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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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暮唯真》 作者:天涯牌草草【完结】
简介:
失忆，撩完就跑？
陆唯真一觉醒来就到了六年后。
医生说她只是车祸失忆，暂时丢失了近年的记忆。可是失忆还会传染吗？她明明记得慕钊在电话里跟她表白，两人还约好大学要考到同一个城市。然而眼前这位已经变成「大人」的慕钊看着她的眼神却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还要冷漠，让她有种游戏好不容易攻略到百分之九十九时突遭断网进度清零又要重头开始的不良预感。
不过陆唯真只为此头大了五分钟就下了决心——不就是再攻略一遍吗？她能拿下他一次就能拿下他第二次。而且这一次，她一定要在把人骗到手以后果断踹了他，以报攻略两遍之仇。
然而没等她攻略成功记忆就恢復了。陆唯真终于想起来当年先放手的人，是她。
只是她没想到，在她放弃攻略悄悄搬走以后，慕钊却开始求着她搬回去。
慕钊视角：六年前，陆唯真一句分手都没有就人间蒸发。六年后却又装得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出现在他眼前，还谎称失忆忘了那六年间的所有事。
她想玩，他就奉陪到底，看看这个女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1、男朋友变心了
◎慕钊以前什么时候给过她脸色？！◎
江东市第一医院。
陆唯真刚哭过一场，眼圈还是红的，乌黑的头髮柔软地散在肩头，把她那张苍白的小脸衬得楚楚动人。
可站在她面前的年轻男人却不为所动。他面沉如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声质问：「陆唯真，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男人话音刚落，陆唯真小鹿般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又不是我想被撞的，我头也痛，腿也断了……你还凶我……」她一开口，大颗的泪珠纷纷滚落，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尤为软糯可怜。
男人想说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他冷着脸看了她一会，一言不发地转头走了。还没走出病房，
陆唯真就哭得可怜兮兮地叫住他：「阿钊……」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她，冷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解释道：「我去找医生聊会。」
陆唯真虽然哭得泪眼朦胧，却没有错过他微小的表情变化。等男人的背影从病房门口消失，她立刻收起了刚才那副惹人怜惜的表情，眼底还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狡黠——看来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慕钊都吃她这套，她可以放心了。
陆唯真抽了张纸巾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拿起一旁床头上那只摔得稀碎的手机。可怜的手机，不光屏幕裂成了蛛网，连外壳都摔碎了，露出里面被撞碎的电子器件。她用力按了好几下开机键，除了第一次按的时候屏幕亮了一瞬，之后再怎么折腾手机都没有半点反应。
看来是报废得很彻底。陆唯真失望地把手机放了回去，躺倒在病床上。
不久前，她从病床上醒来，得知自己居然「穿越」到了六年后，不但身处陌生的城市还赶上了车祸受伤。本来想从手机里获取一点六年后的信息，可手机在车祸中殉得十分彻底。好在她还记得她考上的那所大学就在这个城市。现在她人在这里，那么她的男朋友慕钊应该也在这个城市才对。
于是她找人借了手机给慕钊打了电话。电话是打通了，可她没想到六年后的慕钊完全变了个样。他高中时虽然也不是多有亲和力的人，但对她一直温柔耐心，哪会像现在，看到她出了车祸非但一句安慰的话没有还冲过来就是一顿冷言冷语。
陆唯真想到这，忍不住又抽了抽鼻子。她刚才的哭一半是装的一半也是真觉得委屈。莫名其妙到了六年后，腿上打着石膏，头也疼身上也疼，本来就已经很惨了，原本贴心的男朋友居然还变了脸。
慕钊以前什么时候给过她脸色？！
也对，都过去六年了，他俩之间的新鲜感肯定也没了。果然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不珍惜了吗？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陆唯真咬牙切齿地想，十几年来看过的各种狗血剧情开始在脑海里爆炸式播放，她不由自主地代入各种悲情的角色，又气哭了一场。
陆唯真在病房里戏精上身时，慕钊正在医生值班室跟她的主治医师聊她的病情。
「她失忆了？伤得很严重吗？」慕钊对着屏幕上压根看不懂的医学影像，锁着眉问。
医生点开陆唯真的脑ct图跟他解释：「初步判断是脑震盪。还算幸运，没有颅骨骨折，目前也没发现颅内出血。记忆障碍是脑震盪的症状之一，倒不一定是伤得严重才有。不过一般来说只会忘记近期的事，像她这样近几年的记忆完全丢失的确实很少见。」
隔行如隔山，慕钊不了解脑震盪的症状，但他了解陆唯真。他问医生：「既然很少见，有没有可能她失忆是装的？」
嗯？医生闻言打量了他一眼，笑道：「看来她有『前科』？不过这次不像装的，刚醒来的时候我跟她聊过，她对江东确实一无所知，只有来这之前的记忆。对了，你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她头部以前有没有受过伤？」
「没有……应该是没有。」慕钊脱口而出后忽然就改了口。他俩六年没联繫，她的近况他完全不清楚。「医生，如果真的是失忆，她还能想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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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伤不是特别严重一般都会恢復，不过时间长短就不好说了。可能明天就想起来了，也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医生说得模稜两可，末了拿出几张的单子给慕钊，「这是她明天要做的检查。」他说着又跟慕钊交代了一遍各项检查的注意事项。
医生值班室离陆唯真的病房只有十几步路，慕钊却足足走了十来分钟，直到那几张检查单都被攥得皱巴了他才终于走到病房门口。
陆唯真失忆虽然有医生的认证，可他还是不敢全然相信。毕竟这时机也太巧了！
六年前他跟陆唯真吵崩后赌气出国，然而没多久陆唯真就单方面切断了两人所有的联繫方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这次他回国还不到一个月，尚在犹豫要不要找她，她却主动冒了出来，甚至还非常巧妙地忘了他们吵崩的那段记忆。按照他对陆唯真的了解，她多半是一早就打听到了他回国的时间，在拿失忆当藉口跟他求复合。
陆唯真，你当初把事情做那么绝，现在一个装失忆就想挽回？慕钊冷笑。端着张冷脸进了病房，准备接招。可走近了才发现，他离开病房的这会功夫陆唯真居然睡着了。
他想错了？慕钊看着睡着的陆唯真，安静乖巧的模样叫他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劲一下子卸了大半。
几年不见，不知她是瘦了还是成年后褪了少女时的婴儿肥，现在的脸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在医院惨白的日光灯的映照下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完全不是他记忆里的健康活泼的样子。
慕钊用力握了一下拳，忍住了帮她擦眼泪的冲动。
———
陆唯真哭着入睡的，醒来时只觉得身上到处都痛得要命，头也昏昏沉沉的，梦的内容虽然不记得，但那股压抑的情绪在她醒来以后还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她迷煳了好一会才从医院特有的气味中记起现在的处境。
对了，她到了六年后的江东市，现在躺在医院，慕钊呢？不会趁她睡着跑了吧？想起慕钊，陆唯真一个激灵勐地睁圆了眼睛，下意识弹射起身，一不小心牵动了受伤的地方，钻心的疼痛让她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还没嚎完就看到了病床旁边坐着的慕钊。
——他没走，太好了！
——她都痛得叫出声了他居然端坐不动！？
两个念头先后蹦了出来，陆唯真的表情可谓瞬息万变，正在犹豫要不要再表演个秒哭，慕钊却突然发问：「医生说你失忆了？」
什么失忆，她明明是「穿越」好吗。不过就算穿越小说和电视剧已经满天飞了，这种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她只能配合医生的诊断，点点头：「对啊。」
呵，真正失忆的人会回答得这么自如？慕钊又添了三分怀疑，他沉着脸问：「你现在多大？」
「嗯，差几个月十八。」陆唯真想了想说。她记得穿越前她正在家里喝奶茶追剧等着去大学报导。不过现在时间推进了六年，这个身体的年龄显然不止十八了，于是她又赶紧找补，「我知道我现在应该不止十八了，可是我就记得上大学以前的事。」
「上大学以前？」慕钊垂眸重复着她的话，意义不明地嗤笑了一声，再看她时目光锐利得像刀，「你真不记得自己来过江东？」
陆唯真看着他似乎随时要发怒的表情，心里闪过一丢丢害怕。这个慕钊看起来太陌生了，陌生到她开始怀疑他也换了个芯子。在慕钊充满压迫感的气场里，陆唯真无意识地吞了口唾沫，身体微微后倾，嘴上还强撑着：「都说失忆了，你凶我我也记不起来。」
说完就见慕钊的脸色阴沉，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似乎要找出点她撒谎的蛛丝马迹。
陆唯真被他盯得心虚了一瞬，但马上就坦然起来——反正她一个刚从六年前「穿」过来的人就是没有后来记忆，他能把她怎么办吧？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片刻后，慕钊霍然起身，俯视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陆唯真，你最好是真的忘了。」
吓人！慕钊突然靠近，陆唯真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她也有点疑惑，慕钊这么凶的吗？他们真正在一起虽然只有不到两个月，可同学三年，整个高中阶段她就没见过慕钊发脾气。印象里的慕钊看着冷冷清清不太容易接近，但真正熟悉起来就知道他性格其实挺好的，永远不急不躁，更别提对女孩子发火了。
「你……真的是慕钊？」陆唯真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慕钊皱眉：「你什么意思？」
陆唯真扁扁嘴，委屈道：「你以前都不跟我生气的。」
她刚说完，就见慕钊胸口起伏了几下，明显是在忍气。
陆唯真转转眼睛，终于记起来他俩从认识开始就总是她在折腾慕钊。慕钊现在这么生气，难道是六年后的自己没控制好火候玩脱了？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跟她这个「穿越者」没什么关系，又不是她干的！
可慕钊显然不知道呀，她也没办法让他相信她是六年前的陆唯真。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不，她还是先哄哄慕钊，等他消气了再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她虽然没有哄慕钊的经验，但煳弄爸妈的技能还是点满了的，无非就是撒娇+装乖。她瞄了眼很有成年人气势的慕钊，心想或许可以把这个成熟版的慕钊当长辈来煳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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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说干就干，她一秒切换到乖巧脸，伸手够着慕钊垂在身侧的手，一边晃一边甜甜地叫他：「阿钊，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现在不记得都不知道你在气什么，要不等我想起来了你再……哎？！」
然而她话还没讲完，慕钊就甩开了她的手，甚至还后退了半步站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慕钊动作太干脆了，陆唯真完全没反应过来。她愣愣地仰视着他，手还悬在半空中没来得及收回。
等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脸一下子涨得彤红。
太、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手是镶钻的，她稀罕吗？！呸，要不是她联繫不上爸妈，她才不要理他！回神后的陆唯真气得脑瓜嗡嗡疼，她睁圆了眼睛往死里瞪慕钊，要是目光能杀人，慕钊已经在她眼神被片成八百片了。
而慕钊在当面给了她没脸以后没有道歉也没有任何解释，居然直接走了！
「慕钊！」陆唯真气得捶床尖叫，她从小到大一生气就喜欢摔东西，这会在气头上也不管手里抓到的是什么，直接就往地上砸。只听「哐」的一声脆响过后，原本已经残破的手机差点原地解体。
发泄完，陆唯真理智终于回归了。她望向地上惨遭二次伤害的手机欲哭无泪。从手机的惨状来看，就算送修手机里面的东西只怕也导不出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这样吧？慕钊走了，手机里的信息也没了。她一个两眼一抹黑的「穿越者」要怎么在六年后活下来啊？
陆唯真终于有点慌了，眼泪顿时又汪了上来。她下意识地往病房门口望去，没想到居然看到了折返回来的慕钊。
他回来了！没有不管她！陆唯真的眼泪一下子缩了回去。
慕钊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他走到床前，捡起她已经阵亡的手机，拿出一叠已经被捏皱了检查单，抻平了跟手机一起放在她床头柜上。
「我给你找了个护工，人一会过来。」他平淡地说。
嗯？这是在跟她服软吗？陆唯真顿时得意起来，扬着下巴等慕钊跟她道歉。可慕钊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四目相对后，他脸色又沉了下来，冷着脸看了她一会，一句话没说就又要离开。陆唯真沉不住气了：「喂！你就没别的话要跟我说？」
慕钊停下脚步，反问：「我跟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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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48小时留言发红包~?
2、她在「平行世界」？
◎微信联繫人里居然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当然也没有慕钊◎
「我跟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慕钊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和表情一样冰冷，就连日光灯冷硬的光线落在他眼底都像是在那里结了层寒霜。可陆唯真已经不怕他了，交手几个来回，她差不多看穿了慕钊的套路，他顶多也就能对她摆摆脸色，而且凶完了她还不是得乖乖给她请护工？哼！
「可我有话要跟你说诶。」陆唯真一脸真诚。
慕钊站定，等她往下说。
陆唯真抄起桌上的破手机，理直气壮地要求：「帮我搞个能用手机来呗。」
「……」他在期待什么？慕钊心底自嘲了一句，臭着张脸掉头就走。
陆唯真在后面挥着手机喊：「别忘了啊！」
已经走到走廊上的慕钊听到病房里传来的叮嘱，只觉得心里窝了团火。以至于接电话的时候口气有点横，让电话那头的人都愣了：「你怎么了？」
「没事，你说吧。」慕钊干咳一声，语气恢復了正常。
他一边跟人讨论工作一边往住院大楼外走，出了大门才发现，他因为陆唯真在医院消磨了不少时间，现在天都已经黑透了。医院大门口的一排射灯把夜空分割成了明暗相间的区域，恰逢晚归的飞鸟掠过，在光影之间时隐时现。
慕钊目光追随着飞鸟们，心思渐渐就不在电话上了，电话那边的声音似乎也越来越远。
「喂喂！慕大神你还在听吗？」打电话的朋友终于发现这边沉寂已久，嗷了一嗓子。
慕钊回魂，却答非所问：「我见到她了。」
「谁？」朋友懵了一瞬，「你前女友？啧，别告诉我你刚回国就又开始找她。」
「没有。」慕钊顿了顿，声音晦涩，「但她主动联繫我了。」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戏嚯的笑声：「主动找你啊，她现在是不是过得不好？」
慕钊回想着陆唯真床边放着的背包和手机，沉默了，从她的随身物品来看，她现在过得大概不能算好。
朋友也当他默认了：「我就知道！女人就这样。我看她早就在打听你回国的时间了……」
「说正事吧。刚才讲到哪了？」慕钊打断了朋友的话。陆唯真固然让他恼火，可他也不喜欢别人如此轻佻地谈论她。
陆唯真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人贴上了「势利」的标籤，挥别慕钊以后她就一门心思地研究她的「穿越之谜」。虽然按照时间来看她确实是「穿越」到了六年后。可是陆唯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证据之一就是刚刚被护工阿姨擦干净的背包。
这个蓝灰色的背包据说是她出车祸时背着的，可是它从颜色到外形都不是她的菜。做工看着像拼夕夕的不说，边边角角还磨起毛了。她根本无法想像自己会背着这种破旧的背包出门！要不是里面装着「陆唯真」的身份证，她绝对不敢相信这包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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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她在联繫上慕钊之前先给爸爸妈妈打过电话。可她爸爸的号码是空号，妈妈的号码虽然有人接，接电话的却是个陌生男人。听她报出她妈妈的名字以后，那人就不耐烦地说她打错了，然后挂掉了电话。
而她敢肯定自己没有按错号码！
种种迹象表明，她应该不是单纯的到了六年后，而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里，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看起来很穷，以及为什么用原来世界的电话号码联繫不上这里的爸妈。
不过慕钊的号码倒是跟原来一样……应该就是个巧合吧，这不重要！陆唯真很快就把这点小小的疑问抛诸脑后。
比起电话号码的问题，她更在意的，是她目前的「主线任务」。毕竟按照小说的套路，穿成另一个自己多半是带着任务的。只可惜，她都过来大半天了还没有听到任何提示音。
陆唯真借着护工阿姨的镜子检查过现在这张脸，镜子里的人眉眼确实跟她差不多，可看上去瘦了不少，脸上也没血色，整个人都透着股病弱感。看着很像是会被这个脾气不好的慕钊欺负的样子。
说不定她会穿到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上，就是为了给这里的「陆唯真」撑腰？想到这，陆唯真早已经睡意全无，兴奋地想了半宿要怎么帮助「另一个自己」改变命运。
大半夜不睡觉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被护工阿姨叫醒时她都好像在梦游。直到管床护士进来给她抽血，把八根试管在床上一字排开，陆唯真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这么多管子是要把她抽干吗？！她惊恐地看着护士拿出橡胶软管给她扎手臂，胳膊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把还没扎紧的软管又抖开了。
「那个……我晕针。」面对护士疑惑的目光，她赶紧解释。
「那怎么办？」护士想了想，问护工：「阿姨，要不你帮忙捂着她眼睛？」
「捂眼睛我也晕。」而且她最讨厌被人捂眼睛了！陆唯真往床的另一边缩去躲护工阿姨，还试着跟护士讲条件，「要不就不抽了吧？我都是皮外伤，用不着抽血。」
「那怎么行？阿姨赶紧把她眼睛捂了，还一堆人等着抽血呢！」她的无理要求理所当然地被护士严词拒绝。
护工阿姨闻言刚要上前，一个人在她前面拦了一下：「还是我来吧。」
慕钊！
陆唯真抬头，眼前一亮。
慕钊今天得十分正式，全套深色系的订制西服衬出他的宽肩窄腰，精緻度一下子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看起来特像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
他一出现就成了病房里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大约都觉得这个人这个时间应该在出席高规格的会议而不是在这里探望病人。
陆唯真也和病房里的人一样看愣了，虽然这样的慕钊比记忆里的还要好看，可是这样的慕钊也让她觉得好遥远，远得跟她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慕钊接下来的举动马上让她找回了熟悉的感觉。他脱了西装外套搭在床尾，绕过护士，熟练地在她床沿靠枕头的地方坐下，然后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把她脑袋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则牢牢把住她要抽血的那只胳膊。
像从前他每一次陪她打针时那样。
慕钊一套操作太过熟练，陆唯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顺从了，被他抱住的时候甚至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她埋头扎在他怀里，被熟悉的雪松似的气味包裹着，恍惚间生出种错觉：她没有穿到未来，抱着她的还是她熟悉且依恋的那个温柔的少年慕钊。
只可惜她的管床护士手法极其纯熟，八管血样很快採集完毕。等抽血结束，她那点短暂的错觉也瞬间消失了——护士刚把她胳膊上的软管给解了，慕钊就立刻松开了她，以前他明明都会抱着她安慰好一阵的！
陆唯真气愤地看着慕钊，可慕钊不但没接收到她的控诉，还示意她接过按压针孔的棉签。「你自己按着。」他冷淡地说。
他怎么可以这样？！陆唯真终于想起来自己昨晚的分析，这人不是她的慕钊。但是没关系，她可以帮这里的「陆唯真」调、教一二。
她微微低头抬起眼看慕钊，做委屈无辜状：「我手还没劲。」这眼神可是她的拿手好戏，只要这么看两眼不管是她爸妈还是慕钊都能心疼死。
可她眼睛都看酸了，这个慕钊却还是不为所动。不仅如此，他看向她的眼神甚至还变得冷冽，只差没把「别演了」几个字写在脸上。
这人没救了！陆唯真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棉签。
她，不对，是这个世界的陆唯真，怎么就没跟慕钊分手呢？真是气死她了！她撒娇还不是给在他表现的机会，他不哄人就算了居然还嫌她「演戏」？这是正常人的脑迴路吗？她家里的狗都比他知情识趣！
陆唯真抢过棉签的时候就没按准地方，血珠从针孔里一颗颗地往外冒，又被她拿棉签戳得到处都是。她自己还没发现，慕钊先看不下去了。
「你压错地方了。」慕钊接过棉签按住了针孔。
陆唯真低头一看，只见她雪白的臂弯被她自己弄得到处都是血点子，疼倒不疼，就是看着怪吓人的。都怪他！他一直帮她按着不就好了！看过自己惨不忍睹的臂弯，陆唯真继续气哼哼地瞪着慕钊。
慕钊心情复杂。他不知道陆唯真是真的失忆了，导致心智也回到了十八岁，还是说她一直把他当做她的所有物，唿之即来挥之即去，压根没想过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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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前者，他有耐心等她想起来，但……慕钊看向陆唯真，眼神里忽然就没了温度。如果是后者，那么他会让她也尝一遍被抛弃的滋味。
慕钊在观察陆唯真的时候，陆唯真也在悄悄评估他，她想看看他能忍受她作到什么程度。不过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能搞清楚这个慕钊。每次觉得两人关系要有所缓和的时候慕钊就会突然冷脸，可当她觉得他对她大概没啥感情的时候慕钊却又会做出些温柔的举动。
就比如现在，刚才连给她压一下针孔都不愿意，现在却又主动拿着湿巾帮她擦手臂上的血印子，擦得还挺仔细的。陆唯真仗着他低头干活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冷不丁被突然抬头的慕钊抓了个正着。
陆唯真顿时跟考试偷看被抓包了一样莫名地紧张了，不过她眼睛转了转，很快就找到了话题：「手机。」她朝慕钊伸出手，「你昨天答应给我带的。」
慕钊看着她，不说话。那张本来就让人有距离感的脸在铁灰色衬衫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冷峻。
陆唯真被他看得有点怂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强词夺理：「你昨天虽然没有说好，可是也没说不好啊。那不就是默认了吗？当然，你要是早上来得太着急忘记带了我也可以理解。」说到最后，她明显底气不足了。
呵，还会给自己找台阶了。慕钊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他不想跟她打这种幼稚的嘴仗，摸出新手机递了过去。
「你带了呀！早说嘛！」陆唯真一见手机眼睛就亮了。她兴沖沖地把手机卡从原先的破机子里拆出来装进新机，然后就把慕钊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地摆弄起手机来。
慕钊带给她的是个全新的机子，开机以后她设置了半天，又开始下她常用的app，不过医院的无线网网速很虐，慕钊和护工阿姨推着轮椅把她送到了影像科门口等着做检查的时候，她微信才装好。
陆唯真迫不及待地登上微信，想在微信的联繫人里找找熟人。然而让她惊讶的是，这个陆唯真的微信联繫人里居然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当然也没有慕钊。
这是什么情况？陆唯真傻眼了，他们已经分手了还是她一怒之下删了？她偷偷看了慕钊一眼，输入他的手机号，点了「添加到通讯录」，在听到慕钊口袋里传来清脆的提示音以后，她才朝他晃了晃手机，笑得多少缺点底气：「要不，先加回来？」
作者有话说：
天冷，大家都要保重，别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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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2-12-06 20:40:19~2022-12-07 20:4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笑作春温 10瓶；日日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特别记仇的小心眼
◎上会班吧，我替你们老闆求你们了◎
陆唯真笑得特别甜，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俏皮可爱还带着点无辜，是个人看了都要心软。但慕钊心知肚明，她这是在装呢，几年不见她还跟过去一样，心虚了就开始装乖巧，企图萌混过关。
只可惜，他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慕钊了。他看着陆唯真，心里掂量着她心虚的原因，一时没有说话。
陆唯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握着手机一动不动，以为他还在记她删号的仇，所以不想加她，心里的小本本立刻给慕钊添了一笔：特别记仇的小心眼！
不过她这回面部表情管理到位了，情绪没上脸，心里使劲吐槽，嘴上却乖巧地讨饶。
「你看我都不记得我们为什么吵架，你现在跟我较劲也没意思嘛。」
「先加回来，等我想起来了你再跟我吵好不好？」
「你不是最讲道理了嘛，那吵架也要有理有据呀，总不能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判我死刑对吧？」
陆唯真嗓音清亮，很快就把旁边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影像科里等待检查的人群中就属他俩最扎眼，慕钊今天穿得正式，从头到脚都比周围人精緻了好几个档次，旁边轮椅上坐着的陆唯真又是十足的漂亮甜妹，尽管身上穿着病号服，脸色也有点苍白，可不妨碍她楚楚动人。
光颜值两个人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偏偏陆唯真小嘴叭叭个没完，内容仿佛还是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情侣吵架，简直是等待叫号时打发时间的绝佳消遣。
「看手机。」慕钊打断陆唯真的话。他不怕被人注视，但还没有娱乐大众的服务精神。
陆唯真低头一看，哟，慕钊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啧，早加不就好了，非得让她哔哔这么久。不过目的达成，陆唯真还是心情大好，她非常愉快地给慕钊做了备註。
「我也加好了。你排第一哦！」她备註完就高举手机给慕钊展示，声音甜得像浇了层蜜糖。
她给慕钊的备註十分简单粗暴：「aaa阿钊」。高中他俩互加微信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给他备註的。
慕钊当时就吐槽：「好像微商。」
她言之凿凿：「这样你才能在我联繫人里排第一呀。」
结果因为她这一句话慕钊高兴了一下午，虽然他从不直接表达，但微扬的嘴角跟粉红的耳尖毫不客气地出卖了他。
陆唯真不确定这里的陆唯真是不是也这么跟慕钊备註的，所以她备註完才故意给慕钊看，顺便试探一二。可这个慕钊不知道脑子哪根弦搭错了，看到她的备註以后不但没有露出一点笑容，表情还变得更严肃了，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像是在怀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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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她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就算这里的她以前没这么备註过，现在看到她把他放在第一他难道不应该高兴吗？陆唯真缩回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在小本本上给慕钊添了一条：很难讨好。
她可没兴趣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反正微信加上了，慕钊不理她她就低头玩手机去了。过去常用的app已经下好了，她把自己的帐号挨个app试着登了一遍，显示的结果不是「该用户不存在」就是「该帐号未註册」。
陆唯真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她觉得自己是穿到了「平行世界」，但是她也害怕真的如同医生所说，她只是暂时丢失了几年的记忆。
说实话，如果医生是对的，她真的不敢想像——这得发生了多大的事才让她和她爸妈都换了号，让她联繫人里连一个过去的熟人都没有？陆唯真觉得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她甚至不愿去细想发生什么事才能让她的生活变成现在这样。
所以她拿到手机才会用自己从前的帐号来登录各种app——只要证明她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那么她的担心就都是多余了。
庆幸的是，她过去用的帐号果然都不存在，太好了！
陆唯真心里轻松了，又拿现在的手机号去各大平台试了试。发现这里的陆唯真倒也都註册有帐号，可她的帐号都没有什么内容，全是些围观号，就连她关注的那些帐号也完全不是她有兴趣的那种。只逛了一会陆唯真就觉得无聊了，忍不住又去撩慕钊。
她碰了碰慕钊，小声问：「我们真是吵架互删的啊？」
慕钊看着这个他第一次添加的微信号，沉默。
陆唯真却以为他是默认了。脑海里的小剧场又活跃起来：她跟慕钊居然能吵到互相删号？难以想像。也不知道分手没有？她想着偷偷瞄了眼慕钊，聪明地决定还是不问了。反正慕钊没有说他们已经分手，她就当没有吧。少说少错，她现在还用得着他呢。
可过了一会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又戳了戳慕钊：「我们为什么会吵到删号啊？」
「你说呢？」慕钊把问题抛了回去。
「嘁，不想说就算了。」陆唯真哼唧着，明知她「失忆」了，他还让她说啥？不过看慕钊这副表情，吵架大约是她的错？能把慕钊气成这样也不知道她作了多大的死。陆唯真琢磨着，决定在不知真相前还是收敛一点，给自己留点退路。
他们排队早，住院患者又可以优先做检查，大概十点左右陆唯真就做完了所有的检查。让她比较意外的是慕钊居然陪完了全程。她还以为他中途会去上班呢，毕竟一大早就穿得这么正式，怎么看都像是有重要的会议要参加。
还是说，为了陪她检查慕钊把工作都放一边了？陆唯真觉得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毕竟陪她检查的时候慕钊中途出去接了两次电话。而且他虽然一直没给她好脸色，但把行动不便的她抱上抱下时动作却十分温柔。
都说看一个人的心意要看行动，陆唯真觉得慕钊对她还是很有感情的，冷着张脸肯定只是因为跟她吵架的气还没消。
死要面子。陆唯真腹诽。
没办法，摊上这么傲娇的男朋友她也只能主动一点了。
于是检查完毕回到病房后，慕钊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时，陆唯真就勾着他的脖子，用特别依恋特别柔情似水的目光盯着他看。
她就不信他一点也感受不到！
成年的慕钊虽然已经能够在她的注视下面不改色，但她挨得近，明显感觉到他唿吸变了，眼神也刻意不往她这边飘。
陆唯真得意了，被他放到病床上以后也不松手，还把「阿钊」两个字喊得百转千回柔情万千。
可惜，不等慕钊有所反应，她该死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什么旖旎的气氛都在刺耳的铃声中烟消云散了。
陆唯真讪讪松开了慕钊，去拿手机。来电显示是个本地号码。她接起来刚「餵」了一声，对方语气就十分不客气地质问：「小陆，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在工位上？今天没来上班吗？」
声音是陌生的，新手机通讯录上当然没有记录这个电话。陆唯真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反问：「你是谁？」
「我你都听不出来？你没存我号？」对方的语气顿时更差了。
诈骗电话！陆唯真这回反应过来了。几年前她就接到过，骗子装成公司领导给人打电话，也不自报家门开场就是一顿责骂，胆小的就会被唬住。她那会还在上学，一听就知道是假的，没被骗到，也就不知道这个套路后续是怎么骗钱的。
不过不重要，她知道对方是骗子就好了。
陆唯真本来就生气这个电话打断了她跟慕钊联络感情，既然对方是骗子她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骗子不得好死！」她带着怒气，雷霆万钧地吼出这句话，然后气势汹汹地挂掉了电话。
然而不到一分钟，一条微信私聊消息弹了出来，莉莉：唯真，你没被盗号吧？听海哥说你以为他是骗子？
陆唯真一凛，马上打开微信查看这个「莉莉」的信息。分组：同事。
很快，她就接到了一个叫【中午吃啥】的微信群的疯狂艾特。
@陆唯真你骂海哥了？已经找好下家了吗？
@陆唯真勇士！
@陆唯真你人呢？海哥要气疯了！
陆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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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迅速一一点开这个群里所有人的微信，分组都是同事，估计这个【中午吃啥】应该是一个没有领导的同事群。所以，刚才那个语气很兇的人，是真领导……夭寿！
她怎么一穿过来就给这里的自己闯了大祸？陆唯真慌乱中下意识地嚮慕钊求助：「怎么办？刚才那个不是骗子。」
围观了全程的慕钊：……
陆唯真眼里直冒星星：「阿钊，你帮我跟领导解释一下好吗？」
慕钊：「你没长嘴？」
陆唯真：「失忆这种小概率事件当然需要第三人作证才可信嘛，我刚骂过他，现在人家搞不好在气头上，万一不接我电话呢？」她又不傻，她再打过去多半要被臭骂一顿。
慕钊：「……手机号。」
陆唯真顿时眉开眼笑，立刻把领导手机号报给他。
慕钊接通电话：「你好，我是陆唯真的朋友……」他语气平静地把她的现状简述了一遍。
陆唯真紧张地盯着他，从他表情看不出那边领导是个什么反应。等他结束通话，她第一时间追问：「怎么样？领导信了没？」
慕钊扫过她：「你害怕？你平时胆子不是很大吗？」
陆唯真：「我当然不怕啊，我是怕给她惹麻烦。」要是她自己她才无所谓，可这个陆唯真看着就很穷，万一因为她的骚操作丢工作了可怎么办？
慕钊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她』是谁？」
糟糕，说漏嘴了。陆唯真脑子转得飞快：「给我通风报信的同事。」
慕钊看出来她没讲实话，但他也没再追问，因为他的手机已经疯狂叫唤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界面，眉心微折：「我还有事，走了。」
陆唯真毫不意外，早料到他穿这么正式肯定有重要的事要办，她痛快地挥别了慕钊。
她刚才只顾着看慕钊跟领导解释没回群消息，这时候再看，发现【中午吃啥】的新消息已经「99+」了，陆唯真虽然搞不清群里谁是谁，但她敢肯定她同事关系是不错的。这点从群聊的氛围可以看出来。
被她骂成骗子的领导「海哥」大约已经把她失忆的消息散布开了。她打开群聊，看到一串队形整齐的消息：
@陆唯真你还记得我不？
@陆唯真你还记得我不？
……
齐刷刷的一熘艾特，吵得不行。
陆唯真把医生的诊断以及她的手机遗体拍了图发群里。真诚回覆：我真的失忆了。
群里顿时炸开锅了，陆唯真被他们七嘴八舌问了一堆，在得知她没有性命之忧后，群里的气氛很快又轻松了起来。陆唯真觉得这种氛围太熟悉了，不就是她那些天天扯淡的同学群嘛。她迅速融入其中，聊得热火朝天。
一会，群里的「波哥」问：真哥，你现在只有上大学之前的记忆吗？
陆唯真：对啊
波哥：哇，欢迎十八岁的真真妹妹~
樊星：难怪今天活泼多了。
小鹤：知识改变命运，学歷改变性格（狗头）
……
陆唯真os：你们都不上班的吗？到底是什么怨种公司招齐了这些不务正业的人啊？
她正想着，莉莉就甩了张「你们上会班吧，我替你们老闆求你们了」的熊猫图出来。
陆唯真差点笑出声，并迅速收集表情包。
跟着帮素未谋面的同事们扯了会淡，她居然觉得踏实多了，至少她跟这个世界的联繫不再只有慕钊。
陆唯真在愉快群聊的时候，慕钊已经开车上路了。
「你人呢？」蓝牙耳机里传来严厉的女声。
慕钊：「十分钟到。」
「半个小时前你说现在会到。」女声强调。
慕钊：「我在路上了，可以发定位给你。」
对方这才挂了电话。
慕钊腾出只手来摘了耳机，无声地嘆了口气。他突然觉得，还是跟陆唯真在一起时比较轻松。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中午吃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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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发现真相了
◎他怎么知道的！◎
「你一根，我一根。阿姨一根，我一根。」陆唯真坐在床上给慕钊和护工阿姨分香蕉，顺便玩梗。
护工阿姨已经跟她混熟了，笑眯眯地接过她递过来的香蕉，吃了还不忘夸一句「真甜」。
慕钊则压根没碰香蕉，他看了眼桌上的果篮，问：「你同事来看你了？」
陆唯真努力把嘴里的咽下去：「对啊，刚走，你碰到了？」
「嗯。」他目光落在她枕边的毛绒小熊身上。那是一只非常少女风的粉红的毛绒小熊。小熊抱着个心形抱枕，脖子上繫着镶有蕾丝花边的大蝴蝶结。
陆唯真见他在用古怪的表情看她床头，便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眼，随口说：「哦，同事刚拿过来的，他们觉得我失忆了拿我当小孩哄呢。」
她出车祸的事在公司传开以后，那帮不靠谱的同事以及被她当成骗子的领导一起过来探望了一回，还给她带了个超大的果篮以及一只粉嫩嫩的毛绒小熊。
果篮就算了，粉色的毛绒小熊算怎么回事？小熊胸前的大蝴蝶结还带着蕾丝花边，这也太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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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哥要买的，他说小姑娘就喜欢这种。」莉莉马上出卖了旁边的光头，「他根本不懂女生，高中女生才不会喜欢这种粉嫩的东西。」
陆唯真狂点头。
莉莉很自信地跟光头说：「看吧，我就说要买黑色蝴蝶结那个，你还不信。」
陆唯真：「……」问题根本不在蝴蝶结的颜色上啊喂！她是十八岁又不是八岁！
虽然这只毛绒玩具让她哭笑不得，但为了维繫刚建立起来的同事情谊，她还是把它抱到枕边放着了。
不过慕钊为什么会在意毛绒小熊？陆唯真又看了几眼小熊，忽然福至心灵，她杵了杵慕钊，存心不良地笑问：「哎，吃醋啊？」
慕钊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
「当我没说。」陆唯真眼神漂移，把香蕉塞了满嘴，努力嚼嚼嚼。
慕钊收回目光，拖了条椅子在床边坐下，掏出笔记本开始办公。他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被陆唯真的话搅得翻江倒海。陆唯真说的没错，他知道小熊只是她同事探病送的礼物之后确实松了口气。所以，即使分开了六年他也还是没能放下。不得不承认，对她，他有的不仅仅是怨恨。
慕钊心事郁结，重重敲了回车键，再看屏幕，只见刚才写的几行代码根本狗屁不通。他按住了退格键，把狗屁不通的代码删了个干净。
陆唯真吃完最后一口香蕉又把魔爪伸向橘子，努力把自己装成一只没心没肺的吃货，好降低慕钊的警惕，以便于她偷偷观察。她慢悠悠地剥着橘子，连橘瓣上的白色丝络都耐心地一一撕了下来，然而她发现，在她磨洋工的时候，慕钊从头到尾都在埋头办公，连个眼风也没往她这边扫。
她实在搞不懂这个慕钊。从他冷冰冰的脸色看来，到医院看她也不是一件令他多愉快的事，可他还是每天来，来了以后就在病房里办公，既不照顾她也不跟她聊天联络感情。当然，照顾她有专业的护工阿姨，确实也用不着他。
那他每天过来干什么？总不会是她欠了他钱没还吧？开玩笑，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陆唯真觉得就算这里的她家里没钱，心性至少跟她是类似的，不至于因为穷去坑男朋友的钱。
既然不是钱，难道是他们之间有第三者？慕钊要趁着她没回想起来第三者的时候看住她？这倒不是没可能！
陆唯真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不是她自恋，以她的脸有人追求实在是太正常了。而且这个世界的慕钊那么拽，万一追她的还是个性格温柔的小帅哥，她还真不一定能对慕钊忠贞不二。
不过问题又来了，要真有追求者，应该不至于在她住院这么久都不联络她。
所以，这个推测同样站不住脚。
那慕钊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不通。
陆唯真已经把橘子身上最后一点丝络都剥光了，她见慕钊在全情投入地工作，打量他的眼神也放肆起来。
不得不承认，这个慕钊脾气虽然没有是少年慕钊好，但外形比以前更好看了。她记忆里的慕钊虽然个子高，但身形容貌一看就是孩子。而眼前这个慕钊就不一样了，他身上还带着少年独有清透蓬勃的生命力，同时，整体的轮廓线条又有着成年人的锋利刚硬。两种不同的气质在这个年龄段的慕钊身上杂糅出了一种少年慕钊所不具备的魅力。
前两次见面时她被慕钊的气场压制，都没能好好看他的样貌，今天这么一观察，顿时觉得还是好好挽救一下两人之间的感情吧，光沖这张脸也值得她努力啊。
陆唯真就着美色不知不觉掰了一瓣橘子送进嘴里，然后被酸得差点喷出来！她盯着刚剥下来的还呈现出漂亮橙黄色的橘子皮，觉得这个橘子简直是橘子中的诈骗犯！
不过，嘿嘿。陆唯真不怀好意地瞄了眼正努力工作的慕钊，迅速吞了几口口水沖淡嘴里的酸味，再把一瓣橘子举到慕钊嘴边。
「超甜！」她笑得无比真诚。
慕钊张嘴，咬破橘衣的瞬间也被酸得一哆嗦。
「哈哈哈哈哈哈哈！」骗人成功的陆唯真狂笑。
慕钊看着陆唯真，默默咽下橘子。这个游戏她以前就很喜欢玩，但她不知道，她每次塞酸橘子给他时表情都会真诚到夸张，她的骗术实在是拙劣到一眼就能识破。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但他喜欢她恶作剧得逞后开怀大笑的样子，所以常常会假装被骗。当然也不能每次都上当，那样她会觉得不好玩。
但他没想到的是，过了这么久，他居然还没改掉配合她玩的习惯。
「你干嘛这么看我？」陆唯真笑着笑着就发现慕钊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怂了。她抓起慕钊没吃的那根香蕉递过去，「你吃这个漱漱口，这个甜，不骗你！」
正闹着，她的管床医生来了，看见慕钊也在就说：「都在啊，正好。你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怎么样？」陆唯真紧张，慕钊也合上了笔记本。
医生：「没什么问题。」颅骨没有严重的损伤，也没有内出血，就是撞击造成的脑震盪，伤势算不上严重。相比之下，她腿骨骨裂的问题还麻烦一点，腿上的伤至少影响到了她行动。
「受伤不算严重那她为什么还想不起来？」慕钊问医生。
医生看了眼看上去没心没肺的陆唯真，为难地说：「我也很想知道，她是我这么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例。不过生命本来就是一个很复杂的系统，个体与个体间的差异很大。同一种疾病不同的人患上以后症状也不会完全相同。我只能说，目前她身体没有严重的器质性损伤。当然，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再做几个检查，求个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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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我很安心的，我相信医生！」陆唯真急忙表态。身体没大毛病却还是想不起来，只能说明她确实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根本不是失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慕钊看出来了，陆唯真根本不在意她能不能恢復记忆。可是一个人知道自己丢失记忆以后会对恢復记忆完全没有兴趣吗？答案多半是否定的。
「你不着急恢復记忆？」医生走后，慕钊问陆唯真。
陆唯真眨巴着眼睛：「医生说反正会想起来的，我急什么？再说了，我急也没用啊，你有办法让我想起来？」
慕钊：……确实没有。
「那不就对了，我白费力气干嘛？」陆唯真舒舒服服往护工阿姨摞好的被子上一靠，把慕钊晾在一旁开始玩手机。
但她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手机上，她捧着手机，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注意慕钊。看到慕钊站着看了她一会后就坐下继续工作了，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慕钊刚才好像在怀疑她了，是她的反应跟这个世界的陆唯真很不像吗？陆唯真回顾了一下刚才两人的互动，再联想了一下这个陆唯真关注的那些微博帐号。除了极少量的娱乐帐号，她关注的博主都集中在三个领域：新闻官媒，金融知识科普，以及机器学习跟人工智慧相关。再想想她微信朋友圈极其精简的风格，陆唯真觉得她露馅的概率很大。
要不她干脆跟慕钊「坦白从宽」，正好可以了解一下他俩之间的心结？陆唯真正犹豫着，微信弹了条消息出来：「aaa阿钊：既然没有失忆，我们好好聊聊？」
啊？他已经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
陆唯真震惊地望嚮慕钊，只见慕钊也正在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慕钊：这孩子脑袋是不是撞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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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鸡同鸭讲
◎如果没有失忆，她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跟他联繫了？◎
慕钊脸上有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然而他情绪平静陆唯真反而紧张起来。谁知道这平静是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可是她想不通啊，她到底是什么时候露馅的呢？陆唯真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跟慕钊提过「穿越」两个字。唯一一次说漏嘴是在骂过领导求他帮忙的时候……难道是那句脱口而出的「我当然不怕啊，我是怕给她惹麻烦。」让慕钊往这方面想了？
虽然不知道慕钊是怎么通过这句话来推断出她不是陆唯真本尊的，但她不怀疑慕钊的智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从一些细节发现了她和她之间的差别了吧。
难怪她老觉得慕钊动不动就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仔细想想，从她醒来以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起慕钊好像就不信她是失忆了，哪怕有医生背书。
陆唯真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她算是知道了慕钊每天臭着张脸在医院待着是干什么了。他一定是为了更好地观察她，好找出她不是本尊的确切证据。
亏她还自作多情猜了半天原因！
行吧，慕钊直接挑明也省得她纠结了。陆唯真看了一圈病房，觉得还是不要当着这么多病友和她们的陪护人员聊「穿越」这种听起来就很玄乎的事了，她可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
她打开微信回復框，回了慕钊的消息：「病房人太多，我们换个地方聊？」
她的提议正中慕钊下怀。感情是两个人的私事，慕钊也无意在外人面前讨论这些。
他站起来：「今天天气不错，我推你去花园转转吧。」
两人心照不宣。
慕钊去护士站借来了轮椅，和之前带她去检查时一样，准备把她抱下病床。然而他刚扶住她后背，陆唯真就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躲，没有像之前他抱她时那样伸手搭着他肩膀借力配合。
慕钊察觉到了异样，准备抱她的动作一顿，问：「怎么了？」
陆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做检查的时候慕钊就没少公主抱抱她，她当时觉得理所当然。可现在被慕钊戳破以后，她的心态却突然变了，再去抱慕钊就有种抱别人男朋友的别扭感。
慕钊只当她是被他戳破了骗局在心虚。
「这时候知道心虚了，一开始那么理直气壮干什么？」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嘲弄。
陆唯真耳侧被他温热的唿吸扑到，脖子条件反射地一缩。她扭头，跟他视线对了个正着。
太近了！视野里好像只剩他的眉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睛里投下薄雾似的阴影，眼底除了嘲讽似乎还有几分隐约的怒火。
他生气了？他凭什么生气！
陆唯真一下子又委屈上了，又不是她想穿的！她在家吃香喝辣不快乐吗？谁想受伤住院啊！她瞪圆了眼睛看回去，生气她也会！
可是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跟小奶猫示威差不多，自以为兇狠，可在别人看来只是可爱的奶凶。
慕钊本来还有一堆嘲讽的话，这会被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望，即将喷薄而出的怨怒瞬间就被堵了回去。算了，出去再说，他想。
他拍了一下陆唯真的后背，改换了语气低声说：「配合点，之前怎么抱现在就怎么抱，你这样僵着我不好用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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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虽然多少带着点阴阳，但他压低音量时声音有种特别的质感，落在耳朵里像是有人在耳边细细揉搓熟宣纸，挠得人心酥酥麻麻的。陆唯真觉得被他的声音一挠，先前那种占了别人男朋友的不好意思的感觉又回来了，气势顿时弱了三分。
再抱着慕钊脖子借力时，胳膊僵得像木偶人，头也垂着，一眼都不往他脸上瞟，更别说像之前那样柔情似水地看着他了。
这姿势，叫慕钊低头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慕钊心中哂笑，她这是真的心虚害怕了，不是在装乖。他发力把人抱了起来，轻得很。
其实现在的陆唯真不搭着他肩颈借力他也能抱得动她。她比他记忆里的还要轻，身上的肉不知道跑哪去了，后背薄得硌手，让他每次抱起她时都觉得她无比脆弱。再加上她强行安上的失忆buff，叫他满肚子的怨气都不知往哪发。
她大概是他命中克星吧，哪怕是作天作地把他气个半死，她也能有办法让他心疼。慕钊暗嘆了口气，把脆弱的陆唯真抱上轮椅，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打着石膏的那只脚放在轮椅踏板上。毕竟医生再三叮嘱过，她这条腿要尽可能地少动，省得造成二次伤害。不过他的举动在陆唯真的病友们眼里那就是爱意满满了，邻床的阿姨满眼欣赏：「小姑娘好福气哦，男朋友这么贴心！」
面对阿姨的夸奖，陆唯真笑得十分勉强。阿姨还不知道她这是要去上刑场呢！出了这个门，没人看着了，慕钊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
陆唯真内心忐忑不安，慕钊接下来要跟她聊什么？自己女朋友被换了个芯子他会在意吗？会难过吗？
如果慕钊不在意不难过，她肯定会生气，那说明他根本不爱这个陆唯真，渣男！可如果慕钊很在意呢？她好像也没有办法把原本的陆唯真换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当然也不知道要怎么离开。
从病房到住院部楼下，陆唯真纠结了一路。刚出电梯门，户外秋风扑面，她鼻腔一痒，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她刚揉了揉鼻尖，眼前忽然一黑，一件外套兜头罩了下来。
「盖着。」慕钊说。
陆唯真把外套从头上扒拉下来，扭头看他，脱了外套慕钊身上可就剩一件单衣了。「你不冷吗？」
「没你脆弱，坐好了。」慕钊把她头掰正，推着她往大门口走。
好吧，外面阳光灿烂，他还在做功，应该不会冷。陆唯真抓紧了外套，偷偷吸了一口。虽然到了平行世界，慕钊身上的气味还是她所熟悉的。盖着他的外套，被熟悉的气味包裹着，她不自觉就安心了些许。
慕钊在她身后，她的小动作他尽收眼底。偷闻他外套的举动一下子就把他的记忆拉远了，上高中那会，年级篮球比赛，陆唯真帮他看衣服的时候就偷偷闻过他外套，还被他逮个正着。他担心衣服上有怪味熏到她，一把抢了过来。可陆唯真却笑眯眯地告诉他，他衣服上有雪松的清香。
雪松吗？慕钊下意识地抬手闻了闻袖子，只闻到了一点洗衣液残余的气味。
医院的花园就在住院楼旁边，两人一会就到了。只不过走进了才发现，花园里面的路都是碎石拼的小路，轮椅要推进去骨架都能给她震散。
「换个地方？」陆唯真扭头问慕钊。
「就在路上走走吧。」慕钊说着，推着她往有阳光且人少的角落走去。
「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慕钊停下来着绕到了她面前以后，陆唯真抢先开口了。
「算不上，开始只是不敢相信。」慕钊说。毕竟失忆这种事他也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陆唯真泄气了，她还以为自己演得很好。是她低估慕钊的智商了。她表情丧丧的：「我也不是非要骗你，但这种事太玄幻了，我怕说实话你也不信。」
「？」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他俩好像在鸡同鸭讲？慕钊皱眉，问：「什么事太玄幻？」
陆唯真：「还有什么，穿越呗。」她叽里哌啦地讲着自己怎么一睁眼就从一个准大学生变成了社会人，中间还着重渲染了她刚醒来时的茫然无措以及受伤的痛苦。越讲就越是激动，她无辜，她委屈，她什么坏事也没做就要受这份苦！
慕钊不可置信的听着。他还以为她跟他出来是要承认她装失忆，然后能解释一下她六年前突然失联的原因，结果她居然编上瞎话了，还越编越离谱！连穿越这种扯淡的事都说得跟真的一样。
他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隙打断她，黑着脸问：「你说你是穿越的，不是失忆？」
「不然呢？你不也都猜到了吗？」陆唯真反问他，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她先是「啊」了一声，然后突然就爆了：「你以为我骗你？！」陆唯真气得吱哇乱叫，使劲捶了几下轮椅扶手，然而更生气的是撒完气她还不得不继续说服慕钊。
「我真的没有一点关于江东市的记忆，失忆不应该是自己知道脑子里有一段记忆变空白了吗？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我认知里我就是刚刚高中毕业，对了，我还记得你一个多月前才跟我表白呢！」说到这里，陆唯真好像抓住了证据，她巴拉巴拉复述了一堆那天的细节。
慕钊：「……回去吧。」
陆唯真急眼了，尖叫：「你还不信？！我真不知道这六年发生了什么！」
慕钊嘆气：「我信。」他现在能确定陆唯真是真的失忆了。他不想跟失忆的人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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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又不傻，哪看不出他是不想跟她争执，她满心憋屈：「你就是不信！」说着眼里就泛起泪光了，脑子也开始疼了起来。她按着头痛的地方泪眼汪汪地控诉，「我认识的阿钊根本就不是你这样的，他才不会不信我！」
慕钊：「你是不是头痛了？」
陆唯真把眼泪憋了回去：「要你管！」
「别闹，我们回病房。」慕钊扳开了轮椅的防滑锁，「你也控制一下情绪，发脾气对脑震盪没好处。」
陆唯真还是那三个字：「要你管！！！」
慕钊：「治不好可能变傻子。」
陆唯真：「……哼！」
慕钊：「……」
他总算信了医生的话，陆唯真是真的失忆了，所以她才会在车祸以后打电话找他。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失忆，她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跟他联繫了？
慕钊皱眉，握着轮椅扶手的手不觉加重了力道。闹了半天，他还是没能知道当年陆唯真抛弃他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陆唯真：他怎么又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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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居然把她当傻子！
◎「你说呢？」◎
陆唯真暂时消停了，不光是因为慕钊吓她「治不好变傻子」，还因为吵完之后她头痛真的加重了。
搁从前她肯定要哼哼唧唧地跟慕钊撒娇求安慰，可现在她清楚地知道这个慕钊不是她能撒娇的对象。尤其是在两人争执之后，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慕钊平静的表象下压着怒火，她暂时还不想挑战他的底线。所以即使头再疼她也一声不吭地忍着，毕竟较真起来头疼也是她自己控制不住情绪造成的，怪谁呢？
头疼加憋屈，陆唯真被推回病房的时候像根晒蔫了的萝蔔条，神情恹恹。慕钊把她抱上病床，她就拉过被子一声不吭就蒙着脑袋躺下了。
果然跟他记忆里的一样，不高兴了就赌气不理人，十足的大小姐脾气。慕钊摇摇头，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就推着轮椅走了。
陆唯真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却没有休息，她眼睛睁着，耳朵也竖着。听见慕钊推着轮椅离开的声音后，忍了半天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从眼角流到太阳穴，很快就把两边的头髮都浸湿了。她都能想到慕钊会怎么看她——只知道耍脾气的熊孩子。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此刻被浪潮一样的孤独无助淹没的感觉。
不管是穿越还是失忆，她现在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就是事实。除了慕钊，她联繫不上她过去认识的任何人。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座城市的，怎么完成学业又是怎么找到工作的，甚至不知道离开医院以后她能住在哪里。
对啊！她出院以后要住哪？她连这个陆唯真的住址都不知道！
陆唯真一下子就收了眼泪，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小姑娘，擦擦脸吧。」邻床的阿姨叫她，拿着包湿巾喊陆唯真的护工，「大姐，我这里有擦脸巾。」
陆唯真下意识地摸了把脸，然后赶紧一边抽枕边的纸巾一边谢绝了阿姨的好意。「不用不用，我自己有。」她把脸狠狠擦了一遍，才扭头去再次谢过邻床的阿姨。
关怀和八卦的光芒在阿姨眼里交替闪烁着：「你们刚才吵架了呀？」
「算是吧。」陆唯真回想了一下，好像也就是她在那大喊大叫气个半死，慕钊从头到尾都一脸冷淡，没讲过几句话。
「来来，吃个橘子。我看你男朋友脾气还蛮温柔的呀？」阿姨试探她。
陆唯真道了谢，跟着又不屑地哼了一声。她的慕钊才温柔呢，这个，呵呵。「温柔个屁。」她愤愤道，说着就有些惆怅，「他以前不这样的。上学的时候明明都听我的。」
「他工作蛮好吧？我看他像个人物。」阿姨问。
陆唯真虽然不知道慕钊是做什么的，但他的能力和眼界她清楚，他看得上眼的工作不可能不好。于是她点了点头：「虽然我不记得了，但肯定不差。」
「男人都这样。」阿姨顿时一脸瞭然，以过来人的口吻指导她，「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对女孩最感兴趣，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出了校门，工作了，哦哟！世界一下子开阔啦！你就不是他的全世界了，哪里还会跟以前一样？」
心理年龄还未满十八岁的陆唯真一下子来了精神，头疼都减轻了。这还是第一次有长辈跟她聊这些「大人的话题」呢！她忙从果篮里掏了几个水果给阿姨：「阿姨你有经验对吧？快跟我讲讲，我要跟你学习！」
阿姨本身就是倾诉欲极强的人，陆唯真抛了个钩子，阿姨也不再打探她和慕钊是什么情况，开始讲自己的故事。巧得很，她和她老公也是中学同学，不过受早恋影响没上成大学，早早就结婚生孩子了。但她老公不甘心一辈子庸碌，攒了点钱跟人合伙做生意，发达了，在外面有了小情人。好在阿姨机敏，早早发现了苗头，把孩子托给老人，辞了职跟过去，斗智斗勇了几年，愣是赶走了小情人，还牢牢把持住了经济大权。等她稳定了局势就立刻把孩子接到江东市团聚。
「我有现在的日子还多亏当初及时调整策略，没有跟其他女人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他越推越远！」阿姨得意地挥着手，露出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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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抱着半个石榴听阿姨讲怎么挽回丈夫的心怎么把家庭财政大权收回来。她把石榴粒当瓜子磕，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捧捧阿姨。不过心里想的却是：换了她才不会浪费这个时间精力在男人身上呢，他敢噼腿她就换人，下一个更乖好不好。
慕钊还了轮椅后又去找医生聊了一会陆唯真的病情，聊完回到病房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陆唯真在当一个合格的捧哏：「阿姨好厉害！」，「然后呢？」，「所以姜还是老的辣。」
他驻足听了一会，大概明白里面的女人们在聊什么内容以后，才走了进去。
他一出现，病房里的女人们就先后看了过来，聊天也中止了。
慕钊走到床边，看了看已经恢復精神的陆唯真。嗯，眼睛还有点点肿，看得出是哭过。
从他进门开始，陆唯真就跟手里的石榴磕上了，剥得那叫一个专注，急得阿姨频频给她递眼色——刚才不是讲得挺明白了，怎么一实践就拉垮了呢？
慕钊只当没看见她俩的眉眼官司，他俯身去看陆唯真，冷不丁捏住了她的下巴。
陆唯真刚塞了满口的石榴粒，被他一捏顿时闭紧了嘴，像只护食的仓鼠。
「哭了？」慕钊望着她的眼睛问。
陆唯真条件反射拍开他的手，两三下把嘴里的石榴粒嚼碎了咽下肚，呛他：「狗哭了！」
「没哭就好。」慕钊不在意地拍拍手，拍掉刚从她下巴上拿下来的果肉，淡然吩咐，「明天我有事不方便过来，你好好待着别胡闹。医生说你检查没大问题，再观察个两天不出意外就可以出院了。」
陆唯真一愣：「啊？！这么快？」她还没找到她的住址呢！
慕钊：「没住够？」
陆唯真：「当然不是！但我不知道我出院了住哪啊。诶？你知道住址对吧？」
慕钊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你说呢？」
「啊？」陆唯真懵了一下，忽然在他眼神里反应过来了，她朝慕钊招招手，示意他俯身，「你是说……我们已经同居了？」她抓着他的衣服，贴进他耳朵越说越小声。
慕钊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摘开她抓着衣服的手别有意味地看了眼她，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留下陆唯真一个人在那百爪挠心。
纳尼！！她跟慕钊同居了？！这是她还没考虑过的进度！虽然只剩几个月了，但她心理上还是个未成年啊！
陆唯真心慌意乱地啃起了指甲。一会，一条微信消息跳了出来：「aaa阿钊：对了，提醒你一下，恢復记忆之前不要跟别人乱编我俩的故事。」
陆唯真一脸黑线：「……」慕钊怎么还学会听壁角了？还有，她就算是失忆也不是失智，明明都是阿姨一个人在说，她全程当听众好吧！
几秒后，慕钊手机也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陆唯真：[白眼.jpg][白眼.jpg][白眼.jpg]我又不傻！」看到消息慕钊不自觉地微微一笑，随后把目的地定位到了离家最近的一家大型超市。他回国时间不长，居家用品都还没置办齐全，再多住一个人就更不够用了，得赶紧添置。
这一次，他会看紧她，直到她想起来为止。
———
居然把她当傻子！
陆唯真十分不爽地关了微信，把手机摔被子上。还没过两秒，她忽然想起来点什么，又把手机抄在手里，噼里啪啦一顿狂按。
病友和护工两位阿姨都估摸着小情侣又吵架了，她俩对视一眼，没哪个想这时候去触她霉头。
陆唯真把呛慕钊的消息发出去以后才忽然意识到，慕钊对她的态度好像变了。她第一次把慕钊叫来医院的时候，慕钊显然是带着满腔怒火冲来的，对她没有半点怜惜。经过医生认证她「失忆」了以后，慕钊的敌意才变成审视和怀疑。这些她都能理解，毕竟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她已经猜到大概率是这个陆唯真之前作过了头，把他给惹急了。
可是刚才，慕钊临走前语义不明的反问和奇奇怪怪的眼神实在让她费解。直觉告诉她，慕钊好像在等着她出院搬回去？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说不定他们根本没有同居！慕钊是在诓她！
陆唯真脑子前所未有地高速运转起来，她找出身份证，把证件上的地址百度了一番，发现身份证上的地址是她报考的那所大学集体户口的落户地址。也就是说，她在江东市应该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正常，毕竟从随身物品来看，这个陆唯真还挺穷的。
可是如果他俩没有同居，户口又跟实际住址不同，她上哪去找……对了，某宝！陆唯真急忙打开软体，查看了一下常用地址，发现里面只有两个地址，学校和公司。她又去翻了一遍微信联繫人，里面也没有一个备註为「房东」的人。
……
这个陆唯真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生活里没什么娱乐也就算了，怎么连住址都没有哇！
陆唯真自暴自弃了。算了，不就是同居吗？她腿还伤着呢，慕钊应该没那么禽兽。
她仰躺在床上吐气泡，如果她跟慕钊对一对他高中的回忆——按照这个陆唯真的性格，过去的事应该对不上才对——那是不是就能证明她是穿越而非失忆呢？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数秒就被她自己给掐了。证明了又怎么样？无非是两个结果，一个是她确实不是本尊，慕钊正好彻底不管她，另一个就是她的确是失忆，因为经歷了一些十几岁的时候完全无法预料的事情才变成了后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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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把这个选项给排除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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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她的好朋友
◎他实在不想跟朋友承认他换了几个手机都没有删掉她的旧照。◎
会议室里，主持人已经在做总结陈词了。「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主持人说着，看嚮慕钊。
慕钊在低头看手机。
主持人：「那今天就到这吧，散会。」
众人先后散去，慕钊带着手机跟笔记本离开。刚出会议室大门，主持人程墨就追了过来，拍着他肩膀问：「慕大神，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慕钊：「等我再想想。」
程墨一把勾住他肩膀：「不是吧，有这么难决定吗？我给的条件还不够优惠？还是你妈给你压力了？」
慕钊用笔记本一角挑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没有，只是两边的项目都没多少意思。」他说着，眼睛又到手机上去了。
程墨跟上去企图看他手机：「那你最近神出鬼没的是在忙什么？今天开会也心不在焉的。」
慕钊翻转手机，斜眼看他，语气多少有点拽：「我又没正式到你这上班，不拿钱光帮忙而已，你管我？」话说完，忽然觉得他讲话的语气有点耳熟。
程墨赶紧拱手：「不敢不敢，慕大神，我哪敢管你，我就差没弄个神位供着你了！可要是缺了你我还怎么跟投资人讲故事？不讲故事怎么搞到钱？」
慕钊正要回答，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划亮了看消息。程墨趁机飞快地瞄了一眼，发现他要请的这位大神居然在看淘宝，还是……女装？「你还有这癖好？」程墨战术后仰。
慕钊：「可能吗？」
程墨耸肩：「这不好讲啊，老外xp千奇百怪的，你又在外面待了几年，谁知道……等会，我想起来了，你跟那谁不会是复合了吧？」
慕钊不置可否，但没有再迴避这个话题：「她要出院了，准备接我那养伤。」
「我上回就说你对她余情未了，你还不承认！」程墨啧啧摇头，「行吧，复合也比一直当和尚好。不过我就好奇了啊，你前女友得是啥天仙啊，能让你守身玉如好几年？哎，有照片没？」他杵了杵慕钊。
慕钊被他叨叨得又烦躁起来。「没有。」他粗暴地结束了话题，顺便赶走了程墨。其实他手机里确实有陆唯真的照片，还不止一张。但那些都是六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拍的。他实在不想跟朋友承认他换了几个手机都没有删掉她的旧照。
———
陆唯真举着手机，对着前置摄像头找自拍的角度。她终于找到一件比较开心的事了——六年后的自拍软体比她记忆里的进步了好多！滤镜变多了，美颜功能也更自然了。她找好绝佳的角度以后，又把免费的滤镜挨个试了一遍。拍了百八十张照片，沉浸在自己的美貌里不可自拔。
玩了好一会才勐然记起她自拍的初衷：她本来是要拍个带医院背景的照片给微信好友看的。
慕钊走后，她在医院闲得无聊就又去翻微信，把内容单调的微信研究了百八十遍以后，终于靠着分组信息找到了一个疑似她的至交好友。性别：女，微信暱称：一叶，她做的备註：知秋。分组：百无禁忌。
上高中那会，为了不让家长老师看到一些大人们「不该看」的内容，她都会给每个联繫人认真分组。哪怕同样是同学，也会根据远近亲疏分出三六九等。能在「百无禁忌」里待着的人一定是她完全不设防的朋友。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记忆里没有一个名字叫做「知秋」朋友。陆唯真去翻了一下这位「知秋」的朋友圈，三天可见。但幸运的是，她最近大概在旅游，发朋友圈的频率挺高，这三天里有露脸的自拍照。
陆唯真对着精p照片努力地辨认了半天，确定自己不认识。大概是上大学以后交的朋友吧，她推测。
因为不确定她们一般是怎么讲话的，陆唯真决定先发一张在医院的自拍给知秋，探探路。然而一打开自拍软体她就玩嗨了。
终于记起初衷的陆唯真赶紧从刚拍的照片里挑了一张出来，除了保证她的美貌之外，最重要的是那一张把她的病号服和身后患者信息牌都拍进去了。
照片发出去，「知秋」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到过了二十多分钟，陆唯真以为她表错了情准备换个人试试时，微信消息突然疯狂跳了出来。
打开就是一排排疯狂输出的问号和感嘆号：
知秋：？？？？卧槽你怎么进医院了？！！！
知秋：不会是加班太狠低血糖晕倒吧？
知秋：别发图，我在山里信号不好，半天才打开你这张。
知秋：人呢？！快出来讲句话！
行了，这朋友是亲生的。陆唯真放心了，赶紧回復她：「我前几天出车祸了。现在右腿轻微骨裂外加脑震盪失忆。不过问题不大，你别担心。」
知秋：卧槽你玩我呢？！这叫问题不大？我年假还没休完你就出事了，你怎么能离开我！！等等你跟我解释一下，你失啥忆了？还记得我吗？
陆唯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敲了一句：「我说不记得了，你会揍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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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显然以为她在扯淡，也没有跟她纠缠失忆的细节问题，转而问了一串别的问题。
知秋：你住院谁照顾你？请护工了吗？肇事司机呢？抓着没？赔钱没？
陆唯真嘴巴慢慢张大：……这些问题她根本没关心过！护工慕钊给请了，至于肇事司机，她没有印象，回想起来慕钊好像提过一嘴。但她不关心陌生人，没往心里去。至于赔偿，她都没有意识到，住院是要花钱的。
陆唯真不想被朋友当傻子看，打算敷衍过去：「我记不清了，明天问问我男朋友。你也别操心了，他给我请了护工，我恢復挺好，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她故意提起男朋友，就是想看看知秋的反应。
知秋炸了。
知秋：你男朋友？？？
知秋：卧槽！！！
知秋：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居然不知道？！谁？我认识吗？
陆唯真看着她连发的消息，觉得她叫「卧槽」更合适。不过看知秋的反应就知道慕钊果然在诈她。难怪她觉得怪怪的！
她回覆：「慕钊，我跟你说过他吗？」
这条消息发过去，知秋终于安静了。
五分钟以后，她手机进来个电话。陆唯真感觉是知秋打来的，接起后没有问她是谁。
果然，电话那边传来了夹杂着电子噪声的女孩子的声音：「打字太慢了，我这边网络不好，我找了个信号好点的地方给你打电话讲。」
陆唯真看了眼病房，见病友刚好都不在，她的护工阿姨也去食堂打饭了，就放心大胆地跟她聊起来。
打电话的效率就是高，没几分钟陆唯真就搞清楚了大概，这姑娘姓魏，知秋是她本名。她俩是校友，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只不过她俩认识的时候她和慕钊已经分手了。魏知秋没见过慕钊，只是偶然在她手机里见过他俩的合照。因为慕钊的姓比较罕见，且长得够帅，所以她才记住了这个名字。
「我没有跟你说别的？比如我们为什么分手？」陆唯真试探着问。
魏知秋：「对啊，你一副受了情伤的样子不肯多说，我就没敢问。他回来找你了？你一直不谈恋爱不会就是在等他吧？」
陆唯真有点为难：「那啥，是我找的他。我撞了脑袋忘记我们分过手，醒来就打电话把他叫来了。他也没跟我说我们分手了，所以我还以为……」
魏知秋倒吸一口冷气：「嘶——这也行？！你俩都挺扯淡啊！你忘记分过手，他趁你忘了直接复合？你俩这算是缘分未尽吧？」魏知秋激动得破音，说着又哆嗦道，「卧槽，山里太冷了，你等我进屋暖和一会再继续聊。」
陆唯真听到她声音都开始发抖了，赶紧说：「不用了，信息量有点大你让我消化一下吧，你赶紧进屋别冻病了。」
「也行，反正我明天晚上的机票，后天正好去医院看你。」魏知秋痛快地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陆唯真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愣，脑子里全是刚才和魏知秋的对话。就凭魏知秋跟她通话时三句话一个「卧槽」的讲话风格，她俩关系绝对是见面都不用洗头的那种。而且她聊起过去时还讲了不少小细节，无论怎么看，她的话可信度都非常高。
按照魏知秋的说法，上大学的时候她就跟慕钊分开了。站在慕钊的角度，分手几年后突然被前女友喊到医院来确实是挺让人生气的事，也难怪他刚来医院是怒气沖沖的。可是后来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却都不肯告诉她他们分手的事到底是为什么？甚至今天还故意误导他俩在同居……慕钊到底在想什么？
陆唯真心中一凛——他不会是想报復她吧！
她激动起来，这几天疏于运转的脑子突然就开工了。她先是从抽屉里翻出了这几天的治疗帐单，又在【中午吃啥】群里那帮人的帮助下认出了工资卡，然后去查了一下她卡里的存款和每月工资进帐。
对比完以后，陆唯真emo了。原来她不是看起来穷，她是真的穷。每个月几千块的进帐到了下月发工资前好像根本剩不下多少。难怪用这么便宜的背包呢。想起那个破旧的背包，自然而然又想起来她死去的旧手机。再看看现在用着的新手机，觉得她欠慕钊的可能一时还不起。
前思后想，她还是跟慕钊发消息问起了肇事司机和赔偿的事。等了一会慕钊才回復。
aaa阿钊：那个司机是个农民工，没钱赔。我问过你要不算了，你没意见。
陆唯真欲哭无泪，虽然她根本没印象但是听起来司机也是真穷。同为穷人，何苦互相伤害。
这时候，护工阿姨打饭回来了。她看着给她架小饭板的护工阿姨，又问慕钊：「你给我请的护工阿姨多少钱一天？」
aaa阿钊：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唯真骗他：「跟病友聊到了就随便问问。」
aaa阿钊：你好好养伤，不用操心。
慕钊这是已经自我代入了男朋友的角色？陆唯真想了想卡里的余额和医院的帐单，把挑明他俩已经分手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乖巧地回了慕钊一个飞吻的表情。
没办法，干瘪的钱包註定她暂时硬气不了。贫穷逼人妥协，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陆陆：我好穷555~~?
8、终于出院了
◎对不起，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
慕钊摩挲着手机屏，陆唯真刚才发的消息让他嗅到了一丝异样。十几岁的陆唯真被家里宠得跟小公主一样，对金钱根本没数。以他对她的了解，陆唯真不太可能会关心肇事司机的赔偿金和护工的工资，因为她的意识里压根就没有这些琐碎的问题。除非，有其他人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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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以她天马行空的脑迴路，或许就是被人问了以后随口问他而已。倒是他总患得患失，想得太多。慕钊想着，还是决定接她出院那天要早点到医院。虽然不觉得失忆且行动不便的陆唯真能在他眼皮底下翻出什么风浪，但一天不把她接回去，他一天不能安心。
到了出院这天的早上，慕钊早早就到了医院，去医生办公室谘询完出院的注意事项才去陆唯真病房找人。然而他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里面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你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吧？明天陪我回去？」陆唯真抓着她床边的女孩问。
那女孩背对着他，他看不到表情，声音倒是听得很清楚：「我知道是知道，但是你这个腿回去也不太方便啊。你住的那里都没装电梯，还不是一楼。要不你还是先去跟我住吧，我那里有电梯，上下楼轻松。虽然挤了点，但总比被人图谋不轨要好。」
图谋不轨？慕钊眉头微皱，在敞开的病房门上「笃笃」敲了敲，喊她：「唯真。」
陆唯真跟魏知秋正聊得高兴，突然听到了慕钊微沉的嗓音，她一个激灵，朝门口望去。只见慕钊板着脸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大购物袋。
糟糕，刚才她俩的话不是被他听到了吧？陆唯真眼神乱飞，正要矇混过关，魏知秋却突然蹦了起来。
「哎，你躲什么？」陆唯真小声问。
魏知秋表情紧绷，背对着慕钊用更小声回答她：「那啥，我有帅哥恐惧症。」
哈？陆唯真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提醒她：「你昨天还在朋友圈发疯说看到了好多帅哥。」
两人讲话的时候慕钊已经走了过来，魏知秋如芒在背：「叶公好，懂吗？」欣赏美色可以，但离帅哥太近了她有压力。
「你好。」慕钊冷淡地对魏知秋点点头。
魏知秋表情僵硬地微笑着回了个「你好」就退到一旁。
慕钊没再管魏知秋，蹲在床头前把陆唯真的背包拿了出来。
「你干嘛？」陆唯真问。
「收拾东西，准备出院了。还是你要自己来？」慕钊问。
陆唯真傻眼，慕钊速度也太快了，她都还没跟魏知秋商量好！「等会，我这就出院了？不要办什么手续吗？」
「出院手续过过两天来办，先回去。」慕钊说话间已经把他觉得要带走的东西都装进她背包了。
陆唯真看向魏知秋，见她跟被领导点名一样安静如鸡，就知道这朋友是真的怂。于是她只好自己开口：「那个，要不我还是跟她住吧，都是女孩子方便一点。」
魏知秋表态：「嗯嗯！」
慕钊这才认真打量了她一眼：「她现在生活不能完全自理，需要人照顾。」
魏知秋：「我可以……」
慕钊：「白天也需要有人在家，你总要上班吧？」
魏知秋无言以对。
慕钊瞥了眼陆唯真，继续道：「人我已经请好了，八千一个月，住家。你那里有阿姨住的地方我可以让人过去。对了，你住哪里？」
租住在一室0厅小公寓的魏知秋立刻扭头看陆唯真：「陆陆，我觉得吧，你男朋友安排得很周到！」
陆唯真做口型：叛徒。
魏知秋合掌：「对不起，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
陆唯真：……
好吧，她也无法反驳！
于是慕钊靠着财大气粗，三句话就ko掉了魏知秋。
「穿上，今天降温了。」收拾完行李，慕钊从他带来的购物袋里拿出件厚外套，是可爱少女风的连帽衣，帽子上还有俩毛茸茸的兔耳朵。
陆唯真接过外套，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她以为慕钊故意误导她他俩在同居，有可能是为了把她骗回家，好报復她提分手（这点是她从慕钊面对她时反覆无常的脾气中推断出来的。）可是看到这件外套，她也不太确定了。
慕钊真想报復她直接带她走都可以，根本不用准备这么周全吧？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告别刚认识的老友魏知秋，随慕钊离开了医院。
慕钊住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个高档小区，园区里居然还有个很大的人工湖，养着天鹅能划船的大小。车经过湖边时刚好看到两只天鹅在打架，那俩上蹿下跳打得羽毛唿啦啦乱飞。陆唯真兴致盎然，恨不得脸贴车窗上边看，直到车开过了她还在恋恋不捨地回头。
「它们天天打架，以后你能看个够。」一路上没吱声的慕钊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哦。」陆唯真缩回座位，也没看他，开始低头玩手机。
慕钊瞥了她一眼。陆唯真在躲他，从抱她上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刚才那个叫魏知秋的女人看年龄跟她差不多，很可能是她大学时候交的朋友。如果是，那么陆唯真或许已经知道了他们根本没有同居。又或者，她还知道了他们已经分开的事实。
他心里一阵烦躁。
还好过了湖很快就到家了。慕钊把人带回家就推着轮椅让陆唯真在家中各处参观。借着带她熟悉地方的名义，实际上却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陆唯真一进客厅就愣住了。
慕钊家的客厅南北通透，连着小露台的一端，在落地窗前摆着一架钢琴。钢琴摆放的位置和她家里的布置简直一模一样，就连琴上摆着的几个毛绒玩具都是同款。只不过颜色很新，看得出是才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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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按照她家的布置摆放的？难道她只是失忆而已，并没有「穿越」到平行世界？陆唯真心脏狂跳起来。
「琴等你腿好了再弹。去看看你的房间吧。」慕钊说着，没有徵求她的意见就已经把她推进了一间带卫生间的卧房。房间的採光不错，从窗户还可以看到他们刚刚路过的人工湖。
「喜欢吗？」慕钊问。
陆唯真连连点头。房间不仅风景绝佳，里面的布置也非常合她心意，简直可以说是她的梦中情房！只不过所有东西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傻子也看得出这间房之前没人住过。
慕钊没打算骗她？他到底想干什么？陆唯真心里越发没底。她本来就憋不住话，这会终于忍不住问了：「慕钊，我们根本就没同居，对吧？」
慕钊没有直接回答，却突兀地问：「那你想走吗？」
他站在她身后，陆唯真没看到他说话时的表情，但她已经从他平淡的语调中嗅到了一丝危险。
「不想，当然不想！这里挺好的。我还要谢谢你收留呢。」陆唯真凭直觉选择了最安全的回答，还扭头朝他甜甜地笑了笑。
慕钊垂眸看她，多少带点嘲讽：「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额，他果然听到了。不过医院的仇现在才报，他可真能忍！陆唯真尬笑：「怎么会呢，我朋友开玩笑的，你的人品我还不清楚嘛。再说就我现在这个腿，做什么也不方便对吧。」
她话音刚落，慕钊就毫无徵兆地绕到她前方，双手按住轮椅扶手，俯身逼近她。「那可不一定。」他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
陆唯真退无可退，只能本能地靠紧了椅背。慕钊靠得太近了，她连他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头如果再低一点，人再往前凑一点，几乎就要到可以准备接吻的距离。而他眼底那股突如其来的炽烈的情绪让她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这么干。
陆唯真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挪开目光，却好巧不巧地看到了慕钊上下滑动的喉结以及在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
好白啊！她盯着他领口露出的那片皮肤，无意识中抿了一下嘴唇。她已经忘了他俩刚才在说什么，接近罢工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难怪慕钊现在老穿深色系的衣服，真的好显白。
慕钊紧盯着陆唯真，方才她拙劣的讨好让他心底骤然腾起了怒火。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怎么能在抛下他之后还忘掉他们曾经共同的憧憬？
这套房子是他刚来江东市的时候买下，打算和她一起住的。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陆唯真站在当时还是毛坯房的房子里兴致勃勃地跟他比划以后要怎么布置。
「露台这边摆钢琴吧，就跟我家里一样。」
「这间房能看到湖哦，那我要住这里！」
「要蓝色系的，有层次的，一看就会想到天空大海的那种。」
……
可后来装修还没完工他们就吵了一架，紧接着他出国，陆唯真消失。曾经美好的畅想也都变成了他日后噩梦的素材。
慕钊盯着她轻抿着的嘴唇，还似他梦里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想不管不顾地咬上去，发泄胸中郁积的怒火。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慕钊立刻就清醒了。眼前的女人可是六年前抛弃过他的，他真这么做，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他飞速冷静下来。
「逗你的。」慕钊松开轮椅扶手，直起腰，表情重新变得冷淡。
陆唯真咽了口口水，把「我觉得不是很好笑」这句话吞了回去。慕钊看起来精神状况好像不是很稳定的样子，还是别刺激他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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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又猜错了剧本
◎她就一直觉得慕钊拿的剧本◎
慕钊拧着眉毛，目光从陆唯真身上飘到窗外。
陆唯真偷偷看他，感觉慕钊看起来不像是想跟她讲话的样子。既然不想理她了就别站在她旁边呀！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多窗户，他站在哪里看风景不行？陆唯真心说。
可惜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他想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陆唯真初来乍到，还是有一点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
「今天不是周末，你要上班的吧？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陆唯真仰着头，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委婉地赶人。
慕钊转头望向她，仔细看就知道六年后的陆唯真比从前瘦了不少，轮廓也成熟了些，照理说该脱去十几岁少女特有的稚气了。可大约是她失忆了的缘故，一颦一笑还是他记忆里天真恣意的样子。
陆唯真赶他走，是因为他站在她旁边让她不自在了。她高中的时候可没这么客气，不高兴当场就给脸色了，一秒都不带犹豫的。现在这么委婉，大约是已经从她朋友那里知道他们分开的事实了。
慕钊盯着陆唯真装出来的乖巧，一时也拿不准要怎么对待她。接她回来时他的确打算报復，可报復的前提是她恢復记忆。对着失忆了的陆唯真他不但连句重话都说不出口，相反还常常迷失在她的目光里。六年时光，竟然没有消解掉他半分记忆，反而让那些压在心底的往事再次鲜明起来。
他的记忆在过去与现实之间反覆横跳，表情看起来多少有点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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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暗自琢磨了一会，发觉她真的看不懂慕钊。又要给她摆脸色，又要出钱出力细心照顾她，就算是为了报復也太迂迴了吧？要说慕钊没点人格分裂她都不太敢信。
哎，成年人的世界果然难懂。
陆唯真正发愁找个什么话题缓和一下气氛，就听见了门铃的声音。
门铃响得也太是时候了！
陆唯真心情轻松地目送慕钊离开房间，又开始好奇到底有谁回来慕钊家里。
听见门口传来了说话声，陆唯真转着轮椅往卧房门口挪去，刚探出半个脑袋，就看见慕钊带着一位中年女人朝她走来。尴尬了。陆唯真只好再往前挪了挪，摆着手跟两人打招唿。
「这位就是照顾你的玲姐。」慕钊给她俩做介绍，陆唯真趁机打量对方。
玲姐看着跟从小照顾她的保姆差不多的年纪，长相温柔敦厚，很好相处的样子。陆唯真觉得亲切，当即对她甜甜一笑。玲姐也很上道地过来跟她讲话。
慕钊见两人相处和谐，只吩咐了几句就进书房了。虽然从他表情上看不出喜怒，但他关门的声音有点点大。
玲姐望过去，略有不安。
陆唯真小声安抚：「没关系，不用理他。」说着指着自己打石膏的腿问，「我想洗澡洗头，可以吧？」住院的时候医生不准她洗澡，怕把石膏给泡了。于是护工只肯给她打水擦澡，陆唯真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脏得结壳了。
「当然可以。」玲姐微笑。然后熟门熟路地推着她到了卧房的衣柜前。「想换哪套？」玲姐打开柜门，问她。
衣柜里居然不是空的！陆唯真震惊，虽然远没装满，但随便一看就知道里里外外的衣服都备得很齐。她拿起一件印有小兔子的睡衣闻了闻，还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放心吧，买回来都下过水了。我洗了两天呢。」玲姐说。看她拿了那件睡衣，就把一整套都拿了出来，顺便还拿了全套的贴身衣物和毛巾。
陆唯真全程处于神游天外的状况。她觉得她大概是猜错慕钊拿的剧本了。自从知道她和慕钊早分手了以后，她就一直觉得慕钊拿的復仇剧本。他一定是故意对她好，等她重新爱上他再狠狠甩了她，以报被她甩的仇。
但是现在她十分怀疑慕钊不是要报復她而是想对她搞对她搞囚禁！趁着她腿伤未愈，先把她关起来，然后再……咳咳，再往下想就不和谐了。陆唯真拍了拍脸及时终止了幻想。玲姐则已经掏出了防水的工具准备把她打了石膏的腿裹起来。
陆唯真看到玲姐也换了双塑料拖鞋，看起来是打算帮她洗澡。还好医院已经被护工阿姨摆弄过，她对别人帮忙洗澡已经少了很多牴触。玲姐看着温吞，动起手来也细緻，就是慢了点。洗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她搓洗得干干净净，不过打着石膏的地方倒是保护得很好一点没湿。
陆唯真平时洗澡也慢，要不是上高中以后在学业压迫下不得不提速，她洗澡也就玲姐这个速度。所以一点不嫌玲姐动作慢。
被洗得香喷喷的换上新睡衣以后，她就舒舒服服地坐在梳妆檯前由着玲姐给她吹头髮。镜子里的她原本苍白的脸被热气蒸得水水嫩嫩白里透粉，跟上了美妆滤镜一样。她被自己美到了，等不及玲姐给她吹干头髮，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对着镜子自拍。
「不要乱动，一会扯着你了。」玲姐按住扭来扭去的陆唯真，哄她，「就快好了，忍一忍。」
「哦。」玲姐太温柔，陆唯真自拍被打断都不好意思跟她生气。乖乖坐直了让她把头髮吹干梳顺。
等玲姐忙完，陆唯真也坐累了，没了自拍的兴致。对着镜子随便照了照就上床躺着了。照医生的说法，她还得再躺个一两周才能下地活动呢。哎，难熬！
不过床躺着倒是挺舒服的，四件套都是亲肤材质。陆唯真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好一会才突然想起来她过来这么久还没给魏知秋报平安。
打开微信，果然看到了魏知秋的消息。陆唯真赶紧发了张自拍。照片才发过去，魏知秋就发了一串的啧啧啧。
知秋：看不出来，你以前这么爱自拍。要不是去医院见过你我都怀疑你被盗号了。
陆唯真：谁盗号还能把脸一起盗过去？
知秋：那没准，现在ai换脸技术很厉害的好吧。
陆唯真：我跟你视频，自证清白。
陆唯真有心要展示这间漂亮的卧室，魏知秋也很好奇她传说中的前男友有多有钱。然而视频刚接上，陆唯真就收到移动运营商的提醒简讯：她这个月的流量马上用完了！
「你等会！」陆唯真掐了视频，马上跟慕钊要了wifi帐号和密码。连上以后才跟魏知秋继续视频。
慕钊给她准备的这间房大约有二十平的样子。除了大衣柜，梳妆檯这些女孩子闺房必备家具以外，挨着窗户还专门布置了一角休闲区，摆着小圆桌跟高背椅，阳光在桌上落下一片光斑，很有情调的样子。美中不足的是，桌上没有摆设，少了点生气。
陆唯真遗憾地感嘆了一句，魏知秋忽然问：「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啊？」
陆唯真被问住了，她才想起来她居然没有打听慕钊的职业。一定不是因为她傻，而是她潜意识里还觉得他们都是学生。
魏知秋不知道在视频里又看到了什么，口头仇富了以后问她：「你们当初是不是因为贫富差距分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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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页
陆唯真下意识地反驳：「不至于吧，我家……」然而话才开了个头，她就卡住了，她家有钱关这个世界的陆唯真什么事？她怕多说多错，直接闭嘴了。
魏知秋也想起来陆唯真是靠助学贷款完成学业的，以为自己的话戳到了她伤心处，赶紧嚷嚷着要看她的梳妆檯，直接岔开了话题。
陆唯真也很喜欢这个梳妆檯！慕钊家里的布置她都很喜欢，尤其是这间房。魏知秋对梳妆檯感兴趣她就挪到了床边，近距离地拍给魏知秋看。
两个人一个有心吹捧来弥补失言，一个毫无察觉地快乐展示，竟然也和谐地玩了半天。等结束视频以后，陆唯真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慕钊家里，硬装软装的布置到他给她准备的衣服和日用品，全都符合她的喜好。
家具装潢不是这短短几天可以搞定的，先不去管。那这间房里慕钊为她添置的东西呢？他挑选的时候可没有问过她的意见。而且看慕钊自己x冷淡的穿衣风格就知道，这些东西应该是他按照这个世界的陆唯真的喜好添置的。
陆唯真目光落在被扔到飘窗上的旧背包上，磨旧了的蓝色即使在阳光下也显得灰扑扑的，跟整间房子都格格不入。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慕钊给她布置的一切都是她喜欢的，偏偏她随身携带的背包非常不符合她的审美和习惯。就算用平行世界来强行解释似乎也解释不通啊。
这个世界的陆唯真家庭条件跟她又不一样，连使用app的习惯都大不相同，审美喜好还会这么相似吗？还有，客厅里那架钢琴上的毛绒玩偶们，跟她家里钢琴一模一样的摆放顺序难道也只是巧合？
陆唯真隐约觉得有个很可怕的答案近在眼前，但她不敢也不想承认。
还有什么可以证明她和这个世界的陆唯真不是一个人呢？对了，魏知秋不是知道她的住址吗？让魏知秋帮忙去她那找点东西？
不过首先得让魏知秋来找她拿钥匙。
陆唯真想着又给慕钊发了条消息：能让我朋友来拿钥匙吗？我想让她去我住的地方取点东西。
慕钊没有立刻回復她，大约是在工作吧？陆唯真想。
然而，只一会，她虚掩着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慕钊抱臂站在门口，沉着脸打量她：「给我地址，我帮你去拿。」
作者有话说：
普通人復仇：羞辱，打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慕钊復仇：陪护照顾，接回家，疯狂买买买，主动承担跑腿任务
陆唯真：？？？他也摔了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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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翻旧帐
◎慕钊翻的旧帐她一概不认◎
陆唯真内心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他们都已经分手，还让他去她的私人领地？感觉有点奇怪啊。不过鑑于慕钊都让她住进他家了，陆唯真觉得即使拒绝也得委婉一点。
找藉口的时候她脑子总是转得很快。「还是不要吧。」陆唯真微笑着说，「万一我是跟别的女孩子合租呢？你一个男的过去不太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慕钊很快就捉到了一个点：陆唯真怎么会一下子就想到合租？
当然，现在社会网络发达，她能接触到很多不是同一个生活圈子的人的信息。但是知道一个词和把它跟自己联繫起来是两码事。慕钊敢肯定，高中时代的陆唯真绝对不会把合租脱口而出。她现在能想到合租这个词，是不是说明她的记忆多少有点开始復甦了？
慕钊想着问题就没有开口表态。而陆唯真见他没说话直接当他是默认了。「你也觉得吧？」她高高兴兴地问慕钊。
被拉回来的慕钊撩起眼皮：「不可能的。你没有合租。」
「怎么不可能？我都这么穷了！」陆唯真不服。
慕钊：「如果有室友，这么多天没见到你人不可能完全不跟你联繫。」
陆唯真：对哦，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是……
「你不想我去你住处没关系。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我。但是不可以放外人来我家。」慕钊警告。
他话音刚落陆唯真就忍不住「啧」了一声。拖着嗓子说：「知道啦——」她算是记起来慕钊从前的怪癖了。从他俩认识开始，慕钊就一直挺独的。上高中的时候，不住校的男生们互相串门打游戏看片是很正常的事。但据说谁也没去过慕钊家里。包括她，当时被同学公认的，慕钊的女朋友。
至于原因，慕钊私下里跟她透露过一点：他父母比较洁癖，不喜欢外人来家里。
有这样的爹妈，慕钊不喜欢外人进来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而且，以她对慕钊的了解，他某种程度上还是个厌烦无效社交的人。这一点跟他长相倒是很相符，他天生就长了张清冷不近人情的脸。尤其是没有表情又不说话的时候，很有距离感。
不过这种距离感对年龄长了他们一辈的玲姐是没什么用的。他俩还在拉扯呢，玲姐就蹭蹭蹭过来了，好像都没看到慕钊身上的低气压，笑眯眯地告诉他们到做午饭的时间了。她先问了慕钊是不是在家吃午饭，又问陆唯真有什么喜好和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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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页
陆唯真还没完全从刚才的话题里走出来，她看到玲姐，不由又看了眼慕钊，意思很明显：玲姐不是外人？
慕钊根本不理会她胡搅蛮缠，一言不发，直接走人。
他一走，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松快起来。陆唯真也不去管慕钊在想什么了，她问玲姐中午有些什么菜，玲姐才稍微提了几样原材料，陆唯真口水就要下来了。在医院吃了几天清汤寡水的病号餐她都快馋疯了！
慕钊没有走远，他就站在陆唯真看不到的地方听她跟玲姐说她饮食上的偏好。从小被家里娇惯的孩子多半都是挑食的，陆唯真也不例外。不过她不光挑食材，还挑制作方法。有的东西她也不是完全不吃，主要在于厨师怎么处理。
「不吃葱，吞进去就想吐。但是炸枯了把葱捞走那个油炒肉我喜欢。我还怕腥，鱼蒸的煮的我都不吃，炸透了或者烤的可以……」
等她跟玲姐讲完，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辛苦了。」玲姐出来时，慕钊对她说。
玲姐不在意地摆手：「这有什么，我碰到挑食的多得去了，她要求详细我做饭心里更有谱。」
她说完就进厨房做饭去了，留下慕钊一个人在走道里站着。
接到陆唯真微信消息的时候他拒绝让她朋友过来只是本能地不想让陌生人来自己家里。但等陆唯真明里暗里地不肯他去她住处以后，他心里就又一次的烦了起来。
他认识陆唯真在先，而且跟她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起码在她的记忆里他们还没有分手。而她那个姓魏的朋友，她甚至都没有想起她来。可是她却更愿意相信她的朋友而不是他。
这让慕钊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玲姐，我出去吃。」慕钊临时改了主意，转身往门口走去。
玲姐只来得及应了个声，大门口就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
陆唯真听到慕钊离开的动静一点都没觉得奇怪。他要工作的嘛！而且玲姐做菜速度还是挺快的，半个多小时就捧出了三菜一汤。小炒牛肉，香煎豆腐，炒青菜再加一个山药排骨汤。因为是病号餐，做的都比较清爽，但口味不输饭店大厨。最重要的是，它们都是现做的，没有在保温罐里焖过。陆唯真咬到脆生生的炒青菜时，简直想带领满肚子的馋虫一起给玲姐行大礼。
至于慕钊，此时的地位已经掉到了三菜一汤后面了。
慕钊出了家门，却哪也没去，而是到了地下车库坐进了自己的座驾里。这是他留学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有心烦的事不想被人打扰的时候他就默默钻进车里。想通了就出来，想不通就开车出去。开个几十公里就算还是想不通，心里的烦躁也会在风驰电掣中消解掉大半。
但是回国后以后，开车消气是做不到了。国内到处都是人，也到处都是车，出门就堵。本来没气的都能开出气来。于是他自我开解的方法就只剩下前一半：钻车里猫着，什么时候想通了完事。
不过在程墨看来，他这习惯跟那些下了班宁愿在车里坐着也不回家的中年男人没有两样。「也好，提前进入中年男人的状态，少走二十年弯路。」程墨揶揄过他。
慕钊嗤之以鼻。
程墨却振振有词：「除了车，可以待的地方也太多了。但是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待车里，你想过吗？」
慕钊没想过。
程墨说：「因为掌控感。车能让对生活失去掌控感的中年男人找回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慕钊坐在车里，无缘无故地想起来这段对话。
他对生活没有掌控感吗？他此前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他甚至觉得自己是懂得抗争，懂得把握自己人生的。
上高中的时候，家里给他安排的路线是不参加高考直接出国读名校，镀完金以后回来，再入职母亲那边的家族企业或者进入体制内，走从、政的路线。可是他为了跟不愿意出国的陆唯真在一起，跟家里耍了个心眼，想办法参加了高考，然后留在国内上大学。
他这一把玩得有点大了，家里鸡飞狗跳不说，事情还传到了陆唯真的耳朵里。彼时他们开学没多久，他跟陆唯真又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感情正节节升温。陆唯真问他是不是因为她留下的时候，他承认了。本以为她应该会感动，没想到陆唯真却翻了脸——不是那种，「你怎么能为我放弃前途，你煳涂啊！」的翻脸，而是直接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你跟你爸妈这么说的？」陆唯真问他。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陆唯真怒了，「你的意思是放弃了更好的前途选择了我？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为什么要为你的前途负责啊！你太自私了！」
陆唯真那天还说了很多，她情绪上头的时候嘴就容易管不住。说到后来他也火了，他哪里自私了？他明明是在为他们的未来考虑。他要是出国，四年或者更久，他们还能在一起吗？何况他们既然公开了关系，不就是决定让对方参与到自己的未来规划中吗？他做的有什么错？
倒是陆唯真，她说喜欢他的时候神情那么动人，难道都是假的？慕钊反问她。陆唯真说得理直气壮：「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把自己的压力转嫁到别人身上！」
慕钊当时简直要气笑了，她还不会转移压力？那个高考前压力大了以后就乱发脾气的娇小姐是谁啊！
情侣吵架，翻旧帐是最容易引战的。偏偏陆唯真选择性记忆，她记得的都是自己完美无缺的一面，慕钊翻的旧帐她一概不认，两人越说越气，吵得惊动了饭店的服务生过来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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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不欢而散。慕钊气得回去就跟从前申请的学校联繫，又打电话给父母说他改主意了。儿子突然想通，他父母自然喜出望外。他很快就办好了所有手续，远渡重洋开始了留学生涯。至于陆唯真，他一刻也没有忘记她，也从来没想过要跟她分手。他离开，只是为了让陆唯真尝一尝失去他的滋味。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等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该跟陆唯真联繫时，她却消失了。只托同学给他转达了一些听起来非常伤人的话。
他那时候才知道，陆唯真是真的要放弃他了。她确实是个被娇宠大的女孩子，娇气，任性，还有点自我为中心，但她从前对他的作大多数都类似「小拳拳捶你胸口」那种带着亲近意味的迁怒。但那一次她通过同学转达的话却是真正伤人的刀，句句伤人自尊。她甚至说如果慕钊再来转头找她，她只会对他更不客气。
他丢不起这个脸，也再没找过她。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不愿意再提这个名字。
可是他们最后那次争吵他没有忘记，尤其是陆唯真指责他自私的那段话。年龄渐长后，他居然有点理解她当时的观点了。只可惜，物是人非，陆唯真拉黑了他的一切联繫方式，还把他知道的她在其他社交平台上的帐号一併註销了。
虽然他俩的朋友圈有交集，可分手而已，她有必要这么决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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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脸红
◎慕钊摸了摸耳垂，烫得厉害。◎
陆唯真吃了一顿极其满足的午饭以后就困了。玲姐还过来帮她整理了一下枕头被子，让她睡得更舒服点。
当猪真幸福，特别是宠物猪。睡着前陆唯真迷迷煳煳地想。
大约是吃饱喝足休息环境又好，陆唯真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醒来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了会神。午觉虽然睡得安稳，可醒来以后她觉得自己好像变了。她记得很清楚，刚从医院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她最清晰的记忆就是在家里喝奶茶过暑假，所以她压根不觉得自己是失忆。可现在不是了，她隐约感觉到记忆里像是有一片迷雾，笼罩了一些她想抓住却又抓不住的东西。而上大学前的轻松惬意暑假好像突然就变成了有点遥远的记忆。
这是她在医院的时候完全没有过的体验，也让她没办法再安心躺着。
陆唯真坐了起来，开始给魏知秋发消息：秋秋，你在干嘛呢？
她还是得去住处拿点东西。慕钊不想让外人进来没关系，玲姐在，她可以帮忙把钥匙送下去。陆唯真正盘算着，魏知秋就回了泪流满面的表情。
知秋：我被抓去上班了！！！草！黑心领导，不晓得哪个告诉领导我旅游回来了，他中午就把我抓去公司了。
知秋：怎么了？你有事要帮忙吗？
陆唯真赶紧否认：没有没有，睡醒了随便问问。主要是想问你我家地址。
知秋：[白眼.jpg]佩服，这你都能忘了！领导来了！
混口饭吃真不容易，陆唯真心有戚戚，迅速打消了找魏知秋帮忙的念头。过了一会，魏知秋那边大约是趁领导不注意终于给她把住址发过来了。
「a大教工一村，11栋二单元303号」
陆唯真看到这个地址就明白为啥她的某宝地址管理只有学校跟公司了。原来她毕业租房子就租在学校附近，难怪。
不过不能找魏知秋帮忙，那能求的人只有慕钊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找慕钊，她心里竟然冒出点不情愿来。不应该啊！
陆唯真正疑惑着，还没来得及分析，就听到了卧房的敲门声。
「进来。」
开门的是慕钊。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陆唯真眨眨眼睛。
「天气预报明天大雨，你住的地方阳台封窗了吗？」慕钊没头没脑地问。
她连住哪都不知道哪会知道阳台有没有封窗？慕钊傻了吧？陆唯真摇了摇头，忽然就反应过来了。他还是想去她住处！她一下子警觉起来。
慕钊接着说：「你不是想要拿点东西过来吗？趁着还天晴，我过去拿，顺便帮你检查一下窗户跟水电燃气。」
他给的理由非常恰当，她没道理拒绝。可陆唯真却本能地迟疑了片刻。
慕钊看出来了，他沉声质问：「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陆唯真脱口而出。慕钊是个自我要求十分严苛的人，她可以说是非常信任他的人品，不然也不会愿意跟他回家休养。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迟疑。不过听说脑子受伤或者生病以后性格也会有所改变，她怕不是车祸后遗症，人变多疑了？
陆唯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没再废话，直接让慕钊去她背包里找钥匙，又把魏知秋刚发给她的地址给了慕钊。
「我也不知道哪片钥匙能开门，你自己试吧。」
「嗯，你要拿什么东西？」慕钊问。
「电脑或者平板，都有的话就一起带过来。」陆唯真说。
她想过，能证明她是不是本尊的最直接的证据就是照片视频一类。但她手机已经废了，剩下的可能保存了照片的电子产品，一个是笔记本，一个是平板。虽然她不确定贫穷版的陆唯真有没有这两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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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还是有的吧，毕竟上大学也要做作业呢。
慕钊拿着钥匙走了。
他越回忆往事就越觉得陆唯真当初的决绝很有问题。只是他当时一来死要面子，二来身在局中，受感情影响，这才迟迟没有意识到问题。所以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去一趟陆唯真现在的住处。
他只是没想到，陆唯真会住在学校里。
陆唯真现在的住处他也知道大概位置。教工一村是上个世纪八十a大给教职工们盖的福利房，房屋条件在当时看来或许不错，但几十年后的现在它们就成了标准的老破小。不过老房子也有老房子的情调。
那一片绿化做得好，法国梧桐和银杏都是长了几十年的老树，这季节梧桐已经秃了大半，银杏却正是金光灿然的时候。这批教工楼虽然属于大学校区，但远离学生活动区域，往来人很少。工作日下午静谧的阳光中，红砖的老建筑在金黄高大的银杏树的掩映下很有点老故事片的质感。
慕钊照着地址找到了陆唯真租住的那一户。陆唯真虽然不记得哪片是开门的钥匙，但是她钥匙串上一共没有几片钥匙，慕钊一次就蒙对了。
门锁应声而开，慕钊发现他竟然有点紧张。总觉得他打开的不是老房子的入户门，而是时间匣子的开关，里面藏着的是他缺席了的时光。
慕钊环顾客厅，这里的布置非常「復古」。无论是家具颜色款式还是窗帘、沙发靠垫、电视机盖布这些软装的材质花色，都很像是他很小的时候在机关大院的老房子里见过的样子。跟客厅相通的还有两间卧房，其中一间上了锁，看起来跟陆唯真钥匙串上的钥匙也匹配不上，应该是房东用来存东西锁的。另外一间敞着门，看起来只有七八平的大小，放了床、书桌和衣柜基本就只有容一人站立的空余了。
他很难想像陆唯真住在这里的样子。慕钊怀着复杂的心情踏进房间，只见桌面上摆着台笔记本，书桌前的墙上贴着写满了学习计划的便利贴，他随手扯了一张下来。熟悉的笔迹，但比高中时期的要更加成熟沉稳。
慕钊从笔迹上好像看到了一个他所不了解的陆唯真，不由拉开椅子在她桌前坐了下来。相对他的身高和体格，这张小书桌有点窄小了，但慕钊全然不在意。他蜷在书桌前，把陆唯真贴在墙上的便利贴一张张看过去。
看完便利贴正想要打开笔记本的时候，手机微信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我房间有笔记本吗？」陆唯真在微信里问。
「有。」慕钊回復。
「那就好。你不准偷看！」
「嗯。」慕钊同意了，心里有点遗憾。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陆唯真居然没有让他拍照或者是直接跟他视频看看自己住的地方。她只是问了他在家里有没有看到平板，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以后，陆唯真就没再发消息了。
慕钊觉得陆唯真好像在迴避现实。她刚醒来的时候给自己脑补了一个「穿越到平行世界」的剧情或许不是因为她本身思维跳跃，而是失忆的她潜意识中无法接受前后落差巨大的生活。
他站了起来。陆唯真已经知道他到了她家，他也不好逗留太久。只是他起身的时候动作大了点，不小心撞了一下书桌，撞击声让他低头，这才发现桌子右边的小抽屉上挂着把密码锁。她一个人住居然还搞了锁？慕钊心底闪过一丝激动，他想当一回小人。
他在陆唯真的钥匙串里找到了开锁的钥匙。然而这把锁是个双保险，不但需要钥匙，还得对上密码。六位密码，慕钊试了陆唯真的生日和他自己的生日都没能打开锁，只好作罢。
陆唯真在房间里对着微信界面发呆。她很想知道她「家里」是什么样的，让慕钊拍个照或者录个视频也是很容易的事。可是她每次刚打了个开头就自己给删了。她在害怕。害怕她一直努力迴避的可能性就是现实。
正在天人交战的时候，慕钊又发了条语音过来。问她阳台上晾晒的衣物要不要帮她收了，顺便还提了一句，她那里阳台没封。
那还有什么好问的？这意思不就是要帮她收衣服？装模作样！陆唯真心里呸道。呸完忽然想起来，慕钊会问，说不定是看到了她的贴身衣物……啊啊啊啊啊啊啊————陆唯真抱着头无声尖叫，她就知道不该让慕钊过去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改口叫他不要收还不如直接装作不知道。
不过慕钊都帮她买了半柜子衣服，她家里晾的那些估计都不算什么。陆唯真看向旁边的衣柜，理是这么个理，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脸红了。
慕钊也在脸红。
阳台上的衣服不多，但从里到外都有。慕钊先把外面的衣服折好，才去看那些贴身衣物。
她穿在外面的衣服都是基础款，颜色也是很低调的纯色，只有内衣裤上才能看出一点点她过去活泼的影子。内衣是纯白底色镶着浅蓝色的蕾丝边，上面还错落印着糖果和卡通小熊。两条内裤一条印着许多小黄鸭，另一条看着是纯色，但后边有个大大的草莓。都是很可爱很少女的花样。
慕钊看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变态，急忙把它们叠好，跟其他衣物放在一起。
出了房间，他长吁了口气，不用测量都能感觉到主动加速的心跳。陆唯真现在穿的衣服都是他准备的，他当时怎么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是因为这些衣服是她穿过的吗？慕钊摸了摸耳垂，烫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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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回来的时候陆唯真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接过慕钊递过来的笔记本，刚道了谢，就愣住了。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台外壳用了拉丝工艺的笔记本正是她高中毕业时爸妈给她的毕业礼物之一，盖板一角磨损严重的草莓兔贴纸就是她拿到笔记本当天贴上去的。
陆唯真心脏疯狂跳动着，以至于她打开笔记本输入密码的时候手都在抖。
密码正确，开机成功。
「平行世界」果然不存在，陆唯真也只有她一个。
作者有话说：
感觉我可能要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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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生病了挺好
◎他不想错过她恢復记忆的时刻。◎
开机提示音响起的时候，陆唯真就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耳膜的嗡鸣声在某个瞬间骤然被放大了千百倍，颅腔内再容纳不下一丁点外来的声响。
这确实是她的电脑，桌面虽然从记忆里的花里胡哨变成了系统默认桌面。但分区习惯，文件夹名称，都跟她从前一模一样。陆唯真很容易就找到了存放照片的地方。
在e盘的一个命名为「旧照」的文件夹里，存着近千张照片，有认真拍的，也有不小心按下快门拍到的煳照，看得出是从相机里导出来的。
都是她初高中时期出去玩拍的照片。各种各样的照片：单人的、和朋友或者父母的合影、她拍的父母，以及一些没有人物的风景照。这些照片完全没有分类，全一股脑地塞在这个文件夹里。像匆忙搬家来不及清理家当只能把它们统统塞进编织袋打包带走。
陆唯真也没打算整理它们。l k z l她随意点开了一张照片，然后就一张接一张地翻看了起来。初高中的事她都记得，这些照片她一看就能想起来是在哪玩的时候拍的。海量往事因为这些旧照而变得清晰，但随着它们越积越多，慢慢就都变成了耳鸣一般无意义的噪声信号。陆唯真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片起风沙的沙海，天地混沌，仅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原来「她」就是她啊。
「她」就是她啊……
……
慕钊把笔记本带给陆唯真以后就一直等在她房间里。他不想错过她恢復记忆的时刻。
然而目睹了她从惊讶到激动得手抖再到平静的过程，慕钊终于发现现在不是聊天的时机。陆唯真从拿到笔记本的那一刻开始就进入了自己的世界，眼里再没有其他人。
还是改天再聊吧。慕钊放弃等待，往卧室外边走去。可就在他退出房间顺手带上房门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卧房里传来了一声奇怪的闷响，随后就是一声清晰的干呕声。
！！
慕钊来不及多想就推开门沖了进去。只见短短几秒的功夫，陆唯真已经抛开了笔记本趴在床沿上干呕了起来。慕钊冲到她身边扶住她，高声喊玲姐：「玲姐！她要吐了！」
他话音未落，陆唯真已经捂住了嘴。她马上要忍不住了。
还好玲姐经验丰富，听到慕钊召唤跑过来的时候就拿好了呕吐袋。陆唯真终于不用再忍，「哇」的一声吐在呕吐袋里，跟着她喉咙就像是开了闸，对着呕吐袋吐了个天昏地暗。
午饭全部白吃了。
好不容易吐完，陆唯真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筋疲力尽地软在慕钊怀里。被他撑着勉强用盐水漱口之后，她半点力气也没了，「我想躺会。」她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她好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她只想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必想了。
「怎么样？」玲姐探完额温，慕钊就焦急地问。
玲姐在医院做过很长时间的护工，见过的病人多，也懂不少护理知识。她摇摇头：「没发烧，但好像昏过去了。吐这么厉害怕是脑震盪没好，赶紧送医院吧。」
慕钊最怕的就是这个，他一秒都不敢耽搁。甚至等不及玲姐给她穿外套。「穿我的。」玲姐还在艰难地给昏迷的陆唯真套外套时，慕钊已经抓了件他自己的长款羽绒服过来。只把陆唯真胳膊穿进袖子里，然后衣服一裹，就把她包成了个蚕蛹。
半个小时以后，他抱着陆唯真这只大蚕蛹冲进了医院急诊科。
「生命体徵很平稳，就是太瘦了，还有点贫血。」急诊科的医生检查之后又调出了她在本院的病歷。
「那她为什么不醒？」慕钊焦急地问。
医生一时好像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又翻了一遍病歷，说：「是王老师的病人啊，我打个电话吧。」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急诊科的医生刚提了陆唯真的名字，那边就知道了。
「王老师今天下午刚好有门诊，说一会下班了就过来看看。我先给她开点药吧。」医生说。
陆唯真看起来没毛病，医生给开的也是葡萄糖水差不多的补充能量的营养液。聊胜于无吧。慕钊看着昏迷不醒的陆唯真，心里焦躁到了极点。可是在医院里，他必须克制自己。
玲姐看出来她年轻的老闆非常不安，出于好意安慰了两句。但她很快发现，她的安慰没有作用。甚至因为她开口，慕钊还不得不更加克制情绪来敷衍她。看透这一点，玲姐就闭嘴了。让慕钊安安静静地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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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把这些天在医院陪护时陆唯真的情况都翻了出来。陆唯真除了刚开始两天偶尔头晕头痛以外，其他时候看起来恢復得不错。各种检查结果也都证明她伤得不重，而且恢復良好。至于接回家以后，她吃得好睡得好，精神状况看起来比在医院的时候还好得多。没道理突然发病。
至于那台电脑，她躺下以后他粗略地看过，陆唯真只开了一个存照片文件夹，看缩略图就知道都是些中学时代的旧照。慕钊不觉得快乐的中学时光能够刺激到她，问题应该也不在电脑上。
慕钊反覆排查原因时，王医生终于下班了。他到病房里看过陆唯真，又问了急诊科医生她的情况，就把慕钊叫到了病房外。
「她这个情况最好联繫一下她父母。」王医生一开口就是王炸。
「您说什么？」慕钊只觉得膝盖发软，一颗心几乎跌进了深渊。
还好王医生及时发现自己措词不妥，立刻补救：「诶诶，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别多想。我跟你说过，她这次车祸受的伤真的不严重，照理说不应该丢失这么长时间的记忆。我让你找她爸妈主要是想确定一下，她头部之前是不是还受过其他伤。当然了，她失忆、呕吐这些症状也有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对一般人来说车祸毕竟是个很恐怖剧烈的刺激。」
原来如此。慕钊的心终于安了回来。可是又有个新问题了，他看着医生为难地说：「她爸妈从前的手机号都换了，她不记得新的，短时间内可能没法联繫上。」
王医生惊讶：「她住院这么久她爸爸妈妈也不跟自己小孩联繫啊？她家庭关系不好还是家里有些旧思想？」
慕钊摇头：「那倒没有，她独生女。她爸妈可能是工作太忙最近没顾得上她吧。」他说着往病房门口望了眼，继续帮她爸妈开解，「她毕竟都参加工作了，这么大的人了她爸妈也不会一天到晚看着。」
「哎哟，你看我。」王医生拍了一下脑门，「她这个失忆搞得人太像小孩了，我老觉得她是个未成年。行吧，那就在这里观察一阵，等她醒来看看她的感觉。什么时候联繫上她爸妈再问问清楚。」王医生说着又给他留了自己的电话，「她情况满特殊的，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慕钊千恩万谢。
王医生一走，他脸上的笑很快就没了。自从亲眼看到了陆唯真目前的居住情况以后，他对她家的现状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生活质量直线下降，旧手机号全部註销。光这两条就让他严重怀疑陆唯真的父母可能是经营不善导致生意破产，现在正不知道在哪里躲债呢。别说陆唯真失忆了找不到他们，就是她没失忆估计也不会轻易跟父母联繫。
这种事他小时候可听得多了。
慕钊感觉自己已经隐约窥见了陆唯真这几年的生活状况，也有些理解了她为什么不肯联繫自己。她当了十几年骄傲的公主，怎么会愿意把她落魄的一面展现给他？
「醒了。」玲姐站在病房门口朝他招手。
慕钊回神，疾步踏进了病房。
病床上，陆唯真已经睁开眼睛了。虽然还躺着，但眼睛睁得大大，看起来精神不错。见到他，她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
「阿钊。」陆唯真声音软软的，眼里全是他。
慕钊看着她的表情心里闪过一丝怪异，她对他怎么突然间就全无防备了？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担忧压了下去。他快步走到她床前，握住她的手：「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想回去。」陆唯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没哪里不舒服？」慕钊不敢相信，毕竟来之前吐得那么凶。
「我真的没事，吐完就舒服了。」陆唯真分析道，「我怀疑是之前在医院一直吃病号餐，太清淡了，我不喜欢吃，每天吃得都少。回家以后玲姐手艺这么好，我没控制住，吃多了才吐的。」
听起来确实有道理，只不过玲姐经验丰富，饭菜也不是做给她一个人吃。所以他们都没往这方面想。
「玲姐，她中午吃了多少？」慕钊问。
玲姐边说边比划，说完慕钊就知道陆唯真确实吃得有点多。「是有点多。」他说着，心里不觉松了口气，只是吃坏了比脑子有毛病要好。
「都怪我，给她盛多了。」玲姐一脸愧疚。
慕钊：「不怪您，是她自己贪嘴，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控制。」
陆唯真哼了一声：「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不想躺在这里了！」
慕钊看她精神不错，又把她头脚肚子挨个问了一遍，这才说：「我去跟医生说一声。」
他说着要起身，陆唯真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祖宗！你手上还扎着针！」慕钊一把按住她的手，「有什么事就说。」
陆唯真笑嘻嘻：「你喊祖宗真好听，再叫一声给我听听？」
慕钊无语，看来是真没事了，都有精神遛他玩了。「我去问问医生你什么时候可以走，马上就回来，你乖乖待着别乱动啊。」慕钊一边哄她，一边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
陆唯真这回没闹他了，只是睁圆了眼睛看他，像个看到了新奇东西的好奇宝宝。
慕钊把她的情况跟医生一说，医生就笑了招唿旁边的护士：「既然没事小邓你帮她拔针吧。营养液没吊完没关系。对了，这回回去注意点饮食，这姑娘看着就是长期节食的，不要一下子吃太勐了。你也别这么大惊小怪，再这么搬两回，她人没事，脚上的石膏又要重新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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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完，办公室里的医护和患者都闹笑起来，慕钊他们善意的嘲笑声中退了出来，长嘆了口气：陆唯真就是上天派来克他的。
陆唯真晕针，最怕的是扎进拔出跟推药。慕钊赶在护士给她消毒之前就把她按进怀里，顺便摁住了要拔针的手。这回拔完针他也没敢让陆唯真自己按棉签，他全程给代劳了。
在他帮着压着针孔的几分钟里，陆唯真的目光就一直粘在他身上。仿佛回到了上高中他俩刚刚得知彼此心意的时候。
慕钊整颗心都被她的目光泡软了，直接忽略了他潜意识察觉到的不对劲。
等扔了棉签以后，他弯腰准备把陆唯真给抱起来。还没使力，她就主动勾着他脖子，靠在他胸口说软软地说：「我觉得生病了挺好的，你对我还能温柔点。」
慕钊心被狠狠挠了一下：「别胡说，不生病我也会温柔的。」
陆唯真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真的？」
慕钊：「当然。」
作者有话说：
慕钊：祖宗！
陆唯真：哎！
-----?
