高高身姿,目光略过方牌,先看往红床上那抹纯白身影。 冰肌玉骨,绰约灵动的人儿。 一颦一笑,足够入梦。 她,就要嫁给他了。 周廷衍隔空与温沁祎对视,眸中浓浓笑意与爱意。 才又看向方牌上一个个红唇印。 “多选题么?”周廷衍问林惜凝。 林惜凝从方牌后露出半张脸,当即否定,“当然不是,周老板看花眼了吧?” 周廷衍半信半疑。 指出一枚唇印,“这个是我老婆的唇印。” 薛晓爽大喊一声:“错!惩罚惩罚!” 周廷衍回头,朝付野轻点了下头。 付野拎着箱子过来,放倒敞开,那一瞬间,就像给皇家进贡一样。 箱里全是金银珠宝,迷得人眼睛散出珠光宝气似的眩晕。 “随便拿。”周廷衍豪气放话。 “这怎么好意思呢。” 薛晓爽话是这样说,首先拿了一对碧玺耳环,但也仅限这一对儿。 白青也拿了两对儿耳钉,夹在左右手指间,问商仲安: “商商,哪对儿好看?” 商仲安望着白青也,笑也温和,言也温和: “宝宝,我觉得右手的更适合你,你自己做决定。” 林惜凝在举方牌,沈从珘从箱子里拿了一个内嵌钻方镯,对她晃了晃。 “昨晚就替你选好了。” 林惜凝偏爱手镯,眼睛闪闪的亮,“好漂亮。” 接着,猜唇印游戏里,周廷衍又连错两次。 他再次提出质疑,“我确定,我说的三个唇印肯定都是琬琬的,其他都不是,你们有作弊嫌疑。” 伴郎们也跟着起哄喊作弊。 伴娘们就招了,确实作弊了,没成想周廷衍把三个都精准找出来。 彻底放人以后,周廷衍开始找婚鞋。 当他靠近温沁祎身边时,撑床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话: “我每天亲的唇,我能认不出么,你都不帮我,等着晚上哭着补偿我。” 从有孕到现在,哪怕满了三个月,周廷衍也没舍得要过温沁祎。 他说要忍到新婚夜,温温柔柔,绵绵长长要她一次。 然后整个孕期让她安全且消停地过。 他继续禁欲。 温沁祎双手攀住周廷衍脖颈,凑近了在他耳边低语: “周周,那我要哭久一点。” 这边热热闹闹找婚鞋,薛晓爽对着镜子,好不容易戴上碧玺耳环。 然后回头,开心地问: “你看,好看嘛?” 薛晓爽今天没戴眼镜,换了美瞳,白大褂换成精美伴娘裙。 一转身,通透的碧玺在耳垂摇曳。 人也格外生姿。 付野双目滞住,不觉清了下嗓子,“还……还行。” 他不会夸人,他口中的还行就是很漂亮。 但是,很明显,薛晓爽问错人了,嘴唇半张了好几秒,才扬起下巴说出话,“我,我问你了吗大块头?” 付野眼皮一沉,刚才站他身边的,是周廷衍。 “你问我老板?他不可能回答你这种问题,而且他今天结婚,更加不可能答你,看都不会看一眼。” 薛晓爽立立眼睛,看着付野,“我疯了我问他?我是问洛绯绯!” 付野让出一点位置,“这边疯——”立即改口,“这边请,洛小姐在那里。” 薛晓爽提着裙摆,狠劲扭身,踩着高跟鞋去找洛绯绯。 也就刚走出两步,高跟鞋歪了下。 她立即踩正,回头看付野,“你刚才瞎了,什么也没看到。” 付野:“收到。” …… 小洋楼前,长长婚车队伍,重新出发。 车里,周廷衍与温沁祎十指相扣,紧紧握着。 把对方握进自己的生命。 车前,红色牡丹随风摇动,路边,红色牡丹迎车贺喜。 温沁祎看着一路红花,在心里轻轻地说: 亲爱的爸爸妈妈,小叔对我很好,我长大了,今天嫁人了,老公也对我很好,我怀了我们的宝宝。 谁会给你们带去一点消息呢? 是风么?还是山川河流? 周廷衍托起温沁祎与自己相扣的手,亲了又亲,吻了又吻。 亲爱的黄绾意女士,我今天娶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子,我好爱她,您会感知到我们的幸福么? 第217章 惟生只此 钟楼南巷。 初秋的风柔柔穿过花苞,一队加长版黑色迈巴赫又缓缓穿过了风,驶上长巷红毯。 道路两侧,红色花瀑垂墙而下,大朵大朵的牡丹成丛成簇。 惊艳了温沁祎嫁给周廷衍这年的九月九日。 那是周廷衍倾尽全心的热烈爱意。 相知相守的平凡岁月还很漫长,但是婚礼,惟生只此。 周廷衍想,就该让心爱的姑娘惊喜和难忘。 温沁祎,值得被所有人祝福和羡慕。 后来的日子,每逢年节,和巷子里的邻居走动,有几位太太总要反复夸温沁祎嫁了个好男人。 “你先生当年用心呀,挨家挨户登门拜访,人生得英俊,办事也周到。” 巷子里,没有一户人家是好约,好见的。 但是见过周廷衍之后,全部同意了在自家墙面装点牡丹花瀑。 这花,红了巷子。 早晚都溢着香,一开就是三天。 比温沁祎从小到大,画过的任何一幅牡丹都要美。 她永远记得,这天的风是温的,香的,人在其中,微微熏醉。 双囍门开,一对新人入。 双囍门闭,众宾客入座。 同所电视里演的高宅王府大喜一样,四合院里清风送喜。 红红纱幔从檐梁倾垂,院中排排红灯笼高缀,典礼台繁花相拥,喜鹊落在墙顶看热闹。 周廷衍腰板笔直,站在典礼台前,身穿正红色金丝祥云龙褂。 姿态巍峨,满目期许。 眼前,温沁祎挽着温则行,身着正红色牡丹凤褂,圆峦柳腰,浓碧色面扇遮颜,步步生姿,向自己走来。 面扇后,是她垂颤的凤冠流苏。 每一步,都颤到周廷衍心尖。 一叔一侄,相扶至今。 温沁祎与温则行步步相近,周廷衍视线清晰了模糊,模糊了又清晰。 此时此刻,喜鹊在墙顶叽喳鸣唱,寄思阁的悠旷钟音拨了迷雾似的,远远传来。 台下的外公,外婆频频擦泪。 温则行面向周廷衍,握起温沁祎的手。 握了一秒,又一秒……不舍交出。 温沁祎躲在面扇后百感交集,所有情绪化为一串串顺颊而下的默泪。 她持着面扇低头,清莹的泪珠儿打湿婚鞋鞋尖。 温则行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温沁祎的手递给周廷衍。 小叔喉中哽咽,满目清泪打转儿,“周廷衍,好好待我侄女,好好爱他,我能交给你,也能带回去。” 至此,温则行领带被泪水打了几滴洇湿。 洛绯绯知道,温则行上婚车前特意往嘴里塞了两粒药,是降低心率,缓解情绪紧张的药。 也没喝水,就那么吞了。 周廷衍紧握温沁祎的手,把人牵到与自己并肩。 接而,恭恭敬敬向温则行弯腰,行90度行礼。 “谢谢小叔把琬琬交给我,请您放心,余生,我视她如珍宝。” 温沁祎随周廷衍一起弯腰,向小叔行了大礼。 她说出的话,和温则行梦见的差不多。 “谢谢小叔这么多年,像爸爸,妈妈,哥哥,朋友一样照顾我,保护我这么多年。”温沁祎抽抽噎噎,“以后,我和周周给你养老。” 周廷衍和温则行担心温沁祎身子。 俩人一边一个,各扶一条胳膊,直接把温沁祎架直了。 小叔才不服老,他只能接受自己说自己岁数大。 “我不老,用不着你俩养,两口子少闹矛盾,和和气气过日子,少让我操心,我就延年益寿了。” 此刻,地上的红色花瓣染了点点晶莹。 是周廷衍和温沁祎十指相扣,向温则行弯腰致敬时掉落的泪。 一颗,一颗,迎着太阳,闪闪发亮。 周廷衍与温沁祎紧紧相拥,他感受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老婆。”周廷衍哽咽地唤,“真好,今生有幸,能成为你的丈夫。” 面扇下,温沁祎攀住周廷衍肩膀,在他耳边哝语,“真好,周周,以后我就是你的周太太。” …… 四合院门外,安保人员与交警前后穿插成两排。 一辆黑色奥迪s8刚到巷口,就被拦停。 车里,周近戎远远看着满巷嫣红,只有一家大门贴了红双囍,其余没有任何地方有新郎新娘的名字,也没有一张迎宾照。 周近戎推了车门下车。 个把月间,他的头发灰了近半。 虽然穿着精致得体,可眼里满是孤苦岁月积攒的愁绪。 周近戎长身向前,在黑衣保安面前站定,“你好,请问今天大婚的,是周廷衍么?” “抱歉,不方便透露。”保安铁面回答。 “我是他父亲。”周近戎似是极力证明,“生父。”他补充。 保安细看眼前仪表堂堂的中年的男人。 虽然状态不是很好,但是眉眼鼻唇都足够英俊。 周廷衍与他不是很像,但又说不清哪里有一点相像。 很明显,这个男人没有请柬。 今天有请柬的都要通过重重安检,何况周近戎只凭一嘴生父。 保安短暂犹疑,“院里正在典礼,麻烦您稍等会儿,我回去和周先生请示一下。” 周先生,多么陌生。 周近戎胸口隐隐发痛。 忍不住想起被周廷衍撞见的那个深夜。 黄绾意在楼上卧房辗转反侧。 他却喝了酒,和陈韵聆在一楼沙发缠绵不休。 那时候,周廷衍才九岁。 他整个人站在暗光中,被两人的衣不遮体惊得停滞住,不可置信,反感憎恶,更有害怕与无措。 从那个夜晚开始。 周廷衍整个人就变了,口中再也叫不出“爸爸”,接连几日不怎么碰吃喝,更不笑了。 人瘦了两圈,忽然之间好像变得很小。 小小一团趴在窗口,病恹恹的。 黄绾意说周廷衍这几天闹头痛,想港岛的外公外婆,不喜欢大陆生活。 吃不惯,睡不惯,也没有朋友。 周近戎走到周廷衍身后,弹弹他脑瓜儿。 说明天就送他回港岛,再好好看看医生。 周廷衍却抓起自己的泳镜,猛力飞到身后,把周近戎扔到流鼻血,并情绪激动地喊出一段段父亲来不及翻译的粤语。 十八年过去了。 周近戎一路错到底。 负了黄绾意,亏了周廷衍。 现已年过半百,半头灰发。 周廷衍就这样不声不响娶了妻,成了家。 儿时积下的仇怨,再也解不开了。 周近戎抬头望了望盛北九月的太阳,光很明亮,刺得他睁不开眼,很酸,很痛。 “不用和周先生请示了。” 周近戎拿出一个厚厚的绒面红包,另加一张银行卡,一齐递给保安。 “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再帮我带一句‘百年好合’,多谢。” 周近戎转身,宽巍的肩膀不由颤了下。 他不由停步,回忆丛生。 这个颤巍肩头,也曾托坐过幼年的周廷衍。 那个小男孩儿,那时候多么活泼欢快。 喜欢游泳,喜欢所有舰艇,船只玩具。 一笑起来,露几颗洁白的整齐小牙儿。 还生得那么好看,谁见谁夸,哎呦,这世上怎么生得出这么好看的小孩儿?将来给我做女婿呀,我家的金山银山都给你。 小周廷衍抬头问周近戎:“爸爸,什么是女婿呀?” 周近戎摸着儿子头,答他:“我就是你外公外婆的女婿啊。” “哦~”小周廷衍眼睛亮晶晶,“我将来不要娶老婆。” 风吹来巷子里的花香,周近戎心如刀绞。 今天,那个说将来不要娶老婆的小男孩儿成亲了。 娶了一个身世孤苦,很气质,很漂亮,但是自己没见过几次的姑娘。 关于婚礼,一声都没有告知自己。 周近戎忍着胸口的闷痛,再次转身望向满巷花红,那些红,融成水雾后模糊的一片。 这时,付野从深巷里走出。 别人不熟,付野,周近戎是认识的。 付野走近,向周近戎无声点头行礼。 周近戎轻点头回应,微颤着唇问:“你们老板,总头痛吗?” 付野肩宽体长,立在周近戎面前,默了默回答: “老板以前夜里总疼,不仅是头疼,是全身都疼。近一年慢慢缓解很多,应该和周太太照顾有关。” 付野清楚记得那样一个个深夜。 周廷衍偶尔会在睡前,或者刚睡着时突然发痛。 痛过之后,他会去冲澡,冲掉满身汗湿。 然后,要么一口接一口抽雪茄,要么一颗颗捻蛇骨串。 常常雪茄还在指间燃着,蛇骨串还缠在指尖,人又惨白着面,虚脱地睡过去。 第二天又和正常人一样。 周廷衍从不去医院,也不让付野多问。 周近戎沉沉闭了闭眼,作为父亲,这些他都不知道。 尤其周廷衍去美国读大学那几年,父子之间几乎断联。 原来,九岁的痛,一直延续到现在,十八年之久。 周近戎又多问付野一句:“他今天,很开心了吧?” 付野答他:“开心,很开心。” “好。”周近戎再次转身,身子更加虚晃,助理赶忙扶住他,把人扶进车子后座。 奥迪s8调头,驶入反方向离开,直至黑色车尾彻底消失。 从小到大,周廷衍每痛一次,就像下过一场大雨。 大雨过后,除了潮湿,地面总会疤壑纵横。 那些迷途的,迟到的父爱,永远无法抹平那些斑驳无序的创疤坑洼…… 第218章 醉喜夜 风清夜静,宾客离场,白昼的热闹散去。 院子里飘着淡淡花香,树影在月下倚风轻晃。 正房里温馨喜气,红枕、红被、红幔帘、红烛燃香…… 衣帽间,温沁祎和周廷衍洗过澡,一人换一身红色真丝睡衣,脚上趿一双红色拖鞋。 两人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对方。 忽然就忍不住,一齐相视笑出声。 周廷衍向前一步,把温沁祎抱住,提着她踩到自己脚上,再把人揉进怀里。 “老——婆。”他柔声叫她,“老婆,老婆……” 周廷衍开始练习和习惯这个甜蜜的新称呼。 温沁祎在他颈前抬头,这个男人,今天喜酒喝多了。 薄薄桃粉蕴在俊脸上,双目也染了酒意。 “老——公。”温沁祎轻声叫周廷衍,“老公,老公……” “我们好鲜艳,好正式。”他低头亲她,“老婆,为什么我有点紧张?” 比两个人在苏湄岛那次还要紧张。 “应该是仪式感太重了。”温沁祎踩着周廷衍脚面,继续扬脸,轻轻衔住他下巴,在齿间厮磨,“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也紧张。” 酥痒从周廷衍下巴倏然蔓延。 一路麻到心尖,激起心脏的怦怦跳动。 周廷衍双手勾住温沁祎柔腰。 她衔他下巴,他咬她耳垂。 周廷衍的嗓音也微醺了似的,迷醉的性感,“还有,怕碰到我们的宝宝,应该也会紧张。” 说到这。 周廷衍忽然想起薛晓爽。 她不仅开温沁祎玩笑,连周廷衍也不惧。 筵席散尽,临走前,她与周廷衍擦肩而过时,没头没尾说了那么一句话。 “我们老家说,晚上不戴的话,将来宝宝出生时头发会很脏。” 周廷衍当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外人千万不要和他开这种玩笑,他根本不往这想,等想起来时,人都走没影儿了。 周廷衍把这话复述给温沁祎。 她就笑,“爽儿是吓唬你,今晚别太疯,小心我的身子。” “哦。”周廷衍不屑,“我连这点数儿都没有?” 夜色好像更浓。 牡丹花香透过窗缝,悄悄溜进来,温沁祎也跟着醉。 她抬手抚按周廷衍胃部。 “老公,你今天敬了好多酒,喝了好多杯,我悄悄拉你都拉不住。” “嗯……”好磁性的一声,周廷衍与温沁祎额头相抵,“今天娶老婆,我成家了,好开心,好开心。” 温沁祎双手托住周廷衍微醺的脸,在掌心搓了搓。 她刚要递吻,周廷衍的吻先碾压而来。 开始,周廷衍由温沁祎踩着脚,边吻边带着她从衣帽间向卧房走。 随着吻中呼吸急了,两人的步子也急起来。 温沁祎脚刚落地,倒着走了几步,周廷衍直接双臂一伸,把她横抱起来。 吻一直没停。 他抱着她走,脚步急中有稳,吻依然没停。 周廷衍一直弯着身,与温沁祎热烈相吻,穿过一路的红,一步步移向卧房。 …… 周廷衍站在地板上,转身按窗帘遥控器的时间。 再回过头来,温沁祎已经像模像样,端坐在床沿中央。 双腿并拢,双手持浓碧色面扇遮面。 扇下,垂顺黑发浓墨一样从双肩垂泄,掩了细细腰身。 周廷衍知道温沁祎在面扇后面偷笑。 他弯着唇走近,俯下身,轻轻剥开面扇。 浴后的温沁祎皮肤有多好,剥壳鸡蛋似的净透嫩滑。 她果然在偷笑。 周廷衍抬指,点了点温沁祎脸蛋儿,“娘子今夜好生动人,好想看你哭。” 温沁祎放下面扇,一双纤手探进周廷衍睡衣衣摆,麻痒痒地作乱,“那夫君还不赶快就寝,好想听你喘。” 周廷衍撞了温沁祎的腿,高大的身影将她压下。 …… 丝绸红衣一件叠着一件。 红色喜烛晃着影儿,不停跳耀。 温沁祎度过了一个很温柔,很轻缓,很绵长,哭唧唧的新婚夜。 巫山云雨,润万物,娇娇复声声…… 玖玖也在无声长大。 温沁祎在昏昏欲睡前,听见周廷衍在耳边说话: “老婆,我们宝宝小名叫玖玖,你觉得好听么?” 温沁祎懒懒翻了个身,勾住周廷衍脖子,“晚安,玖玖爸比,我的baby猪。” 红纱幔映出窗外的枝头银月,月光透过纱幔在地板铺了一层。 好温柔。 周廷衍心满意足闭上眼睛,“晚安,玖玖妈咪,我的bb。” 即使闭了眼,周廷衍也不想睡,不敢睡。 他希望,今夜永远都不要过去…… 第219章 北城依旧 盛北的红牡丹盛放了三天。 出现时,有多么惊艳全城,离开时,就有多么不着痕迹。 一夜之间,那些红花全部换成紫菀、紫娇、萱草。 北城依旧。 …… 沈从珘做实验之前,习惯性先抽一支烟。 然后再套白大褂进实验室,要不聚精会神一忙几个小时,实在憋闷得慌。 点烟的功夫,沈从珘给周廷衍打了电话。 “周老板今年为盛北园林绿化局贡献不少啊,早晨赏了一路的花。” 周廷衍坐在车后座看资料,手里轻捻一杯冰美。 黑蛇顺着墨色衬衫扣子,蜿蜒着软身,一颗一颗往上爬。 周廷衍接起沈从珘的电话。 脸上新郎官儿的春风还没吹尽。 人也姿态潇然。 “你给西部山村的贡献也不少,教室,教师办公室,宿舍重建,桌椅、讲台、黑板……” 黑蛇攀上周廷衍肩膀,偏着头,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他。 周廷衍抬手,把黑蛇脖子拂去一边,“沈大科学家到底是贡献学生,还是老师?” “这还用问?”沈从珘吞云吐雾,满口承认: “最终目的,当然是我家林老师,我自己都贡献给她了,还差那点桌子板凳儿么?” 哪回去看林惜凝不是满载奔去,空身而回。 有时候,在盛北从早就开始折腾,晚上才能到西部村里。 在那间低矮的平屋里,给林惜凝修缮修缮屋子,做一顿美餐,再一晚辛勤耕耘,汗洒田间。 人好像刚一睡着,村里的公鸡已经扯着嗓子鸣啼。 像曾经每一个午休后,下午第一节课前的匆忙,沈从珘又要赶快起床,洗澡,穿衣服,出村,返回盛北。 人坐在颠簸的电动三轮上,还不忘给在村头遥遥伫望的林惜凝拍一张照。 返程途中,沈从珘几乎从登机不久,一直睡到落地。 周廷衍听着沈从珘啜烟又吐烟的窸窣,忽然生出一些感慨。 人与人之间会兜兜转转。 但是时间始终向前奔跑,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过了秋,就是冬。 新年一到,他们这些男人,就要奔三了。 曾经的年少轻狂,恣意成长,都远远甩进时间的苍远深海。 “你俩快有十一年了。” 周廷衍对沈从珘说,“你对林老师一点都没变。” 沈从珘不小心被烟呛了下,躬身咳了几声,咳得眼圈发红。 “谁让她长得像明星,很难忘啊……” 其实无关明星,林惜凝就像沈从珘生命里的一颗稀世珍果。 从她青涩,至初红,再到轻熟,他一直守在她的世界里。 有时候,爱可能也是一种习惯吧。 他习惯了爱她。 别人总是差了些意思。 咳,爱就爱了,管他有没有结果,谁这辈子还不会痛快爱一次呢。 和周廷衍道了下次约酒,约牌,沈从珘掐烟走去实验室。 白色无菌服利落上身,系好扣。 初出高院的小助理一脸清澈,给沈从珘递来一沓无菌手套。 “沈博,多戴一层吧,你的手上次又被原料灼伤了,也不是一次两次,总这样不行的。” 沈从珘不说话。 接过手套,戴了一副,又加了一副。 才严肃开口:“开工。” - 这一年,是周廷衍和温沁祎,历时九年重逢,火速相爱,步步走向光明,怀子成婚的第一年。 是温则行和洛绯绯一句“白粉墙头花半出,绯纱烛下水平流”开始,后又情定的第一年。 是商仲安和白青也跌跌撞撞,苦苦相爱,紧紧抓住彼此,始终不愿放手的第七年。 是沈从珘和林惜凝年少相许,长大分离,经年又重合的第十一年。 你看,时间谁也不等,只靠我们主动,与它争先。 就这样,我们还是被时间越落越远。 …… 一场场大雪落白盛北。 秋后残余在枝头的枯叶全都变成了毛茸树挂。 这个夏天有雨,冬天有雪的北方城市,在一片火红和烟花爆竹声中,又老了一岁。 所有人也都年长一岁。 盛北的春天,依然会落雪。 二月春雪簌簌落在四合院里,高墙白了,屋顶白了,一棵棵桃树白了,地面也白了。 中午,周廷衍撑着伞从外面回来,肩头落几滴湿,沾了一鞋子雪水。 人还没进门,好嗓音先到,“桃,我回来了,给你带了九九草莓,今天的很新鲜。” 周廷衍没说,他大周末的,并不是回了一趟公司。 而是一早顶着雪,开车往返了一趟丹东。 不为别的,就为进农户家的暖棚。 亲自去棚里给温沁祎摘最新鲜,最正宗的九九草莓。 有时候,在盛北买到的不是很纯正。 温沁祎孕晚期没什么食欲,倒是喜欢草莓,还有酸口的凉拌菜。 周廷衍顺便给商仲安,沈从珘都带了份。 当然,还有温则行。 温则行上午还来过四合院一趟,送了四道温沁祎爱吃的凉拌菜。 小叔待了两个小时又离开,说是洛绯绯有点痛经,他要回去给她熬姜枣红糖羹。 客厅壁炉里焰火红红,一束束窜着火苗。 温沁祎坐在暖热热的地板上,铺了一地小婴儿的衣物,洗护用品。 都是这些身边朋友送的。 听见周廷衍回来,温沁祎一手托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按着地板灵活起身。 人走起来脚步也轻盈,恨不得下一步就要跑起来。 从背后完全看不出孕妈咪模样。 “老公,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得加一天班呢。” 温沁祎走到门口,看见风雪里归来的男人,就忍不住想要拥抱。 周廷衍带了一身风雪寒气回来,“别抱老婆,我先去洗个澡,身上全是凉气,冷着你。” 周廷衍低下身子,侧脸凑过来。 “老婆,你先亲我一下。” “不让抱,事还多。” 温沁祎递唇过来,先瞄准周廷衍左脸,又瞧上他右脸。 左右为难间,结果,最后出其不意,忽然吻在他唇上。 还不是点水之吻,绵甜的湿吻。 一吻未结束,周廷衍先直起身逃离,抬手拍了下温沁祎圆臀,“又惹我。” 他已经禁欲,足有5个月。 很彻底的那种。 温沁祎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周廷衍就什么方式都舍不得她,只想让她好好睡觉。 周廷衍在换鞋,温沁祎点点他西裤。 面料不错,很硬挺。 温沁祎忽然心生好奇,“周周,我想看你自己……” 周廷衍往下脱大衣,挂好后又开始解西裤,“老婆,我真不会,从来没有过,所有,都是和你在一起之后。” 温沁祎拉周廷衍手腕,挨脸过去,贴着他胳膊撒娇。 “老公,那你今天就会了,我好想看。” “我不想。”周廷衍解着衬衫扣,“自己多没意思,本来就是两个人共同协作的事情,等你身体恢复的。” “不,你想,你自己看看都什么样了。”温沁祎赖着他,步步紧随。 周廷衍哭笑不得,还不是被她吻的。 那甜甜的吻,勾魂儿似的。 走到浴室门口,周廷衍还念温沁祎: “谁家小媳妇这么粘人?老公走一步跟一步,大白天洗澡也要跟着。” 话是这么说,周廷衍却把温沁祎牵进了浴室。 先铺好防滑硅胶垫,再弯身给她换防滑拖鞋。 浴室门关闭。 流水沙响,白雾缭绕,渐渐模糊两人身影。 周廷衍身材那么好,嗓音那么欲,一声声压进簌簌水花。 温沁祎窃喜,“好好玩儿啊周周。” “调皮。”周廷衍单手握住温沁祎后颈,低身压吻过来,流水顺着他头发与俊脸,将她点点打湿。 这个澡,洗得格外耗时…… 第220章 小委屈 院里雪花纷纷,窗子挂了动态雪帘,慕慕下落。 静听,会听见雪花刷刷落地的轻音。 壁炉里火苗正红。 周廷衍撑一双长腿,松适地靠着沙发椅,单手揽着温沁祎偎他怀里。 俩人手里都剥着坚果。 温沁祎剥好的喂周廷衍,周廷衍剥好的喂温沁祎。 然后再互喂一颗草莓。 没一会儿,温沁祎手停了,不剥了。 一看就是有所思,有心事。 和所有待产妈妈一样,温沁祎在顺产和剖腹产之间纠结了好久。 周廷衍立刻偏身过来看她的脸,“不舒服?” 温沁祎枕住周廷衍的肩,环上他脖子,手指不自觉捻玩他头发。 “周周,你说我到时候究竟是顺产,还是剖腹产? 顺产可能会撕裂或者侧切,下面会留疤。剖腹产的话,肚子也要留疤,然后还要在横疤和竖疤里选,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些,周廷衍也做过功课。 温沁祎最在意疤痕会留在哪。 剖腹产,必然留疤。 顺产,周廷衍觉得,温沁祎也多数会留疤。 反正,他最知道她,他有他的判断。 周廷衍长指轻点两下扶手。 “琬琬,如果你最在意疤痕,顺产的疤痕只有我看得见;剖腹产的疤痕,在你泡温泉,海边度假,游泳时可能会被很多人看见,那么,生产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可以选择顺产。” 温沁祎沉默几秒。 “可是,那真的留了疤,你看见了没感觉,或者松弛——” 剩下的话,被身后的周廷衍单手握住侧脸吻住。 生生堵了回去。 “老婆,别说傻话,行不行?” 周廷衍升了半卧的沙发椅,正身抱住温沁祎。 “先说我不会对你没良心,再者,产后护理、恢复团队,育婴师,月嫂……只要能用得上的,我已经全部安排完毕。 老婆,我们也不母乳,省得你一夜醒来好多次,生完玖玖你就好好休养身体,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我也闲下来陪你。 月子坐久一点总没坏处,我和商仲安也打了招呼,让你晚一个月回院里上班,所以,你的身体一定会恢复如初。” 这些,温沁祎都不知道。 周廷衍平时工作那么忙,还默默安排了这些事。 她回头,托住周廷衍下颚,“周周,我算不算豪门阔太?” 周廷衍冷哼。 不屑发声:“谁家豪门阔太连个正经婆家都没有,我们家是有门,你顶多算个太,周太。” 温沁祎反应一下,“那‘豪门阔太’四个字我占了一半呗?” “嗯。”周廷衍垂眸,看着她溺笑,“小委屈,你只占一半,不能再多了。” 两个人在沙发椅里说说笑笑,闹成一团。 窗子被雪幕拉严,院里的雪,更厚,更白。 这场雪过后,盛北下了两场春雨。 一场小雨,一场中雨。 三月来了。 周廷衍和闻司令因为公事在舰厂见面这日,天气很劣。 雨夹雪。 雨雪混着泥灰,化了一地湿泞。 舰厂电动门匀速拉开,两侧身背长枪的警卫整齐排列。 注目礼中,一辆军绿色吉普驶进舰厂,后面跟一辆有红十字标识的军绿色车。 车子将近,周廷衍从黑色宾利下来。 人一落地站直,黑色风衣从长身垂落至双膝,气宇无惧风雪。 付野给周廷衍撑了伞。 周廷衍稳步向前走,闻司令也下了车。 手臂缠了厚厚纱布,绕过脖颈,垂在胸前。 很是惹眼。 “天气恶劣,闻司令辛苦。”周廷衍踩着湿雪,凉风呼呼灌到伞下,“您受伤我都没听说,没能去探望。” 闻司令凛然中有沉稳,身边有下属撑伞。 “公家伤,不好说,就参加完你婚礼的事,上个星期又做了二次手术,问题不大。” 周廷衍见闻司令状态不错,身姿如松,硬朗得很。 “闻司令再说,我又要一激动捐出一艘军舰,这个月该不好和老婆交工资了。” 说到这,闻司令想起来,“温家姑娘是这个月预产期吧?” 周廷衍不由紧张,“是,琬琬今天上最后一天班,然后就回家安心待产。” 温沁祎越到孕晚期,周廷衍越不安。 晚上睡睡醒醒,每醒一次就要摸摸她身下,恐怕她睡着时见红,或者破水。 风雪纵横,周廷衍带闻司令向工厂走。 走出没多远,付野忽然递了私人手机过来,“老板。” 付野极有眼色,司令在,也必须让周廷衍接的电话,一定很急。 周廷衍脚步一停,接过手机的手微微发颤。 “老婆。”周廷衍站在黑伞下,面色如雪肃冷,嗓音却安抚且温和: “好,老婆,你不要怕,老公安排,马上就过去接你,我做两手准备,我应该比120快。” 周廷衍挂了电话。 抬头望一眼灰白的乱空,立即放弃直升机出行的方式。 “闻司令。”周廷衍看向不远处红十字标识的绿色吉普,“工作,付野代我和您接洽,您车子我开走一辆,军医我也要带走一位。” 没等闻司令放话,周廷衍已经拨走头顶大伞,快步穿进风雪。 步步紧急。 黑色风衣衣角在他膝后随风卷动。 闻司令看着被雨雪画乱的高大背影,立即吩咐下属:“军医都让他带走。” 周廷衍边走边打电话,言语简洁,一通接一通。 这种天气,堵车是常态。 那辆车牌首字母和次字母皆为红色的绿色吉普,极速冲出舰厂,迅速汇入主路。 很快,几辆警车开到吉普前面,亮着灯在前面疏散,引路。 周廷衍面色沉静,却将方向盘握得绷紧。 手背青筋凸起。 心脏一下下剧烈跳动,胸腔被咚咚敲响,方向盘好像都在跟着颤。 老婆不怕,我就要来了…… 第221章 别动我琬琬 雨丝混着白雪,纷纷乱乱,撞向挡风玻璃。 扰乱人的视线。 在周廷衍这里,于温沁祎破水加腹痛面前,所有规则都不是规则。 所有规矩都可以被打破。 行至中途,前方因为路滑导致交通事故,路堵得警车都通不开。 隔着五米宽的绿化带向左看,反向的四车道车流倒算是稀少。 周廷衍坐在驾驶室,冷冷俊颜堪比结了冰。 一棱一角皆料峭,倒春寒似的。 一分钟都等不了。 周廷衍略微偏脸,对后面的几位军医说: “扶好了,换个路。” 谁也不知道他要换什么路,哪有路可换?总不能原地起飞。 结果,就见周廷衍直接长鸣笛,开着双闪,左打方向盘,将车子压向道路中央的绿化带。 不偏不倚,军绿吉普刚好朝两树之间开去。 车身猛地颠簸两次,再平稳时,绿化带上的枯草被压倒,就着白雪,压出两道车轮深痕。 周廷衍就这样鸣着笛,毫无规矩,丝毫不讲道理。 直接越进对向道路,开始逆行向前。 速度飞快,与时间赛跑。 惊呆所有人。 路上有开着摩的的巡逻交警,刚要喊话逆行车,才注意到那辆车挂着白底红牌。 只好装没看见。 周廷衍什么都管不了了。 温沁祎比预产期提前半个月发动,人正修着画呢,忽然一股暖流涌出。 羊水破了,宽松的针织阔腿裤被染透。 接着就开始规律性宫缩,肚子一阵阵发紧发硬疼起来。 周廷衍一手握方向盘,另一手找号码打电话。 第一通,打给刘黛怡。 “刘老师,麻烦您让琬琬躺下时尽量保持头低腿高,减少羊水流失,拜托您。” 第二通,打给商仲安。 “仲安,提前帮我把北院后门打开,我要把车开进院里接人,琬琬要生了。” 北院后门上了重锁,常年紧闭。 从外面看,甚至有点岁月经久后的落尘感。 据上一任院长私下喝多了讲,是有说道,有讲究。 重锁一落,对门一开,一定会有不吉。 温沁祎入职前,周廷衍出资两千万重建北院时,运输建筑材料的车从不在后门进。 宁可从其他门人工输运过去。 前院长特意和商仲安交代过,有前车之鉴,很玄学。 