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 第1页 《笼中雀》作者:问君几许【cp完结】 简介: 孟鹤兮在gay吧喝酒,正巧赶上embers乐队演出。 这个乐队有个神秘的鼓手,终日以一张狐狸面具示人,酒吧里有超过一半的alpha是为了这个人而来。 孟鹤兮和好友打赌,要揭开这只「狐狸」的真面目。 同一天,他和「小狐狸」在酒吧洗手间打了一架,面具是摘下来了,魂也丢了。 两人再次见面,是在佟先生给故人之子举办的接风宴上。 佟则为跟这位故友的儿子,关系非比寻常,是他们这个圈子里都懂的关系。 但孟鹤兮发现,那个叫岑雩的男人,竟然就是酒吧里的那只「小狐狸」。 没过多久,圈子里人人都听说:「孟家二少要美人不要命,竟敢跟佟先生抢人!」 孟鹤兮:「抢就抢了,我怕谁!」 后来,佟家倾覆,他以为他在救他的小狐狸出樊笼,殊不知那只小狐狸是心甘情愿困于笼中,从不需要他救。 绝望之下,孟鹤兮出了国,一走就是五年。 久别重逢之时,他发现小狐狸身上满是另一个男人的信息素味道。 孟鹤兮心想:「既然如此,这只狐狸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这一回,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小狐狸抢回来。 双a 长发美人攻x帅气纨绔受 受追攻 非常狗血,默认有雷 非典型性abo 相关描写较少 只是为了故事设定 可能有私设 破镜重圆、双a、美人攻、美强惨攻、受追攻、abo、、he 第1章 海市虹浦机场,国际到达出口处,孟鹤兮拉着一个24寸黑色行李箱,远远落在人群后面,慢吞吞地走出来。 他运气不好,同航班的似乎有个大明星,一堆小姑娘举着花和应援幅扎堆在出口处,挤挤囔囔,吵得要死。 孟鹤习心情烦躁地「啧」了声,顺便瞥了眼应援幅上整得爹妈都快不认识了的男人,实在不明白这些小姑娘在鬼叫什么,也不懂她们怎么能昧着良心夸出「哥哥好帅」「哥哥好绝」「哥哥惊为天人」这些彩虹屁。 他只是离开了五年,审美怎么就下降了这么多。 走到p1停车场,一眼就望见那辆惹眼的大切诺基,以及靠在车上不知道是在打游戏还是撩a的徐路明。 孟鹤兮走上前,将行李箱往那人面前一杵:「让你来接我,你就是这么接的?」 「我天,我的孟二少,您可算是出来了!」后者直到这时才发现他,收了手机,夸张道,「知不知道我等您等了多久,花儿都快谢了……」 孟鹤兮根本不信他,自己开了后备箱,将行李箱丢进去,另一边,徐路明已经替他开好车门,贱兮兮摆了个手势:「您请——」 孟鹤兮轻嗤:「神经。」 「嘿你这人,我周六大好日子不在家睡觉,大老远跑过来接你,等了快两小时,你不给我个拥抱也就算了,还骂我,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人家久别重逢走的都是感人路线,怎么到你这里就画风突变了?」 孟鹤兮靠在椅背上,淡淡地朝他递过去一个眼神:「我没让你来接。」 徐路明被他一句话噎得差点心肌梗塞,倒车,一脚油门:「成!是我上赶着要来接您,我想您了,行不行?」 孟鹤兮这才笑了,轻轻一拳砸在好友肩头:「好久不见。」 徐路明同样给了他一拳:「好久不见,五年了,欢迎回来。」 是啊,五年了,孟鹤兮盯着控制台上的一排蓝胖子摆件,心里想着自己五年前狼狈离开海市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他决意割断和这座城市的所有联繫,此生此世不再踏入这座城市一步。 但仅仅过去五年,他就又回来了。 「怎么了?」徐路明看他神色恹恹,「是不是飞机坐累了,那你眯眼休息会儿,这个点路上堵,到家少说要两个小时。」 孟鹤兮「嗯」了声,果真闭了眼。结果下一秒,徐路明一声「操」伴着紧急剎车,逼得孟少爷再度睁眼。 「什么情况?」 徐路明又爆了声粗口:「前面那车是个大明星的,有粉丝不要命追车,老子差点撞上他车屁股。」 孟鹤兮不怎么走心地瞥了眼,发现冤家路窄,这不就是之前在出口处堵得他没法走出来的那个整容怪嘛。 「现在进入的标准都这么低了吗,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人追?」 徐路明嗤笑道:「可不是么,不过这人我可知道,人现在可是顶流,有『小岑雩』之称的,你叫人家妖魔鬼怪,小心人家粉丝集资暗杀你。」 嘴角不屑的笑意收回去,孟鹤兮沉下脸,低声道:「小岑雩?」 「啊。」徐路明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心虚万分地从车视镜里打量了好友一眼。后者神色冷极了,「为什么这么叫,他也配?」 「……那什么,侧脸有那么一两分像。」徐路明说,「其实这称号还是我们圈子里一个富二代传出去的,就是北城刘家的老二,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 「有点印象。」孟鹤兮说。 「他是这个明星的粉丝,疯狂砸很多钱那种,好像在哪次粉丝见面会吧,他当着台下几千个粉丝的面,说这明星长得像岑雩。」 第2页 岑雩这个名字对海市的人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基本没多少人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但对于这个明星的粉丝来说,就十分陌生了。 在粉丝眼里,自己哥哥永远是最好的,他们生气于富二代将他们哥哥当做替身这件事,觉得这是对哥哥的侮辱,疯狂地扒富二代和岑雩的信息。 扒着扒着发现他们好像惹不起富二代,便把矛头对准了岑雩。 明星人气很高,粉丝众多,那段时间网上到处都是关于岑雩的黑料,一个素人,热搜上得比明星还要勤快。 而那个明星茶里茶气的,在某次採访里公开表示,对自己被叫「小岑雩」感到很荣幸,希望粉丝不要再攻讦无辜。 这波操作给明星涨了更多人气,粉丝们更是被自家哥哥感动不已,那之后,不知是明星的劝说起到了作用,还是时间久了热度消退,网上对岑雩的讨论度渐渐降低,相关话题也销声匿迹。 但「小岑雩」这个称号却保留了下来。 「你说这个omega是不是有病,我感觉他还挺喜欢这个称号,之前越整越像岑雩,活脱脱真就是个『小岑雩』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幡然悔悟,重新换了个脸,才没那么像了。」 红灯变绿灯,前面的车一脚油门夺路沖了出去,后面的粉丝紧随其后。孟鹤兮收回视线,看着自己指尖,替对方庆幸在他回国之前换了脸,否则他一定会将这张脸揍烂了。看着膈应。 「不过有个事我得给你提前打个预防针,就是吧,明天咱们不是要参加姓金的那个老东西的寿宴么,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徐路明突然说。 孟鹤兮调整了下坐姿,抱臂靠在车窗上,闭上眼什么反应都没给。 他原定的计划是下个月回国,但因为金盛昌这个老东西要过六十大寿,他爸就命令他提早回来,一来是给那老东西面子,二来也好趁此机会在各家面前露露脸。 但他对姓金那一家子的任何事情丝毫不关心,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姓金的。听到就生理性厌恶。 作为好友,徐路明当然清楚他和金家的龃龉,反正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既然已经提到了那人,索性单刀直入地说:「岑雩跟了金夜明。」 孟鹤兮勐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好友:「你刚刚、说什么?」 徐路明咽了咽喉咙,后背冷汗涔涔,却还是硬着头皮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岑雩,他跟了金夜明。」 -------------------- 那啥,跟娱乐圈没有半毛钱关系 (开、开坑了,2万字以前随缘缓慢更,2万字之后每周至少万更。 求收藏、求评论、求海星,跪求!) 第2章 金家家主的寿宴,排场自然极大,海市众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今晚都聚在新悦酒店,来给金盛昌捧场。 孟鹤兮擒着酒杯坐在角落里,连打了七八个哈欠。他时差还没倒过来,现在困得要死。 「金盛昌和金夜明这对父子架子可真够大的啊,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他俩倒是谁都不露面。」 这俩狗东西,几年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徐路明翻了个白眼:「谁说不是呢,但谁让金家现在势大,自从五年前那次——」 说到这里,徐路明突然顿住话头,觑了眼好友,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说,「反正现在他们金家在海市横着走,你俩以前就结了怨,金夜明那狗东西心眼小得很,难保他不会报復你,你自己小心点。」 孟鹤兮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嗤笑一声。并不拿好友的话当回事。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嘈杂起来。 徐路明:「草,真是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才说他俩,人就来了。」 孟鹤兮心头一颤,循着好友的视线朝门口望过去,可惜那里人挤得实在太多,整个宴会厅的人都迫不及待往门口涌,想赶在第一时间向寿星公道喜。 孟鹤兮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喝酒,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去,过了很久,聚集的人群才慢慢散开,让出中间一条道,金盛昌和金夜明父子俩一前一后从人群中走出来。 五年未见,金夜明这狗东西果然还是一样的面目可憎,但孟鹤兮却忽然卸出一口气,低头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抵着杯底将酒杯放回桌上。无声地笑了笑。 徐路明一扭头就看见他这个样子,奇怪道:「你笑什么?」 孟鹤兮摇摇头:「没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绝遭了报应,金盛昌这几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在宴会厅里露了个脸之后,就被保镖护送着上了楼上的总统套房休息,留下金夜明招待宾客们。 那狗东西很快就发现了角落里的孟鹤兮,目光在他身上一顿,应该是认出了他,眯着眼睛朝他露出个怪异的笑,然后沖门口的一个保镖招了招手,交代了句什么,那保镖就转身出去了。 整个过程他都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对着孟鹤兮。 「草。」孟鹤兮沖他竖了个中指,毫不客气地做了个口型,「傻x。」 虽然孟康三令五申让他不要惹事,但狗主动咬上来,他能不回踹一脚任狗咬? 「嗐,我现在都不知道你爸为什么非要你过来,明知道你和姓金的不对付,这不是给自己惹事么。」 孟鹤兮招了个服务员过来,重新拿了杯香槟,一口干了,压下心底莫名的火气:「可能他就是有病吧。」 第3页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孟鹤兮却只觉得无聊透顶,他又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去吧。」 刚站起来,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孟鹤兮瞥了眼四周的人,发现他们的目光都对着门口。 除了金家父子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吸引到那么多的目光。孟鹤兮心里觉得奇怪,转头望过去,一眼就看见跟在保安后面不紧不慢走进来的那个人。 那人一身暗红色的丝绸衬衫,胸口别着一枚由数百颗细钻镶嵌而成的玫瑰胸针,剔透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但真正夺目的却是那个人本身,男人一头黑色长髮,肩膀清瘦,宴会厅璀璨的灯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仿佛透着轻薄的光辉,又因为那双漆黑似深海的眼眸和极冷的眉眼,微微辗转出一点锋利冷冽的锐色。 漂亮得勾魂。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孟鹤兮用力地攥着手中的酒杯,心跳在那一刻短暂地停摆,然后变本加厉地疯狂跳动起来。 而那人神色淡漠,目光并没有在人群中多逗留一秒,在保镖的带领下径直走向了金夜明。 孟鹤兮追随着他得身影,喉结艰涩滚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岑雩。」 昨天听徐路明提起的时候,孟鹤兮其实不太愿意相信,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跟金夜明这个狗东西。那人明明和他一样,厌恶极了金夜明。 后来回到孟宅,孟康明里暗里敲打他不要在寿宴上惹事,如果不是车上徐路明的那番话,孟鹤兮或许不会多想,可偏偏他已经知道了这样一桩事,就感觉他爸每句话都是在印证那个真相。 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便宜哥哥,也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阴阳怪气地说:「小鹤,明晚有大惊喜等着你。」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和他最讨厌的人走到了一起,而他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犹如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那边,金夜明已经揽住了岑雩的腰,附在他耳边亲昵地说了什么,后者眉心蹙起,跟着金夜明手指的方向望过来,视线同坐在沙发里的孟鹤兮遥遥一撞,然后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金夜明似乎被他这个举动取悦了,手掌在他背上摸了几把,揽着人和旁边的几名宾客交谈起来。 这个过程中,岑雩始终安静站在他身旁,像个漂亮的花瓶。 无悲无喜,眼神空洞。 「孟二啊,你要冷静,千万冷静!」 孟鹤兮回过头,耸了耸肩,语气平静地笑道:「你紧张什么?」 「我……」徐路明心想,我能不紧张吗,我怕你暴起,然后拿酒瓶砸烂金夜明的狗头! 「反正你记住,咱们今天是在金家的地盘上,无论怎么样都别冲动,想弄死姓金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忍一忍、忍一忍啊……」 孟鹤兮低头抿了口酒,还是笑:「我说你怎么就认定了我要对姓金的做什么,我和他的那点旧怨,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懒得跟一条狗计较。」 徐路明似乎不太相信:「真的?」 「真的。」 徐路明盯着他打量了一番,没在他脸上瞧出什么不对劲,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可不想你刚回国就得罪金家,毕竟金家已经今非昔比。」 「嗯。」孟鹤兮应了一声,再扭头时金夜明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那人不在大厅了。 「我去个洗手间。」 刚才他就说要去洗手间,因此徐路明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去吧去吧,我饿死了,先吃点东西。」 -------------------- 鹤:「我恨。」(强颜欢笑.jpg) 第3章 相比热闹的宴会厅,洗手间就像另一个世界,将所有的嘈杂都关在门外,孟鹤兮后背抵着洗手池,点了支烟,一口接一口抽得很兇。 他喜欢抽那种味道很浓郁的烟,抽得勐了,呛人的烟味就直往人头顶钻,换了新手根本扛不住,他第一次抽这种烟的时候也出了洋相,肺都快咳出来。 但一旦抽上了,就很容易上瘾,再抽别的就感觉没滋没味,不够劲儿。 嘎哒。 洗手间的门被从外向内推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孟鹤兮瞬间挺直腰板,将没抽完的烟掐灭了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而进来的那人只在开门的那一瞬怔了怔,之后便什么表情都没有,自顾自地走到另一个洗手池前。 他打开水头,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手,然后抽了张擦手纸,慢吞吞地擦着。 那件暗红色的衬衫不知什么时候被剥开了最上面的几粒纽扣,脖子上一圈明显的红痕,像是刚被掐的。露出的胸膛前也有大片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 孟鹤兮瞳孔骤缩,压了一晚上的火气濒临爆发。 「借过。」而那人已经擦完手,语气淡漠地朝堵在门口的孟鹤兮说。甚至眼神都没有落在孟鹤兮身上。 这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孟鹤兮上前两步,用力拽住他手腕:「岑雩,你为什么和金夜明搅和在一起,你明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被点到名字的人勾了勾唇角,直到这时候才掀起眼皮,对上孟鹤兮发红的眼睛,露出嫌恶的表情:「这恐怕和孟少无关吧?」 第4页 「岑雩!」孟鹤兮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住心头的怒火,浓郁的冷杉味却不知不觉溢满整个卫生间,「岑雩,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可以帮你,你不能……」 「孟二少,」岑雩却连听他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不满地皱了皱眉,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掉孟鹤兮的胳膊,语气淡漠,「你和他,你们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不要在这里假慈悲,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你说、你说什么……」孟鹤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岑雩怎么可能把他和金夜明相提并论,什么叫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可岑雩已经绕过他打开了洗手间的门,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仿佛和他多说一句话都嫌多余。 那之后直到晚宴结束,孟鹤兮都是一副魂不守舍、半死不活的样子,连徐路明都看不下去,出电梯时问他:「怎么回事啊你,上个厕所把魂上丢了?」 孟鹤兮不理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可能是老天爷偏要和他作对,不让他痛快,停车场那么多人,那么多车,偏偏就让他看见了金夜明。 那个狗东西仍旧揽着岑雩的腰,走到车旁时先替岑雩开了车门,让他进去,然后自己走到另一边,也坐了进去。 徐路明也看见了,轻嘆了口气,惋惜道:「他这几年过得挺不好的,你也知道姓金的是个什么手段,以前就不知道折腾坏多少个,岑雩落到他手里,更不可能讨到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下一秒孟鹤兮就看到金夜明转身贴到岑雩身上,车子缓缓启动,姓金的那狗东西掐着岑雩的脖子,贴了过去…… 那些可怖的伤痕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孟鹤兮眼前,他心里那团火噌地一下又烧起来。 他紧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为什么会跟着姓金的。」 「还能为什么啊,他那样一个主,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记着、记恨着,以前是有佟则为在背后给他撑腰,谁都动不得他,等佟家倒了,哪个不想来掺和一脚啊 。」 孟鹤兮不是没想过这些,所以在出国前,他往岑雩私人帐户上打过一笔钱,岑雩不肯见他,他就给对方发消息,让他带着钱离开海市。 可他发过去的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岑雩不接他电话,不回他消息,下定了决心要跟他撇得干干净净。 那时候孟鹤兮就明白了,那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佟则为,抛弃了他。 他心如死灰,恨极了岑雩,怨极了岑雩,觉得自己一颗真心餵了狗,狼狈的从海市逃离,并且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没有问过有关于那个人的任何消息。 他不敢想,不敢见,为此连过去的朋友都断了来往。 却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个样子。 「而且他那个妹妹、就是佟则为的小女儿,偏偏在那时候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他为了救妹妹,就……」 两人这时候已经走到车旁,孟鹤兮点了支烟,靠在车上,眉心绞着,望向好友。 后者接收到他这个眼神,忙说:「我没忘记你说过的话,他有困难就帮他,但他压根不领情,我前脚帮他赶走几个纨绔,他后脚就爬上了金夜明的床,那我就草了,他自甘堕落,我又不可能把他绑屋里不让他跑。」 想起过去那些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徐路明心情很糟糕:「再说了,反正你俩都分了,他现在也跟了金夜明五年了,你就别管他的事了,路是他自己选的,是好是坏怪不了别人,你可别再为他犯傻了。」 孟鹤兮什么话都没说,目光却还停留在那辆宾利停过的地方,眼底暗潮汹涌。 徐路明拍拍他的肩:「走吧,回去了。」 「你们私底下见过面了?」远处的红绿灯路口,宾利车里,金夜明掐紧岑雩的脖子,语气阴森,「见到旧情人的感觉怎么样?」 岑雩被勒得喘不上气,神色却淡漠如常:「没有。」 「没有?你们一前一后进了酒店洗手间,又一前一后出来,如果这都算没见过,那从厕所出来的难道是鬼?」 这下岑雩直接不说话了,垂下眼眸,变成了平日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而金夜明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个样子,明明这人已经成了他脚底下的一抔烂泥,任由他搓扁捏圆,但这人还是打心底看不起他、厌恶他。 就如当年一样。 他当即一个巴掌甩出去,更用力地掐紧岑雩的脖子,强迫对方扭过头望着自己: 「岑雩,你给我听好了,既然你已经落在了我手里,就别想着再逃出去,就是要死,也要死在我的床上……」 -------------------- 明天就是情人节了,可以替两个宝贝讨一颗小海星吗? (虽然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岑美人没有跟姓金的啊吧啊吧,大家放心~) 第4章 【夜色】是海市有名的gay吧,以前孟鹤兮还没出国的时候,两人经常过来喝酒,隔了五年光景,这里生意依旧火爆,徐路明拿起一瓶酒,朝好友递过去。 「……咱们孟二少现在可是大忙人了,见你一面可真够难的啊。」 孟鹤兮正安静地磕果盘里的开心果,闻言把酒瓶接过来,直接用牙齿咬开瓶盖,仰头喝了小半瓶。 「你以为我不想啊,是老头子不放我出来。」 他在国外待了太久,对圈子里的人和事都已经很陌生,而孟康有意让他接手家里的生意,这段时间便常常将他带在身边,今天见这个人,明天见那个人,忙得脚不沾地。直到今天才得了空,和徐路明出来喝酒放松。 第5页 「不过你也确实该回来了,否则真把所有东西拱手让给你那个便宜哥哥啊?你俩都姓孟,凭什么好处全给他占了?」 孟鹤兮嘎嘣嘎嘣咬了一颗开心果,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行了,不说这些了,糟心。」 酒吧中央的舞台上,有个民谣歌手在唱一首孟鹤兮没听过的歌,曲调慢慢悠悠的,配上他那把沙哑的烟嗓,无端叫人心里发闷。 等那歌手好不容易唱完,换上来的是个小乐队。风格便和之前完全不同了,气氛一瞬间炸裂起来。孟鹤兮喝了口酒,抬头,看见舞台上那个击打架子鼓的银髮少年,一头短髮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耀眼极了。 他忽地就想起和岑雩的初次相见。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酒吧,那天孟鹤兮是被几个狐朋狗友硬逼着过来的,为了带他来gay吧「见世面」。 孟鹤兮其实挺不情愿的,奈何他们一伙五六个人,只有他一个是直男,没怎么反抗,就被直接押着过来了。 在被好几个浓妆淡抹的男人勾搭过之后,孟鹤兮终于崩溃了,说什么都要回家,「操,老子走了。」 徐路明在旁边乐得不行,勾着他脖子笑:「别啊孟二,这才刚来呢,你是不是玩不起?」 孟鹤兮最讨厌别人喊他孟二,当即一个眼神杀过去,徐路明笑得更大声。 旁边的朋友也跟着附和:「就是啊孟少,你平时都泡omega,偶尔换换口味嘛,我觉得刚才那个小甜心就不错,那声哥哥叫得我骨头都酥了,你要是看不上,那我待会儿可就上了。」 「那还是旁边那个精英男好,alpha就该有alpha的样,刚刚那个小甜心柔柔弱弱跟个omega似的,我不喜欢,我就喜欢精英男这样的,斯文败类,压在身下弄起来才爽……」 「爽你大爷!」孟鹤兮受不了了,他开始反思自己交的这一群朋友居然都喜欢玩alpha,以至于他一个直男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孟二,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恐同即深柜,你越这样我越要怀疑你其实喜欢的也是alpha。」 孟鹤兮狠狠给了好友一手肘:「同你爹!你全家都同性恋了老子都不会是同性恋!」 徐路明捧着肚子夸张地哎哟了一声,然后不容分说地将他摁回座位上。 「好了好了,知道你直,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你怎么还急眼了。」 他打了个响指招唿附近的服务生过来,点了一桌子的酒。 其他朋友也劝:「是啊孟二,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有我们在呢,你怕什么,就把这当普通酒吧不就好了,来,喝酒。」 跑是没办法跑了,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再想着走,就显得他很怂似的,这不是孟鹤兮能赶出来的事,于是只好认命。 「光喝酒多没意思,要不我们玩个游戏吧?」姜欢提议说。 孟鹤兮最是爱玩爱闹的性子,闻言一下就来劲了:「玩什么?」 「这样吧,咱们转酒瓶,转到谁、谁就要在酒吧里挑一个alpha接吻,但必须是除了我们几个之外的人,怎么样?」 「……」孟鹤兮对和alpha接吻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感觉反胃,顿时兴致全无,「不玩。」 徐路明知道他什么性子,故意激他:「别啊孟二,你是不是玩不起?」 「谁玩不起?」孟鹤兮果然上钩了,「行啊,玩就玩!不就是和alpha接吻么,老子就当是被狗咬一口,再说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孟鹤兮一向运气很好,今晚也不例外,朋友们陆续中了招,只有他一个稳如泰山,拿着手机拍朋友们和alpha的激吻照。 「草,孟二就是游戏bug吧!」提议玩游戏的姜欢刚刚做完惩罚,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孟鹤兮。 他之所以想玩这个游戏,就是想看孟二和alpha接吻,哪知道根本就是在挖坑埋自己! 孟鹤兮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幸灾乐祸道:「小爷我运气就是这么好,不服憋着!」 这时,舞台上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酒吧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所有的喧嚣似乎都在这一刻骤然退场。 孟鹤兮满脸疑惑:「卧槽怎么回事啊,停电了?」 他泡过那么多酒吧,还是第一次碰上玩到一半突然停电的情况,就特么离谱。 「要不咱——」 他话还没说完,酒吧重新亮起来,只不过全部的灯光都被聚集到了舞台中央,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支乐队,主唱是个留着一头酒红色大波浪的女人,红唇烈焰,特别酷。 如果是平时,孟鹤兮说不定会多看对方几眼,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被旁边的那个鼓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那人脸上居然罩了一张日式的狐狸面具。 本该是非常可笑的画面,但不知为什么,孟鹤兮居然从「狐狸」的举手投足间看出了贵气和优雅。 仿佛一只跌入凡尘的狐仙。 孟鹤兮被自己这个煞笔的念头给噁心到了,摇着头搓了搓满胳膊的鸡皮疙瘩。 「草草草!居然是embers,今天真特么赚大了!」一个朋友兴奋地握紧拳头,朝着舞台方向吹了声口哨,大声喊道,「embers!」 而酒吧里的其他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沸腾起来,尖叫声不断:「embers!」「embers!」「embers!」 孟鹤兮是头一次来这家酒吧,完全不知道大家在兴奋些什么:「什么embers?」 第6页 「embers就是这支乐队的名字。」徐路明向他解释道,「海市gay吧千千万,【夜色】这家营业不到半年的小酒吧却突然爆火,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孟鹤兮心想,你们gay的事情小爷我一个直的怎么会知道,问这种问题就有病! 但面上老老实实问:「为什么?」 「就是因为embers,尤其是——」徐路明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鼓手身上,「尤其是这只狐狸。」 「embers没有固定的演出时间,要想看他们的演出,全凭运气,所以很多人只要一有时间就过来蹲守,这里的生意自然而然就好了。」 「embers第一次在酒吧演出是三个月前,在这期间他们在【夜色】大概有过十多次演出,但这只小狐狸从来没有摘下过面具,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越是神秘的东西就越容易引起别人的好奇心,」徐路明搂着好友的脖子,手指从全场掠过,「整个酒吧,不说所有人,起码有九成的人期待摘下那张狐狸面具,一睹底下的真容。」 孟鹤兮啧了声:「包括你们吗?」 几个好友点头如捣蒜:「当然!那可是小狐狸啊!」 孟鹤兮翻了个白眼,心想,狐狸精还差不多。 「你们就不怕他其实是个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才不敢摘面具?」 一个好友当即反驳:「怎么可能,你看他这脖子、这腰、这腿、这气质,哪个丑八怪能有这身材?他要是丑八怪,我把我脑袋切下来自己吃了!」 孟鹤兮:「……」那倒也不必,他不想见识这么血腥刺激的一幕。 -------------------- 这篇是插叙,前半部分会时不时穿插一些回忆。 第5章 「这样吧,既然咱们孟二不信,我想到一个更好玩的。」徐路明说。 孟鹤兮警惕道:「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那辆新车嘛,咱们不转酒瓶了,直接打个赌,今晚你要是能捉住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把他的面具摘下来,我就把那车送给你!」 这厮的新车全球限量五百台,孟鹤兮下手晚了些,没订到,但又喜欢得要命,磨了徐路明很久,要他把车转卖给自己,但这傢伙始终没松口。结果现在说送就送了,孟鹤兮十分心动。 「你说真的?」 徐路明挑眉:「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朋友们立刻起闹道:「可以啊大徐,玩得够大啊!那要是孟二输了呢?」 「那就……」徐路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贱兮兮的,「那就和一百个alpha接吻。」 孟鹤兮:「……草。」 你他爹的可真敢说。 embers一共唱了五首歌,结束后就下台了,孟鹤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只「小狐狸」,此刻小狐狸已经不是小狐狸,而是他那辆梦中情车。 机会都送到面前了,不抓住就不是人。 在朋友们的起闹声中,孟鹤兮站起身,双手插兜,慢吞吞地跟在embers身后,走向后台。 一路上他都在不停琢磨,要怎么才能说服那只小狐狸配合他摘下面具。威逼、还是利诱? 在这样的地方演出应该是需要钱,或许他可以出一个好一些的价格来诱惑对方,多少钱都可以,反正就当是买车钱了。 但如果对方拿乔不答应……那就来硬的,反正今晚死活要让这只狐狸露出庐山真面目,他已经迫不及待去徐路明那把车开回家了。 「先生,这里是后台,您不能进。」孟鹤兮想得正美,就被一个黑西装给拦了下来。 后台不能进?孟鹤兮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规矩,而他这个人天生反骨,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 「那如果我偏要进呢?」 黑西装面无表情:「那就只能将您请出去了。」 「草。」没见过态度这么嚣张的酒吧保安。 正僵持着,embers已经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主唱和其他两名乐队成员先后走了进去,只留下那只狐狸站在门外,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转头朝更里面走去,闪身钻进了一个什么地方。 草了!原来这里有后门! 前后保镖,后有暗门,双重保险之下,酒吧客人能捉住狐狸尾巴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但这狐狸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将自己藏得那么深…… 孟鹤兮来不及多想,当即转身朝酒吧外面跑去,如果他判断没有失误的话,那只狐狸钻出去的地方,是酒吧旁边的一条小巷子。 那地方偏僻,路灯又年久失修,一到晚上就乌漆麻黑的,根本不会有人过去,却偏偏成了小狐狸隐匿踪迹的最佳场所。 ——等着,小爷我今晚就扒了你的皮,看看你那面具底下到底是人是鬼! 孟鹤兮几乎豁了命的往外沖,一路不知撞到多少个人,可还是晚了一步,等他终于跑到那条小巷子里时,那只狐狸已经躲起来了,孟鹤兮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车屁股。 「草了。」 孟鹤兮垂头丧气地回到酒吧,直接将自己摔进沙发里,半死不活地说:「没追上,但亲alpha是不可能亲的,要不然你杀了我吧。」 徐路明也不是真要看他和alpha亲,就是想逗逗他,光看他这个样子就已经乐疯了,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成啊,不亲100个那就亲我们其中一个,你自己挑一个,不用舌吻,就亲嘴唇一下,这总可以了吧?」 第7页 孟鹤兮装死。 一个朋友起闹道:「不是吧孟二,这都不行,你怎么越来越玩不起了?但你别亲我,我怕你会爱上我,哈哈哈哈哈哈……」 「滚滚滚!」孟鹤兮现在烦得要死,狐狸没追到,梦中情车没了,还被这几个傢伙嘲笑成这样,他简直一肚子火气,连带着看定这个赌约的徐路明都不顺眼了,哀怨地瞪着对方。 「亲就亲,老子还能怕了你不成!」 他用牙齿咬开瓶盖,灌了半瓶酒,酒瓶用力往桌上一撞,然后在徐路明的大笑中俯身靠了过去—— 「不行,我还是做不到。」孟鹤兮躲什么似的往后仰了下,「要不你们还是杀了我吧,我下不去嘴。」 徐路明笑意僵在脸上,愣了下,继而笑起来:「卧槽孟二你什么意思,嫌弃我?」 「哪能啊,」孟鹤兮笑道,「但我真的下不了嘴,要不这样吧,我车库里的那些,你看中哪辆随便挑。」 「用不着。」徐路明往桌上抛了枚车钥匙,「拿去吧!」 孟鹤兮看看钥匙,再看看好友,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都出了问题:「你什么意思?真给我?」 「本来就是准备给你的生日礼物,你非要天天磨我,烦得要死,那就提前拿走吧!」 「草!所以你们刚刚特么就是在耍我!」 朋友们再也憋不住,笑得东倒西歪:「哎哟我不行了,孟二你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得到了自己的梦中情车,但那之后的一个月,孟鹤兮只要有空就会去【夜色】报导。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认定了的事情就非得做到,所以哪怕赌约已经不作数了,他仍旧发誓要把那只小狐狸的尾巴给揪出来。 只是很可惜,他每次过来的时机都很不凑巧,居然再也没有碰到过那支叫embers的乐队。 这天他刚到酒吧没多久,就接到徐路明的电话:「喂,孟二,出去喝酒不?」 孟鹤兮磕了一颗松子:「我就在酒吧。」 「草,还是不是兄弟了,出去喝酒怎么不叫上我,还是说你在泡omega、不方便?」 酒吧里面太吵了,根本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孟鹤兮捂着手机跑厕所接电话。 「没有,我在夜色。」 「什么玩意儿,你在哪儿?」 「夜色。」 「卧槽,你怎么跑那儿去了,真转性想要换口味了?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我——」来不及再说什么,电话就直接被挂断了,孟鹤兮烦躁地抓了把头髮,将手机塞回裤兜里。 正要出去时,厕所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一张精緻的狐狸面具遽然撞进孟鹤兮的视线中。 ——是那只小狐狸!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能想到接个电话居然还有意外惊喜! 孟鹤兮兴奋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面上却努力绷着,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不紧不慢地朝门口走去。 而小狐狸就站在门口,神色淡漠地望着他,见他靠近,警惕地往旁边退了几分。 那晚两人离得太远,孟鹤兮看不清对方的眼睛,今天才发现这人的眼睛究竟有多漂亮,瞳孔漆黑如墨,深邃得仿佛能将人的心魂一併吸进去。 孟鹤兮终于肯承认,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个丑八怪。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幽幽冷香萦绕在鼻尖,不知为何,孟鹤兮感到更加的兴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简直像要撞断肋骨然后从胸腔里跳出去,快得不像话,整个人几乎都要颤抖起来。 ——来了。 ——就是现在! 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孟鹤兮突然出手,一手制住小狐狸的胳膊将人往门板上压,另一只手迅速袭向小狐狸的面门,直奔那张狐狸面具而去! 他这分明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谁能想到那人的反应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几乎是在孟鹤兮的手掌挥出去的同时,那人便立刻朝后避开,紧接着一个手肘撞向孟鹤兮的胸口。 孟鹤兮当时已经懵圈了,躲都忘了躲,那一肘便结结实实撞在他胸口,砸得他接连后退数步,后腰直接磕在了洗手池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他打小就是个不省心的主,大祸小祸不知闯了多少,后来他爷爷实在受不了,就将他往少林寺丢了几年,跟着武僧修行学艺,是想让他吃点苦,长点教训。 谁成想,教训没怎么长,揍人的本事却长进不少,回来后更加无法无天。他爷爷气得差点吐血,索性不管他了。 然而他今天却碰上了硬茬,看这小狐狸的反应,必定也是个练家子。 这可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单看外表,这分明是只柔柔弱弱的、贵气的小狐狸。 孟鹤兮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他捂着胸口哎哟哟的呻吟,而那只小狐狸神色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便越过他,走到旁边的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不紧不慢地洗起了手。仿佛压根没将孟鹤兮放在眼里,也不怕他再次偷袭。 既然如此,孟鹤兮想,那我必须要成全你啊。所以在小狐狸垂眸挤洗手液的时候,他勐地扑过去,直接用自己的整个身体压制住对方。 后者很快反应过来,但这回孟鹤兮的动作更快,也更无耻,不管对方如何还击,他就是死都不放手,牢牢将对方压在洗手池上。 第8页 小狐狸下手又重又狠,他感觉自己肋骨都快被对方的拳头给打断了,痛得要命,但精神却极度兴奋着,顶着十分欠扁的笑脸,抬手去掀那个狐狸面具—— 「抓到你了,小狐狸。」 -------------------- 小狐狸:你看我待会儿不把你揍稀巴烂。 第6章 孟鹤兮想过无数回藏在这张面具之下的会是怎样一张脸,想过美,也想过丑,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当那张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眼里,他还是惊讶到唿吸都窒住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 小狐狸微微仰着脸,脸上沁着几滴孟鹤兮不小心滴落上去的水珠,狭长的眼眸明亮剔透,眼梢微微向上勾起,染着一抹薄红。 明明是这般明艷的长相,偏偏气质又是截然相反的冷冽,孟鹤兮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一眼的惊艷,非要说的话,眼前的这个人就像长在雪山之颠一株姝丽的红梅。 只要轻飘飘瞥过来一眼,就能让人甘愿把命献上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人啊。孟鹤兮呆愣愣地想,但他还来不及细看,那美人就狠狠往他脸上招唿了一拳,直接就将孟鹤兮的脸揍偏了,铁锈味顷刻间瀰漫整个口腔。 疼痛让孟鹤兮从怔愣中反应过来,在美人又要往他下面踹的时候及时闪身,脚风几乎擦着他那地方唿啸而过,孟鹤兮背嵴一凉,暗暗道了声:「好险!」 这一脚要是踹实了,那他可就悲剧了。 但美人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脚不成,紧接着就是第二脚、第三脚……手上也没闲着,照着孟鹤兮的脸和肚子勐击,拳拳到肉,分毫不留情。 那双美得让人心惊的眼眸里闪现着狠戾、厌恶和冷漠。 他似乎是真想要孟鹤兮的命。 美人如此狠心,孟鹤兮却并没有还手,只狼狈地招架着,嘴上浑话一刻不停:「不至于吧朋友,我这人就是好奇心重,想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而已,但我没恶意的,真的!」 「草草草,美……朋友,你下手未免太狠了些,刚刚那一脚,你差点把我老二给踹断了!草,都说了不能踢那里怎么还踢!」 「卧槽又来?都是男人那儿有多重要不用我说吧,万一踹坏了你负责吗?」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美人的眉心绞得更厉害,似凝着化不开的霜雪,下手也更快、更狠,孟鹤兮吃了几次闷亏,喉咙里已经尝到了一丝腥甜,再挨几下,他保不齐就得被揍吐血了。 「停停停……停手!停手!朋友,我道歉,都是我手贱,我道歉,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同我计较了,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可惜美人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拳头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招唿,孟鹤兮险险躲过:「不是,我说认真的、咱们能不打了吗,再打下去就要把别人引过来,到时候看见你脸的人可就更多了……」 可能是最后一句话起了点作用,美人动作稍顿了一瞬,薄唇轻抿。 孟鹤兮趁机表忠心:「我发誓,绝对不会和任何人透露你的长相,别人要是问起来,我就说你面具之下是个丑八怪!奇丑无比!所以咱真的别打了吧,再打就要打死了!」 哪知美人眉间的霜雪更烈,下一秒,拳头就抵着孟鹤兮的左脸擦过! 「草!怎么又打!朋友,你不能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就不讲道理,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不停下来,我可就要还手了……我真的还手了……我真的、真的还手了……」孟鹤兮虚张声势。 但还手是不可能还的,今天这事确实是他不厚道,挨一顿揍他心甘情愿,再说这只小狐狸脸长那么好看,谁能忍心下手啊! 然而只是一晃神,那美人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再顺着惯性滑到他身后,起身的同时狠狠一肘撞向他胸口!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在这短短几秒内时间孟鹤兮便处于下风,饶是他动作再快也没能完全挡住这一下,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缩在一起。 操,真够狠的这美人! 他咬牙将闷哼吞进肚里,用没被束缚住的手做了个反手抡拳的动作,侧身往男人小腹打去,后者迅速往后一退,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短短几步。 「喂,王总,是我,对……怎么样,这几天有空吗……」有人来了! 数秒之前还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屏息凝神,扭头盯着门口。 洗手间的门刚刚被孟鹤兮一脚带上,但没上锁,这时候门把手已经被外面打电话的那个男人握住了,眼看着就要推门进来,而那个狐狸面具掉在洗手池里,已经来不及取了。美人神色愈冷,却又透着点茫然和无措。 ——他是真的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的脸。 想到这里,孟鹤兮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往前一扑拽住小狐狸的一条胳膊,在对方的怒视中一把将人拉进了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隔间。 他本意是好心帮小狐狸遮掩,小狐狸却不识好歹,一肘再次狠狠击在孟鹤兮胸口,直砸得后者肋骨都像断了几根,两眼一黑,差点喘不上气。 「嘶——」孟鹤兮把人圈进自己怀里,用力箍住,贴在小狐狸耳边低声警告,「别动、如果不想被别人看见你的脸,就别动!」 怀里的人蓦然一僵,浑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 而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终于被推开—— 第9页 「……是是是,所以我想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把这个事再好好聊一聊……」 那男人应该就是进来打电话的,关上门之后就站着不动了,刚好面对的是藏着孟鹤兮和小狐狸的那个隔间。 隔间里的两人就通过门板下面那道窄窄的缝隙,看着一双皮鞋在眼前走来走去,好几次贴着门板走过,同他们不足半臂距离。 「可不是么,我最信赖的就是您,跟您合作我一百二十万个放心,所以……」 这样近的距离让怀里的小狐狸僵硬着身体,几乎一动不敢动,连唿吸都放得很轻很轻,从孟鹤兮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望见对方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钩子,勾得人心猿意马。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感到一丝紧张。 怀里的人有股淡淡的冷香,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总之很好闻,他不自觉地低下头,嗅了嗅小狐狸的头髮,又嗅了嗅那截漂亮的脖颈,试图找出那股香味的来源。 这才发现,这个人似乎哪哪都是香的。 因为两人的这个姿势,小狐狸的腺体就暴露在孟鹤兮面前,诱得后者磨了磨牙,很想一口咬下去。 ——身上的香,说不定就是小狐狸信息素的味道。 孟鹤兮这个人,说到底是很冷情的,他对婚姻不抱有任何期待,自然也没有想过要标记哪个omega,这还是头一次,他忽地对一个人,产生了想要标记的念头。 尽管这念头短暂又仓促,几乎只是一闪而过。 「……嗐,您客气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六晚上七点,君心酒店308包厢,好好好,一定……」 男人的电话总算到了尾声,脚步渐渐远离,不多时便从洗手间出去了,声音也越来越远。 小狐狸挺直僵硬的背嵴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后颈那块骨头微微凸起,在洗手间昏黄的光照下,莹莹似寒玉。 孟鹤兮的目光黏连在上面,眼睛都看直了,自己却还没发现。直到小狐狸又给了他重重一击,他才捧着胸口,龇牙咧嘴地委屈道:「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你就这么对我?」 小狐狸遽然回眸,冷冷地睥睨着他,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这一切是拜谁所赐?」 孟鹤兮:「……」 孟鹤兮无言以对。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孟鹤兮觉得这只小狐狸的声音简直和他的脸一样漂亮,沉沉缓缓,自带几分慵懒,落进耳朵里的时候像羽毛轻扫着耳骨,软软痒痒的。 孟鹤兮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下一秒却收穫小狐狸一个沁着寒霜的冷眼:「你可以松手了吗?」 「啊。」孟鹤兮这才发现他一只手还紧箍着美人,顿时老脸一红,迅速撤了手,「抱歉!」 回答他的是美人毫不留情的一拳。 刚才是左脸,现在是右脸,很好,这下两边脸应该肿对称了。 孟鹤兮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觉得好笑,然后就笑了出来,举手做投降状:「我是真知道错了,别打了成不成,再打我就没脸见人了。趁现在没人,咱们先出去,要不然一会儿你还得跟我躲这里。」 小狐狸眉心瞬间皱起,接着收回视线,推开隔间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真无情啊。」孟鹤兮舌尖抵着渗血的口腔内壁,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但也真好看啊。」 「呜呜呜——呜呜呜——」口袋里的手机勐烈地震动起来,孟鹤兮一边摸手机,一边想,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餵——」他懒洋洋地。 「孟老二!你大爷的死哪儿去了!老子给你打了八个电话!八个!你人呢!」 孟鹤兮:「……」 草了,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他还约了徐路明! -------------------- 小狐狸,又辣又美,嘶哈嘶哈~ 第7章 两人是在酒吧门口碰的面,徐路明一见着孟鹤兮就跟见了鬼似的,围着他大唿小叫,还手欠地戳他脸上的伤口。 「卧槽,孟二,你和人打架了?你这脸怎么回事啊!」 「不会是想揍和你约炮的alpha,然后反被揍了吧?」 孟鹤兮:「……」 「不对啊,就你那身手,谁特么能把你揍成这样?!你有没有照过镜子,你可能要毁容了孟老二!」 「滚!」孟鹤兮嫌他烦,面色不善地瞪过去一眼,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摸了支烟出来。徐路明跟着蹲在旁边,帮他把烟点了。 孟鹤兮勐吸了两口,语气沉沉,「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难道是你看上了哪个,想强取豪夺然后被揍了?这更不对啊,这儿可是gay吧,没你喜欢的娇软性感的omega!」 那只小狐狸下手又狠又准,孟鹤兮这会儿身上疼得要命,头也疼,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被好友八卦。 「啧,先闭嘴,然后送我去医院。」 「医院?」徐路明十分惊讶地打量了他一通,「你不至于吧?」 孟鹤兮咳了两声,咳出一口混血的唾沫,阴沉着脸道:「至于。老子肋骨好像断了。」 托徐路明这张大嘴的福,第二天所有朋友都听说了孟老二在gay吧跟人打架最后进了医院的事。 后来越传越离谱,到最后就变成了「孟老二在gay吧被肌肉勐a袭胸,奋力反抗、然后英勇骨裂」。 以至于他们那个不学无术纨绔群里,清一色都是艾特孟鹤兮、让他描述当晚劲爆场面的。还有人问孟鹤兮需不需要他们带花带果篮去探望。 第10页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孟鹤兮正躺在床上养伤,那小狐狸下手是真狠,昨天在医院拍完片子孟鹤兮才知道自己胸口轻微骨裂,再严重点就该真的躺在病床上等着那帮狐朋狗友提着果篮去探望他了。 医生原本建议他住院观察两天,孟鹤兮自觉丢脸没答应,非要自己回家养着。 他在群里回了句:【煞笔。】艾特了所有人,然后果断退了群,并且拉黑了几个私聊他的人。 这下世界才终于清静了。 「嘶……」只是伤口身上还疼得厉害,才稍微动了动胳膊就牵扯到胸口的伤,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打发了朋友们,他爸却没那么好煳弄,在床上躺了两天之后孟鹤兮就无聊得感觉身上长虱子了,怎么睡都不舒服,身残志坚地爬了起来。 当晚的餐桌上,孟康隐着怒意的目光在孟鹤兮青青紫紫、肿成馒头的脸上扫过,语气不怎么好地问他:「又闯祸了,这回是哪家?」 孟鹤兮喝了一勺蘑菇汤,没吭声。他倒不是故意不理他爸,就是纯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孟康显然误以为他这个举动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当即怒了: 「你就不能学学你哥,好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你也毕业一年了,是时候收收心进公司了,别一天到晚净给我找事,让人告状告到我头上来!」 他那个便宜哥哥孟文须立刻假惺惺道:「是啊小鹤,改天来公司吧,哥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岗位,先熟悉熟悉公司,然后来帮哥忙。」 和孟文须这个孟家大少爷不同,孟鹤兮是孟家的私,说难听点就是他爸孟康在外面搞出来的野种。 他妈妈是个陪酒女,和孟康一夜风流之后意外怀孕了,背着孟康偷偷生下了他,想「母凭子贵」,当一回的阔太太。哪怕是被养在外面,见不得光的那种。 但那个天真可笑的陪酒女显然错估了孟家的狠心,不但孩子被夺走了,人也被逼得发了疯,进了精神病医院,没多久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倒是孟鹤兮被抱进了孟家,成了孟总和孟太太的小儿子,孟家的二少爷。 他这样一个陪酒女生下来的野种,血液都是骯脏的,自然得不到孟家人的好脸色,孟太太和孟文须更是视他为眼中钉,生怕他染指孟家产业,又哪里会真的希望他进公司。 因此孟鹤兮不屑同孟文须装什么兄友弟恭,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不必了,我对公司的事情没兴趣。」 「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不识好歹!」孟康被气得直接摔了筷子。 「哎呀老孟、吃饭呢说这些事干嘛,小鹤也长大了,又在国外歷练了那么多年,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嘛,我们做长辈的应该支持和尊重他,你说是不是?」 范韵薇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向来对他不假辞色的女人居然破天荒地为他说起了好话。 结果孟康更加恼火:「哼,我倒是想支持他,也以为他这次回来能有长进,哪知道还是这个样子,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一点都不像我孟家的人!」 「您有大儿子不就够了么,我像不像孟家的人、像不像你儿子有什么重要。」 「你!我不跟你废话,这几天你就别出门了,在家好好反省反省。」孟康将目光落到大儿子身上,「文须,吃完来书房一趟。」 「好的,爸。」孟文须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目送孟康上了楼,再坐下时视线扫向孟鹤兮,得意地挑了挑眉。 「来,儿子,妈妈给你盛碗汤。」孟康一走,范韵薇便也不装了,乐呵呵地舀着鸡汤,「喝完去找你爸,别让他等久了,你爸可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别让他寒心。」 「谢谢妈,您放心,我知道的。」 啧,真特么会装。 孟鹤兮啃了块排骨,呸地一声将碎骨吐出去很远,好巧不巧正好掉进了面前的鸡汤里,范韵薇被汤水溅了一身,夸张地叫了声:「哎哟——」 孟鹤兮心情大好,起身朝餐桌前的两人挥了挥手里的擦手巾,笑眯眯道:「我吃饱了,您二位慢慢享用!」 胸口已经不怎么痛了脸上的伤一时半会却好不了,顶着这样一张脸出门的话就太丢脸了,索性孟康禁了他的足,他便以此为藉口拒绝了朋友们的邀约,继续在家睡大觉。睡醒了打游戏,打累了继续睡,浑浑噩噩过了半个月。 这期间徐路明也打过几个电话约他出去,孟鹤兮都没答应,但有一晚,他自己偷偷去了趟【夜色】。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想去,就是输了几把游戏,忽然觉得无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张狐狸面具,和面具底下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 那晚酒吧确实有乐队演出,但不是embers,孟鹤兮兴致缺缺,喝了两杯之后就从酒吧出来,蹲在门口抽菸。不时有男人从他身旁经过,抛媚眼的抛媚眼,搭讪的搭讪。 孟鹤兮咬着菸头,瞪回去:「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抠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心里却别扭得要死,心想这群同性恋可真不挑,他脸都被揍成这样了,居然还看得上? 这要是被他们见了小狐狸的脸,可不得饿狼扑食把那只小狐狸给生吞了! 一支烟抽完,腿已经蹲麻了,孟鹤兮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起身拍了拍屁股,思考着是要再进去喝几杯,还是直接回去。 第11页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有人在盯着他—— 他警惕地回过头,一句质问卡在喉头,变成了一声轻笑:「是你啊,小狐狸。」 对方显然很不满意他这个称唿,眉心蹙起,冷漠地看着他。 小狐狸今晚没有戴那张狐狸面具,而是换成了黑色口罩和鸭舌帽,帽沿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但孟鹤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没办法,这双眼睛太漂亮了,想认不出来都难。 -------------------- 下章回到现在时~ 第8章 从门口可以很清楚地看清舞池的位置,半醉半醒的alpha们闹哄哄地挤来挤去,贴身热舞,变幻莫测的灯光晃得他们的身影斑驳怪异,像极了一群妖魔鬼怪。 只有小狐狸倚在门口,半抬的眼眸没有醉意,没有浴望,干干净净,冷如霜雪。 他冷冷朝孟鹤兮瞥过来的时候,周遭的热闹嘈杂和光怪陆离似乎都在顷刻间退去,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整剩下了孟鹤兮和他两个人。 孟鹤兮十分中二地想,这样的人该待在天上,高坐云端,而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 但如果真在云端,他又很想将人拉下来。 他不知不觉朝前走了一步,刚才喝下去的酒精迟钝地在这一刻开始发挥作用,心头勐烈地烧起一团火,那火借着酒精,燎原一般烧遍他浑身。 「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他轻声问。 但小狐狸并没有理他,转了个身,想走,孟鹤兮自然不能轻易叫人如愿,他上前几步抓住小狐狸的肩膀,只是手掌还没搭实,就感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孟鹤兮条件反射向后躲开,一个拳头便擦着他耳际而过。 还没等他缓过神,第二拳紧跟着而来。 「操,又来?」孟鹤兮堪堪将那个冲着他面门而来的拳头握进掌心,另一只手格挡住小狐狸的另一条胳膊,笑得不怀好意,「都说狐狸野性难驯,但是这么漂亮的小狐狸,脾气太暴躁了可不好。」 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毛病,就不乐意听人夸他漂亮,一夸一个不高兴,孟鹤兮话音刚落,小狐狸就脸色微变,与此同时一记扫堂腿踹了出去,孟鹤兮只顾着调戏美人没防备,结结实实吃了个闷亏。 「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孟鹤兮半跪在地上,「上次都给我打骨裂了,再来一次我得横着从这里出去,那我可就真的要赖上你了。」 小狐狸脚步倏地顿住,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淡、也很冷,却真的没再跟他动手。 狐狸明明应该是狡黠的,眼前的这一只却难得的单纯可爱,像是常年居住在仙山上的狐仙,没有沾染过人世的乌烟瘴气,朗朗如明月。 孟鹤兮心里觉得有趣,面上却表现得愈发可怜。 「小狐狸。」在对方再次转身之后,孟鹤兮勐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后者绑头髮的那根墨绿色的髮带,扯进了掌心之中,那头柔顺的乌髮从孟鹤兮的指间滑过,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柔软。 而对方像是完全没料到这个变故,眼神先是茫然,继而瞬间积聚起寒冰,看着孟鹤兮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不管怎么说孟鹤兮此刻到底算是个伤患,真刀真枪的干一架可能真不是小狐狸的对手,他当然也不想找死,所以在小狐狸动手之前他就先跑了,后者下意识想追,最后却并没有动手,只是冷冷地盯着孟鹤兮的方向。 而孟鹤兮就停在马路对面,挥着手里的髮带,得意地沖人笑着:「要是你愿意告诉我名字,我就把它还给你。」 明明是他抢了人家的东西,却还恬不知耻地拿这东西作为筹码要挟对方,简直是个无赖。 可惜小狐狸并不理会他的挑衅,很快便收回视线,走进了酒吧里面。 看着那背影,孟鹤兮勾了勾唇,鼻尖凑近手里的髮带,一股清淡的冷香霎时萦绕在他鼻间,跟个登徒子似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喟嘆道:「真香。」 这晚孟鹤兮没能如愿问到小狐狸的名字,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再见过对方,但小狐狸倚在门边睥睨他的模样,却无数次出现在孟鹤兮的梦里。 一起在梦中出现的还有那条被他视若珍宝每日放在枕边的髮带。 「……孟二、孟二!你在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遍了,听没听见我说话——」 徐路明的声音将孟鹤兮从遥远的记忆中唤回来,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喝了口酒,偏过头问好友,「你说什么?」 得了,自己刚刚那一通全说给鬼听了,徐路明被气得不轻,提高嗓门在他耳边吼:「我说——台上那个白毛——他好像一、直、在、看、你——」 孟鹤兮没什么表情地扫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 平白被骂,徐路明很冤:「我怎么了我?」 「隔着这么远,他看得见我们这边就有鬼了,而且我压根就不认识他!」 徐路明乐了,埋汰他:「我说孟二,你是不是忘了这儿是什么地方了,这可是gay吧,在gay吧看一个男人需要相互之间认识吗?不需要,互相看对眼了下一秒就能直接滚.床.单,怎么你出个国还变纯情了……」 「……」孟鹤兮感觉脑子有病的是他自己。总之今晚就不该出来找什么乐子,尤其不该来【夜色】。 他和海市气场不合,跟【夜色】尤其是。 第12页 「不过这白毛长得不错,还会敲架子鼓,怎么样,要不考虑考虑?就是他好像是个alpha……」 「考虑你大爷的,滚。老子不喜欢alpha。」 徐路明不滚,非但不滚还直接上手了,搂住他脖子阴阳怪气道:「是是是,你不喜欢alpha,不喜欢都差点因为一个alpha把海市闹翻天了,要喜欢那还得了?」 孟鹤兮:「……」 今晚所有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物,似乎都在提醒他过去有多荒唐、多可笑。 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不敢想、不敢念的那段过往,血淋淋的被摊开到了他眼前。 孟鹤兮仅剩的那点兴致顿时也没了:「不喝了,走了。」 徐路明却拽着他不肯撒手:「欸你——你别——我错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坐下,待会儿姜欢他们就过来了,你回来一个月还没见过他们,这帮傢伙都等着给你接风,顺便兴师问罪呢,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没法跟他们交代!」 孟鹤兮被拉回沙发上,双手绞着,垂在膝盖上:「你们串通好了?」 徐路明嘿嘿笑了几声,默认了。 难怪今晚死活要拉他出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我原本以为经过当年的事,那帮傢伙都要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孟鹤兮自嘲地笑了笑。 徐路明脸色微变:「怎么会呢……」 孟鹤兮又是一笑。 两人又喝了一会酒,朋友们就陆续到了。姜欢是最先过来的,一上来就给了孟鹤兮一个重重的拥抱:「总算捨得回来了,兄弟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从前,除了徐路明之外,他和姜欢的关系最好。 「什么都别说了,先把这三杯酒干了!」 他当年走得决绝,离开后就再也没同国内的任何朋友有过往来,包括从小一起长大的徐路明。 是直到回国前一个月,他才联繫对方。徐路明一肚子的火气憋了五年,痛骂了他三天三夜,差点跟他绝交。但多年的情分在那,最终还是原谅了他。 不过剩下那帮子人就不一样了,借着这个孟鹤兮理亏的机会,玩命灌他酒,孟鹤兮也来者不拒,喝到后面人都快煳涂了。 但酒精也有好处,几瓶洋的下来,当年的那些隔阂跟误会仿佛随着酒精一起蒸发,一伙人又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姜欢甚至勾着他脖子开玩笑:「你小子当年一声不吭就跑了,老子那时候就发誓,什么时候等你回来,非得让你喝一壶!所以今晚你别想逃,必须给老子把桌上这些都喝了!要不然就不是兄弟!」 孟鹤兮笑笑,闷声不响喝了一瓶又一瓶。 -------------------- 求一颗小海星~ 第9章 等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别墅静悄悄的,一片漆黑,酒精让他有些头重脚轻,路都走不稳,正要摸黑上楼,黑暗中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这可真是半夜惊魂活见鬼了,孟鹤兮被吓出一身冷汗,人瞬间清醒过来,而那只鬼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喝醉了?」 「关你屁事。」 「我的好弟弟,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孟鹤兮心里不痛快,懒得跟煞笔废话,看都不看他,当即要往楼上走,孟文须却偏要挡在他前面。 「在y国待的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非要回来?」 孟鹤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你得去问你爸!」 在y国的五年,孟鹤兮一改往日混吃等死的纨绔作风,将心思全放在工作上,做出了不小的成绩,大概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孟康发现了这个小儿子过人的经商天赋,硬逼着他回国。 父子俩在这个问题上争吵过很多次,孟鹤兮讨厌这个父亲、讨厌孟家,也讨厌海市,他本可以将孟康的话当作放屁,置之不理,但几番争执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回来。 「孟文须,你所看中的孟家在我眼里连狗屁都不是,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孟家,所以等到合适的时间,我会离开孟家。」 「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我们能相安无事,谁都不要给对方找不痛快。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我有多疯,你应该很清楚,别试图挑衅我,你还不够格。」 孟文须从容不迫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痕,孟鹤兮的这番话简直是在照着他的脸狠命地踩。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这个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弟弟,并不想承认自己刚刚竟然萌生了一丝怯意。 他靠近几步,玩味道:「是么,那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孟鹤兮神情冷漠:「与你无关。」 「是岑雩吧。」孟文须晃着手中的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杯子里左右晃荡,像一滩陈年的污血。 而孟鹤兮一瞬间紧绷的情绪让他感到无比的畅快,他表情轻蔑,「一个被人玩.烂了的东西,也值得你这样,孟鹤兮,你果然和你那个表子.妈一样,烂透了!」 「我草你妈——」最后一个字还在嘴边,孟鹤兮一个拳头已经砸了过去,红酒杯撞在旁边的楼梯扶手上,碎成几瓣。 孟文须用指腹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笑容阴冷,「怎么,我说错了吗?」 「你特么给我闭嘴!」 酒精和怒意焚毁了孟鹤兮的理智,拳头抡得不留一丝余地,他从小就是个练家子,孟文须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会是他的对手,直接被单方面碾压,毫无还手的余地。 第13页 而孟鹤兮却还没有撒气,骑在对方身上,照着那张脸一拳又一拳狠揍。 「姓孟的,嘴臭就刷干净了再开口,否则我不介意打烂你的牙。」 「别再让我听见那几个字!你不配!」 孟文须满头满脸都是血,脸上却还浮着笑:「心疼了?可惜啊,他未必领你的情……噢,对了,你可能、可能还不知道,玩过他的人、可不止姓金的一个……」 孟鹤兮瞳孔骤然缩紧,拳头在半空倏地顿住,紧接着更重地砸下去: 「我让你住嘴,你特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和孟文须打了一架,孟鹤兮的酒是彻底醒了,简单洗了个澡之后他就躺下了,只是怎么都睡不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短短一个多月,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后悔回来这个决定。他比过去更加厌恶海市,而故人旧事早在漫长的时光里变得面目全非。 很多次他都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回来,是不是就不会得知这一切,就不会那么痛苦。 他刚刚口口声声和孟文须那个王八蛋说自己会得到想要的,可是他真的可以吗? 耿耿于怀那段过去的人好像只有他一个。从始至终只有他在自作多情、自我折磨。仿佛一个小丑一般,演着无人在意的独角戏。 「操。」 孟鹤兮翻了个身,用指纹解锁了手机,莹亮的电子屏幕将他的脸照得诡异可怕,他动了动手指,把微信打开。 界面上,那个置顶联繫人的头像是一片纯黑,孟鹤兮轻而慢地将指腹贴上去,碰了碰那个头像。 其实这个头像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原本是一只雪地里探出脑袋的小狐狸。红色的狐狸,眯着眼睛,鼻尖上沾着一点白雪,特别可爱。 一如他给对方的备註:【小狐狸】。 可后来的某天,狐狸逃了,头像就变成了一片漆黑,再也没有亮起过。 几年时间,孟鹤兮换过好几个手机,和对方的那些聊天记录却始终捨不得删,回回都要大费周章地将它们导入到新手机。 明知道不会去看、不敢去看,却仍旧固执地留存着。 「真特么是煞笔他妈给煞笔开门,煞笔到家了。」 孟鹤兮向右划了下屏幕,盯着最右边那块大红色的【删除】看了很久,心一横,点了下去—— 随着这个动作,孟鹤兮心头一紧,几乎是立刻就想抽回手,但俨然来不及——那个在他手机里停了两千多个日夜的置顶对话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再也寻不见了,速度快到头根本来不及后悔。 那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从胸腔里挖了出来,丢在地上,一只脚踩上去,狠狠地碾压成泥。 痛得要命。 空得要命。 孟鹤兮愣住了,眼眶通红。 啪——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屏幕碎得四分五裂,房间里的最后一点光亮暗下去。 他把被子高高拉起来,罩过头顶,连同头髮丝一起埋进被子里。 什么狗屁的喜欢。 什么小狐狸。 都他爹的统统见鬼去吧! 孟鹤兮愤愤地想。 但很快,他又从床上爬起来,默默捡起手机。 手机已经黑屏了,他尝试着开机,然而这破水果手机娇气得很,尤其不耐摔,这么一下居然就彻底坏了,摁了半天没反应,孟鹤兮被搞得更加火大,恨不得再摔一回。 只是再摔一下的话保不齐更加救不回来,孟鹤兮磨了磨牙,认命地开了灯,找出抽屉里的备用手机,把卡换上。 等待开机的十几秒时间里,他脑海里想过很多事情,想的最多的是当初给岑雩添加那个备註的场景。 那应该是他们认识之后的两个多月,他厚着脸皮拿到了对方的微信号,当着那人的面把备註打了上去。 岑雩当时的脸色很微妙,漂亮的眼眸盯了他很久,孟鹤兮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可岑雩没动手,只是扭身走开了。 孟鹤兮单方面把这当作对方也喜欢这个暱称的意思,以后每次见了面,都小狐狸长小狐狸短的喊岑雩。 他那时候就想要豢养这只独一无二的、漂亮的小狐狸。 想将他关进金笼,占为己有,不准任何人觊觎。 手机界面终于跳出来,孟鹤兮打开搜索软体,输入:【不小心删除了微信聊天记录怎么恢復?】 广大网友说了一大堆屁话,然后总结:无法恢復。 孟鹤兮不信邪,又往后翻了好几页,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结果。 「草!」随着咚的一声,备用手机也被用力掷在了地板上,孟鹤兮心烦意乱,重新躺回了床上。 却是一夜无眠,睁着眼睛到天亮。 觉没睡好,心情就更差,一整个上午孟鹤兮都黑着一张脸,秘书进来汇报工作时战战兢兢的,生怕触了上司的霉头。 -------------------- 这章小狐狸没有出场,但是这周还有两章,大概周五周六,开始正式更这篇,默认一周万字更新,但会随榜单任务增减字数,求海星、求评论~ 第10章 午休时徐路明过来找他,给他带了三和斋的芝士蛋糕。这是孟鹤兮以前很喜欢吃的一款蛋糕,难为对方还记得。 「你怎么来了?」他心情总算好了些,不客气地直接拆了包装,挖了一大勺吃起来。 第14页 「刚好在附近谈生意,就顺道上来看看,你怎么回事,黑眼圈那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晚干嘛去了。」徐路明调侃他。 孟鹤兮咬着勺子,没抬头:「可不是么,都是你们这帮畜生灌我酒,我已经和多年没这么喝过了。」 徐路明心虚地大笑,下一秒,视线落在电脑旁的一个摆件上,笑意顿时僵在嘴边:「你还留着这个啊?」 孟鹤兮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直到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看见摆在电脑旁边的那个小狐狸样式的摆件。 陶土做的,有他半个手掌大小,上面红色的漆因为年深日久已经褪了色,右脚掌也剥落了一块。 这样的东西简直和孟鹤兮这张崭新蹭亮的办公桌格格不入。却被他放在桌上最显现的地方。 孟鹤兮无意识捻了捻手指,「啊」了一声。 这是岑雩送给他的东西,地摊货,五块钱,他看着对方付的钱。 但就是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孟鹤兮当年拿它当宝贝一样揣在口袋里,见了哪个朋友都要拿出来炫耀一番。 尤其是在徐路明跟前,不知道吹过多少遍,吹得后者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以至于到了今天还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来了。 「啧。」徐路明语气颇为不耐,像是很不满意他的做法。 孟鹤兮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可他没办法,没办法丢掉这只小狐狸,也没办法坐视不管。 他慢吞吞把勺子放在蛋糕盒子上,抬眼凝着好友:「有没有办法把他弄出来?」 徐路明眉心皱得更厉害:「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把他从姓金的手里弄出来。」孟鹤兮重复道。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徐路明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很久,脸色阴沉地开口:「你认真的?」 孟鹤兮的目光不躲不避,语气也极为笃定:「我认真的。」 「操。」徐路明反应很大地踹了办公桌一觉,站起来,双手勐地趴在桌上,倾身靠近坐在对面的人,「孟二,你不要告诉我这么多年你还惦记着他,怎么的,难不成你还想跟他死灰復燃?」 孟鹤兮抿着唇,没吭声,徐路明便将这当作了默认,火气更大:「孟二,你脑子里的水这么多年还没倒干净吗?别忘了你们之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的,你就不怕他一刀捅死你?而且他都被金夜明玩了五年了,你犯不着——」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因为孟鹤兮的脸色已经冷到不能再冷。 五年前这人就能因为一个男人将海市闹得天翻地覆,五年后态度依然没有改变,听不得别人说那人一句不好。 徐路明颓然地坐回去,低声道:「孟二,别发疯了,真的犯不着。」 孟鹤兮始终一言不发,过了很久,他才收回视线,慢吞吞开口:「我没想怎么样,有些蠢事做过一次就够了,这个道理我懂。」 「那你为什么——」 「但我同样不能让他落在金夜明手里。」 「大徐,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跟在今夜明身边?仅仅是为了钱吗?」 绝无可能。 孟鹤兮太了解那个人了,以对方的性格绝对不会为了钱做到这种程度,哪怕他已经山穷水尽。 徐路明还在试图说服他:「可你别忘了,佟依伦还等着钱续命,他不是没可能做……」 「没可能的。」孟鹤兮目光森冷,眼底掠过一抹阴骘,声音平静又冷硬,「我不相信,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我必须把他从姓金的那里弄出来,否则他必死无疑。」 不知道他哪里得出的这么个结论,徐路明都快无语了,五年了人都活得好好的,死什么死。 但他了解孟二的性格,但凡碰上那人的事情,就毫无理智可言,他于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最后劝了一句: 「但你和姓金的当年闹成这样,他不会如你愿的,你越想要岑雩,他肯定越不会放手,你倒不如什么都不管,等他自己把岑雩弃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徐路明的话不无道理,他和金夜明那狗东西从来不对付,但凡是他看上的东西,无论姓金的喜不喜欢,都一定要跟他抢,抢不过就毁了,反正绝不会让孟鹤兮遂愿。 可孟鹤兮等不及,他心里已经有个可怕的猜测,如果那是真的,那么等金夜明厌弃岑雩的那天,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他说服自己回国,不是为了给岑雩收尸的。 但他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莽撞行事,那样只会让事情朝着更不可控的方向前进。他必须先冷静下来,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只是他想得很完美,奈何总有人要往他眼前撞、要刺激他。 周六当晚,孟鹤兮跟一个合作商在居山会所吃饭,谈成了回国之后的第一笔生意。应酬结束后他把人送到车旁,目送着对方离开。 「哟,这不是孟二少么,这么巧。」 这么欠扁又噁心的声音,孟鹤兮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他心脏骤然一缩,慢吞吞转过身,果然看见姓金的狗东西穿得人模狗样的站在他身后,怀里搂着……岑雩。 后者垂着眸,只在孟鹤兮望过去的时候稍稍掀了掀眼皮,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那双漂亮得让孟鹤兮感到心惊的眼睛,也似乎失去了光芒,空洞无神。 孟鹤兮的心像被人狠狠抓了把,痛得要命。 第15页 「怎么了金少,碰见朋友了?」旁边的车上下来个人,好奇地打量着孟鹤兮,「这位是……」 姓金的狗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搭在岑雩腰上的手用力掐了把,朝那男人说:「这是孟家的二公子,孟鹤兮,刚从国外回来的大能人,怎么,你不认识?」 那人赶紧赔笑道:「原来是孟二少,久闻大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孟二少不要怪罪!」 孟鹤兮哪里听不出对方这是在暗讽自己,冷声敷衍了句:「客气了。」却没询问对方名字,摆明了是不拿对方当一回事。 那人脸色顿时很微妙。 这时候应该马上离开,孟鹤兮心里清楚这一点,脚步却不听使唤,像被什么黏住了似的,顿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目光从岑雩脸上挪开,转而盯着对面一辆宝蓝色的超跑。 声音隐忍着:「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欸别急嘛孟二少,相遇即是有缘,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进去喝杯茶?」金夜明笑眯眯地说。 ——别答应他。别进去。 ——狗东西分明不安好心,这就是场鸿门宴。 孟鹤兮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视线却控制不住地掠到岑雩脸上,想看看这个人的反应。 可后者就是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美人蛇,始终眉目低垂,仿若根本没有留意到周遭的剑拔弩张,彻底将自己置身事外。 他不关心孟鹤兮到底是留下还是离开,更不关心姓金的狗东西会怎么对付他。 【你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 那天在洗手间的话一瞬间涌现在脑海里,孟鹤兮在心里冷冷一笑,原来岑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真是贱啊孟鹤兮,明明已经吃过那么样大的亏,为什么还是学不乖,为什么还要对这人抱有期待。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沖金夜明扬起一个笑脸,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也是在这时,岑雩忽地抬起头,眉心绞着,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和错愕。 ——在生气吗? ——可是为什么要生气? ——你不是不在乎、无所谓吗? 孟鹤兮看着他的脸,心底升起一股报復性的快.感。 幼稚、冲动、不计后果,却又无比真实。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死寂的心脏似乎重新活了、跳动起来。 连带着看姓金的狗东西好像都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孟鹤兮悠悠地朝旁边瞥了眼,看见那只搭在岑雩腰上的手,心头一梗。 他要收回刚才的话,姓金的永远都是狗东西,该下十八层地狱! 居山是海市最大、也是最奢华的私人会所,它不对外开放,能够出入这里的都是海市的权贵富绅,整个会所分为梅兰竹菊四个大区,每个区功能有所不同,孟鹤兮刚才就是和合作商在兰区吃饭。 而此刻,他跟着姓金的狗东西一路穿过前三个区,到了菊区。这个区,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居山的老闆是不是故意搞这样的恶趣味。 被命名为【飞鸟美人】的包厢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孟鹤兮站在门口向内瞄了眼,真不愧是狗东西的朋友,一个个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是那些落在岑雩身上的目光,仿若毒蛇的信子,叫人只觉得噁心、黏腻。 不用将这帮人的脑袋开个瓢,也能猜到里面装了什么龌龊东西。 这让孟鹤兮压制在心底的怒火蹭地一下又上来了,眼神冷冷地在每个人脸上扫过,然后主人一般旁若无人地走进去,选了个靠角落地位置,拿起桌上的酒就喝。 姓金的狗东西自然又当着一群煞笔的面阴阳怪气了他一番,孟鹤兮却只作听不见,有酒敬过来就喝,没有就低着头磕开心果,只将周围的吵闹当作犬吠。 这帮人里面有从前和他打过交道的,不知是不是受了姓金的意,故意提起孟鹤兮出国前的那些事。 「孟二少当年可是吾辈楷模啊,谁不知道您冲冠一怒为美人,竟敢公然和佟先生对着干,佩服佩服!这杯酒我敬您,您必须喝了!」说话的同时视线不加掩饰地瞟向岑雩,只差没指名道姓那个美人是谁。 孟鹤兮皮笑肉不笑地盯了对方一眼,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时眼尾余光扫向对面沙发上的岑雩,那人却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安安静静坐在今夜明身旁,不喝酒、不说话、不吃东西,一门心思做一个老实本分的花瓶。 没有一点点鲜活气。 孟鹤兮莫名讨厌这样的岑雩。 而有同样想法的显然不止他一个,金夜明不知怎么忽然暴起,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地甩在岑雩脸上: 「成天摆个死人脸给谁看,给你脸了是不是!」 第11章 这巴掌够狠,岑雩被扇得摔在沙发上,额前落下的头髮挡住他那双漂亮的眼眸,孟鹤兮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但脸上那道五指印却落进他眼里,触目惊心。 他按耐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姓金的,你发什么疯?!」 「嗯?」金夜明眯了眯眼,「我管教我的人,孟二少有意见?说起来孟二少以前好像也很喜欢我的宠物,难不成是余情未了,心疼了?」 孟鹤兮下意识朝岑雩看了一眼,不自觉握紧手中的酒杯,手背上青筋很明显地凸起。难以言喻的心疼从胸腔里涌起,仿佛原本就在衰竭的心脏被人蓦地掐住,用力地拽着。 第16页 「给我过来——」而姓金的暴行远没有结束,他粗暴地抓住岑雩的头髮,将人从沙发上拖起来,恶狠狠地掼到地上。 「砰!」岑雩的脑袋正正巧撞在茶几角上,额角瞬间洇出鲜红的血,脸色却煞白煞白的。 这分明是场毫无缘由的施虐,在座的其他人却好似司空见惯,丝毫没表现出任何惊讶。 只有在停车场碰见的那个姓张的王八蛋调笑了一句:「啧、金少,您这未免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点,别说是孟二少,连我都要心疼了。」 「张少,你没有养过宠物所以不懂,」金夜明一只脚抵在岑雩胸口上,不轻不重地碾压着,「这有些人啊,就跟宠物一样,如果不好好管教,有一天就会忘了自己是谁,不听话。」 岑雩靠着茶几,眉心紧紧蹙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不站起来,为什么不捶爆姓金的狗头! ——你不是很能打么!打我的时候不是丝毫不留情么,为什么不揍他! ——岑雩,求你站起来,或者求你看看我,只要你再看我一眼,我就打死姓金的,带你走! ——岑雩,求你看看我!求你! 孟鹤兮手中的酒杯越握越紧,而那人从头到尾没有看过他,哪怕一眼。宁愿被一条狗折辱、殴打,就是不肯向他低头,朝他求救。 「够了。」孟鹤兮用力地闭了闭眼,开口时声音都在颤抖。「金少这是什么意思,特地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吗?」 他其实知道自己不该再出面,此时此刻,他只要表现出一丝一毫对岑雩的在乎,姓金的很有可能就会变本加厉。 除非他能把岑雩带走,否则除了忍耐之外他毫无办法。 可他忍不下去,他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孟二少这是哪里的话,」金夜明睨着眼,似笑非笑,然后脚尖微微用力,当胸踹了岑雩一脚,「看在孟二少的面子上今天就算了,去,把孟二少伺候高兴了。」 岑雩喘息着,冷冷启口:「不。」 孟鹤兮:「不用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孟鹤兮先是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险些将牙根咬断,目光森冷地盯着地上的那人,后者仍是那副冷淡决绝的样子,眼尾却艷如桃花。 分明是绝情人,却偏生了一双多情眼。才会一次次叫他泥足深陷,分不清真假。 「啧,是我考虑不周,孟二少是体面人,已经吐掉的口香糖怎么还会愿意捡起来吃,来,孟二少,我敬您一杯,就当我赔罪了!」 陪你大爷! 金夜明每说一个字,就仿佛在孟鹤兮心口扎上一刀,后者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紧绷起来。 他在心里发誓,但凡这狗东西再多说一个字,他今天就非得打断他的牙不可! 「哎呀孟二少,你手怎么流血了?」旁边的一个公子哥眼尖,夸张地叫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孟鹤兮身上,他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碎玻璃割伤了手心,鲜血混着酒液滴答滴答地落在茶几上,混着洒落的酒水晕出很明显的一滩血迹。 而他却浑然不觉,感觉不到疼。 金夜明已经将岑雩从地上拽起来,抱在大腿上。见状,他阴阳怪气道:「孟二少这也太不小心了吧,张新,赶紧喊个服务生过来,给孟少处理下伤口。」 包间里五光十色,镭射光照在面前那一张张脸上,让所有人的面孔都显得怪异可笑,孟鹤兮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累。 他竭力将自己的目光从岑雩脸上收回来,站起身:「不用了,就是手滑撞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出去抽根烟。」 金夜明发完了疯,恢復成了个正常人,怜惜地吻了吻岑雩的额角,将周围的血迹吻去,沖孟鹤兮笑道:「那请便,不过孟二少可要快去快回,等下我们还有精彩节目。」 孟鹤兮点点头。包厢门被合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意彻底涤去,脸色变得阴鸷无比,走到洗手间门口时,终于憋不住,一拳砸在了墙上。 他心里十分清楚,金夜明这狗东西今天突然对岑雩发难,摆明了就是故意的,他们两个以前就不对付,现在对方就是要借岑雩踩他的脸。 而他之所以会和金夜明结下樑子,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岑雩。那样一只漂亮的狐狸,谁不曾觊觎,谁不想拥有,哪怕这只小狐狸已经被打上了别人的印记,而那人还是他们轻易得罪不起的主。 金夜明就是其中一个。他手段龌龊,岑雩不搭理他他就背后使阴招,孟鹤兮知道后就揍了他一顿,之后金夜明就恨上了他,连带着也恨岑雩。 所以孟鹤兮根本不敢想像这五年里像今天这样的事发生过几回,私下里那人又遭过怎样的罪。 站在洗手间门口,孟鹤兮一根接一根的抽菸,半包烟的时间里,他脑子里转过很多个念头,想的最多的是要不要直接冲进去将岑雩抢出来。 抢出来,带去y国,再也不回来了。岑雩如果乖乖跟他走就最好,如果不乐意,那他就把人锁起来,锁在床上,或者真的给他打造一只金笼,把人关里面,哪里都不准去,只能留在他身边。 不管岑雩是爱他还是恨他,都无所谓,总之他们得那样纠缠一生。 这是最好的办法。 早在五年前他就给岑雩打上了烙印,这只小狐狸合该就是他的,永远都该是他的。 第17页 姓金的算什么东西,凭他也配作贱岑雩! 可最后,孟鹤兮什么都没做,抽完最后一根烟后,他慢吞吞走回包厢,正要推门进去时,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岑雩正跪在金夜明脚边,脑袋枕在后者大腿上,是个乖顺又臣服的姿态。 那双漂亮的眼眸正巧对着门外,和站在门口的孟鹤兮遥遥一望,孟鹤兮心头剧颤,身体几乎站不稳,而对方只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收回目光,视他为无物。 ——这不是我的小狐狸。 ——我的小狐狸永远不可能这个样子。 犹如一只被戳爆的气球,孟鹤兮忽然没有了再踏进这间包厢的勇气,捏了捏拳头,转身大步离开了。 【暗色】。 「帅哥,一个人啊?」孟鹤兮刚坐下没五分钟,正慢吞吞地吃着一块蛋糕,有人突然靠过来。 他今晚酒已经喝得够多了,脑子逐渐变得迟钝,掀起眼皮看了眼来人,「是你啊。」 对方显得很惊喜,语气雀跃:「你认识我?」 孟鹤兮指了指舞台,大着舌头说:「你不就是前几天在上面打架子鼓的那个白毛么……」 「白毛?」那人更近地靠过来,双手攀上孟鹤兮的脖子,往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低声道,「那你觉得我架子鼓打得怎么样?」 「挺好,不过……没有小狐狸好。」白毛身上的香水味很浓,孟鹤兮闻不惯这个味道,不高兴地皱皱眉,下意识往后避了一下。 对方却又贴上来,贴着他耳朵,气息暧昧,「是么,但我还有一样乐器更拿手,保证比你的小狐狸更好。」 孟鹤兮不服气:「我不、不信,我的小狐狸是最好的。」 白毛笑得不行,倾身凑到孟鹤兮的耳边:「那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试试?」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掌搭在孟鹤兮心口,语调故意拖得很长很慢,是显而易见的暗示。 孟鹤兮脑子已经彻底煳涂了,他不太分得清面前的人是谁,只有岑雩那张脸不住地在他眼前晃。 「小狐狸。」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出几分不甘和痛苦,「你为什么就是不要我?」 「我要你啊,我怎么捨得不要你……」白毛知道这人是已经喝煳涂了,将他当成了别人,不过他不在乎。 这个男人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是他的菜,从见到对方第一眼他就想把人拿下了。 只不过似乎是个痴情种,但这不要紧,只要他把人勾到手,到时候管他是小狐狸还是小兔子,统统叫他忘到脑后…… 「小狐狸……」 「我在啊哥哥,来,快跟我走吧,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一定让哥哥快活……」 孟鹤兮头痛欲裂,白毛的声音仿佛很远、又很近,他晃了晃脑袋,眼前那张漂亮得惊心动魄的脸似镜花水月一瞬转逝,他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不是他的小狐狸。 不是岑雩。 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若隐若现的龙舌兰气息让孟鹤兮几欲作呕,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两个人的信息素都和酒有关,这导致他对拥有这类信息素的人全都喜欢不起来。 晃了晃脑袋,孟鹤兮用力推开面前的人:「滚开!」 而白毛对此毫无防备,差点没站稳,他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好好的突然翻脸,懵了片刻,然后笑道:「帅哥,你不会是害羞吧?」 说着就又要去抓孟鹤兮的手。 孟鹤兮心头火勐蹿:「滚!」 他其实知道自己这算是迁怒,如果他没有喝那么多酒,就不会认错人,但今晚他已经憋屈得要命,到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到达临界点,白毛的举动无异于一条导火索,将他心里的那把火蹭地点燃了。 「不想死的话就滚开。」他眼神阴鸷地警告对方。 「神经病吧你!」发现他是认真的,白毛的白眼几乎翻上天,「你特么该不会不行吧?不行早说啊,浪费我时间!呸,晦气!」 「……」你特么才不行。 白毛的乐队是酒吧的常驻,不少人眼熟他,这边的动静顿时吸引了不少视线,白毛一路骂骂咧咧:「都别看了,呸,碰到个中看不中用的!」 孟鹤兮:「……操。」 顶着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晃晃悠悠地去了洗手间,有些站不稳地靠在洗手池上。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双手撑着洗手池,对着镜子缓慢地做了个深唿吸。然后点了支烟,靠着洗手池慢吞吞地抽着。 今天完完全全就是个错误,从他在停车场应下金夜明邀约的那刻开始,所有的一切就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 可他忍不住,好不容易见到岑雩,他怎么捨得就那么走了。 何况今天还是岑雩的生日,他只是想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岑雩吃一块蛋糕。但最后蛋糕没吃上,反倒让岑雩吃了一通教训。 孟鹤兮颤抖着手掐灭了快燃到尽头的烟,紧接着又点了第二根。 在灰白色的烟雾中,他想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岑雩过生日的场景。 -------------------- 下次更新在周五,老规矩,一周3-4更,晚上9:25,四更是周五、六、日、二,3更就是周六没有~如时间有变化会在作话提醒~ 第12章 那是他们认识的第二个月,他旁敲侧击地打听到岑雩的生日,岑雩不见他,他就在酒吧后门的那条小巷子里堵人。 第18页 反正岑雩演出完一定会从这里经过,他不怕见不到人。 只是等待的时间漫长又无聊,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岑雩从酒吧那道暗门出来时并没有马上留意到角落里那道唿唿大睡的人影,直到离得近了才发现不对劲。 啧,又是甩不掉的苍蝇。 岑雩心里觉得烦,见对方没有动作,便主动走了过去,紧接着瞅准时机,朝着对方脑袋狠狠踹了出去! 与此同时,借着朦胧的月色,他终于看清了那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是孟鹤兮! 踢出去的那脚擦着孟二少爷那张俊脸硬生生了偏离方向,落在旁边的青石砖上,踹出一声闷响。 而孟鹤兮睡得跟猪一样,这么大的动静居然都没让他醒过来,转了个方向,咂巴几下嘴,嘟囔着: 「小狐狸,你怎么还不出来啊……」 那声音简直委屈到不行,睡得也是真香。 岑雩不知道这人在这里等了多久,但应该是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只是他现在必须要回去了,接他的车很快就会到,他没时间去应付孟鹤兮,也不能让司机看见他和孟鹤兮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脚步放得更轻,从孟鹤兮身旁悄悄走过。 夜里风凉,孟鹤兮打了个喷嚏,又低声嘟囔了句,像是在叫他的名字。岑雩眉心轻蹙,脚步迟疑了一瞬。 然而就是这一瞬,让他在那晚没能走成——因为孟鹤兮遽然睁眼,眨巴着惺忪的睡眼,不太确定地喊他:「小狐狸?」 岑雩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抬步又要走。 「小狐狸,别走!」孟鹤兮却不管不顾地直接扑过来,趴在他脚边用力抱住他脚踝,「小狐狸,你终于出来啦!」 岑雩动了动腿,试图将自己的脚抽出来,但没成功。垂眸睨着孟鹤兮,冷冷道:「松手。」 好不容易才堵到人,怎么可能松手,孟鹤兮嘿嘿笑了几声,脸贴在他腿上,抱得更紧。 「不松。我等了好久了,但你总是不出来,我就不小心睡着了,所以小狐狸,别那么凶吗,笑一个好不好?」 他脸皱成一团,可怜兮兮地盯着岑雩,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出奇,里面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岑雩。 「孟二少有什么事吗?」 「有!当然有!特别重要的事!」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转角的红绿灯下,再过几十秒就会朝巷子口开过来,岑雩悄无声息地扫了眼车灯,贴着墙壁藏到一边。 孟鹤兮满脸疑惑:「怎么了?」 岑雩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然后丢进旁边的那扇暗门中,低声说了句:「进去!」 几乎是在下一秒,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巷子口。孟鹤兮回头看了眼,就见岑雩将手机关机,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就是在那个瞬间,他有些相信了有关于这个人的那些传闻,心里又痛又难受,然后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斩断禁锢住小狐狸的锁链,要救这只漂亮的小狐狸挣脱牢笼。 「走吧。」他大着胆子牵起岑雩的手,眉飞色舞,「哥哥带你去玩!」 岑雩垂眸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看了很久,孟鹤兮心里一阵紧张,已经做好了对方会发怒的准备,但岑雩却什么都没做,任由孟鹤兮牵着,甚至问他:「去哪?」 孟鹤兮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对方又问了遍,才反应过来,神神秘秘道:「秘密。」 对于孟鹤兮口中特别重要的事,岑雩是不抱希望的,这人在他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除了吃喝玩乐几乎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但即便如此,当他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家面店的时候,还是不太敢相信——孟鹤兮一坐下就招唿老闆上面,上了很多很多的面。 拉面,刀削面,摔面,手擀面,空心面,竹升面…… 臊子面,鸡蛋面,阳春面,葱油面,牛肉面,油泼面…… 因为面太多,一张桌子放不下,还另占了两张。岑雩面无表情地看着孟鹤兮招唿店员将三张桌子一字排开,然后将一碗碗热腾腾的面条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心里已经无语极了。 「……」果然不该对这位少爷抱有任何期待。 而孟鹤兮并不知道岑雩心里在想什么,捉着他手腕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小狐狸你看看,这里面有你喜欢吃的口味吗?」 不知道这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岑雩随意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那碗面,说:「就这个吧。」 「把阳春面留下,别的都撤走吧。」孟鹤兮大手一挥,一直候在旁边的几个店员便将其余的面碗端了下去。 「来,坐这。」而孟鹤兮已经拉着岑雩重新落座,还特别狗腿的将木筷仔细擦了一遍,然后将那碗阳春面小心地推到岑雩慕面前。 岑雩看了看他,面带疑惑。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问你的话你肯定也不会告诉我,索性就叫他们将店里能做的通通准备了一份……」 岑雩那时候才从严密的保护圈中走到台前来,对于圈子里的人而言,他神秘、漂亮、高高在上,像雪山上无法攀折的花,所有人都窥伺着,却无人敢染指。 甚至除了那些暧昧不清的传闻之外,轻易查询不到与他相关的任何资料。 孟鹤兮不信邪,偷偷查了很久,一无所获。以至于只能用这种最蠢笨的方法哄人高兴。 第19页 「别光看着了,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岑雩怎么都想不到这人大张旗鼓弄这么一出,只是为了让他挑一碗喜爱吃的面。心里更觉得无语。 「其实我也最喜欢这家的阳春面,这是他们家的招牌,别看用料简单,但汤清味鲜,清淡爽口。」 见岑雩迟迟不动筷,孟鹤兮索性将筷子塞进他手里,再次催促道,「快吃快吃,煳了就不好吃了。」 拗不过对方,岑雩只得挑了一小筷送进嘴里。他最近其实没什么胃口,晚饭也只是草草吃了半个三明治,但这面味道确实不错,他不自觉又吃了第二口。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孟鹤兮一脸期待。 不是没看到岑雩的小动作,知道对方是喜欢的,却还是想得到一句肯定的回答。 他以前最不屑的就是电视剧里那些矫情扭捏的情情爱爱,也自认为不会喜欢上谁,可遇到岑雩之后,他忽然就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患得患失,瞻前顾后,靠太近怕吓到对方,离得太远又怕失去,会因为对方任何一个小动作、小表情而高兴或者难过,会反覆咀嚼在对方面前说过的每一句话,以至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总之,有关于岑雩的一切细枝末节都能轻易的牵扯住他的神经。让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更何况岑雩还是个alpha。 他怎么会喜欢一个alpha。 孟鹤兮自己都觉得这事邪门,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同性恋,但喜欢就是喜欢,管他是alpha还是omega,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洪水勐兽还是天堑鸿沟。 他的小心谨慎只在岑雩面前,骨子里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嗯。」岑雩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面条。 「那再喝一口这汤,最讲究的就是这面汤了,这都是店家挑选那么大的筒骨,」他夸张地比划了个手势,向岑雩介绍,「足足花四五个小时熬的,鲜得让人找不着北……」 岑雩很给面子地喝了口汤。 「岑雩。」孟鹤兮双手托腮凝视着面前的人,轻轻唤了一声,待到对方抬眸回望过来,他遽然涨红了一张脸,搔头挠耳,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生日快乐……」 说完立马低下头胡乱地扒拉自己碗里的面,不敢再去看对面的人。 从两人初次见面开始,这人就总是小狐狸小狐狸的叫他,哪怕后来知道了他名字,仍是不肯好好叫,厚颜无耻的单方面认定这是对他的暱称。 岑雩每每都很想揍人,哪知听着听着就听习惯了,现在听见这人正儿八经叫自己名字,反倒觉得奇怪。 「这是我第一次陪你过生日,我想了好久,到底应该怎么做、买什么礼物,才能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惊喜,但想来想去,想得脑袋都快秃了,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最后只能带你来吃一碗长寿面……」 他是真觉得苦恼,岑雩好得让他觉得任何东西都配不上对方,送花送车送表都太俗气,岑雩估计都不会喜欢。 但只吃一碗面又……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岑雩的脸色,问:「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很没有诚意啊……」 岑雩握着筷子的手轻颤了一下,这个生日他已经收到了很多很多的礼物,每一样都是昂贵的奢侈品,甚至还有车和别墅,可现在,一碗简简单单的阳春面,一句生硬的祝福,却莫名叫他心绪难平。 小时候每次过生日,母亲也会给他煮一碗长寿面,坐在他对面笑眯眯的看他吃完,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自从父母骤然离世,他就再也没有在生日时吃过长寿面。 「不会,这样很好,面煳了,快吃吧。」 孟鹤兮不太相信:「真的?」 「嗯。」 「好!」见他表情不像是敷衍,孟鹤兮松了一口气,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剩下的面,然后趴在桌上仰头继续盯着岑雩,「小狐狸,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岑雩吃面的动作顿了顿,神情依旧严肃,耳朵尖却蓦地红了,语气生硬地反驳:「我没有。」 「好吧,没有就没有。」孟鹤兮笑嘻嘻地说。反正不管小狐狸承不承认,他刚刚都已经看清楚了,就是笑了。 「小狐狸,你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话一出,自然收穫了岑雩一记眼刀,但孟鹤兮并不在乎,傻笑着盯着人看。 「那孟二少最好少笑笑,笑起来眼角都是褶子。」岑雩语气凉凉的,「丑死了。」 孟鹤兮:「……」怎么都想不到这只小狐狸嘴巴有这么损,孟鹤兮嘴巴夸张地大张着,「岑、岑雩,原来你会开玩笑啊。」 「……」这下轮到岑雩说不出话,他耳朵更红,几乎有些不讲理地怒道,「吃、面。」 孟鹤兮可怜兮兮的:「可我已经吃完了。」 岑雩嘴角抽了抽:「那就喝汤。」 「好!」孟鹤兮很听话,抱起面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一碗长寿面,是真的最好,是迷信也罢,反正不管如何,他都希望他的小狐狸能平安顺遂,能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地过喜欢的生活、做喜欢的事。 那时候他才二十出头,最是莽撞无畏的年纪,总以为自己能成为盖世英雄,救所爱之人于水火,所以只要岑雩肯对他笑一笑、点一点头,他就觉得自己能为这个人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 第20页 但后来才可悲的发现,岑雩根本不稀罕要他的命,也不稀罕要他。 从头至尾都是他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只是那时候的孟鹤兮无从得知这些,飞蛾一般扑向那团火焰,最终落了个烈火焚身的下场。 -------------------- 这周万字,三更,周五、日、二,晚上9:25 第13章 孟鹤兮看着镜子里那个自己,形容狼狈,满目红血丝,过去的记忆有多美好,现实给他的打击就有多沉重。 他头痛得要命,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着,指间的香菸都险些夹不住。用力吸完最后两口,他摸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置顶的那一个,将电话拨了出去。 但其实是不报什么希望的,这么多年过去,他想这个号或许早就变成了空号,回应他的只会是冷冰冰的女声,却没想到居然通了,一声声的等待音让孟鹤兮的心跳骤然加速,险些忘了该怎么唿吸。 然而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在认识你之前他用的就是这个号,别再自作多情了孟鹤兮。他手掌用力撑着洗手池的台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是在这时,某道曾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声音裹着电流落进他耳朵里,清冷淡然,低低沉沉的一声:「餵——」 孟鹤兮的唿吸倏地窒住,听着电话那头清浅的唿吸声,几乎将耳边的手机捏碎。心口疼得厉害,一时之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喂,哪位?」而岑雩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 孟鹤兮闭了闭眼,唿出一口气,嗓子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没头没尾地问他:「岑雩,你想吃面吗,阳春面或者肥牛面,或者其他什么口味,你想吃吗?」 这下轮到电话那头的人沉默。孟鹤兮到底是喝多了酒,脑子犯浑,听不见答覆就一遍遍问: 「岑雩,跟我出去吃面吧,你爱吃的那家阳春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在营业。没有也没关系,我会煮,我给你煮。」 「你想吃吗,我煮过很多次,手艺还挺好的,虽然可能比不上店里的……」 重逢以来他一直伪装得很好,今晚却功亏一篑,所有情绪似洪水一样席捲而来,然而岑雩并不领情,语气淡漠:「抱歉,你打错电话了。」 「我没有,岑雩,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去吃面的那天,你送我的那只小狐狸,我一直留着,你还记得它吗?」 当然记得,岑雩心想,有关于那个夜晚的一切,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那天吃完面之后,孟鹤兮仍不肯放他回去,拉着他逛街压马路。夜晚的风很凉爽,即便隔着口罩也能感觉到那种舒服,岑雩久违地穿梭在人群中,看孟鹤兮跟只猴似的在旁边窜来窜去。 「小狐狸,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个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孟鹤兮手里捏着一只冰淇淋。 「是。」岑雩如实回答。 阑珊的灯火里,他眉眼清冷,声音淡漠,仿佛电视剧里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孟鹤兮心里没上没下的,总觉得这人下一秒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再也找不到。 他迟疑着伸出手去,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那刻缩了回去。 一米八几的alpha颓丧地耷拉着肩膀,小声道:「这样啊……」 很像一条被主人遗弃了的狗。不知怎么,岑雩心里软了一下,补了句:「不过这样挺好的。」 孟鹤兮立刻抬起头:「嗯?」 「能随心所欲地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很好。」他说。 原本还苦着一张脸的人登时笑开一朵花,眼神亮亮的:「真的吗?」 岑雩点点头:「嗯。」 这不是客套话,他心里是真觉得孟鹤兮这样挺好,有时候甚至挺羡慕对方。那是他无法拥有的恣意自由。 「小狐狸,你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也可以这样,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就收拾他!」 孟鹤兮胸脯拍得响亮,手里的冰淇淋融化开来,黏黏煳煳沾了满手,岑雩盯着远处的霓虹,没作声。 「不过小狐狸,我们能商量一件事吗?」 岑雩猜不出他脑子里又在计划什么乱七八糟的,眯了眯眼,有些戒备地看着他:「嗯?」 孟鹤兮说:「你以后能不能别孟少孟二少的叫我了,听着怪生疏的。」 「那孟二少希望我如何称唿?」 岑雩只是随意一问,没想到他还真捏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嗯……比如鹤兮啦,鹤哥哥啦、孟哥哥啦……反正只要不是孟少或者孟二少,你想叫什么都行!」 是,不叫孟二少,但三句不离让我叫你哥哥,就想着占我便宜了。岑雩心想。 看着这人期待的目光,岑雩都快被气笑了,莫名生起逗弄之心,挑了下眉,故意将那几个称唿咬在唇齿间,慢吞吞说:「鹤哥哥?孟哥哥?孟二少这么缺人喊哥哥啊……」 岑雩挑眉的动作是无意的,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在孟鹤兮的心间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让他半边身体都麻了。 他想管他是孟哥哥还是孟弟弟,就算小狐狸现在要叫他阿猫阿狗,他都会点头答应还要蹦上天去。 又解锁了小狐狸的新表情,孟鹤兮很有成就感、很满足,但在满足之余,又莫名心酸难受。 他想他的小狐狸就该同他一样肆意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走到哪都靠一张面具、一个口罩,远远地隔绝在人群之外。 第21页 「……孟二少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我就直接喊你名字吧,孟少觉得怎么样?孟二少?」 「啊?嗯嗯,好!那就先叫一个给我听听吧……」 「……」 论得寸进尺,岑雩只服面前这个人,真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街上的霓虹闪了脑子,才会头脑发热地在这跟孟鹤兮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 有没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都不一定,何必纠结这些东西。 想到这里,他冷冷扫了对方一眼,作势就要往前走。 可孟鹤兮显然对这个问题意犹未尽,见岑雩要走,凑近几步,不要脸加不要命地抱住他胳膊,扯着嗓子故意大声囔囔:「就叫一声吧,你不叫我就不让你走!就叫我一声吧!就一声、只要一声……」 好事爱看热闹的人哪里都不会少,孟鹤兮的鬼哭狼嚎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个别不怕事的还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就等着好戏升级。 岑雩不习惯与人打交道,更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他的脸已经冷得像冰块,咬牙切齿地盯着孟鹤兮,是强忍着怒意才勉强说服自己不将这无赖踹翻在地。 他低声警告:「孟二少,你不要得、寸、进、尺。」 但不得寸进尺就不是孟鹤兮,他晃着岑雩的胳膊,跟只复读机似的:「小狐狸小狐狸小狐狸……」 「就叫一声、叫一声,就叫一声吧……」 岑雩的忍耐是有限的,孟鹤兮的赖皮却是无限的,他就是算准了岑雩脸皮薄,跟他在那磨。 「小狐狸小狐狸小狐狸……」 「小狐狸小狐狸小狐狸小狐狸……」 「就叫一声、叫一声,就叫一声吧……」 最后当然还是岑雩妥协,他掐着眉心,几乎恶狠狠道:「孟、鹤、兮。」 孟鹤兮顿时展眉大笑:「欸——」 「……」这欠揍的模样,岑雩真的想打人了。 但孟鹤兮已经在他发火之前将他拉到了旁边的一个地摊前,若无其事地指着其中一个陶土小玩意儿说:「我想要这个。」 那是个狐狸造型的小摆件,大约有成年人半个手掌那么大小,用红色油漆刷了底,尾巴末端和耳朵尖是黑色的,看起来栩栩如生,很是可爱。 「你送我吧。」 他那模样简直太理直气壮了,仿佛岑雩不答应他都说不过去。一时之间岑雩都快弄不明白今天究竟是谁过生日。 最后无奈地吐了口气:「想要就拿吧……」 往事歷歷在目,那年的霓虹和故人仿佛近在眼前,却已经是岑雩不敢去触碰的回忆。他用力握紧手机,声音更加冷漠:「我不记得了。」 「可是小狐狸……」孟鹤兮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被岑雩直接打断,「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别急着挂啊。」原本躺在床上的金夜明突然起身,他坐在床沿边上,一条腿抬起,用脚尖勾着岑雩的下巴,阴恻恻地笑道,「是孟二少吧,你们老情人难得叙旧,怎么只说那么几句就要挂?」 岑雩捏紧电话,那双漂亮的眼眸冷漠地望着他。就像在看一坨狗屎。 金夜明心头大怒,一把拽住他的头髮,将他狠狠往旁边的桌脚上撞:「他妈.的贱人!」 「嗯……」岑雩吃痛闷哼一声,手机也掉下去,摔出去很远。 这样大约动静惊动了电话那头的人,听筒里传出孟鹤兮焦急的声音,「小狐狸!小狐狸你怎么了?岑雩……岑雩你回答我……」 岑雩的目光落在那只手机上,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伸手去抓,又拼命忍住了。 「可真是情真意切啊,」可这些动作并没能瞒过金夜明的眼睛,男人冷笑道,「那接下来的好戏,怎么都得让我们孟二少好好听一听,你说是不是……」 岑雩身体勐地一僵,急切地要去拿那只手机,金夜明却先他一步一脚踹在他胸口,岑雩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床沿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咳咳咳……」 而金夜明已经捡起手机,要笑不笑地盯着岑雩,按下了免提键。孟鹤兮的声音更加清晰和急切地传出来: 「岑雩,你应我一声!岑雩!」 「岑雩你在哪里,你应我一声……」 第14章 「孟二少,是我。」金夜明饶有兴致地坐在地板上,明明是在同电话里的孟鹤兮说话,目光却牢牢地钉在不远处的岑雩身上。 「下午在会所你走得匆忙,没能看成我特地为你准备的节目,所以现在我有别的惊喜给你,这次你可要竖起耳朵听好了……」 是金夜明! 孟鹤兮听着电话里那道满怀恶意的声音,睚眦欲裂。 他和岑雩的通话是骤然被打断的,那道沉闷的撞击声和岑雩的痛哼犹如重锤一般狠狠砸在孟鹤兮心上。 那刻他几乎无法唿吸,牢牢地盯着手机界面,一声声喊岑雩的名字,可岑雩不回应他,他只能通过那些窸窸窣窣的细小动静,猜测电话那头发生了什么事。 而现在属于岑雩的电话落在了金夜明手里,那岑雩呢,他在哪里?刚才的撞击和闷哼又是怎么回事,姓金的畜生又在打他吗? 孟鹤兮简直不敢往下想。 但不等他再说什么,手机里再次响起撞击声,只是和刚才沉闷的撞击不同,此刻的更像是两具身体的撞击,伴随着岑雩隐忍克制的闷哼和金夜明的喘息声…… 第22页 他们……在做什么? 孟鹤兮唿吸骤停,指甲用力掐进皮肉,恨不得将手机屏幕盯穿。身体每一寸都在痛,抽筋断骨一样折磨着他。 孟鹤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阴骘,双目赤红,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囚徒。 电话那头引人遐想的声响仍在继续,金夜明令人噁心的声音钻进孟鹤兮耳朵里: 「怎么样啊孟二少,喜欢我……嗯……喜欢我给你准备的这个惊喜吗?」 「刚刚你一声不吭就走了那可太、太可惜了……本来我还想着,哪怕是吃腻了的东西……隔了那么多年,说不定你还愿意再尝一尝滋味。」 「但既然孟二少看不上,那我就只好自己享用,顺道给我那些个朋友们尝个鲜……」 「来,宝贝儿,和孟二少说说,你喜不喜欢我这样对你,是要重一些、还是轻一些,说话……」 耳边多了另一道声音,是岑雩急促的唿吸声。 孟鹤兮将手机更近地贴在耳边,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声线同样不稳:「岑雩,告诉我你在哪,说话啊岑雩……」 「宝贝儿,孟二少问你话呢,赶紧回话啊……」金夜明的声音似笑非笑,岑雩却始终不肯开口。 这份沉默显然惹恼了金夜明,片刻后响起清脆的巴掌声,「贱.人,说话!告诉孟二少,你喜不喜欢我这样对你,说!」 「咳咳咳……」岑雩的唿吸声更重,剧烈的咳嗽声犹如一把把利刃,扎在孟鹤兮胸口,将他捅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手机都快被他捏碎,「岑雩——」 「喜、喜欢……」耳边终于响起岑雩的声音,笑着的、讨好的。「我喜欢……」 ——不,这不是他的小狐狸,他的小狐狸永远不会说这样的话! ——骗子!都是骗子! 「金夜明,你特么的王八蛋!我早晚弄死你!」孟鹤兮终于听不下去,将手机重重地砸向面前的镜子,「操!」 镜面登时像蛛网一样碎裂开来,镜中的孟鹤兮变成了很多很多个,每一个的五官都扭曲变形,可怖诡异。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像当年一样做着英雄救美的荒唐梦,多么可笑、多么愚蠢。 可是岑雩从来不需要他拯救,从前不需要,现在同样不需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靠着洗手池,身体慢慢往下滑,最后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疯狂地大笑起来,「孟鹤兮,你就是个蠢货!哈哈哈哈哈哈……」 寒意浸入骨髓,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另一边,金夜明用领带勒住岑雩的脖子,将人摁在地板上,手上的力道不断收紧,享受地看着身下之人因为窒息而不断挣扎的痛苦表情: 「多可怜啊,当年名动一时,被佟则为捧在手心宠的美人,如今只能在我脚下苟延残喘,佟则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死不瞑目?」 「还有孟鹤兮那个煞笔,他还爱你是不是,他今天看你那个眼神,可真叫我噁心!」 「他害我至此,我绝不会如他的意,更不会放过他……」 他眼神阴鸷狂热,勒着岑雩,「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岑雩抬眸望着他,讥讽地笑了笑。 「草!」金夜明表情越来越阴沉,忽地一巴掌狠狠甩在岑雩脸上,直接将人甩出去很远。 岑雩倒在地板上,吐出一口血,空洞的眼眸盯着金夜明身下。 那里没有任何的变化。 而他这道目光无疑是戳了男人的痛脚,后者几乎疯了一样扑过去,抓着他的头髮将他脑袋狠狠往地板上撞: 「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呢,嗯?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我不好过,你和姓孟的也别想好过!早晚有一天,我要叫他生不如死……」 岑雩咬着嘴唇,无声地忍受着这场暴行,只有疼得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发出一两声闷哼。 这五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折磨,从身体到心理都已经变得麻木,从额头上渗出来的鲜血淌过眼睛,眼前血红一片。 也正因为这样,金夜明并没有看到自己在说出那句「要叫他生不如死」的时候岑雩一闪而逝的森冷目光。 「一个早就被佟则为玩腻了的贱.人,你说姓孟的怎么就这么宝贝呢,这是不是说明他也是贱.人,嗯?」 身体的缺陷和过往的仇恨将金夜明的理智焚毁殆尽,他今晚是真的存了要弄死岑雩的心,到后面岑雩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金夜明这才停了手,坐在旁边,盯着岑雩沾满血污的脸看了很久。 然后打开手机,对着地上的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孟鹤兮—— 【孟二少,你不在现场可真是太可惜了。】 收到那几张照片的时候,孟鹤兮刚从酒吧出来,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个狭窄昏暗的巷子里,过往的一幕幕好似一把把利箭,将他的五脏六腑扎得血肉模煳。 他靠着从前靠过的那面斑驳的青石墙壁,一支接一支的抽菸,试图用尼古丁麻痹自己,好让自己忘了那个人。 可岑雩的脸却一次次从他眼前晃过,如附骨之疽,难以剔除。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啊,孟鹤兮心想,叫他爱不能、恨不能,却无论如何捨不得松手。更看不得别人作贱他、羞辱他。 而金夜明的照片更是犹如一记重锤,当头砸下来,孟鹤兮紧紧捏着手机,用力之大,仿佛要硬生生将屏幕捏碎,身体却几乎站不住,踉跄着左右晃了晃,撞在青石墙上,磕出一声沉闷的响。 第23页 黑暗中那张惨白的脸上暗红色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目,还有身上那大片的青紫痕迹……而岑雩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昏迷。 像是一只漂亮的蝴蝶,被折断了翅膀,随时都可能死去。 孟鹤兮瞳孔勐烈地收缩,手指紧握成拳,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跟着颤慄起来。胸腔中翻滚着强烈的怒火,夹杂着一丝难以遏制的、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恐惧。 指间的烟已经燃烧完,只剩菸蒂上一点红光,孟鹤兮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痛苦的神情已经尽数敛去,眼底森寒漠然。 ——不管怎么样,哪怕是绑,他都要将岑雩从姓金的狗东西那里弄出来。 接下来的一周,孟鹤兮每天发消息给岑雩。他本来以为按照对方的性格,早就将他的号拉黑了,结果并没有,消息顺利地发出去,只是始终没能得到回覆。 不过这对孟鹤兮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他没放弃,一条不回就发第二条、第三条……反正想起来就丢过去一条消息。岑雩不拉黑他,也不回復他,不知道究竟看了没有。 时光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单方面缠着岑雩的那段时间。 只是电话却是不敢再打了,怕姓金的狗东西借题发挥,再拿岑雩撒气。 这天开会前,他又给岑雩发了条消息,当然照旧石沉大海,没激起半点水花。 孟鹤兮的心情已经从最初的恼怒变成了现在的淡然,笑了笑,收了手机,迈步进了会议室。 会议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孟鹤兮本来只是随便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却一下钉在了原地—— 岑雩居然回復他了! 虽然只有冷冰冰的四个字:【时间 地点】 这是同意跟他见面了! 孟鹤兮心跳快得不像话,人堵在会议室门口,一会儿戳亮手机屏幕,一会儿搓搓手,脸憋得通红,仿佛千等万等终于等到心上人回復的傻小子。 他就知道岑雩面冷心热,最受不住的就是他的软磨硬泡,从前他就是靠这招撕下小狐狸冷冰冰的假面,强硬的闯进对方的生活里的。 放到现在,这招依然有用。 因为不确定岑雩会不会改变主意,孟鹤兮很急地回过去:【方便的话就现在,鹿岛咖啡。】 只是消息发出去的那刻他又有点后悔,鹿岛咖啡就在他公司楼下,他最近的中饭都是在那解决的,但岑雩不知道住在哪,过来这里或许不方便…… 【或者……】你说个地方吧。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将这话打完整,岑雩的新消息又来了,还是冷冰冰几个字:【可以 五点。】 现在是16:06,那就是一小时后。 孟鹤兮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板着张脸,回了个:【嗯。】 第15章 秘书amy从会议室出来,经他身后越过,偷偷打量了他几眼,被孟鹤兮敏锐地捕捉到,后者嘴角控制不住咧上去,又抿唇绷住,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甚至称得上莫名其妙。 「孟总?」 孟鹤兮故作姿态地理了理衣领,吩咐amy道:「我有事先走了,有事没事都别给我打电话,等明天再说。」 amy翻了个很明显的白眼:「知道了,但是孟总,麻烦收一收您的信息素,大白天的别随便发.晴……」 很多时候孟鹤兮觉得自己挺贱的,哪怕岑雩不爱他、背叛他,他还是做不到对这人不管不问,像条狗一样巴巴地凑上去,求着对方施捨给他一个眼神。 岑雩从来不需要他,他却依旧没放弃那个愚蠢的美梦,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对方的英雄。 荒唐至极。可笑至极。 这个时间正好是饭点,咖啡厅里进进出出许多人,孟鹤兮紧盯着门口的方向,终于在五点差三分的时候等来了他想见的人—— 岑雩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衬衫,配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从店门外走进来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很多人都和孟鹤兮一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 哪怕将自己遮得这样严实,但周身的气质和那双漂亮的眼眸却是藏不住的,任谁都能猜到口罩之下的人该长着如何惊艷的一张脸。 孟鹤兮甚至听到邻桌的两个年轻姑娘在猜岑雩是不是什么明星。 他怔怔地坐着没动,等岑雩自己发现他,走过来。 两个人已经十来天没见,这人瘦了一圈,唇上很明显的结了几道痂,一丝血色也无。 孟鹤兮不确定这些伤疤是他自己咬出来的,还是金夜明的杰作,胸口闷闷的,像吃了一只绿头苍蝇,刚才那一小时的紧张期待也似乎在这些碍眼的疤痕下尽数消散。 它们仿若屈辱的印记,提醒着孟鹤兮他有多无能为力。 岑雩没问他一遍遍找自己出来是为了什么,坐下后就沉默着喝饮料,看样子是等着孟鹤兮先开口。 饮料是孟鹤兮提前几分钟点好的,照着岑雩从前的口味,点了一杯草莓甘蔗。 大概谁都不会相信岑雩会喜欢吃草莓以及一切草莓口味的食物,这种水果和他冷淡的外表简直极不相配。 「岑雩。」孟鹤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合适,直到两人的饮料快喝完,他才遽然握住岑雩垂在桌上的一只手,叫了他的名字。 岑雩没挣扎,只是朝他掀了掀眼皮,好看的眉心微微皱起。 他的手很凉,孟鹤兮用力握着,想让这只手染上自己的温度。岑雩如何他不确定,可他自己的心口随着两个人肌肤的碰触滚烫异常,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涌进了心脏里,沸水一样翻滚不停。 第24页 「我从徐路明那里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不管我们从前怎么样,让我帮你吧,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的姿态已经放得这样低,语气称得上祈求,然而岑雩的目光还是很冷,盯着他看的时候面无表情,以至于孟鹤兮觉得自己就像在接受一场审判,生或者死,全凭眼前人的一句话。 过了很久,岑雩轻声笑了笑,抽回被孟鹤兮握在手心的手,身体朝后靠在椅背上,语气凉薄:「孟少,您是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孟鹤兮急切地解释,有些生气,「你难道觉得我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岑雩的目光里流露出满满的戏嚯,语气轻蔑:「孟少确定要为了我这样的人得罪金家?」 「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是什么人?」孟鹤兮看着他,「金家算个屁!」 「金家算个屁……」岑雩轻咬着这几个字,眼底的戏嚯变成了自嘲,「但你和我至少现在都开罪不起这个屁。」 「……」孟鹤兮被这一句话堵得脸更红,不服气地盯着岑雩。 后者将口罩重新戴好,隔绝开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声音显得更沉闷:「孟少,我现在很好,您要找死,别拉着我一起。」 早就想过会被拒绝,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岑雩竟然会这样说,孟鹤兮不敢相信地盯着对方,想从他表情里窥见一丝半点的违心之意,但那张该死的口罩将所有表情都藏了起来,岑雩弯着眼睛,笑得无情。 这一刻,他觉得是个屁的不是金夜明,而是他自己。 孟鹤兮深唿吸一口气,克制着心底的怒气:「岑雩,别说气话。」 「孟少何出此言?」岑雩朝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闲散,语气里的笑意更明显,但落进孟鹤兮耳朵里却无异于火上浇油,气得他肺都要炸了。 但凡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不是岑雩,那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会儿也早就被他按在地上揍了。 可因为是岑雩,他便一根手指头都捨不得动。 「岑雩,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都离金夜明远一些,你要做什么可以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你相信我。」 「孟二少。」岑雩忽地半站起身,越过桌子凑到孟鹤兮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孟鹤兮稍微动一动脸,就能亲吻到那个口罩。「从前你也同我说过相似的话,但是后来呢……」 后来岑雩家破人亡,他远走他国。 血淋淋的往事横亘在两人之间,所有的承诺在谎言和背叛之下显得荒谬至极。 「可是明明……」明明是你先放弃我、先不要我的啊。 「孟少,收起你的那些烂好心,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孟鹤兮的一声质问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岑雩不耐烦地打断,「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不容易才把人约出来,又哪里肯轻易放他回去,孟鹤兮一把将人拽住,岑雩的绝情和冷漠让他的理智摇摇欲坠: 「岑雩,你就这么自甘堕落吗,宁愿被金夜明羞辱折磨,也不愿意向我求助?」 「难道在你眼里,我还比不上一个金夜明?所以岑雩,对你而言,我究竟算什么?」 岑雩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目光始终极冷,他毫不留情地将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拂下去,接着慢吞吞解开自己胸前的几粒扣子,露出胸膛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字字句句直戳孟鹤兮肺腑: 「孟少,这样你还要吗?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说如果我哪天背叛你,你就弄死我,那现在呢,反悔了吗?」 「这样的痕迹五年里从未在我身上消失过,孟少,你确定还要帮我吗?」 「你——」孟鹤兮揪着他衣领,胳膊高高扬起,岑雩盯着他,眼睛明明在笑,却一丝温度也没有,孟鹤兮在这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颓然收回手。 「你就这么愿意被人作贱?以前是佟则为,现在是金夜明,岑雩,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们,哪里让你不满意?还是说你就喜欢这样?」 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裂,孟鹤兮从未想过自己有天竟然会对着这个人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事实上这些话刚吐出口时他就已经后悔了,可岑雩满不在乎的态度让他愤怒、让他失控,心里在有道声音在叫他闭嘴、不要再说下去了,嘴巴却控制不住。 「……」岑雩的目光终于不再那么平静,眼眸颤动着,望着孟鹤兮。 片刻后,他敛去眸中所有情绪,笑道,「孟二少,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是我上祢吗?」 孟鹤兮顿住声音,脑袋快而急地摇着,想阻止岑雩说下去,可岑雩却倏地贴过来,反手抓住他揪着自己的手,用同样伤人的话回击他: 「因为你太好哄、太好骗了……虽然你和金夜明他们抱着的是同样的心思,但你比他们更蠢……」 孟鹤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咖啡厅里走出来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距离咖啡厅不远的一条长椅上,夜幕逐渐降临,两旁的霓虹渐次亮起,行人神色匆匆地赶着路,大约都是下班急着回家和家人吃饭,或者同朋友聚会。 有人提着满满的超市购物袋,有人抱着娇艷的花束,有人擒着手机和人高兴地通着电话……所有人都有目标,有方向,有期待,只有孟鹤兮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孤单地看着人来人往。仿佛这世上万家团聚,只有他一人形单影只。 第25页 赴这场约之前他有多激动多期待,此刻就有多煞笔多绝望。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即便是这样,到了现在,他竟然还在后悔刚才和岑雩说的那些话,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想那样说会不会让岑雩伤心。 真是无可救药。 也真是活该。 可他怎么就这么……这么喜欢岑雩。 一对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从孟鹤兮面前走过,女孩半挂到男人身上,娇嗔道:「我带你去给闺蜜过生日,可不是让你看着她两眼发直的……」 那男人笑着讨饶:「哪有的事,我就是总听你提她,第一次见面,有点好奇罢了……」 两人打情骂俏地走远,孟鹤兮抹了把脸,倏地想起自己知道小狐狸真实身份的那一天。那才是眼睛都看直了。 那是继在【夜色】之后的一个月,佟家的酒会上。彼时佟家还没有落败,仍是海市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掌控着海市经济的各个方面,在海市做生意的人几乎要仰仗佟家的鼻息存活。而佟则为则是佟家说一不二的家主。 孟鹤兮当时参加的那场酒会,据说是佟则为亲自操办的,为的是给他一个故友的孩子接风洗尘。 关于这个故人之子,圈里有太多的传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佟则为对其极尽宠爱,却又将人藏得极深,让人无从窥得那人的样貌、性格和喜好。 唯一知道的是那人常年在国外,很少回来,佟则为将自己最信得过的助手派过去照顾对方的饮食起居。 这样的宠爱,连佟则为的几个亲儿子都不曾得到过。渐渐的,那些传闻中就变了味,平添上旖旎和暧昧。 如今那人归来,向来不喜热闹的佟则为声势浩大的为其举办接风宴,请了大半个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来给人捧场,足以证明传闻不虚。 孟鹤兮是跟着他爸孟康一起来的,两人到的早,连佟则为和那位的影子都没见着半个,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玩手机。 但过了没多久人就渐渐多起来,佟则为的邀约,没人敢摆架子迟到。 徐路明一家也来了,一对难兄难弟躲在角落打游戏。 孟鹤兮说:「待会儿咱们熘出去喝酒吧?」 徐路明也不喜欢这种场合,满口答应:「好啊,什么时候?」 「等那个谁露面之后吧,我还挺好奇那人长什么样的。」孟鹤兮说。 人人都传那人必然是只蛊惑人心的狐狸精,否则怎么能得佟则为如此宠爱。孟鹤兮以前也那么猜,但自从在【夜色】见过那只小狐狸之后,便觉得无人再会有那样的姿容。 所以现在他很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佟则为养的那只狐狸精漂亮,还是酒吧里那只神秘的小狐狸更胜一筹。 -------------------- 万字3更,求海星,求评论,求弹幕,求求求~摩多摩多~ 第16章 「可他是个alpha,你什么时候对alpha感兴趣了?」徐路明打趣他。孟鹤兮直接给了他一拳,「滚。」 徐路明哈哈大笑,「我看你是好奇那个谁和佟先生究竟有没有那种关系吧?」 孟鹤兮反问他:「难道你不好奇?」 「好奇啊,今晚在这里的人,哪个不好奇?」他和孟鹤兮碰了下酒杯,「那还是老样子,到时候你先走,十分钟后我跟上。」 孟家和徐家虽然比不上佟家,却也是海市极有名望的大家族,像这样大大小小的酒会自然少不了,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两人自有一套应对的办法。 孟鹤兮比了个手势:「ok。」 正说着话,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人群自动分开成两边,让出中间一条道,有人影自门口晃进来,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佟则为。 而他的右手边,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年轻男人正同他并肩而行,佟则为微微侧着头,从来锋利的五官在青年面前不自觉柔和下来,眼角含着明显的笑意。 ——这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无疑就是传说中的那谁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那么认为,包括孟鹤兮。 但孟鹤兮远比任何人都更震惊,更难以接受这件事。他心脏难以遏制地疯狂震颤起来,嘴巴因为过于吃惊而大张着,探究的目光赤不加掩饰地落在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怎么会是他。 ——怎么能是他。 ——为什么是他。 ——这太不可思议了。 孟鹤兮那时候尚未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小狐狸,只是单纯觉得不该是这样,是所有人都行,只不该是那只小狐狸。 台上,佟则为已经开始介绍身旁之人的身份,孟鹤兮却一句都听不下去,紧盯着那张熟悉的狐狸面具,试图证明是自己认错了,相同的只是一张面具,而不是面具之下的人。 可这当然是自欺欺人,小狐狸的那双眼睛太好认了,他好奇的这只属于佟则为的狐狸,就是【夜色】被他揭下面具的小狐狸。 两只狐狸竟是同一个人。 传闻并没有错,的确是只蛊惑人心的狐狸精。没有人会比他更漂亮了。 「孟……孟孟孟孟二,他……是不是……」同样认出小狐狸身份的还有徐路明,男人激动地抓着孟鹤兮的胳膊,「我特么是不是眼瞎了?!」 孟鹤兮艰涩开口:「是他。」 「草草草草草,这他妈……还好我们那个赌约没成功,这要是真让你把这小狐狸的面具给摘下来了,可就闯大祸了,估计我们现在已经没命站在这里了!」徐路明压低声音,脸上的神情不知是恐惧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总之复杂极了。 第26页 孟鹤兮点点头,敷衍地应了声,心里却在想,可我早就揭下过这张面具,窥探过面具之下的秘密。 「操了。」小花园里,徐路明捻着一支烟,还沉浸在佟则为的金丝雀居然在gay吧打架子鼓这件事里难以回神,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头髮都被他抓成了鸡窝。 「你说佟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是知道的,那辆来接小狐狸的宾利,说不定就是佟则为派来的。 孟鹤兮坐在花坛边上,看着不远处的喷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总之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搅得他瞬间没了任何兴致,不想继续推杯换盏的应酬,也不想熘出去喝酒泡吧,只想坐在这里吹吹冷风,让发昏发胀的脑子清醒一些。 他觉得自己有点犯混。 「早就听说佟先生对这人宠得不行,要星星不给月亮,与其说是照拂故友的儿子,倒不如说是在哄小情人。我本来还觉得传闻夸张,像佟先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耽于情爱啊。」 「但如果是这只小狐狸,那一切就合理了,谁特么能拒绝这样的美人啊!卧槽你别说,我还真是越来越好奇了,真想看看他面具下面的那张脸,能让佟先生宝贝到捨不得给别人看的,得漂亮成什么样啊……」 「而且名字也挺好听,是叫岑雩吧,啧,光听名字也知道是个美人……听说他相当厉害,佟先生有意让他做自己的副手,刚才出来时我看见佟老三了,那傢伙气得脸都变形了,可特么笑死我了……」 佟老三是佟则为的小儿子,平日里嚣张跋扈,从不把他们这些人看在眼里,徐路明早就看对方很不爽了。 他一口一个佟先生,让孟鹤兮本就烦躁的心情愈加不爽,出口便是一句恶语:「有什么厉害的,说到底不过就是佟则为养在身边的小情人罢了。」 徐路明看他。 「不过长得是真带劲,要我是佟则为,我也想养着他,不说别的,光看着他那张脸就够赏心悦目的。」 这其实不是孟鹤兮的心里话,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好像有满腹怨气需要通过这样恶劣的方式宣洩。 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徐路明笑道:「说的好像你见过他的脸似的,不过这种事你想想就好,可别真老虎头上拔毛,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但和老虎抢肉吃也挺刺激的,不是吗?」孟鹤兮嚼着嘴里的烟,神情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认真,徐路明心头跳了跳,分不出他是真的在这样想,还是开玩笑。 「你不是只喜欢omega吗?」 「肤浅了不是,漂亮到这种程度,是omega还是alpha,或者beta还重要吗?」 「……」徐路明一下噎住了。这话实在是很有道理。 一时之间他更弄不明白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惊疑不定道:「但是我警告你啊孟二,别乱来,别惦记不该惦记的,犯不着为了一时兴趣去得罪佟先生,你一定会死很惨!」 「再、再说了,也不一定真漂亮,没准佟先生审美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呢,你说对吧……」 孟鹤兮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好半天没吭声,之后才笑了笑,无所谓地说:「我明白,就是说说而已,相比而言我还是更喜欢omega。」 徐路明这才放心了,拍着胸口说:「那就好,我是真怕你要挑战极限,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怎么会,但他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欢。」孟鹤兮说。 「咣啷。」身后的树丛里突然响起一声酒瓶落地的声音。 两人顿时一惊,徐路明警惕地靠近:「谁?」 几秒后,一只棕色的小土狗从假山后面的树丛里钻出来,眨巴着又圆又黑的大眼睛盯着他们,脆生生地汪了几声。 「啧,原来是条小土狗啊,吓死我了!」徐路明撑了下额角,惊魂未定。 孟鹤兮嗤了声:「还挺凶。」 「不过佟家怎么会养土狗,不会是从哪里偷熘进来的吧?」徐路小狗靠近几步,做了个驱赶的动作,「走吧走吧,别瞎叫唤了,算你运气好遇到了我们,要是被佟家的人看见了,你有几条狗命都不够活了!」 「等等——」孟鹤兮眯了眯眼,眼尖地发现小狗脖子里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它好像是有主的,脖子里挂着铭牌。」 「不可能吧,总不能是佟家养的吧?」徐路明好奇心大起,不顾小狗的激烈挣扎,把那条几乎胖成了球的小土狗抱了起来,走到花坛边上,借着路灯一看,「草,可能还真是个狗祖宗。」 「嗯?」 徐路明把狗递过去,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自己看。」 ——岑小汪。 很好,这名字相当简单粗暴,一看就知道是谁养的狗。 「……」还真是狗祖宗。但既然都在铭牌上镶钻石了,就不能用心给小狗取个名字吗,岑小汪是什么鬼? 自己是小狐狸,就要给自己认个狗儿子是吗。 这小狐狸可真是……有意思。 「汪!汪汪!嗷呜——」 「草……嘶……」发怒的岑小汪一口咬住孟鹤兮的食指,清晰地印出两个牙印。 「卧槽孟二,你流血了!」 孟鹤兮额角青筋直跳:「我没瞎!」 这小狗崽子和它的主人一样凶,他和小狐狸的第一次交锋就被揍到进了医院,肋骨都被踹裂了,现在这只小狗崽又要把他送进医院…… 第27页 难不成他和那只小狐狸八字不合天生犯沖? 他悻悻地掰开狗嘴,把自己的手指解救出来,然后小心地将小狗放回地上。 看着小狗摇着圆滚滚的屁股跑回屋里去,他才扬了扬自己渗这血珠的手指,招唿好友:「走吧,酒是喝不成了,打狂犬疫苗去……」 徐路明跟在身后:「不是,你没喝多吧,我怎么感觉你被咬了反而还挺高兴,这狗应该打疫苗了吧,孟二你不会要英年早逝了吧…… 第17章 无缘无故被咬了一口、又挨了几针疫苗,并且要忌烟、忌酒,等于把孟鹤兮为数不多的几个爱好禁了一半,之后几天他心情都不怎么美妙,看什么都不顺眼,整个人烦躁得很。 姜欢还笑他,说他流年不利,整天和医院打交道。孟鹤兮自己也觉得是,他从小到大进医院的次数加起来都没那么多。 偏偏这帮损友尽不干人事,明知道他不能喝酒,泡吧还非得拉他一起。 孟鹤兮本来不想去,但一听姜欢说是去【夜色】,心思就突然动了,不过他没跟着朋友们一起去,而是隔了半个小时后自己偷偷开车过去。 车子没停在酒吧门口,鬼使神差地开到了酒吧后面的那个小巷子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孟鹤兮愣了愣,用力拍了下方向盘:「啧!」 更意想不到的是,昏暗的巷子口竟然站着个人,敛眸靠着青石墙,怔怔地发着呆。那张狐狸面具被他捏在手里,扣在身侧的墙上,诡异之中又带了点莫名的神秘。 明明是众星捧月的人,在这一刻却显得孤单又遥远,像天边的月、水中的花,让人难以触及。 孟鹤兮心里又生出那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心脏一下接一下乱颤,重得他感觉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轰隆隆的,像春日里连绵不绝的惊雷,叫醒沉睡的冬季。 这样的感觉对孟鹤兮来说简直太陌生了,他从来没有对谁动过心,情.热期都是靠打抑制剂度过。 人人都以为他孟家二少爷风流成性,身边的omega一个接一个的换,可实际上他到现在连初吻都没有给出去。 所有同他出双入对的omega都只是幌子,他们在人前亲密,人后却连手都不会牵一下。 他只是需要一个omega陪他演戏,以此躲过孟文须的盯梢,如果他「不风流」,孟文须就会找他麻烦。 倒不是说他怕这个便宜哥哥,只是单纯觉得麻烦。所以他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否则那就会变成另一种麻烦。 之前有个破坏游戏规则、对他动了真感情的omega曾哭着骂他:「孟鹤兮,像你这样的人就是没有心,我诅咒你一辈子都得不到爱!」 孟鹤兮那时候笑得没心没肺,还和那个omega炫耀了句英文:「who cares。」气得对方直接甩了他一耳光。 但此时此刻,听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声,孟鹤兮莫名想到了从前他压根不在意的那些东西。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喜欢这只小狐狸。 那晚在佟家和徐路明说的那些话,并不全然是玩笑,这只小狐狸真是按着他的审美长的,怎么就能这么漂亮,这么带劲。 除了性别不对之外,孟鹤兮对他是一百二十万个喜欢,哪怕这人是佟则为的人,他也想作一回死。 这些天好不容易按捺住的蠢蠢欲动因为这猝不及防的相遇而逐渐失控,他一直不敢去想、不愿承认深埋在心底的那股情愫,可现在、看着夜色下的那个身影,那个念头便不住地在脑海里盘桓—— 他好像对一个alpha一见钟情了。 他喜欢岑雩。 这样的情绪来得那样迅即、那样突然,让他好像根本没有选择。 孟鹤兮久久地盯着那道身影,做了几个深唿吸,然后摸到控制台上那包烟,抽了一支出来。 就在他吐出一口烟,想像着这灰白色的烟雾喷在岑雩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时该是怎样一副令人心动的模样时,靠在青石墙上的人慢吞吞抬头,那双让孟鹤兮无数次觉得好看的眼眸悠悠地扫过来,薄唇紧跟着抿了下。 但对方似乎早就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也认出看着自己的人是谁,并不急着走,也没有将面具扣回脸上,而是就那么直直地注视着孟鹤兮的方向。 按理来说,孟鹤兮坐在车里,又隔着车窗,岑雩应该是看不见他的,但还是莫名地心虚,身体下意识往后避了避,试图躲避那道目光。 这很没有道理,孟鹤兮心想,我怕什么呢、我躲什么呢。 他被自己这个幼稚的举动无语到了,心绪却在这一刻突然平静下来。所有的忐忑和纠结都在岑雩的这双眼睛里消散无踪,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更理智。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他想,且不说小狐狸和佟则为的关系究竟是不是如外界传闻的一般,就算是又能怎么样,他为什么不能抢佟则为的人? 这个念头太胆大包天了,如果徐路明此刻在这里,或者他任何一个朋友在这里,都一定会直接给他一巴掌,让他立刻清醒过来,别不知死活、自寻死路。 毕竟佟则为要想捏死他,可能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可孟鹤兮却在这一瞬醍醐灌顶,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无声地笑了,他推开车门,朝不远处那个年轻的男人走过去:「晚上好啊,小狐狸。」 绑在手腕上的深红色髮带随风而动,点漆般的眼眸轻微一抬,再次望了过来。 