13、被掩盖的真相
◎慕钊看着她，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陆唯真还在车上时就饿了，等到了车库慕钊抱她下车，她就赖在他怀里拖着嗓子怪叫：「好饿~~我好饿~~我要饿死啦~~~」她怪腔怪调的声音在车库里迴荡着，自带混响，宛若闹鬼，还是饿死的那种。
看着她精力充沛地胡闹，慕钊无奈中居然有些怀念。陆唯真一直就很喜欢闹他，只要他面露无奈，她就能更疯。这不，到了电梯间陆唯真一看电梯门上照出的他的表情，马上唱了起来：「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玲姐好笑地看着他俩，跟幼儿园阿姨哄孩子一样哄陆唯真：「快了快了，到家就给你做饭啊。」
玲姐开口，陆唯真终于消停了会。然而等进了家门，慕钊让她脱了他的羽绒大衣，乖乖在床上等晚饭时，陆唯真又叫了起来：「我才不要在房间吃饭，跟住院一样。我要跟你们一起吃！」
「行，你说了算。不过做饭还要一会，你先在房间坐会，我换了衣服再来。」慕钊哄她。
陆唯真声音脆得很，穿透力够强，玲姐在厨房择菜都听到了。等慕钊换好家居服，去厨房跟玲姐商讨晚饭，玲姐就指着陆唯真的房间跟他笑道：「小陆跟你是同龄啊，看不出来，她还像个小孩子。」
玲姐无心的一句话瞬间点醒了慕钊，他突然就明白在医院里时陆唯真的表现为什么会让他有一丝怪异感了——现在的陆唯真甚至比他们刚见面的时候表现得还要幼稚一点。
稍微想想陆唯真这一周里对他的态度就不难发现她对他的信任度是在下降的。尤其是他提出去她住处帮忙拿东西的时候，陆唯真的戒备心已经不能更明显。因此他不得不花了一中午时间找藉口，才从她那里拿到钥匙。
而陆唯真拿到笔记本，看到了旧照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她的神态表情看起来都像是马上要想起来了。只是谁都没想到，陆唯真会突然呕吐昏迷，再醒来时心性居然直接倒车回到了高中时期。那时候她对他就像现在这样，没有半点隔阂跟戒备。
他还没能想明白陆唯真为什么会有这么突然的转变，但他隐约感觉到，陆唯真心性的变化可能不是心理因素占主导地位。
「小慕，我给小陆做个生滚粥，你呢？你晚上要吃什么？」玲姐打断了他的思绪。
慕钊想都没想，随口回答：「我都可以，跟她一样就好。」
玲姐指了指锅：「生滚粥给病号的，没多少，你年轻人吃不饱。」
慕钊这才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他看了眼锅的大小，觉得确实可能吃不饱。不过他对吃要求向来不高。「什么快做什么吧，我都吃。」
玲姐：「中午煮多了米饭，我炒个蛋炒饭，另外再做个葱油鸡片，烫点青菜？」
葱油鸡片？慕钊一听就知道玲姐是怕陆唯真又贪嘴多吃，故意做她不喜欢的。慕钊：「葱油鸡片就不要了，她小孩子脾气，待会看到有葱要生气。」
玲姐没来得及搭话，就听到了陆唯真的声音：「我才不生气。玲姐，你别听他污衊我！」
他俩回头，发现陆唯真转着轮椅从房间过来了。
「你怎么上的轮椅？」慕钊马上走到她跟前，他记得轮椅放在她房间墙角，离床多少有点距离。
陆唯真就等着他问呢。慕钊一问，她马上得意地比划了起来：「喏，把腿放下来，撑着床头柜，梳妆檯，再蹦两下，就到啦。」
「胡闹！」慕钊皱眉。「你还蹦，小心骨头蹦歪了石膏要重打。」
陆唯真小嘴一扁，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他：「我看你不是想当我男朋友，你是想当我爹！」
慕钊被她噎了个正着。
玲姐：「哈哈哈哈哈……咳，粥好了，都上桌吃饭。」她把陆唯真生滚粥放桌上，就赶紧回厨房忙活剩下的菜。
等家常小炒跟蛋炒饭一端上来，陆唯真的口水都要控制不住了。生滚粥很美味不假，但她真的很饿很饿！中午吃的那顿都吐干净了，等于这一天肚子里只有早上在医院吃的那点东西。虽然刚才在急诊科吊了大半瓶营养液，那也一点用没有。从没见过医院打营养液能让病人胖起来。
陆唯真知道她在家里呕吐把他们吓到了，所以故意做葱油鸡片这种踩她雷点的菜。但是……玲姐是不是什么隐藏的大厨啊？这盘葱油鸡片看起来真的好香！香到她愿意挑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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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趁着他俩不注意，悄咪咪地把筷子伸向鸡片。挑了片没有沾上葱叶的。鸡片上的虽然盖了满满一层葱花，但浇过热油的葱断了生，香气被激发出来了，只要不直接吃葱，里面的鸡片只剩下滑、嫩、鲜、香，陆唯真瞬间就接受了这道菜，又偷偷夹了几筷子。
然而桌上只有三个人，她的行为能有多隐蔽？只不过慕钊默许，而玲姐不好管僱主的事，只能装作看不见。
不过这菜油，慕钊也怕她吃多了再吐，谨慎地数着她吃了几片鸡肉，感觉差不多了以后，陆唯真再伸筷子，慕钊就盯着她的筷子干咳了一声：「差不多得了，我还没瞎。」
陆唯真迅速戳了一片塞嘴里，连上沾了几片葱花都没注意。慕钊本以为她要吐出来的，没想到她一边怨念地盯着他一边迅速把肉吞下肚了。
「小慕也是为了你好。刚吐完肠胃消化不了太油腻的。」玲姐赶紧出来给僱主打圆场。
玲姐一讲话，她又乖了：「我知道。」陆唯真朝她一笑，终于乖乖喝粥了。
喝完了把碗一放，又跟慕钊提条件：「我想吃奶油蛋糕还有草莓啵啵杯。」
慕钊怀疑她是在故意逗他。「今天不行。」他断然拒绝，「你想吃甜的就喝玲姐煲的小吊梨汤。」
陆唯真刚皱眉，玲姐就笑眯眯地说：「保证跟你以前喝的不一样。试试好不好？」
「好吧。」陆唯真瞬间变成了好孩子。
果然，面对玲姐的时候陆唯真不会像跟他讲话时那么任性。她从前就是这样，只对亲近的人作。相对他来说，玲姐到底是外人。慕钊有点高兴。
吃完饭，喝完甜汤，陆唯真还不肯回房休息。
「我想看电影，你陪我。」她撒娇，尾音糯糯的。
慕钊在她的影响下不管是动作还是声音都不自觉地更加柔和了。他把人抱到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问她想看什么电影。本以为陆唯真会对她失忆这六年的新上映的电影感兴趣，没想到他刚说了两个近年比较火的电影名就被她打断了。
陆唯真自己选的电影是他们高中时期上映的一部大火的片子。慕钊记得它是因为它是某节自习课的时候老师放给他们的看的。三年，就放过这么一部电影，想不记得都难。可他也记得陆唯真当时似乎并没有多喜欢这个片子，她只是高兴那节课不用搞学习。
她为什么会突然想看电影？又为什么选这个片子？
自从意识到陆唯真心智退化以后，慕钊就忍不住去分析她每一个行为背后的原因。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屏幕的光把陆唯真的侧脸照得光怪陆离。他盯着她看，她却全然不觉，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眼前的大屏幕上。很像她刚刚拿到电脑时的样子——眼里完全没有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
她在无意识地自我封闭。
慕钊看着她，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叫嚣起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你看电影不关声音！」陆唯真瞬间从她的世界里跳了出来，不高兴地指责他。
慕钊看了眼来电号码：「是工作。」
陆唯真：「晚上还有工作？」
慕钊一脸无奈：「通讯发达的副作用。」
「哦。」得到这个答案，陆唯真马上就转过头去自己看片了。
慕钊见觉得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放心地回到书房接电话。然而这通电话比他预计的耗时要久，谈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结束。等他回到客厅，发现陆唯真人都快滑地上去了。
慕钊心脏一紧，生怕她又晕了。
「唯真？真真？」慕钊把她捞起来，一边叫她名字一边拍她后背。
已经回屋休息的玲姐都闻声跑了出来。
「干嘛~~」陆唯真勉强睁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原来是睡着了，慕钊一颗心总算落了回去。刚好叫玲姐帮她洗漱如厕，收拾了快半小时才把公主大人请上床。
陆唯真是真的困了，沾枕头就睡着了，慕钊却难以平静。
把她抱回房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她的笔记本还摆在他们去医院之前的地方，连打开角度都一点没变。也就是说，陆唯真回来以后在房间待着的那段时间里她连碰都没有碰一下笔记本，好像压根对它不感兴趣。跟她下午迫切地拿回它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前后态度的巨大反差叫慕钊怀疑，是不是有一个瞬间她已经想起来了什么，但是那段记忆里有些可怕的事情吓得她本能地拒绝恢復记忆。
如果真是这样，他也不想逼她。
只不过陆唯真可以想不起来，但他必须知道真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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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起床
◎把她脸蛋当面团揉搓◎
陆唯真上床以后很快就睡着了。
她现在觉得睡觉特别好，只要闭上眼睛，外面缤纷的世界就都与她无关。她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梦里。
陆唯真的梦里没有光，没有色彩，没有声音，也没有其他人。然而她一点不害怕，只有她自己的黑沉的梦境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至于慕钊，他和外面那些纷纷扰扰的光影是一伙的。他也不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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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陆唯真本来觉得她待的地方很安全，可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照进来一道光，把她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晃得半天没睁开。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以后，她才惊讶地发现，她待的地方居然是有门的，而这个门不知道被谁撬开了一条缝。
外面嘈杂的声音、光线和色彩都顺着门缝往里灌。陆唯真只觉得头晕目眩，跑过去把门给关死了。她不要光，也不要别人。一个人就可以，她很安心。
可是有些人就是不让她好好睡觉。第二天早上，陆唯真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到有人在晃她，试图叫她起床。那人还把她窗帘都拉开了，虽然没睁眼，隔着眼皮也能感觉到外面光线明亮。陆唯真本能地皱了眉头，含含煳煳地咕哝：「别吵我。」
「你昨天九点不到就睡了，这都睡了十二个小时不能再睡了。」吵醒她的人说。
好熟悉的声音，原来讨厌的人是慕钊。陆唯真不怕他，把头往旁边一偏，继续装睡。
慕钊却打定主意要叫醒她。陆唯真装睡，他就毫不客气地把她脸蛋当面团揉搓，开始只是想把她闹醒，可揉了两把就发现手感很好，虽然没多少肉，但皮肤滑嫩嫩的，摸起来跟水豆腐似的。慕钊有点爱不释手了。
陆唯真终于被他揉到暴起：「你好烦啊！你不上班吗？」又不是周末，他九点多了为什么还在家里？！被吵醒的陆唯真带着满肚子的起床气吼完之后，抓起被子把脑袋一蒙，屏蔽慕钊。
蒙了一会，残存的睡意和起床气一起褪去，陆唯真终于清醒了。九点多了，也该起来了，尤其是她一清醒就发觉自己饿了。可是才吼完慕钊就起来感觉有点丢面子。
陆唯真决定等一等，等慕钊熬不过她走了，她再起来。
等了几分钟，外边没动静了。陆唯真估摸着人该走了，这才做贼似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才露出眼睛，就被慕钊抓了个正着。
这傢伙根本没走！他居然一直站在她床边等着。直到这时候，陆唯真才注意到，慕钊今天穿了件材质很柔软的奶白色的家居服，站在明亮的阳光里，眉眼含笑，整个人的气质都软和了许多。看起来就是不会跟她吵架的样子。
陆唯真只好妥协。抓着被子只露个脑袋：「你喊我起来干嘛？」
慕钊：「你领导找我，说给你发微信语音你不接，打电话你挂掉。」
陆唯真「哦」了一声，想起来她早上被铃声吵醒过一回。原来是领导，烦人！她也没问慕钊她领导怎么会有他的联繫方式，只不耐烦地说：「我又不认识他，他找我干什么？你就跟他说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慕钊不动声色，心里想的却是：他果然猜对了，陆唯真现在彻底回到了十六七岁了。那个年龄段的她最讨厌承担责任。如果他没猜错，她现在会排斥或者彻底无视所有她在过去六年里认识的人。
「我知道，已经帮你这么回復了。」慕钊说着温和地催促她，「快起来吃早餐吧，昨天吃那么点现在肯定饿了。我去叫玲姐过来。」
陆唯真确实饿了，起床洗漱以后，到餐厅里把玲姐给她准备好的早餐一扫而空。
而她吃早餐的十几分钟里，被她扔在房间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都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玲姐跟慕钊都听见了，陆唯真却跟聋了一样，眼里只有食物。
慕钊想起来陆唯真原来的微信号和企鹅号都註销了，估计她的新微信里也不会有他们过去的同学和朋友。所以她微信联繫人应该都属于她现在不想搭理的那波，她会理会微信消息才怪！
吃完早饭，微信还在滴滴乱响，陆唯真好像终于恢復了听觉。她嘟着嘴抱怨：「吵死了！」说着戳了戳慕钊，「帮我拿一下手机。」
她就知道，吱哇乱叫的全都是她的同事。她不认识他们，也不想理他们。在她看来，他们都属于黑屋子外面那个让她恐慌的世界。
陆唯真打开微信，一口气把所有的工作群消息都给屏蔽了。剩下那个【中午吃啥】让她犹豫了一下。她虽然不想搭理他们，但对他们也没有恶意，甚至从聊天中还会发现这些人对她都挺好的。
不过还好她受伤了，有现成的藉口。陆唯真冒了泡，夸张地说她头晕腿疼没精神，所以才没在群里讲话。
有人问她，在医院看着挺精神的，怎么回家以后比在医院还严重了？
陆唯真还没编好，莉莉马上就出来帮她解释了。
莉莉：正常，在医院吊水会打消炎镇痛的药，回家没那些药了是会难受一些。
群里都是年轻人，没几个有受伤住院的经歷。只有莉莉动过一个小手术，住了两天医院。她一说，所有人都信了，大家纷纷表示她安心养病，他们近期不会cue她了。
陆唯真松了口气。她放下手机，发现慕钊不见了。
「人呢？」她问玲姐。
玲姐指了指书房。
陆唯真看了眼书房紧闭的房门，没管他了。在玲姐的帮助下，跑去客厅看动画片了。
她不想接触过去六年的一切人和事，但动画片是个例外。陆唯真打开电视搜索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她以前追的动画片都多了好多好多集！
这是失忆唯一的好处了吧！一觉睡到六年后，直接攒下六年的番，不用辛辛苦苦追了！
———
慕钊在家办公是为了陪陆唯真。自从意识到陆唯真在自我封闭以后，他就不太放心她自己待在家里。虽然有玲姐，但她真出什么状况玲姐也处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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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书房里设备齐全，除了讨论问题不如面对面方便以外在家办公没有任何问题。更何况他的工作跟其他人讨论的需求并不多。他属于技术团队里的核心人物，专业水平甩其他人一大截。他的工作是负责搭建整个项目的框架，其他人就是想给建议，差距在那摆着，只怕都不知道要怎么提。
但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框架搭建的方向，除了考虑技术因素，还要看项目老闆的想法。目前他手头项目的老闆是他朋友，程墨。程墨自己创业，投资人的钱已经烧完一轮了，想再从投资人那里搞钱，必须有点新东西。所以他觉得他有很多想法需要跟慕钊面对面交流。
在得知慕钊赖在家里办公是因为他要照顾他前女友以后，程墨疯了，喷慕钊：「你他妈要在古代就是个亡国之君！」
慕钊一脸淡然：「抬举了，我没那么高贵血统。」
程墨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了。不过他对慕钊这个神秘前女友还是挺好奇的，他问慕钊：「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不恨她了？」
慕钊下意识地书房门口望了一眼，坦言：「我不知道。以后再说吧。」至少等他搞清楚六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结束了跟程墨的视频之后，慕钊出书房看了一眼，发现陆唯真在客厅里全神贯注地看动画片，连他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他故意穿过客厅去水吧接了杯水，然后就可悲地发现，他一个大活人在她旁边走过，她连眼睛都没转一下。他还不如她喜欢的动画片！
慕钊把水一饮而尽，决定不要跟动画片吃醋。陆唯真现在的精神状况不正常，他不能计较。
做好心理建设，他又回书房了。
照理来说，他和陆唯真是高中同学，两人交集很多，打听起来应该不太难。但是，陆唯真的情况偏偏有点复杂。
慕钊老家在星洲市，他和陆唯真就读的高中是星洲最好的高中。但是，陆唯真不是星洲人，她的户口还留在老家宜宁。
据她自己说，她是初中的时候跟着做生意的父母从宜宁转学到了星洲，后来就一直留在星洲上学。不过慕钊记得高二的时候陆唯真跟他提过，她父母在星洲的生意发展不理想，准备撤回老家了。考虑到星洲市的教育资源比他们老家好，她又正处在高中学习的关键阶段，他们就不准备带她一起回，还是让她按计划上到高考前再回原籍考试。
所以高三后期，陆唯真就回老家备考了。高中学习压力大，课余时间被压榨到了极致，陆唯真人缘虽然不差，但离开星洲以后跟那边的同学也很快就疏远了。
慕钊找了几个还在联繫的老同学问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人在上大学以后跟她有过联繫。
倒也在意料之中。慕钊捏了捏眉心。陆唯真虽然看着活泼外向，但她从小跟着做生意的爸妈到处转学，早就习惯了换一个地方换一批朋友。到了新学校她能很快跟新同学相处融洽，但一旦离开，她也毫不恋旧，基本不太主动跟人联繫。
他大约是她唯一的例外。
慕钊思绪发散了一会才收了回来。虽然她父母的消息打听起来有点麻烦。但是现代社会，个人信息早被泄露得到处都是，她爸妈就是普通生意人又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身份，只要愿意花时间慢慢打听，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哪怕她爸妈是在隐居躲债。
作者有话说：
咩了
症状轻微，但精神不足，万一哪天更不上会在评论区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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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找到她爸妈了？
◎他没必要在她失忆的时候又逼她重温痛苦◎
陆唯真一开始还是从自己没看过的地方一集一集的补，但是那种超长篇的动画总少不了有那么几个篇是用来水时长的，陆唯真看着看着就有点不耐烦了，再一百度发现居然早已经完结了，那她还等什么，当然是先把结局给看了呀！
然而不看还好，看完最后几集她差点没被怄死，就这破结局还不如直接坑了！陆唯真现在动又没办法动，只能抓着抱枕把沙发拍得啪啪响。拍完也不解气，恨不得穿过网络跑到海的那一边直接殴打制作组跟原作者。
慕钊出来接水，刚好看到这一幕，忙走了过去问她：「怎么了？」
陆唯真正愁找不到人吐槽呢！慕钊当年也跟她一起追过这个番，他肯定早就知道结局了。于是她万分气恼地往电视机上一指：「你看！」
慕钊：？
陆唯真还没发现他的茫然，一个人在那愤愤不平：「他们怎么能在一起！」
慕钊又看了眼画面上的粉毛女生和黑毛男，终于知道她在说什么了。他绕过沙发，在她身边坐下：「不好吗？你以前不是很期待他们在一起的吗？」
「当然不好！」陆唯真又把抱枕捶了一顿，「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啊！她后来也没非他不可了呀！干嘛还把他俩硬拉一块？各自独美不好吗！」
慕钊看着真情实感为二次元人物生气的陆唯真，不由感慨：果然是小孩子。他摸了摸她头髮：「别生气了，生气伤身。反正都是编的，你不喜欢就当这个结局不存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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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被他顺了毛，怒气值骤降了几个百分点，但想想还是觉得心气难平，嘟着嘴道：「我都看过了还怎么当不存在？等会，你是不是没看过结局？」
慕钊手一顿：「没有。」他对这些东西兴趣有限，当年一集不落地看也是为了陪她。后来……当然就彻底不看了。他甚至不知道这部动画早已经大结局。
陆唯真听了眉头一皱，慕钊以为她会生气呢，结果她盯了他两秒后马上拉住他的手说：「那正好，你陪我再看一遍结局。」
慕钊茫然：「你不是很不喜欢这个结局吗？为什么还要再看一遍气自己？」
陆唯真：「只有我一个人看没法吐槽我好难受！」
懂了。慕钊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她以前看剧的时候也这毛病，就是个活体弹幕。
果然，陆唯真这一回抓住他当听众，痛痛快快地吐了槽，这才把她一肚子怨气发泄掉了七八成。
发泄完毕，陆唯真也说累了，放松的抻了个懒腰就往慕钊肩上一倒。慕钊拨了一下她的脑袋，帮她移了点位置，让她靠得更舒服一点，就像他们从前那样。
陆唯真哼唧了一声，跟着就环上他的腰，像只小猫似的在他肩窝处蹭了蹭。慕钊替她抚平了被蹭乱的头髮，轻声问她：「唯真，我帮你找你爸爸妈妈好不好？」
———
现代社会，找个人其实没有多困难，但这一次难就难在，陆唯真的爸妈可能在躲债。他不好大张旗鼓去公安局找人，哪怕拐弯抹角地打听都怕被她爸妈当做讨债的，更加躲得不见踪影。连着好几天没有丁点进展，慕钊觉得有点打脸。连见到陆唯真的时候都难免缺了点底气。谁叫他之前说得信誓旦旦呢？
倒是陆唯真，亲爹妈不见了她还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心理负担没有的样子。非但没有催问过慕钊，还劝他不要着急。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陆唯真笑眯眯地说，「做生意赔钱很正常的。我很小的时候也跟他们躲过一段时间的债。差不多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带着我到处搬家，还骗我这是在跟别人玩躲猫猫，我信了，每天还可开心了呢。直到后来他们把钱还上了，我才知道那是在躲债。」
慕钊听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你以前没告诉过我。」
陆唯真翻了白眼：「都上高中还不知道躲债不是什么好事吗？我干嘛跟别人讲这种事。」
「哦，我也是别人。」慕钊声音平淡。
陆唯真马上扑他怀里：「你生气啦？」她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仰着头，像只冬天里拱进怀里卖萌的小猫咪。尤其是她这几天吃好喝好，人都养精神了，微微嘟起的嘴唇粉嫩嫩的泛着一层薄薄的光泽，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尝一尝是不是像它看上去的那么可口。
慕钊喉结滚动了两下，遮着她的眼睛把人从身上扒拉开了。「别闹，我接个电话。」他摸了摸陆唯真的头。
这倒不是託词，他手机在书房里叫半天了。
陆唯真也没纠缠，慕钊有事她就一个人玩去了，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慕钊进了书房，没顾得上锁门就先接了电话。电话是帮忙打听陆唯真父母消息的朋友打过来。
「有消息了？」他问。
朋友反问他：「你给我透个底，你找他们到底是干什么？要是讨债……」
「说了不是。」慕钊打断他。「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真的就是找人。你少给我卖关子。」
朋友：「行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姑娘现在在你旁边吗？要在的话下次再跟你说。」
慕钊心一沉，不由往外边看了眼，虽然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客厅。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锁上了房门。「不在，你说吧。」
朋友嘆了口气：「那好，我长话短说，你要找的人都不在了。」
慕钊觉得脑子被什么东西给敲了一下，闷响。一时甚至觉得有点难以理解朋友的话。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朋友：「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在了就是死了呗，都死好几年了！你不知道啊？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消遣我玩呢，爸妈死几年了她当女儿的能不知道？诶，那姑娘别不是受刺激变傻子了吧？」
朋友接下来的话慕钊已经有些听不进去了，他茫然地道了谢，挂掉电话以后无意识地在窗前站了很久。
陆唯真的父母双双过世，还给她留下了一屁股债务。这就是她这些年从他的世界里消失的原因吗？
可是她为什么不肯给他多一点信任？他明明恨不得连心都捧到她面前，她却不敢相信他能陪她共度难关。
他真的很想立刻去质问陆唯真，可她偏偏没有了那几年的记忆。慕钊想起来她回家第一天那场无缘无故的呕吐，或许失忆对她来说是一场自我保护吧。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心疼到底占了上风。
从他认识陆唯真的第一天起，她就是十足的娇气大小姐，什么都讲究，吃点零食都能挑三拣四。他当时就觉得除了他也没人有那个耐心去娇宠她这样温室里的花朵。
可是他错了，她父母离世，他远在异国，没了这些娇宠她的人她还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不，也不算太好。最起码在医院初见时，她脸色苍白得像纸，一看就是不太健康的样子。被他接回家养了这些天，她脸上才终于见了点血色。他不太敢想像她这些年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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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去打听她爸妈的下落就是个错误。如果不知道，他也在书房枯坐到现在还不敢出门面对她。
慕钊心里翻江倒海，偏偏玲姐在门口催得紧。
「赶紧出来吃饭吧，你不吃，小陆也不肯上桌。」
玲姐这么说了，他就是再为难也没法在书房里躲下去了。他定了定神，推开了房门。
还没走到客厅，他就见陆唯真已经关了电视机，把轮椅弄到了钢琴旁边了。她从轮椅上下来费劲，也就没费这个功夫，只从钢琴上摆着的蔷薇花束上够了一朵下来拿在手里把玩。屋外午时灿烂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前的薄纱落在她脸上身上，把她乌黑的发梢照出了明亮的金黄，侧脸在光里呈现出薄瓷般莹润的透光感，美丽，但脆弱。
大约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陆唯真很快就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她眼睛一下子亮了：「阿钊！电话打完了？」
慕钊心口发慌，他刚接电话的时候没关门，她是不是听到什么了？她已经因为父母离世受过一次伤害，他没必要在她失忆的时候又逼她重温痛苦。
他刚打定主意，陆唯真就朝他招手了：「你过来。」
慕钊走到她跟前，陆唯真又叫他弯腰。等他弯到她够得着的位置，她忽然扔了花捧住了他的脸。
「你干嘛愁眉苦脸的？不就是不知道我爸妈在哪吗？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他们很能躲的。哎呀，我不笑话你说大话就是了。」陆唯真笑嘻嘻地说，强行把他脸拉出微笑的弧度。
慕钊看着陆唯真此时无忧无虑的笑容，忽然觉得她要是永远记不起那六年也好。他握住她在他脸上作怪的手，转头吻了一下她掌心。「嗯，吃饭吧。」他把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强颜欢笑，「看看玲姐今天做了什么菜。」
陆唯真搂着他脖子吹气：「今天的菜是我点的，你猜猜看？」眼见着慕钊看向餐厅，她又大唿小叫上了：「玲姐快挡上，别让他看到了！」
「小傻子，我鼻子又没堵，都闻到了。」慕钊喉头髮涩，脸上还要装出笑来。等他报完菜名，陆唯真哼笑：「好吧。」说着眼珠一转，胳膊使力凑到他脸颊上轻啄了一口。「给你点奖励，别不高兴啦！」
她笑得很甜，慕钊却只觉得满心苦涩。
「好。」他把人在餐椅上放下，这一刻，他甚至想为她造一个透明的温房，好把她这些年的痛苦都隔绝在外。
作者有话说：
终于退烧了，缓慢恢復中，祝大家能苟进决赛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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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安
◎陆唯真皱皱鼻子，沖他做了个鬼脸◎
陆唯真这顿饭吃得一点不安静，她扒一口饭就能看慕钊好几眼，眼里满是探究。
慕钊今天实在温柔得太过了。从书房出来，他看向她的眼神就溢满了愧疚跟怜惜。等过来跟她讲话时，那股小心翼翼的温柔劲让她有种自己是个易碎的瓷娃娃的错觉。
太夸张了啊！他不就是没有找到她爸爸妈妈吗？虽然对她放过大话，可也不至于内疚至此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唯真咬着筷子，深度怀疑慕钊搞不好不是没找到她爸妈，相反，他找到了，但是她爸妈在躲债，可能过得比较清贫——在慕钊这位24k纯金的少爷眼里大约是相当落魄了。
他怕她担心就没敢跟她讲实话。大约也是心疼她一直过着清贫的日子，所以才对她倍加温柔。陆唯真观察了慕钊半天，觉得自己大概是猜对了。
不过慕钊是多虑了，他们一家三口不是没过过穷日子的人。她爸妈都是普通人家出身，白手起家的过程中肯定没少吃苦，就连她都还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住过的那些老房子。房顶有点漏，外边下大雨家里得摆三个桶接漏水。因为房子差不多算是危房级别，线路都老化得一塌煳涂，停电是常有的事。至于外面私拉乱接的电线还有楼道里堆成山的杂物，更是见怪不怪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零星的记忆片段，的确会感慨当时的居住条件真差。但当年住在那里的小小的她一点没有觉得不好。她记得家里漏水的三个地方渗漏的程度不同，水滴入三个桶的节奏和音调各不相同，和外边的雨声交织着，像是天然的催眠曲，伴着滴漏的声音她下雨天都睡得格外香甜。
至于线路老化导致停电，那就更让小孩子快乐了！停电就得点蜡烛，玩火、捏蜡泪可都是小孩子喜欢的游戏。而且那时候只要晚上停电，她爸爸妈妈还会围着蜡烛跟她讲鬼故事，风从关不严的窗缝往屋里灌，吹得烛影摇曳，氛围感拉满。当然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叫氛围感。她只记得自己团在妈妈怀里，又害怕又兴奋，常常把手里好不容易攒成团的蜡泪弄掉了都不知道。
而楼梯间堆满的杂物现在看来存在种种隐患，但那时候却是小孩眼里捉迷藏跟扮家家的天堂。因为够乱，所以扮家家的剧本基本都是打仗。她那会是孩子里最小的，其他大一点孩子刚开始不愿意带她玩。但是架不住她长得可爱嘴又甜，后来就勉强给了她一个固定的角色——在战乱中需要被保护的小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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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模煳了的记忆片段即使现在回想起来都只有开心幸福，她也从不觉得幼年的那段经歷悽苦，而且那么多人住在那里呢，又不止她一家，她也没见谁成天哭丧个脸。
慕钊也就是认识她太晚了才总觉得她不能吃苦。他认识她的时候她讲究挑剔是因为家里有钱了呀，有钱不享受那赚钱干什么？她当然喜欢享受，但也绝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娇气。反正她爸妈一直教她，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过法。她相信她爸妈的适应能力，也想劝慕钊不要瞎操心。
不过现在慕钊没跟她说实话，她要怎么开口呢？陆唯真咬着已经被啃得没肉了的排骨骨头，盯着慕钊琢磨，慕钊被她盯得终于吃不下饭了：「菜不好吃嘛？还要看着我下饭。」
陆唯真歪头沖他嘻笑：「你好看呀！」
慕钊一下子噎住了。她越是天真可爱，他心里越发堵得慌。饭更是一口都吃不下了。他放下筷子屈指轻敲了敲桌面，板起脸来掩饰情绪：「好好吃饭，别东张西望。」
他长相本来就属于高岭之花没亲和力那一型的，板着脸的时候气场还真有点唬人。饭桌上顿时静了。
哼，就知道吓她！陆唯真皱皱鼻子，沖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像不好好吃饭被抓包的小朋友那样假装认真地扒了两口饭。饭还没咽下去呢，余光就瞄见慕钊已经停了筷子，一副准备吃完离席的架势。
陆唯真忙咽下嘴里的饭，瞪圆了眼睛问他：「你就吃饱了？」
慕钊：「嗯。」他哪里是吃饱了，他是根本没胃口。要不是为了陪她吃饭，他一口都不想吃。
陆唯真os：怎么办？这顿饭她可是从头盯到尾的，他吃的还没有平时的一半多怎么可能饱了？他是在为了她爸妈的事吃不下饭，她也不能太没心没肺了。她眨眨眼，跟着他放下筷子，把碗往前一推：「那我也不吃了。」说着眼睛不住地在慕钊跟桌上的菜餚之间来回游移，一副「我还没吃饱哦，你看着办」的表情。
慕钊嘆气，拿自己的健康威胁别人，也只有她这样在爱中长大的孩子才会这招。因为赌的就是对方的在乎。他倒是愿意为了哄她再多吃两口，可她越是劝，他嗓子越发堵得厉害。终于，他目光落到了桌上那盘还没怎么动过的白灼虾上。
「我给你剥虾好不好？」慕钊哄她。
陆唯真刚要说「不好」，转念一想又马上答应了。
慕钊见哄住了她，就一心一意给她剥起虾来。
陆唯真一边吃饭，一边欣赏他剥虾。慕钊剥虾又好又快，陆唯真看着他用白皙修长的手指像弹琴一样优雅轻快地把一只只虾肉从它们的壳中拎出来，觉得真是种享受。只可惜她也不知道还能在他这里住多久。她家都破产躲债了，她跟慕钊是肯定没希望在一起了。这点人情世故她还是知道的，陆唯真心里嘆了口气。
「先吃这些，吃完再剥，凉了不好吃了。」慕钊把装着虾的小碗推到她手边。
陆唯真马上欢快地应了一声，拈起一只虾尾在料汁里滚了一圈，一手接着防止汤汁滴落，一手把虾往慕钊嘴边送。
「剥虾的先吃。」她坚持餵他。
慕钊只好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只。
没一会，陆唯真又故技重施，不过这回换了藉口：「这只太小了，我不吃。」开玩笑，一个价位的虾体型哪来那么大差别？他刚把小的那只咽下肚，第三只又送到他面前了，藉口又变了：「这只剥的好难看，你自己吃。」
慕钊算是明白了，她答应让他剥虾是曲线救国呢，就想哄着他多吃两口。她以前就这么贴心吗？
好像是的。慕钊突然想起来高中时有一回他与家里起了争端，也是不想吃饭，就一个人跑操场上坐着。还是陆唯真发现他不见了，揣一兜子零食找到了他，撒娇卖萌硬是磨着他吃了东西才作罢。
慕钊只觉得嗓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当年是怎么想的？怎么忍心抛下她出国，还长时间不主动跟她联繫？那她呢？在得知父母死讯的时候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过找他？
「喂，你怎么又发呆？」陆唯真的声音把他唤了回来，她凑近他，认真地说，「都跟你说了找不到人没关系，他们生存能力很强的。」
慕钊听了这话再也演不下去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直到看到陆唯真惊愕的眼神，他才想起来掩饰。「不关你事，我是在烦工作。」他干巴巴地解释，然后也没管陆唯真信不信，径直回了书房。
骗子，当她三岁小孩呢。陆唯真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愤愤哼了两声。可是哼完了她也觉得兴致阑珊，推开碗说自己也吃饱了。
玲姐看出这俩有事，但她也不好插嘴，只问陆唯真要不要回房间休息。
「我不去。」陆唯真嘟着嘴往桌上一趴。
玲姐慌忙把她拉起来：「还没擦呢，都是油！」
「没油，我吃饭又不漏的。」陆唯真反驳。
「那也不行，等我擦了再趴。」玲姐把她摁着靠在椅背上，拿了抹布过来把她那块擦了以后又用纸巾擦干了水汽，这才松口：「好了，你现在爱怎么趴怎么趴。」
陆唯真没吱声，脸贴着桌面，慢慢趴了下去。
被慕钊接回家住的这几天，除了第一天吐得天昏地暗以外，她每天都觉得很快乐。回来以后慕钊又变回了她记忆里样子，甚至比从前还要温柔体贴。大约是她失忆的缘故，两人仿佛有了年龄差，慕钊很多时候像个大哥哥那样顺着她，哄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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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姐也很温柔，做饭又好吃，还从不打探她的事情。偶尔来搞卫生的保洁更是个闷葫芦，做完卫生就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安心。她有时候觉得，这里像是一个美丽的玻璃温房，把她牢牢地罩在其中，让外面的风霜雨雪都伤害不了她。
可是今天，她突然觉得这个原本让她安心的玻璃温房出现了裂纹，不再是她可以放心依赖的地方了。
「哎呀，怎么哭了？」玲姐收拾完厨房想喊她起来回房休息，没想到过来一看她脸下已经湿了一片。陆唯真不回答她，好像压根听不到她讲话。
玲姐没办法只好去喊慕钊。
慕钊一过来，还没说话呢，陆唯真就坐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已经朝他伸出手了。慕钊心里一片酸软，忙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陆唯真顺势埋进了他怀里，小小声地嘟囔：「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又？慕钊心口一烫，把人抱得更紧了。「不会，绝对不会。」他认真承诺。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隐约觉得自己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可就在那些记忆到了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时，她却本能地把它们推远了。就像她在梦里关上了那道通往外界的门一样。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她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不愿意想起来。就算总有一天恢復记忆，那也不要是现在。
陆唯真终于抬起头来，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慕钊清晰流畅的下颌线。她盯了好一会，又慢慢靠了上去。慕钊的怀抱好舒适，她有点不想放手。?
17、抱抱
◎小妖精一点没有勾引了人的自觉，还搂着他脖子撒娇◎
进了卧室，慕钊本想把陆唯真放床上，可才弯腰就发现这傢伙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嗯？怎么了？还不想睡？」他又把人抱了起来。
陆唯真支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他：「我想你多抱我一会。」她软绵绵地祈求着，眼神比声音还要糯。
慕钊二话没说，抱着她转了一百八十度，在床沿上坐下了。坐下来也没放开她，只让她换了个姿势，坐在他腿上，他两条胳膊圈着她，像抱着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样。但陆唯真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宝宝了，还有一条腿打着石膏。慕钊不确定她这么坐着是不是舒服。
「难受吗？」调整好姿势以后他问陆唯真。
「不难受。」陆唯真摇头，然后把头慢慢靠在他肩上，安安静静的没再说话了。其实这么坐着虽然不难受但也没有多舒服。可比起躺在床上，她更愿意窝在他怀里，好像这样就能抓住点什么。
慕钊不知道陆唯真为什么突然如此依恋他，他也不敢开口问。刚才她求抱抱的样子像极了他曾经见过的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猫，满脸是渴求庇护的神情。当年他年纪小没有能力救助那只小猫，只能被大人拖拽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第二天再去看，那只小猫已经不见了。或许是被人捡走了，又或许……慕钊没敢深想，只是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一点。还好，他已经是独立的成年人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过了中午，陆唯真房间里已经没有阳光直射了，但光线依旧很好。缓和的暖风从出风口流淌出来，把窗前的轻纱吹出极细微的沙沙声。温暖静谧的午后，让人想施法叫时间就此停驻。慕钊感觉到陆唯真的唿吸逐渐变得平缓。
要睡着了吗？他侧头亲了亲她额头，问：「困了？」
陆唯真一下子坐直了。「没了？」她没头没脑地问。
慕钊一头雾水。
陆唯真指指脸，说：「这里也要。」她说着就把脸往他的方向凑。
慕钊失笑，她现在还真是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没两样，他亲戚家三岁的小朋友就是这样跟大人索要亲吻的。他如她所愿，在她凑过来的那边脸上亲了一下。果然陆唯真马上又把右脸也送了过去。
等他两边都亲过了她还不老实，嚷嚷着礼尚往来，她要亲回来。
慕钊现在心疼她还来不及，由着她玩闹。然而陆唯真在快挨到他脸时忽然拐了一下弯，冷不丁地在他嘴唇上偷袭了一下——她用咬的。
慕钊只觉得浑身的毛孔一下子都炸了，「别胡闹！」他粗着嗓子说。
陆唯真吐了吐舌头，一点粉红色的舌尖，看得慕钊脑子发烫，恨不得立马按住她后脑勺，堵住她的嘴，不叫她再露出一点来。
然而这小妖精一点没有勾引了人的自觉，还搂着他脖子撒娇：「阿钊，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慕钊眉心勐跳了一下，他赶紧平息了气息，断然拒绝：「不行。」
陆唯真不依不饶地缠着他，娇滴滴地问：「怎么不行？这么大的床，我睡一半你睡一半嘛。」她就不想让他走，哪怕她已经困了。
慕钊终于发现了，是他想多了一点。陆唯真说的睡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想让我陪着？」他问陆唯真。
陆唯真点头。
慕钊舒了口气，哄她：「你睡，我就在旁边，不走。」
陆唯真不松口，一副不上当受骗的样子：「你睡我旁边我就信。上次你也这么说的，结果我刚睡着你就跑了。」
上次？慕钊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陆唯真口里的「上次」是高二那会发生的事了。那天她生病了在家养病，他过去给她送笔记。刚好她父母都不在家，保姆阿姨也出去买东西了。陆唯真也是这样拉着他不放，非要他躺在床上的空地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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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哪里敢！他知道自己要真敢往她床上躺，别说她爸妈，就算是被她家阿姨看到都能打死他！两人拉扯了半天，陆唯真还是被他哄住了。同意他坐在旁边陪着就好。
陆唯真烧了一天，又跟他费了半天口舌，精力早已不济，没一会就睡着了。而慕钊到底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他凝视着她的睡颜许久，终于忍不住偷亲了她，然后做贼心虚，没等她醒来他就跑了。搞得陆唯真醒来以后没见到人，在手机里跟他发了好一顿脾气。他没敢告诉她真相，毕竟跟她提出高考前不谈的人是他。
慕钊从回忆中抽身，见陆唯真眼睛都困出红血丝了却强撑着不睡，赶紧妥协。陆唯真躺在被子里，他躺在被子外面，只另外扯了一床薄的搭在身上。
「可以了，睡吧。」慕钊嗓音尽可能地放轻柔。他越来越觉得，他现在都不是在哄女友，是在哄孩子。
被哄的大孩子从被子里伸出只手来牵住他的，又对他笑了一笑，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慕钊听着她唿吸变得匀长，这才一点一点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他又有电话了，还是不得不接的。
他刚走，「睡熟」了的陆唯真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骗子。她望着旁边空了位置，做了个口型。
陆唯真刚开始还在生气慕钊骗了她，可转念一想，今天是工作日，慕钊就算是待在家里也是要工作的。这么想想也不是很生气了。
可是困意已经过去了，再躺下去她也睡不着了。干什么呢？旧电脑她不想碰，上次开机就吐了以后，她看到那台笔记本就生理性反胃。
微信聊天？可是工作群她肯定插不上话，自从她说自己头疼腿疼以后，只要出现在同事群里马上就能收穫一堆嘘寒问暖。她实在是懒得编瞎话，只好继续装死。
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可以聊天，比如那个来医院看过她的魏知秋。那姑娘虽然知道她失忆了，可也没太把她当病号，没事就给她发点的段子什么的，偶尔跟她骂骂领导骂骂客户。虽然都是些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事，但却让她觉得格外轻松。也正因为如此，魏知秋算是她目前除了慕钊以外唯一一个愿意主动联繫的人。
陆唯真舔了舔嘴唇，拿起手机来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大段，准备跟魏知秋讨论一下慕钊现在的态度，他对她太好了，她哪怕已经猜到了他俩经济差距巨大还是捨不得把他往外推。
知秋：啧啧啧，你是不是知道我忙到现在连午饭都没有吃，一来就给我往死里倒狗粮？
陆唯真：「没有呀，我这不是让你有空再帮忙分析嘛，他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呀？」
魏知秋截了张图甩过来，在「午饭都没有吃」下面画了几道重重的红线。
知秋：你有没有人性？不应该关心一下我为什么会没吃午饭吗？
陆唯真：「你都说你忙了，我还问？我是失忆又不是傻了。」
知秋：…………我看你就是傻了！他就差没把「宠爱」写脸上了，你还问他是什么意思？
陆唯真：「那你是没看到他刚开始对我的态度。」刚开始在医院里他每天一副她欠了他钱的表情，她腿痛得尖叫他都能无动于衷地坐在一旁呢！
知秋：先说好，我不知道你俩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不过我觉得，会分手就说明你俩之间有问题。你恢復记忆前最好别瞎承诺，真想复合等你全部记起来都来得及。
陆唯真：「可是我好怕想起来以后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她唧唧歪歪又打了一大串文字。刚发过去魏知秋就甩了个白眼的表情包过来。
知秋：没想到啊陆唯真，你以前居然是这个画风？你不是被人盗号了吧？你等着啊，我现在又有事了，等我下班了再陪你悲春伤秋。
啧，又是一个要上班不陪她玩的。陆唯真撅了撅嘴，虽然被单方终止了聊天她有点不爽，但她不得不承认，魏知秋说的有点道理——他们既然几年前能分手，一定是有矛盾，而这个矛盾现在只怕还存在着。只是她失忆以后暂时忘了而已。
也难怪她不愿意回想起来，是不是她的潜意识其实知道只要恢復记忆她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面对慕钊了？
既然如此，那她可得珍惜现在，抓紧时间好好「折腾」慕钊才是。
陆唯真想着，给慕钊发了六个字：「我醒了，大骗子！」
慕钊正戴着耳机跟程墨打电话，听到微信响，低头瞄了眼手机，然后脸色一变，打断了程墨的滔滔不绝。「你待会再说，发邮件给我也行。我现在有事要处理。」
「什么事？」程墨懵了一下，然后就反应过来了，「又是你家那位姑奶奶找你了是不是？你天天在家里陪着她，我一共就跟你打了十分钟的电话你都要掐掉，雨露均沾你懂不懂啊？小心我杀你家里去啊！」
「你剧看多了吧？让你待会说你哪那么多废话？」慕钊嫌弃地说，「不想吃闭门羹就别来。」
程墨：「呸，昏君！你等着太后来治你好了。」
慕钊刚要挂，听见「太后」两字，一下子皱了眉头。「你说什么？」他警觉起来，「你不会是告诉我妈了吧？」
程墨挠头：「你妈太能套话了，我没防住。」
慕钊冷笑：「我看不止，她是不是答应你什么了？」
程墨尬笑。
慕钊：「你跟她说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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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都说了。」程墨越说声音越虚。「阿钊，没事吧？我觉得阿姨声音听起来好像没生气。」
慕钊冷漠：「你可以去死了。」?
18、一个证明
◎不想亲就直说，哪来那么多藉口。◎
慕钊一脸冷淡地挂掉电话，顺手把程墨拖进了黑名单。如果可以，他还真想像昏君那样把程墨这个庸臣推出去斩了！
他和陆唯真的事他根本就没打算这么快让他父母知道。毕竟当年他坚持高考，坚持在国内读大学都是为了她。虽然他为了不让父母怪罪到她身上，跟父母商量这些决定的时候找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一个字没提过陆唯真。可是高考结束，他跟陆唯真正式表白以后，恋爱的喜悦根本无法掩藏。他爸妈应该多少都猜到了一些。只不过没多久他就改变主意出国了，他爸妈自然不会再计较。
这次回来和陆唯真重逢本来就是个意外。他一开始以为陆唯真装失忆求复合，存了报復的心，当然不会把她的存在透露给父母。就算是后来计划有变，何况他跟他爸妈的关系算不上热络，他还很反感他们试图控制他人生的行为。
陆唯真还没恢復记忆，尽管她现在十分依赖他，可他自己也清楚他们之间的感觉恐怕没比六年前吵崩的时候强韧多少。他很怕这点嫩芽般脆弱的感情再次夭折，一直想方设法小心维护，绝不想再引入任何不可控的变量。
一个失忆的陆唯真都够他操心的了，再加上他那对喜欢对他指手画脚的父母……慕钊想想就觉得头疼。
还是去看陆唯真吧。没及时回消息的这几分钟里，小傢伙又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了。不过都只有两个字，「骗子」。
慕钊推开卧室的门，就见陆唯真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听见他开门的动静就撅着嘴看过来。
一看到她，他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快步走到床边，跟她认错：「对不起，是我食言了。突然有工作找我，所以……」
「那你就不要答应我呀！」陆唯真不高兴地打断他，「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承诺？」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像全世界的真理都在她掌握中。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慕钊心里微微摇头。他不承诺她能乖乖午睡吗？慕钊无奈地想。不过他也知道，他要是再辩解最后肯定得吵起来，于是他只是态度很好地跟她赔不是。「对不起，是我的错。」
陆唯真觉得他道歉一点都不走心，不过算了，她今天不想吵架，只是在家里闷得慌想找个人陪。「那你陪我下楼晒太阳，我在家要闷死了。」陆唯真朝他伸出手。
「遵命。」慕钊把人抱了起来。给她穿好了外套，戴好围巾帽子又带上了防风的小毯子，这才把人带下楼。
到了楼下陆唯真才感觉到真的降温了，在家里隔着玻璃看外边觉得阳光灿烂，很温暖的样子，下楼才发现外面好冷！冬天的太阳就像是个没多少用的摆设，阳光晒在身上还没把人照暖和呢，冷风一吹，原本的热量就都吹跑了。
陆唯真只欣赏了几分钟阳光和天鹅翩跹的人工湖就吵着要回去了。慕钊怕她冻出点好歹来，她一说要回去就马上把人推回了楼里，一句嫌她瞎折腾的埋怨都没有。
可慕钊明明对她百依百顺了，陆唯真却还是开心不起来。回到家里，慕钊帮她解围巾和羽绒服的时候她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问他：「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慕钊把外套交给一旁的玲姐，好笑地看着她，反问：「不对你好难道要凶你？」
陆唯真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满是控诉：「可你刚开始就凶我来着。」她可是还记得他怒气沖沖闯进病房，质问她「在玩什么把戏」的样子呢！
慕钊唿吸一滞，显然想起了一样的事。「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他俯身摸了摸她的脸，神情很是愧疚。
陆唯真看着他，心里升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她能感觉到，慕钊在医院里怨恨她对她发火是真的，现在心疼她想要好好照顾她的感情也是真的。她不知道慕钊的情感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转变，或许答案就在她失去的那段记忆里？
她想问题的时候，慕钊已经跟玲姐合作把给她换好了家居服。玲姐怕她下楼吹了风要感冒，还连忙煮了碗红糖姜茶给她驱寒。
「谢谢玲姐。」陆唯真接过姜茶，微烫的姜茶下肚，身体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她窝进沙发里，打量着同样被玲姐灌姜茶的慕钊。慕钊不喜欢姜味，喝姜茶像是在灌药，他拎起碗仰脖子往嘴里一倒，喉结滚动，姜茶就顺了下去。
「哎呀，还烫着呢，喝太快了。」玲姐埋怨，一边收碗一边把桌上滴落的几滴糖姜汁擦干净。
眼前慕钊是真实的，玲姐也是真实的，那么她现在被人照顾被人呵护着的幸福也应该是真实的。可是为什么她却很难有踏实的感觉？甚至觉得眼前的幸福和安宁像是灰姑娘的南瓜马车，时间一到就会化为乌有。
陆唯真盯着慕钊喝完姜茶，把自己剩下的半碗放在茶几上。朝慕钊招招手：「阿钊，你过来。」
慕钊走到她旁边：「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伸手去探她额温，却被陆唯真挡了回去。
「没有不舒服。」陆唯真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扭头看了眼在去厨房里忙碌的玲姐，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亲我一下。」
慕钊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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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咬了一下嘴唇，瞬间泫然欲泣：「你果然不喜欢我。」
慕钊急了：「胡说八道！」
「那你证明给我看。」陆唯真扬起脸。
慕钊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这算什么证明？万一是想欺负你呢？」
陆唯真「哼」了一声，推开慕钊扭脸不看他：「不想亲就直说，哪来那么多藉口。」
慕钊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往厨房瞥了眼，见玲姐没出来，便赶紧捧着她脸把人掰了回来。他略略坐直了，一手撑着沙发靠背，将她大半个身子都罩在怀中。
「谁说我不想？」他声音低低的，说到最后，都化为了气声，撩人得很。
陆唯真只觉得心脏「砰砰」勐跳了两下，她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想要退缩，但立刻又忍住了。眼睛亮得要命，身体却僵直得像根棍子。
她的小动作被慕钊看在眼里，换来了一声轻笑。陆唯真还想说点什么挽尊，慕钊的气息就朝她笼了过来。
「别咬。」他捏着她的下巴，拇指在她嘴唇上抚过，微微偏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很轻柔的吻，陆唯真却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裂了一般，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
「专心点。」慕钊的声音含煳地传来，陆唯真只觉得后颈被人捏了一下，她刚张嘴，还没叫出声，慕钊就又一次重重地吻了上去，从唇瓣一路侵袭，几乎要把她口里的空气都吮吸殆尽。陆唯真被压得半陷在沙发里，不自觉地发出细弱的闷哼声。
玲姐从厨房出来，逮了个正着。「咳。」她本着护工的良知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僱主：「小心腿。」
慕钊停了下来。「放心，我有分寸。」他微微侧头，回答玲姐。
两人交流的声音虽然不大，落在陆唯真耳朵里却宛如惊雷。她像只受了惊吓的猫儿，浑身汗毛都炸开了。刚要推开慕钊，余光瞥见一旁的玲姐，「呜」地一声又把头埋慕钊怀里不肯抬头了。
慕钊低笑起来，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现在知道害羞了。」他扒着她耳朵戏嚯。她白皙的耳垂这会已经红得滴血。「没事，玲姐走了。」
走了有什么用？！还不是都看到了！陆唯真把脸死死埋进他怀里。使劲捶了他两拳。
慕钊搂紧了她，闷笑：「这下能证明了？」
陆唯真不说话。她不得不承认，慕钊吻她的时候她确实很心动，可吻完以后，那种无法排揎的空虚感却更胜从前。她趴在他怀抱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却觉得她其实什么都抓不住。
因为在客厅里「勾引」了慕钊还被玲姐抓到现场，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唯真变乖巧了许多。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往慕钊身上赖。三个人吃饭的时候她还会刻意躲避他的眼神。
慕钊虽然装得镇定，心里也还是害羞的。陆唯真在玲姐面前躲着他，他也尽量避免跟她有太亲密的举动。而且陆唯真最近不缠着他了，他刚好可以腾出时间来去程墨公司处理一下必须亲自到场的工作——给投资人讲故事，再拉一波投资。
虽然他留学的时候研究方向是人工智慧，程墨公司ai相关的新项目他也是核心成员，但慕钊必须摸着良心说，这个项目充其量只是披了ai的皮，想借着近几年人工智慧的热度在资本市场里捞一笔而已。这也是他虽然帮程墨做事，但迟迟不肯入伙的原因。他知道怎么戳中投资人的点，也知道怎么让这个项目看起来更加光鲜亮丽。可是他同样也不想自己以后变成一个专门为批皮项目吹水的专业混子。
「等我回来。」慕钊穿戴整齐，揉了揉陆唯真的脑袋，出门了。
他走后不到半小时，门铃响了。陆唯真以为是保洁，没当回事，继续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然而没一会，她就听到了玲姐极其生疏客气的声音。「是您。」
「怎么？他不欢迎我来？」门外传来了陌生的女声。
「不会。」玲姐声音多少有点言不由衷。
谁？陆唯真伸着脖子好奇地往门口张望，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毛呢大衣的五十岁上下的女士，这位女士留着利落的短髮，散发着高知特有的气质。陆唯真只一眼就知道她是谁了，毕竟慕钊的眉眼与她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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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软钉子
◎现实才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上高中的时候慕钊就很少主动提起他父母，所以在陆唯真脑海里，「慕钊的爸妈」一直都是一段没有具象化的文字描述。直到现在，她亲眼看到了真人。
陆唯真几乎是一下子就理解了她和慕钊为什么会分手。慕钊的妈妈看起来跟她的父母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她应该也不喜欢她。否则为什么会特意挑慕钊不在家的时间跑过来？陆唯真敢肯定她不是过来看儿子的。
陆唯真飞快地揣测了慕钊妈妈的来意，然后就端坐在沙发上没动了。一来她现在不方便起身，二来在看到这位女士的第一眼，她潜意识也在拒绝问好。
她见过她。陆唯真大胆推断。否则她不应该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隐约的敌意。
她还猜测，慕钊应该也不想让他妈妈过来。毕竟这位女士出现的时候，玲姐看起来比她还要侷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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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三人中，最镇定的就是这位女士了。她把大衣交给玲姐，换好拖鞋，迎着陆唯真的目光朝客厅里走来。
「小陆，我们又见面了。」女士在沙发上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陆唯真。
陆唯真感觉到她略带试探的目光，她虽然已经猜出了对方身份，但还是向玲姐投去询问的目光，反正她失忆了，她现在就该一无所知。
玲姐端了茶水过来，正要给她介绍，女士抬手制止了她。
「我差点忘了，你车祸失忆，想来也不记得我了。那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蒋，是慕钊的妈妈。」蒋女士说着朝她笑了笑。
蒋女士的笑是很官方，很教导主任的笑。陆唯真一见就下意识地绷直了后背。「阿姨好。」她也憋出个笑来。「阿钊上班去了，刚走没多久。」
「我知道，没关系，我不是来找他的。」蒋女士端起茶杯优雅地品了一口，「你也不用太紧张，我早就知道小钊接了位朋友在家里养伤，刚好今天来江东开会，就顺便过来看看。」
蒋女士说得直白，这样一来，陆唯真反而不好继续拿慕钊做挡箭牌了。她只能干巴巴地说：「谢谢阿姨关心，慕钊跟玲姐都很照顾我，我恢復得还可以。」然后就没话讲了。蒋女士应该不是来关怀她的病情的，她再多说只会显得自作多情。
「那就好。」蒋女士说着忽然热情地往她跟前移了移，慈爱地拉住了她的一只手，上下打量她，「看气色确实还不错。」
陆唯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沉默地微笑。
蒋女士：「我之前说过他，男女有别，他一个男孩子把小姑娘接家里来照顾多少有点不方便。可他说你现在也没有别处可去，就他这么一个朋友，他不可能不管。我还担心他不会照顾人，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反而坏了你们同学情谊。还好今天一看，照顾得还不错，我也放心了。」
直到这时候，陆唯真才算是听出来慕钊妈妈的来意了。慕钊接自己回来有没有跟他父母报备过已经不重要了。他妈妈这次过来明显就是来敲打她的，她一口一个「朋友」，「男女有别」，「同学情谊」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她，她不贊成他们在一起。
然而她儿子显然不是那么想的。陆唯真忽然想起来前些天慕钊给她的「证明」，下意识地掩了掩嘴唇，没有接她的话。
蒋女士不在乎陆唯真回不回答，她停了停，又问：「你跟小钊是同学，现在应该也上班了对吧。那你生病这段时间，工作怎么处理？我算算，你也休了大半个月了，公司没意见吗？」
陆唯真张了张嘴，她没法回答。她脑子里没有「上班」这根弦，所以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慕钊可能知道，他连她领导的电话都有。可她现在不能当着他妈妈的面打电话去问慕钊。她只能摇摇头。
蒋女士顿时一脸忧色：「一直失忆总不是个事，你把上大学，参加工作这些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以后要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呢？这样吧，我认识一位很厉害的脑科专家，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先把你的情况跟专家说说，你腿好些了再挂个号去看一看。你还年轻，以后的路总要靠自己来走。」
随后，蒋女士从她随身挎包里拿了名片夹出来，从中抽了张名片，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才递给陆唯真：「这是专家的名片和我的电话号码。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直接跟我联繫，不必告诉小钊。」
陆唯真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她机械地道了声谢，接过名片时，脑海里回闪过一些模煳的画面。她确实见过慕钊的妈妈，但是是什么时候的事呢？陆唯真努力地想看清楚更多，然而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之前看笔记本里旧照时的反胃感又席捲而来。
不能吐！陆唯真捂着嘴，硬生生地把呕吐感给压了回去。
「小陆？」蒋女士和玲姐一下子围了过来。
「我没事。」陆唯真摆摆手，她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坐久了，有点累。」
蒋女士觉得今天目的也基本达到了，于是藉口会议时间快到了，起身告辞。
陆唯真伤了腿，理所当然地不用起来送客，于是玲姐就代劳了。
蒋女士一走，她也不用再压抑自己，抓过抱枕狠狠干呕了几声。吓得玲姐急忙拿了呕吐袋小跑过来。「怎么又要吐了？」她心惊胆战地给陆唯真拍背顺气，准备只要陆唯真再吐，马上给慕钊打电话。
好在陆唯真干呕了一阵就缓过来了。「我没事，玲姐，我想休息一下。」陆唯真靠着玲姐，闭着眼睛说。
玲姐看她脸色发白，便赶紧把人扶上了轮椅，送回房间。
陆唯真完全没料到慕钊的妈妈会突然过来，也没有料到他妈妈是这个风格。如果蒋女士明火执仗地让她不要痴心妄想，她或许还能跟她顶撞一二，可蒋女士走的却是怀柔路线，虽然能感觉到蒋女士看不上她，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蒋女士讲的话有道理。
她不能再逃避，她必须想起来。
然而这个念头一出来，即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还是瞬间攫住了她。陆唯真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昏了过去还是睡着了。
她发觉自己又回到了曾经无比安全的小黑屋里。只是这一次，密不透风的小黑屋像是年久失修，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风化。陆唯真蜷缩在角落里，茫然失措地看着外面声光从风化的破洞里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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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面对现实，可是也害怕面对现实。她已经能感觉到，被她刻意遗忘的现实才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慕钊帮程墨忽悠完投资人，饭局吃到一半就找了个藉口开熘回来了。结果进家门就见电视机关着，也没听到陆唯真的声音。
「玲姐，唯真呢？」
玲姐面有忧色：「说是不舒服，先睡了。」
慕钊一听就变了脸色。他把外套脱了，没顾得上换家居服就直奔陆唯真卧室。他动静有点大，才到床边，陆唯真就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一醒来就看到慕钊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力眨了一会眼睛发觉眼前的人不是幻觉以后，就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要抱他。
慕钊怕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一身寒气凉着她，只敢隔着被子抱了她一下。「我换了衣服再过来。」他说。
陆唯真乖巧地点点头，松了手。
慕钊换好家居服再过来的时候，就见陆唯真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伸手去够放在一旁桌上的笔记本。
「脸色这么差还玩什么电脑？」慕钊上前隔开她的手。他可还记得她上次看笔记本吐得天昏地暗的样子，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陆唯真争辩：「我才不是要玩，我只是想快点想起来。我现在大学和工作的东西一点都想不起来，以后靠什么吃饭？总不能让你养一辈子吧。」
慕钊：「怎么不能？我乐意。」
陆唯真睁大了眼睛：「你要把我养成废物？」
慕钊在床边坐下，搂过她：「怎么会呢？你要相信自己，学进脑子的东西没有那么容易忘记。就算真忘记了也没有关系，大学学的东西没那么要紧。你以前还劝我呢，人一辈子几十年，目光要长远不要只看得见眼前的几年。怎么到了自己就不听劝了？再说了，还有我呢，你想学什么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陆唯真靠在他怀里，抬起头来：「我还说过这种话？」她怎么一点不记得了？
慕钊：「你劝我出国留学的时候说的。」
「还有这种事？你后来出国了？」陆唯真问。她想不起来的六年，慕钊也一直缄口不提。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心情气和地聊起过去。
「嗯。出去了。今年才回来。」慕钊说。
陆唯真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我们分手了。」
「我们没有分手。」慕钊非常坚持。「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让别人转述的不算数。
陆唯真疑惑：「可是魏知秋是我大学时候认识的朋友，她说我一直单身。」
慕钊：「我没骗你，只是我出国以后你换了所有的联繫方式。我没能找到你。」
「那我们吵架了吧？」陆唯真问。吵完架玩消失，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可是现代社会诶，慕钊要是想找她真的能几年都找不到？她怎么觉得他还是隐瞒了一些事实呢？
慕钊像是读到了她的困惑，「嗯」了一声，然后马上哄她：「是我不好。」他一走了之还不跟她联繫，让她独自承受了失去双亲的痛苦。
他闭了闭眼睛，又一次咽下满腔悔恨，搂着她柔声问：「该吃午饭了，想吃点什么，我去跟玲姐说。」
陆唯真没胃口，摇摇头。
慕钊帮她做主：「肉饼蒸蛋汤，再另外烫几片小青菜好不好，你不想吃东西喝两口汤也行。」
陆唯真这才点了头。
慕钊得了她首肯，便赶紧去找玲姐了。
陆唯真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嘆气，她好像都快被慕钊养废了，明明被他妈妈刺激过以后她是很想自强的，可是慕钊一出现她就忍不住依赖他。
「玲姐，今天我出门以后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跟玲姐报过餐，慕钊忍不住追问。
陆唯真现在心智单纯，没有外界刺激她不至于突然想要唤醒记忆。
玲姐踟蹰了片刻，还是把他妈妈来过的事和盘托出了。
「你是说，我妈来过以后她才想吐的？」慕钊问。
玲姐点头：「刚开始也还好，聊了一会她就不舒服了。」
慕钊点了点头，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
陆唯真突然想吐，大概率是过去的记忆被人触动。可他妈妈为什么会触动她的记忆？他们可没有聊到过去的六年。
唯一的解答就是，她们之前见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他妈妈为什么会去见陆唯真？她们聊了什么？答案也唿之欲出。
难怪，六年前他从来没有跟陆唯真提过家里想安排他出国的事情，可陆唯真却突然间什么都知道了。
都串起来了。?
20、恩师
◎那男的是谁？◎
六年前，他俩吵崩的时候慕钊没有怀疑过他妈妈。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陆唯真找到他，质问他是不是为了自己放弃出国时，一句话没有提过他父母。他追问她怎么知道的，她一口咬定自己是从他高中时参加的一些准备考试猜到的。他当时信了，现在回想才品出蹊跷：他俩争辩的时候，陆唯真把他为出国做准备参加考试的时间点记得太清楚了。
他了解陆唯真，她十几岁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小孩心性，脑子里除了学习就只剩下吃喝玩乐。她还没有学会关心别人，在她的认知里她才是那个被娇宠的「世界中心」。所以在他刻意淡化那些考试的情形下陆唯真根本不可能把时间点记得那么清楚。他甚至怀疑如果没有他亲妈的提醒，她很有可能连他去参加过哪些考试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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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当年他也同样年轻幼稚，情绪被激发以后脑子就跟不上了。以至于如此明显的问题时隔六年他才想明白。
然而想明白了关键所在，他却依旧不知道要怎么办。他当然可以马上打电话给他妈妈，请她不要一而再地干涉他的感情生活。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他敢在电话里这么跟他妈妈说话，他妈妈不但不会听取他的意见，只怕还会跟他讲一通道理。
而他实在是受够了他父母的「道理」。
他爸妈在外人眼中都是无可挑剔的精英。高学歷，工作体面，家庭和美，更重要的是，他们永远冷静理智且永远手握真理。
就像他们不喜欢陆唯真，不贊成他俩在一起。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像有些父母那样跑过去对陆唯真横加指责，逼他俩分手。相反，他们只会跟陆唯真讲道理。告诉她他已经被家里安排好的「大好前程」，告诉她，他为这份前程付出过多少。再委婉地暗示一下他和她在一起有多「委曲求全」，最后估计还会大度地表示并不是对她有意见，他们说这些话都是出于一片望子成龙的父母心。
于是他们顺利地刺激了陆唯真的自尊心，让她自己跑来跟他摊牌。还利用了她的善良，她不想挑拨他和他父母的关系，所以绝不会提及他父母来找过她。
慕钊碾了碾眉心，十分疲倦地吐了口气。
从小到大，他的家庭条件是许多同龄人望尘莫及的，他那对优秀且讲理的父母也被无数小朋友羡慕。然而只有他知道，他曾经最大的愿望竟然是父母来接他放学的时候，他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欢天喜地地扑进父母怀里，跟他们讲幼儿园的趣事，哪怕是在花坛里捉了三只蚱蜢。而不是规规矩矩地牵起父母的手，像个小大人一样跟他们汇报这一天都学了什么新知识。
虽然每到这个时候，别人的爸妈会夸他懂事，其他的小孩也会用崇拜的眼神看他。以至于时间长了，他也觉得他和父母的相处方式没有问题。
直到他认识了陆唯真，他才发现居然有人上高中了还可以跟个孩子似的往爸妈怀里滚，她不需要在父母面前演模范生，只要高高兴兴做自己，哪怕有一堆的缺点，一样可以获得父母全部的宠爱。
他忍不住开始关注她，越相处就越觉得她很神奇。明明缺点不少，又娇纵又任性，可是他只要看到她就觉得开心。他甚至暗自想过，他要像她父母那样宠她一辈子。让她一直肆意享受宠爱，永远不要改变。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以为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转身，却是她生活天翻地覆的开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妈妈的到访对陆唯真似乎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陆唯真中午虽然没有胃口，只喝了一点汤吃了两根小青菜，可到了下午三点钟就喊饿了。
「我要吃蛋糕……我要喝奶茶……」她抱着枕头气若游丝地喊。等下午茶送上，她大吃一顿以后很快就恢復了元气。慕钊悬了半天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要说影响也不是完全没有。他妈妈来过以后，陆唯真终于开始对她那台搁置已久的笔记本感兴趣了。慕钊知道她大约是受了刺激想快些恢復记忆，在对自己做脱敏练习。他捨不得让她回忆起痛苦的过往，可他也不能阻止。医生都说过，她失忆只是暂时的，迟早都会想起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比以往更谨慎地陪着她。
陆唯真摸了几天笔记本，终于从最开始一开机就想吐，到后来可以连着看一个小时不反胃了。和她想像的那样，她笔记本里存货不少，从大学时期的作业到工作资料一应俱全。但是慕钊不是说学进脑子里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忘吗？可她怎么觉得她电脑里存着的这些东西，除了标题的中文文字，她一点都看不懂呢？
她真的每个字都认识，但是它们连在一起她就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了。只能大概推测出她学的好像是纯工科的玩意。
等会，她记得她大学填志愿报的专业是经管吧，她电脑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陆唯真狂敲魏知秋：「知秋知秋，我大学是哪个学院的？」
知秋：电信啊。
陆唯真：「哈？电信，我还移动呢，你逗我？」
知秋：[白眼.jpg]电子与信息学院！
陆唯真：啊？！我不是经管系的？
知秋：以前是，但你大一就转去电信学院了。
陆唯真再次觉得认知受到了挑战，还可以这么操作的吗？
知秋：大一是可以申请转院的呀，不过据说有成绩要求，要考到原专业的年级前百分之五。
陆唯真迅速搜了一下经管系的人数，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厉害了。她居然还是个隐藏的学霸吗？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跟朋友自吹自擂，就接到了一条来自「江老师」的微信消息。
「小陆，最近没有联繫，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很和蔼可亲的语气，头像是一只很漂亮的狸花猫。陆唯真点开他的主页，朋友圈三天可见，封图是一副江天暮雪的风景画，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只好把江老师的聊天截了图问魏知秋：「你知道江老师是谁吗？」她自从发现魏知秋知道她很多学生时代的事情以后有把她当小百科用的倾向。
没想到魏知秋还真的知道，不仅如此，她还发了一大串感嘆号过来。
知秋：天啊！江老师你都不记得了？你以前说他对你有再造之恩！你现在住的房子都是他帮你找的！是不是你失忆了以后没交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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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啊……这么夸张？
魏知秋说到这份上了，陆唯真也不敢怠慢这位江老师，她赶紧回了信息，把自己出车祸以及失忆的事情跟江老师简单汇报了一番。又小心翼翼地问江老师：「老师，是不是到了该交房租的时间？房租交给谁，多少钱？」
江老师没有马上回復，过了大概五分钟，一个视频邀请发了过来。大概是她说的事情太离奇，老师怕她被盗号了？
陆唯真迅速检查了自己的穿着，确定没有不妥以后点了接受。她有点好奇，在魏知秋嘴里，这位被她捧上天的江老师是何方神圣。
视频通话刚接通，江老师那头似乎没有调整好位置，镜头里最先出现的不是老师的脸，是一件米白色的卫衣，上面印着一个植绒的卡通图案。
很普通的一件衣服，可看到它的瞬间陆唯真却忽然能想起来这件衣服柔软的触感，好像她曾经紧紧抱住过。可是，怎么可能呢？她抱老师？
疑问冒出，陆唯真觉得脑子像是被某种利器狠狠凿了一下。一些本没有记起来的片段从被凿穿的地方一下子钻了出来。深夜冰冷的江风，人车寥落的大桥，从桥面往下望，夜里的江水黑得可怕。然而更可怕的是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她没有跳下去，却已经被绝望淹到窒息。
陆唯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跨江大桥栏杆磨得手疼的粗粝触感好像还在指尖，然后就是老师这件映入眼帘的卫衣。
她为什么会站在爬在桥上？她要自杀？陆唯真还没能理顺这些画面之间的联繫就被江老师叫醒了。
「小陆，陆唯真？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江老师的声音把她从片刻的疑惑中拖拽出来。他已经调整好了位置，现在正脸对着镜头。很温柔帅气的一张脸，初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正值风华，仔细看才会从他眼尾的笑纹中品出点年纪。
陆唯真看着这张脸，突然间就平静了下来。她不记得江老师，可他的脸让她心安。
「老师，我没事。」陆唯真微笑着把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跟这位关心她的老师简单交代了，「腿只有很轻微的骨裂，还有不到两周就可以拆石膏了。至于失忆，医生说应该是心理原因，用不了太久就会想起来的。」
江老师含笑点头：「不着急，养好身体是关键。对了，我看你现在好像不住在家里？」
陆唯真这才发现她视频把卧室拍了一部分进去，忙跟老师解释：「我伤了腿不方便上下楼，现在在朋友家住。」
她话音刚落，江老师迟疑了片刻，问：「是同学吗？」
「对，是高中同学。」陆唯真话说到一半，慕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在跟谁讲话？」
陆唯真抬头看去，只见慕钊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在视频？」他低头去看她手机。
陆唯真一下子把手机盖上了，反应之快她自己都没有料到。她在心虚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马上抢先指责慕钊：「你怎么能偷看我微信呢！」
「对不起，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慕钊举手投降。但视线还没有从她手机上移开，「有什么不能看的吗？那男的是谁？」他紧盯着她手机背板质问。
作者有话说：
请假，我要搬家估计有两三天不能更新了。
本来想搬家前攒一点稿的，然而阳了以后心率一直高，感觉很累，每天写三千字已经是极限，最终没能攒下来。对不起各位，以及等我回来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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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检查手机
◎这女的是谁？◎
为什么跟老师视频不能让慕钊看，陆唯真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更诡异的是，慕钊一问，她居然还冒出点淡淡的心虚，好像她真的对老师有过别样心思。
可是没道理啊！江老师是她的老师，而且魏知秋都说了她没有恋爱对象。总不至于是她在偷偷老师吧？抛开她和老师的年龄差不谈，暗恋就不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虽然江老师的确很帅，看上去也是个温柔的人，但一定是她想岔了。
陆唯真迅速排除掉了这个离谱的猜测。
鬼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盖住手机，反正她失忆了，她不知道原因，就当没这回事好了！
陆唯真脑子飞快地运转过后，扬起头来理直气壮地回答慕钊：「他是我大学老师，你讲话客气点！」
慕钊明显不信，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唯真：「既然是老师，你刚才为什么躲我？」
陆唯真嗤道：「你偷看我手机，我还不能躲了？」
「你确定只是这个原因？」慕钊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目光仿佛要看进她心里。
「不然呢？」陆唯真梗着脖子反问。她虽然心里没底，但是气势不能输。
慕钊盯着她看了一会，脸色忽然微微一变，他皱眉道：「你不记得大学的事，但还记得他？」
「没有呀，我都不记得。」陆唯真摇头，记忆力很公平的，她平等地忘了大学以后认识的所有人。
慕钊的目光在她和手机上游移了片刻，又问：「视频是他发起的？」见陆唯真没有反驳，他眉头皱得更深了，追问：「这老师叫什么名字？教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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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干嘛？查户口啊？」陆唯真警惕。
「当然要查。你现在失忆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万一受坏人引诱怎么办？你在我这住，我得对你负责。」慕钊认真地说。
他的话有道理，可陆唯真听到他把江老师划成「需要提防的坏人」时，顿时就不高兴了。她虽然不记得江老师，但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你别乱讲，江老师人很好的！我现在租的房子还是江老师帮忙找的呢！」
慕钊不为所动，反而抛出一连串问题：「是吗？他一年要带多少学生？所有学生他都给找房子？如果不是，他为什么对你格外不同？你想过没有？」
「……」陆唯真被问住了，她觉得江老师是好人，然而她拿不出证据。她一着急就开始耍赖了：「我都不记得了你要我怎么回答呀？我跟人视频的自由都没有了吗？哼，你就知道管我，你呢？我都没检查过你手机！」
她讲不过的时候就会转守为攻，慕钊早有准备。他手机上还真没有怕她看到的东西，唯一不敢让她知道的只有和妈妈的通话，然而他妈妈嫌微信效率低下，有事找他从来都是直接打电话。所以陆唯真一说，慕钊就直接把手机解锁丢给了她。
「你可以检查。」
居然这么爽快？那肯定找不出什么东西了。不过他既然主动交出手机，她不看白不看！
陆唯真看了眼慕钊，当着他的面慢悠悠地点开了微信，把他最近的联繫人的资料一个一个点开来看。
慕钊双手插兜，一脸坦然。
陆唯真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聊透顶。他近期联繫过的人里女性大约占了三成。然而这些女人要么是他的同事，要么是他的大学校友或是师长，无论是聊天记录还是备註名都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
意料之中的结局。慕钊虽然长得好看，但亲和力几乎为零。高中的时候，除了她，其余女生对慕钊基本也只敢远观不敢招惹。
陆唯真翻了半天没见到可疑对象，便准备把手机还给慕钊。然而就在这时，一条微信消息突然就跳了出来，头像是个q版少女。
秦雅言：蒋教授上次来我们学校演讲的照片，我调了一下光，你看好不好看[吐舌头.jpg]。
紧随其后的是一张现场照片，照片上站在讲台前的人正是慕钊的妈妈，穿的是上回来慕钊家里时的那一身。平心而论，照片拍得很不错，把蒋女士的知性美拍出来了八分，轻度美颜过后照片里的蒋女士比本人看起来还要更年轻一些，但她眉宇间流露出来的那股清高冷淡让陆唯真不自觉地垮了脸。
下一秒，手机就被慕钊抽走了。
「喂！」陆唯真抬头，可不等她谴责，慕钊已经回完了消息，又把手机塞到了她手里。
陆唯真低头一看，聊天界面上多了两句话。
秦雅言：对了，最近天气不错，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慕钊：没空。
虽然慕钊回应冷淡，但陆唯真还是嗅出来一点不一样的气息。
「这女的是谁？你相亲对象？」她学着他的口气质问，看这人一口一个蒋教授，搞不好就是他妈妈介绍的。
慕钊瞥了眼手机：「我没去见她。」
他居然没否认！看来还真是相亲对象……陆唯真瞬间想起来前几天蒋女士对她讲的那番话，是了，他家人明显不喜欢她。他们就算六年前不分手以后早晚也得分开。陆唯真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她丢开手机，没好气地说：「这根本不是你见不见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慕钊一脸认真地问，俨然非要得到她的回答。
陆唯真不可思议地瞪了眼慕钊，这种事还得让她说？她能说什么？说你妈妈不喜欢我？她才没有low到要去挑拨人家母子关系呢！陆唯真气哼哼地往床上一躺，抓过被子蒙住脑袋。隔着被子瓮声瓮气地说：「你自己知道！」
慕钊嘆了口气，然后在她床边慢慢坐了下来。
陆唯真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虽然看不到外边，但能感觉到身旁的床垫陷下去一点，然后慕钊隔着被子抱住了她。他大约控制了力道，放在被子上的重量让她不会觉得被压得难受，反而像盖上了一床很厚实暖和的棉花被，有种奇异的安全感。
陆唯真睁着眼睛，在穿过被子的微弱亮光中，享受这个有所阻隔的拥抱。一会，她感觉到额头处的被子也微微一沉，是慕钊在亲她吗？陆唯真躺着没动，然后就听到了慕钊的声音：「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他摸了摸她脑袋，然后松了手。
令人心安的重量瞬间消失不见，房间又安静了下来。陆唯真等了一会才慢慢拉开被子，房间里果然没了慕钊的身影。陆唯真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好端端的怎么又聊到他家里了呢？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了一下他们这场谈话的起因，不想还好，这一回想，她一下子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江老师！她刚才倒扣手机的时候好像没有挂断视频通话！江老师不会听到慕钊说他坏话了吧？！
陆唯真慌忙在被子里一顿翻找，找到手机以后发现上面有一条江老师的未读消息。
江老师：男朋友回国了？我有点事先挂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不要吵架。
啊啊啊啊啊啊！陆唯真抱着脑袋，想大叫。慕钊那些屁话江老师肯定听到了！但他好像没生气。还有，令她震惊的是，江老师居然也知道慕钊的存在！是不是慕钊出国以后她有点失心疯啊？怎么逮谁都能聊慕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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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以头抢床，好一会才冷静下来。事已至此，还是继续装傻吧。她心里挂着两行宽面条泪，规规矩矩地给江老师回消息：「好的，谢谢老师关心。」
慕钊此时正在翻陆唯真大学的官网，锁定了学院以后，他很快就找到了刚才跟她视频的江老师。
江桥，电信学院教《电路》等专业基础课的老师。虽然官方的照片很帅，但看简介年龄有些大了，今年都满四十了。这个年龄段的男老师早该结婚了，陆唯真怎么都不可能去做破坏人家庭的事，应该是他想岔了。
慕钊关掉了网页。
对着空白的电脑桌面发了好一会呆以后，他记不清是第几次发自内心地懊悔——他当年要是没出国就好了。如果没有选择出国，他不会错过她六年，不会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缺席，更不会需要靠搜寻引擎来揣测她这些年的生活。
这六年，他错过了太多，虽然也不能说一无所获，但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得不偿失。
慕钊无端地想起来他回国前辞别自己导师时，那位和善的老头跟他讲的话。「慕，你有着非常出众的才智，在我教过的学生里至少能排进前十。但是我恐怕你很难成为行业里顶尖的专家。你缺少热情，对生活的热情，对专业的热情。回去以后试着谈个恋爱吧，人工智慧首先要懂人，机器人可没办法做好研究。」
他当时不觉得热情跟做研究有什么关系，也不觉得跟冷冰冰的机器语言打交道需要热情。但是跟陆唯真重逢的这段日子，他好像开始理解导师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嗷，搬完了，恢復更新。就是网还没装，更新略痛苦。
祝大家元旦快乐
----?
