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粉今天嘴软了吗[娱乐圈]》 第1页 《黑粉今天嘴软了吗[]》作者：木鱼快【完结】 简介: 老不正经喜欢逗小孩流氓影帝（谌醉舟）vs想装冷酷但脸皮巨薄一逗就脸红的黑粉up主（佟绵） 佟绵是b站吐槽区的一位知名up主，以嘴臭昭着，最常出现在他视频里的是去年刚拿完大满贯的影帝——谌醉舟。 【谌醉舟的回眸封神了，看得我直接原地怀孕......】 「这位朋友听我一句劝，尽快去医院，眼睛心脑神经但凡有一个在线都不至于说这么离谱的话吧。」 【老公腹肌好硬身强体壮公狗腰嫩翘臀......】 「八块腹肌的公鸡国家保护，八块腹肌的艺人站满大街，娱乐圈谁不做身材管理？别在我直播间瞎吹。」 佟绵敛着眼皮一条一条读弹幕。 「嗯，没错，我就是他的黑粉，不喜欢可以取关，谢谢。」 后来，为给重病的外婆筹钱做手术，佟绵在机缘巧合下被投资人看中，邀请他出演一部流量大ip网剧中的男三号。 想着还躺在病床上的外婆，佟绵一咬牙，签下了合同。 - 剧组的人发现新来那素人小孩长得特乖，白白净净，说起话来也是斯斯文文的，尤其是跟影帝对戏时，没说两句话就开始结巴，再多说两句直接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他们私下里猜测佟绵一定是影帝的粉丝，还因为恻隐之心主动为两人创造相处。 只是他们没有看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影帝见到佟绵的第一句话就是—— 「怎么不喊舟舟哥哥了？」 第二句话：「真成我黑粉了？」 - 在某次採访中，有记者问谌醉舟知不知道b站上有一个他的黑粉up主，专门追着他骂。 众人本以为被众星捧月惯了的人会因此发飙，却不曾想谌影帝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慢悠悠拿起话筒。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我黑粉了？」 记者：？？ 谌影帝：「你再回去仔细看看，他明明是在夸我身材管理做得好，体力好，腰有力。」 记者：？？？ 谌影帝：「哦对了，他还喊我老公呢。」 记者：？？？？ - 后来某次福利直播的时候，佟绵顺手又打开了谌醉舟新上映的电影打算开始吐槽。 可没等他说话，直播间里突然出现了一条健硕有力的胳膊，先是关掉了摄像头，接着又操作滑鼠关掉了直播。 在直播关闭的前一秒，网友们听到了谌影帝那被全网评为能让耳朵怀孕的低磁嗓音在这个头号黑粉的直播间响起。 「这次又要说我什么？」 「身材如何昨天已经给你亲自检查过了，至于会不会怀孕......我们今天再试试？」 【阅读指南】 1、一个小甜饼。 2、超大写双箭头，1v1，sc，he 3、谌chen（二声） ----- 第1章 常年阴霾的北安市总算初见了点阳光，晴空万里，碧波如洗。 湛蓝天空上嵌着遥远而渺小的飞机，悠悠划破上空，朝远方飞去。 七月通常是一年中最热的几个月，剧组临时搭建起来的厂房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大型落地风扇，唿啦唿啦地摇摆吹着风，却赶不走丝毫炎热。 工作人员步履匆忙，神情焦灼，穿梭于不同房间，脚步噔噔声和交谈嘈杂声混在一起，让本就不通风的房间更加燥热。 化妆间是用铁皮隔出来的一个小单间，只有不到三十平的面积，不过好在里面只有一人在做妆造，并不会显得拥挤。 「佟老师，您看有哪里不舒服需要调整的吗？」化妆师小池整理着佟绵脑袋上的古装头套，透过化妆镜，看着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人。 男生脸颊皮肤细腻，毫无瑕疵，被化妆镜上的灯光一打，更是白得几近透明。 鼻尖窄小挺翘，靠近左侧的地方有一颗很小的痣，内眼角偏圆钝，看起来单纯无辜不谙世事，简直和剧本里那个矜贵娇惯的崔家小少爷如出一辙。 「不用，谢谢。」男生礼貌道谢，停顿片刻，「叫我佟绵吧。」 本就是半吊子出家，充其量来打个酱油，喊老师什么的也太抬举他了。 小池友善地笑笑，没有说话。 在剧组里喊谁都是老师，不喊会显得很不礼貌。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 佟绵收回目光，打量了一眼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后，起身给接下来要化妆的人让位。此时距离开机吉时还有一段时间，他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摸出手机，熟练地点开了微博。 昨天他发了条「盘点今年凭藉演技出圈」的视频，有些铁粉在b站评论了还不够，还追到他微博底下来互动。 【@性感小母螂：笑死，我就知道不会有某人。】 【@明天礼拜十：我们暴躁小羊可是鼎鼎有名的黑粉，人设不能塌啊哈哈哈。】 【@鸭鸭头：无意间刷到，博主是专业的吧，感觉对每个人物表演的分析都很精准，爱了爱了，顺便求解密，某人是谁啊？】 【@头顶青青草原：怎么没有谌醉舟那段阴冷杀人的眼神戏啊，前段时间在某音上都传疯了，这个肯定算出圈吧？】 【@明天休息回復鸭鸭头：嗯，这不就来了么。】 「谌醉舟」这个名字象徵着绝对的流量，刚出现没多久，他的粉丝就闻着味赶来现场了。 第2页 【@醉在我哥的小舟上：有些黑粉真是莫名其妙，我看是对家批皮吧？别瞎蹦跶了。[图片][图片]不好意思，我们谌哥今天刚参加完国外电影节的红毯，他是唯一一个受邀参加的华人哦~】 【@睡在舟哥腹肌上：纯路人，但谌影帝从出道至今零污点,颜值身材业务能力样样能打，博主不要带有色眼镜啊。】 【@在船上喝大醉：[喇叭]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我哥哥要跟巴导合作了吧，《东风遥》由柏林电影节的最佳男主和最佳导演合作拍摄，谁懂这个含金量[星星眼]】 【@在船上喝大醉：[图片][图片]顺便放两张我哥的美颜神图镇楼】 评论区发出来的图片要点开才能显示完全。 佟绵耷垂着眼帘，盯着那个蓝色连结看了一会，点开了图片。 是一张新出炉的红毯造型。 照片里男人站在红毯前签名，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胸襟内衬做了木耳卷边的处理，拉长的深v领口掩在阴影下，延伸往深不可测的地方。 微微偏向镜头的侧脸转折明显，从眉骨到鼻樑再到下颌，像是上苍最完美的手笔，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略带着笑，轻飘飘地扫过镜头，直直看过来。 举手投足间似使尽浑身解数展现自己无与伦比的魅力。 佟绵：「......」 措不及防跟这人赛博对视了一眼，他闭了下眼睛，在心里骂一句晦气。 关掉图片，佟绵一改单手拿着手机的松散姿势，双手捧着手机，噼里啪啦对着评论区里到处ky的某人粉丝开始打字。 【@暴躁绵羊回復在船上喝大醉：花钱就能去的红毯也不知道在骄傲什么。】 【@暴躁绵羊回復在船上喝大醉：嗯嗯照片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就是髮胶有点多，回去记得提醒你家哥哥早点洗头，人到中年是时候开始防脱髮了。】 【@暴躁绵羊回復在船上喝大醉：感谢提供辟邪镇楼图，但你还是留着自用吧，别在我评论区指指点点，慢走不送八八六。】 一阵输出后，对方还没来得及回怼，佟绵便拉黑删评一条操作，把所有提到谌醉舟的评论都删了。 世界终于干净了。 片刻后，后缀带着金粉lv2的粉丝悄咪咪冒出脑袋。 【@性感小母螂：啧，你说你惹他干嘛，控评控到这里来，故意给你家正主找骂？】 清理干净评论区，佟绵又回復了几个针对视频内容认真提问的评论。今天是正式进组的日子，他凌晨的时候就出门了，公交地铁辗转了快四个小时才到剧组，没一会便困意上涌，眼皮变得有些沉重。 距离开机还有些时间，他往后仰了仰，准备小憩一会。 没眯多久，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扫过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原本微阖涣散的眼眸蓦地一凝，佟绵迅速坐直身体，接通了来电。 「喂，外婆，怎么了？」 「哎唷，没事没事，乖崽别紧张。」察觉到他声音里的紧张和凝重，外婆在电话那头连连安慰，「外婆就是打电话告诉你，手术时间已经定下了，下周三李主任主刀。」 佟绵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想了想，又叮嘱道：「这几天好好听医生的话，该做的检查要做，不要觉得费钱，下周三我过来陪你做手术。」 「好好好，都听你的。」外婆声音慈爱，平日里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老人今天却格外有精力，问起了打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乖崽，外婆怎么听说......你去拍电视了？」 佟绵往后靠在软垫上，猜应该是医生告诉外婆的，点了点头，「嗯，刚好有合适的角色。」 毕竟前脚才被医生撞见因余额不足而买不起早餐，后脚就缴齐了高昂的手术费，这钱来得太快，总得要个合理解释。 医生问的时候佟绵也没有隐瞒，把自己要进组拍戏的事说了，也顺带请求医生在他进组的时候能多关照一下外婆。 外婆不知道这些其他事，因此只是单纯地为佟绵高兴，「乖崽有出息！」 婆孙两人聊了一会，外婆忽然想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开口：「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住在我们隔壁的那个小伙子？」 话题跳转的太快，佟绵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顺着外婆的话，脑海中蓦然跃出了那人的模样。 把玩着腰间宫绦的手一顿，他一时没有说话。 外婆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应，又详细地说：「你忘记了？就那个长挺俊俏、个头很高、你以前总他一起玩的，好像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外婆。」回过神来的佟绵打断了外婆的话，「太久了。」 「没印象了啊。」外婆显得有些惋惜，「我那天还在电视上看了他演的电影，好像他也去做明星了，你们要是碰上了，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不会的。」佟绵说，「过去这么久谁都不会记得谁，就算再遇到也是陌生人。」 隔着电话，他依稀听到那边有护士来喊外婆做检查了，连忙又说：「外婆，你先跟护士一起去做检查吧，我晚上再跟你打电话。」 说完告别，佟绵挂断电话，吐出一口气，决定继续闭目养神。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 他又睁开眼睛，眉头间弥散着一丝不耐。 接二连三的听到那人的事，今天一定是大凶之日，万事不测。 第3页 要不还是看看运势，查查该如何规避吧。 略带着躁意地打开黄历，入眼便是一个巨大挂红的—— 【吉】 佟绵：「.......」 他又冷着脸退出软体，封建迷信，删了。 叩叩。 忽然门被敲响，一位明显是工作人员打扮的女生推门而入，代表导演组过来道歉。 「不好意思，开机仪式还要再等一会才开始，辛苦老师等待了。」 佟绵摆摆手说没关系，他清楚演员在片场最常干的事情就是等待，因此并无疑议。 倒是在化妆檯前收拾东西的小池看到来人，似是相熟，顺口多问了一句：「诶？不是说10点28分是吉时吗，这是要推后时间？」 前来通知的女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巴导让我来通知的，好像是说男一还没到，得再等等。」 佟绵低头摆弄了一会手机，忽然起身，走向门口的两人。 「别等了，」佟绵翻转手机，举到她们面前，「他不会来了。」 手机屏里赫然是最近的消息动态—— 【#谌醉舟超话：实拍谌哥赶机美图，生图直出哦，我舟状态太好啦！】 佟绵反手扒拉了两下屏幕，将评论划上来： 【人在现场，虽然但是，这两天雷暴雨，飞机延误了，哥算是白跑了。】 【延误？天吶，没记错的话舟哥的新剧是今天开机吧，那他还赶得上吗？】 【肯定赶不上，这边回国的只有这一趟航班，谌哥一听延误就立刻离开了，估计也觉得没戏。】 【天塌了，我今天还特意去片场了，就想趁着暑假见我哥一面呢呜呜呜。】 「他没赶上飞机，所以今天不会来了。」佟绵淡声总结，但在他的声音里，藏着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松气。 刚欲将手机收回，却好像不小心摁到了屏幕，原本注视着他手机屏幕的女生眨了下眼，目光中带着点诧异。 一副发现了惊天秘密模样：「咦，佟老师竟是谌老师的粉丝么？」 「？」 佟绵迅速收回手机，就见几秒钟前，他不小心误发了一条评论，后面紧跟着一个明晃晃的[铁粉lv3]标识。 「......」他连忙解释，「这是误会，我真不是......」 「没事哒佟老师，我们会保密的。」女生很有眼色地打断了他的话，言之凿凿地发誓，「我们没有看到你关注了谌醉舟后援会最大的站姐，也没有看到铁粉蓝标，更没有看到你的铁粉已经三级了！」 「.......」 他该怎么解释这个铁粉是吵架吵出来的。 正当这边僵持不下时，忽然听到隔着一道门板的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动静越来越大，似是朝着化妆间来的。 里面几人纷纷朝那边投去目光，下一秒，化妆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男人面容英俊，穿着时尚，银色的项鍊装点在他领口，就连头髮丝都固定在最精緻的角度上。 他盛装打扮，仿佛下一秒就能上台领奖。 薄唇微微勾着，弧度都完美得仿佛经过精心计算。 「我刚才好像听到——」 倏然，他眸光一转，落到某个人的身上。 「你是我粉丝？」 第2章 上一秒还在屏幕里的人，下一秒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眼前，佟绵愣然停留在原地，以至于忘了收回目光。 直到听到旁边压着的隐秘又激动的尖叫声，他才回过神来。 「嗯嗯，佟老师喜欢您好久啦！」先前还言之凿凿说会帮他保密的人，一转头就毫不犹豫地把他出卖了，「他甚至还关注了您后援会站姐呢！」 「........」 佟绵冷下脸否认，「没有的事，她们看错了。」 目光从谌醉舟脸上移开，他无意在此多留，立刻转身离开。 二人擦身而过时，佟绵敏锐地觉察到谌醉舟似乎想要说什么，他动作飞快地砰一声甩上门，把那人和未说出口的话隔在了房间里面。 暑天的温度高得离谱，刚走出转着风扇的室内，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巨大的热浪。 古代服饰冗繁，佟绵被厚重的布料闷着，没走几步路后背就细细密密地沁出了薄汗。 略带些烦躁的用手扇了两下风，眉间隆起的山丘愈发高耸。 今天真的不是大凶之日吗？ 不仅在片场遇到了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还当着他的面被误会是粉丝，这简直是晦气到家了。 佟绵阴沉着脸，朝着开机仪式的场地走去。 另一边，三双眼睛一同盯着那扇被大力摔上的门，谁都没有说话。 「那个......」 最终还是小鱼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小心翼翼观察着谌影帝的脸色，努力为佟绵找补—— 「佟老师兴许是第一次到偶像，有点太害羞了不会表达，没有要给您甩脸色的意思，还请您见谅。」 谌醉舟盯着门板看了一会，忽然轻笑出声，舒缓了两人紧绷的情绪。 「没事，可以理解。」 见他并没有因为被摔门而生气，小池松了口气，想起即将开始的开机仪式，连忙要给谌醉舟化妆收拾，却被谌醉舟挥手拒绝了。 「时间赶不上了，来的路上我已经做过简单的妆造，我们直接去现场吧。」 说罢，也不给旁人再度说话的机会，他礼貌冲着两位工作人员点了下头，也推门离开。 第4页 - 烈日炎炎，阳光毒辣。 开机现场的布置很简易，一块官方海报放大制作而成的背景板，铺满整个空旷坪地的红毯，还有旁边的小桌子上海摆着一些用于供奉的食物。 在制片的安排下，全剧组的人都在旁边有序地排队领香。 佟绵一次参加这种仪式，身边既没有助理，也没有认识的人，他对这些没有经验，于是刻意落在了最后，打算先偷偷观察其他人是怎么做的。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这个决定。 随着人群骤然爆发出的欢唿声，佟绵看到了一身亮片外套，头髮被摩丝抹得反光的人慢悠悠地出现在了片场，并直直朝着队尾走来。 阳光刺眼，将所有东西都照得出乎意料的亮。 唯独佟绵那张白皙的脸蛋肉眼可见变得晦暗。 谌醉舟顶着刺眼的阳光，将佟绵的反应收入眼底，微挑了一下嘴唇，很没有眼力见的迈着步伐，不疾不徐地朝着那个脸色快黑成小煤炭的人身后走去。 随着谌影帝的走近，周围的小演员隐秘又激动地压着声音交流，惊喜之色藏匿不住。 唯独佟绵，他神情冷漠，目视前方，好似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完全不感冒。 只是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将自己的嘴唇咬得泛白。 他都看到了！ 谌醉舟在经过自己的时候，嘴角明晃晃地露出了嘲讽的弧度。 什么意思？ 嘲笑我？？ 佟绵气得不行却又无计可施，上眼皮都耷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恰巧此时队伍往前挪了一段距离，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勐地往前跨出了一大步。 尽管代价是几乎要跟排在他前面的人贴在一起，但也算是终于拉开了跟谌醉舟的距离。 可惜好景不长，身后那人像是完全没有要保持距离的自觉，优哉游哉地也跟着往前迈了一步。 二人距离再度拉近。 佟绵拳头硬了。 但他到底成长了，不似从前那样一言不合就干架，而是努力忍了下来。 好不容易领完香了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扭头离开，身体力行地将某人远远甩在身后。 然而埋头往前沖了没多远，就险些撞到了前面那个明显是刻意堵住自己去路的人。 面对三番两次的挑衅，佟绵再也忍不住了，狠戾掀眸，语气很沖地问： 「你到底要干什么？」 谌醉舟单手捏着香，扫了眼自己白鞋上的脚印后，才缓缓抬眸，看向这个终于肯拿正眼瞧自己的人。 微微张了张口，眸子乌沉得似有许多话想说，可最终却都只化作了一声嘆息—— 「怎么不喊舟舟哥哥了？」 佟绵怒不可遏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离谱，他对上谌醉舟的视线，仿佛在说：你在放什么屁？ 谌醉舟忽略他目光里的谩骂，无奈道：「真成我黑粉了？」 就你也配...... 这句话甚至没来得及说出口，佟绵倏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睛。 等等，谌醉舟说的不是粉丝，是黑粉？ 他怎么知道——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谌醉舟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精确地猜出了佟绵心中所想。 由于过于诧异，佟绵都忘了管理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愣的可爱。 谌醉舟乌黑的眼眸变得柔和，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段时间，才缓缓道：「你的声音我还是能听出来的。」 顿了下，又莞尔：「暴躁小羊。」 网上冲浪的被精准无误的念出来，佟绵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人早就知道了自己在网上的那些事。 甚至指不定还藏在哪个网名的后面，每天围观他像被逼急了跳脚的兔子似的，发表黑粉的言论。 佟绵几乎在瞬间涨红了脸。 网际网路的被扒，这和在网上裸奔有什么区别？ 而且谌醉舟一定在看他笑话。 过去的事情都这么久了，好像只有他一直揪着不放，还在网络上肆意抹黑。 一抹浓烈的羞臊涌上心头，佟绵不想承认自己的马甲，但徒劳地否认又显得过于心虚，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办法，逃。 片场人员众多，分散杂乱，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闷头走了一段距离后，瞧见身后那人没有跟过来，他这才松了口气。 另一边，跟在谌醉舟身后来到现场的小鱼和小池不用参加开机仪式，她们远远地站在旁边，刚巧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头顶有什么东西忽地亮了一下。 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果然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情绪。 其中一人尝试着打开了话题—— 「就是说，佟老师有点太可爱了。」 「看着白净乖巧，可跟偶像还没说两句话，自己就先红了脸，啊，这是什么无敌可爱究极反差！」 「呜呜看着他羞涩逃跑的模样，我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送给他，不就是影帝吗，给！」 「这么可爱的宝宝我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啊，天理在哪里！？道德在哪里！？后援会官博又在哪里！！？」 「咦，你不知道吗？他是素人啊，没有后援会，连微博都没有。」 「什么？？？！」 佟绵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娱乐圈收穫到了首个妈粉，此刻的他正在被工作人员领着走向一会开机仪式时自己要站着的位置。 第5页 「佟老师，您的位置在这里。」 工作人员事情繁忙，将他带到相应的位置上后，立刻又转身去忙别的事情了。 佟绵依言站到指定的位置上，倾身道了句谢，等工作人员离开后，才重新回到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身旁那道身影的存在感太强了，简直阴魂不散。 他就不明白了，谌醉舟这是在干什么，一直黏着他看他吃瘪很好玩吗？ 不过不管他心里是如何想的，面上也没有表露出什么了，既然谌醉舟想看他不爽，那他偏不如他的愿。 喜庆奏乐和着锣鼓喧鸣，开机仪式拉开帷幕。 佟绵将注意力放到仪式上，直视前方，双手举香，学着旁人的动作，跟着一起拜四方。 正东、正南、正西、正北。 谌醉舟手上动作敷衍，目光总不自主地落向身旁那道身影。 还是跟从前一样，在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嘴唇总会不自主地嘟着。 看了一会，谌醉舟心中那点在太阳底下暴晒而生出的烦躁悄然散去。 敬完神之后，导演走到前方发表讲话。 「热吗？」谌醉舟忽然问了一句。 佟绵没有说话，他就像学生时期班上最乖的学生在课堂上认真听课那样，不分散一丝注意力。 要不是谌醉舟知道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差点就真的相信了。 「我房车有空调，前两天刚补的冰种，制冷效果特别好。」 今天早上时间有些赶，佟绵没来得及吃早餐，此刻胃里空荡荡的，站在阳光下的时间越来越长，后背的汗珠顺着嵴背流下，一颗接着一颗。 他是爱出汗的体质，皮肤又很敏感，出汗之后又被捂在厚闷的服装中，今晚肯定会生痱子。 导演举着话筒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投资商，佟绵的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耳旁的谌醉舟还在喋喋不休：「等开机仪式过后，去我车上凉快凉快？」 烦死了。 佟绵心想，不就是发现了他的马甲了，用得着露出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吗。 真吵。 闭了闭眼，他破罐子破摔道：「对，我承认，我就是你黑粉，你现在可以闭嘴了吗？」 话刚说完，他感觉自己的头蓦然变沉，一阵天旋地转后，四肢开始脱离他的控制。 心中暗道糟糕，在意识残存的最后一秒，他想—— 真的求求了，脸着地都没关系，可千万别倒谌醉舟身上。 第3章 沉闷的燥热被舒爽清凉取代，佟绵翻了个身，将盖在身上阻拦他感受凉意的东西掀开。 很快，耳边响起一道无可奈何的嘆息，「乱踢被子的坏习惯还是没改。」 紧接着衣物响起沙沙的摩挲声，薄毯很快又盖回到了他的身上。 明明只是薄薄一层，可压在身上却仿佛又千斤重，佟绵颇为不悦地蹙了下眉，似忍到了极致再也忍受不了，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地方十分陌生，略狭窄的空间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目光逐渐聚焦，看清楚那道身影的具体轮廓后，佟绵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掀开毯子，起身作势离开。 只是刚一起身，眼前便阵阵发黑，动作被迫僵在的原地。 「又晕了？」带着温烫的身体迅速靠近，将他扶回了床上，「别乱动，好好躺着。」 身体的主人手上动作和声音都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佟绵无力抵抗，只好又躺了回去。 窄小的空间一旦没人说话，就被凝重和沉默笼罩。 佟绵躺回去稍微缓了缓，感觉好一点了，刚想再次起身离开，就听谌醉舟压着声音，用少有的严肃语气开口。 「医生说你低血糖。」顿了一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没吃早饭？」 被猜中了，但佟绵没打算理会，他闭着眼睛，装作没听见。 「佟绵。」 被消极回应，谌醉舟头疼之余还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于是声音更加严厉，「你肠胃本来就不好，还这么不爱惜？」 在佟绵的记忆中，以前就算把这人惹恼火气得不行的时候，也没有被这么连名带姓的喊过。 牙齿咬着嘴唇内的软肉，被谌醉舟这么一训斥，他也蹭蹭冒火。 盖在毛毯下的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下，这回佟绵到底是没再能忍住，怒沖沖地睁开了眼。 「关你什么事？」 「我肠胃好不好与你何干？」 「爱惜也好不爱惜也好要你管？」 一连三串的反问，看着谌醉舟明显被呛住的表情，佟绵心中那股浊气终于消散了些。 咚咚。 下一秒，房车的门被人敲响，谌醉舟甚至连反驳他话的余地都没有。 佟绵见状，更加挑衅似的扬了下眉。 谌醉舟眸光深沉的盯着他看了一会，最终确实一句话没说，转身过去开门。 过来探望的人是导演。 「小佟没事吧？」他以为佟绵还没醒，压低声音小声地问。 谌醉舟跟在他身后往里走，闻言摇了摇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嗤一声： 「他能有什么事，他精力好得很。」 巴向明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似是在疑惑他的阴阳怪气。 谌醉舟没对这个眼神给予回应，巴向明也就没再追问什么，而是接着问佟绵的情况。 第6页 「随行的医生怎么说？」 「三餐不规律，低血糖。」 房车内空间不大，交谈间，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佟绵的面前。 导演都亲自过来了，佟绵自然也不好装睡，于是睁开眼睛起身问了句好。 「诶诶，躺着休息吧，慢点儿慢点儿。」 巴向明在娱乐圈浮浮沉沉飘了三十余年，长期熬夜拍戏，脸色暗沉，皱纹明显，花白的半长发用皮筋低低束在脑后，倒也颇符合「搞艺术」这类人的刻板印象。 佟绵的年纪只有他一半不到，又加上谌醉舟的缘故，巴向明看佟绵更像是长辈看待晚辈。 「今天时间太赶了，没来得及吃早饭吧？」巴导温和地朝佟绵笑笑，指了下站在旁边那人，「他已经让人去买早餐了，一会你也抓紧吃点，别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等真把身体搞垮了有你后悔的......」 巴向明一生与电影作伴，没有老伴也没有儿女，如今看着佟绵，忍不住也用长辈的口吻念叨了几句。 佟绵点点头，一副乖顺又听劝的模样。 很快想到了什么，佟绵又略带着些歉意地开口询问：「抱歉巴导，我没有耽误仪式的正常进行吧？」 巴向明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仪式一切顺利。主要还是太阳太大了，我话又太多，哎，早知道让他们删一点演讲稿的字数了，不过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忍不住念叨，总觉得这里也要说，那里也得提及......」 此话不假，因为他说着说着，又絮絮叨叨地跳到了别的话题。 佟绵没有打断他，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中间一度乖巧点头，给予回应。 巴向明被哄得开心极了，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对佟绵喜爱更甚。 一旁的谌醉舟看到这一幕，不由有些牙痒痒。 敢情就在他面前露出尖牙，专挑着他气是吧？ 早餐很快便送到了，在这两人面前，反倒是大名鼎鼎的影帝充当起了伺候人的角色。 肠胃不好的人不宜吃得太刺激，所以谌醉舟给佟绵买的是比较清淡的潮汕牛肉粉。 将汤倒入干净的瓷碗中，让汤面混合，又晾了一会，等凉到可以入口了，才将碗端了过去。 这个时候，佟绵已经听着巴向明从年龄聊到了电影。 「......所以那场戏我们跟编剧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不用蒙太奇，而是直接在剧本中加入叙诡的手法，这样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更有反转......诶，早餐来了，小佟你快点吃吧，我这儿刚好也有事要去处理了，等以后有时间我们再慢慢聊。」 佟绵正听得津津有味意兴盎然，蓦然被打断，整个人气压瞬间低了下来，目光中尽是不满。 谌醉舟端碗的动作一顿，他又怎么了？ 佟绵真的很不想搭理他，更不想吃他碰过的东西，但碍于导演还在车上看着，只好深吸一口气，勉强接过了碗。 谌醉舟又帮他把可拉伸的小桌板摆了出来，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佟绵对此没有丝毫表示，垂着眼眸，尽力避开跟谌醉舟的一切交流。 巴向明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跟谌醉舟说了声告别后，就赶去片场忙接下来的工作了。 唯一能调节气氛的人离开，房车内再度陷入安静。 佟绵故意发出很大的吸熘声，想让谌醉舟受不了也赶紧离开。 然而谌醉舟并没有遂他的意，不仅没有离开，反倒还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佟绵吃饭。 佟绵：「........」 又吃了两口，那道视线还是如影随形。 最终，他脸色一板，筷子一放：「我不吃了。」 反正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不用装出一副跟谌醉舟和谐相处的模样。 谌醉舟不再遮掩，偏头直直看向他，佟绵也不遑多让地瞪了回去。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半晌，谌醉舟先移开视线，从善如流地端起碗筷，似将佟绵的摔碗当做是他在赌气。 「好吧，那我餵你。」 然后真就拿起筷子，作势往佟绵嘴里餵。 佟绵立刻往后挪了一段距离，避开了他的动作。 粉条在空中僵了僵，谌醉舟无声地嘆了口气，又将碗筷放回了桌面。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拿佟绵如何是好了，静默片刻，放缓声音，几乎是哄着般劝道： 「再吃一点吧，等吃完了我去买你以前最爱喝的草莓牛乳好不好？」 - 佟绵吃完早餐，从谌醉舟的房车上下来。 他一边擦嘴一边想，自己只是害怕等会拍戏时再犯低血糖晕倒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而不是为了那瓶幼稚又可笑的草莓牛乳。 今天刚来到片场的时候，他被拉进了微信里的演员通知群，看到不久前导演在群里艾特了一些人，要求晚点一起去茶水间进行第一次的剧本围读。 佟绵寻了个阴凉地坐下，拿出剧本，决定再补充一下自己的人物小传。 《东风遥》这部剧主线并不复杂。 隆景三年，荀帝病危，朝中以宰相崔知年和丞相张归明为首分成两大阵营，分别拥护太子及四皇子，而这部架空史的正剧就是讲述这俩人表面和和气气一起治国、私下为夺权争得你死我活的故事。 佟绵饰演的角色叫崔知安，是宰相的弟弟，一个从头到尾都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傻子，与残酷血腥的权位争夺格格不入。 第7页 从拿到剧本的那天至今，佟绵快将剧本翻烂了，都没有发现这崔知安有什么过人之处，活生生就是他哥的人形挂件。 嗯......最多就是能衬托的宰相人设更加立体，展现出铁汉柔情的一面。 除此之外再无他用，就是一个安安静静没有争议的背景板花瓶。 佟绵不禁感到奇怪，这样一个吉祥物般的存在，是怎么被纳入「主演」行列的。 良久，周围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坐着的前方被一小片阴影笼罩。 「请问你是佟绵老师吗？」一道略显干净的陌生声音响起。 佟绵翻剧本的手一顿，随即抬头。 他是影视区的up主，所以对娱乐圈的演员明星比较熟悉，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这两年的新晋流量小生。 也是目前难得一见的有演技的流量明星——尤沐一。 尤沐一让撑伞的助理将伞往佟绵的方向倾斜，为后者遮住烈阳，精緻的嘴角勾出和善的弧度。 「导演让我喊你一起去围读剧本。」和他的名字一样，他的笑容也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可佟绵的目光却僵在了他正拿着喝的草莓牛乳上。 「你在看这个吗？」察觉到佟绵的视线，尤沐一笑着摇了摇手上的牛乳盒，嘴角的弧度扩大，佟绵却觉得十分刺眼。 「这是舟哥请我喝的，草莓牛乳，很解暑。」 第4章 七月酷暑，日头将一切都照得燥热。 佟绵盯着他手里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牛奶盒看了半晌，才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不是说导演找我吗，走吧。」 尤沐一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等助理把遮阳伞打好、风扇打开之后，才缓缓地迈开步伐。 天气炎热，四下无风，从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佟绵下颌沁出的汗珠。 尤沐一沉吟一会，迈步追上，递给了佟绵一张干净的纸巾，又从助理那拿了一片冰贴递过去，细心地说：「这个贴在额头上可以物理降温，效果也还不错。」 也。 听着像是退而求其次的施捨。 佟绵脚步微顿，但很快又懊恼自己不该将别人的好心想得那么坏。 「谢谢。」他伸手接过，礼貌道谢。 两人并排往前走，没过多久，就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了谌醉舟的身影。 谌醉舟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佟绵，当即迈开步伐走了过去。 「去哪了，找你好半天。」 走到佟绵面前，谌醉舟将草莓牛乳递给佟绵，然而后者却视若无睹地侧身避开他，径直朝前走去，就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谌醉舟有些意外，不过他早已习惯被佟绵甩脸色，对此也不恼，转身欲跟上。 可下一秒，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张稍显陌生的脸。 「舟哥，谢谢你的牛奶，很好喝。」 尤沐一笑容甜得晃眼，摇了摇跟谌醉舟手中拿着的那瓶一模一样的草莓牛乳，略带俏皮地歪了歪头。 且不说如今他是当红流量，妥妥的大番位明星，就算褪去这层身份，也没有人会伸手去打笑脸人的，何况他笑得还这么好看。 不过这些放到谌醉舟身上就统统不作数了，他根本不吃这一套。 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谌醉舟轻皱了下眉，反问：「我的牛奶？」 尤沐一笑容僵住，不过在娱乐圈混久了，也很熟练掌握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很快就用一副熟稔又开玩笑的语气说：「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过了多久呀，不是您说怕我中暑，让助理特意送来的吗？」 谌醉舟想也不想就说：「不可能。」 尤沐一第一次被这么毫不留情地拂面，僵在了原地，但很快余光又瞥见谌醉舟手上拿着的同款牛奶，一愣过后，哈哈笑道：「没想到您这么喜欢开玩笑，我们手里的牛奶不是一模一样的吗，不是您送的还能有谁？」 正这时，谌醉舟的助理小方从远处小跑了过来。 小方擦了把脑袋上的汗，邀功似地对谌醉舟说：「老闆，我已经把草莓牛乳分给大家了，他们都让我给你说声谢谢。」 谌醉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瞥了眼还在傻乐的助理，眼眸乌沉，「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了？」 小助理还在庆幸自己干了件好事，嘎嘎乐道：「嘿嘿，一个合格的下属永远要比老闆先想一步。」 「............」 远处的佟绵已经走得连背影都要看不到了，这边的尤沐一还在小口小口地喝着原本只打算给佟绵的草莓牛乳。 小助理还不知道事态的紧急，得意挺胸：「为老闆分忧是我的荣幸。」 谌醉舟闭了闭眼，復而睁开，冷睨着助理：「做的很好下次别再做了。」 「好的老闆，我一定......嗯？」小方倏然瞪大眼睛。 谌醉舟声音略带上了些警告：「以后不要随便揣测我的意思，我说什么你照做就好。」 说完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不用比我多想一步，也不需要你来为我分忧。」 说完，他便迅速转身离开，目光紧锁着前面那道身影了，脚底步伐迈得很大，生怕一个不注意又让人跑了。 这小傢伙的占有欲有多大他是知道的，以前可没少在这上面吃苦头。 曾经跟高中的朋友们出去玩，如果给佟绵带去的小吃饮料跟其他人一样，他都会选择不要，然后垮脸。 第8页 谌醉舟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逐渐熟悉了佟绵之后才估摸着猜出他的心思——只有被「特殊」对待才能体现出被重视，才会感觉被认真对待。 佟绵捏着剧本，埋头走得飞快。 他有些恼怒自己为什么又一次信了谌醉舟的鬼话，明知道这人嘴上每一句靠谱的，却还天真地相信谌醉舟会去特意给自己买草莓牛乳。 搞了半天，其实他那份根本就是顺带的。 早知道就把那碗汤粉泼谌醉舟脸上了。 佟绵咬着牙，脸色越来越黑，心里默默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跟谌醉舟说一句话。 「佟绵。」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佟绵脚下步伐迈得更快了，要不是觉得丢人，他恨不得直接跑起来。 「佟绵！」 背后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离得近，终于—— 「咩咩。」 谌醉舟伸手拉住了他。 谌醉舟深知佟绵生气时候的样子，于是一刻不停，飞速地先开口解释：「草莓牛乳是我要我助理去买的，他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要给整个剧组送。」 顿了下，他由上至下观察着佟绵的脸色，缓缓解释：「我只是想给你买，没有想过要分给别人。」 佟绵被他拉着，被迫停下了脚步，直到话说完，才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说的却是别的事情。 「别这么叫我。」 谌醉舟知道佟绵是在说什么，但还是决定佯装不知，曲解意思地反问道： 「咩咩，你还生气吗？」 佟绵眉头蹙起，终于在谌醉舟面前有了点大的情绪波澜。 他大幅度地甩开被谌醉舟拉住的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般，厉声道：「都说了，不许这么喊我。」 「好好好，那我换一个称唿。」 谌醉舟怕真把人惹毛，到底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佟绵死死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快步朝前走走，想把谌醉舟甩到身后。 可奈何后者跟个狗皮膏药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那我叫你什么好呢？」谌醉舟跟在佟绵身边，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佟老师？佟绵？佟哥？」 他忽然笑出了声：「羊哥。」 佟绵脚步勐然停住，「你有病吗？」 「开玩笑的。」 谌醉舟立刻道歉，顺势帮他把牛乳插上吸管，碰到他唇边。 「刚才说错话了，佟老师原谅我吧。」 铝箔戳开口，被封住的草莓奶香味飘逸出来，萦绕在佟绵的鼻尖。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但这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浓烈，香甜，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夏日午后。 隔壁别墅区的小洋房装潢奢华，房间里的视野也极好，佟绵盘腿坐在窗前的榻榻米上，能看到周围被养护得很好的绿化。 「你怎么又坐在这儿。」身后走过来一个少年，尽管距离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还有好几年，但依旧掩盖不住骨子里飘出来肆意轻狂。 「喏。」少年时期的谌醉舟将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还带着水汽的草莓牛乳贴到佟绵脸上，看后者被冰得一个激灵，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当时的佟绵没说什么，只是因不悦而下意识嘟起来嘴，往旁边躲开，随后接过草莓牛乳，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起来。 谌醉舟也懒得去搬椅子，直接双脚岔开蹲下，伸手欠欠地去戳佟绵的脸。 「你怎么一生气就嘟嘴啊，跟动画片儿里的人一样。」 佟绵：「.........」 他于是又抿住嘴，将刻在肌肉记忆里的习惯性动作强行改掉。 谌醉舟买的零食都价格昂贵，并不是廉价香精勾兑，而是散发着真实而清甜的草莓香味。 佟绵从来没有吃过草莓，但他闻到的第一秒，几乎就爱上了这个水果。 过去与现实重叠，草莓的芬芳穿透时间屏障，佟绵从过去的记忆里回神。 「.......不喝。」 佟绵神色漠然，径直朝前走着。 只是在旁人看不见的眸底，隐隐划过一抹恼意。 怎么又一不留神回忆起了过去，真烦。 前方忽然结伴走过去几个工作人员，激烈的交流讨论声方圆百米内斗听得清清楚楚。 谌醉舟往旁边大迈了一步，不漏声色地挡住那群人，以及那群人手上的草莓牛乳。 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彩虹棒棒糖递过去，谌醉舟几乎是轻哄着开口。 「佟老师，你跟他们不一样的，你还有专属棒棒糖。」 彩虹棒棒糖也是佟绵小时候很喜欢吃的东西。 但当年的佟绵跑遍了周围的很多小店，都没有找到，于是只能每天放学等在路口，等谌醉舟也放学时，给他带一根。 接二连三的往事袭来，再加上身旁这个他最不想看到和回忆起的人，佟绵始终积压着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一把拍开谌醉舟的手，压不住愤怒地厉声质问：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不想再跟你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明白吗？」 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憋住，内心积存许久的情绪终于是爆发了出来。 「当初说走就走的人是你，如今说回来就回来的人也是你，凭什么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谌醉舟，你算什么东西？」 谌醉舟被他的话说的在原地怔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死寂般地沉默良久后，才喑哑开口—— 第9页 「对不起........」 「不需要。」佟绵立刻堵住他的话，「什么话也别说，什么事也别做。」 佟绵脸皮薄，肤色又白，情绪只要稍微有点起伏，血色便会蔓延往上，整张脸胀得通红。 深吸一口气，他后退半步，抬眸看向谌醉舟。 「就当一切都没有存在过，我们从来就不认识。你当你的大影帝，我走我的独木桥，谁也别再干涉谁。」 说完这些话，他像是厌倦了再跟谌醉舟有纠缠，干脆利落地收回视线，转身大步离开。 谌醉舟愣怔地站在原地，眼神深沉而凝重地望着那道愈发远去的身影。 良久，敛下眼睫，颇有些自嘲地勾起嘴角。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存在。 有关佟绵的一切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深刻心底了，甚至连脚踝上的两颗竖直排列的小痣都知道。 这算什么陌生人？ 第5章 剧本围读是拍摄前的一个重要流程，一方面可以通过讨论迅速进入任务状态，另一方面又能在跟导演以及其他人的交流沟通中，加深对人物的理解。 只可惜当今世道浮躁，拍剧求量不求质，已经很少会有导演特意安排这个流程了。近几年出现的一些新生代演员甚至连人物小传都不知道是什么，更别说还要加深对人物的理解。 佟绵强迫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将视线聚焦在剧本的故事线上，反覆盘着剧里的各个人物。 他是第一个来到集合地方的人。 一间难得空调冷气充裕的小房间里，摆了个四方形的矮桌，导演占了其中一边，另外的三边分别放置了三把可摺叠的小布凳。 「来了？」巴向明耳朵卡着烟和笔，听到动静，回头朝佟绵打招唿。 「先坐吧，等一下其他两个人。」话语落下，他又重新看回摊满几乎整个桌面的纸张上。 其他......只有两个人？ 佟绵迟疑了一下，反问：「今天一共就四个人吗？」 毕竟连他这种「边角料」的角色都来了，佟绵还以为会有乌泱泱的一屋子人。 巴向明拿着红笔在桌面的纸张上涂涂写写，闻言「嗯」了一声：「今天主要是两位主演，明天才是全剧组。」 佟绵疑惑：「那我......？」 「好奇为什么喊你来？」 巴向明从他的分镜手稿中抬头，笑了一下，「听说你是北安电影学院编导系毕业的？」 佟绵闻言点了点头。 巴向明：「那就对了，这部电影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人，怕有哪里没想到的地方，还请高材生帮我把把关。」 佟绵霎时睁大了些眼睛，惶恐地摆手：「您别开玩笑了，我哪有这能耐。」 要知道巴向明可是被三大最具含金量的电影节评为过最佳导演的，他一个刚刚毕业的本科生哪里有资格评价？ 这不亚于医学界的钟南山院士让刚毕业的大学生帮忙修改专业论文一样天方夜谭。 巴向明却笑着道：「那也没事，你来看看也好，就当是陪我了。」 无论如何，能近距离观摩名导拍戏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佟绵于是忙不迭点头应下。 「来，坐我旁边吧。」 巴向明再次朝佟绵招手，让他坐到了自己身旁。 「你帮我看看，这条的分镜能不能再修改一下，我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巴向明完全没有导演的架子，很快就拿着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跟佟绵探讨了起来。 佟绵小心翼翼地接过稿纸，心里一时间还有些紧张。 这简直梦回大学时的期末考试，甚至他期末考试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谨慎过。 在他思考分镜的同时，巴向明也无聊地顺手拿过了佟绵放在旁边的剧本。 剧本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划线，以及佟绵从自己饰演的「崔知安」这个角色出发，对戏内不同人物的心理和理解。 巴向明的目光中不由流露出意思惊喜和满意，继续往下翻看。 「这里，」他突然指了指佟绵的某一段註解，刚好就是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地方，「我看你在旁边写的是建议用平面镜头拍特写，为什么？」 佟绵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随便用来做练习的分析竟然给巴导看到了，当下说话都变得磕巴了。 「那个，我......我随便写的。」 他伸了伸手，想把自己的剧本拿回来，但剧本被巴向明拿着，他也不好直接抢，一时进退维谷，急得脸都涨红了。 「怎么还害羞起来了。」巴向明善意地笑笑，宽慰道，「没事，说说看，我想听一下你的思路。」 佟绵抿了下唇，没有矫情地二次拒绝。 他在头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徐徐张口，解释起了自己的想法。 巴向明越听越满意，待佟绵说完后，思忖片刻，将撇在耳朵上的笔拿下，按照佟绵的想法做起了修改。 在专业上被很具有权威的人士认可，佟绵又惊又喜，先前因为谌醉舟而产生的负面情绪逐渐消失，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起来。 两人又接着讨论了一段时间，门才被人从外面推开。 谌醉舟和尤沐一前后脚走了进来。 见了谌醉舟，佟绵脸上的喜色又悄然淡去。 「巴导，下午好。」 尤沐一率先开口沖导演问好。 第10页 随后，尤沐一又从谌醉舟身后探出头，沖佟绵眨了眨眼睛，「佟老师，又见面了。」 他没有什么顶流大牌的架子，「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尤沐一，随便怎么喊我都行，日后在剧组还望佟老师多多指教。」 「你好。」佟绵起身跟他握手，没有他那么会说话，只是简短地说，「我叫佟绵，不用喊我老师。」 尤沐一看起来很随和，哪里都秀秀气气的，就连一瓶不大的草莓牛乳，都拿在手上一直喝到现在还没有喝完。 「佟老师也太谦虚啦，我来之前做了功课，你之前从来没有演过戏，第一部 剧就能被巴导选中，一定很有实力。」 佟绵：「......」 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附和着笑了一下。 说实话他其实也很想问问巴导，为何当初会主动来选自己出演，顺便还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毕竟如果不是这笔钱，他现在应该还在为外婆的医药费发愁。 与佟绵寒暄完，尤沐一很快又将视线投向了跟他一起过来的谌醉舟，语气中有种天然的熟稔。 「舟哥，我们前不久刚合作过，就不再多余自我介绍啦。」 他一双杏眼的眼尾略弯，嘴角又经常挂着笑，笑眼盈盈的，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可谌醉舟却蹙了下眉，「合作？什么时候的事？」 尤沐一笑容微滞，「去年x杂志，我们还一起拍了封面啊。」 谌醉舟思索两秒，「没印象。」 好歹他也是这两年炙手可热的男明星，谌醉舟竟一点面子也不给。 不过尤沐一也没有生气，只是黯然垂下眼帘，很快又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 倘若他的粉丝看到这一幕，肯定又要在网上嗷嗷喊心碎。 谌醉舟冷硬地将尤沐一堵了回去，转头又将目光投向面前的佟绵。 「你好，佟老师。」 他一改先前淡漠的表情，文质彬彬地颔首伸手，「我叫谌醉舟，我们认识一下？」 「..........」 佟绵原本的礼貌笑容收敛起来。 他刻意不理会谌醉舟，对他视若无睹。 但谌醉舟也没有收手的意思，眸光锁定在佟绵脸上，一副得不到回应誓不罢休的模样。 沉默无声蔓延，旁边导演和尤沐一好奇的视线也如无声威压一般逼迫着佟绵。 片刻后，佟绵率先败下阵，脸色臭到极致，伸手蜻蜓点水般飞快地碰了一下谌醉舟的手。 「佟绵。」 二掌相接，由于动作太快了，甚至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啪」声，听起来就像是他扇了谌醉舟一巴掌。 谌醉舟挑了下眉，却眼含笑意地收回了手。 佟绵耷着眼皮坐回去，一言不发继续低头看剧本，迴避的态度很明显。 巴向明视线来回在他们身上扫了好几眼，接到谌醉舟的眼神后，才开口打圆场。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都坐吧。」 尤沐一点点头回应导演的话，刚想坐到佟绵旁边的那个位置，却被谌醉舟拦住。 「你坐那边，离导演近。」 尤沐一闻言一愣，听出谌醉舟话语里的意思是为他着想，露出了喜色。 原来舟哥只是脸上冷漠，实际上还是颇为关心他的。 「好，那我听舟哥的。」他于是乖巧地应道，随后拉开椅子，坐到了佟绵的对面。 旁边传来椅凳摩擦地面的声音，谌醉舟身上的香水味又飘了过来。 佟绵胸膛幅度明显得上下起伏，食指一下一下刮弄着纸张侧缘，强忍着要把拳头砸过去的冲动。 还想再看会戏的导演接到谌醉舟的眼神示意后，才干咳一声，「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张归明、崔知年，」他率先简单介绍了一下几人在戏里的身份，又指着佟绵说，「崔知安。」 巴向明发现，在介绍完各自的角色名之后，佟绵的脸色好像又沉了一度。 目光往后上移一寸，对上了谌醉舟的视线。 谌醉舟放在桌面上自然弯曲的手指微微抬高，食指轻轻叩了一下桌面，似是无声的催促。 巴向明眼含戏嚯之色，收回视线，进入了正题。 佟绵始终在安静地看着剧本，一声不吭也没个回应；谌醉舟则靠在椅背上，面前倒是摊开着剧本，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整场最积极的人是尤沐一，导演抛出的话题他是第一个开口附和，从不让导演的话掉入寂静，是那种学生时代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只是可惜，他的回答基本上都是错的。 听到后面，别说是导演了，就连佟绵都不由得在他回答的时候蹙起了眉头。 怎么这人对角色的理解......都能完全歪掉？ 「......所以到时候我只需要演出一种野心很大的感觉就行了，我理解的没错吧导演？」 导演沉默了。 「佟绵。」半晌后，他揉了下眉心，点了佟绵的名字，「你来说说对张归明这个人物的理解。」 佟绵点点头，一副三好学生被点名救场的模样。 刚欲开口，旁边却蓦然传来一抹轻笑。 「......」 原本到嘴边的话又收住，佟绵皱眉，「你笑什么？」 「咳，没什么。」谌醉舟轻咳一声，收住了脸上的表情。 第11页 他就是有些难以将这样的佟绵将以前那个「厌学儿童」联繫起来。 佟绵估计也猜到了谌醉舟笑的点，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横了后者一眼。 眼神中充满警告。 尤沐一眸底压着一丝犹疑，目光在谌醉舟和佟绵身上来回打转了好久，忽然像是带着好奇般，含笑着问道： 「舟哥，你跟佟老师之前认识吗？」 谌醉舟还没开口，佟绵便抢先回答：「不认识。」 谌醉舟眉梢微动，但也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尤沐一却还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过谌醉舟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起疑心。 配合完佟绵后，谌醉舟很快又说：「不过，我们现在或许可以认识一下？」 他又偏头看向身旁人，笑容礼貌，声线柔和。 「毕竟在剧中，你可得一直喊我哥哥呢。」 第6章 佟绵拳头紧了。 佟绵闭了闭眼。 佟绵忍住了想要把拳头挥到谌醉舟脸上的冲动。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他对上谌醉舟就少有赢过的时候，所以才会导致他会对谌醉舟冷脸，而不是回怼。 实在是因为某人的脸皮太厚了。 不过冷脸这招其实对谌醉舟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原因依旧如上。 就比如现在，谌醉舟像是看不到他黑脸一样，侵越到他的桌子面前，洋洋洒洒拿过他的剧本，在第一页空白的地方龙飞凤舞的留下了电话号码，又大笔一挥，在旁边签上了名。 「......」 与剧本后面被各种划线和分析写得密密麻麻不同，佟绵剧本的第一页崭新洁白，甚至脸他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往上写。 可眼下，眨眼间被刻上了谌醉舟的名字。 乍一看就像是被谌醉舟打上标记了一样。 佟绵恨不得把剧本塞他嘴里。 遵循着礼尚往来的原则，谌醉舟签完名后，也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剧本递给了佟绵，与他交换： 「公平起见，佟老师，你也把联繫方式写在我的剧本上面吧。」 深吸一口气，佟绵森然应下：「好啊。」 语罢，接过剧本，笔尖带着强烈的情绪，力道几乎要穿透纸张，唰唰唰地在第一面画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王八。 还顺手在王八的乌龟壳上写了个「谌」。 骂人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尤沐一都看呆了，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竟敢如此光明正大拐着弯骂近年来风头正盛的大影帝。 这是什么新型吸引注意力的方式？ 而且这位大名鼎鼎的影帝好像还没有生气，他脾气这么好的吗？ 谌醉舟确实没生气，接过画之后还用一种欣赏的眼光，津津有味地点评了一番。 「这乌龟脑袋圆润，壳子厚实，没想到佟绵老师寥寥几笔就能将着王八画得惟妙惟肖，佩服啊。」 「......」 「行了，其余的事情私下再说吧，我们继续......」巴向明努力将歪掉的话题拉回正轨，继续聚集于剧本。 但谌醉舟可不是什么会好好听讲的三好学生，他等了一会，导演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又朝着佟绵那边偏了偏头。 「第二百五十一个。」他压着声音，用仅佟绵能听到的音量说，「这是你在我书上画的第251只王八。」 佟绵带着烦躁，哗啦一声将剧本翻页，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 他就不明白了，刚才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这人为什么还这样缠着自己。 就跟当年一样，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罔顾他的恶劣态度，没脸没皮地贴上来。 逗弄他很好玩吗？ 还重新认识一下，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就是谁也不要认识谁。 之前认识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再来一次，他实在是吃不消。 但谌醉舟好像没有这个自觉，目光仍旧停留在佟绵身上，无声地在等待后者回应。 佟绵被他的目光干扰得完全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忍无可忍，在桌底下狠狠一脚用力踩向谌醉舟。 「嘶。」谌醉舟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怎么了？」巴向明止住话题，关心了一句。 「没什么。」谌醉舟强撑着摆摆手，示意导演继续。 待众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这里了，他才缩回了脚，低头看了一眼。 就见那双白鞋上，重叠着又添加了一道深色灰印。 - 剧组的第一次剧本围读一直持续了近五个小时，甚至连晚餐都是在这间小房间里吃的。 结束之后，导演没有跟他们一起走，而是说还要跟其余几个重要的配角再开个简短的会。 毕竟明天要去拍定妆照，对角色理解得更深刻一些总归是好的。 「小佟是先回去还是留下来一起？」 将饭盒里的最后一口饭扒净，巴向明起身收拾残羹，顺口问了佟绵一句。 闻言，佟绵起身的动作一顿，欣然应下：「留下来。」 谌醉舟回头扫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在起身出去时，顺手将佟绵的剩饭垃圾带上。 待谌醉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佟绵才从剧本里抬起头来。 配角演员们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这边位置不太够，他们围着桌子站了一圈。 佟绵静默一会，伸手把留在谌醉舟桌前的棒棒糖拿走，为这个位置后面的演员腾空桌面，方便他做笔记。 第12页 这个会议一直持续到凌晨才结束，佟绵回到酒店，最快的速度清洗收拾完自己，倒头就睡。 第二天，在连续五个闹钟的催促下，他才勉强起了床，赶在约好的时间来到影棚，按照昨天已经试完的妆造，还原出了崔家小公子的第一场露面造型。 《东风遥》这部剧主要聚焦在权谋斗争上，并未涉及太多的爱情线，佟绵饰演的崔知安则更连官配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他在整部剧中唯一一个有感情羁绊的人，是谌醉舟扮演的崔知年。 换而言之，他需要出镜的两组照片都是跟谌醉舟一起拍摄的。 佟绵觉得天要亡他。 「小佟，过来。」 剧组人多纷扰，形形色色的人在中间来回穿梭，导演侧头，恰巧在某一个角度看到了佟绵，于是招手喊他过来。 佟绵整理了一下衣袍，抬脚往那边走去。 他的衣袍有点长，拖在地上总感觉容易被绊倒，于是他走得小心翼翼。 将人唤到跟前，巴向明对着佟绵左看右看，显然对他的妆造满意极了。 「走吧，你哥在拍单人照，等他拍完就拍你俩兄弟的。」把佟绵拉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巴向明将监视器往那边调整了一下，让佟绵也能看到。 佟绵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在剧组喊角色的称唿是很常见的事情，这没什么。 做好心理建设后，他才抬起眼眸。 刚巧，谌醉舟也在同一时刻掀眸扫向镜头。 二人隔着屏幕对视，佟绵愣住了。 摄像头能将人脸上最最细微的表情都放大得一清二楚，他看到那双眼眸幽暗深沉又厉色骇人，瞳眶赤红，如一柄刚刚淬火而出的利刃。 正如崔知年这个人，踽踽独行行走于动盪政朝的刀刃火海，既要能敏锐窥察出人心，又得心狠手辣，该出手时不能优柔寡断，要一击毙命。 头髮尽数被收进官帽里，凌厉的剑眉倒飞入鬓角，眉宇间不怒自威。 那人什么华丽的动作都没做，只是单单站在那里，就好像翻开了一本厚重史书，从眼神中便足以窥出他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前半生。 「......」 他不是没有看过谌醉舟的电影，谌醉舟曾经出演的那些电影，每一部基本也都将他的人设打碎重组，如果不说，很难第一时间将角色联想到这个人是谌醉舟。 在拉片分析谌醉舟出演的电影时，佟绵也经常反反覆覆来回观看很多遍，一些高亮的名场面至今记忆犹新。 但却从来没有一幕像现在这样来的直观有冲击力。 独属崔知年的眼神仿佛能够击穿屏幕，直直攫进他的心头。 「很好，不错，保持这个状态。」 巴向明那边也很满意谌醉舟的处理，拿着对讲机吩咐了一声，咔咔就着这样的谌醉舟一连拍了好几十张图。 佟绵几乎愣然地看着显示器，良久后才逐渐回神。 在这一刻，他跟谌醉舟因私人恩怨而产生的情绪被陡然倍增的压力取代。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数，他接不住谌醉舟这样的眼神。 旁边，巴向明还在激情地指导摄影，佟绵思忖片刻，悄然退了出去，在旁边角落处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又一次拿起剧本，尝试代入思考，跟崔知年在一起的崔知安会是怎么样一种状态，他一会又该如何处理。 不多时，前方传来一阵躁动，佟绵从剧本中抽神，估摸着是谌醉舟已经拍完单人海报了，于是他起身，朝着那边走去。 「可以可以，谌老师厉害啊，这个眼神处理的太好了。」 巴向明冲着谌醉舟的肩膀拍了一巴掌，将刚才那张图调出来给谌醉舟自己看，「你自己看看，感觉如何？」 谌醉舟点了点头：「嗯，还可以。」 佟绵一声不吭地走到二人身后，他的视线被谌醉舟挡了大半，平视时刚好能看到谌醉舟绣着淡色云纹和麒麟兽的暗紫色外袍。 古代三品以上的官员服饰多为紫色，衣服上的图案也通常会跟着不同官位而改变，文官通绣禽、武官绣兽........佟绵正回忆着曾经积累的文学常识，忽然面前那人动了。 随着谌醉舟的转身，先前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屏幕露了出来，屏幕上是那张给了佟绵很大冲击力的照片。 「刚才吓到没？」 谌醉舟垂眸凝望他，眼底幽深，虽然是一模一样的服饰，但眼前的谌醉舟跟照片上的判若两人。 佟绵收回视线，懒得搭理他。 没有得到回应，但依旧不妨碍谌醉舟的热情，他继续说：「放心，我对你不是这种眼神。」 「........」 巴向明在一旁默默地站着，觉得自己有点太过亮眼了。 看了一会，飘忽不定的视线移不小心就跟佟绵对上了。 「......那什么，走吧，去拍你们哥俩？」对视两秒，巴向明试探开口。 佟绵点点头，二话不说转就走。 他已经等这句话很久了，赶紧拍完，赶紧结束。 可就在他仓促转身时，长到拖地的衣摆猝不及防地绊了他一下，佟绵重心瞬间失衡，朝着旁边倒去。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是昨天的佟绵是昏倒状态，而今天的佟绵能够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及时将自己搂住的人。 谌醉舟坚硬有力的双臂稳稳地将他扶住，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布料底下那温烫的躯体。 第13页 他的鼻尖蹭过谌醉舟的手腕，一股熟悉而久远的味道穿透岁月，瞬间将他擒住。 第7章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佟绵只需寥寥几个词就能概括。 燥热、孤单、看不到头。 他和外婆一起住在早年单位分配的房子里，那是一个窄小胡同尽头的筒子楼里的小房间。 两室一厅，站在门口就能将房间里的全部构造看清。 这一片的房子电路老化严重，装不起空调，只有客厅顶上吊着一个吱呀摇晃、看着好像会随时掉下来的风扇。 北安市的夏天干燥又炎热，佟绵是易出汗的体质，每到夏天，他就能捂一背的痱子，到了晚上又黏又痒又热，叫人难以入睡。 白天的时候，外婆经常会到楼下跟邻居打牌聊天，他则搬着板凳，坐到胡同尽头，透过墙角间那一道施工时没填好的缝隙，往外窥视隔壁的风景。 与这边拥挤窄小的筒子楼不同，一墙之隔的旁边，是豪华独栋的小洋房别墅。 装修华丽，干净明亮，与这边灰扑扑的楼屋形成鲜明对比，门外还有一大片打理得很好的绿化，微风拂过，从那边飘来的风都透着不一样的味道。 佟绵心想，如果他住在这个里面，是不是晚上就不会生痱子，晚上也不至于痒得睡不着觉。 后来，那个别墅里搬进来了一家人。 母亲经常陪着小儿子在门外的草坪上坐着聊天，儿子也经常带很多朋友来家里玩，热闹又吵嚷的欢乐声穿透薄墙传到佟绵耳中。 他于是透过缝隙，偷窥着那边别墅他从未体验过的欢声笑语。 直到某一天。 他像往常那样，搬着板凳坐到墙边，却蓦然撞进了一双陌生的眼瞳中。 佟绵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不光彩偷看隔壁的事情被当事人发现了，连忙起身道歉。 「对不起。」鞠完躬，他立刻搬起椅子转身回家。 「诶，别走啊。」那个男孩喊住了他，「小朋友，你是我的粉丝吗，怎么找到我家的？」 一阵风吹过，佟绵想像中的属于小洋房的好闻气味顺着墙壁的缝隙飘了过来。 「偷看了我这么多天，是不是得给我点补偿？」 「你没事吧？」 巴向明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帮佟绵把衣摆往上扯，防止他二次摔倒，「一会去要服化道的老师帮忙把下摆改短一点吧，不然等正式开拍了，得满片场摔跤。」 佟绵回神，手脚并用地从谌醉舟身上起来，应了一声，又低头整理自己拖地的衣摆，将其往上撸了一段距离，露出细白如润玉的脚踝。 他看上去很忙碌，连一丝一毫的眼神都来不及分给谌醉舟。 仔细想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谌醉舟面前摔跤了，麻木之余他觉得自己丢尽了脸。 明明刚才还记得走路的时候要注意脚下，结果一转头就忘得干干净净，佟绵想，一定是谌醉舟说的那句话害他分心了。 在心里默默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他的头上，佟绵垂着眼眸扭头就走，可却在下一秒，被人攥住了手腕。 脚下步伐因为惯性而停滞了两秒，佟绵蹙了下眉，刚欲发作，一回头却又蓦然撞进了谌醉舟沉凝的眸色中。 佟绵：......？ 谌醉舟从上而下地垂眸凝视他，喉结微滚，说出的话似乎都带着滚烫，「这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佟绵看到自己凸起的外踝处卡着一条很细的红绳。 挂在瓷白无暇的脚踝上，那抹红色晃眼又刺目。 佟绵瞳孔微缩。 动作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勐地松开手，衣袍下散，再度遮住了那条红绳。 该死，他怎么忘了这个。 佟绵无措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这回是真的有些脑子空白了，以至于他好一会之后才反应过来，现在再遮拦也无济于事了，反倒显得更加做贼心虚。 谌醉舟攥着他手腕的手并没有松下，而是愈发收紧，半晌后加重了音量，又一次询问：「这是什么？」 佟绵眼眸低垂，睫毛抖得厉害。 他想说这不过只是一条红绳而已，用来辟邪的。 他还想说这世间红绳千千万，这条只是上大学后随便去寺庙里买的。 可这些徒劳的狡辩最终没能说出口，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有点过于苍白了。 最终，他干瘪地说：「红绳。」 谌醉舟眸光一动不动凝视在他身上，嗓音似乎骤然变得有些喑哑，「我给你的那条？」 佟绵唿吸微颤，没有说话。 谌醉舟往前逼紧一步，继续逼问：「这些年你一直戴着？」 佟绵指甲深陷掌心，传来接连不断的刺痛。 他没有说话，谌醉舟就耐心地等着，尽管没有对视，但佟绵能清楚地感受到谌醉舟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炙热的灼烧感，让他头皮发麻。 良久，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似是自暴自弃般。 「对，怎么了，意思是我每时每刻都想把你踩在脚下，有问题么？」 谌醉舟：「......」 他眼神中的波澜翻涌像是撞到了礁石，被迫停滞下来。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佟绵紧抿的嘴唇和略有些泛红的鼻尖，好像他要是再往下说点什么，佟绵能立刻掉出眼泪。 静默一会，到底还是饶过了他。 第14页 「这样吗。」谌醉舟轻笑一声。 「不然呢？」尽管心虚，佟绵依旧呛了过去。 「......」谌·心善但依旧吃了枪子·醉舟瞥下眼皮，盯着面前这没良心的傢伙。 佟绵则全程低头，迴避着谌醉舟的视线。 这时他才发现，谌醉舟攥着自己的手还没有松开，只不过紧握的力道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松了，他稍微挣脱了一下，就从桎梏中挣脱了出来。 他生怕谌醉舟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做纠缠，没有过多停留，佟绵当即转身离开。 只是很快，身后就响起了某人故意拖长的语调，欠揍得很—— 「走慢点儿啊佟老师，小心别又摔了。」 佟绵步伐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拖地长袍忽然往上升了两寸，露出细白的脚腕，旋即脚步变快，飞速地朝前走去。 通常影视剧的海报为了方便后期做图，都是在绿幕里拍摄的，《东风遥》剧组也不例外。 佟绵走到指定的地方站好，一抬眼就能看到前方立着的黑洞洞的摄像机，以及两边巨大的打光灯和反光板。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镜头，尽管已经提前为自己做过心理建设了，但还是不免感到紧张和僵硬，好像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谌醉舟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站到他旁边。 佟绵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 巴向明在监视器后面看到他们中间至少隔的两个人的距离，满脸无奈地举起对讲机。 「你们是兄弟，不是仇人。」 「崔知安在全剧中最依赖的人就是他哥，佟绵你自己看看你跟谌醉舟中间隔了多远，往那边过去点。」 被点名批评了，佟绵抿了下唇，到底还是往那边挪了一小步。 「再过去点。」 佟绵于是又挪了一小步。 「......」 谌醉舟看不下去这场漫长的拉锯战了，大步一跨，紧紧地贴到了佟绵身旁，甚至还过分自来熟地抬起一只手，搭上了后者的肩膀。 佟绵身体僵住，下意识就想往旁边躲，可又一想他们现在是在工作，于是硬生生地忍住了，梆硬地立在原地，期待导演能够快点拍完。 巴向明作为业界有名的导演，对质量把控是格外严格的，显然不可能将佟绵这个僵硬得毫无感情的表情拍下，当做海报使用。 他接着指导：「佟绵的表情不要那么凶，崔知安从头到尾的心理年龄都只有13岁，要显得无辜纯真一点。」 「听到没，导演都觉得你对我太兇了。」耳旁传来一阵闷笑，谌醉舟偏过头，声音顺着佟绵左耳传来。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花一秒，导演噼头盖脸的怒骂声就紧接着也朝他砸来。 「还有谌醉舟，你别吊儿郎当跟拐卖良家妇女似的，他是你弟弟，规矩点，把你手给我拿下来。」 话落，佟绵同样冷笑出声，啪一巴掌拍开搭自己肩上的手，反唇相讥：「听到没，臭流氓。」 谌醉舟嘶了一声，抬起手腕。看着迅速泛红的手背，挑了下眉，心情却不算差。 行，流氓就流氓吧，好歹也算是愿意跟他说话了。 导演还在那边指挥：「崔知安的眼神不够，要再软一点，不要像看仇人那样，你哥是你最信任的人。」 佟绵努力调整着，导演却还觉得不够，继续增加情景感，企图让他代入。 「要知道安安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是跟哥哥相依为命长大的，后来哥哥去朝廷做了大官，你们的地位一跃而上，曾经欺负过你的人也对你毕恭毕敬，所以除了依赖，你的眼睛里还应该有对哥哥的敬慕。」 「......」 佟绵闭着眼睛深唿吸了几口，努力调整表情，企图赶紧结束这一切。 然而好像并没有太大成效，导演在监视器里面盯了几眼，摇摇头，「还是不对。」 谌醉舟动了动因维持动作而发酸的胳膊，巴向明思索一会，示意先别拍了，然后走进棚内，对佟绵说： 「这样，先给你两分钟找找感觉。」 「你转头看着崔知年的眼睛，想像他是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然后试着用特别依赖的语气喊他一声哥哥。」 佟绵：？ 看什么？ 喊什么？ 他试图抗议：「不用了吧，我觉得我还能再找找......」 导演：「我的经验比你多，相信我，这样会比较容易入戏。」 佟绵：「...................」 导演催促：「行了别磨蹭了，拍完你们这组后面还有呢。」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为了不耽误后面所有人的工作，佟绵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他咬着嘴唇默默忍耐着，转身，抬眸看向了谌醉舟。 两人本来距离就挨得近，再一个抬头一个低头，鼻息间更是连唿吸都交错了，佟绵甚至能看清自己倒映在谌醉舟瞳孔中的模样。 「别咬。」 那人忽然开口，视线略向下移，扫过了他的嘴唇。 佟绵轻颤了下眼睫，克制住想要避开视线的冲动，身体却听话地话松开了嘴唇。 谌醉舟没再逗弄他，调整了一下神色，眼皮一垂一掀，一个唿吸间，他就变成了那个翻云覆雨城府深沉的当朝权臣崔知年。 崔知年在看向弟弟时，眼神中那抹难避锋芒的狠厉褪去了许多，眸底深处还能看到一丝隐藏极深、不易被察觉的柔和。 第15页 「安安。」他低缓开口，声音如磨砂般粗粝，「昨夜降温，可有着凉？」 佟绵紧紧盯着他的眼眸，漆黑的瞳孔几乎要把他吸进去。 导演的话在他耳边迴响。 ——眼前这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除此之外，他再无可以信赖依靠的人。 佟绵半仰着头，怔然出神。 光影交错间，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是佟绵还是崔知安，对面是谌醉舟还是哥哥，他迷茫又不知所措。 喉咙里卡着的那声哥哥，怎么都发不出来。 第8章 谌醉舟站在原地，眼帘垂下，凝瞩不转地盯着佟绵，耐心地等待他喊出那个称唿。 久经杀戮的人无需刻意捏造，眉眼中便情不自禁会透出不怒自威的气场。 佟绵被他的眼神威压擒制在原地，躲无可躲。 愣然的，无声的，一时竟也显出几分无措与乖怯来。 导演见他逐渐投入状态了，立刻转身走到摄像机旁边，一边要佟绵保持好现在的表情，一边指挥着他们的动作，库库一阵勐拍。 十几分钟后，崔家兄弟二人组的拍摄结束。 佟绵卡在喉口里的那声哥哥，到底也没能被喊出。 谌醉舟从崔知年的状态里抽离出来，轻哂一声，眉宇间褪去了高位者的威严。 「喊不出口？」 佟绵瞥了一眼已经放下摄像机的摄影，没有理他，转身就走。 「行，不喊就不喊，不逼你。」谌醉舟不紧不慢地跟上，友善地提醒，「但你别忘了，之后我们的每一场戏，你都得开口喊人。」 佟绵脚步一顿，而后迈得更快了。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也正因为这样，当初导演第一次打电话来找他出演崔知安这个角色时，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要不是后来实在筹不到钱给外婆做手术，他打死也都不会过来。 谌醉舟绅士地笑笑，展现出自己乐于助人的良好品格：「如果有困难，欢迎随时来找我，我很乐意帮你克服心里那一关。」 「不劳你费心。」 佟绵撩起碍事的衣袍下摆，迈着大步离开。 等到剧组的所有单人和双人海报拍完，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集体的合照，定妆及海报的拍摄就算是完成了。 尤沐一是最所有人中先到场的，他站在场地的正中央，一身琼白色衣袍，肩膀直挺，腰身束紧，颇具儒雅之范。 与另一边穿着暗紫色长袍，懒散迈步，缓缓走来的谌醉舟形成一暗一明的鲜明对比。 「舟哥！」 经歷了一上午的双人拍摄，尤沐一显得跟谌醉舟更亲切了，隔着老远就招手向谌醉舟问好。 还下意识往旁边迈了一小步，将最中心的位置让给谌醉舟。 可与他的热烈不同，谌醉舟只是反应很淡地点了点下巴，甚至都没有走到他旁边。 目光绕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场外那道来回徘徊、不愿过来的身影上。 「佟老师。」 佟绵来到片场后，发现这里只有谌醉舟和尤沐一两人，因此他宁愿无所事事地在场外逡巡踱步，也不愿过去和他们有丝毫接触。 可却顶不住有人主动上前。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佟绵不想搭理他，故意当着他的面，幅度很大的转身。 中午的时候他已经去找服装老师改短了衣摆的长度，随着他的动作，下摆随之飘起，露出一截空荡荡的脚踝。 「咦？佟老师脚上的红绳怎么没了？」谌醉舟露出惊讶表情，「不是说想每时每刻把我踩在脚下吗？」 迤迤然停下脚步，那截陡然飘起的衣摆又随之落下，重新盖回到脚踝上。 佟绵站在原地，淡漠回头，冷讽道：「我怕脏了我的脚。」 「你的脚怎么了？」 巴向明从远处快步朝这边走来，听到佟绵的话后关切地问了一句，「又扭到了？」 「......没有。」 「那就好。」见他无碍巴向明放心了，略过这个话题，娓娓讲起了来找佟绵的重点，「你今天看热搜了吗？」 「没，出什么事了？」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上午你不是摔了一下吗，有人刚好拍到了这一幕，做成了动图发到了网上，现在已经冲到热搜第四了。」 佟绵闻言一惊。 巴向明连忙安抚：「别紧张，网友大多只是抱着吃瓜看热闹的心思，我也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对了你要不要刚好註册个微博，应该会涨一波粉丝。」 巴向明把手机递给佟绵，让他直接拿着自己的手机看，谌醉舟见状顺势也凑了过来，两人挨得很近，一同看向屏幕。 营销号发出的这组动图一共有四张照片，刚好记录了佟绵转身摔跤、谌醉舟搂腰扶稳这一整个流程。 【不是，这人谁啊，不对，我哥的手往哪儿放呢？】 【姓谌的这么多年洁身自好从没有过绯闻，怎么突然来了个大的？当着片场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搂上了？】 【啊啊啊虽然但是，图里两人的体型差（嚼嚼嚼）我真的是事业粉，但（嚼嚼嚼）真好磕（嚼嚼嚼）】 【不！！我不同意！！！这人我都没见过，整个娱乐圈查无此人，他配不上我家哥哥！！！】 【你们先冷静点，看不出来这是在拍戏吗？（黄豆流汗）】 第16页 【就是啊，而且这位小哥哥长得是不是有点太乖了点，呜呜呜他是哪个小煳团的爱豆吗，能不能给个名字，妈妈立刻打投让他走花路。】 【啊啊啊楼上简直我的嘴替，刚才广场全被谌醉舟的粉丝占领，我都不敢讲话，有没有人知道这是谁啊，今天不弄清楚我晚上会睡不着的。】 【嘿嘿嘿，影帝大人和他的家养金丝雀嘿嘿嘿嘿嘿（顶锅盖逃跑）】 【嘿嘿嘿，好磕，爱磕，磕男同就是我这辈子的宿命。】 【嘿嘿嘿】 【嘿嘿嘿】 ... 再下面就是一连串的【嘿嘿嘿】了。 往下挨个看了下来，佟绵握着手机的力道在不断收紧，金丝雀，金他妈的什么丝雀？他还谌孔雀呢。 这届网友的眼神真是有问题，什么偏门邪教都磕得起来。 还有，谌醉舟当时竟然搂了他的腰？ 他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这狗东西手不想要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啊佟老师，网友们瞎唠呢。」 谌醉舟看着佟绵握着手机的指节都发白了，连忙掰开他的手指，把险些被捏爆的手机抢救了下来。 佟绵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抬头看着巴向明，摇了摇脑袋，「不了，我以后没有继续拍戏的打算，没必要有粉丝。」 巴向明闻言，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欣赏。 在流量当道的时代，能抵挡住诱惑，明确地知道自己要走的路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他于是没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什么，而是接着道：「这些评论的反响都还不错，热度也够，我决定干脆就借着这波关注，把官宣海报一起发出去。」 谌醉舟表示自己没意见，甚至很大方地表示： 「佟绵没微博就没微博吧，我有就行了。如果需要配合，我可以把我的微博借给他用，标註好发送人是佟绵就好。」 巴向明一眼看透了他心里的小算盘，没好气道，「你省省吧，想都别想。我们正儿八经拍戏，不靠炒那些歪门邪道引流。」 「怎么就歪门邪道了，顶多算是互帮互助，作为同剧组的人，搭档没有微博，我借他用用怎么了？」 「互帮你个头。」巴向明懒得理他，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但临走前还不忘补充一句：「别贫了，再贫你鞋上就有第三道鞋印了。这可是剧组的鞋，被踩脏了你自己负责弄干净啊。」 佟绵原本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并不打算插话，可听巴向明这么说后，蓦地感到一阵尴尬。 他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呢，没想到这都被巴向明发现了。。 「导演慢走。」谌醉舟倒是依旧笑眯眯，冲着巴向明挥手，才收回视线，看向佟绵。 「听到了吧佟老师，这鞋子是道具，不能乱踩的。」 「..........」 佟绵绷着脸，丢下一句「谁想踩你」，二话不说也转身离开。 原本站在谌醉舟身旁的两人都沿着相反方向离去，乍一看好像谌醉舟在哪都遭人嫌似的。 不过佟绵再如何不愿意，也终究还是要乖乖地站在崔知年身后，跟他哥一起拍全家福。 集体大合照对演员的要求没有那么高，拍摄的过程很顺利，没一会便结束了。 解散后，尤沐一从助理那里拿来手机，走到谌醉舟面前。 「舟哥，这场戏有很多高潮和冲突，很考验演技和对人物的理解，我怕自己处理不好，不如我们加个微信，日后也方便私下里对戏探讨。」 谌醉舟被迫停住脚步，余光忽然瞥见从旁边经过的佟绵，迅速伸手将人拦了下来，对尤沐一说：「你加他吧。」 尤沐一：？ 谌醉舟贴心地解释：「他专业对口，又经过导演认证，不懂的剧本跟他聊，比找我有用。」 说完，他甚至也拿出了手机，彬彬有礼看向佟绵。 「说起来，我觉得我也需要加佟绵老师一个微信，方便后续沟通剧本。」 突降祸端的佟绵：「........」 尤沐一意外侧目：「昨天你们不是相互留了联繫方式......？」 谌醉舟立刻善意地为佟绵解释：「可能是因为昨天回去太晚了，又可能是因为佟老师剧本的第一页不小心被风吹掉了，总之就是我暂时还没有收到佟老师的好友申请。」 「不过既然现在我们都有手机了，那就直接扫码吧。」 说完，谌醉舟又将目光转向佟绵，礼貌地再一次徵求意见，「你觉得呢，佟老师？」 第9章 觉得你像熘熘球。 佟绵在心里骂道。 但终归是当着外人的面，佟绵没再说什么，掏出手机「滴」「滴」两声，扫上了两人的好友。 佟绵倒不是害怕不加谌醉舟的微信被认为耍大牌，而是从正常角度来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配角无论如何都不会接连拒绝影帝的好友申请。 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这边跟佟绵加上了微信之后，尤沐一又转头将二维码展示给谌醉舟，刚扬起笑脸：「舟哥，那我们也加一个......」 然而谌醉舟却好像没听到他说话，添加完佟绵的微信后，又立刻抬脚跟上佟绵，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片场。 「.......微信吧。」 将喉咙里剩下的两个字说完，尤沐一站在原地没动，视线跟随着那道离去的背影。 第17页 良久，旁边的小助理走过来，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扯了下尤沐一的衣袖，「沐哥，我们也走吧。」 尤沐一这才回神，从那边收回视线，看向助理时，眉间却凝着一抹阴翳，似乎对他的擅自触碰很不满。 「不该碰的别乱碰。」温润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你的工资赔不起。」 小助理吓得立刻缩回手，「是，是，对不起。」 尤沐一拂了下被碰过的袖口，不紧不慢地抬脚离开。 另一边，佟绵埋头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终是忍无可忍地停下了脚步。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他怒气沖沖地转头，看到谌醉舟那张脸，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 谌醉舟眉头一挑，适时露出一点诧异的表情，「我没有跟着你啊。」 他无辜地从手机壳后面取下房卡，在佟绵面前晃了晃，「我也要回酒店。」 这个说辞简直找不到一点漏洞。 佟绵冰冷的目光在谌醉舟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倏然收回视线，转头大步离开。 谌醉舟盯着佟绵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弯翘的弧度，慢悠悠地抬脚跟上。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佟绵摁完楼层后站到最里面的角落，双手环胸，低头保持缄默，从髮丝到脚底都透着生人勿进的疏离。 谌醉舟却不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他紧挨着站到佟绵旁边，拿出手机有模有样地端详了好一会，才语气略带疑惑地问： 「佟老师，你网络是不是不太好，我怎么还没有收到你的好友申请？」 佟绵绷着嘴角，没理他。 谌醉舟继续： 「你用的是哪个运营商？是5g吗？」 「要不我给你开个热点吧，我网络快，不会有延迟。」 「不是，不用，我网络很好。」佟绵冷冰冰地开口，「你离我远点行吗，别站我旁边。」 「那就是你根本没加我了。」 谌醉舟轻哂一声，选择性忽略他的话，双脚停在原地没动，抬眸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加就是不想加。」 「叮——」 电梯上升到了相应的楼层，门打开了。 佟绵迅速抬脚离开，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一样。 谌醉舟跟上，眸子紧紧锁定着前方的身影。 来到佟绵的房间门前时，却只听到「砰」的一声关门声，他被迫止住脚步，险些被门板砸到鼻尖。 盯着紧闭的门看了半晌，谌醉舟屈起食指在门板上轻叩了两下，声音压得有些低： 「咩咩，你开一下门好吗，我们聊聊。」 意料之中的，里面没有动静传出。 谌醉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手指抬起又放下，犹豫踟蹰许久，最终放下了手。 那道颀长的、打扮光鲜的身影，低垂着脑袋站在那里，远远看去竟显得有些落寞。 - 屋内。 鞋子乱七八糟地甩在床边，佟绵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知道谌醉舟还站在门外没有走，但他今天太疲惫了，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境。 在非正常的睡眠时间里，梦境破碎而混乱。 他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回到了7岁那年。 燥热的午后，热浪将他席捲包裹，他看到妈妈在离开前最后一次拥抱了自己。 小时候的自己听到妈妈说了句什么话之后，满脸天真地点头答应，然后立刻往家里跑。 上帝视角的佟绵有些焦急，想要他制止自己的动作，可是两个时空中间像是隔着屏障，什么动静都传不到那边。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驾驶着小汽车扬长离去，空气中只留下了一长串车尾气。 视角骤变。 这边小佟绵还不知道妈妈已经丢下他走了，还在听着妈妈的话吭哧吭哧爬楼回家找爸爸。 楼梯走到一半，正好也撞见了拖着行李箱下楼的爸爸。 小佟绵勐地停住脚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张地跑到窗台边踮起脚尖往外看，原本停了妈妈的车的地方，已然空无一物。 他心中的危机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下意识一把抱住了爸爸的腿，不让他离开。 「小绵，你长大了，要听话。」 爸爸似乎很恼怒他的纠缠，但到底是害怕惊动了邻居，于是耐着性子打发他。 「这段时间你先跟外婆住，如果你乖的话，等爸爸那边的新家安顿好了，就来接你走。」 小佟绵不知道什么叫乖，但他向来很听话的，于是放开了爸爸，眼睁睁地看着爸爸也离开了。 很快，画面开始变化，时间像被摁下了加速键，小佟绵慢慢长高，五官也渐渐张开了，他身上的衣服变成了蓝白相间的校服。 楼道依旧是楼道，只是相比于之前的，肉眼可见变脏了不少。 好像被时间的轮迹碾过，带上了一层斑驳。 「嘟——」 「嘟——」 「嘟————」 耳边的电话里传来一遍又一遍的盲音，佟绵挂断电话后又重新回拨那通熟悉的号码，如机械般反反覆覆。 从楼梯口稍稍往外探出一点，一墙之隔的那幢小洋房别墅灯光尽暗，别墅外的绿植花草因无人打理而变蔫，草坪上用于乘凉的躺椅和遮阳伞被风吹日晒，早没了当初的精緻。 第18页 灰扑扑的，如同他这边的筒子楼一样陈旧。 外婆扶着楼梯扶手，慢吞吞地下到佟绵身后，拿蒲扇轻轻给他扇了扇风。 老人嘆惋的怜惜声在楼道间似乎有共鸣回音，「别看了绵绵，邻居奶奶说他们那家已经离开好久了。」 ...... 梦境至此结束，佟绵被手机震铃吵醒。 黑暗中他懵了好一会，知觉和意识才逐渐恢復。 「餵？」 摸索着拿到手机，佟绵接起了电话，嗓子哑得有些不像话。 打电话来的是外婆的主治医生，通知他外婆的病情突然恶化，要提前手术，需要家属过来签字。 佟绵脑子骤然清明，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冰冻彻骨的凉意，冻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好，我现在就过来。」 挂断电话后，他几乎连滚带爬的、狼狈的，离开了房间，踉跄着往外奔去。 电梯的红字一节一节跳动得缓慢，像是被拉长的弓弦，一下一下敲打在他的心上。 手机里同步打开了叫车软体，现在是晚上九点，明明是用车高峰期，可却怎么也没有司机接单，佟绵手都在微微颤抖。 「哐啷。」 这条走廊旁边的某个房间门打开又被急促地关上，一人头髮稍显凌乱，急行到电梯前。 「怎么了？」 谌醉舟的声音从天而降响起，佟绵从屏幕中抬起头，眼眸慌乱，对上前者那双黑沉凝静的眸子，顾不上别的什么，伸手抓住那人的小臂，声音轻颤着哀求： 「你能借我用一下车吗，拜託了......」 电梯到了，谌醉舟带着佟绵走进去，直接摁下了负一楼。 「别急，我现在带你去开车，出什么事了，你路上慢慢跟我说。」 车子飞驰在高速上，路旁栽种的树木疾速往后闪过，唰唰唰，像长弓在用力波动着佟绵的心弦。 佟绵不知道，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手术的事有了着落，那天跟外婆通电话时，她听起来精神面貌也很好，一切都在变好，怎么突然急转而下了？ 他脑子乱糟糟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汽车中控台上的导航，看着三角光标在地图上一点点往前挪动，与目的地一点一点缩短距离。 「别看了，闭上眼休息一会吧。」 夜间开车需格外小心，谌醉舟开了罐功能饮料，目光紧盯着前方路况，对佟绵叮嘱了一声。 佟绵摇了摇头，又想到谌醉舟在开车看不到，于是开口道：「我刚睡醒，现在不想睡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的声音比刚醒那会更嘶哑了。 「旁边有瓶装的矿泉水，先喝点吧。」 佟绵的思维转动稍显迟缓，听了谌醉舟的话后，依言拿出一瓶水慢慢地喝着，但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地图。 谌醉舟怕他绷得太紧容易出事，于是又放缓声线，努力分散着他的注意力。 「你还没跟我说呢，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佟绵这才像从愣怔中回神，「外婆......」 刚张口说了两个字，又立刻收住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他的事情已经跟谌醉舟没有关系了，他也不想把这些事情给谌醉舟说。 「外婆怎么了？」 谌醉舟耐心地追问，关于如何撬开佟绵那层坚硬外壳，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没怎么。」佟绵显而易见地撒谎了。 谌醉舟静默片刻，再度开口时，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的沉稳。 「佟绵，是我半夜连声招唿都不打把你从片场送出来的，你到底怎么了，去医院干嘛，我总要有个知情权。」 这话倒是在理，佟绵抿了抿唇，内心纠结一二，简略地开口：「外婆要做手术，需要家属去签字。」 谌醉舟知道他不想细说，只是问了基本的一些信息后便没再询问，反正佟绵也不睡，他于是打开了路况广播，一边关注前方路况有没有堵车，一边朝着市区医院飞快地驶去。 第10章 吱—— 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噹噹地停在了医院门口。 佟绵没做丝毫停留，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谌醉舟摇下了车窗。 前方医院的灯光照亮了佟绵的脸，他重新回到了那副冷漠的状态，与先前在酒店里可怜兮兮的模样大相迳庭。 谌醉舟都给气笑了，就听佟绵又说： 「今晚多谢了，路费我会转给你的，你走吧。」 「......「 谌醉舟：「真把我当司机了？」 佟绵此刻一心只想着外婆，没有太多时间搭理谌醉舟，对他的话也是置若罔闻，兀自道过谢后，脚步一转，飞快地朝着医院手术楼走去。 再一次被无视了彻底的谌醉舟：「.......」 他咬牙切齿地收回视线，倒车，停车，拉手剎，一气呵成。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佟绵在医院的楼道里狂奔，甚至没来得及等电梯，一路爬到了三楼的手术室门口。 主治医生已经在门口等候好久了，见他来了，连忙上前，按照流程将患者目前的情况以及可能发生的预后告知家属，随后将知情同意书递给了佟绵。 这不是佟绵第一次签，他深知手术时间的宝贵，因此尽管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腿脚发软站不稳，但他还是以最快速度接过钢笔，在相应的位置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19页 「医生，我外婆......拜託了。」 「放心，我们一定全力救治病人。」 主治医生一刻不停留，转身大步走进了手术室。 噔！ 厚重的铁门关紧合上，顶上「手术中」的灯同时亮起。 一切落定了，佟绵才松了口气，随即像是被抽干了浑身力气，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背嵴重重地撞上了墙面。 一道剧痛刺激上他的神经，佟绵闭了闭眼，四肢的乏力和头脑的晕厥纷纷上涌，泛起阵阵噁心。 又是熟悉的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卡在晕倒的边缘。 佟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今天一天就只吃了一餐饭。 「先生你还好吗？」 「先生？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耳旁传来护士的唿喊，佟绵后脑勺抵靠着墙，努力睁开眼睛回应对方。 「我没事。」他略显艰难的开口，甩了甩头，企图让眼前的视线更清明。 「我看您脸色有点不好，要不您先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一会儿吧，这边手术还没有这么快结束。」护士担忧地扶着他往旁边走。 佟绵应声道谢，刚一转身，却蓦然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我来扶他吧。」 黑色口罩将来人的半张脸遮盖住，口罩下缘刚好卡在下颌那条锋利的转折上，随着开口说话的动作上下晃动。 