第28页 …… 岑雩刚走到院门口,管家就急匆匆地跑出来,悄悄同他叮嘱,「岑少爷,您可回来了,少爷今天不知怎么提早回来了,正等着您呢,看着心情不怎么好,您顺着他点……」 岑雩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嗯。」 管家是这个房子里唯一善待他的人,无论他怎么厌恶这个地方,厌恶这里的人,也没办法让自己讨厌这位老人。 管家看着仍是不放心,忧心忡忡地:「那我先去忙了,您自己一定要当心吶,少爷要是发脾气,您就服个软、哄哄他,说到底他还是心疼您的……」 岑雩又点了下头,老管家便走远、进了旁边的犬舍。金夜明在里面养了五条比特犬,犯了错的人会被他丢进犬舍,狗是被餵生肉养大的,凶得很,进去的人就算不被咬死,也会去掉半条命,比死还不如。 岑雩刚到这里的时候有幸进去过一次,弄死了一条狗,而他自己也差点没命,胳膊上至今留着两道很深的疤。 也许是重逢了故人,岑雩最近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这些往事,和着鲜血和屈辱。 那人说要救他、帮他,可他早已满身沉污,洗刷不尽,如何救,怎么帮,不过是连累着对方也蹚进这滩浑水罢了。 「啪——」走到门口,一个瓷白菸灰缸猝不及防地被丢了出来,擦着岑雩的额角摔在旁边的地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响。 岑雩脚步顿在原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金夜明。后者似笑非笑地回望过来,接着朝他招招手:「过来。」 岑雩这才动了,慢吞吞走过去,跪在他脚边。 「今天倒是难得。」男人终于高兴了些,像摸一只宠物一样抚摸着岑雩的后背,「捨得回来了?」 金夜明这人阴晴不定,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岑雩索性什么都不说,乖顺地垂着眼睛,任他施为。 但金夜明还是不高兴,掐住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是去见旧情人了吧?」 「您说笑了,哪是旧情人,」岑雩攀上他胳膊,冷媚地笑了笑,「我们分明是不共戴天的仇雠,没有人比我更恨他……」 金夜明放声大笑,拍了拍他的脸:「说的对,你的确该恨他,要不是他的话,你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岑少爷,又怎么会像条狗一样匍匐在我脚边。」 「……」 「不过岑雩你给我记住,你现在是我的,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所以别让我失望,知道吗。」 岑雩顺从道:「是。」 「乖。」金夜明松了手,朝后仰靠在沙发里,「医院那边今天打电话过来了,说佟依伦一切都好,我本来想带你过去看看的。」 岑雩空洞的眼眸倏地轻颤起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唿吸渐渐变得不平稳。 而金夜明被他这些情绪变化取悦了,大发慈悲道:「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吧。只是没有下次了,下次要是再错过时间,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明白吗?」 岑雩復又垂眸,轻颤着指尖:「明白。」 佟依伦住的是金家的私人医院,两人到时院长早就等候多时,亲自接待太子爷。 「佟小姐一切都好,照这样下去,不是没有醒来的可能性。」三人站在icu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着病床上瘦骨嶙峋的omega。 佟依伦当年车祸伤了大脑,成了植物人,全靠输液和护理维持着生命,而这对岑雩来说是一笔高昂的费用,他因此不得不接受金夜明的条件,用自己换了佟依伦的命。 五年过去,那个总是笑颜如花、脆生生喊他岑哥哥的姑娘,躺在床上竟然只有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可怜又脆弱。 佟则为当初将她交给他,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而他却让这个姑娘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以至于他连死都不敢轻易死。 因为不敢去见佟则为,没法向对方交代。 「别站在这看了,」金夜明轻轻揽了下他的腰,扭头对院长交代,「吴老,让人准备一套无菌服,带岑雩进去看看,他们兄妹很久没见了,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欸、好,岑先生,请跟我这边来。」 岑雩其实没有什么要和佟依伦说的,他向来不是个擅于言辞的人,更何况如今的生活每一天都是差不多的样子,说了也只会让对方担心,所以他每次过来都只是安静的在病床边坐着,等时间一到就离开。一句话都不会说。 上次过来是半个月前,金夜明在这方面很吝啬,只允许他一个月过来一次,但也有例外,就是发狠的打过他之后,往往会大发慈悲的领他来医院。 这大概就和他训养那几条比特犬一样,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糖,这样才能长教训。 特殊病房不能久留,半个小时后护士在门外提醒他。岑雩站起身,最后朝病床上的人看了一眼,和以往每一次一样道别:「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临到门口,他突然又停住脚步,回了一下头,张了张嘴巴,小声道:「他回来了。」 病床上的人自然没法回应他,岑雩也不在意,收回视线后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 第18章 同一时间,6楼,孟鹤兮在几间诊室外打转,找了大半圈没看见人,直接拨了电话过去:「你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你人?」 结果对面一阵鬼哭狼嚎,「啊啊啊啊啊……护士,轻点轻点,啊啊啊啊啊……」 第29页 孟鹤兮默默将手机远离耳边,满脸写着嫌弃。 他本来在家睡得好好的,做着久违的美梦,就被姜欢一个电话吵醒,吵嚷着让他来医院。 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孟鹤兮顿时一急,哪知道这傢伙就是和小情人打了一架,最后双双负伤进了医院。 「孟二,这里。」出来接他的是徐路明,孟鹤兮吃惊道,「你怎么也来了?」 徐路明无奈地耸耸肩:「还不是被姜欢喊来的。」 进了诊室才发现,不止他俩,几乎所有朋友都在,一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都是苦笑。 而姜欢和他那个情人一人一边,被几个护士摁着,正在缝合伤口。 姜欢叫得像只即将被割断脖子的猪,旁边身高腿长的alpha冷着张脸,对着他翻了无数个白眼,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换了个背对着他的姿势。 可见有多不待见他。 「……」这样丢人的事情姜欢这傢伙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把所有朋友都叫过来的,是想让他们集体过来看笑话吗? 孟鹤兮极度不理解,和alpha一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姜欢听见动静,朝他扫了眼,又看看他空无一物的双手,嚎得更起劲:「你怎么也没买花!」 「……」神经。孟鹤兮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有病才会放着好好的美梦不做,过来这里看傻子。 「你想要什么花,菊花还是喇叭花?」孟鹤兮嘲讽道。其他好友顿时笑起来,有人说,「我看还是菊花更适合……」 「你特么的王老三,信不信我抽你,你才菊花……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好了。」护士也嫌弃姜欢,语气冷冰冰的,「半个月内忌菸酒辛辣,伤口不要碰到水,三天后过来换敷料。」 姜欢脸色惨白惨白的,凶神恶煞地瞪着旁边的alpha:「你等着,老子早晚收拾你!」 那alpha额角包了很大一块纱布,左边脸上也被指甲抓出一道伤口,面对姜欢的威胁,不仅不怕,甚至沖他比了个中指,目光挑衅:「随时恭候,就看你敢不敢来,煞笔。」 说完扭头就走,一眼都不多看姜欢。 留姜欢一个人盯着他背影气得直跺脚。 姓姜的这傢伙是个小心眼,睚眦必报,孟鹤兮这会儿倒是真的开始佩服他这个小情儿了,问旁边的徐路明:「那alpha什么来头?」 徐路明面色古怪,显然是正憋着笑:「我要说他就是酒吧里一个调酒师,你信吗?」 「……」孟鹤兮欻地看向姜欢,「几年不见,你家要破产了?」 徐路明:「哈哈哈哈哈……」 其他朋友:「哈哈哈哈哈……」 姜欢:「……」 姜欢抓着头髮暴怒:「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图他脸,你们不觉得他长得很特么带劲吗,不过你们看着,我早晚弄死他!」 孟鹤兮对好友和一个调酒师的爱恨情仇没多大兴趣,但他莫名挺钦佩那个小情人的。 「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他轻声道。 徐路明离他最近,却也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孟鹤兮抿着唇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起吃饭?」姜欢还在生气,跟头处于暴躁期的狮子似的,开口就是一通火,「你们这帮没良心的,来医院花都不带一束就算了,饭总要请我吃一顿吧,老子可是被缝了五针!五针!长那么大还没这么憋屈过!」 可朋友们完全不拿他当回事:「得了吧,你又不是要死了,带什么花啊。谁不知道你就是故意跟我们炫耀你那只鸭……」 姜欢脸色通红:「草!炫耀个屁!他把老子脑袋嚯嚯出那么大一道口子,老子没马上弄死他已经是心善!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哎哟,疼……」 「你每次都那么说,哪次真捨得了?孟老二你不知道,这傢伙和那谁已经纠缠快两年了,三天两头打架进医院。」 「这傢伙每次都发毒誓要弄死对方,结果转头又开始卿卿我我,我看他啊,就是被迷了心了……」 「……」这倒更加出乎孟鹤兮的意料,不免多看了姜欢几眼。 而后者不知道是不是被戳中了心事,更是恼羞成怒:「我去你大爷的王老三,给老子滚——」 外科在6楼,几个人不愿意爬楼梯,就等着电梯从12楼缓慢下降,姜欢那个滚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电梯门随着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下一秒,电梯外的人和电梯内的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孟鹤兮唇边的笑意倏地僵在脸上—— 坐着电梯下来的人居然是岑雩和金夜明!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孟鹤兮手脚冰凉,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只是来医院看好友的笑话,居然能碰上岑雩。 可现在他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就是这个人。 其他朋友也很尴尬,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都不敢先进电梯。最后,目光不由自主都落到了孟鹤兮身上,是要看他的意思。 恰在此时,电梯内的金夜明笑眯眯地开口:「怎么了各位,是觉得这电梯小,挤不下您几位?」 「那当然不是。」孟鹤兮率先抬步迈进去,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电梯里的两个人,尽管心里十分憋屈,面上却半分都没有表现出来。 金夜明挂着噁心的笑回望他,而昨天傍晚还对着他咄咄逼人的岑雩又变回了漂亮的木偶,眼神空洞地站在金夜明身旁,对孟鹤兮的打量视若无睹。 第30页 孟鹤兮满腹委屈,也很生气,当即就有些憋不住火:「都愣着干嘛啊,还不快进来,难道要金少等我们?」 「欸欸,说的是啊!都进来!」「金少好啊!」「好巧啊金少,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见!」 「不巧。」金夜明揽了下岑雩的腰,将他往自己的怀里带了下,几乎是贴着岑雩的耳朵说,「我是陪岑雩来医院看妹妹的。倒是几位——」 他话还没说完,电梯突然勐烈地震颤了一下,灯光滋啦闪烁一会儿后忽地灭了,而在一片黑暗中,电梯开始极速下降—— 「卧槽怎么回事!是不是电梯坏了!」 「草草草,怎么这么倒霉啊!老子今天不会要交代在这里吧!」 「这要下降到什么时候啊,我们不会被摔成肉饼吧!」 一帮没吃过苦头的大少爷,在这样的意外下瞬间慌了神,电梯里乱成一团。 孟鹤兮心里其实也急、也慌,但他迅速冷静下来,后背贴着墙壁,微微矮下腰,伸手去够旁边的人。 他站在最后面,而岑雩原先就站在离他半臂距离的地方。可不知道是被人撞开了,还是已经躲到了别的什么地方,孟鹤兮摸了好一阵,什么都没摸到。 攥着空落落的手指,他心里忽然更加慌,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堵得难受。 ——岑雩呢,到底在哪。 ——你们特么的能不能别叫了! ——alpha里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败类!有没有点出息! 好在电梯终于在这时停了下来,离门口最近的姜欢拼命按警铃:「有人吗,我们特么的被困住了!赶紧来个人救我们出去!」 警务室那边其实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金少,还有几位少爷,请大家务必冷静,保持体力,已经有工作人员过去了,请大家像现在这样待在原地不要乱动,工作人员很快就到……」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电梯也不知道停在哪楼,但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看周围的东西终于不再是一团漆黑,而是隐约可以辨认出一点轮廓了。 在工作人员的安抚下,大伙儿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电梯内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唿吸声,而孟鹤兮却屏住了唿吸,视线在每一团轮廓上扫过。 有人的唿吸声明显比别人更粗、更沉,似乎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孟鹤兮掐着手心,循着那道声音摸过去,终于在右侧的角落里摸到了一条胳膊。 熟悉的冷香萦绕在孟鹤兮的鼻间,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安稳地落下来,孟鹤兮闭了闭眼,将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缓缓吐出。 也是在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满手心都是冷汗,后背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汗水湿透了。 骤然的放松让他身体发软,整个人有种紧绷过后的疲惫感,而那条被他握着的手臂的主人却在这时遽然回头,哪怕是在黑暗中,那双眼睛仍旧亮得出奇,叫人一眼就能辨认出。 孟鹤兮忽然就有些心虚,但他没有将手掌松开,仍旧紧紧拽着对方。岑雩也没动,静静地看着他。 明明四周都是暗的,彼此的表情都看不清,可孟鹤兮却莫名其妙地更加紧张,这种紧张甚至超过了电梯掉下去、生死未卜的那个时候。 他受不住岑雩这样看自己,僵着脖子扭过头,背后的目光却仍在,烫得他整个人都微微发抖。 孟鹤兮不确定其他人是不是和他一样也能视物了,视线迅速在周围扫了一圈,意外发现在他和岑雩前面的人居然是徐路明。 而姓金的那煞笔靠在他们斜对面的那个角落里,被另外两个朋友挡着,只勉强露出一条腿。 -------------------- 这周没有榜单任务,允许我偷个懒少更1章,下次更新在周二,比心~ 第19章 这可是老天爷白送的机会,不好好利用那就是傻子,孟鹤兮心思一动,手下用了重力,直接将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冷香入怀,两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皮肉骨骼下的心脏一下比一下快,却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孟鹤兮喉头髮紧。而岑雩自他怀里仰起头,形状漂亮的喉结随着他的唿吸上下滑动着,而脆弱的腺体就暴露在他眼前,像一只引颈就戮的白天鹅,等着人一口将他的脖颈咬断。 两人现在是蹲着的姿势,因为靠得近,唿吸纠缠在一起,岑雩身上冷淡的香味闻起来更明显,一缕缕地往孟鹤兮鼻子里钻,是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纠葛着汗水和喘息的味道。 孟鹤兮不自觉地咽了下喉咙,心下一横,一只手掌摁住对方的后颈,将人更近地带向自己。 后者缓慢地眨了眨眼,唿吸停了片刻,却没有孟鹤兮预料中的那样挣扎反抗,反而很顺从地贴上来,由着孟鹤兮吻住那两瓣嘴唇。 冷香味更浓烈,跳得乱七八糟的心脏到这时已经快要直接从胸腔里跃出来,让孟鹤兮连唿吸都觉得困难。 一瞬间,他甚至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电梯里都是alpha,信息素一旦失控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金夜明也将有所察觉。 可那双嘴唇和记忆中的一样柔软,诱得他不住地採撷,从起初的试探到后来的不断深入,这个吻越来越凶,逐渐走向失控。岑雩身体颤抖得更厉害,险些蹲不住,被孟鹤兮箍住后背,整个抱进了自己怀里。 两个人的气息越缠越紧,彼此唇齿间已经尽是对方的味道,孟鹤兮听见小狐狸急促的唿吸声,来不及咽下去的水渍缀在唇边,拉扯出极致的暧昧。 第31页 孟鹤兮的心忽然变得很软、也很暖,他短促地笑了声,单手捧住岑雩的脸,用拇指指腹擦掉那点绮旎的痕迹。 「……几位少爷请后退一下,然后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我们现在尝试开门……」 工作人员已经到了,被困在电梯里的人急着和对方沟通,谁都没有注意到隐秘的角落里正在发生什么,孟鹤兮好不容易将这只狐狸困在怀里,吻一次当然不够,正要继续的时候,岑雩忽然双手攀住了他脖子,灵巧的舌尖游蛇一般扫过他的耳廓,舔吻着他的耳垂。 「……」孟鹤兮心里一惊,半边身体仿佛被冻住了,满眼皆是错愕。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或者大脑缺氧产生了什么幻觉。 再或者是岑雩疯了。 否则怎么可能,岑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 但就在他不敢相信的同时,岑雩已经放过了他的耳朵,一阵短暂的衣物窸窣之后,两个人靠得更近,而岑雩已经从他的怀抱中脱困,变成了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反客为主地捧住他后脑勺,强势地吻了过来。 与孟鹤兮相比,岑雩的吻反倒更凶、更急,仿佛倾尽一切的献祭,又像占为己有的掠夺,孟鹤兮被动承受着这个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远去、模煳。 「好了好了,终于可以出去了!」 电梯故障被排除,灯光亮起的一剎那,那个含在嘴边的吻猝然中断,岑雩勐地推了他一把,迅速避到一旁。 而孟鹤兮也被从蚀骨的绮旎中拉回到现实,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岑雩已经站了起来,神色冷漠地贴着墙壁站着。 若不是那比平时更为艷丽的唇色和通红的耳朵尖,孟鹤兮真会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臆想。 他知道岑雩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待在黑暗的密闭中会让他精神紧张、唿吸困难。 岑雩小时候被绑架过,他父亲是佟则为最信赖和得力的助手,竞争对手就找人绑走了岑雩,以此要挟他的父亲。 那时候岑雩只有三四岁,被长时间关在汽车的后备箱里,后备箱又黑又窄,空气也不怎么流通,等他被救出来时,已经气息奄奄,差点就死了。他也因此对密闭的黑暗空间产生了心理阴影。 「欸、孟二,你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起来,一会儿这该死的电梯说不定又出问题了!」姜欢在外面催促。徐路明也朝他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走吧。」 岑雩落在最后面,出来后便自觉走到金夜明身边,一眼都没再看过孟鹤兮。 明明唇齿间还残留着对方熟悉的味道,气息那么滚烫炙热,但孟鹤兮却忽然觉得冷,寒气一路从脚底心钻到心口。 他沉默不语地盯着岑雩,试图从那张冷漠绝情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表情变化,但失败了,连那抹可疑的红色都已经消失不见。 「一群饭桶!都是怎么做事的!我给你们那么高的工资,难道是让你们把我困电梯里的……」金夜明这蠢货显然被吓得不轻,脸色到现在还惨白着,指着主管破口大骂,一时之间也没时间同孟鹤兮他们打机锋,他们便自己先走了。 姜欢额头上的纱布在电梯里被撞得有些歪了,加上被护士小姐剔掉的一撮头髮,看起来滑稽得要命:「对不起啊孟二,我忘记这家医院是金家的了,不过我真没想到这么倒霉居然会碰上他。」 「金家的?」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不是佟家的产业吗? 「佟家倒了之后,金家接手了这块的产业,这家医院当然就成了金家的了。」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徐路明紧跟着解释说。 从电梯里出来之后徐路明的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孟鹤兮担心他是吓到了,在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水塞给他,还贴心地拧好瓶盖。徐路明喝了口水,表情总算好了些。 孟鹤兮问:「12楼是什么科室?」 徐路明笑了笑:「我看你不是想知道科室,而是想知道岑雩为什么会来这吧?」 「……」徐路明这傢伙,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应该是来看佟依伦的吧,上次我陪我家老头子来体检,也碰到他们了。」一个朋友说,「不过说真的,姓金的人虽然混蛋了些,但他对岑雩倒真是挺好的,多少年了,从不和别人乱搞,带在身边的只有岑雩一个,我感觉……」 他话越说越小声,之后干脆直接闭了嘴。 原因无他,所有朋友都盯着他,尤其是孟鹤兮,表情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我就……就随便说说,别当真,哈哈、哈……」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才和死神擦肩而过,怎么都得庆祝一下吧,」姜欢勾住孟鹤兮脖子,打圆场,「去居山怎么样,我请客!」 「对对对,吃饭去,我们今天也算是大难不死了,怎么都该好好庆祝一番!」 经过医院门口,巨大的led投屏映出孟鹤兮在机场见过的那个整容怪明星。「这什么情况?」 之前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姜欢有多严重,心里急,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投屏上的这个gg。 徐路明也看到了:「哦,金家请了这个人做医疗产业的代言人。」 「这家医院还做整容?」孟鹤兮问。 徐路明噗地一下笑出来:「这倒不是,你这几年在国外可能不了解,金家如今在医疗产业方面势头正盛。你也知道的,腺体修復一直是国内外的一大难题,但金家在这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就,已经做过数十起非常成功的腺体修復手术,研发的药物也治癒了很多腺体损伤的患者。」 第32页 「这个明星之前就因为意外损伤过腺体,后来就是在这里做的修復手术,金家大概是看他人气高,顺势就请人做自己代言人了。」 腺体修復技术复杂困难,难度超高,连医疗业发达的y国都没有几个成功案例,金家却治癒了那么多人? 孟鹤兮心里觉得奇怪,眉心不自觉蹙起,而屏幕上那张过分刻意的脸,更是让他觉得极度不舒服。 「算了,走吧。」 可能是因为电梯里那个吻,孟鹤兮当晚做了个梦,梦见他和岑雩在昏暗的电梯里接吻。 但后半段就开始脱离现实,他梦见自己被岑雩压在那冰冷的金属轿厢上,眼睛被掌心蒙住、尖利的牙齿刺破他脆弱的腺体,暧昧的喘息声在黑暗中那样清晰而深刻…… 梦里,他一次又一次地绷紧身体,最后却瘫软在岑雩身上,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听着彼此失序的心跳声,餍足地笑了起来,又情不自禁地吻到一处,摩挲着唇瓣温存着…… 属于岑雩的冷香被注入他的腺体之中,而他的信息素同样落在岑雩身上。 他被岑雩标记了。 第20章 梦里有多满、多激烈,醒来后就有多空虚,孟鹤兮低头盯着精神抖擞的老二,想将自己闷死在枕头底下。 到了公司,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机通讯录里备註为【狗】的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孟二少,这可真是惊喜啊,我怎么都想不到您会亲自给我打电话。」电话里金夜明阴阳怪气地笑着。 孟鹤兮坐在办公椅上,手中的签字笔在桌面上敲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我有笔买卖想和金少谈一谈,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 「这样啊,我倒是很期待和孟二少的合作,但是非常不巧,最近行程安排得比较忙,恐怕暂时抽不出时间赴约,」金夜明语气遗憾,「这样吧孟二少,稍后我让秘书联繫您,我现在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实在不方便跟您多聊……」 「没问题,那就不打扰金少了。」 金夜明笑道:「不打扰,这怎么能算打扰呢,那孟二少,我们之后再联繫啊。」 孟鹤兮:「一定。」 之后半个月,孟鹤兮每天亲自给那个姓汪的秘书打电话,想把金夜明约出来见个面,但那秘书总是有藉口推辞,今天说那狗东西有合作商要见、忙,明天说和某某领导在吃饭、没时间,后天又说人不在海市、到邻省谈生意去了……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金大少爷每天的行程都被安排满了,没时间见他孟鹤兮。 鬼才会信金夜明那狗东西能这么热衷于事业,就是故意晾着他罢了。 但谁让孟鹤兮有求于人,再多的怒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这天午休过后,孟鹤兮又给汪助理打了个电话,对方嘴上说着抱歉的话,语气却和自家主子一样噁心: 「非常抱歉孟总,但我们金总刚进去开会,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接您的电话,不过在会前金总特地交代过我,说要是您来电话,就让我转达给您,开完会他应该有时间,到时候会亲自联繫您。」 狗东西这是终于摆好了谱,愿意见他了。孟鹤兮心里冷笑一声,将电话挂了。 他这一等又等了快三个小时,临下班前才接到金夜明的电话。 对方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收拾:「实在抱歉啊孟二少,让您等那么久,但最近是真忙,我连抽支烟都是忙里偷闲。」 孟鹤兮边关电脑,边说:「哪里,金少您太客气了,不过忙归忙,还是希望金少能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要劳逸结合才好啊。」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好一阵机锋,孟鹤兮都快被自己噁心到了,但金夜明却几次避开他想要邀约的话题,和他继续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让孟鹤兮很不耐烦。 「金少,」他开口打断这场没完没了的相互试探,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跟您讨个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金夜明说:「过来。」 孟鹤兮怔了怔,「什么?」 金夜明爽朗地笑:「没什么,刚刚那话不是对孟少说的,孟少您继续说。」 我特么就没什么要跟你说的,孟鹤兮想,可他又马上想到了这个时间在金夜明身边的人会是谁。胃勐地下坠。 「孟二少想要什么人?」金夜明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紧接着又像是对着身边的人,逗趣似的夸了一句,「舔干净,真乖。」 明明前一秒还在感到愤怒,胸腔里涌起的剧痛似一柄锋利的匕首将孟鹤兮的心脏划开,然后剧痛转为愤怒,烧得他理智全无,手机都要被捏碎。 可忽然的,仿佛没有缘由的,他的怒火熄灭了,只剩下燃烧过的灰烬堆在心头,像冬日寒冷的积雪,像沉重的荒山,压得孟鹤兮弯下了嵴背。 「岑雩。」他闭上眼睛,一条胳膊无力地垂落下来,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底的那阵钝痛更重,他说,「金少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岑雩。」 名叫ruinor的比特犬蹲在金夜明的脚边,后者微微矮身,勾着它的下巴挠着,而岑雩则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书。 金夜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美人,不阴不阳地笑道:「孟二少这话说的,什么放不放的,岑雩是自愿跟着我的。」 「那金少要如何才肯让岑雩自愿走?」孟鹤兮追问一句,又忽然想起什么,赶紧道,「电话里不方便讲,金少可否给个面子,让我请金少吃个饭……」 第33页 居山会所的【飞鸟美人】。 孟鹤兮频频看手机。约好的时间是七点,现在已经近九点,金夜明却不见人影,摆明了又是在下他的面子。 一壶上好的龙井从浓酽泡到寡淡,孟鹤兮在心里将姓金的狗东西骂了108遍。但为了岑雩,他只能先忍着。 「实在抱歉啊孟二少,我来晚了!临下班来了个重要客人,脱不开身啊实在是……」 九点过一刻,金夜明总算姗姗来迟,怀里搂着美人,满脸堆笑。 孟鹤兮半分没看出来他哪里觉得抱歉。于是皮笑肉不笑道:「没关系,我也是刚到。只不过金少,我只约了您,您怎么——」 他将目光短暂地落到金夜明搂着的那人身上,很快又盯着金夜明。 不管今晚这场交易是成功还是失败,总归不会是场体面的谈话,孟鹤兮不愿意让岑雩听到那些。可金夜明这狗东西…… 早知这样,他当初就不该手下留情,直接将人打死才一了百了。 别看两人此刻皆是满面春风、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料谁都想不到几年前两人却是生死仇雠,彼此都在时刻计划着怎么样弄死对方,根本不屑于现在这般虚情假意。 「这事的确是我擅作主张,但我想岑雩好歹是当事人,有些事他还是亲自参与比较好,所以便擅自将人一起带来了,还请孟二少不要见怪。而且岑雩自己也说想过来听一听,是不是,阿岑?」 被点到名的人轻轻抬了下眸,冷声道:「是。」 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孟鹤兮心里就是有再多不满,也不好发作,忍了这口恶气,招唿服务员上菜。 他是下了班直接过来的这里,什么东西都没吃,只喝了几壶茶,这会儿胃里难受,对着满桌子的菜反倒失了胃口,夹了几筷子时蔬,慢吞吞吃着。 心里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岑雩人都在这,总不能像电话里那样直说吧? 「孟少想用什么同我换人?」没想到金夜明这傢伙却单刀直入,直接将这事摆到檯面上说了。 孟鹤兮偷觑了眼岑雩的脸色,后者恰好也在看他,长长的眼睫扑簌簌地颤着,眼梢的那抹红色在惨白的唇色的衬托下,显得尤其的红。 哪个人会愿意成为明码标价的商品,何况是岑雩这样心高气傲的主,此刻指不定有多伤心……姓金的王八蛋! 他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所以不想让岑雩过来,但金夜明肯定是故意的,就是想噁心他们俩! 孟鹤兮恨得牙痒痒。甚至已经在考虑时候偷偷给这狗东西套麻袋打一顿的可能性了。 面上却仍旧笑眯眯的:「金少想要什么?」 金夜明道:「我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想要,岑雩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恕我不能割爱。」 操!王八蛋! 「那如果是东区那块地呢?」 「……」金夜明眯了眯眼,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孟二少是认真的?」 孟鹤兮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可据我所知,令尊极其看中这个项目,恐怕不会同意吧?」金夜明说。 东区近几年发展迅速,已经从近郊发展成了海市另一个富人区,孟鹤兮口中的那块地,就是孟家之前拍下的,一直闲置着,孟康还一度后悔对此,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块香饽饽。 孟康打算在那承建个大型商场,正好孟鹤兮回国,就把这个项目交给了他做,算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这个项目现在由我做主,金少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马上籤合同,到时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我爸就算有意见也晚了。」 金夜明捏了捏下巴,眯眼观察着孟鹤兮的神色变化,试图从他脸上分辨出那些话的真假。 「孟少可真是……一往情深啊。」 这傢伙长了一双吊梢眼,看人的时候有些兇相,但他又偏偏很喜欢像这样眯着眼笑,以至于总给人一种狡诈阴森的感觉,倒是很符合他的为人。 「所以金少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孟鹤兮觉得他是心动了的,那块地面积很大,周围就是几个别墅区,还有医院和学校,无论是建大型商超,还是做别的什么用,只要别头脑发昏投些不靠谱的东西,都具有极大的市场空间,可以说是项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金夜明居然将这个选择权交给了岑雩:「宝贝儿,你愿意跟着孟二少吗?」 岑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不愿意。」 孟鹤兮:「……」 一口气堵在心口,孟鹤兮被气得差点背过去,他神色少见的严肃,「岑雩,不要闹。」 岑雩吝啬地给了他半个眼神,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孟少,我不愿意。」 「呵……」金夜明揽了揽他的肩膀,表情带着些许遗憾,「阿岑,你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又转向孟鹤兮:「孟二少,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想跟你做这笔买卖,是岑雩他不乐意。再怎么说岑雩也是个人而不是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于情于理我总不能违背他的意愿,强行将他交给您,您说是不是?」 是个鬼! 他说的冠冕堂皇,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嘲讽孟鹤兮,后者心里既失望又愤怒,连带着看岑雩这个小混蛋都不怎么顺眼。盯着人恶神恶气地哼了声。 「但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孟二少这顿饭,以后咱们总有合作的机会,不急于这一次。」倒是金夜明看着心情不错,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时间不早了,岑雩身体不好,孟二少,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第34页 他率先站起来,岑雩紧随其后。但下一秒,胳膊却被孟鹤兮紧紧抓住,「别走!」这人双目通红地盯着他,表情发着狠,眼神却隐隐漏着委屈和不甘,咬着牙重复道,「别走。」 -------------------- 本周3更~ 第21章 岑雩穿的是一身黑色衬衫,大半条胳膊被孟鹤兮攥在手里,手腕上被抓出很深的指痕。 他皮肤白,留下的印记就显得尤为明显,而在这条胳膊上,早就有很多道深浅不一的伤痕,看着像是鞭痕或者被其它什么东西抽打出来的。 只是之前一直被掩在衣服底下所以孟鹤兮没有留意到,此刻这样一拉扯才暴露了出来。 孟鹤兮瞳孔微颤:「你……」 「孟二少,」岑雩却好似没有发现他眼底的错愕,一根根将他的手指掰开,「我不知道您现在玩的是哪一出,但现在的我对您来说应该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您不必如此费尽心思。」 岑雩这个人看似冷冷淡淡,实则却是暖的,但这不妨碍他说话气人,孟鹤兮早就知道这一点,却还是被这句话堵得心口发闷,人险些站不稳。 他感觉自己有些听不懂对方的话,什么叫没有利用价值,他何时利用过他? 他张了张嘴巴,想问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岑雩还在继续往他心窝上插刀:「或者您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所以不高兴?」 「……」 「其实五年前我就想说了,我一点都不愿意陪您玩这种无聊的深情游戏,请您以后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岑雩——」孟鹤兮徒劳地攥着拳头,那几根被岑雩掰开的手指似乎还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但那人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像五年前一样。 ——如果是这样,前几天在电梯里又为什么要吻我? ——只是因为那时候太害怕了,下意识将他当作了转移注意力的工具吗? 孟鹤兮站在原地,一次次握拳又松开,这番话如此的熟悉,五年前岑雩就已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那时候他自作多情没有信,直到岑雩像丢垃圾一样将他丢掉。 ——五年前你选择佟则为,不要我。 ——五年后你选择金夜明这个垃圾,还是不要我。 ——我永远不是你的选择,但我却永远控制不住对你心动、心软。 这太没有道理了,孟鹤兮心想,为什么我永远都是被你放弃的那一个。 「岑雩!」看着两人越走越远,孟鹤兮将手边的东西一骨碌扫到地上,服务员闻声进来,看着他的样子大惊失色,「孟先生,您手背烫伤了,您等一下,我马上去拿药箱为您处理伤口!」 孟鹤兮感觉不到疼,手边没有东西让他摔了,他就一脚踹在椅子腿上:「滚——」 那晚之后孟鹤兮是真的有些生岑雩的气,在心里放了狠话,短时间不想见到对方。但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神奇,你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往往遍寻不到,而你不想见对方的时候,那人偏偏就要往你眼前撞。 隔天宝和斋有个拍卖会,徐孟两家都收到了邀请函,孟鹤兮原本没什么兴趣,但徐路明的母亲马上就要生日了,他想过去看看能不能拍个东西回来当生日礼物,便给孟鹤兮打了电话,拉他一起去。 反正闲着无聊,孟鹤兮就答应了。提前一个小时,孟鹤兮去徐家接人。 「卧槽孟二,几天没见你手怎么成猪蹄了?」徐路明一看见孟鹤兮的右手,就夸张地大叫。 孟鹤兮最近心情一直不怎么好,神色郁郁的,有些不耐烦:「你上不上来,不上来我走了!」 徐路明忙不迭地打开车门:「上上上!我车送去保养了,不上我难不成走着去啊……不过就你这破脾气,以后哪个omega能受得了你……」 「爱受不受。」孟鹤兮冷硬道,「你还可以打车去。」 徐路明翻了个很明显的白眼,熟练地打开车载音乐:「我不要面子的啊?你怎么还在听这歌……」 正在播放的是一首英文歌,很特别的女声,孟鹤兮五六年前就在听这首歌。 第一次听是因为岑雩,岑雩他们乐队在【夜色】的舞台上演出过,孟鹤兮当时就觉得好听,但更重要的是打架子鼓的岑雩看起来实在太帅了,那鼓棒敲打的仿佛不是鼓面,而是他的心。敲得他心花怒放,酒精上头。 从酒吧回去他就把这歌下载了,每一次听都能想到岑雩当时在舞台上的样子。 不知不觉就听了很多年,成了一种习惯。 「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以为你放个屁我都能闻出你肚子里在想些什么,但我真的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长情的一个人。」徐路明说。 孟鹤兮蹙眉:「你能不能别这么噁心。」 徐路明把那歌切了,换成一首相对欢快的中文歌,这才舒心了,扭头道:「我是认真的,孟二,不至于,别为了一个男人这个样子。坑掉过一次就够了,不能再掉第二次,傻子都懂的道理。」 可惜孟鹤兮并不接茬,冷着脸开车。见状,徐路明也不再说什么,闭着眼靠在椅背上。 哥俩早就因为这个话题吵过无数次,那时候两人都还年轻气盛,脾气一个比一个大,一个觉得对方多管闲事诋毁心上人,另一个觉得对方不识好歹色迷心窍,到最后差点真的闹掰。 第35页 但徐路明就是老妈子心性,操不完的心,狠话放过一箩筐,到底还是做不到真的放手不管。只是有了那些教训后学乖了,每次都点到为止,绝不多说。 「所以你手到底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他先没忍住。 孟鹤兮瞥了眼自己的手:「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烫的。」 「多大个人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徐路明嫌弃了一句,「对了,c.m又和金家槓上了,你听说了没有?」 c.m是最近在海市风头正盛的一家公司,刚成立两三年,半年前正式进入海市,作为一家外来公司,它前期还算安分,但从三个月前开始胃口突然就变大了,居然明目张胆的开始和地头蛇金家抢地盘。 更离谱的是金家居然拿它没办法。而且根本查不出它背后的人是谁。 「是么。」孟鹤兮眼眸沉了沉,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就希望金家父子俩半夜不要做噩梦。」 两人到宝和斋的时候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拍卖厅里已经聚了许多人,孟鹤兮本来正和徐路明说说笑笑,视线不经意往人群中一瞥,笑意顿时僵在嘴边,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岑雩。 那人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人过来的,旁边理所当然跟着金夜明那狗东西。 在岑雩面前站着的是个200来斤的胖子,孟鹤兮认得他,城北王家那个废物点心。据说这傢伙最近开了个什么网红直播中心,专门用来搞吃播,宣传gg还是他自己亲自上阵拍的。 就他这体型,这吨位,拍吃播gg相当有说服力,项目似乎做得还不错。 但孟鹤兮十分不待见对方,这傢伙以前就对岑雩有意思,这么多年过去还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此刻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岑雩身上。 说话的同时不住地动手动脚,一会儿摸摸岑雩的手,一会儿拍拍他的腰,而金夜明就像死了一样,在旁边冷眼旁观。 孟鹤兮心里的火噌一下就上来了。 「操,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哪哪都能碰到他们,真特么晦气。」徐路明小声咒骂了句,然后问孟鹤兮,「要过去吗?」 孟鹤兮扭身就走:「去个屁!」 「你别走啊,我不是说要走的意思,你给我回来,不去打招唿不要紧,但你今晚必须在这陪我。」徐路明一把将人薅住,苦口婆心地劝,「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你既然回来了,以后就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你难道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孟鹤兮脸沉得可怕,嘴硬道:「我没说要躲,也没说要走,我找我们的座位不成吗!」 然而可能是今晚出门没看黄历,分明没想过要和对方打照面,几分钟后孟鹤兮却眼睁睁看着岑雩和姓金的狗东西坐到了自己前排的位置,从他的角度正好能清楚地看到岑雩的侧脸。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两人过来时正低头说话,似乎并没有发现身后坐着的人是谁。孟鹤兮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心情简直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此时此刻,他已经相当后悔陪徐路明过来。 不多时,拍卖会正式开始,最先进行拍卖的是一幅字画,画家生前名不见经传,死后才有了点小名气,所以画作不太值钱,举牌的人寥寥无几,画作最后以一个很低的价格被拍下。 之后是某个朝代的花瓶,这东西虽然不见得多珍贵,但在市面上流传度广,很多人都爱收藏,尤其是这帮有钱人,就爱在家显摆这个,价格自然水涨船高,拍出了一个挺好的价格。 孟鹤兮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些珍惜拍品上,他屁股底下仿佛长了荆棘刺,总是扭来扭去坐立不安,视线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稍不注意就偷觑岑雩。 尤其是看见金夜明摸岑雩的手,眼睛里简直快喷出火来。 连徐路明都看不过眼,低声叱他:「你差不多得了,再看下去岑雩的脸都得掉层皮了。」 「……」孟鹤兮尴尬地收回视线,顺带赠了好友一个白眼,徐路明冤枉死了,懒得搭理他。 没一会儿,他视线又忍不住落了过去,看见金夜明捧着岑雩的手在亲,后者脸色很难看,垂在腿上的那只手用力掐着掌心,分明是不想让他碰。 可金夜明却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另一只手摸上了岑雩的腰。 拍卖会的重头戏还没来,大家听得都不是很认真,这边的动静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几个和金夜明相熟的富二代拿这样的事打趣:「金少可真是好福气。」「是啊是啊,金少美人在怀,春风得意,今晚就不要跟我们争了。」 金夜明笑得开怀,当着这些人的面往岑雩腰上掐了一把。他不在乎岑雩痛不痛,用的力很大,岑雩下意识躲了下,身体紧绷着。 王八蛋。 我草你个王八蛋! 孟鹤兮再也忍不住,捏着拳头就要挥出去,岑雩却在这时突然回眸,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好像早就知道孟鹤兮在这里,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候眼底一丝惊讶也没有。 -------------------- 小鸟的掩藏身份揭秘~ 第22章 多大的火气都被这个堪称有些温柔的眼神给安抚了,孟鹤兮皱眉望过去,但岑雩却很快回过头,动作快到让孟鹤兮有些怀疑刚刚那一眼是不是自己生出的错觉。 第36页 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金夜明分明早就看见了他,却故意装作不知,刚才对岑雩做的那些事,其实都是做给他看的。所以岑雩才会制止他,否则只会让金夜明变本加厉。 「下面这件拍品是一串百年南红玛瑙手串,一共108颗,经护国寺无尘大师开光,起拍价200万……」 这条手串的品质相当好,无论是从色泽还是质量和大小上来说,皆属上乘,最重要的是有护国寺无尘大师的赐福,不少女士迫不及待地举起了牌子。 徐路明也非常心动:「这个好,我就要这个了!」结果他刚想举牌,就被孟鹤兮制止了,「怎么了?」他疑惑道。 「这个让给我。」 徐路明更加奇怪:「你要这个干什么?」 干什么。 其实孟鹤兮自己也不知道,就是看见这个红玛瑙手串的时候立刻想到了岑雩,这人皮肤白,这样的红色戴在他手腕上,一定特别好看。而且不是说玛瑙养人么。 「总之让给我,之后你看上的东西,我报销。」 「……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行吧,那你拍吧,我不跟你争。」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红玛瑙手串已经被拍到了280万,孟鹤兮举了下牌,直接喊了个:「300万!」 人家都是一两万的加,他倒好,一口气直接加了20万,竞拍者们纷纷循着声音看过来,想看看这位财大气粗的主儿到底是谁。连岑雩都回了下头。 孟鹤兮脸皮厚,朝他裂了咧嘴,做了个口型:「给、你、的。」 「……」岑雩抿了下唇,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300万两次,300万三——」 「600万!」就在大家以为这条手串要被成功拍下时,有人在最后几秒举了牌。 这手串虽然漂亮,但玛瑙本身不值钱,拍卖行敢开这样的价格无非是因着有无尘大师赐福这一原因,花个三四百万买个喜欢倒还好,毕竟在座的人都不差这个钱,但要是600万那就有些不值当了,其余竞拍者们窃窃私语: 「600万?」 「谁啊,谁喊的600万?」 「好像是金少……」 「不愧是金少啊……」 但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在金夜明叫出600万后,之前那个煞笔竟然还要继续加码,而金夜明紧随其后—— 「700万!」 「750万!」 「800万!」 …… 两人你追我赶,将一条红玛瑙手串叫到上千万的价格,并且还在继续,竞拍者们从最初的震惊渐渐变作麻木。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认出了在叫价的两个主,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两人的旧怨,再一看旁边的岑美人,谁还能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这哪是在争什么红玛瑙手串,分明是在争夺美人心啊! 「900万!」 「950万!」 「你特么的是不是疯了,别再往上叫了!」在孟鹤兮又一次举牌的时候,徐路明一把将他的胳膊按了下去,「你要这玩意儿哪里买不到更好的,发什么疯!嫌钱多你送我啊!」 孟鹤兮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好友说的有道理,他眼眸黯了黯,说:「你不懂。」 徐路明掰着他的手,不让他动:「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无非就是不想输给金夜明,但你清醒一点,岑雩现在是他的人,你就算把这东西拍下来又有什么用,岑雩会收吗,东西能到他手里吗?」 「你不懂。」可孟鹤兮还是这句话,然后换了只手,想要再次举牌。手机却在这时响了下,是条微信消息:【他说的对。】 是岑雩。 但对个屁!偷听还敢发消息给我!就仗着我捨不得把你怎么样! 孟鹤兮暴脾气又上来了,用力戳手机屏幕:【老子就爱买,就爱送你!你管得着么!】 岑雩给他回了一串省略号,然后在他眼皮子底下挨到金夜明耳边,和人说起了悄悄话。 操,当着老子的面咬耳朵,当我是死的吗! 「……1000万三次!成交!让我们恭喜010号先生拍得百年南红玛瑙手串一件!」 孟鹤兮:「……」 操! 操操操! 刚才净顾着和岑雩生气,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叫出的价格居然被金夜明这狗东西给超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岑雩刚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阻止他继续叫价。 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孟鹤兮一口白牙差点咬碎,恶狠狠地朝对方瞪过去,却见后者勾了勾唇,像是笑了一下。 这人背后是长了眼睛吗! 「……」而且东西都没有拍到有什么好高兴的! 「实在抱歉啦这位兄——」就在这时,金夜明突然转了下头,「哎哟,竟然是孟二少!」 他像是才发现和自己竞争了半天的对手是谁,脸上堆着虚伪的笑,「这可真是大水沖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要知道是自己人,我必定早就割爱了……」 「是么?」孟鹤兮不客气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金少将它让给我吧,还是那句话,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没料到他顺杆就爬,金夜明愣了片刻,才笑道:「想不到孟二少对这小玩意儿如此上心,我当然很乐意成人之美,尤其是对孟二少您,只是很可惜,我刚刚已经把手串送给岑雩了,他也很喜欢,所以恐怕要让孟二少失望了。」 第37页 话音刚落,岑雩回眸,轻轻点了点头,佐证了金夜明的话。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 小没良心的! 孟鹤兮气得头脑发胀,又不好发作,最后耸了耸肩,道:「那行吧,那我不要了。」 拍卖会一直持续到11点,徐路明最后给他妈拍了一只帝王绿的翡翠手镯。虽然红玛瑙手串泡汤了,但孟鹤兮还是提出要帮他付这笔钱,却被对方给拒绝了。 这傢伙可能是气孟鹤兮不听劝,后半场一直黑着脸,不给孟鹤兮好脸色瞧。孟鹤兮自知理亏,乖乖闭上嘴巴,不敢多言。 从会场离开时岑雩正好走在他前面,手腕上已经戴上了那条红玛瑙手串。刚才在灯光下还觉得这手串好看,如今再看,却觉得深红的颜色像经年的陈血,刺目异常。 孟鹤兮疾走两步,从后面捉住那截瘦削的手腕,而岑雩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早就知道是他,几乎是在他们肌肤相贴的一瞬间,冷静地回望过来。 孟鹤兮望着他,用力去扯那条手串,妄图将它从男人手上扯下来。 他现在已经不觉得这玩意儿配岑雩,反而觉得碍眼。 可岑雩却挣脱了他的束缚,将手串护在袖子下面,他很深地看了孟鹤兮一眼,大步跟上前面的金夜明,然后被突然插.进来的几个竞拍者给挡住了身影。 等孟鹤兮再看时,只在门口瞥见一抹一闪而过的暗红。 「走吧。」他勾住后面徐路明的脖子,掩下眼底的情绪,「肚子饿了,吃宵夜去。」 徐路明兴致缺缺:「不吃了,回家。」 拍卖会上的事情很快传到孟文须耳朵里,这天饭桌上,他故意当着孟康的面提起:「小鹤啊,我听说你差点花1000万拍一条红玛瑙手串?」 范韵薇一听,夸张地惊唿一声:「哎哟!小鹤这是被骗了吧,红玛瑙哪里值这个价,百来万已经顶破天了!」 孟文须立即道:「嗯,起拍价好像是200万,而且和小鹤竞争的还是金家的少爷,是吧小鹤?」 母子俩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要不是看他爸脸色太沉,孟鹤兮都想直接拍手称赞了。 「那手串不一样,无尘大师开过光的。」他轻飘飘说了一句。 即便如此,孟康还是大为光火:「小鹤,你做其他事我不管你,但是别再跟金家那个小子针锋相对了,金家现在不同往日,你在做事之前要先考虑孟家,考虑公司!」 可是孟家和孟家的公司同我有什么关系呢,孟鹤兮心想,我只是想回来带走属于我的东西,你们如何,与我无关。 「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 见他认错的态度端正,孟康的脸色顿时缓和不少,又问起东区那块地皮的事情。 孟鹤兮说:「已经和设计院那边联繫了,请了个很厉害的设计师,出图大概两个月。」 孟康很满意,又问起大儿子:「文须啊,你那边的项目怎么样了?」 「您放心,一切顺利,下周我准备亲自去一趟。」孟文须说。 「是得实地去看一看,这样心里更直观,你办事我一向放心的,这次这个项目很重要,可千万别出岔子……」 「我明白的,您放心。」 孟文须正在做的是个房地产项目,和徐家合作,孟家占大头,在里面投入了不少钱,孟鹤兮听徐路明提过几次,没怎么上心。 「对了,还有那个c.m,前两天又和金家抢了一单生意,昨晚我和金盛昌那老东西在居山吃饭,他脸色看着不太好,估计就是为了这个事。」 「小公司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看似是冲着金家来的,不过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也会挑衅其他各家,虱子咬一口虽说不疼,却也要痒上一阵。」 「所以文须,小鹤,你们还是要多留意,别跟金家一样吃闷亏,尤其是你小鹤,你毕竟刚回国不久,对各家、对c.m都不是十分了解。」 孟文须点点头:「我会注意的,您放心。」 孟康看向小儿子。孟鹤兮扒拉着碗里的饭:「我也知道了。」 他吃完最后一口饭,从座位上站起:「我吃完了,先回房了。」 -------------------- 下章开始小狐狸回到小鸟身边了,两个人开启别扭的恋爱模式。 第23章 刚走到二楼拐角,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令人意外的是,这通电话居然是金夜明打来的。 「孟二少,您之前说的买卖还做吗?」 孟鹤兮的房间正对着楼下的花园,这个时间院子里亮着昏黄的灯,照亮开得正艷的一片玫瑰花圃。 他站在窗口,点了支烟,直到肺腑间充斥着尼古丁的味道,才缓缓开口:「做。」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一声,说:「那下周三8点,绿萝湾见。」 绿萝湾有孟鹤兮的一处私人房产,购于五年前,那是他赶在岑雩生日之前偷偷买的,就是为了给对方一个生日惊喜。只可惜没来得及让对方知道,他们就分手了。 没想到金夜明居然能查到那。 这就好像秘密巢穴被其他兽类入侵,alpha的领地意识本来就强,孟鹤兮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不过……在氤氲的灰白色烟雾中,孟鹤兮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不过也只到这了。 「好,一言为定。」 因为金夜明的一个电话,孟鹤兮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跑去了绿萝湾。 第38页 回国后他还没到过这里,铁门一开灰尘扑面而来,孟鹤兮站在门口,狼狈地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长时间封闭的空间,空气流通不畅,有股很难闻的味道,他给每个房间通了风,又给茶几和餐桌上的花瓶插上刚买来的鲜花。 这栋双层别墅从买来就没有住过人,冷冷清清,丝毫不见人气,但每个房间、每一处细节,都是他在请教设计师之后,自己一点点磨出来的。 他那时候满怀着爱意,想给他的小狐狸筑一个爱巢,可他还来不及带对方来看一眼,那人就先给了他迎头一棒。以至于他的这些费心思量,全都成了笑话。 四处都是灰尘,手指一揩桌面指腹直接染成黑色,孟鹤兮在电视机下面的一个柜子里拿了块毛巾,打湿后从客厅开始打扫。 楼上楼下200多平,一天估计打扫不完,但孟鹤兮乐在其中,他不嫌麻烦、不觉得累,有关于这个房子的一切,他还是喜欢亲力亲为。 擦完沙发之后接到徐路明的电话。 「餵。」孟鹤兮用肩膀夹着电话,拧了瓶矿泉水,坐在地板上一口气喝掉大半瓶。 「最近可能会有很多人找你提合作的事,你别答应。」徐路明说。 孟鹤兮一头雾水:「什么合作?」 「就是东区那块地,我打听到一点内部消息,听说那里要建新的幼儿园还有小学,周边房价都在跟着涨,你那块地本来就已经是金饽饽,现在更不用说,谁都想分一点。」 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是三年前搬到东区的,紧接着一中新址也选在了那片,如果再加上幼儿园和小学,那周围配套设施可谓十分齐全,他那块地皮的价值少说也得再翻一番。 难怪金夜明会突然改变主意。 但那狗东西耐心倒是足,一约就是五天后,也不怕他得到消息临时反悔。 孟鹤兮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捏扁,手指无意识地挤压着,发生嘎吱嘎吱的声音。 「餵?你在听吗?」 「我知道了。」 「你那边什么声音,我刚从你公司出来,amy说你这两天请假了,」听出他声音里的敷衍,徐路明紧接着问,「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 「没有。」孟鹤兮起身去卫生间搓了把毛巾,这个声音更加奇怪,徐路明微顿了几秒,「你不会在洗澡吧?」 孟鹤兮已经回到客厅开始擦茶几,故作轻松地笑道,「不是,大白天的我洗什么澡,撮个毛巾而已,所以你不生气了?」 为了拍卖会的事,两人已经快一周没联繫,始作俑者却还有脸提,徐路明噎了下,紧接着骂了句脏话。 「气,我特么快气死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反正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你自己留个心,没其他事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孟鹤兮却叫住他。 「怎么了?」 「晚上一起吃饭呗,我请客。」孟鹤兮说。 徐路明迟疑片刻:「今晚不行,明天吧。」 挂了电话才发现已经11点多,孟鹤兮不觉得饿,就用外卖软体随便点了碗米线。这个点是外卖高峰期,骑手来得很慢,等外卖的同时他擦完了客厅和餐厅。 点的是金汤肥牛米线,结果实物和图片严重不符,一大碗米线,配菜却只有可怜兮兮的三片肥牛、两个小油豆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连片蔬菜都没有。 这也就算了,米线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和孟鹤兮以前吃过的那些都不一样,粗糙的难以下咽,而且咸得要命,怀疑是厨师手抖,不小心把整袋子盐给倒进去了。 早知道就直接让居山送餐过来了。孟鹤兮悔不当初。 他一口米线,一口水,勉强咽下去大半碗,安慰自己,大概能量都是守恆的,他昨晚已经拥有了很大的幸运,今天在吃饭这种小事上倒霉一点无所谓。 收拾好外卖盒,手机又响了,以为还是徐路明,看也没看便接了起来:「改变主意了,想和我一起吃饭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直到孟鹤兮将外卖袋丢到门外,那边才慢吞吞地说:「我是不是打扰孟少约会了?」 草! 孟鹤兮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以为是徐路明!」 但这个解释似乎并没有让对方高兴多少,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孟鹤兮口干舌燥,用力咽了下喉咙,继续给自己辩解:「我真没有,一直没有。」 「孟少何必着急同我解释,您有没有在约会,跟谁约会,都是您的自由,不需要经过我同——」 「岑雩,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和我说话吗?」孟鹤兮开始后悔吃那碗米线,嗓子都咸齁了,现在直冒火,「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岑雩冷漠道:「人都是会变的,也会伪装。」 「是么。」孟鹤兮盯着茶几上漂亮的无尽夏,没来由地感到厌倦,「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岑雩顿了顿,说:「别答应金夜明的要求。」 「呵……」孟鹤兮笑了笑,给自己点了支烟,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 这片地方才拖过,还有些湿,坐上去凉凉的。 「岑雩,我是真的想不通,你说我吧,一米八五的个子,长得不赖,能挣钱,虽然脾气暴躁比不上omega温柔,但从来捨不得对你发作。」 「但是为什么啊岑雩,为什么你宁愿被金夜明那垃圾这样对待,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第39页 岑雩话比五年前还要少,电话明明是他主动打来的,但面对孟鹤兮的诘问,他却半天没吭声,孟鹤兮听着他比之前要重一些的唿吸,用力捂了捂脸,勉强让自己笑了笑。 「我跟自己说你其实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抓着金夜明不放,可我难道真的这么不值得你信赖么,为什么你不能把那些事都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啊,无论你要做什么,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都会帮你的岑雩。」 「还是说,其实你没有,你只是单纯的厌恶我,比起厌恶金夜明,更厌恶我,所以宁愿跟着他,也不愿意接受我的任何帮助?」 这些话他原本不想跟岑雩说,那显得他太自轻自贱了,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清楚,哪怕他这个样子,岑雩也不一定会可怜他。 那人心软的时候像融化的巧克力,但一旦硬起来,简直用金刚杵都砸不开。孟鹤兮已经有过一次那样惨痛的教训,不应该傻到再让自己体会第二次。 可也许是因为置身在这个他精心为小狐狸准备的巢穴,想起过往诸多的回忆,他便有些忍不住了,亲手用刀剖开了自己的心脏,问岑雩换一个答案。 然而岑雩看不上这血肉模煳的一摊烂肉,狠狠将它丢在地上,他克制着、冷漠地说:「孟鹤兮,不要再管我的事。」 「草!」孟鹤兮一脚踹在茶几上,上面的花瓶歪歪扭扭地倒下来,在茶几上危险地滚了几圈,最后堪堪停在桌角没摔下来,无尽夏却从花瓶里摔出来,砸在地板上。 娇嫩的花瓣经不起这样的重摔,变得蔫蔫巴巴的。 孟鹤兮舔了舔舌尖,尝到一点铁锈味,他叫了岑雩的名字,他说: 「岑雩,你给我听好了,你从前是我的人,一辈子就都得是我的人,我不管你跟着金夜明有什么目的,但你这个人、这件事,我管定了,你现在不愿意说没关系,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但我一定要把你从他身边弄走,也早晚都会查清楚你究竟想干什么!」 「要是让我发现你把自己置身在什么危险之中,我就先把你腿打断,再把你关起来,让你跑都没地方跑!」 岑雩:「孟——」 孟鹤兮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收了电话。 他原本是想跟岑雩心平气和的聊一聊,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可岑雩那副将他拒之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恼怒和寒心。他忽然就不想说了。 况且也确实不到那时候。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8点,孟鹤兮下午就从公司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东区那块地皮的项目书。 他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差不多三天的食材,又转去旁边的花店,买了两束花。 尽管岑雩是只坏狐狸,他却还是一心想要圈养对方,想让这只狐狸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离八点还有一刻钟的时候,孟鹤兮就开始蹲在门口等着,夜色沉沉,四周的人家灯火通明,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一只狐狸回家。一分一秒都漫长又煎熬。 好在金夜明这次很准时,八点刚过,那辆熟悉的宾利就停在他的别墅门口。 -------------------- 呃……预计错误,没能让两个宝贝见面,但人都到门口了是不是?嘿嘿嘿。 (老规矩,3章) 第24章 孟鹤兮觉得金家人很可笑,大概是从前总被佟则为压一头,后来得了势,就处处学对方。佟则为以前坐宾利,金家父子就也把车子换成了宾利,甚至还鸠占鹊巢搬进了佟家以前住的2号公馆。 狗永远都是狗。穿的人模狗样实际上还是狗。 就像他一样,哪怕披上了孟家二少的皮,骨子里还是有贪婪自私的劣根性。当然,孟康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在心里嗤笑一声,急切地起身,结果可能是蹲久了,忽然眼前一黑,差点栽个跟头。 而金夜明那狗东西将车窗半摇下来,看他笑话:「孟二少,虽然我知道您很期待与我做这笔生意,但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 草了。 老子身体好得很。 不像你天生就长了张纵浴.过度的脸。 「金少可真会说笑。」孟鹤兮皮笑肉不笑地反击,视线越过对方,望进车里更深处,如愿瞥见那张美得惊人的脸。 美人赏心悦目,衬托得金夜明这狗东西更加面目可憎。但戏还是要演。 孟鹤兮走到车边,亲自给对方开了车门:「请吧,金少。」 「多谢孟二少。」金夜明笑眯眯地从车上走下来,另一边,岑雩自己推开车门,沉默地站在车旁,直到另外两人一前一后往屋里走,他才慢吞吞地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孟鹤兮迅速回了一下头,两人的目光短暂地交汇了片刻,岑雩面色很冷,大约是还在气孟鹤兮的多管闲事。 反倒是孟鹤兮心情很好,咧嘴朝他龇了龇牙,前者避开他挑衅的视线,眉头拧成了疙瘩。 「孟二少,虽然我同意做这笔买卖,但有些事我还是必须跟您说清楚,岑雩他不愿意离开我,我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说服他。」 在沙发上落座后,金夜明的狗爪子就一直黏在岑雩身上,两人十指紧握,宛如一对亲密不可分的爱侣,孟鹤兮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一口血快从嗓子里呕出来。 这特么的是上他这秀恩爱来了? 「所以我同他商量好了,人就在孟少您这里养三个月,三个月过后,如果他还是没有改变主意,我会派人接他回去。」 第40页 这和孟鹤兮想的完全不一样,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对面的人:「金少,您在开玩笑吗?东区那块地的价格翻了不止一倍,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金夜明仍是那副眯着眼睛要笑不笑的模样,他悠悠喝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磕在茶几上。 「我当然知道,但那些东西怎么能同我们阿岑相提并论,孟二少,一块地皮让您重温旧梦,这个买卖并不亏吧?」 「再者说了,我也不是非要那块地皮不可,只是看孟二少您情深意切,才忍痛割爱,您那块地皮是好,但我相信肯定还有更好的,如果您不满意这桩生意,那我还可以再找别人做,我相信有不少人会愿意。」 「比如王大少就很乐意。」 这个王大少就是拍卖会上对岑雩动手动脚的那个垃圾。一想到金夜明还动过这样的念头,孟鹤兮简直既愤怒又噁心,什么假面都不装了,他一把揪住金夜明的衣领,逼近对方:「姓金的,你不要太过分!」 金夜明却不见半分恼怒,反倒笑眯眯的,不挣扎,不反抗,看戏一样看着气急败坏的孟鹤兮。 「那这笔买卖,孟二少究竟是做还是不做?」 这笔生意究竟是做还是不做,孟鹤兮心想,他有的选择吗?岑雩就坐在旁边,他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握住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把人圈进自己的怀抱。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买好了花,买好了菜,做好了接下来半个月的计划,岑雩人都已经到了他的地盘上,怎么可能再让金夜明将人带走。 甚至让对方再拿着岑雩同别人做什么噁心的交易。 光是想一想他就已经要杀人。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缓缓松开手,望向那个从始至终垂着眼眸的人,轻声道:「我做。」 又问:「但如果到时候他愿意留下呢?」 「那我尊重阿岑的决定。」金夜明轻松地说。 孟鹤兮很勉强地笑了笑。他们谁都知道,不会有这个可能性。金夜明既然敢这样说,就说明有必然的把握。 「东西在这里,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然后从我家里滚出去。」 煎好的牛排已经冷掉,孟鹤兮将它们端进厨房,开了油锅重新加热,透过厨房的玻璃门,他看见岑雩仍像来时一样,安静地坐在沙发里,但他目光在转,在偷偷观察着这间房子。 所以其实你也是在期待着的吧。 想到这里,孟鹤兮的心情总算好上不少。他把油烟机关了,端着加热过的两盘牛排走出去。 语气克制着,显得很冷:「过来,吃饭。」 岑雩扭头看向他,声音低低的:「我吃过了。」 孟鹤兮出声刺他:「吃了也再陪我吃点。我花了那么多钱,陪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岑雩目光沉沉地打量过来,孟鹤兮已经做好了自己再被惹生气的准备,甚至想好了要怎么反击,他肚子里一团火,此刻特别特别想和岑雩吵一架,或者打一架。 可这人却什么都没说,乖乖站了起来,走到餐桌旁。 孟鹤兮满腔怒火没处发泄,没好气地替人拉开椅子:「坐吧。」 刚到国外那一阵,孟鹤兮不怎么吃得惯那里的东西,天天汉堡薯条吃到他想吐,就跟着网上的菜谱自己学做菜,一开始做出来的东西很难吃,后来慢慢就熟练了。 但做的最好的还是煎牛排,没什么技巧性,酱料都是搭配好的,放锅里不断翻面就行。 自己吃无所谓,在心上人面前献丑就紧张了:「味道怎么样?」 岑雩挺给面子:「很好吃。」 孟二少爷总算被哄高兴了些,嘴角努力绷着,「那就多吃点。还有橙汁,现榨的,我记得你喜欢。」 「嗯,谢谢。但是孟二少,你不应该——」 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一点火因为岑雩的一句话烧得更旺。他不喜欢这个人用这样生疏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岑雩。」孟鹤兮将刀叉丢进盘子里,磕出很重的一声响,岑雩顿住动作,抬起眼眸。 「我不管你和金夜明是怎么商量的,但我花了钱,起码这三个月你是我的,所以别提那个狗东西,也别说让我不高兴的话,否则我真的不介意把你关起来。」 他脸色沉得厉害,仿佛如果岑雩再招惹他,他真的会说到做到。岑雩一时哑声,抿唇看着他。 「就当我自私,陪我三个月,三个月以后我会给你自由,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不喜欢我、想离开我也没关系,我不会绑着你,也不会再让你回到金夜明那里。」 「你相信我,岑雩,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废物纨绔了,我可以帮你。」 「这次用了这样的方式把你带回来,我很抱歉,我本来不想这样,但是我等不及,你可以怪我、打我,但我还是会这样做。」 岑雩始终沉默着。这是依旧不愿意同他说。 尽管失望,孟鹤兮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所有情绪收了起来,故作轻松道: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好了,先吃饭吧,吃完我带你去各个房间参观一下。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房子是我五年前买的,那时候我想和你一起搬进来住,但我还没来得及说,就……」 就发生了那些事情。 以至于这个房子就这么一直被空置着。 第41页 「不说了,吃吧。」 孟鹤兮低下头,但感觉对面那人的目光久久落在他脸上,烫得他浑身不自在,刀叉都不会用了,一块牛排切了半天切不下来。 他觉得丢脸,又有些气急败坏,半起身探过去,用掌心将那道视线隔绝,近乎恶狠狠地威胁:「别看了,再看我就要吻你了。」 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他掌心扑簌簌的抖动,像羽毛一样轻擦着他的皮肤,这让孟鹤兮更加不自在,想收回手又觉得没面子,懊恼万分。 明明快三十岁的人了,也自觉比从前稳重成熟得多,但只要面对这人、或者和这人有关的事情,就会变得易燃易爆,一碰就着。 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我知道的。」岑雩却在这时突然开口。 近在咫尺的那张薄唇染着桃花一样漂亮的颜色,孟鹤兮盯得发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岑雩攀住他的胳膊,将那只手掌从自己眼睛上挪开,凝视着孟鹤兮的眼睛,轻声道:「我知道这里。」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的?」孟鹤兮相当震惊,强撑起来的气势一下泄了,身体不受控地往后退跌去,但因为胳膊还被岑雩拽着,只有半个身体撞在餐桌上,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可笑,「是金夜明说的吗?」 「不是。我早就知道,五年前就知道。」岑雩说。 他还偷偷来看过不止一次,这才叫金夜明有所怀疑,查到了这里。 「你……」这让孟鹤兮更加震惊,他心里沉甸甸的,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想问,最终却只是嘆了一口气,「算了,这不重要。」 紧接着就着这个拉扯的动作,他走到岑雩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在岑雩抬头的瞬间,用力地吻了下去,将这朵觊觎已久的桃花採撷而下。 一开始的时候岑雩明显是想拒绝的,孟鹤兮感觉到了,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后并没有真的反抗,反而开始迎合他。 孟鹤兮受了鼓励,温热的掌心扣住他后脑勺,松木的气息难以抑制地在客厅里舖洒出来,但又因为怕伤到岑雩而不敢真的失控。 唇齿之间萦绕着清冽的松木香,和缠绕其中更为冷冽的霜雪之意。 岑雩的理智就这样被一点点碾碎,冲撞成渣,霜雪很快盖过松木,汹涌地铺洒在整个客厅,明明是极冷的气息,侵袭在皮肤上却说不出的滚烫…… 因为这点小插曲,这顿晚饭吃的有些久,孟鹤兮将两人的碗碟端进厨房,站在水池前飞速洗完。 一转身就看见岑雩抱着双臂倚靠在门口,目光说不出的温柔,但在两人视线相汇的那顺,那抹温柔便不復存在,快得好似只是孟鹤兮的错觉。 他甩了下手上的水,挑眉道:「怎么了,是奇怪我居然会做菜洗碗?」 岑雩点了点头:「是挺意外的。」 「我那是没办法,不自己做菜就要饿死,而且不是还要投餵你这只娇气的小狐狸嘛……」后面半句话他说的很小声,不确定岑雩有没有听见。 他也不在意,大手一挥,说:「走吧,带你转一转。」 第25章 房子上下两层,面积不是特别大,统共三百来平,三个房间,每层各带一个卫生间,主卧还有一个独立的。 书房在二楼,旁边的房间是个放映室,超大的高清屏幕,满满一架子影碟和唱片,那是岑雩喜欢的消遣,孟鹤兮在这个放映室投入了很大的心血。 「以后可以在这里看你喜欢的影片,我搜集了很多国内外的片子,我们可以慢慢看。就是我这个人吧,没什么耐心,看不了太文艺的片子,容易睡着,你别笑我。」 岑雩看他一眼,很淡地笑了下。 这点他早就知道,有一次这人兴致勃勃约他去看电影,刚开始还兴奋地说这说那,后来就突然安静了,扭头一看,居然靠在椅子里唿唿大睡了。 岑雩对此哭笑不得,再也没跟他去过电影院。 「窗口正好对着楼下小花园,我自做主张种了无尽夏和白玫瑰,但无尽夏好像死得差不多了,你要是不喜欢,改天我找人铲了,换别的。要喜欢,就再种新的。」 顺着窗口望下去,果然看见小花园里一半郁郁葱葱,一半基本枯了。 绣球花娇气,不好好打理就死给你看,以前佟家的花园里也种过,后来就死光了。如今孟鹤兮送他的这一片,也所剩无几。 「不用换,我喜欢这些。」 「那行,那去看看卧室吧。」 其他地方都参观过了,只剩下一间卧室,岑雩跟着孟鹤兮走进去,发现卧室是轻奢型,墙漆刷的是奶咖色,香槟色的大床搭配两个白金拼色床头柜。 窗帘则是灰粉色的,通向卫生间的走廊做了整面的定制衣柜,整体就是一种奶唿唿的暖色调,特别温暖舒服。 这其实挺让人意外的,外人眼里的孟家二少爷是个长得帅、脾气暴的alpha,很难让人相信这样性格的人会喜欢这种风格的卧室。 或者说,应该很少有alpha会喜欢这种风格。 「外面连着阳台,我买了个那种网红鞦韆椅放在那,也有小圆桌,天气好的时候你可以坐在阳台上喝喝茶看看书什么的,冬天晒太阳应该也会很舒服。」 他们谁都知道岑雩应该没有机会坐在阳台晒太阳,但一个说的认真,另一个听得更认真,眼眸直直地凝视着阳台的方向。 第42页 在孟鹤兮的描述下,岑雩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坐在鞦韆椅上晒太阳、看书的场景。 心底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好了,差不多就是这样,家里准备了些什么我忘得差不多了,如果发现有什么缺的,我们到时候一起去买,现在洗澡睡觉吧,很晚了。」 睡衣原本就准备着,但孟鹤兮嫌隔了五年款式老了,前两天特地去买了新的,亲自洗好、晒好。 他把其中一套递给岑雩:「你先去洗吧。」 后者接了衣服,默默进了里面的卫生间,电视机的声音隐约从房间里传过来,具体听不清楚是在看什么,只听见在叫什么「佩奇」「乔治」,大概是部外国电影。 盥洗池上并排摆着两个漱口杯,和睡衣一样,一个雾蓝色,一个灰色,里面竖着相同颜色的牙刷。 牙膏是红色的一小支,能挤出一颗颗的小爱心,十分……少女心。 他捏着牙膏看了一会儿,猜不透孟鹤兮买这么一个玩意儿到底是恶趣味还是无心的。 不过按照那人的性子,多半是前者。 等再看到草莓味的沐浴露和牛奶味的洗髮水,就更确定了这个猜测。 这样的场景说实话还挺诡异的,但这些事如果是孟鹤兮做的,似乎就又显得不让人意外了。岑雩无声地笑了笑,挤了点小爱心牙膏在牙刷上。 刷完牙,他还特地认真照了照镜子,怕那些小爱心还留在嘴里。 然后走进浴室,用同样香香甜甜的沐浴露和洗髮水洗澡。 他这个澡洗了很久,磨磨蹭蹭大半个小时,出来时孟鹤兮盘腿坐在床尾,还在看电视,听见动静偷偷往卫生间的方向瞟了一眼,又很快转回视线。 岑雩跟着瞥了眼电视屏幕,才发现他看的根本不是什么外国电影,而是一部动画片,里面一只粉红色的吹风机在走来走去。 「……」什么时候吹风机都能成精了,还真是一个敢拍,一个敢看。 「我好了。」见孟鹤兮没有要动的意思,他提醒了一句。 孟鹤兮这才又扭头看他,一副刚注意到他的样子:「嗯,那你看会儿电视吧,或者累了就睡吧,不用等我。」 吃饭的时候孟鹤兮还因为他疏离的语气生了很大的气,结果转头自己也成了这副态度。 岑雩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而且自己这么做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换成孟鹤兮这样,他心里就莫名觉得不痛快,总感觉两个人之间像隔着层什么,仿若两个不太熟悉却被迫同居的朋友。 他觉得自己实在很没道理,又忍不住气恼。 「那我睡哪里?」他问。 下一秒孟鹤兮就本性暴露:「还能睡哪,当然是睡这里,和我一起睡,家里没有第二张床给你。」 「……」岑雩才参观过整个房子,确实找不出第二张床。他点点头,应了声,「好。」 接着便要上床。 哪知孟鹤兮又急了:「你这样就要睡了?」 岑雩疑惑地看向他。不然还要怎么样? 「把头髮吹干再睡!吹风机在洗手池下面的……算了,我去给你拿,等着!」 暴躁的孟二少爷不仅帮忙拿了吹风机,还帮忙吹了头髮,两人一前一后坐在床尾,岑雩湿哒哒的头髮被孟鹤兮拢在掌心之中,吹风机轰隆隆地运作着,动作却极小心。 岑雩的腺体就那么不设防地暴露在孟鹤兮眼前,后者磨了磨牙,很想低头狠狠咬下去,最终却只是轻轻在上面啄了一下。 但岑雩还是反应很大地转过身。 孟鹤兮跟只刺猬似的,动不动就丢出一根刺:「我花了钱的,亲一个怎么了!」 撂完狠话,就抓起睡衣跑进了浴室,岑雩盯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眸光深沉。 和岑雩不同的是,孟鹤兮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急匆匆从浴室出来了,直到看见安静躺在床上的那人,他才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但岑雩其实没睡着,在他靠近床边的同时倏地睁开了眼睛。孟鹤兮压根没想做什么,然而被这么一瞥,心里却莫名发虚,摸了摸鼻子,灰熘熘爬上了床。 岑雩本来就只占了很小一块地方,见他上来,又往床沿边挪了挪。 这个小动作精准地戳痛了孟二少爷敏感脆弱的心,他长臂一伸,将人揽进怀里,恶声恶气道:「干什么,不想让我碰啊,我偏要碰!我还抱!」 「……」怎么这么幼稚啊这个人,五年了都没什么长进。岑雩不知怎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孟鹤兮磨着牙,「笑什么!」 「没什么。」岑雩说。 脸上又恢復成了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好像刚刚那一声笑只是孟鹤兮的错觉。 「噢。」 之后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下床头柜上一盏小檯灯,孟鹤兮忽然将脸埋在岑雩背上,抵着那片凸起的肩胛骨,轻声说:「岑雩,我现在好像在做梦啊……」 他盼这一天盼了很久很久,从五年前就开始期待,到今天终于成真了。 尽管中间隔着太多误会和血泪,尽管此刻的一切或许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轻轻一戳就会碎裂,可孟鹤兮还是感到幸福,心口小鹿乱撞。 他没出息地笑出声来,刚开始还努力憋着,怕岑雩看不起他,但一旦起了这个头,想停下来就很难,怀里是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鼻尖是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草莓牛奶味,香香甜甜的,诱得人心猿意马。 第43页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啊。 傻子一样笑了半天,突然撞上一双多情的眼眸,孟鹤兮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两个咧嘴傻笑的自己,笑意遽然僵在嘴边,看起来滑稽又。 脸也烧得厉害,他努力控制住情绪:「怎么了?」 岑雩用实际行动回到了这个问题——他一只手揽住孟鹤兮的脖子,另一只手向下—— 孟鹤兮唿吸勐地窒住,不敢置信地瞪向他:「你、你做什么?!」 「你这里、硌到我了。」岑雩温热的吐息拂在孟鹤兮脸上,香甜的草莓牛奶味更加浓郁,明明是这么可爱的味道,说出口的话却充满危险的气息,「不要吗?」 要个鬼啊!我把你弄回来难道是为了做这种事吗?! 虽然……当然也挺想的…… 但不是这个时候啊! 孟鹤兮心里简直快疯了,但他现在跟废物差不多,手和脚像被什么定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了分毫,岑雩仿佛捏住了他的命脉,他连反抗都显得无力。 当然岑雩也确实握住的是他的命脉。这么一想更觉得崩溃,刚才还是小鹿乱撞,这会儿变成了一群大象在乱踩,心脏都快被踩得稀巴烂了。 而岑雩的嘴唇已经擦着他的下巴慢慢往下,勾住脖子的那只手则贴着他睡衣领口,慢吞吞地解开第一粒扣子。 亲吻一点点往下,扣子也被一粒粒解开,孟鹤兮露在外面的肌肤汗毛倒竖,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紧绷起来。 很快,这个吻渐渐变得更深,从嘴唇的轻贴变成了轻咬,那灵巧的舌尖从孟鹤兮的锁骨开始,一路留下引人遐想的红痕,刺激得孟鹤兮喉结不住地滚动,身体也跟着打了个战慄。 「别……岑雩,停下……」 -------------------- 旧情人就是一见面就…… 第26章 这声抗议又轻又低,听着更像是欲拒还迎,岑雩抬眸望了他一眼,拿捏住孟鹤兮的手并没有松开。 孟鹤兮因此更加招架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挺起来,又无力地落下去。 他这几年过得无欲无求,一心扑在事业上,现在被心上人这样勾着、诱着,简直快疯了。 那只手却还在继续,睡衣被剥了下来,柔软的唇绕着孟鹤兮的肚脐轻吻,一下一下,猫似的捉弄他。 若有似无的轻碰将孟鹤兮吊着,将他折磨得不轻,他下意识抬腿想踹把人踹翻。但一想到身上的人是岑雩,踹伤了、摔疼了,心疼的还是自己,硬生生忍住了本能。 「停下来岑雩,别再继续了!」冷杉的气息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如果岑雩这时候抬眸看他一眼,就会发现他双眼通红,已经临近崩溃,但岑雩没看,只是一门心思地开疆拓土,攻城略地,将孟鹤兮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染上自己的气息。 冷冽的霜雪落满整个房间,也落在孤高挺拔的冷杉之上。将这棵冷杉打上霜雪的标记。 而他自己的皮肤也慢慢染上薄红,桃花一样艷丽。 这可真是要了孟鹤兮的命了,他一条腿本能地曲起,又在最后一刻忍住了想踹的冲动,双手将床单抓出一道道褶皱。 忽地,所有的动作忽然停下,一道炙热的目光短暂地从他身上掠过,孟鹤兮无法忽视这道目光,不自在地扭过头。他觉得岑雩是在观察他。 但这样的停顿只持续了很短的几秒,金属搭扣紧接着一声响,是还要继续的意思,孟鹤兮终于被逼得忍无可忍,他一把将人掀翻,反过来压制住,捏住岑雩下巴的同时疾言厉色地质问,「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而面对他的怒火,岑雩只是沉默地回望着,眼神丝毫没有闪躲,却也不带多少情绪,冷静得可怕。 这份冷静无疑让孟鹤兮更加的挫败、更加的恼怒,他一拳砸在床板上恶狠狠道:「说话,你想干什么!岑雩!你想干什么!」 身下的人缓慢地眨了眨眼,连语气都是平静的:「你跟金夜明换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岑雩!你居然……」 居然敢说这样的话。 这句话简直是将孟鹤兮的心丢在地上踩踏,他恨得双目发红,「如果我只是为了找人做这些事,何必花那么多钱!不用十分之一就有人抢破头皮为我服务!」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通常会失去理智,孟鹤兮手下的力道不断加重,岑雩吃痛蹙起双眉,孟鹤兮心里咯噔一下,理智瞬间回笼,下意识要松手,又逼着自己忍住了。 他现在恼火得不行,如果说之前那些什么要把岑雩的腿打断的话只是吓唬对方,那么此刻他就是真的动了这样的念头。 这只小狐狸太不乖了,染上了别人的气息他不喜欢,学会了作践自己他更不喜欢。 愤怒和嫉妒叫孟鹤兮发疯:「所以你就是这么帮金夜明的吗?」 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终于因为孟鹤兮这句话而勐烈地颤动起来,孟鹤兮看着他,没有想像中的快意,只有心疼、只有不甘。 他希望岑雩能摇一摇头,或者随便说点什么,只要他否认,那他就愿意相信。 可岑雩始终一言不发,最后竟闭上眼睛默认了。 「草!」孟鹤兮胸膛剧颤,紧握的拳头再一次抡出去,这一回砸在岑雩耳边,震得整张床都跟着抖了抖。 他眼睛更红,用力咬住岑雩的嘴唇,恶狠狠地警告: 第44页 「那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准动,否则我明天就用铁链将你锁在这张床上,做到死。」 「岑雩,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别挑战我的底线。」 猜不透这人想干什么,但看得出是真被气得不轻,岑雩睁开眼,眸光晃了晃,最终什么都没做,任由孟鹤兮坐在自己身上,将自己刚刚对他做过的事情依样画葫芦的也做了一遍。 岑雩的身体因此不受控制地抖了下,一瞬间,仿佛干柴遇到了烈火,蹭地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感觉并不让岑雩喜欢,他撑着胳膊要从床上坐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眸雾蔼蔼的,蒙着一层水汽。 「别动。」孟鹤兮却伸手抵在他的心口处,将人往后轻轻推了下,压在软靠上,「别让我说第三次。」 声音有些哑,盯着他的视线也仿佛淬了火,烫得惊人。 孟鹤兮是个alpha,天生属于强势的一方,在尚未遇到岑雩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心甘情愿被人压制。哪怕后来他为了这个人而妥协,有时候还是会选择成为主动的一方。 他很喜欢看岑雩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露出情难自禁的表情,喜欢亲吻那种情况下岑雩发红的眼尾和性感的喉结,喜欢岑雩为他失控、疯狂。 手指扣住裤子的边缘,慢吞吞往下扯的同时吻已经落了过去,没有衣物的遮挡,感官上的刺激就更强烈,岑雩看不清身上之人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频繁吐息的触感,脑子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不止孟鹤兮在失控,他也同样,循着本能,岑雩抓着床单的手抬起来,改为抓住孟鹤兮的头髮,将人带向自己。 这一下的力道不可谓不重,孟鹤兮当即闷哼了一声,岑雩却已经顾及不到这些,摁住了他后脑…… 十多分钟后,孟鹤兮咽了下喉咙,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擦干净脸上的斑驳水渍,朝正急促唿吸的小狐狸挑衅道:「宝贝儿,你是不是不行了,怎么才这么一点时间?」 他这话刚说完,才偃旗息鼓的地方又热情高涨起来,岑雩靠在床头,眼尾红得惊心,像被人用胭脂勾勒过。 而他就用这样的眼睛,轻轻往孟鹤兮脸上一瞥,后者瞬间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再多的调侃都憋在嗓子口说不出来了。 怎么能这么漂亮呢这个人,孟鹤兮心想,所以我色令智昏自甘下贱也是情有可原的。 谁能不想要将这个人占为己有。 「……啧。」他轻嘆了一声,伸手摸了岑雩一把,「借点东西给我用用。」 岑雩:「……」 这个过程很痛,很难受,换做以前,孟鹤兮就没想过自己作为一个alpha,那地方有一天会被用来做那种事情。 虽然身边的朋友好几个都是gay,但一想到他们成天惦记着怎么弄这地方,或者被弄这地方,孟鹤兮就浑身不舒坦,都快恐gay了。 结果好嘛,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后来他变成了被弄的那个,居然就食髓知味,乐在其中了。 过了好像很久,还是痛,孟鹤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算了,直接来吧。」 他转身跨坐在岑雩腿上,漆黑的眼眸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岑雩。 而岑雩同样看着他,眸光在昏暗的床头灯下越来越黯。 房间里冷冽的霜雪气息更加浓烈,孟鹤兮视线模模煳煳的,唯有那截露在外面的脖子,在灯光下泛着光,清晰地映在他眼底。而那让他着迷冷香,就是从脖颈后面的腺体溢出来的。 孟鹤兮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躲在【夜色】的洗手间隔间里,他把妄图乱动的岑雩困在自己双臂之间,是比现在还要近的距离,而岑雩的后颈就那么不设防的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薄薄的一层皮肤下,是岑雩脆弱的腺体。 他那时候就很想往那个地方狠狠咬上一口,往里面注入自己的信息素。将这只漂亮的小狐狸占为己有。 尽管当时他根本没有动过喜欢的念头。 「看够了么,想要么?」渐渐的,孟鹤兮终于适应了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开始不怕死地招惹岑雩,「你叫我一声我就……」 后面的话被岑雩吞进了肚子里,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浑到没边的孟二少爷最终为自己的挑衅行为和口无遮拦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岑雩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下,堵住了他的嘴。 一瞬间,孟鹤兮疼得眼冒金星,冷汗瞬间打湿鬓角,两条手臂无意识地向上抻着,是想同岑雩讨要一个拥抱。 后者满足了他,将人拥进自己怀里。 孟鹤兮胡乱地抓床单,却被岑雩捉住手,搭在自己脖子上,环紧…… 力道太重、太狠了,孟鹤兮受不住,哑声乞求,岑雩却不听他的,一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仍不觉得疲倦。 细碎的髮丝垂在额前,有些被汗水打湿,紧实的胸肌和腹部都绷紧得厉害,有细微的汗珠顺着胸口滴落在小腹上。 漂亮得不像话。 孟鹤兮想吻他,又想求饶,伸着的手臂却被岑雩扣在了床上。 岑雩咬住他满是牙印的喉结,亲吻慢慢往后,牙齿抵住alpha的腺体,危险地磨了磨牙:「不是说我不行么,嗯?」 再往下一寸,尖利的牙齿就会刺破皮肤,信息素就会被注入腺体之中,完成标记。 「标记我吧岑雩,标记我……」 第45页 牙齿更深的往下,口腔里已经尝到淡淡的铁锈味,只要再咬下去、再一点点……岑雩沉黑的眼眸不住闪烁,心底那头失控的野兽绝望无措地乱撞: 「孟鹤兮,你忘了吗,你是alpha,我也是alpha,alpha是不能标记alpha的……」 「所以我标记不了你,你也标记不了我,我们试过的……」 但孟鹤兮已经听不见他这些呢喃,只重复着想要被标记,岑雩将人圈进怀里,一只手掌掐着孟鹤兮的腰,另一只手掌摁在微微被刺破了皮的腺体上。 他的掌心那样温热,烫得孟鹤兮不住地蜷缩起身体,脆弱的腺体和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一同跳动着,那样迅疾、那样勐烈。 「岑雩,标记我……」 吻落下来,岑雩咬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隔着掌心标记了孟鹤兮。 -------------------- 老规矩,3更。求一颗小海星~ 第27章 第二天早上,孟鹤兮是在一个奇怪的梦中醒过来的。之所以说这梦奇怪,是因为他梦见自己和岑雩领养了一个小孩,是个只有五六个月大的小婴儿,被他抱在怀里。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育儿节目。小傢伙调皮得很,一边拿腿蹬他,一边奶声奶气地喊他妈妈。 梦里的孟鹤兮没觉得一个几个月大的宝宝能开口说话有什么奇怪,反倒是生气这孩子喊他妈妈而不是爸爸。 他跟孩子吹鬍子瞪眼:「瞎叫什么呢,我是爸爸!」 「爸爸。」小破孩还真的叫了,只不过是对着岑雩,而不是他。岑雩俯身亲了亲小破孩,眼神和语气都温柔极了,「乖。」 孟鹤兮莫名吃宝宝的醋,借题发挥发脾气:「破小孩,再说一遍,我是爸爸!跟着我念,爸、爸!」 小破孩毛都还没长齐,嘴巴却硬得很:「才不是!你就是妈妈!你是妈妈!」 「什么破小孩!」 然后孟鹤兮就被气醒了,脑壳嗡嗡地疼。 他意识到那是个梦,心情却有些复杂,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莫名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挺羡慕梦里的场景的,他虽然很烦小鬼头,但如果对象是岑雩,他愿意跟对方一起领养一个孩子,哪怕那孩子皮得让人很想暴揍一顿。 与此同时,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随着他感官的復甦变得更加清晰,孟鹤兮这才迟钝地发现,原来岑雩还未出去,只要他不小心一动,就麻麻的,非常折磨人。 忍着这种怪异的感觉,孟鹤兮往旁边挪了下——「啵。」 「……」饶是孟二少爷浑话再多也遭不住大清早就面对这样的场面,随着那极细微的声音他脸蓦地一红,臊得厉害。 只是长时间的温存让他适应了岑雩的存在,这么骤然离开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好像空了一块,整个人有种正在往下坠落的错觉。 转过身,他凝视着岑雩的脸,指腹从对方的眉毛慢慢描摹到那双好看的嘴唇,那里有个浅淡的牙印,是昨晚他咬出来的。 明明长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做起那些事来怎么就这么凶呢。东西也大,和这张脸完全不同。 而岑雩也似乎察觉到了怀里的动静,伸长胳膊将人重新揽回了怀里,脑袋在孟鹤兮脖颈间蹭来蹭去。孟鹤兮便追过去含住他两片嘴唇,细细地摩挲亲吻起来。 岑雩就在这样的亲吻中慢慢睁开眼,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 「醒了?」孟鹤兮捧住他的脸,让这个吻变得更绮旎,岑雩似乎还没有从梦中完全清醒过来,眼神懵懵的,直勾勾地盯着孟鹤兮,连亲吻都睁着眼。 一直到这个吻终于要结束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轻轻推了孟鹤兮一下。 后者在他准备起身的同时黏上去,单手攀住他肩膀,另一只手缓慢地游移,指腹小心翼翼擦过右手手背,这里有昨晚岑雩「标记」他时留下的牙印。 这人对自己太狠了,咬得很深,但孟鹤兮更情愿这一口是咬在自己的腺体上,哪怕他无法被岑雩标记。 他捧起岑雩的手,极为珍重地亲吻了一下。接着掌心继续向下,抚摸过岑雩身上那些或深或浅的伤疤,沉声问:「怎么弄的?」 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又或者是昨晚用嗓过度,声音比平时要哑一些,孟鹤兮自己先一怔,再看岑雩,耳朵尖又通红。 而孟二少爷的不自在只持续了短短数秒,当他发现岑雩比他还要不好意思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动了两下胳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小狐狸圈进自己怀里,然后脑袋贴在对方胸口上,又落下一个吻。 岑雩感觉到了,唿吸遽然变得粗重,而孟鹤兮就在这时稍稍松开了手,食指指腹轻轻贴在他肩膀上,缓慢移到手臂上方、手肘、胸口、腹部……这些被他碰过的地方,也都留有大大小小的伤疤。 「怎么弄的?」他又问了一遍。声音不重,语气也很平,但岑雩就是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在生气,而且怒气还不小。 「不要骗我,岑雩。」他说。 「被狗咬的。」知道瞒不住,岑雩索性坦白,「很多年了。」 那时候他刚进金家没几个月,性子还很倔,常常和金夜明对着干,然后被对方用各种手段惩罚。 那次也一样。当天金夜明带他去了一个饭局。 金家当时刚取代佟家成为海市的龙头老大,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再加上得到了岑雩这个佟则为的心尖宠,金夜明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生怕别人不知道。 第46页 那天的饭局应该挺重要,姓王的老闆是外省来的,以前只和佟则为合作,现在佟家倒了,金家就想将这笔生意抢到自己手里。 那个王总是个beta,很喜欢岑雩,也知道他曾经是佟则为的「金丝雀」,吃饭的时候让岑雩坐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倒酒夹菜,双手时不时地在岑雩身上摸几把,揩点油。 如果只是这样,岑雩或许就忍了,但几杯白酒下肚后,那人做的越来越过分,手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还妄图去吻岑雩的腺体。 岑雩直接一杯热茶当头浇下去,那王总被烫得吱哇乱叫,几片茶叶滑稽地挂在光秃秃的脑门上。 一个长期稳定的大客户就这么没了,金夜明自然气得不轻,回去之后就把岑雩丢进了犬舍。 五条比特犬见到生人,以为是主人投餵进来的食物,兇狠地朝岑雩扑过去。 岑雩虽然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但一下对付五头恶犬,还是相当困难,没多久就被其中一条扑倒在地。 那狗似乎是五只里面的老大,它压住岑雩的时候其它几只在旁边蠢蠢欲动,却不敢上前争抢。 那大狗嗅闻着岑雩,滚烫的热气混合着腥臭味喷洒在他脸上,他浑身上下都是血,一身白衬衫直接染成了红色,眼睛也被从额头上淌下来的鲜血模煳了,辨不清视线,只能凭本能死死卡住那狗的嘴巴,不让它的利齿咬下来。 那狗对准的是他的咽喉,这一口要是咬实了,等待他的就是被五条恶犬分食的下场。但他不能死,他得活下去。 强烈的求生欲让岑雩带着那狗向旁边撞去,犬舍的门是特质的铁门、坚硬异常,门锁上挂着一条很粗的链子,那狗的脑袋被岑雩一下撞在铁门上,懵了一瞬,而岑雩就趁着这几秒的时间,将那条铁链拎了起来,抡在狗脖子上。 大狗激烈地挣扎,其余几条狗也乱吠着向岑雩发起进攻,岑雩艰难地躲避来自四面的攻击,双手却没有松开半分,发狠地死死勒紧铁链。 大狗从刚开始的兇狠狂吠到后面开始痛苦哼哼,渐渐没了气息、不动了。 而岑雩也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眼前一黑,一头跌了下去。没有了大狗的威慑,几只恶犬便没有了忌惮,唿吸近在咫尺,可他已经动弹不得。 我要死了吗,他想。 在一只恶犬朝他扑过来的那刻,他脑子里想的不是正躺在医院的佟依伦,而是闪过一张恣意张扬的脸…… 「abdiel,停!」就在那狗即将照着岑雩的咽喉咬下去的时候,金夜明终于出声制止了。 这人从始至终就站在犬舍外看着这一场撕斗。 岑雩用笼着血色的双眸瞥了他一眼,然后再也坚持不住,沉入了黑暗。 再醒来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他整个人被裹在纱布里,胳膊腿都不怎么动得了。身上很疼,但他分不清到底什么地方在疼,这种疼痛好像是全身的,从头到脚都仿佛有尖锐的针在扎着、刺着,让他持续不断地感到痛。 岑雩对自己身上的伤其实没什么概念,那时候情况太紧急了,他来不及分辨那些恶犬的利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哪些地方,直到护士来给他换敷料,他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已经没一块好皮,差一点就没命了。 他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期间金夜明每天都会在他床边坐半个小时,什么话都不说,也看不出心情。 这让岑雩心里很没底,猜不出这人是不是又在憋着什么坏招。 等终于能够下床后,岑雩的猜测成了真。那天金夜明亲自给他餵了一碗燕窝,放下空碗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岑雩,你知道我的狗为什么都那么听话吗?」 「……」 「因为不听话就会付出代价,一次教训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三次、五次……次数多了,就是再凶的恶犬都会夹起尾巴变成温顺的宠物。」 「岑雩,我不喜欢会咬人的宠物,如果你再敢有下次,我就把你的牙齿拔了。」 「但你搞砸了我的大生意,还弄死了satan,总要吃一次教训的,否则我怕你学不乖。」 说完这些话金夜明就出去了,岑雩以为所谓的教训就是将他丢在犬舍这件事,或者再心血来潮打他一顿,这些他都无所谓。 但等到晚餐时,他终于知道金夜明比他想像中的更恶毒。 ——他居然拔了佟依伦的唿吸机。 佟依伦现在全靠唿吸机维持着生命,拔了唿吸机就等于要了她的命。岑雩这才明白,金夜明没耐心像熬一条恶犬一样慢慢熬他,他给他的教训是要足够深刻,足够惨烈,要叫他只经歷一次就能学乖。 「那天夜里下着很大的暴雨,我在院子里跪了一夜,金夜明就站在二楼的书房窗口看着我,笑得很开心。」 「后来雨实在太大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也从窗边走开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从楼上下来,居高临下的站在我面前,朝我伸出了手……」 岑雩的故事讲完了,时隔太久,他自己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听得人却眼圈发红,一遍遍亲吻着他身上那些伤疤,发狠、发恨,声音和身体都微微颤抖着。 「我迟早会弄死姓金的。」 岑雩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没说什么话,只是不住地吻他。两人十指交扣在一起,孟鹤兮的拇指指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顺着岑雩的拇指,落在他腕骨上,轻轻按压着那块凸起的骨头。 第47页 忽地,他手指用力,将戴在手腕上的那条南红玛瑙的手串捋了下来,上千万的东西,被他眼都不眨一下地随手掷向地板—— 「我不喜欢这个东西,丑死了……」 说完他又扑向岑雩,后者被他这一下砸得有点昏沉,孟鹤兮的双手却将人拥进了怀里,吻在他的腺体上。 -------------------- 宝贝们端午安康~ 这章提早更了,所以明天没有,周二见。 第28章 这是岑雩比较经不起亲吻的地方,孟鹤兮一向知道。他轻轻笑了下,伸出舌尖舔了舔。 岑雩很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被激得后仰,脖颈弯出一道脆弱又易碎的弧度。 他双目紧闭又很快睁开,眼底暗潮涌动,不自觉地带出了清冷又勾人的味道。 孟鹤兮觉得他这副表情和他的信息素如出一辙,明明是冷的,却勾得人只想再多靠近一点,想让这孤傲高绝的霜雪因为自己而融化。 他俯身,继续亲岑雩的胸口,问他:「宝贝儿,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 岑雩抿着唇,看他因为亲吻而红肿的唇瓣,曾经的记忆一点点浮现于眼前,只是还不等他回神,腰上就多了一双手。 那只手温热有力地揽着他,下一秒,孟鹤兮就坐在了他腿上,吻落下来,铺天盖地的松木气息逼得岑雩头眼发晕,浑身的血液直冲头顶,信息素在血液间流窜跳动,汹涌着想要冲出牢笼。 在这一刻,多年的思念破土而出,在瞬间长成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的枝叶蔓延生长,顶破天际一般冲到心口的位置,霜雪和松木的信息素在空气间交融,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冷冽的气息。 但在这样的冷冽中偏又烧灼着滚烫的火焰,冷与热,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极致地融在一起。 岑雩双眸深深,在孟鹤兮再一次俯身之际握住对方的手腕,紧接着一个反手,将人推倒在了床上,自己反客为主,欺身而上。 「嗯?」孟鹤兮却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不知是挑衅还是勾引地看着岑雩。 不同于孟鹤兮,岑雩在这种事上总是沉默不语的,是个行动派,于是在接收到来自孟鹤兮的挑衅后,他一口咬住后者的咽喉,点漆般的双眸愈发深沉,唇贴着孟鹤兮的喉结缓缓摩挲,沿着锁骨一路到后颈。 孟鹤兮仍是那副任君採撷的模样,甚至调整了下姿势,方便岑雩贴近自己的腺体。 alpha天生的占有欲在触碰到这个特殊的地方时不免意动,孟鹤兮的信赖又让这股情绪愈演愈烈,岑雩的牙齿在这脆弱之处反覆流连,眼中的情浴已经快要克制不住。 他想将这块地方咬得破破烂烂打上标记,想将这个人占为己有。一如五年前那样。 而他也终于不像昨晚那样心疼和不舍,而是用了点力,牙齿刺破皮肤,信息素源源不断地被注入腺体之内。 孟鹤兮便再也笑不出来了,本能叫他反抗,却又因为眼前的人违抗着本能。alpha的腺体和omega的不同,无法承载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强行注入的过程就仿佛千万根针在他腺体上不停地扎着,剧痛让孟鹤兮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脸色苍白。 可他其实很想念岑雩的信息素,哪怕承受着剧痛的折磨,他仍旧渴望拥抱这个人,仍旧痴迷于被标记的这个过程。 仿佛在沙漠里干渴许久的人被人递了杯毒酒,哪怕知道喝下便会穿肠烂肚,总归还是抵抗不了那样的诱惑。 情愿饮鸩止渴。 「岑雩。」 炽热浓烈的占有欲在眼底翻涌,压抑已久的思念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孟鹤兮朝前伸出手,想要抱住眼前的这个人,却被反握住手腕。 十指紧扣间,岑雩注意到了缠绕在那截手腕上的一条丝带。 那丝带看着已经很多年了,褪了色,呈现出暗淡的旧红。 岑雩的心勐地一颤。 他认出来,那是他的东西,是五年前在酒店的那一夜,孟鹤兮从他头髮上抽下来的那条髮带。 他怔忡了太久,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就显得太奇怪了,孟鹤兮已经逐渐适应了疼痛,缓过劲来,对岑雩的走神有些不耐和不满。 「宝贝儿,在这种时候突然停下来让我很没面子啊,是我人老珠黄让你下不了嘴了,还是你——」 顺着岑雩的视线,孟鹤兮也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那条髮带。同样地怔了下。 「啧,还是被发现了啊。」孟鹤兮面露苦笑,神态有些微的不自然。 岑雩握着他的手腕,将衣服的袖子往上捋,那条髮带便更清晰地展露在两人眼前,因为太长了,在手腕上绕了三圈,打了个结。 而为了有所遮掩,孟鹤兮同时还戴了一串佛珠在手腕上。 他的髮带。 和佛珠。 红尘和空门,竟被绑到了一处。 极为荒诞,极为可笑,可确实是孟鹤兮能做出来的事。 「是我的吗?」 「是你的。」 哪怕是早就猜到的答案,还是让岑雩感到难以言说的震惊,他握着孟鹤兮的手腕,握得很用力,自己的指节发白,而孟鹤兮的手上被他掐住明显的红痕。 本就濒临失控的信息素在动盪的心境下被释放出更多,冷冽的霜雪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冰冻起来。 但很快岑雩便松开了手,他轻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在这极为短暂的数秒内让自己镇定下来,喉头滚动了几下,那些难言的情绪就与漫到了喉口的血腥气一起被吞咽了下去。 第48页 「为什么要留着这个?」可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没有为什么。」孟鹤兮若无其事地说,「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有些想你吧,毕竟这是你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但后来……后来大概就是习惯了,忘了摘。」 岑雩的指尖几次从那条褪了色的髮带上掠过,却始终没敢碰触,孟鹤兮却没有他这样的顾忌,一把扯住髮带,想要将它解下来。 只是过了太多年,那结似乎都被时光凝固,扯起来有些费力。岑雩想制止,胳膊却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孟鹤兮解下髮带,随意地掷到了地板上: 「咚。」——很轻的一声,却重重地砸在岑雩心上。 「既然现在想起来了,就不要了。」孟鹤兮说。 岑雩心头狠狠一跳,他知道孟鹤兮是故意的,故意这样做,故意刺激他,而他果然也上了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孟鹤兮。」他掐住了男人的后颈,把人狠狠地往自己的怀中压,直到两颗跳动的心隔着皮肉和薄薄的衣服贴在一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叫着对方的名字,「孟鹤兮。」 「在呢,宝贝儿,春宵一刻值千金,要不然我们继续吧,你不难受我还难受,要是你不想的话那就换我来。」 重逢以来这个人总是表现得这样矛盾,一会儿爱惨了他,一会儿又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只想得到他这个人。 岑雩见不得对方脸上轻佻的神情,捏着那截脆弱的脖颈,在后颈上轻吻了几下,然后张嘴叼住了那块软肉,用自己尖锐的犬齿不轻不重地磨了几下。 孟鹤兮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而岑雩就在这时对准他的腺体咬了下去—— 「唔——」孟鹤兮轻唿一声,剧痛之下他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地晃了几下脑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冷汗顺着额角蜿蜒而下。 腺体在刚才就被撕咬过,这会儿又挨了一口,伤上加伤,痛苦便也成倍地叠加。 岑雩皱着眉,在那血淋淋的伤口处舔吻着。 「别、够了。」 「不够,我想要你,岑雩……」 当天两个人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孟鹤兮从来不知道自己能索求无度到这个程度,即使人快废了,还是勾着岑雩的腰,要了一次又一次。 后者也一样,这只小狐狸天生带蛊,外表看着冷冷清清,实则重浴.得很,到后来孟鹤兮已经不行了,他却还斗志昂扬。 两个人把床被褥弄得没法再要,孟鹤兮扶着快断掉的老腰,从柜子里拿了床新的换上,然后下楼料理晚餐。 他拿得出手的菜没几样,晚上就简单煮了两碗酸笋牛肉面,好在岑雩挺喜欢吃的,一会儿就吃完了。孟鹤兮舒了一口气,莫名体会到厨师看着客人吃光自己做的菜时那种满足的心情。 放下筷子,孟鹤兮宣布了一件事:「我要回一趟孟家。」 岑雩掀了掀眼皮,淡淡地「噢」了声。 孟鹤兮不满意他的态度,走过去咬着他耳垂低声警告:「乖乖在家等我,不准乱跑。」 岑雩原本就微红的眼尾更红,嘴唇微张着,气息尽数喷洒在孟鹤兮颈间,后者这才满意了,给岑雩加了一道「饭后小甜点」。 毕竟才把小狐狸圈养进家里,想到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都不能将小狐狸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孟鹤兮就觉得焦灼难安,临出门前再三警告: 「记住你答应我的,不准离开这里一步,如果我回来看不见你,我特么就去和金夜明同归于尽。」 这些话他已经翻来覆去说过很多遍,岑雩点点头,表情很是无奈。这个人太知道用什么方式威胁他最有效。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那就从外面把铁门锁了吧。」他说。 这倒真是个好主意,孟鹤兮皱着眉想了很久,差一点真的打算这么干,最后用力在岑雩嘴唇上啃了一口,又磨了磨他的腺体,懊恼道:「算了,你别骗我就行。」 等孟鹤兮到孟家时孟康和范韵薇正在用晚餐,孟文须不在。 「回来了?」 「爸。」 「坐下吃饭。」 「我吃过了。」 孟康看了他一眼,喝了口汤,然后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孟鹤兮坐下。 「这两天去哪里了。」 孟鹤兮实话实说:「我在绿萝湾买了套房,最近打算住那里。」 孟康很意外,也有些恼怒:「怎么突然想着搬出去?」 第29章 「嗯。」孟鹤兮知道他爸生气的不是他要从孟家搬出去这件事本身,而是他先斩后奏的这个做法,这会让孟康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如果是平时,孟鹤兮会找藉口将这件事煳弄过去,但今晚他选择了沉默不语。 ——既然他爸註定会被气得不轻,那他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孟康放下筷子,问。 孟鹤兮点点头,目光从范韵薇身上掠过。 「那你跟我来书房。」 孟鹤兮跟着他爸起身,听见身后范韵薇阴阳怪气地喊吴妈收拾餐桌。 「什么事,说吧。」孟康这时候心情还不算糟糕,「还有东边那块地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最近找你的人应该不少,一个也别搭理,明白吗?」 孟鹤兮点点头:「明白。」 第49页 「明白就好。前两天就想跟你说这个事,结果你倒好,公司不去,家不回,电话又打不通,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爸,我想跟您说的就是这件事。」孟鹤兮原本站着,这时候突然朝地上一跪,倒是把孟康惊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我把东边的地卖给金家了。」 「什么?!」 听到这里,孟康心里虽然恼火得不行,但仍旧没有往最糟糕的方向想,只以为孟鹤兮是贪图眼前小利,着了金家的道。 「什么时候的事?卖了多少钱?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孟鹤兮直挺挺地跪着:「昨晚。原价转让。」 「……原价?」孟康眼前一黑,不敢置信道,「原价?!」 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回答,抄起手边的菸灰缸就砸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巧砸在孟鹤兮脑门上,登时砸出一道豁口,汩汩的鲜血渗出来,顺着那道豁口淌到脸上,再滴落在胸口上,洇出明显的血渍。 孟鹤兮被砸得朝后仰了仰身体,险些跪不住,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认错,「对不起,爸。」 一句简单的道歉当然难以平息孟康的怒火,他一脚踹在孟鹤兮胸口:「你昏头了吗?!告诉我一个你这么做的理由!」 而孟鹤兮除了道歉之外并不解释别的:「对不起,爸。」 「好、好,你好得很,你现在是有自己的主意了,连我这个当爹的都不放在眼里了!」这样的态度无疑是火上浇油,孟康怒气难平,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孟鹤兮还是道歉:「爸,对不起。」 好像除了这句话他就说不出别的了。 「还是不准备说?」孟康气急败坏地在书房转了几圈,最后拿了挂在墙上的戒尺,用力往孟鹤兮背上抽了下去。「你是真不把我当爹了是吧,到底说不说?!」 这根戒尺很有些年头了,在孟鹤兮很小的时候就在书房挂着,每当他或者孟文须犯了错,他爸就会「请家法」,用这根戒尺让他们长教训。 据说孟康小时候就是这么被抽过来的,孟家从来就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也能叫人成才。 而孟文须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还有范韵薇从旁教导,吃了几次教训后慢慢学乖了,成了个十项全能的优秀儿子,很得孟康宠爱。 但孟鹤兮却是光吃教训不长记性,又是个倔骨头,这根戒尺后来几乎成了他的「专属物」,染过不少他的血。 上一次被这么打,还是他出国之前,那个人抛弃了他,选择了别人,他却跪在孟康面前,苦苦替那人求情,想要孟康帮忙护住对方,气得孟康用戒尺将他抽得皮开肉绽。 没想到时隔五年之后仍然是为了同一个人。 「你说不说!说话!」 戒尺挥过来时的劲风唿唿地响在耳边,孟鹤兮咬牙忍着,脑子里想的却是岑雩当初离开自己时的模样。 什么都比不上那个疼,以至于戒尺抽在身上都显得没那么难捱了。 「不说是吧,不说我今天就打死你!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东西,就是来跟我讨债的!」 无论多少次想起,孟鹤兮还是会对此耿耿于怀,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比起佟则为,究竟输在了哪里。又或者那只小狐狸真的有属于过他吗。 这些问题周而復始地缠绕在他心头,让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常常将自己和岑雩相处的每一处细节掰开了揉碎了慢慢的回想、揣测,想从那些过往里找出一点那人也同样爱过自己的证据。 但最后还是会败给现实,现实就是岑雩选择了佟则为,不要他。 背上火辣辣的疼,一瞬间孟鹤兮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他在孟康面前大言不惭的说要和岑雩在一起…… 「爸。」有人推开书房的门走进来,视线在书房扫了一圈,假惺惺地问,「这是怎么了?」 孟康看见大儿子,终于停了手:「你来得正好,你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简直气死我了!」 「爸,您消消气,前几天医生不是才叮嘱过让您要注意身体的么,切忌动肝火。」 孟康在他的搀扶下坐到书桌前,抚着胸口:「还不是因为这个混帐东西!」 「小鹤是做了什么惹您发这么大的火?」孟文须目光不动声色地掠在孟鹤兮脸上,勾了勾唇角,再看向孟康时又换上了关切担忧的表情。「不过爸,您真的不能动气,小鹤还年轻,您有话好好说。」 太噁心了。 孟鹤兮本来就疼得头脑发晕,现在被这么一噁心,更晕了。 他实在不明白孟文须为什么如此致力于在孟康面前装作兄友弟恭的假象,难道因为这样孟康就会多分他家产吗? 「他如今翅膀长硬,居然擅自把东边那块地原价卖给了金家那小子!你说说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才做得出这种煳涂事!」 「就是条狗都知道看家护院把东西叼自己窝里来,他倒好,我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他做,对他寄予厚望,他却平白把利益送给别人!」 「噢?」孟文须细心地倒了杯茶,让他爸降火气,「这事我也听说了一点,但我以为是假的。」 孟康一听更急了:「你知道怎么不和我提,你们都想气死我吗!」 「不是的爸,您听我说,今晚我不是和王家那小子一起吃饭吗,他和金夜明关系好,喝多了酒就同我吹牛,说金夜明用一个人换了我们东边那块地。」 第50页 「这事听着就荒唐,小鹤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种煳涂事,所以我当时以为他就是酒喝多了瞎说的,没怎么放在心上,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回来跟小鹤确认下,没想到……」 孟文须适时停嘴。 孟康却已经起疑:「用一个人?」 「是的,」孟文须说,「就是以前佟家那个,叫岑雩的,不过我也是听王家那小子说的,是不是真的还得问小鹤,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哪还需要问什么,以前又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孟康一听就立刻信了,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蹭地一下又上来了,刚到手里的茶杯直接砸了出去,只不过这回没砸准,杯子碎在孟鹤兮脚边。 「文须,你去,让你弟弟好好清醒清醒。三番五次为了一个男人做蠢事,不配做我们孟家的人,你让他清醒清醒!」 孟文须犹豫着接过那把染血的戒尺,假惺惺道:「爸,这不好吧,我看小鹤伤得不轻,要不就算了吧,他估计也知道错了。」 他这话看似是在劝,落在此时却无异于火上浇油,孟康半分都听不进去,甚至更加生气:「知错?他要是能知错这次就做不出这样的事!你去不去,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爸、爸您别生气,我去……」孟文须捏着戒尺在自己手心轻轻拍打,慢吞吞朝孟鹤兮走过去,表情遗憾,「对不起了小鹤,我会下手轻一些的……」 孟康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轻什么轻!给我往死里打!」 「……」而孟鹤兮也抬起头,挑衅地看着他,比了个中指。后者脸色微变,然后擒着噁心的笑意,将戒尺挥了下去…… 他本就心狠手辣,又记挂着之前在孟鹤兮这里吃的亏,这次终于得了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嘴上说着会轻一点,其实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没直接把孟鹤兮打死都算是克制。孟鹤兮被打得差点爬不起来,被司机王叔送去了医院。 他背上的伤有些严重,处理完伤口后还要输液消炎,但孟鹤兮等不及回去,一瓶药水没挂完,自己就拔了输液针,打车回了绿萝湾。 已经半夜十二点,客厅里亮着灯,人却不在楼下,整个一楼空空荡荡的,仿佛昨晚的疯狂缠绵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孟鹤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里涌起一阵钝痛,心跳没来由地加速。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二楼,又在卧室门口停下来,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卧室里并不全然是黑暗的,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小檯灯,微弱的光亮正好落在床上那人的侧脸上,像给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漂亮得不像真的。 而孟鹤兮杂乱无序的心跳也在这点光亮中慢慢平復下来,他倚在门口,看着熟睡中的人,心里柔软得就像浸泡在温泉里,身上的疼痛都瞬间被治癒了。 他看得入了迷,床上的人却忽然睁开眼睛:「怎么了?」 -------------------- 今天两更~ 第30章 岑雩其实早就醒了,原本是不打算说什么的,可孟鹤兮一直站着没动,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存在感又实在太强了,让人想忽视都难,最后还是憋不住开了口。 「是不是吵醒你了?」孟鹤兮这才回过神,拖着站得发麻的身体走了进去,「没什么,睡吧,我去洗个澡。」 后背缠满了绷带,说是洗澡其实就是拿毛巾擦几把,没几分钟就搞定了,岑雩还醒着,见他出来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 孟鹤兮嘴硬:「真的没事。」 结果一躺上床就痛得直抽冷气,岑雩微蹙起眉,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孟鹤兮被盯得心里发虚,却仍旧不想坦白,忍着阵阵痛意去关床头灯。 「等一下。」岑雩握住他的手腕,态度强硬地掀开他的睡衣,孟鹤兮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本来就和岑雩旗鼓相当,现在就更不是对方的对手,轻易被扒了衣服。 「所以你不应该这么做。」只一眼,岑雩就猜到了他这身伤的由来。 见事情已经败露,孟鹤兮便也不装了,甚至开始拿身上的伤博可怜。 他将人揽进自己怀里,含住一只耳朵,说:「我说过了,别说这些让我不开心的话,你要是心疼我,就亲亲我,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岑雩身上的几处敏感点孟鹤兮都很熟悉,除了腺体之外最敏感的就是耳朵,被这么轻轻一咬,脸瞬间久红了,下意识要躲。 孟鹤兮自然不让他如意,反过来捉住他,亲他的喉结和腺体。 「嘶——」却不小心拉扯到自己身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岑雩耳朵上的红晕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冷硬的表情,这是又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孟鹤兮就高兴,这说明岑雩在乎自己。 「真的没关系,遭受损失的是孟家,而我不过是挨了顿打而已,这笔买卖,划算。」他摩挲着岑雩的后背,得意洋洋地哄人。 可惜岑雩非但没被哄好,脸色反而更差了:「孟家的损失不就是你的?」 「那可不一样,我是我,孟家是孟家,我早晚会脱离孟家的,而且我讨厌孟康和孟文须父子俩,看他们生气我就高兴。」 「你是没亲眼看见孟康的样子,要不是场合不合适,我都想笑出来。」 孟家的这笔烂帐,岑雩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闻言没再说什么。 第51页 「反正这事差不多就这样解决了,我爸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不会再对我怎么样,别担心。」孟鹤兮吧唧亲在他额头上,哄他,「好了,很晚了,快睡吧。我真不疼。」 说不疼当然是骗人的,到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孟鹤兮就被身上的伤疼醒了。 他感觉背上火烧火燎的,疼得浑身冒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好像一会儿被丢在冰天雪地里,一会儿又被浸泡在沸水里。 疼痛像无数虫蚁,无孔不入地钻进他身体各处,后背痛苦地痉挛起来,无意识地蜷缩成一团。 周围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除了疼痛之外一切感官都变得迟钝。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却发不出声音回应,眼皮也沉重地睁不开,只能感觉到有人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汗,身上终于爽利了些。 温热的水被餵进嘴里,缓解了喉咙的干涩难受,但这一点远远不够,孟鹤兮凭着本能握住给自己餵水的那双手,讨好地蹭了蹭。 而那双手带着微微的凉意,贴在皮肤上尤其得舒服。 那人似乎说了句「睡吧」,孟鹤兮就真的又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岑雩坐在床边,用酒精棉给他擦拭着额头。 动作小心翼翼的,仿佛他不是皮糙肉厚的alpha,而是娇弱的omega。 「小狐狸。」这样的岑雩简直太温柔了,以至于孟鹤兮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但哪怕是在梦里,他其实也很少梦见这样的岑雩,他最常梦见的、和岑雩有关的场景,就是五年前的那场诀别,岑雩头也不回的离开,而他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那时候他还心存侥倖,和自己说,只要岑雩肯回一下头,哪怕只是一下,他都可以跑过去,将人抱进怀里,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去管、不去在乎。 只要岑雩愿意回一下头。 可那个人的心太狠了,丢弃他就像丢弃一件垃圾,从没想过要回头。 所以他连做梦都不敢梦得太美好。 可现在,这个人却在眼前、在身边,在照顾他。 「你发烧了。」岑雩的声音还是不冷不热的。孟鹤兮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仿佛他眨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我身上好痛啊。」他木讷讷地说。 岑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也是直到这时候,孟鹤兮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居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就相当于在向岑雩示弱。 重逢之后他不是没有在岑雩面前示过弱,也无所谓被岑雩看不起,但绝对不应该是在这件事上。 孟二少爷有自己古怪的原则。他懊丧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他于是低垂着眼睛盯着岑雩手里的酒精棉,很久没吭声。 「我点了一份香菇鸡肉粥,喝吗?」倒是岑雩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孟鹤兮点了点头:「喝。」 粥是居山会所的特色之一,只不过他们家最出名的是海鲜粥,孟鹤兮现在的情况吃不了海鲜,岑雩便退而求其次要了香菇鸡肉粥。 他自己已经喝过了,味道还不错,但孟鹤兮醒得晚,好好一碗爽滑鲜嫩的鸡肉粥看起来有些糟糕。 孟鹤兮对此很是惊讶:「很久没喝他们家的粥,现在就这水准了?居山是要倒闭了吗?」 「……」岑雩耳朵尖红红的,没好意思承认其实是他往粥里加了热水,反覆煮过几次,才变成了这样。 但哪怕是被高烧折磨得浑身难受,他的每个表情变化还是逃不过孟鹤兮的眼睛,只要稍微想一想,孟鹤兮就猜到了原因。 在岑雩提出重新叫一份外卖的时候,他握住对方的手,笑嘻嘻地说:「不要,我饿死了,现在就要喝,你餵我。」 在岑雩面前,他早就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刚才的那点尴尬很快消弭于无形。 他已经想通了,形象什么的不重要,不是大勐a就不是吧,在喜欢的人面前示个弱又怎么了? 反正他早就把脸丢光了。 「你餵我。」 「我胳膊疼,抬不起来。」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岑雩难得好说话:「那你坐好。」 两人于是一个餵、一个喝,不知不觉就将一碗早已变味了的粥喝完了,孟鹤兮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夸赞道:「好喝。」 岑雩却被夸得很不好意思,递了个眼神给他:「再睡会儿,我去洗碗。」 「别走。」孟鹤兮捉住他胳膊,岑雩没什么防备,被这么一拉直接跌回了床上,脑袋正巧撞在孟鹤兮胸口,前者闷哼一声,却不撒手,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他身上的烧还没完全退下去,整个人现在就跟个火炉似的,唿出的气都比平时更烫。岑雩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想用力又怕碰到他后背的伤,处处受制。 但孟鹤兮自己不怕疼,在圈住岑雩的同时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我说粥好喝你是不是不信?」 「……放手。」 「不放。」孟鹤兮不正经地笑着,朝岑雩靠得更近,然后咬住对方的嘴唇,慢慢地吮吻着,「不相信的话那就自己尝尝,是不是挺好喝的,嗯?」 岑雩闭着眼睛不看他,不反抗,不回应,任凭孟鹤兮对自己予取予求,仿佛前一个夜里在他身上逞兇斗狠的人并不是他。 第52页 这样的消极态度让那碗鸡肉粥带来的好心情打了折扣,孟鹤兮惩罚似的咬着那双嘴唇,不仅要让它尝到粥的鲜味,还要它发红、发肿,沾满他的气息。 这个吻愈演愈烈,逐渐走向失控,岑雩终于朝后避去,强行将它中止。然后迅速起身:「我去洗碗!」 从孟鹤兮的角度,能看到他耳后那片皮肤通红。 孟鹤兮无声地笑了笑。 喝过粥之后他又睡了会儿,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烧终于退了下去,身上那股子难受劲也跟着消失了。 病好了,他便又开始缠着岑雩不撒手,两人挨在一起看一部挺有名的科幻电影。 不过孟鹤兮对电影这玩意儿是真没什么兴趣,看着看着注意力就跑偏了,视线不自觉就会落到旁边的身上。一边欣赏美人,一边给美人剥葡萄。 这只小狐狸是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吃东西很挑嘴,所以这些葡萄是孟鹤兮精心挑选的,颗颗饱满多汁,吃得小狐狸嘴唇上也沾了汁水,亮晶晶的,诱得人心尖儿发痒,很想做点什么。 特别是这人盯着屏幕看得认真,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孟鹤兮几乎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视线,无辜又天真。 孟鹤兮自己含了一颗葡萄,轻轻叫了一声岑雩的名字,在对方回眸望过来的时候,双手攀住对方的脖子,将他的身体往下掰到一个适合接吻的高度,在那双惊愕的眼眸中吻了过去。 甜蜜的葡萄汁在两人唇齿间爆开来,让人忍不住汲取更多。 孟鹤兮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一只手掌慢慢往下,扣在岑雩的胸口,捏住睡衣上的一粒纽扣——— 「呜——呜——呜——」但就在这时,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箭在弦上,孟鹤兮本不想管这个电话,但打电话的人却异常执着,电话一刻不停地响,孟鹤兮不得不停下动作,扫了眼身旁的手机。 是他的。 而且打电话那人竟然是徐路明。 孟鹤兮不耐烦地啧了声,将电话接起来。 「孟老二!你是不是昏头了!」徐路明一上来就是一通吼,震得孟鹤兮额角都跳了跳,「我怎么了我?」 「你还明知故问,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干的蠢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啊,好嘛,要美人不要江山,到手的好地皮拱手就让给别人,你可真是多情啊我的孟二少。」 「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找我,我手上也有大把大把的美人,要omega有omega,要alpha有alpha,beta也行,孟二少还有地皮和我换吗?」 第31章 徐路明这张嘴总是这么厉害,损起人来能将人活活气死,而且他嗓门大,说话声一字不落全从手机里漏了出来,岑雩掀起眼皮朝孟鹤兮这边扫了一眼之后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孟鹤兮要去捉他的手,没碰到,眼睁睁看着他去了外面的阳台。 见人乖乖地坐在鞦韆椅上翻他准备的杂志,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这才安了心,开始应付这通电话。 他知道这件事很快就会在圈子里传遍,毕竟金夜明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将他踩在脚下的机会的,只是没想到事情能传得这样快,连徐路明都知道了。 「孟老二,我是真不敢相信你出国五年居然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五年前因为一个alpha落魄逃离,五年后还被这个alpha迷得晕头转向,你可真出息啊孟老二。」 「最可笑的是你特么居然蠢到答应金夜明那种不合理的要求,用一块地换一个alpha三个月!」 「多稀罕啊这个alpha,我就问一句,他到底有哪里好就值得你花那么多钱就为了那三个月?你知道那块地现在值多少钱,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利益吗?!」 「而且这件事你要怎么跟你爸交代,你就不怕孟文须借题发挥让你爸彻底厌弃你?这可是你回国后办的第一桩差事,你爸就是用这个考验你,你搞成现在这副样子,拿什么来跟孟文须争?」 「他岑雩哪怕是天仙下凡,也是被佟则为和金夜明玩烂了的东西,怎么值得你这样做!你——」 「够了。」孟鹤兮低声喝止。他知道徐路明现在很生气,气他的沉不住气,也为他不值。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但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就是贱,就是没出息,就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得到岑雩的机会,哪怕为了这个机会他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甚至可能打乱他的全盘计划,他也还是想要试一试。 回国前他不知道岑雩处在那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但真的见了人,得知了这些,他怎么可能做得到无动于衷? 更何况金夜明那个人他了解,对方也同样对他了如指掌,依他从前对岑雩的在意程度,他要是什么都不做,才会更叫人起疑。 索性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叫所有人都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而且他本来也不在乎任何,只要能够得到岑雩,只要计划的最终结果是他所期望的。 但好友也是关心自己,所以徐路明骂他那他就受着,只是如果连累岑雩一块儿被骂,他就受不了了。 尤其徐路明一句比一句骂得难听。他能忍到现在,是全看在两人这么多年的情分上。 「我为他花点钱怎么了,你和姜欢他们动不动就花几百几千万给小明星送车送房,你们不是花的挺起劲吗?现在我为岑雩损失些钱怎么了,能为喜欢的人花钱,我高兴,多少我都乐意。」 第53页 「而且我从来没想过要和孟文须争什么,我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孟家。大徐,我从来不是好人,孟家是损失几个亿还是彻底倒了,我一点都不在乎,我之所以现在还留在孟家,只不过是因为时机还没到。」 徐路明迟疑道:「……你这是准备?」 孟鹤兮不想在此刻说那些,稍显冷淡道:「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徐路明这时候也冷静不少:「但是你爸这边……」 「我爸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也给过我教训了,看样子暂时不会将我打入冷宫,这点你不用担心。」 「我放心个屁,真到了那时候就晚了。」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孟鹤兮心里觉得好笑,抽了支烟出来,正想点着,突然想到岑雩不喜欢烟味,又把烟吐了出来,嚼了颗葡萄过过嘴瘾。 阳台上的人还在安静地翻看杂志,夕阳落在他身上,漂亮得让人无数次为之心动。 「这些事不急,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孟鹤兮不怎么在意地说。「但你别再那样说岑雩,否则——」 「否则怎么样,难不成又要和我绝交?」徐路明咄咄逼问。 孟鹤兮沉默。 要换成别人,在骂岑雩第一句的时候,他肯定已经冲过去把人牙打断了。就因为他和徐路明是多年好友,两人还因为这事闹过不愉快,他才一再隐忍。 但岑雩是他的底线,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徐路明自然也懂了他的沉默,顿时气得发疯,直接将电话撂了:「我看你真是无可救药!」 是啊,他就是无可救药,孟鹤兮心想,那些陈旧往事如白日梦魇般缠绕,在成百上千次的回忆中那求而不得的执念几乎成了他的心魔,日夜不分折磨着他。 都说时间是能治癒一切的良药,却对他毫无作用,非但没能淡化他的这份执念,反而叫他疯狂。 他必须得到这个人。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否则他这么多年没日没夜的苦熬是为了什么,觍着脸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心有灵犀,在孟鹤兮想着这些的时候,岑雩忽然侧眸望了过来,微风吹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叫他冷淡的表情也显得温和许多。 孟鹤兮放下电话走过去。这个点到了太阳将落不落的时候,阳台上没开灯,余晖映在岑雩的半边身体上,将他的睫毛也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而他轻轻抬眸,神情很淡。 孟鹤兮的心跳漏了一拍,晃了一会儿神才靠近他,单手将人圈进怀里,让他半靠在自己胸膛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徐路明的那个电话,再看这样安静在他怀中的岑雩,孟鹤兮只觉得心疼。 这是他的宝贝,他的神仙,谁都不能说他一句不好。 「大徐的电话,听说了地皮的事情,来看我笑话。」他故作轻松地报备了那通电话的来意,另只手捏着岑雩的手腕,指腹在腕骨内侧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他的本意是想叫岑雩亲亲他、哄哄他,可岑雩却语气平淡地说:「所以你就不应该把我弄回来。」 又是这句话。 孟鹤兮的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满腔的心动也变成了苦恼和委屈。 在这之前孟鹤兮不懂,在此时孟鹤兮还是不懂,他无法生岑雩的气,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人抱紧,牢牢地搂在怀里: 「你就这么不情愿和我在一起吗?」 「如果我说我不怕金家,我可以帮你呢,岑雩,其实我这次回来——」 「不需要。」岑雩打断他,甚至不愿意听他将话说完。 孟鹤兮有些想笑。他其实哪里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温存缠绵是假的,温柔眉眼是假的,连此刻的平静以待都是假的,这个人根本不想跟他在一起。 可当岑雩从身后抱住他,亲吻他耳根、同他拥吻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心生妄念,骗自己或许这个人对他也有那么几分爱意。 但当然并不是这样的,岑雩之所以还愿意跟他在坐在一块,只不过是他那天的话起了作用,是岑雩为了对得起那一块地皮。 多可笑。 多可恨。 可是没关系,孟鹤兮心想,等到他送金家、送金夜明见鬼去的时候,他的狐仙便只能留在他的身边了。 他等了那么多年,并不急于这一时。 而已经抱在怀里的人,他绝对不会再拱手还回去。除非他死。 「起风了,进屋?」 岑雩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有些奇怪他怎么忽然这么好脾气。 孟鹤兮对他笑了笑。 「我想再坐一会儿。」岑雩便轻轻推了他一下,视线投向天边的夕阳,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孟鹤兮就也跟着坐下来。他把对面的藤椅端到岑雩边上,半眯着眼睛靠在他肩上,就这么侧着脸看着他,岑雩看杂志,他就看岑雩。 落日黄昏,晚风徐徐,孟鹤兮忽地就笑出了声。 岑雩偏了一下头。孟鹤兮仰头迎上他的视线:「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笑而已。」 至于为什么想笑,孟鹤兮自己都说不清,明明一刻钟之前还气得要命,这会儿却笑成这样。 但他就是很想笑,或许是因为他想了很多年的人就在身侧,而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如此漫长的一段时光,他从未享受过诸如此刻的惬意,他的心总是空落落的,落不到实处。 就仿佛他漂泊在外,而他的心同样不知归处。 第54页 但此时此刻,他体会到久违的宁静。 哪怕这些都是假象。 可他抱着岑雩、亲着岑雩,这个人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怀里,这总不是假的。 只要是这样,他好像就很高兴了,看着这个人他就觉得高兴、觉得欢喜。 「岑雩。」 被点到名字的人再次抬眸,孟鹤兮就在这时吻了过去,在温柔的夕阳下同他的小狐狸接了一个同样温柔的吻。 他将岑雩的手掌扣在自己心口,轻声低语:「我是不是又发烧了,心跳得有点快。」 因为那个吻的缘故,岑雩眼尾绯红,缓缓垂眸看着他,深藏心底的情绪便通过那双勾人的眼眸,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往外泄。 他抬手捧住了孟鹤兮的脸,手掌带着滚烫的温度在他额头上摸了几下。 「好像是有点。」 「是么。」孟鹤兮轻笑一声,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可是岑雩,你身上的温度好像比我还要烫……」 「……」 「岑雩,我们做吧……」他吻上眼前人通红的耳垂,手却被握住,「嗯?」 按照岑雩在床上的习惯,孟鹤兮以为他是想同自己较劲,便也存了要逗对方的心,哪知道岑雩握着他的手就不放了,也没有别的动作。 顺着他的视线,孟鹤兮看见了手腕上的髮带。 「……」他面上一赧。 老实说,在这个瞬间他有种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的错觉,以至于大脑都空白了,一肚子的火,无论是怒火还是慾火,全都在一息之间灭了。 「戴习惯了,没它晚上睡不着而已,别误会。」他嘴硬道。 「嗯。」岑雩表情仍旧很淡,语气也平静。 那种无力感便再一次将孟鹤兮罩住。 他早就知道会被发现,也早就猜到岑雩的态度,但和眼前岁月静好的假象一样,他对此也同样心存侥倖。 然后就被狠狠打了脸。 油然而生的不甘将早已压下去的邪火勾了起来,他拦腰将岑雩从鞦韆椅上抱起来:「夕阳有什么好看的,看我,我比这破夕阳好看……」 -------------------- 一边生气一边又把自己哄好的孟二。 求一颗小海星~ 第32章 孟鹤兮被停了工作,在家反思,他便趁着这个机会心安理得地抱着美人撒娇耍赖。 只除了一点,那就是电话太多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短短两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孟鹤兮「为博美人一掷千金」这件事,朋友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打了电话过来,表面上是关心他有没有被他爸打死,实则就是来看他笑话的。 这让孟鹤兮想起五年前,当时他第一次见岑雩,和人在酒吧的洗手间里打了一架,肋骨都差点被打断。事后这群傢伙也同样争先恐后的来看他笑话,气得孟鹤兮都退群了。 五年过去,孟鹤兮自认成熟了不少,对此已经并不在乎,该吃吃,该喝喝,该耍流氓就耍流氓。和当年那些事相比,眼前的都是小场面,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 晚饭吃的是岑雩煮的牛肉面,原本是该孟鹤兮下厨的,他把他的狐仙拐回家里,按理是捨不得人动手的,可岑雩坚持要自己来,孟鹤兮也只好随着他。 这是孟鹤兮第一次吃到岑雩做的东西,对此赞不绝口,从吃第一口面开始夸到最后一口面汤喝完。 要不是多少顾及一些脸面问题,岑雩都怀疑他还想把面碗舔干净。 「面条筋道,汤头鲜美,青菜脆嫩,好吃、真好吃。」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说认真的,这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白人餐吃的我快翻白眼了。」 「不愧是我的小狐狸,就是厉害……」 他好意思夸,岑雩却不好意思听,一碗最普通的面而已,面店随处可见,有什么值得夸的。到后来他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打断他:「你够了。」 结果孟鹤兮还不乐意:「过分了啊宝贝儿,做的好吃还不让人夸,有没有天理啊,我就想夸,不夸出来我心里难受。」 岑雩多余理他,收了碗筷进厨房清洗,孟鹤兮跟进去,岑雩洗好一只,他接过一只,用干净的洗碗布擦干,放回碗架上。 两个人的碗筷不经洗,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孟鹤兮从后面将人抱住,脸埋在岑雩后背,闷声闷气地说:「真像做梦啊。」 这句话是他近两天最常挂在嘴边的,说话时声音很沉,倒真像一个轻飘飘的梦。岑雩维持着手搭在水龙头上的动作,没动。 从孟鹤兮的角度看去,只觉得那张明艷的脸极为落寞,双眸很空,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过往之事。 「面真的好吃,没夸张,我都没想到能吃到你煮的东西。」他于是故作轻松地说。 说来也奇怪,刚才岑雩说要下厨的时候他其实不太情愿,但真的吃到那碗面、真的和这个人一起站在厨房里洗刷碗筷,他又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这让他觉得自己和岑雩跟天下间其他共同生活的爱侣没有任何区别。 他喜欢这种感觉。 「以前没想过吗?」岑雩最终还是拧下了水龙头,将沾着泡沫的双手放在水流下慢慢沖洗,哗哗的水声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渺远和不真实。 「想过的。」孟鹤兮的声音更低。 当然想过的,怎么可能不想呢,他那么想和岑雩一起生活,那么想同这个人拥有一个家,可是他还没敢怎么想,现实就先给了他沉痛的一击,将他所有的美梦直接碾成了碎渣,他还敢怎么想呢。 第55页 想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可笑。 「嗯。」岑雩没再多问什么,擦干手,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转过身,手背贴到孟鹤兮额头上,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孟鹤兮,你好像真的又发烧了。」 孟鹤兮捉住他想离开的手,贴回自己脑门上,眼神有些迷茫:「是吗。」 「是。」 岑雩将他赶到沙发上,拿体温计对着他额头滴了一声,果不其然,38.5。 孟鹤兮将他餵过来的一把药一口吞了:「可我没觉得难受啊,就是脑袋有点晕,我还以为是太幸福了、美晕的……」 「……」岑雩看他像看个傻子。「去床上躺着吧。」 「可我还没有洗澡。」孟鹤兮跟条黏人的大型犬似的,说几句话就要扑过来,每时每刻都想贴在一起。 岑雩没怎么用力地戳了戳他后背的伤口,「不疼了?」 「嘶——」孟鹤兮夸张地抽了口冷气,委屈地望着岑雩,「疼……」 「那还洗什么澡,去睡觉。」 「不洗澡身上难受,睡不着,要不——」他搂着岑雩的脖子,用牙齿轻轻咬出一道道齿痕,「要不你给我擦吧。」 岑雩推了他一把,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这是又不准备搭理他了。 「小狐狸,你不能管草不管洗,要不是你弄那么狠,我不至于这么轻易发烧。」 岑雩停住脚步,慢吞吞转过身。 孟鹤兮迎着他的目光,半点不觉得害臊:「所以你得对我负责。」 「是么。」岑雩忽地勾了勾唇角。这完全出乎孟鹤兮的意料,这张脸本身就足够完美无缺,再加上这个笑,简直将他迷得神魂颠倒,叫他很难将目光从岑雩的脸上挪开。 一时之间连话都不会说了。 「但我觉得是因为你体力太差了。」而岑雩就顶着这张好似无欲无求的脸,说出最叫人脸红心跳的话。 孟鹤兮:「……操。」 他的狐仙变了,自己只是开玩笑的说了他一句不行,就耿耿于怀,时不时噎他一下。 「是啊,可能是太多年没做了,这种事情毕竟也要熟能生巧嘛。」孟鹤兮走过去,吻住那双唇,「所以我们可以多做做,这样我就会更耐……」 最后一个字贴着岑雩的耳垂,几乎用的气音,但岑雩当然是听清楚了,耳朵蓦地红了。 孟鹤兮顿时笑得停不下来。——比不要脸,他的漂亮狐仙当然是比不过他的。 他后背基本没有一块好肉,全都被纱布裹着,岑雩用沾了热水的毛巾小心地给他擦着,他却在前面闷头笑。 岑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必要这么小心,我不是豆腐做的,捏不碎,你尽管用力。」 话音刚落,岑雩耳朵又红了,孟鹤兮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对方是因为心疼自己、结果被他发现了,所以感到不好意思,但等岑雩拧毛巾的时候,他突然就转过弯来了。 「小狐狸,你刚刚……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嗯?」 岑雩已经转过身,将手里的毛巾往他胸口一甩,脸更红了。孟鹤兮捉住他的手,二话不说先把人亲了一通,这才在岑雩要吃人的眼神中松开手,心满意足地大笑起来。 岑雩是闷声干事的那种,别看他脸长得那么漂亮,实际上却凶得很,当年他们第一次的时候他甚至晕过去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丢脸。 但孟鹤兮自己却是个喜欢说荤话的人,怎么带劲怎么说,像刚刚那句「你尽管用力」之类的话,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他可没少说,岑雩每次都被他磨得招架不住,一边红着脸,一边满足他的要求。 「你自己擦吧!」岑雩被他笑得有些恼怒,想起身,却又被孟鹤兮摁了回去,可怜兮兮的,「别啊,我胳膊疼,抬不起来。」 岑雩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信你个鬼! 