22、想起来了
◎陆唯真确实想起来了◎
陆唯真出院以后又去医院复查过两次，第二次复查时医生说她的腿伤恢復得很好，下周就可以过去拆石膏了。接下来不用总是依靠轮椅，最好拄着拐杖自己走，慢慢开始康復训练。
有了医生的支持，陆唯真一进家门就不肯再坐轮椅了，她拄着拐像只瘸腿兔子似的在家里一蹦一走。把慕钊看得心惊胆战，他像个陪孩子学走路的家长，恨不得张开双臂亦步亦趋地跟着，好随时扶住可能摔倒的宝宝。
陆唯真自己倒一点不担心，回头看到慕钊担忧的表情还故意蹦得更大步。慕钊看得出来她是在跟他淘气，他越是盯着，她就会越作。没办法他只好强迫自己不跟着她，但叮嘱还是免不了的：「小心点，慢慢走。」
「知道啦！」陆唯真回头对他吐了吐舌头，慕钊不跟着，她速度果然就慢了下来。
慕钊看她已经能用拐杖走稳了，看了眼时间，给自己找了个新活分担注意力：「那你慢慢练，我去看看玲姐给我们留了什么菜。」玲姐家里有点事请假了，临走给他们做了午饭。
陆唯真对他挥挥手，就继续拄着拐满客厅蹦跶。
慕钊观察了一会，确定她不需要看护以后才进了厨房。
陆唯真歪着头往厨房的方向看，发现慕钊没有继续盯着她这才松了口气。说真的，她以前都不知道慕钊是这么喜欢操心的人。她又不是小宝宝了，哪有那么容易受伤？她真的很想叫慕钊不要放那么多注意力在她身上，被人全天候贴身照顾着也是很累的。
只可惜，她知道慕钊根本不会听她的。他把她当孩子照顾是因为他太珍惜她了。慕钊虽然没有明说过，但她能感觉到慕钊态度的变化。一次转折是他打听打她爸妈的消息，第二次就是他妈妈来过家里之后。
想到这些事，陆唯真也难免嘆气。虽然现代社会早就实现恋爱自由了，可是恋爱的下一阶段，婚姻，却并不是那么自由的。恋爱时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一旦牵扯到婚姻，双方家庭也不可避免地参与进来。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放在婚姻里也是如此。两边父母如果不对付，产生的摩擦日积月累之后，再美好的爱情也要被这些琐事磨损得失去光彩。
人这一生，似乎能真正享受到纯粹爱情的，也只有学生时代了。
陆唯真拄着拐杖，慢慢蹦跶到了放在客厅一角的钢琴旁边。今天天气不太好，出门的时候天就阴着，这会已经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钢琴旁边通往露台的玻璃门上有了零零星星的雨点。陆唯真望着外面逐渐连成丝线的雨，思绪忽然就飘到了九年前，她和慕钊刚刚上高中的时候。
他们的高中有把国庆晚会和迎新晚会合併的传统。所谓迎新晚会，上台亮相的必然都是高一的新生。陆唯真从小就是班上的活跃分子，迎新晚会这种高调亮相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而慕钊正是这个时候进入了她的视线。
准确地说，其实刚进高中她就盯上了慕钊。没办法，她是个颜狗，而慕钊的外形实在出众。只是慕钊气质太清冷，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接近他。直到她从慕钊的初中同学那里听说他会拉小提琴，于是迎新晚会海选报节目的时候，她就动了心思，主动跑去找慕钊商量合奏。
在她开口前，慕钊已经拒绝过老同学喊他上□□奏的提议。她去找慕钊的时候不少人都为她捏了把汗，她自己倒一点不紧张，她直觉慕钊会答应她。果然，慕钊只是在她提出邀请之后微微震惊了一瞬，然后就很自然地问她想弹什么曲子，她说了几个备选，慕钊只考虑了几秒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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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正是少年少女们青春萌动的时候，慕钊跟她的外形足够亮眼，他俩一起站在舞台上即使什么都不表演都足够赏心悦目。所以他俩的节目几乎是毫无悬念地通过了层层选拔。
到了正式表演的那天，她穿着条及膝的白色公主裙，裙摆由多层网纱堆叠，在舞檯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非常漂亮的浅香槟色，像一朵盛放的蔷薇花。比起打扮成小公主的她，慕钊的装束就简单多了，他穿了件带风琴褶的白衬衫和细带的背带裤，腰细腿长，锐利又优雅。
他俩的水平都够不上专业选手，演奏的曲子也简单。但配合意外的默契，再有外形加分，节目效果直接拉满。
陆唯真记得当时还有学校记者站的师姐拍到了一张他俩的照片，是演奏结束，两人准备谢幕的时候，慕钊来伸手牵她，她伸手搭在他手上，慕钊恰好垂眸看她，浓密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一片浅影，让他平日里冷淡的眼眸也变得深邃多情。这张照片在同学群里狠狠流传过一段时间，一时被奉为神照，还上了学校的官网新闻图。她和慕钊从此被同学们视作最有cp感的金童玉女。
时至今日，回想起当时依然觉得美好得像童话。
真说起来，钢琴可算是他们缘分的开始。他俩就是从迎新晚会以后迅速熟悉起来的。慕钊一个不会弹钢琴的人还特意买了钢琴放在家里，应该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吧。
陆唯真忽然就有了弹琴的兴致。可是当她掀开琴盖，手指碰到冰凉的琴键时，一股陌生感却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碰它们了。也正常，她家现在的情况……
陆唯真不愿多想，就站在琴边单手试弹了几个小节。起手很生涩，弹了一下似乎就找到点感觉了。她放开拐杖，扶着琴凳上坐了下来。
慕钊正在厨房里，按照玲姐的微信语音对她留好的午饭做最后的加工，此外他还分出了一半的心神时刻关注着厨房外边陆唯真的动静。客厅里钢琴声响起，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即使只是试音他也听得出来，陆唯真的琴声比高中时生涩了很多。其实高中以后学业紧张，他们都疏于练琴了，陆唯真又遭遇家庭剧变，这几年恐怕连琴都没摸。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有他了，想怎么弹就怎么弹。
慕钊想着，就听见她挪动琴凳的动静。他从厨房看过去，见她已经在钢琴前坐下，背影单薄纤细。他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当年在迎新晚会上，她穿着小礼服裙像蔷薇花一样动人的样子。
琴声响起，是千与千寻的主题曲，他俩第一次一起排练时合奏的曲子。高中时单纯美好的记忆几乎瞬间復甦。陆唯真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当年她跑来找他合奏的时候，他心里有多雀跃。
然而她琴声只刚刚开了头就戛然而止，让他的回忆也被迫中断。慕钊从陆唯真僵坐的背影中看出点不妥来。他冲出厨房，赶到琴边时发现陆唯真正捏着左手手指望着琴键发呆。
「怎么了？手痛吗？」慕钊关切地问。
陆唯真木讷地摇着头，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
慕钊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陆唯真看上去恐怕是记起来点什么了。他曾经恨不得她马上想起来，可现在他只期待她能晚点恢復，哪怕一辈子想不起来都好。
然而他自己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今天去医院时他也单独跟她的主治医生聊过，医生说她没有器质性病变，记起全部往事或许只要一个契机。
现在她自己触碰到了那个契机？慕钊心里沉得厉害，他忍不住拍了拍她，想要藉此打断她的回忆：「是忘谱了吗？别想了，先吃饭吧。」
陆唯真确实想起来了，刚才她左手的无名指按键的时候，只稍微力大了一点，无名指关节就忽然疼得钻心。那些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记忆好像一下子就突破了屏障。
她瞬间记起来了许多事。她来到江东市上大学，第一次住集体宿舍，跟慕钊吵架之后慕钊第一次没来哄她。然而她还在怄气时却突然接到了老家的电话——他们告诉她，她爸妈一起跳楼自杀了！
她爸妈都那么开朗，怎么可能突然自杀？！陆唯真来不及反应，做梦一样回到了老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哪怕是见到了遗体她都还无法相信父母都不在了。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她尚且没有能接受父母死讯的时候，她爸妈公司的人却突然找到她，说催债公司的人正在她父母留下的公司里闹事。彼时她脑子一片混沌，听到爸妈的生意即将毁于一旦时，她什么都没想就跟着人跑去了公司。她已经没有父母了，至少要保护住他们留下来的东西。
到了公司以后场面果然和她听说得一样混乱。她从来没有操心过父母的生意，也很少去他们公司，在场的人很多，大部分她都不认得。她不知道哪些人是催债公司的，她只是在有人要砸柜檯的时候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护着爸妈留下的东西。然后那一棍子就落到了她手上。
十指连心，本该钻心的痛楚，然而她当时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到，她抓着不知被谁扔到地上的拖把发了狂似的乱挥，意外地镇住了场子，催债的暂时撤走了。
可是她到底只是个没满十八岁的孩子，一直在父母的庇护下小公主一样地生活，没有半点社会经验，就连大学都才上了两个多月。自然也不可能护住她父母的生意。
后来她才知道，当时说催债公司来人打砸叫她过去撑场子的人也趁乱抢了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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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被砸的手伤得厉害，等她拖了好久去看时才知道无名指骨折了。因为治疗不及时，留了旧伤，阴雨天就发作。
她什么都不懂，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住。
作者有话说：
营养液刚好100耶！截图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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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梦醒
◎既然是梦，就总有醒来的时候。◎
窗外的风雨渐急，敲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极了六年前……明明已经过去了好几年的事，因为失忆，重新想起来时竟然鲜明得歷歷在目。陆唯真仿佛又跌回了人生最无助的时光。
一夕之间，她失去了双亲，被砸伤了手指，甚至连家都没法回，因为那里有催债的人守着。深秋的雨夜，她独自在街上徘徊，原本熟悉的城市此刻却像噩梦里的场景。
陆唯真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再也走不动了，才找了个能避雨的角落蹲了下来。这时候她才发现夜已经深了，小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一盏滋啦作响的路灯陪着她。雨点在她面前的小水洼里不断地溅起细小的水花。她茫然地盯了好一会水花，才摸出早已关机的手机。
手机还有电，她背包里也带着充电宝。可她不敢开机，早些时候她已经被那些催债的人把电话打爆了。
不过这么晚了，应该不会再有电话了吧？陆唯真仰起头，望向房屋夹缝中的天空，她没有爸爸妈妈了，唯一能信任的人只剩下慕钊。可慕钊也已经远在海外了，她还赌气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繫方式。
陆唯真望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终于决定赌一把，赌催债的已经睡了，赌慕钊没有拉黑她。然而开机才发现，催债的确实停止了骚扰，慕钊却没有接她的电话——电话那头只有甜美冰冷的女声，提醒她他的手机已经停机。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陆唯真发现到了真正绝望的时候人原来是哭不出来的。她忽然发觉眼前的世界变得陌生得可怕，没了爸爸妈妈，没了家，天地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不如跟爸爸妈妈一起走好了。
「唯真，不要想了，先吃饭。」陆唯真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抱了一下，随后慕钊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次元传来。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慕钊抱到了餐桌前。
回忆和现实冲撞让她一时间茫然不已，她不是准备跳桥自杀了吗？为什么又坐在慕钊旁边？
陆唯真木木地看着慕钊把刚盛好的汤放在她面前，他嘴巴张张合合，她思绪混乱，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放在她眼前的是一碗火候正好的山药排骨汤。对了，慕钊叫她吃饭来着。陆唯真好像突然找到了行动指南，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勺，没试温度就直接送进了嘴里。
「烫！快吐出来！」慕钊又说话了，她还没听懂，就突然被人捏住了两颊，被迫张嘴，刚送进嘴里的汤淅淅沥沥地流了出来，污了她面前的桌面。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嘴巴被烫了，火烧一样的疼，她不由自主地伸着舌头吸气。很快，一杯放着冰块的冰水被递到了她跟前，她低头喝了一大口，又听到了慕钊的声音：「再含一口，别吞！」
哦。陆唯真近乎机械地照着他的指示又喝了一大口冰水，还含进去一块冰块。嘴里被烫到的痛感很快就被冰水镇静了。她纷乱的思绪似乎也渐渐有了逻辑。
是了，距离那场噩梦已经过去了六年，慕钊都从国外回来了。陆唯真抬起头，见慕钊正拿着纸巾帮她擦拭身上溅到的汤水，一边擦还一边仔细地观察她，那股细心劲，简直是在拿她当毫无自理能力的婴孩照顾。
也不奇怪，自从她住进来以后他就一直如此。可是为什么她今天会格外想哭？陆唯真眼眶发酸，眼泪很快就蓄满了，视线模煳，她看不清楚慕钊的脸，只能听到他焦急的询问：「烫得很厉害吗？我们去医院。」
她拦住了他要抱她的手，摇着头，眼窝里蓄着的泪水随着她的动作纷纷滚落，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
「你怎么才回来呢？」她轻声问，声音缥缈，是在问慕钊却又像是在自说自话。
慕钊动作顿了顿。
陆唯真仰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慕钊，你怎么才回来呢？」她重复着这个问题，直到被慕钊一把揽进怀里。
「对不起。」他站在她身边，抱着她的头，除了这三个字他讲不出别的话。
陆唯真贴着他的衣服，在迟到了六年的拥抱中她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在那个噩梦般的晚上，所有没能发泄的痛苦害怕都变成了此时肆无忌惮的恸哭。
她抱着慕钊，直哭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肺都开始抽痛了，哭声才渐渐转为了更轻的抽噎。
慕钊抱着她的头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她发泄，直到听见哭声缓和，他才慢慢轻拍她后背给她顺气。陆唯真问他怎么才回来的话，他也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跟她赌气出国，为什么在找不到她人以后不多打听打听？只因为她托人转达了几句难听的话他竟然就真的以为她厌烦了他。
他不清楚陆唯真当年托人转达那些话时的心情，但他可以肯定，她说出那些话时一定是抱了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心。还好，她失忆了，总算让他有了补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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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陆唯真总算从混乱的记忆中挣脱出来了。她已经清楚地知道，现在距离那场变故已经过去了六年，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无知无助的小女孩了。
陆唯真松开了慕钊，清了清嗓子：「我饿了。」
「我去热菜。」慕钊说。
陆唯真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菜，判断道。「可能还不用热。」
的确不用热。
玲姐走之前给他们准备好的午饭是山药排骨汤和什锦焖饭，另外还洗好了一盆拌沙拉的新鲜蔬菜，他只需要把饭和汤重新加热，再给沙拉浇汁装盘就好。饭一直在锅里保温。汤是用紫砂罐煲的，连罐子一起端上来，保温效果极佳，她哭了这么久，汤盛出来还是烫的。
「吹凉了再喝。」慕钊给她重新盛了汤，不放心地叮嘱。
陆唯真对他笑了笑：「放心。」
慕钊又盯着看了一会，见她的确恢復了神智才终于放下心来。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陆唯真放下碗筷，碗底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很轻很轻，慕钊却不由紧张起来。
整整一顿饭他都在想接下来要怎么跟她开口。陆唯真显然已经恢復了记忆，但是这六年她过的应当很不轻松，他不知道接下来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延续他们先前的相处模式，还是开诚布公地跟她把往事聊开。
就在他陷入两难时，陆唯真先提出了邀请：「再陪我看看房子好吗？」
这套房子是按照他们当初商议的样子装修出来的，陆唯真想必也还记得。慕钊起身，要抱她上轮椅。陆唯真拒绝了。
「不用，我该练练走路。」
慕钊只僵持了几秒就认输了，他顺从地把拐杖递给她。
陆唯真从餐椅上站了起来，拄着拐往客厅走去。餐厅到客厅只有几步路，可就是这么短短几步，都能看出来她的变化。她走路变得沉稳了，不再像今天刚回家时那样蹦蹦跳跳惹人担忧。可是慕钊私心却宁愿她还是乱蹦乱跳的样子。
陆唯真走到客厅中央就停了下来。六年前她和慕钊在当时还是毛坯的房子里满怀兴奋地指指点点，很多话她大约只是兴之所至随口一说，没想到慕钊竟然都一一帮她实现了。现在回想起来，她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看到房子的反应应该让慕钊很失望吧。
不过慕钊已经让她狠狠失望过一次了，这点小失望他应该担得起。陆唯真回头看嚮慕钊，似有似无地笑了笑。
慕钊看着她的表情，心里难免咯噔了一下。他心底生出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陆唯真一下子离他好遥远，哪怕他们相距只有一米。
也对，经歷了如此巨大的变故，她有所改变也正常。何况六年过去，她都已经步入社会了，当然不可能一直是他记忆里小女孩的性格。慕钊上前一步，站到了她身旁。距离远了没关系，他迟早能再次拉近。
陆唯真见慕钊靠近，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然后绕过他，去欣赏其他房间了。她在书房停留得最久，因为恢復记忆以前她默认书房是慕钊的地盘，基本没进去过。现在进去看了才发现，就连书房也为她留下了位置。
她还记得当初吵完架，她怕慕钊反悔不出国，故意骂得很难听。再后来她家里出事，她下定决心跟他了断，故意录了不少伤人的话交给慕钊可能联繫到的同学，嘱咐她们一旦慕钊找来就把录音发给他。慕钊确实找过她的那些同学，他收到录音以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她。
她一直默认他们已经分手了。慕钊想必也是如此。毕竟哪有真情侣能六年不联繫？
至于他之前说他们从来没分手的话，大约只是诓骗失忆的她。
可是，既然已经默认分手，却还在书房里保留了她的位置，慕钊真的比她想像的还要别扭。
陆唯真默默嘆了口气。她忽然就释然了，或许这场突如其来的失忆是老天给她的礼物吧。让她可以短暂地忘却那些变故，以小姑娘的心态和他一起生活，也算是圆了六年前的一个梦。
只是既然是梦，就总有醒来的时候。
陆唯真低头看了眼脚上的石膏，等她拆了石膏能自由行走，这场梦也该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跑路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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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不承认
◎你别这样，我害怕。◎
「累吗？坐下来歇会。」大约是见她在书房站了太久，慕钊替她拉了张椅子。
他一提，陆唯真真感觉到累了，便没有拒绝慕钊，道了谢就在他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她落座，慕钊立刻蹲下锁了椅子的滑轮锁。他事事周到，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你不用那么小心，医生都说了，我这是小伤。」陆唯真说。
慕钊没说话，只拖过另一张椅子挨着她坐下。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聊，可是正因为如此，越发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闷不吭声地坐了一会，陆唯真终于看出来了，识趣地主动提起他不敢提的话题：「你跟我说找不到我爸妈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知道了吧。」
慕钊沉默，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惜。
陆唯真浅笑了一下：「你不用这么谨慎。你走了没多久我爸妈就去世了。过了这么久我早都走出来了，不至于提都不能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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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表情微变，陆唯真生怕他再安慰自己，连忙抢先扯开了话题，反客为主地问他：「好啦，别总说我，你呢？什么时候从回国的？」
慕钊：「十月中旬。」
陆唯真一算时间，顿时睁大了眼睛：「那岂不是你刚回来没多久就接到我电话了？」难怪当时慕钊冲进医院的时候满脸怒容，对她也一直没个好脸色。不过二十多天前的事，现在回忆起来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看了眼闷声点头慕钊，真心实意地说：「还好你回来得及时。不然我失忆那段时间一个电话都打不通要哭了。」说着便拍了拍他肩膀，哥俩好的拍法。
慕钊偏头看了眼她。
陆唯真浑然不觉，又杵了杵他胳膊，继续扯开话题：「你现在做什么呢？」
慕钊：「人工智慧。」
陆唯真笑了：「风口行业啊。现在什么都要能扯到人工智慧，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半个同行了。」
慕钊其实很想跟她聊一聊过去的六年她是怎么过来的。但是陆唯真现在主动掌握了谈话的节奏，跟他聊起了工作，他现在虽然没心情聊这些，但也不忍去提及她的伤心事。他知道陆唯真的爸妈对她有多娇宠。于她而言，父母双双离世这种打击，别说过去六年，就是过去六十年也依然是无法磨灭的伤痛。
陆唯真强行跟他聊了会工作，没说几句就发现聊不下去了。她问一大串，慕钊也就回几个字。她又不是真的要跟他请教学问，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高深的问题。
她嘆了口气，认真地跟慕钊说：「你别老这么看着我，好像我遭了多大罪一样。其实过了最初的坎以后，这几年我过得挺平静的。学校老师帮我办了助学贷款，还给我找了勤工俭学的岗位，吃住都在学校也不费什么钱，而且我还拿了三年奖学金呢。说真的，我家里出事之前我都没想过世界上有那么多穷人。你现在觉得我过得不好，可是申请助学贷款的同学里我真不算惨的。起码我只用管自己，好多同学还得出去打工给弟弟妹妹们赚生活费。」
说到这，陆唯真略停了停，瞄了慕钊一眼，然后就笑了起来：「喂，你别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嘛，搞得我好像受了多少罪。我真的特别明智，家里出事以后我回学校就跟打了转专业的申请，现在出来工作起薪也不算低，我助学贷款早都还清了。而且老师给我找的房子是学校老教授的，人家需要一个看家的人，就象徵性的收了我一点房租。比起很多同学我过得算是轻松了。」
陆唯真讲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平静随意，慕钊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是她越是不当回事，他心里就越是难受。高中的时候，陆唯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包，他一度觉得她天生是只能长在温室里的花朵，这辈子都得有人哄着供着。他根本无法想像她离开温室独自面对风雨的样子。可现在看来，他错得离谱。她不但能独自面对风雨，而且还活得很好。
「你比我以为的坚强很多。」他打量着她，像是要重新认识她。
「那是。」陆唯真有点骄傲地扬起下巴朝慕钊笑了笑。
她没有说的是，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变坚强的，她只是运气好，在最无助的时候有人把她从生死线上拽了回来。
那天夜里，她没打通慕钊的电话，身上又冷又痛，绝望中只想随父母离去。恍恍惚惚就走到了跨江大桥上。后半夜，桥上过往的车辆已经很少了，行人更是一个也没有。她走到了大桥中央，毫无阻碍地爬上了栏杆，她不会游泳，只要当时纵身一跃投入江中，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陆唯真了。
可是有心寻死和直面死亡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没有上桥之前，她一心只想去另一个世界跟疼爱她的父母团聚。然而真正到了桥上，翻越了栏杆，再低头俯视下方的江水时，死亡近在咫尺的恐惧感一下子攫住了她。
江风很大，吹得她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很快就失去的知觉，夜里漆黑的江水在她下方二三十米的地方奔腾而过，像通往异界的深渊，跳下去就万劫不復。
陆唯真动摇了，求生的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栏杆。可是不知道是恐惧还是身体已经被江风吹僵了，她发现自己好像不会动了。正当她以为这是上天都想让她随父母一起走的时候，江老师出现了。他发现了她，从桥上救下了她。
大多数的冲动型自杀者只要等冲动平息，就再也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了。陆唯真也是如此。被江老师从生死一线拉了回来，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些东西被抛在了那个黑夜里。她不再寻死，她知道自己想活下去，也必须好好活下去。
比较巧合的是，她的救命恩人居然是她的大学老师，跟她还是同乡。或许真是她命不该绝，那天晚上，江老师开车回老家办事，过桥的时候恰巧看到了爬到栏杆上的她。
「我运气好，总是遇到贵人。」回想往事，陆唯真忍不住感慨。
慕钊问：「江老师？」
陆唯真隐约察觉到慕钊对江老师的警觉。江老师在她心里是很特殊的人，她不想跟慕钊议论他。于是笑着绕过了慕钊的问题：「这次是你呀。如果不是你回来了，还把我从医院接回家里照顾，我哪能恢復这么好？」
慕钊沉默了。陆唯真还不知道，他接她回家最初只是为了报復她六年前的「抛弃」，谁知后来事情走向全然出乎他的预料。最初的动机不纯，让他无法坦然面对她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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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页
「你干嘛这个表情？我是认真的。你看我以前对你说了那么多狠话，你都没有不管我，已经很好了。」陆唯真说着，撑不住打了个哈欠。一看手机，早过了她平时午休的时间。「好睏，我要睡了。」
她一开口，慕钊就立刻起身扶她起来，递上拐杖。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她卧室走。进了房间，陆唯真发觉慕钊还跟着，正想跟他说她一个人可以，就听慕钊突然说：「对不起。」
陆唯真惊讶地转头：「你道什么歉？」
慕钊垂眸看她：「我回来晚了。」
陆唯真这才想起来她大哭前质问他的话，笑着拍了拍他胳膊：「你说什么呢！那是我发泄情绪乱说的话，你就别当真了啊！你就算那时候回来又能怎么样？当时你也是才多大。来了又能做什么？」
慕钊眉头一动，忽然意识到陆唯真当年遇到的事情远不止突然失去父母那么简单。他喉头滚动，握住了她的胳膊，拉进了两人的距离。「现在不是了。」他低头对她说。
他突然靠近，陆唯真又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来自成年异性的压迫感。现在的慕钊确实不是小孩子了。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胡乱回答：「你好像长高了。」
「嗯。」慕钊应了一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抱紧了她。
「唯真，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托着她的后脑勺，低头贴着她耳朵说话。近乎祈求的声音从她鬓髮间穿过，摩挲出特别的质感。
她的心跳几乎是瞬间剧烈了起来，可她知道自己没办法答应。
慕钊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便捏着她的后颈，低头想像之前那样吻她。然后两人还未触及，陆唯真就飞快地撇开了脸。
「我真的困了。」她推了推慕钊，不去看他的眼睛。
慕钊不为所动。
陆唯真嘆气：「慕钊，我们这样不太好，都分手那么久了……啊！」她话音未落，慕钊突然把她抱了起来，陆唯真没有防备吓得尖叫着搂住了他，拐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慕钊把她压到了床上。说压也不太准确，他只是一手托着她后背，一手撑在她身侧，把她整个拢在自己的怀抱中而已。可是他目光太过炽热，双瞳像是蕴含两团烧起来的火。两人明明还隔着半臂远的距离，可陆唯真心跳得过于勐烈，以至于唿吸都困难。她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意识到，慕钊是个早已成年的男性。
好一会，陆唯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别这样，我害怕。」
说完，就慕钊闭了闭眼睛，片刻之后，他终于平息了下来，放开了她。
「我们没有分手。」撂下这句话，慕钊关门走了。
作者有话说：
慕钊：没分手
真真：我说分了！
慕钊逐渐逼近
真真：哇！你别过来！你好可怕！
慕钊，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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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世界如此荒诞
◎跟你聊天的人是江老师对吧◎
慕钊刚才是认真的，他、他……陆唯真不敢深想，慕钊刚才释放出来的隐晦又强烈的占有欲叫她到现在心脏还突突得厉害。
他还喜欢她，哪怕他们已经分开了六年。可是慕钊喜欢她什么呀？不客气地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明明又娇气又矫情还喜欢折腾人，缺点一大堆，优点……大概只有她爸妈给的这张脸了吧。而慕钊身边比她聪明优秀的女孩肯定大把，他干嘛还要记得她呀？！
陆唯真抓着被子，慢慢把自己蒙住了。她这么多年来唯一没有变的习惯，想逃避的时候就喜欢往被子里钻，好像那里就是她的乌龟壳，被子一盖，谁也不爱。
可是这一回，被子自带的安全感魔法却突然失效了。她把自己蒙在里面，心里的难受没有减轻分毫。来到这里养伤以后，慕钊对她好得没话讲，她爸妈都不曾像他这样全天候的陪伴她，拿她当公主一样的宠，她住在这里的日子甜得像童话里一样不真实。换了谁都不捨得从童话里走出来。
可她已经不是十几岁时那个傻白甜了。她清楚，他们这样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情侣相处，完全是慕钊在单方面地照顾她，包容她。而他的这份包容，是建立在愧疚之上的。他懊悔自己选择了出国，没能在她家里出事时陪在她身边。
是啊，她也想不通，他那时候不是把手机停机了吗？为什么还会留着这个号？为什么回国以后也不换号？让她在失忆以后也像六年前一样找不到人不好吗？省得像现在这样，让她短短地做了个梦，将来离开的时候又要难过一次。
更何况，慕钊根本并没有亏欠她什么，她家里出事跟他又没有任何关系。一定要说的话，以慕钊这些天对她的照顾，欠了人情的那个，其实是她。
陆唯真心里刀搅一般，偏偏眼膛是干的。如果不是失忆，她已经很久不曾哭过了。
然而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坚强。只是人承受的痛苦过了一个点以后，所有力气都用来活下去，反而没有余力哭了。她刚才骗了慕钊，那些让她痛苦的回忆像一株扎进骨血的荆棘，在她身体里落地生根，没有随着时间风化枯萎，相反，它还会在她不断的反刍中生出新的枝芽，将完好的血肉搅得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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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页
陆唯真知道后悔于事无补，可她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她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换成了现在她，说不定在父母生意出问题的时候就能察觉出异常，不至于等到悲剧发生才知道父母生意出现了那么大的篓子。或者她迟钝一点，没有能阻止爸妈的死，那她至少不会像当初一样被别人耍得团团转，没有能抱住一点爸妈留下的东西。
甚至在她此后的每一个稍微快乐的时刻，她都忍不住去想，如果爸妈还在，他们会怎样分享她的快乐。
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无能为力跟悔不当初，那些懊悔和自责日日夜夜折磨着她，把她变成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回忆起这些天跟慕钊相处的日子，她才惊觉她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了。
还是睡觉吧，不想了。陆唯真抱紧了被子，她早就学会了不去依赖别人，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好在她先前大哭了一场消耗极大，心事虽多，还是败给了精神上的疲倦。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只是在梦里也免不了回溯过去。
那天她有意寻死，又被求生的本能打败时，有人把她从桥栏杆上把她拉了下来。她被江风吹得浑身冰凉，脑子都是木的。那个人脱了外套给她挡风，她没看清楚救命恩人的样子，却看清了他卫衣上植绒的卡通图案，是个顶砖头的马里奥。
「小姑娘，你多大了？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呢？」他说话的时候，衣服上的马里奥一动一动的，陆唯真盯着那个图案看，觉得它好像真的能从砖头里顶出个蘑菇来。
「你大晚上跑出来，爸爸妈妈不得急死？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那人见她不讲话，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陆唯真本来已经不大运转的脑袋听见了「爸爸妈妈」、「家」这几个词，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我也想回家，可是我没有家了。」她抬起头来，隔着一层水雾，对这位救了她的陌生人说。
那人不知道怎么安置她，便报了警。又陪着她到了派出所。
到了灯光明亮的室内，她才终于注意到，救了她的人有一双非常温柔的眼睛。
值班的民警把她安顿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民警看了她的身份证以后又把救她的人喊出去问话。大约是怕她又要寻死，安顿她的房间里除了座椅，别的什么都没有。他们出去以后门也是虚掩的，留了条巴掌宽的缝。
深夜，派出所里只有两名值班民警。安静得连电脑主机的声音都显得格外聒噪。陆唯真茫然地坐在房间里，大约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那三人讲话音量压得很低，可夜里实在是安静，她到底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
「前两天跳楼了，两口子一起跳的。就剩这么个小姑娘了。」
「还差一个多月成年呢，真惨。」
「听说是资金鍊断裂，可能熬不过去就跳了。」
「欠了不少钱吧？这孩子该怎么办？」
……
她坐在房间里，听着外边的人聊起她家的惨事，只觉得世界如此荒诞，让她想要自尽的痛苦在陌生人听来不过是一个故事，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
她一时走神，外面的人进来了。他们还给她带了一杯刚泡好的咖啡。混着奶精，齁甜的廉价速溶。她以前看到就皱眉头，可这个寒冷的深夜里，她却在这种甜腻的香气里找到了一丝温暖。
他们是把她家的事当故事聊，可对她也确实抱有同情。就连问话都轻言细语，好像生怕吓着她。
民警不知道该怎么安顿她这么个「大孩子」，于是问得格外仔细，等她说到自己在江东市a大上学时，救她的人惊讶地说：「嗯？你是我学校的学生啊，哪个系的？哦，我叫江桥，在a大当老师。」他说着掏出身份证和工作证给她看。
证件上的人面容端正，有双漂亮招人的桃花眼，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无比温柔无害。让人一看就愿意信任。
「江老师，我还能继续上学吗？」陆唯真茫然地问。因为她的这句话，江老师好人做到底，向学校说明了她的情况，又请了假，找朋友帮忙料理了她父母的后事。
如果没有意外遇到江老师，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事。不对，如果没有江老师，她早都不在人间了。
陆唯真从梦中醒来，呆呆地望了好一会天花板，才终于分清楚过去跟现实。
对了！她恢復记忆这事还没告诉老师！
清醒过来的陆唯真一下子坐了起来，从被子里扒拉出手机赶紧给江老师发消息说明情况。随后算了一下日期，又给江老师转了钱过去。
她因为失忆没能及时交房租，江老师肯定已经帮她垫过了。
不过消息发出去好一阵都没有收到江老师的回覆。陆唯真算了算时间，估摸着老师大约正在上课。
果然，到了下课时间，她微信就响了。
江老师收了转帐，又跟她聊起了最近的情况。
陆唯真：老师放心，我拆了石膏就搬回去了，房子还要继续租的。
她刚敲完这句话，卧室门就被推开了。
慕钊走进来的时候，陆唯真脸上的笑还没有褪去。一会才皱眉：「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敲了，你没听见。」慕钊的目光落在她手机上。陆唯真下意识地把微信界面关掉了。
「你在跟谁聊天？」慕钊状似无意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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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没谁啊。」说完她就觉得坏了，这么说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说她在刷微博都好啊！她大概是没睡醒。她赶紧反客为主，问慕钊：「你有什么事？」
「给你敷眼睛。」慕钊走到床边，把冰敷眼罩递给她。
陆唯真这才发觉，眼睛肿胀得厉害。「谢谢。」她接过眼罩，有点不好意思，慕钊实在是太周到了。
慕钊「嗯」了一声，准备走，末了又停了下来。「跟你聊天的人是江老师对吧？」
作者有话说：
慕钊：表面镇定，内心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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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不争气
◎「乖，别动。」◎
陆唯真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微信界面都退出了，手机屏幕也没有对着他。慕钊是诈她的吧？
「上次跟江老师视频你就是这个表情。」慕钊像是有读心术，她还没开口问，他就先回答了。
是吗？陆唯真摸摸脸：「什么表情？」她自己都不知道。
慕钊看向她，上次她跟那个江老师视频时，虽然还没有恢復记忆，可她当时脸上就挂着很放松的微笑，让人一见就知道她在跟很亲近的人聊天。可她对着他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笑过。
他每次回想，心里都不是滋味，江老师三个字像跟扎进心里的刺。
他不想跟她描述她面对江老师时的表情。
「可以跟我讲讲他吗？」他低头拍掉了床上的几根落髮，在床沿坐下。
陆唯真：「江老师？」
慕钊：「嗯。」
她不知道从何说起，找了个不痛不痒的切入点。「江老师教我们电路。」
慕钊只听了开头就说：「不是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
慕钊：「比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会对你格外关照。」他说着大约觉得自己语气有点生硬，停了停放软了嗓音，「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对他比较亲近，有点好奇。」
「他是我老师，还能怎么认识？大概因为我们是老乡，江老师又知道我爸妈都没了，看我可怜吧。」陆唯真含煳道，她不想跟慕钊说她曾经自杀的事，那样慕钊只会更加愧疚然后加倍补偿她。她承不起这份情。
慕钊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试探道：「江老师这么关照你，你师母没有意见？」
陆唯真：「江老师又没结婚，哪来的师母。」
「他这个年龄，还单身？」慕钊意外，心里的警觉一下子上了几个等级。
陆唯真也品出点不对劲了，慕钊又没见过江老师，怎知道他多大？她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你查他？」
慕钊否认：「没有。我只是去你学校官网看了一下。」
陆唯真脸色微沉，斩钉截铁地说：「江老师是好人，他不结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你别疑神疑鬼。」
「我没有……」慕钊说着半截就顿住了，他当然没有不信陆唯真，但是他怀疑那位江老师利用学生对老师的崇拜和信任接近她。她突然没了父母，难保不会对关爱她的老师生出依赖。尤其是上次，他不过是看了眼视频界面她就直接扣倒手机，实在是让他不能不多想。更让他心慌的是，陆唯真恢復记忆以后，看他的眼神一点依恋也没有了。
可他这几年不在她身边，就算那个江老师趁虚而入，就算她对江老师有不一样的情感，他似乎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慕钊心里不舒服，但不想被她看出端倪，于是扯了个浅笑出来跳过了这个话题：「好了，不说别人，我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正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你说。」
「你先。」
两人退让一番，还是慕钊先说了。
「医生说拆了石膏以后你还需要拄拐，你在学校那边租的房子我看过，房子很老了，楼层虽然不高但没有电梯到底不方便，厕所也是蹲坑。生活肯定没有在这里方便，所以我想你不如把那边的房退了，搬过来住。我还能接送你上下班。搬家你不用操心，我来安排。」
话题跳跃得有点快，陆唯真愣了愣，立刻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我在那住得挺好的。再说了，搬你这长住算什么事啊。」
慕钊牵住了她的一只手，认真地说：「我是你男朋友，你搬过来一起住有什么问题？而且你应该也还记得，这套房子就是为了我们一起住买的。」
陆唯真当然记得，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抽了一下手，慕钊一下子就抓紧了。陆唯真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不由笑了一下，饱含讥诮的那种：「慕钊，我记忆都恢復了，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好吗？我们六年前就分手了，你死扛着不承认又有什么用？」
慕钊脸上强撑出来的笑一下子就淡了：「我没同意，从来没有。我只是找不到你。」
陆唯真抬起眼帘，脸上还挂着嘲弄的笑。她直直地看嚮慕钊：「承认吧，慕钊。六年没有任何联繫，你还要死咬着说没分手，这话你自己信吗？是，我承认，是我有意删掉了所有的联繫方式，让你没办法联繫到我。我还录了很多难听的话让同学传给你，故意要把你气走。可是你知道我在哪上学，要是真的想找我，难道会六年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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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是没有正式谈过分手，可是你被我气走，放弃找我的时候其实已经默认我们分开了。我说的对吧。」陆唯真笑着，语气笃定。
慕钊蓦然惊觉，恢復了记忆的陆唯真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娇软可爱的小姑娘了。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长出了一身的锐气，似乎一眨眼，她就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这样的陆唯真让他忽然就有些陌生。
「可是你找到我了。」
「那是因为我失忆了。」
「你想过没有，你为什么会失忆？」慕钊追问，「你受伤明明不重，医生也说你这样的病例他从业几十年就见过一例。」
陆唯真满不在乎地说：「我运气不好呗。」
「我觉得不是。」慕钊沉声说，「是上天特意给我个机会补救。唯真，我也很后悔出国了，可是人没办法预知未来，我走的时候不知道你家里会出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辛苦。你也知道我死要面子，上学的时候更加，你都说我要是再找你就是贱了，我哪还有脸再来纠缠？可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他抓起陆唯真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按，「我的女朋友一直只有你。」
家里地暖开得很足，慕钊只穿了一件长袖，隔着不算厚的衣服，陆唯真被迫按在他胸口的手很快就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热度。
「我亏欠你的，以后都会补回来。给我机会好不好？」慕钊抓紧了她时刻想逃脱的手，说得无比郑重。
他抓得太紧，陆唯真也感觉到他现在紧张的心率。可是……
她望着他，坦然地说：「我说过，你没有亏欠我，也不用可怜我。我毕业工作了，工资养活自己没有问题。我租的房子跟这里比是差远了，要说是老破小也没错，但是那就是普通人住的地方。而且一室一厅，独立卫浴，对普通的毕业生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你可能没办法想像，其实我以前也是。看到那些每天坐公共运输上下班，点便宜的外卖的人就觉得他们很可怜，每天活得像个没有梦想的机器人。」陆唯真说着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曲起一边膝盖，脑袋歪在膝盖上望着慕钊，「不过我自己过上了这样的生活以后，发现其实还不错。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下了班还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可以待。不用发愁下一顿去哪吃，也不用发愁晚上睡哪。你看我觉得我可怜，可是我每天心里都特别踏实，真的。」
「慕钊，说真的，从我家里出事到现在，我最深刻的体会就是千万别用自己的认知轻易地评判别人的生活。人和人的差距很大的，别看我们现在坐在一起，但我们其实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不了解我的生活，我也不太能融入你的生活圈子。」
陆唯真一口气说了很多，然而慕钊听出来了，她最后一句才是重点。陆唯真是在委婉地拒绝他。
慕钊只当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执拗道：「你搬过来，我可以慢慢了解。至于我的生活圈子，要是你觉得不舒服，你不用去融入，直接忽略就好。」他的生活圈子，陆唯真指的肯定不是他的同事，而是他的家人。
怎么可能。
慕钊说完，陆唯真心里只有这四个字。慕钊家别的人她没接触过，但从他妈妈的一个人的言行中，她已经感受到了排斥。以前她爸妈还在，家里也是开公司，慕钊的妈妈都不太看得上她，现在她更加一钱不名，慕钊的家人能喜欢她就有鬼了。
只是这种话跟慕钊讲没什么用，毕竟看不上她的人是他的亲人，她也不想慕钊为了她去跟家里闹脾气。
没意思，她现在也没那个闲工夫。
「其实我刚才就想跟你说，我在你这住了这么久，差不多也该搬走了。」陆唯真直起脖子，认真地说。
慕钊打量着她，半天才冒出来一句：「唯真，你非得跟我这么生分吗？」
陆唯真笑笑，假装没有看到慕钊眼底的火：「六年了，我们每一天都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彼此觉得陌生很正常。倒是你，这么多甜一直维持我们还没分手的假象不累……唔……」话没说完，慕钊就托住她后脑勺重重地吻了上去，直接把她没说完的话尽数吞下。
她的嘴唇很软，吮吸起来像果冻般弹润，怎么亲都亲不够。慕钊食髓知味，按着她的后颈把人更深地压向自己，直恨不得将人拆吞入腹。这么柔软好亲的唇舌，为什么能毫不在意地说出那么让人伤心的话？慕钊不理解，唯有一再地加深这个吻。
他好不容易才抓住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
陆唯真又用被子蒙头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难受心里，而是因为难为情。刚才慕钊强吻她时她本来还有心抗拒，但很快就在他的攻势面前招架不住了。她只记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任他予取予求。等慕钊松开她时，她竟然还不受控制的发出了一声娇哼！太丢脸了！简直像是欲、求不满在向他索求更多！
更可气的是慕钊听见了，他居然还笑了！虽然没说什么，但他马上又搂着她浅吻了好一会。临走还很过分地舔了一口，又笑着在她耳边说什么是他不好，他去买药。
买什么药？不就亲了一下吗？陆唯真脑子混沌着，直到扭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两颊飞粉，目含春水，嘴唇红肿得一眼就看得出刚才干了什么好事。而且慕钊他属狗的吗？怎么还把她下嘴唇给咬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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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亏她酝酿了那么多说辞，说得口干舌燥，而慕钊一共都没讲几句话，只一个吻就让她破功了。陆唯真脑子爆炸，恨不得挖个洞直通外星系，从此告别地球。
不行，她不能跟他这么耗下去了，必须搬走，而且越快越好！但是慕钊明摆着不让她走，所以她怎么走还得讲究个方式方法，像从前那样激怒慕钊肯定是不行的了。
她得找个人商量。
陆唯真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翻出了魏知秋的微信。
魏知秋比她高一届，跟她不是一个学院。她们是在学校活动的时候认识的，她第一次看到魏知秋的时候感觉这姑娘多少有点社恐，还以为她是被抓壮丁拖过去干活的，同病相怜就跟她聊了起来，后来才知道，这妹子是别的学院的劳动部部长。
魏知秋进学生会完全是因为家里要求。她爸妈说未来走向社会要锻鍊社交能力，她赶鸭子上架被逼去竞选，稀里煳涂进了学生会，当了干事，然后又被推上了没人愿意干的卫生部部长。
卫生部除了检查卫生没什么活动，主要负责帮别的部门打杂。
魏知秋在学生会待了两年多，社交能力没见得提升多少，但明显变得更容易被使唤了。用魏知秋的话来说，就是她打杂习惯了，别人但凡有点活喊她一起做，她都觉得是她的事。
这习惯对魏知秋来说可能是个麻烦，但作为她的朋友，还是很喜欢她这种有求必应的性格。
陆唯真给她发消息：我想起来了。
知秋：啥？记忆恢復了？什么时候的事？
陆唯真：就今天。
知秋：这么突然的吗？卧槽，我该说什么，恭喜恭喜？你男朋友知道吗？
陆唯真：当然知道。还有注意措词，是前男友。
知秋：[斜眼.jpg]啧啧啧啧，刚恢復记忆就要把人家蹬了？渣女！
陆唯真：我认真的！我想搬回去住，但是他不让，怎么办呀？
知秋：这是余情未了啊！
知秋：你拆石膏了？
陆唯真：还没呢，怎么？
知秋：那你急什么，能蹦能跳了再跑呗。都已经住了那么久也不差这几天。
陆唯真：再住下去我怕出事……
知秋：？！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等会，你俩不会这么久了都没发生点什么吧？你家阿钊也太能忍了！是不是不行啊？
陆唯真：我呸，我断了腿！
知秋：哦~~~~~我懂！你是怕腿好了以后你把持不住把人家给x了？嘿嘿嘿~
这个老污婆！陆唯真脸烫得要命，虽然魏知秋是在扯淡，但想想刚才那个吻，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好的定力。还是趁早走人吧，留在这里只会跟他越来越扯不清，将来再分开，痛苦加倍。
陆唯真：说正事呢，我真的得走，我俩没未来的。
知秋：那有多难？你要是下决心了他难道还能把你关起来？实在说不通，你就悄悄走吧，先斩后奏。东西多吗？搬不了叫我啊。
陆唯真：行，我想想。
陆唯真正跟魏知秋聊着，外面忽然听到了入户门开关的声音，没多久卧室门口想起来两声敲门声。「我可以进来吗？」慕钊在房门外问。
「进吧。」陆唯真放下了手机。
慕钊推门而入。他脱了外套，身上穿着的还是刚才那件长袖，衣服很合身，衬得人宽肩窄腰，陆唯真一下子就原谅了自己的定力。慕钊本来就长在她审美点上，她会动心实在是理所当然。只是她这头刚刚开解完自己，目光就不受控制地落到了慕钊的嘴上。慕钊的嘴唇也比平时红，只是不像她肿得那么明显。
陆唯真只看了一会就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下意识地掩了掩自己的嘴唇。酥麻的感觉还没完全褪去，估计还肿着。
「别挡着，让我看看。」慕钊在床头放下他手里的东西。轻轻捏住了她下巴，顺便拿开了她遮着嘴的手。
陆唯真斜眼往床头柜瞅了眼，慕钊拿进来的就三样：药棉棉签、碘酒还有金霉素软膏。
「我不擦碘酒。」她立刻声明，就破了这么点口子犯不上请染色王出山。
「嗯，是不用。」慕钊检查了一下，轻笑。用药棉棉签沾了点软膏。
「我自己来就好。」陆唯真急忙说。
慕钊没理她，一手捏住她下巴，低声哄道：「乖，别动。」他压低后的声音有种特别的质感，摩挲在耳膜上酥得要命。两人挨得又近，慕钊讲话的时候温热的唿吸就像羽毛，似有似无地在她面上轻扫。陆唯真本来降了点热度的耳根又迅速红了起来。
慕钊动作很轻，棉签沾着凉凉的膏体抹在破皮处，不疼，很温柔地包裹住了细小的伤口。可就那么一丁点小伤，用手指头擦药都只有半秒钟的事，慕钊却像是在修补什么珍贵的文物，擦完了还要仔仔细细地检查。
被慕钊这么盯着看来来回回地看，她只觉得嘴唇好像又被他亲了一样。「好了吗？」陆唯真终于沉不住气了。
慕钊捏住她下巴，在她嘴唇没破皮的那边印下一个轻吻：「我下次会小心点。」他轻言细语，不能更斯文，仿佛刚才吻她吻得那么兇狠的是另一个慕钊。
陆唯真恍惚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他还想有下次？！
而慕钊这时候已经拿着药走出了卧室。
这傢伙刚才是对她使美人计了对吧！陆唯真恍然，恨得咬牙切齿——她真的太不争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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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慕钊：卖力勾引中
----?
27、后悔死了
◎他就是个混蛋！◎
玲姐本来说好只回家半天，按理说晚饭前就该回来的，可是天色渐沉，眼看着快到下班时间了，玲姐却还没有回来。
「玲姐家出了什么事吗？」陆唯真拄着拐走出房间，见慕钊在厨房里翻冰箱。玲姐言出必行，说好回家半天，没有急事应该不会晚归。
慕钊正在找能做晚餐的食材头也没抬随口说：「放心，玲姐家来了亲戚，说想多请半天假跟家人吃个晚饭。」他在撒谎，玲姐家没来什么亲戚，是他主动给她放假了。陆唯真的嘴唇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万一被玲姐点破，她恼羞成怒就麻烦了。
陆唯真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慕钊的解释又合情合理，她听了也没多想。
慕钊递过来一盒酸奶：「你是要玲姐帮忙做什么吗？我来吧。」
「没，我就是随便问问。」陆唯真摇摇头，接过酸奶吸了起来。车祸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她已经习惯了打石膏的腿。而且医生也说过，她即使拆了石膏，这条腿也还是不能马上恢復到健康的状态。她在这里住玲姐当然会小心照顾她，可她迟早要搬走，自己先适应一下也好。
「煮点饭，再炒两个菜就好。」慕钊说着。
陆唯真靠在厨房门上吸着酸奶，看慕钊在厨房里忙碌，觉得特别新鲜的。上高中的时候慕钊就是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以至于她总觉得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合该用来拉琴，写字。她那时候是完全想像不出慕钊下厨的样子。
后来他俩在这套房子里设想装修的时候，她还笑着说厨房肯定是利用率最低的地方，因为他俩谁都不会做饭。
没想到啊，慕钊切菜的姿势倒是挺娴熟的，看起来不像是现学现卖。「出国以后学的？」陆唯真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后，谈个脑袋查看他的刀工。西红柿切做两堆，一堆切的细碎，另一堆则是大块的。案板旁边还放着几个生鸡蛋。
陆唯真一看就笑了番茄炒蛋，大概是所有中国人厨艺的启蒙菜吧。「我来打蛋。」这个她会。她把拐杖往旁边一靠，要去拿鸡蛋和空碗。
手还没碰到蛋呢，慕钊就已经放下刀，从后边捞住了她，陆唯真手指离蛋还差那么点距离，没够着。「别碰，脏。」慕钊说着，单臂抱住了她的腰略微提起她往旁边一转，叫她远离了灶台。
陆唯真翻了个白眼：「打完洗手不就行了。」话音未落，慕钊已经低头在她耳后根亲了亲：「乖，别捣乱。」他嘴唇抵着她耳垂，温热的气息从耳根沿着脖子往下钻，陆唯真只觉得一点细微的叫人酥麻的电流从他触碰地方向四面八方游走开去，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我没捣乱！」她捂着滚烫的耳垂扭头去瞪慕钊，怎么总觉得下午那一吻过后，慕钊对她好像变得放肆了。
慕钊眉眼含笑：「我知道，可是你在这里我会分心。」他说着，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她耳垂，又在她刚擦了药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
又用这种眼神看她！陆唯真怂了。慕钊把拐杖给她，她就乖乖地拄着拐出了厨房。不过也没走远，就在距离厨房最近的餐椅上坐下，继续看慕钊处理食材。
陆唯真半伏在椅背上往厨房望着，忽然就想起来在医院刚重逢那会，她还只当慕钊是平行世界的人，想着要帮这里的「陆唯真」攻略他，而慕钊对她好似充满警惕，心思重重。没想到，现在两人好像掉了个个。
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回想起来恍若隔世。
慕钊做菜好不好吃另说，备菜的动作反正挺娴熟的，很像她很久以前想像过的样子。陆唯真忍不住假设，如果她爸妈没有出事，他们现在应该也过着这样的生活吧？
刚上大学那会，慕钊的妈妈找到她说了那么多拐弯抹角的话，她虽然知道他家人可能看不上她，但也没有想过分手，她跑去找慕钊吵架一是拿他泄愤，其二也是不想耽误他前程，真心希望他出去留学。她才不担心异地恋，她那时候自信得不得了，觉得自己早就吃定了慕钊，他不管去到哪里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然后她就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陆唯真再次回想起那个绝望的雨夜，她那时候以为慕钊真的被她给气走了，故意废弃了手机号。所以后来她再也没有往这个号码上打过电话，偶尔动过这个念头，却马上被那天晚上的记忆给逼退了。她很害怕再打过去，对面会有电子音提示她这个号码是空号。
可是没想到，慕钊竟然没有扔掉这个号码，还被失忆的她给拨通了。
他为什么要留着这个号呢？陆唯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慕钊正要开火，忽然又听到了后面传来拐杖的声音，他回过头，发现陆唯真走到了厨房门口，正靠在玻璃门上。「你又起来干什么？站着多累啊，去坐着吧，很快就好了。」他柔声说。
陆唯真没动，却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慕钊，国内这个手机号你一直在用吗？」
慕钊点头：「嗯，怎么了？」
「哦，没事，随便问问。」陆唯真摇摇头，原来是她想多了，那天晚上他的手机可能只是欠费了，没及时续上而已。
可是，怎么就那么巧呢？偏偏在那个时候找不到他。是不是这就是老天的暗示，慕钊终究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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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时候也会幻想，如果慕钊当时接到了她的电话事情会怎样。她那时候多半会哭着把家里的变故原原本本地告诉慕钊，慕钊大概率也会赶紧买票回国，赶到她身边。可是接下来呢？慕钊自己都是个学生，他回来能干什么？
还有他家里，他的妈妈本来就嫌弃她不够优秀，如果知道自己的好儿子为了她学都不上了偷跑回国，只怕会加倍讨厌她。
而她，在惊慌失措下一定会把慕钊当做救命稻草牢牢抓住，有了慕钊这个依靠，她怕是也不会有多少成长。
对了，慕钊要是接了电话，她应该不会想去跳江自杀了。这样的话应该也不会提前认识江老师。
这么想来，现在的情形竟然是最好的安排。
江老师虽然也照顾她，但两人毕竟是师生，不小的年龄差以及老师这个身份在这摆着，让她不可能像依赖慕钊那样依赖江老师，只能逼着自己自立起来。
慕钊回答完她的问题就转回去开始炒菜了，可炒着炒着就觉得不太对劲，陆唯真的问题问得实在突兀，他总觉得有蹊跷。回头去看，发现陆唯真又靠着门框两眼失焦，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明显是在想什么事想出神了。
他快速把两个菜都炒好了，拍醒了陆唯真：「又发呆，想什么呢？」
陆唯真被他一拍跟开了开关似的，脸上的忧郁一扫而空，马上绽出个甜甜的笑：「想你做的菜好不好吃。」她声音轻快，是他所熟悉的没心没肺的样子。
慕钊看得出，她明显有心事，却不打算跟他讲。她不说，他也就只能当做不知。「尝一尝就知道了。」他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接着她的话说，转头把两盘还冒着热气的家常菜端出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陆唯真倒是没什么异样，吃得高高兴兴的。慕钊也配合她，可心里还惦记着她的问题。他记起来刚出国那会，他心情极端恶劣，一方面是跟她冷战，另一方面也是烦他爸妈，不想跟他们联繫，于是就把旧手机关了机扔在一旁没管，过了几天想起来用的时候发现刚好到了月结日，预存的话费不够扣的，被停机了。
他没当回事，把钱给续上了。他当时一点没担心过漏接电话。他爸妈知道他新的手机号，至于陆唯真，她才不会先低头，肯定还等着他去打电话哄她。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陆唯真的父母是六年前走的，他们就是吵得再厉害，她遇到这么大的事总该会给他打电话吧？毕竟他是她除了父母外最亲近的人了。会不会刚好他停机那段时间，陆唯真给他打过电话？
想到这种可能性，慕钊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给狠攥了一下。眼前的饭菜他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慕钊做番茄炒蛋和甜椒炒肉片味道都不错，陆唯真正吃得畅快，没注意到他的情绪。等发现慕钊碗里的饭还没吃完就撂筷子了。她才抬头看他。「你吃饱了？」她看看他的碗指着两碟菜说，「还有这么多呢！」
「可能炒菜闻饱了。」慕钊给自己找了个藉口。
陆唯真没怀疑。她以前也很受不了油烟味，慕钊养尊处优的有这毛病正常。「可是你炒了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她看着还剩大半的菜有点发愁，想了想把番茄炒蛋拖到了跟前，「那我负责干掉这盘吧，鸡蛋不好过夜。甜椒炒肉放冰箱吧，可以留着明天早上下面吃。」
慕钊本想说吃不完就倒了，陆唯真一说，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知道的陆唯真挑嘴挑得厉害，别说吃剩饭剩菜了，就连新炒的菜她都是挑着吃。有时候她吃完饭菜碗里还能剩一大半。
这样的陆唯真，现在不仅会主动光碟，还要安排剩菜留到早上吃。
慕钊看着她不当回事的表情，知道他如果提出异议，陆唯真大约又要说，普通人都这样，没什么大不了。
或许是吧。吃剩菜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仅仅六年，她的性格习惯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让他简直不敢去想她这些年受了多少罪。
不就是吵架吗？他干嘛要跟她冷战？他干嘛要关机？
他就是个混蛋！
作者有话说：
真真友好拍肩：不至于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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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预备——
◎最坎坷的那段路，有人陪她一起走吗？◎
陆唯真很忧郁。
她发觉自从恢復记忆，慕钊对她更好了。
以前她看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的形容，只觉得是文学的夸张。可现在慕钊对她的态度让她觉得这个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她早上起床的时候没完全清醒，一下子忘了腿上打着石膏，拐杖也没拿就站了起来。刚迈了一步，痛感才传到大脑皮层，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慕钊已经冲进来把她整个抱起来了。
「醒了怎么不叫我？拐杖都也不拿。」慕钊贴了贴她额头，心有余悸的样子。
陆唯真本来还剩下的三分睡意，被他一拎一抱彻底弄没了。「睡迷煳了。」陆唯真看了眼还打着石膏的脚，推开慕钊的脸：「我没刷牙呢，别贴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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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乐了，轻笑：「没事，我不嫌弃。」说着就抱着她往卫生间走。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陆唯真在他怀里扭了两下，马上被按住了。「就两步路，要復健不差这点距离。」慕钊把她抱到洗手池跟前才把人放下。放她站稳了，他还不走，单手圈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胁下穿过，撑着洗手池台沿。是完完全全的保护者的姿态，防止她洗漱的时候滑倒。
洗手池前的镜子里映出两人的身影，她睡得头髮乱飞，慕钊倒是收拾得清爽。就是慕钊贴着她站的这姿势也太怪了！陆唯真一下子想到了些不太妙的场景。
「松手，我摔不了。」她拍了一下慕钊。
慕钊不听：「你漱你的，不影响。」
陆唯真没办法了，只好努力忽略他的存在，专心洗漱。
还好慕钊贴她贴得紧，却没有再做其他多余的事，把自己当成个人形支架，规规矩矩地等她洗漱完。
本来她还以为是她早起没站稳吓着慕钊，让他神经过敏了。没想到早上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慕钊对她的照顾仔细到玲姐都侧目。
还好玲姐有分寸，没有直接问他俩，但她看他俩的眼神明摆着满是疑惑——她就回家一天，这两人怎么就变样了呢？
陆唯真也不好跟玲姐解释，只能快速吃完早饭，藉口自己要办公进了书房。慕钊马上把她的笔记本拿了进去。
书房门一关，慕钊过来给她调椅子高度的时候陆唯真就忍不住了：「你别那么夸张好不好，你这样子别人知情的晓得我是轻微骨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少了条腿呢。」
慕钊一听，作势就要捂她嘴：「赶紧呸，不许咒自己。」
陆唯真拂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她根本不信这些，她要是讲句话就能成真，活着可轻松多了。但她也发现了，现在跟慕钊讲不通。慕钊跟自己较上劲了，他就一门心思地觉得对不起她，她要是死命拦着不让他照顾，只怕他晚上都要睡不着觉。
她想明白了，也没再跟慕钊掰扯，开了电脑，打开「工作」的文件夹，准备熟悉熟悉业务。她要搬回去住，工作可千万不能丢了。只是二十几天没碰这些东西，现在再看到它们的时候感觉那些文件一个个长得特别陌生。不过她也有心理准备。平时放个七天长假再回去工作时都会又节后综合症，更何况她脱离工作快一个月了呢？
陆唯真把那些文件一个个点开，慢慢看了过去，又调出微信的群聊记录，挨个查看她经手过的工作的当前进度。大概花了快两个小时，那些陌生的文字跟字符才逐渐熟悉起来。陆唯真松了口气，还好脑子被撞得不严重，以前学的东西都还记得。不然她现在一无所有的，再坏了脑子可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
她趁着自己思路清晰，赶紧把先前的工作梳理了一番，开始给领导写邮件，告诉领导自己目前恢復的情况，顺便汇报了一下她对工作进度的了解，并诚恳表示，虽然腿还瘸着，但是远程办公完全没有问题。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终于暂时忘了慕钊的存在。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只要能保住饭碗，别的都可以慢慢商量。
她专心致志，陪着她办公的慕钊却不停地观察她的动静。陆唯真说他太夸张了，他自己也知道她用不着这么细緻的照顾。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只要一想到陆唯真很可能在无依无靠的时刻没打通他的电话，他就恨不得穿回六年前扇自己。
陆唯真那时候哭了吗？肯定的吧，而且只怕是哭得撕心裂肺。她是多娇气的小姑娘啊，顺顺噹噹长到十几岁，一点苦没吃过，突然就要承受这么沉重的现实。
慕钊发现，他记忆里只有陆唯真曾经的样子，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像那个娇滴滴的陆唯真是怎么熬过来的，最坎坷的那段路，有人陪她一起走吗？
两人的电脑并排放着，他的角度能看到一些她屏幕上的内容。曾经的陆唯真应该不会喜欢这些东西。他先前特别想她立刻恢復记忆，可等她真正恢復记忆了，他才发现，他们之间亘着道时间留下的鸿沟。他现在再怎么温柔体贴，也永远不可能穿过时空，回到六年前的宜宁去照顾那个真正需要他的陆唯真。
陆唯真字斟句酌地敲完给领导的邮件，又照着写了个简要版的，准备微信消息和邮件一起发，发之前她认真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错别字和会引起歧义的话以后才点了发送。
办完这件大事，她才终于长吁了口气。靠在椅背琢磨，她是车祸受伤，不是故意旷工，在公司也不算可有可无的岗位，毕竟那个【中午吃啥】的群里，同事已经不止一次地问她恢復了没有，说少了个人工作要爆炸了。丢饭碗肯定不会，更何况假是慕钊请帮她请的，他办事她很是放心。
对了慕钊，陆唯真终于想起了身边的男人。一转头就见慕钊把电脑休眠了。
「我有点事要去朋友公司，午饭不在家吃了。」慕钊站起来，看着她有些迟疑，「你自己在家行吗？」
陆唯真哭笑不得：「我都快能拆石膏了，你说呢？再说还有玲姐在呢！」她说着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慕钊，「下次去医院拆石膏你要不要也拍个片啊？」
慕钊：「我拍什么？」
陆唯真：「拍你脑壳！看你有没有问题。你也没撞头怎么跟傻了一样呢？」她说着都忍不住笑了，认识这么多年，慕钊很少露出这种失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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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也跟着她笑了笑：「我走了。」
陆唯真目送他出了书房，不一会就听见他出门的声音。
慕钊走了，陆唯真可算松了口气。他去处理工作也好，省得天天在家跟她大眼瞪小眼的人都憋出病了。
以前她是恨过慕钊单方面不理她了，可现在回想起来她真的不觉得慕钊欠了她的。两个小孩子谈恋爱，本来也没有为对方承担风险的义务和能力。何况，她已经知道了，慕钊那时候并不是真的放弃她，只不过有些事就那么巧，她家出事和慕钊手机欠费偏偏赶一块了。
这就是命吧。
陆唯真偏着头想了一会，觉得她能在一生中最快乐无忧的时候遇见慕钊，也算是运气了。更何况老天还鬼使神差地让她体验了一把失忆，把她心里对慕钊的结都给解了，也算是待她不薄。只不过他俩的缘分大概就这么多了，她也得见好就收。走肯定要走的，但是怎么走才能不伤他心呢？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什么好方案，倒是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成长了。换上以前的她哪会管别人怎么想啊？！遇到事情都是只顾宣洩自己的情绪。这么回想起来，高中那会慕钊还真是辛苦。
陆唯真脑子里闪过些她各种折腾慕钊的片段，看了没一会就笑了，笑着笑着心里又忍不住酸酸的。她吸了吸鼻子，叫停了回忆。开始给魏知秋发消息。
她要搬走，能商量的也只有魏知秋一个。
知秋：你俩不是都分手了吗？你搬走还要考虑他的感受？
陆唯真：这不是受了人家这么久照顾嘛。
知秋：他自己乐意的，你要过意不去就当欠了他一个人情。都在一个城市工作以后有得是机会还。
陆唯真发愁：说得容易，他哪用得着我啊？
知秋：这还不容易？他以后结婚你包个大红包呗！
陆唯真马上呸了回去：你就刺激我吧！
知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怎么办？哎，男人真麻烦！
陆唯真不说话了。是挺麻烦的，比工作难对付多了。
一会。
知秋：怎么不说话了？我认真的问啊，他是不是不让你搬走？
陆唯真：嗯。我想聊他就迴避。
知秋：那我说点真话了，你别怪我讲话不好听。
陆唯真：你说。
魏知秋沉寂了好一会，才发来一大段话：你们不就是因为家庭原因分手的吗？现在你俩家庭条件有变化吗？还有，他家里对你是个什么态度你都知道了他会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要是连自己爸妈都搞不定，还能指望他什么？他不搞定自己家里还非要跟你在一起，他有资格吗？！你前男友条件不差，你要是能享受跟他在一起谈个没结果的恋爱也行，可是我觉得你做不到。所以你还是快刀斩乱麻，找机会直接走吧，省得留在那里跟他纠缠不清！
陆唯真脸上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魏知秋虽然不知道他们分手的实情，但有一点她说得没错。她没办法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跟慕钊谈没有结果的恋爱。长痛不如短痛，她偷偷走吧，慕钊不是那么不顶事的人，不至于连这点难受都扛不住。
作者有话说：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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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慕钊
◎跟她重逢是他回国以来遇到的最好的事◎
慕钊还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在陆唯真眼里已经被定义成「失智」了。
但是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是太好。昨天陆唯真恢復记忆以后，他就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来导致他们分开六年的真正原因。于是昨晚一整夜，他几乎没怎么睡着。虽然他睡眠一直少，但失眠缺觉的后遗症还是挺明显的。
从起床到现在，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像台运行时间过长的电脑，性能开始全面下降。但那些一直在运行的程序毫不体谅疲惫的大脑，还在争先恐后地抢占cpu资源。
慕钊觉得脑子煳成一团。直到他电梯，坐进车里，那些乱糟糟的想法才终于消停了片刻。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让大脑暂时放空。
程墨刚才敲他，说下午技术部有个交流会他最好到场。虽然他可以像往常一样要求线上参加，但慕钊感觉到以他今天的状态在家里只怕要走神。他总是线上参与已经让程墨公司的人有意见了，如果还在开会的时候走神那也太不尊重人了。
所以他斟酌片刻之后，决定还是直接去公司。
闭目修整了十分钟，慕钊感觉到精力有所恢復，脑子也重新轻灵起来了。他睁开眼从旁边摸出一听罐装咖啡一饮而尽，这才驾车离开地下车库。
程墨比慕钊要大四岁，已经二十八了。两人家里父母都是老熟人，算是世交。只不过慕钊家里给他安排的是学术的路子，程墨家里管得松，他心思也活络，刚上大学没多久就从倒买倒卖开始尝试创业。折腾了几年赚了些，又从家里搞了笔启动资金，就开了个数字服务公司。主要业务是为中小型企业提供数据收集和分析的服务。
公司被他给包装得很高大上，给投资人画饼的时候也吹得天花乱坠，但实际上公司早期卖得最好的就是包装成各种小游戏小测试来收集分析用户信息的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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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得不好听点，他公司的这项业务就是踩着信息安全的底线来回蹦跶。也就现在法律法规跟不上技术的发展，才让他公司一度有过不错的营收。不过近几年信息安全被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之后，程墨也觉得靠这业务走不长久。正好ai这个概念又火了起来，程墨就想蹭一波热度，刚巧慕钊学的就是这个，他找到慕钊聊过之后，发现慕钊有回国的打算，于是使出浑身解数邀请慕钊回来加盟。
慕钊所在的实验室在全球都排得上号，他如果肯来公司，不谈技术，光他的履歷都够分量在投资人口袋里再挖一波钱出来了。
程墨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慕钊也给他面子，还没回国就跟他和他公司的技术团队深入交流过好几轮。回国以后拉投资的进展也算顺利。直到慕钊的妈妈，他蒋姨，跟他见过面以后，程墨才知道，慕钊这次回国，又忤逆了他爸妈的意思。
慕钊跟技术部的所有人坐在会议室里，听负责人对着ppt画饼。慕钊一直都知道，程墨公司的定位有点尴尬。虽然大数据是趋势所向，但是真正用得上公司一般规模都不小，自己也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这块，毕竟对这些公司而言数据安全非常重要。而养不起数据分析人才的公司愿意找他们这种第三方企业来帮忙做分析收集的也不多。安全性是一方面，很多公司对于把数据交给他们处理并不放心。难以推广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效益转化，中小企业怀疑他们冒了风险花了钱做採集跟分析最后到底能在多大程度提升效益。
所以程墨他们琢磨出来个新方向，将数据分析ai化。他们做初始模型，剩下的训练和学习过程交给客户自己完成。他们只提供工具，不直接接触数据。
慕钊这次回来参与的项目就是这个。目前框架已经基本搭建完成，但是具体落地还有方方面面的现实问题。这也是程墨喊他过来的原因，线下交流更直接，更顺畅。
会议从两点开到五点，中途技术部的负责人跟慕钊差点吵起来。程墨看得心惊肉跳，还好这俩人的争执起于技术问题也止于技术问题。散会后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就消弭了，慕钊还跟负责人去露台上一起抽了根烟，回来的时候两人又是哥俩好了。
程墨知道慕钊平时根本不抽菸，他现在抽菸只是为了和负责人拉近关系。只要慕钊愿意，他可以哄好任何人。
这是程墨对他一贯的认知。
所以程墨很好奇，慕钊为什么能跟父母处得那么僵。他爸妈明明也是讲道理明是非的精英人士。
慕钊跟负责人聊回来，到程墨办公室休息时，程墨忍不住问了一嘴。
关起门来，慕钊一下子就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他听完程墨的问题以后摇了摇头：「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慕钊没有说。他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问程墨：「有吃的吗？我没吃午饭，有点饿了。」
不是有点，开会的时候肚子就空了，这会胃已经饿得隐隐作痛。
程墨：「哎？你从家里过来饭都不吃？走走，吃饭去。本来今天也想请大家吃饭的，一起吧。」
慕钊拒绝：「不行，我得回家。」
程墨无语：「你家是供了位老佛爷吧？天天陪着！」吐槽归吐槽，他也知道慕钊固执，从抽屉里摸了两根能量棒扔了过去。
「谢了。」慕钊撕开能量棒，一口干掉了半根。食物入腹，他身体才逐渐缓和下来。
「我跟你说过吧，我爸妈不同意我回国。」吃了东西，慕钊终于开始提他自己的事了。
程墨：「说过。哎，你小子是不是为了前女友才回来的？」慕钊在那么牛逼的实验室待着，本来正常该一口气把博士给读了，结果他刚拿到硕士学位就要跑回国，只因为国内有他魂牵梦绕的前女友，这换谁父母能答应？
慕钊把包装纸打了个结扔进垃圾桶，抬头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我回来跟她没关系，只是我自己读不下去了。」
程墨惊呆：「你这种学神也有读不下去的时候？你同学得多强啊？」
慕钊再次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本科毕业以后进入了实验室，本以为能找到一个努力的方向，可是事与愿违。
他导师是个非常宽和的小老头，他希望他的学生们都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研究方向，对他们在科研上的管束非常宽松。慕钊进去之前也导师的风格有所了解。他在本科阶段也和这位小老头接触过。但是真正进了实验室他才发现，虽然导师和同僚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大佬，但是他们实验室整体偏向理论研究，那些前沿的理论甚至很多都没能转化成技术，更不用说商业落地了。
这本来没有什么，理论往往是走在最前面的，人类也需要理论先行为技术突破和发展做指导。慕钊亦也不缺乏理解它们的脑子。但是两年的研究生生涯让他越来越迷茫了，他感受不到自己努力的意义，也没办法像实验室里其他人那样对科研充满热忱。
偶尔跟父母通话，他们所关心的永远都是他在什么等级的期刊上发了论文，论文的影响因子有多高这些。
慕钊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枚闪亮但无用的徽章，他爸妈需要他别在他们胸前充作门面，他可以无所作为，但是他必须拥有让人仰望的履歷，从记事起到离开实验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也认同着父母的价值观。一直乖乖当一枚合格的装饰物。所以他和父母的关系在大部分时候虽然淡，但是还算得上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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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们没想到，随着年龄见长，他这枚装饰物终于开始怀疑起人生的意义了。他发现他看不到自己的存在对这个世界的价值。
「所以你才决定回来？」程墨问。
慕钊「嗯」了一声。
程墨搔搔头：「我是不太能理解你说的那些。不过我觉得你回来没错。不关你多牛逼，人总归是社会性动物对吧。我看你就是在象牙塔里待太久了，回来接触一下社会，接接地气，挺好的。」
慕钊也觉得回来对了，别的他不知道，但如果他没有放弃实验室的工作，他和陆唯真就又要错过了。他笑着站起来，拍了拍程墨：「听我讲了这么久废话，谢了。」
程墨：「你跟我客气什么？晚上真的不一起吃饭？」
「不了，我昨晚没怎么睡，回去补觉。」慕钊摆摆手，往门口走去。
他这么说了，程墨也没再拦着。
慕钊上车的时候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到家的时候陆唯真应该吃过晚饭了。于是路过一家奶茶店时，他下车买了杯不含茶的，又单独打包了几样她平时喜欢的小料。
他心结稍解，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去见陆唯真，跟她重逢是他回国以来遇到的最好的事。
「唯真，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慕钊进门边换鞋边叫她。开口才发现家里不太对劲，客厅和餐厅空荡荡的，陆唯真跟玲姐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卧室和书房的灯也没开。他刚才打招唿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都生出了回音。
她走了？慕钊瞬间被巨大的恐慌给吞没了。
作者有话说：
真真：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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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打草惊蛇
◎冲动◎
与此同时，小区综合生活区的一家中餐厅里，陆唯真正在和玲姐共进晚餐。
「好鲜！」陆唯真幸福地眯起眼睛，「玲姐，你怎么不吃？不好吃嘛？」
玲姐赶紧低头喝了口汤：「好吃，我就是怕万一小慕回来了找不到人要着急。」
陆唯真边吃边敷衍她：「没事啦玲姐，你安心吃吧！他又不傻，找不到人会打电话的。」她说着还给玲姐舀了一勺子肉。
「够啦够啦，我吃我吃。」玲姐拗不过她。
看着低头干饭的玲姐，陆唯真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调成了静音模式的手机。吃饭前她就接到了慕钊的微信消息，他问她要什么口味的奶茶，她故意没有回，还把手机的声音和震动都关了，不知道现在她手机上是不是多了几个未接来电。
今天中午之前，慕钊刚离开家门她忽然觉得是个跑路的机会。可还没付诸行动，玲姐就笑眯眯地跟了过来问她要不要帮忙。
对了，慕钊不在，还有玲姐。她要搬回去还得先支开玲姐。
陆唯真冷静下来，决定先试个水。
午休过后她就嚷嚷着要出门透气，玲姐果然带上轮椅全程陪同。她拄着拐走一程，累了就坐轮椅让玲姐推她一程，慢慢悠悠的，不知不觉就消磨掉了大半个下午，等玲姐催她回去吃晚饭时，她指着不远处的综合生活区跟玲姐撒娇要在外面吃饭。
撒娇耍赖是她的看家本领，玲姐根本不是她对手，没几分钟就被她哄到了餐厅里。连给慕钊打电话报备都被她拦住了。
「他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也不吱个声。干什么我们在哪吃饭还要跟他说？不准告诉他！」陆唯真气哼哼地皱了皱鼻子，仿佛还在因为中午慕钊突然去公司的事生闷气。
「好好，不说，不说。」玲姐跟她相处了大半个月，已经很习惯她的小孩子脾气了，只当她在为慕钊突然跑去公司不陪她生气。
陆唯真搞定了玲姐，又故意磨磨蹭蹭地点单。她要磨蹭到慕钊回家，她现在特别想知道，慕钊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时会不会误会她已经跑路了，如果误会了，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慕钊很多时候情绪都是淡淡的，就连她也很少见到他情绪激烈样子。六年前分开前的争吵算是他情绪外露最厉害的一次。而这次重逢以后，有几次她都觉得慕钊已经被她惹火了，可他转瞬间就又控制住了情绪，直到昨天她恢復记忆坚持两人已经分手他才失控……
陆唯真碰了碰下嘴唇还没癒合的伤口，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及时制止了自己回忆慕钊失控的细节。
算算时间，慕钊这时候也该到家了。
她正想着，玲姐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玲姐放下筷子，只看了一眼就面露难色地对她做了个口型。
是慕钊。
「你接吧。」陆唯真点点头，她还不至于害人丢饭碗。
玲姐松了口气，接起电话：「小慕啊，对对，就在我边上，我们在综合生活区中餐厅吃饭。临时决定的，都怪我忘记跟你说了。你也来啊，好呀，那加个菜……哎呦，挂了。」
「等他来了再加吧。」陆唯真说着又问玲姐，「他没生气？」
「没有，放心吧。」玲姐说着估摸了一下陆唯真的心思，又劝道，「就是听声音有点着急，小慕很紧张你，你可不能再吓他了。」
陆唯真敷衍地哼了一声，维持自己任性的人设。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从玲姐轻松的反应看起来慕钊的语气应该很平常，估计连着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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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压根就没觉得她能在玲姐眼皮子底下熘走？
还是说他叮嘱过玲姐？
陆唯真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
慕钊到得很快，玲姐挂断电话不到十分钟，他就出现在了餐厅大堂里。
陆唯真一直盯着大堂入口，慕钊一出现她就看到了他。慕钊看起来平静镇定，果然和平时没有两样。
几秒之后，慕钊也看到了她。
慕钊拉开椅子，还没坐稳就问：「怎么不回消息也不接我电话？」
陆唯真故作惊讶：「有吗？」她掏出手机，上面显示了两通未接来电。「哦，我上午不是刚跟领导发邮件了吗？结果他们下午他们就开始在群里艾特我，很多都跟我没啥关系，我烦死了就把手机静音了。」陆唯真拿出早就想好的藉口搪塞他。
慕钊没听出异样，还笑着调侃她：「让你装积极。」
陆唯真撇嘴：「没办法，怕丢饭碗嘛，装还是要装的。你要吃什么？自己加菜。」她指了指桌上点单的二维码。
她话题转换得生硬，慕钊似乎也没注意到，他扫了二维码给自己加了份蛋炒饭。
一切都很平静很自然，慕钊对她想偷偷跑路的打算似乎还无所觉察。她没有打草惊蛇，陆唯真动了一下打了石膏的那条腿，大概这就是慕钊没有怀疑她要走的原因吧。哪怕她把笔记本和双肩包这两样属于她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她要走好像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陆唯真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可是这么想的时候心里有块地方却隐隐作痛。
陆唯真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吃完饭被慕钊推回家她都没有注意到她和慕钊都比平时还要安静得多。
「哎哟！这是怎么搞的？」刚进门，玲姐就有点夸张地喊了一声。陆唯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客厅一片狼藉，奶茶的包装袋倒在地上，奶茶翻倒淌了一地，几盒单独打包的小料也滚得到处都是。
那个包装袋她认得，是微信里慕钊问她的那家店，她以前很喜欢的。
「你还是买了？」陆唯真想起来她没回的那个微信，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她算是不打自招了吧。
没等她看清楚慕钊的表情，就被他抢了拐杖，整个抱了起来。
他要干嘛！
「不好意思，玲姐，麻烦你收拾了。」在她的尖叫声中，慕钊一句话说没完，已经抱着她进了主卧。
随着主卧门关上的声响，一股清淡的木质香瞬间充满了她的鼻腔。陆唯真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清雅恬淡的雪松香气也有极具攻击性的一面。也这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慕钊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冷静。
「你要干嘛？」陆唯真嗓子发紧，慕钊不但不冷静，好像还到了暴走的边缘。
慕钊没理她，径直走到床边把她扔了上去，然后开始脱外套。
「慕慕慕钊，你你你冷静点，我就是想逗逗你……」陆唯真吓得爬了起来，慌不择路地边往后退边磕磕巴巴地解释。
慕钊上半身已经脱得只剩件单衣了，他回头扫过她，忽然眉头一拧扑了过来。陆唯真吓得还要往后挪，手却忽然撑了个空。完了！要掉下床了！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胳膊忽然一紧，整个人就被拽了回去，随着惯性撞上了慕钊胸口，有点重，但没撞疼。
「再退就掉下去了，你没眼睛吗？」慕钊胸口起伏着，声音震得她脑子嗡嗡的。
「谁叫你吓我！」陆唯真使劲推开他，人没推动，外套却莫名其妙就被他扒了下来，只差手还没从衣袖里抽出来。慕钊摁住她的肩膀把人推倒在床上，没脱完的外套刚好别住了她的胳膊。陆唯真越发慌得厉害，下意识地蛄蛹着，没扭几下就又被慕钊制住了。
「明明是你吓我。耍我好玩吗？」慕钊哑着嗓子，眼底上布满了血丝，目光暴戾得全然不像平日里那个斯文冷淡的慕钊。
陆唯真被这样的慕钊弄得心惊，是她刺激到他了？「你别乱来。」陆唯真尽可能冷静地说，但颤抖的嗓音还是泄露了她的害怕。在绝对的力量差面前，她连挣扎都做不到。
慕钊笑了一下，眼神阴郁：「如果我拒绝呢？」
陆唯真抖着嗓音说：「那你就是在犯罪！」
「你情我愿，算什么犯罪？」慕钊压了下来，陆唯真闭上眼睛，头勐地偏向一旁，尖叫：「我没同意！」
慕钊捏着她的脸强迫她面向自己：「你敢说心里没有我？」他不等她组织好语言，就自顾自地说起来，「你收拾好东西，故意不回微信不接电话，假装自己已经走了，难道不是为了刺激我，看我反应？这就是我的反应，你满意吗？」
「我没有。」陆唯真躲开他的目光，辩解苍白无力。「我只是……」想走没走成。她刚开始收拾笔记本，玲姐就过来帮忙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忽然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只是什么？」慕钊步步紧逼。
陆唯真嗫嚅着，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你口口声声不能和我在一起，其实还是想要我挽留你对吧。」慕钊手上的力道忽然温柔了起来，他抚着她的脸颊，轻轻揉着他刚才捏红了的地方。「在餐厅的时候你很失望吧，看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唯真脑子嗡的一下，迅速涨红了脸：「我没有！」她有。慕钊一点没猜错，理智告诉她必须走，可情感上她却做不到马上抽身。她只是没想到慕钊竟然能一眼看穿她这份矛盾又隐秘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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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都丢光了！陆唯真的眼泪忽然就漫了出来，不受控制。她不是早就成长了吗？明明几年都没怎么哭过了，怎么到了慕钊面前眼窝就这么浅了呢？陆唯真边流眼泪边想，全然没意识到压制着她的力量已经放松了。
「吓你的。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慕钊沉声说，他坐了起来，擦掉她的眼泪，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慕钊。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浓得无法遮掩的挫败。
他把她的话当真了。陆唯真想解释，又马上遏制住了冲动。就让他误解吧，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踩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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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不会强迫。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慕钊别过头去，在陆唯真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自我厌弃怠◎
不会强迫。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慕钊别过头去，在陆唯真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自我厌弃的冷笑。
他清楚自己刚才像是突然失控一样，可怕的欲望像野草一样疯长，只一瞬间就压倒了所有理智。那一刻他脑子里狂躁得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把她囚禁在床上，压倒她，侵犯她，让她哪里也去不了！
慕钊手掌使劲碾了碾眉心，仿佛想把这些阴暗骯脏的念头都碾得粉碎。他看不到自己失控时的丑态，可陆唯真的反应明摆着告诉他，她怕死了那个样子的他。
他一开始只是想留住她，怎么会把事情搞成这样？
「慕钊」陆唯真叫他，声音还着明显的颤音，「你先把我弄起来，我动不了。」
慕钊这才注意到，陆唯真还躺在他床上，双臂还被外套绞着。髮丝凌乱，大睁着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尾泪痕未干，泛着微红。瓷白的脸上还残留着他的指印。有种被□□过破碎的美，让人只想把她抱进怀里肆意疼爱。慕钊喉咙又是一紧，刚被他碾碎的念头死灰復燃。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不敢再多想，赶紧上前把陆唯真扶了起来，快速弄松了缠成一团的外套。
「我去洗个澡，很快就出来。你别走。」慕钊背对着床站了起来。
话音刚落，房间里空气顿时安静了一瞬。
慕钊很快就察觉到刚才的话听起来仿佛有不妥当的暗示，不由跟陆唯真解释：「你放心，我只是去冷静一下，没别的意思。你别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唯真觉得慕钊最后那三个字似乎带上了祈求的味道。她不忍心拒绝，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就看见慕钊拿了毛巾飞快地进了主卫。
直到卫生间里响起淋浴的水声，陆唯真恍然间想起来六年前的某天，她这才突然意识到，慕钊说的冷静一下指的可能不仅仅是脑子。
六年前，她和慕钊刚上大学不久，摆脱了高中生的身份，拥有了自由恋爱的权利，两人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只可惜他俩的大学离得有点距离，两人课时安排也有冲突，一周能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他们会格外珍惜两人都有空闲的周末。
有一个周末，慕钊提议去城市周边的某个景点游玩，行程两天一夜。她当时兴奋了几个晚上没睡好觉，这可是她第一次可以跟慕钊单独过夜！可是到了慕钊定好的酒店才发现，这个谨守规矩的人定的居然是标间！
情侣出游订酒店订标间，也就他能干得出来！理由都不用问，肯定是他俩还没过十八岁生日。
陆唯真撇嘴，打定主意要趁着那次出游勾引禁慾系的慕钊「破戒」。连勾引他用的睡裙都准备好了。可惜，毕竟想像归想像，那时候毕竟还小，事到临头就怂了。她记得那时候慕钊进浴室洗澡她就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了，等慕钊洗完出来，带着一身水汽出现在她眼前，她居然心跳得鼓膜都在震动，别说勾引他了，多看他两眼都紧张得发抖。
「咔哒」
卫生间门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陆唯真浑身一震，望向主卫的方向。记忆和现实有了微妙的重合，陆唯真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外套。
慕钊从浴室出来第一眼看到就是她这副模样。柔软的头髮披散在肩头，乌黑的髮丝衬得她如瓷娃娃般白皙，眼睛睁得很大，紧紧抱着她那件浅蜜桃色的羽绒服外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脆弱得惹人怜爱。
他光站在这里都能吓到她吗？慕钊苦笑了一下，没再往前走。「唯真，你怕我吗？」
陆唯真摇摇头，她怎么会怕他呢？
她下意识的摇头让慕钊自厌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和。可她接下来的话又把他推回了谷底：「慕钊，我觉得你好陌生。」
慕钊哑口无言，好久才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陆唯真抱着羽绒外套，像抱着个蜜桃味的大棉花糖。可惜这个棉花糖不能给他们提供一丁点甜。
「你不用道歉。」她嗓音一开始有点发紧，说多了也就慢慢顺畅了，「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相处了。我明白的，我也一样。」
她说的是事实，可慕钊不愿承认：「我们之前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你恢復记忆以前。我们只是分开太久了，可能还不太适应。」他低声说，声音轻柔，好像生怕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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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却拼命摇头：「我没想起来的时候也不好啊。我那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陌生，好怕你也不管我，就连作都作得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踩到你底线。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慕钊忽然感觉嗓子被人给捏住了。他还以为他照顾得不错，陆唯真在他这里居然过得小心翼翼？
看他哑然，陆唯真终于笑了，很浅地笑了一下。慕钊于她而言就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她可以远远欣赏，却没办法拥有。
慕钊很不喜欢她这个笑，仿佛已经看透了他们的未来。她凭什么这么武断地觉得他们没有未来呢？就凭他们重逢的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可他也才刚刚得知过去发生的事，还没来得及做任何补救。
他试着往她走了近了两步，见陆唯真没有露出厌恶恐惧的表情，也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他才又慢慢走到她跟前，在够得着她的地方坐下。「唯真，你不用试探我的底线，你做什么都可以。」
慕钊的姿态放得极低，让陆唯真心里勐地生出一股恶念，她忽然就想刺激他，问他：那我喜欢上别人了也可以吗？可刚才慕钊几近疯狂的行为还歷歷在目，她到底还是没有作死。
慕钊看出来她欲言又止。「我刚才都说了，你做什么都可以，对我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在我面前，你不用束缚自己。」
陆唯真迎着他刻意温柔的目光，轻声问：「那你呢？」
慕钊愣了。
「可是慕钊，我不喜欢你这样子。」陆唯真转过头去，仿佛不忍心再看他。
她心里的慕钊不该把自己放得这么低，他应该像他们初见时那样，是青松修竹一样挺拔清朗的少年。他行事端方，也只是因为他有自己有一套行为准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以毫无底线地迁就她，仿佛只要为了她，他什么事都可以做。
可是她并不需要他这样无底线的包容，恢復记忆以后她不怕跟慕钊分开，仅仅是有一些不舍。而且失忆的那段时间她之所以害怕被慕钊抛弃，是因为当时慕钊是连接她和这个世界的唯一节点。
陆唯真眼皮跳了一下，她是这样，那么慕钊呢？他这样紧张她，会不会是因为他在拿她当某种意义上的「救命稻草」？
这六年里她经歷了家破人亡，慕钊呢？慕钊是不是也遇到过什么事？
「我这几年悟出了一个道理。」陆唯真垂下眼皮。
慕钊没有出声，安静地等她接下来的话。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人很容易变的，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崩塌起来太容易了。」
———
陆唯真拄着拐杖下了电梯，地下车库里，魏知秋正等着她。一见她出现，魏知秋忙迎了上去，接过她的背包。背包里装了笔记本，沉归沉，但摸得出来，根本没什么行李。
「你就这点东西？」安顿好陆唯真，魏知秋把她背包和拐杖都放到后排，一边发动车边问。
陆唯真：「嗯，其他东西都是他买的。」
魏知秋啧啧有声：「有钱人也太浪费了！就穿这么几天买了半柜子。」
陆唯真催她：「好啦，你不是说现在是公车私用，要赶时间吗？赶紧走吧。」
魏知秋眉毛一抬，踩上了油门：「啧，我看你是怕拖久了被那谁抓回去吧？」
陆唯真不置可否。她确实怕。她趁着慕钊去公司处理事务，赶紧找了个藉口把玲姐支出去帮她买东西，这才顺利地熘了出来。既然是偷跑她当然不想跟慕钊撞上。
虽然昨晚跟慕钊闹过又聊过，慕钊也应该清楚她不可能留下了。不过她还是没勇气当着慕钊的面离开。她既怕自己不舍，也怕慕钊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车很快就驶出了地下车库，陆唯真透过车窗，望着外面已经有些熟悉的小区环境，心里的不舍都被压了下去。走了就好了。慕钊那么聪明，等过了这个劲他就该自己想明白了。
「阿嚏！」慕钊在程墨面前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程墨问。
慕钊揉揉鼻尖：「可能吧，昨天洗澡水温有点低了。」他为了让自己冷静沖了个冷水澡，出来又听陆唯真说了那么多让人心冷的话。等会……唯真！
他忽然有种预感，跟程墨匆匆说了一声有急事就沖了出去。三分钟以后已经把车开出了科技园。
她铁了心要走，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可是她至少不要又像六年前那样不告而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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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陌生个屁
◎她根本就是世界上最懂得拿捏他的人◎
六年前，慕钊赌气出国。可刚下飞机他就开始后悔了。他不怕在陌生的国度开始新的学习生活，可想念的折磨却叫他难以忍受。他无数次地想打电话给陆唯真，像过去每一次闹矛盾那样主动低头，哄她开颜。
但只要想到她，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及分开前陆唯真倨傲眼神跟尖锐的口吻。
「是你求着跟我在一起的，我还有视频！」他俩争吵到后来，陆唯真拿着他表白时录的视频，趾高气昂。
慕钊记得清楚，他第一次正式表白是高考结束以后在电话里说的。后来陆唯真嫌电话表白不够慎重也不够浪漫，她也没来得及录音留念。于是两人见面的时候他又准备了一次正式的现场表白。因为有所准备，那场表白他录了下来，作为见证两人在一起的甜蜜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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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短短两个月之后，陆唯真居然拿着这份甜蜜的证据说他自愿当舔狗。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真心都被人给扔到泥里糟践了。
他是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但绝不包括践踏自己。
初到异国他乡的那段时日，慕钊只要想起来这一段，就能生生把给她电话的念头给压下去。他铆着一股劲，想着这一次一定要等陆唯真主动低头。
只是他没有等来她低头的电话，她就直接给他玩了出人间蒸发。
现在回想起来，陆唯真当初未必是轻贱他的心意，她只是太懂怎样拿捏他了，知道说什么话能激怒他，让他主动出国。她是故意的。
对比着看，陆唯真果然成长了好多，她已经会照顾别人的情绪，不再像从前行事毫无顾忌。可是她真的懂事了，他却更加心痛。
过去和现在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要不是还受公序良俗的约束，慕钊几乎是要把车开到飞起。他拼命克制着飙车的冲动，压着限速的上限开回家，可到了门口，他就知道他还是慢了一步。
陆唯真外出的双鞋子不见了，玄关只有他给她买的毛茸茸的兔子拖鞋，两只雪白的小兔子整整齐齐蹲在鞋柜下边，一看就是整理过的。陆唯真平时脱鞋子都是随脚乱踢，只有不回来了才可能这么规整地摆着。
家里空落落的，玲姐也不在，多半是被陆唯真找藉口支出去了。
慕钊心像是被突然挖空了一块，冬天的寒风唿唿地往里灌，吹得他心口拔凉。
虽然昨天晚上他已经认清了现实，知道陆唯真离开是早晚的事，可心里明白和亲身经歷根本不是一回事。他以为做好心理准备就能比较体面理智地面对她离开，至少能作出个不难看的姿态送她离开。
然而她真的走了，他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看到她拖鞋的瞬间，他脑子里想的就是马上开车去她租房的地方，把人给扛回来！
———
魏知秋开的这辆车是她公司里最老的一辆，一般也就资歷浅的年轻人开一开，但凡自己有车的员工都懒得碰这台车。又旧又破，老爷车的速度，跑车的动静，超过八十码就跟要了它老命一样。
陆唯真坐在副驾驶上，不觉地想起来不久前坐在慕钊车里的情形。慕钊今天会在公司待多久？等他回家发现她又不告而别了会不会生气？不过他生气她也不怕，正好可以拿昨天他说的话去堵他。
谁叫他亲口承诺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想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个有点俏皮的微笑，像个刚想出来新的恶作剧招数的小孩。可这笑容转瞬即逝。她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慕钊说那句话时显然有个隐藏条件——她是他女朋友，才做什么都可以。
而现在，主动逃跑的她已经自动放弃资格了。
「喂，陆陆，姐姐我翘班跑出来接你，你居然在我车上想野男人？」魏知秋看不得她这副悲春伤秋的样子，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伸手敲了一下她脑壳。
陆唯真突然被敲，还懵着：「什么野男人……哦，他啊，我这不刚跟你私奔嘛，无缝衔接，想想前任还不行了？」
魏知秋听她还能开玩笑，心也放下来了：「行啦，别想男人了，事到临头还是姐妹靠得住！一会把你送回家，我去公司还了车，晚上一起庆祝。」
陆唯真：「庆祝？你升职了还是涨工资了？」
魏知秋腾出只手来虚弹了她一下：「你这个财迷！是要给你接风洗尘！不过你也算蒙对了，我公司今年效益好，据小道消息年终奖应该会比较可观。」她说着忍不住嘿嘿乐起来。
看来是相当可观。陆唯真笑了起来：「拿到钱请我吃饭。」
「大餐先给你预约上。」
陆唯真的行李只有一只装了笔记本的背包，魏知秋帮她背上楼了。陆唯真跟在她后面，拄着拐慢悠悠地往楼上走。好久没走楼梯了，突然有点不适应。要不老话怎么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她在慕钊的高档小区里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开始变得娇气了。
家里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一个月没人住，家具表面积了点薄灰。
「你每天出门还关水电煤气的吗？」魏知秋去厨房洗手，龙头没出水她才发现水阀关了。
陆唯真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慕钊来过。「不是，是他关的。」
「对哦，他知道你住址了。」魏知秋洗完手出来，抽了纸擦手，「那他会不会追过来啊？你一个人待在这没事吧？」
「没事，你赶紧回公司还车吧！」陆唯真笑着摇头，语气笃定，「他不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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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握紧了手机，他知道陆唯真住在哪，他完全可以追过去……
「小慕，这么冷的天你开着门干什么呀？」玲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慕钊回头，就见玲姐一手解着围巾，另一只手则拎着个精緻的包装盒，看名字是附近一家甜品店的蛋糕，只是包装盒上面装饰着的一朵黄玫瑰叫他皱起眉头。
「她叫你买的？」慕钊盯着那个包装盒问。
「这个呀？小陆说她在网上下单个蛋糕，但是店里人手不够只能自提，我看这么近就说帮她去拿。」玲姐说着忽然瞥见慕钊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陆唯真的拖鞋在门口，「她自己出去了？我这就去找她！」玲姐紧张地说。
慕钊阻止了她：「不用了，我知道她在哪。你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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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朵黄玫瑰，他就知道这个蛋糕是陆唯真给他的。她在对他道歉。
可是他根本不需要她道歉，他只要她留在他身边。
玲姐拎着蛋糕进来了，才走到餐厅就轻声喊慕钊：「那个，小陆好像给你留字条了。」
一句话，把打算站在玄关那里生根发芽的慕钊给拔了起来。他几乎冲到餐桌前，从桌上抄起那张折了两折的列印纸。
「慕钊亲启」朝上的一面就写了这四个字。
慕钊打开纸张，翻过来，果然在后面看到了陆唯真的留言。短短的几句话，就断了他冲去出租房把她弄回来的念头。
她还敢说六年没见她觉得他陌生了，陌生个屁！她根本就是世界上最懂得拿捏他的人！慕钊捏着纸张，几乎要爆粗。
看看她说了什么鬼话——
她不喜欢他在她面前的低姿态，因为他学有所成，是人中龙凤理应清高自傲，为社会发光发热，而不是把她当成他的唯一然后无底线地包容她，把自己困在庸俗的男女关系里。
所以如果他现在去找她回来，那么他就成了她最不喜欢的样子。可是他真的清醒克制了，她又可以顺理成章地跟他保持距离。
什么话都让她说了，他现在进退维谷，好像不管怎么选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玲姐，今晚你回家休息吧。」慕钊说着，捏着陆唯真留下的字条进了她的房间。
———
陆唯真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爬楼的热气散去以后，她才意识到这个房子里没有地暖。虽然身上穿着羽绒服，坐久了也挡不住湿冷的寒气。
她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进了自己的房间，羽绒服换成了厚实的家居服。羽绒服是慕钊给她买的，颜色是她曾经很喜欢的蜜桃粉。只不过现在的她不会再买这么浅色的羽绒服了。容易脏不好洗，还贵。
陆唯真看了会刚刚挂起的羽绒服，又摇了摇头，她不能再想了慕钊了。现在的她根本没资格沉溺在感情里。恋爱这种费时费力也未必有好结果的活动，她如今消费不起。
她抹了把脸，终于放过了羽绒服，走到书桌前托起小抽屉上挂着密码锁，拨了个数字又插上钥匙，轻轻一拧，轻微的响动过后，密码锁「哒」的一声开了。
抽屉打开，一股陈年木制品的味道扑面而来。如果说刚才的她还心怀那么一丁点遐思，在打开抽屉以后，那些遐思就统统风化了。这个不常打开的小抽屉里，藏着她最隐秘的心事。魏知秋，江老师，还有慕钊，她谁也没有告诉过。
六年前，她爸妈突然自杀，她的世界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她惊慌痛苦，只想跟他们一起走。在此后的时间里，她每天都在重复咀嚼着那段痛苦又混乱的记忆。虽然每一次反刍都像是在剥开原有的伤口，可次数多了，她也觉察出了异常。
她的爸爸妈妈可不是蜜罐里泡大的，他们是白手起家靠自己拼杀出来的，死的时候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即使经营状况恶劣，他们也没道理抛下她双双自尽。何况她爸妈那么疼爱她，怎么会捨得让她独自面对他们自杀后留下的风暴？
陆唯真总觉得她爸妈的死有蹊跷，可是她的怀疑没办法找人证实——她父母跳楼有目击者，有警方的验尸报告，还有在外人眼里足够的自杀理由，经营不善，负债纍纍。
她只能自己查。这个抽屉里藏着的就是她这些年从各个渠道收集的点滴信息。她爸妈，爸妈的公司，还有爸妈从前的朋友。
零零碎碎的信息，六年了也没能拼出有用的线索。她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她魔怔了，或许本来就没有多少阴谋，只是爸妈都累了，想放弃了，仅此而已。
可是她已经习惯了在闲暇时间去搜集这些信息，好像搜集它们已经成了她生活的组成部分。
那个深夜，江老师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给了她新生。可是她却一直没有真正从父母横死的阴影中走出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等明晚了，sorry
最近看着停滞的收藏心情不太好，我就懈怠了。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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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他的药
◎现实果然比什么都让人清醒。◎
微信视频邀请的声音响起，陆唯真一个激灵，把文件夹塞回抽屉，掏出手机。
「aaa阿钊」几个字分外扎眼。
慕钊回家发现她跑了？
陆唯真犹豫了一秒，把邀请给拒了。然后拨通了慕钊的电话。
慕钊秒接。
「你到家了吗？怎么不接我视频？」慕钊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听起来心平气和。跟她想像中的态度完全不同。
慕钊没有因为她偷偷跑掉生气，陆唯真反而点尴尬，编了个藉口：「家里的网到期了，还没续费。你有什么事吗？」根本不是，她只是心虚，不敢直面他而已。
可慕钊好像信了她胡扯，他嗯了一声就把这节放过了。「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确认你顺利到家了没有。我毕竟没有亲自送你回来。不过你既然已经到了我也放心了。」
陆唯真听着更加心虚了，看看人家慕钊这风度，她都不告而别了，他不但不生气还在担心她的安全。让她顿时觉得自己偷偷跑掉的做法实在太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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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也不能完全怪她，谁叫慕钊昨天晚上突然那么吓人？她纯粹是被他那股近乎偏执的劲给吓到，生怕慕钊会关着她不放。不过现在看来他当时只是情绪上头了而已。
慕钊都这么大度了，她也不能落下风。陆唯真马上就编了个瞎话给自己找台阶下：「魏知秋今天刚好在附近办事，说可以顺路捎我回去。你现在也挺忙的，我想着她能送正好，就不用麻烦你再特意跑一趟。」
慕钊在那边「嗯」了一声，听起来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她的说法。
陆唯真也觉得自己这个谎扯得漏洞百出，魏知秋早说过她住的这里没电梯不方便上下，怎么会出来办个事就想着过来接她？陆唯真本来还想继续圆，可转念一想，慕钊又不是傻子，她为什么跑路他不清楚吗？还有什么可编的。
想明白了，她也就省了这个力气，转而真心实意地感谢慕钊这些天收留她，照顾她。感谢的话没说完，慕钊忽然打断了她。
「唯真」慕钊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陆唯真不自觉地坐直了：「嗯？我在听呢。」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说这些话了？」他声音里掺杂的丝丝苦涩。「你的事对我来说永远不会是麻烦。感谢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他们以后只会越走越远，哪还有什么永远？陆唯真心头一阵酸涩，但还是答应了他：「好。」
慕钊又说：「我上次来的时候帮你收了阳台上晾着的衣服，都叠好放在衣柜左手边第二个格子里了，你自己分类吧。」
这么细緻的叮嘱，除了她爸妈，大约也只有慕钊了。陆唯真眼泪又快下来了，明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忍不住点头：「好，我知道。」
「还有你的脚，跟医院约的是三天以后拆石膏，到时候我来接你。」
「我自己去就可以，不用麻烦……」陆唯真说到半截，忽然想起来慕钊刚说过的话。虽然她知道永远不存在，可至少现在，此刻，慕钊的承诺是作数的。她话音一转，问，「不耽误你的事吧？」
「不耽误。我都安排好了。」冷静时的慕钊声音温柔沉稳，有种让人忍不住依赖的魔力。
陆唯真轻轻「嗯」了声，算是答应了。慕钊也终于没了可以叮嘱的内容。
话说尽了，两人却没有哪个挂掉电话。唿吸的声音经过电子器件放大，仿佛对方的气息萦绕在耳边，掺杂着细微的电子噪声，仿佛加了高斯噪声滤镜的照片，有老电影的质感。
陆唯真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高三那年，高考前她回到原籍备考，跟慕钊分隔两地，只能靠电话联繫。那时候他们还未挑破窗户纸，在繁重的课业间隙里抽时间打电话时，气氛暧昧得要命，话说尽了也没人捨得挂断。
不过这一次，两人安静了没一会，陆唯真就听到慕钊那边好像传来了敲门声。笃笃笃的声音让她很快就从情绪里拔了出来：「有人敲门？你忙你的，我先挂了，拜拜。」她说着，不给慕钊时间回应，迅速挂断了电话。
对了，慕钊说帮她收了衣服，她阳台上晾着的好像从里到外都有……陆唯真一下子蹿了起来，差点扭到脚。她蹦到柜子前，打开右边的柜门，只见第二个格子最外边整整齐齐地堆着一叠衣物，从毛衣到内衣裤都有……
他甚至还给她把小裤裤都叠整齐了！
陆唯真一想到这些贴身衣物都被慕钊摸过，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她把头埋进衣服里内心在疯狂尖叫！慕钊，他怎么可以这么淡定啊！也对，她在他家住的时候，穿的那些好像也是他买的，尺码还很合适……
啊啊啊啊啊————不能细想了！陆唯真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回到书桌前，打开了工资卡的明细。
已经到这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了。她缺勤一个月，按照公司规定只发基本工资。陆唯真想想就忐忑，她那两千块的基本工资，再扣掉五险一金，剩下一千多块，除了一千块房租，吃饭都紧张。每个月三千多的债务，只能从好不容易攒下的小金库的里扣了。
看完银行卡明细，陆唯真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呆坐了半分钟以后她打开微信，把慕钊的备註从「aaa阿钊」改回了规规矩矩的姓名。
现实果然比什么都让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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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陆唯真挂了电话。只因为他在车里坐得好好的，突然有人过来敲他车窗。
「什么事？」慕钊打开车窗。
敲玻璃的人看起来跟程墨年龄相仿，他往地下指：「哥们，这地是我家的停车位。麻烦让让。」
慕钊诧异地望了眼这里的环境，这种老小区居然还有专属停车位？他还以为先到先得，随便停呢。「不好意思，我这就走。」他朝那人点点头，把车倒了出来，开走了。
叫挪车的那人回到自己车里，盯着慕钊的车屁股酸熘熘道：「妈的有钱人真多，刚出校门就能开这么贵的车了。」
慕钊开得很慢，直到路开始拐弯，从后视镜里看不到陆唯真住的小楼他车速才恢復正常。
想到刚才两人打电话的氛围，慕钊不得不庆幸自己刚才克制住了冲动，没有真的冲上楼去找她，而只是停在她楼下坐在车里跟她打电话。
从陆唯真的声音就可以听出来，他稍微放松了一点，她很容易就卸下了心防。他之前果然还是逼得太紧了，让她产生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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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说得没错，他们分开了六年有余，而这六年里她家里又发生了巨大的变故，他们当然不可能一重逢就亲密如从前。不过没关系，他已经逐渐摸清了跟她相处的方法。
慕钊嘴角微微扬起，踩油门的脚又往下压了压。
玲姐已经被他支使回家了。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不过这一次他心情和之前已经截然不同。
在她家楼下，他已经充分意识到他之前犯下的错误。现在的陆唯真已经不再是那个对所有人都不设防的小姑娘了，她这些年一定是经歷了不少事，以至于内心变得敏感警觉，她似乎对任何人都没办法全然信任，当然也包括他。
所以他绝对不能强行留她住在这下。那样陆唯真只会拼命挣扎，跟他离心。他不想伤害她，他要她心甘情愿地留下，他会像从前那样把她捧在手心里，再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慕钊换掉了外边的衣服，再次回到陆唯真睡过的房间里。陆唯真已经回去了，可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味。他走到床边，俯身抚过她睡过的床单、被子，然后捞起她枕过的枕头，将脸埋进去狠吸了一口，好像这样才能缓解他对她的渴望。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隐藏得很好的变态，而陆唯真是唯一能救他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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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银行卡帐单明细，陆唯真脑子前所未有地清爽起来。
说起来她恢復记忆还没两天，虽说好像什么都想起来了，但很多时候那些一下子冒出来了记忆自己还会打架。有时候她都觉得脑子浑浑噩噩的，回忆起来也常常有一段没一段。
还好她在工作中养成了用便利贴记录待办事项的习惯，桌前的墙面上贴了一排各种颜色的便利贴，上面记录着一个月前她学习工作的种种进度。陆唯真一一看过去，很快就发现了给领导的邮件里漏掉了两个需要汇报的事，不过不是很重要，晚点再补发一下好了。
报的免费网课又落后了两个课时，她本来就跟得很吃力，还有一堆的作业……得趁着不去公司上班的这几天追上。唉，受伤可真耽误事。
对了，还有一些需要补充的日用品……还好最要紧的不缺。
嗯，这是？陆唯真翻着便利贴，忽然发现了一张只写着日期的，11月14日，下午。这个日子，有点眼熟，等会！陆唯真忽然想起来，这不正是她出车祸的那天吗？她什么时候未卜先知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谢谢大家的安慰，我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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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登堂入室
◎「还不是为了给你开门！」◎
见了鬼了？陆唯真眼睛都直了，一把扯下便签纸，是她自己的笔迹错不了。可她特意记下这个日期干什么？
陆唯真捏着这张小纸片，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当然没有预知能力，写下这个日期肯定是那天有事要办。可她没有写明具体事项，也就是说那天她要办的事跟现在的工作无关，跟她爸妈有关。
一个月前的事情，陆唯真回忆了一会就慢慢想起来了。她原本是打算那天下午拜访完甲方以后去他们公司附近的一个小超市找人。
事情还要从车祸前一周说起。她那天跟同事一起去甲方公司，还没到地方同事渴了，两人就近找了个小超市里买矿泉水，拿了水准备结帐的时候一男的从超市的后门进来了，陆唯真无意抬头，刚好跟那人对了一眼，那男的明显愣了一秒，然后马上转身走了。
两人刚对视上的时候陆唯真还真没认出他，直到他突然走了她才想起来这男的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她爸妈以前认识的人，跟她打过两次照面。姓许还是姓徐，记不清了。
可是好端端的他躲她干什么？因为她父母的死让他觉得晦气？陆唯真心里有点膈应，又怕是她自己太过敏感，人家或许只是突然有事才出去，跟她没关系。于是她只朝后门努努嘴，装做随口闲聊问收银员：「刚才进来那个是你们老闆吗？姓徐？」
收银员跟着她那边看了眼，点点头：「对呀，你认识老闆？」
同事闻言也好奇地看过来，陆唯真顶着同事好奇的目光又问：「算不上，就是觉得有点眼熟，宜宁人？」
「那就不知道了，我才来没多久，找工作也不看老闆身份证对吧。三块钱，扫这里。」收银员点了点旁边的二维码，又去服务下一位顾客了。
陆唯真有心追问，可碍于同事在旁边而且两人还赶着去见客户，她也不好再磨蹭，只好拿了水跟同事走了。她虽然没觉得这人真能跟她爸妈的死扯上什么关系，但她搜集了几年信息，养成习惯了，见到个有点眼熟的人就想聊聊。
这次也不例外，反正不赶时间，她公司跟这个甲方也有长期合作关系。她就打算下次再过来办事的时候去找超市老闆。
然后这一等就到了车祸那天。
那天她记着要去找人，干完活出来就让同事先走了，自己则熘熘达达到了那个小超市里。只是不太凑巧，徐老闆居然又不在。上次那个收银员大约是累了，一脸懒得搭理人的颓丧。陆唯真多问了句「老闆什么时候回来」，收银的就不耐烦了：「人家是老闆，想去哪去哪，我哪知道。」说着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很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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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被收银员看得很不舒服，放以前她非得闹得这人下不来台，但她这几年脾气早收敛了，想想人家的态度是不好，但话也是实话。
她没跟这人废话，从包里拿了纸笔写了个条，让收银的给老闆。
「就说有老熟人想见他。」她怕收银员不给老闆，还故意装成跟老闆有故事的样子。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她演技不行，收银员看她的眼神更怪了。现在想来，那人八成是把她当成了神经病，时间都过去一个月了，她还没接到那个老闆的电话，想也知道字条八成没给出去。
陆唯真嘆气。她没找到人，离开超市去公交站坐车的路上还被车给撞了。
所以说，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这些年过得辛苦的时候她也常常想，是不是每个人的幸福都是有定数的，她以前过得太幸福了，一不小心就把这辈子的额度都给预支了。
不想了，没意义。
陆唯真掐断了已经开始发散的思绪，把这张便签纸给扔了。说起来，她因为车祸才能跟慕钊重逢，然后短暂地重温了过去无忧无虑的生活，好像也不能说完全是倒霉。只是短暂地做了场梦和一辈子再无交集，不知道哪个更好一点。
等会，她怎么又在想慕钊了？初恋的遗毒真勐，几年没联繫，也就一起住了二十多天，她就习惯了有他在身边。陆唯真低头抠起了指甲，她倒是想让自己不再去想慕钊，可脑子就是跟人对着干，越是控制，慕钊的样子反而越是清晰。
清冷的，温柔的，还有昨天晚上把她扛起来扔床上的样子……她当时一直在发抖，慕钊好像也以为吓到她了，可是她自己知道她害怕的不是慕钊伤害她，而是他眼底燃烧的欲望让她觉得随时会被他拖入某个未知的领域。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也有一丝期待，期待他干脆更强硬一点。
陆唯真扑到了桌上，把脸埋进胳膊里，露出的耳朵尖尖红得像熟了的石榴。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一想到她有过那样的期待，还是忍不住难为情。
还有，慕钊刚才打电话来，说等拆石膏那天来接她去医院。她嘴上拒绝着，可慕钊坚持以后她心里却也忍不住暗自欢喜，有这么个光明正大的藉口可以说服自己跟他见面。
——
转眼就到了拆石膏那天。陆唯真刚睁眼，电话就响了，她迷迷煳煳地接起电话就听到了慕钊的声音：「我在门口，给你带了早餐。」他声音低柔，像是怕惊扰到她。
「啊！」陆唯真一惊从床上弹了起来，她睡过头了？陆唯真慌忙去看时间，不对啊，她定的闹钟都还没响！陆唯真起来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几秒过后，冷空气把被窝里的暖气都给沖没了，她打了个哆嗦，顿时睡意全无。「你你怎么这么早？我还没起来呢。」她又缩回被子里，哆哆嗦嗦地问。
慕钊好像笑了一下：「睡不着就早点过来了。不着急，你慢慢起来，我等你。」
慕钊从前也没少等她，她本来是不会不好意思的。可是她在电话里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听着就知道外边人不少。陆唯真马上就想起来了，她住的这栋楼里退休的大爷阿姨们最喜欢早上出门了，每天早上就是楼道里最热闹的时候！
而慕钊现在拎着早餐等在她门口，简直是给他们提供绝佳的八卦素材好吗？
想到这她也顾不上冷了，把手机一扔就开始往身上套衣服，都没换出门的衣服，只胡乱套好了家居服就拄着拐往玄关蹦跶。
他说等，陆唯真也不好意思真把他晾在外面然后慢吞吞地起床穿衣。她胡乱用最快的速度套好了家居服，就拄着拐给他开门去了。
「快进来！」陆唯真门开了一半，就拽住慕钊的袖子想把他扯进来，结果慕钊一步跨进玄关，直接弯腰像抱小孩那样把她抱了起来。陆唯真看到有路过的邻居在往里看，一声惊叫卡在了喉咙里，只敢扶着慕钊肩头又小声又急地提醒：「快关门！」
「知道。」慕钊顺手带关了入户门，抱着她直奔卧室。「不穿袜子就跑出来！」他责备着，把她放到床上，曲起手指作势要弹她脑门。
陆唯真赶紧捂着额头，嘀咕：「还不是为了给你开门！」
「是是，我的错，我不该来这么早。」慕钊用惯常哄她的语气笑眯眯地说，「你换衣服，我去把早餐热一下，嗯？」他说着忽然抓住她手腕，拉开她捂着额头的手，飞快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陆唯真还没有所反应，他就弹到了门口，帮她关了门。
陆唯真望着房门，指尖碰了碰他亲过的地方。昨晚未解的问题顿时有了答案，不管怎么说，能跟慕钊重逢她挺开心的，哪怕只是短暂的做了场美梦也还是好过再无交集吧。
慕钊关上陆唯真房间的门以后，还在门口停留了一会。老房子的门不隔音，即使关着门他也能听到她在里面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他听了会，想着她刚才穿的那件毛茸茸的还带兔子耳朵的家居服，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他的真真太好哄了，只要把握好分寸，她根本不会排斥他。这样就好，他对未来又多了份信心。
陆唯真换好外出的衣物从房间出来时，慕钊也热好了早餐——其实就是放到微波炉里叮一下。
「我刷了牙就来。」陆唯真话音刚落，慕钊已经到她跟前又把她抱了起来。
「我自己来就好，没几步路！」陆唯真敲了一下他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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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枉顾她意愿，把人抱到了水池前：「节约时间。」
好吧，陆唯真妥协了。