护士一愣，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将人交给了家属后，她便转身回到护士站，继续值班。 佟绵身体有些使不上劲，只能被谌醉舟搀着往前走。 「你怎么来了？」 他抬眼，刚好能看到谌醉舟脖颈上凸起的喉结。 「不然看你又饿晕过去？」 两人走到旁边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下，佟绵下意识佝了点身子，摁了下难受的胃。 谌醉舟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仔细看去，眸间好似凝了一层积雾阴霾。 他对佟绵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蹋自己身体而感到生气，但终归没有身份没有立场说什么。 从怀中摸出了一根烤红薯，红薯的外皮被烘烤得焦香流甜。 谌醉舟从顶端将皮剥开，香味瞬间四溢而出，他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小勺子，挖了一口递到佟绵嘴边，于是红薯的飘香又绵延着来到了佟绵的鼻尖。 佟绵却默默垂眸，没有其余表示。 尽管知道谌醉舟是为了他好，但他胸口就是梗着一口气，不想接受谌醉舟的任何东西。 他承认自己别扭又奇怪，但他就是忍不住这样。 无声地僵持一会，谌醉舟沉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听起来难得严厉。 「还想再晕一次？」 佟绵将嘴唇咬得更紧了，他知道谌醉舟是对的，自己不该不分场合地跟谌醉舟怄气，外婆还在手术室里，他不能倒下。 看着已经伸到面前来的散发着香甜热气的红薯，佟绵目光微闪。 或许是看出了佟绵的松动，谌醉舟喉结上下一滚，又缓下了声线。 「听话，你是外婆唯一的依靠，你的身体垮了她怎么办？」 这话像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佟绵没再反抗，他伸手接过谌醉舟手上的勺子和红薯，捧在怀里一声不吭地吃完了。 温烫顺着食道淌到胃里，源源不断生出一股暖意，佟绵感觉自己终于不那么难受了。 「好点了？」 从佟绵手中将垃圾收走，谌醉舟打量着佟绵的脸色。 佟绵再度沉默了一会，到底没像之前那样对谌醉舟视若无睹了。 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谌醉舟为他忙前忙后辛苦了一路，他都看在眼里。 于是他没再冷眼以待，破天荒地给了回应，「嗯。」 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关心的话，「你去休息一下吧，刚刚开了这么久的车。」 谌醉舟被他冷言怼惯了，骤然听到他软下的关心，还有些错愕。 佟绵本就不擅长说这种话，敏锐地捕捉到谌醉舟面上的诧异后，顿时恼怒道：「旁边就是酒店，慢走不送。」 谌醉舟从最初那一秒的惊诧中回神，看着面前这个一眨眼就变了脸的人，哂笑一声，往后靠到椅背上。 「什么酒店，我辛辛苦苦给你当司机就是为了住酒店？」 佟绵下意识想用最习惯的兇狠语气回怼，但很快又意识到今天晚上是自己欠了谌醉舟一个人情，到底还是有所收敛，没能将狠话说出口。 「那你要干嘛？」不能甩脸色，他只好将语气变得硬邦邦的。 「问我？」 谌醉舟觉得稀奇，忍不住反问了一遍。 「不然呢？」 佟绵像是不会好好说话一般，生硬地又将问题顶了回去。 这才对味。 谌醉舟舒服了，他伸手摩挲着下巴，认真思考到底要什么。 夜晚，医院的门诊已经关灯了，只留下住院部这边的灯光亮着，周围少了许多人来人往的声音，空有设备呜啦转动的白噪音响彻，叫人昏昏欲睡。 佟绵在一片静默中，暗自计算了一下这趟路来回的路费和油费，决定之后双倍转给谌醉舟。 「啊，我知道了。」谌醉舟忽然打了个响指。 「什么？」 「答应我的微信好友申请。」谌醉舟说，「就我没加了，佟老师。」 第20页 「......」 佟绵掏出手机，当着谌醉舟的面通过了后者的好友申请。 「不许偷偷拉黑我。」谌醉舟满意地看着两人新鲜的聊天窗，想了想又警告道，「我会每天定时来查看的。」 佟绵轻嗤一声，摁灭手机，完全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谌醉舟花了十分钟才给佟绵挑选好备註——咩咩[羊] 后面跟了一个手机自带的可爱小羊的emoji表情，然后才慢悠悠点进了佟绵的朋友圈。 「这就没意思了。」 很快，他拿着屏幕一片空白的手机去找佟绵表达不满，「加都加了，屏蔽我干嘛啊。」 佟绵往那边瞥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没屏蔽，我不发朋友圈。」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一眼。」 「......」 佟绵最终还是遂了谌醉舟的心愿，将自己手机里同样空白的朋友圈展示给了谌醉舟看。 谌醉舟接过手机捣鼓了一番，确认佟绵确实没有将自己屏蔽后，才将手机还给了他。 佟绵满脸不耐烦的拿回手机，刚欲退出微信，却发现谌醉舟那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私自将他的备註改成了舟舟哥哥，甚至还将标记上了星标好友。 佟绵：「...........」 他终是没忍住，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地做出了记忆中曾经对惹恼了自己的谌醉舟经常做的动作。 伸出食指和拇指，狠狠揪住谌醉舟手臂上的软肉，用力扭着转一圈。 「嘶，疼疼疼。」 「你是不是有病？」他气急地骂了一声，随即以最快速度将那四个字删掉了。 谌醉...... 名字打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什么，又用力删除，最终恶狠狠地打下[谌狗]两个字。 谌醉舟在旁边全程目睹了他的改名流程，眉头稍挑，却没再说什么了。 抢手机的人这回换成了佟绵。 他敢笃定谌醉舟手机里给自己的备註不是什么好词，冷着一张脸，朝谌醉舟伸出手。 「拿过来。」他说，「手机。」 谌醉舟开始无赖了，他企图用荤话制止佟绵的行为，「长进了啊，还学会查手机了？两个人之间相互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能......」 佟绵绷着脸，不理会他的油腔滑调，强硬开口，打断他的话。 「手机拿来。」 谌醉舟：「......」 他自知逃不掉了，于是只能软下声音商量，「那什么，咱有话好好说，我这手机才买没多久，东西还没来得及备份呢，你别一生气给摔了成吗？」 第11章 别说摔了，佟绵在看到那个称唿时，恨不得直接把手机砸他脸上。 谌醉舟见势不妙，连连开口讨饶： 「别生气别生气，我都叫你咩咩这么久了，一时间改不了口也很正常嘛。」 「而且我已经很习惯了这两个字了，万一改完备註之后我认不出你了怎么办。」 「怎么以前也没见你对这两个字有这么大反应啊......」 佟绵深吸一口气，不欲在医院里把事情闹大。 「认不出更好，少烦我。」 他冷冷开口，不想搭理谌醉舟装模作样的哀求，干净利落地将备註删掉后，才把手机丢回给谌醉舟，并冷笑着警告：「你要是再改，看我拉不拉黑你。」 谌醉舟面上应着好好好不会改了，实际上一拿回手机，就趁着佟绵不注意又偷偷改回去了。 佟绵没有觉察到他的动作，而是起身，坐到了离谌醉舟最远的那排椅子上。 如果不是条件受限，他甚至不想跟谌醉舟唿吸同一片天地的空气。 外婆这次是个大手术，中途甚至还下了一单病危通知书。 谌醉舟正经起来还是很可靠的，从始至终他都在佟绵的身旁，陪着他签署各种手续证明，还帮他跑上跑下补缴医药费和请护工。 歷时一整夜，外婆的手术终于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手术中」这盏灯訇然熄灭，主治医给佟绵交代着术后的注意事项，谌醉舟站在后面，低头默默地将医生说的话记录到手机的备忘录里。 傍晚，外婆顺利地度过了危险观察期，转入普通病房。 谌醉舟去找医生问能不能转入单人病房，加钱也行，结果被医生骂了回来。 「你以为我们医院的床位很宽裕吗？那么多病患给你一人腾位置，那他们怎么办？」 谌醉舟连连道歉，又跟护工将所有需要注意的事情交代清楚，两人才又回到病房。 外婆也正是在这时转转悠悠地清醒了一次，看到佟绵站在病床旁边满脸倦色，不由心疼地伸手握住佟绵的手。 「乖崽，辛苦你了。」 佟绵摇摇头，他除了面对谌醉舟回满身刺外，其余时候都很温顺。 他弯下腰缓声向外婆询问：「外婆，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挺好的，你放心。」 「那我去叫医生过来。」 佟绵又叮嘱了几句，随后出门去找医生，与紧跟着推门而入的谌醉舟刚好擦肩错过。 啪嗒、啪嗒。 脚步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件病房里有三张床位，外婆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看着推门而入，朝这边走来的人，男人的面容熟悉又陌生。 年迈的记忆迟钝旋转，带着陈年往事浮现到眼前。 第21页 隔壁别墅的少年跟佟绵玩得最好，经常来找佟绵玩。 夏日凉风吹过，少年站在风里，恣意又张扬。 「外婆，咩咩在家吗？」 「我买了咩咩最想要的那个拼图，他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一起拼啊？」 风速变大，眼前的少年身影被吹得开始摇晃，晃晃悠悠间，又变成了如今眼前这副褪去青涩已然成的稳重模样。 「你是......小谌？」 「诶，外婆，是我。」谌醉舟在外婆的病床前弯下腰，弯了弯眼睛，「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你跟绵绵玩的那么好，他每天回来都给我念叨着你。」 大概是年纪大了，每当看到与往事相关的人或事，她都情不自禁地心生感慨，「没想到啊，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谌醉舟眸底同样泛起波澜，看着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眼前似乎还拂过当年隔着那堵高墙，她端着锅铲探头喊佟绵回家吃饭的场景。 外婆眉目慈祥地端详着谌醉舟，嘴里还罩着氧气罩，却依旧止不住念叨： 「我前几天才跟小绵说如果他去拍戏能遇到你的话，你们还能相互照顾，结果他说什么，就算遇到了也是陌生人，谁都不会记得谁，你看看，这不是都还好好的吗？」 「看到你能陪他一起过来，你们还像以前那样好，我就放心了。」 外婆和蔼地笑笑，狭窄的笑容被卡在氧气罩里，她的声音逐渐变低，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谌啊，还有一件事情外婆想麻烦你。你们现在是同事，又是知根知底的，万一我......还请你看在小时候就跟小绵认识的份上，帮我好好照顾着他点，他太乖了，社会上好多事情都不像他想的那样的......」 「外婆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佟绵的。」谌醉舟拍了拍外婆的手，郑重地许下承诺。 「外婆你说什么呢？什么万一？」 佟绵领着护士一起走进来，刚好听到了外婆的话，当下便不悦地蹙起了眉头，走到病床旁边将谌醉舟挤开，厉声说： 「医生都说了，你的手术很成功，等过段时间你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我们还会像原来那样的，一起去楼下跟你那群老太太朋友打牌聊天。」 外婆笑了一下，氧气罩倏然烘出一层白雾，又悄然散去。 「好，乖崽说没事就没事，是外婆说错话了。」 医生上前来为外婆做检查，佟绵则和谌醉舟退到了一旁。 「外婆刚刚跟你说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佟绵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 「她年纪大了，总是担心我，託付你让你照顾我什么的，你不用管。」佟绵抿着唇，抓了一下头髮，「也不用觉得有道德束缚或者压力，我不需要你照顾。」 谌醉舟偏头往佟绵那边看了一眼，目光恰好落在佟绵挺翘的鼻尖上，片刻后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那如果不是因为外婆呢？」 「什么？」佟绵疑惑地斜乜着他。 「是我想照顾你。」谌醉舟接着道。 「你没事吧？」佟绵想也不想就说，「外婆被医生围着听不见你的话，少装。」 谌醉舟轻啧一声，没再说什么。 医生对外婆做了简单的检查，得出结论是目前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但还需要后续继续观察。 佟绵点头谢过医生，将医生送了出去，又去旁边给外婆接了杯热水。 外婆看上去很开心他又跟谌醉舟玩到了一起，满脸慈爱地在他和谌醉舟的脸上来回打转，弄得佟绵都找不到机会让谌醉舟先离开。 「乖崽，你和小谌是什么时候碰到的呀，你们是在拍同一个电视剧吗？」 「......嗯。」 佟绵选择性忽略了前一个问题，点点头。 倒是另一边的谌醉舟，与外婆碰上视线后，立即展开笑脸，将佟绵未回答的话补上。 「外婆，我们也就前几天才重新相见，没想到刚好在同一个剧组，你说巧不巧。」只不过说完后，又控诉般的沖外婆告状，「只是咩咩好像有点不记得我了，跟我好生疏。」 外婆一听那还得了，连忙拉着佟绵的手讲述曾经的事情，帮他「恢復记忆」。 「怎么会不记得呢，你忘了以前天天跟在小谌后面舟舟哥哥的喊了？每次买了新玩具和好吃的，都第一时间说要去分给舟舟哥哥，这些你都忘了？」 佟绵听得头皮发麻，尴尬地从外婆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外婆，你记错了吧，我哪有这样。」 外婆很不高兴：「我怎么会记错呢，虽然我身体出了点毛病，但脑子可没坏。」 「你初二暑假，在路边玩游戏赢了一个小公仔，可喜欢了，我问你要你还不给，说要去送给舟舟哥哥，有这回事吧？」 佟绵：「......」 他如果说没有，是不是在变相地说外婆脑子坏了？ 佟绵负隅顽抗，「有是有这回事，但我没说要送给他吧......」 「怎么没有，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谌醉舟听着婆孙俩的交流，良久后终于艰难地从跟佟绵相处的那些繁杂记忆中，把这段相关回忆翻找了出来。 「原来那个丑不拉几的公仔是你特意拿回来送给我的？」 谌醉舟诧异，没想到自己对佟绵这么了解了，却还是总能被这人的嘴硬骗到，「我还以为真是你不要的东西丢给我呢。」 第22页 被揭老底，佟绵脸都臊红了，他咬牙切齿地道：「就是我不要的，没特意送你，别自恋。」 他在那边补东墙，外婆在这边拆西墙。 「还有之前我在超市中奖赢回来了一个烤箱，你立刻就开始烤饼干，说要去送给舟舟哥哥，没错吧？」 谌醉舟又一次震惊：「原来当初那个你说要暗杀我给我吃的黑煳煳的东西，竟然是特意为我烤的饼干？」 「......怎么当初没毒哑你。」 佟绵都不敢去看谌醉舟的表情了，只能恶狠狠地骂道。 外婆看着两人有似从前那般打打闹闹的模样，欣慰地点了地头：「这就对了嘛，你们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虽然中间隔了几年没见，但也不应该像陌生人那样生疏。」 「乖崽，你一个人在外面，身边也没个照应的人，要记住，小谌是可以信任的，知道吗？」 佟绵极其不情愿地点了下头，哦了一声。 外婆再度跟两人说了点话，见时间差不多了，也就不再耽误他们的时间了。 「好了，我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你们俩都回去吧，还是工作要紧。」 佟绵跟外婆告别，说等过几天有空了就再来看望她，随后站直身体，冷睨着还在一个劲讨好外婆的谌醉舟，丢下四个字，转身离开。 「跟我出来。」 ——一副秋后算帐的模样。 第12章 病房门口，佟绵站在离外婆病房门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双手环胸，一脸「我很不好惹」的表情。 谌醉舟把门带上，轻咳一声，站到他面前，「怎么了？」 佟绵冷冽地掀起眼皮，道：「刚才外婆说的那些话都是无稽之谈。」 顿了下，他继续用充满戾气的声音说：「我在里面之所以不否认，是不想拂了她的面子，并不代表我承认了那些事情，懂？」 佟绵很烦躁，关于过去的这些事情他本来一点都不想提及的，可如果不解释的话，又搞得好像自己以前有多依赖他一样。 最终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忍着不爽，跟谌醉舟当面解释清楚。 可却不曾想，谌醉舟在听完他的解释后，明晃晃地勾了下嘴角，嘲笑之意不加掩饰。 「......笑什么笑？」 佟绵当即黑了脸，凶神恶煞道：「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讨厌你，一直到现在也讨厌你，没事别在我眼前晃，看着就烦。」 而面对他几乎算得上喷薄而出的敌意，谌醉舟则显得格外云淡风轻。 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生硬毫无过度却丝毫不心虚地转开话题，「导演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现在出发？」 「......」佟绵咬牙，「走。」 谌醉舟看着他怒气沖沖地背影，悄然弯了下眼眸。 两人又从医院一路开回了片场，谌醉舟中途找了个服务区，强行让佟绵按时吃完了晚饭才继续启程，两人到达片场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 下车回酒店的路上又恰好遇到了从刚片场回来的导演。 「你俩回来了，外婆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佟绵点头跟巴向明寒暄一二。 等巴向明离开后，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后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对谌醉舟说，「这两天辛苦你了，请护工的钱和你多补的医药费我已经转过去了，你收一下吧。」 谌醉舟往前迈的脚步蓦然停住。 佟绵沉吟片刻，又点了点屏幕，「还有车的油费路费和辛苦费。」 谌醉舟勐地转身，像是被戳到了某个点，脸色倏然变得有些难看。 「......我看上去很缺钱吗？」 佟绵不解抬眸。 谌醉舟咬牙切齿：「你觉得我会跟你计较这些钱？」 佟绵：「这跟你缺不缺钱无关，我外婆的医疗费总不能让你出吧。」 谌醉舟垂眸盯着他看了一会，扯了下嘴角，看似笑了一下，但实际上笑意不达眼底。 「你一定要这样跟我划清界限吗佟绵？」 佟绵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怒意，蹙着眉反问：「你发什么神经？」 谌醉舟对上佟绵不以为然的态度，剎那间内心的野兽似是失去了辔头，变得有些不受控制。 「行啊，那我们从头开始算，过去我给你买的拼图、带你吃的零食，你送给我的挂件、给我烤的饼干......佟绵，你觉得我们之间能算得清吗？」 佟绵眯起眼睛，谌醉舟语速很快，但他听明白了，谌醉舟就是来要自己还钱的。 他心里涌上一股无名怒火，动作很大，啪啪摁着屏幕，打开了手机自带的计算器。 「好啊，来啊，现在就算，算算清楚我这些年花了你多少钱浪费了你多少时间，你一次性给个价，我立刻还清。」 谌醉舟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我不是这个意思。」谌醉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是觉得我以前一直缠着你让你烦了吗，对不起！我以前傻逼我给你道歉，浪费了你那么久的时间对不起！你折个数，我立刻赔偿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谌醉舟又重复了一遍。 但上头的佟绵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怒火中烧道：「而且谌醉舟，明明一开始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凭什么现在又说这种话。」 第23页 谌醉舟闭了闭眼，上前一步，双手握住佟绵的肩膀，弯下腰跟他对视。 「咩咩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小时候外婆也经常给我们做饭吃，在我心里她也是我的外婆了，我不想跟你把这些东西计较的那么清楚，好像我们之间隔着泾渭分明的线，这样太生疏了。」 顿了一下，谌醉舟放缓了声音，「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不好。」佟绵却毫无留恋地甩开谌醉舟，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们不是以前了。」 这话如同魔咒，将谌醉舟狠狠定在原地，他好久好久没能做出反应。 佟绵厌倦了跟谌醉舟纠缠，抬脚径直绕开他，疲倦地往酒店走去。 二人擦身而过时，佟绵又一次开口： 「把钱收了吧，我外婆的医疗费与你无关。」 但这天晚上，一直到临睡前，谌醉舟都没有确认收款。 长嘆一声，佟绵丢开手机，整个人闷到枕头里。 尽管他嘴上总说着跟谌醉舟不熟，可事实却是他熟知谌醉舟的所有性格，知道他的固执，也知道他做好的决定任旁人如何劝说也没用。 佟绵轻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重逢后他明明已经竭尽全力跟这人划开界限，可好像总是适得其反，甚至还隐隐有着重蹈当年覆辙的意思。 当年刚认识谌醉舟那会也是这样，在那堵墙的缝隙中，听到谌醉舟竟然臭不要脸的开口找他要「观赏费」，佟绵觉得这人简直自恋得无可救药，不想搭理他了。 可谌醉舟却从此缠上了他，整天嬉皮笑脸地出现在他面前，不顾他的冷脸，强行把他拉入了那些不属于他的欢声笑语中。 当年的他年纪小，心思不坚定，所以很快就被谌醉舟动摇了。 但如今，他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大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重走当年的老路了。 - 翌日，佟绵早早来到片场，下意识跟经过的工作人员打招唿，然而却发现他们看他的表情都有点奇怪。 发生什么事了吗？ 佟绵心里暗自疑惑，但又在剧组并没有熟悉的人，他无从问起。 来到化妆室，小池开始给他上妆。 佟绵打开b站和微博发了条请假的动态，因为进组之后有很多事情要做，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保证视频的更新了。 结果动态刚一发出去，底下瞬间出现了几条他看不懂的言论。 【友军出现！小羊老师速速去把人拉入我方阵营！】 【我笑死了，小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后的黑粉阵营突然壮大[惊！]】 【可恶，小羊输得好彻底！我们只是发视频，可怎么有人直接在片场动手了啊？】 佟绵看得一头雾水，经评论区有人之路，才在热搜词条上看懂了事情的经过。 #谌醉舟甩脸 这个词条直升热搜前五，甚至后面还挂了「沸」的字样。 但点进去了才发现，原来不是谌醉舟耍大牌，而是谌醉舟被人甩脸。 这语言文字也算是被营销号玩明白了。 看着眼熟的视频封面，佟绵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点开视频。 短短十秒不到的视频里，被拍下来的正是昨天晚上他跟谌醉舟在外面发生争执的那一段。 因为偷拍的人隔着有些距离所以没有录到声音，但高清的摄像头却将他的表情拍得一清二楚。 他明显是在发脾气，明显是对着当红顶流甩了脸色。 【我家哥哥也真是凉了，什么煳煳都敢当面甩脸。】 【这人谁啊，怎么长得跟鬼一样，脸这么白大半夜吓不吓人？】 【我记得就前两天他好像也上过一次热搜吧，一个毫无知名度的人，说真的，有这时间不如把心思好好放到演戏上，用作品说话，别一天到晚蹭这蹭那的，膈应人。】 【是他啊，我当时还觉得这人长得好看呢，现在看看，呕，脸上粉涂那么多，真膈应。】 【我说句公道话，再怎么样谌醉舟也是前辈，哪有在前辈面前这么无理的，反正我是路转黑了。】 评论区里热闹极了，但无不例外，全是对佟绵的讨伐声。 佟绵缓缓滑动着屏幕，一言不发地浏览着抨击自己的评论。 小池离得近，看到了佟绵手机里的内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佟老师，别看了。」 她想了想，又说： 「娱乐圈里真真假假是非难辨，我遇到过很多品行不端的艺人却在粉丝嘴里吹上了天，也遇到过被骂的体无完肤的人实际上是很好的人，网络上的舆论很轻易就能被扇动，看这些就是平白给自己添堵。」 佟绵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关心，感激地点点头，片刻后又忍不住开口： 「你觉得我是被冤枉的？」 「闭一下眼。」小池拿着刷子给他上眼影，然后才回答他的问题，「坦白讲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无礼的人。」 佟绵：「但视频物证都记录的一清二楚，我就是给谌醉舟甩脸色了。」 小池抖了抖粉，手上动作轻柔又娴熟，「可能你们有别的原因吧，只是被有心人拿出来断章取义了。」 佟绵没再说话了，直到整个妆容画完，他才起身，由衷地对小池说了句「谢谢」。 收拾完化妆道具正在看手机的小池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机展示给佟绵看。 第24页 「你看，我就说你们肯定是有原因的。」 手机里的热搜已经刷新了。 #谌醉舟对戏这个词条悄然爬了上来，压住了#谌醉舟甩脸。 @谌醉舟：希望广大粉丝朋友们能理性看待问题，不要听风是雨，这是我们对戏的片段，对方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恶意诋毁他的话。 这条澄清微博一发，顿时被好几个营销号转了，热搜里也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粉丝的控评。 【支持哥哥，像对面的老师道歉，是我们片面了，不该这样误会您。】 【呜呜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前天刚一见钟情的新墙头就塌房了。】 【某家粉丝真是不长眼哦，这么乖的宝宝怎么会无缘无故甩脸啊，他一看就是软软糯糯的，像块香甜的小蛋糕！】 小池心满意足地看着底下支持佟绵的话，也跟着评论了几条。 【是呀是呀，他明明特别乖脾气特别好还特别特别有礼貌！！】 「打扰了，我来做妆造。」 正在这时，化妆室的门被敲响，已经换上了暗紫色戏服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池闻言连忙收起手机，一抬头，却傻眼了。 就见那个特别乖、脾气特别好、特别礼貌的人阴沉着脸色，把刚进门准备化妆的谌影帝堵在门板上，像收取保护费的小混混那样兇狠地伸出手，粗声粗气道： 「手机拿过来。」 第13章 谌醉舟挑眉，但也没反抗，一副就范的模样，靠在门背上，听话地将手机交给了佟绵。 「解锁。」 佟绵冷声道。 谌醉舟：「密码没变过。」 佟绵：「忘了。」 谌醉舟无奈，只好自己解锁了手机。 然后又被佟绵抢了去。 刚解锁的手机还保留着关闭前的最后一个画面，佟绵看到谌醉舟的微博后台已的点赞评论转发等消息已经变成了「…」，多得要爆炸了。 佟绵点开他的个人主页，打算把那条微博删掉。 「这条微博都挂上热搜了，现在删了也没用。」谌醉舟好心提醒。 佟绵：「......」 佟绵：「我不需要你出面。」 「我知道，但如果现在删掉，不仅不会把我摘出去，反而会越闹越大。」 佟绵深吸一口气，感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憋闷，片刻后，他将这份郁结和憋闷发泄到谌醉舟身上。 「说了让你不用管我，为什么还发这种微博？」 「我不要面子的啊。」谌醉舟却懒懒地够了下唇，无赖般道，「拍到被一个晚辈甩脸，传出去让我堂堂大影帝的面子往哪儿放？」 佟绵：......... 行，他说不过这人。 退出了微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谌醉舟见他点开微信，瞳孔缩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臂抬高，似是想要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什么？」 果然，在看到微信唯一一个置顶时，佟绵的脸色又臭了几分。 咩咩[羊] ——这个备註格外显眼。 谌醉舟咳了一声，想到佟绵昨天说的话，怕他一生气真把自己删了，连忙伸手想要拿回手机。 「你听我解释......」 佟绵把手机挪开，一巴掌打掉了谌醉舟伸过来的手。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迴荡在不算狭小的化妆间内。 这边两人的动静把小池吓得大气不敢喘，站在旁边恨不得自己能隐身，心里头一直在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瞟。 噫，这两人好像有点什么呢。 佟绵淡淡注视着谌醉舟，一副你接着说的模样。 但显然，谌醉舟最终没能说出什么解释，讪笑一声后，没话说了。 佟绵冷冷收回视线，又点开了自己的聊天窗，发现那条转帐的消息已然消失在了两人的聊天中。 这回他彻底沉下了脸色。 「钱呢？」他问。 谌醉舟干笑：「没了。」 旁边偷听的小池瞳孔地震。 不是，还......还真在收保护费？ 佟绵静默了两秒，随即打开自己的手机，要再度给谌醉舟转钱。 「好了好了，我得先去化妆了，剩下的事之后再说，别耽误了化妆师的时间。」 直到这时，谌醉舟才像是陪着佟绵闹够了似的，软下声音，半哄着从佟绵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还顺手揉了下他脑袋。 然后在佟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回到化妆镜前坐下。 「你......」 佟绵蹙起眉头，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看到了旁边低着头，一声不吭佯装忙碌不断把化妆刷从包里取出来又放回去的小池。 「......」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不由内心暗道糟糕。 刚才看到谌醉舟后他脑子就空了，一心只想着要这人收钱，完全忘了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场。 小池始终秉承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手上忙碌的动作不停，一副「我听不到我看不到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一时间化妆室静悄悄的，暗波涌动，窒息般沉默的空气里仿佛有无数利剑穿梭。 片刻后，她终于受不住这让人崩溃的寂静了，抬起脑袋尬笑两下，企图活跃氛围。 「哈哈，原来两位老师之前就认识啊。」 第25页 却不想佟绵果断地回答：「不熟。」 谌醉舟见状也只好耸耸肩，点头应和：「嗯。」 小池：呃。 小池：好吧。 小池闭嘴了。 又过了一会，她默默低下头，摸出了放回口袋里的手机。 【嗯，就是说，或许，两人相爱相杀也会是一组不错的cp模式呢。】 - 今天这场戏是佟绵进组以来拍摄的第一条镜头，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演戏。 尽管在开机之前他已经做了无数功课，又有大学编导专业的很多理论知识，可他心里还是没底。 即将要拍的这场戏是崔家兄弟在家中吃饭，吃到一半崔知年因公事提前离席，崔知安面对镜头露出不舍的神情。 这场戏其实选得很巧妙，既不会太难演，又能直观的带出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以及让佟绵迅速入戏到「弟弟」这个角色中。 只不过在这之前，佟绵还有一个巨大的心里障碍需要克服。 ——那就是对着谌醉舟这张脸喊出「哥哥」这两个字。 饭桌上的崔知年坐得端正，尽管没有刻意板腰，嵴背却依旧挺拔，常年的上位者姿态让他显现出一股无怒自威的凛然。 相比于他哥的正襟危坐，崔知安则要松散得多。 安安腰背微弯，双手捧着饭碗抵在桌缘边，慢吞吞地夹着面前的菜。 在两人旁边还半跪着一名侍卫，他收到急报，前来通知宰相入宫。 按照剧本，佟绵接下来的话应该是「哥哥，你又要走了吗」，但他已经在这一句上卡了快二十秒，那句称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咔——」导演无奈之下，只好喊了暂停。 佟绵抿着唇，脸色不是很好看。 不是之前对着谌醉舟生气那种，而是在恼怒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在场的工作人员又浪费了一段时间。 「抱歉。」他懊恼地道歉。 巴向明却不像之前那样目露慈爱了，而是神情变得严肃。 尽管私下里他是很随意的一个人，但一旦来到片场进入工作状态中，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对演员对戏都严格而苛刻。 「哪里有困难？」巴向明踏入片场，走到佟绵身边。 佟绵咬了咬唇，被质问的说不出话。 「你是第一次拍戏，紧张我能理解，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念不出一句简单台词。」 「既然来拍戏了，就拿出专业的态度，尽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不要耽误剧组这么多人的时间。」 这通噼头盖脸的训斥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佟绵无措地垂着视线，耳根子都红了。 「行了行了，巴导消消气。」 谌醉舟出面打圆场，笑着缓和场上紧绷的氛围，沖一旁的场记小鱼招了招手，让他把导演拉下去。 「给我们五分钟，五分钟后保证让您满意。」 等周围的人离开后，谌醉舟目光重新落回到佟绵身上。 佟绵耳根有些发热，察觉到谌醉舟的目光后，更不敢抬头了，他觉得自己简直丢脸到了极点。 真是太矫情了，只是一声哥哥而已，自己到底是在较什么劲，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谌醉舟盯着他看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嘿，导演不是针对你。」 谌醉舟的声音放得很轻，大概也是觉得佟绵不希望被别人听到他在被安慰，「他那人就这样，在工作的时候吹毛求疵，整个剧组就找不出没给他骂过的人。」 佟绵没说话，在默默判断谌醉舟这话是不是在奚落自己。 「别不说话了，来想想办法吧。」谌醉舟不再正襟危坐，松懈下来的腰背弱化了崔知年的凛冽气场，而变得更加平易近人，「能跟我说说是卡在哪里了吗？」 「好吧，不说我也知道，不想喊我哥哥？」 谌醉舟的声音似是带笑，又似伴随着嘆息，飘飘然地响起。 「知道你讨厌我，说不出这个称唿，但那不是真实的世界，是戏。」 「当导演喊出开机的那一刻，你就不是佟绵了，你是崔知安，是崔知年的弟弟。」 「戏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停留在剧里，不会和现实扯上一点关系。」 旁边刮过一阵清风，柔和地吹散了夏季烦闷，佟绵觉得谌醉舟的声音混进了这阵风里。 但很快谌醉舟又收敛了脸上正经的神色，不着调笑道：「当然，如果你觉得在戏里喊我哥哥吃亏了，那我也可以在戏外喊回来，行吗，羊哥？」 他本想像平常那样逗逗佟绵，谁知佟绵并不接茬，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其他反应了。 戏是戏，现实是现实。 二者相互依存，但又完全独立。 佟绵脑中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藏在桌面下的手几乎要把手心给掐烂了，片刻后，忽然抬头，「哥哥。」 「你又要走了吗？」 安安好不容易等到哥哥有时间陪他一起吃饭，可最终还是在吃到一半时被公事打断，哥哥又要抛下他离开，他的脸上露出了落寞和低落。 佟绵虽然是第一次演戏，但他拥有丰富的理论经验——如果演不出充沛的感情，那就尝试代入，或是回忆自己的过往经歷是否有相同的处境，把那时的心情调出来。 这种被至亲之人抛弃的经歷佟绵再熟悉不过了，他甚至根本无需回忆，那几段浓墨重彩的记忆就这么次次咧咧地躺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很轻易就能回忆起当时的心情。 第26页 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碗筷放下了，愣怔地看着哥哥。 他没有过度纠缠，只是很安静的坐在那里，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哥哥，你又要走了吗？」 「抱歉安安。」崔知年看到弟弟眼中不舍和伤心的神色后有些心软，可踟蹰再三，仍旧选择了离开。 如今朝中局势微妙，有要事发生，他不能不在。 临走前，他对安安又一次许下承诺：「安安听话，等我忙完这些事，就回来陪你吃饭。」 说完，也来不及再做过多停留，疾步离开。 衣袍在脚下捲起丝丝灰尘，看着谌醉舟离开的背影，佟绵脸色尽显落寞。 他又一次被丢弃了。 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东西比他重要，他从来就没有被坚定的选择过。 第14章 佟绵的第一场戏，虽然中间有波折，但最终也算是圆满地完成了。 导演见他进入状态了，趁热打铁地让他接着拍后面的戏。 因为不是主要角色，佟绵在这部戏里的戏份并不多，因此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拍摄的重点还是回到了两个主演的身上。 在佟绵和谌醉舟拍对手戏时，尤沐一始终站在旁边围观。 他在剧中饰演的角色是丞相张归明，一个和崔知年是完全对立的两个阵营的人。 张归明是百官之长，是鸿儒之士，是一个看起来可以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豁出生命的君子，所以在剧中的他永远身着一袭象徵着高洁的白衣。 「佟老师，累了吧？」 尤沐一站在遮阳伞下，从旁边助理的手中接过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佟绵，「喝口水吧。」 「谢谢。」佟绵接过后道了句谢，拿在手里没有打开。 他还没从戏里走出来，暂时不是很想喝。 「刚才旁观了佟老师的戏，看得我都紧张了。」尤沐一嘴角轻抿了抿，似乎很是焦虑，「巴导拍起戏来也太严格了，我也害怕会被他骂。」 佟绵默默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说话。 刚才去拍戏的时候，他的手机跟谌醉舟一起放到了助理小方那里保管，但现在却没在片场看到那个助理的身影。 尤沐一还在一旁忧心忡忡，「你第一次拍戏他都对你这么严格，拍了五次才给过，万一我演得他一直不满意怎么办？」 尤沐一：「我在片场基本没有ng过，万一他一直ng我，我心态肯定得崩。」 尤沐一：「而且跟我对戏的还是谌影帝这种级别的老戏骨，我跟他在戏里可不是一强一弱的关系，而是势均力敌，万一我接不住他的戏怎么办？」 佟绵：「............」 本来找不到手机这件事就让他心烦了，如今再一听尤沐一这通哔哔，更没什么耐心了。 「别担心。」他掀了掀唇角，把刚才谌醉舟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巴导的剧组从来没有没被他骂过的人。」 说完，礼貌地点了点头以示告别，随后抬脚离去。 尤沐一在原地反应了一会，脸色变得逐渐变得有些铁青。 佟绵什么意思？ 就这么笃定导演会骂他？ 开什么玩笑，不管是圈内还是圈外，他的演技都是公认的好，就算是被营销号放进视频里，也永远是在挨夸的那一栏。 导演夸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骂他？ 不屑地收回视线，尤沐一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导演，想了想，挂上那张招牌笑容，示意身旁的助理打伞跟上，随即朝着导演那边走去。 「方哥。」 佟绵又在片场找了一圈，才终于看到了小方的身影，他喊了一声，快步走到方宇山面前，找他拿回手机。 然而方宇山却说手机刚刚已经被谌醉舟拿去了，不在他手上。 佟绵：「......」 他不死心又确认了一遍：「我的手机也在他那里？」 方宇山点点头。 佟绵无奈，只好告别后再次转身离开。 片场中间，尤沐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去，这部影片的核心人物正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什么，看那模样不像是能被旁人插足的。 佟绵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没有走过去，而且找了个树荫蹲着，默不作声地等待着那边的人聊完。 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他一个人蹲在这里，看着地面的草被风吹动一起摇摆。 再一抬头，那边不知聊到了什么，尤沐一脸上迸发出欣喜的表情，谌醉舟脸上也浮现一抹笑，两人一同点了点头。 佟绵自己都未曾察觉地蹙了下眉，又垂下了视线，继续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给节目组回復，你俩确认都有档期是吧？」 「有。」谌醉舟点点头。 「必须有，再怎么压缩也能挤出来三天时间的，毕竟当初合同上也是白纸黑字写了的嘛，要配合宣传嘛。」 尤沐一笑笑，看了谌醉舟一眼，开了个玩笑，「况且，这可是大影帝的综艺首秀，这么难得的机会话题我可得跟着一起蹭蹭。」 众人附和着笑了起来。 话题里的中心人物谌醉舟却没有笑，而是直勾勾盯着导演，问：「除了我们，还会有谁一起？」 巴向明哪能看不出他实际想问什么，没好气地道：「所有的主演都发了邀请函，但具体有几个人能去不做保证，要看他们的时间安排。」 第27页 语罢，又想到了什么，特意补充了一句：「除了你们两个主演，其余人一律以自愿为原则，我不会强求的啊。」 谌醉舟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不强求就不强求，只要导演开口，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接下来的话题谌醉舟无意参与，他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 耳边终于清净了些，谌醉舟稍微环顾四周，看到了蹲在那边的佟绵，后者的手上还捏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小木棍在地上戳戳戳。 谌醉舟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即抬脚走了过去。 他知道佟绵在干什么，他在坏心眼地干扰蚂蚁回家的路。 其实，时至今日佟绵都以为两人第一次相识是他在墙缝偷窥被抓包那次，但其实不然。 早在佟绵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偷看他时，他就已经关注到了这个始终躲在墙缝后面不敢露面的小孩。 在他的观察中，佟绵经常就会像这样，拿着木棍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戳着；还有些时候会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更多的时候是搬着板凳坐在墙根旁边，什么也不做，似乎只是想听一听从他们这边飘过去的笑声。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小孩好孤独，这么久了也没见他身旁有一个朋友。 中二心爆表的他见不得佟绵这么孤苦伶仃的，当即就决定要将自己身边的热闹分给他，让佟绵也有朋友，不再孤单，于是才有了那一场被撞见的偷看。 佟绵看着地上排成一列的蚂蚁，用小木棍挡在他们面前，这边扒拉一下，那边扒拉一下，不让蚂蚁们顺利通过。 这个打发时间的游戏他从小一直玩到大。 「今天有几个迷路了？」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紧接着熟悉的清冽木香将他笼罩。 这句话谌醉舟以前也经常问，通常是他在放学之后，蹲在路口等人给他带回来彩虹棒棒的时候。 佟绵没兴趣跟他往事重现，将木棍一丢，伸手：「手机。」 谌醉舟轻笑一声，蹲到他身旁：「原来是在等手机，我还以为是在等我呢。」 佟绵眼皮一耷，「少废话。」 谌醉舟轻嘆了声，歪了歪身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过去。 佟绵刚伸手，谌醉舟却又蓦然收了回来。 佟绵：......？ 谌醉舟不紧不慢地笑道：「啊，拿错了，这是我的。」 说完，又从另外一边的口袋里拿出了佟绵的手机。 刚递过去，下一秒却又收了回来。 「......」 接连两次被戏耍，佟绵已经重新捡回了那条木棍。 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往谌醉舟身上抽。 「冷静，冷静。」 谌醉舟讨饶似的摁住他的手，解释道：「我刚刚突然想起导演让我来通知你一件事，我怕你一拿回手机就走了。」 知道佟绵的耐心有限，他没有卖关子，飞快道：「下周我们要去参加一个综艺，算是给这部剧做宣传，你也要去。」 佟绵刚要说话，谌醉舟立刻又说：「你放心，消息绝对保真，导演一会就会来通知你了。」 话说的诚恳，但佟绵仍旧将信将疑，「做剧宣是你们主演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你也是核心人物之一啊。」 佟绵：？ 你是说全程背景板，只会跟在崔知年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崔知安也是主角？ 谌醉舟言之凿凿跟他分析：「你要知道，崔知安可是全剧中唯一一个能让冷血的崔知年展现出温情的人，揭开了人物的多面性，丰富了主演的人物形象，这还不算核心人物吗？」 佟绵：「......」 正说着，两人的手机蓦然同时亮屏，谌醉舟扫了一眼，立刻把手机还给了佟绵。 「你看，导演在群里发通知了，我没骗你吧？」 佟绵一看果真如此，甚至还有一份报名要填的信息表。 【谌醉舟：收到】 【尤沐一：收到】 【陈子星：收到】 ... 几乎是同一时间，以谌醉舟带头的人就开始在下面排队回復收到了。 谌醉舟带完节奏，又马不停蹄地吹鼓着佟绵：「你看，大家都要去，我真没骗你。」 谌醉舟催促：「你也快去群里回復一下吧，然后把报名表填了，私发给导演。」 佟绵依旧在犹豫。 谌醉舟再次开口：「别犹豫了，都看到导演的消息了，还故意拖着不回復，这样不好。」 旁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佟绵也不由感到一丝紧迫。 他踟蹰再三，在谌醉舟期盼的目光下，终于在聊天框里打出了「收到」二字。 刚要点击发送—— 「佟老师，舟哥，你们在这做什么呢？」 尤沐一拨开草丛走了过来，也学着两人的样子蹲下。 三个人围成了一个小三角形，尤沐一稍微抬一点头，就能看清佟绵的手机，却没有看到谌醉舟蓦然沉下的脸色。 「佟老师看到消息了吗？导演说下周要去拍一档综艺，大概要拍摄三天。」 佟绵没说话，尤沐一又贴心对他说：「你下周有空吗，没空的话也没关系，导演说了，除了我跟舟哥两个主角，其它人自愿参加。」 佟绵刚要点击发送的手一顿，目光淡淡瞥过谌醉舟，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机。 第28页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我刚好下周没空。」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谌醉舟，缓声道：「去不了。」 第15章 中午吃饭的时候，佟绵被谌醉舟强行拉上了他的房车。 「小鸡炖蘑菇、虾仁炒蒜苗、娃娃菜，还有你喜欢的花生排骨汤。」 谌醉舟对综艺的问题闭口不谈，将午饭一一摆到小餐桌上，给佟绵介绍。 不得不说，这里的饭菜比剧组盒饭看上去让人有食慾的多，虽然也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但明显不是用垃圾油翻炒出来的。 佟绵垂着眼皮，不明白这是何意。 在小水池前简单沖了下筷子，递给佟绵，谌醉舟说：「从今天开始，每天一日三餐都来我车上吃。」 「凭什么？」佟绵没有接。 谌醉舟将碗放到他面前，又伸手给他碗里夹了些菜，「因为答应了外婆要好好照顾你。」 「我说了不需要。」佟绵蹙眉，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谌醉舟这么听话？ 「你需不需要我说了算。」谌醉舟很熟悉佟绵的口味，夹的都是他爱吃的，「我可不希望第三次看到你因为不吃饭低血糖晕倒。」 「我就晕了一次，医院的不算。」 「行，那我不希望第二次看到你晕倒。」谌醉舟从善如流地改口，没跟他争论。 佟绵沉默地在原地坐了一会，突然开口：「我不吃葱。」 「那不是葱，是蒜苗。」 「我也不要蒜苗！」 佟绵很恼火谌醉舟什么都对自己了如指掌，加强了语气重复，「我最讨厌蒜苗。」 谌醉舟露出无奈的神色，但还是帮他把碗里的蒜苗又挑了出去，只留下虾仁。 然后将碗推到佟绵面前，缓声说：「行了，这回碗里没有蒜苗，也没有葱，快吃吧，再晚吃对胃不好了。」 佟绵连续几拳都打进了棉花里，顿时感到没劲。 片刻后他不再抵抗，端起了桌面上的碗，闷头吃了起来。 两人围在小小的饭桌上，伸出筷子共同夹着一个菜碗里的菜，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两人曾经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 「晚上想吃什么？」谌醉舟将嘴里的菜咽下，偏头询问佟绵。 「......随便。」 他看上去还在生闷气，声音生硬，但话语间的意思已经软下来了，至少没再抗拒跟谌醉舟共进餐食了。 「做鱼怎么样，清蒸鲈鱼还是酸菜鱼？」 「都行。」 「那就今晚清蒸鲈鱼，明晚酸菜鱼。」谌醉舟处处碰壁也不恼，十分愉快地在自说自话间就把这两天的食谱都定下来了。 吃过饭后，佟绵放下碗筷就要走，却又被谌醉舟拦住了。 「咩咩，那个综艺的事情你考虑一下。」 就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完，佟绵冷笑，「不考虑。」 过了一会，又反应过来，「你喊我什么？」 「佟老师。」谌醉舟立马自觉改口。 顿了一下，又问：「为什么不去，是下周有事？」 这个房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因此佟绵的回答很直白，不加丝毫掩饰。 「没有，只是不想跟你待着。」 谌醉舟敛了下眼皮，但很快又抬了起：「也没人说上综艺就一定会待在一起啊。」 他笑笑：「这个综艺是组队的，没准我们被分在不同的组里，这样的话一整天下来基本都不会碰到。」 佟绵警觉抬眸，提防着谌醉舟的每一句话。 谌醉舟察觉到他的警惕，摊了摊手以示自己的清白：「我真是为了你好，你想，外婆刚刚做完手术，是不是得吃点好的补补？买营养保健品什么的需要钱吧。」 「而且外婆那么喜欢出去玩的一个人，等出院了不得带她去各地转一转？这也需要钱吧。」 谌醉舟最后总结：「参加综艺那边也是会给片酬的，你难道不想趁此机会多赚一点吗？」 佟绵：......... 佟绵陷入沉默：............. 他很想十分有骨气地说不想，但想了想银行卡里的余额，又想了想还躺在医院康復的外婆，最终忍下了。 好歹毒的手段，居然用金钱诱惑他！ 谌醉舟见佟绵表情似是有松动，眸底微亮，决定再接再厉再下一剂勐料。 尽管两人本就处于密闭的安全空间里，但为了增加神秘性，谌醉舟又上前一步，凑近到佟绵身旁，抬手掩唇，隐秘又悄声地说：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边导演给开的片酬是......」 他说了一个数字，佟绵的瞳孔倏然张大。 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金额。 谌醉舟将他的表情转变收入眼底，流露出一副得逞的笑意，将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放到了佟绵身上，「而且那边导演说还可以再谈。」 佟绵闭了闭眼，在安静的车厢内，他听到了自己心中某处地方轰然倒塌的声音。 谌醉舟还在他的耳旁叨叨逼逼说着些什么，佟绵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谌醉舟，一言不发地迈步离开。 谌醉舟这回倒没有追上去，双手抱臂倚在旁边，言笑吟吟地看着佟绵离去的背影，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果然，没过多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东风遥》剧组的通知群里，佟绵时隔两个小时，也在后面默默地跟了一个—— 第29页 【收到。】 回復完消息的佟绵又打开报名表，填写好基础信息后私发给巴向明，他的动作很快，从头至尾一共只花了五分钟，像是生怕自己冷静下来就后悔了似的。 巴向明那边很快就回復了一个「ok」的表情。 见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佟绵才收起手机。 刚才提到钱了佟绵才想起来，之前外婆的医药费和护工费都还没有给谌醉舟呢，眼下如何让谌醉舟收下这笔钱也是一个头疼的事情。 佟绵想，他们的过去已经纠缠不清了，好不容易因为这些年的分离拉远了距离，万万不可再重蹈覆辙。 边走边思索，片刻后，佟绵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两个小时后，影视城边缘被黄线挡住的交界处，一道人影快速奔过，将被挡在外面的配送员带了进来。 上百杯奶茶将外面一圈的空地都堆满了，佟绵谢过配送员，走到奶茶后面，唿喊着给剧组的各个演员工作人员纷发饮料。 一般在外围的这些人都是在等戏的群演，佟绵想了想，干脆假扮成了谌醉舟助理的模样，扬声对前方已经将视线投过来的人说： 「谌老师见天太热了，特意买了饮料请大家喝。」 群演们听完皆是喜笑颜开，坐在地上休息的人也纷纷起来，往佟绵这边涌。 其中一位扮演侍卫的一手护着腰间的剑，一手伸长了接过佟绵递去的奶茶，中期十足地喊了声：「谢谢谌老师，谌老师大气！」 周围的人先是善意地闹笑起来，很快又纷纷效仿，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地喊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越闹越大，等传到正在拍戏的里面剧组时，巴向明惊讶地起身，看向片场里正在跟男三对戏的谌醉舟。 「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学会体恤人心了，这才开机多久，就又是送牛奶又是请奶茶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谌醉舟没太听懂，疑惑道：「什么奶茶？我没点啊。」 在旁边工作人员热心的带领下，谌醉舟跟巴向明来到了人群聚集处，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人群中间给群演纷发奶茶的佟绵。 佟绵将奶茶递给前方在排队的人，「谌老师还在里面拍戏，吩咐我过来给大家分饮料，大家不要拥挤，都有的。」 谌醉舟：「.........」 巴向明没有谌醉舟那么高，垫起脚左右不断晃动，才穿过人群看到了那边的佟绵。 稍怔，神色颇为意外道：「不是说是你助理在发吗，怎么变成佟绵了。」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确实会笑一下。 谌醉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乍一看到佟绵时，他也愣住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佟绵这样做只是为了替他做人情，以偿还前几天他在医院里帮忙的人情。 「没事，误会。」 谌醉舟的目光从那边收回来，拍了拍巴向明的肩膀，随便找了个藉口将他支开，随后独自走到一旁无人注意的树荫下。 尽管知道佟绵是为了他，但他心里却并没有多高兴。 这种一来一回、泾渭分明的关系，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一段时间后，围在佟绵身旁的群演散去，谌醉舟见佟绵身边没什么人了，才拂了拂衣袖，抬脚走去。 「请问谌老师的助理，还有多的饮料吗？」 「有的。」 佟绵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随后弯腰拿起一份奶茶就朝前递去。 抬眼后，却撞入了谌醉舟的眼眸。 「........」佟绵缓缓放下手，「你怎么来了？」 「听说我人帅心善，刚刚开机就让助理给全剧组的人买饮料。」谌醉舟伸手从佟绵手中拿走那杯本来要给他的饮料，勾了下嘴角，「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得亲自过来听听夸奖。」 佟绵：「.........」 佟绵：「神金。」 佟绵收回视线，将旁边的塑胶袋捡起来等会一起扔掉，「这次就当是还你帮我奶奶交医药费和请护工了，如果不够也没办法，是你自己不收钱的。」 转身将东西丢到旁边的垃圾桶，然后走回来，对谌醉舟说：「现在我们两清了。」 谌醉舟简直不知该拿什么表情应对他，把饮料放到一旁，也有样学样地弯下腰帮佟绵收拾地上的垃圾。 良久—— 「行，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开心的话，那这样吧。」 将最后一点垃圾收拾掉，谌醉舟直起腰从不远处的垃圾桶那里走回来，看向佟绵。 然后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 「但是佟绵，我们之间清不了。」 第16章 [10：58] 【@不一样的农田：#不一样的农田第二季开机倒计时大家无奖竞猜一下，这期的第一组神秘嘉宾会是谁呢？[偷笑]】 [12:00] 【@不一样的农田官博：#不一样的农田第二季开机倒计时欢迎@谌醉舟谌影帝和@尤沐一一尤沐一老师前来做客^0^！[卖萌][欢迎][撒花]】 随着近期大爆的综艺官博的官宣，随之而来产生巨大话题量的，当属谌醉舟和尤沐一两人合作的新剧《东风遥》。 【期待演员尤沐一[递花]，来看我们超绝丞相张归明吧！[星星眼][图片]】 【全能solo尤沐一[心]舞台王者尤沐一[心]唱跳第一尤沐一[心]实力演员尤沐一[心]】 第30页 【恭喜青年演员@尤沐一一又一次尝试新的领域，感谢巴导@巴向明天会更好的信赖，尤沐一始终在不断探索突破自我，期待不一样的张启明！！[撒花]】】 偶像出身的尤沐一拥有众多粉丝，她们训练有素整齐划一，早早就来到了超话广场进行控评，因此后面进来的路人看到的，全是各种眼花缭乱的夸夸。 反观谌醉舟，他粉丝虽然很庞大，但这些年一直在潜心拍戏，他基本没怎么管理过后援会，因此在控评做数据这种事情上，显而易见没有尤沐一这个依靠粉丝出道的爱豆专业。 网际网路人口杂多，除了专注自家的粉丝外，还有一小批藏在隐秘角落的摁头粉也悄然探头，圈地自萌地偷摸摸建起了cp超话。 【嗷嗷嗷木已成舟cp第一次同框！！】 【我哭了我又哭了，谁能不爱死对头，谁能不爱！？】 【白天在朝堂上棋布错峙分庭抗礼，晚上回到被窝里圈圈插插嘿嘿哈哈......鼻血要下来了........】 【我草，好香的饭！】 啪！ 手机被勐然扣下，谌醉舟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这都什么邪教？ 什么木已成舟？ 成什么？成了老子也给他掀了！ 谌醉舟坐在椅子上，面色铁青，眼神强烈得几乎要将手机烧穿。 死对头有什么好磕的？ 死对头就应该把对方狠狠摁死在坟地里，永不见天光！ 骨科才是yyds！ 于是半个小时后，一个更加无人在意的角落，一个更无人知晓的cp超话——沉眠cp赫然诞生。 谌醉舟盯着超话界面里唯一一个签到人数，眼睛都盯穿了，也没见人数有变化，反倒是等来了导演通知下一幕开拍的消息，他只好没办法起身，暂时将注意力移走。 另一边—— 佟绵佝着腰坐在床上，双手捧着手机在屏幕上点着，脸色臭得十里开外都能感受到那股滔天愤怒。 这天杀的超话能不能举报掉？ 正主两人甚至连同框的照片都没有，只是简陋地将两个完全不没有关联的照片生硬地拼贴在一起，就算是超话头像了？ 这么炸裂且毁灭人性的什么沉眠cp究竟是谁在磕？？！ 点击举报时他被膈应的手都在颤，点了好几次才点中。 看着和谌醉舟紧紧挨在一起的自己，尽管只是拼出来的照片，依旧是被狠狠噁心到了。 操作了半天终于将这个超话举报成功了，佟绵还是觉得不解气，想了想又退回个人主页，气不过地发了条阴阳怪气的微博。 【@暴躁山羊：自命清高要拿实力说话的某顶流也开始下凡炒cp了吗。】 发出去没过几秒，底下立刻跟了许多评论。 【羊哥怎么了？】 【天哪，我还以为是小羊更新视频了呢，空欢喜一场......不过这是看到什么邪门cp了吗[笑]】 【嗐，你们真是，都不看热搜吗？[扶额]肯定是看到热搜上木已成舟的cp了。】 【hhhh小羊本就讨厌谌醉舟，但因为0绯闻0黑点，所以一直找不到地方黑，现在连大影帝都下凡炒cp了，我一猜他就忍不住要开口了，过来一看，果然。】 说实话在看到评论之前，佟绵都不知道还有一个木已成舟的cp，看完粉丝说的，他去微博上看了一眼，这才恍然，原来谌醉舟和尤沐一的cp已经在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逐渐壮大了起来，悄然爬上了热搜。 因为两人是主演，再加上之前就有很多作品了，粉丝们各个堪比剪刀手，刀光掠影间就剪出了数个前世今生缠缠绵绵的唯美爱情片，氛围感一加，简直原地化身为纯爱战神。 怀抱着那一丝好奇，佟绵点开，看了两眼，面色难看地疯狂点退出。 救命，他瞎了。 叮叮。 忽然像是有所感应般，手机的顶端跳出来了一条讯息—— [谌狗发来了一条消息。] 看到有消息进来，佟绵甚至还没有看清是谁发来的，下意识就点开了。 等到脑子反应过来后，又是一阵懊悔，他真的、真的、不想接触任何任何跟谌醉舟相关的东西！ 【谌狗：小羊老师冤枉啊，我没有炒cp，那不是我干的，我已经派人去联繫降热搜了。】 【谌狗：小羊老师明鑑，我一心只想钻研演技，拍出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从来没有想过要走这种歪门邪道！】 【谌狗：请小羊老师放心！[小猫敬礼]】 对话另一头的人一口一个小羊老师喊得干脆，结合他消息的内容，佟绵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回应他微博上发的那句话。 佟绵：......... 他没想到被戳破网际网路的马甲后，谌醉舟会这么放肆，简直是毫无边界感。 手指已经点开了右上角的拉黑键，但他稍加思索后，还是气不过退回了聊天窗，发出跟谌醉舟加上微信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滚！！！！】 发完后还不解气，又继续噼里啪啦地打字： 【你烦不烦，能不能别总是盯着别人微博不放？】 【谁管你炒不炒cp啊，莫名其妙。】 【歪门邪道就歪门邪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巴不得你走岔路，赶紧塌房！】 怒气沖沖地将消息一股脑发过去，谌醉舟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冷静一点后的佟绵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跟谌醉舟哔哔半天，就应该直接拉黑的。 第31页 但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两分钟了，也撤回不了，佟绵索性直接将人拉黑了。 谌醉舟不知道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他又被导演拉去帮别人对戏，等收工之后有时间看手机，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看着佟绵发来的长长一串话，谌醉舟心里暗道不妙，试探性地发了个万能表情包过去，果然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眉间略过一抹无奈，思忖片刻，走回了酒店。 咚咚。 佟绵刚洗完澡头髮还没来得及擦干就听到有人在敲门，这段时间导演经常晚上来找自己商量剧本，他下意识就认为又是巴向明来了，于是没什么防备，随手套了件背心短裤就开门了。 门一打开，却发现门外站着的人是谌醉舟。 酒店的灯光暖黄又昏暗，不知是不是拍了一整天戏的缘故，谌醉舟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晕沉的，连带着看向佟绵的目光都变得有些飘移。 「你，」他卡了一下，「刚洗完澡？」 佟绵右手还拿着湿哒哒的毛巾在擦头，闻言掀起眼皮，「你瞎？」 「哦。」谌醉舟舔了舔嘴唇，本该肆意的他忽然变得有些碍手碍脚。 「我能进来吗？」谌醉舟犹豫了一下，问。 「不能。」佟绵堵在门口，不耐烦地说。 谌醉舟的眼神动了动，飞快瞟过佟绵，但很快又落到了他脚底的阴影处。 见这人半天不说话，佟绵的耐心即将耗尽，「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放下右手，毛巾随手一甩搭在肩上，湿的一端不小心蹭过谌醉舟的衣服，留下一道很浅的深色印记。 话到嘴边，谌醉舟却忽然改口：「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塌房的。」 佟绵：........ 谌醉舟继续：「我不会违法乱纪，不会到处乱搞。」 佟绵：.......？ 「所以你可以放心粉我。」 佟绵：？？？ 佟绵：「你没事吧？」 谌醉舟甩了甩脑袋，明明洗澡的是佟绵，但他却觉得脑子进水的是自己。 「我是说，」有些用力的动作让他的头脑变得清明，谌醉舟重新组织了一下言语，「别盯着我的黑料了，挖不出来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佟绵反唇相讥。 「我们从小就认识，我什么性子你不知道？」 佟绵蹙眉：「谁跟你从小，我们不熟。」 谌醉舟没辙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瞎说个什么劲。 佟绵被水汽蒸得像个刚出炉的水晶包，晶晶亮亮，还冒着热气，让他突然感到一阵口干，还有点饿。 于是谌醉舟尽量避开目光不去看他，想了想，终于从纷杂的思绪中找到了那条最核心的，也是这次他来找佟绵的重点。 「咩咩老师，商量个事呗。」谌醉舟脑子浑乱，乱七八糟的称唿口不择言地被喊出来，「把我微信从黑名单上放出来行吗？」 「当初不是说好不随便拉黑的吗？」 第17章 当初说好。 佟绵听完这几个字，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那又怎样？」佟绵掀起一抹嘲讽，像是在竭尽全力遏制某种情绪，「口头的承诺而已，你当真了？」 谌醉舟微怔。 佟绵见他说不出辩驳的话，报復成功般扬起一抹胜利的笑。 可奇怪的是，他却并不觉得舒坦，反倒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 深吸一口气，秉承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佟绵懒得再与这人多费口舌，后退一步不做任何停留地将门砰一声关上，把那张讨人厌的脸给隔离在了门外。 - 最终一起去参加综艺的人是佟绵、谌醉舟、尤沐一，还有剧组里一个不是特别起眼的配角陈子星。 陈子星也是爱豆出身，不过相比于尤沐一而言，他才是真正的小煳豆，微博也就十几万粉，这个角色是经纪人好不容易才帮他争取到的。 尽管陈子星对演戏毫无兴趣，但再不接活的话，他就真的要被饿死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恶补了一个月的演习知识，然后瑟瑟发抖的混迹在一行大佬之间，默默蹭点曝光。 「子星出道多久了？」 在前往机场的高速上，尤沐一闲聊着活跃车上的氛围。 陈子星刚欲戴上耳机的手一顿，连忙放下，坐直身体回答：「17年的时候出道的。」 「那已经7年了？」尤沐一略显吃惊，旋即笑笑，「下个月我才出道刚满四年，这么看来我还要喊你一声前辈了。」 「不敢当不敢当。」陈子星吓得连连摆手，「沐一哥喊我子星就好了。」 开玩笑，他连尤沐一粉丝数的零头都没有，哪里担得起尤沐一这声前辈啊。 娱乐圈就是这样，甭管你资歷有多深，只要咖位没到，就永远是弯着腰的那一个。 「哈哈你可真逗。」尤沐一笑了一声，「听说你也是做爱豆的，有机会一起合作舞台啊。」 「好啊好啊，期待和您同台！」 在娱乐圈混迹这么多年，陈子星当然知道这是客套话，但面上还是表现得十分欣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尤沐一又简单地跟他聊了几句，而后将目光转向后排的谌醉舟。 「谌哥，咱们......」 「嘘。」 然而他的话甚至都还没说出口，就被谌醉舟制止了。 第32页 谌醉舟指了指旁边拿他帽子歪七扭八遮在脸上睡觉的佟绵，表情有些不悦，「别出声，在睡觉。」 「哦。」 尤沐一讪讪一笑，略显尴尬地转回了头。 旁边目睹了这个场面的陈子星尴尬地头皮发麻，唿吸两口气，很有眼力见地开始打起圆场。 「我看沐哥昨天也是最后一个下戏的，应该没睡多久吧，距离机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如您也睡会吧。」 尤沐一脸色这才稍作舒缓，顺着台阶点了点头，随后从包中翻出一副眼罩带上。 车内终于陷入了沉静。 佟绵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企图找到一个更适合睡觉的姿势。 「难受？」谌醉舟碰了下他，「躺下来吧，会舒服一点。」 佟绵这段时间基本上已经完全融入了导演组，承担起了副导的任务。 昨天晚上熬夜跟巴向明讨论完了接下来三天的剧本和拍摄流程，满打满算就睡了三个小时，此刻他困得整个人都是懵的，对外界的反应都变得格外迟顿。 ...... 汽车一路晃悠颠簸，伴随着吱一声剎车，佟绵被下车搬弄行李的动静吵醒。 睁开眼睛，入眼的是谌醉舟那道锐利如刀的下颌，这让本就还处在睡意朦胧中的佟绵脑袋立刻又懵了。 「吵到你了？」 谌醉舟顺手薅了把躺在自己大腿上那人的头髮，揉了揉，用了点力将他托起，随后动了动自己发麻的大腿，「醒了刚好，我们到机场了，走吧。」 佟绵脑袋还没能顺利开机，木木地拉开车门下车，跟在后面走着。 一直等走到候机室了，看着谌醉舟走路时略有些瘸拐的脚，他才缓缓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车上，竟然直接枕在了谌醉舟腿上。 。。。 毁灭吧。 佟绵闭了闭眼，脸上升起一股躁意。 他、怎、么、就、这、么、困？！ 为了防止这类事情再次发生，他特意在起飞前去买了一杯咖啡，顺便也给谌醉舟带了一杯。 ——象徵着刚才在车上把人当「枕头」的补偿。 谌醉舟拒绝了这杯咖啡，表示不要这个补偿，并随手递给刚准备去买咖啡消肿的陈子星。 陈子星受宠若惊地接过，左右看了两眼，随后连连冲着佟绵和谌醉舟道谢。 谌醉舟摆摆手然后，偏头对佟绵说：「一会要飞四个小时，正好可以睡觉，喝什么咖啡啊佟老师。」 佟绵绷着脸，没说话，而是一口气咕噜咕噜将咖啡喝光，用行动来回应谌醉舟的话。 然而，他到底还是高估了咖啡，也低估了自己。 登机后，甚至飞机都还在滑行，他就听着外面发动机的嗡鸣声再一次沉沉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情景重现，谌醉舟优越的下颌线近在咫尺，甚至比前一次更近了。 佟绵：...... 他一把子清醒了，勐地仰头，推开了谌醉舟。 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还不小心制造出了一系列哐啷的声响，弄得周围四处的人都频频朝这边看来。 佟绵尴尬地头几乎都埋到了地上，小声地对周围的人一一说了声抱歉，抬手将帽檐往下压了压，双手相互在露出的小臂上搓了搓，接着又闭上眼睛往后靠去，佯装继续睡觉。 「冷？」 谌醉舟看到佟绵的动作，原本戏嚯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抬手找空姐要了条毛毯，然后给佟绵盖上。 佟绵交叠放在胸前的双手动了动，似是犹豫要不要将毯子掀掉，但飞机上的空调确实开得凉，片刻后，到底还是选择了继续装睡。 但有人却不肯放过他。 「又睡着了？你的睡眠质量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佟老师。」 佟绵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下，没理他。 「这回睡觉总能老实了吧，别等一下又明明主动靠过来，结果弄得像我非礼你了一样。」 佟绵勐然睁眼，「谁主动靠过来？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恋！」 见他不装睡了，谌醉舟眼底略过一抹得逞的笑，嘴上依旧欠欠地：「嗯，刚才小狗靠的。」 顿了下，又改口，「哦不对，小羊。」 佟绵满脸黑线，捏紧拳头，就要往他脸上挥。 「诶诶，我错了。」谌醉舟笑着挡下他的拳头，放到毛毯里盖好。 「是我死皮赖脸死缠烂打，自恋地非要你靠过来，行么？」 佟绵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将帽子戴好，再度阖眼。 「嘿，别睡了。」谌醉舟又道，「等降落之后我们要先下飞机，快起来收拾一下，准备搬行李了。」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佟绵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谌醉舟表面上说着要人起来搬行李，实际上也没真要他动手，他的行李都在助理那里，所以等飞机停稳空姐来带他们下去时，他的左右手上全都拿着佟绵的行李，跟在佟绵身后走着，远远看去像是佟绵的保镖。 他们这趟行程虽然保密了，但还是有不少粉丝接到了风声，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出机口密密麻麻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粉丝，各个拿着灯牌守在那里。 「呀，粉丝来接机了。」尤沐一脸上架着墨镜，见状苦恼地歪了下头，偏头看着同样有众多粉丝来接机的谌醉舟，「不是说保密行程吗，怎么还是给她们知道了。」 第33页 陈子星拖着行李和背包跟最后头，比起墨镜口罩帽子一应俱全的尤沐一以及在哪儿都打扮得光彩夺目的谌醉舟，他显得格外朴素。 外面一大半都是来为谌醉舟接机的粉丝，剩下的则是尤沐一的粉丝，唯独没有他的。 陈子星垂下眼睛，微微抿了下唇。 未来会不会有一天他也能拥有这么高的人气，受万人喜爱呢？他不敢细想，挥散开脑中的思绪，默默抬脚跟上。 并排一起走出来的佟绵也同样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立即加快脚步，从谌醉舟手中一把抢过行李，然后又默默退回到后方。 看着手中蓦然被抢空的行李，谌醉舟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了眼佟绵，也没拒绝，只是礼貌道了声：「多谢佟老师关爱。」 佟绵没说话，目光坚定似想入党，直勾勾盯着前方道路，不分给谌醉舟一丁点注意力。 谌醉舟轻笑一声，似是习惯了被忽视，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将脸上带着的墨镜摘下，顺手挎在了佟绵的帽檐上方。 「好人做到底，那就辛苦佟老师再帮我拿一下了。」 帽檐下佟绵的眉头微蹙，想说你别太得寸进尺，但碍于周围人多眼杂，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谌醉舟心情甚好地畅快一笑，随即大步迈向了粉丝。 尤沐一将这边两人的互动收入眼中，目光最终落在佟绵身上，眼底隐约浮现一抹轻蔑。 切，还以为真是个连影帝都不放在眼里的清高货，没想到也还是个狗腿子。 从佟绵身上收回目光，尤沐一似是不经意间又瞥了眼陈子星。 陈子星一个激灵，连忙上前接过他的行李，「沐一哥，您去跟粉丝打招唿吧，东西我来帮您拿。」 尤沐一满意地露出一抹微笑，「谢谢。」 他文质彬彬地道了声谢，随后跟在谌醉舟身后一起向外走去。 落下不用跟粉丝互动的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佟绵盯着旁边帮尤沐一扛着行李艰难前行的陈子星看了一会，忽然开口道歉。 「抱歉。」 陈子星闻言有些疑惑。 佟绵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嘴：「谌醉舟拿的行李......本来就是我的。」 陈子星这才恍然，佟绵的意思是如果他没有率先帮谌醉舟拿行李，那尤沐一也不会把自己当「助理」使唤。 「没事，」陈子星却笑着摆了摆手，「我都习惯了。」 这回轮到佟绵微怔了，他迟疑着想，是习惯了什么？ 习惯了在这个流量至上的娱乐圈里，被粉丝多的大牌压榨吗？ 不过他知道分寸，没真的将这句话问出口。 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陈子星一路上都在忍不住偷偷瞥佟绵。 良久，他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了一声：「那什么，佟老师，请问你跟谌老师是之前认识吗？」 闻言，佟绵脚步微顿。 陈子星实在是忍不住了，歉意开口：「抱歉，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唐突，但我感觉你们之间还挺有默契的......」 佟绵看着前方不远处已经开始跟粉丝挥手互动的谌醉舟，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嗯，认识。」 顿了下，他紧接着补充—— 「但有仇。」 第18章 场外—— 「沐一！！我的宝宝！！你好帅！！！」 「跟大影帝搭戏累不累？在剧组没有被人欺负吧？」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呜呜呜听说这个种田综艺的导演不做人，经常恶意虐待嘉宾，呜呜呜我好心疼啊崽。」 尽管还没有开始录制，尤沐一的妈妈粉们就都纷纷心疼了起来，一个个接力赛似的开始痛骂导演。 与之相比截然不同的，是谌醉舟那群已经佛系了的粉丝们。 与尤沐一那边的专业粉丝不同，她们稍显生疏地为谌醉舟的准备的灯牌，不，甚至不能叫作灯牌。 目光所及之处，谌醉舟的粉丝们几乎都拿着手机、平板，甚至还惊现了打工人的笔记本电脑。 ppt单页上黑底萤光字，入木三分地敲出「谌醉舟」三个大字。 简直是触目惊心，触景伤神，触类旁通，触手生春。 「五年，我等了整整五年，这老登终于来我的城市了。」 「hhh我也，虽然粉了三年，但从未多花过一分钱，买机票追着跑去追星是不可能的，希望他懂事点，以后多来这里。」 「值了，为了见他我请了半天假，扣了我半天的工资，但这波不亏啊啊啊啊啊他真人比精修图还好看一百倍！」 「是他！无数颜粉收割机，荷尔蒙诱捕器，行走的花孔雀！无论到哪里都严格保持美好形象的那个男人，正朝着我们走来！！」 随行配备的安保在两旁为他们挡着人流，却依旧抵挡不住争先恐后往前挤的粉丝。 随着他们的走近，旁边粉丝的喧闹声更大了，一阵接着一阵，就连尤沐一似乎都忍不了了，下意识伸手捂了下耳朵，随即拉上口罩摁着帽子，低头快步朝前方离去。 「抱歉抱歉，我的问题，以后一定多来这边。」 「这波血亏啊姐妹，只要我不退圈见我什么时候都行，但钱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赚的啊。」 第34页 「好好好，回去就策封你为我后援会夸夸团的团长。」 谌醉舟倒是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粉丝的喊话。 甚至还能抽空回头关心一下佟绵有没有被挤到。 他回头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引起了粉丝们的注意。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跟在谌醉舟身后，拎着大包小包像助理一样的人，竟是前段时间刚以「甩脸谌醉舟」的词条上过热搜的人。 谌家粉丝对佟绵这张脸可不陌生，一时间原本放在谌醉舟身上的注意力，转瞬间又投到了佟绵身上。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上次误会你了，对不起哦。」 大概是当初骂错了人，线下相见时，每一个人都温柔和善。 「这次你也会一起参加综艺吗~听说这个综艺还挺累的，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找谌醉舟哈，他最乐于助人了。」 「诶？怎么你拎着这么多行李谌醉舟却双手空空，而且这个帽子和墨镜好像也都是谌醉舟的吧，他该不会用前辈的身份压你，让你帮他拿东西吧？」 「在剧组如果被谌醉舟欺负了尽管跟姐姐们告状哈，我们帮你撑腰，回去立刻撤了给他做的数据，让他流量跌底。」 佟绵遮盖在帽檐地下的眼睛眨了眨，不知该如何回应谌醉舟粉丝们的热情。 「诶诶，你们到底是谁粉丝，站哪边的？」 好在谌醉舟适时插嘴，转开了粉丝的注意力。 一些老粉与谌醉舟互怼惯了，也不惯着他，扬声为佟绵打抱不平。 「你自己人高马大双手空空的，却让弟弟帮你拿行李，你好意思吗？我们弟弟就是脾气太好了，给你惯的。」 谌醉舟轻嗤一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把揽过佟绵的肩膀，落落大方地向大家展示两人的「兄友弟恭」—— 「他那是心疼我，不捨得让我拎太多东西，啧，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佟绵：？？ 粉丝：？？？？ 佟绵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一下，但没能从谌醉舟手里挣开，偷偷用劲踩了谌醉舟一脚。 后者握着他肩头的掌心收紧了一下，面上却不为所动。 「行了，我们还赶时间，走了啊，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谌醉舟保持着拦着佟绵肩膀的姿势，笑容灿烂地挥手与粉丝告别。 粉丝见谌醉舟要走了，也不贫嘴了，连忙举着手机库库一阵拍，记录下与偶像的一次难得的见面。 谌醉舟的余光扫过周围一排排的手机，嘴角微挑。 他就不信，这次之后，和佟绵还能在全网没有同框照？ 刚一出机场，周围没有了粉丝，佟绵立刻甩开了谌醉舟，脸色一垮扭头就要骂人。 谌醉舟却突然拍了拍佟绵的肩膀，略带着些急促地指着前方—— 「诶，综艺派来接我们的车到了，就在那儿，快快快别给粉丝看到了车牌号！快上去快上去。」 在他突如其来的催促下，佟绵满嘴骂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稀里煳涂地被推上了车。 车内是前来接他们去综艺现场的司机和pd，有外人在场，佟绵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一转头对上谌醉舟那含着得逞笑意的双眼，佟绵含恨闭嘴，暗暗用目光狠狠剐了这人几眼，随后闭上眼睛，选择眼不见为净。 - 第二日，综艺录制正式开始。 《不一样的农田》这档节目主旨是让嘉宾们通过跟随农民一起体验农业耕种和农产品售卖，感受农民的艰辛，体会当今以耕种为生的农民们的生活困境，传达出关怀弱势群体、唿吁大家珍惜粮食等精神内核。 第一季刚播出就得到了很好的反响，甚至还被央视点评赞扬了，这下投资方各个按耐不住了，纷纷投资入股，很快在多方的催促和压迫下，第二季被紧急抬上了桌。 第二季不仅把导演换了，还把原本的常驻嘉宾也换了不少。 目前来看六个常驻嘉宾，加上《东风遥》剧组的四个飞行嘉宾，一共十个人，就是第一期录制的全部阵营。 「首先欢迎大家来到我们《不一样的农田》第二季第一期的录制现场，感谢xxgg对我们节目的大力支持，感谢...........」 主持人站在旁边念了长达两分钟的gg词，站在太阳底下直面太阳烤晒的嘉宾们都有些站不住了。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才终于切入了正题。 「这一季，为了能让嘉宾们更好的完成任务，我们决定採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来满足嘉宾们的生活需求。」 「第一季的时候嘉宾们需要通过劳动赚取金币，以换取生活所需物资，但是在这一集，嘉宾们只需要圆满完成一项任务，就可以永久性开通该任务对应的一整套服务。」 「举个例子，比如帮助村民卖出一百斤大米，就可以解锁餐厅这个场地了，那么往后的日子里餐厅可供大家随意使用，且每天早上也会有各种食材任你们挑选，之后就不需要为吃饭发愁了。」 主持人话音落下，嘉宾们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尤其是经歷过第一季抱着饭碗去邻居家「乞讨」吃过百家饭的嘉宾，更是狠狠松了口气，心想总算不用每天挣着入不敷出的金币连饭都吃不饱了。 这种一劳永逸的交换模式让大家都重重松了口气，来之前都听说这个节目组向来会搞事，没想到火了之后的第二季到底还是有所收敛，没有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第35页 这边的人欣喜，但站在最边上的某个人脸色却截然相反。 佟绵双手垂直放在身侧，看着自己身上穿着和谌醉舟同样色系的队服，尽管知道面前有摄像机，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沉下了脸。 说好的不在一队呢？ 说好的一整天都不会见面呢？ 究竟是什么时候分好组的？他怎么毫不知情之下就莫名其妙跟谌醉舟分到了一起？？ 但这个问题註定没人回答，佟绵也没傻到直接去问，只能吃了个哑巴亏，满脸忿忿地站在队伍里。 主持人介绍完规则，录制顺利推进。 第一项活动是跟农民伯伯学习如何收割水稻。 上午先所有人一起学习，到了下午则是分成两队开始比拼，赢的那一队可以优先挑选住的房间。 佟绵跟着队伍一起到更衣的地方换上套鞋准备下地。 鞋子宽大松垮，他没走两步就差点崴了脚。 「小心，没事吧？」谌醉舟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关切地问道。 佟绵眉头一蹙，下意识就想甩开他，但刚有所动作，一抬头就对上了架在他旁边那个黑洞洞的摄像镜头。 「........」 「我没事。」他咬着牙咽下情绪，勉强勾出一抹笑意。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他手上的动作力道陡增，用力将谌醉舟的手扒下。 谌醉舟却像没事人那样，脸上的表情堪称完美，贴心地关怀道：「鞋子大太多会不好走路，一会下田容易摔跤，佟老师还是换一双吧。」 佟绵同样微笑，只是那咬着的牙关颇有些发紧，「多谢提醒，不劳你......」 他话还没说完，谌醉舟就已经转身朝着负责人那里走去了，很快就给佟绵换来了一双尺码刚好的鞋。 「换上吧。」 谌醉舟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上捏着沾满泥泞的鞋子，他走到佟绵面前，没做犹豫直直蹲了下来，伸手就要帮佟绵换鞋。 佟绵：？！！！！ 换鞋的地方本就不大，十几号嘉宾围在一起，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僵住，似是不敢置信地盯着谌醉舟的身影。 摄像的pd老师们也敏锐地嗅到了不一样的氛围，纷纷调转镜头，拉近拍特写。 一行十几个摄像机，全方位无死角地怼着佟绵，和旁边单膝半跪的谌醉舟拍。 第19章 佟绵脑中空白了两秒，旋即怒道：「你疯了？」 谌醉舟却地笑笑，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用一副稀疏平常的口吻说：「这里没有换鞋凳，不方便脱鞋，我帮你。」 佟绵觉得自己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他闭了闭眼，忍住想要锤他的冲动，压着声音问：「这是能随便帮忙的事吗？」 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屏息凝神地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一个个的，脸上吃瓜看戏的表情根本绷不住。 人群更远一点的地方，陈子星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住了。 他的目光在谌醉舟和佟绵身上游移了片刻，倏然在某一时间福至心灵。 他们有仇。 ——这是佟绵亲口说的，如果知道了这个前提，那么也就很快能知道为什么谌醉舟要当众给佟绵穿鞋了。 只要这里的事被传到谌醉舟的粉丝们眼中，那还得了？ 她们捧在手心上的人在大庭广众蹲下为佟绵穿鞋.....陈子星眼前一黑，他几乎都能想像出来佟绵被粉丝一人一口唾沫淹死的场景了。 看破这一点后，陈子星看向谌醉舟的视线里又多了一丝忌惮。 影帝不愧是影帝，在娱乐圈混迹多年，果然知道该如何无形之间杀死一个人。 陈子星脑子疯狂旋转，蓦然间，他灵光一闪，打破了场上的寂静。 「哈哈，崔宰相，您是不是忘了现在是在西外来，佟绵不是您弟弟，不需要什么事都替他亲力亲为。」 陈子星为自己的临场反应拍手叫好，虽然理由牵强，但终归是有迹可循，硬要这么解释也无可厚非。 佟绵感激地沖陈子星递去一个眼神，而后按下想刀人的心，勉强勾起嘴角，佯装是在开玩笑：「宰相快快请起，我还经不起如此大礼。」 多亏了这段时间在剧组演戏的经歷，佟绵努力控制着表情，让声音听起来和善，但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那双原本熘圆的杏眼眯成了锋利的长条形，警告般瞪着谌醉舟。 谌醉舟十分自觉，见好就收，将鞋放到佟绵脚边后就起身了，还顺势为这部新剧宣传了一波： 「大家见笑了，在剧组里当了这么久的弟控，一时半会还没能转变回来。」 周围的嘉宾闻言，纷纷配合着你一言我一语地闹笑起来，努力活跃着气氛，不让影帝的话掉到地上。 佟绵在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中换好了鞋，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part，众人来到田地边。 「收割麦子最重要的是要寻一件趁手的工具，不过这个不用你们自己找，我们的老祖宗经过千百年的试验，已经帮我们找好了......」 「用镰刀收割的时候需要注意以下几点......」 村民们第一次上电视，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和不自在，但好在收割水稻是他们干了大半辈子的事，闭着眼睛都了如指掌，教会几个毫无经验的小白不在话下。 佟绵为了能看得更清楚，往旁边走了几步，也不在意会不会被人挡到镜头，专心致志地看村民的操作和讲解。 第36页 谌醉舟站在后面不远的位置，看佟绵这副认真听课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恍惚。 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佟绵这般「好学」的模样。 毕竟当年他多次帮佟绵辅导课后作业，但后者每次刚听他把题目念完，注意力就跑远了，一会问他有没有看过粉色的毛毛虫，一会问他写完作业后能不能去影音房看电影。 各种讲东讲西谈天说地，就是不看提学习半句，最后谌醉舟只能用零食和电影半哄半骗着让他去先把作业写完。 想到这里，谌醉舟的眼神霎时缓和下来，带着连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温柔。 「诶，再看眼睛就黏他身上了。」 忽然身旁一个略为熟悉的声音传来，甘嘉平沖谌醉舟戏嚯地挤了挤眼睛。 甘嘉平是常驻嘉宾，也是谌醉舟入行至今维繫时间最长的一名好友。 从谌醉舟的出道片一直到后来让他斩获最佳男演员的文艺片《三土》，甘嘉平都参演过。 长达近十年的交情让两人之间熟络无比，甚至于在同一档综艺上重逢都没有特意去给对方打招唿，而是有了契机后顺理成章地打开话题。 谌醉舟啧了他一声，收回视线，「瞎说什么。」 「嗯，我瞎说。」甘嘉平不屑与他争辩。 两人拍《三土》的时候，正好是谌醉舟离开北安市到国外定居的那段时间，甘嘉平陪他酗了好几次酒，见识他过夜深人静的落寞与消沉。 虽然谌醉舟从来没有具体说过，但凭藉着他丰富的经验，连蒙带猜也多少能猜出谌醉舟在国内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一直到前不久听闻谌醉舟正式确定回国发展了，这个猜测更加被证实。 「希望你以后再要借酒消愁，就别来找我了。」 谌醉舟冷嗤一声，一副大前辈地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劝慰：「年轻人，喝酒伤身，借酒消愁愁更愁，这样不好，以后还是少喝点吧。」 甘嘉平看着谌醉舟离去的背影：「.........」 行，你最好记得今天说的话，永远都别消愁。 学习完如何收割水稻，一行人没有立刻下田，而是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导演组大概是担心他们中午吃太饱下午没法干活，特意贴心地在午餐前为他们安排了一个抑制食慾的任务。 ——清扫臭水沟。 早先的人们没有那么多的环保意识，在田里耕作时哪里顺手垃圾就丢在哪里，这条绵长的深沟就成了最好的垃圾汇集所。 现如今大家渐渐的意识到了绿色生态的重要性，开始着手整顿这条水沟，但还是偶尔有人会习惯性将垃圾丢下来，村民们就自告奋勇的，每天轮着过来清扫。 臭水沟丝毫没有愧对它的名字，还没走近就能闻到各种各样混杂在一起的难闻气味，尽管每个嘉宾都已事先戴好了口罩，但那味道反而像是吸附在了口罩上一般，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 好几个嘉宾都失去了表情管理，更有甚者竟直接干呕了起来。 导演在远处宣布这项任务的规则。 不过与其说是任务，倒不如说是一场小型的比赛了。 除了要将垃圾捞上来，还要对垃圾进行垃圾分类，最终由村民作为裁判，看那一组捞得最多，分类得最准确。 游戏规则刚刚公布，蓝队的尤沐一立刻就沉了脸。 他的步伐停在离臭水沟最远的地方，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碍于摄像机还在边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同为蓝队之一的甘嘉平提议让尤沐一和陈子星留在岸上对他们捞上来的垃圾进行分类，但立刻遭到了另外两人的反对。 那句「我们作为常驻嘉宾要有待客之道」的话刚到嘴边，只好又咽了回去。 反对的两人中忽有一人略显夸张地咦了一声，看向尤沐一： 「我记得沐哥去年是倡导绿色环保提倡垃圾分类的宣传大使，想必应该对垃圾分类很熟悉吧？」 尤沐一立即递去赞许的目光，点点头，「对，当初我还专门去学过垃圾分类。」 于是经过一番激烈讨论，最终蓝队留了三个人在岸上进行垃圾分类，需要下水清扫的是陈子星和甘嘉平这两个大冤种。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语。 和互相退让的蓝队不同，红队这边谌醉舟一上来就表示：「我可以下水。」 其他人见到连影帝都这么拼了，一咬牙，也都不甘示弱地纷纷表示可以。 最后经过商讨，留在岸上的是佟绵和另外一名女生翟忻。 需要下水的嘉宾跟着村民去换上下水裤之后，拿着打捞工具下水了。 感受着污水蔓延过小腿，甘嘉平最先忍不住，侧过头干呕了一声。 他将额头抵在陈子星身上，有气无力地说：「要是我不小心吐了，这条水沟是不是更脏了？」 陈子星没说话，但从他梗着不敢动的脖子和牴触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内心的波澜。 谌醉舟冷冷地觑他：「你少说点话就好了。」 甘嘉平呜咽一声，表示两人白瞎这么多年的感情，又控诉他喜新厌旧见色忘友，让新弟弟留在岸上干干净净，而对他这个旧弟弟，连个关心的话都没有。 「同样都是弟弟，凭什么他后来者居上？」 「因为我！」他一指自己，悲愤地说，「不争不抢！！」 第37页 「........」 谌醉舟收回视线，倏然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你能跟他比？」 说完，又转头叮嘱队友，「你们别离他太近，万一他真...也不会被殃及。」 甘嘉平闻言在他身后大喊：「我听到了！谌醉舟，你居然说出这么让我寒心的话！你个蛇蝎心肠的，我要去告诉佟绵，戳穿你的真面目！！」 佟绵就坐在旁边，这条水沟不大，他能一清二楚地听到甘嘉平和谌醉舟的打闹，淡淡垂下了眼皮。 这个人是谁？ 有点眼熟，自己应该看过他演的作品。 ......是跟谌醉舟合作过吗？ 他们看起来还挺熟悉的。 第20章 随着主持人的一声号令，比赛正式开始。 不过虽说是比赛，嘉宾们却并没有拿出你争我赶的架势来参与，毕竟谁也不想在臭水沟里扑腾不停弄得满身满脸都是脏水。 谌醉舟手脚麻利，动作很快，身材也好，黑黑脏脏的下水裤穿在他身上反倒衬得他肩宽腿长，在一众人中格外突出。 把打捞起来的垃圾拿上岸边时，谌醉舟特意放远了一些，防止水溅到佟绵身上。 「戴好手套，小心一些。」他叮嘱一声。 佟绵没说话，扯了下手套，开始认真分类。 倒是旁边的翟忻甜甜笑了一声，回应了谌醉舟的话，没让场面尬住。 「知道了，谢谢哥。」 佟绵手上动作不变，等谌醉舟转身回到水沟里了，他才面无表情地想，这人在娱乐圈混得还挺好，走哪儿都能给人当哥。 翟忻对垃圾分类不是很熟悉，本想着在旁边帮着佟绵打下手，却被佟绵拦下了。 「我来吧，本来就没多少。」 翟忻笑了笑，也没有硬要在镜头面前表演什么的，干脆地收回了手，「多谢了。」 佟绵「嗯」了一声，没再跟她搭腔。 但过了一会，翟忻又主动开口：「不好奇我为什么喊他哥吗？」 佟绵语气平淡：「他年龄那么大，喊哥不是很正常。」 翟忻莞尔：「啊，你还是第一个敢当着镜头的面蛐蛐谌大影帝的年纪。」 翟忻：「这勉强也能算一个原因吧，不过我喊他哥哥是因为他演过我哥。」 翟忻：「就他拿影帝的那部片子《三土》你知道吧，他演男主，甘嘉平演男二，我是主角阵营里唯一一个女生，男主后面被我爹收养了，所以在戏里确实是我名义上的哥哥。」 佟绵很快将垃圾做好了分类，闻言「哦」了一声。 但随即又觉得这样太冷淡了，于是又补了一句：「知道了。」 翟忻笑笑，言语之间有些意味深长，「但我们都是过去式，你现在才是他唯一的弟弟。」 佟绵：「.......」 他抬起目光，第一次看向翟忻的脸。 她是很标准的瓜子脸，桃花眼，长相温婉，面中有一粒黑色的小痣，很吸眼球。 只是佟绵感觉，这张脸上此刻透着一丝一闪而过的狡黠。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看，只好压下内心疑惑，收回视线。 清理臭水沟并不是主线任务，导演看内容差不多够剪了，于是拿起对讲机开始推进下一项流程。 最终，以红队捞得更多、蓝队分得更准为结局，两队打成了平手，哪一方都没有输。 中午他们简单的换了下衣服，吃了个饭，来到了田间，继续上午只做了一下半的主线任务——收割水稻。 镰刀长大且沉，谌醉舟担心佟绵弄到手，象徵性地让他在地里收割了几下后，无声走到他身边。 「行了，现在没有摄像机在拍，你去阴凉的地方歇会儿吧，这里我来就行。」 佟绵并不领情，他的胜负欲已经上来了，眼里只有眼前这大片大片的稻田。 隔壁蓝队跟他们咬得很紧，佟绵想必须要加快速度拿到第一，拥有优先选择房间的权利。 谌醉舟心疼又无奈，轻轻拽了他一把，「天气太热了，别又给你捂出一身痱子。」 「不用你管。」佟绵粗了蹙眉，挥开被谌醉舟拽着的手。 他的动作技术很是娴熟，一点都不像是刚上手的新人，不一会儿就往前蹿了好长段距离，把谌醉舟抛在了身后。 谌醉舟劝不住他，无奈地再度叮嘱他小心一些，随后举起镰刀继续弯腰干活。 红蓝两队的比分逐渐被拉开，一行人吭哧吭哧从天亮干到天黑，在佟绵卖力的收割下，红队如愿以偿地赢得了冠军。 在天色暗下的夕阳里，佟绵回过头去看对手的进度，发现蓝队竟然比他们慢了快一半的亩地。 佟绵：？ 他们红队这么强的吗？ 远处站在水稻里髮型完好、洁白的袖口甚至都没怎么沾上泥污的尤沐一看到红队已经率先完成了任务，从田间直起腰身，抬手擦了擦额间不存在的汗，挂上一抹笑容为他们庆祝。 「红队已经完成了？恭喜啊，你们拥有了优先选择住处的机会。」 顿了下，他又嘆惋，「哎，我们技不如人，只能挑你们剩下的了。」 蓝队里唯二认真干活的甘嘉平和陈子星：「...........」 可你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很惋惜啊，看起来还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 今天一整天又是学习如何割稻，又是清理下水沟，又是亲自下田，尤沐一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疲惫过，他甚至已经有点在镜头面前装不下去了，扬声问导演： 第38页 「导演，既然胜负已经决出来了，那我们是不是得进行下一个流程，去选房间了？」 