此刻,商仲安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周廷衍的话,手中钢笔惶然一顿。 不小心在纸上点出一个蓝点。 “小温是不方便走路,时间也很紧急了,对么?”商仲安问。 车子依然在逆向行驶。 “是,争分夺秒。”周廷衍肯定回答。 商仲安握着钢笔的手有些发紧。 “廷衍,不是我不讲吉利话,有些话还是要提前和你说一声,后门可以开,钥匙就在我保险柜里,但是以前开过,都不太好。” 周廷衍听懂了,他出资重建北院时,和商仲安去过一次现场。 当时工人运输材料,宁可绕远,都不走北门。 他没闲心感兴趣,也没多问。 但是现在,每一秒都对温沁祎很重要,等不了,折腾不起。 周廷衍全身因为极度紧张而发热。 他把风衣袖子利落撸到肘弯之上。 润白结实的小臂露出,左腕表,右蛇骨。 压着条条青筋脉络。 周廷衍别无选择,他定了定气。 “北院西侧就是寄思阁,琬琬的婆婆在,还有她男人我,也在她身边,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动她分毫。” 商仲安起身,去开保险柜。 “好,廷衍,我现在去北门等你,我陪你们一起。” 此刻,道路已经没有那么拥堵。 周廷衍再次鸣着笛,打着双闪,从五米宽的绿化带横穿回正向道路。 他心如乱麻,咚咚敲鼓。 开北院后门的事,周廷衍还是放进了心里。 关于温沁祎,他什么都不敢不信,不敢掉以轻心。 当绿色吉普到达后门时,商仲安已经将门大敞开,修长儒雅身姿立在门檐下。 临近门口,周廷衍减了些速。 他顾不得车上还有几名军医,冷肃着一张脸,自说自话: “门是我要开的,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琬琬。” 然而,当车头刚驶进正门中央,下一刻发生的事,令周廷衍瞬时脊背发寒。 温沁祎在苏湄岛一颗颗捡回,串好,系上的蛇骨串轰然断裂。 从周廷衍手腕噼里啪啦落下,掉了一脚垫。 他什么都不怕。 只怕自己的妻儿。 周廷衍稳住握着方向盘,却微微发颤的手。 断了就断了,再串好就是,没准儿是这条骨串给挡灾了。 - 这样雨雪交加的天气,让焦躁的人更加难安。 陈迦雯在看守所里吃不好,睡不好,更吃不到日思夜想的土。 周廷衍、商仲安、白青也,这三人的名字如梦魇,常常让她在夜里惊醒,喘不过气。 四肢麻木到失去知觉,好半天动都不会动。 周廷衍,用男色和爱情引诱她,又狠心冷意把她推入万丈深渊。 同时进一步牵制住陈晖,让父女俩逃无可逃。 让整个陈家毁于一旦。 商仲安,就像踩着陈迦雯的头,把她死死踩在渊底,只要她一抬头,他就加重踩踏的力道。 永远不让她从渊底爬出来。 没想到,那么清贵高雅的男人,发起狠来,也是不容人喘一口气。 白青也,就是她指使的商仲安。 现在要把她多年前受到的欺辱,通通向自己讨伐回来。 雨雪越急,陈迦雯越焦躁。 忽然就不受控在看守所里发疯撞墙,大喊着把土拿来。 两下就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半晕过去。 - 盛北医院门口。 陈迦雯双手戴着手铐,被监所警察从警车里架出来。 风雪吹得陈迦雯睁不开眼。 空气却格外新鲜。 即使就着霾气,依然新鲜得不得了。 再也不是看守所里,二十个嫌疑人挤在同一间屋子的混沌味儿。 陈迦雯踩着融雪,忽然低头笑了,什么时候连空气都成了奢侈? 待陈迦雯再一抬头,忽然看见好大一副阵仗。 医院门前,四辆警车在前方引路,一辆军绿吉普紧随其后。 吉普一开进医院,警车立即撤离。 保安以最快速度清出一条通往急诊门口的路。 陈迦雯慢慢磨蹭走着,在想车里是什么人。 军区领导?军人家属? 下一秒,她就有了答案。 周廷衍首先从驾驶室推门迈下。 陈迦雯永远记得周廷衍那张脸,每一处棱角都夺人心魄。 他长长身姿,神明一样,站在雨夜的路边。 却比雨夜更加诱惑,迷人。 他说要在一起,他说要送她项链。 迷得她神魂颠倒,直至万劫不复。 雪落在脸上就化了,一路凉到心底,陈迦雯咬了咬牙。 她恨。 视线里,周廷衍连伞都没来得及撑,一脚迈到地面,雪水被激起,一滴滴溅落到西裤裤腿。 那个男人身穿长款黑色风衣,背影薄情英挺,疾步走到车尾。 紧随,一张军绿色担架床露出床尾。 小心翼翼向外抬出。 几名军医陆续跳下车。 陈迦雯看见周廷衍冒着雪,脱下黑色风衣。 在他把风衣盖到担架床之前,她看见了床上女人的脸。 是温沁祎。 哪怕她闭着眼,皱着眉,戴着氧气罩,依然俏丽生姿。 到底是这个人不人,仙不仙的女人享用了周廷衍。 陈迦雯还看见,被子下面,温沁祎的肚子圆滚滚隆起。 周廷衍用风衣盖好温沁祎,生怕她淋了雨雪,吹了风。 同时紧紧握住她的手,那种说话的温柔,陈迦雯从未见过。 印象里的周廷衍冷漠无情,目中无人,想说什么,做什么,完全不顾他人。 现在,他眸中尽是爱与急,柔声对温沁祎说: “老婆不怕,我们到医院了,老公全程陪你,寸步不离。” 陈迦雯冷笑一声。 温沁祎这是要生了。 自己被周廷衍诱陷抓捕那天,还咒骂他会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结果,他现在就要和温沁祎生子了? 凭什么??? 第222章 周津时 同往急诊门口走。 陈迦雯看清了,所有人注意力都用在温沁祎身上。 怕她颠簸,怕她疼。 没人注意周遭来往的都是什么人。 临近入口,担架床缓了些速。 陈迦雯瞄准时机,忽然一个蛮劲挣脱监所警察,冲了出去,一头撞向温沁祎肚子! 同时,锁了手铐的双手也捣向那碍眼的圆圆隆起。 可是,陈迦雯换来的,是脖子窒住,两眼昏昏发黑。 周廷衍是个警惕性极高的人。 他根本不是光顾着温沁祎,就无所谓周遭。 也许从他迈下军车的第一步,就注意到了陈迦雯。 她还没碰到温沁祎丝毫,就被周廷衍霎那间单手扼住了脖子。 速度之快,如鹰捕猎物。 那只男人手修长润白,在陈迦雯脖子上逐渐收力,“找死,是么?” “先生,请松开手。”监所警察过来拉周廷衍。 周廷衍大力甩了下胳膊,把警察甩开,右臂猛力一扬,陈迦雯随即被扔出去,跌入浑汤雪水。 全身都骨头仿佛被震碎。 人倒在地上,睁眼,闭眼都是天旋地转。 陈迦雯开始大笑,然后大哭,“周廷衍,你等着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周廷衍没时间和她纠缠。 用黑色背影对监所警察甩下一句: “回头举报你们看护犯罪嫌疑人严重失职。” - 周津时出生时,雨雪都停了。 正午时分,春三月的太阳跳出云层,温笑看人间。 周廷衍全程陪产,与温沁祎十指相扣,安抚她,给她加油。 玖玖(九九)好小一只,粉粉的,光溜溜被医生提起来,“家属看一下,是男婴哦。” 周廷衍牵着温沁祎微点头,向医生道了谢。 温沁祎力气都要用尽,虚虚看一眼玖玖。 男性特征非常明显。 原来,这也要遗传周廷衍。 一旁的薛晓爽全身除了双手,就露一双戴着眼镜的眼睛,还没个正形。 “恭喜温周夫妇喜得贵子。”她不怀好意笑了笑,“好大,随谁呀?” 这时,玖玖哇哇哭起来,接着被医生提走,去量身高,称体重,做出生评估。 温沁祎发丝被汗湿,黏在额顶。 她虚力回薛晓爽的话,“我老公听着呢,薛医生,绝交。” 薛晓爽呵呵笑着,转身去那边给玖玖做清理。 周廷衍蹙着眉心,俊脸上一峰一棱又染了料峭。 他再也不想看见薛姓女士,太可怕。 周廷衍倾身下来,给温沁祎擦额头和脖子的汗。 擦着擦着,他忍不住轻吻住她眉心,生宝宝时,这里疼得啊,皱得啊,就没松开过。 跟捏着周廷衍心脏一样。 他鼻尖阵阵发酸。 一颗酸果碎了似的,酸涩蔓延至眼眶。 心疼,很心疼。 “老婆——”周廷衍嗓音顿涩,“我们有宝宝了,但是让你受了好大的罪。” 温沁祎闭着眼睛,唇边有笑,“周周,我们有儿子了,真好。” 两人刚开始,周廷衍连接个吻都要疼痛发作。 男女之事也是在一次次痛中煎熬过来,一步步脱离剧痛的魔爪。 但是现在,他们圆满了。 温沁祎脸色淡白,说话气息有点弱。 她半睁半闭着眼睛,“周周,你看玖玖长得像你,还是我?” “没注意。”周廷衍继续吻温沁祎眉心,“就确认了一下你交给我的任务。” 温沁祎早就交给周廷衍一个任务。 要他验证一下薛晓爽的话,宝宝出生时,头顶到底脏不脏。 新婚夜那晚,是很漫长的两次。 周廷衍又憋了那么久……玖玖要是真脏,一定脏惨了。 “不脏。”周廷衍撤吻,用指腹揉温沁祎眉心,“很干净的一个小baby。” 温沁祎记得,产房门外还有人在等。 “周周,这里能打电话吗?我想亲口告诉小叔,母子平安。” 产房门外,两排长椅,人也没坐满,温则行偏偏要站着等在门口。 他不会踱来踱去,也不会原地转圈。 小叔身体僵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双拳紧紧握起,一刻也不松懈。 怕,真的很怕。 不想会怕,越想越怕。 洛绯绯时不时就摸摸温则行后背,“生宝宝没有那么快的,琬琬一定平安,你别这么紧张。” 温则行喉咙一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熬过去,正午一过,温沁祎电话来了。 温则行点了三下屏幕才终于接起,急急一句,“琬琬。” “小叔,是我,周廷衍。”他说,“琬琬平安,玖玖也平安,男婴。” 温则行长舒一口气,转身抱住洛绯绯。 高高身体就要软榻下来,压得洛绯绯差点没站稳仰过去。 “吓死我了。”温则行声音发颤,“绯绯,以后我们不生宝宝,咱不遭这个罪。” …… 阳春三月,风雪骤停,周廷衍和温沁祎的长子出生,名为周津时。 第223章 忘昨日,惜今时 ——周津时,忘昨日,惜今时。 玖玖出生这天雨雪交加,与水有缘,所以“今时”取为“津时”。 产后住院的这几天,温沁祎遵医生要求,要每天下床走动几次。 促进恶露排出,也能预防栓塞。 温沁祎下床时,医护总能看见她身边跟两个不同气质,却极度俊秀的高个子男人。 一左一右,日夜陪伴。 一个是她老公,一个是她小叔。 年轻的男女朋友们也经常来,各个举止不凡,人中拔萃。 也来过一对古稀老人,给宝宝送了好大的礼。 这些人里,有的还能认个脸熟。 比如,有个清冷小姐姐,应该在盛北某台的早间新闻见过,是个气象主持人。 比如,有个兼清冷与儒雅于一体的男人,好像在故宫博物院的官方主页见过。 就是没见过准爸爸妈妈的双方父母。 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 但是,他家请的专业人士最多,应有尽有,各司其职。 现在,正逢早饭过后半小时,玖玖喝了液态奶,安安静静睡在婴儿床里。 温沁祎又到了下床走动的时间。 周廷衍小心翼翼托着她的背,把人慢慢向上扶抱。 扶到半路,周廷衍停住手,弯身,偏头,对上温沁祎的脸。 “温琬琬,你又自己乱用力,伤口不疼了?”他又不是托不动她。 温则行立在床边,冷冷睨周廷衍一眼。 “周廷衍,你对我侄女什么态度?” 周廷衍很少听到别人叫自己全名,这几天倒是常听。 而且,一叫全名,温则行准不是什么好态度。 周廷衍安坐好温沁祎,开始给她往脚上穿袜子。 头也不回,“疼媳妇儿的态度,有什么不对?” 周廷衍忽然想起一件事,想把温则行支走。 这么日夜熬着休息不好,他俩还总是一山俩大王似的不合。 “我听工商局朋友说今天全市突击检查会所,你不用回去看看?” 盛北会所,真正做大的就那几家。 陈韵聆进去后,温则行的win国际更是断层式独占鳌头。 要检查的话,肯定少不了他。 “我回去看什么?”温则行根本不在乎,“正经会所,不沾黄赌毒,随便检查。” 小叔反应一下,“周廷衍,你对检查敏感什么?在其他会所点过公主?” 温则行真会把人往火坑里推。 周廷衍立即瞧一眼温沁祎。 怕她有什么情绪波动。 娱乐场所,周廷衍很少出入,也就和沈从珘,商仲安他们打打牌。 还得他有时间。 而他通常都没什么时间。 更别提点女人。 “你有证据?”周廷衍不乐意了,直起身子,冷面对着温则行,“就是你点过,我都没点过。” 一听这话,温则行不动声色向门口扫一眼。 洛绯绯说一会儿要来。 虽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眼神,但是周廷衍好像发现了什么。 “周廷衍,你别给我乱说,给我没事找事。”温则行语气满是警告。 周廷衍回呛: “那你就对我客气些,我没点过乱七八糟的东西,谁稀罕谁点,我是不稀罕。” 温则行:“周廷衍,闭——嘴。” 两个腿长身高的男人,如两座对峙的高山,互不相让。 温则行黑脸,周廷衍冷脸。 病床上,温沁祎素着一张白净脸,看着她的小叔和丈夫,好像看两个孽。 “请你俩出去,出去点,一人点十个,日夜不休。省着有力气在这打扰我和玖玖休息。” 周廷衍和温则行都不说话了。 谁敢惹产妇啊。 两个大男人双双蹲到地上,开始给温沁祎穿月子鞋。 一人穿左,一人穿右。 温沁祎低头看着温则行,“小叔,你辜负过绯绯没有?” 温则行抬头,神色冷冽,“没有,你俩别没完没了。” 小叔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温沁祎想了想。 郁清欢之后,洛绯绯之前,温则行的空窗期长达七八年。 这七八年里他扛了太多事,很少会快乐。 只要没辜负洛绯绯,就不要问太多。 鞋子穿好后,周廷衍和温则行一人一边,把温沁祎扶住。 温沁祎走了几步,忽然扯过他俩的手,往中间凑。 “你们两个握个手,我们是一家人,不要总是除了动手,就是动口,很幼稚,知不知道?” 被年龄最小的人说幼稚。 周廷衍和温则行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看谁,但是不约而同握了对方的手。 虽然松得很快。 温沁祎抿唇笑了。 继续挽着两个“大保镖”在病房里一圈圈地走。 婴儿床里,玖玖睡得很香。 出生时的粉色褪去,现在好白好嫩。 两只小手握成小拳头,举在脸颊两侧,超萌超可爱。 睡着的模样和周廷衍很像。 小baby也会做梦吗? 玖玖好像在微微笑着。 温沁祎继续挽着周廷衍和温则行,一步一步走着。 她不由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天高云蓝,到处是万物复苏的香气。 好像就这么走着走着,周津时长大了…… ——一章,明天商白,晚安贝贝们~ 第224章 初冬清晨 又是一年冬,十一月。 清早,四合院一幅秋末冬初的画。 青砖灰瓦屋,亭台轩榭景。 两侧高墙下,叶子红的,黄的,绿的一夜之间落了满地,层层叠叠覆在草坪上。 枝头还挂着些倔强不肯落的。 卧房里将将透进些日光,朦朦胧胧。 泉音似的闹铃响了,叮叮咚咚。 温沁祎懒懒闭着眼,伸手在枕边和枕下摸手机,左摸右摸皆是空。 最后摸上一条暖暖的结实胳膊。 哦,是她老公,玖玖的爹地周廷衍。 周廷衍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凌晨三四点才从港口回来。 温沁祎和他迷迷糊糊说了两句话,他痒痒地吻她,伸她裙口,她却不自觉睡了过去。 最近刚考完中级古文物修复师,温沁祎倦得很。 朦朦光里,周廷衍睡得香,晨光熹微温淡,薄薄落在他侧颜。 高低起伏的侧面峰棱,俊俏的山峦般,洒了曦光,却睡得沉静。 没有苏醒的意思。 温沁祎悄悄起身,撑在周廷衍身体上方,伸手去拿柜子上的手机。 手机又被他换了位置。 温沁祎指尖刚碰到手机壳,人就轻唔一声塌陷下去。 落进了周廷衍怀抱。 他一手掐她腰,另一手去拿她手机,把闹铃关闭,接着挑她肩带。 嗓音是没睡醒的沉哑和慵懒。 “说多少次了,手机不要放在枕头下面睡觉。” 温沁祎搂周廷衍脖子,脸颊贴在他侧颈。 “昨晚等你不小心睡着了,老公你再睡会儿,我得起床了,去隔壁看看玖玖,然后去上班。” 周廷衍掐着温沁祎的腰向上挪。 呼吸间融进团团香与热。 其实,周廷衍的待遇,比出生就喝水奶的玖玖好多了。 但他还是觉得,玖玖出生后,自己像个游离的第三人。 周廷衍掀起被子,精准落向温沁祎半露的背。 接着顺手卷起她的丝绸睡裙。 所有感官陷进白桃味儿的清甜,嗅觉,味觉。 周廷衍嗓音半哑半醒,“bb,不看看你老公么?” 睁眼闭眼就要看玖玖。 “周周,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你头发。”温沁祎按着枕头,撑起身子,“好了好了,老公,晚上给你。” 人像一条顺滑泥鳅,瞬然间从周廷衍指间和唇间溜了。 他盯着温沁祎背影,无奈喊出一句粤语: “温琬琬,你现在早安bb猪也不讲了。” “早安呀,bb猪,爱你爱你,你多睡一会啊。” 好敷衍的爱。 卧房门关了,房间里的桃香味儿也被关门的风吹淡。 被子里好像丢了贵重物品一样,一下就降了温。 周廷衍卷起被子蒙住脑袋,颓丧似的。 双臂一蜷,趴到了枕头上。 温沁祎快速洗了澡,上了妆,欢欢喜喜去了隔壁婴儿房。 玖玖喝过奶,吃过辅食,正坐在围栏里玩玩具。 一看见温沁祎来了,八个月大的玖玖差点扶着栏杆,摇摇晃晃站起来。 玖玖眉目十分俊气,小鼻梁高高的,很像爸爸。 嘴巴和下巴特别精致,像妈妈。 周津时,与生俱来的周正和惊艳,十足的小美男子一个。 育儿嫂站在一旁汇报玖玖昨晚夜醒几次,喝几次奶,有没有哭。 “宝贝儿。”温沁祎把玖玖从围栏里抱出来,“呀,你的一对儿小牙又长了一点,好棒~” 玖玖咿咿呀呀,两只小手乱舞,奶奶的,香香的。 时不时还能发出一声不是很标准的“妈妈~” “周先生早。”育儿嫂向门口来人问了早,拾步向外走。 周廷衍竟然没睡一会儿就起床了。 这家主人有个很奇怪的规定。 ——不能离男主人太近。 不是周太太小心眼,是周先生自己。 不知道什么原因,非必要不和家里其他女性做过多交流。 他一回家,所有人都要多给他让出点路。 偶尔不可避免,离周先生近了,就会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排斥。 怕女人一样。 但是,周先生又分外粘周太太。 总喜欢和太太贴贴,不管吃饭,还是闲聊,有意无意就玩太太的手,捏她肩膀,揉她胳膊,绕她头发,卷她衣角…… 时不时亲一口,抱一下。 好像,只有太太粘他身上才安心,舒心。 先生对太太,既有与赴地久天长的心理性喜欢,又有不可控的生理性喜欢。 尤其是家里添了宝宝之后,先生对太太更粘了。 育儿嫂退出婴儿房,把门轻轻带上。 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周先生周身气场太慑人,明明他没发脾气,也没训人。 可是在他面前,总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婴儿房里,周廷衍穿了深色家居服,坐在温沁祎身旁。 手臂横搭在她椅背后,手指之间绕着她一缕长发。 玩得津津有味。 周廷衍和儿子说话,“baby,今早喝了多少奶?好像又长高了。” 玖玖看着这个和自己相似度很高,要称为爸爸的大人,张着粉粉小嘴儿笑,露出下牙床两颗小白牙。 周廷衍捏捏儿子下巴。 “长这么好看,长大不许花心,否则就把你扫地出门,一分家产不给你留,全给你妈咪去挥霍。” 温沁祎转脸看周廷衍笑。 “没想到我会是你们父子决裂之后的受益人,谢谢你啊周老板。” 说完话,温沁祎继续逗玖玖玩。 明明她年纪不大,可是面对儿子,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意和欢喜。 再也看不见其他。 周廷衍侧着脸,静静看着温沁祎说话,看着她笑。 忽然就凑过去亲她的脸颊。 周廷衍亲温沁祎,温沁祎亲周津时。 “老婆。”周廷衍单手捏住温沁祎下巴,往自己这边转,“你看不见我么?” 没等温沁祎说话,玖玖忽然扬起小手,一巴掌拍在周廷衍侧脸上。 “啪”得一声! 嘴里还咿呀说着听不懂的婴语。 温沁祎正色面向周津时。 “玖玖,你怎么能打爸爸呢?妈妈都舍不得打他,你要给爸爸道歉。” 周廷衍脸皮白,玖玖力气不小。 把爸爸脸都抽粉了,恰好粉出一个小拳头大小。 周廷衍压着各种委屈和火气,双手提了下肩膀衣服。 从座椅里倏忽起身,高高俯视他辛苦自造的人类幼崽,“周津时,惹我没好处,港口,减一个。” 说完,周廷衍踩着拖鞋,转身往婴儿房外走。 “周周,你去哪?”温沁祎叫他。 周廷衍不回头,脚步有力,音色冷凉,“睡觉。” 昨晚港口事情多,他顾着家,连夜回来。 一共才睡了3个小时,一早醒了,老婆摸不到,还被儿子打。 没天理了。 第225章 楼梯偶然 看爸爸走了,玖玖瘪瘪嘴,忽然哇哇大哭出来。 温沁祎将玖玖抱进怀里。 “周津时,你也不要委屈,爸爸那么爱你,你却扇他拳头,妈妈也很生你气,周廷衍是我老公,敢当我面欺负他的,也就是还没长大的你……” 但凡玖玖抗揍一点,温沁祎也不饶他。 不会儿,育儿嫂推门进来。 “太太,厨房说早餐好了,您上班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意思是再不吃早饭,上班就要迟到。 温沁祎把玖玖交给育儿嫂,先快步回房间去看周廷衍。 他脸被玖玖打粉了,她看得见。 但是卧房里空空,去餐厅看也没见人。 “先生呢?看见先生了吗?”温沁祎问厨师。 “我刚才看见周先生在外面吸烟。”厨师回答。 温沁祎向窗外望去,初冬景色正好,就是没见着周廷衍。 “叫先生回来吃早餐。”温沁祎吩咐下。 因为周先生不喜欢异性靠得近,餐厅的人摆好餐就陆陆续续散了。 温沁祎拿起一片低卡戚风,刚凑到嘴边,周廷衍走到她身后,不言不语吻了下她耳朵。 温沁祎痒得躲了下,“吃饭老公,吃完你再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又拿了一块戚风,偏身摆到周廷衍餐碟中。 周廷衍还是不说话,追温沁祎倾斜的身子,亲吻她后颈。 温沁祎敏感得颤了下肩。 她回身吹了吹周廷衍还微微发粉的脸伤,“还疼么?等玖玖懂事了,要好好教育他。” 周廷衍刚说了个“疼”。 温沁祎又走了,说是饭前忘了洗手。 周廷衍跟在后面,双臂松松环住她柔腰,边走边一下下啄吻她的脖子。 轻轻缓缓的,温情,温暖了整个初冬清晨。 温沁祎被周廷衍粘得弯唇笑。 结果,就听周廷衍在耳边说:“老婆,你好像不爱我了。” 温沁祎忽然意识到,玖玖出生后,时间好像变紧了。 那么,相应的,留给周廷衍的时间也变少。 温沁祎临近洗手台,手都没洗,倏地停住脚步。 她转过身来,贴近周廷衍,双手轻抚他侧脸,与他深情相视。 “我爱你的周周,晚上睡觉之前,会记得今天又爱了你一天,早晨睡醒了也会想起,今天也可以爱周周,好幸福,好幸运。” “那你以后多分一点时间给我。” “好,我答应你,周周。” 周廷衍一下就被哄好。 他握住温沁祎后颈,与她唇齿相融,浓情深吻。 温沁祎深深爱着,又很懂情——趣。 双臂紧紧攀住周廷衍脖子,脚尖轻轻一跃,人就跃到了周廷衍身上。 纤白双腿紧紧环住他劲窄腰身。 温沁祎热烈地回应周廷衍的吻。 吻他唇,脸颊,脖子,还有被玖玖拍粉的伤处。 “老婆,你今晚早点回卧房,我想要……” “好,老公,我答应你,你要什么我都给……” - 盛北医院。 白青也和薛晓爽一起吃了午餐。 回科室的路上,员工专用电梯刚升了三层,忽然遇到一队去急诊手术的同事。 “滴滴滴……”电梯响起超员提醒。 白青也和薛晓爽赶忙下了电梯,给手术团队让地方,省时间。 俩人下去后,普通电梯显示满员。 “走楼梯算了,不剩几层了。”薛晓爽说。 白青也欣然,“也行,正好消耗一下热量,今天中午吃了二两米饭。” 也是出息了。 薛晓爽笑白青也,“二两算什么?我吃四两呢,不然哪有力气接生,你再不好好吃饭,以后都没力气拔牙。” 白青也无谓笑笑,“商仲安也总这么说。” 提到商仲安,薛晓爽神色认真了。 “白白,你和商仲安……八年多了,七七事变到日本投降八年也胜利了,你俩到底领证没有?” 每次商仲安提及领证,白青也总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还没领。”她说,“再等等。” 薛晓爽心直口快,“等什么?等孩子呢,是吧?” 白青也爬了两层楼,后腰就开始又酸又痛。 她没说话,算是默许。 薛晓爽走在前头,步履有力。 “你俩复合之前,年前年后,商仲安的身体可没轻折腾,是不是他不行了,不能生了?” 白青也停步,抬头看薛晓爽背影。 “不是商仲安,他也去做过检查,身体很好,jing子成活率很高。” 在这个压力很大,烟酒泛滥,熬夜成瘾的年代,jing子成活率极高的男人已经很少。 白青也觉得,也没什么可瞒的。 她把着楼梯扶手向上走,“是我,我生理期不好,去年一年才来三次,调也调不好,我觉得,应该不能生了。” 薛晓爽用力跺了一下台阶。 咬牙切齿地说:“就怪那个老妖婆,不然你俩孩子都上幼儿园了!造孽!!!” 这层上去,楼梯平台站着一个打电话的年轻姑娘。 当她与白青也相视的一刹,两人都惊了下。 薛晓爽也觉得不可思议。 白青也和祈佳许面向相似度百分之70。 只是白青也身姿更高一些,骨子里也更坚韧,但是单看脸,俩人真的很像。 白白净净,清纯似水。 一朵摇曳在风里,不因世事似的纯白小花儿。 掩了实际年龄好几岁。 白青也和薛晓爽不再闲聊,继续向楼上走去。 祈佳许看着白青也背影,心脏怦怦地跳。 她忽然明白,商仲安妈妈为什么一直撺掇她去见她儿子。 偏偏,一见商仲安,祈佳许就心动。 可那个翩翩儒雅的男人,说自己有未婚妻。 那么,她祈佳许算什么? 尤其刚才一见白青也,她只觉得耻辱,替身,傀儡,不过如此。 第226章 我忽然很想你 盛北的冬天,除了下鹅毛大雪,也会下那种类似沙子,一粒粒的细雪。 11月末的一天,就是下着这样细细密密的沙雪。 上午九点多,商仲安从博物院去了趟钟楼南巷。 周廷衍刚睡醒,人出了主人房,慵懒懒走去车库。 一身暗蓝色家居服,同色拖鞋,外面随便披了件黑色羊绒大衣。 头发还是洗后的自然,柔顺垂在眉间。 如果细看,还能看见周廷衍锁骨下方,白白皮肤上有一小处吻痕。 两个男人站在特斯拉赛博皮卡前面抽烟。 商仲安左右打量这辆不锈钢色的“金属块”。 车身造型独特,方正,线条极度鲜明硬朗。 “买它费了不少劲吧?” 冷风吹得周廷衍微微眯着眼,“还好,走的平行进口渠道,多花点钱,上牌麻烦些。” 商仲安夹着烟,从唇边撤离,“那我今天上山得仔细着开。” 周廷衍把烟虚虚咬在齿间,抬起脚,闲闲踩压了下车轮。 “这车车头硬得很,注意别碰着人就行。” “我开车最稳当。”天太冷,接下来还有事,商仲安也没多待,“下山还你。” 黑色羊绒大衣就要从周廷衍肩头滑落,他抖了下肩。 大衣又归了位。 “不急,我平时不开,想着春天带琬琬和玖玖出去踏青用。” 冷风吹进车库,裹挟着细碎沙雪,商仲安暗自轻叹,抬手拍了下周廷衍肩膀。 “羡慕你,廷衍。” 羡慕周廷衍始终有胆有识,运筹帷幄,不惧任何人与事,就做自己想做的。 羡慕他光明正大结了婚,成了家。 羡慕他有妻有子,一家三口有爱,和睦。 商仲安掐烟,落身坐进主驾。 周廷衍站在车外,很认真说一句:“你也会,该有的都会有。” “她能一直在我身边就是最好,其他的,有则圆满,没有也不强求。”商仲安淡淡笑了下,“回去吧,太冷了,我走了。” 周廷衍率先往车库外走。 “行,走吧,一会儿你爷爷该骂你了。” 商仲安要去远郊的山上墓地,今天是他爷爷的忌辰。 商家子孙都要上山悼念。 商仲安走后,周廷衍去了婴儿房。 不会儿,温沁祎收到他发来的照片,玖玖一手扶着周廷衍手腕,一手把着围栏,站起来了。 小小人儿骄傲地笑着,露出一对白白小牙儿。 眉眼像极了爸爸。 周廷衍配文:老婆,你看玖玖会站了,来年春天天暖了,就能走着去故宫找妈咪了。 温沁祎修画修得两眼发酸,她眨了眨眼。 给周廷衍回复:哇,我们的玖玖好棒,想你老公…… 不过两秒,温沁祎又收到一张图片。 玖玖坐在爬爬垫上,攥着两个小拳头,哇哇大哭。 周廷衍:不小心摔了,无伤,pp略红。 温沁祎:老公,你昨晚睡得晚,去补个回笼觉,乖。 有句话一点没错,孩子没有危险时,爸爸就是最大的危险。 周廷衍:不想睡了。 温沁祎:不,你想睡。\/发怒表情。 周廷衍:好的,老婆,现在就睡。 - 特斯拉皮卡淋着沙雪,一路出了盛北,绕山而上。 商仲安前脚刚到,商父商母后脚也到了。 细细雪粒,落在人身上沙沙轻响。 商仲安一身黑衣,抱一束纯色白菊,沐着雪,弯身把花束放在爷爷墓前。 小时候,商仲安一直被逼着学各种东西。 学不好就挨罚,只有爷爷奶奶会护着他,带他去游乐场,去公园。 去交朋友,去买零食。 商仲安静静立在雪中,望着墓碑上的慈祥老人,沉沉闭上眼睛。 爷爷,很想您。 您走后的几年,我一直没能娶到心爱的女孩,我和别人结了婚,又离婚,一度失魂落魄。 常常整夜整夜睡不着。 万幸,现在她又回到我身边。 每一天,每一晚,我都很珍惜。 有时候甚至会怕,凌晨会猛然惊醒,看见她躺在身边安安静静睡着,心脏的悸跳才会一点点平稳。 爷爷,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增长,我开始患得患失。 好怕她有一天会突然消失…… 时间分秒过去,商仲安肩头落了一层茸茸的白。 他怅然回头,看见父母也同样沐着雪站在身后。 “爸,妈。”商仲安叫他们。 商父商母向儿子轻点头,走上前给父亲送花。 商仲安给爷爷点了一支烟,小心放到墓前。 他蹲下身,用手遮着烟火,怕被雪给浇灭。 缕缕青烟从他指缝向外散去。 这期间,商家父母没有离开,和其他亲属低声说着话。 一支烟着完,商仲安头发白了,肩和背都白了。 亲属们开始陆续往墓地出口走。 商仲安一路和他们短言几句,直到走到皮卡前时,“仲安,等一下。”商父叫住了他。 