「小狐狸,你怎么连翻白眼都这么好看……」 「……」以前就知道这人不要脸,没想到五年不见更不要脸了。 「别看了。」他盖住孟鹤兮的眼睛,语气哪怕生硬也还是透着一丝难言的焦躁,见孟鹤兮要张嘴,紧跟着加了句,「也别说话。」 「……」孟鹤兮便真的止了声。只是不等岑雩松一口气,孟鹤兮倏地垂眸,藉机在他腕骨上轻轻啄了下。 他在发烧,这个吻就很烫。 以至于岑雩遽然怔下,想要抽回手时却被孟鹤兮往后一推,霎时跌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孟鹤兮,你在发烧,别胡闹!」 可孟鹤兮却一再挑战他的耐心:「可我想。」这个说着自己抬不起胳膊的alpha低声挑衅他,「小狐狸,如果你不行的话,那就交给我来……」 又是这句。 岑雩咬牙切齿:「孟、鹤、兮……」 接下来一直到深夜,两人都是在这张沙发上度过的。 孟鹤兮本来就昏昏沉沉的,这下更是头晕眼花,意识有时清醒,有时煳涂,他看不太清身上的人,却能感受到那熟悉的、冷冽的霜雪味。 明明应该是寒冬的味道,孟鹤兮却仿佛看见有一朵艷丽的玫瑰,开在莹白的霜雪之上。 「岑雩……」他本能地伸出手,凭着眼前模煳的景象,想要抓住那朵玫瑰,抓住岑雩,却几次握了个空。 人影分明就在自己眼前晃,他们分明还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可是很奇怪,他就是怎么都抓不住岑雩。 第56页 像曾经的无数个梦里一样。 上一秒他们还在抵死缠绵,下一秒就只剩下一个冷漠拒绝的背影。 连那朵开得正明媚的红玫瑰,都遽然消散无踪。 「岑雩啊……」 孟鹤兮一遍遍地叫着这个名字,眼底渐渐泛起潮湿,视线便更加模煳,他感觉自己从一望无际的雪地落进了无垠的深海里,能救他免于溺毙的浮木就在眼前,可他抓不住,所以只能在海水里浮浮沉沉,任由海浪将他打翻、卷进大海深处,不见天日。 身体享受着无尽的舒服,心底却漏了个洞,两人交缠得越紧,那个洞就越空,孟鹤兮难过得不能自已,泪水近乎崩溃地从眼眶里流出来,渐渐的,连模煳的身影都快看不见。 他越来越分不清自己此刻是身处现实,还是意识昏沉中的又一场梦:「岑雩……」 「我在。」跌入黑暗之际,他迷迷煳煳听见一声回应,有人俯下腰,吻住他汹涌着泪水的眼睛。 孟鹤兮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力一握,终于如愿握住了一截手腕,他将它扣在自己心口,犹如夺回了珍贵的宝藏。 「小狐狸,我的……」 而岑雩同样回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用几乎要将他撞碎的力道兇狠地对他,一次又一次。 如果孟鹤兮现在还醒着,就会发现身上之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有多可怕,像是恨不能将他彻底撞碎了,吞吃入腹。 可惜他没看见,而岑雩也不会让他看见。 -------------------- 旧爱见面就是…… (这周1.5万的任务字数,有4-5更,更新时间不变~) 第33章 那之后孟鹤兮的高烧起起落落,到第三天早上才终于没再回上来。这天也是孟鹤兮回医院换敷料的日子。 他们去的早,从医院出来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就在附近的商场逛了逛,看了场电影。 因为是临时起意,可供他们选择的片子并不多,就由岑雩做主选了等片时间最短的一部动漫。 两人一人一杯奶茶,外加一大桶爆米花,跟在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后面进了放映厅。 「我小时候其实挺爱看这个的,孟文须他妈不爱看见我,我就自己躲在房间里看动画片,机器猫、口袋妖怪、……什么都看,还看过美少女战士呢。」 孟鹤兮往岑雩嘴里塞了颗爆米花,用很寻常的语气说着自己不怎么快乐的童年。 孟家的很多事情岑雩早就已经知道,孟太太对孟鹤兮的态度也远不止一句「不爱看见」这么简单,昏暗的光影中,岑雩轻嚼着嘴里甜滋滋的爆米花,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别看我。」孟鹤兮突然转过头,眉眼轻挑着,「再看我就忍不住在这吻你了,但是周围都是孩子,恐怕不太好……」 岑雩面上一赧,遽然收回视线。 这时候电影也正式开场了,作为很多孩子童年必看的动画之一,电影还是可圈可点的,再加上是周末,放映厅里座无虚席。 岑雩的注意力渐渐被电影内容所吸引,全程看得很认真,周围的人放声大笑的时候他也跟着笑一笑,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孟鹤兮的心也跟着颤。他悄悄将手伸过去,握住岑雩的,后者终于分了一点目光给他,又在对上他傻兮兮的笑脸时转回了视线,手却没动,仍由孟鹤兮扣着。 像两个偷偷早恋的学生,因为隐秘的一点牵连,心动到不能自已。 午饭吃的是烤肉,味道一般,两个人吃得都不多。准备离开的时候接到徐路明的电话。 「我以为你不打算再理我了。」 徐路明态度还是不怎么好,语气很沖:「不是我想打,是姜欢他们让我问你,晚上去不去喝酒。」 「我就不去了吧,我得在家陪——」孟鹤兮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路明打断,「带上那谁一起!」 「……」 孟鹤兮悄悄觑了眼那谁,后者正低头擦手,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轻抬了下眼眸,用略带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孟鹤兮朝他眨了眨眼,回电话那头的好友:「再说吧,我问问岑雩的意思,待会儿回你。」 徐路明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因为听见自己的名字,岑雩主动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徐路明他们晚上想找我喝酒,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岑雩对此有些意外:「我?」 「是啊,当然是你,我又没有别人。」孟鹤兮一脸理所当然。 视线一转,发现岑雩的小拇指上还沾了点酱汁没擦干净,便抽了张纸巾,仔仔细细地帮他擦拭着,语气和动作一样温柔:「你要想去我们就去,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不用理他们。」 「你身上有伤,不能喝酒。」岑雩皱了皱眉。 那点碍眼的酱汁终于被擦掉了,岑雩的手和他的人一样漂亮惹眼,孟鹤兮低头吻住他掌心的纹路,眉梢轻抬:「关心我啊?」 岑雩:「……」 「那就不去了,我也不想被打扰二人世界。」 但最后当然还是没能过成二人世界,姜欢他们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非得把孟鹤兮炸过去不可。 都是损友,孟鹤兮干了这么一票大的,谁都想第一时间吃到正主的瓜。 「你们这群王八蛋,就不能让我舒舒坦坦在家躺着啊。」进包厢的头一件事,就是把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傢伙骂一通。 第57页 但朋友们根本没听进去他骂了什么,注意力全落在他身旁的岑雩身上了。 大家的本意只是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他还真把人给带过来了。 徐路明旁边还空了几个座,孟鹤兮拉着岑雩走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四方打量的目光。 「看什么看,把你们那些如狼似虎的眼神收一收,我的!」 「啧。」姜欢抛给他一罐啤酒,骂道,「你特么还真是不要脸。」 孟鹤兮却把这话当然成了夸赞:「谢谢,我爸我妈乐不乐意我不知道,反正我就乐意。」 「……」一句话堵死了所有人的话头。 「好了好了,喝酒,来,岑雩,我们还没一起喝过酒吧,今晚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把这杯喝了。」姜欢将满满一杯冰啤推到岑雩面前,其余人也都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 岑雩视线微垂着,刚握住酒杯,一只手掌却覆在了他手背上,将他欲要抬起的动作稳稳按下来:「岑雩不喝酒。」 笑盈盈的表情,语气却不容置疑。 「嘁——」大伙儿一致起闹,姜欢说,「孟二你真是,那岑雩不喝就你喝,你今晚喝双人份的我们就不让岑雩喝。」 孟鹤兮仍旧笑:「我也不喝。」 朋友都快被气笑了:「你特么今天是来找茬的吗,喊你出来喝酒,一个两个都不喝,那我给你点杯冰红茶好不好啊?」 孟鹤兮不带半秒犹豫:「好啊。」 「你特么——」 「今天真不行,我背上有伤,老头子和孟文须各抽了我一顿,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那都是我命大。」 「我家岑雩说了,伤好之前不能碰酒,所以今天的先记帐上,下次保证补回来,家属在呢,你们给我留点面子成不成?」 一听是这样,大家也都不闹了,一方面是担心他的伤,另一方面是被秀到了,没脸再起闹。 连从两人进来后就没正眼瞧过他们的徐路明都抬起头,面色不善地问:「孟文须打你了?他凭什么打你?」 「我爸教训我,他正好回来,这项光荣的任务就落到他手里了。」孟鹤兮剥一颗开心果、餵岑雩一颗,「好了好了,都说给我点面子了,就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吧,你们谁,赶紧给我喊个服务员过来,我的冰红茶呢!」 无论是从前还是后来,岑雩和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所以刚开始时大家还有些拘束,有些话不敢随便说,但酒过三巡后就憋不住开始胡言乱语,尤其是姜欢: 「……所以岑雩啊,还是我们孟二好,是吧,知冷知热会疼人,可比那谁好多了,你啊,就好好跟着我们孟二,你是他的人,那也就是我们的人,以后哥几个罩着你……」 「去去去,什么就成你的人了,我的!」越说越离谱,孟鹤兮听不下去,他一边偷觑岑雩的脸色,一边往姜欢身上招唿,「你少占我小狐狸便宜!」 姜欢已经醉得不轻,被打了反而笑得更高兴,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又在说什么,好像还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和他打架进医院的那个男人。 两人果然如朋友们说的那样,自那次医院之后又分分合合好多次,每次放狠话的都是姜欢,但屁颠屁颠找上门求和好的还是姜欢。 听说姜欢还是下面的。 「对了,听说金家最近又在那家外头来的公司手上吃了亏?」一个朋友突然问。 「你说的是不是c.m?」 「就是它,我听我爸说还是单大生意,金家父子俩最近心情都不好,见了他们最好绕道走。」 「难怪金夜明会……」另一个朋友瞥了眼对面神色冷漠的人,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但他想说什么,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这个c.m到底什么来头?」 「啧,关键就是查不出它的背景,不然你以为金家在急什么,躲在背后的对手才可怕啊,他清楚你的一举一动,你却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说的也是,但我看这公司说不定就是和金家有什么私仇,一系列动作全是针对金家的……孟二,你怎么不说话?」 孟鹤兮正忙着给岑雩剥葡萄呢,闻言头都没抬:「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这不行啊,咱们海市来了个厉害的外部竞争对手,说不定平衡又得被打破,你就半点都不急?」 孟鹤兮轻笑了一声,浑不在意道:「我有什么好急的,现在的平衡本来就是表面的,就是没有这家什么公司,这层伪装的平静早晚有一天也会被撕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且你们不是说了么,它针对的是金家,说不定就是金家坏事做绝遭人恨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我还能和对方坐下来喝一杯,商讨一下怎么弄垮金家呢……」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几个朋友面面相觑,表情或多或少有些尴尬。气氛一下凝滞下来。 孟鹤兮其实理解他们,海市说到底就这么大,一个圈子里难免有些沾亲带故的联繫,而现在坐在这里的几家都是和金家有不少生意往来的,私底下说几句金夜明的不是倒是可以,像他这样直接叫板却是不敢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在这个包厢里的话说不准哪天就落进了金夜明的耳朵里。 换做年轻几岁的时候孟鹤兮还会让他们做选择,选他还是选金家,但现在不会了,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他可以和自己较真,却不能要求别人都跟自己一样。 第58页 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尚且靠不住,何况是旁人。 「我去趟洗手间。」他把最后一颗葡萄餵进岑雩嘴里,站起身,「一起去吗?」 岑雩轻飘飘抬了下眼皮:「不去。」 气氛因为他这个幼稚的举动缓和不少,大伙儿又开始起闹,有人笑他:「行不行啊孟二,你小学生啊上厕所还要手拉手一起去?」 「你是自己找不到洗手间的路还是怕我们欺负岑雩啊,上个厕所还要带人一起,滚滚滚,自己滚,岑雩就留这儿……」 孟鹤兮笑得不行:「成,那我自己去。」走到门口又不放心,扭头叮嘱岑雩,「我很快回来,你别理他们,多吃点水果。」 岑雩朝他点点,「嗯」了一声。朋友们都被他这腻歪样噁心到了,唏嘘声不断,孟鹤兮一律当没听见,美滋滋地出了门。 走前还不忘警告他们:「岑雩不喝酒,别趁我不在灌他酒,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行了行了,我们记住了,赶紧滚吧你!」 包厢的门轻轻被关上,孟鹤兮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徐路明从他们过来到现在,一直安安静静不怎么说话,这时候却盯着门口的方向,神色莫测。 正要收回视线,面前被推过来一杯酒:「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徐路明转过头,对上声音的主人。 是岑雩。 他似笑非笑地回了句:「这是什么意思?」 -------------------- 上厕所都要和小狐狸手牵手的孟二。 第34章 「从我进包厢开始,你就一直在用这种审视和厌恶的目光打量我,我以为你会有话想和我说,是我理解错了吗?」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即便徐路明再怎么厌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在长相上的优势。 他手指抵上酒杯,轻嗤一声:「我没想到岑先生这么聪明。」 岑雩点点头,不卑不亢:「谬赞了。」 人人都将他当成需要依附旁人的菟丝花,先是佟则为,后是金夜明,而孟鹤兮也同样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煳涂事做了一件又一件。 可谁都似乎刻意忘了,这人不是柔弱的omega,而是和他们一样的alpha。被那双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就仿佛心底所有的阴暗全都无所遁形。 徐路明暗自心惊了片刻,笑嘻嘻地喝了那杯酒,低声警告:「我就是想请岑先生放过孟二,他这个人做事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但我这个做朋友的,不能看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岑先生,您已经害过他一次,别再害他第二次,你们不是同路人,关于这一点,我想您应该明白。」 岑雩看着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徐路明看得出他目光在动摇,只是那情绪消散得太快了,让人来不及仔细分辨。 很快,就听他冷静到几乎漠然地说:「这个不必徐先生操心,时间一到我自然会离开。」 「那就希望岑先生信守承诺。」 两个人碰了下杯,各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岑雩才刚将杯子放回桌上,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上完洗手间的孟鹤兮步履匆匆地冲进来,「岑雩——」 只是分开了几分钟,他却搞得好像多少年没见了似的,抱着人腻腻歪歪,看得周围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纷纷嘲笑他。 孟鹤兮大怒:「你们不懂,岑雩已经离开我的视线10分钟了,都是因为你们他才不好意思跟我一起上厕所!」 「你是不是喝酒了?」说完他就不理会周围,抱着岑雩这儿嗅嗅,那儿闻闻,皱起了眉头,「谁,你们谁灌岑雩喝酒了,赶紧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大家齐声喊冤:「草了,我们可没有啊!」 「放你们大爷的屁!我都闻到——」 「是我自己喝的。」岑雩打断他。 孟鹤兮这才消停了,不满地嘟囔了句:「……不听话的小狐狸是要被惩罚的。」 孟鹤兮的「惩罚」就是晚上不让岑雩动,自己「挑衅」对方,但这样做最后吃亏的当然还是他自己,卸了力气后被岑雩反过来好好收拾了一顿。 他们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折腾了整整一夜,到天快亮时才停下来,相拥着睡着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之后的几天差不多也是在床上过的,只有当身体赳颤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抱住了他的小狐狸,而一旦停下来,那种无着无落的感觉就会笼罩在他心头,让他必须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时刻看着,才觉得安心。 等半个月一过,孟鹤兮就要回公司上班了。所以这天温存之后,他搂着岑雩的腰,不太高兴地发牢骚: 「孟康为什么不能多罚我几天啊,才半个月根本不足以让我深刻认识到错误,怎么也得半年才行。」 岑雩紧接着问:「半年之后会后悔?」 「……」孟鹤兮被噎了下,用嘴唇去堵对方的,「那哪能,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他没有想到岑雩会问这样的问题,而这个问题让他高兴。 有时候孟鹤兮也会生出某种错觉,觉得岑雩或许也在爱着他,他们现在的甜蜜温馨并不全然是假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珍惜这段感情,或许岑雩也是想留在他身边的。 他们像全天下所有情侣一样拥抱、接吻、作,也一起吃饭、聊天、挨在一起看电影,分明是相爱的模样。 第59页 岑雩怎么会不爱他呢。 岑雩一定是爱着他的。 「岑雩,你会走吗?」 他一直不敢问这个问题,今天却头脑一热问了出来。但岑雩註定会让他失望,甚至连骗都不愿意骗他一下,直接没有吭声。 孟鹤兮失望透顶,松开怀抱,退到了床沿边上。 床很大,他这一退,两人中间就隔了很大一块距离,两人各自挨在一边,背对着背。 这是头一晚,他们没有拥抱在一起睡觉,孟鹤兮毫无睡意,听见身后的人也在不住地翻身。 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不知道,总之睡得不怎么好,睁眼时只觉得累。 入睡前记得是侧身躺着的,醒来就变成了平躺的姿势,半边身体被压麻了,肩上有些重量。孟鹤兮发晕的大脑迟钝地意识到,压在他肩膀上的重量是岑雩。 是微微趴着的姿势,用脸蛋枕着他的肩,双手则搂着他的腰。 而岑雩还没有醒,耳朵睡得有些红。 孟鹤兮看着他,昨晚临睡前那一肚子火气莫名其妙又被打散了,他发现自己如今变得很奇怪,能轻易被这个人惹得火冒三丈,又更容易被哄好。 甚至都不用岑雩哄,他自己就能因为这个人一些极细微的动作而把自己哄好。 还有三分钟设置的闹钟就会响起来,孟鹤兮赶在那之前将闹钟关了。 他一点也不想起床,不想叫醒岑雩,不想打破眼前的任何。 此刻的一切都太好了,和他想过千百遍、梦过千百遍的场景一模一样。 让他想到永远。 想到天长地久。 但岑雩还是醒了,在五分钟之后。孟鹤兮所期待的永远也随之被打破。 「醒了?」 「嗯。」 两个人的声音都有些哑,孟鹤兮用额头抵着他被压红的额头,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我去上班了,你再睡会吧。」 岑雩摇了摇头,也跟着起来了。 或许是没睡好的缘故,他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在卫生间绑头髮的时候也有些恍惚。 孟鹤兮走到他身后,拿走他手里的髮带,帮他把头髮绑了起来,这是他从前做过的事,只是那时候手法生疏,把岑雩一头漂亮的长髮绑得歪歪扭扭的,惹人发笑。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手艺仍旧不见进步,到最后又绑了个歪马尾出来。旁边还横七竖八地漏了几缕头髮出来。 啧。 孟鹤兮烦躁地皱了皱眉,抬手想把头髮拆了,却忽地被人握住了手腕。岑雩侧眸望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紧接着视线一转,目光落到了他手腕上,不见佛珠,更不见那条褪了色的髮带。 岑雩站在那里,怔怔地盯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手腕,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动作。 他甚至感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就好像他明明踩在实地上,身体却在不停地往下陷。 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地意识到,他和孟鹤兮,他们真的已经分开了很多很多年,恍然隔世、物是人非。 指尖颤了颤,岑雩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话,便只能蜷起手指更紧地攥住,灼热的温度顺着指尖渡到心口。 「我想了想,」孟鹤兮知道他在看什么,平静地开口,「有些事情就算不习惯也要试着去习惯。」 话说的冠冕堂皇,实则不过是因为那条髮带昨晚被姜欢不小心洒到了酒,他心疼都来不及,正打算送去干洗。 只是孟二少要面子,不肯说。 他更以为这个人并不在乎。但此时此刻,看着岑雩的态度,又叫他心底生出渺茫的期望。 他从身后将人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凹陷的锁骨,「所以你还要走吗?」 他又将昨晚那个问题问了一遍。可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孟鹤兮的心也在这样的沉默中一点点沉下去。他松开手,垂下胳膊:「算了,我知道了,以后也不问了。」 早饭是孟鹤兮做的,两人沉默着吃完各自的,孟鹤兮将碗筷丢进洗碗机里,转身到玄关换鞋。 整个过程岑雩始终站在旁边看着,嘴巴张了几次,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铁门被甩上,岑雩站在玄关处,看着紧闭的铁门,握住藏在背后不住颤抖的手。 数秒后,他靠着鞋柜坐下来,手还在抖。 「咣!」忽地,铁门再次被撞开,本该已经走了的人去而復返,岑雩愣了愣,眼底掠过一丝惊诧,撑着地板想站起来。 「草!」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孟鹤兮勐地推倒在地,兇狠的吻紧跟着落下来,撕吻着他凹陷的漂亮的锁骨,又无数次擦过更为脆弱敏.感的腺体。 岑雩喉结滚动,指甲掐进肉里,而孟鹤兮眸中怒意翻滚,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气这只养不熟的、却惯会惹他心疼的小狐狸: 「岑雩你特么的,你特么的!」 「说句不会就那么难吗,骗骗我就那么难吗?!」 -------------------- 还有1更。 第35章 「孟总,您怎么才来,打您电话也打不通!」刚进办公室,amy就急匆匆走了过来,孟鹤兮问她,「什么事?」 amy的视线从自家老闆身旁的那个美人脸上迅速略过,朝孟鹤兮道:「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早上有个会要开?」 还真忘得一干二净。 第60页 孟鹤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却还是先将岑雩送到沙发上坐下,「我去开会,很快的,后边的柜子里有茶和咖啡,想喝什么自己弄,或者要别的就喊安娜去买,安娜就是刚才进来时那个……算了,amy,这个会你不用参加了,你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干什么,孟鹤兮没细说,但amy却心知肚明。东边那块地的转让合同是她拟的,对于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她自然也一清二楚。 「好的,孟总。」amy从善如流地应道。 孟鹤兮捏捏岑雩的手,隔着口罩亲了他一下:「那我先过去了,有任何需要都让amy去办,嗯?」 岑雩少见地顺从:「好,你去吧。」 早上孟鹤兮去而復返,和他在玄关接了个带血带泪的吻,那些怒气便消融在了那个吻中。 孟鹤兮捧着他的脸,吻去唇角的血,不知怎么就突发奇想要把他一块儿带来公司。岑雩就真的来了。 「岑先生,您想喝点什么,我帮您弄。」 「你认识我?」即便是在办公室,他那身行头还是没脱下来,但就是这么严密的遮挡,都盖不住从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流露出来的风华。 也难怪自家老闆会要美人不要江山。 就是……amy的视线落在他的高马尾上,这头髮扎得……实在很有个性。 「您不用紧张,我是跟着孟总从y国回来的。」 岑雩立刻瞭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amy就安静地等在一旁。 过了很久,坐在沙发上的人再度开口:「他在y国的时候……」却只说了几个字又顿住。 amy不愧是金牌秘书,马上心领神会:「孟总是个很厉害的人,一天24小时他能有20个小时扑在工作上,别人下班之后聚餐泡吧寻各种乐子,他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们私下里都开玩笑叫他工作机器,不用休息、不用娱乐。」 岑雩压了压手指,声音沉沉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吗,那这改变确实巨大,说实话,我也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拼命,所以我问过他原因,结果孟总说——」 从落座后就没变过动作的人遽然抬头,喉结艰涩缓慢地滚动了几下。是期待着amy继续说下去,又有些忐忑。 amy给了他片刻缓冲的时间,继续道:「他说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而他想要的东西在很遥远的地方,他必须强大到不畏惧任何人,才能得到。」 「……」 也许在amy看来无比寻常的叙述,却如尖锐铁钉,一字一句缓慢又深刻地钉在岑雩的心底。 沙发上的人仿佛突然被抽去了筋骨,挺直的腰背塌下去,肩膀耷拉着,连那双夺目的眸光都黯淡几分,隐隐颤动着。 「抱歉,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去忙吧。」 「好的岑先生,您如果有需要就叫我,我就在外面那间办公室。不过孟总这个会应该还要一些时间才能结束,我给您拿块毯子,您可以休息一会儿。」 「好的,谢——」岑雩的目光原本是跟着秘书看向放绒毯的那个柜子的,却不经意扫到办公桌上的某样东西,他反应很大地站起身,疾步走过去将那东西拿起来,放在手里仔细地看。 amy向他解释:「这只小狐狸是孟总的心爱之物,从我开始跟在孟总身边做事,它就在孟总桌上摆着了。这次我们回国,孟总怕东西在託运途中磕了碰了,连放行李箱拎着都捨不得,是直接揣兜里贴身带回来的。」 岑雩将狐狸摆件放回去,接过amy递过来的绒毯,轻声道了声谢。 amy是个聪明人,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管,她一向很懂分寸,今天却管不住嘴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她看了岑雩一眼:「您客气了,那我就先出去了,您有需要随时喊我。」 岑雩单手撑着办公桌站在原地,盯着手边的狐狸摆件,想起那天孟鹤兮在电话里说的话,他说他一直留着这个狐狸摆件,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留法。 ——五块钱的东西,漆都掉了,也值得你这样宝贝。 记忆在旧物面前慢慢回笼,他想起了那年生日的后续。 如愿得到那只小狐狸摆件后,孟鹤兮简直爱不释手,拿手机变着各种角度拍了很多照片,一路不知道撞到多少人。 拍狐狸摆件也就算了,他还幼稚地逼着岑雩和「小狐狸」一起出镜—— 「……你就让我拍一张吧,就拍一张,就一张,我保证拍完就闭嘴,再也不烦你!」 岑雩被烦得受不了,最后还是妥协了,面无表情地把那只狐狸摆件托在手心里,让孟鹤兮拍了照片。 但这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摆件没好好拍,尽拍他的手了。 「小狐狸,你手的真漂亮,手指好长啊、骨节的形状都比别人好看……」 岑雩其实很讨厌被人说漂亮,但相似的话从孟鹤兮嘴里说出来,意外的不让人觉得太反感,岑雩想,可能是因为这人嘴里的浑话实在太多了,听得他都免疫了。 「所以我以后能经常找你出来吗?或者我们先加个微信,你看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却连个联繫方式都没有,每次想找你都得来酒吧碰运气,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哪有朋友是这样的……」 岑雩把狐狸摆件还给他:「你可以不找我,我没说过我们是朋友。」 「那哪行!而且我们都是一起吃过长寿面的关系了,怎么不算是朋友,这跟你承不承认没关系,事实就是如此。」孟鹤兮言之凿凿,「既然是朋友,那就应该多多联繫,这样感情才能天长地久!」 第61页 岑雩:「……」 强词夺理,岑雩心道,而且谁要跟你天长地久。 「所以加一个吧?」但孟鹤兮在他面前晃着手机,路还是不肯好好走,眼看着就要撞到从旁边巷子里窜出来的几个黑衣人身上。 岑雩拉了他一把,几乎是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视线往那几人身上一晃,拉着孟鹤兮的胳膊超前一拽,当机立断道:「跑——」 孟鹤兮这时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听岑雩的话,岑雩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二话不说就跟着岑雩动了! 「追!」对面的几个人立刻追了上来,孟鹤兮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几把锋利的砍刀霎时撞进了他眼里—— 「操!他们是什么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吗?小狐狸你好厉害,我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说这些,岑雩简直无语了:「别说话了,快跑!」 他们身处的是条老街,一路上都是大排档,这个时间点多的是出来吃宵夜的人,看见凶神恶煞拿着砍刀的黑衣人,纷纷惊叫着躲远了。 而这帮黑衣人根本不管路过的行人,是直冲着岑雩和孟鹤兮而去的。 孟鹤兮更懵了:「我草草草草!我最近好像也没得罪人啊!这可是闹市,就这么明晃晃拿刀砍人未免太嚣张了吧,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群人看着不像普通混混,而是专业打手,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岑雩抄起旁边的一把塑料椅子,用力朝紧缀在他们身后的那个黑衣人掷了过去,那黑衣人用胳膊挡了下,爆了句粗口,又很快追了上来。 -------------------- 求一颗小海星~ 第36章 这样下去不行,他们只有两个人,而对方起码十来个,还都带着武器,被这么锋利的傢伙碰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到这里,岑雩突然停了下来,用力推了孟鹤兮一把:「我来拖住他们,你快跑,不用管我!」 「不行!」孟鹤兮想都不想直接拒绝,「英雄救美的事情怎么都该我来做,你不能和我抢!」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有心思开玩笑! 但如果僵持下去,他们谁都跑不了,岑雩往周围扫了一圈,旁边正好是个烧烤摊,摊主远远地躲在后面,烧烤架上的炭火还红通通的,他很快瞥见里面的那把火钳。 岑雩眼眸勐地一沉,赶在那几个黑衣人冲上来前举起了火钳,往前用力一挥! 那火钳夹被丢在滚烫的炭火里,温度极高,一下抽过去时顿时响起一阵滋滋滋声,那是皮肉被烤焦、烤熟的声音。 不幸中招的几个黑衣人捂着手臂吱哇乱叫,五官都在剧烈的疼痛下扭曲。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唬住了其余黑衣人人,那些人警惕地望着岑雩,一时之间都不太敢轻举妄动。 「我们要教训的是这个小子,你可以走,我们绝不为难!」 被岑雩打伤的其中一个应该是这帮人的头,尽管痛得冷汗直流,还是咬着牙和岑雩谈判。 「我?」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孟鹤兮一脑门子问号,「你们到底谁啊?又是谁派你们来的,对方给你们多少钱,我给双倍,你们帮我打回去!」 「……」 孟二少爷财大气粗,不管是岑雩还是对面的黑衣人都有一瞬的无语。 「我们是谁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今天必须吃点教训。」 孟鹤兮怒道:「草!你们该不会是金夜明那狗东西的人吧?!」 砍刀齐刷刷亮到眼前:「少废话!弟兄们,上!」 岑雩手里虽然也有武器,但火钳子除了能烫伤人之外,使起来其实没那么称手,旁边的孟鹤兮更是赤手空拳面对一柄柄泛着寒光的利刃。 两个人都是打架的好手,可这帮人同样是练家子,渐渐的,两人就如岑雩所料那般,开始疲于应付。 孟鹤兮身上挨了几脚,胳膊被挥过来的砍刀擦了下,血流不止。 反观岑雩这边,场面就比较搞笑了,那些人明明想砍孟鹤兮,却因为有他在前面拦着,便投鼠忌器,只敢被动地阻挡岑雩的招式,不敢像砍孟鹤兮一样对他动手。 而岑雩却不像他们这般有所顾忌,火钳接连抽下去,将试图靠近的人抽得东倒西歪。 「草!」身后的孟鹤兮却因为要躲避一把大砍刀,往旁边一闪,差点撞上另一把,明晃晃的利刃落下来,孟鹤兮躲闪不及,被一下砍在了肩头,冷汗当场流下来,「嘶——」 「你没事吧?!」岑雩一脚踹在那个黑衣人的腰上,将人踢出去半米远,紧接着单手拽住孟鹤兮另一条胳膊,将人丢在自己身后,冷脸对着面前的这群黑衣人,「是佟先生派你们过来的吧?」 「什、什么佟先生,我们不认识!」这群人没认。 可岑雩却已经从他们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冷声道,「教训也教训够了,可以走了,佟先生那边,我会亲自交代。」 那群黑衣人没动。 岑雩往前走了两步:「或者,我跟你们一起走。」 「不行!」孟鹤兮从后面握住他手腕,声音轻微发着抖,「都没弄清楚他们的身份,是人是鬼想干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和他们一起走。而且他们不是说冲着我来的吗,要走也是我走。」 第62页 岑雩却不理他,继续朝黑衣人们逼近:「又或者,我们继续打。」 黑衣人们本来还不打算罢手,他们是领了任务的,今晚非要卸了孟家二少爷一条胳膊不可,但岑雩这话一出口,他们立马迟疑了。 「我们不敢,您若是受伤了,佟先生会不高兴。」 看来岑雩猜的没错,这帮人就是佟则为派来的。 那老东西会不会不高兴孟鹤兮不知道,他这会儿却是真的很恼火,岑雩威胁打手们的这番话也像重拳一般砸在他心头,叫他心里比被砍了一刀还要难受。 ——他跟佟则为无怨无仇对方为什么要派人来教训他。 ——这些人又为什么说岑雩受伤佟则为会不高兴? ——仅仅因为他是佟则为最重视的后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孟鹤兮不敢细想下去,脑子却有它自己的想法,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些传闻。 「不行,你不能跟他们一起走。」 「先不说他们到底是不是佟先生的人,即便是又怎么样。我和佟先生无怨无仇,倒是很想亲口问一问他老人家,凭什么教训我?」 「如果你要跟他们走,那就带我一起,我想当面向佟先生他老人家问问清楚,小辈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他老人家这么不高兴。」 佟则为才50岁,孟鹤兮雀一口一个「老人家」,简直就是在找死。岑雩面色更冷,差点不想管他,但一对上那张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他又莫名硬不下心肠。 算了。 反正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摸了下口袋,才想起来手机在离开酒吧时已经被砸碎丢垃圾桶了。 岑雩:「……」 他掐了把眉心,朝领头的打手说:「借我一个手机,我要和佟先生说话。」 打手们:「……」 「或者你们直接打给他,就说我找他。」 打手们还是面面相觑不吭声:「……」 孟鹤兮肩上的伤口很深,血到现在还止不住,再这样下去不等佟先生再出手教训,他自己就失血过多先死了。 岑雩将手里的火钳子狠狠往地上一砸,美目凝着寒冰一般:「我让你们打电话,听不懂吗?!」 「还是说,我叫不动你们?」 这一下动静实在不小,连孟鹤兮都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盯着他,像是完全没料到他还能有这么一面。 而打手们清楚他在佟先生心里的份量,更是不敢得罪他,为首的那个咬了咬牙,走到一边,真的联繫佟则为去了。 几分钟后,那人走回来,恭恭敬敬地将手机递给岑雩。 「阿岑。」电话那头佟则为的声音还是让人如沐春风,岑雩却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孟鹤兮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将两人的手握得更紧,悄声叫了他的名字,「岑雩。」 岑雩却不看他,闭了闭眼,轻声开口:「佟先生。」 「阿岑,你在外面玩野了,我让阿彪他们接你回来。」男人的声音似笑非笑,尾音略显低沉,哪怕只是隔着电话,仍给岑雩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面对黑衣人时的气势荡然无存,岑雩甚至是有些习惯性地垂下了脑袋,指尖颤抖得愈发厉害。 「抱歉佟先生,但是孟二少他——」 佟则为的口吻依旧很淡:「你先回来,至于孟家那小子,以后再说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还有的商量,岑雩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顺着佟则为给出的台阶往下走:「谢谢佟先生,我马上回来。」 佟则为赞许地笑了笑:「乖孩子。」 短短两分钟的通话,岑雩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岑雩。」而孟鹤兮一直望着他,现在看他把电话挂了,脸上的不安更明显,「你是不是要走了?」 「是。」 「可是——」 岑雩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孟鹤兮想抓、没抓住,两个人便重新回到安全距离。 -------------------- 日常乞讨小海星~ 第37章 在这很短的时间内岑雩已经整理好情绪,淡淡地说:「我恐怕不能送孟二少去医院了。」 「岑雩……」孟鹤兮能感觉到岑雩的态度的态度就是从刚才那个电话之后忽然冷下去的,连看他时的眼神都变得冷漠。 他被这个眼神刺得心口发凉,痛楚从肩膀蔓延到心脏,再流遍全身,让他几乎站不住。 明明刚刚他们还一起打架,共同进退,眨眼之间那样的气氛便被打破。 孟鹤兮突然有种感觉,如果现在让这个人离开了,那他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他或许再也无法靠近这个人。 所以他牢牢握住岑雩的手,用自己受伤的那条胳膊:「我胳膊疼,可能会死在半路上。」 可岑雩丝毫不可怜他,用力将他的手掰开,而一旁的打手也靠过来,在他试图靠近岑雩的时候往他胸口推了一把。 孟鹤兮早就疼得站不住,根本经不起对方这一推,身形一晃,直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而岑雩便趁着这个机会,在几个打手的护送下钻进了不知什么时候停在附近的一辆车里,头都没有回一下。 「岑雩!」 车子缓缓启动,孟鹤兮想去追,却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越开越远,他视线逐渐模煳,黑色的车子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寻不见踪迹。 第63页 在这个过程中,岑雩始终没有回头。 那晚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岑雩禁足在家,除了佟则为和家里的佣人,没见过其他任何人。 倒是孟鹤兮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他的号码,给他打过不少电话,但岑雩都没接,孟鹤兮不死心,打不通电话就发简讯,一条接一条,收件箱里全是他发过来的消息。 除了问他在哪里,为什么没再去酒吧,或者问他有没有挨佟先生的骂,其余的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废话。 比如做了个什么梦梦见了他,比如问他早饭吃了什么午饭吃了什么晚饭又吃了什么,比如哪个朋友又干了什么蠢事闹了什么笑话,再比如不厌其烦的每天提交一遍微信好友申请…… 很烦、很琐碎。 可神奇的是,岑雩居然不知不觉看完了每条简讯。可能是他在家太无聊了,正好拿这些来打发时间。 只是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佟则为,大概半个月后的晚上,佟先生将他喊进了书房。 这个男人从22岁大学毕业就开始掌管佟家,这么小的年纪,当然不足以服众,不管是公司还是佟家内部,都出现了很大的反对声。 可佟先生以铁血手腕,仅用三年时间,就将那些反对他的人收拾得服服贴贴,无人再敢有异议。 在这件事上,他的助理功不可没。 那个助理,就是岑雩的父亲岑钦。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佟先生坐稳了佟家家主的位置,成了海市说一不二的人,而他的父亲却早就不在了。 「阿岑,过来。」佟先生淡笑着朝他招招手。 岑雩慢吞吞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瘦了,该多吃点,吴妈最近没好好做事?」 佟先生是个严肃的人,不爱笑,他仅有的温情全都给了岑雩。那时候家里还没有出事,他的父母仍在,凭父亲和佟先生的关系,他便也得了对方的欢心。 后来就再也不敢了。 「没有,吴妈做的都是我爱吃的,只是马上就10月份了,我没什么胃口,佟先生不要生气。」 佟则为很轻地点了下头:「再过几天就是你父母的祭日了,让吴妈好好准备。」 「谢谢佟先生。」 「谢什么,你父亲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又是他唯一的孩子,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但是阿岑,你还小,交朋友要慎重,不要什么猫猫狗狗都当成人来相信,明白吗?」 佟则为声音徐徐的,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岑雩却垂着眼眸,藏在阴影处的喉结不受控地滑动。 他死死握住搭在腿上不住战慄的手,直到指甲都嵌进肉里,钻心的疼痛才唤醒他的语言功能。 蝴蝶枯萎在冬日的枝头,岑雩拢了下头髮,扯出一抹淡笑,沙哑道:「……明白的,佟先生。」 从书房出来,岑雩站在自己房门口,冷着脸删掉了来自孟鹤兮的所有消息,并且将那个熟悉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他没打算再同那个人有任何的牵扯。但他显然小看了孟二少爷的执着,发现自己被拉黑后,那人很快换了新的号码继续骚扰他。 只要岑雩拉黑一个,他就总能搞来另一个新的,岑雩对此烦不胜烦。在他过往的二十多年里,遇到的人寥寥可数,而似孟鹤兮这般的更是前所未见。 这天在对方又打来电话的时候,岑雩接了。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很意外,愣了半天才慌里慌张地叫他的名字:「岑、岑岑岑岑岑雩……你终于肯接我电话啦!」 即便看不见脸,岑雩也能猜出这人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他真的有些不懂这个人。 「岑雩,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那天回去后佟先生有没有为难你?」他问得小心翼翼。 而岑雩也问他:「孟二少,你肩膀上的伤还疼吗?」 这句关心比岑雩会接他电话更让孟鹤兮感到震惊,以至于紧张到差点又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轻松地说:「当时挺疼的,缝了六针,不过现在早就不疼了,后天就拆线了,你别担心。」 这半个月,他废话说了一大堆,却一句都没提过自己的伤,也没说过那晚被抛下之后他是怎么回的家,更没有指责岑雩一句不是。 哪怕到了现在,再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仍是轻描淡写,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从未想过要怪岑雩。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也是沉迷于他这张皮囊吗。 「孟二少,你怕吗?」 「什么?」 「像那晚的事,你怕吗?刀砍下来的时候你怕吗?」 「怕个屁!」电话那头的人丝毫没有犹豫,「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打架打到大的,从来只有我揍别人的份,没有我吃亏的时候。」 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轻啧一声:「好吧,其实还是有一次的,就是之前我们在洗手间打架那次。」他语气听着有些得意,「除此之外我就没输过,所以这次只是意外,我不怕,你也别怕,我孟鹤兮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可是我怕。」岑雩缓缓开口,「孟二少,你让我觉得很烦,你的电话、简讯,你的声音,还有你这个人本身,都让我觉得很烦,我不想因为你而让佟先生感到不高兴,这样会让我很难做,所以孟二少,以后不要再给我发那些垃圾简讯了。」 他语气明明那样平静,不带任何情绪,一字一句却像浸满毒液的银针,扎进了孟鹤兮的心里。 第64页 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孟鹤兮根本就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那些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他才迟钝地意识到岑雩是什么意思。 疼痛就是在这个瞬间猝不及防地爆发。 「岑雩,你……」电话那头的人骤然沉默下来,但一声声急促而沉重的唿吸却清晰地落进岑雩耳朵里,他能想像到那人刻意隐忍着怒火的模样,也做好了接受那些怒火的准备。 但等来的却是孟鹤兮费尽心思替他找的藉口:「是不是佟先生逼你这样说的?」 如果说之前岑雩还只是遵照佟先生的意思,想尽快将这个麻烦从自己身边赶走,他不需要朋友,更不想平白多这么个麻烦,那么在这一刻,他忽然就多了那么一丝真心,真心要让孟鹤兮离自己远一些。 「孟二少,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是我嫌你烦,与佟先生无关,即便没有那晚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 「我最烦的就是像你这样不学无术、一事无成的纨绔。」 「……」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下来,只是这一回,孟鹤兮没再给他找什么藉口,直接把电话挂了。 对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岑雩重重地唿出一口气,心底却有种古怪的情绪在作祟,就像是他心底原本坠着一颗铁球,缠绕着它的钢丝线摇摇欲坠,可就在刚刚,那线终于断裂,岑雩的那颗心就被压在铁球之下,再无翻身的可能。 都结束了,他想。 不过没关系,他本来就没有过朋友,以后也不需要。他又想。 而那之后孟鹤兮果然再也没有联繫过他,完完全全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办公室的门嘎吱一声被轻轻推开,岑雩回眸,视线和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人撞在一起,后者颇为不自在地挠挠头,然后故意唬着脸,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岑雩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这会开得可真有效率。 满目的血色还未完全退去,眼前的人却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岑雩心里怅然若失,莫名地感到难受。 可他又分明清楚,其实他是最没有资格对此感到难过的人。 -------------------- 这周1.5万字,应该5更~ 第38章 「怎么了,为什么这个表情,是不是amy说了什么?」 「没有。」 「嗯。」孟鹤兮把人困在自己怀抱里, 舔那双稍许有些干燥的嘴唇,舌尖不容反抗地顶近唇缝,「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 这是还在耿耿于怀早上的事。岑雩抿了抿唇:「我没有——」 「没有什么?」孟鹤兮捏了把他的腰,「早上为什么不好好吃早饭,我辛辛苦苦做半天,你就吃一个煎蛋?瘦成这样还不好好吃饭?」 岑雩的表情有些意外,像是没想到孟鹤兮突然说这个。 他垂眸盯着地板,「我没有不让你生气,只是——」 「只是觉得有必要讨好我这个金.主?」孟鹤兮帮他补完后半句话。 岑雩遽然抬头。 捅话刀子让岑雩难受绝不是孟鹤兮的本意,毕竟这人难受他自己同样不好过,但这个人若即若离的态度每次都能成功让他失控,那些阴暗的、负面的情绪像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囚困的水草,想将他拉下去。 可一旦看这个人露出难过的表情,他又立刻觉得捨不得:「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有什么计划,但我还是只有一个要求,剩下的时间里,哄哄我,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行么?」 岑雩垂在身侧的手掌骤然握成拳,半晌没有回应,很久之后才抬起头,对上孟鹤兮的视线,很轻地点了点头:「好。」 孟鹤兮说不出是满意还是失落,咧咧嘴:「好了,我先去处理点工作,等下带你去楼下吃饭。」 孟氏有员工食堂,孟鹤兮就是带岑雩到食堂吃的饭。别的不说,孟氏的饭菜还挺不错的,除了最普通的大锅饭,还有各种小灶,米线、麻辣烫、砂锅粉丝、手工面、肉夹馍……应有尽有,而且价格还便宜。 孟鹤兮按着岑雩的口味,点了两碗麻辣米线,还有两杯橙汁,一份草莓味的冰淇淋。 两人刚认识那阵,孟鹤兮摸不清岑雩的口味,为了请人家吃一碗长寿面,一口气买了二十几种面,岑雩从里面挑了最普通的一碗阳春面,孟鹤兮便以为对方口味比较淡。 哪知道两人越熟,他越发现根本不是这回事,长得白白净净漂亮得要命的小狐狸,分明是个无辣不欢的。 而且还特别爱吃甜食。一个6寸的芝士蛋糕,孟鹤兮吃一小块就觉得腻,他却能一口气全吃完然后再加两个大的泡芙。 「这个米线应该合你胃口,吃吃看。」 「嗯。」 「下周五我请假了。」 岑雩抬了下眼。周五是他父母的忌日,没想到孟鹤兮还记得。 「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到时候你可能需要一个司机。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可以在外面等着。」 「谢谢。」 「操,你跟我说什么谢,还嫌我不够生气吗?」孟鹤兮有些烦躁地把自己碗里的肉挑进他碗里,「快吃吧,冰淇淋都快化了,不过得先把米线吃完了才能吃冰淇淋,又是辣的又是冷的,胃会难受。」 岑雩忽地笑了一下。孟鹤兮瞪着眼看他。 第65页 「我不是小孩子。」 孟鹤兮咬着筷子,含煳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说了什么,总归是满脸不爽。 半个月没去公司,活却积压在等着人去干,之后几天孟鹤兮都忙得跟陀螺似的,连和美人腻腻歪歪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天他又带着工作回家,处理完从书房出来已经快凌晨1点,放映室的灯还亮着,电视声音调得很低,而岑雩抱着抱枕睡着了,唿吸绵长,胸膛微微起伏着。 孟鹤兮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拨开他脸侧的碎发,亲了亲那薄薄的眼皮。岑雩睡觉很浅,被这么轻轻一碰就醒了,睁眼的时候露出很茫然的表情,脸睡得红红的,眼圈也是,半垂着眼睛看他。 连日的疲惫都在这可爱的表情里一扫而空,孟鹤兮心里软得不行,忍不住笑起来。 他伸手捂住岑雩睡得有些温热的脸,说:「怎么在这睡着了,困了就回房间睡觉。」 岑雩还是懵懵的,缓慢地眨着眼睛,抱枕被孟鹤兮从他怀里抽走,底下的睡衣捲起来一截,露出漂亮的腰线。 身上那些不知怎么被折腾出来的痕迹早就已经看不出了,取而代之的是孟鹤兮给他留下的,抓的、咬的、吻的、掐的…… 「岑雩。」孟鹤兮突然抱住他,脑袋埋在他颈间,牙齿轻轻咬住嘴边细腻的皮肤,在齿间慢慢磨、慢慢碾,感受着怀里人骤然变急的唿吸声,心里那个巨大的漏洞终于被慢慢填满。 只要咬下去,他就能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这个人的体内,然后将对方彻底标记。 咬下去……只要用力地咬下去…… 这样的念头在孟鹤兮脑海里不住地叫嚣,他单手揽住怀岑雩的腰,想要将人抱起来。「岑雩。」 「嗯?」温热的唿吸拂在耳边,电流似的直抵孟鹤兮的心尖,他腰忽地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进沙发里,脑袋重重撞在岑雩胸口上。 「……」一瞬间,什么其它想法都没有了,只觉得丢脸。 丢死人了。男友力没展示不说,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孟鹤兮干脆将脑袋埋在岑雩胸口,不动了。 而岑雩也愣住了,片刻后忽然笑起来,一声声轻笑带着胸膛微微震颤,让贴在他身上的孟鹤兮也跟着在颤,两人心跳的频率慢慢趋于相同,孟鹤兮摸了下发烫的耳朵,无端有些紧张。 岑雩已经彻底清醒了,他环住孟鹤兮的腰,曲了曲腿,笑道:「还是我来吧。」 就在这时候,不知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绮旎的氛围瞬间破坏殆尽。孟鹤兮快气死了,咬着牙蹿起来找手机,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傢伙居然三更半夜给人打电话。 「不是我的。」 「嗯?」岑雩也坐起来,象徵性翻了翻沙发,不怎么在意地说,「估计是推销电话或者诈骗。」 孟鹤兮还是恨得咬牙切齿:「这年头骗子和搞推销的都这么努力吗?」 「喏,在这。」他埋头找了找了一圈,最后在茶几底下发现了岑雩的手机。看了眼来电备註,孟鹤兮的脸比此刻的夜色还要黑。 ——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是金夜明打来的。 铃声还在响,岑雩捏着手机,像捏了块烫手山芋,而孟鹤兮抱着双臂靠在沙发上,阴阳怪气:「接啊,怎么不接。」 岑雩在心里嘆了口气,把人揽过来,亲了一口,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别以为这样就能算了。」孟鹤兮顺势咬住他的唇,直到浓重的铁锈味溢开来,他才松开牙齿,用舌尖舔着岑雩唇上的血珠,然后替他按下了接听键—— 「阿岑,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孟鹤兮的手掌钻近岑雩的睡衣里,扣在那对腰窝上。 ——对,你这个傻x既然知道那还打个屁!大半夜的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太久没见你,有些想念,忍不住想听听你的声音。」 一条腿抵着岑雩,后者因为他这个动作而变了脸色,腰腹不自觉地紧绷着,想推开他。 但孟鹤兮偏不肯作罢,反而更近地贴过去,膝盖却不肯用力,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动着。岑雩的喉结滚动得厉害,孟鹤兮便又去啄吻那颗喉结。 ——想你二舅姥爷的想!做你二爷的春秋大梦!我的人凭什么让你这个傻x惦记! 「阿岑,你为什么不说话,还在听吗?」 身体软下来,孟鹤兮的双手搭在睡库边沿,用很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往下拉,感受着这个人因为自己而起的变化。 ——说什么说!!跟你个王八蛋有什么好说的! 「岑雩。」金夜明的声音冷下去,阴森森的。 ——叫个屁!忙着呢!自己没有x生活就不要打扰别人的! 一个心照不宣的对视,孟鹤兮被从后面扣住脑袋,强硬地将其吞进喉咙里。 「……」孟鹤兮眼睛瞪大,强烈的不适感让他的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窒息感一阵强过一阵,他感觉自己像被捂住了口鼻,心脏因为濒死的求生本能而剧烈地跳动着,每一声都砸得他耳膜嗡鸣不断。 抬眼,就是岑雩发红的眼睛。——这个人在因为他而失控。 「岑雩,我很不喜欢你这样的沉默。」 「才离开几天,你是不是就忘记怎么当一只讨人喜欢的宠物了。」 第66页 「那我不介意让你再想起来。」 ——总算不装了。但你大爷的才是宠物,不对,你连宠物都不是,你特么就是只癞蛤蟆! 头髮被抓住,孟鹤兮的视线逐渐模煳,那种濒死感却更加强烈,也就在这时,岑雩忽然凑过来,在他眼角亲了亲,放开了他。 喉间都是那种难以形容的、岑雩的味道。 混着熟悉的冷冽的霜雪味。 他舔了下唇,贴近手机,用充满恶意的声音挑衅金夜明:「良宵苦短,金总不能因为自己寂寞难耐,就来打搅别人的好事吧,这不厚道。」 金夜明:「……」 「宝贝,把电话挂了,我们继续。」 电话那头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摔到了地上。孟鹤兮心情更好,将嘴角一点遗落的东西卷在舌尖,摁着岑雩的后颈,餵了过去。 岑雩还沉浸在刚才的余味里,被吻了个猝不及防,双目圆睁着,红得厉害。 这双眼睛实在漂亮得惊人,无论是在何种情况下,眼尾都天生勾着薄红,被欺负得狠了,就更是红得要命,引人怜惜,也引人想更凶更狠地欺负他。 而电话那头的金夜明终于冷静下来: 「岑雩。」 「如果你还想见佟依伦,就明天上午10点,来医院。」 「一个人过来,我不喜欢看见狗。」 电话被挂断的同时,岑雩泛着潮红的眼眸瞬间翻滚起怒意,嗓子眼里蔓延上来一股血腥气。 「小狐狸,」但就在这时,一双手捧住他的脸,用亲吻抚平他快要失控的情绪,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别怕,我会让你自由。五年前没有做到,但现在一定会做到。」 「我保证。你相信我。」 第39章 第二天是孟鹤兮送岑雩去的医院,可让他一个人面对金夜明,孟鹤兮压根不放心,车门锁着迟迟不肯开:「真的不用我陪?」 他因为这件事情纠结了一整夜,睡梦中还在和金夜明打架,中途气醒好几次,把岑雩紧紧搂在怀里,生怕自己一睡醒人就跑了。 岑雩半夜被勒醒,醒来就看见枕边人闭着眼睛手舞足蹈、在梦里和人干架的样子,金夜明的名字被咬牙切齿地念出来,大半夜瘆得慌。 后来孟鹤兮自己醒了,对上岑雩满含揶揄的眼神,想起自己的梦,更气了。 「不用。」岑雩亲亲他的唇角,「他发疯也不是第一天——」 言下之意是五年了也没什么事,想让孟鹤兮不必这么担心,然而这话精准地戳在孟二少爷肺管子上,人当场就炸了,不高兴地咬住他喉结,警告他:「不准提这个!」 但无论孟鹤兮怎么不情愿,都无法阻止岑雩下车,在医院躺着的人是岑雩的妹妹,他不可能放着不管。 在讨要了一个吻之后,孟鹤兮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不忘叮嘱:「那你自己小心点,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嗯,我知道。」 「不要沾到金夜明的味道,我不喜欢。」 「好。」 「如果他对你动手,就揍他,像当年揍我一样揍他,别怕,出事了有我给你兜着,看我不弄死他。」 岑雩又说:「好。」 孟鹤兮撇撇嘴:「那你去吧。」 吧嗒。车锁被打开了。 岑雩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推,身后那人突然又扑上来,岑雩一回头,咽喉再次被咬住,在刚刚同一个部位。 但这次比刚才要更用力,牙齿刺破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刺刺痒痒的。 「现在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你就是看我拿你没办法。」 「那你想怎么做?」 孟鹤兮磨了磨牙:「我要在这里做个记号。」 最脆弱的一个部位被人咬在嘴里,岑雩却还能笑得出来:「要不然我去纹个身,这样标记就永远不会消失。」 孟鹤兮松开手,替他开了车门:「那也得我亲自纹,不纹这里,纹腺体上,纹个小鸟,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你是我的。」 「好,我等着。」岑雩说,「我以为你更想纹个牙印。」 「牙印也不错。」突然变得这样好说话,却是为了离开他去见另一个男人,孟鹤兮哼哼唧唧的,心里很不爽。「快走吧,在我后悔之前。」 咽喉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珠,他看着,却又心疼了:「我是不是咬得太重了,疼吗?」 「不疼。」岑雩轻轻一笑。孟鹤兮从身后将人箍进怀里,抬手遮他的眼睛,「再笑的这么好看真的就捨不得让你走了。」 岑雩握住他的手腕,「我很快就回去。」 人是自己亲手放走的,但真的眼睁睁看着岑雩走进医院,孟鹤兮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唿啦啦漏着风,就像岑雩走了,还顺手剜走了他的心,抽走了他的魂。 十多分钟后,从东边路口缓缓驶过来一辆黑色宾利,车子就停在孟鹤兮对面,金夜明从后座下车,目光在周围掠了一圈,最后落在孟鹤兮的车上,很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 而孟鹤兮也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 一会儿后姓金的已经收回目光,假模假样地整理了下袖口,大跨步拐进了医院。 几分钟后,便不见踪影。 一想到这时候这狗东西应该已经见到了岑雩,两人不知道会说什么,做什么,孟鹤兮心里就难受,恨不得马上冲进医院,直接将人绑回家,像他之前威胁岑雩的那样,将他的腿打断,然后锁在床上,或者关进金笼里。 第67页 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看着他。 可他捨不得。 丢在控制台上的手机响起来,将孟鹤兮的理智从失控的边缘唤回。 「餵。」 「孟总,您是不是忘了今天还要见盛明集团的金总啊,还有四十分钟就到约定的时间了,您人呢!」电话那头,秘书amy崩溃地大叫,「您不会忘了吧?」 「……我知道,现在马上过去。」 · 「……孟总,其实我不明白,刚刚那位金总只要求我们让利两个百分点,比我们原本的预期要低很多,您为什么不同意?」 孟鹤兮脸色不太好:「因为他姓金,我不喜欢这个姓。」 amy:「……」 「而且你没看出来他想跟我们合作的意图很明显吗,amy,你是第一次来海市,可能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但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太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想的了,他们很排外。」 amy不是很明白话题为何突然跳转到这里,却还是对此提出了疑问:「排外?」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太阳只在晨起时露了个头,便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中,乌云压境,看着随时都会有雨落下来,似乎等不到夜里了。 两人乘坐着专属电梯上楼,孟鹤兮看了眼手机,没等来想等的那个人,皱着眉将手机塞回了兜里。 「对,海市的这些大家族,在这个地方做惯了土皇帝,并且还想长久地做下去,所以绝不希望有别的、可能会威胁自身地位的国内资本掺和进来。」 「别看他们平时好像一盘散沙、但如果真有那样的企业入驻进来,他们便会联合起来打压对方,这也是为什么海市的命脉长久以来始终被这几个大家族把持着。」 「所以那位金总要想进入海市,除了和我们合作,他没有别的选择,别说让两分,就是一分不让,他也只能乖乖接受我们的条件。」 说这些话的时候两人已经回到办公室,孟鹤兮坐在办公桌前,食指轻敲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嗒嗒嗒的声音。 「不过我不打算同他做这笔生意,起码不能以孟家的名义,这个姓金的有点本事在身上,不能便宜了孟家。」 amy看着自己上司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看起来像是笑着,眉目间却流露出截然相反的冷意,垂眸时情绪半掩在灯光下,无端叫人心惊。 「而且他姓金,公司名字里还有个明,全天下姓金的都别想在我手里讨到一分好,他还一下占了两个。 「你明白吗,amy。」 amy点点头:「明白了,孟总。」 孟鹤兮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但是孟总,还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您说海市的大家族排外,那c.m……」 「因为他们从骨子里就看不起c.m,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不管c.m如今风头如何,在他们那些老东西眼里,c.m是国外资本,就如无根的浮萍,说到底最后还是需要依靠他们。」 「而且别以为他们的心真的有那么齐,他们一方面排外,一方面又见不得其他家族比自己好,c.m对他们来说就像一条进口品种的狗,他们允许他叫两声,挠几爪子,何况被挠的还是金家。」 「金家从前在几个大家族里是最不起眼的,如今却爬到他们头上作威作福,那些老东西早就想出一口恶气,因此哪怕c.m如今处处针对金家,对于其他几家,比如王家、徐家,甚至孟家,他们其实都对这个局面乐见其成。」 「当然,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这是有前提的,c.m的发展必须在他们的可控范围内,否则他们又会立刻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好叫c.m灰熘熘地从海市滚出去。」 amy观察着老闆的脸色:「那我们……」 孟鹤兮双手交握着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笑了一下:「那我们就不要给他们这个联合的机会。amy,」他叫秘书的名字,「我等不及了,叫他们抓紧时间,我们必须再快一点。」 amy:「但是孟总,这样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一点?」 「急吗?」孟鹤兮抬眸看向自己的秘书,「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回来,不知道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amy不敢再说什么。 「对了,还有这个,」他忽然想到什么,起身从身后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个文件封,「把这个东西寄出去,想点办法,保证任何人查不出寄件信息。」 「好的孟总。」amy接过东西,一眼扫见上面的收件地址,眼底的诧异显露无疑,「孟总,这……」 「我知道,这个你不用管,只要把东西顺利寄出去就行,其它的我自有——」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徐路明从门口探进来半颗脑袋。 孟鹤兮没想到他会这个时间过来,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怎么了,不欢迎?」徐路明挑了挑眉,做出伤心的样子。 孟鹤兮笑道:「怎么会。」然后朝amy点了下头,「你先出去吧。」 「好的孟总,那我先出去忙了。」 等amy一走,徐路明便坐到了孟鹤兮对面,满腹怨气地说:「我本来是不想过来的,你这傢伙见色忘义,我早就被伤透了心,想着一定要你先来道歉,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结果你倒好,我不找你,你也不找我,所以只好我自己找来了。」 孟鹤兮尴尬地笑笑。「我这不是没那胆子嘛,怕你再骂我一顿。」 第68页 -------------------- 新版本真的好烦啊,用不惯…… 第40章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酒吧,那时候徐路明肚子里还有气,都不怎么拿正眼瞧他,那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联繫过。 「别解释了,我还能不了解你这个人嘛,无非就是醉在温柔乡里想不起来我们这些人了。」 徐路明悠悠地嘆了口气,明明说着埋怨的话,语气却是轻松的,看着应当是真的已经消气了。孟鹤兮便装傻充愣,嘿嘿笑了几声。 「不过我这次来也是有正事跟你说,那个c.m,你现在了解多少?」 才提到c.m,就又来了个对c.m感兴趣的,孟鹤兮走到旁边的茶水柜前拿了茶叶,慢条斯理地沏茶,不怎么在意地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怕你不务正业错过重要信息,这家公司最近动作更大了,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隐晦的针对金家,最近完全是公开和金家叫板了。」 孟鹤兮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说?」 「我就猜到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就是在温柔乡里泡傻了。」徐路明乜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似的,「最近市里要搞大动作,搞腺体修复方面的研究,要找企业一起合作。」 「听说投入的资金非常大,背后利益很可观,但你也知道的,腺体修復的研究始终是金家的强项,金家对此势在必得。」 「现在海市有底气和金家叫板的没几家,所以这项目虽然是个金饽饽,谁都想要,但猜也能猜到最后会落进哪家。结果你猜怎么着——」徐路明表情相当神秘,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孟鹤兮低头吹了吹茶杯上蒸腾起的热气,问:「怎么着。」 「结果横插.进来来一个c.m,这个c.m在别的很多项目上处处和金家较劲也就算了,现在连这个项目都想抢,关键它还的确有那个实力。」 孟鹤兮的办公室在32层,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可以俯瞰大半个市区的繁华,也可以远眺外滩和江海大桥。孟鹤兮侧眸望着窗外,云层更厚了,外面黑漆漆的,有种叫人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感觉。 他再次看了眼手机,仍是没有消息。 徐路明推了推他:「我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比起 「金夜明之前从你手里白得了东边那块地时有多得意,这几天就有多憋屈,我看他啊,最近得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咯……」徐路明幸灾乐祸地笑道。 孟鹤兮也跟着勾了勾唇。无论如何,听到姓金的傻逼吃瘪总归叫他高兴。 「我还真是好奇,你说这个c.m背后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它才闯进来短短几个月,怎么就跟咬住了金家这条蛇的七寸似的,毒蛇都特么快成泥鳅了,真特么痛快!」 徐路明拍了下大腿,视线一转,才发现好友正盯着窗外发呆,疑惑地跟着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发现。 「孟二,你想什么呢,怎么这个表情?」 后者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徐路明压根不信他:「没什么就有鬼了,要按平时,听见姓金的吃瘪你能这反应?早就跳起来鼓掌了好吧!」 「……」孟鹤兮有些无语,「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外面都传遍了,c.m具体做了什么我不清楚,但听说金家一个人吞不下这个项目,市里的意思可能是找两家、甚至更多家一起,这也是c.m那边提出的意见。」 「你是不知道,我爸本来还担心这个c.m风头过大真搞出什么麻烦来,现在对它是赞不绝口,要不是碍于面子,我觉得他都想朝c.m递橄榄枝。」 徐家也一直在做腺体修复方面的研究,只是苦于被金家给压制。 「算了,我知道没兴趣,就是提醒你一下,毕竟你爸好像也蠢蠢欲动。」见孟鹤兮还是一副没什么兴趣的表情,徐路明嘆了一口气,「还是说说你怎么回事吧,难道是还在生我气,不想搭理我?我真没恶意,就是气急了口不择言……」 孟鹤兮苦笑:「真没有。」 徐路明怀疑地盯了他一会儿,见他真不像生气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但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和岑雩有关吧?」 「……」 孟鹤兮的反应证实了徐路明的猜测,他后背靠在椅子上,一条胳膊搭在桌面上,手指正好够到那只小狐狸摆件,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 「我还以为你日子过的不错,所以要不要跟我说说看,又是怎么回事。」 孟鹤兮的眉毛纠结成了两个疙瘩,欲言又止,而徐路明还在关切地看着他。 孟鹤兮一咬牙,还是选择和好友坦白:「岑雩去金家那个医院了。」 「原来如此。」徐路明瞭然,「我说你怎么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不过你们的事圈子里都知道,现在时间没到,不用担心金夜明不放人,他这人最爱面子,不会给人留下这样的话柄。」 话是这样说,但孟鹤兮还是忧心忡忡。 「我想把佟依伦从金家的医院弄出来。」他说。 这场景让徐路明觉得无比熟悉,几个月前,也是在这间办公室,孟鹤兮头脑发昏的要把岑雩从金夜明身边弄出来,现在又盯上了佟依伦。 这人永远都是这样,对上和那个人有关的事,就理智全无。 第69页 「这你想都不要想,那是金家的地盘,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把人弄出来?金夜明就靠着这个拿捏岑雩,他能让你如愿?难不成你还有第二块地皮和他交换?」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别他妈再犯蠢!他不会跟你换的,你以为他姓金的为什么会答应和你做那笔交易,还不是因为他知道只要有佟依伦在,岑雩早晚都会回到他身边。」徐路明气得牙根发痒,「他怎么可能会让你把人带走。」 「你为了个岑雩发疯就算了,可别他妈再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干蠢事,否则你爸肯定得撕了你!」 「而且孟二,不是我心狠,但说句难听点,像佟依伦这种情况,纯粹是靠机器在续命,就算你真把人弄出来了,可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你怎么和岑雩交代。」 这些道理孟鹤兮全都懂,可佟依伦是岑雩唯一的亲人,他想让岑雩开心,更不愿意对方这个弱点被别人捏在手里。 「可我答应了要给他自由。」孟鹤兮眸光晦黯,手中的茶杯不自觉捏紧,「大徐,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当初是不是误会他了,其实他不是对我没有感情,只是他不得不做那样的决定,我查过佟依伦出车祸的时间,就在我去找岑雩的时候,他当时是不是因为家里那些变故,才那么决绝的要离开我。」 徐路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垂下眼眸,沉默了。 很久之后重新抬起头,沉着脸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是你想的那样,那他为什么不找你求助,他应该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会帮他。」 孟鹤兮捂了把脸,闷声道:「我不知道。」 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当年的分手是扎在孟鹤兮心头的一根刺,他这五年里像游戏復盘一样反覆回忆过分手当天、以及分手前后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岑雩的每个表情、每句话,都被他一遍又一遍、一帧又一帧的回忆、琢磨,试图从那些他可能忽略的细枝末节里找出那人离开他的真相。 不是他被抛弃了。 而是对方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像许多狗血剧里那样的情非得已、言不由衷。 他想说服自己其实那个人是爱过他的。 但就像徐路明所说,如果岑雩当时真的碰到了什么棘手的困难,为什么不告诉他?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被信任吗? 而且那时候佟则为已经倒了,没有人再囚困着那只小狐狸,他是自由的。 孟鹤兮满怀欣喜的奔向那只小狐狸,也期盼着小狐狸奔向他,等来的却是一场决绝的分别,他永远忘不了分手那天岑雩冷漠的神情和刀子一样深扎在他心口的那些话。 如果只是为了佟依伦,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或者说,如果真的是为了佟依伦,那时候的岑雩,难道不更应该来找他,向他寻求帮助吗? 他可是岑雩的男朋友!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只要他开口,他便一定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帮助他,可岑雩却选择了离开。 因为这样,孟鹤兮始终无法替对方找一个「苦衷」,无法说服自己。 他恨、他怨、他绝望,更没有勇气回来,不敢站在岑雩面前亲口问一句为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必须把这件事弄个清楚明白。 哪怕一切真的只是他自作多情也没关系。 -------------------- 求一颗小海星~ (但是新版本不能用手机看小海星有多少了真的好难过,大哭!) 第41章 「大徐。」 「嗯?」 孟鹤兮缓慢地吁出一口气,第三次将两人面前的茶杯添满。 「他为什么离开我,他有没有爱过我,我以前很在乎这个,所以我一直不敢回来,就是怕面对这些,怕自己失望,但现在我想通了,这些都无所谓,我只要他先能够属于我,其他的,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 徐路明拧着眉,满脸的不贊同。孟鹤兮赶在他之前继续说:「我知道你又要骂我没出息,骂我昏头,但人就活这么一回,我不想到死都活在遗憾和不甘心里。」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我不希望我们一而再再而三为了这件事争吵,再好的感情都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也不可能放弃岑雩。」 徐路明的手指贴在小狐狸剥落了油漆的背上,视线下垂着,辨不清眼底的情绪:「意思就是如果我再插手你们的事,你就要放弃我这个最好的兄弟,是吗?」 但孟鹤兮能听出他有点不高兴:「当然不是,这不一样,你们一个是我爱人,一个是我兄弟,对我同样重要,我哪个都不想失去,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还是这样,大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如果非要选择呢。」徐路明说。 「大徐?」孟鹤兮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下来。 窗外的光线更加昏暗,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地仿佛要压下来,却一点风声都听不见。而屋内的气氛也同样安静压抑。 很久之后,徐路明将这只对着孟鹤兮的狐狸掉了个方向,改为面对着自己,接着抬起头,自嘲地笑笑:「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管你这些事,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孟鹤兮很明显卸下一口气,笑道:「谢谢。」 第70页 看了眼时间,医院那边应该差不多了,孟鹤兮给岑雩拨了个电话过去,但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怎么了,他不接你电话?」 「嗯。」孟鹤兮一边拿挂在后面架子上的外套,一边说,「我过去看看,你就自便吧。」 徐路明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公司离金家的医院不算近,开车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路上孟鹤兮又拨了几次电话,但还是没打通。 心底的烦躁压都压不住,全呈现在脸上了。 「你先别急,说不定他自己先回去了,没听见手机铃声。」徐路明宽慰他。 不可能,他说过会过去接人,岑雩既然答应他了,就一定会在那等着。退一万步讲,就是岑雩真的自己回家,也一定会通知他一声,不会不接电话。 他就不应该来公司,就该在门口堵着。 「嘟——嘟——嘟——嘟……」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车子急速驶进停车场,因为没注意加上车速过快,差点撞上旁边一辆路虎,徐路明被惯性带着往前撞去,又被安全带勒回了椅背上,撞得头昏眼花,都快吐了。 「我草,孟二,你特么是不是不想活了?!」 孟鹤兮自己也晕,但他没时间缓神,车子没停稳就急着往外沖,徐路明跟在后面,骂骂咧咧,后悔死了跟他一起过来这个决定。 「……他这么大个人了丢不了,急个屁,姓金的还能把他吃了不成,你就是——草——」骂到一半,前面的人突然顿住,徐路明没来得及反应,一头撞了上去,本来就晕的脑袋更晕了,「你怎么又不走了?」 孟鹤兮不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发红的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怎么了……」徐路明满脑袋问号,顺着他视线望过去,「草,那不是姓金的吗,他一起的人是……是……」 是岑雩。 他们旁边停着几辆车,前面又挡着辆救护车,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这里站着人,但从他们的角度却能很清楚地看到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金夜明比岑雩矮一些,身材却更壮,以至于两个人这样站在一起的时候有种可笑的滑稽感,但孟鹤兮却笑不出来,脚步钉在原地,竟是不敢上前一步。 他眼睁睁看着金夜明凑在岑雩耳边,亲密地说着什么,而岑雩一动不动。 一会儿后,金夜明突然倾身朝岑雩靠了过去,一辆私家车恰好在此时经过,等两人再出现在孟鹤兮视线中时,已经变成了背对着他的方向,但还是靠得很近,金夜明正暧昧地轻抚着岑雩的腺体。 在孟鹤兮的视线中,可以看见岑雩俊秀的双眉,微微皱起,可他并没有反抗,任由那只脏手触碰自己最为重要的部位。 孟鹤兮很难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比起愤怒,似乎痛苦更多一些,层层密密的痛苦像无尽的藤蔓,在他心口扎根、疯长。快将他整个人吞没。 这个人才承诺过会哄他、骗他、让他高兴。 也答应过不会让金夜明碰。 眨眼就食言了。 他又骗了他。 「……你先别激动,没准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徐路明观察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地劝,「可能就是角度问题,我们这里也看不清楚嘛……」 大概是自己都觉得说这话心虚,徐路明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彻底没声音了。 「走吧。」孟鹤兮转过身,说。 徐路明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孟鹤兮语气很平静:「我说我们走吧。」 说着也不管徐路明什么反应,自己先走了。脚步和来时一样急。 「不是,就这样算了?不是来接人的吗,不接了?」 如果不这么算了,那他还能怎么办? 在过来医院的一路上,孟鹤兮预设过很多种可能,也想了解决的对策,很简单,很粗暴,那就是不管岑雩遇到了什么麻烦,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将人带走。 大不了直接和金夜明闹掰。 这样最好。那他就可以撕毁那个约定,不用再担心要把岑雩送回去。 可他独独没想过,如果是岑雩自己愿意的,那他该怎么办。 就像五年前,他拼命想给岑雩自由,想将他从佟则为身边带出来,但岑雩其实并没有想过要离开。甚至为此恨他。 他一次次的自以为是,一次次的自作多情。 做梦都想成为那个人的救世主,可人家压根不需要。 怎么就认不清、学不乖呢孟鹤兮。 「其实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是姓金的逼的呢,他又不是做不出这种事!」 「我觉得还是上去揍姓金的一顿比较好,你们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呢,他怎么就能、就能……草了!姓金的就是王八蛋,干不出人事!」 孟鹤兮捂了把脸,然后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徐路明被这么一吓,扭头看着他,不敢说话了。 车子一路疾驰,徐路明在闹市中享受了一把速度与激情,在车子堪堪停在红绿灯路口时,他忐忑地开口:「要不……上我家喝一杯吧?」 · 医院停车场。岑雩给孟鹤兮打了第二个电话,孟鹤兮却一直没有接。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怎么,孟二少不接电话?」黑色宾利停在他面前,缓缓摇下来的车窗后面,露出金夜明令人生恶的那张脸。 第71页 岑雩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金夜明却仿佛没发现他的抗拒,笑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岑雩又拨了一遍电话,在一成不变的嘟声中冷冷道:「多谢金少操心,但不必了。」 金夜明嘴角的笑意淡下去,双眸凝视着岑雩,似惋惜又似威胁:「阿岑,你怎么总是学不乖,该不会真的以为凭他孟鹤兮就能护着你吧?」 「别做梦了,他连自己都护不住,用什么来护你?阿岑,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该做蠢事……」 -------------------- 今天是伤心孟二。 友情提醒,下一章,也可能是下下章,会有孟二标记岑宝的情节 (岑宝和金狗没啥。) 第42章 岑雩侧身盯着车窗外,和身旁的金夜明拉开很远的距离,从坐进车里就一言不发。 「阿岑。」金夜明从后面靠过来,单手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看着自己,岑雩垂下眼眸,眼里根本没有他。 这副态度叫金夜明沉下脸,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起来,「阿岑,你可能不知道,但刚刚孟鹤兮其实就在医院。」 岑雩没有情绪的眼眸中遽然闪过一丝愕然,不用金夜明多说他马上就猜到了是什么时候——在他打算去停车场等孟鹤兮的时候。 当时他正预备给孟鹤兮打电话,金夜明也不知抽了什么疯,突然朝他靠近,还动手碰了他的腺体。 他当时还没有从剧痛中缓过神,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又被以佟依伦威胁,只能默认了对方的举动。 而那个时候孟鹤兮应该就在哪里看着。金夜明是故意的。 「阿岑,我真想就这么弄死你,当着孟鹤兮的面,你猜他会是什么表情……」 两个人靠得实在太近了,男人故意释放出信息素,浓烈的红酒味让岑雩胃里泛起阵阵酸水,噁心得想吐。 他抬眸对上金夜明的视线,面露嘲讽:「但是金少,你要拿什么来弄我,拿你吃药都不行的这个东西吗?」 说话的同时他视线盯着金夜明下面,那里软绵绵一团,没有任何变化。岑雩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和鄙夷。 这样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金夜明,他面色骤然一变,一巴掌甩在岑雩脸上:「你特么找死!」 岑雩脑袋磕在玻璃窗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却笑得更畅快:「金少,你能弄得了谁?」 这是金夜明最不愿意为人知晓的秘密,岑雩却偏要触他的逆鳞。金夜明气急败坏,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往车窗上撞: 「我之所以变成这样,都特么是拜你们两个贱.人所赐。」 「岑雩,我说过了,我不好过,你们两个也别想好过。」 「但你留着还有用,我也的确喜欢你的皮相,如果你能学乖一些我会很高兴,不过姓孟的就不一样,我要他死。」 窒息感一阵强过一阵,肺部的空气像是全部被挤压了出去,喉间充血、变形,疼痛和缺氧让岑雩的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煳。 可金夜明恶毒的话语却似诅咒一样刻在他耳边。 他费力地抓住前面的椅背,身体稍微使得上一些力气,左膝快准狠地重重往上一搡,精准地砸在金夜明那团无用的软肉上。 虽然那东西已经废了,痛感却还在,金夜明瞬间五官都变了形,掐着岑雩脖子的手终于松开,改捂住自己受伤的部位。 「咳咳咳……」肺部重新涌入新鲜空气,岑雩边笑边咳嗽,看向金夜明的眼神满是怜悯。 他本来不应该那么冲动,这些年他已经学乖了不少,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少受些折磨,可今天不知为何却失控了,胸腔里就像有一团浊气在挤压他的心脏、叫他急于将这团气排解出去。 「岑雩,你真的想死吗?」金夜明的眼神阴鸷无比,再度掐住了岑雩的脖子,「可我偏不让你死,你和孟鹤兮,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下手的动作那样重,语气却渐渐平静下来,甚至挂上了残忍的笑意。在岑雩濒临窒息之际,他慢慢松开手,指尖从岑雩脆弱的腺体上抚过。 这里此刻经不起任何的触碰,剧痛刺激得岑雩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很疼吗阿岑?明明已经很疼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再抓破这里,是怕被孟老二发现什么吗,不想他救你?」 「他救不了你的,要是让他知道那些事……」金夜明没有再说下去,威胁之意却已经很明显,他的手指从岑雩的腺体抚摸到他的脸上,「其实看你这个样子我也很心疼,但你若是再叫我不高兴,下个月就会更疼,所以阿岑,听话一些。」 · 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 孟鹤兮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脚边是东倒西歪的空啤酒罐。 徐路明从门口拿了外卖,铺开在茶几上,手机还在响。 「真不接啊?」 孟鹤兮将脚边的一个空罐子踹出去几米远,撞在玄关的鞋架上。 「……」徐路明心口梗了下,屁都不敢放了。这架势,仿佛他只要再多说一个字,脑袋就能被当空罐子踢。 但打电话过来的那个人却不肯罢休,铃声不停,就像嫌他们酒喝得太闷,非要加点bgm似的。 又一个空罐子被捏扁,孟鹤兮终于动了动,抓住已经快要从茶几上震下去的手机,看都不看地直接丢进了旁边的外卖盒子里。 第72页 徐路明点的是碗大份的筒骨汤,手机咚地一声沉入汤底,铃声却没能因此而停下来,隔着浓汤响个没完没了,只是声音比刚才要闷一些、沉一些,就像此刻的孟鹤兮。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耳边嗡嗡的,听什么都像是隔着点什么。 而徐路明都傻眼了,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哎哟卧槽,我的汤!」 他手里还拿着骨头汤的外卖盖子,一脸痛惜,再看身侧的好友,还是那副「老婆跟人跑了谁都别来惹我」的寡夫样。 徐路明不敢惹,默默地放下外卖盖子,改喝酒。 大概十来分钟后,手机终于彻底没有声音了。 孟鹤兮就趴在那碗「加了料」的筒骨汤边上,慢吞吞转着手里喝了一半的啤酒罐。 轻轻的碰撞声,若有似无的。 一会儿后,他突然抬起头,问徐路明要手机。 「干什么?」徐路明问他。 「回个消息,他会担心。」 徐路明:「……」 徐路明:「……我看你就是有病。」他仿佛恨铁不成钢,「看你刚刚那样子我以为这次总归能硬气一回……结果你的骨气就只有十分钟?」 「我无缘无故不接电话他肯定很着急,他都这么难了,我捨不得。」孟鹤兮越想越懊恼,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怎么捨得不接他电话!可我特么的……我特么的心里憋屈!金夜明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 「既然这么憋屈,刚刚为什么不上去揍姓金的?难不成你还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徐路明问他。 孟鹤兮沉默着,只朝他伸着手。 「我看你真是疯了!」徐路明冷笑,将手机抛给他,「拿去!」 · 已经夜里十一点,孟鹤兮却还没回来,电话也始终打不通。岑雩坐在餐桌前,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看它一分钟一分钟的流逝。 桌上的两菜一汤是他自己做的,刚出锅的时候卖相虽然说不上多好,但闻起来还挺香,可惜冷掉之后香味就闻不到了,骨头汤上面甚至浮着一层油脂,看起来更让人没有食慾。 他站起身,将桌上的菜端回厨房,倒进锅里,重新加热了一遍,排骨汤在铁锅里咕咚咕咚的冒着气泡,热气蒸腾起来,瀰漫在厨房里,但味道已经不如之前那样香了。 东西尚且如此,人恐怕也是一样。 或许孟鹤兮就是在故意躲着他吧。故意不接他的电话,只回了一条「晚些回来」的消息,就再没有说什么。 他看到了。 误会了。 所以故意躲着他。 岑雩眸色黯了黯,关了火,将刚刚加热好的所有东西,扫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急匆匆穿上外套,刚走到门口,铁门就被从外面打开,消失了一天的人站在门口,醉醺醺地望他一眼,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酒气。 而在不远处,徐路明从车里探出半张脸,朝岑雩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孟二,我先走了,改天再见!」 「喝酒了?」岑雩自觉问了句废话,语气莫名其妙掺着火,醉鬼却完全听不出来,踉跄着朝他扑过来,把他紧紧搂抱住。 岑雩被带得连退好几步,撞在沙发上,没站稳,直接跌了下去,孟鹤兮的脑袋重重砸在他下巴上。 舌尖被磕了下,溢出淡淡的血腥味。 而孟鹤兮像只大型犬一样,在他唇上又咬又舔,这里闻闻,那里嗅嗅,似乎在辨别他身上有没有留下别人的气息。 「不是说要来接我吗,我等了很久,打了很多电话。」 「还去了公司,你那个漂亮秘书亲自下来接的我,说你不在,不知道去哪了。」 「原来是去喝酒了。」 「孟鹤兮,你一直就是个骗子。」 「总是骗我。」 岑雩手指插进他柔软的发间,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如果孟鹤兮此刻醒着,就会发现这双只眼睛里只装着一个自己,翻涌着太过浓烈的情愫。 可偏偏他醉得厉害,眼神懵懵的,脑子也煳涂。 更不太能听懂岑雩在说什么,只是模煳地听见岑雩在骂他骗子。 可他怎么会是骗子呢,明明岑雩才是骗子,是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骗了他的心,骗了他的人,又不要他。 身上还有属于别人的、讨厌的气息。 他很不喜欢这个味道。 「洗澡!」他抓住岑雩的胳膊,不容分说地将人往楼上拖,「去洗澡!你身上臭死了!」 岑雩顺着他:「好,洗澡。」 孟鹤兮这才有些满意地点点头,又提出了新的要求:「那把衣服、把衣服脱了。」 「……」这才刚走上楼梯,脱什么衣服啊。 岑雩试着跟他讲道理:「还没到浴室,等会儿再脱。」 孟鹤兮不乐意:「不行!现在就脱!臭死了,都是狗的味道!」 「……」什么狗的味道,你才是狗鼻子吧。 算了,跟喝醉的人讲不通道理,尤其是喝醉的孟二少爷,反正是在家,脱就脱吧。又不是没脱过。 然而他手指刚搭上第一颗纽扣,手腕就被人用力扣住,孟鹤兮盯着他的脸,眼眸中翻涌着怒火:「谁干的?!」 岑雩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 孟鹤兮更加恼怒,另只手掐住他下巴,每个字都像是恶狠狠从唇齿间挤出来的:「谁打的?!」 第73页 岑雩瞭然,是在说他脸上的伤。 用冰块敷了一个下午,其实没那么肿了,孟鹤兮进门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岑雩就抱了侥倖心理,以为不会被发现,结果醉鬼眼神还是很犀利。 「没谁,我不小心撞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 这周还是1.5万字,5更,今天双更 第43章 手上的力道明显加重,孟鹤兮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的表情中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醉朦朦的眸光都清明了不少。 岑雩同样回望着他,视线不躲不避。 长久的对视后,孟鹤兮的脸色终于缓和下去,就在岑雩以为这事差不多就要结束了的时候,孟鹤兮突然整个人扑过来,将他压在金属栏杆上,用力撕扯他的衬衫—— 「那这是什么?!」 被撕裂的衬衫下面,是很多掐痕和……一道咬痕。甚至就在腺体上。 「……」岑雩沉默地看着他。 孟鹤兮对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很熟悉,也热衷于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很多年前他就笑过对方这样的行为,而这人不仅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对此得意洋洋。 他说:「我这是做标记,烙上我的印记,你就是我的人了。」 alpha是无法标记alpha的,孟鹤兮为此耿耿于怀,总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在他身上留下点什么。 但那时候他还是囚困于金笼中的一只宠物,孟鹤兮即便是想给他打上印记,也不敢明目张胆,就只能偷偷在他腺体上嘬一口,小小的、淡淡的,不仔细看的话很难注意到。 然而只是这样也足够叫孟鹤兮高兴,后来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每次和他分别前,都要在他腺体上嘬这么一口。 今天早上在将他送到医院的时候,也一样。 然而现在,他留下的那道印记被另一个人的痕迹所覆盖,很深、很红,刺破血肉的印记,很久都不会消失。 甚至可能会留下疤痕,一辈子刻在岑雩身上。 而岑雩居然将这么重要的部位暴露给别人。由着对方对自己做这样的标记。 这让孟鹤兮觉得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被第三个人窥探了,声音又冷又沉,压抑着满腔的怒火:「这是什么。」 他本来不想在岑雩的面前表现出太强烈的怒意,他怕伤着这个人,他捨不得,只要岑雩还愿意骗他,他就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骗骗自己。 可岑雩带着那么多属于别人的痕迹回来,他的理智便在这些痕迹面前寸寸断裂。 「这是什么?」他问了第二遍。 岑雩还是不说话,敛着眸,腰杆笔挺。 这份沉默和他身上扎眼的印记将孟鹤兮最后一丝理智烧尽,他一脚踹在金属栏杆上,再次用力扑过去,将岑雩本就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衬衫直接扯下来。 经过酒精麻痹的大脑在愤怒中逐渐清醒,他想起了医院里的那个拥抱和触碰。 滔天的怒意变成失控的浴.望,他在岑雩错愕的目光中把人压在栏杆上。这一刻,孟鹤兮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但这样还不够,他将身体更近地贴过去。 岑雩偏头看了他一眼,眼梢像抹了鲜血一样艷丽夺目。 孟鹤兮的血液沸腾得更厉害,仿佛有什么要叫嚣着从他身体里冲出来。 他想占有这个人。想彻底拥有、标记对方。 这是每个alpha本能的渴望,他心甘情愿躺在岑雩身下,可这并不代表他不想。 「岑雩。」 「岑雩……」 他覆身过去,一手捏着岑雩的后颈,一手掐着腰,吻住他的腺体,压抑住了身体的渴求,却克制不住想要标记的本能,alpha锋利的犬齿快准狠地刺破皮肤,将冷杉味的信息素慢慢注入。 alpha标记omega的过程刚开始时是有些疼的,到后来两种信息素融合,omega才会逐渐适应,臣服于强大的alpha信息素下。 但alpha无法标记另一个alpha,通常情况下,alpha会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产生本能的排斥,如果强行将一个alpha的信息素注入进另一个alpha的腺体,会对后者带来强烈的痛苦。 永远不会觉得舒服,只有无穷无尽的疼痛。 这种痛让岑雩眼前阵阵发黑、更晕,就像一捧沸水流淌在他血液里、皮肉中,烫得他浑身无力,站都站不稳,身体不住地颤抖。 他从上往下看着客厅里的东西,视线在颠簸中模煳不清,恍如一个不真实的梦。 「岑雩……」 而在孟鹤兮的眼中,面前的人好像变成了一只脆弱的蝴蝶,被他牢牢掌控着,又因为剧痛激烈地颤动着漂亮的翅膀,唿吸声一下重过一下,安静的楼梯上只有彼此剧烈的喘息声。 燥热、失控、疯狂。 「你是我的……」 「你只能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岑雩,你是我的……」 楼梯已经走过一半,他们现在就在通往二楼的转角处,岑雩前胸贴着冰凉的金属栏杆,楼下客厅的吊灯已经关了,只有楼梯上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出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 像个可怕的怪物。 「岑雩……」而这场标记终于完成,孟鹤兮松开利齿,捏住他的后颈,强迫他扭过头和自己接吻,「我真的很讨厌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和痕迹……」 岑雩不敢确定他此刻是清醒着还是醉意未消,身体本能地想反抗,但最后都被深压在心底,任由身上的人为所.欲.为。 第74页 明明他滴酒未沾,意识却也随着这个充满酒气的吻模煳起来,一时清醒,一时煳涂,但无论什么时候,他始终记得身前的人是孟鹤兮。 只要是孟鹤兮,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你为什么不反抗?」但孟鹤兮却不满意他这样的乖顺,「岑雩,你不反抗吗?」 欺负人的分明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受尽委屈: 「为什么不反抗?」 「谁都可以吗?」 「金夜明也可以吗?」 「岑雩,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这样的姿势让岑雩感到不舒服,他身上的伤不止脸上这一处,到处都很疼,而孟鹤兮的话更像密密麻麻的尖刺,扎进他的血肉,叫他痛不欲生。 强行标记带来的影响还未消散,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朝着孟鹤兮笑得艷丽多情:「如果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孟鹤兮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原本就红得一塌煳涂的眼圈仿佛能滴出血来,看着有些可怖。 可岑雩却喜欢极了他这个样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尾,将自己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是你的话,什么都可以。」 孟鹤兮还是没什么反应,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两人现在的样子都极其狼狈,尤其是岑雩,身上的睡衣已经不能看,腺体上被留咬出一枚深刻的牙印,还在往外冒血珠。 而两个人尚未排解的冲动那么明晃晃地彰示在彼此眼前。 但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咬痕终于贝覆盖了。 「岑雩。」孟鹤兮轻轻掐住他的脖子,拇指压在自己咬出来的牙印上,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对这个人做了什么。 alpha天生是所谓上位者,他当然知道这种违背生理构造的「标记」有多痛。所以哪怕已经在心里标记过岑雩上千次、上万次,他也不捨得真的付诸行动。可是刚刚…… 这一刻,孟鹤兮简直想甩自己一个大耳光。「对不……」 「要吗?」 「什么?」 他想道歉,想给岑雩包扎伤口,但后者却在这时候艰难地转过身,大半个身体贴在铁栏杆上,有种摇摇欲坠的错觉。然后用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问他,「不想要吗?」 这样的举动深深刺痛了孟鹤兮的心,他当然想要,想得发疯,刚才甚至真的动过要把这个人办了的念头。 可他捨不得。 他这样捨不得,岑雩却对此满不在乎,这让孟鹤兮再度失控,他竖起浑身的尖刺,嘴角分明露着笑,声音却充满危险: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高兴吗?」 「或者,你就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哄我吗?」 「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哄金夜明?」 岑雩看着他,眸中的霜雪厚得化不散。他伸出手,将气得发抖的人紧紧抱进怀里。「后来你到过医院了,是不是?」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胸膛起伏得更厉害,即便孟鹤兮没有说话,他下意识的举动还是告诉了岑雩答案,金夜明没有骗他,孟鹤兮当时真的在医院。 他轻轻啄吻着怀里人颤动不止的双唇,语气温柔低沉:「那你看见了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这句话简直是踩爆了孟鹤兮心里的雷,他松开手指,用力地撕咬着那寸带有别人印记的皮肤,像是要生生咬下那块皮肉。 那里分明已经被他自己「标记过」,已经看不清别人的痕迹,可那印记就像刻在他眼底,不断地在眼前晃着。 在岑雩痛苦的神情中,他问他:「那你又怕我看见什么?」 「没有。」在缓过最初的不适之后,岑雩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我没有什么怕被看见的。」 孟鹤兮唿吸微顿,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神色重新变得冷硬。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怕被我看见的。 ——明明猜到我已经看见了那些,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 ——难不成是默认了和金夜明的关系,不怕被我看吗? 孟鹤兮因为脑子里这些假设气得手抖,在岑雩面前却不甘示弱地强撑着,不肯表现出分毫。 他缓缓松开嘴,发红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的人:「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走吧,去洗澡,你身上臭死了。」 他一刻也不敢在原地多留,怕自己会再次失控,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第44章 可岑雩的目光一直跟着他,那么可怜,那么叫人心疼。 孟鹤兮到底没忍心,脚步顿在原地:「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岑雩用力闭了闭眼,开口时声音很轻,「不管你今天看到了什么,都不是真的。」 「那什么是真的,你告诉我,岑雩,只要你说,我都相信。」 「现在还没到时候,再给我一点时间。」 早知道会是这样。孟鹤兮在心里嗤笑一声,他就不该抱有任何的期待。 「我知道了。」他背对着岑雩,嵴背挺得很直,声音淡漠。 这是他第一次用过这样冷漠的口吻和岑雩说话,以前哪怕是在盛怒之下,他语气也总是带着掩不住的情意,爱愈深、恨愈深。 可此刻,他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仿佛所有爱恨都在刚刚的胶着中耗尽了。 岑雩心头大震,心脏重重往下坠落,几乎承受不住地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在金属栏杆的阻挡下站稳了。 第75页 孟鹤兮没再做任何的停留:「洗澡吧,我有些累了。」 澡是岑雩先洗的,他其实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洗了澡,七八点的时候又洗过一次,但还是听孟鹤兮的话,第三次进了浴室。 冲动已经在刚才那场失败的对峙中冷却下来,岑雩靠在冰冷的瓷砖上,任由花洒里的水淋下来,将他浇得湿透。 沐浴露一遍遍往身上挤,但那种噁心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他在哗哗的水流声中按住被孟鹤兮标记过的腺体,眼尾通红…… 而房间里的孟鹤兮也已经冷静下来,他轻轻走到浴室门口,隔着里面厚重的磨砂玻璃盯着那道模煳的身影看了很久,然后转过身,回到房间,拿了换洗衣服,走去了旁边的放映室。 之前设计这个房子的时候没想过要留宿外人,连徐路明他们这些朋友都没打算让他们住进家里。这是他给小狐狸的家,自私的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所以家里连个客房都没有,浴室也只有一个,但浴室很大,不仅有淋浴设备,还有一个超大的定制浴缸,他早就想好了,要抱着岑雩一起泡澡。 但他从没有想过要和岑雩分房睡这件事,在他以往的认知里,他和岑雩永远不会吵架。 那是他最心爱的小狐狸,他捨不得对方露出一丝难过的神色,又怎么会捨得和人吵架。 放映室的沙发很大,铺开来可以变成一张沙发床,只是孟鹤兮懒得动,换了衣服就直接躺下了。 他身上酒气熏天,自己都觉得臭,但没地方洗澡,只能忍着。 想起刚刚竟然还有脸嫌岑雩身上难闻,就想给自己一巴掌。真是趁着醉酒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黑暗里,他在沙发上不停翻身,月色借着没有拉严实的窗帘透进来,在地板上落下一片银色的清辉,微风习习,将窗帘轻轻吹起,孟鹤兮盯着窗外,看对面人家亮起的灯火。 几声狗吠打散夜里的静谧,小孩的啼哭骤然响起,紧接着是小夫妻激烈的争吵声,孟鹤兮又翻了个身,开始对着紧闭的房门。 「轰隆隆——轰隆——」闪电伴随着雷鸣,闷了一天的雨总算汹涌着落下来。 眼前不知怎么突然闪过岑雩发红的眼稍,以及那截白皙漂亮的脖颈,他咬烂了那里的皮肤,将那道碍眼的咬痕彻底去除,但岑雩进去洗澡的时候好像没有处理过伤口,沾到水应该会很疼。 或许不该咬得这样用力,一定很疼,岑雩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可是岑雩自己食先言的,他明明答应过不让金夜明碰,却……所以在他身上打个标记也不算过分吧? 天知道上午在医院,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将车子开进去,一头撞死金夜明。 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岑雩药箱发在哪里,万一岑雩找不到怎么办?这个傢伙有时候笨得要命,说不定会直接放着那伤口不管就去睡觉。 而且身上还有那么多别的伤,额头的擦身,脸上的掌印、背部的淤青……只是放他出了一趟门,就把自己弄成这样。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生气。 算了,要不还是去把药箱找出来吧,不管怎么样,伤口必须得处理了…… 想到这里,孟鹤兮从沙发上爬起来,带着点恼怒地抓了把头髮,手刚握住门把手,房门就被从外面推了进来,孟鹤兮懵了几秒,接着对上同样有些发懵的另一道视线—— 两个人表情都不怎么自在,半晌后孟鹤兮先开口,没好气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岑雩抿了下唇,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可怜,孟鹤兮艰难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而盯着地板。 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还是让他看清了岑雩伤口的情况,这人果然什么都没有处理,由着伤口暴露在水中,被水泡得更加狰狞可怖,皮肉都有些外翻。 腺体这么重要且脆弱的东西,怎么能被这么粗暴的对待,孟鹤兮心里本来就被什么给绞着,难受得要命,这会儿看见这道被他亲口弄出来的伤,更是纠着、拧着,简直想让时间退回到半个多小时之前,打死那个冲动的自己。 「你没在房间,我出来看看。」岑雩说。声音很轻,像夏日里的一阵清风,轻轻而过。 孟鹤兮粗声粗气地说:「我今晚睡这里,你回房间吧。」 他比任何人都不想让岑雩难过,可这次他想狠一狠心,想逼这个人同他说一句实话。 狐狸都是很狡猾的,不把他逼急了,就只能被对方耍得团团转。 而他贪心的想要驯服一只狐狸,就必须付出代价。 「那我也睡这里。」岑雩说。 「不用,你回房间。药箱在电视柜下面第一个抽屉,去把伤口处理下吧。」 尽管视线落在别处,孟鹤兮还是能感觉到岑雩望过来的目光,眉间压着的霜雪比平时更重一些。 「我知道了。」眉峰压得更紧,垂在身侧的双手迅速握了下拳,岑雩转过身,轻轻带上了房门。 随着他的离开,放映室重新归于平静,楼下是不用去了,孟鹤兮便躺回沙发上,烙饼似的翻来翻去。 犬吠和小夫妻的吵架声已经听不到了,那小孩也哭累了,夜色越来越深,外面静悄悄的,有种万籁俱静的感觉。 孟鹤兮还是睡不着,眼前不断晃过岑雩离开时的那个眼神。 可怜兮兮的,像受尽了委屈。 第76页 「草,孟鹤兮你真特么不是人!」 孟鹤兮暗骂了自己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到门口时却放轻了脚步,一点点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岑雩已经睡着了,身体挨在床沿边上,手脚蜷缩着,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孟鹤兮绕到一边看了眼,伤口还是没处理。 「真特么是个冤家。」孟鹤兮嘆了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重新被关上的剎那,床上的人倏地睁开眼睛,咬牙盯着那扇房门,盯得眼睛发酸、心口发疼。甚至有股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可这些年他已经彻底将自己伪装成无所不能的冷漠之人,就这么一直戴着这张面具,好像再也无法分离。 只有在夜深人静、这个人看不到的地方才敢将那副冷淡的伪装轻轻撕开一点。 一会儿之后,房门外忽然响起很轻的脚步声,岑雩心头一跳,迅速背过身,闭上眼睛。 几乎就是下一秒,去而復返的人提着小药箱,推门走了进来。 房间里本来就亮着小檯灯,他就没再多余开其他的灯,岑雩听着被刻意压低的窸窸窣窣的动静,是孟鹤兮从药箱里翻了消毒水和纱布出来。 很快,那蘸了碘伏的消毒棉片便被轻轻擦在岑雩腺体的伤口上。 比想像中更疼一些,岑雩下意识皱起双眉,擦拭的动作跟着顿住,孟鹤兮屏住唿吸蹲在旁边,像是在偷偷观察他有没有醒来。 岑雩不想再装了,睁开眼对上那道担忧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 孟鹤兮愣了下,眼眸颤了颤,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他又嘆了口气,没说什么话,沉默着帮岑雩处理完脖子上的伤。 「把衣服撩起来。」 孟鹤兮可以发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想心平气和的面对岑雩的,他今晚已经做了许多错事,对这个人既心疼又愧疚。 可岑雩却因为他这句话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冷淡道:「不用。」 这个防备的动作自然刺激了孟鹤兮本就敏感的神经,他顿时又有了点脾气,声音也不自觉抬高,昏暗的光线下两人视线碰撞在一起,岑雩却很快收回目光,似乎是想转过背对孟鹤兮。 后者一条腿屈膝跪在床上,不由分说就要掀岑雩衣服,「你身上的伤到底怎么弄的,放手让我看看!」 岑雩往后躲:「真的没什么。」 「那就让我看!」孟鹤兮容不得他推脱,上手就撕,岑雩的抵抗没能持续多久,象徵性挣扎几秒后他便松了手,任由孟鹤兮将他睡衣撕开。 灯光晦暗不明,长发挡住他半张脸,岑雩侧躺着,白净脖颈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暴露在孟鹤兮眼前,整个人顺从又安静,仿佛引颈就戮的猎物,只等着贪婪的野兽将他吃吞入腹。 孟鹤兮强行忍住咬上去的想法,生硬地开口: 「是不是姓金的干的?」 第45章 他的背上全是分散的淤青,尤其是左侧的肩胛骨,又红又肿,像是被用力的撞击在什么地方,触目心惊。 再加上脸上挨得那一巴掌,还有额头的伤,孟鹤兮已经能大致猜出来这人经歷了什么。 强烈的钝痛自心脏处涌起,孟鹤兮的指尖要碰不碰地悬在距离肩胛骨很近的地方,却倏地收了回去,指尖攥紧: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 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住,孟鹤兮扯了扯嘴角,「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跟我说实话。」 他换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帮岑雩将身上的淤血推开,尽管他已经尽量控制着力道,但这样大面积的伤痕,想也知道必然是很痛的。可整个过程中岑雩却一声不吭,只时不时扭头望他一眼。 孟鹤兮观察过,每次岑雩回头的时候都是在他糅开很严重的淤血时。 「怎么了?」孟鹤兮亲亲他,「拿我当止痛药?」 这当然只是一句玩笑话,孟鹤兮也做好了被反驳的准备。他觉得自己都快习惯了。 可岑雩只是很慢地眨了眨眼,移开视线时耳后根的那片皮肤很红。 孟鹤兮的心忽然就很软。他恨自己没出息,因为他实在拿这个人毫无办法。 等到上完药,孟鹤兮转身想要将药箱放到书桌上,胳膊却突然被人拽住—— 「怎么了?」 岑雩拉着他,却不说话。 「怕我走?」 「……」 「不是要走,我就是放个药箱。」 已经解释得很清楚,可岑雩还是不松手,抿着唇看他。 「……」孟鹤兮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叫他又爱又恨,却捨不得放手,简直无奈了。 「算了。」他直接把药箱放在地上,然后爬上床,从后面将人抱进怀里,「对不起,我刚刚是昏了头才想睡沙发,现在脑子清醒了,别生我气。」 岑雩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才开口:「不会。」 「我也不该对你发火。」隔着沾满药味的纱布,他怜惜地亲了亲岑雩的腺体,「我的错。」 「没关系。」 「睡吧。」孟鹤兮又去亲他的额头,岑雩没有闭眼,小声地喊他的名字,「孟鹤兮。」 「嗯?」 「晚安。」 「晚安。」 这晚的争吵两人之后谁都没有再提过,但岑雩似乎在这次的教训中「学乖了」,像只被拔了利爪的小猫,变得更加温顺,成日窝在家里,不是在放映室看电影,就是在阳台上看书。 第77页 如果孟鹤兮在家,他就会挨在孟鹤兮身边,陪他处理文件,或者两人一起看书、看电影。有时候也会去附近的商场吃饭,或者逛逛超市。 两个人不再只是频繁的做,而是像天底下每一对平凡又普通的夫妻一样,关心柴米油盐,也聊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以至于孟鹤兮常常会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很久很久,也还会继续这样生活很久很久。 没有欺骗、没有鲜血、没有分离。 但他们谁都知道这不可能,这层平静只是维持在汹涌暗潮之上的一层假象,早晚都会被撕裂。 而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在那一刻来临之前,尽量让这些日子过得美好一些。 这天晚饭后,两个人在放映室看电影,顺便吃孟鹤兮买回来的水蜜桃。 「……这片子拍得不行,要我说这种始乱终弃的渣男就该一脚踹了,原谅他什么啊,有一就会有二,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犯。」 「男二多好啊,又高又帅,对女主还好,女主怎么跟瞎了眼一样。」 孟鹤兮格外看不上男主,电影开始没多久就骂男主,到快结尾男女主已经破镜重圆了他还气不过。 「哎。」他嘆了口气,眼角余光瞥了岑雩一眼,说,「男二也是傻,只差没把一颗心掏出来了,可女主宁愿喜欢一个垃圾也不肯多看他一眼,真是好狠的心,好瞎的眼光,明明那么漂亮一双眼睛……」 岑雩:「……」 他怀疑这傢伙在指桑骂槐。可当他将视线落过去的时候,孟鹤兮已经漫不经心地剥起了桃子,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但孟二少手笨,一颗桃子被他剥得坑坑洼洼,跟月球表面似的,手上也沾满了汁水。眼看着就要顺着手腕淌进袖子里,孟二少吱哇乱叫:「岑雩!岑雩快快快!纸巾!」 「……」岑雩都快无语了,又怕汁水真的滴下来,滴衣服上倒没关系,但万一滴沙发上就麻烦了。 岑雩抽了纸巾帮他把手擦干净。孟鹤兮把手里的桃子递给他:「剥的是丑了点,但你看它形状还是挺漂亮的,像不像一颗心?」 岑雩乜了他一眼:「男二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孟鹤兮:「……?」 他看了眼手中的桃子,的确挺支离破碎的。 「算了,还是我自己吃吧,人家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我就应该吃这个。」 「……」又来了。 岑雩无奈地轻摇了下头,也拿了一颗撕开果皮。 同样的桃子,在他手里就被剥得很顺利,从尖尖撕下去,顺滑到底,很少有中途断掉的时候。 孟鹤兮看得很不服气,忿忿地咬了几口自己「支离破碎的心」,腮帮子鼓着,说话的时候就有些含煳不清。 「肯定是我这颗比较硬,不信的话你吃吃看。」 说着把吃了一半的桃子餵到岑雩嘴边。岑雩张嘴咬了一口,孟鹤兮故意将胳膊往回收,岑雩的身体便跟着往他怀里倾,孟鹤兮顺势将人揽住:「哈哈,抓到啦!」 「幼稚。」岑雩手上也全是汁水,只好用胳膊肘推他,「别闹,当心滴沙发上。」 「滴就滴了,大不了换一张新的。」 「不换。」岑雩说。 「嗯?」 「我挺喜欢这个颜色的。」 孟鹤兮还是松了手,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回过神来,嘿嘿嘿笑着。 但张嘴吃下一口的时候他忽然就笑不出来了,嘴巴张着,维持着盯着桃子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像是怔住了又像是难以置信。 岑雩注意到了,朝他看了一眼:「怎么了?」 「呸!呸呸呸!」孟鹤兮忽地就把桃子丢进了垃圾桶,嘴里还没咽下去的果肉也被吐掉,他一脸痛苦地大叫起来,「我吃到虫子了!」 「……」岑雩探身看向垃圾桶,果然看见果肉中有个洞,一条白色的虫蠕动着钻出半个身体。 「岑雩,我不干净了!」 「……」 「别叫了。」岑雩掐着眉心,「我看过了,那虫还活着,是完整的一条,你没吃进去。」 「那也不行!虫子虽然没吃进去,但它在桃肉里生活了那么久,每天吃喝拉撒,我每一口吃的都是它的屎,你再仔细看看,那颗核都蛀掉了。」 「………」 他很委屈似的抱住岑雩,脑袋在肩上乱蹭。「电影气我就算了,虫子也欺负我,我的命怎么那么惨。我就说支离破碎的心是很痛苦的,你还不对我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岑雩哭笑不得。 「反正都吐掉了,实在不行就去漱个口、刷个牙。」他不知是安慰还是气孟鹤兮,「要是它只有半条你才应该哭。不过其实也没关系,这虫子长在桃子里面,只吃桃肉,是干净的,就当是……补充蛋白质了。」 「哪个正常人会用这种方式补充蛋白质啊?」孟鹤兮无语道,「我不能多吃两勺蛋白粉吗?」 「这个比较纯天然无公害。」岑雩一本正经地说。 但孟鹤兮哪里看不出他其实是在憋笑。 真是太气人了这只狐狸。 孟鹤兮磨了磨牙,忽然将人抱住。岑雩:「嗯?」 「那你跟我一起纯天然无公害吧。」说着便吻了过去,和岑雩接了一个可能含有纯天然无公害的蛋白质的吻。 岑雩舔了下自己被亲得发烫的唇,手中的那颗桃子都已经在这个漫长的吻里变了颜色。 第78页 「别吃了,丢了吧。」孟鹤兮说。 岑雩却不想浪费,三两口将桃子解决了。孟鹤兮伸手过去让他将核放到自己掌心,丢进了垃圾桶里。 「不吃了?」 「不吃了。」孟鹤兮抽了纸巾,细緻地替岑雩擦起了手,「刚补充完蛋白质,这会儿感觉体力充沛,更想做点运动发泄一下。」 说着眯了眯眼睛,舔了下唇。 「……」岑雩轻轻抽回手,脸上满是无语。「我怕孟二少需要补充的不是蛋白质而是猪腰子。」 孟鹤兮爽朗地大笑起来,然后身体一歪,顺势靠在岑雩肩上,叫他的名字,「岑雩。」 「嗯?」 「如果一直能这样,那该多好啊。」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回应他的是一个吻。 岑雩捧着他的脸,眼睫颤动得厉害,却偏偏不肯应一声好。孟鹤兮便也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个吻里,将一切都忘记。 -------------------- 接下来走几章剧情~下次更新在周二 第46章 「……先坐一会儿,早餐马上就好。」岑雩刚往油锅里打了颗蛋,身后就环过来一双手,紧接着是喷在颈侧的滚烫唿吸,他轻轻偏了下头,「今天是煎蛋。」 孟鹤兮刚洗完脸,发梢上还挂着水珠,小狗似的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嗯。」 之前有段时间两人一直是让居山会所送的饭菜,但自己煲过几次汤之后岑雩就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慢慢开始自己折腾起三餐。 起初孟鹤兮还挺不乐意的,一来怕他辛苦,二来也是怕他不小心受伤。但后来见他料理起来挺得心应手的,便没再反对,高高兴兴吃起了心上人的爱心三餐。 「撒手,这样我没法弄。」孟鹤兮不但不撒手,反而抱得更紧,「我不。明天我来弄,你多睡会儿,太辛苦了。」 「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养头猪也没像你这么养的,辛苦什么?」 孟鹤兮闷笑:「但你又不是猪,是小狐狸,我的。」 身上挂着大型人形挂件,铲子都拿不利索,岑雩回了下头,敷衍地在某人脸上亲了下:「先出去,别添乱。」 他亲的是左脸,孟鹤兮又点了点另一边。岑雩只好又去亲他的右脸,结果就被扣住了后颈,接了个深吻。 等到这个吻结束,锅里的蛋彻底煳了,黑得跟锅一个颜色。 两个人面面相觑,抱着笑起来。 「是不是手机响了?」岑雩耳朵灵敏。孟鹤兮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我去看看。」 响的就是孟鹤兮的手机,是个没有备註的号码。 但孟鹤兮对这串号码很熟悉,他下意识往厨房方向看了眼,见岑雩正忙着处理差点烧穿的锅,没注意他这边,才拿着手机去了屋外。 「什么事?」他声音很沉,眼眸晦暗。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男声:「孟总,您让我查的东西已经有结果了,昨晚发在您邮箱,怕您没看到,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多谢。」 邮件是凌晨两点多发过来的,那时候他早就搂着岑雩睡觉了,当然没时间查收。短短几页的邮件,孟鹤兮看了很久,心脏也随着邮件里的内容一点点落到了谷底。 「怎么了?」岑雩从厨房出来,见他脸色不对,有些担心地问。孟鹤兮摁灭屏幕,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公司的事,烦死了。」 岑雩又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问:「吃吧。」 吃完早餐时间已经差不多,孟鹤兮边换鞋,边依依不捨地叮嘱:「那我走了,想我的话就来公司找我,不过记得给amy打电话,让她过来接,别自己出门,我不放心。」 岑雩把他送到门口,倚着门框笑:「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但我怕我的小狐狸丢了。」孟鹤兮搂了他一下,「走了,记得把桌上的牛奶喝了。」 出门的时候脸上挂着笑,铁门关上的那一瞬,笑容瞬间收起,孟鹤兮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给早上那个号码回了个电话—— 「邮件已经收到了,你再帮我查一查,五年前……」 因为亲眼所见的医院那一幕,孟鹤兮被气得理智全无,控制不住脾气和岑雩大闹了一场,冷静下来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岑雩哪怕不爱他,答应过的事却很少食言,除非真的做不到。 也不会骗他。 只是他那天被气昏了,理智全无,连上前求证的勇气都没有。甚至同岑雩发了那样大的一通火。 事后他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所以那天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他误会了,其实岑雩和金夜明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关系? 这个猜测压在孟鹤兮的心底,让他既期待又害怕,最终还是找人查了这件事。 没想到挖到的东西却更加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让他感到心寒。 孟鹤兮的眼中酝酿着风暴,声音极冷:「这事不急,慢慢查,务必查清楚。」 「好的孟总。」 而二楼阳台上,岑雩看着黑色切诺基慢慢开远,眼底同样暗潮汹涌。直到那辆车彻底看不见,他才拧过身,靠着栏杆,点了支烟。 马上就十月份了,距离那个期限已经过去三分之一。 他从来没想过还能和孟鹤兮有这样平静的生活,现在的一切就像偷来的一样,让他夜半都会突然惊喜,直到确认怀里的人不是一个梦,才能重新入眠。 第79页 可偷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那样快。 「您好,有人在家吗,顺心快递——」门铃声伴着快递员的大嗓门,撞散岑雩眼前灰白色的烟雾。 「什么快递?」他站在楼上问。孟鹤兮不爱在网上买东西,他自己也不买,他们家还从没收过快递。 快递小哥往门外退了几步,仰起头,一手捂住头盔,一手挥着手里一个文件封:「您好,是岑先生吗,有您的文件——」 ——我的? 岑雩更觉得奇怪。 「稍等一下,我马上下来。」 很厚的一个文件封,是从国外寄过来的,寄件人是peter,寄件地址是g国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镇,岑雩反覆确认了上面的收件人信息,真是自己,才小心地将封袋撕开—— 里面是一份事故调查报告,调查的是二十年前的一场车祸。 惨烈的现场照片像一只恶魔的手,紧紧攫住岑雩的唿吸,他颤抖着双手捏着照片,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些照片,早在二十年前,他五岁那年,就在佟则为的书房看见过。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照片里那辆被挤得变形的汽车里是他的爸爸和妈妈,佟老三还告诉他,他的爸爸妈妈变成了两坨肉泥,就像吴妈早上弄的土豆泥那样。 岑雩吓坏了,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直接烧到40度,药水用下去根本不见效,反反覆覆烧了半个月,一度进了icu。 佟则为大发雷霆,负责照顾岑雩的那个女佣后来再也没有在佟家出现过。 后来等他长大一些,佟则为将当年的事故报告拿给他看,但那几张照片却被提前取出了。大概还是怕他接受不了。 而现在,这些照片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岑雩面前,将他拉回二十年前的10月20日。 之所以能把这个日期记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天是他母亲林晓穗的生日,那是小岑雩最喜欢的日子之一,因为那天爸爸妈妈的心情都会很好,他无论提什么要求都会被满足。 那年比往常更特别一些,生日的前几天,林晓穗刚被检查出怀了小宝宝。家里马上就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不止夫妻俩高兴,岑雩也特别兴奋。 每天他都要贴着妈妈的肚子听一听宝宝的声音:「妹妹在踢肚子!」 怀孕三个月,人形才刚长成,哪里就会踢人了。但林晓穗也不拆穿他,反而顺着他的话说:「嗯,妈妈也感觉到了……但为什么是妹妹,或许是弟弟呢?」 岑雩固执地摇摇头:「不要弟弟,要妹妹。要omega妹妹,和妈妈一样。」 他像爸爸,再生一个妹妹像妈妈,小岑雩觉得这样很公平。他会保护妹妹。 第47章 林晓穗生日那天安排了产检,是佟家的私人医院。佟家是海市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海市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佟家家主佟则为的名字,而岑雩的父亲岑钦就在佟先生手底下做事。 岑钦是,八岁那年误打误撞帮了差点被绑架的佟则为,就被佟家人带回了家,成了佟则为的小玩伴。 两个人一起长大,感情极好,等佟先生坐上家主之位后,岑钦便成了他最信得过的人,帮他打理佟家的一切。 但正因为这样,岑钦惹下了不少仇敌,为之后埋下了祸根。 「好了,把这个包子吃了我们就出发了,等妈妈做完检查我们就去给妈妈过生日。」 「有大蛋糕吗?」 「有,不仅有大蛋糕,还有小汽车,你最喜欢的那辆。」岑钦说。 一听这个,岑雩哪还有什么心思吃早餐,拉着爸妈的手就要出门:「那我们快走吧,我想要小汽车!」 「汪。」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土狗趴在楼道口,不知哪里受了伤,身上带着血,瑟瑟发抖。听见周围的动静,那小狗竟求助似的叫起来,「汪汪……」 小岑雩眼睛都瞪圆了,挪不动腿,看看小狗,再看看爸爸妈妈。 岑钦摸了摸他脑袋,问:「想要?」 岑雩重重点头:「嗯!」 他一直想养一只小狗,这些天一家三口就在商量养狗的事情,岑钦的意思是林晓穗刚怀孕,养狗的事情往后拖一拖,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但林晓穗觉得没必要,三人便决定等林晓穗生日这天去宠物商店看一看。 没想到时机那么巧,竟然有一条小土狗主动送到了他们面前。 岑雩对宠物狗还是土狗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这条小狗可爱,而且很可怜,他很想要。 「它是不是没有家,那我可以养它吗?」 岑钦蹲在儿子面前:「可以是可以,但是儿子,爸爸必须跟你说清楚,妈妈现在怀孕了,不能帮你照顾小狗,家里的阿姨也会很忙,所以你要养的话,小狗的事情就要交给你自己做。」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不能因为觉得它麻烦就半途而废,你要对它负责,如果是这样你愿意吗?」 岑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愿意!」 「我们小雩是个小小男子汉了,」岑钦对上妻子的视线,笑得开心,「那我们就养?」 母子俩异口同声:「养!」 小狗身上的伤要尽快处理,岑钦就给家里的阿姨打了电话,并和岑雩商量,问他是要跟着他们去医院还是留下来照顾小狗。 小孩子心思不定,有了小狗就忘了妈妈肚子里的omega妹妹,小岑雩转了转眼珠子,说:「那你们自己去吧,我要看小狗。」 第80页 林晓穗笑得不行:「妹妹不要了?」 小岑雩很苦恼,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很小声地说:「妹妹以后再要,先要小狗……」 童言无忌,惹得夫妻俩直笑。 「行,那我爸爸和妈妈先去医院,待会儿回来接你去吃大蛋糕。」 但岑雩再也没有机会拥有妹妹,也再没有见过爸爸和妈妈—— 岑钦的车在开往医院的路上遭遇车祸,被突然冲出来的一辆大货车撞到了旁边的绿化带上,整个车体挤压变形,人当场就不行了。 而小岑雩对此一无所知,他当时正和保姆阿姨给小狗洗澡,处理伤口,还给小狗取了个名字,叫小汪。 小汪很乖,也很黏人,喜欢舔岑雩的手心,岑雩觉得痒,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玩累了就抱着小狗回房间睡了一觉,醒来爸爸妈妈还没回来,保姆阿姨也很担心:「都12点了怎么还没回来,小雩你饿不饿,阿姨先给你弄点吃的垫垫肚子吧?」 岑雩摇摇头。他要留着肚子吃大蛋糕。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岑雩终于饿得受不了,让阿姨弄了碗蒸蛋,和小狗一人半碗分着吃了。 这期间他们又给岑钦和林晓穗打了许多个电话,却一直没能打通,到后面直接关机了,岑雩有点害怕,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门口等,怀里抱着小汪。 小汪热烘烘一团,用湿漉漉的鼻子不停地拱岑雩的手。给他不安的心上带来一点点慰藉。 等到快八点的时候,门口终于有了动静,岑雩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看见的却是沉着脸的佟则为和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保镖。 「佟叔叔!」小岑雩扑过去,抱住佟则为的腿,一直隐忍着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他们是不是把我忘记了、只要妹妹了……」 他班里那个讨厌的小胖子总吓唬他说:「你傻不傻啊,有了弟弟妹妹你爸爸妈妈就不要你了,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 他本来还不信,气得差点和那个小胖子打架,但今天爸爸妈妈去了医院就一直没回来,岑雩忽然就又想起那个小胖子的话,开始害怕了。 佟则为蹲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岑雩有点害怕他这样的眼神,在他的印象里佟叔叔总是和颜悦色的,而今天的佟叔叔让他觉得陌生。 小汪不知道是被这么多陌生人吓着了,还是感受到了小主人的情绪,躲在岑雩怀里发抖。 「佟叔叔……」岑雩睁着惶恐不安的双眼,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男人的袖子。 佟则为却不说话,只是那样盯着他看,看了很久很久,看得岑雩更加害怕,漂亮的眼睛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男人忽然站起身,从客厅开始,将这个屋子的每个房间走过一遍,最后停在卧室的床头柜前,盯着一家三口的合照。 「佟叔叔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岑雩虽然有些害怕这个样子的佟则为,却还是大着胆子走过去,揪住他西装的一角,仰着脸望着他,「是不是爸爸妈妈把你也忘记了?大蛋糕被别人吃了吗?」 佟则为再次蹲下来,这一次他把岑雩抱了起来:「没有,爸爸妈妈有事,你先跟叔叔回家。」 小岑雩在佟家住了一周,佟叔叔很忙,常常见不到人影,回来了也只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见,有时候还会对着家里的佣人,或者其他过来找他的人大发雷霆。 所有人都知道佟先生心情不好,整个佟家犹如被阴云笼罩着,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做事,生怕触怒了佟先生。 只有岑雩和小汪这两个被佟先生带回来的小客人不明就里,天天盼着佟先生回家,想问一问爸爸妈妈的事情。 又过了几天,有一天早上,岑雩正在和小汪一起喝牛奶,佟先生风尘僕僕地从外面回来,眉宇间凝着很重的郁色,眼神冷冽如刀。 佟家的佣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岑雩却从椅子上跳下去,跑过去抱住他:「佟叔叔,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这么多天没见着父母,心里已经怕极了,只是一直没表现出来,到了这天已经忍到了极限,一说话眼睛就通红,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翻涌,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佟则为用力掐了把眉心,把小孩抱到餐桌前,挥退了所有佣人,然后将真相告诉了岑雩:「小雩,你爸爸妈妈回不来了,叔叔会安排别人来照顾你。」 岑雩一时没明白什么叫做回不来,怔怔地望着佟则为,瘪着嘴大哭起来:「他们不要我了吗,可是为什么啊,我那么乖……」 佟则为说:「不是不要你,是他们不能要你了,小雩,你爸妈死了。」 哭声顿了几秒,岑雩缓慢地眨了眨眼眼睛:「死了?」 小岑雩对死亡还没有太清晰的概念,但他知道死就是他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就像以前住在他们楼下的俞奶奶,很喜欢岑雩,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总会往他怀里塞一些小零食。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见过对方,别人说俞奶奶死了。 因为死了,岑雩就再没有见过对方。 现在他爸爸妈妈也一样,他没有爸爸妈妈了。 「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因为这句话,岑雩就真的在佟家住了下来,成了周管家名义上的养子。他不常见到佟则为,后者对他也可以说是不闻不问,只是在吃穿用度上从不曾亏待过他。 第81页 小孩子总是对他人的喜恶很敏感,岑雩能够感觉到佟先生并不喜欢他,之所以会将他带回来大概也只是碍于和他父亲的交情,不忍心看他饿死在外面。 可佟先生为什么不喜欢他,这一点岑雩始终想不明白,因为在他家里还没有出变故的时候,佟先生明明不是这样的。 再后来,岑雩终于知道原来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是仇家买通了货车司机,故意撞了他们的车。佟则为找出了仇家,替他的父母报了仇。 ……这就是岑雩知道的有关于那场车祸的全部,但在这份神秘的调查报告里,却说当年的车祸另有隐情,仇家确有其人,但岑钦和林晓穗却是佟则为的替死鬼,且是佟则为一手安排的这场替死…… 当年岑钦开的那辆车是佟则为借给他的,本来他有自己的车,但事发前几天,岑钦在路上发生了小事故,被一辆私家车追了尾,虽然不严重,车屁股却凹进去一小块,拿去4s店维修了,佟则为看他一时半会没车,就将自己常用的那辆车借给了他。 「反正平时也是你接送我,这车放在谁那都一样。」当时佟则为是这样说的。 …… 这些细节放在当年都是佟先生看重他父亲岑钦的表现,但因为有了这封信,所有关切背后似乎都变成了有迹可循的算计。 岑雩眼圈通红,整个人不可遏制地开始发抖,父亲和母亲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最后变成血淋淋的一滩肉泥。 无数道声音像鬼魅一般缠绕在岑雩耳侧,他拼命捂住耳朵,那些声音却好像钻进了他脑子里,无论他怎么躲都躲不开。 「小雩乖,等爸爸妈妈从医院回来就带你去吃大蛋糕……」 「小雩,你爸爸妈妈回不来了……」 「你的父母,是佟则为给自己安排的替死鬼……」 「小雩有妹妹啦,我们小雩以后就是哥哥了,是个小小男子汉了……」 -------------------- 小时候的岑宝又乖又软~ (这周还是1.5万字,今天双更~) 第48章 那些声音和画面在岑雩脑海里扭曲变形,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5岁的小孩,在佟家一天又一天的等父母来接他,等来的却是那样一个噩耗。 他的妹妹、或者是弟弟,再也没有机会来到人世。 他也再没有爸爸和妈妈,慢慢成了困居于金笼里的一只金丝雀,从此再不得脱。 「岑雩。」 「岑雩……」 「岑雩你看着我……」 忽然,有道不一样的声音破开重重混乱和扭曲,闯入他的脑海里,而随着这道声音越来越清晰,其余所有的一切都潮水一般退去,只有密集的心跳声响在岑雩耳边。 「岑雩,看着我,岑雩……」 岑雩慢慢睁开眼,对上那人满含焦急和担忧的目光,嘴巴张了张,轻如尘烟一般叫出对方的名字:「孟鹤兮……」 「在,我在的。」孟鹤兮松了一口气,收紧手臂,抱着岑雩的肩膀,在他耳边亲昵地蹭了蹭,语气里满是心疼,「怎么了宝贝,你吓死我了……」 岑雩也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心跳还没有恢復正常,又重又快,砸得岑雩心口发疼,脑子跟着晕晕的。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之上,一只脚已经踩空,眼看着就要坠落下去,却有人从背后拉住了他的手,强硬地将他拽到了安全的地方。 岑雩一边庆幸,一边又觉得遗憾。「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孟鹤兮在他耳边笑了笑,柔软的嘴唇有意无意地从他的耳垂和颈侧擦过。见他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才有时间注意到地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是我爸妈当年那场车祸的现场照片和事故报告,有人把这个寄给了我,说当年的事故其实另有隐情,是佟先生想要我父母的命,让他们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他说得很慢,语气也很平静,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如果不是刚才亲眼所见他的狼狈失态,孟鹤兮会以为他早就将这段往事淡忘。 「那你信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岑雩很轻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不该去相信,再怎么说佟家都收留了他那么多年,佟则为是他和父母的恩人,但出于某些他还不能告诉孟鹤兮的原因,他又忍不住因为这封信件上所说的内容而动摇…… 他把那些散落在地板上的照片一张张捡起来,收进原来那个文件封,脸色控制不住地沉下去。 「但不管真相如何,寄东西的人肯定别有用心,我爸妈已经去世二十年了,佟家也倒了,我想不通还有谁会在意这件事。」 孟鹤兮帮他将离得最远的最后一张照片捡起来,递照片的同时握住他的手指:「那我帮你查。」 岑雩没作声,默认了。 孟鹤兮抱着人亲了一会儿,用自己的方式无声地安慰恋人。岑雩回吻着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开到一半想起有个很重要的文件没带。」孟鹤兮将更敏感的侧颈送到岑雩嘴边,同时咬住对方的耳垂,「幸好我回来了,是不是?」 「嗯。」岑雩将脸埋在他胸口。在二十年如履薄冰的生活里,他早就已经习惯将一切感受压抑在心底,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可有人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成了那个例外。 第82页 「幸好你回来了。」 「孟鹤兮。」 一周后就是父母的忌日,岑雩要去墓园看望他们,孟鹤兮陪着一起。 墓园门口有家挺大的花店,岑雩挑了一束百合跟一束栀子。 栀子是他母亲信息素的味道,也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为此他父亲专门在他们家阳台上种了几盆,一到六月会开出白色的花,有特别好闻的花香。 孟鹤兮跟在旁边,帮他抱了一束。 门口保安室里坐着个老头,原本正动也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见他俩进来,什么话都没说,只把一本登记簿递过来,用笔点了点,示意两人签字。一对浑浊的眼珠子不加掩饰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 大概因为老头太瘦的缘故,脸上手上没有半点肉,像是只在骨架上蒙着一层瘦瘦巴巴的皮,以至于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人看的时候,显得格外的诡异。 孟鹤兮心里打了阵突突,扫了眼对方的手机屏幕——正在播放的是某部手撕鬼子的无敌神剧。 「……」那种诡异的气氛瞬间就没了。 出了保安室,孟鹤兮从口袋里掏了包纸巾出来,抱着花擦了半天裤腿。 山路不好开,车子只能开到山腰上的那个路口,然后停到附近的小型停车场,再走十几分钟才能到墓园。 昨晚刚下过一阵大雨,山路泥泞,两人裤腿上就都落了不少的泥点子。 岑雩回眸扫他一眼,尽管没吭声,孟鹤兮却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那什么,头一次见家长,要体面一些。」 岑雩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步子更急。耳朵后面那块皮肤却红红的,看着马上就要掉色。孟鹤兮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挠了下。 周围都是陷入长眠的人,他本来是想表现得庄重一些的,但实在没忍住,咧嘴偷笑了好一会儿。 然而越往里走,孟鹤兮的心情就越沉重,这是他第一次来墓园这种地方,看着周围一块块黑色的墓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尤其想到这里还沉眠着岑雩的父母。 连他都觉得压抑,那么岑雩呢,岑雩此刻又是什么心情。 他不太敢想下去。 「到了。」又走了十来分钟,岑雩才在一块墓碑前停下来,弯腰将手里的栀子花放到了墓碑前。 孟鹤兮还在发呆,闻言手忙脚乱地将怀里的花也放下去,却被岑雩伸手拦下了。 「怎么了?」 「这不是给我爸妈的。」岑雩说。 孟鹤兮表情更懵。岑雩便把那束百合接过来,放到了左边那块墓碑前,孟鹤兮顺着望过去,看见了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这居然是佟则为的墓。 岑雩对着两个墓碑各鞠了一躬,从一直拎着的那个购物袋里拿出一个换装玩偶和一个变形金刚,放到了父母墓碑前,紧挨着那束栀子花。 「这块墓地是佟先生亲自给我爸妈选的,他还在旁边给自己预留了一个位置。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所以每次过来看望他们时总是很奇怪为什么旁边有块无字碑,直到五年前佟先生去世,我才知道原来这块墓地是他给自己留的。」 孟鹤兮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他盯着佟则为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您老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就算跟我老丈人关系再好,也不用好到这个程度吧,怎么还当起电灯泡来了。」 岑雩:「……」 这张嘴总是胡说八道,也不怕佟则为晚上去找他。 而孟鹤兮是真的完全不在意,他环顾着四周:「这一片是佟家的墓地吧。」 这座墓园的地理位置绝佳,海市几大家族过世的人都被安葬在这里,西边这块默认是佟家的,东边是徐家和王家,南边是他们孟家和柳家,还有北边的姜家、程家、顾家。 孟鹤兮虽然没来过这里,对此却并不陌生。海市就是这么个地方,这里是世界闻名的开放之地,骨子里却还固守着几百上千年传承下来的那套尊卑等级。 披着婚纱,裹着小脚。不伦不类。 「嗯,当年佟先生要将我父母葬在这里的时候还遭到了同族的反对,但……」 但佟先生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反对都没用,那几个同族的长辈没多久就不吭声了。 「我听说本来是打算将我父母分开葬的,但入葬那天,佟先生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将两人合葬了。」 孟鹤兮说:「可能还是希望咱爸咱妈能继续相互陪伴吧。」 一声称唿说的理直气壮,倒是将岑雩给叫愣了。 偏偏孟鹤兮还笑盈盈看着他,明知故问:「怎么了?」 岑雩摇摇头。孟鹤兮心里更开心了。 他扣住岑雩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指着不远处那块草坪,「你陪爸妈说会儿话吧,我坐那块草坪上等你。」 岑雩点了点头:「嗯。」 但他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几天前那封信还在他脑子里,哪怕不愿意相信,信里的内容还是像一根鱼刺,卡在他喉咙里,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让他难以忽视。 孟鹤兮已经在找人查信件的来源,暂时没有任何消息,但他们都明白,最后估计什么都查不出。对方既然敢做这样的事,肯定是有备而来的。 ——爸,我该怎么办? 照片上的父母还是当年的模样,他爸搂着他妈,笑得温柔又好看,佟先生以前总说他长得和他爸很像,这么一看确实如此。他眼角眉梢简直像极了他爸。 第83页 ——是我错了吗? 第49章 乌云不知不觉压下来,天空阴沉沉的,看着又像要下大雨,岑雩扭过头,看到坐在草坪上的孟鹤兮也正看着他,对着他微微一笑。 岑雩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重新将目光落在墓碑上,看着照片里的佟则为。 相较于特别爱笑的他爸,佟先生就显得严肃得多,岑雩很少能见他笑,尤其是他爸意外过世后,佟先生的性情就更加喜怒不定。 好友的意外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佟先生,依伦很好,我前几天去看过她了,医生说她还有机会醒过来。 ——对不起,辜负了您的嘱託,没能照顾好她。 脸上突然砸到几滴冰冰凉凉的东西,抬头一看,乌云更厚、更密,零星的雨点飘落下来。 下雨了。 好像每次来墓园,总是碰上下雨天。 「岑雩——下雨了——快跑——」忽然之间颳起一阵大风,零星的毛毛雨骤然变急,顷刻间变成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珠吧嗒吧嗒往下砸,又急又密,眼睛都睁不开,岑雩只能看见孟鹤兮在往他这边跑,嘴里高声叫着他的名字,「岑雩——岑雩——」 边叫边笑,像个傻子似的。 这周围一览无余,连个能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两个人手拉着手,在雨里狂奔,时不时回头望对方一眼,岑雩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孟鹤兮笑得太傻了,让他也忍不住跟着想笑。 雨太大了,穷讲究的孟二少爷已经讲究不起来,浑身上下湿透了,像只狼狈的落汤鸡,但脸上洋溢的笑却让岑雩感觉怀念。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笑着的孟鹤兮了。 哪怕他们重逢以来,这人总在对着他笑。 「岑雩,你还记得那天下雨吗?」 这话没头没尾,岑雩却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天:「记得。」 那时候孟鹤兮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大言不惭的宣布要追岑雩,但岑雩可没那么好追,孟二少爷突发奇想,想学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给心上人一个惊喜,就穿着玩偶装在世纪广场给小朋友们分发棒棒糖。 岑雩没认出玩偶里面的人是谁,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等姗姗来迟的孟二少爷,玩偶熊几次从他身边经过,每次都塞给他五颜六色的一堆棒棒糖。 等到孟鹤兮觉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摘头套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暴雨,热热闹闹的小朋友们一闹而散,岑雩也准备跑去附近的店里躲雨,玩偶熊一看顿时急了,边摘头套边急着追人。 但他头重脚轻,动作笨拙,没跑多远就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头套滚出去半米远,正好滚在岑雩脚边,后者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孟二少在大棕熊身体里朝他挥手:「嗨,小狐狸……」 沾了水的玩偶服很难脱,岑雩便拉着笨重的熊先生,在大雨中艰难狂奔,等他们终于到了最近的商场门口时,已经数不清熊先生摔过多少次。 一人一「熊」都极狼狈,站在商场门口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那时候真开心啊。」孟鹤兮由衷地说。 岑雩张了张嘴,说了什么,但雨太大了,他声音又低,孟鹤兮没听清,再要问时岑雩却不肯说了。 保安室的那个老头步履阑珊地朝他们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柄很大的黑色雨伞:「两位先生,快来躲躲雨——」 声音粗粝难听,像干枯的老树皮,孟鹤兮却不觉得他奇怪了。 