导演一看天确实也黑了，以蓝队的进度如果真想弄完估计得到凌晨，这么晚不安全，万一谁出了点差错，他们节目组都脱不开干系。 于是没有在这上面做过多纠缠，大手一挥，宣布红队获胜，随即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切换了场地，来到了住宿的地方。 直到亲眼看到，众人才知道为何要将优选选择权作为胜利者的奖励，因为这两间屋子的差距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一边是豪华装修的三层别墅，另一边则是十分朴素、完全融合于这田野民间的老式瓦房。 尤沐一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同一档节目的两间房子，竟会有如此天壤之别。 瓦房看起来灰扑扑的，一阵风吹过都能扬起一片厚厚的飞尘。 「这真的能住人吗？」 尤沐一脸上抗拒之意明显，他视线微闪，忽然看向红队，抱着微薄的希望，目含恳切，开口询问： 「你们......打算选哪一套房？」 这还用问吗？ 拿到房间优先选择权的佟绵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别墅。」 尤沐一脸色暗了两分，但一想到糟糕的住宿环境，还是深吸两口气，随即关上收音器，走到佟绵身边企图跟他商量。 「佟老师，我唿吸道对灰尘过敏，你能把别墅让给我，有什么条件我都满足你，或者你跟我换，就说你想去睡平民房，让我去别墅......」 「……」 佟绵张了张嘴，瞳孔掠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意外，还不等他开口，就见谌醉舟就已经率先抬脚走向了别墅。 经过他身旁时，还拉了他一把，并顺口丢下一句：「走了佟老师，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完好休息了。」 红队的人一起走进了别墅，很快灯火通明的灯光照亮了别墅，也顺带照亮了别墅前的这一小块地方。 尤沐一还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闪烁脸色阴沉。 与导演对视了一眼，前者耸了耸肩，表示规则就是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别站着了，这就是输了的代价。」 甘嘉平直接没忍住在镜头面前翻了个白眼，抬手勾着陈子星的肩膀，两人打头朝瓦房里走去。 「赶紧进屋打扫卫生吧。」 - 获胜方的蓝队在别墅里止不住的欢唿喝彩。 佟绵也跟着松了口气，但这份轻松在站在顶楼的房间门口时，倏然散去。 别墅在外面看着奢华，实际上内部却稍显简陋，布局更是简中之简。 一共三层，第一层是生活区，有客厅厨房阳台等生活场景；第二层有两间房，一间单人房，一间双人房；第三层是最简单粗暴的，一整层楼都用来做成了巨大的双人间。 站在三楼的门口，能将整层楼的布局一览无余看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四捨五入，跟同床共枕没有丝毫区别。 佟绵闭了闭眼，全身上下从内而外都透着抗拒。 谌醉舟一路跟着上到三楼，见到房间里面的情形，微微挑了下眉，眉梢压不住略过一抹喜色。 「哎，怎么回事啊，都别墅了，还得挤在一起睡大通铺？」 他咳了一声，佯装不悦地质问。 随行的工作人员连忙解释： 「抱歉谌老师，因为这栋别墅是我们导演组自己搭的，经费有限，时间也有限，来不及给各位老师隔出单间了。」 二楼的唯一一间单人间不用想肯定是翟忻的，而另外一间较小的双人间已经被他们队的其他两位男嘉宾占据，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会跟谌醉舟住在一间。 可佟绵偏不，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目不斜视地经过谌醉舟，下楼来到双人房的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名叫骆北的人。 房间里，他们的行李已经摊开在了地上，聂浩博将手机插上电，边沖边刷着，见有人来敲门，放下手机，伸长脖子往外面看。 「怎么了佟老师？」骆北问。 佟绵抿了下唇，「你想上去住吗？」 骆北：「啊，你不想跟影帝住一屋吗？」 佟绵不太会说谎，理由找的有些牵强，「我跟谌醉舟每天在剧组都见面，腻了。」 骆北恍然点头，表示理解，但随即面露难色。 踌躇片刻，他往前凑近了一段距离，低声道：「但我们都跟谌影帝不熟，不太敢跟他共处一室，所以能不能委屈佟老师几天......」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佟绵也不好强求，告别后，转身回到楼上。 顶着张乌云密布的脸，动作哐哐作响，将自己还放在门口的行李提进了房间。 伫在门口的谌醉舟见佟绵无功而返，内心窃喜，但面上十分收敛。 安静地立着一旁，静若空气，不发出噪音，不然他怕佟绵一个生气直接跑到一楼去睡沙发了。 今天一整天又是臭水沟又是割水稻，连自己都感觉身上要臭掉了，二话不说第一时间奔向浴室。 三秒钟后，他又满脸凝重地走了出来，对佟绵说：「浴室停水了。」 佟绵还在想他又抽哪门子的疯，忽然就听楼下也传来聂浩博的一阵叫喊声。 「糟了，厕所怎么没水？」 几人火速下楼，将每一个能放水的水龙头都试了一遍，最终面面相觑得出一个荒诞结论—— 第39页 「这整栋别墅都没有水。」 第21章 不是，这是在搞什么？ 红队的五个人齐刷刷地站在别墅一楼，懵逼地十目相对。 没一会，导演组的人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大哥。 这阵势一看就不简单。 果然，为首的一名戴眼镜的男生拿着捲起来的流程文件，上前一步对大家说： 「首先，我代表导演组来恭喜大家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住上了大别墅。」 「但还是要很遗憾地通知你们，虽然在与蓝队的比拼中获得了胜利，但红蓝两队作为一个整体，并没有完成约定好的收割任务，因此经讨论，我们决定暂停两间房屋的水源供应，什么时候把剩下的稻谷割完，什么时候才会来水。」 红队众人：「........？？？」 您没事吧，搁这整上命运共同体了？ 合着他们库库干了一天，还得承担蓝队的错误，早说是一个整体，白天的时候还搞出那么多个比赛干嘛？ 「所以我们想用水，只能先去帮蓝队把水稻收割了？」 「没错。」 骆北和聂浩博转身就走，临走前还撂下狠话：「想都别想，老子宁愿不洗澡，都不会去帮他们擦屁股。」 两人走得干脆利落，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门后。 留在原地的谌醉舟却在沉默了一会后，转身向外走去。 佟绵下意识地问了一声：「你干嘛？」 谌醉舟身形微顿，「割稻。」 佟绵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谌醉舟了。 以他对谌醉舟的了解，这人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会去帮别人收拾烂摊子的人。 感受到佟绵的视线，谌醉舟轻嘆一声，瞥了眼摄像头，抬手捂住了别在胸前衣襟上的麦。 回身往佟绵那边凑近了些，他低声道：「今天本来就热，再不洗澡长一身痱子你怎么受得了？」 「行了，这里你别管了，回楼上吹会空调吧，晚点来水了就去洗澡。」 话音落下，他重新站直，垂在身侧的手抬了一下，似是想触碰佟绵的脑袋，但最终只是抬手挥了挥，旋即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佟绵在原地驻足了一段时间，敛下的眼眸里略过一丝茫然。 谌醉舟......是为了他？ 夜晚深邃，月明星稀。 田间的灯光远不如城市里亮堂，浓郁的昏暗如同一层厚重的舞台幕，沉重积压在田地上方。 谌醉舟找村民要来了头灯，碰到了同样来到田里干活的其余蓝队队员。 甘嘉平与谌醉舟认识许久，自然也知晓他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 「哦哟这谁啊，影帝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善了？竟然会过来帮我们。」 谌醉舟瞥了甘嘉平一眼，收回目光，淡语道：「佟绵不洗澡会难受。」 甘嘉平：「...…….......」 谌醉舟已经将这项农活掌握得非常熟练了，他熟悉地工作着，手上动作不停，扫了眼农田里的人，「你们怎么只有四个人？」 说到这个甘明煦就无语，反正夜色深重，摄像机拍不清他的表情，他毫无顾忌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还有一位爷去导演那儿闹脾气了。」闸口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甘嘉平开始库库库大倒苦水，「我真服了，来之前我还信了网上说的，以为他是个温柔内敛的人，呵呵，也真是难为他粉丝天天在微博上给他立人设了，等到时候这综艺一播，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洗。」 谌醉舟对此不做评价，只是淡淡道：「可以剪辑。」 「那我偷偷装成营销号去爆料，反正我要是到时候看不见他的一条黑评，真对不起我们忙前忙后这么伺候他。」 谌醉舟觑他一眼，「用这么麻烦？回家找你哥把人封杀不是更轻松。」 「那不行。」甘嘉平又立刻拒绝，义正言辞地道，「我是有底线的人，绝不仗势欺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夜幕上，云海吹卷又散去。 不远处突然滚滚而来一阵响亮的轰鸣声，一股比一股近，脚下的土地都开始颤抖。 「卧槽，地震了？」甘嘉平吓了一大跳，丢下镰刀转身就跑，下一秒却被一道强光照定住。 嗡嗡嗡。 机器运作的噪音越来越响，搅起阵阵风浪，水稻被吹得四处摇晃，谌醉舟站在旁边，顶着光亮朝那边投去视线，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那道熟悉身影。 佟绵开着水稻收割机轰隆驶过，所过之处稻谷被收割得干干净净。 风扬起他的衣摆，吹动他的头髮，佟绵紧绷着脸，嘴唇微抿，聚精会神地操控着机器向前驶去。 甘嘉平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视线紧紧跟随着佟绵，直到他又逐渐远去，这才回神：「不是，他，他居然会开挖掘机？」 「呸，收割机？」 谌醉舟的表情里也透着惊讶，他从来不知道佟绵还有这项技能，只不过他将自己的情绪掩盖的很好，轻轻瞥了甘嘉平一眼，与有荣焉地语气丢下一句话：「他厉害着呢。」 「.......」 甘嘉平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背影，不是，你俩啥关系啊，还给你嘚瑟上了。 有了机器的加入，这一片的稻田没过多久就被收割完了，佟绵将收割机还给当地的村民。 甘嘉平冲过来想要一把抱住他，却被紧紧随其后的谌醉舟扯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险险停在了佟绵面前。 第40页 「佟老师，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甘嘉平脸上兴奋难掩，看那模样若不是谌醉舟在旁边拦着，他下一秒就要单膝下跪说你是我的神了。 佟绵不太习惯他的热情，悄然往后退了一步，简单地解释了一嘴：「小时候在乡下生活过一段时间，跟家里老人学的。」 甘嘉平看样子还有许多话想说，但被谌醉舟一把扯开了。 「再聊今晚就别睡了。」谌醉舟冷冷道，「你们房子打扫得完？」 甘嘉平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还有一栋铺满了灰尘的房子需要打扫，当即顾不上别的了，跟佟绵告别，火速招唿着其他蓝队的人往回赶。 将碍事的人赶走，谌醉舟往旁一步挨近了佟绵，凑过去轻笑：「佟老师藏得还挺深，我都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佟绵睨了他一眼，侧身加快了步伐，「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谌醉舟紧随其后地跟上，死乞白咧地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都给我说说呗。」 佟绵懒得搭理他，绷着脸，快步走回了房间。 收割机割稻时捲起漫天尘埃，噼头盖脸的吹了他一身，佟绵打了好几个喷嚏，火速进入浴室。 导演组的动作还算利索，别墅里已经来水了。 一天的疲惫经过热水一冲，悄然散去，佟绵出来后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将空调风开到最大对着吹。 刚才洗澡的时候他对着镜子看了一下，后背果不其然长出了点痱子，此刻在轻微地发痒。 不过好在被空调的冷风一吹，又勉勉强强地能将那丝痒意盖下。 谌醉舟洗完澡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上对着房顶中央空调出风口吹的佟绵，走到开关处一看，好傢伙，16度，三挡风力。 谌醉舟无奈，伸手将空调调回二十五度，又将风口调为适合睡眠时的一档，一转头，发现佟绵正阴沉着脸色盯着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跟他干架。 「别贪凉，晚上睡觉容易感冒。」谌醉舟缓声解释了一句。 佟绵冷哼一声，到底没再争论。 左右也吹了很久的空调，现在凉快了下来，佟绵弯下膝盖，坐回床上准备睡觉。 「等一下。」 谌醉舟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小罐东西，走到佟绵的床旁边，低头对他说：「把衣服掀起来。」 佟绵：？ 眼看着佟绵真要翻身下床跟他干一架，谌醉舟连忙举起手上的爽身粉解释，「帮你擦一点，还得在这里待两天呢。」 佟绵看着谌醉舟手上那罐眼熟的东西，霎时间沉默了。 谌醉舟将擦头髮的湿毛巾随手丢到自己床上，微微弯下身，笑着对佟绵说：「给个机会吧佟老师，让我再伺候伺候你。」 爽身粉的气味是淡淡的清凉薄荷味，佟绵趴在枕头上，双臂交叠着放在下巴处，感受着后背传来的点点凉意。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才回答应让谌醉舟帮自己涂。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谌醉舟以前就是这么伺候他的，尽管这么久没做过了，但技术依旧娴熟。 粉扑占取细粉拍在背上的动作很轻柔，佟绵却感到十分不自在，密密麻麻地像是有无数个蚂蚁在他背上爬。 这真是件煎熬又漫长的事情，佟绵趴在那里，记忆又不经意地倒回了以前。 夏天的时候他最喜欢钻进谌醉舟冷气开得十足的房间，几乎一整天都不会挪位，从早到晚，直到睡觉的时候才会回家。 可尽管这样，夜晚还是因为炎热，给他身体闷出了一背的痱子，白天因为太痒了，总忍不住用手去挠，被谌醉舟知道了之后，第二天就给人买回来了这个牌子的爽身粉。 据说是国外进口的，效果很好。 佟绵不知道怎么用，于是每天谌醉舟就尽心尽力地帮他擦，早上一次，晚上一次，特别准时。 大抵是回忆突然沖刷而上，佟绵背对着谌醉舟，忽然开口，闷声道： 「谌醉舟，你还是一定要这样吗？」 谌醉舟笑了，「怎么，不喜欢我伺候你啊。」 佟绵没声儿了。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忽然很轻很轻地开口：「好吧。」 佟绵动了动，将脸埋入胳膊中。 谌醉舟，是你自己又一次来惹我的。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22章 第二天，谌醉舟敏锐地发现佟绵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 早上佟绵忘了定闹钟，他都已经收拾完准备下去了，佟绵却始终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想了想，他到底还是走到佟绵床边，俯下身轻声唤道：「咩咩，该起床了，节目录制要迟了。」 意料之中，佟绵只是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并没有任何要起来的意思。 谌醉舟轻笑一声，这样的场景在他面前发生过太多次了，他处理起来几乎说是得心应手。 他也不着急着下去，耐心地蹲下身。 「咩咩，小羊，佟老师......」他不断变换着称谓，絮絮叨叨地说：「已经七点了，快起来吧。」 佟绵依旧没动。 谌醉舟又顺口将曾经惯用的套路拿出来诱导哄骗他，「如果在三秒之内睁开眼的话，我今天就陪你完整地看一部电影。」 果然，电影对佟绵来说最具有吸引力了，他眼皮开始动了。 第41页 「哦对了，冰箱里昨天刚买了草莓奶昔，你起来之后我们一起去喝好不好？」 佟绵平稳的唿吸开始紊乱。 谌醉舟嘴角微扬，再加一记狠料，「你不是说想玩游戏机吗，我们看完电影还可以再一起打游戏，不用写作业。」 佟绵睫毛轻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看到旁边的谌醉舟，佟绵脑子懵了一下，在过去和现实中来迴转换，他刚刚好像听到可以不用写作业？ 反应了几秒，看到谌醉舟脸上划过的得逞笑意后，才逐渐反应过来这人是在用以前喊他起床的说辞骗自己，当即有些恼怒，随手从旁边抓了个枕头就往他脸上砸。 「哎哎，我错了佟老师。」谌醉舟将枕头又给他放回了原处，「但不这样喊不醒你，我也没办法。」 佟绵闭着眼睛没理他，继续趟在床上。谌醉舟知道他还需要个两三分钟来重启大脑，也没多催促，安静地在一旁等着他。 缓了一会，佟绵忽然开口问了一声：「几点了？」 谌醉舟立刻回答：「七点过六分，我们得下楼去吃早餐了。」 佟绵静默一会，忽然冲着盥洗室的方向指了指，「帮我去把牙膏挤了。」 谌醉舟：？ 谌醉舟：！！ 佟绵主动跟他说话了？！！ 被巨大的惊喜笼罩在原地，谌醉舟都快忘了手脚该如何动作。 怔然许久，看到佟绵不自主蹙起的眉头后才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了神，连忙起身，「好。」 很快，盥洗室里就传来一阵动静。 佟绵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原本放在床边的拖鞋不翼而飞，想到刚刚谌醉舟站过这个地方，必然是将他的拖鞋踢到床底了。 「你过来。」他不悦地坐在床上，把谌醉舟喊了过来，「我拖鞋呢？」 谌醉舟一愣，连忙弯下身，把他的拖鞋从床底下找了出来。 「抱歉抱歉，刚才没注意。」 佟绵没吭声，趿着拖鞋走到盥洗台，拿起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开始刷牙。 谌醉舟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些拘谨。 他不明白为什么佟绵突然对他转变了态度，明明昨天还对自己的接近避之不及，今天从被喊起床到现在，竟然没有黑过一次脸，甚至还主动跟他说了那么多句话！ 尽管佟绵只是像指使僕人那样让他干着干那，但他还是感到受宠若惊，内心忍不住窃喜。 佟绵不再抗拒他的靠近了，这可是一个良好的转变！ 佟绵漱着漱着口倏然抬眼，透过镜子，直直撞上了谌醉舟的目光。 谌醉舟神情一凛，下意识站直了些。 佟绵吐掉嘴巴里的泡沫，再次吩咐：「帮我搭一套衣服。」 他身上还穿着睡衣，懒得再花心思去挑衣服了，谌醉舟眼光很好，这件事情交给他很合适。 换好衣服后，又让谌醉舟帮他随意抓了个髮型，两人才匆匆赶到楼下，导演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待许久了。 今天的录制内容和昨天的没什么两样，不过好在节目组大概是良心发现了，没有再往死里整他们。 不仅早中晚三餐都十分丰盛，甚至还准备了夜宵烧烤。 晚上众人回到屋内洗完澡后前往不远处的小草坪，导演组已经帮他们支好了烧烤架。 「今天晚上是自由活动，大家可以自行安排时间。」导演组说。 「好耶！」 众人欢唿，尽管他们都知道综艺里不可能有完全自由的时间，但相比于走台本度，能有一段自己支配的时间已经很自在了。 琢磨片刻，大家决定一边吃烧烤，一边玩真心话大冒险。 佟绵站在烧烤架旁边想要帮忙，但好像每个人围着烤架忙活，他有些插不进去。晚风一吹，站在风口的他被呛了一鼻子油烟。 「咩咩，走开一点。」 谌醉舟作为主力军，一手掌管着十个烤串，见佟绵被熏到了，开口嘱咐。 周围闹哄哄的，谌醉舟的声音被压下，并没有人在意，但佟绵还是蹙了下眉头，似乎对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喊自己小名很不满。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依着谌醉舟的话，默默走到了一旁。 一段时间后，炭火变小了，谌醉舟见佟绵闲在一旁没事做，于是喊了一声。 这回，他注意了称唿，没有喊错。 「佟老师，能麻烦你帮我扇一下火吗？」 这简单，以前在小别墅前烧烤的时候，佟绵干的就是这个活，于是佟绵找导演组要了把小扇子，站在谌醉舟对面用力扇了一下。 顿时，那股呛鼻的油烟又尽数扑到了谌醉舟脸上。 「咩......佟绵老师，你是想熏死我吗？」 「抱歉。」佟绵耸了下肩膀，麻熘地换了个位置。 这句道歉来的漫不经心，听起来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 谌醉舟偏了下身子，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公报私仇是吧，我又不是故意喊错你名字的，谁叫你名字那么多？」 那些名字都是谁取的？ 佟绵心中冷嗤，面上表情不变，依旧尽职尽责地扇着风，「我也不是故意的。」 谌醉舟简直拿他没有办法，被他报復了，还得任劳任怨地给他挑出烤得最好的几串放他盘里。 第42页 十个人团团围做在一张较矮的圆桌旁，坐着小板凳，吃得津津有味。 还剩下最后几串比较难烤熟的翅根，谌醉舟主动留在烤架前守着，他要知道佟绵喜欢吃微微焦一点的，于是小心地掌控着火候。 这时，忽然旁边走来了一道身影，他拿起佟绵刚才用过的扇子，一下一下对着炭火扇风。 「火太大容易烤煳。」谌醉舟冷冷道，制止了他的动作。 尤沐一笑容一僵，扇风的动作讪讪停下。 「舟哥，」他余光瞥了眼摄像头，调整了一下表情，看向谌醉舟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敬仰，「我......我其实一直将你视作我演艺生涯的榜样和目标，这次得知能跟你一起出演《东风遥》后，我兴奋了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 谌醉舟凉凉道：「睡眠不好就去看医生。」 尤沐一：「......」 他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坚持往下说：「现在在剧组跟你们这些前辈对戏，我每天压力都很大，但还是有在努力地跟上进度，我自知有许多不足之处，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够好，你也不用怕我伤心，直接告诉就行。」 顿了下，他语气变得有些赧然，「我不会生你气的。」 谌醉舟蹙起眉头，「演技不好自己去问导演或者报班学，我不开课。」 尤沐一嘴角的弧度有些扭曲，他看出了谌醉舟的不耐，于是不再说废话，切入了正题。 「舟哥，最近网上关于我们死对头的cp有很多人关注，我经纪人的想法是可以藉此热度加以利用，提高粉丝们的期待，也有利于日后剧播出的点击量。」 他说的还是委婉了，用为剧宣传来当幌子。 但谌醉舟却并不领情，不理他那些弯弯绕绕，直白道：「我不炒cp。」 说完，不再等尤沐一的回应，他端着烤好了的翅根径直走到圆桌旁，丝毫不在意被抛在身后的人。 「辛苦谌影帝了，快来快来，c位留给你了。」 「天吶我都不敢想像以后谁嫁给谌哥会有多幸福，不仅长得帅身材好，还能干会下厨，这是什么小说男主啊。」 大家毫不吝啬地送上夸夸，但总感觉谌影帝的脸色还是有些沉。 他们没看错，谌醉舟现在内心确实、非常、极度不爽。 因为来得晚，导致他错过了佟绵身旁的位置。 此刻的他坐在正对着主镜头的c位上，和佟绵之间隔了整整四个人，是这个桌子上距离最远的人。 甚至于连给佟绵夹菜都不方便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串他烤得最完美的翅根，被甘嘉平那二货夹走。 佟绵低头吃着烤串，感受着对面投来的那道炙热目光，选择了视而不见。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游戏吧？」骆北拍了拍手，充当起了主持人，开始组织游戏。 「游戏规则大家应该都知道，这里是十张扑克，抽到点数最大的可以支配点数最小的。」骆北简单说了一下，随后又叮嘱，「咱们要有游戏精神啊，不能耍小聪明矇混过关，如果被发现了......」 他想了一下，「那就连发三条微博，把我们这些人全都夸一遍。」 游戏开始。 或许是刚刚开始游戏，前几轮大家的问题都不痛不痒，没什么意思。 第四局，佟绵抽到了最大的牌。 谌醉舟挑眉一笑，徐徐将自己手中的牌翻出。 ——是最小的3。 众目睽睽之下，谌醉舟大胆地选择了今晚的第一局大冒险。 二人的目光隔空撞上，佟绵冷笑，心想谌醉舟总算落到他手上了。 谌醉舟轻笑一声，「还请佟老师手下留情。」 佟绵嗤笑，刚欲开口，却又蓦然顿住。 不对，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还有无数的摄像机在拍摄，他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让谌醉舟跪下叫爸爸吧。 「......」 对上谌醉舟含笑的双眸，佟绵恨恨地想：这人是算准了他不敢在镜头前太过分。 更可气的是，他确实不敢。 静默半晌，佟绵最终只是让他做十个伏地挺身，这轮便算是过去了。 有了谌醉舟开头，接下来几个回合，大家也逐渐放开了，问的问题尺度一个比一个大。 佟绵今天晚上运气难得不错，有好几次他都是最大的点数。但好运不常在，很快在最新的一局里，他抽到了最小的牌，而最大的是翟忻。 佟绵抿了抿唇，斟酌片刻还是保守地选择了真心话。 翟忻撑着下巴，目光隐蔽地在某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朱唇微扬，徐徐开口—— 「佟老师最后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 此话一处，在场的人都譁然了。 这尺度稍微有些太大了啊。 翟忻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一句，「拍吻戏也算。」 众人又松了口气。 如果拍吻戏也能算数的话，那干他们这一行的，接吻确实比喝水还常见。 但佟绵却并没有松气。 他不是演员，《东风遥》是他演的第一部 戏，唯一有情感羁绊是跟他哥崔知年的亲情，根本涉及不到半点吻戏的可能。 再往前的话........ 他回忆的时间有点长，场面一时陷入了寂静，翟忻见场面尬住了，于是笑着缓和气氛，「如果佟老师的初吻还在，没有接过吻也是可以的。」 第43页 佟绵心头一动，刚欲说话，但下一秒，原本双手交叠着随意搭在桌面上的谌醉舟却忽然敲了敲桌子，表情轻松含笑，像只是随口一提，「要有游戏精神，不能撒谎哦。」 佟绵顿住，回忆霎时如流水一般往后倒退。 那道多年前被掩埋在记忆深处、他始终不愿回想的往事，终于缓缓浮现出了水面。 半晌后，佟绵敛下眼眸，声音喑哑。 「最后一次是在——」 「七年前。」 第23章 七年前的夏季依旧是阴雨绵绵,北安市刚刚下过雨，微润的空气中带着炎热，像是把人放在煮锅里蒸。 刚刚高考完的谌醉舟喊上了佟绵一起,去参加班上的谢师宴。 举办宴会的地方是当地的一家自助餐厅，室内装潢得很有格调和氛围,是不少情侣的约会圣地。 私立高中的班级人数并不多,三个大圆桌便能够容纳同学包括老师所有人。 「哟,谌醉舟,你又把弟弟带来了啊。」 「你是不是把人当挂件了，怎么走哪儿都要带上他啊。」 班上跟谌醉舟玩得好的那群人对佟绵并不陌生,善意地调侃了几句，纷纷围过去像对吉祥物一样,嘘寒问暖，帮他拿吃的。 「弟弟，这个生鱼片你一定要试一下,巨鲜,巨好吃！」 「你想喝美年达还是雪碧还是可乐呀,或者跟我们一起喝点酒？哈哈哈哈。」 谌醉舟挥手赶走了这群人，将佟绵护在身后,「去去，喝什么酒，你们也不教点好的。」 「他胃不好,生鲜和冰都吃不了。」 佟绵在谌醉舟身后左右看了一圈，拉开旁边的椅子落座,一双圆熘熘的眼睛无声打量着周围环境。 每张桌子的上方都吊着被做成一簇簇水晶形状的灯,灯光亮度调节得刚刚好，既不刺眼也不昏暗,打在平整光滑的白色缎面桌布上，又柔和。 谌醉舟跟同学们打闹着聊了几句，随后偏头看向佟绵，「想吃什么，我们去看看？」 「好。」佟绵点点头，起身跟在谌醉舟身后走。 「这边是生鲜和寿司，那边是甜品。」谌醉舟走到甜品前停下了步伐，他很了解佟绵的口味，知道佟绵肯定拒绝不了草莓小蛋糕的诱惑，「想吃哪个？」 果然，佟绵指了指放在最显眼地方的粉色蛋糕。 两人在里面逛了一圈，佟绵也知道自己肠胃不好，很自觉地没有拿生鲜和冰饮料，端着烤羊排、粤式茶点、小甜品这种稍微温和一些的食物回到了座位上。 谌醉舟这一趟光顾着给他拿吃的，都没顾得上拿自己的，将给佟绵吃的东西放下后，才又转身去拿自己的晚饭。 旁边有位女生见谌醉舟不在了，凑过来跟佟绵打探消息。 「小佟弟弟，你知道谌醉舟打算去读哪所大学吗，他会出国吗？」 「不知道。」 佟绵摇摇头，谌醉舟很少跟他说这种事，他也从来不会主动过问。 女生看上去有些失落，轻嘆道：「好吧，哎，真想跟他继续在一所大学读书。」 佟绵眨了下眼睛，没说话。 从跟谌醉舟刚认识开始，他身边的追求者就从来没有断过。但对于这些追求者，谌醉舟向来都是快刀斩乱麻，一个个毫不留情地掐死在春心萌动的苗芽里。 这名女生脸上的失落神色，佟绵已经见惯了。 谌醉舟很快就端着餐盘迴来了，他笑嘻嘻地又把刚刚发现的符合佟绵口味的菜放到佟绵面前，「咩咩，这个也好吃。」 因为肠胃脆弱的关系，佟绵吃饭向来很慢，他慢慢地扒拉着碗里的菜，面前的餐盘已经多得要摆不下了。 「我不要了，太多了。」他秀气地皱了下鼻子，拒绝谌醉舟继续给他夹菜。 「不多不多。」谌醉舟从他盘子里夹走了一些他吃不完的东西，「你吃不完给我吃，放心好了，不会浪费的。」 佟绵蹙了下眉，但还是由他去了。 当时的佟绵并不知道，这顿饭将会是两人的最后一次。 谢师宴上，同学们纷纷去找老师敬酒，佟绵盯着谌醉舟喝了一口后放回到桌上的酒杯，看了半天后陡然产生了一点兴趣。 做坏事般地偷偷看了一眼正在跟旁边老师相谈甚欢的谌醉舟，佟绵轻手轻脚的拿过放在桌上的那杯酒，浅浅尝了一口。 呸。 好难喝。 佟绵脸都皱起来了。 谌醉舟一回头就看到佟绵拿着自己的酒杯变成了苦瓜脸，又气又好笑，从他手里夺回了自己的酒杯，又把佟绵自己的饮料端给他。 「你真的是......好喝吗？度数这么高的白酒也敢试，胆子不小啊小羊同学。」 佟绵接过饮料勐喝了几口，才勉强压住了那难受的感觉，却一不小心喝水喝太勐了，把自己给呛到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慢点慢点，没事吧，缓缓，别急啊。」谌醉舟一惊，连忙放下酒杯，一手绕到佟绵身后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给他顺气。 佟绵攀着谌醉舟的小臂，咳得生理眼泪都憋出来了，一时间眼眶鼻尖都是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好点了没，我看看。」谌醉舟抽了张纸帮佟绵擦眼泪，头顶的水晶灯晃个不停，混合着泪珠佟绵觉得自己眼都花了。 这时，一群男生打打闹闹地穿过他们这桌去找老师敬酒，在经过谌醉舟身旁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谌醉舟毫不设防，重心一歪，直直朝着前面踉跄了一步。 第44页 唇上倏然擦过一阵柔软的触觉，两人双眸同时睁大，皆是愣在了原地。 ......... 倏然回神，佟绵霎时感到一阵懊悔。 当初他整个人都咳懵了，压根分不清一不小心碰到的地方是哪里，没准是脸颊呢，怎么就这么承认了下来，这不就是明里暗里地告诉谌醉舟，他一直记着之前的事，对此一直念念不忘吗？ 可他再后悔，说出去的话就像是破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周遭的人以翟忻为首，皆露出了一副戏嚯的神色。 「哈哈看不出来啊，佟老师还挺早熟的。」 佟绵耳根微烫，但绷着脸强行解释：「那次是意外，我可能记错了，没有亲到。」 「哎呀，别害羞嘛佟老师，我们都懂，都懂的。」 众人权当他是在不好意思，善意地笑笑，也没再继续逗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游戏上。 下一把输了的人是谌醉舟。 或许是看到佟绵一个人坐在那里都快要被烧成熟鸡蛋了，众人有些于心不忍，想要调转炮火，帮他转移注意力。 因此在看到谌醉舟同样也选择了真心话之后，他们选择将刚才问过佟绵的那个问题又重新抛给了谌醉舟。 嗐，让老戏骨影帝畅谈一把，给小佟涨涨见识，要让他知道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害羞的。 谌醉舟眉梢微扬，目光玩味地从佟绵身上收回，手指微屈，支颐片刻，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真巧。」 「我最后一次接吻，也是七年前。」 砰。 佟绵面前的盘子不小心被打翻了，盘子中的油渍溅了他一身，浅色的衣料洇出一抹暗色。 「抱歉，」佟绵淡定地站起来，捡起掉落地上的食物，「我去换身衣服。」 说完，还礼貌地沖这边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开，看起来这只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 ——如果忽略盘子中被捡起来的几根枯木杂草，以及同手同脚的别扭姿势的话。 佟绵刚一转过身，就觉得自己整张脸都烧起来了。 谌醉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生怕别人不会误会他们吗？ 他脚下生风，走得已经够快了，可还是能听到身后众人传来的惊嘆声。 「什么？！谌影帝你？你这些年拍戏难道都没有拍过吻戏吗？」 「不是，你这，你俩这，哈哈，确实有点太巧了，要不是知道真相，我都有点想磕你俩了。」 「巴导果然眼光毒辣啊，你俩就是亲兄弟吧，连玩个游戏都能这么默契。」 谌醉舟缄默不语，笑了笑，示意大家游戏继续。 意料之中的，这场游戏一直到最后佟绵都没有回来。 录制结束，谌醉舟心怀忐忑地回到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转动门把手。 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下行的力并没有受到阻碍。 谌醉舟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把他关到门外。 房间里，佟绵坐在床尾，已经换上了睡衣，看样子是洗过澡了。 他听见动静转头，看到是谌醉舟走进来后也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又淡淡地将视线移走。 谌醉舟喉结上下微滚，迈开脚步，朝里走去。 「咩咩，我......」 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忽然眼前晃过一道虚影，紧接着脸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钝痛。 佟绵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嘴唇被咬得发白，手有些微微发抖。 看模样像是被气得不轻。 但倘若再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眼中略过的一抹茫然，似乎也对自己刚才的那个行为感到诧异。 佟绵也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气到直接动手，在他原本的预想中，只是想厉声诘问谌醉舟一番的。可他看到谌醉舟那张脸，情绪忽然就有些爆炸，一个没收住，事态便沿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房间霎时被寂静吞噬，佟绵眼睫轻颤，唿吸开始逐渐变得错乱。 像是这会才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 他......打了谌醉舟？ 「好了好了，没事了。」经过短暂的愣神，谌醉舟反应过来，见佟绵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谌醉舟低声哄道：「是我不该乱说的，我的错，你要是还不解气，就再打我几下吧。」 说着，又拿着佟绵的手直往自己脸上招唿。 佟绵的手缩了缩，没有碰到他。 哐啷—— 门外蓦地传来一阵动静，导演组和摄像大哥略显呆滞地站在原地，摄像机被架在肩上，正一下一下闪烁着红点，很明显是在拍摄。 门内外的几人目光相对，谌醉舟脸色微变，松开佟绵大步走过去指着摄像机低声说：「你们来做什么，快关了。」 导演组的人闻言面露难色，以手掩唇，用气音小声道：「谌哥，这是直播啊......我们白天说好的，要对明天的活动进行一个预热直播，你忘了吗？」 谌醉舟闭了闭眼，想起来白天确实说过这回事，是他搞忘了。 平下唿吸，他调动毕生演技，下一秒又装作没事人那样笑了笑，出现在镜头后面，轻风云淡地跟观众解释： 「啊，抱歉，忘了今晚要直播了，我跟佟老师在对戏呢，对，就是我的新剧《东风遥》......」 第45页 他跟直播间的粉丝说了会话，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开，又按照节目组的指示聊了下有关明天直播的事，随即挥手送走了导演组。 门再次被关上，前后不超过五分钟，但佟绵却感觉像是经歷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谌醉舟走回到佟绵身边，轻轻拢了他一下，揉揉他的脑袋：「没事了。」 佟绵挣脱他，往后退了一步，膝盖窝紧挨着抵在床沿边，嘴唇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 「我......」 「好了，没关系。」谌醉舟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笑着打断了他，「就你那小爪子，跟挠痒痒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打过人啊，这样不行啊，出了社会容易被欺负的，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佟绵没说话，本来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他瞬间变成了理亏的那一方，原本还想怒斥谌醉舟的，但现在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尤其是见到谌醉舟反倒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内心难得地生出了一抹歉意。 刚才在谌醉舟去应对直播的那五分钟里，他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是冲动了。 但谌醉舟那番做法又实在是有点太.......不合时宜了。 沉默片刻，他决定好好跟谌醉舟聊聊这个问题。 尽管脸依旧是绷着的，但仔细听去，声音却已缓和了下来。 「你不要岔开话题。」佟绵说。 谌醉舟的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干脆利落道：「嗯，是我不对。」 佟绵见他这样，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半晌后才低声补了一句：「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话音落下，好长一段时间谌醉舟都没有回应，佟绵犹疑地抬起头，下一瞬，撞进了谌醉舟的眼里。 床头暗黄的灯光正正好映射在他的眸底，像挂了一颗明星，熠熠生辉。 「你......」佟绵不解地望着谌醉舟的这副表情，话语被淹没在喉咙里。 「咩咩。」 谌醉舟忽然喊了他一声，眼眸微垂，「我们之间有什么可叫人误会的？」 佟绵一怔，旋即面色微变，倏然垂下眼眸，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察觉到他的反应，谌醉舟手臂的力道稍稍加大，桎梏着不给他躲避的余地。 或许是两人挨得太近了，又或许是室内的空调制冷坏了，总之佟绵热得连脖颈都微微有些发烫。 僵持一会，他恼怒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认识！我觉得丢脸！」 他挑着话里的重点，又重复地发出攻击：「我觉得跟你认识很丢脸！行了吗？」 谌醉舟将佟绵圈在自己身前这一亩三分地之间，凝眸认真地观察了他几秒，倏然笑了，放开了佟绵。 「行啊。」 他说：「当然行。」 佟绵看他嬉皮笑脸的，忽然手又有点痒了，又开始懊悔觉得刚才自己没有发挥好，想重新再扇他一次。 谌醉舟似是一秒就看穿了他的内心，贴心地弯下腰，把自己的脸凑到他跟前。 「来，我对小羊老师向来有求必应。」 佟绵往后退，膝盖抵在床沿处一弯，直接坐到了床上。 他眉间凝着阴翳，盯着谌醉舟看了半晌，忽然抬脚，毫不留情地朝着谌醉舟踹了过去。 - 综艺录制的第三天，也是《东风遥》剧组飞行的最后一天。 为了更好的宣扬农业活动，导演安排了一场与时俱进的电商直播，让明星嘉宾们帮助村民们贩卖今年的收成。 一大早嘉宾们就纷纷开始在下午要直播的地方布景忙活。 导演组的人不肯放过一丝流量，从早上十点开始就打开了直播，让粉丝朋友们直击现场情况。 由于昨天晚上那场无意间拍下的惊世骇俗的扇巴掌场面，直播刚一打开，蹲在屏幕面前掐点的粉丝就争先恐后涌入进来，在线观看人数唰唰唰往上暴涨。 【慕名而来，请问可以重现一波扇巴掌的场面吗？】 【[爱心]期待谌影帝新剧上映[加油]期待宰相大人[欢唿]】 【昨晚有幸在场，这是能说的吗，他俩对戏时不像兄弟，更像是小情侣...】 【谁懂我看到czz被扇巴掌的那一瞬间，简直心脏骤停，半夜三更我在家里发出尖锐爆鸣！】 【呜呜我懂我懂，平生第一次吃这么好，傲娇底迪x宠溺葛格，我可以！！】 【求导演组多给骨科组一点镜头吧，让孩子再吃点好的。】 这边弹幕唰唰唰地划过，十条里有九条都在唿喊骨科组，导演当然不会放过这泼天的流量，但也很鸡贼的没有直接满足他们，而是吊足了大家胃口，让他们路过全世界的机位，就是不对着拍。 一帮可怜捧着饭碗的孩子们在屏幕外被吊得嗷嗷叫，却无可奈何。 另一边在全心全意搭建下午直播场地的佟绵对网友们的动静全然不知，正在努力搬着泡沫板。 他今天穿着的是一件宽松白色的短袖，衣料跟随着他弯腰抬手下蹲的动作，摇摇晃晃露出一截藏在衣料下面的光洁皮肤。 【他好白啊！！！】 【这踏马的什么逆天皮肤，显得我一年三次水光针像个笑话。】 【他好受！好受！好受啊！！！！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他这样的身材呜呜呜。】 【不是姐妹你......好吧，我也羡慕，他真的天选omega圣体，骨架也好小，该有的地方也有肉...懂得都懂[墨镜]】 第46页 【首先我不是变态，其次真的是手机自己突然就截屏了，想看抬手露出的白腰和弯腰翘起的屁股，请移步后台嘻嘻嘻嘻嘻嘻嘻】 【好姐妹，果然是一家人！我来也！】 【我也来了！】 【啊啊啊来晚了求图！】 谌醉舟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地收起手机，大步走到佟绵身后，将唯一那个能拍到他的机位遮挡得严严实实。 【？？？？？？？】 【不是，你谁？？？？】 【好好好，这狗东西肯定是看到弹幕了，我们不跟你抢老婆啊喂，就只看看还不行吗？】 【不是哥闷，你再这样我都要怀疑你们是真的了。】 【这就护上了，这才哪到哪啊，家人们超话见，我要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驾驶我超豪华的交通工具！】 佟绵对这些动静一无所知，依旧埋头认真地干活。谌醉舟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弯腰去拾旁边的泡沫板，目光不自主地往下滑落于某一点。 因为嫌热，佟绵穿着刚刚过膝的五分短裤，被黑色的纯棉布料包裹的圆润随着姿势翘起，布料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柔软光滑。 谌醉舟的眸光蓦然暗了一寸。 第24章 佟绵小时候热衷于玩拼图搭乐高,现在长大了，看着眼前这些类似于大型积木的东西，同样也喜欢得不行。 他一趟一趟,弯腰又起身，乐此不疲地用泡沫板堆出舞台的轮廓。 可没过多久,手上忽然一空,谌醉舟将泡沫板拿走了。 「累了吧,先去那边休息一会,我来帮你。」 佟绵：？ 他重新从谌醉舟手里把泡沫板抢回来，转身给他留下一个背影,「闲着没事就去把地上的垃圾捡了。」 这块泡沫板需要放置的位置有点高，佟绵不得不踮起脚尖,鼓足了劲向上够。 宽松的短袖下摆随之扬起，毫无察觉地露出了那两瓣因姿势而格外明显的挺翘屁股。 谌醉舟瞳孔微缩，倏然一个健步又挡了上去。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谌醉舟咬着牙,憋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后半句。 佟绵将泡沫板放好,刚一后退,又撞到了谌醉舟身上。 三番五次地被阻拦，他也开始变得不耐烦了。 「你能不能走开？」佟绵语气很差,「别在这里妨碍我。」 谌醉舟深吸两口气，感觉自己憋屈极了。 佟绵压根就无法体会他的良苦用心！ 他这个样子全都给摄像机拍下来了！ 这边解决不了问题，那他只能去解决问题的源头了。 于是谌醉舟又调转步伐,朝着摄像机走去。 - 这场直播是第一期的重头戏，导演组提前已经跟村民们打好招唿了。 直播的时间定在下午四点,但两点不到的时候,就已经陆陆续续有村民扛着自家的丰收的农作物来到了约定好的直播场地，没过多久,这块地方就已经挤满了人。 他们大概不知道电商发货是可以先下单再去打包的，一个个扛着好大的麻袋，像去镇上赶集那样，把家里能拿出来卖的东西都带来了。 「小佟。」 「王叔。」 前几天晚上给佟绵借收割机的那户人家也来了，用板车拖着好几箩筐的玉米，看到佟绵后，从框子里拿了几根玉米递过去。 「这是昨天晚上我连夜从田里收的，新鲜着呢，清甜，你带一些回去尝尝吧。」 佟绵一愣，向来不习惯接受别人好意的他下意识摆手拒绝，「您自己留着吃吧。」 「嗐，别跟我客气啊，这次还得要谢谢你们看得起我们村子，来我们这儿帮我们宣传呢。」 王叔笑了起来，说话间无意识地拍了几下肩膀，转动几圈以缓解酸痛。 察觉到佟绵在看自己，他放下胳膊，似乎对刚才在镜头面前不拘小节的粗鄙举动有些赧然，开口解释了一嘴： 「肩周炎，老毛病了，干活时间一长就復发，讨嫌得很。」 很快，他再一次把手里的玉米往佟绵怀里塞，「你放心好了，我们这边不打农药，都是很干净的，直接剥开就能吃了。」 佟绵推拒不过，只好接过，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一盒膏药递给王叔。 「我电脑用久了也经常肩膀疼，这个膏药效果挺好的，您可以回去试试。」 王叔笑得眼角皱纹都合成了一条，「诶，那就谢谢了，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谌醉舟找到佟绵的时候，后者正蹲在旁边啃着玉米。 「你哪儿来的玉米？」谌醉舟将手上的热饭递给他，同样在他身旁蹲下。 佟绵早上七点吃完了早餐后一直忙活到现在，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还好有王叔先前给的玉米能顶一下飢饿。 「王叔给的。」 宛如小仓鼠一般快速地将那根玉米啃完，接过谌醉舟给他拿来的饭。 谌醉舟十分顺手地拿起他吃剩下的玉米棒，寻了处垃圾桶丢掉，再度走回去时，发现导演组的人拿着台本围到了佟绵身旁。 这帮人真是连一点时间都不肯放过，抓紧跟佟绵对下午直播时的流程。 隔着一段距离，谌醉舟看到了佟绵骤然蹙眉的表情，当下心中一紧，连忙抬脚走了过去。 「不是说帮村民们买农产品吗，为什么全部上的都是gg的连结？」 第47页 才刚刚扒了两口的饭被放到了一边，佟绵一边翻阅着直播流程，一边发出疑问。 导演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并没有很客气，双眼一翻，「要你播你就播，哪来那么多废话，这些都是给我们综艺投了钱的，我们帮着宣传一下有问题吗？」 佟绵不悦地蹙起眉头，他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只知道这样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法很不对，坚持道：「可你们不管是线上宣传还是跟村民们都说的是帮他们销售农产品。」 「我们也帮了啊。」 导演有点不耐烦了，直播很快就要开始了，他还有一堆事情要做，没太多时间跟这个小明星耗。 伸手用力在佟绵手中拿着的纸上点了几下，将纸戳得哗哗作响，「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不都穿插了吗，他们一分钱没花我们做到这一步已经够讲义气了吧？」 拿着纸张的手背一不小心被导演的指甲刮到，很快就显现出一抹淡淡的红痕。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忽然，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过来，毫不留情挥开了导演的手。 导演对这股力道毫无防备，重心不稳地往旁边跌撞踉跄了几步。 刘成在娱乐圈也混了一段时间，身后本就跟资本商有着千丝密缕的关系，因此从进入娱乐圈以来，就没几个人敢对他不敬，他也从来不把娱乐圈的这些戏子放在眼里。 就算是影帝谌醉舟，他也没有多少畏惧，直接起身怒斥：「你干什么？」 谌醉舟冷冷睨了他一眼，随即走到佟绵身旁，拿起佟绵的手看了一眼。大拇指轻轻抚摸过手背上的那道痕迹，眉宇间难掩戾气。 「疼吗？」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疼惜。 佟绵被他这个架势弄得直想翻白眼，伸手在谌醉舟的小臂上重重一刮，很快也浮现一道红痕。 佟绵反问：「你会疼吗？」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着，把刘成忽略了个干干净净。 刘成心中气愤更甚，想他纵横娱乐圈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种气？ 「好，好，好！」他连声说了三个好字，看向谌醉舟和佟绵的眼神里淬满了阴毒。 眼看着直播的时间就要开始了，他到底还是没有失去理智闹事，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拿着对讲机离开。 对付这两人，他有的是时间。 - 直播的时候，嘉宾们依旧是分为红蓝两队进行比拼。每队各开一个直播间，卖相同的产品，最终哪一队的直播间销量高，哪一队就获胜。 这波套路直接将粉丝的心套得死死的，就是算准了他们捨不得让自家哥哥在大庭广众下输得难堪，自然会费尽心思买产品。 【沖沖沖！我的钱包已经准备好了，沐一哥哥的荣耀由我来守护！】 【啊啊啊啊骆北看我！！！】 【尤沐一[爱心]尤沐一[爱心]尤沐一[爱心]尤沐一[爱心]】 【谌醉舟放心，这波必定给你打赢！】 【小佟呢，老师我们家小佟呢，妈妈来给你撑场子了！】 直播刚刚开始，粉丝们就已经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第一个产品刚刚上来，各家粉丝开始发力，中控台的实时销售额蹭蹭蹭犹如坐火箭一般往上涨。 导演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前面几个产品都和农业没有一丁点关系，一直到第四个，才终于把王叔的玉米拿出来了。 前面屏幕上滚动着提示词—— 「接下来大家看到的是我们村子里农民伯伯亲手播种的玉米，清脆甘甜，低脂健康，很适合减脂期的宝宝们~」 仅仅只给了一句话，旁边的工作人员便打着手势让他更换下一个产品了。 这回除了佟绵之外，红队的其他人也懵了。 没想到不仅产品出现的机会不多，就连时长都那么少，这不摆明了就是走个过场好方便他们名正言顺地捞钱吗？ 佟绵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绷着脸，显而易见有对抗的情绪。 他像是没有看到工作人员的提示那样，手上拿着玉米不放，继续对着镜头说：「王叔家的玉米很好吃，我中午已经提前为大家尝过了，很甜、汁水很足，买回去煲汤或者当早餐都很合适。」 骆北反应了一下，也连忙开口附和，「对对对，王叔人特别好，又会割稻谷又会开拖拉机，玉米也种得好，大家买到就是赚到，快快下单啊！」 「是收割机！」翟忻在后面无语地更正。 「哦哦对，收割机！就是割水稻的那个，你们听过吗？」 骆北一边看着屏幕，一边佯装跟弹幕上的粉丝互动，认真回答他们问题，手里拿着的玉米却始终没有放下。 谌醉舟虽然一句话没说，但目光始终盯着中控台的人，用目光隐隐压迫着那群工作人员不许换前台连结。 佟绵无声地退到后面，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先自己买了几斤，接着又打开了微博。 【@暴躁山羊：[分享了一条直播间连结~]有需要的可以买，这家玉米看起来不错。】 底下评论： 【笑死，只分享红队是几个意思，就是不想让姓谌的那队赢呗。】 【小羊在搞什么，这是也收了钱？这场直播一看就是在骗粉丝消费，割韭菜呢，助农助农，播半个小时了，才出现一个农产品。】 【@暴躁山羊回覆：没收钱，只给红队买了玉米。】 第48页 说完，还附上了前一秒下单的图片。 他的粉丝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玉米本就是生活中可以当饭吃的食物，于是也纷纷跑到红队的直播间里下单。 一转眼，红队的销售额又比蓝队多出了好多。 【已下单，莫辜负。】 【嗯咳，翻译一下就是，我们帮你打压谌醉舟了，你什么时候更新来孝敬我们？】 【@暴躁山羊：最近事情有点多，过了这一阵。】 【又开始了，你上次也是这么说了，距离上次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什么事情能忙一个月啊？】 【啊啊啊谁懂我一个谌醉舟的粉丝，为了期末专业课的考试天天蹲在这个黑粉的频道里，苦苦等待他更新，结果他还断更了，我现在来他主页比去谌醉舟主页还要勤奋，这还有天理吗！】 【笑死，你为啥一定要看他，何苦呢？】 【他视频里的含黑量可是很多的，姐妹换个人看吧，拉片的那么多，何必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你们以为我不想吗！！！但他视频质量最高，而且经常押中我们学校的考点啊！！！[抓狂][崩溃]】 在心里默默检讨了一下自己断更的行为，然后—— 【@暴躁山羊回覆：你立刻脱粉，我下周就更。】 - 一场直播下来，最终在红队的卖力宣传下，他们如愿取得了胜利。 作为红队中粉丝购买力最强的尤沐一脸上笑容愈发浓烈，甚至还发了条微博感谢粉丝。 【@尤沐一一一：谢谢所有粉丝的热烈捧场[爱心]，通过网际网路帮当地村民卖出自家农作物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日后我也会更多的关注边缘群体，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传递更多关心爱护[可爱][魔法棒]】 【呜呜我究竟粉了一个什么神仙哥哥啊，这种踏实演戏认真做人的好艺人真的不多了。】 【路转粉了，哥哥好帅，新剧期待！】 伴随着综艺录制的结束，尤沐一发的这条总结微博甚至直冲上了热搜。 甘嘉平拉着陈子星对着手机勐翻白眼，经过三天两晚的相处，永远当冤种，永远被背刺的两人，已经成为了相互依靠的兄弟。 「他要不要脸啊，嘉宾里事最多的就是他，还在粉丝面前装成一副正直的模样，呸。」 甘嘉平愤愤不平地冲着手机一顿乱按。 「你看好了，我现在就要去买营销号黑他，不是想要热搜吗，真当小爷没钱是吧。」 这次直播的成果是显而易见的，资本方和节目组看着后台展现的远超预期的成交额，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唯独那些扛着又重又大的麻袋过来的村民，脸上带着的附和笑容里又隐约可见疑惑。 所以这是.......卖出了很多东西对吗？ 他们滞销了许久的东西，终于能卖出去了吗？ 佟绵站在旁边，留意到了村民们一头雾水的神情，于是走过去耐心地给他们解释，并告诉他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如何称重打包、等快递员上门取货等等。 演变到最后，他甚至还萌生了要帮村民们开网店的想法，这样一来，他还可以在b站上帮他们宣传店铺，这样才是真正的能促进日后的经济发展。 他把这个提议说了出来之后，旁边村民们的眼睛都亮了，要不是他制止，甚至都想沖他鞠躬道谢。 「小佟啊，你这......哎，你这帮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佟绵忙摆摆手，说只是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最终他跟村长交换了联繫方式，这才在导演组的催促下过去指定地点集合，录制最后的收官画面。 录完综艺后，巴向明在群里说北安市昨天遭遇暴雨，拍摄进度延后了一天，因此可以晚一天再进入剧组。 佟绵和陈子星两位没活儿的人就这么美滋滋地多了一天假期，而行程紧密的另外两人则一刻也没法耽搁，分头飞去干别的工作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外婆的病情稳定了许多，整个人又重新容光焕发了起来。 佟绵来到医院后才发现，外婆在护工的陪同下，下楼去花园里散步了。 「外婆，刚刚下了雨，地面都还是湿的，你怎么就下来了？」佟绵在花园里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外婆，连忙小跑着过去扶住她。 「不打紧。」外婆见佟绵来了，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眸中带着心疼，「乖崽，你怎么又瘦了。」 佟绵失笑：「每次见我都说我瘦了，找您这个进度下去，我很快就要变成骨头架子了。」 「呸呸呸。」或许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外婆对这种话非常忌讳，佯怒地瞪了佟绵一眼，斥道，「小孩子家家不要乱说话。」 说完，又往佟绵身后瞟了两眼，咦了一声：「小谌那孩子怎么没跟你一起，你们又闹掰了？」 佟绵无奈：「人家有自己的工作，又不能天天跟我一起。」 外婆闻言，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句话很是意外。 「哟，你也知道两个人不可能天天在一起啊，那以前是谁总黏在人家小谌身后，恨不得吃饭睡觉洗澡都黏着？」 「我哪有。」 佟绵绷不住了，趁着谌醉舟不在这里，满脸凝重地对外婆说，「外婆，下次这些话你不要在外面随便乱说了，太毁我名声了！」 第49页 外婆乐呵呵道：「怎么，这会知道嫌丢人了？当初你不还不乐意我每天喊你回家非要跟小谌黏一块儿么。」 「外婆。」佟绵脸都麻了，扬起声音喊了一声。 「好好好，以后不说了行了吧。」外婆笑得不行，心想乖崽果然长大了，都知道不好意思了。 陪着外婆回到病房，一直聊到晚上夜幕降临，刚好碰上医生来查房了，佟绵这才告别外婆，说下次再来看她，随后急匆匆地赶回酒店。 明早有一场早戏，今晚他得早点睡。 然而一回到剧组，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氛围有些不对劲。 站在长廊边上的巴向明远远看到佟绵之后，立刻迈步朝着这边走来，脸上表情凝重。 不等佟绵询问，他便主动开口—— 「谌醉舟出事了。」 第25章 佟绵的脑中剎那间变得空白,一瞬间脑中几乎把所有不好的念头都过了一遍。 明明是暑气炎热的八月，他却感觉手脚都生出了一丝冰凉的冷意。 「他怎么了？」 佟绵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明明片场的机械设备嗡鸣声不小,可他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那紧张得快要跳出来的心跳声。 巴向明将手机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你们录综艺的时候发生什么了,谌醉舟怎么动手打人了？」 ——巴向明紧接着又问道。 佟绵接过手机的那一刻心脏都要停止了,他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热搜上相关的词条,还不止一个。 #谌醉舟打人 #冲冠一怒为红颜 #包养 第一条可以理解,下面两个是什么？ 佟绵皱着眉点进去。 【@娱乐八卦号：据可靠消息透露，佟绵是谌醉舟包养的小情人,不知为何在拍摄综艺的时候与综艺导演刘成起了争执，谌醉舟一看自己的小情人被欺负了,冲冠一怒为红颜，上前对刘成大打出手，有图有证据,请看vcr！】 这篇鬼扯还能有vcr？ 佟绵点开视频,他倒要看看能v个什么r。 vcr里的内容是昨天下午佟绵和刘成就直播问题发生争执的时候,谌醉舟上前将刘成扯开的画面。 关于包养什么的暂且看不出来，但经过机位的巧妙卡位以及模煳的剪辑,还真像是营销号所说那般，隐约看清楚是谌醉舟率先冲过去殴打刘成的。 再点开底下的评论，清一色的是对视频内两位主角的讨伐： 【我就说为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能有机会出演巴导的电影,原来如此，呵呵。】 【那小白脸看起来白白嫩嫩,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呢[奸笑]博主有能耐把他床照放出来啊[斜眼笑]】 【看不出来啊,czz居然是同，这下我看他的女友粉要跑光喽。】 【啧啧啧娱乐圈玩得就是花,从未想过有生之年居然看到了真的男同，还是包养关系，666。】 佟绵迅速往下翻看评论，大致扫了一遍后，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舆论缠身，并不是遇到了别的什么危险。 巴向明将佟绵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数收入眼中，当即吹鬍子瞪眼道： 「你还松上气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很严重的，这是谌醉舟出道以来第一次负面新闻缠身，如果不及时解决干净，未来提到他的人们的第一反应就不再是他的作品，而是这些负面新闻了。」 「到时候别说他了，还有你、甚至我们这部剧都得跟着一起凉。」 佟绵见巴向明动怒了，忙劝慰道：「放心吧导演，这个不是真的，谌醉舟没有打人，他顶多就是扯了刘成一把。」 「那也是动手了！而且还被拍了下来，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谌醉舟没有打人吗？」 佟绵沉默了。 仔细回想一番，当时在场的所有摄像机都是节目组架起的，在那种场地中，所有的视频资源肯定都在刘成那里。 其实只要能从刘成那里拿到录像原片，将事实还原就行了。 但问题也出在这里，是谁拿到的视频片段，又是谁刻意剪辑成让人误会的结果发给营销号，还爆料抹黑谌醉舟。 谌醉舟在圈内得罪了谁佟绵不知道，但这条爆料显然不止拉了谌醉舟一人下水，他也被抹黑成了跟谌醉舟沆瀣一气的人。 他进入娱乐圈的时间满打满的算都没有两个月，能得罪几个人，所以，如果有人既记恨他又厌恶谌醉舟的话，就只有一人了。 佟绵抿了抿嘴，忽然对巴向明说了句抱歉。 「我也不是要骂你的意思，」巴向明还以为是自己情绪太激动了吓到他了，解释道，「我就是有点担心。」 「我知道。」佟绵说，「我道歉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由我而起的。」 说完，他将那天下午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巴向明听完之后，也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根本就不可能要的到初始录像。」 佟绵抿了抿唇，而且当时他们是在户外，周围全是田地，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有监控的样子，不过还是抱着一丝侥倖，给村长打去了电话询问。 「监控？」 果不其然，村长听到佟绵的询问后，惋惜地说，「哎唷，小佟啊，你也太高看我们这里嘞，我们哪有这种高级东西啊。」 佟绵道谢后挂断电话，和巴向明面面相觑。 第50页 尽管在娱乐圈待了很久，但巴向明这位老艺术家向来只关注作品，能从谌醉舟被黑想到影视剧可能会凉就已经是极限了，其余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像公关什么的更是一知半解。 正当两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忽然一道熟悉声音从后方传来。 「怎么都站在这里啊，等我呢？」 佟绵应声回头。 谌醉舟应该是刚从机场赶回来，有些劳于奔波，肉眼可见透着疲态。 但看到佟绵之后，眼底还是亮了亮。 「你怎么也站在这儿，又被巴导抓来对剧本了？」谌醉舟走过来，顺手摸了把佟绵的脑袋。 佟绵出乎意料地没有躲开，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见巴向明没有开口，才吞吞吐吐地主动询问了一声： 「你没事吧？」 谌醉舟眉头稍挑，「你这是骂我呢，还是关心我呢？」 但这副不正经的模样没有持续太久，在碰上了佟绵的眼神后，他轻咳一声，转而正色道：「咳，你也看到微博了？都是谣言，这种场面我见多了，放心吧。」 顿了一下，他忽而又似有所指，「我的一些黑粉骂得可比网友难听多了，我都习惯了。」 佟绵：「.........」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盯着谌醉舟。 「哎呀我真没事，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吧，别担心我了。」谌醉舟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伸手搭着佟绵的肩膀往酒店走，离开之前跟巴向明道了个别，同时下军令状。 「巴导，我保证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不会影响这部戏，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佟绵在听到谌醉舟说「什么时候骗过你」的时候，原本没什么波动的眼眸忽然阴冷了下来。 他挥开谌醉舟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快步朝前方走去。 谌醉舟告别完导演，回头一看，人已经走出去好远了，他连忙迈开步伐追上去。 「咩咩老师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啊。」 佟绵绷着一张脸没给回应，只是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快了。 眼看着佟绵马上就要进电梯了，谌醉舟跑了起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佟绵走到电梯门口后就停下了脚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并没有要拿出来按电梯的意思。 谌醉舟追到他身旁才停下脚步，「怎么突然走这么快了，我差点没追上你。」 随后又环顾了一圈周围，问：「怎么不进去，是还有别的事吗？」 佟绵目不斜视直直盯着前方，过了一会，冷冷地吩咐道：「按电梯。」 谌醉舟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意识到佟绵是在等自己动手，连忙伸手摁下了上行的按钮。 电梯打开，两人走进。 佟绵还是径直走到最里面，然后靠在墙上没动了，谌醉舟很自觉地为他按了楼层，又按了关门键。 电梯在上行的过程中发出轻微的噪音，佟绵靠在电梯的内壁上，沉默许久，到底还是开口—— 「对不起。」 尽管他讨厌谌醉舟，但内心也清楚，这件事情是因他而起，该有的道歉不能少。 谌醉舟怔了一下，旋即笑着摇摇头，「说什么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太冲动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刘成也不会这样针对你。」 谌醉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沉声看向他：「咩咩，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错的人是刘成，你不需要自责。」 佟绵敛下眼眸，「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的。如果因为这个事情给你造成了什么后果或者带来了什么损失，我会承担，需要我出面帮你澄清的话，我也会配合。」 谌醉舟无奈极了，现在的佟绵就是一头犟种小羊，只认自己的理。 不过到底是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很了解佟绵的，于是只好后撤了一步，没有非要矫正佟绵的观点。 而是话锋一转—— 「唔，那既然你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挨骂的，那是不是得对我好一点了？比如别老凶我什么的。」 谌醉舟抱着臂膀堵在佟绵身前，歪头看着他。 「........」 佟绵冷冷地看了谌醉舟一眼，他在说正事呢，怎么这人突然又把话题扯到了这些有的没的的上面？ 谌醉舟一拍手，「对，就是这种表情！以后能别这么看我吗。」 叮—— 电梯到了，佟绵冰冷地收回视线不看他了，抬脚出了电梯，直奔自己的房间走去。 谌醉舟见状连忙跟了过去，卡在房门关上的前一秒，伸脚抵住了门。 门在阻力的作用下又慢悠悠地打开，一点点带出了佟绵那张冰冷的小脸。 隔着门框，两人无声地对视。 谌醉舟讪讪地站在门口，忽地脑子一短路，张口就来：「我今天蒙受了这么大的冤屈，不请我进去坐坐？」 天知道他说完之后有多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前后两句话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关联，别说佟绵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像无赖。 但出乎意料的是，佟绵却抬了抬下巴，欣然点头。 「行啊，进来吧。」 第26章 谌醉舟在原地愣了两秒,随即生怕佟绵反悔似的，以平生最快速的度走了进来，并迅速关上了门。 进来后,他无声地打量着周围。 放在左边床头柜的水杯，右边的充电器,被捲成长条形摊在床上的被子....... 第51页 这些都是佟绵的小习惯,时隔多年,还是没变。 谌醉舟眼底不自觉涌起一抹笑,很奇怪，明明这里是佟绵的房间,可他却在某一瞬间感觉，这里好像才是他该在的地方。 佟绵回到房间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换上柔软的拖鞋,盘腿坐到小沙发上，拿起剧本翻阅明天要拍摄的情节。 一段时间过后，见谌醉舟还站在门口,佟绵忽地指了指那边桌子上的烧水壶。 「渴了,你烧一下水。」 谌醉舟很快转身朝那边走去,「好。」 喝完水，佟绵又觉得有些有点热,「开一下空调。」 谌醉舟刚刚坐下，闻言又站了起来。 空调吹出的冷风将桌面上摊放着的纸巾吹落到地上，佟绵顿了顿,「地板有点脏。」 这次他都没说具体的事情，谌醉舟便十分自觉地去找来了拖把,把房间的地板拖得干干净净。 佟绵的眼睛从始至终一直盯着剧本,一副认真投入的模样。 可剧本上的文字却像是变成了蝌蚪，密密麻麻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 谌醉舟是受气包吗，他找茬的样子都这么明显了，为什么连一句反抗的话都没有？ 余光里，谌醉舟仍然在房间里拖地打着转，佟绵终于忍不住「啪」的一下合上了剧本。 「你能不能别总是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的，看着就烦。」他语气差得不行。 在谌醉舟看不到的地方，佟绵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者。 快生气啊，快拉下脸，快和他吵起来，佟绵内心隐蔽地期盼着。 但谌醉舟只是无奈地直起腰身，看向他的视线中没有一点不耐烦。 只是缓声解释：「你不是嫌地板脏吗，我帮你拖干净，然后就不晃悠了，行吗？」 这话明明是温着说的，可却像一把滚着的火，蹭得一下直接把佟绵点燃了。 佟绵想，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撒谎骗人做坏事的人是谌醉舟，可现在这样一搞，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 一把从谌醉舟手里抢过拖把，佟绵不想再跟他纠缠了，冷声下了逐客令，「剩下的我自己来拖，你走吧。」 谌醉舟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佟绵不开心了。 「怎么了？」他试探着问道，「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拖把上的脏水不小心蹭到了佟绵的鞋面上，留下一摊脏渍，谌醉舟抽了张纸巾蹲下，将鞋面擦干净，然后又重新拿回了拖把。 「别生气了，我道歉好不好。」他将佟绵拉回到沙发上坐下，「你坐着消消气。」 佟绵靠在柔软沙发椅背上，看着谌醉舟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迅速泄气般瘪了下去。 原本一开始他是想打击报復谌醉舟，于是他用尽了方法折腾，希望能将谌醉舟惹怒，要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别总有事没事就凑上来。 可时间一长，他发现谌醉舟好像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谌醉舟像是算准了他的心理活动，就是不让他得逞，始终保持着心平气和，像一个十足的受气包那样，处处忍让，逆来顺受。 佟绵彻底服气了。 行吧，他玩不过谌醉舟，他认输。 可内心却始终感到一阵不忿，咽不下这口气。 当年一声不响就忽然消失的人，过了七年又忽然回来了，而且对当初的离开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而且谌醉舟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的悠然自适，就好像两人之间隔着的七年光阴不存在一样。 佟绵抿着唇想，反观自己，他的每一次找茬，似乎都在明里暗里揭示着对曾经那些事情的在意。 所有事情到头来，好像在意的都只有他佟绵一人。 深吸一口气，佟绵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抬眼看向谌醉舟，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脱口问道：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谌醉舟拖地的动作一顿，站直身体，看向佟绵。 有那么一瞬间，佟绵好像在他眼底看到了泛滥汹涌的情绪。 但也只是一瞬，稍纵即逝，快得让他觉得自己看错了。 「有啊。」谌醉舟嘴角勾起，精湛地露出一抹完美的弧度，「我有好多话想跟你叙旧，咩咩老师想听什么？」 「当初为什么要走？」 佟绵单刀直入，主动打破了一直以来他都在迴避的问题。 他受够了跟谌醉舟躲猫猫猜谜语，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当初谌醉舟抛下自己不告而别的解释。 谌醉舟脸上那副完美的笑容中间裂出了一条痕，向来游刃有余的表情中第一次展露出了空白。 不过这么多影帝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他很快又滴水不漏地掩藏起了内心的动盪，仿若无事地岔开这个话题—— 「对了，刚才综艺的副导来找我了.......」 「谌醉舟。」佟绵平静地打断他，「你骗过我。」 简短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谌醉舟的面具。 「你说过永远不会跟我分开的，但你还是走了。」 这下，再好的演技都无法掩饰谌醉舟心中的慌乱了。 「咩咩，我——」 「不用说了。」 佟绵却在这时移开了视线，他起身从谌醉舟手里拿回拖把，然后用力把谌醉舟往门口推。 第52页 「我不是一定要知道理由，你不需要再编一套谎话来骗我。」 人高马大的谌醉舟此刻却木讷得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没能反抗分毫，踉跄着被佟绵推到了门外。 眼看着佟绵毫不留情就要转身关门了，谌醉舟瞳孔微缩了一下，好像终于从愣然中回神，迅速伸手拦了一下门。 哐。 手掌被门狠狠夹了一下，顷刻间充血泛红。 佟绵身形一顿，倏然回头。 「咩咩......」 谌醉舟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佟绵身上。 嘴巴翕动着，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最后却又全都停留在喉口，良久，只是徒劳地说了声—— 「对不起。」 佟绵敛下眼皮，盯着那充血到发紫的手背，半晌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觉得我稀罕你一句道歉吗？」 谌醉舟紧抿着唇，脸色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苍白。 佟绵徐徐吐出一口气，声音里听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手松开，我要休息了。」 谌醉舟讪讪：「咩咩.......」 「松开。」佟绵加重了语气。 谌醉舟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佟绵紧闭房门，冰冷的门板将他的脸庞遮住。 酒店的走廊绵长又弯折，天花板上接连着一盏盏感应小灯只够照亮眼前的路，抬眼看向前方，那边是一片压抑的昏暗。 过了一会，头顶的感应灯没有检测到动静自动熄灭，整条走廊陷入了黑暗。 四周无人，寂静无声。 谌醉舟默默注视着佟绵的房门，良久，眉间露出一抹无措。 - 关于舆论的澄清来得很快。 隔日凌晨，谌醉舟便在微博上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贴了出来，一起发出的，还有未经剪辑的正常视角的视频。 这边澄清刚刚发出，谌醉舟个人工作室紧跟着就发表了律师函，把最先在公共平台上散播歪解抹黑两人谣言的营销号给揪了出来，言辞犀利兇狠，话里话外这件事是无法善了了。 事关谌影帝出道近十年来的第一条负面舆论，网友们都很关心，沸沸扬扬的闹得连向来不怎么关注娱乐八卦的巴向明都知道了这件事，好奇地来询问谌醉舟是从哪里拿到的原视频。 谌醉舟只是简单地说是节目组的副导给的，其他就没说别的了。 巴向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用膝盖撞了撞他的膝盖。 「你今天怎么回事？开机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状态有点不对了，怎么，被舆论影响心情了？」 按照往常谌醉舟的性子，早就已经大肆宣扬自己是如何紧急公关扭转舆论的了。 谌醉舟轻嗤一声，「怎么可能。」 「那是怎么了？」 迅速往佟绵那边扫了一眼，谌醉舟摇摇头，「没事。」 巴向明眯了眯眼睛，视线同样从佟绵身上收回，心里有了数。 巴向明抬手拍了拍谌醉舟的肩膀，意有所指道：「没事最好，有矛盾的话自己抓紧解决哈，别因为情绪影响了拍摄。」 「放心，不会耽误剧组进度的。」 谌醉舟勾起嘴角，但那笑容显得颇为勉强。 到了下午就连陈子星都忍不住偷偷问导演，谌哥怎么了，是不是失恋了，怎么这么心不在焉。 然而导演只是讳莫如深地长嘆一口气，摇摇头，再拍拍他的肩膀，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陈子星一头雾水的来，脑袋懵懵的走。 所幸谌醉舟的专业能力过硬，正式拍摄的时候夜没有受到私人情绪的影响。 佟绵作为在戏里跟谌醉舟高度绑定的对象，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今非昔比的安静。 平日里动不动就要过来搭话开玩笑、生拉硬拽也要站在一起给他撑伞遮阳的人，如今却安分守己地站在那边，安静得像是被毒哑了。 遮阳伞则是由助理小方撑着，严严实实地为谌醉舟遮蔽四周的紫外线。 佟绵又一次收回视线，看向旁边的丛林。 今年的天气真奇怪，明明快要到秋天了，可天气还是如此炎热。 下意识用剧本扇了扇风，他很快又意识到这一带的树林并不繁茂，至少无法将烈阳遮挡。 「小佟哥，这个给你。」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佟绵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碰了碰。 小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将之前一直是在给他用的小风扇递了过来。 推拒的话已经提到了喉口，佟绵往谌醉舟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正自己举着伞，脸完全被遮挡在伞下的阴影里，看不清切脸上的表情。 小方知道佟绵在看什么，他想到刚才自家老闆亲口教他的话，一比一还原说了出来—— 「哥，你就接着吧，不然我不好给谌老闆交差。」 佟绵静默了一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伸手接过风扇。 「谢谢。」他礼貌地沖小方点点头。 「没了？」 被遮阳伞挡住的双眼微微眯起，谌醉舟再一次确认，「你没说别的话了？」 「没了。」小方如实道。 ——甚至这句谢谢都不是对你说的。 他在内心腹诽，不过最终没敢把这句话如实汇报出来。 第53页 谌醉舟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微微将伞抬高，贴着伞缘的最下端，看向对面那道身影。 佟绵手中拿着刚才他给去的小风扇，站在树荫地下默默吹着。 目光在那边停留了许久，直到巴向明来喊他过去拍戏了，才缓缓收回视线。 - 佟绵今天的戏份不多，下午拍完了属于他的戏份之后，刚准备去卸妆换衣服，却蓦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道惊唿声传来—— 「佟绵师哥？你居然也在这里！！」 佟绵身形一顿，诧异回头，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飞奔而来。 旁边还在为下场戏做准备的谌醉舟回眸看去，就看到了佟绵脸上露出的那毫不设防发自内心的笑容，眉宇不由微微地蹙起。 那还没从戏里缓过来的兇狠眼神再度阴冷了几分，看上去和阎王罗剎并无二致。 第27章 「嘉远？」 看清了来人之后,佟绵露出惊讶的表情。 常嘉远，他大学时的学弟，两人相识于关于影视剧本改编的选修课上。 他们俩对剧本的理解和思考都很相似,一拍即合相谈甚欢，共同合作了好几个剧本,那段时间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可以说是佟绵这些年来关系最好的朋友。 常嘉远快步走来,一把抱住他,右手用力地在他背后拍了两下，然后放开,上下打量了一眼还穿着戏服的佟绵，眼底涌现出一抹惊艷,「你这是打算彻底转行了？」 佟绵笑了一下，脸颊两边细软的肉挤出一条浅浅的小沟，「没,只是来客串的。」 「你怎么来这里了？」佟绵紧接着问。 「来实习的,我叔给我随便找了个剧组跟着。」常嘉远回答。 「怎么着,你俩认识？」巴向明从后头跟着走来，熟稔而亲切地搭上常嘉远的肩膀。 「叔。」常嘉远礼貌地问了声好,随后指指佟绵，答道，「我们是大学同学,阿佟是我师哥。」 「啊，原来是师弟,」紧跟着巴向明身后走来的谌醉舟也加入了话题,拍了拍常嘉远的肩膀，和善地笑笑：「你好。」 肩上陡然袭来的力道让常嘉远脚底都趔趄了一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目光不露痕迹地看向佟绵。 「今天这天气还挺热的。」谌醉舟又突然伸手扇了扇风，抬起的手肘恰好挡住了常嘉远的视线。 「哦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谌醉舟，在剧里饰演阿佟的哥哥。」 谌醉舟朝前伸出手，嘴角挂上了精心雕饰的弧度。 「.......」 「谌影帝，幸会。」 常嘉远犹豫一下，伸手和他相握。 谌醉舟脸上的笑意不减，遒劲的手掌微微握拢。 常嘉远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佟绵就是@暴躁山羊的人，常嘉远当然知道佟绵有多讨厌谌醉舟。 当时的他不明白，但现在的他彻底明白了。 这人简直就是一个神经病。 两人手掌分开，常嘉远收回右手一看，都已经有些红了。 「........」 「不是，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 和巴向明、谌醉舟分别，常嘉远给佟绵展示自己被攥红的手，怨气很大：「我跟他无冤无仇，他干嘛对我敌意这么大？」 「该不会你被他知道了黑粉的身份，身为同事他不好报復你，所以拐弯抹角把这份仇恨报到我身上了吧？」 佟绵：「......应该不是吧。」 虽然谌醉舟确实知道他是黑粉，但佟绵还是觉得谌醉舟不会干这样的事。 思索一会没有得出结论，佟绵武断定论：「你别理他，他就是有病。」 ......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赶紧来拍吧，早拍完早收工。」巴向明转身朝片场内走去，在经过谌醉舟身边的时候，丢下这句话。 谌醉舟看着不远处两道越来越渺小的身影，良久才颇为不舍地收回视线，絮絮叨叨地跟上：「不是，你怎么能让他们两人单独行动呢，这里林子那么大，晚上那么黑，万一出点什么事......」 「祖宗，俩人都大学毕业了，又不是小孩子。」 巴向明脚步一顿，瞥了谌醉舟，将后者的心摸得透透的。 半晌后，到底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放一百个心好了，嘉远直得不能再直了，是不会跟你抢人的。」 - 「什么值不值的，我才不考虑这些呢。」 常嘉远跟佟绵的话题已经跳到了他妈劝他考编上了。 「我这辈子就想拍电影，颠沛流离赚不到钱睡桥洞里我也认了。」 两人边走边聊，剧组的拍摄场地选在北安市郊区的影城，这一片被打造成了枝繁茂密的森林，栽种了许多竹子和树木。 越往深处走，人烟越稀少，但这一片地方佟绵十分熟悉，他带着常嘉远在里东走西绕，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隐藏在密林中的一条荒僻长廊。 佟绵坐在长廊的椅子上问常嘉远：「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常嘉远也跟着坐到了他的旁边，嘆了口气，「就先在巴导剧组里干着呗，之后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合适的机会，反正我现在也不急，还有两年才毕业呢。」 佟绵点点头：「那倒是，实在不行可以让你哥给投点钱，只要能拍出一部片子，后面就顺了。」 第54页 常嘉远「嗯」了一声，紧接着又说：「先不说我了，说说你，你跟谌醉舟怎么样，在剧组相处的还行吗？」 佟绵目光微微有些躲闪，搪塞道：「就那样吧，正常同事。」 「正常同事？」 常嘉远敏锐捕捉到了佟绵表情的躲闪，眯了眯眼睛，「你不对劲。」 佟绵稳住阵脚，笑笑：「我能有什么不对劲？」 常嘉远盯着佟绵看了半晌，忽然道：「休想骗过我的眼睛，老实交代，你是不是——」 他故意拖长尾音，刻意地制造悬念。 佟绵眨了下眼睛，无声地盯着他。 「——黑转粉了？」 佟绵唿出一口气，定了下神，才说：「你想多了，我跟他毕竟在同一个剧组，总不能明面上关系弄得太僵吧。」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常嘉远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佟绵。 佟绵接过手机，屏幕上是熟悉的微博界面。 有关谌醉舟澄清的热度还没有完全降下，事情经过一天的发酵，涌入了越来越多手持显微镜的福尔摩斯们，他们一点点顺着信息抠挖内幕，差不多将前因后果都捋顺了。 【课代表来了！总结一下就是刘跟佟对直播细节，佟发现直播是卖羊头挂狗肉，于是和刘发生争执，刘先动的手，被谌发现后，护妻心切将他拉开，结果被有心人剪成了最开始的那版视频。】 【至于「有心人」是谁就不用细说了吧，已经很明显了，对吧刘导？】 【楼上细说护妻。】 【精简版总结：沉眠cp上大分！沉眠好，刘坏！！】 【姐妹们，我又回去重新看了一遍直播，发现佟绵那队一开始卖农产品了就开始跟弹幕闲聊，我原先还以为只是单纯的营业，没想到是因为可以延长曝光的时间啊！】 【是的是的，我当初还在想骆北什么话这么多，聊到最后一直在疯狂尬聊，我甚至还阴谋论地猜想他是想给自己多一点镜头，没想到原来是有这层意思！呜呜我误会他了。】 【蓝队都是心软的小天使！！！】 【笑死，看我发现了什么[图片]，谌的眼神收一收吧，别人都尽职尽责地看镜头直播，怎么就你一人盯老婆啊喂！】 【哈，影帝就是影帝啊，生动为我们演绎了什么叫盯妻】 【不是，姐妹们，我第六感超准的，我真有种预感，他俩......是真的！】 【大胆点！把预感去掉，他俩就是真的！！】 【嘿嘿这么说来还有一个盲点，大家有没有发现谌发出的那条澄清微博只否认了打人的事，但并没有否认包养的传闻！】 【我靠是啊！他没有否认冲冠一怒为红颜！没有否认佟绵是他的小情人！】 【四捨五入也没有否认他爱惨了他！】 【芜湖，为这绝美爱情干杯！！】 佟绵：........ 他差点没把手机捏碎。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佟绵眼瞳中透着惊恐，转头看向常嘉远，「你从哪看到的？」 「喏。」常嘉远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你俩的cp超话啊。」 佟绵定睛看去，眼前一黑。 他不是已经把这个邪门超话给举报掉了吗，为什么又活了？ 甚至队伍还愈发壮大，从一开始的只有一个粉丝，变成了现在竟然已经有快两万的粉丝了。 佟绵感到有些唿吸不畅，他凝噎许久，语无伦次地道：「都，都是假的。」 佟绵扯着常嘉远：「都是剪辑、找角度，你懂吧，我们大学四年不就学的这个吗？」 常嘉远与他对视两秒，点点头，「嗯，我懂。」 佟绵加重了音量，再次重申：「我们真的什么关系都不是，你不会真信了网上这种传言吧。」 常嘉远摇头，「嗯嗯嗯，当然不信。」 佟绵：「.........」 「来刚好现在有时间，我来给你讲一下目前剧组的拍摄进度。」他起身往回走，并强行且生硬地转开了话题，不欲跟常嘉远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 常嘉远忙不迭起身跟上，这荒郊野岭的还没有照明，万一跟丢了他都没地哭。 「好好好，师哥你走慢点，我听不清你的话了。」 常嘉远没有拂了佟绵的面子，认真地倾身听他师哥的介绍，时不时地还点头附和几声。 一段时间后，两人走出了密林，回到人声鼎沸的片场。 常嘉远忽然开口：「但这事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佟绵声音蓦然止住，脚步一顿，一记眼刀冷冷飞去。 「——风和日丽，粒粒皆辛苦。」常嘉远神色一凛，严肃地说，「师哥，您继续。」 第28章 日子一晃又过去好几天,常嘉远已经完全适应了剧组的生活。 巴向明特意还分出了一个b组，交给佟绵和常嘉远负责，拍摄一些简单的戏份画面。 遇到有佟绵的戏份时,巴向明也会把常嘉远喊来，一起分析佟绵的表现,比如现在—— 砰砰砰！ 繁硬坚实的铁门被砸得震动不已,惊动了屋内正在陪安安下棋的崔知年。 前段时间在与张归明的明争暗斗中,崔知年到底还是对这个阴狠手辣的文人掉以轻心了,中了计谋，被暗中摆了一道。 朝廷上的那群老头子趁机进谏,成功将他罢免回府静养。 第55页 说是静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换了一种方式的禁足。 这场斗争终究是张归明略胜一筹。 窗外正在落雨,细密的雨丝如针脚一般万箭齐发，倾泻刺落至地面上。 崔知年慢慢悠悠地落下一颗棋子，在安安紧张地注视下,很轻地笑了一声。 「别总是往我脸上看,我脸上又没有棋局。」 可安安却仍旧紧盯着他,神情紧绷，像是预知到了什么。 崔知年将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黑棋放回盒中,併拢两根手指往外挥了挥，示意下人出去看看情况。 很快，下人满脸凝重地回来了,凑到崔知年身边低语几句。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 砸在地上像是战士远征时急促的击鼓声。 崔知年原本放松的坐姿再次变得端正，凝眸看向安安时,眼底波澜涌动,但最终这些情绪又被压下。 他缓声开口，语调依旧轻柔。 「安安,朝廷那边有些事情，我得过去一趟。」 安安从蒲团上爬起来，看向崔知年。 「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咔——」 巴向明喊了中断，从监视器后面走过来，「佟绵这里情绪不对。」 佟绵抿了下唇。 「嘉远。」巴向身后的方向招了招手，要常嘉远过来说问题。 常嘉远思忖片刻，上前说：「安安昨日刚看到自家府邸被官兵严防管控了，虽然不懂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但第六感也隐约能猜到哥哥出事了，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来要带走哥哥，心里很定是很慌张的。」 「但阿佟刚才的情绪没有给够，安安此刻应该是既担心又害怕的，担心哥哥会有危险，害怕哥哥再也回不来了，这里需要更明显的情绪传递。」 巴向明点点头，常嘉远说的没错。 「小佟调整一下，我们再来一遍。」巴向明拍了拍佟绵的肩膀，转身走回监视器前。 佟绵站在原地没动，常嘉远能分析出来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有点抗拒今天这场戏，导致一直进入不了状态。 他不是专业演员，没有办法精准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所以要想把这份感情演到位，就只能让自己彻彻底底的入戏。 但入戏就意味着他需要从记忆里找出经歷过的类似情绪并投放出来，设身处地假装自己此刻正处于这种情境之下。 抗拒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找不到类似的情绪，而是因为他不希望把自己的伤口毫无遮拦地展露出来。 尤其是在面对谌醉舟的时候。 「准备好了吗，天色阴得厉害，估计一会下雨，我们得抓紧时间。」 九月是北安市的雨季，前几日暴雨如注下个没完，好不容易等到放晴了，才连忙出来补拍外景。 佟绵不可能因为自己一人耽误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他闭了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搞电影艺术的人都有超出常人的敏锐共情感知能力，尽管佟绵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但沉沉唿吸了几秒钟后，还是很轻易就代入到了相应的情绪里。 安安眼睫抖动，身形轻颤，怯怯地抬头盯着崔知年的背影，无力又轻小的喊了一声—— 「哥哥。」 崔知年被弟弟的话定在原地，过了一会，到底还是转过了身子。 安安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心和害怕，崔知年清楚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担心自己离开之后兄弟二人再无见面的机会。 崔知年自己心里也清楚此行兇险，他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够安全回来。 可是圣上下的旨，他能抵抗吗？ 他如果抗旨，那未来安安该怎么办，难道跟他一起以罪臣逆贼的身份东躲西藏，颠簸流离一辈子吗？ 「你一定要走吗？」安安颤抖的尾音飘扬在空中。 谌醉舟没有说话，他自上而下垂眸注视着佟绵。 那双浑圆的眼睛里盛满了胆怯和不安，就这么盯着自己，似是在无声地哀求，求他别走，求他不要丢下自己。 谌醉舟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他不合时宜地想到前段时间佟绵在酒店里问出的那句话。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佟绵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难过和痛苦呢。 安安的情绪推到了顶点，下一瞬，一颗晶莹的泪珠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豆子一般砸到地上，也像是落进了谌醉舟的心里。 「你还会回来吗？」安安的声音略显空洞，因为他知道自己得不到哥哥的回答。 谌醉舟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出戏地上前将人搂入怀中。 崔知年笔直地站在原地，腰杆像是从来不会弯曲的旗杆，面部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着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内心的情感。 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安安一眼，所有想说的话都只化作一声嘆息，转身跟随门外的侍卫离去。 导演推了一个升格镜头，给到崔知年离开的背影。 这场戏结束，片场静静悄悄，没有一人说话。 许久，才被导演喊咔的声音唤回神。 已经走到画面外的谌醉舟立刻回头，来到佟绵身边毫不犹豫地将他搂入了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他似是在替戏里的哥哥道歉，但每一声都显得格外无力。 入戏后的佟绵没能立刻从情绪中缓过神来，他被谌醉舟摁在怀里，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涌，将肩膀上的那一小块布料洇成了暗色。 第56页 谌醉舟从上至下抚摸着他的背嵴，耐心地安抚着。 良久，他在佟绵耳旁低声喃喃，「我不会走了。」 半晌后，轻声却又似许下山盟海誓般的坚定，「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 佟绵无声地哭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从这情绪中回神。 常嘉远递来一张纸巾，佟绵没敢抬头，后知后觉感到一阵羞耻。 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上一次哭鼻子可能要追溯到幼儿园去了。 尽管知道现在是拍戏需要，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人哭，还是让他感到脸颊发烫。 感受到怀里人的动静，谌醉舟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向四处散开，等疏散了周围离得近的人，他才轻声对佟绵说： 「好了，他们已经走了，你要起来吗？」 佟绵没动，将脸埋在谌醉舟身上装死。 他这副样子最不想的就是给谌醉舟看到，可偏偏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谌醉舟。 磨蹭半天，他用蕴含着浓重鼻音的哭腔对谌醉舟兇巴巴地说：「纸巾。」 谌醉舟将刚才常嘉远递来的纸巾给他，佟绵接过纸巾，摁在眼睛上擦了半天，又吸了吸鼻子，这才别扭地从谌醉舟身上起来。 眼睛通红的他故作兇狠地用力瞪着谌醉舟，似乎只要在谌醉舟的脸上看到一丝嘲笑的意图，就要奋起打人。 好在谌醉舟还是很有分寸的，并没有露出半分异样的神情，只是平静地问：「好点了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谌醉舟又让助理小方将他带到旁边的小椅子上坐下，然后就毫无留恋地转身走向片场拍戏了。 ......就这样走了？ 佟绵目光在谌醉舟离去的背影上停留了两秒，心情忽然有些微妙的异样，似乎对谌醉舟竟然没有更进一步取笑捉弄自己而感到意外。 一段时间后，小方拿了两个东西过来给他。 「佟老师，这是谌哥要我给你的。」 