商仲安回头,“爸,什么事?” “晚上回家吃饭吧,你有些日子没回去,家里冷清得很。” 今天白青也休息,商仲安一早说过,晚上要陪她吃雪天火锅。 “过些日子再说。”商仲安凉凉回复父亲,“我晚上有事。” 母亲站在父亲身旁,始终没说话。 这会儿倒是开了口,“仲安,你和白——” 商仲安没等母亲把话说完,直接应激似的回答:“在一起,我们一直在一起。” 冷冷雪中,他眼尾泛粉,态度很坚决。 这时,商父再次接过话,“仲安,带上她一起,回家吃饭。” 商仲安不懂父母用意,猜想大多数是鸿门宴。 他脊背笔直,站在漫天纷白里,身姿清冷,甚至有种灯要暗了的孤独感,“父亲的意思是?” 商家父母几乎同时向前迈近一步。 商仲安却下意识退后一步。 与他们拉开距离。 仿佛他们再走近一步,就要干涉他的生活,决定他的人生。 商仲安再也不听任何人。 这次,还是商父开口: “你们,有八年了?既然实在分不开,我和你母亲也想开了,我们同意,一家人不该闹到如此生分。” 商仲安并不是十分信父亲的话。 怎么就忽然转变这么大。 就算是真的,把白青也拦在门外这么多年,说让她进门,她就要进么? “我不知道你们为何突然接纳白青也,就算真心,那也不急于一时。”商仲安说,“请人进门,也要人家点头同意才行。” 她从来不该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寒风中,商母嘴唇冷得发颤。 “仲安,你父亲今年生了很多白发,我们也想通了,你年龄一年比一年大,男人三十而立,该立了。 以后和白青也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听说她在医院里工作很出色,我们家认下这个儿媳。” 而且,他们打听过,白家公司上市了。 不再是名不经传的商贾。 同时,商家父母的转变,也源于圈里某家儿子的殉情。 无非就因为这些年年月月攒下的男女情分,扯不断,分不开。 反抗不得,就一冲动殉了情。 男方一没,女方跑去葬礼,伤心过度哭晕过去,再没醒过来。 听说去婚礼前女方已经服了药。 一双年轻男女就这么消于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 当商家父母亲临现场,条条挽联,圈圈白花……他们终于体会到那种怕。 这天,商仲安临走前扔下这么一句话: “我和白青也在一起,不是因为她从事什么工作,背后有什么样的家庭,她始终是她自己,她愿意与不愿,都要她自己说出口,没人能替她决定,我不能,你们更不能。” 特斯拉赛博一路压着雪,蜿蜒向下。 商仲安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只希望,他的姑娘,无论走到哪,都要受到十足的尊重。 不要轻如尘埃,任尔摆弄。 商仲安把皮卡停在下山路旁,边低头点烟,边给白青也打电话。 “宝宝,我大约一个小时到家,然后我们一起出去买菜。” 白青也声音温温柔柔,“那我先去化个妆。” 她化妆也是淡颜妆,和素颜差别不是很大,都挺好看的。 商仲安说:“不用化,素颜就行,一样好看。” 白青也站在窗前看着漫天沙雪,一切都成了灰白,缥缈无边。 “商商,我忽然很想你。” 忽然很怕失去…… 第227章 每年都要一起看雪 下午一点多,雪停了。 盛北像个披着白纱的小姑娘,绰约,含羞。 四合院门口清扫得干净,地面印着两串清晰车轮印,很新鲜。 这个时间,周廷衍又回了公司上班。 商仲安还了皮卡,开着自己的红旗,去往白青也家。 两个人从复合,一直住在她家。 那些白青也一个人熬过的日日夜夜,关于商仲安留下的生活痕迹,一点都没少。 就像他早晨还好好出去上班,接着就再没回去过。 书、牙杯,拖鞋、剃须刀、笔墨纸砚……全都在原位,一尘不染。 商仲安的睡衣,白青也洗了一遍又一遍。 他一穿就知道她洗过,因为洗衣液换了,换成了高山茉莉味。 白青也家,总有家的归属感。 到了小区,商仲安去地下车库泊了车。 电梯上升,隔着单元门,商仲安看见白青也站在树下,用侧影对着他。 树枝挂着轻轻树茸,一串串的白。 白青也穿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 她化了淡颜妆,黑发垂在胸前两侧,发质好到与映雪争光芒。 白青也仰着脸,抬手触碰着树挂。 雪一碰,就在指尖化掉。 商仲安向外走,离白青也不远不近。 于他眼中,她是这万千世界里最纯粹的白。 不知道是不是刚从墓地回来,受哀思情绪影响,商仲安心口被一种酸涩丝丝缠绕住。 他生怕冬雪一化,他的这抹白也化了。 “宝宝。”商仲安出了门,叫白青也,“怎么没戴帽子出来,耳朵都冻红了。” “商商?”白青也忽地一回头,一戳积雪恰好从树枝掉到脸上。 凉得她打了个哆嗦,“好凉,好凉。” 商仲安走近,用指腹抹去白青也脸上几珠融雪。 “我给你暖暖。” 说着话,商仲安捧起白青也的脸,在落雪处亲了亲,很凉。 盛北冬天那么冷,一说话就冒哈气。 白青也抱住商仲安的腰,“商商,我觉得很奇怪,你早晨才出门,下午就回来,可我就是莫名其妙很想你。” 像他出过一趟远门,离开了很久。 商仲安也同样想念。 他用双手给白青也做耳包,捂住她一对儿凉耳朵。 “宝宝,我们要好好在一起,谁也别让谁着急。” 白青也在商仲安双手间用力点头。 “我们每年都要一起看雪,吃雪天火锅。”她笑一笑,“商商,我好像很贪心。” 明明是很平凡的期许,怎么到他俩这就成了贪心和奢盼。 商仲安继续用双手给白青也做耳包,带着她向小区外面走。 “如果这也算贪心,那我只会比你更贪心。” 一阵雪后风凉斜斜吹来,两人不由贴得更近。 白青也忽然很想这一生赶快过去,那么,她和商仲安就来不及遗憾。 商仲安也觉得,这一生好漫长。 颠簸一遭,人生还没过半。 还有无数寒冬要过。 …… 时间过去两天。 商仲安让白青也下班直接去博物院等他,晚上俩人一起去吃饭。 因为今晚有好几位医学大佬,可以介绍给白青也认识。 白青也有一张商仲安给她的员工卡。 她刷了卡,从员工通道进去。 冬天的故宫有一种冷肃庄严美。 下不下雪,仿佛都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院里,解说员依然带着游客一座座宫殿走,只是那些漂亮的解说小姐姐里,再也没有洛绯绯。 白青也为这个新朋友感到开心。 现在,洛绯绯已经在早间新闻播报省内天气预报。 她还听绯绯说,温则行对她很好。 虽然小叔样貌气质看着很有个性,不羁又难管,实则情绪稳定,成熟有担当。 平日里,温则行习惯黑衣冷颜,私下里却对洛绯绯很温柔,很体贴。 会做饭,又能干。 连着两年春节,温则行都一连开十几个小时的车,穿过两个面积大省,去洛绯绯生长的北方小镇,她的老家拜年。 就是每年小叔都被喝醉。 白青也想着别人的幸福事,脸上不觉浮起温淡的笑。 她一个人进院右转,穿过正蓝旗亭,直接向东,去往院长办公室方向。 临近办公室,白青也看见商仲安助理站在门口。 一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焦灼。 见白青也来了,助理脸色更急。 他赶忙离开门口,走过来迎她。 “白小姐,我们院长现在有事,我带您去别处等。” 此时的白青也还没多想。 一个“好”字没发出,办公室里传出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音调略微高,外面听得见。 中年女人音色。 白青也算是熟悉,是商仲安的母亲。 就着寒风里听,她的声音更加薄情。 “仲安,她不行,商家不能无后,我和你父亲现在什么都能妥协,唯独她不能生育这件事,没有商量。” 接着,是白青也最熟悉的,商仲安的声音。 只是少了他惯有的温和。 商仲安有意隐瞒了事实。 他说:“首先,我和白青也就没打算生,我们选择丁克。再者,您凭什么就断定她不能生?” 商母情绪情绪明显激动。 透过窗子的声音有些尖利。 “祈佳许亲眼所见,白青也和同事聊天,她亲口承认自己不能再生,但凡她生得出,都不会这么编排自己!” 祈佳许虽然不会纠缠商仲安,但不会让视她为棋子的人舒坦。 她不想让商母舒坦,那么只有牺牲白青也…… 门外,白青也垂在身侧的手微缩一下。 医院楼道里那个和自己很像的人……她想到了。 原来她叫祈佳许。 和商母有关系。 乍时,办公室里忽然传出一声响,好像是钢笔掷地的声音。 “伤害白青也身体,害死我们儿子的是你们,现在指责她不能生的,还是你们,你们心上究竟长没长一点肉!” 紧随,“啪”一声脆响! 是扇耳光的声音。 商母几乎歇斯底里。 “商仲安!我跟你说得清楚,商家绝不接受不能生育的女人,如果你爷爷还在,他也不会同意!” 这一刻,白青也呼吸几乎滞住。 商仲安挨了打。 她好像看到了商仲安冷白皮被抽得泛粉的样子。 扯得心肉抽抽地疼。 她好想冲进院长办公室,把打商仲安的人推去一边。 白青也确实也这么做了。 她红着一双眼圈都是泪的眼睛,抬脚就往前走。 第228章 要他长乐永康 白青也看着清纯白净,身骨却怒气愤然。 商仲安助理横臂将人拦下。 “白小姐,我不建议您进去,弄不好会乱上加乱,万一您再磕着碰着,院长更难做。” 她什么时候都会为他着想。 白青也攥紧双手,艰难停住脚步。 她听见商仲安说: “如果我爷爷还在,他根本不会让我娶舒芸,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去荒唐,去害死他的重孙,到最后又来欺辱我的妻子!” 商仲安一句比一句音调高。 话一落音,随之而来的,是桌子掀翻,杯子轰然破碎的声音。 是商仲安把茶台给掀了! “有你们这么不近人情的父母,是我商仲安一辈子的不堪!我从没见过比你们更势利,更薄情的人类!” 白青也从未见商仲安发过这么大脾气。 就像高高清月轰然爆炸。 一瞬间,天塌地陷。 院长办公室里争吵持续,越发白热化。 “商仲安,你简直幼稚到愚蠢,白青也要真那么爱你,会忍心让你断子绝孙?她用一副生不了的身子拖着你,拽着你,她图什么?你自己说她图什么!” 白青也低下头,忽然苦苦笑了。 她怎么没想过这些。 爱情不该是商仲安的所有,他该有妻,有子,有稳定生活,有大好前程。 而不是眼前的鸡飞狗跳,一团乱麻。 耳朵灵敏一些的游客,隔着墙壁,都能听见这些叮当乱响的不堪家事。 而从始至终,商仲安苦于什么? 苦于他有白青也。 接着,商仲安几乎痛苦地低吼出来: “白青也身子变成这样,你心里不清楚怎么回事么?你到底要把人逼成什么样!” 白青也缓缓捂住耳朵。 她害怕听见商仲安如此为难和痛苦。 对,是害怕。 他不该这样。 白青也深吸一口冷空气,转身向外走去。 商仲安也不希望她听见这些。 随即,白青也脚步顿住,靴筒灌进一缕缕冷风。 那位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商父迎面走来。 商仲安助理向商父躬身,恭敬问好,“商局。” 白青也紧紧握着手,细弱拳头半露在衣袖下,于冬风里微微颤动。 但是她目光毫不闪躲,与这个中年男人直面相对。 可是,越走越近,商仲安父亲的的姿态越低。 终于,他停住脚步。 面前的白家姑娘啊,像一株高茎韧叶的花,任风怎么吹,如何摇曳,就是坚忍着不肯摧折。 商父忽觉于心不忍。 商仲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爱的人,多苦多难都放不下。 那么,她一定有她的可爱之处。 但是,白青也只能是权衡之后的弃子。 商父稳住情绪波动的身子,看着白青也开口: “姑娘,求你放下仲安,我们做父母的,没办法让他无后。相信你也是同样心情,希望仲安好,希望他人生圆满。 你看你们身边,周家长子添了一子,人生该这样。” 商父从没觉得自己说话如此没有底气。 寒风中的韧花不摧,他就要折倒似的。 “以前我们商家对你苛待,对你不礼,仲安母亲更是对你做下过分,又不可挽回的事,伯父在这给你赔礼,还请你海涵。” 说着,商父向白青也缓缓弯腰,行下大礼。 白青也手心被自己攥得生疼。 她看不见,甲缝里已经渗进一圈掌心割破的鲜血。 现在,白青也耳边只有呼啸寒风。 除了风,她什么都听不见。 房里的母子争吵,房外的低声恳求,白青也都听不见。 在她发不出一声的时间里,商父始终保持躬身姿态,没有起身。 倏地,风将白青也身子吹得一趔。 她才恍然看着中年男人压弯的脊背,以及他头顶冒出的些许灰发。 他是商仲安的父亲。 他给了她最爱的人商仲安的生命。 白青也松开紧握的手,似是放开一切,包括她自己。 更包括商仲安。 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赔礼不能赎回人命,你们谁也赔不回我儿子,赔不回我和商仲安八年的付之东流。我不会原谅,所有赔礼在我面前,都不值一提。” 白青也走了。 清理不净的冰雪地上,落了她两滴红血。 风一吹,血液很快和冰碴凝在一起。 商父双眼将那两滴红模糊起来。 他直起身回头看。 白青也孤零零的,瘦瘦的,一步步向外走去。 忽然,那么猝不及防,她踉跄两下,扶风弱柳一般,“呼通”一声摔进了墙边雪堆里。 摔得很重。 好像人忽然恍惚,忽然不受控。 商父强忍着闭了闭眼。 再睁眼,商仲安助理已经跑过去,白青也却双手撑着雪壳,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 雪上又开出几抹红。 是她掌心的血。 白青也身上积雪与尘泥也没拍,头也不回,继续艰难地向外走。 “白家姑娘。”商父喊她一句,“你想要什么?” 这时,白青也终于停了下脚步。 她没有回头,更没有犹豫,“要商仲安长乐永康。” - 这天,故宫东院附近殿宇以突发状况为由而提前闭馆。 本地游客,外地游客均得到了高额赔偿。 外地游客另外补贴了当日食宿。 …… 院长办公室的门坏了,不能再合上。 商仲安站在萧肃冷风里,冷白脸颊印着一道红痕,是指甲刮伤的红色血痂。 他手抖得烟都点不上,打火机“啪嗒”掉在地上,滑出好远才停。 商仲安定了定气。 立即向上级请示调离岗位,他要去任何城市,哪怕降职也会无条件接受。 只要能离开盛北。 商仲安要带白青也离开土生土长的城市。 离开魔爪一般,毫无人性的亲情桎梏。 调职实在不顺,商仲安做好了哪怕顶风,也要带白青也出国的准备。 这通电话打完,商仲安深呼吸后,又打给白青也。 好在,她接了。 他尽量保持呼吸平稳,声音不颤。 “宝宝,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商商。”白青也同样让自己听起来无恙,“我先回家了,你不用操心我。” 商仲安抬步,快速向外走,“我现在回去找你。” “你不要着急。”清泪顺着白青也脸颊无声流下,一滴滴往下砸。 她抹了抹眼睛,“商商,今年的雪,我陪你看完了,以后就不陪你了。嗯……你不要不开心,也不要执拗……人生里不光有雪景才好看,色彩那么多,你不该只看得见白色……” “白青也!” 商仲安急急叫她,风吹得他眼睛好痛,“你要敢出事,或者消失,那么同样,世上再无商仲安。” “我哪有那么傻。” 电话里白青也语气轻松,“我要去找我爸妈,他们说商家不是良缘,我该有更好的归宿,对不住了,商仲安,我们没有好好遇见,也没有好好结束。” 白青也挂断了电话。 再回身,熟悉的房屋糊成一片雾气水膜。 那些模糊的斑斑点点里,每一处,闭着眼她都知道哪里有什么。 她有好多想要带走的东西。 可是最后,白青也只拿了商仲安一幅毛笔字。 外加身份证和护照。 临出门了,白青也忽然发现婚戒丢了,左手无名指只剩一圈戴过戒指的浅浅痕迹。 直到这时,白青也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她一边像孩子一样呜呜哭着,一边擦眼泪,发疯似的满屋子找婚戒。 除了明面,白青也完全不顾自己什么样子,在地板上趴着,跪着,钻床底……角落,缝隙,都一一找遍了。 但是哪里都没有那枚商仲安给她套上的戒指。 也许,戒指就没掉在家里。 在车里,在路上,在故宫……唯独不在这段早就预示结局的爱情里。 …… 商仲安到家时,从不违章的他,手机接连蹦进几条违章信息。 他红着眼开门。 只一眼,人就如跌入万丈深渊。 白色短绒地垫旁边,有一枚亮闪闪的圆环。 那是他送给白青也的婚戒。 商仲安喉咙似被无数碎玻璃割破,又钻进肉里,痛不言说,“宝宝,我回来了。” 但是,再也无人应…… 第229章 忘记时间 ——题外话,树在,但是悄咪咪,不敢出现。 你们哭一片,个别言语激动,我孩怕…… 树不敢造次,商白是he。 没有为虐而虐这一说。 温淡如水,水缓流长的爱情是好。 在我这,商仲安欠白青也一次轰烈。 他成婚的那一年,白白断崖式,同时失去爱人与孩子,生不如死。 当商仲安从婚姻的泥潭沧桑归来,白白依然用遍体鳞伤的自己,向他张开怀抱。 爱他,接纳他。 不问过去,不要未来,只看现在。 我想要商仲安在白青也一个人的冬季雪夜里,不顾一切,再一次为她划亮火柴。 这本书里只有一对cp写了个番外be,但是不一定会发出来。 ——正文—— 白青也家,玄关处有一面衣柜穿衣镜。 镜中男人身影孤寂,清冷,好像一瞬间就颓败消瘦下去。 冷白的脸接近惨白,侧颊那条指甲划痕衬得更鲜,更红。 “白青也……” 商仲安没再喊“宝宝”,而是低喃出白青也的名字。 他知道,她走了。 这一刻,商仲安像是魂魄消散,身体不稳。 他扶着玄关柜,开始换拖鞋,一低头,几滴晶莹湿了鞋面。 巨大的悲戚中,他好像看见白青也像往常一样,正蹲在地上给他递拖鞋。 以前,他一下班,只要白青也在家,多数会像小马一样,“嗒嗒嗒”欢快跑来。 递了拖鞋,摆在他面前。 商仲安不要白青也这样。 她不听。 她说她也没为他做过什么,递一双拖鞋而已。 通常,白青也下夜班回到家,已经早晨九点多。 商仲安已经上班走了,但是门口总是规规矩矩摆好白青也的拖鞋,餐厅里总有保着温的早餐。 都是他亲手做的。 以后,这些都没有了…… 商仲安心口痛到不得不躬起身子。 他就势伸手,去触碰蹲在地上的清瘦身影,还没触到她背上长发,那虚影儿就随着滚出的泪没了。 商仲安靠着玄关柜缓缓下坠。 最后,整个人跌到地垫上。 长腿一直,一弯,失魂落魄。 商仲安捡起白青也的婚戒,套进自己左手小指。 两枚戒指在冷白的长指上肩并着肩,好像一对明明挨着,又隔到两个地界的恋人。 能相望,不相守。 商仲安双手覆住脸,肩膀止不住地颤,越颤越凶。 眼泪顺手掌,穿指缝,汹涌而出。 - 周廷衍最近的作息很乱,觉睡得七零八碎。 但是今晚睡得很早。 玖玖玩累了睡了,周廷衍早早上床交了公粮。 商仲安电话打来时,他已经进入事后深度睡眠。 温沁祎为了让周廷衍缓解眼周疲劳,特意给他戴了蒸汽眼罩。 人睡得更沉。 私人手机一响,周廷衍迷迷糊糊从被子里伸出胳膊,去柜子上摸手机。 眼罩都没掀开,就按了接听。 嗓音沉沉懒懒,又带着缠绵的宠溺,“bb啊,我睡着了,你怎么还不睡?我先睡一会儿再回家。” 温沁祎一个机灵从周廷衍身边坐起来。 她看着这个蒙着深蓝色眼罩接电话的男人。 周廷衍衣领半敞,润白皮肤半露。 肩膀处印着温沁祎今晚刚咬出的牙痕。 微红,新鲜。 锁骨下方和左胸上方都有未消的吻痕,前两天留下的。 周廷衍顶着一身欢爱痕迹,在接谁的电话? 还有哪个家要回? 结婚才一年多,就家外有家了? 商仲安稍微能稳定些情绪,人还坐在玄关地垫,双眼泛着湿润的水红。 一听周廷衍就是睡迷糊了,心里只有老婆,张嘴就胡说。 “是我,商仲安。” 再开口说话,商仲安嗓子里血肉模糊地疼。 一听是男人声音,周廷衍一把将眼罩掀到头顶,先看屏幕显示是仲安。 再偏头看温沁祎,人已经坐到床上。 周廷衍真睡懵了,懵懵懂懂以为自己在舰厂休息室,是温沁祎打电话让他回家。 他攥着温沁祎手腕,把人往怀里扯,让她看屏幕显示。 证明自己清白。 同时清了清嗓子,“仲安,什么事?” 商仲安一字一痛,“帮我找白青也。” 周廷衍听得出他话里的悲绝,立刻从被子里坐起身。 “你家里又找事了?把她基本信息给我。” 温沁祎也听出事情不对,心脏噔噔地跳,“我有,白白身份证号,手机号我都记得。” …… 盛北机场,候机大厅。 白青也一个人坐在最角落低着头。 羽绒服,帽子,墨镜,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距离登机还有25分钟时,候机厅忽然插播这样一条广播: 尊敬的白青也女士,商仲安先生恳请您不要登机,他正在赶来机场的路上。 优美女声在大厅里一遍遍回荡。 几乎所有旅客都在四处张望,到底哪个是广播里的白青也女士。 在机场听到这样的广播,属实是第一次。 他们无法辨认得到,坐在角落里的白衣墨镜姑娘就是广播里的女主角。 她正在闭着眼,无声流泪。 白青也想过留下。 但是阵阵腰痛将她留下的念想层层击垮。 这天,候机厅数次插播商仲安先生恳请白青也女士不要登机的广播。 后来,那趟国际航班突然发出通知: 因空中交通管制,延飞半小时。 引得乘客愤愤不满。 但是,商仲安还是没能追上白青也,差8分钟。 周廷衍的直升机落地停机坪时,白青也已经飞入云层。 头等舱里,她整个人缩进座椅,用毛毯从头盖到脚,腰痛到大汗满头。 确认白青也确实登机以后,商仲安惶然跌进座椅。 双手交叉成拳,抵在鼻尖,低着头久久无言。 温沁祎默默给他递了包纸巾。 周廷衍拍了下商仲安的肩,“抱歉仲安,还是没能帮上你。” 商仲安嗓子疼得几乎哑掉。 “谢谢兄弟,你尽力了,盛北追不到,我再追她到北欧,总能追得到。” “我帮你签证加急。”周廷衍说。 事情赶得就是这样巧,白青也父母现在在挪威。 他们约好年前在挪威见面,所以,白青也的签证刚办下来。 好像签证都在催着她走。 但是,白青也并没有去找她爸妈。 而是一个人去了挪威的索马洛伊岛。 - 索马洛伊岛,在挪威北部,一个被称为无时间之境的地方。 没有24小时制。 此时的岛屿,正逢冬季,有三个月的漫长极夜,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就赶快落下,几乎无法分清昼夜。 仿佛时刻都处在黑夜里。 白青也租了一处房子,她把手表摘掉,放到院里的长椅上。 她想忘却时间,忘却自己。 白青也很少吃饭,一个人不分昼夜,睡到毫无力气。 而商仲安,以最快的速度办下签证,登上了索马洛伊岛。 他踩着咯吱咯吱的雪,挨门挨户找去。 终于看见一家院落,院里点着黄色暖灯,屋子里遮着窗帘,朦胧的黄光贴在窗帘上。 院中有一座长椅,上面放着一块手表。 与商仲安的,是一对百达翡丽的情侣定制款。 商仲安的表盘里有baiqingye,白青也表盘里有shangzhongan。 很好认。 商仲安推门进院,摘下手表,和白青也的并排放到一起。 那么,就一起忘记时间,忘记世俗,只剩你我…… 第230章 会想我么? 索马洛伊岛路边堆着一米半高的积雪。 积雪后面,有一座点着室外吊灯的两层小屋。 白青也睡在一楼。 柔软大床,暖暖浅色被子。 完全抛却时间,短暂的现实逃避,她睡得混沌。 无尽的黑夜过后,整个人侧身在被子里恍恍惚惚,好像始终陷在绵长无序的梦里。 窗外,是极夜的黑与刚停的雪。 梦里,还是黑夜与落雪。 白青也乱了马尾,捂着胸前伤口蹲在路边,商仲安的车子一次次与她齐肩,又错过开走…… 接着,她一个人回了家。 家里一如往常的静,爸妈依然不在,保姆只在周末会来。 白青也刚进门就听见有人叩门。 “宝宝,开门,是我,商仲安。” “宝宝,你睡着了么?醒一醒,给我开门。” “白青也……”商仲安语气开始发急。 当白青也再回忆起这一幕时,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起的床,如何走到门口。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直到把门推开,天边镶着绿幽幽的放射形极光。 好似幽绿色的细沙扬进了夜空。 白青也开门的一瞬,一阵雪后寒风从门灌入,扑了她一脸凉。 门外站着一个满身凄冷,高挺而略瘦的男人。 是商仲安。 男人额前发丝沾了点雪湿。 他身着黑色冲锋羽绒服,拉链一直拉到最上面,压着下颌。 极光映在商仲安脸颊,照出一条浅粉色褪痂的伤。 白青也半醒不醒。 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她伸出手,在商仲安脸上的伤痕处触了下。 他的脸好凉,满身风雪气。 一场大雪过后,空气里是有清淡冷凛的香气的,更会沾到赶路人的衣服上。 商仲安一定在外面走了好久,好久。 因为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白青也身子很虚。 指尖被商仲安脸颊冰得一颤,说话声音也柔弱。 “商仲安,你不好好上班,非要浪费时间,找我到这里么?” 从盛北到挪威首都奥斯陆,7000公里左右的飞行距离。 再到索马洛伊岛,白青也不知道商仲安是如何找得到她。 哪怕有无所不能的周廷衍帮助,可她从盛北起飞前就关了机。 落地信息只到奥斯陆。 商仲安望着白青也双目酸涩,登上门前最后一级台阶,拉开冲锋衣,把白青也裹进怀里,单臂抱住她。 同时反手带上门。 相拥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清晰感觉到,对方瘦了。 很明显的瘦。 商仲安能感受到白青也腰肢的羸弱。 白青也能触探出商仲安胸膛的硬骨。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说话,好像气息都冻得发凉,又很涩哑。 “白青也,一个人走这么远的地方,不怕么?不冷么?” 连串的反问,直逼白青也鼻尖,化成一股酸涩。 又进袭双眼。 “会怕,会冷。”白青也答着,想扭身脱开商仲安的怀抱,但他一松也不肯松。 哪怕瘦了,男人的力气还是很大。 白青也半身触在商仲安的白色毛衣上,软软的,柔柔的。 她紧紧挨着他的温热胸膛。 商仲安低了低头,两人之间,气息温了些。 他酸涩地问:“离开这么久,会想我么,宝宝?” 白青也侧脸贴着商仲安毛衣。 一闭上眼睛,泪珠儿顿时滚出来。 白青也一次次咽下喉中悲苦。 “商仲安,你心里应该有数,从重新在一起到现在多久了?我们从来不做措施,我也有意着你的……,不会立刻去洗澡,甚至把下半身抬高。 而且……我们还很频繁,但是,我始终没能怀上宝宝,这辈子,我应该没有这个缘分了。让你一辈子无后,商商,你要是我,你会做得到吗?” 白青也额头抵着商仲安毛衣。 说话声又哝又闷。 商仲安知道白青也在哭,也知道这是她离开的最重要由头。 他抱着她说: “白青也,我好爱你,从第一次会爱人,爱的就是你,到而立之年,我还是好爱你,虽然我们一直没能领证,但我一直视你为妻。” 商仲安脱下左手小指的婚戒。 白青也惊异,她翻天覆地都找不到的婚戒,竟然在商仲安手里。 商仲安攥过白青也左手,不容她的任何退缩,重新套入她无名指。 “白青也,我不想要宝宝,只想要你。哪怕你觉得我没出息,我也要告诉你,我没你不行,没有你,我就不想活。” 没有白青也,就像这岛屿的极夜。 几乎见不到阳光。 而岛屿的极夜,每年只有三个月。 但是商仲安的极夜,会从此贯穿大半生。 半生无光,半生枯夜,一生抱憾。 白青也睁着一双泪眼缓缓抬头,“商商,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她何尝不是和商仲安一样地爱着。 商仲安感觉到白青也没什么力气,站得不稳。 他掐着她的腰把人抱起,放在门边鞋柜上。 商仲安双臂撑在白青也身体两侧,视线与她持平。 “宝宝,女孩子的人生光辉从不是只在生育上,我们都不是神仙,必须无所不能。 没有宝宝的每一天,我们不也过得很好么?宝宝不想回来,证明他有更好的去处,不要勉强。” 人间疾苦,不是非来不可。 至少目前,商仲安和白青也尝到的,绝大多数都是苦。 白青也低着头,鼻尖悬着一滴泪。 她浓浓地说:“可是这样,你的人生就不圆满。” “白青也。”商仲安叫她名字,拿出肃正神色。 “我申请调职了,已经得到正式通知,下个月会被调去上海,我带你一起走,你的工作,我也安排好了任职医院,我们离开盛北,免得总有局外人来干扰。” 商仲安给白青也擦鼻尖和脸颊的泪。 “所以,宝宝,我的人生圆满,是你。” 白青也抬头,抓住商仲安胳膊。 急急地问:“你那么喜欢博物院的工作,怎么就给舍了!” 白青也觉得好不舍,好遗憾,好难受。 商仲安柔柔地笑,“再喜欢,也没有喜欢你多。” 他又抱了抱白青也,“好了,宝宝,以后不许再逃跑,听见没有?” 白青也点点头,“除非你别追来,你也太能追了。” 商仲安抬手刮她鼻尖,“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就这还想着跑。” 他把白青也从鞋柜抱下来,“走,出去采购食材去,回来做饭,等你吃饱有力气了,我再和你好好‘谈谈’。” 商仲安很少说色色的话,他嘴里的‘谈谈’,约等于爱爱。 白青也肚子饿得咕咕响。 人虚得要晃悠,“反正也都给你浪费了,你不怕浪费就谈。” 商仲安给白青也套了羽绒服。 “我愿意。”他佯装生气,“以后不许说这话。” 两人一出门,白青也就看见院里长椅上的一对情侣表。 指针点点地转。 时间没有停,他们的爱也没有停。 往后的日子,当白青也再回忆起这段日子,还会幸福地脸红。 两个人,无人打扰,不分昼夜,除了去岛上走一走,主要就做三件事。 吃,睡,做。 白青也只好不停地洗衣服,一条内裤没等干,下一条又洗了。 