在等她洗漱的时候，他忍不住检查起卫生间来，蹲坑，没做干湿分离，地板瓷砖防滑又不够，还小，陆唯真现在这个腿脚，别说洗澡，就是上厕所都不容易。慕钊越看，心里越是不满，恨不得再把人给抢回家去照顾。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开口，陆唯真现在就是一只敏感的蜗牛，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会立刻缩回壳里。他必须克制住自己，营造出轻松无害的氛围。
慕钊买的早餐是小笼包和豆浆，陆唯真只吃了一口就知道他是在哪买的了。学校附近她最喜欢的那家早餐店，都是现包的包子，用料特别新鲜。刚上大学的时候她带慕钊去吃过两回，后来……她就只用饭卡在学校食堂吃饭了。工作了以后才偶尔会在周末去光顾一下生意。她没想到慕钊居然还记得，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了。
「还是那个味道。」慕钊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那条街变化挺大的，我还担心找不到了。还好，都还在。」
「六年多了，变化当然大。」陆唯真一口一个的往嘴里塞小笼包，不去想他是不是在双关。
「慢点，吃得跟小花猫一样。」慕钊捏住她下巴，拇指蹭掉了她下巴上沾的汤汁。
是得慢点，她和慕钊在一起的次数可能也在倒数，用一次少一次。陆唯真想着，真就放慢了速度。不过一共两笼小笼包，两个人还是在十分钟之内干光了。
「走吧。」吃完包子，陆唯真一抹嘴，站了起来。
能和慕钊再有交集已经是幸运，她不能贪图更多。没有期望，才不会有失望。
慕钊跟着她站了起来，心里有点奇怪，刚坐下吃包子的时候陆唯真明明对他亲近了几分，可一转眼，她似乎又竖起了篱笆。他恨不得自己的目光有透视能力，能穿透她后脑勺看清楚这姑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大约是他看得太专注，陆唯真没回头都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走到门口换鞋的时候她忽然问：「你盯着我头看什么？」
慕钊随受拨弄了一下她翘起的一撮刘海：「呆毛。」
「啊？」陆唯真短促地叫了一声，在门口墙上贴着的穿衣镜照了照，马上推他，「快帮我拿梳子！」她伤感两人日后的疏远太投入了，连头髮都忘记梳了。
慕钊乐得受她差遣，马上去房间里帮她拿了梳子。看着陆唯真梳头的时候又想着她是真的变了不少，以前的陆唯真可臭美了，梳头化妆能折腾一个多小时，绝对不会出现临出门还没梳好头的情况。
陆唯真对着镜子几下就把头髮梳顺了，她把梳子给慕钊，让他放回去。慕钊还没动身，手机就响了。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回房间帮她放梳子，出来的时候表情有点奇怪。「撞你那个司机到医院找你，说要跟你道歉。」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初三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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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古怪
◎其他人送礼物给你，你也这样推三阻四的吗？◎
「现在？」陆唯真一头雾水，半天才想起来那个面目模煳的肇事司机。她当时失忆，又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是穿越了，对是谁撞的她这回事一点没上心。再加上慕钊及时赶到，后续事务都是他处理的，她一共都没见过那个司机几面，只隐约记得是个老实畏缩的人，黑瘦，年龄她不太会看。慕钊说不用他赔偿以后，那人就千恩万谢地走了。怎么过了一个月反而想起来道歉了？
「谁通知你的？」陆唯真问。
慕钊：「何医生。说那个人没有我们的联繫方式，跑了几趟医院，前两天遇到何医生了，医生告诉他你今天去拆石膏。今天医生还没上班他就等在那了。」
陆唯真警觉：「这人不会想讹钱吧？」
慕钊：「讹谁？他可是肇事方。」
「那不好说。他真要找我们直接去交警队啊，听说当时就有人报警了，后来你们都去录过口供，肯定留了电话吧，他去肯定能联繫上呀，干嘛一趟趟往医院跑？」陆唯真认真分析。说完一抬头就见慕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抹了抹脸，脸上没东西。
「没什么。有我在他讹不到你头上。」慕钊摸摸她头髮，「我就是觉得你长大了。」以前的陆唯真才不会想这么多事。
「我刚梳的头！你别一脸慈祥的，一共比我大不了两个月，搞得好像是我长辈一样。」陆唯真拍开他的手，顺便奉上白眼一枚。
慕钊笑了笑，有点感慨：「我以前真这么觉得。」陆唯真上高中了还是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同学说她作，其实她就是小孩子脾气。对比现在……
陆唯真看着慕钊神情变化，猜也能猜到他又开始回忆往昔了。她不愿去想，干脆支使他：「帮我拿个凳子，我穿鞋。」她刚才一不小心把鞋面踩瘪了，这会脚伸不进去。
慕钊没动，直接蹲下来，握着她脚踝帮她把鞋穿上了。穿上了还不放手，就着单膝下沉蹲着的姿势，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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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被他看得心里发慌，脚踝隔着袜子都能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她努力稳住声音扭了扭脚踝：「走啦，要迟到了！」
慕钊松了手，站了起来的时候顺手拎起了她另一只鞋子。
「干嘛？」陆唯真指指鞋子。
「给你拆完石膏穿。」慕钊说着，看见陆唯真一脸恍然。「才说你长大了，又犯迷煳。」
陆唯真在他脸上看到了怀念的笑，突然就特别不想听他提以前。「长大了还不能忘事吗？」她转头去拧门锁，语气有点沖。
「能，当然能。」慕钊跟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冲劲一样，好脾气地笑着跟她出了门，望着她的后脑勺，「就算一直长不大也挺好。」
「一点也不好。」陆唯真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但还是忍不住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了一句。小孩子无忧无虑是挺幸福的，可是这份幸福的前提是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可谁能一辈子帮她顶着天呢？连她爸妈都不行。自己的头顶上的天，还是自己扛着才最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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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慕钊家好吃好喝地养了将近一个月，她的伤恢復得很好。顺顺利利拆了石膏，慕钊才陪着她去见那个肇事司机。
他们进诊疗室之前慕钊就见到那个司机了，陆唯真出门前那一通分析确实有点道理，他虽然不觉得司机能讹诈他俩，但也有心磨磨他的时间，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
结果他只一句「拆完石膏再说」，那个司机就躲一边等着了。直到两人出来他才拎着东西迎了上来。
陆唯真总算有功夫好好打量他了。人还是她印象里的那个样子，又黑又瘦，穿的也不好，浑身上下透着股畏缩劲。「陆小姐腿好了，脑子这里也恢復了？」他尬笑着问，都不太敢跟她对视。
「嗯，都想起来了。」慕钊看到司机在偷偷打量陆唯真，下意识地往前站了站，把陆唯真护在后边。
司机一见他动作就慌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当时没让我赔偿我特别特别感激你们。可我回去以后越想越觉得过不去。后来也来医院找过，医院说陆小姐出院了……一耽搁就到现在了。」他说着看陆唯真他俩没什么反应，忙把手里的塑胶袋往他俩跟前送，「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一箱牛奶还有一点土鸡蛋。」
陆唯真从慕钊后边探出头来：「不用了，说了不要你赔，我们讲话算数。东西你拿回去吧，我用不着。」
司机又去看慕钊，慕钊全听陆唯真的，她说不要他也一动不动。司机一看急了：「我知道你们有钱，不过这个蛋真的是土鸡蛋，营养好，我特意回老家收的。哎，你们都没让我赔偿，再不收东西我心里真过不去。」他说着忽然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转头就跑，
「喂！」慕钊跟陆唯真没办法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机跑开一截，然后对他们做手势让他们收下东西。
他俩对视一眼，姑且先把东西拎了起来。司机这才放心地跑开。
整箱没开封的牛奶，很常见的牌子，塑胶袋里还有超市的小票，昨天晚上才买的。鸡蛋看着也是土鸡蛋的样子，没什么特别。这人行事奇怪，可好像还真是来道歉的。他跟她对视的时候脸上的愧色也不像作假。
「这人也真有意思，我住院的时候不来，现在又来送东西。」陆唯真说。
「谁知道，可能回去越想越亏心吧。送点东西求个安稳。」慕钊说着，把牛奶跟鸡蛋在车上放好，「不过他送的东西你就别吃了，我另外给你买。」
陆唯真看他这么谨慎就想逗他：「怎么，你还怕他下毒？」
「谁之前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司机不找交警跑医院肯定心里有鬼？那他送的东西你还敢吃？」慕钊合上后备箱，回到驾驶位。
陆唯真故意跟他对着干：「没开封，超市小票都在，有什么不敢吃。再说，我看那人好像真挺老实的，畏畏缩缩，他毕竟是肇事的人，搞不好不敢去交警大队才往医院跑。」
她还是这样，怎么说都有道理，慕钊笑了笑：「不怀疑人家了？」
陆唯真耸耸肩：「你看他今天那样子，我都不敢大声讲话，生怕声音大了他能给我下跪磕头。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而且要不是撞失忆了，我俩也遇不着。」
慕钊看看她：「要这么说好像还得感谢他？」
陆唯真翻个白眼，阴阳怪气地哼哼：「那是，赶紧追上去给人家封个大红包，反正痛的不是你！」
慕钊忙说：「我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你就是不受这个罪我也能找到你。」
陆唯真哼道：「拉倒吧，你就没想着找我，不然能等到现在？」
说完慕钊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车里一阵沉默。
陆唯真清了清嗓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不对。」慕钊严肃反省。
陆唯真生怕他又要开始愧疚自责，赶紧叫停：「都过去了就不要说了。」
「……好。」慕钊沉默了一会，答应了。
之后两人都有心扯开话题，没多久车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
直到快到陆唯真楼下，慕钊突然问：「明天有空吧，能空一天出来吗？」
陆唯真先是笑，脱口而出：「我在家养伤，当然有空。」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没了，过了两秒才露出个微笑，眼里却没有笑意。「你想给我过生日？如果是这事，那就不必了。我已经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了，也不想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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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态度强硬，一听就知道没有拒绝的余地。
慕钊沉默了一会，说：「那至少收下我准备的礼物。」陆唯真刚要拒绝，慕钊又说，「不值什么钱，是一些以前在国外买的小东西。给你买的。」
陆唯真不自觉地抠着安全带：「我们那时候都没联繫了，你还给我买？」
慕钊：「嗯，有时候看到了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
陆唯真心里翻搅得厉害，慕钊心里一直记挂着她她当然高兴，可……她低着头：「可我现在也不喜欢没用的摆设。慕钊，我跟你惦记的那个陆唯真已经不一样了，你……」
她话没讲完就被慕钊打断了，他语调轻松，甚至还带着点笑：「喂，其他人送礼物给你，你也这样推三阻四的吗？」
显然不是。
慕钊又笑：「也行吧，至少我特殊，跟别人待遇不一样。你就是不想要不实用的礼物嘛，这个简单，我挑有用的给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拒绝好像也太不把他当朋友了。何况慕钊态度这么轻松，送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情侣限定。她好像也没必要坚持不收。她想着，点了一下头，又强调：「我真的不过生日。」
「知道啦！」慕钊拖长了尾音，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陆唯真拒绝他给她过生日的时候他心都快蹦出来了。还好，他赌对了。
慕钊停好车，从后座拿了拐杖给陆唯真，让她自己扶着栏杆慢慢上楼。送她到家，他能明显感觉到陆唯真又放松了。
淡化情侣感，暂且退回到好友的位置，让她放松警惕的同时，尽可能频繁地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他临时悟出的行动准则看起来还挺管用。
———
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肇事司机正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打电话。
「见到了，好了，记忆也恢復了。」他跟电话那边的人说话，身上的畏缩收敛了很多。「徐哥，你跟我讲实话，那个小姑娘根本不是你以前的情人吧？」
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司机嗤笑：「拉倒吧，我是在里面蹲了十几年，但我还不傻。人家小姑娘跟你根本不是一路人，她男朋友一看就是富二代，她会巴着你不放？管你要钱？你他妈就编吧！徐哥，我也劝你一句，要人命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我就撞了她那么一下，还及时踩了剎车都做了好几宿噩梦。我真想不通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能得罪你。我不管你为什么要动她，我也不想知道。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以后咱俩也别联繫了，挂了。」
作者有话说：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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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狭路相逢
◎江老师也在？慕钊瞬间警觉起来◎
因为慕钊的提醒，二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陆唯真梦到了她的十八岁生日。
爸爸妈妈许诺过要给她一个最隆重的成年礼，慕钊也说过这一天会给她一个惊喜。因为他们，她一度数着日子盼着这个生日到来。可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真的到了她成年这天，他们却都失约了。
那天她心情很差，很晚才去食堂，到那里的时候晚餐的时间段早过了，食堂大厅里的灯关了一大半，只有少数几个供应夜宵的窗口附近还亮着灯。而且食堂的夜宵比起外面花样繁多的小吃街显然没有多少吸引力，来光顾的学生没有几个。一片昏暗中，亮着灯的那片地方显得格外萧条。
夜宵没多少选择，只有蒸点、麻辣烫、炸串这些。陆唯真茫然地在那几个档口前徘徊了许久，最后在麻辣烫窗口买了一碗加鸡蛋的煮泡面。时间有点晚了，师傅等着下班，干活也心不在焉，她说了不要葱，可最后端上来的泡面上还是给撒了一撮。
陆唯真没有说什么，自己默默把葱给挑了。
这就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她曾经期待过日子，到头来却只有一个人，一碗面。
寒冷的冬夜，面汤的热气扑面而来，把陆唯真熏得眼眶酸胀。浓重的调料香气堵得人没了胃口，她勉强塞了两口以后说什么都吞不下了。她多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梦，醒过来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围坐在她身边，给她唱生日歌。慕钊也在……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父母也好，恋人也好，都只能陪伴你走过一段路。人永远是孤独的。
陆唯真低下头，一滴泪砸进了碗里。命运给她的成年礼，实在是太残酷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陆唯真面前多了个东西。她下意识地抬眼，视野里出现了一块蛋糕切件。巧克力口味的，上面点缀着巧克力片和一颗蓝莓。
她诧异地抬头，看到的是江老师温暖的笑脸。
江老师知道她的生日？陆唯真正惊讶着，江老师已经抬起另一只手，手里拎着个一模一样的包装盒，里面也是一块切件蛋糕。「蛋糕房快打烊了，买一送一的。不会嫌弃吧？」
原来是巧合。陆唯真摇摇头，蹭掉了眼角的眼泪：「江老师，今天是我生日。」
江老师有点意外，他扫过她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泡面，问：「就你自己？那我陪你吃蛋糕吧。」他弯着腰，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蛋糕，像哄小孩一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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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页
陆唯真点了点头。
「不过要等一小会，我得先买点吃的。」江老师放下蛋糕小跑着去点心窗口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手里不但拎了蒸点，还多了一盒火柴。
「没有蜡烛了，凑合一下。」
「卖火柴的小女孩吗？」陆唯真终于笑了，笑完又觉得凄凉。她现在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跟那个小女孩也差不多。
她苦笑着去拿火柴，却被江老师抢了先：「那这样，我帮你划火柴，你来许愿。」他说着就抽出火柴，先划亮了一根，笑问，「这样感觉是不是好多了？」
火柴的小火苗微弱且短暂，在灯光下根本没多少亮度，可那个瞬间，陆唯真却觉得自己跌进了昏暗深渊的人生好像被这点微光给照亮了，举着火柴的江老师就是寒冷冬夜里为她而亮的一盏灯。
一个念头从心底迸发，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江老师，我想转专业，转到你们学院。」
———
居然又梦到过去的事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密集地回忆往事了，都怪车祸，把她沉淀已久的记忆全给翻了上来。陆唯真揉了揉眉心，醒了会神才起床。
今天不是周末，虽然她腿脚没好全还在家修养，领导也还没派新活给她，可既然说好了远程办公，她还是得说到做到。
她把自己收拾干净，吃过早餐就坐到书桌前开机干活。和从前上班一样，开电脑先把电脑端的微信还有工作邮箱都登上，然后一边在群里冒泡，一边看工作邮箱里未读邮件。最新的一封是领导发的，没别的事，就是让她休假也别生疏了技能。下面附了好几个连结。陆唯真点开，都是公司里她经手过的项目的程序的下载连结。
等把领导发来的程序囫囵看了一遍，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陆唯真抻了个懒腰，正准备继续，手机和pc端微信却先后响了起来。
江老师：在家吗？我一会来看看你。
陆唯真：您要过来我必须在家！不过您千万别破费，我伤都快好了，下周就能上班啦。
她怕老师不信，还特意给自己拆掉石膏的腿来了张特写。
然而发完消息才想起来，慕钊今天也说要过来。
陆唯真现在想到慕钊就头疼。
她知道自己跟慕钊没未来，在慕钊家住的时候她也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过道理。甚至也想过快刀斩乱麻，直接拒绝跟他接触。
可一来她受伤失忆这段时间全靠慕钊照料，突然说要跟他断绝往来，别说慕钊不能接受，她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二来，慕钊最近好像还进化了，只要她又一点点拒绝他的苗头，他马上退回到朋友的位置，绝不越界，搞得她就是想发作都没个藉口。
算了，不管他。
江老师说一会过来，基本上半小时之内就能到。她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准备招待老师吧。
陆唯真扶着桌沿站了起来，窗外阳光正好，照得屋里暖烘烘的，还一点不刺眼，像极了江老师给人的感觉。温暖、平和。
她有时候觉得，她能从大学顺利毕业，没有因为家庭剧变走上歪路，还成长成了情绪稳定的大人，绝对要感谢江老师。
刚上大学的时候她不太能适应集体生活，加上从前娇纵惯了，丝毫不懂得体恤他人，因此在宿舍里人缘一开始就不太好。后来还没等她跟人混熟家里又出了事，她几乎成了系里议论的焦点。总有人好奇来打听她的「故事」弄得她越发不愿意在寝室待着，性格也变得阴晴不定，原本就差的同学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不跟人交朋友，成天独来独往，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同学眼里的怪物。
所以跟江老师说想转专业的时候她一丝犹豫也没有。她就想换个地方待，哪个系都可以，有江老师在的院系当然是首选。
从经管转电信，听着都觉得荒谬。可江老师听了居然没有斥责她胡闹，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他沉默一会，就告诉她转院系的条件算得上苛刻。见她执意要转，他后来还特意给她找来电信学院的课程安排，方便她蹭课。
等她成功转了专业，寝室也换了。新的宿舍和原先的不在一栋楼，院系之间交集少，新室友们不清楚她家的情况，当然也没有人来八卦她，最多好奇她为什么突然转专业。而她磨了几个月的性子，已经跟当初那个娇纵的陆唯真没多少关系了，再加上低调寡言不惹是非，跟新室友们相处算得上愉快。
也是到了电信学院以后她才知道，江老师在学生那人气相当高。他那会三十几岁，穿得也年轻，看着跟二十多岁的人没两样，颜值还高出平均水准一大截，演偶像剧都够了。所以即使她没有经常去找江老师，也从旁人那里知道了江老师诸多八卦。
比如说，他以前有个「电信之花」的诨名。据说是入职不久受同事们的撺掇，在教师节的晚会上男扮女装，一出场就艷压群芳从此留下了这个绰号。不过可惜的是，晚会的视频资料已经在江老师的监视下销毁了。陆唯真虽然没有找江老师确认过，但看江老师那张脸，她觉得这事的真实性还挺高的。
还比如，江老师曾经有过一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都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女方却意外去世了，江老师大受打击，此后就一直单身。
陆唯真曾经还有点阴暗地揣测过，是不是她跟老师去世的女朋友长得有那么一点像，所以江老师才格外照顾她。可后来听见过他女朋友的老师们聊天，似乎他女朋友是位冷美人，至少在外形上跟她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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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她对江老师又多了一层崇敬。原来世界上真有这种圣人，不图钱不图色，不索取任何回报情况下也愿意付出。
「啪」烧水壶的开关跳了起来，水烧好了。陆唯真赶紧收拾回忆，拿出茶叶给老师泡茶。
刚泡好茶，江老师就到了。虽然交代了不让送东西，老师还是拎了水果和一只蛋糕盒。
「这是？」
「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你生日。定蛋糕来不及，就随便买了个小的。」
陆唯真惊讶了，她发誓她就六年前在食堂跟江老师说过一次。
「记错了吗？」江老师笑眯眯地问。
「没有，谢谢老师。」陆唯真接过蛋糕，在饭桌上放好。
———
慕钊前一天回到家就开始挑选礼物，陆唯真现在讲求实用，可他搜罗的小玩意全都是照着她以前的喜欢买的。大多都是华而不实的美丽废物。他挑了半天才从中找到有点实用价值的东西。精心包装了半天，想了想又给拆了，换了个看起来随意的小礼品袋。
陆唯真不想过生日，那蛋糕也不能买了。慕钊在超市转了一圈，最后拎了一箱牛奶，一箱酸奶，临了走想了想还带了盒鸡蛋。
简直像是去探望长辈！慕钊望着后备箱的这些礼物不禁苦笑。
他原本已经订了蛋糕，订了花，还在饭店订好了位置。陆唯真从前是很重视仪式感的人，他也敢肯定，以前的陆唯真一定会喜欢他的安排。可谁叫他离开这么久，久到她的喜好已经完全变了呢？
慕钊关上了后备箱。她喜好变了也没关系，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接受。
知道陆唯真在家里待着，他出发前也没给她发消息，直接把车开到了她楼下。拎着牛奶鸡蛋进了她住的单元楼。
老房子隔音不好，他才进门，还没上楼，就听见楼上传来了陆唯真的声音：「江老师再见，我就不送了。」
那个江老师也在？慕钊瞬间警觉起来，他原地站着没动，没多久就见一位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男人从楼上下来了，非常标緻的桃花眼，眼角带笑，显然就是他只在官网上看过照片的江桥。
江桥也注意到了他。错身而过时，两人都迅速将对方打量了一遍。
「笃笃」
陆唯真还没等收拾江老师喝过的茶杯，门就又被敲响了。
这一次站在门口的人是慕钊。
「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陆唯真侧身让他进来。
「昨天没收了你的，今天给你补上。」慕钊笑着把牛奶放在地上，拎着酸奶跟鸡蛋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走。还没走到厨房，就看到了饭桌上放着的蛋糕盒。他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凝固了，一步跨到了桌前。盒子里是个四寸的草莓蛋糕，中间还有两半切开的草莓拼成的心。
「他送的？」慕钊转头问她。
陆唯真感觉到慕钊的低气压了，低低的「嗯」了一声。
慕钊一言不发，沉默着拎着酸奶和鸡蛋进了厨房。而后很快传来了酸奶拆箱和开关冰箱的声音。
「我在南宴小馆订了位，你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饭。」从厨房出来，慕钊的语气生硬了很多。
陆唯真下意识地拒绝：「我说了我不过生日，也不想过生日。」
「那这是什么？」慕钊拎起那个蛋糕，冷笑：「你不是不想过生日，只是不想跟我一起过生日。」
陆唯真刚要辩解，这蛋糕只是老师路过随便买的。老师跟她根本没有师生以外的关系。可话到嘴边她却忽然觉得就让他误会或许更好。
她扶着沙发扶手坐了下来，挑衅：「是又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嗷！居然三天没更新，原谅我，就当过年放假嗷~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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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赖着不走
◎慕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陆唯真靠在沙发上，扬着下巴斜眼看人，跟她过去故意气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慕钊顿时又生气又怀念，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他不说话，陆唯真就叭叭开了：「我本来是想给你留点面子，怕说破了脸上不好看。大家都成年人了，暗示那么明白了还听不懂吗？非得让我说出来。」
她还真懂得气他！慕钊盯着她：「不想跟我过生日，想跟谁过？江桥？」
就知道他要想歪。陆唯真翻了个白眼，故意误导他：「知道你还问。」
慕钊两步跨到沙发旁边，气势汹汹，吓得陆唯真下意识地往后闪了闪。慕钊撑着沙发俯身巡视她的脸，像在研究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陆唯真感觉到他带来的压迫感，生怕他又跟上次在他卧室里那样，干脆先发制人：「你要干嘛？有本事就跟我对线，别靠武力压制。我力气没你大，动手不公平！」
「呵」慕钊眯了眯眼睛，站直了，「我动什么手？我是想看看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那个江桥今年都四十了，比你大了一轮还有多，那么老的男人你也要？」
陆唯真脸上一变：「你有病吧！你跟我吵架扯人家江老师干什么？再说江老师哪里老了？看起来才比我们大几岁。别说他今年四十，就是今年八十我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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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陆唯真第一次直白地说喜欢江桥，慕钊心脏停跳，瞳孔勐地放大了一瞬，他克制了两秒才勉强维持住声线：「你喜欢他什么？」
陆唯真：「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总在场！」这话虽然是为了气慕钊脱口而出的，可吼出来以后她却觉得一点没说错。她准备自杀的时候，不知道如何处理父母后事的时候，还有独自一人度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因为有江老师，她现在才能坐在这里跟他吵架。
慕钊气结，抬槓：「是吗？那你出车祸的时候他人呢？」
陆唯真不甘示弱：「我那是失忆了，不然肯定第一个给他打电话！」
慕钊只觉得心口又被她捅了一刀，气得直突突：「是吗？那你住院那么久也没见他找你啊。」他本来是想讽刺她一厢情愿，可话说到这他突然就清醒了——陆唯真跟那个江桥绝对不是情侣关系！
她都出院了江桥才跟她联繫上，还是因为她房租没交，说明他们平时联繫频率肯定不高。
还有，陆唯真当时住在他家里，但凡有点什么暧昧江桥都不可能坐得住。（反正他肯定受不了陆唯真住在别的男人家里。）
甚至她今天生日，江桥也就送了个小蛋糕就走了。
陆唯真是在故意气他！
想通了这节，慕钊被陆唯真挑起的火气瞬间灭了大半。他往后退了一步，抱着胳膊嗤笑：「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是你没追上江老师还是他年纪大了不行，不敢接受你？」
「慕钊！」陆唯真怒了，手使劲捶着沙发扶手，「你别胡说八道！我不准说他坏话！你什么时候讲话这么下流了？！」
慕钊不敢置信地盯着满脸怒火的陆唯真，他清楚得很，陆唯真是非常护短的，只要被她划入「自己人」的范畴，她就会无条件地维护。可是他认识她这么久，还没见过她维护她爸妈和他以外的人。
他承认，刚才讽刺江桥是他小心眼，讲的话也的确上不得台面，可是看到陆唯真这么维护江桥，他就越发觉得这个人扎眼，简直到了眼中钉肉中刺的程度。却还说不得打不到，他还能做什么？
慕钊怄得要命，唿吸都粗了。在客厅转了两圈，忽然瞥见搁在饭桌上的蛋糕。他二话不说，走到桌前就开始拆蛋糕包装盒。
刚把缎带的蝴蝶结解开，陆唯真就尖叫起来：「你要干嘛！」
「我饿了。」慕钊头也不抬，继续开盒。
陆唯真都顾不上去拿拐杖，从沙发上蹿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扑到了饭桌前要去从他手里抢回蛋糕。「老师给我买的，你不准吃！」
慕钊仗着身高优势把蛋糕举得高高的：「我真饿了，吃了我再买个一样的给你。」反正她休想吃到姓江的买的蛋糕！
陆唯真死死抱住他举蛋糕的那只胳膊不撒手也不松口：「不行！我就要吃这个！」
慕钊看她连还没好全的腿都不顾了在这上蹿下跳，生怕待会不小心摔个好歹，只好慢慢把蛋糕放回了桌上。然而不等陆唯真去抢，他就忽然一手支着桌沿，一手握住她胳膊，眯着眼皱眉：「唯真，别闹了，我没吃早饭低血糖了，眼睛有点看不见。」
他说着还脱力地往她身上靠了靠。陆唯真看他忽然双目无神也信以为真了。可还是不想让他吃蛋糕。「那你赶紧坐下来，我给你拆盒牛奶。」
「陆唯真你有点良心好不好？纯牛奶没糖。」慕钊往桌上一趴，继续装晕。
陆唯真自己也有过低血糖晕倒的经歷，知道耽搁不得，看他这么难受也就妥协了。算了算了，救人要紧。「好吧，你吃吧。」她说着还帮他把叉子从塑料包装里拆了出来塞他手里。
目的达到，慕钊用高跟人抢饭的速度，几口就消灭掉了巴掌大的蛋糕。
陆唯真还是第一次看到慕钊吃东西这么迅勐，要知道他平时吃饭斯文得能当礼仪教科书！
真是饿急了吧？她想着，忽然又觉得不对劲，说好的眼睛看不见了呢？下叉子时怎么又快又准？
陆唯真狐疑地打量着慕钊，诈他：「你骗我！你根本没有低血糖！」
慕钊吞下最后一口蛋糕，目的达到他也不装了。一抹嘴：「对啊。那又怎么样？」
陆唯真惊呆了，慕钊竟然学会赖皮了？他在国外到底经歷了什么啊？！
她看了看慕钊，又看了眼已经吃得一点不剩的蛋糕盘子。好一会才说出话来。「蛋糕也吃完了，你可以走了。」她指着大门口让慕钊滚蛋。
慕钊也豁出去了，干脆不要脸到底。就赖在她这不走，反正陆唯真弄不动他。
陆唯真扯了他两下也发现了慕钊的打算。比耍赖是吧，她就没输过！陆唯真眯了眯眼睛，捂住自己耳朵开始尖叫。她嗓音本来就尖，尖叫起来像小孩子一样，比汽笛声还要刺耳。
慕钊挺不过五秒就败了：「别叫了，伤嗓子，不就是个蛋糕吗？我这就去给你买个一样的总行了吧？」
陆唯真马上停了下来，指着门口：「那你现在就去！」
慕钊习惯性地顺从：「现在就去。」说着就起身往门口走。
等他出了门，陆唯真马上「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了。
慕钊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居然中了她的计！末瞭望着紧闭的大门又忍不住笑了。这样的陆唯真也挺好的，跟过去一样活力十足。他摇摇头，照着蛋糕盒上的店名搜了一下附近的店。很近，走路都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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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从猫眼里看到慕钊离开，这才吁了口气。慕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了？他以前脸皮薄得要命，一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拉下脸跟她死缠烂打了。陆唯真靠在门上，回想着记忆里那个很容易害羞的斯文矜持的少年，深深怀疑起鬼佬们的教育方式。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把他骗走了。以她对慕钊的了解，他知道自己中计了也一定会去买蛋糕，接下来多半是要哄她开门的。主动权在她手里，她坚决不开就好了。
陆唯真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看了一下工作群，还好，今天没她什么事。
她放下手机，一抬眼就看到了桌上拆开的蛋糕盒。他怎么能吃那么干净，一口都没给她留！那可是江老师送她的，慕钊这个混蛋！
陆唯真气咻咻地收拾了桌面，刚坐下没一会，慕钊就回来敲门了。「你走吧，我不会开门的。」她刚才叫的太厉害，嗓子有点痛，干脆懒得跟他讲话直接发了微信消息。
不一会，慕钊就回復了：「也行，那我就在你门口待着，顺便跟你楼上楼下的邻居们聊聊天。」
陆唯真一下子坐直了：「你要聊什么？」
慕钊：「你都不放我进门还管我聊什么？」
陆唯真眼睛都瞪出来了，慕钊居然威胁她，而她还真的有点憷。要是放在今天之前，她是一点不担心，可刚才慕钊耍无赖的样子让她不太敢冒险。正犹豫着，忽然听到了外面有声音。
「你找小陆啊？她应该在家啊。」是邻居阿姨的声音。
「在，跟我闹脾气不肯开门呢。」慕钊说得暧昧。
阿姨精神了：「哦哟？你是她……」
陆唯真不等她说完，「唰」的一下拉了条缝，对邻居阿姨笑道，「李阿姨，他是我同学。」
慕钊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瞅准了空当掰着门框挤了进去。一进门就把门给关严实了。
陆唯真都不敢想像门外阿姨的表情。她瞥了他几眼，没好气地问：「慕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因为我现在知道什么更重要。」他注视着她，目光专注。
陆唯真被他看得心脏咚咚跳得厉害，她慌慌张张别过头：「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慕钊把蛋糕暂时搁在玄关柜上，伸臂撑着柜子，拦住了她的退路。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呢？」
作者有话说：
真真：鬼佬有毒！把矜持的慕钊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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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酸熘熘
◎慕钊似笑非笑地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慕钊俯身靠近她，眼神极其认真。
「要脸的。」陆唯真瞥他。
吐槽式回答让慕钊笑了笑，陆唯真不说他也知道在她心里，他大约还是矜持理智的学霸，可那并不是真正的他。那个几乎毫无瑕疵的完美慕钊只是他照着父母希望的样子演出来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内心有多少阴暗的念头。
就比如现在，他虽然还跟她保持着安全距离，很君子地跟她讲话。可他心的想的却是把她推在墙上，咬住她纤长的脖颈，在那片白皙细緻的皮肤上留下专属于他的印记。
一闪而过的想像甚至叫他全身的血液沸腾了一刻，他不禁伸手将一缕挡在她脖颈处的头髮撩起，别到她耳后，露出侧脸和脖颈的大片肌肤。白嫩可口。
陆唯真像是感知到危险的小动物，在被他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她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避开了他的手指。
慕钊喉结上下滚动，放肆的目光和手一齐收了回来。
陆唯真躲开之后才回过神来，她干嘛要躲？这里是她家，她自己的地盘！陆唯真顿时硬气起来，一个刀眼狠狠剜嚮慕钊：他刚才藉口低血糖骗光了江老师送的蛋糕，居然一点不知反省，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要太过分！
「你还好意思问啊，谁让你装病骗我蛋糕吃了？我告诉你，你就算买个一模一样的也不是江老师送的那个！」
又是「江老师」。慕钊现在听到「江老师」三个字就膈应。他又回想起在楼梯口擦肩而过的男人。即使身为同性，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江桥在小姑娘眼里可能比同龄异性更有吸引力。何况在他缺席的六年里，江桥搞不好还一直在她身边晃荡。
这事不能细想，越想就越嫉妒。慕钊承认，他在某些事情上极其小心眼。要不是现实不允许，他恨不得把江桥在她脑子里的记忆都给抹了。所以陆唯真越是在乎江桥，他就越觉得那块蛋糕抢得没错。
「蛋糕也是他买的又不是他做的，一家店的东西，有什么区别？」慕钊瞄了眼自己刚买回来的蛋糕，他甚至觉得他买的这只蛋糕，上面草莓拼出来的心比江桥的那个拼得更完美。
结果话音刚落，陆唯真就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慕钊，你是不是在外面留学学傻了？当然有区别啊！店里的东西怎么能跟别人送到手的礼物一样？江老师送的有他的心意在好不好！」
她话没说完，慕钊眸色已沉，声音里满是醋意：「那我的呢？你既然看得到你老师的心意，那我的心意你怎么就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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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页
慕钊说话间靠得有些近了，陆唯真下意识地抬起胳膊要隔开他：「不是一回事。」
「嗯？」慕钊压下眉头，索性再靠近些，逼得陆唯真不得不撑着他胸口阻止他继续贴近。他垂眼瞥了瞥她撑住的地方半是嘲讽地问：「怎么就不一回事了？我觉得差不多吧。你不是喜欢江桥吗？那我跟江老师也算是竞争对手了。」
「不……」陆唯真刚吐了一个字出来就忽然意识到——她想要让慕钊误会就不能解释。她话音一转，「还竞争对手呢，江老师都不知道你是谁。」
居然没诈出来。慕钊眉毛微微挑起，陆唯真现在比从前警觉多了，不好骗了。不过即使她没把话说完，他也已经猜出了大概。不管江桥对她抱着什么心思，至少他们现阶段应该还停留在师生关系上。
慕钊心里总算好受了点。心神稍安，他就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我已经把你老师的蛋糕跟心意都吃了，你想要我怎么办？要不这样，蛋糕已经有了，要不我把吃进去的心意转给你？」
「怎么转……」陆唯真话未说完，就见慕钊似笑非笑地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她秒懂，愤愤喷他，「流氓！」
「我怎么就流氓了？」慕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笑。
陆唯真正要回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慕钊这是在故意逗她呢！她刚才还在生气他抢了老师送的蛋糕，这才没说两句怎么就搞得好像在跟他打情骂俏了？陆唯真这才意识到，论耍心眼她大约不是慕钊的对手。
还是赶紧让他滚蛋吧。
她想着就拧开了入户门，才拉开条缝，慕钊一把按住大门，只听「砰」的一声，又把刚打开的门关上了。
「慕钊！」陆唯真带着火气吼他，她这回是真发火了，耍赖也要有个度吧！
慕钊预判了她的反应，陆唯真刚吼出他的名字，他就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小点声，你这里隔音好像不太好。」
陆唯真想想邻居的目光，硬生生忍了下来。
慕钊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礼品袋。「给你的，差点忘了。」
陆唯真不动。
慕钊捉住她的手腕，把小袋子塞到她手里。「你收下我就走。」
陆唯真这才没有挣扎。
「那我走了，有告别吻吗？」
「没有！赶紧滚！」陆唯真咬牙切齿，低声呸他。
慕钊笑了一笑，顺从地被陆唯真推出门。
他今天突然就get到了逗弄人的乐趣。难怪以前陆唯真在他面前花样百出地作。大约是他那时候装得太理智冷静了，像不会生气的假人，所以她就想闹出他的情绪，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一面。
慕钊坐进车里，下意识地亲了亲刚才握过她手腕的手。虽然没能留下跟她一起过生日，但至少大致摸清楚了她和江桥的关系，此行不虚。
———
陆唯真拄着拐在公交站台等车，成了公交站台的新晋风景线。路过的男女老少都少不了往她腿上多看两眼，眼神大多充满了同情。一个盯着她看的小朋友还被妈妈给教育了：「不可以盯着别人的缺陷看，不礼貌。」
陆唯真看了一下地图，她还要转一趟车才能到目的地——她出事前去过的小超市。
那个超市的徐老闆或许跟她爸妈不怎么熟，但她始终记得徐老闆第一次见到她就躲的事。心里总是存着个疙瘩。至于之前去了两次都没见到老闆，她估摸着或许是因为每次离开甲方公司的时间都差不多，刚好跟老闆在店里的时间对不上。所以她干脆趁着现在还休着病假，找个大白天去店里碰碰运气。
拜拐杖所赐，她第一次在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上有了座位。将近两个小时以后，她终于到了小超市门口。门口收银的还是之前那个人，陆唯真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进去时，那人也认出她来了，有点吃惊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陆唯真刚走到收银台前，还没开口问，收银员就主动开口了：「找老闆？」
「嗯。在吗？」陆唯真点头。这一次大概是来得早，店里又没什么客人，收银员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
收银员神情有点复杂，他朝超市后面的小门望了望：「你来，他在也得装不在。」
「为什么？」陆唯真心里咯噔一下。徐老闆躲她？
收银员撇嘴，扫过她的拐杖：「前两次看到你腿还好着，怎么就瘸了？」
「受了点伤。」陆唯真随口敷衍，追问收银员，「徐老闆为什么躲我？」
「心虚呗，还能为什么。」收银员用「你自己不知道吗，还问我」的眼神看她，左右看了看，见没其他人，就招招手让陆唯真靠近点。「哎，我问你个问题，你当初怎么被徐老闆骗到手的？」
「哈？他骗我？」陆唯真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收银员一脸恨铁不成钢：「徐老闆早就结婚了！」
「他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徐老闆也就比她爸妈小一点，结婚有什么奇怪的？陆唯真正懵着，忽然，一个多月前收银员对她满脸鄙夷的态度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你是不是误会了？」她皱眉。
收银员嗤笑：「别装了啊。误会什么啊，徐老闆亲口说的，你是他以前在老家的情人，现在找他要钱。」
陆唯真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她被催债的这些年里什么没被骂过，然而还是第一次被人侮辱给人当三。还是一头又丑又油的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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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瞎？！我给他当……yue！我tm连你老闆叫什么都不知道！」陆唯真吼收银员。吼完有掏出手机对着收银员，「把你刚才的话再讲一遍。」
收银员怂了：「又不是我说的，是老闆说的。」末了打量了陆唯真好一会，觉得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确实不至于非得缠着他老闆。「会不会是老闆认错人了？」
陆唯真觉得确实有这个可能，她跟徐老闆就见过一面，兴许人家认错了？不过不管怎么想，被人误解成小三也够她噁心好几天的。
「你都不知道老闆名字还找他干嘛？」收银员问，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往她脸上身上扫。看得陆唯真更想吐了。没好气地说：「生意上的事，我记得他那张脸！」
收银员估摸着老闆是欠了这姑娘钱，也不问了，心道老闆真不地道，欠钱不还还编出这种瞎话来诋毁债主，难怪发工资也抠抠搜搜。
陆唯真也觉得晦气，谁知道徐老闆是这么个德行？就算是认错人也说明他骗过别的女孩。她彻底被噁心到了，想到徐老闆的脸就想吐，什么也不想问了，愤愤骂了两句转身就走。
然而刚走出店门，她忽然想到了上次过来她托收银员留了个条，于是又拄着拐迴转进店里。
「我上个月让你给老闆的字条你给他没？」陆唯真问。
收银员：「给了啊。他没找你啊？」
陆唯真心里一沉，她给老闆的字条上除了电话还有一个陆字。长得像还同姓，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这个徐老闆只怕不是认错人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真真：晦气！
啊啊啊我要保持日更，请鞭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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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危
◎陆唯真抬起头，扫了一圈布置得花花绿绿的柜檯，目光落在了柜檯后边的墙上挂着的营业执照上。她掏出手机拍了两张 ◎
陆唯真抬起头，扫了一圈布置得花花绿绿的柜檯，目光落在了柜檯后边的墙上挂着的营业执照上。她掏出手机拍了两张。
收银员回头看了一下她拍的地方也没当回事，纯粹觉得她跟老闆有矛盾，他一局外人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还问她：「今天还留条吗？」
「留个屁，这种脏男人多看一眼都要生病！」陆唯真带着五分火气喷完徐老闆，心念微转，又故意跟收银员说，「其实我找他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他不露面就算了。我说，你看着跟他不是一路人，还是趁早换个工作，跟着这种人品不行的老闆干没前途。」
陆唯真半真半假地说完就走出了超市。刚出门就发觉外边风大得像是要把人送走。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阳光灿烂着呢，就进超市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天就已经阴了。没了阳光，温度好像一下子掉了好几度，陆唯真往上拉了拉围巾，遮住了口鼻，这才拄着拐顶着风往公交站台走去。
别的她不敢肯定，但她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这个徐老闆肯定在她爸妈那里捞过好处。要么从前欠了她爸妈的钱，要么趁着她爸妈去世捞过油水，所以他看她过来才会掉头就跑，甚至为了不让她缠上还率先给她泼上污水。
x！不能想，想想就要吐！不是形容，陆唯真想到那张脸就直犯噁心，生理性的想吐。她四下望了望，就近找了个买菸酒小门面买了瓶可乐。靠着碳酸饮料气泡的冲劲才把胃里那股噁心给压下去。
大冬天的站在风里灌了半瓶可乐，想吐的感觉沖淡了，可陆唯真也被饮料灌了个透心凉。她拧紧盖子，把可乐瓶塞进了背包里。再抬头看路时，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她出车祸的地方。
这里虽然也算市区，但是被规划进来是近十年的事。周围的基建没跟上，过马路的人行横道少得可怜。要严格遵守交通规则，过个马路得绕好大一圈。所以这边人基本都是想过马路的时候就直接过了，根本不管人行横道。
她经常来这种地方出差，很快就被同化了。出车祸的那天她就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准备过马路，然后差点噶了。还好司机剎车踩得及时。她虽然没有车祸的ptsd，但到了事发现场，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后怕。
陆唯真眺望了一下远处的人行横道，在走远路和保命之间选择了前者。
就在她找人行横道的时候，小超市后门终于开了，一脖子快比脑袋粗的中年男人从后门走了出来。
「刚才刚才那女的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认错人了，她来找你是生意上的事。」收银员打量着老闆，他本来是没在乎过中年同性的美丑，可刚才被那姑娘一说吧，他现在觉得老闆确实挺丑。「那什么，我觉得吧生意就是生意，能不能解决都不该往女孩子身上泼污水，对吧。」
「哪那么多废话？」徐老闆满脸烦躁，站到了陆唯真刚才站的位置，也拿出手机比划了一下。
脸色顿时不好了，「刚才她是不是拍营业执照了？」
收银员装傻：「没有啊，我没注意。」年轻单纯的漂亮姑娘和肥头大耳的抠搜老闆之间，他比较愿意相信颜值高的那一方。
徐老闆：「要你有什么用？不长眼，让人偷了东西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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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银员心里翻了个白眼，想想那姑娘跟他讲的话，决定袒护她到底了，他跟这个老男人可不是一路货色。「现在小姑娘谁不是走哪拍哪，咱这又不是军事基地，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人家要拍照我也不能去抢人家手机吧。」
———
陆唯真这迴绕路从人行横道过的马路，终于平平安安到了公交车站，坐上了车。车开稳了，她掏出手机来看刚才拍的营业执照的照片。她第一次进店里就看到营业执照了，正因为上面的法人代表不姓徐，她才多问了收银员一句，老闆是不是姓徐。
毕竟法人代表不是真老闆也很常见。
她把照片放大，营业执照那张纸上的「法定代表人」后面打的名字是「齐玉春」，看着像个女人的名字。搞不好就是徐老闆的老婆。
即使不是问题也不大。现代社会，找人没有想像中的难。
只是不知道姓徐的在她爸妈那坑过多少，以至于见到她就跑。
想想就堵心。
虽然知道事情过去几年了，她再追究可能也没什么用。可陆唯真一想到徐老闆种种反常的表现，觉得她不挖个清楚都睡不着觉。
这几年她从旁人那里慢慢挖掘爸妈生前的相关信息，也为自己打开了新的世界。爸妈刚过世那会她得知他们欠下了不少钱时几乎眼前一黑，觉得天都要塌了。可后来慢慢才知道，她爸妈欠了别人的，但同样的也有人欠了她爸妈的钱。三角债甚至多角债在生意场上不是新鲜事。而且很多时候，越大的老闆负债越多，你没那个身家，没人敢借那么多钱给你，你想背个天文数字的债都难！
她记得有个男同学家里也是做生意的，那小子精得要命。自己兜里还有钱都能找人借钱花。还特别坦然地跟她分享心得。「我爸说了，兜里都一定得有兜底的钱。实在要用了，找人借都行。」
然而这些「常识」她爸妈从来没有教过她。全是她后来一个人在跌跌撞撞中学会的。
她知道她爸妈是一门心思把她往蜜罐里浸，恨不得拿她当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来养。可是他们大概没有想过，人要是给养傻了，他们一旦不在了她要怎么办。
陆唯真嘆了口气。听公交车报站，车才开了一半的路程。她坐着无聊，准备刷会手机，刚把手机掏出来，感觉到了好像还带了点东西出来。陆唯真低头一看，刚掉出来的是慕钊在她生日那天送的礼物。
一条银光闪闪的锁骨链。
她赶紧把东西捡了起来。细滑的银链中间拴着个同样是纯银材质的小鹿角造型的坠子，鹿头镶着一粒鸽血红的半宝石。确实不算多贵重，但胜在轻灵可爱。尤其那颗红色的半宝石，色泽纯净，非常衬肤色。
慕钊挺会挑东西。
因为姓陆，她从前买饰品格外偏爱有小鹿的元素。连以前的微信名都是小小鹿。以前……算了，不想了。
上天给她的「成年礼」太过残酷，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蒙上了厚重的阴影，让她一度不敢触碰。
可是毕竟过去六年了，那些痛苦的回忆虽然永远不会淡忘，可当时撕心裂肺的感觉却还是被一张名为「时间」的砂纸磨钝了稜角。车祸失忆之前，她已经能很平静地跟别人提及过的事了。
如果不是因为失忆又恢復记忆，让她在短时间内密集地重温了过去的痛苦。即使在慕钊面前她也不至于那么失态。
陆唯真摩挲了一会小鹿坠子，又把链子揣了回去。虽然不准备戴，但还是留个念想好了。
———
慕钊这几天心情不错。虽然陆唯真没让他陪着过生日，生日那天他俩还在她家吵了半天，可礼物到底送出去了，她至少没有拒收。
他送礼物的时候心情其实特别忐忑，陆唯真说要实用的。可他在家挑礼物挑了半天也没找到多实用的礼物，重新买又怕她不要，干脆就挑了个不打眼的首饰——能起到装饰作用也算是实用吧？想归想，他还是担心陆唯真把东西给扔了。第二天琢磨着她应该已经心平气和了就发了消息给她，问礼物她喜不喜欢。
陆唯真真的非常懂他，他消息过去没一会她就回了四个字：「放心，没扔。」
下面就是一张图，她两指捏着小鹿吊坠，细链子缠在指尖。跟他想的一样，这个吊坠的颜色非常衬她。只可惜，她没有佩戴。他本来是想着亲手帮她戴上。那一点浓稠的血红色落在她瓷白锁骨窝里，一定浓烈得叫人挪不开眼。
慕钊看着照片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屏幕。马上圣诞节了，他说什么也得在她面前再刷刷存在感。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想去a大会会江桥。
去他们学院的藉口都是现成的——程墨的公司最近又走了两个人，在社会里打过滚，有工作经验的人不好管理，程墨打算去学校骗点应届生。慕钊作为新项目的技术扛把子，去校招现场太正常了。
公司里没人怀疑他的动机，除了程墨。
「我突然想起来了，你那位就是a大毕业的吧？」程墨踢了他一脚，踢完还不过瘾又上手去捏他脸，「把你乐的，嘴角都压不住了。人都毕业了也不在学校里，你去趟她母校都能兴奋成这样，她是不是给你下蛊了？」
慕钊扒开他，一本正经：「对啊，种过情蛊，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了，蛊毒入髓，你没救了。」程墨两眼放空，谁能想到，学霸也有恋爱脑。要不是指着慕钊给他骗点高质量的应届生回来，他说什么也不能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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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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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见面了
◎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我还会在原地等你？◎
慕钊没能高兴太久，他的如意算盘很快就落空了。
程墨去找跟学校联繫的时候也没想到，都快到年底了居然还有那么多公司排着队要去做校招宣讲。他跟学校还有电信学院协商了半天，最后把时间定在了圣诞节当天下午。
虽然圣诞节对年轻人来说是个重要日子，但到底不是本土的正经节日。学校安排他们在这天宣讲一点问题也没有。
「下午三点开场，宣讲加答疑大概一个半小时，最多俩小时。保证不耽误你晚上约会。」程墨跟慕钊摊牌，多少陪着点小心。他知道慕钊卯足了劲在追前女友，圣诞节这种情侣必过的节日他怎么可能放过。
圣诞节这天被安排，慕钊却平静得很，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约会」二字，只是把自己的笔记本屏幕转向程墨：「宣讲的ppt我做了点调整，一起再过一遍吧。」
程墨没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就往慕钊电脑跟前凑，凑近了才勐然意识到不对，他贱兮兮地问：「阿钊，你该不会是没约上吧？」
慕钊连个眼风都没给他，直接点了ppt播放。
宣讲ppt首页占满了屏幕，满屏的蓝光照得慕钊眉眼冷峻，像个没有感情的假人。慕钊进入工作状态时就这个样子，程墨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嘴贱多问了一句：「你不是知道她住哪吗？直接上门啊！」
慕钊终于分了点眼神给他：「……你以为我不想吗？」
陆唯真生日那天，他为了多在她身边赖一会把两辈子的脸皮都用上了。原以为她没有退回他送到礼物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天过后，陆唯真没多久就回过味来了。大约是发觉他必要的时候竟然真的可以不要脸，她也不跟他歪缠了，直接画了一道线，他过线，他们就彻底玩完，连朋友都没得做。
这条线就是——慕钊要跟她见面，必须经过她同意。
听着就是霸王条款，慕钊当然想不想答应。可陆唯真说了：「你跟朋友出去不也得先打个电话吗？凭什么你想找我我就得见你？你自己说我的要求无理吗？」
慕钊哑口无言。
陆唯真不怕跟他斩断关系，怕的人是他。所求越多，顾虑也就越多。
他前思后想，咬着牙答应了她的要求。后果就是陆唯真生日之后，他再没见过她。
眼看着圣诞节马上到了，他按捺不住，又给她打电话约她圣诞节一起吃晚饭。
电话接通的时候陆唯真那头声音十分嘈杂，慕钊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离话筒很近。然后他就又一次被拒了：「25号晚上？不行，我那天没空，肯定要加班。」
「你腿伤刚好就加班？」
「我干的又不是体力活。」陆唯真不以为然，「休息了一个多月人都快废了，再不加班我饭碗还要不要了？好了，我忙着呢，先挂了。」她根本没给他留任何反应的时间说完就把电话给掐了。
电话挂断。窗外，远处有一群飞鸟掠过天际被夕阳照亮的薄云，快得像一阵风，转瞬即逝。
他忽然觉得陆唯真就像只鸟，之前折了翅膀只能在他手心里扑腾，才乖顺地由着他餵养。现在翅膀养好了，自然也要飞走了。
慕钊低头看了眼手机，挂断电话以后，手机停留在通讯录界面上。「aaa唯真」几个字刺得他心里空得发慌。
———
圣诞节这天，程墨带着助理还有慕钊去学校做宣讲。这是他公司第一次搞校招宣讲，一个没有名气的小公司，宣讲还赶上圣诞节，能搞成什么样心里完全没底。
但到了宣讲开始前，他们惊讶地发现来的人竟然还不少，不一会教室就坐满了七八成。程墨仗着没人认识，混在人群里听了一耳朵。好傢伙，原来不知道谁偷拍了慕钊，好多人压根就是冲着他这张脸来的。
美貌还真是硬通货。程墨往在讲台上调整电脑跟投影仪接口的慕钊望了望，深以为然。
事实上慕钊不光脸能打，履歷也相当能唬人。毕业于世界顶尖的大学，又在有名气的实验室工作过。更重要的是，不管他私下里恋爱脑也好，不屑于公司项目也好，上了台，他就摇身一变，成了专业但不失幽默的讲者。
随着时间的推移，教室里人越来越多，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居然还有没座位站着听的。
现场气氛十分热烈。虽然这些热情的应届生中可能没几个会愿意来投简歷，但是至少过程精彩，没塌台。也算是给公司做个gg了。
程墨十分满意。散场以后还意犹未尽，想要找慕钊聊聊人生，一转身却发现人跑没了影。只给他留了五个字。
「我办点私事。」
「切，还说没约上呢。」程墨撇嘴。
他不知道的是，慕钊的私事不是约会，而是去见「情敌」。
慕钊知道，江桥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情敌。他和陆唯真是师生关系，目前大概也止步于此。但，以后谁知道呢？
他还记得那天他俩拌嘴时陆唯真脱口而出的喜欢，以及那句——「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总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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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桥很有可能陪伴她熬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所以才能得到她全身心的信赖。光这一点，就够他坐立不安的了。人心柔软，陪伴、帮助、崇拜、依赖每一样都能被时间轻易转化成爱。
他现在见不到陆唯真，就更加需要会会江桥。他实在是太好奇这个假想敌了。
宣讲结束，慕钊就火速回到车里，取出早早准备好的礼品，去江桥办公室送礼——以陆唯真男朋友的名义感谢江老师这几年作为师长对陆唯真的帮扶。
老师重面子，他先把江桥架到道德高地上，江桥就算对陆唯真有别样的心思，想下手也得掂量几分。
慕钊拎着礼物到了江桥所在的办公室门口，办公室门虚掩着，到下班时间了，办公室里说说笑笑热闹得很。慕钊敲了门也没人应，他把门推开条缝。离门最近的老师这才看到门口有人，见他脸生，就问：「你找谁？」
「请问江桥江老师在吗？」慕钊礼貌微笑。
他话音没落呢，那位老师就笑了：「哟，今天江老师挺紧俏啊，又来一个。进来吧，在里面呢。」
慕钊道了谢，推门而入。顺着那位老师指的方向朝办公室一侧看去，还没看到江桥，就先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侧影。
陆唯真，她不是说今天加班吗，怎么会在江桥这里？！
慕钊觉得脑子被敲了一闷棍，耳朵里都是嗡鸣声。然而他心里狂风骇浪，表情却出奇地镇定，他朝他们走过去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微笑。
办公室里来了个陌生人，是个人都会分神看一眼，江桥和陆唯真也不例外。
慕钊看着陆唯真笑着的脸顺着江桥的目光转向他，然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
她紧张什么？怕他乱说话吗？慕钊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你也在啊。」他朝陆唯真笑道，又向江桥伸出手。「江老师，你好。」
江桥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几秒，或许是认出他了，起身跟他握手，又看向陆唯真。
「江老师，我是唯真的……」
「他是我高中同学。」陆唯真几乎跟他同时开口，不等慕钊说完，抢过他手里提的礼盒放到江老师办公桌上：「我买了几盒草莓，托他送过来。祝各位老师圣诞快乐！」
慕钊被她歪曲了来意，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想笑。她以前也这样，脑子的灵光劲从来不爱用来琢磨正事，一肚子鬼主意张口就来。反正陆唯真在这里他跟江桥是不可能聊点什么了，他干脆不吱声，配合她一回。她怕穿帮，肯定没胆子把他留在这里，一定会找藉口拽他走。
果然，他走神的时间里陆唯真已经开始编为什么她买的草莓是他送过来了的谎话了。「他朋友卖草莓，刚好他来附近办事就帮我稍了几盒。」陆唯真说着又给了他一个眼神，「那个，我送你出去吧，我们教学楼挺绕的。」
慕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戳穿，配合地被她半推半拽出了办公室。
陆唯真在办公室里同学长同学短的跟慕钊笑得亲热，出来就马上表演变脸。
「你上班跑学校里来找江老师干嘛？你想对他做什么？」她把慕钊拽到没人的角落，皱着眉质问。
「我能做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送的是草莓，又不是炸弹。」慕钊脸上的笑也没了，他就看不得陆唯真维护江桥的样子！「你不是说今天要加班吗？你们公司加班是跑到学校里找老师聊天？」
「你用什么身份来问我？你管得着吗？」陆唯真把问题挡了回去，目光带刺。
慕钊被她狠狠扎了一下。他的确没有质问她的资格。他咬着牙说：「好，我管不着，可你至少不该骗我。」
「有种骗叫做善意的谎言。不然你让我怎么说？我不能跟你过节是因为我约了别人？」陆唯真挑衅地笑了笑，「那样你听了心里能好受吗？」
她故意把话往歪了带，她没有约谁，只不过今天恰巧帮同学院的一个实验室验收设备，进展比想像中的顺利。收工以后她就顺道来看看老师，仅此而已。
一个小小的谎言，慕钊的脸却白了。「唯真，你别耍我了。我们都别赌气，讲实话好不好？」他来拉她的手，陆唯真却避开了。
「你不爱听的话就不是实话呗？」她笑了一下，冷冷的。「慕钊，你是不是从小被捧着，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我承认你是万里挑一，可喜欢一个人不是公司招聘，不是谁条件好就选谁。得听这里的声音。」她点了点心口。
「六年。都够一个人从初中读到考大学了，你想想你从初一到高三的变化吧。分开这么长时间了，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我还会在原地等你？」
陆唯真应该是真的生气了，讲话也没了保留，句句直戳心窝。慕钊感觉身体哪里像是被她扎了个窟窿，漏风漏得肺都拒绝工作了。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嗓子眼里拉风箱的声音。又或者那么沉重嘶哑的唿吸声只是他的臆想。毕竟站在他面前的陆唯真一点也没能察觉。
他想说点什么，却无法组织起语言。正在挣扎中，却见陆唯真变得惊慌失措。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她的视线落在了他身后。
「江老师……」她心虚地嗫嚅。
作者有话说：
争取今晚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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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他的问题
◎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一点都不贱◎
江桥距离他俩只有几步之遥，这个距离很容易就能听清楚他们刚才吵架的内容。
陆唯真意识到这点，刨个坑把自己就地埋了的心都有。想想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亏她还特意把慕钊拖到了这个平时没什么人走动的僻静角落，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人撞见了。还是江老师本人！
等会，不对啊，这犄角旮旯的，从江老师办公室出来不管去哪都不太可能路过，江老师怎么会刚好经过这里？还是说江老师是跟着他们过来的？那江老师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陆唯真脑子高速运转着，可不等她想出原因，江老师就往楼上办公室的方向指了指：「你背包还在办公室，别忘了拿。」
江老师来找她就是提醒她别落东西？陆唯真有点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我先走了，你们继续。」江桥朝他俩摆摆手，快步走了。
看着江老师拐向通往教学楼外边的路，陆唯真才突然醒悟过来，江老师这举动摆明了是在澄清自己——他跟她没有约。而且她刚才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说的是「送」慕钊，送完她当然还要回去，所以才没带包。江老师怎么可能专程跑来提醒她别忘了包？
肯定是刚才他跟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她胡说八道，才特意出来打断她。
至于江老师为什么会跟着她出来，这个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背着江老师讲了这么离谱的话得赶紧去给老师道歉！
陆唯真拔腿就追。
「唯真！」慕钊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胳膊，「你既然没有约人，我们好好聊聊。」他显然也听懂了。
「松手。」陆唯真拿眼睛横了他，眼里带着几分火气：「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等等！」慕钊越发攥紧了她，可他嘴唇翕动，无数词句在喉咙里翻滚却一个也吐不出来。下午宣讲时还滔滔不绝的人，现在对着矮了他半个头的女孩居然就憋不出话来。
陆唯真急着跟江老师道歉，眼见着老师越走越远，她没心情跟他磨蹭。「你烦不烦啊！」陆唯真一使劲甩开了他的手，追着江老师小跑过去。
「唯真！」慕钊这一声喊得绝望，声音嘶哑得像是掺了沙子。
可陆唯真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为此停顿半秒。
停下来他们就还会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反正她那么伤人的话她都说了，干脆狠心到底。
慕钊看着她跑远，想要追，可脚却跟生了根一样，一步都挪不动。冷风一点不打折扣地从他空落落的心口灌进去，他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坠冰窟。
是他判断失误了吗？在他不在的这几年里，陆唯真已经喜欢上了照顾她的江桥？可陆唯真住在他那的时候他分明能感觉到陆唯真对他的依恋，哪怕是在她恢復记忆之后，嘴上绝口不提喜欢，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还是说，她早就放下他了，只是因为他自视过高，擅自曲解了她的意思？
不管陆唯真对江桥是什么感情，在她抛下他跑向江桥的瞬间，他已经毫无悬念地输了。
慕钊唿吸急促起来，刀子一样的冷风从鼻腔喉管里灌入，急速刮过脆弱的唿吸道，叫他嗓子眼里都泛起了血沫子的腥甜。
———
「江老师，等等我！」
陆唯真心怀忐忑地追赶江老师。如果她刚才的推测没错，那江老师这会搞不好正在生她的气。都怪她，非得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拿江老师当拒绝慕钊的挡箭牌，任谁被这么利用都高兴不起来。
江老师停下来，有些意外地看看她又往她后边望了望，陆唯真下意识地跟着他回头。
只见慕钊一个人远远地站着，高高瘦瘦的身影杵在一片枯枝败叶间，透着股萧索。看到她和老师一起回头，慕钊只跟他俩对峙了一秒就急急走开了。陆唯真望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想到了「落荒而逃」这个词。
她扭过头，不想再看了。
她和慕钊早了断早好，对谁都好。陆唯真想得很明白，却也控制不住因此低落的情绪。她垂着头，像一周没浇水的花草，蔫吧了。
「你俩吵架你跑来找我干什么？」江老师的声音有点无奈。
陆唯真一听就更丧了，跟所有被老师提熘起来批评的学生一样，耷拉着脑袋，心虚地跟他道歉：「对不起，江老师，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刚才不该胡说八道。我就是为了让他死心，没有别的想法。」
陆唯真慌慌张张地解释着，生怕江老师误会，毕竟她算是有过「前科」。
当年江老师在桥上救下她，帮她处理了她父母的丧事，回到学校以后又对她照顾有加。于她而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江老师就是她黑暗中唯一的光，她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对他产生了依恋。
虽然没有明说，但江老师心思细腻，很快就察觉到了。他不动声色地跟她保持了距离，随后她就在老师们的闲聊中得知了江老师曾经有过谈婚论嫁的亲密女友，在女友去世以后江老师似乎也没了恋爱结婚的打算，这才单身至今。
知道了江老师的过往之后，她也失落了一阵，觉得好像这个世界都抛弃她了。可转念一想，一个跟她非亲非故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能长期不求回报地帮助她，遇到这样的人何尝不是她的运气？更何况，不牵涉任何男女之情的牵绊往往更加稳定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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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师拍了拍她肩膀：「走吧。边走边说。」
陆唯真听他声音不像是生气，这才有勇气抬头。「去哪？」
「买奶茶，那边新开了一家。」江老师领着她往学校的奶茶店走。「你来了也好，帮我拎点。」
陆唯真这才知道，江老师出来是帮办公室的老师们买零食。
江老师按照同事们的口味点好单，又要给陆唯真加了一杯。
「我不用了。」陆唯真推辞，江桥：「要的，你都送草莓了，我当然请杯奶茶。」
陆唯真想到自己在办公室编的瞎话难免心虚，在江老师面前她好像很难撒谎。等奶茶的时候她就坦白了：「江老师，其实那个草莓不是我让他送的。」
「早看出来了。」江桥笑了笑。「你过生日那天我下楼的时候就碰到他了。我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肯定误会了什么。你拿我当藉口不是第一次了吧。是他自作主张。」
「对不起！」陆唯真恨不得把自己埋土里去。她瞎编的时候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江老师亲口戳穿。
「谈恋爱分分合合都正常，不管是分是合，只要把话讲清楚就好，故意制造误会不是好办法。」江老师语重心长地说，说完又问她，「我可以问一下你们是怎么回事吗？」
陆唯真丧气地说：「一言难尽。」
「不喜欢了还是因为介意他当年没回来？」江老师猜测。
陆唯真摇头：「以前挺生气的，后来就不气了。那时候他才多大，就算回来也没什么用。而且这么久没联繫上也是因为我删了所有的联繫方式。」
「你既然都想通了，还说那么伤人的话？恶语伤人心，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江老师不贊同地说。
陆唯真满脸委屈：「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没办法跟他在一起。他早点死心对大家都好。」
她说的是没办法，也就说只是不能而非不愿。江桥懂了：「因为他家里不同意？」
「江老师你怎么知道？」陆唯真惊讶。
江桥笑道：「我猜的。两个人走不到一起，追根究底也只有几种可能。」
也对。陆唯真没话讲了。反正慕钊那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精英气质，是个人都看得出他家境优渥。
「我记得你们重逢也才一个多月吧，这么快就见家长了？」江桥问。
「算不上吧。就是他不在家的时候他妈妈来过一次。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我家出事前他妈妈就来找过我……」在江老师面前，陆唯真忽然就恢復了倾诉欲，终于把憋在心里好几年的事慢慢说了出来。六年前那场预料之外的见面，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窘迫。她刚开始根本没有想到慕钊的妈妈会不上她，还特别热情地要请蒋女士喝咖啡。
直到蒋女士把话说开了以后她才意识到，慕钊的妈妈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至于蒋女士的言外之意，她甚至是回到宿舍以后才回过味来。
本来跟慕钊断了联繫以后她以为跟这位女士再也没有交集了，可没想到失忆以后居然又见到了，而且她还是双商被碾压的那个。想想就憋屈！
「0702号，奶茶好了！」
陆唯真赶紧跟江老师一起去拿。
办公室里的老师再加陆唯真一共不到十个人，他俩一人分了几杯，拎着往办公室走去。
陆唯真边走边踢着小石子，对刚才的回忆做总结陈词：「人家妈妈的态度都那么明确了，我得多贱才非要跟慕钊在一起啊，江老师你说是不是？」
江桥笑了笑：「没那么严重，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一点都不贱。不过我建议你把这些事也告诉他。」
「不好吧？感觉好像在背后挑拨是非。」陆唯真迟疑。
江桥：「他家里不接受你那是他要解决的事，他有知情权。至于你要不要跟他在一起，还要看他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诶？陆唯真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看问题，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犹豫了一下，又问老师：「可是我家的情况……」
江桥伸出食指：「本质上是同一个问题。你的情况明摆着，他并没有因此放弃追你，至于他家里接不接受那还是他的事。」
好像是这个理？陆唯真眨眨眼睛，若有所思。
快到楼下的时候，江老师忽然问：「对了，我刚才听你喊他慕钊，是哪两个字？」
「羡慕的慕，李大钊的钊。」陆唯真脱口而出。
江桥的神色有一丝异样：「哦，这个姓还挺少见。也是宜宁人？」
陆唯真：「不是，他星洲的，我高中在那里借读。」
江桥点了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陆唯真跟着江老师把奶茶送回办公室，又跟老师们聊了会天才离开。然而走到教学楼下时，她忽然想起来，从江老师办公室出来去奶茶店好像根本不用绕到她跟慕钊聊天的地方。江老师到底是为什么会去那里？难道是在办公室就看穿了她拙劣的谎言，不放心才跟出来的？
以江老师爱操心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陆唯真心里一阵感动。江老师对她都这么好，对他未婚妻肯定更好了，只可惜那位姐姐没福气，年纪轻轻就没了。
作者有话说：
我们真真也是有人撑腰的~
这章推翻重写过，所以又鸽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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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这是我欠她的。」◎
从学校回家以后慕钊晚饭也没吃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知道陆唯真十分信赖江桥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他本来觉得陆唯真跟江桥的关系他已经摸清了七八成，所以才敢贸然拎着礼物去找江桥。可见到陆唯真跟江桥以后他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他不知道江桥到底为陆唯真做过什么，但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陆唯真对江桥的信赖绝对超过了普通的师生关系。他俩刚吵得起劲，江桥一露面，陆唯真就立马撇下他着急地去找江桥解释，他实在难以相信他们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
想到陆唯真跑向江桥的背影他心里就又酸又苦，陆唯真对他大约还有几份旧情，但他在她心里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想挽回，想补偿他缺位的六年。可是，陆唯真似乎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身处迷宫，以为自己跟她只有一步之遥了，可往前迈步却撞上了一堵结结实实的墙。明知道她就在墙的那边，却半点也没办法靠近。
慕钊干坐了一阵，还是打开了电脑。比起人情，工作这种敲敲键盘就能解决的问题实在是简单太多。
他不记得在书房里泡了多久，直到手机疯狂地震动他才勐然发觉，天已经大亮了。
是个推销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跟背书一样介绍着他们银行的新产品，慕钊听着烦，没等对方说完就挂断了。再看时间，都到午饭时间了。
他看了会屏幕，又把手机捡了起来，给程墨发了消息。
「上次开会说的新功能我做差不多了，一会拿过来给你们看看。」
程墨秒回：「跪迎大神！」
慕钊扔下手机，站了起来。工作的时候不觉得累，停下来才发现他从昨晚到现在没吃没睡，浑身发虚，走路都飘，像踩在棉花上。
洗漱间的镜子映出他的脸，简直憔悴得不像样了，眼圈乌青，眼白里全是红血丝，下巴胡茬隐隐青了一片，嘴唇都干得仿佛刚从撒哈拉回来。慕钊赶紧开龙头沖了把脸，冷水一激，身体也跟着清醒了不少。他抹干水，在厨房里找了点面包，卷着火腿跟奶酪放微波炉里叮热了，就着牛奶对付完，就去浴室把自己收拾了一顿，然后清清爽爽地去了程墨公司。
程墨一见面就被他的黑眼圈镇住了：「一晚没睡？」
慕钊「嗯」了一声，到水吧边给自己沖咖啡。
程墨跟了过去，捅捅他的腰，笑得不正经：「小心透支啊。」
慕钊没搭腔，给自己沖了一杯特浓。刚起身的时候还不觉得困，这会大概神经也反应过来了，脑子开始有罢工的趋势。一杯浓咖啡还不够，慕钊又给自己沖了一杯。
程墨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钊哥！你悠着点喝！」
「没事，没多少。」慕钊放下喝空的杯子，「刘哥今天有空吗？一起碰个头。」
他嘴里的刘哥是程墨公司技术部的头儿。学歷不是太高，胜在学习能力强，且工作多年经验丰富，只是搞新技术他在理论上欠缺了点。慕钊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以后就知道该怎么沟通了。他直接开了电脑给刘哥和程墨演示他刚完工的原型，边演示边讲解构思。
搞应用是刘哥的长处，慕钊介绍完框架，刘哥马上就联繫上了具体项目应用。两位大神讨论得你来我往，涉及到具体的技术细节，程墨在旁边听得都跟不上了。他脑子跟不上趟就免不了开小差，他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感觉慕钊今天的状态有点反常，太认真了点。虽然他工作的时候一向认真，可应付差事的认真和上心的认真是两码事。
程墨摸着下巴琢磨着，觉得这事的根源搞不好跟他神秘的前女友有关。
等到讨论结束，刘哥回工位了，程墨马上把慕钊拉到他办公室里，问他：「你今天怎么回事？跟打了鸡血一样？」又是熬夜写程序又是特别积极地刘哥沟通。
慕钊瞥他：「想知道？」
程墨已经要按捺不住八卦之心了，疯狂点头。
「先打二十万到我户头上。」慕钊边沖咖啡边说。
「你怎么不去抢？」程墨上前拦住他倒咖啡的手，「还喝啊？一宿没睡还把咖啡当水喝，你别噶在我这里！」
慕钊推开他，还是给自己满了一杯：「没多少，回国前我比这喝得多。有奶吗？」
程墨拿了一盒扔给他。
「谢了。」加了冰牛奶，温度马上适口了，这会没急事，慕钊喝得慢了。「我昨晚又看了你的企划书，觉得我们这个项目还是有搞头。虽然你给投资人画的饼有点夸张，但努努力起码能实现六七成。」
程墨安静地听着，项目当然有前途，他考察了两年呢，也就慕钊在国内待时间太短，不了解行情才会以为他烧钱玩。
「只要能实现目标的七成，收益也很可观了。我算了一下我的分红，还不错。」
程墨等了一会，发现慕钊讲完了。他不敢置信地问：「合着你突然用心就为了钱？你缺钱了？」
慕钊毫不掩饰：「缺，非常缺。」
「怎么突然缺钱了？缺多少？你要是急用我现在就能支点给你。」程墨问。
慕钊放下杯子，朝他笑了笑：「心领了，不是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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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犹豫了一会：「你该不会是打算拿了钱带人私奔吧？」
慕钊无语：「什么年代了还私奔。她爸妈走的时候钱没留下，留下不少债。」
「你要帮她还债？」程墨惊了。
慕钊默认。他就打着这个主意，他没办法回到六年前陪她度过艰难的时日，但至少可以让她以后的路轻松一点。
「你他妈脑子里都装了些……算了我家宝宝不准我说脏话。」程墨嚯地起身，晃着食指虚点着他，「你可真行啊你！追姑娘把自己追成atm！她给你下什么迷魂药了？」
慕钊沉声：「这是我欠她的。」
「她家欠的钱关你什么事？」程墨话说一半，看了眼慕钊的表情，「……行吧。不过你知道她具体欠了多少吗？破产欠债可没个准啊，谁知道是多深的坑？」
慕钊把快冷掉的奶咖都喝了：「我明白，所以准备元旦去她老家看看。」
———
江老师说，喜欢一个人想跟他在一起不贱。江老师还说，慕钊的家人不喜欢她，那不是她的问题，是慕钊要解决的问题。
她觉得江老师说得很对，几句话的功夫就解了她的心结。让她从学校回家以后，睡了个特别安稳的觉。没有辗转反侧也没有梦魇，香香甜甜一觉就到了天明。
不过虽然解了心结，她还是没打算去找慕钊，没打算告诉他蒋女士找过她的事。
「为什么？」魏知秋问。
她今天在学校附近出差，就买了鸭脖奶茶来找陆唯真玩。两人窝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机，盖着毛毯烤脚啃鸭脖。电视机是老式的，不能联网也不能投屏，开着纯属听个响。
陆唯真嗦掉一节骨头上的最后一点肉：「没必要嘛。你想啊，他家人不喜欢我都几年了，印象早就定了。就算他愿意努力，要说服他家里得花多少时间？他要是真的努力，我也不好袖手旁观是不是？有这时间精力干点什么别的不好？」
「有道理。不过你放弃他不后悔吗？」魏知秋小心翼翼地问，「我觉得你好像还挺喜欢他诶。」
陆唯真：「真的吗？看得出来？」
魏知秋点头：「你在他面前很……有活泼？也不是，我说不上来，反正就觉得你跟他在一起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
「毕竟认识很久了。」陆唯真嘆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对他还算不算喜欢。上高中的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他，见到他就特别高兴。刚分手的时候我也经常哭，想到他就难受得吃不下饭。可是后来分开时间长了，这些感情就都淡了。有时候看到他我还总觉得像做梦，挺不真实的。」
陆唯真想了想，放下手里的半截鸭脖，举着油乎乎的一次性手套跟魏知秋比划：「以前他在我心里占这么大一块地方，现在缩水了。」她手指圈的大小从哈密瓜缩成了核桃。「以前万事不愁，恋爱就是除了学习以外最大的烦恼了。现在天天为了生计奔忙，哪有那个闲心去搞这些。」
这倒是，同为社畜，魏知秋感同身受。「那是，专心搞钱，要什么男人。」她举起奶茶跟陆唯真碰了个杯。「对了，你今年元旦怎么安排的，要不要去哪里玩一下？」
陆唯真低头：「我想回老家看看。」
魏知秋惊讶：「你不是说老家没房子了吗？还回去？」
「是没有了……」陆唯真顿了顿，「我就是想回去看一看，顺便给我爸妈扫扫墓。」扫墓只是个藉口，自从被那个徐老闆噁心到以后，她心里总有个疙瘩，想回去找爸妈的老熟人了解一下。
「元旦扫墓？」魏知秋问完就勐然想起来，人家爸妈都没了，难得想回老家看看爸妈，难道还非要挑时候吗？她赶紧改口，「哦，我元旦想出去玩但是也不知道去哪，要不我跟你回去吧？反正我也没去过你老家，相当于去旅游了。」
「啊，」陆唯真犹豫了一下。魏知秋马上说，「那什么，我就是跟你一起过去，一起回来，中间你去办你的事，我自己玩就好。」
魏知秋太识趣了搞得陆唯真都不好意思起来，忙说：「我也没大事，扫墓最多一天。其实我老家那边的旅游景点我都没怎么去过，一起去吧。」
她这趟回老家只准备找一个人，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作者有话说：
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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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哪都有他
◎慕钊？她没有听错吧？◎
元旦假期第一天上午，陆唯真跟魏知秋踏上了回宜宁的路。
没坐火车，因为魏知秋说她的驾龄终于可以独自上高速了，非要租个车搞自驾游。因为怕节假日高速堵车，她还特意提前一晚跑来跟陆唯真挤一张床，为的就是第二天能早点出发。可没想到两人难得有个卧谈的机会，聊起天来没剎住闸，睡得太晚，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
好在行李前一天已经收拾好了，两人匆匆跟着出城的车流上了高速，也就开了二三十公里，前面的车速度就明显多了起来。
「陆陆，你看看导航前面是不是红了？」魏知秋沖前边夹着的手机抬了抬下巴。
陆唯真照着她的指示去划屏幕，还没划拉两下导航语音就响了。「前方5公里处有事故发生，请小心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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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一大段。」陆唯真也看到拥堵的路段了。
「卧槽，真堵啊！」魏知秋习惯性爆粗，「陆陆，你跟人约的几点？」
「下午三点半。别急，还早呢，实在到不了我打电话说一声就好。」陆唯真反过来安慰她。
魏知秋不知道她的回去具体干啥，但怕耽误她的正事，跟着车流念念有词地祈祷：「神仙保佑千万别堵死，千万别堵死！」
陆唯真在旁边笑：「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拜哪路神仙你也不提个名字，谁来保佑啊。」老家对她来说其实已经成了「不愉快」的代名词，每次回去她情绪都很差。不过这一次有不知情的朋友陪伴，心情难得明亮了一回。
魏知秋认真地胡说八道：「你不懂，不喊名字光许愿就是向全体神仙广播，先听到的就该来抢业务了。」
陆唯真笑喷：「你搁这滴滴找神呢？」
「那是，凡间捲成这样了，神仙也该卷一卷。」魏知秋满嘴胡诌。
「也不怕晚上神仙来抽你！」
两人东拉西扯时，车已经开到了导航上标红的路段。眼见着车越来越多，高速公路变成了龟速公路，车慢慢挪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堵住开不动了。
「看来那帮神仙好像不想卷。」陆唯真调侃。
「可不是，太不上进了！」魏知秋说着放下了车窗，路上已经有不少人为了看热闹借着堵车停在附近不走，还有人嫌车里看不清楚，索性下车围观。
车窗一开，议论声也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
「怎么回事？」
「撞了好几辆，连环追尾吧。」
「救护车都来了，没死人吧？」
陆唯真本来只是看热闹，一片乱闹闹中，她忽然瞥见了个熟悉的车屁股。慕钊的同款座驾，路上开同款的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眼觉得那个就是慕钊的车。她「噌」地坐直了。目光直勾勾地往窗外望。
魏知秋注意到她的异样，问：「你看什么呢？看到熟人了？」
「嗯。」陆唯真应着声，目光却没有离开车祸现场。
「谁？你前男友啊？」魏知秋随口一问，问完才反应过来，「他也在看热闹？」不像是会看热闹的人啊。
陆唯真摇头：「我好像看到他的车了」话音未落，她抓着门把的手一下子就握紧了。
魏知秋分神顺着她的目光望了眼，也跟着紧张了：「我们车还在动呢！你别下去啊！他车在哪呢？」
陆唯真指了指一辆被前后夹击的宝马，车窗开着，内饰很熟悉。但车是空的。
「没事，就这程度人肯定没事，安全气囊都没弹。」魏知秋安慰，「你担心就打个电话嘛！」
是啊，为什么不打电话确认呢？陆唯真愣了一下，还是打了过去。开始是在通话中，但很快就接通了。
高速旁嘈杂的背景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唯真？你有什么事吗？」慕钊的声音有点惊喜还有点不敢置信，不过中气十足，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陆唯真打手势叫魏知秋把车窗都关了，这才出声：「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
慕钊顿时受宠若惊：「当然能！但你没事应该不会给我打电话。」
陆唯真终于知道为什么魏知秋催她打电话时她会犹豫了。慕钊的手机号码她到现在还倒背如流，可只要拨打他的号码，她就不可自控地回想起那个绝望的雨夜。
「我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元旦快乐。」陆唯真望着窗外，隔着车流和人群，她已经找到了慕钊，慕钊拿着手机，站在高速公路的护栏外边。
「元旦快乐。」慕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茫然。
陆唯真不等他追问，匆匆道了声「再见」就挂了电话。
把一旁的魏知秋都听傻了。「这就完事了？你都不问问他有没有哪撞伤？」
陆唯真收回目光：「不用，我看到他了。」
魏知秋咂咂嘴，点评：「你们这恋爱谈得挺有意思。」
陆唯真立刻纠正：「注意用词，是过去时。」
魏知秋：「嘁，中文没时态。你就否认吧，以我的经验，你跟他还有得纠缠。」
陆唯真好笑地看过去：「你的经验？你一直拒绝跟三次元的谈恋爱，不是经验为零吗？」
魏知秋理直气壮：「间接经验也是经验。你，还有我身边的小姐妹们，有几个没谈过？观察你们的时候我就在积攒经验，懂了吗？」
陆唯真：「懂，当代赵括。」
「不信拉倒。」魏知秋绝不承认自己是纸上谈兵，「打个赌吗？这哥们的目的地肯定是你老家。」
陆唯真嘁了一声：「那你大概要输了。他老家在星洲，回去跟我一条路。」
「拉倒吧，他肯定不是回自己家。男的到了这个年龄才不会总往父母身边跑呢。」魏知秋自信满满地否定她，「我哥上大学交了女朋友以后放寒暑假都不急着回家了，这话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陆唯真：……
———
慕钊站在高速路边，握着手机发了会呆，再看手机里的通话记录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陆唯真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还就只说一句元旦祝福呢？实在叫他摸不着头脑。
明明从学校回去以后陆唯真微信都懒得理他了。
难道她这是变相道歉？慕钊猜测。
以她一贯的行事风格还真有可能，在陆大小姐面前，只有他伏低做小的份。当然，他也乐在其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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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陆唯真从前支使他的样子，慕钊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小伙子心态不错啊，车撞这样了都还能笑得出来。」肩膀被人勐拍了一下。慕钊转头，拍他的是他后边那辆车的车主。四五十岁了，虽然讲普通话，但听起来有点老家那边的口音。
「人没事就是运气。」慕钊用老家的方言回答。
那人一听是老乡，对慕钊立刻更热情了。反正都是在等保险公司的人过来，两人就在路边闲扯起来。等处理完事故，临走前两人还交换了联繫方式。
慕钊回到车里，看看时间，距离他早上出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他为了躲开节假日堵车还特意六点不到就出门了，结果因为出来早，晨雾加上路面有霜，居然把车给撞了，还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不幸中的万幸，车还能开。
慕钊估算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程，给朋友打电话了：「我这边出了点事耽搁了，中午到不了。你帮忙跟你阿姨说一声，约个晚点的时间？嗯对，下午两三点都可以。」
———
「陆陆，你要找的那人家里条件不错吧。」
到了宜宁城区，小憩过后魏知秋就主动要求送陆唯真去她熟人家了。快到地方的时候发现似乎是个高档小区。
陆唯真随着她望了望两旁打造成花园洋房的小高层：「还行。」
「对了，问你个问题哈，你不要生气。」魏知秋看路的间隙瞥她一眼。
「你说。」
「你家以前是不是还挺有钱的？你爸妈在的时候。比这有钱。」她朝旁边的房子努努嘴。
陆唯真：「嗯，我爸妈……做生意的。」
「难怪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富养出来的姑娘。」魏知秋一脸「原来如此」的释然。
陆唯真：「为什么？我认识你的时候应该不娇气了吧？」
魏知秋：「不是娇气。就是一种感觉，怎么说呢？」
不等她想出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陆唯真就指着前面的小区门说：「就到了，你停门口吧别开进去了。她家离这个门近，走不了几步。」
「行。」
「小吃攻略给你了，玩得愉快。」陆唯真下了车，朝她摆摆手。目送魏知秋离开她才往小区里走去。
她要找的人姓顾，虽然是爸妈朋友，但她爸妈去世以后，她跟这个顾阿姨基本没多少联繫。还是在她开始搜集爸妈信息以后才联繫上。顾阿姨对她还算好，不说多热情，最起码錶面上还能以礼相待，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也没有说过刻薄的话。
顾阿姨住在三楼，陆唯真进门见电梯在顶楼，就干脆走了楼梯。还没出楼梯间，就听到了防火门那边传来了有点熟悉的声音。
慕钊？她没有听错吧？
作者有话说：
真真心情如章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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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别告诉她
◎所以你会告诉我吗？◎
要不是在高速上见到了慕钊，陆唯真一定以为自己幻听了。
陆唯真小心翼翼地把楼梯间的防火门拉开了一指宽的缝隙。透过缝隙，她只能看到了一截衣服，看颜色跟慕钊今天穿的一样。
「顾阿姨，今天谢谢您了。」挪开缝隙以后，慕钊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奇怪，慕钊跟顾阿姨也有联繫吗？陆唯真扒着门缝，觉得这事也忒巧了。
「不客气，我就喜欢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聊天。」顾阿姨的声音带着点喜气，看来是聊得很开心了。
陆唯真见两人已经开始道别了，怕待会被人发现，便轻手轻脚地虚掩上防火门。打算等慕钊离开了再去敲门。
可刚刚掩上门，她就听见顾阿姨叫住了慕钊：「小慕，阿姨今天跟你讲的那些就不要告诉真真了。」
嗯？！
什么意思？陆唯真脑子嗡了一下。顾阿姨一直叫她真真，慕钊来找顾阿姨是聊跟她相关的事？
什么事不能告诉她？是有关她爸妈的吗？慕钊为什么会背着她私下调查她爸妈？
陆唯真心如擂鼓，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底直窜天灵盖。耳朵里一片嗡鸣声中，还是辨别出了慕钊的声音：「阿姨放心吧，我明白的。」
他马上要走了，她要下楼拦住他问个清楚吗？陆唯真心跳得勐烈。
慕钊按了下行键，电梯却一直停在12楼，不知道那一户在搞什么。
「你坐他们家那个电梯。」顾阿姨指着另外一边。
「没事，就两层楼我走楼梯吧。」慕钊跟阿姨挥挥手，推开了防火门。
不知道为什么，刚进楼梯间他就感觉凉飕飕的，总觉得似乎有道目光在盯着他。是因为楼道里有监控吗？
慕钊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墙角的监控，却从监控外边玻璃罩的反光中发现楼梯间里还站在另外一个人。他瞬间头皮发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那人相反的方向让了一步然后才回头。
「别紧张，是我。」慕钊回头的同时，陆唯真开口了。她双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手臂上挂着一袋水果，靠着墙角，目光幽幽地望着他。
慕钊刚松了口气，就被她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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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问你呢。」陆唯真上前一步，从角落的阴影中里走了出来。
慕钊瞬间噎住，陆唯真的表情……该不会是刚才听到了什么吧。看得出来，他绝对没办法随意煳弄过去。慕钊思索了两秒：「稍微有点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
陆唯真动了动眼皮，飞快地扫视过他。而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了时间：「到时间了，我『也』要去找顾阿姨。应该不会聊太久，你找个地方等我。」她下命令似的说完，不等慕钊回答就准备开防火门。
手才搭上门把手，慕钊已经抢上前去抓住了她。「等几分钟再进去。还有，别跟阿姨别说见到我了。」
陆唯真低头扫过他抓着自己的手，又抬起眼皮看他：「所以你会告诉我吗？」
慕钊点头。
陆唯真松开门把，抽回手。「过五分钟我再去敲门。」她看着时间说，「你现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慕钊这时候才发现他居然看不懂陆唯真了。因为琢磨不透，他不可控制地紧张了起来。
「你是怎么联繫上顾阿姨的？」陆唯真盯着他的眼睛问。
「你还记得我们班的林子誉吧？顾阿姨是他姨妈。」
林子誉？陆唯真想了想，记起来这位同班同学了。在班上很低调，跟她也基本没有交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层关系。可她记得高中的时候这位林同学跟慕钊的关系也平平，他们是怎么联繫上的？因为她吗？她失忆那段时间，慕钊说帮她找爸妈以后突然态度大变。是不是那时候就跟林子誉联繫上了？
所以，即使她跟高中同学们断了联繫，她家的变故仍然是同学们的谈资吧。
陆唯真揣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
「到时间了，出来我会联繫你。」她瞄了眼手机锁屏，没再看慕钊，径直拉开防火门走了进去。
———
「真真你又带东西，说了多少次了人过来就可以了，别送礼。」顾阿姨热情地把她迎进门。
「今天过节嘛。」陆唯真笑眯眯地说。
两人拉了会家常，陆唯真就开门见山了。「顾阿姨，其实我今天来找您是有点事情想问。」
「我就知道，你呀，无事不登三宝殿。」顾阿姨嗔怪。
陆唯真嘿嘿笑着：「您认识一个姓徐的人吗？大概这么高，黑胖，样子有点凶，还留着一圈浅浅的都腮鬍子。现在在江东市那里开超市。对了，他老婆可能姓齐，叫齐玉春。」
顾阿姨皱着眉头想了想：「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是见过，哎，你找这人干什么？」
陆唯真：「说起来就奇怪了，我一两个月以前路过一家小超市，刚好见到这个人了。我看他面熟，觉得以前好像看过他跟爸妈一起，刚想跟他套近乎，我还没说话他就转头跑了。这还不算，后来我再去找他，才知道他居然为了不见我，跟他店里的员工造谣，说我是他以前的情人，找他要钱的。您听听这不离谱吗？」
「还有这种事？」顾阿姨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太过分了，怎么能污衊人呢！」
陆唯真观察了一会顾阿姨的表情，实在除了惊讶和气愤以外也看不出来什么。她只得接着说：「我当时也气炸了。但是事后一想，他为了让他的员工挡住我，让我找不到他居然能编出这么离谱的谎，本身就很可疑啊。所以我才想知道这个人以前是做什么的，他那么怕见我，是不是以前对我爸妈做过什么亏心事。」
顾阿姨开始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神色终于有点变化了，她眨了眨眼睛：「你爸妈走得突然，从中捞油水的人不少。又过去这么些年了，你要追究可能也没那么容易。」
类似的话顾阿姨从前也说过，陆唯真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阿姨说的是事实。可今天因为在门外偷听到了阿姨叮嘱慕钊的那句话，她难免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我知道的，我也没有能力一一追究。只是这个姓徐的人太过分了！我什么都没做他就往我身上扣屎盆子。他现在也在江东市，万一他以后到处乱说，那些话传到认识我的人耳朵里可怎么办啊？我还没结婚呢。」陆唯真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眼睛也跟着湿润了。她拉住顾阿姨的手，「我没有想要追究什么，但我必须搞清楚这个人的底细，我怕他害我。」
陆唯真长得又甜又乖，还特别擅长在长辈面前装可怜。她声泪俱下，尤其是「还没结婚」这一条，把顾阿姨说得感同身受了。顾阿姨拍着她的手背：「这有什么难的？这人我有印象，就是不怎么熟，你等会，我打个电话问问。」
顾阿姨说着就拿起手机，当着她的面拨号。
「老李，我问你个事，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跟文总做事的那个徐胖子？对对，长得挺黑。没呢，不是我要找他，是他想找人合伙，但是办事不靠谱，别人拐弯打听到到我这里来了。你哪那么多废话？当然是我信得过的人我才会帮忙打听嘛。嗯，嗯，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顾阿姨脸上浮现出忧虑：「你李叔叔说，那个人叫徐高远，以前是个地痞无赖，不知道怎么发的家，但也就风光过一阵，几年前就不行了，在这边混不下去就走了。再后来他也不知道了。」
陆唯真点了点头，又乖巧地跟顾阿姨道谢。她发觉自己变阴暗了，刚才顾阿姨打电话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居然会觉得她是在她面前做戏。「他既然是个地痞无赖，我爸妈怎么会跟他打上交道？」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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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阿姨摆摆手：「你爸妈应该跟他没什么交集，只是他们跟文总有点交道，他那时候大约还跟着文总，顺带认识的。我也跟你说过，你爸妈公司做大以后不善于管理，中间让人坑了不少。这个徐高远肯定趁合作的时候捞了油水。这种不走正道的人做的坏事多了，看谁他都心虚。」
这个说法跟她记忆很符合。她见过徐高远，但不记得他的名字。也就说他跟她爸妈的确没有多少交情。可是她突然开始怀疑，一个地痞无赖出身的人，会因为几年前从她爸妈那里捞过油水就躲着她吗？
「真真，我知道你爸妈的事对你刺激很大。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法挽回。也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年轻，不要总沉溺在过去的事情里。向前看，懂吗？」顾阿姨目光关切，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顾阿姨，对不起。」陆唯真为刚才怀疑她而愧疚，怕顾阿姨听出端倪，又急忙找补，「大过节的我还拿这种事烦你。」
———
此时，慕钊已经找了个适合谈话的茶楼。他定了包间，然后时不时看看手机有没有新消息。
想到一会要跟陆唯真见面，他心里不是期待而是忐忑。他这次来宜宁打探消息，本来只是想看看陆唯真这边还欠了多少债，可没想到第一站就被告知了一些关于她爸妈的不太光彩的事。眼看着要瞒不住了，他却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她那么亲她爸妈，听到那些话一定会很难受。
慕钊为难地按住了额头，搁在桌面的手机屏却在这时亮了一下。
一条微信消息横幅跳了出来。
「aaa唯真：我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情人节，明天让他们约会，我真是亲妈
——————?
45、原罪
◎谁也不能帮我◎
慕钊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去接你。」他解锁手机，边回消息边往门口走。才走到包间门口，陆唯真的消息又跳了出来：「aaa唯真：不用。发地址吧，我自己过来。」
慕钊刚迈出去的脚不觉收了回来。陆唯真的回覆言简意赅，虽然没有带表情，微信文字消息也听不到语气，但他愣是从字里行间里品出了点不容置疑的味道。第六感也在示警，叫他千万别不听她安排自作主张。
犹豫了一会，慕钊把地址跟定位发了过去。
他找的茶楼距离顾阿姨家的小区不远不近，走路十分钟到十五分钟之间。只是今天这天气委实冷了点，这会太阳有点进去了，风也大了起来。慕钊往窗外望去，路边绿化带里栽了不到一年的小树都被吹成了偏分。路上车不算少，但两旁人行道上明显没几个人。实在不是个适合出门的天气。
放在六年前，这种鬼天气陆唯真绝对不会愿意在外面走那么远路的，哪怕他不主动，她查一下距离就该使唤他过去接人了。
不过现在的陆唯真大概率会选择走过来。慕钊收回目光，把自己从回想中揪了出来。陆唯真有句话说得对，六年时间都够小升初的学生上大学了，他们当然也会被时间改变。他想跟她有未来就不能总是在她身上找过去的影子。
十几分钟以后，陆唯真赶到了，和他预计的时间差不多。进门的时候两颊都被风吹红了。包间温度高，她进门就开始解围巾。
慕钊起身相迎，顺手接过了她解开的围巾，像从前一样帮她抻平叠好。
他动作太自然了，陆唯真把围巾都交出去了才反应过来。慕钊态度殷勤，叫她心里攒着的火不太好发作了。陆唯真她表情淡漠地对慕钊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外面太冷了，喝点热茶。」慕钊给她斟了茶，又扫码，把菜单转到她眼前，「看看吃点什么。」
陆唯真只瞄了一眼屏幕就把手机推了回去：「不用了，我们聊正事吧。」她说着也没跟慕钊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什么时候联繫上林子誉的？」
「你刚出院没多久，我想帮你联繫你爸妈，去找老同学问了一圈就联繫上了。」慕钊顿了顿，说到她爸妈的时候，他特意观察了她的神情，平静但也十分警觉。她不信任他？慕钊心里一痛，像是被锐器戳了一下。
果然，陆唯真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追问：「你来找顾阿姨，是因为林子誉也是从她那里知道我爸妈的事的，对吧。但是为什么是现在？」
「什么？」慕钊还在难受她对他的不信任，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
陆唯真指甲在桌上划着名，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从你找到林子誉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应该早就知道顾阿姨是他的消息来源，为什么过来这么久才突然来找顾阿姨？」
慕钊一听就知道陆唯真多心了，只怕在过来的路上想了不少，现在对他充满了怀疑。他难过的同时又不免心疼，她到底是经歷了什么才从特别好骗的小姑娘成了现在这样，对人总揣着几分疑心。
他斟酌着说：「唯真，对你来说，你爸妈的事已经过去六年了，可对我来说，这些旧事我一个多月前才刚刚得知，我需要时间消化。而且你一开始失忆不记得那些事，后来又不愿意跟我聊过去，我摸不着门道当然只能自己去打听。」他吁了口气，放缓了语速，「我们分开的几年发生太多事了，我想尽可能的补上那些空缺。你至少应该相信，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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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讲话小心周全越发映衬得她有些咄咄逼人了。陆唯真沉默，她当然知道慕钊不会害她，可是知道见他来宜宁打探她爸妈的旧事时她还是忍不住怒从心起。不是因为她真的排斥慕钊，相反，她愤怒是正因为她在乎，所以格外害怕自己家里不堪的一面被他知道。
「你想从她那打听什么？我爸妈的事吗？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家的事跟你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好意，想帮我，但是不用，真的！慕钊，你有你的阳关道，不要来掺和我家这些破事。不值得也没必要。你应该也看出来我现在不是以前那个不经事的小孩子了，何况这些年我都好好过来了，你不用惦记。」
慕钊听她语速越来越快，每句话都在极力跟他撇清关系，马上意识到她心里憋着火了。他抬起双手，打断她的滔滔不绝：「唯真，我承认我不该背着你去打听你家的事。但是你能听我说两句吗？」
陆唯真停下来才发觉她刚才的确有点失控了。面对好声好气的慕钊，她心里那点火都熄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坡下驴：「就两句？」
慕钊失笑：「别抠字眼啊。」他双手交扣搁在桌上，身体前倾，凑近望着陆唯真认真地说，「唯真，你别总是把咱俩之间划分得那么清楚行吗？你可以不当我是你男朋友，可我们至少是朋友吧。如果我们的情况交换一下，你会因为没有义务管我就对我的事置之不理吗？」
陆唯真噎住，慕钊怎么总有道理能说服她？她想了想还是嘴硬：「你爸妈都是吃国家饭的，怎么可能碰到这种事。」
慕钊：「这可不好说。」
「呸呸呸！童言无忌！哪有咒自己的！」陆唯真瞪他。
慕钊满不在意：「我那就是打个比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陆唯真不吭声了。慕钊如果真有事，她当然没办法坐视不管。可为什么换到她身上她就不想让慕钊来插手呢？虽然不情愿，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因为家里的事她在慕钊面前是有些自卑的。
她自卑倒不是因为她现在一穷二白，而是她隐约知道她爸妈的生意恐怕不都是干干净净的。她虽然没有参与过一点家里的生意，可供她富足生活的钱来得不那么光明磊落，她哪怕不知情也带着原罪。
慕钊如果不主动过问，这些事她半点也不会跟他提起。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法迴避了。
陆唯真闭了闭眼，豁出去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况她实在是好奇顾阿姨都跟慕钊说了些什么。
「那你说，顾阿姨跟你说什么了？」
终于来了，慕钊抿了抿嘴，等陆唯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琢磨过措词了，他尽可能委婉地说：「你知道我是今天才找到顾阿姨，第一次见面，她也不可能跟我聊得多深入。也就提了一点你爸妈以前做生意的一点旧事。她不让我跟你说，可能是怕勾起你的回忆，她不想你伤心。」
陆唯真听着就笑了：「慕钊，你就别拐弯抹角了。我去找顾阿姨能聊的都是我爸妈的旧事，她跟你说的，怕不是我爸妈掺和过的一些不光彩的事吧？」
慕钊顿时卡壳了，有些艰难地说：「那什么，做生意嘛，偶尔钻一钻法律空子在灰色地带赚钱也是常事。」
陆唯真打断他：「别含含煳煳的，你就直说吧。你在这使劲维护我爸妈他们也不能出来给你加分。」她怕慕钊还要纠结，干脆把窗户纸彻底撕了，「其实我也知道，我爸妈出身特别普通，没有任何背景。能从小摊贩做到大老闆靠的就是胆大敢闯以及赶上了时代的东风。你要说他们做的每一单生意赚的每一笔钱都干干净净，我都不能信。」
慕钊看向她的目光有点惊讶。
陆唯真瞥他：「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又不是十八岁了，工作这么久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傻冒啊？」
陆唯真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就直说了：「我跟顾阿姨就是聊了点你爸妈的发家史。顾阿姨说他们当年胆子挺大，卖货发家以后註册了公司，又跑去在附近县城打着卖『原始股』的旗号搞集资，靠着集资款进了房地产行业，正好赶上房价飞涨，大赚了几年。只是财来得快去得也快……」
陆唯真笑了出来，打断了他的话：「你也太会给我爸妈贴金了，都特么非法集资了还叫灰色地带呢？」
慕钊犹豫了一下：「虽然不合法，但搞这些的人也不少。何况你爸妈也没打算骗人钱，赚了钱也照承诺给人分红了。」
陆唯真冷笑：「是啊，就是他们没想到他们会死得这么突然，也没想到他们留下的资产根本不够偿还人家的本金。」
慕钊舔了舔嘴唇，目光游移。气氛一度尴尬。
陆唯真沉默了一阵后忽然皱了眉，她盯住慕钊：「不对。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已经知道的事，顾阿姨没道理让你瞒着我啊。她还说了什么？」
慕钊摇头：「真没什么了。大概是我问得太详细了，她可能怕你知道以后怪她把你家的事到处说吧。」
这么说倒也合理，陆唯真暂时接受了他的解释。然而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自说自话：「说起来我爸妈涉及的行业不少，乱七八糟的债务一大堆，你们第一次见面顾阿姨居然就跟你聊他们当年集资的事？」
她打量了一下慕钊，不敢置信地问：「慕钊，是不是你主动问的？你查过我现在在还什么债，跑宜宁就是来打听我的债务问题对吗？你不会是想帮我还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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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陆唯真拿着杯子在桌面磕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瞪着他：「慕钊你是不是有病？你关心我就算了，债务你还想管？疯了吧！你不是刚刚毕业吗？你哪来的钱？别告诉我是你家给的。」
慕钊被戳穿反而淡定了：「放心，我只会拿自己的钱帮你。我确实查过你的债务，以你现在的收入想要还清比较困难。唯真，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过得轻松一点。」
陆唯真眼底有点酸，她赶紧侧头看了看窗外，把泪意憋了回去才转回来。
「谢谢你。但是不需要。」
慕钊还要说话，陆唯真又说：「你既然查过就该知道，我身上的债是我主动背的。现在还的是就是那些散户的本金。我享受过这些钱带来的优裕生活，这就是我的原罪。我还债是在赎罪，这事谁也不能帮我。」
作者有话说：
啊，都怪我，他俩没过上情人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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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心花怒放
◎慕钊心都被她的笑给照亮了。◎
慕钊好一会没能说出话来。
其实陆唯真恢復记忆以后他就感觉到她变了很多，可是今天，此刻，感受尤为明显。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陆唯真不需要他了。
「干嘛这么看我？」陆唯真朝他眨了眨眼，「是不是觉得这种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挺不可思议的？」
慕钊不知如何回答，低头喝了口茶。
陆唯真摩挲着茶杯对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笑了一笑：「你别不好意思说。我自己是什么样的我知道。有时候回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我这种特别自我中心喜欢享乐又拈轻怕重的人怎么会揽这种苦差事？」
「别这样说自己，不至于。」慕钊说。
「你有滤镜才觉得不至于。」陆唯真笑着反驳他，「其实我确实没那么有担当，当时也有办法把这笔债甩掉。毕竟是我爸妈做生意的债务，我一个学生，跟我有什么关系对吧？我刚上大学又没有能力赚钱。」她顿了顿，望了眼慕钊，「后来我遇到了一对老夫妇，年龄够当我爷爷奶奶了。老年人嘛，多少都有点基础病，高血压糖尿病什么的，我也记不清具体的了，反正天天得吃药。他们退休金少，存了半辈子的养老钱又都折进我爸妈的项目里了。我当时看到他们的生活状态，就觉得特别惭愧，特别惭愧。我……」
她说着哽咽了一下，喝了口茶才继续：「我想想我爸妈走之前我过的什么日子，他们过的什么日子。要是我真的把这个锅给甩了，我就真不是人了。」
慕钊默然，好一会才问：「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你们见面会不会是有人为了让你还债特意安排的？」
陆唯真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过了两年才知道是被人安排的呢！」
「你不生气？」
陆唯真：「说不生气肯定是假的。可是冷静下来以后就觉得，虽然认识他们是被人安排的，但那对爷爷奶奶的生活状况是真的。而且条件差的也不止他们一家，参与集资的那些人好多都没什么钱，就是看最早集资的那一拨人赚了就想用手里的一点积蓄搏一搏。谁知道……」她摊手。
「收益越大风险越大，说到底还是因为贪心。」慕钊摇摇头。
陆唯真抬眼看他：「你还好没考公务员。」
这是哪跟哪啊？慕钊拨出个问号。
陆唯真睨他：「这么护短，要是当了公务员迟早要进去。」
慕钊被她逗笑了，刚想说：你捨得吗？想想又觉得照他们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说出来两人刚刚缓和的气氛又要僵了。他把话憋了回去，脸上的笑却也淡了不少。
不过陆唯真心思不在他身上，压根没看出来他情绪的变化。她抠着杯子上的花纹：「你说的没错，他们被坑是因为贪心。可是这话别人可以说，我可没资格说。贪心是人性的弱点，谁都有，我爸妈利用了人性的弱来筹钱，真论起对错也是他们有错在先。」说完，陆唯真吁了口气，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慕钊看向她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唯真，你真的变了好多。」
陆唯真：「嗯？比如说？」
「我记得你以前也挺护短的，我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些。」换做以前的陆唯真就算知道了她爸妈的做法有问题，大约也会找各种歪理替他们开脱，更别提当着他的面说父母有错了。
「嗨，我们什么关……咳！」陆唯真话说一半觉得不妥，手一抖把茶水洒了出来，慕钊赶紧拿了纸巾给她。陆唯真接过，摁在桌上吸水。「我本来也没打算说，但你都知道我爸妈干的事了，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我发现把事情都跟你说了，我心里反而轻松了。」陆唯真说着朝慕钊笑了笑，很明亮的笑。
慕钊心都被她的笑给照亮了。她虽然不肯承认他们的关系，可心里还是亲近他的。这样就好，他不着急。慕钊心情愉悦地想，然后就见陆唯真低头去口袋里摸了手机出来。大概是有信息提示。
她低头看了会屏幕，脸上的笑没了。弄得慕钊也跟着严肃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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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看了他一眼，忙摆摆手：「没，不是大问题，就是秋秋让人蹭了车，已经报警了。不过她人生地不熟，我得去看看。」
「秋秋？你那个校友？」慕钊很快就想起了魏知秋这么一号人，他也跟着陆唯真站了起来，「我送你过去。我开车来的，快一点。」
到了楼下，陆唯真看着慕钊打开了一辆挂着宜宁牌照的车，不由问他：「你车撞那么厉害？都不能开了？」
慕钊扣上安全带：「能开，正好看到4s店就送修了。」他说着，打火的手忽然顿了顿，侧头看副驾驶位上的陆唯真，「你怎么知道我车撞了？在高速上看到我了？」
啊……又说漏嘴，陆唯真舔了舔嘴唇：「嗯，秋秋租了车带我自驾过来，正好路过。」
慕钊把车倒了出来，在出口扫码缴费：「我说呢，你突然跟我打电话说元旦快乐。」
陆唯真吐吐舌头：「看到你车被撞，又没见着人担心嘛。也没想到一打电话就看到你了。」
「下次你想关心我可以直接点，我会更高兴。」慕钊平静地说着，心尖上的花却一朵连一朵的开得热闹。
———
魏知秋被蹭车的地方挨着夜市，现在还没到时间，夜市没出摊，附近还没多少人。可等他们拐了弯，接近魏知秋给的定位时，还没停车呢，隔了有四五十米就看到了前方聚集了一堆人。
「应该就在那，我看到她租的车了。」陆唯真指了指前面的小蓝车，开始解安全带，「那里不好停车，要不你在这里找个位置，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小心点，别莽！我马上就过来。」慕钊叮嘱她。
陆唯真扶着车门俯身朝他笑笑：「放心。」说着关了车门就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
慕钊不敢耽搁，忙找了最近的停车位把车停了。
那群人中间站着几个男人，外圈围着的人有男有女，站得稀稀拉拉，不知道是一伙的还是围观群众。陆唯真跑近了，还没看到魏知秋就听见有人用带着宜宁口音的普通话吼：「你他妈的臭x子，叫你报警！老子分都扣完了！」
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透过人群间的空隙，陆唯真看到魏知秋被一个男人拽着胳膊甩到了车上！
「秋秋！」陆唯真吓了一跳，顾不上什么安不安全，拨开人群就朝魏知秋沖了过去，撞向了抓着她的人。
陆唯真半路杀出来，那个男人没防备，还真被她撞开了。
魏知秋被几个大男人围着，吓得够呛，这会看到陆唯真脸都还是白的。
「你不是说报警了吗？警察呢？」陆唯真问她。
魏知秋还没回答，刚才被她撞开的人就又来拽她：「你他妈谁啊撞老子！」
陆唯真有准备，那人来抓她时她肩膀勐地一沉，叫那人手一滑抓了个空。
「哎哟，这妞有两下子！」
「长得也不错。」
旁边几个同伙跟看猴戏似的，嘿嘿直乐，其中一个上前拍了拍动手的那人，「哎，大河，算了，反正分也扣了要不叫两个妞一起喝两杯呗。怎么样？陪哥几个喝两杯今天这事就算完了。」他咧着嘴朝陆唯真她们笑。
陆唯真脸上一沉刚准备骂人，就听见了慕钊的声音：「不怎么样。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慕钊大步走了过来，挡在她前面，把人遮的严严实实。
「你谁啊？哥几个喊朋友喝酒关你屁事！」被喊做大河的那人上前就推慕钊。
慕钊站得稳当，反手挡住他，又侧头把车钥匙给陆唯真，吩咐：「你俩去车里等我。」
「我看谁敢走！害老子扣了分还想跑？我告诉你，还有你俩。」大河挨个指过他们，「你们不想喝是吧，那老子今天非要你们喝！小白脸，你报警啊，马上报！不报警你是我孙子！」
他话音未落，慕钊已经打110了。慕钊穿得讲究，又是外地口音，除了一直暴怒的大河，其余几个人显然不是很想惹事。见慕钊真的报警，其中一人也给他们老大打电话：「喂，鑫哥，你赶紧来一趟，大河最近心情不好又喝多了酒，快打起来了。不是，对方在报警了，不是，我能怎么办？劝不住啊，你不是不让我们惹事嘛。」
陆唯真听得真切，终于分神打量起后面那几个人。是他们？陆唯真皱了皱眉，从慕钊身后蹿了出去。
「鑫哥！是我，陆唯真！」她蹿到打电话那人旁边对着手机用本地话大喊了一声。
慕钊跟魏知秋都吓了一跳，先后去拽她。那个叫大河的人也被她这一嗓子喊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打电话的人同样一脸懵逼地把手机给了陆唯真。
陆唯真看了眼慕钊，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接起了电话：「鑫哥？是我。对，回来陪朋友玩两天，车被人蹭了，交警扣了分，他们不高兴让我们走。不用不用，真的，你让他们放我们走就行。这……行吧。」
「那个，有个朋友说想请我们吃个饭。」陆唯真把手机还了回去，有点为难地看着慕钊跟魏知秋。
慕钊跟魏知秋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陆唯真嘴里的朋友显然就是那个混混头子「鑫哥」。可是她怎么会认识这种混混老大？
作者有话说：
陆唯真：提我名字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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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尽兴
◎这俩人之间激流暗涌得都快翻到檯面上了◎
「他威胁你了？」慕钊眉头一皱。在他看来，陆唯真跟这伙人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怎么可能有个混混老大的朋友交？
魏知秋一听就紧张了：「等会警察来了我们让警察带我们走吧。」
陆唯真晓得他们误会了忙低声解释：「不是，鑫哥真的是我朋友。有挺长时间没见了。」
刚才给鑫哥打电话那人也已经认出了陆唯真。他也凑了过来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是那个谁嘛，我是阿梁，你还认得我吗？这位美女是你朋友啊，你看看这事，大水沖了龙王庙哈。」
他在这头劝着，大河还在一旁叫骂，还好其余的人机灵，早在陆唯真跟鑫哥打电话的时候就大致明白了陆唯真是他们老大的熟人。这下也不敢怠慢她了，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七手八脚地把那个叫大河的拦住了。这会还在劝大河。
「算了算了，都是熟人。」
「大河行了啊，一会鑫哥来了不好看。」
大河嘴里骂的不干净，虽然是方言，但魏知秋和慕钊听语气都能知道他骂得不干净。两人下意识地拉着陆唯真远离他们。叫阿梁的那人还算有眼力见，没跟过去。
大概走开了七八步的距离，魏知秋才压低声音焦急地问：「陆陆，你怎么会认识这些人？」
「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说。」陆唯真拉着她的胳膊问，「他打你了吗？有没有受伤？」
魏知秋摸了摸被拽过的胳膊，摆手：「没事，就你来的时候撞了那一下。衣服厚，没什么感觉。」
「你发微信给我不是还说没什么问题吗？车是怎么蹭的，不都报警了吗怎么还吵起来了？」陆唯真问。
魏知秋指着道路一头说：「喏，我从那边开过来，他自己拐弯不让直行蹭了我的车还赖我。警察来的时候他可没这么疯，谁知道警察一走就拦着我突然开始发疯。吓死我了！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没事就好。」陆唯真终于松了口气，抓着魏知秋冰冷的手使劲搓起来，「这么冷，吓到了吧？没事没事，这是我老家，姐罩着你啊。」
慕钊在旁边守着她俩，一直没吭声，听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才憋不住了。他俯身把声音压得很低：「唯真，那个『鑫哥』跟这些是不是□□？」最后三个字他没说出来只做了个口型。
陆唯真有点为难也压低了声音：「类似，但可能没那么严重，他们是催债公司的人。不过你们放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慕钊眉头拧得更紧了，她越是这么说他才越是没法放心。一个催债公司的老大跟她这么熟，他很容易多想。
陆唯真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悄不吭声地踩了他一脚：「我给他亲妹当过家教，小妹妹考上重点高中了，他感激我。而且他们在这边有势力，现在天都黑了，今天还得在这边过夜，鑫哥能镇住他们。」
话是这么说，慕钊的心还是提着，在他看来，陆唯真搬出「鑫哥」简直就是引狼拒虎。只是当着魏知秋，又有这么多外人在场，他不想过多地聊她的私事，当下「嗯」了一声，把所有的疑虑都暂时吞了回去。
一旁的魏知秋虽然也很识趣，没有问东问西，但她明显好奇大于担忧，看着陆唯真时眼里的好奇都要发光了。
陆唯真知道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不适合深入聊天，干脆假装看不到他俩的反应，也当起了哑巴。
还好这里距离派出所近，110出警挺快，三人大眼瞪小眼了没一会警察就到了。「是谁报的警？」警车停下，两名民警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慕钊刚招手示意，就听阿梁高声喊了一句：「鑫哥来了！」
陆唯真他们还没来得及跟警察陈述事情经过，一辆黑色的suv停在了他们附近。上面下来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一米八几的个头，身材健硕，大冬天就穿着了两件衣服。皮衣敞着，里面一件薄薄的单衣，面部轮廓很有点刀噼斧削的硬朗。身上社会气极重，一看就和陆唯真慕钊他们这样的守法公民不是一路人。
「严鑫。」民警显然跟他很熟，张嘴就叫出了他的名字。「怎么又是你的人？」其中一位民警指了指鑫哥那帮手下。
「都是朋友，误会一场。」鑫哥走了过来，给两位警察开烟，又跟陆唯真打了个招唿，还十分明显地把她身边的慕钊好好打量了一番。
「拿回去，不抽。」民警把烟挡了回去，公事公办地询问起报警原因。
事情经过也简单，魏知秋三两句话就说完了。
一来有人拦着，大河也就推搡了魏知秋一把，魏知秋没有因此受伤。二来严鑫认识陆唯真，几人说了半天最后就给定性成了寻常纠纷，警察最后也就是把大河口头批评教育了一顿就走了。
别看大河先前骂得凶，严鑫一来他就成了哑炮。
警察一走，严鑫的笑脸顿时没了。他虎着脸走近大河，把大河打量得都快哆嗦了才冷笑：「长能耐了啊，欺负小姑娘。跪下！给人磕头道歉！」严鑫忽然拔高音量，不仅吓到了色厉内荏的大河，把陆唯真他们都给吓了一大跳。
「别别，太折寿了。」魏知秋往后连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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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也赶紧帮腔：「道歉就可以了，真的用不着磕头，犯不着。」
「大河，记着，这是她帮你求情了。」严鑫也没坚持，陆唯真开口，他就松口了，「给美女道个歉，诚恳点！」
大河在严鑫的逼迫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给魏知秋道了歉。魏知秋循规蹈矩二十几年，也是第一次跟这种人打交道，慌乱一顿点头，总算把这事揭过了。
「你们几个都回去休息。以后认着点人，别耍横耍到自己人头上了。」严鑫平平淡淡地挥了挥手。他小弟们战战兢兢地看了看老大又看了看陆唯真，很快就散了个干净，只剩下看着还算机灵的阿梁还有严鑫刚带过来的司机。
慕钊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三对三，虽然对方都是男的，他们这边只有他一个男的，但起码人数上平衡了。严鑫这人眉眼间带着几分邪气，陆唯真还说他是什么催债公司的人，绝对不是善茬。要是人数悬殊太大，真起冲突他是一点带着她俩全身而退的把握都没有。
严鑫打发走小弟们，压根就没看他跟魏知秋，眼里只有陆唯真一个。「真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久没回来，一打电话就是来找我麻烦。」
他这声「真真」喊得亲昵自然，刺得慕钊下意识地拦在了陆唯真前面。
「鑫哥，你还是叫我『唯真』或者全名吧。『真真』是我爸妈喊的。」陆唯真不动声色地把慕钊拉开了些，站到了他旁边。
「行，听你的。」严鑫笑道，这才扫了眼慕钊跟魏知秋，「这两位是？」
「我朋友，一起过来玩两天。」陆唯真回答着严鑫的话，心里也有点打鼓，严鑫从来没有叫过她「真真」，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叫了，而且话里话外的还好像在故意展示他们的关系有多好。陆唯真心下不安，偷偷瞄了眼慕钊。可慕钊站得比她前边一点，看不到他表情。
「那正好一起吃个饭，也给你的朋友压压惊。」严鑫嘴角一勾，大拇指往后比了比不远处挂着好几串红灯笼的的饭店。
———
饭店包厢里，六个人围着饭桌坐下，除了陆唯真跟严鑫，其他人都不熟。陆唯真为了缓解气氛就主动开口问严鑫：「优优妹妹应该上高三了吧？」优优是严鑫的妹妹。
「对，高三了，学习很紧张所以元旦都不给放假。」说起妹妹，严鑫笑得和气多了。「你呢？工作很忙？好久没回来了吧。」
「是啊。」陆唯真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所以趁着过节跟朋友过来往，也顺便看看老家。」
「你朋友，他俩是一对？」严鑫指了指慕钊跟魏知秋，他话音刚落，魏知秋就连忙否认：「不是不是，他是陆陆的……」
「高中同学。」陆唯真抢答，又介绍魏知秋，「我的大学校友。都不是本地人，过来旅游的。」
「哦——不好意思啊，眼拙。」严鑫开了酒，自己倒了一满杯。「我自罚。」说着又指着一桌子的空杯子喊阿梁，「杯子怎么都还空着呢，跟我这么久了还没点眼力见。」
阿梁赶紧起身，刚要给严鑫旁边的陆唯真倒酒，严鑫又说：「女孩子就别喝酒了，倒椰汁。」说着越过陆唯真和魏知秋看嚮慕钊，「能喝吧。」
「不喝了，他开车来的。」陆唯真马上说。
慕钊看着严鑫说：「没关系。一会叫代驾。」
你疯了！知道人家多能喝吗？陆唯真回头瞪着慕钊一眼。
慕钊对她笑了笑：「难得见你老家的朋友，怎么可以扫兴。」
「爽快。阿梁，给满上。兄弟怎么称唿？」
「慕钊。」
「严鑫。」严鑫举起了酒杯。
这俩人之间激流暗涌得都快翻到檯面上了，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魏知秋「嘎嘣」一声，咬碎了一颗炒花生米，拿眼睛使劲瞄陆唯真。
陆唯真无语死了，慕钊真是在象牙塔待太久了，不知道这种道上混过的人有多能喝！
她看着阿梁给慕钊倒酒倒得溢出来，担心得要命。想想还是对严鑫说：「鑫哥，我们明天一早还得去景区呢，你们意思意思就好了。」说完又无比担心地瞪慕钊，「你也悠着点！」
慕钊朝她笑笑，还没说话，严鑫已经接过话茬了：「怕什么，大不了我给你们叫司机。喝酒怎么能不尽兴！」
「尽兴恐怕不行，她不喜欢酒味。」慕钊也举杯。
作者有话说：
慕钊：哼，跟我斗？
-----?