佟绵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冰袋和一瓶草莓牛乳。 将草莓牛乳打开，插上吸管，清甜而丝滑的口感顺着喉咙滑下。 其实自从那天晚上两人不欢而散后，谌醉舟就始终与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相处时不再动不动以戏嚯他为乐，礼貌又不失分寸地尺度拿捏得极好。 佟绵一开始还觉得很不习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怀疑谌醉舟是在憋坏。 不过时间一长，谌醉舟又始终安分守己，佟绵这才渐渐地将疑心收回去。 他想这样也挺好的，他们之间互不打扰、互不干涉，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将这桩事抛之脑后，佟绵开始更加认真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每天跟组拍戏导戏，还抽空更新了b站的视频，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每当和谌醉舟彬彬有礼进行完礼节上的点头之交后，不出两秒，那道平静移开的视线又会重新投射到他身上。 几乎贪婪地跟黏着他的背影，晦暗浓郁的情绪在眸底翻涌，几乎要控制不住。 第29章 北安市的气候就像一个最合格的变脸绝技传承人,昨天还热得离了空调就受不了，今天就毫无预兆地降下了温。 佟绵怕热又畏寒，一个人裹着外套缩在监视器后面导戏。 秋风凛冽又刺骨,唿唿刮过，将他放在一旁的水都刮成了冰水,佟绵只能小口小口地啜着,感觉五脏六腑被冰雪过了一遍。 「小佟老师,好久不见啊！」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一张熟悉面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是前不久一起上过综艺的甘嘉平。 佟绵意外地放下水杯站起身，「甘老师,你怎么来了？」 甘嘉平：「我有一部新剧今天开机，就在你们隔壁，现在刚好有时间来看看你们。」 甘嘉平没有空手来,他的手上拎着几瓶奶茶,从其中拿出了一杯递给佟绵。 「谢谢。」 奶茶是温热的,捧在手上驱散了寒凉，佟绵嘆谓一声,感觉自己得救了。 甘嘉平看佟绵坐在监视器前，手边放着对讲机，耳朵上还戴着耳麦,活脱脱就是一副导演的样子，不由挑了下眉,惊讶地问： 「佟老师这是......转行当导演了？」 佟绵戳吸管的动作顿了顿,解释道：「也不算，就是给巴导打打下手。」 甘嘉平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是这样，不由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你还会导戏？」 「怎么了，看不起我师哥啊，阿佟可厉害了，小心过几年你落到他手里，让你尝尝一个细微表情来回打磨的酸爽。」 常嘉远从片场上走过来，顺手从甘嘉平手里勾走了一杯奶茶，「给我带的？谢了。」 甘嘉平看清楚了来人，更震惊了。 「常嘉远？你小子不上学在这里干什么呢？」 常嘉远一点儿也不跟他见外，戳开奶茶吨吨喝了两口才说：「我叔给我丢这儿来实习啊，不然还能干嘛。」 佟绵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你们认识？」 「嗯，」常嘉远点点头，简单地说，「家里有生意上的往来。」 甘嘉平看到常嘉远之后就悟了，对佟绵说：「你是他师哥，所以你大学也是导演专业的？」 佟绵点了点头。 甘嘉平啧啧感嘆，「佟妃，你还是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文能导戏武能种地，还会开拖拉机，姓常的你看看你师哥，多跟人学习学习，别一天天的跟个纨绔公子哥似的到处去酒吧泡妞。」 第57页 佟绵抿了抿唇，自动忽略他话开头的称谓，纠正道：「是收割机。」 常嘉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这话让你哥来讲才比较有信服力，说得好像你不泡酒吧似的。」 很快陈子星夜下戏了，看到甘嘉平给他发的消息后从另一组的拍摄场地赶了过来。 「哥你来了。」 「来好久了。」甘嘉平将另一边手上的奶茶递给他，「喏，你不喜欢喝奶茶粥吗，芋泥麻薯红豆珍珠我都往里加了，管够。」 「谢谢哥。」陈子星没想到当时的随口一提居然被甘嘉平却记住了，顿时感动不已。 还剩最后一个熟人没见，甘嘉平环顾一圈，冲着佟绵问道：「谌醉舟人呢，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 佟绵刚想说问我干嘛我又不知道，就听某人的声音从后方不远处传来了。 「找我有事？」谌醉舟今天收工早，此刻已经换下了戏服卸完了妆，从后面的长廊穿过来，走到大家面前。 甘嘉平看着谌醉舟手上拿着的手机，哟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手机丢了呢，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谌醉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刚才拍戏，关静音了。」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原因，但甘嘉平却像是见了鬼一般，诧异地盯着谌醉舟。 「你？关静音？？」 甘嘉平流露出一抹难以置信，「你不是手机从来不关声音吗，说什么怕漏接电话，永远把铃声开到最大，怎么回国之后就突然转性了？」 甘嘉平的语速太快了，噼里啪啦一口气将话说完之后才注意到谌醉舟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余光瞟了佟绵一眼，甘嘉平心中微动，瞬间反应了过来什么。 「哦，哈哈，我说着玩的，人怎么可能不把手机关静音呢，那晚上还要不要睡觉了，哈哈......」 他干笑两声，余光里佟绵正要端起茶喝，他立即张口，迅速转移了话题—— 「那什么，奶茶没买够，你的那份儿我给小佟了，没意见吧？」 事不关己站在一旁的佟绵倏然被cue，喝着奶茶的动作瞬间一顿。 「别听他瞎说，喝你的。」谌醉舟轻轻碰了下佟绵，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默默把手中揣了一路的保温杯放到佟绵的水杯旁。 然后又伸手拿走了甘嘉平手中最后一杯留给自己的奶茶。 「谢了。」谌醉舟厚颜无耻地道谢。 甘嘉平朝他比了个中指。 几人围在一起有的没了聊了会儿天，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甘嘉平率先开口： 「行了，我也不多打扰了，大家去忙吧，反正我剧组就在隔壁，有时间随时都能见，走了啊。」 转身离开的甘嘉平没走多远，果然很快就听到了一阵从后方跟来的脚步声。 甘嘉平索性停下了脚步，等谌醉舟追上后，他问：「什么事，奶茶贼。」 谌醉舟没理会他的嘴炮，沉默地看了他好长一段时间，才问：「晚上有时间吗？」 「当然。」甘嘉平就等他这句话呢。 昏暗的酒吧里闪着五光十色的镭射灯，舞台中央的dj正摇头晃脑放着激昂的音乐。 在一片嘈杂和喧闹声中，甘嘉平问谌醉舟：「是他吧？」 谌醉舟单手握着酒杯的瓶口，晃动着里面的液体，没有立刻说话。 甘嘉平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挑明了又问了一遍，「七年前，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是佟绵吧？」 谌醉舟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杯底落回桌面上时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你追过人吗？」他毫无预兆地蓦然开口。 甘嘉平还没来得及说话，谌醉舟就紧接着又说：「如果有一个没有遵守诺言对你造成了很大伤害的人突然说要追你，你会觉得这人有病吗？」 甘嘉平：「......？」 - 是夜。 佟绵在会议室里确认完明天他负责拍摄的所有流程和分镜后，才起身打算回去睡觉。 结果刚一走出来，远远就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两人。 「佟老师！」 甘嘉平在佟绵出现的那一瞬间就迅速锁定了后者，并疯狂地朝他挥手，让佟绵根本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快来帮我一下，谌醉舟喝醉了。」 佟绵其实也在出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他本想视而不见立即绕道离开，却最终还是被甘嘉平喊住了。 「你们......去干什么了，喝成这样？」 佟绵看谌醉舟这副不省人事的状态，蹙了下眉。 「嗐，就，」甘嘉平卡了一下，他其实也喝多了，只不过没有谌醉舟醉得那么厉害，努力转着脑子，拼凑出一个勉强还算说得过去的藉口。 「我俩太久没见了，老友重逢一高兴，没忍住就喝大了。」 佟绵：「......」 是真怕他听不出来在敷衍啊。 走了一段距离，谌醉舟似乎闻到了从佟绵身上飘来的熟悉气味，身体一松，下意识往那边倾倒，瞬间整个人都压到了佟绵身上。 佟绵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被倏然增大的重量压垮倒地。 「哎——」 好在甘嘉平眼疾手快地帮忙拦了一下。 「你能不能好好走！」 佟绵有点恼地推了谌醉舟一把，但显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第58页 到了酒店电梯前，甘嘉平突然接到导演催他回去的电话，听语气还很急促，没办法，他只能跟佟绵说了声抱歉，将谌醉舟交到佟绵手里，然后疾步往回赶。 好在已经到电梯门口了，佟绵一手撑着谌醉舟，另一只手艰难地摁下了电梯。 谌醉舟好像完全睡死过去了那样，双手搭着佟绵的两边肩膀，头脱力地垂下，正正好埋在佟绵颈间。 温热的鼻息喷洒出来，佟绵感觉有点痒。 「你起来点。」 佟绵喊了好几声，谌醉舟依旧没有反应，甚至还想要往里钻似的，在他的颈间拱了几下。 佟绵：「......」 「谌醉舟！」他用力将谌醉舟的头推起来，不耐烦地伸手拍了拍谌醉舟的脸，「你清醒一下。」 佟绵手上没怎么收力，掌心击打在谌醉舟的脸颊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阵轻微的刺痛中，谌醉舟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他微微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是佟绵后，愣了一下，旋即又趴了回去。 「咩咩，头好晕。」他声音闷闷的，嘴唇因为说话而翕张变动，蹭着附着一层薄薄皮肤的颈侧。 佟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他妈......」他咬着牙朝反方向偏了偏脑袋，恨不得当场把谌醉舟锤爆。 好在电梯的到来拯救了谌醉舟，佟绵动作粗鲁地将人拖了进去。 「想喝水。」谌醉舟蹙了下眉，嗓音因为干渴而泛着沙哑。 佟绵冷笑：「等着吧。」 被酒精蒙蔽大脑的谌醉舟没听出来佟绵在说反话，低声道了句谢：「谢谢咩咩。」 佟绵：「........」 他给气到没力气再生气了，移开视线，盯向电梯上不断跳跃闪动的数字，不打算再理会酒鬼。 将谌醉舟送回房间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困难。 谌醉舟死活不说房卡在哪里，佟绵将人摁在墙上，绷着脸跟他对峙。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房卡在哪？」 从声音里不难听出，佟绵的耐心已经要被耗光了。 「再不说你今晚就睡走廊吧，明天被人拍到可不关我的事了。」 一秒、两秒、三秒。 佟绵闭了闭眼，几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我明天一定会杀了你。」 佟绵咬牙切齿，粗暴地伸手在谌醉舟衣服的口袋里摸找房卡。 上衣的两个口袋都没有找到，佟绵的视线不得不下移到他裤子上，面色铁青。 深吸一口气，他闭着眼睛从胯骨两侧把手伸过去—— 啪！ 在即将触碰到谌醉舟裤子口袋的时候，佟绵的手腕倏然被一股力量精准地抓住。 「你在做什么？」谌醉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睛，唿吸粗重。 佟绵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勐地抽回手，想要挣脱他桎梏。 「我还能做什么？」佟绵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黑墨，抽了两下却没能顺利抽开，手腕依旧落在谌醉舟掌心里。 「你放开我。」佟绵蹙眉。 谌醉舟眸子乌黑，也分不清究竟是清醒了还是没有清醒，沉沉地盯着佟绵看。 佟绵被这个眼神盯得格外不自在，语气沖得不行，「看什么看，既然清醒了就赶紧拿房卡开门。」 谌醉舟垂眸不言，攥着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一段时间后，谌醉舟倏然上前一步，将佟绵整个人笼罩在身下，攻守瞬间交替。 「你......」这个姿势太过于被动了，佟绵蹙起了眉头。 刚欲说话，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嗞」的开门声。 下一瞬间，佟绵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被谌醉舟压到了房间内的门板上。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过道旁边一盏微弱的应急灯泛着光。 轻细的光不足以照亮谌醉舟的脸庞，只将他的双眼映射得灼灼透亮。 第30章 那双幽黑的深邃眼眸似一潭幽泉,佟绵觉得自己险些要被吸进去了。 黑暗放大了除视觉外的一切感官。 佟绵好像听到浴室里水龙头的滴答落水声，又好像听到了隔音窗户外汽车的发动机声。 但最终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谌醉舟一下一下沉重的唿吸声。 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佟绵才从愣然中回神,他仓促地移开视线，声音贴着黑暗,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已经说过的话。 「......你放开我。」 谌醉舟总算是依言松开了他的手。 佟绵无声吐出一口气。 但紧接着,那张宽大有力的手下移,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掌整个包裹了起来。 霎那间,细密的电流火花从两人肌肤相接的地方一路麻到了脸上。 谌醉舟的腰好像是弯了一点，佟绵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就连谌醉舟唿出来的温度他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咩咩。」 喑哑的嗓音忽然在寂静空间中响起，谌醉舟喉结微滚,从喉咙里滚出几个音节。 「我......」 佟绵蓦然爆发出了一阵强劲的力量，将谌醉舟推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段让他感到头皮发麻的距离总算被拉开了。 昏暗让他有些头脑发胀，佟绵依稀感觉自己好像兇狠地骂了谌醉舟一句什么,但实际上又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第59页 总之等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跑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啪啪啪一口气将房间里的所有灯都打开,明亮的光瞬间将屋内黑暗驱散。 佟绵目光有些放空地站在门口，眼神找不到焦点。 他后知后觉发现垂在身侧的手掌在微微发抖,抬起来看了一会，感觉刚才覆着在上面的那点温度似乎还没有消散。 片刻后，佟绵面无表情地走到盥洗台前,唰啦一下把水流开到最大，任由水流沖刷着手背上那片灼热。 - 临近杀青,《东风遥》剧组也总算有了些空闲的时间,作为导演的巴向明提议今天晚上请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吃个饭，算是团建了。 紧绷了这么久的弦终于松下,剧组从上到下全票通过了这项提议，白天拍摄时大家的精神状态都特别好，隐隐彰显着兴奋。 甘嘉平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早早下了戏之后也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觍着脸硬说自己是陈子星的亲友团，强行一起上桌吃饭。 佟绵和常嘉远被甘嘉平拉到了一桌，桌上的人都是熟人，佟绵用热水将碗筷烫了一遍，再次抬头时，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不过他对此也早有心里准备，幸运的是，他的身边分别坐着甘嘉平和常嘉远，没有多余的位置再让谌醉舟坐了。 谌醉舟目光不断往这边扫视着，似乎想与谁交换眼神，但甘嘉平显然没有接收到谌醉舟的示意，此刻他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烫着碗筷消毒。 佟绵的余光将这一幕收尽，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这家饭店在影视城开了好久，承担过无数剧组的杀青宴饭局，老闆跟巴向明是旧识，此刻两人正在那边随意地聊着什么。 大抵是已经提前点好菜了，众人落座后没多久菜就上齐了。 佟绵刚欲动筷子，身旁的甘嘉平却忽然出声：「谌哥跟我换个位呗，我的餐具还没用过。」 语罢，他又指了指陈子星，「我还是跟我的吃饭搭子一块儿吃得更香。」 谌醉舟欣然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点头答应。 佟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谌醉舟走过来坐下，对此无计可施。 「阿佟，有你最爱的避风塘炒虾诶！」另一边，常嘉远忽然用手肘推了推佟绵。 因为上学那会两人经常一起吃饭，他对佟绵十天里有八天会点的菜记忆犹新。 佟绵偏过头，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怎么样了，只能刻意不去理会谌醉舟。 听完常嘉远的话后，伸手用公筷夹了一块裹满了料的虾仁。 「如何？」 常嘉远从小话就密，尽管自幼就被常家的家教规训，但由于头上有他哥罩着，始终没能养成良好的餐桌礼仪，就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他殷切地注视着佟绵，眼神期待地留意着后者的反应。 佟绵点点头，因为有意疏远谌醉舟，导致话比平时要更多一些，「好吃，跟我们学校食堂的口味很像。」 「真的吗，那我也试试！」 常嘉远对这个菜感情一般，但听佟绵这么说了，也有些好奇，一口吃下，他眼睛蓦然亮了起来。 「天吶，真的是学校的感觉，感觉比学校的还好吃。」 常嘉远边嚼边说，「突然有点想念我们学校的饭堂了，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好像对每个菜都不太感兴趣，每次都只吃一点点，唯独这个虾天天吃都吃不厌。」 佟绵莞尔，记忆似乎也被带到了大学那段日子，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地聊了起来。 谌醉舟默默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他觉得这杯水的柠檬味太浓了，于是也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虾。 好吃么？ 他边嚼边想，很一般啊。 另外一边的甘嘉平也在小声叽喳着跟陈子星聊着什么，这桌都是熟人，少了娱乐圈人情世故的往来与客套，向来被众星环极的大影帝也算是体会到了一把被冷落忽视的感觉。 避风塘炒虾有点咸了，谌醉舟思索片刻，伸手舀了碗汤。 汤的口味淳厚而鲜美，青贝的清甜隐隐从唇舌之中散出，喝下去唇齿都留着余韵，是佟绵会喜欢的味道。 「咩咩，这个汤好喝，我帮你舀一碗。」 佟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碗就被谌醉舟端走了。 他夹了菜的筷子悬在半空，落也不是，直接吃也不是。 又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上来了一盘澳龙焗面，谌醉舟找服务员要了个手套，像曾经给佟绵剥虾那样，将剔干净的虾肉放在干净的勺子里递给佟绵。 佟绵护着自己的碗缘，将那个勺子推回给谌醉舟，咬着牙低声道：「我不要，你别给我夹。」 谌醉舟动作稍微一顿，但很快又道：「不想吃吗，那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佟绵不耐烦道，语气不自主稍稍加重了些，「你是不是听不懂话？」 话音落下，整个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 佟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绷着脸，垂下脑袋，不欲再搭理谌醉舟分毫。 谌醉舟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讪讪，他拿着公筷的手在空中停滞了许久，最后慢慢地把菜放回自己碗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佟绵感觉饭桌上忽然变得安静了一些，汤勺搅动着碗里的汤，间或碰道碗壁上，发出一两声清脆的瓷器碰撞的声响。 第60页 听得让人烦躁，佟绵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谌醉舟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 明明前段时间已经退回到了那根线后面，两人变成了普通的同事关系，为什么突然又来他面前刷起了存在感？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把他当猴耍的这个游戏持续了这么多年，谌醉舟还没腻吗？ 佟绵在碗里挑出了一块青贝的空壳，夹起来丢到盘子里。 旁边始终关注着这边的甘嘉平隐蔽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谌醉舟一眼，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对这个有颜有钱还有财的朋友生出怒其不争的愤懑。 【甘嘉平：不是哥闷，昨晚说了啥你还记得吗？】 【甘嘉平：你不是说要追人吗，我应该没记错吧？】 【甘嘉平：#三句话让跨使对我下头，你开个讲座吧，这个赛道没人比得过你。】 谌醉舟：........ 谌醉舟心烦意乱地关了手机。 但甘嘉平的话并未就此止住。 【甘嘉平：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哥们儿摇人帮你出主意啊。】 【甘嘉平：放心认识这么久了我绝不会笑话你，有问题尽管提哈。】 这话看起来倒是贴心，但话里话外冷嘲热讽的意思却明显得几乎要穿透屏幕。 不断进来的消息导致屏幕也在不断亮起，谌醉舟「啪」一下将手机反扣到桌面上，眼不见为净，招手让服务员上了杯酒。 ......... 酒过三巡，人歇饭饱。 就连向来滴酒不沾的佟绵也喝了两口，此刻的宴席已经进入了尾声，他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地缓着神。 常嘉远喝得有些晕乎，但他从小叛逆经常喝酒，酒量也还过得去，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我该回去了。」常嘉远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他接完最后一个电话后，转头对佟绵说，「我哥已经到停车场了。」 常家小少爷每天上下班都有专人接送，不跟他们一起住在剧组的酒店里。 佟绵点点头，起身将常嘉远送到停车场。 黑夜里，一位西装革履精英模样的男人站在那里，见常嘉远出来了，绕到后排拉开车门让常嘉远进去，礼貌地沖佟绵点头致谢后，带着常嘉远离开。 低调的亮银色轿车在黑夜掀起一尾气尘埃，佟绵看着他们的车子消失在目光的尽头，这才转身往回走。 今天晚上剧组包场，整个饭店只有大厅开放，佟绵经过走廊时，两边的包间漆黑一片，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没走几步，忽然其中一间没有开灯的屋子里伸出了一只手，将他拉了进去。 佟绵心脏都要停了，但紧接着，谌醉舟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别怕，是我。」 第31章 未曾启用的包间一片漆黑,佟绵背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刚才受到惊吓而骤停的心脏缓过劲来了之后又砰砰地跳个没完。 包间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在最顶上开了一排透明的窗户,灯光和嘈杂的人声就从这些半开着的窗户里穿透进来。 「你干什么？」 佟绵抬眸，谌醉舟好像又有点醉了,用力摁着他的肩膀,坚硬的门板和肩胛骨相碰,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 就着这个姿势,谌醉舟弯下腰，平视看向佟绵,一段时间后，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你别不理我。」 佟绵没什么表情嗤笑一声,觉得谌醉舟实在是可笑。 他没什么好态度地扒拉下谌醉舟摁在自己双肩上的手，从门板上直起腰身。 「怎么，这世上的法律还规定了所有人必须理会你谌醉舟？」 谌醉舟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不用所有人,你一个人就够了。」 佟绵从刚才饭桌上就忍着的憋闷情绪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下巴冷冷睨着谌醉舟，声音似是能结出冰霜。 「有意思吗？」 「这样戏弄我看我笑话很好玩？」 佟绵：「谌醉舟,你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这个人就是贱啊，无论上过你多少次当，只要你释放出和好的信号,我就会巴巴地跟过来？」 尽管已经很生气了，但这几句话佟绵的语气依旧没有特别强烈,只是冰冰冷冷的,像冰冻三尺的寒潭。 但谌醉舟还是第一次听佟绵用这种语气来形容自己，脸上顿时略过一抹无措。 「不是的,咩咩，我们好好说话行吗？」 「好什么好啊，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听了吗？」 佟绵蹙眉打断了谌醉舟的话，「我说让你离我远点，让你别来找我，你听了吗？」 佟绵越说脾气就越克制不住上扬，时至今日他也彻底不想再掩盖情绪了。 这段时间跟谌醉舟的相处总让他有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憋屈又烦闷，今天索性就一起发出来算了。 佟绵继续说：「我是真的搞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很有意思吗，这是为了满足你那高高在上信心爆棚的优越感吗？」 佟绵垂在身侧的手不自主地攥拳，指甲深陷掌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开始讨好我关心我，我也不在乎你的最终目的是想干什么，玩弄戏耍我也好，看我又一次为你悲伤难过也罢，但是谌醉舟，我不想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第61页 佟绵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给彼此一个机会，那天晚上他都已经抛下了所有包袱和胆怯，厚着脸皮主动去向谌醉舟询问七年前的事情了，可最后是谌醉舟自己选择避而不答的。 谌醉舟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解释当年一声不吭离开的事情，那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半晌后，佟绵缓缓闭了闭眼睛，復而疲惫地睁开。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他的嗓子有些喑哑。 「我从来都没有主动招惹过你，所以谌醉舟，看在我们认识了还算久的份上，能不能放过我？」 谌醉舟摇了摇头，他有无数想说的话堵在喉口，但最终只能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这样的，咩咩。」 其实这次来找佟绵之前，他已经打好腹稿了。 他条理清楚地列出了一二三点佟绵想要的解释和自己想表达的话语。 为了这场告白，他言辞谨慎斟酌了许久，才终于打磨到一个比较让自己满意的程度。 但此刻看着佟绵的表情，脑中所有的提前准备都化成了浆煳。 谌醉舟忽然有点后悔刚才喝酒了，他原本只是想借酒精给自己提供一点勇气，可现在看来，反倒是麻痹了自己的思维。 「我没有想要要戏耍你。」谌醉舟为自己辩解，「更没有想要看你笑话的意思，我对你好只是......」 他忽然顿了一下，话语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 佟绵嘴角挂着掩盖不住的嘲讽，他倒要看看谌醉舟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谌醉舟沉默一秒、两秒、三秒......第五秒的时候，心一横，去他妈的提前准备。 谌醉舟深吸一口气，目光认真地凝视着佟绵，缓慢而郑重地道：「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佟绵脸上嘲讽的神情倏地僵住。 谌醉舟看着他，似乎害怕他听不懂一般，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轻得好像在对待珍宝瓷器。 「咩咩，我喜欢你。」 佟绵的意识出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佟绵的声音略带颤抖：「你羞辱我？」 谌醉舟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一怔：「我没有。」 但佟绵已经听不进谌醉舟的话了，他怒火中烧难以置信愤怒瞠目，眼底却又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慌张。 「你疯了吗？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是为了捉弄我也没必要到这一步吧？ 谌醉舟张张嘴，再一次徒劳地解释：「咩咩，我是认真的，我......」 我其实七年前就喜欢上你了。 他张了张口，但看着佟绵犹如受惊小鹿一般的神色，后半截话最终卡在了喉咙里没敢说出来。 七年太久了，会吓到佟绵的。 「我想要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可以吗？」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谌醉舟最终如是说到。 佟绵如雷噼一般愣在原地，瞳孔的神色有细微裂开的痕迹，他觉得谌醉舟简直不可理喻，不再理会谌醉舟的疯言疯语，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谌醉舟反应很快地上前，拦了一下门，对佟绵说：「咩咩，你听我说完，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可以吗？」 他眸底幽寂，深不见底，凝望着佟绵。 「我会证明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也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回应，但是咩咩，你能别拒绝我对你的好吗？」 佟绵的目光始终低低垂落着，他一声不吭地站在紧闭的门板前，没有回头去看谌醉舟，也没有给谌醉舟任何回应。 几乎是消极地抵抗着谌醉舟的话。 良久，谌醉舟嘆了口气，放下了挡在门上的手。 佟绵没做丝毫犹豫，立刻夺门离去。 门板因推力前后晃动着，留下门内的谌醉舟兀自站在原地。 九月底的北安市已经彻底入秋了，夜晚秋风一吹，寒冷刺痛着脸颊。 从饭店出来后，佟绵甚至没来得及跟任何人打招唿，直接一路跑回了酒店。 一直到回到房间把门关紧倒锁之后，那口始终提悬于胸口的气才徐徐吐了出去。 自从大学之后除了体测的一千米，他基本上没再做过这么强烈的运动了，身体里后知后觉生出一股热意，即便已经静下来了，他也依旧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跳得飞快，仿佛要从喉口蹦出来。 热意逐渐蔓延到了脸颊上，将他的脖颈和耳根都蒸得发烫髮红。 佟绵透过盥洗台前的梳妆镜，看着镜子里红得快冒烟了的自己，蓦然打开水龙头，朝自己脸上泼了把凉水，强行物理降温。 四周寂静无声，耳边又浮现了谌醉舟说的那句话。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像是3d立体环绕音，围在他耳边打转，无孔不入，无法避免。 佟绵洗完澡躺在床上，过了几分钟后，忽然动静很大地翻了个身，拉起被子捂住脑袋，企图以这样的方式遮挡住耳畔那不绝于耳的声音。 ......谌醉舟是真的疯了。 还说喜欢自己，他怎么不说明天太阳就要撞地球呢？ 这么蹩脚可笑、漏洞百出的恶劣的捉弄手段，也亏他想的出来。 佟绵努力清空脑中的思绪，闭着眼睛努力保持着有规律的唿吸节奏，强迫自己尽快入睡。 一秒、两秒、三秒...... 第62页 不是，谌醉舟该不会以为这样说完他就没办法只能束手就擒吧？ 佟绵在黑暗中又蓦然睁开眼睛，谌醉舟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狠狠拿捏住自己，从此以后自己在面对他时会寸步难行吧？ 被压在浓郁夜色中的眼底略过一抹不服。 想得美，他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输给谌醉舟。 追？ 好啊，他在大学里又不是没有被人追过，但由于他一心扑在电影上，那些追求者基本上没有能坚持超过两个星期的。 他就不信，谌醉舟这下三滥的手段能坚持多久。 追就追，看他会不会理。 佟绵愤愤地吐出一口浊气，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破解谌醉舟这个恶毒陷阱的办法，卸下了一桩心事后，终于合上眼睛缓缓睡去。 翌日。 佟绵将所有的行李打包收拾好，找到了巴向明。 他想了想，保险起见还是跑为上策。 毕竟谌醉舟的不要脸他是见识过的，谁知道这人会干出什么事来，反正他的戏份也几乎拍完了，先请几天假再说。 「小佟来了？刚好，我正有事要去找你呢。」 巴向明将佟绵拉到会议室里。 「本来昨天就想问你的，但我喝了一圈酒回来就没看到你人了。」巴向明边说着，边从放在狡辩的背包里取出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佟绵。 「你看一下这个，这是蒋志学蒋导的新剧，他正好缺一个执行导演，你有兴趣吗？」 在听到「蒋志学」三个字后，佟绵原本快速翻阅剧本的手倏然顿住，双眼亮起。 「您说的是蒋志学是那个包揽所有电影奖项，每一部影片都堪称经典，但已经息影多年说不会再拍戏了的导演蒋志学？」 巴向明含笑着点点头：「没错，不过他息影的这些年里又有了新灵感，前段时间他跟我提起了新电影的事，我想了想就把你推荐过去了。」 巴向明说完想起什么，又叮嘱：「不过蒋导重新回来拍电影的事现在还只有我们几个电影圈的朋友知道，你先不要声张。」 「好。」佟绵重重点头，被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砸中，激动得手都在抖，「我一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巴向明拍拍佟绵的肩膀：「蒋导的拍摄不管是电影理解还是光影的应用都是业内望其项背的存在，你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佟绵点点头，忽然后退一步，勐地朝巴向明弯腰九十度鞠躬—— 「谢谢您。」 「嗐，举手之劳罢了。」巴向明忙将他扶起来，「哦对了，如果要去的话，今天就得动身了，老蒋拍戏有规矩，所有的导演和编剧需得在正式开拍前三个月开始围读剧本开会讨论，今天下午刚好是他们召开第一次会议的时间。」 佟绵问了下具体的地址，然后直接拿出手机当场订好了机票。 「对了，你这一大早的急吼吼过来找我是想说什么来着？」 本来想申请几天假期的佟绵佯装镇定地道：「没什么，只是刚好早起锻鍊遇见您罢了。」 拖着行李箱来锻鍊？ 巴向明犹疑地看了眼佟绵手边放着的行李箱。 佟绵察觉到他的目光，轻咳一声，拍了拍行李箱的拖杆，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 「负重跑。」 第32章 高铁飞速驰过,留下带着唿啸的余韵。 佟绵到达阳平市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在高楼耸立的市中心，他拖着行李箱下了计程车。 蒋志学早年的时候自己创立了一家影视公司,虽然他这些年一直处于一种半隐退的状态，但他的影视公司却愈发蒸蒸日上,近几年那些现象级的大爆剧,有不少都是出自他的降雪娱乐。 阳平市真没愧对它的名字,北安那边都已经降温到要穿外套了,这边依旧艷阳高照，从车上下来到走进写字楼这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佟绵甚至走出了一层薄汗。 走入室内，充盈的空调冷气瞬间包裹而上,佟绵把外套脱了搭在小臂上，身上只留有一件单薄的短袖t恤。 这栋楼经常会有艺人进出，因此楼下的安保工作做得十分很严格。 佟绵一没录指纹二刷不了脸,于是就这样被卡在了入口进不去。 旁边的保安见他在这边徘徊了许久,眼神不由变得警惕,快步上前将他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的？」 佟绵解释：「我来找蒋导开会。」 单凭他一张嘴，这句话显然没有信服力,他对佟绵说：「公司有规定，只有录了指纹的人才能上去。」 佟绵没有指纹，甚至都没能加上蒋志学的微信,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翻出跟巴向明的聊天记录给保安看，证明确有此事。 但保安可不听这些,摆着手对他说：「我不管这些有的没的,要么打电话要人下来接，要么你就请回吧。」 佟绵无奈极了,正当他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道带着笑意的热切声音。 「安哥，他是跟我们一起的，放他上去吧。」 佟绵一愣，旋即回头。 来者穿着一身花衬衫，染成了金色的头髮被烫得微卷，迎光站立，像一头憨憨的金毛。 金毛眼睛笑眯眯的，走到佟绵身边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对保安说：「安哥辛苦啦~」 保安见公司艺人都这么说了，没再阻拦，给佟绵人工刷了卡，让佟绵进去了。 第63页 走进电梯，金毛抬手一撩自己垂落于额前的狗毛，笑着看向佟绵：「怎么这么盯着我，被我迷住了吗？」 佟绵：...... 很难想像顶着这样一张青春男大脸的人，皮下的灵魂竟然这么油。 「谢谢。」但不管怎么样毕竟这人帮了他一次，他还是先道了句谢，顿了一下，又问，「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 金毛露出一个标准的superol的笑容，伸手在佟绵面前打了个响指，「当然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啦。」 佟绵：「......」 不想说其实也可以不说。 电梯到达相应楼层，金毛带着佟绵走出来。 佟绵对于这种长相好看妆容精緻的爱豆有轻微的脸盲，他趁着走路的间隙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最终确定这人叫金梓寒，跟尤沐一是同一届出道的男团成员。 「认出我是谁了？」 佟绵的眼前忽然又出现了一撮金毛，金梓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面前，看清了他的手机屏幕。 佟绵一顿，摁锁了手机屏。 金毛丝毫没有偷看别人手机的愧疚感，没心没肺地笑道： 「好嘛好嘛我知道自己大众脸，粉丝也说我没有辨识度，但我现在不是已经坚持染头髮了嘛，你以后只要看到染金毛的，就是我了。」 佟绵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没有出声，金毛就继续往下说：「你是来找蒋总的吧，他在a05呢，今天下午的会议好像是三点钟开始，你差点就要迟到了哦。」 佟绵自动忽略掉他略显欠揍的语气，从高铁站下来一路过来时间确实被耽搁不少，匆忙地道了声谢后，快步走向a05。 叩叩。 他礼貌敲了两声门，但却没有得到回应。 会议室的私密性做的很好，外壁也不是用透明磨砂封住，而是刷了实色，能将里面完全挡住。 但走进一看，还是能看到莹白色的灯光从缝隙中流淌出来，说明这间会议室里并不是没有人在。 该不会是因为他踩点到，所以不让进了吧？ 佟绵抿着唇在门口等了一会，再度抬手敲了敲门。 「哎哟我的妈呀，你直接进去啊，敲什么门啊这么礼貌吗，这儿隔音巨好，这么轻的声音根本听不见。」 一旁的金毛看不下去了，直接走过来一把帮佟绵推开了门。 「老蒋，巴导推荐的人来了。」还顺便介绍了一下佟绵。 佟绵就这么被措不及防地推到了众人面前。 会议室里，蒋志国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笔，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双臂之间的桌面上放着一杯奶茶，被蓦然推开门的时候，刚好在用力吸着被堵在吸管底端的珍珠。 佟绵：...... 蒋志国：.............. 蒋志国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暗暗使劲了半天却依旧没能将珍珠吸上来，佯装无事地坐直身体，看向门口的佟绵。 「来了？」 佟绵拘谨地往里面迈了一步，弯了弯腰向他问好，「蒋导好，我是佟绵。」 会议室从看面看过去就是一个小房间，但推开门之后才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容纳数十人不在话下。 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年迈的有年轻的，热闹又随性地围坐在一起，电脑奶茶咖啡平板列印纸堆叠着放在宽大的会议桌上，并没有佟绵想像中的严肃氛围。 「小佟是吧，别拘束啊，随便找地方坐。」蒋志明随手指了一下周围空着的座位，「那儿还有杯新的奶茶，拿去喝吧。」 佟绵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个座位旁坐下，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把堆在他面前的东西收拾开，给他腾出了一块干净的空地。 「蒋总，我没有奶茶吗？」 金毛还站在门边上没有走，走扶着门把，笑着问蒋志学。 「你又不参加会议，我没点你的份儿。」 金毛撇撇嘴，嘟囔：「那我白跑来加班了。」 「你那是为了来加班吗？」 蒋志学总算将堵在吸管前的珍珠给吸了上来，他边嚼边翻了个白眼，但最终还是大手一挥，「点点点，你想喝什么自己点，我报销。」 金毛瞬间喜笑颜开，乖巧道：「谢谢蒋总，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拜拜。」 从老闆这儿讨到一杯免费的饮料，金毛飞快转身离去。 佟绵坐下之后，从包里拿出电脑和笔记本。 他在高铁上抽空将剧本快速过了一遍，但还有一些细节没来得及分析，严阵以待地等待这场围读会开始。 「首先，感谢大家还愿意来跟我这个老头子一起拍电影。」 蒋志学见人都到齐了之后，放下了手边的奶茶，正式开始进入会议。他首先是感谢了一下到场的各位，随后接着说： 「退休后经常在网上看到有人说我凶，动不动就把人骂哭什么的，在此我郑重澄清一下哈，我这人还是很和蔼可亲的，大家跟我相处的时候不要有压力啊。我只是偶尔会批评个别演得不好还不在状态的演员，咱们身为幕后工作者，只要认真对待剧本、对待这份工作，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 「其次呢，我在工作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规矩，迟到早退别太久都是可以接受的，唯一一个需要你们每个人做到的，就是要完完全全吃透剧本，对剧本有疑问的话，要当场指出来，我们一起商量讨论，直到所有人都认可了，才算完。」 第64页 「最后，只要在开会期间，产生的一切帐单都由我来报销，大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随意。」 蒋志学话音刚刚落下，其中有几个跟他相熟的老朋友不由笑骂道：「老蒋，你自我感觉是不是有点太良好了，我听老陈说好几次都差点给你骂哭了。」 刚刚举起奶茶的蒋志学闻言眼睛一瞪，回怼道：「什么叫骂哭，明明是他自己说不过我气哭的。」 那人翻了个白眼，旁边另一位上了点年纪的资深编辑笑着对桌上第一次跟蒋志学合作的小年轻叮嘱： 「小朋友们，这人可是个笑面虎，别看他现在跟你们嬉皮笑脸的，真工作起来的时候还是都打起精神来啊，老蒋发起火来还是很吓人的。」 蒋志学不满地啧了一声：「省省吧你们，我的坏名声就是被你们这样传出去的。」 蒋志学看向其他人：「放心，只要大家都潜下心来好好打磨剧本，认真对待这件事情，我还是很好说话的。」 「差不多大概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与蒋志学熟悉的人自然知道他的工作风格，不熟的人听了上面那一番话，也都还没太摸得准他的性格，一个个闭着嘴，不敢先开口。 「行，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就开始......」 「叮。」 蒋志学说到一半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着佟绵的方向看来。 佟绵尴尬极了，手忙脚乱地一边道歉，一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哦对了，有一点忘了说，」蒋志学看了佟绵一眼，又慢吞吞地开口，「会议期间大家可以看手机，但是不能发出声音，像手机铃声啊闹钟啊什么的全都不要有。」 这翻话无异于点名批评了，佟绵脸上火辣辣地烧得发烫，再次向大家道了声歉。 旁边的人有了他的前车之鑑，也纷纷拿起手机确认是否被调成了静音状态。 佟绵嘴唇抿得发白，刚才关铃声的时候他瞟到了手机屏幕，发来消息的人是谌醉舟。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理会，将手机翻盖回桌面上，开始认真参与到第一次剧本围读的会议中来。 第33章 不得不说蒋志学不愧是国内顶尖的导演,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佟绵就感觉自己收穫到了满满一箩筐的知识。 所有人都潜心投入在剧本的交流讨论中，时间流逝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晚上。 蒋志学几乎是掐着饭点暂停了会议，挥手让大家先去吃饭,剩下的内容等吃完饭再继续。 公司的后勤同事已经提前为他们准备好了晚饭,巴向明给佟绵发来微信询问这边的情况,佟绵便简单的聊了几句。 找了空的位置坐下,佟绵退出跟巴向明的聊天页面，紧接着就看到被无数条未读消息顶到了手机最上面的聊天框。 在他开会的这段时间里,谌醉舟已经陆陆续续发来了几十条消息。 佟绵：....... 他点到最上面的一条消息。 是谌醉舟火急火燎髮来的询问：【咩咩你人呢，怎么走了？】 紧接着像是捅了消息的蜂窝,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密密麻麻发出。 【我听巴向明说你去参加蒋导的剧本围读会了，会议结束可以接电话吗？】 将手机放到一旁，佟绵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相互交叠着摩擦上面的竹刺。 【到饭点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不要挑食,就算不喜欢青菜好歹也把上面的菜叶子挑着吃一点，要保证营养均衡。】 【我问了一下巴导,这两天的戏份太紧了走不开，过两天才能过去。】 【阳平市很热，你肠胃不好,尽量别喝冰的，不然万一胃疼没人在你身边照顾你。】 看完谌醉舟絮絮叨叨的一堆话,佟绵刚打算关上手机,忽然又跳了一条新消息出来。 【咩咩，我好想你啊。】 「我好想你啊~~」 与此同时,一道十分欠揍的声音在佟绵耳边响起。 佟绵蓦然摁灭手机屏，蹙眉看向来人，显然对金毛突然凑近偷看他的手机内容感到不悦。 「哎呀别生气呀，我只是刚好要来找你，不是故意偷看的。」 金毛看到了佟绵脸上的表情，笑着为自己解释了一声，随即抬手，将右手的食指上勾着的一个保温袋放到他面前。 「喏，你的外卖。」 佟绵愣了一下，「不是我的，我没点。」 金毛伸手捏住订单条，指了指上面收货人的名字，「佟绵，这是你的名字吧？」 金毛视线下移，「我看看备註......麻烦打电话叫他出来拿，动静小一些，不要太引人注目。」 金毛看完后意外地挑挑眉：「哟，这谁给你点的，还不要声张，这么贴心呢，该不会是『我好想你』吧？」 佟绵心里大概有数了，他从金毛手中抢回纸条，绷着脸道：「谢谢你帮忙拿过来，你去忙吧。」 金毛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拖了把椅子搬到佟绵身旁坐下，似乎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哎，我俩都这么熟了，你就跟我说说呗，那人谁啊？」 「我们什么时候熟了？」佟绵简直觉得荒谬。 「不重要。」金毛支颐下巴，偏头从侧面打量佟绵，嘴上还在不停地猜测，「男朋友？还是......追你的人？」 佟绵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简直想把骨头汤里的筒子骨塞他嘴里。 第65页 金毛愣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人，眯着眼睛继续往下猜： 「刚才好像瞄到你给他的备註是谌什么，娱乐圈姓这个的可不多啊，你又刚好是巴导推荐来的，所以——」 金毛拖长了语调，笃定地道：「谌醉舟在追你？？」 ！！！ 佟绵倏然四处张望了一圈，好在周围的人都在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你瞎说什么？」他严肃地看向金毛，一字一顿，「没有的事，不要乱说。」 金毛脸上表情戏嚯，显然不信，「嗯嗯啊啊哦哦」了几声，过了一会，又凑到佟绵面前用说悄悄话的口吻轻声打探询问—— 「他有机会吗？」 「金梓寒！」佟绵气结，也顾不上有没有礼貌了，用筷子戳了截玉米直接塞到了金毛嘴里，「闭嘴吧你。」 金毛顺势往后仰了一截，碰到了一阵温热的触感。 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声音也同样变得甜腻了，「哥哥，你来啦。」 佟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顺势朝着那边看去，就见一名戴着银边眼镜、头髮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站在金毛后面。 似是趁着无人在意，兜在金毛后脑勺处的宽大手掌微微屈起，揉了揉那撮金色狗毛。 「你惹他干嘛？」男人语调清淡，似是透着无奈，「不是答应了你哥好好照顾他吗？」 金毛抬手将男人的手掌握进自己手心里把玩，不悦道：「哥哥，你怎么就说出来了，我还想逗逗他呢。」 男人微怔，见他脸上的表情后缓声跟他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算啦，原谅哥哥了。」金毛很宽容地摆了摆手。 佟绵坐在一旁，这两人的交谈声并没有刻意压低，狐疑地眯了下眼睛。 「你好，我姓钟。」 忽然，男人抬眸看向佟绵，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卡片递了过去，「这是谌醉舟订的房间，上面有司机的电话，你下班之后随时联繫司机，他会过来接你往返酒店。」 佟绵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并不是伸手接过房卡，而是心想，果然是谌醉舟。 尽管已经离开了《东风遥》剧组，但在新的地方再次听到「谌醉舟」这个名字时，他却并没有感觉很吃惊。 就好像潜意识里就觉得谌醉舟不会这么轻易摆脱的。 估计是担心佟绵不肯收房卡，钟随安又道：「公司附近的酒店都需要提前预约才能订上，谌醉舟怕你忘了，特意拜託我帮你空了间房。」 佟绵听他话语里的意思，缓慢地眨了下眼，视线从钟随安的脸上移向金毛，半晌，他问：「你们和谌醉舟什么关系？」 钟随安摸了摸金毛的脑袋，提金毛回答了：「他们是表亲。」 佟绵闻言沉默了一下。 谌醉舟以前也没怎么跟他讲过这些事，佟绵也只是通过日常的观察，才略了解一二。 谌醉舟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是由母亲金玉曼独自抚养长大。 金家是从祖上就是显赫富贵的家族，后来由于生意市场拓宽，后来的几辈几乎定居在了国外。 当时谌醉舟父亲的工作是在国内，金玉曼跟着一起回国定居了，后来离婚了，但谌醉舟已经习惯了国内的教育和生活，所以母子两人就一直没回去，只有节假日的时候才会飞过去看望老人。 佟绵盯着金毛了看了一会，忽然尘封在记忆中淡得几乎要消散了的画面被他揪了出来。 「是你？！」 佟绵想起来了。 曾经某个暑假，谌醉舟远方的表弟来他家里住过几天，还跟佟绵打了一架。 那是佟绵从小到大第一次动手打人。 金毛笑眯了眼睛，嘻嘻道：「小佟弟弟，终于记起我啦，那一巴掌的仇我还没报呢。」 回想起曾经的渊源，尽管佟绵现在觉得当时确实是自己冲动了，但金毛也不算不活该。 佟绵：「是你先抢我东西的。」 金毛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什么叫抢，那瓶草莓牛乳明明放在冰箱里，谁都可以拿啊。」 佟绵抿了下唇，好吧，他承认自己小时候性格确实古怪。 十几岁的男生正是容易燥热的年龄，恨不得时时刻刻泡在冰柜里，别说饮料了，就连矿泉水都要放到冰箱里冻上一夜才肯喝。 谌醉舟特意买了个大冰箱放在自己的房间，这个时候他的房间几乎被佟绵霸占了，这个大冰箱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被佟绵视为己有。 在当时的佟绵眼中，只要被谌醉舟放到房间的东西，就都是属于他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专门为他买的草莓牛乳。 那天刚好冰箱里还剩最后一瓶草莓牛乳，佟绵没捨得喝，打算留到晚上跟谌醉舟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喝，结果下午一来，发现谌醉舟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岁数的小孩坐在专门给他买的软垫上，手里还拿着最后一瓶草莓牛乳。 佟绵气死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领地被人霸占了之后耀武扬威的又在上面撒野，他怒沖沖地走过去，把金梓寒手中还没喝完的草莓牛乳打翻了。 记忆到这里停下，佟绵脚趾有些抓地。 他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脸，脑子里一根筋真就把谌醉舟的东西完全当做是自己的。 「......对不起。」 第66页 最终，他还是开口为曾经的事道了声歉。 「算了，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原谅你了。」金毛大度地摆摆手。 「什么一家人？」佟绵拧起眉，刚才好不容易缓和下去的情绪又起来了。 金毛吐了吐舌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没什么没什么，不小心说错话了。」金毛说，「刚才说谌醉舟追你什么的都是开玩笑的，我瞎说的，你应该没有当真吧？」 佟绵绷着脸，「这么无聊的话鬼才当真。」 金毛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害怕我们误会就不敢拿谌醉舟给你订的房卡了。」 佟绵：「......？」 金毛从钟随安手中抽出房卡，放到佟绵手边。 「既然都是朋友，」他特意加了重音，「想必不会跟他见外，收好哦，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回见。」 佟绵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被强塞进来的房卡，看着一黑一金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中了他的激将法。 第34章 但最终,佟绵还是选择了住进这家酒店。 因为正如钟随安所说，这周围的酒店全都要提前预约才行。 酒店在降雪娱乐公司的旁边，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佟绵每天上午从酒店随手拿个包子边走边啃，到了公司楼底下刚好把垃圾丢掉,上楼开会。 一眨眼三天时间就过去了。 这次为期一周的集体会议主要是让主创来一起过一遍剧本,讲一下剧本的整体方向以及后期想要呈现表达的立意。 蒋志学的剧本普遍聚焦在城市中小人物的身影上,以点到面,从刚毕业的底层打工人视角出发，最终揭露当今年轻人普遍面临的就业压力及生活困境。 这天中午,大家照例来到餐桌前吃饭。 因为这几天谌醉舟都会拜託金梓寒来给佟绵送饭，佟绵从会议室出来之后,下意识看了眼周围寻找那个熟悉的外卖包装袋。 「佟哥，你有空吗？」 忽然，一名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生端着饭盒走到了佟绵身边。 「怎么了？」佟绵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按下疑惑,偏头看向这名男生。 「刚才蒋导说的地方我有一点没太听明白,看你记了笔记，可以借你笔记看一眼吗？」 「好,稍等。」 佟绵走进会议室把他的笔记拿了出来，男生接过后看了几眼，又问了几个问题,佟绵耐心地给他讲解着。 谈及到专业相关的事情，佟绵的注意力一下就投入了进去,甚至没有留意到周围忽然发出的惊嘆声。 「......大概就是这样.......你在看什么？」 佟绵讲完之后一抬头,发现身旁的男生注意力已经移开了，他于是也跟着看向了那个方向,表情一愣。 长条形的餐桌旁，男人身形颀长，简约的黑色缎面衬衫挽到小臂，领口解开了两粒扣子，挂在胸前的墨镜拉扯着v领，不经意间露出精緻的锁骨。 他不知道来了多久，一直无声地站在佟绵身后观察着，右手拎着那家眼熟的餐厅打包袋，左手捧着一大束玫瑰。 盛开的玫瑰鲜艷又炙热，极致浓郁的红与黑相互交应，格外引人注目。 佟绵仅看了一眼就立刻变了脸色，仓促收回目光，眼底略过一抹慌乱。 不是，谌醉舟有病吧？ 突然过来也就算了，怎么还买了束红玫瑰？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吗？ 「佟老师，辛苦了，我来给你送饭了。」 谌醉舟见佟绵得空了，于是正大光明地走上前，把花放到佟绵旁边，对原本坐在佟绵左边的男生说：「劳驾，能往旁边让个位吗？」 男生懵了一瞬，回过神来后，连连点头，起身让位：「好的好的。」 「谢谢。」谌醉舟友好地笑笑，拉开座位坐到了佟绵旁边。 尽管谌醉舟身份特殊，但在场的也都是电影届响噹噹的人物，相互之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唿，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开了。 谌醉舟拆开饭店的包装袋，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拿了出来。 「抱歉，高速上有点堵车，来晚了，饿了没，快吃吧。」 佟绵对着眼前的饭菜无动于衷，仔细看去眉间似是蕴含着一股恼怒：「你来干什么？」 虽然谌醉舟这几天一直在手机里叫着要过来，但佟绵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东风遥》还没有拍完。 而且他甚至从来没有回覆过谌醉舟的消息，他本以为这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但没有想到谌醉舟还是来了。 佟绵：「不拍戏了？」 谌醉舟将排骨汤放到佟绵面前，又给他拿了把勺子，然后才说：「放心吧佟导，我下午就回去了，不耽误晚上拍戏。」 佟绵继续沉默。 北安到阳平市高铁要两个小时，前后时间一加，来回至少六个小时。 这么大费周章不嫌麻烦的跑过来，就只是为了待一两个小时？ 这人果然病得不轻。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吃完中饭后的大家熟练地各自找了个地方准备开始午休，佟绵放下筷子，起身丢下一句「跟我来」，径直离开这片区域。 身后的谌醉舟将餐余残羹收拾干净丢到垃圾桶里，然后跟在佟绵身后来到了无人的消防安全楼道里。 门内，佟绵双手交叠着抱在胸前，靠在楼梯转角的扶手上，又一次质问：「你来干嘛？」 第67页 谌醉舟反手关上了门，往前迈了一步走近佟绵，轻声道：「我来看看你。」 佟绵满肚子想说的话梗在喉口，两人就这么直直对视着彼此看了几秒，佟绵率先败阵下来，怒道： 「你究竟在发什么疯？这样有意思吗？」 谌醉舟垂眸凝视着佟绵，顿了顿，声音低缓，「我没在开玩笑咩咩，我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喜欢......」 「闭嘴！」那几个字都还没有说完，佟绵就立刻开口打断了他。 「你再说一次试试？」他咬着牙，涨红了脸，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前跟谌醉舟拼命。 谌醉舟立刻好脾气地服软，「好，我不说，你别生气了，脸都红了。」 佟绵脑中已经拉响了一级警报，听谌醉舟这么说，当即辩驳道：「我那是被你气的！」 谌醉舟：「嗯，我知道，我也没说你是因为别的。」 佟绵：「.......」 佟绵闭了闭眼，似乎在压抑内心翻涌而上的火焰。 半晌后，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碾碎了压出来，一字一句地道：「你一定要这样吗？」 谌醉舟面上表情顿了一下，变得有些复杂了，没有立刻说话。 佟绵盯着谌醉舟的衣领口，那里多了几道明显的褶皱，应该是赶路的时候压出来的。 「......」 顿了下，佟绵最终嘆了口气。 「你别再来了。」佟绵说，「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咩咩，你别这样......」谌醉舟眼底流露出一抹哀求，「你不是答应给我机会让我追求你的吗？」 佟绵声音都扬高了：「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谌醉舟：「我上次问你，你没有拒绝。」 佟绵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心想谌醉舟跟金毛真不愧是一家人，曲解人意的能力一个比一个牛。 楼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佟绵开口：「那我现在拒绝。」 「不行，已经过时效了。」 「.......」佟绵收回视线，良久，深深吐出一口气。 「行吧，随你，但是有一个要求。」 谌醉舟眼睛倏然亮起，「你说，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刀山火海不带犹豫。」 佟绵：「.......」 佟绵抿了下唇，「你.....这件事情，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谌醉舟刚露出的那抹得意表情瞬间僵住，「嗯？」 佟绵有些恼火，他第一次把这种话端到明面上来说，远没有谌醉舟脸皮厚。 但如果不说出来，日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在......追我。」 话刚说完他就感觉自己的耳根烫了起来，甚至都不用照镜子就能知道自己从耳根一直到脖颈那一片估计都烧红了。 过了一会没有听到谌醉舟的回应，他又一瞪眼，「听到没有？」 谌醉舟盯了他一会，才点头应道：「好。」 佟绵勉强稳住阵脚，继续道：「那束玫瑰你自己解释清楚，然后拿走。」 谌醉舟依旧好言好语地点头：「好。」 佟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谌醉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总感觉没憋什么好屁。 「怎么了，」对上佟绵的目光，谌醉舟笑了一下，「还有什么指示吗，领导？」 佟绵脸一板，「没了，赶紧走。」 谌醉舟最后还是在这里一直陪到佟绵午休结束之后才离开。 临走前，他把那束玫瑰花拆成了一朵一朵的单支，送给了参会的每一个人，佟绵也无可避免的分到了一支。 「哎哟，这花儿可真漂亮。」一位上了年纪的女编剧轻轻抚摸着花瓣，笑得能看到眼角皱纹，「但这不是你送给人家小佟的吗，怎么又拆开了？」 坐在后面的佟绵一凛，锐利又警告的目光瞬间盯向了谌醉舟。 谌醉舟立刻解释：「饭是给小佟带的，这花儿是送给在场各位老师的。」 谌醉舟见人说人话的能力显着，不一会就哄得各位老师心花怒放，会场上气氛活跃。 「老师们忙吧，我就不打扰了，回见。」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谌醉舟没再在这里停留太久，跟各位导演编剧道别后，又顺带看了佟绵一眼，随后转身出门。 两秒后，佟绵回头往窗外瞟了一眼，见谌醉舟确实已经离开了，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蒋志学瞥了这俩小年轻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咳了两声，唤回所有人的注意力。 「好了大家都集中精神，不要走神，我们继续上午没说完的事......」 有了第一天的教训，会议上没有一个人敢看手机，全都专心致志地投入在剧本讨论中。 网络上每天都流言四起，一会说哪个明星出轨塌房，一会说哪个老牌演员耍大牌演技差。 谌醉舟本来是完全不理会这些的。 但今天不同，他一登上微博就刷到有营销号说他私生活混乱到处找人一夜.情。 思索片刻，谌醉舟直接用大号转发了这条营销号，并配文： 【@谌醉舟：在追人，勿扰。】 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无事发生。 第三秒的时候，一大群粉丝唰啦一下涌入微博，站点伺服器被沖得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第35章 第68页 【？？？？？】 【起勐了,是我眼瞎了吗？】 【不是，真的假的啊，这哥被盗号了吧？】 【哥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啊？？】 【经纪公司呢？工作室呢？？管一管他啊！！！】 微博上粉丝也好路人也罢，纷纷炸开了锅。 【不是,见过官宣恋爱,没见过官宣追人的,就离谱。】 【hhhh寡了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了爱情,适当的开屏可以理解。】 【老粉欣慰合眼，这么多年总算见他铁树开花了。】 【不是,你们都不生气的吗？作为知名偶像，不应该要维护自己的单身人设吗,这么多小姑娘给他花钱支持他的电影，他倒好，一点事业心没有,就这么水灵灵地转身追爱了？】 【哎别激动别激动,而且是不是搞错了,谌醉舟什么时候成贩卖单身形象的偶像了，他一直都是走的演员道路的好吗？】 【史上最年轻的影帝,从出道开始就拿奖拿到手软《金色海》《高台之上》《三土》这么多拿得出手的作品你说他没有事业心？】 【我们对他很佛系的啦，前几年他在国外拍戏的时候特拼，基本上没这么休息过,那会我们都急得不行，恨不得帮他找个恋爱谈谈,别事业心太强把身体给折腾坏了。】 【别看我们哥哥整天花孔雀似的到处开屏,实际上是个连嘴都没啵过的纯情小处男呢。】 【哈哈哈哈哈什他妈纯情小处男，我真的要笑死了,不过姓谌的年纪在这儿了，也是时候该找个伴了。】 随着话题热度的不断攀升，微博广场里涌入了更多人群，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得不行，文娱热搜前十个词条谌醉舟一人就占了七八个。 谌醉舟的知名度和话题度始终都是一流的，他是童星出道，出道的首部影片《金色海》一播出就拿下了当年的最佳电影奖，谌醉舟饰演的靠捡破烂和百家饭维生的流浪小孩也收穫了一大批怜爱粉。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谌醉舟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但在多数粉丝眼里，他还是那个衣衫褴褛光着膀子街上熘达的小屁孩，根本提不起一点想跟他谈恋爱的欲望。 就算他出席活动会盛装打扮，但也无法勾起粉丝们的怜爱之心了，于是粉丝们不约而同躺平了，转成了佛系的事业粉，还是那种会操心他婚姻大事的事业粉。 【不过有一说一，人家都还没有答应他就这么广而告之的发微博真的好吗？总有种骑虎难下的逼迫感。】 【没关系吧，他又没说要追的人是谁。】 【我也觉得还好，他也没有曝光对面的信息，还让所有人想接近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心有所属了，不得不说老处男还是有点东西的。】 【不过姐妹们，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他明明还没有追到，我却总感觉这条微博里明里暗里已经开始炫耀了？】 【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好像谈上只是迟早的事，现在这样只是在哄着追一追，顺便宣誓一下老婆的主权（）】 【母胎solo27年，看不懂，过。】 【不懂+1，过+1】 【母胎+1，过+1】 尽管这条微博的热度很大，但大多数人只是当做乐子在看，顺便随手磕一磕cp，倒也算是相处的比较和谐。 直到跳出了一条认真回答的评论。 【想追人是吧，这简单啊我告诉你，就给她送几天早餐，时不时再买点奶茶咖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带一束花，相信我不出两个礼拜绝对拿下，这可是哥们三个月换了十个女人得出的心得。】 这扑面而来的味道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火力。 【？？】 【？？？？？】 【服了，这蝻的贱不贱啊。】 【真搞不懂，他在优越什么啊？】 【[图片]姐妹们我服了，我就发了一次言，还是骂他的，他竟然直接来要微信了，sos】 【听起来很离谱，但是蝻的，倒也正常】 【打个补丁，骂得是蝻的，不是正常男人哈】 屏幕后面的谌醉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这条微博，没一会儿又发了条微博动态。 @谌醉舟：可能刚刚没说清楚，我是奔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去的。我们纯爱战神不谈快餐式恋爱。 【666秒了】 【这才是正常人说的话。】 【xs哥哥绝对是看到了那蝻的说的话，吓得赶紧过来以正视听，好跟老婆解释。】 【我服了，为什么他还没有谈恋爱但我却有一种磕到了的感觉。】 【哥你真别这么高调，万一最后追不到手很难收场的。】 【我真的笑死，虽然这么说很不道德，但闹成这样了我真的很期待看到他失手啊。】 网上的讨论一阵高过一阵，谌醉舟紧紧监控着舆论走向，看到这两条评论，顿时不悦地撇了撇嘴。 看这两人的微博暱称还是带着粉籍的，真的是，不盼着点他的好，开除粉籍了。 谌醉舟继续往下看，网友的留言里有讨论有热心提建议也有库库发祝99的，他的嘴角越翘越高，就快要收不住了。 下一秒，手机勐然震动，与此同时刺耳的铃声响起。 谌醉舟看清了来电人后，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他收敛了一下神色，又理了理衣服，清了下嗓子，接听了来电：「黎姐......」 第69页 「别喊我姐，你才是真大爷！」电话刚一接通，火爆的女声瞬间透过扬声孔喷了出来，炸响在谌醉舟耳边，「我真是服了你谌醉舟，你第一天出道吗，微博什么能发什么不能发需要我重新教你吗？」 黎旭，他母亲的朋友，也是他的经纪人。 「姐，你是我唯一的姐，消消气。」谌醉舟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他理亏，装孙子似的好声好气地对着电话那头说。 黎姐可以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训起话来根本不留半分颜面，谌醉舟只能听着，时不时还得应声附和。 噼里啪啦把谌醉舟骂得狗血淋头之后，黎旭这才停止了输出，缓了口气，接着又问：「我听你妈说你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追他？」 谌醉舟没想到自己母亲连这都说了，尴尬地抓了下后脑头髮，半晌后点点头，「嗯。」 黎旭：「进展如何？」 谌醉舟沉默了一下。 黎旭轻笑一声：「废物。」 谌醉舟干笑一声，没多说别的，只是道：「有什么需要我配合公关的你就说，我绝对服从安排。」 「现在知道公关，发微博的时候干嘛去了？」 黎旭冷嗤一声，紧接着话题跳跃得突然，「今年过年前能把人追到吗？」 「啊？呃......我尽量。」 「你妈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过年带人回不了家你自己也别回了。」 「......这么狠心吗？」 两人褪去工作身份后又聊了几句家常，谌醉舟听到了导演的催促声，跟黎旭打了个招唿，随机挂断电话走向片场。 冷风吹动树梢摇晃，入秋之后夜幕降临得愈发早了。 纯粹得看不到一丝杂质的深蓝夜空笼罩着城市，月朗星稀，高耸入云的几所cbd写字楼顶端几乎与星星并肩。 佟绵从会议室里出来，满脑子都是与剧本有关的思考。 与同行一起乘坐电梯下行时，忽然听到了几声隐蔽的惊唿，其中还伴随有「谌醉舟」的名字。 他的敏锐地第六感察觉到一定是谌醉舟又搞事了。 电梯门打开，拥挤的人流往外散去，佟绵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脚步顺着惯性往前迈了几步，几秒后，看清了热搜上的词条，他双眼一黑，手机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 今天中午刚请教完问题的男生从后面走上来，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 徐凯：「佟哥，你没事吧？」 手机还没来得及熄屏，屏幕上的内容展现得一清二楚。 「我刚刚开会摸鱼的时候刷到了这个，震惊得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徐凯把手机还给佟绵，声音里透着震惊，「他前一秒还在这里给你送饭，怎么下一秒就官宣恋情了？佟哥，你俩那么熟，你知道他要追的人是谁吗？」 「......」 佟绵仓促地摁灭侧边熄屏键，干巴巴地说：「我不知道，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对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见，拜拜。」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尽管谌醉舟没有在微博上说出他的名字，但他还是心虚不已，脚下的步伐几乎都快得要变成风火轮了。 一口气埋头走回酒店房间，他才勉强松了口气。 紧接着心头那股荒谬感再次升起，佟绵重新拿出手机又看了眼谌醉舟的微博。 在那两条微博下面，谌醉舟跟粉丝们聊得热火朝天，已经盖了好多层高楼了。 快速扫了几眼评论区的内容，他的嘴唇越抿越紧，神情越来越凝重。 最终，当他看到谌醉舟在某条窒息的提议下评论了一句【好想法，下次可以试试】时，终于彻底忍不住了，打开微信找到【谌狗】的对话框。 【你要是敢在我门口用玫瑰花摆成爱心的形状你就死定了！！】 「......哎对对对一定要是当天上午从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玫瑰，要最新鲜的最好上面还挂着露珠......等等！等等等等，情况有变，这些先不要了。」 谌醉舟看清屏幕上跳出的来电后，着急忙慌地挂断了电话。 佟绵这个意思......懂了，他不喜欢玫瑰！ 谌醉舟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好险还来得及，差一点他就死定了。 等了一会，没有再等到佟绵继续说话，谌醉舟想了想，斟酌着发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惊喜？】 佟绵这次倒回得很快。 【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大的惊喜。】 谌醉舟急了：【那怎么行，什么都不为你做算什么追人？】 佟绵：【谁要你追了？而且我不是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吗？】 谌醉舟：【我没让别人知道呀，我只说了我在追人，没说是追你，不算违约吧？】 佟绵：....... 简直强词夺理！ 可偏偏自己还说不过他，佟绵气结。 【我懒得跟你说了，你给我安分点，别再搞这种么蛾子。】 生气地啪啪摁着键盘发出这句话，佟绵退出微信不想再理会谌醉舟了。 可心中始终堵着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好像被摆了一道，哪哪都不痛快。 忍了一会，他还是打开微博，登上了暴躁山羊的号。 @暴躁山羊：譁众取宠、丢人现眼、可笑至极！！//@谌醉舟：在追人，勿扰。 第36章 第70页 佟绵在b站的粉丝大约有30多万,不算多，但胜在黏着性强，这条微博才发没多久就已经有一批粉丝火速赶到现场了。 【乐死我了,我就知道小羊不会放过他。】 【等好戏大军再增一员勐将！】 【该说不说czz这个操作是真的骚，人都还没追上就这么大张旗鼓,也不怕把人吓跑了。】 【hhh阴谋论一波,他不会是要凉了吧,所以只能用这种手段来博取流量。】 今天的微博上,所有跟谌醉舟相关的词条都拥有了巨大的话题量，谌醉舟的粉丝们也顺藤摸瓜找到了这条微博。 【黑子别来酸,看不惯我们哥哥有颜有钱还即将拥有爱情是吧？】 【[图片]来看看我们家哥哥的待播剧，放心你尸体凉了我们家哥哥都不会凉。】 【来期待影帝的新剧吧~[图片]omg这个回眸真的封神,看得我直接原地怀孕！】 佟绵敛下眼皮看着这一条条评论，冷笑着一一回怼： 【@暴躁山羊回覆：网络一线牵，朋友听我一句劝,尽快去医院吧,眼睛心脑神经系统但凡有一个在线都不至于说这么离谱的话。】 【看看我家大影帝的绝美神图prprpr[图片],我老公腹肌邦邦硬，身强体壮公狗腰,吸熘吸熘还有大翘臀[色][流口水]】 【@暴躁山羊回覆：还老公腹肌邦邦硬，拜託，八块腹肌的公鸡国家保护,八块腹肌的艺人站满大街，娱乐圈谁不做身材管理？别在我微博底下瞎吹。】 前来控评的粉丝们大概是没有想到博主竟然每一条评论都会回復,而且还越骂越狠,当即急了，口不择言质问—— 【我看博主也是个小网红,怎么说话这么难听，莫非你是我们家哥哥的黑粉？】 一般在他们的认知中，网红和明星之间是有壁垒的，网红再怎么蹦跶都比明星「低一等」，更别说区区一个三十万粉丝的up主和三千万粉丝的大影帝了。 这种时候只要给人扣上黑粉这顶帽子，一般情况下对方会瞬间哑火，毕竟明星的粉丝可不是吃素的。 然而意外的是，佟绵非但没有熄火，反倒是直接承认了这个身份。 【@暴躁山羊回覆：嗯，没错，我就是他黑粉，不喜欢麻烦离开我的评论区，谢谢。】 另一边熟悉佟绵的粉丝亲眼目睹了这一吵架现场，纷纷乐开了花。 【哎，这些粉丝也真是的，圈地自萌不好吗，怎么总喜欢来人家评论区底下控评啊。】 【还是小羊刚，根本唬不住，嘿嘿，我就是黑粉，就骂他，怎样？】 【小羊别骂了别骂了，快更新视频吧！】 【要不小羊下一期的视频就来分析一下czz在爱情片里的演技呢，虽然我没看过他演的偶像剧，但突然就有点好奇了。】 【别想了，七年老粉来回答你，我们舟哥从出道到现在，就从来没有拍过感情戏，从！来！没！有！！】 【我超，真的假的？他颜值这么能打居然没有偶像剧找，简直是暴殄天物！】 【呜呜呜是嘟，他总喜欢把自己搞得脏兮兮乱七八糟，从来没有在荧幕中展现出应有的帅气。】 看到微博底下还有自己的粉丝在夸谌醉舟，佟绵不悦地抿了抿下唇，手指悬在空中踟蹰两秒，到底没忍住激情开麦—— 【@暴躁山羊回覆：怎么就暴殄了，他没谈过恋爱演不出恋爱的感觉没导演找不是很正常吗？】 满腔不忿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的纰漏，直到看到了粉丝们的评论。 【呃...虽然但是....小羊你怎么那么肯定他就真的没谈过恋爱？】 【小羊被魂穿了？为什么突然之间感觉你的语气这么熟稔啊，好像很了解他一样。】 佟绵：...... 他闭了闭眼，人在愤怒的时候果然容易出现纰漏。 他想了想，强行找了个解释。 【@暴躁山羊回覆：他的粉丝不是说他出道至今0绯闻吗。】 【那只是没被拍到啊，谁知道私下里有没有谈过。有一说一他长这样从来没跟人亲过嘴我是不信的。】 【复议，而且他不是在英国长大的吗，国外那么开放，怎么可能没谈过。】 评论区里闹哄哄的，都对谌醉舟老处男的身份表示怀疑。 一段时间后，关了静音的手机顶端无声滑出一条消息。 【苍天可鑑，我从小到大都没谈过恋爱啊！】 佟绵：...... 像是生怕佟绵不信，谌醉舟的消息接连不断地跳出。 【我发誓除了你我都没牵过别人的手，萤屏初吻也还在，咩咩我是清白的！】 【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就算谈恋爱只会是跟你！！】 佟绵：............ 佟绵青筋暴起，半晌后忍无可忍地—— 【都说了离我的微博远一点！】 【还有，谁管你清不清白啊，谁要跟你谈恋爱！！】 简直神金，不可理喻，冥顽不灵，恬不知耻！ 佟绵脸被气得通红。 另一边，穿着铠甲画着满脸是血的战损妆的谌醉舟坐在椅子上，看到佟绵发来的消息后，乐不可支地勾起了嘴角。 他几乎都能想像到屏幕对面的人是如何一副张牙舞爪的表情了。 兀自笑了一会，后知后觉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很微妙地看着自己，谌醉舟干咳一声，收敛了表情，「怎么了，都看我干嘛？」 第71页 陈子星坐在他身旁，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跟谌醉舟混熟了，言语也逐渐放肆起来。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谌醉舟，道：「哥你知道吗，你浑身是血在牢狱中露出这种表情，真的很像某些嗜血的变态杀人犯。」 谌醉舟：...... 「收起你那不值钱的样子吧，准备开拍了。」巴向明从旁边走过来，用剧本拍了拍谌醉舟的胳膊。 巴向明：「热搜上的事我都看到了，我警告你，私下里你想做什么都行，但分寸给我把握好了，别影响到他这部戏。」 谌醉舟笑笑：「放心巴导，我有数。」 不说还好，越说巴向明越气，忍不住瞪他，「你有个锤子的数，我告诉你你要是把人吓到不敢回剧组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谌醉舟做讨好样：「不会的不会的，他很有责任心，不会撂挑子不干的。」 巴向明露出一副无语到极点的表情。 陈子星听着这两人的哑谜，到底还是没忍住追问了一声：「巴导，谌哥说要追的人是谁啊，我认识么？」 巴向明又是一个转身，捲起剧本轻拍了下陈子星的脑门，训斥道：「你凑什么热闹，剧本看好了吗，人物情感琢磨出来了吗，能一条过不ng吗？」 「......嘤。」 陈子星呜咽一声。 「别急，迟早会让你知道的。」谌醉舟笑着安慰了一句，随即收回视线又投嚮导演，「导演，咩咩那边还有几天才结束啊，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巴向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冷笑着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你不是挺能吗，自己问他去。」 「别啊导演，你给我说说嘛。」 谌醉舟追了上去，好哥俩似的搭上巴向明的肩膀，「下回你的戏我还你投钱怎么样？」 巴向明不理。 「要不晚上请你吃饭？」 「送你一瓶82年的拉菲？」 「好吧好吧，那婚礼让你坐主桌！」 巴向明脚步一顿，表情一言难尽。 他一巴掌挥开搭在肩膀上的手，中期十足地沖他吼了一声： 「滚！」 - 谌醉舟在微博上搞了波大的之后，总算是收敛了一些。 佟绵胆战心惊地度过了集会的最后两天，为这趟阳平市的学习划上圆满句号。 另一边《东风遥》剧组的拍摄也逐渐进入了尾声，佟绵还剩下最后几场戏要拍了，他乘坐高铁回到剧组，再次无缝衔接地加入了巴向明临时组建的导演组。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三天就拍完了，明天拍全剧最大的两场高潮戏，后天和大后天用来收尾以及补充前面的镜头。」 巴向明在跟佟绵对后续的拍摄流程，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这两场戏有点复杂，主角情绪的递进一层接一层，尤其是谌醉舟......总之就是，这两天他要是来找你，你尽量别搭理他，我也会帮忙监督。」 佟绵手上动作一顿，倏然侧眸看嚮导演。 巴向明干咳一声，眼看四周无人，低声音道：「谌醉舟这事干的确实不像话，我已经帮你训过他了，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导演你.....您怎么知道的？」佟绵睁大了眼睛。 巴向明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嘆了口气，像长辈在替看没管好的小辈道歉： 「谌醉舟这人还是不错的，就是那花孔雀的性子实在是藏不住什么好屁，还剩下几天，辛苦你了。」 佟绵火速澄清，疯狂摆手：「不不不，导演不是您想的那样的，我跟谌醉舟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还重点强调了「一点」两个字。 巴向明点点头，表情意味深长，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放心，我站在你这边，那小子要是再搞出什么么蛾子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好了，我还有事要去处理，你今天早点休息吧。」 佟绵无力地看着巴向明离去的背影：........ 张了张嘴，头一次感觉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收回视线，他心中对谌醉舟的怨念更深了，下意识就想去找谌醉舟理论。 但刚迈出脚步，就想到巴向明刚刚才说这两天别跟谌醉舟见面，免得影响到拍大高潮的情绪。 佟绵强行忍了下来。 行，等拍完了戏，他们新帐旧帐一起算。 第37章 好在最终谌醉舟也并非是不知分寸的人。 最后这两天为了确保情绪和状态不出戏,他安分了不少，别说主动来找事了，甚至在片场的时候,都没敢怎么跟佟绵对视。 要么是在镜头前走戏，要么就在旁边默默看着剧本,唯一的沟通就是让助理去接接水打打饭。 安静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佟绵已经拍完了b组所有的镜头,回到巴向明身边跟着一起拍最后的大结局。 巴向明一边指导着现场布景,一边讲述着他的拍摄思路。 佟绵就和常嘉远一起站在旁边听,可不知为何，佟绵的注意力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谌醉舟那边瞟。 说起来《东风遥》这部戏拍了三个月,跟谌醉舟也一起在剧组生活了三个月，但这好像还是佟绵第一次注意到投入工作时认真的谌醉舟。 男人凌厉的五官历经岁月的打磨,锋芒稍敛，不笑的时候那双微向上挑的眼尾勾勒着锐利弧度，显得凛冽又沉稳。 第72页 他微阖着双眸,摒弃周遭的一切纷扰,深刻体会着角色。 尽管还没有开拍,但他已然沉浸入戏。 「......小佟，在看什么呢？」巴向明注意到了佟绵的走神,停下了对剧本的讲解，询问一声。 「......抱歉。」 佟绵收回目光，尴尬地道了声歉,想了想，又去接了杯冷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冰冷刺激着乱跳的神经,他的注意力暂时从谌醉舟的身上收了回来。 最终在确认完布景、打光和所有演员的走位后，导演组的三人退到摄像机后面,场记小鱼走到镜头前打板—— 「第80场1镜第一次，action！」 摇臂机缓缓转动，带出崔知年破损的衣摆。 在监视器里，佟绵又无可避免地看到了谌醉舟的脸庞。 镜头会放大一切细节，他能清楚地看到谌醉舟皮肤上的细微纹路，甚至连脸颊上微小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两人之间离得很远，却又好像近在咫尺。 监视器里只有崔知年的侧脸特写，这种感觉很神奇，好像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佟绵很少这么仔细地观察一个人，尽管那人是谌醉舟，是相识已久的故人。 按理来说，两人从小认识，他应该很熟悉谌醉舟才是，可盯着屏幕里的人看了许久，佟绵却感觉谌醉舟前所未有的陌生。 平心而论，岁月是把杀猪刀这句话放在谌醉舟身上并不适用。 谌醉舟是一个被岁月善待的人，经歷了时间的流逝，反倒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更添上了几分成熟的野性。 下颌分明的转折宛若书画上笔走龙蛇铁骨铮铮之势，脖颈处因情绪激动而凸起的几道青筋往下蔓延，淹没在略凌乱的领口里，混杂着飞溅的鲜血和污秽的泥渍。 明明是一场悲壮的戏份，可他盯着谌醉舟的脸看久了，却只看到了性感。 细长脖颈上凸起的喉结上下一滚，佟绵无意识地抿了下唇，拿起水杯又灌了一口冰水。 一定是这段时间他两头跑没有休息够，都累出幻觉了。 最后这几场重头戏从白天一直拍到晚上，除了个别几场戏尤沐一ng了几次，以及重拍了几次不同感觉的高潮戏外，今天的拍摄流程顺利结束。 谌醉舟依旧保持着入戏的状态，一言不发地卸了妆回去休息，争取最大程度的稳住状态，完成明天的拍摄。 越到后期所有人的精神越发紧绷，到最后，整个片场都变得鸦雀无声，寂静的连针尖掉落的声音都能听清。 十月二号下午五点二十八分，《东风遥》最后一场戏的最后一个镜头终于顺利拍完了。 「咔——恭喜杀青！」 导演回看着最后几个镜头，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对片场的所有人说： 「今天晚上杀青宴，大家都来参加啊！」 「好嘞！」 「收到导演，我们必大吃特吃！」 工作人员七零八碎地应和，有些人上前去给各个主创们献花，庆祝顺利杀青；在戏中死去的角色也纷纷来找巴向明讨要红包。整个片场热热闹闹一片，与先前神经紧绷的鸦雀无声形成鲜明对比。 佟绵也收到了一束花，是一簇绽放热烈的红玫瑰。 「谢谢。」被整个剧组的愉快氛围所感染，佟绵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他弯腰接过玫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 不远处，作为主演的谌醉舟几乎被里三圈外三圈的包围了起来，但尽管这样，他还是注意到了佟绵的动静。 「抱歉让一下，好，都签都签........但现在麻烦先让一下可以吗，谢谢谢谢，合照也没问题，晚上杀青宴的时候随便照，拜託让一让，非常感谢......」 他怀里被塞了两捧巨大无比的花束，拥簇的花团几乎遮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他一边应着剧组工作人员的合照和签名邀请，一边艰难地从人群之中挤出来。 佟绵余光早就看到了谌醉舟的动向，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站在原地，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姿势等待着谌醉舟的过来。 如今戏也拍完了，这人铁定又要搞什么么蛾子了吧？ 佟绵心想，不过没关系，反正他现在也没有进组，有大把精力能够应付谌醉舟，且放马过来吧。 「咩咩，你......你不是讨厌玫瑰花吗？」 谌醉舟不出所料地走了过来，但他怀里的两束鲜花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扭着头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看向佟绵。 在看到谌醉舟走过来的那瞬间，佟绵就拾掇好了脸上的表情。 他冷漠地掀起眼皮：「我只是讨厌你送的玫瑰。」 凉凉地撂下这句话后，没给谌醉舟回应的时间，干脆利落地收回视线迈步离开。 好像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只是为了刺谌醉舟一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谌醉舟刚想追上去，但下一秒又被周围的工作人员团团围了上来。 毕竟是一起工作了好几个月的同事，谌醉舟不好强硬拒绝，只好一一满足他们的合照签名要求，眼睁睁地看着佟绵走远。 回到酒店后，佟绵本来打算小憩一会，但转念一想晚上有庆功宴，自己这一身在片场到处乱逛沾了好多尘土，最终还是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第73页 这么一折腾完，也差不多到了晚餐时间，佟绵跟常嘉远一起步行来到了饭店。 因为这次是杀青宴，巴向明找了个更大更豪华的酒楼，包下了一整个大厅，还在大厅的台上挂上了「《东风遥》剧组杀青大吉！」的横幅。 常嘉远正跟佟绵说着话呢，无意间侧目看去，一愣，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阿佟，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 佟绵脚步倏然一顿，嘴角僵了僵。 「没，没啊。」他回答。 「真没事？」常嘉远仔细端详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嘀咕着，「我看你一直绷着脸，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佟绵抿了下唇，被常嘉远说了之后他才意识到，为了给谌醉舟下马威而率先做好表情管理这件事有多傻逼。 「真没事。」佟绵又说了一遍，脸上的表情回归了正常。 一场杀青宴开得热热闹闹，身为主创之一的佟绵和常嘉远也坐在导演那一桌，和谌醉舟一起。 在谌醉舟的努力下，总算如愿坐到了佟绵身旁。 佟绵冷笑一声，对此景并不意外。 然而前来与谌醉舟攀谈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不绝如缕，他压根抽不出空来跟佟绵说话，只能不停地跟前来敬酒的人应酬换盏。 到最后，甚至连自己碗里的饭都没怎么吃，全喝酒了。 一杯两杯三杯......整个剧组这么多人，任凭谌醉舟的酒量再好也抵挡不住轮番的攻势，最终饭局结束时，他已经醉得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一头栽倒在桌上。 佟绵对喝酒没兴趣，大家一起举杯的时候他端的都是饮料，因为并没有太受酒精影响。 他坐在座位上，偏头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谌醉舟，半晌后，伸出一根手指，推了一下谌醉舟的脑门。 「餵。」 谌醉舟没什么反应，依旧睡得酣甜。 佟绵：「.......」 助理小方这个时候跑了过来，嘴里一边说着「哎哟怎么醉成这样」，一边搀扶起谌醉舟，尽职尽责地把人往酒店房间里带。 宴会接近尾声，佟绵也有点累了，他起身跟导演打了声招唿，和谌醉舟前后脚一起离开了饭店。 小方略显笨拙地将谌醉舟连拖带拽地带回了房间，好不容易安顿好，一转头，发现佟绵竟然还站在门口。 「佟老师，怎么还没去休息？」 佟绵往里面看了一眼，谌醉舟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动静。 「他睡着了？」佟绵没什么表情地问了一声。 「嗯嗯。」小方点点头，还以为佟绵不放心谌醉舟，于是解释道，「谌老闆酒品挺好的，喝醉了就睡觉，明天醒了就没事了。」 佟绵：...... 佟绵深吸一口气：「哦。」 「佟老师还有事吗？」 「没事。」佟绵转身出了门。 小方紧随其后也出来了，关紧房门后，认认真真地跟佟绵告别。 看着小方离去，走廊里再度陷入了安静。 佟绵盯着紧闭的房门，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谌醉舟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没有想像中的搞事情，没有想像中来找他的茬，这些全都没有？ 佟绵低头看了眼自己新换的干净衣裳，静谧的走廊里他甚至能闻到自己洗髮水的味道。 在原地静默良久后他忽然觉得庆幸。 真好，看来今晚他不用为谌醉舟的事而烦恼了。 第38章 伴随着《东风遥》这部剧的彻底杀青,整个剧组浩浩荡荡上百号人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离开。 因为第二天不用早起了，佟绵在临睡前特意关闭了所有的闹钟，手机也调成了静音模式。 酣畅淋漓的睡了一觉,一睁眼，发现都已经下午两点了。 蒋志学那边的第二场集会大概是在一个月之后举办,平白空出了一大段时间的佟绵刚好能回家住一段时间,再去医院陪陪外婆。 这个时间点酒店肯定没饭了,不过刚好他也不饿,寻思片刻，决定收拾完行李直接回家吃晚饭。 他刚把行李箱打开,就听到房间门被很轻地敲了两下，紧接着传来一阵微弱的询问声。 「佟绵老师醒了吗？」 佟绵动作一顿,起身大步跨过摊开在地板上的行李箱，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谌醉舟的助理小方。 小方见门终于开了，似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佟绵老师你终于醒了。」 佟绵听他这话,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连忙追问：「抱歉今天睡得有点沉,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方摇摇头：「那倒不是，就是谌老闆临走之前给你留了饭,吩咐我等你醒了之后给你送过来。」 「喏。」小方说着把饭盒递向佟绵，「刚刚热过,还是温的,趁热吃吧。」 佟绵愣了一下，见小方维持着递来的姿势不变,连忙伸手接过饭盒，道了声谢。 手里拎着沉甸甸的盒饭，佟绵静默一段时间，似是随口问道：「对了，你刚刚是说，谌醉舟走了？」 「嗯嗯，一大早上就走啦。」小方点点头，「为了拍这场戏谌老闆推掉了好多通告，好不容易等到杀青了，那些商务就全都找上来啦。」 佟绵微怔。 「老师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得回公司一趟。」小方跟佟绵告别。 第74页 「好，谢谢，麻烦你了。」佟绵也连忙挥挥手，再次道谢。 「佟老师别客气，谌老闆说你也算是我半个老闆，应该的。」乐天派的小方热情地回了一句，随后转身离开。 佟绵却因为小方的话在原地愣了好一会。 半个......老闆？ 震惊之余又觉得果然，谌醉舟的骚话虽迟但到。 拎着饭盒回到房间，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佟绵突然就饿了。 将桌面清理出一小片干净的地方，他打开饭盒，心中微动。 油焖茄子，酸辣鸡杂，奶油蘑菇汤，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谌醉舟就连在剧组的最后一天都在仔细照顾着他的饮食。 