晾衣架上晾了一排。 白青也问商仲安如何评价在挪威的这段日子。 商仲安想了想,说好幸福。 从来都是谦谦公子,不说脏话的他,看着白青也弯唇笑,之后说了这样四个字: ——“荒-淫-无-度”。 第231章 同看日升日落 来挪威一个月后。 趁着太阳刚刚升起,又马上要落下的间隙。 商仲安和白青也坐在长椅中,她依偎着他的肩。 人是软绵绵的乏累。 在这无人打扰,无人相识,无所事事的陌生国度,两个人身心彻底放空。 说是荒-淫-无-度,一点都不冤枉。 整日贴贴,沉迷于爱与性,无法自拔。 院里,刚亮起的光洒在两人身上,暖暖的。 但是,这里的冬天就是这样,衣服刚晒出点温度,初阳很快变成夕阳,在天边渐暗下去。 余晖中,商仲安攥了攥白青也手腕。 “长一点肉了,不错,驯鹿肉和三文鱼没白吃,晚些给你做烤羊排。” 白青也捏捏商仲安脸颊,“你也长了一点肉,比瘦了更好看。” 她笑,像欢快的清泉,紧紧贴着他,“商商,你说上天会不会眷顾我们一次,让宝宝回来?” 商仲安远望即将落下的红日。 心里说不上的难受。 他知道白青也对于宝宝的渴求与放不下。 商仲安说过,要还她一个宝宝,但是两人风里雨里走到今天,已不能奢求更多。 他抬手拨了拨白青也帽子顶的毛球球。 笑比夕阳暖。 “宝宝,不要想这个,走吧,我们出去买羊排。” 除了自然受孕,商仲安并不想让白青也做试管,折腾她身子。 博物院有个文物修复师,试管做了三年全部失败。 结果落一身病,三天两头就请病假,生活一团糟。 当然,也不能用非法手段dy。 白青也挽着商仲安胳膊,下巴搭着他肩膀,“商商,你一会儿给我买个验孕试纸呗。” 她自己不好意思买。 “不买,没钱。”商仲安拽着白青也帽檐向下拉,遮住她大半张脸。 他不看她的脸。 怕她一撒娇,一恳求,他就会心软。 到时候,买完了,测过了,一旦没怀,她一定会失落,不开心。 “商仲安,你明明有钱,我们有情侣储蓄卡,里面存了不少钱,你忘了?还有你的理财产品,每月都有收益。” 白青也搂住商仲安脖子,蒙着帽子的脸凑过来,也不管是哪就往上亲。 根据触感,白青也觉得,她吻上了商仲安喉结。 “就买一个,我保证测完心态平稳,不哭不闹。” 白青也的吻凉凉的。 商仲安低头,在白青也撒娇的嘴上亲了下。 接着就站起身,在她面前半蹲下。 白青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就就被商仲安背了起来。 他答非所问,“买羊排去,再晚些就买不到好的了。” 白青也在后面掀开帽子,露出眼睛,看着商仲安清爽干净的头发,被冷风吹得频频摇曳。 再看他冷白的侧颈,有一个红色小圆点。 这是早晨商仲安做冷煎牛排时,被崩上了一粒小油星儿留下的。 白青也搂紧这个男人的背。 侧颊紧贴他背上温度,“万一我们就幸运了呢,一旦怀了,就要禁欲。琬琬怀孕初期不知道,玖玖差点被周廷衍要了小命儿……” 幸好周津时福大命大。 不然,弄不好要呜呼在他亲爹手里。 白青也顿了顿,“羊排比验孕试纸贵多了,你还说你没钱。” 商仲安背着白青也向院外走,他略微侧回一些头。 “什么都没有你的好心情贵……以后,我再温柔些。” 夕阳这么快就沉了。 街道两侧堆着一米多高的雪墙。 墙后一层两层的屋子又亮起一盏盏暖黄的灯。 采购回家之前,商仲安去取了一份国际邮件。 白青也看一眼发件人,是周廷衍。 此时的周廷衍,刚开完一场会。 人回了办公室抽雪茄,略粗的棕色烟身夹在修长指间,袅袅青烟模糊一张矜冷无情脸。 黑蛇在黑色办公桌右上角绕成一盘,偏着头睡得安静。 不会儿,付野递了周廷衍的私人手机过来。 “老板,商先生。” 周廷衍从座椅里直身,接过手机。 黑蛇闻声动了动尾巴,回头望周廷衍一眼。 接着就向他爬来。 周廷衍顺手把黑蛇拨去一边,“你睡你的,我抽烟,没让你过来,怎么比我老婆还粘人。” 接着,他开始接商仲安电话,“仲安。” 听筒里传来街头艺人弹奏唱歌的热闹。 波克默尔语的歌声里,好像还有白青也略高的一声中文,“好好听!” 商仲安牵着看热闹的白青也,回周廷衍的话: “感谢无所不能的周老板,接下来就好办了。” 周廷衍坐在缭缭烟雾后,微微眯起眼眸。 他打趣商仲安,“我和琬琬领证可没这么麻烦,在哪领不一样,非要跑去异国他乡,还得给你们安排个工作身份。” 商仲安想起来,“民政局离你家多近,你不也特意回港岛领的。” 丝丝烟霭从周廷衍唇边化了一样弥散开。 他说:“我是为了带老婆回港岛玩,认认那边的亲属,顺便就领了证。” 商仲安看着白青也侧脸。 街边一个个挂灯将她晃得发亮。 整个人裹上一层毛茸茸的暖光。 是商仲安一眼即见的,最闪耀的存在。 “我是为了表忠心,也为了让她开心,安道尔结了婚就不允许离婚,女孩子应该喜欢这些。” 周廷衍无声笑笑,“酸臭味。” 商仲安也笑,“谁不酸臭,给我发信息问小温上班开不开心的,是谁?” “好,在这等着我。”周廷衍言归正传,“提前祝你领证快乐。” 商仲安道了谢,“回国一起喝酒。” 通话结束后,周廷衍垂眸看着指间雪茄。 烟灰才燃了两厘米长,灰烬上就有了裂纹。 周廷衍倾身,把雪茄放到深铜色烟灰缸卡口。 漫不经心似的,他轻轻转了转茄杆,灰烬立即掉了下去。 周廷衍扔掉雪茄,头也没抬,“换个品牌,这个以后不用买了。” 无人应。 “付野。”周廷衍嗓音沉沉。 还是无人应。 付野现在真是野了。 周廷衍掀眸,付野就站在办公室门口,背对着他。 手里拿着手机,生死时速般快速地按。 周廷衍早就发现付野不对。 虽然他工作做得依然很好,但是碰手机的时间多了。 以前工作期间,除了工作事宜,他根本不碰手机。 尤其今天,老板的话,接连两次都听不见。 周廷衍拎过黑蛇,边用指腹摩挲蛇身,边面无表情盯付野背影。 好一会儿,黑蛇已经顺着周廷衍手臂攀上他侧颈。 周廷衍转了转脖子,躲开黑蛇递来的嘴,冷冷对着办公室门开口: “付野,付特助?” “嗯???”付野惶然转身,吓得手机从手里弹了出去,他又身手灵敏地给捉了回来。 这个付特助从未失态。 此时,付野手机屏幕上亮着一行让人心惊肉跳,眼不敢眨的字: 付野,今晚开房不? 第232章 谁不去谁儿子 付野把手机递进西裤口袋,快步走回来。 周廷衍脸色明显不悦。 “老板,什么吩咐?我马上去。”付野立到办公桌前面。 周廷衍手里缓缓绕着黑蛇,一双冷凉俊目凝视付野,若有所思。 付野感觉脊背发寒。 奢贵衬衫覆着老板的冷硬骨肉,半露的手臂崩着筋,与蛇身黑白相映。 怕蛇的人,看这一幕简直要被吓死。 比如:薛晓爽。 眼前,周廷衍一副想去打格斗的架势。 “老板。”付野又叫他一声。 周廷衍这才发声: “付野,你最近手机玩得勤,我有权怀疑你是其他港口派来的间谍。不过你放心,我的国际航线,离了我,谁也走不通。” 接着,周廷衍又转了话锋。 “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所以,你恋爱了?” 周廷衍想起认识温沁祎以后,他碰手机的次数明显增多。 尤其有一次温沁祎想看它,他当时在车里。 真就鬼使神差升了挡板,照给她看。 付野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啊……谈了一个。”他承认下来,“是熟人,您也认识。” 周廷衍认识,还熟的女性,那是极少数。 除了温沁祎,林惜凝,白青也,洛绯绯。 全都名花有主。 除了他兄弟的女人,就是未来的小婶。 哪个都不能动。 周廷衍眉心蹙起,撸蛇的手禁不住加了些力。 黑蛇张起大口,吐着蛇信猛一回头,对上一张峰棱料峭的俊脸,又赶快熄了气势。 “付野,她是谁?”周廷衍问他,真是棘手。 自他从美国回来,付野就跟在身边。 潜移默化中,周廷衍拿他当了朋友,付野不止是他的下属。 办公桌前,付野大大方方承认,“是薛医生,晓爽。” 周廷衍放下心的同时,又倒吸一口凉气。 是他自动屏蔽了这个让他心生恐惧的女人。 “你俩怎么勾——怎么好上的?”周廷衍问。 “就您求婚,结婚,后来,我带我妈去她医院做过检查,又碰上了,所以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付野补充一句,“晓爽追得我,她性格很开朗,人也阳光好看。” 周廷衍在办公桌下按指纹,抽屉自动拉开。 他拿了一盒烟出来,弹出一支,微倾头点上。 再抬眸,“你眼光……很独特,挺好。不过,别影响工作,女朋友不允许带公司来。” 周廷衍害怕。 薛晓爽除了嘴,哪都挺好。 她嘴里冒出的话,总让周廷衍有种在她面前没穿裤子的窘蹙。 对他这种心理特殊人群来讲,是真的怕。 付野和周廷衍说话期间,手机在裤袋中被触了屏,自动发给薛晓爽一个表情。 ——谁不去谁儿子。 这是以前办案时,同事总给付野发的。 得此表情,薛晓爽立即订了酒店。 订的是盛北卫生、环境、口碑、档次最好的连锁酒店。 付野收到订房信息时,人麻了。 他俩接吻次数都屈指可数…… - 晚上六点,付野和薛晓爽在酒店前台刷了身份证。 电梯里,付野目视前方,眼神坚定如入党。 薛晓爽薅过来付野的手,挎在自己腕间。 “付野,你不是说谁不去谁儿子么,现在怎么看着不情不愿的,好像我强迫你一样。” 付野否认:“没有,你想多了。” 只是,有些紧张。 大学刚毕业参加工作时,付野倒是去酒店扫过几次黄,但是没开过房。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事,就应该舒舒服服在家做。 干净,安全。 梯厢里的红色数字一层层上升, 最终在房间所在楼层停下。 长廊里环境优雅,轻音乐舒适。 温则行和闵森从尽头处走来,边走边交代什么。 付野和薛晓爽一下电梯就看见了他。 标准的身高腿长,身材优质,冷肆背头,身上有种不安分的帅,但又没见过温则行做过什么不安分的事。 与洛绯绯暗戳戳的小动作,小互动,还挺好磕。 四人渐渐走到迎面。 温则行一见来酒店的是周廷衍最亲近的下属。 心里莫名有种说不清的……暗喜? 侄女婿的人。 又算是熟人。 一称周廷衍为侄女婿,温则行就觉得自己比周廷衍大了不止一岁。 小叔停了脚步,直截了当,“付特助,开房啊?” 付野问了句,“温董,晚上好。” 温则行向电梯口看了眼所在楼层。 “付先生是我侄女婿最信任的人,大家也都是朋友。聊表地主之谊,我免费给你们升级到顶层套房,空间大,室内温泉、红酒吧、健身房……活动场所多,住着更舒适。” 小叔话里信息量大。 付野推辞,“不用,谢谢温董。” 同一时间,薛晓爽:“太好了,小叔,我们直接上去就行嘛?” 薛晓爽不见外,直接和温沁祎一样,称温则行为小叔。 她订房时也考虑过顶层套房,但是太贵了。 反正,现在空着也是空着。 廊灯下,温则行冷酷不羁的帅,浑身总是说不清的性感。 他说:“可以,你们先去顶层,我让经理把房卡送上去。” 从发出那条开房间微信,到进入顶层套房,薛晓爽都是很勇的。 直到各自洗完澡,她怂了。 薛晓爽穿着酒店睡袍,散着发,抱膝坐在床上。 付野过来时,并没有穿睡袍。 只腰上围了条白色浴巾。 上身除了肌肉紧绷,纹着一双花臂的胳膊,就是块块分明的胸腹肌。 每一处,都写着: 付野有使不完的牛劲。 薛晓爽抱膝的手臂紧了紧。 先说开房的是她,先怂的也是她。 哈哈哈哈哈哈……疯了,她在和自己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她现在要逃跑嘛? 妈妈,sos…… 付野走过来,在床尾塌身,撑着双臂问薛晓爽:“休息?” 薛晓爽往床后缩了缩,嘴硬着,“休呗。” “好。”付野再靠前一点,薛晓爽就又往后缩一点。 见状,付野停下,“你,害怕啊?” 薛晓爽不看付野的各处肌肉,她才不承认,继续嘴硬,“你,你闭上眼睛再过来。” 付野并不同意,他说:“闭不了,闭上找不到。” 薛晓爽脸颊“腾”地一热,“关灯,那你关灯。” 付野笑了,“关灯也找不到。”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薛晓爽做了最后的挣扎与勇猛,“不是,付野,你处——男啊?” 第233章 被他抱着,像被太阳照着 套房床头一边挂一盏白色壁灯。 薛晓爽从没想过,两盏灯会在她眼里那么不正经。 暗柔的光洒满付野的分分寸寸。 像她的手在缓缓流连。 此时的薛晓爽没戴眼镜,也没戴美瞳。 付野站在地板上,双臂撑着床尾,精壮轮廓被一层暧昧的虚光描画。 看得人心脏怦怦跳。 薛晓爽手心发热,尤其她装着大胆与成熟,质问付野是不是处——男,现在,嘴唇也在发烫。 本以为在产科见得多。 宝宝不都是做出来的。 x爱是天经地义,是人之常情。 薛晓爽看得非常开,她喜欢大块头,想和大块头好好在一起,也想和他做那件事。 于是就大胆向他发出了开房邀请。 面对薛晓爽的质问,付野觉得有点难堪。 毕竟也是二十大几,快三十的人了,他确实没有做过。 还是童子身。 大学忙训练,工作忙办案。 一个接一个。 上山,下海,出境……忙得脚不沾地。 根本没时间谈恋爱。 付野看着抱膝而坐的薛晓爽,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 “处——男不行啊?不符合你要求?我可能技术初级,但是绝对干净。” 薛晓爽紧张到皮笑肉不笑,又要强装镇定。 她是能把商仲安刺激到晕倒,能把周廷衍震慑到绕着她走的人。 她强大得可怕。 在大块头面前,也不要掉链子。 无意识中,薛晓爽把睡袍下缘向脚踝扯。 “呵呵~”她笑得生硬。 “初级不怕,技术不都是练的么,我一个学医的,第一次接生还找不到宝宝头在哪呢,你找不到……也正常。” 此时,薛晓爽全身206块骨头,除了撑嘴巴下颌骨最硬,其余全都发软。 “那好。”付野看起来淡定,“今夜请薛医生多指教了。” 他又向前一些,右手握上薛晓爽脚踝。 因为曾经长期握枪和扣动扳机,付野食指和虎口位置磨出一层茧。 他手掌温度灼热,纹路略微粗粝。 覆在薛晓爽脚踝上,像是握住了她的命。 付野大拇指腹在薛晓爽脚踝反复摩挲,他内心也很难淡定。 只不过在周廷衍身边久了,老板在大局大势面前的气定山河,冷静睿智,付野多少也学了些。 “等我一下,晓爽,我去拿套。” 付野说完,松开薛晓爽。 他一转身,她立刻捂住胸口。 就要上不来气。 直到付野赤着半个身子走回来,抬着两条大花臂,开始在床边拆包装盒。 随着一串方形包装袋被拎出来,薛晓爽终于绷不住了。 她大呼一声“啊啊啊~老天奶,救命!” 薛晓爽直接连滚带爬去找被子入口,雪白被子被她猛地一掀,之后人就快速滑了进去。 最后只剩两缕头发孤零零留在被子外。 全程不过三秒。 付野从未见过行动如此迅捷的女同胞。 是警校的好苗子。 接着,付野又眼睁睁看着那两缕头发开始缓缓向下滑。 鬼鬼祟祟的,最后全部隐入被子。 整个大床只剩一个躬身的隆起。 付野忍不住笑了,把包装袋一股脑儿放进抽屉。 他先熄了壁灯,又熄了整个套房的灯,掀开被子一角,尽量动作很轻地躺进去。 付野不敢离薛晓爽太近。 他平躺着,留下堪堪可以牵到她手的距离。 付野慢慢摸索着,牵起薛晓爽的手。 “这事也不急于一时,你害怕我们就先不要,放松快乐最重要,今晚先好好睡觉,你想要就下次再说,我又不跑。” 付野很少一下说这么多话。 闷闷的被子里,薛晓爽忽然呜一声哭出来。 她用被子紧紧捂住脸。 “好丢脸,我好怂,这不是我的的作风,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呜呜呜……” “别哭了。”付野从平躺换为侧身,安慰薛晓爽: “不仅你怕,我也紧张,我一个快一米九的大男人都紧张,你怕也很正常,这没什么好丢人。” 薛晓爽抽抽噎噎。 “大块头,你听好了,这事你要敢说出去,我就灭了你的口。” 付野还能没有这点数么。 他是最知分寸,懂进退的人,不然怎么可能被高要求,严挑剔的周廷衍重用。 “我傻啊,这事我跟谁说,这是我们的隐私和秘密。”付野说。 薛晓爽想了想,“你不许对周廷衍说。” 付野扯了扯被子,让薛晓爽有呼吸新鲜空气的空隙。 他说:“老板对员工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不会儿,薛晓爽哭着哭着又笑了。 她想起一些和温沁祎、白青也、林惜凝,洛绯绯聊天的场景。 薛晓爽松开捂脸的被子。 “但是我们几个私下讨论过啊,谁最强大,喜欢丝袜,喜欢窗台看风景; 谁最温柔持久,最体贴另一半感受; 谁最激情澎湃,喜欢打皮皮; 谁最会技巧,花样最多,这些……我都知道。” 付野听得两眼一黑,又一黑。 虽然他对不上号,但是无外乎就那几个男人。 其中也包括他老板周廷衍。 但是,最喜欢丝袜的是谁啊? 周廷衍、商仲安、沈从珘、温则行…… 付野还是对不出来,“你们在一起,就不能聊些健康的。” 薛晓爽不哭了。 “我是医生,最注重健康,所以,我们聊的绝对健康。” 渐渐,两个人拉着手聊起天。 “大块头,你小时候最喜欢玩什么?我喜欢下河摸鱼,抓蝌蚪,然后养起来,观察它们的变化,有一次,我养出一条三条腿的青蛙。” 薛晓爽咯咯笑起来。 黑暗中,付野说: “我喜欢上山打鸟,抓野兔,和同伴玩警察捉小偷。” 聊着聊着,薛晓爽才恍然发现,付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抱进了怀里。 他的胸膛那么紧实,双臂那么有力。 在盛北的冬天里,付野全身都很暖热。 被他抱着,像被太阳照着。 薛晓爽忽然又不紧张,不害怕了。 黑暗中,她勇敢地攀住付野肩膀,翻身上去。 薛晓爽像一只小蛤蟆,趴在付野身上,捧住他的脸问: “大块头,先从接吻开始,对嘛?” “应该是吧。”付野环住薛晓爽的腰,“你这么温柔,我有点不适应。” “那你喜欢温柔一点的,还是直爽一点的?” “我喜欢你,薛晓爽。” - 翌日一早,付野和薛晓爽再从这间房出来,俩人又遇见了温则行。 不知道他是早早来上班,还是昨晚就没走。 衬衫,西裤,鞋子都换了,头发也有重新打理,整个人像要当新郎官儿似的精神奕奕。 帅的嘞~ 看着是要好事将近了。 “早,付先生,薛女士。”温则行停步问早,“两位体验感还行?” 薛晓爽比昨天来时羞涩,好像还多了点说不清的温柔。 她挽着付野,只向温则行点头问早,没说话。 付野在一旁和温则行说:“很好,谢谢温先生给我们升级。” 温则行勾唇一笑,“客气,我侄女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 走出酒店后,薛晓爽上了付野的黑色大g。 “大块头,我们什么时候还来?” 除了第一次的艰涩,其余简直渐入佳境,让人十分满足和期待下一次。 付野启动车子,“下次,我们可以回家。” “你妈妈不是来盛北复查身体,还在你家。”薛晓爽说,“家里没有酒店隔音。” 温则行的酒店房间全部着重做过加强隔音。 隔壁和隔壁,弄出多大动静都互不干扰。 “嗯。”付野答,“我是这样想,我妈马上就要回老家,如果你愿意,我想让你俩认识一下。” 薛晓爽身体还痛着,她小心调整一下坐姿。 “可以见。”薛晓爽说,“那你今年过年陪我回一趟家。” 黑色大g加速驶出酒店停车场。 付野说:“好,我提前准备拜年礼品。” 盛北的冬天,天色总是灰霾。 车里的俩人,却觉拨霭见日。 ——此章献给想看付野和晓爽的读者。 第234章 白纸秘密 索马洛伊岛,黑夜依旧。 幽绿色极光散在天边。 商仲安收了长椅上摆放的情侣表。 他先给自己戴上,再双掌合握,把白青也的手表暖进手心。 “一个多月没戴,凉得不行。”他说。 白青也在商仲安身后,给他整理好冲锋羽绒服帽子。 接着,她绕到商仲安面前,“不用暖,给我就行。” 商仲安刚戴完表,他还不知道有多凉么。 “宝宝,你试一下。”商仲安很少这样坏,他用自己表盘去轻贴白青也侧脸,“还给不给你?” 她立即冰得捂住脸颊,人不由向后闪躲去。 也就这么一躲,白青也踩上一块冻住的碎冰。 脚下“嗖”地一滑,人便朝后仰去。 “宝宝小心!”商仲安迅速抱住白青也,将人稳住,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了吧?” 因为太着急,白青也手表被他撒手甩了出去。 商仲安拍拍白青也的背,安抚着,“不吓,不吓……” 白青也吃力地握住商仲安胳膊。 这一闪,腰要断了。 她晚上睡觉喜欢侧睡,把后腰留给商仲安。 他在后面抱着她。 这样,白青也就能渡到商仲安的体温。 一个月来没修牙,没上夜班,夜夜都有商仲安,白青也觉得腰疼差不多好了。 这闪一下,又回到解放前。 白青也拧着眉头,现在不仅腰疼,小腹还跟着一抽一抽地疼了几下。 她缓了缓,强忍着说: “没事,没事,幸好你反应及时。” 白青也弯腰去捡地上的手表。 很诧异,表盘背面盖板居然篡位了。 白青也还纳闷,怎么这么贵的定制表摔一下就坏,难道是在外面放了一个多月冻的? 冻脆了? “不戴了,给你买新的。”商仲安伸手来拿白青也手里的表。 “等一下。”直到这时,白青也才发现背面盖板里有一方白纸露出来。 她试着把白纸抽出来。 却受到了商仲安阻止,他覆住她的手,“宝宝,别弄它,坏了就不戴了,留个纪念算了,到奥斯陆我给你买新的。” 商仲安在白青也面前,除了不爱接家里电话。 其余,从不闪躲。 两个人的所有银行卡,社交软件,密码都用的同一个。 所以,根据商仲安的表现,这表盘里一定有秘密。 白青也转过身去,还是把那一小张折起的白纸抽了出来。 商仲安见瞒不住,也不再强求她不要看。 白青也将小小纸张展开,寥寥几行字。 内容很简略。 有一个地址,那里有商仲安留给白青也的几处房产赠与书,还有一笔钱。 商仲安有多少钱,在白青也这也是透明的。 这张纸,分量之重,堪比遗书。 他把他的所有都留给了她。 天还黑着,白青也记不清这是早晨,中午,还是晚上。 只觉得风吹得好冷。 她在想,这张白纸是商仲安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不是他和舒芸结婚之前,在那之前,白青也的表有一次起了雾,所以打开过。 当时里面并没有这张纸。 那么,就是商仲安和舒芸大婚后,他俩第一次见面。 在一家西餐厅。 算是彼此对这段感情正式宣判死刑,以后,都不算爱,再见也不是爱人。 商仲安说,以后没有他,她也要好好生活。 白青也说,既然他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 那天,顶级和牛吃在嘴里都是苦的,酸的。 中途,白青也摘下印有shangzhongan的手表递给他。 她说:这块表,再戴就不合适了,还是给你。 接着,白青也就去了卫生间。 她一个人捂着脸,不敢大声,趴在冰凉墙壁上哭了好久好久。 有几个人分手时是笑着走出来。 那时候,白青也小月子还没做完。 万箭穿心,又穿身。 痛到无法自已,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在滴滴往外淌…… 白青也再回来,餐桌空空荡荡。 商仲安走了,但是她的手表还在。 桌边不远,恭恭敬敬站着一名服务生,见白青也回来,还特意走近提示她: 商先生留下了您的手表,他要您好好保存,千万不能遗失。 直到千帆过尽,商仲安和白青也重新在一起,两人才又戴起情侣表。 所以,就是白青也去卫生间时,商仲安对她的表“动了手脚”。 白青也心里沉沉的,说话语气却故作轻松。 还扯扯商仲安耳朵,开他玩笑: “婚内给前任转移财产,看来商先生一点都不怕老婆,耳根很硬嘛。” 商仲安并不这么认为。 他说:“所有都是你陪我一起攒下,每一款理财产品都是我们一起研究买的,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再提起这些,两人也不刻意回避。 商仲安又说:“我又没用婚后共同财产,以前的,本来就是我们的。” 说到理财产品,白青也忍不住笑了下。 “别提理财产品好吧,第一次你听我的,赔了好多钱。” 商仲安记得那件事,当时是真赔,给白青也心疼坏了,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嘴里念着都怪她,赔进去商仲安好几个月工资。 眼前,商仲安抬眸笑着,“哪有稳赚不赔。” 白青也攥紧手里的纸,渐渐收了笑。 “商仲安,你往我表里塞纸的时候,是不想活了么?” 商仲安张臂拥住白青也,“不活着就什么都没了,我就是怕有个万一,总不能人没留给你,财也没留给你,让你人财两空了不是。” 商仲安空出一只手,在白青也鼻梁处比了下。 他想起初遇和曾经。 “我们刚认识时,你还没有这么高,一米六还没长到……” 可是,商仲安护着护着,这个被父母忙碌而忽视的坚韧小孩就长高了。 长大了。 婚后,商仲安每次失去求生欲,都是那种对白青也的不舍把他硬拽回来。 他舍不得这朵亲眼看着盛放的纯白花朵。 不再拥有,看着也好。 但是,商仲安心底承认,他给白青也安排这些时,确实万念俱灰,形同死尸。 他给她的,就是遗嘱。 这张纸,周廷衍和沈从珘都知道,只有白青也不知道。 白青也在商仲安怀里抬头。 暖黄灯光中看他的脸,“我们刚认识时,你比现在开心。” 是啊,那时候商仲安刚参加工作,顺风顺水。 人从家里搬出来,终于有了自己的天地。 那时候,他无欲无求。 但是那个雪夜,商仲安遇见了白青也。 渐渐就开始有求有欲。 如果放在现在,商仲安夜归时,再遇见蹲在路边淋雪的人,他还会停车么? 答案是肯定,他不会。 该遇见的,该发生的。 上天会以任何方式让他们相遇。 一场欢欢喜喜的恋爱,商仲安怎么也没想到,给白青也带去那么多颠簸与伤害。 商仲安:“宝宝,我们该走了,再想想有没有落东西。” 白青也:“空手来的,临走还多了一个你,什么也没落。” 忘记时间的挪威之旅宣告结束。 在索马洛伊岛的日子,恍然有种脱离全世界,只剩一双人的安闲,畅意。 时间很慢,又很快。 现在,他们要赶往一个有太阳,有时辰的地方——安道尔。 第235章 安道尔——情有独钟 商仲安好像天生旺桃花。 周廷衍比他冷硬无情,身高颜值无可挑剔,却因为心理障碍,周身写满莫挨老子。 所以极少有胆量十足的女人敢向他靠近。 沈从珘从年少就早早私定终身,爱情忠仆,分了分了,又始终放不下,斩断情丝了似的。 上学时,因为反霸凌,打架打多了,他说不行的事就是不行。 不再有女人能撬开他心门。 小叔温则行从家道中落后,情爱放一边,彻底拼事业。 反而商仲安,从小就温文尔雅小公子,饱读诗书,写得一手好字,无形中就会惹女人欢心。 一旦被人看上,又加上父母的彻底拿捏,一度被送上婚姻的断头台。 商仲安和舒芸之间,一定是存在着某些缘分。 只不过,不是正缘。 商仲安和白青也离开奥斯陆后,先落地西班牙苏埃德格机场。 又辗转抵达安道尔。 婚姻登记机关前,两人前脚刚下车,舒芸和陆彧后脚也下了车。 陌生国度,生疏面孔。 国人,如果是熟人,那就更加醒目。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说来也奇怪。 商仲安与舒芸的工作,虽然隶属不同单位,但是绝对有交集。 可他们除了奶茶店一遇,到现在有一年多没再碰着面。 商仲安与陆彧曾经同一酒局过,后来也没再遇着。 如今在安道尔,竟再见舒芸。 她身着奶油色长裙,哪怕隔着裙衫,也看得出她半隆起的小腹。 不可避免的相遇中,商仲安和陆彧先互相打了招呼。 舒芸比以前丰腴了一点。 看着眼前清风霁月的男人和清澈纯柔的女人,舒芸确实悔不当初。 何必因为一时的喜欢、任性和执拗让三个人都走了弯路。 还搭进去一个无辜婴儿和一段无疾而终的婚姻。 舒芸调整好情绪,对商仲安和白青也笑了笑。 “太巧了,也就小说里敢这么写,你们是来玩,还是领证?” 白青也目光从舒芸隆起的小腹上一扫而过,淡淡点头,“嗯。” 也不知道她“嗯”的是玩,还是领证。 商仲安握紧白青也的手,正面回答舒芸:“我们特地来领结婚证。” 显然,舒芸和陆彧也是。 而且,喜上加喜。 简短的客气过后,舒芸和陆彧先进了婚姻登记处。 白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知道大喜之前不该说丧气话,可她就是说出来了。 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事,只有她不再能。 好像谁都比她好。 白青也微微低着头,目光不知聚焦在哪里,“如果你们没有离婚,你应该也要当爸爸了。” 见过舒芸,白青也再次觉得对商仲安亏欠。 闻言,商仲安心如刀割。 他弯下腰身,去看白青也澄澈的眼睛,那里闪着微微泪光,光之下,是她的无限委屈与无能为力。 柔风阵阵,卷动着白青也的软软发丝。 这张被缕缕黑发扰乱的脸,碎进商仲安心里。 他握住白青也双肩。 “如果我没有和别人结婚,我们从未分开,我早就当爸爸了。白青也,你从不欠我,是我欠你,欠我们的宝宝。” 白青也把缠在唇边的发丝勾到耳后。 “所以,商商,你真的想好了,在这里,领了就不能离了。” 她又想了想,“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国领证。” 国内虽然多了个不太能理解的离婚冷静期,但是起码还能离。 商仲安才不同意。 他拉着白青也的手,直接往婚姻登记处走。 “这没什么好想,一直在心里很确定的事,不需要想。” 年轻时,对婚姻的想法不够成熟,都想与她共赴地久天长。 那么现在,只会更加确定。 白青也被商仲安带得就要小跑。 可能还受在挪威要摔倒那次影响,小腹又丝丝地难受了两下。 “你慢点,商商,我跟不上。” 商仲安以为白青也又要反悔,或者想跑。 干脆停下脚步,转身把人背到身上,背进了婚姻登记处。 看得工作人员一愣一愣的。 