这场雨连着下了好几天,周五下班后孟鹤兮回了一趟孟家。 「二少爷。」管家接过孟鹤兮手里的西装,递上热毛巾,「先生和大少爷在书房,您先歇一会儿,先生吩咐过,您回来就喊他们下来开饭。」 孟鹤兮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餐桌边坐下。 自从岑雩住进绿萝湾,他就没回孟家住过,孟康打电话骂过他几次,后来见实在劝不回来,索性不管了。 这次特地将他叫回来,多半是为了c.m的事。c.m最近在搞大动作,除了和金家竞争那个腺体修復技术的大项目,其他方面同样继续和金家对着干,金家的产业为此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这样最好,这样一来金夜明就没有时间来管岑雩的事。 「回来了?」正想着,孟康和孟文须一前一后从楼梯上下来。 孟鹤兮站起来,敷衍地喊了声:「爸。」 孟康倒也没不高兴:「嗯,先吃饭吧,你阿姨回娘家了,今晚就咱们父子三个吃,正好可以聊一聊公司的事。」 正如孟鹤兮猜测的那样,孟康就是为了c.m和金家的事找他回来的,c.m私下里派人联繫过孟康,向他提出了合作的意向,为的就是那个腺体修復技术的项目。 如果说c.m之前的那些手段都还是小打小闹,对金家构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那这个项目一旦被其拿下,金家就真的要伤筋动骨了。更甚至会对海市如今的局势产生影响,孟康很难对此不心动。 「我觉得这事需要慎重,我们连这个公司什么来路都不知道,背后的人又藏头露尾,至今没现过身,到时候别鱼没上钩,反惹一身腥。」孟鹤兮却对合作持保留态度,「惹怒金家对我们没好处。」 但他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孟文须的反驳:「你懂什么,现在正是对金家下手的好时机。」 孟鹤兮目露疑惑。孟文须脸上的鄙夷更明显,连惯常的那套兄友弟恭都懒得装了,将扣在桌上的ipad递给他,说:「就知道你整天枕在温柔乡里不务正业,自己看看吧。」 第84页 孟文须他看的是五天前的一则新闻,关于金鳞医药的。金家跟个土大款似的,名下所有产业都取了个花里胡哨的名字,比如最核心的医药产业,就叫金鳞。 而这则新闻里,金鳞研发生产的一款治疗腺体损伤的特效药被爆出含有违禁成分。 从表面上看这款药对腺体修復有极大疗效,实际上却有很严重的副作用,一旦停药,症状会成倍加重,已经有好几个病人因为受不住副作用带来的巨大痛苦而自杀。 这当中就包括一名18岁的男性omega。 最先在网上爆料的就是这名omega的母亲。她在wb上记录了儿子服药至自杀这一年的变化,并且艾特金鳞医药的官博想讨个说法。 只不过她人微言轻,金鳞药业没有理她,这条wb也没有引起任何水花,很快就在数以万计的信息潮中销声匿迹。 但就在几天前,这条wb不知怎么就被某个营销号挖出来了,上了热搜,越来越多的病患和病患家属在wb下面讲述自己的服药经歷,大家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个例,原来身边有这么多的受害者。 金鳞医药这回没有装死,匆匆发了个申明,解释自己的药物是安全可靠的,只是每个人对于药物反应有所不同,导致个别患者可能会出现不良反应,希望大家理性看待。 如果真的只是个例,或许大家就信了,但随着站出来爆料的人越来越多,金鳞的这条解释就显得苍白无力,广大网友不是傻子,最擅长抽丝剥茧,一个巧合是巧合,无数个巧合叠加在一起那就是必然。 腺体对每个人,尤其是alpha和omega来说,都十分重要,而这么重要的器官偏偏格外脆弱,很容易就会受到损伤。 腺体部位十分复杂,存在于腺体修復技术上的难题至今还没有被攻克,以至于那些腺体遭受损伤的病人,只能日復一日的饱受痛苦。 因此有关于腺体修复方面的事件,总是能引起极大的讨论。 这事要是发生在海市,金家或许很快就可以摆平,但现在是被利用网络曝光出来,还爆得毫无徵兆,金家可以说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更何况还是在海市政府决定开启新一轮腺体修復技术项目的节骨眼上。 巨大的舆论压力让金家陷入了被动,光是做公关、撤热搜就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和财力。金家总部和金鳞药业门口,每天都有拉着横幅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在抗议示威,要问金家讨要一个说法。 不仅如此,还有c.m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从金家咬下一口肉。 「很难说这件事里没有c.m的手笔,比如最初的那条wb,就爆得莫名其妙,很像有人刻意买热度营销上来的。」孟文须说,「说不定就是c.m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药的确存在问题,金家自己心知肚明,这事其实早几年就有人在闹,但被金家给摆平了,只不是现在被摆到了网络上,被人利用舆论这么一引导,就翻天了。我看啊,这回够金家喝一壶的了。」 孟康频频点头,对此很贊同。圈子里没有秘密,金家当年研发出这款药之后,引发了很大的轰动,连带着金家父子都成了许多达官贵人的座上宾,其他几个家族在眼热的同时,当然一直时刻关注着金家的动向。 事实证明金家的那药确实有效果,但也没有传闻的那么神,甚至可能会引起副作用。只是金家已然在那样的高度,孟康他们即使对此心生怀疑,也无计可施。 「我听说c.m不止找了我们一家,徐家、姜家、王家,也都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我看他们虽然底气足,但到底是外来的,光靠自己想要吞下整个金家是不可能的,这才急于找人合作。」 「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好机会,如果我们不抓住,徐家、姜家他们肯定有人愿意冒这个险,到时候我们就会很被动。与其这样,倒不如我们自己试一试,爸,您觉得怎么样?」 父子俩已经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几次,今天就是想再听听孟鹤兮的看法,孟康于是看向小儿子:「小鹤,你的意思呢?」 第50章 孟鹤兮将ipad扣回桌上,沉思良久,皱着眉斟酌道:「我同意,我觉得可以一试,说不定这是扳倒金盛昌的好机会,但我们也必须留个心眼,对方敌我未明,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我们当然知道。」孟文须说,「金家当年只不过是运气好才爬上了这个位置,徒有空架子,连个小小的外来公司都搞不定,我们孟家可不一样,就算c.m想利用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它,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大儿子这番话深得孟康的心,他赞许地点了点头:「文须说的对,当年要不是金昌盛这老东西阴了我一把,哪里轮得到他在骑我们头上,这次必须让金家走一回佟家的老路,给我们孟家要一雪前耻!」他看着两个儿子,「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兄弟俩去办。」 孟鹤兮敏锐地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阴了一把?什么时候的事?」 孟文须义愤填膺:「还不是五年前佟——」 「咳咳……」孟康咳嗽两声,轻轻敲了敲桌子,孟文须及时顿住话头,关切道,「爸您怎么咳嗽了,我给您盛碗汤,润润嗓子。」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孟鹤兮却捏着勺子,陷入了沉思。 刚刚孟文须是想说五年前佟家的事。 金家、佟家、孟家。 第85页 岑雩。 有个荒唐的念头在孟鹤兮脑子里逐渐成型,他压抑下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不动声色地开口: 「爸,我刚回国没多久,对公司的事情还不是特别熟悉,和c.m合作不是小事,我怕我会辜负您的信任,要不这样吧,这事让孟文须负责,我就从旁协助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交给我,您觉得怎么样?」 孟康有些迟疑:「这……」 「爸,要不就按小鹤说的来做吧,这事毕竟涉及金家,我怕他到时候又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决定来。」 一提这个,孟康就想起东边那块地皮,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 「那就这样吧,小鹤好好配合你哥,我们孟家能不能翻身,就看这次了。」 「知道了,爸。」 「好的,爸。」 孟鹤兮今晚要回孟家吃饭,岑雩就没准备饭菜,只简单给自己煮了一碗素面,才吃第一口,门铃响了。 快递小哥送来了第二封邮件。 岑雩靠着玄关的鞋柜,一点点将文件封撕开。 寄件人和寄件地址跟上次的不同,但岑雩可以肯定这两封邮件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半个月过去了,孟鹤兮还是没能查出背后的寄件人,对方却给他发来了新邮件。 这事越来越古怪。 到底是谁? 想做什么? 岑雩对此始终百思不得其解,而文件封里的东西慢慢露出了一角,是一个u盘。 沙发上就有笔记本电脑,岑雩急切地开了机,将u盘插入usb接口。u盘里只有一个未命名的文件夹,打开来是一个文件和一个视频。 岑雩先点了那个视频,最开始几秒钟是一片空白的墙壁,之后镜头晃了几下,画面里出现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头髮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色细框眼镜。 ——是江景添! 岑雩认得这人,这人是佟则为的御用法律顾问,他父亲走后,佟则为最信任的就是这个顾问。 但怎么会是他,他要做什么? 岑雩的疑惑越来越重,而视频里的人也终于动了: 「岑雩,你好,我是江景添,曾是佟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希望你还记得我。」 「录制这个视频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二十年前,我刚刚开始为佟氏集团服务的第三个月,佟先生找我立过一份遗嘱。」 ——二十年前? ——那时候佟先生已经坐稳佟家家主的位置,几乎将整个海市掌控在自己手中,他有什么理由要选在那时立遗嘱? ——或者说,这份遗嘱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江景添要找到他? ——他们家出事也是在20年前。 「这份遗嘱很特别,也很残忍,上面列明了佟家下一任家主上位的要求,其中第一条就是,当佟先生死后,新任家主必须令岑钦先生,也就是令尊,为佟先生陪葬。」 这段话并不长,表达的意思也并不复杂,岑雩却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其中的意思。 心跳在那一刻骤停,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他感觉到无法形容的冷,身体的每一寸都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有看不见的野兽在撕咬他的身体。 岑雩不由自主地弓起背,双手颤抖得差点拿不住电脑,屏幕一下一下晃动得厉害。 而视频里的人似乎也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残酷的事实,沉默下来。过了很久,可能足有十分钟,那边才又响起声音,岑雩胃里泛着酸水,吃进去的半碗素面成了压在胃里的负担。 「反过来,如果令尊不幸先离世,待佟先生百年,新任家主同样要将两人合葬。」 有了前面那条残忍的命令做对照,后面这条几乎已经算不上什么,岑雩满脑子都是「陪葬」两个字,那也意味着除非他爸先死,否则佟先生一死,他爸也活不成,甚至要沦为一个殉葬品。 这何其荒唐! 视频在这句话之后就结束了,岑雩注意到江景添在说完这句话后朝左前方看了看,眼神里透着一丝恐惧。 ——所以那里应该有人、或者别的什么能够威胁江景添的东西,这才逼得他录了这样一段视频。 ——可对方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佟家已经没了,即便让他知道这些事,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想他把佟则为的尸骨挖出来将其挫骨扬灰? ——难道是金家?是金夜明察觉到了什么,想用这样的方式逼他停手? ——不,如果是金夜明,他现在不可能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岑雩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关了视频,点开旁边的文件。是个扫描文件,就是二十年前佟则为立下的那份遗嘱,正如江景添所说,遗嘱第一条就是要求他父亲岑钦殉葬。 甚至上面标明的内容比江景添口述的更详细,殉葬不说,佟则为还要将他父亲的骨灰和自己的放置于一个骨灰盒。 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权柄在握、如日中天的男人早早立下这样极端且病态的遗嘱? 那不可能是上司对下属的感情。 也绝不单纯只是对患难与共的朋友的感情。 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笔记本进入休眠状态,岑雩盯着漆黑的屏幕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脸,忽然想起佟则为曾对他表现出来的种种态度。 或许从前是他想错了,其实佟则为想要囚困起开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岑雩的心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某个荒诞的猜测,他不想那么去怀疑,但思绪已经不受控制地越跑越远。 第86页 他在佟家住到十多岁,开始上初中之后就被送去了国外,一直到高中毕业才回来。那年他18岁。 那天他回到佟家的时候佟先生正在院子里喝茶,见到他的第一眼,从来对他漠不关心的男人突然失了态,连手里的茶杯都摔了出去。 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腿和鞋子,有佣人匆匆上前替他整理,他却只怔怔地盯着岑雩看了很久,叫他:「阿岑。」 佟先生从前都叫他小雩,阿岑是对他父亲的称唿,不过他本来也姓岑,因此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男人的失态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就又成了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佟先生。 但就是从那时起,佟则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么一个大忙人,会亲自过问他的所有事情,甚至每个月都会飞国外看他。 但同样的,佟先生对他的管束越来越严格,他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和对方报备,不能交朋友,不能随意出门,除了上课之外不能去任何地方。出门或者见除了佟则为以外的人必须戴着面具。 这让岑雩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仓鼠,他以前买过这样一只仓鼠,住在漂亮的、豪华的仓鼠笼里,却哪里都去不了。 他因此特别寂寞、特别无聊,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但那时候的岑雩依旧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没能正常的在父母长辈的呵护下长大,因此只把佟则为的这种「关心」当成对方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终于明白佟则为对他的这些管束和关心,和保护毫不相干,那人只是想把他变成一只金丝雀。 而金丝雀需要做的就是讨主人欢心,是不需要自由的。 那是在半年后,一个寒冷的冬日,岑雩放寒假回来。那天天气不好,从早上开始天空就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落雨,他在房间里待得无聊,就去了楼下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架很漂亮的鞦韆,听说这架鞦韆还是他父亲来佟家之后才出现的,他父亲以前常常坐在上面,佟则为在身后帮他推。 因为这样,岑雩对这架鞦韆也很有感情,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上面荡来荡去。 但那天他坐在鞦韆上的时候,面具不知怎么突然就掉了,恰好家里的园丁出来修剪花枝,看见了他的脸。 园丁姓林,是个beta,在佟家干了快四年了,能将栀子花养得很漂亮,岑雩很喜欢他,经常会在他干活的时候站在旁边看。 但因为始终隔着一张面具,所以那次是林叔第一次看见岑雩的脸,他有些怔住,站在迴廊下盯了岑雩很久。 岑雩在鞦韆高高盪起的时候朝他笑了笑,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是要林叔和他一起保守秘密。 不过因为这个小插曲,他没敢在院子里待太久,很快就抓起地上的面具回了房间。 他以为这会是无关紧要、无人知晓的一个秘密,可这件事却很快被佟则为知道了。 -------------------- 还有一章在周二~ 第51章 当天晚上,岑雩刚洗完澡,管家就敲开了他房门,说先生在楼下等他。 岑雩当时还没有将白天的事和佟则为找他这件事联繫在一起,佟先生的生意总是很忙,在家的时间也很少,但只要回来,总要见一见他的。 这个时间点已经不早,大厅里却很热闹,家里所有佣人都在,还有佟先生的几个手下,而佟先生本来则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睁开眼,朝岑雩招了招手:「过来。」 岑雩很听话地走过去,挨在他身边坐下。佟则为关心了几句他的近况,岑雩敷衍地回了。 他的生活一尘不变,枯燥乏味,没什么可说的。他不喜欢佟则为对他的这种所谓的保护,在他看来这更像是监视,让他很不舒服。 他也曾提出过抗议,可他面对的是佟则为,抗议当然是无效的。 佟则为笑了笑没说话,岑雩转便过头,看客厅里的人。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来,他没看见园丁林叔。 「把人带上来。」佟则为突然说。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人是谁,岑雩的心底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很快,这股不好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被佟则为的两个手下押上来的人赫然就是林叔! 此刻的林叔被捆缚着双手,眼睛上蒙着黑布,颤颤巍巍地站在客厅中间,周围的佣人低下头,一动都不敢动。 「阿岑,你今天犯了个小错误,犯了错就必须罚,这样才能长教训,」佟则为的声音还是温厚如往常,说出口的话却残忍极了,「但你知道的,我从来捨不得罚你,所以就只好找人代你受过。」 话音刚落,林叔就颤抖得更厉害,双腿几乎站不住,全靠两个保镖架着,才不至于软倒在地。其余佣人脑袋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一声。 岑雩不敢置信地看着佟则为,男人却微微笑着,对着两个保镖做了个手势。 「阿岑,看着,听话。」佟则为捏着他的后颈,强迫他转过头,面对着客厅中间的园丁,而那两名保镖,已经解开了林叔眼前的黑布,岑雩还来不及想更多,就见其中一名保镖掏出了一把匕首,对准了林叔的眼睛…… 「啊——」一声惨叫之后,林叔右眼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可怕的血淋淋的洞,不住地往下淌着鲜血。 第87页 生挖眼球的痛苦不是一个普通的beta所能承受的,林叔惨叫声不停,眼看就快支撑不住,而同样快昏过去的还有岑雩。 他从来没有直面过这样的血腥场面,整个人都快被吓懵了,如果不是佟则为的手还捏着他的后颈,他应该早就已经晕过去。 但酷刑远没有停下,那把淌着血的匕首又一次对准了林叔,这次是他的左眼。 「啊——啊啊——啊啊啊……」失去双眼的林叔被推到地上,身体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扑腾,痛苦地弯折蜷缩起来,鲜血不停从两个血洞流出来,淌了满脸,像斑驳的血泪。 岑雩听着从他嘴里发出来的一声声濒死的惨嚎,只觉得毛骨悚然,再次对上那两个血洞时,终于支撑不下去,彻底晕了过去。 林叔后来怎么样了岑雩不知道,也一直不敢问,但他自己发了半个月的烧,躺在床上时睡时醒,睡梦里都是血淋淋的两个洞。像两张巨大的怪兽的嘴,要将他吞食了。 这期间,佟则为一直陪在他身边亲自照顾他,给他餵药餵水,换湿毛巾。岑雩有时候能迷迷煳煳地感觉到,心里很抗拒,身体却动不了。 后来身体终于好了,心里却留下了很大的阴影,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待在房间里,不敢下楼,也不敢见任何人。 哪怕独自待着,也戴着那张面具,睡觉都不敢摘下来。 并且他开始恐惧佟则为。他曾将对方视作信赖的恩人,虽然不满对方对自己严密的管束,心底却仍旧尊敬、关切着对方。 但这件事却让岑雩一朝醒悟。——或许在佟则为眼里,他根本不是所谓的故友的儿子,他只将他当作了自己的所有物,所以不让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见到他的脸,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不听话」的时候惩罚他。 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而佟则为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展露了自己的企图。 这也是他当年抗拒孟鹤兮接近自己的原因,他不希望孟鹤兮变成第二个林叔。 但他从来没想过佟则为对他的占有欲,原来不是因为对他本身的「喜欢」,而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阿岑,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阿岑,你该多笑笑,你笑起来最好看。」 「阿岑,你从来都是顺着我的。」 「阿岑……」 甚至连这个称唿,本来都不属于他。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从不是佟则为的金丝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想错了,佟则为在意的人从来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佟则为对他的态度之所以会转变,从将他交给管家之后就不管不问,变成突然关心他、管束他,让他成了外人眼里那个「佟先生的心尖宠」,只是因为那年夏天对方失态泼出去的一杯茶。 ——那一眼,佟则为很有可能将他看成了他的父亲。 太荒唐、太可笑了。 可如果是这样,如果佟则为对他的父亲抱有那样的感情,又为什么设计让他的父亲替死? 岑雩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生出更深的疑惑。 u盘里却什么都没有了。 …… 「……爸,那如果没有其他事了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孟康原本已经打算上楼,闻言停住脚步,面露不快:「回家?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回哪个家去?」 孟鹤兮挠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我还是回绿萝湾住。」 绿萝湾里住着什么人,父子俩心知肚明,孟康虽然心里不痛快,倒也没说什么,嘱咐了句「自己注意点分寸」就上楼了。 倒是孟文须抱着双臂站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孟鹤兮向来不拿他当人看,翻了个白眼之后转身就走。 到车边时手机响了。孟鹤兮在心里埋怨:「谁啊,这么会挑时候,耽误我回家。」 却发现打电话过来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喂,宝贝儿——」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电话那头岑雩沉重的唿吸声,「孟鹤兮,你什么时候回来……」 -------------------- 我也知道这章短,就那什么,前面几章长的……吧?(对手指) 求颗小海星啊宝贝们~ 第52章 「……这个江景添看来是受了什么人的威胁,他知道的一定比视频里说的要多。」 电话里岑雩状态很不好,孟鹤兮回来时没把电话挂断,一路和他说着话,其实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的差不多,但他还是又将u盘里的东西看了一遍。 他单手圈住旁边的岑雩,鼻尖亲昵地蹭着对方下巴,「先别多想,文件也可以伪造,谁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给我一点时间,江景添这么大一个目标应该不难查到,等我把他给找出来,让他当面跟你对峙。」 岑雩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闻言点点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是不是还没吃饭,今天我下厨,煎个牛排好不好?」 「我吃不下。」吃进去的半碗素面最终还是全吐了出来,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孟鹤兮将电脑放回沙发上,收紧胳膊,脑袋搁在岑雩的肩膀,用毛茸茸的头顶蹭他的肩膀:「那就当陪我再吃点,晚上对着孟文须那张脸,我反胃,没吃两口就不想吃了,现在饿了。」 第88页 这当然是哄人的,岑雩半个字都不信,他现在不想吃东西,但想要做点别的,能够发泄情绪的事情。 「孟鹤兮。」他抬起眼眸,不轻不重地叼住了眼前之人微张的嘴唇,「你亲亲我吧。」 这个吻在刚开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深入,只是唇瓣之间的辗转厮磨,但渐渐的就开始失控,唇与唇之间柔软的触感,唇齿间交缠的气息,不受控制四散开来的彼此的信息素,所有的一切都被缭绕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放大,藏在心底的情绪便再也兜不住。 「宝贝儿,你别勾我了,我会忍不住。」 「那就别忍。」 吻从唇瓣逐渐转到耳际,又到了耳后,从小心翼翼的轻吻变为粗暴激烈的热吻,岑雩的唇角破了皮,染上了一丝血色,血腥味在交缠间瀰漫在两个人的口腔中。 「孟鹤兮。」吻明明那么凶,他的语气却罕见的有些温柔。 沙发正对着落地窗,夜风从半开得窗户吹进来,两旁的窗帘扬起来,猎猎作响,孟鹤兮被彻底蛊惑了。他单手托住岑雩的半边脸,一个转身将人抵在了身后那张透明的茶几上。 因为这个动作,岑雩那件雾蓝色的家居服变得凌乱,露出他漂亮紧实的一小截腰,客厅的灯光落下来,将满身粉红的人晕得越发勾人。 在他的脸侧就是孟鹤兮之前准备的花瓶,瓶中用清水养着开得正艷的一把无尽夏,岑雩的身体一晃,那些花瓣便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鲜花配美人。这一幕实在是赏心悦目,叫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孟鹤兮贪婪地盯着看了很久,直到等得不耐烦的美人抬起一条腿,脚尖轻蹭着他的大腿,又叫他的名字,「孟鹤兮。」 仿佛一种勾引和催促。 「我在。」他的小狐狸从头到脚都那么好看,连脚指头都会勾人,孟鹤兮看得眼热,滚烫的掌心握住岑雩的脚踝,俯首亲在他的脚背上。 岑雩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脚趾,想要将自己的脚抽回去。可惜孟鹤兮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虔诚的吻从脚背一路往上,滚烫的掌心扣着他的脚踝,拇指抵在睡裤的边缘,轻轻地将裤脚撩起来寸许,吻跟着落下来,一点一点,将岑雩的情浴全部勾了起来。 长臂一揽,将孟鹤兮带了起来,尖牙来回轻轻噬咬他的腺体,不多时就在上面留下好几个牙印。 这对孟鹤兮来说无疑是疼的,可他又很喜欢岑雩带给他的这种痛感,仿佛他们能在这种痛苦中抵死缠绵,不分彼此。 他因此也咬了岑雩一口。后者吃痛,抬手要来捂他的嘴,孟鹤兮忍不住笑,在岑雩颤动的眸光中含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吻着、咬着,看那漂亮的指尖因为他而一点点变红、变湿。 「接下来交给我,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我就可以了。」他抵着岑雩的心口,轻轻推了一下,岑雩便顺着这个动作重新摔回了茶几上,乌黑顺滑的长髮铺陈了大半张茶几。 孟鹤兮在他脚边跪下来,俯身而下……茶几再次轻轻晃动起来,无尽夏娇嫩的花瓣扑簌簌地抖动,岑雩的双手扣在茶几的边缘,手臂在玻璃上不住地摩擦,慢慢地变红。 他艷丽的眉眼半掩在无尽夏的后面,繁复的花瓣在他眼前忽高忽低,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视线。 没有尽头的浴望中,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填满,而他也真的如孟鹤兮所说一般,除了这个人之外再也想不起其他。 随着对方的动作,他微微蹙起眉尖,被亲红的嘴唇克制地抿成一条线,眼底的浴望却盖不住,从湿润的眼眶溢出来,化成眼尾一抹胭脂色。 忽然间,旁边的花瓶被不小心撞倒,瓶里的水顺着茶几流淌下来洒了一地,也淌入了岑雩的长髮之间,花瓣掉落满地…… · 「……好了,把这个包子吃了我们就出发了,等妈妈做完检查,佟先生还要请我们吃饭呢,宝贝想去吗。」 「我们小雩是个小小男子汉了。」 「爸爸和妈妈先去医院做检查,一会儿回来接你去吃饭,好不好?」 不……别去……不要去…… 岑雩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他看着梦中的一家三口吃完早餐,手拉着手下楼去,看着自己捡到小狗,看着父亲蹲在他面前摸他的头、告诉他让他乖乖在家等着,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接他去吃大蛋糕…… 可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岑雩想要阻止他们离开,他拼命想要抓住他爸,却发现自己的手从他们身体中穿了过去,他根本触碰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坐进了车里,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嘭!」一声巨响,那车撞到了绿化隔离带上,挤压变形,而刚刚还在同他说说笑笑的他的爸爸妈妈顷刻间变成了血肉模煳的两个血人…… 岑雩就站在那辆燃烧起熊熊大火的汽车旁边,想将一动不动的两个人从车里拖出来,却仍旧触碰不到他们。 他徒然地尝试了无数次,终于体力不支,扑通一下跌跪下来,泪水混着血水:「别这样对我……」 别这样对我…… 不要…… 岑雩在剧烈地喘息中睁开眼,才发现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血色还瀰漫在眼前,身旁却是孟鹤兮均匀的唿吸声。 这段时间这人太累了,几乎沾枕就睡,他自己却完全相反,频繁的做着噩梦。哪怕临睡前他们才有过酣畅淋漓的一场晴事。 第89页 轻轻翻了个身,岑雩安静地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男人,他被对方圈在结实有力的臂弯中,而他只是那么小小地动了一下,梦中的人似乎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皱着眉嘟囔了一句,将脸埋在他肩上。 岑雩小心地松开他的胳膊,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了阳台上。 夜色深沉,除了几盏路灯,大多数人家都已经陷入了沉睡。岑雩坐在藤椅上,偏头看着远处,眼神却空荡荡的,没有焦距。 「怎么起来了?」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些许朦胧的睡意。 岑雩转回头:「睡了一觉突然醒了,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孟鹤兮将一条毯子披在他身上,将他整个裹起来,「但我感觉到你没在我旁边,所以就醒了。」 「感觉到?」岑雩觉得他又在胡说八道。 「嗯,就是感觉到。」孟鹤兮半蹲在他身后脑袋靠在岑雩肩上,打了个哈欠,「我本来正做梦呢,忽然感觉怀里空了,我的宝贝不见了,就吓醒了。」 他还没彻底醒,说话声音很轻,气息贴着岑雩的脖子,一只胳膊霸道地横过他腰,把他抱在怀里:「反正你不在我就是能知道。所以为什么睡不着,想和我说说吗?」 岑雩从烟盒里倒了支烟出来:「介意我抽一根吗?」 出来时顺手抓了床头柜上的烟,原本是想抽的,又怕烟味太大飘进屋里把孟鹤兮吵醒,就忍着没抽。 孟鹤兮不太情愿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顺便自己也点了一根。坐到了岑雩对面。 昏暗的夜色中,彼此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指间猩红的亮光却很显眼。孟鹤兮又把刚刚的问题问了一遍。 岑雩垂着眸,另只手捋了把头髮:「做了个噩梦,就有些睡不着了。」 他被包裹在灰白色的烟雾里,孟鹤兮能看清远处的月光,却还是看不清他掩在夜色中的表情。 「因为那两封匿名信件吗?」 「大概吧。」 眨眼间岑雩已经抽完了一根烟,再要拿第二根时被孟鹤兮伸手拦了下,「不能抽那么勐。」 岑雩蜷了蜷指尖,倒也没坚持,只是将身体往孟鹤兮那边倾。 「嗯?」孟鹤兮一抬眼,就得到了一个吻,在他还意犹未尽的时候岑雩已经退了回去,靠在椅背上,慢吞吞抽了一口烟。 「你哪来……」孟鹤兮还在那个吻里没回过神,下意识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才发现指间空了,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孟鹤兮:「……」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撑着额角无奈地笑了笑:「宝贝儿,你这样很犯规知不知道。」 「管用就行。」岑雩得意地挑了下眉尖,「孟少要抢回去吗?」 「不抢了,都用美人计了,我哪好意思再抢啊。」孟鹤兮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似乎是在回味刚刚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什么时候开始抽菸的?」 岑雩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嗯。」孟鹤兮也不执着这个问题,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那再坐一会儿就进去,太冷了外面,手都凉了。」 -------------------- 这周2万字,哭唧唧。更新时间待定,但9:30更新不变,没更就是没有,不用等~ (求一颗小海星。) 第53章 和c.m的合作正式被提上议程,孟鹤兮作为副手虽然接触不到核心的东西,但该他参加的会议孟文须并不会将他落下,他那个便宜哥哥在这种方面总是做的让人挑不出错,孟鹤兮因此比之前更忙,很少有时间在家待着。 而岑雩心情还是不怎么好,整天困恹恹的,提不起精神,除了睡觉就是坐着发呆。这让孟鹤兮担心得不行。 这天晚上他回来得比平时更早一些,在楼下没看见人,就开始叫:「岑雩!我回来啦!你在哪儿,快过来让我亲一口,想死我了——」 这人向来这个样子,人还没完全进屋呢,声音就先从大老远的地方传过来了。岑雩这时候才吹完头髮从浴室出来,听见动静就趿拉着拖鞋从卧室走了出去。 刚到楼梯口,孟鹤兮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上来了,怀里抱着个挺大的纸箱子,脸上的表情神神秘秘的:「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岑雩配合地露出好奇的表情:「什么?」 孟鹤兮将那个纸箱放到地上,从身侧抱住岑雩,将下颌抵在他肩上,发出了几声轻微的哼唧声,「先让我亲一口,想死我了,以后我都争取早点回来陪你。」 「孟文须会攒一堆小鞋给你穿。」岑雩说。 「我怕他?」孟鹤兮满不在乎地说,「他敢我就揍他,反正他也打不过我。」 接着有些委屈地问,「还是说你不想看见我,不要我早回来?」 「我没有这样说,孟二少不要凭空就污衊我。」 孟鹤兮在他颈侧蹭了几下,轻轻叼住一寸皮肉:「可你都没有说想我。」 岑雩觉得好笑,夹杂着点无奈:「可我们每天都在一起。」 「但我还是很想你,白天你又不能陪着我,我就特别特别想你,想把你揣口袋里带上,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下嘴的力道重了一些,岑雩感到一点点轻微点刺痛,孟二少很孩子气的,「岑雩,你说几句软话哄哄我吧,说你也特别特别想我,我想听。」 第90页 他贴得太近了,岑雩能清晰地感受到拂在颈侧的滚烫唿吸,面上跟着有些热。 除非被逼急了,否则他很少会直白地表露心迹,所以他并没有说话,微微蜷缩的指尖在孟鹤兮的掌心蹭了几下,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在后者抬头的同时,他偏头吻了过去,孟鹤兮来不及反应,冷冽的霜雪味就扑面而来。 几分钟后,他终于被亲老实了,想起了地上的东西,蹲在纸箱旁边仰头望着岑雩:「快猜一猜,猜不出来今晚就别睡觉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两人自然心知肚明。岑雩很无语,心想,到底是谁折腾谁啊。 不过他还是跟着蹲下来,主动亲了亲孟鹤兮的唇角,「那你要告诉我吗?」 猜不出来的时候就服软,孟鹤兮很吃这一套。 「你怎么这样。」嘴上说着不满,声音却满含笑意,孟鹤兮就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你别这样看着我,这是耍赖!」 好像只要看不到岑雩那双眼睛,他就能硬下心肠说到做到一样。 「快猜,猜不到我们今天就祚一整晚。」 岑雩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埋汰他,「那吃亏的好像也不是我。」 本来还指望着他能收敛几分,哪知孟二少脸都没红一下:「那就换我来,上次没捨得,这次我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岑雩:「……」 上次的记忆分明不怎么好,但此时被孟鹤兮这么顺嘴一提,却好像多了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连腺体都跟着隐隐发烫。 不过他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已,真要他那么做,他比谁都捨不得,岑雩太了解他了。 「汪!」就在这时,纸箱里突然传出两声呜咽,有什么东西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是……小狗吗?」岑雩一会儿盯着纸箱,一会儿又盯着孟鹤兮。 孟鹤兮:「……」 好好的惊喜说没就没了,孟鹤兮有些懊恼地敲了敲盒盖,不情不愿地将盖子打开,下一秒,岑雩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胳膊伸进了纸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把里面那只小奶狗给抱了出来。 「……小汪。」孟鹤兮带回来的这条小狗,简直和他记忆里的小汪一模一样,一样的黄棕色,一样右耳缺了很小的一个角,一样胸前有一小片白色的毛。 小汪陪了他十六年,在他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离开了他。 老死的,走得挺轻松,前一天还在院子里扑蝴蝶,第二天傍晚突然就不行了。 岑雩其实很清楚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在那之前小汪就比以前懒了很多,不怎么爱动了,但真的面对小汪离开这件事,他还是很伤心,好几天吃不下饭,人迅速瘦了一圈。 佟则为知道后就给他找了条长得相似的小土狗回来,岑雩那时候捨不得小汪,就把那狗也叫小汪。 那条小汪孟鹤兮是见过的,就是岑雩的接风宴上,孟鹤兮和徐路明捡到的那条。 只是那只小汪不如原来的小汪幸运,来佟家不过一年主人家就倒了,它为了保护岑雩,被几个富家公子给活活打死了。 现在孟鹤兮又找了条小土狗回来,比保护他的小汪更像小汪。 「它叫什么名字?」想起那些过往,岑雩心口微痛,抬眸问孟鹤兮。 「没取呢,」孟鹤兮说,「它那么喜欢汪汪汪,要不就叫小汪吧?」 语气含着点哀怨,这是还计较着小狗刚刚不给他面子,拆了他的台。 岑雩却愣住了。 「不,不叫这个名字。」他略微想了想,「叫团团吧,团团圆圆的团。」 孟鹤兮其实无所谓小狗叫什么名字,只要是岑雩说的,哪怕他要叫这条狗叫祖宗孟鹤兮都没意见。「行,那它以后就叫团团了!」 「嗯。」岑雩像抱着个孩子似的在客厅里慢慢踱步,时而将小狗举到半空,时而又埋在胸口,拿自己的脸蹭小狗的脑袋。 这段时间他因为当年的事情闷闷不乐,孟鹤兮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高兴过了,甚至显出一些少年气。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变回了那只还没被后来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磋磨过的小狐狸。 孟鹤兮心里酸酸软软的。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岑雩满心满眼只有怀里那条狗,他活生生一个人立在那,都成了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直接被忽视了。 这让孟鹤兮从起初的高兴逐渐变成了吃味。 难道他这样一个英俊帅气温柔多金能文能武体贴入微的男朋友,竟然还比不上一条小土狗?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岑雩……」他闷闷地叫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盯着人,「你看看我,不能有了小狗就不要我了啊,我难道还没一条小狗更能让你觉得高兴吗?」 换做以前,哪怕是打死孟二少爷,他都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同一条狗吃醋。 「胡说什么呢……」岑雩这才愿意分给他半个眼神,抱着狗走到孟鹤兮跟前,说,「谢谢,我很喜欢这个惊喜。」 孟鹤兮嘟囔着嘴,不太高兴地嘀咕了一句:「看出来了。」 然而岑雩的全副心神又落到了小狗身上,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不太走心地随口问了一句:「嗯?」 「没、什、么……」孟鹤兮语气更加哀怨。 他已经开始后悔把这条破狗带回来的决定,这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第91页 「不是很忙吗,什么时候找的狗?」 岑雩的音色偏清冷,尤其他还特别不爱带表情,整个人就总给人一种冷淡疏离的感觉,但这会儿他神色柔和下来,语调也比平时软,落在孟鹤兮耳朵里简直比奶声奶气叫唤的小狗还要软乎。 勾人极了。 小狗似乎也很喜欢岑雩,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他的手心手背,还有脸,岑雩怕痒,被舔得.笑起来。 「忙归忙,但你的事情更重要。」孟鹤兮感觉自己喉间干涩,像是着了一把火,他吞咽了一下喉咙,走过去搂住岑雩的腰,贴在对方耳侧轻声说,「明天再陪小狗玩,很晚了,我们睡觉吧……」 其实只是虚虚地将人环在怀里,但岑雩却还是担心伤着小狗,一面用胳膊小心地护住,一面使了个巧劲,从他怀里熘了出去。 「下午睡多了,不困,你先去洗澡吧。」 孟鹤兮:「……」 尽管喜欢极了岑雩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岑雩的反应也让达到了他原本想要的效果,但这效果明显好过头了,以至于他真的彻彻底底被一条狗给比下去了。 这让孟二少爷现在看这狗格外不顺眼,更不可能让这狗坏了自己的好事。 他皱着眉,态度强硬:「那我先去洗澡,洗完了我们就睡觉,不许拒绝,不然我就把这小东西丢出去,不要了。」 岑雩敷衍地应了一声,压根也不相信孟鹤兮真的会这样做。 「我先下去给团团找点吃的。」 「……」 孟鹤兮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更复杂了,他趴在栏杆上朝下喊,「岑雩,我跟你说,我不高兴了,快来哄我!岑雩!你给我过来!你告诉我你是爱他还是爱我!」 但哪里还叫得住人,一人一狗早走远了。 孟鹤兮:「……」 孟鹤兮:「……操,小破狗。」 第54章 一刻钟后,他洗完澡出来,房间里还是没人,孟鹤兮眉头一皱,想也知道人在哪。 走到门外,透过二楼的栏杆,果然看见一人一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正在吃一袋牛肉干。 孟鹤兮轻手轻脚走下去,一直到他从后面环住岑雩的腰,他才意识到身后有人,身体僵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是谁后,回眸朝孟鹤兮笑了笑。 「洗完了?」 「嗯。」孟鹤兮收紧胳膊,一口咬住他耳垂,用牙齿轻轻磨着。 岑雩大多时候很容易害羞,被这么一撩拨瞬间从耳朵红到脖颈,沐浴乳的香味混着本身的冷香,丝丝缕缕钻进孟鹤兮鼻子里,勾得他心尖麻麻痒痒的。 亲吻一路往下,岑雩的喉结只来得及滚了两下就被孟鹤兮含进嘴里,亲出深红色的吻痕。 修长漂亮的脖颈下意识绷直,喉间溢出轻哼,而孟鹤兮就趁着他晃神之际,将小狗从他怀里挖了出来,随手丢到一边,顺势将人圈在了身后的沙发上,两条胳膊越过头顶,十指相扣。 「别管它了,岑雩,你先管管我……」 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他身上还泛着潮气,两只眼睛被浴望烧得通红,身体也烫得像火炉,岑雩的心神终于被吸引到了他身上,而孟鹤兮再接再厉,抱着人不撒手,脑袋不老实地在岑雩胸口蹭来蹭去。 几分钟后,孟二少就被以这种方式抱到了卧室,又被丢到了床上,岑雩欺身覆上来,温柔的月色揉皱了暖色的床单,一室冷香…… 等到墙上晃动的人影终于落下去,孟鹤兮顶着一身的红痕将岑雩圈进怀里,吻他早就被亲得发红的腺体:「睡吧,宝贝儿,辛苦了。」 「……」这傢伙。岑雩简直无语了。「比不上孟二少辛苦。」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睡觉,反倒起身下了床。见他有要走的意思,孟鹤兮心里一急,下意识抓住他胳膊:「干嘛去啊,不能吃了就跑吧?」 岑雩笑得两个肩膀都颤动不止:「想什么呢,不走,就是去看看团团,它还被你丢在客厅呢。」 刚才两个不靠谱的主人当着小狗的面干了一番羞羞臊臊的事,小狗不懂,可能以为他们在打架,一直在旁边呜呜咽咽的,岑雩被磨人的孟小狗缠得失了分寸,分不出心思去管它,现在总算想起来要将它安顿好。 孟鹤兮急匆匆跳起来:「那你躺着,我下去看!」 谁知道他这一看会不会又半小时一小时地不上来,还是自己下去比较靠谱。 哪知岑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眯眯地打趣:「又走得动了?」 孟小狗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走得动,再来一百次都走得动!不信你试试!」 「这样啊。」岑雩捏了捏他的手,若有所思,接着闷笑起来。「但还是我去看吧,一会儿就上来。」 「那好吧。」孟鹤兮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那就五分钟,五分钟不上来我明天就把狗丢了。」 岑雩敷衍地:「嗯嗯。」 孟小狗气疯了:「我认真的!」 岑雩还是:「嗯嗯,认真的。」 孟小狗:「……」 孟小狗:「………」 楼下,团团已经趴在地毯上睡熟了,听见岑雩的脚步声,迷迷煳煳睁了睁眼,又很快阖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眨眼就睡着了。 家里暂时没有狗窝给团团睡,岑雩就用绒毯在它四周围了一圈,做了个简易版的狗窝,团团全程没醒,哼哼唧唧地做起了梦。只在岑雩的手不小心碰到它时,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 第92页 这模样莫名很像楼上的某人。 岑雩勾了勾唇角,轻轻薅了把小狗毛茸茸的脑袋:「睡吧,晚安。」 一来一回正好用了五分钟,床上的人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茧,只留着一双眼睛对着门口望眼欲穿,瞥见他身影后眼神一亮:「岑雩——」 岑雩:「……」 那种诡异的相似感更明显了。 「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忽然觉得我很帅,爱上我了?」 孟鹤兮拉开半条被子,将岑雩一同裹了进去,一个茧就变成了双黄茧,孟鹤兮手脚并用地缠上来,一下一下亲岑雩的唇角。 岑雩侧了侧身体,双手忽然捏住他的后颈,在他腺体上摩挲着。眼底暗流涌动。 孟鹤兮更觉得茫然:「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想标记我?」他将脖子露出来,腺体更近地对着岑雩,「来吧,给你咬。」 岑雩吻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想做什么。 尽管今晚已经结束过一场,孟鹤兮到底还是无法完全适应,岑雩温热的气息拂在他耳侧,犹如低声的蛊惑,「放松……不是说可以再来一百次吗……」 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代价,孟鹤兮这回明白得彻彻底底,他双手揪着床单,身体被撞得一颠一颠的,视线都看不清,只感觉到岑雩亲吻着他的小腹,唿吸很重。 「我明天想出去一趟。」 孟鹤兮脑子里像在炸烟花,爽得快飞起来,这时候岑雩就是说他想要天上得月亮,他都一定会想办法去做到:「去、去吧……」 他想说我本来也没限制你的自由,想去哪就去哪,但他说不出话,就这几个字已经是极限,因为一开口就是控制不住地哼哼。 「给团团买个狗窝,还有吃的用的,家里什么都没有。」 岑雩双臂撑在床上,将孟鹤兮牢牢圈了起来,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动作变得很缓。 他在跟自己解释。 意识到这点,孟鹤兮心口热热的,身体却像在经歷一场缓慢的凌迟,痛苦难耐,他受不住岑雩这样的注视,张着嘴轻喘,压低声音求饶,脸上的晴浴一点点蔓延开来,将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染红。 「岑雩,你救救我,你爱我吧……」 岑雩不愿错过他脸上的一丝变化,就那样盯着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孟鹤兮彻底崩溃,他才俯首吻在了那双破了皮的嘴唇上,给予了对方一个吻。 霜雪覆满冷杉。 孟鹤兮醒来时天才蒙蒙亮,他被岑雩圈在怀里,而后者闭着眼睛,睡得脸上红红的,脖子上、锁骨处、手腕上,没有衣物遮挡的地方,都布着深深浅浅的痕迹。 是我弄上去的,孟鹤兮心想,这些全都是我弄上去的。 他得意万分,抬起头亲了亲枕边人的下巴,将唇久久地贴在岑雩颈侧。后者仍旧熟睡着,但哪怕是在梦里,他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双眉紧皱着。 孟鹤兮抬手轻抚着那两道眉毛,岑雩终于动了动,不满地梦呓了一声,只是声音太轻,没让孟鹤兮听清说的什么。 但这样可爱的反应让孟鹤兮心猿意马,他小心从岑雩怀里钻出来,翻身将人半压在身下,含住柔软的双唇,细细密密地接起吻来。 「唔……」岑雩睡得迷迷煳煳,总觉得有只小狗在自己嘴巴上啃来啃去,他下意识推了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带着很重的鼻音,说,「团团,别闹。」 团、团团?! 孟鹤兮顿时僵住,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身下的人,他居然真的还比不上一条狗!岑雩从来没有在睡梦中叫过他的名字! 「小狐狸,你叫我什么,再叫一声?」他又是气又是恼,毫不留情地在岑雩颈间咬了一口,然后叼住那细白光滑的软肉用牙齿细细地磨着,时不时再咬一口,「你得哄我,哄不好我就真的把那蠢狗给丢了……」 这下岑雩终于被他闹醒了,半睁着眼小声叫了句:「孟鹤兮……」 刚睡醒的岑雩太好看了,眼前迷着一层水雾,眼尾处的那抹红摇摇欲坠,像朵艷丽的花落在孟鹤兮心尖上。 孟鹤兮一下就没脾气了,抓过他的手在掌心轻轻亲了一下:「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一条狗计较。」 岑雩半搂住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鼻音仍旧很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哪哪都不舒服,身上痛得要命,一动就像要散架了似的,但孟二少爷嘴硬、要脸:「这才哪到哪啊,晚上再来?」 岑雩见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模样,闷声笑了笑,并不当真。 「昨晚是不是说要去给狗崽子买东西?」 「嗯。」 「要不晚上再去吧,我尽量早点回来,一起去。」 「没关系,小区附近就有宠物店,一来一回用不了一个小时。」 孟鹤兮也怕他觉得自己看得太紧,闻言没再坚持:「那好吧,但路上要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岑雩亲亲他鼻尖,笑说:「知道了,孟小狗。」 孟鹤兮瞪大眼睛:「你叫我什么?」 「孟小狗。」岑雩重复了一遍。 怎么养了只小狗不算,自己都变成小狗了。孟二少有点无语。 「汪。小狗就小狗吧,正好我们俩一只小狐狸,一只小狗,都是犬科,天生绝配。」 第93页 -------------------- 双更~ 第55章 绿萝湾附近本来有家挺大的宠物商店,但今天时机很不凑巧,居然关门歇业了,岑雩只好打车去了最近的商场。 「……已经这么多了啊,一会儿不好拿吧,问问店里能不能提供外送服务,不行就直接放那,我下班过去拿。」刚到店里,正好接到孟鹤兮的电话,两人索性就开了视频边选边聊。 狗窝、狗粮、沐浴乳、各种小玩具、小零食,都是两人一起商量着买的,不过孟鹤兮没有养宠物的经验,所以基本上他就是负责捣蛋那个,尤其是选狗窝的时候,哪个丑他挑哪个,以至于岑雩差点撂他电话。 连导购小姐姐都在旁边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后来索性不管他们了,转去招待别的顾客。 岑雩本来就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这下乐得清静,自己不紧不慢地在店里逛,看哪个都想带回家给团团。 他在佟家生活的十多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小汪是唯一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伙伴,这让他对小狗有种天然的喜爱。 「不用那么麻烦,看起来多,其实也就差不多装一个大购物袋,顶多两个。」 「你过来拿和我拿回去有什么区别,你还能变个三头六臂出来?」 岑雩推着购物车,将两袋口味不同的磨牙棒丢了进去。屏幕里的孟鹤兮撇撇嘴,显得极为不情愿。 「孟二少,您是不是忘了,我力气可比你大。」 「……」这下孟鹤兮是真没话说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两人打起架来不分伯仲,一到床上岑雩更是力气大到没边,孟鹤兮并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岑雩生得实在太漂亮了,让人哪怕知道他比自己想像中更厉害、更强大,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惜。 「旁边那个什么东西,是不是飞盘,」孟二少爷自觉丢了脸,飞快地扯开话题,「这个好像没拿过,也拿一个吧。」 「这个吗?刚刚已经拿过了。」岑雩把购物车里的飞盘拿出来,对着镜头,孟鹤兮摸摸鼻子,眼神闪躲,「是、是吗?」 这个样子的孟小狗又像极了团团,早上团团在地毯上尿尿之后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让他根本生不出责怪的心。 于是岑雩也哄孟小狗:「不过没关系,可以再拿一个。」 刚将两个飞盘放进购物车,手机又进来一个电话,岑雩脸上的笑僵在嘴边,又在对上孟鹤兮视线后收拢起情绪,淡声道:「我觉得差不多了,先不说了,结帐去。」 孟鹤兮那边正好马上要开会,没起疑:「嗯,到家一定要给我发个消息。」 「嗯,」岑雩笑道,「知道了。」 电话一断,那笑意就维持不下去,暗掉的屏幕上映出他阴骘的神色。 铃声还在响,岑雩没有马上接通,而是等到对方第二次打来,才按下接听键—— 「阿岑,我不喜欢你让我等那么久。」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不善。 岑雩闭了闭眼睛,声音同样很冷:「你有什么事。」 「阿岑啊,」金夜明嗤笑一声,像是感嘆,又像是嘲讽,「是不是在外面待得野了,就真的忘了时间了?」 被这么一提醒,岑雩才勐然顿住。 是啊,距离上次在医院见面,已经快半个月了。 「现在过来,到我公司里来,顺便带一块我喜欢的红丝绒蛋糕,你知道是哪一种。」 下午的这个会就是普通例会,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轮番上去汇报半个月的工作,孟鹤兮听得昏昏欲睡,全靠心上人的神颜强撑着精神。 岑雩的眼睛、岑雩的鼻子、岑雩的下巴、岑雩的手……他的alpha连指甲盖都比别人好看。 「啧,我眼光真好。」孟鹤兮在心里得意道。 手机忽然接连震动了几下,屏幕最上方跳出几条消息提醒。 算算时间,岑雩也该到家了,孟鹤兮兴沖沖地点开消息,心脏却在下一秒骤停—— 他收到的是几张照片,照片里岑雩倒在沙发上,泛着粉色的指尖用力抓着沙发,入镜的半边脸漫着无边晴潮。 刚刚他们一起挑选的两袋宠物用品就放在旁边的地板上,不知被谁不小心踢了一脚,散落一地。 其中就有那个飞盘。 操。 「啪!」手机被孟鹤兮重重砸出去,巨大的动静吓住了整个会议室的人,尤其是正在做汇报的市场部总监。 「孟、孟总?」 孟鹤兮面无表情,那双总是含着笑意显得格外多情的眼眸此刻却像淬了冰一般,眼底夹杂着很深的失望,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额角青筋暴起。 但这些情绪很快被收拢起来,他朝在座所有人点点头:「抱歉。」又朝市场部总监说,「继续吧。」 会议已经进行到下半程,原本许多人和孟鹤兮一样,都三心二意开起了小差,但孟鹤兮毫无徵兆地这么一下,直接砸醒了所有人,后半程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听得极为认真。 会议结束离下班还有段时间,amy将落在会议室的手机拿过来,放在上司的办公桌上,后者正点着烟吞云吐雾,见状,目光冷冷地扫过手机,不说话。 「屏幕碎了,但没坏,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岑先生打过来的。」 孟鹤兮手里的烟烧得差不多了,他紧接着又点了一支,看向得力下属的目光带着诸多不满:「amy,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第94页 amy耸耸肩:「是您说的,有关于岑先生的事情,要第一时间跟您汇报。」 「……」孟鹤兮被噎了下,脸憋得通红,恶狠狠吸了口烟,气得鼻子都开始冒烟,「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amy很深地看他一眼,没吭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鹤兮不满道。 amy再次耸肩:「您不是嫌我多话吗,那我就不说了。」 「……」他妈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一个两个全来惹他生气。 「孟总,虽然我不知道您和岑先生具体怎么回事,但作为过来人,我有一句话要劝,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您不打算放手,那有什么误会或者矛盾还是趁早解开比较好,否则积压在心里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时候再要剔除就难了。」 这个道理孟鹤兮何尝不知道。但知道和做到是两码事,他和岑雩之间的那些事,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的。 「所以我这不是让人在查吗。」他把菸头捻灭在菸灰缸,神色冷冽,「金鳞那边……」 amy正色道:「您放心,都安排下去了。」 「那就好。」孟鹤兮点点头,指尖捏着手机的一角,轻轻摩挲着。 碎裂的屏幕亮了下,是条新的微信消息。 尽管做不到,但amy的话还是触动了孟鹤兮,他迅速抓起手机:「我先走了——」 「恐怕不行,晚上您要和美清的张总吃饭。」 孟鹤兮已经冲到了门口:「吃个屁,推了——」他回头,「对了,别忘了给姓江的老东西再敲几下警钟,月底我要带岑雩过去一趟。」 「知道了。」 门重重被甩上,amy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在心里默默吐槽:「有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恋爱脑老闆是种什么感觉?」 别问,问就是每天都想夺权上位。 「汪汪、汪——」铁门一开,毛茸茸的一团小东西就蹿到脚边,兇巴巴地叫唤着。孟鹤兮心里觉得好笑,拿脚尖碰了碰小奶狗的肚子,那狗就更凶,抱着他鞋子不撒手。 客厅里亮着灯,但没人,人在厨房,孟鹤兮弯下腰把跟他逞凶的小东西抱起来,走过去,正好里面的人也在这时候走出来。 岑雩穿着家居服,胸前围着他们一起去超市买的蓝色围裙,朝他眨了眨眼睛:「回来了?」 他整个人都漂亮,但一双眼睛生得尤为出色,以至于孟鹤兮在还没看到他面具之下的真容时就被那双眼睛不知不觉勾住了心魂。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人,因着天生染红的眼梢,平白添了几分欲.色,此刻在灯光下看过来,仿佛撒了星子一般璀璨,无端叫人心醉。 饶是孟鹤兮心里再气、再恼,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也忍不住心软了。 「嗯。」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岑雩,腺体周围他咬出来的一圈牙印还在,旁边也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痕迹。 只是一想到那几张照片,心里还是觉得憋闷,他很想像amy说的那样,当面问一问岑雩,问他是不是又去见金夜明了,为什么要去见他,两个人做了什么……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缚着他,回来的一路上他不断逼问着自己,但真的见了人,看见这样朝他示好的岑雩,他又一个字都问不出。 他知道岑雩不会说实话,而他自己也怂,是只不折不扣的缩头乌龟,不敢去探究那些可能会让自己发疯的真相,只想如现在这般维持表面的平静。 他要岑雩哄他、骗他,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自我欺骗。 他想,算了,再等一等,反正……反正这个人很快就会彻底属于他,反正已经等了那么久,不差那么几天。 没关系的。 「江景添那边有消息了,在加国,我找人盯着,月底我们可以过去一趟,如果你想的话。」 岑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想!」 -------------------- 金和岑宝真的没什么,他对岑宝做了什么,接下来几章大家应该能猜到~ 第56章 当年佟则为锒铛入狱,作为他最信任的法律顾问,江景添当然也在被人清算的名单上,但这人不知使了什么招数,竟然逃过一劫,躲到了加国某个偏僻的小镇上。 「那个镇子虽然小,但燻肉和葡萄酒很出名,等见完姓江的老东西,我们去尝一尝吧。」 两人在火车站打了车,根据邮件上提供的地址,前往江景添落脚的晚霞街。 十月的小镇满地金黄的梧桐叶,岑雩一动不动地盯着车窗外,身体绷得很紧。 从海市到加国要飞13个小时,再坐3小时的火车到小镇火车站,这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旅程,一路上他大多数时间都像现在这样沉默着,只有孟鹤兮使出浑身解数逗他的时候,才勉强笑一笑。 一点都不走心,更像是为了配合孟鹤兮。 等上了计程车,离目的地更近,岑雩的神经就绷得更紧,现在干脆连个反应都不给孟鹤兮了。 孟鹤兮有些心疼,盯着两个人贴在一块的膝盖看了会儿,目光渐渐落到岑雩放在身前的手上。 他伸手过去将那只手掌握住了,冷的。 计程车里早早开起了暖气,岑雩的手却这么久没能暖起来,孟鹤兮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身侧,小心翼翼地放进大衣口袋里,想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了。 岑雩偏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转回去,继续盯着窗外。 第95页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条僻静的巷子口,孟鹤兮先下车,绕过车尾走到岑雩那边,替他开了门。 「小心。」捂了那么久,那只手一丁点没见暖,孟鹤兮双眉紧锁,有些无法确定自己的计划是不是正确。 但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我的人说姓江的每天下午两点会准时出门去中心广场旁的咖啡厅喝下午茶,这里是他的必经之路。」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们没有贸然找去江景添家里,而是堵在对方每天必经的巷子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现在是13:51,如果顺利的话,再过五分钟,江景添就会从家里出来,经过七八分钟,走到这里,然后穿过巷子,去距离这里十分钟的咖啡店。 两人一人一边靠着墙,都是黑色大衣加黑色口罩,孟鹤兮两手插在兜里,悄悄观察着近处的人,岑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眸望过来,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孟鹤兮喉结艰涩地滚了滚,想说的话霎时咽回了肚子里。 没多久,巷子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有人哼着歌朝这边走了过来。两人顺势噤声,视线一对,屏息贴在墙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十几秒后一个人影慢悠悠晃进来,孟鹤兮身形一闪,以极快的速度从正面勒住对方的脖子,在那人惊愕的目光中将人拖进了巷子里—— 「你、你们——」那人的眼镜在挣扎间被撞歪了,只有一半还架在耳朵上,目光惊恐地瞪着两个袭击自己的人,「有没有人——呃——」 他想喊,却被孟鹤兮更紧地勒住脖子,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发不出声音,只有双手本能地抓住袭击者的胳膊,双腿在地上无力地蹬踩。 旁边的岑雩走上前来,摘掉脸上的口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景添显然是认出他了,眼睛瞪得更大。 「江景添,我们有些话要问你,如果你肯配合,我就松手。」孟鹤兮威胁他。 江景添拼命点头:「唔……唔唔唔……」 「不愧是曾经的第一律师,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孟鹤兮笑嘻嘻的,手下却没有放松力道,与此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冷冰冰的东西,抵在江景添腰间。 后者感觉出了那是什么,腿肚子不断地打颤。 孟鹤兮动了动自己那只手:「现在,带我们去你家,我们好好聊一聊,可以吗,江大律师?」 「唔!唔唔——」 「我就当你答应了,但我很不喜欢聪明人耍小聪明,所以如果你让我失望,那我手里的东西,可能就会——嘭——走火,到时候可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江、律、师。」 江景添脸上青白交加,眼看着就要吓晕过去,岑雩将口罩重新戴回脸上,朝玩得正起劲的孟二少爷说:「可以了,走吧。」 孟鹤兮颇为遗憾地松开江景添的脖子,改为哥俩好似的搭在他脖子上:「那走吧,江律师……」 「嗨,江,今天不喝茶了?」刚出巷子就撞上一个外国朋友,孟鹤兮顶了顶手里的东西,江景添脚下一软,差点摔个趔趄,「不喝、不喝了,今天有朋友过来……」 那外国朋友热情地沖孟鹤兮和岑雩比了个大拇指:「嗨,朋友!」 岑雩不想节外生枝,只冷淡地点了点头,倒是孟鹤兮同样热情地回应过去:「你好朋友,你今天真酷!」 岑雩掐了把眉心,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孟鹤兮收了,稍微收敛了些:「好吧,我们小狐狸急了,那就快走吧,江律师,要是惹了小狐狸生气,事情可就难办了……」 这话自然又将江景添吓坏了,视线不住地在岑雩身上转,这下轮到孟鹤兮不爽了,一掌拍在他脑袋上,恶狠狠威胁:「瞎看什么,这是你能看的吗,再看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这下江景添双腿彻底软了下去,孟鹤兮差点拎不住人:「操,你老鼠胆子吗,真见过别人抠眼珠子啊,一句话就吓成这样……」 岑雩终于听不下去了:「闭嘴。」 孟鹤兮这才消停了:「……噢。」 江景添现在住的地方是栋双层小别野,面积不大,房子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但前主人应该很爱惜这个屋子,处处透着温馨。不过此时此刻,这个屋里的气氛只剩下死寂一般的诡异。 孟鹤兮往壁炉里添了一把柴,然后挤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上面已经有岑雩坐着,他便侧身坐在扶手上,一条腿抻在茶几上,轻轻蹬了下。 其实是不大的动作,江景添却成了只惊弓之鸟,反应很大地哆嗦着身体。 岑雩摘下脸上的口罩,对上江景添的视线:「江律师,对于之前的冒犯,我很抱歉。」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语气却依旧冷如寒霜,丁点听不出歉疚的意思,江景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讪笑着:「没、没事。」 「嗯。」岑雩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但是江律师,我想您应该很清楚我们为何而来,所以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景添不是蠢货,都被找上门来了,哪能不知道。当初有人找上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为此他担惊受怕了很久,还搬过几次家。 后来那边渐渐没了消息,他还抱着侥倖的心理,觉得这事可能就这样过去了。 知道真相又如何,一只失去了庇佑的金丝雀,能如何? 但没想到这只金丝雀还是千山万水飞了过来,找到了他。 第96页 江景添偷偷瞥了眼他身旁那个男人,却没想到那男人也在看他,眯了眯眼睛,朝他做了个开枪的动作。 江景添又一哆嗦。「……是为了那个视频而来的吧。」 「是。」岑雩说。 江景添面露难色:「那个视频是我录的,有人拿我的老婆孩子威胁我,但我不知道对方是谁,有什么目的。」 「遗嘱是真的吗?」 「是真的。」江景添说,他双手绞在一起,两个大拇指不断交叠着,「虽然录那个视频并非我本意,但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遗嘱也是真的,佟先生的确下过那样的命令。」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当面听到肯定的答覆,岑雩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接受,脸上的血色一瞬褪尽。 「其实当初我听佟先生这样说的时候,反应和你现在差不多,我那时候刚毕业没几年,就很幸运的被佟先生看中,进了佟氏,因为这样,我经常会跟你父亲打交道。」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连信息素都是让人感觉舒服的青柠味,说实话,他简直太不像个alpha了,我很难想像那样的人竟然能陪着佟先生一起打下海市的江山。」 「但佟先生很看重你父亲,跟在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一点,佟先生根本不掩饰自己对你父亲的偏爱。」 「当然,后来我渐渐发现,你父亲虽然有张美人面,做事却果决干脆,温柔之外也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我当时以为佟先生偏爱你父亲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到这里江景添居然笑了笑,「毕竟谁会不喜欢长得漂亮又有能力的下属,是吧?」 「直到佟先生找到我,要我替他立下那样一份遗嘱,我到现在还记得佟先生当时的表情,很温柔,无论是提到你父亲,还是提到他们将来合葬的事情,都很温柔,我从来不敢想叱咤海市的佟先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那可是佟先生啊……」 但配上遗嘱的内容,这份温柔就变得让人毛骨悚然,他那时候到底年轻,佟先生脸上的表情越温柔,他心里就越害怕,字都不会打。 后来还是佟先生自己一字一句敲下的内容,章都是他亲手盖的。 那天之后,江景添越来越得到佟先生的器重,他一边享受这种功成名就的感觉,一边又战战兢兢,因为他知道,佟先生对他的这份器重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帮对方保守了一个秘密。 而那个秘密对他这样一个小律师来说,就是裹着糖衣的炸弹,稍不小心便会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江景添抱着这个秘密,惶惶不可终日,每一天都害怕会是自己的最后一天。 只是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个月过去、一年过去……两年三年同样过去,幸运的是,那颗炸弹始终没有炸。 江景添的胆子渐渐大起来,他已经想明白了,他对于佟先生还有利用价值,对方不会那么轻易就杀了他。 但到了第四年,事情开始失控,那天晚上佟先生出面给岑钦的儿子办了一个四周岁的庆生宴,地点就在佟家老宅,海市上流阶层的所有人都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来给一个小屁孩庆贺生日。 生日宴下半程,江景添喝多了,去后面花园抽菸,也就是在那里,他撞见了佟先生和岑钦。 当时两个人已经吵得很厉害,佟先生拉着岑钦的胳膊,要把人往怀里带,岑钦不愿意,扬起胳膊甩了佟先生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将江景添朦胧的一点酒意打散,他意识到自己看见的、或者将要看见的会是什么。 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更隐蔽的躲藏在假山后面,哆嗦着双手打开了口袋里的录音笔—— 「阿岑,我才是那个应该站在你身边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说过永远不会背叛我、永远不会离开我,可是你食言了,你选择了那个女人!」 「好,你想要结婚生子,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这些我都可以忍,我甚至愿意当你的地下情人,可是为什么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比那个女人差在哪里?」 爱而不得的愤怒在酒精的作用下成倍滋长,岑钦的挣扎和反抗更是让佟先生彻底失控,信息素源源不断释放出来,岑钦的反抗变得越来越无力,被佟先生掐住脖子,掼在花坛上: 「阿岑,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杀了你,再杀了我自己,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谁都别想让我们分开……」 后面江景添没敢再听下去,他收了录音笔,克服生理上的恐惧,急匆匆离开花园,躲进了最近的卫生间。 -------------------- 再过两章孟小狗就在岑宝面前揭了,不过狗血不会那么快结束,会有一盆又一盆,这个作者就爱这一口,不喜欢狗血的真的慎入,咳咳。) 第57章 很巧的是,他在卫生间门口撞上了岑钦的那个儿子,小寿星穿着量身定做的小西服,领口繫着个蝴蝶结,脑袋刚好撞在他肚子上,「哎哟」一声朝后跌在地板上,捂着脑门红了眼圈。 江景添当时太害怕了,根本顾不得要去看小孩的情况,那小孩却出声叫住了他:「叔叔,你东西掉了——」 江景添回头一看,掉的竟然是他的录音笔! 那里面的东西一旦传出去,他就是有九百条命都不够死! 他二话不说抢过小孩手里的录音笔,甩上了卫生间的门。 第97页 「你应该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印象了吧,那时候你还太小了。」江景添说。 说这些的时候三人已经进了二楼的书房,江景添在那排靠墙的落地书架上做了手脚,保险柜就藏在书架后面的那堵墙里。 他把那支揣着巨大秘密,搅得他二十来年没能睡一个安稳觉的录音笔递给岑雩,岑雩将它接了过来,但没有马上听。 「后来呢?」 「我不知道那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第二天的时候你父亲和佟先生看起来一切正常,就好像我前一晚听到的争吵不存在一样,那段时间佟先生正好和金家、林家在争一个项目……」 岑雩猝然抬眸:「林家?」 「对,就是设计了你父母那场车祸的那个林家。但那场车祸其实是针对佟先生的,只不过佟先生提早知道了消息,便将计就计,利用林家,杀了你父母,再藉此对付林家。」 佟先生说恨不得杀了岑钦,是真动过那样的心思,只是到底一直没捨得,但岑钦毫不犹豫的拒绝,以及岑雩母亲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最终让佟则为下定了决心。 他自己捨不得,那就借别人的手。 他得不到的东西,那就直接毁掉。 反正百年之后,和岑钦葬在一起的人,依旧会是他。 不过佟家最后倒了,佟则为的愿望也落空了。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岑雩的嵴背绷紧,手指紧紧握着,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暗潮翻涌,但如果佟家没有倒下,如果佟则为还活着,那他的父母还能像如今这般安眠吗? 岑雩不敢想。 「岑雩。」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握住他的,岑雩侧眸瞥过去,对上的是孟鹤兮微微含笑的眼睛,「没关系,我在。」 身上的那股冷意就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一点一点退下去,岑雩缓慢地点点头,嗓音沙哑得厉害:「我没事。」 从江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小镇的秋天比海市冷得多,岑雩脸上本来就没多少血色,被冷风一吹,显得更苍白,好似随时都会倒下。 孟鹤兮心里担心得要命,燻肉和葡萄酒自然是没心思吃了,直接拦了计程车,去了早就预定好的酒店。 一进房间,孟鹤兮就将空调打开,又去浴室洗了浴缸,放了满满一缸热水:「先去泡个澡吧,我看看有什么吃的,让他们送过来。」 岑雩手里还紧握着那只录音笔,走到浴室门口才想起来,转回来将东西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人木木然的,似乎忘记接下来要干嘛。 「那我抱你过去。」孟鹤兮环住他的腰,作势要抱他,岑雩这才惊醒了,「我自己去。」 「别啊,我好歹也是个alpha,你是不是不信我?」 水温刚刚好,孟鹤兮把人放进去之后干脆没走,蹲在一旁当起了搓澡工,美人沐浴,放在哪都是香.滟的画面,孟小工心猿意马,但对上岑美人惨白的脸色,那点意动就变成了心疼。 把害死父母的兇手当成恩人敬重了二十年,哪怕岑雩一个字都不说,孟鹤兮多少也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本来是打算连我一起斩草除根的,是不是?」岑雩原本一直闭着眼睛,这时候忽然睁开来,视线落在孟鹤兮脸上。 孟鹤兮愣了愣,捏紧他手指。可能因为信息素就是霜雪的原因,岑雩的体温总是偏低,即便现在泡在热水里,手指还是凉的。 「可他没想到我会因为捡到小汪,而没有上那辆车。」他语气很平静,脸上倒是被热气氤氲着带上了点血色。 「……」孟鹤兮张了张嘴,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嘴笨的时候,什么安慰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下又一下在他身上啄吻。 「既然这样,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他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弄死我,一个五岁的孩子,出什么意外都很正常,他为什么反而让我好好的活了下来,是因为我的脸吗?」 岑雩望向孟鹤兮,眼神却空洞无神,他抬起双手,覆在自己脸上,突然用力地抓了下去:「他在看着这张脸的时候想的是我父亲,太噁心了,噁心透了……」 「岑雩!岑雩你冷静点、冷静点……」 长时间高度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猝然断裂,残忍的真相彻底将岑雩压垮,他疯了一样去抓自己的脸,孟鹤兮抓不住他,急得跳进了浴缸里,用自己整个身体压了过去。 「岑雩,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冷静点……」 「滚开——」岑雩曲起膝盖用力撞了他一下,「嘶——」要不是孟鹤兮躲得快,这会儿就该抱着真正的孟老二哭了。 两个人在浴缸里乱扑腾,水哗啦啦地往浴缸外面溢出去,孟鹤兮身上的衣服还没脱,这会儿被水浸透了,毛衣黏在身上又重又扎人,岑雩却滑不熘秋的,很难抓住,一不留神就被他寻了空子,往脸上抓出一道红痕。 皮虽然没破,但孟鹤兮还是心疼得要命。 他脑子平时很活泛,到了这个时候却根本想不出来办法,只能俯下腰,用他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帮岑雩冷静下来。 身下的人终于顿住了动作,错愕地盯着他:「孟鹤兮,你别这样……」 「这样是哪样?但镇定效果不错,不是吗?」 「我已经冷静了,可以了……可以了孟鹤兮……」 「但我觉得还不可以……」孟鹤兮笑起来,一不留神就呛了口水。 第98页 岑雩将他拉起来,和他接了个味道奇奇怪怪的吻:「没事吧?」 「没事。」嗓子有股奇怪的感觉,但说不上难受,尤其看见岑雩因为自己而染上情.浴的脸,那点不舒服就变成了极大的满足。「先把水换了吧,都凉了。」 一个身上什么都没有,一个穿着还不如不穿,趁着换水的时间,孟鹤兮把人拉到旁边,先洗头,顺便检查了脸上那几道抓痕。 越看越心疼,亲个没完。 「宝贝儿,我得给你约法三章,你这个人现在是我的,所以你从头到脚从外到里也都是我的,下次不能再这样对自己,听见没有。」 岑雩像是真的冷静了,孟鹤兮刚说完他就轻笑起来,眼神揶揄:「这个里是怎么个里?」 孟鹤兮张了张嘴,脸莫名烧了下。 学坏了!小狐狸怎么可能说得出这种话! 「但是谢谢。」浴缸里的水已经重新放满,岑雩先坐进去,然后拉了下孟鹤兮,把人抱进自己怀里。孟鹤兮侧过脸亲他的唇角,「不许跟我这么客气。」 「我知道,但这个不一样,」岑雩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捧着孟鹤兮的脸,短暂地接了个吻,「谢谢你还我一个真相。」 孟鹤兮本来还想追着他继续,闻言倏地怔住:「岑雩,你……」 岑雩带着凉意的指腹从孟鹤兮的后颈上轻轻颳了过去,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听不出情绪:「信是你让人寄的吧。」 但孟鹤兮可以肯定,他这句问话用的是肯定语气,岑雩对这个答案很确定。 「……」孟鹤兮眼眸很轻地颤了下,双手很慌乱地去抓岑雩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但或许是因为太急了,握偏了。 岑雩便反过来抓住他的,将他两只手掌都扣在自己掌心里。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来做这件事,我们岑家无权无势,以前的风光全仰赖佟先生,但佟先生已经倒下了,佟家也气数已尽,对谁都不可能再构成什么威胁。」 「既然这样,让我知道真相又怎么样,那个计划这一切的人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后来我想明白了,可能那个人费尽心思绕了这么一大圈,什么都不为,唯一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我知道当年的真相。但真相有什么重要的,或者说,谁会觉得当年的真相重要?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人……」 岑雩凝视着孟鹤兮的眼睛,将两个人的手握得更紧,他没再继续往下说,孟鹤兮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 最后是孟鹤兮先败下阵来,他无奈地笑笑,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遗憾:「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我本来以为自己计划的够隐蔽、够完美,哎,丢脸。」 脸上明明带着笑,声线却不明显地轻颤着。 他在紧张。 岑雩亲了亲他的唇角:「是很隐蔽,但不够完美,因为你为我考虑的太多了,就暴露了。没有人在乎我,只有你。」 孟鹤兮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拧过身,两个人现在是面对面的姿势,他勾住岑雩的脖子,迅速把脸凑过去,额头抵着额头。 「抱歉,擅自做了这样的事情。」 「不用道歉,相反我很感谢你让我知道这一切,不至于稀里煳涂的……」 稀里煳涂做一个枉死鬼。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孟鹤兮却差不多猜到了。 「但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反而要绕这么一大圈?」这也是为什么岑雩没有一开始就想到孟鹤兮的原因。 「这个……」孟鹤兮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个问题要他怎么回答啊,他总不能说因为他一直把姓佟的老傢伙当成情敌,因为岑雩选择对方不选他,他心里别扭,不想要岑雩以为他是嫉妒那老傢伙才去搞这些事。 这个理由太幼稚了,很不体面,可他心里着实又气不过,一碰上和岑雩有关的事情他就没法理智、没法体面。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怕一下子将真相全部摊开在岑雩面前他会接受不了,因此通过这种方式一点点叫他接受。 「没想一直瞒着,本来想这次回去之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坦白的,结果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宝贝儿,你这么聪明显得我很傻。」 岑雩埋在他胸口闷声笑。「你太会折腾了。」 孟鹤兮脸都快烧起来了,岔开话题:「现在你知道那个老傢伙的真面目了,他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你为佟依伦做的已经够了。」 「岑雩,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你,从今天开始,你要不想再管佟依伦的事那就别管,反正你本来也不欠他们姓佟的,但你要还是想将佟依伦从金夜明那里弄出来,那我也帮你,只是别再拿自己冒险,好吗?」 「原来你是这样以为的。」 「难道不是?」 岑雩眼眸一黯,肩膀无力地垂落下来:「是。」 孟鹤兮的话提醒了他,让他再一次发现自己是个笑话,居然想为杀父杀母的仇人报仇,为了仇人的女儿委曲求全。 「孟鹤兮,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甚至还恨过你。」 孟鹤兮茫然道:「什么?」 -------------------- 不只这个原因,不要相信岑宝。 第58章 岑雩站起身,也将孟鹤兮拉起来,取了旁边架子上的浴巾,将孟鹤兮裹在里面,自己则用干毛巾随意擦了几下。 第99页 视线飞速从孟鹤兮脸上掠过,又有些不愿意看他似的低下了头:「恨你骗我、利用我。」 孟鹤兮对此更疑惑:「什么意思?」他是真不懂岑雩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 岑雩也终于觉察出不对:「你不知道?」 孟鹤兮简直一头雾水,岑雩说的这些话他每个字都懂,但连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什么叫他骗他、利用他?他喜欢岑雩都来不及,何来的骗和利用? 他裹着浴巾没动:「所以我应该知道什么?」 这事一两句说不清,两人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长谈,岑雩穿上睡衣:「出去再说吧。」 电视柜上放着孟鹤兮用来吓唬江景添的仿真枪,几千块的东西,却把那傢伙吓得屁股尿流。 旁边是酒店配备的水壶和茶杯,还有一袋红茶和一盒速溶咖啡。 岑雩把水壶洗干净,烧了壶热水,等水开的时候他把那袋红茶拆了,往两个茶杯里各放了一点点。 这个澡泡得时间太久,到后面水又凉了,身上的凉意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孟鹤兮坐在床头,被他用被子裹着,只露出一颗半湿的脑袋,他走到哪里,孟鹤兮的视线就盯到哪里。 水烧开以后,他把一杯热水递给孟鹤兮,后者从被子里钻出来,捧着那杯水,黑沉沉的目光凝视着他的眼睛:「现在可以说了吗?」 刚才那十几分钟里,岑雩一直在想该怎么开口,五年前的那些事对他们谁来说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当年佟则为入狱的原因,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五年前,海市的医药产业还掌握在佟家手中,佟则为却利用手上庞大的资源,建了一个秘密的实验室,研制一种名为「幻梦」的药物。 这个「幻梦」和让金家陷入舆论风波的那款药非常像,同样都是治疗腺体损伤的,也同样含有违禁成分,佟则为就是因为这个才被立案调查,锒铛入狱。 只不过佟家的「幻梦」还在实验的初期阶段,金家那款药却已经大量投入使用。现在想想,这两者之间说不定有什么联繫…… 但这和岑雩觉得自己利用他、欺骗他有什么关系? 岑雩应该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垂下眼眸:「其实这个项目我有参与。」 「什么?!」孟鹤兮激动地大叫一声,杯子里的水晃出来,一多半洒在被子上,但他顾不得去擦,掰着岑雩的肩膀,让他对着自己,「什么叫你也参与了?」 但岑雩还是不看他,盯着湿漉漉的杯子。 「是佟则为命令的,我对药物研究一窍不通,但他要求我每天都去实验室待一两个小时,了解研究进展。」 应该是怕孟鹤兮误会,他特地解释了一下:「就是看,不是监督,他要我知道药物的研究进展到了哪一步,然后回去同他汇报,他就是要我看着这些药被研究出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孟鹤兮心里成形,他听见自己咽了下喉咙,声线都开始不稳:「为什么?」 而岑雩终于抬起头,凝视着孟鹤兮的眼睛:「因为他研究那个药,就是为了用在我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佟则为是为了赚钱,腺体修復手术成功率太低,费用又太昂贵,佟家之前之所以能掌控海市医药产业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们在腺体手术上有极大的研究,有过很多个成功的案例。 腺体太脆弱了,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需要佟家的技术,包括达官显贵们。 与此同时,如果真有相关的药物能被研究出来,就可以降低极大的成本,这背后能够带来多大的利益,简直不用想。 但这些其实都是假象,只有岑雩知道那人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冒着那么大风险,只是为了利用那药物,更好地控制他。 因为他生出了要离开佟家的心。 这是佟则为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所以他要用新的办法困住他。 「佟氏被彻查的时候,幻梦还在初期研究阶段,很多人都以为它只是一款用于治疗腺体损伤的药,是佟则为急于求成,才往里面加了违禁成分。」 岑雩捏着水杯的力道更大,手臂上青筋很明显的凸起,孟鹤兮伸手过去,指尖轻轻在那道青筋上碰了碰。 无法确定是谁的手在抖,但孟鹤兮还是将那只手握进了自己手里。岑雩的手还是冷的,他总暖不了这双手,深深的无力感快要将他击垮。 「但幻梦最可怕的地方其实不在于那些违禁成分,而是它里面浓缩了大量的信息素,就像omega会对标记自己的alpha产生信息素依赖,一旦长期服用这种药,就会对那种信息素产生依赖,如果得不到那人的信息素,就会生不如死。」 「听起来是不是很神奇,这种药可以打破alpha和omega之间的标记限定,只要一个人有足够的钱,就可以用自己的信息素去定制独一无二的『幻梦』,然后用这款药去控制想控制的人。」 「到时候,alpha可以控制alpha,omega可以控制omega,甚至omega可以反过来控制alpha或者beta……」 「佟则为从贫民窟买了很多人作为实验体,我每天就那样看着,看幻梦被用到那些人身上,看他们在药物的作用下失控发狂,然后想,也许明天、后天,或者一个月后,半年后,那个药就会被用在我自己身上。」 孟鹤兮本来只是觉得岑雩身上冷,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同样冷得发抖,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响着,铺天盖地的凉意从脚底钻到头顶。 第100页 他不敢想像如果佟则为的那个实验顺利进行下去,如果那个幻梦最终真的被研究了出来,岑雩现在会是怎么样。 怎么会有人这样恶毒,这样疯狂,倾尽所有心血只为了将一个人困在身边。 但他马上想到佟则为对岑雩父母做的那些事,这个人的爱意从始至终都是病态的、疯狂的。 可岑雩甚至不是他心底真正的那个人。 「只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先知道这个项目的人是金家和孟家,他们从这个项目里看出了巨大的利益,所以想求佟则为给一个合作的机会,但佟则为不答应。他从来没想过要用这个赚钱,更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金、孟两家虽然忌惮佟则为,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的胆子总要大一些,在他们看来佟则为既然想垄断这条赚钱的路,那他们就自己想办法。 反正两家本来就野心勃勃,早就想反了佟家。 后来他们就找人把幻梦的部分研究资料偷了出来,但因为资料不齐全,他们始终研究不出真正的幻梦。 既然无法获益,又得罪了佟则为,他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办法举报了佟则为。 佟则为再如何只手遮天,研制违禁药物还是很大的一项罪名,像他们那样的企业,要么不查,一查问题肯定是一大堆,佟则为自然而然进了监狱。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一旦进去了,罗列在他身上的罪名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连他的两个儿子都没能倖免。 说到这里,岑雩停顿了很久,过往的惨烈让他印象深刻,哪怕过去那么多年,再回想起来的时依然心惊。然后对上孟鹤兮的视线,用很慢的语速说: 「孟鹤兮,那些资料是你交给你父亲的,对吗?」 孟鹤兮先是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拼命地摇头:「不,我没有,你在说什么?」 他的表情比刚才还要惊讶,他根本没见过那些所谓的资料,岑雩怎么会这样怀疑他,为什么会怀疑他? 今天听到的真相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极限,他觉得自己已经傻了,甚至除了否认之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从来没见过那些资料,我怎么可能会拿……」 岑雩也开始疑惑了。事到如今,孟鹤兮没理由骗他。 他的眉心渐渐蹙起,又和孟鹤兮说起了另一桩往事:「当年佟则为给我办的那个接风宴,你还记得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但孟鹤兮还是点点头,说:「当然。」 「那天晚上,你和徐路明在外面花园里说话,你说你不喜欢男人,但因为我长得足够漂亮,所以也想玩一玩我,想试一试和老虎抢肉吃的滋味。」 「你还记得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岑雩脸上的表情太平静了,但每个字落进孟鹤兮耳朵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他用力捏着水杯,心跳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本来已经忘记了,那些只是他随口说的气话,早八百年前就忘记了,但被岑雩这么一提醒,他居然就全部想起来了。 【有什么厉害的,说到底不过就是佟则为养在身边的小情人罢了。不过长得是真带劲,要我是佟则为,我也想养着他,不说别的,光看着他那张脸就够赏心悦目的。】 【但和老虎抢肉吃也挺刺激的,不是吗?】 【肤浅了不是,漂亮到这种程度,是男人还是女人重要吗?】 【我明白,就是说说而已,相比而言我还是更喜欢漂亮柔弱的omega。】 …… 每一句都是他从前说过的混帐话。 看他的表情,岑雩便知道他是记起来了。 「后来你们捡到了一条狗,那狗是我养的,我当时就在花园里。」 宴会很无聊,岑雩就躲着和小汪玩,后来小汪跑出去了,他担心人多出什么事,就出去找小汪,没想到无意间撞见了孟鹤兮和徐路明的那番对话。 「岑雩……」孟鹤兮眼眸震颤,原来岑雩全都听见了,原来当时踢到酒瓶的不是狗,而是岑雩。「可是——」 「我那时候就知道你可能没有真心,只是像那晚说的一样,想和我……玩一玩,但我……」 但孟鹤兮和他太不一样了,那个人灿然、张扬,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是他羡慕又永远无法成为的那类人。 所以他拒绝不了那样的孟鹤兮,明知道那可能只是一场虚情假意,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 这周还是2万字。(沧桑、点菸) 第59章 「不是!怎么可能是这样!」这误会太大了,孟鹤兮只恨自己没有十张嘴,「我当时……我当时说的那些只是一时口嗨,不是真心话!」 岑雩看着他,薄唇轻抿,像是还不太相信他的话。 这让孟鹤兮更急了,他懊丧地抓了把头髮:「好吧,我承认刚开始的确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才对你产生兴趣,我不是gay,喜欢的一直是omega,beta都不行,但见了你之后就感觉所有人都黯然失色,没有谁比你更好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心虚,越说越小声,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印证岑雩当年听见的那些话是真相。 「但我必须解释清楚,虽然一开始的确是见.色起意,可很快就是真心的了,比真金还真,要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躺平,我肯定早就趁人之危了,对吧?」 第101页 这话简直太直白了,他偷偷觑了岑雩几眼,观察他的脸色,见人没有要发作的意思,才继续说: 「我真没有拿什么资料,不过我要坦白一件事,孟家和金家想和佟则为分一杯羹的事我知道,我爸那时候知道我们俩关系好,还想让我蓄意接近你,想办法偷到那个资料……」 岑雩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变,皱着眉,露出一种很古怪的神色,孟鹤兮总觉得从他眼神里读出了「果然如此」的意思。 「……」这真是!伶牙俐齿的孟二少头一次感觉言语是如此的苍白,叫他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的无力感。 「但我没有那么做!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听他的去利用你,想都没有这么想过!」 忽地,他又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看着岑雩,脸色惨白,声音也在发抖:「那金家后来……有研究出幻梦吗?」 他不敢想,怕自己的猜测成了真。 「没有。」岑雩说。 孟鹤兮不太相信:「真的?」 「不骗你,金家那个药和幻梦还是不一样的。」岑雩表情很平静,「连佟则为都没能成功,金家父子靠着那一点点资料当然更不可能,所以只能投入那些劣质的半成品。」 那就好,孟鹤兮心想。他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岑雩,你不能骗我,如果你在这件事上骗我,我不会原谅你。」 「好,如果我骗你,你就永远也不原谅我。」 听他这样承诺,孟鹤兮才放心了,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我确实把一部分的资料交给了你。」没想到岑雩紧接着说。 「什么?」孟鹤兮的心情大起大落,「我不记得这件事,这不可能。」 「五年前,佟则为的寿宴上,我托徐先生转交给你。」 「徐先生?」孟鹤兮反应了下这位徐先生是何许人也,「徐路明?」 岑雩点点头:「嗯。」 孟鹤兮怔住了:「没有这回事,大徐根本没有给过我什么资料,当时他给我的不是一颗糖吗,难道……」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都想到了一种可能,孟鹤兮完全不敢相信,也不太愿意去相信。可岑雩不会骗他。 「所以你原本是想将那些资料交给我?」 「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那时候实验室对幻梦的研发已经到了很紧要的关头,佟则为对他的约束愈发厉害,他不知该如何叫孟鹤兮知难而退,更不知该如何摆脱既定的命运,便想将手中的一小部分资料交给孟鹤兮。 他为此反覆纠结了很久,在将东西交给徐路明的前一秒他还在犹豫。 「我怕佟则为会对你不利,就想让你拿着那个保命,但我也不想辜负他的恩情,所以叮嘱你除非性命攸关,否则不要打开那个文件袋。」 孟鹤兮摇着头,这些他全都不知道,徐路明没有同他说过一个字。 岑雩相信他,为此也相信他最好的朋友,哪怕自己处在那样的危险中,却还在为他的安危操心,艰难地从佟则为的手中为他挣一丝活路。 可是…… 孟鹤兮手脚发凉,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 他恍惚了好久,接着突然想起来什么:「等一下——」他丢了手里的杯子,抓住岑雩两个肩膀,「所以当年我好不容易从家里熘出去找你,你却对我说那样的话,还要和我分手,是不是就是以为这事是我干的?」 岑雩动了动嘴唇,默认了。 这太荒唐了。 孟鹤兮曾想过无数种岑雩不要他的原因,因为岑雩从未爱过他,因为岑雩在他和佟则为之间选择了后者,因为孟家在佟家那件事中横插一脚,因为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因为这,因为那,却从来不知道原因竟然是这样。 他们竟然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生生错过了五年。 这特么算什么。 这一刻,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该气岑雩,还是该气命运捉弄人。或者该庆幸,他所设想的理由都不成立。 但不管怎么样,他忽然很想笑,觉得一切都可笑极了。 「岑雩。」他用力将人按了下去,在岑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吻住他的唇舌,身体不断地贴紧,想要贴到更深处。 他心里现在烧着一团滚烫的火,只有岑雩才能让这股怒火和冲动得到片刻的释放。 「你必须相信我,」但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将下巴抵在岑雩肩上,平復着唿吸,「我承认我动摇过,但动摇的只是想拿那份资料,我没想过将它交给任何人,只是想用它逼佟则为放你走,我更没有想过要利用你,否则就让我不得好死,让我——」 岑雩用一个吻封住他的嘴:「我相信你。」 孟鹤兮环住他的腰,紧紧将人箍在自己怀里:「那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把这件事查清楚。」两个人短暂地接了一个吻,「其实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想不想听?」」 「嗯?」 「你有没有听说过c.m?」 c.m在海市风头正盛,岑雩不可能没有听过,他只是意外孟鹤兮怎么会突然提起这家公司。 一个念头突然而至,岑雩神色错愕地盯着眼前的人:「难道……」 孟鹤兮知道他是猜到了,笑嘻嘻地在他唇边啄了一口:「是我。」 岑雩脸上的错愕更明显,像是第一天见他似的。倒叫孟鹤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鼻子,和岑雩解释: 第102页 「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了,好几次都想,结果每次我说我可以帮你的时候你都不相信我,还嫌弃我,我就不准备说了,反正早晚你都会知道。哼哼。」 语气中的哀怨实在太明显了,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没有不相信你。」 「你就有。」 「……」 「我告诉你,岑雩,我可生气了,特别特别生气。」他把岑雩搂得更紧,语气不见多少兇狠,倒是满腹的委屈。 「抱歉。」 「我不要你都道歉,我只要你相信我,我不止会把这件事查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我还会叫姓金的去吃屎。」 「你也不能再叫自己受伤,否则我就把你关起来,哪里都不让你去。」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生气,愤愤地咬了岑雩一口,却又捨不得下重口,只在锁骨上留下很浅的一点牙印。 「好。」岑雩将他捞起来,摁着他后脑勺吻他,指腹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皮肤,孟鹤兮邀功似的,「那你说我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岑雩啄他的唇角:「嗯。」 孟鹤兮有样学样,也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将人抱紧了:「是不是不再是你讨厌的纨绔了?」 岑雩又去亲他的鼻子鼻子:「嗯。」 两个人就这样你贴我脸、我贴你唇,不厌其烦地闹了一会儿,孟鹤兮将脸埋在岑雩胸口,闷闷地笑:「我们这样好像两只小狗啊。」 酒店的房间一共预订了三天,当天晚上和第二天一整天,他们都没有离开过那个房间,床上、地毯上、浴室……甚至是阳台,就好像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才能释放两个人内心的不甘和愤怒。 到了第三天,才在附近的街上转了转,吃了孟鹤兮在嘴上挂了一路的燻肉和葡萄酒。 没什么特别的,尤其是他俩都在国外生活过不短的时间,对这两样食物早就习以为常,没觉得这里的和其他地方的有多大的不同。 不过孟鹤兮还是买了点燻肉,准备带回去熬汤。中午两个人在街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打车去火车站,像来时一样,一路辗转回国。 岑雩整个人看着比来时更憔悴,接连的真相实在带给他太大的打击。 他再怎么厌恶佟则为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是一回事,知道对方是设计害死自己父母的兇手则是另一回事,他曾经真心的依赖和信任过那个人,这些感情不是假的。 但他又恨佟则为,为了报恩他忍下那么多事,可到头来却是假的,他以为的恩人眨眼成了真正的仇人,这让他觉得噁心至极。 佟则为很噁心,他自己也很噁心。 孟鹤兮理解他的心情,一路上难得安静,只握着他的手,安安静静地陪着。 飞机一落地,孟鹤兮手机里就蹦出无数条消息,有秘书amy的,有孟康的,有徐路明和其他朋友的,还有他找的那个私家侦探的。 先看了amy的,孟氏和c.m已经开始接洽,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就可以正式洽谈。 孟康野心勃勃,一直想做海市的龙头老大,但倒了一个佟则为,又上来个金家,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冒险,现在突然冒出来个c.m,简直就是打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一拍即合。 他找孟鹤兮说的也是这个事情,让他抽时间回家一趟,还有些细节要敲定。 徐路明那边纯粹就是八卦,孟鹤兮刚看完他的消息,电话就很巧地进来了—— 「落地了?」徐路明知道他要和岑雩出国几天,但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以为只是去玩,「真就只待三天啊?」 天上下着毛毛雨,候车区人有点多,孟鹤兮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拉着岑雩和行李箱,躲过两个横冲过来的小屁孩,排在一对老夫妻后面,徐路明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有些轻,但还算听得清。 「嗯,公司里忙,这次就是随便看看,等空了再说。」 徐路明笑了笑:「你特么跟个纣王似的,明知道忙还非得出去,对了,发给你的那些东西看见了吗?」 「看见了。」 金家的事闹得更大了,因为孟鹤兮回国那天在机场偶遇的那个流量明星也出了事。 -------------------- 或许我可以拥有一颗小海星吗? (当年的事之后会说。还有,别相信岑宝,呜呜呜) 第60章 那omega腺体受过伤,也在金家的私人医院修復手术,吃过那款特效药,本来一直好好的,半个月前却突然疯了。 当时那omega正在剧组拍戏,拍的恰好是一幕独白,主角遭受职场和爱情双重打击,整个人为此愤懑不甘。 开始时他演技平平,僵硬得跟块木头似的,但渐渐地居然进入了状态,表现出极大的痛苦。 花瓶突然开窍了,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导演很激动,没有第一时间发现omega的不对劲。直到omega开始拼命抓自己的头髮,将往旁边墙上撞,还不住地抓挠自己的腺体。 剧组一下子陷入混乱,但那omega私下里玩得挺疯,经纪人就以为他是什么瘾犯了,花钱摆平了剧组人员,第一时间封锁了这个消息,并将omega送去私人医院治疗。 然而那omega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 经纪人急得不行,也是那时候,她想起了omega当年做过的腺体修復手术,将这件事同金家最近的事联繫到了一块。 第103页 纸终究包不住火,与此同时,omega进医院的事终于还是被泄露了出去。 这下可谓是捅破了半边天,omega粉丝上千万,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足够将金鳞淹死。 偶像生死未卜,粉丝们情绪激动,到金鳞门口示威的人越来越多。 今天早上九点多,公司的保安和示威者发生冲突,有几个示威者受了伤,后来人群散了,保安就放松了警惕,结果两个示威者不知怎么熘进了公司里面。 主楼进不去,她们就进了旁边的食堂,从食堂三楼的天台跳了下来,当场死了。 如今不比几年前,网络的力量不容小觑,这事发生后没多久,就在网上大幅度曝光,最开始的视频和照片连马赛克都没有打,汩汩流淌的深红鲜血和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热度居高不下。 这两个轻生者的身份也很快被扒了出来,其中一个是omega的粉丝,另一个是个可怜的单身母亲,姓朱。 朱女士的女儿损伤了腺体,因为没钱治疗,情况越来越严重,后来金家搞了一个针对腺体损伤病人的慈善项目,这个女孩便成了金家众多的救助者之一。 金家的医院不仅给她做了修復手术,还长期向她提供免费的特效药,女孩的情况就在这样的治疗下一天天好转。可就在半年前,朱女士发现女儿又开始出现了新的情况: 「……囡囡的情绪开始变得非常不稳定,经常易怒、易烦躁,会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喊,囡囡患有抑郁症,所以刚开始我以为是抑郁症发作,就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那之后囡囡的情况有所好转,我也渐渐放心下来,有一天晚上,我们本来正边吃晚饭边看电视,有说有笑的,但囡囡突然摔了碗筷,开始扯自己的头髮,大声地吼叫哭喊,看起来特别痛苦,我被吓坏了,想上前抱她,却根本制不住她。」 「她把我推在地上,自己不断地用头撞墙,不断地抓挠手臂,我当时摔的姿势不对,扭到了腰,痛得几乎爬不起来,等靠近她,想再抱她的时候,囡囡突然抽搐起来,紧接着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我去抱她,喊她的名字,准备带她去医院,却发现她没有唿吸了。去了医院,医生说囡囡是急性心肌梗死,到医院的时候手脚都有些僵硬了,可我接受不了,上一秒还好好和我一起吃饭的女儿,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直到这次金鳞药业的事情被爆出来,我才发现囡囡以前在医院认识的一个朋友,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没了。」 「而像我们这样的患者,不止两三个。」 「我自知人微言轻,一条命同样微如草芥,金家不给我们交代,我就用自己的血来讨一个公道……」 这是朱女士发在网上的一条定时wb,她和很多人一样在金鳞药业的公司门口示威静坐,却没有想过再回去。 她用最惨烈的方式将这件事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一个粉丝众多的流量明星,两条人命,这事已经闹得太大了,听说相关部门已经介入了,金昌盛和金夜明父子也被带走调查了,金家这次完蛋了。」徐路明幸灾乐祸地说。 孟鹤兮却没那么乐观:「但你别忘了,从事情最初发酵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就是真的有点什么,金家肯定早就处理干净了,现在才开始查,能查出什么?」 「那些患者手里的药总能做证据吧,金家能处理掉自己这边的东西,那些药他们可没法处理。」 孟鹤兮:「没那么简单,佟家的教训不过五年,金家既然敢顶风冒这样的险,就一定留了后招,看着吧,他们应该还能再蹦跶几天。」 徐路明大笑:「这话说的,我怎么听不懂你是觉得他们有事还是没事啊。」 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轮到他们,孟鹤兮短暂地松了手,本来想提行李箱,但岑雩先他一步,将行李箱拎起来,丢进了后备箱。他便开了车门,等岑雩走上前,先钻进车里,自己再进去。 「反正我是觉得金家这回走到头了,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就像你刚刚说的佟家,佟则为多牛逼的一个人啊,不照样死在这上面,相比起佟家当年,金家还是不够看的吧。」徐路明说。 坐稳后,孟鹤兮又将岑雩的手握进掌心,后者朝他瞥了眼,没说什么,侧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 徐路明还在说佟家的事,孟鹤兮却忽然意识到,刚刚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岑雩面前提佟家,这事现在算是个禁忌话题吧,但徐路明不依不饶,见他没声音还餵了好几声,要问他的看法。 「那不一样,那什么之前是有实质性的证据,想不认都不行,但金家那药可是正儿八经的在生产使用的正规药,真出事了倒霉的可不只是金家,这里面水深着呢。」 「不过这事既然闹大了,金家想全身而退也不可能,就看这所谓的调查能查到什么地步,舆论又能持续多久吧。」 徐路明似乎被说服了:「也是,反正网上的热度都有时效性,现在闹得沸沸扬扬,过不了多久就有新的替代了,不过孟二,我发现你真跟以前不一样了。」 突然从很严肃的话题拐到这,孟鹤兮笑了下,问:「怎么不一样?」 「形容不上来,就是……从孟二少到孟总了吧,更帅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孟鹤兮笑道:「那可真是谢谢夸奖,行了,先不说了,我们还在路上,之后再联繫吧。」 第104页 岑雩本来闭着眼睛,听他挂了电话,睁眼望过来。 「没什么事,就是金家的麻烦更大了,估计这次金昌盛和金夜明至少得进去一个。」 前面还有司机,孟鹤兮却毫不避讳,抬起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 「查不出来的。」车子正好开过一个很大的水坑,甩起很大的水声,孟鹤兮只看见岑雩嘴唇动了动,但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于是又问了遍,「刚刚说了什么?」 岑雩摇了摇头:「没有。」他主动朝孟鹤兮靠过来一些,将脸靠在孟鹤兮肩膀上,「我有点累。」 这还是岑雩第一次这么明确的示弱,孟鹤兮既心疼又欣慰,低下头亲亲他的眼睛:「那睡会儿,到家还有很久。」 岑雩真就闭上了眼睛,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很轻的「嗯」。 车外雨很大,哗啦啦落在车窗上,雨刮器都有些来不及工作,视野在大雨中有些模煳。 路边街口到处都是积水,那些泥泞污水在飞驰而过的轮胎和行人匆匆的脚步下溅起又落下,发出更大的水花声。 雨天总是要比平时更堵一点,他们的车开开停停,行进得很慢。 就在孟鹤兮以为身旁的人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又听见他小声说了句:「晚上吃阳春面吧。」 孟鹤兮悄悄捏了捏他手心,神色纵容:「好,吃阳春面。」 五年前两人去吃过的那家面店还在营业,也提供外送服务,孟鹤兮就在手机上点了两份阳春面,和几样店里的招牌小吃。 等外卖的时间,他把岑雩赶进浴室先洗澡,自己则翻箱倒柜找了袋红糖出来,又切了半块姜,折腾出来一锅红糖姜茶。 姜是老姜,特别辣,煮出来的姜茶水味道很沖,孟鹤兮自己先喝了一口,非常上头,眼泪直接辣出来了,团团跟在他脚边跳来跳去,应该是也受不了这个味道,怕他把自己毒死。 「走了,儿子,跟爸爸上楼看你二爸爸美人出浴了没有。」 孟鹤兮脸皮厚,单方面认了团团当狗儿子,自己是大爸爸,岑雩是二爸爸,两个爸爸出国的这几天,狗儿子就寄放在附近的宠物商店。 好几天没见面,团团情绪很激动,舌头旋风似的在岑雩手上、脸上舔,舔得大爸爸在旁边吃了一肚子醋。 刚才岑雩进浴室之前,孟鹤兮本来还想凑过去亲一个,结果被岑雩抵住嘴唇不让亲:「如果你想亲一嘴团团的口水的话……」 「……」孟二少爷还没受过这委屈,气唿唿地给狗儿子倒了一大盆狗粮,「你说你亲都亲了,舔也舔过了,晚上乖一些,别来打扰爸爸们做恩爱的事情,听见没有?」 团团吃得欢快:「汪!」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要是反悔的话明天就炖狗肉火锅!」 「汪!」 第61章 一人一狗达成了约定,正要上楼,门铃响了,外卖速度还挺快。 孟鹤兮放下手里的姜茶水,走去开门,一转身正好撞见从楼上下来的岑雩,后者穿了一身黑色的睡袍。 腰上的系带没繫上,垂在两边,胸前那片皮肤便大喇喇露出来,没擦干的水珠顺着漂亮的线条滑下来,落进睡袍底下。 孟鹤兮忽然感觉口干舌燥,有点挪不动腿,团团却已经撒欢似地扑了过去,抱着岑雩的腿汪汪汪地叫。 「草。」臭小狗又快了他一步。今晚的狗粮白吃了。 「正好,面刚到,赶紧来吃,一会儿就煳了。」 岑雩把狗抱起来,走到餐桌边坐下,面前正好是那碗黑漆漆的红糖姜茶。 「哦、对了,先把姜茶水喝了,刚才在车里打了好几个喷嚏,喝点姜茶驱驱寒,别感冒了。」 他边说边拆着外卖袋,岑雩很配合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表情在下一秒变得一言难尽,孟鹤兮有些心虚,没再往他这边看,专心致志和系得很结实的外卖袋较劲。 但岑雩很给面子,一口一口慢吞吞把那碗味道很独特的姜茶水给喝完了。 孟鹤兮这时候也终于把袋子解开了,面用两个透明塑料碗装着,看起来已经有些坨了,汤汁所剩不多。 「今天太晚了,先将就吃点,下次再去店里吃。」 岑雩嘴里还辣得要命,先喝了口汤,没尝出什么味道,还是甜了吧唧的红糖和老姜的辣味。 孟鹤兮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嘴上说着将就,心里其实还是很期待。岑雩突然想起那年生日第一次吃这碗阳春面的场景,这人也像现在这样,充满期待地望着他,满心想听他说一句好吃。 一千多个日夜过去,很多物是人非,很多阴差阳错,但好像只有这个人,还一如从前。 岑雩很难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只是大口吃了一筷子面,朝他笑了笑:「嗯。」 「汪汪汪——汪——」团团闻见香味,也想吃,在两人脚边叫得不行。 孟鹤兮被岑雩这一笑晃了眼,莫名其妙觉得害羞,竟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匆忙避过,挑了一筷子面条餵团团。 「吃吃吃,还真是餵不饱的狗,老话一点都没错,那么大一盆狗粮吃下去,还没吃饱啊……」 如孟鹤兮预料的那样,金家父子虽然进局子走了一遭,但几天后就出来了,只留下几个直接负责人还在里面接受调查。 事情没查清楚,按父子俩如今的地位,暂时不可能对他们採取什么强制措施,最大的影响就是被限制不能出海市,随时等候传讯。 第105页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孟鹤兮正和岑雩在小区里遛狗,团团虽然只有他两个巴掌那么大,但精力旺盛,时刻都想出门去玩,否则就要拆家。 客厅的沙发在短短几天之内被它咬出好几个洞,墙壁同样不能倖免无难,抓出好几道爪痕。 而且这狗还非常记仇,挨了骂知道偷偷报復,已经在孟鹤兮好几件西装上尿过尿。 这要是自己养的狗,早被孟鹤兮丢出门去送别人养了,但这狗东西偏偏有它二爸爸做靠山,岑雩轻飘飘一个眼神,孟鹤兮就是生了再大的气,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一个是祖宗,另一个是跟着沾光的狗祖宗,孟鹤兮哪个都得罪不起,反正全家就他地位最低。 但团团也不是一无是处,有它陪伴,岑雩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有时候他下班回来,会看见一人一狗在小区里熘达,见了他后就跟在他汽车后面回家。 孟鹤兮就怕他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愿意像这样出来走走真是再好不过。 「周末去泡温泉吧,我听姜欢说西区那个温泉酒店前几天开始试营业了,他们几个已经去过,说是还不错。」 这个酒店建在山上,从五年前就开始规划,直到上个月底才开始试营业,走高端路线,是专门给海市的有钱人提供的享乐场所,凭vip卡才能过去住。 而卡是酒店一早就寄出去的,海市那些公子哥们基本都有,孟鹤兮当然也被寄了一张。 但岑雩兴致缺缺,又不想打搅孟鹤兮的兴致,随口答应了:「嗯。」 他知道孟鹤兮是担心他还记挂着当年的那些恩怨,想方设法想让他开心一些。 「那好,晚一点我给酒店那边打电话预定房间!」 「汪汪——汪——」两个爸爸只顾自己说话忽略了团团,团团就不高兴了,绕着他们兇巴巴地吠叫,牵引绳一圈一圈将两人缠了起来。 孟鹤兮:「……」 岑雩:「……」 这狗不知道随谁,有时候聪明得不像条狗,有时候又笨得离谱。 今天天气挺好,两人一狗走得远了些,走到门口时拐了出去,沿着小区外面的林荫道继续熘达。 中午的太阳正暖和,晒得人懒洋洋的,孟鹤兮打了个哈欠,迎面撞上从旁边小路上窜出来的几个孩子。 「哎哟——」被他撞到的那个小女孩捂着脑门叫了一声。 「哎哟哟——」孟鹤兮跟着捂着胸口,夸张地叫道。 岑雩:「……」 算这小姑娘倒霉,碰到这么个不要脸的。小姑娘都没你腰高,你捂什么胸口…… 「叔叔,对不起,我是不是撞疼你了?」最后还是小女孩先道的歉。 虽然不要脸的不是自己,岑雩还是在一刻感到无地自容。 但孟鹤兮的脸皮真是厚比城墙,他手还捂在胸口上,有气无力地说:「是有点疼,不过没事,我皮厚,扛撞。」 几个孩子听不出来他这话是说好还是不好,相互看了几眼,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大一点的那个孩子朝孟鹤兮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那叔叔要不要买一朵花?」 这时候岑雩才看见几个孩子胳膊上都挂着相同的拎袋,里面装着红玫瑰,还有少量的满天星。 孟鹤兮也看见了:「今天又不是情人节,你们卖什么花啊,能卖出去吗?」 那小女孩伸出一个手掌,炫耀道:「能卖,刚才有个大姐姐买了五朵呢!」 「而且送花不是非要情人节啊,喜欢的人就该每天都送一枝花。」另一个小不点说。 「啧。」孟二少爷受教了,摸摸那孩子的头,感嘆道,「你以后要是分化成alpha,那可就了不得了。」 那小不点不让他摸,躲他跟躲什么似的,小脸皱巴成一团:「所以你买吗?」 一向自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孟二少遭了一个小不点的嫌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问身旁的岑雩:「买吗?」 「买吧买吧!可漂亮的花了,不信你看!」刚才还嫌弃孟二少爷的小不点扑过去抱住岑雩的腰,软着调子撒娇,「哥哥你这么好看,一定有特别漂亮的omega心上人吧,买几枝送给她吧……」 孟鹤兮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立刻把小不点拎到一边,沉下脸道:「不买!」 而且为什么自己是叔叔,到了岑雩这里就是哥哥了? 这破小孩到底会不会说话! 团团跟着起闹,咬着他裤脚:「汪汪汪……」 岑雩简直拿这一人一狗没办法,拉了几下狗绳,朝黑脸的孟二少爷道:「你跟几个孩子较什么劲。」 几个小傢伙都人小鬼大,哪里还分不出来谁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是谁,围着岑雩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 「哥哥,买几枝吧,多好看的花啊,不送omega送自己也行啊!」 「是啊漂亮哥哥,好看的花能让人心情愉悦,放在家里看着心情多好啊。」 「漂亮哥哥就应该买漂亮的花!」 「行了,都买了吧,大冷天的。」岑雩说,目光对准孟鹤兮。 「汪!」团团一秒叛变。 望着这样一双眼睛,孟鹤兮哪里说得出一个不字:「好好好,都买,拿去吧,不用找了。」 几个孩子的花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两百块,孟鹤兮却抽了一叠钱出来,粗粗估计能有五六张,孩子们不敢接,「不用这么多……」 第106页 岑雩接过来,一人手里塞了一张,不多不少正好塞完:「没关系,花很漂亮,天太冷了,赶紧回家去。」 「谢谢哥哥!祝哥哥们和漂亮omega长长久久!」「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孩子们欢笑着跑远,孟鹤兮冲着他们背影喊:「哥哥们没有omega!不过哥哥有喜欢的人,只是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因为哥哥生不出孩子——」 一对老夫妻从对面小区走出来,被他这一嗓子喊得一愣一愣的,奇怪地看过来,顺便盯了几眼岑雩。 岑雩:「……」 太丢脸了。 他一手牵着狗绳,一手抓着孟小狗:「快走吧,团团都等得不耐烦了……」 团团喜欢做标记,时不时就要跑树下撒泡尿,两个爸爸只好跟着。 除了常见的梧桐,这边的林荫道上还栽着几棵腊梅,此时正是花期,挤挤挨挨地开着满树红梅,交错盘亘的枝干恰好落下供人躲避的阴影。 在团团又一次标记领地的时候,它的大爸爸也在「做标记」——孟鹤兮将岑雩压在花香馥郁的腊梅树上,抵着他接吻,而岑雩微下头,纵容着他的掠夺。 孟鹤兮咬着他的耳垂,低嗅着:「岑雩,你好香,比梅花还香。」 岑雩被迫靠在粗粝的枝干上,被无数红梅包围着,可鼻息间闻到的却是浓烈的冷杉味,他感觉到孟鹤兮的手在腰上摩挲。 「汪汪!汪!」团团等得久了,着急走,边叫唤边用一双大眼睛盯着两人,岑雩脸皮薄,被盯得面如火烧,制着孟鹤兮的手,「适可而止。」 但孟二少从来只知得寸进尺不知适可而止,手动不了就用嘴,「那让我再亲一会儿,我好像发晴了,要你的信息素才能好。」 且不说孟鹤兮的发晴期远还没到,就算真的发晴了,作为同样是alpha的岑雩也根本无法给他提供安抚信息素。 不过是这傢伙藉口耍赖而已。 岑雩摸透了他这一套,反过来将人抱了起来。 身体忽然悬空的感觉将孟鹤兮吓了一跳,他搂紧岑雩的脖子:「嗯?」 岑雩眼眸微垂:「不是孟二少爷还想要一个吻吗?」 孟鹤兮顿时笑起来:「是啊,所以快吻我……」 随着树枝的颤动,红梅扑簌簌落了一地,也落在两人的发间、身上,有一片恰巧掉在了孟鹤兮的鼻子上,被岑雩叼了去。 孟二少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姿势,追着那双柔软的唇索吻,调戏似的:「美人衔花,人比花娇。」 阳光从被花叶遮盖的缝隙中闯进来,暖融融地笼着两人,岑雩将永远餵不饱的孟小狗放下来,红着耳朵:「走了。」 -------------------- 大甜之后必有…… 第62章 差不多又逛了二十来分钟,两人在附近的滷味店买了点滷牛肉、海带结,准备当午饭吃。 「今天我煮饭,还想吃点什么,要不炒个荷兰豆吧?或者弄个汤?」团团逛累了,一回来就趴在窝里睡觉,孟鹤兮从后面抱着岑雩,趴在他背上动手动脚。 「都可以。」 「行吧,那我自行发挥了,之前那个酸辣粉还有半袋。」 小狐狸是很好养活的,基本给什么吃什么,尤其钟爱这些酸酸辣辣的东西。孟鹤兮做饭的时候岑雩就坐在沙发上吃水果,顺便看了会儿新闻。 金麟药业还被挂在热搜上,热度居高不下,或许是因为岑雩之前关注过这个话题,随便翻一翻都是与之相关的内容。 热度高成这样,少不了孟鹤兮的手笔。哪怕已经知道孟小狗就是c.m背后那位神秘的老闆,岑雩还是会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微一转头,让他不可思议的人就在眼前—— 孟鹤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厨房出来了,正趴在沙发靠背上,笑眯眯地望着他。看样子应该等了有一会儿了。 「在看什么?」孟鹤兮绕了一圈也坐到沙发上,伸手将人拉进怀里,十指交握,然后将岑雩的手凑到唇边,轻而又轻地碰了一下。 「金家的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这五年他如屡薄冰,哪怕在无人之处也不敢有片刻松懈,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唯一的慰藉。 可现在依旧不是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摊开脆弱的时候。金家的水太深了,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想孟鹤兮涉险。 「先等调查结果,但舆论的施压也不能停,金家树大根深,光现在的热度远远不够,要闹得更大。」 「这事比我预计中的要复杂,有了佟家的前车之鑑,金家肯定早就有所防范,恐怕查不出什么,既然暂时找不到证据,那我们就得想办法把天捅破了,把民众的压力给到上面。」 「到时候就查吧,一轮一轮的查,不信它股价不受影响,总有把它耗死的一天。」孟鹤兮像是并不怎么将这当一回事,相比而言对岑雩的手更感兴趣,一会儿捏一捏,一会儿又亲一口。 「这事amy会去办,她现在可是领两份工资的人,会把事情办好的,别担心。」他把岑雩拉起来,推着他往卫生间走,「洗手去,汤要凉了。」 有了团团之后两个人每天洗手的次数远超以前,每次岑雩洗手,孟鹤兮都要跟过去,给他挤洗手液,简直比团团还要黏人。 冲掉手上的泡沫,岑雩一抬眸,就看见镜子里孟鹤兮的眼神,情绪很浓,不知在想什么。岑雩转过身,那眼神也跟着动,一路向下,停在他鼻尖以下,喉结不由自主地跟着一滑。 第107页 「岑雩,我想吻你。」 话音刚落,孟鹤兮就低下头,缓慢而不容拒绝地靠了过去—— 「汪汪!汪!」团团的吠叫伴随着手机铃声将这个吻猝然打断。 铃声是从岑雩口袋里传出来的。 什么人会给岑雩打电话,这个问题几乎不用想。 怀里的身体骤然绷紧,孟鹤兮的脸色也不由地沉了下来。 在岑雩将手伸进口袋的时候,孟鹤兮抓住他的手腕,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贴在口袋上,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之下手机震动的幅度。 「别接,不用理他。」 岑雩安抚性地亲了亲他:「现在还没到和他硬碰硬的时候,不能让他知道你的身份。」 这个道理孟鹤兮当然懂,要不然之前也不会眼睁睁看岑雩受欺负。可明白不代表能做到。 「别接。」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甚至带上了恳求。 可岑雩在这样的事情上从来不会顺他的意,只停顿了短短几秒,便挣开他的手,将手机拿了出来。 果然是金夜明。 「阿岑,下午三点,回2号公馆一趟,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快拒绝他。 ——让他滚。 孟鹤兮在心里不住地喊,眼底的恳求更明显,可岑雩却避过他的视线,轻声应了句:「好。」 孟鹤兮松开他的手,一脸不敢相信地盯着他。 半小时前刚买的红玫瑰还来不及插.进花瓶,就成了陈年的污血,刺得孟鹤兮眼前发懵、发黑。 他踉跄着朝后退去,身体靠在卫生间的木门上。嗓音低而沙哑:「为什么?」 岑雩背对着他,手掌撑在洗手池上,背后两块肩胛骨凸起得很厉害,身体依旧绷得很紧。孟鹤兮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 「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岑雩说。他脸色不比孟鹤兮好多少,甚至更差。 孟鹤兮不死心:「什么理由?」 「佟依伦还在他手上,我不能拿她冒险。」 「我之前就说过,要是你还想管她,那我就想办法把她弄出来,金夜明现在自顾不暇,这事应该不难办到,但你不能再去冒险,你答应过我的。」 岑雩沉默下来,这明显是不想承认那天的约定。两人隔着镜子看着对方。 这样的沉默让孟鹤兮发疯,愤怒、失望、怨恨,种种负面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叫他简直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对不起,但我必须要去。」过了很久,岑雩终于缓缓开口,「而且如果我们突然和金夜明对着干,他一定会有所怀疑,那你的计划说不定就会功亏一篑。」 他直直盯着孟鹤兮,说话的语气很淡,也很轻,仿佛一直强撑着的他的那口气正在渐渐消失,而他整个人都因此在褪色。 孟鹤兮心疼他这个样子,他上前两步,紧紧抓着那消瘦的手腕:「我不在乎,我做这些本来就是因为你,如果连你都没办法保护,那费心算计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傻x,可除此之外他好像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能我还是骗了你,其实我还是五年前那个纨绔,一点上进心也没有,我只想要你,其它什么都不在乎。」 「如果这里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只要你好好的在我眼前,别受伤,我看不得你再受伤,我会疯的。岑雩,哪怕你心里有一点点的我,那就当可怜可怜我,别这么对我……」 岑雩侧眸,孟鹤兮便那样看着他,生怕错过他某些刻意隐瞒的细小表情,试图找出这个人的一点点破绽,把人留下来。 可岑雩脸上已经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只是那样长久地、深深地注视着他。冷静得叫人心寒。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转瞬之间,岑雩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我现在走不了,孟鹤兮,别冲动,别让我恨你。」 「你说、你说什么?」一股难以言说的悲愤犹如一把尖刀,直直地插进孟鹤兮的天灵盖,那尖刀一寸寸地剖开他的嵴椎与血肉,冰冷的锐痛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的身体贯穿。 疼得孟鹤兮险些站不住。伸手扶住了身后的门框。 缓了一会儿,等到那阵剧痛终于过去,他靠近两步站回岑雩的面前,黝黑的眼眸盯着男人的,发疯似的质问: 「你为了佟依伦要恨我?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要恨我?!岑雩,你要恨我?!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为什么啊岑雩?」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闭了闭眼,似乎默认了这个答案。 「c.m的事也不能让他知道,不能打草惊蛇。」过了一会儿,他小心地靠近孟鹤兮,张开手臂,似乎是想要抱一抱他。但孟鹤兮却避开了这个拥抱。 岑雩便收回了手。仍不忘安慰他,「别担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已经到这一步,不能放弃。我想跟你一起走,但不是现在。」 孟鹤兮握了下拳头,他心里怨极了、恨极了,但脸上的愠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轻蔑和嘲讽。 他想自己或许应该感恩戴德,因为这个人居然破天荒地愿意跟他解释那么多。 可这些理由他一个都不接受。 他笑了笑,转身朝外面走去:「随你吧。」 走了两步,他又扭头看着身后的人,「所以你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再瞒着我,对吗?」 第108页 「想好了再说,如果你瞒着我,因此而让自己受伤,我会恨你、绝不会再原谅你,我说过的,岑雩,我是认真的。」 「没有。如果我骗你,那就恨我。」岑雩再一次朝他走近,这次孟鹤兮没再躲,接受了这个拥抱,也接受了一个短暂的亲吻,原来心硬的人嘴唇那么软。 「吃饭吧。」 荷兰豆和汤盛放在桌上,孟鹤兮把买来的滷味倒进碟子里,又给团团餵了羊奶和狗粮。 在这期间岑雩一直在卫生间没出来,直到孟鹤兮坐到餐桌边,他才慢吞吞走出来,脸和额前的头髮都是湿的。 孟鹤兮也不说话,两个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着碗吃饭。 团团已经吃空了自己的碗,闻到滷味的香气又来讨食,这个爸爸这里转转,那个爸爸那里舔.舔,但两个爸爸谁都不理它,气得它发了一通脾气,躲到一旁挠墙壁去了。 吃完午饭,孟鹤兮直接上二楼午睡,刚躺下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的水声,应该是岑雩在洗碗筷。 ——刚刚应该收拾完厨房再上来,不知道开热水了没有,一会儿手别又冻红了。就知道拿这招叫我心疼。 ——草草草,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干嘛! 孟鹤兮烦躁地翻了个身,拿另一个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想屏蔽掉楼下的声音,但没有用,他耳朵今天异常灵敏,一会儿后水声停了,沙沙的脚步声响了一阵。 孟鹤兮屏息听着,等着人上楼,脚步声却突然停了,接着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枕头上到处都是另一个人的气息,唿吸间那浅淡的冷香就钻入他鼻子里,沁入他骨骼血肉。 操。 真烦。 孟鹤兮又翻了个身,瞪着眼睛盯着房门的方向,让他失望的是,那阵脚步声再也没有响起,岑雩根本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他的期待再一次落空。 他用力挥了一腿,正好扫到床头柜上的檯灯,小檯灯哗啦一下摔在地板上,团团在楼下听见了动静,汪汪汪叫个不停,孟鹤兮趴在床沿边上,盯着满地碎片,耳朵不由自主竖起来。 楼下的人动了,孟鹤兮心上跟着一动,没来由感到紧张。 两三分钟后,响起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但响的不是房间的门,而是楼下的大门,团团的叫声更急。 孟鹤兮勐地从床上跳起来,拖鞋没穿就想往楼下沖,跑到门口又硬生生顿住脚步,迟疑几秒,急匆匆跑到阳台上,这时候岑雩已经走了出来,上了等在外面的一辆计程车。 真的走了。 孟鹤兮的腰背颓然地垮下去,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和岑雩之间,永远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是他太天真,他以为他们已经彼此坦陈、毫无保留,以为只要让岑雩知道当年的真相,以为只要他们之间的误会解除,以为他变得比以前强大……那么岑雩就会愿意对他笑一笑、愿意接受他,没有什么再能成为他们的阻碍,他们会并肩同行,不管前路等着的是什么。 可原来不是。 岑雩仍旧不会将他放在第一位,他甚至比不上一个佟依伦。 可说来说去大概还是怪他不够强,不足以一口气吞下金家、不足以撼动整个海市。 才会在面对这样的局面的时候束手无策。所以是他的错。 那辆载着岑雩的计程车越开越远,已经分不清是哪一辆,孟鹤兮盯着远处的车水马龙,感觉身上沉重的血和肉都随着那个人的离开而一併被带走,此刻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副骨架。 落在房间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孟鹤兮用力抓了把头髮,转身回房间接电话。 -------------------- 孟二,顶级恋爱脑。 第63章 「孟总这接电话的速度有点慢啊,不会是美人在侧没时间搭理别人了吧?」 孟鹤兮点了支烟,坐在床上抽:「别废话,说重点。」 电话那头的人也听出他语气不善,没敢继续开玩笑:「好吧,我就是想说之前您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已经给您发过去了,不过我还查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我觉得您会感兴趣。」 电脑丢在隔壁书房,孟鹤兮走过去,迅速开了机,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对自己查到的东西很有信心,没挂电话,一直等着。 「但我要提醒您,您看了应该不会太高兴,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没那个必要,孟鹤兮心想,我现在心情已经糟糕透顶,不会再有什么事能让我更恼火。 可他心里到底还是没底,因为每次当他觉得这已经是极限了的时候,岑雩总有办法能给他更沉重的打击,轻轻松松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我说你什么毛病,就不能直接说吗,卖关子我也不会多给你钱。」 「我觉得还是您自己看比较好。」对方神神秘秘地说,「我怕殃及池鱼。」 「那就闭嘴。」孟鹤兮心情很差,不想听他贫嘴,烦躁地输入登陆信息,敲下回车键。 虽然心里已经有所怀疑,但私家侦探调查到的东西却远远超出孟鹤兮的预料,他本来以为什么事都不可能让他的心情变得更糟糕,结果却是什么操蛋的事情都特么在同一天找上门来。 徐路明他怎么敢、怎么能…… 「怎么样孟老闆,是不是很意外,这真得给我加钱吧?」估算着时间,电话那头的人适时出声。 第109页 孟鹤兮用力捏着滑鼠,电脑屏幕的萤光映照在他铁青的脸上:「对,是该加钱。」 「咣啷!砰——」挂断电话,手里的电脑直接被砸了出去,滑鼠瞬时摔成两半,手机也差点不能倖免,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才堪堪停住。 再次点了一根烟,等到失控的情绪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平復下来,他给秘书拨了个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孟总。」 「amy,a计划改一改,再加一个目标进去……」 amy有些犹豫:「可是原来那边……」 「没关系,他们会同意的。」 和amy聊完,孟鹤兮又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听见楼下团团叫得厉害,便下去看了眼。 「呜。」小狗还没完全养成习惯,有时候依旧会随地大小便,此刻就是把屎拉在了地毯上。 但它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趴在地毯旁边哼哼唧唧地叫,看见孟鹤兮后眼神很心虚,脑袋枕在两个爪子上,不怎么敢看大爸爸。 果然是诸事不顺的一天,将地毯裹起来丢到门外时孟鹤兮无力地想,但一想到此刻可能已经和金夜明在一起的岑雩,他心里又腾地燃起一股火。 什么都比不上这个更让他感到无力和愤恨。 「操。」他一脚踹在门边。 团团本来跟在他脚边,见状吓得屁股尿流,呜咽着躲了起来。孟鹤兮没心情理它,便随它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孟鹤兮做什么事都心不在蔫,干脆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做,怔怔地盯着买回来的那几袋玫瑰发呆。 四点一刻,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电话那头很快响起徐路明十分惊喜的声音: 「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不过我正好有好消息要告诉你,c.m那边刚才跟我们联繫了,决定和我们合作,就是你们在谈的那个医药项目!」 孟鹤兮提了下嘴角:「是吗。」 「对!」徐路明还沉浸在这个好消息里,完全没听出好友语气里的不对劲,开玩笑说,「孟总不介意让兄弟跟着赚一点吧?」 「当然不会。」孟鹤兮说。 c.m要在海市设立新的医药公司、竞争海市腺体修復实验项目的消息很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 海市的医药行业从前被佟家垄断,之后又落到了金家手中,其余家族纵使眼馋,却没那个和金家抗衡的胆量,而c.m寻找合作方的消息放出去后,好几家公司蠢蠢欲动,一方面不敢做那个出头鸟,一方面又怕被别人抢占先机,都在观望着局势。 c.m却很强势地不让自己处于被动,在放出消息的同时主动向几个大家族抛出了橄榄枝,最后和孟家达成了合作意向。 几家见有人真上了,又想跟着掺一脚,c.m却收拢了合作意向,不打算找第二家了。 当初被抛过橄榄枝的几家都悔不当初,其中就包括徐家。没想到峰迴路转,机会重新找上门来了。 「不过你们这把玩的真大,加注那么多投资,这是真的打算把金家往死里逼啊。」 「如果这个项目是你负责就好了,这样我们兄弟齐心,说不定事半功倍,现在让我对着孟文须那张脸真特么隔应啊。」 「我跟他本来就不对付,都能想像之后的日子他哪鼻孔看我的样子了……」 孟鹤兮从沙发缝里摸出包烟,不是他常抽的牌子,应该是岑雩的。 薄荷爆珠。 孟鹤兮抽了一支,总感觉这味道怪熟悉的,可能是岑雩身上就染着这个味道,闻习惯了。 「你怎么不说话,干嘛呢在?」徐路明这时候才迟钝地察觉出异常,「不高兴?不会又和岑雩吵架了吧?」 「没,就是最近太忙了,累。」孟鹤兮说。 徐路明「噢」了一声,然后问:「那你打电话过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这烟闻着清冽,没想到味道挺沖的,抽得一急,烟味直接往五脏六腑钻,呛得孟鹤兮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徐路明在另一头急得要命:「怎么还咳嗽上了?」 「没事,就是被烟呛到了。」 徐路明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是被无语到了:「神经病吧你,都特么老烟枪了还能被烟呛到,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他故意损孟鹤兮,「什么牌子啊,下次让我也见识一下。」 孟鹤兮这才留意手里的烟,是个外国的牌子,墨绿色包装,正面印着朵金色的花,看着像玫瑰,又有些不像。 但越看越觉得这包装和牌子眼熟,他以前好像抽过。 他随口把名字报了出来,徐路明一听,笑得更大声:「我就说你神经病,这牌子你以前不是老抽么,过了五年就忘了?你行不行啊孟二,以前还老说它没味呢,现在居然受不了了?」 其实也不是,他这几年抽得可比以前更凶,只不过一时没防备,才被呛到。 但经徐路明这么一提醒,他终于想起来,这确实是他以前常抽的一个牌子,很小众,国内不好买。 可是岑雩为什么会抽这个…… 「可能是吧,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孟鹤兮笑了笑。 「所以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都已经把我们给忘了。」徐路明终于想起来要问正事。 「就是突然想到我们认识都二十几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有时间一起去喝酒吧。」 第64章 「真神经了啊你,怎么还悲春伤秋起来了。」这下徐路明真是笑得不行,「行吧,那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晚吧,之后不是要搞c.m那个项目嘛,怕没时间,不过你要是今晚有其他安排,就当我没说。」 第110页 孟鹤兮跟着笑:「我能有什么安排,不过今晚……今晚不行。」 「操,那你说个屁!」徐路明感觉自己被耍了,「知道你美人在怀抽不开身,那行吧,等你约。」 夹着指尖的烟,孟鹤兮惨澹一笑,心想,什么美人在怀,要是美人真的在家就好了。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这样坐在沙发上,几乎把自己坐成了一座雕像。天色渐渐暗下去,客厅陷入寂静的漆黑,只一抹猩红不灭。 尼古丁侵蚀着他的肺腑,火烧火燎地疼,身体却很冷,11月夜里的寒气无孔不入地钻进他身体里面,直接将他冻成了一个煞笔。 金家父子陷在这么大的舆论风波中,金夜明那狗东西的心情肯定不好,他会怎么对岑雩? 孟鹤兮根本不敢去想。他只怕自己真的会疯。 ——特么的煞笔,孟鹤兮你就是个煞笔! ——怎么就让人真的这么走了,当时为什么不拦着他,就算是绑也应该把他绑在家里! 他越想越觉得后悔,哪怕岑雩说的那些他都明白,已经走到今天这步,他不可能真就撂挑子不干。 但他改不了,只要一碰上和这个人有关的事情,他就很容易理智全无。 黑暗中亮起一片萤光。是有消息进来—— 【想把人带回去的话就来2号公馆。】 是金夜明! 操! 这个王八蛋想干什么?! 来不及想任何,孟鹤兮抓起手机和钥匙就沖了出去。 其实他早就想那么做,只是想起那天在医院的事情,怕重蹈覆辙,才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现在……姓金的到底想干什么?!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地颤抖,孟鹤兮一遍遍地拨打那个电话,金夜明却故意似的,不接他的电话。 一声声忙音犹如一个个巴掌,兜头甩在孟鹤兮的脸上。 ——就不该放人出去,孟鹤兮你特么的怂货!怎么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他走! ——如果岑雩有什么事…… 如果岑雩有事……越接近2号公馆,孟鹤兮心里就越烦躁,铺天盖地的悔恨快让他窒息,他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就应该坚持不让岑雩走。 从看见那串噁心的数字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把电话摔了,然后把岑雩锁在床上,让他哪里也去不了! 担忧、愤怒、后悔、自责、妒意……无数种情绪在孟鹤兮胸腔里衡沖直撞,而2号公馆已经近在眼前。 这栋宅邸本来是属于佟家的,从佟则为的爷爷开始,佟家人就住在这里,岑雩当然也在这里生活过很长时间,直到五年前的那场变故发生。 当时孟鹤兮听说了2号公馆要被拍卖的消息,但那时他已经准备出国,所以这栋宅子后来落进了谁手里他并不清楚。 没想到会是金家。 但仔细想想又不觉得意外,金昌盛眼馋佟则为那个位置眼馋了那么久,什么都想同对方看齐,有了这么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自然想把佟家的那些个东西都归拢到自己手里。 佟家的产业、佟家的宅子、佟家的……人。 孟鹤兮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尖锐的鸣笛声刺破寂静的夜空,久久没有停歇,且一声比一声急,2号公馆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头髮花白的男人步履匆匆地跑出来,后头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看见孟鹤兮的车,那老头走上前来。 还没等对方开口,孟鹤兮先推开车门走出去:「金夜明呢,让他滚出来!」 那老头大概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跑到金家的地盘上撒泼,仔细打量了一番孟鹤兮这个人和他的车,颇为恭敬地说:「这个点少爷已经休息了,您请明天再来吧。」 休息个屁! 人都还没给我还回来就想休息! 孟鹤兮一胳膊挥开老头,直愣愣地往里面沖,老头人还没站稳,就扒拉住孟鹤兮的胳膊大喊:「这位先生,这是私人宅邸,您不能硬闯——」 而那几个保镖也将孟鹤兮团团围住,大有他敢闯,他们就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架势。 孟鹤兮完全没耐心跟他们耗:「是金夜明叫我过来的!」 可那老头却「少爷没有交代过我们,您不能进去。」 这下孟鹤兮终于明白了,姓金的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他叫过来,又故意不让他进去,无非就是想让他难堪。 但别说是私人宅邸,今晚就是要大闹天宫,他都得把天捅一个窟窿出来。 「都给我滚——」 与此同时,二楼的主卧室里,金夜明伫立在窗口,手里捏着一杯红酒,兴致大好地看着楼下的闹剧。 「一直知道孟少身手好,却没想到能好到这个程度,啧,这都倒下六个人了。」他微侧过身,看向身后地板上的人,「我们不妨打个赌,看看孟少还能坚持多久?」 地板上的人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额角不住地往下流着汗,牙关紧咬着,像在竭力忍受着什么痛苦,对金夜明的话充耳不闻。 而金夜明对他这样的态度感到不满,原本笑眯眯的脸色遽然一变,手里的红酒杯砸了出去,碎在岑雩的胸口上。 深红色的液体将白色的衬衫染出血一样的颜色,原本应该是很狼狈的模样,但因为配上他那样一张脸,又无端显得色气。 金夜明却丝毫不怜香惜玉,他三步疾驰过去,一把揪住岑雩的头髮,硬生生将人从地板上拽起来,然后用力往前一掼,在这股大力下,岑雩的后背撞到墙边的铁皮柜子上,发出惊天的巨响。 第111页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不会来救你!今晚我要你亲眼看着他死在这里!」 不待岑雩站稳,金夜明一巴掌唿了过去,这一掌丝毫没收着力气,岑雩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耳鸣声刺激得他头晕目眩,而腺体的灼痛更是叫他难以忍受。 他有些站不起来了,无力地靠在铁皮柜上。 分明是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候,他看着金夜明的那双眼睛仍旧带着鄙夷、不屑,好似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能掌握他生死的人,而是一条狗、一件垃圾。 金夜明真的恨极了他这样的眼神,他抓着岑雩的长髮再次将人撞上铁柜,「我说了,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太疼了…… 岑雩只觉得腺体火辣辣地疼,像是有成千上万根针在腺体内搅动,扎得血肉模煳。 他剧烈地喘息着,双手握住金夜明抓着自己头髮的手,声音虽然虚弱,语气却充满嘲讽之意:「那你就弄死我。」 「你!」金夜明气到说不出话,半晌后,他忽然笑了笑,「那我可捨不得,实验马上就要成功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只能靠我的信息素活着,再也离不开我!」 他抓起岑雩往窗口一搡,将人压在窗台上,身体贴着他后背,强迫他看向楼下—— 那里的闹剧尚未结束,孟鹤兮将阻拦他的保镖一个个揍趴下,也被他们揍倒在地,却又一次次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沖向下一个。 「岑雩,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但楼下的这个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看,多惨烈啊孟二少爷,刚刚那个保镖好像新来的,在什么空手道比赛里得过冠军的,不过那一脚好像踢偏了,要不这会儿孟二肋骨应该断了。」 「还有这个,看他这个脚法准,不愧是特种兵退役下来的,啧,孟二少怎么不动了,不会真不行了吧?」 「啊,又站起来了,原来咱们孟二少不仅身手好,体力也好,挨了这么一脚竟然还能站起来……就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阿岑,你说要是再来这么一脚,孟二还能站得起来吗?」 院子的灯光很亮,让一切都格外清晰,寂静的夜色里拳拳到肉的声音尤其明显,岑雩隔着冰冷的窗玻璃,看着那人一次次站起来,已经有些摇摇摆摆站不稳了。 「够了!」他用尽力气扭过身体,苍白的脸上覆着一层骇人的冰霜,「他好歹是孟家的二少爷,你真的想弄死他吗?!」 金夜明低沉地笑起来,脸上漫开肆意的兴味:「阿岑,你急了,你从来不敢跟我这样说话……」 岑雩喘息急促,刚刚的一声怒吼差不多已经用尽了他的全力,身上密密匝匝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住,眼前黑漆漆的,视线开始模煳。 