佟绵放下饭盒走到床头，拔下了还在充电的手机。 昨晚忘记给手机充电，一觉醒来已经自动关机了，充了点电重新开机之后，各种消息接踵而至，他的手机有一瞬间的卡顿。 主屏幕上，微信图标的右上角顷刻间变成了99+，他点进去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昨天巴向明在群里发了好多个大红包，大家在里面抢得不亦乐乎。 佟绵挑着点开几个看了一眼，顿时手里的饭都不香了。 一共十几个红包，各个按照人均两百的发，要是每个都能抢到，一晚上能净赚两千块。 佟绵幽幽嘆了口气，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再往上翻翻，甚至还看到了谌醉舟在群里发的红包。 右滑退出微信群，又看到了谌醉舟的聊天框。 和平时看到的未读消息提示不同，这次谌醉舟的备註下面，还多了一个红色提示的小字。 ——[转帐] 佟绵：？？ 他按下内心的纳闷点开了聊天框。 最新一条消息是大概前半个小时发来的。 【还没起床吗？】 再往上： 【起了吗，看到回我一下呗[小羊卖萌]】 【我要小方给你准备了饭，你起来之后记得去找他要。】 【都快中午了，懒羊羊，我飞机都落地了。】 你才懒。 佟绵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腹诽，手上动作却没停，继续往上翻阅着聊天记录。 【我去芜萍市出差了，这段时间可能会有点忙，帮我跟外婆问个好。】 再往上—— 【咩咩，这才刚走，我怎么就开始想你了？】 佟绵抿着嘴，手指快速向上翻动，一直翻到了最上面的一条聊天记录。 [转帐] 【群里在发红包，你睡着了没抢到，这是我帮你抢的，现在物归原主。】 又骗人，佟绵面无表情地点了退还转帐。 巴向明昨天晚上在群里发的红包，那个时候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是谁？还帮他抢，在梦里抢吧。 谌醉舟那边没有立刻回应，应该是在忙工作，佟绵关上了手机。 刚准备专心吃饭，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手机微博，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还好没发现谌醉舟干出了什么离谱的事。 他这一颗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回肚子里。 这段时间他都快被谌醉舟搞出ptsd了。 不过昨晚杀青宴那么好的搞事机会谌醉舟都安安分分的，看来是真的已经老实了。 - 芜萍市，某时装影棚。 「谌老师麻烦脸再往右边转一点......ok保持表情，完美，非常好！辛苦老师我们再换一个动作来几张哈......」 白色背景的摄影棚内，谌醉舟衣着华丽，髮型优雅，正配合着摄影师不断变换动作。 摄像机的强光随着快门的摁动一下又一下快速闪动，谌醉舟是天生面对镜头的好料子，随着摄影师的指点不断变换着动作。 「辛苦谌老师，今天的拍摄顺利结束，我们特意为您准备了下午茶，吃完之后我再带您去化妆室改一下待会上台的妆。」 这是谌醉舟新接的代言，除了要配合拍宣传照之外，还有一场发布会他要露个面。 拍摄和真人出场不同，前者因为相机吃妆所以脸上的妆容会画得浓一些，因此在上台之前，得先把谌醉舟脸上的妆容改淡一些。 因为时间紧迫，导演也顾不得在别人吃东西的时候讲话是否符合礼仪，他拿着列印好的发言稿递给谌醉舟，小心翼翼地询问： 「那个，谌老师，这是一会儿您上台需要发言的稿子，我们已经帮您写好了，不知您时候有空在上台之前看一眼，顺一遍？」 他们也合作过不少一线大牌的流量明星，知道让这些祖宗们脱稿演讲是不可能的，因此只是卑微的希望把他们能把文本看得熟练一些，至少上台念的时候不要读都读不通顺。 谌醉舟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放到一旁。 导演见状心一凉，完了，这位爷更是连看都不屑看。 但下一秒，谌醉舟却说：「发言稿我已经在来的路上记好了，放心吧导演。」 导演第一次合作到如此敬业的艺人，差点感动得潸然泪下，恨不得给谌醉舟磕几个，「好好好，那真是太好了，辛苦了谌老师。」 谌醉舟简单吃了点下午茶，又紧锣密鼓地被送往化妆室进行改妆换衣服。 与此同时，前台那边的发布会也在同步开始进行，一整套流程下来时间掐得正好，等谌醉舟准备就绪后，刚好轮到他上场。 作为在国内外都享有相当知名度的艺人，谌醉舟一出场就收穫到了排山倒海般的尖叫欢唿。 第75页 谌醉舟微笑着礼貌跟台下众人挥手，等了一会直到尖叫声渐渐减弱，才拿起麦克风，开始按照发言稿介绍产品。 他甚至不是一板一眼的背诵稿子，而是在理解了一长串死板枯燥的专有名词后，用自己的话有趣地总结出了甲方公司想要表达的主旨。 导演坐在台下的小马扎上仰望着舞台上的谌醉舟，恍惚间觉得他的身影是如此伟岸如山。 演讲结束后，有一个与台下观众互动的环节，谌醉舟的粉丝们也相当给力，聊的话题始终围绕在甲方产品上。 导演第一次见这么省心的代言人和粉丝，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渐渐的，后面抢到话筒的粉丝胆子就大了起来，开始在问产品的时候还「不经意」的夹杂了一些私人问题。 甲方爸爸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可是关于这几天谌醉舟备受瞩目的新恋情的第一手资料，也能为他们产品带来不少流量。 「关于这个产品我想问......还有，最后我想问一下舟哥，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能把人追到手？」 谌醉舟闻言一愣，而后似是无可奈何般笑着摇了摇头。 他先是用专业的描述回答了粉丝前半段对产品的提问，然后蓦然弯了弯眼眸，换了只手举话筒，缓缓道： 「后面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台下发出一阵善意的闹笑，场面从这里便算是被热了起来，后面拿到话筒的粉丝纷纷给谌醉舟支招，绞尽脑汁帮他追人。 「谢谢大家，你们的意见我都记下来了，因为时间的缘故，我们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粉丝们都玩嗨了，拼了命地举手，想让自己成为最后一个幸运儿。 「那就第四排穿紫色衣服的那位女生吧。」 因为是新产品的发布会，主办自然会请一些记者前来，谌醉舟思忖片刻，将最后一个宝贵的提问机会给了身上穿着「xx娱乐报社」、明显是记者模样的人。 紫色衣服的记者拿到话筒，微妙地停顿片刻，随即在所有人翘首以盼中缓缓开口问道—— 「我想问，作为柏林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谌影帝知道b站上有一个一直追着你骂的黑粉up主吗？」 第39章 此言论一出,全场譁然。 其实照常来讲，暴躁山羊这个的发言只会在很小的一个范围里流传，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可偏偏事发的主人公之一是谌醉舟,这段时间谌醉舟又因为「恋情」的事被众多媒体盯着，因此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营销号就将佟绵的发言做成了短视频,在各大平台传播开了。 只要是经常刷段视频的,就多少会刷到一两个。但大家都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去看的,心里估摸着是哪个小网红又来骂人蹭流量,笑笑就过去了，没人放在心上,更没人会想着要把这件事拿到正主面前当面询问。 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问出来，摆明了就是想让谌醉舟下不来台。 旁边的粉丝顿时发出齐刷刷的「吁」声,看向这名记者的目光中充满了谴责。 就连台上专业的主持人都险些没控制住表情，笑容很明显的僵了僵。 看到台下的导演在疯狂打手势，主持人深吸一口气,刚准备用自己优秀的职业能力救个场转移这个话题,就见谌醉舟举起了话筒,然后很轻地笑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气音通过扬声器传遍整个会场。 「x娱乐......的记者是吧？」 谌醉舟悠悠挑了下眉，丝毫没有因为记者刻意的找茬而发怒,而是慢悠悠地反问： 「请问你哪知眼睛看到他是我黑粉了？」 紫色衣服的记者看着他没说话，心想这不是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的吗，都已经这么明显了还拒不承认,这影帝的嘴未免也太硬了。 谌醉舟彬彬有礼一颔首：「你再回去仔细看看，他明明是在夸我身材管理做得好,体力好,腰有力。」 紫色衣服记者：？？？ 谌醉舟继续保持着微笑：「哦对了，他还喊我老公呢。」 全场所有人：？？？？？？？？ 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这一part,谌醉舟也不管自己那两句话给在场的人留下了多大的冲击，冲着台下鞠躬告别，毫不停留地转身离开了舞台。 回到后台卸好妆换下品牌方的衣服，谌醉舟回到了自己的保姆车上。 网际网路的传播能力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再快一些，这才过了多久啊，刚才自己在台上说的那些话就已经在网际网路上发酵了，甚至已经爬上了热搜。 刚打算跟经纪人报备的谌醉舟：「......」 他摸了摸鼻子，片刻，到底还是心虚地拨通了黎旭的电话。 - 佟绵从剧组收拾完行李回到家里时已经下午六点了，他在楼下随意打了份炒粉，刚准备找部电影边吃边看放松一下，打开手机之后却蓦然发现后台多了好多私心和艾特。 他点开几条消息随意扫视两眼，登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双手颤抖地点开了微博。 撞上国庆节七天大长假，网民的活跃度空前高涨，话题广场以每秒的速度快速刷新着，全都是前来看乐子的人。 【我丢，谌醉舟这又是什么操作？】 【看不懂了思密达，这哥不是前几天刚刚说了再追人吗，怎么突然又对着整这死出？该不会真到了年纪，开始孔雀开屏到处乱撩了吧。】 第76页 有人开骂自然也有人澄清。 一些粉丝专门跑到佟绵的微博底下翻出了所谓的「证据」，证明暴躁山羊的博主确实在评论里喊过谌醉舟老公，尽管只是转述某个粉丝的一言论。 【拜託，不要上纲上线好不好，明明是那个黑粉博主自己这么说的，谌醉舟只是如实转述而已啊。】 【对啊，而且只允许谌醉舟无缘无故被黑，就不许他故意说这种话来噁心一下那个黑粉吗？】 【看了一下他的数据，每条视频才十几万播放量，好凉，怪不得要蹭我们哥哥的流量。】 【路人，但据我所知谌醉舟这些年一直干干净净，从来没有做过半点出格的事，也从未被爆出过半点黑料，也不知道这个博主在酸什么，要这样黑他。】 当然，除了主流观点正负面的讨论外，还有一小部分人藏匿在阴暗的角落里，暗戳戳地磕起了cp。 【我有罪我先说，但，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嘿嘿我们悄悄圈地自萌应该没事吧。】 【找到组织，有没有人觉得那句『他喊我老公』真的很宠吗，那种贱贱的又忍不住要炫耀的感觉。】 【对对对，而且看起来还是死对头文学，那种在网上大骂特骂，在晚上大do特do[馋]】 【以我阅文无数的经验来看，骂得越狠的那个晚上叫得也越狠（bushi）】 【今天反正是do不了咯，这事被某人闹上热搜，晚上乖乖跪搓衣板给老婆认错吧。】 佟绵：.........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阴沉着脸色，退出微博，这届网友也是真的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原本打算看电影好心情全被毁了，佟绵愠怒地拿起手机，刚准备给给谌醉舟打电话讨个说法时，后者竟主动拨过来了。 佟绵接通电话，冷冰冰地开口：「选个死法。」 「咩咩老师我错了。」 谌醉舟刚被经纪人骂了个狗血临头，挂了电话，又着急忙慌地来佟绵这边道歉。 「是我一时嘴快，口不择言，我不是故意的。」 「嗯。」佟绵冷笑，森然开口，「那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 「什么？」佟绵的不按常理出牌让谌醉舟愣了一下。 佟绵耐着性子重复：「你不是说不是故意的吗，那我现在给你个机会，重说一次。」 「....呃...我....」 谌醉舟意料之中的卡了一下，沉默片刻，讨饶般开口，「咩咩你饶了我吧。」 佟绵轻嗤一声，盯着餐桌上打包炒粉那个塑胶袋里热气蒸腾起的白雾，懒得跟谌醉舟吵，将手机放到一旁，兀自拆开了包装袋。 瞬间辣椒面的辛辣和浓香扩散开来。 「你还在听吗？」谌醉舟等了一会，没听到佟绵的声音，霎时有些慌乱，「别不说话啊。」 佟绵依旧没理他，起身去厨房接了杯水。 「咩咩？你怎么......」 端着水杯回到座位上，佟绵终于轻嘆了一声。 「谌醉舟，你总是这样，有意思吗？」言语间不难听出那股无计可施的无力感。 「......」这回默不做声的人成了谌醉舟。 良久，谌醉舟低声开口：「可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佟绵声音克制不住扬高—— 「你那叫喜欢我？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说了什么？」 谌醉舟继续小声补充：「差不多嘛，而且我也没说错啊，你那几条评论的意思不就是在夸我身材好吗？」 「..........」 佟绵彻底对谌醉舟的厚脸皮服气了。 佟绵说：「谌醉舟，你能不能要点脸？」 谌醉舟乖顺：「好的。」 但过了一会，他又忍不住补充：「咩咩我........不是我吹牛，但我身材真的还不错，你要是不信的话我拍张照给你看看？」 佟绵：？ 佟绵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吧！？」 「开个玩笑。」谌醉舟讪讪终止了话题。 - 作为谌醉舟的经纪人，黎旭的专业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但再有能力的人也架不住谌醉舟这样搞事。 公关团队火急火燎地围在一起开了好久的会，却始终没有商量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组员们的头都快秃了。 谌醉舟自知理亏，在大群里发了好几个红包以示抱歉，又主动点了家昂贵的下午茶和饮料，努力安抚着大家的情绪。 网络上，话题的热度还在继续攀升，佟绵吃完午饭，打开电脑登录了微博。 【@暴躁山羊：有病去治。】 简单粗暴的四个字，在短短几十分钟内以势不可挡之势，一路攀升到微博热搜第十。 佟绵微博底下的评论也以肉眼可见的涨幅蹭蹭暴涨。 【很好，简单粗暴，这很小羊。】 【我们小羊也是出息了，热搜第八，这年头有哪家黑粉能拥有比这还强的战绩？】 【小羊赶紧更新啊[狗头]，免费的流量不要白不要。】 老粉们各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以及夹杂在其中的一两个从热搜点进来后路转粉的新人。 【路人，但编导生，真的要感谢热搜让我发现了这么一个宝藏博主，拉片的视频专业性很强，很容易懂，简直救我狗命[合十]，下周期中，已经打算花一天时间将小羊的视频全部刷完了。】 第77页 【哈哈哈哈楼上的！有眼光！我也是编导生，但操蛋的是我还是谌醉舟粉丝，我容易吗我，为了不挂科，一边学习还得一边听我偶像被骂（）】 【拉片是什么？这个博主是分享电影的吗，感觉还不错的样子。】 【大概就理解为分析电影吧，小羊讲的很有趣也很容易懂，不是专业生也可以看的！】 这波圈粉的全是电影学院为了考试发愁到头秃的学生，渐渐的随着第一个人的关注，一传十十传百，暴躁山羊的粉丝量还真涨了挺多。 两分钟后—— 【@谌醉舟：[图片]小羊老师，这是我这些年拍过的电影，期待能在您的动态中看到更多我出演过的电影拉片[比心][笑脸]】 【？？】 【？？？】 【？？？？？】 刚在各站姐的指挥下写完一篇小作、磨刀霍霍向山羊、准备为自己哥哥讨回公道的粉丝们陡遇背刺，当头棒喝。 第40章 网络上某个阴暗角落。 【不敢相信这种走向竟然是真实发生的！！】 【啊啊啊啊我直接一个尖锐爆鸣！这是什么热脸贴老婆冷屁股什么的我太爱了！】 【？楼上你谨言慎行。】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就要贴就要贴！】 【一个退圈n年的同人写手缓缓拿起了他的笔[推墨镜]】 【大胆！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址给一下，谢谢。】 【劳斯泥。。。那我也要。】 【不是，真的没人觉得小羊就是晕船哥说要追的那个人吗？】 【噗晕船哥哈哈哈哈哈哈】 【感觉要真相了,晕船哥刚说完有喜欢的人了，转头就开始各种找老婆贴贴,先是公开认领老公这个称唿,又是在微博上高调喊话示好,要说他俩完全不相干我是不信的。】 【呃,可是他俩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过交集啊。】 【对啊！这难道不是更加蹊跷吗，明明一直没有交集,为什么偏偏在晕船哥说要开始追人时突然有了交集？】 【而且印象之中，谌醉舟除了工作转发宣传外,从来没有在微博上提过其他人的名字。】 【我草！！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有人在小羊微博底下问晕船哥为什么从来没接过偶像剧，小羊直接说因为他从没谈过演不出恋爱的感觉，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想......发现真不能细想啊！！】 【[图片]我找到了,姐妹们你们细品！！】 【！！！我草,这语气这口吻，肯定私下认识吧？】 【小羊还强行解释是因为从没看过谌醉舟的绯闻,笑死我了，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之后的疯狂找补。】 【磕死我了妈妈，点开超话之前也没人告诉我这对这么有料啊！】 【我宣布！百步穿（船）杨（羊）cp就是坠吊的！！不接受反驳！】 【+1+1+1,什么木已成舟什么沉眠cp在我们百步穿杨面前都是弟弟！】 随着「列文虎磕」们的持续深挖，网络上关于谁才是谌醉舟的官配讨论空前激烈,各家吵得不可开交。 【我再说一句,死对头才是坠吊的！】 【边去边去，我们沉眠才是真的,除了佟宝你们还见过谁敢往谌醉舟脸上扇巴掌？】 ...... 佟绵沉默地翻阅着评论区的争吵，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小时前菜新诞生的百步穿杨超话关注人数以秒为单位变化增加，终于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一个cp超话都不足以满足谌醉舟了是吧。 毁灭吧。 事到如今话题发酵得这么迅速，若说没有谌醉舟在背后推波助澜那是不可能的，网络上本就是乐子人占大多数，还有一大部分就是一些爱磕来磕去的年轻小姑娘，再被一些人带一带节奏，好嘛，直接坑底躺平了。 但奇妙的是，佟绵发现现在的自己对谌醉舟的这些骚操作已经免疫了，就算猜到了这一层，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终归还是成长了啊，小羊。 佟绵长嘆感慨。 「那还能是谁在买数据？」 星月娱乐，尤沐一的经纪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的数据，质问着尤沐一。 「上次是你说谌醉舟那边不松口，我们才不敢大肆发通告，白白错过了这么好一个吸粉的时机，结果现在呢，你自己看看这个超话的涨粉数据，这叫不肯吗？」 尤沐一被指着鼻子骂，但却不敢回嘴，毕竟对于他而言，经纪人可是掌管着生杀大权，他的资源他的所有活动，全都是经纪人一手包办的。 因此他的声音还算是平和：「姐，我不会搞错的，当时他确确实实是拒绝了我。」 「那你说说，这数据是怎么回事？」经纪人的指甲哒哒点了两下电脑屏幕，「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的。」 尤沐一也很委屈：「姐，我不知道......」 「要你有什么能用。」 经纪人语气极差地啧了一声，不等尤沐一说完话又继续训斥：「你自己看看，要不是你没用，我们」木已成舟」的cp话题早就做上去了，还等现在给别人弯道超车的机会？你看看那个什么沉眠cp，都快要赶上来了！」 尤沐一敛下眼眸，连声沖经纪人道歉。 经纪人继续：「沉舟cp就算了，毕竟是同一个剧组出来的，副cp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压不过你俩正儿八经男主角的cp的，暂时不用担心。」 第78页 「但这个什么百步穿杨要是想趁此机会赶上来就真是太可笑了，真是不怕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啊，什么热度都敢蹭。」经纪人冷笑，说完后雷厉风行地开始联繫人，嘴中还自言自语喃喃：「我们义务帮谌醉舟搞定了这个黑心吃血的人，他可得好好感激感激我们。」 尤沐一如鹌鹑般站在一旁，眸中阴恻闪动，过了片刻后才再度开口：「姐，顺便把这个沉眠cp也端了吧，这样以后被人提到谌醉舟，就只会想起我跟他的木已成舟。」 - 随着各方的运作，在网络上看不见的角落里仿佛伸出一双无形的手，拨乱搅动着局势。 木已成舟的两个主角出道很久了，物料很多，再加上本身拍摄时偶尔会流露出一两张同框的照片和后方的运作，cp热度很快就呈爆炸式趋势上涨，轻而易举盖过了沉眠和百步穿杨，爆火的cp主角之一的尤沐一也因此涨了很多粉丝。 这段时间刚好又赶上了《东风遥》做剧宣，身为主角的两人共同出席了许多活动，同框的机会多得不能再多了。 加上有心人的刻意操控，可以说木已成舟这对cp红极一时，几乎是无人不知，就连路人都知晓一二。 又一场活动结束后，谌醉舟快步甩开身后企图跟上来制造相处机会的尤沐一，啪的一下关上保姆车的门，与司机配合默契，他关上车门的同一秒，司机熟练地踩下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谌醉舟靠在座椅背上，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第n次拨通了公司的电话。 「都过了多少天了，为什么热度还下不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小心翼翼：「谌总是这样的，对方也投了钱......」 「他们投钱我们不会投吗？」谌醉舟皱眉，气场压得低冷，说出的话嚣张无比，「他们再有钱能有钱过我？」 「......」 谌醉舟：「他们投，我们就投双倍，直到把他们压下去为止，明白了吗？」 「明白。」 谌醉舟挂了电话后，又想眼下单单下压对家的热度是不够的，还得提高我方cp战斗力，二者互不干涉，最好双线进行。 沉吟片刻，他再度拿起了手机。 半分钟后，小方卑微又颤抖地回覆： 【老闆....真的要这样吗？】 谌醉舟眉头一挑，拇指动了动，一笔大额转帐就发了过去。 【收到谌总，包在我身上！】 当天晚上，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架手机，一条网线，「助理小方在线爆料」直播间正式开播。 第一次当主播，小方不是很熟练，他怕手机上的贴纸面具挡不住自己的脸，特意从公司找出了谌醉舟为他倾情准备的二狗子头套，戴上后坐到手机面前。 因为是个三无小号，只有平台针对每个新人用户赠送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推流，小方等了十多分钟，但仍然无人问津。 . 直播间在线人数1，粉丝0。 他又有点坐不住了，偷偷给谌醉舟发消息。 【谌老闆我开播了，但是没人来啊。】 【稍等。】 谌醉舟回復完这句话后，又过了几分钟，小方用了两年的手机突然卡顿了几秒，片刻后在线人数如坐火箭般蹭蹭蹭暴涨。 【这啥？】 【不知道，这是要爆料啥？】 【主播咋干坐着不讲话？】 直播间的弹幕也紧跟着咻咻咻多了起来，小方感慨了一声金钱的魅力，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轻咳两声，正式开播。 「大家好，这个直播间是用来爆料娱乐圈一些本人所见的真人真事，如果感兴趣的话就点点关注吧。」 小方略带生疏地介绍，口播卡顿不连贯，一看就不是专业来引流的人，但也因此增加了信服力。 【娱乐圈？懂了，主播是某位艺人的助理吧，怎么现在明星助理都开始出来耷第二份工了，这已经是我看到的第五位圈内助理自称要爆瓜的了。】 【张口就来的话谁不会说，直播本就是为了吸引人气，估计待会这主播会瞎扯一些劲爆夺人眼球的话题来留住人吧。】 小方一条一条仔细地看着弹幕上的留言，连忙回应： 「不是的这位...这位朋友，我说的绝对是亲眼所见，有图有真相。」 【还图片呢，剧组明明是禁止任何人拍照的，一眼假，走了走了。】 小方一急，刚欲继续解释，谌醉舟「叮」的一下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谌老闆：不用搭理弹幕，你直接开始流程。】 小方稳了稳心神，喉结微滚，徐徐开口。 「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关于最近大热的待播剧......」 「......某某cp我知道吗？我当然知道，但可惜他们假的不行，偷偷告诉你们，在真实的剧组拍摄中，另一对cp才是最好磕的......」 「家人们别着急，先点个关注，等人多点了我就上图片，有图有真相，跟着主播磕，绝对错不了。」 短短半个小时，小方像是无师自通了直播的节奏和话术，一套一套地将留在他直播间里苦苦等待的观众们钓得抓耳挠腮。 第41章 不过小方的最终目的只是将消息扩散出去,因此也没有一直卖关子，见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差不多了，就把有图有真相的「图」展示给了大家看。 那是一张很模煳的照片,拍照的人似是很急促，背景都晃动成了一条条丝线。 第79页 但尽管这样,还是能看出来画面中的主角两人在房车上共同进食。 「我没骗人吧,都说了有图有真相,这图大家都藏着点,别传开了，万一给发现我的饭碗就不保了......」小方刻意压低声音说。 「这两人应该很好辨认吧,具体是谁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只用记住,他俩每一天、每一餐都是一起吃的。」 「为什么？哈哈因为有人挑食，正餐总是不好好吃，另一位就看不下去了,三令五申按时按点过去抓人回车上吃饭......」 「好了,这瓜过瘾吧？后面进来的家人们再点点关注哈,第一时间获取开播消息，小方在磕糖前线为您保驾护航......」 小方的直播没有开太久,一是实在没那么多时间，二是这样更能保留神秘感，大概四十分钟左右,他在一众挽留声中下了播。 这边刚吃了满嘴的饭无从发泄情绪的粉丝们又纷纷转战微博，沉眠cp超话再度火热起来。 这段时间始终关注超话走向的佟绵也立刻发现了小方的直播间,他点进去看了两秒,退出来，难以置信、怒不可遏、不敢相信谌醉舟居然会用这么......幼稚的手段。 深吸一口气,他将小方的直播间截图发给了谌醉舟。 【.......给我死出来。】 【[图片]解释。】 谌醉舟像是早就料到了佟绵会来质问他，一股脑地把提前编辑好发给文件传输助手的话多选然后转发给了佟绵。 谌狗：【这是什么，稍等我去看看】 谌狗：【嗯？？这人有点眼熟啊，在哪里见过呢让我好好想想。】 谌狗：【他这话啥意思，太可恶了，他不知道有保密协议吗，怎么能直接把偷拍的图片往外发呢，万一把戏服披露出去了可怎么办！咩咩你放心，我一定把人找出来给你一个交代！】 佟绵：【.......】 佟绵忍无可忍：【你把服装都马赛克成那样了，还怕泄密？？】 谌狗：【[目移]】 佟绵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干嘛啊？】 谌狗转移话题：【啊咩咩我得去工作了，你先发，等我收工了再来回你。】 谌狗：【小羊卖萌.jpg】 佟绵：...... 佟绵：【已拉黑】 谌狗：【小羊流泪】 佟绵关上手机，觉得自己浪费了三分钟生命。 - 医院打电话通知佟绵，外婆手术恢復良好，已经可以出院了。 佟绵挂下电话后赶到医院，外婆已经提前收拾好了行李，站在住院部的走廊上等他。 尽管她嘴上不说，但佟绵心里也清楚，外婆早就想离开医院了。 「小绵！」 老人隔着一长段距离就看到了佟绵，立即抬手挥了挥，待佟绵走近后，连忙热切地招唿了上去。 婆孙俩聊了一会，外婆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着看了看佟绵身后，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小谌呢，你们不是向来形影不离吗？」 佟绵：「......」 佟绵搀着外婆往回走，「都多大了还形影不离，人家忙着呢，这个月都没回过北安市。」 但外婆却站在原地没走，保持着偏头的姿势，盯着那边的某一点看。 佟绵顺着外婆的视线疑惑扭头，微怔。 「啊，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跟外婆告状了。」谌醉舟眼含笑意地从远处走来，站定到他面前。 「好久不见啊小佟老师，有没有想我？」 佟绵盯着谌醉舟看了一会，没有搭理他的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分别的这一个月，谌醉舟每天都会跟自己汇报行程，尽管他大多时候都不会回復，但雁过留痕，对谌醉舟的动向也略知一二。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今天有一个秀场要参加，可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谌醉舟一眼就看穿了佟绵内心所想，笑着解释：「那边场地临时出了点问题，秀改时间了。」 他很快又将目光转向外婆，略带歉意地开口：「抱歉啊外婆，这段时间一直在出差，都没时间来看你。」 外婆眼神慈祥，呵呵笑道：「没事没事，年轻人还是打拼事业要紧，能理解。」 三人边说边走，一起走回了病房。 谌醉舟自告奋勇地搬起了外婆的行李，转身对佟绵说：「我的车就停在楼下，走吧。」 佟绵迟疑了一下，指着他光熘熘的脸问：「你就这么出去，没关系吗？」 谌醉舟轻飘飘的落下一声「没事」，然后转身出门走在最前面带路。 有了谌醉舟的帮忙，他们回去方便了很多，佟绵的房子没变，还是在那个筒子楼里，围墙的旁边还是谌醉舟家的别墅。 谌醉舟轻车熟路地将两人送到了楼下，又帮忙将东西从车后尾箱里搬出来，扛到五楼。 外婆的房间佟绵已经提前清扫过了，他把东西从行李箱里搬出来转移到外婆的衣柜，回到自己房间时，忽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 谌醉舟和外婆听到声音连忙走到佟绵的房间门口，就见佟绵火速冲进房间，拔下了电脑插头，将电脑和键盘倒放扣在旁边。 「漏水了......」 佟绵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 虽然这老房子年久失修，但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出现楼上往下渗水的情况。 第80页 「哎唷，楼上的老李在搞什么啦，弄得到处都是水，我说他去！」 外婆见佟绵桌面甚至连床上都湿了，怒气沖沖地扭头跑上楼，砰砰砰地拍着门板要跟老李理论。 谌醉舟走过来，看了看电脑，问：「还能开机吗？」 佟绵抿着唇，脸色不是很好，「不知道。」 他电脑里面有很多资料，甚至还有刚刚剪好但还没来得及发布的视频，如果被水泡坏那就糟了。 「别慌，我看了一下，落在电脑上的水不是很多，应该没什么问题，先别开机，我认识一个工程师，一会直接把电脑拿去他那里问问他该怎么操作。」谌醉舟声音沉缓，很好的安抚到了佟绵。 「现在比较麻烦的是你的床。」谌醉舟走到佟绵的床边，床铺中间的那一片区域肉眼可见被洇湿了一大片，颜色深了好几度。 他抬头看看屋顶，墙壁边缘的裂缝出依旧在丝丝渗着水，一滴一滴往下掉。 「墙壁老化的太严重了，防水能力几乎没有，」谌醉舟摸了摸床单，摸了一手的湿润，「就算现在喊人来修，楼上楼下的墙面都得补刷，也要很长一段时间。」 佟绵拿了个盆子放到床上接着，水滴一下一下往下落，砸在铁盆里发出咚咚咚的轻微声响。 「咩咩，今晚跟我回去吧。」谌醉舟垂眸看向佟绵，「刚好昨天阿姨来清扫过，都是干净的。」 佟绵下意识想拒绝。 「这个老李，他说是不小心把洗衣盆里的水碰洒了，弄得满屋子都是水，所以才会往下渗的，跟他说完之后他已经联繫工人了，但最快也得到明天才能来修，你房间被水渗得太厉害了，没法儿睡觉。」 外婆对佟绵说：「我看小谌的提议不错，你今晚要不就去他那儿凑合一下吧。」 佟绵：...... 他张张嘴，想说自己可以去住酒店。 但谌醉舟准确地预判了他的想法，开口将他的后路堵死： 「我刚才看了一下，小时候围墙那边撬开的门还能用，这边除了要排水还得重新刷墙，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断然弄不完的，你住我家里，白天还能从小门过来照顾外婆。」 佟绵沉默了，这一片都是居民楼，没有酒店，要住酒店的话就只能住到距离很远的地方，来回不方便，远不如直接住在谌醉舟家好。 片刻后，他再次挣扎：「那外婆你也住过去吧，反正他家里房间多，而且谁知道你房间会不会也漏水......」 外婆却挥挥手，「不会不会，我已经跟老李说过了，他会注意不会再把水搞到地上了，而且我习惯了住在家里，住不惯别人屋。」 佟绵：「我也住不惯......」 「省省吧你，小时候天天往那边跑的人还不习惯？」 外婆见他吞吞吐吐的，没好气道：「我看人小谌家地板上有多少块砖你都一清二楚，好了别耍小孩子性子了，今天来回奔波从医院接我回来也累了，赶紧收拾收拾过去歇息吧。」 谌醉舟也笑着看向佟绵，逗他：「这么大个人了，去别人家还得家长陪着？」 佟绵冷冷剜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身打开衣柜简单地收拾了几套衣服。 「牙刷什么的不用拿了，我那边有新的。」谌醉舟倚在门框边上，心情很好地说。 ... 时隔七年，佟绵再次踏进这栋别墅，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好像窗外吹过的仍旧是那年秋天的风，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 尽管不想承认，但外婆说的确实是事实，他对这栋别墅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熟悉得不行。 轻车熟路背着背包上到二楼，下意识就往左边迈了一步，旋即立刻反应过来那边是谌醉舟的房间，于是收回步伐，朝着右边区域的客房走去。 「哎！」 刚迈出没两步，一股力道扯着他的背包，将他扯了回去。 「你睡这里。」谌醉舟将人拉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 「不要。」佟绵毫不犹豫地拒绝。 「求你了。」谌醉舟睁眼说瞎话，「我太久没睡客房了，甚是想念，让我去睡吧。」 佟绵：。 谌醉舟又说：「放心，我屋里的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很干净。」 四目相对，佟绵率先移开目光，「随你。」 说完，他将背包脱下，甩到旁边的榻榻米上，熟练地盘腿坐上了床，开始低头玩手机。 谌醉舟任劳任怨地走过去把他的包放好到椅子上，又把衣柜清出一小块空间，将佟绵带来的衣服拿出来挂好。 「你的电脑别担心，我已经联繫工程师了，他一会就到。」 「哦。」 佟绵靠在床头，抱着枕头垫在手肘下面，对谌醉舟的回应十分冷淡。 佟绵的评论区有好些个催更的留言，他挑着回復了一二，将电脑进水的事告诉了粉丝，并保证会在开机的第一时间立刻更新。 回復完评论，他又下意识点进热搜看了一圈。 ——这是他这段时间被谌醉舟骚操作搞怕了形成的条件反射。 前几个都平平无奇跟他丝毫不相关，佟绵舒了口气，滑动屏幕的速度逐渐变化，眼神一眼一页如x光线般扫描检查着热搜的词条。 然而某一时刻，他神情却蓦然一僵。 就见热搜后排一个词条在迅速地向上攀升，词条后面挂着的红色「↑」触目惊心。 第81页 #沉眠cp已经是见过家长的关系了！[↑] 配图则是不久前他们一起从医院接外婆回来时被拍下的照片。 照片里谌醉舟和自己没有半点遮挡，被摄像头拍得一清二楚，抵赖都抵赖不掉。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地拥护着外婆，谌醉舟负责拎包走在前面，佟绵则落在后面馋着外婆慢慢往车上走。 看上去简直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具象化体现。 第42章 佟绵：「......」 还真是,丝毫不意外呢。 他关上手机，看向一旁整理衣柜的人。 「你故意的吧？」 谌醉舟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两秒，随即转过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什么？」 佟绵冷笑：「不戴口罩高调出现在医院,就是为了贡献出热搜上这张照片吧？」 谌醉舟继续装傻：「什么照片？什么热搜？」 佟绵将枕头丢向他,怒道：「你还不承认？！」 谌醉舟两手都拿着衣服空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枕头朝自己砸来,砸中正脸，然后滚落到地上。 从枕头砸来的力道上感觉出佟绵可能生气了,谌醉舟连忙囫囵把衣服挂回衣柜，捡起枕头小心翼翼放回床上。 搓了搓手,谌醉舟脸上讨好的意味很明显，「咩咩，你听我解释。」 佟绵面无表情,掀眸看他。 「现在全网都是木已成舟,这属于虚假营销,身为正主之一的我有义务站出来以正视听，告诉大家沉眠cp才是真的。」 谌醉舟说得义正言辞,一边打量佟绵的脸色，见后者没有明确抵抗后，内心窃喜,又接着道：「不过我俩同框的机会太少了，得努力营销一下,这样才方便cp粉们有发挥的空间,对不对？」 佟绵之前一直没吭声，等谌醉舟说完了,才冷冷一个眼刀飞过去。 「对你个头。」 佟绵张嘴反问：「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炒cp了？」 「呃。」 谌醉舟语塞，刚才说得上头而微微倾斜的身子又正了回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他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也没说不能吧。」 佟绵无声盯着他。 谌醉舟也默默地与之对视。 两秒过后—— 「对不起咩咩老师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谌醉舟滑跪得干脆利落。 「你还想过下次？」 佟绵伸手拿过枕头，重新靠回床上，语气还算平淡，但谌醉舟却心虚得不行。 「我......」 谌醉舟声音渐弱，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遮在眼前，看上去格外委屈。 好半晌后，他才接着开口： 「我只是想让大家觉得我们是一对，我不想让其他人跟我打上连接。」 顿了顿，谌醉舟紧接着又道：「而且如果是我们的话，也不算欺骗粉丝吧，毕竟我是真的喜欢......」 「谌醉舟！」 佟绵陡然打断了谌醉舟的话，薄嘴抿成了一条线，胸膛不明显的上下起伏，仔细看去眼睛眨动的频率很快，带着点慌乱。 好一会后，佟绵才愠怒道：「你能不能不要总说这种话，一点都不好玩！」 「什么话？」谌醉舟抬眸看向佟绵。 佟绵：「........」 他漠视地耷着眼皮，企图像往常一样，用自己的冷漠将谌醉舟击退。 可这回谌醉舟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来了。 那双狭长桃花眼倏然眯起，眨眼间就从温柔缱绻变得锋利有攻击力。 「我不能说什么，为什么不能说？」 谌醉舟往前迈了一步，双膝抵在床边，弯腰朝着佟绵逼近，轻而易举突破了跟佟绵的正常社交距离。 佟绵这段时间习惯了被谌醉舟纵容着，眼下这人突然变强势了，他眼睛不由微微睁大了些。 本就偏圆钝内眼角再这样一睁，更圆了，呆呆的，像只被吓傻的小猫。 谌醉舟唇角克制不住溢出一声低笑，但动作不停，腰还在下压，入侵的范围持续扩大。 直到看到自己完整地将佟绵的眼眸占满了，才停下不断靠近的动作。 或许是有意想逗逗佟绵，他保持着这个距离，弯了弯眼睛，「是不能说，还是不敢听？」 佟绵圆瞪的眼眸中瞬间涌过一抹怒火，「你瞎说什么，谁不敢了？」 谌醉舟的视线在某人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垂上停了一下，轻笑：「不知道啊，谁啊？」 佟绵咬牙瞪他，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逗了小羊一会，谌醉舟收起了眸中的玩嚯，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佟绵，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没什么不能说的。反倒是你，为什么一直在迴避，不敢听我的表白？」 那双眼眸幽黑而深邃，仿佛一望不见底寒潭，里面好似真有几分认真 佟绵有些愣然，看着谌醉舟，良久，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嘴唇。 谌醉舟眸底颜色蓦然变深。 佟绵又抿了抿唇，轻轻唿出一口气，眼睫颤了颤，微微敛下。 谌醉舟喉结上下一滚，身体情不自禁地往前靠去，转眼间两人唿吸交错，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了。 佟绵蓦然开口。 「......不是，你来真的？」 谌醉舟：？ 谌醉舟身形一僵，做了一个换气的动作，声带微微震动，碾出略显喑哑的声音：「什么意思？」 第82页 佟绵眨了下眼睛，他觉得谌醉舟的唿吸好烫，一下一下喷洒在鼻尖，弄得他有些痒。 静默一会，佟绵抬起手推了推谌醉舟，企图将人往后推开一些，但没推动，还在下一秒钟被精准地抬手握住了手腕。 「咩咩，说话。」谌醉舟捏着他手腕不放，又问了一遍。 佟绵说：「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只是想看我出糗，才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报復我。」 谌醉舟：「....」 谌醉舟：「...........」 所以他追了这么久，到头来佟绵只是以为在报復他？ 谌醉舟都给气笑了。 急促的气息喷洒出来，佟绵被痒得皱了下鼻子。 谌醉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恨恨地弯下腰，张口在那个小巧挺翘鼻尖上轻轻咬了一下。 佟绵惊呆了。 「你干什么？？！」 谌醉舟松了口，却还是不解气似的又磨了磨牙。 「让你长长记性，看清楚我是不是真心的。」 佟绵被谌醉舟的偷袭打得措手不及，鼻尖上还残留着方才那一触即离却挥散不去的温热湿润的触感。 他像一个漏电的机器人，呆在原地表情管理都忘了。 谌醉舟盯着佟绵看了半晌，心中微动，再一次忍不住稍稍往前贴了过去。 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佟绵终于回神了似的，勐一抬手，挡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谌醉舟微微弯起的桃花眼里狡黠划过，并没有因为受到阻拦而停止动作，继续往前，吧唧一口，亲在了佟绵挡在鼻尖的手心里。 「现在记住了，我是真心的吗？」 佟绵好不容易接通的脑迴路，啪一下，又断了。 「......」 谌醉舟后退了一段距离，眼睁睁看着原本还正常的佟绵慢慢变了色，忍不住从胸腔里闷出几声笑。 「咩咩，你脸皮这么薄，万一哪天我没忍住真亲你了，你该怎么办啊？」 佟绵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耳朵鼓膜一下一下的鼓动，他想立刻沉下脸来瞪谌醉舟，再不济兇狠地训斥几声也是好的，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呆瓜一样愣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这是耍流氓。」他抿着唇说，「我要告你。」 谌醉舟莞尔：「那如果经过你的同意，小羊老师是不是就能放我一马？」 尽管脑袋晕晕的像是缺氧了，但佟绵还是口齿清晰地说：「我不会同意的。」 「真的不能同意吗？」谌醉舟温柔地看向佟绵，声音像是带着蛊惑，「答应我吧，咩咩。」 他的身体不断朝着佟绵压下，像一座殷实稳厚的大山，无法抵抗地再度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只剩咫尺。 下一瞬，谌醉舟的眼前一花，佟绵一巴掌朝着他脸拍了过去，没有留丝毫情面。 清脆又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在空荡房间内，谌醉舟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被打得最狠的鼻子。 「还来吗？」刚刚挥舞出去的巴掌还停留在原处，没有一点要收回来的意思，佟绵说，「我可以答应再赏你几个巴掌。」 谌醉舟：「......」 「疼......」谌醉舟皱起了眉。 「活该。」佟绵冷漠回应。 谌醉舟还企图跟佟绵说些什么，但佟绵这次学聪明了，任凭谌醉舟再怎么找存在感都不搭理他，就好像家里没这个人似的。 谌醉舟暗暗着急，甚至使出了曾经哄人的杀手锏——草莓牛乳，但都鎩羽而归。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段时间后，维修电脑的工程师来了。佟绵独自一人拿着电脑出去，依旧全程没有理会过谌醉舟的搭腔，自顾自跟工程师交流沟通着，完全把谌醉舟当成了空气。 在工程师的帮助下，电脑顺利开机了，佟绵连声道谢，工程师摆摆手说小事，都算在工资里的。 送走了工程师，佟绵转身快步走回房间，毫不客气地将房门倒锁了，把这个房间真正的主人牢牢地锁在了门外。 谌醉舟险些被砰一声关紧的门又砸到鼻子，一个疾停，面对着门板唿喊。 「咩咩，佟绵，小羊大人！！你不能这么对我，太残忍了，快放我进来。」 佟绵对此动静视若无睹，从背包的侧格摸出降噪耳机，专心致志地打开了b站后台。 很快，@暴躁山羊上线，如约将一期新的拉片视频更新了出去。 两分钟后，这条微博的转发量陡然暴增，佟绵眉头一跳，蓦地意识到什么，都没去看热搜了，熟练地点开了某人的微博主页。 【@谌醉舟：[欢唿]小羊老师更新啦，坐等老师对我的锐评~】 第43章 佟绵：「.......」 别说佟绵了,其他的网友们看到谌醉舟这番的骚操作后也懵了。 不是哥，你怎么两头卖啊？ 隔壁热搜上还挂着沉眠cp的词条呢，转头又来给百步穿杨上大分了？ 房间门外,谌醉舟靠在墙上，单手举着手机在看佟绵的视频,还没看到一半,就听房间门「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佟绵并没有要继续朝前走的意思,他倚在门口,冷冷地看向谌醉舟。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几秒后,谌醉舟干咳一声，关掉了手机里暴躁山羊的视频,站直了身子。 「最后一次？没有下次了？」佟绵眯着眼睛，重复前不久谌醉舟刚刚保证过的话。 第83页 谌醉舟咽了口唾沫，讪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沉眠cp不会有下次了。」 但他们还有一个百步穿杨可以造。 眼看佟绵脸色愈发深沉,谌醉舟连忙一个健步上前,讨好般求饶：「咩咩老师你就让让我吧，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小羊是你,你就当满足满足我的私心行吗？」 说完，他又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彩虹棒棒糖，贿赂似的递给佟绵。 「吶,请你吃糖。」 佟绵冷冰冰地瞥向谌醉舟，就当谌醉舟以为他不会理自己时,佟绵伸手接过了糖果。 但声音依旧冷淡：「我不是慈善家。」 「是是是,你不是，你只是对我......呸,对所有人心软。」谌醉舟死乞白赖地凑过去，趁机一个闪身顺利熘进了房间。 佟绵回眸觑了他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拿着手机离开房间，径直朝着客房走去。 谌醉舟心满意足地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忽然见佟绵转身离开，一愣，立刻意识到什么，连忙迈开步伐朝他追去。 可就在这时，他手里的电话响了。 瞟了眼来电人，是经纪人黎旭的电话，不能不接，谌醉舟只好被迫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佟绵走进客房，再次「砰」的一声将房门关紧。 谌醉舟嘆了口气，接通了来电。 「怎么了姐？」 - 客卧虽然会有阿姨定期来打扫，但配备的东西不全面，一把椅子都没有。 佟绵叼着棒棒糖，坐在客房稍显窄小的床边上玩手机。 他不想去看网友们的那些评论，因此刻意没有点进后台，而是在推荐页面上浏览。 刷着刷着，突然一条动态映入眼帘，佟绵眼睛微微睁大。 [爆]央视点名批评某尤姓流量爱豆艺德低，劣迹斑斑，利用粉丝盲目信任的心理不断引导诱骗粉丝「单独见面」，败坏了娱乐圈的风气，传递「负」能量...... 尤这个姓本就不多见，既要符合娱乐圈又要符合流量爱豆这两个头衔的人就更少了，甚至于都不需要细想就能猜出被央视点名批评的人是谁。 佟绵心中一紧，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反应是尤沐一出事了，那《东风遥》怎么办，还能按时上映吗？ 他翻了翻微博下面的评论，脸色凝重。 片刻后突然想起什么又打开微信，但那个剧组的群里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咚咚。 「咩咩。」 忽然房间门被敲响，谌醉舟的声音传了过来。 佟绵现在满肚子疑惑想问，也没再跟谌醉舟冷战，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谌醉舟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凝重。 「看到热搜的事了吗？」他沉声问。 「看到了。」佟绵点点头。 「导演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谌醉舟顿了一下，「《东风遥》的一些镜头，可能得重拍。」 佟绵悬着的心缓缓沉下，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是双男主之一，砍掉他基本上等于砍了一大半的剧情，」佟绵顿了顿，声音几乎克制不住有些上扬，「这跟整部剧重拍有什么区别？」 算起来，他也算是这部剧的半个导演，知道整个剧组上上下下所有工作人员为了拍摄付出的心血，更知道如果尤沐一的镜头全要重拍，会是多大的一项工程。 「好了咩咩，别生气。」谌醉舟伸手揉了揉佟绵脑袋，缓声说，「拍戏就是会经常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习惯就好了，有问题就解决，总能过去的。」 佟绵偏了下脑袋，将头顶上的手掌晃开。 「我没有说不解决。」佟绵说，「我就是觉得整个剧组那么多工作人员，辛辛苦苦三个月，最终因为一个人的个人品德全部废了，这样太不公平。」 谌醉舟低低嘆了一声，半晌后轻声道：「是啊，太不公平了。」 谌醉舟很快又抬眸：「但是咩咩，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流量为王，只要有流量做什么都会被优待，所有人都必须绕着他转。这是整个圈子都默认的规则。」 佟绵忽然没来由地有些伤感，如果未来有一天他变成了如今的巴向明，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拍摄出来的片子全部作废，他该怎么办。 「可巴导又做错了什么呢？」佟绵低低嘆了一声，「那可是耗费了那么多心血拍出来的片子，说没就没了。」 谌醉舟看着佟绵脸上失落的神情，有些心疼，抬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没忍住，还是开口将在心里藏了很久的话说出来： 「咩咩，这个圈子比你想像中的还要骯脏许多，但有我在，你只需要安心在幕后拍你想拍的片子、写你想写的本子就好，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佟绵却对谌醉舟的话不置可否。 「你别总把我当长不大的小孩，」在佟绵的印象中，这还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不认可。」 「我喜欢电影，喜欢用镜头讲故事，既然我进入了娱乐圈，自然也知道这个圈子是什么样的。」 佟绵说：「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谌醉舟垂眸，盯着佟绵看了许久。 「嗯。」而后他喉咙微滚，眸光柔和，「好，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管如何你只用清楚，我无条件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佟绵忽然冷不丁拿起手机，指着谌醉舟转发他的那条微博问： 第84页 「是吗，那我要你闭嘴你怎么学不会？」 谌醉舟：「......」 谌醉舟：「除了这个。」 - 不久后，巴向明拉了个小群，把原剧组的几位主创拉了进来，以每分钟99+速度在群里与其主创热烈讨论着，最终，决定重新找人来饰演张归明。 尽管会很棘手，但巴向明不想让自己拍出的片子里有任何污点。 佟绵抱着电脑坐在榻榻米上，认真又投入地跟巴向明等人商量着之后补拍的事宜，谌醉舟参与不进去他们的讨论，只能坐在一旁尽心尽力地为佟绵源源不断地提供新鲜洗好的水果和无尽供应的草莓牛乳。 甘嘉平刚好在这个时候给他打来了电话。 谌醉舟害怕打扰到佟绵，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这才接通来电。 「喂，什么事？」 他声音中带着的不耐烦唿之欲出，似是有些嫌弃甘嘉平耽误了他跟佟绵独处的时间。 甘嘉平一听谌醉舟这语气，当即也怒了，很夸张地「啧」了一声，声讨道： 「不是，你什么语气啊，哥们儿帮你搞定了这么大一个忙，你就这态度？」 谌醉舟敛下眼皮，没有立刻说话。 甘嘉平向来卖不了关子，不等谌醉舟问什么他自己叨叨着就把话又补全了。 「你看到热搜了吗，哈哈哈哈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啊！！那姓尤的小子，终于塌房了！！！！」 「而且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非常抽象，我从我哥那儿听来的，偷偷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声张，最多......允许你告诉佟老师。」 「尤沐一看上的人是个男粉，然后那个男粉刚好也是给，他其实也提前察觉到了某些即将发生的事，一开始是没有拒绝的，只是带着点顺水推舟的意思，结果你猜怎么着？」 甘嘉平根本掉不了任何人的胃口，他紧接着说：「笑死，那两个人上下位都没有分清，稀里煳涂就来了一发，结束之后男粉发现自己当了回1，死活不干，非要尤沐一也上他一次，但尤沐一不愿意，就把人给轰出去了。」 「那个男粉越想越来气，觉得亏了，然后就把这件事捅出去了。」 谌醉舟：「......」 甘嘉平：「说起来，本来这种事肯定会被尤沐一的公司压下来的，但还好被我发现了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我这回是不是帮了你大忙了？把木已成舟砍掉之后就只剩下你俩的沉眠cp了！」 甘嘉平说完，紧接着又自顾自地客气摆手：「都是朋友，不用客气，到时候你跟佟老师一块儿请我吃顿饭就行。」 谌醉舟：「......」 谌醉舟语气微妙地开口：「我觉得佟老师现在会比较想砍你一刀。」 甘嘉平：「？」 谌醉舟深吸一口气：「你知道因为这件事情《东风遥》要补拍多少镜头吗？佟老师现在在里面跟导演开会，愁得一直在皱眉。」 甘嘉平脸上笑意僵住，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们的剧被勒令整改了？」 谌醉舟：「我们剧组不可能用一个有污点的演员。」 甘嘉平：「......啊，巴导要求这么严呢。」 谌醉舟：「嗯呢。」 谌醉舟：「所以你好好想想吧，要怎么给佟老师赔罪。」 甘嘉平瞬间由乐转愁。 谌醉舟缓了缓，又说：「现在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甘嘉平连忙问：「什么？」 「你来演张归明，就是原本尤沐一的那个角色。」 甘嘉平咽了口唾沫：「也......不是不行，就是那个，片酬......」 谌醉舟：「会有。」 甘嘉平：「具体？」 谌醉舟：「再议。」 甘嘉平：「......行吧，不管怎么样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们，我来演就我来演。」 谌醉舟：「好，具体微信聊，挂了。」 甘嘉平：「？餵？不是你就挂了？哎你先等一下....」 ...嘟嘟嘟... 甘嘉平：「你大爷。」 搞定了重拍的演员，谌醉舟回到房间的时候心情都没那么沉重了。 甘嘉平的形象和演技都没得说，唯一不足的是，自己跟他搭太多次戏了，用他俩的物料来剪辑cp向视频简直就像唿吸一样简单。 谌醉舟先将甘嘉平答应出演的消息告诉佟绵，然后默不作声地坐到一旁，开始认真思索该如何提前预防他跟甘嘉平的cp。 第44章 聊天群里的人正在为了选角而烦恼,毕竟前期的宣发工作已经做完了，网络上各种营销铺天盖地，眼下突然要换人,没有谁愿意来当替补掺和这烂摊子一脚。 听说甘嘉平愿意来雪中送炭，主创们感天动地痛苦流涕,纷纷表示到时候一定要好好请甘嘉平吃顿豪华大餐。 庆祝了一会,巴向明理智回笼,疑惑地问佟绵： 【你怎么知道甘嘉平答应来出演的？】 旁边的谌醉舟其实也一直在观察留意着这边,举起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两人的合照，转手发到群里。 佟绵一愣,下意识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聊天界面上也出现了这张图。 「我们同进同出的照片都被拍上热搜了，让群里导演知道我们才一块儿也不奇怪。」谌醉舟说。 「......」 佟绵抿了下唇，心想谌醉舟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没再做无谓的挣扎。 第85页 巴向明：【好傢伙,你俩真在一块儿啊？】 谌醉舟：【嗯呢】 佟绵：...... 呢你个头。 关于剧本的事情已经聊得差不多了,巴向明发起了一个群聊语音，把几位主演邀请了进来。 巴向明：「喂喂,都能听到吧？」 佟绵：「可以的。」 陈子星：「嗯嗯。」 巴向明：「好，那我长话短说哈。」 「《东风遥》已经定档了，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按时上映,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一下，除了需要补拍的戏份外,还有综艺要去做宣传,大家都没问题吧？」 这些都是写在合同里要配合的内容，大家自然是没有问题,纷纷表示ok。 「抱歉，我有一个问题。」但很快，陈子星的麦闪了一下，「既然主演换成了甘嘉平，那我们去综艺上做剧宣的时候他也会一起来吗？」 巴向明沉默了。 剧宣这种事情当然是所有主演都到场最好，尤其他们还经歷了一次换角风波，当事人在场的的话，就算什么也不提，都能压住很多不好的声音。 但此次甘嘉平愿意过来救场已经是雪中送炭了，现在再临时要求人家来配合他们的时间一起参加综艺，未免有些太得寸进尺了。 就在巴向明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时，谌醉舟却开口替他回答了，「会来。」 电话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佟绵更是下意识偏头问：「他不是在隔壁剧组拍戏吗，有时间？」 「嗯，他有。」 两人距离得有些近，谌醉舟说话的声音被自己和佟绵的手机收音，又同时从扬声器里放出。 一进一出，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双通道扩音。 「你俩真是，明明都在一块儿了还开两个麦，一说话全方位无死角三百六十度音量环绕，我头都大了。」 谌醉舟笑笑，从善如流地关了手机，然后凑到佟绵那边：「别嚷嚷，已经退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谌醉舟靠近的时候，下巴不小心轻轻蹭过了佟绵的手腕，稍微长出的胡茬刮在手上触感格外明显，佟绵差点没拿住手机。 握着手机的手蓦然往后缩了一段距离，佟绵目含警告意味的看了眼谌醉舟。 谌醉舟歉意的眨眨眼睛，无声开口：抱歉，意外。 「好了，说正事。」手机听筒里很快传来了巴向明的声音，佟绵保持着和谌醉舟相隔的距离，调大了手机的音量，「过两天要上一档综艺，叫《客厅里的朋友》，你们经纪人应该都说了吧？」 「嗯嗯。」 《客厅里的朋友》是国内第一档真人直播式的综艺，从早到晚几乎不间断，属于新时代年轻人的慢综。 它主要是依靠「朋友」之间产生的化学反应为卖点，向观众展示明星偶像私下里跟朋友相处的一面，通过朋友来揭开明星身上更真实的一面。 开播以来每一期的嘉宾朋友都请得很好，节目上映后也得到了很大反响。 独居在大城市的打工人会在周六一大早就打开手机直播，放在一旁啥也不干，一边看直播一边与里面里的明显一起度过周末两天。 直播和观众之间更像是彼此陪伴度过无聊周末的朋友。 或许是为了让嘉宾有更大的发挥空间，节目策划约等于无，也没有剧本，几乎是全权将时间和规划交给到嘉宾手里，让他们自行整活。 甚至为了让他们更放松，录制的地点都直接定在了嘉宾自己的家里面。 经过语音群聊里大家的一番商讨，最终录制的地点毫不意外地定在了谌醉舟家。 挂断电话后，佟绵问：「这是什么综艺啊，我不用参加吧？」 谌醉舟却道：「谁说你不用的，不然你以为刚才导演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呢。」 佟绵面无表情地回看着他。 谌醉舟放下了手机，刚以为要像之前那样自掏腰包给出天价片酬作为诱惑，却不料佟绵只是沉默了一段时间，就点头「哦」了一声。 「你答应了？」 心里的腹稿都提到了嘴边，谌醉舟意外地看向佟绵。 「不想我答应？」佟绵反问。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谌醉舟连忙收拾好表情，阿谀奉承似的给他递去一块切好的小哈密瓜，「能和小羊老师一起直播是我的荣幸。」 佟绵一口咬掉哈密瓜，嚼了嚼吞下，「直播的时候你要是敢再这样乱喊......」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谌醉舟连忙保证。 - 周五下午，为了第二天一大早的拍摄，《客厅里的朋友》节目组跟谌醉舟打好招唿，将直播所需要的设备提前搬到了家里进行布置。 佟绵对这些一无所知。 工作人员进来的时候，他正关着灯，惬意地窝在那个他最爱的影音房里，抱着枕头喝着草莓牛乳，美滋滋地看着电影。 影音房的门被人蓦然推开，佟绵一转头就跟工作人员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上了。 几秒后，佟绵下意识举起了怀中的枕头挡在自己脸前。 从后面赶过来的谌醉舟见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强忍着笑意将工作人员引开，并贴心地为佟绵想了矇混过关的解释： 「佟老师一直都很敬业，这次也特意提早了一天过来，提前为明天的录制做准备。」 佟绵：「......」 第86页 谌醉舟丝毫不在意谎言的拙劣与否，接着说：「要不各位老师先去别的房间，等他看完电影再来布置这间房行吗，麻烦大家了。 工作人员也都很有眼力见，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多问，目不斜视地移开视线，走向其他房间。 保险起见，领头人多问了一嘴：「谌老师，您家里还有哪些地方是需要最后弄的吗？」 「没有。」谌醉舟落落大方一挥手，「随便进，我家又没有藏人。」 工作人员的目光隐蔽地瞥过影音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把工作人员支开，谌醉舟反手关上了影音房的门。 佟绵早在工作人员进来时就暂停了电影，电影里主角刚好走进一家灯光迷离的迪厅，粉色霓虹的光被荧幕反射出来。 让佟绵一整张脸都漫着层粉。 谌醉舟走到佟绵身旁蹲下，笑着问他：「你刚躲什么，这么心虚？」 佟绵没说话，他脸上的粉色开始流动起来，影音厅里瞬间响起了八十復古的舞曲，将谌醉舟的声音淹没。 谌醉舟双手懒懒地搭在膝盖上，因为姿势的缘故，微微仰头盯着佟绵看。 一段时间后，佟绵最终还是无法忽视这人的视线，再次将电影暂停。 「你盯着我干嘛？」佟绵脸上表情冷酷，「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谌醉舟沉吟片刻，也深表认同。 「就是啊，不过就是同居在我床上睡了几天的关系罢了，我们行得端走得正，没什么好虚的。」 佟绵：「......」 佟绵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欠揍？」 谌醉舟：「我没有。」 佟绵：「学不会说话就闭嘴。」 谌醉舟于是闭上嘴，点了点头。 但一段时间后，他还是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观点：「我觉得我还挺会说话的。」 佟绵：「......」 会说话看不出，但脸皮厚倒是真的，至少自己在跟这人斗嘴时就从来没有赢过。 懒得再跟谌醉舟浪费时间，佟绵随手抓起枕头朝谌醉舟丢去，「那也闭嘴，别打扰我看电影。」 谌醉舟笑着接过枕头，又手欠地将枕头放到佟绵的脑袋上，搭积木似的让枕头保持平衡不掉下来。 「怎么今天没喊我一起来看？」谌醉舟问，「我也想听听小羊老师的拉片。」 「哎你烦不烦，不想跟你一起看，赶紧滚！」佟绵将枕头拿下来，头髮在抱枕的摩擦下变得有些凌乱，他的声音都给气得变了调。 谌醉舟心里乐不可支，临走前还不忘贩剑，掐着嗓子模仿了一嘴佟绵刚才的声调。 「哎呀我不烦不烦，这就走了。」 回应他的，是佟绵用力丢过来的一罐喝空了的草莓牛乳。 ...... 电影刚刚放完，佟绵就接到了蒋志学紧急召开线上会议的消息，他连忙跑到书房打开电脑，进入了会议连结。 谌醉舟这人在日常的生活中很少会让人觉得他有少爷脾气，甚至因为经常伺候佟绵，他对一些生活琐事手到擒来。 但在某些事情上，比如家里的电子产品尤其是电脑，必须要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新成最高的配置这一点，就非常符合纨绔少爷的败家性子。 不过顶配的电脑用起来真的很爽，屏幕大，操控流畅，用多了佟绵都有点嫌弃自己的小破笔记本了。 一场会议直接开到了晚上凌晨一点，中间的晚餐还是谌醉舟给佟绵送进来吃的。 会议结束后，佟绵脑细胞消耗殆尽，整个人迅速累趴下了，其余的事情打算明天再说，简单地梳理记录下会议的重点，倒头就睡。 第二天。 佟绵是被楼下的声音吵醒的。 一大早就听见外面传来乒桌球乓的声音和时不时一两声闹笑，佟绵烦躁得扯过被子闷在脑袋上。 但声音依旧隔离不掉，就这样忍了几分钟，他终于忍不住了，勐地将被子掀开，露出了一张因睡眠不够而被低气压笼罩着的脸。 佟绵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半，睡眠不够的他被起床气笼罩，起身下床，连拖鞋也懒得穿了，黑沉着脸色拉开门，站在走廊往下看。 「谌醉舟你干什么啊？」 刚睡醒的嗓音又黏又哑，佟绵蹙着眉站在二楼，扬高声音表达着自己的怒火，「大早上的吵死了！！」 一楼，站在客厅中间的谌醉舟一抬头就与佟绵对视上了，片刻后，他当即迈步朝楼上走来。 佟绵困得要命，脑袋都乱成一锅粥了。 起床气上来的他没心情跟谌醉舟说话，见他上来了也懒得等他，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安静点别嚷嚷了」，转身就要回房间补觉。 下一秒—— 「佟老师起来了，早啊！」 甘嘉平带着一顶紫色的冷帽跑到客厅，仰头沖佟绵挥手问好。 佟绵脚步一顿，看着楼下突然出现的熟悉脸庞，眼瞳不由微微扩大。 ......甘嘉平？ 他怎么在这儿？ 浑浊的脑袋终于开始转动起来，佟绵愣在原地迟疑了两秒，终于想起了今天是《客厅里的朋友》录制的日子。 所以........ 佟绵僵硬地转头，视线缓缓平移，对上了安在他面前、此刻正在一下一下闪烁红点、将他刚才所有反应完完全全录了下来的摄像头。 第45章 谌醉舟走上二楼,一眼就看到了愣在原地的佟绵，目光缓缓下移，又落到了他没穿鞋的光脚上。 第87页 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最终变成了一句嘆息。 「......怎么不穿拖鞋？」 谌醉舟缓步朝佟绵走去，又径直经过他身旁走进房间,片刻后,拿出拖鞋来放到佟绵脚边,然后看着还处在愣怔中。 谌醉舟：「下去吃早餐吧,做了你喜欢的玉米饼和黑豆浆。」 佟绵动作僵硬地穿上鞋，内心还残存着一丝希望,抬眸问谌醉舟：「录制......已经开始了？」 谌醉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佟绵闭了闭眼,丢下一句「我进去收拾一下」后，浑浑噩噩同手同脚地走回了房间。 谌醉舟看着紧闭的房门，张了张嘴,最终心疼又好笑地嘆了口气。 思忖片刻,转身走到楼梯拐角的那个摄像头前,微微弯下腰，平视镜头。 「佟老师这段时间天天开会改剧本,估计是忙晕了忘记今天早上要直播，大家多多担待，让着他点,他脸皮薄，一会儿在他面前别说太过的话,感谢感谢。」 谌醉舟双手合十做出拜託的动作,恳请大家放过佟绵。 【可以了可以了，究竟是维护老婆还是暗戳戳撒狗粮啊,我都要分不清了。】 【救命，我妈问我脸是不是抽筋了，为什么嘴角翘得根本压不下来。】 【我只能说，见过家长的爱情就是不一样哈。】 【谁懂佟宝大早上对晕船哥发起床气的萌点啊！果然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放下一切毫无保留把脾气留给他，啊！这该死又甜美的爱情！】 【晕船哥：芜湖，大清早被老婆骂，爽翻[比心]】 【啊啊啊谌醉舟你给我收起你那不要钱的样子！你可是圈内大名鼎鼎的柏林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啊！能不能稍微端着点！！】 【绷不住了，怕老婆害臊特意来叮嘱网友不要说什么的也太甜了吧！】 【就要说就要说，让我来撕开你们的遮羞布！！】 直播间几乎要被cp粉的留言刷屏了，一条条飞快地往上刷新，根本看不过来。 所幸直播间早上的观众数量并不多，大家再磕生磕死也只是刷刷弹幕，并未闹到热搜上去。 谌醉舟避着镜头，偷摸拿出手机让小方帮忙盯一下热搜，有不对劲就赶紧花钱撤。 佟绵在房间洗漱完又后磨蹭了一段时间，终于彻底清醒了。 但同时也彻底绝望了。 他单腿盘坐在床边，思考着这个时候退出录制的可能性。 咚咚。 「佟老师，我进来了？」 门外，谌醉舟敲了两下门，等了一会没有听到拒绝的声音，于是推开门走了进来。 为了不给粉丝有任何旖旎的遐想（当然他其实希望有），谌醉舟特意没把门关紧。 于是观众们透过镜头，顺着打开的门缝，看到了房间里面的景象—— 佟绵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对自己刚才对谌醉舟发起床气而懊恼；谌醉舟则温柔地低着头，声音轻柔地哄着人。 ——以上这些全由粉丝脑补。 事实上，佟绵只是低着头在认真地扫视着微博热搜。 他这段时间真的三天两头动辄因为一点小事就上热搜，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崩溃了。 谌醉舟无奈地站在旁边等待他的检查结果，无所事事地盯着佟绵脑袋顶的发旋儿看了一会。 终是莞尔：「行了没佟老师，检查结果可还满意？」 佟绵还在翻，一条一条看得仔细。 谌醉舟又保证道：「放心吧，我已经让小方帮忙盯着了，真有苗头也会被压下来的。」 佟绵：「呵呵。」 这话谁信他都不可能相信。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谌醉舟一天天为了营业他俩的cp有多卖力。 谌醉舟被冷嘲一波，深感冤枉，不由得控诉道：「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就那么脆弱吗？我又不傻，天天上热搜只会让路人感到厌烦，我才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 佟绵敷衍都懒得敷衍，仔细盯着屏幕，半晌后终于检查完了全网，发现真的没有被人传播。 或许是导播还没来得及把镜头切过来了，刚才那些事只是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佟绵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起身下楼吃早餐。 - 甘嘉平和陈子星两人已经吃完了早餐，甘嘉平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摆弄着手机，跟陈子星一块儿监控这档综艺的实时弹幕。 见佟绵下来了，挥挥手再度问候一声，随即指了指厨房， 「早啊佟老师，快来吃早餐吧，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玉米饼在烤箱里，烤箱在.....」 他话语还没说完，就见佟绵十分熟练地走进厨房，弯腰准确地拉开了烤箱的门，又从旁边的墙壁上取下隔热手套，连着玉米饼的托盘一起抽了出来。 甘嘉平一顿，又好心提醒了一声：「碗和筷子在.....」 佟绵把托盘放到桌上，转身又精确地走到碗柜前，拿出一套碗筷。 「.......」 甘嘉平看着弹幕上一连串【哈哈哈哈哈】以及取笑他是【小丑】的言论，终是伤心地闭了嘴。 谌醉舟在佟绵的房间里铺好被子，又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才舒舒服服地插着裤兜缓步下楼。 刚好见佟绵吃完了早餐，于是他又把佟绵的碗筷拿到厨房洗干净。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弹幕唰唰弹。 第88页 【哟哟哟哟哟哟~】 【我真服了，从没想到还能在晕船哥身上看到人夫感的一面。】 【他真的，我哭死，伺候人的动作娴熟地让人心疼。】 【看到了吗姐妹们，爱不到这样千万不要结婚哦~】 【......】 吃完早餐的佟绵拿回了正在充电的手机，捣鼓了一番后，点进直播间。 然后整个人的动作一顿，耳垂好似忽然红了一分。 他收起手机噔噔噔跑到厨房，毫无预兆地冲着里面的谌醉舟说：「中午我来洗碗。」 谌醉舟眉头一挑：？ 「怎么了突然？」谌醉舟有些意外地问，「无聊了？」 佟绵当然不会说是因为看到弹幕了，他抿了下唇，只是坚持道：「一人洗一顿，才公平。」 谌醉舟耸耸肩不置可否，似是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洗完手擦干，与佟绵擦身朝外走去。 「走吧，去客厅坐着。」 【我赌一包辣条，佟绵绝对不可能只在这里住了一晚。】 【支持，他简直对这个房子了如指掌，别墅这么大，不可能只用一天时间就做到的。】 【这还用赌来赌去？明显他们上次见完家长之后就住一块儿了啊。】 【妈妈！！常年be选手终于磕到真的了[泪目]】 【woc楼上快呸呸呸！】 甘嘉平看得正起劲，见谌醉舟来了，收起手机往旁边挪了一段距离给他腾位置。 那边离茶几近，甘嘉平顺手从沙发上拿了包薯片吃。 「起开，吃那包去。」 谌醉舟走过来用膝盖撞了撞甘嘉平的膝盖，伸手毫不客气地从后者手里拿走了那包甘嘉平刚准备打开的薯片。 甘嘉平手中一空，愕然地看向谌醉舟，「这么抠，薯片都不能吃？」 谌醉舟把茶几上另一包番茄味的丢给他，「你吃这包。」 「凭什么啊。」甘嘉平嚷嚷，「我从来不吃和西红柿有关的任何东西，我就要那包黄瓜味的。」 「那你别吃了。」谌醉舟没好气地收回目光，把黄瓜味的薯片撕开递给佟绵，「佟老师吃吗，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味道。」 甘嘉平：「........」 甘嘉平深吸一口气，沖谌醉舟比了个大拇指，「你是我大爷。」 佟绵不露痕迹地瞪了谌醉舟一眼，将薯片递给甘嘉平，「你吃，别理他。」 「看看看看，这才是格局！」甘嘉平也不客气，接过佟绵递来的薯片，得意洋洋地窝在沙发上吃得嘎嘎有味。 谌醉舟嫌恶地瞥了他一眼，警告道：「你要是敢把薯片渣掉到沙发皮缝里。」 后半截话他没说完，但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甘嘉平言之凿凿地保证：「放心，我在家都这么吃，从来没掉过。」 几人坐了一会，有些无所事事。 谌醉舟起身去厨房给他们鲜榨果汁喝，佟绵想了想，根据记忆拉开了电视柜下面其中一个抽屉。 「你们想玩吗？」佟绵手里拿着桌游挥了挥。 「嚯佟老师，这都被你找到了？」甘嘉平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致。 佟绵其实也没想到这些东西还在，只不过七年前的东西就算收得再好也无可避免地变旧泛黄。 「怎么都这么有年代感？」甘嘉平拿过来翻看两眼，下意识发出感慨。 「买了很久了。」佟绵也顺口解释了一声。 「咳咳咳咳。」下一秒，就听甘嘉平勐地咳嗽起来，像是被口水呛到。 一边咳还一边隐秘地沖佟绵眨眼睛，明显的动静配合强烈的表情，佟绵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差点说漏了，一个激灵，连忙找补： 「不然怎么会泛黄呢，你看这个大富翁的版图，还是七年之前的版本呢。」 「小佟对这些还挺熟的。」甘嘉平从激烈咳嗽到平静大约只用了0.05秒，他长嘆感慨了一声。 佟绵对甘嘉平的反应心有余悸，留了个心眼谨慎回答：「小时候喜欢玩这些。」 「哇，还有飞行棋uno杀德国心脏病，你们小时候玩得东西可真多。」陈子星也过来凑热闹。 几人挑挑拣拣选了半天，最终选定了刚好够四人一起玩的飞行棋。 为了让观众们不至于无聊，甘嘉平还特意为这个游戏多加了一个赌注。 「谁的棋子被吃掉了，就得给直播间的观众朋友们爆料一个从未在大众前曝光的秘密，怎么样？」 ——这是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的真心话游戏，还是自问自答的真心话，难度不算大，于是大家纷纷同意了。 谌醉舟刚好榨好了橙汁，在厨房里找了四个玻璃杯装着，端到这边茶几上分给大家。 甘嘉平坐在沙发上撅着屁股摆弄着飞行棋谱，刚把所有棋子分门别类放好，忽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惊唿，紧接着他大腿一凉。 佟绵呆愣地看着不小心被自己打翻的果汁，反应了两秒，飞快跑到阳台取来了毛巾，摁在沙发上将橙汁吸走。 谌醉舟动作迅速地把倾倒的水杯拿到茶几上。 又从佟绵手忙脚乱的动作中接过毛巾摁在沙发沾湿的地方，旋即转眸看向佟绵，低声安抚： 「没事的佟老师，交给我来处理吧。」 第46章 佟绵抿了下唇,看着被沾湿而洇成了深色的沙发歉意开口：「抱歉。」 第89页 谌醉舟扯了几张纸巾将飞溅到佟绵小臂上的橙汁擦干净，听完抬眼对着他笑：「道什么歉啊，多大点事儿,不就弄脏了沙发么，刚好也该洗洗了。」 刚被警告弄脏沙发就完了的甘嘉平：「......」 直播间里同样目睹了双标现场的网友：......... 不是哥,你的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甘嘉平微微拎起大腿侧面被橙汁沾湿的裤子,表情古井无波,像是已经见识过大风大浪又被打入冷宫多年的妃子。 只是平静地陈述：「或许,二位是不是也在意一下我呢？」 佟绵这才注意到这次失手打翻饮料的真正受害者，连忙跟他道歉：「抱歉抱歉,要不你把裤子脱下来吧，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甘嘉平还没说什么,谌醉舟就立刻啧了一声。 他瞥了眼甘嘉平，没好气道：「差不多行了，一会去楼上给你拿条新的换上,将就穿穿得了。」 甘嘉平盯着自己多年好友,无语凝噎,深吸一口气，一转头,找了个离他最近的摄像机，抱着镜头哭戚戚地向网友控诉谌醉舟不做人的行为。 佟绵知道这件事因自己而起，有些尴尬,还想再跟甘嘉平说什么，谌醉舟飞快地拉了他一把,「别管他,表演型人格，越理越来劲。」 佟绵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想了想，默默打开沙发旁边用来囤零食柜子，从里面翻出一大桶黄瓜味的薯片递给甘嘉平。 甘嘉平被薯片桶的尖角戳了一下腰，回头一看，声泪俱下。 他回头揽住佟绵，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还是佟老师好，谌醉舟那老狗比根本配不上你。」 佟绵：「？」 弹幕网友：？ 好像吃到了一口大瓜。 「甘嘉平。」 谌醉舟低沉的嗓音响起，甘嘉平一个激灵，回头对上了一道阴沉的眸光。 「上来换衣服。」阴沉沉丢下一句话，谌醉舟转身上楼。 甘嘉平被无声威胁了一眼，不敢再嘴快胡说什么，忙不迭跟了上去。 谌醉舟的裤子穿在他身上长了一大截，甘嘉平从卧室往下走的时候，裤脚拖在地上走。 他艰难地往上扯着裤脚，喃喃自语：「怎么感觉你在羞辱我。」 「怎么会。」 谌醉舟轻飘飘地落下三个字，从后面超过他，径直走向客厅坐到了佟绵身边。 「不是说玩飞行棋吗，开始吧。」 甘嘉平阴暗爬行，瞪着谌醉舟，暗下定决心要扳回一城 - 但上天并有眷顾他。 飞行棋在开局时，必须要把骰子投出6才能起飞，起飞之后才算是正式开始游戏。 现在开局已经十分钟了，谌醉舟和陈子星这俩第一把就摇到6的幸运儿都快到家了，甘嘉平才刚刚起飞。 然后才走没两步，就被后面的佟绵精准踩中，又灰熘熘的回了老家。 「啊啊啊佟老师！！！」甘嘉平悲恸地哭喊，却只能遵守游戏规则。 佟绵也于心不忍，但没办法，他只有一颗棋子能走，只能这么走。 静默片刻，佟绵又偷偷给甘嘉平递去了一根彩虹棒棒糖，以此表达自己的歉意。 谌醉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你干脆把你那零食小仓库都给他呗。」 他酸熘熘地想，佟绵都没给他投餵过小零食呢，甘嘉平凭什么？ 佟绵手上动作一顿，掀眸瞥了谌醉舟一眼，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谌醉舟。 佟绵：「要吗？」 剎那间，这个史上最年轻的影帝全然忘记了什么叫表情管理，他愣愣地盯着佟绵手里递来的彩虹棒棒糖。 这......佟绵主动给他的？ 突然好像感觉脑袋有些眩晕。 「要！」 他伸手接过，彩虹棒棒糖的糖衣外壳上好似还残留着佟绵温烫的体温。 直到依稀听见有人喊了好几遍自己的名字，谌醉舟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游戏轮到他了。 骰子一扔，又是6。 谌醉舟机械般抬手，拿起还差三格就到家的棋子，往前走了三格又往后退了三格，最后落在原位上，跟先前没有任何区别。 甘嘉平：「......」 甘嘉平掀桌而起：「你是在嘲讽我吗？6不要的话给我啊！我不想坐牢了！！」 谌醉舟这会才像是从佟绵的主动投餵中回神，他郑重其事地将那根彩虹棒棒糖放到口袋里收好。 然后再次投掷骰子，又投出了一个6。 在飞行棋的游戏中，如果连续三次扔出了6，那么该名玩家在外的所有棋子都得全部回家。 甘嘉平：邪恶微笑.jpg 整整二十分钟的坐牢体验终于换来了老天爷的垂怜，骰子在空中抛起又落下，整整齐齐六个点。 「奈斯！！」甘嘉平握拳欢唿，一刻也等不及地把谌醉舟那颗即将到达终点的棋子重新放回了起点，「回家吧你。」 他继续咄咄逼人，叫嚣着看向谌醉舟说：「出现这么大的失误，不履行惩罚说不过去吧？」 谌醉舟愿赌服输，双手一摊，「你想听我爆料什么？」 甘嘉平眼睛滴熘熘一转，忽然定格在佟绵身上。 「我想听你爆佟老师的料。」 佟绵：？ 佟绵：还我黄瓜味薯片和彩虹棒棒糖。 甘嘉平振振有词：「佟老师那么神秘，连微博都没开通，不仅是我，网友们也很好奇呢。」 第90页 【对！！！】 【支持！！！我是最早入坑的那一批，天知道当时我翻便全网愣是没有找出一张两人合照的时候有多崩溃！！】 谌醉舟看向佟绵，徵求着问：「行吗，佟老师？」 「......」佟绵收回目光：「随便。」 「唔，那我想想要说什么。」 谌醉舟歪着脑袋思索。 佟绵有什么料呢—— 说他们其实从小就认识，关系特别好可以睡一张床的那种，又或者佟绵其实是他全网知名的黑粉...... 这些当然都不能说，那还有什么能说？ 佟绵私下里其实特别可爱，他的身体特别白，脚踝特别细，曾经上面还一直戴着他送的红绳...... 想到这里，谌醉舟眸光蓦地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勐地看向佟绵。 佟绵盘腿坐在地毯上，宽松的长裤随着这个动作往上蹭了蹭了，露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红色。 佟绵...... 什么时候把这个又戴上了？ 他瞳孔微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谌醉舟都要被佟绵接二连三带来的惊喜弄晕了，甘嘉平又在这个时候开口催了他一声，谌醉舟一个没留神，竟是一不小心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佟老师脚上一直戴着一条红绳。」 话音落下，谌醉舟和佟绵两人都愣了。 甘嘉平也在反应了一会后，像是要检查谌醉舟是不是在瞎说一般，突击检查似的一把扯起了佟绵的裤脚。 果然，就见那支细白削瘦的脚腕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一根红绳。 红与白极致的交织，晃眼又叫人挪不开眼睛。 「我去。」 甘嘉平都惊呆了，他愣愣盯着佟绵的脚踝，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佟老师，你，你竟然这么白，这么瘦......」 他感慨的话还没有说完，谌醉舟就一巴掌拍开了他扯着佟绵裤脚的手，不悦道： 「干嘛呢？动手动脚的。」 甘嘉平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轻咳一声，尴尬地收回视线。 嗯，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谌醉舟这个花孔雀都能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了。 佟绵淡定地将裤脚拉下来，这次的他显得格外从容。 早在把红绳重新戴上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迟早有一天会被再次发现的打算。 佟绵知道自己是一个生活得很无趣的人。 喜欢规律可控的生活，比如充电头要插在床头右边，水杯要放在床头左边...... 他喜欢一切习惯成自然的事，当然也就包括系在脚腕上那根他带了很久的红绳。 上次被谌醉舟发现后他取了下来，但很快又觉得不能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 于是一段时间后又把红绳带回到了脚上。 佟绵想，这单纯只是因为自己习惯了罢了，并没有其他任何别的原因。 另一边，甘嘉平终于跟谌醉舟默契了一次。 他与谌醉舟眼神交汇一瞬，无声地清了下嗓子，似是不经意地问—— 「诶佟老师，我看把红绳戴在脚上的情况还是挺少见的，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佟绵脸色沉静，应对自如，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狗叼来的，随便带带。」 甘嘉平：？？？ 佟绵神色如常地偏头询问：怎么了？」 甘嘉平咽了口唾沫，「没什么，来我们继续游戏。」 游戏接着进行。 甘嘉平侧身避开摄像头，偷偷拿出手机对自己的好兄弟落井下石。 【不是吧不是吧，怎么有人混了这么多年只能当个狗啊？】 谌醉舟懒得搭理他，只是在游戏上更加来势汹汹。 仗着得天独厚的好运气，三番五次地把甘嘉平打回老巢。 甘嘉平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赶回家，憋屈得不行，终于在又一次被谌醉舟干掉后，他怒了。 好好好，兄弟把你揣兜里，你把兄弟踹沟里是吧？ 那都别活了。 甘嘉平咬牙切齿地开口：「这次我要爆别人的料。」 谌醉舟登时暗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甘嘉平怒目切齿： 「你们别看谌醉舟在荧幕上嬉笑打闹没个正型，实际上前些年他刚出国那会状态特别不好。」 「一周七天有五天喝得烂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国内被人甩了才灰熘熘跑出国的呢。」 第47章 谌醉舟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倒不是生气甘嘉平把自己的秘密抖出来了,而是...... 谌醉舟迅速且隐蔽地瞟了一眼佟绵，后者脸上表情如常，好像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暗暗松了口气,但庆幸之余又有些失落。 一方面他害怕被佟绵知道自己那么早开始就对他有非分之想了，另一方面又因为佟绵对他的不在意感到失落。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佟绵在他的注视下竟也缓缓开了口。 尽管只是对着镜头叮嘱。 「喝酒对身体不好,大家不要学他。」 佟绵的脸虽然很小,但轮廓柔和不锋利,看起来很软手感很好。 谌醉舟心痒痒的，到底还是没忍住,凑到他身边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但我身体还是很好的。」 谌醉舟说：「我也不酗酒，当时只是偶然情况。」 佟绵却又不理他了。 谌醉舟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忍不住舔了舔牙齿。 第91页 短短一上午的时间，他被佟绵模稜两可的态度钓得不上不下。 在他以为佟绵会对自己视而不见时，佟绵又会突然给他一颗糖；他满心欢喜地去找佟绵说话,佟绵却又对他视若无睹了。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在海水中捞月亮,明明能看到,却总让他落空。 谌醉舟浑身不得劲，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忍着。 接下来的飞行棋游戏大家都玩得十分有礼貌，相互礼让，互通便利。 游戏结束时,刚好先前谌醉舟打电话喊来的维修工人到了，他们将被弄脏的沙发搬走清洗,客厅瞬间空出了一大块。 众人收拾收拾东西,去准备午饭了。 佟绵时刻谨记早上网友说过的话，没有跟甘嘉平似的心安理得坐在沙发上等人伺候,而是跟着来到了厨房。 谌醉舟从冰箱里拿出菜，一个转身的功夫，差点撞上了佟绵。 「......你来做什么，跟他们一块儿去沙发上玩啊。」 佟绵当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从他手中接过长条的四季豆，转身走向水槽。 「我帮你。」 佟绵小时候经常帮外婆洗菜择菜打下手，尽管在谌醉舟家住得这些天谌醉舟从没让他进过厨房，但真干起活来手上动作丝毫不见生疏。 谌醉舟盯着佟绵的背影看了一会，没再说什么，找出一个菜盆将佟绵洗好的四季豆放到里面，然后端出去找甘嘉平干活。 相比于谌醉舟，甘嘉平才是真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 「我倒是愿意帮忙，但我弄出来的东西你真的敢吃吗？」甘嘉平有些为难，伸出食指和拇指捏起一根四季豆，「先说好，这玩意儿是没毒的吧，不会因为发芽什么的不能吃吧，我可分不清这些。」 谌醉舟：「......」 谌醉舟瞥了眼他身边的陈子星，问：「会弄吗？」 陈子星点点头：「会的。」 「很好，那你教他吧。」谌醉舟放下菜盆，转身离开。 谌醉舟怕佟绵在厨房没事干，又不想把更脏更累的活交给他，于是随便从冰箱里拿出来了个西红柿递给佟绵。 「佟老师，能帮我洗一下这个西红柿吗？」 「要做番茄炒蛋？」佟绵顺口问了一声。 「想吃？」谌醉舟偏头。 「没，随便问问。」 「嗯，那就做凉拌，一会撒点白糖端出去吃着玩。」 谌醉舟收回目光，开始着手处理还粘连着血的牛肉，头也不抬地回答佟绵，「鸡蛋跟生蚝一起炒，蚝仔煎蛋，都是你爱吃的，放心吧。」 佟绵盯着因迅速流出而泛白的水柱冲过西红柿的外皮，快速地眨了下眼睛。 因为嘉宾四人分成了两个不同的场景，导播后台切了两个入口给大家看，既可以留在客厅，也可以跟随厨房里的摄像头来到厨房。 毫无疑问，选择观看厨房的人数以压倒性的数量远胜与客厅组。 【我就问，这和生活有什么差！！】 【xql一起做饭招待好友，直接给我干他俩金婚后了吧？】 【谁懂这种日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默契啊，说他俩不是体.液交换过的关系我第一个不贊同。】 【嘿这两人一开始还想装作不熟呢，笑死，藏不住，根本藏不住。】 【前几天看直播，小方说两人在剧组的时候每天谌醉舟都会喊佟绵去他房车上吃饭，看来不假，一般人顶多只会知道别人什么是忌口的，可不会具体到哪种口味哪道菜都熟记于心啊。】 【楼上真相了。】 客厅里，陈子星吭哧吭哧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教会甘嘉平要如何处理四季豆。 库库埋头干了一段时间后，他都已经把自己的那一大半弄完了，甘嘉平却只堪堪择了几根。 陈子星：「......」 陈子星：「哥你还是安心当你的大少爷吧，我要进去蹭谌老师他们的镜头了，拜拜。」 将甘嘉平剩下的还来不及择的四季豆干脆利落地处理完，陈子星端着菜盆进了厨房，毫不犹豫抛弃了甘嘉平。 在众人（除了甘嘉平）的齐心协力之下，一顿十分家常的午饭很快就做了出来。 谌醉舟首先用公筷给佟绵夹了一筷子四季豆。 跟佟绵吃了这么久的饭，他已经很有经验了，这种绿色的、佟绵不太爱吃的东西，就得先夹到他碗里，他才有可能慢慢慢慢地吃完。 佟绵：「.......」 他小声抗议：「我不想吃这个。」 「吃点儿吧。」谌醉舟低声诱哄，「今天没有青菜，就这点绿色蔬菜了，吃了行吗，补补维c。」 佟绵捏紧了筷子：「......」 余光扫过对着这边拍摄的镜头，他不想让观众知道他是一个挑食鬼，只好忍气吞声地没说话了。 只是在餐桌底下，没有摄像头能拍到的地方，狠狠地踩了谌醉舟一脚。 「嗷！！！」 甘嘉平勐然发出爆鸣。 谌醉舟不悦地觑了他一眼，「能不能安静点，食不言寝不语你家没教过？」 甘嘉平痛得两眼泪汪汪，端着饭碗，委屈巴巴地控诉：「有人踩我。」 佟绵：「......」 谌醉舟：「.........」 谌醉舟轻笑一声，悠悠道：「谁闲的没事踩你啊，闭嘴吃饭吧你。」 佟绵心虚地给甘嘉平也夹了一筷子四季豆。 第92页 多吃点，补一下。 熟人局就是这点好，打打闹闹也开得起玩笑。 观众们看着也不觉无聊，弹幕里出现了好些个列文虎磕，拿着放大镜找糖吃。 【有谁注意了，佟绵的左手边放着那盆凉拌西红柿，正前方离他最近的地方就是蚝仔煎蛋！】 【细节怪狂喜！！这根本就是明晃晃的偏爱吧！】 【一顿饭下来佟绵果然狂夹鸡蛋，几乎一大半都是他吃完的，晕船哥简直不要太懂。】 【还有一个细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佟绵的饮食习惯其实不太好，只会吃放在他面前的他爱吃的菜，他碗里的其他菜基本都是谌醉舟给他夹的。】 【woc姐妹你也注意到了！】 【那看来是对上了啊，我记得小方也说过谌醉舟是觉得佟绵中午不好好吃饭才亲自监督的。】 【妈呀你们别说了，我真有点害怕了，他俩难道真是真的？】 【赌上我的毕业论文，沉眠cp是真的！】 【报！我看到了佟绵偷偷把自己碗里的四季豆夹给谌醉舟了！】 【这是多亲密的关系才能做出的举动！妈呀谌醉舟竟然还吃了！！】 【！！！】 「真不要了？」谌醉舟看着自己碗里的四季豆最后一次确认了一遍。 「不要。」佟绵臭着脸说。 他为了不丢面子，已经强行逼着自己吃下四根了，最后一根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好吧。」谌醉舟耸耸肩，捏着筷子夹起来丢到自己口中，「那把小炒牛肉吃了吧，我特意炖多了一会，不粘牙。」 吃过饭后，佟绵第一个起身收拾碗筷，却很快被谌醉舟拦了下来。 「甘嘉平洗碗。」谌醉舟沖甘嘉平说完，转头看向佟绵，「午饭是你做的，碗让他洗，反正有洗碗机，他会用。」 甘嘉平：嘿，您猜怎么着，我还真不会用。 「你在家里怎么没给饿死？」谌醉舟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两秒，认命地端起撸起袖子自己上了。 甘嘉平腼腆一笑，请教了一下佟绵擦桌子的抹布在哪，随后屁颠屁颠地把抹布洗了，勤快地擦拭着餐桌。 - 通常而言，午饭结束后是佟绵的午睡和电影时间，但因为今天在录节目，所以肯定是不能睡觉的，于是他委婉地提了一下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 大家同意了，为了增加看点，甘嘉平还提议可以找一部比较经典的影片出来赏析，看完之后可以汇总交流一下心得。 佟绵自然是没意见，谌醉舟也没什么好说的，为了能在荧幕上呈现出更好的表演，拉片也是他经常干的事情。 唯独一个中途入行、对影视剧一知半解的陈子星夹在众多大佬中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放心星子，哥这次就教会你什么叫镜头语言。」甘嘉平揽上陈子星的肩膀，稳重地拍了拍。 佟绵起身去放电影，「看哪部？」 甘嘉平眼睛一转，笑得阴险：「要不就看我们谌影帝一举拿下柏林影帝的那部片子吧。《三土》。」 佟绵动作不露痕迹地顿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 「好。」 影片开始。 佟绵坐在榻榻米上，抱着枕头，看着面前他熟悉的、看了无数次的电影开头。 第48章 影片的开头是一片漆黑。 黑色久久不曾散去,却很快出现了一阵鞋底摩擦地面的嚓嚓声。 一段时间后，又出现了一声盖过一声的粗重喘息。 就这么过了十几秒，画面终于亮起了,镜头摇摇晃晃地跟随在主角的视角上。 入眼所见之处全是泥地，前方延伸着一条笔直而狭长的土路,路的两边是尘土高扬的土堆,土堆两旁的更远处是延绵不断遮天蔽日的群山。 群山坐落在阳光的阴面,巍然耸立,像是从地底伸出的黑色牢笼，将身处其中的人牢牢囚住。 镜头下移,随着王垚的脚步一起向前。 王垚是这部影片的主角，又叫王三土。 王三土的脚步顿住,镜头上摇，带出了一双脏污粗糙的手。 嘎吱—— 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颤颤巍巍的声音。 「老师？」 王三土站在门口朝里面喊,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没有往里踩进半步。 「三土来了？」过了一会才响起老师的回应,紧接着一张带着黑框眼镜的斯文面庞从阴影里现了出来。 「进来坐吧，山路走了那么久,我给你倒点水喝。」 三土摇摇头，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老师，我把作业拿倒就走,不进去打扰你了。」三土说。 「没关系的，山路难走,你进来休息休息脚也好嘛。」 老师谦和地笑笑,走出来握住王垚的胳膊，将他拉了进来。 「别害怕,这里没有别人。」老师转身给王垚倒了杯水。 三土坐在瘸了一只脚的木椅上，腰背僵直，双手虚虚握拳放在膝盖上，神经绷得很紧。 哐当。 盛满了水的瓷碗放到桌子上，三土哆嗦了一下。 「都说了这里不会有别人，你还这么紧张做什么？」 老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手停留在他的肩头，轻轻捏了两下。 潮湿的屋檐不断向下滴落水珠，压在墙角的小草上，一滴、两滴、三滴......直到将刚长出一点的草尖包裹压弯，然后在小草承受不住弯下后，顺着它的躯干滑落到地下。 第93页 啪！ 镇上卖鸡的人毫不留情一刀挥过，几滴鸡血飞溅到地上。 丝滑的转场顺理成章的将观众视角转向了故事的另外一条线。 ...... 佟绵唰唰唰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尽管这部影片他看了很多次，但每次看都有不一样的收穫。 谌醉舟则是大咧咧地坐在佟绵身后的沙发上，因为角度关系，每当他看向大荧幕时，视野里始终能看到佟绵的侧影。 谌醉舟手中的笔也不断挥斥描摹着什么，所有人都在认真观影。 这部片子的拍摄周期很长，为了最后的成片显得更加真实，每一个年龄段的王三土都是谌醉舟亲自出演。 时间跨度也从谌醉舟十二三岁一直拍到了他二十岁*。 随着影片里时间的后移，画面的整体色调也愈发阴冷。开头还能在画面里找到暖色道具（比如泥土），到现在就只剩下冰冷的蓝色了。 褪去稚嫩与青涩的王三土脸颊稜角利落分明，额前刘海过眼，遮住了眼底的阴郁。 从这之后的画面都是谌醉舟出国以后才拍的，这个时期的谌醉舟是佟绵没见过的。 啪嗒。 王三土熟练地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一口，烟尾的火光在黑夜里闪了一下。 「你以为我这些年过得容易？」 王三土的嗓子因为过度抽菸而变得有些沙哑。 佟绵脑中忽然冒出了甘嘉平早上说的话。 「......谌醉舟刚出国那会状态很不好......天天酗酒......」 这么多年来，佟绵第一次在看电影的时候走神。 他看着荧幕里王三土隐忍又痛苦的表情，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些痛苦和压抑有几分是演出来了，又有几分是真实存在？ 