还上前比比划划,看样子是询问白青也是否自愿来,有没有受到商仲安威胁。 白青也只好搂着商仲安脖子,连连点头。 顺便帮他证实一句,“he is a very good person from china.” 商仲安回头笑,“他们主要讲加泰罗尼亚语,或者法语和西班牙语。” 白青也捶了商仲安后背一拳,“你赶紧放我下来,你会讲你讲啊。” 工作人员又叽里呱啦,赶忙安抚白青也,不要动手打人。 舒芸和陆彧坐在不远,笑成一团。 舒芸笑着笑着,忽然想到,这才是爱该有的样子。 以前,商仲安别说背着她,闹都不闹一下。 她挽着他胳膊,他都很僵硬。 还好,他们选择了悬崖勒马。 这天,商仲安和白青也在安道尔,拿着周廷衍邮给他们的厚厚材料,顺利以工作名义领了结婚证。 正式结为夫妻。 - 回国时,正逢周六,白青也和商仲安第一站去了四合院。 他们约了饭。 周廷衍一会儿提前下班赶回来。 沈从珘今天有一个室外实验,估么也快结束了。 等洛绯绯下了班,她和小叔也一起来。 只有林惜凝,还一个人远在西部的冬天里煎熬。 还没入冬,沈从珘就去给装了空调,听林惜凝说,还是很冷。 所以,这个冬天,沈从珘只要有一点点时间,就要飞一趟西部。 温沁祎盼白青也回国盼了一个多月。 商仲安和白青也到钟楼南巷时,温沁祎已经抱着玖玖在门口等候。 靓的妈,帅的娃。 冬天里,玖玖裹得严实,一身毛茸茸的恐龙连体衣,只露一张帅帅的白净小脸。 白青也从车里下来,商仲安在后面提了两手玩具和礼品。 温沁祎还是习惯称呼他一声“院长”。 好久不见,大家向彼此问了好。 白青也去逗温沁祎怀里的周津时,“玖玖,叫姨姨,姨——姨。” 玖玖扬着小白手,在捏下巴玩。 看着眼前的可爱阿姨,他还真开了口,但是,“妈咪~” 奶香奶香的一声。 直接给白青也叫语塞住。 “……”温沁祎转脸看玖玖,“周津时,你少给周廷衍谋福利,你商叔叔还在这呢,他可是你未来书法老师,到时候收拾你,你忍着别哭哈。” 但是,温沁祎随即换了个思维。 “白白,如果将来我们结为亲家,玖玖叫你妈咪也没毛病啊。” 白青也和温沁祎肩挨着肩。 “琬琬,你家有没有验孕试纸,商仲安看得紧,不让我买。” “哦~”温沁祎坏笑,“在国外很滋润嘛,恰好,我真有,上次姨妈延了一个星期,周廷衍买的,刚好还剩一个。” 第236章 爸比~回回~ 走过幽长雅致的院子。 温沁祎和白青也一进正房,就牵着,挽着,着急似的跑去了卫生间。 商仲安不知道她俩究竟要去做什么。 只觉得那一对欢快背影,很温柔,很可爱。 但是,眼前还有个更可爱的。 玖玖被育儿嫂抱进餐椅,然后递给他一瓶温温的水奶。 育儿嫂要帮着扶奶瓶,玖玖却不肯,一双白白小手紧紧握住奶瓶两侧的小扶手,把身子向一边扭去。 玖玖有自己的想法,非要自己拿奶瓶。 然后,熟练地叼上奶嘴,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 喝得特别香,好像这周家大宅不给饭吃,饿了好几顿一样。 育儿嫂笑,哄着他说: “那我们玖玖小朋友要小心一点,不要摔了哦,你半个月已经摔坏五个奶瓶了。” 育儿嫂还特意比了个“5”的手势。 以她的理念,一岁之内的宝宝,尽量用品质最高的玻璃奶瓶。 玖玖喝奶喝一半就开始不老实,三天前刚掉过一个奶瓶,被周廷衍眼疾手快给半路接住。 他说玖玖摔奶瓶,一年能摔出一座山。 温沁祎开玩笑,等玖玖再大一大,直接用碗喝算了,碗比奶瓶便宜。 周廷衍立即反驳: 这个小崽崽可是温沁祎亲自上阵,给我自怀自产的宝贝儿子。 周津时就是摔出一座盛北城,也不能让他捧着碗扣脸上喝奶。 当前,商仲安让育儿嫂去忙,他陪玖玖玩一会儿。 育儿嫂一走。 商仲安推了玖玖去沙发那边,他自己坐下来,与玖玖视线持平。 小婴儿的眼睛又黑又亮,小手手又白又嫩。 露出一截手腕圆圆鼓鼓,左腕戴一个金镶玉镯子。 玖玖喝奶时小嘴巴一啜又一啜,脸蛋儿都跟着一鼓一鼓地动。 商仲安喜欢得不行。 他面色柔和似春风,看着小周津时,忍不住和他说话。 “玖玖,等你长大会握笔了,叔叔教你写字,好不好?” 玖玖看着眼前这个绅士儒雅的男人,眨了眨亮亮的眼睛。 下一秒,玖玖竟然把手里的奶瓶从嘴里撤开,捧到商仲安面前。 奶声奶气说:“喝喝呀,饿……” 商仲安看着玖玖真诚干净的眼睛,还有他嘴角挂着的一滴奶渍,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欣喜,慰藉,绝大多数是心酸。 不仅是白青也对未出世的孩子不舍和放不下,他何尝不是。 明明商仲安能给儿子最好的一切,最后却连命都没能给他。 只不过,他作为男人,不能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商仲安要是陪着白青也一起伤心,她只会更伤心,更难走出困境。 这一切,他只能咽进肚子。 商仲安眼尾泛红,抽了婴儿纸巾把玖玖嘴角的奶渍沾净,又对他很温柔地笑了笑。 “叔叔不饿,玖玖喝,喝光光,将来要比你爸爸还高,还聪明。” 小小的玖玖不肯。 依然把奶瓶对着商仲安,粉粉小嘴巴被奶水滞得润,奶奶一声: “喝喝呀,呀呀呀呀……”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商仲安想,长大的周津时,一定会是个很好的男人。 会自爱,也会爱人。 商仲安忍着鼻酸,把奶瓶重新放到玖玖唇边,“叔叔真的不饿,玖玖喝给叔叔看,好不好?” 玖玖已经冒出四颗俏皮的小白牙。 下面中间两颗,对着上面两颗小门牙。 一笑起来,能把人心萌化。 玖玖对着商仲安笑,接着叼过奶嘴,继续咕嘟咕嘟…… 正房门口,周廷衍回来了。 一道挺拔身姿背对院里的冬日斜阳,站在门边单手拆领带。 周廷衍看着沙发那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仲安,真是好久不见,再见已是已婚人。” 商仲安从沙发起身回头,看逆在光里的男人。 “周老板瘦了,看来最近公司很忙。” 周廷衍最近确实瘦了一点,他说:“还真是忙,忙着给餐椅里那位小爷打江山。” 他顿一下,逆光里说:“也忙着爱老婆。” 老婆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即使再忙,周廷衍也会最高效率工作,尽量早点回家。 老婆儿子都等着呢。 玖玖听见周廷衍的说话声,也回了头。 周廷衍完全收起工作中的凌厉,对儿子温笑,“玖玖,爸爸回来了,今天早吧?” 玖玖眼里闪着光,兴奋地单手举起奶瓶,朝爸爸摇了摇,小脸绽开可爱又得意的笑。 好像在炫耀自己有奶喝。 “爸比~回回~” 奶音一落,“啪!!!”得一声,奶瓶又摔地上了。 商仲安还在看周廷衍,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把奶瓶抓住。 只碰了个奶瓶底儿,抓了一手空气。 商仲安直身,揉两下后腰,玩笑着,“奶瓶没接着,还给我腰闪了。” 周廷衍把领带和深色羊绒大衣挂上衣架。 阿姨站在一旁等着收衣服,不敢离他太近。 “怎么仲安挪威之旅回来,腰这么脆弱了?” 商仲安笑,“胡说。” 周廷衍边向这边走,边朝玖玖比大拇指,“儿子真棒,是不是看爸爸今天回来早,所以要给爸爸听个响,庆祝一下?” 小小的玖玖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眼看走来的高大男人,“哇”一声哭出来。 “爸比,neinei没……” 玖玖委屈又无辜。 同时向周廷衍张开两只小胳膊,扑腾着求抱抱,求安慰。 “仲安,你先帮我抱一下。”周廷衍说,“我得先洗手消毒,不然又要被老婆训。” 说到这,周廷衍环视四周,“我老婆呢?走一路都没见着人影儿,老公回来也不知道迎接一下,下个月工资不交了。” 在兄弟面前,家庭地位都是自己给的。 商仲安把玖玖从餐椅里抱出来,耳边啼哭声立即小了些。 “俩人一回来就进了卫生间,到现在也没出来,要不要叫你家阿姨去看看?” 挪威天天一起腻久了,白青也离开一阵,商仲安觉得心里不踏实。 周廷衍表示赞同,这就招呼人,“阿姨,去卫生间看看太太。” 门口,沈从珘也到了,收了室外实验现场,急匆匆赶来。 “看你俩急那样,两个大活人还能跳窗户逃了不是?就是真逃了也活该,肯定是你俩对人不好。要说怎么对媳妇好,我才是前辈,你俩略逊一筹。” 沈从珘刚放完大话,那边卫生间门开了。 “老公,你回来了!比我想象得早,真好。” 温沁祎步履轻盈,小跑向周廷衍,扑进他怀里,就捧着脸给了一个脸颊吻。 婚后常规操作,现在也不避人了。 白青也和商仲安目光交汇,俩人对向走近。 商仲安一手抱玖玖,另一手牵白青也,“怎么去那么久,哪里不舒服么宝宝?” 门口,沈从珘从裤子里拿出手机。 冷冷说:“喂,110,钟楼南巷有人杀狗,请你们立即出警。” 他不该在这里,他该在实验室里。 实验数据不比杀狗现场好看么? ——喜欢玖玖的宝宝们,我尽力啦,写不好小娃娃呀~ 第237章 叔公 温则行开车去了气象局楼下。 等了40多分钟,洛绯绯才和同事们一起出来。 今天,开了个班后小会。 于人群中见洛绯绯走来。 小叔在车前抬手熄了烟,又弯身从副驾捞出一束清冷高雅的鲜花,很衬洛绯绯气质。 温则行上前接人的那一刻,身后的布加迪divo完全现于人前。 酷黑的车身,英飒的流畅线条,酷毙了! 全身贴着层层叠叠的人民币。 小叔换车了。 他仍爱超跑。 曾经的二手梅赛德斯没有卖,还会换着开一开。 小叔从没打算卖了它,哪怕有一天烂成废铁也不卖,那是与他并肩成长的战友。 类似糟糠之妻的存在。 温则行这个人,其实很有岁月情怀。 人见了,车看了,浪漫也见识了。 身边同事都同洛绯绯小声说: “哇,绯绯,你男朋友好帅,好够劲儿,是标准狼狗型的吧?” “这种男朋友你要看好哦,你爱,别人也爱。” “绯绯,你们怎么认识啊?他身边还有单身优质男嘛?” “他是做什么的啊绯绯?” …… 这些话里,有真诚的,也有不服气,甚至是质疑的。 洛绯绯,一个偏北方小县城里出来的姑娘,除了个高好看,一没殷实家庭,二没显赫靠山。 要论工作能力,能进气象局的,除了走后门进来的,哪个没一身本事。 凭什么洛绯绯找个这样优质的男人? 身高,外貌,资产,都占了。 这里走出的姑娘,另一半就没有平凡之辈。 免不了暗戳戳相互比较。 所以,那辆布加迪divo是租的吧? 没准洛绯绯男朋友是个假富二代…… 她们只看得见眼前这些。 却看不见在温则行心里,洛绯绯是高悬于空的银月,她有世间最净透,最向上的清晖。 是他一抱住,就渴望跟她有个家的人。 人走近了。 “绯绯,这是谁的男朋友呀?”有人笑着问。 洛绯绯大大方方,高挑身姿站到温则行身边,“我男朋友,温则行。” 温则行把鲜花递给洛绯绯,“下班快乐,宝贝。” 然后抬手揽住洛绯绯的肩,让她与自己贴得最近。 与她同事们问好:“你们好,我是绯绯男朋友,姓温,有时间可以去半山温泉和win国际放松,我安排。” 不用说酒店,光说这两个地方,就有人知道温则行是谁。 除此之外,新生酒店大亨,也是他。 “温先生,盛北军舰大佬是不是你亲属呀?” 这是另一位对盛北权贵知之甚多的人问的。 “你说的大佬,姓周?”温则行问。 那人点头,“是呀,是他。” 温则行除了看洛绯绯有情,看眼前的,谁都是莺燕。 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家里侄女优秀,你口中的大佬,是我侄女婿,其实也谈不上多么大佬,婚后一样妻管严。” 服务业久了,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 眼前人里,有人对周廷衍非常感兴趣。 温则行一眼就识得出。 短暂的招呼后,温则行和洛绯绯上了车。 “宝贝,那个穿棕色长款大衣的女人,我觉得她野心太足,野心高于一切,不适合做朋友,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温则行怕影响洛绯绯心情,没有把全部说出来。 那女人离洛绯绯最近,却在短短时间内塞给温则行一张名片。 温则行上车之前,侧脸看了她一眼。 她也刚好回头,正好看见温则行把那张名片无情丢到地上,薄薄卡片随之被布加迪车轮迅速碾压过去。 名片掀翻,卷飞起来。 像那女人被碾碎的尊严。 其实,洛绯绯不是没有察觉,温则行有多吸睛。 “温则行。”洛绯绯看着单手开超跑的男人,“我每天上班都好养眼,身边全是美人。” “谁都不如你。”温则行去拉洛绯绯的手,“你们单位除了美女,也不乏俊男,少看两眼,我会吃醋。” “你吃醋什么样?”洛绯绯忽然好奇。 温则行转过脸来,“让你笑着上床,哭着下床。” 小叔说完就笑了。 洛绯绯不再看他,一扬下巴,“没有正经话。” 这时,有酒店电话打来。 温则行接听时,用的外放。 对面说话声刻意降低,“温董,张总昨晚来过,刚刚退了房,床垫尿到不能要,我们扣费不是, 不扣费也不是,所以,向您请示一下。” 套房卫生标准极高,不能要的,肯定是不能要了。 而套房床垫,超贵。 温则行斜瞥洛绯绯一眼。 她应该听不懂。 “你先去看张总储值卡每次充多少钱,再去查床垫进价。尿床上怎么了?又没死床上!别打给我!” 温则行没好气,“啪”得点了挂断。 洛绯绯果然问他:“是带了宠物嘛?” 不然成年人还尿床嘛? “带的人,不是宠物,没那么变态。”温则行解释,“就是人有三急,可以理解。” 洛绯绯:“哦,那睡前要喝多少水,才能急成这样。” 温则行码着方向盘转弯,“应该是喝了不少。” 说完,小叔自己就无声笑了,还不是什么好笑。 “温则行,你笑什么?”洛绯绯立刻质问,他这样笑,准没好事。 小叔连忙转移话题,“下个月陪你回老家,爷爷要过八十大寿,对吧?我们提前一天回去。” 洛绯绯爷爷很喜欢温则行。 用他们那边家乡话说:大个儿门前站,不穿衣服都好看。 “你有时间吗?恨不得每天脚不沾地。” 洛绯绯想起温则行一共去她家两次,次次被好几桌亲属喝醉。 小叔喝醉很老实,只是躺着睡觉。 但是一看就很难受,洛绯绯心疼。 “温则行,先说好,你这次再喝多,下次我就不领你回去了。” 温则行:“你敢,洛绯绯。” 洛绯绯:“敢不敢你试试就知道了。” 俩人东一句西一句,就要到钟楼南巷。 要问薛晓爽和付野为什么没来,恋爱谈得正上头,回家埋头苦干,做大事去了。 薛晓爽不再紧张付野的一身牛劲。 付野也适应了薛晓爽床上的狂野。 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巴掌拍得嘎响。 温则行一到,和屋子里先到的人打了招呼,又消了毒,直接就去抱玖玖。 “玖玖,叫叔公。” 玖玖被抱着也没个老实,手脚不闲着,动来动去,这次见面,倒是多会说了几个字。 结果,他奶气地叫了一声:“猪公。” “周津时。”温则行无语,“sh -u-shu,叔,叔公。” 今天家里来了好多好看的男男女女,玖玖很兴奋。 但是他现在态度很端正,也很努力去学了,粉粉小嘴巴撅起来,奶萌奶萌的,“猪——公。” 洛绯绯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温则行转头找周廷衍的身影,“周廷衍,是你教的不?” 周廷衍正在看厨师上菜,“温家小叔,天地良心,我最光明磊落,一不出去点女人,二不胡乱教唆儿子。” 好,话中有话。 温则行自有对策,“琬琬,回小洋楼住一个月,小叔最近失眠,想你和玖玖。” 周廷衍赶忙过来抱玖玖,“周津时,发音要口齿清晰,跟爸爸学,叔公。” ——天呐,紧赶慢赶没写完,明天继续,晚安~ 第238章 院里热闹 客厅窗台下摆满了绿植。 映着窗外的盛北冬景,一株株,一盆盆鲜翠得不行。 绿枝上开出的花更是娇嫩欲滴。 只是有两朵被手快的玖玖给摘了。 剩下两个小秃顶儿。 “小婶婶,过来呀。”温沁祎站在花草前喊洛绯绯,“白白给我们带了礼物回来,可漂亮了。” 虽然洛绯绯和温则行还没有结婚,但是温沁祎早就一口一个小婶婶。 刚开始绯绯还不适应,尤其人多的时候,怪不好意思。 但是现在也习以为常了。 “来了。”洛绯绯去那边找温沁祎和白青也。 此时,商仲安和沈从珘在沙发坐着聊天。 洛绯绯走到窗边时,并没有挑礼物,而是听白青也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接着两人就抱到一起,开心得不行,就要跳起来。 沙发里,商仲安感觉她们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 只是男人们,好像无权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商仲安觉得三个人说话时,会有意无意瞟向自己。 他不太自在地收回目光,继续和沈从珘找话说。 “从珘,你上次给我们带回来的陕北红枣不错,下次再带点,我给宝——给我老婆煲汤用。” 而前一秒还答话的沈从珘,现在半斜着身子,倚在沙发靠背里。 双臂松松抱着,双腿随意撑起,昏昏欲睡。 一看就很累的样子。 听见商仲安好像在和自己说话,沈从珘勉强撑撑眼皮,正了正身子。 “你说什么仲安?谁要吃枣?” 沈从珘单手捏太阳穴,“写了一晚论文,又做一天实验,还挺累,比不上十七八岁时候了。” 没人能永远少年。 那个年纪时,简直生龙活虎。 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 上午上课,中午和林惜凝挥霍点体力,下午上课,晚上自习。 晚自习一下,没准还和校霸在校外胡同磕上一架。 【原型确实总和校霸敌对打架,他父母是学校的常客,这点不要学他~ 学他后来对学习的全力以赴,以及现在,论文库库高产,研究一项比一项突破。】 有时候,磕架过后,沈从珘拳头挥得拳峰破了皮,直冒血汁儿。 回了家,照样冲个澡,把书包往书桌上呼啦啦一倒,继续学习。 不然就追不上林惜凝的脚步了。 她成绩那样好,极少能掉出年部前五。 沈从珘必须要在高考前,把成绩追到一本线以上。 【这里,我最前面写错过,沈从珘最终考上的不是二本,是一本,我记错了,低估他了,后来向他求证过。 只是,他的院校是普通一本,远远没有林惜凝被提前录取的院校好。 好在他终于如愿追她到同省。虽然没能同市,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很开心。】 …… 商仲安看沈从珘困得很,他一犯困,一对内双的眼皮就双得更加明显。 “你赶紧眯一会儿,快吃饭了。” “嗯。”沈从珘懒懒一声,“不然影响我酒量发挥。” 接着,商仲安和沈从珘没再聊天。 这边,周廷衍还在教玖玖叫叔公。 玖玖两只小胳膊很安分,乖乖搁在爸爸肩膀上,继续努力撅着粉嫩小嘴巴。 “猪公,猪公……” 一口一个“猪公。” 周廷衍转脸看温则行: “我尽力教了,孩子也尽力学了,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您要把琬琬接小洋楼一个月,我也立刻跟过去。” 温则行双手落在西裤口袋里,冷嗤一声。 “抱歉,我不想天天见你。” 周廷衍冷脸反呛:“你以为我想天天见你?” 玖玖圆溜溜小脸儿,先看看英俊的爸爸,又看看帅气的叔公,“哇”一嗓子哭出来。 委屈坏了。 这两个成年男人究竟在对峙什么?是因为自己嘛? “周周!”温沁祎在窗台那边喊周廷衍一声。 “哎,老婆。”周廷衍态度非常端正地答应。 温沁祎过来抱过玖玖,摸摸他小脑瓜儿,问周廷衍: “老公,你怎么总是弄哭玖玖?” 周廷衍终于有了正当理由,“我们儿子是被你小叔吓的,这个人一天到晚没有笑模样。” 温则行一双冷目直视周廷衍,“你有???” 温沁祎抱着玖玖离开,不想理他俩。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你俩如果对饭菜不感兴趣,完全可以出去扫院子。” 几个大院,你就扫吧,一扫一个不吱声。 省得斗嘴。 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向周廷衍汇报,说是四合院门口有什么人来了。 姓周,应该是一对父子。 看衣着气度,一定出身富贵。 还有句不敢说的,那对父子的长相,多少和自家的周先生有点点相似。 当然,谁也比不上周先生的一身风华。 这时候,周廷衍脸上的笑意算是尽失。 每一道起伏的峰棱都结了冰寒。 周廷衍最烦不打招呼就擅自登门的人。 在苏湄岛是,在这更是一样。 周廷衍知道,门口是周近戎和周廷琛。 他话语寒凉,宛如窗外料峭风,“他们说什么?” “说是想给玖玖送些东西。” 今天,家里这么多朋友宾客,周廷衍算是给了周近戎面子。 “出去说送完就走,私家宅子,哪有不打招呼,说来就来的道理。这里不仅我一个人住,还有我老婆,儿子。” “是,周先生。” 去东边每天营业的故宫还得刷身份证,买票。 温沁祎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 周近戎这样不请自来,必然是冒昧。 - 高高院门敞开的那一刻,空气都变得不一样。 格外清新。 院里冬景雅致清幽,十分有格调。 这是周近戎第一次进周廷衍的院子。 在此之前,他总是开车停在四合院外面,一个人站在高墙下抽烟时,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婴儿的啼哭或者欢笑。 不过那种时候极少。 四周高墙隔音太好,除非离墙根近的时候,才能听上那么珍贵的一两声。 周近戎知道,周廷衍做爸爸了。 “走吧,廷琛。”周近戎手里提着礼物,嘴上叫着小儿子。 周廷琛也提了两手礼品,自从陈韵聆出事,他性格沉稳内敛不少。 出国再回来,清瘦的少年身姿多少长了点肌肉。 初初有了小男人的味道。 周廷琛看着爸爸的背影,“我们不打电话就来,我哥肯定不高兴。” 周近戎走在前面,“打不打电话你哥都不会高兴,进去送了礼,见见小孩子,我们就走。” 也不知道周廷衍是得了女儿还是儿子。 第239章 不该爱 周近戎进客厅时,男女平声说笑的偌大屋子忽然安静。 所有人,于不同地方,纷纷将目光投向周近戎。 谁也没失了礼数。 商仲安向来规矩有礼,先碰了下沈从珘胳膊,把人叫醒,后直直身板立在沙发前,向周近戎恭敬一声: “周叔,您来了。” 沈从珘睡得迷瞪,拽了一把商仲安西裤,借着力才站起身。 他清了嗓子问好:“周叔,最近身体还好吧?” 周近戎肉眼可见地苍衰不少。 周近戎笑得温和,“还好,前几天打高尔夫遇见你父亲了,他身体比我好不少。” 温则行看周廷衍面子,对周近戎叫了声“周总。” 本来该是亲家,可温则行嫁侄女,从订婚到结婚,周廷衍这边,长辈这层都是港岛那边的亲属在参与。 周近戎身在盛北,人就跟隐身了似的。 先前周近戎没看上孤寡叔侄的温家,温则行也有所耳闻。 小叔还没看上娶情妇进门的周家呢,开什么玩笑? 在小叔眼里,琬琬好到完美。 侄女美如画中仙子,一颦一笑皆动人,学历不低,工作不错。 能跳舞,会画画,洗衣,做菜,样样做得好…… 越想,小叔心里越升起一股气。 周近戎连个插足情妇都能娶,偏偏对这么好的儿媳百般挑剔? 面向温则行,周近戎满口歉意,“儿子儿媳大婚我没能来,实在是抱歉,辛苦你跟着操劳。” 小叔双手依旧不羁地落在西裤口袋里。 他半笑不笑,额角荡着的几缕发丝有些纨绔。 “结个婚而已,小半天就完事,就是辛苦新郎,大婚前后领着一群朋友忙得脚不沾地,我这个做小叔的也没伸上什么手。” 这话里有诸多不满。 周近戎没法说什么。 大儿子周廷衍与他的关系逐渐破裂,最后生分如今,都是他做父亲的错。 他对儿时周廷衍造成的伤害,与他成长路上的陪伴亏欠,以及父子感情上的缺失,是什么也弥补不回来的。 这时,周廷衍单手抱着玖玖,另一手牵着温沁祎从餐厅里走出。 “哥,嫂子。”周廷琛拎着礼品上前,“恭喜你们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宝宝。” 周廷琛已经敢直面美得像仙子一样的嫂子。 不再对她萌生青春初期的心跳悸动。 “谢谢。”温沁祎回周廷琛的话,接着叫了周近戎一声“叔叔。” 周近戎应一声,心底涌起无尽酸涩。 确实,他和儿媳连改口环节都没有过。 人家不该称他一声爸爸。 周廷衍始终面色肃冷,高挺身姿立在那里,背直得坚韧不摧。 浅色衬衫,深色西裤,却于无形中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周廷衍冷凉目光从周近戎身上扫过,又落定在周廷琛身上,“去哪读书了?” “西雅图。”周廷琛马上回答哥哥的问话。 “不错,美国港口城市。” 周廷衍说完这句,再开口即赶人,“我们要开饭了,你们是走是留?” 这话是对周近戎说的。 周近戎眼盯盯看着儿子怀里的男婴儿。 多么好的小孩子。 眉眼,鼻子像爸爸,嘴巴,下颌像妈妈,没法用语言形容他有多好看。 周近戎向前一步,“廷衍,我能抱抱孙子么?” 周廷衍没回答,而是转脸问玖玖:“可以么baby?” 玖玖看看周近戎,这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忽然看着周廷衍瘪瘪嘴,“爸比……” 两颗亮闪闪的眼睛就含了泪星儿。 玖玖不想被这个陌生人抱。 接着,他伸出小手手去抓温沁祎肩膀,睫毛都湿了,“妈咪,抱~” 至此,周近戎知道,他已经到了必须得走的时候。 从正房走向大门的每一步,一步印着一个失败。 他欠周廷衍太多。 再也回不去大儿子九岁之前的光景。 快二十年了,无论周近戎做什么,都无法填补对周廷衍的伤害与亏欠。 无法延续这段突然断裂的父子情。 直到踏出四合院大门,周廷琛忽然问周近戎: “爸,如果人生重来一次,您还会爱我妈妈么?” 周近戎想起酒会上红裙娇媚的陈韵聆,她摇着高脚杯对他笑,那时她只有十八岁。 一阵绞痛袭上周近戎心头。 痛得他心口发闷。 甚至目光恍惚,恍惚中,他看见了二十岁初的黄绾意。 她一身浅色长裙,双臂扶着港边围栏,吹着港岛的风,回头时,长发绕风飞舞,沐着第一次与他遇见那天的橘粉色夕阳。 美极了。 周近戎心脏痛得要死,“我不该爱任何人。”他回答周廷琛。 …… 四合院餐厅里,菜美酒香,大家在谈笑中和林惜凝视频了一会儿。 男人们都喝了酒。 周廷衍胳膊一空下来,就搭到温沁祎椅背上。 他有意识无意识握住温沁祎后颈,帮她揉按。 她的修复师职业病已经初见端倪,后颈开始隐痛,把周廷衍心疼得不行。 他说要把她送进国家文物局。 她说等她成为一级文物修复师那天。 餐桌上,不出意外,商仲安还是第一个酒色上脸的人。 冷白脸变得粉粉的,像初春的桃花。 映着他的白色高领毛衣,人又粉又欲。 餐桌下,商仲安紧握白青也的手,身子也向她那边倾斜。 他微微垂脸,问白青也:“宝宝,你们今天说什么高兴事,能说给我听听么?” “回家路上告诉你。”白青也低头告诉商仲安,“你先好好吃饭。” …… 这晚,回家的路上的星子格外亮闪。 商仲安和白青也坐在后座,人有些醉,他微微靠着她肩膀。 窗外,璀璨夜景在倒退。 拉成一条条多彩的,虚幻的直线。 他们就要离开这座土生土长的城市,去往另一处更加繁华的地方。 “商商,我们有宝宝了。” 白青也忽然拉过商仲安的手,握紧了说。 第240章 八载流年,终得归宿 黑与光在暗夜里交织。 “商商,我们有宝宝了。” 商仲安微醺着,白青也这句话像从梦里来,像从他的冥想中来。 可她的甜软声音就在耳边。 呼吸温温的,香香的。 商仲安偎着的,白青也的毛衣也是暖的,软的。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有宝宝了。 在挪威那些无数个不分白昼与黑夜,“荒淫无度”的缠绵日子里,他们彼此交融的浓爱在悄然中扎根发芽。 “你好,我们就到这里。” 商仲安叫前面的代驾,同时递过去几张红色纸币,“多谢,辛苦了。” “啊?”代驾先是一愣,“啊,好的,先生。” 代驾接过纸币,默默把多给的留下,接着下车,关门。 车里重归于静,路灯将车里白青也绣的红色小旗晃得鲜艳。 后座,商仲安身子偏向白青也这边更多。 一条手臂横在她身前,另一条穿过她后背,将人紧紧抱住。 商仲安贴着白青也侧边长发,压着呼吸,再说不出话。 白青也转身,将商仲安用了力气抱住。 两人交颈,几乎同时湿了对方肩膀。 酸涩泪水顺着对方的白色毛衣,一点点渗透,湿了骨肉。 像穿越八载风雨流年,终得完好归宿。 “宝宝,我们家要多一个宝宝了。”商仲安喉咙哽咽,“以后不要不开心,我好好照顾你俩,我们一家……” 商仲安喉咙哽咽到说不下去。 “商仲安。”白青也流泪的声音如弦如瑟,声声是疼,“今天是我嫁给你以后,最安心……最开心的一天。” 安心于: 商仲安不会因她而得到所谓的“人生不满”。 开心于: 继周廷衍和温沁祎之后,她和商仲安也得人生一大圆满。 “傻瓜。”商仲安红着眼睛给白青也擦泪,“从开始到现在,你在我心里都是最好,没有任何不足,你不需要丝毫不安。” 以前在一起时,白青也经期就不正常。 他没有因此犹疑过这段感情。 领证前,白青也身体好像还不如从前。 但商仲安依然无比肯定。 他拍拍白青也微微颤抖的背,“不哭了宝宝,明天带你去医院产检,以后我都陪你一起。” 白青也从商仲安肩头抬脸,低着头抹泪。 她哭着笑着。 “太开心了,就怕在琬琬家告诉你,我们两个会这样,所以才忍到现在。” 商仲安再次拥抱白青也,“宝宝,接下来你要很辛苦。” “我不怕。”白青也笑得甜,“我甘之如饴。” 加油呀,白言蹊小朋友。 爸爸妈妈在等你见面啦~ …… 谁都忘了,代驾小哥的折叠自行车落在红旗后备箱里。 