但他竭力撑着,咬牙望着金夜明:「金少,你不就是想诛他的心,让他难受么,让我下去,我会让他走,也会让你如愿。」 金夜明眯起眼睛紧盯着他,似乎在考量他这句话有多少真、多少假。 半晌,他扼住岑雩的脖子,将人重新抵在窗户上,慢慢将窗户拉开—— 「你说的不对阿岑,就算你不下去,我也能诛孟鹤兮的心。」 「是他自愿送上门来,除非他自己走,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孟家二少爷又如何,今晚哪怕他孟康在这里,我也会叫他跪地求饶。」 岑雩半个身体被压在窗户外面,身上本来就使不上劲,现在又变成这个姿势,就更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只要金夜明一松手,他就会从二楼摔下去。 但正因为没有了原本那块玻璃的阻隔,院子里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上来,岑雩其实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冷静,他越表现得在乎,金夜明就越会利用这点折磨他和孟鹤兮。 然而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孟鹤兮现在的身体本来就不适合打架,他们昨晚折腾到半夜,早上这人还揉着腰说起不来床…… 「金少,我知道您不把孟家看在眼里,但是你别忘了,你现在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但凡你出一点错,其他家的人就会借题发挥将你拉下马,更别说孟家二少爷今晚如果在金家出了事……」 「金少,就算是要报仇,也不急于这一时,你说对吗?」 -------------------- 孟小狗很快就要知道真相了。 (这周3更,周五、日、二。) 第65章 金夜明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淡下去,神色变得有些冷,像是在权衡利弊。 但很快,他又笑起来,将岑雩更往外地压下去。 「对……但是阿岑,我实在是对姓孟的厌恶至极,所以哪怕今晚要放他走,我也要噁心他。」 身体的重量不断往下,浑身的血液都倒流进脑子里,疼痛和失重的感觉同时折磨着岑雩,求生的本能让他的双手下意识攀着金夜明的胳膊,他看见对方露出残忍恶毒的笑意,而余光却扫见楼下和保镖扭打在一起的孟鹤兮。 「我当是哪只老鼠半夜熘进了宅子里,原来是孟二少啊。」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院子里的人顿时停住动作,纷纷看过来,老管家一见是他,焦急地喊道:「少爷,这——」 金夜明笑眯眯地摆摆手:「江叔,不用着急,这是孟家的二公子,您眼睛不好使了,连孟二少爷都认不出来了吧。」 孟鹤兮刚被人当胸踹了一脚,疼得差点站不起来,嗓子口隐隐约约尝到点铁锈味,但找的人终于现身了,他松了一口气,随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撑着大腿站起来:「我草你——岑雩——」 第112页 一肚子问候金家祖宗十八代的话在看见探出窗子外的那半个身体时咽了下去,嘴里的血腥味却越来越重,孟鹤兮颤抖着腿小心地朝前靠了几步,胳膊下意识抬起来,像是想要护住楼上的人。 「岑雩……」连喘息都不敢大声。 而岑雩艰难地扭过头,眸中闪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金夜明,你特么的想干什么!」 太危险了,岑雩能够凭藉的只有金夜明卡在他脖子上的一只手,只要金夜明稍不留心,岑雩就会摔下来…… 孟鹤兮看着这一幕,睚眦欲裂。 但金夜明却表现得游刃有余:「孟二少这话问的,您这大半夜在我家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反倒来问我?」 他胳膊故意动了下,岑雩的身体跟着左右晃了晃,孟鹤兮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带得胸口更疼,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卡在嗓子口的那口血便随着这阵咳嗽被吐了出来。 金夜明将一切看在眼里,大笑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也绝口不提是他叫孟鹤兮过来这件事,就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发过的那条简讯。 孟鹤兮收起那一身的桀骜不驯,隐忍着,将姿态放低,「金少,扰您清净是我有错在先,我在这里跟您道歉,还请您见谅。」 「嗯?孟二少刚刚说什么,风太大,距离太远,我没听清。」 操。 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孟鹤兮真恨不得将这副嘴脸撕烂。 可岑雩还在对方手里,虽然岑雩看着比金夜明瘦很多,但好歹是一米八多的大高个,比金夜明还高上两三公分,金夜明这样制着他其实是很费力的,时间一长会发生什么根本不敢想。 孟鹤兮忍下满腔的怒火,快步走到楼下,仰头望着: 「今晚是我冲动,我没脑子,希望金少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改天我做东,给金少赔罪。」 「但是金少,有一说一,我们俩可是白纸黑字签过合同的,现在合同还没到期,岑雩还是我的人,您擅自将我的人要回去已经是不太体面的事,如果还让他受到伤害,我想金少也交代不过去吧?」 楼上的人始终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态,孟鹤兮紧握着拳头,这一刻,他的理智快要崩溃。 他突然恨极了岑雩,也怨极了岑雩。 这人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根本不会去管他的感受。 而他却永远不长教训,永远因为这个人而牵肠挂肚,心痛、心碎。 「孟二少爷说的哪里话,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赔罪不赔罪的,人当然还是您的。」 过了很久,就在孟鹤兮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金夜明终于将岑雩拉了回去,手却仍掐着他脖子,逼迫他面对着楼下的人。 「只不过我最近心情不好,阿岑知道之后担心我,所以回来看看。我同阿岑日夜不离生活了五年,孟二少也得理解他这种担忧我的心情,是不是?」 我理解你爸的理解! 谁特么管你死活! 一口血又涌上嗓子,孟鹤兮用力咽了一下,对上岑雩的眼睛。他本来以为岑雩会躲,但没有,那人就那样遥遥地望过来,同他视线相对。 阳台上的灯光将岑雩收拢在里面,光线在他脸上织就出一张难以捉摸的网,孟鹤兮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心脏空悬着,提在嗓子口。 「现在看也看过了,金少能让我把人带回去了吗?」指尖不住地在颤抖,孟鹤兮很难保证如果姓金的再多说一句屁话,他能忍住不冲上去揍人。 金夜明笑了笑,轻拍岑雩的脸:「阿岑,告诉孟二少,你想跟他回去吗?」 两人的目光还对视着,孟鹤兮发现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起初的时候他希望岑雩爱他,后来觉得没关系,即便岑雩不爱他,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再后来,他告诉自己,哪怕岑雩时时刻刻想离开,哪怕这个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但只要愿意哄一哄他、骗一骗他,就可以了。 可是到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底线原来还可以更低,现在只要这个人愿意跟他回去,他就可以对所有事情既往不咎,岑雩不在乎他没关系,不愿意相信他也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他肯点一点头,跟他回去。 只要这样就好了。 在酒吧第一次看见那个戴着小狐狸的年轻鼓手时,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个人变得多么不像自己。 「你走吧。」岑雩缓缓开口。 孟鹤兮等来了答案,却不是他想要的。 尽管好像早就预料到了答案,他眼底还是掠过难以置信的情绪,提在嗓子口的心却跟灌了几百斤水泥似的,轰隆一声沉下去。 等不及他说什么,岑雩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走吧。」 眼底的最后一丝光亮黯淡下去,孟鹤兮颓然地垂下肩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2号公馆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车里,抽空了一包烟,车子里满是尼古丁的味道,浓得能呛死人。 金家的那群保镖守在院子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可能是怕他再次不要命地闯进去。但孟鹤兮已经没有这个精力了,他太累了,从身体到精神,都累。 岑雩那不带情绪的三个字比金夜明那些恶毒的贬低和阴阳怪气的嘲讽还要让他难堪,就像大庭广众之下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让他抬不起头。 第113页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感到痛苦的,让他更难以接受的是,岑雩竟然又一次选择了金夜明,而不是他。 无论做多少次选择,他都不是岑雩会选择的那一方。从前是佟则为,现在是金夜明,而他永远是被捨弃的那个。 他在车里坐了一夜,想了一夜,怒意和妒意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眼前漫过层层血色。 等到第二天7点多,2号公馆院门口的大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会儿后,从里面慢吞吞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走到院门外时就停住了脚步,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望着在对面停了一夜的g65。 明明只是一夜未见,整个人却好像掉了好几斤的肉,这些天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那些肉,一下掉没了。 脸色还是白,隐隐泛着些青灰色,身体裹在陌生的黑色大衣里,显得单薄瘦削。 孟鹤兮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抓在手心里,用力地攥紧、揉碎、捏成血肉模煳的一坨肉泥。他张了张嘴,心里告诉自己要忍住,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低头。 已经够不堪了,不要再把最后一丝尊严丢地上任人践踏。 但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看见那人在冷风里皱了下眉,他就焦急万分地沖了下去,将人拽进了车里。 11月的夜晚格外漫长,再加上今天天气本来就不好,到了这个点太阳依旧不见影踪,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和低气压一同压下来,压得人心浮气躁。 车厢里谁都不说话,孟鹤兮是气的说不出话,气岑雩,气姓金的狗东西,更气自己。 岑雩则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段时间竭力营造出来的温情假象,经过昨天那一夜,早就支离破碎,他知道自己伤了孟鹤兮的心,却没办法给对方想要的一个解释。 孟鹤兮身上都是伤,脸更是肿得不像话,以至于他现在努力绷出来的愤怒表情都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但岑雩笑不出来,他只觉得心疼。 他遇见孟鹤兮是幸运,反过来却不是,若没有他,孟鹤兮的面前应该是一片坦途,永远生活的恣意随性,不用对着讨厌的人卑躬屈膝,说违心的、贬损自己的话,不用捨弃尊严。 可孟鹤兮偏偏遇到了他。 「回家吧。」身边的人忽然说。语气平静至极。 岑雩勐地偏过脸,孟鹤兮却不看他,一脚油门踩下去,g65在清晨宽阔的街道上疾驰而过。 很快就回到绿萝湾。车子停进院子里,隔壁的一对小夫妻恰好牵着他们的孩子,有说有笑地从屋里出来。 孩子扎着可爱的麻花辫,背着棕色的小书包,门牙掉了一颗,说话的时候漏风,却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父母耐心地听着,时不时捧场笑几声。 没一会儿,车子就开走了。但孟鹤兮的g65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气氛,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山一样压在两人心头。 -------------------- 孟小狗破大防倒计时3。 第66章 天光总算比之前要亮些,也是直到这时候,岑雩才终于看清孟鹤兮身上的惨样,黑色大衣破破烂烂的已经完全不能看,胸口一大片暗色的印记,应该是血。 脸上的伤比刚才看着更严重,眉骨高高肿起,两个也拳头破皮红肿,有些地方的伤甚至深可见骨。 「孟鹤兮,你需要去医——」他才说了半句话,就听见清脆的吧嗒一声,紧接着就扑上来一个人,将他死死地摁在椅背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掐住他的腰,兇狠地吻了下来。 说是吻,其实更像一场单方面的撕咬,孟鹤兮发狠地将嘴里的血腥味渡到他嘴里。 狭窄密闭的空间里眨眼间落满了冷杉浓郁的味道,孟鹤兮的一个手掌仍掐着他的腰,另一手缓缓向下…… 在车里枯坐了一夜,他的手掌冷得像冰,岑雩整个人像条失水的鱼一样绷紧身体、要跳起来。 奈何车里就这么点空间,而他被孟鹤兮圈在自己和座椅之间,根本无处可躲,最终又被捉回了椅背上。 「你还想去哪里?」孟鹤兮双眸猩红,看着岑雩的眼神就像一头饿狼盯着自己的猎物。 而另一只手覆在了岑雩的手腕上,微凉的手指先是摩挲了几下手腕处的白色纱布,然后一点点向内,指尖勾进袖口之中,轻而慢地抚摸着岑雩的皮肤。 他似乎是想用这个方式确认身上传来的体温,但又害怕弄痛岑雩,只能小心翼翼轻抚着。 「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孟鹤兮,你冷静一点。」 车厢里冷杉的味道已经趋近饱和,岑雩作为一个alpha,被另一个alpha用信息素压制着,实在很难叫人觉得愉快,可孟鹤兮的手法却极富技巧,一旦适应了掌心的温度,就变成了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感受。 信息素压制带来的难受被这种愉悦所取代,一阵盖过一阵的强烈刺激让他无暇再思考更多,循着本能想要索取更多。 他反过来箍住孟鹤兮的腰,用力一掀,两个人的上下位置就发生了改变,原本占据优势的人变成了下面的那个,孟鹤兮闭着眼闷哼了一声。 而这声闷哼唤回了岑雩濒临失控的理智,他停住动作,趴在孟鹤兮胸口将体内所有的情绪缓下来,视线掠到身下之人的脸上,却见孟鹤兮还是冷着张脸,一丝潮色也无。 ——刚才这个险些叫他沉溺的吻,孟鹤兮竟没有任何感觉。 第114页 这个认知犹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岑雩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佟家倒下的时候他没有怕,面对漫天恶意和折辱的时候他没有怕,被金夜明盯上的时候他同样没有怕,但在这一刻,在孟鹤兮的毫无感觉之下,他却感到无端的恐惧,就好像他马上就要失去唯一的、最重要的东西。 而孟鹤兮的脸色结了冰似的冷淡,冷冷开口:「现在有什么想说的了吗?」 「……」 「我就知道。」他低喃一声,唇角掀起一丝冷笑,用力推了把岑雩,撑着手臂从座椅上起来,转过身,推开车门:「那就回去吧。」 两个人都是一夜未归,团团也极度不安地在门口守了一夜,现在见两个爸爸一起回来,立马疯了一样蹿过来,围着他们叫着、跳着,闹得两个人路都走不好。 孟鹤兮本来就不爱猫猫狗狗,把团团抱回来纯碎是因为岑雩喜欢,他秉着爱屋及乌的原则,才心甘情愿给小狗崽子铲屎餵饭,此刻连小狗崽子的主人他都不想理,就更别说哄狗崽子。 岑雩倒是心疼它,但孟鹤兮脚步不停地一路拐上楼梯,他急着跟上去,只能暂时将小狗冷落在一旁。 「你乖一点。」上楼时,岑雩悄悄对小狗说。 「哼。」已经走到二楼转角处的人不满地哼了一声,步伐更快,岑雩不得已,只好也加快了脚步。 团团被两个爸爸气到自闭,吠叫了一阵之后又躲到角落里刨墙壁去了。 而孟鹤兮已经到了楼上,将自己关在浴室里,岑雩到底晚了一步,被锁在了门外。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响了多久,他就在门外站了多久,心里的恐惧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分毫,反而愈演愈烈。 他承认自己自私,他太在意孟鹤兮了,太想要孟鹤兮的爱了,也太害怕孟鹤兮会不要他。他开始举棋不定。 但在那阵水声停下来的时候,仅剩的理智终于占了上风,将强烈的恐惧压了下去。 门开了,两个人极近地面对面望着,孟鹤兮对自己还是狠,受了这样重的伤,又直接在水下沖了那么久,脸色难看之极,眼底布满红血丝。 「我给你处理下伤口。」岑雩沙哑地开口。 孟鹤兮抿了下唇,没说话,身体倒是动了动,似乎是想从岑雩身边挤出去。岑雩看懂了他的意思,避到一旁。 孟鹤兮没再看他,径直走了出去,他没走到床边,而是朝着门口走去,岑雩以为他是又要去睡沙发,想喊他留下,但门已经被重重甩上。 「……」 心口窒了窒,像有密密麻麻的刺勾着他的皮肉,每一寸唿吸都血肉模煳,疼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撑着床垫勉强坐下来,岑雩盯着自己手掌,发起了呆。 ——不能说,不能让他知道。 ——都已经熬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只差一点点了,再等等…… 吧嗒。 门锁响了一声,岑雩遽然抬头,看见去而復的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那个熟悉的小药箱。 脸色依旧臭得要命,不拿正眼看他,沉声命令:「把衣服脱了。」 岑雩茫然地站起来:「什么?」 「把衣服脱了。」孟鹤兮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 看见孟鹤兮手里的小药箱,岑雩以为是对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同意上药了,但孟鹤兮冷冰冰的一句「把衣服脱了」,又让他有些懵。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照着对方的意思,走过去,手指搭在了孟鹤兮胸前的纽扣上。哪知后者反应很大地攥住自己的衣领:「你干什么?!」 岑雩更懵了:「不是说……脱衣服吗?」 「谁说脱我衣服了!」孟鹤兮被揍得五颜六色的脸倏地一红,语气颇为气急败坏,「脱你自己的!」 「……」岑雩也跟着红了脸,但还是按照孟鹤兮的意思,将睡袍扒了下去。 孟鹤兮这时才抬头看他,两道眉毛很兇地竖着,一副「谁他妈都别跟我说话、谁惹我我揍谁」的模样。 然后粗暴地将小药箱放到床上,拿出乱七八糟拿出一堆药,每个都仔细研究了半天,配上他肿胀的脸上那股子烦躁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搞笑。 岑雩却笑不出来,他把孟鹤兮随手丢在一边的碘伏拿起来,小心道:「我帮你弄吧。」 「闭嘴!」孟鹤兮凶神恶煞地瞪他一眼,将那瓶碘伏夺过去,看了看,直接倒在纱布上,「转过去!」 语气很兇,动作却很温柔,在将那块纱布拍到岑雩背上的时候,小心收了力,可岑雩还是在那瞬间绷紧了后背,显出流畅漂亮的背部线条。 「你……」岑雩这才迟钝地明白他拿这只小药箱过来是为了什么。他以为自己隐藏得足够好,却还是被孟鹤兮看穿了。 「闭嘴。」孟鹤兮稍稍用了点力,深色的消毒药水擦在皮肤上,让本就布满青紫伤痕的背部看起来更加可怖,「如果你不是要跟我解释,那就闭嘴,别说话,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 孟鹤兮感觉快要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咬牙切齿地威胁。岑雩抿了抿唇,脸上掠过一丝错愕跟犹疑,孟鹤兮以为他会跟之前很多次一样,什么都不说,没想到他居然开口了: 「医院那边说,佟依伦可能熬不过这个月了,今天出现过很多次的唿吸骤停。」 第115页 这大概就是姓金的把人骗过去的原因。但在这一刻,孟鹤兮忍不住恶毒地想,那真是太好了,不管是对佟依伦还是岑雩,这都是一种解脱。 到时候岑雩还有什么藉口再离开他。 「知道了。」他冷淡地开口。 那之后两人便一直没说话,孟鹤兮帮岑雩上完药,后者也反过来帮他处理了伤口,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有关于昨天的任何事情。 但是岑雩担心他身上的伤:「要不然还是去医院吧,看着有点严重。」 孟鹤兮推开他的手,带着点赌气的感觉:「不去,死不了。」 从房间出去之后,孟鹤兮转去厨房弄吃的,岑雩带团团出门排泄,回来时孟鹤兮已经做完了早餐,正把两杯热牛奶从厨房里端出来。 岑雩往团团的碗里倒了狗粮,又给它开了半个罐头,然后才自己过去吃饭。孟鹤兮已经吃的差不多,把碗筷收拾了,换上外套,出门上班去了。 岑雩对着香喷喷的义大利面,胃里难受得厉害,逼着自己吃了两口,冲到卫生间吐了个干净,吐到后面什么都吐不出,只剩下黄色的胆汁,夹杂着不明显的血丝。 一直到晚上十点,孟鹤兮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他醉得有些厉害,走路摇摇晃晃不稳当,岑雩想扶他,他不让,要自己走。 团团追上去绕在他脚边撒娇,不当心绊了他一下,他脚下不稳,直接趴在了楼梯上。 岑雩吓得心惊胆战,那人却又晃晃悠悠站起来,扶着金属栏杆有惊无险地上了楼。 接下来几天两个人基本都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即使他们每天晚上躺在同一张床上,却是同床异梦,谁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孟鹤兮对岑雩爱搭不理的,但又不是完全不理,偶尔还是会闹闹小脾气,就是不肯好好说话。 岑雩心里气闷,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管孟鹤兮是不是会因此而恨他。 这晚姜欢约几个朋友喝酒,孟鹤兮也过去了,刚进包厢,就被姜欢他们围着打量,跟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 「卧槽孟二,你半夜出门遇到打劫的了,脸怎么肿成这样,我特么都不敢认你了!」 孟鹤兮心情不佳,坐下后就开始喝闷酒,不搭理几个幸灾乐祸瞎起闹的。徐路明给他递了支烟,也对他脸上的伤好奇:「怎么回事?」 -------------------- 孟小狗心情不好,气捨不得撒老攻身上,有人就要遭殃了。 (距离孟小狗破防还有2更。) 第67章 孟鹤兮现在最不乐意提的就是这事,偏偏走到哪都要被人这么关心一番,amy刚看见他这幅样子的时候同样吓了一跳,说了和姜欢差不多的话。 那一整天他几乎就顶着公司里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在工作,现在见了朋友们,还是免不了。 几天过去,脸其实已经没有之前肿,但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却更严重,看着就跟个煮烂了的茄子似的,换个脸皮薄的估计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没什么,就是走路不当心,摔的。」 「草了,骗鬼吧,走路能摔成这样?」姜欢满脸不信。 一个朋友说:「别是在家和岑大美人互殴来着吧?」 这算是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大家都笑起来。孟鹤兮面色顿时一变,虽说他身上这些伤不是岑雩打的,但也差不多,甚至比岑雩亲自打的更让他难堪、难受。 「我说是摔的就特么是摔的,爱信不信。」他把酒杯重重往茶几上一磕,「这是叫我来喝酒的还是让你们看笑话的,再他爹的瞎逼逼我立马就走!」 这少爷平时相当好说话,各种玩笑随便开,但哪天脾气真上来了,那十足就是个活阎王,九头牛都别想把人拉回来。 几个朋友当即嬉皮笑脸地围上去:「别呀,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嘛……不说了不说了,来,喝酒!」 几两酒精上头,不知是谁率先提起金家的事,话题就变得更热闹。 「……舆论发酵得越来越厉害,金家这回估计得跌个跟头,现在已经不是几个负责人上去就能顶锅的了。」 「我爸前两天还在跟我哥他们说这个事,我随便听了一耳朵,依他们的意思,觉得这事八成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而且很有可能就是c.m。」 程炎家是做实业的,家里人丁兴旺,在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个顶个的能干,到了程炎这里好基因用完了,他本人对经商一窍不通,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 现在连他这样的公子哥都开始八卦金家的事,可想而知外面闹得有多厉害。 姜欢啧了一声:「我觉得也是,要不然就太巧了,这事怎么早不爆晚不爆,偏偏在这个什么c.m过来之后开始爆了,而且c.m还正好处处针对金家。我看啊,对方野心可能不小。」 提到c.m,大家兴致更高,程炎本来坐在沙发扶手上,这时候翻过来,挂到孟鹤兮身上,一手勾着孟鹤兮,一手勾着坐在他旁边的徐路明: 「我说你俩不是在和c.m谈合作吗,怎么样,见到那个神秘的大boss没有,这公司到底什么背景啊?」 「不清楚,孟文须不让我插手核心内容,不过也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想管。」孟鹤兮说。 徐路明也跟着摇头:「别说是孟二了,连我我也不知道,对方太神秘了,几次会谈派的都是自己的秘书。」 第116页 「那你就没问问?毕竟双方是要合作的,总藏头露尾算怎么回事,没诚意。」程炎说。 「问了,问不出来,对方说他们老闆人在y国,忙得很,暂时没有时间过来,但等正式签合同这天会现身,到时候就能见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了。」 「想想还挺期待的,自从佟家倒了,金家就开始作威作福,根本不把我们几家放在眼里,佟则为也就算了,金家算个什么东西啊,是时候让他们吃点教训了,当年佟则为多牛逼的一个人,都没金家父子能装。」 「就是,特别是金夜明那个煞笔,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平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以后看他还怎么装。」 「对了孟二,你跟那臭傻逼不还有个什么约定嘛,我看啊,可以趁这个机会运作一下……」姜欢突然说,还眨了眨眼,暗示的意思很明显。 大伙儿都是明白人,一听就懂了,纷纷贊同。 「我看行,反正这约定本来就没法律效力,到时候你就是不把人送回去又能怎么样,他姓金的当年不就用这种卑鄙手段把岑美人弄到手的,咱孟二现在是英雄救美。」 「说的没错,金夜明就特么不是人,岑美人刚落进他手里的时候多惨,隔三差五就进医院,我特么都怕他被弄死,是不是老徐,有一回咱们还碰了个正着呢……」 孟鹤兮刚回来那阵,这帮人虽然也看金家父子俩不顺眼,到底不敢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的编排,这会儿却不一样了。 但孟鹤兮只是笑了笑,没跟着一起骂,他和金家父子间的仇怨不是三言两语几句骂就能消解的。 同样安静的还有徐路明,后者端着半杯酒,靠在沙发上,包厢里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也看起来捉摸不定。 孟鹤兮用余光瞥了眼,听见他说:「行了你们,孟二都没说什么呢,用你们操什么闲心。」 「嘁,老徐你这人真没意思,这可是我们孟二的终身大事,怎么能算闲事呢,是吧孟二?」 可惜孟鹤兮此刻也不愿意听见岑雩的名字。或者说不是不愿意听,就是他听着觉得烦。 就好像全世界都认同了岑雩已经是他的人,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他们正在经歷一场史无前例的冷战,那人仍旧时时刻刻准备离开他。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烦。烦死了。 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是个屁,哪来那么多废话,喝酒!」 平时不用大家多说,他自己就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岑雩挂在嘴边,不让他说他还不乐意。现在这个样子八成是跟人闹矛盾了,心气不顺。 大家也就不敢再提,随便聊起了别的话题。孟鹤兮不怎么开口,埋头喝着闷酒,喝着喝着就开始撒酒疯,拉着旁边的姜欢要打架。 几个人制不住他,姜欢被他擦着左脸揍了一拳,好在不严重。 但他还是捂着脸叫苦不迭:「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孟二喝醉了会变成神经病啊,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醉醺醺的孟鹤兮奋力伸出胳膊,指着他:「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鼻子跟姓金的那么像!」 姜欢:「……」 其他人:「……哈哈哈哈哈哈。」 姜欢委屈坏了:「鼻子挺是我的错?姓金的全身上下也就一个鼻子能看了吧!」 听见「金」这个字,孟鹤兮更激动,挣脱开朋友的钳制又要扑过去,姜欢吓了一跳,忙不迭躲到徐路明身后。 「你别过来,别以为喝醉了我就不会打你!」 「来啊!来打啊!我保证不打死你!」醉酒的人力气似乎比平时更大,孟鹤兮到底还是扑了过去,连累徐路明一块挨了揍。 到后面他可能更煳涂了,分不清哪个鼻子是金夜明同款,专门逮着徐路明揍,连姜欢都开始在旁边拉架。 但没辙,他就跟条疯狗似的,咬住了不松嘴,照着徐路明一个人一通乱揍。 而徐路明从小到大连架都没打过,哪里招架得住他的拳脚,躲都来不及躲,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大伙儿快傻眼了。 好在没多久孟鹤兮就没力气了,趴在地上疯狂大笑,要么就唱国际歌,大伙儿这才有机会把满脸鼻血的徐路明给扶起来。 酒是没法再喝了,这场景真是谁见谁尴尬,都不好意思让服务生来清理现场,要不然明天大概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今晚在这撒酒疯的事。 姜欢把撞歪的沙发扶正,问惨遭自己连累的徐路明:「老徐你不要紧吧,要不咱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吧,鼻子歪了没有?」 徐路明捂着鼻子,说话都有些含煳:「没事,嘶……舌头好像咬破了……」 旁边的朋友跟着起闹:「何止是舌头,你脸明天就该和孟二同款了,啧,下手可真狠的,看出来咱孟二心里有多恨金夜明了。」 「是啊,看这脸肿的,我说姜欢,要不你去整个容,把这鼻子整了吧,要不然下次他喝醉了还得疯……」 姜欢忿忿地踹了对方一脚:「滚滚滚,要整也是姓金的去整,关老子什么事,真是草了……」 「……喝!再喝!程炎你特么的别碰我,给我酒,我还能喝!」 「好好好,你喝,你还能喝……但是这儿的酒都已经喝完了,我们换个地方再喝。」 孟鹤兮闹起来:「呸!什么破地方,连个酒都没有!」 第117页 「对,就是破,所以我们换个地方……」 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把醉鬼塞进车里,程炎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感觉人都快废了,「真不愧是进过少林寺的,力气可真大……」 「你才知道啊,看看他给我和老徐打的,就不说我了,我这还好点儿,就擦破点皮,你看老徐,原来多帅一张脸,现在就特么跟车祸现场似的,这得有多少小零心碎啊……」 徐路明把从车厢里甩出来的一条胳膊塞回去,满脸苦笑:「明天他醒来要是不认,你们可得给我讨回公道啊。」 「那必须啊,要是你因此毁容,那就让孟二对你负责!」姜欢开玩笑说。 徐路明又笑了下,没说话。正好他们叫的代驾到了,就各自回了车上,徐路明负责将醉鬼孟老二送回家。 「不过老徐,你真不用去医院吗,要不孟二我们送回去,你还是去趟医院吧,看着还挺严重的。」 「不用,我真没事,挨这么几拳不至于。」 徐路明已经系好安全带,正在帮孟鹤兮弄,但后者不配合,扭来扭去像条蛆,徐路明一靠近,他就挥拳头,把在旁边看着的程炎吓得直缩脑袋,生怕自己也被来上一拳。 「那成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把他手给绑上,到家记得在群里报个平安。」 徐路明笑说:「知道了。」 车子一开,他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侧身紧盯着旁边的孟鹤兮。见人似乎是睡着了,他抬起胳膊,用力地捏住了孟鹤兮的下巴。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人忽然暴跳起来,一拳头狠狠砸在了徐路明鼻樑上,后者才止住的鼻血又哗啦啦流下来。 代驾被后座瞬息万变的场面惊住了,时不时偷偷瞄几眼,徐路明捂着鼻子,阴沉着脸威胁:「师傅,行驶途中还请注意安全。」 「欸、是是……」来到他们酒吧喝酒的人非富即贵,代驾师傅哪个都得罪不起,后背顿时吓出一阵冷汗,之后再也没敢多看一眼。 而徐路明也没再做什么,眼神阴骘地盯着车窗外。 -------------------- 下章孟小狗要对着岑宝变孟小疯狗了~ (这周还是1万字,发烧了,还好准备了存稿) 第68章 饭菜已经上桌,辣子鸡丁、酱爆茄子、一锅萝蔔排骨汤再加一碟拍黄瓜。岑雩解下围裙,坐在餐桌边看菜慢慢冷下去,想起不久之前那次也是一样,他等孟鹤兮等到半夜,那人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越来越深,超过半夜十二点,孟鹤兮今晚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岑雩从餐桌前站起来,身体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变得僵麻,眼前一阵晕眩。 他把汤里的排骨挑出来,在冷水里沖洗了几遍,往团团的饭碗里丢了两块,其余冻进冰箱。剩下的几个菜就全进了垃圾桶。 之前无论吵得多凶,闹得多不愉快,哪怕孟鹤兮放了狠话要睡沙发,到最后总还是躺在一张床上,以至于岑雩现在一个人躺着,忽然觉得这张床真大啊,空落落的。枕头被褥间都是淡淡的冷杉味。 其实很难想像性格那样热烈的一个人,会拥有这样一种信息素味道,简直和他本人很不搭。但仔细想想的话又觉得很在理,孟鹤兮就是这样一个人。 岑雩一整晚没睡着,天快亮时反倒睡着了,醒来已经是中午,团团在房间外面叫得厉害,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憋的,岑雩先带它去外面转了一圈,又给它餵了水和食物,它这才不叫了,把头埋在身体里,安安静静地睡觉。 直到下班时间,孟鹤兮才回来,当时岑雩已经重新做了一桌菜,和前一晚一样,坐在餐桌前等。 他感觉自己现在正走在悬空的台阶上,每走一级,身后的那些台阶就会消失一级,所以他只能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哪怕身前黑暗得看不见路,哪怕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地继续向前走。 因为只要有一点犹豫,他就会从消失的台阶上摔下来。 可他似乎有些支撑不下去了,整个人濒临极限,脚步再也迈不开。他很害怕有一天有人会告诉他,他此刻所做的决定是错的,他会后悔。 孟鹤兮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出门时的那身西装,精神看着不怎么好,一脸的郁色。 更扎眼的是,岑雩一眼就发现了他下巴上的红痕。 那不是之前和金家那些保镖打架时弄出来的,那是一枚指印。 岑雩的脸色一下白了,垂在桌上的手掌用力握成拳,又在触及孟鹤兮视线的时候缓缓松开。 等他将电饭锅里的饭盛出来,孟鹤兮已经换下了西装,跟进厨房看了眼,见没有什么用得到自己的地方,才又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和昨晚一模一样的一桌菜,孟鹤兮拿起岑雩手边的空碗,给他舀了碗汤,别别扭扭地推过去,语气更不自在:「刚刚是不是在看我下巴?」 岑雩抬眸:「嗯。」 孟鹤兮脸倏地很红:「你别特么多想,我没出去胡来,昨晚下班的时候姜欢喊我们去喝酒,我本来想跟你说一声,但……」 但还在生气,所以不想说。 两个人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岑雩又「嗯」了一声。 「后来就喝多了,反正就我们那几个人,你都见过的,这个大概是他们把我扛车里的时候弄的,我当时喝多了,闹了点情绪,他们制不住我,下手就没轻重,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弄的……」 第118页 他这模样很像在外面鬼混一夜回家和妻子百般解释的丈夫,很搞笑,却莫名缓和了两人持续一周的冷战,岑雩相信他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脸色稍霁,慢吞吞喝着孟鹤兮舀过来的汤。 见状,孟鹤兮赶紧继续献殷勤:「再吃点蔬菜,这个茄子很好吃,怎么做的?」 冷战的时候两人都憋着一口气,谁都不愿意先开口,可一旦有人先妥协,就会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两人借着这个机会,慢慢破了冰。 只可惜温馨的气氛维持不过多久,没一会儿,岑雩的手机响了。他手机没带在身上,而是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做饭之前他就是坐在那等孟鹤兮回来。 突兀的手机铃声让两人都停下了动作,孟鹤兮不怎么明显地朝沙发瞥了眼,又很快低头吃饭,岑雩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脸色,起身去接电话。 不用猜也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岑雩敷衍地应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那边孟鹤兮已经放下碗筷。 「孟鹤兮。」岑雩很急地叫住他,这顿晚饭才刚开始,孟鹤兮碗里的饭还剩下一半多,「我没有不选择你。」 这句话放在此刻说显得很突兀,毕竟对方还什么话都没说,他就已经在急着解释,没头又没尾。比起现在这个状况,更像是在给冷战之前的事做解释。 孟鹤兮很慢地转过身,辨不出情绪的眼眸紧盯着他:「那为什么你明明答应了我却还要去见他?」他朝前走了两步,「岑雩,我不会阻拦你去做任何想做的事,但那前提是你不能伤害自己,是你要告诉我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只要这些,有那么难吗?」 很难。岑雩想,这五年里他就像一条紧绷的橡皮筋,已经被拉到了极限,也许本来还可以再支撑一段时间,但如果有人帮他卸了力,他就会马上崩断。 而孟鹤兮就是那股力。他不敢在这个人面前放任自己的脆弱。 看他这个样子,孟鹤兮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他耸了耸肩,自嘲般笑了笑:「算了,我不想知道了。又是金夜明是不是,又要见你,是不是?」 岑雩攥着手机,默认了。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如果你觉得非这样不可,那你去吧。」孟鹤兮再度靠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挨得非常近,岑雩有些意外于他的突然妥协,而孟鹤兮已经迅速扣住他后脑勺,「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先做个标记。」 充斥着怒意的吻落下来,岑雩的嘴唇一下被咬破皮,刺痛让他本能地皱起眉心,但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会话,更别提是这样的亲密,很快他就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应这个吻。 「再等等我。」他说。 孟鹤兮笑了下,表情很温和:「我知道。」 岑雩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颈侧突然就像是被什么蛰了下似的,微微的刺痛,紧接着他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视线越来越模煳,身体跟着软下去。 一股大力托住了他,将他抱进了怀里,孟鹤兮眸光幽冷,氤氲着一丝危险的气息:「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孟鹤兮……」叫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岑雩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醒来却差不多忘光了,只记得有人在梦里不停地叫他的名字,笑着,闹着。 眼前还是发昏,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刺得他更加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用胳膊挡了下,有人在这时握住他的手,和他紧紧相扣在一起:「醒了?」 他认出了这个声音,是孟鹤兮。 大脑迟钝地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孟鹤兮趁着他们接吻的时机,对他动了手脚。 岑雩摸了下脖子,那种刺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视线慢慢恢復过来,他看见孟鹤兮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对方变得有些陌生。 「孟鹤兮。」 「我在。」 孟鹤兮俯身和他接了个吻。身体还是疲软无力,岑雩全程被动地承受这个吻,孟鹤兮却对此很满意,吻得相当投入,手掌在他身上揉掐着。 「我想过了,无论你有什么理由都不重要,我也不在乎,既然你总想离开我,那我就把你绑起来。」 药是早就准备好的,在他们从2号公馆回来那天,他就吩咐amy去找,要求列了一大堆,既要药效好,又要对身体没有任何副作用。 他希望永远不会用到这个药,但也知道不可能,只是没想到短短一周,就走到了这一步。 悬在头顶的剑落下来,孟鹤兮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岑雩昏迷了整整十二个小时,他就在床边守了十二小时,手机铃声不断响起,那串噁心的数字跟恶魔一样如影随形。 但孟鹤兮并没有将手机关了,而是任由它响。 最后是金夜明先放弃,叮叮咚咚发过来几条消息之后,再也没有找过来。 孟鹤兮扯着嘴无声地笑,感觉自己终于赢了一次。 「饿吗,我煮了粥。」 唇角刚癒合的伤口再度破了皮,孟鹤兮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表现得很激烈,喜欢在他身上打标记。 从前,岑雩觉得是这人习惯如此,狗崽子一样,喜欢圈地盘,标记所有物,现在慢慢地不这么认为了,孟鹤兮之所以这么做,大概率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所有权。 第119页 alpha无法标记alpha,但孟鹤兮想标记他。 「现在什么时间了?」孟鹤兮不知道给他打了什么药,药效太强了,他想从床上起来,身体却还是不怎么动得了。艰难地动了动腿,听见窸窸窣窣一阵响,是锁链的声音。 循声望去,岑雩发现自己右脚脚踝上被圈了一条很细的银色锁链,而锁链的另一头绑在床尾,链子很长,粗略看起来应该够他自由地出入整个房间,说不定还能进入卫生间。 身上麻麻的没什么知觉,以至于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中。 其实孟鹤兮不止一次威胁过说会把他的腿打断,会把他关进金笼里,但岑雩并没有将他的这些话当真,他印象里的孟二少爷不会做出如此不磊落的事情。 可事实就发生在眼前,他被孟鹤兮用银链锁在了床上,像一只宠物那般。 原来不是玩笑话。 是认真的。 看来他是真把人惹急了。 这种状况超出了岑雩的预计,但他没法束手就擒。 「孟鹤兮,你放我走,给我一个月时间,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就算想把我锁起来也没关系,但现在不行。」 类似的话他说过不止一遍,孟鹤兮看似听进去了,却完全不在意。他从床上起身,走到床尾,用了点力捏住绑着银链的那只脚腕。 岑雩这时候已经慢慢恢復了一点知觉,冰冷的链子和温热的手掌同时贴在他皮肤上,令他本能地想逃。 孟鹤兮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手掌圈住他的脚,链子的碰撞声更加清脆清晰,孟鹤兮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他不可能放他走。 「书上说狐狸是很难被豢养的,因为它们野性难驯,养不熟。」 「我以前不信,总觉得如果真的交付了真心,就总有一天能让对方感觉到,但现在……也许是我错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想要拥有,所以岑雩,别再想着离开我,我不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别人。」 「我已经不相信你的那些鬼话,岑雩,现在你在我的手上,你没有选择了,别再想要骗我,我什么都不会听。」 -------------------- 今天双更了,所以剩下一章周二~ (求颗小海星啊宝贝们~) 第69章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静,手掌不住地在岑雩脚踝四周摩挲,岑雩以前不知道这个部位竟然也是自己的珉感位置,又痒又麻的感觉简直要把人逼疯。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用力撑起双臂,用身上仅存的力气坐起来,坚持着,「孟鹤兮,让我走,等事情解决了,你想要怎么做都可以。」 「可我不想再等了。」孟鹤兮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比起一次又一次的猜测,一次又一次不知尽头的等待,还是这样比较直接,把你绑起来,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我说过我不喜欢看你受伤,可每一次你都带一身伤回来,我见不得这样,我真的已经要疯了,岑雩,我不是没有心的,我会痛、会怕。」 他蹬掉拖鞋,慢慢坐在了岑雩身上。 在那之前他已经自己处理过,只是到底很多天没做过,多少还是有些勉强,两个人都不好受,孟鹤兮痛得溢出两声闷哼,岑雩也攥紧了床单,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热汗。 「呵……」但孟鹤兮却突然笑起来,他一边艰难地动着,一边吻岑雩的胸口,「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要把你留在这里,就很好……」 他故意动得很慢,又不完全坐下去,看岑雩脸上涌动着因他而起的椿色,却不给他痛快,要叫他隔靴搔痒一样难受痛苦。 银色的锁链在颠簸的动作中碰撞在一起,发出引人无限遐想的脆响,孟鹤兮满面红.潮,对准alpha的腺体用力咬下去,冷杉和霜雪混杂在一起,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 「落进我手里的人,谁都别想再要回去。」 「岑雩,从决定这样做之后我就从来没想过放你走,除非我死……」 岑雩已经不记得这是他被困在这个房间的第几天,刚开始他还数着日子,后来就干脆随它去了,孟鹤兮不让他和外界有任何接触,手机也被没收了,只给他准备了一些书和一部经过特殊设置的平板。 那平板只能看预先下载好的电影,没法上网。 起初岑雩当然做过反抗,他试图和孟鹤兮沟通,但后者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要他开口说有关于这个话题的任何事,孟鹤兮就会疯狂的和他做,企图用这种方式来麻痹彼此,拒绝一切沟通。 说起来挺可悲,他活到25岁,有近20年的时间是在被变着法子的囚困,先是佟则为,再是金夜明,现在变成了孟鹤兮。 孟鹤兮。 岑雩想都没想过这人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甚至比佟则为和金夜明更过分。 可很奇怪,哪怕被这样对待,他除了心疼孟鹤兮之外,竟然生不出任何怨恨。 好像这个人想要对他做什么都可以。这个人和其他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吃饭吧。」晚上孟鹤兮端着一碗牛肉面和一个水果拼盘进来,脸上的肉掉得都快没了,原本很合身的西装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大了。 他很累,从门口到床边的短短几步路,掐了三次眉心。 岑雩不紧不慢将东西吃完,孟鹤兮将碗筷收拾了,转身要走,岑雩把人叫住:「什么时候放我走?」 第120页 他已经很多天没问过这个问题,孟鹤兮也以为他终于被迫接受了现状,可原来并没有,哪怕被困在这里那么久,哪怕绝口没提,可他心里从来没有断过想要离开的念头。 还是想走。 这个认知让孟鹤兮又恨又怨,瞬间失去了理智,他勐地转过身,面碗直接碎在床边,陶瓷瓦片弹溅起来,飞出去很远,「我说过了,你一步都别想离开!」 他急步走到床边,将坐在床沿上的人一推,自己翻身压了上去,一把扯掉覆在颈上的纱布,用力咬了上去! 源源不断的alpha信息素被注入伤痕累累的腺体,脑袋仿佛被人用棍子抡了一下,耳边倏地一阵嗡鸣,腺体里更是像有什么尖锐的物体刺进来,在里面不停地翻搅。 疼痛连绵不绝,岑雩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身上使不上一丝力气,脱力地软下来,发出痛苦的闷哼:「呃……」 alpha的腺体本身就无法被注入信息素,强行注入的过程对任何alpha来说都是一场酷刑,但孟鹤兮几乎每天都要重复这个过程。 腺体被咬烂,就又开始咬脖子上其他部位,这段时间下来,岑雩脖子上已经不剩一块好皮,被纱布层层裹着。 在任何事上都顺着他、怕他受一点疼的人,在这件事上意外的执着。 想标记喜欢的人是alpha的本能,可他也是alpha,孟鹤兮无法标记他。这就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达成的执念,将两个人同时推向深渊。 标记的过程持续了很久,孟鹤兮贴在他腺体上,充满期待地嗅闻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的气息,好像被霜雪覆盖的冷杉的味道,很冷,带着点绝望。 「岑雩,我标记你了,这次会成功的吧。」他说。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着什么。 疼痛还在持续,岑雩眼前天旋地转,没有力气回答孟鹤兮的问题,也不用回答。因为那股让孟鹤兮满意的味道很快就会从他身上淡去,两个alpha的信息素相融只可能持续短暂的几秒,像一场美丽又绝望的谎言。 就像他们彼此的信息素交融在一起的那个味道。 他们註定无法相融。 等岑雩终于从那阵疼痛里缓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果然已经散了,孟鹤兮趴在他身上,眼底盛满不甘和恼怒。 「为什么。」这股情绪很快就转为委屈,他动作小心地在被自己咬烂了的腺体上亲了一下。 岑雩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也不敢看他那双眼睛。 过了一会儿,孟鹤兮侧身拿了桌上的药箱,动作熟练的拿了纱布和剪刀,帮岑雩包扎好伤口。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端起旁边的果盘,嘴对嘴餵了他一颗葡萄。 这样的场景不间断的在这个房间里重演,每经过一次,便让孟鹤兮往万丈深渊靠近一分。 他心里到底存着不甘:「我以前想过,两个人的感情不需要靠信息素这种东西维繫,在信息素的支配下发晴跟兽类有什么区别,我爱你不需要信息素。」 「可是现在,我却开始想成为自己以前最痛恨的那类人,我想我为什么不是一个omega,或者你为什么不是一个omega,如果是那样,我起码还有留住你的手段,如果我能像别的alpha那样标记你,就不用怕你会想着离开我。」 「岑雩,我好恨啊,为什么我不是一个 omega……」 岑雩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可如果他是个omega,他恐怕活不到现在。 但以后或许可以。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你会放我走吗?」他撑着手臂坐起来,沙哑着开口。腺体依旧针扎一样痛。 孟鹤兮跟着起身,双眼茫然地望着他,「什么?」 「如果能做腺体置换手术,可以将alpha的腺体摘除,换成omega的腺体,从而改变性别,你想让我做吗?」 这个解释比不解释更让孟鹤兮觉得懵,腺体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或者说甚至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因为一旦腺体受损,那等待着那人的便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毕竟腺体是个太脆弱的东西,有时候只是不小心磕了碰了,都有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当年国内只有寥寥两三家医院掌握腺体修復技术,佟家就是其中一家。越是显贵的人越惜命,佟家的这项技术对他们而言太重要了,甚至于后来佟则为出事,有几位大人物还在背后替他打点过,想替佟则为减轻刑罚。 只是谁都想不到那样的人竟然会在狱中病逝。 腺体修復手术已经如此困难,更别说什么腺体置换,孟鹤兮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而且如果说腺体修復手术对所有人来说是福音,那腺体置换就会变成很多人的灾难。 因为一旦这样的技术成熟,就意味着没有身份背景的穷人很容易沦为有钱人的「腺体库」,有钱有势的人为了自己活命,会不择手段得到合适自己的腺体。 就像如今的器官贩卖。 以后那些被贩卖的器官库里,就会多一项选择,那就是腺体。 孟鹤兮难以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岑雩,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置换腺体……」 第70章 岑雩是想隐瞒的,他本来打算将这个秘密深埋在心底,直到金家倒下,或者他不小心死了,但现在他被孟鹤兮困在房间里哪里都去不了,计划停滞不前,除了将一切和盘托出,没有别的办法。 第121页 「其实佟则为当年研究的东西,不仅仅是『幻梦』,幻梦只是掩盖他真实目的的一层皮,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实现腺体置换。」 「佟则为。」他看着孟鹤兮的眼睛,沙哑的声线颤抖着,「他想将我变成一个omega。」 疯子。 真特么是个疯子。 孟鹤兮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当年的真相,可原来他所知道的仍然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真相比他所了解的还要残酷百倍。 死得好,死得太好了,像佟则为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 「金昌盛收买了佟则为的司机,知道他经常到一个实验室,又辗转收买了实验室的一名研究人员,知道了佟则为在研究的这项技术。」 「他知道光靠自己肯定无法威胁佟则为,因此联合了你父亲,想要从佟则为手里分一杯羹,佟则为却不受威胁,拒绝了你们两家。这个你已经知道了。」 「但金家后来还是拿到了部分资料,这些年一直在偷偷做这项研究,已经接近成功了。」 孟鹤兮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手脚都是冰凉的,艰难地握住岑雩的手,发现他和自己一样。 「所以你跟在金夜明身边,就是为了这个?」 岑雩本来一直看着他,这时候侧眸盯着床边,夜色已经暗下去,对面那栋别墅的灯光亮起,两个人影在窗口摇晃。 「并不全是,一开始我只是想给佟则为报仇,虽然我以为他对我抱着难以见人的目的,但在我眼里,他同时也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将他父亲从孤儿院带出来,给了其栖身之所,后来又将同样成了孤儿的他接回家,为他报了父母的血海深仇。 尽管他时时刻刻都想逃离这个人,但恩情不能不报。他以为只要替对方报了仇,他就可以摆脱身上的枷锁,将这段过往一併摈弃。 到了那时候,他或许会去找孟鹤兮,也可能不会。 但总归一切都还有可能。 「那些资料存放在金夜明的保险箱里,他跟佟则为一样,喜欢驯养宠物,更喜欢看宠物被戴上枷锁时求助无门的样子,所以他也像佟则为一样喜欢让我自己盯进度。」 只不过金夜明更小心,不会将他带去实验室,而是把资料带回来,逼着他看,看完之后就锁进书房的保险柜里。 不过随着金家的日渐势大以及岑雩的顺从,金夜明开始飘了起来,对岑雩的防备渐渐的没有那么大了,他开始带着岑雩去实验室。 那间实验室的位置极为隐蔽,进出也极为严格,里面有许多被金家骗来或者直接掳来的实验体,大多都是棚户区的穷人,即便失踪也不会引起多少关注。 腺体手术的排异反应是一场生不如死的折磨,岑雩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受不住巨大的痛苦而生生抓烂了自己的腺体,最后死去。 「但很多人其实熬不到做手术那一刻,在那之前就已经被药物的副作用折磨疯了,我看到那些实验体一个个在我面前死去,有孩子、有老人,甚至还有即将临盆的孕妇。」 「金家父子已经疯了,他们的技术一旦真正实现,只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因此丧命,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所以他这些年一直在偷偷搜集证据,不光是为了,也是想顺便帮一帮那些无辜的人。 但因为有佟则为这个前车之鑑,金家父子非常小心,实验室的电脑安装了自毁程序,可以远程操控,一旦金昌盛察觉到问题,就可以启动程序,所有资料将会在30秒内被销毁。 如果是这样,实验室的那些人自然也无法倖免于难。 岑雩因此不得不足够谨慎,为了叫金夜明觉得他已经不具备任何威胁,他任打任骂,很少反抗。 「……等我拿到足够多的证据,就可以将金家父子送进去。」 到时候他就真正的自由了。 但孟鹤兮竟然自己先回来了,猝不及防打乱了他所有计划。 岑雩轻轻地唿出一口气,握住对方不住颤抖的手: 「你的c.m帮了我很大的忙,舆论已经压不住,如果这个时候曝光金家的阴谋,那些幕后的大人物也很难再保下他们,所以我原本打算在下个月行动,在你把我送回去之前……」 这就是岑雩的计划,他身后无所倚靠,这么多年只有復仇和扳倒金家这个念头在支撑着他。 为了达成计划,他每天胆战心惊的在金夜明身边扮演一个任对方拿捏的花瓶,以此降低对方的戒心,暗地里却从没有想过认命,不断地在尝试重获自由的可能。 甚至想要保护更多无辜的人。 太傻了这个人。 孟鹤兮心疼得要命,用力将对方圈进怀里,他不敢想像这一千多天里,哪怕一次被金夜明发现,等待岑雩的会是什么。 金夜明会放过他吗,金家会放过他吗。 他会不会成为那个可怕的置换手术的牺牲品…… 好在这些可怕的可能都没有发生,这个人还好好地在他身边。孟鹤兮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庆幸自己回来的决定。 他亲吻着岑雩的腺体,确定嗅闻倒的是自己最熟悉的霜雪味,忐忑不定的心才没那么不安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拿不到那些证据,那又该怎么办,你要等多久,已经五年了,你还要再等五年、十年吗?」 「万一在你拿到那些资料之前,他们那个狗屁技术先研究成功了呢,万一他真的给你做了手术,那又该怎么办……」 第122页 孟鹤兮有太多的万一,每说一个心脏就颤一下,也不敢想但凡有一个万一成真,这个人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会不会等他有一天想要回来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这个人了。 「我都想过,所有我都想过,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孟鹤兮。」岑雩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亲在他发旋上,「这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念头,除了这样做,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他的唇往下,亲孟鹤兮的眉眼,轻笑道:「其实没关系,如果真是那样,到时候你就像现在这样把我抢过来,给我做标记清除手术,然后重新标记我。」 标记岑雩一直是孟鹤兮最想做的事情,此刻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标记个屁!你以为这些手术是做着玩的吗!」 光是标记清除手术就能要掉一个omega的半条命,更别说岑雩这个人造的「omega」,想想就知道会有多大的风险。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有命能让他标记吗? 「别再继续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佟则为那个王八蛋不值得你为他做那些,至于那个该死的技术……」孟鹤兮黑目沉了沉,「我们再想其它办法,总会有其它办法的。」 他看着岑雩,简直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岑雩,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做不到让你以身涉险,所以答应我,别再继续了,好吗,我们一起想别的办法。如果你出了事,对我来说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我会疯的。岑雩,我不计较你又骗我,但我求你给我留一条活路……」 抱着自己的人颤抖得那样厉害,仿佛剖出了鲜血淋漓的一颗心捧在他面前,对着他献祭出一切,包括尊严、包括性命。 他不敢去接这颗心。其实他很想告诉孟鹤兮他其实也没有那么伟大,刚刚他说了那么多理由,为了报仇,为了救下更多无辜的人,但这些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更多的原因是为了孟鹤兮。 想替佟则为报仇摆脱身上的枷锁是期待着有天还能和孟鹤兮重逢,如今想要尽快扳倒金家也是因为金夜明憎恨孟鹤兮,只要金家不倒,金夜明就总有办法对付孟鹤兮。 他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金家必须倒。 所以他做这一切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其实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哪怕孟鹤兮已经变得很厉害,可他不敢冒一丝风险。 只是他统统不能说。否则只会遭到更厉害的阻拦,他了解孟鹤兮,这个人绝对不会由着他那样做。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必须要去见金夜明的理由——他自己其实早就是那些实验体中的一个了。 ——只有实验体才不具备任何威胁,这才是控制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这件事当然更不能让孟鹤兮知道,他都不敢想孟鹤兮会是怎样的反应。 而且那太脏了,他要如何告诉孟鹤兮,他的腺体中被注射过别人的信息素,而他只能靠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靠着每半个月的一针试剂才能活下去? 他说不出口,他已经陷在污泥里,洗不干净了。 是他骗了孟鹤兮,偷了这些时光。 至今没有人活着从实验室出去,他也绝不会是那个例外,实验的副作用在他身上雩发明显,很快他就会和实验室里的那些人一样,疯掉、或者死掉。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岑雩,说话。」 岑雩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将刚刚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你不想让我变成omega吗,只要我把那些证据拿到手,你就能标记我。」 孟鹤兮恶狠狠吻上来:「你想都不要往那方面想,我特么难道要被一个omega草?!」 岑雩又笑:「那就换你来,你不是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吗?」 「……」孟鹤兮直接被噎住了。他发现岑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就好像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一朝倾吐,他就卸下了千斤的重担,整个人陡然轻松下来。 这应该算是件好事。 可孟鹤兮心里还是难受,他恨自己当初的软弱无能,在碰到那么点挫折之后竟然选择一走了之。 如果、他想如果当年他没有走,而是留下来,或许这个人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痛苦。 他明明说过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说永远不会离开,说永远不会退缩,事实却是他终究做了一只缩头乌龟,在岑雩最需要他的时候没能在对方的身边。 还有比他更没用的男朋友吗。 他又凭什么要求岑雩还爱他。 他配吗。 「对不起。」他把脸埋在恋人伤痕累累的颈间,红了眼圈。 滚烫的液体渗透纱布落在岑雩皮肤上,岑雩没想到孟鹤兮居然会哭,「为什么道歉?」 -------------------- 这周2万字~跪求海星,呜呜呜 第71章 那理由太多了,他恨不得把佟则为从棺材里面扒出来,把那老东西骨灰扬了,再把金夜明那狗东西一併弄死。 可最该杀的是他自己。 他辜负了自己的承诺,辜负了岑雩的信任。他实在是……太恨自己了。 「就是对不起……可是不要再继续了岑雩,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不然我真能关你一辈子。」 岑雩扣着他的手,亲他通红的眼睛:「等这件事结束,你想关我多久都行。」 「你想都不要想。」他发狠似的,「我再说一遍,不要再管这件事,别说那个技术现在能不能用,就是以后能用了也用不着。」 第123页 「我之前说的全特么是气话、屁话,我就爱你这个人,我爱的就是个alpha,那又怎么样,就算不能被标记,你这辈子也必须是我的人!」 「所以岑雩我警告你,别动那些歪心思,听见没有!」 模样看着狠,实际上就跟对着主人龇牙咧嘴的小狗一样,只不过是想求主人看自己一眼、心疼心疼自己而已。 小狗永远是忠诚的。 哪怕被主人狠心地责骂、驱赶,也不会将尖牙和利爪对准主人,只会反思自己,会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是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主人。 他的孟小狗也是一样的。 「好。」他说。再一次骗了孟鹤兮。 而孟鹤兮对此一无所知,反过来跟他索吻,控诉似的:「你就是个骗子,口口声声说不会骗我,结果嘴里没一句真话,如果不是我把你锁起来了,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这些?」 答案是一定的,孟鹤兮心想,假如不是他发疯将岑雩困在这个房间,让他的计划寸步难行,这个人绝对不会主动向他吐露一个字。 那他会在什么时候知道这些呢,可能是在岑雩成功完成这个计划之后,但如果失败呢? 那他是不是得等到这个人被换了腺体、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 孟鹤兮一点都不敢想到时候会如何。 可这个人却瞒着他、不告诉他。 多狠的心他。 对他狠、对自己更狠。 「我真想恨你、不原谅你,可我……」这个吻渐渐变得湿漉漉的,唇齿间都是涩涩咸咸的味道,「可我捨不得啊……」 他颤抖得太厉害了,吻都有些继续不下去,最后将脸埋在岑雩的颈侧,用力地抱着。 「但没有下次了,不要再骗我,再让我担心,否则我一定会恨你,我恨死你。」 「抱歉。」岑雩捧起他的脸,吻去那些咸湿的眼泪,孟鹤兮扣住他的手腕,发狠似的咬了下去,落嘴时却又捨不得用力,变成了轻轻的含着,「我不要抱歉,我要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岑雩……」 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这个样子的孟鹤兮和记忆中的太不一样了。 ——是我让他变成了这样。 ——我让他伤心了。 岑雩的神经像是被勐地拧了一下,连带着全身肌肉都跟着酸痛起来。 不管是面对佟则为还是金夜明,他自己是早就习惯了的,仿佛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天塌下来也咬牙顶着。 唯一的慰藉就是和孟鹤兮那段短暂的记忆。 孟鹤兮。这个名字就像是他心底最深、最重要的秘密,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稍微想一想。 那年两个人不算愉快的初见就像是一颗倏然在岑雩心里投下的小石子,却形成经久不散的涟漪,支撑着他走到今天。 可孟鹤兮和他是不一样的。他不愿意看见孟鹤兮的眼泪。 这些眼泪却偏偏因他而起。 电话就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是左边口袋里的那部手机,属于岑雩。 孟鹤兮脸色再次一沉。 他锁了岑雩十天,这个电话就响了十天,金夜明每天都会坚持打几个电话过来,刚开始打得频繁些,孟鹤兮一摁掉他就会紧接着打来第二个第三个,后来孟鹤兮不管它了,他竟然也跟着降低了频率,每天象徵性的响几声。 就跟闹钟似的,定时往孟鹤兮肺管子里扎刀。 不过今天不一样了,他已经知道了岑雩瞒着他的事情,这个铃声就不再给他带来歇斯底里的影响。 他松开岑雩,背过身去抹了把脸,在铃声又一次响起时将电话接了起来—— 「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电话那头的人发出一声夹着恶意的轻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电话是阿岑的,孟二少能给我解释下为什么是您接的电话吗?」 心情在短时间内大起大落,孟鹤兮这会儿还恍然有种不真实感,没工夫和金夜明虚与委蛇:「少特么阴阳怪气,岑雩人都是我的,我替他接个电话需要跟你报备?」 大概是没想到他现在连装都懒得装,金夜明安静了好几秒,才冷笑道:「孟二少,您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个月10号您就该把人还给我了,怎么我的宠物突然就成您的了?」 宠物你大爷! 你大爷的才是宠物! 你全家都是狗! 「摁我手里的就是我的,我就是不还,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他这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直接撕破脸,旁边岑雩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孟鹤兮挨过去,追着那双薄淡的嘴唇亲。 还瞪了岑雩一眼。后者表情更无奈。 孟鹤兮倒是挺得意地扬了扬唇,挑衅似的。 等到视线一转,对着手机时,眸光便又冷了下去。 他不喜欢「还」这个字,岑雩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的小狐狸。 金夜明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小偷。 「你!」金夜明也被他这无赖的态度给气得说不出话,再开口时同样懒得装了,气急败坏道,「孟鹤兮,你是不是找死?」 孟鹤兮根本不怕他,手掌一推,将小狐狸摁倒在床上,手指攥住睡袍带子,故意很慢地一点一点往外抽。 随着他的动作,岑雩的衣襟慢慢敞开,露出睡袍底下遍布/吻痕的胸/膛。 第124页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金夜明,我们之间要算的帐,可不止这一笔。」 如果说刚才的那些龃龉还只是不痛不痒的挑衅,这话一出来无疑是摆明了态度,就是要和金家对着干了。 岑雩伸手在他唇上捂了下,摇摇头,不让他继续。孟鹤兮趁势往他腕骨上一握,将他手掌重新贴在唇边,用舌头轻描着掌心的纹路。 每次看团团这么干的时候,孟鹤兮总在旁边偷偷吃醋,尤其看岑雩因为怕痒一边躲一边笑,他心里的那罈子醋酿得就更浓郁,现在总算自己实践了一回,而岑雩的反应也极大地取悦了孟鹤兮。 舔手心不够,他一点点吮吻岑雩的两根手指。 金夜明还被他气得在那放狠话,孟鹤兮自己却扒.了睡袍,背过身,半跪半趴地伏在床上,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捉着岑雩的手掌,引导着他靠近自己。 淡淡的松木香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房间很快被这股味道所充斥,孟鹤兮面色朝.红,气息微喘,满眼唯有身后的那个人,压根没有将电话里传出来的那道噪音放在心上。 「……孟鹤兮,你该不会也以为光靠一群贱民,几篇似是而非的小作文,再加上那家从中搅屎的c.m,就真能让我们金家倒下吧?你这是做梦!」 「不过如果你真那么喜欢我的宠物,我这人一向大度,不是不可以让你多玩几天,但是孟鹤兮,相信我,很快你就会自己把人给我送回来,求着让我带回去,你——」 「吵死了。「孟鹤兮没让他把狠话放完,直接将手机砸在衣柜上。 「孟二少,你砸得手机好像是我的。」岑雩目光凝视着他,隐隐带着笑意。 孟鹤兮蹭了蹭他,半边眉眼挑起:「手机不重要,小狗比较重要,快管管你的小狗吧……」 这句话他不止一次说过,却对岑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春色潋滟的眼眸黯了暗,手指轻轻一抠,骚话不断的孟鹤兮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难耐的呻吟。 一声促狭的轻笑,岑雩靠过去,慢吞吞的、一点一点的将两人的手指抽出来,换上自己的情和欲,清脆的锁链声在房间里响个不停。 「岑雩。」 「岑雩。」 「要我吧……」 他这一和金夜明打电话就要和自己莋的毛病是怎么来的,但岑雩很乐意配合。 他一口咬住孟鹤兮后颈上的软肉,明明整个人被浴火点燃了,周身却更加冷冽,浓郁的霜雪和松香紧紧纠缠在一起…… 「……所以还要锁我到什么时候?」一个多小时后,岑雩靠坐在飘窗上,指间夹着一支烟,时不时抽一口。 孟鹤兮坐在另一边,用同样的方式坐着,目光盯着窗外,听见岑雩的声音,才转过脸,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就着这个姿势从他手里抽了口烟,再缓缓吐出。半个身体靠在岑雩身上。 「反正不是现在。」 「嗯。」岑雩从背后将他圈进怀里,两条胳膊搭在他脖子上,自己抽一口烟,接着餵孟鹤兮一口,两人轮流着将一根烟抽完。「那就别把我送回去。」 这份妥协让孟鹤兮很受用,他微微仰头,将吻落在岑雩的下颌上:「永远不会。但不是送,是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抽菸。」 「不记得了,挺多年了。」 岑雩没说具体的时间,但从挺多这个词上,孟鹤兮差不多已经猜出来了。他心里又开始不好难受,扭过身,面对着岑雩,细细亲吻他脖子,「我不会再离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好。」岑雩握住他后背,将人抱起来,「睡觉吧,很晚了。」 他话音刚落,房间里就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是从孟鹤兮肚子里发出来的,后者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什么,我可能得下楼吃点东西。」 岑雩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最后没憋住笑:「体力消耗过大?」 「怎么可能!」孟鹤兮从他怀里跳下来,誓死捍卫自己尊严,「我可是饿着肚子被你搞了两个小时!」 这下岑雩是真惊讶了:「你没吃晚饭?」 「昂。」孟鹤兮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怕面坨,就想让你先吃来着,谁知道……」 谁知道一言不合就搞上了,还搞到现在。 「好累啊,要抱抱。」他张开双臂,等岑雩抱自己。 岑雩顺势把人锁进怀里,「把锁链打开,我去弄吃的。」 「不要。」孟鹤兮闭着眼睛,嘴唇贴着他侧颈时不时亲一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都被你骗得有心理阴影了,不敢信你了,万一你偷偷跑了怎么办,还是我自己去,你先睡吧。」 第72章 浇头是之前一块弄好的,现在只要把面条下进滚水里煮几分钟再捞进碗里就可以,怕岑雩等他,孟鹤兮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跟开了倍速似的,端着碗站在厨房里,一边斯哈斯哈,一边拼命往嘴里塞。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接到他爸的电话。 这有点出乎孟鹤兮的意料,印象里孟康没有这么晚找过他。 「喂,爸——」 「小鹤,马上回家来一趟!」 孟鹤兮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 孟康语速很急:「对,就是现在!马上!」 「可是爸,这都大半夜——」 「嘟嘟嘟……嘟嘟……」 孟鹤兮:「……」 第125页 草,这都什么事。 上楼时岑雩果然还没睡,正靠在床头翻今天新换的杂志,看到他还有点惊讶:「这么快?」 「嗯,偷吃了团团的狗粮,这会儿小崽子正在窝里哭呢。」孟鹤兮开玩笑说。 岑雩看他的表情更加古怪。这反倒让孟鹤兮无语了,「不是,你不会真信了吧?」 岑雩点点头。别人不好说,但如果对象是孟鹤兮,那就还真没什么不可能的。 「你又不是没吃过狗粮。」他说。 「什么时候?」孟鹤兮有点吃惊,「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种事,随随便便造谣可是要负责的。」 岑雩弯了弯眼睛:「是不是造谣孟二少仔细想想就知道了,五年前,佟则为的寿宴上,我在院子里餵小汪,你跑过来和小汪吃醋,还从我手里抢走了半碗狗粮,孟二少还记得这件事吗?」 「……」本来没什么印象,这么一提就完全想起来了。 年轻时候干的蠢事让孟二少感到很没面子,他咬了咬岑雩的嘴唇,当作他揭自己老底的惩罚。 「我爸刚刚来电话,让我现在过去孟家一趟,听着很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脚上的链子给你解开,但大门我还是得锁住,你不准跑,听见没有。」 岑雩也很意外:「这么晚?」 「是啊,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孟鹤兮看着一脸嫌弃,实际上却憋着坏,这模样或许骗得过别人却绝对瞒不过岑雩,「是为了c.m?」 孟家和c.m在谈合作,这事岑雩是知道的,孟鹤兮根本没想要瞒着他。 「嗯,估计他们回过味来了,现在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孟鹤兮也不装了,趴在他肩上笑得得意。 岑雩受他感染,也笑得不行,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对方,笑都融化在这些吻里,「那你去吧,我不跑,自己小心,别冲动。」 孟鹤兮蹭了蹭他脖子:「担心我啊?」 岑雩很直接地承认:「嗯。」 孟鹤兮心里熨帖得不行,简直有些捨不得走了。「不怕,睡吧,等我回来。」 从绿萝湾到孟家老宅要一个多小时,孟鹤兮到的时候已经快半夜12点,往日这个时间大家差不多已经睡了,但今晚,整个宅子却灯火通明,孟康像尊大佛似的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孟文须直挺挺地跪在他对面。 两人顶着个同款表情,脸臭得就跟谁往他们脸上泼了墨汁似的。 世界名画啊,真想拍下来,拿回去给岑雩逗个乐。 「爸,发生什么事了?」 孟康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脸色更沉:「你也给我跪下!」 孟鹤兮一脸懵:「啊?到底怎么了?」 「哼!」孟康一拐杖重重抽了过来,「你还有脸问,难道不是你们兄弟俩干得好事?!」 「爸,您说什么呢,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孟鹤兮看看满脸怒容的孟康,又去看孟文须,「是不是你暗地里搞了什么鬼?」 孟文须脸色更难看,连阴阳怪气他的心思都没有了,阴沉沉地说:「现在不是你插科打诨的时候,c.m的那个项目出了问题。」 孟康是家里的独子,孟鹤兮他爷爷虽然风流成性,在外头不知道养过多少个漂亮年轻的omega,却没能给孟康多养出个弟弟妹妹来。 这对孟康来说是件好事,让他不需要经过家族内斗就成了孟家唯一的继承人。 责任多重,对能力的要求就有多高,遗憾的是,孟康虽然如孟家所有人期待的那样分化成了alpha,却不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 他很辛苦才照着父亲的期许长大,然后继承家业,勉力维持下偌大一个孟家。但相比起其他几家的家主,他能力还是欠缺些,这也导致他在位的二十来年,不管其他几家争得有激烈,他们孟家只能万年做垫底的那个。 孟康不甘心。他不想被别人看不起,更不想百年之后见到父亲,听见的还是对方的一声嘆息。 只是他年纪大了,精力渐渐不如从前,这两年身体更是开始出现各种毛病,尤其是心脏方面,这使得他不得不暂退到幕后,将公司的大小事情交到大儿子孟文须手中。 这个大儿子在很多方面和他很像,他们同样是心高气傲的alpha,却也同样缺乏alpha强大的能力。 有能力的是他那个离经叛道的小儿子,这也是孟康近两年频繁召孟鹤兮回来的很重要一个原因。 可惜的是,五年过去,这个混小子还是分不清是非轻重,竟然和过去一样为了同一个人做了煳涂事。 这也就算了,说到底不过损失些钱,凭孟鹤兮现在的能力,早晚能挣回来,所以孟康虽然生气,却还是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和孟文须一起负责c.m的那个项目。 他认为这个项目无论对于孟家,还是这对兄弟俩,都会是个契机。刚开始时事情的确朝着他期待的方向进展,孟文须每次同他汇报进展时都说「很顺利」「没问题」,他就以为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他今天没有在居山会所碰到张建明的话。 这个张建民是药监局的一把手,孟家之前不涉及这方面的产业,和对方交道打得不深,但并非完全不熟悉,孟康还给人做过媒。 当时张建明刚和原配离婚,孟康手边正好有个漂亮的omega,就送给了对方。 那小omega很会来事,张建明很快上了心,将人娶进了家门。两人还长生了两个alpha儿子。 第126页 或许是惦记着孟康这份情,张建明在这次的事情里帮了不少忙,今天在居山会所意外碰面时,又叫住了孟康,和他说起新公司的事。 「孟总啊,你们当初弄这个的时候,小孟总和小徐总还请我和老王吃过饭,我非常清楚你们两家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心血,也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 「我跟你透个底,市里那个项目大概明年年初开始,盯着它的人不少,所以你得留个心眼,不然我们也难做。」 谁说不是呢。金家多年把持着海市的医药产业,连张建明他们都要看金昌盛的意思,这也是为什么海市医药产业获批困难的原因。 现在孟家和徐家可谓是从老虎嘴里夺食,先不说特效药的事情结果如何仍未可知,就是瘦死的骆驼到底还是比马大,张建明他们敢在这个时刻给徐孟两家审批签字,也是顶着很大的风险的。 这里面不知道疏通了多少关窍。最难走的就是这一步。 而且不管他们这次能不能拿到那个项目,只要走出这一步,不怕以后分不到羹。从长远来看是利大于弊。 「外来的企业虽说可以利用,但更要担心,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嘛,那三家公司、尤其c.m,野心肯定不止这一点,您可千万别叫他们在我们海市的地盘上占了便宜。」 「什么三家?」孟康心头一跳,「张局,您说的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仔细问了张建明,孟康才发现问题——他们那家医药公司,原本应该是他们孟徐两家和c.m三方出资,提交的资料中却变成了五家。 孟康对那两家凭空冒出来的公司陌生得很,根本没有听说过,回去一查才发现果然如张建明所说,都有海外背景,也都查不到幕后之人。 更巧合的是,这两家企业和c.m是前后脚入驻的海市,只不过c.m从头到尾都很高调,而这两家闷声不响,可以说是夹着尾巴在做事。 种种「巧合」之下,是谁在背后搞鬼,已经显而易见。 孟康匆匆将大儿子叫到跟前,发现大儿子果然也完全不知情。 到了此时孟康终于可以肯定,这根本就是c.m给他们下的套,而他们居然就这么一步步落入了这个陷阱。 更叫孟康愤怒的是,公司章程里也有陷阱,本该作为控股方的孟家在今后的公司决策中将完全没有话语权,只要c.m愿意,就能联合另外两家将孟家架空,甚至于将他们踢出公司! 如此一来,他们辛辛苦苦疏通各方关窍,却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孟康记得很清楚,c.m的人第一次同他联繫的时候态度很诚恳,说自己是新公司,又是初入海市,实力不够,需要像孟家这样的老牌家族支持,所以希望孟家做这个控股方。 结果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那c.m根本就是在利用他们!甚至离间他们和金家以及其它各家的关系! 其险恶程度,简直令人髮指。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孟康差点两眼一翻当场晕过去。 「我问过你哥了,最后的材料是c.m那边交上去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偷偷做了手脚,但你们那么多人,就没一个人发现问题吗?!」 孟康气得脸色铁青,从口袋里摸了速效救心丸出来,一股脑儿倒了一把,囫囵吞了。 在孟鹤兮回来之前他已经吞过一把,不吞不行,这会儿得直接进医院了。 「还有你孟鹤兮,我让你去帮你哥忙,结果你倒好,从头到尾都不见人影,你们两个蠢东西就是这么办事的?」 孟鹤兮在孟文须边上跪着,闻言朝两人看了几眼,表情挺不服气:「我倒是想帮忙啊,也跟孟文须说了有任何问题找我,但他用不上我,即便我多次主动要求,他也没有安排给我任何工作,那我还能去抢吗?」 孟康冷眼瞪向大儿子:「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些都是事实,孟文须没法反驳,不过还是给自己找了冠冕堂皇的藉口:「但是爸,我那也是为了项目考虑,小鹤被那个alpha迷得晕头转向,谁知道那个alpha有没有和金夜明暗通曲款,万一将我们的计划泄露出去,那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所以呢,到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什么区别吗?!」孟康一拐杖抽在他后背,后者吃痛,忿忿地咬着牙,「谁知道c.m的人竟然这么狡诈,干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 -------------------- 今天3更,公司方面的描写大家看个乐呵就行了,实在是作者笔力有限,嘤嘤嘤 第73章 在知道这件事后他不知道给对方那个负责人打过多少次电话,那边始终不接,到刚才再打过去时,竟然直接关机了。 「别让我逮到他们,否则我一定弄死他们!」而且那个负责人还是个没用的beta,孟文须一想到自己被一个beta给耍了,就感到奇耻大辱。 要知道他其实压根没把那个beta放在眼里,这里是海市,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只能乖乖看他们几家的眼色行事,一个小小的外来公司,能成什么体统,还不是要借他们的势。 而他只不过是利用对方来打压金家。 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在算计c.m的同时对方算计得更狠,竟让他这么着了道。 如今再回想,孟文须才惊觉那个beta看似唯唯诺诺没什么主见,实际上一直在暗示和引导他。 就比如章程的事,这事他其实是默许的,只不过那个beta处处暗示他c.m是弱势方,而他当然也不认为对方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因为在他看来不管是从出资比例还是人数上来说,c.m都不占优势,只要孟徐两家联手,随时可以将其轻松踢出局。 第127页 只不过他们现在需要一个出头鸟来扛金家的火力,c.m正合适而已。等到一切成定局的时候,孟徐两家一人一票,就可以让它滚蛋。 「你考虑的这些没问题,但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还有徐家那小子,他也是死的吗,你们那多双眼睛,连最基础的东西都发现不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孟康话音刚落,徐路明跟他弟弟徐天明就健步如飞地走了进来: 「孟叔!」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孟叔!」 孟康扫了眼他们身后:「你们父亲呢?」 徐路明说:「父亲最近不便出门,但接到您电话后他非常烦忧,因此就由我和天明代为过来见您,而且这个项目本身就是我在负责。」 在场的人都是alpha,心里对于alpha在什么情况下不便出门一清二楚,孟康没再细问,点点头让二人坐下,吩咐管家上了茶。 有客人到访,再让兄弟俩跪着未免不体面,孟康便发了话,让孟鹤兮他们起身坐下来。 「孟叔,怕电话里听岔了,您能再跟我们说说这个事情吗?」徐路明朝孟鹤兮那边扫了眼,恭敬地对孟康说。 「还是我来说吧,」孟文须接了话头,见孟康闭着眼睛没反对,一五一十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同徐家兄弟俩交代了一遍,「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爸和几个叔伯在居山吃饭,恰好碰上药监局的张局……」 孟鹤兮已经听过一遍,这会儿就心不在焉起来,拿着手机想给岑雩发消息,看时间已经很晚,又放弃了,无聊地刷起wb。 金家那个特效药的事又挂在热搜上,虽然排名不是特别靠前,不过混在一堆小明星的花边新闻里,还是挺显眼。 反正闲着没事,孟鹤兮就註册了个小号,一边看能说会道的网友们花式骂金家,一边一路点赞下去。 他恨金夜明和金家恨得要死,但暂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靠这种方式解点气。 当垃圾系统提示他当日不能再点赞发言时,孟文须那边也终于讲得差不多了,孟鹤兮觑了眼徐家两兄弟,后者脸色和孟文须父子俩一样黑。 他看见徐路明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开的是外放模式,所有人都屏息等着,但冰冷的机械女声打碎了在场之人的最后一丝侥倖。 「没人接。」徐路明皱眉道。 孟文须愤恨地一拳捶在沙发扶手上:「特么的,别让我抓到那个该死的beta,否则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徐路明:「孟大少,放狠话谁都会,现在是要想办法,怎么才能找到人,把这件事弄清楚,找到解决办法。」 「小徐说的对,文须啊,在这方面你和你弟就是不如小徐他们兄弟俩,做事太冲动了,事已至此,你就是放一百句狠话又能如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想想怎么解决这个事。」 「一个外来公司,竟然耍阴招摆了我们两家一道,审批已经下来了,现在撤资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等于是出钱出力帮别人开了公司,这要其他几家怎么看我们,我们两家还有什么脸面在海市混下去?」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将他们视作一个笑话,两家将颜面扫地。对于他们这样的家族,这无异于奇耻大辱。 「嘟——嘟——嘟……」徐路明再次将电话拨了出去,谁都不敢抱多大的希望,特别是孟文须,他今晚已经快将这个号码打烂了。 然而十几秒后,那个让孟徐两家找疯了的beta居然出现了在电话里,声音清清冷冷的,没带什么情绪,「餵。」 「草!」孟文须爆出一声粗口,徐路明颦眉扫过去,给了后者一个警告的眼神,接着朝电话那头道,「林特助,我是徐路明,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听说审批已经下来了,因为我们还没收到您的通知,所以有些事情我们这边想跟您确认下,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见面谈一谈。」 电话那头的beta没有马上回答,听着像是和旁边的什么人请示了几句,才说:「徐大少,我们boss说下周有时间可以亲自跟您还有孟大少见一面。」 「好,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等boss安排好行程再同您联繫。」 徐路明神色冷肃:「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林特助安排。」 「草!你跟他说话这么客气干嘛,就是一个低等的beta,既然联繫到了,为什么不马上让他滚过来,还等什么下周,下周他再玩消失怎么办!徐路明,你们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坑我们孟家!」 浓郁的伏特加的味道瀰漫开来,alpha的信息素无差别的沖在座所有人压制过来,徐路明双眉皱得更紧,同样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如果不是为了公司,他实在是很不情愿跟这个头脑简单的煞笔打交道。 明明都姓孟,这个傢伙怎么就能那么叫人讨厌。 退一万步来讲,这件事变成如今的样子,孟文须至少得负一半的责任。有些话难听,他不方便当着孟康的面说,但在这次的合作里,孟文须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很多事情他也都是事后才知道。 c.m的人似乎很了解这位孟大少爷的性格,对方的每一步都在其预料之中,才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计划了这一切。 「孟大少,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希望您能稍微控制一下您的脾气。」 第128页 「你——」孟文须捏紧拳头。或许是因为信息素和酒有关,他脾气总是这么暴躁冲动,孟康给了他一拐杖,「给我闭嘴,丢人现眼的东西!」 孟文须不甘心:「爸——」 但孟康已经完全不理他了:「徐家小子,你父亲既然不方便,那我就代他叮嘱你们几句,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新项目的问题。」 「钱可以不挣,这口气必须得出,这件事关乎两家的颜面,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够完美解决不要再出岔子。」他嘆了口气,「但你看见了,我这两个臭小子不争气,比不上你们兄弟俩,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你多操操心,别由着我的两个小子胡来,你能明白吗?」 这瞬间,孟康是真觉得自己老了,也有了些认命的无力感。不在眼前比较差距或许还没那么明显,但此刻看了徐家的两兄弟,再看看自己家的,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另一个心思压根没放在公司上,孟家想要再进一步,实在太难了。 「孟叔您放心。」 「罢了,那今晚就这样吧,我乏了,先回房了。」 而始终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孟鹤兮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跟着站起身:「那我也先回去了,还是那句话,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叫我。」 说后面那句话时他视线有意无意掠到孟文须脸上,后者面色一沉,信息素又濒临失控。孟鹤兮挑眉笑了下,在孟康的嘆息中迈步离开了孟家。 「孟二,你等等我——」徐路明从后面追上来,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刚刚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孟鹤兮耸耸肩:「这项目我除了参加过几个会,其它什么都不了解,能说什么,多说多错,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徐路明眼神古怪地盯了他一会儿,伸手去揽他的肩膀,唇角盪开一丝笑意:「说的也是,不过下周你可要一起来,不管结果如何,不能再落话柄在你爸手上。」 「再说吧。」孟鹤兮不太明显地朝旁边走了两步,避开了徐路明的亲近。后者攥着落空的手掌,面色更加古怪。 徐家兄弟是徐路明开的车,到孟家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停在门口的孟鹤兮的那辆g65,就把自己的车停在了g65边上。 「怎么样,反正今晚应该也睡不着了,要不要干脆去喝一杯?」 孟鹤兮已经坐进了车里:「岑雩还在家等我,下次吧。」 「……你还真是。」徐路明被餵了满满一嘴狗粮,着实无奈了,「行吧,那就路上小心,改天再约。」 两辆车先后开走,孟鹤兮跟在后面,见徐路明的车经过不远处的红绿灯,在脸上挂了一整晚的淡然倏地消失不见,眉峰高高耸起,满脸不耐。 夜已经很深,周围异常安静,连风似乎都是静止的,孟家亮着的灯光也一盏盏暗下去,只有孟文须的房间还透出亮光。 上弦月高挂在夜空中,银色的月光射下来,照在两旁的路灯上,拉出斜长的影子。 一只猫从草丛里蹿出来,又钻进更深的灌木丛里,两只眼睛在黑暗里发着瘆人的光,喵呜喵呜的叫了几声,在又黑又静的环境里显得更为悽厉瘆人。 孟鹤兮心里无端紧了紧,生出某种说不上来的、不太好的预感。 仿佛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第74章 到家时已经快三点,团团的狗窝就摆在客厅里,孟鹤兮怕把狗崽子吵醒,再闹醒岑雩,小心翼翼放轻了脚步,想神不知鬼不觉熘上楼。团团也确实没什么动静,似乎睡得很熟。 走了几步,却听见团团焦急的吠叫,叫声不是在客厅,而是楼上。 孟鹤兮心头重重一跳,从刚才就一直伴随着他的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步伐不自觉加快。 越往上走,越感到周围的温度在不断降低。 起初孟鹤兮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因为他认出来,这股凛冽的冷寒之气,是岑雩的信息素。 「汪汪汪……汪汪……」而团团果然趴在房门口,小爪子不停地扒拉着门缝,像是想进去。 听见身后的动静,团团警惕地回过头,见是孟鹤兮,小脑袋歪了歪,接着着急地冲过来,一口咬住它大爸爸的裤管,用力把人往门口拉。 「汪!汪汪汪……」 孟鹤兮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推门的同时叫着岑雩的名字,却无人回应他,只有冷冽的霜雪扑面而来,冻得他心里发颤。 借着床头那盏小夜灯微弱的光,他一眼就看见在床上痛苦挣扎的人。 「岑雩,你怎么了……」 离开时因为不知道何时能回来,所以特地解开了岑雩脚上的锁链,但此刻那条银色的细链整个被捆在岑雩身上,将他紧紧束缚在床上。 因为强烈的痛苦,他在被褥间不停地翻滚挣扎,银链哗哗响动,在他身上勒出深深浅浅的红痕。 而岑雩双目紧闭,牙关死咬着,从喉咙里挤出一丝丝压抑过后的、破碎的呻吟。他浑身是汗,整个人就像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额头上的汗珠却还雨似的不住流下来。 团团凑到床边,小爪子扒拉着掉下床的被子,叫得更厉害。 「岑雩!」孟鹤兮无措地将人揽进怀里,发现他身上滚烫,每寸皮肤都像是被火炙烤着,烫得仿佛能把他也一起点燃。 面色明明红得不正常,冷冽厚重的霜雪却源源不断从他腺体里释放出来,一冷一热,两个极端,让岑雩分辨不清是谁正抱着自己,他艰难地掀了掀眼皮,胳膊用力地抡出去,拼尽全力挤出一句:「滚——」 第129页 怀里的alpha正在经歷易感期,他的信息素失控了。 可是这不对,岑雩的易感期在6月份,为什么会推迟到好几个月直到今天? 「滚、滚开——」怀里的人神智不清,浑身颤抖不止,对孟鹤兮的碰触尤为抗拒,银链在挣扎中勒得更紧,有些地方甚至深深地勒进了皮肉里。 「岑雩,岑雩,是我啊岑雩……是我,你看着我,是我……」孟鹤兮心疼得要命,一边找锁扣试图将这条该死的链子解开,一边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虽然岑雩此刻认不出他,但他希望岑雩能认出他信息素的味道,接纳他。 「岑雩……岑雩……我是孟鹤兮,别怕,我在,我在的岑雩……」 这不是易感期,易感期的alpha只会本能地掠夺,而绝不会像岑雩现在这样,充满恐惧,激烈地反抗。 锁链终于被从岑雩身上剥下来,alpha力气太大了,孟鹤兮差点制不住他,只能将自己整个身体压上去,将人紧紧箍进怀里,充满怜惜的吻一下下落在失去理智的alpha脸上,信息素还在一刻不停地释放出来,冷杉无惧地追逐着霜雪。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孟鹤兮因为透支信息素造成腺体极度疼痛的时候,怀里的人终于不再反抗,而是用力抓住他的手,叫他的名字:「孟鹤兮……」 孟鹤兮吻住他受伤流血的双唇,信息素不要命地继续往外释放:「我在,我在的宝贝,别怕,我在……别怕,告诉我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岑雩……」 信息素的安抚作用只存在于ao之间,但岑雩却在失控状态下认出了他的信息素,并且被他的信息素安抚了,孟鹤兮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能一遍遍去吻怀里的人。 「呃……」但岑雩的清醒只维持了短暂的几秒,很快jiuq又蜷缩起身体,不住地颤抖,嘴角破损的伤口被咬得更烂,流出鲜红的血。 那血顺着下巴淌落下来,落在胸前,将雾蓝色的丝质睡衣染出一片猩红,淡淡的血腥气混在冷杉和霜雪的味道中,叫孟鹤兮难以唿吸。 「对不起宝贝,我不应该走,都怪我,对不起……」因为释放太多信息素,他自己也早就体力不支,眼前天旋地转。 此时此刻,孟鹤兮简直后悔极了,他想,管它去死,孟家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就该寸步不离地守在岑雩身旁。 如果他今晚没有走,岑雩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就不该走,就该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个人。 「吧嗒。」就在这时,一个白色药瓶从床上滚落下去,砸在地板上。 孟鹤兮愣了几秒,弯腰将小药瓶捡了起来,药瓶是空的,外面的标籤纸被撕得干干净净,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药。 凑近闻了闻,也只嗅到一阵不太好闻的苦味。 但就是这一霎那,孟鹤兮突然想起离家前岑雩说过的那些事,幻梦、腺体置换、腺体特效药、实验体……一个个念头山洪暴发一般在他脑海里汹涌不息,而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孟鹤兮他最不敢去想的那个可能。 有那么几秒时间,他甚至看不清、也听不清,耳边唯一能听见的只有持续不断的嗡鸣声。 等到这阵该死的嗡鸣声消失,他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手机翻出来,找到amy的电话。 已经是深夜,amy过了很久才接起电话,声音里透着疲惫和睏倦:「老闆,压榨员工也不是这么压榨的吧,我这才刚睡着……」 孟鹤兮:「马上带林爻过来,现在!马上!」 电话里孟鹤兮语气十万火急,amy不敢耽搁,挂了电话就开车去接林爻,后者是孟鹤兮高薪从y国聘请回来的医学博士。 「……应该是信息素紊乱,具体情况要等化验结果才能确定。」 林爻刚刚从岑雩手臂上抽完三个试管的血,看得孟鹤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前者却没反应过来老闆为什么生气,奇怪地扫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孟总?」 amy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看看床上打完镇定剂终于安静下来的病美人,再看看上司的脸色,开口给林博士解了围: 「我只知道omega会有信息素紊乱方面的病症,可没听说过alpha也会有类似的病啊……」 她自己虽然只是个beta,但该懂的生理学知识都懂,言下之意就是问林爻是不是搞错了,别看床上那个美人花容月貌,可人家是实打实的alpha啊! 林爻本来正在收拾自己的药箱,闻言直起身体,习惯性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美莉姐,请相信我的专业判断。」 「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中文名!你说你一个留洋十几年的博士,能不能洋气点,叫我amy!amy!」 amy,原名俞美莉,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喊自己的中文名。 出门时两个人甚至都没来得及换睡衣,只在外面套了身羽绒服,头髮也乱得跟鸡窝似的。现在amy就顶着这副模样暴跳如雷,场面多少有些滑稽。 「amy,闭嘴。」孟鹤兮掐着眉心,目光冷冷地投向两个下属,「林博士,解释一下。」 林爻又推了一下眼镜,平铺直叙道:「没有经过血液分析现在还不好进行准确的判断,但从岑先生目前的状态来看,很符合信息素紊乱综合症的表现,我们普遍意义上认为只有omega会有这方面的病症,不过少部分alpha在受药物、其他疾病等因素的影响下,其实也会产生类似的病症。」 第130页 药物。 孟鹤兮把之前捡到的那个小药瓶递过去:「你能不能看出这是什么药?」 「……」林爻盯着手里的药瓶无语了几秒,「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拿去实验室的话或许可以通过药瓶上的残留物检测出药品成分。」 「那你就拿回去,这是岑雩偷偷吃的药,说不定对你的判断有帮助。其他所有事情都放一放,先把这件事弄清楚,我怀疑就是这个药的问题。」 这很有可能就是「幻梦」,或者和幻梦相似的某种药,能够控制岑雩,导致他的信息素出现问题。 孟鹤兮后悔极了,也心痛极了,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他怎么会天真地以为金夜明会放过岑雩? 但他的小狐狸太会演戏了,把他骗得好苦,而他自己又是那么的蠢笨,以为足够了解岑雩信息素的味道,光靠那熟悉的霜雪气息,就轻易地相信了对方的话。 「不管结果如何,尽快给我一个答覆。」 「我知道了、孟总,不过按岑先生目前的状况,镇定剂能维持的效果十分有限,我给您留了几支备用,有什么问题您再随时联繫我。」林爻说。 孟鹤兮眉头深锁:「镇定剂用多了对身体不好,他对我的信息素有反应,我会尽量用信息素安抚他。这个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不会。但是孟总,我必须提醒您,理论上alpha的信息素只会对omega起到安抚作用,所以即便岑先生对您的信息素有反应,效果也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而频繁透支信息素对您造成的损伤比镇定剂对岑先生身体造成的损伤大得多,这可以说是个得不偿失的做法。」 孟鹤兮将alpha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阴郁的脸上绽出一点温柔的笑意:「没关系,只要他没事就行……」 -------------------- 日常乞讨海星~ (剩下一更在周二) 第75章 距离林爻他们离开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岑雩仰面躺在床上,唿吸微弱,双唇毫无血色,脸上却透出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孟鹤兮坐在床边,像夜里一样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 中间岑雩醒过来几次,但意识仍旧不清醒,一醒来就在床上翻滚挣扎,拼命抓挠自己,偶尔才能短暂地认出孟鹤兮一会儿,模模煳煳地喊他的名字,让他将自己捆起来。 可孟鹤兮怎么可能捨得,凌晨的时候他已经小心翼翼替岑雩处理过身上那些被锁链勒出来的伤,这会儿绝对不可能再让岑雩受一次这样的折磨。 信息素不断被释放出来,微弱又倔强地安抚着痛苦的alpha。而他自己的脸上却隐隐透着一股青灰色。 从昨晚那碗牛肉面之后他就再没有吃过东西,好在林爻大概也猜到他会乱来,除了镇定剂之外还留了几瓶口服葡萄糖,这几个小时他就全靠这个在撑着。 晚上,林爻风尘僕僕地过来,被自己老闆的样子吓了一跳,十分担心岑先生还没好起来老闆就先倒下了。 「孟总,您不能再继续释放信息素了,这会对您的腺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alpha的信息素,好在beta虽然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却不会受其影响,否则林爻都不一定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孟鹤兮自己却恍然不觉,只在侧身望向对方时发懵了一瞬,险些坐不住。一开口,嗓子更是沙哑得厉害:「怎么样?」 林爻脸色不太好看:「确认了,的确是信息素紊乱,但岑先生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我怀疑这种紊乱是人为造成的。」 孟鹤兮长时间的维持一个姿势坐着,身体都坐僵硬了,纵使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可孟鹤兮还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慢慢消化林爻这句话的意思。 最后一丝侥倖被无情地碾碎,他用力唿出一口气,喉头腥甜。 「说具体一些。」 要具体说的话那就太复杂了,老闆不一定能听得懂,林爻想了想,解释道:「我在岑先生的血液里检测到了属于omega的信息素成份,但岑先生本身是alpha,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存在omega信息素的。」 「现在两种截然相反的信息素出现在一具身体中,这就好像在一个容器中同时装入冰和火,互斥状态下谁都想消灭对方,这个较量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也很容易出现问题。」 「而那个白色瓶子里的药,应该是用来安抚岑先生体内omega信息素的,药物里含有alpha信息素和一些违禁成分,长时间服用的话可能会成瘾。」林爻觑着老闆的脸色,「那个alpha信息素和岑先生体内的omega信息素,两者的匹配度还、还挺高的。」 至于具体有多高,林爻没敢说,老闆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他怕说了就没命走出这个房间。 「简单来说,就是岑先生体内一共有三种信息素,一种是他本身的,另一种是被强行注入到他体内的omega信息素,剩下第三种则是起到安抚作用的alpha信息素,为了区分,就叫到它信息素c。」 「信息素c在岑先生体内的浓度很低,应当就是服药之后的残留,断药之后会慢慢消失。」林爻再次看了老闆一眼,「那个什么,孟总,您能听懂吗?」 这番话听起来矛盾又复杂,实际上这件事本身就是如此,要不是亲眼所见,林爻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一个alpha腺体里怎么可能会有omega的信息素成份,总不能是这个alpha被一个omega给标记了吧? 第131页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omega天生不具备标记任何人的能力,以目前的技术也没办法帮助omega达成这个目的。 还是那瓶药让林爻发现了问题。 「除了信息素c,您知道我还在那个药里检测出了什么成分吗?」 要不是告诫过自己几百次,这会儿孟鹤兮恐怕早就没办法冷静地坐在这里,他的心脏已经被捣成了烂泥,抛弃在了冰天雪地里,从头冷到脚,实在没心情陪林爻玩猜谜游戏。 「林爻,我不喜欢你这种挤牙膏似的说话方式,不要吞吞吐吐,一五一十把你知道的说清楚。」 这个样子的老闆实在太可怕了,林爻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咽了下喉咙:「那个药的成份非常复杂,我在里面发现了好几种激素,这些激素曾被用在小白鼠身上,用以研究改变人类的信息素,换句话说,就是改变abo性别。」 这项研究因为有违人伦道德,在问世之初就遭到反对和禁止,但实际上仍旧有科学疯子在偷偷的研究。 而这瓶药里含有的几种激素,就是其中必要的成分。 「也就是说,这个药可以让岑先生镇定下来,但同时也在改变岑先生的信息素,让他的身体更适应omega的信息素。」 「所以我怀疑有人在做一个相当残忍的性别置换实验,而岑先生很可能是他们的实验对象之一。」 孟鹤兮勐地抬眼。 尽管他早就猜到了,但真的听林爻这样说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他不得不悲哀地承认,金家的那个腺体置换技术不管有没有成功,岑雩早已是那些实验体中的一个。 什么样的人最不具备威胁呢,当然是要依靠自己的信息素才能活下去的实验体。 他早该想到的。 早该想到的。 可岑雩一次次向他保证不会骗他,他就一次次信了。 这个人真的骗得他好苦。 他想这件事想了一天一夜,只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最终却还是被证实了。 「不用怀疑。」清泠泠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陡然响起,「我就是。」 昏睡了许久的人慢吞吞地睁开眼睛,虚弱的目光对上孟鹤兮的,甚至对他笑了一下。 后者却还没有从那些情绪中剥离出来,怔怔地望着他:「岑雩……」 「嗯。」岑雩撑了下胳膊。孟鹤兮这才猝然惊醒,看出岑雩的意图,他小心将人扶起来,往他身后垫了个枕头,难以自抑地吻了过去。 「宝贝,你吓死我了。」 「我真的快疯了。」 林爻被餵了一嘴狗粮,尴尬地扶了下镜框:「咳咳……」 孟鹤兮似乎这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在,把林爻喊过去,让他给岑雩做检查。自己则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盯着。 「对不起,我又骗了你。」岑雩看着他。 孟鹤兮这会儿又气又恼,又心疼,心情复杂得要命,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赌气地垂下眼睛,不愿意吭声。 岑雩就那么一直看着他。 看了很久。 孟鹤兮原本就心疼他,又哪里受得住他这样的眼神,心里揪着、拧着,鼻子酸得要命。 反正自己总是心狠不过这个人的,孟鹤兮心想,就算赌气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所以他认输。 「不用这么看着我,眼睛不难受啊?」他转身握住岑雩的手,用力捏了几下,故意冷着语气说,「我告诉你岑雩,我现在不吃你这套了,「除非你说实话,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再骗我的话我真的就不要你了,我很认真在告诉你、岑雩。」 岑雩点点头,那双叫孟鹤兮心动的眼睛在眼尾处微微下垂,潮湿的眼睫遮住他眼底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开口:「金家的腺体置换技术已经接近成功了,金夜明想将我的alpha腺体换成omega的,所以一直在给我注射可以改变腺体信息素的药。」 「腺体置换手术最大的风险在于排异反应,而这个药可以让我的身体在手术前就适应omega信息素,从而减轻排异反应,提高手术的成功率。」 岑雩身体还很虚弱,一番话说得尤其艰难,中途几次说不下去,看得孟鹤兮眼睛都红了,差点不让他继续。 -------------------- 呜呜呜,两个宝宝…… 第76章 金家这事孟鹤兮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但林爻却是第一次听说:「岑先生,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的意思是说,金家在秘密进行人体实验,试图通过置换腺体,改变abo性别吗?」 没让岑雩继续说,孟鹤兮自己简单和林爻解释了金家的情况。接着问,「你能解决吗?」 他脸色臭得要命,仿佛林爻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能将人做掉之后再沉塘。林爻被吓得连视线都不敢跟他对上。 还是岑雩看不过眼,拉拉他的手,笑了笑。 这就是在同孟鹤兮示弱,在哄他。 尽管已经吃了无数的亏,孟鹤兮仍旧长不了记性,很是受用,嘴角虽然故意绷着,脸色却缓和不少。 ——真不愧是一物降一物,他们恋爱脑的老闆就只有这位岑先生镇得住。 林爻暗自松了一口气,问岑雩:「岑先生,恕我冒昧,您知道自己被注射的是什么药吗?」 不过他对其实不抱什么希望,药品成份非常复杂,岑雩不是专业人士,即便被金夜明逼着看研究进度,也不一定能记住那些东西。 第132页 而岑雩果然也摇摇头,说:「抱歉,我不知道,我没有机会接触那些药品,自己吃的那些上面也没有任何标籤,金夜明很小心。」 「是这个吗?」林爻将药箱第二层的那个白色药瓶取出来。 后者眼底掠过一丝错愕:「是。」他接过那个药瓶,「金夜明给我注射的药有很大的副作用,需要这个药压制,一旦停药,就会……」 话还没说完,岑雩的身体就又开始难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像有人在扒他的皮抽他的骨,每寸筋骨都在断裂粉碎,绞得他眼前发晕发懵,巨大的痛苦让他的身体支撑不住地滑下去,又不自觉蜷缩起来。 原本只需要每天服用一颗药,金夜明给他准备的是半个月的用量,所以他才需要经常去见对方。 但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对这个药的依赖性在不断增加,每天一颗已经无法压制,为了不让孟鹤兮觉察出问题,他不得不加大了用量。 而今天在孟鹤兮回孟家之后,他再一次发作,原本还能撑几天的药被他一下子吃空,剧痛却依旧压不下去。 这下真就是瞒无可瞒了。比他预想中的要快得多。 「小狗,别生、别生我气……」 「先别说话!」孟鹤兮把人抱进怀里,沖林爻吼,「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 「知、知道了!」 一支镇定剂下去,岑雩才沉沉陷入昏睡,两条胳膊在刚刚的挣扎间磕在床头柜上,红了一大块,孟鹤兮怜惜地亲了又亲,心里像被什么堵着、塞着、填着,难受极了。 「有办法吗?」 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压过来,饶是林爻这样对信息素不敏感的beta,都有些承受不住,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 「岑先生的症状同金家那款特效药的副作用非常相似,或许可以从那个药下手,但……我需要时间。」 从某个角度来说,腺体置换也是一种腺体损伤,林爻的猜测是合理的。而且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深知为难对方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孟鹤兮挥挥手让他出去:「去吧,辛苦了。」 林爻走后,孟鹤兮握着岑雩的手在床边趴了会,但没睡着,脑子很乱,佟则为想做的事情,隔了五年还是被用在了岑雩身上,这大概就是岑雩非要回到金家的另外一个理由,因为他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怕他担心、怕他冲动。 原本,孟鹤兮还在犹豫自己强行把岑雩拘在家里是不是对的,现在却很庆幸自己这么做了,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他可能直到现在还被瞒在鼓里。 这个人太狠,也太憋得住了,像洋葱一样,剥开一层秘密还有一层,他很难知道剥到下一片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是最后一片。 而这些秘密一个比一个残忍,一个比一个可怕。 他本该生气,本该像自己说的那样,恨透了这个人,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唯有心疼。 只要眼前的这个人平安无事,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怎样都无所谓。 「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没有别的事情再瞒着我了吧?」 「岑雩,我也是人,会承受不住的,别再骗我了,好不好……」 「好。」话音刚落,他就得到了一声低哑艰涩的回应,岑雩睁开眼,朝他笑笑,「这是最后一个秘密,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孟鹤兮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一侧,讨好似的轻蹭着,分明也是想笑的,却笑不出来,难看地咧了咧嘴:「醒了?渴吗,要不要喝水?」 这个人昏睡着的时候孟鹤兮很想和他说说话,然而人真的醒了,他又觉得,还不如继续睡着吧,起码睡着的时候应该感觉不到疼。 岑雩看了眼床头的手机,已经夜里两点多,守在床边的人面容憔悴,眼下熬出了青灰色,看着不比他好上多少。 房间里冷杉的味道很重,想也知道是孟鹤兮一直在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抚他。 极度的痛苦中,是这个味道让他坚持着撑下去。 「不渴。」他让开一点位置,拍了拍床铺,「上来、睡觉。」 之后几天,岑雩的状况还是不怎么好,除了在镇定剂和孟鹤兮的信息素安抚下能短暂地清醒一会儿,其余时间都在饱受信息素紊乱带来的痛苦。 孟鹤兮就躺在他边上,从后面抱住他,和他一起回忆过去的那些事,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分散他的注意力。 岑雩会很认真的听着,偶尔也会回应几句,但他身上每个地方都痛得厉害,仿佛有看不见的野兽在拼命撕咬他的皮肉,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剧痛。 身上冷得厉害,心上又燥热无比,他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折磨着,往往听不了多久就会坚持不住,陷入失控中。 【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自己把他送回来,求我把人接回去。】 直到这时候,孟鹤兮才终于明白金夜明这句话的意思。 「孟鹤兮,别把我送回去。」可这次却是岑雩不愿意离开。 可能是因为所有秘密都已经被知晓,也可能是在病痛的折磨下终于愿意展露一点真心,岑雩这几天罕见的有些黏孟鹤兮,并且格外在意孟鹤兮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他要他遵守承诺,不要将自己送回到金家。 他似乎忘了所谓的復仇,也忘了那些曾经豁出性命都想拿到的证据,哪怕病痛加身,也更愿意留在孟鹤兮身边。 第133页 然而孟鹤兮做不到。每次看着岑雩痛苦难忍,冷汗直流的样子,他都痛恨自己的无能,更对自己当年的一走了之悔恨难当。 金家对这个实验的研究从佟家倒下之后就开始了,这几年一直没停过,刚开始是用贫民窟的乞丐和流浪者做实验。消失几个下层人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这项残忍的实验就在一条条不被重视的生命上逐渐成型、不断完善,到今年年初,开始被用到岑雩身上。 孟鹤兮知道这些是在某天晚上,那天岑雩状态难得很好,喝了半碗香菇鸡丝粥,孟鹤兮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给他揉按太阳穴。 「他想标记我,连佟则为都做不到的事,他要是做到了,应该会为此得意很久吧。」岑雩笑着说。 孟鹤兮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岑雩三言两语就将实验最初的那些痛苦给略过了,但仅从这段时间的药物反应来看,想也知道那时候他究竟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而孟鹤兮是7月从y国回来的。 仅仅差了半年而已。 孟鹤兮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些回来,更恨即使回来了却还是对岑雩遭受的这一切一无所知,竟然又放这人在金夜明身边那么久。让他受了那么多痛苦和折磨。 他早就该想到的。 所有这一切的假设都成了困在孟鹤兮身上的枷锁,让他日夜难分的愧疚、悔恨、心疼。 那天在听岑雩说完那些事之后,他眼圈很红,俯身在岑雩持续发热的腺体上很轻地亲了亲,声音忍不住哽咽:「我比金夜明更王八蛋,我就该在回来的第一天就把你从那混蛋手里抢回来,不管你愿不愿意。」 可他没有,他放任岑雩从他眼前一次次离开,深陷恶魔的巢穴。 明明说过要爱他、保护他,就是这么爱、这么保护的。 孟鹤兮快被自责和悔恨所吞没,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埋在岑雩颈间哭得涕泗横流,然后觉得没面子,迟迟不愿意抬头。 岑雩闷声笑起来,捉着他的后颈和他交换了一个吻,亲他潮湿的眼角:「不哭,我没事。」 眼泪本来已经停下来,却因为这句没事再次破防,这下什么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哭得跟个小孩儿似的,不住拿胳膊去擦眼泪。 但眼泪根本擦不干净,刚擦完又有新的夺眶而出,汹涌的泪水模煳他的视线,让眼前的岑雩也变得不那么真实。 孟鹤兮心里陡然一慌,紧紧将人箍进怀里:「会有办法的,我每年发给林爻他们那个团队那么多钱,他们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不知道如果林爻在这里的话会做何感想,反正岑雩是笑了,他忽然有点可怜林医生,摊上了这么一个独.裁又霸道的上司。 「还有金夜明,我特别特别后悔五年前没直接弄死他,但这次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岑雩道:「他一直想着要对付你,最近金家又碰上了麻烦,他心气正不顺,像那晚在金家的事不会只发生那么一次,你自己当心。」 「我知道,他有什么本事就放马过来,我要是怕他就跟他姓,那狗东西不是喜欢养狗吗,看我到时候把他那东西剁了餵狗。」孟鹤兮咬牙切齿地说。 这五年始终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即便绝口不提,却不可能真的做到不在意。孟鹤兮自己或许没发现,岑雩却因为他这句话顿了下。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他说。 -------------------- 之后的榜单应该都是1万字,所以更新时间基本上是周二、五、日~ 下章开始走一段过去的剧情,讲一讲孟小狗和金的恩怨,佟家当年的事,然后就要收尾了。 第77章 孟鹤兮一时没听明白,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脸上还挂着泪痕,配合上这个表情显得傻兮兮的,很像五年前那个胡作非为,敢把天捅个窟窿出来的孟二少爷。 岑雩从他腿上坐起来,靠在床头,身上又隐隐开始痛,不过还能撑一会儿,便想利用这个机会将两人之间的某些误会澄清。 原来觉得无所谓,因为他不敢想真的还能和这人有什么,但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忽然觉得哪怕最后还是会落得无疾而终的下场,还是想在孟鹤兮心里保留下那么一点点好。 「金夜明他不行。」他缓缓开口。 「……」孟鹤兮的表情更困惑,显然是一下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不行是什么意思,但慢慢的,他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这个不行,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岑雩看他明明想笑,却努力憋着的样子,先他一步笑出声:「是。」接着说,「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恨你吗?」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不行所以嫉妒我又大又行吧?」孟鹤兮说。 「……」岑雩属实没想到这人能一本正经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直接懵了,神色变得比孟鹤兮更古怪。 孟鹤兮便来亲他:「宝贝儿,你这样真可爱。」 「你能不能要点脸?」岑雩找回语言功能,说着还往孟鹤兮某个地方瞥了眼,「既然孟二少爷如此厉害,那我是不是耽误您了?」 「……」孟鹤兮不要脸,他的唇贴着岑雩缓缓摩挲,亲他的唇、下巴、勾结,最后在那深陷的锁骨上轻咬了一口,「不耽误,只要你。」 要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今晚的谈话估计会断在这里,岑雩将赖在自己身上的人往旁边一推,后者顺势倒下去,也将他一併拉下去,然后整个拥住,重新箍到怀里。 第134页 「所以他为什么不行,该不会和我有关吧?」这可能性太匪夷所思了,孟鹤兮有点不敢猜。 结果岑雩还真点了点头:「是,就是因为五年前那次。」 孟鹤兮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接着露出一脸的苦笑,显得挺无辜:「……不会吧,他这也太不中用了吧,我感觉我也没怎么下狠手啊。」 「……」差点把对方的那东西踹碎,如果这还不叫下狠手,那岑雩就真不知道什么叫下狠手了。 孟鹤兮和金夜明的关系,一开始其实没那么糟,海市大的家族就那么几个,相互之间多少都有利益往来,金家和孟家自然不例外,而且两家的关系算是比较紧密的,否则当初对付佟则为的时候,金家不会选中孟家跟自己合作。 只是孟鹤兮不太看得顺眼金夜明的某些做法,后者同样觉得孟鹤兮自视甚高,两人因此玩不到一块去,偶尔也会生出些龃龉,但说多大的仇恨却是没有的。 金夜明彻底恨上孟鹤兮,是在五年前的一场酒会上。 那场酒会是圈里一个公子哥办的,那人和徐路明关系不错,因此孟鹤兮他们那个小团体理所当然也在受邀之列。 不过孟鹤兮没想到会在那场酒会上碰到岑雩。 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一个多月前,在老街上撞见佟则为派来找麻烦的人,不欢而散。 孟鹤兮为此生气难过了很久,打电话过去对方又是那个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更是彻底伤了孟二少的心。 那之后孟鹤兮就忍住了没再怎么去找对方,实在想得抓心挠肺时才发上几条消息,或者打个电话。 可岑雩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从来没有回过他的消息,也不接他的电话。 不过那段时间佟则为不知怎么放松了对岑雩的管束,他开始在公众面前摘下面具。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连最顶级的omega在他面前都自愧不如,简直快让整个海市为之疯狂。 有太多的人不愿意相信他是个alpha,更有甚者不怕死的长时间守在2号公馆附近,只为了拍下岑雩的一张照片。圈子里随处可以听见关于这个人的议论。 孟鹤兮就靠着那一张张辨不清面容的照片和似是而非的传闻,日復一日的缓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直到那场酒会,他借酒消愁,喝得醉醺醺的,不经意一抬头,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缓步从门口走进来。 孟鹤兮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产生了幻觉,因为那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场合,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为此盯了很久,还使劲揉了揉眼睛,等到对方的目光也投在他脸上,他才终于确信,这不是幻觉。岑雩真的来了这里。 那一刻,心底压抑已久的思念化成了实质,洪水一样汹涌而来,只一瞬间就将他彻底吞没。 孟鹤兮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惊喜有之、怅然有之、埋怨委屈亦有之。 他甚至矫情地想,这次一定不能马上就跑过去,要故意晾岑雩几分钟,好让这人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想让岑雩说一两句好听的哄哄自己,再顺水推舟的「原谅」对方。 但就在孟鹤兮编排内心戏的同时,岑雩已经移开了目光,转头走到一旁的角落里,安静地坐着。 只是他想讨清静,周围的人却不可能给他清静,美得惊心动魄的一张脸,没有人认不出来,况且他身份又摆在那。 所以在他坐下后身边就没少过人,几乎整个酒会的人都被端坐在沙发里的这个alpha吸引了注意力,抢着赶着去向他敬酒,同他攀谈。 这里面就包括金夜明。 更有不少alpha和omega失态地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当场发.晴了。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而引起这场骚动的人始终拧得眉心,神色淡漠地看着周围这一切。期间一眼都没再往孟鹤兮这边看过。 孟鹤兮却失了魂一样,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他这个样子,实在卑微得像条被主人抛弃的狗,徐路明他们看不下去,把人拉到外面抽菸。 孟鹤兮一百二十万个不愿意,奈何朋友们人多势众,一人一条胳膊、一条腿,抬也把他给抬走了。 抽完烟,吹了会儿冷风,体内的酒精被吹散不少,人也跟着清醒了,回宴会厅的路上,孟二少爷觉得自己又支棱起来了。 他告诉自己,既然岑雩不看他,那他就也不看对方,反正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要等那只小狐狸自己先跑进他的巢穴。 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刚走到门口,孟鹤兮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前那些围在沙发周围蠢蠢欲动的目光已经全都消失了,而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也不见踪影。 除了这个之外,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或者说,这才更符合名流酒会的样子,自命不凡的alpha们不停吹嘘着自己,也互相吹捧,而同样出身名流的omega们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个alpha之间,每个人看起来都体面尊贵。 可孟鹤兮就是觉得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就是心里很难受,就好像那个人不见了,他的心就跟着被挖走了一样。 他端着酒杯在宴会厅走了几圈,还去了外面的阳台,试图寻找那只小狐狸的踪迹,但哪里都没有岑雩,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好像之前的一切真是他喝多了酒产生的幻觉一般。 第135页 这让孟鹤兮心里越来越不安,等到发现金夜明那个狗东西同样不见了之后,这份不安便持续扩大。 「有没有看见岑雩?」他抓住一个相识的alpha,焦急地问。那alpha摇摇头,说,「没有。奇怪,刚才还在这。」 孟鹤兮又去问别人,宴会厅里那么多人,他一个个问过去,得到的答案却如出一辙,谁都没有见过岑雩。 但这怎么可能呢,明明是全场的焦点,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特么的闹鬼呢。 「操!」孟鹤兮一拳砸在墙上,拔腿朝厅外跑,徐路明追在他身后,「孟二,干什么去!」 孟鹤兮充耳不闻,一口气冲到了洗手间,勐地将外间的门撞开,站在门口向内逡巡一圈。 便池前的两个男人被身后的动静吓得一哆嗦,回头撞上孟鹤兮发红的眼睛,低声咒骂了句「神经病」,匆匆提上裤子离开。 大概是把孟二少爷当成了醉鬼,不想惹上事。 而孟鹤兮半点不在意他们的行为,将隔间的门一扇扇推开,推不开的就用身体撞,用手砸,逼着里面的人出来。 几个隔间此起彼伏爆出咒骂声:「草!是不是有病!」「特么的谁啊,没见过别人拉屎吗!」「找死吗!滚!」 有个暴脾气的alpha甚至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试图压制外面那个神经病。 alpha通常都很有领地意识,最厌恶的就是其他alpha在自己面前释放信息素,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挑衅,孟鹤兮本来就处在暴怒边缘,被这么一刺激,冷杉的气息即刻溢满整个洗手间。 高等级的信息素对其他人而言有绝对性的压制作用,孟鹤兮的信息素一出来,骂骂咧咧的人终于消停了,一个个提着裤子从隔间里出来,脸色不知是因为受到信息素压制还是被气的,都非常难看。 孟鹤兮阴骘的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滚——」 「草,真特么晦气,到底哪来的神经病……」 「我要投诉这个酒店……」 「孟二。」徐路明走上前,按住孟鹤兮的肩膀,「你冷静点,说不定他已经走了呢,你给他打电话,问问——」 「打过了!」意识到金夜明和岑雩一同不见的那刻,他就给岑雩打了电话,但电话一直没人接,后来干脆关机了。 这才是让孟鹤兮更为着急的原因,虽然这段时间岑雩本来就没接过他电话,但这不一样,岑雩从来没有因为不愿意接他电话而关机。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或者一定是什么其他人强行把岑雩的手机给关了。 而在今晚这个场合下,会这么做的人,孟鹤兮只能想到一个。 -------------------- 回忆大概有十几章,一口气交代完五年前那些事,下章会有金狗对岑宝下药,宝贝们自行避雷。 (求一颗小海星,在赞赏一下那里,呜呜呜,我恨新版本) 第78章 「那你也别急,我记得走廊尽头还有个洗手间,我们去那里看看,我再给陆肖打个电话,让他去找酒店要监控,一定帮你把人找出来。」 「你先冷静,把你那一身信息素收一收,再这样下去这层楼上的alpha和omega都要因为你的信息素失控了!」 孟鹤兮哪里冷静得下来,岑雩行踪不明,很有可能是被金夜明带走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心脏就接近于爆炸的状态,别说信息素失控,没一下把整个酒店炸了都算是克制。 另一个洗手间和现在这个一南一北两个方向,两人过来的时候用了点时间,一推开洗手间的门,就听见某个隔间里传出的喘息声。 孟鹤兮神色一变,冲过去一脚踹在那扇门上,里面的声音倏地顿住,紧接着响起一道色厉内荏的男声:「谁……想干什么?!」 不是金夜明。 但眼见为实,孟鹤兮又一次狠狠踹在门上:「出来!」 里面的两人惊叫着,更加不愿意出来:「兄弟,只要你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可以给你钱,一百万,或者两百万!你就当今天什么都没看见,我和小清是真心相爱的……」 那男的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腔,旁边另一道更温柔的男声低声安慰他,听声音也在哭。 龙舌兰和牛奶的味道纠缠在一起,是完全陌生的两种信息素味道。 「算了孟二,就是一对野鸳鸯,人不在这。」徐路明劝道,「他是佟则为的人,哪个不要命的敢对他下手,陆肖那边已经在查监控,你先别发疯,到时候人家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你倒被佟则为给盯上了……」 孟鹤兮握了握拳头:「他不是佟则为的人,我也不怕被盯上。」 徐路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想继续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而隔间里的那对野鸳鸯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信息,刚才还哭哭啼啼的男人重重推开门板,粗着嗓子回骂: 「好啊,原来还是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傢伙敢觊觎佟先生的——草——孟鹤兮,徐路明,怎么是你们俩?!」 徐路明定睛一看,也认出对方:「贺少?」 完全没想到躲在这里偷.情的人居然是贺家的小儿子,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傢伙已经和王家的三小姐订婚了…… 再看被他护在身后柔柔弱弱的omega,赫然是那王三小姐的嫂子……这特么真是够狗血的,难怪贺三把他们当成来捉姦的人。 第136页 王家大公子可是个兵痞子,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被绿了,贺三那玩意儿是别想要了。 贺家和佟家有生意往来,最近更是在谈一个大项目,走得比较近。虽说王大公子够狠,但如果比狠,佟先生自然不会输给任何人,所以一旦这件事传出去,说不好谁会先死。 只怪自己情急之下口无遮拦,没想到这么巧会碰上熟人。 徐路明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孟鹤兮,朝贺三说:「贺三少,这是误会,刚刚是孟二冲动了,我代他向您道歉,但我觉得今晚我们谁都没有出现在这个洗手间比较好,您以为呢?」 贺三脸上还酝酿着不爽,却也没纠缠不休:「你说得对。」 「那我们就先走了,您和……还是注意一些,你们的信息素,我们在外面就闻见了,难保不会被其他有心之人发现。」 贺三脸色陡然一变,点了点头。 「等等——」两人刚要走,被贺三护在身后的那个omega却突然出声,「你们是不是在找岑少?」 孟鹤兮原本已经走到门口,闻言遽然转身:「你知道他在哪?!」 那omega点点头:「我之前过来的时候,看见金少……就是金夜明的两个保镖架着一个男人进了旁边的电梯,如果没认错的话,应该就是岑少。」 孟鹤兮双目猩红:「他们去哪儿了!」 「好像……好像是上了六楼。」 六楼! 他们现在是在二楼,而五楼以上是酒店客房!金夜明带走岑雩说想做什么可想而知! 「我那时候刚巧从电梯出来,和他们打了个照面,岑先生看起来像是不太清醒,我当时没多想,以为他是喝多了,要去楼上休息……」 那个omega的话像一个个巴掌狠狠甩在孟鹤兮脸上。 ——明明知道金夜明对岑雩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为什么还掉以轻心! ——明明看见姓金的凑上去和岑雩喝酒,为什么不制止! ——问题一定出在那杯酒里!孟鹤兮你这个蠢货! · 岑雩只觉得周身很热,那种热意是从身体里面散发出来的,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焚毁。 视线朦朦胧胧,像笼着雾气,看什么都觉得不真切。 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床边盯着自己的那双盛满浴望和贪婪的眼睛。 直到那双手扣住他的腰。虽然隔着衬衫,却还是让岑雩感到噁心和抗拒。 此时他意识已经模煳不清,只记得自己喝了金夜明的酒,没多久脑袋开始昏昏沉沉的,很晕。 在今天之前他没怎么喝过酒,就以为是喝多了,想去洗手间醒醒神,结果刚走到宴会厅门口,就被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架住了。 他有心要反抗,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喉咙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像条砧板上的鱼,任人摆布。 之后的事情他已经有些记不清,等再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置身于这个房间,信息素失控,冷冽的霜雪瀰漫在整个房间,鼻息间满是肃杀的味道。 然而即便是这样,体内的燥热却没有分毫减退,甚至更严重,烧得岑雩两眼发红,理智几近崩溃。 「滚开!」勃艮第红酒的味道越来越浓,压制着岑雩的霜雪味,将房间内的肃杀之意绞杀殆尽,替换成令人意乱神迷的酒味。岑雩满身汗湿,踉跄着想从床上下去,却被人一把制住,重新摁了回去。 那人用什么东西捆住了他的双手,接着将他整个身体掀过来,红酒的味道愈演愈烈,酒精让岑雩的神智越发煳涂。 他艰难地扭过头,撞进一双布满渴念的眼睛里。 那人贴在他耳边,气息危险:「还想往哪里逃,今晚你是我的……」 「孟鹤、孟鹤兮……」岑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出这个名字,他其实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孟鹤兮,那人的信息素不是这样的,也不可能这样对他,但这个名字就像在他舌尖上滚了无数遍,脱口而出。 金夜明却豁然变脸,将他拽向自己:「你给我看清楚,你现在是在我金夜明的床上,这里没有姓孟的那个傢伙,他也不可能来救你,看着我,记清楚现在是谁要你!」 岑雩终于认出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滚!」 他用尽力气顶出去一脚,却被金夜明轻松躲开,后者的嘴唇挨着他的腺体,像是着了魔一样嗅闻着他的气息。 岑雩头皮瞬间就炸了,咬牙威胁道:「金少这样做就不怕佟先生怪罪吗?」 「我怕,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我更怕错过这次机会之后会后悔……」 「岑雩,跟我吧,我会对你好,佟则为现在能给你的,用不了多久我也能给你……」 岑雩用手肘撞他,躲开他:「金少,我是个alpha!」 「我知道,那又如何。」金夜明却轻而易举地将他拽回来,手指滑进他发间,眼神痴迷贪恋,「你太美了岑雩,即使你是个alpha,我也想得到你……」 金夜明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养小情儿,玩过的omega不计其数。 在这方面他和孟鹤兮很相似,就是只喜欢漂亮的omega,对alpha和beta完全没什么兴趣。 但见过岑雩之后就不一样了,那个惊鸿一面的美人像滚烫的烙印刻在了金夜明心上,从那之后他就惦记上了岑雩,看哪个omega都变得索然无味,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得到那个漂亮的alpha。 第137页 只是那个alpha比任何人都棘手,因为那是佟则为的宠物。那个老男人偷偷养了这么个绝色,也难怪这么多年身边都没什么人,谁送过去的「礼」都被原封不动的被退了回去。 金夜明想,如果他是佟则为,有了岑雩这么一个宝贝,再看别人当然都成了庸脂俗粉,哪里还入得了眼。 他日日想,夜夜想,想得快疯魔了,每个梦里都是alpha那张清冷绝色的脸,眼眸轻轻那么一抬,看所有人都像在看一坨狗屎。 他太期待这样的人因为自己而露出痛苦求饶的表情。可这个人偏偏是佟则为的,是他想碰又绝对不敢碰的人。 如果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对这个alpha求而不得,那金夜明或许会更好受些,可那个对谁都冷着脸、不屑于给他一个眼神的alpha,却允许孟家那个蠢货的靠近。 这让金夜明心里更加扭曲。 凭什么。 明明他们都对这个人抱有同样的欲望,凭什么岑雩就高看姓孟的一眼,而他却是眼中尘脚下泥。 他不甘心,他要把那朵雪山之巅的霜花摘下来,尽情蹂躏。 这是他的渴念,也近乎成了他求而不得的心结。 但今晚,他终于要得到这个人了—— 「金少……」被绳子绑住的双手用力越过头顶,趁金夜明不备,岑雩重重一手肘砸在前者脸上! 「嘶——」这一下砸中的正好是金夜明的眼睛,痛得他眼冒金星,下意识捂住半边脸,缓了很久。 而岑雩就趁着这个机会,翻身从床上滚了下去,趔趄着朝门边靠近,眼看着就要撞到门把手。 -------------------- 孟二还有3秒到达战场…… 第79章 草!」却还是晚了一步,金夜明从后面追上来,拽住他的头髮,将人狠狠往床边拖。 勃艮第红酒的味道更加浓郁,岑雩身体里的药效在这股信息素的刺激下更加衡沖直撞,快要将他最后一丝理智烧毁。 孟鹤兮…… 岑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想到这个人,在这样的绝望下,这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他脑海里,在他即将被浴望所吞噬的时候,一次次将他唤醒: 「岑雩。」 「小狐狸。」 「岑雩……」 此时此刻,想到这个名字却让岑雩心里的绝望更重。 他感觉自己就像行走在沙漠的旅人,心里知道不远处就有绿洲在等待着他,可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他终究是见不到那块美丽丰饶的绿洲了。 「岑雩——」但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重重撞开,上一秒还在脑海里对岑雩嬉皮笑脸的人出现在门口,神色焦急,眼底的阴骘尚未来得及散去,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岑雩——」 接着像是疯了一样冲进来,一脚踹在金夜明背上,将人踹出去很远,眼底的怒意熊熊燃烧着,仿佛要将这个畜生千刀万剐。 「岑雩,你怎么样?」却在对上岑雩时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小心翼翼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岑雩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两人的肌肤刚一相触,他那堪堪维持的最后一丝神智便轰地一下被点燃了,身上那股四处游窜的火烧得更旺。 「孟、孟鹤兮。」他死死拽住孟鹤兮的胳膊,喘息急促,喉结艰涩地滚动不停。 但孟鹤兮并没有发现他眼底汹涌的渴念,只顾着检查他身上伤,没发现什么大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别怕,我在。」孟鹤兮嘴上安慰着他,自己却阴着脸,身子发着抖,声线也跟着发颤,「别怕。」 他沉默地将脸埋在岑雩肩上,就着这个姿势蜻蜓点水般在他侧颈啄吻了一下,眼里的狠戾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后怕,刚才的一切歷歷在目,他不敢想自己晚来一步会如何。 理智也在这样的后怕中一寸寸断裂。 「别怕、岑雩,等我一会儿,马上我们就回家。」 「乖。」 说完这句话,他迅速站起来,目光投向好友:「大徐,你先出去,我有一笔帐要和金少好好清算一下。」 徐路明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但没多说什么:「知道了,不过你注意点,别太过。」 金夜明还倒在地上起不来,闻言脸色骤然一变:「你们想干什么?!」 他撑着地板想站起来,孟鹤兮却赶在那之前走了过去,飞起一脚再度将人踹了出去! 「砰!」金夜明的后背狠狠撞在旁边的电视柜上。 这一脚用了十成力,丝毫没有收着,在数十秒内金夜明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脑门布满冷汗,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而孟鹤兮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在金夜明惊恐的目光中蹲下来,揪住对方的衣领,狠狠抡了出去,一拳接着一拳…… 金夜明刚开始还嘴硬:「姓孟的,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们孟家!」 「好啊!我等着!但你得看看今天自己还有没有命离开这里!」 孟鹤兮半点不惧他的威胁,手下的拳头丝毫不留情,金夜明终于被打怕了,开始求饶,孟鹤兮却不听他废话,打完脸,又将目光对准了他身下那东西。 察觉到他的眼神,金夜明眼中的惊恐更甚:「你想、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孟鹤兮轻声冷笑,「我只是觉得既然金少管不住自己的东西,那我就帮金少想想办法,免得您哪天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引火自焚,您说对吗?」 第138页 话音刚落,他便重重踩了下去—— 「呃——呵呵——」如果说之前的疼痛还能勉强忍受,那这一脚简直就是撕心裂肺般的痛,金夜明连叫都叫不出来,整个人像只被扼住脖子的鸭子,只能从嗓子眼里发出濒死的嘶嚎。 而孟鹤兮的脚还踩在上面,不断碾着。 其实没有用多少力气,比起刚才那一脚而言,这点疼痛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这种仿佛下一秒就会用力踩下去的感觉比直接踹更加折磨人。 就像头顶悬着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百倍千倍地凌迟着金夜明的神经。 「金少,有些人不是你能动的,你明白吗?」 「明白、明、明白……」金夜明早已没有了刚才那番嚣张的气焰,忍着剧痛连声求饶,「放过我孟二,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放过我……我什么都还没做,真的,我发誓!」 孟鹤兮脚下的力道不断加重,看脚下之人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件垃圾:「你得庆幸自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否则——」 「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再也不敢了,饶了我,我发誓,我真的不敢了……」 孟鹤兮冷眼看着他。他的确很想直接废了这狗东西,让他再也没有能力去祸害别人。 但残存的一丝理智及时拉住了他,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这件事势必就会被闹大,到时候不说孟家和金家怎么样,光是佟则为一个人,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不能将岑雩置于险境中。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姓金的狗东西。 想到这里,孟鹤兮收回脚,语气里淬着寒冰:「今晚的事,要是传出去半个字,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把你这玩意儿废了,希望金少能好好记住我这句话,可以吗。」 金夜明连连告饶:「明白!我明白!」 孟鹤兮:「滚!」 房间里霜雪的冷寒越来越重,岑雩身上却像染了胭脂,暴露在外面的每寸皮肤都泛着浅红,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之前孟鹤兮只以为他是被灌多了酒,醉了,但重新走回床边,看着床上明显透着难耐的人,孟鹤兮有些不确定了。 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醉酒,更像是……孟鹤兮瞳孔勐地一缩。 「孟鹤、孟鹤兮……」明明体内的燥热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然而面对的人从金夜明换成了孟鹤兮,岑雩心里勉力维持的那丝清明便直接断了,紧握住孟鹤兮的手,「孟鹤兮,我难受……」 紧贴在一起的皮肤烫得不正常,不用再猜下去就知道一定是姓金的做了什么手脚。 「草!金夜明这狗东西!果然还是应该要了他的狗命!」 「岑雩你坚持住,我马上找医生过——」 岑雩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用力一拽,将准备起身的孟鹤兮一下拉回了床上,欺身而上,「要你、我要你……」 短短一句话,却叫孟鹤兮耳边一阵嗡鸣,脑子瞬间炸了。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怔愣让他失去了之后的主动权,此时的岑雩已经完全沉溺于浴望之中,本能战胜了最后一丝理智,他一手摁着孟鹤兮,牙齿用力咬住他的脖子—— 「岑雩……」孟鹤兮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如何「要」他。 他太珍视这个人了,哪怕在心里臆想了千百万次,但真的面对岑雩时却总像个情窦初开的人,只敢在嘴上讨便宜,要他真的做什么,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的。 然而此时此刻,美人投怀送抱,总是清清冷冷的眼眸中水雾氤氲,失了焦,略有迷离地微微蹙着,哪怕对视一眼都会叫人不受控地陷进去。 饶是孟鹤兮再有自制力,也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更何况他心思原本就不干净,他和金夜明一样,对这个人抱有见不得人的浴.念,想得到、想占有、想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想彻底标记。 想将这个人变成自己的。 谁都不能看、更不能碰。 「岑雩。」他主动送上一个吻,两个人的唿吸频率渐渐趋于一致,孟鹤兮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剧烈的心跳声,「你看着我,知道我是谁吗?」 身上的人已经不清醒,将孟鹤兮的这个深吻变成了撕咬和掠夺,眼尾红得惊心动魄,「孟鹤兮,你是……孟鹤兮……」 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解开孟鹤兮身上的封印,将他体内的那头野兽释放了出来,他在岑雩笼着雾气的目光下感受到血脉喷张的渴望,更想将这所有的渴求变成现实。 他要得到这个人。 标记这个人。 「岑雩,不管你现在是清醒还是煳涂,我就当你同意了……」 回答他的是岑雩追逐而来的又一个吻。 孟鹤兮从他这样的反应里受到了鼓励,一只手掐住岑雩的腰,另一只手则将刚才自己亲手替对方穿上的衣服重新扯下来,掌心没有任何阻碍地贴在腰上,上瘾了一般放不开。 