48、修罗场
◎才两句话就槓上了◎
「呵」严鑫短促地笑了一声，举着杯子的手放了下来，杯底「咣」的一声磕在桌面上。「我这辈子最看不起拿女人当藉口的孬种。」
慕钊微微一笑：「说得也是，喝到烂醉才算英雄好汉。」
陆唯真在一旁听得头大，怎么才两句话就槓上了？她悄悄瞪了慕钊一眼：这还在人家地盘上呢，逞口舌之快干什么？真起冲突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瞪完慕钊，她又赶紧端起自己那杯椰汁打圆场：「大家难得一聚，喝多喝少不重要，只要喝得高兴就是尽兴了。来，我以椰汁代酒，先敬大家一杯。」她举着杯子站了起来。
严鑫的脸色这才转晴：「还是唯真妹妹会说话。」他瞥了眼慕钊似乎故意把「唯真妹妹」这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慕钊仿佛没听见，只望着陆唯真，响应她的号召起身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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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唯真的带动下，一桌人，熟的不熟的都先后站了起来，各怀心思地说着场面话碰了杯。
严鑫出了名的能喝，不但是海量而且能喝快酒。陆唯真看着他一仰头一杯酒就见底了，赶紧去看慕钊，她没怎么见过慕钊喝酒，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喝的样子，可别受鑫哥刺激喝勐了。鑫哥叫的酒度数再不高那也是白的。
不过一看之下她就放心了不少，鑫哥已经拎着空杯翻倒过来示意了，慕钊还在不紧不慢地喝着剩下的半杯酒。
慕钊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她白担心了。
但慕钊这么温吞的喝法，却让严鑫越发看他不顺眼，菜刚上齐，严鑫就招唿慕钊跟陆唯真换位子。「喝酒的坐一起。」
原本陆唯真的座位挨着严鑫，慕钊则坐在席尾。陆唯真跟魏知秋夹在中间的时候还能打打岔，聊点什么旅游景点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缓和一下气氛，要是换座，陆唯真都怕他俩打起来，虽然慕钊不是冲动易怒的人，可是鑫哥今天明显在针对他。
陆唯真当下就坐着不动了：「鑫哥，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吗？怎么还赶我走呢？」
慕钊早看不惯陆唯真坐在那人旁边了，严鑫一说话他就站了起来。走到陆唯真身后拍了拍她肩膀：「没事，鑫哥说得对，我坐这喝酒方便。」说着又俯身在她耳朵边低语，「我有分寸，你放心。」
陆唯真不好再阻拦，只能站了起来。临走还担心地看了慕钊一眼。
严鑫把他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脸上虽然挂着笑，可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森冷的眼神让一旁倒酒的阿梁都放轻了唿吸。
陆唯真预料的没错，严鑫把慕钊叫过去明显就是奔着灌醉他去的。国内那套酒桌文化叫他们这些道上的人玩得炉火纯青，劝酒话术跟流程一套一套的。但凡没见过这场面的人撑不住几个来回铁定要被他们的节奏带着走。
慕钊显然也不懂他们这些套路，只不过他走出了另一条路。不管阿梁怎么劝酒，严鑫怎么拿话挤兑他，他全然不理会，喝酒只按自己的节奏走，还时不时插上两句话打乱对方的套路。
陆唯真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在他们身上，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她看到慕钊虽然没有被鑫哥他们灌太多酒，可一顿饭下来也扎扎实实喝了几杯。他喝了酒脸上不见红，反而没了血色，显得比平时还要白了。尤其是在旁边小麦肤色的鑫哥的衬托下，慕钊简直像尊会动的玉雕。
大约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慕钊忽然转头朝她微微一笑，眼神似乎是在说：你放心。
放个屁的心！陆唯真心里爆了句粗，赶紧摸出手机来开始搜「喝酒脸色发白是什么原因」。等看完某度跳出来的解答，她的脸也白了。
正绞尽脑汁想办法结束这顿饭，慕钊就主动向鑫哥告假，说要去洗手间。他说着就站了起来，陆唯真看他走路稳当，稍微放松了一点，可刚走到门口，慕钊却忽然晃了一下，要不是服务员刚好进来续茶水，扶了他一把，搞不好就摔地上去了。
「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怎么走？」慕钊很快就站稳了，礼貌地向服务员笑了笑，被指路后，又稳稳噹噹地走出去了。
他这是醉了还是没醉？陆唯真琢磨了一会，还是放心不下，等服务员续过茶水她就踢了踢魏知秋：「去厕所不？」
魏知秋正在跟花甲的闭壳肌较劲，接收到陆唯真的眼神还愣了一会。「去，去，一起吧。」反应过来以后她马上放下筷子。
两人跟严鑫他们打了个招唿就一起离席了。
出了门，魏知秋就忍不住揶揄她：「担心前男友呢？」
陆唯真：「他不怎么喝酒的。」
魏知秋嘬嘬牙：「啧，就这点酒，还没我平时喝得一半多。」
「那是，你千杯不醉，能比嘛。」陆唯真随口说着，还没走到厕所门口目光就锁定了。
门口的洗手池那里，慕钊正在弯腰洗脸。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她看到慕钊的时候，慕钊好像也有所感应，忽然就关了水龙头回头望了过来。
「你没事吧，是不是一下子喝那么多难受？头晕吗？」陆唯真几步赶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袖子关切地打量他。
慕钊垂着眼帘看着她，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纷纷的水珠，目光怔怔的，全然不似平时清明，好像真是喝多了。这时候，一滴水珠从他额头滚落，沿着笔挺的鼻樑滚到了鼻尖。陆唯真魔怔似的，下意识地抬手帮他抹掉了那滴水。
「麻烦让一让好吗？」他们两两相望的时候，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过来。只见一个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女人翻着白眼站在水池一旁。
陆唯真赶紧把慕钊拉开了些。魏知秋这个超大号电灯泡也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往厕所里钻：「我先上，你们慢慢聊。」
这时候慕钊好像才醒过神，他望着陆唯真慢慢咧开嘴笑了起来，伸手想要摸摸她头髮，发现手还湿着这才作罢。「我没事，别担心。」他朝她眨了眨眼睛，又指着包厢的方向，「我先回去了。」
「那你回去以后别喝了。」陆唯真叮嘱。
慕钊点点头，很乖巧的样子。
陆唯真忽然就觉得这样子的慕钊还挺可爱的，不自觉就微笑了起来，直到魏知秋从厕所里出来她脸上还挂着笑。
「我去，笑成这样！我进去那会你俩干嘛了？」魏知秋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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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摸了摸脸：「我笑了吗？」
「笑了，还笑得特别荡漾！」魏知秋斩钉截铁地说。
「去！」
———
慕钊上了厕所又洗了脸，回到包间的时候酒意也总算醒了几分。
没有陆唯真在，鑫哥装都懒得装了。看他一进来，就不屑地冷笑了两声：「这是厕所吐完了？吐完正好，阿梁。」
阿梁会意，马上给慕钊杯子满上了。
慕钊望着要溢出来的就，想想陆唯真刚才的叮嘱，笑了一笑在严鑫旁边坐下了：「鑫哥，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也一样。不过我了解唯真，看得出来她是真拿你当朋友，这几年她肯定受过你照拂。你也看到了，我酒量确实不行，已经差不多喝到头了。但是这杯酒我会喝完，就当我感谢你这几年对她的照顾。」
「慢着。」严鑫按住酒杯，「你有资格代她说感谢？」
「不是代表她。」慕钊一字一句地说，「是我个人想感谢你。谢谢你没有为难她，让她过得没那么艰难。」
他说得诚恳，俨然像是陆唯真出去叮嘱过了什么。
严鑫脸色变了两变，慢慢松开了压着杯子的手。
———
陆唯真上厕所的时候，反覆琢磨着一会该怎么早点结束这顿饭，免得慕钊还继续喝酒。可等她和魏知秋回到包厢时，她才发现她好像多虑了。只短短十分钟，慕钊跟鑫哥之间的气氛似乎已经缓和很多，鑫哥脸上那股森冷的气息都不见了，不但不再给慕钊施压灌酒，反而还挺客气地招唿他吃水果。
她上厕所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陆唯真跟魏知秋大眼瞪小眼，再看慕钊，慕钊朝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席上和睦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散伙。
慕钊这副模样显然不可能开车了，「还没订酒店吧？那跟我们住一家好了。」陆唯真说。
慕钊点了点头，扣好安全带，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陆唯真不放心地频频回头观察他。
魏知秋拖着嗓子说：「有些人啊，脖子都要扭断了，干脆坐后面去算啦！我不会介意你把我当司机的。」
陆唯真不好意思地朝她龇了龇牙，终于降低了回头频率，换成从后视镜观察了。
车开到半路，一直在后排闭目养神的慕钊忽然开口：「魏知秋，麻烦你靠边停一下。」
「啊？好的。」魏知秋很快就找了个地方停车，慕钊刚打开车门，陆唯真也跟着下车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吐？」她扶住慕钊。
「不是。」路灯下，慕钊目光温柔，他指着路边的便利店，「胃不舒服，我买点喝的。」
「我陪你过去。」陆唯真不放心。跟魏知秋打了招唿就搀着慕钊往便利店走。
慕钊垂眸看了眼小心翼翼搀着自己的陆唯真，绽出个清浅的笑。
作者有话说：
慕钊：酒量好没用，智商不行是硬伤。
-------?
49、撒娇的男人
◎不要走◎
鑫哥点的酒质量不错，喝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上头，等出了饭店又去便利店买了牛奶零食，再回到车上时慕钊的酒劲明显开始发作了。眼神直愣愣的，抱着零食袋坐在后座上眨巴着眼睛样子简直像个犯困的大型儿童。
「别睡着了，睡着了我们扛不动你。再坚持一会，嗯？」陆唯真也跟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脸。
慕钊仰头看她，特别乖巧地点点头。
陆唯真帮他关好车门，回到副驾驶位，魏知秋问：「怎么样了？」
「智商退回三岁，不能更多了。」陆唯真扣着安全带说。
慕钊醉回了学龄前，到了酒店以后入住都是陆唯真帮忙弄的，定了间和她们同楼层的大床房。等办好入住拿到房卡，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慕钊忽然说话了：「能再给一张吗？」
陆唯真以为他醉得厉害了，忙说：「你一个人住要那么多房卡干什么？」
慕钊低头看她，眼神迷离又委屈，声音也比平时多了份软糯：「我没喝过这么多酒。」
魏知秋打量着他没人住偷偷翻了个白眼。不过陆唯真也没注意她的表情，只紧张地问慕钊：「很难受吗？」
慕钊点点头又摇摇头，长而密的睫毛在前台射灯的映照下显出毛茸茸的质地，像某种乖巧的小动物：「现在还好，我怕一会严重。」
「也是。」陆唯真一想觉得有道理，慕钊脸色这么白是得防着点突发情况。她问前台：「你好，能再多给一张房卡吗？」
前台妹子见怪不怪，眼皮都没抬，又拍了一张房卡上来：「再交两百押金。」
陆唯真摸手机扫码交钱，魏知秋歪站在一边咔嚓咔嚓地磕着瓜子，磕的声音太嚣张，慕钊不由往她那边望了一眼。视线一触即走，魏知秋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又翻了个白眼。
慕钊的房间刚好跟她俩的房间斜对着，陆唯真目送着他进去，还想再叮嘱点什么就被魏知秋抢先关了房门，勾着脖子拖走了。「走了走了，有什么好担心啊？他还能直立行走呢！你刚才当妈没当够啊？」
「不是，我是看他醉成这样子不知道还会不会洗漱。」陆唯真分辨。
「那就不洗呗，大男人少洗一次脸死不了。」魏知秋刷开了她们的房门，把陆唯真拽了进来。「我在外面跑得多，喝醉的看得多了，跟你打包票，你前男友绝、对、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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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万一呢？」陆唯真将信将疑，门都关了还不放心地往慕钊房间的方向望了望。
魏知秋哼笑：「万一？那就是他为了骗你过去睡，装的。」
「污婆！」陆唯真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直接进了洗漱间开始洗脸刷牙。
魏知秋扒着门框继续叭叭：「要不要打赌，我赌他一会肯定要找藉口叫你过去。」
「去你的！」陆唯真按着脑袋把她推出去，关了门。
洗完出来，就见魏知秋盘腿坐在床上，叉着手看她，表情十分严肃。
「你干嘛呢？」陆唯真随口一问，抽了纸巾擦脸，纸巾刚拍到脸上就听魏知秋大吼一声：「陆！唯！真！」
她吓了一跳，濡湿的纸巾直接被撕成了两半。「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吓死我了！」
魏知秋扑到她床上，跟个猴似的吊在她身上，抱着她边晃边嚎：「陆唯真你不是人~~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居然什么都瞒着我！我可是连我家猫什么时候断奶什么时候换牙都告诉你了！」
陆唯真被她晃得头晕赶紧投降：「你也没问啊，你问什么我都说！」
魏知秋马上停手了：「真的？」
陆唯真把湿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嘆气：「当然是真的。我不是故意瞒你，主要是我家那些事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知道我爸妈都不在了嘛，他们其实是我刚上大学那会突然没的……」她一边往脸上抹水跟乳液一边把那些年的经过跟魏知秋简单概括了。
讲故事的人还没怎么样，听故事的人眼圈已经红了。
魏知秋尴尬得手足无措了：「陆陆，对不起，我没想到。」
陆唯真反过来安慰她：「没事，过去这么久了。」
魏知秋用力抱了她一下，又问：「那鑫哥呢？你说他是催债公司的人，你们不会是他来催债的时候认识的吧？」
「对啊，不然呢？不过鑫哥有点老派的大男子主义，见面了以后看我一个小姑娘他不好意思为难，刚好他妹那会厌学，他就让我去给他妹做家教，说教好了他妹，债主那边他来摆平。然后我搞定了他妹，他搞定了债主。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魏知秋嘴巴都变成了o型：「陆陆你太厉害了！这种黑老大都能搞定！」
「那是我运气好，鑫哥是很守信用的人，他妹妹也聪明，当时是叛逆期了而已。」
魏知秋坐直了，认真地问：「那个鑫哥以前有没有对你表示过什么？」
陆唯真摇头：「没，其实见面都不算多，我主要跟他妹待一起。」
「那今天怎么回事？他跟你前男友好像都要打起来了。我还以为……」
「他有名字，你就叫他慕钊吧。」陆唯真打岔。
魏知秋：「啧。」
陆唯真推她一把，又发愁道：「我也没想到啊，要是早知道这样我怎么都不会多那个嘴。」
魏知秋想了想：「要不你以后还是少回老家，也少跟鑫哥联繫。虽然你说这人还是有底线，可是毕竟是在道上混过的人，你看他手下那些……」
陆唯真点头：「我知道。」
「要真有什么事你一定得叫我，我帮你摇人！」魏知秋夸下海口。
陆唯真望着她笑：「你现在社恐好了？」
魏知秋得意：「没呀，我还是社恐，不过现在是社交恐、怖分子的恐。」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正好，陆唯真的手机却忽然唱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姓名，又看了看魏知秋。
魏知秋撇着嘴回到自己床上。
陆唯真接通电话，嗯了两声以后，小声说：「那我过去一下。」说罢挂了电话。
魏知秋睨她：「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陆唯真还是那句辩解：「他没喝过那么多酒。」
魏知秋挥手赶人：「解释就是掩饰，赶紧走吧，我又不是王母娘娘。对了，太晚就别回来了，我懒得起来开门。」
陆唯真沖她皱了皱鼻子，拿着慕钊的房卡出去了。
其实要不是魏知秋胡乱「分析」了一通，慕钊打电话过来求助她只有担忧。可被魏知秋那么一说，她用房卡刷开慕钊房门的时候心跳居然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慕钊真的是装醉吗？
要是装的，她马上就回去！
陆唯真怀着这样的想法进了房间，叫了声「慕钊」，房间里却没人回答。
她心里「咯噔」一下，两步跨过了玄关。只见慕钊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望向她的目光直白又带着点委屈。眼里似乎还蒙了层水雾。陆唯真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放轻了声，走到床边：「怎么了呀？哪里不舒服？」她刚要摸他头髮，忽然发现他头髮是湿的。
「你洗澡了？都醉了还洗什么呀！」她责备道，「没摔吧？」
「摔了，痛，还晕。」喝醉了的慕钊比平时坦率许多，平时清冷的声线也黏煳了起来，质地软糯，像是在撒娇。
陆唯真一时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哄他，愣了一会就把电吹风翻了出来。
「坐好，我给你吹头髮。」陆唯真半跪在床上。
慕钊低声应了，抱着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
男生的短髮吹起来容易，没一会就干了七八成，刚刚洗净吹干的头髮柔软轻盈，被热风激发出洗髮水的余香，清新得像新雨后的青草地。陆唯真有点爱不释手了，吹干后放下了吹风筒，还忍不住摸了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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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摸够，就觉得腰上一紧，慕钊两手托着她的腰，把脸贴上了她肚子，小狗似的蹭了又蹭。
陆唯真不是没被他抱过，可以往慕钊都是以保护者的姿态抱着她，不像现在，他这个姿势简直像是在全身心的依赖着她。她心生怜爱，完全没想着要推开他。直到慕钊忽然拉了一点距离然后吻上了她肋骨下缘。
陆唯真只觉得一簇细小但清晰的电流从他吻的地方炸开，飞快地向全身蔓延开去，只一瞬，她手指都感觉到了电流带来的酥麻。
「慕钊！」她按着他的肩膀要推开他，却被他箍着腰抱得更紧了。
「不准走！」他脸埋在她肚子上咕哝着，像耍赖的小孩。
他这是真醉了吧？他就是再失态也不至于装小孩卖萌。陆唯真觉得她肯定是被魏知秋那几句话给影响到了，慕钊都这样了她还在怀疑他醉没醉。
「我不走。」她也跟哄小孩似的，「你别抱这么紧嘛，我一直跪着膝盖好累。」
慕钊立刻松了手。
「真乖。」陆唯真夸他的时候又摸了两把手感不错的头髮，「你刚才洗澡摔跤，摔哪了？给我看看。」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慕钊抬起右胳膊，陆唯真拉下衣袖，只见靠近胳膊肘的那片没什么肉的地方突兀地肿了一块。她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很痛吧？」
「嗯。」
「我带了平安油，我去拿给你擦。」她翻身下床，脚还没挨着地板，就忽然被扣着腰卷回了床上。
陆唯真毫无防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以后，她结结实实地仰面躺到了床上。慕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手腕固定在头上方。
背着光，他眼睛却亮得像有光在里边流动，嘴唇水润，声音压得极低：「不要走，你吹一下就不痛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
----?
50、关键时刻
◎睡着了◎
慕钊用气声说话，震得她耳膜酥酥麻麻，陆唯真心脏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慕钊在装醉勾引她？
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本来想质问，转念一想又改了方法：「你压着我，我怎么吹？」她故意顺着他的话说，看他到底真醉假醉。
慕钊居然还真被她问愣了，他眨眨眼睛，观察了一下两人的姿势，恍然：「哦。」然后就真的松开了她，乖巧地坐到了床的另一边，还捲起衣袖把撞肿了的那只胳膊露了出来。「现在可以吹了。」
这回轮到陆唯真懵了，慕钊跟变脸似的一会勾人一会纯真，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在演她啊？
陆唯真爬起来，伸出五指问慕钊：「这是几。」
「五。」
不行，这个太简单了，他可还没醉倒看不清东西的地步。陆唯真想了想又问：「2的16次方？」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估计还是简单了。
「65536」慕钊果然对答如流。
陆唯真倒是想出个复杂一点的题，可越是想出个有水平的题目脑子就越是一片空白，最后还是问了个简单的问题：「傅立叶变换的实质是什么？」
慕钊继续秒答：「时域到频域的转换。」
常识性和概念性的问题看不出，还是应该问问更细节一点的实际应用中的问题吧？陆唯真正想着，慕钊就凑了过来，举着肿了个包的胳膊，委委屈屈地看着她：「我都回答三道题了，还不能吹吹？」
虽然已经二十四了，可此刻的慕钊的眼神纯得仿佛才四岁，陆唯真顿时心生怜爱，「能能能！」她立刻往他肿包上吹了两下。
吹完就觉得自己脑壳瓦特了。救命啊！他们这是在搞什么鬼？慕钊醉了她可没醉，摔肿了不是该冰敷吗！陆唯真简直想给自己当头来一搬砖，把自己拍清醒一点。
冰敷，房间里还有什么能敷的？陆唯真左看看右看看，把整个房间扫视了一遍，最后目光锁定了桌上的矿泉水。刚要起身去拿，衣袖就被扯住了。
「还有这里，也要吹吹。」慕钊声音糯糯的，听了就忍不住想先哄好他。
陆唯真准备随便应付一下，可一转头却见慕钊睡衣衣扣基本全解了，只剩最下面一颗还扣着。衣襟大敞，右肩到腰全露在外面。
「啊！」她下意识地捂着脸尖叫了一声，把慕钊也给吓了一跳。他茫然地四下望望，问她：「怎么了？」
陆唯真这会是信他真的喝多了。这么怔愣的表情在清醒的慕钊脸上绝对不可能看到。她终于卸下心防，打量着他露出来的地方问：「还有哪里？」
「这里。」慕钊指了指肩头。
陆唯真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过去，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露在外面的白皙且线条优美的身体。
颜色好浅。
扫过他身上某点时陆唯真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个念头。
想什么呢！陆唯真赶紧甩开一闪而过的邪念，凑近去看。凑近了，视野里就只有相对安全的肩膀。她盯着看了一会，食指在一块疑似肿包的地方轻轻戳了戳。一戳，就见指尖下方的肌肉跳了跳，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肩膀和胳膊都肿了，摔成这样，真是醉得不轻。陆唯真不再怀疑，也像吹胳膊一样往他肩膀上吹了吹。哄小孩一样：「唿唿，不疼了啊。」
她温热的气息从肩头拂过，慕钊浑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他目光落在她耳垂上，又薄又软，光一照好像都能看到里面的血管，很好吃的样子。慕钊喉头滚动，不觉抓紧了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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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敷衍完醉鬼就拎着他的睡衣衣领把肩膀遮起来，还准备帮他扣上衣扣。房间里空调温度再高，毕竟也是冬天，这么光着可是要感冒的。
慕钊果然是醉了，她才扣了一粒扣子，他就不干了。「还痛，还要吹吹。」慕钊耍赖。
「吹吹没用，一会给你冷敷就不痛了。」陆唯真继续扣扣子。
「就要吹吹！」慕钊一反之前的乖巧，忽然就难缠起来，不但不老实坐着还把她刚扣好的扣子又给解了。一个要扣一个要解，两人争夺了没一会，陆唯真没撑住，往前一滑扑到了他身上。等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他俩的姿势有点尴尬，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跨坐到他腰上了，手撑着他胸口，还好死不死地压着某个地方。
她赶紧收手，要翻身下来，然而手掌刮过那一点时，慕钊不可抑制地发出了声难耐的呻、吟。
「别乱动。」慕钊掌着她的腰，哑着嗓子说得急促。
陆唯真感觉到他肌肉在绷紧，顿时不敢动了。然而看着他敞着的衣服她还是下意识地摸了一把：「好凉，会感冒的。」
慕钊目光幽暗，忽然腾出只手来拉过被子，把两人严严实实地罩住了。
一片昏暗中，陆唯真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样就不会感冒了。」
———
早上七点半，陆唯真准时回到了自己房间。魏知秋给她开门的时候表情丰富地上下扫视了她好几轮，然后摇头：「小慕不行啊，你精神居然还这么好。」
陆唯真拍开她挤进了洗手间：「你瞎说什么呢！我都说了他喝醉了。我过去没多久他就睡着了，现在都还没醒。」
魏知秋：「啊，真醉了，那他可够能逞强的。酒量不行，酒品还不错。」
陆唯真「咔哒」一声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这么几秒的功夫，镜子里的那张脸已经从两颊红到了脖子根，她不由庆幸还好关门关得快没让魏知秋看到。
陆唯真开着凉水使劲扑了扑脸，好容易把热度降下来，昨晚的片段却又开始在脑子里闪现。
慕钊睡着了不假，可也不是一点没做。
她叼着牙刷，对着镜子拉下毛衣领口，只见锁骨附近果然留了印子。亏她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要跟他保持距离呢，怎么就没把持住呢？陆唯真一头撞在镜子上，还懊恼地磕了几下。
唉，也不能怪她，慕钊的身体摸起来手感真挺好的。要不是要后来突然睡着了，她都要怀疑他之前一系列操作就是为了勾引她。
「啪啪啪」魏知秋在外面开始拍门了，「好了没，我要拉屎！」
陆唯真赶紧收拾好记忆，拉开了门：「天天屎尿屁，你这个粗俗的女人！」
「切，你清高你不拉屎。」魏知秋一下子钻了进去。
———
慕钊睁眼的时候有一点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直到准备起床时胳膊肘传来钝痛，他才想起来昨晚他喝醉了，洗澡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然后他趁机把陆唯真叫了过来。
对了，陆唯真呢？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旁边空着，枕头倒是有睡过的痕迹。
睡意如落潮般褪去，昨晚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一切很快就清晰起来。慕钊看了看自己的手，总觉得那里似乎还有昨晚残留的触感，脑海里的画面几乎是瞬间清晰了起来，只一会，小腹那里就涌起了一股热气。
慕钊喘了口气，近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现在这么精神昨晚干什么去了？亲热的时候睡过去，这种事情简直可以在他人生污点榜单上争前三。
以至于回想起来他都不敢相信，他居然睡着了！
那种时候，他怎么可以睡着？！
这叫他以后怎么面对陆唯真？慕钊一手盖住了眼睛。
再看手机，已经九点了。
「你在哪？」他犹豫再三还是给陆唯真发了个消息，她要是提，他就推给醉酒，装作什么也不记得好了。
「去景区的路上。」陆唯真回得很快，不等他编辑，马上又跳出来了一条：「你别跟过来！！！」
连着三个感嘆号把慕钊搞不爽了。「为什么？」
「我跟朋友玩，你要当电灯泡吗？」
慕钊无语：什么世道？他不但要跟男的抢人还要跟女的抢人？
偏偏有昨晚的糗事在前，他这会还真不好意思缠上去。
他来宜宁是为了打听陆唯真的欠债，本以为要多问几个人才能搞清楚，可昨天陆唯真自己跟他全招了，他原本安排满当的行程一下子就松快起来。
还没想好去哪，慕钊出了酒店就拐进了附近一家看起来生意很好的早餐店，随意叫了点吃的。正吃着，忽然听到有人说：「一笼蒸饺，打包。」听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慕钊转头看过去，隔着蒸屉热腾腾的白雾，他看了两眼才认出来了那个买蒸饺的人正是在医院见过两次，撞了陆唯真的那个司机。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这会的司机神态和他印象里的完全不同，看起来既不土也不拘谨，一点不似他们在医院见到的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在这都能碰上，还真是巧了。慕钊想着，低头喝了口豆腐脑。还没等咽下去，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算上今天，他一共见了那位司机三次。
第一次是陆唯真刚刚车祸，也是他们阔别六年后第一次见面。她失忆，他也被疑惑和愤怒占据了全部心神，根本没工夫搭理司机，没让他赔偿随意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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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是陆唯真恢復了记忆，司机自己找上门来道歉的。那一次他才好好打量了司机。
然后就是今天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三次见面，只有司机主动来赔礼道歉那次他印象比较深刻，司机拘谨且没见过世面印象也来自于那一次见面。可现在回想起来，相比他们第一次见面，司机第二次找上门的时候似乎土得刻意了些。
还有，他不是在江东市做事吗？这才没过多久怎么又跑宜宁来了？
慕钊心里冒出许多疑问，虽然要解释也都能勉强说得通。比如司机拘谨是因为他有错在先，又比如说他出现在宜宁很可能是因为他撞了人丢了工作在江东混不下去了。毕竟听他口音，老家离宜宁也不太远。
想归想，等司机揣着蒸饺走远，慕钊还是放下碗筷鬼使神差般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人生污点top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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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他们不知道的事
◎从「陆唯真的前男友」升级成了「陆唯真的老情人。」◎
陆唯真刚给慕钊回了消息，魏知秋这个狗鼻子就闻到味了。「啧，你的老情人终于醒了？」一夜过后，慕钊在她这里从「陆唯真的前男友」升级成了「陆唯真的老情人。」
毕竟郎有情妾有意的，就算家里条件差得大，现在又不是什么封建社会，结婚家里还能拦一拦，可谈恋爱谁管得住？
「我还以为你会带上他呢。」魏知秋说。
陆唯真关了手机屏幕，把手机揣回兜里：「说好陪你玩的，带他干什么。」
「啧，算你有良心。」
不过两人到了景点附近以后，魏知秋的想法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觉得其实还是可以叫你老情人一起来的。」
「怎么了？你不是不喜欢他吗？」陆唯真问。
魏知秋手搭凉棚望着前边排队进景区的游客大军：「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带上他这时候至少还有个苦力。」
她们找的攻略上说可以开车进去，能少走几里路。可人家是淡季去的，现在是元旦小长假，全是人，里面的停车场早满了，她们不得已把车停在了离景区门口很远的地方。两个人背着背包徒步，跟拉练似的。
还好景区也知道现代都市人大多四肢不勤，设置了摆渡车，进了门以后就有摆渡车可以坐。只是也要排队。
「现在出来旅游也不知道是看景还是看人。」等车的时候陆唯真望了眼前面黑压压的人群。
魏知秋：「就当是出来吸收人气了。」
「你黑山老妖呢？还有这嗜好？」
「那不是自我安慰嘛，社畜除了大众假期能出来跟人挤一挤还能什么时候出来玩？」
也对。
陆唯真无聊地四下张望，目光忽然就顿住了。
「看什么呢？」魏知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个巨幅的gg牌，好像是什么度假山庄的。「那里好玩吗？」魏知秋问。
「不知道，随便看看。」陆唯真收回目光。那个度假山庄的地址她知道，她爸妈出事前曾经低价拿下过那边的地，出事以后地当然保不住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哪家公司拿了地做成了度假山庄的项目。
陆唯真记下度假山庄的名字。
大约等到第五辆车过来，终于轮到她们上车了。陆唯真让魏知秋坐靠窗的位置，她自己则一直埋头百度。路上魏知秋给她递饮料零食她都没要。
快到第一个停车点的时候，魏知秋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陆陆，你陪我过来玩会不会觉得难受？」
「啊？难受什么？」陆唯真抬起头，一脸茫然。
魏知秋：「就是触景生情什么的……」她也是后知后觉，看到陆唯真进来没多久就魂不守舍的样子才意识到说不定陆唯真小时候跟她爸妈来玩过。
陆唯真否认：「没有的事，我都没来过这里。」
魏知秋：「你不是宜宁人吗？这么近都不来玩？」
陆唯真：「你家附近的景点你去过吗？」
魏知秋：「有道理。」
「不过你又没触景伤情，还长吁短嘆个啥？」魏知秋又问。
「我吁了吗？」
「吁了。还很沉重。」魏知秋肯定地说，还把手机递过来给陆唯真看，上面是她刚刚偷录的视频。
视频里的陆唯真神色凝重，光看画面都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
「想男人了？」魏知秋揶揄。
「哎哎，太难听了啊。」
「难不成你想女的？想我吗？」魏知秋故意摸着自己的脸狂朝她眨眼睛。
陆唯真被她逗乐了，想了想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方便说，下车告诉你。」
「限制级的吗？」魏知秋坏笑着问。
「你个老污婆！正事！」陆唯真呸她。
摆渡车停的第一个景点是观赏枫叶的地方。现在早过时间了，枫叶都掉完了，基本没什么人下车。陆唯真拉着魏知秋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等三步开外的一个游客走开她才拉着魏知秋坐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让我先理一理。」陆唯真坐下以后就嘆了口气。一会，「你知道我爸妈在我大一的时候一起跳楼自杀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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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秋点头。
「我没亲眼见到，只看到他们的遗体。我一直不太能接受自杀的结论。我爸妈对我很好，无原则溺爱的那种好。我觉得他们不可能扔下我不管。」陆唯真摇着头说。
魏知秋握住了她的手。
她缓和了一下情绪：「进景区的时候看到那个度假山庄的gg牌了吧。那块地以前是被我爸妈拿下的，当然他们自杀以后都拿去抵债了。我刚才搜了一下，这个山庄现在在文昊集团名下。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公司，这么说吧，他们在宜宁是数一数二的，当年我爸妈也跟他们有过合作。」
「做生意欠合作伙伴的钱很常见，这块地现在在他们手里我也不奇怪。但是，」她顿了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你从旁观者的角度帮我分析一下吧。」说到这里，陆唯真就把她在那个小超市的经歷告诉了魏知秋。
魏知秋刚听到徐老闆污衊陆唯真是他情人，顿时火冒三丈，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这是造谣！可以告他的！这是哪来的流氓啊！」
「嘘！」陆唯真拉她，眼睛往远处瞟了瞟。
魏知秋见她的嗓门惊动了其他游客，这才忍着气坐了下来。「然后呢？这事就这么算了？」
陆唯真摆摆手：「现在的问题不是追究他造谣。我毕竟奇怪的是他造谣的原因。」
魏知秋怒意未消：「造谣还要什么理由？有的人就是纯粹的噁心，口嗨！」
陆唯真还是摇头：「这个姓徐的恐怕不是。我跟他没说过话，只是从前在爸妈身边见过他一两次，按理说他没道理造这种谣。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以前在我爸妈那里狠捞过油水，所以才怕见我，可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一个穷光蛋，他没道理怕我才对。」
魏知秋听着表情也变了：「确实。如果真的只是捞油水，他只要打死不认，你也没办法。」
「是啊。所以我去找了我爸妈的朋友，打听这个人。一问才知道他原先就是个无赖，后来不知道怎么到了文昊集团的文总手下做事。」陆唯真说。
魏知秋抬起只手：「等会，你让我捋捋。就是说，姓文的拿了原本属于你爸妈的地，然后过了几年，他手下的人看到你就跑，还往你身上泼脏水。是这么回事吧？」
「对。」陆唯真看着她，咽了一下唾沫，「我在想，是不是有一种可能，我爸妈的死，跟他们有关系？」
———
慕钊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去跟踪那个肇事司机，毕竟他们已经放弃赔偿，司机也主动道过歉，他们之间没什么纠葛了。只是他单方面地觉得这个司机的表现前后矛盾，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搞不好是在他和陆唯真面前演出来的。可是要是因为这个就去跟踪，好像又说不过去。
慕钊心里纠结着，跟踪的时候难免走神。一走神，人就跟丢了。
这一片的城建都还比较老。到处是纵横交错的小巷子。前方起码有两三个可以拐进去的巷口。司机回家了？虽然司机不是本地人，但在这种老旧的民房里租一间房住也不是没可能。
慕钊想归想，还是忍不住去司机可能拐进去的巷子口都转了一转。走到第二个巷子时，他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了。
人对视线是非常敏感的，慕钊刚走到巷子里，就感觉到了有视线在跟着他。他摸出了手机，手机黑屏的时候，贴膜的反光也能勉强当个镜子用。果然，他只转动了一下屏幕，就看到了他前面的一个斜插的路口那里有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慕钊提着心，表面上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其实浑身的肌肉都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
他一只脚才迈过进路口，就感觉到旁边一阵风起。慕钊将身一矮，手肘勐击那人的腹部。没两下就压着那人脖子把人摁墙上了。他出国以后学过一段时间的格斗，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司机骂了句脏话，又用带口音的普通话问他：「你要干什么？」
慕钊用力压了压，凶道：「这话应该我问你。」
「当时是你不让我赔的，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司机被压着脖子，讲话有点费劲。
原来司机果然认出他了。如果司机只是不想见苦主，大可以趁着着他走神的时候开熘，可他非但不走反而准备主动攻击他，这就耐人寻味了。慕钊有意诈他：「你说我为什么找你？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
他话音刚落司机就抖了一下：「我踩剎车了！她也没怎么样啊！」
嗯？什么意思？慕钊觉得他话里有话，手下又重了三分：「那你见了我跑什么跑？」
司机只能从嗓子里挤出声音：「轻点，小兄弟，我颈椎不好。你松手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年纪轻轻别搞成失手杀人了。」
慕钊感觉到司机像是真的有话要说，便松了手，司机抱着喉咙从墙上滑了下去，瘫坐在墙根大口喘气。
「现在可以说了？」慕钊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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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嗯？
◎注意安全！◎
慕钊最初起意跟踪司机，或许只是不想被人愚弄。他以为司机在他和陆唯真面前装穷装朴实是为了逃避赔偿。然而等他跟丢了司机还差点被司机打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了。尤其是被他反制住以后，司机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我踩剎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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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奇怪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撒谎逃避责任的肇事司机会说的话。正常来说，他要逃避责任，被人逮到以后大概率会狡辩，说慕钊他们已经同意了不叫他赔偿，要不就是说陆唯真伤得不重，没必要死咬着他不放。而不是一张嘴就强调他踩剎车了。
听起来简直好像他是蓄意撞人，只是到了关键时刻良心发现，及时剎车，没真的碾过去。
想到这种可能性慕钊就觉得心底生寒。他藏好了真实的情绪，故意厌恶地看着司机，等着他吐真话。
肇事司机比他想像的还要不经诈。喘过气来以后也懒得站起来，直接坐在地上开口了。
「那天下午我刚卸完货，徐哥很着急地跑过来找我，让我帮个忙。说他被一个女的威胁了，让我去撞一下那个女的。我当时就跟鬼磨了脑壳一样，真的听了他的话去了，还好我快撞到的时候突然清醒了，及时踩了剎车。」
竟然还真是蓄意！慕钊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但他表面上还是绷住了。「撞一下？说得轻巧，这是谋杀！」他磨着后槽牙。再回想一下陆唯真的伤势，只能说真是万幸！
「我踩剎车了啊！这不没出事嘛！」司机再次强调。
把一个人撞得失忆了还打了一个多月的石膏叫没出事？慕钊很想给眼前这人来上几拳。但是他现在必须忍住，比起真的被撞死，陆唯真受的这点伤简直称得上幸运了。
慕钊压了压情绪，现在还不到爆发的时机。司机的话疑点太多，不可全信。「姓徐叫你去撞你就去？疯了吗？」慕钊目光阴森地盯着他，摆出全然不信他的表情。
司机抓了抓他的短髮：「我他妈也觉得我疯了。当时被他说得上头了，一冲动就出去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肯定不信。这么说吧，徐哥对我有恩，那会他一说我就觉得是我报恩的时候了。」他说着又问慕钊，「说来话长了，地上凉，起来说话？」
慕钊还指望从他嘴里套话，所以也没反对。两人站了起来，走到了阳光下的花坛边。司机刚坐下，又在头顶摸了一把，然后薅着两寸不到的头髮对慕钊说：「我头髮从出来到现在都还没剪过。」
出来？慕钊愣了一下。
司机呵了一声：「我坐过牢，刚放出来没多久。出来的时候是个光头，现在头髮也长这么长了。」
慕钊皱了一下眉，但没打断他。
司机叫武建设，十来年前因为过失杀人入狱。出狱以后亲朋离散，他生活没了着落，有人把他引荐给了徐高远，徐胖子在江东市搞批发零售，给他找了个开车送货的活，算是帮他解决了吃饭的问题。
「这就是你说的大恩？」慕钊问，「混口饭吃而已，不至于抵命吧。」
武司机：「我也没想抵命，当时真的就是一时冲动。后来不也清醒了嘛。」
「姓徐的到底怎么跟你说的？」慕钊盯着他问。
武司机打量了他几眼，表情怪异：「你都找到他了还不知道？」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慕钊阴沉着脸，继续诈司机。他现在连武建设嘴里的「徐哥」是圆的是扁的都不知道。
武司机反过来问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顺着车牌号查到徐哥那里了？」
只是街头偶遇他的慕钊：「……你不用知道。」
「好吧。」司机举手投降，「徐哥说，那女的，就你女朋友，以前跟他有一腿，他看到她找上门，怕她去找自己老婆，所以……」
慕钊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可以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了。他一把揪住司机的衣领：「你嘴巴放干净点！」
「不是，这是他说的。我还没说全呢！」司机说着又偷瞄慕钊，指了指他揪着自己的手，「你这是让说还是不让说？」
慕钊松了手：「说。」
武司机：「姓徐的说，那个女的是他以前的情人，后来他发现她攀上了新的金主，就分了。他说那女的不是好人，现在肯定是奔着搅散他家庭来的。」
慕钊的拳头攥出来几声响，武司机赶紧接着说：「反正他就这么说的，我踩剎车了啊，别的什么也没干。我也觉得小姑娘不像是干这个的，从这事以后我都没跟姓徐的干了，真的。」
「你为什么会过失杀人？」慕钊突兀地问。
司机愣了一下。
慕钊又问：「因为女人？」
「就是女人，他妈的！」司机爆粗，「我老婆，那个贱人她趁我不在跟别人跑了，我去理论不小心把那人弄死了。」
慕钊听到这知道心里大致有个谱了。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武司机：「你还没明白吗？姓徐的就是知道你的过去才故意编那种瞎话，让你激动才好骗你去卖命。」
武司机脑子没跟上，也愣愣地跟着慕钊站了起来，一会反应过来了脸都白了。「操！这他妈是人吗！老子才放出来几天？」他连着骂了一串的脏话，骂完就要走，「我能说的都说了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们别再找我了。我是真不想进去了。」他边走边退。
慕钊：「等会，我还有个问题。你现在在宜宁做事？」
武司机：「不然呢？」
慕钊：「工作是自己找的还是别人介绍的？」
他说完，武司机一下子就站住：「操！不会吧。」
……
跟武司机分开以后，慕钊也消化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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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从武司机那里搞到了徐老闆的信息，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跟陆唯真有交集的样子，为什么会要置她于死地？
而且陆唯真好像也不知道这场车祸是被安排的。
慕钊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还在这里瞎分析个什么劲？早点把刚刚得知的事告诉她才行。
他拿出手机开始给陆唯真打电话。这时候昨天夜里的旖旎已经荡然无存。等待她接电话时间里他心跳得飞快，如果所有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她现在安全吗？全国一天有无数起车祸发生，谁知道在宜宁会不会在被安排上一场？
———
度假山庄的地，lkzl她爸妈的死，文昊集团的文总，还有污衊她的徐老闆。
这些信息碎片看起来不大相干，可现在陆唯真却觉得好像有一根线渐渐的把它们都串起来了。
如果她爸妈不是自杀，是因为那块地才被人……陆唯真捂住了砰砰直跳的心口，不敢再往下说。这些猜想她没有半点证据来支持。
她虽然没说完，可魏知秋显然领悟了她的意思，她小心地问：「你觉得爸妈是被人害的吗？」
陆唯真她忽然意识到，车祸失忆过后，她的警惕性似乎没有从前强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呢？
她爸妈的死已经以自杀结案了，如果她猜测是错的，那她说那些话就是给警方泼污水。可如果她猜的没错……那她就更不应该跟朋友说了！
她摇了摇头，黯然：「警察都结案了，他们就是自杀。有人看着跳下来的。」
「嗡嗡——」
陆唯真正想得心惊肉跳，慕钊的来电让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惊得她差点从椅子上蹿起来。
拿出手机，看到「慕钊」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陆唯真的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心安了，但昨晚两人在一起的情景又随着他的名字而鲜明起来。他找她干什么呀？陆唯真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嘴唇，盯着手机的接听界面愣是没动手。
「干嘛不接？还要我迴避吗？」魏知秋问。
「不用不用。」陆唯真赶紧接起电话，都说了不让他跟了。他总不至于跟过来吧。她想着，下意识地四处望了望。
「唯真，你还在景区吗？」慕钊的声音传来，没有一丝暧昧，相反听起来还有些急迫。
陆唯真心里的那点羞涩也被他冷静的声线给弄没了。「在呀，微信上跟你说了我今天跟秋秋一起。你找我有事？」
「嗯，确实有事要跟你说，但是电话里不方便讲。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们。」
「不用，秋秋开车呢。」
「那你们返程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慕钊说，「还有，路上千万注意安全！」
「嗯？」
作者有话说：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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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你是老司机
◎你来的路上还追尾了呢！◎
陆唯真这会大脑还在高速运转，敏感得要命。一下子就听出来慕钊这话不太像寻常。一般提醒一句注意安全就好了，他为什么要说「千万注意安全？」
「怎么突然说这个？」她多问了一句。
「过节路上车多，你朋友看起来像是新手。昨天那个剐蹭的痕迹我看了，虽然不是她的责任，但老司机一般能避开。」慕钊随口找了个藉口。
就这？陆唯真听着就不高兴了，马上维护朋友：「那就是意外，又不怪她。你是老司机，你来的路上还追尾了呢！」
她护短的劲一上来，慕钊就迅速认错：「嗯，你说得对，我们都要小心。」
慕钊今天讲话怎么怪里怪气的？陆唯真迟疑了一下：「你……没遇着什么事吧？」
「我没事，别瞎想。」慕钊顿了一会又说，「就是……有点想你了。」
后边半句话慕钊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让陆唯真一瞬间有了时光倒流的错觉。高考前后人分隔两地的那段时间里，慕钊给她打电话时说得最多的三个字就是「我想你」，而她那时候也会甜甜蜜蜜地说：我也是。当然有时候她也会故意抱怨慕钊只会口头说想，不知道过来看她。虽然她知道那会大家学习都紧张，慕钊是不可能过来的。
可是有一天两人刚打过电话，到了晚自习的时候，慕钊竟然真的出现了！她永远记得，那天她正烦躁地在题海中挣扎时，后座的同学用笔帽戳了戳她后背，她不耐烦地回头，刚要发脾气，就见教室后门开了条巴掌宽的缝，慕钊站在门外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陆唯真把笔一扔就沖了出去，在同学们惊讶的目光中扑到了慕钊面前。「你怎么真的来了？」她望着额头上挂了层薄汗的慕钊，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想你了。还有，我不是只有口头说想。」慕钊眼睛晶亮，像有星河在闪烁。
他们当时还没有正式交往，慕钊从星洲赶来，又连夜赶回去，只为了见她一面。哪怕两人见面的时间短得不超过五分钟。
如今再听到他说「我想你」陆唯真不由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慨。一时间心绪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
两人隔着电话静默了一会，大约是没有等到她的回应，慕钊的声音重归冷静。「你们好好玩，我不打搅了，总之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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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了。」陆唯真酝酿好的情绪又让他给憋了回去。
挂了电话，一直猫在旁边的魏知秋马上杵了杵她：「那谁打来的吧。我听你们好像说到我了？他是不是信不过我车技了？」
「别听他瞎说。」陆唯真望了眼旁边墙上挂着的摆渡车发车时间，「哎，下一趟车快到了，我们在这玩一会还是上车去下个景点？」
魏知秋：「上车吧，听说那边有瀑布，风景比这里好看。」
两人默契地都不去提她俩刚才被电话打断的话题。陆唯真是出于警觉，她的怀疑实在不适合广而告之，她也不想魏知秋搅进来。说起来她还挺感激慕钊的电话，不但缓冲了她紧张的情绪，还把不适合聊下去话题给岔开了。
魏知秋的想法就单纯多了，她就是不想朋友沉溺在过去的悲伤里，失去父母当然痛苦，可警方都有定论的事，还瞎想什么呢？
两人上摆渡车之后，魏知秋就悄悄问她：「陆陆，你跟那谁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呀？」
陆唯真被她问得愣住了。是啊，她跟慕钊现在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呢？说两人只是老朋友吧，没有谁会跟异性朋友睡到一张床上，可要说复合，她又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我觉得吧，你俩在一起是早晚的事，你干脆就别纠结了。」魏知秋看她一脸矛盾，直接下了结论。
陆唯真奇怪地问：「你之前不是还劝我们分手吗？」
「之前不了解嘛。我看你以前提都没有提过他，还以为你对他没多大意思呢。谁知道，」魏知秋瞥她一眼，「昨晚人家就喝了那么几口酒，把你心疼的！啧啧，没眼看。」
陆唯真：「这么明显吗？」
魏知秋郑重其事地点头。「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你是不是还在担心他家里？」
陆唯真沉默了，一开始确实是，她讨厌他妈妈的态度。后来就不是了，她恢復记忆以后发现她要考虑的事太多了，要生存，要还债，还要追查她爸妈自杀的原因，每一样都让她心力交瘁。她总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余力去爱人。
只是慕钊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承载着她最美好的青春时光，还愿意为她遮风挡雨。她没法不贪恋他给予的温暖。可她也知道，对慕钊来说，自己会是个累赘。
她不喜欢变成累赘。可只要和慕钊在一起，她就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会拖累他，甚至可能伤害他。她一时半会跨不过心里的这道坎。
再等等吧，他们重逢的时间还太短，等他热情过去，或者意识到选择她会面临什么以后说不定就放弃了呢？
———
宜宁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晒得人浑身都暖烘烘的。穿羽绒服多晒一会脖子上都能冒出点细汗。可慕钊在太阳下站了许久，从心底里透出来的那股凉意都还没能晒暖一点。
给陆唯真提过醒以后他心里还是没能松快一点。肇事司机给出的信息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了。一个搞零售批发的老闆要杀陆唯真，这话听着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稍微一想就知道，司机没必要骗他。陆唯真伤得不重，她那点伤在每天大大小小的交通事故里根本排不上号。可如果司机是蓄意撞人，只不过紧要关头良心发现踩了剎车，那事情的性质就全变了。没哪个傻子会想给自己网罗罪名，除非想不开想进去蹲两年。而那个司机看起来不像是脑壳有问题的人。
既然司机大概率没撒谎，那事情就大了。首先他不觉得陆唯真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年轻女孩子有能耐把人得罪到要杀了她。其次，这人肯定不是她的债主，债主还得指望她慢慢还债，绝不可能要她的命。
那么还有什么情况会有人想让陆唯真死？慕钊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陆唯真回到宜宁，或许不仅仅是陪朋友出来玩这么简单？慕钊又想起来那个顾阿姨。他去找顾阿姨是打探陆唯真父母的旧事。那么陆唯真呢？难道只是单纯的拜访父母的朋友？她应该还不知道车祸是有人安排的，那她是不是从别的事情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慕钊想着忍不住焦躁躁起来。他还是应该厚着脸皮跟上她的，万一真遇上了什么事他至少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可是如果他跟着去了景区，就遇不上了肇事司机，碰不到司机他也不会有机会窥见车祸背后的阴谋。以陆唯真现在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的性格，她嗅到了危险恐怕也不会跟他透露半点。
他乱糟糟地想着，然后就被一通电话拉回了现实。
是修车行打过来的。他的车修好了通知他过去取。
慕钊这才想起来，他得先打车去昨天吃饭的地方取租的车，还掉，然后才能去取自己的车。多少有点折腾。慕钊心里本来有点燥，可在等网约车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地方。
宜宁市一中。
他去过那里，在高考前。
那时候陆唯真结束了在星洲借读的日子，回到老家读书。他俩见不着面，只能靠视频联繫。可视频虽然能看到人，却根本缓解不了相思。于是在陆唯真第n次抱怨他只嘴里说想她以后，他就忍不住偷偷请了假，坐了两三个小时的车赶到了她学校。虽然为了不让父母发现，他行程安排得特别紧张，他俩一共就见了几分钟，甚至连手都没怎么牵。
那是他第一次来宜宁，因为有她在，宜宁在他心里一直是特别美好的地方。可是现在故地重游，他才发现这里实在是陌生得很。六年多过去了，这座城市变得更繁华现代了，但这一次那些繁华跟他没有关系，跟陆唯真也没有关系，这座城市似乎正向他们露出自己长满獠牙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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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短小了，明天写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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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互通有无
◎ 慕钊：「就在车里说吧，别的地方我都不放心。」◎
景区摆渡车停泊的第二个景点主要的看点是瀑布，然而冬天，枯水期，宣传里气势如虹的瀑布只有细细的一条，在山石间垂着，被山风吹得歪歪斜斜。
旁边性子急的大哥已经叫起来：「什么玩意啊！水呢？」
陆唯真也有点尴尬地挠了挠脸，趁着魏知秋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翻了一下她提供的攻略，仔细一看就知道坏菜了，人家是五月份来的，山花烂漫，水量丰沛，当然好看，而她只知道这里是个4a景区，却没注意人家攻略上的月份。
虽然来这边玩是魏知秋提议的，但毕竟在她老家附近，陆唯真莫名地就有种身为东道主没有招待好客人的愧疚。所以接下来魏知秋要给她拍照，或者让她当人肉云台的时候她就特别配合。
也幸亏这里是景区的主要景点，虽然是枯水期，瀑布没看头。但是其余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对她们这种天天生活在罐头一样的出租屋里的人来说。这地方起码开阔清静植被繁茂，山中的空气涤盪过以后肺都觉得清新了。
魏知秋兴致高昂，完全没有被那条细裤带似的瀑布打击到。只不过到了下一个景点，她就不肯下车了。
「直接回去吧，早点走路上不容易堵。」魏知秋说。
陆唯真：「你听见他说什么了？」
「还用听么？猜都能猜到，不就是不放心把你交给我嘛！」魏知秋嚼着口香糖。
陆唯真顿时更愧疚了，社畜出来玩一趟多不容易她是知道的。「对不起啊，这次都没陪好你。」
「哪啊，我挺尽兴了！而且这次过来我还有特别的收穫。」魏知秋侧坐过来，望着她笑。
陆唯真：「什么收穫？」
「你啊。」魏知秋眨眨眼。
「啊？」陆唯真懵了。
「你自己没感觉到吗？你失忆以后性格变了一点。」魏知秋说着，表情逐渐认真起来，「在来这里以前，虽然我们关系挺好的，但我总觉得我其实是被你隔在外边的。你看着好像很简单，特别好亲近，但真正想走进去就很难。但是现在你那个自我封闭的门开了个缝缝，」魏知秋竖起两根食指在鼻尖比了比。
陆唯真只是笑，她当然感觉到了。可心里却觉得未必是好事，她以前就是嘴上没把门的性子，后来家里出事了，才开始变成谨言慎行的样子。只是没想到失忆一遭又差点打回原形。
她正想着，冷不丁被魏知秋捏住了脸。
「你是不是在后悔告诉我了？」魏知秋佯装生气。
陆唯真也不想骗她，慢吞吞地点头：「是啊。但你没看过武侠剧吗？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切，别吓唬我。什么年代了都。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人是群居动物，跟人保持交流才能维持身心健康。尤其是你这种心里有事的。人装负面情绪的能力就像一个杯子，你总一个人憋着，那些负面情绪就会越装越多。哪怕承压能力再牛逼，杯子再大也总有装满的一天。等再也承受不住又没处宣洩的时候，人就得崩溃。」
陆唯真目光闪烁，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从她家里出事以来，要不是遇见了江老师，魏知秋他们，从他们身上汲取了关爱和力量，仅凭她一个人绝对熬不到现在。「魏老师，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心理学的课程？」
「嗯？想给我交学费了是不是？那晚上请我吃饭吧。」魏知秋笑嘻嘻地说。
「行啊！」陆唯真刚答应，忽然就想起来慕钊。她看了眼魏知秋，「不过今晚得带上慕钊……」
「看在你的面子上，准了。」
———
慕钊接到陆唯真返程的消息以后早早地等在必经之路上了。远远地看到她们的车，他闪了两下灯，然后给陆唯真打电话。
「看到你了。我们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再一起去吃饭？」陆唯真说。
慕钊没有意见，把车开出来，掉了个头跟上她俩的车。
等休息好了，三个人一起出去吃晚饭的时候就只开了慕钊的车。
上了车，陆唯真把手机导航开好，从后排递给慕钊，目的地是一家本地特色的烧烤店。
魏知秋在某点评app上搜了一下店面，问陆唯真：「看起来好像没有包厢啊，你们不是要谈事情吗？」
慕钊：「不在店里谈，吃完饭再说。」
「神神秘秘。」魏知秋小声跟陆唯真吐槽。
陆唯真只笑了笑，没吭声。虽然慕钊半个字也没提要跟她说什么，可她隐约觉得他要告诉她的事应该跟她家里有关系。一会只怕还得支开魏知秋。
她找的烧烤店生意旺得很，他们到的时候才七点，店里已经坐满了，老闆在门口支了个挺大的雨棚，摆下十来张桌子，外边蒙着透明塑料布，防风效果很好，虽然在室外，但棚里一点不冷。
只是店门口泊车的位置就没有了，于是陆唯真和魏知秋先进去占座，慕钊自己找地方停车。等他停好车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旁边的空桌已经坐满了，七八个年龄相仿的男的，菜还没上先抬了一件啤酒过来，一看就是朋友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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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页
「点好了吗？」慕钊坐下时问陆唯真。
「点了一些，你看看还要添点什么。」陆唯真点了点桌面，「扫这里。」
慕钊扫码进了点餐界面，看了眼已经点好的东西，觉得不顶饱，想加点主食，刚要问陆唯真，却见她靠着椅背，脑袋往旁边桌微倾，俨然在全神贯注地偷听别人聊天。慕钊往旁边瞄了一眼，首先确定了那些男的肯定不在她审美点上，这才转移注意力，也偷听了一耳朵。
原来这几个人本来是要定度假山庄，携家带口过去玩，结果人家山庄生意太好，他们定晚了，没定着。
度假山庄而已，陆唯真怎么听得这么投入？慕钊单指敲了敲她的手背：「想去玩？」
陆唯真回神：「没，在景区刚好看到那里的gg了，随便听听。」
慕钊信以为真，谘询了一下两位姑娘的意见，又给添了主食。
提交订单的时候，就听见旁边那桌的人还在聊那个度假山庄。「他们是搞飢饿营销吧？提前两个礼拜都没订到房。」
才说完就被人否定了。「应该不是，我领导过去玩过，说那边设施特别高档，在我们这绝对是上档次的。而且才开了不到一年，东西都很新。」
另一个也附和：「对，别看地方偏，那里生意真的非常好。」说着声音还故作神秘起来，「我听说那里是有人给看了风水的，非常旺的一块地。只要搞开发就一定会赚钱。哎，你别不信，你看那么偏的地方，说旺就旺了。风水这玩意不是迷信，你真的不得不信。」
「那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发财的命。你们知不知道那里以前不是文昊集团的。上一个老闆还没等搞开发，资金鍊就断裂了，两口子都跳楼了。他们死了那地才转手到了文昊集团手里。你说，前老闆要是当初熬住了不跳楼，等到这块地出手资金不就周转过来了？」
慕钊一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飞快地看了眼陆唯真，只见她脸色平静，举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大麦茶。
魏知秋则跟他一样，大气不敢喘的在一旁偷瞄陆唯真。
「服务员！你们怎么回事？我们都坐了十几分钟了，凉菜也不上一个？！」一直安静的陆唯真忽然一巴掌拍在桌上。
旁边那桌的人都望了过来。
饭店里等得不耐烦的客人催菜是常有的事，他们看了一眼，就继续聊自己的了。但话题还没转移，他们开始争论那个跳楼的老闆应该怎么处理他的资产才能把资金鍊续上。一听就知道是普通人在歪歪。
陆唯真听不去了，站了起来。「我去厨房催一下。」
魏知秋想要跟过去，却被慕钊抢了先。
「唯真！」慕钊匆匆跟上她，可叫了她名字以后却又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任谁听到自己已故的父母变成别人口里的谈资心里都不会好受。他这时候不管怎么安慰都像是在隔靴搔痒。慕钊拉住了她的胳膊。「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陆唯真没回答，不声不响地拨开他的手，对旁边一个领班打扮的人说：「b07桌什么时候好？这么久了怎么连凉菜也没上。」
那人往外边看了一眼，又小跑着去厨房窗口催了一会，然后就跟他们赔礼道歉，说他们点的串都烤上了。
「别换了。再换地方又要等。」陆唯真声音淡淡的。
领班马上顺杆子爬：「对呀对呀！两位先坐着吧，一会给你们桌按人头送冰粉您看行吗？」
陆唯真对他点了点头。
回到座位上时，旁边那桌的人已经换了话题，但他们三个的心情被破坏殆尽，一顿烧烤吃得格外安静。少了聊天的环节，前后最多半个小时就解决了所有的食物。
慕钊要抢着买单，被陆唯真按住了。「我来吧，这里怎么说也是我的地方。」
买完单，坐回到慕钊车里。气氛依旧沉闷得很，陆唯真忽然就笑了一声：「你们别这么紧张，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难得请一回客还让你们吃得这么难受。」
魏知秋抢答：「不难受，挺好吃的。」
慕钊落后半拍，干脆附和地「嗯」了一声。
陆唯真问他：「你在电话里说有事要跟我说，现在说吧。」
慕钊从后视镜里瞄了眼魏知秋，没吭声。
魏知秋：「你俩要讲情话就先把我放回酒店啊。我晚上吃挺饱，不用加餐了。」
慕钊赶紧否认：「不是那种事。」但是否认完了他也不说是什么事。
陆唯真问：「跟我有关的？」
慕钊：「对。」
「那你直说，秋秋不是外人。」陆唯真说。
魏知秋得意地看了眼慕钊。
慕钊干咳了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有的事不知道比较安全。」
魏知秋挑眉：「你俩可真是一对，讲话都一个调调。现在法治社会呢，能有多危险？」
慕钊看陆唯真也没反对，就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先把车给停了下来。
「去哪里说？」魏知秋看着窗外，感觉这附近不像是有适合聊天的店子。
慕钊：「就在车里说吧，别的地方我都不放心。」
陆唯真跟魏知秋对视一眼，就见慕钊松开安全带，转过头来。「我上午见到撞你的司机了。」
陆唯真反应了一会才惊讶：「在这里？」
慕钊点头：「我看他不对劲就用了点手段。结果他跟我说，他撞你不是意外，是有个姓徐的老闆骗他去撞的。只不过他最后没忍心，踩剎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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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唿吸都重了。「姓徐的老闆，开超市的吗？！」
慕钊皱眉：「你认识那人？」
陆唯真手都在抖，她点了点头，把她所知道的那些告诉了慕钊。
「你说，他们是不是跟我爸妈的死有关，所以才……」她嗓子发紧，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车里一片死寂，魏知秋大脑已经宕机了，张着嘴看着他俩。
慕钊脸色也相当难看：「那个徐高远应该是知道点你爸妈去世的内幕，你突然出现要找他，他一时心虚才想出那么个馊主意。毕竟你爸妈只有你一个，只要解决了你，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去追查他们的死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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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和好
◎谈恋爱的都是神经病◎
一股寒意沿着嵴椎蹿遍了全身，陆唯真觉得五脏六腑的热气一瞬间都被抽走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父母去世以后，她一度以为人生最惨的莫过于此，然而她还是天真了。原来就连活着都是一种幸运。
「卧……槽……」魏知秋已经听傻了，她看看陆唯真又看看慕钊，咽了口口水，「那怎么办？要不报警？」
「我录了音，但是没有其他证据，说到底都是司机的一面之词，而且司机也可能翻供。」慕钊面色凝重，「另外我有点怀疑，司机可能被人监视了。他自己说难找工作，可前脚才辞了江东的工作，后脚就在宜宁找到了新的。」
陆唯真勐地抬眼看他：「你是说，背后还有别人，徐高远可能只是个小角色？」
慕钊点头：「你爸妈的死亡原因是官方盖了章的。如果这其中有隐情，而且还能隐瞒六年之久，一般就两种可能：要么加害他们的人有保护伞，没人敢动。要么就是加害人设计了圈套，逼得你爸妈『自愿跳楼』。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都不是徐高远这种水准的人能办到的。」
「也对。」陆唯真牵了牵嘴角，「他如果聪明一点就不会一见我就跑。他但凡跟我聊两句都会着发现我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会干出找人撞我这种蠢事……不，也不能说是蠢。」陆唯真说着忽然意识到，他们现在之所以觉得徐高远蠢，那是因为司机突然清醒过来，没忍心真撞死她。
如果不是司机突然良心发现，她这会都下去跟爸妈团聚了。就像慕钊说的那样，唯一的女儿都死了，还有谁会去在意一件六年前发生的案子呢？就算是认识的人，听说以后估计也只会感嘆几句他们一家三口薄命。
与其说徐高远蠢，不如说他只是赌输了。
幸运之神这一次站在她身边，那么下一次呢？
陆唯真低下头，像有强迫症一样反覆抻着裤腿上的褶。
「陆陆……」魏知秋想要安慰她两句，可开口才觉得语言有时候是很无力的，事关生死，一切安慰都是空话。
慕钊一手抓着方向盘，看着陆唯真欲言又止。
陆唯真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她看嚮慕钊：「你刚才还没分析完吧。你说的那两种可能性，其实等于只有一种。不管徐高远是个什么角色，他们的保护伞如果能把他杀弄成自杀，那真的挺牛逼的。徐高远有这种人罩着就不该怕我。可是如果我爸妈是被设计的，好像也不是很说得通。你说他们得是有什么样的把柄在别人手里，才会一起跳楼自杀？」
她掐了掐太阳穴，头疼似的皱起了眉头。
慕钊和魏知秋都被问倒了。事关犯罪，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坐着一起干想，想破脑袋只怕也研究不出来。
他们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陆唯真父母的死绝对不仅仅是生意失败跳楼自杀那么简单。
「先回酒店吧。」慕钊看了看时间。要交换的信息已经说完了，一直在车里坐着也不是个事。
「嗯。」陆唯真应了一声。
车在夜色中驶向酒店，一路上的景色熟悉又陌生。远远地还能看到跨江大桥上不断变换的霓虹灯。陆唯真不可抑制地想起来六年前她差点从桥上跳下去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她当时才刚体会到「家破人亡」这四个字的含意，坐江老师的车去派出所的路上一度哭到失声。遮风避雨的家没有了，可不就是容易亡了么。陆唯真怔怔地望着窗外胡乱想着。
「陆陆，你冷吗？」魏知秋忽然问。
陆唯真才发现她无意识地抱紧了胳膊，连牙齿都在微微打颤。「可能有点。」她声音都在抖。慕钊立刻调高了空调温度，还把座椅加热都打开了。
即使如此，车开回酒店停车场的时候陆唯真才稍微缓过来一点。然而车里太热乎，一开车门，内外的温差让她立刻又哆嗦了起来。但很快，她就被包裹进了温暖厚实的大衣里。
「赶紧进去。」慕钊揽着她，快步往酒店大堂走去。
「一会去我房间。」进了电梯，慕钊忽然说。
魏知秋立刻看了过去。
「你放心，我就说几句话。」慕钊说，也不知道是让谁放心。
刚讨论完那么沉重的事，魏知秋也无心调侃他们，应了声就自己回房间了。
慕钊揽着陆唯真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让她在床沿上坐下，自己则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把她的手拢在掌心。指尖都是凉的，像没焐热的软玉。慕钊帮她搓了会手背，才终于暖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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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冷吗？」他仰着头柔声问。
陆唯真摇了摇头，慕钊的大衣带着股熟悉的雪松冷香，让她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你说正事吧。」
慕钊深吸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了。「我们今天讨论的那些事不会那么快就有结果的，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陆唯真：「我知道的。」她爸妈走了六年，就算当时有证据，现在只怕都追溯不到了。他们有的只是一点相关性猜测和一段司机的录音。
「我在想，车祸是徐高远一时冲动安排的，他背后的人应该还没想动你。」慕钊分析。
陆唯真点头：「我懂，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真想弄死我不用等六年。」
「唯真。」慕钊一下子握紧了她的手，「我想跟你说的是，不管接下来会发什么什么事，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也不管你会做什么选择，我只希望你记着一件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无条件的。」
陆唯真眸光闪动，故意问：「那如果我违法乱纪呢？」
「那我会拉着你，不让你犯错误。」很慕钊的回答。
陆唯真忍不住「刁难」他：「万一我发疯了，非要跳坑，你拉不住怎么办？」
慕钊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我就跟着你跳下去。」
他语气带着点开玩笑的感觉，陆唯真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认真的疯狂。陆唯真心口一滞，眼睛都睁大了。
慕钊忽然就笑了一下，低头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是不是觉得责任重大了？」
「嗯。」陆唯真喉咙有点哽咽，还没说点什么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她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慕钊，那个司机告诉你了这么多，如果真的有人监控他，他……你会不会有危险？」
慕钊神色轻松：「那不是挺好的吗？」
陆唯真懵了：「好？哪里好了？」
慕钊摸了摸她垂在肩头的一缕头髮：「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再也别想推开我。」
陆唯真唰地抬起头，看着他脸上微微的笑意，眼眶一下子就酸了。「怎么还有你这种人？没事非得找坑跳呢？！」她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拳，低头掩饰抑制不住的眼泪。
慕钊却不让她躲，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大拇指去蹭掉她滚落的泪珠。越蹭，她的眼泪落得越急。
「你现在越来越难哄了，难过不哭，高兴了哭。」慕钊嘆气。
「谁说我高兴了？」陆唯真含着泪瞪他，「你前途那么光明，稀里煳涂搅进我家的破事我还能高兴？」她说着又难过起来，「慕钊，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就盼着你别对我好，你对我太好我只会觉得对不起你。我……」
「你是不是瘦了？」慕钊忽然打断她。
「啊？没吧。」陆唯真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说到胖瘦了？
「还说没有，下巴都尖了。」慕钊捏了捏她的下巴，目光又往下游走，「我要检查一下，看我那一个月好不容易给养出来的肉还在不在。」
陆唯真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把慕钊的大衣抖落在床上。
慕钊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陆唯真往墙根退去。
慕钊就步步跟进。
「你、你……不好，秋秋还在等我。」陆唯真语无伦次，昨晚在这间房里的记忆一下子全冒了出来，放电影似的不断闪现。
慕钊已经逼到了她跟前，将她罩在怀里。「你想什么呢？」他搂住了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笑问。然后不等陆唯真说话，他就直起身，搂着她往门口一放，伸手拉开了房门。「对了，明天出门叫上我，不可以像今天一样自己跑了。」
「嗯？」这就让她回去了？陆唯真抬头看他，心里居然一阵失落。
「我看你站起来以为你要回房间，起来送送你而已，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慕钊说得一本正经。
陆唯真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戏嚯的笑意！但她到底脸皮薄，说不出那些话来。闷闷地「哦」了一声，「我回去了。」她说着转身往房间走。还没迈开步子就被慕钊拽着胳膊拖了过来。
慕钊这次什么废话也没说，捏着她后颈直接吻了上去。
很突然，但并不激烈的一个吻。只在分开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力吮了她的唇瓣。「明天叫我。盖章了，不许反悔！嗯？」慕钊眼角带笑。
陆唯真刚点了一下头，就见慕钊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后边。
她回头，只见她房间的门开着，魏知秋露了半个头出来，俨然想躲但是没来得及。六目相对，魏知秋对他俩露出个略显尴尬的笑。
刚才肯定被她看到了吧！陆唯真脸一下子热了，都没跟慕钊说「明天见」就跑回房间了。
关门以后，魏知秋挠着脸跟在她后面解释：「我没想偷看，就是听见你声音了想开门接你。」
陆唯真匆匆洗了把脸，佯装镇定的一边擦水一边说：「没事，也没干什么。」
「哦」魏知秋看她好像没事了似的，就忍不住八卦起来：「哎，你俩是怎么回事？」
陆唯真含含煳煳：「就那么回事呗。」说罢不等魏知秋再追问，就推着她去休息，「休息休息！你明天还得开车呢！」
今天得知了这么多事，魏知秋估摸着她心情不会太稳定也就没敢多问，老老实实躺床上玩手机去了。
陆唯真心情复杂地洗了澡，从洗手间出来就发现手机里多了几条慕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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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具体的事，就是提醒她明天记得叫上他。
看来今天早上撇下慕钊跑掉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啊。陆唯真的嘴角无意识地扬了起来。还没回復，就见魏知秋在旁边偷瞄她。
「咳，我近视，什么都没看见。」魏知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清了清嗓子。
陆唯真马上回慕钊：「都怪你！非得在门口亲！」
消息发过去，慕钊那边的状态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他平时打字挺快的，可这一条消息却半天没发过来。陆唯真看着他的状态一会一变，心情都变好了。至少不是她一个人会为了发消息纠结。
可下一秒，慕钊的回覆就发过来了，她脸就跟被烧了一样。
「在房间里，我会忍不住。」
陆唯真秒懂，内心尖叫一声，发了个地雷过去，就扔开手机拿被子把自己捂住，不回他了。
魏知秋用余光观摩了全程，最后得出了结论：谈恋爱的都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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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吃了个早中饭就打道回府了。
「真的不去看你爸妈了？还有时间呢。」魏知秋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陆唯真。
「不去了。」陆唯真轻嘆了一声，「我也不知道见到他们该说什么。」她昨晚没怎么睡，脑子里都是慕钊的分析和她自己的感觉。她隐约有些害怕，万一爸妈是搞了什么违法的事才导致后来的祸事，她是不是不要去碰真相比较好？
「笃笃」副驾驶位的车窗忽然被敲了两下。是慕钊。
陆唯真放下车窗：「怎么了？」
慕钊一抬手，递进来一袋塑胶袋零食饮料。「给你们在路上吃。」
魏知秋瞄了眼：「哟，双份。谢谢陆陆。」
陆唯真：「他买的谢我干嘛？」
魏知秋：「那不是借你的光嘛。」
慕钊：「今天路上肯定也堵，一会大家都小心点。」
陆唯真轰他走：「哎呀！你快去开车吧！开着窗冷死了，快去快去！」
慕钊一走，魏知秋就问她：「嗯？你俩是好了吧？」
陆唯真：「大概？」
魏知秋挑眉：「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大概是啥意思？没明说啊？」
「嗯。」陆唯真还是含煳其辞。
魏知秋：「哎，通过昨天的观察吧，我觉得小慕真的不错，你就主动点收了他呗。」
「我也想啊。」陆唯真嘆气，「可是你看我这乱七八糟的情况，跟他在一起就是拖累他。他明明可以找更好的。」
「什么叫更好的？你以为淘宝挑商品呢，喜欢才是最好的！这年头，男的比女的精明多了，遇到一个对你掏心掏肺还有能力掏钱包的真的太难了。好好把握啊少女！」魏知秋说。
陆唯真：「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啊，怎么就叛变了？」
魏知秋往她膝上的零食袋努了努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哎，那个菠萝椰子的酸奶开一袋给我。」
———
回到江东以后，陆唯真、慕钊包括魏知秋都紧张了一段时间。然而直到年关临近，他们想像中的徐高远背后的人居然都没有任何动作。关于这点，陆唯真他们也一起商量过，但没有讨论出结果。
是觉得他们无足轻重所以放过他们了？
还是知道他们什么也查不到所以压根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又或者是他们自己想多了，徐高远找人撞陆唯真的原因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所有的猜测都无从考证，因为他们不但不知道徐高远背后的人是谁，就连徐高远本人也找不到了。
他们元旦回来不久就发现徐高远的那家超市已经易主了，里面的店员都换了一批。他们先前搞到的徐高远的手机也变成了空号。一个人，还是个小超市的老闆，也可以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城市中。
陆唯真有时候在想，这是不是一种另类的警告。那些人在告诫她只要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办公室的同事开始天天蹲火车放票时间抢余票的时候，陆唯真才忽然意识到又是一年要过去了。
「小陆，你今年还在江东过年吗？」一个同事问。
陆唯真点头：「嗯，还去亲戚家。」
「羡慕不用抢火车票的人。」同事哀嚎一声，继续去盯抢票神器了。
陆唯真心里嘆道：他们不知道，她也很羡慕过年需要抢票的人啊。至少是有家可以回。不像她，嘴上说着去亲戚家过年，其实就是一个人在出租屋过。
魏知秋倒是邀请过她一起回老家过年。可是先撇去车票不好买这点，人家一家其乐融融，她又哪好意思去凑这个热闹呢。
正惆怅着，江老师就给她发消息了：「今年我爸妈会来这边过年，来我家吃年饭吧？」
哎？虽然知道江老师对她没有别的想法，可是江老师毕竟单身，她过去会不会不太好？陆唯真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委婉地回绝。江老师第二条消息又过来了。
「别担心，不是你一个，我还叫了你的几个师弟师妹。我爸妈喜欢热闹，说今年过年还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吃饭他们就要跟我断绝关系了。我没办法只好到处求学生帮忙。」后面还跟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呃，师爷师奶想要的应该不是学生多的那种热闹吧。陆唯真挠挠脸皮：「你这么煳弄师爷师奶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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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师：「煳弄一年算一年。等我再老点他们就不提了。」
陆唯真觉得江老师其实也是个异类，未婚妻死后居然真的一直单身。要知道以他的条件当年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大把。而且大部分男的，别说女朋友死了，就是多年的结髮夫妻，老婆走了以后能守一年不找新人的都算痴情了。
不管怎么说，江老师难得有求她帮忙的时候。陆唯真很快就答应下来了。
不过要去老师家过年，空着手肯定不行。陆唯真早早地筹备了起来，顺便还跟那几个师弟师妹拉了个小群。
她工作了，再穷也是有收入的人，所以强调了礼物由她来买。至于师弟师妹，主要负责去老师那套近乎，打听一下师公师奶有什么喜好，以便过年那天能帮老师把他爹妈哄开心。
陆唯真把去江老师家当成了项目筹备，跟师弟师妹们联繫颇多，无形中就冷落慕钊。
慕钊找上门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们好像一两周都没见面了。
当然这不能完全怪她，慕钊自己工作也忙。
「你要去江桥家过年？」慕钊一下子警觉了起来，「不行！」
「又不是我自己，还有师弟师妹呢！」陆唯真就知道他要反对，赶紧解释。
慕钊还是不高兴：「那也不行，你知道男人过年带女孩子回家是什么意思吧！」
「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就是去老师家热闹热闹。」陆唯真说着扁了扁嘴，「不然我也是一个人过年，你家又不欢迎我。」说完她就愣住了，恨不得给自己嘴巴两下，她怎么会说这种话。
作者有话说：
哌，今天加昨天放一起了，请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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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登门拜访
◎要是小慕还在就好了◎
陆唯真说完就后悔了，她也没想到，憋了那么就的话会毫无防备地脱口而出。可见怨念是没办法掩饰的，忍了一时，但不去化解就总有爆出的那一天。
慕钊也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笑了：「想跟我回家了呀？」
陆唯真松了口，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赶紧跑去厨房倒水喝。
慕钊却不肯放过，紧跟着她进了厨房。「我会带你回去的，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陆唯真仰头灌了一大口凉开水，冰凉的水顺着消化道一激，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她忽然想起来江老师的指点，这是慕钊的问题，她要做的只是跟他摊开了谈一谈。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她每次想说又觉得好像还没到那一步。自从元旦在她老家的酒店里两个人聊过之后，他俩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奇怪。说是朋友，但是牵手和拥抱一个都不缺。说是恋人吧……嗯，他们又都没有挑明。
陆唯真放下杯子，老师的话当然有道理，可她也有她的顾虑，既然慕钊也愿意那还是先这么混着吧。「真不用，还没到那一步呢。」
她转过身跟慕钊讲话，慕钊顺势把她搂住了。陆唯真穿着羽绒服，搂着她像搂着一大团蓬松的棉花糖。甜丝丝的，让人捨不得放开。
「唯真，这么久了，你好像一直没给我个说法。」她想混过去，慕钊却不干了。
「什么说法？」陆唯真装傻。
慕钊：「我们那天算是和好了吧，你现在是我女朋友对吧。」这句话还在宜宁的时候他就想问了，只是怕一不小心又把她吓跑了才忍到了现在。
果然，陆唯真摸了摸耳朵，眼珠叽里咕噜地转着，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他。「就算是吧。」她含含煳煳地说。
慕钊要气笑了：「是就是，什么叫『就算是』？」
陆唯真狡辩：「就是中间状态呗，又不是非黑即白的。咱俩现在算是试用期吧。」
「还试用期？你这是搞招聘吗？」慕钊恨得想拧她脸，可是摸到细嫩的皮肤又捨不得下重手，最后只戳了一下。
陆唯真捂住他戳的地方：「不是我招聘，你也是呀！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走，我肯定不拦着。」
慕钊警告性地狠狠勒了一下她的腰：「你是不是在给自己留退路？除了我你还想着谁？我告诉你，在我这就没有试用期！商品出售，概不退换知道吗。」
「怎么还有物化自己的呢？」陆唯真笑倒在他怀里，一会又忍不住感慨，「那你可是奢侈品，我能试用就心满意足了。」她说着抬起头，望着他认真地说：「慕钊，刚才那话我是认真的。主要我俩现在真的不太合适。我一直没跟你说，你妈妈我见过两次了。」
慕钊插嘴：「我已经猜到了。」
陆唯真竖起食指在他嘴前按了按：「听我说完。」
「你既然猜到了我就直说吧。你妈妈不喜欢我，所以我也不喜欢你妈妈。但是那不是重点，只要你喜欢我就好了。反正现在天高皇帝远她也拦不住我们对吧。可是我不能太自私了，我现在对你来说就是个拖累。已经不仅仅是穷的问题了。你看我们那个徐高远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爸妈那事肯定没那么简单，说白了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炸。」
慕钊想开口，陆唯真又抢在了他前头：「我还没说完呢。我现在没有去管，那是因为我没有新的线索也暂时没有能力，可那是我爸妈，他们死得不明不白我不可能永远不去追问。反正我什么也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你不一样。你前途光明，千万别再搅进来了，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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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页
「你就知道瞎想！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慕钊一把抱紧了她，低头埋进她的头髮里，粗声粗气地说。
陆唯真鼻子有点酸酸的，不由自主地回抱住了慕钊。自从知道她遭遇的那场车祸是幸运的死里逃生以后，她心态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因为不知道是否还有明天，所以会更加珍惜现在。只是在享受之余，她不得不反覆提醒自己，不要把慕钊的陪伴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有一天他想要离开，她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抱了一会，慕钊终于松开了些：「唯真，你刚说了那么多是不是在岔开话题呢？今年过年你是非得去江老师家？」
陆唯真抬头：「对啊。我都答应老师了肯定不能食言。」
慕钊哼了一声：「那我也去。」
陆唯真飞他一眼，慢吞吞地说：「行啊，只要大年三十你能从家里出来，你就来呗。」她把「大年三十」几个自己咬得特别重。
慕钊瞬间哑火了，闷了两秒：「那你是不是要给我点补偿？」
陆唯真仗着羽绒服熘滑，一扭身从他怀里滑了出去。「没有！你自己不能去还想要补偿？」
慕钊下意识地要把她抓回来，陆唯真赶紧往客厅跑。
不过客厅一共都没多大，慕钊两步就到了她旁边。陆唯真还想绕着茶几跟他兜圈子，一圈还没转完就被人拎小鸡似的提熘起来扔沙发上了。
「你跑什么啊？我能吃了你？」慕钊压了过来，捏住她的脸颊。
陆唯真瞥他一眼：「那可没准。」
轰——
慕钊一时有点脑充血，手里捏着的脸蛋都越发软糯可口起来。
陆唯真看着他眼神不对，条件反射地挣扎着要起来。但很快就被慕钊武力镇压了。
「亲一下就放过你。」慕钊努了努嘴唇。
我信你个鬼！陆唯真有心反抗，奈何力微。在慕钊敦促的眼神下只能亲了上去。好在慕钊这回说话算话，一触过后果然放开了她。
陆唯真有点意外。
慕钊看着她的神情嘆了口气：「唯真，你对我应该多点信心。」
———
时间过起来飞快，转眼就到了年三十。出发前，陆唯真给慕钊拍了张照，展示她准备带去江老师家的礼物。
慕钊放大图片看了眼，回她：「你老师有糖尿病？」
「那个木糖醇的点心啊？那是给江老师爸爸的，他爸爸血糖高又喜欢吃点心。」陆唯真回復。
慕钊发了气哼哼的表情过来，阴阳怪气：「打听得挺仔细啊。」
「你还没完呢，我上门做客不得投其所好嘛，而且江伯伯人挺好的。」
「等等，你不是第一次见他爸妈？」慕钊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有什么奇怪的？哎我师弟师妹来了，不跟你说了啊。」陆唯真听到师妹叫她，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对迎面走来的几个学生挥了挥手。
去江老师家过年的是三个师弟一个师妹，加她一共五个。在路上的时候师弟师妹们商量起一会该怎么称唿。「叫师爷师奶呗，多简单。」一个师弟说。
陆唯真笑而不语。
等到了江老师家，看到江老师的爸爸妈妈，刚才说要叫师爷师奶的师弟就哑炮了。原来江老师长得年轻是家族基因遗传。他爸妈看着也比同龄人年轻，又会穿，精神健旺的样子让人喊不出「师爷师奶」。
陆唯真看到几个傻孩子呆在那，连忙上前打招唿：「江伯伯，伯母。」
「小陆啊。快进来！」几年没见，江伯母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她了。
师弟师妹们便也跟着陆唯真喊他们「伯伯、伯母」。
江伯母笑眯眯地应了，江伯伯却问起他们年龄：「你们几个都多大了？」
师弟师妹们一报年龄，没有超过二十的。
「都是小孩呢，叫爷爷奶奶也行！」江伯伯瞄了眼自己的儿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反正啊，我这辈子怕是听不到人叫爷爷了。你们就叫我爷爷，让我过过瘾。」
江老师装作没听见，招唿他们坐下以后马上说：「你们吃点东西，看看电视，我去准备中午的菜。」说完就脚底抹油躲进了厨房。
几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憋着笑呢。原来在学校又温柔又严格的江老师在家里一样逃不了催婚。
「要不我们也去帮帮忙吧。」虽然还没到被催婚的年龄，但年轻本能的害怕催婚，再者也不好意思真让老师一个人在厨房忙碌。师弟师妹都争相去厨房帮忙。陆唯真本来觉得给老师打下手这事她义不容辞，可等她看到了师弟的刀工以后就识趣地退了出来。
她还是干点自己擅长的事，就不要献丑了。离开厨房的时候顺便把师妹也拽了出来。「走走，里面挤不下那么些人，我们陪伯伯、伯母聊天。」
江伯母很是贊成，顺手塞了俩橘子给她们：「这就对了，厨房里的都体力活就该男的做。我家里以前都是老江做饭。桥桥像他爸，也能干，早十年前就能做一大桌子菜了！」江伯母自豪地说，然后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给陆唯真她们显摆江老师做的大菜。
味道不知道，但江老师做的菜从照片上来看是可以开餐馆的级别。陆唯真跟师妹非常捧场地疯狂称赞。
「再能干也没用，没人要啊。」江伯伯在一旁拖长了嗓音。
妈呀！三句话不离催婚。陆唯真跟师妹相视苦笑，进门不到十分钟，她们就体会到老师被催婚的痛苦了，难怪要叫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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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页
陆唯真觉得江老师对她恩重如山，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向着老师讲两句。于是她斗胆帮老师辩解：「其实婚姻也不是必须的，江老师自己过得开心不结婚也挺好。总比随便找个人然后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要好。」
江伯伯一摆手：「你们太年轻了，没当过父母不懂！现在是高兴了，以后年纪大了呢？到时候我们老两口两腿一蹬，没了，他一个人在这世上怎么办？」
陆唯真不敢讲话了。
江伯母踹了老伴一脚。陆唯真父母双亡他们是知道的。「小陆，你有男朋友了没有呀？」江伯母拉着陆唯真的手问。
陆唯真想起慕钊，虽然她嘴上说是试用期，但还是点了点头。
江伯母脸上的表情顿时既欣慰又失望。「那孩子也挺好的吧？」她问。在得到陆唯真的肯定以后还是忍不住幽幽地嘆了口气，「要是小慕还在就好了。」
小慕？陆唯真第一反应以为他们说的是慕钊。可看到江伯伯也嘆气，马上就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可能是已经故去的人。她悄悄地问江伯母：「是江老师以前的女朋友吗？哪个慕啊？」
「羡慕的慕，挺少见的姓。」
作者有话说：
嘿嘿~
看看有没有猜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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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连吃带拿
◎「哥，你女朋友啊？」◎
竟然还真是同姓，陆唯真有点意外，毕竟这个姓确实不多。
她忽然想起来，在学校碰到慕钊的那次江老师就问过她慕钊的「慕」是哪个字。
不会这么巧吧？
陆唯真很想问问江伯母嘴里的「小慕」叫什么，是哪里人。只不过毕竟是已经过世的人了，大过年的问老师的伤心事好像不太好。她想了想没敢开口。江伯伯已经对着老伴一摆手：「过年不要讲这些了。等下听见了又要吵。」
江老师还会吵架呢？看不出来啊！陆唯真跟师妹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新鲜。
她俩陪着老两口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厨房里的菜也备好了，男生们陆续被江老师轰了出来。
「大厨做菜，闲人免进。」最后一个出来的师弟笑嘻嘻地说。
江伯母故作神秘：「不知道了吧，你们老师有高级厨师证，参观学习要收费的。」
实心眼的师弟师妹惊了：「哇？！真的吗？多高级的证呀？」
「当然啊，够去五星级酒店做大厨的证。」陆唯真笑眯眯地忽悠，然后在师弟师妹的一片惊嘆中接到了江老师的爸妈心照不宣的微笑：骗小孩真好玩。
江老师虽然没证，但手艺确实了得。把学生们轰出来也就不到一个小时，一桌席面就摆好了。八个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师弟师妹们气氛活跃到位，又都还是学生，江伯伯他俩终于安生吃了一顿饭，没在饭桌上提找对象的事。
尝到了甜头，江老师便极力邀请学生们留下了吃了晚饭再走。
「晚上会不会没车啊？」师妹问。
江老师豪爽地挥手：「没事，吃完饭我送你们回去。」
师弟甲：「那得两趟吧？」
江老师给他们使眼色：「那不是更好？」
「哦……哦！哈哈哈哈对对！」学生们恍然大悟，不由暗自同情起老师来——他们不在的时候老师得被催成什么样啊。
陆唯真帮忙收拾碗筷的时候小声问江桥：「江老师，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年假还好几天呢。」
江桥胸有成竹，也小声跟她透露计划：「明天休息一天，初二就带他们出去旅游。旅游回来直接送回宜宁，我就清静了。」
额，安排得挺好。陆唯真嘆服，江老师为了伺候好爹妈还真没少费心。
「休息一会就把牌桌支起来吧，八个人刚好开两桌。」江老师指挥。
师弟边擦桌子边问：「江老师你这算不算带头聚众赌、博？」
江老师从茶几里掏出两盒扑克牌，敲了一下他脑袋：「想得美，小孩不打钱，扑克牌结算。」
另一个师弟扒着他肩膀谈个脑袋过来：「江老师，不赌钱可不可以赌学分？赢了考试直接送及格？」
江老师出了名的严格，每年手下挂科的冤魂无数。据说还因为挂太多人被学院领导约谈过。
这位胆大的师弟一问，其他人的眼睛顿时都亮了。
陆唯真难得好心了一次，真诚提醒：「我劝你们不要作死。」
江老师倒是笑得格外阴险：「好呀。不过输了的话要倒扣分哦。」
师弟师妹跟小猫小狗似的一齐疯狂摇头，齐齐化身复读机：「扑克牌扑克牌！」
收拾完餐桌，牌局马上支起来了。只不过为了劳逸结合还是只开了一桌，大家轮着上场。
打起来才发现，打麻将最厉害的不是江老师，而是江老师他妈。麻坛高手果然还得是大爷大妈。晚饭前收场的时候，几个学生除了两个纯新手，还有新手保护期的buff，其余的都倒欠她的，要是打钱这会裤衩都没了。
师弟师妹们终于知道陆师姐为啥叫他们「不要作死了」。
江伯母手气旺心情也好，高高兴兴地口算着他们倒欠的扑克牌点数，然后对亲儿子报了个数一伸手：「给钱。」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学生们齐齐抬头：「不是不赌钱吗？」
江伯伯帮腔：「一家人，左口袋进右口袋出，不算赌博。桥桥，拿现金啊，过年要新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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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江桥早有准备，跑回房间数了一沓新钞票交给他妈，「凑个整，600块，不用找了。」
「还想找钱呢，美得你！」江伯母喜滋滋地收了钱回房间去了。不一会就揣了五个红包出来。「来，孩子们来拜年，师奶给你们发红包。」
这连吃带拿的，谁好意思收啊！师弟师妹们争后恐先地墙边退，陆唯真这个师姐就被他们拱到了前头。「伯母，这真不能拿！」陆唯真赶紧推辞。
江伯母眼睛一瞪：「过年红包是个彩头，不兴拒绝！」说完又用广播的音量跟她咬耳朵，「反正都是你们老师的钱。正好一人一百，我也有一百！」
陆唯真看到江伯母笑得跟小孩子一样开心，而江老师又在旁边拼命给她使眼色，只好说着吉祥话带头收下了红包。心想还好买礼物的时候没手软，不然这钱拿得可太亏心了。
想赌学分的师弟收了红包以后又偷偷开玩笑：「早知道还是赌学分了，反正输了伯母也会给我们。」
话音未落就挨了江老师一记爆栗：「很好，王睿，下学期你的平时成绩直接扣十分。」
「你完了！」其他人纷纷幸灾乐祸。
吃过晚饭，这位倒霉蛋主动留下来打扫卫生，只求老师把平时分加满。
「看你表现，我一会回来验收。」江老师开玩笑，推着其他三个学生走了。公交虽然还没停运，但大年夜里让学生自己回去他不放心。
陆唯真也留了下来，陪着师弟一起收拾。
等江老师送完那三个学生回来，发现他们又开搓了。江老师的爸妈打牌打得开心，压根顾不上跟儿子提催婚那档子事。直到江伯母打了个哈欠，牌局才收场。
回学校的路上，师弟嬉笑着问江桥：「江老师，我平时成绩不用扣分了吧？」
江桥：「但是考试分还得够才行。你脑瓜子不能用到正道上吗？这学期就靠平时分及格的！」
陆唯真：「好哇！江老师你也会徇私。」
江桥淡笑：「人嘛，都是有感情的。为人处世也是一门学问。所以啊，你们既要好好学习，到了社会上也别一味埋头傻干。」
到了学校，江老师先把师弟送回宿舍，然后才转道送陆唯真。
难得有两人独处的机会，陆唯真自然而然地想起来江老师那个姓慕的女朋友。心里痒痒，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被江老师看在眼里。
「我爸妈今天没跟你说有的没的吧？」江桥把车停在她家楼下，在陆唯真下车前忽然问。
陆唯真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伯母就问了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有，她就没说什么了。」
江桥：「是上次那个男生吗？」
上次三人见面她还在用喜欢老师做藉口拒绝慕钊呢……陆唯真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就是他。」
江桥微笑：「看来是说开了？」
「差不多吧。」陆唯真也不知道为什么，跟江老师谈慕钊总有点不好意思。
「那就好，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我看着你上楼。」江老师说。
陆唯真却没挪地方，她抠了抠指甲，斟酌着对江老师说：「其实你爸妈是担心你以后孤独所以才催婚，可能也是不想你总沉浸在过去……」
「你讲话这口气跟他们亲女儿一样。」江桥笑着打断她，「这么跟你说吧，我不结婚不是因为沉浸在过去，纯粹是喜欢一个人生活。」他说着微微抬头望了眼车顶棚，嘆了口气，「算一算时间，她走了都有十二年了。一轮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个过世十二年的人哪有能力左右活人的选择呢？」
陆唯真沉默了，以江老师现在的表情，说的话实在很难让人信服。她都有点后悔聊起来这个话题了，可是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她还是硬着头皮多问了一句：「我听伯母说，她也姓慕。我可以问问她叫什么名字吗？」
江老师浅笑：「查户口啊？是，跟你男朋友同姓，很巧。小小年纪哪这么八卦？好了，快回去吧，我还要开车回家呢。」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陆唯真不敢再问，赶紧识趣地撤了。
上楼以后从楼道的窗户里看到江老师的车离开，她不由又有些感慨。江老师什么都好，说是绝世好男人都不为过，他爸妈也通情达理，性格又特别可爱，如果不是未婚妻意外去世，江老师现在大概会过得很幸福吧。
老天爷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就看不得人幸福美满呢？
陆唯真长嘆一声，踢踢踏踏地一路踩亮楼道里的声控灯，百感交集地回到家里。一摸兜才想起来今晚缺了点什么。她在江老师家里玩的时候，刚赢了牌还偷偷拍了照片发给慕钊。只不过慕钊当时没回她，后来玩得开心了就把这事给忘了。
陆唯真赶紧摸出手机，发现慕钊居然还没回她消息。好几个小时了呢，她同事群里红包都发了两轮了！怎么回事啊他？她又发了一条报平安的消息过去：「我到家啦！」顺便在客厅里来了个自拍。
心想要是慕钊五分钟内还不回，她就打电话过去。反正过年嘛，就算普通朋友打电话问候也正常对吧，他家里应该不会起疑心吧。
———
慕钊一拿到手机就先开了微信，陆唯真的笑脸才跳出来。旁边就伸出来一个脑袋：「哥，你女朋友啊？」
「嘘！」慕钊被堂妹吓了一跳。还没等叫她别吱声，他妈妈就朝他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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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页
作者有话说：
猜姐姐错了，善良的作者帮你们排除掉了错误答案。
-----?
58、小姑姑
◎小姑姑去世的时候他才十二岁◎
堂妹那一声「女朋友」声音不小，慕钊知道他妈妈多半是听见了。
他镇定地关掉了手机屏：「别乱说，同事而已。」
堂妹「哦」了一声，眼里明显写着「我不信」。
堂妹的妈妈正跟他妈妈聊天呢，也听到了他俩的对话，顿时来了兴趣。她往俩小辈旁边挪了挪：「小钊这次回国就不出去了吧？也可以考虑找女朋友了呀！」
「不一定呢。」蒋女士笑着接过妯娌的话，「小钊的导师还是挺希望他能继续深造，现在联繫还挺密切。他回国呀主要是怕一直在学校里读书，将来要跟社会脱节。毕竟国内发展这么快，我跟他爸爸也觉得他回来接触两年社会再继续深造对未来的发展更好。」
婶婶连连点头：「有道理哦，还得是你们会教育。难怪小钊这么优秀！夏夏，看到没有，赶紧跟你哥哥请教一下怎么提高学习效率！这么好的一个榜样在眼前都不知道学习，让你考研还推三阻四。」
蒋女士：「小夏也很优秀，这才大二，考研没那么着急准备。」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阵，不甘心的婶婶又把话题拐到了婚恋上。「小钊过了年要25了吧，也可以找对象了。追他的女孩挺多的吧？」她朝蒋女士动了动眉毛。
蒋女士摆手：「他现在还没开窍呢，我倒是想给他介绍女孩子，他都不上心，心都在学业跟工作上。不过这个年龄也确实拼事业的黄金年龄，不好浪费。」
堂妹听得目瞪口呆，小声问他：「哥……你要当和尚吗？求求你别卷了，我爸妈天天拿你当榜样，我好累啊！」
慕钊无奈：「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他妈妈果然会说场面话。她和爸爸支持他先回来工作两年适应社会？笑死，他提出不在他实验室继续深造以后，简直像往他家里投了颗核弹。
慕钊冷眼看着他妈嘴里蹦出的一套套特别能唬人的说辞，从小到大，他都像是他爸妈最得意的展示品，即使有「瑕疵」，他们也会帮他好好包装一番，变成他们希望的样子。
他兴致阑珊地扫过房子里的人，每个人都精緻得可以出席正式会议，可他越看就越厌恶过年这个让所有亲戚聚在一起的节日。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跳出来的名字像是沉寂无聊的夜空中忽然绽放的一朵烟花。慕钊方才还冷淡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他跟旁边的堂妹说了一声就起身往没人的小阳台走去。
手机震了一路，等到了阳台上接电话的时候，慕钊觉得指尖都是在微微发麻。
「慕钊？」电话那边陆唯真的声音有点小心翼翼的。
慕钊隔着玻璃门往里看了眼，嗓音轻缓：「是我。」
「唿——你还好吧？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呀？」她松了口气，语气很快就轻快起来。
「我爷爷说我们年轻人天天泡在手机里，之前把手机没收了，吃完饭才还回来。」慕钊照实说。
「哎，那就跟往上那种收手机的饭局一样咯，你爷爷好会玩哦。」陆唯真声音里都带着笑，「你们没手机了干什么呢？打牌吗？」
「听爷爷讲话，还有汇报一下自己这一年的成绩跟工作。大人打麻将，不过不许小辈玩。打桥牌还是允许的，说是可以锻鍊脑子。但我妹不肯玩，她说过年就是放松的，不想今天还要训练脑子，所以我们就被安排合奏了。」
「合奏？你这么大了过年还得表演才艺啊？」陆唯真哈哈大笑。
慕钊不觉跟着她笑了起来，心里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些极其无聊的琐事讲给陆唯真听的时候他却一点也不烦呢？「你呢？在老师家打了一天牌？」他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陆唯真就等着他问呢！她叽叽咕咕地把今天在江老师家师弟想骗学分未遂，打牌连跪但是还收了师奶红包的经过跟他分享。听得出来，她今天过得非常快乐。
慕钊听着她轻松快乐的声音，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陆唯真。重逢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不带一丝忧虑的快乐。难怪她那么粘江老师，过年都愿意去江老师家里，江老师家里的氛围大约跟她家类似吧？慕钊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嫉妒，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机。
也是直到这时候，他忽然察觉到旁边有人。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来不及躲闪的堂妹。
「你偷听？」慕钊把人拎了过来。
堂妹吐吐舌头，打量着他的表情说：「啧，还说不是女朋友呢。大伯妈叫你过去。」
慕钊马上捂住听筒。
陆唯真：「你那边是不是有事？那我不说了，新年快乐呀！」
慕钊：「嗯，新年快乐。」话音刚落，电话就挂断了。他怅然若失地看了眼手机屏，又怀疑刚才堂妹的那句无心之言是不是被陆唯真听到了。算了，以后再解释吧。
电话那头的陆唯真确实听到了那个女孩的话。虽然不知道女孩子是他的什么亲戚，但那句话她听得很清楚。摆明了就是慕钊家里人不喜欢她，所以慕钊也把两人交往的情况瞒着家里。难怪她打过去那么久他才接，大概也是找了个地方偷摸接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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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页
陆唯真握着手机，从江老师家带回来的快乐瞬间就淡了。
没什么，她自己都说了，他俩还是试用期呢。她跟慕钊在一起就是奔着当下的快乐去的，她也没敢想过结果。
可话是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地难过起来。就连平日里觉得狭小的客厅都在这一刻变得空寂了。
她赶紧打开电视机，调大音量。又把身上裹松了的毯子重新围好窝进沙发角落里。身体温暖了，心就不会觉得太冷。
等电视机里热闹的声音填满了整套房子，她才发现那些热闹只能让独自一人的她显得越发孤寂。还好手里微信群一直热闹着，大大小小的工作群里领导在带头髮红包，陆唯真跟着抢了一阵红包以后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网络真是个好东西，现代人的精神输血管。
———
慕钊回到了蒋女士身边。
蒋女士正春风满面地跟人讲电话，边讲还边看他：「雅言打过来的，要跟你说两句。」说着还跟他婶婶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秦雅言？慕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今天过年，他没必要给人家女孩子没脸。他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接了过去。
「餵。」慕钊不带感情地出了声，然后只说了一句：「谢谢，也祝你们全家新年快乐。你还是继续跟你老师聊吧。」说着就把手机塞给了蒋女士。
蒋女士跟那女孩说了两句吉祥话就挂了电话。转头对她妯娌说：「你看他这样，这孩子就是没那个心思呢，回来就忙工作，让跟小姑娘见个面他还不好意思上了。」
婶婶：「年轻人，矜持。」
慕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那股气忽然就憋不住了。本来已经准备走开的他又转过身来，对着蒋女士：「我不是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想见你安排的相亲对象。」
蒋女士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发作，她皱了一下眉：「谁说一定要相成功了？不相亲就是多认识一个朋友也没坏处对不对？而且雅言去年也考上研究生了，优秀的年轻人多交流有什么不好？」
慕钊冷眼看着她：「你真的是想让我们交流？还是看中了秦叔叔的官职跟地位？」
蒋女士的面子终于有点挂不住了：「你出去一趟看了世界怎么比过去还轴了呢？有地位的人你就不结交？你要出入社会，当然需要建立自己的社交圈。你在外面读了六年书，刚回国工作什么人脉都没有，爸妈刚好有这个能力和资源帮你，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慕钊忽然感觉到一阵深深的窒息。他当然知道自己家庭条件好，他爸妈有人脉有资源，从小他就是被人羡慕的对象。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和一对看似明理实则只单方面灌输他们的道理从来不跟愿意跟他沟通的父母朝夕相处有多窒息。
小的时候他说不过他们，他们似是而非的逻辑能把幼小的他绕晕。长大以后他更加没法开口——在别人眼里他的爸妈都是明事理的成功人士，他们那些时刻挂在嘴边的道理像一张无形的网束缚着他，他不敢挣脱，只要他敢挣扎，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叛逆，他不知好歹，他有了世上绝大多数人羡慕的生活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其他人对他的看法重要吗？他为什么还要继续扮演他们喜欢的展示品？
慕钊望着蒋女士说：「这么多年了，你们做这些安排的时候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蒋女士微笑：「那是因为我们是过来人，我们知道怎么样更好。做父母的能害自己的孩子吗？」
「是吗？」慕钊轻忽地笑了一下，往大客厅那边望了一眼，他的爸爸叔叔还有一些堂叔伯们此刻应该正在那里高谈阔论。他收回了目光，「做父母的就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吗？我看不一定，小姑姑呢？她是怎么死的你们都不敢……」
他话音未落，这一屋子的人脸色都骤然一变。蒋女士还没动作，婶婶已经紧张地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些了。夏夏，你们年轻人去楼上吧，那几个孩子都在上边玩呢，爷爷今天应该不会喊你们了。」
堂妹点点头，拉了拉慕钊的袖子：「哥，走吧？」
慕钊深吸了口气，还是跟着堂妹走了。
到了楼梯间，堂妹忍不住小声问：「哥，小姑姑是怎么没的？」
「我也不清楚。」小姑姑去世的时候他才十二岁，大人当然不会跟他讲任何细节。他只知道她在外地，死于自杀，在她即将评上副教授的那年。?