小哥向公交车站点走出一段,才反应过来。 他回头一看,还好那辆黑色红旗还停在路边。 车前大灯一闪又一闪,一次次照亮车里的双人。 里面是一对相拥而泣的男女。 明了暗了的交替光里,总觉得他们好像走过一段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的路。 所以,才会哭得那么动情。 代驾走着看着,眼角居然跟着湿润。 车里这对男女,从盛北最中心的四合院走出,满身尊贵,又谦谦有礼。 不像有些人,有点钱,有点权,就对代驾视牛作马。 代驾吸了吸鼻子,这是干嘛,赶紧去取了自行车,好接下一单。 夜要深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呢。 这个寒冷如斯的城市,总有他的温暖之处。 有遇见,有期许。 …… 商仲安的新工作在等着,白青也产检后,各项指标也达标。 两人订了离开盛北的机票。 前一晚,他们住在盛北机场最近的酒店。 商母的电话一遍接一遍。 商仲安和朋友们吃过临别饭。 回酒店后,酒意没减,脸色依然微微发粉。 侧脸那条被商母扇巴掌留下的指甲刮伤,则比脸色更粉一些。 平时已经看不太清。 酒后反而乍醒了似的。 白青也先睡了,商仲安轻轻下床,穿了拖鞋,穿着睡袍走到客厅窗前,站定。 净透的玻璃里,他甚至能看见自己脸上那道深色痕迹。 手机屏幕还在闪。 商仲安也不记得是哪次,他把“妈妈”两个字,改成了她的姓氏,外加一个“局”字。 亲人好像变成了公家人。 面向窗子,商仲安接了电话。 此时的商母正站在白青也家门外。 门铃按了一次又一次。 “商仲安,你辞了工作要去哪?你知不知道,你前脚刚申请调职,后脚就有人顶上去?你为那个白家丫头斩断仕途,重新开始值得吗!” 简直不分是非轻重。 电话里,商仲安只说了四个字: “值得。珍重。” 前两个字是回答,后两个字是告别。 商仲安挂了电话,走回卧室上了床。 白青也迷迷糊糊扯过他胳膊,抱在怀里,脸颊贴着他手臂,继续安心睡着。 商仲安闭上眼睛,百感交集。 脑海中,博物院的一宫一殿,一角一落,一砖一瓦,都清晰到身临其境。 那是商仲安闭着眼都能走完的地方。 要说没感情,不想念是假的。 但是,他不后悔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走出的每一步。 白青也不止情爱,是人生欢喜。 值得就是了。 - 商仲安一离开盛北,新院长才正式就任。 人人都叹息商仲安的忽然离开。 商院长不仅对员工好,还养眼,永远那么绅士有礼,温文尔雅。 身骨中却蓄着掌握大局的无限力量。 每天上下班,谁都会多看他几眼。 倒不是奢望与他发生什么,谁不喜欢美好的人和物。 没准新来的院长会与商仲安有天壤之别,是个大腹便便的老头。 其实,并不然。 院长上任的第一天,院里所有员工去会议室开了大会。 台上那个男人叫程颂年。 新就任的院长。 三十岁初,五官周正,挺括西装配干净革履,整身沉稳大气。 讲的每句话都条理清晰,音色也好听。 于程颂年眼里,有的人,生来就显眼于风景,亮眼于人群。 不经意的流眸中,就会注意到她。 哪怕她只是坐着,只是低着头,一支笔,一本笔记,记着会议内容。 可她这样一个低眸就足够惊艳。 尤其,有人来晚了,会议室的门一开,一阵风涌进来。 温沁祎略微侧了侧目,半扎长发与墨色发带一齐与风共舞。 在她肩头翩然又落定。 这一幕,于数不清的点状分布的员工里,彻底迷了程颂年的眼睛…… 第241章 过来看看你,想我没有? 一周后。 温沁祎走在下班的路上。 燕麦色长款大衣后,全散的长发倾腰。 一步一颤动的发丝被盛北冬末的夕阳流连。 暖黄的光,在缎带黑发上跳着发亮的舞。 温沁祎从住进钟楼南巷后就很少开车,除非要迟到,或者前一晚去了小洋楼。 偶尔下班,还能看见周廷衍等在门口。 俩人就一起牵着手,散着步回家。 温沁祎正走着,身后有车子明显减了速。 轮胎碾压沙石的声音在变缓。 果然,车头刚超过温沁祎,车子就停了。 后车窗缓缓落下,露出程颂年的脸,“温沁祎,上车,带你一程,穿高跟鞋走路不累么?” 累不就不穿了么,温沁祎停了脚步。 客客气气说:“不用了程院长,我家不远,我走路就可以。” 程颂年云淡风轻笑了笑,“不用客气,也不耽误我什么事。” 温沁祎再次拒绝:“院长,真的不用,我很近。” 说着,温沁祎向路边让了让,把距离拉开得很彻底。 程颂年依然面带微笑,“那好,一个人注意安全。” 温沁祎微点头。 内心:…… 路边不少回家的同事,他就不能换个人载? 温沁祎回头望了望故宫方向,洛绯绯走了,商仲安也走了。 白青也不会再来了。 刘黛怡老师也被调去更高处任职。 温沁祎忽然心生孤单,这个冬末,满目灰枝残雪,无比苍凉。 盛北的春,还要等些时日。 这是程颂年第一次单独和温沁祎说话。 第二次,是在新年过后的初春,玖玖刚过完周岁生日。 这天中午,温沁祎忙着给一幅画收尾,是一幅很有意境的春日醉酒图。 渐渐,书画组就剩了她一个人。 “还不去吃饭?” 程颂年这一声,差点把专心致志的温沁祎吓到灵魂出窍。 她第一反应,是画里的人在和她对话。 如果程颂年说的是要不要喝一杯,温沁祎能当场吓晕过去。 她站起身,眼底含了浅浅的愠,扬着下巴看程颂年,院长也没称,只说:“这就去。” “吓着了?”程颂年话语温柔,眼里有笑,“这么小的胆子。” 程颂年太过亲近,让人很不自在。 温沁祎故意点他,“没吓到,程院长是君子,又不是鬼魂。” 当温沁祎向门口走去时,程颂年再次在身后说话。 “书画组很苦,想进文物局么?我帮你。” 温沁祎停步又启步。 “想去的地方,自己一步步走,会更踏实,谢谢程院长如此为员工的就业方向考虑。” 还好,程颂年没再多说。 推门出去的那一刻,温沁祎觉得空气无比清新,自由。 她好想周廷衍。 今天正逢周五,温沁祎忽然就不想吃午饭,想去寄思阁看看能不能偶遇周廷衍。 她疾步走出院子,刚一推门,竟见周廷衍就立在眼前。 “老婆,过来看看你,想我没有?” 春日当头,周廷衍周身落满阳光。 温沁祎快速向前两步,双臂勾住周廷衍脖子,嘴唇在他侧颈亲了亲,“正在想你,你就出现了。” 周廷衍满身敬香过后的沉香气,混着他身上清凛的香水味,安神又好闻。 他一手勾着温沁祎细腰,一手揉她头发。 一吻过后,周廷衍眼底始终无笑。 书画组白昼开灯是常态,一旦关了灯,那只能是午饭时间。 组内无人。 但是,从拥温沁祎入怀开始,程颂年已经走出来,立在门口。 面色复杂难测。 周廷衍错过些许温沁祎耳边发,微眯了下眸,锁定程颂年。 第242章 你自己说了算,我都配合你 一院之隔,院里的程颂年站在门口,神色难测。 他想过能拥有温沁祎的男人,一定各方面都很好。 但是,那个男人看起来比程颂年想象得还要好。 院外,周廷衍立在温沁祎身前,短暂的亲吻过后,他直起身子,目光从琬琬头顶穿过,继续锁定程颂年。 一时间,两个男人隔着空,四目相对。 寒光凛冽。 程颂年想,以后有必要问问温沁祎,她男人叫什么名字,探探他底细。 这时,北园大门自动关闭。 周廷衍略微低脸,问温沁祎:“老婆,有人欺负你没?” 温沁祎答:“没有,你不是告诉过我,不能受任何人的欺负,否则,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你。” “有人骚扰你?”周廷衍又沉沉问。 程颂年确实和温沁祎多说了两句话。 温沁祎也知道那句话的重量,帮她进文物局,多大一块甜糖。 无数同行一辈子连糖纸都摸不到。 但是,在甜糖进口之前,指不定程颂年要她先吃什么。 无论吃的是什么,那个东西一定叫——代价。 温沁祎才不着程颂年的道。 她要真想走捷径,直接走周廷衍给的捷径不就好了? 他也能做到。 温沁祎说:“也没人骚扰。” 周廷衍一天又忙又累,不至于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大势出面,反而化简为繁。 温沁祎拉过周廷衍的手,摸他腕上的蛇骨,“你吃午饭了嘛,周周?” “先去约个饭。” 周廷衍扶过温沁祎肩膀,把人正对刷脸系统,院门再次敞开。 “你进去跟谁约饭?”温沁祎被周廷衍牵着走。 “门口那人。” 周廷衍不用问都知道,他绝对是新来的院长。 听商仲安说过,姓程。 周廷衍的深色风衣卷着风摆动,衣角一下一下拍着温沁祎膝盖。 “周周,你怎么脚下生风的?约饭可以,约架不行,听到没有?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你要相信我有分寸。” 周廷衍反而低笑,搂过温沁祎肩膀。 “我一个当老公,作爸爸的人了,约什么架,约架他又不是对手,难免显得我恃强凌弱。” 见院外两人走来,程颂年迈步走下台阶。 温沁祎身边的男人高大又气质,步步生风。 愈来愈近,愈看得清他生得一张绝世好面孔。 可怎么看,怎么眼熟。 程颂年忽然想起,是今年开春战舰开放日那天,官方发的一张合照里见过他。 战舰上,在一众整齐的海军战队中,他是唯一身穿长款黑色羊绒大衣的男人。 而且,站位与军衔最高的那位一同居中。 呵,身份一定不简单。 周廷衍携温沁祎走近,率先向程颂年递出手。 “你好,程院长。我是温沁祎老公周廷衍,听说新任院长一表非凡,果然。” 果然按捺不住讨打的心。 都是男人,程颂年看温沁祎的眼色,绝对算不上清白。 程颂年与周廷衍搭手,“你好,程颂年。虽然不知道周先生在哪高就,但是肉眼可见的明星之态,幸会。” 周廷衍眼底藏着不屑。 这肉眼不要也罢。 省得一眼眼看他老婆。 周廷衍抬起左腕,瞥一眼时间,无喜无怒问程颂年: “家妻是不是今天的工作有疏忽,让院长费心了?” 言外之意,温沁祎这个时间还没吃上午饭,还和院长一前一后,最后出来。 他当老公的看见,心里必定不爽。 程颂年用笑掩一切,“哪有,是您夫人对工作要求太高,非要收了尾再去吃饭。” 周廷衍抬手,捏按几下温沁祎后颈。 “还这么拼,颈椎不疼?肚子不饿?要给你送去文物局还不愿意。” 温沁祎高挑个子,腰板曲线流畅。 说话时不卑不亢,“我说了想去就自己去,不用靠男人。” “好。”周廷衍继续给温沁祎揉后颈,“依你,你自己说了算,我都配合你。” 听到这,程颂年有些无地自容。 他抛出的诱饵,人家老公全都能给。 就好比他要给小白兔一颗珍贵的胡萝卜,而小白兔身后已经拥有一片胡萝卜地。 但是,这不影响温沁祎冰肌玉骨,风姿灵动,着实是迷人。 这时,周廷衍电话响了,是付野。 接电话前,周廷衍耐着性子向程颂年示意他接个电话。 对方也面露和色,“周先生接就是。” 付野在那头问周廷衍: “老板,今天下午的工作我都已经安排妥当,晚上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去医院接晓爽。老板,善意提醒,她说今天是个什么颜色的情人节。” 付野也没记住什么颜色。 不是白色,就是银色,大概率是白色情人节。 总之,记住今天是情人节就对了。 虽然上个月刚过完2.14情人节。 “胆子真大,我的也敢觊觎。”周廷衍面色冰冷,语气寒凉,“直接丢公海,处理干净,别碍我的眼。” 付野先是两耳一懵,两眼一黑。 丢谁?丢他,还是晓爽?老板怎么了? 后又反应极快,付野升了音调回答: “我办事老板放心就是,绝对不让他留一丝痕迹。” 程颂年觉得耳边的风吹得发凉。 大概是倒春寒。 周廷衍挂了电话,再次直面程颂年。 “程院长,不多打扰您,有机会请您吃饭。” 程颂年笑应,“一定赴约,我的荣幸。” 看着两人离去的般配背影,程颂年给助理打去电话,“曾经出资重建北院的周先生叫什么名字?” “周廷衍。” “再查查他名下都有什么产业。” 助理说只查得到盛北舰厂,程颂年说“够了。” —— 一章,时间不允许了。 感觉这一天也没做多少事,但是从早到晚又没闲着。 8点半,起床,化妆,不吃饭,跟老师写了一个小时书法。 11点多,和朋友去约好的地方。 15点多,去4s店。 19点半,去音乐串吧,点一桌子,只有第一口肉是香的,第二口就腻了,急三火四吃了点,就匆忙回了家。 到现在,就写出一章。 没写到周周和琬琬为要女儿卖力,也没写到小叔和绯绯,惭愧…… 更太慢了。 一个是今年身体不好,另一个是今年真的好忙。 心里不舒服,感觉愧对你们。 很多时候做梦都在码字,醒来又是那种忙不开的无力感。 贝贝们,等我快速交代完小叔绯绯,沈林,琬琬父母的时候,可以完结了嘛? 第243章 万物沉冬,她是春 见过周廷衍后,程颂年着实是中规中矩了一阵子。 每次去书画组,也没和温沁祎单独说什么。 但是,程颂年的目光还是落在温沁祎身上最多。 修画人,宛如画。 组里总是安静又忙碌,多少有些死气沉沉。 而温沁祎,哪怕坐在那里,也是最耀眼的那抹生动。 好似万物沉冬,她是春。 程颂年不信,任哪个男人看了能不心动。 除非他没有作为男人的原始欲望。 自从知道程颂年的存在,周廷衍等温沁祎下班的次数更多。 很多时候,他宁可在车里一路办公,也要提前到博物院门口等着她。 付野一度怀疑,是不是温沁祎又怀了宝宝,才让周廷衍如此担惊受怕。 付野听薛晓爽说过,温沁祎怀孕初期,被周廷衍肆意拥有,撞坏了身子。 导致见红一个多星期。 全靠玖玖命大,用力扒住妈妈,拼命扎根落户。 所以,温沁祎孕期,周廷衍除了新婚夜,日日一万个小心翼翼。 最近,老板又不知道在万分紧张什么。 盛北的四月,初见春色。 人间乍暖,偌大盛北城描上一层破土新生的鹅黄。 阳光好像也格外暖亮。 临近下班时间,春阳斜斜将落,落在博物院前那辆暗黑沉稳的黑色宾利车上。 温温淡淡,平凡日子一般。 付野送完周廷衍就下了班。 周廷衍坐在后座,慢慢抽着雪茄,木香烟雾在唇齿间缭绕而过,又缓缓散出。 车窗落着,可能是贪恋这一刻的温淡夕阳。 周廷衍竟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斜阳在他脸上和侧颈画出高低起伏的暗影,非常立体。 温沁祎一踏出博物院正门,就看见了周廷衍的车子。 她缓缓走近,轻轻拿掉他指尖燃着的雪茄,他没有醒。 直到温沁祎上了车,周廷衍才算半醒。 一阵白桃香味吹来,他安心到不想睁眼。 温沁祎倾身将周廷衍抱住,他睡不睡得实,她都知道。 她和他说话: “周周,你好像瘦了,好像昨晚都没有这么瘦。” “嗯。”周廷衍果然应声。 嗓音低沉而迷人,话音缭绕着困意,字字不散。 “瘦就瘦,又不会全瘦,老婆你从亲身体验出发,我是全都瘦了么?” 温沁祎摸摸周廷衍矜冷侧脸,捏捏他胳膊紧肉。 最后,她贴他贴得紧,柔柔蹭了蹭他挺括有型的西裤,才说: “没有全瘦,现在就很壮。” 周廷衍动了动睡乏的肩膀,单手握过温沁祎下巴,一下又一下吻她的唇。 初春落日似的柔情,迟迟不忍探舌。 周廷衍在消散殆尽的困意里,没头没尾地说话: “温琬琬,一旦有人敢冒犯到你一丝一毫,你敢忍着不告诉我,哪天被我知道,你一并负连带责任,听清楚没有?” 温沁祎抱紧周廷衍的腰。 眼里亮闪闪的笑意,“公海警告是么?” 周廷衍垂眸睨她,“我在跟你开玩笑么温沁祎?” 这时,西装革履的程颂年从博物院正门走出。 周廷衍扫一眼倒车镜,边升车窗,边和温沁祎深吻。 其间,他空出几秒,半咬她唇,“真有人敢把手伸到我老婆身上,他根本坚持不到公海,” 在匀速上升的车窗里,程颂年看到周廷衍的矜贵背影,和他蜷搭在车窗的右臂。 还有,勾在男人后颈的一双纤白手。 无名指上,钻戒在夕阳下闪着刺眼的光。 - 晚上,玖玖拖着一个战舰模型,满屋子转。 一会儿走,一会儿跑。 温沁祎在沙发里和白青也视频。 “白白,侧面,侧面,我看看你显怀没有。” 白青也对着手机转成侧身,特意收紧身上的白裙,“你看吧琬琬,我才五个月,肚子已经像个小皮球儿。” 玖玖小耳朵灵着呢。 一听小皮球儿,屁颠颠儿往温沁祎这边跑。 周廷衍一身松适的雾蓝色家居服,从卧室出来,边走边电话,在说港口的事。 玖玖跑那么快,爸爸又突然出现,刚好被他的大长腿绊了一下。 情急中,玖玖胡乱拽住爸爸裤子,人还是不可控地往前扑。 周廷衍眼明手快,迅速弯腰,单臂勾住儿子的小身子,轻松阻断他摔趴到地上的险境。 玖玖“吭”了一声。 温沁祎从沙发里回头,人瞬间扶着靠背,笑得直不起腰。 周廷衍家居裤被玖玖拽得倾斜。 斜到露出一半深壑的人鱼线,外加少部分深色内裤。 周廷衍看一眼老婆,又低头叫儿子,“周津时,松手。” 玖玖被爸爸拎着,仰起惊得发粉的小脸儿。 他还言之成理似的,“爸比, 你吓薯我~” 周廷衍颠了下腿,一个巧劲儿后,玖玖就被爸爸拎小狗儿一样,单臂抱到身上。 “稍后再说。”周廷衍挂断电话。 “玖玖,你要清楚,是你横冲直撞,吓到了爸爸,而且,是爸爸救了你。” 周廷衍那么高,玖玖才一岁出头,总是闯进爸爸的行走盲区。 爸爸无意中绊倒儿子,已不是一次两次。 玖玖一听周廷衍的话,双臂抱住小肩膀,小嘴巴一撅。 “哼!爸比坏!” 周廷衍都没法说,他才把裤子提好。 他什么时候这么失态过。 “我坏?周津时,你的战舰模型谁帮你拼的?爸爸拼了7个小时,我坏么?” 玖玖撅着小嘴,闷闷地不说话。 他超有理的。 周廷衍知道温沁祎在和朋友视频,就抱着玖玖回了婴儿房。 沙发里,温沁祎继续和白青也聊天。 屏幕上,商仲安穿着碳灰色家居服,清高身影一闪而过。 白青也嘴里就多了两粒嘉宝果。 温沁祎在沙发上做后压腿动作,抻着筋骨。 “难怪五个月就长成小皮球儿,商院长不要太爱,水果都要亲口喂。” “周老板不也对你这么好嘛。”白青也笑问,“琬琬,你不是想要个女儿,有信儿没?” “别提。”温沁祎回头看看紧闭的婴儿房。 小声说: “周廷衍不想让我生,体验感也不追求了,每次恨不得戴两层。” 白青也:“可以理解,周老板是疼你身体,商商也说我们就生一个。” …… 周廷衍带玖玖洗了澡,看他喝了奶。 玖玖主动爬上婴儿床,乖乖躺好。 没一会儿就拉着爸爸的手睡了。 周廷衍从婴儿房走出,坐在温沁祎不远,以防自己入镜。 默默等她一起回卧房睡觉。 没多一会儿,温沁祎和白青也的视频结束。 周廷衍这才从沙发站起身,掐着温沁祎腰,就给人提到了腰上。 “睡觉。”他说。 温沁祎双腿盘紧周廷衍的腰,双臂环住他脖子,“周周老公,我想要个东西。” “嗯,想要什么就买,这不用告诉我,贵也没关系。” 周廷衍垂眸看温沁祎,“或者明天下班,我陪你去买?” 温沁祎摇头,“不用,我不要贵的,我要免费的。” 周廷衍想也没想说:“免费的没有好东西。” 温沁祎笑,从周廷衍后颈撤下一条手臂,开始调皮地撩人。 “不,既免费又好的东西,你就有。” 第244章 考哈你啦,得唔得啫? 周廷衍被温沁祎扰得停住步子,“bb别闹,给你扔地上?” 温沁祎就不收手,“周周,你想一下,如果你有一个粉嘟嘟的女儿。 她穿着白色小纱裙,戴一个粉色蝴蝶结发卡,会有多可爱?” 周廷衍继续抱着温沁祎向卧室走。 脸却反抗地别去一边,“我不想,不知道会有多可爱。” 温沁祎重新勾住周廷衍脖子,用她好不容易学的粤语同他撒娇。 “bb猪,考哈你啦,得唔得啫?” 【译:求求你啦,行不行呀?】 这声音软的,听得周廷衍耳根发热,发麻。 却依旧转着脸,冷言拒绝她:“只能做,不能生,温沁祎,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温沁祎继续撒娇,双手捧住脸颊,歪头到周廷衍脸前。 “bb,我靓唔靓啊?” 【译:我漂不漂亮啊?】 周廷衍看温沁祎的娇俏模样,终于忍不住低笑,“靓也不行,听话了老婆,我们有一个玖玖就够了。” 撒娇没用。 温沁祎开始想另外的办法。 …… 温沁祎洗完澡去了衣帽间。 特意换了一条纯白色软lei丝睡裙,细细带子勾着肩膀,颈前一片雪白。 这条裙子的亮点在背后。 露背的,一直到腰部下面才停。 整背在中间有两条细带,已经被她打成花结,衬着莹莹雪肤。 又纯又欲。 温沁祎回卧房时,周廷衍正靠在床头阖着目等她。 卧房灯光亮度已经调到恰好,很有氛围。 温沁祎脱了拖鞋,赤脚走到床边的米色地毯上,同时将音乐《back to me》提前准备好。 听见轻盈脚步声,周廷衍睁开眼睛。 地毯上,温沁祎光着脚丫,黑发垂顺,白裙似雪。 她看着周廷衍不怀好意地笑,“老公,我给你跳个笛子舞,好不好?” 温沁祎快速在脑海里回想一遍动作,现学现卖,总要学得像一点。 周廷衍向她伸手,“什么笛子舞?我们家有笛子么?几点了,别作了,快上来睡觉,乖。” 温沁祎一侧头,把长发全部甩到身后,“不用笛子,我给你空吹。就两三分钟,很快的。” 周廷衍听得云里雾里。 温沁祎点开音乐,不是很有底气。 “我跳这种舞,可能还是有点古典舞味道,但是请周周老板不要移开眼睛,移开就算你不喜欢,我以后就跳给别人看。” 程颂年的模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周廷衍冷冷盯她,“温琬琬,你试试。” 性感暧昧的歌曲中,温沁祎已经扭动起来。 她四肢纤软,腰臀像游鱼一样灵活,身体线条完美无缺,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移不开眼。 看过笛子舞的,都知道它的含金量。 当温沁祎跳到吹笛子动作时,腰臀在性感舞动,十指像跳跃的精灵。 好像真有一把笛子在她手中。 任她吹抚。 太性感了,周廷衍身体逐渐红温。 他觉得,温沁祎吹的不是笛子,是…… 周廷衍扯开被子,长腿落地下了床。 这时,温沁祎正自己改了舞蹈动作,用背部对着他跳。 她只觉一团热靠近,接着,脚下一轻,人很快就跌入大床。 周廷衍倾身过来,撑在温沁祎上方。 他满眼是欲看着她,用鼻尖蹭了蹭她鼻尖,又离开,“平时很少给我跳舞,为了要女儿,连舞种都换了。” 周廷衍用力捏一把温沁祎细腰。 “还跳那么性感,真是居心不良。” 温沁祎感受得到,周廷衍就要绷不住,却在死扛。 “周周老板,我全身都是活。” 温沁祎用会作画,会拨弦的手解周廷衍衣服扣子,“今晚不许戴,你从不从嘛?” 一支热舞过后,温沁祎脸色发粉。 看着更加诱人。 “说了不想让你再吃生宝宝的苦,只限今晚。”周廷衍说话声已经沉哑,呼吸愈发粗-沉。 温沁祎捧着他的脸,亲,亲,亲…… “谢谢周周老板如此大义。” 周廷衍:“谢什么,都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谢就不必了,不是要以身相许么,记得涌泉相报。” “好~” 第245章 好爱你,每次,每天,每一年…… 是窗外下雨了么? 既静又不静的夜里,耳边好像有一颗颗雨泡儿落入水坑,又破开的声音。 连连不断。 温沁祎不顾身上的男人有多欲,多卖力。 此次目的性很明确,她不是很专心。 总是想东想西,甚至默默计算着现在是不是排卵期。 这样就更加走神。 偶尔,温沁祎还上字不接下字,吃力地问周廷衍一句好-了-没,快-了-吧? 周廷衍感受得到温沁祎的心不在焉。 他静静看她几秒,她竟然沉浸式演戏应他一声。 如果不是已经保持静止,他真就会信。 如此,给周廷衍气坏了。 他捏住温沁祎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温沁祎,你在叫什么?” 不觉得尴尬么? “啊?”温沁祎忽然回神。 两人之间的氛围立刻变得非常尴尬。 温沁祎心虚到不想直视周廷衍迷蒙一层欲……色的眼睛,想把脸转去一边。 周廷衍手有力度,偏不让温沁祎转。 他压着她说:“又是热舞,又是在这当演员应付我,要不我送你进娱乐圈算了。” “我……”温沁祎自知理亏,“也不算应付吧,你又没离开……” 周廷衍气得低头咬她嘴唇,“你再不专心,我真走了?” 温沁祎急得攥住周廷衍胳膊,“不行,你不走。” 他俯视她,“认个错。” 温沁祎仰颈,一点一点亲周廷衍下巴,“我错了,bb呀,你原谅我。” 他下巴很光滑,晚上睡觉之前也会刮一遍。 就怕蹭到温沁祎。 面对她的撒娇式道歉,周廷衍没法不心软。 他压着心底情绪,“下不为例。” …… 窗外的雨,不知到底下没下过,反正现在是停了。 温沁祎推开周廷衍,随手扯一条薄毯系到身上,就急急下了床。 几步之后,她弯下腰,双手在地板上一撑。 一双白腿在空气中先后画出两道柔美圆弧。 短短几秒,温沁祎已经双手撑地,贴墙倒立起来。 周廷衍也下了床,性感身子立到温沁祎面前。 “不洗澡么,这是做什么?别折腾了,好不好?” 周廷衍说着话,就要给人拦腰抱走。 温沁祎叫了一声,双臂当腿用,在地板上向旁边挪走一步。 人一急,态度就显得不好,“周廷衍,你别碰我,不要把我弄倒,不然还得重做,今晚咱俩谁也别想睡了。” 周廷衍想要抱人的手僵在半空,又收回。 惹不起。 这是用完他了,呵,女人。 虽然温沁祎真的涌泉相报了,但是得到想要的东西就不认人。 他是造人机器么?嗯??? 周廷衍没再说话,一个人闷闷去了浴室。 …… 待周廷衍冲完澡,温沁祎竟还直直溜溜倒立在那里。 毛毯堪堪遮挡之外,四肢纤白,长发垂落,铺散了一地。 周廷衍再次走过来,“老婆,别立了行不行,睡觉,半夜了,你明天不上班么?” 他认为一次根本怀不上,要玖玖时也是耗时了半年多。 这大半夜的,她非要这么折腾。 温沁祎手臂撑酸了,但她相信地心引力一定有作用。 看着眼前的一双男人小腿,“你先睡,我再坚持五分钟。” 周廷衍气到无语。 “行,不等你了,温沁祎你今晚就挂在墙上别睡,反正我也管不住你。” 周廷衍甚至想给温则行打电话。 让他管管他侄女。 但是,仔细一想,温则行无论在半山温泉,会所,还是酒店,通常下班都不早。 这个时间,没准正和洛绯绯“恩爱”。 打扰人家不好。 而后,周廷衍一个人掀被子上了床,背对温沁祎的方向躺下。 单留一盏床头壁灯。 孤灯照单影,一看心情就不怎么好。 这时,温沁祎从墙壁放腿,翻了下来。 脸色控得发粉。 她跟周廷衍说话:“这都是基本功,对我来说小菜一碟,你急什么嘛,我也没有立太久。” 温沁祎没说太多,身体不太自在,走路姿势别别扭扭地去了浴室。 等她重新回来时,周廷衍还是摆着那个背影。 动都没动。 换作平时,他都会靠在床头等她一起睡。 温沁祎坐到床边,轻手轻脚给周廷衍戴好蒸汽眼罩。 才熄了灯在他身后躺下,抱住他的腰。 因为周廷衍离床边很近,温沁祎就躺到一条边沿。 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果然,周廷衍没睡着,虽然他没说话,但是身体很诚实,往床里挪了挪。 温沁祎抿唇笑着,赶紧贴过去,继续抱着他。 她轻咬他背肌,“周廷衍,不理人是狗。” 周廷衍偏过来半张戴着眼罩的脸,终于说话:“是谁演戏乱叫,到底谁像狗?” 好,周廷衍还记着这事。 男人就这么在意那一嗓子么? 温沁祎开始耍赖,“好,我今晚不和你一般见识,就算我不对。” 周廷衍:“……” 好像真的从那一刻起,他就不太开心。 …… 温沁祎着实是累了,昏昏欲睡中,才后反劲儿地觉得口干舌燥。 她就在算排卵期时演了一下下的戏,还被周廷衍抓了现行。 其余都是真情流露好么。 不会儿,温沁祎嗓子干得咳了下。 她继续抱着周廷衍的腰,打算就这么迷迷糊糊睡过去。 好累,一动也不想动,睡着就不渴了。 倏地,温沁祎身前空了,是周廷衍起身下了床。 不会儿,床头壁灯亮了,温沁祎被晃得皱眉,周廷衍立在床头叫她: “起来喝水,喝完再睡。” bb,老婆,小媳妇,甚至琬琬,一个称呼都没有。 温沁祎知道,周廷衍心情还是不太好。 她惺忪着眼睛坐起来,把一杯水全部喝光,周廷衍自然接过空杯。 温沁祎忽然将他环腰抱住。 脸颊贴着他腹部,话语里带着浓浓睡意。 “周周,我们不许闹别扭,我那时候确实分神了,又不想影响你兴致,所以……你不要生气,你很棒,很厉害,超强的。” 温沁祎转脸亲亲他腹肌,“老公,我好爱你,每次,每天,每一年……” 周廷衍握着空杯低头,看缠在他腰上的人。 “老婆,你不许说谎,从我们第一次到现在,你演过几次戏?” 温沁祎一个机灵抬起头。 人好像突然惊醒,满眼真诚看着周廷衍,“我发誓,就这一次,否则我不——” 周廷衍忽地捂住温沁祎的嘴,不让她继续胡言乱语。 “躺下睡觉。”他说。 - 夜色愈来愈深。 两个人相拥而眠。 这晚,周廷衍梦见了一个小女孩。 她站在四合院的清澈溪流旁,粉粉白白的,穿着白色小公主裙,头上戴一顶粉色发卡。 小女孩身后是清澈见底的水,周廷衍倏然想起一个字 ——湜[ shi ]。 “湜”字可做她的名字。 小女孩儿生得好灵动俏皮,像温沁祎,那么那么漂亮。 当然,也有些像周廷衍自己。 接着,小女孩开始跟到玖玖身后,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 俩人咯咯笑着,一起在四合院里跑来跑去。 但是,梦总是混乱。 接着,周廷衍又梦见温沁祎生宝宝,疼得满头大汗,呼吸困难。 他猛然惊醒。 扯下蒸汽眼罩,满额头都是热汗。 怀里,温沁祎依然贴周廷衍贴得紧,手臂揽着他的腰,人应该睡得熟,手软软地放松下来。 周廷衍更近地抱住她,低低说话: “傻瓜,还想生什么宝宝,生宝宝多疼,我们不生了。” 他没想到,温沁祎竟朦胧着嗓音,喃喃问他话: “老公,你说实话,你想不想要一个粉嫩嫩的女儿,像小时候的我一样?” 女儿,像小时候的琬琬。 不就和梦里的小女孩儿一样么? 周廷衍没法不想要。 “想要。”他说,“但是我更想要你好,工作之余,好好享受生活,而不是生了一个,又一个。” 爱她,一定舍不得她受一点苦。 会心疼,很心疼。 第246章 宝贝 春五月。 洛绯绯家的小县城太偏北。 这个时节,小城里才冒出星点儿新绿。 但是,远远看,树木草地已经蓄势抽新,草芽儿和树枝尖儿都发了嫩绿。 这样万物新生的季节,洛绯绯的表姐结婚了。 温则行和洛绯绯一起回了老家。 典礼完成,新人开始下场敬酒。 一桌桌过去,表姐走到洛绯绯这桌。 