平滑柔韧的腰身暴露在外面,白得晃眼,孟鹤兮身体向下,虔诚地吻在双手抚摸过的那些地方,舔着、吻着,将这片白皙的皮肤烙上自己的印记。 而岑雩用力往后仰着脑袋,脖子绷成一条直线,锁骨在剧烈唿吸中愈发分明,脆弱的腺体暴露在孟鹤兮眼前,等着他去标记。 孟鹤兮爱极了他这个样子,一边吻他一边撕下他身上最后一块布料—— 第139页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岑雩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泄露出更多的渴望,孟鹤兮便将这当作了默认,一咬牙,将手指探了过去。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就在他的指尖即将靠近的时候,岑雩突然握住他的手腕,狠狠咬在他腺体上。 那一刻的剧痛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有那么几秒时间,孟鹤兮甚至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得到从腺体处传来的剧痛,以及耳边持续不断的嗡鸣声。 等他终于从这阵疼痛中缓过来的时候,两人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化,岑雩将他困在了怀中—— 「……」孟鹤兮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第80章 孟鹤兮很难形容过自己此刻的心情,虽然他和岑雩都是alpha,但在他心里是一直把对方当老婆疼的,结果老婆居然也是这样想的。 这真是……相当刺激。 而岑雩却并没有给他太多接受这个残酷现实的时间,一把按住了他的后颈。 长时间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濒临崩溃,再也无法遏制。 但岑雩显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什么都不懂,只会凭着本能蛮干。 这让他极度不满足、也极度烦躁,动作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孟鹤兮感觉自己都快被撞碎了。岑雩难受,他也同样不好受。 「算了。」孟鹤兮嘆了一口气,艰难地扭过头,抱住岑雩的脖子,吻在他眉心,「你来吧。但是不是这样的,我教你……」 他捉住岑雩的手掌,引导那只手靠近自己。在此之前孟鹤兮从未想过会允许谁探访这里,他事alpha,这样做相当于将他作为alpha的尊严双手奉给对方。 但此时此刻,他却心甘情愿。 alpha不适合承受,所以这个过程当然十分艰难,并不比岑雩咬在腺体上的那口好受多少,孟鹤兮不知道疼出多少冷汗,话都说不利索:「慢、慢一点……」 身体在剧痛中仿佛被撕裂成两半,说是去掉半条命都不为过,孟鹤兮差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草。 怎么会这么痛。 是只有alpha这么痛还是omega也会这么痛?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甚至感到庆幸,他想幸好承受这些的是自己而不是岑雩,他捨不得岑雩痛。 他勾住岑雩的脖子,想问对方讨一个吻以作安慰,后者却急红了眼,这会儿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根本顾不得其他。 他中了药,又是第一次,技术相当差,在这场晴事里孟鹤兮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疼。 但朦胧中,他看见岑雩挂在下巴上的一滴汗水,看见对方眼里因为自己而起的情.潮,他又觉得无比满足。 好像只要这个人是岑雩,他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是这样只有疼痛的晴.事,他都甘之如饴。 岑雩。 岑雩。 岑雩…… 真的好喜欢这个人…… 突然,黑色的瞳孔有一瞬涣散,孟鹤兮艰难地抬起头,指尖在岑雩的脖颈留下一道道血痕。 唇也落下来,吻住他珍重地放在心上的这个人,献上自己所有的尊严和爱意。 「岑、岑雩……」 信息素汹涌交缠,一层又一层……生理和心理的浴望飘荡在巅峰,极近的距离间,岑雩盯着眼前的人,他抖得太厉害,连唿吸都不稳,吻却是滚烫的。 「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啊,岑雩……」 再醒来是因为感觉身上很奇怪,孟鹤兮累得睁不开眼睛,也无法判定自己此刻是睡着还是醒着,只觉得身体像在钉板上滚过一遭,或者被火车轮子碾过,疼得想骂爹。 而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还在,让孟鹤兮想起昨晚的一场荒唐。 小狐狸学习能力特别强,除了最初那次痛得宛如上刑,渐渐地孟鹤兮也从中得到了乐趣。 一旦接受了是自己艾草的现实,孟鹤兮反倒不拘着了,放开了钩.引身上的人。 两人说不清是谁更狠一些,生生将一场晴事变成了势均力敌的较量,直到孟鹤兮先受不住,晕了过去。 「不要了,放过我吧……」他眼睛还闭着,脑袋却埋在岑雩颈间,轻声乞饶,岑雩身体僵了一顺,手下的动作也勐地顿住,「你……醒了?」 接着就看到孟鹤兮慢吞吞睁开眼,笑嘻嘻地对着他,「小狐狸,你说你明明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怎么那么凶啊,我都快被你弄死了……」 因为这句话,岑雩的脸犹如火烧,轰地一下就红了:「胡说八道什么!」 意识清醒的那刻孟鹤兮其实就已经反应过来之前是自己误会了——刚刚之所以觉得奇怪,其实是岑雩在给他上药。 但这不妨碍他调戏美人,尤其是美人还红着脸,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他抬手轻捏住岑雩的耳垂,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揉了几下:「红了。会掉色吗?」 岑雩蓦地扭头、起身,膝盖上的药膏掉在地上,他没捡,走到一边站着,视线有些无处着落,最后干脆落在孟鹤兮脸上,薄唇轻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昨晚,抱歉……」 昨晚他没有失控到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的程度,无论是一开始今夜明对他的企图,还是后来他对孟鹤兮做的那些,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心里更是知道那不应该、那不能,可就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第140页 心和身体好像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半理智残存,一半却如野兽一般,只知道循着本能索取。 岑雩从来没有体验过那种感觉,孟鹤兮整个人,无论是他的信息素,还是他那张沉沦浴.望的脸,亦或者紧紧勾着他腰的双腿,都像一味毒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欲罢不能。 他无法确定自己的失控到底是因为体内的那个药,还是因为孟鹤兮这个人本身,或者两者皆是,但难以否认的是,昨晚的自己变得陌生而可怕。 甚至将孟鹤兮弄出了血。 这个人明明是来帮他的,他却做出如此过分的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 「哎。」孟鹤兮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岑雩的心脏被提得更高,却听他缓缓开口道,「小狐狸,昨晚是我趁人之危占了你便宜,我会对你负责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小狐狸了,你可不能不认帐。」 明明还是他惯常的、不着调的预期,但岑雩却肯定他是认真的,认真在这么想、认真会那么做。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孟鹤兮,后者的目光也钉在他身上寸步不让,笑嘻嘻地宣誓着所有权。 「不过我们能商量下吗,下次能不能轻一点,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死。」 岑雩:「……」 这下,想说的话堵在嗓子口,彻底说不出来了。 在遇到孟鹤兮之前,他实在很难想像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厚颜无耻、却又让人生不出讨厌的心。 岑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向前靠近几步,将掉在地上的药膏捡起来,耳朵还是红,情绪却平稳下来。 「闭嘴,我帮你擦药。」 看出他的色厉内荏,孟鹤兮明知故问:「擦哪里?」 两人的目光不自觉同时移向某处,孟鹤兮眉眼深弯:「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岑雩用力握了下拳头,手里的药膏刷地一下被丢到床上:「那自己擦。」 「别啊。」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厚脸皮模样,孟鹤兮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我自己够不到啊,刚才就是随便害羞一下,其实求之不得,小狐狸,快来嘛,真的很疼……」 一个小时后,口口声声说着很疼的孟二少爷出现在马场。 「怎么了孟二,平时你可不会错过这种出风头的机会机会,尤其还是在美人面前。」姜欢在他左手旁坐下来,表情十分欠揍,「真的不上去跑两圈?」 孟鹤兮咬着吸管,神色哀怨:「不去。」 他屁股被开了个洞,走路都不利索,还骑个屁的马,真要骑了,估计能血溅当场。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说真的,你昨晚不会喝多了摔哪里了吧,今天走路怎么看着怪怪的,一瘸一拐的。」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鹤兮心头一跳,心虚地撇开眼:「可能真撞哪儿了,腿疼。」 不远处的跑马场上,五六个人穿着护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正挥着马鞭,肆意地奔跑,最瞩目的是靠近前面的那匹枣红马,以及马背上那个人。 顺着他的视线,姜欢也看见了岑雩。 「欸,你是怎么说服岑美人一块儿过来的,我都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愿意跟我们一起混,怎么做到的?」 无非就是死缠烂打再加上岑雩的一点点愧疚。 那人昨晚才睡了.他,还不止一次,今天他龇一龇牙,喊一声疼,对方就心软了呗。 孟鹤兮喝了口饮料,脸上没个正经:「怎么,不欢迎啊?」 「那哪能,我双手双脚欢迎,就怕今天是饱眼福了,明天就被佟先生取走狗命。」 孟鹤兮往他胸口捶了一拳:「出息。」 一阵清脆的马蹄由远及近,岑雩自耀眼的阳光下策马而来,即将行至孟鹤兮所在的休息区,孟鹤兮打了个响亮的哨,朝对方挥舞着双臂:「岑雩——看这里岑雩——」 这模样简直没眼看,不知道的还以为骑马驰骋的人是他,姜欢啧了一声,不愿再看,起身去找同样准备下马的朋友们。 孟鹤兮也完全不在意他的动向,早就屁颠颠冲到岑雩面前去了,只是他屁股还痛,最开始那几步走得并不稳当,步子看起来相当怪异。 连姜欢都注意到了,远远地嘲笑他:「我说孟二,你这样真的很像那种在夜店喝醉之后被人捡尸体然后惨遭暴.菊的小0。」 「……」谁说不是呢,我大爷的可不就是被人暴.菊了,你可真是个人才,孟鹤兮心想。 但面上当然不能表露出来,他沖姜欢挥了挥拳头,威胁道,「少你爹的胡说八道,当心我揍你!」 而岑雩早已经勒住缰绳,从马背上轻松跃了下来。 「想不到你马骑得那么好,你是不是没发现,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孟鹤兮酸熘熘地说。 他这帮朋友们都是gay,岑雩这么漂亮的一个alpha,落进这帮混蛋中间,就真他爹的跟小狐狸落进狼群中差不多,一个个眼神都如狼似虎,恨不得马上把岑雩叼回窝里吃掉。 要不是碍于岑雩的身份,这人这会儿估计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我后悔了,就不该答应过来。」他不太高兴地说。 来马场是姜欢的主意,上午岑雩刚给他抹完药,姜欢的电话就来了,问他人在哪儿,想找他一起去骑马。 孟鹤兮当时脑子不知怎么锈住了,忘了自己眼下是个什么惨状,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141页 现在想想,或许就是出于某种很奇怪的想要宣誓所有权的心理,他和岑雩睡.了,岑雩是他的人了,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将人拉到朋友们面前秀一秀,哪怕其实无人知道昨夜他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那种隐秘的欣喜还是叫他欲罢不能。 「他们不是你朋友吗?」岑雩疑惑道。 孟鹤兮挨过去,把人拉到旁边坐下,又是端饮料又是递纸巾,满脸的苦大仇深:「朋友怎么啦,父子兄弟还能为了利益互相算计呢,他们一个个都是老.色.胚,喜欢alpha,你当心点,别搭理他们。」 「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在背后诋毁我们?」徐路明远远走过来。 第81章 他俩从小一块长大,对孟鹤兮的性格脾性可以说是瞭若指掌,对方皱一皱眉他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孟鹤兮打了个哈哈,和朋友们互相调侃起来。岑雩咬着吸管,看一群人笑闹。 他从来没有朋友,更不知道朋友们应该如何相处,只觉得这个样子下的孟鹤兮似乎又变成了另一个人,和面对着他时很不相同。 「怎么了,在想什么?」孟鹤兮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出声询问。岑雩摇了摇头,「没什么。」 「所以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来了马场竟然捨得不跑一圈?」一个朋友问。 骑马是孟鹤兮的众多爱好之一,岑雩刚刚骑的那匹枣红马就是他养在马场的宝贝,平时谁碰一下他都能跟人急半天。 「昨晚不知道撞在哪,身上疼得要命,骑不动。」 刚才随口煳弄姜欢的藉口又被拿出来用,视线却有意无意地从岑雩脸上掠过,见后者耳朵又红得像是要掉色,心里特别受用,连屁股都不怎么疼了。 马场离市区比较远,天色已晚,几个人一合计,打算在这里住一晚,等明天再回去。 这本来没问题,结果到拿房卡的时候孟鹤兮开始作妖了,放着好好的大床房不要,偏要和岑雩住一间。 虽然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对岑雩抱着点这样那样的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但那也只限于想想而已,谁不知道对方是佟先生的人,想染指美人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 偏偏孟鹤兮这傢伙将自己的企图表现得明明白白:「我这不是昨晚摔伤了嘛,万一半夜想起来上厕所,不当心又摔一跤怎么办,多危险啊,你说是不是?」 他拉着岑雩的手,不肯松开。而后者满脸不耐,眼看着就要发作。 徐路明看不下去,拉他:「差不多得了,要真摔得半身不遂了你还能在这逼逼,大不了我陪你睡,放过岑雩吧。」 孟鹤兮不答应:「那不行,我不跟你.睡,我只要岑雩,他得对我负责。」 一句真话藏在似是而非的一堆假话里,成功让岑雩满脸通红,也逗笑了其他人:「说的好像你摔跤是岑雩害得一样,这可属于越级碰瓷啊,孟二,你可要点脸吧……」 孟鹤兮不理会好友们的调侃,笑嘻嘻盯着岑雩:「我不管,反正岑雩得对我负责。」 看似冷脸冷情的人,其实比谁都容易害羞,越意识到这点,孟鹤兮就越想逗弄人,他追着岑雩问:「所以对不对我负责,嗯?」 「……」岑雩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黑,表情难得如此生动,在孟鹤兮不知道第几遍问他负不负责的时候,他一把夺走对方手里的房卡,冷着脸道,「闭嘴,回房间!」 如果早知道昨晚的事会被这人当作把柄,时不时就挂在嘴边念叨,岑雩心想,他绝对、绝对不会碰孟鹤兮一下。 但睡都睡.了,再说这些后悔的话也已经晚了。只好认命。 「草,孟二你真不要脸!」 「不行我心好痛,总感觉一朵鲜花要插.在孟二这坨牛粪上了……」 身后一众好友痛心疾首,而孟鹤兮已然顾不上他们,屁颠颠地追在岑雩后面,朝两人的房间走去。 心道,这顿草挨得真值。 「滴——」房门被刷开,岑雩推门进去。 却感觉身后有人突然靠近,是原本错开两步的孟鹤兮贴了上来,他迅速抱住岑雩的腰,将人抵在门板上,在落下一个个吻的同时急不可耐地去撕扯岑雩的衣服。 看岑雩跨坐到马背上的那刻,他其实就已经有感觉了,但又不可能在那个时候把人拉下来直奔酒店,生生忍了半天,痛得快爆炸,这会儿终于得了个二人世界,他一秒都忍不下去了。 「岑雩……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这时候岑雩也终于反应过来,将人从自己身上撕开:「孟鹤兮,你疯了吗?」 「应该是疯了吧。」孟鹤兮再次扑上来,冷杉的味道瞬间萦绕在岑雩周围,浓郁得让他一时难以适应,撑着门板晕眩了几秒,而孟鹤兮就抓住这短暂的机会,一口咬住岑雩的腺体。 牙齿在皮肤上细细磨着,像是在寻找可以刺下去的合适位置,却迟迟没有真的行动,一会儿后,他松开嘴,脑袋埋在岑雩颈间,自暴自弃地说:「算了。」 他很想标记岑雩,想得快疯了,昨晚之后就更想,可岑雩不是omega,他也不是,他们谁都无法标记对方。 而且他不能在岑雩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唯一能做的事,只是像现在这样,在那寸皮肤上轻轻咬一咬,用这样的假象聊以慰藉。 岑雩还在挣扎,却不敢真的用力,应该是还顾忌着他身上的伤,孟鹤兮紧紧环住他的腰,半是撒娇半是示弱:「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我什么都不做,也做不了,屁股还痛着呢。」 第142页 后半句话一出来,怀里的人蓦地僵了一下,孟鹤兮闷声偷笑,嘴上却装得很委屈:「真的痛,说不定流血了,是不是还得上点药啊……」 很久没得到回应,孟鹤兮抬眸,正撞上岑雩闪烁不定的目光,后者脸比在大堂时还要红,匆忙避开视线,低声说:「没有药。」 「我有啊。」孟鹤兮从口袋里摸出那只用过一半的药膏,塞进岑雩垂在身侧的手里,「所以能帮我上药吗?」 岑雩不看他,神色别扭得像备.睡了五六次的人是他:「先去洗澡。」 孟鹤兮得寸进尺,在他锁骨上嘬了一口:「好,但是你不能跑,要是我出来发现你不在,那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把我睡.了,而且睡.了好几——唔——」 「闭嘴。」岑雩忍无可忍。 声音倒是没了,嘴却没闭上,没脸没皮的孟二少爷伸出舌尖,轻舔着覆在自己唇上的手掌,勾着笑眼,深情款款地盯着手掌的主人。 岑雩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没因为孟二少的这份深情多感动,倒是心生警惕,生怕这人又整出什么么蛾子,或者说些让人招架不住的胡言乱语。 他迅速抽回手:「快去洗吧。」 那个地方伤得不轻,虽然早上已经涂过一次药,到现在还是红肿得厉害,甚至有些合不拢。 岑雩在指尖抹了点药,刚碰到,就听孟鹤兮夸张地「哎哟」了一声,他心里原本就不平静,被这么一嚎,药膏差点从手里掉出去。 「孟二少,你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 「我很正常啊。」孟鹤兮扭过头,表情很是委屈,「可是真的疼,一碰到就疼,不碰也疼,特别特别疼。」 」闭嘴。」岑雩强行将那颗脑袋扳回去,「不许再说话,也不许再转过头,否则我马上就走。」 得,这是又恼羞成怒了。 今天也确实逗得差不多了,孟鹤兮可不想昨天刚睡.到人,今天就一拍两散,他把两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重重点了下头。 岑雩低着头继续上药,他手指动一下,床上的人就跟着蜷一下,甚至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哼哼两声。 很难让他不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那些交.颈.缠.绵,那些热汗淋漓,还有充斥在房间各处的冷杉和霜雪,以及孟鹤兮那张晴.动的脸……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像一块石头,搅得岑雩心湖泛起阵阵波澜,再难平静。 但它不该发生,更不能让除他们俩以外的第三个人知晓。 否则……岑雩不敢确定会发生什么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孟鹤兮一定会没命。 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孟二少。」他轻声叫道。 「嗯?」孟鹤兮偏过脸。 「昨晚的事,不要再提了。」岑雩表情很严肃。 不过他通常情况下都是这副表情,因此孟鹤兮并不当一回事,笑嘻嘻道:「为什么,刚睡.过就不想认了?好好的一只小狐狸,难道要学渣男变大猪蹄子?」 岑雩眉心绞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鹤兮紧跟着追问:「那是什么意思?」药已经上得差不多,他索性转过身,攥住岑雩的手指,「而且明明在床上的时候还叫我名字,怎么今天又变成孟二少了,太生分了,我不喜欢。」 岑雩眉心绞得更厉害,薄唇紧抿着。不吭声了。 孟鹤兮缠上去:「怎么不说话、害羞了?」 岑雩扭过头,轻轻推了他一下,孟鹤兮追过去,将人抵在床头:「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没关系,我不怕。」 他在心上人脸上落下一个吻,眉目间是藏不住的柔情:「岑雩,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追求你,所以早晚会到那一步。」 不管佟则为高不高兴,同不同意。 「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不怕,你也别怕。岑雩,你只要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我,喜不喜欢我,一点点就行。」 被这样一双深情的眼眸注视着,几乎没有人能够狠心拒绝,但岑雩却把头转开了,不去看他,也不说话。 孟鹤兮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咧嘴笑起来,抱着岑雩亲他腺体上那道很浅的牙印:「没关系,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反正我已经决定——」 话说到一半,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要不怎么说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刚想到那个人,对方的电话就紧跟着来了。 第82章 「别接,岑雩,别接。」孟鹤兮抓住岑雩的手,摇摇头,不让他接电话,眼底掠过一丝哀求。 但岑雩挥开他的手,站起身,接电话的同时走到了外面阳台上。 「阿岑,贪玩也该有个限度,李叔在马场门口等着,让他送你回来。」佟则为语气很温柔,落进岑雩耳朵里却让他不寒而慄。 夜色已经沉下来,他眺望了一会儿远处群山,转身时看见孟鹤兮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正躲在门口探头探脑。 「我要回去了。」 孟鹤兮走过来,站到他面前,攥住他的手,脸上的笑意快维持不住:「能不走吗?已经这么晚了,不能住一晚再走吗?」 他们过来马场可以说是临时起意,孟鹤兮也不觉得岑雩会主动和佟则为报备这件事,但对方还是找到了这里,可想而知那人对岑雩的监视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岑雩挣开他的手,轻轻摇头:「我必须回去。」 第143页 「知道了。」孟鹤兮肩膀耷拉下去,整个人像蔫了一样,主动退开几步,让出一条路,「你走吧。」 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好说话,岑雩有些惊讶。 同时,心里也泛起一点点难以言说的、莫名的失落感。 他把手里那支一直没来得及放下的药膏塞进孟鹤兮手心,叮嘱他:「记得擦药。」 孟鹤兮手背青筋暴起,药膏被他攥得变形,语气却很平静,又是一句:「知道了。」 那之后两人很长时间没见面,孟鹤兮单方面和岑雩联繫过无数次,但对方还是和之前一样,从来没有回覆过他的消息,也不接他电话。 一直到半个月后,孟鹤兮才从朋友们那里打听到一点有关岑雩的消息,得知从马场回去的第二天,岑雩就被佟则为带去了国外某个小岛,旅游杂志经常称那地方为「约会圣地」。 这让孟鹤兮心里很窝火,更让他恼火的是,很多关于岑雩的流言蜚语流传开来,还都是那种特别难听,特别不入流的。 最初是从他们小团体中的某个朋友嘴里听到的,孟鹤兮和对方关系其实不错,但因为这件事他和对方打了一架,当场绝交了。 那人一边抹着止不住的鼻血,一边朝孟鹤兮放狠话: 「孟二,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本事敢和佟先生抢人?我看你这是自寻死路!」 「佟先生的人,他哪怕是睡.腻了,都轮不到你来肖想,你当自己是谁?」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只喜欢omega的人,会看上岑雩,还不就是图对方那张脸!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不比我们干净多少,装什么呢!」 气得孟鹤兮想冲上去再补两拳,被朋友们拉住了。 事后徐路明劝他:「多少年的朋友了,没必要为了几句话置气,这事是你不对,你先动的手,改天大家一起喝个喝酒,你道个歉……」 孟鹤兮的火气立时又上来了:「绝不,以后有他在的场合别叫上我。」 徐路明看他的眼神非常不解:「孟二,你不要发疯。」 「我很清醒,再清醒不过。」孟鹤兮说。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他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纨绔,竟敢自不量力的觊觎佟先生的所有物。 可正如他对岑雩和徐路明说的那样,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能要面对什么,但他不怕。 活那么多年,浑浑噩噩没有目标,头一次有一个那么喜欢的人,他绝对不会放手。 再见到岑雩是那之后的某个周六,在【夜色】。 孟鹤兮基本每晚都会去那里报导,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能碰到岑雩的希望可以说是渺茫,所以就是简单去喝两杯,然后回去。一来二去就和里面的某个酒保混得挺熟。 对方知道他是岑雩的粉丝,留了他电话,说万一哪天岑雩来演出,第一时间通知他。 那晚他就是接到酒保的电话,才在酒吧成功堵到了人。半个多月不见,他的小狐狸比之前瘦了一圈,气质更冷。 那张精緻的狐狸面具罩在他脸上,仿佛隔绝了他跟这个世界的所有牵连,也把孟鹤兮一同摒弃在外。 孟鹤兮在舞台下面尖叫不断,岑雩却只给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之后全程都没再多看他一眼。 演出结束后,孟鹤兮堵在舞台旁边,强行把人拉到了酒吧后面那条小巷子里。抬手去摘那张狐狸面具。 岑雩却利落地避开他的手,和他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那瞬间孟鹤兮脑子里诡异地想起某首苦情歌,莫名很想问问对方这个后退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岑雩,我很想你,你想不想我?你好像瘦了……」他靠过去,岑雩继续后退,面具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语气是冷的,「孟二少,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为什么?」长时间的思念早就让孟鹤兮快疯了,岑雩的冷漠则是一枚加速剂,瞬间将他仅存的理智瓦解,「什么叫别来找,你想睡.完不负责吗?」 岑雩这个人面冷心热,尤其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一句睡.完负责对孟鹤兮来说如同一块免死金牌,屡试不爽。 可这一次却失效了,岑雩沉默片刻,冷声道:「孟二少之前不是说需要对这件事负责的是自己吗,那我现在不需要你负责,只要你可以远离我。」 「……」孟鹤兮怎么都料不到他会用这样的话来堵他,这太不像岑雩的作风了。 他步步紧逼,将人逼到墙角,一掌抵在对方胸口,推了下,岑雩后背撞在青石墙上,那双漂亮的眼眸透过狐狸面具凝视着他。 微微有些晃神。 孟鹤兮整个人跟着贴过去,不给人逃脱的机会,将岑雩困在自己和青石墙之间,另一只手顺势面具的下端,轻轻一扯。 「岑雩,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说话的同时,面具被从脸上摘下来,露出底下那张诱人沉沦的脸。那么长时间不见,冷然的眉宇间,泛着疏离和淡漠。 孟鹤兮被这样的神情刺了下,表情少见的有些无助,也有些绝望。 但这抹绝望很快被另外一种情绪所取代,他忿忿地吻住面前那双紧抿着的薄唇,近似威胁地说: 「不要以为这样就会让我放弃,岑雩,你既然睡.了我,这辈子就都得是我的人,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摆脱我。」 始终没怎么变过的表情终于因为这句话动摇了一瞬,眉心紧蹙:「不要任性。」 第144页 「不是任性,是决心。」他吻得狠了些,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缓慢盪开,他贴着岑雩的唇缝,说,「除非佟先生杀了我,或者你亲自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放手。」 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巷子口,车灯忽然闪烁几下,照在孟鹤兮身上。 岑雩正好对着那光,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等适应过来的时候孟鹤兮已经转身挡在他前面,满脸怒容地瞪着那车。 看见车头那个熟悉的牌照,岑雩心头咯噔一下。他把那个狐狸面具罩回到脸上,从孟鹤兮身后走出来,朝宾利走去。 「岑雩!」孟鹤兮想拉他的胳膊,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收回了手,顿在原地。 岑雩一言不发,也没回头,但身后的那道视线存在感太强了,仿佛要将他后背烧出一个洞,以至于他走路都有些不自在,好几次想回头看一眼。 手掌刚搭上门把手,车门就被从内推开了,岑雩没防备,愣了两秒,紧接着撞见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那瞬间,岑雩如坠冰窟,从头到脚都渗着寒意。 他匆匆跨进车里,侧身挡住车窗,低声喊了句:「佟先生。」 佟则为仍是一派温和的笑意,抬手摩挲着他后颈:「别紧张,正好结束一场应酬,就顺道跟李叔一起来接你。」 「谢谢佟先生。」 车子缓缓驶离,佟则为越过他的肩膀,盯着车外的那个人:「这就是孟家那个二小子吧。」 「佟先生……」岑雩面色一凝。 「别紧张。」捏在后颈的那只手稍稍收紧,佟则为收回视线,笑眯眯地望向岑雩,「阿岑,你在发抖,为什么?」 「……」岑雩攥紧手指,用一个微微仰视的角度凝望着佟则为,然后埋下头颅,轻声道,「因为我有些冷。」 佟则为轻笑一声,若有所思:「是么。」 岑雩眼眸低垂:「是。」 「家里炖着汤,回去喝一碗就暖和了,老李,再开快一点。」 车子很快开过路口,拐个弯,再也看不见,还停留在巷子里的孟鹤兮木然呆立着,盯着车子远去的方向,一动不动,夜风吹拂在身上,说不出的冷。 就在刚刚,车子拐弯之前,他对上了佟则为的视线,看见了对方那道轻蔑的眼神。 ——在佟则为眼里,他宛如一条没有任何威胁的丧家犬。 尽管心里很不服气,但光凭这一眼,孟鹤兮也不得不承认,他和佟则为之间是有差距的。 他们一个是剁一剁脚就能叫海市地震的大人物,一个……是一事无成的纨绔。他唯一能凭藉的似乎只有一腔年轻气盛的孤勇和岑雩一点点的好感。 可如今岑雩好像也不要他了。 如果是这样,他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胜算? 他才发过誓、放过狠话,就被狠狠的打击到,因为这样,孟二少爷消沉了几天,像只打了霜的茄子,蔫蔫巴巴的。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好事,遭受这番打击之后,孟鹤兮终于开始发奋图强了,让他爸在公司安排了个职位,干得有模有样。 没用多久就重拾信心了。 他白天上班打卡,晚上酒吧报导,岑雩躲他,他就变着法子堵人,两人你来我往,孟鹤兮苦中作乐,竟也从中尝到那么一丝甜味。 -------------------- 老规矩,周五、日,二,更新。 求海星,呜呜呜。 第83章 「孟二少来了啊。」酒保paul推给他一杯酒,调侃道,「恕我讲句僭越的话,追求我们cen的人不少,但像您这么持之以恆的还真不多,说实话我还真挺佩服您的。」 交道打得越来越多,paul觉得这少爷其实挺起平易近人的,以前不敢说的一些话现在也能当玩笑讲出来。 孟鹤兮转着手中的酒杯,笑了笑。「所以你得帮我把人看牢了,别随便让什么阿猫阿狗接近他。」 「那哪能啊。」paul笑道,「其实根本不用我盯着,没有人能近cen的身,您应该发现了吧,后台有保镖守着的,以前有不知天高地厚的alpha想硬闯,直接被打了个半死。」 那傢伙还是个家里挺有钱的富二代,事后cen和他们酒吧一点事都没有,倒是那个富二代再没有在酒吧出现过。 「所以cen肯定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偷偷来我们家酒吧找乐子的,连我们老闆见了他都毕恭毕敬,现在还敢招惹他的人啊,孟二少您是独一个。」paul竖了个大拇指。 孟鹤兮又笑了笑,只是这回的笑不怎么走心,掺了点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又想起不久前佟则为从车里望向他的那一眼,似一条危险的毒蛇,朝他吐着信子。 孟鹤兮不太愿意相信那些传闻,但那人对岑雩的占有欲却是千真万确的。 「我说句您不爱听的,以我在这家酒吧打工多年的经验,我觉得您胜算不大。」paul说。 「为什么?」孟鹤兮脸色蓦地阴下去,只是酒吧光线明灭变幻,paul没注意到,说,「cen应该和我一样,是直的。」 原来是说这个,孟鹤兮心想。 他看了看paul那张浓妆艷抹的脸,还有时不时翘起来的兰花指,表情挺一言难尽:「你确定?」 「唉,这不是得让自己融入工作环境嘛,您也知道,你们这个圈子满地飘0,来酒吧的十个里面有八个是来找1的,我刚来那几天,天天有小零给我抛媚眼,递电话号码。」 第145页 「都是客人,我又不能骂他们,说自己是直男他们又不信,我就天天被投诉,我想这样不行,得想个办法……」 然后就把自己变成了小零们的好姐妹。孟鹤兮看着他,不知道该佩服还是无语。 「谁让gay吧比一般酒吧工资高啊,我这也是没办法。」正说着,paul突然用力拍了拍孟鹤兮胳膊,神情激动,「孟少!是红柠!」 红柠就是岑雩所在那个乐队的主唱,是个留着一头酒红色大波浪的beta,既然她来了,岑雩八成也会过来。 孟鹤兮顺着paul的视线也看到了对方,他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空,朝paul招招手:「帮我个小忙……」 酒吧后台。红柠走在最前面,嘴里含着一颗薄荷糖。 「哎呀今天可真痛快,真想每天都这么来一场啊!」 「不过cen,最近时间是充裕起来了?咱们这段时间的上台次数比之前几个月加起来都多了吧。」 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走在最后面,闻言抬了下眸,轻轻摇了摇头。 乐队的其他成员都知道他不爱说话,见状也不觉得奇怪,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说话间后台很快就到,乐队的休息间就在靠过道第一间,红柠开了门,岑雩同他们在门口简单道了别,就如往常一样,继续往过道深处走。 快到那扇隐蔽的小门时,左手边某个房间的门突然开了,一条胳膊从里面伸出来,勐地去抓岑雩的手腕。 后者压根没料到会有这一出,被抓了个措手不及,想抬手格挡却已经来不及了,但他也不准备坐以待毙,在被对方大力扯进房间的同时他已经握紧拳头,一拳挥了出去! 「嗯……」而对方竟然不躲不避,硬生生挨下了他这一拳,紧接着一个拥抱过来,将岑雩搂进怀中,挣扎之间两人双双撞在墙上。 「别动,让我抱抱。」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腰上那双手环得更紧,「下手真重,我好疼啊……」 「……」岑雩当场怔了好几秒,然后冷着脸望向偷袭者,「孟二少,你怎么会在这?」 回应他的是孟鹤兮隔着面具的一个吻。 面具后的那双眼眸蓦地睁大。 「都是我的人了,还叫什么孟二少啊,说了我不喜欢。」 嫌面具碍事,说话间他抬手小心地将面具摘了,看着底下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没忍住,又亲了过去。 这回岑雩没让他再如愿,脸一偏,避开了这个吻。紧接着使了个巧劲,从那个环抱里熘了出去。 但孟鹤兮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做,在他退开之后的下一秒就追了上去,握住岑雩的手,贴在自己腹部,语气委屈:「真的很疼……」 岑雩眉心紧蹙,心想,疼难道不是活该吗,谁让你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偷袭,不揍你揍谁。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进来的?」 「想你啊。」孟鹤兮想也不想地说,「我太想你了,但你总不愿意正眼看我,哪怕我在台下挥断胳膊,你也不看我,我只好自己找过来了。」 说话的同时他又像树獭一样黏在岑雩身上,这回学乖了,几乎手脚并用,除非岑雩再揍他,否则很难从这样严密的环抱中挣脱。 但既然已经知道是他,岑雩就不可能再这样做。关于这一点,孟鹤兮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岑雩果然没再动,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贴在门边。 很久没有这样亲密过,肌肤相贴时的触感犹如一阵电流流淌遍孟鹤兮全身,他堪堪维持的理智在这一刻尽数崩溃,连腺体都开始隐隐发烫、发痛。 「岑雩……」牙齿熟练地轻轻叼住腺体旁边的那寸皮肤,接着稍稍用了点力,感受怀里的人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而绷紧身体,孟鹤兮的心跳骤然变得更急,「你要我吧……」 「孟鹤兮!收起你的信息素!」始终很冷静的岑雩终于在这一刻陷入慌乱。 佟先生安排的保镖就在门口守着,一旦孟鹤兮的信息素泄露出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然而孟鹤兮并不收敛,冷杉的味道愈来愈浓,以至于让同是alpha的岑雩感到一阵晕眩,本能地想跟着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将对方压制回去。 好在他没有孟鹤兮那么疯,及时克制住了本能,但这样一来,却被孟鹤兮的信息素完全制住了。 手脚逐渐使不上力,眼前的眩晕更厉害,如果不是后面就是墙,他又被孟鹤兮搂着,这会儿说不定就已经倒下去了。 「孟、鹤、兮……」 「我在。」孟鹤兮用了点力,将他抱起来,放到化妆檯前的那张椅子上,岑雩想下来,却被他牢牢按在上面。 另一只手放肆地游走在他颈侧。 在信息素的作用下,每一次触碰都让岑雩的内心在激烈挣扎之余又渴望着什么。 他就像一个极度缺水的旅人,明知道摆在面前的是一碗鸩酒,喝下去必死无疑,却还是忍不住端起来,一饮而尽。 哪怕下一秒就穿肠而死,似乎也满足了。 而在岑雩思绪混乱之际,覆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开始缓缓下移,孟鹤兮的身体也跟着下弯。 两根手指搭在他皮带的金属搭扣上,轻轻一摁,再一抽,皮带便被轻松抽了出来,扔到一边。 紧接着金属拉链应声被拉开,孟鹤兮跪在他脚边,俯身吻了过去…… 岑雩原本还在小幅度挣扎,这一吻落下去,他瞬间丧失了所有自制力,森冷的霜雪直冲而来,竟将冷杉压了一头,变成了这个房间里的主宰。 第146页 身体里面却完全相反,所有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烧得他理智全无,难以自制地抓住孟鹤兮的头髮,将自己更深地送入对方嘴里。 勐地一个深入,只抵喉咙深处,孟鹤兮因为不适呛咳起来:「咳咳咳……」 但来不及缓过那口气,岑雩便再次压了过来,孟鹤兮来不及闭上的嘴被迫张得更大。 眼尾因为刚才的那阵呛咳红得厉害,抬眸望过来的时候显得可怜兮兮的,盯得岑雩心跳失序…… 十多分钟后,孟鹤兮咽下嘴里的东西,双手搭在岑雩膝盖上,盯着后者剧烈起伏的胸膛,又望向他的眼睛,笑道:「舒服吗?」 「……」岑雩此刻不止眼尾天生的那抹红,露在外面的所有肌肤几乎都红了,尤其是耳朵,红得像沾了谁的血。 「有点浓啊小狐狸,这几天真的没有想过我吗?」 岑雩的耳朵更红,表情也愈凶。 但他其实不敢去看孟鹤兮的眼睛。 在酒吧的后台休息间,和一个alpha做了这样荒唐的事,还听着对方的胡言乱语,这也太…… 岑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 然而他面对的却是个厚脸皮的,岑雩不愿意看,孟鹤兮就偏要他看。 在他还因为刚才的那场荒唐心神剧震的时候,孟鹤兮已经站了起来,将被转过来的椅子转回原位。 他站在椅子后面,从岑雩身后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 「你看,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你喜欢我,对不对?」 「别告诉我是因为信息素,我们俩都是alpha,我的信息素不会诱使你发.晴。」 「但是岑雩,你刚刚……发.晴了。因为我。」 「我打不过你,所以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不可能得手。」 「岑雩,承认吧,你喜欢我。」 「你就是喜欢我,特别特别喜欢我。」 第84章 凌晨两点半,酒吧后面的那条暗巷里,一点微弱的火星子亮起来,有人靠着青石墙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特意打理过的头髮经过一番蹂躏,已经不能看了。 他脸色很颓丧,只知道一口接一口地抽闷烟,眼睛向下低垂,盯着脚边一株枯黄的野草。 「还有烟吗?」过了一会儿,站在他对面的人突然问。 孟鹤兮有点惊讶,愣了两秒,然后示意了下自己指间抽剩下的半支烟,笑道:「只剩这支了,要吗?」 说着朝对面的人递了过去。 那人盯着那支烟看了几秒,就在孟鹤兮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拒绝的时候,手里的烟突然被接了过去,含在了另一个人的唇齿间。 岑雩没抽过烟,夹烟的姿势在老烟枪眼里看着有些别扭,但架不住他好看,随便这么一拿,就连那支烟都显得高大上起来了。 只是—— 「咳咳咳、咳……」 孟鹤兮菸瘾挺重,每次看他抽菸的时候岑雩倒没觉得那烟味呛,闻起来甚至是有些清冽的薄荷味,还挺好闻。 但换自己抽就完全不一样,那烟其实很沖,一口下去呛人的味道直冲天灵盖,整个脑子都嗡嗡作疼。 就像是有浓烟要从耳朵和鼻子里冲出来,憋都憋不住。咳了个惊天动地,狼狈极了。 「没事吧?」孟鹤兮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岑雩手里还夹着烟,边咳边摆手,「没、咳咳……没事……」 配上这么激烈的反应,这句没事真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即便如此,孟鹤兮还是觉得他可爱,怎么这么可爱啊小狐狸。 他轻轻地帮他拍着背,「烟不是好东西,能不碰就不碰。」 「那你为什么要抽?」岑雩问他。 孟鹤兮嘆了口气,脸上却在笑:「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个胆小鬼,他不敢承认自己喜欢我。」 岑毓再次咳了起来,咳嗽得还比之前更厉害。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错了……」 好一会儿之后终于真的不咳了,眼尾却因为刚才的呛咳被染成了更艷丽的红,孟鹤兮忍不住伸手揩了一下。 指腹沾着夜晚的寒凉,使得岑雩瞳孔一颤,下意识往后避去,孟鹤兮却先一步抓住他手腕,「别躲,求你。」 两人的手掌迅速扣在一起,而那支烟就被夹在两人的手掌指间。孟鹤兮把烟拿回来,松了手,重新靠回墙上,三两下抽完了。 暗巷里最后一点光亮湮灭,陷入一片昏暗,但孟鹤兮能很清楚地看清对面那人的眉眼,那双漂亮的眼眸、高挺的鼻子、淡而薄的嘴唇,还有落着他牙印的脖颈…… 每一寸他都爱极了。仗着黑沉的夜色,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对方。 那样可怕且极具占有欲的眼神,可能他自己见了都会怕,然而开口说话时嗓音里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不过都说事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这份快活你恐怕无法享受了……」 因为这句话,岑雩冷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其实很不明显,但还是被孟鹤兮给捕捉到了,想也知道对方的内心正在经歷怎样的挣扎动盪。 他喜欢这样。 喜欢这个时候的岑雩。 因为只有这种时候,这人的眼里心里会有他。 遥遥的,一辆黑色汽车从前面的路口行驶过来,车前灯照亮了半条巷子。 第147页 孟鹤兮站直身体,在岑雩惊讶的目光中抱了抱他,吻了下他腺体上那道已经快要淡去的牙印,瓮声瓮气说:「明天见。」 其实明天不一定会见到,岑雩他们乐队的演出时间总是不定,别说明天、可能后天、大后天,或者一周、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人。但这并不妨碍孟鹤兮同他道别,期待一个明天能相见。 隔天是周六,孟鹤兮跟徐路明他们约好了去马场,临出门前在门口撞见刚好从外面回来的孟康和孟文须。 孟鹤兮是私生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抱回到孟家,但孟家还有个「当家主母」和一个大他两岁的哥哥。 母子俩看他这个从贫民窟出来、妄图同他们争夺家产的私生子十分不顺眼。孟鹤兮同样不喜欢他们。 所以他和这个便宜哥哥从小就不对付,小的时候保姆阿姨一没看住,两个人就会扭在一起打架。 长大了架是不打了,但眼神之间的交锋却从来没少过。 更别提对方在背后使的那些下三滥招数。 「正好,跟我进书房。」孟康走在前面,一看见他就说。 「什么事啊爸,我和大徐他们约好了去马场,他们还等着我呢。」他爸找他准没什么好事,多半又是孟文须这个傢伙参他的状了。 孟鹤兮反思了下自己最近的行为,发现这段时间他安分守己,根本没有什么小辫子可以抓,做的唯一一桩出格的事,就是每晚泡gay吧堵岑雩。 但他爸和孟文须大概率不知道酒吧里那只小狐狸的真实身份。 那么只可能是他爸觉得他玩腻了omega,改玩alpha,有伤风化,想要教训他几句。 如往常一样,他爸老生常谈的说了十多分钟,然后问他:「小鹤,你最近是不是和佟家那个养子走得很近?」 这有些出乎孟鹤兮的意料,他一改之前懒洋洋的姿态,站直了身体:「爸?」 他觉得最不可能的事情却偏偏是孟康要问的,他以为他爸一定会噼头盖脸骂他一顿,然后阻止他再和岑雩来往。 毕竟海市人人都知道岑雩是佟先生的人,孟康没胆量放任自己的儿子招惹佟先生的人。 「你不用紧张,爸爸就是随便问问。不过小鹤啊,你也长大了,又进了公司,应该知道这年头挣钱不容易,各家竞争都很激烈,孟家以后是你跟你哥的,所以你也一定希望我们孟家发展的好,对不对?」 他爸很少会这样耐着性子跟他说话,尤其还是当着孟文须的面给他画大饼,更神奇的是前者居然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没有给他使眼刀子。 孟鹤兮都快怀疑他们孟家是不是明天就要倒闭了。 「那是当然的。」孟鹤兮说,「所以爸,到底有什么事?您是不是不愿意我和岑雩接触?」 孟康下意识扫了眼孟文须,之后才对上孟鹤兮的视线,语气更加耐心: 「那倒不是,爸爸不反对你和佟家那孩子交朋友,那孩子我之前见过,确实是个好孩子,你会喜欢是他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爸这态度,倒让孟鹤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爸,佟家要倒闭了?还是佟则问我要死了?」 孟康板着脸,低叱道:「别胡说八道,不要命了?」 孟鹤兮讪讪地住了嘴。心里却挺不服气,心想,就您刚才说的那番话,其实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但他爸接着却说出了让孟鹤兮更加难以置信的话: 「别插嘴,咱们还是接着说你和佟家那个孩子的事情,爸爸是真不反对你俩结交,但是小鹤啊,外界那些传闻你肯定听说过。」 「我是不反对,可佟先生未必会这样想,那个孩子和你不一样,他没法自己选择和谁做朋友,甚至他压根就没朋友。」 「所以小鹤,一旦佟先生出手阻拦,你就不可能再有机会接近他,你明白吗?你一直是个重感情的孩子,爸爸怕你到时候会伤心。」 这些道理孟鹤兮当然懂,他早就想过百遍千遍,他想不通的是他爸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些。 他们父子之间的亲情向来淡薄,孟鹤兮不太相信他爸会特意花时间来关心他的交友问题,甚至担心他会因为失去一个朋友而伤心会难过。 而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重感情,他那个老妈死了二十来年,他一次都没想着要去看对方。 「爸,您不用拐弯抹角了,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孟康明显噎了下,沉默片刻后,说,「那爸爸就直说了,爸爸希望你能从那孩子那里拿到一份资料。」 「有了那东西,我们孟家就可以和佟家平起平坐,到时候别说是和那孩子交朋友,你就是想把人弄回家里,都不是大问题。」 「……」原来是这样。 孟鹤兮瞬间就明白了,他爸跟他在这演了半天父子亲情,就是看中了他跟岑雩的关系,想让自己帮他做事。 「爸,您这是想让我帮您偷东西?」 孟康板了板脸,没反驳。过了一会儿才说:「话也不是这样说。」 他自己也知道理亏,声音很低。 「小鹤,我和你哥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才出此下策,但这不光是为了孟家,也是为了你那个朋友,你以为佟先生真的会放任你和他越走越近吗?」 「别天真了小鹤,佟则为眼里容不得沙子,谁都知道他看中那个孩子,现在孩子大了,不好管了,他才勉强让人出来走走。」 第148页 「但怎么走、走多远,还不是佟先生说了算,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佟则为那只老狐狸?」 这些事情孟鹤兮同样想过,只是他对岑雩的爱是纯粹的,一旦涉及利用和欺骗,这份感情就会变质。他不想岑雩将来恨他。 可这又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如他爸说的那样,只要孟家能够和佟家平起平坐,他就不用再惧怕佟则为,到时候岑雩可以自由的做出选择。 选择他最好,不选他……那他就继续追,直到对方点头答应。 可他希望岑雩是自由的、洒脱的。他想给岑雩自由。 这个期待太美好了,孟鹤兮忍不住心动。 「让我考虑一下。」最后他说。 之后一个月,孟鹤兮还是经常去酒吧堵人,有时候会碰到乐队演出,大多数时间不会。 岑雩终于不再刻意躲他,但态度始终不热络,仿佛把他当成了酒吧里一个陌生的客人。 明明已经上.过床、接过吻,做过许多亲密的事情,却仍然没有用。岑雩始终将他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很快就到了年前,海市的新年是很热闹的,每年除夕夜这天中心广场会举办盛大的烟火晚会。 到时广场上人流如织,看完烟火,大家就跟着新年的钟声倒数,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孟鹤兮最爱这样的热闹,他对孟家那些人没多少感情,除夕夜对于别人家来说可能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一个晚上,到了这一晚,忙碌了一整年的家人们围坐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一顿年夜饭,的确是很开心的事情。 但对于孟鹤兮来说,却尤其的尴尬。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孟家人,不属于孟家,只是短暂的寄人篱下。尽管他和孟文须一样,骨子里流淌着孟康的血。 第85章 但因为他的母亲是个低劣的下等人,他就天生比孟文须要低一等。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格格不入。 所以每年除夕夜吃完一顿尴尬的年夜饭之后,他都会自己出去找乐子,比如拉上徐路明他们去广场看烟火,结束后去新年照常营业的酒吧喝到天亮。 今年也差不多是这套流程,只不过外面太冷了,几个人就没去挤什么烟火晚会,而是直接跑去了酒吧。 几杯洋酒下肚,孟鹤兮忽然就很想岑雩,很想见他。 但岑雩是个心狠的,这段时间他发过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连新年都吝啬给他一点期待。 「大徐,别喝了,走了。」他手搭在徐路明的脖子上,把人往上拎。 「这么早?」徐路明面露疑惑,又因为这个动作实在让他看起来不太好看,不爽地拍掉了孟鹤兮的手,「这不是刚来吗?」 其他几个朋友也跟着说:「走什么走啊,还早着呢。」「孟二你这就没劲了啊,刚开始喝呢你就扫兴!」「干什么去啊?」 孟鹤兮嬉皮笑脸地:「我的错,不过突然想起来有事,得把大徐借走,哥几个继续,这顿记我帐上,算我的!」 「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事啊,还特么是年三十……」朋友们还是很不满。 姜欢说:「孟老二,你最近真的越来越没意思了,平时叫不出来就算了,这种日子还要抛下我们,难不成有什么小妖精把你魂勾走了?」 孟鹤兮已经站起身,神神秘秘道:「秘密。」还把徐路明又拽了起来,「走了,我要借你的厨房一用。」 徐路明更疑惑:「借厨房干什么,你不会要在大年三十把我厨房给炸了吧?」 去年年底他置办了一套新居,离公司很近,之后他就从徐家老宅搬出来,住在了那里,孟鹤兮去过一次,却从来没进过厨房。 孟鹤兮推着他走:「你别管,反正山人自有妙计,你就说借不借吧。」 徐路明真是怕了他了:「借借借,您就算真的要炸我厨房,我又能拿您怎么办……」 佟家的年夜饭吃的同样沉默,半小时后,岑雩放下碗筷,朝主座上的佟则为说:「我吃完了,先回房了。」 后者往他碗里看了一眼,舀了一碗汤,推过去:「再喝碗汤,山里养的老母鸡,特地吩咐他们赶在今天送过来的,你太瘦了,多吃点。」 岑雩坐在佟则为左手边,对面是佟则为的两个儿子,佟则为不叮嘱自己的儿子们吃菜,却亲自给岑雩舀汤,这事要是被外界知道了,八成又是一通香艷的传闻。 两个真正的佟家少爷却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全程没变化一下表情,安安静静地管自己吃东西。 岑雩听命把汤喝了,这回没再徵求佟则为同意,直接放下碗,起身上了楼。 身后那道视线盯了他一路,等他走到二楼楼梯口,听见视线的主人说:「买了烟花,待会儿让老周放,他说你小时候最爱看这个。」 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岑雩想。小时候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外面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还有热热闹闹的爆竹声,但这一切对岑雩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在他眼里,除夕夜和平时并无不同。 洗完澡,他靠在床头翻一本歷史小说。 本来以为今年会和之前的每一年相同,结果却发生了一个意外,成为了那么多个除夕夜里,唯一让他印象深刻、很多年都难以忘怀的一段珍贵记忆。 这个意外发生在一个小时后,当时岑雩已经准备熄灯睡觉,手机屏幕上却突然跳出一个来电提醒。 第149页 会给他打电话的人从前只有一个,后来多了另一个,比前者打的更勤,也更让岑雩头疼。 而在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的人只会是某人。岑雩找到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这不是孟鹤兮今天的第一个电话,实际上这个人每天的电话和消息从来没停过,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回应而已。 而孟鹤兮大概也不指望他会回,并且毫不气馁,该发还是发,该打电话继续打。 可今晚不一样,今晚孟鹤兮先用电话狂轰乱炸过来,接着继续用微信噼里啪啦给他发消息: 【新年快乐岑雩,马上就要12点了,可以跟我一起跨年吗?】 【小狐狸,你出来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 【小狐狸,你理理我,我就在佟家门口,你不出来我就不走,你要一直不出来我就一直不走。】 【外面好冷啊,我快冻死了,岑雩你睡了吗?】 【岑雩岑雩,你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要冻死了……】 岑雩本来不想理的,看到后面几条消息,开始犹豫起来。孟鹤兮这傢伙是个十足的无赖,很有可能会说到做到,一直等下去。 今晚温度极低,要真在外面等一夜,明天大概率就得变成一条冰棍。 到时候传闻可就更精彩了。 岑雩掐了把眉心,无奈地站起身,走到窗边,向下眺望了一会儿,果然在花圃的栅栏外面看见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能看见,佟家有心的人自然也能看见,好像无论如何,摆在孟鹤兮面前的都是条死路…… 「……卧槽,真特么冷。」孟鹤兮蹲在栅栏外面,佝偻着手指敲手机屏幕。 刚开始还能忍,越往后面越冷,别说手指,整个人都快冻僵了,一个字哆哆嗦嗦打半天,还老是点错地方,手指不听使唤。 「好狠的心啊小狐狸,难道真的忍心看我在这里冻死…」 天气预报说海市今晚最低气温有零下十度,是二十年里罕见的低温天气,孟鹤兮裹紧衣服,浑身颤抖不停。 「喵。」一只狸猫从旁边的灌木丛里钻出来,紧接着一只个头更大的黑猫也窜了出来,在狸猫后面紧追不捨。 孟鹤兮看着它们,发现两只猫最后停在一棵大银杏树下面,黑猫靠过去,两只猫便依偎在了一起。 草。 大年三十,连猫都在他面前秀恩爱,而他等的人却不知道愿不愿意现身。 还有没有天理了。 向来乐观的孟二少爷头一次感到自己实在太惨了,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挫败感。 护在怀里的东西已经在慢慢冷却,孟鹤兮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将东西护得更紧。 就在这时,他感觉屁股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下。 「草。」以为又是猫,孟鹤兮拖着僵硬的身体艰难转过身,一句脏话已经滚在舌尖,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因为碰他的人不是野猫,而是一只狐狸。 是他的小狐狸。 「岑、岑雩……」 盼了那么久,狠话说了那么多,真见了人,却傻了,呆愣愣地盯了很久,才想起来要起身。 鼻子突然酸酸的,孟鹤兮没忍住,张着嘴,一声响亮的—— 「阿嚏!」 岑雩:「……」 孟鹤兮:「……」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那什么。」过了一会儿,孟鹤兮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能把刚才的忘了吗?」 自觉丢脸,说话的时候都不敢去看岑雩,只敢用眼神偷瞄。 他想站起来,但蹲得太久了,天气又冷,他身体又麻又僵,手脚全都不听使唤,刚起了一半,左腿忽然一软,整个人居然就这么朝前跌了下去—— 「岑雩快躲开!啊啊啊啊啊……」 岑雩还真没防备,下意识想拉却没拉住,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半步之外摔了个狗吃屎。 动静还不小。引起几声狗吠。 听声音应该是小汪。岑雩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见佟家没什么动静,松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去管孟鹤兮。 岑雩:「……」 孟鹤兮:「……」 丢脸一次是丢脸,丢脸两次孟鹤兮就习惯了。 孟二少爷人还趴在地上起不来,脸却高高扬起,对着岑雩傻乎乎地笑:「嘿嘿,岑雩,你是真的啊,你终于来啦。」 不知道为什么,岑雩有一点后悔跑出来这个决定。 太傻了。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视线扫向孟鹤兮手里的东西:「要给我什么?」 在孟鹤兮摔下去的剎那,最先想到要护着的居然不是自己的身体部位,而是将藏在怀里的什么东西迅速取出来,高举在身前。 人摔得极狼狈,那东西却平稳地护住了。 岑雩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值得这样护。 「嘿嘿。」孟鹤兮仍是傻笑,然后将一条胳膊伸向他,意思很明显,是要岑雩拉他起来,他才肯说。 岑雩才不给他这个讨价还价的机会,悠悠地递过去一个眼神,低声道: 「我也不是真的对孟二少的东西感兴趣,既然如此,见也见过了,没什么事的话孟二少爷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夜深露重,把孟二少爷给冻坏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别——」见他不似在开玩笑,孟鹤兮顿时急了,差点喊出声,又硬生生压了下去一叠声地讨饶,「别别别,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别走……」 第150页 边说边麻利地爬了起来,身体其实还是僵,但岑雩真的出来见他了这件事给了孟鹤兮巨大的动力。 别说现在只是被冻麻了,哪怕他被砍断了腿,这会儿都能立马再长出一对新的来,然后朝岑雩奔去。 他太想这个人了,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处,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人,哪捨得就这么把人放回去。 「新年快乐,岑雩。」孟鹤兮小心翼翼将一直护得很好的那个袋子打开来。 里面是一只保温饭盒,盒子上凝着密密麻麻一层水珠,却还是能依稀辨认出装在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一盒饺子。 以防被佟家的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岑雩悄无声息地走到刚刚那两只猫待过的银杏树后面,孟鹤兮屁颠屁颠跟了过来。 这里是个死角,只要他们不闹出太大的动静,应该不至于被人发现。 -------------------- 小狐狸:「傻狗。」 第86章 「这两只是白菜猪肉馅的,这两只是茴香馅的,还有这两只,是牛肉的。」 保温盒里一共六只饺子,却有三种味道。岑雩往里瞅了眼,这些饺子之前不知道经过怎样的「蹂躏」,一个个都跟车祸现场似的,奇形怪状。 「过年要吃饺子,虽然你在家里肯定已经吃过了,但我还是想让你吃一只,不用多,一只就够了。」孟鹤兮把饭盒捧到他面前,期待地说。 岑雩没动:「如果我吃了,你就会走吗?」 马上就要到12点,吃饭时佟先生说过要放烟花,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让人到房间喊他,如果被人发现他不在,那就糟了。 他心里有些急,语气不自觉带了点烦躁。 孟鹤兮猜不出他心思,只以为他是在烦自己,眼底掠过一丝失落,却很快振作起来,将筷子一同递过去,没正面回答岑雩的问题,只说:「反正你先吃。」 早就见识过这人的执拗,岑雩不想浪费时间,把筷子接过来,随便夹了个饺子吃。 才咬了一下,牙齿就碰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还好他嚼得慢,否则估计牙齿都得崩。 什么东西?不会剁肉的时候把什么瓶瓶罐罐的碎片落里面了吧? 岑雩蹙眉,把嘴里的东西吐在掌心,发现那个差点把他牙给崩了的东西是一枚硬币。 孟鹤兮也看见了,迫不及待将那枚硬币接过去,放在自己胸口擦干净,好好一件高定大衣,愣是沾上一块油污。 「……」岑雩有些无语,忍不住调侃,「孟二少是穷得买不起纸巾了?待会儿打算顶着一身油污回去?」 不过即使没有这块油污,孟鹤兮此刻也够狼狈,头髮上沾了点草星子,脸灰扑扑的,身上到处都是灰。 是刚才那一觉摔的。 「这些都是小事。」这人今晚不知道是不是喝了蜂蜜,始终扬着笑脸,眼角都快笑出褶子来了。 他拉住岑雩的手,把那枚硬币塞到岑雩掌心里,然后握住那只手,扣到自己胸前: 「最重要的是,我的小狐狸吃到了一枚好运硬币,新的一年就会有好运,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还会收穫一个超级超级爱你的男朋友。」 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面前的人,眼底染着很浓的笑意。 「他会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比爱他自己还爱你,所以岑雩,别拒绝他好吗。」 「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不珍惜可对不起老天爷。」 太肉麻了这番话,岑雩有些招架不住,孟鹤兮反倒游刃有余,步步逼近,在不知不觉中将岑雩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后背贴在大银杏的树干上。 「岑雩。」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胸膛紧贴着胸膛,孟鹤兮将脸贴在岑雩的脸上,低声道,「我想吻你。」 说不清谁的脸更冷一些,但温热的唿吸就拂在岑雩耳边,又随着孟鹤兮轻微的动作扫过他颈侧,最后停留在他唇上。 细微的震动和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唿吸骤然一急,差点维持不住表情。 「喵……」一声猫叫乍然响起,岑雩回过神来,用力推开面前的人。 后者防备不及,打了个趔趄,朝后退了好几步,表情很委屈:「岑雩……」 然而岑雩不吃他这一套,低头摆弄起保鲜盒里剩下的几只饺子。 第一只,白菜猪肉馅,有一枚硬币。 第二只,茴香馅,一枚硬币。 第三只,茴香馅,一枚硬币…… 岑雩把所有饺子都夹碎,包括他吃掉的那只在内,六只饺子、六枚硬币。 「这就是孟二少说的好运气?」岑雩抬眸望向他,表情似笑非笑,「天老爷这么大方,泼天的运气给我一个人?」 小把戏被拆穿,孟鹤兮非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拥住面前的人,将之前那个没能实践的吻落到实处。 「是啊,老天爷偏爱你,说明新的一年你百分之一百会获得一个优秀的男朋友,躲不掉的。」 「而且,就算天老爷不给你那我也给你,岑雩,如果老天不如你的愿,那我就努力帮你实现想要的。」 「我现在可能还不够厉害,但我会变强的,你等等我,给我一点点的爱吧……」 「……」岑雩可没有他脸皮厚,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接着催促道,「看也看过了,饺子也吃过了,孟二少还是赶紧回去吧。」 第151页 「那你跟我道一声新年快乐,你还没有跟我说过新年快乐,说一声我就走。」 远处传来一阵狗吠,小汪被带动着也叫个不停,佟家院子里传出几道人声,东边不知道谁家开始放烟火,绚烂的火光照亮半边天空,也落在孟鹤兮的脸上,岑雩看着对面这道专注的目光,攥紧手中的硬币。 「新年快乐。」他说。 哪怕这声祝福是他厚着脸皮讨来的,也并不妨碍孟鹤兮的开心:「嗯!新年快乐!」 岑雩再次催他:「快走。」 「就走就走,但走之前我要盖个戳。」岑雩穿的是件高领毛衣,他把领子卷下去,对着腺体部位嘬了一口,留下淡淡的印记,心满意足地松开人。 「明天十点,酒吧门口见,我知道一家甜品店,里面的草莓蛋糕特别好吃,明天带你去吃。」 岑雩张了张嘴,刚要拒绝,孟鹤兮就吻过来,「不许拒绝。明天如果不行就后天,反正你得跟我走。」 太无赖了这个人。但岑雩偏偏拿他没办法。犬吠声越来越急,他已经听见李叔的声音,「那就明天。」 孟鹤兮勾住他的小拇指:「一言为定,那我走了,快回去吧,记得梦见我!」 在他转身离开后,岑雩站在原地,盯着夜色中渐渐跑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犬吠声更急,才也走了。 「快快快……快把温度再调高一点,冻死我了……」在外面还人模狗样的孟二少爷,一钻进藏在旁边的黑色车子里,就抖得像个失了控的机器人,牙齿都在咯咯咯地打颤。 徐路明嫌弃地看他一眼:「不能再高了,你还真把那盒饺子送掉了?」 孟鹤兮抱着胳膊继续抖:「是啊是啊,不送掉我也不可能回来。」 「你认真的?」徐路明问,「如果他不愿意出来,你还真打算等一晚上?」 「当然是认真的,真的不能再真。」说到心上人他就变得尤其兴奋,眉飞色舞道,「大徐,我没想到他真的愿意出来,你说这是不是证明他心里有我?」 「……」徐路明没马上吭声,眉峰高高皱起,「你是不是忘了,他是佟先生的人。」 「怎么连你都这样说!他和佟则为不是那种关系!」高涨的情绪被一盆冰水浇灭,孟鹤兮顿时垮下脸,不知是要向谁证明,「他们不是。大徐,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车子本来已经启动,这时候徐路明却又把车停到路边,十分不贊同地看着好友: 「好吧,姑且不说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但你别忘了,佟先生对岑雩的占有欲是千真万确的,这个只要长眼睛、长脑子的,都不至于看不出来,你也不能违心欺骗自己,对吗?」 孟鹤兮沉默以对。 「所以不管你有多喜欢他,不管他喜不喜欢你,更不管岑雩喜不喜欢佟先生,你俩都不可能,佟先生这关你就过不了。」 徐路明苦口婆心地劝,「孟二,别傻了,他不适合你。你本来喜欢的就是omega,那样挺好,别把路走偏了。」 孟鹤兮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像一场无声的交锋。 好一会儿后,徐路明重新启动车子。 远处传来零点的钟声,新的一年准时到来。孟鹤兮将提前打好的那条祝福消息发送出去,然后收起手机,看着车窗外霓虹闪烁,固执地说: 「只要他也喜欢我,什么我都不怕。」 「哪怕前面没有路,我也会闯出来一条。」 「只要他愿意跟我走。」 声音很低,语气却格外地笃定。 徐路明偏头迅速掠了他一眼,眉宇间满是郁色。 原先说好了第二天要一起去吃那款好吃的草莓蛋糕,但这个计划没能成形,因为岑雩又失联了。 这次直接关机了,孟鹤兮每次打电话过去回应他的只有那道冷冰冰的电子音。 要不怎么说人的底线会一退再退,如果是前几次,孟鹤兮还会觉得委屈、懊恼,现在他居然已经渐渐开始习惯对方这种突然的消失。 年初八那天,姜欢要给他养的一个小歌手办了个生日趴,把圈里一群朋友都叫上了,以此证明自己对那个小歌手有多宠爱。 孟鹤兮也去了。其实比起浪费时间去给一个不知道姓甚名谁、随时可能会被换掉的小歌手过生日,他宁愿在家睡大觉。 但架不住姜欢烦人,早半个月他就在他们那个群艾特人了,谁不到就绝交。 生日趴定在假日酒店,小歌手是某个人气组合的门面,组合内所有成员都来了。 八个年轻帅气的alpha在舞台上唱唱跳跳,活力四射,把姜欢这个老流氓乐得找不着北,还登上台和小歌手来了个贴身热吻。 孟鹤兮坐在台下看着,莫名有点羡慕。他想如果哪天岑雩也能这么主动就好了,不一定非要当众做点什么,只要私下里肯多对他笑笑,肯主动抱一抱他或者亲一亲他,他就满足了。 可是……他连岑雩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台上台下热热闹闹,孟鹤兮却阴着脸摩挲着手机边缘,郁闷得要死。 徐路明就坐在他边上,看着他表情变来变去,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委屈……猜也知道一定是又想到了那个谁。 「孟二少,徐大少。」有人走到孟鹤兮跟前,孟鹤兮抬眸看了眼,发现来的人是小歌手那个组合的主唱。 第152页 原来不知不觉台上的组合已经结束了表演,换了别人上去。 -------------------- 抗台,中秋一天假期都没有,悬着的心彻底死了。哭唧唧。 第87章 「孟二少,我能敬您一杯吗?」小主唱和小歌手是一个类型的,高高瘦瘦,走的是邻家小狼狗的路线。 孟鹤兮之前从没见过对方,当然谈不上认识,所以能让小主唱来敬他酒的理由大约就一个。 他没什么闲心应付对方,直接说:「还是免了吧。」 小主唱大概没料到自己会被拒绝得这么干脆,原本得体的笑容也僵在嘴边,脸色有一瞬的发白。 只可惜孟二少爷冷酷无情:「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就走吧,你挡着我看表演了。」 这下小主唱的脸更白了,连旁边的程炎都看不下去,把人招到自己跟前,说:「过来吧宝贝儿,孟二是块木头,我不是,我喝你这杯酒。」 而孟鹤兮仍旧没什么表示,真就开始盯着舞台。 「我说孟二,你最近不对劲,怎么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改吃素了?」等小主唱离开后,程炎调侃道。 能玩到一起的自然都是同类,虽然孟鹤兮的性取向和朋友们格格不入,但爱玩的本质是一样的。 只是最近孟二少好像开始修身养性了,漂亮omega如云的场合也就安静坐着,跟老僧入定似的。 「我只是觉得这样没意思。」孟鹤兮说。程炎直接乐了,「那怎么才有意思?你这样就有意思?」 孟鹤兮没理他。 「别傻了孟二,你心里想什么我们知道,但那不可能的,你要真执意那样,只会是死路一条,谁都帮不了你。」 杯子里的酒还有一口,孟鹤兮喝完,将杯子放到旁边的小桌子上,仍是不说话,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心里却升起一股无名火。好像身边所有人都看出他喜欢岑雩,但所有人又都反对他喜欢岑雩。 每个人都跟他这是错的、是不可能的。 仿佛他喜欢岑雩这件事真是异想天开,是蜉蝣企图撼动大树。 「卧槽!」就在这时,程炎突然夸张地叫了一声,接着噼里啪啦拍孟鹤兮的胳膊,「快快快孟二,快看手机!我们那个群!草,算了,你看我的!」 他急吼吼让孟鹤兮看的是他们那个微信群,孟鹤兮瞅了眼,有人往群里发了一组照片,程炎点开的就是其中一张。 普普通通一张照片,拍的是某个海滩,应该是在国外,一眼望过去大多数都是外国人。 孟鹤兮敷衍地扫了一眼:「这有什么好看的?」 程炎激动道:「草,你仔细看,看靠近右边的两个人!」 孟鹤兮只好又看。一会儿后终于发现了不对——照片右上方的两个人他太眼熟了,一个是佟则为,另一个则是……岑雩。 虽然拍摄者距离两人比较远,照片里的身影比较模煳,但孟鹤兮绝对不会认错人。 那就是岑雩。 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沙滩服,和佟则为并肩走在一起,后者是相同的装扮,只不过衣服上印的图案不同,佟则为的是椰树,岑雩的看不清是什么,应该是白云或者海鸥。 乍一眼,像极了情侣装。 或者干脆就是情侣装。 再往上划,照片拍到了两人一起买椰子、晒沙滩浴、甚至一起冲浪的画面。 偷拍的人后面胆子渐渐变大了,离两人越来越近,到冲浪那张时差不多已经把两人的脸拍清晰了。 岑雩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倒是佟则为脸上挂着笑,他一手抱着冲浪板,一手搭着岑雩的肩膀,两个人正往海边走。 「……卧槽卧槽,想不到佟先生还有这样的一面,居然会穿沙滩服,还会冲浪!我天,这还是我知道的那个佟先生吗!」 群里有人发了这样一条消息,后面一连串的+1,是都被这样的佟则为给震惊到了。 程炎也还在旁边嚎,又不敢太大声,怕被周围的人听见,一会儿捂嘴、一会儿拍胳膊拍腿,一会儿仰天无声喊……看着跟动物园里表演杂技的大猩猩似的。 孟鹤兮把手机还给他,打开自己的,将那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 得亏是手机上的,如果是纸质照片,这会儿大概已经被他翻得包浆了。 群里和周遭的热闹在孟鹤兮眼前远离,他心里被一只刺猬来来回回地滚过,扎得千疮百孔的疼。 原来他在这里想岑雩想得快发疯,那人却和别人在国外约会。 连季节都不和他同一个。 他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是他自己太过自作多情,把一切美好化了,其实岑雩根本不喜欢他,所有似是而非的感情都是他一厢情愿臆想出来的,岑雩喜欢的人从来不是他。 而是…… 他不愿意去想那个名字。 因为这几张照片,孟鹤兮当晚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时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差点没敢认。 公司要到元宵节之后才復工,这段时间孟康基本都在家,孟鹤兮一下楼就看见他爸坐在餐桌前,正在读报纸,面前放了一杯咖啡。 孟鹤兮此刻心情不好,不想面对他,考虑是不是直接跑外面去吃早饭。 「过来坐,早饭在厨房,让张妈给你弄。」 老子都开口了,儿子只能听命,孟鹤兮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坐在他爸右手边,开了一局游戏,等张妈帮他张罗早餐。 第153页 结果游戏开始没几秒,他爸又说话了:「之前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孟鹤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出声问道:「是什么文件?」 这就代表极有可能是答应了,孟康很高兴,放下报纸对孟鹤兮说:「就是一份研究资料,我和你金叔叔想加入这个项目,但佟先生不允许,所以……」 「所以你们就想偷过来自己研究?」 孟康面露赧色,又没法反驳这个事实。「你也不是不知道,海市已经被佟家掌控很多年,尤其是佟先生上位之后,手段更是狠辣,我们其他几个家族的发展一日不如一日,全都要靠着佟先生的脸色乞活……」 但这不是他们去偷佟家资料的理由,不能自己没本事,就偷别人的东西。而且这是违法的。 只是他如今只能抓住这个扳倒佟则为的机会,因为只要佟则为不倒,他就不可能有机会得到岑雩。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让我轻易偷到?」 「透露这个消息的是佟则为身边的人,他告诉我们佟家那孩子也参与了这个研究,他那里应该会有相关文件。」 「这不可能。」孟鹤兮神情冷下去,「我不可能利用他……」 孟康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小鹤,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成大事者不能只顾眼前的取捨,想想以后,如果这事成了,就不会有人再阻拦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能明白吗?」 孟鹤兮眸光沉了沉。孟康也不急着催他的答案,餐厅里一时安静下来。 沉思片刻后,孟鹤兮放下手里的刀叉,淡淡地开口:「我明白了。」 元宵节这天正好是公历的2月14日,元宵节撞上情人节,商家早早就将这个噱头打出去,当天街上人山人海,都是出来过双节的。 连【夜色】都在一周前就把情人节的活动预告给放出来了。 神秘的embers乐队首次出现在演出名单里,这简直比任何gg词都具有震撼力,门票刚一放出去,就被抢购一空。 托paul的福,孟鹤兮也抢到一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孟鹤兮已经半个月没见到人,说是思之如狂都不为过,酒吧八点开门,他七点半就已经等在门口,从车里盯着外面的动静。 只是一直没看到岑雩。 酒吧这次的情人节主题是面具之夜,要求进场的每位客人都自备面具,八点一到,孟鹤兮就往脸上罩好面具,推开车门,赶在第一个进去。 这时候的酒吧里除了工作人员,还没有其他客人,孟鹤兮随便点了杯酒,挑了最好的位置坐下,专心等人。 因为节目单上没标明embers的演出时间,大家怕错过,都到的很早,孟鹤兮刚坐下没几分钟,就陆续有人进来了,酒吧渐渐热闹起来。 孟鹤兮周围的几个位置也坐满了人,有两个听声音还挺耳熟,说不定是相识的人。 他们也是embers的粉丝,或者说是岑雩的粉丝,脸上戴着和岑雩差不多的狐狸面具,手里举着embers的灯牌。 等第一个演出嘉宾上台的时候孟鹤兮终于想起那两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是北城王家那两兄弟。 大的那个同金夜明蛇鼠一窝,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的是狐狸?」两人的说话声传进孟鹤兮耳朵里,一个说,「该不会就是那个岑雩吧?」 「不可能,就是凑巧而已,狐狸面具差不多都长这样,佟先生怎么可能让他的人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另一个人反驳道。 「也对。不过这只假冒的狐狸这么出名吗,我怎么觉得这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那是当然,人都有猎奇心理,据说这人很神秘,从第一次演出到现在就没露出过真容,而且架子鼓打得特别好,这里是gay吧,这样一个alpha自然少不了人追捧。」 「再者说了,圈子很多人都听说这里有只小狐狸,像极了佟先生那只,这不都想来见识见识么……」 语气听着让人噁心,内容也渐渐不入流。 原来他们打得是这个主意,就是不知道如果他们发现这只小狐狸就是岑雩,会作何感想。 说话的这个人应该是王家老大,岑雩接风宴那晚,这傢伙盯着岑雩的视线就极其露骨。 孟鹤兮眼眸沉了沉,他本就心情不好,这两个傻x还偏要往他枪口上撞。 那只小狐狸是他心口的逆鳞,根本听不得任何人说其一句不好。还是用这么噁心的语气。 ——什么时候得给这两兄弟找点麻烦。 ——好叫他们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觊觎。 那之后又换了几拨表演嘉宾,有民谣歌手也有乐队,都是经常来酒吧演出的那些人,各自也都有一些粉丝,气氛逐渐走向高.潮。 等到一个民谣女歌手结束演出,舞台周围的灯光忽然暗下去,只有左右两边各打着一束橘光。 接着,一支乐队缓缓从后台走出来,成员们先后登上舞台。 是embers。 第88章 本来就已经烘托得很热烈的气氛一下达到极致,人群瞬间沸腾起来,这一刻,无论是坐着的,还是在舞池跳舞的人,都停下各自的动作,齐刷刷望向舞台: 「embers!」 「cen!」 「embers!」 走在最前面的是乐队主唱兼吉他手,走到舞台中央属于自己的位置后,她右掌擦着太阳穴摆出帅气的一个动作,和台下的人打招唿: 第154页 「hello宝贝们,情人节快乐,元宵节也快乐,没有情人的宝贝们待会儿看完演出记得吃一碗芝麻汤圆吧,一样都是甜甜蜜蜜的!」 今晚为了配合主题,embers全员戴上了cen的那张狐狸面具,乍一看就好像cen在说这番话,这和cen一贯冷酷的风格十分不符,台下哄堂大笑,尖叫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cen」「embers」的欢唿声比之前更热烈。 孟鹤兮的目光却始终只盯着一个人,看对方抬手挥下鼓棒,打出第一个音符,接着是行云流水的一整个动作,而那鼓棒就像敲在他心窝上,让他的心脏更着重重地砸着。 很重。 很急。 快要从心口撞出来。 「这边请。」压轴嘉宾已经出来,整场演出已经接近尾声,这时候却有人姗姗来迟,由服务生领了过来。 靠近舞台的位置已经全部坐满了人,所以除了那个带路的服务生,旁边还跟着两个端着椅子的工作人员,将椅子放在了孟鹤兮前面那块空地。 那男人便施施然坐下来。 孟鹤兮本来只是觉得奇怪,下意识扫了眼,却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人! ——居然是佟则为! 虽然那人戴着同样的狐狸面具,但孟鹤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但佟则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在孟鹤兮极度震惊的时候,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身后的视线,扭头朝这边看了眼。 孟鹤兮也戴着面具,除非佟则为对他和他对对方一样熟悉,否则就不可能认得出他,但孟鹤兮还是心虚地避开了那道视线。 几秒后意识到不对,他想我为什么要躲,显得他好像很怕佟则为似的。于是又转回去,盯着后者的背影一顿勐瞧,但佟则为却专心看起了演出,再也没有转过头来。 周围的人都对这个突然出现,又占据了最好位置的人充满了好奇,王家那两兄弟也偷偷摸摸议论起来。 然而处于议论中心的人却仿佛没听见周围的这些声音,目光只落在舞台上。 谁能想到跺一跺脚就能让整个海市跟着颤抖的佟先生,居然会出现在一家gay吧,跟个寻常恋爱中的男人一样,一心只看得到舞台上的那个人,面具下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藏着万千情愫。 那样的眼神,孟鹤兮实在太熟悉了,那分明就是他自己看着岑雩时的模样。 这一刻他忽然相信了那些传闻,佟则为是真的喜欢岑雩,不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喜欢,而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是爱情。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embers的演出结束,今晚的整场演出也跟着结束,精神处于高度兴奋的一群男人,投入舞池,释放着身体里无处安放的情绪,可谓是群魔乱舞。 岑雩刚从台上下来,就看见了等在下面的佟则为。他有些不敢认对方,在原地愣了半天。 「怎么了,戴张面具就认不出我了?」佟则为的声音染着淡淡的笑意,伸手牵住岑雩的手,把人从最后一级台阶上扶下来。「当心。」 「您怎么来了?」只有吧檯旁边还有位置,两人便走过去拣了最后两个位置。佟则为点了一瓶酒,给自己和岑雩各倒了一杯。 「怎么,我不能来?」 「……」岑雩沉默着没说话。 他会来这家酒吧演出其实是个意外,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他偶然上了国内的一个音乐交流论坛,认识了embers乐队的几名成员,当时他们正好缺一名鼓手,便邀请岑雩加入。 岑雩没有马上答应,他只是佟则为养的一只金丝雀,一旦回到国内,就又会被困在佟家那座深宅里。乐队和自由,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意外的是等他回来之后,佟则为对他的管束竟然没有从前严密,虽然出门还是有司机接送,有保镖秘密跟随,但这些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因此红柠再次邀请他时,他答应了。 酒吧仍由原来的老闆经营,背后真正的老闆却早就换了人,酒吧工作人员和乐队其他成员猜到岑雩身份不简单,却没有人猜出他是谁。也不敢猜。 然而佟则为今晚却亲自来了这里,如果被有心人发现,那简直…… 岑雩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这是对方这是对他最近的表现不满意,不愿意让他再过来酒吧了。 「来,阿岑,陪我喝几杯。」佟则为将面具摘了,沖岑雩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猜测得到了证实,面具下的嘴唇紧抿了一瞬,然后也将自己的面具摘下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吧的光线昏暗,暂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但是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里坐着谁。 重金属摇滚乐炸裂全场,周围人声鼎沸,岑雩放下酒杯,视线越过旁边的人,在热闹的人群中一眼望见了不远处的某人。 那人似乎被缠上了,两三个年轻男人围在身旁,要请他喝酒,而他并不享受这样的滟福,满脸写着拒绝。 似有所感,那人忽然抬起头,视线朝岑雩这边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对方朝岑雩眨了眨眼,又挥了几下手,同他打招唿。 「……帅哥,我观察你好久了,每次都是一个人坐着喝闷酒,是不是和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也是冲着cen来的?」 「别想了,cen可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不会理你的,之前几个不长眼的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不信邪,最后被打断腿丢出去了,你说你长得那么好看,可别想不通啊……」 第155页 「就是就是,你看我们也不赖啊,你想怎么玩我都可以陪你,或者我们一起?」男人边说边往孟鹤兮身上贴,手掌朝着他毛衣下摆伸进去。 「哎哟,痛痛痛!」却被孟鹤兮一把捏住手腕,用力搡出去,「滚!」 岑雩正看着呢,要是误会了可怎么办! 但等他再去看岑雩的时候,后者已经移开视线,没再看他。 所以刚刚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难道是看见了所以不高兴了? ……孟鹤兮陷入了纠结,而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个男人,见他如此不懂怜香惜玉,也就不再自讨没趣,骂骂咧咧地走了,转头开始寻找新的目标。 吧檯那边的两人也有了新动作,孟鹤兮看见两人站起身,一前一后走了几步,之后佟则为顿住脚步,等了岑雩几秒,将他的手握进了自己掌心中,朝门口走去。 一模一样的狐狸面具罩在两人脸上,在变幻莫测的灯光下显得鬼魅异常。 孟鹤兮下意识要跟,又勐地停住。——不能被佟则为发现,否则他对岑雩的管束只会越来越严格,他就更难见到岑雩了。 理智这样告诉自己,真要做到却很难,等了一分钟孟鹤兮彻底熬不下去了,拔腿向外沖。 却还是晚了一步,等他找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岑雩上了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宾利,和佟则为一起走了。 他垂头丧气地走到自己的车旁,后备箱里几百朵玫瑰火红耀眼,却没了送出去的机会。他千盼万盼的情人节,竟然连句话都没机会同岑雩说。 「砰!」满腔的阴郁笼罩在心头,孟鹤兮重重关上后备箱,身体靠在上面,点了支烟。 正要摘面具的时候,余光瞥见王家那俩兄弟,怀里各搂了一个男人,正往旁边的暗巷走。 那俩男人脸上戴着和岑雩一样的狐狸面具,王家两兄弟荤话一句接一句: 「宝贝儿你可真.騒,不愧是小狐狸……」 「就是不知道你这只小狐狸,比起佟先生养的那只小狐狸,谁更会玩……」 「不不不,不要这么笑,要清冷一点,这样才更像……」 两个狗东西这是随便找了个戴狐狸面具的炮友,然后把对方当成岑雩的替身,在臆想岑雩! 特么的,不知死活! 孟鹤兮悄无声息地跟过去,见两个狗东西居然压着人就开始在巷子里办事,看这样子,是打算兄弟俩一起。 草,玩得够脏的。 孟鹤兮心里泛起一阵噁心,同时更加愤怒。就这样的混帐,竟然敢肖想岑雩,也配! 他扣紧脸上的面具,迅速跟过去,一脚踹在离自己更近的那个男人的后腰。 与此同时拽住旁边男人的胳膊,将他拉向自己,胳膊死死勒住对方的喉咙,然后将人的脑袋撞向墙壁! 「啊啊啊啊啊……」两个小零吓得脸色惨白,大叫起来。孟鹤兮一个狠厉的眼锋扫过去,低声警告,「闭嘴!」 那两人便缩着脑袋不敢吱声了,战战兢兢缩在角落里。 「草!特么谁啊!」被踹的是老大,狼狈爬起来后一拳砸向孟鹤兮,后者一个闪避轻松躲过,紧跟着又一脚当胸踢过去! 孟鹤兮是练家子,当初和岑雩两个人差点干翻佟则为派过来的十几个打手,对付两个四体不勤的纨绔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不消片刻,王家兄弟俩就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再也爬不起来了。 「你特么、特么到底是谁,想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是不是活腻了?!」 孟鹤兮根本不屑同他们说话,直接一脚踢过去,踩在对方胸口上,像碾一只蚂蚁那样碾着。 「哥!这位大哥!你要什么,是不是要钱,我有钱,全给你,别打了!」刚才还嚣张骂娘的人这会儿卸了所有气,连连求饶。 孟鹤兮还是不说话,照着两人的脸一通狂殴。 直到心里的那团郁气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停手,坐在两兄弟之间,抬眸望向旁边两个小零。 那俩小零以为这是要收拾他们了,当场哭出来。 「闭嘴,别吵!」孟鹤兮瞪着他们,然后隔空点了点两人脸上的面具,「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们戴这个面具,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对对对!再也不敢了!」 孟鹤兮便重新将目光落在王家两兄弟身上,后者已经被打怕了,畏缩着后退:「你别、别过来……」 孟鹤兮拍拍老大的脸,扭身对着老二:「至于你们俩,以后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人,管好自己那东西,否则我就帮你们剁了,懂?」 「是是是,我们知道了……」 -------------------- 小狗马上就要说错话惹岑宝生气了。 第89章 「过来坐。」佟则为脱下外套递给立在边上的管家,坐到餐桌前,岑雩走过去坐在他左手边。 「今天是元宵节,吴妈做了汤圆,吃两个再上去睡觉。」 岑雩喜欢芝麻味的,陪着佟则为吃了两颗,小汪在他脚边汪汪汪地叫唤,也想吃,岑雩便去厨房开了个罐头,打算给它加顿宵夜,就当是过节了。 小汪最爱吃的就是这个罐头,岑雩往它盆里倒,它就在旁边上蹿下跳,叫个不停,爪子不小心拍在岑雩脖子上,挠出一道抓痕。 有些疼。岑雩下意识嘶了一声。 第156页 佟则为还坐在餐桌前,听见动静走过来,看见他脖子上的伤,脸当场沉了下去。 小汪被他的这个眼神吓坏了,哼哼着躲远了。 「老秦,马上让林医生过来。」 「不用了,贴张创口贴就好了,小汪打过针的,没关系。」 佟则为眉心紧蹙,沉默片刻,妥协了:「老秦,拿药箱过来。」 小汪的指甲是前不久刚剪过的,还不长,所以挠出的抓痕并不深,佟则为亲自给他消毒。 「宠物再怎么可爱都要接受管教,否则就会闯祸,弄伤主人。」 消毒水擦在伤口上微微刺痛,岑雩闭了闭眼,乖顺地垂下眼眸。「我会好好教小汪的。」 恐怕不只是小汪,他也一样。 「好了。伤口不要沾水,上去休息吧,明天依伦回来,就别出去了,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佟依伦是佟则为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说是佟家的掌上明珠都不为过,高中毕业后就去加国念大学,今年暑假即将毕业。 「嗯。」岑雩又点点头。 走到楼梯上,手机亮了下,是孟鹤兮的消息—— 「情人节快乐,小狐狸。或许明天我可以见到你吗?」 不知怎么,酒吧里那短暂的一眼忽然跃进岑雩脑海里,灯光下那双眼眸亮晶晶的,像所有遗失的光芒都落进了这里面。 岑雩没有回覆,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径直回了房间。 洗完澡已经将近三点,身体很疲惫,意识却清醒着,岑雩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脑袋刚沾上枕头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再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在楼下的客厅,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安静得过分。 以至于那些黑暗仿佛压在心口上,沉甸甸地让人喘不上气。 「……还我眼睛,把眼睛还给我,眼睛,还我眼睛……」忽然间,有道悽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过来,不断地重复着,「还我眼睛,我的眼睛,别挖我眼睛……」 伸手不见五指的客厅也乍然亮起来,岑雩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钉在原地,然后看见客厅里突然多出一大批人,有两个人坐在沙发里,其余人站在他们对面,低垂着头,战战兢兢。 「带上来。」沙发上的男人开口说。 岑雩太熟悉这个男人的声音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以至于他不敢去看佟则为身边的那个人。 因为那就是他自己。 但他不看,「那人」却忽地转过脸,视线遥遥跟他对上。 岑雩心头剧颤,险些站不住,而就在这时,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又开始重复,园丁林叔被两个保镖带上来,被残忍地生挖出眼球,鲜红的血,可怖的血洞,悽厉的惨叫……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梦都被这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充斥着,让他根本不敢入睡,非要熬到实在熬不住,才睡过去。 这种情况一直到过了大概半年,才有所好转,他渐渐很少梦见那件事。没想到今晚这个梦又来了。 岑雩知道自己此刻是陷在梦里,可他醒不过来,也动不了,只能被迫站在原地,看过去那段血淋淋的往事重新被上演。 重复一遍又一遍。 直到他撑不住,像梦里那样,昏死过去。 再醒来是第二天十点多,门口传来小汪哼哼唧唧扒门的声音,客厅里很热闹,时不时有笑声传上来。 说话的是个女声,岑雩认出了对方的声音,是佟则为的小女儿,佟依伦。 昨晚佟则为提过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对方那么早就到了。 手机里有一连串的微信消息,除开各种公众号推送,基本来自同一个人。 「小狐狸?」 「岑雩?」 「所以答应吗?」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再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行,那就当你答应了,晚上9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 老地方是哪里。 怎么就不见不散了。 这人真是越来越无赖了。 抱着小汪下楼时第一个发现岑雩的人是佟依伦,大半年没见,她出落得更加漂亮大方,岑雩险些认不出她。 「岑哥哥!」倒是佟依伦迎上来,挽着他胳膊把人往餐桌前带,然后指着桌上一大堆东西,语气雀跃道,「这些都是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佟则为和佟家两兄弟都在,人难得聚这么齐,佟家二哥拿着自己那份礼物,撇撇嘴,不满地说: 「小妹,你偏心啊,怎么我和大哥就这么一个,我还以为这些都是给父亲的呢。」 「父亲才看不上我买的东西,而且我就是想给岑哥哥买!」 佟家两兄弟表情不怎么好,佟则为低着头,看不出情绪。而岑雩沉默地盯着桌面。 一家子人,可谓是各怀心事,只有单纯的佟依伦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把东西收拾下去,弄成这样让阿岑怎么吃东西。」佟则为发话了,佟依伦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张妈应声上前,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将岑雩的早饭端了出来。 「……」就在他准备喝粥的时候,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碰了碰他脖子上,岑雩冷不丁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手里的粥碗。 第157页 佟依伦也发现了:「呀,岑哥哥,你脖子怎么受伤了,还是腺体的位置,多危险啊!」 闻言,佟家两兄弟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脸色更臭了,只是迫于父亲的权威,敢怒不敢言。 「疼不疼啊,严不严重啊?」佟依伦一边问、一边伸手要碰,被佟则为拦下了,「好好坐着,叽叽喳喳的,吵得很。」 佟依伦到底还是有些惧怕她这个父亲的,听了这话没敢再乱动,噘着嘴背对着坐到一旁,示威似的。 她向来是这样的脾气,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岑雩却感觉从对方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熟悉的影子。 下意识勾了勾唇。 这个小动作没能躲过佟则为的眼睛,后者眸光一沉。「老林,把药箱拿过来。」 岑雩根本没将这个所谓的伤口当一回事,洗澡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创口贴看着失了点粘性,旁边已经有一小部分捲起来了,佟则为让他吃早餐,自己则亲自动手帮他换了新的创口贴。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没避着旁人,将自己对岑雩的宠爱展现得明明白白,佟依伦却还是没看懂,傻乎乎地说:「父亲果然还是最宠岑哥哥。」 脸颊绯红,少女心事显露无疑。 她和两个哥哥不同,不会因为父亲对岑雩的偏心而生气恼怒,相反,她希望每个人都能对岑哥哥好。 岑雩这顿早饭吃得晚,等他从餐桌前起身的时候,吴妈已经在厨房准备午餐了。 佟依伦闲不住,再加上很久没见岑雩,特别兴奋,不高兴在家吃饭,拉着岑雩要去外面。 「走吧走吧,反正天天在家吃张吴妈做的饭,少吃一顿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今天才刚回来,想让岑哥哥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哎呀岑哥哥,你就答应我吧答应我吧,反正父亲在楼上书房,我们偷偷熘出去,不会被他发现的。」 小时候佟依伦就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哥哥,但管家说哥哥不能出门,这让她觉得岑哥哥就像童话里那个被锁在高楼里的公主,漂亮又孤独,需要有人来拯救他。 「岑哥哥,走嘛走嘛……」这个赖皮的模样,也和某人如出一辙。不知道的会以为他俩才是兄妹。 岑雩下意识看了眼楼上,又看了看手机里那些消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太好了!那你等等我,我换身衣服去!」 收到岑雩消息的时候孟鹤兮正在徐路明家打游戏。 过年,小学生都还在放寒假,他俩接连排到了好几局小学生局,还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当面一口一句「你爸爸我」,气得孟鹤兮差点摔手机。 岑雩还不理他。简直双倍委屈。干脆开了个单人局,杀个痛快。 所以等消息过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敢想会是岑雩的,没马上去看,而是等一局结束吃了个鸡屁股之后,才敷衍地点了下微信。 结果明晃晃的一条消息挂在聊天列表最上面,熟悉的红色小狐狸的头像。 「……」孟鹤兮却不敢认,盯着屏幕看了好半天,直到徐路明用胳膊肘撞他,「发什么呆呢,又给哪个小学生当儿子了?」 孟鹤兮还是不说话,紧捏着手机用力揉自己的眼睛,再低头时消息还在。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把手机递到徐路明面前:「你帮我看看,第一条那个头像是狐狸吧,备註也是小狐狸吧?」 徐路明瞅了眼:「嗯。傻了啊你。」 是! 什么叫是! 是就是指岑雩终于理他了!是岑雩给他回消息了! 岑雩说…… 岑雩说什么来着,他压着心底滚滚翻涌的激动之情,仔细去看那条消息。 岑雩说:「晚上没有时间,现在陪妹妹去【泰芒啦】吃饭。」 【泰芒啦】是一家泰国餐厅,老闆和厨师都是泰国人,菜的味道比较正宗,孟鹤兮也去吃过几次,但不太喜欢泰国菜那个辛辣的味道。 然而如果岑雩喜欢,那他以后就要经常去光顾了。 「陪妹妹、陪妹妹……意思是不是说可以现在见一面……」他捏着手机喃喃自语。 徐路明看他跟看神经病似的:「抽什么神经呢,嘀嘀咕咕说什么?」 「对,就是这个意思……」孟鹤兮却不理他,一跃从地板上跳起来,外套没来得及穿就往外面沖,「我先走了!」 「干什么去,孟二——」徐路明想追,慢了一步,铁门在眼前重重砸上,差点撞断他鼻子。 「岑雩……」徐路明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脸色阴沉下去。 他不是没看见那条消息的内容,只是不愿意相信那人对孟鹤兮的影响居然能有这么大。 -------------------- 小狗高高兴兴去见香香岑宝,然后…… 第90章 徐路明的新居离那家泰国餐厅挺近,孟鹤兮到的时候岑雩反倒还没过来,他就挑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方便第一时间发现人。 五六分钟后,一辆大红色的玛莎超跑停在餐厅门口,驾驶座上的人率先走下来,接着绕过车头,跑去给副驾的人开门。 「我们到了,岑哥哥!」 岑哥哥? 不会就是岑雩吧? 岑雩好像是说和佟则为的女儿出来吃饭。 只不过孟鹤兮没怎么见过对方,不认识。 但下一秒,车里的另一个人就出现在孟鹤兮眼前,真就是让他想得抓心挠肺的岑雩。 第158页 后者也发现了他,视线迅速从他脸上掠过,然后被旁边的年轻女孩挽着胳膊,走进了餐厅。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两位,之前订好位置了,姓佟。」 「好的,佟小姐,这边请。」 门口的侍应生带着岑雩和佟家那个小女儿朝里面走,孟鹤兮抓起桌上的菜单,半挡在自己脸上,偷偷跟了过去。 在两人落座后,他一屁股坐在离得最近的那张餐桌前,面对着岑雩,沖人咧了咧嘴,傻乎乎地笑。 「岑哥哥,你在看什么?」 自从进了餐厅后岑雩就看起来有些心不在蔫,刚刚却抿了抿唇,看着有点像在憋笑,佟依伦有些奇怪,顺着他视线扭了下头。 孟鹤兮迅速低下头,盯着面前的菜单,假装认真地点起餐来。 「你是不是不想在这吃,怪我,没问你想吃什么,就擅自做了决定。」 他们身后连客人都没几个,自然没发现什么异常,佟依伦就以为岑雩是不想吃泰国菜,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她。 岑雩强迫自己从挤眉弄眼耍猴戏的某人身上移开视线,摇摇头:「不是,就是没来过这里,有点好奇。」 「原来是这样。」佟依伦若有所思,接着皱了皱眉,娇嗔道,「都怪我父亲,将你管束得这样严,这个不许那个不许,不过没关系岑哥哥,还有半年我就毕业了,等我回来天天带你玩。」 放屁!我的人,要带也是我带!有你这个小丫头什么事! 「这里我以前过来吃过几次,味道还不错,岑哥哥你看看,想吃什么。」 什么岑哥哥!听起来跟情哥哥似的,可恶! 孟鹤兮嫉妒得不行,随便点了几个菜,然后咬着筷子,狠戳着手机屏幕给岑雩发消息: 「我想上洗手间,陪我一起。」 「陪我一起陪我一起陪我一起!」 「陪我一起陪我一起陪我一起!」 …… 岑雩瞥了眼手机,给他回了六个点。孟鹤兮才不管他这是什么意思,直接当做默认,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向洗手间。 岑雩盯着他背影看了一会儿,在收到对方那条【你要是不过来,我就当着佟依伦的面强吻你】的威胁消息后,他认命地嘆了口气,也站起来。 「怎么了岑哥哥?」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后者不疑有他:「好,去吧去吧!」 洗手间在长廊尽头,岑雩过去的时候孟鹤兮已经不见踪影,洗手间的门却半开着。 他轻轻推了下,刚要走进去,一条胳膊从里面伸出来,将他拽进一个紧实的怀抱,紧接着门一关,滚烫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人总是用这招,偏偏他还每次都中招。 「岑雩、岑雩……我好想你啊……」尾音嗳昧地勾起,清亮的眸子里盛满笑意,也摇曳出岑雩的影子。 岑雩的心跳在这双眼眸的注视下逐渐失序,气息凌乱。 而孟鹤兮还在吻他、问他:「我很想你、你想不想我、想不想我……是想了的,对不对……」 那些嗳昧的质问像一只猫爪子,将他的心挠成了一团乱麻,沸腾的血液在身体里不断蔓延,心口烫得几乎无法唿吸,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巴,放任孟鹤兮对自己予取予求。 但很快,门外逐渐清晰的脚步声让他从这阵怔愣中回过神。有人要过来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像极了两人的第一次交锋。反应过来的岑雩箍住孟鹤兮的腰,将人带进了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隔间。 一手垫在孟鹤兮后背,另一只手掐住孟鹤兮下巴,低头,含住那双因为刚刚的亲吻变得很红的嘴唇。 先是轻轻摩挲,又觉得不够,掐住下巴的那只手微微加了点力,孟鹤兮的嘴巴无力地张得更大。 两人唇齿交缠,唿吸间尽是彼此炙热的气息,要竭力忍着,才勉强控制住叫嚣着要冲出来的信息素。 岑雩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从今天给孟鹤兮发那条消息的时候就开始疯了,现在更疯。 明知道不能、不行、不可以,却拒绝不了这个人,反而克制不住地想在对方身上索要更多。 拥抱不够、亲吻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更满。 而孟鹤兮已经被吻得手脚都开始发软,身体不住地往下滑,要不是被岑雩制着,他这会儿可能已经直接瘫到地上了。 但他从来不是个会服输的性格,哪怕是在这种事情上,刚才的先机被岑雩抢走了,那他就再抢回来。 他于是一只手攀住岑雩的肩膀,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往下,吧嗒一声,皮带的金属扣子被解开,伸手掐住岑雩的腰,摩挲、流连。 随着他的动作,岑雩唿吸更急、更乱、吻也更凶。 「呵……」孟鹤兮笑着,手掌离开恋恋不捨地离开那截漂亮得腰,更往下,轻轻一掐。 这下岑雩不仅唿吸乱了,整个人都在瞬间绷紧,安静的隔间里,胸腔中那颗心脏剧烈地跳动不停,一声快过一声,一声重过一声,仿佛让他的世界都跟着动摇。 都是男人,最知道怎么才能让对方舒服,岑雩的吻不知不觉停下来,占据主动权的人重新变成了孟鹤兮。 他凝视着面前之人的眼睛,将对方脸上的所有表情收进眼里,一想到岑雩的晴动、脆弱、无法抑制……都是因为自己,孟鹤兮心底就掀起歇斯底里的疯狂。 第159页 不想让这个样子的岑雩让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看到。 他想要独占这个样子的岑雩。 「……晚上出去喝一杯?」卫生间的门终于被推开,两个男人交谈着走进来,「好啊,老地方?」 哗哗的水声响起,孟鹤兮轻挑眉眼,手指抵着,故意使坏地轻戳了几下,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过,他很难想像自己竟然能容纳进这样的东西。 而岑雩被他逼得满头细汗,控制不住地狠狠咬着他的喉结。 水声停了几秒,那两人走到洗手池前,洗了手,很快出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距离自己很近的这个隔间里,正在发生什么旖旎的事情。 「吧嗒。」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孟鹤兮松开胳膊艰难地转过身,主动趴在门板上,拧过身,向心上人索吻,也索要更多。 但就在扭头的时候,嘴唇擦过岑雩脖子,碰到了脖子上那张创口贴。 孟鹤兮瞳孔一震,所有动作都停下来,凝着唿吸盯着那张创口贴,有些茫然和不敢相信的,「这是……什么?」 岑雩微微一顿,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创口贴而已,不至于不认得,那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怎么弄的?」而孟鹤兮又问了一遍。 手掌轻轻抬起,像是想碰一下,又因为想到了什么而心生恐惧,不愿意碰。 岑雩的脸色倏地一下白了,也是到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孟鹤兮这句话的意思。 脸上的晴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痛苦。 他一向情绪寡淡,很少将自己的心情表露出来,这样的表情,还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 以至于孟鹤兮的心跟着陡然往下一落,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以为是什么。」岑雩松开手,朝后退了几步,靠在后面的墙壁上,有些支撑不住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尾勾着的那抹滟色更加惊心动魄,眼底却流露出截然相反的失望。 看着这样的眼神,孟鹤兮的心直接摔到了谷底,讷讷地开口:「我……」 他想解释一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他心里想着怎样骯脏的念头自己一清二楚,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 但这个样子的岑雩让他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慌之中,上一秒他们还在云端耳鬓厮磨,这一秒就从高空坠了下来,落进深渊、粉身碎骨。 「你以为是什么,孟鹤兮。」孟鹤兮将那个问题问了两遍,岑雩便同样回了两遍。 他们好像在任何问题上都是这个样子,你来我往,谁都不肯轻易服输。 紧接着他手指搭在那枚创口贴上,眼看着就要揭下来。 「别——」却被孟鹤兮截住手腕,一张脸清白交错,瞳孔微颤,「别,岑雩,别动……」 「为什么,你在怕什么?」岑雩够了下唇角,掰开抓住自己的那双手,然后迅速将那张创口贴撕了下来。 腺体上面什么都没有。 孟鹤兮勐地抬眸,对上的是一双森寒没有温度的眼睛。 -------------------- 今天的小狗该打。 第91章 「昨晚不小心被家里的小狗挠了一下。」岑雩平静地开口。 听了这话,孟鹤兮才发现那寸皮肤上似乎真的有一道抓痕,只是太浅了,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见。 「我……」他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我只是……」 「没关系。」岑雩打断他,唇角微微勾起,是一个极尽讽意的笑,「反正每个人都是这样以为的,不是吗?」 孟鹤兮下意识否认:「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 岑雩撑在隔间里门板上的手攥紧,手背青筋绷着,他看着孟鹤兮,对他近乎崩溃的情绪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掀动,眼里冷静的看不见半点光亮。 「你只是和其他人一样。」 「不、不是……对不起岑雩,但我真的……」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孟鹤兮只能徒劳地一遍遍去否认,深深的懊悔让他心乱如麻,而岑雩的目光明明那么平静,却带给他铺天盖地的压迫。 他只能用力抱住对方,去吻、去亲,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调动岑雩的情绪,但后者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裤子拉链还没来得及拉上,两人分明还是极为狼狈却异常亲密的模样,两颗心却已经隔得很远很远。 让孟鹤兮有些追不上。 他心里又急又悔,胳膊再次伸了过去,后者这时候才终于动了,他伸出手掌截住了孟鹤兮的手掌,将人推开,然后拉上拉链,扣上金属搭扣,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 孟鹤兮想拉他,手脚却在他冰冷的眼神中被冻住了,动弹不得。 「……怎么这么慢啊岑哥哥,菜都上完了。」 上洗手间的人一去不回,佟依伦一个omega,又没办法追去alpha的洗手间找人,等得心急如焚,一见岑雩回来,便忍不住抱怨。 岑雩脸上凝着寒霜,语气生硬:「抱歉。」 「岑哥哥?」佟依伦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你怎么了?」 岑雩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陷在刚才的情绪里没出来,连带着迁怒了无辜的佟依伦。 心里顿时觉得过意不去,便又朝对方到了遍歉,「昨晚睡得不好,有点累。」 第160页 他脸色确实说不上好,佟依伦有些自责:「都怪我,那我们快吃吧,吃完就回去。」 「不是你的问题,不用道歉。」 两人说话间,通往洗手间的长廊里走出来一个人,朝他们这边慢吞吞走过来。佟依伦背对着对方没发现,岑雩却紧捏住筷子,低下头,没再多余看对方一眼。 而那人走到自己的餐桌前坐下,目光从始至终落在岑雩身上。 满怀期待的出去见心上人,回来却变成了一只瘟鸡,孟鹤兮在床上躺尸了一下午,连晚饭都没下去吃。 盯着手机界面,反反覆覆地打字,又不断地删除。 伤害已经造成,道歉的话似乎怎么说都不合适。 「废物!」 他想自己怎么能这么废物,把好好一次约会彻底搞砸了,岑雩一定对他很失望,不知道还能不能原谅他。 但今天这件事如果换成他是岑雩,别说从此以后不理他,就是直接将他摁马桶里揍一顿都是轻的。 那是怀疑。 是不信任。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说着爱,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和别人一样用骯脏不堪的眼神看自己,换谁都会觉得心寒。 「孟鹤兮,你特么真是个混蛋。」 「废物。活该你把约会搞砸。」 孟鹤兮在床上滚来滚去,自己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依旧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对着手机快自闭了,最后干巴巴地憋了句:【对不起,岑雩。】 他怕岑雩骂他,更怕岑雩不理他,发完就不敢再看手机,躲厕所洗澡去了。 脱下衣服想想不行,怕错过电话或者消息,光着身体跑出来,把手机带到了卫生间,声音调到最大。 但是很可惜,从他洗完澡到睡觉,手机虽然收到了好几十条消息,却都不是他期待的那个人的。 黑暗里,孟鹤兮抱着手机,眼睛都快熬红了。 【岑雩,你理理我,你想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你理理我。】 岑雩不理他,但也同样睡不着。孟鹤兮的消息他都收到了,却没点开来看。 他本来以为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却原来没有任何不同。 是他自欺欺人,抱着不该有的期待。 其实早就应该习惯的,见过无数个类似的眼神,从无数人嘴里听过相似的揣测,他早已经变得麻木,将所有的情绪妥帖地收拾起来。 但一想到连孟鹤兮都那样看他,身体深处还是遽然钝痛了一下。 那眼神就像一支利箭,轻易射穿了他勉力维持出来的假面,痛意在每一寸血肉里疯狂滋长,四处乱窜。 他忽然开始想,也许大家都没有错,错的是他。 「岑雩……」 「岑雩你睡了吗,岑雩……」 夜里11点半,房间里静悄悄的,寂静的黑暗中,其他的一些动静就会被无限放大,比如那一声声叫魂似的「岑雩」。 有那么十几秒,岑雩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一整天脑海里都记着这个人,连睡梦中都出现了对方的声音。 但他没睡着,楼上楼下也陆续传出动静,有人开了灯,有人脚步匆匆地走到窗边,有人在低声议论…… 佟家的人都被惊动了,短暂地陷入兵荒马乱中。而罪魁祸首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反倒叫唤得更加起劲: 「岑雩、岑雩……」 「岑雩你醒着吗,你理理我,对不起我错了,求你原谅我……」 「那个站在门口的,我是孟鹤兮,孟康的小儿子,您能给我开开门,放我进去吗?」 不是幻觉! 的确是孟鹤兮! 居然敢就这样闯到佟家来,搞什么,不要命了吗! 岑雩迅速翻身下床,偷偷站到窗边,本来只是想看一眼那人在搞什么鬼,但对方竟然心有所觉,在他望过去的时候倏地抬了下头,准确无比地对上他的视线。 那一刻,岑雩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怦怦……像满天烟花在胸腔里炸裂,然后变成绚丽的蝴蝶,从心口飞出来,飞到遥远的天边,也落在楼下那人的鼻尖上。 两人遥遥相望一眼,后者高仰着脑袋,将双手放在嘴边,比刚才更大声地喊:「岑雩——岑雩——」 真是疯了! 岑雩快步走回床边,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语气不善:「孟鹤兮,大半夜的你上赶着来找死吗?」 孟鹤兮却笑嘻嘻地:「岑雩你终于愿意理我啦,我好开心啊!」 「……」岑雩简直不知道要说他什么好,顿在窗边,瞪着楼下的人,「快回去。」 「我不。」孟鹤兮想都不想地拒绝,「岑雩,我很想你,很想见你,今天中午是我说错话了,所以任打任骂我绝无怨言,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因为这样就直接将我这个人一棍子打死。」 更多房间的灯亮起,连佟则为的声音都从旁边房间传来,孟鹤兮却还不走,远远地凝望着楼上的心上人,对着电话说: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当时被妒意沖昏了头,岑雩,我是太生气了,我喜欢你,想要你,想独占你,我希望你身上每一道印记都是我留的,否则我就会嫉妒,会发疯。」 你现在就已经在发疯,岑雩心想。 「你先走。」 「那你原谅我了吗?」 「我——」岑雩没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与他相邻的那个房间的窗户也被打开了,有人站到窗边,朝楼下的人说,「我当是谁,原来是老孟家的二小子,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你父亲没有教过你规矩吗?」 第161页 说这句话的时候佟则为的语气并不严肃,相反脸上带着笑意,就像寻常的长辈在嗔怪一个不太懂事的晚辈,但岑雩却因此僵立在原地,如坠冰窖。 孟鹤兮却还在不知死活:「佟先生,冒昧打扰,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求佟先生原谅!您能不能行行好让人给我开个门,好让晚辈亲自登门道歉!」 岑雩紧咬着牙,目光兇狠地瞪过去,后者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回望过来。 两人之间的这点「眉来眼去」自然瞒不过佟则为的眼睛,后者看似无意地朝岑雩扫过来一眼。 岑雩掐着掌心,不躲不避地接了这道眼神,没什么表情地道了声:「佟先生。」 佟则为点点头,转而沖楼下说:「老秦,把门开了,请孟二少爷进门。」 「……」岑雩身形一顿,昨晚那个可怖的噩梦又挥之不去地出现在他眼前,但梦里那个被挖了眼睛,浑身是血的人却变成了孟鹤兮。 铁门缓缓打开,孟鹤兮已经兴奋地跑了进来,岑雩闭了闭眼,妄图将眼前那些血腥的画面驱逐走。 但失败了,脑海里不断闪现着那个可怖的画面,一会儿是园丁林叔,一会儿是孟鹤兮…… 「走吧阿岑,客人都到了,我们作为主人家,理当下去相迎。」 岑雩握了握拳头,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应声道:「是。」 等两人下楼,孟鹤兮已经坐在沙发上,见了岑雩又是一脸傻笑:「岑雩,你终于肯见我啦!」 哪里是他愿意见,分明是你这个傻子自己上门找死。岑雩心道。 他心里不知气更多一些还是急更多一些,此时此刻连一个眼神都不太想分给这个傻子。 第92章 客厅里除了他之外,佟则为的三个子女都在,听了这话之后也神色各异,佟依伦拧眉望向岑雩,面上带着点疑惑。 而她的两个兄长则不断偷瞄着佟则为的脸色,生怕后者一个不高兴,连累所有人跟着遭殃。 但佟则为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并没有要动怒的意思,而是走到主座前坐下来,然后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岑雩坐过去。 「……」孟鹤兮对此有点意见,不满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碍于自己还在别人地盘上,收敛了。 只是视线却有意无意总是落在两人挨得极近、快要贴到一起的两只手上。 「孟家小子,你这么晚过来,是想做什么,阿岑同你、有什么恩怨?」 管家上了茶,孟鹤兮倒也不客气,端起来喝了一口,目光跟黏在岑雩身上似的,一刻也捨不得挪开: 「没有恩怨,我只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让岑雩不高兴了,怕他不理我,所以上门负荆请罪。」 为了这么个破事大半夜的来扰人清梦,真是有病。佟家两兄弟脸色阴沉,顺便在心里给孟鹤兮点了支蜡。 倒是佟依伦认出了孟鹤兮:「原来是你!你不就是今天中午在餐厅的那个人吗,原来你和岑哥哥认识吗?」 岑雩:「……」 雪上加霜。 今天就不应该答应跟佟依伦去吃那顿饭,更不该心软给孟鹤兮发消息。 这下他是不看孟鹤兮也不行了,趁着佟则为低头喝茶的工夫,他沖孟鹤兮使了个眼色,希望对方能好好说话,千万不要再找死。 「……是我。」 没想到孟鹤兮想都不想直接承认了,岑雩的心瞬间沉下去,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 最重要的是该怎么替这人求情而不至于触怒佟则为。 「突然想吃口泰国菜,结果那么巧就在餐厅看见佟小姐跟岑雩,不过我眼拙,没一下认出佟小姐身份,不敢冒昧上前打扰,实在抱歉。」 岑雩:「……」 看来这人还是能好好说话的。虚惊一场。 「没事没事,你和我岑哥哥是朋友吗,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佟依伦是佟则为的掌上明珠,她年纪小,又从不参与圈子里的聚会,自然对孟鹤兮陌生。 而岑雩和她差不多情况,甚至连佟家的门都极少出,佟依伦从不知道他有朋友。 因此对孟鹤兮难免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好奇地打量着。 「我们是朋友,」孟鹤兮说,「但我不仅仅想做朋友,我还想追求岑雩。」 佟依伦大惊失色:「什么?!你、你你你……」 脸色同样难看的还有佟家两兄弟和岑雩这个当事人,倒是佟则为仍笑得温和,视线和孟鹤兮的碰撞在一起,食指有规律地轻敲着大腿。 「……你是omega?」佟依伦在极度震惊之后,终于将话问完整,打量孟鹤兮的目光更加不加掩饰。 「不是,我是一个alpha,但我喜欢岑雩,和性别无关,也和信息素无关,我就是喜欢岑雩这个人。」 说到这里,孟鹤兮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佟则为: 「佟先生,既然话题说到这里,我就开门见山说了,我对岑雩是真心的。」 「所以晚辈冒昧的恳求您,请允许我追求岑雩,我一定会对他好的。」 说话的同时对着佟则为鞠了一躬。 这下,除了佟则为之外,在场所有人皆脸色大变。 尤其是岑雩,脸色惨白如纸,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孟鹤兮一样,不住地盯着他看,漂亮的眼眸微颤不停。 孟鹤兮也凝视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做了个口型,安慰他:「别怕。」 第162页 年少轻狂的时候总是天不怕地不怕,敢不顾一切地往前沖,莽撞、热烈、不计后果。 以为只要深爱一个人,全世界都会给自己让路。 只有等到摔得头破血流,才会知道完全相反。莽撞的爱意只会伤害自己,更会伤害自己深爱的那个人。 但那时候的孟鹤兮还不懂得这个道理,他就像一头初初长成的狼犬,凭着一腔孤勇,就妄图挑战头狼的权威,还为自己的这份「勇敢」洋洋得意,沖看上的漂亮伴侣欢快地摇尾巴。 不知天高地厚。 「你们年轻人,做事总是容易冲动。」佟则为轻捏住岑雩的肩膀,宛如任何一个关心自己孩子的长辈,和颜悦色道,「但是孟家小子,追求心上人要讲风度,不能像狗一样缠住不放,否则就会给被追求的人造成困扰,你说是不是?」 孟鹤兮不吭声,目光灼灼地对着他,竟是没有半分露怯。 「阿岑,这件事你怎么说?」 这话一落,整个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岑雩没去看孟鹤兮那双盛满期待的眼睛,而是望着佟则为:「我对孟二少爷,并没有那个想法。」 孟鹤兮满脸不甘:「岑雩……」 「孟家小子,你也听见了。」佟则为脸上的笑意慢慢收起来,表情变得很淡,「阿岑不愿意。」 「老秦,」他又问自己的管家,「你的意思呢?」 「佟先生,小岑岁数还小,现在谈这些还早了些。」 言下之意当然也是不同意。 佟则为点了点头,掀起眼皮望向孟鹤兮: 「孟家小子,秦管家是岑雩的养父,孩子的婚事自然是要经过父母长辈的同意的,现在他们都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我就不能放你胡闹。」 「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今日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替你父亲管教一下孩子。」 「老秦,送客吧。」 「可是佟先生……」孟鹤兮仍不死心,还想继续说,被岑雩一个眼神杀过去,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圈子里的人消息都很灵通,孟鹤兮夜闯2号公馆这件事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圈子。 第二天上午,孟鹤兮还在梦里沖岑雩委屈,朋友们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来,微信群也快被消息刷爆了。 大家都说孟鹤兮是真勇士,敢公然和佟先生抢人,还能完好无损地从佟家出来。 「孟二,你是真莽,以后你就是我哥,我大哥!」 「兄弟牛逼啊,确定没缺胳膊少腿吧?要是身体有什么不对一定要和兄弟说啊,带花篮去探望您!」 「什么花篮,说不定得直接带菊花了,明年清明去看你!墓碑是要大理石的还是汉白玉的,跟哥说,哥给你置备起来!」 「孟二啊,你真不喜欢omega了?当初是谁说alpha喜欢alpha是神经病来着?现在就问你,脸疼吗?不觉得噁心了?」 …… 「草。」说的都是什么狗屁,孟鹤兮囫囵看了圈消息,烦躁地将手机往床上一丢,「烦死了。」 夜闯2号公馆是冲动之下做出的事情,从佟家出来,热血冷却,他渐渐就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佟则为会怎么对付他先不提,如果连累岑雩,那他就罪该万死。 但除了这点,他好像又并不后悔这样的冲动。 他就是喜欢岑雩,堂堂正正的喜欢,不介意、也不害怕让全世界知道。 【佟则为没有为难你吧?】他给岑雩发消息。 后者当然没有回覆。孟鹤兮心里更烦了,正准备起来,先接到了徐路明的电话。 「你不会也来看我笑话的吧?」他垂头丧气地说。 徐路明笑了一阵,说:「怎么的,您既然敢做,还怕被笑话?」 孟鹤兮苦哈哈地跟着笑了笑:「就别埋汰我了,心里苦。」 徐路明:「我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还以为您老有九条命。」 「别说九条命了,我现在恐怕连这条小命都保不住了。」孟鹤兮说。 「知道你还敢乱来?」 「我那不是一时冲动嘛,岑雩总是不理我,我心里急,又想不出别的办法……」 今天他犯的错实在太大了,睁眼闭眼都是岑雩看他的那个眼神。 从未有过的冷漠。 「不过反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佟则为反倒不能对我做什么了吧。而且我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岑雩和佟则为没有关系。」 徐路明冷笑了一声。 「算了算了,做都做了,」孟鹤兮只当他是还在笑话自己,抓了抓头髮,摔回被子里,「晚上出去喝酒?」 「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再提醒你一下,下个月是佟则为的生日,您老到时候还敢赴宴吗?」 孟鹤兮初生不怕牛犊,梗着脖子道:「怎么不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现在都什么了,岑雩和谁谈恋爱还得徵求他或者他身边那个老头的同意?」 「关键是人愿意跟您爱吗?」徐路明反问他。 一句话堵得孟二少爷哑口无言:「……」 草。 调侃归调侃,那天之后除了徐路明之外,基本没有人再主动同孟鹤兮联繫过。 连孟鹤兮在群里发个约饭约喝酒的消息,大家也都要么装没看见,要么就推辞有事到不了,总之就是不同他见面。 一开始孟鹤兮还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次数多了就懂了。 第163页 这是都被家里警告过,不准再同他有所往来了,得罪了佟先生,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收拾。 秋后算帐孟鹤兮暂时是没等到,不过还是付出了点别的代价——自那晚之后他再也没能见过岑雩。 他感觉自己和岑雩就像牛郎跟织女,中间有个「佟王母」千方百计的阻拦着,想要见一面真是难如登天。 但牛郎和织女尚且有喜鹊为他们搭建鹊桥,他却远没有那么好运。 没两天,孟康也因为他夜闯佟家的事情又跟他谈过一次话。 按照孟康那胆小怕事的性格,这回孟鹤兮闯了那么大一个祸,一顿家法总是免不了的。 但少见的,孟康不仅没有一句指责,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 他拍着孟鹤兮的肩膀,同他陈述利弊,再一次证明佟则为是横在他和岑雩恋爱道路上的绊脚石,只要把这块石头踢了,等待他的就是康庄大道。 「小鹤啊,这件事拖得越久越难办,你要抓紧时间决断。」最后,孟康语重心长地说。 孟鹤兮一如既往用一句「我知道了」敷衍过去。 第93章 那之后他基本就在家里待着,朋友们不敢同他往来,虽说还有徐路明时不时约他,但孟鹤兮也怕连累对方,索性哪里都不去,拿着个手机「骚扰」岑雩。 哪怕岑雩从未回復过他任何消息,孟鹤兮依然乐此不疲。他充分发挥阿q精神,岑雩不拉黑他就是不讨厌他。 两人再见面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佟则为寿宴的当天。 一个多月没见,他早就想人想得不行,没等孟康他们一起,自己一个人早早就到了2号公馆。 佟家的老管家看见是他,表情有些意外,但到底是在寿宴上,而孟鹤兮又是代表孟家来的,不好为难,客客气气地将他放了进来。 「孟二少,您这边请,离寿宴开始还有一些时间,先生和少爷、小姐在楼上准备,您先——」 「我明白我明白!」老管家话还没说完,孟鹤兮就已经将两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不用管我,我自己在这里坐着就行了,您有事就去忙,待会儿客人们可就都来了!」 「……」老管家无语了几秒,躬身告退。 不过因为之前的事情,这位少爷在他这里上了黑名单,也不敢真的放任这样一个棘手的主独自待着,找了个小丫头偷偷在旁边盯着。 孟鹤兮清楚对方的意思,乖乖坐了几分钟,盘算着该找什么样的机会熘去找岑雩。 一刻钟后,陆续有宾客到来,佟家的佣人们更忙碌,那个被派来监督他的小姑娘也时不时被喊去帮忙。 机会来了。 孟鹤兮状似不经意地主动跑到那小姑娘面前,问对方:「那个,请问洗手间在哪?」 小姑娘是个omega,红着脸指了个方向。却又忽然想到管家的嘱咐,说:「我带您去吧。」 两人旁边就是装饰用的几个大花篮,孟鹤兮随手摘了一枝粉色蔷薇,眼含微笑地递给面前的小姑娘: 「那可别,我一个alpha上卫生间,哪里好意思让你这么漂亮的omega陪,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你给我具体指个方向,我自己过去。」 小姑娘接了花,脸更红了:「可是……」 这时候正好有客人在喊,周围其他佣人都在忙,暂时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但那客人好像是不小心把酒洒了,急于找人收拾,又催了几遍。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孟鹤兮这样想着,继续对小姑娘说: 「你看,那边好像有人需要帮忙,你快过去看看,别让客人觉得我们佟家礼数不周到,丢了佟先生的脸可就不好了。」 小姑娘犹豫了片刻,还真走了。 「yse!」孟鹤兮握了下拳,在心里欢唿一声,然后趁着那小姑娘不注意,偷偷往二楼上熘。 才跨了两三级台阶,就感觉头顶上似乎有道目光在盯着他,下意识往上一瞥,正巧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背影。 「岑……」差点没忍住喊出声,又及时收住。 岑雩脚步不停、看着是要重新回房间去,好不容易看见人,孟鹤兮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人走。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赶在对方关门前抵住门板,硬生生挤了进去。 「等等……等等再关,让我也进去……」 岑雩:「……」 怎么能把擅闯别人房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要不要脸了。 而且最近圈里对孟鹤兮避如蛇蝎的事情岑雩不是没听说过,他以为这人今晚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小狐狸,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太久没见,想我了?」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岑雩轻蹙起眉:「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两人这时还站在门口,孟鹤兮用自己的后背轻轻抵上门板,顺手上了锁之后,他贴过去,把日思夜想的人拥进怀里。 「为什么不该,你在这里,我肯定是要来的。」 太久太久没见了,上次分别时他甚至没能像现在这样问这个人讨要一个拥抱,以至于这段时间在梦里,梦见的也都是这人的背影,他想他了,想得真是要疯魔了。 没见着人的时候倒还能硬忍着,此刻真的将这具身体拥在怀里,感受到对方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声,想着这心跳可能有几分是因为自己,孟鹤兮心底想要将这个人彻底占有的渴望便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困在其中,挣扎不脱。 第164页 「孟鹤兮,放手,快离开这里。」但怀里的人却一心想着逃离。 「我不放。」他更紧地抱住人,转了个身,反过来将岑雩压在门上。 近在眼前的那截脖颈漂亮、修长,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轻微地上下滚动着,再往上,眼尾发红,浓密的眼睫羽毛一样轻扫在孟鹤兮心口。 他一口叼住那颗艰难滑动的喉结,感受到身下之人瞬间紧绷的神经,然后灵巧地撬开他的牙关,吻了过去。 「孟……孟鹤……」岑雩本能挣扎,却被孟鹤兮抓住手腕,扣在头顶上。 「咚、咚、咚。」 有人在门外轻叩:「岑少爷,先生他们都已经下楼了,先生让我过来问问您准备得怎么样了。」 佟家的佣人与两人只有一门之隔,倘若他们闹得如果动静太大,势必就会惊动外面的人,岑雩恼怒地瞪着孟鹤兮,手下的动作却全都收了回去。 而孟鹤兮却不知收敛,甚至眼眸看起来更加幽暗深沉,翻滚着骇人的浴望,像一头紧盯着猎物的野兽,要将岑雩整个吞没。 岑雩被他这样的眼神骇住了,急速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然后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脑袋晕晕乎乎,有些忘记他们此刻身在何处,面对怎样的兇险,情不自禁回吻过去。 「岑少爷?岑少爷?」直到门外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孟鹤兮终于松开这个吻,把人带到床边,向下一搡,岑雩顺势倒在床上,而他自己一条腿站在地上,另一条跪在床上,将人牢牢锁在自己方寸之间。 「岑少爷?岑少爷您没事吧?」迟迟得不到回应,佣人开始急了。 但此刻的岑雩正咬着牙关不敢泄露出半点声音。 「岑少爷?岑少爷?您怎么了……」敲门声骤急。 「呵……」孟鹤兮将唇落在他颈间,温热的气息一同拂过去,上下同时的刺激让岑雩根本说不出话,艰难地扭过头,紧盯着那扇被用力推动着的门。 佣人的声音还在不停响起,岑雩却像浸泡在温热的水底,整个人被水流裹着,外界的一切都变得遥远模煳,很不真切。 恍惚间他有些分不清真假,不确定门外的人是真,还是此刻在这个房间里、和他做着再亲密不过的事情的人是真……又或者,可能都是假的。 「岑少爷……岑少爷……」 「岑少爷……岑少爷您在里面吗……」 门外,佣人已经快急哭了,门内,岑雩修长的脖子高高扬起,身上所有的力气在最后一瞬被抽空,头脑空白成一片,只有那些温热的水流还裹着他。 冷冽的霜雪在体内衡沖直撞,孟鹤兮叼住他脆弱的腺体,不断用牙齿磨着: 「岑雩,我想标记你、我要标记你……」 「岑少爷!」佣人开始不断拧动门把手。 不能让他进来! 岑雩眼尾通红,压着颤抖不止的声线,艰难开口:「我没事,告诉先生,我等会儿就下去。」 终于得到回应,佣人如蒙大赦,一迭声地应着,然后赶忙下楼復命去了。 而岑雩翻了个身,将一直在挑衅他的人抱住,咬牙切齿般:「孟鹤兮……」 「在呢,宝贝。」孟鹤兮笑嘻嘻地亲了亲他鼻尖。 又觉得不够,双手环住岑雩的脖子,覆上那双薄淡的唇,用力地吮吻。 「岑雩,我们……」他唿吸滚烫,「做吧。」 楼下的客人越来越多,热闹的交谈声隐约传到楼上房间里,甚至还听见了徐路明和姜欢他们的声音。 岑雩单手掐着怀中之人的腰,另只手轻轻触碰在孟鹤兮的脸上,然后对上他眼睛,问他:「你也喜欢我这副皮囊吗?」 孟鹤兮已经难受得不行,他迫不及待地去捉岑雩的手,岑雩不动,他便自己捉着那只手。 哪怕是这样,就足够他激动到头脑发热,已经不太听得进去岑雩说了什么。 岑雩就又问了一遍。 「喜欢啊,你那么漂亮,怎么可能不喜欢……」 岑雩眸色暗了暗,呢喃了句:「是么。」 声音真的轻极了,不知是说给对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而这声话音落下之后他终于开始动手,恩赐一样给予孟鹤兮快乐,周遭空气的温度急剧上升。 这次岑雩不再忍耐,而是用另一手近乎粗鲁地扣住孟鹤兮的下巴,用力地亲吻。 喘息从两人相贴的唇齿间传出来,孟鹤兮只恨不得他对自己再粗暴一点。 他热情地回应着岑雩的吻,两只手也不老实,伸到他腰间—— 却被岑雩截住了动作,语气是与刚才那个吻截然不同的冷漠: 「所以你喜欢我,就是想跟我做这些事,是吗?」 饶是孟鹤兮此刻脑子都快煳涂了,还是听出了不对,强烈的冷漠犹如一桶冰水直接将他浇了个彻骨寒凉。 浴望的浪潮退下去。 孟鹤兮坐起来,也把岑雩一起拉起来。从见面起就挂在脸上的嬉笑已经收起来,神色少见的严肃。 「错了。」他说,「我喜欢和你做这种事,岑雩,这点我并不否认,但这里面有一个前提,是因为我喜欢你,才想要和你做这种事。」 孟鹤兮看了一圈四周,这是他第一次进岑雩的房间,整个屋子都充满了岑雩的气息,他本该好好参观的,毕竟这是他的小狐狸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第165页 但他却没控制住心底的那些念头,一进来就拉着对方做了那些事,现在想想,岑雩会误会他也情有可原。 更何况他还给自己搞出了个「前科」。 「还有那天中午的事,我必须再道一次歉,误会你是我的错,是我脑子犯了混,一想到你可能属于别人,我就嫉妒得发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做这种事情也一样。岑雩,有时候我觉得你离我太远了,总是若即若离的,每当我以为你和我有一样的心意的时候,你就对我冷淡。」 「所以很多时候我分辨不清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又或者真的从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只有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好像才真正属于我、完完整整属于我,无论是眼睛,还是心,都向着我一个人。」 「岑雩,我太喜欢你了,也太害怕了,所以我可能忍不住做了许多错事,也让你误会了,但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岑雩紧抿了下唇。 -------------------- 本周3更一口气更啦,下周见~ 第94章 孟鹤兮靠近他,亲吻他的眼睛,当初就是这双漂亮的眼睛让他一眼沦陷,再不得脱身。 但他不后悔和这个人的相遇,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同徐路明他们打那个赌,会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在洗手间摘下那张狐狸面具。 「岑雩,你喜欢我吗,你想离开佟则为的掌控吗?」 类似的话他之前已经问过一遍,那时候岑雩没回答。 这次岑雩依旧没回答,只是抬眸望着他。 而孟鹤兮也已经不需要他回答,岑雩颤动不止的眼眸已经告诉了他答案——没有人喜欢活在别人的监视中,岑雩是想离开的。 「岑雩,你听我说,佟则为是不是在研究——」 「咚——咚——咚。」 就在这时,又有人叩响房门:「阿岑。」 是佟则为! 佟则为居然亲自来了! 这只老狐狸可没有佣人这么好打发,两人心里俱是一惊。 岑雩在房间里四下找了一通之后,在孟鹤兮疑惑的目光中,将人推进了书桌底下。 食指抵在唇上,警告他:「嘘——」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走到门边,开了锁,又悄没声儿地重新回到书桌之前,坐下来。 佟则为还在敲门,孟鹤兮却从书桌下面探出半颗头,抱着岑雩的腿,嬉皮笑脸地威胁他: 「你亲我一下,否则我就跟佟先生说我喜欢你,求他放你走,跟我结婚。」 差不多的话在闯2号公馆的那夜已经说过一遍,佟则为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放过了他。 但那人绝不是个好脾气和有耐心的,岑雩可以肯定,如果孟鹤兮不识好歹再拿这样的事挑衅他一次,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尤其今天还是佟先生的寿宴。这和当众打他的脸没有区别。 「阿岑,如果你不说话的话我进来了?」 窸窸窣窣响起钥匙的声音,眼看门外的人就要进来,而孟鹤兮仍抻着脑袋,笑嘻嘻的。 岑雩真是怕了他了,在将他脑袋推回去的同时,用嘴唇在他脑门上轻轻碰了下。 几乎是下一秒,房门被打开,佟则为站在门口。 一身藏青色西装的男人先是用目光在房间内逡巡了一圈,接着才看向岑雩:「阿岑。」 「佟先生,刚刚太困了,睡着了,抱歉。」岑雩面不改色道。 心内却翻着滔天的浪潮,孟鹤兮躲在书桌底下,正捉着他的脚腕,摩挲着。 若有似无的触碰像一把火在他心口灼烧,烫得他险些开不了口。眼尾红得妖冶,看着确实像刚醒不久。 佟则为的目光忽地往下,岑雩一颗心提在嗓子眼,搭在大腿上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裤子布料。 下一秒,属于另一个人的手伸过来,将他的手握进掌心里,指腹轻擦在手背上,似安抚,又似勾引。 「那就再休息几分钟,一会儿让管家过来喊你。」好在佟则为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 岑雩点点头:「嗯。」 桌子底下的那人越来越过分,捧住他的手掌,在掌心亲吻、轻舔,舌尖火一样燎着岑雩的皮肤。 佟则为转过身,视线又一次有意无意地扫过书桌。 岑雩的心脏再一次提到嗓子眼。 在这一瞬,他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如果孟鹤兮真的被发现了,那该怎么办,他绝对不会让孟鹤兮死。 而佟则为已经收回视线。 等确定人已经离开,岑雩霍地从座位上起身,燎在皮肤上的那簇小火苗转瞬烧成熊熊烈火,不过是怒火。 他一把揪住孟鹤兮的衣领,将人从书桌底下拉出来,重重掼在地上,怒不可遏: 「你不要命了吗?!」 孟鹤兮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我要命,而且惜命得很,我得活着才能追到你。」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控制不住自己。」孟鹤兮说,语气甚至有些理直气壮,「我嫉妒他。」 「你简直……简直……」岑雩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受,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人。 孟鹤兮就像一个异类,突兀地出现在他生命里,横冲直撞,莽撞冲动,让他招架不住又无可奈何。 他们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他羡慕孟鹤兮的这种莽撞勇敢,同时也为这份莽撞勇敢担惊受怕。 第166页 「别生气,我错了。」嘴上说着错的人,表情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认错的意思,他走到岑雩跟前,亲他因为紧张而攥红了的手指,「我下次努力不嫉妒。」 「……」这下岑雩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警告地睨他一眼,「接下来的时间,别再乱来。」 「可以是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到了这个时候还敢讨价还价,可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佟则为还在楼下等着,他这「休息」不可能真等多久,得赶紧下去。岑雩皱了皱眉,「什么要求。」 「就是……」孟鹤兮轻咬住他食指指腹,牙齿轻轻磨着,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牙印,跟狗圈地盘似的,「再亲我一下,以后也不能不理我。」 岑雩:「……」 「以后我的电话都要接,我的消息都要回,哪天我要是再找不到你,就还来这里找人。」 「你一天不理我我就来一天,佟则为一天不弄死我,我也来一天,反正我天天来。」 「等哪天真把佟则为惹毛了,打算弄死我,你就行行好,替我求个情,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什么灌水泥、餵狗的太折磨人了,直接一刀捅——」 越说越不像话,岑雩听不下去,直接用一个吻堵住了那张总是胡说八道的嘴。 孟鹤兮安静了两秒,等反应过来后,用力抱住岑雩:「我就当你同意了……」 孟鹤兮和岑雩前后脚从房间出来,这时候寿宴已经开始,大厅里觥筹交错,所有人都忙着喝酒攀谈,没有人注意到悄没声息从二楼房间里熘出来的两个人。 倒是之前那个小姑娘在楼梯底下探头探脑,似乎在找人。 孟鹤兮悄悄合上门,熘进旁边的卫生间,过了两分钟,大摇大摆从里面出来,在小姑娘眼皮子底下下了楼。 他当着小姑娘的面胡说八道,表情还挺委屈:「你家太大了,卫生间不好找啊,我找着找着就找上楼去了,还好二楼有。」 「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拉得停不下来,抱歉啊,是不是让你等了很久?」 那姑娘欲言又止。 「孟二,你怎么在这,害我好找!」人群里,徐路明一眼望见他,举着酒杯走过来。 「大徐!」来的可真太是时候了。 「你刚刚跑哪儿去了,你爸跟孟文须都过来很久了,结果我找了半天就是没看见你人,还以为你不来了。」 徐路明抱怨着,用手肘捅了捅孟鹤兮:「给你发那么多消息怎么不回我?」 「吃坏肚子了,蹲厕所里出不来。」孟鹤兮说。 徐路明狐疑地打量他,然后盯着他嘴唇看了几秒。 孟鹤兮被盯得莫名心虚,下意识抹了下嘴唇,刺刺的疼,应该是被咬破皮了。 所以岑雩就是喜欢我,吻我的时候才会失控。 意识到这点,孟鹤兮简直心花怒放,忍不住傻笑起来,徐路明看他的目光更加一言难尽,但终究没说什么,带着人去旁边喝酒。 盯着孟鹤兮的那小姑娘一路目送他们过去,又等了几秒,转身走了。 「刚刚那人,该不会是你以前惹的情债吧?」徐路明捅捅他肩膀,问他。 孟鹤兮揍他一拳:「胡说八道什么呢!」 徐路明耸耸肩:「我想也是,不符合你审美标准。该不会是佟家专门用来盯你的吧?」 孟鹤兮:「……」 看他这表情,徐路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得,你有本事,都上佟先生黑名单了还能完好无损自由出入佟家,了不起。」 尽管如此,这么「了不起」的孟鹤兮,却没几个人敢搭理他,两人走到哪里,其他人便退避三舍,明显是不想同他俩沾上关系。 连姜欢他们都只是朝这边瞄了几眼,没过来。 和事情刚发生时群里热闹的场面截然相反。 孟鹤兮有自知之明,不去讨人嫌,转了两圈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岑雩跟在佟则为身旁,一同受着众人敬过去的酒。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刺眼,让人联想到婚宴上新婚夫妇携手向宾客敬酒的场景,孟鹤兮心口堵得慌。 「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徐路明提醒他。 孟鹤兮收回视线,笑了笑:「草。」然后站起身,「出去抽根烟,一起吗?」 「你先去,我去趟卫生间。」徐路明说。 「成,那我先过去。」 向佟则为和岑雩敬酒的人换成了孟康和孟文须,父子俩背地里商量着要如何搞死佟则为,面上却极尽阿谀奉承,这样的嘴脸,可真叫人噁心。 视线再往旁边,对上一道阴鸷的目光。 是金夜明。 自从之前的那场意外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这个人,怎么感觉这人变了很多? 但孟鹤兮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迈步走了出去。 刚到花园,还没来得及点菸,就感觉身后有人迫近,一转身,看见几名西装革履的保镖。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些是谁的人,可想而知。 孟鹤兮将烟塞回口袋,认出了最前面那个保镖,可不就是之前在老街上堵他和岑雩的那个带头的打手嘛。 「怎么,佟先生是有什么吩咐吗?」 几个保镖面无表情,也不打算说话的样子。孟鹤兮无奈地耸耸肩,「行吧,想干什么,走吧。」 第167页 这一走,就走到了主宅后面的一个小屋子前,那个带头的保镖开了锁,不等孟鹤兮再说什么,一把将他推了进去。 「干什么啊这是,关小黑屋啊?」孟鹤兮在里面哐哐砸门,回答他的是铁门落锁的声音。 之后外面就没了动静,孟鹤兮不确定那几个人是走了,还是守在门外,反正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困住了。 「……什么嘛,把我一个人关这里,难道就是怕我在寿宴上捣乱?」 「啧,佟则为胆子不至于这么小吧?」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选择跟几个保镖过来,就只好等着看佟则为到底想做什么打算了。 他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转了几圈,发现这其实是个仓库,堆着很多杂物。孟鹤兮站累了,翻了把椅子出来,正对着门口坐着。 手机在进来时被带头的那个保镖收缴了,他闲得没事干,刚开始时还甜甜蜜蜜回忆着今晚和岑雩做的那些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梦里岑雩乖乖躺在他身下,红着眼尾,媚眼如丝:「……你来。」 来就来。孟鹤兮想,之前都是因为让着你,捨不得让你疼,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求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然而手指刚搭上心上人的衣襟,房顶突然开始漏水,瓢泼大雨当头淋下来,把孟鹤兮淋了个透心凉。 柔然的大床和怀里的小狐狸都消失不见,孟鹤兮也被冻清醒了。 「……噗、噗噗……」 一睁眼,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孟家小子,你倒是心大。」 第95章 孟鹤兮现在浑身都是湿的,水珠不断从发梢落下来,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狼狈样。 但他同样笑嘻嘻的,往周围瞄了一圈,发现地上有个大水桶,里面还剩下半桶冰水,或许等会儿还得被用到他身上。 「佟先生这是做什么,您这样的待客之道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恐怕不太好吧?」 「伶牙俐齿。」佟则为的语气相当不屑,「我佟家用什么方式待客,容不得别人多嘴。」 孟鹤兮:「……」 对手不按常理出牌,而且很狂,一时间他反倒被噎了回去,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而佟则为从始至终都是用看死狗一样的眼神看他: 「孟家小子,我知道你是个能说会道的,估计也是用这张嘴哄骗了阿岑。」 「他性子单纯,从小没怎么和其他人接触过,见着条会叫、会黏人的狗,就觉得很可爱,但我这个做长辈的少不得替他把关。」 「虽然欺负一个后辈不好,但如果你非不听劝,动了不该动的东西,那我还是那句话,不介意替你父亲好好教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我这个人,不喜欢给别人第二次机会,希望你不要一再让我失望,你能明白吗,孟家小子。」 孟鹤兮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明白。」 佟则为危险地眯起眼睛,孟鹤兮分毫不憷: 「我和岑雩皆是未婚,他也并不讨厌我,凭什么我就没有追求他的权利?就因为他是alpha,我也是alpha?」 「像佟先生这等身份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迂腐吧?」 佟则为,阵在海市的一块定海神针,同样也是其他人翻越不过去的一座山,别的地方晚上吓唬不睡觉的孩子可能会用鬼、用妖怪、用魔女,他们海市就用佟先生。 孟鹤兮从小就调皮,大半夜常常不肯睡,家里的保姆阿姨就时常拿佟先生的名号来吓唬他,说他要是再不睡觉,就会被佟先生抓去餵狗、挖眼睛、或者打断双腿送去路边乞讨。 那时候海市街头真的经常有那种断胳膊断腿的小乞儿,可怜巴巴的趴在那,面前放着一只碗,冲来往的行人乞讨、哀求。 有一回放学后孟鹤兮坐在汽车里,亲眼看见一个膝盖以下全截了的小姑娘,身体嵌在一只破旧的篮球里,用双手当脚。 红灯转绿灯时,她就用双手撑着地面过马路,头髮乱糟糟的披在眼前,回眸望向人群的时候眼神阴寒,没有一丝温度,像个可怕的小怪物。 横天横地的孟二少爷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收回视线再也不敢看。 他因此很怕佟先生,更怕佟先生将他捉去打断手脚。 这种恐惧简直深入骨髓,但也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怂,和他同一辈的人,几乎都是听闻佟先生的名字就腿软。 所以孟鹤兮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和「佟先生」槓上,还敢不知死活地挑衅对方。 可见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胆大包天。 「孟家小子。」 佟则为一直站在离他挺远的地方,就好像根本不屑于靠近他附近半寸地方,可这会儿却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五指轻轻扣上孟鹤兮的脖子,接着陡然收紧,语调森寒,「你这是在找死。」 