不过很快他又轻讽地掀起唇角。 明明是谌醉舟自己选择的出国，又怎么会感到痛苦，怎么会过得不好，听甘嘉平瞎扯呢。 ...... 影片时长为两小时零二分，与当年同期送往电影展的片子相比算是比较长的了，但每一个情节都很饱满，环环相扣，一层接一层，直到最后的大结局。 这些人里，只有陈子星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他被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最终只憋出一句「操」。 甘嘉平感同身受地拍了拍陈子星的肩膀：「很意外是吧，我当年第一次看成片时也是你这种心情，甚至怀疑这么牛x片子真的是我演的吗。」 影音房的灯光被打开，佟绵转着笔，下意识代入到导演视角对甘嘉平在片子里的表现进行分析。 「......刚才那几个地方你的情绪稍微有点太饱满了，如果收敛一些的话呈现出来的效果会更好。」 佟绵食指和中指夹着笔桿敲了敲被挤在纸张的几处地方，但很快又道：「不过那个时候你年龄也还小，能处理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甘嘉平咽了口唾沫，盯着佟绵看了一会，小声但还是能让所有人听到：「妈呀，那一瞬间佟导的压迫感好强，怕怕。」 佟绵：「.......」 他脸上认真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变得有些尴尬。 也是，他只是个什么作品都没拍出来的刚毕业的学生，哪有资格去指导拿下了金熊奖的最佳影片。 「我觉得佟导说的在理。」谌醉舟却忽然开口，虚心求教，「敢问佟导，我在里面演得如何，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佟绵被他一口一个「佟导」喊得十分不自在，纯当这人是在找茬，暗戳戳瞪他一眼，咬着牙问：「还嫌我没骂够？」 谌醉舟轻笑，知道佟绵是在说暴躁山羊里的拉片。 他很早以前就看完了佟绵的每一条视频，尤其是涉及到自己出现的那几集，反覆观看，反覆琢磨。 佟绵对影片的理解和分析都很深刻，对他也......叫一个纯恨战士。 简直是从头骂到尾，全是个人情绪，没有丁点理智。 想到这里，谌醉舟不由抬手掩唇，遮挡住不断上扬的嘴角弧度。 短短两个小时，陈子星已经把这部影片奉为了自己心中电影排名的no.1，他贴到佟绵身边，企图多听一些对电影的分析。 【啊佟宝我也想问，影片开头的那个鸡的血是什么作用？我隐约知道应该是导演想传达一种隐喻，但具体是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类似的言论不胜枚举，大家都纷纷在公屏上留下好奇的言论。 佟绵一眼就看到了这条留言，他想了想，解释道： 「鸡和『妓』同音，血代表处子之血，虽然现在都知道□□会流血这个说法是有失偏颇的，但影视剧具有一定的时间局限性，当初的人们对于这种隐喻会直观的联想到床事上。」 佟绵没有完全直白地回答弹幕的问题，但大家也都不傻，立刻反应过来。 【woc，原来这个时候王三土就已经被老师侵犯了吗？！】 【天吶，这个老师死得不冤，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他简直死有余辜！】 看着弹幕上都是些针对于影片的讨论和交流，也看到有很多人说要重新去看一遍这部电影，佟绵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电影就是有这种魔力，能让人从精神上得到放松和享受。 他继续挑着弹幕上的问题回答，尽可能地用有趣的方式分解电影里的每一个细节，希望观众能因此对电影产生兴趣，喜欢上电影。 第94页 旁边谌醉舟和甘嘉平两人则是作为出演的当事人，补充了许多当年拍摄时的场外信息。 作为唯一在现场的观众，陈子星享受着3对1的顶尖vip待遇，整个人幸福得快要晕过去。 弹幕里—— 【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脑子......】 【突然后悔为什么高考志愿要填应用数学了，我突然发现电影好有趣啊，问，现在转专业还来得及吗？】 【电影专业生狂喜！简直跟上课一样，干货满得我笔记本都敲出火星子了，做了五千多字的笔记，老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期末考试！】 【同编导生，一人血书佟老师开个班，我一定号召全班同学过来捧场。】 【有一说一，佟宝的拉片方式好熟悉啊，甚至他的切入和思路我都能完全跟上，感觉不是第一次听他分析，难道他之前在其他地方也讲过课？】 【那什么，楼上的，有句话不知道能不能说，当然纯是我的主观感受，并不是挂人或者空口鉴抄哈。@暴躁山羊，不知道有没有人关注过这位up主，他的影片分析思路跟佟宝的还挺相似的。再次叠甲！纯个人体会，不是鉴抄！！】 【磕昏头了，竟然同时看到沉眠cp和百步穿杨cp同框。。。】 【小羊粉兼编导生前来报到，当初关注小羊就是为了期末考试.......刚被朋友喊过来没看到直播，等晚点我去看个回放再给大家说一说我的感受，好奇的可以蹲一下。】 佟绵巴巴讲了三个小时嗓子都冒烟了，趁着喝水的功夫，打开手机扫了眼弹幕，差点没晕过去。 不是，这届网友都进过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吗？ 一个个都有火眼金睛，这都能被发现？ 佟绵头脑风暴，立即为自己洗脱嫌疑。 他说：「解读优秀影片的底层逻辑都是相似的，大家不要多想，看个开心就好。」 【知道了佟宝！】 【所以佟宝真的不考虑一下出个直播课吗？或者做成短视频上传，我已经第一个给你投币！】 佟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维持暴躁山羊帐号的更新就已经够累了，再开一个帐号简直就是要把他榨干。 他默默放下手机，拧紧杯子，假装没有看到这个问题。 「诶——？」 忽然，甘嘉平那边传来一声惊唿声。 佟绵疑惑回头。 就见甘嘉平长臂一挥抽走了谌醉舟手中的草稿纸，目光震惊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旁边站着的陈子星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而后同样惊呆在原地。 甚至就手机的弹幕里都齐齐刷出一排排【！！！！！！】 「怎么了？」 佟绵放下手机走过去，好奇地往甘嘉平手中一看，脚步蓦然顿住。 就见谌醉舟那张原本用来记录的草稿纸上，什么字都没写，只是用黑色签字笔勾勒出了一个人的侧面。 画得惟妙惟肖，和真人几乎一模一样，细节得就连那人鼻头上的小痣也没放过。 佟绵眼瞳逐渐扩大。 谌醉舟画的那个人...... 是他。 第49章 「好啊你,我们认真观影，你却在偷偷走神，还画了佟老师,说，你想干什么！」 甘嘉平拿着那张画逼问谌醉舟,谌醉舟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他伸手想从甘嘉平手中抢回自己的草稿纸,但甘嘉平却像早有预料,勐地往后一躲,谌醉舟抓了个空。 谌醉舟动作落下，无力地解释：「没想干什么,就随便画画。」 说完，又暗含警告意味地盯着甘嘉平,「还给我。」 甘嘉平后颈一凉，刚要妥协，却突然手里一空。 佟绵把那张画作抢了过去。 谌醉舟：「......」 他凛厉的眼神骤然间柔缓下来,无奈地张了张口,却只是嘆了一声：「佟老师......」 佟绵拿着画纸近距离端详了一会,随即抬眸看向谌醉舟，直截了当地问：「这是我？」 踟蹰半晌,谌醉舟最终还是点头承认了下来。 佟绵大学的时候上的是艺术类院校，旁边经常有美术生抱着画板坐在马路旁边结课，偶尔有心血来潮的中年人会带着小孩驻足,给自己孩子画一张速写，但佟绵从来没有画过。 虽然从专业角度来看谌醉舟这张画的线条走势粗糙,但不得不说,画得还真挺像的。 寥寥几笔就能准确地勾勒出外形轮廓，除了需要有不错的美术功底外,还需要对绘画对象深刻的观察，或是烂熟于心的了解。 「画得不错，我收走了。」佟绵将视线从画上移开，不由分说地将这张草稿纸占为己有。 但向来对佟绵百依百顺的谌醉舟却在这时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 犹豫了一下，谌醉舟略带着请求地道：「咩咩，这张还是还给我吧，你要是想要，晚点我再认真给你画一张。」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一个没留神喊错了对佟绵的称唿。 佟绵不悦睨了谌醉舟一眼，随即慢条斯理地将手上那幅画捲起来收好。 「我就要这张。」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仔细听去却又带着强硬。 谌醉舟欲言又止，拿佟绵没辙，半晌后对上佟绵的视线，也只好无奈地先答应下来。 - 晚上十点，开了一整天的直播终于关了。 谌醉舟的心里仍旧记挂着那张画，给甘嘉平和陈子星安排完睡觉的房间后，来到了佟绵的房间门口。 第95页 咚咚。 他抬手敲了敲门，门内没有传来动静。 「咩咩，我进来了？」 不拒绝就是默认，谌醉舟于是推开了卧室的门。 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氛味，混杂着湿热的雾气瀰漫在房间里。 谌醉舟脚步一顿，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过去。 房间内的盥洗室前，佟绵刚刚洗完澡，只套了一件短裤，站在盥洗台前吹头髮。 机器的嗡鸣声盖住了房间里其余的动静，佟绵没有注意到谌醉舟进来了，依旧站在那边吹着头髮。 谌醉舟双脚灌了铅一般停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那个方向。 佟绵的身形比想像中还要再薄一些，又因为总是在室内埋头写剧本，挨不到阳光的照射，皮肤白得不可思议。 他分明是削瘦的，可身上白皙的肉却看起来很软，手感很好。 裸露在空气中的两条小腿又白又紧实，线条流畅好看得要命，过膝的短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骨上。 腰肢完全露在外面，随着吹头髮的动作不断晃动。 谌醉舟蓦然垂下眼眸，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主地收了收。 好细...... 好像都没他的手掌大...... 佟绵把头髮吹至半干不滴水就懒得继续了，弯腰收起吹风机一转身，就直直跟站在那边的谌醉舟对上了视线。 佟绵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原本要去穿衣服的动作也僵在原地。 谌醉舟偷看被发现也没有什么其他别的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躲闪，就这么直愣愣地杵在那里，目光依旧盯着自己看。 「你变态啊！」 佟绵恼怒地情急之下直接将手上的毛巾砸了过去。 一瞬间，谌醉舟感觉自己四面八方都被佟绵的味道包裹了。 毛巾还带着温热，像是佟绵身上的体温。 谌醉舟右手僵硬地抓着那条软黄色毛巾，喉结明显地上下一滚。 佟绵：「......」 「滚出去。」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的。 谌醉舟这才像是终于回魂了般，闪躲地垂下眼眸，也忘记要将手中的毛巾还给佟绵，机械般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在他刚踏出房间的那一刻，佟绵就紧跟着「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震得谌醉舟耳朵都麻了半晌。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只有心脏一下一下沉缓而有力地搏动着，那么真切。 谌醉舟吐出一口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有点像变态。 可他一边懊恼自己的做法，一边又忍不住在脑海中回想刚刚看到的场面。 白皙纤薄，晃动间隐约可见两点绯色。 谌醉舟蓦然闭了下眼，胸膛明显地起伏一下，靠在墙上缓了缓。 走廊里空无一人，谌醉舟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右手拿着的毛巾上。 柔软的珊瑚绒不仅吸水，还吸味道。 谌醉舟手腕微微有些颤抖，眼底眸色浓郁，不断闪烁间，展现着内心的天人交战。 良久，他到底还是像心底的某道邪念妥协，缓慢抬起右手，将毛巾轻轻举到鼻子旁，小心翼翼地闻了一下。 「哗——」 门被拉开，佟绵面无表情地对外面说：「滚进.......」 「来」字还卡在喉咙里，佟绵猝不及防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当即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谌醉舟生平头一次干坏事，还被当事人当场抓包，尴尬地立刻放下手，面上难得显出一抹无措。 「你他妈的......」 佟绵被震惊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又生气又怕被别人看到，四周张望一圈，所幸甘嘉平和陈子星都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二话不说伸手将谌醉舟拽进了房间，狠狠将人掼在门背板上，眉头倒竖，一副兴师问罪地表情。 「想死？」 谌醉舟摇摇头，耳根竟泛起微微的红色。 佟绵怒不可遏，「那你刚才干嘛呢？」 谌醉舟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抬起右手将毛巾递给佟绵，喉结微滚，「还给你。」 佟绵看到这条毛巾就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刚才那场面，脸色腾的变红，啐骂一声，道：「送你了，别给我。」 谌醉舟眸子动了一下，似是多了点隐秘的开心。 佟绵：「.......」 他咬着牙一把抢过谌醉舟手中的毛巾，当着谌醉舟的面亲手丢进垃圾桶。 谌醉舟干咳一声，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尽力不让佟绵看出异常。 但根本藏不住，佟绵转身走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 原本就瞠目的眼睛霎时瞪得更圆了。 佟绵觉得自己简直要晕倒过去了，嘴唇翕动，却什么话都骂不出来。 谌醉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躲闪。 「抱歉。」他抿抿唇，无力且真诚解释，「我也不想的。」 「......你给我闭嘴！」 佟绵恨不得一拳头塞他嘴里，深吸一口气，从冰箱里拿了瓶草莓牛乳出来压惊。 过了一会，见谌醉舟还杵在那里站着，佟绵没什么好语气地问：「你来干嘛？」 谌醉舟稍微缓过来了一些，闻言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但很快又在佟绵凌厉的目光下停住脚步。 「我......我来拿那幅画的。」 谌醉舟舔了舔嘴唇，目光停留在佟绵喝牛奶的嘴唇上。 第96页 佟绵在下午的时候就把那幅画夹到文件夹里收好了，本来他都快忘了这件事，没想到谌醉舟竟然还主动来提了。 既然这样，那刚好有些事情可以问清楚。 反正现在也没有摄像头，有些话他更方便问。 佟绵没有直面谌醉舟的问题，而是自己新开了一个话题：「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画画？」 谌醉舟喉结微滚，又往前迈了一步。 「站住，不许往前了。」佟绵训斥道。 「咩咩，那幅画给我行吗，」谌醉舟说，「你要是想要，我下次给你画个新的。」 「不行。」佟绵拒绝得干脆利落。 佟绵继续问：「这是你第一次画？」 谌醉舟唿吸一顿，垂下眼睫，静默一会，刚想说话，就听佟绵又说：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你想清楚再回答。」 「......」 话语僵在嘴边，谌醉舟张了张口，又无力的合上，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被佟绵知道自己默默思念了他七年、而且在国外的某个房间里画下了无数张关于他的画像，会怎么样呢？ 见谌醉舟半天没说话，佟绵忽然笑了一下。 他抬起草莓牛乳喝了一口，下定结论：「那就不是。」 一瓶草莓牛乳不多，佟绵喝得快，三口两口就没了。 他把空瓶子递给谌醉舟，谌醉舟下意识抬手接过。 「你第一次画我是什么时候？」佟绵歪着头，好像只是单纯地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但谌醉舟知道他不是，佟绵其实小聪明多着呢，会东打一下西戳一下，敲打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几个月前我们重逢之后吗？」 「还是前不久你说要追我时候？」 「又或者是......」 「七年前。」谌醉舟抬眸，打断了佟绵不断乱猜的话。 佟绵声音蓦然顿住，那双圆钝的眼睛好像睁得更大了一点。 谌醉舟深吸一口气，既然话都已经打开闸口了，那他也不再保留，徐徐张口—— 「七年前我离开中国的那个晚上，在飞机的餐纸上，画了你的第一幅画像。」 谌醉舟无奈地看着佟绵，终于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了口。 「咩咩，我七年前就开始喜欢你了。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佟绵看着谌醉舟，良久良久没有出声。 第50章 夜晚风声肆意,顺着未曾关紧的窗户吹进房间，将帷幔吹得摇曳不停。 憋闷在内心多年话终于吐露出来了，没有想像中的困难,更多的是感到一阵畅快。 谌醉舟的目光紧紧盯着佟绵，不错过后者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一段时间后,佟绵才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太大变化,「你开玩笑的吧。」 谌醉舟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佟绵不会相信一般,颇为嘲弄地轻笑一声，摇摇头。 「骗你有什么好处？」他反问。 佟绵像是被问倒了一般,再度陷入沉默。 寂静的房间里，徒有风声在不断唿啸。 良久,佟绵又问：「那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突然离开？」 这个问题之前就提到过，但以谌醉舟的避而不答告终。 再次被问到,谌醉舟唿吸顿了顿,不过他很快察觉到佟绵话语里的漏洞,随即反驳：「我哪有一声不吭，我不是给你留纸条了吗？」 佟绵蹙了下眉：「什么纸条？」 他脸上疑惑的表情不似有假。 谌醉舟心里倏然升起一股荒诞,隐约意识到他们之间或许错过了什么。 谌醉舟的语速不自觉地变快了：「那天晚上我妈接到了外公的病危通知，当晚就飞去了美国，临走前我给你留了纸条,上面写了我去那边会用的新手机号.......」 「我从来没有收到这个纸条。」谌醉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佟绵打断了。 谌醉舟表情显而易见地呆滞了一瞬，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说出口的话荒唐又好笑： 「我夹在你家的门缝里,可能......被吹掉了吧。」 佟绵静默了许久，觉得这个回答简直荒谬又可笑。 过了一会他抬头看向谌醉舟,反问道：「既然你都到我家门口了，为什么不敲门当面跟我说？」 谌醉舟一怔，下意识垂下眼眸避开佟绵的视线，「我......」 佟绵见他这副模样，敏感地蹙起眉，怒不可遏地反问：「你又骗我？」 「我没有。」谌醉舟当即反驳。 佟绵目不转睛地盯着谌醉舟，可后者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又再度垂下了眼眸，似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佟绵犹疑地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不定，心里仿佛堵着一股郁气，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出来。 「......我害怕再看到你厌恶的眼神。」终于，在他即将忍不住的前一秒，谌醉舟把话补上了。 「再？」佟绵敏锐地捕捉到了谌醉舟话里的关键词，蹙着眉重复一遍。 谌醉舟喉结微颤，声音略带苦涩。 「当年谢师宴上，我们不小心......分开之后你眼睛里厌恶的神色我永远忘不了。」 佟绵一愣：「我什么时候厌......」 话未说完，倏然想到了什么，勐然止住话口。 许久过后，佟绵才喃喃开口：「原来你一直以为我厌恶的是这个吗？」 第97页 但他的声音太过于轻微，谌醉舟根本没有听见。 谌醉舟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 「当时你一把推开我就跑走了，还说让我不要再去找你。本来那天晚上我确实是想当面跟你说的，但......但我怕你不理我，咩咩，我受不住这样。」 谌醉舟表情充斥着痛苦：「刚好那天回去之后我妈又说要立刻去一趟美国，我想着这段时间让你先消消气，等你气消了就会来联繫我了。」 「可谁知道一晃就是七年。」 谌醉舟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这七年我始终不敢把手机关静音，生怕错过你的来电，可你竟然真就没有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我以为.......你一直没消气才不理我的，」谌醉舟一直低垂的目光终于抬了起来，眸色浓郁，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化作一句简单的，「没想到你竟然都没看到那张纸条吗？」 佟绵呆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他整个人都处于崩裂之中。 谌醉舟一声不吭丢下他离开这件事困扰了他足足七年。 可到头来，现在告诉他这只个乌龙，是老天爷跟他们开的玩笑，佟绵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也想笑了。 那这些年他对谌醉舟的恨意算什么，他咄咄逼人念念不忘的执着又算什么？ 佟绵混乱不已，但旁边的谌醉舟关注点却落到了另一个地方。 「所以......」他张张嘴，嗓音发紧，声音透着期盼，紧紧盯着佟绵问：「如果当年你看到了那张纸条，是会联繫我的，对吗？」 佟绵眼神微闪，错开了视线。 谌醉舟上前几步握住佟绵的肩膀，强迫他跟自己对视，声音却小心翼翼： 「其实你并不讨厌我，是吗？」 佟绵的睫毛颤了颤，如同抖动的蝉翼，让人感慨漂亮又心生怜惜。 「我......不知道。」 半晌，佟绵抬手推开谌醉舟的桎梏，低声说：「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谌醉舟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摸了摸他的脸，声音轻柔得不像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没给佟绵半点退步的可能。 「哪里乱？」谌醉舟敛眸看着佟绵，「告诉我，我们一起想。」 佟绵下意识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被迫抬起头注视着谌醉舟，眼睛似是蕴着水雾，「我想一个人想想。」 谌醉舟垂眸与佟绵对视良久，到底还是心软了。 尽管迫不及待想要从佟绵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态度，但最终还是没再逼他了。 只是低低嘆了一声，又轻轻捏了下佟绵的脸，「好。」 佟绵坐在床上，维持着那个动作好长一段时间没动，直到听到房门轻轻关上的「咔哒」声后，才长舒一口气。 四周清净下来之后，疲惫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没想到谌醉舟是因为感觉到了他的厌恶才仓皇逃走的。 这真是个可笑的误会。 窗外忽然又下起了雨，哗啦哗啦声势浩大，点燃了室内的宁静。 佟绵下床走到窗户边，透过窗户眺望远方。 小洋房别墅的视野很好，能够一览无余窗外的景象。 平坦无边的草坪，静静躺在夜色里的湖泊，都是佟绵在自己家里看不到的景色。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跟谌醉舟之间有着天差地别的关系。 小时候他也并非不懂事，刚认识那会他不断试探着谌醉舟的底线，是因为有意想惹怒谌醉舟，不想跟他成为朋友。 可谁知无论他再如何甩脸找事，谌醉舟的底线始终在后退，到了后来，就连他都觉得自己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长大之后，他更是仗着自以为的谌醉舟对不起自己，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从没给过谌醉舟好脸色看。 可这些谌醉舟都包容了。 扪心自问，他并不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谌醉舟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忍耐度。 他7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两人都迫不及待地奔赴新生活，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带上他，他是一个被丢弃的、不讨喜的破包袱。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一段良性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他对亲密关系的所有感知来源就是父母，但又恰恰有着被父母抛弃的经歷，因此他害怕触碰感情，包括友情和爱情。 他会下意识地避开别人的善意，导致他在跟人的相处中总是沉默寡言，看起来脾气很差。 佟绵不明白，谌醉舟说喜欢他，究竟是喜欢他哪一点。 喜欢被他甩脸色还是喜欢被他骂？ 说起来当初刚认识那会谌醉舟对自己的容忍度也很高，这人该不会一直有受虐倾向吧。 思来想去，佟绵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乱成一锅粥了，他疲惫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 第二天，谌醉舟大清早就醒来了，收到节目组直播开启的通知后，他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镜头面前。 「早上好啊大家，昨晚睡得如何？」 【哥哥早安，你起得好早啊！】 【天吶谌哥素颜都这么能打，对我眼睛太友好了。】 【哥，看看你老婆。】 「看我老婆？」谌醉舟眯了下眼睛，精准地在众多瞟过的弹幕里捕捉到了这句话。 「想得美。」他轻飘飘地说。 弹幕瞬间疯了！ 【不是，哥，玩儿抽象还是真给你追到了？】 第98页 【真的假的，真的我可要破防了啊。】 【不行啊，我还想等着看你失恋呢，怎么就谈上了？】 【我不信，除非给我们看看。】 「你们一个个的，怎么比我还着急？」 「怎么还有咒我，真粉假粉啊？」 「时机到了会给你们说的，急什么。」 【好了，这下姐妹们放心吧，包没追到的。】 【笑死，就他这花孔雀的性子，要真追到手了早就发微博要我们祝他们99了，不会真有人觉得他能藏着掖到现在吧？】 【正解，是他会干出来的。】 谌醉舟：「......都这么了解我？就不能给我个面子吗，说什么大实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我们无情的嘲笑了？】 谌醉舟移开目光不理会她们打在公屏上震耳欲聋的嘲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突然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根彩虹棒棒糖。 「看到这根彩虹棒棒糖了吗？」他对着镜头来回比划，反覆展示每一个细节。 「昨天下午玩飞行棋我丢出三个6的那一把，有印象吗？」 停顿一会，谌醉舟嘴角含笑地补完后半句话—— 「你们佟老师亲手送给我的。」 【？我嘞个0帧起手啊。】 【不是，我们在聊你老婆呢，突然扯上佟宝是几个意思？】 【莫非......？】 谌醉舟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满意地看着刷屏的沉眠女孩，美够了，才慢悠悠地解释。 「别多想，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昨天下午飞行棋连续扔了三个6。」 【.......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谁问你了吗哥，在线观看人数十万人，一共有0个人想知道。】 【我真他妈服了你个老6。】 第51章 佟绵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梦里的谌醉舟好似变成了一大块不断变化的不明物,一会在他面前变成玫瑰，一会变成爱心，一会又变成一床被子,死死压在他身上，让他觉得密不透风完全透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佟绵从被谌醉舟包裹的感觉中清醒过来,稍微回过神自己在梦什么之后,略有些崩溃地抬起手,在额前压着缓了许久。 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悄悄红了耳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脑子别要了。 自暴自弃地翻了个身,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就对上了床头直直怼着他脸拍的摄像头。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直播,佟绵已经逐渐摸索出经验了，只有导播切到了哪个镜头，哪个镜头才会闪烁红点。 而此时此刻,佟绵看着自己床边那个摄像头上一闪一闪的红点：「.......」 静默两秒,出走的意识回笼,他勐然扯起被子将自己挡住。 毁灭吧，佟绵心累地闭上了眼睛。 他当初就不该答应参加这个什么综艺。 不过世间万物都是如此,有人欢喜有人忧，粉丝们建立在佟绵痛苦之上的快乐是那样的纯粹。 【捕捉一个刚睡醒的佟宝！！天吶宝宝的怎么素颜也这么好看啊，皮肤好嫩我好想掐一下。】 【不是,他们家两口子的颜值都这么逆天真得没问题吗，道德在哪里,良知在哪里,结婚照又在哪里！】 【aaaaa导播好会切，爱了爱了。】 【晕船哥刚讲完老婆就切佟宝,懂了，官方认证过了！】 【有人注意到佟宝刚才好像红温了吗，呜呜呜好可爱好像一个煮熟的鸡蛋。】 【呃，虽然但是，鸡蛋不会变红（）】 【比喻！意向！你不要那么扫兴嘛！】 【哈哈哈哈这是梦到什么了呀，还把自己整害羞了，我晕好想咬一口......】 【我将再次向上苍髮起诉讼，凭什么他谌醉舟吃这么好！？】 弹幕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很多，佟绵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待了一会，想起床换衣服，又不想一掀开被子就跟镜头对上，思考了一会，偷偷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向床头的手机。 【啊啊啊啊啊他想看摄像头走了没有又不敢掀开被子只能偷偷去摸手机的样子真的好萌啊！我的心化了。】 【呜呜佟绵宝宝的手臂也好白啊，感觉是长条形的香香软软的小面包。】 【算了导播，放过我儿子吧，让他安心穿好衣服起床，不然我怕他被闷死在被窝里。】 【是的是的，导播能看到吗，切回那老狗的镜头去吧，我们楼下见！】 佟绵：....... 看着弹幕上一口一个宝宝，他整张脸都麻了。闭了闭眼睛，一时半会不知该不该感谢粉丝们的贴心。 导播那边也在实时监控着弹幕，接收到了粉丝们的意见后，也是很好说话的把视角切回了楼下。 镜头一转，谌醉舟繫着围巾哼着歌，乐呵呵地做着早餐。 脸上那副不要钱的表情几乎要溢出屏幕。 佟绵确认镜头不会再转回来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室内开了暖气，他简单地穿了套同色系的连帽运动衫和短裤就下楼了。 那抹淡黄色刚刚出现在一楼的楼梯转角处，就被谌醉舟捕捉到了。 「佟老师早啊~」谌醉舟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围裙，拿着锅铲的手沖佟绵挥了挥。 佟绵脚步微顿，目光下意识瞥了眼谌醉舟身旁那个闪烁着红点的摄像头，莫名有些心虚，抿了下唇，努力用正常的表情回应。 第99页 「早。」 「你下来得赶巧，早餐刚好出锅，快趁热吃了吧。」 谌醉舟将做好的爱心早餐端到佟绵面前，又转身进厨房用模具煎了一个双面金黄的爱心荷包蛋，上面还用番茄酱挤一个笑脸的形状。 佟绵与爱心上的笑脸面面相觑。 「......谢谢。」 深吸一口气，佟绵自以为很隐蔽地瞪了谌醉舟一眼，接过筷子之后迅速装作不经意地把爱心咔嚓分成好几瓣，直到看不出一点爱心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好猖狂，晕船哥你也有今天！！】 【乐死我了，佟宝该不会以为这样就没能知道某人为你煎了爱~心~荷~包~蛋~吧！】 【背后暗度陈仓，人前故作疏离，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捏~】 「味道如何？」 谌醉舟把自己那份早餐也端了过来，坐到佟绵正对面，期待地注视着后者。 佟绵被他这副热切的模样盯得不自在极了，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捂住夹在领口的收音麦低声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正常一点。」 然后松开手夹了一口早餐，脸上表情自然地回应：「还不错。」 【我晕倒，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啊啊啊啊你忘记捂你老公的麦了啊！！！】 【我受不了了，本来这一切还有可能是我们cp脑臆想的，这下好了，正主都这么遮遮掩掩，我不信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佟绵怕谌醉舟再做什么妖，回答完他的问题后，立即垂下了眼眸，避开跟他的对视，埋头库库吃饭，不给谌醉舟搭话的机会。 谌醉舟也不恼，单手端着碗，慢条斯理地动着筷子了，眼眸含着柔光，密切地关注着佟绵，嘴角是吃饭也压不下的弧度。 甘嘉平一走到餐桌旁就看到了谌醉舟这副模样，当下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副吃了隔夜馊菜的表情。 「你........」 「早啊。」谌醉舟心情甚好，歪着脑袋沖他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精緻的微笑。 甘嘉平一阵恶寒，嫌恶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噁心得很。 抖掉一地鸡皮疙瘩，甘嘉平甚至不想跟这俩腻歪的人共处一室，端着自己的那份早餐，屁颠屁颠跑到客厅去吃了。 ....... 吃完饭后，佟绵始终记着昨天弹幕上的话，二话不说端着盘子进了厨房，谌醉舟拦了一下都没拦住。 不过还好，他在做完早餐之后特意把厨房里的其他东西收拾干净了，佟绵只需要洗几个小盘子，并不累人。这么想着，便也随他去了。 镜头跟着佟绵，记录下来了他洗碗的过程。 甘嘉平坐在沙发上回復工作消息，见谌醉舟走过来，顺口问道：「听说你最近去见了程导？」 谌醉舟笑了一下，坐到沙发上：「消息挺灵。」 「不是，你怎么想的，要接她的戏？」 谌醉舟笑而不语，甘嘉平急得差点拿枕头丢他了，他才不疾不徐地道：「嗯，她的那部新片子很有意思。」 「再有意思，她的戏你拍了有什么用？」甘嘉平一脸不解，「她就没在国内拿到过一次电影的公映许可证，你拍了也上映不了。」 谌醉舟依旧一副闭口不答的模样，给甘嘉平都整急了。 甘嘉平：「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放着大好的星途不要，跑去拍独立电影，你让你公司怎么想，粉丝怎么想......佟绵怎么想？」 提到佟绵谌醉舟终于收敛了神色，转头看着甘嘉平，认真回答：「那是一部难得的好片子，我不想错过，公司和粉丝我会去解释，至于佟绵......」 谌醉舟忽然又笑了一下，「佟老师更会理解。」 甘嘉平简直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了，再次加重了语气：「程导的片子顶多送去国外评评奖，国内根本没人在意。你淡出大众视野那么久，也没见个作品出来，你让他们怎么想？」 「我不需要谁的在意。」谌醉舟停顿了一会，忽然问甘嘉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在娱乐圈拍电影，没回去继承你的百亿家业？」 甘嘉平一噎，半晌后他才说：「......我才不想靠我爸妈，我要自己赚钱。」 「嗯。」谌醉舟点点头，「但我不是。」 他瞥了眼导演组的人，示意他别把摄像头转过来，随后又保险起见掐了麦，才接着道： 「我是独子，迟早要回去，趁现在还有机会，我要把我想演的戏、想体验的人生经歷完。程导那部片子值得。」 说完，谌醉舟勾了下嘴角，眸底难得地出现自傲之色：「别人怎么想又如何，你觉得我会是靠别人想法而活的人？」 甘嘉平看着谌醉舟，突然释然了。 是啊，跟谌醉舟讲什么大道理，从小到大最有主意的就是他了，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这些年谌醉舟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 哦，和佟绵的爱恨情愁除外。 「你们在聊什么？」 陈子星从厨房走过来，见两人脸上的表情略微都有些凝重，不由问了一声。 「没什么。」 谌醉舟从好友身上移开视线，又拍了拍他的肩旁，然后起身朝厨房走去。 「你跟你嘉平哥玩会，我去找佟老师说点事。」 陈子星默默看着谌醉舟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隐隐有些担心。 第100页 尽管昨天大家都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但他可还记着呢，佟绵说跟谌醉舟是宿敌，这俩人应该不会在镜头前打起来吧？ 佟绵刚洗完碗出来就被谌醉舟拉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早晨的空气清新，各处都透着新鲜清爽的感觉。 佟绵四周看了看，好像是没有看到摄像头，但仍不放心，后退一步保持着距离。 佟绵问：「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谌醉舟挑挑眉。 佟绵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通常这人张嘴说这种胡话，就是註定要开始搞事了。 谌醉舟瞧见他眼底的提防，轻笑着逗他，「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防备心这么重做什么？」 佟绵没说话，但满脸写着「你要不要自己听听在说什么」，保险起见他再度退后了两步，整个人都快躲到了旁边的架子下面。 「有事说事。」佟绵硬邦邦地说。 谌醉舟还真有事要跟他说：「前段时间接了个片子，是程导的新剧，名字签了保密协议暂时不能说。」 「程雨山？」佟绵微怔，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反应过来是谁了，「这些年一直在拍独立电影的那位女导演？」 「嗯。」谌醉舟点点头。 佟绵眼睛亮了点，程雨山是他最喜欢的导演之一，尽管她的片子从来没有在国内公映过，但佟绵还是把她的每一部影片都找齐了，在电脑上来回反覆观看琢磨。 他有点想问问这次程雨山拍的题材是什么，但又碍于保密协议知道问了也没用，抿了下唇，有些蠢蠢欲动地问：「你们拍摄周期是什么时候，能......能去探班吗？」 谌醉舟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但故意没挑明，而是道：「怎么，想来探我的班啊。」 「嗯。」佟绵点头，私心毫不遮拦，「顺便要个程导的签名。」 谌醉舟见他一脸坦然的模样，忍不住气结地捏了捏他的鼻子。 「主要是见她，我才是附带的吧。」 「知道就好。」佟绵将他的手挥开，「还有你说话就说话，别总动手动脚的。」 谌醉舟眉头一挑，忽然手腕翻转，轻而易举就将佟绵的手包住了。 尽管长期伏案写剧本敲电脑，但佟绵的手并不粗糙，又软又滑，谌醉舟忍不住摩挲了两下。 「这才叫动手动脚，懂吗？」 佟绵倏然睁大眼睛，如受惊的兔子般勐地将手抽出，「你疯了，这是在外面，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看到又如何？」谌醉舟凝眸盯着佟绵，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进。 佟绵头髮上洗髮水清爽的柠檬味飘入了他鼻子里，谌醉舟舔了舔嘴唇。 「咩咩，」谌醉舟突然捂住了佟绵领口的麦，眼睛里闪烁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期待，「昨天晚上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佟绵一怔，眼睛疯狂躲闪。 「嗯？」谌醉舟轻轻发出一声鼻音。 佟绵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绕到这个上面来了，他被谌醉舟逼得实在是没地方躲了，才只好抬起眼眸，底气不是很足地解释： 「我，我昨天脑子太乱了，没有考虑，过几天再说行吗？」 「过几天啊——」 谌醉舟低下眼眸，盯着佟绵。 「让我白等这么久，没点补偿？」 佟绵抿了下唇，「你想要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眼前一暗，紧接着唇上一软。 佟绵倏然瞪大了眼睛。 「好了，补偿收到了。」谌醉舟含笑的声音在他脑袋顶响起，「你慢慢想吧。」 第52章 佟绵僵在原地,好久好久没能回神。 刚刚、 刚刚刚刚、、 发生了什么......？？ 佟绵的大脑一片空白，保持着双目呆滞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才从谌醉舟含笑的目光中回神。 脑袋仿佛生锈的齿轮般一卡一卡地转动,佟绵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谌醉舟干了什么。 哐一下，好像有人往满是机油的齿轮里丢了把火,火苗猝然窜起,在脑袋里疯狂燃烧。 佟绵乱七八糟的,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纠结半天，干脆决定朝着谌醉舟勐一挥拳,先揍了再说。 谌醉舟这次倒是没有躲开，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挨了这一下。 佟绵似乎没想到谌醉舟不会躲,他这一拳可是下了十成十的力道，下意识脱口问道：「你怎么不躲？」 谌醉舟揉着被砸中的肩膀，咧咧嘴：「没事,不疼。」 「......」 这话听着像赤裸裸的挑衅,佟绵忍不了了,再度攥拳挥去。 这回，谌醉舟稳稳地接住了他的拳头。 「好了,不闹了。」谌醉舟双手捧着他握拳的手掌，又强调了一次，「这回你慢慢想,我不催你了。」 佟绵恨不得把这人头拧下来。 这叫让他慢慢想？ 都他妈的亲都亲了，还怎么想？ 许是感受到佟绵眼神里的辱骂,谌醉舟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在他的手上亲了一口,然后立即放开。 「谌醉舟！！」 佟绵整个脸都红了，怒目圆瞪,刚欲冲过去跟他拼死一战，下一秒就见甘嘉平跟陈子星出现在了外面。 同时跟来的，还有摄像大哥扛着的那架闪着红点的直播主镜头。 「哥，哥，淡定，淡定。」陈子星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他脚底像是装了风火轮，飞快地冲过来拦下佟绵，「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时海阔天空！」 第101页 佟绵目光几欲喷火，他努力挣脱着陈子星，「我不生气，你先放开我。」 「哥你脸都气得通红，别说气话，啊。」陈子星抬手给佟绵顺气，全然忘了自己夹着收音麦的事，凑到佟绵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跟谌老师不对付，但这不是剧宣需要吗，况且咱们咖位没他大，只能先忍忍，看在《东风遥》和巴导的面子上，放他一马，行吗？」 导演组的人匆匆从后面赶到，指着谌醉舟和佟绵警告：「你俩麦怎么关了，赶紧打开，下次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 佟绵看到导演组的人，怒气才逐渐平息，他点点头道了声歉，随后才打开了收音麦。 「你们怎么出来了？」谌醉舟危机解除，站在旁边疑惑地问。 一问才知道，是甘嘉平和陈子星觉得在室内玩太没意思了，于是提议到室外来打羽毛球，刚好谌醉舟门前有一大片草坪。 佟绵闻言倒是没意见，就是坚持不肯猜拳决定分组，直接拉着陈子星，压根不把目光分给谌醉舟，决断定夺：「我跟子星一组。」 甘嘉平眼里的八卦之情藏都藏不住，他紧紧跟在谌醉舟身后，企图撬出一点刚才发生的事。 但谌醉舟没给他这个机会，拿起球拍就转身走向身后的空地。 佟绵站在谌醉舟的正对面，绷着表情，目光凌厉地紧紧盯着对方。 说起来，佟绵的羽毛球其实也是在谌醉舟这里学会的。 当年谌醉舟觉得他太安静了，整天不是看电影就是玩积木，再加上一直坐着对身体也不好，于是每天早上强行拉着他到楼下打羽毛球。 可以说，佟绵羽毛球的接球发球打法技巧，全都是谌醉舟一点一点手把手教会的。 所以现在，就算佟绵使出吃奶地劲，一下比一下发狠，但毫无意外他的每一球都能被对面四两拨千斤地打了回来。 打了半天一分没得，气得佟绵都想扔球拍了。 又一球结束，佟绵把两边短袖的袖口往上撸，直直撸到了肩膀上，露出两截在太阳底下几乎白得发光的小臂。 他眼神满是不服，瓮声道：「再来。」 谌醉舟的目光在他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上停留了许久，佟绵见他注意力还没有收回，眯了下眼，蓦然发球。 砰—— 羽毛球自空中划过，如佟绵所愿，落空到了地上。 佟绵的嘴角总算挑起了一抹弧度。 谌醉舟回过神，张了张口，趁捡球的空隙，往佟绵的那边走了几步，轻声道：「佟老师，这里蚊子多，你把衣服拉下来吧，小心被叮。」 佟绵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大冬天哪来的蚊子？ 谌醉舟干咳一声，想了想又道：「你这俩胳膊太晃眼，我都给你晃到看不清球了。」 佟绵的余光见甘嘉平已经摆成预备发球的姿势了，立刻不理会谌醉舟了，转身往回走到他的接球位上，动作间还顺便把松松垮垮即将往下掉的衣袖再次往上撸了撸，挑衅似的。 谌醉舟：「.......」 【我不行了，他俩相处怎么这么好笑啊。】 【明明是被老婆的美貌分散了注意，还偏偏要说什么怕被蚊子叮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晕船哥的嘴硬得能撬起一整个地球。】 【哈哈哈哈佟宝还故意又往上撸了一段袖子，明晃晃的美人计啊！】 【我笑死，前面你们注意到了吗，星星居然还以为佟宝真要跟谌醉舟干架哈哈哈！！】 【怎么有人身处瓜田中心还是2g网啊，我真恨不得魂穿他。】 弹幕热闹，嘉宾四人也热闹。 几人在草坪上运动了一段时间，又在弹幕的强烈请求下，佟绵找了一部比较经典的电影，跟大家边看边拉片讲解。 时间过得很快，为期两天的直播一下就临近尾声了。 周日晚上，四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通过主镜头跟观众们做最后的告别。 当看到弹幕上接连飘过好几个要佟绵开通微博的评论时，导演组将这个问题念了出来。 「呃，微博......」 佟绵怔了一下，倒也不是他不想开，实在是他只有一个手机号，已经绑定了暴躁山羊的微博帐号了。 大概是猜到了佟绵的难处，谌醉舟很自然地接过话口：「好啦，佟老师忙着呢，没空营业，大家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到我微博底下留言就好啦，我会替你们转告的。当然，佟老师如果有什么话想跟粉丝们说，也可以用我的微博发。」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谌醉舟偏过头对着佟绵说。 【......】 【不是，哥你脸皮是不是有点太厚了？】 【我真服了哥哥，你能不能先把人追到手了再骚？】 佟绵漠然与他对视一秒，收回目光，看向镜头：「谌老师说得没错，大家不用把太多目光放到我身上，多关注我们的电影《东风遥》吧。」 「嗯嗯，大家也不用太过担心，你们如果唿声强烈的话，我也可以帮着劝劝佟老师上来营业。」谌醉舟笑眯眯地跟在佟绵话语后面补充。 佟绵：「。」 导演组：「弹幕问佟老师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还打算拍戏吗？」 佟绵沉吟片刻，点点头：「还会拍，但应该不会出镜了，我大学学的是导演专业，比起演戏我想拍戏，如果有机会，很希望能跟大家在电影院见面。」 第102页 直播在一片不舍的唿唤中落下帷幕。 导演组的人动作迅速又熟练地拆下安装在家里各个地方的机器，甘嘉平和陈子星第二天有通告连夜也离开了。 偌大的别墅转眼又只剩下了佟绵和谌醉舟二人。 两人站在门口目送着车队离去，一时间谁也没有先说话。 寂静的夜晚只听到偶尔一两只鸟雀的鸣啼，和寒风颳过的唿啸。 蒋志学的第二次剧本围读定在下周，佟绵在心里默默计划了一下这几天要干的事。 余光里的那道人影突然动了，佟绵立刻回神，下意识转身进屋。 「你跑什么？」谌醉舟失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佟绵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明明只是单纯地想回房间休息，为何会有落荒而逃的感觉。 但既然已经迈开步伐了，也就不好再停下来。 佟绵顾及着面子只是大步迈开了脚步，没有真的跑。 但谌醉舟没有面子。 他丝毫不顾形象地在后面跑了几步，最终在佟绵即将进入房间时，将人拦了下来。 「整栋别墅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跑什么？」谌醉舟又问了一遍。 就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要跑好吗？ 佟绵郁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心想要是自己刚才也跑几步就好了。 被拦住了躲进房间的退路，只好转身面对现实。 佟绵：「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谌醉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许久，弯了弯嘴角，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佟绵脑中警声拉响，赶在谌醉舟开口前一秒，堵了过去。 「今天一整天都在录制，没机会想，过几天再说吧。」 谌醉舟似乎没料到佟绵会突然这么说，微怔，随即低低笑起来，笑到最后整个胸膛都在震动。 佟绵：........ 他耳根微烫，冷漠地绷着脸说：「让开。我要去睡觉了。」 谌醉舟目光流连于他的耳垂，片刻忽然伸手捏了捏，感受着那一小片地方的温烫。 佟绵耳朵敏感得不行，面对谌醉舟的突然袭击更是没有丝毫还手余地，整个人一颤，半边脸都麻了。 不过谌醉舟也没有太放肆，大概也就摸了两三秒的时间，就自觉地收回了手。 「嗯，去睡吧，晚安。」 瞧见佟绵还发愣似的站在原地，谌醉舟又弯下腰跟他视线齐平。 他把语调放得很缓慢，似乎想让佟绵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还有咩咩，我其实不着急的，你慢慢想，不用焦虑，知道吗？」 第53章 佟绵过了一会才回过神,脸色很臭，「你想多了，我不着急,更不会焦虑。」 说完，将挡在面前的谌醉舟扒拉开,走回房间。 正要关门时,突然又想到什么,赶在房间门关上的前一秒,报復般撂出一句话： 「既然我们都不急，那这件事就再议吧。」 话音落下后,房门「砰」一声关上，隔断了谌醉舟说话的机会。 佟绵走进房间后坐到椅子上,越想越觉得不对。 不是，谌醉舟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什么急不急的，搞得好像是他迫不及待要跟谌醉舟在一起似的。 佟绵胸膛憋闷着一口气,蹭得一下站起身,去浴室洗漱。 真男人说到做到,说不会想就绝对不会再想了。 反正追着喊着想谈恋爱的人又不是他。 - 翌日。 没了早起拍摄的任务，佟绵一直睡到快十一点才醒。 洗漱完下楼吃早餐,刚一拉开房间的门，就正面撞上了谌醉舟。 佟绵一愣，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站门口干什么？」 谌醉舟坦然自若地解释：「哦,我看你那么晚都没下来吃早餐，刚准备上来喊你。」 佟绵犹疑地看了他一眼,总感觉事实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凑巧。 但谌醉舟的眼神实是太冷静了,就这么无声地盯着佟绵。 柏林电影节最佳男演员的名头并非浪得虚名，他眼底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佟绵抿了抿唇,决定不跟他计较那么多，还是吃早餐要紧，于是冲着严严实实挡在门口的谌醉舟说：「让开。」 谌醉舟并没有听话，反倒是上前一步，将佟绵堵回了房间。 「......」佟绵警惕地后退一步，「你要干嘛？」 谌醉舟一步步将佟绵逼到了墙角，嘴上却说：「不干嘛。」 话音刚落，他便慢条斯理地抬手碰了碰佟绵的脸。 佟绵洗完脸后没有擦护肤品的习惯，夏天还好，冬天气候干燥，导致他的脸也有些干涩。 「我柜子里那么多面霜，怎么也不知道用。」谌醉舟无奈道。 「麻烦。」佟绵说。 他对这些事情向来不上心，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谌醉舟跟他之间的距离实在是有点太近了！ 近到他的目光无可避免地只能落到谌醉舟脸上。 快三十岁的人皮肤状态依旧保养得很好，丝毫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就算是这么近的距离，也看不到一点瑕疵，佟绵恍惚地想，看来那满墙的瓶瓶罐罐还真有点用处。 「在偷看我？」 谌醉舟倏然弯了点腰，两人的距离又缩近了一寸，佟绵甚至能感觉到谌醉舟一下一下唿出的热气，擦着自己耳垂喷过去。 第103页 「那我凑近点，让小羊老师能看得更清楚。」 谌醉舟弯了下眼睛，但距离太近了，佟绵不确定有没有看清楚。 佟绵被谌醉舟这番厚脸皮的话无语得不行，他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段距离，但后脑勺已经顶在墙壁上了，坚实的墙壁堵在后面纹丝不动，佟绵无意识咽了口唾沫。 「你能不能要点脸？」憋了半天，佟绵最终满脸通红地憋出这句话。 「唔，」谌醉舟歪头思考了一下，「你想得怎么样了？」 话题突然，跳跃生硬，但佟绵还是立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佟绵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没想。」 谌醉舟点点头，似乎已经意料到他会这么说了。 佟绵盯着谌醉舟，刚找到一点胜利的舒畅，却在下一秒突然见谌醉舟一俯身，吧唧一口响亮的亲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佟绵眼瞳倏然扩大，似乎完全没料到谌醉舟竟然还敢再亲他一次。 「不能。」谌醉舟保持着鼻尖相触的距离，含笑着回应了佟绵先前的那个问题，然后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又说：「嗯，我不逼你，你慢慢想。」 佟绵咬牙瞪着谌醉舟，后者脸上挂着神清气爽的得逞表情让他格外不爽。 盯着盯着，不知怎么的脑子突然搭错了一根筋，佟绵勐地往上抬头，就着这个姿势，狠狠一口咬在谌醉舟的嘴唇上。 那双圆钝的眼睛滴熘熘地瞪着，在如愿看到谌醉舟脸上的表情变得错愕和意外后，才满意地松开了口。 他挑衅似地扬了扬眉，仿佛是这片领域上的胜利者。 但这份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 半秒过后，从愣怔中反应过来的谌醉舟眼眸霎时暗下，紧接着滚烫的、带着灼热之意的亲吻落了下来。 仅仅一个唿吸不到的时间，那密不透风的吻便化成了兇狠的攻势，在他唇瓣上辗转压过，不断攫取着他口腔内的唿吸。 佟绵霎时像被擒住了命脉，直愣愣地僵在原地，在意识逐渐抽离的最后一秒，他庆幸地想，还好自己刚才一直抿着唇，这才没给谌醉舟更进一步攻城略池的机会。 谌醉舟在他的唇上辗转片刻后，很快便不再满足于此，灵活的舌尖一下一下沿着他的唇缝向内探寻，企图撬出一道开口。 佟绵大脑逐渐开始缺氧，意识飘忽，谌醉舟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亲吻的攻势丝毫不见弱，反倒愈发勐烈。 终于，他憋不住气了，勐地张开嘴巴大口唿吸了两口，谌醉舟找准实际，趁虚而入，占领领地。 佟绵推搡了他几下，但这人的力气强得像一座大山，任凭他如何抵抗，依旧撼动不了分毫。 虽然佟绵从来没有接过吻，但经常会分析电影里接吻的场景。 伤心的、幸福的、告别的、激情的。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被亲到腿软是一个形容词。 直到今天。 口腔软嫩敏感的地方在被探索，所有的神经细胞都跟随着谌醉舟的动静噼里啪啦如过电一般酥麻。 佟绵绝望了，带着点自暴自弃地摆烂放弃了抵抗，任由谌醉舟在自己的地盘胡作非为蹬鼻子上脸。 他浑身上下都软得不像话，如果不是谌醉舟撑着，估计现在已经因为腿软导致整个人跌坐到地上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那么久，他的嘴唇都已经被亲到麻木没有知觉了，谌醉舟才终于放开了他。 佟绵感觉自己的背蹭着墙壁往下滑了一段距离，又被谌醉舟托起，他脑袋脱力地往前垂着，额头刚好靠在谌醉舟肩膀上，微张开嘴，一下一下大口地喘着气。 谌醉舟自知刚才失态了，没克制住，手掌带着点歉意地抚摸着佟绵的背嵴，由上至下，一下下地给他顺气。 缓了一会，感觉怀中的人唿吸逐渐平息了，这才缓声问道：「还好吗？」 说话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也变得如此喑哑。 「你说呢？」佟绵身上终于有了点力气，他一把推开谌醉舟，就要逃离现场。 但又被谌醉舟拦下了。 佟绵立刻警惕地与他拉开距离，防止重蹈覆辙。 谌醉舟无奈地张了张手，表示不会再对佟绵做什么，但他目光却始终盯着佟绵，半晌后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佟绵原本还横眉瞪目地看着谌醉舟，听他提起这个，倏然眼神微闪，躲避不止。 谌醉舟给他三番两次地逃避整笑了，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臂。 「亲了却不负责？」他换了个姿势，继续气定神闲地道，「没想到咩咩老师看着挺老实，实际上这么渣啊。」 佟绵忍不住反驳：「谁说我不负责了？」 谌醉舟顺杆而上：「那就是终于打算对我负责了？」 被亲到缺氧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佟绵想了想，将同样的问题反问了回去：「你不也没有负责吗，凭什么要求我负责？」 谌醉舟点头，「那行，我对你负责。」 佟绵：...... 佟绵：「不对。」 佟绵：「我现在脑子有点晕，不跟你扯这些，你赶紧放开我，我要下去吃早餐了。」 他採用逃跑大法，一弯腰从谌醉舟身侧熘走了，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身后追他似的，一路小跑着下楼了。 谌醉舟没有追上去，盯着佟绵的背影看了半晌，终是悠悠嘆出一口气。 第104页 - 今天的早餐是海鲜粥。 粥应该是早上就煮好了，一直温在锅里，旁边还贴心地摆放一个干净的小碗和用来舀粥的勺子。 佟绵舀了一碗粥，又把蒸锅里热着的粤式早茶端了出来。 海鲜粥鲜嫩入味，尽管距离早餐的饭点已经过了很久了，但入口以后依旧是恰到好处的温烫，新鲜清甜的热粥顺着食道滚下，温暖着空荡荡的胃。 佟绵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将碗放下，又夹了个虾饺，汁水饱满，虾仁弹韧，保持着最鲜嫩的口感。 佟绵慢吞吞地嚼着。 他不是木头，谌醉舟对他的每一点好他都看在眼里，面对着谌醉舟的屡次试探，他也不是有意要逃避的。 他只是想给自己一点冷静下来再思考的时间，他希望跟谌醉舟能认认真真地开始，而不是裹挟着冲动与激情的上头。 他...... 他有点贪心，他想要长长久久。 谌醉舟在楼上把佟绵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把他们换下的睡衣丢到洗衣机里，随后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沿着楼梯缓缓走了下来。 「咩咩，我这两天要去一趟程导那儿，后天才回来。」 谌醉舟低头抬着左手扣手錶，他原本没想再提刚才的事了，但出乎意料地，佟绵却忽然放下了勺子。 「谌醉舟。」 佟绵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抬眸看向谌醉舟，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 「我不会一直钓着你，等你回来，我会给你一个答覆。」 第54章 谌醉舟微怔,站在原地隔着楼梯的立柱与佟绵四目交汇。 良久，意识到佟绵是什么意思后，眸光微动,喉结上下微颤，嘴唇翕张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这些情绪兀自奔腾了一会,谌醉舟压下内心翻涌的激动,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好。」 这次去出差是临时收到的通知,因此走得匆忙，都没拿行李箱,背了个包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就出门了。 佟绵也跟着一起出门，但和谌醉舟不同,他是回家陪外婆，顺便给外婆做午饭的。 当他略感生疏地点燃了灶火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进过厨房了。 有谌醉舟在的这段日子,他的衣食住行,甚至包括外婆的衣食住行都被谌醉舟给包圆了,佟绵没有操心过一点。 外婆似乎也习惯了谌醉舟的存在，今天见只有佟绵一个人回来,还来问了一句：「小谌呢，他今天怎么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他去出差了。」佟绵回答。 「噢对，差点忘了他工作还挺忙。」外婆倒了杯温开水,倚在门框边上看着佟绵下厨。 一段时间后，她突然开口：「小谌这孩子,也挺好。」 哗啦！ 油爆声倏然升腾,铁锅跟锅铲相触，发出一阵乒桌球乓的声响。 佟绵抿了抿唇,看着锅里的菜不断翻滚煎炒，不确定刚才有没有听错外婆的话。 外婆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菜和肉被快速翻炒出锅，佟绵动作很快地做好了三菜一汤，端出厨房放到餐桌上，外婆也紧跟着来到餐桌前坐下。 她慈祥地盯着佟绵看了一会，倏然开口：「小绵，外婆老了，陪不了你多久。」 佟绵先是一怔，随即内心一慌，不明白外婆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了，下意识开口制止，「外婆，你别这么说......」 外婆却摆了摆手，示意佟绵先听自己说完。 「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如果遇到了合适的人，可以带回来给外婆见一见。」 外婆和蔼地笑笑，语调轻柔舒缓，跟曾经夏日夜晚坐在他床边一边给他扇风一边陪他聊天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外婆也不是什么思想迂腐的老顽固，只要你们二人是真心相爱，我不会有意见的。」 佟绵怔然与外婆对视了一会，敏锐地察觉到外婆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但外婆点到为止，没再继续往下说了，端起饭碗一口一口默默扒饭。 佟绵看着外婆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过段时间，等稳定了我带他来见您。」 外婆夹了口佟绵做的菜，笑着点了点头，「好孩子。」 吃完中饭后，外婆打算睡一会午觉，佟绵临走前去自己房间看了一眼，天花板已经修好不漏水了，甚至连床单都焕然一新，床上整整齐齐地铺着被褥床单。 在房间门口沉默地站了一会，他忽然走进去，从床板底下摸出了一个铁皮月饼盒，拿着走了放在里面的笔记本，然后默默关上了房门，回到谌醉舟家里。 外婆没有立刻上床，她站在阳台上目送着佟绵离去。 那道苍老的视线看着佟绵从两边交界的小门穿进别墅的草坪，然后走进别墅的大门。 - 谌醉舟中午一落地就自动自觉地给佟绵发消息报备，还邀功似的给佟绵发去了一张在他软磨硬泡下要到的程导的签名照。 佟绵发微信叫他老实一点，好好听导演的话不要威逼利诱耍大牌，然后将手机息屏放到一旁，走到窗户边拉紧了房间四周的窗帘。 房间里霎时变得昏暗。 这是会让佟绵觉得很有安全感的环境。 佟绵把刚才从家里拿来的笔记本放到桌上，缓缓翻开。 第一页的左下角，黑色签字笔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写着「佟绵」二字。 第105页 这是他小时候的日记本，或者更准确一点，用现在的话来说是手帐本。 往后又翻了一页，一张泛黄的纸张映入眼帘。 佟绵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被撕下的试卷一角，上面写着红色的「100分」。 旁边的批註着当时发生的事。 ——谌狗又考了满分，他取笑我数学不及格，我不小心把他的试卷撕了，但他好像没有生气，只是让我把这件事记下来。 佟绵：........ 当年的自己这么呆吗，这种罪行说记就记，日后岂不是很容易被翻旧帐？ 但最终，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试卷原模原样地放了回去。 继续往后翻，他看到了被自己亲手记录在本子上，曾经犯下的各种各样的「罪行」。 幼年时的记忆也随着这些文字和当年留存下来的物品被一一唤醒。 翻到其中一页时，他动作顿了顿。 那一页的上面用透明胶松松垮垮黏着一根崭新的鞋带。 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佟绵很深刻，几乎是瞬间就记起来了当时发生的事。 当年谌醉舟特别期待一双限量款球鞋，每天在佟绵耳边念叨说快递好慢新球鞋怎么还没有到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穿着这双球鞋去打球了。 但佟绵不喜欢谌醉舟去打球。 因为每次谌醉舟都会打到很晚才回家，导致他得在路口等很久才能等到人。 于是某天早上他偷偷把前一天刚到的新鞋鞋带抽掉藏了起来，想着这样谌醉舟就没法穿那双球鞋了，自然也就没办法去打球了。 谌醉舟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但好像也没有说什么，甚至从之后也都没有提过这件事，佟绵一直以为是自己藏得很好，现在想想，不过是谌醉舟懒得跟自己计较罢了。 从那之后谌醉舟就再也没有因为打球而晚归了，他每天都能按时在路口遇到谌醉舟，然后从后者手里拿过拿一根彩虹棒棒糖。 佟绵手指不自主地搓捻着日记本的边缘，心想谌醉舟可真是好耐心，如果换成现在的他，肯定都没耐心应付当年的自己。 又翻过一页......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佟绵始终坐在房间里，默默翻阅完了自己的整个童年「罪行」。 直到最后一页。 翻页的手蓦然顿住，他看到了一个用红笔画出的巨大的「x」，鲜艷的颜色映在白纸上格外惹眼，笔触的力道之大仿佛能把纸张穿透。 佟绵知道，这是他发现谌醉舟无声无息丢下他的那一天。 合上手帐，可曾经两人相处时的每分每毫又重新在他脑海中涌过。 佟绵这才恍然惊觉，那些原本以为被自己遗忘的记忆，还是那样崭新，只要轻轻拿出来，所有的记忆就都会翻涌而上。 这个本子是他唯一一次因为考试成绩进步而被老师奖励的奖品，他很珍惜，一直好好保存着。 而现在，这个珍贵的东西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和谌醉舟相关的事情。 佟绵慢慢地深唿吸，微风颳过，吹起窗边的帘幕，屋外的光线漏了进来，一瞬间照亮了他盘着的腿，以及腿上戴了很多年的红绳。 那是谌醉舟从寺庙里给他求的，说是能保佑他学习进步，当时的佟绵觉得谌醉舟在嘲讽他，一直收在那个铁皮盒里，从没拿出来戴过。 直到发现谌醉舟离开的那个晚上，他抱着这个铁皮盒子坐在床上看向窗户外面的月亮。 从夜色深黑一直看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从呆怔中回神，动作缓慢地拿出这条红绳戴到手上。 但很快又摘了下来，套到脚上。 当时的佟绵觉得这样就是对谌醉舟的凌辱和侮蔑，不过现在回过来头想想，应该是潜意识里留着的一份思念吧。 一直戴着他送的这根红绳，就好像这些年里他始终陪在自己身边。 佟绵从静坐的姿势中回神，屈起膝盖踩在凳子上，伸手摸了摸那条红绳。 七年过去，绳子早就变旧了，但好在编织的绳子结实，他又十分爱护，每天洗澡都会摘下来，从未沾过水，因此保存得还算完好。 细腻的指腹轻柔地摩挲过每一个绳结，稍显粗糙的触感刮弄着他的神经。 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佟绵敛下眼眸，想要努力溯源，但奈何他们自相识起一起经歷过太多太多的事，那道不明不白的情愫夹杂在这些事情的罅隙里，早已扎根长进了内心深处，练血带肉朝着四周生长，根本探寻不到源头。 甚至就连分开的那七年，他那样憎恨谌醉舟，却也从来没有将谌醉舟遗忘过。 当初下定决心要报考电影学院，除了他本身喜欢电影之外，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谌醉舟。 他知道谌醉舟小时候演过电影，也不止一次听谌醉舟说过日后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 所以他也选择了艺术类院校，想要离谌醉舟的未来更近一点。 但高中的佟绵拿不出那么多钱去走艺术生的道路，于是整整三年每天挑灯夜战，硬生生靠着文化分考进了国内顶尖电影学校的编导专业。 尽管一直不愿意承认，可是现在回过头看看，他确实是在不断追寻感受着有谌醉舟痕迹的地方。 被帘子挡住的黑暗如同一张巨大的夜幕，佟绵静静地坐在中间，感受着内心的跳动。 他努力让自己放空，什么都不想，但没过多久，脑海中又克制不住地浮现出谌醉舟的模样，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自己一下比一下跳动剧烈的心跳声。 第106页 所有的感官和思绪都指向着同一个答案。 有什么东西正在奋力向上，冲破厚重的泥土探出尖尖角，一副即将含苞盛开的模样。 咔哒。 原子笔的笔尖弹动出来。 佟绵缓缓吐出一口气，翻到日记最后一页的最后一面，轻轻地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第55章 谌醉舟自从抵达片场之后就再没发来过消息了,一直到晚上佟绵上床都准备睡觉了，才收到了谌醉舟的消息。 【咩咩，你睡了吗？】 昏暗室内,手机屏幕的萤光亮得显眼。 佟绵拿起手机，回復了一个字：【没】 对面的人应该始终拿着手机,这句话发出去后没过几秒钟,就立刻弹了一条视频过来。 佟绵犹豫了一下,从被窝里坐起来,抓了抓头髮，靠在床头板上,接通了来电。 「晚上好啊小羊同学。」 谌醉舟那边光线有些暗，画面变成了低像素那般模煳不清,但佟绵仍能在这模煳中看清了他笑眯眯的表情。 佟绵弯曲双腿，把拿着手机的手架在膝盖上，看向屏幕里的人。 谌醉舟那边似乎一直在移动,他脸上的光影不断变换,镜头微微有些抖动。 「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那人刻意放缓了声音,蜜里调油似的。 佟绵蹙了下眉，毫不接茬地怼了回去：「你能不能正常说话。」 「......」谌醉舟柔和的表情一顿,看那模样似是被噎到了。 「噗嗤。」 忽然传来一道陌生女人的笑声，隔着一段距离调侃谌醉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独守空房心心念念记挂着你的小男友？看起来他并没有很黏你啊。」 谌醉舟的镜头狼狈地晃动了几下,似是在遮掩什么。 佟绵眯起眼睛，撑着下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屏幕。 片刻后,屏幕上却出现了一个女人的面庞。 「是佟绵吗,你好啊我是程雨山，听你男朋友说你是我粉丝？」 佟绵在看到程雨山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就怔住了,好半晌后才回神，他快速坐直了身体，理了理衣服，表情略显拘束： 「您，您好，我叫佟绵，我很喜欢您的作品，去年您拍的《山路》还有前几年获奖的《小荷尖尖》和《百合花》我都特别喜欢，反覆观摩了很多次......」 这些电影都是程雨山这几年独自拍出来的，甚至有的都没有送去评奖，按理来说是绝不会在国内流通的，但佟绵还是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 没有任何一个导演能拒绝别人对自己作品的喜爱，程雨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表情充满笑意。 「谢谢你的喜欢，有机会来探班呀~」 程雨山突然眨了眨眼睛，告状似的说：「谌醉舟今天喊了一整天说要给你打电话，吵得我脑壳疼，你过来，他应该就能安分了。」 「山姐我哪有，你不要污衊我啊！」谌醉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程雨山开怀大笑，将手机还给谌醉舟，不打扰这对小情侣煲电话粥，「你们聊吧，我还得回去再改改明天的分镜。」 谌醉舟接过手机跟她告别，连忙看向手机屏幕：「咩咩，不是你想的那样。」 佟绵轻声教训他：「你拍戏的时候专心一点，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谌醉舟连忙解释：「山姐要求剧组的所有人在工作的时候不能看手机，我是怕错过你的消息，就问了一下什么时候收工回消息，只问了一次，没有一直问一直问扰乱正常拍摄。而且......」 谌醉舟声音变小，「你也不是有的没的。」 佟绵不置可否，话语一转，「那独守空房、心心念念又是怎么回事？」 谌醉舟顿时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言语吞吐：「这个，那个......」 佟绵好整以暇地看他狡辩。 谌醉舟吭哧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眼睛一闭，开始认错：「对不起咩咩我错了，我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佟绵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谌醉舟接着又道： 「独守空房的人是我，心心念念的人也是我，我不应该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佟绵：「.......」 他果然不该对谌醉舟的嘴抱有期待。 谌醉舟干脆利落地认完了错，突然又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睛稍稍睁大，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你刚才没有否认！」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眨眼的频率突然变快了，眸光满含期待地看着佟绵，看那模样似乎还有些羞赧。 「山姐说你是我男朋友的时候你没有否认！所以你......」 「什么？」佟绵却只淡定地丢出两个字，打断了谌醉舟后面的话。 谌醉舟一愣，表情僵在脸上，不确定佟绵是真没听清还是装没听清。 两人就这样隔着屏幕僵持了一会，佟绵吐出一口气，不再吊着他，道：「等你回来再说吧。」 谌醉舟眼睛微亮，紧接着他那边的摄像头突然关上了。 佟绵一愣，下意识问：「你干嘛呢？」 谌醉舟没有立刻回答，一段时间后才重新回到微信视频的界面，摄像头又重新自动开启了。 「好了。」他说。 「什么好了？」佟绵问。 「买好机票了。」谌醉舟弯了弯眼睛，伸手隔着屏幕点了点佟绵的鼻尖，「咩咩老师可要说话算话哦。」 第107页 佟绵：「.......」 佟绵变换了一下姿势，下意识开口：「万一不是你想听到的答案呢？」 谌醉舟一愣，笑意顷刻间从眸中褪去。 佟绵抿了下唇，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该总这样试探谌醉舟的底线。 他想说些补救的话，但想不到该说什么，迟疑了一会，刚想说算了，他干脆直接在电话里告诉谌醉舟吧。 「那当然不会。」 但下一刻，就见谌醉舟又重新露出了那副不正经的表情，冲着佟绵挑眉道，「只要是从小羊老师嘴里说出的话，我都接受。」 如果不是佟绵还能看到他眼里的一抹黯淡，几乎就要相信谌醉舟的鬼话了。 静默片刻，佟绵生硬地转开话题：「你买了几点的航班？」 「怎么，想来接我啊？」谌醉舟欠揍地笑了笑，他没说具体的时间，只是道，「明天晚上早点休息，等你一觉睡醒就能看到我了。」 佟绵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一会，忽然也退出了微信，打开手机的机票软体。 「咩咩，小羊老师，你人呢，别退出去啊，让我看看你看看你。」 谌醉舟那边估计也意识到佟绵去看机票了，语速一声比一声快地喊他，企图让佟绵回来。 但佟绵不听，他已经迅速查询完了航班，切回到聊天软体，不悦地抿起唇，「我看了机票，只剩下凌晨的飞机了。」 谌醉舟知道他猜到了自己的航班，无奈笑了一声。 「没事的咩咩，我也在飞机上睡一觉就到了。」 佟绵声音隐隐带着怒意：「凌晨一点起飞四点落地，你能睡几个小时」 谌醉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耐心地解释：「也能睡三个小时了，等回来之后我再把剩下的觉补起来，一样的。」 佟绵蹙着眉，脸色板得很紧。 片刻，他冷冰冰地对谌醉舟说：「我不想那么快见到你，你晚点再回来。」 谌醉舟怎么会听不出这句话里别扭的关心，愉悦地弯看了弯嘴角，「但我想快点见到你。」 谌醉舟轻声哄道：「别担心我，明天睡个好觉我就回来了。」 佟绵没再说话，沉默地盯着屏幕那边的人。 「谌醉舟。」良久，佟绵忽然开口。 「在。」谌醉舟轻声回应。 「明天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佟绵压低了声音对谌醉舟说。 月色清辉，洒在前面的小路上，映出了谌醉舟柔和得能滴水的面庞。 「好。」 透过镜头，两人的目光隔着屏幕与网线交汇。 - 凌晨五点的北安市。 冬天就要来临，在天际破晓之前，寒风吹得格外凛冽，仿佛要在天亮之前最后一次肆意狂欢。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稳稳噹噹停在了城郊别墅前，谌醉舟裹紧身上的大衣，从车上下来，直奔别墅。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衣摆随之飘扬。 但当他停在别墅前时，动作霎时变得有些犹豫。 身后的风声唿啸得愈来愈烈，仿佛在模拟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飞跃两千多公里，马不停蹄，但这一刻没有人比他更懂何为近乡情怯。 身体渴望地忍不住在叫嚣着想要见到佟绵，但心里又克制不住感到胆怯。 兀自在门口站了许久，他终于缓缓唿出一口气，不再犹豫，推开了别墅大门，走向属于他的审判。 嘎吱—— 唿啦—— 狂风随着被打开的门缝灌了屋内，将地板上摆着的蜡烛吹得摇曳不止。 砰——！ 没来得及关上的门被风带上，发出一道声响。 谌醉舟愕然地站在门口，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动不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蜡烛从进门的地方一路延伸着摆到了客厅中间，拼出一个巨大的爱心，中间还摆着一大束鲜艷盛开的玫瑰。 玫瑰将蜡烛的烛光反射得微微泛红，映照在谌醉舟眼底，他几乎不敢唿吸，生怕惊扰了这个美梦。 关门的动静将沙发上歪歪扭扭睡着了的人吵醒，佟绵身体动了动，烛光晃了他的眼，意识自睡梦中瞬间清醒，转头看向门口的人。 「你回来了？」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黏哑，佟绵无声地清了下嗓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谌醉舟愣怔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才逐渐从地上摇曳的烛光上聚焦到佟绵身上，喉结微微滚动，但声音卡在嗓子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想清楚了。」 佟绵的影子被蜡烛的光晃动拉扯，他像是从光里走来的天使，一步步朝着谌醉舟靠近。 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划掉手中最后一根蜡烛时燃起的幻觉，谌醉舟恍惚间有些分不清真假。 暖黄色的烛光笼罩在两人身上，佟绵走到谌醉舟身前站定，抬头注视着后者的眼睛。 然后极其郑重，且缓慢地说——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第56章 寂静的屋子里,一时半会谁都没有说话。 紧闭的大门将室外冷风隔绝，烛光摇曳的速度变得缓慢，仿佛时间的流逝也被拖长了。 佟绵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没得到回应，不禁有些挂不住脸了。 不是,谌醉舟什么意思啊？ 第108页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还特意提前布置好了蜡烛和鲜花,这人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妈的,该不会是自己猜错他的意思了，他并不是想谈恋爱？ 时间在静止中缓慢地流过,佟绵有些站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再说什么，谌醉舟勐然上前，用力抱住了他。 「好,好。」他仿佛出走的灵魂终于回神,一连说了两个好。 佟绵被紧紧拥着,能感受到从谌醉舟身上传来的止不住颤抖。 「咩咩，你......我......我也喜欢你。」谌醉舟有些语无伦次,强烈爱意堵在胸口，削弱了他的语言中枢。 吞吐半天，想要表达的万千爱意最终化成一个珍重而滚烫的吻,重重落到了佟绵唇上。 佟绵半仰着脑袋，静静感受谌醉舟的吻。 不算激烈也不算温柔,只是反覆的、深刻的,一次又一次地确认怀中人的所属权。 佟绵逐渐有些唿吸不上来，双手下意识往上攀住了谌醉舟的双肩。 然后摸到了谌醉舟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背包。 进门后,他甚至连背包都没来得及放下。 佟绵的手继续上行，环住谌醉舟的脖颈，并轻轻摸着他的头髮。 谌醉舟唿吸霎时一沉，紧接着亲吻的攻势开始变得勐烈且有攻击性。 佟绵有些承受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很快又被谌醉舟从后面掐着腰揽了回来。 唇舌交缠间，周围的气温在逐渐攀升。 谌醉舟忽然从佟绵上衣的口袋了摸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亲吻的动作一顿，往后撤了一段距离，声音喑哑得不像话。 「这是什么。」他把那个小东西从佟绵的口袋里拿了出来，目光紧紧盯着佟绵的眼睛问。 佟绵被亲得大脑有些缺氧，脸色血红，他大喘了口气，反问道：「看不出来？」 谌醉舟眼光再次暗了一度，眸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你确定？」箭在弦上，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 佟绵讨厌死他这么多废话了，明明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还偏要说出来，他脸庞发烫，怒道：「不要就滚。」 谌醉舟当然不会滚，握在佟绵腰上的手不断收紧，声音磁哑： 「要。」 ...... 客厅的沙发前几天刚刚清洗完被送了回来，柔软舒适的珊瑚绒面料柔软而舒适。 暖黄的烛光影影绰绰把人影照在墙面上，光和影子一起晃动。 昏暗中，脚踝上的红绳与摆放在客厅中央的玫瑰相互映衬，在空中摇曳生姿。 ...... 这么一折腾，两人的时差被彻底扰乱。 一直到屋外的天色亮起，谌醉舟才把他面对面抱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走向房间。 佟绵趴在他身上，有气无力地骂：「你他妈的，禽兽。」 「嗯，我是。」 谌醉舟却只觉得他在撒娇，丝毫不在意自己被篡改了祖籍，张口就应了下来。 佟绵的耳垂隐隐透着光，像是成色上好的美玉，他情不自禁用嘴磨了磨，后背挨了一道猫似的爪子。 卧室里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佟绵被放到了床上，他趁着谌醉舟去拉窗帘的功夫往旁边蹭了蹭，掀开被子想钻进去顺势睡觉，但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就困了？」谌醉舟将空调往上调了两度，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帘子一拉分不清白天黑夜。 佟绵刚想点头，谌醉舟毫不留情地再次拉开他的双腿，俯身凑到他耳旁说：「忍忍吧小羊老师，至少今天你是睡不了了。」 佟绵一脚踹在谌醉舟胸口，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 很快又被人攥住脚碗，送到嘴边亲了一口。 佟绵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 事实证明，佟绵的经验还是太少了，尽管他提前想到了要事先准备，但却没想到，一个根本不够用。 「没有了，怎么办？」 谌醉舟咬着他耳朵轻轻研磨。 佟绵已经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了，努力想要推开谌醉舟，「那就别了。」 谌醉舟纹丝不动，一下一下往前顶，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了，怎么办咩咩？」 佟绵微阖着眼睛，半晌后，他深唿吸一口反问：「你想怎样？」 谌醉舟：「怎样都行吗？」 佟绵在心里暗暗发誓等结束之后一定把谌醉舟杀了泄愤。 他咬着牙道：「......行。」 ...... 最后一次意识出走又復甦，佟绵觉得浑身像是被碾过一般酸痛，尝试着动了动身体，立刻牵扯出一连串的酸楚。 「醒了？」 忽然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谌醉舟伸手在他的脑门上贴了贴，松了口气，「还好，没烧。」 又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询问：「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佟绵想到了什么，耳根一烫，转头一口咬在他手上，谌醉舟嘶了一声，低头一看，虎口处印出了一道浅浅的牙印。 自知理亏，谌醉舟摸了摸鼻子，又说：「我昨天应该给你弄干净了，但如果难受的话，还是得告诉我。」 佟绵不想跟他谈这个，闭上眼睛不搭理他。 只是两颊如火烧般泛红。 谌醉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伸手从床头把水杯拿过来，又往里面插了根吸管，递到佟绵唇边，「喝点水吧，昨晚嗓子都哑了。」 第109页 佟绵目光如飞刀刺向谌醉舟，这罪魁祸首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愧疚。 不过他也确实渴了，昨晚那么久的时间里，又是眼泪又是汗水，身体急需补充水分。 没跟自己拗气，佟绵就着谌醉舟递来水杯姿势，一口气将瓶子里的水尽数喝光，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房间内的窗帘还拉着，让他无法从天色辨别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几点了。」 躺着缓了一会，他问。 「十点了。」谌醉舟说。 佟绵点了点头，心想还好，跟他平时起床的时间没什么区别。 但紧接着，谌醉舟补充：「晚上。」 佟绵：「......」 佟绵的声音立刻有些变调：「晚上十点？！」 谌醉舟点了点头。 佟绵顿时一慌，连忙四处翻找手机，有些焦急道：「我约了蒋导下午沟通剧本的。」 谌醉舟不疾不徐从背后拿出昨天晚上佟绵遗漏在沙发上的手机，递给他并说：「放心吧，我已经帮你跟他重新约了时间。」 佟绵拿手机的动作一顿，「你怎么说的？」 谌醉舟摸了下鼻子：「就，就说你今天身体不适，明天再聊。」 佟绵：....... 谌醉舟：目移 谌醉舟：目移回来 谌醉舟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得吃清淡一点，我煮了粥，下去吃吧。」 一整天没吃东西，佟绵也确实饿了，他冷漠地拒绝了谌醉舟的搀扶，一个人慢吞吞地移动到盥洗台洗漱，又慢吞吞地挪下楼。 不过最终还是在楼梯上被谌醉舟拦了下来，并不由分说被扛到了餐桌旁。 餐桌前，佟绵常做的那把椅子上已经贴心的放好了一个软垫，但佟绵却在看到那个坐垫时脸色微变，说什么都不肯坐过去。 谌醉舟将他搂在怀中，半哄着劝他：「听话啊咩咩，坐垫子上会舒服一点，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没有人会取笑你的。」 佟绵还是不肯，但他终归是奈何不了谌醉舟的。 谌醉舟什么都不让他干，将佟绵在餐桌前安顿好，又去厨房把熅在灶台上的粥端了过来，搬了把椅子坐到佟绵身边，打算一口口餵他吃。 「不用，我自己来。」 佟绵很不习惯谌醉舟搞这些肉麻的事情，强硬地从谌醉舟手上抢走汤勺，自己吃。 谌醉舟倒也不强求，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佟绵，佟绵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了，蹙眉道：「你没有别的事要干吗，能不能别老盯着我。」 四目相对，谌醉舟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凑上前，一口亲在佟绵嘴上，佟绵被他突如其来的袭击愣了一下。 谌醉舟目光炽热，说出的话更是直白：「咩咩，我恨不得把你摁在腿上一直亲，现在还能克制，只是看看你，知足吧。」 佟绵：「.........」 佟绵红着脸移开视线，低低啐了一声：「不知羞耻。」 谌醉舟无奈，「你也体谅一下我啊，喜欢了你这么久，终于......现在这样已经很知廉耻了。」 中途谌醉舟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唿吸略沉，但最终没有将那些的话说出来。 只是眼底的眸色浓郁，深深吸着佟绵。 佟绵也仓皇地移开视线，唿吸急促了些，埋头喝粥，不说话了。 但房间内并没有安静太久，很快就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佟绵喝粥的动作一顿，跟谌醉舟对视了一眼。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敲门？ 谌醉舟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起身过去开门。 「surprise！」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谌醉舟来不及直至，那个顶着一头金毛的人就熘了进来。 「嘿，好久不........」 金梓寒脚步蓦然顿住，目光一寸寸地落到了佟绵屁股底下的软垫上，声音卡在喉咙里。 「......见。」 第57章 金梓寒怔在原地反应了一会,脑袋像上了发条的玩偶，一节一节地转回头看向谌醉舟。 「你，你们......」 钟随安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从门外进来,伸手兜着金毛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带，并沖谌醉舟挑了挑眉：「动作挺快,恭喜。」 「........谌醉舟落在最后把门关上后走了进来,意外地看向这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姑妈让我来的。」金梓寒从钟随安的怀中探出脑袋,看似是在回答谌醉舟的问题，实际上眼神滴熘熘地一个劲往佟绵那边转。 「哥哥你跟我哥聊吧,我去找嫂子玩了。」 金梓寒滑熘得如泥鳅般咻一下从钟随安怀里熘走，跑到佟绵身旁,脸上的八卦之意根本藏不住。 「......」 佟绵早在看到金毛的那一瞬间就变得面红耳赤，尤其是又看到金毛在看到软垫后露出的意味深长的表情，更是恨不得原地消失在原地。 用尽了这三个月在剧组学到的演技,他深唿吸后,冷冽抬眸,眼神锋利，与通红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 刚想用严词厉色逼退金梓寒,就听下一秒金梓寒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别扭。」 佟绵：「......」 金梓寒压根不怕佟绵，尽管接了一记眼刀，但脑袋上的狗毛依旧晃啊晃的,「我可是小叔子，放尊重点。」 佟绵咬咬牙,一个「滚」字在他的喉咙里唿之欲出。 第110页 「金梓寒,过来。」谌醉舟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警告地喊了一声他弟的大名,「让佟绵先把饭吃完。」 金梓寒被谌醉舟凶了，立刻委屈地看向钟随安。 但钟随安也只是静静地负手站在一旁，并没有要帮他说话的意思。 「......」金梓寒登时被打击到了，觉得像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坐在椅子上控诉，「你们都向着他，我就是这个家里最底层的可怜人。」 谌醉舟睨了钟随安一眼，钟随安无奈沖金梓寒招了招手，放缓声音道：「小金毛，过来。」 听哥哥开口了，金梓寒再不情愿也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走到钟随安身边后，他被挠了挠下巴，像是安抚小狗似的，随后手中的文件资料被抽走，由钟随安递给了谌醉舟： 「你母亲说这几份合同很重要，让你尽快处理好。」 谌醉舟脸上并无讶异之色，接过后随手放到沙发上，「没说别的？」 「当然有！」金梓寒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人，忍不住逼逼叨叨，「她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干活，她要跟新交的小男友去环游世界了。」 「哪个男朋友，俄罗斯那个？」 「不是，是新认识的义大利混血华人。」 「哦。」谌醉舟耸耸肩。 金梓寒紧抓着话口不放，不给谌醉舟有丝毫转移话题的机会，继续追问：「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她说要你给一个确切的时间。」 谌醉舟依旧保持模稜两可的态度：「过段时间吧。」 金梓寒忍无可忍：「这话你从前年就开始说了！」 谌醉舟往佟绵的方向瞥了一眼，收回视线慢悠悠道：「行了，你着什么急，我自有安排。」 金梓寒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谌醉舟嘆了口气，「说吧，我妈答应了你什么好处？」 金梓寒立刻变了脸色，笑嘻嘻道：「xx全球限量超跑。」 谌醉舟立刻拿起手机，「喂，妈，我......」 「哎哎，我记错了，」金梓寒火速改口，「是x牌限量球鞋。」 谌醉舟这才放下假装打电话的动作，「嗯」了一声。 「还有事吗？」等了几秒钟，见金梓寒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谌醉舟不由开始下逐客令了。 金梓寒磨蹭着想等佟绵吃完饭了找他聊聊天，听他哥这么说，轻哼一声：「小气鬼，咱们哥俩难得见一面，都不留我们一宿吗？」 「慢走不送。」谌醉舟毫不犹豫转身为他们打开了大门。 钟随安牵着金毛向外走，临走前驻足与玄关处，回头沖佟绵礼貌一点头：「下次再来拜访。」 话落，带着嘴上还在不断抗议炸毛说想要留宿的金梓寒离开。 目送两人离去，谌醉舟回到餐桌旁，佟绵已经把粥喝完了。 谌醉舟搓搓手，讨好地凑过去求饶：「那个，主要是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晚了还会过来，咩咩你......」 刚才那短短的十分钟，佟绵简直坐立难安，恨不得自己原地立刻消失。 见始作俑者来了，佟绵没什么好脸色地剜了他一眼，冷冷抽开手走向沙发：「去洗碗。」 「好嘞。」谌醉舟急忙应道。 沙发的扶手上落着几张轻薄的纸张，佟绵刚才隐约听到好像说是什么合同。 拿起来看了两眼，纸张上全都是什么股权、变更等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字。 字与字一个一个分散着进入他脑子里，但就是连不出一个完整的意思。 佟绵看了一会就不兴趣了，等谌醉舟洗完碗出来，他伸手把合同的递给谌醉舟。 佟绵问：「这是什么？」 谌醉舟接过，并随口解释：「公司里一些收购的事。」 「你还有公司？」佟绵诧异，他一直以为谌醉舟只是个演员。 「不是我的，是家里的。」 谌醉舟无意讲太多，很快就把合同丢到旁边，凑过去抱佟绵。 庞大的身形笼罩过来的时候，佟绵下意识地推拒了一下，但很快又想到两人已经在一起了，抗拒的动作这才停下。 「怎么，不让抱？」谌醉舟眉眼含笑，恨不得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与佟绵相触。 佟绵被他别扭的姿势弄得有些难受，忍不住动了动身子：「你别抱这么紧。」 但某人将充耳不闻这个词语发挥到了极致，就着这个姿势将头埋进佟绵的颈窝里，狠狠吸了一大口气。 「咩咩，」谌醉舟说，「你好香。」 颈部的皮肉很薄，轻轻一碰就会带动神经系统产生一系列颤慄。 佟绵克制不住轻抖了一下，对谌醉舟的话根本没眼看，他略显艰难地开口：「你别这么变态行吗？」 谌醉舟声音闷在他脖颈处，说话的共鸣震动着那处的皮肤，酥酥麻麻。 谌醉舟：「这就变态了？」 佟绵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人，脸皮也没这人厚，于是选择闭嘴，不跟他多费口舌。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寂静的房间里仿佛所有人都睡去了。 从小时候到现在，佟绵第一次和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时间过得越久他的身体就越感到不自在，开始逐渐变得僵硬。 谈恋爱......是应该干点什么吗？ 就只是这样干坐着会不会有点无聊？ 那如果要干的话......干点什么呢？ 看似一动不动的身体，实则脑子都快转冒烟儿了。 第111页 一段时间后，谌醉舟也察觉到了佟绵的异常，亲了口后者的耳垂，轻声询问：「怎么了，突然变这么紧张？」 佟绵不想在谌醉舟面前承认自己因为不会谈恋爱而紧张，张嘴反驳：「谁紧张了？」 佟绵说：「我这是准备随时揍你。」 谌醉舟闷声笑了起来。 佟绵板着脸，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兀自笑了一会，谌醉舟拿捏着腔调说：「嗯，佟导阅片无数，不可能连个恋爱都不会谈，更不可能因为跟男朋友单独相处而紧张的，对吧？」 