59、小姑姑
◎美人◎
在慕钊的记忆里小姑姑皮肤极白，是位气质清冷的美人。她话很少，也不爱笑，神情总是冷冷淡淡的。
但是他从小就很亲近小姑姑，因为小姑姑带他玩的时候从来不跟他讲什么大道理。在小姑姑那里，玩就是玩，不需要有任何意义。更重要的是，小姑姑能听进去他讲话，哪怕他是个才几岁的小孩子。
他再长大一些就意识到了，爷爷不喜欢小姑姑，哪怕小姑姑他最小的孩子。说是因为奶奶怀小姑姑的时候年纪大了，生的也不顺，还伤了身体，他们后悔不该要这个孩子。可是慕钊记得他小时候听到他们说得最多的缺憾，是她相对于两个哥哥来说算得上资质平庸，唯一可以称道的只有那张脸。
挺伤人的评价。但小姑姑大概习惯了，即使被人当面这么说她也从不反驳。家族聚会的时候，她经常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仿佛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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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慕钊记得，他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小姑姑的表情变生动了，话也多了起来。偶尔还会在打电话的时候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现在回想起来，小姑姑那时候应该是恋爱了。
他当年还以为小姑姑很快就会结婚，可没想到比婚讯来得更突然的是小姑姑的死讯。
小姑姑的死家里一直讳莫如深，对外也宣称是意外身亡。慕钊无意中听到父母私下议论，才知道小姑姑是自杀，还留了遗书。
遗书的具体内容他没有见过，只从父母的只言片语里知道爷爷因为小姑姑的遗书发了好大的脾气。
「难怪你突然提小姑姑。」堂妹恍然大悟，「学到了，以后我爸妈再拿捏我，我也来这招叫他们闭嘴。」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慕钊哭笑不得：「小姑姑去世的时候你才几岁？你说出来没有震慑力，别瞎学。」
「哦」，堂妹消停了两秒，又问，「可是都要评上副教授了，为什么自杀呢？」
慕钊：「可能是怕评不上吧。」
这个理由乍听起来十分牵强，刚刚三十出头的青年教师，就算评不上副教授也还有大把的时间，根本不必急于一时。可慕钊一说，堂妹瞬间就理解了。
她倒吸了口气，十分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然后非常严肃地对慕钊说：「哥，我觉得都是因为咱家的人太卷了！小姑姑要是早点摆烂，他们能怎么样？像我，考个大学交差了，坚决不深造不考公，他们能把我噶了吗？」
放以前，慕钊肯定会觉得慕夏这种消极对抗不可取，完全是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可现在仔细想想，他所谓的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是不是已经把自己框进了父母长辈给圈定的框架里了呢？
就像他这次回国，虽然不想走父母安排的路，可是他潜意识里还是想找一份足够体面，父母看得上的工作好堵住他们的嘴。然而他忘了，活在别人的评价体系里，是永远不可能做自己的。
一念之间，慕钊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被敲碎了，心好像前所未有的自由起来。
堂妹还在那翻着白眼抱怨：「我真是受够他们了，能不能尊重一下规律？智商会均值回归的呀！搞得好像只要照他们说的去做就能变天才。我呸，天才能批量生产还叫个屁的天才。」
话糙理不糙。慕钊难得附和了她一次。
意外拉到了「战友」慕夏顿时高兴起来。这时候二楼客厅传来了笑闹声，慕夏透过二楼客厅的玻璃门往里望了眼：「他们带了游戏头盔过来哎，一起玩？」
慕钊拒绝：「不用了，我要打个电话。」
堂妹顿时眯了眯眼睛：「噫~就是女朋友吧，还说是同事。」
慕钊笑了笑：「知道还不快滚，杵在这当电灯泡吗？」
「你们视频吗？我要看嫂子！」比起游戏，她更好奇哥哥的对象。
慕钊按着她脑门把人推开：「有你什么事？再吵我就跟你妈请缨辅导你考研。」
堂妹不屑：「吓唬谁呢，你又没考过中国的研。」
慕钊微笑：「帮你申请国外的学校想必二叔和婶婶也会很高兴。」
堂妹秒怂，躬身送客：「哥，打住！您忙您的吧。」说着吐吐舌头去客厅找别人玩了。
慕钊则进了一旁的客房，关好门，开始给陆唯真打电话。
陆唯真接得很快，估计正捧着手机玩。慕钊听见那边传来了热闹的电视声，问：「在看春晚？」
「嗯啊，不然呢。」陆唯真声音懒懒的，夹在情绪饱满的主持人声音中显得格外丧。
慕钊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之前他妹的话被陆唯真听到了。
「唯真，我不是不敢告诉爸妈我们的关系，只是今天不是合适的时机。我妹那张嘴又不靠谱，我当时怕她乱说才没跟她承认。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慕钊认真地说。
陆唯真哼了一声：「好吧，过年不为难你。但是，你表错情了，大哥。」
慕钊「对不起」三个字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她接着埋怨：「你怎么这么会挑时候呢？我们公司大领导要发红包，我刚准备，你电话一来，害我抢了个空气！哼。」
话题转得慕钊措手不及，陆唯真不高兴只是因为抢红包？他挠了挠额头：「我补给你？」
陆唯真：「切，才不要。又不是差那几块钱，红包要抢的才有意思呀。」她正说着，忽然又叫了一声。
慕钊猝不及防被炸了一耳朵，紧张地问：「怎么了？」
「嘿嘿，副总也发红包了，我抢到一个大的！」陆唯真声音里透着点小得意。
虽然没有视频，但慕钊透过声音都能想像出她现在神采飞扬的样子。真好，她好像一点点小事都能高兴起来，慕钊不觉翘起了嘴角。只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了她在老师家里发的那些照片，她今天的快乐好像与他毫无关系，慕钊心里多少有点嫉妒。于是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我初三就回去。」
「啊？」陆唯真顿时有些意外，「这么快？你爸妈没意见啊？」
慕钊不想提那两个人，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说：「我好想你。」
他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嘆出来的，虽然撩人，陆唯真却从里面听出一点疲惫感。她愣了一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慕钊低低地嗯了一声。他没办法告诉陆唯真刚才他差点因为他妈安排的相亲对象跟他妈吵了起来，只能笼统地说：「亲戚太多了，都要应付，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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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轮到陆唯真感嘆了，亲戚太多或者太少都是烦恼啊。她环顾了一下空落落的四周，忽然觉得一个人守岁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慕钊：「一会守夜吗。」
陆唯真：「当然呀，一年就一次。」
慕钊：「那我陪你。」
陆唯真大约是看了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快到时间的时候再打。」
「可以连麦。」
陆唯真笑出声：「别，太幼稚了。」说着又敛了笑，正儿八经地说，「你现在那边好安静，是不是又躲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一直连着你也不方便。」
慕钊沉默了一会：「……好。」
「那我先挂了。」
「好。」
结束通话，陆唯真歪头靠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呆。其实她还是挺想连麦的。要是一会慕钊说想她，她也坦率地说想他好了。慕钊的家人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不结婚，他们也管不着她。
这么一想，心境就豁然开朗起来，陆唯真往玻璃窗上望去，对着自己的倒影笑了笑。做人还是要乐观一点，虽然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但今年这个年比去年过得可热闹多了。
再想到一会慕钊还会打电话过来陪她守岁，心情好像又有点飞扬了。陆唯真无意识地哼着超市里新年的洗脑曲子，把准备的零食一一拖到了跟前。
———
慕钊刚跟陆唯真打完电话，房门就被敲响了。
「慕钊，在里面吗？」居然是他爸爸。
慕钊立刻开了门。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他爸爸不悦道，眉心有两道明显的摺痕。
「我打拜年电话。外边太吵。」慕钊面不改色。
慕爸爸没再问了，下巴往楼下偏了偏：「爷爷找你。」
慕钊十分意外，看了眼时间：「爷爷还没睡？」
「过去吧。」他爸说完，自己先下楼了。
慕钊原地站了两秒，立刻跟了下去。
他虽然是长孙，可自从小姑姑没了以后，爷爷也不是很待见他。毕竟他从小就被父亲这边的人说和小姑姑长得像。
爷爷突然找他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两分钟，节日快乐！
---------?
60、爷爷
◎连麦~◎
下了楼，慕钊才发现楼下正热闹着，大客厅的聚会已经散了，他妈和二叔一家正在跟亲戚们寒暄准备送客。慕钊跟在他爸后边穿过人群，不得不跟那些一年见不了两次的亲戚们挨个打招唿。
「爷爷在房间里等你。」等远离了人群，走到了爷爷的房门口，他爸没去开门，却往旁边让了让：「爷爷要单独见你。刚才你跟你妈吵架爷爷已经知道了，一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拿捏，爷爷年纪大了，大过年的别惹他生气。」
慕钊脚步不觉迟滞了一秒。「知道了。」
爸爸说完话就走了，慕钊心情复杂地推开了房门。
爷爷摘了眼镜，靠坐在小沙发上，膝上盖着块羊绒小毯子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慕钊进门的动静才睁开眼睛。
「爷爷。」慕钊叫了他一声，「您找我。」大过年的提到小姑姑，绝对是触爷爷的霉头了，慕钊表面镇定，心里多少有点忐忑。爷爷是大家长，也像整个家族的定海神针，平时威严多过慈爱。即使他是长孙，面对爷爷也不敢肆意撒娇。尤其是在小姑姑出事以后。
不过今天，换上了家居服的爷爷好像慈祥了不少。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招唿慕钊：「过来坐。」
慕钊走过去坐好，做好准备等着爷爷发落。却不料爷爷忽然笑了笑：「哎呀，怎么这么拘谨了呢？还不如你小时候。」
嗯？慕钊有点意外，看向爷爷，见他双目放空，似乎已经沉浸到了往日的回忆里：「你还记不记得？你这么点高的时候，一点都不怕我。我在沙发上坐着，你非要拿爷爷的腿当滑梯。把你妈紧张得哟！」
爷爷描述的画面慕钊隐约记得一点。应该也是冷天，爷爷穿的外裤面料光滑，坐上去好像一下子就能滑到底。不过玩了几遍以后爷爷就说吃不消了，把他抱上膝头用暖烘烘的大手把他的小胖手捂得暖暖的。
如果不是爷爷突然提起，他都快忘了，他和爷爷居然也有过这么温情的时候。那时候小姑姑在干什么呢？好像是刚考上研究生？二叔和婶婶似乎刚结婚，当时整个家都沉浸在欢快的气氛中。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你应该不记得了，太小了。」爷爷回忆了半天，见慕钊没有反应，不由怅然。
「爷爷，我记得。您把我抱腿上坐着还给我捂手。」慕钊终究还是心软了，把椅子往爷爷身边挪了挪。
爷爷脸上这才又一次有了笑容，眯起眼睛慈祥地打量着他：「哎呀，好快，那么小一个娃娃也长这么高了。比你爸爸还高了吧？」
慕钊点点头：「高一点点。我们这辈营养好了。」
「是啊。」爷爷嘆了一声，忽然打了个喷嚏。
慕钊上前摸了一下爷爷的手，凉的，皮肤也皱了，一点也不像他记忆里厚实暖烘烘的样子。这一刻慕钊才勐然意识到，爷爷已经很老了。以前只掺了银丝的头发现在已经全白了，太阳穴附近还有两块明显的老年斑。「爷爷，晚上温度低了，坐床上说话吧。」
「好。」爷爷伸出手，慕钊把他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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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坐进被子里，慕钊又顺手帮他理了理被子。
「小钊，爷爷是不是太老了？」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慕钊接不上话。除去了高级外套，老花镜，以及假牙的爷爷，好像一下子就没了当领导的那股气势，他此时只是个疲惫的老人，和这世上的其他老头没有太大分别。
「是太老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慕钊没回答，爷爷就自问自答了。
说完，他看了慕钊好一会，拍着床沿：「来，坐过来。」
慕钊在床边坐下，本以为爷爷要开始跟他聊正事了，可他等了半天爷爷都没再说话。只是望着他，神情疲惫。
爷爷似乎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慕钊直觉这么告诉他的。他真的很想问问爷爷，小姑姑的死，他到底后不后悔？可面对此刻不再强势的爷爷，他实在是问不出口。
算了，大过年的。慕钊忍了下来。
爷爷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到底敌不过年龄，没多久就歪向一旁打起了唿噜。慕钊吁了口气，把爷爷放平，掖好被子，就离开了卧室。
从爷爷房间出来，客人们已经都散了，只有他们一家和二叔一家还留在别墅里过夜。二叔婶婶还有堂妹应该都回房休息了，小客厅里只有爸爸妈妈还在等他。
「爷爷跟你说什么了？」刚走到入口，爸爸就迎了上来，妈妈也紧跟了过来。
「回忆了一下我小时候，就睡着了。」慕钊说得简要，话音刚落，蒋女士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爸爸对她说：「看吧，我早都说了，你没必要那么紧张。」
蒋女士摆摆手：「你亲儿子，你不懂。」
慕钊不想参与他们的争论：「没事我就回房间了。」
刚要走，蒋女士就叫住了他：「你给我等等。」
「过年呢，别说了，待会又吵。」爸爸拦了一下。
蒋女士不依不饶：「他在家待不了几天，说一下怎么了？婚姻是人生大事，我不能看着他这么草率的对待。」她说罢又对着慕钊开腔，「你给我站住，等我把话说完。你才二十四，哦，过年了，今年二十五。这么年轻，正是拼事业的黄金年龄。我会因为人家女孩子是官二代就押着你马上就恋爱结婚吗？你妈我眼皮子没那么浅！我还等你再出去读博呢。把雅言介绍给你只是想让你多接触一些国内的优秀女孩，多些选择。哪怕做普通朋友，也能增加人脉吧。那个小陆，以前我就不满意，现在她家里…… 」
「妈！」慕钊高声打断她。「可以不要随便评价别人家吗？」
蒋女士捂着心口：「突然这么大声干什么？吓死我了。你在跟人处对象，爸妈还不能说她家情况啦？」
爸爸也帮腔：「你妈说的有道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慕钊听得烦躁，转头就走。
他极少有这种「叛逆」的举动。爸妈瞬间被他气得不轻，蒋女士还想把人拉回来教育，爸爸念及这是爷爷的地盘，也怕吵起来让二叔一家看笑话，只得压着火拦住她。
「你现在抓着他念一晚上的经他也听不进去。」爸爸说。
蒋女士愤愤：「要不怎么说富不过三代？条件太好了小孩就作妖。家里这么优越的条件还不知道珍惜。你们以前说他长得像姑姑我还不觉得，现在，呵，你那个妹妹也是个奇葩，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不利用还寻死觅活，要是我当年有她的条件……」
慕钊拐上了楼，关了门，把妈妈剩下的话拦在了门外。
这些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知道他家境比普通人家好太多，他喊着金汤匙出生，他就没有资格抱怨。即使说出去，别人也会和他妈妈一样的想法：这么好的环境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慕钊靠在门上，望着天花板长出了一口气。远处隐约开始响起来鞭炮声，要十二点了吗？慕钊一个激灵，迅速看了眼手机。还好，距离十二点还差个三五分钟。不然他就要食言了。
他赶紧拨了陆唯真的电话。
陆唯真很快就接了，她兴致还挺高：「这么晚才给我打电话？你不会是躲厕所里打的吧？」
慕钊刚才的心绪因为她的声音迅速烟消云散了。「怎么会呢，他们都去休息了。爷爷睡下大家就散了。」
「诶？」陆唯真惊讶，「你家那么多人一起过年也不守岁啊？」
「嗯，配合爷爷的作息。他年纪大了。」慕钊说着，眼前似乎又晃过了爷爷衰老的样子，心里忽然被敲了一下。爷爷要是哪天走了……
他走了会神，陆唯真像有心电感应一样忽然问：「你回家过年好像不怎么高兴？」
慕钊：「有吗？」
「有啊，你刚才肯定没有在笑。」陆唯真笃定地说。
慕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抿成一线，确实没有半点笑意在脸上。「因为你不在这里。」他说。
陆唯真：「嘶——你今天好酸哦。哎，倒计时了！」
慕钊听到了她那边传来的主持人倒数的声音。倒数结束，他俩异口同声：「新年快乐！」
「你那边好像有鞭炮声？你离鞭炮燃放点很近吗？」陆唯真问。
「不太近，但是能听到一点。」慕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把手机伸出去。零点过后正是炸鞭炮的高峰。
陆唯真只听了几秒就忙嚷嚷：「不听了，快关窗吧！风好大要吹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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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笑着把手机收了回来：「你耳朵怎么这么灵呢？」
「你那风都要灌到我耳朵里了。」陆唯真说。
慕钊又笑了笑：「唯真，今晚别挂电话，连麦好不好？」
「那我打唿怎么办？」陆唯真故意为难他。
「你不打。你晚上只哼哼，像小猪。」慕钊想起来他醉酒那晚意外的大被同眠，陆唯真半梦半醒的娇哼哼得他心痒痒的。又想听了。
「你才小猪！我不信你就那么安静，你等着我录音！」陆唯真不服气。
傻孩子真好骗，慕钊无声地笑起来：「好啊。」
作者有话说：
极限踩点
----?
61、催婚
◎相亲是不可能相亲的◎
陆唯真做了个梦，在梦里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可慕钊还在她耳边哼歌，美其名曰哄她入睡。她迷迷煳煳地拒绝：「阿钊，你唱得很好听，可是我想睡觉了。」说完就听到了慕钊压得低低的笑声。
「小懒猪，睡傻了吧。」慕钊亲昵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陆唯真在半梦半醒间挣扎了一会，才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在做梦，她跟慕钊连了一晚上的麦呢。
陆唯真眯着眼睛瞄了眼时间，才六点半。「起这么早干什么呀？」她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睏倦，又黏又糯，挠得慕钊心头痒痒的。
「我一会要去祭祖，不跟你说一声，怕等会你醒来找不到人要哭了。」
陆唯真稍微清醒了一点：「谁要哭了，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了，你去祭祖吧。」
慕钊轻笑：「嗯，再叫我一声。」
「叫你什么？」陆唯真揉了揉眼睛，「阿钊？」
「哎。好了，你继续睡吧。」慕钊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他干嘛呢？陆唯真稀里煳涂地在被子里窝了好一会才忽然想起来，她恢復记忆以后为了跟慕钊保持距离一直都是喊他大名，已经好久没叫过他「阿钊」了。对了，她还把他的微信备註都改了。
陆唯真摸过手机，打开微信，考虑了五秒要不要把慕钊的备註再改回去。想想还是算了，名字就好，加个aaa真的像有病一样。
她把手机扔了回去，再闭眼却发现被慕钊这么一闹，瞌睡彻底醒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叫醒的方式太温柔，她被打扰了睡眠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反而是昨晚连麦的种种细节经过一夜的反胄之后愈发清晰地印在了记忆里。
陆唯真这才意识到她跟慕钊认识这么久，连麦过夜却还是头一回。高考结束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慕钊曾经提过，但她那时候有包袱，怕自己睡着了闹出什么不好听的动静影响了自己的「美女形象」，一口回绝了。
昨晚试过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小情侣喜欢连麦。他俩昨晚连麦以后没有一直在说话，可哪怕一言不发，在安静的夜晚，对方一点点细微的动静也会被听筒放大。唿吸的声音，翻身的动静，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清晰地传进耳朵里。即使人远在千里之外，被熟悉的声音包裹着，依然会生出被陪伴时产生的幸福感。
想想不久之前她还为了劝退慕钊对他恶语相向，结果还没几天就沦陷了。陆唯真赧然，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呜呜乱哼了一会。
可能人无法拒绝对幸福，就像飞蛾无法拒绝光吧。
她得坦然面对人性软弱的一面。
至于她家那些事……
陆唯真不免想起来小时候在棚户区生活的那段日子。她爸妈当时多半是负债纍纍，生活一点也不轻松，可在她那段模煳的记忆里，天空是明亮，爸妈也经常有说有笑，至少在她面前是如此。
她家那些隐忧她是得放在心上，可也不能被它们束缚了。慕钊跟她分析过，她自己也十分清楚，想知道她爸妈去世的真相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此之前，她有权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这么想着，心情忽然就轻松了许多。
这时候窗外已经有了亮光，陆唯真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拉开了窗帘，让新年第一个早上的阳光照进她的小卧室。
熬过了大年三十守岁的孤独，陆唯真很快就朋友们被催婚的哀嚎中体会到了一个人过年的好处。
才初二，魏知秋就风风火火地给她打电话了，电话刚接通，她都还没来得及讲话，魏知秋就噼头盖脸地问：「陆陆，你知道哪里的奇葩最多吗？」
陆唯真还懵着：「你客户？过年还找你？」
魏知秋激动到破音：「错！是中国的相亲市场！我特么觉得我今年最苦的日子可能就是过年这几天了。你知道有多离谱吗，我爸妈，他俩居然给我安排了相亲日程表！我放假在家一共待六天，要见五个人！要不是大年三十都得回自家团聚，我年三十那天都不得安生！」
陆唯真一脸平静地拿起一颗大白菜跟旁边的比了比谁更漂亮，顺嘴说：「那你爸妈人缘挺厉害啊，居然能攒下这么多适婚男青年。」
「他俩人缘是好……卧槽，你这个看问题的角度也挺神奇啊？我跟你吐槽呢，你怎么还夸起他们来了？」魏知秋遭遇背叛，痛心疾首。
陆唯真把最漂亮的那颗白菜放进了购物车。「吐！尽管吐！不过我觉得吧，你吐槽归吐槽，既然你爸妈都安排了，你就还是去见见，万一有优质男呢？别错过机会。」
「啧啧啧」听声音都知道魏知秋在那边翻白眼，「优质男怎么可能流落到相亲市场？而且你也太高看我爸妈了，举个例子啊，只要没有眼斜口歪，在他们眼里就是帅。哎？你不对劲啊，是不是自己谈恋爱了就看不得旁边的人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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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笑：「怎么会呢，我实话实说嘛。你看我一开始也没打算要他的。而且就算你爸妈介绍的人是奇葩，那更好啊！见一见说不定你这一年的笑话素材就齐了呢？」
「嘶——又是我没料到的角度，不过听起来还挺有道理。槽，突然就不排斥相亲了怎么回事！」魏知秋迅速转变了心态，「我妈要是知道都得给你发红包！」
陆唯真还在笑，就听到魏知秋她妈妈叫她的声音。
魏知秋：「那啥，我妈喊我去拜年，我先撤了。拜拜！」
「去吧。」
陆唯真挂了电话，她当然知道相亲遇到奇葩的概率会比较大，可是听到魏知秋说父母张罗给她相亲，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她的爸妈，如果他们还在，会不会也开始催婚呢？以她爸妈对她的溺爱程度，慕钊家里看不上她，他们必然不会允许她去吃这个苦。
她幻想了一会爸妈可能作出的反应，回过神来时不自觉地嘆了口气。
可惜，生活没有假设，只有当下。
不知道慕钊的父母亲戚是不是也趁着过年给他张罗相亲？可能性不小。慕钊条件不错，他爸妈还刚好不喜欢她。陆唯真想着都有点生气，气完了又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什么都没发生呢，还凭空给自己树立假想敌。
看着今天的食材买得差不多了，她拍散了脑子里的乱想，推着车去结帐了。过年最大的麻烦就是她一日三餐都得自己解决。毕竟平时赖以生存的小饭店老闆们都闭店过年去了，起码得十五才回来开店。不过反正不用上班，权当提前体验一把退休生活。
相比她清闲安静的日子，慕钊在老家过年几乎没忙死。他家族人多，亲爷爷又是家族里官职最高的，一群人赶着巴结。他作为长孙本来事就少不了，又想初三回去，于是每天日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晚上连麦的时候陆唯真都能从他声音里听出疲倦。
有了对比，陆唯真觉得自己的幸福指数又提高了，她笑嘻嘻地问：「你干嘛了呀？过年过得这么累？」
「别提了，每天应付亲戚跟打仗一样，比熬夜干活都累。」慕钊深深嘆气。他不敢说的是，那些亲戚们给他介绍对象的热情度比他妈高多了，哪怕他明确表示过有女朋友，那些人精还是从他爸妈微妙的态度中品出来他们对他女朋友不满意。
可他不说，陆唯真却长了根灵敏的雷达。她一唱三嘆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问他：「应付什么？是不是给你介绍对象了？肯定是！哼！」
「那些人无聊嘛，一年都见不了一次的，聊来聊去都是结婚那点事。」慕钊努力淡化。
「也对。」陆唯真顺着他的话表示了肯定，慕钊赶紧趁机把话题岔开了。陆唯真似乎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两人还和前两天晚上一样，各刷各的手机，然后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直到睡着。
陆唯真听到慕钊那边的唿吸声放缓变沉，好一会才对着话筒轻轻说：「其实要是你那有更合适的女生了，你放弃我，我也可以接受的。」
回答她的依旧只有慕钊沉睡中的唿吸声。不过她也不在乎，这话其实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
初三早上，陆唯真又早早去超市採购了当天的新鲜食材。慕钊今天会回江东市，以她对慕钊的了解，不管多累，他今天一定会来找她。她虽然不会做大餐，折腾出一顿家常菜还是不在话下。
摘好了青菜，又把排骨焯水，顺便腌好了小鸡腿，陆唯真就瘫回到沙发上开始刷手机休息。
本来指望着过年了微博首页能喜庆点，别一天天都是糟心的新闻。结果没刷两下就看到了一条社会新闻。陆唯真本来是准备刷过去的，可新闻发生地点是她老家，她不由点开看了两眼。
大年三十晚上，有个喝多了酒的人脱了棉衣，醉倒在路边花坛里。由于年三十晚上没什么人，他又是整个人卧进花坛里的，一整晚都没被人发现。直到第二天环卫工人上班发现他人都凉了，才报了警。
新闻视频已经帮死者打了马赛克，陆唯真看完都道了句「真惨」。不光死者惨，死在大年夜，他家人也够惨的。陆唯真回想了一下她父母每年的忌日，觉得这家人以后可能年都没法过了。
不过她在老家也没什么亲戚，顾阿姨还有鑫哥那边她也拜过年了。既然是不相干的人，感嘆完也就过去了。陆唯真往后翻了翻评论，准备给这位素不相识的人点个蜡攒点功德，忽然刷到一条评论，说这个人是他们公司的一个司机。
司机？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踩点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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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选择的权利
◎真正的坚强是什么◎
宜宁、司机、醉酒死亡。
这几个词串在一起，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心。陆唯真心里马上敲起了警钟。她顺着这条新闻的关键词搜索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一篇相对来说比较详细的报导。
那篇新闻报导称，初一早上一位环卫工人发现尸体以后报了警，警察从死者的手机通讯录里联繫上了他工作单位的领导，确认了身份。死者姓武，是一家货运公司的司机，刚入职没多久。由于司机坐过很多年牢，跟亲人早断了联繫，最后还是工作单位出于同情帮忙处理了后事。
姓武还坐过牢，每一条都能和撞她的那个司机对上，陆唯真看得头皮发麻。虽然新闻中说法医推断司机是醉酒后脱衣「散热」，身体失温导致死亡。可她却不敢完全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万一也跟她的车祸一样，是被人安排的呢？只不过这个司机比她倒霉，真的搭上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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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高远找武司机开车撞她，本来就只是慕钊无意中撞破的。他们的证据只有慕钊匆忙录下的一段录音。现在徐高远不知去向，司机再死了，根本就是死无对证。
当事人都不在了，她差点被撞死的事是暂时了结了，还是说……下一个死的就是她？就像慕钊猜测的那样，只有她死了，才不会有人去追究她爸妈死亡背后的真相。毕竟她跟这个司机一样，也是举目无亲。
陆唯真心跳得厉害，震得耳膜都疼。她缓了好一会才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
不对，她和司机不一样。她有师长，有朋友，有恋人，她没有那么孤独。陆唯真把冰凉的手拢到嘴前，唿了好几口气，让手暖和的同时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醉酒死亡的司机就算是撞她的那个，但是不是被人设计害死还没有定论，她不该现在就自己吓唬自己。
这么自我安慰着，陆唯真慢慢缓过来了一点。死了个有前科的醉鬼，网上关心这事的人没几个。她很快就把能找到的新闻报导都翻过了。截完图，陆唯真觉得她还是做点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别老想着这些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的事。
维持一个姿势坐久了，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陆唯真一边跺脚一边往厨房去，打开了做菜的软体，准备复习一下做法。
她平时虽然也下厨，但大部分时间做的都是一锅出的「生命体徵维持餐」，敷衍得很。这回想做一顿像样的饭菜给慕钊吃，平时那点经验就不太够用了。
还没等她复习完，慕钊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唯真，在干嘛呢？」
听见慕钊的声音，一股久违安宁感涌上心头。陆唯真觉得刚才还乱颤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她扫过眼前预处理过的食材，甚至还有了说笑的心，「你猜。」
慕钊：「接这么快，肯定在玩手机。跟你说一声，我还有差不多四五十分钟能到你那。」
「这么快？！」陆唯真吓了一跳，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眼时间。他们昨晚也连麦来着。今天早上慕钊叫醒她到现在，一共才三个小时，根本不可能从星洲回来吧？！陆唯真算了一下时间。
慕钊笑道：「小懒猪。我叫你起来的时候都在路上了。」
「切，你属鸡的啊，起那么早。不跟你说了，你专心开车，我要做饭呢！」陆唯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得赶紧做饭了，以她的熟练程度，再不动手等慕钊到了他俩就喝西北风吧。
「哦，你在做饭啊，不打自招了。」慕钊笑着说，末了又担心起来，「那你小心点，别切到手，也别烫到自己。哎，要不你还是放着等我来弄吧。」
陆唯真真想送他一个大白眼：「喂，您是要来给我当爹啊？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还做饭？」说完忽然想起来好像两人在一起这么些时候了慕钊好像都还没吃过她做的饭。也难怪他不信。想到这，她顿时斗志昂扬，抓起案台上的菜刀当空挥舞了两下，「行了啊，我又不是第一次下厨，你少瞎操心，带上嘴等着吃就行了。」
「行，那我期待一下。」她底气十足，慕钊笑着挂了电话。
然而刚放下手机，陆唯真忽然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司机醉死的新闻慕钊大概还没看到，她要不要告诉他？
她心里挺矛盾的。既希望慕钊能陪着她，支持她，又担心她把慕钊拖进这件事里会害了他。可转念一想，司机把徐高远想撞死她的事告诉了慕钊，难保他没有把跟慕钊的见面告诉别人……慕钊或许已经被她拖下水了。
虽然她知道慕钊不觉得她是累赘，可想想慕钊因为她要操心这些破事她心里还是不好受。心里别扭，手下劲就使大了，本来只打算拍松去皮的大蒜瓣直接被拍成了蒜泥。
……
陆唯真看着被拍得稀烂的蒜瓣愣了两秒，算了，拿来调个料汁吧。
拿小勺搅匀料汁的时候，陆唯真回想起来当初她告诉江老师，她故意伤害前男友让两人断了联繫，好不影响到慕钊的未来。江老师就跟她讲过的，两个人相处与其自以为是地站在对方的角度为对方「考虑」倒不如坦诚一点，把存在的问题都拿出来讨论，再做决定。
「除非你能瞒一辈子，否则有一天他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不会感激你，只会恨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连选择的权利都不给他。」
「不敢说真正的原因，与其说是为了对方好，不如说是自己怯懦。怕说出事实以后对方的反应会让自己伤心，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伤害对方，把人赶走。然后假装坚强地一个人舔伤口。可是这不是真正的坚强。」江老师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幽远，现在想来应该是想到了他自己的经歷吧。可她当时正在自伤的情绪里难以自拔，江老师话说到这里见她情绪不对就改口安慰她了。她也没追问江老师他心里什么才是真正的坚强。
陆唯真一边看着做菜教程一边回忆着往事，思绪在回忆和菜谱之间来回跳跃，难免出岔子。好在都还可以补救，手忙脚乱了一阵以后，弄出来的菜惊艷是谈不上了，但肯定能吃。
她吁了口气，看着有点烧煳的小鸡腿，琢磨着是不是靠摆盘来挽救一下。正准备烧水汆几朵西蓝花摆盘，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慕钊！」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可看到慕钊的瞬间陆唯真还是激动得直往他怀里扑。
慕钊本来想纠正她的称唿，但看她这么热情，他就妥协了。怎么叫他都行，心里有他就好。他单手搂住陆唯真，带关了大门，这才双手抱住她把人举了起来。然后又在陆唯真的尖叫声中把她放回了地面，牢牢搂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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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了没？」他抱紧了她的后脑勺，近乎贪婪地吸着她髮丝和脖颈的气味。
「不想。」陆唯真嘴里这么说，手臂却诚实地把他抱得紧紧的。
慕钊低声笑了起来，又嗅了嗅她，颇为暧昧地在她耳边低语：「你身上好香。」
陆唯真还没来得及娇羞一下呢，他又问：「是鸡翅还是鸡腿？」
「讨厌！你烦死了。」陆唯真使劲拍了他一下，要把他推开。
慕钊大笑起来，抱着她又转了两圈。这才认真地说：「逗你玩呢，真的是你身上香，不是鸡翅鸡腿的味。」
「哼！」陆唯真被他戏弄过一次，不肯接茬了，拉着他去厨房里洗手。「香不香也不能当饭吃，赶紧洗手吃饭！」
三菜一汤很快端上桌了，慕钊满眼都是惊喜，丝毫不嫌弃烧煳了鸡腿，她也就歇了拿西蓝花遮丑的心。反正就算遮了煳味也是能吃出来的。
这顿饭让陆唯真开了眼——当慕钊想夸一个人的时候，她才知道他的词彙量有多丰富。听到后来她都快飘了。尤其是看到慕钊眼睛都不眨地就着她做的菜干掉了两碗米饭，陆唯真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是天赋异禀，烧的菜马上就能媲美米其林厨师。
还好，她的味觉还活着。它诚实地提醒主人，不要被花言巧语给哄了。
「打住，别夸了，我最不经夸你不知道吗？夸上天我也不会天天做饭给你吃。」陆唯真说。
慕钊优哉游哉地啃完了排骨，然后抽了纸巾优雅地擦干净嘴唇，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我也捨不得你天天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这么明显？」陆唯真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她是打算饭后跟慕钊提一下那个司机的死。
慕钊放下筷子：「洗耳恭听。」
陆唯真深吸了口气，毫无保留地把刚刚看到的新闻说给了慕钊听。
「我怀疑就是那个司机。」
慕钊点头：「确实很像。」他说着望向陆唯真，刚才还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唯真，你今天值得表扬。」
陆唯真：「嗯？」
「没有瞒着我。」慕钊微笑着说。?
63、一口糖
◎慕钊这口吻简直像结婚宣誓，太正式了。◎
慕钊怎么这个反应？陆唯真眨眨眼，终于意识到他的表情里一点惊讶都没有。
「你也看到新闻了？」她马上就想到了原因。
慕钊点头：「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看到了。」
陆唯真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了。这种全国人民都能看到的新闻，亏她还在那纠结了半天要不要跟慕钊说。「傻了我。」当着慕钊犯了回傻，她不高兴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客厅走。
「哎哎，等会啊。」慕钊赶忙拉住她，圈着她腰把人往怀里带。「怎么还不好意思了？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很高兴。我在服务区刷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就在想你是不是也会看到，想要是你看到了新闻但还是不愿意跟我说，我该怎么做。结果我白担心了。」
陆唯真抬头看他：「真的？」
慕钊：「千真万确！骗你是小狗！」
陆唯真哼了一声，就被慕钊拉到了沙发前。
「假如死的就是那个司机，而且他的死还是被人设计的，你打算怎么办？」慕钊把她抱到腿上坐着。
陆唯真瞪他，这人怎么还抢她台词呢？她刚才就想着问问慕钊打算怎么办呢！
不过她自己也不是全无主意，慕钊问了，她就搂住他脖子，懒声回答：「还能怎么办？凉拌呗。我都想好了，文昊集团那么大一企业肯定要招牌吧，我就去求职网上看看他们公司的招聘简介，有合适的就辞了这边的工作过去应聘。先混入敌营，近水楼台，早晚能找到蛛丝马迹。唉哟！你干嘛敲我？！」
她捂着额头，刚才话没说完慕钊就弹了她脑门。
「敲你是让你清醒一点。」慕钊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你卧底警察呢？要真是人家集团老总干的事，你跑去人家手下工作不是送菜上门吗？生怕他们拿捏不了你？」
陆唯真绷着脸斜眼看他，一会还是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你才要清醒一点。我能这么干吗？哼，让你天天逗我。逗你玩你还不是当真了？大聪明！」她一指头戳上慕钊的脑门。
慕钊脸色终于轻松下来：「好哇！学坏了。」他使劲勒住了她的腰跟腿，不让她逃跑。
陆唯真就没想跑，她朝他皱皱鼻子，满脸得意：「那也是跟你学的。近「猪」者赤！现在知道了不能随便骗孩子了吧。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熘。」
慕钊虽然放松了，但还是不安心，又问她：「老实交代，你真的没有动过这种念头吧。」
「怎么没有呢？」陆唯真转了转眼珠，发现慕钊又紧张起来，她才说：「我是幻想过这种事，可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么做有病啦！我真要想找文总，与其傻呵呵地跑去求职，还不如直接去求顾阿姨帮忙牵线搭桥。顾阿姨家虽然没人家有钱，但好歹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搭得上话。」
这倒是实话，也是正常人能想到的做法。慕钊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现在暂时不要去找文总。」
他才说了一句，陆唯真就点头：「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去找文总连个正经的理由都没有。总不能跑去人家办公室，直接问，『姓文的，你老实交代，我爸妈的死是不是你指使人害的？』那不是神经病么。我要干这么傻的事，我爸妈都得从骨灰盒里爬出来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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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是说笑来宽慕钊的心，可慕钊听她说起父母的死，根本笑不出来，只有心疼。以前那么娇气爱哭的小姑娘，现在居然能若无其事地提起死去的爸妈了。他摸了摸陆唯真的头髮：「所以你行事前一定要三思，不要做让你爸爸妈妈伤心的事。」
「你干嘛呀！没事煽什么情。」陆唯真推了他一把，她现在眼窝也真是浅，刚才还在笑呢，慕钊一说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要出来了。她手背飞快地蹭过眼角，嘟囔道：「我又不傻。」
慕钊摸了一下她擦眼角的手，上面有一点浅浅的湿意。「你要是傻反而好呢。」他说着抬起头，又摸了摸她的脸，这里倒是干的。慕钊嘆道：「真傻你就不会去怀疑你爸妈的死，这些危险就都不存在了。」
陆唯真警觉，腿一撂就要从他膝上爬起来：「你不会是想让我算了吧？」
慕钊拉住了她：「你这脑子，刚夸你聪明就又犯傻。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跟我生气呢？」他往陆唯真腿望去，她一条腿已经挣扎下来了，还剩一条挂在他膝盖上。姿势颇为可笑。
「谁跟你生气了，这姿势我坐久了腿麻。」陆唯真挽尊。其实慕钊感觉是对的，刚才慕钊说完话，她确实有点生气。
慕钊知道她现在很容易不安，他也没点破她。就顺着她的话放开了她，两个人在沙发上并排坐着。
「难道我还能跟你说，『别管你爸妈了，装聋作哑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那我成什么人了？我知道你跟叔叔阿姨的感情特别好。他们走得这么突然，你心里的怀疑一天不解开，就一天不能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陆唯真垂下眼帘，半晌没吭声。
慕钊碰碰她：「哎，说话啊？我没说错吧。」
陆唯真：「你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我倒是没什么。那是我亲爸妈的事，我就算……也没什么。可是你不一样啊。我总觉得把你牵扯进来特别不好。你本来……」
「又来了。」慕钊打断她，又拉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唯真，我想跟你在一起是认真的，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不是那种天下太平的时候一起吃香喝辣，大难临头就各自飞的在一起。你明白吗？嗯？」他轻轻晃了晃她的手。
陆唯真一下子有点慌，慕钊这口吻简直像结婚宣誓，太正式了。
——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无条件地爱你、珍惜你，对你忠诚……
陆唯真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无数外语片里新人们在牧师前宣誓的场景和台词。虽然这里只是她的出租屋，慕钊也并不是真的在宣誓，可他这些平实的话却听得她又一次眼底发酸。
慕钊看她不说话，又把人一把揽了过来。让陆唯真靠在他肩窝里。「所以你不要再把我推开了。自己的女人都不护着，我还是个人吗？」
陆唯真蹿了起来：「谁是你女人了？」说着又有点害羞地小声嘟囔，「进度还没那么快好吧。」
慕钊忍着笑：「你要是愿意，进度也是可以加快的。」说完就遭遇了一顿「老拳」。
「流氓！」陆唯真啐他，啐完忽然往他怀里一扎，把慕钊抱了个严实。前后态度转变之大，慕钊都愣了两秒才回抱住她。
「怎么了？」他抚着她的头髮低声问。
陆唯真闷在他衣服里，瓮声瓮气地说：「让我抱会。一会就好。」
慕钊看向她发顶的目光柔和起来，努力了这么久，她终于不再遇事就推开他了。
陆唯真把脸埋进慕钊的衣服里，他身上那股浅淡的青松的气味还是那么令人心安。年三十的那个晚上的预感好像成真了，现在的时光简直是几年前她所无法想像的幸福。她好想时光能就此驻足，哪怕过得慢一些也好。
好一会，两人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享受着彼此依偎的宁静。直到陆唯真在慕钊怀里动了动。「阿钊，我想起来今天中午的碗还没洗。」她一开口，冒着粉红泡泡的气氛荡然无存。
慕钊无语，戳了戳她，恨恨道：「你怎么这么会破坏气氛呢？」
闹了一会，慕钊起身去洗碗了。陆唯真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边进了厨房。
陆唯真把自己的围裙和手套都交给慕钊，帮他开了热水器。然后就靠在一旁的案台边欣赏他洗碗的「英姿」。
只能说，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是做家务都像是在拍gg。
陆唯真正看得两眼放光，冷不丁慕钊一撇头抓了个正着。
「干嘛你？」
陆唯真反客为主：「我在想一个问题呢。阿钊，你以前为什么会喜欢我呀？」
她一问，高中时期的记忆一下子就被点亮了，无数的片段开始在他的记忆里闪闪发光。她跟父母撒娇的样子，为了学生的利益跟老师争执的样子，还有大大方方来跟他要微信号的样子……好像很难用一个词去形容。慕钊想了想：「喜欢你的鲜活。」
陆唯真不满足：「你买海鲜呢，还有吗？」
慕钊又想了想：「还有真实。」她是第一个闯进他生活里，完全不戴面具的人。
陆唯真眨巴着眼睛，凑近他，全方位展示她漂亮的脸蛋，暗示得不能更明显：「还有呢？」
「没了。」慕钊故意不说。
陆唯真急了，直接上答案了：「虚伪，你敢说你不喜欢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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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笑了笑，把碗筷沖了最后一遍清水以后放到沥水架上。这才回头看她：「当然喜欢，非常喜欢。」
说着对她扬了扬下巴：「我说完了，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陆唯真：「你说高中那会是吧？」慕钊点头，她就铿锵有力地蹦出一个字，「脸。」
慕钊挑眉：「没了？你好肤浅。」
陆唯真大言不惭：「我真实。你不是喜欢我真实吗？」
「不过吧，后来熟悉了以后发现你特别合我心意，又帅，又温柔，还听话。比现在听话多了！」
「小没良心的，你那时候就只是拿我当个镶边的装饰品吧？」慕钊摘下手套，捏住了她的脸。她以前就不小心说漏嘴过，带他出去特别有面子。
「怎么是镶边呢？！」陆唯真振振有词，「你要是个装饰品，那起码也是爱马仕级别，还得配货的那种。再说了，就算你是锦上添花，那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当花的。」
慕钊哭笑不得：「行了啊，我一男的脸好看有什么用。」
陆唯真一句「怎么没用」还没出口，慕钊手机就响了一下。微信的提示音，陆唯真也凑过去看。只见新消息提示上亮闪闪地显示着「秦雅言」三个字，不过后面跟着的是个图片，不点开看不到内容。
作者有话说：
喵，不知不觉又过了十二点。
-----?
64、言欢
◎我喜欢美女。◎
看到这个名字，陆唯真怪腔怪调地「哦~」着缩回了头，刻意避嫌的同时还不忘阴阳怪气：「哎，谁说男人长得好看没用？我看挺有用的啊。」
慕钊哭笑不得。他跟秦雅言一共没有聊过几句，怎么这么巧她发的消息总能被陆唯真撞见呢？他打开微信，只见秦雅言发的图就是个恭贺新年的表情而已。
「喏，看吧。」慕钊把手机送到陆唯真眼前。
「你的朋友圈，给我看干什么？」陆唯真嘴是这么说，可她头扭向一旁，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斜望回去瞄慕钊的手机屏。
「她是我妈妈的学生，保研到了我学校。我也就前两年回来探亲的时候在我妈那边见过一次，后来就没交集了。我妈让我去见面，我可没去啊。」慕钊解释。
陆唯真睨他：「干嘛不去？能入你妈妈法眼的女孩子肯定很优秀。」
「哎哟，这酸的啊。让我闻闻，倒了几瓶醋。」慕钊说着又把她抱住了，夸张地在她脖子边闻了闻，「我没去见面你都掉醋缸里了，我要是去了，你不得把我扫地出门？」
「切，我才没这么小气。」陆唯真推开他，「我跟你闹着玩呢。我觉得吧，你妈妈既然有想把你俩凑一对的心，人家女孩子又主动联繫你了，你还是把人约出来吃个饭吧。说清楚，也省得耽误人家。」
慕钊看她说得认真不像是在说反话，也端正了态度：「上次人家找我一起吃饭你不是还生气吗？今天怎么突然大方了？」
上一次？陆唯真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记起来当时的情况了。那会慕钊的妈妈刚刚来慕钊家找过她，非常迂迴但坚定地表达了对她的不喜。她还没缓过劲呢，就又知道了蒋女士还给慕钊介绍了相亲对象，她能开心就怪了。而今天，慕钊就差对她起誓了，她底气十足，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让你去跟人说清楚算什么大方？又不是把人让出去。」陆唯真瞥他。说着打了个哈欠，蹬蹬蹬跑客厅沙发里瘫着去了。
慕钊跟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看她那副极其放松的样子应该是真的不在意了。不过他保险起见，还是多问了一句：「我去跟她吃饭，你确定没意见？」
陆唯真使劲点头，甚至还有点不耐烦：「确定以及肯定！你的朋友圈，你自己处理。」
好吧。慕钊挑了挑眉。
———
也不知道慕钊他是怎么跟秦雅言说的，两天后，他打电话过来喊她一起过去吃饭。「不是你俩聊吗？叫上我干什么呀？」陆唯真警惕地问，「你不会打算到了餐厅里在人家姑娘面前把我一搂，说『我有女朋友了』然后让人家知难而退吧？」
「我有那么low吗？」慕钊笑道，「叫上你一起吃饭是秦雅言提议的。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要是不想见她我就帮你回绝了。」
陆唯真一听，慕钊不懂她懂啊！其实她也对秦雅言挺好奇的——主要是好奇挑剔的蒋女士看上的女孩子是个什么样的。
「我去！」她脱口而出，情绪略激动，声音有点破音。
慕钊笑问：「你是在表达肯定还是只是一个单纯的语气词？」
陆唯真翻白眼：「我说我想去。约好时间地点了？」
「嗯。」慕钊报个餐厅名，「那我下午过来接你。」
挂了电话，陆唯真花了几秒钟时间思考，忽然发现这还是第一次去见所谓的「情敌」，她顿时兴奋起来了，并且马上把这个有点「炸」的消息分享给了魏知秋。
「亲爱的，我要去见我男朋友的相亲对象了！」
魏知秋这会正在相亲呢，已经见到了第四号相亲对象。因为槽多无口，就干脆给陆唯真文字直播她相亲过程，以便吐槽。
陆唯真的消息发出去不过三秒，魏知秋迅速甩过来一串问号。
「什么玩意？！他都有你了还相亲？」
陆唯真赶紧跟她解释了一番。
解释完毕，魏知秋安静了一会。陆唯真估摸着是她「爆料」的水平不太行，一下子把底牌都抖出去，魏知秋觉得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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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没一会魏知秋就发消息过来了，还是充满个人幻想的那种。「你拿的是灰姑娘的剧本吧？就是贵公子爱上平民姑娘，然鹅他麻麻已经给他物色好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陆唯真纠正她：「谢谢，慕钊家跟豪门没关系哈。」
魏知秋：「哎，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套路就是这么个套路。你赶紧好好打扮，晚上见面不要被比下去了！万一人家就是你未来婆婆安插过来考察你的眼线呢？」
「夸张了啊，你还真以为电视剧呢。」陆唯真看她越聊越兴奋，赶紧叫停，「你不是在相亲吗？当着人家跟我聊这么久没问题吧？要不你继续？」
魏知秋：「没事！我说要上厕所从店里熘出来了。你别不信我的话呀！我又不是涮你。那个妹子不是你男朋友妈妈的学生吗？能介绍给自己儿子肯定是得意门生了，她们关系绝对好。你信不信，她到时候多少都会跟自己老师提对你的印象。万一你俩投缘呢？说不定可以改善他家人对你的看法。」
呃……陆唯真挠了挠下巴。她觉得魏知秋有时候就是那种「讲的话每一句听起来像是有那个大病，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还挺合理」的神人。比如现在，她就几乎被说服了。
「行吧，信你一回。」陆唯真说。
魏知秋：「那必须的！加油！」她一连扔过来好几个打了鸡血一样的表情。陆唯真觉得她如果在她身边，估计已经又跳又叫地给她打气了。
「你也赶紧回去吧，把人家晾太久不好。不行就早点散了算了。」陆唯真劝她。
魏知秋顿时蔫了：「也对，我晚上还有一个人要见呢。祝我好运，被放鸽子。」
「呸呸，祝你碰到大帅哥不好吗？」陆唯真回她。
放下手机，陆唯真还真就折腾了起来。她好几年没这么收拾过自己了，就连跟慕钊出门都基本不化妆。果然，只有去见女生才会有收拾的动力。
可是打开衣柜才发现，她这几年穷且没心情打扮，衣服都是素到不行的基本款，颜色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些，灰扑扑的塞了一柜子。唯一亮眼一点的只有慕钊送给她的那件蜜桃粉羽绒服了。
刚才还高昂的兴致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陆唯真回想了一下曾经热爱逛街打扮的自己，顿时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过慕钊找的饭店就是普通年轻人会去的地方，她要是打扮太隆重了也不像话。陆唯真想了想，最后也就上了个淡妆，稍微卷了一下发尾，穿着还跟平时一样。
临近晚饭时间，慕钊准时来接她了。两人一照面，慕钊眼睛就亮了亮：「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化妆了？」
「嗯哼。还弄了头髮。」陆唯真单指卷了捲髮尾，给慕钊展示。「怎么样？够给你面子吧？」
慕钊：「这话怎么讲？」
「秦雅言是你妈妈选的，我是你选的。我要是被她比下去岂不是说明你眼光不如你妈？」
慕钊失笑：「净扯歪理。」说着放下了手剎，从她家楼下的小路倒了出去。车开出去了好一会，他突然说，「你别有心理负担，我从来没想过要拿你跟别人比。」
陆唯真哼道：「你倒是敢呢。」
慕钊瞥了眼她脸上小骄傲小嘚瑟的神气，觉得从前的陆唯真慢慢回来了。真好。他望向前路，前方的直行道灯光明亮，一片坦途。
这顿晚饭是慕钊做东，所以他和陆唯真先到了餐厅，他们坐下等了一会。陆唯真不住地往餐厅门口张望。餐厅生意很好，又是饭点，进来的人很多。可是在看到一位穿着呢大衣的高挑女生出现在餐厅门口的时候，陆唯真就觉得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生就是他们在等的秦雅言。
果然，下一秒慕钊也发现那个女生。他碰了碰她，小声说：「就是她。」说着起身朝还在找位置的秦雅言招了招手。
秦雅言也抬手致意，然后快步到了他俩跟前。慕钊给她俩做了介绍。
两人彼此笑了笑，又不约而同地迅速把对方打量了一遍。
照慕钊的说法，秦雅言比他俩要小两届，可是她走的好像是御姐风，妆容精緻，身材完美。要不是知道她在读研究生，肯定要以为她是出入写字楼的职场精英。
有着两年工作经验陆唯真在她面前反而像个「妹妹」了。
「你长得好甜啊。」秦雅言看着陆唯真，眼睛亮晶晶的。她打扮御姐，一开口声音却温温柔柔，语调语速都让人非常舒服。
陆唯真也礼尚往来地夸起她来。
「你俩先把菜点了再夸。」慕钊把指了指桌上二维码，这才打断了她们的商业互吹。
陆唯真松了口气，余光瞥见对面的姑娘好像也跟她反应差不多。她顿时就觉得对面坐着的「情敌」亲切了许多——紧张的不是她一个，感觉好受多了。
打扮上已经已经成了「妹妹」，陆唯真觉得她得帮社会人找回场子，于是点好菜以后，她拿出了这些年练出来的处事经验，让饭桌上的气氛很快热络了起来。
话说得多了，秦雅言就显出了她没出过，单纯的一面。她说，其实在老师办公室见到慕钊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慕钊对她完全没兴趣了。不过觉得这个小哥哥长挺好看的，又有老师亲自牵线，她才动了心。
「我就想着有枣没枣打一桿子再说。结果他冷漠得要死，我以前问他去不去吃饭，他就两个字『没空』。我还以为人家就着性格呢，毕竟蒋老师也说他性格冷，不爱讲话。结果，切，什么性格冷淡，就是对我没兴趣嘛。」秦雅言对陆唯真说，「难怪都说好男人根本不流通。我现在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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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瞥慕钊。性格冷淡？她好像从来没觉得呢？慕钊跟他家里关系不好吗？
秦雅言还在那復盘她单身二十二年的原因：「都怪我下手太晚了，等我想谈恋爱好男人都被挑光了。我上大学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先捞一个呢？」
陆唯真善意提醒：「其实我们是高中时就……嗯，你懂的，那时候没挑明而已。」
「那我更悲伤了。」秦雅言呜呜两声，忽然又问，「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蒋老师不知道吗？」
陆唯真跟慕钊对视一眼，慕钊有些为难地说：「知道。」陆唯真赶紧补充，「其实是我们分开过，最近才复合的。」
「哦。」秦雅言点点头，她虽然单纯，但并不傻，问了他俩的复合时间以后就又提出了疑问。「那个，我问个比较冒昧的问题啊，蒋老师是不是不太同意你们在一起？」
这一次陆唯真跟慕钊双双沉默地微笑。
看到他俩给的答案，秦雅言虽然还笑着，可眼底多少有了愠色。陆唯真稍微代入一下就特别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被尊敬信赖的老师矇骗了，任谁也不好受。
陆唯真举起杯子，朝秦雅言：「别想那么多了，不管长辈怎么安排的，我们能认识就是缘分。多个朋友也挺好的。」
秦雅言：「蒋老师想拆散你们，你不生气？」
「她说了不算呀。」陆唯真笑眯眯地说，「我本来对你有一点点不爽，不过现在完全没有了。我喜欢美女。」
秦雅言精神为之一振，跟她碰杯：「我也是！」
被晾在一旁的慕钊看着眼前把饮料言欢的两个女人，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作者有话说：
慕钊：？？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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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3-03-15 00:06:39~2023-03-16 00:5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nx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5、进展
◎他家里人过年不叫他，人一死了他们就冒出来了。◎
秦雅言属于家教非常好的那种女孩子。两人聊了一会陆唯真就感觉到了。她讲话不疾不徐，言辞温柔，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不过再观察一下就会发现，秦雅言这种气质在某种程度上，还有点蒋女士的影子。当然她身上没有蒋女士那股腌入骨髓的傲慢，看起来就可爱多了。
也难怪蒋女士会想把她介绍给慕钊，估计秦雅言的综合素质非常入她的眼。陆唯真不禁自我代入一下，换做是自己，如果没有认识蒋女士在先，大概也会想要秦雅言这样温柔大方的女孩子做儿媳吧。
好吧，这么想想还是有点气。她果然没那么大方。
不过即使心态复杂，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吃完饭，陆唯真甚至跟秦雅言互加了微信。
「以后有空一起出来玩。」秦雅言朝他俩挥挥手。
「好呀！」陆唯真笑着点头，目送她坐进车里，再目送她开车离开。收回目光时满目怅然。
慕钊挑眉：「一顿饭就吃出感情了？」
陆唯真回神：「不是。我就是看她开车突然想起来以前我爸想教我开车来着。我嫌麻烦不肯学，还说，有司机我费那劲干嘛？」她说着摇摇头，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气。
慕钊：「现在学也不晚，我还能当陪练。」
陆唯真没接他的话，自顾自地说：「我有时候在想，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可能也是因为我以前就只会吃喝玩乐。而且回想起来，从小到大我爸妈好像对我真的没什么要求。没有要求我继承家里的公司，也没有要求我好好学习，必须考什么学校。」
「那你挺厉害啊，放养都能考上a大。」慕钊说。
陆唯真下巴一抬，嘴上倒是假谦虚：「也就一般般吧。」她说着又想起了件趣事，不觉笑弯了眼，「你知道吗，我考上我们那个高中，我爸妈硬是在小区大门口拉了横幅给我庆祝。他们怕人气不够，还把公司的员工都拉来热场了。我回去的时候围观的人那叫一个多！」
她说着，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爸爸妈妈站在横幅前笑眯眯地望着她。她的世界里还充斥着阳光和鲜花。
伴随着一阵手机振动，陆唯真从回忆中抽离了。她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刚才的笑容顿时消散无踪，她朝商场外边扬了扬下巴：「我还不想回家，出去走走？」
这话正中慕钊下怀，她也不想这么快分开，牵着她的手往商场外的广场走去。
才初五，平时外边吹拉弹唱的主播们几乎不见踪影，外边又冷，在广场上散步的人寥寥无几，只有节庆的装饰灯还在卖力地闪烁。
走出旋转门，一股冷风铺面而来，慕钊用身体帮她挡住了。「冷不冷？」他一边帮她拢紧围巾一边问。
陆唯真摇头：「对了阿钊，刚才我老家的朋友回消息了，说死在除夕夜的司机就是撞我的那个。」
突然说到这个话题，慕钊手下一顿。陆唯真接着说：「不过好像没有人跟他一起喝酒，他是一个人抱着酒瓶在街边喝闷酒，有目击证人和监控视频可以证明。」
司机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心情苦闷喝酒消愁很正常。何况他亲朋俱无，就算真的有什么蹊跷也没人会去追究。
两人对视一眼，看得出彼此心情都不是太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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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慕钊还有另一份担忧：「你老家的朋友？我见过吗？」
一个眼神陆唯真就看懂了，赶紧申明：「别乱想，不是鑫哥，也不是他手下的人。是一个办我爸妈案子的警察姐姐。她知道一点司机的情况，不过也没跟我多说。」
听到不是跟严鑫打听的，慕钊毫不遮掩地舒了口气。「已经定案了吗？」
陆唯真：「没那么快，但是我看她那意思最后差不多也就这个结论。」
慕钊停下脚步：「你有什么打算？」
陆唯真：「不知道啊，正发愁呢。」
「发愁就是有想法了。」慕钊说。
陆唯真对他做了个鬼脸：「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慕钊：「想找去找徐高远？」
「又被你猜到了。」陆唯真说。「不过我觉得，司机要是自己作死的也就算了。如果他是被人害死的，我还去找徐高远，搞不好人还没找到我就先被噶了。」
「又乱说话！」慕钊梆的一下敲在她头上，陆唯真捂着脑袋叫嚷：「干嘛呀，人都要敲傻了。我这头才受过创伤呢！」
「大过年的，不许说晦气话。」慕钊把人搂过来，搓了搓她脸，「这么凉，别走了，快进去暖和暖和。」
陆唯真身上别的没有，反骨还是有几斤的。慕钊越不让她说，她就越想说。「哪晦气了？人都要死的，谁还能不死啊？再说我要是死了也没什么了不……唔唔唔」话音未落，慕钊直接封口。
「流氓！」陆唯真被亲得面红耳赤，刚才被风吹冰凉的脸蛋这会温度嗖地一下就上来了。
「让你乱讲话！」慕钊捏着她的脸，目光却很严肃，「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可以这么轻视自己的性命。」
陆唯真拿开他的手：「好啦好啦。我就那么一说嘛。哎，阿钊，要是我真的那啥了，你会怎么样？」她好奇起来。
「没有这种可能。」慕钊根本不理会她的假设。
「哎呀又不是真的，我就假设一下嘛，如果那啥了你会怎么样。」
「没有如果。」慕钊油盐不进，半搂半抱把人拖进了商场。「不可能发生的事我不会去假设。你有这个闲工夫胡思乱想还不如跟我去练车好了。」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陆唯真推了推慕钊。她也就是想起来这种可能性随口一问，谁知道慕钊居然紧张成这样，好笑之余又觉得无比感动。
「不光是不说。你想做什么也得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偷偷去做，明白吗？」商场人多，慕钊没把话说透。但陆唯真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点了点头。「我保证。」
慕钊这才松开了她。可过了一会，陆唯真又幽幽地嘆道：「我只是有点担心，时间拖得久了，会更难找到真相。」
———
一个有前科的司机的死亡，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大海，只激起了几朵微不足道的浪花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陆唯真也悄悄去徐高远原先开的超市打听过他的去向，但都没有下文。新的超市老闆根本不认识徐高远，他只见过老闆娘。至于老闆娘的去向新老闆只有一句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我还管她去哪？」
没办法，陆唯真也怕再追查下去惹祸上身，超市这根线断了她就没敢再做什么。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天气就暖和了起来。
一周晨会结束，领导把陆唯真留了下来。「小陆，你是宜宁人吧。」
陆唯真点点头。
「我们接到一个项目，要出差的，就在宜宁。你这周工作安排一下，抽两天过去看看。」领导地给她几页薄薄的a4纸。陆唯真接过来一看，是对方公司的项目需求。陆唯真粗粗看了一遍，有很多很外行的要求，但项目看起来不算复杂。
「就我自己吗？」陆唯真看向领导，这是让她独立做项目的意思？
「怎么？你还要配个助手啊？那等今年校招给你招个徒弟带。」
她给老员工做副手两年多了，突然被甩过来一个项目让她独立做，有点意外，不过更多的是高兴。不光是有奖金，她听老员工说，攒了独立做项目的经验以后出去单干都能赚不少。
反正经歷过缺钱的陆唯真还挺珍惜赚钱的机会的。领导一提，她就兴沖沖地接下了。回工位没一会就做好了周计划提交给领导。
领导把她出差时间定在周四，给她个周末让她在老家多待两天。鑑于领导不清楚她的家庭情况，这个安排十分贴心了。陆唯真谢过了领导。
多了两天，是不是可以去那个度假山庄看看？陆唯真忽然冒出这个念头，虽然没有头绪，可想到那块地原先是她爸妈的，她就总想去看看。
至于慕钊……嗯，暂时不告诉他好了，等她到了宜宁再说吧。
于是，等慕钊知道陆唯真在宜宁出差的时候，她都从甲方公司出来了。正坐着计程车赶往另一个酒店。甲方公司离度假山庄太远，她做完事就准备换个酒店住。第二天去度假山庄也方便。
「陆唯真！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一贯冷静慕钊在知道她人在宜宁而且第二天就要去度假山庄的时候差点炸了。
陆唯真揉着耳朵把手机拿远了。「每天那么多人去，谁会注意我啊？再说我又不做什么，看看就走。」她辩解着。然而还没听到慕钊在说什么，她的目光就被路边的一群人吸引了过去。刚好前方红灯，计程车也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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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干嘛呀？」陆唯真远远地看见有人扯白布拉了条横幅，「还我弟弟性命，还我亲人公道」。
出租司机：「嗨，要钱的呗。」说着就打开了话匣子，「听你是本地口音，知道过年这边死了个司机的事吗？」
「看新闻了。喝酒醉死的对吧。」
出租司机：「对头，就那个。他家里人过年不叫他，人一死了他们就冒出来了。我听说他们不晓得在哪里知道了现在醉死一个，全桌赔钱。就非说他不可能一个人喝酒，跑过来闹事，要把一起喝酒的人找出来，赔钱给他们。我听说那个司机伤人坐过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看这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派出所也不远，他们在这里没人抓？」
出租司机：「说有这帮人证据，谁晓得呢？」
「什么证据？」陆唯真追问。
「好像说那个人过年那天给他哥哥打过电话，打电话的时候他周围好吵，一听就是一桌人吃饭喝酒。」?
66、抓现场
◎慕钊就到了？◎
「真的？他们录音了吗？」已经断了的线索突然峰迴路转，陆唯真一时忘形，声音激动。
出租司机有点奇怪：「哪个打电话会录音哦？要是录了音就去报警啦。」
「也是。」陆唯真冷静了一点。她回头去看拉横幅的那些人，车已经他们甩在后边横幅上的字看不清楚了。她对肇事司机的印象不深，隔这么远距离更不可能分辨出那些陌生人是不是真的是他的亲人，也只能继续跟出租司机聊天，「新闻不是说那个司机都没亲人了吗？我看挺多人的啊。」
「呵呵，那可不见得是亲戚。知道医闹吧？」出租司机问，「你以为闹事的都是家属？这么跟你说吧，有一帮人，专门吃这碗饭，帮人闹事，收到钱再分帐。南边往县里走那片，好多街熘子干这事，出了名的。」
陆唯真还抱着一点希望：「那肯定也得有证据才能闹吧？」
「还证据呢，只要能拿到钱，活人都能给他们说死了。人家吃的就是这口饭，只要有人想闹，他们就能闹。你看这几个还算文明的呢，还有些把要咽气的老人抬到医院，根本不是要给老人治病，只等老人咽气，他们马上把村里办白事那套搞起来在医院门口哭灵。」
「那也太缺德了，没人抓吗？」陆唯真随口评价，忍不住又往后边望了望已经看不到了的横幅。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靠什么生存的都有。只要有钱赚，抓不尽的。」出租司机老气横秋地说。
陆唯真深吸了口气，刚看到有人闹事就觉得线索没断是她太天真了。
「陆唯真！」一声嘶吼从手机里传出来。
糟糕，陆唯真一惊，勐然想起来她之前正在跟慕钊打电话，然后就把他给忘了！
「陆唯真！」慕钊又吼了一声，一通电话打到半截就没人讲话了，要不是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陆唯真跟人聊天，他肯定报警了。
「我在我在我在！！别着急，你等会我戴个耳机跟你讲话好不好？」终于想起来男朋友的陆唯真一边连声安抚一边摸出耳机戴上。这时候，车已经开到了酒店附近。
「你住在哪里？马上把定位发过来。还有，在我到之前你就乖乖待在酒店里，那也不许去！」慕钊听起来还是又急又气。
陆唯真反骨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喂，我是成年人了好吧。你是我监护人吗？」她看看天色，「而且这都几点了？你现在开车过来到了都好晚了，开夜车才不安全呢。我又不做什么危险的事。」
「我不开夜车，坐高铁过来，票都买了。」慕钊语速终于放缓了，但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不管你要做什么都等我来了再说，知道吗？」
啧，这个操心命。陆唯真想了想，他过来怎么也得两三个小时，这点时间够她干很多事了。于是乖巧地答应了：「知道了，那你注意安全。」
然而电话刚一挂断，她就迅速办好入住，把行李扔酒店房间里。自己揣上手机钥匙房卡这些重要物品刚要出房门，就被领导的一通电话定在了原地。
「办完了，工作小结我马上写完发过去。」陆唯真点头哈腰地挂了领导的电话，不得已拿出笔记本，用最快速度写完了这两天的工作报告。等按下发送键，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陆唯真看了时间，想着还得在慕钊赶到前赶回酒店，再也不敢耽搁，赶紧出了酒店。
她必须去会会那些拉横幅的人，不管他们是不是专业闹事的。
就像计程车司机说的那样，即使他们是专业闹事的，可背后肯定有肇事司机的亲属。万一，他真的是被人设计害死的呢？没准她偶然遇到他们就是老天在给她机会。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不想错过任何一点可能。
出酒店时已经是这个城市的下班高峰期了，原来十多分钟的路，陆唯真再赶回去愣是花了快半小时。还好她赶到的时候那些拉横幅的还没散场。
天色已经暗了，最后一抹晚霞把白色的横幅都映成了暖橘色。陆唯真走进他们，只见横幅附近守着的人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到五十多的中老年都有，除了横幅，他们还有一张印了司机照片写满他「冤屈」的防水布。陆唯真走进他们迅速瞄完了布上写的内容。大意和她刚听到的差不多，反正就是说司机是跟一群人喝酒喝死的。求路人帮找那晚一起喝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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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些，陆唯真又挨个审视这些人，试图从中找到一个和她记忆里的司机有相似之处的。大约是她看得太久，打量他们的眼神又不像单纯是好奇才靠近的路人。陆唯真把这些人看了一圈以后，其中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晒得很黑，一脸兇相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干嘛呢？记者？」男人上前先是谨慎地打量了一番陆唯真，大约是觉得她两手空空不像记者，顿时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皱着眉挥手轰她，「要玩去别地方玩。」
陆唯真没看出来哪个是司机亲戚，干脆直接问了：「你们谁是武建设的家属？」
她把人名一报，不光眼前兇巴巴的男人变了脸色，就连蹲坐在横幅附近的几个人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你谁啊？」男人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陆唯真，旁边坐着的人也慢慢围了过来。
陆唯真不动声色地往路边退了两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面前这个男人能听到的音量问：「这里没有他的家属对不对？你们是被喊过来闹事的。」
那男人上下打量着陆唯真，捏了捏拳头，把粗大的指节揉得嘎嘣作响。「就你？一个人来找事？」他轻蔑地从下到上把陆唯真扫视了一道。
「放心，我知道你们是哪片的，但我肯定不能戳穿你们，我还巴不得你们能闹成功呢。」陆唯真强作镇定地笑了笑，大拇指往旁边那块布一歪，比着上头肇事司机的照片说，「他年前开车撞伤了我，没赔就跑路了，我正愁找不到人呢！听说现在醉死的，同席的人赔的还不少。我也不多要，只拿医药费跟误工费。」
陆唯真这些话在来的路上就打过腹稿，说得极为顺熘，男人一下子真被她唬住了。虽然陆唯真看起来纤细文弱，可他们在外头混了那么久，多少也懂一点人不可貌相。再加上陆唯真跟他们讲话时用的是地道的本地方言，男人没敢轻举妄动。
「你是哪片的？」男人换了个问法。
「椿桥北。」陆唯真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都不眨地报上鑫哥的地盘，没再透露更多的信息。
男人做了个手势，刚才围过来的人又都退了回去。
果然，半遮半掩的最唬人。陆唯真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但是看他们的架势肯定不会为难她了。
男人看着慢慢她笑起来了：「原来是鑫哥的人，没看出来。抽菸吗？」
「不抽，怕牙黄。」陆唯真笑笑。
「难怪都说鑫哥要上岸，你是大学生？」男人问。
「毕业了。」涉及到自身的信息陆唯真惜字如金，绝不多说。只把话题往肇事司机身上引。
聊了一会，就知道了肇事司机的确有个哥哥，现在就住在附近的镇上。司机也联繫过他哥，说是想去他哥那过年。只不过他哥哥的儿子刚结婚，新媳妇第一年上门，他们嫌他做过牢，怕女方知道了不好，就没答应。
「啊？」陆唯真压低了声音，「不会就这么闹掰了才去喝闷酒的吧？」
「谁知道呢？」男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抖着腿吞云吐雾，「他老哥说就因为这事，年三十那天晚上武建设喝了酒，打电话到他家骂他。说他亲哥不让他回去过年，他也不会一个人过年，那有一桌子人陪他喝酒。」
「空口无凭啊。」陆唯真做出为难的样子。
男人拍拍她肩膀：「妹子，嫩了点。我们是法官还是律师？要证据还找我们？」
陆唯真蹲在他旁边，双手交叉搁在膝上：「话不是这么说的，闹的目的不是要钱嘛。案子是警察定的，现在人已经死了。钱只能找一起喝酒的人要。但是现在差的不就是一起喝酒的人的信息？这都没有，你们这不是打白工？」
男人这才刮目相看：「有点东西啊。那你说说，怎么弄？」
陆唯真想了想：「他年三十打电话的时候，他哥有听到旁边人讲话吗？口音或者对他的称唿什么的。他才来宜宁没几个月，认识的人肯定少，能在年三十陪他喝酒吃饭的人没那么难找吧？」
男人低声骂了句脏话：「还是鑫哥会找人，看我这都什么货色。长个脑袋就是摆设。」
「我只会纸上谈兵。」陆唯真赶紧说。
男人：「那也够了。哎，他真撞过你？」
陆唯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问他：「我刚才说的那些，有用吧？」
男人：「有。」
陆唯真笑嘻嘻地说：「那就行，到时候我拿钱你别心疼就是。」她故意装成和他们一眼只想要钱的样子。
男人不疑有他，直说交个朋友也值了。
陆唯真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跟男人要联繫方式，好同步信息。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她摸出了一看，又是慕钊。
「我接个电话。」陆唯真说着蹿得远远的。刚接通，就听见慕钊问：「你在哪？」
「我还能在哪，酒店啊。」陆唯真撒了个谎。
「酒店里哪来那么多车的声音？」
这耳朵！她都有意捂住话筒了。「那啥，我在房间里待着闷，就到楼下转转。」
「是吗？那你这一转可有够远的。」慕钊一字一句地说，「随便转悠能跑出去三公里？」
陆唯真一惊，慕钊就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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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7、跟踪
◎被跟踪了？◎
陆唯真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慕钊的影子。也对，他就是再牛逼，也不能让高铁提速啊。她灵光一现，迅速反应过来了，对着手机叫了起来：「好哇！你监视我！」
慕钊：「你不要岔开话题。你现在在哪？」
哼，监视她定位他还挺有理！陆唯真撇撇嘴，没好气地说：「在马路边上吸尾气。」
又开始耍脾气了，慕钊无奈。他就知道让陆唯真在酒店里乖乖待三个小时不可能，他这才查了一下她的手机的定位。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她的实时定位离酒店远着呢！看到定位，慕钊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可他毕竟不是超人。
「别闹，你在附近找个吃东西的地方，发位置给我，我快到站了。」他好声好气地说。
「才不要呢！这里是我老家，我比你熟。」陆唯真断然拒绝。不等慕钊辩驳，她又报出了高铁车次，问慕钊：「你坐的是不是这趟？到南站嘛，我这边去南站很近的，我过去接你。」说罢就把电话给掐了。
切，当她是小孩子吗？她现在很能干的好不好。陆唯真对着手机做了个鬼脸，略微思索后笑盈盈地跑回那个男人身边。
「哥们，我有事要先走了，不好意思，不如留个电话？有什么新的进展互相通个气。」
男人欣然同意，报了电话号码。「怎么称唿？」
「阿平。」
「那我叫你平哥吧。」陆唯真输入姓名，又自报家门，「你叫我小陆好了。」
交换完手机号，陆唯真就撒丫子去南站找慕钊了。
她刚撤离，阿平手下的人就围了过来。其中一个问：「刚才那妹子什么来头？真是严鑫的人？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阿平朝她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八成是，我试探了她几个问题都没答错。而且严鑫这两年摆明了想洗白上岸，是要招一些背景干净的文化人。」
「哎呀——起步早的就是好啊，资本攒够了，又能当好人了。」小弟扯着嗓子感嘆。
阿平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好意思说？你们几个猪脑壳，这么多天了还没人家妹子几分钟想得明白！」
「平哥，干我们这行不用太卖力，一不小心把自己送进去了怎么办？」一小弟嬉皮笑脸地说，旁边的小弟们都跟着笑了起来。
阿平不耐烦挥手：「去去，你们该干嘛干嘛，我想想接下来怎么弄。
———
去南站的路上不怎么堵，但陆唯真赶到南站的时候天也已经黑透了，她下了车，气喘吁吁跑到出站口，刚好赶上了慕钊那趟车到站。大量旅客从出站闸机涌了出来，陆唯真夹在接站的人群中使劲伸着脖子找慕钊，生怕看漏了。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要求来接人。
还好慕钊的身高气质足够扎眼，他出现的瞬间陆唯真就从人群中准确地捕捉到了。
「阿钊！」她跳起来朝他挥手的瞬间，慕钊也看到了她。
他一过闸机，陆唯真就朝他扑了过去。慕钊差点被她沖得倒退一步，抱住她转了半圈才站住了。
「哎？你行李呢？」陆唯真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左右摸了摸，软声问，「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呀？」
「不然现在能到？」慕钊把她从身上剥了下来。
陆唯真顺势牵住了他的手，半仰着头，朝他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慕钊使劲握了一下她的手，压着眉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别以为这样就能矇混过关。一会跟我老实交代刚才跑出去干什么了。」
「你不问我我也会说的。」陆唯真想想刚才得到的信息，心情又澎湃起来，眉飞色舞地说，「你肯定猜不到我刚才打听到了什么。」
慕钊看到她脸上那股得意劲，更担心了。只是车站人多眼杂，不方便说事，他只能先忍着。
他不说话，陆唯真还以为他在气自己没在酒店等他呢。她把手一甩，哼道：「我还没生气呢！你怎么知道我在哪的？」她说着眼珠转了转，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机是你送的，你是不是送之前就在我手机上装了监控软体？」
慕钊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你真能想，给你的时候是未拆封的新机！还有，手机都带定位，我想查还要额外装什么软体？」
陆唯真鼓着脸瞪他。
慕钊捏了捏她：「好啦，这是我第一次查你定位。又不会监听……」
「啊！你还想监听？！」陆唯真眼睛都要瞪成灯泡了。
慕钊：「我没有。」
陆唯真气鼓鼓：「哼！谁知道呢。」
「是我错了好不好？」慕钊一把搂过她的肩膀，「我饿死了，找地方吃点东西回去再聊？」
陆唯真生气本来就是装的，只不过是为了转移慕钊的注意力。慕钊喊饿，她就顺坡下驴了。只不过周五的晚上稍微好吃一点的馆子都要等位，两人刚好又都没有品尝的心情，找了个汉堡店买了份双人套餐就当晚餐了。
填饱了肚子，两人打车回酒店。下了车陆唯真才把她在计程车上看到有人拉横幅以及她去找人套话的过程完完整整告诉了慕钊。
慕钊听得眉头紧皱：「让你等我到了再说，你到处跑就算了，怎么还敢跟那些人呢套话？那都是些什么人啊，你一个女孩子，他们那么多男人，要是想对你做点什么你怎么办？你跑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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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们不是好人，我这不是把鑫哥搬出来了嘛！而且下班高峰期，就在大马路边上，他们敢对我怎么样？」陆唯真不高兴地说，「我搞到这么有用的信息，你都不表扬我，就先说我呢？」
慕钊恨得磨牙：「我还表扬你？你看你得意的，我再不拉一把你得飘上天了！」
他说着，忽然意识到，陆唯真从前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只不过她刚恢復记忆的时候心情压抑，本性没能显露。现在两人感情好了，她一天天活泼起来，本性也开始恢復了。这不正是他所期待的吗？就算她行事不那么稳妥，可能会带来危险，可是还有他呀，他一直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慕钊想着，心气顿时顺了，低头看到陆唯真还在一旁委委屈屈地低着头，特别惹人怜爱的样子。他哪还捨得说她？当下伸手揉了揉她头髮，哄道：「是，你能干，随便聊聊就套了这么多话出来。外边冷，我们先进去吧。」
陆唯真也不是真的要跟他闹脾气。慕钊说完以后她那股兴奋劲一消退，自己也感觉到了危险。可是她能怎么办呢？摆在她面前的就没有安全的路可以走。
「要一间标间。」在前台登记时候慕钊说。
啊？！陆唯真抬头看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呢，慕钊就摸了一下她脑袋，「一会把你的房间退了，我们住一间。」
陆唯真见慕钊表情严肃，好像只是出于安全才提议两人住一间房。两个人住一间是安全点，而且想想他俩都一张床上躺过，现在订个标间她再反对好像有点矫情。于是，她就把反对的话吞了回去。
可是等慕钊陪她去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陆唯真忽然发现不对劲。
「阿钊，你先别动。」陆唯真拉住要帮她收拾行李箱的慕钊，在行李箱旁蹲了下来，盯着箱子看了半天，「我怎么感觉我东西被人动过。」
她自言自语地嘀咕，慕钊却因为这句话瞬间汗毛倒竖。「你确定？」
陆唯真盯着箱子回忆了一会，认真地说：「嗯，我箱子里虽然弄乱了，但这些东西本来不是这么放的。」
她想想又摸出手机，翻了张照片出来。是她交完工作报告以后拍的房间。「你让让。」陆唯真拿着手机在房间里找了一会之前拍图的位置，然后比着先前的照片又拍了一张。同样的角度，能看出来她的笔记本被挪动了一个不明显的角度。
她拍照本来只是准备发工作群里给领导看，表示自己在认真工作，没想到意外地成了有人进来过的证据。
「这是黑店吧！」确定了东西确实被人动过之后，陆唯真又惊又气。
慕钊催她赶紧检查：「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陆唯真扒拉了一下：「应该是没有。我最值钱就是手机，随身带着呢。」她箱子里除了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是公司的设备配件，虽然不便宜，但是单拿出来一般人也不认得。要是为财而来，笔记本都没被偷，其他东西更不可能被偷走。
慕钊拉起她：「走，找酒店调监控。」
陆唯真也反应过来了，脸瞬间白了。「我是不是被跟踪了？」她小声问慕钊。
「别怕，有我呢。」慕钊握紧了她的手，也低声说，「走吧，一会就说你丢了贵重物品。」
「知道。」陆唯真绷着脸点头。
出了电梯，她瞬间化身悍妇，拽着慕钊冲到了前台，怒气沖沖地把房卡往柜檯上一拍就：「把你们值班经理找来，我才住进来几分钟东西就丢了！」
作者有话说：
汪
----?
68、窃听器
◎陆唯真没说话，却忽然展臂缠住了他的脖子◎
陆唯真冲过的时候，前台刚好有几个正在办入住的客人，听到她说在酒店丢了东西，顿时也不找身份证了，都退到一边看戏。
照理说客人丢了东西要找值班经理调监控前台没有阻拦的必要。可这个前台愣是跟他俩磨了好几分钟，反反覆覆地问他们丢了什么东西，确认是在酒店丢的吗？直到慕钊拿手机要报警，她才叫来了值班经理。
「经理。」前台姑娘跟看到救星似的迎了上去。值班经理沖她微一点头，那姑娘顿时有了主心骨似的，脸上的慌张之色一扫而空。
陆唯真跟慕钊交换了个眼神，然后继续扮恶人，要求他们立刻调监控。
「可以可以。」值班经理倒是没继续跟他们磨唧，当着他们给保卫科打了电话，然后就陪着笑亲自带他俩去看监控了。
不过在去调监控的路上，经理又跟打预防针似的提醒他俩：「有这么个情况我要跟两位说明一下，我们这个酒店开的时间长，有的监控还是十来年前装的，像素不太高。而且还有一些坏的也没来得及更换。」
「不会坏的正好是我们那层楼的监控吧？」陆唯真冷笑，说罢跟慕钊交换了眼神，进她房间的人如果是有酒店应和，那他们那层的监控多半是看不到了。
值班经理好脾气地笑着：「不至于那么巧。」
结果真就那么巧，满墙的监控屏幕，黑屏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可刚刚好能拍到她房间门口的摄像头是坏的。
「新的还没到，到了也要调试，怎么都要下个月才能装好。」监控室的保安说。
「真是不好意思，您丢了什么东西？确定是在我们酒店丢的，我们一定照价赔偿。」值班经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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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打断他：「不急着赔，电梯监控没坏，看电梯监控吧。看看她房间没人这段时间上了这层楼的都是什么人。」
「那有什么用呢？这么多客人也要进出。」值班经理说。
慕钊不为所动：「有没有用总要看了才知道。」说着看了陆唯真一眼。
陆唯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啊，看了才知道，你们拦着是不是监守自盗？」
「那不可能！我们绝对不可能干这种事情。」值班经理矢口否认。
拉扯的结果就是同意他们调电梯监控，慕钊专心致志地看监控，陆唯真则在一旁跟值班经理和保安打口水仗。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慕钊终于抬头了：「大堂里的监控是好的吧。调两个时间点的就行。」他准确地报出了精确到分钟的两个时间。
保安刚把视频拉到他指定的时间点，没一会就见一个男人在前台拿了什么东西，进了电梯。而在下一个时间点，男人又回到了前台，刚好能看到他把房卡还给了前台就离开了，没有任何结帐的动作。而从他拿到房卡到离开，一共只有十几分钟。
「这人是客人？」慕钊问。
值班经理凑近屏幕，辨认了一会：「哦，他是我们后勤部的电工，应该是房间有点线路问题找他来看了一下。老员工了，不可能偷东西的。」
慕钊：「可是我行李真的被翻过了，我出门前有做记号的。你把人找来跟我们对质。」
值班经理态度终于强硬了起来：「我们没这个权利，不如你们还是报警吧。警察来调查我们肯定配合。」
他们根本没丢东西，报个屁的警。陆唯真心眼一转，开始跟慕钊撒娇：「报了警监控也好不了，我今天都累死了。」
慕钊心领神会：「那换家酒店休息吧，不就是项鍊嘛，我再给你买一条就是。」
两人一唱一和，搭好了台阶。值班经理也就坡下驴，又客客气气地领着两人回到前台，给他们办了退房手续。
拖着行李箱出了酒店，陆唯真紧绷的神经却还是没能松懈。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一切走近他们的人。等周围没人了，才小声问慕钊：「真是窃听器？」她看嚮慕钊手里拿着的那瓶饮料，她知道里面沉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设备，是他刚从她行李箱的轮子空隙上抠下来的。
「应该是。」慕钊揽住她，「先找地方休息吧，很晚了。」
陆唯真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万一又有人装窃听器呢？」
「哪有那么容易。他们在你行李箱上装窃听器不也要等你离开吗？」慕钊晃了晃瓶子，「而且我们大张旗鼓调监控的时候他们应该就知道这东西没用了。」
陆唯真从他手里拿过瓶子，对着路灯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你说，我是不是还挺重要的？他们怎么还给我上窃听器呢？直接弄死我不是更方便么。」
「别瞎说。」慕钊使劲搂紧了她，「法治社会呢！」
陆唯真点头：「也对，估计弄死我风险也挺大的。毕竟我又不是什么社会闲散人员，也没有自杀的理由。所以他们就先给我上窃听器，看我知道多少内情，值不值得弄死。」她话音刚落，就被慕钊抱住头亲了一下。
「别想了，先休息明天再说吧。我订好酒店了。」慕钊把订酒店的页面给她看，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陆唯真「嗯」了一声，情绪没有丝毫的好转。
慕钊定的还是标间。两人进了房间以后，陆唯真就神经质地把角角落落都摸索了一遍，甚至想把被褥拆开来看。
「没那么夸张，他们得多神通广大才能预测我们的行踪还赶在我们入住前安装窃听器？再说了，这间房是我临时指定的楼层。」慕钊安抚她，说归说，为了让她安心还是拿出手机检测了一遍房间里的无线设备。
陆唯真这才慢慢放松了些，只是情绪依然不高，进了房间以后都不怎么讲话。
慕钊都洗完澡出来了，见她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
「怎么了？是被吓到了吗？」慕钊挨着她坐下。
陆唯真抬头：「阿钊，我突然觉得我爸妈的死肯定不是自杀那么简单，我再追查下去说不定、说不定会遇到同样的事。」
慕钊看着她，没有急于否认，却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一定要知道你爸妈去世的真相？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陆唯真嘴唇翕动，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可目光却无比坚定。
慕钊慢慢微笑起来：「我知道了。」
陆唯真茫然地啊了一声：「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的决心了。」他摸摸她的头，催促，「快去洗澡睡觉。」
陆唯真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让慕钊不要管她的话。看慕钊的反应就知道，他一定不会答应。
也就是说，他俩的安危都系在她的一念之间。陆唯真心事重重，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才迷迷煳煳地睡着。
当晚就做了个梦，梦里爸爸妈妈还好端端地活着。慕钊也在她家里做客，跟她爸妈相谈甚欢，谈的好像还是他们的婚事。她爸妈对慕钊特别满意，爸爸还得意地跟妈妈说：「你看，我早就说这小子对我们家真真有企图，你还不信呢！还是男人最懂男人。」
陆唯真看着他们聊了一会，恍惚间好像觉得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她终于插嘴：「爸爸，你怎么一点嫁女儿的伤感都没有啊？我是捡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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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页
妈妈拍了她一下：「这么好的女婿，我们有什么好伤感的啊？高兴还来不及呢！就你这种只晓得吃喝玩乐的，能拐到小慕这样的女婿那是我们祖坟冒青烟了！」
陆唯真噘着嘴：「我哪里什么都不会？我能干得很！我上大学就勤工俭学了……」她声音戛然而止，对啊，她爸妈怎么会让她勤工俭学呢？她家破产了吗？陆唯真脑子混乱起来，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刚才还笑呵呵地围着她坐着的爸爸妈妈还有慕钊一瞬间都风化般消失不见了，周围的环境也从温暖的家变成了冷风四起的荒郊野外。
「爸爸？妈妈？慕钊？」陆唯真恐惧地唿喊着，回应她的只有唿唿的风声。
她茫然地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下意识地低头，只见脚下躺着一具尸体，是慕钊。
陆唯真一下子惊醒过来。
「做噩梦了吧？」慕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这才意识到，她还好端端地躺着酒店客房里，而慕钊正隔着被子抱着她。
陆唯真抬头看他，小夜灯柔和的光线中，慕钊显得温暖又真实。她攀上他胸口，隔着薄薄的睡衣感受着他身体的体温。
慕钊被她摸得浑身一震，还没等拨开她的手，陆唯真就一头扎进他怀里，把他抱得紧紧。
「梦见什么了？跟我说说。梦说破了就没用了。」慕钊柔声哄道。
陆唯真喉头滚动了几下，终于憋出了两个字：「真的？」
「当然。」慕钊轻笑着揉了揉她后脑勺，「我骗你干嘛。」
陆唯真埋在他怀里不肯抬头，闷声说：「阿钊，我梦见你死了。」说完，她才发觉，她出了一身冷汗，上半身都快湿透了，此刻露出被子外边的地方一阵阵发冷。
慕钊也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你知道吗，梦见人死是吉兆。添寿的。」
「真的？」陆唯真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你当你是先知，还能做预知的梦啊。年轻人，不要那么迷信。」慕钊笑着说，说罢低头在她嘴唇上安抚似的印了一下。
陆唯真没说话，却忽然展臂缠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又热烈地回吻了上去。
慕钊先是一怔，随即便用更勐烈的热情回应了她。
作者有话说：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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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9、要不要
◎删了◎
慕钊脑子还懵着，不久前他被陆唯真的叫声闹醒。见她大约是被梦魇着了，便赶紧去她床上安抚她。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没想明白为什么陆唯真做噩梦和突然主动吻他之间有什么联繫，而且他当下也没那个余力去思考这种问题。
深夜，床上，还被心上人主动吻住，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傻子也知道先亲了再说。
陆唯真的吻来得急切又慌乱，根本就是一顿乱啃，小尖牙在他嘴唇上磕出了细密的疼。慕钊托住了她的后颈，制住了她毫无章法的吻法，然后很快掌握了主动。唿吸之间就把陆唯真放倒，压到了身下。
「可以吗？」他吮吸着她脖颈脆弱的皮肤，声音低沉。
陆唯真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他的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像还是没有从刚才荒谬又真实的梦境里走出来。惊醒前的那一幕像是刻进了她脑海里一样。她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慕钊躺在荒草丛中毫无生息的样子。
她打了个哆嗦，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慕钊的头髮。柔软细密的头髮，带着他的体温，和他印在她胸口的唿吸一样真实得令她安心。她感觉到了衣服下摆被他撩起，可向上摸索的手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慕钊低喘着抬起头来。
看到陆唯真表情的瞬间他不由愣住了。陆唯真咬着嘴唇，即使在暖调的小夜灯下，依旧能看出她脸色惨白。刚被她撩起的欲，望顿时消退了大半。「噩梦吓出来的？」慕钊平息了一会唿吸，尽可能用不带情，欲的声音问她。
陆唯真想回答，可这时才发现不但嗓子里像是塞了棉花一样发不出声音，就连咬着嘴唇牙齿也因为颤抖牙关紧锁，一时竟松不开。
慕钊见状，抱着她的腰背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胸口上。
「因为梦到我死了吗？」慕钊用手指梳了梳她方才睡乱了的头髮。
陆唯真贴着他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听着他的心跳，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一个肯定的音节。她要找到她爸妈死亡的真相，她不怕自己因此送命，可是慕钊不行，她没法不怕慕钊死。她没法想像身下这具温暖的身体变得冰凉僵硬。
——删了
「唯真！」他喘着气，把她不安分的手捉到胸前，低头轻吻了一下。「不要勉强自己，你现在状态太差，喏，嘴唇都要咬出血了。」他摸了一下她一直紧咬的嘴唇，无意的安抚帮她放松了牙关。
陆唯真狐疑地打量着他，慕钊脸上潮红未退，一点不像他说的那么清心寡欲。「你不想要我吗？」她说着碰了碰他的喉结。
慕钊浑身哆嗦了一下，把她那只作乱的手也擒住了。「要。但是不是现在。第一次，我不想你受伤。」他粗声说，「你浑身都绷着还一直在发抖，自己没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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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页
——已删
环抱着她的体温骤然消失，陆唯真一时间竟有种说不清的失落感。她听见浴室里水声响起，忽然下了决心。
——此处删掉200
等洗完澡回到床上时，陆唯真什么都已经没力气去想了，沾枕就睡死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慕钊刚拿了早餐外卖。陆唯真坐了起来，这才感觉到腰酸腿软。她撩开衣摆检查了一番，发觉腰上居然有几个青指印！这人是用了多大力气？！
「怎么了？」慕钊放下外卖袋，快步回到了床前。
陆唯真条件反射地要盖住腰，却没能快过他。慕钊勾住她衣摆，轻抚过被他掐青了的地方，微凉的指尖在她身上激起了一串电流，从腰间直窜天灵盖。陆唯真使劲拉下衣摆，不让他碰了。
慕钊也没再阻拦，亲了亲她脸颊，脸上都是餍足的微笑：「对不起，下次我一定轻一点。」
陆唯真把脸埋进被子里，还想顺便埋了昨晚过于奔放的自己。
「起来吃早饭还是我给你拿过来？」慕钊笑眯眯地问，听声音就知道他心情相当愉悦。
「我起来。」陆唯真说着赶紧往身上套衣服，昨晚奔放过后，她现在一看到慕钊就忍不住回想昨晚的情景，搞得她起床后目光都有意识地躲着慕钊。
慕钊把早餐拿出来一一摆好，又问她：「一会我们租个车过去？还是坐度假山庄的旅游专线？我打听过，我们住的酒店就是一个上客点。」
陆唯真坐到桌前，低头搅着碗里的粥。「不去了。」
慕钊顿了顿，重复她的话：「不去了？为什么呀？你不是为了去那里看看才特意留在宜宁的吗？」
陆唯真：「不想去了。」
慕钊收起笑容，把椅子往她旁边挪了挪：「因为昨晚的梦？」
「嗯。我怕。」陆唯真把粥搅成了煳煳，还一口没吃。
慕钊嘆口气，拿过了她的粥碗。「别虐待粥了。」他歪头去看陆唯真，「你不想去我们当然不去。但你得告诉我，今天不跟我去，你是不是打算以后自己一个人偷偷去？」
陆唯真被他一眼看穿，慌忙否认：「没有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起床脑子没醒透，她嘴里说的和脸上的表情是截然相反的答案。慕钊当然不上当。
他低头舀了一匙粥，在唇边碰了碰试温，再送到她嘴边。
「我自己来。」陆唯真赶紧抢下汤匙，把里面的粥一口吞了。
慕钊：「还是租车去吧，自由点。」
「我……」
「我说过，别想撇下我。」陆唯真刚起了个头慕钊就打断了她，声音里多少带了点情绪。可才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太兇了，赶紧放缓了语气，「你做噩梦就是被吓到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再说了，我们一起过去，真遇到什么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好歹有个商量不是？」
陆唯真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
度假山庄位置虽然偏，但去那边的路上车可不少，还看到了满载着乘客的旅游专线。这天天气不错，又逢宜宁春暖花开的季节，一路上春意盎然，看得人心情都跟着明媚起来。
可慕钊余光瞄见陆唯真却一直心事重重地盯着窗外。他正酝酿着说点什么，就听陆唯真忽然说：「其实过去看一眼也没什么用。我都没想好要做什么。」
陆唯真望着窗外说。建度假山庄的那块地虽然以前在她爸妈手里待过，也可能跟她爸妈的死有间接的关系，可是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去看了以后她能做什么？她是一点底都没有。
慕钊分神瞄了眼她：「别想太多，没用就没用呗。反正现在是赏花的季节，听说那边种了不少桃花跟海棠，就当春游好了。」
陆唯真有些意外地望向他。「你现在挺想得开的。」
慕钊：「嗯？」
「就是觉得你以前心态好像没这么松弛。」陆唯真回忆着说，「以前上学的时候你做事都有计划，还必须有结果输出。怎么现在感觉我俩好像反过来了。」
时间和精力都跟生存挂钩以后，体验成了奢侈品，她也变成了那个事事都讲求结果的人。
「近『猪』者赤，都是被传染的。」慕钊笑道。
「呸，你才猪！」陆唯真下意识地反驳。
慕钊懒洋洋地说：「我可没指名道姓啊，小猪怎么就承认了呢。」
日，这是什么小学鸡吵架？陆唯真忽然反应过来，拍了他一掌。
「女士，行驶途中，请勿骚扰驾驶员。」慕钊学着机器声音发出「警告」。
陆唯真终于被他逗笑了：「行了，你好好开车，别逗我了。」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到了度假山庄附近，再往前居然车流居然排起了队。
「怎么回事？这地方还收门票吗？」陆唯真惊讶，攻略上没写啊。她放下车窗，跟旁边车的司机打手势，等那司机打开车窗，她就问：「你好，请问去山庄赏花要买门票吗？」
司机大哥：「不用门票，不过要预约。最近去看花的人太多了，限流。哎？你们没预约啊？」
陆唯真摇摇头：「不知道啊，特意从外地赶过来的。我以为不住里面不用预约呢。」
司机大哥：「那你们车估计进不去了，要不你们找个别的地方停车，再跟门岗说说好话，让他们通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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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页
「谢谢。」陆唯真跟人道谢过后，关了窗，有点颓丧地望了眼慕钊。「对不起哦，我没做好攻略。」
慕钊望了眼车流：「没事，限流估计就是营销策略，应该没那么严格。」
陆唯真贊同地点了点头：「他们宣传是『贵族享受』人多了肯定影响在里面订房的客人的『尊贵感』。」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找了个岔路口，把车开去附近的停车场。
他俩停好车走到门口才发现，山庄的行人入口是刷身份证的。陆唯真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先刷了一遍，果然，机器不给过，说她「未预约」。他俩退到一边，正打算找门岗的工作人员通融通融。还没等开口，那人却忽然从里面出来了，打量了他俩以后，问：「请问是陆唯真小姐吗？」
张口就叫出她名字虽然让陆唯真感到意外，可想想刚才刷过身份证，人家知道她名字也正常。于是她点了点头。
那人打量了一下慕钊又说：「两位请跟我来。」说着拿出了他的员工卡，带他们走员工通道进了山庄。
「你们不是要预约吗？我们刚才刷身份证都不让进。」陆唯真问。
工作人员微笑：「您是我们的vip客户，不需要预约。」
陆唯真&慕钊：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说：
我就看看还能删多少?
70、座上宾
◎明明是没见过几次的人，语气却慈爱得仿佛是疼爱她的长辈◎
「我都没来过，怎么可能是vip？」陆唯真狐疑地打量着工作人员。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刚才已经通过您的身份证信息确认过，您确实是我们山庄的vip客户。接您的车很快就到，请在此等候。」工作人员十分肯定地说，还抬手请他们站到机动车道旁边的安全岛上。
慕钊和陆唯真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眼底都是疑惑。他们来之前设想过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形，但唯独没有想过他们会突然变成座上宾。
「他还没刷卡呢，不用验身份？」陆唯真指着慕钊问工作人员，慕钊还没刷身份证。
「不需要。」工作人员解释，「您的vip等级可以免费携亲友入住山庄。」
陆唯真挑眉，她这突然冒出来的vip等级好像还挺高？
慕钊碰碰她，戏嚯：「我沾你光了。」
陆唯真送他个大白眼小声啐他：「还沾光呢，搞不好就是个鸿门宴。」
慕钊附耳，故意问：「那怎么办？现在回去？」
陆唯真：「……好奇心不允许。」
「我就知道。」慕钊笑了起来，把她往怀里一揽，还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髮。
陆唯真看他笑得轻松，就顺势靠到了他肩膀上，跟他咬耳朵：「你不怕啊？万一把我俩骗进去灭口了呢？」
「嗯——」慕钊拖长了尾音，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那就没办法了，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陆唯真扑过去捏他脸，慕钊笑着躲开了，闹了一会后抓住了她的手：「不会的，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一次弄死两个风险太大了，不划算。」
「说得也是，不过还是发个朋友圈吧。」陆唯真把慕钊的头按低，拍了张带大门背景的合影，加了个醒目的红箭头，然后配上了定位跟文案：周一没回去上班请来这里索要遗体。
两人后面半开玩笑的话没控制音量，一旁的工作人员听得想翻白眼，以为领导安排了俩神经病进来。好在这时候接他们的车来了。
陆唯真跟慕钊顺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开来一辆黑色的宾利飞驰，一会就在他们跟前缓缓停下。车上下来个180+的帅气司机小哥，身着制服，还戴着白手套。他下车跟工作人员确认过他俩的身份以后就彬彬有礼地替他俩拉开了车门。
特殊待遇加豪车的场面略显隆重，他俩还没上车不远处已经有游客举起手机拍他俩了。
刚才开玩笑说得轻巧，真正坐进车里驶向未知的目的地时，两人都有些紧张。虽然清楚对方弄死他们的可能性很低，可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而且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鑑，他俩担心车上有监听设备，甚至没敢多聊天。司机小哥也很有职业操守，专心做工具人，不找客人聊天。
车开进别墅区以后，陆唯真估摸着要到地方了，忍不住向司机小哥打听是谁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这我不清楚，我只负责接送客人。」小哥如是说。
山庄的别墅区只有订了房的客人可以出入，一进别墅区，刚进门那会人头攒动的场面不见了，环境称得上清幽。车缓慢地驶过联排别墅群，最后绕过人工湖，上了坡，停在了一栋独栋的三层楼别墅前边。
车刚停稳，别墅管家已经迎了上来，管家身材精瘦，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款式一眼就看得出是在模仿英国执事。
切，在社会主义国家装哪门子13呢？陆唯真偷偷吐槽。
慕钊可跟着管家进了别墅以后发现，别墅内部装潢走的也是復古的欧式贵族风，一楼客厅上头挑空，向阳的一面开着几扇瘦长拱顶的落地窗，丝绒质地的厚重窗帘从两层楼高的天花板上悬垂下来。陆唯真和慕钊扫过客厅的装潢，发觉就连装饰油画和各种摆件，甚至桌上的鲜花都搭配得十分别致。虽然很装，但是居然装到位了。
细节见真章，不说硬装，光客厅里这些陈设和维护费用都得不少钱。陆唯真跟慕钊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套别墅多半不是轻易对外开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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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页
陆唯真问管家：「这里是专门招待vip客户的地方吗？」
管家神色骄傲：「不止，这里只招待文总亲自邀请来的客人。」
文总。
陆唯真跟慕钊对视一眼。猜测轻易被证实，她心里反而更没底了。
管家已经开始给他俩介绍起房子的布局了：「客厅后面是茶室，左边是餐厅，再往里是中西厨，负一楼和负二楼有健身房跟影音厅，您二位的套房在二楼，三楼的楼顶花园可以逛，不过房间不对客人开放。」
陆唯真又不是专程来玩的，根本没兴趣了解这些，她不等管家说完就打断他：「文总请我们过来他怎么不在？」
管家微微一鞠：「文总临时有事走不开，所以吩咐我先招待两位。」
「多久能到？」
「不好说。」
等于没说。问不出什么东西，陆唯真也懒得跟他聊天，拉着慕钊上了二楼。二楼套房带了个露台，他俩上楼就去露台上讲话了。
从二楼的露台望下去，刚好能俯瞰整个别墅群，陆唯真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这栋别墅差不多建在山庄的最高处，视野非常开阔。然而心里有事，风景再好也没法入眼。
「故弄玄虚，也不知道要干嘛！」陆唯真被吊了一路的胃口，这时候已经有点焦躁了。她踢了踢栏杆，问慕钊，「你说这个文总把我们弄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钊也不解，只能瞎猜：「会不会是有什么话想跟你聊？他跟你爸妈关系怎么样？」
陆唯真回忆了一会：「我好像就跟着爸妈见过他两次，还都是在商务宴请的场合。感觉只有合作关系，没什么私交。」
慕钊这下也全无头绪了，只能拍拍她：「来都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们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文总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了，陆唯真拿他和记忆里的人对比，感觉他确实老了不少，看上去少了一分精明多了些和蔼。
「陆唯真。」一照面，文总就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好多年没见，变大姑娘了。这位是你男朋友？」
明明是没见过几次的人，语气却慈爱得仿佛是疼爱她的长辈，陆唯真压下满心不适，给文总做了介绍。
「幸会幸会，两位小朋友，吃饭了吗？」文总笑容可掬地问。得到否定的答案以后，文总就招唿手下安排午餐了。「正好我也饿着，一起吃个便饭吧。」
饭菜安排得丰盛，可陆唯真根本没胃口。每道菜浅尝辄止，吃了个七八分饱就放了筷子。
「菜不合胃口？」文总问。
陆唯真也不绕弯子了：「文总，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把我们请到这里肯定不是让我们来吃饭的。」
文总笑了笑，放下筷子，拈起湿毛巾擦手，边擦边说：「你还真是老陆的女儿，没耐心的性格都一模一样。也行，吃饱了我们就换个地方说话。」
慕钊跟着他俩起身，然而到了三楼，文总在小会客厅前停了下来，徵求陆唯真的意见：「要不让他在外边等会。一会恐怕会聊到些你父母的私事。」
什么意思？慕钊眉头微动，陆唯真想也没想：「没关系，他可以听。」
「行吧，你不介意就好。」文总也不坚持。
小会客厅就在二楼套房的上边，也连着一个小露台，从小露台往外望，同样可以俯瞰山庄。文总一进会客室就信步走向露台，他指着远处开得正盛的花海：「这里最早是政府打算建工业园的地方，后来因为位置不合适改地方了，这一片也荒了下来。我要买下来建这个山庄董事会很多人都不贊成。后来还是请了一位大师，咬定这块地风水非常好，还旺人，这才通过了买地的决议。」
旺人？当年她爸妈也这么说，可结果呢？陆唯真喉咙干涩。
「现在看，这块地买得好啊。你爸妈……当年眼光是好的，就是差了那么点运气。」文总感嘆。
「我爸妈真的是自杀吗？」陆唯真幽幽地问。
文总转身看她：「你觉得呢？」
陆唯真声音平板：「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他们如果是自杀，徐高远为什么还想弄死我。」她没有解释前因后果，如果文总是幕后的人，他应当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文总先是看了眼慕钊，然后在露台的小圆桌边坐下了。「你俩也坐吧。」他招招手，见陆唯真还杵着，又说：「小朋友，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那个徐高远就是我找去害你的？」
「没有。」陆唯真实话实说，徐高远的段位太低，她不觉得文总这么没水平。
文总笑笑：「那就是觉得你爸妈的死跟我有关，那个徐高远是参与者，知道一点内情看到你就心虚，所以先下手为强？」
陆唯真情商终于上线：「猜测没有意义，我愿意听您亲口说。」
文总欣慰地点了点头：「还算懂事。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就告诉你这事我是怎么知道的吧。今年元旦你是不是去找了你的顾阿姨打听徐高远？她老公老李跟我刚好有点交情。大概一月以前，我们一起吃饭，他把这事告诉我了，我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
「早些年徐高远是跟过我一段时间，他这个人有个优点，脑子转得快，主意特别多。别管主意正不正，反正用他的人能把关就行。不过后来我发觉这人心术不正，就疏远他了。他在我这里找不到出路很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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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页
陆唯真看看慕钊，两人又一齐把目光投向文总。文总这个讲述方式，感觉还有挺长的故事要说。
「知道他后来去哪了吗？一家民间借贷公司。」文总意味深长地看向陆唯真。
陆唯真心里咯噔一下，就听文总继续说：「民间借贷是体面点的说法，其实就是帮人放高利贷。你爸妈找他公司借过钱。」?