孟鹤兮其实可以反抗,但他没有,而是由着佟则为扼住自己的喉咙,让他被迫仰起头,仰视着对方。 这明明是个极为狼狈的姿态,他却面不改色,不见半点畏惧:「可是您不会拿我怎么样。」 反倒是佟则为的瞳孔一缩,再看向他时眼神和看一个死人无异,手指不断收紧。 逐渐加深的窒息感让孟鹤兮本能地攀住佟则为的手腕,喉咙处的异物感越来越重,逼得他呛咳起来,从嗓子眼里挤出痛苦的闷哼。 第168页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脸上却还流露出挑衅的笑意:「您要是能弄死我,那晚就不会让我活着出去,不是吗?」 佟则为笑了笑,神色阴鸷:「你哪来的这个自信?」 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佟则为做事从来狠辣利落,宁可错杀不肯放过,不会给对手第二个机会,但小小一个孟鹤兮,他却放过了一次又一次。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孟鹤兮有什么值得被特殊看待的地方,而是岑雩给他的底气。 「岑雩在意我,如果您弄死了我,他也活不了,但我觉得那样挺好的,起码我们死后还能做一对恩爱鸳鸯。」 仗着另一个当事人不在,孟鹤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偏偏佟则为居然当真了,他话音刚落,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遽然变了脸色,一巴掌狠狠甩在孟鹤兮脸上,近乎气急败坏地说: 「闭嘴。」 孟鹤兮顶了顶渗血的口腔内壁,笑意不减。 「小子,你还太年轻,没吃过苦头,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而佟则为到底是经歷过风雨的人,短短一瞬,就将那些情绪压了下去,拍了拍孟鹤兮的脸,然后扭头对一旁的下属说: 「孩子不懂事,你们教教他该怎么和长辈说话。」 「是!」 刚才那一巴掌下手极重,孟鹤兮还没彻底缓过来,就被那个带头的保镖一脚从椅子上踹了下来。 接着无数个拳头照着他身体各处落下来,特意避开了致命部位,却又十分知道该怎么让他疼。 孟鹤兮依旧没反抗,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咬牙忍着。 透过密密的拳脚,他看到佟则为坐在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沉着脸看着这边。 孟鹤兮对上他的视线,心情复杂。按理来说,像他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后辈,绝对轮不到佟则为亲自对付,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寿宴上,这太不体面了。 佟则为对他表现得越在乎,就更说明他对岑雩的占有欲。 这对孟鹤兮来说算不上一个好消息,他现在除了一腔热血和岑雩的一点在意之外,什么都没有。 如果佟则为要与他动真格,他没有一点胜算,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把岑雩从佟家带出去。 「孟家小子,只要你认个错,保证以后绝对不再靠近阿岑,就可以免了这顿皮肉之苦。否则就绝不可能只是这样。」 「我的耐心实在有限,希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懂得取捨。」 仓库里只有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孟鹤兮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笑道: 「我没有错,也不会认错。佟先生,虽然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您,那岑雩呢,要是让他知道这件事,您觉得他会不会不高兴?」 佟则为脸色一沉,接着也笑:「小子,我原以为你是个有胆量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想要活命还得借着阿岑,就这样一个人,还敢口口声声说喜欢阿岑?」 这下轮到孟鹤兮说不出话。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和岑雩之间所谓的生死与共的深情,不过是他自己杜撰出来的。 哪怕岑雩的确对他有那么一两分在意,也绝不可能会为了他殉情。 他自己也捨不得。 然而对上情敌,他就不想不认输,非要把那一两分夸大成十分,要岑雩深爱他。 只是面对佟则为的质问,他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佟先生!」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孟鹤兮又咳出一口血沫的时候,岑雩神色匆匆地闯了进来。 外面温度极低,他却只穿着一身西装,冻得脸色苍白,精心打理过的头髮乱糟糟的。 佟则为不满地皱了下眉,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握住他冻僵的双手,用力揉搓着:「你怎么来了,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看似嗔怪,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却似情人间的关切。 孟鹤兮身上本来就疼得厉害,尤其是胸口,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连踹了好几脚,骨头都快断了,见了这样的场景,简直气急攻心,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喷在岑雩脚边。 后者脸色更白。 「佟先生,今天是您寿辰,不宜见血,不吉利。」 佟则为把他拉到一边,仍握着他的手,淡淡地朝地上那人扫了一眼:「我向来不信这些。」 「……」岑雩蹙眉,脸上是克制不住的忧切。 佟则为笑了笑,抬手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但既然阿岑开口,那我就饶他一回,只是阿岑,这个小朋友不是个好的,以后还是少些来往,知道吗?」 岑雩张了张嘴,刚要应声,孟鹤兮先大喊起来:「别答应他岑雩!你才答应过我不会不理我,不能食言,否则我宁愿被打死!」 「还有佟先生,您不能这样霸道,岑雩又不是您儿子,您凭什么管他谈恋爱,他就是爱我,就是要和我在一起,您这样身份的人,做出棒打鸳鸯这种事情,就不怕成为笑柄吗?」 佟则为垂眸望向他,原本冷淡而幽深的黑眸此刻更是黑得吓人,眼底深处涌动着几分薄怒。 岑雩拧过身,将自己隔在两人之间,并不看地上的孟鹤兮一眼,而是反握住佟则为的手,轻声道: 「佟先生,您出来的够久了,客人们都等着您回去切蛋糕。」 这样的乖顺取悦了佟则为,他收回冷冽的笑意,朝保镖点了下头,然后拍拍岑雩的手,说:「那走吧。」 第169页 两个人便并肩走了出去。孟鹤兮想站起来、追上去,但身上疼得要命,一动眼前就昏黑一片,还有虎视眈眈的保镖守在周围。 「岑雩,别走,你答应我的……」他半跪在地上乞求,「岑雩,我不怕他,求你别走……」 可岑雩从始至终没看他,越走越远,背影很快融于夜色,再也看不见。 孟鹤兮胸口越来越疼,视线模煳得厉害,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徐路明的声音:「孟二!孟二你怎么样?!」 第96章 那几名保镖见来了人,并不阻拦,反倒走了出去,徐路明拉着他坐起来,检查他身上的伤。 「怎么回事啊这,不是说去花园抽菸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孟鹤兮咳了几声,摆摆手:「……说来话长。大徐,我肋骨好像断了,送我去医院……」 徐路明微微一顿,脸色霎时铁青:「早就跟你说别去招惹岑雩,你不听,早晚得出事!」 「先别教训我了行不行,我快撑不住了……」 徐路明爆了句粗口:「草!」他把人背起来,「撑着,别真死了!」 孟鹤兮半死不活地笑:「那不至于,我还没追到岑雩,捨不得死……」 见他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徐路明气不打一处来:「你简直……」 孟鹤兮卖了个惨,问他:「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还有脸问,我去花园找你,结果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要不是有岑雩在,你被打死了我还不知道!」 说到这个徐路明就气得不轻,「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上赶着找死!」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这不是还没死嘛。」孟鹤兮却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余光瞥见他怀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徐路明脸色变了变,想起刚才碰到岑雩之后的事情。 当时他已经上完洗手间,到小花园着孟鹤兮,却没看到对方的半个影子,打电话也没人接听。 这是在佟家,孟鹤兮又刚得罪了佟则为,即便徐路明不想往坏的方向想,也不得不考虑做个因素。 他没敢再耽搁,决定先去找岑雩,先把人找到再说。 也算是他运气好,刚上到二楼就看见岑雩站在门口,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密封袋。 他是刚出现在门口,另一只手还握着门把手,脸上的表情很凝重。犹豫了片刻后,又转身回了房里。 从始至终他都像是在纠结什么,想得太投入了,以至于压根没有发现他。 趁他关门之前,徐路明走了过去:「岑雩,原来你在这,孟二不见了,是不是佟先生他——」 岑雩顿时脸色大变,这一刻,他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徐路明: 「我可能知道他在哪里,我去找他,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将这个交给他,但一定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徐路明不明所以:「这个是?」 「是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请帮我转告他,除非生死攸关,否则不要打开它。」 徐路明点了点头,承诺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交到他手里。不过,」他接着说,「现在我们还是赶紧先去找孟二吧,我怕他真的出什么事,你也知道的,他这个人很容易冲动。」 这也是岑雩最担心的是,他因此不疑有他:「跟我走。」 却并没有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眸光晦暗难辨。 「这是……」真相就滚在徐路明的唇边,他紧了紧手指,将文件袋随意地一卷,塞进大衣口袋里,「我爸塞我的资料,一个项目的。」 孟鹤兮不疑有他,转头又说起了和岑雩有关的事情。徐路明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他:「喏。」 「嗯?」孟鹤兮道,「给我糖干嘛?虽然我被打了,但我不会哭鼻子的,不需要糖安慰。」 「岑雩给你的,不要就算了。」说着就要把糖要回来。 一听这个名字,孟鹤兮就已经激动到不行,哪里肯给:「岑雩给我的?」 徐路明:「嗯。」 孟鹤兮:「真的是他给我的?他还说了什么?」 他一米八多的大高个,还比徐路明高了两三公分,背起来并不容易,结果被打了个半死还不肯消停,一听见和岑雩有关的事情就亢奋得跟打了药似的。 徐路明怕了他了:「是是是,是他给的,至于他还说了什么……」徐路明眯了眯眼,「他还给了我一个加密的u盘。」 「u盘?」 「嗯,说让你帮忙保存着,我觉得可能和佟则为有关,他让我告诉你,拿了东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包括他。等他有需要的时候会找你要。」 「那东西呢?」孟鹤兮沉默了片刻,伸手问他要。 「刚刚也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敢把东西带在身上,丢车里了,待会儿就给你,少不了的。但你能不能别乱动,就您现在这副鬼样子,再摔一下可就真要去见阎王了。」 听到肯定答覆,孟鹤兮胸口不疼,眼也不花了,根本听不进去好友的后半句话,得意道:「让我保管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就知道他爱我!」 徐路明:「……刚刚怎么就没把你打死。」 孟鹤兮傻笑着。「不过我很好奇,u盘里到底有什么,你说我要是偷偷找人把密码破解了……」 第170页 夜色下徐路明面色微变,但孟鹤兮沉浸在岑雩信赖他的喜悦中,并没有发现。 「别好奇,也别试着打开,他既然信任你,就别辜负这份信任——」 「我知道的,我就是说说而已,当然不会那样做,放心吧,我有分寸的,肯定捨不得让他失望。」 徐路明脸色更沉。 「……疼疼疼,你轻点儿、轻点儿!嘶……大徐,我平时没得罪你吧,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疼疼疼疼疼……」 徐路明把刚拧完的毛巾甩他胸口,避开伤口小心擦了几下,语气却十分不耐: 「知道疼你为什么还要找死,这次是胸骨骨裂,下次直接脑袋开花,就不怕再疼了。」 「……」孟鹤兮滚了滚眼珠子,不嚎了,讨好地笑笑,「别啊,别咒我,我不能死。」 「是是是,你不能死,你捨不得死,你还没追到岑雩……」徐路明阴阳怪气,「差不多得了吧你,这番话翻来覆去说了快八百遍了,我听得都要吐了。」 他没好气地瞪着好友:「所以为什么不待在医院,这是赖上我了是吧?」 按照孟鹤兮的情况,照道理应该住院,但孟鹤兮不答应,非要回家养,至于这个家,自然是徐路明这里。 孟二少爷脸大如盘:「被揍进医院传出去多没面子啊,你就行行好,收留我几天,等我能动了,我马上滚。再说了,你一个人住多寂寞啊,有我陪你不好吗……」 徐路明转身去拧毛巾,「不太好,万一我想领人回来怎么办?」 「咳咳咳……」孟鹤兮一条胳膊打了石膏,只有右手能动,他夸张地捂住胸口,西子捧心似的咳了一阵,「我太伤心了,兄弟难道还比不上你随便领回来的男人?」 徐路明蹲着,嘀咕了一句:「你还不是一样。」 孟鹤兮没听清:「嗯?」 「没什么,下面怎么办,还要我代劳吗?」徐路明用眼神示意了下。孟鹤兮顺着他视线往下瞄,「……」 他以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直男,虽说一帮子哥们都是gay,他却没那方面的觉悟,说话做事都没特意避着什么,还蹲一个池子里泡过温泉。 是真相信自己够直。 但现在……孟鹤兮下意识抓了把裤腰:「要不你还是扶我起来,我自己擦。」 毕竟他现在可是有心上人了,就是岑雩不在意,他自己也得注意着点分寸。 徐路明脸有点绿,把毛巾丢进脚边的脸盆里。「知道了。」 手刚搭上孟鹤兮的肩,有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徐路明的就放在床头柜,响的只可能是孟鹤兮的。「应该在我大衣口袋里,你看看。」 这大半夜的,突然从佟则为的寿宴上消失,估计是孟康过来问他死哪去了。 孟鹤兮懒得应付他爸,闭着眼睛养神,将烂摊子甩给好友:「你帮我接吧,就说我最近住你这,不回去了。」 徐路明翻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后瞄了眼孟鹤兮,犹豫了几秒按下接听键,照着孟鹤兮的话回復了对方。 等徐路明放下手机去扶他,他才想起来问一句:「是我爸吧?」 徐路明没什么表情:「不是。」 「那是谁?」徐路明人在这,孟鹤兮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这俩之外还有谁会这么晚给他打电话。 「岑雩。」徐路明说。 孟鹤兮瞳孔一颤:「谁?你说谁?!」 这会儿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疼,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这一用力,胸口那根轻微开裂的骨头立刻开始抗议,疼得他冷汗直流,手却还牢牢抓住徐路明的胳膊,「那你怎么把电话挂了?!」 徐路明心里有点来气,面色不善道:「不是你让我这么说的吗。」 可惜孟鹤兮现在满心满眼都在另一个人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好友的表情变化,着急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但身体动不了,差了一小截,脸色煞白。 最终还是徐路明不忍心,把手机递了过去,孟鹤兮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来。后者脸色更沉。 「餵、岑雩,是我,刚刚……」 他语气很急,一上来就想替自己解释,但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总之就是莫名其妙的心虚。 最后干巴巴地说:「你没事吧,佟则为没难为你吧?」 岑雩语气很平静:「我没事。」 「那就好。」孟鹤兮放了心,也没那么紧张了,「我也没事,你别担心。不过你在哪,我怎么听见那么大的风声?」 -------------------- 猜猜小狐狸在哪?咳咳,送分题。 (下周五见~) 第97章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孟鹤兮耐心地等着。心脏不知为何忽然跳得很快。 「我……」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 察觉到岑雩的欲言又止,孟鹤兮心口发烫,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更厉害,他心里忽然有个猜测,但不敢说,只能逼岑雩: 「岑雩,我刚刚骗你的,其实我有事,医生说我胸骨骨裂了,特别特别疼……」 「我想见你,见了你我就不疼了,所以可以过去找你吗?」 骨裂了还想着乱跑! 在旁边听着的徐路明气得要死,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而且他以前从来不知道煞神孟二少居然还会撒娇,撒起娇来还是这个样子的,简直特么的诡异。 第171页 岑雩跟他一个想法:「骨头都裂了还不能让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孟鹤兮。」 「对。」孟鹤兮忍着疼,唇边的弧度稍稍扩大,「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肉麻,但是岑雩,在这件事上我九死不悔,除非哪天真的死了,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岑雩这回沉默得更久,孟鹤兮将手机贴在耳边,安静地听着另一头清浅的唿吸声,这声音就跟什么特效止痛药似的,身上竟然渐渐不觉得怎么疼了。 「我现在……在你家外面。」又过了一会儿,岑雩终于道出了实话。 哪怕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但真的听到肯定答覆,孟鹤兮还是激动得不知所措,甚至用力摁了下自己胸口—— 「嘶……好痛好痛!」 徐路明在一旁都看傻了:「神经病啊你!没事折腾自己伤处干嘛,还嫌裂得不够大?!」 孟鹤兮没病,他就是激动,想要靠疼痛来确定这不是梦。 要不是现在实在动不了,这会儿他应该早就一口气冲下楼,跑回家去了。 ——他的小狐狸悄悄地来找他了。 ——还差点不让他知道。 这简直比做梦还不像真的。孟鹤兮握着手机无声地喊了几声,差点又磕到打石膏的那条手臂—— 「手手手!我说你能不能当心着点!」徐路明在旁边担惊受怕。而他继续跟个神经病似的激动到停不下来,压根也没把徐路明的叮嘱放在心上。 「我、我我我我现在不在家,在大徐这,不过离我家不远,我发定位给你!」 「你怎么过去的,开车还是打车?打车的话上车之后把车牌号发给我,从我家到这里大概半小时,徐路明会在门口等着!」 「岑雩,你应该没有骗我吧,你真的过来了吗,这是真的吗,我没有在做梦吧……」 岑雩是偷偷跑出来的,自然不可能开车,不过晚上路况好,加上等车的时间,一共也没用半小时。下车后果然看见徐路明已经站在小区门口,双手插兜,脸色阴沉无比。 见了他之后生硬地点了下头,什么话都没说,在前面带路。 倒是孟鹤兮不消停,到哪里了,司机长什么样,穿了什么衣服,外面冷不冷,看见徐路明没有……岑雩的手机没有安静过一秒。 搞得他都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又在骗他,哪个动弹不得的人发消息这样快。 徐路明买的这个小区挺大,他们走了五六分钟才到某栋单元楼下。 前者给了岑雩一枚钥匙,还有一张卡,语气冷硬道:「2单元1102,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过去吧。」 「……」岑雩有些意外,这明明是对方的家,怎么现在反倒让他们给鸠占鹊巢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为了孟鹤兮。」徐路明说。语气明显的不耐烦。 岑雩感觉得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便没多说什么,道了声谢之后刷卡进了单元楼。余光瞥见后者在原地站了很久。 岑雩心里陡然升起某种怪异感,但孟鹤兮催得急,见他没回自己消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被这么一打岔,岑雩便没再多想这件事—— 「在电梯口了,马上上来,你别乱动,安静点。」 卧室的门虚掩着,有光亮从里面透出来,岑雩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下一秒,撞上一双滴熘熘乱转的眼睛。 见是他,那双眼眸瞬间更亮了:「岑雩!」 在仓库时就知道这人被教训得很惨,只是没来得及细看,这会儿才发现比他以为的还要惨—— 一张脸被揍得七荤八素没眼看,胸口裹着固定带,左臂吊着石膏,能动的还真就一双眼睛,还有那只胡乱挥来挥去的右手。 但动也不敢大幅度乱动,不然势必会牵扯到胸口的伤,看着就是一副半身不遂的惨样。 不过孟二少爷身残志坚,见了心上人就把什么痛都忘了,撑着胳膊就要坐起来,岑雩眉心一皱,赶在对方作死前把人拦下来。 哪知这一拦,便被捉住掌心动不了了。 孟鹤兮将他手掌扣在自己胸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岑雩,你真的来了,好像做梦啊……」 他欢喜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别的事情做不了,就折腾岑雩这只手,一会儿扣到胸前,一会儿贴到脸上蹭,一会儿又用嘴唇亲着掌心的纹路…… 这是真的,岑雩真的过来找他了,这让孟鹤兮感觉自己这顿揍挨得实在太值得了,如果挨顿揍能换来岑雩的关心,那他愿意每天挨揍。 「是因为担心我吗?」 语气小心翼翼的,嘴角却快勾到太阳穴,让这点小心看着很假。 岑雩没什么表情地打量他一番,把手抽回来,「总不至于是吃饱了出来遛食。」 「……」虽然知道这只小狐狸嘴巴有时候挺毒,孟鹤兮还是被噎了下。 他蹭了蹭岑雩的手,将脸埋在那微凉的掌心,「其实也没关系,就算是遛食的途中突然想起我,我也还是很高兴,只要你来,不管什么原因,我都是很高兴的。」 「岑雩。」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神色认真。 后者还没有从刚刚的那番表白中完全缓过来,又听见对方叫自己的名字,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配合着附耳过去。 却听他说:「岑雩,我们……祚吧。」 「你……」岑雩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地望向他。 第172页 孟鹤兮舔舔干燥的嘴唇,右手搭上岑雩的皮带扣,将刚刚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我们祚吧,岑雩。」 说着就真的要开始动手。 后者遽然起身,脸色阴沉地瞪着他:「你是不是疯了?!」 「可能是疯了吧。」孟鹤兮说,他目光灼灼,「见到你,我就想发疯。」 这下无语的人变成了岑雩。他一边要防着孟鹤兮不让他乱来,一边又要小心避开他的伤处,暗暗后悔自己大半夜偷跑出来这个决定。 ——这么能作妖,自己还瞎担心个什么劲。 「孟鹤兮,这是在别人家。」岑雩咬牙切齿地说。 孟鹤兮微微顿了顿,说:「如果是在自己家就可以了?」 他跟孟家人相看两厌,其实早就动过想去孟家搬出去的念头,只是一直没付诸行动。 现在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必要买个房子,他要和岑雩谈恋爱,也想和岑雩有个家。 不过那得等他伤好了之后,此时此刻他只想做一些足够发疯的事。 但岑雩制着他,不让他动,孟鹤兮眼睛红彤彤的,脸色却惨白无血色,可怜巴巴地央求:「可我想做,让我做吧。房子我会赔给大徐的,不用担心这个。」 「孟鹤兮,你真是……」岑雩简直听不得他这些浑话,眼尾都被气红了,诱得孟鹤兮心动得不行,亲了亲,「真是什么?」 「真是随时随地都会发……」后面的话岑雩说不出口,他也是被气狠了才会这样说,可孟鹤兮完全不以为耻,反而很得意地说,「随时随地都会发晴的狗?」 哪有人说自己是狗的!简直不可理喻! 岑雩被气得天灵盖冒火,不想理他。 「可我是alpha,alpha看见喜欢的人会发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不想才有问题吧?这难道不是证明我是个身强力壮的优秀alpha吗? 「要不是性别不对,我肯定能给你生十七八个大胖小子,到时候你就老公孩子热——唔……唔唔……」 「孟鹤兮,你给我适可而止!」越说越不像话,岑雩简直听不下去了,伸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再胡说八道我马上就走!」 岑雩现在除了后悔就是后悔,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唔唔。唔。」孟鹤兮双手握住他手腕,用力点头,「唔……」 岑雩就松了手。下一秒,掌心被扣住,孟鹤兮微微低首,将两人相扣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轻蹭着: 「可我真的想做,岑雩,我总觉得这是个梦,我有点、有点不敢相信……」 这个角度,岑雩可以轻松地看到他的发顶,孟二少爷长了一颗淘气旋。 难怪是这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这样的一个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心甘情愿地放下身段,变得小心翼翼。 岑雩心头微动。短短的几秒内,他忽然想起很多事。 从那年夏天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是只被养在金笼里的金丝雀,而金丝雀是不需要同伴的,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乖乖听话,取悦主人。 所以除了佟依伦之外,他从未有过朋友,甚至连佟依伦他也很少能见到,因为佟则为不喜欢他跟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过多接触,即便佟依伦是他女儿。 孟鹤兮可以说是岑雩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他不太能确定这份感情在什么时候变了质,只在和这个人的一次次接触中,他慢慢发现自己似乎很难拒绝这个人的恳求,哪怕这些恳求多么的无理取闹、多么的任性妄为。 可他就是拒绝不了这个人。 「好。」他在那双深情的眼眸下脱掉外套和鞋子,不急不缓地上了床。 -------------------- 这周1.5万字~ 第98章 出来前他换了一身雾蓝色的高领毛衣,这个颜色很衬皮肤,而他本来就白,被这么一衬,真就白得更发光似的。 居高临下望着孟鹤兮的时候,让后者觉得只要得到他的一个吻,哪怕下一秒死了也甘愿。 「岑雩。」孟鹤兮伸手又要去握他的手。 却被岑雩反握住。另一只手缓缓向上,食指指腹抵在孟鹤兮滚动不停的喉结上,轻轻拨弄几下,眼尾艷丽,活脱脱一只勾人心魂的狐狸。 「别动,孟鹤兮,如果你想要,接下来就别动,不然我马上就走。」 连威胁人都跟说情话一般,勾得孟鹤兮心潮澎湃,下意识点头:「好……」 他虽然不知道岑雩要对自己做什么,但无条件信任对方。应该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岑雩。 而岑雩缓缓退下他的裤子,俯身靠了过来—— 「岑、岑雩!」这下,孟鹤兮终于知道了他想做什么,霎时震惊到不知作何反应,跟块木头似的僵着。 同样的事情他虽然对岑雩做过,还不止一次,然而现在换对方对他做,他就有些难以接受。 更准确一点说,不是难以接受,是不敢相信,这就好像对岑雩的一种亵渎,他连想都不敢想。 「别、岑雩,别这样……你不用……」 他想拒绝,奈何整个身体早就软下去,连头皮都在发麻,更别说反抗。 「别动。」距离更近,温热的吐息直直拂来,孟鹤兮完全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浑身一僵,勐地……出来了。 空气突然安静,两个人顿在原地—— 岑雩:「……」 第173页 孟鹤兮:「……」 用金夜明的一百条狗命发誓,孟鹤兮绝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只有一秒。甚至岑雩都还没有真的碰到他。 这真是…… 孟鹤兮很想死,他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一秒钟里丢尽了。明明前一刻他还在嘴吹自擂夸自己身强体壮,结果就被狠狠打脸。 这让他还怎么面对岑雩啊!以后岑雩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想起今天的这一秒? 他虽然不怕在岑雩面前丢脸,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这个。 这可关乎他作为alpha的尊严! 越想越觉得人生无望,孟鹤兮侧身趴在枕头上,双手将枕头带起来,压在脸上,死死捂住脑袋—— 「让我死吧。」 「我想死。」 「要不就当今天没见过吧。」 「我感觉自己应该真的是在做梦。」 「这一定假的,都是幻觉,是梦。」 房间里满是浓郁的冷杉的气息,孟鹤兮将枕头越捂越紧,脑子迷迷煳煳的,缓不过神,妄图催眠自己。 ——但还是太刺激了。 ——哪怕真的太丢脸。 操,真想死啊。 忽地,孟鹤兮感觉到身旁的人影动了动,像是要从床上离开。他本能地不想让人走,可又实在不好意思面对。 就在他纠结之际,他听见一声抽动纸巾的声音,不多时,人影又晃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一声轻笑自头顶响起。笑得太好听了,孟鹤兮又有些意动。 「别趴着,当心压到伤处。」 孟鹤兮:「不,就当我死了吧。」 「不笑你。」一只手掌覆上他的后颈,很轻地捏了捏。「抬头。」 明明不管是语气还是动作都很温柔,孟鹤兮却本能地听从这句话的指令,抬起了头。 极度的尴尬下,他苦着一张脸:「岑雩……」 对方半垂着的眼眸,浓密的睫毛扫在脸上,扑簌簌地颤动着,连带着孟鹤兮的心也跟着颤动不停,失了魂一样盯着人看。 而这一看,就被他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刚刚的那一秒,他不仅丢了脸,还把那些东西弄到了岑雩的身上!!! 只不过之前只顾着觉得丢脸,压根没敢仔细看。 ——所以刚才他并没有听错,岑雩真的抽了纸巾。是为了…… ——擦那些。 只是到底没有擦干净,胸口上还有一点点的痕迹。 「……」孟鹤兮艰难地咽了一下喉咙,脑子里仅剩下的那点理智也快因为眼前所见的一切而烧没了。 这是岑雩。 他亲手弄脏了一朵纤尘不染的花。 太罪恶了。 但又自私地感到满足。 到了这一刻,他终于可以肯定,岑雩也是喜欢他的,否则怎么会愿意给他做这样的事情呢? 不爱的两个人可以有性,但绝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别乱动。」岑雩将他按回了床上,发红的眼尾湿漉漉的,就仿佛他们真的抵死缠绵过。 漂亮的眼眸轻轻往孟鹤兮身下瞥了一眼,意有所指:「还要吗?」 孟鹤兮又傻了,愣了几秒后拼命摇头:「不、不要!」 谁还想再来一秒啊! 「嗯。」岑雩点了下头,视线在房间扫了一圈,转去了卫生间的方向。 一会儿后,孟鹤兮听见哗哗的水声,应该是岑雩在洗脸。 「……」孟鹤兮简直快臊死了。 等岑雩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就看见床上的人转着脑袋,一双燃烧着浴火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情绪浓烈得仿佛要将他一起点燃。 岑雩被这样的眼神烫了下,竟有些不敢看对方,下意识垂眸。 「岑雩。」偏偏孟鹤兮喊他的名字,朝他伸出手。 岑雩走过去,小心将人扶起来,孟鹤兮不愿意靠在床头,直接扑进了他怀里,将脸埋在他颈间。 先是亲了亲他的腺体,又用牙齿磨了好一会儿,直到留下痕迹,才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抬起手掌覆在岑雩的胸口,感受着藏在胸腔底下、随着自己的动作震颤得越来越厉害的那颗心脏。 这双眼睛里有他,这个人的心里也有他。 岑雩一定也是喜欢他的。 对此,孟鹤兮已经深信不疑。 「不躲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孟鹤兮挠了挠耳朵,声音发闷:「不躲了,但这件事能不能翻篇,我要脸,这让我很没面子欸。」 淘气旋都显得无精打采的,这是真的被打击到了。岑雩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唇角的弧度慢慢扩大,笑出了声。 「……」孟鹤兮再次被打击到了。「说好的不笑呢!」 「抱歉,但是……」岑雩垂下眼睛,双手搭在大腿上握紧,肩膀一颤一颤的,「但是真的很好笑……」 孟鹤兮:「……」 孟鹤兮:「…………」 太过分了小狐狸,他可是鼓足了勇气才让自己忘记刚才的「耻辱」,可岑雩居然还在笑他。 可是怎么办呢,他根本捨不得对这个人生气,他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唯一能做的就是亲他,用这种方式堵住岑雩的嘴,不给他取笑自己的机会。 「你知道的吧,这不是我的真实实力,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两个人额头相抵,唿吸渐渐加重,孟鹤兮的声音却很低,让岑雩联想到深夜时的那些梦。 第174页 他学者孟鹤兮的样子用自己的额头轻蹭着对方的:「嗯,我知道。」 孟鹤兮这才终于开心了,说着岑雩黏黏煳煳地亲了一会儿,岑雩的动作始终很小心,孟鹤兮心里清楚,他这是怕再弄伤自己。 「和我在一起吧,岑雩。」唇瓣摩挲,他扣紧眼前之人的手掌,「答应我,好不好……」 岑雩不说话,甚至停下了亲吻的动作,面对孟鹤兮的撩拨也没做出什么反应,好似所有的热情忽然都消退了。 这让孟鹤兮很不安,也想不通为什么,气恼地咬住舌尖,给了对方一点小小的「惩罚」。 岑雩眸色一黯,忽然捧住孟鹤兮的脸,将这个混着霜雪和铁锈味的吻不断加深。 好像发疯的那个人不是孟鹤兮,而是他。 「答应我吗,岑雩。」孟鹤兮又问了一遍。 岑雩松开手。 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孟鹤兮心底的那份不安持续扩大。「怎么了?」 岑雩望着他,眼尾仍旧通红,脸上的晴潮却渐渐退去,甚至望着孟鹤兮时的眼神有些发冷:「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孟鹤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岑雩,嗓子像是吞了火钳子,被烫哑了: 「你说、你说什么啊?」 岑雩同样看着他,用一种特别平静的语气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从来不知道一句话就能叫人如此摧心剖肝的腾,像是一把尖利的匕首插入了胸口,又转着刀把在心脏搅和,搅得血肉模煳血。 孟鹤兮眼睛瞬间通红:「可是为什么啊?」 明明他们才耳鬓厮磨、做过这世上最亲密的事情,明明岑雩心里有他,明明才答应过不会不理他,明明大半夜跑来关心他,明明上一秒还那么凶的在亲他…… 明明…… 有那么多明明。 这个房间甚至还充斥着两个人失控后释放出来的信息素。 可岑雩却对他说:「不要再来找我。」 这让他怎么敢、怎么愿意相信。 「到底为什么啊。」胸骨开裂处因为两人的胡来,痛得更厉害,冷汗接连不断往外冒,额前的头髮都被打湿了,软趴趴地贴在脑门上。 孟鹤兮靠在床头,疼得视线都开始模煳,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却还是准确地捕捉到岑雩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试图找出他言不由衷的证据:「是不是怕佟则为会弄死我?」 岑雩抿着唇不肯开口。 「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你在意我、担心我,怕我惹怒了佟则为把自己弄死了是不是?但是岑雩,我不怕,如果以后都不能见你,那比死了还要让我难受。」 「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感觉了,但要我活着却见不到你,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让佟则为弄死我,一了百了,你也不用怕我再……」 岑雩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点动容,蹙眉打断他:「不要说这些。」 「为什么?」孟鹤兮笑道,「你不信吗?」 岑雩又不说话。 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愿意开口的时候就抿着唇,一个字都不愿意同他多说,把什么都闷在心里。 孟鹤兮有时候会矫情地想,这只小狐狸是不是上天专门派来克他的,因为他这二十年做了太多孽,所以派这样一个人来惩罚他,让他求而不得、爱恨难消。 他从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爱得生出了怨。 怨这个人怎么能对他那么狠。 「你不信我。」他几乎是肯定地说,「你居然不信我。」 第99章 他一个比钢管还直的直男,为爱甘愿躺平,什么脸面尊严都不要了,结果心上人居然不信他。 没有什么事比这更让孟鹤兮失望。 长舒了两口气之后,他只觉得断裂的两根肋骨疼得厉害,肺腑都在跟着疼。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笑了笑,心却是空空荡荡的。 「如果你从来都不信我,如果我对你的情意在你眼中都是假的,那你刚刚又为什么对我做到那一步?」 岑雩张了张嘴,脚步动了下,想靠近,又迟疑着没动。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 「我没有不信。」 「那为——」 「但你以后也别再找我。」 「岑雩!」孟鹤兮这回是真绝望了,他有预感,岑雩是认真的,这个人是真不打算再见他。 这一回,和之前都不一样。 不管是因为担心他被佟则为弄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岑雩捨弃了他,不要他了。 「你不要想这样就推开我。我说过了,我睡.了.你,就会对你负责,不管是谁,包括你自己,都不能让我放弃你。」 岑雩已经转过身,肩膀僵了一瞬,也可能只是孟鹤兮的错觉。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打电话让徐少回来吧,你这里不能缺人。」 孟鹤兮眼睛通红,一言不发,看着眼前的人轻轻走出房间,合上房门,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他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个梦,梦的前半场美得不真实,到了后半场便斗转直下,给了他狠狠一拳,要将他打醒。 但孟鹤兮不愿意。岑雩必须是他的。 那晚之后,岑雩果然消失得干干净净,从前孟鹤兮还能四处搜罗到一点消息,知道那人可能在哪里、可能在干什么,纵然见不到面,也能聊以慰藉。 第175页 这回却是彻头彻尾的消失,不留给孟鹤兮一丁点消息。 这里面大概少不了佟则为的手笔,只手遮天的佟先生,想藏起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度日如年了一个月之后,孟鹤兮身上的伤好全了,主动去找了孟康。 「爸,我考虑好了,我帮您拿您需要的东西,但您也得答应我,等事情结束后,我要和岑雩在一起。」 当时孟文须也在,父子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面对面在讨论什么事情,见孟鹤兮进来,立马顿住了声音,孟文须面露厌恶,看他一眼后主动出去了。 孟康则朝他招招手,让他坐到自己对面。态度依旧耐心,却说出了与之前截然相反的话: 「小鹤啊,你能想明白最好,不过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们想别的办法。」 不知为何,孟鹤兮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那我和岑雩……」 「你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爸爸不反对,但不能是现在,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去招惹佟则为,爸爸向你保证,不用多久,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 孟鹤兮猜不透他爸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的原因,只隐约猜到他爸应该是已经想到了别的对付佟则为的办法。 他不太关心这个办法是什么,那时候他自私的想,反正他和孟康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既然他们不需要他,那就最好不过,他就可以完全抽身事外,不用怕到时难以向岑雩交代。 那时候他是真的这样想的,自私自利,心存侥倖。可命运并不让他如意,反而狠狠给了他迎头一击,让他为自己的自私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只不过当时的孟鹤兮还预料不到这些,他对生意场上的那些诡谲云波毫无了解,只觉得既然孟康信心十足,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所以暂时把对岑雩的想念放到一边,忙着看房子去了。 那天在徐路明家动了这个念头之后,他就一直记着这事。他想和岑雩生活一辈子,就得有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眨眼已经四月份,如果速度快一些,等他买完房,购置完家具电器,应该能赶上给岑雩过生日。到时候就把人带到他们的家里,给岑雩一个惊喜。 若这只小狐狸还想着要离开,他就把他锁家里的床上,每天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徐路明家里正好是搞房地产的,孟鹤兮拉着人给自己做参谋,两人几乎跑遍了海市所有的楼盘。 孟二少爷要求多、爱挑剔,时间等太久的不要,位置太偏僻的不要,离2号公馆太近的不要,多层和高层不要、只要别墅…… 挑来挑去,把徐路明的腿都快跑断了,最后定下了绿萝湾的一套房子。 那房子其实是精装修的,拎包就可以入住,但孟鹤兮嫌原先那些东西不好,找人把里面的东西搬空了,再自己一家家电器店、家具店的跑,每一样东西都千挑万选。 甚至嫌房子原来的布局不好,询问物业之后,自己改了图纸,找施工队重新改装了一番。 等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刚刚好走到7月,离岑雩生日还有半个月。 而海市,也如孟康所说,要变天了。 当时孟鹤兮正巧在国外度假,是徐路明提的。 因为岑雩的事,那段时间他除了忙房子的事情,对其他事都提不起兴趣,徐路明担心他忧思过度真的自闭了,就隔三差五来关心他。 待到他终于将房子的事忙完,徐路明就递给他一张机票,一个行李箱,要他跟自己一起出国散散心。 原本孟鹤兮是没打算去的,岑雩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除了房子之外,他还想再送对方一点别的。 他心里很明白,照两人现在这情况,岑雩能答应出来见他一面,过去看看那个房子已是奢望,根本不要妄想他会收下那房子。 但徐路明说:「反正你现在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与其在这干等着,倒不如出去走走,说不定回来就有他的消息了。而且他要过生日,我就不过了?你就当先陪我去过这个生日,行不行?」 很巧,徐路明和岑雩的生日挨得很近,中间就隔了一个周。 好友都这样说了,孟鹤兮只好答应下来,机票另一端是个热带岛国,旅游旺地,他和徐路明高中毕业的时候去过一次,孟鹤兮当时说好玩,还说以后有机会要再去一次。 没想到徐路明还真记在了心上,这回两人故地重游,想起以前许多事情,孟鹤兮的心情也随之变好了不少。 他们在那待了十来天,孟鹤兮在当地很有名的许愿池里丢了硬币,祈愿他能和岑雩长长久久、共度一生。 那个小国信奉佛教,全国七成民众都是佛教徒,佛寺众多,走在街上也很容易碰见僧人。 所以在许完愿之后,孟鹤兮还去了当地人介绍的、据说最灵验的那间佛寺,替岑雩点了一盏长明灯。 回国当天,下了很大一场暴雨,飞机延误了两个多小时,航班差点取消,好在后来雨渐渐转小,才终于登机。 是直飞的航班,全程八个多小时,孟鹤兮昨晚没睡好,上了飞机刷了十几分钟电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还做了个很混乱的梦,梦里他和岑雩面对面站着,挨得很近,几乎到了他稍微伸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距离。 他太久没见到人了,当然不可能只看看,伸手却触碰到一堵冰冷的墙。 第176页 直到这时候孟鹤兮才发现,原来他和岑雩之间隔着一堵透明的玻璃墙,他在这头,岑雩在那头,无论他怎么拍打这堵墙,都无法碰触碰到对面的人。 他往右走,那堵墙就往右延伸。他往左走,那堵墙就跟着往左。 两个人明明靠得那么近,却似隔着天堑,永远没法走到一起。 孟鹤兮绝望地叫着岑雩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声音,而岑雩始终那么漠然地站着。 漂亮得让人心动的眼眸变得空洞无神,在孟鹤兮再一次撞向那堵玻璃墙的时候,留下了血泪。 这可把孟鹤兮吓坏了,他无声地嘶吼着,用力撞击着:「岑雩!岑雩!告诉我怎么了岑雩!回答我!」 他说不出话,岑雩也不说话,血泪流了满脸。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岑雩身后的黑暗中伸出来,手掌覆上他的口鼻,将他拖入了黑暗中。 「岑雩!岑雩——」 「孟二!孟二你醒醒!孟二……」孟鹤兮大口大口地唿吸,睁眼的瞬间被头顶的光亮晃得睁不开眼,足有十几秒后才逐渐适应,看清了眼前的人,也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徐路明很担心。孟鹤兮抬手捂了下胸口,那阵骇人的心悸犹在,心跳快得不像话。 他闭了闭眼,试图将眼前的血红散去。「嗯,是噩梦。」还好是梦。「还有多久到?」 徐路明看了眼手机,说:「刚过一半,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孟鹤兮摇摇头。 他坐的是靠窗的位置,偏头望出去,苍穹之下是热闹的万家灯火,再过三个多小时,他就能回到熟悉的地方,而那里,不知道有没有一盏灯在等着他。 -------------------- 虐完回归现实线~ 第100章 热带岛国暴雨连天,过了八个多小时,回到海市,天气依旧不怎么好,云层压得极低,乌黑的一大片,就像直接罩在人头顶上。 但是一点风都没有,周围显得异常安静,孟鹤兮从飞机上下来,感觉自己像走进了一场部无声的默片中。没来由地让人心头髮慌。 右眼皮也跳得厉害,从那个梦里醒来之后就开始跳,一直没停下来过,啵啵啵的,越跳越厉害。 「看起来像要下大雨了。」徐路明跟在他身后。 抬眼看了下天,云层更厚,颇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孟鹤兮把手机开了,十来天没怎么看,手机里居然没几条消息,而且大多数都是app推送。 他们那个纨绔群,自从他夜闯2号公馆之后就没怎么再活跃过,孟鹤兮不确定是大家默契的都不往这里发消息了,还是背着他偷偷建了新的群。 不过他也不在乎,本身很多就是酒肉朋友,不联繫就不联繫了,无所谓。只是连姜欢他们都对他敬而远之,这点让他有点失落。到底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计程车等候区人很多,看天气不好,大家都急着回去。两人排了十多分钟的队,才顺利坐上车。 已经晚上十点,司机开了本地电台,正在放一首很苦情的歌,歌词字字句句直接戳在孟鹤兮心肺上。 他又开始想岑雩。 很想。 特别想。 出国的这段时间他逼着自己暂时把人放到一边,不想、不看、不问,但一回到熟悉的地方,无论听见哪一首情歌,都矫情地觉得是在唱自己,都会想起那个人。 而这样的念头一旦起来,就像往干草堆里丢了一个火星子,迅速烧起来。 【岑雩,你在哪,后天可以去找你吗?】 后天周五,是岑雩的生日。 这条消息和之前所有消息一样,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孟鹤兮不甘心,紧接着拨了个电话过去。 当然还是无人接听,嘟嘟嘟的声音像一个个巴掌清脆地甩在孟鹤兮脸上。 一个打不通,他就打了第二个,第三个……从机场离开的一路上,他一刻不停地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徐路明几次看过来,欲言又止。 快到徐路明那套公寓附近的时候,嘟嘟嘟的声音变成了冰冷的机械女声,岑雩关机了。 不知道是被他打了太多电话没电了,还是嫌他烦,干脆求个清净。孟鹤兮烦躁地捏了下眉心,将手机收回口袋,扭头看向一脸郁色的好友:「想说什么?」 雨终于还是落下来,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夜色浸没在雨水中,模煳得看不清,道路两旁的霓虹灯闪烁着落进车厢里,照在徐路明脸上: 「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他?你不是觉得alpha喜欢alpha是有病吗?」 真的就这么喜欢吗? 孟鹤兮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很多很多遍,但答案从来只有那一个: 「是,我喜欢他,很喜欢。」 甚至于喜欢还远远不足以表达他对岑雩的那种感情,他爱那个人胜过自己的生命。假使岑雩愿意说一句爱他,哪怕下一秒是要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可岑雩不要他,也不要他的命,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接下来我们关注一下海市的时事要闻,佟氏集团董事长佟则为因研发违禁药品被立案查处,作为佟家掌门人,佟则为的行为导致……」 司机听的是本地电台,那首苦逼情歌之后,声音磁性的主持人开始关注本地新闻,佟则为的名字霎然落进孟鹤兮耳朵里。 第177页 「……佟氏股票接连下跌,佟则为及两个儿子,以及实验室相关负责人仍处于管控调查中,佟氏集团风雨飘摇,今后何去何从还是个未知数……」 佟则为被抓了?! 这是怎么回事?! 孟鹤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勐地看向好友,后者同样一脸震惊。 佟则为和他两个儿子都被抓了,那岑雩呢,岑雩在哪,所以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是因为不想回,还是因为回不了? 岑雩,岑雩你在哪…… 七月的酷暑中,孟鹤兮仿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从头凉到脚,寒意沿着四肢百骸一路渗透进每个毛孔,冷得他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师傅!」他勐拍着司机的座椅后背,「去2号公馆!」 他反应太大,车厢都跟着震颤,司机被吓了一跳,神色错愕:「现在?」 2号公馆里住着谁,作为计程车司机不可能不知道,再加上孟鹤兮此刻的表情,司机也猜出车上两位乘客或多或少和2号公馆里的人有些关系。 「先生,2号公馆现在被管控着,佟先生一家子还住在里面,但里里外外都有警察守着,车子和人都靠近不了的。」 「一家子?」孟鹤兮重复道,「佟家所有人都在里面?」 「是的先生,我听说连家里的保姆阿姨现在都处于管控当中,佟家现在属于不能进也不能出的状态,围得跟铁桶一样。」 司机整日与南来北往的人打交道,消息最是灵通。这就意味着岑雩也被一起困在2号公馆。 孟鹤兮的心沉下去,他用力捂了把脸,胸腔立时被深深的懊悔所填满。 ——草他大爷的度假! ——草他大爷的散心! ——如果他没有离开就好了,这样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起码能第一时间知道! 他又一拳砸在椅背上,咒骂一声。司机有些紧张地觑了他一眼。 「孟二,冷静点。」徐路明握住他胳膊,转而问司机,「师傅,我们之前在国外旅游,才回来,没听说这件事,刚刚新闻里听了一耳朵,所以佟家具体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吗?我们有朋友在佟家做事,我这朋友心里急,您别在意……」 「嗐,没事没事,能理解,不过具体什么情况咱也不知道,就是听说啊,佟先生偷偷在研究什么违禁药品,被人给举报了,现在警察他们在查呢,查了快十来天了,听说查出挺多事,反正海市啊,要变天咯……」 孟鹤兮情绪激动,徐路明只能用两只手制住他,低声安抚:「孟二,冷静。」 孟鹤兮也知道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可他怎么可能不激动,一想到岑雩如今可能面对的状况,他就要疯了。 「师傅,那朋友对我真的很重要,拜託你送我们过去吧。」 师傅从车视镜里扫了眼,看见他眼眶发红,面目都有些狰狞了。 「这样吧,我把你们载到那附近,至于能不能见着人,就看你们运气了。」 吃过晚饭岑雩就回房了,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佟则为不喜欢过于吵闹,佟家虽然向来安静,但如今这个状态和从前还是有很大不同,比起安静,更像是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警察是突然上门的,碍于佟先生的身份,没把人直接带走,而是将2号公馆团团围住,限制了佟家所有人的出入。 岑雩也被警察问过话,但他什么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警察既拿他没办法,又不相信他的话,盯他盯得很紧,去院子里散个步都有小警察在后面偷偷摸摸跟着。 这让他觉得心烦,索性整日待在房间里。 洗完澡时间还早,便拿了本书,坐在床头看。今天不是个好天气,一早开始天空就阴沉沉的,气压很低,压得人心口发闷。到了10点多瓢泼大雨从天空倾泻而下,将整个海市笼罩在烟雨之中,景色都看不清。 雨势越来越大,岑雩手里捧着书,却看不进去,左眼皮从晚饭开始就一直在跳,心里总觉得不安。 安静了十来天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疯狂震动起来。 岑雩的手机在通常情况下只是个摆设,因为往他手机上打电话的人只有佟则为,但后来有了个孟鹤兮。 孟二少爷一个人抵十个人,几乎每天都要给他发上百条消息,恨不得吃喝拉撒全报备一遍。 徐家一别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刚开始孟鹤兮还会试着联繫他,后来就再没有来过消息。 手机突然的安静让岑雩挺不适应了一段时间,还怀疑过手机是不是坏了、或者没话费了。 等到把这些因素都排除,他才愿意承认,的确是孟鹤兮不再联繫他了。 这明明是他期待的结果,是他亲口跟孟鹤兮说「以后别再联繫了」,但真的到了这一天,无法适应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习惯果然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孟鹤兮这个人,也习惯了对方热切的的胡搅蛮缠,一旦失去,生活就又回归成了一潭死水。 「呜——呜——呜——」手机短暂停了几秒,又震动起来,撞到了旁边的水杯。 第101章 岑雩被这声动静惊醒,放下手里的书,一眼就看见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备註。 毫不意外,是孟鹤兮。 又响了一会儿,震动终于停下来,岑雩手指摁在屏幕上,从暗下来的屏幕上模煳地看见自己冷硬的表情。 第178页 之后几分钟,手机没再响过。 孟鹤兮可能已经放弃了。 这样也好,佟家如今风雨飘摇,人人自危,孟鹤兮若再同他沾上关系,势必会被捲入其中,惹来一堆麻烦。 「岑雩。」 「岑雩。」 「咚咚咚……」 谁? 熟悉的声音穿过哗啦啦的雨声,落进岑雩耳朵里,他猝然转身,仔细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怕那是幻听。 是因为想到了那个人,便仿佛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岑雩。」 「你睡了吗?」 而那个声音还在响,伴随着咚咚咚的敲击声。 紧接着阳台的玻璃门后面闪过一道模煳的人影。刚才的动静就是从那传过来的。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岑雩回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锁了阳台的这扇门,门外的人进不来,原本规律的敲击声变得着急起来。 岑雩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吧嗒一声熄了房间里的灯,然后小心地拉开一小半窗帘,正对上门外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人原本蹲着,这时候抬起头,沖他傻乎乎地笑:「岑雩!」 外面风大雨大,阳台不蔽风雨,孟鹤兮整个人淋在大雨里,浑身都湿透了。 雨水顺着两鬓淌下来,流进他眼睛里,可能是因为刺痛,他闭了闭眼,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 但手也是湿的,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把更多的雨水弄进眼睛里,疼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楼下好几个警察把守着,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偷熘进来,又爬上二楼阳台的,这一刻,岑雩听见自己剧烈颤动的心跳声。 在哗哗的大雨声中,这道声音却异常清晰深刻。 「岑雩。」而孟鹤兮趴在玻璃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别怕,我回来了。」 「……」岑雩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把玻璃门的安全锁扣掰下来,想放孟鹤兮进来,后者怔愣了片刻,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匆匆忙忙往里面走。 但刚跨进一条腿,又缩了回去,不太好意思地说:「我身上都湿了,会把地板弄脏。」 岑雩:「……」 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这种事情,这人的脸皮薄厚程度真是一个迷。 岑雩不跟他废话,直接拽着他胳膊把人拉进来,然后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孟鹤兮跟了两步,看看身后淌下来的一滩水,没接着跟,小媳妇似的站在原地等着。 没一会儿岑雩就从卫生间出来了,抛给孟鹤兮一条毛巾:「先擦一擦吧。」 孟鹤兮欸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仿佛怕自己眨眨眼睛,岑雩就会消失似的。 眼底满是许久未见之后的想念和钦慕,烫得岑雩险些承受不住,捏着手指垂下眼眸。 「你怎么上来的,不怕被警察发现吗?」 「爬上来的。」借着墙壁外面的水管爬上来的,但下雨水管滑,很不好爬,好几次差点摔下去,得亏他身手敏捷。 不过下雨也有下雨的好处,雨那么大,原本守在院子里的几个警察便偷了懒,给了孟鹤兮可趁之机。 雨水还掩盖了他爬水管的动静。 要不还真不一定能进来。 身上太湿了,靠一条毛巾当然擦不干,孟鹤兮也失了耐性,擦了几下头髮之后便放弃了。 他随手将毛巾一放,转而将岑雩紧紧圈进怀里,刚才还嬉皮笑脸的人声音里混着哽咽: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2号公馆被严密监控着,虽然通讯工具没有被收缴,但时刻处于被监听的状态中,外面的消息不敢传进来,里面的人也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也因此岑雩并不知道孟鹤兮这段时间不在国内,此刻从对方的话语里,才隐隐猜出来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压在心头的那团低气压忽然散了一些,没那么沉重了。 「这件事你帮不上忙,别瞎掺和。」 「不要。」孟鹤兮将他抱得更紧,牙齿叼住他腺体上的一小块皮肤,微微用力地咬下去。 「我刚刚才回国,什么都还不知道,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来想办法,我一定可以带你出去的,相信我。」 岑雩的双手垂在身侧,抬了抬,就在即将碰到孟鹤兮腰侧的时候重新垂了下去,再次警告: 「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不要趟进来。等一切调查清楚了,警察就会离开佟家,我不会有事,你不要乱来。」 孟鹤兮抬起头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他是不是在骗自己。 岑雩向他保证:「真的。」 刚才的计程车司机也说了,是佟则为私下研究违禁药品,这样的事情一定和岑雩没有关系。 所以岑雩其实说得对,等警察调查完,就会离开,到时候如果佟则为真的犯了事,佟家因此倒了,那他正好可以带岑雩走。 横在他和岑雩之间的这座大山终于要倒了,他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但并非如此。孟鹤兮心里很不好受,他担心岑雩会难过,担心警察会为难岑雩,担心这件事和孟家有关…… 「那你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79页 「其实也也不是很清楚……」 之后的大半个小时里,岑雩便将佟家的事简单跟孟鹤兮说了。 和司机说的大差不差,这事原本可大可小,如果事先得到风声,凭藉佟则为的手段,是完全可以将这事顺利化解的。 坏就坏在背叛佟则为的是他身边很亲近的司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而对手却是有备而来,以至于佟家现在处在一个完全被动的状态中,只能等调查结果。 但像佟家这样的大家族,背后不可能干净,真要查起来,就不单只是违禁药这么简单了。 孟鹤兮身上还是湿,两人拥抱过后水汽就被带到了岑雩身上,孟鹤兮不担心自己,却操心岑雩会不会因此受凉。 了解完事情之后就催他:「先去换个衣服吧,抱歉,刚刚没忍住。」 没忍住什么,孟鹤兮没直接说,岑雩却红了耳朵。 一时半会儿看来是送不走人了,而孟鹤兮身上还滴答滴答地往下淌水,岑雩嘆了口气,说:「该洗澡换衣服的人是你。」 孟鹤兮怔了下,而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勐地又将人搂入怀中。 压抑在心底的渴望汹涌而出,他热烈地吻上去:「岑雩、岑雩,我好想你啊……」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才结束,之后孟鹤兮才一边回味着,一边恋恋不捨地去浴室洗了个澡。 两人身高体重都差不多,岑雩便拿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没怎么穿过,将就一下吧。还有……」他动了动胳膊,示意了下最上面的内裤,「这个是新的。」 孟鹤兮一点都没觉得将就,他甚至想要岑雩常穿的衣服。 只可惜现在不是调情的好时机,佟家的事不知会如何收场,楼下还守着警察,万一信息素不小心失控,那就麻烦了。 所以他只能收起那点心思,将岑雩拉到床边坐下,继续刚才没聊完的话题。 第102章 「岑雩,我这个人很自私,佟家怎么样,佟则为怎么样,我统统都不关心,我唯一担心的是你。」 「所以答应我,如果佟家这回真的出了事,你别做什么傻事,就算你想帮佟家,也一定要记得找我,无论什么事情,有我和你一起扛着,成吗?」 雨声渐渐转小,楼下院子里亮起手电筒的灯光,应该是警察在巡逻。 岑雩起身走到玻璃拉门前,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往院子里看了几眼,果然看到两个警察在走来走去。 这么黑的夜里,又下着雨,楼下的人是很难看清楼上房间里的情况的,再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盯得太厉害,佟则为到底还没真的倒下,谁都谁不清结局如何,他们对他仍有忌惮。 但岑雩还是刷地一下将窗帘拉得更严实,手心里瞬间汗津津的。 转身,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孟鹤兮朝他伸出手:「别怕,过来。」 这句话就像有魔力,眨眼就让岑雩悸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将手递给对方。 他知道孟鹤兮还在等他的一个答案,但就像孟鹤兮不让他管佟家的事一样,他也同样不愿意让对方蹚这趟浑水。 说到底孟鹤兮和这件事半点关系都没有,不该平白惹一身骚。 「你该走了。」他提醒道。 孟鹤兮的手机从几分钟之前就呜呜呜地震动不停,岑雩已经知道他是顺着水管爬上来的,下面有徐路明在替他望风,那么现在很有可能就是对方在催促。 警察已经开始巡逻,而一旦雨停下来,就更容易被发现。 孟鹤兮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等不到岑雩的回答他不甘心。 「岑雩,和我在一起,好吗?」 现在不是风花雪月的好时刻,也和孟鹤兮想像中的浪漫表白完全不同,可他一秒钟都不想等待。 他说不出心里在担忧什么,只是深切地觉得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如果不能从岑雩嘴里问出答案,那他就会失去这个人。 手机还在响,只是从接连不断的消息变成了电话,由此可见楼下情况已经不太乐观。 「你真的该走了。」岑雩再一次提醒。孟鹤兮却摇了摇头,固执地看着他。 岑雩知道他在等什么。 「孟鹤兮,我可以相信你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但孟鹤兮还是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可以。」 「佟先生生日宴那天,我托徐先生给你的东西——」 「我有好好保管着,你需要吗,我可以想办法送过来——」 那天大徐将东西交给他的时候,说的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可以将u盘拿出来,而岑雩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说不定里面的东西就和佟家有关。 「不用。」岑雩却摇了摇头,他握住孟鹤兮的手,嘴唇贴过去,温柔摩挲。「里面的东西已经不重要了,销毁吧。」 理智要孟鹤兮去思索这句话的意思,可岑雩这份难得的亲近又叫他沉湎其中,没办法想更多。他心里唯一的念头只有如何回应这个吻。 可岑雩却突然撤开了距离,又在孟鹤兮追着索吻之际将这个吻用手掌隔开了。 「不出意外的话一周后会出结果,到时不管佟家怎么样,警察都会从这里退出去。但是现在,你真的该走了。」 没有吻到唇,就转而啄吻那只微凉的掌心,感受着手掌的主人因为自己而绷紧的身体,孟鹤兮心口微微发热。 第180页 「那一周后我再过来,到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佟家怎么样,我都要带你走。」 岑雩抽回手,薄唇轻抿,没拒绝也没应声,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他眼睛太漂亮了,只在那坐着或者站着,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将孟鹤兮三魂七魄勾去一半,更遑论是被这样一双眼睛认真凝视。 「别这么看着我。」岑雩刚隔绝了他的吻,此刻却轮到他将手掌覆在对方双眼上,「再看我就捨不得走了。」 他将一个吻落在自己手背上,隔着掌心温柔地亲吻岑雩的眼睛。 「刚刚你没有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另一只手覆上岑雩的头髮,轻轻一抽,那髮带就被他攥进了手中。 「一周后我带你回家,我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 「生日快乐,小狐狸。」 平常驻守在2号公馆的一般有七个警察,三个在院子里巡视,两个把守着大门,还有两个守着后门。 本来都以为这是个苦差事,讨不找好,但佟家人意外的好说话,非常配合他们的工作,上到佟先生本人,下到家里做饭的阿姨,都待他们周到有礼,不吵不闹,安静地等待调查结果。 渐渐地,轮班的警察们就放松了警惕,尤其今晚还下那么大的雨,几个警察就躲在屋檐下,边抽菸,边低声讨论着昨晚的世界盃。 「……草了,狗日的廷国,我怀疑他们打假赛,昨天那个谁,那一脚是往哪里踹啊,我就是闭着眼睛都比他准头好!这要不是上场前拿了钱我都不信……」 「谁说不是呢,老子还投了一个月的工资进去,这下输得血本无归,这他娘的……」 刚才已经在转小的雨突然又大起来,伴着阵阵雷声,雾蒙蒙的看不清几步之外的景象,几个警察咒骂着躲到更里面。 与此同时,离他们百来米的地方,有人顺着墙壁外面的水管,艰险地往下爬。 雨那么大,水管跟泥鳅似的滑不熘秋,抓都抓不住,视线也被雨水打得模煳,但孟鹤兮却扬起头,眯着眼睛朝站在窗口的岑雩笑。 「别担心,没事的,一周后我来找你,一定。」他用口型朝岑雩说。 「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下得人心浮气躁的!」墙边有道人影闪过,依稀亮起一点红光,是有个警察叼着香菸,躲到边上方便。 岑雩唿吸一瞬间滞住,视线勐地转向那个角落,屏息等待着,孟鹤兮同样心里一急,抱着水管动都不敢动。 他此刻就在那个警察的斜上方,对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他。 那名警察的身体素质相当一般,一泡尿断断续续没个完,跟个坏了的水龙头似的。雨水冰冷地砸在孟鹤兮身上,双臂逐渐发麻,勾着水管的两条腿也开始使不上力气,这个警察要是再不完事,他就要力竭撑不住了。 「这两天都别想,早上看天气预报,这雨要下到这周末,不过王老二,你到底尿完没有,这都几分钟了,你行不行啊。」有另一道人影一晃而过。 孟鹤兮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还是扬起脸,寻着岑雩所在的位置,无声安慰:「别怕……」 「……」岑雩手掌按在窗台上,指节用力到发白。 傻子。 他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知道孟鹤兮此刻其实看不清他,仰头看他的动作不过是凭着刚才的记忆,但他却能将对方的动作看得很清楚,眼睁睁看着这人因为支撑不住,往下滑了一截,又在最后关头惊险的抱住水管。 正因为这样,孟鹤兮离那名警察的距离更近,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草,老子这是憋久了好吧,你小子会不会说话!」那个警察终于结束了漫长的一泡尿,拎上裤子,转回到旁边的角落去了。 因为提到了尿,话题不自觉就从足球转到了不入流的地方,而且越说越不堪入耳。 虚惊一场。 楼上楼下的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孟鹤兮还想抬头望一眼心上人,却在这时突然一个手滑,直接从水管上掉了下去! 「孟——」岑雩差点叫出声,却又硬生生忍了回去,警惕地看向旁边的角落。 「什么声音?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是刚才那个撒尿的警察的声音。 「没有啊,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声音,估计是什么流浪猫吧。」另一个警察说。 「说的也是……」 雨声替孟鹤兮做了掩护,让他摔下去的动静变得不那么明显,但岑雩的心仍提在嗓子口,收回视线盯着楼下的人。 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摔伤了哪里,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后才打了个滚,躲到灌木丛旁,然后顺着灌木丛熘了出去。 那里是排木栅栏,前几天刚被小汪咬碎了几块木板,佟家人又困在公馆里出不去,便一直没修理,好在有灌木丛和粉蔷薇遮挡着,倒也看不大出来。 没想到孟鹤兮却发现了这里。 风雨中,灌木丛扑簌簌地抖动,两三分钟后,有人从那个小洞里钻了出去,站在栅栏外面,冲着二楼方向不住地挥手。 然后手掌向外,做了个往回赶的动作,是要岑雩回房间去。 岑雩没动,对方便也没动,两人无声僵持着。 岑雩便明白了,如果他不进去,那人便不会走。 「……」他无声嘆了口气,最后朝大雨中的那人看了眼,转身拉上了窗帘。 第181页 他站在窗后面,拉开窗帘的一道缝,偷望出去,看见孟鹤兮又在雨中站了很久,直到旁边的人催促,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走了。 这夜孟鹤兮没有回家,而是跟着徐路明回了他那套公寓。 佟家骤然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心上人跟着不得自由身,哪怕心里知道这一切只是暂时的,等调查结果出来,他就能再次见到岑雩,到时候说不定连横在他们中间的阻碍也将不復存在,可孟鹤兮仍觉得难以心安。 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孟鹤兮就赶回了孟家。 徐路明不放心他,把人送到家门口,反覆叮嘱:「你别急,只要岑雩没参与,就不会有事的,等调查结果出来,他就自由了。」 「像昨晚这样的事,我只陪你做一次,反正你也说了,结果很快就会出来,别再冒险去找人了,天知道我昨晚心里有多慌,尤其你摔下来的时候。」 「这次是你运气好没什么事,可万一下面正好有石头,万一摔的姿势不对,我特么就要给你收尸了……」 「再耐心等等,没必要给自己惹一身骚,到时候你麻烦,岑雩那边也麻烦,孟二,听进去没有?」 孟鹤兮宛如一具失了灵魂的木偶,听见自己的名字,木讷讷地点头,然后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徐路明想跟,又在最后停住,盯着他背影,目光阴沉。 可惜孟鹤兮毫无所觉,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客厅。 孟康正好在餐桌前吃早餐,有些意外他这个时候回来,神色讶异了下: 「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不多玩几天?吃早饭了没有,让张姨多添副碗筷。」 「……」孟鹤兮走过去,坐在对面,紧盯着孟康。 孟康被盯得不自在,皱眉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爸,佟家的事,跟您有关吗?」 -------------------- 求小海星~ 第103章 他昨晚想了一夜,他爸和孟文须一直在筹划着名要拿到佟氏的那份什么资料,后来突然说不用了,又在他出国前不久提醒他海市要变天了。 就像他们早就知道些什么。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孟康神色一凛,放下手中的筷子,说,「佟氏那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是佟先生贪心了,同我们孟家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吗。」孟鹤兮喃喃自语。 可这不该是佟则为会犯的错。他始终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但孟康已经否认了,他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事一定和孟家有关,说不定真的只是凑巧。 凑巧孟家想对付佟家。 凑巧佟则为研究的东西就被人举报了。 「那您之前说的那些话还算数吗?」 突如其来的意外将孟鹤兮砸得晕头转向,他终于承认自己的无能,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查清事情的真相,也帮不了岑雩,只能问孟康要一句承诺。 事到如今,他除了求孟康保下岑雩,竟然毫无其他办法。 「小鹤,你要明白,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我允不允许你们在一起的问题,而是佟家如今的状况,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佟则为那样重视那孩子,万一也让那孩子经手了那个项目,那他就没办法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到时候你还想要他?还能要他?」 张姨替孟鹤兮拿来了新的碗筷,并且贴心地盛上了一碗热粥,可孟鹤兮一点食慾都没有,盯着面前蒸腾着热气的粥碗,眼睛酸涩。 「他不会的。」几秒后,他望向孟康,态度坚定,「如果那个项目真的违法,那他一定不会参与。」 孟康眉间皱起很深的沟壑,显然是不太贊同他这种意气用事的态度。 「爸,不管您同不同意,不管岑雩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都是要和他在一起的,如果他真的做错了事,那我就等他。」 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孟康气得说不出话,用力一拍桌子:「你!」 「怎么了爸?」孟文须也在这时从楼上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 他的目光先是迅速从孟鹤兮脸上掠过,转而担心地望向孟康,「医生说了您最近不能激动。」 「哼。」见了大儿子,孟康的脸色才有所缓和,指着孟鹤兮说,「你听听这臭小子说的什么混帐话,我能不生气吗?!」 孟文须的视线这才又扫向孟鹤兮,皮笑肉不笑道:「小鹤,爸爸前两天去医院做了体检,还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医生叮嘱不能劳累,更加不能情绪激动,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一回来就气爸爸。」 好浓的茶味。 果然他们父慈子孝和乐融融,而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孟鹤兮霍然起身,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态度:「爸,反正这就是我的态度,绝对不会改变,就算您要打死我,我也还是那句话,我要岑雩。」 「你!」一个碗碎在孟鹤兮脚边,孟康捂住心口,脸色铁青,「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滚房间思过去,没想清楚之前不准出来!」 平时觉得一周时间眨眼就过,可一旦陷入等待,时间就变得很难熬,一分一秒似乎都被无限拉长。 这一周孟鹤兮没从房间出去过,他不肯认错,也不愿意妥协,气得孟康从房间外面锁了门,不许他出来,更不让家里的佣人给他送饭,是要狠狠教训他一番。 第182页 还好他房间里放着箱零食,本来是预备要送给岑雩吃的,如今就变成了应急物品,进了他自己肚子里。 就是喝水是个问题,因为有孟康的命令,谁都不敢靠近他房门口,只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张姨心疼他,偷偷过来劝他同孟康服软。 如果是五年之后的孟鹤兮,说不定真的会嘴上服软,然后转身再自己干自己的,总之先出去再说。 但当时的孟鹤兮还是个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二世祖,没吃过什么苦头,骨子里又犯着倔。 这让他根本不懂得阳奉阴违,更没有学会那些圆滑世故,固执得坚守着自己的感情,世界里非黑即白,没有第三种选择。 所以他没有听张姨的话,宁愿渴死也不低头。 徐路明每天都有跟他联繫,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和张姨一样劝过他无数回,孟鹤兮同样不听,也不让劝,为此差点把对方拉黑。 孟鹤兮不顾兄弟情谊,徐路明却做不到见死不救,中间来找过他一次。 他是客人,孟康不可能将他拒之门外,便让人喊孟鹤兮下来,结果孟鹤兮自己倔脾气上来了,不愿意出门,气得孟康火冒三丈,当着徐路明的面发了好大一通火。 「孟叔叔您别急,自己身体要紧,孟二他从小就是这个脾气,越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越想要,等真的得到了就腻了。」 「这样吧,既然他不肯下来,那我上去找他,好好劝劝他,说不定他就想通了。」 徐路明上楼时,孟鹤兮正在翻箱倒柜,头都没抬一下:「不用劝了,我口渴,不想说话。」 「你都听见了啊?」 「听见我爸发脾气了,他肯把你放上来,肯定是想叫你当说客。」孟鹤兮说。 他这几天都没睡好,脸色难是难看,眼下也浮着青灰,看着还真像失恋之后自暴自弃的颓废青年。 「那你可真冤枉我了。」徐路明提了个黑色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小瓶矿泉水,还有一个小型的电水壶。「喏。」 孟鹤兮瞬间眼前一亮,放下手机就吨吨吨把一瓶水喝空了。 「嘶……爽!我特么渴得快直接喝自来水了。」喝到水,他脸色稍霁,「大徐,还是你够哥们。」 「水没敢多带,怕被孟叔叔发现,你就自己烧水喝吧。」 孟鹤兮揽住他肩膀,用力拍了拍:「没问题,我还真以为你是来给我爸当说客的……」 看得出来他很激动,力气大到快把徐路明拍得内出血了。 「看来这两天没饿着啊,我还当你真的快饿死渴死了,早知道就不多余跑这一趟了。」徐路明开玩笑说,接着问他,「对了,你刚在找什么?」 说到这个,孟鹤兮突然就又哭丧起脸来:「那个u盘,我记得明明藏在抽屉里的,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了。」 「你还没把那东西销毁啊?」 「没,我想着可能会有用。」虽然岑雩那样说了,但孟鹤兮还是想留着东西,万一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这几天他被锁在房间哪都去不了,就开始琢磨起u盘里的东西。 「我还是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也许等我弄明白了就能帮岑雩了。」 但奇了怪了,那u盘就跟长了翅膀似的,突然就怎么都找不到了。今天孟鹤兮只差没把房间的地板撬开来了。 「这件事已经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了,不管那个u盘里是什么东西都不重要,孟二,别犯傻、别做无用功。」 「反正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你等着就是了,没了佟家和佟则为,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 「话是这样说,但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道理他都懂,但要想做到,则是另外一回事。没出结果前什么变故都可能发生,把岑雩留在那个地方,他始终没法安心。 但同时他心里又无比清楚,到了今天这一步,除了等待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正因为这样,才更让人坐立不安。 「伤怎么样了?」徐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的是那天从水管摔下来的伤,直接屁股着地,尾椎骨都差点裂开,痛得半天爬不起来,但为了不让岑雩担心,硬忍着站起来,还笑嘻嘻地说自己没事。 徐路明在旁边看着,真想一棍子把人打晕,直接拖回家去。 「还有点疼,估计青了,不过反正每天这么坐着,能忍受。」孟鹤兮轻描淡写地说。 这人总是这样,只要碰上那个人的事情,多大的委屈和伤痛都变得无足轻重,然后一笑而过。 他心甘情愿,也甘之如饴。 徐路明有些不愿意看见这个样子的孟鹤兮,走到窗边点了支烟,神色冷硬地望向窗外。 那晚的雨一直下到昨天才勉强停下,但今天依旧不是个好天气,太阳在云层后面时隐时现,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阴天,乌云笼罩。 孟鹤兮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怎么了,是不是佟家又有什么新消息了?」 他已经知道佟家人的手机都被监听着,所以最近忍着没敢联繫岑雩,只能一遍遍刷新闻,试图发现一点关于佟家的最近消息。 这件事影响太大,外界一直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只是谁都没有个准信,只知道佟家这次可能真的不行了。 至于佟则为究竟研究了个什么药,没人能知道。上面也没具体公布。 不过大家也不关心,茶余饭后照样谈论得津津有味。圈子里的人等着佟家倒霉好让自己的家族得益,圈子外的百姓则就是看个热闹,他们自己日子过得一般,看上面的有钱人倒霉,就跟着幸灾乐祸。 第183页 人嘛,都是这个样子。 孟鹤兮翻烂了手机,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又不敢找岑雩,想人想得快疯了。现在看徐路明这个阴云密布的表情,自然而然想到了那方面。 「不是。」幸好徐路明说,「暂时还没什么动静。」 「嗯。」孟鹤兮心不在蔫地点点头。 「好了,看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那我就走了,你耐心点在家等着,这个时候不要惹什么事才是对岑雩最大的帮助,你明白吗?」 好像所有人都在逼着孟鹤兮要明事理。 「我知道了,你走吧。」 第104章 佟家的事比预计中早一天出结果,这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连着一周阴雨之后总算出了个大太阳。 孟鹤兮当时正坐在飘窗上和徐路明打电话,新闻一跳出来,他人直接傻了,反反覆覆看了好几遍,才确认结果,急吼吼地给岑雩打了个电话。 但那边始终无人接听。孟鹤兮里急得不行,一个小时里不停地回拨,电话都快被他打爆了,结果却是一样,岑雩不接他电话。 孟鹤兮终于等不下去,拍着门板让孟康放他出去。孟康不在家,家里的佣人没有钥匙,又不敢擅作主张,就当没听见房间里的动静。 「放我出去!爸,求您放我出去!」 「我错了爸,下次不敢了!您放我出去吧!放我出去!」 「张姨,求求您给我开门,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张姨!爸!」 …… 喊到后面,嗓子都哑了。张姨心疼他,劝他:「二少爷,先生不在家,您有什么急事要不直接给他打个电话,我们没钥匙,没办法放您出去啊……」 孟康什么态度还未可知,孟鹤兮也等不及,他停下动作,转而盯着房间,视线从桌上的电脑转到旁边的菸灰缸、茶杯、绿植,再转到不远处的衣柜、床……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他腾地一下抄起椅子,重重砸向门板,椅子是上好的梨花木,质地坚硬,一下砸下去半个楼都跟着在震动,佣人们纷纷被这动静吸引过来,围在房间外面劝。 「二少爷您别冲动!」 「是啊二少爷,当心伤到自己!」 「二少爷,您这样先生会更生气的……」 孟鹤兮却一句都听不进去,抄着椅子砸了第二下、第三下……门板终于不堪重负,被砸开一个洞,而上面挂的锁晃晃悠悠地掉了下来。 孟鹤兮一脚踹过去,门应声破开,他便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从房间里沖了出去。 从孟家到2号公馆正常情况下要一个多小时,孟鹤兮开了辆超跑,一路风驰电掣,差点闯了红灯。 「岑雩,接电话,快接电话……」 「接电话啊岑雩,快接电话……」 佟则为被判定有罪,他本人和两个儿子,以及佟氏负责这个项目的几个主要人员都要为此承担法律责任,孟鹤兮一再确认过那则新闻,里面并没有岑雩的名字。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接电话。 「岑雩,求你快接电话……」 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他硬生生缩短到一半时间,但还是晚了一步,2 号公馆的主人已经被带走,佣人被遣散,只有警察在忙着拉警戒线。 「抱歉我想问一下,这里面的人都去哪了?」孟鹤兮冲过去,问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警察。 警察很不耐烦地赶他走:「走走走,里面已经没人了,主人被抓了,其他人都各自走了,这里没你要找的人,赶紧走!」 「走了?」孟鹤兮不敢相信。 「是,都走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赶紧走吧!别妨碍我们工作!」 走了。 可是岑雩能走去哪。 还不接他电话。 不是说好等结果出来就见一面吗。 孟鹤兮浑浑噩噩地从2号公馆出来,胸腔里像鼓着一团气,被挤着、压着,让他难以唿吸。 他感觉自己被巨大的不安包裹着,仿佛一头受伤的困兽,在铁笼子里横冲直撞,却无济于事。 他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电话一遍遍拨过去。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嘟……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sorry……」 到春晖路时前面路口好像发生了车祸,堵车了,孟鹤兮的车被夹在中间,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堵了半小时才恢復秩序。 数十米处的车祸现场惨烈无比,交警正在处理那摊殷红的鲜血。 孟鹤兮瞥了眼,不忍多看,红灯转绿灯,他一踩油门,和反方向的救护车擦肩而过。 救护车鸣笛赶往医院,而孟鹤兮继续在路上毫无头绪地碰运气。 但是他运气显然没有那么好,一直到快半夜,依旧没找到人。开着车重新回了2号公馆,堵在门口。 他心里还抱着微末的侥倖,觉得岑雩不至于失约,既然答应了会等他过来,那就一定还会回来。 他最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白天又不敢睡,时时刻刻等着消息,今天又精神紧张的开了一天车,到这时终于撑不住,趴在方向盘上睡了过去,做了个朦胧的梦。 梦里他又和岑雩面对面站着,只是这一回横在两人之间的那堵玻璃墙没有了,他摸得到岑雩,也抱得到岑雩,两人相拥在一起接了个绵长的吻。 第184页 应该是很温馨的一幕,孟鹤兮心里却没来由地觉得空,就好像丢了什么最最重要的东西。 接着画面一转,刚刚还在同他温存亲吻的人神色冷淡地看着他,同他说:「孟鹤兮,我要走了。」 「走?要走去哪里?」孟鹤兮想去抓他的手,却被他避开,抓了个空。「不是说好等我来接你吗,跟我回家吧岑雩。」 「不行。」岑雩摇摇头,冷淡的表情下流露出几分悲怆,「我走不了了。」 什么叫走不了了? 孟鹤兮心头紧了紧,劝哄一般问他:「为什么?别怕岑雩,我会护着你,谁不让你走,我就打死谁,别怕……」 可岑雩还是摇头,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岑雩!」孟鹤兮在后面追他,但不知为什么,哪怕他用了最大的速度去跑,他和岑雩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拉越大。 很快,岑雩就变成了很小一个点,最后彻底走远,消失不见。 孟鹤兮的四周变成了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又该往哪里走,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岑雩,别走……」 「岑雩,你在哪儿……」 「岑雩……」 没有人回应他。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炸响一阵铃声,孟鹤兮茫茫然地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自己此刻在哪里。 脖子僵硬无比,一动就是钻心的酸麻,也是这阵传进脑子的剧痛,让他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是梦。 ——亲吻是假的,离别也是假的。 ——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孟鹤兮缓缓唿出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手机还在响,车窗外天已经蒙蒙亮,孟鹤兮揉了把脖子,胡乱往控制台摸了一会儿,终于摸到手机。 ——小狐狸。 小狐狸。呆愣愣的脑子反应了好几秒,然后勐地跳起来,「喂,岑雩!」 一时激动忘记自己在车里,脑袋撞在车厢顶上,疼得眼冒金星,捂着脑袋「嘶」了一声。 却顾不得疼,一连串的追问岑雩:「你在哪,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事情?!」 电话那头不是马上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岑雩清凌凌的一声「嗯」。接着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孟鹤兮已经激动得难以自抑,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心口发紧发痛,甚至有些无法唿吸。 岑雩又沉默了很久,接着叫他的名字,说:「你的车是不是停在2号公馆外面?」 「是。」孟鹤兮艰难开口,然后勐地意识到什么,转头四顾,「你在哪?!」 有个人影从附近的那棵大银杏树下走出来,缓缓朝孟鹤兮靠近。与此同时,孟鹤兮也撞开车门,跌跌撞撞地朝那人沖了过去。 「岑雩!」他一把扑进岑雩怀里,把人紧紧搂住,积压已久的情绪汹涌而出,也不管这是在什么地方,周围有没有人,对着岑雩那双漂亮的薄唇,用力吻下去。 意外的是,岑雩并没有拒绝他,而是同样热烈地回吻过来。 孟鹤兮受到鼓励,吻得更加起劲,他双手掐住岑雩的腰,又去抓他的手,直到嘴唇破皮的刺痛传来,才让他从狂热中清醒过来,停下了这个让两人近乎窒息的吻。 岑雩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因为凌晨温度低的缘故,身上带着点凉气,孟鹤兮将脸贴在他深陷的锁骨上,用力吸了一口,手掌不断收紧,仿佛要将人嵌进自己身体当中。 而岑雩同样抱着他,两人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一唿一吸间,感受着彼此胸腔里那阵混乱躁动的心跳声。 在沉默中,情绪慢慢平復下来,乱成一团的唿吸也渐渐趋于平稳。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快要吓死了岑雩……」 一个吻不够,他还想要第二个,岑雩却在这时候用手掌隔开了这个吻,像刚才那个梦里一样,用冷硬的语气对他说: 「孟鹤兮,我不能跟你走。」 「……」孟鹤兮怔怔地愣了很久,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可岑雩就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望着他,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怀抱被松开,孟鹤兮瞳孔剧颤,艰涩道,「为什么?」 七月凌晨的温度比孟鹤兮以为的要低,怀里骤然失去的体温让他的心跟着沉下去,下意识追了一步,伸手想去抓岑雩的手,却又被后者轻轻挡开。 他们身后就是那棵活了上百年的银杏树,岑雩身体往后靠在上面,下巴微抬。 远处天空依稀开始透出亮光,清晨的暖阳映照在他脸上,明明应该是暖的,却给人一种冷漠疏离的感觉。 「喵。」那只他们之前见过的三花猫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刚看见树下的两人时它警惕地竖了竖尾巴,等察觉到两人没有恶意之后,便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用舌头舔着脚掌梳理毛髮。 -------------------- 还有3章结束过去线~ 第105章 岑雩的视线先是落在这只猫上面,而后慢慢往上,停留在孟鹤兮的脸上。 神色依旧是冷漠的,可孟鹤兮却自作多情地从这份冷漠中瞧出一两分的痛苦。 可既然觉得痛苦,又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啊。」他追问岑雩,「佟家已经没了,佟则为肯定是要进去的,短时间内应该出不来,如果你不跟我走,你要去哪里?」 第185页 就算孟鹤兮从来不关心商场上的那些事,但他也知道,既然佟家註定要倒了,那等待着佟则为的就不可能只有那一项罪名。 他从前的位置太高,得罪的人太多,一旦落了难,想要他就此闭嘴的人那可太多了,说句难听话,能不能活着从里面出来都是个问题。 「佟先生对我有恩。」岑雩轻声说。 「所以呢?」孟鹤兮步步紧逼,「所以他进去了你也要等他,是吗?」 「……」 「腺体类药品是严格管控的,佟则为犯的不是什么小事,你要等他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 孟鹤兮捨不得对岑雩说重话,再加上两人很久没见,甜言蜜语都说不够,怎么可能发火。 所以尽管心里已经怒海滔天,孟鹤兮还是尽量压着火气,试图和对方好好沟通。 而岑雩一次次的沉默像压在他身上的稻草,终于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压垮。 沉默在他这里等同于默认。 这就意味着岑雩默认了自己要等佟则为,哪怕等一辈子。 他一直觉得岑雩对他是有感情的,他没办法接受自己输给佟则为,更没办法接受岑雩宁愿等佟则为,都不愿意接受他。 理智一旦崩溃,就会口不择言,孟鹤兮眼睛猩红,字字如刃: 「可是岑雩,多的是人要他佟则为的命,万一他死了,你也要为他守寡么?」 岑雩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颤抖得厉害,像是承受不住孟鹤兮的诘问,下一秒就要倒下。 然而被愤怒击垮了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孟鹤兮只觉得自己愤怒和痛苦,便想让岑雩跟着他一起痛。 平时连重话都捨不得说一句,这时候却只想拉对方一起,怒火焚身。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抓着这个人。 他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刺痛岑雩,也让自己千疮百孔。 「所以真的只是我自作多情,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不是?那我围着你团团转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很烦、很讨厌,是不是觉得我像狗一样赶都赶不走?」 那些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的时间里,他一直傻乎乎的将它当做是佟则为的阻拦,是岑雩的不得已,但是现在,他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真的是佟则为吗? 还是岑雩本来就嫌他烦、不想理他? 「一定很烦吧,碰上我这样的人,你们才是你情我愿的一对,我却跟个神经病一样,总想带你走。」 他自嘲地笑着,脸色灰败如枯木,双手用力抓着面前的人,双眼血红,手臂因用力过度而不停颤抖: 「是我自作多情,是吗,岑雩。」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他讨厌岑雩此刻的眼神,冷静得可怕,就好像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他看着岑雩这样的反应,心底全是怒意,他凑近,鼻尖几乎挨着岑雩的,神情如想吞人一般,咬牙切齿地道: 「说话啊,是不是?」 一声声质问如同奔涌不停的海浪,一层又一层,扑得岑雩喘不过气。 抓着他的那股力量明明落在他胳膊上,他却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般,窒息感随之而来。 他本可以轻松挣脱,但孟鹤兮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竟让他无力反抗。 四目相对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什么东西刺中,竟有些不敢直视孟鹤兮深沉的眼睛。 而这一切在孟鹤兮的眼中当然更成了默认。 「哈哈哈哈哈……」孟鹤兮突然放声大笑,他颓然地松开手,「好啊,好啊,这真是……太好了……从前是我做梦认不清,今天终于清醒了。」 他单手发力,勐地将身前的人推开,被推的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径直撞上身后的车子。 残存的理智告诉孟鹤兮不要再说下去,愤怒却叫他无法停下,字字如刀,句句如刃,捅向岑雩的同时也狠狠地扎进自己胸口。 「岑雩,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来烦你。」 「祝你和你所爱,早日团聚,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 「……哎哟二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先生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我爸在家吗?」孟鹤兮的嗓子像被灌了砂砾,哑得厉害,说话都费劲。 「在呢,在书房。」张姨悄悄说,「昨晚回来就发火了,刚才下楼时经过您房门口,脾气又上来了。」 孟康昨天去见了个老朋友,回家得知小儿子砸门跑出去了,气得心脏病差点发作。 管家打算找人过来修门,他也没让,非要等孟鹤兮回来,让他对着那门亲自解释清楚。 家里所有人都被连坐,受了孟康的火气。 结果今早起来路过孟鹤兮门口,看见门上那个洞,孟康火气腾地一下又升上来,站在房门口骂了十来分钟才下楼吃饭。几分钟之前刚去书房。 「二少爷,您吃过早饭没有,厨房有油条、包子、还有三明治这些,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弄。」 孟鹤兮说:「不用了,我去找我爸,您先忙吧。」 「可是二少爷……」孟鹤兮此刻脸色惨白,眼下两团青灰尤其明显,说话和走路都有气无力,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张姨实在不放心,「您真的没事吗?」 孟鹤兮不想说话,摆摆手,示意张姨不用跟着。 第186页 在书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孟鹤兮才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没等孟康说什么,他就自己先在门口跪下了。 孟康本来有一肚子火要发,见了他这样子,反倒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堵得胸口发闷,险些厥过去。 孟鹤兮重重磕了一个头。「爸,求您帮帮佟家。」 「你在说什么胡话?!」书桌被拍得震天响,孟康怒不可遏,「你是不是昏头了,佟家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我怎么帮?」 孟鹤兮不说话,又是重重一个响头。 「说话!你昨天去哪里了,是不是偷偷去见那个岑雩了,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要你来跟我说这些话?!」 「帮佟家?佟则为不是只手遮天吗,他自己都救不了佟家,我们怎么帮?」 「现在海市几个大家族都虎视眈眈,就等着对佟则为的正式批捕下来之后好瓜分佟家的产业,你以为其他几家会让你帮这个忙?」 他看着面前的小儿子,自认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别天真了小鹤,之前有佟家压在上面,我们几家出不了头,现在却是个极大的机会,谁都不会愿意错过的。」 「佟家那孩子好是好,但小鹤,等你足够有钱有势,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因为一个男人这样?」 何况这男人还是佟则为的,不知被怎么玩过。就算模样长得再好那又有什么用。 孟康私心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做这个接盘侠,到时说不定得怎么被人在背后议论。 这让他们孟家的面子往哪搁。 「可是爸,我们难道还不够有钱有势吗?」他不照样得不到心爱之人。「而且您之前不是这样说的,您明明答应过我,会同意我和岑雩在一起。 孟康压根不理后半句话,只说:「不够。现在这个位置远远不够。」 「……」孟鹤兮理解不了他爸的雄心壮志,也不打算再同对方争辩,第三次磕头,「爸,求您。」 这混帐东西从小就喜欢惹是生非,脾气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小时候孟康会揍他,然后把他关房间不让他吃饭,不过那时候的孟鹤兮就已经不肯妥协,宁愿被打死、饿死,也绝不愿意认错。 长大后更是如此。少林寺进修几年,非但没让他收敛脾气,反倒学了一身本事,回来后揍人更狠。 其他几家的孩子总被他揍得哭爹喊娘,有段时间天天有人向孟康告状,说自己的孩子又被孟家老二怎么怎么揍了。 孟康烦不胜烦,将人吊起来狠狠抽了一顿,才老实不少。 但孟鹤兮不长记性,过段时间又会固态萌发。一直到近几年,上了大学之后,那鬼见愁的性子才真的收敛不少。 偏偏又碰上那个叫岑雩的。疯劲又出来了。 「这事没得商量。」他不欲多说,「你出去吧。」 「爸,求您。」而孟鹤兮似乎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一遍遍磕头、乞求。额头上很快就磕出很重的伤,渗出鲜血。 他脸色本来就差的一塌煳涂,这下就更加没法看,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爸,求您……」几乎一天一夜没怎么吃过东西,视线逐渐开始变得模煳,眼前的人和物似乎都在摇晃,孟鹤兮用力攥着裤腿上的布料,将脑袋深埋在地板上,「求求您了,爸。」 如果说之前他还信过孟康的话,以为真如对方所说,自己帮忙偷到他所需要的资料,他就会同意他和岑雩在一起,那么现在孟鹤兮已经意识到当初那个轻信孟康鬼话的自己有多可笑。 他以为即便孟康有多不喜欢自己,好歹会顾念着那点父子亲情,所以不愿将对方想的太坏、太糟。 但孟康却用事实告诉他,在他眼里,那点血脉亲情根本算不得什么。 孟康要的是更高的权力,是无上的荣光,他这样一个对家族毫无用处、并且处处忤逆他的儿子,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所以即便佟家的倒下不是因为佟则为身边人的背叛,而是真的让他拿到了那份资料,孟康也不会信守承诺,允许他和岑雩在一起。 到时候一定会找其他的藉口,阻挠他。 就像现在这样。 意识到这点,孟鹤兮只觉得被无尽的绝望笼罩着,而他到处碰壁,找不到一条可以逃出去的路。 好像等待他的只有妥协、只有失去。 「求您了,爸……」 「求您,只要您愿意帮一帮,以后我一定听您的话,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帮不了佟家没关系,那您帮一帮岑雩,他不让我管他,但求您帮他。」 「佟家以前得罪了那么多人,他现在孤孤单单一个人,失去了佟则为的庇护,肯定有不少人会找他的麻烦……」 更别提有多少人本身就对岑雩心怀不轨。从前有佟则为在身后护着,那帮人只能有贼心没贼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岑雩一个人在外面,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而他太无能了,没办法护着对方,如今唯一能仰仗的只有孟康。 「孟鹤兮,我看你真是昏头了!一个alpha,至于让你这个样子吗!」 -------------------- 还有两章回归现实线,两章会在周二一起更~ 20章以内完结,么么 第106章 换到从前,孟鹤兮也不敢相信他会为了一个人做到这样的地步,明明爱对方爱得要死,却在这里求自己的父亲,帮自己的情敌,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心爱的人难过。 第187页 傻子一样想要成全对方。 那样卑微。那样没有底线。 这分明是他最痛恨的模样,他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又无法控制想要帮岑雩的心。 既然岑雩不要他、不爱他,既然说过不再见,那这或许是他能为对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从前他对岑雩纠缠不清,一定给对方带来了极大的困扰,那现在如果能帮到他,就当是补偿吧。 他抬起头,又一次磕下去:「求您了,爸……」 「混帐东西!真是混帐东西!」孟康气得火冒三丈,取下挂在墙上的戒尺,朝着孟鹤兮后背,重重抽了过去,「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孟康被气昏了头,下手不知轻重,再加上孟鹤兮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认错,到最后整个后背都被抽得皮开肉绽。 「……你有骨气,是个痴情种,你要是爱跪,那就跪着吧,我看你能跪到什么时候!」 孟鹤兮这一跪,从早上跪到了晚上,孟康处理完工作后就下楼去了,中途接到孟文须的电话,回公司处理了点事情。 到晚饭前父子俩一起回来,才发现饭桌上少了个人。 「二少爷呢?」 管家立在一旁,战战兢兢道:「二少、二少爷还在书房……」 「……」还真跪了一天,孟康此刻是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这个儿子其实很聪明,就是性格极度不讨喜,得好好磨磨,「那就别管他,吃饭吧。」 范韵薇笑眯眯地开口:「……要我说啊,小鹤是个痴情人,他难得那么喜欢一个人,如果可以的话,要不就帮帮他吧,否则按照小鹤那性格,我真怕他会乱来。」 这话看似是在帮孟鹤兮说话,实则提醒了孟康,要是放任孟鹤兮不管,还真说不好那混帐东西会做出什么疯事来。 「倒不如成全他,不就是想要个alpha嘛,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鹤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嘛,他就是喜新厌旧,现在他是喜欢对方喜欢得不顾一切,真得到手了,或许也就这样,堵不如疏,你说是不是?」 这倒是。孟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怕就怕他是来真的,我孟家的儿子,要和个alpha厮守终身,而且还是佟则为的人,你让我脸往哪里搁?」 说到这个,孟康就气不打一处来。 范韵薇和孟文须各自坐在他两手边,面对着面,闻言对视一眼,范韵薇接收到儿子的眼神,继续说: 「要不这样吧,我感觉小鹤现在需要冷静下,你之前不是说想送他去国外念几年书深造一下嘛,倒不如趁这个机会……」 楼下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上来,不过听不清说了什么,只模煳听得清是谁在说话。 体力逐渐告罄,几次差点一头栽下去,眼前黑黑白白,看什么东西都带着重影,晃得厉害。 逐渐的,连声音都听不清,孟鹤兮不太确定是楼下的人停止了话题,还是自己终于快撑不住,听不见周围的动静了。 身体无意识地朝前倒下,这一回没能及时稳住,扑通一声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地一声「咚」。 与此同时,身后的门被从外向内推开,几十秒后,一双熟悉的手工牛皮鞋出现在孟鹤兮眼前。 他艰难地抬起头,撞进孟康森冷晦暗的眼睛里。 「爸……」因为长时间没喝水,说话都变得困难,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发出声音,仍是一声哀求,「求您……」 如果说之前孟康内心还存着几分犹豫,到这时便下定决心了。 「爸,求您,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也不会再和孟文须闹,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您保住岑雩,求您……」 孟康深深地扫他一眼,坐到书桌前:「要保他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峰迴路转,孟鹤兮黯淡的眸光忽然亮了起来,力气都陡然增大。 撑着手臂爬起来,他直挺挺地跪在孟康面前,「只要您能保下岑雩,我什么都答应您,什么都可以!」 别说一件事,就是百件千件都可以,哪怕要他的命都可以。 「去国外待两年。」孟康说。 孟鹤兮心里咯噔一下:「出国?」 「对,出国,这件事你大学毕业前我就提过。」 确实提过。 孟鹤兮对继承家业没兴趣,而且他上头有孟文须压着,继承家业这种事本来就同他没什么关系。 他也没兴趣跟孟文须争。 所以高考填志愿时,他瞒着孟康报了个与金融和管理风马牛不相及的计算机专业,把孟康气了个半死。 到他大学毕业前,孟康还不死心,计划着将他送出国去深造两年,回来之后进公司帮忙。 不过孟鹤兮没答应,宁愿整天同一帮狐朋狗友一起无所事事,也不肯花心思在正事上。 孟康恨铁不成钢,但又不可能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就范,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又被拿出来说。 「机票已经给你订好了,明天晚上的飞机,去y国,到了那边会有人接你,不用多久,只要两年。」 「但在此之前,你不能回来,更不能再见佟家那个孩子。」 两年。 七百多天。 太漫长的一段时间。 但孟鹤兮别无选择。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坚定:「好,我答应您。」 第188页 他嗓子依旧很哑,用一种非常缓慢的语调轻声说,「但我有个要求,我想再见岑雩一面。」 虽然承诺过再也不见,但他现在都要走了,再见一面不算过分吧。 最后一面而已。 「爸,希望这一回您能说话算话。」 第二天是周六,孟鹤兮的航班是晚上七点半,从孟家到机场需要两个多小时,所以下午三点他就从家里出发了。 大概是担心他临时变卦,孟康勒令孟文须同他一起去机场,名为送别,实际上就是监督。 出发前,范韵薇站在车边,假惺惺地红了眼睛,拉着孟鹤兮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千万别委屈自己。 做足了关心孩子的长辈的姿态,把孟鹤兮噁心坏了。 只不过孟鹤兮当时已经陷入了绝望,周围发生的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荒唐和可笑,并没有什么精力来揭穿范韵薇的假面,由着对方将这幕戏做足。 坐进车里,孟鹤兮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未读消息有很多,但没有一条来自于他期待的那个人。 昨晚孟康同意了他再见岑雩一面的请求,只不过将见面地点定了在了孟家。 「让那孩子过来,这样也好让我和他谈一谈,看他需要什么帮助。」 孟鹤兮抱着手机,给岑雩发了无数条消息,打了上百个电话,却没得到任何回音。 很多时候他觉得岑雩是真的狠心,说不见面就真的不见面,说不联繫就绝不给他任何希望,他就在不断唿号、不断自动挂断的过程中度过了一夜一天。 【岑雩,我要走了,两年内都不能回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再和我见一面吧,我保证这回是真的,只要这一次,我以后就再也不烦你了。】 车子缓缓启动,别墅在身后渐渐远去,最后变成模煳的一个小黑点,转个弯,驶上另一条路,彻底看不见。 孟鹤兮从车视镜里看见自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可怕得像一头无助的困兽。 他感觉自己心上好像空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被从胸腔里挖了出来,然后被捣碎捣烂、碾成了灰。 岑雩不愿见他,岑雩从来不想要他。 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而他竟然到了这一刻仍在心存幻想。 实在……太过可笑。 机场大厅里到处都是人。 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意气风发。有人哭、有人笑。 孟鹤兮早上只喝了两口粥,到机场时司机李叔在便利店里给他买了份三明治和咖啡。 在司机给他办理登机手续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机械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嚼着三明治。 他已经好几顿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这会儿咽下东西,胃里反倒难受得紧,像坠着石块,将他的五脏六腑一起往下拉。 而孟文须在旁边盯着他这件事,更让他噁心得想吐。 孟文须和范韵薇,在噁心他这件事上,母子俩一脉相承,谁都不输给对方。 他现在被迫离开海市,最高兴的自然也是他们母子俩。 范韵薇最担心的就是孟鹤兮同她儿子争抢家业,如今他两年不能回国,等他回来,说不定孟文须早就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母子俩尽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107章 「……乘坐海川国际航空公司ca566次航班前往伦市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开始办理登机手续……」 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手机还是没有收到岑雩的任何消息,倒是徐路明不知怎么得到了他要出国的消息,问了好几遍,甚至打了很多个电话过来。 一旦同对方联繫,不可避免就会提到岑雩的事情,孟鹤兮不想提,便一直没联繫对方。 他觉得自己挺不可理喻的,一方面苦于联繫不到岑雩,另一方面自己又玩失踪,不回復徐路明的消息。 有他这样的朋友,真替徐路明感到不值。 【孟二,你是不是疯了!在这个时候出国就等于拱手将孟家送给孟文须!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孟二你在哪里,看到消息赶紧和我联繫!孟二!别让我看不起你!】 【不就是个alpha吗,你看看你为了一个alpha把自己搞成什么德性!】 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徐路明看起来气得不轻。 孟文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目光却不自觉地流露出恶意,视线有意无意地从孟鹤兮的手机上掠过。 孟鹤兮察觉到了,却装作不知,慢条斯理地吃完半个三明治。 胃里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没再勉强自己,左右瞧了一眼,没见着垃圾桶,便随手将三明治递给了孟文须。 后者因为他这个理所当然的举动惊诧了几秒,脸上从容不迫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但最后到底没发作,吃了这个闷亏,将孟鹤兮吃剩下的三明治紧紧捏在手里。 孟鹤兮抿了一口咖啡,在迎上对方视线的时候,笑了笑。 「逼我出国是你的主意吧?或者你那个妈?其实你们大可以不必这样,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和你争。」 孟文须似笑非笑地回望着他,那道充满恶意的目光透过镜片钉在孟鹤兮脸上。 机场广播再一次响起,这回终于轮到了孟鹤兮要坐的那趟航班。 孟文须先站起来,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笑道:「该过安检了,小鹤。」 第189页 这个讨厌的语气和表情真的和范韵薇如出一辙,孟鹤兮捏了捏拳头,很想照着他这张脸狠狠砸一拳,最后忍住了。 他跟着站起来,环视了四周,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垃圾桶在好几米开外,他懒得绕路走过去,便索性将咖啡一併塞到了孟文须手里。 最后看了眼手机,岑雩依旧没有理他。 他把行李箱从李叔手里接过来,头也不回地大踏步朝安检口走去。 李叔一路跟着他疾走,嘴上不忘叮嘱:「二少爷,路上您自己要当心,下飞机时别忘了东西!」 「到了那边也不用担心,先生已经同那边联繫过了,会有人帮您联繫学校和住宿,您就当在外面散散心,反正两年时间也不长,时间到了就能回来了……」 李叔和张姨是一家子,孟鹤兮知道这些话都是张姨叮嘱李叔同他交代的,这对夫妻是孟家唯二对他好的人。 孟鹤兮扬了扬手,算是同李叔告别:「不用跟着了。」 前面就是安检口,手机还在响,孟鹤兮突然顿住脚步。 李叔紧跟在他后面,这么猝不及防一停,来不及收回脚步,险些撞在他后背上,紧张道:「怎么了,二少爷……」 过来前孟先生可是再三叮嘱过,一定要确保二少爷登上飞机,这要是临时反悔不走了,那他大概就可以捲铺盖滚蛋了。 「别紧张,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尽管孟康承诺会护住岑雩,但他不能把所有筹码放在一个早就失信过的人身上。 他两年不能回来,得确保岑雩真能安全无虞,否则他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算什么呢。 【选择是我自己做的,和岑雩无关,但是大徐,看在我俩一起长大的份上,算我求你,帮我看顾着点人。等我回来再向你负荆请罪……】 他给徐路明发了很长的一段消息,向对方道歉,也求对方帮忙照顾岑雩。 徐路明应该是正等着他的消息,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电话就紧跟着而来。 「大徐,我要登机了,你要打我骂我,等我回来再说,但是你一定要帮我看着点岑雩,算我求你。」 电话那头的徐路明快气炸了:「孟鹤兮,你大爷的……」 「对不起,大徐……」 机场广播开始催促,孟鹤兮挂掉电话,走过垃圾桶,顺手将手机丢了进去。 . 佟家散了,岑雩无处可去,就近租了个出租房,住了下来。 住在佟家的时候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离,他想离开佟则为的管束,想自由,但这一天真的来临,又觉得前所未有的迷茫。 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岑雩睁开眼睛,眼底不见半分困顿。 他其实四点才躺下,硬捱了两个小时,身体很疲惫,神思却清明着,没有任何困意。 最近这段时间他都是这个状态,整夜整夜地失眠。 房子很小,只有十来平,卧室、厨房、浴室在同一个房间,只有浴室简单地用玻璃板与其他隔开来,整个房间一览无余。 岑雩站在床对面的洗手池前刷牙洗脸,关掉闹钟后,手机还在一刻不停的响,有电话、有微信消息,大部分来自同一个人。 【岑雩,你理理我,我没有说话不算话,我只是太想你了,想在走之前再见你一面。】 【我爸要送我出国,至少两年不能回来,明天就走,在我离开之前,能见一面吗?】 【我在家里等你,或者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见一面吧岑雩,最后一次,求你了。】 【还有三个小时我就要走了,真的不愿意出来见我吗?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 孟鹤兮找了他一夜,他来不及看那些消息,等终于空下来的时候,手机差点解不开锁,卡死了。 六点一刻,他从出租房出发,走到附近的一家中餐厅,从后门进去。 中餐厅中午10点半开始营业,这个时间点大堂里空无一人,后厨却热闹得很,有人洗刷碗筷,有人洗菜切菜,几个大厨已经开始准备几道繁琐的大菜。 门口的阿姨见到岑雩,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唿:「小岑来了啊,吃过早饭没?」 岑雩手里拿着自己的工作服,边走边往身上套:「吃了。」 「那成,那先把这框龙虾处理了,以前处理过龙虾吗?」 岑雩抿了下唇,摇摇头:「没有。」 「没事,凡事都有第一次,一看你啊就知道以前没吃过苦,」阿姨半转过身,招来旁边一个小工,「让你王哥教你,你王哥什么都会。」 王哥是餐厅的切菜工,已经干了挺多年了,但只比岑雩大五六岁,还不到30。 「这个不难,就是烦了点,不过用剪刀的时候要当心,小心扎到自己手,还有龙虾那个钳子,被夹到也很疼的……」 越临近饭点,厨房里就越忙碌,岑雩一上午都扎在龙虾堆里,就算有王哥的提醒,还是被龙虾夹了很多次,手指都破皮流血了。 「……所以小岑,你一看就是念过很多书,怎么就到我们餐厅工作了?」王哥问。 他自己是家里穷,读不起书,还是个资质平庸的beta,只能找这样的工作。 但岑雩是个alpha,模样又好,和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餐厅很多人都对他很好奇。 岑雩刚处理完一只龙虾,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垂眸抓起另一只:「因为找不到工作。」 第190页 「怎么会……」王哥明显不信。 「是真的。」 他问过很多份工作,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有家公司的hr心善,隐晦地提醒了他几句。 岑雩便明白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佟家一倒,其他几家在忙着瓜分佟家产业的同时,也分了点心思在他身上,海市的大小公司都不敢录用他。 因此除了餐厅之类的地方,他是真的找不到其他工作。可他需要钱。 「这样啊……」看他表情,显然不愿意多提这件事,王哥心里便有数了,这应该是家里突逢变故,没办法下的选择。 他没再问下去,摘了手套,轻轻拍了拍岑雩的肩膀,说:「没事,我们这里挺好的,老闆娘和同事人都好,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们。」 餐厅下午两点结束中午的营业,等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收拾完厨房,已经三点多。 岑雩匆匆换下工作服,赶去两站地铁外的一家网吧。他在那里还有一份工作,是网管。 刚坐上地铁,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那个人。 【我已经快到机场了,岑雩,最后见一面吧。求你。】 再往上翻,前面那条消息还是早上八点多发来的,看起来对方已经对他失望至极。 而这条新消息,大概是对他的最后一点期待。 地铁响起到站的提示音,下一站岑雩就该下车了。 他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门口,地铁外浮光掠影,所有东西都在眼前匆匆闪过,岑雩从玻璃窗上看到愁眉不展的自己。 刚想垂下眼眸,玻璃窗上突然一闪而过某人的脸,笑嘻嘻、傻乎乎的,看他的目光专注又深情。 疲惫死寂的心在这一刻勐地一颤,然后剧烈地、疯狂地跳动起来。 地铁里纷杂吵闹,岑雩却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惊天动地。 「……即将到站花园路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依次从……」地铁门缓慢打开,岑雩来不及等待,在第一时间沖了出去。 一百米处就有自助售票机,岑雩急匆匆冲过去,排在两个年轻女孩后面。 一边拿手机查着去机场的路线。 3号线可以到机场站,但距离很远,预计一个半小时。 孟鹤兮在微信里提过,他是6点多的飞机,现在已经快四点,坐地铁赶过去可能来不及,时间很紧张。 ——我要至少两年不能回来,也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岑雩,最后见一面吧。 ——我喜欢你小狐狸,和我在一起吧。 ——你的眼睛好漂亮,岑雩,我好喜欢你啊。 …… 那人笑着、闹着、撒泼耍赖的模样不断在他脑海里浮现,一幕幕的,像一根根疯长的藤蔓,紧紧缠覆在岑雩心上,叫他难以唿吸。 握紧手机,他豁然转身! ——既然地铁赶不及,那就打车,他一定要在孟鹤兮登机前到机场! 「师傅,去虹浦国际机场,我赶时间,麻烦您开快一些。」 -------------------- 周五两个宝就说开啦~ 第108章 手机安安静静的,在发完那条消息之后,孟鹤兮就没再发新的消息过来。 岑雩点开两人的对话框,一边往上翻那些消息,一边留意着最上方的时间。 一分一秒,转瞬即逝,岑雩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流逝得那样快过。 岑雩捏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又被他戳亮,孟鹤兮的头像是一只雪地里的红色狐狸,小狐狸眯着眼睛,沖他开心地笑着。 【我现在过来,如果时间允许的话,等等我。】 刚要将这条消息发出去,手机突然进来一个电话—— 「喂,是岑先生吗,您妹妹情况不太好,请尽快来医院一趟。」 岑雩的心重重地往下坠落下去,所有的冲动和决心也在这一刻轰然瓦解,他忽然想到佟则为被带走的那一天。 对佟家来说那或许是暗无天日的一天,可他却悄悄怀着期待,他想见孟鹤兮,想跟那人一起走,随便去哪里都好,只要和对方在一起就好。 可在2号公馆的门口,等待他的是几个公子哥的恶意凌辱,是小汪为了救他被活生生打死。 那个时候,他比任何时刻都想要见到孟鹤兮。所以从那帮公子哥手下脱身之后,他和今天一样,拦了辆计程车,想要去找孟鹤兮。 那人说过来接他,却没有来,一定是碰到了什么事,既然这样,就换他去找对方好了。 总是孟鹤兮义无反顾地朝他跑,本来也该换他勇敢一次。 「……得,前面好像堵车了。」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后,司机说。 车子缓慢停下来,岑雩往前面看了眼,堵在前面的车一眼望不到头。 这个时间并不是下班高峰期,堵车堵那么长很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故。 如果是这样,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花园路红绿灯路口是什么情况,怎么堵那么长?」司机往他们那个车队群里发了条消息。 很快就有同在附近的司机回覆: 「出车祸啦,一辆大卡车突然冲出来,撞上了一辆计程车,车子都被撞扁啦,司机好像当场死了,乘客是个小姑娘,情况也不好。」 「那司机是隔壁车队的,就那个姓何的胖师傅,额头长了颗痦子那个,都认识的,前两天我还跟他说过话呢,真是作孽啊……」 第191页 意外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司机们情绪都不怎么高,岑雩的这个司机师傅切断通讯,朝他说: 「不好意思啊先生,您也听见了,前面发生车祸,这路一时半会儿可能通不了,只能等了。」 可我等不及了,岑雩心想,我想要快点见到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身上还沾着小汪的血,他想抱一抱孟鹤兮。 「师傅,麻烦您开一下车门,我在这里下车。」 司机人很好,看出来岑雩是真的急,便说:「那也行,不过您先别急,我帮您问问附近有没有车在,可以的话您到时候过去换乘。」 「谢谢。」 司机还在群里和同事沟通,帮岑雩问车,岑雩握着手机,不断按着开机键,但手机始终是黑屏状态。 屏幕已经四分五裂。是刚才被那几个公子哥砸坏的。 又试了几次,手机屏幕终于有了反应,竟成功开机了! 与此同时,左眼皮剧烈地跳动起来。 一个电话也跟着进来。 是个陌生号码。 左眼跳灾,潜意识里有道声音在阻止他接这个电话,说不清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一旦接了这个电话,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孟鹤兮。 「餵。」但他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是佟依伦小姐的家属吗,我们这边是海市城东分局,佟小姐在花园路出了车祸……」 花园路。 车祸。 佟依伦。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铮地一声断裂,持续的嗡名声在岑雩耳边响起,警察后面又说了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视线越过长长的车流,怔怔地盯着前面的十字路口。 ——司机当场死亡。 ——车里是个小姑娘,情况很不好。 「……先生,我帮您联繫好了,您下车之后到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左拐,我同事在那里等着,车牌号是……先生,您怎么了先生,您等等——」 岑雩几乎是用身体撞开了车门,穿过重重车流,朝事故现场跑去! 「岑雩,你以为你躲得掉吗,佟则为倒了,你就是一只无所依靠的金丝雀,除了求我们垂怜,你哪里都去不了。」 「现在你不愿意陪我们没关系,到时候你一定会来求我们的,岑雩,没有人可以帮你,孟老二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忽然想到那些公子哥的威胁,他们说会让他后悔,会让他主动去求他们。 「叮咚。」手机进来新的消息。 仍旧是陌生的号码,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喜欢这份礼物吗】 岑雩如坠冰窟。 【不要想着去找孟鹤兮,如果你不想害死他的话。】又是新的一条。 …… 那天的事歷歷在目,两条威胁的简讯血淋淋地映在岑雩眼前。 ——我不能……不能害孟鹤兮。 「师傅,不去机场了。」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唿出一口气,「去市医院。」 那条没来得及发出去的消息还躺在输入框里,却再也没有了发送出去的机会。 耳边风声烈烈,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嗓子眼里蔓延出血腥气。 命运有时对他真是残忍,岑雩忍不住想,他同孟鹤兮之间,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步,而这一步,便成了他永远跨不过去的天堑。 他不敢赌,佟依伦已经躺在医院不知能不能挺过来,万一孟鹤兮也…… 哪怕那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赌,那帮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 孟鹤兮坐在候机厅,闭着眼。 他要乘坐的那趟航班已经开始检票登机,登机口排起了长龙。 这会儿孟鹤兮已经有点后悔,他想他或许不应该就那么扔掉手机,或许……或许岑雩会给他回消息,只是迟了那么一点点。 他只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分不开身来回他的消息,但现在事情可能已经处理好了,岑雩就会看见他那些电话和消息,或许就会想起他来。 还是太冲动了。 不该这样的。 孟鹤兮双手捂住脸,艰难地从肺腑里挤出一口浊气。但后悔已经没用了,丢都丢了。 长龙越来越短,很快就没有了人,只几分钟后有两个乘客拖着行李箱飞奔往登机口。 「乘坐飞往伦市的ba279次航班的孟鹤兮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就要起飞了,请您速到22号登机口检票登机。」 孟鹤兮从机场广播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站起身,往候机厅里环顾了十几秒钟,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步履匆匆地沖回安检口,在离安检口十来米的地方慢慢停下来。 安检口总是围满了人,此刻也一样。孟鹤兮的目光从每张脸上扫过。 没有。 不是。 不可能的。 岑雩不会来这里,他根本不在乎他,又哪里会管他出不出国,这是不是最后一面。 机场里人来人往,有过了安检的旅人从孟鹤兮身旁经过,不小心撞到他:「抱歉抱歉,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撞疼?」 孟鹤兮木然站在原地,对那人的询问无动于衷。 「先生?先生您没事吧?」 「先生?」 「走了走了,人家不理你就别管了,反正就轻轻撞了下,走了,赶不及飞机了……」 那人被同伴匆匆拉走,孟鹤兮仍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无神。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在他眼里变成了模煳的一个个小黑点,他开始看不清他们的脸。 第192页 「乘坐飞往伦市的ba279次航班的孟鹤兮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就要起飞了,请您速到22号登机口检票登机。」 机场广播第二遍提醒。 仿佛有什么冰冷而锋利的利器切开了孟鹤兮的心脏,他突然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巨大恐慌之中,心脏被利器切割的四分五裂,而岑雩的面容就在这一摊碎泥里变得模煳。 孟鹤兮最后往安检口外面的人群中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起初步子很慢、很慢,渐渐加快了速度,狂奔起来,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勐兽在追他。 另一边,市第一医院,佟依伦躺在抢救床上,两名医护人员推着抢救车向手术室一路疾走,一名护士在前面开道,「让让,都让一让——」 岑雩跟在旁边,满手是血,那是从佟依伦口中吐出来的。 像这样大大小小的抢救这些天已经有过很多次,只是这一次特别的严重。 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岑雩盯着门口的灯,看到它亮起,然后慢慢走到门对门的长椅上坐下,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室。 同一时间,飞往伦市的ba279次航班缓缓起飞。 孟鹤兮坐的是靠窗的位置,透过那扇小小的机窗,看着飞机越升越高,地面上的景物逐渐缩小,变成孩子的乐高模型,又变成蚂蚁那样的一小点。 ——再见了,岑雩。 他转回头,靠在座椅上,慢慢闭上眼睛,眼前放电影似的浮现着他和岑雩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想起在酒吧初见的惊艷和不自觉的心动。 想起厕所那场酣畅淋漓的打斗和老街并肩作战的默契。 想起除夕夜那碗存了私心的饺子和佟则为寿宴上偷偷的见面。 想起两人肢体交缠的热烈和滚烫。他贪恋岑雩微凉又柔软的双唇,捨不得放开,只想要更多。 …… 短短一年,回忆却那么多那么满。 飞机颠簸了一下,然后逐渐平稳起来。孟鹤兮重新睁开眼睛,朝窗外望去,颤动不止的眼眸和飞机一样平静下来。 再落地时,他与岑雩之间隔着的据说9207.04公里的距离,隔着山、隔着谁、隔着重重层层沖不破的阻碍。 都说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可孟鹤兮心里清楚,岑雩不爱他。 那么他与他之间便是千山万水、沟壑难填。 -------------------- 所以在孟小狗到2号公馆去找狐狸的时候,狐狸也去找他了,在同一个路口错过,呜呜呜。 (回忆比预计长了一章,今天两更。) 第109章 过往的回忆层层压下来,重得两人都快喘不上气,孟鹤兮既心酸又心疼,贴着岑雩柔软的唇瓣亲吻: 「……所以你当时是想来见我的,是不是?」 「两次,两次你其实都想来找我,是不是?」 「嗯。」这一回,岑雩没有再隐瞒任何,痛快地承认。 他想去找孟鹤兮,但命运一次又一次地抛弃他。 去机场见孟鹤兮的那一次,在车上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给他的感觉说是天塌地陷都不为过。 在那样的时刻,他心里最先想到的一个念头是,他知道自己再不可能有机会见孟鹤兮,他们註定要错过了。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很多事情变得面目全非,但有些记忆却是深刻在骨子里,不论过去多久,都清晰如昨。 「佟依伦本来已经回国外念书去了,知道佟家的事情后就一直着急想回来,但佟先生不许,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是回来了……」 「可能是调查结果出来了,知道自己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出了事,所以就……」 没想到却在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 「拔出萝蔔带出泥,像佟氏这样的企业,不可能一干二净,佟先生的罪名被安得很大,家里的财产都被没收了,而佟依伦的治疗是个无底洞,我只能四处去打工……」 餐厅、酒吧、网吧……然而他能找到的工作只有这些,微薄的薪水远远不够支付佟依伦的医疗费。 而那些公子哥们本身就一直在旁边等着看他走投无路,几乎天天来他打工的酒吧找麻烦。 甚至让他喝过掺了东西的酒。 「如果那天不是正好遇到徐大少,我可能撑不过去。」岑雩说。 群狼环伺,而他孤立无援,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可能。 「他把我送去了医院,还给了我一张卡,说是你留给我的,但我……」 「但你没收。」 「……」岑雩抿了下唇,没说话。 怎么能收呢。他已经做了选择,又怎么能再拿这个人的钱。 其实他从来一无所有,只有在孟鹤兮面前才是被深切地爱着的。 他固执地想,如果自己拿了那笔钱,那他所拥有的最后一点宝藏就没有了,他和孟鹤兮之间的关系就彻底变了质。 所以他宁愿求医院、宁愿没日没夜的工作、宁愿被那群公子哥折辱,也不愿意要孟鹤兮的钱。 「后来徐大少又替我解过几次围,也是多亏了他,我才知道当年我父母的车祸还有佟家的事情都和金家有关。」 那时候的岑雩还不知道父母车祸背后有另一只手在操控一切,把佟则为当成了恩人,所以新仇旧帐都算到了金家头上。 「虽然佟则为拿我做实验,但在我心里,他还是帮我报了父母之仇的恩人,我没办法在知道那一切之后什么都不管。」 第193页 「正好那时候金夜明找到我,说只要我跟着他,他就可以让佟依伦住进金家的私人医院。」 「佟则为进去之前拜託过我,要我好好照顾佟依伦,我没能做到,所以不管出于哪个原因,我都不可能拒绝金夜明。」 他不敢想有一天还能再见到孟鹤兮,但又忍不住时常期待,等一切尘埃落定、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去y国,或许就能在哪个街头,远远见那人一面。 多的他不敢奢望,只要再见一面就足够了。 那是他当年欠孟鹤兮的一个承诺。 哪怕当事人或许早就不记得、不在乎,他也想尽力弥补上。 「再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你怎么那么傻啊。」 孟鹤兮用力地环抱住他,一只手用狠劲压着另一只手,却无法平息身体的颤慄。 他用额头轻轻抵着岑雩的,温柔地亲他的鼻尖。「差一点就真的错过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在我来找你的那个晚上就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 其实他当然知道原因,因为这个人怕连累他,那几个公子哥的威胁,佟依伦的车祸,那两条陌生的简讯,让岑雩停下了奔向他的脚步。 「你怕连累我。」孟鹤兮自嘲地笑笑,「我是多混蛋啊岑雩,我那时真是一无是处,既保护不了你,也护不住自己,让你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要、还要……」 还要因为怕连累他而不敢同他提起任何。 他哽咽得厉害,几乎说不下去。原来在他可笑的祝岑雩和佟则为百年好合的那个晚上,这个人是带着一身伤来的,而他却亲手将他推向了火坑。 「不是这样的,那不是你的错,其实我也有私心。」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的是丝毫不能对孟鹤兮开口吗? 其实也并不一定是这样,只是他不敢,前面十几年,他已经在佟家囚困太久太久,作为一个alpha,他不想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站到心爱的人面前。 除了麻烦之外什么都给不到对方。他怕孟鹤兮会后悔。 就是因为这点矫情和自尊,让他更不敢告诉孟鹤兮真相,不敢跟对方走。 当初还是太年轻了,把本该两个人一起商量的事视作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越往后,了解的真相越可怕,那些事就更无法说出口。 但现在,说句不怕孟鹤兮生气的话,他其实也有一点儿庆幸,至少孟鹤兮真的没有被捲入其中。 「……对不起。」 只是孟鹤兮出国的那一天,是一根去不掉的尖刺,扎在两人的心口,在一千多个日夜里反覆地疼痛。 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孟鹤兮都在恨、都在怨,梦里都在一遍遍质问岑雩为什么能那么狠心。 所以在待满两年之后,他不愿意回来,选择了继续逃避,像个失败者一样,躲在异国他乡,自我欺骗。 因为时间和距离都没能让他忘掉那个人,他不敢回,不能回。怕一旦回去,他就又会沉湎于那个假象,会不自觉地被对方所吸引,重蹈覆辙。 可今天才知道,原来当年不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原来岑雩真的也喜欢他。 孟鹤兮不敢想,如果这次他没有回来,他和岑雩最终会走向哪里,会不会真的就此错过,然后抱恨终生。 又或者等他哪天终于能面对年轻时那份失败的感情,决定回国,听到的会是有关于岑雩的什么消息…… 毕竟按照这人原本的计划,应该会和金家人玉石俱焚…… 到了那个时候,他是不是还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继续恨着、怨着,却永远都不会知道岑雩曾爱过他,曾想过要不顾一切奔向他。 再再或者,等他终于知道了真相,又该去哪里将他的小狐狸找回来。 命运和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他们分离至此、痛苦至此。 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孟鹤兮心里太痛了,他收紧胳膊,将人抱得更紧。病痛将怀里的人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孟鹤兮眼睛又酸又涩,声音不自觉地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岑雩……是我错了,我不该走,是我错了……我就是蠢货,我太无能了,我怎么会……怎么会在那个时候离开你……」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就是打死他,都捨不得离开岑雩哪怕一步。 不就是岑雩烦他吗。 那又怎么样呢。他可以远远地躲在一边,偷偷护着这个人,要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欺负岑雩,那他就是豁出命,也要打死对方。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选择了最愚蠢的方法,在岑雩最需要他的时候一走了之。 他想他真是蠢透了,为什么当初会信了岑雩的话,这个人的眼神里明明有情,为什么他就是看不破。 又为什么会寄希望于孟康,认为那人真的会信守承诺替他护好岑雩。 他太高看自己了。也将孟康看得太好。 但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付出的这几年代价又算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和你无关。」岑雩反过来亲吻他。 最后一个心结被解开,他在孟鹤兮面前再无秘密,做起这些亲密事来,似乎就变得驾轻就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了。 「其实我在答应金夜明之前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了,只是没想到……」孟鹤兮那几脚,阴差阳错帮了他。 第194页 后面的话岑雩没再往下说,一个大男人说这些,总显得矫情,可孟鹤兮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更心疼了。 唇与唇贴在一起,苦涩的液体顺着唇瓣落进两个人嘴里,孟鹤兮一边控制不住地流泪,一边笑着摩挲着柔软的唇瓣: 「对不起,之前那些话其实都是气话,他行不行的都没关系,说一点都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 「我那么爱你,恨不得你从里到外从心到身都是我的,如果你被姓金的这种狗东西啃了,我心里肯定不好受。」 「但比起这个,我更心疼……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那些混帐话,我该死……」 现在想想,他都对岑雩说了些什么浑话,还是人吗…… 他好像总是这样,永远学不到教训,明明想爱这个人,到头来却总在伤害对方。 「不用道歉。」岑雩的亲吻擦过他眉心,又落在他眼睛上,然后慢慢往下,回到嘴唇上,两人的气息开始混乱,耳边近是对方粗重的唿吸声。 「那几个欺负你的混蛋都有谁?」 「岑雩轻轻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我不记得了。」 过不去,孟鹤兮心道,这件事在他这里永远过不去,但既然岑雩不愿意说,那他就不问,等之后慢慢查,总能把这帮王八蛋找到。 「简讯呢,知道是谁发的吗?」 「我事后查过,但时间过去太远了,查不到,本身又是那种网络简讯,对方既然敢发,那应该就不怕我们查。」 「嗯,没关系,这些你都不用再操心了,全都交给我就好。」孟鹤兮还是心疼得要命,自责得要命,「你只要好好的,好好的在我身边。」 「好。」岑雩吻着他,告诉他,「孟鹤兮,其实我一直很想你,很想。」 身体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泛起疼痛,一阵强过一阵,绮丽的吻在剧痛中戛然而止。 岑雩痛苦地蜷缩起身体,牙关紧咬着,从齿缝中挤出一声声闷哼,额头上青筋暴起,痉挛的双手拼命地在身上乱抓,留下一道道醒目的血痕。 「岑雩……岑雩……」孟鹤兮慌乱地去抓他的手,「抓我,抓我的手,或者咬我,岑雩,别伤害自己,咬我、打我……」 病痛下的人或许都比较软弱,祈望得到心上人的怜爱,所以岑雩忽然不想再一个人撑下去。 染血的手指哆嗦着攥紧孟鹤兮的衣服,他亲手将自己身上的蚌壳撬开:「好疼啊……孟鹤兮,我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的……对不起,都怪我……」孟鹤兮不住地亲吻他,将自己的手凑到他嘴边,「疼就咬我,别抓自己,咬我,多用力都没关系……」 -------------------- 求小海星~ (还有一章在周二) 第110章 和c.m的会面定在c.m大楼,徐路明兄弟俩和孟文须由秘书领着到了顶楼会议室。 「你们在吗,我们都已经过来了,他也该出来会客了吧?」孟文须没什么耐心地问。 他搞砸了这个项目,这些天没少挨孟康的教训,正是气不顺的时候,态度极其不客气。 但那秘书笑眯眯地:「总裁还没到,请几位耐心等待几分钟。」 「还有三分钟就到约定时间了,这就是你们c.m的待客之道?」孟文须更是生气,「不过你们c.m本来就不怎么样。」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现在整个海市都知道我们三家的合作,现在你们c.m公然违约,就不怕以后没人再敢同你们合作吗?」 秘书仍是那副态度:「请稍安勿躁,总裁已经在过来的路上。」 这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很像在跟人机说话,孟文须气得不行:「你特么的——」 「小孟总——」就要压不住火气的时候被徐路明拦下来,后者朝他使了个眼色,客客气气地朝秘书说,「小孟总脾气比较急,请您见谅。」 「明白。」秘书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接着扫了眼手机,说,「总裁在楼下了,请几位稍等片刻,容我离开几分钟。」 「您随意。」秘书一走,徐路明的脸色立刻就冷下去,沖孟文须不满道,「孟大少,您刚刚不该那样说。」 「是c.m欺人太甚。」孟文须忿忿道。 「但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不管我们同c.m有什么恩怨,今天我们过来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意气用事的,所以不管怎么样,请你先收一收自己的脾气。」 孟文须张了张嘴,找不到反驳的话,又气不过,阴阳怪气道,「我那个弟弟,知道徐大少还有这一面吗?」 徐路明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他不需要知道,也希望小孟总不要多事。」 「这是自然。」孟文须收回目光,看向门口,「不过我这个弟弟,架子倒是快赶上c.m总裁了,徐大少是不是忘了通知他时间地点?」 徐路明也觉得奇怪,昨晚他特地叮嘱过孟鹤兮时间,按理说不应该迟到才对。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什么给绊住了脚,而在这样的大事上,能绊住他的人只会是那一个…… 想到这里,徐路明眼神陡然变得阴鸷。 而就在这时,门外想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那个秘书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人是…… ——孟鹤兮。 「怎么是你?」孟文须盯着孟鹤兮看了一会儿,转而不满地瞪着秘书,「你不是去接你们老闆了吗,人呢?!」 第195页 「孟二?」徐路明也满脸疑惑。 孟鹤兮也朝他看过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神阴沉沉的,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徐路明心里无端生出某个猜测:「孟二,你……」 孟鹤兮这时候才露出一点笑意,目光从面前三人的脸上掠过,转而开口道:「各位,请容许我先做一个自我介绍,c.m创始人,孟鹤兮。」 「什么?」孟文须当场跳起来,「你再说一遍,你是谁?!我草你大爷的孟鹤兮,我打死你!」 孟鹤兮却看都不看他,一掌将冲上来的人搡了出去。孟文须就直接撞在了后面的椅子上,疼得直不起腰。 而徐路明同样不关心其他,只盯着孟鹤兮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真相明显带给他太大的冲击力,c.m背后的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是孟鹤兮。 「为什么。」孟鹤兮笑笑,反问他,「那你又是为什么要害岑雩。」 徐路明双眸蓦地一颤,忽而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你都知道了,你是为了替他报仇?」 当z将那些资料交给他的时候,孟鹤兮根本不敢相信背叛他得人居然会是徐路明,是他最好、最信任得朋友。 他最好的朋友,将他最心爱之人,推入万劫不復的火坑。 「为什么,我这么信任你,你却……」孟鹤兮脸上的笑意退去,表情变得很痛苦。 「不只是我,岑雩一直记得你在那些富二代面前给他解围的事,他很感激你。」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徐路明表情明显的遗憾,「我是真没想到那帮公子哥能没用到那种程度,药都下进酒里了,还能让人跑了。还有金夜明,他就是个蠢货。」 没有什么迫不得已,没有苦衷,这人就是满含恶意,要他们无法见面,要岑雩死。 孟鹤兮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怒气,他从没有觉得自己的好友这样面目可憎过,可憎到他一拳挥出去,恨不得将这张脸打烂! 「你这个混蛋!」这一拳几乎用了十成的力,徐路明被直接掀翻在地,颧骨高高肿起,痛苦地闷哼一声,一时之间竟然爬不起来。 徐家二小子和孟文须显然都没料到这一幕,懵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去扶徐路明。 后者没让人碰,自己艰难地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渍,朝一旁的徐天明说:「你先出去。」 又看向孟文须:「小孟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孟二说,麻烦您也迴避一下。」 孟文须努了努嘴,不太乐意,徐天明扯了他胳膊一下,「走吧,小孟总。」 这才骂骂咧咧走了。 会议室的门一关上,徐路明就不紧不慢地走到孟鹤兮跟前,隔着半步距离凝视着他: 「当年金昌盛收买了佟则为的司机,知道佟则为在秘密研究一个项目,具体是什么谁都不知道,但金昌盛猜测,能够让佟则为如此重视的项目,一定是个十分能赚钱的大项目。」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仅靠自己一家,是斗不过佟家的,就找到你们孟家,还有我们徐家,向我们两家透露了这个事情。」 「美其名曰合作,实际上就是要想铤而走险偷到那个项目的资料。司机说岑雩经常会过去那个秘密实验室,他们就以为岑雩必然参与到了其中。」 「所以孟叔叔就想利用你和岑雩的关系,骗你帮他们偷资料。只是你动作太慢了,又瞻前顾后,他们不敢把赌注放在你一个人身上,开始想其他的办法。」 徐路明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这件事的,那天他爸和金昌盛三人在徐家商量事情,他因为落了一份文件半途回家,经过书房门口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本来只是以为父亲在家,想着同对方打声招唿,没想到就听见了孟鹤兮的名字。 他对这个名字一向敏锐,便留意了一耳朵,无意间窥听到了那个秘密。 「说实话我当时挺震惊的,觉得他们都疯了,敢从佟先生手里偷东西,和找死有什么区别,所以我当时文件都忘了拿,转身走了。但是……」 但是就在那天,孟鹤兮失魂落魄地来找他,在他面前三句不离另一个男人,徐路明心里烦透了,脑子里忽然就又掠过白天听到的那件事。 妒意将他的理智烧得面目全非,他无比恶毒的想,如果他们的计划成功了,如果佟家真的倒了,那么岑雩是不是就会恨上孟鹤兮,那他们就再无可能。 这个念头像毒液一样侵蚀了徐路明的心,支配了他全部的理智。所以他主动去找了自己的父亲,坦白了书房外面偷听的事情。 「原本我是想在寿宴看看有没有机会,但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那么顺利,他居然自己把证据亲手交到我手里。」 「只不过那里面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东西,我想是因为你对佟则为造成了威胁,所以他想让你拿着那些东西保命,只是还在犹豫,但因为你被佟先生带走了,所以……」 所以岑雩乱了分寸,最终将东西交给了徐路明这个孟鹤兮最好的朋友。 他信任孟鹤兮,也信任孟鹤兮的好友,可最终,在背后捅刀的就是这个好友。 可岑雩并不知道这一点,当佟家出事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交给孟鹤兮的东西,所以孟鹤兮爬水管去找他的那次,他才会那样问孟鹤兮。 