她慢慢倒着酒,悄声问表妹: “绯绯,你男朋友怎么还没和你求婚,他是不是不老实,只想恋爱吊着你,并不想结婚?” 温则行侄女都结婚一年多了,他自己却不紧不慢的。 表姐依稀想起去盛北出差,在酒店里,被女人抱大腿的男人背影。 高个子,好身材,举手投足间很有个性,不服,不羁。 表姐怎么想,都觉得那男人像温则行。 此时此刻,酒店的璀璨灯光下,温则行无声落座于娘家桌位。 浪漫流光缓缓滑过他侧脸。 背头,俊颜,衬衫,一身倜傥的休闲西装。 即使单臂搭着桌子,静坐在那里,也掩不住温则行的非凡气度。 不知道的,没注意有没有胸花的,还不以为他才是新郎。 洛绯绯托着酒杯,清冷冷一笑,“表姐,不急,我还年轻。” 其实,洛绯绯也有些不解,温则行现在好像对结婚没什么想法。 没有刚在一起时,对婚姻与家庭那么热切渴望。 洛绯绯垂眸,温则行没事儿人似的,在那低头按手机,手指弹动很快。 一杯酒满,表姐多说一句,“傻绯绯,你不急,有的是姑娘替你急。” 酒倒到温则行这,他双手托杯站起身,比新郎还要高出一截。 酒满,温则行举起酒杯,道贺语: “祝表姐,姐夫爱如美酒,越陈越香。” “谢谢。”表姐仰头,将酒饮下。 “温先生,你可要努力了,我们家绯绯从小学开始就是校花,长大了,也一点不输你们大城市里的姑娘,可抢手呢。” 表姐用肘弯碰了下表姐夫。 表姐夫赶忙应一句: “在我们这,男朋友可不能随便往家领,一旦领了,就代表喜事近了。” 洛绯绯有些难堪。 这样就显得她很上赶着似的。 温则行仰颈,喉结上下滚动后,一杯满酒见了底。 小叔唇角略挂笑意。 “我知道,绯绯既漂亮又优秀,我一定不会错过她,不然,悔恨终生。” 温则行这种男人,看起来冷峻,帅气,偏偏又带着点坏。 仿佛他一勾指,能骗一床漂亮姑娘。 谁也不知道温则行话里的真实性。 也包括洛绯绯。 温则行曾经特别渴望家庭,可是望着望着,好给忘了。 洛绯绯的最贞贵,最盛放的年华,都给了温则行。 她希望,他是她的爱情起点,与婚姻终点。 洛绯绯脱下伴娘裙后,打扮得很素。 卷好的长发随便挽了个自然地低低丸子,风衣,牛仔裤,白鞋。 表姐说了,她们家里,洛绯绯颜值最高。 所以她今天要低调。 免得抢了新娘风头。 “好了表姐,不说这些事情。”洛绯绯低头,开始夹菜,一口口吃起来。 她想要的开始与结束, 不是温则行也没关系,大不了抱头痛哭一阵子。 洛绯绯永远不害怕迎接新的明天。 女孩子永远不要在爱情里要死要活。 这么想着,洛绯绯抬起头看对面的爸爸妈妈,忽然心里不是很舒服。 在场的,谁不知道温则行是她男朋友。 洛绯绯担心,万一有一天给父母丢了脸。 在她们县城,领回家的男朋友没有结婚,也会成为别人的茶余饭后。 “怎么了宝贝?” 温则行第一时间察觉到洛绯绯情绪低落,“ 不舒服么?还是表姐的话让你不开心?” “没有。”洛绯绯说,“看见一个高中追了我三年的人,有点别扭。” 洛绯绯这话不是毫无根据。 那个男人真的在现场,看见洛绯绯,再看见她身边的温则行,神情无比失落。 仿佛痛失稀世珍宝,满眼皆是遗憾,与无法释怀。 温则行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他环视半场,很快精准定位到那个失意的男人。 长得还不错。 小叔斟满酒,举起酒杯,向那男人举杯示意。 那人也向温则行举了杯,仰颈而干。 温则行放下酒杯,轻轻一声响。 他偏过来身子,压低嗓音问洛绯绯:“宝贝,以后你只有我一个男人,会后悔么?” 这个时候,表姐从温则行身后路过,去往下一桌。 “宝贝”俩字恰好被她听到。 宝贝,宝贝,呵呵~ 男人不都这么撩妹,泡妹么? 表姐提着敬酒红裙停下,稍微弯一些身子,在温则行身后说话: “温先生一口一个‘宝贝’,听着好像情场浪子呢。” 温则行微微侧目,眼波冷凉,“是么,宝贝儿?这样听着是不是更浪?但是很抱歉,我没在情场浪过。” 表姐被温则行一声“宝贝儿”噎得脸色发红。 厚妆都遮不住。 洛绯绯赶忙把温则行些微偏着的脸掰正,“温则行,你别逞口舌之快。” 大喜的日子,火药味儿出来了。 温则行不管不顾,直接当着姐夫的面,叫表姐“宝贝儿”。 神情是那样的冷与坏。 配着这样一张俊脸,甚至会给人一种误导: 他坏也认了。 表姐夫赶忙把表姐拽走,“你也是的,不能无凭无据就乱说……” 惹温则行干嘛,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 好像还很有钱。 温则行一辆布加迪,不知道要抵他们多少个婚车车队。 想起这事,姐夫就想笑。 昨晚,有亲戚和洛绯绯爸妈说,温则行的车那么低,那么扁,去村里都怕铲到地皮。 看样子,还没有一辆老头乐来得贵。 洛绯绯父母不了解温则行的开的车,表示他们并不在意车,能代步就行。 温则行这辆别往凹凸不平的地方开,也能将就用。 他们知道温则行身世孤苦,也不懂大城市的酒店。 认知里,温则行是个开旅馆的。 开小旅馆能挣多少钱呢? 在县城,旅馆并不挣钱,刚好够糊口。 洛绯绯父母跟温则行说过,只要他对绯绯好,他们家里可以不要彩礼。 但是,俩人得有个家,让洛绯绯有房子住,小一点都没关系。 温则行说房子正在装修了。 结果到现在都没装修完。 他们哪知道,温则行装修的是三层别墅。 不仅离气象局很近,还完全按洛绯绯喜欢的风格来。 想给她个惊喜,所以,废了些时间。 洛绯绯爸妈还提出过,给温则行拿20万装修,就当是给洛绯绯的嫁妆。 温则行倒是一分没要。 但是房子也没听说装出来。 眼前,洛绯绯表姐一走,温则行从西裤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想抽,又忍下来。 小叔把烟和火机放进洛绯绯包里,随口说了一句: “你表姐好像缺心眼。” 洛绯绯捏住温则行的嘴,学他的说话语气。 “宝贝儿,闭嘴。还有,温则行你再出去乱叫宝贝儿,这张嘴就可以撕烂了。” 当女朋友面叫人家表姐宝贝儿,也就温则行了。 温则行被洛绯绯捏着嘴,模模糊糊说: “她先污蔑我,骂她一句‘宝贝儿’不为过。” “这么说,你骂了我很久?”洛绯绯质问温则行。 温则行拿开洛绯绯捏他的手。 非常正经地说: “在我这,宝贝儿和宝贝区别大了。前者是骂人,后者是非常珍惜和疼爱的爱人。” 所以,洛绯绯是温则行的宝贝。 第247章 北山日出 凌晨两点多,温则行依然没有睡意。 翻来覆去,反复看手机,偶尔还要回一条两条消息。 身旁,洛绯绯侧着身,双手合十枕在脸颊下,睡得很静。 今天一早给表姐做了伴娘,她早就又困又累。 这么枕着,手不麻么?非要这么睡。 温则行借着屏幕光,把洛绯绯的手从脸下抽了出去。 洛绯绯哼哼一声,转为平躺。 这样一动,宽松睡裙被弄乱,偏了肩,露出半片雪肤。 温则行看着,喉结禁不住干热地滚动一下。 爱她,也爱和她做最亲密的事。 爱与x密不可分,才是完整和谐的两——性关系。 这样看着看着,温则行就忍不住动了手。 洛绯绯皱了皱眉心,又哼唧一声,温则行耳朵被这一声烫热。 他看了眼时间,毫不犹豫,翻身而上。 洛绯绯还在梦着。 她梦见好热的太阳,热了她的唇,颊,颈,锁骨,又继续热了她的…… 那种被暖热游离的酥麻,渐渐告诉洛绯绯,这不是梦。 是真实发生。 洛绯绯慢慢清醒,呼吸中尽是温则行身上好闻的冷香。 这香,迅速升腾为危险。 迷人深陷与放纵的危险。 洛绯绯及时按住温则行的手,在黑暗中颤着音说:“不行,我爸妈在隔壁,会听见。” 她家房子不大,主卧与次卧就隔一道墙。 还是那种自改隔断,根本不隔音。 前几次带温则行回来,两人从来不在这里做。 不知道怎么,他这次就忍不住了。 温则行已然粗声沉气,“没事宝贝,我轻点。” 洛绯绯挪身躲他,“那也不行,没有那个。” 没嫁人,绝不能怀孕。 不是人人周廷衍,永远把温沁祎捧在手心里。 一句爱你就真的会天长地久,有了宝宝,立刻给她最盛大的婚礼,让一切名正言顺。 周廷衍,永远不让他的周太太受半点非议。 洛绯绯不敢冒这个险。 她不知道温则行还有没有规划他俩的未来了。 而且,他那么招风,每次去气象局接她,多少女同事对他双眼放光。 总有人比她好。 洛绯绯很理智,她不会拿孩子的命去考验一段爱情。 而且,她们洛家有双胎的遗传基因。 没准儿她一怀就是两个,那就是两条人命。 不能承受之重。 洛绯绯从温则行身下坐起身,拒绝着,“不行,温则行,我怕怀孕。” 温则行也起了身,向她靠近一些,承诺道: “我不……,相信我。” 洛绯绯往墙角躲,她不敢信温则行会控制那么好。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见洛绯绯全身都在抗拒,温则行忍不住问: “绯绯,你怕我对你不负责?” 洛绯绯在黑暗中,只隐稀看到温则行宽肩窄腰的虚影。 那么不真实。 这个时候,隔壁房间门被推开,接着传来脚步声,是洛绯绯爸爸起夜去卫生间。 脚步声路过门口,又变远。 至此,温则行消了一大半热火。 他忽然靠近,将洛绯绯一把搂进怀里,“对不起宝贝,是我没有给你十足的安全感。” 所以,才让她对他如此不放心。 一次不戴就抗拒成这样。 洛绯绯贴着温则行的炽热胸膛,他的大掌扣在她后背。 有力得像一面挡风遮雨的墙。 洛绯绯好想问一句:温则行,我们的关系,还在你未来的计划之内么? 她在暗色中闭上眼睛。 等回盛北再问,不要在爸妈面前。 温则行低下头,一寸寸吻着洛绯绯肩膀,吻迹逐渐向右偏移到锁骨,再顺着脖子一吻向上。 最后,温则行一下下吮吻着洛绯绯的唇。 “宝贝,去看日出,好不好?” 洛绯绯被温则行吻得热而压抑,不敢呼吸,更不敢出声。 室外正清凉。 洛绯绯说:“好。” - 十分钟后,布加迪尽量低调地轰着引擎驶离小区。 一路向小城的北山开去。 天色正惺忪着,蒙蒙一点白。 车子穿过山林,盘山而上。 道路那样熟悉,北山是洛绯绯小时候常和小伙伴来的地方。 她记得山上有一座寺庙。 听说祈福很灵,每年来还愿的人也不少。 车子快要停下时,路边一辆黑车在视线里一扫而过。 洛绯绯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那车竟然那么像周廷衍的黑色宾利。 他怎么可能在这? 温则行车子停下,他转脸看洛绯绯,“估计距离太阳升起还有40分钟,我们可以慢慢上山。” 山里的风有些凉,洛绯绯裹紧风衣。 “我们也可以快点走,我想去看看小时候躲猫猫的小木屋还在不在。” 温则行笑了下,那座小木屋怎么会不在? 他确认好了的。 里面装满他的幸福。 第248章 再见,你好。 北山山林两边,尽是树影。 棵棵山树,隐约披着一层朦胧的,还没见日的白雾。 洛绯绯长大了,树木也长高了。 但是,山的轮廓还是原来的样子。 洛绯绯始终有一种思乡情怀,无论人走得多远,小城里的一人一草一木,皆是感情。 那是她书包里,满满的沉淀。 后来,她一步步走远,书包一点点变轻。 想念却依然有重量。 看着车窗外的惺忪小城,凌晨床上拒绝温则行求欢的别扭与不快,在一点点消失。 洛绯绯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车子里算是静,除了压路声,就是引擎声。 “冷么?” 温则行空出右手,把洛绯绯左手含进手心,触感有些凉。 “还好。”洛绯绯看着温则行侧脸。 怎么看,这个男人眼里都是有爱的。 那么,为什么他计划的未来,渐渐就消失不见? 身边,除了沈从珘和林惜凝还在为爱“抗战”,身边的其他人都有了稳定生活。 周廷衍和温沁祎,不顾耳边任何风声,永远坚定彼此。 说生就生,说结就结。 商仲安和白青也,越过万千山川河海,拥有,错失,再拥有。 如今,离开盛北,再过几月,宝宝就要出生。 付野和薛晓爽,今年过年期间,见过双方家长,互相满意,一切正式步入正轨。 车子里,洛绯绯定了定气,平心静气问温则行: “温则行,你计划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问题,温则行没有犹豫。 “我们家现在有琬琬,玖玖。” 接着,温则行眼前浮出一张与他锋芒相对的俊脸,他还是说了他的名字: “也有周廷衍。” “但是,我们还缺一个人。”温则行握着洛绯绯的手,回答得很肯定,“宝贝,我计划的未来里,一定要有你。” 不要管这个男人看着有点坏,又看起来不好管。 可是此刻,温则行的双目与话语,无比真挚。 洛绯绯不会追着男人问:亲爱的,你爱不爱我?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如她冷似高月的气质,她不会亲口问出这样的问题。 在陌生城市和出租屋漂得太久,洛绯绯何尝不想早日有爱,有家,有归宿。 她自觉今天有些任性,就想一问到底。 路边树影依然在高低晃动。 洛绯绯问温则行:“温先生为什么觉得,我会永远陪着你呢?” 如果永远恋爱,没有婚姻,洛绯绯会先说出那声“再见”。 现在,温则行依然在自检,是不是他给洛绯绯的安全感太少,才让她问出这样的问题。 洛绯绯不是那种朝三暮四,好高骛远的女孩子。 温则行将跑车减了速,转脸望洛绯绯。 “因为你是我未来老婆,虽然我还不是很有把握。” 许人美好未来与正主名分,情话喽。 温则行私下很会说情话,冷酷的脸,甜蜜的话。 尤其是在床上,浓情蜜意与粗——喘澎——湃时,欲的脸,色的话。 让人难以招架。 只会深陷其中。 任他身下激荡。 直到现在,洛绯绯依然觉得温则行的话真假难分。 小白遇上高手,多少有点被动。 真与假,问是问不出的吧。 洛绯绯落了一点车窗,前方路边有一棵落尽叶子的桑树,渐行渐近。 小时候的场景再次浮现。 洛绯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温则行说: “我小时候,每到春天都会爬到那棵桑树上摘桑葚,粉紫色的酸,黑紫色的甜,我喜欢酸的。” 洛绯绯唇边含笑,她低了低头。 笑意更深。 “有一次,我不小心爬得太高,低头一看吓了一跳,然后抱着树,从树梢掉了下来——” 洛绯绯想了想那场景,裙子都撕破了,没再说下去。 好丢脸。 温则行却忽然勾着唇接话,“把屁股划伤了一条,是么?” 他在两人的第一次就发现了。 洛绯绯皮肤那么冷白。 一条银色的,细细的疤痕总是很明显。 怎么能逃过温则行的眼睛。 尤其他吻得那么细致。 现在,温则行说得这么直接,洛绯绯吸了口气,照他胳膊捶了一拳。 “我自己都看不见,你装瞎不行么?” 这一拳头,温则行躲都不躲,反而痞笑着说: “宝贝,再用点力,好舒服。” 这样的话,从温则行嘴里说出来,总感觉不对味。 “好,你说的。”洛绯绯狠狠捶温则行一拳,撞上他的强硬筋骨,“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温则行笑,“就是好好说的,清者自清。” 能被擅长格斗的周廷衍认可的好身骨,一定有他的强劲之处。 洛绯绯打得手疼,忍着不说。 她没注意,再往前,路边接连停着一辆白色路虎,一辆黑色红旗。 于此,温则行加了车速,开始转移洛绯绯注意力。 “宝贝,你看对面是什么山?秋天会长蘑菇么?” 洛绯绯循着温则行的话往对面看去。 确实是她儿时捡过蘑菇的山。 洛绯绯回答温则行:“那座山会长蘑菇,而且有那种乱叫宝贝儿的人,吃了就会被毒死的毒蘑菇。” 好,还记着这茬儿呢。 温则行递过来手,掐了把洛绯绯的软腰。 他说:“云南野生菌那么丰富,都没有这种毒菌子。” 这一言一语间,路边那两辆车在洛绯绯盲区路过了,她没看见。 …… 绕过一个山弯,温则行同样把车停在路边。 然后牵着洛绯绯的手,顺着山间台阶,一步步向山顶登去。 一路上,洛绯绯不停拾着儿时记忆。 那里摘过野榛子,这里采过映山红,这一路的倾山陡坡,她曾在冬天滑过无数次冰车…… 温则行越走,心脏跳得越快。 不是累而体力不支,是无数次渴求和梦见的幸福,在一步步靠近。 看见洛绯绯因为沿途风景而频频染笑,温则行知道,他选对了地方。 “宝贝,累不累?”他问洛绯绯。 洛绯绯一步步踩在青石板阶梯上,人已然呵喘。 她忽然回过身去,看走过的数千阶梯,看山下的蜿蜒山河。 像人生走过的无数风月,皆在脚下。 洛绯绯拢起双手,在初阳未升的山腰放声大喊: “再见,洛绯绯,你好,洛绯绯!” 再见,儿时的你,你好,未来的你。 洛绯绯的风衣衣角被风吹进路边杂草,温则行弯身将她风衣扯回,摆好。 亲爱的洛绯绯,三生有幸遇见你。 半山寺庙就在不远,早春的风穿过山林,由上而下。 带着焚香气,沁入呼吸。 “绯绯,我们也去敬香,如何?”温则行问洛绯绯。 仰首看去,高耸的树木后,寺庙上方,稀薄白烟缭缭而出。 误入仙境一般。 洛绯绯点点头,“好,北山寺庙许愿很灵,如果你的愿望成了,记得回来还愿。” “嗯。”温则行说,“一定,以后每年春天我都会来。” …… 一双俊美男女踏过寺庙门槛,牵手而入。 入目,各路明神雕像威严,坐于殿前。 僧人一身素衣,在清扫残叶。 院落中央,宽大的香炉里落满细腻烟灰。 其中有六炷香,从左到右隔着距离燃着,此时就要燃尽。 看来有人来得更早。 洛绯绯不知,这六炷香,由三对六人所敬。 六人皆许了不同的愿。 各个真挚虔诚。 稍许,温则行和洛绯绯也每人敬了三炷香。 北山这里,敬香时,只需要站在敬香台前就行。 当洛绯绯敬了香,祈了愿,风吹来,却觉身边空空。 她睁开眼睛,温则行果然不在身边。 那一瞬间的空落感,促使洛绯绯左右望去,却都落了空。 洛绯绯又猛然回头,还好,还好,温则行还在。 于缕缕焚香白烟中,他正双膝跪地,双掌合十,双目紧闭。 立体五官在烟雾中无比虔诚,不知在祈着什么愿,要祈这么久…… 第249章 天地可鉴 小叔许下的愿望既简单,又贪心。 简单是:惟愿家人一生平安。 贪心是:温则行的愿不求钱财,不求前途,只求平安,却含括了多人。 绯绯,琬琬,玖玖,周廷衍,洛绯绯父母。 唯独,温则行忘了他自己。 威严的神明面前,温则行多跪了一会儿。 再起身,小叔双膝沾了浅浅泥土,洛绯绯正往功德箱里塞硬币。 温则行走过去,揽住洛绯绯肩膀。 “宝贝,我的愿望里有你,你呢?”他问。 洛绯绯把最后一枚硬币塞进箱子,回头,“我的愿望里也有你。” 或许,恋爱和婚姻就不该混为一谈。 爱过就好。 不管以后,她和温则行是分开,还是依然在一起,她都希望他一切都好。 盛北的酒店,会所,温泉,温董的名号都是最最响亮。 永远最断层领先。 功德箱前,温则行抬起手腕看了时间。 距离日出更近,时间所剩无几。 “耽误了些时间,太阳应该快出来了,绯绯,我们跑到山顶,嗯?” “啊?跑?” 洛绯绯来不及思考,温则行已经牵住她的手,巨大的力量带着她跑出寺庙院子,直奔山顶而去。 一步一喘。 石板阶上,洛绯绯跑得又累又热。 再也比不过小时候。 她好想喝水,但是两人谁都没带水。 朝阳隐隐散出金光,眼看着就要从山顶冒出。 温则行松开洛绯绯的手,两步跨到她身前,弯下身子。 “宝贝,上来,我背着你,快上,不然赶不上日出了。” 洛绯绯真的跑不动了,她没有犹豫,抱住温则行双肩一跃而上。 其实,温则行也渴,车里备了水,但是临下车时, 他盘算着更多事,就给忘了。 石板阶上,小叔为了赶日出,背着绯绯两阶,三阶地往上跑。 颠簸中,洛绯绯侧脸贴住温则行的背。 他的体魄那样精壮,他的言行那样热烈,“温则行,你爱我嘛?” 洛绯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爱。”温则行忽然就停了脚步,背着洛绯绯回望陡峭向下的长阶。 他们已经走出了这么远。 温则行回答:“我爱你洛绯绯,天地可鉴,不敢说一个字的谎。” 现在,就要而立之年的温则行,他的爱热烈,成熟,有规划。 这个时候,山林里忽然沙沙响起。 下雨了。 竟然下雨了。 毛毛雨丝穿过蓄势新生的枝丫,落向这一双人。 温则行不由感慨,周廷衍这个男人,还真是有些独到才能。 他精通气象。 不仅仅限于海上气象。 周廷衍和温则行打过电话,说今天凌晨差不多会下一场小雨。 不会很久。 接着,太阳应时升起。 在日升的那一刻,多数会出现彩虹。 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美。 淋着春日下雨,干渴过了劲。 洛绯绯毫不犹豫在温则行身上落了腿,不再要他背。 她牵起他的手,迈上台阶一起向上跑。 “温先生,一会儿可能要有彩虹,快点跑。”洛绯绯兴奋地说。 温则行快跑两步,“那我加速了?你受着点,宝贝。” 这话好熟悉…… 洛绯绯被温则行扯着手,略微落在他身后,“温则行,这次换你受着点!” 她忽然撒开他的手,奋力踩着石阶向上跑去。 “好,宝贝,你要坚持久一点,别再喊着腰疼了,腿酸了。” “啊~”洛绯绯用不停步的背影叫喊,“温则行,你是混蛋,大混蛋!” 温则行先停足,看洛绯绯奔跑的身影,再坏笑着迈步追随她。 “前面有青苔,慢点。” “我看见啦!” 沙沙细雨中,两人一前一后向山顶奔去。 眼看就要到顶端,洛绯绯双手撑住膝,大口喘着气,心脏砰砰地跳,再没有一点力。 她跑不动了。 洛绯绯正想回头看温则行被她落出多远,他却忽然靠近,出现在她身后。 台阶上,温则行俯身将她公主抱起。 “抱紧了宝贝,我带你跑上去。” 洛绯绯搂紧温则行脖子,她好害怕,“你慢点啊,温则行,一旦摔倒,我们会从山顶滚到山下。” 面目全非。 “放心,我有数。” 温则行没有停步,踩着石板,一步比一步快。 …… 终于登顶,山高水远,空气无比新鲜。 小雨几乎停了。 “绯绯,睁开眼睛。”温则行抱着洛绯绯,面朝太阳升起的方向,柔情叫她,“太阳出来了,还有彩虹。” 他侄女婿周廷衍诚不欺人。 日出与彩虹同在。 洛绯绯睁开眼睛,蜿蜒山河绕着脚下高山。 灿灿太阳顷刻间跳跃于山尖,金光洒满山涧,远空飘着朵朵绯色的霞,霞色之中,弯出一道七彩的虹。 极美。 震撼。 洛绯绯回望温则行,日之光,霞之色,虹之美,一同映着这个男人的脸。 梦一般。 无比立体,无比迷人。 温则行身后,就是她小时候常来躲猫猫的小木屋。 洛绯绯搂紧他,“温则行,谢谢你陪我看家乡的日出。” 温则行低头吻洛绯绯的唇。 “洛绯绯,谢谢你带我来你的家乡。” 山顶的风吹得足,洛绯绯不禁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下鼻子,“我们去木屋里避会儿风吧?” “好。”温则行没再抱洛绯绯,把人放下,“屋里一样看美景,但是门上有锁。” 木屋斑驳痕迹重,深深浅浅,还落着一道生锈的锁。 洛绯绯从地上捡出一个木枝,略微扁的,娴熟地穿入锁头。 待她指尖灵活一转,锁头开了。 洛绯绯边拉门,边回头看温则行,满面喜色说:“开了,我小时候常开。” 温则行只看着她笑,勾着唇不说话。 当洛绯绯再次回过脸,面向木屋时,满脸喜色全部换为惊色。 小小木屋里,再也不见曾经景象。 而是入门一步之距,挂着一件缎面素白的大拖尾婚纱。 映着日,霞,虹的光,闪闪发亮。 一时间,洛绯绯无法分辨这个春日早晨,绝丽的日出,绝美的婚纱。 她甚至在恍惚中怀疑,是不是温则行求欢时,她架不住男色,不管不顾地应了他。 在一阵惊涛骇浪过后,她又倦倦睡去。 而此刻,眼前的,是梦? 第250章 做我老婆好不好? 初阳又跳跃一个高度。 跳过一抹绯云。 整个北山山巅洒满了金,同时落在温则行和洛绯绯身上。 木屋前,两人一前一后站着。 山顶的风吹动洛绯绯耳边发丝,带来阵阵早春味道。 风衣衣角绕着绯绯膝边不停飞卷。 “为你量身定做的婚纱,喜欢么宝贝?” 温则行在洛绯绯身后问着,嗓音温柔如春。 洛绯绯手里还拿着开锁的木枝,听见温则行说话,指尖不由一颤,木枝就掉到了地上。 喜欢啊。 洛绯绯心脏砰砰跳着,望着小木屋里的素白婚纱。 定睛,又定睛。 眼前垂挂的长尾白纱,是她放在购物车里好久,又反反复复置顶上去的那一款。 很贵,很贵。 很喜欢,很喜欢。 是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偷偷幻想过,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 那时候,每个女孩子都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有一次在出租屋,晚上睡前,洛绯绯以为温则行累了睡了,再次捧着手机打开那件婚纱。 一张张图片翻过去。 越看越美。 温则行忽然在身后抱住她,嗓音倦倦地问: “宝贝,看什么呢,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洛绯绯连忙熄灭屏幕,她怎么能承认在看婚纱。 温则行又没求婚说要娶她。 “看看闹钟定了没有,睡觉。”洛绯绯说。 后来,有一天,这件婚纱被洛绯绯从购物车里删除了。 就在今年春节,表姐定下婚期之后。 表姐婚期一定,所有亲属把关心指向洛绯绯。 当时,她给不出关于温则行的答案。 春节一过,温则行酒店入住率一天比一天高。 会所生意更是大火,他忙着和各路大佬碰面。 常常,一回到洛绯绯出租屋就已经凌晨两点。 很多时候,看洛绯绯睡得熟,温则行不忍心碰她,就忍着难受抱着她睡。 也有时候,温则行忍不住了,就会亲亲摸摸把洛绯绯弄醒。 温则行时间久,痛快过后,冲个澡,就又抱着洛绯绯沉沉睡去。 连续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温则行几乎是一闭眼睛就入梦。 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洛绯绯不忍心再拉着他询问东西,纠结爱与不爱。 一来二去,洛绯绯心里的安全感悄然降低。 可是现在,那件被洛绯绯喜欢了无数次的婚纱就现在眼前。 宫廷感缎面主纱,宽幅大拖尾,只有胸口有钻石点缀,纱身高质素白。 简约,却高贵优雅。 尤其意大利进口缎面的荧荧光泽,有种迎着热烈日出,雾凇被照亮的银装素裹感。 正衬洛绯绯的清冷高级感。 此时此刻,仿佛一梦初醒,又来一梦。 风声里,洛绯绯回身,巍峨山巅背衬日出,彩虹与云霞。 如画风景中,她竟然看见朋友们天降一般出现。 周廷衍长身立在山边,手里拿着无人机遥控器,认真调控着航拍角度。 沈从珘和商仲安在给鲜花拱门做最后的固定。 爱心型拱门,盛放的浅色系鲜花。 平日里,这些男人们,高品位,爱干净,而此时鞋上,手上,多少沾了些泥土。 再看,温沁祎,白青也,林惜凝正忙着往地上撒花瓣。 尤其,白青也,身形没有多大变化,肚子已经现圆了。 弯腰时,需要侧着身。 又一阵早风吹来,花瓣被斜斜吹开,海浪一样,向洛绯绯翻涌卷来。 接着,清香的粉白花海漫过洛绯绯脚边,铺满山顶。 花瓣也不是乱洒的,是周廷衍提前将风向与风力都研究好。 她们什么时候洒花瓣,都看的周廷衍手势。 山顶风大,洛绯绯惊艳于婚纱时,他们已经尽量无声准备好这一切。 这时,温则行已经在洛绯绯面前单膝跪地。 手里托着一枚净透钻戒。 也是洛绯绯喜欢的,全包,无四爪款式。 温则行仰着脸,双目真诚而有情,“洛绯绯。”他深情叫她的名字,“做我老婆好不好?我想和你有个属于我们的家。” 突然的求婚,突然的好友到来。 洛绯绯一时无法消化这些,眼圈不由红起。 高山之下,小小县城坐落在环山之间。 她嫁出去,就不再是山里的女儿。 再回来,就是客。 这里称作娘家的地方。 真到这时,洛绯绯忽然有些不舍。 “小婶婶,”温沁祎叫洛绯绯,“嫁给我小叔!他能挣钱,会洗衣,爱做饭,主要,他很爱你,一心一意想和你过日子。” “嫁给他!”沈从珘起了个头。 有风穿过的山林里,响起男女共同的欢快喊声: “嫁给他!嫁给他……” “嫁给我,宝贝。”温则行眼尾也泛着红,“往后的日子,我会疼你,爱你,照顾你,尊重你。” 洛绯绯不再犹豫。 低下头,把左手伸到温则行面前。 “温先生,爱是平等,往后的日子,我也会同样爱你。” 温则行把钻戒小心翼翼套入洛绯绯无名指。 这时,周廷衍把无人机遥控到洛绯绯身后,沈从珘和商仲安不知去了哪里。 忽然,连续几声烟火鸣响。 七色彩烟从山端腾然而起,直奔天空,登时燃放出三十多米高的彩色烟墙。 像百花盛拥的瀑布,又像团团簇簇的云海。 壮观极了。 小城北山如临仙境。 温则行戴好戒指,站起身,有力双臂瞬间将洛绯绯抱起。 他抱着她在山巅之上转着圈,边转边与她接吻。 洛绯绯紧紧抱着温则行肩膀。 风衣旋转成裙摆,满眼的泪花儿全部蹭到温则行的脸颊,鼻子,嘴唇…… 直到停下,温则行双手托住洛绯绯脸颊。 给她擦脸上的湿痕。 温则行睫毛染泪,双眸盛着湿润的深情,“你好,我亲爱的老婆大人——洛绯绯女士。” “你好。”洛绯绯笑着,“我亲爱的……温先生。” 温则行旁若无人,“就不能叫声老公,让我听听?” 大家都在,洛绯绯叫不出口。 她踮起脚,双手拢到温则行耳边,轻声说:“你好,我亲爱的老公。” “真好听。”彩烟高墙前,温则行再次俯身,吻住洛绯绯…… 今早,日染金山,霞绯虹起。 温则行向洛绯绯求婚成功。 小城北山在上。 焚香寺庙中的神明为证,看着绯绯长大的山林草木为证,山下的呼啸长河为证…… 证明温则行有好好爱着洛绯绯。 他就要娶她为妻,共度人生岁月长河。 没人能看得见前世,来生,那么温则行就许洛绯绯今世余生。 余生,只爱她一人。 白首不离。 第251章 合影 依然旁若无人。 温则行把吻接得那么欲。 明明他两只手都老实,一只在洛绯绯侧脸,一只在她腰后。 但是,小叔老老实实接个吻,也能把这个吻接得跟做了一样欲。 让人不好意思直视。 周廷衍操控着无人机,看屏幕不是,不看也不是。 看了,就看到温则行在接吻,不看又一定影响他运镜效果。 周廷衍忍了又忍,还能没能说出那句“差不多就行了”。 毕竟,温则行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 他忍。 