71、触类旁通
◎没有能跟父母共患难，是她这辈子都卸不下来的十字架。◎
会客室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了。
陆唯真面色未改，而桌面下的手却无意识地攥紧了椅面，手背绷得青筋暴起。六年了，她一直在追寻的真相好像就摆在眼前，可是她却突然惧怕揭开它。
但文总显然是在给她时间思考，言未尽却不往下说了，只是看看她又看看慕钊。
难怪他一开始要让慕钊迴避，大约是觉得这是她的「家丑」。陆唯真咽了口唾沫，看了眼慕钊，慕钊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只用一个笑容，陆唯真心就安定了下来。
「文总，您知道什么大可直说，我到这里就是想知道真相，已经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
文总脸上流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略一思索还是答应了陆唯真：「你既然做好了心理准备，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是这样，在你爸妈自杀之前，他们的公司已经亏损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当时他们手里最有价值的资产就是这块地。」文总指了指脚下。
「出售这块地就获得足够的周转资金。但那一年房地产行业刚好也在低谷，你爸妈又对这块地寄予了非常高的期望，捨不得低价卖出。银行的贷款额度又不够周转，只能找民间借贷公司借钱了。不过我听说那时候他们投资的一家新型科技公司正在准备上市，你爸妈把希望都压在了那上面。只要成功上市，他们的困局就能解开。」文总说到这里，抬了抬眉毛，摊手，「可惜，他们赌输了。那家公司最终不符合上市条件，上市失败了。」「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高利贷到期，逼得太紧，老陆他们……」
文总十分遗憾地摇摇头。
陆唯真紧抿着嘴唇。她家公司亏损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她记得高中二的时候爸妈说星洲的生意不理想，撤回了老家，是从那时候就已经在亏损了吧。对了，她爸妈还问过她要不要跟着转学回宜宁，可是她那时候有慕钊，压根没考虑过回去。爸妈也顺着她的意思，让她继续留在星洲上学。
那时候的她住着高档小区的房子，家里还请了阿姨照料她起居，吃穿用度一如从前。这笔开销在公司赚钱的时候当然算不得什么，可她爸妈都已经到了需要借高利贷才能维持公司运转了，竟然还要供她继续过大小姐的生活。
陆唯真头脑发僵，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放缓了流速。哪怕过去了六年，哪怕她在这六年里遭了不少罪，想起这些过往，她依旧没办法不自责。没有能跟父母共患难，是她这辈子都卸不下来的十字架。
但是即使在极度自责的时候，大脑还勉强保持了一丝理智：「可是，这笔债务，我从来没听说过。」照文总的说法，爸妈向徐高远公司借贷的金额绝对不小，可是他们去世以后，那么多追债的人里却没有徐高远。
文总神情从容：「你没听过很正常。姓徐的孙子根本不敢去找你。」他点了一下桌面，跟她分析，「我估计，你爸妈跳楼多半也被是他们逼急了。他们那个公司，就是个非法放高利贷的□□，平时民不告官不究。可是你爸妈这么一跳，一下子两条人命，警方查起来他们撇清关系都来不及，还敢追债？」
是么？
陆唯真望着桌面愣了一会，她被要债的人逼得无家可归的时候，被人打断了手指的时候，心里也怨过她爸妈，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一声不响地给她留下这么个她无法收拾烂摊子。可现在才突然发现，她爸妈已经用那一跳挡掉了大部分的债务。公司用于经营欠下的债务，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无需偿还。
所以他们选择自杀，是因为他们觉得那才是最优解对吗？可是他们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给她选择的权利，他们从来就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一起担起责任。
陆唯真以为自己会哭，可眼膛却干涩得一丁点湿意都没有。这一瞬间，她心里空旷得仿佛寸草不生的戈壁滩，大风唿唿刮过，把身体里的热气都给带跑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没有洞啊，风是从哪里吹来的呢？
「唯真。」慕钊覆上她的手背，紧紧团住。陆唯真的家事他无权发言，能做的只有坚定地陪在她身边。
陆唯真转头，在他眼里看到了溢出来的心疼。她忽然有点想笑，然后就真的笑了起来：「我没事。」一开口才发现她嗓子都麻木了，发出来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
「真没事，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陆唯真清了清嗓子，沖慕钊眨眨眼让他放心，又转向文总。「对了文总，我之前也没跟您联繫过，您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
文总呵呵一笑：「小朋友，是不是还在怀疑我呢？」
陆唯真也跟着他笑：「怎么会呢，您是我爸妈的朋友，我只是好奇。」
文总：「哎呀，你爸妈的那块地现在在我公司名下，造谣你的徐高远又在我手下做过事，你要是完全不怀疑我，我都要觉得你脑子有点问题。我知道消息以后就想着，你早晚会找过来的，早就跟这里的员工打好招唿了。你今天一到我就知道了，要不是临时约了人我早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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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解释乍听起来好像没毛病。陆唯真想了想说：「其实徐高远不止造我黄谣这么简单，他好像想弄死我。」
文总一下子坐直了，十分惊讶地问：「他还干什么了？」
陆唯真把车祸过程简述给了文总：「可惜没证据了。我现在找不到徐高远，那个司机也死了。」
文总脸上的惊讶更明显了：「死了？怎么死的？」
陆唯真把新闻翻出来给他看了。
文总面露愠色：「这孙子！又蠢又毒！」骂完徐高远，他又说，「我估计他以前那个团伙怕他乱搞捅出篓子，所以才把他从江东市搞走。再黑的组织也没有想惹上人命官司的，他们应该不会找你了。」
陆唯真抿唇：「可我昨晚住的酒店还被人偷闯了，甚至还给我行李上装了窃听器。」
文总看了陆唯真手机里存着的窃听器的照片。啧啧道：「有可能是怕你寻仇。这几年扫黑除恶力度很大，他们这是做贼心虚。不过我觉得，为了安全，你就不要去找徐高远了，没必要近期也别回宜宁。」
陆唯真「嗯」了一声，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文总的秘书在外边说：「文总，您的电话，方总打来的。」
「就来。」文总说着站了起来，陆唯真和慕钊跟着他站起来。文总接过秘书递来的手机进了书房，陆唯真他俩则一齐下了楼。
到了一楼，管家已经在客厅茶几上备好了水果点心。陆唯真刚才有点用脑过度，看到水果点心才发现中午吃的那两口饭早都消耗光了，她谢过管家就拉着慕钊坐下来一起补充了点能量。
没一会，文总也从楼上下来了。
「两位小朋友，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你们自己玩吧，就当在自己家里，别客气。」文总跟他俩挥挥手。
陆唯真站了起来：「文总，我们也准备回去了，在这等着您忙完跟您打声招唿呢。」
她这么说，文总也不再劝。「行，你们怎么过来的？」
「开车，车就停在门口。」
「那我捎你们一程。」
「谢谢文总。」
「不要那么客气，老陆的孩子就是我侄女了。以后你们想来玩随时来，住这里不要钱。」文总慈爱依旧，陆唯真只得又微笑着客套了一番。
等到了门口，跟文总分开，她脸上的笑才终于敛去。
文总的车从视野里消失，陆唯真即刻回身抱住了慕钊，汲取着他身上好闻的雪松香气，紧绷着的神经才松弛了少许。
慕钊回抱住她，一会从她头髮上拈了点东西。
陆唯真抬起头，摸了摸他拈过的那撮头髮，只见慕钊伸出的手指上沾着一片粉红的花瓣。她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株海棠树下。陆唯真突然想起来，他们从这个热门赏花景点进出了一趟，竟然一点没欣赏到繁花如云的风景。
好可惜。
她从慕钊指尖揭起那片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手心里，握紧了。「阿钊，对不起。」
慕钊愣了一下，马上紧张起来：「干什么道歉？你不会又打算跟我说分手吧？」
「才不是！」陆唯真一下子又抱紧了他，「我再也不会推开你了，除非你不要我。」
慕钊眨眨眼，话题跳跃得有点快啊，但他还是很快接上了：「怎么想通了？」
陆唯真依偎在他怀里：「我那时候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你肯定很难受吧。」
「那算什么。」慕钊摸了摸她的头髮，当时的气愤和痛苦现在想起来好像都隔了一层雾，变得模煳了。何况只要想想她这些年的遭遇，他对她只有心疼，哪还有怨恨？
陆唯真却说：「你知道我说那些话的原因以后肯定很痛苦。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
慕钊忙说：「不是，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是我的错。」
陆唯真捂了一下他的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有时候挺恨我爸妈的，他们自以为是的『为我好』，却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其实如果他们早点告诉我家里负债了，我肯定能快点成长起来，他们说不定都不至于自杀。可是我那么怨他们，却还是做了跟他们一样的事。我觉得你去找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对未来的发展肯定更好，也怕你现在选择了我影响了前途以后会后悔，所以才一直把你往外推。」
「我不会后悔。」慕钊插话。
「听我说完嘛！」陆唯真打断他，「我现在想通了，我要是用这种理由不跟你在一起，你以后不管过得怎么样都得怨我。我自己也难受。」她说着就忍不住幻想了一下跟慕钊分开的情形，马上就补了一句，「特别难受。所以我得让你自己选，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以后遇到事我俩实在走不下去了，至少也试过，不会后悔。」
慕钊又心疼又好笑地揪了一把她的脸蛋：「你一天天的都在乱想什么？只要你不胡思乱想我们就不存在走不下去。」
「现在是热恋期，你当然这么说，以后时间长了，腻了就不知道了。」陆唯真皱皱鼻子，沖他做了个鬼脸。
慕钊磨得牙痒痒，恨不得照着她软嫩的脸蛋咬上一口：「你就是知道我现在证实不了故意跟我找茬呢。行，那我们走着瞧，看看是哪个没良心的先腻味。」
陆唯真拱在他怀里乱笑了一阵，又问慕钊：「哎，你觉得文总说的话可靠吗？」
作者有话说：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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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头痛，希望没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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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不可全信（修）
◎文总的话你就听一半留一半吧。◎
慕钊戳她脑门，搂着她往山庄大门口的方向望去：「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在人家的大门口讲坏话不太妥当？」
「那就先回去好了。」陆唯真拉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刚迈开步又就反应过来了，明知故问：「我就问问你的想法呢，怎么就是要讲人家坏话了？」
慕钊笑：「你心里没点怀疑会问我吗？」
陆唯真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所以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慕钊跟着她进了车里，也不兜圈子了：「文总的话你就听一半留一半吧。他跟我们讲了那么长的故事，可是这块地是怎么到他手里的却一点也没提。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他讲的话明显在引导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徐高远跟他待过的那个借贷公司身上。」
陆唯真狂点头，她再同意不过了！
文总的话乍听起来没有问题，可是跟着他的思路往下琢磨，很容易就形成一个印象——她爸妈因为资金问题借了高利贷，高利贷催债太紧逼死了她爸妈，催债的人肯定有徐高远，因为他看到她都躲还想弄死她。
而度假山庄这块地在他的描述中被刻意的淡化了。
「从他的话里可以推测，这块地应该是你爸妈手里最有价值的资产，也是他们能不能翻盘的关键。你也是因为这块地在你爸妈手里待过才会过来看看。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块地都很重要，他把这么关键的东西给淡化本来就有点不合常理。」
慕钊分析，「而且还有个很大的疑点。这块地很有升值潜力，公司资金吃紧的时候，你爸妈宁愿借高利贷也不愿意贱价卖还可以理解。可是很难想像，在资金鍊断裂，高利贷的都逼到他们不得不用自杀解决问题了他们还会坚持不卖。」
慕钊娓娓道来，可在他平缓的叙述中，陆唯真的脸色却慢慢变了。在山庄里听文总讲述过往的时候，她被愧对父母的愧疚感压得透不过气来，就算隐约感觉到文总的话不见得那么可靠一时间也没想到这层。
现在被慕钊点明，心里那些隐隐约约的疑问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其实刚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怪。我真的不记得他跟我爸妈有私交，可他进门就安排豪车接送，还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一见面就亲切得像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陆唯真皱着眉边回忆边琢磨，「你说他是不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这我不确定。不过当年的事他对你应该有所隐瞒。」
陆唯真眉头皱得更紧了。
慕钊趁着红绿灯的空档看了她一眼，伸手按平了她的眉头。「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愧疚。我想，你爸妈就算是自杀，也肯定是一时冲动，不会是深思熟虑以后的决定。他们那么疼你，如果是有计划的消除债务，不可能一点提示都不留给你。」
陆唯真微微一怔，低下头望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发了会呆，然后慢慢点了点头。六年了，她到现在为止都没能找到一点她爸妈计划自杀的蛛丝马迹。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陆唯真忽然毫无徵兆地「啊」了一声。
慕钊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陆唯真紧张兮兮地看向他：「这车也是租的，你说这个车里会不会有窃听器？」
「不太可能。」慕钊说，「窃听器有一定的监听范围。装在车里除非他们跟着我们的车跑。」
陆唯真刚要松口气，就听他又说：「要真有，应该也是微型录音设备。哎呀，我们都说了这么多话了，要不现在停车找找？」
「好呀！」陆唯真神经还绷着呢，慕钊一问她立刻坐直了。才说完就看到慕钊在憋笑。陆唯真瞬间意识到慕钊在逗她玩，没好气地哼道，「逗我呢？你也是坏人！」
「不是逗你，我确实没有想到这点。」慕钊笑意未散，「我之前觉得那些人知道窃听器被发现了应该不至于马上又追着装别的设备，但是万一呢？所以一会到地方了我们真得好好检查车里是不是有东西。」
陆唯真不确定他是真这么想还是帮她找补，于是只拿眼睛睨他，不说话。
慕钊像是能读懂她内心一样，只看她一眼，话就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明知道窃听器让你很害怕还拿这事来逗你。」
他认错太快，陆唯真都没法继续生气了，哼了一声：「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
———
回到市区，两人下车前还是把车里可能藏录音设备的地方都好好排查了一遍，所幸没有发现任何刻意物品。「虚惊一场。」直到这时，陆唯真才真正放松下来。
她往副驾驶靠背上一靠，抓起装着窃听器的瓶子晃了晃：「到底是谁找人往我箱子上装了这玩意呢？徐高远还是文总？」陆唯真说着忽然又弹了起来，瞪圆了眼睛问慕钊，「你说会不会徐高远离开文总就是个幌子？文总把所有的锅都推给徐高远，让我们觉得他俩不是一伙的。但其实他们私底下信息互通，互相勾结！」
这种猜测也不能说没道理，但慕钊想了想还是说：「不太可能。徐高远文化程度不高，从他陷害你那次就看得出他歪主意虽然多，但带着赌徒的心态，做事不牢靠。文总怎么说也是个大集团的老总，人脉和资源都不缺，他想低价搞到那块地有得是更保险的方法，没必要冒险去徐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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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保险的方法指的是什么？」陆唯真问慕钊，「跟我爸妈谈判要低价收地，我爸妈不同意他们就动用关系让地压在我爸妈手里卖不掉？」
慕钊看着她，没有否定她的猜测。其实在山庄的时候，他作为旁观者，发觉文总刻意淡化那块地和陆唯真爸妈去世的联繫时，他就有了类似的猜测——文总可能不是最终逼死她爸妈的人，但很难说他没有在这个过程中推波助澜。
可是这些都只存在推测中，没有任何切实的依据。所以面对陆唯真，他只能说：「没有证据的事先别瞎猜了，今天一下子听了这么多事脑子也容易乱，下车走走，透透气吧？」
「好叭。」
他俩下了车以后就沿着人行道往吃饭的馆子走。才走了没多远，陆唯真又自言自语了起来：「他们在我行李上装窃听器干什么呢？我又什么都不知道。」
慕钊舔了舔嘴唇：「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
陆唯真听他说得认真，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他身上：「坦白？」
慕钊：「去山庄之前，我就知道徐高远在借贷公司干过了。」他说着又稍微纠正了一下说法，「应该说是来宜宁之前我就知道了。」
哈？这信息不是文总告诉他们的吗？陆唯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瞬间惊跳起来，然后揪住了他的衣服小声问：「你一直在查徐高远？」
慕钊微微点头：「那家借贷公司前两年因为涉黑被查封了。徐高远可能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宜宁。」
「你什么时候开始找他的？」陆唯真还在震惊中，都没去听慕钊讲了什么。
慕钊：「有一段时间了。」
陆唯真盯着他，稍微回忆了一下这几个月的事情：「元旦来过宜宁以后，你跟我说，要知道真相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让我不要心急。是不是过完元旦你就在找他了？」
「差不多。」慕钊承认，「不过一开始也没找到人，到了年后才有点眉目。」
「不会是从肇事司机那找到的线索吧？」陆唯真想了想。
「还真是，怎么猜得这么准呢？」慕钊无奈地笑笑，「看到他醉死的新闻以后就找人去他供职的公司调查过，然后就知道了徐高远待过的那家借贷公司。借贷公司虽然被查封了，但是里面的人没全抓进去，就算进去了，刑量轻的这时候也放出来了，这些人都不是善茬……」
他说到这里，陆唯真恍然大悟，忍不住拧了他一把，恨恨道：「我就说呢，难怪你老觉得我有危险！」
慕钊外套厚实，陆唯真拧完发现只拧到了衣服，便命令他：「把衣服脱了。」
「不好吧，大庭广众的……」慕钊攥紧了衣襟，仿佛被强抢的小白花。
陆唯真差点破功，强忍着笑逼他脱了外套，在他胳膊上狠掐了两把才放过他。
「嘶——下手也太重了。」慕钊把衣服抱在臂弯里，倒抽着气，揉着她掐过的地方。
「哼！谁叫你干这么大事都不跟我说！」陆唯真瞪他，瞪完了还是心疼地凑上去帮他揉。
慕钊：「我也没把握能找到人，怕提前说了你失望。」看陆唯真还鼓着腮帮不讲话，他又赶紧道歉，「我知道错了，以后有什么信息都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
「不好。」陆唯真脱口而出。慕钊正愣着，就听她掰着手指说：「口头道歉就完事了？补偿呢？怎么说也得来点帝王蟹，大龙虾吧。」
慕钊抬头看了一圈餐厅墙上挂着的招牌菜：「行，那就来个香辣蟹拼小龙虾。」
陆唯真：「还要顶级和牛」
慕钊划拉着菜单找了一会：「好的，再加个香芹炒牛肉。」
「哎，你怎么还搞消费降级呢？」陆唯真笑着踢了他一下，慕钊正忙着躲，忽然就听到一个带着本地口音的陌生声音：「陆唯真。」
正闹着的他俩一下子停了下来，只见两名从来没见过的男子朝他俩走来。其中一个亮出了证件：「我们是警察。」
作者有话说：
之前没写完，结尾加了一段
感谢在2023-03-28 17:58:39~2023-03-31 02:2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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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进去
◎警察同志话音刚落，他们附近的顾客已经好奇地望了过来。
陆唯真……◎
警察同志话音刚落，他们附近的顾客已经好奇地望了过来。
陆唯真和慕钊两人还在大眼瞪小眼，什么情况？还是陆唯真先想起来她几年前见过警官证，现在还有点印象。于是接过他们的证件仔细辨认了一番。
看起来是真的，陆唯真对慕钊点了一下头。
警察指着门口：「出去聊？」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唯真跟慕钊还是很配合地出了饭店。
到了外边，警察调出了一张照片，问陆唯真：「认识『平哥』吗？」
听到这个有点陌生的称唿陆唯真刚要摇头，可一看照片都就想起来了。这男的不就是她周五遇见的那帮拉横幅抗议的里面那个小头头吗？她点点头，谨慎地把话说全了：「周五下午刚认识的，他在那哪拉横幅我好奇就过去跟他聊了一会，他怎么了？」
「聚众闹事，已经受伤送医院了。」警察答得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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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心里咯噔一下，周五的记忆瞬间復甦。该不会这个平哥是听了她的分析跑去闹事还没控制好尺度吧？正慌着，慕钊也凑过来看照片：「他就是你说的拉横幅喊冤的那个？」
「嗯。」陆唯真应着声，隐约觉得她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两警察听着他俩的对话，笑得挺有内容的：「都认识啊，那正好，一起跟我们走一趟吧。」
———
刚被带进公安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不耐烦地说：「都说了跟我没关系，这回信了吧？我早八百年就不掺和这些事了。」
「鑫哥？」陆唯真诧异地往声源处望去，看到严鑫正和一名警察刚刚从一间办公室里出来。怎么这么巧？陆唯真刚想感嘆「人生何处不相逢」，忽然意识到严鑫见到她是一点惊讶都没有。
难道……严鑫是受她连累才被传唤的？陆唯真忽然意识到，她跟那个平哥打交道的时候借了严鑫的名头，还暗示平哥她是严鑫的手下。
陆唯真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地跟严鑫打了个招唿，直接问了：「鑫哥，你也是因为平哥才被叫来的吗？」
「平哥？他算老几。」严鑫不屑，不过还没等他说更多，他俩的对话就被警察叫停了。
「我们饭都没吃在这加班呢，你们晚点再聊。」跟着严鑫的警察挥挥手，陆唯真就被带进了一间小办公室。慕钊想跟进去，还没到门口就被拦下了。
「你在这等着。」那警察说。
这是怕他们串供？陆唯真看着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开始打量这间小办公室。室内的陈设看着像是审讯室，正对着她的座椅上方悬着个摄像头，直愣愣地冲着她，多少让人有点不舒服。尤其是她此时此刻还有些心虚，因为她有限的法律知识储备还没法判断：万一那个平哥闹事是源于她的撺掇，那她算教唆犯罪吗？
带她进来的警察可能是真的没吃晚饭，看起来没什么耐心，叫她在椅子上坐下后，就对着开始跟她核对个人信息了。
「姓名？」
「陆唯真。」
「年龄」
「24，今年底25。」
「工作单位？」
……
陆唯真，一个正儿八经大学毕业，在企业工作的普通职员。所有的行迹都有据可查，看起来确实跟「平哥」那样的街头无赖扯不上关系。警察对她的态度也软和了些。
「你住在江东，这次回宜宁是因公出差。那你为什么会去找这个『平哥』？」
「我说是路上意外撞见的你们信吗？」陆唯真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她反正没做违法的事，就把她怎么撞见他们拉横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然后问警察：「那个平哥是犯什么事了吗？我周五才认识这人的，刚加的号码，都没联繫过。」
两名警察对视之后，看起来资歷更深的那一位说：「他纠集了一伙人在武建设身亡的地方直播喊冤，引起围观，造成交通拥堵。我们去处理现场的时候有位同事被打伤了。」
袭警？胆子也忒大了吧？陆唯真张大了嘴。
「听说闹事的主意是你出的，闹成了还要给你分成。」警察目光锐利。
陆唯真赶紧撇清：「怎么可能？我跟他们就见过一次，他们凭什么听我的啊？」她好像从头到尾好像只暗示他们可以从哪个方向去突破，没有直接指导他闹事啊。
「别急着否认，先听听这段话，是不是你说的。」警察说着给她放了段录音。嘈杂的车辆声中，她的声音清晰可辨——「……他哥有听到旁边人讲话吗？口音或者对他的称唿什么的……」
陆唯真在心里爆了句粗，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亏她还把人家当大傻子忽悠呢，道上混的人果然比她精明。到底什么时候录的音？她怎么完全想不起那个平哥有过录音的动作。
「跟他讲话的人是你吗？」警察问。
「是我，但我可以解释！」陆唯真急忙说。
警察早有准备：「因为武建设曾经撞伤过你，但是没有给你相应的赔偿就死了。你想要赔偿，于是找上他们合作。对吗？」
「是，也不是。」陆唯真简直想撞墙，那些话都是她临时瞎编的，还以为自己灵机一动耍了小聪明，没想到被自己坑了。「武建设确实撞伤过我，去年十一月份在江东市，我还因此住过院。你们可以去查。不过当时我以为他穷就没有要他的赔偿。可后来发现他撞我不是意外，是蓄意。」
两名警察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人问：「证据呢？」
陆唯真想到慕钊录的那一段对话，立刻举手：「我也有录音。」
———
陆唯真被带进审讯室没多久，慕钊也被请进了另一间屋子里。他的背景干干净净，从江东到宜宁的路线也有据可查。警察又问了他一些陆唯真的基本情况，正准备收尾，门开了，进来的人伏在这名警官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你有跟武建设的对话录音？」说完，警察忽然问他。
慕钊很快就被带进了陆唯真待的那间屋子里，三名警察加上他俩一共五个人围着桌子。桌面上放着他的手机。手机音量已经被调到了最大，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响动之后就听见了武建设的声音：「……徐哥很着急地跑过来找我，让我帮个忙。说他被一个女的威胁了，让我去撞一下那个女的……」
屋子里的一下子就静了，只有手机的录音声在屋里迴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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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哥对我有恩，那会他一说我就觉得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徐哥说，那女的，就你女朋友，以前跟他有一腿，他看到她找上门，怕她去找自己老婆，所以……」
「我踩剎车了！她不是没事了吗？」
这段录音陆唯真听过，当时注意力都放在司机说徐高远怎么诱导他去撞她上面，今天当着警察重新听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不短的部分是在污衊她！陆唯真的心率一下子就又上来了，气得唿吸都粗了。
扯到了徐高远，话就长了，陆唯真于是只好把她撞见徐高远的来龙去脉又讲了一遍。说完，有位警察已经认出她了：「陆崇文是你爸？」
陆唯真点了点头。三名警察看她的目光已经充满了同情。没办法，她爸妈双双跳楼自尽的案子在宜宁太出名了，她后来还因为自杀被救下来过警局，警察想不记得都不可能。
陆唯真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她杵了杵慕钊：「窃听器。」
慕钊心领神会，马上从背包里翻出那个泡着窃听器的饮料瓶。
「我们担心徐高远那伙人还没收手。这个窃听器是昨晚在她箱子的万向轮上发现的。」慕钊把饮料瓶递给警察们。
过问他们昨晚的情况之后，三名警察小声商量了一会，其中一人苦着脸抓了把头髮：「这案子复杂了啊，我去请示老大。」说着就出去了。
余下的两名警察问陆唯真他俩：「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
五分钟以后，去拎晚饭的警察同志抱着来了几盒泡面。「就剩这么几个口味了，你俩先挑。」
去请示领导的警察一时半会还没回来，陆唯真和慕钊就跟剩下的那俩聊了起来。都是年轻人，有了一起吃泡面的交情，很快就混熟了。
这俩警察长脸的姓冯，话少，方脸的姓林，老爱笑，话也多。
陆唯真就问他俩：「那个平哥怎么进的医院？袭警被打的？」
林警官：「嗨，哪能啊！是他自己带着人瞎叫，还不好好在人行道上待着，我们刚把人群疏散，他还站在马路上就让车给撞了。」
他话音刚落，四个人都静了一秒。虽然说交通事故天天有，可是是不是稍微巧了一点？
「不会吧？」林警官碰了一下同事。
冯警官：「人抓到就知道了。」
感情还是肇事逃逸？陆唯真跟慕钊对视一眼。
林警官的手机响了，他接起了听了一会，看向同事时脸上的笑模样都没了：「交警大队的说车找到了，可人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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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惩罚
◎「好看吗？」陆唯真回头，对他嫣然一笑◎
交警大队传来的消息坐实了他们的怀疑。
撞平哥的是一辆白色五菱，撞了人以后就加速逃离了现场，一路闯红灯到了城郊，并把车遗弃在了缺少监控的荒地里。不出所料，车是套牌的。估计还得根据监控拍到的驾驶员去找排查。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肇事逃逸了。
「这算杀人未遂啊。」林警官一脸烦躁地抓抓头髮。
陆唯真听到「杀人未遂」四个字，下意识地问了一嘴：「林警官，那个平哥伤得很重吗？」
「可不，人都要撞散架了。」林警官说完，冯警官唰的看向他。他俩打了一番眉眼官司，林警官：「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唯真：「那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他还有小弟嘛。」林警官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唯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老妹，你以后可千万要走正道啊，三言两语就把混混都忽悠瘸了。」
陆唯真还没搭话呢，冯警官就拽着他往会议室外边扔，林警官告饶：「行行行，我不说了，这就跟老大打电话。」
话多的林警官一走，屋里的气氛都跟着严肃起来。陆唯真看着冯警官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讲话都磕巴了：「我我没想着撺掇那个谁，我平时绝对遵纪守法。」
冯警官板着脸，讲话还是客气：「别紧张，我们又不会乱抓人。叫你们过来本来就是协助调查而已。」
陆唯真安了心，又壮着胆子打听：「撞平哥的人会抓的吧？」
冯警官眉头一皱，正气凛然：「当然。这是刑事案件。」
陆唯真连连点头，心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撞平哥的很可能跟徐高远有关系，只要警察能把人抓到，是不是她想追查的真相也会跟着浮出水面？她不能说平哥撞得好，可这个故意制造的车祸很可能就是一个突破口！
她兴奋得手都快抖起来了，而就在这时，林警官已经打完电话从外边进来了。
「走吧，老大喊开会，紧急会议。」林警官拍着同僚的肩膀。
眼看着两位警官要走，陆唯真也跟着站了起来：「等一下！」她叫住他俩，目光殷切，「我还有个问题，武建设都死了，我们提供的录音还能当证据吗？」
「放心吧，我们会参考的。」林警官说，「对了，你们明天回江东吗？买晚一点的票，搞不好明天还要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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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页
慕钊：「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回去吧。时候不早了，谢谢你们的配合啊！」林警官挥挥手。
走出公安局大门，慕钊才终于发现陆唯真的异常。
「你脸怎么这么红？没发烧吧？」他边说边探她额头。
陆唯真一把抓住他的手：「没烧，我就是有点激动。阿钊，你还记得吗？你刚录音那天我们还在想除了录音没有证据，不好报警，我当时真的特别失望。可没想到居然真等等到机会。」因为兴奋，她声音微微发颤，夜色中，眼睛仿佛倒映着星河。
慕钊微笑着望着她，用力回握住她微颤的手：「记得。『天理昭彰，日久事明』，他们不会一直逍遥法外的。」
「嗯！」陆唯真望着他用力点了点头。另一只手也包了过来，把两人的手都拢在她鼻尖处，然后祈祷一般闭上了眼睛。
慕钊看着她诚心祷告的样子，伸出手指，拭去她眼尾沁出的晶亮液体，敞开外套把人包了进来：「晚上风凉了，先回酒店吧。」
回到酒店，陆唯真依旧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拉着慕钊说了好一会话，等洗漱完在床上躺了好一会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这些看似不相干却意外环环相扣的信息。她难免想起来她房间的小抽屉里，那一兜子信息碎片，说不定它们什么时候也能派上用场呢？
她兴奋地琢磨着，恨不得现在马上瞬间移动到出租屋里，去一一查验她那个小抽屉里有没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陆唯真想着不知不觉又翻了几下身，忽然感觉床垫沉了沉，没盖严实的被子被掀开了。夜里的冷空气还没来得及灌进来，一具温热的身体已经抢先占了地盘。
「你怎么……」陆唯真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慕钊卷进了怀里。
「一直翻来翻去的，睡不着？」慕钊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困意也没有。
「吵到你了？」陆唯真仰起头。
慕钊顺势亲了亲她额角：「不吵，不过现在很晚了。还睡不着的话不如做些别的事消耗点精力？」他贴着她说话，声音带着三分邪气。
陆唯真脑子嗡的一下，脸霎时间热到爆炸。心想着还好灯都关了，慕钊应该看不清她脸色。可下一秒，慕钊的手就捧了上来。
「好烫。」他轻笑着，声音暧昧，拇指按住了她的嘴唇。「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陆唯真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前一天晚上的记忆瞬间跑了出来。她脸上的热度更高了，唿吸也慢慢重了起来。虽然害羞，但她不想拒绝。可就在慕钊抓着她的腰让她躺平了，她也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他的时候，慕钊忽然起身让开，还把她双腿曲了起来。
「睡不着做仰卧起坐吧，我帮你压脚。」慕钊一本正经地说。
神经病啊！
陆唯真唰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拉亮了床头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要不是世界观不允许，她简直要怀疑慕钊是不是一不小心被人夺舍了。
慕钊被突然拉亮的灯光晃了一下眼，脸上的正经维持不到三秒就破功了。他紧抿着嘴，却根本包不住笑意。
「你怎么这么坏啊！」陆唯真意识到慕钊是故意逗弄她，又臊又气，抓起枕头就往他身上招唿。慕钊大笑着逃开，陆唯真抄起枕头紧追不捨。两人在房间里上蹿下跳你追我赶追了几圈以后，慕钊终于慢了下来，结结实实挨了她几枕头。
可没等她得意，他忽然抓起被子一个反扑，陆唯真猝不及防被他裹成了个茧蛹。
「你偷袭！」陆唯真被闷在被子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慕钊把她脑袋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捧着亲了一口。「这叫兵不厌诈。」
陆唯真忽然想起他刚才的逗弄，一时又愠怒起来，把脸往被子里一缩，不理人了。
「宝宝我错了。」慕钊松开她，隔着被子哄，「我是看你睡不着才想闹闹你，玩累了就能睡着了。」
陆唯真露出眼睛：「真的知道错了？」
慕钊狂点头。
「准备怎么补偿我？」陆唯真又问。
慕钊竖起三根手指：「你说了算，我保证照办。」
陆唯真这才满意了，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也不说话，就坐在床上把慕钊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看得慕钊都有些发毛了。
「把睡衣脱了。」她命令道。
慕钊：「明天搞不好还得去公安局，我们……」
「你想什么呢，谁要那啥了？」陆唯真一个枕头扔过去。「不是说好听我的吗？」
慕钊顿时有种挖坑埋自己的预感，但还是乖乖脱了睡衣。刚脱下，衣服就被陆唯真接了过去。
「去你自己床上躺好了，我不叫你不准起来。」她扬了扬下巴。
慕钊照办。
陆唯真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忽然转过身背对着他，慢悠悠地脱了自己的睡衣，再换上他的。
大意了！慕钊内心被暴击了，他很想转头移开视线，然而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陆唯真的皮肤光润，在暖黄的灯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人忍不住遐想它们的触感。他甚至不用遐想，昨天晚上他亲手感受过。慕钊不自觉地吞起了口水。
就在这时，陆唯真已经把自己的睡裤给褪了，在他宽大的睡衣下边，是一双笔直纤细的腿。慕钊捂住了口鼻，心脏也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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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页
「好看吗？」陆唯真回头，对他嫣然一笑。
慕钊唯有点头的份。然而就在他期待陆唯真下一步动作时，她却忽然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飞速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晚安！」她朝他挑挑眉，顺手关了床头灯。
卧槽！！
作者有话说：
嘿嘿
-----?
75、逗弄
◎「还没玩够？」慕钊沉声问。◎
第二天一大早陆唯真就醒了。晚上睡得沉，醒来时觉得格外清爽。然而刚坐起来抻了个懒腰，就发现身上还穿着慕钊的睡衣。
昨晚……
咳！
陆唯真悄悄瞄了眼慕钊，慕钊还没醒，她莫名松了口气。其实调戏慕钊的时候她做好了慕钊会反扑的准备，可没想到钻进被子以后居然没一会就睡着了。
突然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陆唯真咬了一下指甲，决定当做无事发生。趁着慕钊还没醒，火速换好了衣服，又蹑手蹑脚地把慕钊的睡衣放回他床上。
放下睡衣，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慕钊。慕钊昨晚也不知道是几点睡的，她都醒来这么久他居然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睡得安安静静，连被子都盖得严丝合缝。
陆唯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点手欠。看慕钊睡得安稳，她就忍不住去撩拨他。脑子还没来得及阻止，手指已经不老实地拨了拨他的睫毛。慕钊还没醒，只眼皮微微颤动，似乎想避开骚扰。噫~~好一朵纯真乖巧的小白花。陆唯真玩心大起，觉得光玩睫毛不过瘾，拈起自己的一撮头髮，用发尾去挠他人中。
慕钊如她所愿地皱了皱鼻子，小孩似的哼唧了一声，看得陆唯真嘿嘿直乐。可还没乐一会，她撑着床沿的胳膊就突然被抓牢了，在她反应过来以前，已经被一股力道带得摔倒在床上。陆唯真吓得尖叫一声，就见慕钊已经俯身压住了她。由上而下盯着她的眼神十分清明，没有一点刚睡醒样子。
「还没玩够？」慕钊沉声问。
陆唯真尬笑着找补：「我叫你起床呢，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换衣服的时候。」慕钊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啊！你都看到了？」陆唯真又是一声尖叫，睁圆了眼睛。
慕钊只是微笑，反问她：「昨晚睡得不错？」
「还行。」陆唯真下意识地回答。
「很好。」慕钊沖她笑了笑，然后就跟剥粽子似的要把她从被子里剥了出来。
「等等等……」陆唯真意识到不对，抓住了他的胳膊试图阻止，这一抓才勐然意识到，慕钊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光着上半身。意识到这点，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顺着他肌肉走势流连了一遍。慕钊肤色瓷白，即使练出了漂亮的肌肉线条也依旧有种斯文脆弱的美感。
陆唯真不自觉地回想起某个被和谐掉的夜晚，在浴室蒸腾的雾气里看到的画面。目光也随之在他劲瘦的腰上停滞了片刻。
慕钊看着眼里，干脆拉着她的手抚了上去。
轰！陆唯真的热度当场爆表。虽然不是第一次摸，可之前都是大半夜，现在一大早做这种事，总有种白日宣*淫的羞耻感。
她条件反射地往回抽手，却被慕钊按得紧紧的。
「你睡好了，也该轮到我了。」慕钊锁紧了她手腕，照着脖子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去。
这没良心的小傢伙！
昨晚他故意闹她只是见她心思太重睡不着想帮她分散点注意力，结果这傢伙恩将仇报，反过来戏弄他。更可气的是，戏弄完她居然还没心没肺地睡着了，弄得他一个人在那煎熬。
「痛啊，你属小狗的嘛~」
「也不是不行。」慕钊说着舔了一下他刚刚咬过的地方。
舌尖扫过，陆唯真不觉战慄了一下，眼泪汪汪地告饶：「别闹了，我错了行了吧。」
慕钊本来也是逗她，没打算做什么，可听着她绵绵软软的声音就忍不住继续「欺负」她。「口头认错就完事了？」他伏在她耳边说。
陆唯真问：「那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
陆唯真哪能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回答，但她故意绕开：「你想什么我怎么知道？大不了先欠着，以后再还。」
慕钊还假装想了想：「也行，今天先算了。先盖个戳，不然我怕你赖帐。」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不要，还没刷牙呢。」陆唯真别过脸去。
慕钊憋着笑装正经：「盖戳就是碰一下而已，你想哪去了？小色女~」
怎么贼喊捉贼呢！陆唯真眼睛一瞪，张嘴就要咬他。慕钊大笑着跳开了，陆唯真也跟着爬了起来，拎起枕头又要捶他。
「哎哎哎你电话响了！」慕钊一边招架一边说。
陆唯真一听，还真是她手机的声音，估摸着应该是警察打来的，只好扔了枕头去找手机。
刚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来电人姓名她就小小惊讶了一下。
「晓敏姐姐？嗯嗯，对，你要来接我们？不用了，我们自己打车过去就好。」陆唯真先是拒绝的，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很快就妥协了，跟对方约了时间才挂掉电话。
「谁啊？」慕钊问，她打电话的功夫他已经穿好了衣服。
「以前办我爸妈案子的警察姐姐。她一会去局里，顺路接上我们。」陆唯真边说边急匆匆地收拾行李，「待会直接退房吧，反正下午就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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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去洗漱，这里我来。」慕钊接过差点被她胡乱塞进箱子的衣服。
———
「是晓敏姐姐的车！」陆唯真对着不远处开来的一辆白色奇瑞使劲挥了挥手。
车在他俩跟前停下，开车的是名三十岁上下的女警，扎着低马尾，看着干练又不失亲切。
互相介绍之后，慕钊搞清楚了，这位女警叫李晓敏，当初见陆唯真是个小姑娘，又受了重大打击情绪不稳定，所以特意派了女警来负责跟她沟通。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联繫虽然不多，但见面了还是十分亲热。
「晓敏姐姐，你今天不休息吗？怎么突然去市局啊？」寒暄过后，陆唯真直接问了。
李晓敏笑眯眯地说：「因为担心你呀。」
陆唯真不信：「你别把我当小孩哄啦，是不是我爸妈的案子有转机？因为那个徐高远？」
李晓敏点了点头。
陆唯真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接着问：「可我爸妈当初不是一致认定是自杀吗？」
李晓敏从后视镜里瞥了眼慕钊：「尸检结果你爸妈确实死于坠楼，身上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法医的鑑定结论没有问题。」
「那？」
「虽然从尸检结果来看应该是自杀，但促成他们跳楼的原因存疑。只是当时没有其他证据支撑，所以还是以自杀结案了。现在有了新的线索，卷宗当然就调取出来准备重新审查了。」李晓敏看了眼陆唯真，「我知道，当年的结论你一直没能接受。这个事梗在心里这么些年也挺难受的。讲实话，这一次能不能有结果我现在做不了任何保证。我只能说，我们没有忘记过，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会努力找出真相。」
陆唯真听着，心里似掀起了万丈波涛。她一直以为她爸妈的死在警方那里早已经盖棺定论，没想到这么些年来，为此挂心的人并不只有她自己。她咬了咬嘴唇，然后朝李晓敏绽出感激的笑。「谢谢。」陆唯真诚恳地说。
现在回头去看才发现，她曾经以为暗无天日的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黑暗。
———
到了市公安局以后，李晓敏就被叫去开会了，陆唯真跟慕钊被安排到了会客室待着。
陆唯真琢磨着李晓敏的话，反反覆覆推导着她爸妈出事可能的原因，l k z l过了好一阵才发现慕钊一直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摸了摸脸。
慕钊心疼地看着她：「你当年怎么熬过去的我一点都不知道，等回江东了，你也跟我讲讲好吗？」
陆唯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略去自杀和受伤两节，剩下的告诉慕钊也无妨。
他俩才讲了几句话，门外响起来讲话的声音，一会会客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伴随着一阵淡淡的烟味，进来的是一个熟人。
「鑫哥？」陆唯真站了起来。
严鑫看到他俩也有点意外：「你们怎么也在？」
陆唯真看看慕钊又看向他，奇怪地问：「我们在不应该吗？等会，你不是因为那个平哥的事被叫过来的？」
严鑫好笑地看着她：「你瞎担心什么啊？你履歷清白，警察随便一查就知道你跟我没啥关系。」他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陆唯真：「你爸妈的案子有变化了？」
陆唯真：「你也知道？」她好像没跟严鑫提过徐高远吧？
严鑫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猜的。他们找我过来问以前帮忙催债的事。我他妈都洗手不干了，突然被叫过来还以为什么事呢，妈的，搞半天是要跟我翻旧帐？」
陆唯真茫然地问：「翻什么旧帐？」她这时候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还没反应过来——徐高远的公司在她爸妈自杀以后不就自动隐身了吗？跟后来帮债主催债的严鑫有什么关系？
「还有什么？以前跟你催债的帐呗。」严鑫说。
陆唯真：「不能吧？咱们的事不是都了结吗？」
她一问，严鑫也懵了：「啊？那你爸妈的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这两人懵逼的时候，一直旁听的慕钊扣了扣陆唯真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看来警察知道的比我们要多得多。」?
76、疑点
◎陆唯真小声问：「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慕钊拧开矿泉水递给陆唯真：「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一会直接问警察。我看那个晓敏姐姐对你挺好的，有什么问题你问她，只要不涉密应该都会跟你说吧。」
其实不用他说，陆唯真也知道自己瞎猜意义不大，但是突然听说她爸妈死亡的案子有疑点，可怀着激动的心到了市局以后又被晾在这里，她现在心里躁得很，不说点什么静不下来。
她从慕钊手里接过水，喝了一口，想让凉水给身体降降躁。水还没吞下去就听严鑫在一旁哼笑：「话说一半叫停就没意思了啊。都一个屋坐着了，现在警察也没空搭理我们，聊聊天怎么了？」
陆唯真一听严鑫这话里有话，似乎在阴阳慕钊，忙看了眼慕钊。刚才这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忽然就呛上了呢？
慕钊见她看自己，便对她投去十分无辜的眼神，还茫然地眨了眨，至于严鑫说的话，他只当没听见。
陆唯真忽然想起来上次遇见严鑫，他对慕钊也是上来就一通阴阳怪气。大概只是气场不合？没办法，她不能让两个人吵起来只得打圆场，回答了严鑫先前的问题：「我爸妈的死因可能有点新线索，具体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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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鑫被岔开了话题也没再找慕钊的茬，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略一思索后问陆唯真：「跟『荣金』有关吗？」
他话音刚落，陆唯真跟慕钊的头皮都跟着紧了紧，『荣金』就是徐高远待过的借贷公司。
「哟，还真是。」严鑫看他俩反应就明白了。他先前干的就是催债，说难听点，跟那些借贷公司就是一丘之貉。这个行当的人多少都有点联繫。要说他和「荣金」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他做事从不做绝，而且见识到了当地扫黑除恶的力度以后及时洗手上岸了。
「『荣金』的人下手确实黑，不过这也是他们一贯的风格。被他们盯上的人不刮几层皮逃不脱。」严鑫说着疑惑道，「你家欠了多少？」
陆唯真摇头：「我不知道。」她甚至今年才知道这家借贷公司的存在。「鑫哥，他们说怎么个『黑』法？会……杀人？」
严鑫连连摇头，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的摄像头，撇清关系：「这我可不知道啊。不过高利贷嘛，利滚利，拖个两年那数字就够吓死人了，用不着亲自动手。走投无路了直接自我了结的也不在少数。但话又说回来，人命在他们那不值钱。能把人逼得走上绝路，一般至少已经在这人身上捞够本了。」
陆唯真听得手脚发凉，她绷着嗓子问：「那我家公司……」
严鑫沉吟了一会：「你爸妈去世之前倒是没听说过跟荣金有什么瓜葛。兴许数额不大或者是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收什么网？」
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两名警察出现在门口，一位是李晓敏，另一位是昨天晚上认识的林警官。
「跟小姑娘讲故事呢。」严鑫干笑两声。
李晓敏板着脸看他一眼，又和善地叫陆唯真跟她走。
「你跟我来。」林警官招唿慕钊。
留下严鑫一个人：「哎，我呢？」
「你不归我们管。」林警官说着带上了房门。
「他不跟我一起？」陆唯真发现慕钊被林警官带进了另一条走廊。
李晓敏回头看了看，搂住陆唯真的肩膀：「没事，就找他覆核一下遇到武建设的整个过程。」
陆唯真跟着她进了一间办公室，冯警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关上门世界都静下来了。陆唯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坐吧，别紧张。今天叫你过来不是问话，只是把我们目前的进度跟你做个说明。毕竟，你是他们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李晓敏拍拍她肩膀，帮她拉开了椅子。连不苟言笑的冯警官都对她微笑了一下。
陆唯真勉强扯了个笑脸，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
「你先前不信自己爸妈会自杀，因为他们在跳楼之前没有给你留下任何暗示，也没有遗书对吧。」
陆唯真点头。即使过去了六年多，她回想起那段记忆还觉得荒诞得像一场梦。为此，她当年还反覆跟李晓敏他们强调过，她不相信她爸妈是自杀。
见她点头，李晓敏继续往下说：「我们当年没有採纳你的说法，一是没有证据支撑，二是你当时还没成年。」
「我理解。」陆唯真心已经砰砰直跳了，她急切地问，「那今天呢？发现什么了？」
李晓敏跟冯警官对视之后，说：「其实不算是今天发现的。两三年前『荣金』的不法分子落网的时候，我们就在他们公司找到过你父母的借贷合同。是你父母去世前一个月签的，直到他们跳楼那天，都还没到约定的还款日。」
什么意思？陆唯真愣了一下才理清其中的逻辑关系。她重复着李晓敏的话：「直到他们跳楼那天，都还没到约定的还款日。也就是说，我爸妈不是因为还不起高利贷被逼跳楼的……」高利贷没到期，是不是说明虽然当时她家公司资金鍊已经濒临断裂，但还没有走到真正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勐然忽然抬起头，看着两位警察，「是他杀吗？」
冯警官：「尸检报告不是。」
「尸检报告就一定准吗！」陆唯真忽然爆发了，「这么重要的借贷文件你们之前也没查到啊！现在人都烧了当然可以说尸检报告是自杀，反正死无对证了！」
李晓敏安抚她道：「唯真，唯真！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好不好？」
陆唯真坐了下来，闷声「嗯」了一声。
「尸检报告有详细的记录存档，并不是人一烧就什么都没了，这点你不用担心。至于你爸妈跟『荣金』的借贷……这个的确是我们的疏忽，当年没有查到『荣金』头上。后来发现那份合同的时候你父母不在了，『荣金』也都被抓了。本来觉得既然还贷日期还没到，他们跟你父母的死应该没有牵扯，直到昨天。」
李晓敏双手交扣搁在桌面上。冯警官接过她的话说：「昨天我们知道你遇到的威胁以后跟敏姐他们联繫了，才把这些信息串起来。你们担心的有道理，我们怀疑武建设的死还有『平哥』被撞，很可能都跟『荣金』那帮人有关系。」
话说到这，陆唯真先前激动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了。除了父母不是被高利贷逼死的之外，警方的推理和他们猜测得差不太多。
事情发展到现在，多少还是有点巧合的。要不是她一直怀疑爸妈的死因，六年如一日地搜集着父母生前的信息，她就不会在意外遇上徐高远的时候去攀关系。那样的话，徐高远就不会找司机撞她，她不会失忆，也不会跟慕钊重逢，更不会有机会窥探爸妈去世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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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看起来都是一个个的巧合，可转念想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天意？或许是她一路走来，都有她爸妈在冥冥之中护卫引导呢？陆唯真眼眶有点酸。可还没来得及继续感慨，一个细节却忽然跳了出来。
她抬起头问李晓敏：「晓敏姐姐，我爸妈问『荣金』借贷的事，你们公布过吗？」
李晓敏摇头：「当然没有。同事发现了那份合同以后，虽然跟你父母的案子联繫起来了，但是没有影响到案子结论，我们当然不会对外公布。」
陆唯真绞了绞手指：「我昨天见到了文昊集团的文总，他跟我说起我爸妈的时候，提到了『荣金』。」她回忆了一下文总当时说话的语气，仿佛她爸妈问『荣金』借贷达到了圈内人人皆知的地步，跟警察的说法根本对不上。
冯警官飞快地记录着。李晓敏也意识到不寻常的信息：「这样，你把你跟文总见面的过程也告诉我们吧。」
因为交代见文总的经过，陆唯真又多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慕钊跟严鑫居然都在外边等她。两个人看起来还是气场不合的样子。
见她出来，慕钊急忙迎了上来嘘寒问暖。而严鑫则抱着胳膊冷眼打量他俩，一会才说：「我没什么大本事，不过宜宁这片够熟，在宜宁，你有什么需要打听的可以直接找我。」
陆唯真刚才跟晓敏姐姐和冯警官头脑风暴了一场，这会脑子都不够转了，她一头雾水地看看严鑫又看看慕钊，一时猜不出他俩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过跟在她后边出来的冯警官听到严鑫的话顿时嫌弃地嘲弄：「什么玩意？你跑公安局里说宜宁靠你罩着？你是不是想进来蹲几天啊？」
严鑫瞬间变脸：「冯警官，别那么认真啊，我当她是亲妹，开玩笑呢。」
「去去去。」冯警官挥手赶人。
「那我走了，有事联繫。」严鑫临走还给陆唯真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陆唯真尴尬地点了点头，回头就接收到了慕钊不爽的眼神。
「地痞流氓。」慕钊没好气地评价。
陆唯真小声问：「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慕钊：「没吵架，也没事。」
才怪！当她是瞎了吗？?
77、不爽
◎我一直很羡慕你◎
直到严鑫走出他们的视线，慕钊脸色还阴沉着。
陆唯真想起来上次跟严鑫见面时两人不对付的样子，心里多少也有了点谱。
警察们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他们几个怎么回事这帮警察一眼就看穿了。好在冯警官不是看热闹的性格，轰走了严鑫就准备干活去了。倒是李晓敏跟着他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地折了回来。
「你们平时联繫多吗？」李晓敏把陆唯真拉到墙角，小声询问。
陆唯真连连否认：「没有没有，好久没有联繫了，就是元旦我回宜宁碰到了跟他吃了顿饭。之前连微信都没加。」
李晓敏闻言松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提醒她：「严鑫这人不算坏，但是在道上混过的人太复杂了，你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尽可能不要跟他扯上关系，真在宜宁有什么麻烦事找我都别找他。」
陆唯真挽住她胳膊，笑嘻嘻地说：「我明白，有事找警察嘛！」
李晓敏欣慰：「那就好。还有，先前跟你说的事你记住了没？」
陆唯真狂点头。
「行，你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了。」李晓敏朝慕钊一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她一走，慕钊马上问：「她先前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说『荣金』那帮人里有些亡命之徒，让我不要再自己去调查这些事了。」
慕钊深以为然。「我说的话你不听，警察姐姐说的你总该听了吧。对了，你们进去那么久都聊了些什么？」
陆唯真想了想：「聊挺多的，主要是说我爸妈那个案子的调查进度。说来话长，我回去再慢慢跟你讲。你呢？林警官找你干嘛来着？」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让我又复述一遍那天撞见武建设的全部经过。说完就让我出来了。」
「然后你就碰到了严鑫了？」陆唯真问。
慕钊听到这个名字，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很不想提这个人的样子，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他越是不肯说，陆唯真就越是好奇。慕钊性格沉稳，能把他气成这样严鑫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她杵了杵慕钊：「问你呢，你们聊什么了啊？」
慕钊：「……」
陆唯真也不跟他拉扯，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算了，你不说拉倒，我问鑫哥去。」话没说完，慕钊忽然飞快地抽走了她的手机。
「警察姐姐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慕钊怕她抢回手机，仗着身高优势把手机举高高。
陆唯真本来也没打算真找严鑫，瞥了眼手机蹦都懒得蹦一下。抱着胳膊：「那你现在可以说了？」
慕钊放下手机，拉着她往公安局外边走。「出去说。」
出了公安局大门，陆唯真就不走了。仍旧抱着胳膊斜睨慕钊，大有他不说她不走的架势。
慕钊的神情顿时有点复杂，挣扎了一会才说：「你连我们分开的事都告诉他。」
陆唯真：「哈？」
开了头，后面的话就没那么难说出口了。慕钊心里闷着口气，一口气说完了：「严鑫说我不是个男人，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玩失踪，现在你日子舒坦了又跑回来摘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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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页
陆唯真懵了，她可从来没跟严鑫提到过慕钊，那会催债的都快逼死她了，她疯了才会跟道上的大哥去推心置腹讲自己的私事。她赶紧跟慕钊澄清：「可我没跟他说过啊，我们关系没那么好……」
「啊！」她声音戛然而止，一拍脑门。
慕钊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陆唯真：「我想起来了，应该是他妹妹告诉他的。我那会不是给他妹辅导功课吗？有一天小姑娘看到你照片了，缠着我问，我没办法就告诉她你是我前男友，出国了，没联繫了。」
她话还没说完呢，慕钊的表情已经由阴转晴：「你一直留着我的照片？」他脸还绷着，可每个字音都像是要绽出花一样的欢快。
这就哄好了？真好哄。陆唯真憋着笑：「嗯。」
慕钊这下也不遮掩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是哪张照片？给我看看？」
眼见着慕钊阴转晴了，陆唯真小脸一沉，反问：「所以你刚才板着脸是在生我的气？」
「不是。我是在气我自己。」慕钊声音发哑，「是我不动脑子，只知道自己生闷气，都不去找人核实你的情况。才让这种人都惦记上你。」
「什么呀！」陆唯真踢了他一脚，「谁惦记我？」
「还有谁？严鑫呗。」慕钊就差把不屑两个字写脸上了，说着又关切地问，「他以前有纠缠你吗？」
陆唯真好笑地看着他：「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真纠缠过我你又能怎么样？」
慕钊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陆唯真伸手揪住他脸颊：「你就知道瞎想！我告诉你吧，没有没有没有！人家做大哥的能少了女人？他女朋友一茬接一茬的，我知道的都不止一个。」
慕钊把自己从她手里救了下来。虽然稍微放心了，但还是不客气地吐槽：「果然是地痞流氓。」说完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反正你不要跟他联繫了，管他有几个女朋友，反正他看我跟看情敌一样，大家都是男人，他是什么眼神我还是分得清楚。」
「不至于吧。」陆唯真还保持怀疑，想想又分析，「说不定他就是单纯嫉妒你家庭条件好学歷高呢？我听他妹妹提过，他以前成绩很好的，还考上省重点了呢。可是没多久家里出了事，大人都没了，他就主动辍学养他妹妹。我觉得他对学歷还是挺尊重的，刚给他妹做家教那会，他妹不肯继续念书差点没把他气死。」
陆唯真越分析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虽然他现在看着挺风光，可是想想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其实挺可怜的。估计走这条路他自己也觉得不好，这两年不就拼命洗白嘛。我给他妹当家教以后他真的把我当老师一样尊重，真的。」
「好了好了，别说他了。都快中午了，你不饿啊？」慕钊听到陆唯真帮严鑫辩解心里就不舒服，她越是情真意切，他越烦严鑫，干脆藉口吃饭打断她的话。
慕钊不说还好，一说吃，陆唯真立马觉得饿了，注意力一转移，肚子还特别贴心地叫了一声。
「走，吃饭去。吃饱了再回。」慕钊说。
陆唯真：「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我想去看看我爸妈。」
他俩重逢以来，陆唯真还是第一次提出要去看她爸妈。慕钊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可看陆唯真的样子似乎也不需要安慰。
「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是该跟他们说说。」慕钊扯出个浅笑。
这话听着仿佛她爸妈还在世一样。陆唯真感激他的贴心，主动挽住他，小鸟依人地靠了上去。
陆唯真父母下葬的墓园临近城郊，距离他们这里有点距离。他俩为了赶时间就近找了个小饭店，点了两份炒饭匆匆填饱肚子就赶往公墓了。
说来也巧，明明走出市公安局的时候天气还晴朗着，等车开近墓地的时候天就不知不觉阴了，不知哪来的阴云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车窗外的景色仿佛上了层灰扑扑的滤镜。
陆唯真一路沉默，慕钊感觉她这时候并不需要他活跃气氛，也就陪着她安静地待着。望着窗外，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上一次去墓地还是为他的小姑姑送葬。小姑姑自杀身亡，他家人都觉得面上无光，连带她的葬礼也十分简单。
慕钊隐约记得，他听说小姑姑当时的男朋友也来了，只不过没见到最后一面，甚至都没能进殡仪馆园区就被他爷爷找人拦住了。小姑姑如果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更加恨这个家族？
「到了，你想什么呢？」陆唯真伸手在慕钊眼前晃了晃。
「发呆呢。」慕钊回神，暂时放下了回忆。
「见我爸妈你紧张什么？」下了车，陆唯真看慕钊似乎谨小慎微生怕惹她伤心，主动开起了玩笑。
紧张？慕钊眉头一动，发觉他还真的有点紧张。他理了理怀里的花束辩解：「这次过来有点仓促了。」连花都买得随意。
陆唯真：「心意到了就行。反正他们就算不满意你现在也没办法跳出来骂你了。」她吞下了后半句——不像他爸妈。
不过她不说，慕钊也听出来弦外之音了。「我爸妈那边我会搞定的，你放心好了。」
「什么放不放心的。」陆唯真装傻，指着不远处的墓碑岔开话题，「赶紧走吧，前面就是了。」
陆唯真爸妈的墓十分好认。清明前后，上香扫墓的人络绎不绝，两旁的墓前都摆着鲜花，墓碑前的香炉里插满烧尽的香烛。只有陆唯真爸妈的墓碑前空空荡荡，唯有缝隙里长出的野草里零星冒出的绿豆大小的蓝花勉强能作为装点。跟周围的「邻居」们一对比，显得格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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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赶紧把花束摆好，让他们的墓看起来热闹一点。又给心里的岳父母鞠了三个躬，这才退到一旁。
陆唯真说是要来看父母，可到了墓前她却一言不发了。清了清墓前的落叶，又默默望着墓碑蹲了好一会，这才起身拉着慕钊要走。
「他们的案子都有突破了，你不说点什么？」下山的路上，慕钊问她。
「我不知道说什么。」她回过头，笑容沉重，「我一直想知道真相，可是现在又有点害怕真相。他们……可能不算普遍意义上的好人，我怕知道更多他们『奸商』的一面。」
慕钊跟着她沉默地走到了平地上，才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你不要背那么重的包袱。他们不一定是好人，但肯定是最疼爱你的人。」
陆唯真眼底发酸，一颗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她赶紧抹掉，撒娇似的埋怨慕钊：「你干嘛突然煽情！讨厌。」
慕钊微笑着望着她：「因为我一直很羡慕你。」
陆唯真：「？」
「你想听听我家里的事吗？」?
78、谁送的花
◎能得到无条件的爱，是很幸运的事。◎
陆唯真很意外。
他们认识快十年了，她爸妈的老底她都抖给慕钊看了，慕钊却很少聊起自己父母。即使聊天中偶尔提及，他也只是寥寥几句话带过。虽然不知道慕钊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想跟她说自己家的事，但陆唯真还是点了点头。
很少讲故事的慕钊虽然有倾诉欲，但一时间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斟酌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外公去世得很早，妈妈小时候家里穷。五个小孩都靠外婆一个人做手工养大。因为没钱，我大舅二舅都没读高中，早早就出去做工养家了。」
陆唯真没想到一开场就这么出乎意料。她很难把那位看起来知性优雅的蒋女士跟穷人家的小孩联繫在一起。
慕钊看出来了，他淡笑着继续往下说：「不过我妈妈当年成绩很好。整个初中阶段一直包揽年级第一。到了初三，学校老师怕她也跟她两个哥哥一样不考高中，就轮番往我外婆家跑。我妈妈是老三嘛，当时上面两个哥哥都工作了，家里负担没过去那么重，外婆就同意她参加中考了。」
「难怪说男生智商遗传妈妈。」陆唯真插嘴。
慕钊也没法否认：「或许吧。我妈中考分很高，高中给她免除了学费和学杂费，另外还有困难学生补助。所以从她读高中开始家里几乎就没怎么掏过钱。后来她逼着我大舅和二舅去夜校进修，拿夜大文凭，还鼓励他俩创业。我小舅和小姨有我妈做榜样，成绩都很不错。那时候家里条件也好转了，他俩上学没有经济负担，升学很顺利。小姨考了公务员，小舅进了研究所。」
原来是真·卷王！
陆唯真听到这里不由得肃然起敬。
在此之前，她觉得蒋女士就是个挑剔又刻薄还特别爱鸡娃的讨嫌长辈。没想到她不光自己卷，还能拉动全家兄弟姐妹一起卷。有这份拼劲，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能出人头地吧。但凡这人不是慕钊的妈妈，她都得对蒋女士崇拜得五体投地。
慕钊显然也这么觉得。「虽然我跟她不亲，但有时候还是挺佩服她的。要是把我放在她当年的处境上，未必能比她做得好。」
慕钊跟蒋女士不亲？这倒是第一次听他说起。难得他起了谈兴，陆唯真就忍住了插话的欲望，安静地听他往后说。
「我妈那边的亲戚到现在都说我妈是家里的福星，带着一家兄弟姐妹奋斗出来了。」慕钊嘲讽地笑了，「你可能不能想像，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只有表现好妈妈才肯抱抱我。我不知道她是这些年卷习惯了，还是本性如此。反正我记事没多久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是有条件的。只有达到了她的要求，我才配做她的儿子。」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因为我妈妈在外人眼里是个非常温和明理的好老师，即使我把我们母子的相处方式说出去，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
这样太窒息了吧。陆唯真惊呆了，好一会才问：「那你爸呢？」
提起父亲，慕钊嘴角的嘲笑都没了。
他妈妈看似讲道理，实则是名温和的暴君，拒绝一切跟她理念相悖的沟通。但至少，在他的童年到少年，「母亲」这个角色她没有缺席。至于爸爸，慕钊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他和爸爸成了点头之交。
「他很少在家，我跟他不熟。他本质上和我妈是一类人。利益至上，轻视感情。」
到此，慕钊说的这些已经完全超出了陆唯真的人生经验。「他们会不会只是工作太忙，而且不懂得表达？」陆唯真不是要为慕钊的父母开脱，她只是觉得让人承认父母不爱自己实在是太残忍了。
慕钊却微微摇头，沉声说：「我有个小姑姑，十几年前自杀了。自杀前她有很长时间的抑郁症病史。刚发现的时候及时干涉本来不会继续恶化。可我爷爷那时候一口咬定她根本没病，就是矫情懒惰。一拖就拖过了最佳治疗期。而且因为她是自杀，就连死了家里也嫌她丢人，对外一直声称她是出了意外。」
听到这，陆唯真彻底说不出话了。外表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的家族，内里居然如此令人窒息。
「知道我为什么羡慕你了吧？」慕钊摸了摸她的头髮，「能得到无条件的爱，是很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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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低下头，很轻地「嗯」了一声，眼泪忍不住又要出来了。慕钊的话让她如释重负——哪怕她爸妈称不上大众意义上的好人。她作为被他们真心疼爱过的孩子，思念他们，爱他们并没有错。
「阿钊，你在这等我一会。我还有几句话要跟爸爸妈妈说。」陆唯真话音未落，人已经朝山上跑去。
———
爸妈的案子有了突破，又在慕钊的开导下解开了心结，回到江东以后陆唯真俨然轻松了许多。就连上班时间都常带着笑。
她刚写完工作报告，【中午吃啥】那个群就开始疯狂跳消息。
莉莉：[图片]@陆唯真真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波哥：哇噻！
樊星：好花！
……
办公室难得有新鲜事，同事们纷纷在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来八卦。
陆唯真跳过一堆垃圾信息，直接拉到最上边，看见莉莉发的图是一大捧鲜花，背景是她公司前台。虽然没看到小卡片，但是现在能给她送花的，除了慕钊不做他想。
又搞什么鬼。陆唯真心情甜蜜地嘟囔着往前台跑。把那一大捧花抱回了工位，摆好角度，拍了张照片给慕钊发过去。
「收到花了。不过你没事突然给我送花干什么？」而且还是让人送到公司，一点不像他平时的做风。
慕钊很快就发了个问号回来。
阿钊：？我没有送花。
这会陆唯真也迷惑了，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可能送错地方了吧，我找前台去。」回完消息，陆唯真就赶紧抱着花跑去找前台妹子核实。
「谁送过来的？会不会送错了？」陆唯真问。
前台妹子：「外卖小哥送过来的，不可能有错，人家跟我核对了两遍姓名！就是给你的。里面没卡片吗？」
没送错，那是谁送的？陆唯真满头雾水，照前台的建议在花束里一阵翻找，还真的翻到了一张小卡片，上面就四个字：「陆唯真收」。
这下可以肯定不是慕钊送的了，慕钊送花绝对不可能就写这四个字。
前台妹子笑嘻嘻杵她胳膊：「嘿嘿，有人暗恋你哦。」
「去，怎么可能。」陆唯真疑惑又不好意思地拍开她。花没送错，她也只好抱着花回到了工位。
上班太无趣，陆唯真收到了来歷不明的花瞬间点燃了同事们的八卦欲。在群里很是沸腾了一阵，有人还嫌线上摸鱼不过瘾，直接跑她工位上来支招了。
「你看看那个卡片上有没有花店的logo。」莉莉指点她。
陆唯真直接把卡片递了过去。接水路过的樊星伸脖子瞄了一眼：「这不是那地铁站旁边那家的花嘛！我上星期在那里买过，就是这个卡片，一模一样的。」
地铁站离公司倒不远，陆唯真：「那我下班去看看。」外卖小哥送来的，那么花店肯定有网上下单的信息。
手机屏忽然弹出了慕钊的消息。
阿钊：花是送错的吗？
「没送错，就是不知道谁……」陆唯真打到一半，又赶紧全删了，重新编辑了回覆：「嗯，送错了，乌龙。」跟着就是个吐舌头的尴尬表情。
以慕钊爱吃醋爱操心的性格，知道有不具名的人给她送花，下班肯定得过来找她。他最近工作也不轻松，还是不要累他跑这一趟了。
下了班，陆唯真带着花去同事说的花店碰运气，老闆一看她怀里的花跟卡片就很肯定地说花是自己店里出去的。陆唯真跟她磨了会嘴皮子，要到了订花时留的电话号码。
是本地的手机号，可打过去却发现是个空号。
这是怎么回事？陆唯真揣着一肚子疑问回到家里，没心情欣赏这来路不明的话，把它搁在鞋柜上就把这个奇怪的送花事件告诉魏知秋去了。
「知道你公司地址，会不会是你同事啊？」魏知秋问。
「不太可能，我下午观察过了，那几个单身的反应都跟平时一样。而且我有男朋友他们都知道。」陆唯真说。
「那就是你客户？」
这倒说得通，可是疑问仍然存在。「是客户的话，他留个空号是什么意思呢？」
魏知秋毫不担心：「输入信息的时候打错了吧。哎呀，别猜了，真想追你肯定还会有动作的，到时候你再拒绝好了。」
也对。
第二天无事发生。陆唯真都把这事撇开了。可到了第三天晚上，她下班回家人还在路上，却接到了外卖员的电话：「请问是陆唯真陆小姐吗？我刚才敲门您不在家，花给您放门口行吗？」
这人竟然还知道她家的住址？！陆唯真头皮一紧，顿时毛都炸了：「你在哪里？什么门口？」
外卖员报了她家的住址：「我在您家门口。」
陆唯真赶紧问清楚了他取货的花店位置，家都没回就直奔外卖员说的花店。?
79、不见了
◎她一直没回你消息，你居然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发现？！◎
看地图，花店距离她住的地方不远，也就不到两公里。陆唯真研究了一下路线，提前一站下车，开着导航走路去往花店。
匿名送花这事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知道她公司地址的人很多，但同时知道她公司地址和家庭住址的人应该没几个。当然了，这年头个人信息早就毫无隐私可言，只要有心不难查到。可这人查她公司和家庭住址就为了给她送花么？连个姓名都不留，总不是为了追求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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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她发消息给魏知秋：「跟你说个神奇的事，我今天又收到花了！还是送到我家里！」
魏知秋显然吓了一跳：「卧槽！不会是变态跟踪你吧！」
陆唯真听说花送到她家的时候本来就有点紧张了，魏知秋一说，她脑子里一下子蹿出来从前看过的各种变态跟踪狂的新闻，不禁哆嗦了一下：「不会吧，跟踪我干嘛？又没有钱。」
魏知秋好像很激动，打字飞快：「所以说是变态啊！你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变态。你现在在哪？花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陆唯真：「应该没有吧，我还没回家，刚才跟外卖员要了花店地址，我先到花店问问。」
「你怕不怕，要不我过去陪你？」魏知秋又问。
「不用，你大晚上出来我还不放心呢，真有问题我会召唤慕钊。你就放心吧！」陆唯真说得轻巧，可回完魏知秋想想现在说不定有个人在暗中窥伺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想了想又给慕钊发了消息：「你今晚还加班吗？」
慕钊没有马上回消息，倒是导航提示她目的地就在附近了。陆唯真左右望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家挤在滷味店和便利店夹缝中的小花店。店员拎了桶水沖洗地板，看起来是准备闭店了。她来得可真够及时！
「你好。」陆唯真叫住店员，店员停了下来：「买花？不好意思我们店已经打烊了。」
「我不是要买花，是想请你帮个忙。」陆唯真申明来意，「我收到一束只写了我名字的花，外卖员说是从你们店取的，想请你帮忙查一查是谁送的。」
店员停下手中的活，上下打量了她，问：「半个小时前取走，送到a大家属区的？姓陆，陆唯真？」
「对。」突然被陌生人叫出名字，陆唯真微微一惊。
店员擦了擦手，翻出订单来给陆唯真看：「是网上下的单，还特意备註了写卡片只写名字不要写落款，我确认了两遍，所以记得你名字。」
「这样啊。」是她多心了。陆唯真有点尴尬，赶紧拿出手机核对了客户预留的手机号，不出所料，号码和她昨天查到的一样。证实了是同一个人送的花，但好像也没什么用。「明天如果这个人还来订花，你能跟他通个话吗？光送花不留名，我心里瘆得慌。」陆唯真问店员。
「行。」店员答应得爽快。
陆唯真谢过她，出了花店往公交站走去。
慕钊的微信消息终于跳了出来：「刚才调试去了没带手机，怎么了宝宝？」
就知道他还在加班，他主持的那个项目好像正在签单的关键时期，每天忙得要命。陆唯真想了想，觉得送花那人虽然让人不舒服，但也没有做任何威胁到她的事。再说她住在学校教职工区，算是很安全的地方了。被人送花这事还是当面说吧。「什么时候下班？想你了。」陆唯真发完又觉得自己现在跟慕钊讲话腻乎得有点噁心，这才几天没见呢。
慕钊还没回她，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一下。「美女，a大怎么走？」问路的是个戴着口罩的男人，长得有点胖，一张口罩把胖脸都快勒成三节了。他头上扣着顶棒球帽，半张脸都隐藏在帽檐的阴影里。
陆唯真随手往前边一指：「前边公交站有车过去，就一两站。」说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这个男人问完路了不道谢也不离开，而且他的声音似乎在哪听过。陆唯真勐然想起来一个人，她回头去看男人，却见男人也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
「我也想你，要不我一会下班去找你，一起吃个夜宵？」慕钊给陆唯真回着消息，冷不得耳朵旁边传来了程墨的喊声：「阿——钊——」
「吓一跳！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慕钊揉着耳朵，无比嫌弃地躲开程墨。
程墨：「喊你两声了你都跟没听到一样，跟谁聊呢这么专注？」
慕钊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杜绝了好友偷窥：「就不告诉你，怕你嫉妒。」
「行行行，我嫉妒死了。」程墨拖着他从工位上起来，「这笔单子能不能签下来就看明天了，为保万无一失下班前再碰一遍吧。」
「走。」
到了会议室里，程墨顺流程的时候，慕钊悄悄拿出手机瞄了一眼，发现陆唯真没有回他消息。这个时间，她应该到家了，估计在收拾屋子没玩手机吧。反正距离他下班还有好一会，不着急。
等他们散会，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
慕钊看了眼手机，发现陆唯真居然还没回他消息。什么情况？洗澡去了？慕钊懒得猜，直接打了过去。
微信语音响了好久，直到系统自动挂断陆唯真都没有接。慕钊心里隐约升起点担忧。「我先走了。」他跟同事们打了招唿，推开椅子要走，腿刚迈出去就听一声脆响。慕钊低头一看，他平时喝水的玻璃杯不知道怎么摔到了地上，碎了。
这杯子不是一直靠里边放着吗？怎么会掉地上？慕钊忽然觉得心脏狠狠沖了一下，顶得胸腔都是疼的。他顾不上收拾杯子的残骸，赶紧给陆唯真打电话，可这一回，电话那边的提示音却是「对方已关机」。
陆唯真手机基本就没有关机的时候！
慕钊哪还敢耽搁，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
程墨的一句：「不一起吃夜宵了？」还没问完，他人已经消失在公司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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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一场乌龙吧，说不定就是手机没电了在充电而已。跑去停车场的路上，慕钊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可刚坐上驾驶位，一个电话就打破了他的祈望。
「慕钊，陆陆不见了！她去你家了吗？」魏知秋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着急。噼头盖脸的问话，让慕钊差点一脚油门冲进绿化带。
「我刚下班。你说清楚，什么叫不见了？她应该在家吧。」进绿化带前一秒，慕钊踩住了油门。
「没有！」魏知秋的声音像是要急哭了，「我就在她家！没人！」
慕钊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脑子，但魏知秋已经六神无主了，他必须不能慌。「你在那呆着先哪也别去，我马上过来！」
二十分钟以后——
「她没回来？」慕钊在不大的屋里里里外外巡视了一遭。
「肯定没有！我到的时候门口的花都没动过，屋里也没有开灯。」魏知秋笃定。
慕钊捉住了关键词：「什么花？」
魏知秋指了指玄关鞋柜旁边地上搁着的一束玫瑰。
慕钊一下子就想起来昨天陆唯真给他发的照片。「谁送的？」
……
「她没跟你说？」魏知秋交代了她知道的所有。
「没有。」慕钊心烦意乱，深吸了一口气，「先去花店看看。」
两人锁了门，根据花束上的店铺信息找到了那家滷味旁边的小花店。卷闸门锁着，俨然关门很久了。
「这个点花店怎么还会开咯？」旁边滷味店的老闆说，「我都要收摊子了。」
「你见过这个女孩子吗？大概一两个小时前来过花店。」慕钊亮出陆唯真的照片。
「哦，看到了，快关门的时候来的。跟花店老闆讲了一会话就走了。怎么了？」滷味店老闆打量着慕钊跟魏知秋，好奇地揣测他们的关系。
「往哪走了？」魏知秋追问。
「好像大马路那边吧？那前面有个公交站，应该是坐车去了。」滷味店老闆指了一下方向。
「谢谢。」慕钊朝他点点头，转头问魏知秋：「你有江桥的联繫方式吗？」
「啊？是江老师？」魏知秋反应了一秒，忙摸出手机来找江老师的微信，边找边说，「这么晚了她不会去找江老师吧。」
「租客失踪，二房东得知道。」慕钊说，他不想找江桥，但这个时候有个在江东生活多年的人肯定对找人有帮助。
魏知秋听到「失踪」两个字，慌得差点把手机抖出去。
「找到了，江老师的微信！」
———
「你们报警是说有个女孩子不见了对吧。」派出所里，警察一边做笔录一边问。
慕钊、魏知秋、还有江老师都坐在桌子前。江桥是最后一个知道陆唯真失踪的人。他听着魏知秋说完经过，觉得十分荒谬。
「到处都是监控，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丢了？」江老师问。
警察记下他们提供的失联时间，不以为意：「这才两个多小时，不能算失踪啊。她一个成年人说不定自己去哪了呢。」
「不可能！她手机都关机了，没有手机寸步难行好吧！」魏知秋激动地反驳，「肯定是给她送花的那个变态把人抓走了！」
「别激动别激动，再对一边，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联繫不上她的？」警察敲着桌子问。
慕钊和魏知秋都出示了聊天记录。
看上去，慕钊那条问她去不去吃夜宵的消息应该最接近她失联的时刻。
「她一直没回你消息，你居然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发现？！」江桥没好气地质问慕钊，眉间隐有风雷涌动。
慕钊无从辩解。
江桥自己先卸了力：「什么都别说了，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他转头去跟警察说：「她是我学生，我很了解她，她报了网课每天晚上都在进修专业知识，不可能跑去别处玩。现在找不到肯定是出事了，你们一定得去调监控！」
说完看见慕钊在旁边杵着，更是火大：「你舅舅不是在这边有公司吗？愣着干嘛？赶紧找他帮忙找人啊。」?
80、挨打
◎你们慕家没一个好东西。◎
江桥怎么知道？慕钊愣了一下。他调查他！？
现在不是掰扯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慕钊忍下心中不快，没理会江桥，只向警察说：「我怀疑是绑架，她之前就受过人身威胁，我们上周末在宜宁报警备案了。」
警察一听有内情，刚才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喊慕钊：「你坐下来慢慢说。」
江桥心急如焚，直接打断警察对慕钊扔了四个字：「长话短说！」
慕钊没忍住怼了他一句：「用你说？」说着重新坐下，「有个叫徐高远的人跟她父母有过节，去年十一月曾指使人开车撞她。上周末她在宜宁出差，被人跟踪，还在酒店房间安了窃听器。宜宁的警察说徐高远属于一个放高利贷的□□团伙，人已经逃窜，他们在追查。」
接待他们的警察一边记录一边变脸，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不当回事到兴奋再到皱眉。慕钊一说完，他就去跟上级汇报情况了。
江桥和魏知秋都听得目瞪口呆，特别是江桥。陆唯真和慕钊复合后，他为了避嫌已经主动减少了跟陆唯真的联繫。根本不知道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更令他愤怒的是，慕钊明明知道有在逃的危险人物可能盯着陆唯真，她这么久没回消息他居然都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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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桥气血上涌，太阳穴突突突狂跳。他按了按额头，退开几步，走到角落里给交警大队的熟人打电话。
「对，有个学生不见了，失踪地点和时间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我马上就过来！」江桥刚给熟人打完电话，警察就站了起来指着他：「哎！那个老师，你都报警了能不能听我们安排？」
「那你们倒是快点啊！失踪两个多小时了，人家摆明了奔着要她命去的！我能不急吗？！」一贯温文的江桥骤然吼了出来。
魏知秋被他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睛看着江桥，总觉得他跟陆唯真的关系好像不是那么简单。正常大学老师会在学生毕业以后还关照有加，甚至在她疑似出事以后比她正牌男友还激动吗？
慕钊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看着江桥心里已经疑窦丛生，只是江桥的担忧也是他的担忧，眼下情势也不容他追问。
江桥吼完警察，似乎也冷静了一点，他看了眼慕钊，抓起外套掉头就走。
去交警那边找陆唯真吗？魏知秋马上蹿了起来跟着跑了出去。「江老师，我也去！」她才叫了一声，就被慕钊按了回去：「我去，你留在这里。」
「你们搁这演戏吗？」两名警察冲出来一人拽一个把他俩留下了。「我们也已经通知同事过去调道路监控了。你俩是知情人赶紧过来做记录！」
慕钊不得已只能留下，江桥着急，他何尝不急？按照警方要求做笔录的时候，他恨不得能瞬移到监控中心去查找陆唯真的下落，却偏偏只能坐在这里跟警察核对信息。
好在他们在宜宁有备案，笔录没多久就完成了，慕钊和魏知秋也赶往监控中心。
由于他们提供的时间地点十分明确，他俩赶到的时候，先一步到的警察以及江桥已经找到了陆唯真的踪迹。
「看这里，进花店了。待了……七分半钟。她出来是要去哪？回家吗？」一名警察指着视频上的陆唯真说。
「应该是，这里离a大不远，应该有回学校的公交车。」江桥喉咙发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视频，生怕漏看了什么。
视频中，陆唯真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走，没一会，一个体型偏胖的男子走进了画面，跟陆唯真互动起来，陆唯真本来还很自然地跟他说着话，还指着远处，似乎在给人指路。可指完路以后，那男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跟着她，陆唯真回头了。他俩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陆唯真突然加快了脚步，没一会朝一旁的人行横道拐去，出了画面。
技术员很快就切换到了另一台相机的画面。这台摄像机拍到的画面被道路两旁茂密的树木遮挡了部分视线，只能看到那名男子追了陆唯真，两人似乎有短暂的拉扯，男子似乎放弃跟随她了。陆唯真继续独自前行。
等技术员切换到第三个摄像头时，就看到陆唯真走路开始打晃，没一会就浑身无力地软了下去。一辆车从后面跟了过来，在陆唯真旁边停下，车上下来的男子正是刚才纠缠她的那人。他把陆唯真抱进了车里，然后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江桥看得太阳穴跳得几乎要爆炸。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噩梦里。
那天他在外地调研，下班以后像往常一样跟慕雪发消息，慕雪当时情绪不高，回復都只有短短几个字。他本来想给她打电话，可一起调研的同事喊他去吃饭。他便准备吃完了再跟慕雪联繫。可就在他吃饭的那一两个小时里，他就永远失去了慕雪。
「查这辆车。」还好，旁边警察说话的声音及时打断了他的回忆。视频被暂停，这一帧画面被放大再放大，在夜视高清摄像头里，那辆车的车牌清晰可见。
然而旁边协助调查的交警一眼看出问题：「字号不对，这车肯定套牌了！」
「那他们是惯犯，宜宁的警察追这帮人也抓到一辆□□。」刚赶到不久的慕钊说。
江桥听到他的声音，才意识到慕钊过来了。他嚯地转过头，跟慕钊看了个对脸。不过到两步的距离，慕钊的脸被监视器屏幕墙上投出来的光线照出了光怪陆离的感觉。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明明还觉得他跟慕雪的神韵有两分相似，可现在一见江桥第一眼想到的竟然是慕长松，那个害死自己女儿的老混蛋。剎那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江桥骤然出拳勐地往慕钊脸上招唿过去。
事出突然，尽管警察就在旁边，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大学老师会突然动粗。就连慕钊没料到。他虽然练过一点，可江桥这一拳来得太过突然，他有心闪躲却还是因为距离太近，江桥发力太突然没能躲过去。
「哎！干什么干什么！不准打架！」警察马上反应过来，七手八脚把江桥给控住了。
慕钊没想到江桥会动手，一下子都被打懵了，直到鼻腔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他下意识地搓了一下，摸到了腥甜黏腻的液体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站在慕钊后边的魏知秋看得瞳孔骤缩，直接呆住。直到慕钊抹鼻子，她才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张卫生纸递给慕钊。
「谢了。」慕钊接过纸，捂住了鼻子。压着眉毛逼视还怒火中烧的江桥：「江桥，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发什么疯？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人，我暂时不跟你计较！」
江桥被警察拦着，刚才这么一出，他笔挺的衬衫已经皱成了腌菜。听了慕钊的话，江桥又愤怒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是你！上周末就在宜宁报警了，你怎么敢这么久不找她？那帮放高利贷的根本就不是人！你知不知道她当年手都差点被那些人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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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就把慕钊给震住了。他满腔怒火瞬间被一瓢凉水浇透了。陆唯真手差点被打废？什么时候的事？陆唯真从来没告诉过他。慕钊疑惑地去看魏知秋。
魏知秋茫然地摇头：「别看我，我一点都不知道。她从不跟我说她家里的事。」
江桥吼完慕钊，情绪似乎终于可控了一点。他没再吼人，只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长长地吸了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帮你讲话，你们慕家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还连他家人一起骂了？慕钊一怔之后很快就确定了——江桥跟他家长辈肯定有过节！就在这时，技术员大叫：「找到了！这这这，往落凤山方向走了！」
———
陆唯真躺在后座地上，被车晃得想吐。但她吐不出来，徐高远把她弄到车上以后用宽胶带给她封了口。徐高远不知道给她用了什么药让她浑身无力，好在她虽然使不上劲，但意识还算清醒。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到徐高远，更没想到，人脸记忆一向不错的她居然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几个月不见，徐高远不但瘦了一圈，还从肿泡眼变成了大双眼皮。他搭讪的时候还戴着口罩，单凭一双眼睛确实难以辨认。
可徐高远抓到她打算做什么？他想杀了她吗？那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还是说，他惜命，打算把她带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再下手？虽然她看不到外边，可也从周围越来越稀少的车辆声中感觉到他们在逐渐驶离市区。
陆唯真拼命咽口水，压下想吐的感觉。
不能慌。
千万不能慌。
至少她现在还全须全尾地活着。
从徐高远的行事可以看出来，他这个人心狠但怂，恐怕更喜欢躲在后面出主意，而不是自己亲自出马。所以只要他不立刻下死手，她就还有一线生机。
车不知道开到了哪里，似乎驶过了几条减速带。颠簸差点没把她弹起来。颠簸中，陆唯真感觉到口袋里的钥匙硌得她大腿疼。陆唯真顿时一阵欣喜——幸亏徐高远带她逃得仓促，没有搜身。
就在她思考怎么利用钥匙脱身的时候，车减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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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逃生
◎暗沉的夜色中，徐高远的笑声像夜枭般可怖◎
落凤山是这座城市最大的一座山，几乎拦住了整个西面。最繁华的一段建有山顶公园，是市民日常休闲的地方。但□□开的方向虽然也是落凤山，可那附近的土地还在规划中，目前是一片草比人高的荒地。这年头城市天眼系统虽然发达，可还没有发达到连荒地也监视。
警察的分析让慕钊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那辆车沿着国道驶离市区，技术员切了几次摄像头以后，果然看到□□在接近那片荒地的时候从国道拐上了一旁的小路，然后很快就消失在了监控中。
技术员切换了几个路口的视频都没有发现□□离开的踪影。
「我带人过去看看，你们继续盯监控，有情况马上通知我。」带队的警察说着带着人准备去现场。
「我也去。」江桥跟了上去，慕钊还在用袋装冰牛奶敷着鼻子，虽然没说话，但动作和江桥保持一致。
这两人相看两相厌，即使没有对话，四目交汇时空气里都像是有噼里啪啦的电流。
「还有我。」魏知秋怕他俩再起冲突，有意拦在两人中间，
「小魏你留下，那边晚上怕不安全。」江桥分神叮嘱了一句，只要不对着慕钊，他就还是平时温和可亲的样子。魏知秋还要辩解，警察也帮腔：「对，女同志就别去了。」
所有人都反对她跟去，魏知秋也只能留在监控中心。
江桥和慕钊再没说一句话，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他俩的矛盾不能更明显，连警察都忍不住想八卦。队长带着人马上车，一个小警察嘀咕：「这俩什么情况，都这时候还吵呢。」
另一个看着就有点资歷的警察指点他：「你这就不懂了吧，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吵架。心都悬着，躁得很，一点就炸。对了，我刚赶过来，这俩跟失联那女孩什么关系？」
「一个是男朋友，一个是她老师。」队长接话。
「咦？那女孩不是工作了吗？老师怎么来的？」
「听说老师是她房东。」小警察说。
「哦哟，不止吧。刚才那一拳可不轻。」
小警察还想附和，队长打断他俩：「办案呢，你俩哪那么多废话？改天写个申请转到街道办去得了。」
那俩警察迅速噤声。
外人都看穿的东西，身在局中的慕钊感知当然更明显。他紧跟着前面的警车，身体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为陆唯真焦躁难安，另一半则在记忆里疯狂翻找蛛丝马迹。
他和江桥一共没见过两次，一次是唯真生日，他赶到的时候江桥刚刚离开，两人擦肩而过。再就是他去a大作宣讲，特意去拜访江桥。那一次，他跟着唯真离开办公室不久，江桥就神奇地出现在了他们聊天的那个冷僻的角落附近。
当时他一直怀疑江桥是不放心唯真跟着他们出来的。现在想想，说不定那时候江桥是听到他的姓氏，想确认他身份才跟出来的？还有，怎么叫帮他说话？难道唯真重新接受他，江桥在其中起了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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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心里乱成一片，焦躁的情绪几乎要把胸口撑爆。被江桥揍过的鼻樑一阵一阵的闷疼，扯得他整个前额都跟着痛。他不喜欢江桥，可这一拳他觉得挨的不亏。不管江桥跟他家有什么过节，人家的话说对了——明明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还没落网，他怎么能在她没回微信一个多小时以后才发现她失踪？！
恐怕因为他下意识把江东当成了安全地带，却没意识到那帮人的大本营虽然在宜宁，但他们又不是没长脚。
慕钊只恨时间无法倒流，他一分一毫都不敢去想，陆唯真落在那帮人手里会怎么样。脑子里全是江桥方才失态时的怒吼「你知不知道她当年手都差点被那些人打废！」
他「咣」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要不是残存的理智还在提醒他老实跟车，他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底，瞬间飈到□□消失的地方。
———
陆唯真感觉到车速放缓，然后车一个急转弯，她脑门「咚」地磕在了座椅下方。一阵钝痛，愣是把她有些昏沉的脑子磕清醒了。车身的颠簸程度也在提醒她，车好像拐下大马路了。陆唯真心一沉，在大马路上有监控，可拐上不知名的小路以后就还有监控吗？
她刚醒过来就发现手机已经被徐高远拿走了，手机就是个定位器，徐高远肯定一拿到就关机了。慕钊发现她突然不回微信还关机会察觉到异常吗？就算察觉到异常，报了警，可他们已经到了没有监控的地方，警察能找到他们吗？
陆唯真勉强挪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车窗外已经是一片黑暗。这说明她猜测是正确的，徐高远正在载着她开到了这个城市最荒僻的地方。
很快，车开始不停地拐弯，车身颠簸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感觉上，车已经不是在路上开了。徐高远想干什么？杀了她然后抛尸荒野？
还真有这种可能。陆唯真想着，同时也惊奇地发现，独自面对死亡的威胁时她居然比想像中的要镇静。
就在这时，车辆似乎开过一个土疙瘩，勐地弹了一下，她整个人都被颠了起来。然后车就停了下来。
要来了。
陆唯真听见徐高远下车的动静，在心里告诉自己。
几秒后，她头那一侧的后门被拉开，夜风裹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涌进车里。陆唯真来不及唿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被徐高远薅着头髮拽了出来。
陆唯真浑身乏力，被徐高远强行拖出来，根本使不上劲，半截身体还在车里时，头已经栽到了地上。零距离接触，野草和泥土的气味瞬间浓郁了起来，非但不清新反而有一股泥土特有的臭味。陆唯真想离这股让她反胃的气味远一点，可她也知道这种时候保存体力非常重要。她只能忍着噁心，任由徐高远像拖一具尸体一样把她从车里拖下来。
这里的确已经没有路了，最近的路灯离他们很远，陆唯真微睁着眼睛，只见那路灯模煳成了一个暖黄色的小色块。
「别装死，我知道你醒了。臭b子！」徐高远把她拖出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抡起膀子照着她脸就是一巴掌。给陆唯真打得头昏眼花，半边脸都火辣辣地疼。
「搞我是吧，知道我这几个月过的什么日子吗？」陆唯真还没从那一巴掌里回过神来，徐高远反手又给了她一耳光。
连着两记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耳朵里一片嗡鸣。
不好，徐高远看起来是想报復她？打算虐杀吗？陆唯真心沉到了谷底。
徐高远却仿佛从虐打中得到了快感，他喊着「叫你搞我」抬腿对着陆唯真肚子勐地踹，陆唯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踩了出来，生理性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可她偏偏被封住了嘴，绑住了手，只能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扭滚着极力躲开徐高远施虐。
她痛苦的样子似乎极大地取悦了徐高远，暗沉的夜色中，徐高远的笑声像夜枭般可怖。
「你那个有钱的男朋友呢？他不是很能耐吗？还会录音呢。老子现在就告诉你，老子就是想搞死你。要不是武建设那个废物，他这会都该在你坟上烧纸了！你录音呀，啊？」徐高远好像是踢累了，突然弯下腰，一把钳住陆唯真的脸。
贴得太近，他那张本来就不好看的脸配上扭曲的表情，在夜色中简直像活生生的魔鬼。陆唯真不由自主地战慄了起来。她蹬着腿往后躲，双手借着夜色掩护暗暗使力。徐高远绑她的时候太着急，胶带裹得不够严实，她在车上就偷偷地蹭开了一截。
徐高远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忽然死死盯住她的脸：「老二说得不错，脸确实好看。要是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啊。」
什么意思？陆唯真瞬间睁圆了双眼，徐高远见她表情变化，顿时又露出了变态的笑。抓着陆唯真外套的衣领一使劲把她开衫外套瞬间剥到了腰间。「这辈子还没在野地里玩过呢。」他狞笑着要去撕扯她里面穿的短袖，陆唯真再也控制不住惊恐。她没吃晚饭，路上又被徐高远弄了不知道什么药，身体早已软成了面条，可恐惧有时候竟然也会带来力量。她不知道突然从哪来的力气，挣开了最后一点绑着手腕的胶带。趁着徐高远色心大发的时候右手勐然抽出来，使劲抡到了徐高远脸上。
徐高远一声痛叫，捂着腮帮子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陆唯真趁机甩开外套，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她右手紧紧握成拳，掌心攥着徐高远没搜走的那串钥匙，数个尖利的匙牙在指缝间立着。这是她过去对付催债流氓时学到的应急招式，一个拳头就是一个小型的流星锤。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一砸一个准。要不是她现在身体乏力，徐高远脸上绝对能怼出个血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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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高远果然如同她判断的一般，本质还是怂的。她无力反抗任他摆布的时候，他还能嚣张狂妄，一旦发现她有能力反抗，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两人喘着粗气对峙着，陆唯真趁此时机撕掉了封口的胶带。一股口水混着劣质胶带的味道裹着她身上那股土腥味直冲天灵盖，陆唯真不可控制地干呕了几声。
徐高远这时候也看出她此时不过是虚张声势，当即叫骂着「臭b子」又扑了过去。?