至此,他和岑雩之间的误会或许就已经产生。 第196页 如果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也许可以发现其中的问题,只可惜那时候的形势太糟糕了,根本不容许他们去深思、去发现那些问题。 「所以那个u盘是你拿走的。」孟鹤兮很肯去地说。 那段时间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徐路明,也只有这个人有机会。但孟鹤兮从没有怀疑过这个人。 他们从小一块长大,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是,但我给你的那个是我自己的,在去仓库找你之前我就做了替换。」 「你就不怕被我发现吗?」 「不怕,我了解你的性格,他不让你碰那个东西你就会乖乖听话,除非万不得已。」 而佟家出事就是那个「万不得已」。 所以他又在那之前让那个u盘不翼而飞。而孟鹤兮那段时间意志消沉,也无暇去想这件事。 这个人对他太了解了,他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都瞒不过对方,也从没想过要瞒。 「只能说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徐路明的颧骨肿得比刚刚还厉害,以至于他对着孟鹤兮露出那种带着恶意和得意的笑容时,显得格外滑稽可笑。 他说金昌盛他们疯了,但孟鹤兮觉得,他才是真正发疯的那个人。 -------------------- 要尽快完结这篇,所以下周开始会加更,求海星,么么~ 第111章 「岑雩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恨他。」孟鹤兮捏着拳头,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给他第二拳。 徐路明凝视着他,脸上扭曲的表情平静下来,眼眸里流露出深切的痛苦和不甘:「因为你喜欢他。」 「什么?」孟鹤兮怔愣道。他无法理解自己喜欢岑雩和徐路明憎恨岑雩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繫。 而徐路明笑了笑,往前跨了一步,两人之间最后那半步距离消失,几乎贴在了一起。 这样近的距离让孟鹤兮很不适应,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徐路明看出意图,先一步抓住了胳膊。 「很难理解吗?」徐路明的力气忽然出奇得大,「不过也是,在那个人出现之前,你只喜欢omega,而在那个人出现之后,你就只会围着他一个人转,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孟二,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却从来不知道,我也……我其实也没想过让你知道。」 「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人,你不是同,如果你一直这样,我大概就会当你一辈子的好兄弟,到死都保守这个秘密。」 「可是孟二,原来你可以喜欢alpha,可以那么喜欢岑雩,既然这样,那个被你喜欢的alpha为什么不能是我?!」 「……」孟鹤兮给对方找过那么多藉口,唯独没有想过这样荒唐的可能,「你、你在说什么?」 他一直将徐路明当成最好的朋友,也压根没察觉对方对自己抱有什么奇怪的心思,甚至在对方面前都没怎么避过嫌,可现在这人却对他说,他喜欢他。 这太荒唐了。 怎么可能呢。 这在孟鹤兮眼里,就跟听见别人说他和孟文须是相信相爱的亲兄弟那样滑稽可笑。 可徐路明此刻看他的眼神,让他知道对方没有在开玩笑,是认真的。 「你……」强烈的不真实感让孟鹤兮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用力推了把身前的人,退到几步之外。 徐路明没追上来,站在原地耸了耸肩,道:「有那么震惊吗?其实也没那么难以理解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本来就比别人深,我又喜欢alpha,不对你心动才奇怪吧。」 「……可这不是你算计和伤害岑雩的理由。」孟鹤兮脸色难看。 听见这个名字,徐路明脸色蓦地一变,眼神更为阴鸷: 「岑雩、岑雩、又是岑雩!孟二,你不要太天真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他能被我设计进圈套,只能说明他愚蠢!」 孟鹤兮听不得别人说岑雩一句不好,尤其这个人还给岑雩带来了那么多痛苦,却不知悔改。 他一把抓住徐路明的衣襟,给了对方第二拳:「你简直不可理喻!」 徐路明的身体向后倒去,撞在后面的椅子上,连人带椅子重重摔在地上,接连撞翻旁边的好几把椅子。 动静太大了,隔壁的两个人终于坐不住,急沖沖闯了进来:「哥!」「孟鹤兮!」 孟鹤兮根本没将两人放在眼里,迅速骑到徐路明身上,拳头一下下落下去! 「草!孟鹤兮你疯了!再打就打死了!」 「哥!孟文须你特么的快把人拉开!哥!」 有人来拉孟鹤兮,有人踹了他一脚,会议室里脚步嘈杂,好像进来了很多人,每个人都试图将他从徐路明身上拉开。 但孟鹤兮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他眼里只有身下那个还在怪笑着的男人,脑子里一幕幕的都是岑雩这几年里遭受的折磨。 他心里恨急了。 恨孟康和孟文须。 恨金昌盛。恨金夜明。 恨佟则为。 恨徐路明。 但最恨的其实是他自己。 是他轻信他人,是他在岑雩最需要他的时候一走了之。还假惺惺地觉得自己为对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觉得自己委屈。 怎么敢。怎么有脸呢。 那些怨恨、痛苦、后悔……充斥在他的胸腔,将他的心脏挤压得扭曲变形,他必须要用什么方式将这些重重层层的负面情绪给发泄出去,否则他就要彻底发疯。 第197页 而徐路明就成了这个发泄的对象。 「孟鹤兮!你给我住手!」 「哥!」 「孟二哥,够了!不要再打了!孟二哥您冷静一点,我哥要被你打死了……」 · 孟家书房。孟鹤兮跪在坚硬的地板上,面前是一脸怒容的孟康。 「啪!」一个巴掌被狠狠甩在孟鹤兮脸上,后者用舌尖顶了顶渗血的口腔内壁,在孟康第二个巴掌甩过来的时候牢牢制住对方的胳膊。 「刚刚那一巴掌就当是还您的养育之恩,当年我跪也跪过了,求也求过了,是您先不遵守承诺,所以从今往后,我不欠您了,您要再动我一下,我会还手。」 这番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孟康气得说不出话,胸膛剧烈起伏,发出唿哧唿哧的声音,就像个老旧的鼓风机。 「我把你养那么大,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你说还清就还清?你这条命还是老子给你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你有再大的能耐,我还是你老子!」 真要动起手来,他不可能是孟鹤兮的对手,孟康心里也清楚这点,因此骂归骂,胳膊却收了回去。 今天是孟徐两家和c.m谈判的日子,他在家等着两个儿子的消息,等来的却是那么大一个惊喜—— 自己的小儿子就是c.m那个神秘的大老闆,这也就意味着他被自己的儿子耍了,成了对方的踏脚石!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孟康一口气没喘匀,险些背过去。 吃完一把速效救心丸,大儿子在电话那头丢出第二颗炸弹——徐家大儿子被他那个白眼狼小儿子揍进了医院,肋骨都断了几根! 两人电话还没切断,徐家那边就找上门来了,徐家家主在电话里暴跳如雷,要孟康即刻给一个说法。 「你跟徐家那小子关系不是最好吗,为什么要打他,又为什么要算计自己家!」 孟鹤兮讥讽地笑了笑,眼神发冷:「为什么您不知道吗,孟文须没告诉您吗?」 孟康下意识抬了下胳膊:「混帐东西!你还真为了一个男人做出这种蠢事!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是啊。」孟鹤兮说,「我的确是昏头了,其实您五年前就这么骂过我,但就是因为我昏了头,对您抱了不该有的期待,把利刃亲自交到了你们手中,才让你们有机会伤害他。」 这样的错误犯一次就足够了,他不会再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 「混帐东西!真是混帐东西!」孟康气不打一处来,「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进孟家,你和你那个妈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孟鹤兮脸上的讽意更明显,嗤笑一声:「我妈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您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就生不下我。」 「混帐!」孟康像头暴躁的野兽,将手里的拐杖朝孟鹤兮抡了过去,却被后者轻而易举地化解。 「我说过了,您再动手,我是会还手的。」孟鹤兮反过来抓住拐杖的另一端,一搡,孟康就往后趔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书桌上,险些站不稳。 「爸!」旁边的孟文须疾步过去将人扶住,小心翼翼搀着坐下来,「爸您小心,别动怒。」 转身大声质问孟鹤兮,「你疯了是不是!怎么能跟爸动手?!」 孟鹤兮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的样子,冷笑两声。 「小鹤,不管怎么样,你始终都是孟家人,你为了一个男人,算计自己的亲人、自家的公司,这事放到哪里都不占理。」 「而且海市的局势错综复杂,每个家族之间都有利益牵连,你连家人和最好的朋友都要算计,谁敢再跟你合作?」 「c.m对付一个金家或许可以,但你真的以为凭你自己可以和整个海市的家族对抗吗?」 孟文须说的很在理,连孟康都频频点头, 说到底,孟徐两家在这件事上只是被当成了踏板而已,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上的损失。 但c.m就不一样了,一旦这事被曝出去,对c.m的名誉可是极为不利。即便c.m真的打压了金家,对长远来说,也是得不偿失。 孟康这时候已经又咽下一把救心丸,喘了两口气,面上不如之前那般生气了,掐着眉心,视线落在孟鹤兮脸上,问他:「你图什么?」 「图什么?」孟鹤兮轻蔑地勾了勾唇角,「不图什么,就是单纯想噁心你们一下,想看看你们白忙活一场之后看见背后之人居然是我之后的那副表情。」 他目光从面前的父子俩脸上扫过,神色间的笑意愈明显:「对,就像现在这样,看到你们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煳涂东西!你这说的什么话!」孟康气得不轻,出气多进气少,哆嗦着手又要去摸桌上的救心丸,「我们是你的家人,不是仇人!」 「家人?爸,我叫您一声爸,但您真的有把我当成您的儿子吗,我当时那样求您,可您是怎么对我的?」 孟鹤兮薄淡的唇掀起一丝冷笑,目光冷如冰霜,「如果您叫我回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么就到这里结束吧,至于c.m有没有实力和你们对抗,这件事不容您操心。」 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在这浪费了快两个小时,岑雩还在家里等他。「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以后……也不用再找我。」 「你什么意思?这是要和孟家彻底决裂?」孟康怒目圆睁,双手哆嗦得更厉害。 「可以这么说吧。」孟鹤兮说,然后转过身,不怎么在意地挥挥手,「徐路明的事情,你们可以让徐家直接来找我,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孟家无关,不用担心会牵连到你们。」 第198页 -------------------- 还有一更。 第112章 出门时岑雩说想吃市中心一家甜品店的芝士蛋糕,从孟家出来后孟鹤兮就拐去那家店把蛋糕买了,还买了两杯奶茶。 一推开门,就看见心心念念的人毫无防备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边还歪着本翻到一半的小说。 睡得不是特别安稳,眉心紧蹙着,嘴唇时不时抿一下。团团将自己缩成一团,睡在他脚边。 阳光照进来,投在半边客厅里,细小的狗毛和灰尘在空气中沉沉浮浮,一人一狗,让孟鹤兮的心不受控制地软塌下去。 蛋糕和奶茶还没喝,心里已经甜得要命。 短短几天,岑雩的身体每况日下,已经很难能睡个安稳觉,孟鹤兮不捨得将人吵,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可团团这小傢伙太灵敏了,耳朵动了动,一下跳起来,见到孟鹤兮之后疯狂地摇摆起尾巴,嘴巴一张—— 不好,要糟! 孟鹤兮食指抵在唇上,慌乱地:「嘘!嘘——」 「汪!」但还是晚了一步,团团朝他飞奔而来,「汪汪汪!」 在第二声狗叫时岑雩便睁开了眼睛,懵懵地朝孟鹤兮望过来,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睡煳涂了,还没反应过来。 孟鹤兮心尖更软,走过去捧住对方睡得红红的脸,亲了下去。 唇瓣厮磨,气息交融,冷冽的霜雪衬得空气更加炙热。 「怎么下来了?」 「你把团团关在门外,它一直在叫。」 「这样啊。」孟鹤兮抽空扫了眼脚边的小东西,心里已经在埋怨这东西不懂事,「我买了蛋糕,现在吃吗?」 「吃。」 「那就先吃几口,只能几口啊,再过会儿就要吃晚饭了。」 岑雩顺从地点点头,眉眼间的笑意给他那张漂亮却苍白的脸添了不少颜色。 「你好像把我当小孩了。」 「当小孩怎么了,你就是我宝贝。」 孟鹤兮把蛋糕从袋子里拿出来,拆了盒子,又找出小叉子,递过去,岑雩叉了一小块,没自己吃,而是餵到他嘴边,让他吃。 孟鹤兮张嘴含住,用一个亲吻将这口蛋糕餵回过去:「甜。」 岑雩唇上沾了点奶油,自己没发现,孟鹤兮坏心眼地凑过去,把那点奶油舔掉了,又追着人索吻。 这回岑雩没让他如愿,用蛋糕挡住了这个吻。孟鹤兮撇撇嘴,遗憾作罢。 又觉得不甘心,索性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抱着不肯再撒手。 「情况怎么样?」 接到孟康电话的时候岑雩就在旁边,前者吼得太大声,让岑雩听见了部分内容,知道他回孟家是把徐路明给打了。 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孟鹤兮没说,他也没问。 「没什么事,孟康应该会登报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之后我就不是孟家二少爷了,以后要让你跟着我一起吃苦了。」 「不过你想后悔也晚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不能嫌自己的alpha穷,不然就把你锁起来。」 他张口就胡言乱语,岑雩吃了口蛋糕,笑道:「你是不是忘了,其实现在你就锁着我?」 孟鹤兮:「……」 操,还真是。 不过孟总脸皮厚,只要自己不承认,这件事就不算。 他摸了摸鼻子,亲了岑雩一口:「别担心,不管是孟家,还是徐路明的事,我心里都有分寸,还有金家,我会让金夜明把那些资料交出来,林医生很厉害的,他一定会想出解决办法,别怕。」 岑雩温顺得像是小猫:「好。」 「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会忙,到时候让amy和林医生过来,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嗯?」 岑雩和他接了个满是奶油的香甜的吻,又说:「好。」 之后的一周果然如孟鹤兮所说一般,忙了起来,徐孟两家摆明了立场要把c.m赶出海市,还要孟鹤兮吃教训。其他各家也纷纷下场想要掺和一脚。 一时之间,c.m可谓是虎狼环伺,面对各方的施压。但孟鹤兮还是会抽空陪在岑雩身边,会在岑雩需要他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回来。 短短几天,他瘦了不少,却没有在岑雩面前提过一句有关公司的处境。只是哄他、逗他开心。 「……今天我把团团揍了一顿。」这天,孟鹤兮一边餵岑雩喝粥,一边说。模样看着还挺委屈,好似挨揍的是他而不是团团。 「怎么了?」 「早上急着出门所以穿靴子的时候没仔细看,一脚踩进去,好傢伙,整只鞋子都是湿的,狗崽子把尿撒我鞋里了!」 可以想像那个画面,岑雩靠在床头,低低地笑起来。 「它还小。」 「那也要教训,孩子不能惯,会惯坏的。」他自己也还没吃东西,餵岑雩一口,自己也吃一口,「但你可以惯我,我长大了,正是需要惯的时候。」 他有脸说岑雩都没脸听,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结果孟鹤兮非但没收敛,还更加得寸进尺:「哄一个嘛,哄一个。」 最近太忙了,都没好好休息,好不容易得个喘息的机会也全拿来照顾他了,脸上的疲倦显而易见。 岑雩有些心软,更多的是心疼。亲了亲他鼻子,软声道:「哄你。」 只这两个字,就真的把人哄高兴了,恨不得跟团团似的沖岑雩摇尾巴。 第199页 「好了,都吃完了,真乖。睡会儿吧,我今天哪都不去,就在家。」孟鹤兮也亲亲他,「我也哄你。」 岑雩拍了拍床:「你也上来睡会。」 孟鹤兮刚想说好,amy的电话却来了—— 「孟总,医院的人传来消息,佟依伦出事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佟依伦出现了唿吸停止,没能救回来。 「人是我让amy联繫的,负责佟依伦的一个医生,原本是想找机会把她弄出来,但她这段时间情况一直不是很稳定,没想到……」 没想到她没能撑过去。 怕岑雩伤心,孟鹤兮大力握住他的手,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他不了解那佟依伦,对佟家的人又难以产生好感,在得到这个消息的那刻他甚至感到了某种庆幸——这对佟依伦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对岑雩何尝又不是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觉得这不算是坏事,没准她自己也不想那么活着……可能是我自私吧。」说到这里,他更用力地攥紧岑雩,「但我真觉得这样挺好的……」 岑雩意外地很平静:「不用解释,我知道。」 孟鹤兮傻乎乎地笑了笑,笑得很丑。 岑雩笑他。 「其实这些年我也想过,她是个很爱漂亮、也很爱自由的人,每天这样躺着一动不动,毫无尊严的活着,或许不是她想要的。」 「是我想把她留下来,孟鹤兮,我很想你,除了她之外我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其实自私的是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始终很平静,但垂在被子上的一只手却强压着另一只手,靠着这种方式压制不住颤抖的双臂。 孟鹤兮心疼得不行:「别胡思乱想,睡一会儿吧。」 「好。」 这两天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药物的副作用发作得也越来越厉害,一碗粥的时间确实已经有些累了。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时孟鹤兮并不在床边,阳台上却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有孟鹤兮的,也有amy的。 「……最好的办法还是拿到证据,否则很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几句话还是您跟我说的呢。」 「自从您知道岑先生的事情之后就走得太急了,完全超出了我们原本的计划,现在能和金、徐几家分庭抗礼已经是不易,想把金家整个拔除我觉得不大可能……」 孟鹤兮:「但我要金夜明死,等不了那么久,不把他逼得走投无路怎么跟他提条件,岑雩等不了那么久。」 说完这句话,他低头看了眼时间,神色不自觉地温和下来,「先就这样,岑雩该醒了,你走吧。」 转身,却和站在门后的人撞上视线,孟鹤兮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错愕,接着快步走过去,小心地扶住岑雩:「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了,听见你们在外面说话,就想来看看。」 「先进去,外面冷。」孟鹤兮把人抱回床上,叮嘱跟在后面的amy把阳台门关严实。 岑雩的手有些凉,把他心疼得眼睛都红了:「站多久了,冷吗?怎么不叫我?」」 岑雩摇摇头:「不冷。」他亲了亲孟鹤兮,「别担心。」 amy进来之后就准备告辞:「孟总、岑先生,那我就先走了。 却被岑雩叫住:「先等一等。」 amy还没说什么,孟鹤兮倒先惊讶了:「怎么了,我人在呢,留amy做什么?」 amy:「……」 amy痛苦地捂住脸,她这个老闆什么都好,就是恋爱脑极其严重,amy本来是怀着满腔抱负回国,打算和老闆一起搞事业的。 结果事业是搞得挺成功,但老闆这么努力搞事业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和海市的几个老牌家族battle,替心上人报仇、把心上人抢回来。 amy……amy无话可说,可她已经上了贼船,想下来都难了,只能一心一意帮恋爱脑的老闆槓情敌、槓不靠谱的家人、朋友。 amy第一万次后悔当初没有擦亮眼睛,被老闆在国外时那拼命三郎的模模样给欺骗了。 岑雩也无语地笑起来。孟鹤兮更加不高兴,沖他仰着脑袋:「你沖她笑什么,不准看别的alpha,哄我、惯着我。」 amy:「………」 如愿得了一个亲亲之后,孟鹤兮才消停下来,问起正事。 岑雩脸上的笑淡下去,他拉着孟鹤兮的手,神色自若地说:「把我交给金夜明,我能拿到证据。」 -------------------- 这章应该算是甜甜吧? 第113章 「这不可能!」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孟鹤兮反应很大地站起身,根本不愿意听下去,「这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孟鹤兮,你冷静点,听我说,我本来就要回去的,如果拿不到药,我活不下去,现在你把我送回去,金夜明就会以为我们已经束手无策。」 「这样一来他就会放松警惕,再加上你现在被各家施压,他会更得意,我能拿到证据的把握就更大。」 「等我拿到证据,」他看着孟鹤兮,「就马上回家,孟鹤兮,你相信我。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成败就在这一步,我不想让金家好过,这是最好的办法。」 说到这里,他将视线转向旁边的amy,显然是想得到对方的肯定。但amy哪里敢说话,她今天但凡敢点一点头,老闆就能立马弄死她。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这么做。」孟鹤兮紧握住拳头,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双目却早就赤红一片,「岑雩,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你不能这样对我……」 第200页 这个时候,什么理智,什么克制,什么大局为重,早就被孟鹤兮抛到了一边,他的身份已经暴露,金夜明肯定也知道了真相,岑雩如今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孟鹤兮根本不敢想像他会遭到怎样的折磨。 五年前一走了之,将这个人推入火坑这件事本身就让他耿耿于怀,无法原谅自己,现在如果再让岑雩因为自己变成金夜明的发泄对象,他就真的罪该万死。再也没有脸见岑雩。 「他不会真的弄死我,说不定几天就回来了,孟鹤兮,我会回来的。」 「你想都不要想。」孟鹤兮摇着头,拒绝这个话题,「不可能。」 岑雩无奈地笑笑,紧了紧拉着孟鹤兮的手,安抚他:「那就算了,我不说了。」他嘆了口气,像是很愧疚地沖amy道,「既然这个计划不行,那就只能辛苦你了。」 amy:「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孟鹤兮松了一口气,伏在岑雩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声音哽咽:「你吓死我了,你要吓死我……」 那晚之后,岑雩就没再提过自己的那个计划,孟鹤兮依旧早出晚归。 岑雩则整天待在家里,看看书、刷刷剧,逗逗团团。因为太久没有和外界接触,让他有种时间已经过去很久的错觉,可实际上不过两三天而已。 这天他正和amy说话,孟鹤兮就推门回来了,人还没看到影子,声音已经先一步传了进来—— 「岑雩!我回来啦!」 沙发上说话的两个人立时顿住声音,岑雩给了amy一个眼神,低头摸着团团的后颈。 等到孟鹤兮推门进来,才抬起头,还没说话,对方就先沖了进来,扑了他满怀。 然后十分嫌弃地将抱在膝盖上的团团丢到地板上,自己代替了对方,在岑雩身上蹭啊蹭: 「臣妾今天还要告发团贵妃,它今天又随地撒尿,撒沙发上了!」 「沙发?」岑雩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下的这张沙发。 孟鹤兮宽慰他:「不是这张。」说完他怜悯地看向amy。 amy:「……?」 amy:「是我这张?」 孟鹤兮点了点头,难得露出一丝愧疚:「之前忘了提醒你了,但你没发现我特地往那张沙发上丢了几个团团的玩具吗?」 「……」这谁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amy脸色都变了,倏地站了起来。 「算了,这个月奖金翻倍,这身衣服也换了吧,我报销。」孟总十分大方地说,接着问道,「刚刚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也在说团团,amy说她也想养一条小狗。」 「是啊孟总,团团……特别可爱。」 amy脸色有些难看,但孟鹤兮只以为她是因为坐了被团团尿过的沙发心里不舒服,并没有起疑。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等忙完这一阵可以去宠物店看看,带一条回家,我报销。」 从回来之后他就黏在岑雩身上没离开过,amy走后就更肆无忌惮。两个人接了漫长的一个吻。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岑雩想了想,说:「罗宋汤。」 「罗宋汤?宝贝儿,你可真是难为我了,我都没吃过这玩意儿。」孟鹤兮站起身,边撸袖子边说,「不过没关系,我现学!等着,看我给你露一手!」 事实证明,孟总很有做菜的天赋,跟着网上的教程,一碗罗宋汤做的色香味俱全,可把他得意得尾巴快比团团摇得厉害。 除此之外,还炒了两碟时蔬,一人煎了一块牛排。等他把菜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岑雩已经开了一瓶红酒,「喝点酒吧。」 他今天状态难得很好,孟鹤兮也跟着高兴,两人就着一菜一汤,吃了牛排,喝了酒,孟鹤兮握着岑雩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话。 「岑雩,是我太无能了,口口声声说爱你,说会保护你,可一旦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命运摆布。」 「在y国那些年,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变强,要让你后悔不要我,可我现在依旧还是护不住你……」 「岑雩,我好爱你啊,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会疯的……」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说话开始有些颠三倒四,意识也变得模煳,但其实也不过喝了两三杯而已。 「岑雩,你答应我,别再离开我……」 两人是面对面坐着的,岑雩这时候却站起来,走到他边上,亲了亲他被红酒润过的嘴唇,嗓音低哑:「我也爱你。」 孟鹤兮傻乎乎地笑着,想去握对方的手,身上却没什么力气,胳膊抬不起来,握了个空。意识更模煳,眼前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岑雩,我……」这次话还没有说完整,他脑袋一歪,直接趴餐桌上睡着了。 岑雩就站在边上,双手垂在身侧,左手掌心用力握着,有鲜血从指缝间漏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 他却不觉得疼似的,只是盯着面前的人看。好一会儿,他才弯下腰,将孟鹤兮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身上的疼痛不间断的发作,以前很轻松的动作换在今天却无比艰难,从餐厅到楼梯口的短短一路,他已经满头冷汗,好几次差点踉跄跌倒。 吃饭的时候孟鹤兮还说他今晚状态好,但其实不是,不过是因为他偷偷在手里握了枚玻璃碎片,快撑不住的时候就用力握一下,用一种疼痛取代另一种疼痛,以此让自己保持清醒。 第201页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岑雩再也撑不下去,在将孟鹤兮放下的同时,一头栽了下去,脑袋重重磕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而这声动静似乎惊动了床上的人,孟鹤兮咂了咂嘴,含煳地叫了一声:「岑雩……」 「……」岑雩疼得眼冒金星,睁眼时一片模煳,却还是准确地抓到了孟鹤兮的手,慢吞吞从地板上爬起来。 孟鹤兮似有所觉,费力睁开眼睛,他极用力地反过来扣住岑雩的手:「你想、你想干什么?」 amy把东西给他的时候,明明说可以药倒一头牛,可孟鹤兮却这么快就醒了。 归根究底是因为他心里始终扎着那根刺,始终觉得他会离开,一时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 岑雩明白这点,心上密密麻麻地疼。 「我要走了,你睡一觉,睡醒了来找我。孟鹤兮,我很爱你。」 这四个字,是孟鹤兮最想听这个人对自己说的,但绝不是在这时,在这种情况下。 「别走,岑雩,不要这样做……」药性正在孟鹤兮的体内发作,他感觉自己睁不开眼睛,也握不住岑雩的手,可他不敢松,不愿意松,「别让我、别让我恨你,岑雩。」 岑雩一动不动地跪在床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脸上流露出很深的难过。 过了一会儿,他才俯身过去,亲了亲孟鹤兮流血的唇角,温柔地说:「但我爱你。」 「不……」孟鹤兮摇了摇头,「我说过的,如果你骗我,我就不要你了、不爱你了,别这样,是amy,你们……」 这是孟鹤兮放的最后一句狠话、说完这些他就再也坚持不住,陷入了彻底的昏睡。 「对不起。」岑雩看着他,一遍遍亲吻他的脸,从眉眼到鼻子,手上的血不知不觉沾到了孟鹤兮脸上,带出一条条血痕,「对不起……」 亲吻慢慢往下,一路从嘴唇到颈侧,在alpha最重要的腺体上流连,想咬又捨不得咬,想放开同样做不到,反反覆覆,自我折磨。 最后终于一狠心,在那脆弱的腺体上轻咬了一下,嘬出一个深红色的吻痕。岑雩看着,眼眸沉了沉。 「对不起,可我必须……必须要走。」 他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玻璃切割出来的疼痛维持不了多久,他可能很快就会坚持不住。 不能再拖延下去,晚一秒,他心里就会多一分动摇,也许就……走不了。 灵动的眼眸暗淡下去,岑雩一狠心,咬牙将目光从床上那人的身上撕开,旋身站了起来,逃似的疾步冲到门口。 小动物天生警觉,团团大约是察觉到了异常,迈着小短腿追过来,咬着岑雩的裤管,呜呜咽咽的,不让他走。 岑雩低头看它,一人一狗在大门口僵持对立,团团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楼上那人朝他撒娇卖乖时候的样子。 岑雩的心不自觉就软了,小声哄了句:「乖,好好陪着你二爸爸。」 对于团团,孟鹤兮嫌弃归嫌弃,心里却幼稚地将小东西视作了自己跟岑雩的崽,常常标榜自己是大爸爸,岑雩是二爸爸。 岑雩之前从没有承认过这点。「乖,到楼上去,门没关。」 「嗷呜。」团团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不情不愿地松开嘴,胖墩墩的身体扭过去,朝楼上走去,一步三回头。 而岑雩拧住门把手,用力向外推了一下。 「汪!嗷呜!」团团后悔了,迅速向他扑过来,却晚了一步,铁门早就被关上。 「汪汪汪!汪汪……」 门内的小狗不甘心地发出阵阵吠叫,门外岑雩握紧拳头,眼眶通红。 他很想回一下头,看一眼身后,但最后还是没有回头,迅速闪入夜色之中。 月色皎洁,照亮了晚归之人的路,家里有父母妻儿在等着他回去,步履匆匆又欢快,岑雩同他擦身而过,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第114章 等孟鹤兮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他本来就很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极度缺乏睡眠,这回在几颗药物的作用下,直接睡死了过去,陷入了冗长的梦里。 梦中他在酒吧的舞台上对戴着日式狐狸面具的岑雩一见钟情,他和姜欢他们打了赌,要摘下岑雩脸上的那张面具。 然后他和岑雩在洗手间里打了酣畅淋漓的一架,他像个无赖一样抱住岑雩的腿,撒泼打滚: 「不打了不打了,我打不过你,但我摘了你的面具,所以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叫孟鹤兮,以后就是你男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刚刚还跟他打的你死我活的人俯身亲吻他流血的嘴角,低声蛊惑:「岑雩。我叫岑雩。」 接下来的画面就变得旖旎,他们眨眼到了绿萝湾的别墅,拥抱、亲吻、做……岑雩因为他而晴动失控,提前进入发晴期。 「你标记我吧,标记我,岑雩……」 他献祭般将自己的脖子送上去,露出alpha最重要的腺体,求心爱之人将他彻底标记。 岑雩红着眼尾,不住地亲吻他的腺体,牙齿一下一下从那寸皮肤上擦过,像是在寻找最适合下口的位置,却迟迟没有真的行动。 这样的举动对孟鹤兮来说无异于一种折磨,他乞求向心爱之人臣服,对方却不愿意要他。 「孟鹤兮,我标记不了你,你是alpha,我也是alpha,alpha无法标记alpha,你忘了吗?」 第202页 忘了吗? 没忘。 alpha是无法标记alpha的,这样浅显的道理,所有人从小就都被教过了。 可孟鹤兮不甘心,他想要被岑雩标记,只有被标记了,岑雩才会彻彻底底属于他。 「可以的,你标记我吧,用力咬下去,弄疼我,标记我,一定可以的……」他哀求着。 岑雩望着他,漂亮的眼眸笼着浓浓的夜色,神色哀凄:「孟鹤兮,我要走了。」 「走?」他们的身体明明还亲密地贴在一起,孟鹤兮却忽然觉得岑雩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心上无端空落落的,下意识去抓对方的手,「你要走去哪里?」 岑雩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重复说:「我要走了,孟鹤兮。」 这个人总是狠心的,尤其是对孟鹤兮和他自己,说走就一定会走,话音才落,他便毫不犹豫地从孟鹤兮身上退开,决绝地转身。 孟鹤兮要追,手掌却握了个空,岑雩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愿意,蓦地从房间里消失。 霜雪的冷冽还在房间里没来得及消散,身上的热意尚未退去,同自己肢体交缠亲密温存的人却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走得决绝又坚定。 孟鹤兮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自己数度握空的手掌,痛苦和难过洪水一样漫天而来。 太无能了孟鹤兮。 你太无能了。 又一次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从自己面前走了。 脑海里有道声音怒骂着他。 是啊,真是……太无能了。 孟鹤兮捂住双眼,牙关紧咬着,一股腥甜从喉咙里漫上来。 「孟鹤兮,我走了。」 「孟鹤兮,我们都是alpha,alpha是不能标记alpha的,所以我不可能标记你。」 「孟鹤兮,别把我送回去……」 真真假假,梦境和现实,无数道声音响在孟鹤兮的脑海里,像无数道罡风,颳得他血肉模煳、鲜血淋漓。 「我不会把你送回去,是你自己要走!是你不要我!岑雩,是你不要我!」 「岑雩,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这样对我……」 孟鹤兮愤怒地大喊着,那些声音逐渐模煳消失,充满霜雪味的房间也跟着消失不见,孟鹤兮忽然站在了另一栋别墅门口。 黑漆漆的夜色压下来,别墅掩在黑暗之中,像一只巨大的怪兽的嘴,鬼气森森,阴冷压抑。 孟鹤兮认得这里。 是2号公馆。 五年前的2号公馆。 他环顾了圈四周,身后是自己那辆黑色的g65,百年的老银杏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树影,灌木丛里跳出一黑一花两只流浪猫,叫声在黑夜中显得悽厉诡异。 很快,有个人影噼开夜色向他走过来,夜色慢慢淡去,天边亮起一道微光,借着这点光亮,孟鹤兮不错眼珠地盯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那个人。 是他的小狐狸。 他的心之所向。 这一瞬,他仿佛忘记了刚才的痛苦难受,满心满眼只剩下不断朝自己走近的这个人。 像学生时代偷偷和心上人约会的毛头小子,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声势浩大,惊天动地。 「岑雩。」他叫他的名字。 而那个人微微一抬眸,淡笑着。纵使一语不发,也足够叫孟鹤兮神魂颠倒,命都甘愿献上去。 「岑雩。」他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两个人的手眼看着就要握到一起,那人的身影却又一次淡去,孟鹤兮再度握了个空。 「岑雩……」他茫然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忽然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岑雩!」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这样的事情还要发生几次! 那个声音重新响起,魔咒一样缠着孟鹤兮,他开始看不见也听不见,耳边只剩下这个赌咒一样的声音。 「孟鹤兮,你太无能了,你这双手太无用了,永远抓不住他……」 「你註定会失去他……」 孟鹤兮用力捂住耳朵:「闭嘴!闭嘴!别再说了!我让你别再说了!」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孟鹤兮眼前阵阵发黑,「住嘴——」 天旋地转,孟鹤兮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闭,陷入了黑暗之中。 下一秒,眼前映出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还有那盏他千挑细选定下的吊灯。 脑子昏昏沉沉的,还是晕,孟鹤兮掐着额角,反应了很久,才想起来昏睡前发生的一切。 他勐地从床上跳起来,守在门口的团团听见动静,撒腿狂奔而来,在床边上蹿下跳,吠叫不止。 孟鹤兮心里阵阵发寒,等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日期,那股寒气更是直冲天灵盖,将他整个人冻在原地,几乎站不稳。 他疯了一样冲出房间。书房、放映室、阳台、楼梯口、客厅、厨房……哪哪都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岑雩走了。 这个人再一次欺骗了他。 原来所有的坦白和乖顺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都是为了寻找机会离开他。 不该心软的。他怎么会愚蠢到在那个人有了那样的想法之后还会相信对方会为了他而放弃。 ——就该将他绑在床上,一辈子不松开。 ——梦里梦外,这个人总在决绝的离开他。 · 海市中心大厦,127层,顶楼观光区,孟鹤兮坐在露天阳台上,面前是一杯不加糖的冰美式。 第203页 从他所坐的位置往下看,可以俯瞰大半个海市,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将世间万物踩在脚下的感觉。 大厦的对面就是海市的金融中心,c.m和孟家、金家、徐家等几大家族的公司总部,绝大多数都放在这个地方,海市双子星大厦和中心大厦遥遥相对。 「孟总,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amy站在一旁,向他请示,「要现在就动手吗?」 之前姜欢他们猜测得没错,操控舆论将金家推上风口浪尖的,就是孟鹤兮和他背后的c.m。 一开始时孟鹤兮只是无意中看见了一个帖子,从而怀疑金麟药业那款治疗腺体损伤的特效药可能存在问题。 找人一查,才发现背后受害者无数,许多患者因为难以忍受药物副作用带来的病痛而精神失常,甚至结束自己的生命。 孟鹤兮当时就觉得很心惊,让amy联繫了部分患者,将他们送去y国检查、治疗,同时联繫到更多的患者,还设立了一个秘密论坛,供这些患者和患者家属交流。 逐渐的,这个论坛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大家的经歷如出一辙,都是腺体曾经歷过不同程度的损伤,日日夜夜遭受病痛的折磨。 然后有一天,他们幸运的成为了金鳞的慈善补助对象,得了免费做腺体修復手术和享受特效药的机会。 在这些患者的眼中,金家父子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但是好景不长,他们很快就开始被药物的副作用折磨得不成人样,发疯的发疯,自杀的自杀。 手术和药物并没有让他们变好,反倒加剧了他们的死亡。 这样的案例有太多太多,孟鹤兮看着手上那些带血带泪的资料,对患者充满同情,觉得金家父子真是罪该万死。 但他同样不是无私的救世主,他帮这些患者,有自己的目的,他要利用这些人,将自己的小狐狸从金夜明手里抢回来。 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些让他感到同情的患者当中,也包括他的小狐狸。 原来岑雩同样无时无刻不在受着这样的折磨。 这个事实简直比直接剜孟鹤兮的心还要让他疼。 但在这样的痛苦下,他的小狐狸竟然还在想着要帮助身后和自己一样饱受折磨的这些人。 「孟总?」amy催促。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金麟是有意研发的这种特效药,不过只要舆论操控得当,上面迫于舆论压力,就不会停止对金家父子和金鳞的调查。 这样一来,揪出金家父子的狐狸尾巴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他们原本就是这样计划的。 一步步进行的很顺利。 但老闆为爱沖昏了头脑,提前亮明了自己的身份,立刻遭到了各大家的施压,要是不能马上把金家搞垮,让其得以喘息,他们很可能会遭到反扑。 到时候就会被动许多。 孟鹤兮还是没有说话,而是抽了支烟出来。碍于有女士在场,没点火,咬在齿间干嚼了几下。 -------------------- 进入收尾阶段~不要怪小狐狸,孟小狗会给他辩解(不是)的。 第115章 短短几天,他身上的精气神似乎被抽空了,整个人再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神情阴鸷得让人不太敢同他对视。 「是你把药给他的。」过了半晌,他说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amy心底却悚然一惊,她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这几天她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被老闆弄死,但这一刻还是来了。 amy艰难地咽了咽喉咙,硬着头皮道:「是。」 「他是怎么说服你帮他的?」孟鹤兮侧眸扫了身侧的秘书一眼,语气平静到甚至有些发冷,「是说自己活不成了,不想死在我面前,又说反正要死了,就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对吗?」 amy的瞳孔中闪过难以言喻的震惊,嘴巴微张。孟鹤兮不合时宜地笑了笑:「看来我猜对了。」 amy讪讪地闭上嘴。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孟总 您真……您真了解岑先生。」 「我当然了解,他过得太苦了,被佟则为带回家之后,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 ,没有得到过自由,也没有人给他健康的、真正的爱,所以才让他长成了一个笨蛋,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敢。」 「他怕给别人带来麻烦,怕连累别人,会这样做实在太正常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怨他,我是别人吗?我以为他至少会依赖我一点。」 这番话孟鹤兮大概想了很久,也想得很痛苦,每个字都说得很慢。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大概还是我当年实在不争气,让他觉得靠我不如靠自己吧。而且我也确实捨不得怪他。」 有人把他当替身、当容器,有人想折断他的翅膀将他变成笼中可供观赏的金丝雀,有人视他为权力争夺的战利品……没有人真正爱过他。 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暂了,短得不足以让他看清自己于他孟鹤兮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他把自己看得太低了,而孟鹤兮的一点点好都被他放在心尖上,总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他不想死在我面前,想替我扫清障碍,可他没有想过,如果他死了,我还怎么活得下去,我什么都不需要他做,我只要他好好活着。」 「amy,他对我太狠了,他所有的狠心全拿来对付我了,就仗着我爱他,我不捨得怪他。」 第204页 「不过他也有所改变,对吧,至少这一次在行事之前有跟我们商量,只是我没答应。」 「没答应他还是要做……」 amy安静地听着老闆的自白,不敢随便插话,等到孟鹤兮不再开口,她才在又过了几分钟之后,缓缓询问接下来的计划。 只要不恋爱脑发作,她这位老闆就是商业奇才。 十来分钟后,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amy的话,孟鹤兮抬了下手,示意她待会儿再说,脸色却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备註时倏地变得极冷—— 「金夜明。」 电话那头传来金夜明的笑声:「孟二少听着有些火气,哦,不,孟叔叔已经登报申明,同你断绝父子关系了,以后不应该叫你孟二少了。」 「或者是不是应该叫孟总更合适,毕竟您深藏不露,是我们眼拙识不出人物。」 一想到岑雩此刻就落在对方的手里,孟鹤兮心里就有一肚子火气。 他死死捏着手机,用他自己都很难想像的、平静的语气说:「金少找我是有什么事,总不会是要把人给我还回来吧?还是金少想同我谈谈?」 「谈?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不过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所以既然孟总送了我一份天大的惊喜,那我总也要回报点什么给您。」 随着他这句话,电话里响起短暂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金夜明的说话声隔得有些远: 「痛吗?求我,求我我就给你药,岑雩,求我……」 「告诉我,孟鹤兮是不是狗,是不是该死,说了我就给你药……」 「求你……太痛了……痛……」 尽管对金夜明所谓的惊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听见那些声音之后孟鹤兮还是无法控制地一拳砸在茶几上,右手哆嗦得厉害,连手机都差点拿不稳。 已经见了太多次岑雩这个样子,孟鹤兮太知道那个时候的对方有多痛苦绝望,可此刻他却没办法陪在对方身边…… 不止是双手,他整个身体都颤抖不止,彻骨的寒意袭遍全身。 「怎么样,孟总喜欢我这个礼物吗?不得不说,驯服这样一只漂亮又有性格的宠物,真的太有成就感了。」几分钟后,金夜明的声音又贴近听筒。 「草你祖宗!金夜明,我草你祖宗!」 「草我祖宗?孟总,您目标如此远大,但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我祖宗你草不了,不过我手里这只宠物,我却可以为所欲为,如果孟总喜欢,我可以将过程记录下来与你分享,孟总觉得如何?」 「只是我和孟总不一样,孟总不介意宠物干不干净,有没有沾上别人的味道,我却十分介意,他已经满是你的味道,让我不那么喜欢了。」 「不过像这样漂亮的宠物,送到拍卖会上,一定会有很多人争抢吧,到时孟总可以同我一同观赏。」 孟鹤兮完全听不得这个,金夜明一字一句都是在亵.渎岑雩,叫他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个人弄死。 可他不能这样做,而是逼着自己将所有愤怒吞咽进肚子里,恨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金少,我们做笔交易吧,你把人和信息素紊乱的治疗药交给我,我用c.m来交换。」 「孟总可真是深情不移,为了美人,连江山都可以说抛弃就抛弃。」金夜明阴狠地笑着。 接着话音一变,言语中流露出无尽的恨意,「但是孟鹤兮,你害我至此,害金家至此,你以为仅凭一个c.m就能将所有一笔勾销?天下没有这样的美事!」 孟鹤兮声音都在发颤:「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的命!」 「可以,只要你把人和药交给我,你想要我的命,随时可以来取。」 「孟、孟鹤兮,你闭嘴!」在他这句话刚落下之时,电话那头突然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声闷哼和金夜明暴躁的怒骂声。 「孟鹤兮,别让我恨你……」 ……岑雩! 是岑雩抢了电话! 孟鹤兮已经能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用力攥紧手机:「岑雩!你特么给我回来!」 「别管我,别让、别让我恨你……」岑雩的声音变得遥远,伴随着金夜明的咒骂,还有一声声重物撞击的声音。 孟鹤兮不敢想那是什么,他仿佛被卸了浑身的力气,连愤怒都做不到,「你凭什么恨我,该恨的那个人是我……」 「行了。」过了一会儿,电话重新回到金夜明手里,「我不喜欢自己的宠物和别人打情骂俏,孟总,我想了下,把人让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除了c.m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要求。」 孟鹤兮立刻道:「什么?!」 「你发一个申明,就说这段时间关于金麟药业所有的传闻都是子虚乌有,是你为了掌控海市的医疗行业而对金家设下的阴谋。 「反正不管孟总怎么说,这事既然是你一手策划引导的,那就还是由你来结束。等这件事了结,我会再联繫你。」 这是要在给金家洗白的同时,让他身败名裂。自己的名誉如何孟鹤兮并不在乎,c.m他也可以拱手相让,但如果他真的答应金夜明的要求,那他们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会功亏一篑,岑雩多年的隐忍也会成为一个笑话。 那么他和岑雩就完了。 岑雩永远不会原谅他。 到了这一刻,孟鹤兮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是自私,明明金夜明给了他一个机会,可以让岑雩少受一些苦,明明他心里一直在想只要能将岑雩救出来,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哪怕岑雩因此恨他、怨他。 第205页 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却开始犹豫。 因为他发现自己可能没办法放手,没办法看着岑雩恨他、不爱他。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没办法再失去第二次。 他想和岑雩厮守一生。 他要岑雩的爱。 他果然永远没有岑雩心狠。 「我不能答应你。」六个字,字字带血,耗尽孟鹤兮所有的精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裂成了无数片,灵魂都在受着这种撕裂般的痛楚。 然后他听见电话那头有人笑起来,笑声带动身上的伤,咳得撕心裂肺,却还在笑。 是岑雩。 他的岑雩。 笑声激怒了金夜明,他对着人拳打脚踢,咒骂声和殴打声隔着电流落进孟鹤兮耳朵里,剜心刺骨。 很久之后,那边的动静渐渐听不见,孟鹤兮屏着唿吸,不敢错过任何一丝动静。 「孟总。」金夜明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却没再给孟鹤兮说话的机会,「看来你的深情也不过如此,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再喜欢的宠物也是可以被捨弃的。」 说完这句话,他没再给孟鹤兮说话的机会,直接切断了电话。 孟鹤兮仍旧坐着,姿势同之前没有变化,只有握着手机的胳膊不住地在颤抖。 「孟总,您没事吧?」好一会儿后,amy小心翼翼地问。 孟鹤兮用力深唿吸了一口气,捂了捂脸,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这几个动作中被压了下去。 「amy,我演的怎么样?」他甚至对着amy笑了笑。 amy心头狠狠一跳:「什么?」 「刚刚电话里,我演的怎么样,他不是希望我在姓金的面前闹得越大越好么,我演的怎么样?」 「……」amy哪里敢说什么,「岑先生他……」 孟鹤兮很久没吭声,而是偏头往下看,视线从对面的c.m大楼,移到孟氏、徐氏,最后落在金鳞集团那栋大楼上。 原本已经被丢在一边的烟在掌心中被折成几段,丢进了桌上的菸灰缸里。 海市最近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上一秒还晴空万里,这一秒就乌云压顶,看着很快就要下雨。 起风了。 孟鹤兮站起身,心中已有了决断:「把你准备好的全发出去,再找几个患者,让他们开直播。顺便,帮我约王检和宋局吃饭。」他像是已经完全收拾好情绪,「走吧,干活了。」 他要让金家成为过街老鼠,只有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他们才会反过来求他,接受他的交易。 到了现在这一步,软弱和妥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比对方更加强硬,才能掌握主动权。 第116章 「是特效药还是夺命药?是活菩萨还是鬼罗剎?针对金鳞药业近期陷入的风波……」 「……1月27日晚上8点,十余名接受过金家腺体修復手术的患者在草莓直播现身,直播间观看人数达到……」 在c.m公关团队运作下,金家和金鳞药业再度上了热搜,热度居高不下。 「孟总,你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去躺会儿吧,这边有我和小林盯着。」 小林是孟鹤兮的另一个秘书,也是跟着孟鹤兮从国外回来的,只不过回国之后他就以「c.m总裁特助」的身份在c.m活动,没有人知道他是孟鹤兮的人。 「是啊孟总,这说不定是个持久战,您千万得保重身体,不能倒下。」 两个得力助手一左一右站着,你劝一句我劝一句,孟鹤兮却谁都不听:「我没事,王检那边有消息了吗?」 「半小时前才通过气,王检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更有利的证据,他们那边就要等特效药的检测结果出来再进一步行动,否则很难深入下去,毕竟金家的地位摆在那,上面还是有人想保他们。」 「而且即便结果出来,证实药品真有问题,也不一定能将金家父子一起送进去,多的是替罪羊,所以最好还是得拿到切实证据,证明金家父子知晓药物的情况,参与其中。」 证据? 如果有证据,他的岑雩便不会以身涉险,跑回金夜明身边去。 不就是为了拿那该死的证据。 但是按照目前这个局势,金夜明真的不会有所提防,从而将那些重要资料转移吗? 孟鹤兮很担心这一点。 而岑雩的意图一旦被对方发现,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知道了,那就继续计划,金家那边也给我盯紧了,别让那对父子跑了。」 「明白。」小林点了点头,转而继续劝道,「但是孟总,您真的需要休息,您黑眼圈很重,脸色也很差,我怕到时候岑先生回来看到您这样子,会心疼。」 amy:「……」 amy以前就觉得这个beta长了张厉害的嘴,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此刻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他这句话刚说完,他们倔得跟头驴的老闆明显懵了一瞬,神色变来变去好一会儿,最后说: 「那我就睡半小时,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叫我。」 「还有林博士那边,让他的团队抓紧时间,我给了他们那么多钱,不是做慈善的。」 办公室里侧有个小隔间,孟鹤兮就是进这里面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实际上却是脑袋一枕上枕头,就睡得无知无觉,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他太累了,身体已经快超过所能承受的负荷。 第206页 「孟总、孟总……」快九点的时候小林推门进来,将他从熟睡中叫醒。 孟鹤兮脑子还不怎么清醒,睁眼的瞬间认不清自己在哪、又是谁在叫自己,胳膊下意识捞了把,却捞了个空,心头一凛,瞬间清醒。 「出什么事了?」 小林面露急色:「孟总,岑先生拿到证据了!」 「你说什么?!」孟鹤兮怀疑自己没睡醒,在做梦,「那他人呢,人在哪?!」 心脏剧烈地震颤着,每一下都重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让他身体的每个器官都跟着剧颤不止。胃里翻江倒海,痉挛般地痛。 太紧张了,也太怕会失望。 「岑先生他……」孟鹤兮力气太大,小林被推得踉跄几步,衣领却还被人攥在手里,勒得喘不上气,「岑先生没回来,他是通过社交帐号直接将证据公布了出来。」 「没回来……」孟鹤兮一瞬间卸了力,身体跌回被褥之间,喃喃道,「没回来是什么意思……」 小林很能理解老闆这时候的心情,但当局者迷,老闆此时可以因为担心爱人方寸大乱,他作为得力秘书,却不可以自乱阵脚: 「因为我们的造势,金家原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岑先生很聪明,抓住了这个机会,和我们打了一个完美的配合。」 「孟总,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这件事的讨论,我进来叫醒您之前,wb已经瘫痪了,舆论彻底炸锅,王局那边已经带人去金家搜捕了,相信事情很快就能结束。」 是吗。 可岑雩还没有回来。 他将事情做的这样绝,这样大张旗鼓,金家父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孟鹤兮不敢想此时此刻,那人正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更不敢想那人是抱着怎样的决心,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问一问岑雩,在决定这样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 或许有吧。孟鹤兮想,但他的岑雩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对他残忍。 「金家那边有什么消息?」孟鹤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猩红可怕,神色却变得平静无比,他将嗓子眼的那口腥甜咽下去,大步流星朝房间外面走去,「想办法和那边——」 「孟总!」说曹操曹操就到,孟鹤兮这边还没吩咐完,amy就抱着个手机,急匆匆跑了过来,附在孟鹤兮耳边,表情严肃,「金夜明的电话。」 孟鹤兮捏了捏手指,哆嗦着手将手机从amy那里接过来,屏息静听。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血腥味变本加厉地涌上来,他一直以为自己胆子比天大,什么事情都不怕,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老天就派了个岑雩来制他。 他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开始怂得要命,开始怕很多很多东西。 怕岑雩不爱他。怕岑雩不开心。怕岑雩过得不好。怕岑雩遇到危险。 怕…… 怕金夜明的这个电话。 「孟总,好久不见,您睡得好吗?」电话里响起金夜明阴恻恻的声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恨意。 「金夜明,我之前提过的交易依然有效,你把岑雩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你和你父亲,能顺利离开海市。」 「是吗,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孟总的大力相助?」金夜明恶意地笑着,「孟鹤兮,是你和岑雩这个贱人害我们金家至此,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你以为我是来和你谈判的吗,不,孟鹤兮,托你们的福,我们已经走不掉了,我也不相信你,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要提醒你,记得看你最爱的这个人怎么死。」 孟鹤兮嗓子里的血腥气更重:「金夜明,你别冲动!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向你保证,我真的可以送你们安全离开海市,证件和钱早就准备好了,你们随时可以走!」 电话那头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孟鹤兮猜应该是金夜明在权衡利弊。 「看来孟总是早就计划好有这一天了,几年不见,还真是要对您刮目相看。既然孟总如此深情,我不是不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给我们安排好离开的车辆和路线,带上三千万,到我指定的地点,一个人来。」 「但凡被我看见一只不该一起过来的苍蝇,孟总,可就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 金夜明发过来的地址是郊区的一个废弃仓库,这里几年前就属于金家的地盘,后来金家发展日益壮大,这几个偏僻的仓库就逐渐被废弃,人迹寥寥。 白天刚下过一场大雨,郊区的路泥泞不堪,孟鹤兮拖着行李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漆黑安静的路上,周围皆是荒草枯树,所能听见的声音唯有草丛间的虫鸣和行李箱的滚轮声。 金家父子到底没有蠢到无可救药,选的这个谈判地点非常巧妙,仓库四周是平地,没有任何可以用以掩藏的地方,只要孟鹤兮带着人过来,仓库里面的人马上就能发现。 孟鹤兮捏了下自己的右耳,蹙紧了眉心。仓库已经近在眼前,他在门口站定,抬手叩门。 里面没有马上响起动静,孟鹤兮第二次叩门:「是我。」 这次,孟鹤兮听见了轻而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仓库老旧生锈的铁门被打开一道缝,金夜明手底下那个alpha出现在门口,警惕地往孟鹤兮身后观察了一番。 「没有别人,我是一个人来的。」孟鹤兮道。 那人退开几步,将孟鹤兮让了进来,又在他急着往里走的时候将他拦住:「恐怕要得罪了,孟总。」 第207页 「你想做什么?」孟鹤兮神色冷肃。 「阿强,对孟总客气点,人家可是一手搅弄海市风云的人物,得罪他,你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仓库里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上方亮着一盏昏暗的灯,金夜明穿着一身黑色衬衫,从后面的阴影中走出来。 「孟总别误会,就是做个简单的检查,我和父亲在您手里吃了这样大的一个闷亏,对您总要提防着点的,您说是不是。」 孟鹤兮脸上显露出不痛快,但也配合:「那就快点,别浪费时间。」 金夜明抬了抬下巴,那名叫阿强的alpha便上前,将孟鹤兮浑身上下搜了一遍,沖金夜明摇摇头。 「可以了吧?」孟鹤兮更加不耐烦,「我人已经在这里,给你们准备的车子就停在仓库外面两三百米处,证件和钱都在这个行李箱里,只要你把岑雩交给我,这个箱子就是你们的了。所以岑雩人呢?」 「那就劳烦孟总先将箱子打开,让我们验验东西。」金夜明说。 这回孟鹤兮没有退让,态度强硬:「验货可以,但我要先见到人。」 金夜明没什么表情地盯了他几秒,接着朝阿强示意了下,后者便转身走进仓库深处。 第117章 这个仓库占地挺大,很多废旧材料还堆积在里面没有处理掉,金夜明之前就是藏在这堆废料后面,而现在,阿强同样从这后面将岑雩拖了出来。 岑雩嘴上被勒着布条,双手被捆缚在背后,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身上穿的那件衬衫已经分不清原来的颜色,被鲜血染红了。 而那血还在从他身上流下来,滴落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空气中的血腥味因此经久不散。 如果不是还能看到一丝不明显的胸膛的起伏,真像是已经……孟鹤兮不敢往下想。 「岑雩!」他睚眦欲裂,心脏被重重抽打了一下,疼得眼前天旋地转,「岑雩你睁眼看看我……」 「站着别动!」阿强像一堵墙一样横挡在孟鹤兮和金夜明之间,后者扯着岑雩的头髮,警惕地朝后退到安全距离。 「孟总,就待在那里,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心里一急,很难控制自己的力道。」 岑雩的神志已经不是很清醒,在金夜明如此粗暴地撕扯他的头髮时也没什么反应,闭着眼,脸色惨白。 只有听见孟鹤兮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才费力地掀了掀眼皮,似乎是想睁眼看一看,却失败了,脑袋无力地垂到一边。 孟鹤兮心里恨得快要发狂,用力捏紧拳头:「姓金的,你不守信用!你对他做了什么!」 「孟总这话是怎么说,这个贱人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金家这么多年对他和佟则为那个女儿如此庇护,他却不懂得感恩,还狠狠算计了我们一笔,让我们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我父亲气得中风,到现在还不怎么说得了话,我没有将他抽筋拔骨餵狗吃已经是看在要同孟总您做交易的份上,孟总对我的要求不能那么高。」 「况且这样的深仇大恨,换了您,肯定做得比我还狠吧,您说是不是?」 岑雩身上什么样的伤口都有,光孟鹤兮能认出来的,就有鞭伤、刀伤、咬伤,还有被重物砸出来的大片青紫…… 看着像是金夜明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折磨人的方式都在岑雩身上用了一遍。 孟鹤兮深吸一口气,闭眼的同时缓缓吐出去:「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搜捕你们父子俩的警力,所以金夜明,我们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做所有这些事情,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抢回五年前我失去的东西。」他蹲下来,打开行李箱,「如果你一开始就同意我的交易请求,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虽然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但你可以拿着钱去国外生活,我等着你随时回来找我报仇,或者你现在想要我的命也没关系,只要确保岑雩安全,我们之间的交易便永远有效。」 「你把岑雩放了,我来做你的人质,送你们离开海市,到时候你可以在离开前杀了我,没人能阻止你。「 「但如果你要继续在这里和我扯皮,一旦警方找过来,我就无能为力了。怎么选,就看你自己的了。」 金夜明收起脸上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冷眼同孟鹤兮对视。「我不信你。」 「你只能信我,现在只有我可以帮你们。」孟鹤兮逼近一步,「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坐以待毙等着警察上门,要么相信我,赌一把。」 他盯着金夜明:「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你还犹豫什么?」 「……」金夜明皱眉沉思。孟鹤兮等着他,仓库里遽然安静下来。 「呵……呵呵……走……」而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道嘶哑诡异的声音,孟鹤兮心头一惊,循着动静看向不远处的那堆废料。 等反应过来,他意识到那是谁的声音。 是金昌盛。 似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几秒后,金昌盛推着轮椅从废料堆后面出来。 就像金夜明所说,他半边身体瘫着,说话含含煳煳,要很仔细才能辩听出他在说什么,一代枭雄,竟然转瞬成了这个样子。 这可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孟鹤兮心里隐隐觉得畅快,面上并不显露,看着金昌盛一点一点、艰难地将轮椅推过来。 第208页 金夜明担心老子,将岑雩往后面一推,急着去扶金昌盛的轮椅:「爸,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岑雩早就失去了行动力,被这么一推,直接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沉而闷的一声「咚」仿若重石砸在孟鹤兮心口,砸得他两眼一黑,腿都软了。 下意识想过去,偏偏又被阿强拦住:「孟总,还请不要轻举妄动。」 阿强手里握着锋利的尖刀,刀口向着孟鹤兮,劣质皮革的味道慢慢扩散出来,熏得孟鹤兮不住皱眉。 alpha的信息素释放是对于其他alpha来说是一种挑衅,孟鹤兮面色一冷,冷杉的味道跟着释放出来,瞬间将劣质皮革味压了一头。 「……」阿强看着面目狰狞,额角却不自觉渗出冷汗。 「金老头,你刚刚说走,是不是意味着同意跟我做这个交易?」 孟鹤兮上次见到这人是大半年前,对方60岁的寿宴上,彼时金家是海市的龙头老大,风光无俩,金昌盛享受着各方势力的追捧和敬重,根本不屑将孟鹤兮这样一个后辈放在眼里。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alpha,忽然就真的老了,佝偻着身体困在轮椅里,视线浑浊,像一条苟延残喘的丧家犬。 当然,事实也差不多如此。 他算计一世,最终败在了两个根本没放在眼里得后辈手中,愤怒和不甘将他推入更深的泥沼。 「做。」浑浊的双眸死死盯着孟鹤兮,然后费力地拉了下金夜明的胳膊,「……走。」 车子疾驰在泥泞的小路上,身后是影影憧憧的荒地,老旧的二手面包车里挤着四个大男人,金夜明开车,金昌盛坐在副驾驶,孟鹤兮则被阿强制着坐在后排。 金夜明已经在他手里吃过很多次亏,忌惮他的身手,在上车前让阿强卸了他一条胳膊,孟鹤兮忍着剧痛,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到了这时候已经痛到麻木,反而感觉不到什么了。 但不能动,一动就还是剔骨剜肉般地疼。 海市和宁省相连,从仓库的位置往北开半小时,就是宁、海交界处,过了交界线,再开半小时,是宁省下面的一个小县市,三花市。 这个地方地理位置特殊,歷来属于三不管的地界,里面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上面花了很多人力物力想要管理,通通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放任自流。 而孟鹤兮就是要利用这个特殊的地方,送金家父子出去。 「总听孟康在各种场合吹嘘你这几年在国外发展得有多好,我还当他是吹牛,没想到你如今倒真是本领通天,竟然能将手伸到三花市。」金夜明阴阳怪气。 他们之所以躲到这个仓库,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借道三花市逃出去。 那个地方的人眼里没有那么多法理,大多数情况下只认钱,但他们如今资产被冻结,缺的就是钱,以至于困在仓库里寸步难行。 若非孟鹤兮向他们透露的路线里有三花市,金夜明也不会冒险见对方,更不会同意做这个交易。 「多大的本事谈不上,运气好而已。」 郊区的路不好开,泥路过后就变成了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说不清是金夜明开车技术不佳,还是这人故意的,动不动就走个s,孟鹤兮连人带胳膊撞在前面的椅背上,疼得差点抽不上气,视线都快看不清。 「借我打个电话,留岑雩一个人在仓库我不放心,我要找个人送他去医院。」 金夜明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孟鹤兮的语气也冷下去:「可我要的是岑雩平安无虞,在没有确保他安全之前,我不可能让你们走。」 车子一个急剎,在崎岖不平的马路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金夜明愤然扭过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找人带岑雩去医院,等听到他平安,花市那边的接头人才会带你们走。」孟鹤兮面色平静地说。 「你就不怕我现在返回去弄死你们两个?」金夜明问。 孟鹤兮看着他的眼睛:「你不会的。」 人都有规避利害的本能,尤其像金家父子这种养尊处优、一辈子没吃过多少苦头的贵人,能活着当然不愿意去死,之前那些同归于尽的豪言壮语,不过是一时气话。 金夜明也果然如孟鹤兮所料,主动退了一步:「现在不行。等到了三花市,见到接头人,百分之一百确定我们能安全离开,我会给你打这个电话。孟鹤兮,你太狡猾了,我不得不防着你。」 孟鹤兮情绪激动:「可岑雩撑不了那么久!」 「还有十分钟就到宁省了,他可以。」 「我草你大爷!」孟鹤兮爆了句粗口。下一秒,脑袋就被刀疤脸的阿强撞在窗玻璃上,「草……」 金夜明紧跟着威胁:「孟总,你现在人在我们手上,劝你还是谨言慎行。」 海市已经向邻省邻市发了协查通告,好在他们走的是小路,有惊无险地抵达三花市。 一路紧绷的神经短暂得到舒缓,金夜明按照孟鹤兮的指路,将车停在码头旁边的巷子口。 孟鹤兮踹了车门一脚:「到了,下车。」 三花市船运发达,很多货物都是通过海运运往世界各地,因此这个地方的黑色产业也异常猖狂,背后利益链相当庞大。 码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金夜明警惕地观察着车外,没敢轻易行动。 「没有埋伏,其他省市想要插手三花市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否则这里就不会成为三不管地界,但如果你再犹豫下去,等上面几番谈判结束,那就说不定了。」 第209页 第118章 金夜明回头看他一眼,朝阿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率先下车。 等到将金昌盛抱进轮椅之后,又将孟鹤兮从车里拖出来,用刀抵着他后背:「带路。」 金夜明父子俩跟在他们身后。 「这些人是不是在看我们,这里面真的没有警察?」金夜明疑神疑鬼。 孟鹤兮冷声嘲笑:「金少,是您自己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们的,在这里干活的大多都是苦于生计的beta和实在没有出路的alpha,您这么盯着他们看,他们当然觉得你有古怪,要反过来警惕您。」 「不要东张西望,往前走,我们要上的是3号船。这艘船运的是菸草,目的地是金国,到了那里还会有新的接头人与你们联繫。」 「到时你们有什么需要,直接跟那边的接头人说,对方会尽量帮你们安排好。」 「z国、d国和f国,这都可以选,再之后你们要去哪,可以自行决定,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他一边走,一边和金家父子介绍。这些事在过来的路上其实已经大致说过,金夜明并不反对这个计划。 码头的工作不分日夜,船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走,工人们都要第一时间将货物搬下或者搬运上传,因此凌晨5点半的码头依旧热火朝天,身边不时有背着货物的工人经过。 有个男人因为挑的货物太多,还被绊了下,险些在金夜明面前摔个跟头。后者戒心大起,要不是孟鹤兮在一旁劝着,差点就同那帮工人起冲突。 耽搁了一些时间才到3号船附近,甲板上站着一个身穿汗衫、头戴草帽的男人,精瘦的皮肤晒得黝黑,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抱着双臂懒洋洋的靠着。 一抬眼看见孟鹤兮一行人,那人呸地吐掉嘴里的稻草,单手撑住栏杆,一跃跳到悬梯口,大踏步走下来。 孟鹤兮回过头,顿住脚步:「可以信守承诺了吗,金少。」 「再等等,等驶入公海。」 「从这里到公海要半天,现在我人在你手里,岑雩又困在仓库,一旦进入公海,如果你们反悔,我的局面就会非常被动,金少,你不信任我,我同样不信任你。」 「现在我必须打这个电话,否则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等死,为了岑雩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一点想必您应该已经非常了解。」 「你这是在威胁我。」金夜明面色阴沉,抵在孟鹤兮腰侧的利刃更近几分,差不多已经扎破皮肉。 孟鹤兮却全然不惧,「这是交易,既然是交易,就得有来有往。」 戴草帽的男人离他们只剩下数米远,孟鹤兮抬起胳膊打了个手势,那人便立马止步不前。 「你……」这是给金夜明的警告,是要告诉他,这个时候,在这样的地点,还是他孟鹤兮说了算。金夜明气得面似猪肝色,示意了阿强一眼。 后者会意,拿出手机。 「报号码吧,孟总,不过奉劝你一句,别说多余的话,别耍花招。」 amy那边接得很快,孟鹤兮自报家门后她顿时担心地问个不停:「孟总!您终于来消息了,怎么样,见到岑先生了没有,你们现在还安全吗?方便说话吗?」 到底是女人,即便生为alpha,遇到大事还是难免情绪激动,金夜明面露鄙夷,朝孟鹤兮做了个口型,「方便。」 他倒是想看看,孟鹤兮到底有没有再藏着后手。 孟鹤兮抿唇、皱眉,显然不想回应这个问题。但阿强警告性地推了他一把。 孟鹤兮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在金夜明的目光催促下,不情愿道:「方便。但是amy……」 「那太好了!您手机上的定位到西区那个仓库附近就搜索不到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王局那边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姓金的他们现在在哪,您又在哪,您见到岑先生了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amy一口气抛出无数个问题,差不多将他们原本的计划泄露了个彻底。孟鹤兮脸色越来越难看,赶在amy说更多之前打断对方: 「amy,这些先别管,现在立刻去你最后定位到的那个仓库,岑雩就在那,他情况不太好,需要马上送医院,至于我这边,还有些事,之后我会再联繫你。就这样,挂了。」 「金……呃……」电话一撂下,孟鹤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金夜明一拳砸在肚子上,条件反射地朝后倒去,又被刀疤脸强行拽住。 「我就说你这人信不得。」金夜明脸色阴沉。得亏他留了一手,在对方进仓库前将孟鹤兮的手机毁了,否则就等于在身边带了个定位器。 「我早就知道你会报警,但报警又怎么样,你敢让警察靠近吗?」 孟鹤兮痛得冷汗直流:「我没有报警,我来找你的事情警方不知道,只是王局那边猜到你可能会同我联繫,才让我第一时间告知他。」 「你觉得我会信吗?」 「信不信不重要,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就算我之前想着算计你,我的计划也已经失败了。」 「你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立刻登上3号船,然后尽快离开这里。我人还在你们手里,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惜命我也惜命,如果能活着,我并不想死,我还想回去见岑雩,所以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金夜明盯了他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这番话的可信度,又过了几分钟,才终于下了决心,「走!」 第210页 见他们动了,那边戴草帽的男人也动了。 「孟先生。」年轻男人走到他们面前,摘下草帽扣在胸前,很绅士的行了个礼。 孟鹤兮睨眼打量他片刻:「黑猫?」 男人半抬起眼皮,精亮的眼眸回望过来:「是我。」他将草帽戴回头上,做了个向前引路的姿势,「几位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些,所以请抓紧时间,船马上就要开了。」 一行四人跟在他身后,金夜明防备道:「你怎么认出我们来的?」 黑猫回了下头,沖金夜明比了个中指:「我吃的就是这碗饭,如果连主顾都认不得,我还活不活了。」 「再者说,」他顿了顿,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您这张脸已经上了新闻,提供线索奖金丰厚,三花市很多人都准备去找您呢,要不是孟先生给的多,您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我拿去换奖金了。」 「你!」金夜明气得脸色通红,但碍于在别人地盘上,忍着不敢发作。黑猫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自顾自继续走。 搬运工人陆陆续续从船上下来,3号船6:31出发,现在是6:09。 距离开船还有二十分钟。 「孟先生,您有没有跟这位脾气很差的金先生交代,我们这趟旅程,没有豪华包间给他住,他们几个只能躲在地下室?」 还有数十步就要登上悬梯了,离成功逃脱又近了一步,金夜明一边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一边又因为黑猫的一再挑衅而心气不顺。「我知道!这些不用你说!」 黑猫眉尖一挑,显然是对金夜明的话抱有很大的怀疑。 「阿强,盯紧他。」上悬梯时黑猫走在最前面,金夜明推着金昌盛紧跟其后,阿强压着孟鹤兮断后。「是。」 黑猫像是才发现几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视线有意无意从孟鹤兮腰侧掠过,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alpha对危险的感知比beta和omega敏锐得多,金夜明因为黑猫这个笑容心头一跳,戒备道:「你笑什么?」 「我笑……」黑猫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眯眯地转过头,和金夜明对上视线,下一秒,他眼神陡然凛冽,抬起右手,狠狠朝后者削了过去!「笑您今天要死在这里!」 金夜明虽然始终有所防备,但黑猫动作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且此刻他正踩在悬梯上,身前是黑猫凌厉的攻击,身后是阿强和孟鹤兮,手里还推着轮椅…… 一时间竟是避无可避。 情急之下,他身子一矮,躲到轮椅后面,与此同时用力将轮椅一推,朝黑猫撞去,竟是用金昌盛给自己抢了几秒逃脱的机会! 「逆……逆子……」金昌盛站不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轮椅带着朝前冲去,又被名叫黑猫的男人借力蹬了一脚。 轮椅朝后滑出去很远,堪堪在悬梯口停下来,一半挂在甲板上,另一半悬空坠着,两个轮子不停空转,发出刺耳的声响。 轮椅摇摇欲坠。 但谁都没时间去管这个曾经唿风唤雨显赫一时的老人,金夜明擦着栏杆滚在甲板之上,厉声提醒刀疤脸:「阿强!」 却发现后者早就和孟鹤兮过上了招,根本无暇他顾。 孟鹤兮从小打架打到大,又在少林寺跟着武僧学过两年本事,身手不凡,一般人还真不是他对手。 然而这刀疤男却是个狠的,竟然和他不相上下,两人你削过来一掌,我还过去一拳,从悬梯打到甲板,竟是都无法占到上风。 也是在这时,孟鹤兮越看越觉得对方眼熟,在使出一记扫堂腿之后,他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五年前! 这个人曾经是佟则为的手下,带头堵过他和岑雩,甚至对方脸上那道刀疤,还是他给搞出来的! 不过五年前这人身手还没那么好,一群人围堵他和岑雩都没讨到便宜,被他俩揍得很惨。 看来五年时间里,成长的人不止他一个,连保镖都去精进武艺了,孟鹤兮不合时宜地想。对刀疤男的攻击却没有因此松懈,一脚狠踹在对方腰上。 后者吃痛趔趄几步,紧接着锋利的匕首挥过来,直直对准孟鹤兮的咽喉! 孟鹤兮朝右一躲,匕首险险擦过他的脖子,带出一道血痕。 「草。」再差一寸就是腺体的位置,孟鹤兮用指腹揩了下伤口,神色骤冷,「我的腺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 说话的同时,浓郁的冷杉味被不断释放出来,一掌迅速朝刀疤脸削过去。 「孟先生,收一收你的信息素,老子特么是个omega,受不了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味道!」 「……」这倒是完全出乎孟鹤兮的意料,不是他以貌取人,但黑猫除了身材娇小这一点之外,真是让他完全无法将对方和omega联繫到一起。 「而且我忘了跟您说,在三花市不允许使用信息素压制!」 孟鹤兮:「……」那真是对不起了。 在避开刀疤脸攻击的同时,孟鹤兮将自己的信息素收了回去。「那你还不赶紧让你的人出来!老子急着回家见老婆!」 「孟鹤兮,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都去死吧!」 在孟鹤兮惊讶于黑猫的性别时,金夜明同样不敢置信,不过他可没有孟总绅士,听见自己这个难缠的对手竟然是个omega,暗自狂喜的同时不断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 第211页 这周更完了,下周见~ 第119章 这一举动显然激怒了黑猫,后者双眸冷如冰霜,右掌在长靴里一摸,手中瞬间多出一把利刃:「我说过了,在三花市不允许使用信息素压制!」 挥刀那一瞬,口中吹响嘹亮的哨音,下一秒,甲板上忙碌的几个工作人员神色一变,迅速丢掉各自手中的活,朝金夜明几人围拢而来,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刚刚同金夜明起过冲突的那个男人! 「姓孟的,我草你祖宗!」金夜明双目赤红,他深知自己又上了孟鹤兮的当,今天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便不欲再同黑猫纠缠,转而盯上了孟鹤兮。 新仇旧恨,过了今天恐怕没机会再算了! 「想不到金少口味这么重,既然这是你的心愿,那我就成全你!这就送你下去见我祖宗!」 孟鹤兮嘴里说着浑话,下手时却使了全力,横挡开金夜明挥过来的一拳后抓住对方胳膊,原地来了个过肩摔,在金夜明吃痛爬不起来的时候,紧跟着一脚,将人狠狠踹了出去! 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即便孟鹤兮的一条胳膊才在下车时被接上,到了此刻仍旧隐隐作痛,但对付一个金夜明却是绰绰有余。 这一脚很大可能踹断了金夜明的肋骨,后者捂着胸口在甲板上滚了几圈,正要爬起来时,旁边冲出来一架轮椅,在所有人毫无防备地情况下,重重朝金夜明撞去! 对方是拼着同归于尽的打算来的,金夜明起身起到一半,被这股巨大的冲力一撞,身体不受控地向后倒去,但他身后就是汪洋大海,眼见着就要从甲板上掉下去—— 很可惜的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在最艰险的时刻攀住甲板,整个身体悬在半空,惊险万分,而金昌盛却因为收不住力,直接冲进了大海里。 「啧。」孟鹤兮遗憾地咂咂嘴,「真是狗咬狗。」 「救人吗?」黑猫嘴里不知怎么又多了根稻草,吊儿郎当地嚼着。 孟鹤兮不紧不慢朝金夜明走过去:「不救。」黑猫跟在他身边,看着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眸流露出完全相反的残忍,「我没想过让他们活着离开三花市。」 这话同样落进了金夜明的耳朵里:「孟鹤兮,你这个卑鄙小人……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也逃不过……」 「我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君子。」孟鹤兮蹲在他面前,「斩草就要除根,你们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安心。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不牢金少操心。」 闻言,金夜明脸色大变:「孟鹤兮,你不能这样做!我有救岑雩的办法,救我上去,我有办法!」 孟鹤兮眸色幽暗:「你没有。」 金夜明咬牙:「有!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些资料存在哪里,我死了岑雩也别想活,你不想救他吗?!」 「……」孟鹤兮盯着他,眼神有几分动摇。 「我真的有办法!我花了那么多钱在他身上,可不是想让他死的,当然得留着后手!只要你救我上去,放我走,我就把资料给你!」 事关岑雩,孟鹤兮不敢赌,反正金夜明已经落在他手里,早死晚死都是他一个念头下的事情。不差这一时。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金夜明之前一直是一副乞怜讨饶的模样,但在孟鹤兮抓住他手的时候,眼神勐然变得凌厉:「孟鹤兮……」 孟鹤兮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想要抽手却已然来不及,金夜明松开另一只手,身体大幅度向下坠落,带动着孟鹤兮也极速往下落。「跟我一起死吧!」 「草。」得亏孟二少爷身手矫健,在关键时刻抓住了旁边的缆绳,才没有时间掉下去,但大半个身体还是悬空挂在甲板上,浑身的血液短时间内齐涌进脑海里,视线充血模煳,脸涨得通红。 有那么几秒,他本能想松手,却还是咬牙抓紧金夜明的胳膊。 「哈哈哈哈哈……」而金夜明突然大笑起来,他悬在半空的那只手反过来抓住孟鹤兮的,眼底翻涌着无穷无尽的恨意,和心愿即将达成的快意,「和我一起下地狱吧孟鹤兮……」 草,老子还要回去和岑雩亲亲抱抱,谁特么要跟你一起下地狱! 「要死你自己死,老子要活着……」两个人身高体型相差无几,孟鹤兮渐渐使不上力气,连说话都变得困难,而金夜明却还在拼命地挣扎,试图拖着他一起掉入海里。 「坚持住!」一股大力突然拽住孟鹤兮的双腿,将他不断地往身后拖。 这声音…… 孟鹤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回头确认,不出意外撞进那双漂亮的眼眸之中,「岑、岑雩……」 「去死吧!」就是这短短几秒的怔愣,让金夜明抓住机会,抱住孟鹤兮悬在外面的半个身体,发狠地往下拽,「都去死吧!」 孟鹤兮的身体到这时已经撑到了极限,无论是胳膊还是头脑,都发木发懵,因为金夜明的这个举动,又往外坠下去不少,眼见着整个人都要掉出甲板之外。 「坚持住……」岑雩抓住他两条腿,艰涩道。黑猫他们也赶过来帮忙,「把手给我,孟先生……」 意识越来越模煳,孟鹤兮其实不太能分得清是谁在说什么,甚至忘记要和金夜明对抗,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后的人,觉得不真实。 岑雩还穿着那件带血的衬衫,露在外面的皮肤布满各种伤痕。 第212页 是真的。 真的是岑雩。 「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伤口痛不痛?」 「amy呢,她干什么吃的!」 黑猫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呸了一声,骂道:「两位,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在这里打情骂俏了,有什么事能不能先把眼下的麻烦解决了再说,挂在半空很刺激、很好玩是不是?」 「孟先生,这个人必须要活的吗?如果不论生死那就简单得多,我一脚把他踹下去就完事了!」 这句话孟鹤兮听进去了,他当然想要金夜明死,可他心里到底存了几分希望,不管金夜明是不是骗他,总归要再好好问清楚。 「要……」 「死了也没关系。」 他一个活字还没说出口,岑雩就先开口了,孟鹤兮脸上掠过明显的惊讶,又听对方说:「我抓着孟鹤兮,你们解决下面那个!拜託了!」 「啧。」黑猫吹了个口哨,挑眉道,「怎么样孟先生,听这个美人的吗?」 能不听吗,这可是我祖宗。孟鹤兮心道。 他咬了咬牙:「听。他说了算。」 「得嘞,那就好办了。」黑猫一摸后背,亮出一把闪着寒光的软刃,对着金夜明砍了下去,随着一声惨叫,金夜明胳膊还挂在孟鹤兮手上,人却已经扑通一下掉进了海水里。 殷红的鲜血瞬间将他周身染红,他在海里奋力扑腾挣扎,没一会就彻底沉入海底,海面重新归于平静,血水也渐渐淡去,看不清了。 而黑猫全程眼睛都不眨一下,将还淌着血珠的软刃收了回去。 「您二位没事吧?」没了金夜明这个累赘,单把孟鹤兮一个人拉上来就容易得多,孟鹤兮仰面躺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唿吸着,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说实话金夜明居然真的会拖着他去死,这一点还挺让他意外的,他以为那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怂蛋,不到最后一秒都会想苟活着。 没想到还有点血性。 他杀人了。 金夜明和金昌盛,金家这对父子。 尽管不是直接死于他的手里,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他是真的没想过要让对方活着离开花市。 太阳已经升起来,今天是7月的最后一天,一年当中最热的一段时间已经来临,早上七点多的太阳已经光芒万丈,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孟鹤兮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动不停,杀人的感觉比想像中更糟糕,金夜明最后那几声悽厉的叫骂,像诅咒一样刻在他心上,让他无论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眼前都是刺目的鲜红。 「孟鹤兮。」有人轻声叫他的名字,几乎同一时刻,孟鹤兮感觉垂在身侧的手被人轻轻碰了下,紧接着小拇指被捏住,「孟鹤兮。」 孟鹤兮循着声音偏过头,对上岑雩的眼睛,后者形容憔悴,脸上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第三次叫他:「孟鹤兮。」 这一刻孟鹤兮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将这个人抱进怀里,想亲吻、想做。 这是他失而復得的珍宝,好像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确认现在的一切是真的,而不是他自欺欺人的幻想。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用力地、几乎是想将对方嵌进自己身体里那样紧紧地抱住眼前的人。 失而復得的喜悦像身后的海水一样激烈地翻滚着,他迅速吻上岑雩的唇,深吻了起来。 两人的心跳都又重又急,咚咚咚地撞击着彼此的耳膜,胸膛起伏地越来越厉害,落在颈上的气息也越来越急……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岑雩的嘴唇和脑袋都是麻的,孟鹤兮轻轻在他唇角啄了下,喉咙里溢出几声低笑。 「好像做梦。」他伸手帮岑雩将松落的髮丝挽到耳后,指尖滑过他脸颊,感觉到皮肤上惊人的滚烫,心上一紧,「你发烧了。」 岑雩顺势握住他的指尖,凑到唇边轻轻咬了咬:「应该吧。」 接吻的时候两人都情绪激动,以至于没察觉出什么不对,这会儿岑雩身上异常的滚烫就显得尤为不对劲。 「要不您二位再克制一下,我们的船真的要开了,码头右转几百米就有旅馆,钟点房30块一小时……」 「别这么看着我,但您二位看着真的很像下一秒就要表演给我们看。」 这真的是个omega吗,浑身上下藏满要命的利器,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荤。 孟鹤兮有些无语。 「孟先生,这位美人情况看着真的不是特别好,我认为您还是尽快带人去医院比较好。」黑猫收起那点玩世不恭,说。 「是啊孟总,在过来的路上岑先生几度昏迷,我们还是赶紧去医院吧!」 孟鹤兮这才发现amy居然也在。「所以你为什么把人带过来?」 面对老闆的死亡凝视,amy心虚地退了几步。 她也不想的啊,但岑先生坚持要过来,她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可是她未来老闆娘,是老闆的活祖宗,她得罪得起吗! 「啊、反正就……这个……那个……」 「行了,」孟鹤兮坐起来,掏了掏耳朵,从左边耳朵掏出一个微型耳麦,又去拉岑雩,「这笔帐之后再算,金家父子掉海里了,剩下那个刀疤脸,你留在这里和黑猫他们处理后续,我们先去医院。」 「记住,不管金夜明变成什么样,哪怕把整片海域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捞出来,我要把他挫骨扬灰。」 第213页 岑雩的眼眸微微一闪,略有些惊讶地望向孟鹤兮,他有些站不稳,后者小心扶着他。「我没事。」 然而话音刚落,眼前倏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直挺挺地朝前跌了下去—— 「岑雩!」陷入昏暗前,他看见孟鹤兮骤然变色的脸。 -------------------- 今天就一更,感冒发烧了…… 第120章 昏暗的仓库里,带着倒刺的马鞭唿啸着鞭打在岑雩身上,每一下都带走一层皮肉,留下深深的鞭痕,岑雩满头冷汗,身体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闷哼。 金夜明等着他求饶,他却一个字都不肯说,咬牙忍受着这些折磨。 而他这样的态度更加激怒金夜明,后者已经被满腔的愤怒烧得理智全无,抽到后面鞭子都开了花。 「贱.人!」金夜明怒不可遏,他丢下辫子,擦了下手上的血,示意刀疤脸:「继续,不过别让他死了……」 这样的折磨不知经歷了多久,岑雩艰难地喘着气,过度失血让他浑身发冷,新伤牵扯着旧伤一併迸发,痛楚几乎将他淹没。 意识逐渐模煳,肉体上的疼痛和信息素紊乱带来的疼痛同时折磨着岑雩,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陷在一种神志模煳的状态中,却又无法真的晕过去,因为下一秒剧痛就会让他清醒过来。 他不太听得见金夜明他们在说什么,只感觉得到无穷无尽的痛,就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片他的肉,数百枚银针在扎着腺体。 他不断地痛晕过去,又不断因为疼痛醒过来。 反反覆覆,不知何时才能停歇。 他想死。 其实在决定回金家,或者说,从五年前他跟着金夜明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可是现在,他又捨不得死了。 他捨不得一个人,如果他死了,那个人应该会伤心,说不定还会恨他。 岑雩想要的是对方的爱,而不是恨。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捨不得对方。 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才将所有误会说开。 「岑雩!」「岑雩!」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刚刚想到对方,就听见对方的声音,这可真是……魔怔了。 岑雩在心里嘲笑自己,想睁眼却做不到,模模煳煳听见好几个人的声音,孟鹤兮的、金夜明的、刀疤脸阿强的、还有金昌盛的。 「用我来交换,到时候你就是想杀了我也没关系……」 「车子就在外面,随时都可以走……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搜捕你们父子俩,还是尽快做决断……」 孟鹤兮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岑雩有些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本能想阻止对方做这样的蠢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听着他们僵持着谈判完,然后陆续从仓库里出去。他听见孟鹤兮最后朝他说了句:「等我回来。」 轻松明快的语气。 金夜明冷笑几声,像是对他这句承诺嗤之以鼻。 岑雩费力地伸出手,试图去抓对方,想阻止对方,可实际上他却一动都动不了,他好像被困在梦魇里,能听见外界的声响,身体却动不了,半梦半醒。 他垂这脑袋,整个人像踩在云端一般,摇摇欲坠。 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岑雩心里又气又急,不甘心地同梦魇做着斗争。不知过了多久,有匆匆的脚步声靠近仓库。 是谁? 是孟鹤兮他们吗? 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走成吗? 岑雩心里更急,用力掐着掌心,在外面的人冲进仓库的同时,终于睁开了眼睛。 「岑先生!」是道挺熟悉的女声,岑雩视线还是模煳的,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小心将他搀扶起来,他才将对方认出来。 是孟鹤兮的女秘书,amy。 「孟鹤兮、怎么样了?」amy是带着林医生一起来的,见了他这一身伤,林医生双眉皱得能夹死苍蝇,动作却不含煳,麻利地替他处理伤口。 amy:「孟总正在去三花市的路上,岑先生您别担心,那边有我们的人,孟总不会有事的。」 amy这么一说,岑雩很快就明白了,孟鹤兮不是随便跟金夜明走的,他有自己的计划,可所有的计划都不是百分之一百能够成功的,尤其面对的还是几个亡酩之徒,他很担心:「你们打算怎么做?」 「孟总身上戴着微型耳机,是y国军方的最新发明,婴儿小拇指大小,有追踪功能,孟总现在就在这。」 amy将平板递到岑雩面前,屏幕上是一张地图,一个红色光点不断朝前移动,「红点就是孟总。」 岑雩接过平板:「送我过去。」 他伤得特别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后背有些地方更是深可见骨,更别说本身还有信息素紊乱的病徵,若是换了别人,这会儿肯定早就熬不过去了,可他却还清醒着,甚至想要去找孟鹤兮。 这amy当然不可能同意。她的任务就是将岑雩安全带回去,若是这人稍微有点什么差池,自家那个有异性没人性的老闆一定会扒了她的皮做手套。 「这不行岑先生,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还是尽快到医院接受治疗,孟总那边真的不会有事,您放心吧。」 岑雩不放心,amy不肯带他去,他就自己去。 「能否借我一辆车,我必须去。」 第214页 amy:「……」 amy还能说什么,她感觉自己但凡说一个不字,这位美人就会说:「那好,那我走着去。」 横竖都是死,amy决定还是讨好美人比较明智,得罪老闆虽然可怕,但得罪老闆的心尖宠更可怕。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岑先生您闭眼休息一会,等到了我喊您。」开车的是amy,岑雩和林医生坐在后排,岑雩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好,林医生便利用车上的时间,继续给他消毒包扎。 地图上的小红点不断在移动,岑雩紧盯着地图,对amy的劝说无动于衷。「谢谢。不过不用。」 amy:「……」 难怪在y国时那么多莺莺燕燕对老闆投怀送抱都失败了,敢情老闆喜欢的是这一款,冰山美人。 不过说真的,这位岑先生长得是真漂亮,即便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一抬眼一垂眸,仍旧让人挪不开眼,身上的这些伤非但没让他减分,反倒平添了几分脆弱感,真真是顾盼生姿、我见犹怜。 也难怪老闆会对他心心念念、多少年都忘不了。 「他们到了。」小红点最终停在花市东港码头不动了。 amy已经向岑雩交代过他们的计划,孟鹤兮就是要将金夜明父子引到花市,然后在这个码头将这对父子解决了。 至于怎么个解决办法,amy没明说,岑雩却能猜到几分。 他十多岁就见过佟则为杀人,对这些事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可他不想孟鹤兮的手因为他而沾上鲜血。 「能不能再快点。」他催促。 「岑先生,不是我不想快,只是您想一想,孟总的计划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我们现在贸然过去,很可能会打乱这个计划,到时候孟总才会陷入危险。」 岑雩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能否理智对待又是另一回事,他嘴唇在忍受鞭打时咬破了,结了个挺大的血痂,这时候重新被咬破,渗出血。 「我知道,但你其实能接收到那边的声音,对吗?」 「……」amy今晚第三次无语。这个美人太聪明了,又是老闆心尖尖上的人,实在不好应付。 她无奈地捏了下眉心,「您怎么看出来的,是因为孟总离开后我们很快就赶到了吗?」 「不是。」岑雩勾了下唇角,看着像是想笑一下,「这一点定位也可以做到,你们可以从孟鹤兮的定位上判定计划有没有顺利进行。」 「但你从在仓库开始,就很频繁的摸右耳,所以我就猜测,你耳朵里应该也有一只微型耳机,可以接收到孟鹤兮那边的信号,现在看来我猜对了,是不是?」 「……」amy觉得自己一定是急煳涂了,她认命地将耳机掏出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她话还没说完,岑雩就急切地探过身体,将那枚耳机接了过去,塞进自己耳朵里,「谢谢。」 这时距离他们到三花市还有二十分钟,孟鹤兮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在夜色和电流的作用下,显得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仿佛要更低沉一些。 「……大家都消消气,大清早的没必要,各位,我替我这位朋友向大家道歉,他脾气是暴躁了些,但本性是不坏的,主要是他家里发生了大变故,心气不顺,请大家别同他计较,抱歉、抱歉啊……」 接着是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孟鹤兮的声音低下去:「金少,您别忘了自己现在是在逃难,我们还在别人的地盘上,能不能收收您的少爷脾气……」 这演技…… 要不是岑雩知道真相,还真要被骗了。 听声音,应该是金夜明和码头上的谁起了冲突,岑雩不敢确定这个「意外」是孟鹤兮计划之中的,还是真只是意外。 如果是后者,很难保证孟鹤兮的计划不会出差错。 但岑雩又不敢随便开口,孟鹤兮应该料不到他会在另一头间听着,要是他突然出声,说不定会影响对方的心神,被金夜明看出什么。 他把耳机摘下来,向amy求证:「这是你们安排的吗?」 -------------------- 今天双更,下周五见~ 第121章 amy摘耳机前那边就起了冲突,因此她知道岑雩指的是什么:「这倒不是,不过这些搬运工当中混着我们的人,您不用担心。」 岑雩紧蹙着眉心:「再快一点。」 说话间,岑雩听见那边有人吹了声口哨,用他听不懂的方言说了几句话,很快这场冲突就结束了,紧接着这道男声朝孟鹤兮说:「孟总,您这得加钱。」 应该就是amy之前提到过的黑猫。 一个两个都是演技派,岑雩自愧不如。 黑色越野车在清晨的曦光中疾驰,东港码头那边已经进入高潮,利刃擦着皮肤撞在什么金属物品上的声音刮擦着岑雩的耳膜,嗡鸣声刺得岑雩下意识捂住耳朵,有那么几秒,眼前甚至看不清东西。 强撑出来的精神在这一刻差点彻底瓦解。 好在这样的声音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之后便只能听见打斗的声音,间或有金夜明的咒骂。 孟鹤兮打架很厉害,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都能一个人挑十来保镖,可岑雩还是担心,一颗心几乎悬在嗓子眼,连唿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让对方听见分了神。 「……拉我上去,我有解药,如果我死了,岑雩也别想活……」他听见金夜明卑微的乞饶。 第215页 ——别信他,没有解药! 越野一个急剎,停在码头的空地上,岑雩迅速推开车门,跟着平板上小红点的提示,向着孟鹤兮所在的位置狂奔。 等到代表自己的小黄点和孟鹤兮的小红点重合,就看见孟鹤兮半个身体悬在船外,被金夜明不断地往下拉拽,眼看着就要掉下去,而周围围拢而来的几个人不知是敌是友。 岑雩不敢赌,在千钧一髮之际勐扑上去,拽住孟鹤兮的双腿:「孟鹤兮!」 那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显愣了很久然后才僵硬地扭过头,眼底仍旧满是震惊:「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岑雩想。 可他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朝着孟鹤兮奔来的这一路上用完了。 他在这条路上走了五年,太漫长的一段时光。 夜色也太黑了。 又长又黑的一条路,让他一度以为永远走不到尽头。 但孟鹤兮回来了,这条漫长的路似乎终于有了盼头,因为他开始期待走到终点时能看见等着的那个人。 那是他一生所求、所爱,是开在他贫瘠生命里一朵艷丽的花。 他想等到一切事情终了,等他洗干净身上的尘埃,再去找那个人,可那个人还是五年前的模样,热烈又勇敢,认定的事情谁都劝不回来,一如当初那般,一头朝他奔过来。 就好像他在这头,孟鹤兮在那头,他们彼此都在朝着对方奔跑。 现在到了最后一步。 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孟鹤兮,放手。」 他还是张不开嘴,身体发硬发僵,唿吸也越来越沉重,仿佛嘴巴和鼻子都被什么东西给捂住了。 浑身的血液一股又一股地开始往大脑灌去,叫他头重脚轻,意识昏沉。 他更用力地拽紧眼前的人。 下一秒,身后的海水朝他们扑打过来,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怪兽的嘴,而不断挣扎的金夜明是怪兽的舌头,那猩红滑腻的舌头髮出瘆人的怪笑,朝着孟鹤兮一卷,将他直接拽了出去,捲入了汹涌的海水之中。 瞬间那怪物沉入海底,再也看不见。 「孟鹤兮!」岑雩终于能喊出声,「孟鹤兮!」 可那已经没有用了,孟鹤兮已经被海浪捲走了。 「我在、我在这……」一双干燥温热的手抚上岑雩的脖颈,将他轻轻揽入自己的怀里,轻声细语地哄,「别怕,我在这,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这……」 眼前怒吼的巨浪慢慢平息,漫天的潮湿和血色也逐渐褪去,岑雩激烈地唿吸着,在熟悉的声音中平静下来,睁开眼,对上的就是孟鹤兮充满担忧和心疼的眼睛。 「你吓死了我宝贝,真的吓死我了。」见他醒来,孟鹤兮先是笑了笑,忽地却又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掉下来,砸在岑雩的唿吸面罩上。他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了,只会一遍遍地重复,「我真的要吓死了……」 岑雩还沉浸在那个梦里,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人不真实,下意识去拽对方的手,和人十指相扣,感觉到孟鹤兮身上的温度一点点传到自己身体里,才稍稍有了点实感。 「还活着……」他艰难地吐息。 「嗯,活着,你活着,我活着,我们都活着。」孟鹤兮脑袋埋在他颈侧,边笑边哭,「都活着……」 岑雩也跟着笑:「太好了。」 只是他现在太虚弱了,这个笑不过是勉强扯了扯嘴角,孟鹤兮看在眼里,心如刀绞。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大约自己也觉得一个大男人在心上人面前掉眼泪很丢脸,孟鹤兮哭了一会儿,就转过头,背着岑雩擦眼泪鼻涕。 等到差得差不多了,他才傻乎乎地扭回头,对着岑雩笑,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鼻涕好像沾纱布上了,得让护士过来换掉。」 岑雩:「……」 一句话,成功让岑雩有了真实感。 孟鹤兮的确还活着,没有被怪物吞入腹中。 他也还活着。 他们都活着。 「金家父子呢?」 「还没捞到。」隔着氧气面罩,孟鹤兮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很久都没捨得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成了大鱼的排泄物了。」 「我不管,不能把他挫骨扬灰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所以还在让人找。不过——」他想了想说,「反正还有一条胳膊,实在不行把那条胳膊挫骨扬灰了也行。」 「……」昏迷前他的确听这人说过要把金夜明挫骨扬灰,却没想到居然是认真的。 他有些懵逼地望着孟鹤兮。而这个表情让后者十分愉悦,在按唿叫铃的同时,他忍不住吻上了岑雩的腺体。 腺体遭受过不轻的伤,金夜明恨极了,用尖刀割过他的腺体,但不知怎么,最后停了手,还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让刀疤脸买了药给他处理伤口。 然而腺体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划在腺体上的那一刀不断地恶化,到孟鹤兮找到仓库时距离腺体损伤已经一天,加之又遭受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岑雩的身体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他偏偏还强撑着这样一副身体,千里奔袭去找孟鹤兮,情况进一步恶化,等到确认孟鹤兮平安无事,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再也支撑不住,倒了。 他倒是昏迷了不知道之后的事情,amy就不一样了,向来得老闆器重的秘书独自承受着来自老闆的死亡凝视,岑雩昏迷了三天三夜,她就顶着老闆要吃人的眼神,战战兢兢过了三天。 第216页 期间还要任劳任怨处理老闆忍下来的一屁股事情,做扫尾工作。 但岑雩情况是真的兇险万分,在手术室抢救了十多个小时,出来后又在icu待了两天,三个小时前才转入普通病房。 警方还在搜捕金家父子,他们这个时候回去难免会让人起疑,所以就转去了最近的云市。 此地和宁省还有海市交壤,c.m之前就放出过风声打算同那边的一家大型医疗企业合作,所以就算被人发现孟鹤兮人在那,也有藉口可以对外。 岑雩被送入的是一家私人医院,通常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和明星,在保护客人隐私方面做的相当好。不怕泄露身份。 「……恢復状况比预计的乐观,不过家属还是得注意,病人这段时间免疫力比较低,家属还是得控制住情绪,尽量不要和病人有太多的肢体接触,以免病人伤口感染。」 戴着眼镜的老教授苦口婆心,表情严肃,孟鹤兮笑嘻嘻应着:「是是是,以后一定注意,谢谢医生。」 岑雩脸皮薄,耳朵尖红得像是能滴血,闭着眼睛装死,不想面对这一幕。 「至于修復损伤腺体这方面,我们医院还没有成熟的技术,您这边还是需要自己联繫相关方面的专家,而且这事必须抓紧时间。」 「我们能做的只是延缓腺体继续恶化,目前来看效果还算理想,但之后怎么样我们也无法保证,所以修復手术还是得尽快做。」 「从之前的化验结果来看,病人的腺体可能还存在很严重的病变,导致信息素紊乱严重,这方面也要引起重视,等病人情况再稳定些,我会开单子,到时候再去几个检查看看。」 岑雩的腺体并不存在什么病变,引起信息素紊乱的原因就是金夜明在他身上做的那个实验,但孟鹤兮不打算将真相告知给医生。 哪怕金家进行的那个秘密实验已经被岑雩公之于众,孟鹤兮还是私心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岑雩的这个秘密,不想让岑雩成为公众议论的对象。 那些怜悯、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不该落在这个人身上。 「好的,谢谢医生。」 将医生送出病房,孟鹤兮回到病床边,给岑雩倒了杯水,用棉签沾着,擦拭他干燥开裂的嘴唇。 「医生说暂时还不能进食,再忍一忍,等晚上7点半就能吃东西了。」 岑雩有些疑惑地看他。 孟鹤兮笑得无奈,更多的是心疼:「你脾脏破裂,做了手术。」他亲了亲岑雩的眼睛,「是不是自己都没发现?」 还真没发现。他那时候浑身上下哪哪都疼,都分不清这些疼具体来自哪个部位、是来自身体外面还是身体里面,反正就是疼。 至于是脾脏破裂还是哪里破裂,他根本不知道。 「没关系。」他捏了捏孟鹤兮的小拇指,轻声说。 孟鹤兮眼圈又红了:「怎么没关系,你是我的,你的身体也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哪个部位都不能随随便便受伤。」 唯一的庆幸就是还好伤的是脾,换了其他器官,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孟鹤兮简直不敢想。 「说到这个,我们之间还有笔帐要算,等你好了,我要好好同你算。」孟鹤兮说。 岑雩又捏他手指:「嗯。」 「睡吧,我让amy去熬粥了,等睡一觉起来,就可以喝点粥了。」 -------------------- 还有4章完结~宝子们想看什么番外可以想一想,留言,如果正好有脑洞就满足大家! 第122章 在孟鹤兮的精心照料下,岑雩身上的伤好得很快,自从可以正常进食之后,孟鹤兮专门给他请了个营养师,好汤好水伺候着。 按岑雩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只差没拿他当猪来养。 「……来,再吃一口。」这天晚上,营养师又送了一盅老母鸡汤过来,孟鹤兮便坐在病床边,一口肉一口汤的餵他。「真乖。」 岑雩想自己吃:「我手没废,可以自己来。」 孟总很兇:「不行,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个『带罪之身』,在我消气之前,什么都得听我的。」 岑雩心虚,没敢同霸道的孟总争辩,但他很知道怎么叫孟总高兴。于是主动用自己的鼻子轻轻碰了碰孟总的:「哄你。」 前一秒还兇巴巴的孟总不由自主地咧开嘴角,却又在下一秒绷住了表情。 「怒气值-0.0001,但汤还是得喝。」 岑雩:「……」 他合理怀疑那个所谓的营养专家是个骗子。照这么个吃法,谁都会胖起来。 「真的吃不下了。」撑到马上要打饱嗝,胃都快顶到嗓子眼了。 孟鹤兮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再吃一口,最后一口。」 「你刚刚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吃完一口又一口,下一口永远是最后一口,但又永远还有下一口。 孟鹤兮理直气壮:「这次真的最后一口,不喝的话刚刚那个0.0001又要加回去了。」 岑雩不喝,捉着他手放在他肚子上。孟鹤兮不明就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做什么,怀了?」他小声嘀咕,「要怀也应该是我怀吧。」 岑雩:「……」他捏了捏脑迴路奇特的孟总的掌心,硬着头皮说,「男性没有生殖/腔,生不出孩子,我以为这种浅显的道理孟总应该知道。」 「嘿嘿。」孟鹤兮傻笑,「那也不一定,要是我们多努力努力,没准能创造医学奇蹟。」 第217页 「……」岑雩怕了他了,半点都听不得他的胡言乱语,含住他手里的瓷勺,「我喝。」 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孟鹤兮挑了挑眉,舀了一勺汤,眼看着就要递到他嘴边,蓦地手腕一转,却是塞进了自己嘴里。 岑雩愣了下,接着开心地以为终于不用再喝了,哪知道孟鹤兮突然扑了过来,吻住他的唇,将嘴里那口鸡汤给他渡了过来。 「换种方式喝会不会更喜欢?」 「不喜欢鸡汤,但喜欢你。」 这人总是口是心非,明明喜欢他喜欢得要死,却总是不肯轻易承认,一次次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这还是记忆里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承认对他的喜欢。 杀伤力简直太强大了,饶是厚脸皮的孟总都快招架不住,愣了一会儿。 而正是这几秒钟的时间,让两个人之间的主动权易了主,岑雩将他手里的瓷勺和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一手捧住他后脑勺,一手扣住后腰,激烈地回吻过去。 孟鹤兮被吻得手脚发软,不住地往下滑,又因为被岑雩扣着,有些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圈在怀里。 高级单人病房里很快充溢着浓烈的冷杉味,霜雪落满冷杉。 …… 「……怎么样,有没有扯到伤口,腺体疼不疼?」 「没事,不疼。」岑雩捏捏他的手心。 孟鹤兮被这只小狐狸骗怕了,狐疑地盯了几秒:「真的?」 岑雩亲亲他的鼻子:「真的。」 孟鹤兮招架不住,仓皇避开视线:「你最好是。」 「嗯。」岑雩状似很认真地点点头。 但当然还是疼的。金夜明死了,抑制信息素紊乱的药被迫停了,腺体又遭受很严重的损坏,哪一个都能让他疼得生不如死。 最初的麻药过后,双倍的疼痛让他像被困在仓库时那样,一度疼晕过去,进过很多次抢救室。 孟鹤兮一刻不离地守在旁边,岑雩好几次醒来,都看见这人握着他的手,眼圈通红,却在对上他视线后勉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他亲他的眼睛、鼻子,或者额头,不说其他的话,就是喊他的名字:「岑雩……」 声线颤抖得厉害,哭腔压都压不住。 这样骄傲恣意的一个人,为了他委曲求全、耍尽阴谋阳谋,又同样因为他掉过太多次眼泪。岑雩心里太不好受了。 好在忍受疼痛的阙值似乎也在慢慢提高。 「那汤是不是可以不喝了?」 「不可以。」 「……」 「先把汤喝完,然后睡会儿,下午我们回海市。」 c.m的研究团队放在海市,林爻在三花市待了一周后就先赶回了海市,带着团队不分昼夜地做研究。 孟鹤兮基本每天都会打电话过去询问进度,但情况不太乐观,金家花了五年都研究不出来的东西,他们团队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太大的进展。 可孟鹤兮等不及,他怕岑雩撑不下去。 「睡不着。」这段时间岑雩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黏他,「陪我说说话吧。」 昨晚又没睡好,眼下黑眼圈很重,孟鹤兮心疼他,再加上下午还要赶路,便耐心哄道:「那这样,你闭目养神,我来说,你听着,好不好?」 岑雩对此没意见:「嗯。」 「我去把电视关了。」 「……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金鳞医药业的暗子终于落下帷幕,警方追查到金家父子越境逃往t国……」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午间新闻,这时候正好跳出和金家父子有关的,孟鹤兮随意扫了眼,拉上窗帘后顺手将电视关了。 事情的结果他们早就一清二楚,没必要再看新闻。 黑猫那边钱没白花,有关于孟鹤兮和岑雩的踪迹被抹除得干干净净,还伪造出了金家父子越境南逃的假象,故意叫监控拍到。 「所以那两个人是黑猫手下的人?看着简直和金家父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岑雩闭着眼睛枕在孟鹤兮腿上,回忆着刚刚在新闻里看到的画面。 「那个金夜明就是黑猫本人扮的,至于金昌盛,好像是他搭档。」 孟鹤兮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都是交给amy去处理的,那段时间岑雩情况不太好,他根本分不出闲心去管这些,就听amy汇报的时候提过几句。 岑雩惊讶地睁开眼:「可是他俩体型差好多。」 论外貌体型,金夜明是个挺有吸引力的alpha,高高大大,脸也不赖,而黑猫相对来说就比较瘦小,单是身高就比金夜明矮了半个头。 但从视频里看,这个被拍到的「金夜明」,无论是从身高体型,还是走路的动作习惯,都和金夜明本人一模一样。甚至不经意的几次露脸,拍到的都是金夜明那张脸。 「大概是什么神奇的东方换头术吧,黑猫吃这碗饭,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孟鹤兮说。 岑雩打量他一眼:「你在不高兴。」 孟鹤兮不看他眼睛:「没有。」 岑雩盯着他。 没一会儿孟鹤兮就招架不住,在他鼻尖上惩罚性地轻咬了一口,「好吧我就是不高兴,不想你觉得别的男人厉害。」 「……」岑雩无语了。他就是觉得好奇,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他又好气又好笑,吻了吻孟鹤兮耷拉着的唇角,「想什么呢。我就是怕万一被警方发现什么……」 第218页 事情解决得比预料中顺利,岑雩反倒觉得心里不踏实。 「别怕,金家父子已经挂在通缉名单上,这事已经了结了,海市上层不会笨得在这件事上多关注,他们其实比谁都想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要真把金家父子抓住了,拔出萝蔔带出泥,这事就更大了,现在金家父子跑了,他们心里肯定松了一口气,高兴着呢。」 这些事岑雩懂,就是他隐忍筹谋那么多年,仇人一朝死了,还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总觉得这是个梦,梦醒了一切都还没结束,他还困在金家,或者困在那间昏暗的仓库里。 更或者,也许孟鹤兮压根没有回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因为疼痛而臆想出来的一场幻觉 「那还有我,海市警方就没想过找我吗?」关键性证据是他在网上爆料的,他在这件事当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没道理这么轻易放过他。 「这些事amy都处理好了,不用担心,之后王局那边应该会派人过来问些问题,随便回答就好了,走走程序而已。好了,」孟鹤兮干燥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他的眼睛,「闭眼,睡觉。」 见他真的成竹在胸的样子,岑雩没再继续问下去,「嗯。」 隔着手背,孟鹤兮吻在他的眼睛上:「好梦。」 等岑雩睡着,孟鹤兮转去抽菸室抽了支烟,出来时经过医生办公室,门半开着,岑雩的主治医生叫住他,「孟先生,我正好想找您谈一谈,您能进来一下吗?」 孟鹤兮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 「是这样的孟先生,下午岑先生不是要出院了嘛,有些话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想跟您提几句,希望您不要介意。」 戚医生面色凝重,孟鹤兮心里不免跟着一紧:「您说。」 「半个月前岑先生曾偷偷来找过我,向我提了一个请求。」 孟鹤兮有预感这个请求的内容是他不愿意接受的,而戚医生大约和他想的一样,说到这里时顿了几秒,打量了孟鹤兮一眼。 「岑先生希望我在他的药水里加入镇定药和止痛药,但您也知道,他目前这个状况,一般剂量的止痛药已经起不到什么效果,所以他请求我加大剂量,他说您为了他的事情耗费了太多心力,不想让您担心。」 「作为医生,我本应该坚持自己的判断,但岑先生当时那个样子,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而且在某些方面,他的考量确实有道理,如果没有大剂量的止痛药撑着,他恐怕坚持不到现在。」 「腺体损伤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其疼痛程度非一般人所能忍受。不过您也知道,凡事有利有弊,如果长期使用大剂量镇痛剂,会对岑先生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且随着抗药性的增强,止痛药会逐渐失去效力,到时候恐怕岑先生同样熬不住……」 戚医生的话对孟鹤兮来说犹如有人狠狠往他脑袋上砸了一记闷棍,痛得他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办公室,又怎么回的病房。 -------------------- 今天双更。 第123章 「抽菸了?」岑雩已经醒了,靠在床头翻他买的杂志。 明明才睡下没多久,那么快就醒了。 孟鹤兮感觉自己吃了一嘴的苦胆,却说不出来,故作轻松地在他唇角亲了一口。视线往下落,看到了脖子上的疤痕。 纱布前几天已经拆了,岑雩不是留疤体质,腺体上那道狰狞的疤落了痂之后只留下这一道粉红色的淡淡印记,小拇指长度。 孟鹤兮很多次吻过这里,问过他疼不疼,这人总是特别淡然地对他说:「不疼。」 而他就傻乎乎地信了这句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怎么就会信了呢。 这个人,最会骗人了。 「嗯,菸瘾犯了。是不是臭?」孟鹤兮笑笑,闻了闻自己的手和胳膊,「要不我去洗个澡?」 「不用。」岑雩拍拍床,「刚才你手机响了,我看是amy,就擅作主张帮你接了。」 「不是amy也可以接,作为一个合格的alpha,我的手机对我的alpha没有秘密。」 岑雩笑着不接他的茬:「amy说他们在过来的路上,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我们是不是可以办出院了。」 「刚刚路过戚医生办公室,他那边已经签完字了,等会儿护士就会把出院报告拿过来,至于结帐的事情,等amy来了交给她,现在我们先来吃个水果,下午的水果还没吃……」 岑雩:「……」午睡前刚喝完一盅鸡汤,真的吃不下了。 「戚医生是不是说了什么,你脸色有点难看。」 孟鹤兮拿了颗苹果,蹲在病床边削:「没有,就是让我们有条件的话尽快做修復手术,所以我有些担心。」 【孟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快做腺体修復手术,海市那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但说句实话,海市在腺体修复方面取得的成就仍旧远高于其他地方。】 【以岑先生目前的状况,恐怕撑不了太久,手术是唯一的方法,但他似乎对做手术有所顾虑,我还是建议您能和他好好聊聊……】 一字一句,像刀一样扎在孟鹤兮心口,鲜血淋漓。 尽管戚医生没明说,但他那些话表达的意思已经够明显,那就是做手术虽然九死一生,还有可能因为现阶段技术不成熟而造成各种各样的后遗症,然而这已经是目前唯一能救岑雩的方法。 第219页 不做手术,等待岑雩的只有死。 戚医生不止一次说过岑雩撑不了太长时间。 究竟是多糟糕的情况,才让主治医生当着病人家属的面一次次说这样的话。 在回病房前,孟鹤兮找了林爻,将戚医生的话说了。 林医生沉默许久,说了和戚医生差不多的话:「岑先生请求我瞒着您,但孟总,岑先生状态真的不怎么好。」 孟鹤兮当时就觉得自己蠢透了,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岑雩不好,只有他一个人被瞒在鼓里,傻乎乎地以为一切都在慢慢走向好转,以为所有苦难终将过去,他可以将他的小狐狸叼回窝里,圈养起来。 可原来…… 「回去就让林医生安排手术,尽快做了吧?」他把苹果一块块切进碗里,用叉子叉着餵岑雩吃。岑雩吃一块,他自己吃一块。 岑雩慢吞吞嚼着苹果,眼眸低垂着,望着孟鹤兮手里的碗,「嗯。」 从神情来看,确实不太想做手术。 「刚刚在吸菸室,林爻跟我通过电话,实验室那边已经有了进展,很快就能把药研究出来。」 「这个团队是跟着我从y国回来的,y国在腺体修复方面的研究不比金家差,他们给很多政要做过相关手术,都没有问题,所以别怕。」 岑雩的手很凉,孟鹤兮握着,心底也寒凉一片。 amy到的很准时,他们下午三点从云市的那家私人医院出发,不到两小时就回到海市。 这一个多月,老闆在云市日夜守着美人,amy和小林却做了很多事,比如趁机拍下了金家的医院。这不老闆娘刚从云市的医院回来,就住进了自家的医院,享受最高级别的待遇。 c.m的研究团队也从总部大楼搬到了医院。和岑雩住的病房楼上楼下,孟总一按铃,上来的就是最顶尖的腺体专家。 岑雩觉得他太大张旗鼓,孟鹤兮却一点没觉得,他甚至还觉得不够。因为接替戚医生的林爻六亲不认,减少了止痛剂的量,岑雩现在每天都忍着疼,孟鹤兮投餵过去的汤汤水水,是再吃不完了。 而正如戚医生所说,没了大剂量止痛剂的加持,岑雩的情况一日坏过一日,腺体引发很严重的炎症,频繁高烧,到后面人都开始不清醒。 再不手术,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戚医生很早之前就劝过孟鹤兮,林爻也劝过他,甚至连amy都提过几次,可孟鹤兮不敢拿岑雩来赌。 所以尽管他嘴上劝着岑雩,但心底总还抱着那么一两分侥倖,觉得林爻他们的团队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就有了质的进展。 拖了一天又一天,拖到半个月后,终于再也拖不下去了。 孟鹤兮作为医院负责人,以及病人家属,在手术确认单上签了字。 手术前一晚,岑雩难得清醒,而且状态意外很好。 他让孟鹤兮将自己扶起来,靠在床头,喝完了一小碗鸡汤,还吃了半碟草莓。 哪怕病了那么久,受得都快脱相,他依旧是漂亮的,是孟鹤兮不管见过多少次,都会怦然心动的人。 他吻着岑雩憔悴的脸,笑道:「你知道吗,以前年轻的时候,我和徐……徐路明他们一块玩,他们那帮人都是同,喜欢alpha,我还嘲笑过他们。」 「我说你们这些傢伙,放着娇滴滴的漂亮omega不要,非要去找硬邦邦的alpha,那不是有病嘛。」 「我那时候啊,是真没想过自己要跟一个alpha好,只喜欢漂亮的、身材好的omega,长得一般的我还看不上。那次去夜色是意外,我是被徐路明他们骗过去的,没想到就正好看见你在那里演出。」 那肯定是特别的缘分。 孟鹤兮曾不止一次地这样地想。 因着这样的缘分,他才会在那个夜晚,出现在那家gay吧,撞见一只难得现身的小狐狸。 又因为一个赌约,在洗手间阴差阳错摘下那张狐狸面具,窥见面具之下的真容,从此之后,他便醉在那个五光十色的夜晚,再没有清醒过。 「外面天气是不是很好,我想出去转转。」岑雩忽然说。 这个季节的海市多雨,连着下两个月都是常事,今年雨水同样多,从他们花市回来之后,就断断续续没停过。今晚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好,我们出去看星星,我刚才看过了,星星很亮。」 楼下有个小花园,碰上不下雨,岑雩状态又好的日子,两个人也会下楼去待一会儿,孟鹤兮将人抱进床边的轮椅,又从柜子里取了条毯子盖在他腿上。 「走吧,看星星去咯。」 小花园里人挺多,还有护士推着病人在散步,见了孟鹤兮跟岑雩都纷纷打招唿,喊孟鹤兮董事长,喊岑雩夫人。 前者脸不红心不跳地受着,后者却恨不得拿毯子盖住自己的脸。 这锅说到底还得孟鹤兮来背。大概一周前的某天,中午难得放晴,他俩便也像今晚一样出来散步。 午休时间,几个护士围坐在小花园的凉亭里聊天,见了孟鹤兮脆生生地喊「孟总」,再面对岑雩,却都换了个表情,含羞带怯地一声「岑先生」。 听得孟鹤兮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心里尤其不得劲。逮着几个小护士说:「叫什么岑先生,多见外啊,叫董事长夫人!今天就算了,以后叫错了扣工资!」 孟鹤兮没日没夜的细心照料没把岑雩「董事长夫人」的名头坐实,这么一句话却让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了12楼39床的漂亮美人是他们的「董事长」夫人。 第220页 连林爻进来,张口闭口都是「夫人」。 起初岑雩抗争过,最后当然失败了,被迫接受了这个称唿。 「最近是不是很忙,其实忙的话不用每天过来,这里有医生护士,没关系的。」这几天孟鹤兮经常会出去几个小时,然后匆匆赶回来,今晚甚至连西装都没来得及换下。 他身体一天差过一天,自己饱受折磨的同时,孟鹤兮也跟着受罪,眼下的青灰没有下去过,人也瘦了很多。 「不忙,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孟鹤兮慢慢推着轮椅,俯身在岑雩耳朵上轻轻啄了下,「湖边的木槿开了,挺漂亮的,去看看?」 岑雩见过这片木槿,过去五年里的很多次,从佟依轮的病房里出来,他都会到湖边走一走。如果恰逢这个时候,就能看到木槿花开。 然后就很想孟鹤兮。 两者之间其实并没有任何关联,孟鹤兮送过他花,但都是非常昂贵的品种,像这种木槿,是绝对无法入孟二少爷的眼的。 而孟鹤兮本身,是个高大帅气的alpha,和花这种东西也毫无相似之处。 但岑雩就是会在看到木槿花的时候想起对方。 其实也不止是木槿花,他在看到很多东西都会无法克制的想到对孟鹤兮,不论那东西和对方有没有关联。 比如漂亮的鲜花、比如大雨过后的彩虹、比如一颗很甜的糖、再比如路边给小朋友分发气球的人偶熊…… 很多很多的东西。 他想过很多很多次孟鹤兮。 他太想孟鹤兮了。 可他不能想、不敢想,太想一个人会生出妄念、生出胆怯懦弱,而他行走再一条难以回头的不归路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他不敢放任自己。因此那些想念稍一冒头就会给他摁回去。 「……看,是烟花!」身后有小朋友雀跃地大喊。几乎在同一时刻,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盛放,一朵接一朵,灿烂、盛大,照亮半边天空。 岑雩仰头看着。 忽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个除夕,中心广场有烟火晚会,即使在2号公馆也能看到一些,吃过晚饭之后,他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 中心广场每年除夕都会有那么一场烟火晚会,岑雩对这些从来不怎么感兴趣,因为他深知自己是一只囚鸟,越渴望自由,便越会觉得痛苦。 可那一晚,或许是知道孟鹤兮就身处那片广场上,和他看着同一片天空,他就觉得那晚的烟火确实很漂亮,以至于往后数年,他始终记着。 绚烂的烟花和孟鹤兮半夜送过来的那一碗饺子。 「岑雩。」孟鹤兮忽然叫他。 岑雩闻声偏过头,就见孟鹤兮单膝跪在他轮椅旁边,食指和拇指之间捏着一枚银光闪闪的戒指,笑容同烟花一样灿烂。 「嫁给我吧,岑雩。」他说。 -------------------- 下次更新在12.3,两章完结。么么~ 第124章 「嫁给他!嫁给他!」 「夫人!嫁给董事长吧!」 「漂亮哥哥,快跟这个大哥哥结婚吧!」 「嫁给他!嫁给他啊!」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聚拢而来很多人,都是刚才一路上同他们擦肩而过的人,护士、年轻情侣、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牵着手的老夫妻…… 所有人手里都拿着点燃的仙女棒。随着胳膊的挥舞数不清的烟花棒划出漂亮的弧度,和夜空中的烟花交相辉映。 而孟鹤兮就跪在这样的绚丽和热闹之下,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嫁给我吧,岑雩。」 「我……」两人之间隔得很近,岑雩的手掌就落在自己的腿上,只要稍微往前伸一伸,就能够到那枚银色的戒指。 烟花仍在嘭嘭嘭地燃放,周围的人一声声高喊着「嫁给他」,所有的情绪仿佛都浸没在滚烫的心跳声里,岑雩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好像忘记该怎么说话了。 「你啊……」孟鹤兮轻轻摇了下头,笑得无奈,在岑雩再次望过去的同时,捉住他的手掌,直接将那枚精緻的银环往他无名指上套。 岑雩想躲,没躲开,孟鹤兮态度强硬地抓着他的手:「你刚刚没有拒绝,就代表答应了,现在戒指已经套上去了,那么多人都是我们的见证,你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我岑雩,你得嫁给我,五年前你就应该嫁给我。」 「……」岑雩薄唇紧抿,戴着戒指的手掌还被孟鹤兮握在手里,而那指环就像个魔环,让岑雩的手指都变得僵硬,不太自然地曲着,动都不怎么敢动。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又抬眸去看孟鹤兮,眼底翻涌着极为复杂的情绪。紧接着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急切地想把戒指捋下来。 孟鹤兮早就发现他这意图,直接将他另一只手也抓住了,贴在唇边亲。温热的气息拂在掌心,羽毛似的擦在岑雩心上: 「不许摘。岑雩,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如果你不要我,那我就只能孤独终老,你捨得让我这样吗?」 自然是捨不得的。岑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所以求你,别摘,别不要我,好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明明笑着,眉眼间却流露出很深的悲伤,眼圈很红。 岑雩说不出拒绝的话,很轻地点头:「好。」 「亲一个!」在掌声和欢唿声中,有个护士忽然蹦出那么一句,其他人纷纷开始附和,「对!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第221页 比厚脸皮,绝对鲜少有人是孟鹤兮的对手,说亲那就真亲:「既然大家都这么期待,夫人,要不我们就配合一下,让这些人掌掌眼?」 什么夫人啊。激动之余,岑雩还有些无语,只是他一个不字没说完整,吻就落了下来。 银灰的月色和绚丽的烟花从遥远的天空投落而来,从发间一路流淌至眉眼,又漫过那双含笑的眼睛。 一千多个日夜过去,这人的五官比当年要锋利一些,眼眸却清澈如从前,只要岑雩愿意抬眸看一看,便能从这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心口不由地涌来一阵暖流,他想回应孟鹤兮这个吻,想去握对方的手,眼前却忽然一黑,紧接着从身体深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早已习惯了疼痛,但这次的痛却超过以往的每一次,像有锯子在切割他的头骨,发出持续不断的嗡鸣声,身上各处则像在滚钉板,但最疼的还是腺体。 那脆弱的部位仿佛被人豁了一道口子,然后一点一点缓慢地撕开,疼痛也就被无限地放大、拉长。 嗓子口涌上腥甜,在他推开孟鹤兮的下一秒,一口血从喉咙里吐了出来—— 「岑雩!」 他看见孟鹤兮朝自己扑过来,满脸的惊慌失措,他想出声安慰一句,却说不出话。 剧痛和寒冷交加的身体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能听见耳畔的声音,却睁不开眼,身体越来越轻,仿佛正飘起来,一点一点飘向黑暗中…… 「岑雩!别睡岑雩!求你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别睡,求你……」 …… 鲜血止不住地从岑雩喉咙里溢出来,将孟鹤兮的白衬衫染得血红一片,他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慄,差点抱不稳怀里的人。 周围的人要帮忙,他却同样不让,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充满防备,将獠牙兇狠地对准一切试图靠近他们的人。 「孟总,您冷静点,将岑先生交给我们!」直到林爻带着人赶过来。孟鹤兮双目赤红,困兽一般:「救他、救救他……」 「让一让!都让一让!不要挡着道!」 「病人心脏骤停,无明显唿吸运动,双侧瞳孔散大!」 走廊里,几个护士疾步推着转运车,林爻双手撑在岑雩的胸口,一下一下按压着。 但一切似乎都徒劳无功,躺在上面的人已经没有自主唿吸,只有一条手臂垂落在半空,随着心肺復甦的动作而剧烈晃动着。 岑雩陷入了一场醒不来的梦魇中。 他梦见了幼时的自己,穿着漂亮的新衣服,怀里抱着刚刚捡到的小狗,父亲慈爱地揉着他的脑袋,向他承诺: 「爸爸先带妈妈去医院,等回来就接咱们宝贝去吃大蛋糕。」 可岑雩的心脏却被巨大的恐惧充斥着,他早就知道了最后的结果,知道和父母这一别便是生死相隔再无相见的可能。 所以他急切地朝他们伸出手,想求他们别走,手却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轿车。 当年他没有亲眼目睹那场惨烈的事故,只见过事故现场的照片,而在这个梦里,他亲眼看着一辆大货车冲着黑色轿车撞了过去,汽车和大卡车相比简直太小了,一下就被怼进了旁边的绿化带里。 他看见从车里流出来的血,那么多、那么红,看见被撞开的车门里垂落下一条手臂,手腕上戴着一串七彩的玻璃珠。 那是他亲手戴上去的,也是他亲手做的,是他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 岑雩站在原地,想朝那辆汽车跑过去,双脚却好像被钉住了一般,一步也动不了。 浓重的血腥气飘在空气中,侵袭进岑雩的肺腑,他仿佛听见献血从身体里流出来又低落满地的声音。 怀里的小狗不安地颤抖着、呜咽着,他想动,身体却仍旧不听使唤。 十月的寒风将他冻住了,锥心刺骨的冷。 岑雩其实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不管怎么做都没用。 「准备aed,进抢救室!快!」 「孟总请止步!」 抢救室的门在眼前合上,孟鹤兮被拦在了门外,明明只是一门之隔,他的心和魂却好像都被带走了。 垂眸瞥了眼自己的手,这双手才刚刚握住那个人,用代表一生的指环将人套住,可现在……却满手心都是血。 都是岑雩的血。 而抢救室内,岑雩仍困在那场梦魇中。画面已经转换,他回到了五年前,和孟鹤兮分手的那天。 他们的身后是一棵活了上百年的银杏树,远处天空依稀开始透出亮光,清晨的暖阳映照下来,明明应该是暖的,岑雩却只感到透骨的寒意。 眼前的人双目猩红,一声声地逼问他:「所以真的只是我自作多情,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不是?」 「一定很烦吧,碰上我这样的人,你们才是你情我愿的一对,我却跟个神经病一样,总想带你走。」 从前是我我做梦认不清,今天终于清醒了,岑雩,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来烦你。」 「祝你和你所爱,早日团聚,举案齐眉。」 …… 「继续cpr,准备1mg肾上腺素!」 「通知孟总,病人一旦恢復自主唿吸,需要即刻手术!」 寒夜侵袭,岑雩看着孟鹤兮的背影越走越远,金夜明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恶魔低语: 第222页 「他不要你了,你是我的!跟着我吧,岑雩!」 「从今往后,你只能仰仗着我活!」 岑雩从不知道七月凌晨的风竟有这样冷。 画面从这里开始加速转换,五年里的一幕幕走马灯一样迅速经歷了一遍,而不管何时、何地,那天凌晨的彻骨寒冷却如影随形。 太冷了。 太难熬了。 「血氧率还在下降!追加1mg肾上腺素!」 「aed准备!」 「贱人!」昏暗的仓库里,金夜明拽住他的头髮,强迫他看着自己,「是不是还想着他能救你回去?别做梦了,我要你们死!」 「我被你们害成这样,你们却还想双宿双飞,天下没有这样的美事!既然姓孟的愿意拿自己来换你,那我就让他死!」 休想! 你休想这样做!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害他!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还叫你这样做! 马鞭死死勒住岑雩的脖子,眼前血色模煳,金夜明的声音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但那一句句诅咒般的恶语却钉似的扎进岑雩的灵魂深处。 ——绝不可能让金夜明见到孟鹤兮! 他用力攥紧双拳,想要和这个人同归于尽,却握到无名指上的一点坚硬。 那是……他的指环。 「岑雩,嫁给我吧。」 「岑雩,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如果你不要我,那我就只能孤独终老。你捨得让我这样吗?」 捨得吗? 当然不捨得。 他们好不容易才坦白心迹,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他怎么捨得叫孟鹤兮往后余生都活在回忆和痛苦中。 「岑雩,跟我一起死吧,你是属于我的!」颈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岑雩握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他看见金夜明得逞的大笑,「要么你跟我一起死,要不我把他弄死,岑雩,你选吧……」 我哪条都不选,岑雩心想,我要跟他一起活着! 他在等着我!我答应过他要回去的,他在等着我,他一定很生气,可他在等我回去…… 「心跳恢復了!唿吸也恢復了!」 心电监测仪上显示出规律有节奏的心率起伏,血氧和血压也回到了正常值,那一个个数字让林爻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缓和。 他情不自禁地唿出肺腑中的一刻浊气。 ——还好还好。 ——这可是他们孟总的逆鳞,真真放在心尖上的人,但凡出了任何问题,外面那位是一定会发疯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能够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刻,平復下心情之后,他冷静地继续指挥: 「时刻监测病人的情况,准备手术!」 第125章 完结 岑雩的身体状况原本就很糟糕,突发的情况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手术过程非常不顺利,再次出现休克的情况。 心脏的二次骤停是非常兇险的,不断有护士进出手术室,将一个个坏消息带给孟鹤兮,叫他签字。 孟鹤兮耳朵听着,字也签了,可实际上却什么都听不进、也看不进,只知道岑雩现在很危险,他很可能要失去这个人。 手术后半程,岑雩的信息素失控,强大的alpha信息素外溢到了整间手术室,甚至对贴着阻隔贴的医护人员造成了影响,而如果任由这样高浓度的信息素继续释放,岑雩坚持不到手术结束。 听护士这样说的时候,孟鹤兮的双脚都是僵硬的,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护士去换的无菌服,又是怎么进的手术室。 直到看见躺在手术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 手术室内alpha信息素的浓度已经饱和,凛冽的霜雪叫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孟鹤兮也被冲击得有些站不稳。 「需要我做什么?」 林爻迅速向他解释目前的状况:「是这样的孟总,从之前来看您的信息素能够对岑先生起到安抚作用,现在我们需要您再试一试,但不用释放太多,也不用太急,先看看岑先生的接受度。」 「好。」 果然,在这样兇险万分的情况下,岑雩还是认出了孟鹤兮的信息素,冷杉释放的那一瞬,手术台上神志不清的alpha安静下来,扑面而来的冷冽也变得温和多情。 「真的有用!」「太好了!」几个医护人员惊喜地叫了起来。 林爻的脸色也有所缓和:「那接下来就辛苦孟总了。」 因为有了孟鹤兮的加持,手术终于得以继续进行下去,但渐渐的,林爻发现手术室内的冷杉味越来越浓。 是孟鹤兮还在源源不断地加大信息素的释放。他心头狠狠一跳,「孟总,您干什么?!」 孟鹤兮握着岑雩的手:「这样他会更舒服点,他喜欢我的信息素。」 「手术起码还得两三个小时,照您这样下去,还没等手术结束,您就得因为信息素损耗过度倒下了!」 「我没关系,只要他没事……林医生,别管我,专心手术。」 「孟总,我是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在这间手术室内所有人都得听我的,所以您要么按我的要求来,要么出去,别影响我们手术。」 「……」孟鹤兮吃了一顿教训,老实不少,「我不出去。」 六个小时的手术,孟鹤兮释放了将近六个小时的信息素,等林爻宣布手术结束的那刻,他隔着口罩亲了亲昏睡不醒的岑雩,起身时一头栽了下去。 第223页 再醒来是一天以后,amy和小林守在他的病床边。 他张口的第一句话是:「岑雩呢?」 岑雩还在icu,手术无疑是成功的,但腺体修復手术带来的副作用还是难以避免,术后岑雩开始发烧,到现在仍旧没有脱离危险期。 icu病房外有一层可以看见里面的透明玻璃,面色苍白的青年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仿佛无知无觉,腺体的位置贴着一层厚重的敷料,纱布上微微渗出血来。 两根软管被插在他的腺体中,里面流淌着黄色和透明的液体,这些液体通过软管被不断地送进那脆弱的腺体中。 隔着唿吸面罩,孟鹤兮其实看不大清楚岑雩的脸,只有长长的眼睫时不时微微颤抖一下。 看着那样脆弱,那样遥远,叫孟鹤兮再次想起他们初见的那时候。当时他就觉得岑雩好像那月下的狐仙,漂亮得不似人间客。 但他想将这只狐仙留在自己的身边,绝不允许他离开。他把人从天上拽了下来,就绝不允许离开。 「孟总,您也别太担心,现在只能先等岑先生退烧。」林爻安慰他。 孟鹤兮用头抵着玻璃,试图离病房里的人更近一些。他想陪着岑雩。 「那什么时候才能退,退烧之后呢?」 「这……」林爻一脸为难。 他给不了孟鹤兮答案,岑雩的身体状况太糟糕了,能顺利撑过手术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其他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但这样的话林爻当然不敢同孟鹤兮直说,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真这么说了,孟总会将他的头给拧下来。 其实孟鹤兮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昨天的手术有多兇险他是亲眼见到的,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做过最坏的假设。 「算了,你去忙吧。」 「我等就是。」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岑雩的烧才终于退了,转入普通病房。 人却依旧没有醒。孟鹤兮几乎推掉了所有工作,整日整夜的守着他,一刻不敢合眼。 「岑雩,撑下去,求求你撑下去。」 「就算我自私,求你为了我撑下去,宝贝儿,我不能再失去你一起次,我会疯的……」 他握着岑雩的手,一遍遍哄,一遍遍求。 庆幸的是,老天爷终于怜悯了他一回,在这期间,林爻的团队在无数次失败之后总算取得了不小的进展,新药开始被用到岑雩身上。 试用新药的当晚,岑雩终于醒了过来,开始进入缓慢的恢復期。 这个过程对于他来说无疑更难熬,手术技术不成熟,为了尽量减轻副作用,林爻不敢给他用太过兇勐的药,大多数时候全靠他自己撑过去。 而这样的痛苦折磨的不仅仅是岑雩一个人,还有陪在旁边的孟鹤兮,看岑雩痛苦,他跟着痛苦万分,病房外那堵墙,被他生生用拳头砸碎了一块瓷砖。 累到快晕倒也不敢睡,因为一闭上眼就是岑雩浑身是血倒在自己怀里的模样。 又过了半个月,情况渐渐稳定下来,岑雩的脸上也恢復了几分气色。 孟鹤兮在终于松了一口气之后,重新开始他的投餵计划,发誓要把这段时间掉没的肉养回来。 这天岑雩午睡醒来后就被他餵着喝乌鸡汤。鸡是三年的老母鸡,养在山里,吃的是无公害的嫩草,喝的是山泉水,鸡汤因此格外鲜甜,岑雩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口。 每天吃的药有十多种,每一顿都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往肚子里咽,当饭吃似的,导致他一直食慾不佳,很难得才有个好胃口。 「还有一只,明天叫人杀了,再熬一锅汤。」 「嗯。」岑雩喝下他餵过来的一勺汤,将他的手轻轻推开,「不喝了。」 基本已经喝完了,只剩下一个底,孟鹤兮也不勉强他必须喝完,自己一口把剩下的喝了,「是挺鲜的。」 刚开始他总想叫岑雩多吃一些,想着吃了东西才能恢復身体,但勉强吃下去的过会儿也会吐出来,他便不敢再勉强了。 「胡茬冒出来了。」岑雩的掌心摸上他的脸,这段时间这人肉眼可见地瘦了许多,头髮乱糟糟的,鬍子也忘了刮,风流潇洒的孟二少爷何曾有过这般形容狼狈的模样。 孟鹤兮握住他的手,嘴唇亲吻摩挲着他手腕内侧:「是不是变丑了?」 「没有。」 「嗯。」孟鹤兮笑了笑,「不过就算变丑了你也不能嫌弃我,丑不丑的咱俩都栓一块儿了。」 岑雩也笑了笑,却没应声。 孟鹤兮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顿时难过得无以復加。 「宝贝儿,有些话我本来想烂在肚子里,怕你担心,也怕你生气,但现在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 他单手搂住岑雩的后脑勺,将人带向自己,将一个个吻落在他的唇角、鼻子、眼睛,最后又轻轻含了含他的两片唇瓣,不含任何的情/欲,只有怜惜和心疼。 「说什么?」 「说我们俩的事。」孟鹤兮捧着他的脸,用两人都习以为常的混不吝的语气说,「你可能不知道,但是岑雩,当你在手术台上生死徘徊的时候,我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撑不下去了,那我就去陪你。」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却足够叫岑雩听清。 「也不止那一次,在你昏迷不醒、数次差点撑不过去的时候我都那样想过。岑雩,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我做那么多,都是为了你,如果你不在了,那我想不到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第224页 「你可以笑我懦弱,笑我没出息,因为我就是懦弱,就是没出息,我没有办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所以就算为了我,也请你一定要撑下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始终很低,也尽量叫自己的语气听着平静、听着轻松,可发紧的嗓子和止不住的颤音其实早将他出卖。 说到后面他几乎有些说不下去,伏在岑雩的肩上剧烈的喘息,想把那些情绪压下去。 岑雩侧头吻他,但孟鹤兮不知在闹什么别扭,躲闪着不愿意让岑雩亲。 倒把岑雩气笑了:「要跟我一起死,却不让我亲?」 孟鹤兮仍埋着头,只用力抱紧他:「不是要一起死,是要一起活,我还没活够,没亲够你、没做够,没和你一起白头,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没有做,我不想死,所以你也别死。」 「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没有人能够再让我们分开,所以我们一起活着,活得长长久久,好不好?」 「好。」这回岑雩不给他躲开的机会,吻上他的唇,「我没想过要死,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我知道。」孟鹤兮回吻他,「但是宝贝儿,还是谢谢你,谢谢你那么坚强的回到我身边,谢谢你活着。」 窗外的月色过于温柔,怀里的人也像是沾了那温柔的光亮,尤其是那双眼睛,一如五年前初见时那般干净、灵动。 叫孟鹤兮怦然心动、深陷其中。 他忽然想起自己买的东西:「对了,这是我在医院门口的一个小贩手里买的,虽然没有你以前的好看,但好歹也是只狐狸。」 那是个狐狸面具,做工自然没有岑雩从前那个精緻,却也惟妙惟肖。 孟鹤兮将这张狐狸面具扣到岑雩脸上,看着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 头顶的灯光让这双眼睛看着更为清透、干净,像春日里阳光下的湖面。 也和五年前他们初见时的一模一样。 时间和苦痛并没能将眼前之人搓磨。他还是五年前那个叫孟鹤兮一眼就心动的人。 还是他想带回去,藏起来的小狐狸。 他又将面具摘下来,借着月光和灯光,亲吻在这双眼睛上: 「你好啊,漂亮的小狐狸,我叫孟鹤兮,是你的男朋友,我来爱你,余生请多关照。」 岑雩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指环,浅浅地笑:「请多关照,小狗。」 end. -------------------- 好好好,终于完结了,两个宝贝的日子也是会好起来的~ 感谢一路陪伴至此的宝子们,感恩。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