佟绵被谌醉舟自称的那声「男朋友」喊得耳根又是一烫，心想这人的脸皮果然铜墙铁壁。 「当然。」他不服输地冷哼一声。 谌醉舟看破不戳破，没有点破他的小傲娇，看了眼时间后转而提议：「还有点时间，我们看个电影？」 佟绵没拒绝，他舒服地靠在沙发上，「不去楼上了，就在这里看吧。」 谌醉舟应了一声，起身去随便找了部最近刚上的片子播放，寂静的房子热闹起来。 佟绵习惯性拉过一个抱枕抱着，但下一秒怀中一空。 「别要抱枕了，抱我吧。」 谌醉舟将客厅的灯光调节到适宜的亮度，走到佟绵身旁坐下。 佟绵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简直太好了，这才多久，他就已经习惯了谌醉舟时不时说出的抽风的话了。 干脆利落地忽略，佟绵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等待电影片头的出现。 但谌醉舟同样也摸索出了一套自己解决办法，佟绵不理他他就当默认，照样能自娱自乐地推进流程。 「行吧，你不抱，那我抱你总行吧？」 话音刚刚落下，佟绵便感觉自己身体一轻，紧接着后背靠上了一个滚烫又坚实的胸膛。 「......」 谌醉舟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佟绵能够处于一个放松舒服的状态，然后跟他一起静静等待着电影的播出。 这是典型的一个拍爱情的商业片，两位主演都是娱乐圈内的一线顶流。 大概故事就是女主加班到深夜下楼买咖啡，正巧碰上了在便利店兼职的男主，两人发生了口角，然后记恨上了对方...... 整部片子像是一个巨大的碎片拼接机，把一个又一个老套且不浪漫的情节往上套，谌醉舟刚看了十分钟不到，注意力就开始分散了。 他先是不老实地动了动揽在佟绵腰上的手，得到一记巴掌作为警告，接着退而求其次轻轻捏住了佟绵的手。 这回佟绵没有反抗，他静静地看着电影，对谌醉舟的小动作不予理会。 谌醉舟知道电影对佟绵来说神圣又郑重，因此也没有过度打扰他，无聊地捏着佟绵的手，一段时间后，脑中形成了一个计划，他又偷摸着拿出手机。 关上手机摄像头的闪光灯，谌醉舟拍了一张漆黑的照片。 但倘若有心将亮度调高的话，不难发现照片的左下角隐约露出了一片衣角，而照片的另一边还摆放着一束绽放盛开的玫瑰。 两分钟后，谌醉舟偷偷摸摸地上了微博。 @谌醉舟：看电影ing[愉悦][笑脸] 这条微博的配图，正是刚才拍下的那张图。 第58章 晚上十点,正是网上冲浪的好时间。 微博上在线活跃的粉丝数量很多，好多人都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谌醉舟的微博。 【前排占位！哥哥晚上好~】 【这是什么电影呀，好看吗？】 【这么晚了还在看电影进行输入,哥哥真自律！】 除了有无脑夸夸，更多粉丝热衷于扒他的底。 【哟哟哟,晕船哥什么时候也有跟粉丝报备的习惯了？】 【笑死,你们倒是先调高屏幕亮度仔细看看啊,应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吧。】 【来了来了,细节党来了！向组织汇报：右下角有玫瑰花，左下角好像有一个衣角,over。】 【我擦，玫瑰花？半夜身边还有人？什么情况？？？】 【不是吧哥,真给你追到了？】 【服了啊，我蹲后续是想看他破防的，怎么破防的变成我了啊！！】 【大家先别慌,只要还没正式官宣都不算数。换个角度想想,没准那束玫瑰花只是为了增添家里情调摆的呢。】 【nonono,姐妹你还是小看了谌醉舟。】 【咳，我来给大家分析一下哈。首先他文案上用了-ing,说明这张图是现拍的。再来看左右两边露出来的东西，要想让玫瑰和衣服同时入境，那么拍摄的人必须得在二者后面,谌醉舟显然是坐在沙发的正中央，那么衣角的主人......】 【是坐在他身上的！再结合玫瑰花的暗喻,这分明就是隐晦的官宣！】 【妈呀这都能拼出来,太好了下辈子还跟你们当网友！】 谌醉舟心满意足地翻阅着评论区，心想这届网友真不错的,孺子可教。 而另一位被网络热络的主人公佟绵，对谌醉舟背地里弄出的动静丝毫不知情。 他潜心观看着电影，尽管这部电影的商业化气息很重，但还是能从里面找出一些值得学习的地方，比如导演的镜头切换很丝滑，好几处的转场都很巧妙...... 一直到电影结束了，佟绵都还沉浸地復盘品味着那几处地方，一边下意识地朝着楼上的房间走去。 往前走了几步才忽然意识到什么，迈上楼梯的脚一顿，转头看向客厅。 第112页 谌醉舟坐在沙发上，对上佟绵的目光后，笑容有些勉强，他右手揉着大腿，对佟绵说：「你先上去吧，我再坐会。」 佟绵：？ 他目光随着谌醉舟的手看去，紧接着意识到是自己刚才把他的腿坐麻了。 「......」 佟绵语塞，张了张嘴，半天后憋出一句：「活该。」 谌醉舟表情有些无奈，在沙发上缓了一会才站起来。 「小没良心的。」谌醉舟轻声道。 佟绵坚决不背这个锅，「是谁非要抱的？」 ——尽管他在谌醉舟怀里窝着确实很舒服。 「要怪你怪你自己吧。」佟绵双手一环，靠在楼梯上等谌醉舟过来。 尽管谌醉舟的动作有在努力克制，但仍旧能看得出来走路姿势有些别扭。 佟绵盯着看了一会，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暗爽。 很好，平衡了。 等谌醉舟走过来了，佟绵才纡尊降贵般伸出一只手。 谌醉舟也不客气，顺杆而上，抓住那只手还不够，另一只手还顺势环上了佟绵的腰，又笑嘻嘻地凑到佟绵耳朵旁边亲了他一口。 「谢谢咩咩等我。」 敏感的耳垂被突然袭击，佟绵浑身一颤，身下意识朝旁边躲开，站稳后怒道：「你别在楼梯上动手动脚的，等下摔了。」 「好，我不闹你了。」 谌醉舟的笑声闷在胸腔里，听得佟绵想干脆把他推下去算了。 好不容易爬上楼梯，佟绵立刻抽回手与他分道扬镳。 可就在他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剎，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拦了下来。 佟绵：「？」 谌醉舟：「？」 佟绵：「？？」 谌醉舟欲言又止：「......咩咩，你不会想跟我分床睡吧」 佟绵一怔，他好像还真是这么想的。 准确来说，是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过要跟谌醉舟一起睡这个选项。 从佟绵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谌醉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佟绵内心明了，但表明上依旧耷着眼皮淡漠地看向谌醉舟。 「......你不能这么残忍。」半天后，谌醉舟憋出一句控诉。 佟绵不置可否，瞥了眼谌醉舟拦在门框上的手，冷漠地说：「手拿开，我要睡觉了。」 谌醉舟这回倒是蛮听话的，没什么犹豫就拿开了手，但却在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挤进了房间。 开玩笑，都在一起了怎么可能还分床睡。 密闭的室内，佟绵面无表情地与谌醉舟对视。 僵持半晌，他率先转身走向床边，给出了最后的让步。 佟绵冷冷丢下一句话：「只能睡觉，不许干别的。」 谌醉舟眼睛一亮，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蹦上床，一把抱住佟绵，吧唧一口亲得响亮。 「当然！」 佟绵：「.......」 佟绵：「不许亲我，也不许抱我！」 谌醉舟厚脸皮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脚一撂手一拢，抱玩偶似的夹紧了佟绵。 「好睏啊咩咩，快睡吧，晚安。」 说完把头埋在佟绵颈窝里，没动静了。 佟绵：「.......」 细碎地头髮扫在颈间，佟绵挣扎起来，「你起来，这样好痒。」 谌醉舟却置若罔闻，沉稳的唿吸声仿佛已经瞬间进入梦境了。 倘若不是两条坚硬似铁的手臂依旧紧紧箍着佟绵的话。 佟绵知道他还醒着，于是挣扎得动作变大了，到后来甚至有些恨不得上嘴咬他。 某一时刻，谌醉舟蓦然唿吸一窒，他装不下去了，用更大的力气箍住佟绵，不让他有任何动作。 「想睡觉就别乱动了。」谌醉舟的声音低沉，唿吸发烫。 两人之间本就几乎是贴着的，任何一点小动静都格外明显。 佟绵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背嵴蓦然一僵，瞬间变成了鹌鹑，一动不敢动。 良久，才从嘴边憋出一句昨天晚上已经骂腻了的话—— 「你是变态么？」 身后靠着的胸腔闷闷地震动起来，谌醉舟低笑着说：「是吗，我觉得还好。」 佟绵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又一段时间后，他的声音几乎从牙齿的缝隙里钻出来，「你怎么还没好？」 谌醉舟在黑夜中苦笑一声，佟绵就在他身边躺着，哪那么容易下去啊。 末了，终是幽幽地嘆了口气，如佟绵所愿般放开了他，翻身下床。 「干嘛去？」感受到身后那人的动静，佟绵半撑起身问。 「浴室。」 谌醉舟丢下了这两个字，朝着浴室走去。 啪。 浴室的灯被打开，一段时间后，响起了淅沥淅沥的水声。 佟绵躺在床窝里，没有丝毫睡意，盯着浴室的方向发呆。 许久，他闭着眼睛徐徐吐出一口气，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趁自己还没有反悔，也掀开被子下了床。 咚咚。 佟绵敲了敲门。 里面沉闷的唿吸似是滞了一瞬，佟绵也没管，直接拉开了浴室的门。 「大冬天的，沖什么冷水澡？」 他看向谌醉舟，昨天晚上过于颠倒，没有留下任何印象，直到今天，他目光落到某处时倏然一顿，紧接着瞳孔微微扩大了些。 佟绵原本坚定的眼神霎时变得躲闪，当机立断选择退缩，转身就要熘走，「那个，你小心感冒，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第113页 但下一秒，他被一个滚烫的手掌握住了手腕。 紧接着眼前视线一花，浴室的门被关上了。 佟绵被关在了浴室里面。 - 第二天，被事先定好的闹钟吵醒时，佟绵浑身疼得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谌醉舟见他醒了连忙走过来嘘寒问暖，佟绵毫不留情一脚蹬向这人，结果不仅因为腿软无力造成不了一点伤害，反而拉扯到了自己身体，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慢点慢点，没事吧？」 谌醉舟连忙弯下腰作势要查看佟绵的伤势，佟绵死死摁住被子才没让他得逞。 「滚远点。」接连两天过度使用嗓子，佟绵的声音跟打破锣似的，呕哑嘲哳难为听。 缓了一会，佟绵冷冽抬眼，「你今晚别想上床睡了。」 谌醉舟没敢在佟绵的气头上多说什么，只是陪着笑脸伺候他起床。 来到书房，佟绵一口气喝了两杯谌醉舟泡好的蜂蜜水，但润喉的作用微乎其微，在跟蒋志学通话时，对方还问他是不是发烧了，嗓子都给烧哑了。 佟绵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狠狠用眼神又剜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谌醉舟。 「......大概就是这些问题，你今天抓紧改完，过两天来开会的时候再看看还需不需要再调整。」 电话的结尾，蒋志学对佟绵说：「如果这两天实在身体不舒服就先好好休息，过来之后加班改也行。」 「我没事蒋导，今天改完之后就把最终版发给您。」 蒋志学也没再说什么，一通电话揪着重点大概聊了十几分钟。 在旁边听完了全程的谌醉舟见电话结束了，又尽责地递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等了一会，才问：「你们又要开会了？」 佟绵不想搭理他，把水杯挪开，接着打开了电脑里的文档。 谌醉舟也没说什么，临走时不留痕迹地瞥了眼屏幕，见佟绵没有点开微博，谌醉舟暗暗松了口气。 转身将水杯端下去准备午餐，然而，就在即将迈出书房的最后一秒，身后骤然响起了佟绵阴恻恻的声音。 「谌、醉、舟。」 每个字都充斥着某种强烈的情绪，谌醉舟后背一凉，步伐仓促，竟是很没出息地逃似地跑下了楼。 佟绵捏着手机，面色铁青，死死盯着挂在热搜最上面的词条。 恨不得把楼下那束玫瑰整一个塞他嘴里。 第59章 作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谌醉舟骨子里还是有些矜贵在的。 绝大多时候他做事都不太会考虑后果，毕竟以他的能力和财力足以应对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但还有那百分之一，终究是让他碰上了。 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佟绵硬是没有松口同意他进房睡觉，导致他最终只能孤苦伶仃的在客房睡了一晚。 到了第二天,他本打算好好的再哄一哄人,谁知道佟绵下来吃完早餐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改剧本,甚至睡觉都是在书房睡的。 第三天,佟绵一声不吭地买好了机票，大清早甚至谌醉舟都还没醒来,他就拖着行李飞去了阳平市。 等谌醉舟起床，佟绵已经坐上了飞往阳平的飞机了。 ...... 上午十点半,飞机落地。 佟绵拖着行李箱来到降雪娱乐，他的面部已被系统录入了，因此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被阻拦,而是顺利地刷开闸门上了楼。 蒋导还没有来,宽敞的会议室闹哄哄的,佟绵走到他之前坐过的位置上，邻座的徐凯在旁边跟女朋友视频聊天。 「......好哦宝宝,你也乖乖的，我已经到啦，中午跟晚上应该都是在这边随便吃点,等我晚上回酒店再跟你视频，拜拜~」 眼看会议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徐凯给女朋友汇报完之后的行程后,很快便挂断了电话。 「早啊小佟哥。」他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跟旁边的佟绵打了个招唿。 「早。」佟绵回应,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和电脑。 插上电源开机，佟绵盯着开屏动画看了一会，冷不丁开口问：「你刚刚是在跟女朋友聊天？」 徐凯点点头：「嗯吶。」 说来也奇怪，佟绵明明不是一个话密的人，但身边遇到的人总会自带一些话痨属性。 就比如现在，佟绵都还没有继续往下问，徐凯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和女朋友相识的过程： 「我跟我女朋友是大学同学，我俩体育课都选择足球，到快期末的时候老师组织踢比赛，每次球传到她那儿她飞起一脚就往我背上踢，一场比赛下来给我砸了三次，我差点以为她对我有意见，比赛之后还去确认了一番才发现她真的是无意的，不过从这之后我们也算认识了.......」 徐凯说得事无巨细，恨不得把他们如何相识如何相知如何相爱的细节尽数全盘拖出。 佟绵耐着性子往下听。 「...刚在一起那会儿她特没安全感，只要我一秒钟不回消息就胡思乱想，为此我特意买了个手环，想着万一手机静音了也能通过手环的震动及时收到消息，而且你看，这个手环还能共享我俩的位置，让她时刻知道我在干嘛。」 徐凯满脸幸福又兴致勃勃地给佟绵展示了他们小情侣之间的手环定位，滔滔不绝地给佟绵分享他跟女朋友的情侣款手环。 佟绵安静地听着，心里却在思忖着什么，过了一会，他终于找到合适的插话机会，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谈恋爱是无论干什么都会跟对方报备吗？」 第114页 徐凯一顿，继续摩挲着手环，「也不一定，看人吧我觉得。」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既然都是恋爱关系了，我觉得知情权还是很重要的。反正我是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她，毕竟没有人会希望自己伴侣的消息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 佟绵听完，半晌后才道：「这样吗？」 徐凯肯定：「是呢。」 佟绵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打开电脑，输入了电脑的锁屏密码后，又等了一会，才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下飞机后，他把飞行模式关了就开始赶路，手机是习惯性的静音模式，谁发来消息他都接收不到。 终于有时间看手机了，佟绵打开微信后才发现，谌醉舟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电话也打了两个。 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倖谌醉舟应该没起床发现不了他走了，佟绵登时变得心虚起来。 拇指在屏幕侧边停留了片刻，佟绵正思考着要如何回復谌醉舟的消息时，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手机的屏幕上跳出谌醉舟的备註，佟绵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好在没人察觉到这份异样，佟绵蹭着椅子往后滑熘了一段距离，随即小声地接通了来电。 「餵？」 打了半天的电话终于被接通，谌醉舟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怎么那么久不回消息，电话也不接？」 这话中明显带了些质问的语气，佟绵沉默了一会，说了句「抱歉」。 电话那头的谌醉舟显然一愣，紧接着语速变得有些快，似是更加担忧了，「怎么了咩咩，出什么事了吗？」 佟绵摇摇头，意识到谌醉舟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又出声：「没。」 谌醉舟怔然：「那你......」 佟绵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挡在手机的收音孔处，往周围两旁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他才飞快低声解释： 「机票是昨天买的，起飞的时间很早，没来得告诉你，下了飞机之后我手机开了静音，又没有及时看到你发的微信。」 短暂地停了一下，佟绵踟蹰一会，终是艰难地道：「我也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好吧，确实也有这个想法，但我以后不会了。」 他认真地反省：「下次我会提前告诉你我的事，也会尽量及时回復消息，你......」 卡顿了一下，旋即又有些别扭地哄道：「你别生气。」 谌醉舟那边好半天后才做出反应。 「咩咩，」谌醉舟问，「你是在哄我吗？」 佟绵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片刻后，谌醉舟似乎从他的静默中听懂了回应，突然又道：「我好想亲你。」 佟绵：「.......」 佟绵怒道：「我跟你说认真的。」 谌醉舟：「我也是认真的。」 「首先，我没有生气。」 谌醉舟低沉的声音像大提琴的浑厚低音，在嘈杂的会议室里缓缓响起。 「其次，咩咩，在这段关系里你不需要改变什么，你只做你自己就好，我不希望你明明是跟我谈恋爱，却在一直反思自己的问题。」 谌醉舟停了一下，才接着说：「只要你愿意回头看我，我可以向你走一百步。」 「可我不想只回头。」 佟绵打断了谌醉舟，他脸皮有些发麻，不过好在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部手机，让他能把一些当面说不出口的话说出口。 佟绵说：「我也想走向你。」 电话那头霎时没声儿了，只能听到些许粗重瓮声的唿吸。 许久，谌醉舟突然声音喑哑地问他：「你们今天什么时候能结束？」 佟绵怔了一会，立刻意识到谌醉舟想做什么，连忙开口：「会议时间没办法确定的，你别过来，明天不是还要去襄城拍摄吗，早点休息吧。」 谌醉舟也知道这个提议不靠谱，他今天下午还得去一趟公司处理事情。 于是谌醉舟只好闭了闭眼，喉结微滚：「咩咩，我好想你。」 佟绵脸有点红，轻轻嗯了一声，「我也是。」 谌醉舟似乎有点受不了佟绵这副乖软的模样，声音似乎有些崩溃，「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想见到你。」 佟绵努力地适应谌醉舟直白又让人脸红的话，低声回应：「还有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话语在谌醉舟舌尖辗转一圈，他沉声说，「到时候我来接你回家。」 佟绵耳根微烫，「好。」 两人没聊太久，谌醉舟那边不得不挂断电话去忙事情。 佟绵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不断砰砰跳的心脏，无声地深唿吸了片刻，滑动椅子往前回到了位置上。 下一秒，原本还在聚精会神敲电脑的徐凯突然偏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佟绵：「......怎么了？」 徐凯：「你不对劲。」 佟绵心里一慌，还以为他跟谌醉舟的事被发现了，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我哪里不对劲？」 徐凯严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佟绵都已经开始思考如果真被发现了要给他多少封口费，就见徐凯伸出手指推了一下眼镜框，用侦探破案的口吻笃定地道： 「你恋爱了。」 佟绵的心凉了半截，但他仍旧垂死挣扎：「你怎么知道的？」 徐凯自信地说：「嘴角微扬，眉目含情，春风得意，满面春风.....还要我继续形容下去吗？」 第115页 佟绵：「......」 佟绵：「什么乱七八糟的。」 哪有这么夸张。 佟绵只当徐凯突然抽风了胡诌，他仓皇地移开视线，却不小心瞥到了黑屏的电脑。 被灯光照着的黑色屏幕上清晰地印出了自己的模样。 眉眼含笑，唇角上扬，笑容满面...... 佟绵嘴角上扬的弧度僵在脸上。 徐凯只当佟绵是不好意思，他爷们儿似的挥了挥手，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 「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咱们又不是明星，没有不给谈恋爱的规定，谈就谈了呗，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大大方方承认嘛。」 佟绵在他的话声里一寸一寸调整了好了脸上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刚打算随口附和一下，就见徐凯话锋陡然一转—— 「比如说你的好兄弟谌醉舟，你看他前段时间恋情的新闻不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嘛，甚至他还没有追上人就发微博表示了，多坦荡、多有觉悟啊！！你也多跟他学习一下，这才是一个好男人该做的事情。」 佟绵那口气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在滔滔不绝兜讲了一堆道理后，徐凯的八卦之心又火速燃烧起来。 他凑到佟绵身边，问题一箩筐地好奇发问： 「哎话说你前天看到热搜了吗？他那天晚上发的照片到底怎么回事，我看有人分析说是隐晦的官宣，是不是真的啊，他追上了还是没追上啊？」 佟绵：「.........」 徐凯还没有得到佟绵的回答，就又迫不及待似的，自己一个人继续叨叨起来： 「不是我说，谌醉舟是真的顶，我要是有他那么多粉丝，我肯定不敢随意公开恋情。」 佟绵一愣，下意识脱口问道：「为什么？」 徐凯侧目看了他一眼，接着给他分析：「你看啊，虽然看起来一片和谐，但他有那么多粉丝呢，长得又帅，不可能没有女友粉吧，现在突然一官宣，肯定有很多希望他维持单身人设的粉丝脱粉回踩，啧啧啧，我都不敢现象他评论区和后台私信每天会收到多少骂声。」 徐凯说着，长嘆了一声：「虽然我也是乐子人，但我还是衷心希望谌哥赶紧把人追到手，他人真挺好的。」 徐凯：「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上次来开会，我们好几个新人因为没有经验，没有提前订酒店，来了才发现周围都要预约，还是他帮我们安排了房间，我们去感谢他，他说要谢就谢佟老师，他只不过是顺手帮个忙罢了。」 佟绵骤然瞪大双眼。 他从来没听谌醉舟提起过这事。 徐凯摊了摊手，「你看，你们俩只是一起拍过剧的兄弟，他都能为你这么两肋插刀，更别说对心上人了，肯定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话说到这，他又一转，啧啧感慨：「话说我还真很好奇他心上人究竟是何方神仙，按理来说谌醉舟本身已经够优秀了，业务能力也没话说，长得帅有钱还是个恋爱脑，就这条件还不点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 徐凯越说越激动，差点让人觉得如果他是女的，他都要自己上了。 佟绵：「.......」 他瞥了眼徐凯，片刻后，忽然悠悠飘出一句—— 「放心，他追到了。」 第60章 徐凯动作僵了一瞬,陡然睁大眼睛：「真的——？」 他的声音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导致全会议室的人都在往这边看。 佟绵扯了他一把，让他小声一点,然后点点头：「嗯。」 「抱歉，抱歉。」徐凯冲着周围的人歉意摆摆手,压低声音,「所以你见过了？是圈内人吗？」 佟绵想了想：「算是吧。」 徐凯的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长啥样啊,能让谌醉舟都死心塌地爱上的,一定是个特别优秀的绝世大美人吧？」 佟绵脸一黑，没想那么多张口就道：「不是。」 徐凯一怔,显然没想到佟绵竟然这么......不客气。 但在佟绵看来，尽管知道徐凯不是在说自己,但还是觉得别扭，火速划开干系：「他没有很优秀，长得也一般,谌醉舟估计是瞎了眼才看上他。」 徐凯惊愕,徐凯诧异,徐凯的脸色逐渐严肃。 「你怎么能这么说。」徐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声音严肃,「再怎么样她也是谌醉舟的女朋友，谌醉舟对你兄弟般情同手足处处帮衬，你倒好,对他女朋友意见那么大算怎么回事儿啊？还有，虽然我也承认你长得很好看,但这不是你随意评判诋毁一个人长相的原因......」 佟绵神色复杂。 尤其是听到那句「兄弟般情同手足」时,表情更是剎那间变得古怪起来。 但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因此也没说什么,安静地听着徐凯教训。 「......你有在听我说吗？」徐凯说了一段时间，察觉到了佟绵的走神，不由停下来反问。 「在听呢。」佟绵慢吞吞地点头，动作看起来仿佛内疚得不行，「我知道了。」 徐凯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嗯，这样才对。」 「对什么？」蒋志学不知何时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杯，朝着他们走来。 徐凯意外地道：「蒋导？」 蒋志学沖他点了点头，然后站到佟绵面前，「身体好点没？」 佟也绵有些意外，但很快又点了点头，「好多了。」 第116页 把手里的保温杯放到佟绵面前，对上后者不解的目光后，蒋志学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解释：「给你带的。」 「给我？」佟绵一愣，又在下一秒看到了蒋志学眼中善意的戏嚯，立即反应了过来，脸色霎时变得有些尴尬。 「谢，谢谢，真是麻烦您了。」 佟绵窘迫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双手接过保温杯，磕巴道：「他下次再这样，您别理他。」 蒋志学耸了耸肩，指着保温杯：「下次自己泡，他就不用到处求人了。」 佟绵恨不得给蒋志学磕一个，抱着保温杯吭哧应道：「好......好的。」 完成谌醉舟拜託的蒋志学转身离开。 徐凯全程近距离吃瓜，他热切的目光先是从蒋志学离开的背影上移到那个保温杯上，最后又落到佟绵脸上。 半晌后，他试探地问：「你......对象认识蒋导啊？」 佟绵张了张嘴：「啊。」 佟绵：「是吧。」 「敢让蒋导帮忙跑腿，她不简单啊。」徐凯拍了拍佟绵的肩膀，「你这保温杯里装得啥，非得现在给你送来。」 佟绵也不知道，于是他打开喝了一口。 是一杯温烫的蜂蜜水，喝下去喉咙很舒服，润润的。 他在家已经喝了三天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谌醉舟为什么要给他送蜂蜜水，佟绵唿吸又是一窒。 抿了抿唇，佟绵随意诌了个理由解释：「是蜂蜜水，我前几天有些感冒，嗓子哑。」 「就这？」 徐凯听完却更震惊了。 小感冒而已，至于这么大张旗鼓，还麻烦到蒋导头上了？ 干了半辈子电影，包揽坎城柏林奥斯卡的蒋志学，一转头给人当起了送水的跑腿？ 徐凯看向佟绵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敬仰，「佟哥，你对象可真疼你，就这还要麻烦蒋导亲自来给你泡一杯装保温杯里送过来，钦佩，钦佩。」 佟绵脸上表情依旧尴尬，一时半会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徐凯下意识瞥去，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伸出手指指了指，对佟绵说：「有人给你发微信了，估计是你对象的。」 佟绵这才像是从云游天外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应和了一声，拿起手机。 还真是谌醉舟发来的消息。 【保温杯是给你买的，喝完之后自己收着吧，不用还回去。】 【还有，你肠胃不好，别嫌麻烦总喝凉水，用保温杯装点热水喝，听话。】 【有空了给我回个视频，想你。】 佟绵垂眸盯着屏幕，看到最后一句话时脸有些发红，确认对面的人发完了消息，才抿抿唇，跟着回復道： 【好。】 思索片刻，又从表情包里艰难地翻找出了一个小猫比心的图片发送过去。 谌醉舟那边回得很快。 【我也爱你^^】 佟绵一怔，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般勐地将手机反扣回桌面，心跳砰砰响得厉害。 蒋志学将投影仪调试好，把自己电脑的屏幕投影了上去，第二次剧本讨论会正式开始，佟绵深深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今天会议出乎意料的结束得早，一问才知道今天是蒋志学女儿的生日，他下了军令状一定会回去陪女儿的。 连蒋导本人都率先离场了，那导演组剩下的人也就急忙抓紧这难得的空闲时间，陆续收拾东西一同离开了这座楼。 徐凯提议可以去周边的街逛一圈，难得有机会，阳平的小吃一条街可是很出名的。 这项提议很快就得到了一些人的贊同，一行人吵吵闹闹地朝着小吃街走去。 晚上八点，正是热闹的时候。 小贩推着三轮车，车上摆着各种冒着热气的美味，拥挤又热情地站在两边，中间留出了一条可供人穿行的小道，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请顾客品尝自己摊位的美食。 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香味扑鼻。 佟绵难得嘴馋，一会的功夫手上就拿满了小吃。 不止是他，几乎同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 从巷东走到巷西，完整穿过一整条小吃街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餍足的表情。 「很好，已经开始期待第三次剧本围读会了。」 「人啊，就是要多吃点这种好的才能有活下去的欲望。」 被剧本脚本毒打了一整天的导演们被美食沖洗掉了身上那股将死微活的怨气，重新变得容光焕发精神满面。 「很好，又有活下去的动力了，只要一想到下班儿之后还能来小吃街吃美食，工作将再也无法打败我。」 佟绵对此深表贊同，他将吃剩的最后一根签子丢进垃圾桶，跟其余人在路边聊了会天，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于是纷纷转身离去。 回到酒店后，不过刚十点钟，佟绵将房卡插入取电槽口，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看，顿时愣住了。 ......他又忘记调手机的铃声了。 在刚才他们在小吃街里快乐进食的过程中，谌醉舟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但再一次被佟绵成功错过。 看着消息对话框上的那一点红点，佟绵不勉感到一阵心虚。 不再犹豫，动作飞快地给谌醉舟拨去了一通视频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以往每次都会在铃响三秒后接起的人，这次却好久都没有接通。 第117页 佟绵心道不妙，该不会谌醉舟真生气了吧。 铃声又响了一会，就在他以为视频会自动挂断时，终于被接通了。 谌醉舟顶着湿漉漉的头髮出现在屏幕前。 「终于捨得理我了。」随意拿毛巾擦了擦脸，谌醉舟也不管头髮是不是还在滴水，举起手机盯着对面的佟绵。 「抱歉。」佟绵抿了抿唇，老实交代，「我刚才跟徐凯他们去小吃街逛了一圈，没来得及掏手机。」 「嗯。」谌醉舟应了一声，「好玩吗？」 佟绵点点头：「吃到了很多好吃的。」 他将刚才吃过的东西一一罗列，末了，像是要表明自己的决心一般，他说：「我已经下单了一个手环，听徐凯说这样就可以在手机静音的时候依旧收到消息，不会再错过你的信息了。」 谌醉舟不置可否。 很快，又敏锐地抓住了佟绵这几句话中出现的同一个名字，顿了顿，问：「徐凯是谁？」 佟绵在门口站累了，举着手机坐到小沙发上，回答：「导演组的另一个执行导演。」 谌醉舟没什么反应，似乎没记起来。 佟绵想了想又说：「你捧着玫瑰花过来的那次，还要他给你让了座。」 谌醉舟回忆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来。 他顿了顿，忽然道：「你跟他关系还挺好的。」 佟绵没听出来他这句话里的酸熘，思考一会，点点头，「确实比较熟，他人也挺好的。」 毕竟会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向着你「女朋友」说话。 「是嘛。」谌醉舟冷不丁嗤了一声。 佟绵一愣，虽然隔着网线，通话会有一定程度的延迟，但他应该没听错吧，谌醉舟是在冷笑？ 「你......」 佟绵迟疑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踟蹰地开口询问：「你是在吃醋吗？」 「.......」谌醉舟绷着脸与他对视，半晌后僵硬地转开视线，「没有。」 佟绵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谌醉舟那边的光线似乎很暗，他有点看不太清这人脸上的表情，但转念一想，向来花孔雀性子、时刻都在开屏自负的人，估计字典里就没有吃醋这个词的。 于是佟绵「哦」了一声，没再继续往下问了。 谌醉舟：。 两人又聊了一会，佟绵先前从小吃街里沾上的油烟味愈发明显，他于是打算先去洗个澡。 「洗澡？」谌醉舟挑眉，忽然镜头往后拉了一段距离，露出裸着的胸膛。 然后又在佟绵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重新将镜头对回到自己脸上。 佟绵怔了半晌，后知后觉意识到：「你......在浴室泡澡？」 谌醉舟点了点头。 佟绵唰一下脸红了，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谌醉舟在没穿衣服的情况下，还跟他聊了这么久的天？ 谌醉舟眯起狭长的眼睛，注视着缩在狭小屏幕里的佟绵。 「一起吗？」谌醉舟问。 「什么？」佟绵脑袋一时没转过来。 「我说，」他慢吞吞掀起眼眸，眼尾勾起一抹轻佻的弧度。 镜头再次飞快地疑似往下晃动了一下，很快又重新对焦回脸上，如愿见到了佟绵霎时爆红的脸。 谌醉舟：「我陪你一起洗。」 第61章 佟绵大脑有一剎那的空白。 他的视线缓缓悠悠地汇聚到了谌醉舟那噙着笑意的嘴角上。 「你......」 佟绵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忍下了已经溢到嘴边的谩骂，恼怒斥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落下这句话后，他二话不说把视频掐断了。 酒店灯光是偏黄色调的,似乎跟刚才谌醉舟那边的光线有些相似。 佟绵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下，脸颊止不住冒着热意。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撬开谌醉舟的脑子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构造才能让人拥有这么厚的脸皮。 - 日子在不断地向前走,两人也愈发忙碌了起来。 尤其是,就在谌醉舟每天心心念念倒数着与佟绵相见的日子时,却收到了一个惊天大噩耗。 程雨山那部原本打算送往威尼斯电影节的片子突然变卦了，改成去参加坎城电影节。这样一来,原定8月送展的片子就得提前到5月，连带着拍摄和后期制作的周期被大大压缩,剧组工作人员们不得不提前开始拍摄。 同样这也意味着，谌醉舟不仅无法按照约定去阳平接佟绵回来，甚至要马不停蹄地进组,两人中途甚至连面都见不上。 谌醉舟狠狠emo,可没给他留太多悲伤的时间,因为进组时间的提前，后面几个商务全都挤到了一起,短短三天飞了七个地方，说一句忙成陀螺都不为过。 这下别说见面，就连跟佟绵打视频的时间都挤不出。 匆忙仓促地赶完通告到达程雨山的拍摄片场,才终于有了点喘息的机会。 作为这次拍摄特意去找的取景地，关山坝地处偏僻,到夜晚万籁寂静,谌醉舟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拨通了跟佟绵的视频。 时隔多天,终于又看到了爱人熟悉的面庞，谌醉舟有种几乎有一个世纪没有见到佟绵的感觉。 佟绵接通电话后，先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他座位上起身，离开会议室，走到阳台上四周环顾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人了，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里：「你收工？」 第118页 「没呢，偷偷熘出来的。」谌醉舟晃了一下镜头，给佟绵展示周围的环境。 他坐在一条溪流的边上，潺潺流水声透过手机收音孔传入佟绵耳内。 镜头又转回到他自己身上，谌醉舟问佟绵：「还在开会？」 佟绵的脸色略显疲惫，点了点头，「有个地方不太顺，还在讨论。」 谌醉舟很快又问：「那会打扰到你吗？」 「没事。」佟绵摇了摇头，「吵了一天了，大家的脑子都有点僵住了，出来透透风反而是好的。」 谌醉舟目光中略过一抹心疼，但也没有说什么，一段时间后，轻轻嘆了一声：「好想你啊咩咩。」 面前的溪流闪着细碎月光，让谌醉舟的眼眸显得熠熠生辉。 佟绵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小声说：「我也是。」 谌醉舟眸光骤然沉下，恨不得立刻就飞去佟绵身边。 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良久后，发出一声感慨—— 「要是能后年再送去参加电影节就好了，这样我们就有整整一年的休息时间了。」 「别说这种气话，你也没几年能拍了，既然喜欢就好好珍惜吧。」佟绵微微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又飞快地将话补完：「反正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谌醉舟脸上表情肉眼可见地怔了一下。 半晌后，才低低沉沉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佟绵眨了眨眼，「我又不瞎。」 佟绵接着说：「你书房里放了那么多公司的文件，前几天你妈又让你处理合同，这不是很明显你迟早要回去接手公司吗？」 谌醉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没有想到佟绵竟然自己察觉到了这些。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是没打算这么早告诉佟绵的，他想再陪佟绵多拍几部电影。 仔细地注视着屏幕对面的人，半晌后谌醉舟突然问： 「你会失望吗？」 佟绵似乎对谌醉舟的话感到疑惑，思忖片刻，开口反问：「你会开心吗？」 佟绵说：「息影去接手公司，是你发自内心愿意干的事吗？」 谌醉舟松懒靠在椅背上的腰似乎挺直了些。 谌醉舟没有正面回答佟绵的话，只是道：「有些事情是我的责任。」 佟绵盯着谌醉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是一个复杂的人，因为喜欢电影所以学了导演，因为喜欢电影所以对未来的规划都是围绕着电影。 在他的选项里，喜爱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 所以他不会为了任何东西去妥协他的理想。 但谌醉舟不一样，作为富贵人家的少爷，他从小就享受着锦衣玉食的富裕生活，长大后需要承担家业也是情理之中。 可不管怎样，他更在乎的是—— 「可是谌醉舟，我希望你快乐。」 谌醉舟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佟绵抿了下唇，继续道：「你可以是演员谌醉舟，也可以是商人谌醉舟，但我希望这些前缀是你自己选的，而不是被迫点头。」 佟绵思维转动的很快，想得有点多，考虑得也很全面。 「再给我几年，我也能成为很优秀的导演，到时候万一你家里反对，你不去接手公司就全娱乐圈封杀你，让你没有戏拍，那也还有我。」 佟绵垂下眼眸，很快又重新抬起，隔着屏幕一字一句地说：「我为你写剧本，你来演我每一部片子的主角，我们照样能继续做喜欢的事情。」 佟绵脸上的表情郑重，在认真地考虑着两人的未来，谌醉舟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柔软的水。 「咩咩，」一股强烈的情感充斥丰盈着他的内心，谌醉舟声音低哑，良久后才道，「我好爱你啊。」 佟绵微怔，两颊飞速略过一抹绯红。 谌醉舟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不过别担心我，咩咩。我没你想得那么悽惨。」 他不想让话题变得沉重，于是刻意用轻缓的语调说：「我喜欢演戏，享受体验每一个不同的角色，但同样，我作为家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也不排斥这份属于我的责任。就算有朝一日我离开大荧幕了，但还是能在幕后给你投资，为电影奉献，虽然方式不一样，但也并没有太大区别。」 谌醉舟眼神柔缓，声音温和：「本来有些事不想这么早给你说的，怕你有压力，但既然聊到这了，不说又似乎有点像在故意瞒你。」 「等拍完程导这部戏后，我应该有一段时间不会接戏了，会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对公司的管理上。等过几年公司运行稳定了之后，我再会回来继续拍戏。」 谌醉舟变换了一个姿势，凑近屏幕，好像跟佟绵的距离更近了些。 「到时候，还请佟导给我留一个角色，让我有重新回到荧幕上的机会，行吗？」 这个念头其实是他最近才想清楚的，以前他一直拖着，因为觉得离开电影去经营公司之后，就难以回到大荧幕了，所以想尽可能再多拍几部。 但现在他想明白了，与其一直拖着耗着，不如尽快把公司的事解决，让未来能有更多的时间放在电影上。 佟绵盯着谌醉舟看了良久，忽然轻哼一声，语调很轻：「到时候我的戏可没那么好上了。」 谌醉舟放缓声音，「佟导给开个后门呗，通融一下。」 佟绵义正言辞：「不行，我选角很公平的，不管是谁都一视同仁要参加面试。」 第119页 谌醉舟目光逐渐柔和，唇角微掀，「那佟导接受潜规则吗？」 谌醉舟说：「我一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给你做饭给你暖床，你说一我绝不说二，当一个最最最听话的情人，行吗？」 佟绵看了他一会，然后才略略一扬下巴，睨着谌醉舟：「那就先看看你这两年的表现吧。」 「遵命。」谌醉舟双指併拢轻轻点在眉尾。 没过两秒，他又提议：「那佟导什么时候来验货？我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看我心情。」 佟绵上位者那种随心所欲的姿态拿捏得很是到位，轻飘飘地落下几个字后，很不留情地挂断了视频。 看着对话框里两人视频通话的时长，佟绵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会议室继续跟大家头脑风暴。 - 随着忙碌日子的不断更迭，他跟谌醉舟一起参加的第一档综艺《不一样的农田》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开播的时间。 第一期强大的嘉宾阵容加上专业不遗余力的宣发团队，让这部综艺的热度讨论度很快就飙升到了第一位。 光是一个短短几十秒的预告片，就剪得让人抓心挠肝。 清理臭水沟时候的僵持，割稻比赛的胜利，大半夜别墅没水... 以及烧烤摊上谌醉舟说的那句—— 「我最后一次接吻也是在7年前。」 底下的评论区几乎在瞬间就爆炸了。 【我草，我草，我草！！！！我没听错吧，最后一个是我哥的声音吧？】 【不是，说好的老处男呢，谌醉舟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偷偷跟人亲过了？】 【啊啊啊啊老粉来报，谌醉舟出道至今从未拍过一场吻戏！！所以7年前他究！竟！是！在！亲！谁！！？】 【不会没人注意到他说的是「也」吧？也！！！什么也？这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啊啊！！】 【受不了了有没有大神来扒一下，他七年前到底是在跟谁谈恋爱？】 无数网友抓心挠肝，心痒难耐，一个个恨不得蚕食网线翻开整个网际网路寻找出蛛丝马迹。 当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成功了。 所有的答案，只能等到综艺正式开播的时候。 周六下午四点整，数以万计的网友准时蹲守在电视机前，掐着时间打开了这部综艺。 片头是一片沧海桑田变化不停的时间轮转。 中国农耕文化开始于八千多年前，从黄土皑皑到五谷丰稔，看似寻常的朴素土地却养活了泱泱华夏14亿人口...... 视频画面和文案在不停地往前推进变换，最后的背景落到了这一期嘉宾们拍摄的地方，汇聚成六个大字。 -《不一样的农田》- 至此，正片开始。 第62章 镜头一转,画面初现。 还没开始进情节，弹幕就迫不及待地嚎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谌醉舟真的好帅！！！】 【哥哥哥哥我来啦prprpr[流口水]】 【呜呜哥哥身材好好，穿什么都好好看,这身应该是他的私服吧，好有品味！！】 【啊啊佟宝好瘦啊,站在谌醉舟身旁显得小小一只。】 【是啊,佟宝你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要再挑食了,这样下去你老公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把你拎起来（）】 【梦开始的地方，当初被沉眠cp的那一巴掌垂直扇入坑底,这么久过去了，终于等到了正片！！】 【星星！！我们家星星终于上桌吃饭了,呜呜呜煳妈落泪。】 【奇怪，甘嘉平和谌醉舟不是认识了很久吗，为什么没有去跟对方打招唿？】 当初录制的时候尤沐一也还在的,只不过后来曝出丑闻,节目组把他「一剪没」了。 看着看着观众们惊讶的发现,这个节目有他没他好像都没什么区别，纷纷夸赞剪辑组的业务能力,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个某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甩手掌柜作态也有很大关系。 综艺继续往下进行，嘉宾们碰面后先是听主持人简单介绍了这一期的录制内容,然后便开始了第一项任务——清扫臭水沟。 看着水沟里充满了骯脏污秽的杂物，腥臭刺鼻的气味仿佛冲出了屏幕,弹幕纷纷感同身受的发出了[呕吐.jpg]表情包。 不过很快弹幕又被无数的震惊感嘆号淹没。 【沃日？？？我错过了什么,上个厕所的功夫怎么我cp突然下跪求婚了？】 【笑死我了姐妹，求求你去买个眼镜吧,明明是晕船哥先蹲下给佟宝换鞋啊。】 【虽然但是有什么区别吗我请问，谁家好人帮朋友拿了鞋，还会单膝下跪在他身旁让他穿？】 【omg，他们竟然从这么早就开始暧昧了，这是什么一见钟情的纯爱现场。】 【我宣布这就是他们的求婚现场！！沖了个svip，就当随礼物一份了！】 【份子钱加我一个！】 【还有我！！】 弹幕上热闹得像是要过年了。 很快有人意识到也不能太猖狂，要淡定，要冷静，给正儿八经来看综艺的人一点清净的空间。 于是大家体贴的噤声，一起专心看综艺。 可却顶不住正主亲自下场，按着她们的头磕。 一段时间之后—— 【啊？？？？？？？】 【不是，就这么......水灵灵的同房了？！！】 第120页 【啊啊啊啊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准了！！我埋在地底拖着腐烂的身躯也要坐起来顶开棺材板说一声：沉眠是真的！！！】 【下午求婚晚上同房，好一个中国速度，晕船哥牛波一！！！】 【不是，怎么获胜方住的别墅还能停水了？】 【导演组在搞什么？！】 【拜託，就算要停也应该是停电吧，你们究竟懂不懂这个地方拉灯的重要性啊！！！】 弹幕很快又再度被刷爆，安装在别墅里的几个固定镜头记录了红队队员的行动。 他们下楼找到导演组后，才知道别墅停水是因为蓝队没有完成任务，对集体的惩罚。 【？？？服了，节目组能不能有点脑子，凭什么蓝队没完成任务要红队也跟着一起贝背锅啊。】 【盲猜一波，虽然尤沐一被剪掉了，但其余人基本上也没镜头了，是不是可以推测出，当时那几个人统一抱上了尤的大腿，全当起甩手掌柜，让所有的脏活累活都给甘和星干？】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支持楼上的观点。】 【xs甘嘉平和陈子星冤种实锤。】 在看到骆北和聂浩博两人听完规则后二话不说转身离开时，弹幕上纷纷表示支持。 【对！就是应该这样，才不惯着他们呢。】 【好样的，就算停水也坚决不去帮他们擦屁股，誓死维护胜利者的尊严！】 但紧接着—— 【嗯？？？？】 【不是吧我的大影帝，你怎么屁颠屁颠地去帮人家收拾烂摊子了？】 【无语，谌醉舟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地去立乐于助人的人设吧，累了一天了，哪个正常人会毫无怨言地去帮隔壁对手收拾烂摊子啊。】 【笑死，楼上话说早了吧，这哪是为了立人设，分明是捨不得老婆吃苦啊！】 【化身尖叫鸡了，停水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老婆不洗澡会难受，这种老婆脑袋的男人一定要给我狠狠幸福！】 【我草！！有人注意到谌醉舟手上的动作细节吗！！严重怀疑是想去摸摸老婆，但突然又想到这是在镜头前然后又放了下来！！！啊啊啊啊细节党狂喜！】 【我也看到了！！！这对绝壁是真的吧，如果这都是假的，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 短短几个镜头，含糖量却疾速飙升，弹幕都快磕疯了。 就在这满屏的啊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中，佟绵驾驶着收割机轰轰烈烈地开过这一片地，以一人之力收完了整一片水稻。 【我嘞个割稻金刚钻啊】 【宝宝，你还有什么技能是我们不知道吗？】 【原以为是英雄救美，没想到谌醉舟你小子才是被老婆救的那个。】 【嗷嗷嗷嗷嗷这种看似软乎实则战斗力爆表的小美人我直接一个爱爆，谌醉舟命真好！】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拥有这么香香软软关键时刻又绝不掉链子的老婆，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 《不一样的农田》这一期综艺分成了上下两集，分别在周六周日这两天里播出。 周六播完了上集之后，微博话题的讨论度爆涨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高度，收视率也一跃成了同期榜首。 又由于部分被谌醉舟接吻话题吸引来的观众没有在上集等到这一幕，于是更加心痒痒地期待了第二天的下集。 作为综艺的嘉宾之一，佟绵是第二天才知道《不一样的农田》开播的。 因为他没有微博，也就没有工作人员来提醒他转发官方微博进行宣传。 再加上这几天剧本的事情真的让他忙晕了头脑，别说是微博了，就连微信里消息都只是囫囵扫视一遍，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我现在终于相信为什么不要轻易相信网友们的话了，看这些分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知道内情，我都快真相信你跟谌醉舟是一对儿了哈哈哈哈。」 徐凯拿着手机，一条条翻阅着评论，其中遇到几个离谱的，还会特意念出来给佟绵听。 佟绵嘴角微僵，心想这届粉丝都是从刑侦学院出来的吗，怎么一个个分析的全在点子上？ 徐凯：「哈哈哈哈你看你看，这里居然还有人说你俩像，我真笑不活了，这都哪跟哪啊。」 佟绵眼眸倏然睁大。 「我看看。」他迅速伸手，接过徐凯递来的手机，快速地扫视了几眼。 【@显微镜磕学家：一些我认为沉眠cp是破镜重圆的原因。1从两人第一次被拍到算起，都是以「针锋相对」的话题上的热搜，不管是对谌醉舟甩脸，还是扇巴掌。】 【@显微镜磕学家：2仔细看会发现，虽然两人之间看起来很甜，但其实都是谌在主动，佟始终是迴避接受的状态，而且两人基本没有你来我往的对话场面。】 【@显微镜磕学家：3最明显的是可以和近期《客厅里的朋友》作对比，后面这个综艺里两人的关系虽然还是比较僵，但可以看得出是别扭的僵，作为一个行为心理学的硕士，我更偏向于认为二者在这个时候已经「重圆」了。】 【@显微镜磕学家：上面是比较靠谱的分析，以下是我的个人感觉。虽然这两人基本没在镜头面前有特别多的互动，但可以看出彼此之间都是很依赖的，尤其是佟，他虽然不怎么爱搭理谌，但一些下意识的习惯，比如走路时会更挨着谌、喝完的水杯会贴着谌放等等，都是亲昵的表现。所以我认为他俩的情况是，谌在挽回，佟看似拒绝，实则内心松动。over。】 第121页 这个博主连发了好几条大长评逐一分析，说得有理有据，被无数网友点赞支持。 【虽然这是我从未考虑过的角度，但认真看完之后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对对，前几天的那个直播综艺我全程看了，有一段是有人想玩桌游，然后佟的行为非常熟练，而且那么多电视柜，他却精准地打开了放有桌游的那一个。】 【还有吃早餐的时候也是，对烤箱蒸锅微波炉什么的都特别熟练。我敢保证他感觉绝对不是第一次去谌醉舟家！】 【既然这样，那作为谌醉舟的粉丝我再来补充一点吧。之前谌醉舟如果跟别的艺人传出一丁点的风波，他的工作室都会立即出面回应的，但跟佟绵的这两次，每一次都是谌醉舟上自己的微博大号澄清的。】 【还有还有，谌醉舟那边刚说完要追人，转眼就见被拍到跟佟绵家长了，这不都已经是明示了吗？】 【破案了家人们，我就说第一次看到这俩人的时候就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好好，原来是破镜重圆，这下总归是把逻辑盘明白了。】 【不管是什么，一见钟情给我谈！！！破镜重圆给我圆！！！】 【支持，这一对我磕定了，民政局已经搬来了，是结婚还是復婚都不重要！！】 「怎么样，是不是特逗？」徐凯将手机收了回来，沖佟绵笑笑，「这群网友还分析得有鼻子有眼的，真是一天天吃饱了饭没事干，散播舆论当消遣呢。」 佟绵神情略显怪异，但徐凯并未察觉，还在继续吐槽： 「嗐，明明你俩各自都有对象，却还是被拉郎到了一起，你说这事儿弄的，嗐.......不过你俩这cp这段时间也太火了，建议还是跟对象报备一下比较好，虽然看起来很扯，但恋爱往往使人丧失基本的思考。」 佟绵欲言难止面露难色，最终胡乱点了点头。 - 在众人的翘首以望中，终于迎来了下集的播放。 夜色如墨，火光微亮。 支着烧烤架的旁边草坪上围坐着数十号人。 与此同时，全国蹲守在综艺节目前的数百万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 就听佟绵被问完最后一次接吻在什么时候，他嘴唇微启，声音很轻，却仿佛榔头般重重敲击在每个人心里。 「我最后一次接吻，是在七年前。」 第63章 佟绵的话语落下后,弹幕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集体安静了三秒钟。 三秒过后，暴风流星雨似的弹幕唰唰飞过,整个屏幕都热闹了起来。 【？？？？？？？】 【！！！！！！！！！！】 【我操%$#^@#$%shizhen的！！】 【完了，不是我眼瞎就是我疯了,哈哈磕了这么久的cp我终于疯啦！！】 【呜呜呜妈妈这该不会是我磕cp太上头而产生的幻觉吧？】 【上综艺踹柜门第一人！！！老娘果然没有站错,沉眠cp给我沖！！！】 【突然生出一种想要给昨天那个显微镜老师跪下的冲动,这俩人真是他妈的破镜重圆啊！！！！】 【终于明白为什么预告里晕船哥说的是「也」了,这他妈的！！我想破脑子都想不到的前因后果！！！】 【内娱史上第一对几乎明牌的同性情侣！！别管我我已经磕疯了啊啊啊哈哈哈啊啊哈哈啊哈】 沉眠cp几乎是以势不可挡的之势，一跃成为了讨论度最高的话题。 除了在微博占据大篇幅热搜外,更是被各种营销号搬运至各短视频平台，可以说只要是会上网的人,就不可能没听过他们。 换做是以前，谌醉舟对于这种传言早就出面回应了，但这次任由热搜发酵了整整一个周末都没见有出来澄清,因此在大多路人和粉丝眼里,谌醉舟和佟绵二人已经默认了网友们的猜测。 于是大家磕得更勐了。 佟绵是在周一上午意识到不对劲的。 他和谌醉舟的聊天对话停止在了周六。 周六中午吃完午饭,他跟谌醉舟约定晚上视频，但到了晚上,给谌醉舟拨通视频后却因为长时间未被接通而自动挂断了。 但当时佟绵并没有当回事，只当谌醉舟在忙没有接到消息，于是也没有一直打扰,打算等明天再说。 可到了明天，蒋志学突然对剧本有了新的方向,整个导演组的人一起绞尽脑汁讨论修改,在会议室里改剧本改后半夜才回到酒店，佟绵疲惫的两个眼睛都在打架,什么也没顾上倒头就睡。 直到周一，也就是今天，剧本更改的大体方向已经确定了，落在每个人身上便没了那么大的压力，空闲下来后的佟绵终于意识到，谌醉舟已经两天没回过消息了。 内心终于略过一抹不对劲，佟绵迟疑了一会，顾不上旁边的人还在跟他们讨论，摸出说几拨通了谌醉舟的电话。 嘟.... 嘟....... 还是如同那晚上一样，铃声因为太久没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佟绵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了，几乎是瞬间之内，他的手脚变得冰凉，额头也沁出了一层冷汗。 拿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旁边的人发现了他的异常，停下讨论询问他怎么了，但佟绵置若罔闻。 他不死心地又打了一次。 打了两次。 终于，在第四次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佟绵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第122页 对面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喂，您好，这里是乡镇卫生院，患者还在昏迷中，请问你找他有什么急事吗？」 嗡—— 剎那间，佟绵听到了自己脑子传来尖锐的嗡鸣声。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 她说是哪......？ 什么患者......谌醉舟怎么了？ 接下来的通话，像是被人用毛玻璃隔在了他意识之间，浑浑噩噩的，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问出的医院地址，又是怎么跟蒋志学请的假。 在打车前往机场的路上，佟绵在手机上订了一班最近的机票。 关山坝地处偏僻，飞机没有直达的，下了飞机之后还要再转火车。 佟绵坐在最传统的绿皮火车上，随着每一节之间相连的车钩上下晃动。 他看向窗外，看到外面的景象由繁华逐渐变得荒芜，列车终于缓缓驶入了站台。 从火车站到关山坝还要再翻两座山，佟绵在出站口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一个愿意载他过去的人。 黑车司机叫价很高，但佟绵无暇顾及这一点，二话不说拉门坐上了车。 两个小时后，佟绵被山路颠簸得即将吐出来时，终于看到了目的地。 幸运又不幸的是，他的手机在给黑车司机付完路费后就消耗完了最后一点电量，彻底黑屏关机了。 看着立在面前、简陋到甚至看起来有些骯脏的卫生院外墙，佟绵脸上的表情再度凝重了几分。 深吸一口气，大步朝着乡镇卫生院里面走去。 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按照护士的指路找到病房，佟绵焦急地推门而入，可那张病床上躺着的却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 佟绵反覆核对病房和床号都无误，但大爷的病例上同样也跟他现在躺着的床位对得上，佟绵懵了。 突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护士推门而入，从佟绵手中拿走了大爷的病例报告，在上面唰唰划了几笔，然后给正在输液的大爷换药。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之前住在这个床的病人呢？」佟绵见了护士，连忙问道。 护士盯着吊瓶调节着滴速，好一会才说：「你有什么事吗？」 佟绵连忙道：「他是我朋友，我早上给他打过电话，是一个护士接的，她告诉我了这里的地址。」 那个护士这才偏头看了佟绵一眼，「是你啊。」 佟绵闻言一喜，忙点头：「对，是我。」 护士却又收回了目光，声音很平淡：「你来晚了，你朋友已经转院走了。」 「走了？」 佟绵脸上表情一僵，好半晌后才又问：「能问一下他转去哪里了吗？」 从医院出来后，阴沉的天空终于是没有兜住那点雨水，水汽化成了细细的雨点，飘落下来。 佟绵身上没带现金，手机也没电了，现在还下着雨，简直是祸不单行。 从医院走出来到旁边杂货铺时，他头髮微微有些湿润，耷在额前，有些狼狈。 「老闆，可以借一下手机充电器吗？」佟绵探身朝里面坐着的老闆问。 老闆伸手比划了一个数，意思是充一次要收五块钱。 佟绵有些为难，问能不能先沖一会，他身上没现金，等手机开机了给老闆转帐。 老闆狐疑地盯着他，似乎在权衡是否要相信这个外地人的话。 佟绵再三保证，如此反覆数次，老闆才勉强松了口。 拿到充电器后的佟绵快速给自己手机冲上了电，然后在老闆逼问审视的目光中，第一时间给他转去了五块钱。 老闆紧绷的注意力终于松开了。 佟绵快速查了一下路线，发现这边交通极其不方便，远不如伸手拦辆三轮来得快。 于是他当机立断又立刻拔下了充电的手机，对老闆说了句谢谢后，走到路边随便上了一辆三轮。 三轮车比小轿车颠簸的更厉害，绵绵阴雨天随着道路的颠簸不断变暗，等佟绵来到县上的医院后，已经晚上了。 好在这回他很有先见之明，在上车时就付了钱，到达目的地后一看，果然手机又没电了。 卫生院的护士没有告诉他谌醉舟具体在哪个病房，于是他只能挨个去找护士问。 住院病房四楼。 谌醉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还感觉头脑有些许的胀疼，小臂上也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痛。 他徐徐睁开眼睛，一直守在病床旁边的程雨山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雨山担忧地开口询问，同时依照医生的叮嘱，在患者醒来后第一时间摁响了病床头的唿叫铃。 谌醉舟感受了一下，摇摇头，但随即传来一阵更加明显的眩晕感。 「先别乱动。」程雨山制止他做出过大的动作，「医生说你中度脑震盪，不能乱动，得好好养着。」 谌醉舟压下生理上涌的噁心，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嗓音因为太久没喝水而有些嘶哑，「几点了？」 程雨山：「晚上七点。」 谌醉舟又问：「我躺多久了？」 程雨山：「快两天了，中途转了次院。」 谌醉舟微顿，即刻问道：「我手机呢，佟绵给我发消息了吗？」 程雨山这才想起来这一茬，连忙从床头放置的一堆杂物中翻找出谌醉舟的手机，一摁。 第123页 程雨山：「关机了。」 谌醉舟头有些痛，摆了摆手，说算了。 程雨山想了想，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喏，你用我的手机给小佟打个电话吧。」 谌醉舟却摇了摇头：「不了，这件事情暂时别让佟绵知道......」 「什么别让我知道？」 佟绵好不容易找到了谌醉舟所在的病房，在门外就听到了他的谈话，当即脸色一沉，唰啦一下拉开房门，走了进来。 他阴沉着脸色，在谌醉舟惊愕的目光中走到病床旁边，低头看了眼正在输液的人，沉声问：「怎么回事？」 程雨山敏锐地嗅见气氛不对，识趣地没有继续站在里面打扰他们二人，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响，往后退出了病房。 谌醉舟缓慢地眨了下眼，脸上表情动了动，笑容刚咧出，对上佟绵沉冷的视线，嘴角又僵在了原处。 凸起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一滚，半晌后，终究是忍不住徐徐嘆了一口气。 谌醉舟用尽量轻快地语气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帮忙摆道具的时候不小心被没放稳的木桩子砸了一下。」 佟绵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嗯，不小心被砸进了医院，昏迷了两天，还不打算告诉我。」 谌醉舟一顿，两秒后，忽然捂着脑袋「哎唷」了一声，「不行不行，我头好晕啊咩咩，快帮我去找一下医生。」 佟绵脸色骤然变了，焦急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忽然盯着谌醉舟看了一秒，动作停留在原地，眼睛下意识眯起。 谌醉舟心虚地移开视线。 「家属让一让，我先给病人做个基础检查。」先前给程雨山响铃按来的护士在这时走了进来，站到病床旁边给谌醉舟做检查。 佟绵遂后退两步给护士让位，目光盯着不敢与自己对视的谌醉舟，唇角冷冷掀出一抹弧度。 检查了一番，护士确认谌醉舟没什么大碍后，给他把吊完水的药瓶换好，才转身离去。 佟绵一起跟了过去，道过谢后，将人送出了病房，然后合上了房门。 咔。 门闩发出轻微的上锁声。 谌醉舟耳朵微微一动，突然觉得这个声音有点像是他生命的倒计时。 第64章 确认门关紧了,佟绵才转身，朝谌醉舟一步步走去，站定到病床旁边,微微弯下腰，嘴唇张开。 「演我好玩吗？」 谌醉舟讪笑一声,不再继续装蒜,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拉住了佟绵。 「对不起咩咩,我错啦。」他轻声道歉，使出苦肉计,「别跟一个病患计较可以吗？」 佟绵目光冷冷地停留在两人相触的地方，没吭声。 谌醉舟手腕稍稍用力,将佟绵拉近到自己身边，抬手想碰碰后者的脸，却被躲开了。 「手别乱动。」佟绵警告地看着他那只插着滞留针的手。 谌醉舟轻啧一声,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自己打针的手,对它的不成器深表唾弃。 不过还好,他有另外一只手能用。 那只不打针的右手绕过佟绵的身体，揽着大腿根连着屁股那块儿地方往这边拢了拢。 言语亲昵又讨好：「怎么过来的,累不累？」 佟绵蹙了下眉，想要挣脱谌醉舟，却又害怕动作太大给他造成二次伤害,只好强忍着站在原地，任由那只手在自己身上又摸又捏。 他们当真是许久未见了,要不是还挂着水,谌醉舟真想将人抱在怀里，再把头埋到佟绵颈间狠狠吸两口。 怪不得那些铲屎官天天下班回家抱着猫吸,尽管谌醉舟没有养过宠物，但在这一刻也深深与铲屎官们共情了。 「你别乱动。」 眼看着谌醉舟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过分，佟绵担心弄到他的伤口，不由蹙着眉提醒了一声。 「没事儿。」谌醉舟动作却丝毫不见收敛，甚至更加过分。 他说：「这几天隔着屏幕触碰不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佟绵静默了一会，终是放弃了抵抗。 又过了一段时间，佟绵才重新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上：「为什么不打算告诉我？」 谌醉舟没有立刻回答，那个宽大的手掌滑动着，攀上了某个圆润挺翘的地方。 佟绵一个蹙眉，用严厉的视线瞪着他，「谌醉舟！」 谌醉舟心虚地移开视线，手上动作并没有消停，企图打着哈哈略过这个话题，「怎么感觉你瘦了，这几天自己一个人有乖乖吃饭吗？」 佟绵丝毫不领情，目光冰冷不变，依旧停留在谌醉舟的身上。 「......」二人僵持了好一会，谌醉舟终是败下阵来，他无奈地道：「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忙，让你知道了反而分心，再说我也没什么大事.......」 「你这叫没事吗？」佟绵脸色又差了几分，打断他的话，「我上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医生说你还在昏迷，要到哪种程度才算大事？」 谌醉舟理亏地闭上了嘴。 外面的雨在只在下午那会下了一会儿便停止了，佟绵的头髮早在小三轮上被风吹干了，没形的耷在额前。 谌醉舟的视线在上面游移了一会，忽然又一次开口：「怎么过来的？」 佟绵没有回应。 谌醉舟目光停留在佟绵额前的刘海上，顿了片刻，语气肯定：「淋雨了？」 佟绵自上而下睨了他一眼，「你不需要知道这种小事。」 第124页 谌醉舟知道佟绵是在模仿他刚才的话而说的气话，抬手拨了拨佟绵脑门前的髮丝，低嘆了一声，半晌后，手掌下移，抬起佟绵的手亲了一口。 「傻不傻。」谌醉舟眸中略过一抹心疼。 佟绵冷冷将手抽出。 但抽了一下，没抽动。 垂下眼眸，盯着还插着针头输液的手背，佟绵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 佟绵发现在面对面的相处时，他远没有隔着屏幕跟谌醉舟视频通话时那样大胆。 踟蹰良久，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才终于鼓足勇气，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谌醉舟，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我也想在第一时间里知道。」 谌醉舟握着佟绵的手一顿，微微抬头。 佟绵抿了抿唇，「我不想你受伤了躺在病床上，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不想这段关系中一直都是你在付出。」 顿了一下，「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谌醉舟有些发愣，「咩咩.......」 佟绵没被他打断，继续将心里的话说完：「所以，不要什么事情都把我蒙在鼓里行吗？」 头顶的白炽灯有些刺眼，谌醉舟微仰着头，眸光略显复杂，许久，声音沉沉：「好，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佟绵立刻不悦地蹙眉。 「是是是，没有下次。」谌醉舟连忙呸呸呸了三声。 将话说开后，谌醉舟很快又催佟绵先去沖个澡，以免淋了雨又感冒。 佟绵觑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旁边搬了把椅子，放到谌醉舟床边。 「雨不大，没淋多少，而且早就干了。」 谌醉舟略带歉意地看向佟绵，片刻后磁哑地道：「辛苦你了，咩咩。」 佟绵拿出手机，回復了一下群里的工作消息，谌醉舟瞟到了一眼，不由细声询问：「你这么过来了，蒋导那边怎么办？」 「导演组那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佟绵很快便将手机收起来，「而且我带电脑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线上完成。」 谌醉舟轻轻摸了下他的脑袋，又将佟绵的手拢在手心里把玩。 「晚上有没有吃东西？」 「嗯。」 「吃了什么？」 「包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着天，一段时间后，有护士过来给谌醉舟的腿换药。 佟绵这才发现谌醉舟身上也有多处划伤，尤其是腿上，被厚厚的白色纱布包着，挺长一道的，估计口子也不浅。 对上佟绵的视线，谌醉舟一激灵，火速开口解释：「咩咩这不是我故意要瞒你的，之前手术的麻药没有消，我感觉不到疼，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个伤口。」 佟绵轻哼一声。 医生走到佟绵对面的那边，撩起谌醉舟的裤子，拆开纱布。 谌醉舟的视线不经意间往那边瞟了一眼，微滞，随即立刻转头，看向同样准备探身查看自己伤势的佟绵，唇边挑出一抹笑，柔声问：「咩咩，可以去帮我倒杯水来吗？」 佟绵朝前探的动作一顿，直起腰身，看了眼就放在床边柜子上的保温杯，拿起来摇了摇，里面的水还是满的。 佟绵说：「里面还有水。」 谌醉舟眼睛一转，「哦，我突然想起来这个水好像是昨天装的，放到现在已经凉了，我想喝热水咩咩。」 佟绵狐疑地瞥向他，「你不是今天才清醒过来吗，怎么知道这水是昨天倒的？」 谌醉舟：「......」 佟绵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将水壶放回到柜子上，眯起眼睛，身体前倾，似是想看看谌醉舟又在耍什么把戏。 「哎咩咩，你看窗外！！」谌醉舟害怕佟绵看到自己狰狞的伤口，病急乱投医，胡乱伸手指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既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今天天气还不错哈。」 佟绵身形一顿，深吸一口气，「你究竟要干什么？」 「他是不想让你看到他的伤口。」边上正低着头给谌醉舟换药的护士小姐姐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佟绵和谌醉舟皆是一愣。 说完一句话后的护士小姐姐很快又继续开始忙活自己手上的事了，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忙着忙着，药换到一半后她发现好像少拿了一个药过来，着急忙慌地虚虚将那层旧纱布盖了回去，鞠躬道了声歉后飞奔出去拿药。 佟绵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身体再次往前探。 谌醉舟下意识缩了缩腿。 原本只是想做做样子的佟绵见谌醉舟这般下意识的反应后，愣了一下，旋即问：「真的不想给我看？」 谌醉舟讪笑一声：「一个伤口，有什么好看的？」 佟绵盯着他看了一会，目光没有移开，「如果我说我就是想看呢？」 谌醉舟脸上显而易见地露出了为难之色，他犹豫了一下，再度婉拒：「太丑了咩咩，别脏了眼睛。」 佟绵目光平淡地与他对视，片刻后，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试探。 谌醉舟敏锐地察觉到佟绵好像憋了什么情绪，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跟佟绵解释。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旷的病房里显得十分安静。 一段时间后，佟绵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 「知道我为什么想看吗？」 谌醉舟摇了摇头，余光看到佟绵搭放在床铺上的手，下意识伸手去握，但被佟绵躲开了。 第125页 「因为我想看到你不那么完美的一面。」 佟绵重重唿出一口气，抬起目光，看向谌醉舟，「谌醉舟，我也想看到你脆弱的一面。」 谌醉舟脸上的表情有剎那的空白，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佟绵料到了他的反应，继续往下说：「这些年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永远都是你挡在我前面，你为我解决了很多棘手的事，你也知道我过去的所有不堪的经歷。」 停顿了一下，佟绵接着道：「那我呢？你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完美的。」 佟绵说：「你就连在我面前都要时时刻刻维持着你那完美的形象。」 病房里寂静了片刻，谌醉舟的目光闪烁，飘忽着落到佟绵脸上。 佟绵没有躲开他的视线，平直地与他对视。 「你在荧幕上、在镜头里永远是精心打扮的完美模样，就连头髮都精緻到每一根髮丝，粉丝们经常调侃你是开屏的孔雀，是花蝴蝶。」 「你是明星，是艺人，在外面维持着形象管理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回到家里，在我面前还是这样紧绷着，你不会累吗？」 佟绵舔了舔唇角，这一次他似乎并不需要要听到谌醉舟的回答，很快声音又变得轻巧起来。 「可能那天是我没有说清楚，又或许是因为我们在一起之后就各自去出差了，没有机会细聊。」 他持续凝望谌醉舟，毫无预兆地告白： 「谌醉舟，我说喜欢你，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是否完美，在我心中你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介意你的伤痕，我想要你对我坦诚。」 谌醉舟嘴唇张开又闭合，好久好久没有说话。 护士小姐姐拿回了药飞奔到谌醉舟身旁换药，佟绵将视线从谌醉舟脸上移开。 「好啦，伤口不要碰水，睡觉的时候最好也注意一下，不要碰到了。明天还要继续换药，辛辣重口的都不能吃，医院旁边有营养餐厅.......」 嘱咐完注意事项后，护士推着那个换药的小车离开，还很贴心地为他们关紧了房门。 病房再度陷入沉寂。 许久，谌醉舟略有些喑哑的声音响起，听起来，这才是一个病人在受到重创后该有的虚弱声。 「咩咩，坐。」他缓缓抬手指了下床边的椅子。 然后，才徐徐开口，第一次讲述了他从未对别人说过的童年过往。 第65章 「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亲。」 谌醉舟才刚刚说完第一句话,佟绵便怔在了原地。 那双圆熘的眼睛睁大了点，但他没有插话打断谌醉舟，而是继续往下听。 谌醉舟说完后停了一会,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去说。一段时间后，才缓缓开口： 「我的父亲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他从未有过缺席的时候。尽管那时候他工作很忙,但还是会每周抽空陪我和我妈一起出游,就算到了现在，我也敢说我拥有一个绝对幸福的完美童年。」 「那时的我从未怀疑过父亲对我的感情。直到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某天，我无意间发现父亲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厌恶。」 佟绵又是一怔,就见谌醉舟颇有些嘲弄地勾起嘴角。 「然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而是我妈跟她某任前男友生的。我父亲厌恶我的原因是我跟那个男的长得越来越像了。」 佟绵倏然瞪大了眼睛,满目错愕。 谌醉舟却似乎感觉佟绵的反应很好笑,伸手捏了捏佟绵的下巴。 「其实我并不怪他,只是不理解。我妈说她从未对我父亲隐瞒过这件事情，既然这样,那为何前面几年没事？甚至......」 说到这里，谌醉舟抿了下嘴唇，无声唿出一口气,才继续道：「甚至我还亲耳听到了他说看到我就觉得膈应又噁心。」 佟绵突然伸手紧紧握住了谌醉舟的手。 谌醉舟很快回握，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我当时还小,控制不住情绪,不过也没有当面跟我父亲争论这件事情，只是单方面的冷战。自那之后,我和他的关系急转直下，再也不復当初那般和睦。」 佟绵看着谌醉舟，眸光中略过一抹心疼。 谌醉舟却莞尔，摸了摸佟绵的脑袋。 「在那之后，我妈很快察觉到我情绪的异常，及时来跟我沟通了这件事情，不久之后，他们就离婚了。」 佟绵担心的眼神几乎凝成了实质，谌醉舟轻笑一声，伸手挠了挠佟绵的下巴，「我没事咩咩，别担心我。」 谌醉舟说：「我妈花了很长时间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她跟我父亲离婚只是因为没有感情了，她很感激父亲在她怀孕和被前男友抛弃后的照顾，也希望我不要记恨于父亲，毕竟当初父亲给过的那些情感是真的，父爱在当下也是真心的，只不过再深的感情终归是抵不住时间，我们的缘分只能止步于此。」 说完，谌醉舟释怀一笑，神色淡然，「所以这些事情在我这里已经过去了。」 佟绵听他这么说，却没有丝毫放松，那双眸子紧紧地盯着谌醉舟。 佟绵问：「真的都能过去吗？」 两人对视片刻，谌醉舟到底还是在佟绵的目光中败退了下来。 「好吧，有些伤害确实没那么容易消散。」 第126页 谌醉舟无可奈何地承认，「有段时间我经常做噩梦，在梦里我妈、我家人、甚至是周围的老师同学朋友，都突然之间全用这种厌恶的眼神看我。」 谌醉舟的眼皮缓缓垂下，目光落在洁白病床上的某个虚空之处。 「我的睡眠质量变得很差，经常失眠，总是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噁心和厌恶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不寒而慄。」 「我一直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早就对我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了。」谌醉舟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会，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轻轻唿出一口气，「但就在刚才，我突然发现......」 凸起的喉结上下微滚，可那句提到喉口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向来理智又明事理，脑子转得快，可眼下被佟绵注视着，他宁愿自己反应更迟钝一些，也不想亲口把一些话承认。 佟绵等了一会，见谌醉舟不说话，于是接过话口，将谌醉舟说不出口的话帮他说了出来。 佟绵：「所以你才会不管在何种场合都格外注意形象，要求自己展现出完美的一面，就是不希望给别人讨厌你的机会。」 谌醉舟轻咳一声，可挺直的嵴背却松懈了下来。 他往后靠到床板上，声音故作轻巧，「啊，我的弱点被你发现了。」 佟绵没有因为他的故作轻松而放松，眸光凝重地注视了谌醉舟一会，忽然撑起身体，向前迎去，准确地亲在了谌醉舟的唇上。 「我永远也不会讨厌你的。」佟绵近距离盯着谌醉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承诺。 谌醉舟眼神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弯了弯，唇角勾起，「我知道。」 沉默一会，佟绵忽然开口：「我们分开的那天晚上，你说是因为看到我眼里的厌恶，所以才害怕逃走的。」 谌醉舟的睫毛缓缓眨了一下。 「因为那天晚上我看到我爸了。」佟绵说。 谌醉舟微怔。 前倾的身体向后坐回座位上，佟绵垂下了眼。 「其实在你高考前我爸就来找过我几次，他公司资金鍊断了，需要二十万来填补亏空。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你们家很有钱，想让我来找你借。我一直没答应，他就一直缠着我。」 「本来我想着只要拖到你上大学了，离开北安这一片就没事了，谁知道他跟踪我找到了你的谢师宴。当时我看到他之后，脑中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我们不小心亲上了，而是你们千万不能碰上。」 「于是我推开你，跑过去把他拉了出去，又为了防止他之后继续跟着我，我发消息跟你说我们最近先别见面了。」 「然后......」 佟绵停下了后面的话。 然后发生了什么两人都清楚，谌醉舟怕被讨厌，于是一声不吭跑到了国外，佟绵没有看到谌醉舟的留言，于是两人被生生分开了七年。 当年的误会时隔多年终于被说开，谌醉舟却依旧阴沉着脸色。 佟绵抿了抿唇，有些忐忑：「抱歉，你......生气了吗？我不是有意要拖到现在才说的，但之前实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寂静蔓延了许久，谌醉舟终于沉沉开口，声音低哑，「我是很生气，但我气的是，仅仅因为二十万，就让我们分开了七年。」 佟绵一愣，随即讪讪道：「这么说也没错。」 谌醉舟闭了闭眼，暗骂了一声。 「谌醉舟。」佟绵再次飞快地凑过去亲了谌醉舟一口，注视着谌醉舟的眼睛，一字一句把话补充完整，「所以，我以前也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谌醉舟眸色一暗，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倏然抬起，搭上佟绵的后颈，深深吻了上去。 - 谌醉舟受伤的消息不知从哪走漏了风声，突然就在网上沸沸扬扬得传开了。 粉丝们急得上蹿下跳，谌醉舟最后一条微博的评论数蹭蹭蹭上涨，全都是在问他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大碍什么的。 当然混迹在之中的，还有一些趁机搅浑水的人。 【大影帝就是有排面哈，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都能引来这么多粉丝的嘘寒问暖。】 【我性子直，就直说了，一般其他艺人发生这种事，都会第一时间出来报平安，安抚粉丝的情绪，他倒好，这么久不出来回应，估计就是享受这种万千粉丝为自己担心的感觉吧。】 【你不懂，这种叫虐粉。大影帝先是改行来演电视圈钱，又是频繁上综艺炒cp，怕某些事业粉跑路，赶紧虐一虐维护一下粉丝的黏度。哎，只可惜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们又要上他的当喽。】 谌醉舟被护士带去做检查了，佟绵靠在床边，支着脑袋，点开了微博后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仿佛转型成了学习博主，后台每天都能收到许多即将面对期末考试的编导生们留下的问题。 佟绵也不反感，针对每个人提出的问题一一做好详细解答后，才回到微博的首页，然后就看到了这些评论。 说起来，谌醉舟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也火了这么多年，虽然提起他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夸他的，但放眼整个娱乐圈，不可能有任何一位艺人只有夸赞没有诋毁。 以前佟绵没觉得这没什么，公众人物被人评头论足很正常，而且就谌醉舟每天眼睛长在脑袋上、脸皮堪比城墙厚的状态来看，不像是会对这些谩骂声上心的人。 第127页 但现在佟绵不这么认为了。 抱着一种想要探查究竟的心态，佟绵不断往下翻着评论，直到把前排那些权重高的粉丝帐号翻完之后，下面竟然是一大片骂谌醉舟的评论。 那些骯脏的诋毁混迹在粉丝的评论里，是那样显眼。 佟绵脸色越看越凝重，眉头也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谌醉舟竟然有这么多黑粉？ 越往下翻，佟绵的嘴唇抿得越紧，一些评论不堪入目到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能够过审。 心中的那团怒火越聚越多，逐渐向上升腾发酵，终于，佟绵看不下去了。 他双手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摁着键盘一通打字，怒气值爆满，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家里住敦煌？壁画这么多。别人泡福马林，你泡柠檬醋里？嫉妒谌醉舟有粉丝关心啊，开口就是一股酸味。】 【知道你肠子直，但也不能从嘴里拉出来吧？】 【触景生情你也就只占两个字，下次装人的时候麻烦装像点。】 .... 一口气回怼了好几条黑评，佟绵这才感觉心中的郁结散去了些，逐渐冷静下来之后，他定睛一看自己刚才的回覆，陡然僵住。 就见这几条回怼黑粉的评论前面，都跟着一个眼熟的——暴躁山羊。 「........」 佟绵眼前一黑。 第66章 起初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被佟绵回復的黑粉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很快又骂了回来。 甚至旁边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粉丝，赫然开启了解说模式。 【可以看到，这位粉丝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名字,脾气相当暴躁，攻击力也十分在线,接下来让我们再看看他还会有怎么样精彩的表现呢.....】 【山羊老师勇敢飞,我们谌哥就靠你守护了！】 【老师好嘴,你尽管骂,我们全体小帆船是你最后的靠山。】 随着楼层越盖越高，吸引来了更多的人,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是，等等,我眼花了？】 【我也迷惑了，我怎么记得我前不久好像还跟这位山羊老师因为舟哥的事互怼过？】 【晕，我知道这个,这不是谌醉舟最大的黑粉头子吗？】 【[图片]战绩可查,我之前还跟他因为谌醉舟的事互喷了好久。】 【点进主页了,就是正主的帐号了，怎么回事？莫非他被盗号了？】 【好魔幻,霸......霸道黑粉爱上我？】 暴躁山羊这边被粉丝偶遇了。 【woc小羊老师？？？？】 【小羊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还是说你终于放弃了黑粉的身份，要皈依我帆船门下了？】 【救命，谁懂在这里看到小羊的心情,好割裂啊。】 【啊啊啊啊我狂喜！！小羊是终于黑转粉了吗！终于！！我终于不用再一边看小羊的视频一边听我担的恶评了。】 【嗷嗷嗷（小声嚎叫）百步穿杨yyds！！！】 【嗯？不对，等等,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我草,小羊你......你该不会爱上晕船哥了吧？】 【啊？？？？】 【小羊你清醒一点啊，晕船哥已经是佟绵的了,你没有希望了！！】 【。。。呃虽然很扯，但我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可能性。】 【什么一丝，是很有可能啊！你们想想，能让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的，只有可能是因为爱情！！】 【趁乱磕一口，这背德又美妙的爱情吶你！】 【不是，小羊你冷静一点，不就是晕船哥转发你微博说期待得到你的关注，又逗了你一把说你喊他老公吗，你这样就......就......就沦陷了？】 【呜呜我们纯情小羊被晕船哥害惨了。】 【小羊！！虽然咱们是搞艺术的，但也不能像那些文艺作品那样搞什么插足当什么第三者玩什么婚外恋！你清醒一点！！】 佟绵手掌收紧，胸膛起伏，指节泛白，几乎快要将手机捏碎。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网友们的脑洞也太大了点吧！！！ 谌醉舟做完检查被护士推回到病房，一眼就看到拿着手机快要被气昏过去的佟绵。 「怎么了？」护士离开后，谌醉舟连忙问到。 佟绵一时不知该如何给谌醉舟解释这件事情，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谌醉舟盯着他，忽然拿出手机看了一会，瞭然失笑。 谌醉舟晃了晃手机，「知道怎样才能让他们转移注意力吗？」 佟绵眸子动了动。 「很简单。」谌醉舟说，「你拿我手机回应一下粉丝，报个平安就行。」 佟绵狐疑地看向他，刚想问就这么简单吗，就听谌醉舟继续将话补充完整—— 「当然，得以『佟绵』的名义来发。」 佟绵：「......」 谌醉舟打了个响指，言简意赅：「简单来讲就是，咱们用沉眠cp来压过百步穿杨cp。」 谌醉舟打包票：「放心，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沉眠才是被官方盖过章的。只要你一出场，他们的注意力绝对会被转移开。」 佟绵仍旧将信将疑，可眼下似乎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静默片刻，佟绵到底还是接过了谌醉舟递来的手机，思忖片刻简单编辑了一条微博，发送了出去。 第128页 【@谌醉舟：大家好，我是佟绵，谌醉舟在拍戏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目前已安全无恙，感谢大家的关心。[图片]】 配图是一张现拍的、谌醉舟靠在病床上沖镜头比耶的照片。 按照谌醉舟的说法将照片发出去后，佟绵将手机还给谌醉舟，起身去旁边倒了杯水喝。 谌醉舟看着这条微博下陡然爆涨的评论，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眼看那边佟绵接完水回来了，他心虚地把手机藏进了枕头下。 「怎么样，大家反应如何？」佟绵有些口渴，一口气仰头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 谌醉舟无声地润了下嗓子，「挺，挺好的。」 佟绵坐下：「都是怎么说的？拿来我看看。」 谌醉舟把手机往里又藏了藏，「没什么好看的，都是那些车轱辘话。」 谌醉舟转移话题：「今天这么晚了，累了吧，快去休息吧。」 为了让佟绵晚上能睡好，谌醉舟给他订了酒店，但佟绵拒绝去酒店睡，而是在楼下的小卖部里买了张小摺叠床，摊开摆到谌醉舟旁边。 佟绵把摺叠床摊开，盘腿坐了上去，抬头看了眼快要打完的吊水，道： 「我还不困，等你滴完了我去喊护士来给你拔针。」 眼看着佟绵已经摸出自己的手机了，谌醉舟情急之中又道：「嘶，啊，我怎么突然感觉有点难受。」 佟绵拿手机的动作一顿，立即忧心忡忡地看向谌醉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生？」 说着，他就要穿鞋起身。 「没事。」谌醉舟意志□□，隐忍道，「你陪我聊聊天就好了。」 佟绵于是将手机重新收好，「你想聊什么？」 谌醉舟：「呃.......」 谌醉舟脑筋转动：「我......」 谌醉舟脑子卡住：「......」 佟绵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眯起了眼睛。 「谌醉舟。」佟绵阴恻恻地问，「你又出什么么蛾子了？」 「我不是我没有，」谌醉舟火速开口，「咩咩你听我解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一切都是意外.......」 佟绵狐疑地摸出手机，将视线从谌醉舟脸上移开。 「................」 时间静止，佟绵沉默地翻着手机。 一分一秒过去，空气在沉默中紧绷到了极点。 谌醉舟的心仿佛被放在油锅上煎炸，心虚又紧张地等待着佟绵的反应。 半晌后，佟绵冷冷将手机一转，满屏的评论出现在谌醉舟面前。 佟绵：「这就是你说的，容易解决？」 屏幕上，谌醉舟的最新一条由佟绵用自己口吻发出来的微博里，评论蹭蹭蹭一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 【我擦，什么情况？】 【佟宝真上谌醉舟的微博了？！！！】 【啊啊啊啊啊这一口粮来得措不及防！！】 【啧啧啧看晕船哥脸上那不值钱的笑容，我赌五包辣条，对面拍照的人绝对是佟绵。】 【咳，家人们淡定一点！！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过是一条平平无奇宣誓主权情侣之间的小把戏罢了！！】 【能说吗，嘿嘿，我觉得佟宝站出来的时间有点微妙，刚刚楼下还在说百步穿杨，立刻他就出来发声了，你们细品！！细品啊！！！】 【我草，这是什么大型争风吃醋现场吗？保护我方佟绵宝宝！！】 【完了完了，那个什么暴躁羊看起来很会骂人，我嘴巴笨骂不过他啊！】 【呜呜呜我也是，该死的，他应该不会来骂佟宝吧？】 【佟宝看起来乖乖的说不出什么重话，可恶，怎么还没开始我就有种已经一败涂地的感觉了。】 【谌醉舟！快出来！！有人要欺负你老婆了！！】 【不是，你们能不能别这么离谱啊，好端端的骂什么骂，我们小羊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就是啊，世间男的千千万，小羊你别难过，我们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佟绵深吸一口气，咔一下将手机摁息屏，那些评论他不想看到第二遍。 谌醉舟干咳一声，眨了下眼睛，又摸了摸鼻子。 谌醉舟好言好语：「那什么，意外，真的是意外。」 佟绵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或者扇死自己，都行。 但沉默片刻，他最终丧气地坐了回去，烦恼抱头，「怎么办？」 佟绵简直万分懊恼。 他恨自己竟然真听信了谌醉舟的鬼话，又懊悔为什么要多嘴去解释一通。 谌醉舟思忖片刻，试探着问：「那要不......干脆跟他们说明算了？」 谌醉舟说：「告诉他们佟绵就是小羊，小羊就是佟绵，不存在什么第三者的关系。」 「不行。」佟绵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为什么？」 「就是不行。」佟绵说得很坚决。 谌醉舟没辙了，「好吧。」 短短几分钟里，佟绵后台的私信勐勐增多，他以为又有人来问期末作业了，点进去刚要回答，却发现是谌醉舟粉丝髮来劝他不要插足当小三的。 【希望你能认清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影视up主，舟哥关注你不过是因为他喜欢电影，人家好心为你宣传一把，请你知足，不要对他有过多的妄念！谢谢！】 佟绵：....... 第129页 他手指在聊天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反反覆覆数次，最终一闭眼，把对话框里的话删了，然后删除拉黑一条龙处理。 结果没过多久，这名粉丝就把自己被拉黑后的截图贴在了超话里—— 【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这种人怎么也有脸来贴我们哥哥啊。】 佟绵闭了闭眼。 妈的，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第67章 谌醉舟在这边的医院里躺了两天,又转院回到了北安市。程雨山跟他说剧组的事先别管了，安心把伤养好了再说。 佟绵在医院这边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还是每天陪谌醉舟一块儿待在病房里,谌醉舟躺在床上或者被推去检查的时候，他就抱着电脑在线上修改剧本。 北安市的这家私人医院私密性很好,谌醉舟以前体检看病都在这里,病房环境也没的说,甚至堪比五星级酒店,因此见佟绵要留下，他也就没有阻拦。 蒋导那边的集会结束之后,通常会有5-7天各自对剧本进行修改的时间，佟绵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坐在办公桌前改剧本,谌醉舟则躺在床上，钻研思考程导的剧本，偶尔被医生喊去做检查了,佟绵就会放下手中的事,陪他一起去。 终于,在谌醉舟一天八百遍的询问下，医生同意了他的出院请求,但在出院之前还是要对他全身再进行一次检查。 这天上午，金梓寒和钟随安也来到了北安市看望谌醉舟。 两人到医院时，病房里只有佟绵一人,金梓寒推门进来后，四周环顾了一圈后问,「怎么就你一个,谌醉舟呢？」 佟绵的剧本正卡在一个关键的地方，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剧本中,勉强抽出一丝注意力分给金毛。 「做检查。」他的视线紧紧盯着笔记本屏幕，简洁地说。 