不仅周廷衍对这缱绻热吻的场面不适,温沁祎也快步跑过来,一头埋进他胸膛。 给周廷衍猝不及防撞得肩膀一趔。 他稳住身子,低头看怀里的人,“桃,你再使点劲,你老公就直接下山了。” 省了一阶阶往下走。 抬下去反而省力。 温沁祎趴在周廷衍身上不抬头,“胡说,我哪有那么大力气,就是跑快了点。” 当场看与自己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小叔接吻,还吻得那么缠绵。 小叔侧面线条凌厉,脖筋条条绷起…… 他们一定舌——吻了。 再这么下去,弄不好一会儿孩子都有了。 不行,作为侄女,温沁祎没眼看。 会脸红心跳。 好像小孩子不小心撞见大人的恋爱秘密。 周廷衍空出一只操控无人机的手,遮到温沁祎脸侧。 “不好意思,嗯?那就在我这乖乖趴着,不看他们。” “嗯……”温沁祎脸贴周廷衍衬衫外的马甲,说话闷闷的,“不敢再多看一眼,我小叔太会亲,没想到他是这么会的小叔。” 太欲了。 简直不顾别人死活。 怎么在温沁祎眼里,她小叔哪哪都好?高,帅,能挣钱,会做饭…… 现在,连接吻这种事都要被侄女夸上一夸。 周廷衍当然不服气,他在温沁祎头顶低声说: “不就亲,谁不会,我亲你亲得不好么?” 又醋了,温沁祎赶快说:“当然好,你舌——尖那么灵活,亲哪都好。” 周廷衍高兴一些,按着温沁祎头顶摇了摇。 “一会儿下山回车里亲,亲够再走。” 温沁祎:“那要亲不够呢?” 周廷衍:“人生地不熟的,亲不够只能带你去开房。” 他忽然有点后悔,开房车来好了。 也许会有不时之需。 正想着其他,这时候,无人机差点因为疏忽掉到温则行头上! 周廷衍立即调整高度与角度。 还好,温则行吻得很投入,身心都在洛绯绯那,没发现异常。 一边,不远的树下,商仲安和白青也已经在佯装看风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说着说着,商仲安和白青也忽然笑了。 白青也微微低着头,又抬头看商仲安,“也不知道小叔和绯绯什么时候……能好。” 看着怪让人脸红。 肚子里的宝宝时不时跟着手舞足蹈。 把白青也薄薄肚皮拱出一个个小圆包儿,又捉迷藏似的消下去。 商仲安也温温笑着,“应该,快了,多给他们些时间。” 接着,他又问白青也: “宝宝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烤面包和牛奶上来。” “不饿。” 白青也说着话,抬手拿掉了商仲安头发上掉落的一片花瓣。 她笑了笑。 花瓣也在偏爱他。 两人另一侧,沈从珘看着温则行和洛绯绯,清了下嗓子,握过林惜凝脸就亲了下。 撤吻时,“嘴痒。”他说。 林惜凝被沈从珘吓一跳,捶了他胸口一拳,“沈从珘,你吓死我。” “哦。”沈从珘坏笑,“那下次,我先告诉你一声。” 林惜凝拍拍心口,还没等说话,沈从珘就说: “报告林老师,我想亲你。” 他快速倾身过来,“吧嗒”又在林惜凝嘴唇亲了下。 林惜凝又羞又恼。 “你别闹,周廷衍那边无人机航拍呢,都给录下来了,又不是你求婚。” 这话一出口,两人之间倏然静默下来。 一秒,两秒……几秒过去。 “我求婚,你就能答应么?”沈从珘问林惜凝 。 因为林惜凝和韩进衷大婚当天又退婚的事,林父心里始终有气。 当日,从教堂冲下来和韩进衷打成一团的人,林父各个看得清楚。 以沈从珘为首,周廷衍和商仲安其后。 一个个不管不顾,都豁上去了。 这叫什么事? 林惜凝定了定气,看着沈从珘,“等我从西部支教回来,我爸应该也消气了。” …… 温则行与洛绯绯缠吻结束,又再次拥抱,才舍得把她放开。 “小婶婶。”温沁祎跑回来,挽住洛绯绯胳膊,“走,去试试婚纱。” 洛绯绯的冷白脸被温则行亲得发粉,呼吸不是很稳。 “要不回家再试吧?” 林惜凝也过来拉洛绯绯手,“婚纱都摆在这了,试一下嘛绯绯。” 就这样,三人带着小孕妇白青也一齐进了小木屋。 把门关严。 男人们站在外面抽烟说话,里面四人倒腾了好半天也没出来。 一会儿笑,一会儿叫。 一会儿声音完全混到一起,听不出来谁是谁。 少说,她们在里面也有40分钟。 外面男人听得直摇头,嘴上说她们闹,眼里却都是宠。 当小木门打开的一霎,温则行几乎忘了呼吸。 他敢用倾国倾城形容洛绯绯。 哪怕她现在是素颜。 此刻,仿佛万物光晖都在她身上。 除了温则行,其他三个男人看洛绯绯一眼,便不再多看。 但是,他们一致认为这件婚纱确实很适合洛绯绯,人与纱,相得益彰。 映着醉人景色,洛绯绯在温则行眼前慢慢转了一圈。 “好看吗?”她问。 温则行弯下腰身,给洛绯绯整理好长长拖尾。 “小心。”温则行提醒着,待直起长身,“好看,世间最好看,不过,会不会很沉,穿着很辛苦?” 洛绯绯摇头,“没有,非常合身,所以就没有很沉。” “哇,好漂亮。”温沁祎看洛绯绯看得眸光闪闪,喃喃着,“好想再结一次婚。” 身旁,周廷衍闻言立刻黑脸。 “要造反温沁祎?你都跟我结完了,还想跟谁结?” 忽地,程颂年西装革履的样子在周廷衍脑中浮现。 真想一枪毙掉。 “造反也是跟你再结一次。”温沁祎胃里不太舒服,靠着周廷衍胳膊,“婚纱太美了,除了拍婚纱照,一辈子就结婚那天才能穿一次。” 周廷衍脸色和悦下来,勾住温沁祎的腰。 她没想造反。 只要不造反,温沁祎要什么,周廷衍都能给。 就算有一天她真造了反,他也舍不得动她一根指头。 “bb,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我都送你一件婚纱,我们拍写真,一直拍到老。” “啊?那得要多大的衣帽间才能放得下?” “苏湄岛给你做衣帽间,够不够?” 一辈子都要这样相爱。 直到温沁祎老得无法承住沉沉白纱的重量。 直到周廷衍老笨到没法自己打领带。 或者,其中有一人先离开,两人再也不能同框留念。 …… 这天,在下山之前,八个人在山顶合了影。 温则行和洛绯绯站在中间。 画面定格的那一刻,他正低头吻她发顶。 她忍不住笑了。 周廷衍和温沁祎十指相扣,两人正在相视。 不知道当时看着对方,各自想了什么。 白青也圆着孕肚,挽着商仲安。 商仲安微微低头,细看,是在给白青也摘衣袖上的一枚枯叶。 沈从珘搂着林惜凝肩膀,把人身子都搂到倾斜,让她与自己挨到最近。 这两个人笑得最开心。 好像他们依旧恰逢年少,意气风发,韶华正好。 拍照结束,八人散开时,林惜凝好像听见沈从珘在她耳边说话。 “林惜凝,你什么时候嫁我啊?” 林惜凝回头,沈从珘却背对着她,在和周廷衍说话。 好像他刚才并没有问过她话。 是听错了嘛? ——沈从珘同学,你后来再没能问出的话,我在这里帮你问了,虽然已经来不及。 第252章 下次见面时什么时候? 温则行带着家人温沁祎和周廷衍,以及朋友们正式见过洛绯绯父母。 一切按照传统婚姻习俗的礼仪来。 三书过了。 六礼中,纳吉,温则行觉得迷信,自动忽略。 遇见洛绯绯已是大吉,能与她成婚,更是吉上加吉。 没必要再合八字。 亲迎,在下个月,其他四礼也都齐全了。 洛绯绯与温则行的婚期,定在六月初夏。 盛北六月,不会有冷春的余温,也不会有盛夏的燥热。 适宜婚娶。 定亲当天下午,一行人从洛绯绯家离开。 返回各自需要去的地方。 周廷衍和温沁祎回盛北。 周廷衍公司里事多,主要靠付野一个人顶着,他最信付野。 博物院里,书画组前辈那么多,温沁祎走了两天,程颂年坐立不安,让组里老师给温沁祎打电话,催她回去。 商仲安和白青也回上海。 沈从珘要飞港岛见博导,林惜凝得回西部。 每个人都有正事要做。 不会因为位高钱多,就肆意挥霍,而活色生香,奢靡人间。 因为还有真正做事的人,所以人间没有彻底烂透。 温沁祎从下了山就蔫蔫巴巴。 上车后,她先定了两小时后的闹钟,说话也蔫蔫的。 “周周,我先睡了,睡醒换我替你开车。” “睡你的。”周廷衍半侧过身,从后座拿了羊绒毯过来,仔细盖到温沁祎身上,“用不着你替我,我不累。” 温沁祎不允,“不行,昨天来就你一个人开了一路。” 这么想,温沁祎昨天就不太舒服了。 只是现在更甚。 周廷衍也不允,“车都开不了要我做什么?说了不用,不允许反驳,听话。” 温沁祎把椅背落下一半。 半侧着身,缩进毯子里,很快就混混沌沌睡了过去。 周廷衍开着车,时不时扫她一眼。 鬓边发丝乱了半张脸,面颊儿透着粉,眉心微微皱起。 看着不太舒服。 周廷衍停了车,抬手摸温沁祎额头。 还好,不是在发烧。 应该是昨晚睡得太少,连着饭也没吃好。 洛家饭桌上,温沁祎夹过一朵野生蘑菇。 是北山上的特产。 温沁祎刚咬一口,从没尝试过的新鲜味道直击味蕾,击得她眼圈含湿。 “不喜欢吃?给我吧。” 周廷衍觉察到温沁祎的不适应,低头把她筷子上的另一半蘑菇给吃了。 不同于温沁祎,周廷衍觉得野生菌味道好极了。 温则行给侄女夹了一只土鸡鸡爪,“尝一下,比养殖的好吃得多。” 真是奇怪。 温沁祎竟然觉得鸡爪也是野生菌的味道,递到嘴边就不舒服。 整顿饭,她就吃了点凉拌菜,外加半碗米饭。 此时车里,周廷衍捏捏温沁祎脸颊,低声叫她,“bb,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温沁祎既困,又晕车。 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周廷衍刚拧开水瓶,她迷迷糊糊摇头,“不喝,不想喝,只想睡觉。” 这之后,周廷衍就减了车速。 温则行的布加迪一脚油跟过来。 小叔侧头向这边扫了一眼,接着与黑色宾利擦肩而过。 在前面不远不近领着先。 保持着不让后车掉队的距离。 周廷衍的宾利后面,是沈从珘的路虎。 返回盛北的路程贯穿两省,远得很。 他也没急,和林惜凝在车里说说笑笑。 眼前,沈从珘笑林惜凝,科目二第一次竟能挂在直角转弯上。 闭着眼都会过的项目。 沈从珘习惯左手码方向盘,右手闲得很。 林惜凝就气得拧他右胳膊,“还不是因为你考个车票都不安分,害我分心?” 高考后的夏天。 考票那天,沈从珘在林惜凝前面几位。 他轻轻松松一把过,项目与项目之间,车开得要飞起,当即被考官拿喇叭喊了。 “0667号考生,请你立即控制车速!否则取消考试成绩!” 沈从珘收敛一些。 最后,s弯一结束,又飞一样把车子开回了终点。 考官怒气冲冲跑过去,用力拍他车窗。 “喊你听不见怎么着?你开的是机动车,不是轰炸机!” 考试车里,沈从珘落下车窗,闲闲夹着一盒烟,往窗外面一递。 是他爸爸的黄鹤楼流金岁月。 沈从珘波澜不惊,好像开飞车的不是他。 “我急着回来给女朋友录考试视频,行个方便啊兄弟,考场也没规定车速不能超过多少, 你们自己开不也飞来飞去的么?” 考官一见那烟是流金岁月,脸色立刻缓和下来。 “行,你快点下来,被领导看见不好,我也得担责,咱们就互相体谅。” 沈从珘哼笑一声,解了安全带下车。 成绩也没急着去打印,而是站在路边等林惜凝。 沈从珘手机已经调成录像模式,就等林惜凝的考试车过来。 她一到直角转弯项目,他就能录到她。 炽烈的太阳下,沈从珘那么恣意盎然。 又高,又白,又帅。 真的是整个人站在那里,就自带星辰,闪闪发光。 好耀眼。 好吸引人想要认识他。 果不其然,林惜凝的考试车刚过了侧方位开过来,就看见一个短裙姑娘站在沈从珘身边。 姑娘举个手机跟他说什么。 沈从珘指了指林惜凝的考试车,然后走去一边。 结果那姑娘也跟了过去。 就这么个走神,林惜凝忘了打转向灯,直接向左完成转弯。 好不幸,还压了线。 沈从珘刚录几秒,她就挂了。 回到终点时,林惜凝从车上红着眼睛下来。 一下车就扑到沈从珘身上,又哭又拍打他,“怪你,都怪你,能挂在直角转弯,说出去被同学们笑死。” 沈从珘抱着林惜凝,给她擦鼻涕眼泪,哄着她。 “好好好,怪我,你先回车上稳定稳定情绪,第二次肯定过,你要没过,我成绩也不打印不签字了,下次陪你一起重考,嗯?” 林惜凝回头看那短裙姑娘一眼,“沈从珘,你不许加她。” 沈从珘去给林惜凝开车门,“本来也没加,赶紧上来,一会儿没资格考第二次,你哭都没地儿哭。” 他是拥有大明星的人,他加什么加。 好在,林惜凝第二次过了。 每次说起以前的点滴,两人总是又笑又闹。 林惜凝每抬一下手,沈从珘就要下意识抬胳膊挡一下。 “林老师,我警告你,你再动我一下,我立刻给你就地正法,正好这里荒郊野岭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林惜凝看着外面的复苏之象,忽然就不闹了。 她忽然想起,薛晓爽和付野婚期也在新年期间定了。 定在今年冬天。 五一假期说这事时,她们一起在外面吃饭。 薛晓爽喝了酒。 毫不掩饰地说:“我和付野结了婚就要孩子,虽然……虽然跟他要孩子比生孩子还疼——” 这话一出,包厢里瞬间充满尖叫。 大块头,果然大。 薛晓爽又赶忙纠正,“夸张了夸张了,仅仅限于前几次。” 但是,大家谁也不信了。 温沁祎可能在组里憋久了,叫声最大,薛晓爽当即把矛头指向她。 晓爽坏笑着,“话说玖玖那么大,是随了谁呀?我可是亲眼所见。” 温沁祎脸颊腾然一热,脑海里,是周廷衍,是他的…… 她装作听不见薛晓爽说什么,回身朝门口喊: “服务生,醒酒茶有么?有位漂亮的女医生喝多了。” 开始胡言乱语。 …… 林惜凝落下车窗,手托腮趴在窗沿上,任风把发吹乱。 静静想着心事。 爱不难,在一起也不难,双方家庭满意,长久在一起才难。 不会儿,沈从珘伸手过来捏林惜凝后颈。 “想什么呢?” “想我们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 商仲安的红旗开在最后。 白青也有身孕,他更不敢快开,偶尔还要停车等她吃点水果,喝点水。 怀了白言蹊后,白青也饭量涨了不少。 老天眷顾,孕反也不严重。 不久,车子路过一座古城。 商仲安没有大幅转脸,却在不经意间看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古城彻底路过,再不见踪影。 睹古城,思故宫。 白青也懂商仲安眼里的热爱。 盛北博物院,是他永远心系的地方。 白青也不止一次看见商仲安翻看博物院的官网。 程颂年上任后,博物院的经营状况与维护状态,与商仲安在任时比,属实有下降。 看着与爱着,差别还是很大。 白青也转过头,和商仲安说话。 “商商,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再回盛北博物院,我们就回来吧。那时候,孩子都有了,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商仲安侧了侧脸,夕阳透过车窗,洒满他发丝。 好温柔。 “宝宝,你别操心这些,我们现在不也过得很好,在哪里都一样。” 其实,商仲安带白青也离开后,商母给商仲安打过电话。 她说,只要儿子能回盛北,她不再插手他和白青也的事。 而且,商家手里正握着一个空出来的好职位,只要商仲安肯回来,这职位必定是他的。 辛苦养大的儿子,被逼到背井离乡。 每个夜深人静,辗转反侧时,商家父母心里不是没有动容。 母亲的话,商仲安不为所动,只回一句: 我已经信不过你们,而且,你们永远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桩桩件件过后,他真的不信。 更不敢信,商仲安不会再把白青也放于险境。 任由他们揣摩,拿捏。 “人怎么可能在哪里都一样。”白青也柔柔抚着孕肚,“我没关系,我比你想象得要强大。” 商仲安面向夕阳的方向,看着她时,面色依然清雅温柔。 “宝宝,我有你,所以在哪都一样。” 等初秋一到,白言蹊将迎来出世。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日子越来越有奔头。 第253章 发烧 温沁祎再也睡不踏实。 眉头越皱越深。 半小时后,她升了座椅起身,拿过水瓶喝起来,周廷衍自然停了车。 因为晕车加惯性,喝下去的水瞬间控制不住往上涌来,直冲喉咙。 温沁祎第一反应是开车门。 但是呕吐要比开门要快。 就在她刚开了一点门,彻底控制不住时,眼前忽地伸来周廷衍拢起的一双手。 “小心bb,别吐身上!” 衣服吐湿,她会很难受。 就这样,在失控中,温沁祎喝下去的水,全部吐进了周廷衍手里。 她赶忙捂住嘴下了车。 把呕吐物吐到老公手里的,也就她了吧? 还好在洛绯绯家里没吃多少东西,只吐出了水。 但是,也够让人反胃的。 路边,刚冒出些许鹅黄小草,温沁祎蹲在那不停干呕。 周廷衍也下了车,手里拎着水瓶,指尖还滴着水,深灰色风衣上也尽是水渍,一滴又一滴的深色。 他走到温沁祎身边,陪着她一起蹲下。 满眼心疼。 温沁祎却把周廷衍往一边推,“老公你离我远点,我再吐就不是水了,你起开。” 已经吐了周廷衍一手的水。 在老公面前,她也得要面子好嘛? “你吐,没人嫌弃。”周廷衍没动地儿,拧开水瓶准备着,“我等着给你漱口,谁家老公嫌弃老婆,你别说话,专心吐。” 专心吐…… 温沁祎确实再说不出话,一直干呕。 结果,最后什么也没吐出来。 她缓了缓站起身,拿过周廷衍手里的瓶子漱了口。 又说:“手伸出来,好好洗一下。” 周廷衍拿回水瓶,“我自己来。” 他边冲手边问:“老婆你怎么样?胃痛么?” 温沁祎呕得眼圈泛粉,脸色跟着惨白。 周廷衍草草洗了手就结束。 “现在痛,呕完了就痛。”温沁祎有气无力挨到周廷衍怀里,抱着他低喃,“周周,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她不逞强,很难受就是很难受。 周廷衍再一次后悔,没有开房车出来。 起码温沁祎还能好好躺一会儿。 现在只能窝在破宾利里干受罪。 周廷衍抱着温沁祎,温声安抚: “好,老公知道了,先上车,我给你揉一揉,暖一暖,等到下一个县城,我下去买胃药。” 温沁祎没力气地“嗯”一声。 周廷衍低头亲了亲她,把人抱进副驾。 等他走到主驾时,沈从珘的白色路虎开过来,停下。 他看着周廷衍风衣上深深浅浅的水湿印,还有手上的……水? 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吧周老板,这是……迎风了?” 这也不像周廷衍的行事作风。 周廷衍站在春风里,脊背笔直,面色矜冷,“要不你下来迎风?我没那个闲情雅致,我得上车哄我老婆。” 沈从珘低头点了支烟,“抱歉,我现在没有,你俩,吵架了?” 林惜凝也问:“琬琬没事吧?” 这个时候,温则行的布加迪调头开了回来,轰鸣声冲天。 小叔一脚踩停,利落下车,长身走来,洛绯绯紧随其后。 温则行面色冷冷地问周廷衍:“琬琬怎么了?” 温沁祎蹲在路边的一幕,恰好被她小叔看见。 “琬琬晕车晕得厉害。”周廷衍说,“我们今天先不回盛北,我带她去酒店好好休息一下,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再出发,你们先走。” 温则行走去副驾,拉开车门。 温沁祎软软靠着椅背,蔫蔫睁开眼,叫了一声,“小叔。” 虚弱得不行。 温则行心脏抽得一疼。 “难受就少说话,这时候还讲什么礼仪。” 直呼他全名的时候还少么? 小叔也和周廷衍一样,用手给温沁祎额头试温。 倏地,小叔手一抖,脸色变了。 他脱了外套,急忙往温沁祎身上裹,同时,回头看周廷衍,“周廷衍,温沁祎发烧了!” 这次,温沁祎是真的发烧。 第254章 再见,温则行 温沁祎发个烧,周廷衍的天就塌了。 去往下一个县城医院的路上,他连续超车,开得比救护车还快。 温沁祎眼看着120被周廷衍甩在后面。 小叔的跑车更胜一筹,一路轰鸣,响彻小城,直冲医院急诊门口。 小叔提前进去,了解看病流程,和医院里地形。 …… 医生了解到,温沁祎发烧的同时,还伴有恶心,呕吐。 就诊本上,医生写了两行草书停下,抬头看坐在面前的温沁祎,又看立在她身边一左一右的男人。 猜不出他们的关系。 “有x生活吧?”医生问道。 温沁祎答:“有,我已婚的。” 她一个已婚人士,怎么可能没有。 医生又低头写了几个字。 但是一旁的周廷衍有些急,温沁祎发烧和x不x生活有什么关系? 他又没有毒。 “昨晚没有。”周廷衍一本正经对医生做了补充,“前晚有,这对我老婆今天不舒服,会造成直接影响么?” 医生忽然笑了下,“没有直接影响。” 周廷衍:“……”那有什么好问? 要不是温沁祎病了,周廷衍绝对不会当众说关于两x的事。 很难受。 全身都不舒服。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它很难受。 温沁祎拽了拽周廷衍西裤,“周周,你闭嘴。” 要不要说这么细,尤其她小叔就站在身边。 怪不好意思的。 果然,温则行半转脸过来,对上周廷衍的完美侧颜,“医生没问你。” 小叔要听不下去了。 这时,医生把就诊本推给身旁的实习生,“按这个开。” 就这样,温沁祎去了抽血窗口,被这两个男人捂着眼睛,扶着胳膊抽了血。 不是很疼,但是有点怕。 …… 急诊留观区。 38.5c。 体温计上,温沁祎的体温刚好到这里。 抽了血后,她哀怨地看着周廷衍和温则行,“就一个发烧,你俩至不至于非要把我送进医院?” 搞得和临盆似的,那么紧张。 几管血都没了。 温沁祎身上更冷,更乏力,脸色惨兮兮的淡白。 还闹得所有人都没闲着。 白青也肚子大了不方便,坐在床边陪温沁祎。 商仲安在医院楼下停车,当时来得着急,他们一共四台车,都没停去停车场。 他要一台台去安排好。 沈从珘和林惜凝在等验血结果,然后再去找医生。 洛绯绯去给温沁祎灌热水袋。 周廷衍弯着身站在病床尾,双手握着被子里温沁祎发寒的脚丫,供她取暖。 “医院必须要来。”周廷衍先说话,“回盛北还远,不确定发烧原因,我不可能放心。” 温则行立在病床边,不停搓着温沁祎的冷冷手心。 小叔很自责,身上的冷硬气平缓不少。 “昨天傍晚才到县里,晚上也没好好睡觉,是吧?”他问侄女。 一定是这一趟折腾的。 路途实在遥远。 温则行知道洛绯绯始终有思乡情,尤其北山,几乎陪伴她整个童年。 他常常听她提起。 因此,温则行才把求婚地点安排到北山。 温沁祎知道小叔在想什么。 他猜自己是从盛北来这里太远,早晨又起了大早去登山,所以才会生病。 温沁祎的手被温则行搓暖,她回握他。 “小叔,你不要想太多,我昨晚七点就睡了,你不信问周周。” 周廷衍头不抬,眼皮不掀,不去对温沁祎的目光。 他都不想说她。 昨晚七点是躺进被子里了,结果九点才睡着。 两个小时里,一直想东问西。 “周周,你说清晨真会下一点雨,然后在太阳升起时出彩虹吗?一切都会赶得那么巧吗?” “以我的判断,百分之九十会。” “老公,我想玖玖,你呢?” “玖玖是我们的儿子,当然想。” “周周,我们今晚什么也不做,就好好睡觉,后半夜还要起早去北山。” “我知道,本来我也没想和你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有变化?” “抱你抱的。” 温沁祎总是有问题要问,周廷衍只好堵住她的嘴,不停和她接吻。 结果,温沁祎好不容易睡了,凌晨一点就醒了。 一分一秒等时间,等着去北山。 爬山时,温沁祎明显体力不支,一半路程都是被周廷衍背上去的。 病床边,温则行垂眸看着温沁祎眼下的淡淡倦意。 明显是熬过大夜。 “温沁祎家属?”一名脸生的年轻女医生拿着报告单,出现在病房门口。 “在!” 周廷衍和温则行几乎同时回答。 精神顿时紧绷起来。 “哪位是患者老公?”女医生在温则行和周廷衍之间环视,不知道他俩哪个是。 都挺像。 总不能都是。 “我是她老公。” “我是她小叔。” 周廷衍和温则行又同时发声。 要不是急于知道温沁祎病因,他俩非要互相嫌弃对视一眼。 女医生接着说:“患者血项没什么大问题,因为她有恶心呕吐的症状,主任给加了hcg测定。” 这需要和患者老公特殊告知一下。 hcg? 说到这,温沁祎心脏猛地一惊。 她一心记得今天是小叔的求婚日,却自动忽略了经期已经过去两天。 女医生忽然轻轻一笑,“患者有孕了,看数值是早期。” 温沁祎开心地抱住白青也胳膊,“白白,我要陪你一起大肚子了。” 竟然就一次不戴措施,就成了。 周周好棒! 她自己也好棒! 温沁祎还发着烧,周廷衍顾不得开心,上前两步问医生: “我太太发烧是怎么回事?这要怎么治疗?” 周廷衍知道,孕期不能随意用药。 “看血项没多大问题。”女医生说,“我们这里是小县城,医疗条件有限,以我们看,先不用药,看看物理降温能不能降下来。” …… 周廷衍一遍遍给温沁祎擦身子,极具耐心。 温则行不便做这些,就一趟趟去水房打水,换水。 两个男人偶尔也会交流几句。 温则行有句话憋了很久,“周廷衍,玖玖才满周岁不久,你就那么不小心,又让琬琬有了?她歇好了么?” 小叔怕侄女辛苦,怕她伤身子。 周廷衍总不能说是温沁祎执意要的。 到时候她又免不了挨说。 “是意外。”周廷衍好态度地说,“以后我会注意,再不生了。” 温沁祎迷迷糊糊睡着。 混沌的梦里,她一次次看见爸爸妈妈。 梦里总是虚幻,温沁祎竟然能看见他们站在海的对岸,她拼命向他们摆手。 在海浪声里大声喊: “爸爸,妈妈!我是琬琬,爸爸,妈妈……” 最后,温沁祎看见爸爸妈妈也朝她摆了手,回应了她。 “我好想你们啊,好想好想…… 我嫁人了,他是周周,我们生了玖玖,现在,我肚子里又有一个小宝宝,爸爸妈妈,你们回来看看我们,好不好?求求你们……” 凌晨两点多,温沁祎忽然出了好多汗。 满脸都是泪痕,嘴里一直喊爸爸,妈妈。 温则行不忍看温沁祎这副痛苦样子,走去走廊,开了窗抽烟。 周廷衍一样心如刀绞。 他抱住温沁祎,低声安抚她,“桃,不哭了,老公一直在帮你找爸妈,一直没有放弃过,一定会找到。” 陈晖在境内的同伙被一批又一批打尽。 据他们交代,陈晖的境外据点里有被挟持过去的国人。 但是,境外同伙更加狡猾,早就逃窜而去,而且案件涉及跨境,抓捕难度就更大。 周廷衍觉得,国人里很有可能就有温沁祎父母。 他的船员也曾带回来过国人的求助信。 周廷衍的怀抱踏实温暖,他细细给温沁祎抹去泪痕和汗珠,柔柔亲吻她脸颊。 渐渐,温沁祎情绪放松下来。 烧也一点点退了。 第一天一早,温沁祎没有反复发烧。 一行人,四台车,再次驶上返回盛北的路。 这次,周廷衍和商仲安的车子全部变为最慢,排在最后。 两台车前后小幅度交替。 始终保持倒第一,倒第二。 - 六月已至,温度正好。 在欢呼祝福与鲜花白纱的簇拥里,洛绯绯做了温则行的新娘。 婚礼场地就在温则行酒店总部。 长长婚车队伍横穿盛北城,由北向南驶去,车前红花与两边气球迎风溢喜。 婚车里,温则行西装革履,身戴新郎胸花,英俊到极致。 洛绯绯身穿那件高定缎面婚纱,明眸熠熠,朱唇皓齿。 美得倾国倾城。 温则行喉咙与鼻尖一次次发酸。 他结婚了,他有家了。 家中生故,颠沛流离过后,琬琬嫁了人,如今他也娶了妻。 温则行紧紧握着洛绯绯的手,忽然转过身来,把她深深拥入怀里。 他一下一下亲吻她的唇。 喜悦掺着咸涩,温则行不停叫洛绯绯。 “宝贝,绯绯,我的妻子,谢谢你愿意。” 愿意嫁他,做他的妻。 洛绯绯同样眼眶湿润。 她哽咽着,“谢谢你温先生,我的丈夫,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嗯……”有泪在小叔眼角缓缓滑下,“宝贝,我会让你幸福,让你被所有人羡慕。” …… 温则行和洛绯绯大婚这天,他的所有酒店、会所、温泉村正门都摆了鲜红玫瑰。 室内,所有阳台,有桌子的地方均绽放着一瓶瓶红玫瑰。 喜气而来。 路过的风都沾了喜。 这天,除了酒店总部停业,只供温则行和洛绯绯大婚用,其余场所,每一个光顾生意的客人,都会收到一份礼物。 是一个精致红丝绒袋子。 上面印着百年好合。 袋里装了各式各样的喜糖、巧克力,迷你香水、迷你小摆件…… 非常用心。 酒店分部。 郁清欢接到红袋子时,顿时愣怔住。 她能在温则行的酒店里,接到谁的喜袋? 是谁行事这么光明天下?要世人与他同喜? 不等郁清欢问,前台经理喜气洋洋说:“今天,是我们温董新婚大喜……” 郁清欢再也听不清后面的话。 一时间,好像丢了魂魄。 她迟缓地剥开一块喜糖塞进嘴里,好香,好甜。 可是,甜着甜着就咸涩起来。 哦,原来是眼泪流进了嘴里。 郁清欢转了个身,避开有人的方向,暗暗擦了擦泪。 一束束红玫瑰映入瞳眸,花刺却一下下扎着她心尖。 好难受,曾经说过的天长地久,全部被郁清欢亲手弄丢。 再也没有回旋之地。 是她丢了温则行。 每次来盛北出差,不是非温则行的酒店不能住,而是住在他的酒店里,仿佛就离他更近一步。 可是,温则行今天真的娶妻结婚了。 郁清欢把喜糖咬碎,一股脑儿咽进喉咙。 她擦干了泪,微微低头面向前台,“你好,退房吧。” 前台:“郁小姐,您才办了入住,确定退房嘛?” 郁清欢苦涩一笑,“不退房,你会赔我一个温则行么?” 前台赶紧低下头,谁能赔她一个温董啊,“我现在就给您办理退房。” 这天,郁清欢提前退了房。 她把未用完的酒店储值卡塞进垃圾桶,就像扔掉了自己的不甘心。 再也不会来温则行的酒店住了。 郁清欢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出明亮阔气的大堂。 眼前尽是初盛的夏天,沾了喜气一样生动。 郁清欢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回头。 看身后的高楼大厦,看温则行用命打下的江山。 看门前的鲜红玫瑰,望窗里映着的红花。 郁清欢迎着清风,迎着太阳,再次抹下眼泪。 再见,亲爱的。 再见,温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