金梓寒是个神经大条又闲不住的性子，他压根看不出佟绵的疏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伴儿陪他玩，一刻不停地凑过去找佟绵搭话。 「你在写蒋导的那个剧本吗，写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佟绵余光见他凑了过来，连忙合上了笔记本，眉眼略过一抹不悦。 剧本有保密协议，就连谌醉舟都没看过。 金毛一愣，随即瞭然，「哦，有保密协议是吧，没事，我也签了的，我有知情权。」 说罢，他回头看了钟随安一眼，钟随安从怀中摸出手机，点了两下之后，递给他。 金毛接过手机，将它展示给佟绵看：「喏，你看。」 上面赫然是一个盖有红色公章的协议扫描件。 佟绵抿了抿唇，却依旧没把电脑打开给金毛看。 「我还没有改完，等改完了再给你看。」 他个人也没有把未完成的稿件给别人看的习惯。 金毛轻啧了一声，佟绵越是遮遮掩掩他就越是好奇。 「你给我看一眼呗，我保证不会传出去，或者你告诉我你们写到哪里了，有没有那种特别讨喜的人物？」 「如果没有的话你能往里面加一个适合我的人物吗，我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出演！」 佟绵蓦然一顿，听完金梓寒的话后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某次刷短视频时不小心刷到的金梓寒演的偶像剧，下意识脱口—— 「你也要来演？」 金梓寒这回不迟钝了，他察觉到佟绵的言下之意，啧了一声，「你嫌我演技差啊。」 佟绵：「。」 你演技如何自己心里没数吗？ 看到佟绵脸上默认的表情，金梓寒撇撇嘴，颇感受伤。 「放心吧，」他嘆了口气，「蒋导可不是那种会开后门的人，如果我试镜不通过，他也不会对我网开一面的。」 佟绵悄然眨了眨眼睛，虽然很伤人，但还是无声地松了口气。 金梓寒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垂下脑袋：「好嘛，我也知道我演技不行，所以这不是才在问你有没有跟我贴合的角色嘛，这样我比较容易演。打酱油的也行啊，只要能露脸就行，我不挑的。」 反正他也不是一定要在电影上大放异彩，他只想给他爸妈看看，除了继承公司他还有其他大把的路可以走。 佟绵隔了一会才说：「剧本的每一个细节都是要跟蒋导确认的，你如果真想，可以去问问蒋导。」 「知道了。」金梓寒应了一声。 他其实也并没有很想混电影圈，他就想每天窝在家里打打游戏搞搞直播，但金家长辈连他在娱乐圈正儿八经演电影都接受不了，更别说听起来更不务正业的打游戏了。 算啦，随便活活吧。 实在不行啃哥哥。 他向来是乐天派，这么一想，立刻又满血復活了。 「话说你们这个电影打算什么时候拍，谌醉舟会出演吗，应该会吧，毕竟这部戏是你第一次当导演诶，哦不对，听说《东风遥》的时候你也帮忙拍了些镜头，那这样看来你们已经合作过一次了......」金梓寒又开始围在佟绵身边喋喋不休叨叨不停。 佟绵听着他又开始哔哔起来，头都大了，好在一旁的钟随安似乎也意识到了佟绵的困境，终于开口了。 「别闹了，过来坐。」钟随安沖金梓寒招了招手，口吻随意。 但出乎意料的，金梓寒却很听他的话，立刻放过佟绵，转身乖乖朝着沙发那边走去，走到钟随安身旁后，双腿一盘，紧贴着钟随安的小腿坐到了旁边地毯上。 第130页 佟绵瞥了他一眼，现在已经入冬了，不过病房里开着恆温暖气，坐地上也不会着凉。 他没多想，起身去给两人倒了杯温水。 「谌醉舟接了别的戏，时间撞上了，蒋导这边他来不了。」佟绵将茶水放到茶几上，回答了金梓寒先前的问题。 而且直起腰身，「谌醉舟出去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钟随安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好，你去忙吧，我们在这边等他。」 果然不出佟绵所料，谌醉舟回来的很快，在佟绵的话刚说出口的下一秒钟，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佟绵脚步一转，立刻走向谌醉舟，「怎么样，有说结果什么时候出吗？」 「一会就出了，他们会有专人送过来的。」 谌醉舟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后颈，然后凑过去在佟绵的唇上亲了一口。 佟绵表情微顿，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怎么了？」谌醉舟察觉到佟绵的抗拒，疑惑地询问。 不等佟绵回答，房间内就爆发出了某人做作得不行的剧烈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谌醉舟眉毛稍挑，循声看去，就见金梓寒双手捂着嘴，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滴熘熘乱转，闪着浓浓的八卦之意。 谌醉舟：....... 「你俩怎么来了？」 短暂的惊讶后，谌醉舟放开了佟绵，牵着他往里面走。 「来看你啊，我们多关心你。」金梓寒说。 「谢谢。」谌醉舟一颔首，「现在看过了，可以走了。」 金梓寒：「？」 金梓寒：「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每次见你俩都没好事。」谌醉舟没好气道，「说吧，这次又是我妈喊你们来的？」 「不是！」金梓寒不爽极了，「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们想得这么势利，就不能是因为兄弟情来探望探望你吗？」 「我们有这种东西？」 「没有。」 「嗯。」 两人对话结束。 三秒后，金毛忽然泫然欲泪：「呜呜呜你好冷漠、好无情、好目中无人，本是同根生，为何却沦落如此境地，我......」 「打住。」谌醉舟受不了了，蹙着眉喊了暂停。 谌醉舟问他：「你究竟有什么事？」 金毛这才站直了身体，干咳一声，稍显忸怩道：「就是，你觉得我刚才这段梨花带雨潸然泪下的表演如何？」 谌醉舟：「？」 金毛一闭眼，破罐子破摔，「过两天我有个试镜，是程雨山导演的，你觉得我能过吗？」 谌醉舟：「......」 谌醉舟：「你做梦快一点。」 金梓寒：t_t 但泼冷水还泼冷水，谌醉舟到底没真选择冷眼旁观，走到床头把剧本拿了过来，问金梓寒：「你打算试镜哪个角色？」 见两人开始聊剧本了，佟绵十分自觉地离开避嫌，却被谌醉舟抓住了手。 「没事咩咩，你也帮着一起看看吧。」 佟绵一愣，谌醉舟笑道：「山姐说不用对你保密。」 - 程雨山要拍的这部戏名为《空林》，讲述的是深山里守灵人的故事。 金梓寒想演的是女主弟弟，这一脉第29代守灵人。 他出场的镜头不多，整体演绎起来也不算特别困难，只需要演出作为与世隔绝从小生长在大自然中的守灵人的天生灵动、不谙世事即可。 佟绵快速扫视了一下金梓寒的剧本和人物小传，沉吟片刻，先让他按照自己的理解演一遍看看。 金梓寒虽然不是什么专业演员，但胜在脸皮厚，立刻起身，把四周洁白的病房想像成原始森林，深吸一口，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乃巫蒙镇沂空林第29代守灵人，尔等速速同我回山。」 十几岁的少年紧绷着脸，严肃地挥舞着手中的灵音锤，浑润醇厚的声音仿佛直击天灵盖，他嘴里还不停地念着：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少年往后倒退着，带领无数漂泊无依的幽魂往空林山的深处走。 嘎吱—— 「谌先生，您的体检报告......」 护士姐姐的声音戛然而止，满目错愕。 先是看了看金梓寒脸上因故作高深而扭曲出一个讳莫如深不像是正常人类应该出现的表情，又看了看他拇指与食指捏着苹果把不停地晃动着的苹果，最终落到他不断开合的口中。 「......魂归来兮......」 护士姐姐静默两秒，随后冷静地推了推眼镜，目光投向后面疾步走来的谌醉舟，沉静地在专业医学角度上提出建议。 「或许，需要我也帮您这位朋友也安排一个全身体检吗？」 第68章 「多谢好意,但不用了。」 谌醉舟伸手接过体检报告单，想了想又好心地多补了一句，「他正常情况下就是这样的。」 护士小姐尊重家属的想法,眼观鼻鼻观心，点了点头,很有眼力见的不再继续给建议,话锋一转,说起了谌醉舟这次体检的问题以及出院后的注意事项。 佟绵连忙抱着笔记本走过来,认认真真地将医嘱记录在本子上。 「......差不多注意事项就是这些了，没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收拾东西出院了。」 病房的门再度被打开，又闭合。 金梓寒早已停下了他的试戏片段,盯着护士小姐离去的背影，板着脸站在原地。 第131页 对上佟绵的视线后，才告状般控诉：「你老公骂我。」 佟绵：。 金梓寒悲愤不已：「护士小姐姐也骂我,他们说我脑子不正常,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佟绵深吸一口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金梓寒刚才那一段表演的糟糕演技，如鲠在喉。 随口敷衍了一声：「嗯,能听出来说明你脑子没问题，他们乱说的。」 金梓寒深以为然点点头，刚欲开口,又反应过来，「你们联合起来损我！」 佟绵：「收。」 强硬的止住金梓寒给自己的加戏,佟绵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拿起剧本又看了几眼，颇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佟绵抬眸,认认真真盯着金梓寒问：「你真的把人物小传看完了吗？」 金梓寒见佟绵开始谈剧本了，连忙也安分下来，自信地点了点头，支起在脑袋顶上的金毛晃呀晃。 「当然。」 佟绵：「那你应该知道，你要饰演的是正儿八经的守灵人，而不是迷信鬼神招摇撞骗的道士吧？」 金梓寒：「。」 那撮金毛不晃了。 ...... 针对剧本的讨论从病房一直讨论到谌醉舟家里，由于佟绵没有看过完整的剧本，有很多细节的地方是谌醉舟在补充。 差不多把剧本聊透了，才开始让金梓寒试演其中的片段。 终于，在吃完饭前，金梓寒的第不知道多少遍试戏终于勉勉强强地通过了。 因为守灵少年的出场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所以金梓寒决定採用题海战术，把所有的戏都过一遍，这样无论试镜当天程导要他演哪个片段，他都有备无患。 这边几人在客厅帮金梓寒「开小灶」，另一边的钟随安则在厨房下厨，为众人准备晚上的饭。 听到钟随安喊开饭，以金梓寒为首的客厅三人纷纷起身，来到餐桌前。 被这金毛磨了一下午，佟绵已经饿得不行，看到色泽精緻的四菜一汤被端上餐桌，眼睛都亮了。 钟随安看起来是那种在商场上冷脸开会，大手一挥就是十个亿合同的，没想到竟然还能下得厨房做出堪比五星大厨手艺的饭菜。 谌醉舟在旁边将佟绵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有些酸熘熘地道：「中午没吃饱吗，这么想吃？」 佟绵点了点头。 虽然中午吃了，但他又饿了。 也多亏了谌醉舟这段时间的照顾，他胃口比以前好了很多。 金梓寒在他们对面紧贴着钟随安坐下，脸上的表情藏不住地戏嚯。 他先是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然后学着钟随安平时教导他的语气，老气横秋地道： 「老谌，一个成熟的恋人，是不能乱吃飞醋的。」 谌醉舟：「......闭嘴。」 金梓寒拍着手，笑得前仰后合。 谌醉舟忿忿落座，过了一会，也挪了挪椅子，紧紧贴到了佟绵身边。 佟绵对他的幼稚举动深表无奈，端起谌醉舟的碗，给他舀了一碗骨头汤。 「多喝点，补补。」 金梓寒没骨头似地靠在钟随安旁边，也顾不得会不会妨碍到钟随安夹菜，笑嘻嘻地说：「哥哥的手艺不错吧，别挣扎了，你输得很彻底。」 谌醉舟脸色更黑了。 佟绵将满汤的碗轻轻放到谌醉舟面前，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随即抬眸看向金梓寒：「你吃过谌醉舟做的饭？」 金梓寒、仔细回忆了一番，心碎地发现他哥还真没给他做过一顿饭。 佟绵从他脸上表情知道了答案，端起自己的碗，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 「你的演技也挺下饭的。」 金梓寒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佟绵是在拐着弯骂自己菜，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 淦，差点忘了，面前这位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嘴毒起来分分钟能要人命。 金梓寒脸色扭曲，但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佟绵，只能咽下这口气。 安静地扒了几口饭后，忽然又看向谌醉舟：「你打算什么时候进组？」 「就这两天吧。」谌醉舟拿起公筷。 剧组时间本来就赶，他也不能耽误太久时间。 佟绵闻言，顿时不悦地觑了谌醉舟一眼，「医生说让你在家至少静养一周。」 谌醉舟给佟绵夹青菜，「我去那边休息也一样。」 佟绵盯着自己碗里：「我不要青菜。」 「吃点儿吧，就两根。」谌醉舟轻哄了一声，又问，「蒋导那边暂时不用再开会了？」 佟绵「嗯」了一声。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过去？」谌醉舟问。 金梓寒闻言，也点了点头，「对啊对啊，反正你也没事，一起吧。」 谌醉舟抬头看向钟随安，「你呢，也去吗？」 钟随安摇了摇头，金梓寒抢先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抱怨：「他要回公司开会，没空。」 钟随安无奈地跟他解释：「年底了，公司那边走不开。」 金梓寒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去试个镜还要人陪？」谌醉舟翻翻白眼。 金梓寒当仁不让，「那你呢，你也不是小孩子，怎么去哪都要喊上佟绵？」 佟绵：「你俩都闭嘴，好好吃饭。」 - 最终，钟随安为表不能同行的歉意，特地为他们包下了一架飞机，直飞关山坝。 第132页 关山坝就在沂山里，程导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这个地方，剧组一行人几乎包下了唯一一个能住人的小村庄，被尘土掩埋几乎荒废的村庄里摆放着许多高级先进的摄像设备，看上去割裂极了。 据程导所说，就在今年夏天，留守在这个村庄里的最后一为老妇也逝去了，让关山村变成了一座空村，要不是她已经提前付好了场地租赁的钱，估计政府那边都已经派人来这里推平建设新场地了。 不过也是因为整个村子空了下来，一行人的住宿环境十分宽裕，佟绵、谌醉舟和金梓寒三个人便住进了一户可容纳祖孙三代的房子里。 「妈呀，怎么感觉阴阴的......」金梓寒刚一走进门，便贴上了佟绵，牙齿打颤地环顾着四周，开始后悔怎么没死命抓着一定让钟随安一起过来。 「老房子多用泥砖搭建，容易潮湿，而且窗户小不透风，湿气没办法排出。」佟绵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跟金梓寒的距离。 金梓寒立刻又贴了上去，「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咩咩，你晚上愿意陪我一起睡吗？」 谌醉舟立刻一记眼刀飞了过去：「你喊他什么？」 金梓寒一敌二处于下风，识相低头：「佟绵。」 谌醉舟这才收回目光，冷冷道：「他不愿意，还有，别乱抢别人男朋友。」 金梓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让谌醉舟松口，他甚至忍辱负重地开口喊了「哥」。 「这不是我男朋友不在嘛，哥，你别小气，把佟绵借我一晚上吧。」 「不行，想都别想。」谌醉舟毫不留拒绝。 金毛忍气吞声：「哥，拜託了，看在我们血脉相连的份上，救救弟弟吧。」 谌醉舟冷冷道：「放心，要是你真遇上了什么东西，我会第一时间请大师来帮你驱鬼的。」 金毛：「.....」 金梓寒拿捏着一股绿茶腔调，晃动着佟绵的衣袖，指着谌醉舟说：「你看他~」 佟绵：「..........」 佟绵淡声道：「反正你是守灵人，真遇见了或许能更好入戏。」 金梓寒：「......」 金梓寒：「魔鬼，你们都是魔鬼！！嘤嘤嘤我不要跟你们玩了。」 佟绵快步走向大厅中央，对着落在后面还在戏精上身的金梓寒说： 「别闹了，一会就要去试镜了，昨天晚上跟你说的那些地方你还记得吗？」 试镜可是个大事，金梓寒的注意力总算被转移开了。他打开行李箱，拿出剧本，蹲在佟绵面前开始回忆复习。 程导过来的时候，正好是金梓寒把最后一个片段演给佟绵看的时候。 「啪啪啪——」 她靠在门边，等金梓寒结束后，拍了拍手。 「演得不错，情绪再放开一点会更好。」 金梓寒一愣，连忙从地上起来，面上略过一抹尴尬，「程导，您怎么来了？」 佟绵回头一看，也跟着站起来，「程导。」 「别这么客气，都坐啊。」程雨山笑着走过来，率先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才回答金梓寒刚才的问题。 「听说你们到了，我来看看谌醉舟。」程雨山说完，又将目光转向佟绵，「上次医院太匆忙，都没好好跟你打招唿。」 「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程雨山。」 佟绵下意识又想起身了，连忙道：「您好我是佟绵，我，我很喜欢您的电影。」 程雨山笑了起来，「我那天还跟巴导聊天来着，他说你特别优秀，如果有机会，日后或许可以合作。」 佟绵谦逊地笑笑：「巴导过誉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第69章 程雨山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佟绵的肩膀，「年轻人，有时候也不用太谦虚。」 「对了。」程雨山忽然又想到什么,在单肩包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一盒光碟递给佟绵,「上次答应给你的,就当是一个小小的见面礼了,别嫌弃哈。」 佟绵眼睛骤然亮起,这是程雨山这些年拍出的片子，简略翻了一下,发现光碟上竟然还有程雨山的亲笔签名和每一部片子的拍摄时间。 「怎么会嫌弃。」佟绵激动得无以復加，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半天也不过憋出一句，「谢谢程导，我会好好珍惜的。」 「不用客气,难得碰上影迷,当然得好好宠着。」 程雨山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些皱纹,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魅力。 她拍了拍佟绵肩膀，用鼓励后辈的语气说：「好好努力,等什么时候也给我送一张你的片子。」 不过说完之后，她很快又意识到什么，笑道：「不对,你们拍出来的片子应该能在电影院上线，不需要刻光碟。」 「也刻。」佟绵连忙说,「到时候也寄给您一张留作纪念。」 程雨山闻言,脸上笑意更浓了。 旁边的金梓寒看着佟绵这副乖顺讨喜的模样，瞳孔都不由得扩大了几分,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第一次认识佟绵。 程雨山跟佟绵聊了一会，才想起这次过来的另一个目的。 「谌醉舟人呢，他身体怎么样了？」 被这两人聊天的动静惊醒的谌醉舟不知道在房间门口倚了多久，见终于有人提起自己，他目光缓缓从佟绵身上移开，「终于记起我来了，程导有心了。」 站在厅中央的两人闻声回头，程雨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即平淡地收回视线，「还能贫，看来没什么大碍。」 第133页 佟绵则快步走向谌醉舟，扯了他一把，低声道：「你怎么又起来了，医生说让你躺着静养，别瞎晃悠。」 谌醉舟原本环于胸前的双手被扯下，他顺势牵住了佟绵的手，「我躺得够久了，也要适当活动活动。」 佟绵瞥了眼他牵过来的手，抽了一下，没抽动。 身后还有程雨山看着，佟绵不想当着自己「偶像」的面拉拉扯扯，低声斥道：「松开我。」 谌醉舟似没听见般耍赖地继续牵着，甚至还十指相扣进去。 佟绵：「......」 程雨山笑着摇摇头，不去掺和小情侣的事，对旁边站着的金梓寒说：「走吧，这边留给他们小两口，你跟我去试镜。」 还在吃瓜的金梓寒一怔，立刻变得手忙脚乱起来，「就，就去了？稍等导演，我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房间只剩下了佟绵和谌醉舟。 视线落到了谌醉舟身上，都不用佟绵开口说话，谌醉舟立刻自觉转身，走回房间继续「静养」。 佟绵轻哼一声，烧了壶热水，方便谌醉舟吃药。 这边偏僻又没有通天然气，灶台都是烧煤炭来生火的，佟绵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立刻打消了自己做饭的念头，乖乖等着剧组订的盒饭。 大约五点半左右的时候，程雨山就在群里通知可以去领饭盒了，佟绵第一时间走过去领了两盒回来。 他中午的那顿饭没怎么好好吃，此刻已经饿得不行了。 「辛苦了咩咩。」 谌醉舟在佟绵去领盒饭的时候，简单地打扫了一下饭桌上的灰，见佟绵回来了，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谨记医嘱的佟绵蹙起了眉头。 谌醉舟接过他手上的饭，放到桌子上，然后抬手亲昵地摸了摸他的髮根，「再躺下去真的要发霉了，让我动动吧，求你了。」 这句话让佟绵不知道联想了什么，脸霎时变得有些红，没再说话，闷声坐回了座位。 谌醉舟好笑地看着他。 还是一只黄色小羊。 盒饭打开，食物的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程雨山对剧组所有人的健康都很上心，特意请了厨师，每天的盒饭都是现炒的，饭菜新鲜，少盐少油，营养搭配也很均衡。 谌醉舟稍微松了口气。 他本来还担忧佟绵会吃不惯，这次跟组既没带助理也没开房车，他还在思考要去哪里给佟绵弄吃的。 没想到盒饭竟意外地合佟绵胃口。 来回搓了两下一次性竹筷，将其中一双递给谌醉舟，佟绵几乎是急迫地端起自己那份，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他是真的饿了，再加上这饭菜出乎意料的合胃口，不一会就把饭吃光了，甚至连平日里最讨厌的青菜都多吃了几根。 谌醉舟看向佟绵的目光充满了惊讶，「这么好吃？」 「中午没吃什么，饿了。」佟绵如实道，此刻吃撑的他忍不住站了起来，原地走了几步，又轻轻打了个嗝。 谌醉舟失笑，加速把饭吃完，收拾好东西趁着天还没黑，打算跟佟绵一起出去饭后消消食。 一转身就又对上了佟绵质疑的目光，谌醉舟不由无奈道：「没事的咩咩，我没那么脆弱，适当的运动反倒有助于恢復。」 佟绵依旧犹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眼，见他此刻状态确实不像是虚弱的模样，没说什么了，简单收拾一下，从谌醉舟手里接过垃圾袋，拎了出去。 冬天的太阳落山早，两人吃完饭不过六点左右，但天色已经开始变得昏暗了。 佟绵裹着羽绒外套，跟谌醉舟并肩行走在一条小路上，慢慢悠悠，舒舒缓缓。 四周万籁寂静，甚至连风声都听不到，只有向前迈步时，鞋底糙面轻轻擦过地板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好半晌后，谌醉舟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咩咩。」 「怎么了？」佟绵迈步频率不变，下意识往旁边偏头。 咔嚓。 谌醉舟举起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照。 短暂地愣神后，佟绵意外又尴尬，后知后觉抬手挡住脸，「干嘛啊？」 谌醉舟放下手机，往佟绵身旁靠近了一步，两人肩膀相抵，触到了一起。 「我妈说想看看你。」谌醉舟毫无铺垫地说。 「什——」 佟绵脚步蓦然顿住，错愕地扬声，「么？」 天色暗得快，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昏暗得看不清谌醉舟脸上的表情了。 谌醉舟又重复了一遍，佟绵好像依旧没听清，恍惚半天，才张张嘴：「你......妈？」 谌醉舟似乎是点了点头，笑了一下，鼻子里发出一道轻微的声音。 「你也知道，金梓寒那个大嘴巴是藏不了事的。我本来想等过段时间忙完了带你回去见见我妈，没想到金梓寒早久已经忍不住告诉她了。」 佟绵闻言，更是眼前一黑。 混乱中他还抽空想了一下，竟然觉得这件事从金梓寒那里透露出去也挺好的，要不然让谌醉舟来主导，那就是突然袭击式见家长，更恐怖了。 重新思忖了片刻，佟绵再度开口询问：「你妈是听说我俩重逢了想见我，还是......知道我们在一起了想见？」 谌醉舟哑然失笑：「有什么区别吗？」 佟绵拍了他一下：「当然有！」 第134页 谌醉舟盯着佟绵看了一会，忽然嘶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往旁边又挪回半步，回到一个两人相对来说有些距离的位置。 「咳，那什么，咩咩，我好像有件事情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 佟绵心中升起一道不好的预兆，「什么？」 谌醉舟抿了抿唇，「我妈看过我的那些画。」 佟绵：「什么.....」 佟绵倏然睁大了眼睛。 ！！！ 谌醉舟舔了舔嘴唇，无声等待佟绵的回应。 天色已然黑得不见一丝光亮了，村里的路灯更是早就坏了，只有月光轻洒照在这条蜿蜒小路上。 佟绵在黑暗中使劲睁着眼睛，好一会后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略显艰难地开口：「你之前说在房间里画过我的画像，这些都被你妈看到了？」 眼睛在黑暗中逐渐适应昏暗，视野再度变得清楚起来，佟绵看到谌醉舟点了点头。 佟绵闭了闭眼：「所以，你妈妈很早就知道了？」 谌醉舟又点了点头。 佟绵深吸一口气。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大概一年之前吧。」谌醉舟回答。 佟绵再度陷入了沉默。 一段时间后，他将那口气徐徐吐出，同样以一种平缓的语气陈述道： 「我外婆好像也发现了。」 这下惊愕的人变成了谌醉舟。 他的反应甚至比佟绵还要大，短暂地惊讶过后，便疾声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外婆？什么时候？在哪里？她什么反应？」 佟绵将前段时间谌醉舟出差时，他回家照顾外婆，外婆在餐桌上突然说的那番话转述给谌醉舟听。 话落，佟绵道：「外婆没有明说，这只是我的猜测。」 谌醉舟在黑暗崩溃地捂住脑门，笃定道：「外婆肯定已经猜到了。」 佟绵不由也有些紧张了起来，舔了舔冬天干裂的嘴唇，「那怎么办？」 谌醉舟看起来有些着急，他甚至忽视了佟绵的问题，自顾自地喃喃： 「哎，早知道应该那次回来就去登门拜访外婆的，现在一拖就拖了这么久，哎，她会怎么看我啊，还能愿意把你交到我手里吗？......」 伴随着话语的急促，脚下甚至都在无意识间加快了些，佟绵不得不大步往前迈才能追上他。 「你走慢点。」佟绵怕他在黑夜里不小心踩空，连忙叮嘱到。 昏暗夜色中可见度本就不高，佟绵眼看着谌醉舟消失在了视野里，又扬声喊了好几遍后者的名字。 「咩咩，」谌醉舟终于停下脚步，往回走到佟绵身旁，满脸郑重地看着佟绵，「趁剧组还没有正式开机，我们明天请个假，先回去登门拜访一下你外婆。」 第70章 佟绵表情微窒。 他摸索着握上谌醉舟的手,缓声道：「没必要这样，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外婆，她也没那么在意礼节。」 谌醉舟却依旧觉得欠妥：「她可以不在意,但我不能没有表示。」 佟绵抬眸看向谌醉舟，心平气和地说：「那你觉得,如果她知道你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礼数推掉工作,她见到你是会开心还是生气？」 谌醉舟愣住了。 佟绵缓下声音,继续说：「你这段时间就先在剧组好好工作,等你工作结束了，我们在一起去看她,好吗？」 谌醉舟静默良久，终是被佟绵说服了。 两人牵着手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谌醉舟很快又忍不住絮叨起来： 「咩咩，你外婆会喜欢什么呢，今年l家新出的那款限量包包怎么样？听说很难抢,但我妈前几天找人拿到了,我让她先别拆,赶紧给我邮过来。」 「或者一百克拉的钻石呢，听说上个月刚从东非那边开出来,是目前整个亚洲上最大的钻石，我到时候找人做成戒指，送给外婆如何？」 「还有翡翠,对，翡翠！我记得下个月有场拍卖会,没记错的话压轴的是玻璃种翡翠平安镯,这个寓意好，刚好能拍下来给外婆当见面礼。」 「还有什么呢我想想......」 谌醉舟紧锁着眉头,认真思索。 佟绵好笑又无奈，轻晃了晃牵着谌醉舟的手，「外婆要是知道你打算给他送这么珍贵的东西，肯定不会收的。」 「那你帮我保密，我们不告诉她。」谌醉舟悄悄话般跟佟绵拉钩。 两人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十指相扣，迈步走在月色小道上。 清辉的月光静谧又安宁，一段时间后，前方不远处传来一束光亮。 走进一看，才发现竟然开灯的房间正是程雨山的工作间。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架摄像机，程雨山坐在监视器后面，右手拿着笔。 眉间因投入而不自觉地蹙着，通过显示器看着房间中间正在试戏的演员啊表现。 左手边的盒饭因为打开及时吃完而凉透了。 佟绵在经过这间房的时候，下意识放缓了步伐，偷偷观察里面。 在里面试戏的演员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先前被程雨山带走的金梓寒，女生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佟绵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印象在哪部影视剧里见过。 眼下是女生在演戏，金梓寒则坐在旁边稍显无聊地四处乱飘，很快他的目光跟佟绵对视上了，表情一顿，接着神采飞扬地沖他们挑了挑眉头。 第135页 ——你们怎么来了？ 他动了动嘴，努力朝着外面的两人对口型。 佟绵抬起手竖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金梓寒立刻耷下脸，哭丧起来。 处于工作状态中的程雨山跟私下里的温和不太一样，她神情严肃，脸色紧绷，威严而凌厉的视线落到金梓寒身上，随后又顺着金梓寒的视线看向了窗外人。 对视上时，那双眸子的厉色不曾有半分收敛。 佟绵一凛，忙做了个抱歉的收拾，二话不说转身拉着谌醉舟就要离开。 但下一秒，身后传来了程雨山的询问：「既然来了，进来看看？」 半分钟后，佟绵和谌醉舟一同进到了房间。 刚才那场戏的试镜告一段落，程雨山摘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镜，揉了揉因疲倦而发胀的眼睛。 房间正中央、刚才还跌落在地经歷生离死别后悲恸落泪的姑娘，抬手把眼泪一抹，都来不及起身，目光在触及到进来的两人后，霎时变得明亮。 「哇，程导！《空山》的男主该不会是他们其中一个吧？」姑娘使劲眨了眨眼睛，感觉她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我天呢，都好帅啊啊啊！！」 程雨山头更疼了，「小梅，你先起来。」 控制住激动不已的小梅，程雨山跟谌醉舟和佟绵简单地介绍：「李小梅，来试镜阿依的。」 阿依是《空山》的女主。 程雨山接着解释：「她是我前两天去镇上买菜无意间看到的，长相跟阿依能有八分相似，我就想着喊她来试一下。」 「如何？」谌醉舟问。 「还不错，」程雨山似乎松了口气，这么久了女主演的候选一直没定，眼看都要开机了，终于老天垂怜，让他们碰到了。 「虽然演技稚嫩，但可塑性强，还算是有天赋。」 李小梅听程雨山夸她，当即喜笑颜开：「谢谢程导，所以我算是通过了吗？」 因为是程导跟她说了，要试镜通过才能演电影。 程雨山弯腰将她从地板上拉起来，想了想，表情认真且严肃地问：「你要想好，如果真的决定演戏，那么接下来至少三个月的时间，你所有事情必须听我的，我让你哭你就得哭，让你笑就得笑。」 李小梅几乎没什么犹豫地点点头。 程雨山：「我在片场很兇的，甚至可能会把你骂哭。」 李小梅纯洁地眨了眨眼，「没关系，一切都是为了呈现最好的效果，我都懂。」 程雨山深吸一口气，徐徐朝李小梅伸出手：「好，那么欢迎加入《空山》剧组。」 李小梅立刻笑了起来，先跟导演握了握手，然后转头向佟绵二人进行自我介绍，「你们好呀，我叫李小梅。」 小梅的性子开朗活泼，普通话略有些蹩脚，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自来熟，目光一一从谌醉舟身上落到佟绵身上，「你们谁是男主呀，你？还是你？」 问完，又不给人回答的机会，直接将目光转向程雨山，「程导，男主是哪个啊？」 程雨山稍微适应了一下她跳脱的性子，拉住她让她安静一点，然后指了指谌醉舟，简单介绍，「是他，谌醉舟，饰演《空山》里阿空一角。」 手指又指向佟绵，顿了一下，简单带过：「佟绵，家属来探班的。」 小梅没听出什么话外之意，注意力还停留在谌醉舟那里，眼睛倏地亮起，「哇，原来你就是谌醉舟？」 谌醉舟眉头微挑，「你认识我？」 小梅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认识，但我以前读书时候的同桌喜欢你了，一天要在我耳边提八百回。」 说着，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身从放在旁边地板上的书包中摸出一张有些皱巴的白纸，和一小截还剩食指长度的铅笔。 「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呀，等过年我想回去把它送给我同桌。」 谌醉舟很是大方，当即接过笔，大手一挥，签了个名。 「谢谢。」小梅双颊有些许泛红，一双眼睛灵动又清澈，小鹿似的。 这么一看，神态上跟阿依果真是相似至极。 李小梅转身小心翼翼地将写有谌醉舟签名的纸张保存好。程雨山对谌醉舟说： 「这部剧的主要角色差不多都定下了，我打算明天就先开机，挑几个简单的片段让那俩适应一下，刚好也让你身体再恢復几天。」 谌醉舟自然没有疑议。 「小佟明天也一起来片场吗？」程雨山又看向佟绵问道。 「来。」佟绵点了点头。 - 跟巴向明和蒋志学不同，程雨山才是真正的「草根」剧组。 因为没有龙标，影片在国内无法公映，所以尽管圈里都知道程雨山的电影很好，质量高，却也没什么人想来跟她一起干，毕竟不公映，大把的票房没找落，没有资方愿意投，赚不了钱。 程雨山对此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没有人她就自己上，现场的很多东西都是她在亲力亲为上手。 按照约定时间来到片场，佟绵一眼就看到了程雨山前后忙碌不停的背影，一会去帮美工搭景，一会去跟道具组确认服化道，一会又跑到演员那边跟他们讲剧本，都快生出残影了，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五瓣来用。 佟绵过去问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可程雨山却又摇头说没有。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统揽这些事情，现在有人来帮忙，反倒也不放心把这些事情交给别人去做。 第136页 开始拍摄后，李小梅的表现比所有人想像中的都要好，她在演技和对人物深度的理解上表现得十分出色。 就连见惯了很多天赋型演员的程雨山，都屡屡对李小梅展现出来的灵气赞不绝口，千叮咛万嘱咐以后一定往这方面发展，不要浪费了老天爷赏的饭。 或许是在小梅的带动下，就连金梓寒的演技都有了质的飞跃，佟绵欣慰地看着场场都超常发挥的金梓寒，有种自家养的孩子终于有出息了的感觉。 日子就在这样的时光中飞速流逝，程雨山的大局掌控能力很厉害，明明每天时间紧迫得都火烧眉睫仿佛下一秒就要全面崩盘了，进度却依旧在这种险象中有条不紊地往下进行着。 佟绵看得出来剧组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东逛西逛的，迷迷煳煳混成了后勤保障人员。 每天除了定时定点给大家发盒饭送送水外，其余时候，佟绵就窝在旁边琢磨着自己的剧本。 他算了下日子，蒋志学的本子最迟明年年中就能拍完，前面这大半年的时间除了导演组要不停地开会修订剧本外，还需要对演员进行的训练培训，时间相对正式开拍而言没那么紧。 佟绵想先把剧本的初稿写出来，这样等结束完蒋导这部片子后，他也就能开始拍自己的剧本了。 到了中午，佟绵随便将笔记本一撂，起身去给大家搬盒饭，回来后，发现程雨山正拿着他的笔记本在看。 见到佟绵回来，程雨山晃了晃手中的本子，沖佟绵挑眉：「新写的本子？挺有趣的。」 第71章 跟她这种标准的老古板文艺片导演不同,佟绵的想法很是跳脱，还带着年轻人的勇莽。 ——程雨山如是评价。 佟绵的这部片子是一部很有氛围的轻科幻片。 主角名为纪算，一个年轻有为德高望重工的物理学家,在计算时不小心把脑子算废了，某天突然念叨着要去找世界上唯一一台时空穿梭机。 他周围的同学同事老师无人支持,所有人都告诉他这是天方夜谭,世界上不可能有时光机,但他还是背上行囊,独自一人，乘夜出发。 他走过黄土湿潮的泥沼,踏过璁珑清澈的溪流，翻过枝繁叶茂的丛林,爬过白雪皑皑的山丘。 他和山猴分享果实，陪山鸡躲避老鹰，看野猫猎杀仓鼠,带小兔逃避狼群。 一路走去,他遇见了些人,又远离开了人群；他跟生灵交朋友，又弃生灵而去。 悠悠岁月晃荡着推着他年轻又苍老的躯壳,转眼间三十余年过去。 终于，他找到了。 他来到了世界的尽头，看到了屹立在尽头处的老旧的时光穿梭机。 机器老化严重,只剩下往回穿梭的功能；又因为能源不足，只能传送回去一句话。 好机会不能浪费,纪算没有轻易开口,他决定要找一个最重要的话传送回去。 他将行囊放下，时时刻刻守着这台机器。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十年载。 纪算听到了远方的召唤，他把自己的行李重新收拾好，佝偻着腰背，一下一下缓缓摸着陪了他六分之一辈子的时光穿梭机。 想了很久很久，恍惚间，变成机器旁的一座雕塑了。 「请相信，未来的某一天，你能找到时光穿梭机。」 ... 其实我们都提前看过自己的人生剧本，前方的道路没有想像中的那样糟糕，愿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时空机」。 ... 程雨山拿着剧本反反覆覆看了两遍，啧啧感慨，有些惊嘆。 「看起来会是一部很有趣的电影。」程雨山讲本子还给佟绵，「打算什么时候拍？」 「明年或者后年吧。」佟绵结接过本子，放回到桌面上，「等拍完蒋导的戏，就开始准备这部了。」 程雨山拍拍他的肩，「加油，等着你的光碟。」 佟绵点头，笑着应和。 「在聊什么呢？」 从后面走来的谌醉舟强行挤入了两人之间，顺便把程雨山搭在佟绵肩上的手也挤了下去。 程雨山：「......」 她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环绕抱臂，「没什么。」 谌醉舟眉头却是一拧。 怎么着，还得跟他保密？ 眼睛一转，又看到佟绵跟程雨山无声交流的视线，完全把他排除在外了，谌醉舟眉头压得更下了。 他突然又想到，前几天程雨山给佟绵的那盒光碟里，每一张都有她的亲笔签名，佟绵爱不释手得很，每天睡觉前都要检查一遍放在行李箱里有没有被压到才能放心入睡。 哦，甚至在昨天，佟绵还说想早点回去，因为这边没有光碟播放器，看不了光碟。 「......」脑中回忆起的不对劲的地方愈来愈多，谌醉舟倏然眯起眼睛，目光有些不善。 用眼神鼓励佟绵好好拍戏的程雨山刚想离开，就对上了某人圈地盘的眼神，忍不住有点想翻白眼。 「冬天室外冷，午饭快点吃，别放凉了。」 叮嘱了两人一声后，程雨山没有久留，放下手臂就要离开。 可就算这样，谌醉舟眼神中的警惕之色依旧未曾消退。 他拧着眉往佟绵那边迈了一步，毫不犹豫地伸手，亲昵揽上了佟绵的肩膀。 「你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谌醉舟语气中狐疑之色浓烈。 第137页 「之前我们拍戏的时候，你不都一直拍到这条过了才给吃饭的吗？那个时候怎么不怕我们吃冷的了？」 程雨山闭了闭眼，疑似做了个深唿吸的动作。一睁眼，又和谌醉舟不悦的目光撞上。 短暂停顿了一会，程雨山微微一笑：「嗯，没错，我看上他了，如何？」 佟绵一愣，谌醉舟的脸色则是立刻臭到了极点。 「你说什么？」 程雨山终于忍不住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一把将剧本拍到谌醉舟身上，转身洋洋洒洒地离开。 「离过年还有一会呢，那碟醋留着大年三十包饺子的时候吃吧。」 谌醉舟：「......」 佟绵后知后觉，偏头看向谌醉舟：「你又吃醋了？」 谌醉舟：「......」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着佟绵的肩膀，将人摁回到座椅上。 「吃饭吧，菜要凉了。」 他想让自己显得大度一点，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没必要抓着不放刨根问底，再说他其实也没有特别想知道两人在他不在的时候聊了些什么。 可一段时间后，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搓了搓手，凑过去—— 「咩咩，你刚才在跟程导聊什么呢？」 得知了谌醉舟在吃醋后，佟绵始终用余光留意着他。 见谌醉舟终于还是忍不住来问了，佟绵内心忍着笑，把刚才打开的盒饭放到谌醉舟面前，轻咳一声，有样学样地模仿程雨山，「没什么。」 谌醉舟一噎，看向佟绵的目光顿时有些幽怨。 又把一次性筷子掰开，其中一双递给谌醉舟，佟绵这才像是被他盯得受不了似的，「程导无意间看到了我的剧本，聊了一下，问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拍。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哦，就这啊。」谌醉舟的眉头舒展开来，旋即轻嗤一声，颇显高傲地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就这还偷偷摸摸的，他还以为两人在说什么秘密呢，搞了半天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看来程雨山这个偶像也不过如此。 从佟绵手里接过一次性筷子，谌醉舟发现佟绵已经贴心地帮自己把盒饭打开了，心中微动，忍不住凑过去亲他。 「谢谢咩宝，你对我可真好。」 佟绵在剧组的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谌醉舟时不时的突袭，他神色如常地继续干着手上的事。 但再如常也架不住谌醉舟一直狗一样的蹭，佟绵终是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身体，颇有些烦不胜烦地道：「行了，你安分一点，快吃饭吧。」 - 又在这边陪谌醉舟工作了一段时间，佟绵到底还是离开了片场。 毕竟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不可能一直跟着谌醉舟。 12月底，气温降到了全年的最低。 佟绵回到北安市的那一天，天空飘雪，他走出机场，伸手接了一捧。 脑中蓦地划过一道惋惜的念头，佟绵嘆了口气，如果答应让谌醉舟送他回来的话，两人就能一起看到北安市的初雪了。 听说一起淋过初雪的人，也能一起白头。 晃了晃脑袋，佟绵把初中生情窦初开时才会相信的话甩出去。 不过走了两步之后，他还是拿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一张雪景发给谌醉舟。 很快，谌醉舟那边也回了一张。 【你一走我这边也开始下雪了，还好你走得早，不然这老房子没暖气，你晚上肯定得挨冻。】 佟绵点开了那张谌醉舟发来的相片。 熟悉的手掌上翻，接住了落下的点点白雪。 佟绵盯着这张图看了一段时间，然后收起手机，把卫衣后面的帽子脱下，冒雪离开。 不知老天爷是否与时俱进。 隔着网线一起淋雪，谶言可否也能算数？ - 回去之后，佟绵先去看望了外婆。 婆孙二人围绕在餐桌上其乐融融地吃着晚餐，佟绵絮絮叨叨地跟外婆讲了很多这段时间剧组发生的事，外婆眉眼慈祥，安静地听着他讲。 末了，佟绵忽地放下筷子，抬眸看向外婆。 「外婆，谌醉舟本来想跟我一起回来看你的，但他们剧组的进度有点赶，所以被我制止了。」 他压下心中的紧张，努力保持着平静，「等他放假了，我再带他回来见您好吗？」 外婆脸上的表情果然没什么太大波澜，她平缓地点了点头，「年轻人，还是事业要紧。」 闻言，佟绵的心终是缓缓沉落下来。 外婆果然早就发现了他跟谌醉舟的事。 再度扒拉两口饭，佟绵到底还是没能压住内心的好奇，犹豫一会，还是开口询问：「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外婆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她放下碗筷，冲着某个刚好正对着谌醉舟他们家的窗户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在外面还是警惕些好，小谌不是大明星吗，怎么也不注意一点。」 佟绵顺着外婆的视线看去，回忆了半晌，倏然红了脸。 是........ 是那天。 《客厅里的朋友》录制的第二天，谌醉舟把他挤到门外草坪的角落，亲了他一口。 透过他们家厨房旁边的窗户，正好能看到这边的动静。 没想到被外婆撞见的竟然会是这种场面，佟绵羞赧又尴尬，脸烫得比桌子上熟透的虾壳还要红，他没敢多看外婆几眼，仓皇地收拾完餐桌，逃似的离开了家。 第138页 第72章 回到谌醉舟的别墅里,室内暖气开得充盈，佟绵整个人烧得更烫了。 他不敢站在草坪上吹风，怕又被外婆看到,于是换了个背对着自家方向的地方，将那边的窗户打开,尽情感受着冷风唿啸。 冷静了好一会,他的脸颊才降下温来,但又因为长时间的冷风让他的身体冰凉无比。 在浴缸里泡了个暖烘烘的热水澡,佟绵换上毛茸睡衣，裹着毯子来到影音房。 程雨山给他的光碟足够他在家里看上三天三夜了。 按照时间顺序,他放映的是程雨山年轻时当导演拍摄的第一部 片子。 黑夜，毛毯,暖气，是佟绵觉得最舒服的观影环境，他窝在前段时间新换的榻榻米上,沉浸于电影世界。 然而影片刚放到一半,腕上的电子手环突然震动了起来。 看了眼手机,佟绵表情一顿，随即颇为苦恼地眨了下眼。 铃声还在继续响,佟绵终是慢吞吞地从抱枕下摸出电视遥控器，暂停了影片。 「餵——」 拖着半长的音调接通了来电，声音中似乎能隐约听出一些不情愿。 「晚上好啊咩咩,有没有想我？」 视频接通的那一霎，谌醉舟俊脸放大怼在了镜头前,撑住了手机完整的整个屏幕。 然而下一秒,谌醉舟看清了佟绵那边的光影——那是只有在关灯的房间被一个庞大亮屏照着才能产生的效果。 几乎在瞬间之内，谌醉舟判断出了佟绵在看电影,顿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多了些咬牙切齿。 「很好，你看上去完全没有心思能分给我。」舌尖顶了顶牙，谌醉舟语气微扬，「看到程导的哪一部大作了？」 佟绵被他盯着，莫名有些心虚。 原本还分心在分析荧幕上停顿画面的视线立刻收回，满心满眼地注视着谌醉舟。 「想的。」在一起了这么久，他也学会了挑好听的话说给谌醉舟听，说完，又把乖乖给谌醉舟汇报了今天自己都干了哪些事。 末了，才小声的、似控诉般—— 「我才刚刚开始看呢，一部都没看完。」 谌醉舟简直拿他没办法，隔着屏幕盯着佟绵那挺翘圆润的鼻尖，牙齿有些痒痒，想咬。 知道佟绵不喜欢看电影的中途被打断，又气又无奈但还得想着佟绵，「行吧，那我不打扰佟导阅片了，挂了。」 可佟绵却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突然出声，「对了。」 悬在屏幕底部红点上方的拇指一顿，谌醉舟重新汇集视线看向佟绵。 「我今天下午吃饭的时候跟外婆说了我们的事。」佟绵吸了吸鼻子，裹紧身上的毛毯，慢吞吞地说，「外婆确实猜到了，我说完之后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谌醉舟隔了一会才说话，但回应的内容却跟佟绵想像的不同。 「怎么吸鼻子了，是不是回去的路上吹了风，着凉了？家里暖气够不够，把温度调高点，还冷的话多穿点衣服，我看你就只穿了一件睡衣裹着个薄毯，去换件厚点的衣服来。」 佟绵听完他的长篇大论，「我不冷，没着凉，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什么时候添衣减衣我还是知道的。」 话落，他忍不住又说了一遍：「你......听到我之前说的了吗？」 佟绵说着又止不住地想到外婆是如何知道的，话语间不由又带上了点恼怒，「你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吗，都怪你......」 谌醉舟安静地听他讲完，然后才轻笑着点点头，「嗯，我的错，下次注意。」 佟绵略略蹙眉，「哪还有什么下次。」 「咩宝。」谌醉舟往后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声音柔缓，「这段时间我走不开，你照顾好自己跟外婆，等我回来。」 佟绵撑着下巴，许久后才「哦」了一声。 ...... 自从在外婆面前坦白了跟谌醉舟谈恋爱后，外婆每次做好了什么东西，都会让佟绵给谌醉舟也带一份去。 因此跨年那三天，佟绵带着外婆亲手腌好的萝蔔干、酿好的甜酒和霉豆腐来到关山坝，将外婆的心意转交给谌醉舟。 元旦节的上午，谌醉舟给外婆打了个视频表达感谢。 由于关山坝这边实在是太冷了，佟绵被冻得有些受不了，晚上不管怎么捂脚都是冰的，谌醉舟破天荒的没有留他，而是不停地催他回去。 日历翻开到新的一年，蒋志学的剧组终于准备完了前期的工作，各部门前后脚紧着进组，挑了个黄道吉日，电影正式开拍。 开机之后，清闲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佟绵又忙碌成了陀螺，每天连轴转。 谌醉舟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还因为有「5月」这个红线横在那儿，所有人心中都仿佛悬了把利剑，紧绷又压迫。 影视行业和普通的打工人不同，没有节假日一说，所有的行程都视项目而定。 项目赶，那就算是大年初一都得待在剧组拍戏。 本来谌醉舟一开始说好的，过年带佟绵去见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和那边的亲戚，结果因为假期只有短暂的两天，没能去成。 在这仅有的两天假期里，他们选择了待在北安市陪外婆过年。 除夕当天，谌醉舟特意选择了跟佟绵临近时间落地的飞机航班，二人一起回到家里，他终于如愿以「佟绵男朋友」的身份跟外婆见面了。 第139页 司机来接送他们时，还带了满满一后尾箱的礼物，其中不乏谌醉舟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特意漂洋过海送来的给亲家的见面礼。 作为回报，外婆为他们做了一大桌子的丰盛菜，哦，还有佟绵前几天打电话回来，说要专门给谌醉舟包的一盘饺子。 家里的灯被尽数打开，亮亮堂堂的，三人围在电视机前的桌子旁，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春晚，热闹得像始终烧在火上的沸水，咕噜咕噜永远不会冷却。 大年初一的下午，他们又火急火燎地买票飞回了剧组。 由于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他和谌醉舟两人甚至来不及诉说彼此的思念，就又各自分开。 上午佟绵还在家里喜气洋洋的接红包，给外婆拜年，下午就坐到了这个冰冰冷冷的监视器前导戏。 佟绵怅然地嘆了一声，今年这个年过得实在是没什么实感。 同组的人经过他身旁时，戏嚯地朝他挤眼睛。 佟绵一愣过后耳根发烫，对着黑屏的反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把昨天谌醉舟下手不知轻重留下的印记遮住。 春节炸开的烟花随着元宵的落下而结束，春雷惊醒了越冬的蛰虫，雨水浇灌生长的谷物。 夏天到了。 《空山》顺利杀青后及入围坎城电影节，接着又一举拿下了今年的金棕榈奖和最佳男演员。 谌醉舟凭藉着这部影片再度稳固了他「影帝」的名衔，一时间粉丝无数，身份无价，从实力到流量再到知名度，皆让同行的演员们望尘莫及。 可就在他风光无限、被许许多多的狂热粉丝前唿后拥、有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知名度时，谌醉舟却悄然从娱乐圈淡退了。 自《空山》夺奖，出现在坎城红毯上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同年10月，佟绵人生中主导的第一部 戏《时空机》开机。 尽管他没有大肆宣传，但这两年积累下的粉丝、以及和谌醉舟的cp粉依旧对此关注紧密，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消息，积极为佟绵新电影四处奔走做宣传。 然后就有人发现，这部电影的投资方和出品方竟是同一家公司，也是唯一一家公司——羊舟娱乐。 嗯？ 要素警觉！ 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立刻吸引了cp脑的关注。 果然，一查看便发现，这个名为羊舟娱乐的公司是前不久刚刚成立了，而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那一栏里，赫然写着「谌醉舟」三个字。 粉丝们这才恍然，原来谌醉舟消失的这段时间，没有悄无声息地进组拍戏，而是开了个娱乐公司，给佟绵投资去了。 众人盯着这个消息消化了一会，又纷纷转开了注意力。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这两人本就绑定是一对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而另一边，原本说好了拍完《空山》之后就暂时退居幕后的谌醉舟，到底还是又参演了佟绵的《时光机》，成为了男主纪算。 「我也没办法啊，主要是佟导面了好多演员，都不合适，演不出那种感觉，只剩我了。」 谌醉舟举着手机给通话那头的母亲解释，「您放心，之前我不是在公司待了四个月吗，公司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就算拍戏也不会影响我处理公务，而且佟导这部戏不长，最多三个月，拍完了我一定回去！好了不说了，这边要开机了......嗯嗯，知道了，今年过年一定带他来看您哈，挂了。」 谌醉舟打好包票，挂断电话，走向片场。 这两年时间，佟绵几乎一刻不停地在外面跟组拍戏，风吹日晒，日晒雨淋，但却惊人的没有晒黑一点。每次洗完澡之后，谌醉舟都会盯着佟绵身上的肉看，啧啧感到惊奇，说娱乐圈的艺人拼死拼活保养也达不到佟绵什么都不管的效果。佟绵这个时候则会恼羞成怒地去捂他的眼睛。 尽管皮肤依旧白皙发光，但佟绵身上那股导演的干练气质还是被磨鍊了出来。 就比如现在，带着遮阳帽，小型移动监视器往腰间一垮，手上举着对讲机指挥安排现场的模样，完全就是一副成熟导演的做派。 他站在那里，片场的所有人都听他吩咐，任他调遣。 每个人看到他，都会发自内心地喊他一声「佟导」。 谌醉舟站在旁边，目光清浅又温柔，没有上前去打扰正在工作中的佟绵。 一直等片场的置景弄完了，准备要开机了，谌醉舟这才拿着佟绵的水杯朝后者走去。 为了让佟绵在片场能多喝点水，他特意把佟绵的水杯换成了吸管杯。 这样喝的时候不需要仰头不需要拧盖子，只要轻轻一摁，吸管就能弹出来，既方便，又不会太耽误时间。 「这边的光再补一点，一会开场就是一个长镜头，灯光老师记得要跟上，还有反光板注意一下角度，别打歪了。」 佟绵一拍起戏来，三餐作息什么的全都颠倒了，满心扑在戏里，非得有人在旁边提醒，他才会记起来还要吃饭喝水。 「辛苦了佟导，喝点水吧。」 终于等到佟绵空暇，早就在旁边守着的谌醉舟连忙走了过去，贴心地把盖子打开，吸管戳到了佟绵嘴边。 佟绵一偏头，直接就着谌醉舟的手喝起了水。 直到清润甘甜的水流入喉咙，佟绵才后知后觉感到口渴。 「别急，慢点喝。」谌醉舟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佟绵背上顺了顺，又拿起剧本给佟绵扇了扇风。 第140页 明明炎热的酷暑已经过去，可佟绵还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你......」喝完水，佟绵盯着谌醉舟顺口也想叮嘱些什么，但话才到嘴边，却又顿住。 谌醉舟把水杯盖好，用手揩去佟绵脑门上的细汗，「台词、走位、情绪，镜头，昨晚我们已经对过好几遍了，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佟绵在面对谌醉舟的时候，身上那股干练凌厉的劲又消下了，他抿了抿唇，嘴角旁边因为这个动作被挤出一道不起眼的□□。 「我就是有点紧张，毕竟是我们合作的第一个镜头，虽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拍好还可以重拍，但我就是紧张。」 「我知道。」谌醉舟胸膛微震，伸手捏了捏佟导的脸蛋，声音低沉，「相信我佟导，我保证一次过，为我们的合作打出最完美的一枪。」 佟绵抬眸注视着谌醉舟，半晌，点了点头。 谌醉舟心中微动，弯腰在佟绵嘴上亲了一口。 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集体目移。 又忍不住移回来。 谌醉舟转身走向片场。 各部门准备就位，佟绵站在监视器后面，良久，徐徐唿出一口气。 「第1场1镜第一次，action！」 第73章 在今年之前,佟绵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毕竟从有记忆开始，他就连小时候在学校门口买的饮料都没有中过再来一瓶。 可到了今年,他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运气最好的人。 在《时空机》的拍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他又是第一次独自承担导演任务,时常会有手忙脚乱不可开交的情形。 可每当他解决不了的时候,总会有人耐心地帮助他,陪他一起一点点解决问题。 这期间多亏了巴导、程导、蒋导、徐凯、常嘉远......这些人的帮助,佟绵才能按照计划，在春节来临之前顺利杀青。 刚好到了年底,为了庆祝杀青的谌醉舟干脆包了一艘游轮，请全体剧组的工作人员去私人岛屿上玩了一个礼拜,算是感谢大家一起为电影努力的这三个月。 度假岛上。 佟绵双眼微阖，躺在沙滩边的躺椅上安静安静晒太阳。 忽然一副墨镜架到了他的脸上，为他这挡住刺眼的阳光。 偏头,看到谌醉舟从身后走来,坐到了边上。 「怎么不下水玩？」 因为先前被剧组的人拉着一起打了好几把沙滩排球,谌醉舟的裤子鞋子身上甚至脸上都沾着些细沙。 「不想动。」佟绵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靠了靠，谨防谌醉舟把身上的沙子蹭到自己身上。 过去的三个月他每天睁眼就是剧本,闭眼就是分镜，一条条一道道无数与剧本相关的思绪紧紧占据着他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停歇。 眼下终于告一段落,脑袋骤然空了之后，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那些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化作了一条条懒虫。 脑子不想动，身体也不想动。 谌醉舟看着他懒蛋儿样,好笑地伸手点了点他鼻尖。 结果不小心把沙子沾了上去。 佟绵蹙着眉警告般瞪了他一声，伸手揩去鼻尖上的细尘。 谌醉舟却玩心起来了，又捏了捏佟绵的脸蛋，脚上也不闲着，朝着佟绵的方向蹭了蹭。 这座岛屿气候常年维持在二十度以上，昼夜温差大，白天的时候短袖短裤都有些热，佟绵光着的小腿上被谌醉舟蹭上了细细密密的沙子。 「谌醉舟！」 佟绵气急败坏地怒斥道，抬脚冲着谌醉舟就是一蹬。 谌醉舟往后倒了倒，准确地抓住佟绵的踹过来的脚——他已经很习惯做这种事了，甚至都形成了肌肉记忆。 佟绵被他拽着脚腕，估计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往后动了动，想要抽回来。 但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踹出去之后，脚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受自己的控制。 「你放开。」佟绵快速朝周围看了一眼，将声音压低，「这是在外面，别乱来。」 谌醉舟眉头一挑，拇指顺着脚踝上的那圈红绳轻轻摩挲，反问道：「我什么乱来？」 这次的拍摄有很多在树林里攀爬的场景，谌醉舟的手为此都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现在那些粗糙的茧子摩擦在佟绵细嫩的皮肤上，带起一圈涟漪和战慄。 鸡皮疙瘩从脚心一路爬到了佟绵的小臂。 「谌醉舟！」佟绵又急又羞，再度警告出声，原本懒散躺着的身体都支起来了。 见真把人逗急了，谌醉舟这才停下动作，不紧不慢地轻轻拂过佟绵小腿，帮他把上面沾到的沙子拂下。 但他的手也不干净，沙子越拍越多，怎么也搞不干净。 谌醉舟拍了一会，无辜地停手，抬眸看像佟绵，声音却并不显得抱歉，「抱歉咩咩，又把你弄脏了。」 佟绵：「......」 他恼怒地推开谌醉舟，自己抽了张纸，坐起来一点一点擦拭小腿。 就在即将把腿擦干净的时候，突然又被人拉了一把，佟绵一时不察，整个人歪倒在了谌醉舟的怀里。 这回不止小腿，他全身都多少沾了点沙子。 罪魁祸首还在那里叨叨：「别擦了咩咩，既然弄脏了，干脆一起玩，玩完之后再回去沖洗。」 佟绵气得狠狠捏了谌醉舟一把。 第141页 「嘶——」谌醉舟挨了一下，好说好歹地把人连抱带拽站起来，推着佟绵往旁边停着沙滩摩托的地方走。 「走咩咩，我们去玩那个！」 负责沙滩摩托的工作人员简单地对二人进行了教学，谌醉舟先骑着试了一圈，心里大概有底了，才让佟绵上来。 「坐稳喽，小羊一号摩托车即将出发！」 谌醉舟高唿一声，嘴里开始模仿起发动机的「嘟嘟」声，但紧接着很快又被真正的发动机嗡鸣盖住。 咻一下，沙滩摩托飞快地蹿了出去。 佟绵因为惯性身体往后一仰，吓得他连忙抓紧了谌醉舟的衣摆。 「你开慢一点！」佟绵的话被吹散在风里。 谌醉舟回头：「什么？？」 佟绵：「没什么，你好好看路。」 谌醉舟继续回头，并大声询问：「我听不清咩咩，你说什么？」 佟绵直接锤了他一拳，伸手强行把他的脸掰正，让他看着前面的路。 谌醉舟大笑起来，耳边传来风声的唿啸，他们沿着海边骑过，跟浪花比速度。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海蓝天晴，佟绵原本犯懒不想动的情绪也逐渐被调动起来。 谌醉舟驾驶着摩托，坏心眼地故意驶过一个沙坑，佟绵整个人被颠了一下，五脏六腑都要震出来了。 「叫你慢点听不见吗！！」 佟绵屁股差点痛飞了，气急败坏地一把捏住谌醉舟的耳朵。 「好好好，我慢，我慢。」谌醉舟耳朵顿时充血泛红，他连连讨饶，这才慢下摩托的速度，继续带着佟绵沿海边兜风。 开了几个来回，佟绵也逐渐来了瘾，他让谌醉舟下来，换自己来开。 结果刚才还喊着让谌醉舟慢点的人，一拿到油门，顿时直接拧到底了，呜的一声沖了出去。 谌醉舟魂都差点没跟上，紧紧抱住佟绵，大声喊叫道：「咩咩！！！」 在双手握上车把的那一刻，佟绵就沸腾起来了，满脑子都是速度与激情，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耳旁是风声的咆哮，根本听不进去别的。 掉头回到刚才那个沙坑时，佟绵还坏心眼的也从上面驶了过去，故意也颠谌醉舟一下。 谌醉舟无奈极了，一边紧抱着佟绵防止自己掉下去，还要一边帮佟绵看着路，以防危险发生。 直到经过工作人员身边时，「超速」驾驶的佟绵被工作人员拦下来教育了一顿，这才有所收敛。 背离海边的地方有一条进丛林的小道，看着地上轮胎轧过的痕迹，应该也是摩托可以过去的地方。 得到工作人员的应允后，佟绵迫不及待地再次发车，朝着丛林出发。 「现在是小羊2号摩托车，准备出发。」他模仿着谌醉舟先前的话说。 「小羊师傅，林间路况复杂，要小心驾驶哦。」谌醉舟轻笑一声，出声提醒。 佟绵倒也不是真的不知轻重，这回小心谨慎了许多，不再追求速度，而是一边向前开，一边慢悠悠欣赏着丛林的风景。 半晌，他忽地感慨：「要是纪算也有个沙滩摩托就好了。」 谌醉舟一顿，随即笑着附和：「是啊，不过他后面拥有了时光机。」 最为神奇的是，除了穿梭在茂密林间外，他们还遇到了纪算也同样经歷过的泥洼地。 佟绵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着纪算的脚步重走一遍，于是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朝着泥洼地开去。 「哎——！」 谌醉舟见状想要出声阻止，却已经迟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佟绵拧动把手，疾风碾过，然后陷进去。 「啊！」 感受到摩托的轮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滑，佟绵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遇到这种路面轮子车最好绕道走。 「救命。」佟绵懊悔至极，跟谌醉舟一起费了好大心血，才终于连人带车从泥沼中逃出来。 回到沙滩上还车时，原本只是沾满细沙的两人，多了好多溅起的泥巴星子，甚至连脸上都有。 佟绵心虚地看着谌醉舟，小声说了句抱歉，然后补救似地伸手给谌醉舟擦了擦。 可他忘记了，为了顺利把车开出泥地，他的双手始终紧握着把手，泥土飞溅间根本顾不上躲，可以说手才是最脏了。 于是佟绵眼睁睁地看着谌醉舟的脸被自己越抹越脏，越抹越脏。 「坏小羊。」谌醉舟忍了一会，才一把握住佟绵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报復我是吧。」他磨了磨牙，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下腰，脸贴着脸跟佟绵蹭了两下。 佟绵蓦地后退两步，圆熘的眼睛都耷成了半圆的形状。 「啊呀，都脏成小花猫了。」谌醉舟故作惊讶地说。 佟绵不甘落后，伸出满是泥泞的手，捧住谌醉舟的脸，在后者脸上留下两个大大的泥巴掌。 谌醉舟又伸手点了下佟绵的鼻尖，白嫩的鼻尖顿时出现了一团污垢。 谌醉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而后转身拔腿就跑。 佟绵立刻追了上去，发誓要用泥巴给谌醉舟厚敷一层面膜。 「好了好了，我认输，不玩了。」 在沙滩上跑了一会，谌醉舟顶着满脸的泥，不由分说揽过佟绵的肩膀。 佟绵皮肤细腻敏感，这些脏东西不宜在他脸上停留太久，他低声下气地认输，将人往酒店带。 第142页 「快回去洗洗，走走走。」 旁边沙滩上玩闹的众人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他们面面相觑，看着面前经过、不知何时把自己身上弄得满是污泥的导演跟主演。 「......」 片刻，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一句感慨—— 「还是年轻人会玩啊。」 佟绵听到这话差点两脚一绊摔了一跤。 随即不再挣扎，低头掩面，配合地跟着谌醉舟快步离开。 第74章 从私人岛屿度假结束回来,佟绵跟谌醉舟又趁着难得的假期在家里陪外婆待了几天，然后按照先前说好的，一起飞去了美国过年。 早早便盼着他们过来的金书芹守在门口,热情地迎接着两人的到来。 当她的视野里出现佟绵跟谌醉舟的身影后，那双和谌醉舟如出一辙的好看的桃花眼倏然弯起,眸子亮了起来。 快步迎了上去,她亲昵地拉着佟绵的手,「小佟宝贝,你还记得阿姨吗？哎唷都长这么大了，快进来快进来,这一路上辛苦了吧。」 佟绵对眼前这位如百灵鸟一般鲜活又亮眼的女人记忆犹新。 小时候尽管她经常出差不在家，但每次金书芹看到自己.....怎么说呢,现在回想起来，感觉有点像是把他当成了洋娃娃，一碰到他就爱不释手地上下揉捏。 而在面对谌醉舟动手动脚时还能冷脸瞪人的佟绵,在面对他母亲时就只有乖乖站在原地挨捏的份了。 过了这么多年再次见面,金书芹几乎是顺手的抬起右手,捏上了身高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的佟绵，并由衷发出感慨—— 「天吶宝贝,你的脸还是那么软！」 佟绵也依旧没变，不仅乖巧站在原地，甚至为了方便金书芹的动作,还配合地低下了脑袋。 谌醉舟从后面跟来，见状强行插进了两人之间,挥开他妈的手。 然后道：「妈,门口风大，进去聊吧。」 金书芹这才意识过来,一拍脑袋，笑道：「也对，怪我这么久了再见到小佟太激动了，来，快往里走，我们去沙发上聊。」 他们一边往里走，金书芹一边给佟绵介绍。 「这一栋房子是我们在住，旁边那栋是金梓寒他们家的，还有院子最里面那栋楼，住着老头老太太，等晚点我们过去一趟，也顺便跟两个老人打声招唿。」 微顿，她话语一转，轻柔地揽上佟绵的手，「宝贝，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期待见到你，老头老太都喊了一年了，每天见了我就问谌醉舟和你什么时候来，我耳朵都起茧了。」 佟绵被金书芹那声「宝贝」喊得耳根一烫，略显拘谨地在沙发前坐下。 谌醉舟跟着坐下，趁机凑到佟绵耳旁说：「我们家人有点多，但不复杂，你到时候跟着我就好。」 佟绵抬眸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小时后他没有见过谌醉舟的其他家人，只是很偶尔会撞见谌醉舟跟他家里人打视频，视频对面通常是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 听起来也不像会是很兇的人。 果然，当他们休息一会起身去到老头老太太屋里问候时，老头老太太热情洋溢得不行，拉着佟绵东看看细看看，一会问他跟谌醉舟在家里谁做饭，一会又问谌醉舟有没有哪里对他不好。 佟绵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热情的关切，阵仗大得他有些应付不过来，仓皇间只能点头陪笑。目光扫过谌醉舟，后者也不来救场，就嘴角挑着笑站在一旁看着。 「哟哟哟，佟导终于肯大驾光临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金梓寒跟在钟随安身旁走了进来。 金梓寒耍宝似的道：「爷爷奶奶都盼了你两年，我都没有听他们这么念叨过我。」 老太太脸上和颜悦色的表情一变，似乎恨铁不成钢地道：「成天就知道打游戏，看着你就来气。」 老头也在一旁附和：「少气点你爸妈，成天跟钟家这小子混在一起，怎么就不学他点好。」 金梓寒习惯了老一辈的不理解，也不多解释，笑嘻嘻地挽上钟随安，「谁说我不学好，我每天都努力黏着他，就指望他潜移默化影响我呢。」 老头老太太没好气地移开视线，不去看这没出息的孙子。 吃完饭后，谌醉舟跟佟绵回去准备休息，金书芹从后面跟上来，喊住了两人。 「今晚我们在自己这边儿吃，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佟绵摇摇头说都可以，谌醉舟想了想，按照佟绵的口味报了几个菜。 几人边走边说话，来到屋内的餐厅旁，佟绵惊讶的发现有一个金髮碧眼的外国人正独自一人坐在餐桌上吃饭。 脚步微顿，佟绵的眼睛睁大了些，但碍于眼下这个场面，他生生把心中的疑惑咽下。 「sweetie~」 金书芹走过去，两人亲昵地接了个吻。 一旁的谌醉舟看出了佟绵的疑问，笑着帮他把话问出口：「怎么不带他过去吃饭？」 金书芹白了自己儿子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对我天天换男朋友不满意，还去撞什么枪口，而且贝克又不过春节，只是一顿饭而已，在哪里不是吃。」 谌醉舟目光与贝克交汇，轻轻一点头算是问候了，然后牵着佟绵往上走，「那你们吃，我们上去休息了。」 「房间早上佣人才清理过，都是干净的。」金书芹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第143页 二人上楼，一进到谌醉舟的房间里，佟绵就忍不住转头询问：「我怎么记得上次金梓寒提到你妈妈男朋友时，喊的不是这个名字？」 室内开了充足的暖气，谌醉舟帮佟绵把围在脖颈上的围巾摘下。 「我妈一年换八百个男朋友，谁知道呢。」 「你妈妈，」佟绵停了一下，「这么厉害呢。」 谌醉舟把佟绵脱下的大衣挂到落地衣架上，转身垂眸凝视着后者。 佟绵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想了想，继续问：「一年换八百个男朋友是什么感觉？」 ——他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因为他下一个剧本的女主角就是一个风流潇洒的伶人。 谌醉舟盯着他，语气起伏不定，「怎么，想试试？」 对上眼神后的佟绵才回神，轻咳一声，很识趣地摇摇头，「没有。」 谌醉舟似是发出了一声轻嗤，过了一会后见佟绵不说话了，又半眯着眼睛道：「不是好奇吗，试试？」 佟绵：？ 此时的佟绵还没能反应过来谌醉舟说这话的意思，只是以为后者单纯吃醋，所以才会阴阳怪气。 直到当天晚上。 当他被谌醉舟在床上翻了八百个姿势，强硬逼着他喊出各种羞耻的称唿时，他才明白谌醉舟口中是「试试」是何意。 ...... 由于前一天夜里二人厮混到很晚，第二天他们睡到了中午才起。 清醒过后，佟绵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留情把谌醉舟从床上踹了下去。 谌醉舟餍足过后倒是神清气爽，厚着脸皮从地上爬起来去找佟绵讨饶。 「别生气咩咩，我错啦，下次我一定都听你的，好不好？」 佟绵气得想锤他，「我都说了我不试了不玩了，你还一直弄......」 「好嘛好嘛，是我的错，一时没有忍住，今晚绝对不会了，我保证听你的。」 「你还今晚？」佟绵瞪大了眼睛，毫不留情地说，「做梦吧，一直到回去之前，绝对不会再来了。」 谌醉舟顿时变得可怜兮兮，寸步不离地跟在佟绵身后，「不要啊咩咩，我保证听你话，你让动就动，让停就......」 砰！ 佟绵走进卫生间狠狠甩上门，把讨人厌的人隔在了门外。 从楼上下来时，佟绵的内心还有些忐忑，毕竟这才刚到谌醉舟家里第一天就起得这么晚，总归是不礼貌的。 不过还好，金书芹和贝克早就约好了要去爬山，因此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吃完饭后，佟绵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有些无聊，谌醉舟在站在二楼的窗户边朝他招手，喊他上来。 佟绵稍感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什么事？」 谌醉舟站在楼梯口等他，拉着佟绵往房间里面走。 「来，带你看个东西。」 走廊的尽头有一间紧闭的木门，锁舌发出轻微声响的那一秒，佟绵觉得自己猜到了里面的东西。 门被推开，房间内部的场景徐徐浮现。 跟想像中的所差无几，却又天差地别。 他猜到了里面可能会有自己的画像，可却没曾想会摆满一整屋。 从桌面到画架再到书柜里，一张张一页页，全都是同一张面容。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攀过所及之处的每一幅画，看完一圈，最后落到谌醉舟的脸上。 想了想，他歪着脑袋问：「这就是你这七年想我的次数？」 谌醉舟轻舔了下嘴唇，目光定定地看着佟绵，「不止。」 佟绵深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到桌子前，伸手拿起了放在最上层的那幅画。 「这是什么时候画的？」 谌醉舟喉结微滚，「前几年的中秋节。」 谌醉舟说：「那天我吃了一块冰皮月饼，是你最爱的那个口味。」 「这个呢？」 「是你生日的那天。旁边还给你画了个草莓小蛋糕。」 「......」 佟绵徐徐吐出一口气，将画放了回去，然后转身离开。 很快隔壁房间出传来一阵乒桌球乓的翻找东西的声音。 再次回到这间房，他手上多了一张画纸。 这是当初在看电影的时候，谌醉舟随手画下，后又被佟绵拿走的画像。 「跟你交换。」佟绵把画递给谌醉舟，小声说，「我想要你在飞机上画的那一副画。」 谌醉舟曾经跟他说，在两人分别那天晚上，他在飞机上画下了自己的第一张画像。 第75章 谌醉舟轻笑一声,走到旁边的柜子前，矮下身翻找片刻后，从收纳夹中将那张画取了出来。 夹在两根手指之间递给佟绵,谌醉舟说：「喏，好好存着,这可是......」 「是什么？」 佟绵从他手上接过。 谌醉舟微顿,「是我心动的证明。」 「......」 佟绵疑似脸蛋有些红,没说话,转身把放在画架前凳子上的东西清理开，一股屁坐到凳子上。 谌醉舟将佟绵递来的画纸收齐放好,觉得这房间里四处散乱的画着实是有些凌乱，左右没事,他干脆蹲下身，将画按照时间日期分门别类整理好。 趁谌醉舟整理房间的时候，佟绵从桌上拿起了笔。 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美术,但佟绵在工作的时候经常需要画分镜,因此他的绘画功底不算差。 第144页 食指与拇指轻轻夹着笔,佟绵垂眸，在这张画纸的背面一下下描摹着眼前的人。 从头髮到脸部轮廓再到分明的五官,佟绵这才发现，原来当笔尖接触纸张绘出一个人的模样时，已经先在脑海里抚摸过这人脸上的每一处细节一遍又一遍了。 画好最后一条线,佟绵收起了笔。 画面上的人从眉眼、五官、神态都与谌醉舟别无二致，只是组合在一起,却和面前这张脸略有出入。 ——这是他记忆里的,七年前的谌醉舟。 把地板上的画收拾整洁，谌醉舟一起身就看到了佟绵手上那个年轻版的自己的画像。 动作一顿。 「这是......」把手上的纸摞好放到桌上,谌醉舟走向佟绵，从后者手中拿起画看了两眼，惊讶道，「高中时候的我？」 「嗯。」佟绵点了点头。 谌醉舟看了两眼，突然伸手捏住佟绵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窗外一只蝴蝶扇动翅膀，贴墙飞过。 一段时间后，谌醉舟往后撤开一段距离，垂眸仔细盯着佟绵。 喉结上下一滚，声音磁哑，「这么久了，还记得我以前的样子？」 佟绵半倚在他怀中，眼睫微垂。 谌醉舟钳着他下巴的手紧了紧，强迫佟绵看向自己。 「说话，这些年......你是不是其实也在想着我？」 佟绵被逼得只能与他对视，睫毛闪了闪，半晌后，轻轻「嗯」了一声。 在你无数次提笔画下我的画像时，我也曾在心里千万次描摹你的模样。 「所以，」谌醉舟的心跳蓦然加快了一些，喉咙有些发紧，「你其实......」 佟绵抿了下唇，忽然踮起脚，主动在谌醉舟唇上亲了一口。 「我其实也喜欢你好久了，谌醉舟。」佟绵凝望着谌醉舟，声音不大，却足以撩动出轩然大波。 「你......」谌醉舟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嘴唇开了又张，张了又开。 谌醉舟的声音断断续续，「你的意思是，你也是七年前就对我有......」 「应该是的。」佟绵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又道，「反正比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要更早一些。」 谌醉舟眸光深重，盯着佟绵看了许久，而后勐地将人抱入怀中。 窗外的蝴蝶蹁跹盘旋，好似跳了一只欢庆的舞蹈。 分开时，佟绵不小心把放在旁边架子上的一个木盒碰掉了。 啪嗒一下，盒子正正落到地上，盖子弹开。 佟绵第一时间蹲下去伸手捡，可当他看到木盒子里装着的东西时，却又蓦然愣住。 就见木盒子的中央，立着两个交叠在一起的银色戒指。 做工略显粗糙，像是初学者手工打造的。 谌醉舟跟着俯身过来看了一眼，在看到盒子中间的戒指时也跟着一愣。 佟绵将目光从戒指上移开，偏头看向谌醉舟，「这是什么？」 「这个......」谌醉舟干咳一声，直起腰身。 佟绵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等待着谌醉舟给他回答。 无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谌醉舟吞入着解释，「之前......有个老银匠师傅来家里做客，我找他学了两天，做了这个。」 佟绵收回视线，拿起戒指转着看了一圈才发现侧壁上分别雕刻着两个小图案。 一个是小船，另一个是小羊。 「.......」 大拇指在歪歪扭扭的小羊图案上摩挲了两下，佟绵忽然开口询问：「这两个图案，也是你让银匠师傅教你刻上去的么？」 谌醉舟摸了摸鼻子，应了一声。 他没敢说，当初老银匠来家里做客时，带着他全家人一起在院子里敲打银饰，而他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要打戒指和刻这种幼稚图案的时候，遭到了所有人的嘲笑。 拿着戒指端详了一会，佟绵忽然将其中一枚举到谌醉舟面前，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那样，语出惊人—— 「谌醉舟，我们结婚吧。」 谌醉舟蓦然一顿，愕然地看着被举到自己面前的戒指，好长一段时间说不上话。 佟绵也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没变，从谌醉舟的角度看去，这与单膝下跪的求婚并无二致。 脖颈上的喉结凸起，上下滚了又滚，谌醉舟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隔了一会没听到谌醉舟的回应，佟绵轻啧一声站起身，二话不说拽着谌醉舟的手指，把戒指戴了上去。 「不同意也得同意。」佟绵的声音邦邦硬，不给谌醉舟留下一丝反悔的余地，「反正我已经戴上了。」 谌醉舟眸光霎时变得深暗，片刻后，他伸手死死地将人搂进怀中。 「应该让我来说的。」 半晌后，谌醉舟的声音闷在佟绵脖颈里，低低沉沉。 「被你抢先了。」 佟绵觉得好笑，轻轻挣扎出来，又把另外一枚戒指拿给谌醉舟。 「还有一个。」 谌醉舟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枚戒指上刻着一个小船的模样，一愣，又看了眼自己中指上的指环，怔然道：「咩咩，你好像戴反了......」 「哪儿反了？」 佟绵看着他。 「你戴着小羊，我戴着小船，有什么问题吗？」 谌醉舟眨了下眼，对上佟绵的目光后立即反应过来，「没问题！」 话落，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代表着自己的小船戒指牢牢套进佟绵食指，心满意足地牵起两人交叠的手，把戒指上的图案转过来对齐。 第145页 二人手臂高举，迎着窗外的阳光，咔嚓拍了张照。 「咩咩。」 谌醉舟反反覆覆来回摩挲着佟绵那根白细手指上的小船图案，心里仿佛被热乎的棉花糖填满了。 压下充盈着幸福的情绪，他深吸两口气，努力平缓地道：「我们公开吧。」 佟绵微怔。 公......开吗？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每次思考完之后都觉得还是维持现状最好。 网友们都已经默认了他跟谌醉舟的关系，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也不错，没有必要再正儿八经地再发一个官宣的通知。 但谌醉舟显然不这么认为。 「既然在谈了，那肯定不能模模煳煳地开始，这样对这段感情很不尊重。」谌醉舟满脸严肃地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而且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对，尤其是那些磕过邪教cp的人，给他们好好洗下眼睛。」 佟绵：「......」 「再说了，我在追人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如果不告诉他们结果，他们指不定会怎么笑话我呢。」 「不过，最终怎么做还是尊重你的想法。」 谌醉舟话音又一转，体贴而温和。 「如果你觉得公开会影响到你的事业，让你在圈内抬不起头来，那我也愿意被等着看我好戏的人笑话，我们自己默默幸福就好了。」 「......少来。」佟绵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谌醉舟忍着笑凑过去亲他。 然后又亲了亲佟绵手指上戴着戒指的地方。 两人温存了一会，佟绵最终无可奈何地道：「你要是觉得没关系的话，想发就发吧。」 他其实真正害怕的是会影响谌醉舟的事业。 毕竟作为一个幕后从业者，观众们的关注焦点少有放在导演身上的，大多都集中在演员明星上。 如果有负面新闻的话，首当其冲也是对着镜头前的演员。 但佟绵又转念一想，他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这些事也迟早会被众人所知，因此谌醉舟如果现在就想官宣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反正这人拍完这部剧之后要息影一段时间了，正好能躲躲风口。 收到佟绵的批准，谌醉舟当即面露喜色，几乎是二话不说就拿出了手机。 他熟练地切换帐号登录微博，把刚才拍的那张两人戴着戒指的照片发了上去。 【@谌醉舟：[图片]追到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如同点燃到只剩半截的引线，火苗窜起，几乎眨眼爆炸，把整个网站都干瘫痪了。 以万为计数单位的评论蹭蹭上涨，后方程式设计师的键盘都摁冒烟了，噼里啪啦维护着网站的稳定。 【？？？？】 【我擦我擦我擦，真给你追到了？！】 【本来春节加班就烦，看到这条消息更是整个人都碎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cp是真的！！！！高举沉眠大旗！！！】 【是佟绵吗是佟绵吗是佟绵吗是佟绵吗】 【楼上的别问了，肯定是啊，佟宝没有开通微博，所以他没办法艾特。】 【可恶，什么时候合体直播，我要看你们夫夫俩营业！！】 【+1+1+1只要能合体直播，我保证《时空机》上映的第一天我就去贡献票房！】 ... 佟绵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因为网络卡顿而延迟的特别关注发微博的提示终于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抿唇思考了一会，佟绵顺势点开了那条微博，又在右下角浅浅的点了个贊。 既然公开，那就全都公开了吧。 第76章 正文完 两秒过后,佟绵的评论区也沦陷了。只不过评论清一色都是安慰他的话。 【啊啊啊啊呜呜呜小羊老师冷静啊，别伤心，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该死的谌醉舟,就不能让大家过个好年吗，为什么要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发这种消息,害得我们小羊都没法专心过年了。】 【呜呜呜小羊你一定不要激动,区区一个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听说他跟佟绵是......哎,没办法咱们确实就是晚了一步。】 【小羊你这周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催你更新了,失恋确实不适合工作。】 佟绵：............ 他无力地在屏幕上戳了戳，又戳了戳,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能发出去，阴着脸色关上了手机。 谌醉舟那边微博底下的评论数量还在激增。 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粉丝涌入，无处不在的细节控也随之出现。 【大家看我发现了什么！他们的戒指上还有彼此的图案诶,谌醉舟的是小羊,佟宝的是小船,嗷嗷嗷甜爆了！！】 【嗯？？？？】 【嘶，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等一下现在情况有点复杂，我理一理。】 【沉默ing...】 【不是，沉什么默啊,这有什么好沉默的？佟绵，绵羊,这很难理解吗？】 【倒不是这个,主要是吧，这个小羊......】 【这个小羊好有歧义啊,谌醉舟怎么想的啊，我真服了。】 【懂得都懂，没什么好说的了，最强修罗场。】 【呜呜呜谌醉舟你不是人！哪有这么反覆鞭尸的，小羊老师看上你简直是瞎了八辈子的眼！！！】 第146页 【都有佟绵了还搞这种脚踏两条船的暧昧行为，你缺大德啊你！！！】 佟绵：「......」 谌醉舟：「.........」 谌醉舟表情略显微妙，偏头看了眼佟绵，冤枉开口：「咩咩......」 「闭嘴。」佟绵闭了闭眼，伸手把谌醉舟的手机关上，强行终止话题，「算了，别管了，你妈他们应该要回来了，先下去吧。」 最终，佟绵也没能顺利地把自己的马甲摘掉。 他看着谌醉舟微博底下越来越多的评论，深吸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也不会有脱马甲的那一天。 — 春节过后，两人回到北安市，又马不停蹄地进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佟绵已经彻底搬过来跟谌醉舟一起住了。 为了能在书房里专心的工作，谌醉舟特意重新调整了书房的布局，多买了一套人体工学桌椅，跟原来的并排放在一起，这样两人工作之余只要一偏头，就能清楚地看到彼此。 他们在书房里一起工作，一起审片，还一起听小羊老师剪视频、并当着正主的面重操「黑粉」的身份。 谌醉舟有时候听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叼着某人的耳朵磨了磨，然后晚上从别的地方「报復」回来。 日子如流水一般逝去，6月份，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幕了。 作为国内唯一一个国际a类电影节，圈内人对这个电影节很重视，都想自己的名字或者片子出现在颁奖典礼上。 佟绵的第一部 片子《时空机》也报名参赛了，并成功获得了多个奖项的提名。 开幕的红毯环节，电影的主创们一同走上红毯。 身为导演的佟绵被众人拥簇在中间。 他身上穿着白色西服——这是前段时间谌醉舟特意找来家里裁缝为他量身定制的。西装的每一个褶皱都完美贴合他的身体，剪裁合体，翩翩如玉。 像是被养在家里养得很好的小王子，佟绵的脸色红润，气血充足，略显拘谨朝着面前直直对着他的摄像头挥了挥手。 网络上，无数蹲守在直播前就为了看佟绵一眼的粉丝们纷纷捂住了嘴。 【嗷嗷嗷佟宝好久不见！！】 【他在给我挥手打招唿诶！！嗨！！！】 【啊啊啊佟宝今天状态好好啊，对比旁边的小鲜肉简直秒了。】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佟宝状态比去年上综艺的时候好太多了，老天爷原来真的有人能逆生长啊！！】 【好吧我承认，谌醉舟你真的把你老婆养得很好。】 现场直播的弹幕一条接一条滚过，但作为讨论中心的当事人对此却全然未知。 此刻佟绵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正对着他的巨型摄像机上。 作为幕后工作者，他其实很少会有需要面对镜头的时候，仅上过的几个综艺也是固定镜头居多。如今被黑洞洞的摄像机对着，一时间内心紧张，甚至还在上楼梯的时候脚步一错，不小心往前绊了一下。 「小心。」 谌醉舟在他身旁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等佟绵站稳后，他也没有把手收回，而是顺势虚虚地揽着佟绵的后背。 这一幕被摄像机完整捕捉。 一时间，摄像头后、屏幕面前，无数为了沉眠cp同框而蹲守的观众粉丝们发出尖锐爆鸣！ 【！！！！！】 【沉眠cp终于同框了，呜呜呜妈妈我死而无憾了。】 【啊啊啊啊啊啊谌醉舟！你的手往哪儿放呢？！！】 【不许偷偷摸佟宝！你个大色狼！】 佟绵被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差点摔倒而羞愤得脸都红了，一路低着头认真盯着脚下，一直到来到红毯中间后，才在主持人的提醒下抬起了头。 然后大家就收穫了一个脸上血色还未褪下的佟导。 【天吶，怪不得谌醉舟当初直播的时候让我们收敛一点，原来佟宝脸皮这么薄！！】 【哈哈哈哈什么笨蛋小可爱，紧张得差点把自己绊倒，然后现在又羞红了脸。】 【佟宝皮这么薄，不敢想像跟谌醉舟...的时候会是怎么样一个红灯笼，淦，再次感嘆谌醉舟吃得可真好！】 作为红毯的控场者，主持人是能看到实时弹幕的。 她用自己最后一丝职业道德压下嘴角，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为大家介绍屏幕前的这一团队。 主创团队按照流程转身往后面的签名版上签名，谌醉舟趁着递笔的空隙，轻轻握了下佟绵的手。 并低声安抚道：「别紧张，没事的。」 佟绵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谌醉舟这次造型手上的唯一一个饰品便是他亲手打造的银色戒指。 而此刻，雕着小羊的那一截正正好对着自己。 深吸一口，佟绵点了点头，「嗯。」 主持人恪尽职守地围绕着电影发出提问，一来一回简单将电影聊完后，又照例问主创们有没有什么话想跟观众朋友们说。 佟绵刚欲摇头说没有，就见谌醉舟接过了话筒。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话筒上，套在中指上的那枚银色戒指突出又亮眼。 男人抬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后面的观众，语气略显轻飘，尾音上扬。 「直播看到了？说到做到，回去记得给佟导的《时空机》捧场。」 说完，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将话筒还给主持人，然后和剧组的人员一起转身离开。 第147页 屏幕前的粉丝们愣神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一连串无声而尖锐的爆鸣。 弹幕如同坐了火箭一般飞速上涨。 颁奖典礼的大厅内，为了能够及时切镜头，收入台下嘉宾们的反应，好几个长长摇臂机在大堂内缓缓摇动而过。 佟绵和谌醉舟的座位紧挨在一起，谌醉舟坐姿略显松懒，靠在椅背上，含笑着看着佟绵略显紧绷的挺直嵴背，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 「放轻松佟导，颁奖典礼还没开始呢。」 佟绵的身体对这些地方很敏感，被谌醉舟毫无徵兆一拨弄，登时激得腰肢都颤了一下。 「你......」 佟绵怒目，一把挥开谌醉舟到处乱摸的手，压低声音警告道：「这里摄像头这么多，你别乱来。」 谌醉舟嘴上应得好好的，但一转头又凑过来跟他头碰头咬耳朵。 「谌醉舟。」佟绵余光见摄像机要扫过来了，连忙一把把他的脑袋推开，又回到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谌醉舟被推得整个人往旁边倒去，重新坐稳后有些委屈，「咩咩，我们都公开了，名正言顺的，为什么还要保持距离？」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就算不是为了避嫌，着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也不好看啊。 佟绵抿了下唇，始终盯着台上的眸子忽然闪了一下，似松了口气般用手肘抵了抵谌醉舟，「颁奖开始了。」 他轻而易举地略过了谌醉舟纠缠的话题。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谌醉舟轻笑一声，没再逗弄他，回到了原位。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佟绵心里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虽然他对自己的片子有信心，但刚刚在后台看到了几张在大学教材里才见过的人，现在要跟这些人一起竞争奖项，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奖项宣布的很快，一个一个往后过，可之前公布的《时空机》入围的奖项里却没有一个奖真正属于他们。 只剩下最后几个奖了，明明在暖气充盈的室内，佟绵却依旧觉得自己手掌冰凉。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佟绵偏头，跟谌醉舟对上了目光。 二人都没有说话，但佟绵莫名从谌醉舟的眼神里汲取到了力量，深吸一口气，缓缓安定下来，再度将视线投向台上。 终于，荧幕上出现了【最佳导演】几个字。 作为全场数一数二众所期待的奖，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了过去，翘首以望。 为了彰显对这个奖项的重视，主办方特意邀请了获得过三大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巴向明作为颁奖人来宣布名字。 巴向明受邀上台，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打开了手上的获奖人名单。 目光看清楚上面的名字后，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众人翘首以望的目光中，缓缓宣布—— 「本次上海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佳导演奖的获奖者是——」 稍微停了两秒，全场也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般一起凝滞两秒。 「让我们恭喜拍摄《时空机》的新人导演，佟绵导演！！！」 半秒过后，全场譁然，掌声如雷鸣。 佟绵怔然地在座位上愣了好半晌，还是谌醉舟握着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才从愣神中缓过来。 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跳动。 最佳导演...... 是他？ 转头对上谌醉舟含笑的眼眸，佟绵起身，毫不避讳地当众抱住了谌醉舟。 「恭喜佟导。」谌醉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落在佟绵的耳旁，格外温柔，「去领取属于你的奖项吧。」 两人相拥的时刻被摄像头放大特写，投到前方的大荧幕上，场上的欢唿声似乎更热烈了。 与谌醉舟拥抱完，佟绵又转身跟另外几名主创挨个拥抱，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领奖台。 台上聚光灯耀眼，佟绵微眯了下眼睛，在如此亮堂的大厅里，他能清楚的看到台下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轻轻唿出一口气，佟绵拿起了话筒。 「大家好，我是导演佟绵。」 握着话筒的手上，和谌醉舟的同款戒指被聚光灯照射得熠熠生辉。 「很荣幸通过《时空机》与大家相识，感谢各位评为对我作为导演的认可，在这部片子的拍摄过程中我遇到过很多棘手的问题，也感谢每一位任劳任怨帮我解答困惑的人，比如巴向明巴导、蒋志学蒋导，还有程雨山程导。」 和站在旁边的巴向明对视一眼，佟绵看到巴向明保持着拍手鼓掌的姿势看着他。 「当然还要感谢剧组上上下下所有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这部片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没有你们在后方的辛勤付出，就不会有这部影片的诞生，更不会有今天的我。」 佟绵收回视线，重新投向台下。 微顿，然后笑着开口： 「我还想要感谢我的主演，谌醉舟。」 佟绵顿了一下，「感谢他完美的诠释出了纪算这个人物，感谢拍戏这段时间的陪伴，也感谢......他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台下立刻譁然，起闹声和鼓掌声陆续接连响起。 胸膛轻微地上下起伏，佟绵无声唿出一口气，将早先打好的腹稿缓缓说出。 「我和他自幼相识，中间分开了几年，又因为巴导的剧再次重逢。在我困难的时候，他是我身后的退路，也正是因为有他在我身边，我才敢大胆地迈出每一步。未来，我们会继续努力，携手一起创作出更多更好的电影。」 第148页 观众席上，谌醉舟不知何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两人的视线毫无遮拦地在空中交汇。 赤裸而热烈，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用眼神明目张胆地接了个吻。 时光流转，空间倒换，从少年到青年，这双眼神好像始终陪伴在他身旁，淌过山河，走过混沌，探明脚下的路。 如果不是谌醉舟，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坚定地选择导演这条路；如果没有进入导演专业，那他就不会在电影学院被巴向明选中，加入《东风遥》剧组；若不加入《东风遥》剧组，他就不会与谌醉舟重逢。 如此推演，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作云烟，不復存在。 明明是属于他的颁奖现场，可佟绵却有种失而復得的庆幸。 还好。 还好他没有选岔，还好一切都向着圆满进发。 领奖台上，与谌醉舟无声地对视许久，佟绵一字一句，缓慢又坚定： 「最后，我想对他说——」 「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