82、都不想死
◎你就甘心到死都帮人背锅？◎
糟了，激怒他了！陆唯真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着！
她凭本能反应躲开了徐高远那一扑，眼看着徐高远因为惯性摔倒在地，她赶紧转身逃跑。可草地坑洼不平，还软，她踉跄着没跑两步也被草根绊倒，摔了个五体投地。陆唯真来不及感受到疼痛，正要爬起来，脚踝就被人抓住了。
一回头，徐高远匍匐在地上，在乱草中朝她抬起脸，眼里凶光四射。陆唯真心脏骤缩，下意识地乱踢勐蹬，徐高远没留神挨了她两脚，愤怒之下抓得更紧了，陆唯真的踝关节几乎要被他捏碎。
「臭b子，还敢打老子！我让你打，我让你打！」徐高远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倒拎起她对着她的肚子使劲踹了两脚。
陆唯真眼冒金星，视线瞬间模煳起来，她忽然意识到，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死在这里了。求生的欲望顿时压倒一切生理上的疼痛，陆唯真尖声大叫着徐高远的名字：「徐高远你清醒点！杀了我你也得死！都活着不好吗？！」
徐高远只停了一会，听完她的喊声对着她又是一脚：「活个屁！你他妈不就是想弄死老子！老子死也要拉你垫背！」
陆唯真此时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她喘着粗气，声音虚弱：「我从来没想弄死你，我只想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没的。」
「那还不是一回事！」徐高远也喘。
陆唯真脑筋飞快地运转起来，她和慕钊从前讨论过，她爸妈的死跟徐高远多少有牵扯，但以徐高远的水准他必不可能是主谋。要活命，只能先诈一诈徐高远了。
「当然不是一回事，单凭你一个弄不死我爸妈。你就甘心到死都帮人背锅？」陆唯真冷笑，「你们在我房间按了窃听器，应该知道我上周末去过文昊集团名下的山庄。」虽然还没有证据，但她觉得文总跟她爸妈的死很可能有关，于是干脆装出一幅已经知晓内情的样子。
徐高远果然被她骗住了，喘着气，神色诡异地盯着她，没再踢她。
陆唯真趁热打铁开始撺掇：「我要是你，就算死我也得拖他们下水，凭什么你东躲西藏，他们吃香喝辣？」
徐高远脸皮抽动着，陆唯真的话字字都戳在他死穴上。
陆唯真感觉到他态度松动，继续添柴：「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那天在超市看到你的时候，只是认出你跟我爸妈打过交道，想跟你聊聊我爸妈而已，谁知道你那么大反应。要不是你看到我以后反应太奇怪，我恐怕要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她话音未落，徐高远脸上的懊悔已经遮都遮不住了。他嘴唇抽动了半天，就骂出一句脏话。
陆唯真违心地继续哄他：「警察都认定我爸妈是自杀，你手上又没有沾人命案，就算被抓了也不是什么重罪。」
徐高远勐地晃她一下，粗声：「你还帮我推脱？你什么意思？」
陆唯真被倒拎着，还讲了这么多话，脑子已经到极限了。她闭了会眼睛：「这还要问？我想活下去，你不杀我，我们都不会死。」
徐高远：「我现在弄死你，我也不会死。」
「但你会一直活在杀人的阴影中，我要是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缠着你，一辈子！」陆唯真阴恻恻地说，她赌的就是徐高远胆子小。她爸妈肯定不是他亲手杀的，可几年过去他看到她就躲，只能说这人对生命多少还有一点敬畏。
徐高远：「……」
僵持数秒，陆唯真忽然感觉到钳着她脚踝的手松开了，她半截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没等她爬起来，徐高远就扑过来把她手给捆上了。
陆唯真：「你干什么？」
「防止你跑去报警。」徐高远说着狠狠勒了一下胶带。痛得陆唯真闷哼了一声。
捆好手，徐高远就一把扯起陆唯真，喝到：「走！」
陆唯真被他拽着，跌跌撞撞地摸黑往前走。她知道徐高远这时候绝对不会轻易放了她，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大半夜的除了他俩也没有第三个人。她干脆省下力气，一言不发地跟着徐高远。
可走了一段路以后，陆唯真发现他们已经进了落凤山。落凤山虽然有一半以上在市区，可没开发的这部分山林茂密，在夜里看起来简直像黑洞洞的禁林，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更糟糕的是，在他们上山没多久忽然下起了雨，虽然不大，可被雨水润湿了的山路变得更滑更难走了。
陆唯真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徐高远，她没吃晚饭，还挨了打，根本没时间休息就被捆着手走山路，这会体力早已透支，一脚没踩稳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还好徐高远反手捞了她一把。
「给我解开吧，我又不认识路，根本跑不了。」陆唯真惊魂未定，靠着树干喘着气朝徐高远举起手。「你捆着我，我走不快，耽误的可是你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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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高远心情复杂地瞪了她一眼，总觉得这小丫头跟自己讲话越来越随便了，但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这条小路是他们无意中发掘的，城里长得的小姑娘确实跑不掉。徐高远想了想，还是给她扯开了胶带。
陆唯真双手刚得到解放，就树袋熊一样一把抱住树干。她肚子空空，头髮和肩膀已经雨水浸湿，这会又冷又累，感觉魂都快离体了。
「不想死就赶紧走！」徐高远催促。
陆唯真不动：「我没吃晚饭，低血糖了。」
「少特么废话！信不信我一脚给你踹下去！」徐高远去拉她。
陆唯真不是装的，她靠着树干半闭着眼睛：「有吃的吗？我眼睛发黑，看不见路了。」
她还敢跟他要吃的？徐高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怕他下药？可想归想，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在兜里掏了块零食塞给她。
陆唯真缓了一会，才看清楚徐高远塞过来的是一条巧克力。她抖着手拆了包装，狼吞虎咽地把它吃了个干净。代可可脂肥皂一样的质感煳了她一嘴，可里面过量的糖分让缺糖的身体缓了过来。
「谢了。」陆唯真长舒了口气。
徐高远：「……你不怕我下毒？」
陆唯真：「那也太费劲了吧。何况我们现在是一边啊。」
徐高远嘴角一抽：「你他妈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陆唯真认真分析：「你不想背锅对吧？我呢，只想揪出幕后主谋。起码现在我们目标一致。」
徐高远沉默地看了她一会才继续往上爬：「走吧。」
看样子是被她说动了？陆唯真稍稍松了口气。可这时候，之前还温柔的小雨忽然大了起来，砸得树叶噼啪作响。
———
「什么破天气！」领队的警察望着车窗外跟瀑布一样的大雨问他小弟，「监控中心有消息吗？」
小警察：「没有，目前还没发现那辆车的踪迹。」
「该不会开山里去了吧？」另一个警察说，他说完，队长跟他通过后视镜对望了一眼。
队长沉默了几秒：「你俩帮我看着点两边的车。」说着就踩了油门。把小警察给吓得伸着脖子去看他錶盘：「老大！咱不能知法犯法，这么大雨你还超速！」
另一个警察：「闭嘴吧你，人命关天。」
「啊？」小警察一愣，就听他同事教导：「车进了荒地就没出来，你自己想。」
「不会是去……抛尸的吧？」他小声问。
另外车上其余人沉默以对。
跟警车跟得最紧的慕钊发现警车在突然下大雨以后反而加速了，心顿时沉得厉害，他想也没想，踩上油门跟紧了上去。
同样提着一颗心还有稍微落后一点的江桥，大雨让他又回想起遇到陆唯真的那个晚上。那天也下了好大的雨，他开车一向求稳，才放慢了车速，结果就在桥上看到了翻过栏杆想要自杀的陆唯真。
陆唯真总说是他给了她新生，可她不知道，凑巧从桥上救下她，对他而言也同样是一种。
自从慕雪以极其惨烈的方式离开他，他表面上不说，可心却像是在那个晚上跟她一起死了。只要看到桥，他就没法不去想慕雪自杀前情形。可除非时间倒流，否则他永远都没有办法洗去内心的愧疚。
但救下陆唯真的那个瞬间，他心里被禁锢被折磨的某个部分好像突然轻松了。后来知道了陆唯真是他学校的学生，又刚失去双亲，便忍不住以师长的身份去关照她。说来也巧，陆唯真竟然连生日都和慕雪是同一天。
回忆起往事，江桥有时候都觉得自己魔怔了。他救下了陆唯真，陪她过了十八岁生日……这些都是他想为慕雪做，却没法做到的事。尽管她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性格更是南辕北辙，可他为陆唯真做这些事的时候却仿佛已经弥补了遗憾。
想远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陆唯真。
江桥看着慕钊的车里他越来越远，赶紧踩足了油门，追了上去。
雨似乎专门跟他们作对一样，到了那车拐下国道的路口时，瓢泼了半路的雨忽然就收了，只有零零星星的小雨点。
三辆车在越来越窄的小路上开了好一阵，忽然，警车停了下来，警察拎着高瓦数的探照灯往荒地里一照，所有人都看到了野草丛中停着的那辆车。
慕钊车钥匙都没拔就跳了下来，往那辆车跑过去，还好被队长看见，眼明手快地薅住了他。
「别冲动！」
队长让同事抓住他，自己打头往那辆车走去。
一分钟之后。
「没人，车门还开着。」队长皱着眉头，打着探照灯前前后后地检查车。
「老大！这里有拖拽的痕迹！」小警察叫了起来，指着一块地方，「这一片草伏倒了很多。」
「还有胶带。」另一名警察挑起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胶带，「是不是用来绑人的？刚才在车上也发现了。」
队长朝他一点头，又侧头看了眼跟过来的慕钊和江桥：「人应该还活着，请求增援吧。这么大地方。」他说着开始给局里打电话。
一会，队长挂了电话，眉头拧成了川字：「山那边有一片废弃的工地，嫌疑人很可能往那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真真，靠嘴活下来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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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生死之间
◎她运气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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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钊正蹲在地上就着手电筒的光看废胶带，胶带上粘着几根长发，发色和长度很像是陆唯真的，他撕了一根下来，攥在手心里，就听到了队长的话。
山那边？
慕钊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落凤山，他刚回国不到一年，对江东市不够熟悉，一时半会根本反应不过来是哪里。
「山那边的废弃工地是靠近高新工业园的地方吗？他车都不要了怎么过去？翻山？」江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慕钊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江桥脸色铁青，俨然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队长看了看他没有迴避问题：「各个路口都有人盘查，到现在都没发现嫌疑人。他要不是长了翅膀就只能翻山了。」
落凤山植被茂密，在夜色里一眼望去黑黢黢的一片，别说这样的雨夜，就算是白天也未必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上山的路。
他清楚的记得在监控视频看到的陆唯真差点瘫软在地被徐高远抱进车里的样子。陆唯真有那个体力雨夜爬山吗？徐高远会愿意带着个「累赘」爬山吗？
早在陆唯真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徐高远就想杀她灭口，现在她都已经知道了那么信息，徐高远还能放过她？眼前的荒地满是一人高的野草，在夜色中安静得令人心慌。
如果、万一徐高远已经对她下手……
那么她的尸体只怕已经被抛弃在这片看起来安静无害的野草中。
想到这种可能性，慕钊顿时被极度的恐慌攫住了，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他一瞬间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除了胶带，没有发现其他东西。」
「刚才下那么大雨，有脚印都被沖没了，不好找。」
警察的对话传入耳朵里，慕钊这才勐然回神，发觉他从后颈到嵴背已经泛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夜风一吹凉得钻心。
「知道了。」队长说着抬腕看了眼手錶，嘀咕：「出发的时候就叫他们了，那帮兔崽子怎么这么慢？」
他话音刚落，风就从远处送来了一连串的警笛声。转眼警车就到了他们停车的地方，十来名警察从车里下来，十几个手电筒照了过来，刚才还漆黑的荒地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人多了，可慕钊的心却揪得厉害。他从警察的对话和人员安排中意识到，他们和他想的一样——徐高远大概率已经「处理」了陆唯真，独自翻山逃跑了。所以他们兵分两路，一边在荒地找人，找徐高远上山的路。
「她还活着。」就在所有人开始忙碌的时候，慕钊忽然冒出来一句。旁边的警察朝他侧目，却发现他这话只是自言自语，因为他说完以后突然大声喊起了陆唯真的名字。
「唯真！」
「陆唯真——」
慕钊和江桥的声音在野地上空迴荡着。
无人应答。
———
陆唯真脚底一滑，还好及时抓住了一旁的小树才没有滚下去。
是错觉吗？她怎么好像听到了慕钊在叫她？
陆唯真回头望去，可他们已经爬了好长一段，从她的位置已经看不到他们上山的地方了。
对了，她被徐高远抓走前还在跟慕钊微信。那么久没有回他消息，他会发现不对劲吗？还有知秋，她们最后一条微信消息在说什么来着？
陆唯真努力地想着，可脑子却跟宕机了似的拒绝配合。徐高远给的那块巧克力的能量早就在攀爬中消耗殆尽。她浑身发冷，手脚几乎没了知觉，或许她仅剩的体力已经不允许再分能量给脑子了。陆唯真很快就放弃了，咬着牙努力跟紧了徐高远。
徐高远虽然没有绑着她，可现在在山上，她不认识路，也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只能跟着徐高远。她早就想好了，等徐高远带她到可以看到山下的地方，她就找个机会偷偷逃跑！夜黑天高，徐高远急着逃跑不可能回头来找她。
计划很完美。他们翻过一个山头之后，徐高远开始下山了。陆唯真一心二用，一边紧盯着徐高远，一边分神眺望山下。下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陆唯真看着前面的徐高远已经离她有两三米远了，觉得现在似乎是个逃跑的时机。可那黑黢黢的山林又着实叫她犹豫。只耽搁了几秒，前面的徐高远就发现异常了。「想跑？」他两步蹿了回来，揪着陆唯真的胳膊借着重力使劲一拉。
陆唯真早已体力透支，根本没有反抗能力，突然被徐高远这么一拽，差点直接从山上滚下去。还好山上的树够密，她刚滚了一圈就被粗壮的树木挡住了。徐高远把她扯了起来，又从口袋里摸出胶带把她双手绑了个结实。绑完还不够，他在陆唯真身上一顿乱摸，抢走了她唯一能防身的钥匙。
「去他妈的！」徐高远喊着粗话把钥匙抛进了树林里。
「走！别给老子耍小聪明！」徐高远扯着陆唯真往山下走。
陆唯真看着消失在林子里的钥匙，顿时无比后悔——她刚才的判断是对的，他们应该已经接近山脚了。
可惜，机会往往稍纵即逝。她错过了逃跑的时机，只能继续生死未卜的旅程。
下坡很陡，陆唯真被捆着手几乎是滚下去的。好不容易停下来才发现，他们真的到了山脚下。前方的黑暗中能看到房屋隐约的轮廓。
到有人的地方了？陆唯真心里一喜，正想着怎么说服徐高远放了她，忽然就听到了他们以外的人走路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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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一道手电筒的光陡然射向他俩，对习惯了黑暗环境的眼睛来说，那束光太刺眼了，陆唯真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抬手却挡。只听前面的人口吻轻佻地叫徐高远：「徐胖？你可真够慢的啊！」
她从眼缝里看去，只见那人整个隐匿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点轮廓，寸头，身高体型都很普通，虽然看不清脸，但估计是那种扔到人堆里都扒拉不出来的类型。
可就这么一个哪哪都不起眼的人，却让徐高远浑身哆嗦了一下。
陆唯真的心一下子就揪住了。她或许能忽悠住徐高远让他放了自己，可多了一个人，看起来好像地位还在徐高远之上，她这回彻底没把握了。
「呀，脸还伤了呢！怎么？让这个女人挠的啊？」那人取笑着徐高远，顺便拿手电对着陆唯真脸上照，怪声怪气地奚落：「你们这是在哪滚过了，可够脏的啊？难怪没捨得弄死，滋味不错吧。」
「哪那么多废话，老子要冷死了，赶紧走吧！」他不说还好，一说徐高远又想起来被陆唯真弄伤的事，火气一下子就蹿了上来，只是碍于面子没有反驳那人的说辞，玩她的时候被弄伤和还没得手就被弄伤可不是一回事。
陆唯真听得几欲作呕，可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活命要紧，她只能硬生生忍下来。任由那两人一左一右夹着她往前边的建筑物走。
被他俩拽着踉踉跄跄走到了房子附近时，陆唯真才发现，这哪是什么房屋啊，不过是一片废弃的工地。看起来是建到半路就被放弃了的厂房，建得最高的也就三层楼高，只有个空架子，好多地方连墙都没有，只有个几根柱子撑着楼板。
陆唯真心一下子就凉了。这地方不比她翻山前的那片荒地好多少，她不管是求救还是逃跑都够呛。
「疤哥，就绑在这里吧。」他们把陆唯真带进了工地以后，徐高远对那人说。爬了半晚上的山，徐高远也累够呛了，干完这些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拉风箱似的喘气。
疤哥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陆唯真：「怎么？睡出感情来了捨不得她死？」
陆唯真瞳孔骤缩，这人果然想弄死她！虽然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时她脑子还是轰的一声，心脏也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更糟糕的是，她第一次见这个「疤哥」根本不知道他的脾气秉性，万一这人手里有命案，根本不在乎再多杀一个呢？
陆唯真正在心里疯狂权衡着要不要冒险开口，就见徐高远忽然站直了，扶着耳朵细听。
「又怎么了？」疤哥问。
徐高远：「我好像听见警车的声音了。」
「有吗？」疤哥话音未落，陆唯真也听到了，警车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正朝他们这边开过来。
是不是慕钊或者知秋他们报警了？她闪过一阵欣喜，还没来得压抑，就被疤哥一把掐住了脸。
「你他妈报警了？」疤哥兇狠地问。
陆唯真脸都被捏变形了，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手机、都没、怎么报警？」
徐高远：「是你自己暴露行踪吧！老子翻山爬得跟个猴一样，根本没警察发现！有车没？趁人没来赶紧走啊！」
「走个屁！」疤哥吼他，「你他妈难怪混成这样，条子都特么来抓人了，你以为车还能随便开出去？路口肯定全他妈封了。」
「那咋办？」徐高远一下子紧张了。
疤哥看了眼陆唯真，露出个怪异的笑：「你把这妞弄楼上去。」
「干嘛？」徐高远问，陆唯真也露出警惕的神色。
「不想死就上去。」疤哥掏出个打火机，「啪」地一声，浅蓝色的火苗跳了出来，照亮了他阴恻恻的脸。陆唯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样子，和她之前推测的一样，这人长得平平无奇，只是右眼眼皮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让这张平淡的脸一下子兇悍了起来。
难怪叫疤哥，原来是伤疤的疤。陆唯真想，又觉得自己还真是心大，都生死一线了，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说来也怪，分神想了点无关紧要的东西以后，她狂跳不止的心居然慢慢平静了下来。是了，她要活下去，越危险就越不能慌。尤其是在体力已经严重透支的现在，她每一分气力都得花在刀刃上才行。
想明白了这点，陆唯真顺从地被徐高远拽上了二楼，疤哥跟在后面指挥他。「绑到那个窗户边上。」
徐高远照办，用胶带把她双腿捆住以后又把她脚跟钢筋缠在了一起。还想给她封口的时候，胶带用完了。
「啰嗦。」疤哥没好气的抢过胶带里的纸卷，揉软了以后捏着陆唯真的下颌使劲往她嘴里塞。陆唯真难受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警车的鸣笛声已经越来越近。徐高远在一旁不住地催促疤哥。疤哥不以为意，塞到陆唯真不住干呕却吐不出来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在警笛声和徐高远的催促中朝楼下走去。
这个疤哥实在是太从容了，犯罪分子面对警察还能这么从容，肯定是留有后手。
陆唯真心中惴惴，等这两人一离开，她顾不得嫌弃胶带壳子脏，拼命吞咽口水，仰起头努力把露在嘴外边的一点纸壳挂在旁边突出的一点铁丝上，借着外力一点点把塞嘴的纸壳抠了出去。
纸壳落地，陆唯真也累得躺倒在地，眼前一黑，彻底虚脱了。
徐高远和疤哥不知道去哪里了，除去越来越响的警车声，四周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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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页
陆唯真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恢復了视觉，她蹭着地，慢慢坐了起来。捆着住她的这一侧窗户建得很低，她只要坐直了都可以从窗口露出头来。但是如果喊救命，还在工地里的那两个人一定可以比警察更快赶到她身边，她恐怕只有一次喊救命的机会。
她贴着墙，听到警车已经开到了工地附近。警笛声迴旋在工地里，满耳朵都是耳鸣似的回声。没一会，警笛声停了。陆唯真伸着脖子使劲往窗口望去，惊讶地发现她这个窗口几乎是正对着工地大门，虽然前面还有建筑物，可没有这层高，她甚至能看到一点警车的车灯。
陆唯真大喜过望，趁着警笛声停下的空档，扯着嗓子大喊：「救命——」
她嗓音尖锐，穿透力极强，尤其是在空旷的夜里。
喊完，她最担心的那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出现，他们已经跑了？陆唯真忽然想起来，把她绑在这里是那个疤哥的意思，难道他不知道这个位置特别适合求救？还是说，她运气特别好？
不管怎么样，她顾不上多想，又大喊大叫起来。警察近在咫尺，这恐怕是最佳的获救机会了。
可迎接她的不是警察的喇叭声，而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84、未卜
◎江老师，帮我打个掩护。◎
随之而来的气浪震得建筑物的年久失修的窗口和房顶簌簌掉灰，浇了陆唯真一身。
陆唯真伏倒在地板上好一会才从双耳的震痛中缓过来。可耳朵却像聋了一样，除了不间断的嗡鸣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聋了？
忽然安静下来的世界让陆唯真慌了神，她试着从窗口往外看，可挣扎了半天却只看到了一片烟尘。
刚才是爆炸声妈？怎么会突然爆炸？难道这个工地里埋有炸药？陆唯真脑海中闪过疤哥气定神闲的样子，当时明明警车鸣笛声已经逼近，可他一点不像徐高远那么慌乱。因为他有备而来？
也不知道刚才爆炸位置在哪，外面那些警察……
陆唯真不敢再往下想，她浑身脱力，蹭着墙壁滑了下来。目前的状况好像比她能想像的还要可怕。她现在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也不知道疤哥和徐高远两个人躲在哪里，可是不能再等了。谁知道那两个人什么时候会跑出来，万一他们狗急跳墙要直接结果了她呢？
她得自救！
可放眼四顾，她周遭能够着的地方除了砖石的碎屑什么趁手的工具都找不到。唯一能利用的好像只有绑着她的这根钢筋。那上面缠了点细铁丝，如果她脚能抬高，让细铁丝给胶带划个口子，应该就可以挣脱开了。
陆唯真靠着墙喘了会，借着外边一点微光目测了一下距离，等体力稍微恢復了些就躺倒在地，努力扭着脚，试图把捆着脚的胶带弄松。
徐高远把她绑得非常紧，光是这一个动作就足以让她又冒了一身冷汗，不过之前已经被大雨淋透了，冷汗很快就跟湿哒哒的衣服融为一体，跟夜里阴冷的风合谋，一点一滴地侵蚀着她的体温。
陆唯真蹭一阵歇一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把脚抬到了有铁丝的地方。这种时候，耳朵是听不见竟然成了个「优势」，没了外界声音的干扰，她只能专心致志地拆胶带。
铁丝不知道绑了多久，扎了几下之后陆唯真感觉它好像有点松动。她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锈坏了吧！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当她再次用力的时候，突出来的那点铁丝突然断了。
———
在陆唯真听不见的地方，徐高远正揪着疤哥的衣领低声怒吼：「你他妈有病吧？警察来了你还炸，不想活了？」
疤哥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不然呢？你想蹲局子？」
「废话！我他妈脑子有病想进去。这地方你不是熟吗？赶紧跑啊！还搞这些！」徐高远快急疯了。从他们藏身的废墟中可以窥视到刚才爆炸地方——距离大门最近的一栋仅有一层半高的废楼。
爆炸过后，那楼塌了一个角。瀰漫的烟尘中，警车的车灯照出一束束的亮光，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让徐高远无比紧张，只怕那束光下一秒就会打在他身上，让他无所遁形。
疤哥却跟他相反，在长满了杂草的废墟中穿行轻松自在的仿佛在自己家院子里散步。听了徐高远的话，疤哥摆弄着手里的遥控器，漫不经心地说：「你跑啊，这里没围墙，也没人拴着你。」
「大哥你别玩我啊！当初可说好了，我解决了那个臭丫头跟你汇合，你带我跑路。」徐高远着急地跟上他。
疤哥眼皮一抬：「你解决她了吗？」
徐高远噎住：「我……她一个女孩子死了活着能咋地啊？我下不去这手。这不都捆住了嘛也不耽误我们跑路。」
疤哥冷笑：「你就不要在这装菩萨了。要不是你沉不住气找人去撞她，她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必要死。你闯了那么大的祸，想保命总要将功赎罪吧。」他似有似无地往陆唯真的方位望了一眼。
徐高远在冷风中打了个哆嗦，又看向他手里的遥控器，选择了服软：「这地方还有不少炸药，真不想留她办法多得是。疤哥，你是我亲哥，我实话实说了吧，我胆小，真的！看过她爸妈的死状我六年多了都没能睡一个安稳觉，你要我现在去掐死她我我……」
「行了，吓唬你呢。」疤哥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你衣服湿够呛啊，穿我的吧。」他说着从身上扒了件厚下来扔给徐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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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页
徐高远松了口气，接过马甲边道谢边套身上了。
「疤哥，我们不走吗？还在这等什么？」徐高远套上马甲，顿时跟疤哥亲近起来。
疤哥看都没看他，径直从楼梯上了二楼，找好观察点以后又摸了个望远镜出来看了半天，这才对一直跟着他的徐高远说了三个字：「等时机。」
徐高远：「？」
「你长个脑袋就为了显个高吧？」疤哥不耐烦地说，「这么多警察围着不制造点混乱你怎么跑？」
徐高远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谄媚道：「还是疤哥想的周到。」
「拿着。」疤哥塞给他一个遥控器。「学着点用。」
「这是？」徐高远不解。
疤哥指点他：「炸、药放得分散，遥控器能控制的范围有限，一会我俩一人负责一边，炸了再汇合。」
他说完徐高远就迟疑了。
疤哥仿佛有了读心术，轻蔑地看他一眼：「放心，知道你私下里没少搞小动作，不会藉机弄死你。」
徐高远被看穿了心思，有些讪讪。疤哥却没有在意他的感受，而是拿了张图纸出来，把手指按在手机手电上，用透过的微光对着图纸给徐高远指明放炸、药的位置，还有爆炸范围。
听完，徐高远看着图纸上标记的红问疤哥：「这么多点，炸、药不少吧？怎么搞到的？」
———
距离大门最近的建筑物突然爆炸，却没有伤人，警方很明白这是对方在给他们下马威。但在没有摸清楚对方还有多少炸药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炸、药？」队长在电话里听到这个词差点蹦起来，「他们哪来的？你们查到没有？」
「这片工地准备拆迁，应该是为爆破准备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落到他们手里。」
「行了行了，一会见面再说，我再问一遍，刚才确定有听到女孩子喊救命吗？」队长问。不远处的慕钊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对，但是爆炸过后就没声了，我们用喇叭喊人都没有回应。」
队长下意识地瞥了眼慕钊，说：「好的，我马上带人过来。」他刚开始点人，慕钊跟江桥就都围了过来。
「她在那边，是不是？」慕钊眼神急切，在荒野里找了这么就都没看到人影，他心态都快崩了。
「有可能。」
「什么叫有可能？」慕钊追问，可队长也没法给确切的回答。点了几个人就朝警车走去。
慕钊跟江桥对视之后意外默契了一回，看到队长要走，他俩不约而同地朝停车地方跑过去。不过江桥没有上自己的车，而是在慕钊拉开车门的时候也同时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
「……」慕钊看他。
「太晚了，我开不了快车。」江桥没有过多解释，自顾自地系好了安全带。
慕钊也没跟他废话，调转车头去追警车。在生死面前，个人的喜恶没有意义。
一路沉默。
到了地方才发现，工地外面不止有公安，竟然还有特警！慕钊和江桥虽然是被绑架者的亲友，但警方也不允许他们随意进入工地。
「里面有炸、药，随时可能爆炸。」拦着他们的警察说。
慕钊和江桥这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几十米的地方刚刚发生了爆炸，而且里面不知道布置有多少炸、药。更让人崩溃的是那个求救的女声在爆炸后彻底消失了！
慕钊听到这里，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坍塌了一般，巨大的轰鸣声将他最后一点心理防线也炸得片甲不留。他好像突然被扔进了戈壁，一切人类声音都消失了，耳朵里只剩下肆虐的风声。
刚刚看到一点希望就被彻底碾碎的感觉几乎击溃了他。慕钊站不稳似的晃了几晃，直到江桥抓住了他的胳膊。
「别放弃，只要还没看到，就有希望！」江桥温和而坚定的声音穿越了戈壁滩的风声抵达了他的耳膜。
慕钊勉强点了点头，问他：「有烟吗？」
江桥不抽菸，只能摇摇头。一旁的警察递了一根过来。
慕钊道谢，抖着手半天才把烟点燃。他捏着烟走到了一旁，却不抽，只烦躁不安地在外围走来走去。
「怎么特警也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这么快就到了？」队长正在跟先到这里的警察们沟通。
「李队，不是我们快，我们是追另外的案子，谁知道你这个绑架案也能扯上关系。」对方也很意外。「宜宁那边上周末就通知我们了，说嫌犯可能在江东有窝点。我们也跟了几天，终于在这逮着了！刚不是爆炸了吗？才知道这地方准备爆破，里面安了炸、药。我们应付不了，只能请特警支援了。」
慕钊听完，把手上只燃了一半的香菸在地上摁灭了。他悄悄走到江桥身边，小声请求：「江老师，帮我打个掩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3 21:01:55~2023-04-26 01:0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闻曲意 5瓶；东南一株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5、救
◎好孩子，没事了。◎
只一个眼神，江桥就明白慕钊想做什么了。
然而工地里有不清楚数量的炸药，他帮慕钊就是在害他。何况特警都到了，轮得到他一个普通人逞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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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桥有一肚子的理由拒绝慕钊，但看到慕钊的眼神时他却又把它们都咽了下去。
他太懂慕钊此刻的心情。
江桥往警察那边望了一眼，因为里面炸药情况不明，还有人质，警方还在紧急商量策略，没人注意到他俩。江桥低声说：「里面很危险，你去了也不一定有用。」
「可她在那里。」慕钊的目光从黑暗中的工地转移到了江桥脸上，「我弄丢过她一次，不想也不能有第二次。」
他目光坚定，江桥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理智明明在告诉他绝对不能答应慕钊，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朝慕钊点了点头。
不远处，队长偶尔往他们这边瞄上一眼，见两人只是靠着车说话，慕钊抽着烟蹲了下去，虽然看不到人，但裊裊的烟雾表明他就蹲在地上。亲属不闹就好。队长放了心，又投入到行动部署中去了。
在队长不再注意他们之后，慕钊趁着夜色熘到了工地外围。而江桥还保持着靠着车身的姿势，从警察的角度看过去他像是在跟蹲在车旁的人聊天。
为了抓人，工地通往外围的出口都有警察守着。可他们的重点是防着人出来，而不是有人进入。慕钊在外边转悠了一会，就利用这个思维盲区找到空档熘了进去。
然而进了工地他才发现，这片废弃的工地远比他在外面看到的还要大。
慕钊小心翼翼地到了警察们看不到的地方，靠在一堵做掩护，默默打量起工地的地形。这片工地包括平房在内的建筑物起码有七八栋，其中盖了三层楼高的两栋占地面积很大，杂草和矮树生长茂密，可以藏人和埋炸药的角落非常多，难怪警方没有贸然闯入。
哪怕没有徐高远和他的同伙，他想要在这么大的废墟里摸黑找到陆唯真也不容易。
慕钊靠着墙，做了几个深唿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周围太黑，怕引起注意他没敢开手机，但凭多年熬夜的经验，他感觉到这时候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三点了。三点到五点正是人最容易疲惫的时候，身体不可避免的沉重了些。慕钊捏了捏鼻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又快速扫了一遍黑暗中的建筑物，在脑海中勾画了工地大致的地形图。
这么多建筑一一找过去不现实，也太慢了。不过他记得，刚才听到警察说求救的女声他们听得还算清楚，说明陆唯真被关的地方距离门口不会太远。绑匪如果拿她当人质，会把人藏在哪里呢？
慕钊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被炸塌的平房后面的三层楼高的厂房上。离大门口足够近，也是建设最完整的一栋。
———
慕钊离开没过多久，队长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身为亲属怎么能在解救人质的时候这么淡定地背对着他们聊天？
他心里升起个不好的念头，冲过去一看，艹，果然只有一个人了！
「还有个人呢？熘进去了？！」队长眼睛都瞪圆了。
江桥知道瞒不住：「点了一下头。」
「你们这不添乱吗！」队长气得把帽子甩地上了，扭头就去通知他的同志们情况有变。「行动提前，还有不要误伤。」
———
在无声的黑暗中待得久了，陆唯真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她也不知道过了多才靠着一截铁丝把帮着手的胶带磨开了。幸运的是，这么长的时间里疤哥和徐高远都没有出现。
只是手因为长时间被捆绑有些缺血，即使松开手都还僵着，她想去扯开脚上的胶带却半天也没能使上力。陆唯真缓了一会，咬紧了嘴唇，强迫僵直的手使力，终于把脚和钢筋分开了。然而不等她把脚上绑着的胶带全部撕开，她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鞋。
陆唯真一个哆嗦，顺着裤腿往上望，疤哥那张有点兇悍脸此时正对着她一点点露出了非常怪异的笑。
他笑了一会，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跟着，陆唯真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扯了起来，拖出一段以后又被掼在地上。
陆唯真无力反抗，摔倒的时候头因为惯性生生在地上磕了一下。嗡鸣声和钝痛同时从脑子里炸开。可不知道是不是撞了这一下的缘由，爆炸就什么都听不见的耳朵好像听到了有人走路的声音。
幻听吗？陆唯真没敢动，趴在地上装死。耳朵好像真的被摔通了，虽然还在耳鸣，可她已经能听到两个人走路的脚步声以及说话的声音。
「放心，她听不见。可能爆炸那会被震聋了吧。」疤哥的声音还是那么气定神闲。「倒是你，不是让你去那边遥控怎么又跑回来了？捨不得你小情人呢？」疤哥说着忽然把陆唯真翻了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脸。
「脸确实漂亮，就是脏了点。你要真捨不得，就留在这里，我送你们上路好了。」疤哥说着声音陡然转凉。
徐高远折腾了半晚上已经吓破了胆：「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她放在这里？」疤哥似笑非笑地望着徐高远。
「这里？」徐高远迷茫了一瞬然后飞快地想起来疤哥给他看的图，「我这就走！」他说着跟后面有鬼追似的跑了。
陆唯真的视线下意识地追随着逃跑的徐高远，下一秒却被疤哥强行掰了回来。「别着急，他也跑不了，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我按一下这个，他就『嘭』。」疤哥夸张地模拟了个爆炸的拟声。
陆唯真只是皱着眉看他，一脸听不懂的样子，可脑子里却不自觉地拼凑起他们透露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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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哥的意思是他们在这里埋了炸药，甚至连徐高远身上都有，可徐高远好像完全不知道？
这些信息激得她心绪波澜万丈，还好体力的严重透支让她看起来木讷又僵硬。疤哥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已经恢復了听力。在她这得不到反馈之后就无趣地撂开手。
他走了这里会爆炸！在疤哥要离开前陆唯真意识到这点，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裤腿。她不能死在这，起码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
强大的求生意念让她爆发出异乎寻常的力量。疤哥一下子居然没能挣开。他冷笑一声，正准备踢开她，却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唯真！」
跟着一道手电的光朝他射了过来，突如起来的亮光杀了疤哥个措手不及，疤哥本能地抬手遮挡。只这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空隙，就被来人扑倒在地。
慕钊！？
熟悉的声音和背影让陆唯真恍若梦中，她怎么也没想到慕钊会出现在这里！可惜现在不是欣喜的时候，她一个晚上没吃没喝，到现在嗓子几乎干涩得说不出话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从干哑的嗓子里憋出几个字：「不能放他走……炸药……」
说完这几个字，陆唯真眼前一阵模煳，意识渐渐朦胧了起来。
陆唯真怕自己这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她掐着自己的手心逼着自己清醒，一片模煳中，只能勉强看到慕钊跟疤哥正打得厉害，楼下忽然传来了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有警察的颇具威严的喝声：「不许动！」
得救了！
陆唯真涌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一直支撑着她不昏睡过去的意志终于摇摇欲坠。她感觉到好几个人从她身边跑过去，沖嚮慕钊跟疤哥。
然后她就像是陷入了梦境中一般，分不清哪些是臆想，哪些又是现实了。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自杀的那个晚上，江老师把她从桥上救下，还抱着她温柔地哄劝：「好孩子，没事了。」连说了几遍，也不知道是在哄谁。
没一会抱着她的人好像又换成了慕钊，他解开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温热的手掌不住地搓着她的脸和手心。就连他梦里的衣服也好像有温度，让她已经冷得失去知觉的身体逐渐暖和了起来。
不过这个梦实在是太吵闹了些，梦里还不止有慕钊和江老师，那些她昏迷前只看到了背影的警察也都出现了，闹哄哄的一片，吵得她没法继续睡下去。
在嘈杂的梦里挣扎好久，陆唯真终于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刚才的感知好像不是梦，慕钊抱着她，江老师也在，甚至徐高远也被警察抓住了，和他一起被擒住的还有那个阴恻恻的疤哥。
陆唯真一见他的脸立刻想起来昏迷前听到的那些，她挣扎着从慕钊的怀里起来，口齿不清地说着：「炸药……」
慕钊心疼地把她抱紧，不住地吻着她的额头：「都知道了，都知道了。我们已经出来了！」她浑身透湿，脸上手上还有无数细小的口子。他无法想像陆唯真在这几个小时里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以至于变成现在的样子。
陆唯真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大门口，这里不再是那个漆黑的废墟。警车的车灯把地面照得雪亮。
可她仍然使劲摇头：「他身上……也有！」她抽出手，准确无误地指向了徐高远。
一旁的疤哥两眼暴睁，露出极度疯狂的眼神。?
86、天亮了
◎他们家的人都是这副德行◎
陆唯真情绪激动，可身体的原因她声音在旁人听来微弱且干哑，很容易就被四周的人声和警笛声淹没。慕钊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听清楚她断断续续的话，看她指着徐高远还以为她是在害怕绑架她的人，忙安慰她：「已经抓住了，没事了。」
挨着他俩的江桥也朝徐高远看了一眼，同样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只有疤哥，虽然听不到她讲话，但是一见陆唯真的动作他立刻就猜到了她的意思。陆唯真没聋还听到了他讲话在他意料之外，可这样不是更有趣吗？让人当着警察爆炸。疤哥近乎疯狂眼神透出股病态的兴奋。
陆唯真看在眼里，心急如焚，攥紧了慕钊的衣服，努力贴近他耳朵又说了一遍：「他身上，有炸药。」
慕钊这回听清楚了，他看了看徐高远，按捺住心中惊骇向陆唯真确认：「徐高远身上有炸药？」
陆唯真使劲闭了闭眼睛。
慕钊声音不小，「炸药」两个字扔出来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押着徐高远的警察开始逼问他炸药藏在哪。然而徐高远一脸茫然地拼命否认：「没有，炸药我都没见过！」
「他说的。」陆唯真看着疤哥又挤出几个字，她才说完，慕钊还来不及去看疤哥，忽然就听见一声断喝：「干什么你！老实点！」扭头一看，只见押解疤哥的警察已经把他按倒在地。疤哥的脸都被按得变了形，可脸上近乎疯狂的笑容一点没减。
慕钊先前注意力全在陆唯真身上，这时候才注意到徐高远身上是湿的，只有最外面的那件厚马甲是干的。他也记得和疤哥打架的时候疤哥的衣服是干燥的。他还没说出自己的猜测，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徐高远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他慌乱地叫着：「衣、衣服！他给我的！」边叫还边试图去拉扯身上的马甲。
徐高远离他们就两米左右的距离，真爆炸陆唯真必定遭殃！慕钊来不及细想，满脑子都是把徐高远弄开，他把陆唯真往江桥怀里一塞，扔下句「你照看一下她」就冲着徐高远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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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正要给徐高远解手铐，慕钊冷不丁一个飞扑直接把徐高远扑倒在地。扑倒的那一剎那，慕钊似乎听到了两声轻微的「滴滴」声。
没时间求证了！
慕钊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就拖起徐高远一个过肩摔把他往路边的斜坡上摔去。那里比路面低了许多，真爆炸也不至于波及到路面上的人。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徐高远被甩开的时候出于求生的本能也揪住了他。
慕钊瞬间失去的平衡，让惯性带着跟徐高远先后摔了下去。
「阿钊！」
目睹整个过程的陆唯真失声惊叫，下意识地往慕钊摔下去的地方扑。
江桥赶紧将她牢牢抱住，不及劝解，两人就被旁边的警察一齐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只听到有警察大吼了一声：「快趴下！」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声爆炸的巨响从路面下方的山坡处传来。
江桥只来得及护住陆唯真的头。随后，强烈的气浪卷着砂石草叶扑了所有人一身灰土。
爆炸声止，气浪消散，现场短暂的回归了深夜的寂静，烟尘中，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
好几秒过后，伏倒的警察们陆续爬起来，指针好像才开始继续转动。探照灯雪亮的光破开夜色，照亮了路面之下的坡道，爬起来的警察们陆续攀下路面去搜寻刚才摔下去的两个人。
然而众人忙碌起来的时候，一声突兀的枪响震得所有人心脏都跟着又是一抖。跟着，一声悽厉的惨叫在他们不远处响起。
江桥护住陆唯真循声望去，却见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抱着腿在地上蜷成一团，正痛苦地哀嚎，他身边围了好几名警察，正在重新铐住他。
这人刚才不是一直被铐住的吗？怎么会……江桥惊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没来得及反应，怀里的陆唯真又挣扎了起来。
慕钊
慕钊！
陆唯真脑子一片混沌，全都是慕钊跟着徐高远摔下路面的身影。可透支已久的身体支撑不住她激动的情绪，她只挣扎了两下忽然就眼前一黑，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
恢復意识的时候陆唯真感觉到身下的地板好像都在晃，空气中满是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好一会她才耳边连绵不断的救护车警报声中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躺在救护车上。
她在车上，可慕钊呢？
陆唯真一下子急了起来，可她意识虽然恢復了，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不要提说话了。她嘴唇翕动，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两行眼泪从眼角不住滑落。
一会，一只温暖的手替她擦去眼泪，还顺便抚平了她眉心的褶皱。
「别担心，他还活着，就在你旁边。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江老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柔和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托住了她悬着的心。
陆唯真心定了，眼泪便渐渐止住，很快就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陷入了昏睡。
看到陆唯真平静下来，江桥刚刚松了口气，就见随车医护人员还在紧张地给慕钊处理伤口。
「伤者一会要直接送急救室。你是家属吗？」随车医护人员问江桥。
江桥看了看慕钊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气：「我马上联繫他家人。」
他拿出手机，此时车窗外夜色已经悄然淡去，天际浮现出了属于新一天的曙光。
———
医院住院部。
陆唯真在明亮的病房里醒来的时候迷茫了好一会，在医院安静的环境中，昨晚那个漫长的夜仿佛一个超长的噩梦。
「你终于醒了！我担心一晚上了！」魏知秋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唯真转头，只见她头髮乱蓬蓬的，脸上还压着几道印子，俨然是刚刚趴在床边睡着了。
「我没事。」陆唯真沖她挤出个微笑，脑子却十分混乱。她记得昨晚去接她的有江老师和慕钊，魏知秋怎么也在这里？陆唯真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些断片，她皱着眉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刚要开口询问慕钊和江老师在哪，江老师就从病房外面进来了。
江桥身上还是昨晚那套衣服，一夜没睡的他看起来也比平时潦草了许多，但见到她醒来，他略显憔悴的脸瞬间焕发出了光彩。
「感觉怎么样？」江桥走到床前，俯身问她。
陆唯真没力气寒暄，直接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江老师，慕钊怎么样了？」
江桥的表情微微一顿：「他也醒了，别担心。」
「真的？我想去看看他。」陆唯真不是信不过江老师，只是必须亲眼确认过才能放心。
江桥有些迟疑，片刻才说：「他爸妈过来了，现在都在病房。」
———
慕钊命大。
他随着徐高远摔下去以后，滚进了一条废弃的排水沟里，有排水沟做掩护，他受伤不严重。但一侧后背到肩膀还是被炸伤了一片，只能在病床上趴着。
他爸妈都在病房陪着他，这是他小时候住院都难得「享受」的待遇。
可长大了他已经完全不需要这种「优待」了。他爸妈都不是会照顾人的，勉强待在一起大家都不舒服。而且就在刚才他一家三口刚刚吵过一场，现在三个人脸朝着三个方向，彼此一句话不说，仿佛在玩「谁先讲话谁认输」的游戏。
慕钊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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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页
「我下午还有点事，你妈在这守着，我先回去了。」慕钊的父亲慕风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他看了眼儿子，正起身准备离开。
蒋女士忽然冷笑：「什么破事情比你儿子的身体还重要？」
慕风沉着脸：「蒋明珍你不要无理取闹！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去。医生也说了他接下来就是好好养伤。我留在这里他能好得快一点吗？」他说完也不跟蒋女士争辩，拿起外套就往门口走去。
就在他即将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蒋女士一改平日里的优雅，声音骤然拔高了八度：「没错！帮个退休老头子准备八十大寿呢！要接待那么多大人物，多大的事啊！可不比我儿子重要多了么！我算个什么东西？嫁进你家这么多年，在老爷子心里还是个乡下土妞，我生的儿子当然低人一等。」
慕风脚步一滞，却没回头，只冷冰冰地说：「我只提醒你一点，这里是医院，不是自己家。别把自己弄得像个泼妇。」
蒋明珍被他一句话噎得死死的，因为生气，她胸口激烈起伏着，却没能像之前一样回嘴。她丈夫则趁着她闭嘴大步离开了病房。
此时，江桥拗不过陆唯真，借了个轮椅正推着她往慕钊的病房走来，和刚出病房的慕风撞了个正着。
慕风不认识陆唯真，但他认识江桥。
看到江桥，他不由放慢了脚步，认真看了眼轮椅上的陆唯真。
陆唯真觉得眼前的冷面有些莫名的眼熟，还没仔细思考，就听江老师提醒她：「唯真，这位就是慕钊的爸爸。」
难怪眼熟呢！这冷着脸的样子还真跟慕钊如出一辙。陆唯真顿时有些紧张了，朝慕风挤出个称得上甜美的笑，乖巧地问好：「叔叔好。」
慕风这会也明白她是谁了。他连头都没点一下，只冷眼打量了她一番就绕开他们走了。
傻子都知道这是不喜欢她的意思。陆唯真的心一下子跌了下来。
更奇怪的是一贯温柔体贴的江老师难得没有安慰她，只淡淡说了句：「他们家的人都是这副德行，你习惯就好。」
作者有话说：
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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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照片
◎小姑姑男朋友◎
「诶？」陆唯真诧异抬头，认识江老师这么些年她还从未听他刻薄过别人，江老师和慕钊的家人有过节？等会，不对啊，江老师什么时候认识慕钊父母的？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过？
电光火石之间，陆唯真忽然想起来江老师去世的女朋友跟慕钊一个姓，难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的表情太夸张，四目相对的一刻，江老师像洞明了她心思，一句话堵住了她接下来的问题。「以后你就知道了。」江老师淡淡地说，推着她去往慕钊的病房。
见江老师明显在迴避问题，陆唯真只好把到满肚子疑问又憋了回去。
来日方长，还是等时机成熟了再聊吧。
还没进病房，就听到了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内容，但陆唯真还是立刻分辨出了蒋女士的声音。
她跟蒋女士一共见过两次，每一次都落了下风。尽管来之前已经做过心理建设，可这会听到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了。尤其是这次慕钊还是因为她才受伤住院，一会见面蒋女士不得把她喷个狗血淋头才怪！陆唯真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可不管再怎么发憷，蒋女士毕竟是慕钊的妈妈，她躲不过去。
就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肩头被人拍了拍。
「别怕。」江老师轻声说。
又被看穿了，陆唯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而后才突然反应过来，难怪她提出想探望慕钊的时候江老师会坚持陪她过来。江老师是早就料到她可能会被为难，特意来为她撑腰的吧！
意识到真相，陆唯真不免朝江老师投去感激的目光，这种有人撑腰的幸福，自父母离世以后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刚才还慌乱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让她发憷的蒋女士好像都变得不再可怕了。
然而他俩刚到走到病房门口就迎面撞上了蒋女士。
陆唯真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就是为了在见面的时候表现得主动大方一点，于是一见蒋女士她就抢先打起招唿。可手抬到一半她才发现，印象中优雅骄矜的蒋女士此刻双目发红，脸色也不大好看，好像憋着眼泪。
她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蒋女士见到她和江桥先是一惊，然后一个字都没说，擦着他俩身侧夺门而出了。
什么情况？蒋女士居然没骂她就走了？
陆唯真错愕地回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那一瞬间，她居然在蒋女士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狼狈。
病床上的慕钊倒是一脸平静。
———
「你爸妈吵架了啊，我还以为你把你妈妈气走了呢。」陆唯真趴在病床栏杆上跟慕钊讲话。
蒋女士不在，江老师把她推到病床旁边就很识趣地找了个藉口出去了。
慕钊浅笑着勾住了她垂下来的一缕头髮，绕在指尖把玩：「我妈那人死要面子，刚才跟我爸大喊大叫，喊完觉得丢脸了。你们不来她也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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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页
「他们没骂你吧？」陆唯真问。爸妈吵架，孩子往往是天然的出气筒。
慕钊：「他们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就是吵架也不迁怒我。」
陆唯真听了这才松口气，连声道：「那还好！」
好么？慕钊不知道算不算好。毕竟在他这个儿子眼里，他爸妈的感情一直算得上冷淡，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合作伙伴。既然是合作伙伴关系，有分歧的时候当然以解决问题为优先。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妈妈这样发泄情绪。
原本还想安慰一下被爸爸伤了心的妈妈，没想到他妈妈一心在他面前维护「母亲」这一角色的形象，根本不接受他的安慰。
一家三□□得仿佛陌生人，也就他家了吧。慕钊不自觉地嘆了口气。轻揪了一下陆唯真的头髮：「别说他们了。你伤怎么样了？」他说着目光不住地往她腿上扫。
陆唯真把自己受的伤害轻描淡写地带过：「我还好啦，昨晚主要是没吃饭饿得太厉害，走路没劲，江老师才让我坐轮椅过来。我才没有像某个人那么不惜命呢！」她嗔怒地瞪了眼慕钊。
慕钊却满眼都是笑意。他枕着自己胳膊歪头看着她，声音轻快：「我很开心。」
陆唯真一下子把自己的头髮从他手里扯了出来。骂他：「你有病啊，受伤了还开心！」
慕钊：「嗯，能为你受点伤，当然开心。」
「胡说八道！」陆唯真呸他，呸完又去看他上了药的后背，上面覆着一大块药味浓重的纱布，也不知道到底伤了多大一片。
那件马甲上里藏着的炸药要了徐高远的命，慕钊虽然幸运地掉在了沟里，可毕竟离得近……陆唯真只要稍微一想，眼眶就酸得包不住眼泪，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碰了一下纱布边缘，又怕弄疼了他立刻缩了回来。
「阿钊，很痛吧。」陆唯真问，眼里的泪水已经摇摇欲坠。
「痛。」慕钊点了一下头，故意逗她，「你亲一下就不痛了。」
「又扯淡。」陆唯真啐他，胡乱擦了两把眼泪。
慕钊抬手想帮她，可一抬胳膊就牵动伤口，只好放了下来。靠嘴来哄人：「真的。要不你试试？」
陆唯真下意识地转头往病房门口看去。
慕钊很懂：「放心，你老师不在。」
「你好烦。」陆唯真被他戳破，对他皱了一下鼻子，然后扶着护栏站了起来，俯身在他侧脸亲了一下。亲完脸，目光无意扫到他光着的肩膀，又白皙又细腻，一想到从此以后他漂亮的后背上搞不好要留疤，陆唯真又鬼使神差地亲了亲纱布旁边的肌肤。
慕钊感觉到后背被柔软的嘴唇点了一下，很轻，可随之而来的酥麻却顺着神经瞬间传遍了全身。他头皮都炸了，一把按住了陆唯真的手：「别撩我。我现在动不了。」慕钊说着，觉得喉咙都有点发干。
陆唯真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说：「就撩！谁叫你不要命？我得让你长长记性！」
不过嘴上放着狠话，动作却极其温柔。
他俩讲悄悄话的时候江桥其实就在门口。他靠着墙，听着单人病房里的动静，不自觉地嘆了口气——
青春真美好啊，只是也那么短暂。
———
陆唯真上午还有吊瓶没打完，她跟慕钊没讲多久话，江桥就进来催她回病房了。
「哦。」陆唯真一面应着老师，一面恋恋不捨地望着慕钊，恨不得眼珠都粘他身上了。
江桥无奈：「确认过平安，该好好休息了。」说着转向慕钊，「你也一样。」
「回去吧。」慕钊看得出，陆唯真虽然说她没事，可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于是也懂事地加入了劝归队伍。
陆唯真不好任性，只得乖乖被江老师推走了。
两人还没出病房，慕钊却突兀地叫了声「江老师！」
江桥回头：「？」
「谢谢你。」慕钊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陆唯真。
江桥会意，微微一笑：「不用，我是照顾我自己的学生。」
慕钊接不上话，只能一笑了之。
直到江桥和陆唯真离开，他才心事重重地趴回枕头上。
昨晚事态紧急，他也没空多想。现在闲下来随便想想都觉得江桥对陆唯真的感情很不一般。
且不提昨晚得知陆唯真出事的时候，江桥急得发疯的态度。单是今天特意请了假在医院照顾陆唯真，这就不是普通师生关系能做到的。还有，江桥甚至知道他舅舅在江东市做生意。难道是因为他和陆唯真谈恋爱，江桥特意去打听过他？
慕钊不觉又回忆起陆唯真还没完全恢復记忆时，对江桥特别信任甚至是依恋的态度。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占有欲强所以看她身边的异性都觉得是情敌？
虽然说他俩认识六年多了，要真有什么也轮不到他。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迅速落地生根，很难轻易化解。
「嗡——」
手机陡然震动，把陷在自己世界里的慕钊惊了一跳。
扒过来一看，是堂妹发的微信。
「哥！你猜我找到什么东西了！」堂妹的语气显然很激动。
她一点也不像慕家人，是个一惊一乍的性子。慕钊压根不觉得她能发现什么值得惊讶的东西，就很平淡地回了个：「嗯？」
他的冷淡一点没打消堂妹的热情，她很快就发了大段消息：「爷爷不是要过八十大寿了嘛！我爸让我把家庭成员的老照片弄成视频，到时候在生日宴上放。还给了我好多照片，电子的和实体相片都有。他照片是连着相册一起扔给我的，好多本！还有小姑姑的！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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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页
慕钊光看文字都能想到她把手机按到冒烟的样子，捧场地又回了个「嗯？」。
「小姑姑的男朋友！好帅！！！」堂妹秒回。「你要不要看照片？！」
慕钊知道她也就是这么一问，不管他说要还是不要，一会照片都会发过来。
果然，他根本没回消息，堂妹已经传过来一张手机翻拍的旧相片了。
照片上的小姑姑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却又比记忆中的要活泛，她一贯清冷的脸上甚至挂着十分明显的微笑，看向身旁男子的眼神里的眷恋再鲜明不过。
这个人就是小姑姑男朋友？看着比小姑姑要年轻，笑得非常灿烂，很活泼开朗的样子。确实很帅，就是看着有点眼熟……
慕钊盯了两秒，心头剧震！这张脸，不就是年轻的江桥吗！
堂妹发了照片见他没有回覆，还在那追问：「快看！是不是很帅！」
慕钊心不在焉地回了个「帅」，就迫不及待地把堂妹翻拍的照片放大了看。
眉毛眼睛，脸型轮廓，正是江桥无疑。只是照片上的江桥要更稚嫩活泼些。
怎么就这么凑巧？
作者有话说：
嗷呜，我回来了~
不能懒，几天不更新感觉手都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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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被怀疑的关系
◎放心了吧，就是我对他有非分之想他都不会对我有想法。◎
离开慕钊病房，陆唯真脸色顿时沉重起来。
刚才在病房里，慕钊在她面前极力表现得很轻松，可她看得出来，他背上的烧伤肯定很难捱。毕竟人再能忍，不小心牵动伤口时，脸上一瞬间的痛苦表情是遮不住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慕钊本来不用遭这种罪。
陆唯真心里愧疚，无意识地嘆了好几回气。
「怎么一直嘆气呢，捨不得啊？」江老师戏嚯。
「没，我只是……」陆唯真刚要辩解忽然反应过来受她牵连的何止慕钊，江老师也为她奔忙了一整晚。她于是赶紧止住话头，转而问：「江老师，你今天没课吗？」
「嗯，下午有个实验课。不过主要是助教带，我露个脸就行。」
说归说，陆唯真知道以江老师负责的态度，绝对不会只露个脸。「那您赶紧回去休息吧，一晚上没睡，现在又快中午了。」
江桥不置可否，望着她病房的方向说：「小魏回来了。」
陆唯真正眼望去，只见魏知秋正站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一见到她立刻扑了过来，跟乳燕投林似的。
「陆陆！你吓死我了！我就去公司打个卡回来就没看到人了，我还以为你又跟昨晚上一样出什么事了呢！」陆唯真还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唿，魏知秋就先喊上了。
江桥马上制止：「呸呸，不要乱说。你们进去再聊好不好？」
他虽然没有教过魏知秋，但对于学生老师大概拥有天然的血脉压制，他一开口，魏知秋马上站直了，还乖乖拍了两下嘴巴。
对了，昨晚除了到现场的慕钊和江桥，等在监控中心的魏知秋同样熬了一宿，这会黑眼圈重得像是画了熊猫妆，眼眶里还闪动着刚刚被吓出来的泪花。
陆唯真望着好友和老师，尽管身上的伤还痛着，可心里却被强烈的幸福感填满了。恩师、恋人、好友，生死攸关的时候最亲近的三个人都在拼命救她，人生如此，某种程度上也称得上圆满了吧。
她想着，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最近泪腺实在不受控制，悲伤痛苦的时候还能忍住，反而是经不住幸福感的冲击。
「傻。」江桥嘆息，摸摸她的头，又递过来一张纸巾。
「谢谢。」陆唯真在脸上迅速抹了两把。江老师也不是第一次摸她头，她完全没觉得江老师此时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可一旁的魏知秋却看傻了眼。她眼神跟熘熘球似的在两人之间快速游移，最后落在了江老师身上。
江老师收了手，坦然地回看了魏知秋一眼。
陆唯真没注意到他俩的眉眼官司，她只记挂着江老师下午还有课，于是连忙催促江老师回去休息。「老师你快回去休息吧，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了。」
魏知秋一听她赶人，连忙附和：「是啊江老师，这有我呢，我跟公司请假了，你就回去吧。」
「你也回去睡觉。」江桥一走，陆唯真马上赶魏知秋走人。都是刚入社会没几年的打工人，知道每一天假期都来之不易。
魏知秋嘴上应着，却磨磨蹭蹭不肯走，一会又跑出跑进了一趟，确认江桥已经走远，她才跑回陆唯真病床边，拉着她特别严肃地问：「你跟江老师是怎么回事？」
陆唯真一脸懵逼：「啥？」
魏知秋：「你没感觉吗？江老师对你很特别！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知道你失踪以后，江老师当场发飙，对着你家慕钊就是一拳，直接把人鼻子干出血了！」她边说还边还原了一下江桥昨晚的姿势。
「哈？」还有这种事？陆唯真更懵了，「江老师还会打人？他打慕钊干什么？」
魏知秋无语，一指头戳上她脑门，特别直白地撕了窗户纸：「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还问为什么？两个男的为一个女的打架你说为什么！你是没看到现场，别看江老师平时那么斯文，昨晚可生勐了，当着一票警察开揍，那一下别说慕钊，警察都没反应过来！我跟你说，你这个老师对你绝对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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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页
陆唯真还不太能想像素日春风和煦的江桥动手的样子。「你先别激动，跟我讲讲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呗，你们三个怎么搞一起去的？」
魏知秋痛苦地揉了揉脑门：「说来话长。」
「你长话短说。」
……
听完魏知秋的转述，陆唯真总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本来以为她这边已经够刺激了，没想到救人的一方也闹出那么大动静。
魏知秋说完就一脸「你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看着她。
陆唯真无奈地摇摇头：「放心好了，我敢跟你打赌，江老师对我没想法。」不过她很怀疑，江桥揍慕钊的那一拳多少带着点迁怒——毕竟刚才去找慕钊的时候就感觉到江老师跟慕钊他爹不对付。
「切，赌就赌，我看你是当局者迷。」魏知秋不信。
陆唯真不得已，只好把自己曾经暗恋过江老师的「黑歷史」和盘托出，然后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放心了吧，就是我对他有非分之想他都不会对我有想法。」
———
慕钊盯了好一会小姑姑和年轻时的江桥。
问堂妹：「还有没有别的照片？」
堂妹发来两个问号：「咋了，哥你看上他了？」
「只一张照片，不见得是男朋友吧。」慕钊说。
「啧，我是这么草率的人吗？」堂妹掷地有声，马上又拍了两张过来。
一张照片里两个人靠着船上的栏杆，江桥还亲密地揽着姑姑的肩膀。另一张照片看着是他家的聚会？爸爸叔叔都在场。在他们身后，堂妹用红圈圈住了一对牵着手的男女。虽然有点模煳，但还是能看出来是小姑姑和江桥。
铁证如山，不用猜疑了。
慕钊对着三张照片，不禁想起来昨晚江桥失控的反应，不管怎么说，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江桥充其量只是陆唯真的大学老师，最多多了层同乡的关系，这种程度的关系能让他对陆唯真百般照顾，甚至因为她失踪急得打人？
他回想跟江桥的每一次相见，试图理顺逻辑时，堂妹又发了新的信息过来。
「哥，我又听到一个炸裂的事！小姑姑自杀好像跟他有关系，据说是他要分手小姑姑才一时想不开。哎，这么帅没想到也是个渣男。」
「瞎扯，你听谁说的？」慕钊下意识地反驳，他从爸妈那偷听到的原因根本不是这个。
「我没有胡说，是我爸说的。我爸还说，所以最后小姑姑下葬爷爷都没让他进来给小姑姑送行。」堂妹反驳，说完又怀疑慕钊的否认是针对她刚才的总结，于是马上自我纠正，「哥我不是说你是渣男啊！虽然你帅，但我知道你最专一！」
慕钊虽然不想帮江桥讲话，但他无法无视逻辑上的漏洞：「如果真的是他要分手，小姑姑走了不是正好吗？他还来送行干什么？讨骂吗？」
堂妹迟疑了好一会发来两个字：「对哦。」
慕钊刚要撂下手机，堂妹又问：「对了，小姑姑去世的时候你六年级了吧，你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慕钊回的简短。他突然阴谋论了，江桥能单身到现在，当初大概率没有辜负小姑姑，可是他接近陆唯真的原因会不会没那么单纯？
当年他和陆唯真刚考上大学正粘得慌，彼此没少串门，他这个姓不多见，长得还跟小姑姑又几分神似，江桥认出他可能不难。
不过他没多久就出国跟陆唯真断了联繫，江桥就是想通过陆唯真报復他家也没渠道。是他想太深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江桥对陆唯真的感情绝对不简单。慕钊摸了摸自己的鼻樑，稍微按一按被江桥揍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疼痛唤醒了记忆，昨晚梦到的事情一下子鲜明起来。
——「那帮放高利贷的根本就不是人！你知不知道她当年手都差点被那些人打废！」
江桥的吼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见到陆唯真他也忘了问江桥说的这些。
不过现在想来，江桥似乎很清楚陆唯真家里的情况。他们真的是在学校以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认识的吗？
慕钊终于起了疑心。当年的事陆唯真恐怕对他还有所隐瞒。
———
江桥回到家，通宵没睡的疲倦忽然席捲而来。到底不是年轻人了，江桥摘了眼镜，捏了捏鼻樑。他此时又困又累已经毫无食慾，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只是身体疲倦精神却还亢奋的时候，很难睡踏实。
江桥半梦半醒间，魂好像又回到了十二年前。慕雪去世，回家安葬。他提起结束了在外地的学习匆匆赶去慕雪老家想见她最后一面，却被慕家人堵在墓园大门口，别说见到慕雪，就连殡仪馆的门他都没能看到。
「都是你害死了小雪！」
「你还好意思来！」
江桥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那些记忆中的声音仍然像漩涡一样环绕着他，拉着他坠入更深的噩梦中去。
终于从梦中挣脱的时候江桥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盯了好一会天花板才从沙发坐了起来。
十二年，他还没从这场噩梦中解脱，他们又凭什么生活得那么平静？
作者有话说：
已经把缠住我的垃圾小游戏删了。
接下来会争取日更
————?
89、慕雪
◎谁不喜欢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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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页
劝走了江老师和魏知秋，病房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陆唯真当着魏知秋说得义正词严，江老师跟她只有绝对纯洁的师生情。可扪心自问，当她听到魏知秋告诉她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时，她内心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
照魏知秋转述的事实，江老师对她的关怀似乎已经超出了老师对学生的关心。别的不说，就连跟江老师不太熟的魏知秋都看出端倪了。可是不可能啊！当年她对江老师刚萌动心思，江老师就委婉地疏远过她。
陆唯真很快就否认掉了魏知秋的猜测，并且恨不得当场在心里给江老师磕上几个头。老师明明是正人君子，她怎么好意思用龌龊的心思去揣测他的行为呢！
老师这么在乎她多半是因为他很有责任感，六年前救下了她，就下意识地把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就像是在路边救了只小猫，再餵上几年，肯定也捨不得看自己餵大的小猫被人欺负。
嗯，一定是这样。
陆唯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心安了，也困了。医院给配的药里大约有镇静止痛的成分，精神一放松，她很快就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一睁眼，病房里的日光灯正对着她眼睛照。陆唯真眯了好一会才适应。
一口气睡了几个小时，总算感觉身体不是飘着的了。
陆唯真下意识地捞过手机看时间，看到黑着的屏幕上裂成蛛网的贴膜才想起来，她手机从找回来以后还没来得及充电呢。
她摸了一下裂开的钢化膜，仔细辨认后确定手机本体完好，才堪堪松了口气。不到半年进了两回医院，每回手机还都跟着她遭殃，当她的手机也是造孽。
陆唯真左右张望，找邻床的病友蹭了个充电器，先给手机把命续上了。
病友家属还给她抓了把小番茄。「很甜的！」
陆唯真笑着谢过。
临近晚饭时间，病房热闹了起来，送餐的，探病的，人来人往。声音嘈杂，陆唯真却不觉得吵闹。死里逃生一回，这样平凡的热闹只让她觉得踏实安心。
但踏实只是暂时的。
她精神恢復了，昨晚混乱的记忆也随之清晰起来。回顾一下她那几个小时的经歷，说是死里逃生也不为过。幸亏徐高远关键时刻怂了，幸亏慕钊和魏知秋很快发现她失联，也幸亏她恢復了听力，知道徐高远身上有炸药，最后还多亏慕钊捨身把徐高远扔了出去。
这么多的环节，无论哪一个出了问题她现在都不可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现在徐高远当场死亡，疤哥也已经落网，可她不见得从此就安全了。陆唯真想起来在宜宁和慕钊做过的推测，心气又不平静了，她现在特别想拉上慕钊把他们的遭遇再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如果慕钊没有受伤的话。
想想慕钊身上的伤，陆唯真更加坐不住了。当即挪下床，准备过去给他来个突击检查。
陆唯真虽然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可特别幸运的没有受重伤。就连徐高远踹的那几脚都落在肚子上，痛归痛，但没有伤及筋骨。而且睡了一下午体力也恢復了不少，走路慢一点完全没问题，不需要坐轮椅了。
她慢慢摸到慕钊的病房门口，也不着急进去，就扶着门框探出半个脑袋。只见病房里安安静静，只有慕钊一个人，闭着眼睛趴在床上。
睡着了？陆唯真蹑手蹑脚地进了病房，发觉慕钊睡得正沉，唿吸匀长，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也对，一夜没睡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估计已经累坏了吧。
陆唯真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趴在护栏上看慕钊，重点盯着他鼻子。魏知秋说江老师把他鼻子打出血了，下手那么重也不知道现在还疼不疼？
她端详了半天，感觉鼻樑中段好像有那么一丢丢凸起，会是被老师打肿的吗？
陆唯真见慕钊睡得沉，悄悄伸出食指，想摸一摸那里，看看是不是真的肿了。指尖才划拉了两下，还没摸明白呢，刚才还睡得死沉的慕钊却忽然睁眼。陆唯真只觉得一道凌厉的目光从他眼里射出，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突然醒了？」
慕钊看清楚是她，有点不敢置信似的眨了眨眼，目光也随之柔和下来。「你来了。」他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涩意，手指已经勾住了她的。然后就跟几百年没见过似的，目光死死粘在她脸上。
陆唯真被他直勾勾地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下意识地要抽回手，却被慕钊带得贴到了他脸上。
「刚才你干嘛不理我？」慕钊撅了撅嘴，抱怨。
哈？陆唯真懵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了：「我哪有，你做噩梦了吧？」
慕钊拉着她的手贴到脸上，嘟囔：「在梦里也不能不理我。」
看出来了，还没醒全呢。慕钊强词夺理，陆唯真只觉得好笑：「这有点难啊，你的梦我又控制不了。」
慕钊：「你不问我做了什么梦吗？」
借着睡意撒娇呢？陆唯真挑挑眉，故意不顺着他说：「这还用问？肯定是得罪我的梦呗，不然我能不理你？」
「不对。」慕钊目光闪动，「我梦见我回来晚了，回国以后你已经和江桥在一起了。」
陆唯真无语：得，送走魏知秋这里又来一个……
江老师那么在乎她虽然让她感动，可也真是能惹事。
她在心里嘆了口气，没办法，老师扔下的烂摊子，她来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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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页
「你净瞎想，梦都是乱七八糟的！我看是昨晚江老师急眼了揍了你一拳，你睡着才胡思乱想。」陆唯真哭笑不得地跟他分析。
「他跟你说了？」慕钊顿时警觉，陆唯真觉得他如果长了对狗耳朵这会大概已经竖起来了。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只手乎弄了一下他的头毛。
「没有，是秋秋跟我说的。」陆唯真笑着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江老师跟我没可能的。」
慕钊投来狐疑的目光：「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你离开六年又不是六个月。」陆唯真轻哼了一声。
慕钊：「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你跟江老师具体是怎么认识的？」慕钊说着不等她找藉口就把路给堵死了，「他甚至还知道你被追债的事。」
闹半天是在这等着她呢！陆唯真这才明白过来慕钊刚才那一系列反常的操作根本不是睡昏了头。慕钊哪是什么大狗狗，根本就是只臭狐狸！
不过，她之前选择不说，主要还是不想让慕钊知道她曾经差点自杀成功。一来是怕他知道以后负罪感更重，二来，事情过去好几年，她自己都看淡了。
陆唯真想着，手指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是不是在编瞎话？谎话都会有漏洞，你想好了啊。」慕钊盯着她说。
「我……」
陆唯真刚刚说了一个字，慕钊又抢着说：「我只想听真话。就算你以前喜欢过江桥我都不在乎。」
「真不在乎？」慕钊这满身醋味都要盖过药味了，陆唯真表示怀疑。
「真不在乎。」慕钊把不在乎三个字咬得重重的。
口是心非，陆唯真起了坏心思，故作为难地说：「好吧，我是喜欢过江老师。毕竟老师长得好看，对我也很好。」
慕钊吞了口口水，虽然不爽但脑子还在：「喂，我是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别跟我说这些。」
「你不是不在乎吗？你都不在乎我喜欢过老师了，还管我们怎么认识的呢？」陆唯真瞄他。
慕钊又捏了一下她指尖：「江桥……江老师说你的手以前差点被打废，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陆唯真这才注意到，她被慕钊抓住的，刚好是受过伤的那只手：「又不是什么好事，再说都过去那么久了。」
慕钊抬眼看她：「可我想知道。我才是你男朋友，江老师都知道的事，我居然不知道。」
陆唯真踟蹰了，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这是她为难的时候会有的小动作，慕钊看在眼里，心里更加不是滋味。陆唯真的迟疑明摆着是她跟江桥有过一些不愿意分享给第三个人的回忆。他没法不嫉妒。
陆唯真犹豫了一会，又扫过他背上的烧伤，为难地说：「阿钊，我以前不说是怕你心里难过。」
慕钊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陆唯真吁了口气：「那天晚上，我爸妈在停尸房，家被讨债的堵了，我不敢回家又没地方去，给你打电话你也停机。我不知道能去哪，稀里煳涂走到跨江大桥那里，就想要不跳下去跟爸爸妈妈一起走算了。」
慕钊心中骤然停跳了一拍。
「别用力，伤的是这只手。」陆唯真被他握住的手小小挣扎了一下
慕钊一愣，赶紧松开了。
「不过我很幸运，栏杆爬到一半，江老师刚好路过，救了我。」再次回顾起那段黑暗的往事，陆唯真却露出浅笑，那个时候，江桥就是她的光，在最黑的夜里为她照亮了出路。这一刻，她也原谅了曾经「觊觎」江老师的自己。毕竟，谁不喜欢光呢？
慕钊看着她的笑，一股浓烈又复杂的情绪直冲胸臆。震惊、庆幸、后怕亦或是……他不愿承认的嫉妒。这些情绪彼此纠缠，他分辨不出来。
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陆唯真看了眼左手：「这个啊，他们要抢我爸妈公司里的东西，场面特别混乱，我去阻止的时候被人打骨折了。不过没事啊，后来江老师带我治好了。」
又是江桥。慕钊彻底失语。亏他还嫉妒陆唯真这么向着江桥，他哪来的脸？江桥救她照顾她的时候，他还在大洋彼岸跟她置气呢，全然不知道她在地狱里求生。
而且他们相遇这么偶然，江桥肯照顾陆唯真肯定不是为了报復他家，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陆唯真瞄了眼慕钊，发觉他气场特别低落，还以为他又误会了什么，赶紧把最后一个小秘密也坦白了。「你别多想啊，我虽然喜欢过江老师，可江老师很正派的，他察觉到我的心思以后还主动疏远我了。我觉得他心里只有他去世的未婚妻，不可能喜欢别人。」
慕钊听到这，总算回了点魂。他神情复杂地望着陆唯真：「你见过江老师未婚妻的照片吗？」
陆唯真也打量着他，慕钊难道知道什么？「没见过，不过我听他爸妈说，他未婚妻也姓慕。不会是你家人吧？这么巧啊？」
慕钊摁亮手机，调出堂妹传过来的照片给陆唯真看。「女的是我小姑姑，慕雪。」
陆唯真吃惊地看了好几遍照片里跟慕钊有些神似的美人姐姐以及表情异常活泼的年轻的江老师，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线亮光。「你小姑姑……是自杀的么？」
慕钊：「你知道？」
陆唯真摇头：「我猜的。」这样说来，江老师的很多行为能够解释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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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打完就跑
◎傻子才要大战三百回合呢◎
a大。
实验课结束，江桥收拾东西正准备离开，见新来的助教还在学生实验台前整理实验用具。
「小郑，你怎么还帮他们收拾？」江桥走到他旁边。
助教无奈地举着一团缠成鸟窝的导线跟他告状：「他们都不整理，用完了不分类也不理顺，什么线拔了都往抽屉里一塞就完事。下堂课别人怎么用啊！江老师，您看，这一排只有那两个台子的学生整理过。」
江桥扫了眼他指过两个实验台，拍拍他胳膊：「下回结束前检查，不整理不准走。今天就辛苦你了。对了，一会把座次表发我，没整理台子的都给我勾上。」
「好的。」助教刚应声忽然想起来什么，赶忙叫住江桥：「江老师，我这才收拾了一小半，等弄完都下班了。您不是明天起要请几天假吗？」
江桥眼带微笑扫过实验室，轻描淡写地说：「不急，你慢慢检查，什么时候弄完什么时候发给我，我今晚加班也得给这些不遵守实验室守则的兔崽子们扣点分。」
「好嘞！」助教快乐地应答，他刚到学校就听学生戏称江桥老师为「玉面修罗」，据说是因为江老师执教这些年，挂在他手下的学生不计其数。不整理实验台都扣平时分，看来这批学生又有等着挂的了。助教哼着歌，掏出小本本幸灾乐祸地开始打钩，帮老师扣分的快乐瞬间取代了整理实验台的痛苦。
江桥拎着教案出了实验楼，此时天色未晚，但已经夕阳西斜。金橙色的光辉给教学楼镀上了耀眼的金身，晃得江桥遮了遮眼睛，好一会才能眯起眼睛欣赏眼前的美景。
这么明朗的阳光，谁能想到，昨晚还暴雨倾盆呢。
或许就连天气都在暗示他此行顺利吧。
江桥迎着夕阳，露出浅浅的笑意。
他打开了微信，点开自己朋友圈的背景图。一副水墨雪景，已经设为背景好几年了。画工说不上精妙，重点是画面刚好嵌着他和慕雪的名字。有江，有桥，有暮色，以及皑皑白雪。是他俩的戏作，上面的「江桥暮雪」正是慕雪所题。
个别知道慕雪存在的老同事总说他太过痴情，放不下，以至于沉浸在过去中无法自拔。他口头否认，但有时候心里也难免认同，可时隔最近回顾过往时却惊讶地发现，他记忆里更多的是失去慕雪以后的痛苦。至于慕雪的样貌竟然在漫长的时间里变得模煳了。出现在梦境里的她，更多时候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
慕雪当年那么一跳，不但把她的生命定格在了三十二岁，还让他也牢牢拴在了她离开的那一天。
他已经分不清，他单身到现在，是因为慕雪的爱，还是他自己偏执的选择。
可已经十二年了，不管怎么说他也该给自己一个了结。
———
病房里，陆唯真把江老师朋友圈的背景图截图下来给慕钊看：「你看，老师朋友圈的背景图都嵌着他和你小姑姑的名字。喏。」
她把手机举到慕钊眼前，慕钊接住，放大了看。落款像素模煳，隐约看得出「江桥暮雪」四个字。
「不知道十二年间一直惦念着一个人是种什么感觉？」陆唯真趴在栏杆上说。
慕钊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忽然开口：「他朋友圈背景一直是这张图吗？」
「那我哪记得，应该吧。」陆唯真说。
慕钊还没等继续话题，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
「妈？」他惊讶地朝病房门口望去，脱口而出，「你没回去啊？」
陆唯真一听蒋女士来了，立刻站了起来。
蒋女士目光越过她直接落在慕钊身上：「你就那么盼着我走？」
陆唯真嗅着他们母子间气氛不太对劲，赶紧给慕钊使了个眼色，小幅度地摆了摆手跟他再见。慕钊顺手把她手机塞了过去。陆唯真揣好手机跟蒋女士告辞：「那蒋老师，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她才说完，腿还没迈出去一步，就被蒋女士叫住了。
「等等，你在正好，我们出去聊聊吧。」
慕钊头皮一紧，声音都炸了：「妈！」
「呀，你还吼妈妈？」蒋女士音调也挑了起来。
慕钊瞥了眼陆唯真，稍微压了压声音：「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唯真也受了伤该回去休息了。」
蒋女士特别做作地打量了病房一周，没发现轮椅以后朝陆唯真一笑：「上午还是坐轮椅过来的，这会都能走了，想必伤得也不重，就聊会天，没关系吧？」
她话音未落，只听「咣」的一声响，陆唯真和蒋女士齐齐吓了一跳。只见慕钊抓着手机，刚才大约是狠敲了一下护栏，这会还有余震。
「唯真，你先回去。」慕钊给陆唯真递眼色。
陆唯真原本是有点憷蒋女士，见到她就准备撤退了。可现在三个人拉锯了一会，她却改变了主意。
「没关系，蒋老师想找人聊天我陪着就好了。」她给了慕钊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慕钊愣了。
就连蒋女士也不得不重新打量了她一番。这孩子她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她刚上大学，一看就知道是个被娇宠的心思直白的小姑娘，她三言两语就让小姑娘气得不行。第二次见她是去年年底，那会她还失忆着，娇娇弱弱，没了六年前的明朗自信。让她愈发看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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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刻的陆唯真好像变了个人的似的。别的不说，她直视这姑娘的眼睛时，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能一眼望到底了。
慕钊不知道陆唯真哪根筋搭错了，以前两人商量的时候，他保证过他父母他来搞定，陆唯真听了还挺高兴。怎么突然间又主动面对他妈妈了？她根本不了解他妈那张嘴有多能打压人！
「行，你俩就在这坐着聊吧。刚好有两张凳子。」慕钊不敢大意。
蒋女士刚微微张嘴，陆唯真就抢先说：「我跟蒋老师聊点女人的话题，你就别掺和了。」
慕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陆唯真却没再看他，转而朝蒋女士说：「蒋老师，我伤得不重，但站久了也没劲，外面有椅子我们去那坐着说吧。」
人与人相处中，气场真是个特别神奇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有时候却能决定人们的相处模式。
陆唯真此前面对蒋女士时，年龄、学识、经验等等都有所欠缺，身份上又是晚辈，不自觉中就矮了她一头。这也是前两次交锋中她败落的原因之一。
而今天她突然改口也不是心血来潮。只是两人多待了一会后，她敏锐地发现蒋女士虽然气度优雅如常，可她额发有些散乱，脸上的妆也几乎脱没了，甚至她的鞋面上还溅了些许泥点，完全不似此前的精緻。
昨晚大雨，但今天晴了一整天。她鞋上的泥点应该是上午那会出去踩了积水溅上的。一个精緻惯了的人会容忍鞋上的泥点跟着她大半天，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心神不定，没有心力去维持形象了。
陆唯真很快就想到上午和江老师一起来看望慕钊时，蒋女士那近乎落荒而逃的狼狈姿态。她虽然多有掩饰，但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还是看到蒋女士绯红的眼尾。
大概就是蒋女士没掩饰住的这一点点失态，敲醒了她。蒋女士再理智冷静到难缠，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有喜怒哀乐，就有被攻破的薄弱点。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蒋女士不过就是比她多活了二三十年，都是人，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破除了心中迷障，陆唯真对蒋女士的畏惧也在瞬间消散了。没了畏惧，她不但不排斥跟蒋女士聊天，甚至觉得有些话她必须跟蒋女士开诚布公地讲明白。
这才主动要求跟蒋女士聊天。
蒋女士和她一起往外走的时候心里也有些疑惑，这姑娘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怎么突然间就像换了个芯子似的，气场全开？让她都隐约有种无法把控的感觉。
「蒋老师，就在这聊吧。」病房外挨着电梯间的地方有两拍座椅，陆唯真扶着椅背，微微喘息着。她身上伤虽然不重，但踹的那几脚可不算轻，这不，稍微想走快一点都扯着闷疼。
「你还好吗？不舒服我们可以改天再聊。我可不希望一会我儿子来怪我耽误你养伤了。」蒋女士对她少了底气，讲话愈发阴阳怪气了。是了，她对自己称唿好像也变了，之前还喊「阿姨」，现在却叫上了「蒋老师」。看似尊重实则疏远。
开玩笑，难得撞上蒋女士不在状态，陆唯真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当即扶着椅背慢慢坐了下来：「没关系，择日不如撞日。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她说着没给蒋女士开口的机会，马上接着说，「我知道，阿钊因为我才受伤，你是他妈妈，心里肯定怪我。」
蒋女士：「你明白就好。你家这个情况你比谁都清楚。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也不希望自己孩子找个定时炸弹。这次是他是死里逃生了，可以以后呢，谁能保证没有万一？而且你的学歷……」
「而且我的学歷和能力跟他在一起也是个拖累，您想这么说对吗？」陆唯真微微一笑，「我承认，我这边的情况是比较复杂，但我的所有情况慕钊他都一清二楚。您是觉得慕钊这样即将满二十五岁的高学歷人才在没有被蒙蔽的情况下都没办法作出合理的抉择，还需要父母越俎代庖吗？」
陆唯真一口气说完，趁着蒋女士没组织好语言的时候继续攻击：「而且，您反对我和慕钊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我家情况复杂吧。毕竟六年前我父母还没出事的时候您就在反对了。」说到这，陆唯真忽然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您当时已经打听过我家，听到了什么风声，预知我父母公司会出事才来找我的？」她说着，盯着蒋女士的目光忽然尖锐起来。
蒋女士被她盯得竟然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自我辩解：「怎么可能，当然不是！」
陆唯真忽然就笑了，不用蒋女士说她也知道，刚才不过是吓唬人而已。「蒋老师，不瞒您说，慕钊曾经跟我讲过您求学的故事，我听了很是佩服。不过也琢磨明白了一件事。您阻止我和慕钊在一起，归根结底就是嫉妒。您努力了那么久把自己打造得无比优秀，甚至带着一家子兄弟姐妹一起往上爬，才如愿以偿进了慕家大门。您当时看到我这样一个不努力，不优秀，甚至还娇纵任性的女孩子把慕钊吃得死死的，心里肯定特别不平衡。」
她言辞激烈，脸上却始终微笑着，说到不平衡时还虚空点了点蒋女士心口。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蒋女士脸上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我是不平衡，我直说了吧，你就配不上小钊。小钊跟你在一起就是扶贫！影响了他的前途你负得了责任吗？！」蒋女士无力地反击。
陆唯真睁大了眼睛：「您好歹也是博导，智商俯瞰大部分人的高知。怎么我刚才讲的话您是一点听不懂吗？慕钊是个成年人，他的前途当然是他自己负责，您是他的亲妈，居然不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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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站了起来，故意嘆了口气，「大概这就是代沟吧。我的话说完啦，也该回病房休息了。再见，蒋老师。」
陆唯真往电梯口走去，很快就从电梯门的反光中看到蒋女士跟了过来，她马上做西子捧心状夸张地喘了起来。她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又没休息够，三分病容愣是叫她装出来七分。等电梯的护士都不由关切地问她怎么样了。
「我没事……就是出来散步突然觉得好累。」陆唯真虚弱地说，完全看不出刚才对着蒋女士舌灿莲花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蒋女士哪还敢碰她，远远地站着也没再上前了。
陆唯真看着反光照出来的蒋女士，心里直好笑，傻子才要大战三百回合呢，正常人当然出完气赶紧开熘啊！
作者有话说：
真真：哈嘿~打不着~
——————?
91、心结
◎谁都不值得你委屈自己◎
攒了几年的恶气一口气出完，陆唯真神清气爽，回到自己病房的时候甚至觉得被踢伤的地方都不那么痛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蒋女士是慕钊他亲妈。
……
想到这，沉浸在成功「报仇」的爽快中的陆唯真终于冷静了一点。
蒋女士今天不在状态，还被她这个小辈喷得毫无招架之力，恐怕气得不轻，也不知道她回到病房里会怎么跟慕钊说。
要不，她还是先跟慕钊打个招唿？
陆唯真正斟酌着怎么跟慕钊说比较好，慕钊的消息已经先过来了，一条接着一条。
「你们聊什么了？」
「我妈讲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你一定得告诉我。」
「我任打任骂，只要你不像之前那样瞒着我。」
慕钊这是以为她吃亏了？陆唯真挠挠脸，莫名有点心虚。想了想把刚才敲到一半的消息全删掉，另外发了一条：「不至于，你妈妈又没骂我。她是说了让我不高兴的话，不过我当场就怼回去了。」
还是说清楚的好，他们再不亲近到底也是亲母子。万一慕钊以为她吃亏还维护她，蒋女士不得气疯了？她可不想当破坏他们亲子关系的人。
慕钊回得飞快：「猜到了。」
「？？」
慕钊瞄了眼站在窗前生闷气的蒋女士，憋着笑回陆唯真消息：「我妈回来以后就一个人在那生闷气，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哟，居然没告状？蒋女士还挺讲武德，都不找场外援助的？陆唯真有点点意外。
慕钊倒完全不意外，四个字就给他妈定了性。「她好面子。」他发完又接着问，「不过你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我可是很少看她吃瘪。」
是么？原来她的对手这么强呢！陆唯真顿时有点得意，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她简单概括了一下她俩的对话：「你妈妈让我们分手，说我耽误你前途。我说你的前途你自己会负责，我才不分手呢~就这样！」
文字没有声音，可慕钊却不禁脑补了她打这行字时得意的表情，脸上的笑再也压不住了。他偷偷瞄了眼他妈妈。蒋女士大约是觉得在窗户前看风景不能解气，蹬蹬蹬出去了。慕钊顿时再无顾忌，夸她：「很好，觉悟终于提高了，继续保持！」
陆唯真看着他的回覆，瞬间回想起了他们重逢后的许多个片段。她今天怼蒋女士怼得痛快，可几个月前她也很认同蒋女士的观点，甚至还用过类似的说辞想让慕钊知难而退。那时候她是真心觉得他俩的世界天差地别，即使勉强在一起未来也没有任何出路。
可现在回过头再看，感觉却已经全然不同。她从前以为的绝路，其实不过是撞上了自我设置的壁垒，跳出围墙才发现外边天地宽阔，可走的路何止一条。
难为慕钊还陪着她演了那么久的苦情戏。当初对慕钊掏心掏肺的拒绝言犹在耳，那些话现在想起实在是尴尬得不行。陆唯真抱住被子把脑袋埋了进去，不由自主地发出难为情的「嘤嘤」声。嘤嘤完了才意识到好像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只见邻床的病友和病友家属都在看着她，脸上挂着过来人的慈祥的微笑。看起来是把她刚才又笑又嘤嘤的样子看了个遍。
好社死！她刚才太投入了，都忘了身边还有人！陆唯真心里尴尬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走出死胡同以后会觉得过去的行为愚蠢，可身处迷局被一叶障目时想要超脱出来却也没有那么容易。何况他们分开六年，对彼此都怀着经年累积的误会和怨恨。若少了先前的拉扯，大约也走不到今天。
这么一想，陆唯真很快就释怀了。连带着对蒋女士的怨气都散了。大概自己幸福了以后就希望身边的人都能跟着幸福，哪怕是看她不顺眼的蒋女士。
就是不知道他们母子这会相处得怎么样了。
「别担心，我妈这边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也要相信我。」面对陆唯真的担忧，慕钊答得轻松镇定。可家事最是知易行难，说是一回事，做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慕钊出国六年间，回国次数寥寥。如果说他从小跟父母关系就不亲密，离开六年，他跟父母的关系越发冷淡了。难得聊一次，说不到十句就能不欢而散。尤其是现在，他妈还在气头上。
嗯？慕钊忽然觉得身边光线暗了暗，抬头一看，发现他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这会正站在床边看着他。看表情大有「我就看你什么时候发现老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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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没跟陆唯真语音。慕钊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扯出个微笑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不来你吃什么？」蒋女士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慕钊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还多了个保温袋。
他很想说「有护工呢，中午我也没饿着。」想想这话太气人，还是把它咽下去了。
慕钊憋住了，蒋女士就不忍了，一边从保温袋里掏饭盒，一边阴阳怪气：「跟女朋友聊天多投入啊，哪还看得到你妈？」
「你提醒我了，我得跟她说一声。『要吃饭了，一会聊。』」慕钊边说边打字。
蒋女士没想到儿子现在越来越会顶撞她了，一口气差点没噎过去。
「慕钊，你找这么个女的是不是就是奔着气死你妈来的？」蒋女士把饭盒重重往床头柜上一搁。「还天天把人家当个宝贝似的哄着。就她那张嘴，你以为她能吃亏？」
慕钊故作惊讶：「那刚才她让你吃亏了？」
蒋女士脸色变了两变：「……她几岁我几岁，我跟她计较？行了，吃饭吧。」
慕钊看着妈妈明明没说过小辈却为了面子死活不肯认输的样子，心中暗笑。甚至想夸一夸陆唯真，居然闷不吭声地让他妈妈破了功。
不过他知道过犹不及，今天陆唯真已经让妈妈吃瘪了，他还是收着点，别真的把妈妈惹毛了。
蒋女士带过来的饭菜清淡但精緻，慕钊只吃了一口就尝出了熟悉的味道。
「玲姐做的？」他惊讶地问。
「嗯。」蒋女士挑起几粒米，看上去胃口不佳。
「你什么时候请的玲姐？她最近没在别人家做事吗？」玲姐性格温柔细緻，又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在家政市场上抢手得很。
蒋女士眼皮一抬：「不然呢？你以为我这一天干什么去了？玩吗？」
她心情不好，语气也恶劣，慕钊却没回嘴。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妈妈的仪容远不如平时精緻，眼尾的皱纹都透着疲惫。
或许他对妈妈一直有所误解吧。她要求他事事完美，但并不代表着她不关心他。就像这次，妈妈为了他去找玲姐，中间的辛苦波折却一字不提。
慕钊觉得心里某个关窍忽然被打通了一样，郁结了二十多年的心事突然就变得的无足轻重了。「妈」他停下筷子，叫了蒋女士一声。很诚恳地说：「辛苦了，谢谢你。」
蒋女士微微一滞，声音平淡：「嗯，吃饭。」
此后两人各吃各的，虽然没有交流，可慕钊也感觉到，在他道谢之后，妈妈身上的戾气一下子就散了许多。
然而两人刚吃完饭，餐盒还没收拾，蒋女士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刚刚舒展开的眉目瞬间拧到了一起，拿着电话就出了病房。
屏幕亮起的那一刻，慕钊其实看清楚了来电人。是他爸爸。想也知道，这时候打电话肯定是催妈妈回家呢。大后天就是爷爷的八十大寿，听家里的意思这次要大办特办，按照规矩，宴席得由长子长媳操办。他要不是受了伤，一样要提前回去帮忙。
果然，蒋女士出门没一会，外面就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通话声。慕钊竖着耳朵听，只听到了诸如「你爸」、「我儿子」等寥寥几个词。当然，即使不偷听他大概也能猜到他们的聊天状况。爸妈上午才吵了一架，妈妈只怕不会愿意今天就回去。
慕钊回想起妈妈上午对爸爸吼的那些话，暗自决定，只要妈妈不肯去参加寿宴，他绝对一字不提。
他爸妈的电话很快就不欢而散。
蒋女士阴着脸走进病房，在他床边坐下。病房气氛压抑得刚刚吃完饭赶回来的护工都吓得找藉口熘了出去。慕钊正搜肠刮肚地想这么开口让他妈消消气。就听蒋女士阴沉沉地说：「你爷爷的生日，我不去了。」
「啊？好。」意料之中，慕钊接受良好。
蒋女士却又别扭起来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还强调了「你爷爷的生日」几个字。
慕钊莫名其妙：「我听到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呗。」
蒋女士不说话了，看起来好像比之前还要生气。
慕钊不得已，赶紧连线陆唯真，求助场外人士。
陆唯真从小家庭结构简单，捋了会他家的情况，cpu都要烧干了。她想了半天问慕钊：「会不会是你回答太随便，你妈觉得你也不重视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
慕钊眼看着蒋女士往病房外走，赶紧叫住她：「妈！你去哪？」
「你还管我去哪？」蒋女士转头问。
猜对了。慕钊心里嘆气：「我是想说这么晚了，你也累一天了，就去我那休息吧，晚上有护工看着就行。」
听了他的话，蒋女士的脸色终于松动了些，应了声又要走。就在她跨出病房门之前，慕钊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的事你不想做就别做。爸爸、爷爷，也包括我，谁都不值得你委屈自己。」
「瞎扯。」蒋女士扔下两个字，头也没回地走了。声音明显轻快了很多。
作者有话说：
慕钊好累
---?
92、寿宴砸场
◎死去的人永远留在过去◎
「阿钊，你妈妈出去了没？我可以过来了吗？」陆唯真卡着时间给慕钊发消息。
怼蒋女士的时候是很爽，但怼完了再见面怎么想都有点尴尬。蒋女士在病房呆的时间又长，她只能趁蒋女士不在病房的时间段熘去看慕钊，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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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昨天的情况，这个时间蒋女士应该会去取慕钊的午饭了。
慕钊很快就回了消息：「你来吧，我妈妈回去了。」
哟西！时间紧迫，陆唯真麻熘地下了床，直奔慕钊病房。
「跑那么急干什么，都说我妈回去了。」慕钊看到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有点心疼。
「想跟你多待一会嘛，你妈妈开车拿个饭很快的。」陆唯真边喘边说，还不住地瞄着病房门口。
慕钊这才发现他话里的歧义：「我是说，我妈已经回星洲了。」
「诶？」陆唯真有点意外，「你妈妈不是说不回去祝寿了吗？」
慕钊顿了顿说：「昨晚我爸过来了。他们晚上就走了。」
哦？慕爸居然跑过来哄人，听起来慕钊父母的感情好像没有想像中的差呀。陆唯真有些天真点点头：「他们和好了是吧。我觉得你爸妈感情可能比你想像的要好，只是不在你面前表现吧。」
「傻。」慕钊点了她一下，「你看我妈像是容易哄的吗？」
陆唯真很想说：「像」。毕竟她一个外人给慕钊随便支支招都能把蒋女士哄好，慕爸跟她夫妻多年想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慕钊却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想像：「我妈挣的就是个脸面，我爸亲自过来接人，给足了面子，她当然愿意回去。而且爷爷的八十大寿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慕钊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对着陆唯真那双求知慾旺盛的眼睛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又酝酿了一会才说：「我爷爷年纪大了，爸爸他们这一辈没有人坐上比他高的位置。爷爷担心他走了以后家族就散了，这次八十大寿弄得隆重一来是想趁寿宴提高一下家族的凝聚力，二是通知大家以后由我爸接他的班，做大家长。」
陆唯真听蒙了，什么家族、大家长这种东西，听着都像是电视剧里解放前才存在的。
看着她满脸错愕，慕钊笑了笑，说的直白：「明白了吧，说什么家族，其实就是抱团逐利。所以我伤得正好，不用去那噁心自己。」
陆唯真张了张嘴，发现好像接不上话了，她没什么亲戚，爸妈也是单打独斗出来的，慕钊说的这些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慕钊的微信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我妹。」慕钊跟陆唯真打了个招唿，点开了视频邀请。
堂妹的脸一下子跳了出来：「哥，你没来太可惜了！好多人啊！要不要我帮你直播啊？」堂妹说着就把镜头转向，镜头匆匆扫过酒店宴会厅，虽然就拍到一部分，但也看得出起码有十几二十桌。
还没拍几秒，手机镜头就剧烈晃动起来，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呵斥她的声音：「你又搞什么鬼，老实点。」
「我给哥哥视频，他人不能来，视频给爷爷说生日快乐总可以吧。」堂妹辩解。
「那也不是现在，主持人在讲话呢！」
慕钊听出来是自己叔叔的声音，刚要跟堂妹说一会再视频，就看见晃动的镜头突然稳定了下来，屏幕上出现了江桥的身影。他嵴背笔挺，正大步走向宴会主持。
江老师？一旁的陆唯真也看到了，她跟慕钊一齐盯紧了手机。
「小夏，别挂断。」慕钊对堂妹说。
———
星洲酒店。
江桥站在酒店宴会厅前，盯着外边的横幅看了足足有半分钟。身旁人流如织，络绎不绝地涌向横幅后边的宴会厅。
慕长松，八十大寿。
已经这么老了吗？也对，他都是步入中年的人了，何况慕雪的父亲。
江桥摘下眼睛，擦了擦，重新戴上时又恢復了平时的温和。
他和慕雪恋爱几年，但跟慕家人接触不多，认识他的慕家人也寥寥。这会重要的客人都差不多入场了，门口只有两位工作人员在负责接待，江桥很容易就进了宴会厅，最边缘的桌上找了个座。
不多时，主持人上台，开始用慷慨激昂的溢美之词描述慕长松的大半生。老爷子是慕家仕途最好的一位，平生经歷倒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可主持人赞美过他的事业之后又开始夸赞他的两个儿子，却独独少了慕雪，仿佛他不曾有过一个女儿。
江桥在同桌人诧异的目光中起身，大步朝台前走去。
「你好，可以给我两分钟时间吗。」江桥走到主持人跟前，礼貌客气地从主持人手里「抢」过了话筒。
他衣着正式，气质斯文，走上台时，除了认识他的那几个慕家人，其余宾客都以为江桥上台也是寿宴安排好的环节。主持人虽然知道彩排时没有这一段，可江桥太过理所应当的态度让他一下子卡壳了。等反应过来，话筒已经到了江桥手里。
「大家好，刚才主持人的讲话非常动人，不过他好像说漏了一点，我来帮忙补充。慕老爷子除了两位优秀的儿子，还有一位同样优秀的女儿……」
江桥刚开了个头，主桌上的人已经先后变了脸色。在老爷子寿宴上提死去的慕雪，这不是纯找茬的吗？
「这、这不是那个谁……」慕钊的婶婶最先说出来，话音未落就被丈夫掐了手掌。
「大哥，他怎么来了？」慕阳看看慕风，又看看老爹。
慕风脸色难看至极，对弟弟说：「你看着点爸。」说完，拍了一下蒋女士的后背，示意她也一起来打圆场。
「……慕雪的抑郁症本来完全可以在早期控制住，可慕老爷子嫌弃女儿丢人，不肯让她就医。甚至在她去世后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不给她，还造谣她自杀是因为我移情。可笑！」江桥知道时间紧迫，把憋了十二年的话噼里啪啦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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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们这时候就是傻子也知道他是来砸场子的了，吃席还能顺便吃瓜，台下瞬间躁动起来。
「快拦着他，别叫他说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爸，你没事吧？」
蒋明珍本来已经到了影音设备边上，只要立刻断电江桥根本说不了两句话，可是她看看台下的公公，又看向台上的江桥，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快意。硬是假装慌张，等江桥多说了好几句才让人关了设备电源。
一瞬间，台上灯光全灭，话筒也没声了。高档宴会厅瞬间沦为嘈杂的菜市场，江桥干脆扔了话筒，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轮椅上的慕长松大声质问：「慕长松！你敢把慕雪的遗书当众读出来吗？我知道你不敢。不过没关系，她的遗书我看了无数遍，倒背如流。」
慕长松奋力睁着松垮的眼皮，嘴唇抽搐得厉害，指着江桥手指不住地颤抖，可气急攻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爸？爸！你缓缓！」慕阳急得支使他老婆，「赶紧把爸的药拿出来！」
慕风叫的保安也赶到了，他顾不得体面，让保安冲上台把江桥拉下来。
江桥早有准备，被保安抓住也不挣扎，顺从地跟着保安下了台，只在路过慕风身边时轻声说了一句「这事，没完。」直把慕风惊出了一身冷汗。
混乱中，堂妹的视频突然中断了。
陆唯真和慕钊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钊那晚见识过江桥的拳头，对他突然发难还没那么惊讶。可陆唯真已经震惊得下巴都要磕地上了。她和江老师相识六年有余，江老师在她心里是最温和不过的人了，哪怕生气，语调也是柔和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江老师在人前爆发。
仿佛一块固体酒精，混在蜡堆里久了，好像也成了一块柔软的蜡。可只要给一点火星，就能迸射出火焰，让人想起来他原来也曾炽烈燃烧过。
等会，慕钊爷爷的寿宴是在星洲，隔这么远，江老师是知道慕老爷子要做寿，特意去砸场子的啊！
江老师是真·演技派，憋着这么大的事愣是没在他们这些关联人面前露出了一点苗头。
陆唯真缓了好一会才从震惊中缓过来，她看嚮慕钊：「你还知道什么，赶紧告诉我。」
慕钊摇头：「小姑姑走的时候我才十二岁，知道的有限。你要想知道，不如以后亲自去问江桥吧。」
另一头，江桥被酒店保安「请」了出去宴会厅，可他从头到尾只登台讲了几句话，没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保安能做的也只有把他驱离出酒店。
江桥不在乎，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慕长松视脸面如命，那他就要在慕长松最在意场合狠狠剥下他的面皮，再碾上两脚。至于慕长松会不会气得一命呜唿，寿宴还能不能进行，那都关他屁事。
站在酒店大门之外，江桥眯起眼睛，望向正午的太阳，一片炫目的白光。慕雪会喜欢他今天的做法吗？他已经无从得知。不过这个答案对于他也不再重要了。死去的人永远留在过去，而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前行。
作者有话说：
我又回来啦~
终于转弱阳了，精神好了很多~
-------------?
93、妈妈想离婚
◎计划取消。恩怨到此为止。◎
江桥离开酒店不久，救护车就唿啸而至。
慕长松上了年纪，心血管本来就有问题，被江桥一激，当场发作。慕阳夫妇护送老爷子从后门离开去医院救治，留下慕风和蒋明珍在酒店主持大局。
江桥的出现让慕长松喜庆的八十大寿变成了一出闹剧。可来贺寿的宾客已经落座，寿宴还不得不继续。
慕风捡起江桥扔掉的话筒，台上灯光重新亮起。「不好意思，刚才灯光音响出了点小问题。现在已经修好了。另外我父亲身体有点疲倦，先回去休息了，接下来由我招待大家，还请各位海涵。」慕风说着双手合拢沖宾客们拜了拜。
到场的都是懂眼色的，做东的要装作无事发生，他们也配合地说笑起来。一会慕风下台，拉着蒋女士挨桌敬酒，顺便请到场的人不要传播刚才发生「小故障」时的影音。宴会厅很快就重新热闹起来。
慕钊的堂妹看着满场忙活的伯父伯母，悄悄吐了吐舌头。正想跟慕钊汇报情况，就发现手机没信号了。左右一问，才知道大家都没信号了。「开信号屏蔽了，怕我们外传呗。」她旁边的人说。才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两声咳嗽。
「都是自己家的人，什么该传什么不该传有分寸的吧。」慕风敲了两下桌子。这一桌都是慕家的小辈，慕风也不用跟他们客气。
小夏带头表态：「伯伯放心，我都没有拍照录像。」虽然刚才给慕钊视频了。同桌的小辈们忙跟着她表示没那么不懂事。
慕风点点头，这才回到座位上。
主持人过来谘询接下来的流程怎么走。慕风：「不走，视频也不放了，吃完饭送客。」
「会不会太仓促了？」主持人问。
慕风疲惫地摆了摆手。他头一次操持这么尴尬的宴席，纯靠厚着脸皮睁眼说瞎话才撑到现在，哪还会想节外生枝。尤其是方才跟江桥擦肩而过时，他留下的那句「这事没完」，简直像一把隐形的剑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小妹都去世十二年了，去世的时候他们不过是男女朋友关系。谁能想到十几年时间都没能沖淡他的怨愤，居然硬生生忍到父亲大寿才跑来搅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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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页
对了，还有小钊的女友，居然是江桥的学生……
江桥所谓的「这事没完」是指利用小钊「报仇」？小钊出国这些年确实跟他们夫妇越发不亲了。
慕风越想越头疼，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送走所有客人，又吩咐助理找酒店买监控录像，才匆匆赶往医院。
「爸进icu了，医生说就算醒过来恐怕也瘫了。」慕阳说。
这个结果他们兄弟不算意外，老爷子的身体这几年一直不太好。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在寿宴这天出事。
「对了，你那边信号屏蔽了吧，有人说找不到你让我把这个给你。」慕阳拿出个邮包。
慕风满面疑惑地接了过来。上面就几个字「慕风、蒋明珍收」。
「谁给你的？」慕风接过有点分量的包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个跑腿的。听描述让他送东西的人应该是江桥。」慕阳的脸色也不轻松。
慕风心情烦躁，掂了掂包裹，感觉应该里面是纸制品。虽然知道江桥就是想报復他们也不至于弄危险品过来，可江桥撂下的那句话却像阴云一般盘桓在他心头。慕风竟然有些不敢碰这个包裹里的东西。
慕阳疑惑地看着迟疑的哥哥，蒋明珍干脆一把抢过来直接给拆了。
「你！」慕风还没说完，几张纸从拆开的包裹里飘了出来。慕阳捡起来一看，当下变了脸色，忙抢在其他人看到之前把其余的几张纸都拢到一起。
「是小雪的遗书。」慕阳低声说着，把那几张纸塞给慕风，「江桥他到底要干什么？」
慕风哪知道！
蒋明珍翻了一下剩下的列印纸，发现除了遗书的复印件以外，包裹里还有一封信。慕风抽出信封，打开来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字条：
「阿雪的遗书本来要发给赴宴的朋友人手一份，不过看在令郎和我学生的份上，计划取消。恩怨到此为止。」
「他学生？谁啊？」慕阳问。
「……」慕风和蒋明珍双双沉默了。
「你们还没吃饭，先回去休息吧。」慕风开口赶人。
慕长松在icu躺着，一时半会出不了，慕风向医生谘询过父亲的病情后也回家了。
寿宴的闹剧算是彻底落幕了吧。慕风年纪也不轻了，经过这么一遭身心俱疲。又疑心江桥还有其他报復手段，沉思了一路，没注意到他的夫人，蒋女士，今天比平日要沉默得多。直到两人到家后，助理前来送酒店的监控录像。
「明珍，我们聊聊。」慕风敲了敲蒋女士书房的门。
「说。」蒋明珍第一次没有在慕风叫她之后主动起身，她转动转椅面嚮慕风，似乎意料到他接下来要谈的话了。
慕风压着脾气，往书房里走了两步。
「江桥刚上台，你去关影音设备，他刚开口你就找到地方，却还等他说完了才关。故意的吧。」
蒋明珍望着他，也不否认。
慕风火气一下子压不住了，他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你今天怎么回事？跟我吵架拿我爸撒气是吗？你耍脾气不参加寿宴，我亲自去江东接你回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蒋明珍眼神冷淡，像望着一个毫无感情的陌生人。
结婚这么多年，慕风还没见过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当下气到笑出声：「你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宴会闹出这么大笑话，我爸丢脸，慕家丢脸，你是慕家长媳你不丢脸？」
蒋明珍动了动嘴唇，终于说了回家以后的第一句话：「离婚吧。」
「你说什么？」慕风几乎疑心自己幻听了。
「我想离婚。」蒋明珍复述着刚才话，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离婚这个词说出第一次以后，好像就不那么难以启齿了。
可她说得认真，慕风却压根没把她的话当真。「你在发什么神经？多大年纪了更年期还没更完啊？行吧，今天到此为止，什么时候冷静了我们什么时候再谈。」慕风留下这话就气沖沖地离开了。
蒋明珍坐在电脑椅上，望着敞开的书房门发呆。
她的小姑子慕雪，还有儿子的女朋友陆唯真，两个都是她看不上的女人。可慕雪让男友为她单身十二年，她自己的儿子甚至能为了那个姓陆的小姑娘连命都不要。相比之下，她多年来用心经营的婚姻家庭简直像个笑话。
———
「啥？你妈要离婚？」陆唯真一颗提子刚放进嘴里还没咬，差点卡喉咙里。
一旁的程墨也睁大了眼睛。
陆唯真的伤不重，在医院观察了两三天就出院了。因为慕钊的烧伤还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她每天下班都跑过来看慕钊，慕钊不放心就叫程墨帮忙接送过两回，一来二去他俩也就熟悉了起来。
刚才两人正奇怪为什么寿宴结束几天了慕钊的爸妈还都不来看他，就听慕钊爆出了这个大新闻。
「你慢点吃。」慕钊想给陆唯真拍背顺气，奈何行动受限，只能口头关怀。等陆唯真吐出提子，他才接着说，「我妈问我，如果她和我爸离婚，我怎么看。没有离婚的打算，我妈不会问这种问题。」
「那你怎么说？」程墨问。
慕钊冷淡：「我让她自己决定，我不干涉。」
程墨：「就完了？」
慕钊：「不然呢？这是他们的事，我都成年了，对我有什么影响。」
「怎么没有？离异家庭影响结婚好吧……啊对，你没这个烦恼。」程墨瞄了眼陆唯真，改口，「你爸妈可是模范夫妻诶，怎么会突然吵这么厉害？因为你爷爷过生日那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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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页
程墨父母有去赴宴，所以那场闹剧程墨也有所耳闻。虽然没有任何照片和录像流出，可慕家那点陈年往事已经成了圈子里众人最近的谈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慕钊家里目前的气氛肯定不会太好。
陆唯真一听程墨的话就知道慕钊没把父母的真实情况告诉他。慕钊虽然很烦他爸妈只看中脸面，可他自己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要不然她当年也没办法骗过他。见慕钊暂时不想跟程墨聊这些，她连忙找了个要跟慕钊讲私房话的藉口把程墨支开了。
程墨一走，慕钊就沖她眨眼：「要跟我说什么悄悄话？」
陆唯真戳他脸：「没有啊，我帮你解围呢，看不出来吗？」
慕钊抓住她的手指：「看出来了，不过你赶他走正好，我刚好有事跟你商量。」
「嗯？」
「医生说过几天我能出院了，虽然请了玲姐，可到底男女有别。」慕钊捏着她的手指把玩。
「你想多了，玲姐又不在乎。」陆唯真假装听不懂。
慕钊恨得在她指尖上咬了一口，陆唯真条件反射地尖叫了一声。
门外马上响起来程墨的声音：「喂，里面两位，注意点影响啊！」
「再偷听，等我好了削你！」慕钊笑骂。骂完又问陆唯真：「别装傻，我想你过来住，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喵
---?
94、退租
◎人类本来就是视觉动物◎
「你真的打算搬去跟他一起住？那江老师那个房子还租吗？」魏知秋惊讶。
陆唯真：「我就是来找你要备用钥匙的。准备跟江老师商量退租了。」
魏知秋连连点头：「很好很好！」说着迅速跑去抽屉里翻出了陆唯真寄存在她这里的备用钥匙。
「你这是什么反应？比我还激动？」陆唯真接过钥匙，一头雾水。
魏知秋皱了皱脸，忽然凑近陆唯真，跟电视里的纨绔恶少一样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啧啧有声：「这小脸嫩的，我要是个男的我也喜欢！」说着在陆唯真拍她之前迅速放手，抱着胳膊分析，「你真的没觉得吗？江老师对你很不一般。虽然你当他是老师，可是他到底是个男的，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围着他转，他还一点想法没有，我反正不信。」
「我什么时候围着他转了……」陆唯真反驳到半截，魏知秋一挥手就截了她的话：「你就当我小人之心吧。不过我都这么觉得了，你家慕钊就这么大方？都不吃醋的？」
陆唯真想想江老师在慕钊爷爷寿宴上的表现，觉得魏知秋的确是小人之心了。可那涉及老师的私事她不好到处传播，只能说：「他吃醋是他小心眼，他还吃你的醋呢。江老师真不是那种人。你不知道吧，他未婚妻比他还大几岁，他喜欢姐姐不喜欢小姑娘。」
「人喜好会变的好不好，现在比他大的我们都要喊阿姨了。」魏知秋白眼。
两人争了一会谁也不能说服谁，只能赶紧搁置了这个问题。
从魏知秋那离开，陆唯真想想她对江老师的偏见就忍不住为江老师感到委屈。可是转念一想，江老师或许从来就不是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不然他也不太可能在未婚妻去世后独身至今，还保持着温柔平和的性格。或许这些来自他人的误解和偏见他从来就没有当回事吧。
这样想想陆唯真很快就释然了。她给江老师发消息，提了退租的意向。
意外的是，江老师没有在微信里答覆她好或是不好，而是约她出来当面聊聊。
对了，房子是江老师的老师的，江老师只是代管。也就是说，她突然想退租可能会有什么问题？
陆唯真想了种种可能性，也做好了不能马上退租的准备。可见到江老师时，她刚跟江老师道歉，江老师却摆摆手：「没关系，你不租了也好。我下半年就不在国内了，你给我省事了呢。」
「江老师，你要出国？」陆唯真吃惊，从来没听说啊。
江桥微笑着扶了扶眼镜：「对。报了一个出国研修的项目，名额刚批下来。」
「怎么这么突然啊，以前也没听你说过。」虽然江老师下半年才走，可一想到他不跟自己在一个地方了，心里居然空落落的。陆唯真摸了摸脑门，掩饰突如其来的失落。
江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这不是告诉你了么。还有几个月才走，想要给我饯行有的是时间。」
陆唯真看着江老师，很难把眼前温润的老师跟那天在视频见到的，发怒的江桥联繫起来。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了：「老师突然出国，是不是因为慕家……」
江桥表情微微一顿，然后很快就释然了。「那事你知道了啊。」他放下茶杯，摘了眼镜，低着头，边擦眼镜边笑着嘆了口气：「算是吧。有点丢脸了。我一直嘴硬，说自己没有受往事的影响，实际上这十几年我一直没能走出来。」
陆唯真动了动嘴，却又不知道从何安慰，江老师的人生经验超过她太多，他又比谁都会讲道理。
好在江桥也没有要人安慰的意思，他擦过眼镜重新戴上，脸色和语气又恢復了平静，看不出一点怅然：「我申请出国，去找慕老爷子的麻烦，都是想给自己做个了断。别皱眉，我出国一来能换个环境。二来镀镀金，回国以后升职更容易。一箭双鵰的事，你该恭喜我啊。」
陆唯真觉得很有道理，刚点点头，恭喜的话还没想好，江桥就接着说：「倒是你，这次退租去跟慕钊住，你真的想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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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页
说到这里，江桥的表情为之一变，瞬间严肃了起来：「慕钊是个好孩子，可是他的家庭环境实在是不敢恭维。」
「那你以前跟慕雪在一起，在乎过这个问题吗？」陆唯真搅了搅杯子里的柠檬水，小心翼翼地问。
本以为江桥会说不在乎，可他想都没想就回答：「当然。可那时候我年轻，迷之自信，觉得自己有能力把她从泥潭里带出来。直到她去世我才明白，她陷得太深，我也没有当拯救者的能力。」江桥说着，不由自主地避开了陆唯真的目光，偏头望向一旁。
餐厅里的灯光恰到好处地把睫毛的倒影投进他眼底，透过镜片看去，平日里温和的眉眼顿时深邃起来，多了些耐人探寻的神秘。或许是没有结婚的缘故，江桥虽然早已过了少年的年龄，可他的神情中仍透着点纯真的少年气，这股少年的清澈锐利与和年龄赋予的成熟稳重杂糅在一起却丝毫不觉得突兀，反而格外吸引人。
陆唯真瞬间就原谅了自己曾经对老师心动的「黑歷史」。人类本来就是视觉动物，她在最缺乏安全感的时候，遇到江老师这样温柔可靠又没有长辈气质的帅叔叔，不心动才怪呢。虽然那不是真正的喜欢。也幸亏老师及时察觉，主动疏远。
咳咳……想远了。陆唯真拉回思绪，壮着胆子问江老师：「江老师，我能问个问题吗？她到底为什么会自杀？」
江桥的回答言简意赅：「她怕评不上职称。」
「啊？」陆唯真懵了，就这？
江桥点头：「她那年确实有资格评副教授，但是竞争很激烈，她的能力和资歷在当年的候选人里都不突出。不过她那会才三十二岁，这个年龄大多都是讲师，就算评不上也正常。」
陆唯真：「对啊！评职称而已，评不上就评不上呗。」
江桥：「可是她家里不能接受。她的父母，两个哥哥都比她要优秀，她从小就活在家人的阴影里。在她看来，如果评选失败，还不如在开始评职称之前就死了，这样她家人还能说她死在即将成为副教授之前。这些都是她去世以后我从遗书里知道的。」
陆唯真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为了一点虚名能抛弃性命，有毒吧！
江桥：「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为什么说慕钊他家有问题，让你慎重考虑。你们现在相处时间短，你可能感受不到他家庭的问题，以后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哦，我只是提醒你有这种可能性。」
「我明白。」陆唯真沖他一笑，眼神坚定，「我相信他，我也不想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去否定他现在待我的真心。就算以后真有什么变故，我也是从死亡边缘走过一遭的人，没那么容易被击溃。」
江桥跟着她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说着指着盘子，「赶紧吃饭，菜都要冷了。」
———
陆唯真跟江桥吃饭的时候，慕钊还在医院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他后背烧伤边缘已经开始癒合，痒得钻心。而中间没癒合的地方还在时不时烧着疼。又痛又痒的别提多磨人了。
可是现在，他心里难捱更胜身体。看着陆唯真刚到饭店时给他发来的报备照片，慕钊心里又酸得要命。他好不容易说服陆唯真退租，结果她去找江桥提这事江桥居然要请她吃饭。不就是不租房子了吗？几句话的事，还吃什么饭？他也是男的，江桥要对陆唯真没一丁点想法他立刻倒立吃手机！
但是这话偏偏还不能跟陆唯真说。一提她就要说他乱想，人家江老师风光月霁，对他小姑姑一往情深，绝对不可能对其他人有心思。
呸！
慕钊盯着微信，见陆唯真发了照片以后就再也没理他。想必是跟江桥相谈甚欢，他越想越不爽，磨着牙准备发消息骚扰她，门口忽然传来叩门声。
「你好。」有点陌生的女声在病房门外响起。
慕钊转头，愣了一秒才认出来看他的人是他妈妈的学生，秦雅言。
「还好没找错地方。」秦雅言朝他笑笑，抱着花就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慕钊挺意外，他俩真的不熟，尤其是带着陆唯真跟她吃过饭以后，他俩就再也没有交流了。
秦雅言放好花就找了椅子坐下。一点不跟他客气。「我前段时间碰到蒋老师了。想了几天觉得还是得来看看你。」
———
陆唯真跟江老师吃完饭才发现慕钊居然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发了那么多表情包给她。光看表情都能闻到酸味了。就……虽然幼稚，但怎么有点开心呢。
让他再急一会好了！跟江老师道别后，她没急着回他消息，直接打车去医院，准备好好嘲笑他一番。
可就在她兴沖沖地赶到时，却在他病房门口跟秦雅言打了个照面。
「她怎么来了？」陆唯真进了病房，随口问慕钊。
慕钊嗅了嗅：「吃牛排了？」
「狗鼻子！问你话呢。」陆唯真戳戳他肩膀。
慕钊哼了一声。
陆唯真毫无感情地棒读：「我吃醋了，快告诉我她来干嘛。」
她不配合，慕钊也玩不下去了，坦白：「为了我妈。」
嗯？陆唯真一脑门问号。
作者有话说：
喵嗷~?
95、搬家啦
◎唯真搬去你家的事，你父母知道吗？◎
「她觉得自己的恩师很不容易，想叫我这个不孝子对老妈好点。」慕钊两句概括完秦雅言劝了他十多分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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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页
哦？秦雅言跟蒋女士倒是挺师徒情深嘛！陆唯真在心里感慨了一回。不过这个话题她有点不好参与。她跟蒋女士不是一天两天不对付了，之前怼蒋女士的时候她可没有留半点情面，现在就是想装大度劝慕钊两句她自己都觉得假。不开口挑拨他们母子关系已经算善良大度了。
慕钊等了一会，见她还不说话，便去拉她手故意逗她：「怎么不说话了？以前我妈欺负你，你还忍着不告诉我，说怕伤害我跟我妈的关系。现在装都不装一下吗？」
陆唯真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沖他皱皱鼻子：「人都到手了，我还装什么？不过如果你是想找人吐槽，我可以当个免费听众。」
慕钊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喂，你是不是有读心术？」
「你猜？」陆唯真扬起下巴。
慕钊笑了：「不算吐槽吧，就是秦雅言来了这一趟我才意识到我妈当老师这么多年，她跟学生的关系比跟我要好得多。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微妙。不过想想也正常，对儿子和对学生的期望值跟边界感本来就不一样。」
陆唯真侧头看他，只见慕钊脸色平静，没有一丝落寞之类的情绪。他现在完全是在冷静理性地做分析。
「那你要跟她聊聊吗？」陆唯真问。
慕钊摆手：「说不通的。她天赋很高，所以老觉得别人都是傻子，久而久之根本听不进别人的意见。除非她顿悟，不然我们的关系就是无解。好了，不说她了。你跟江桥商量退租商量得怎么样了？」
———
陆唯真搬家的时间定在慕钊出院后的第一个周末。
搬家当天，江桥也来了。
「江老师，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想打扫完卫生再请你来收房呢。」陆唯真见到江桥，下意识地要给他找地方坐，不过不大的客厅被她的行李堆满了，一时腾不开地方。
江桥拦住她：「你别忙了，我不坐，我是过来看看你这有什么要帮忙的。」
慕钊不知道从哪拖了条椅子过来：「江老师，您还是坐吧。东西都收拾好了，等搬家公司的过来一会就能搬完。」
「不必了。」江桥拒绝后就把慕钊晾一旁了，他扫过满地的纸箱时不由感嘆：「平时看你这里挺空的，居然收拾出来这么多东西。」
陆唯真拿着清淡一边核对一边搭腔：「对啊！我也没想到！本来以为两三个小时就能收完，结果越收拾越多！」
「那是因为你什么破烂都要留着。」慕钊凉凉地说，顺手从脚边的纸箱里掏出来一只电开水壶。「家里又不是没有烧水的，这东西你还带着干嘛？留给房东得了。」
陆唯真循声望去，一看那电开水壶马上命令慕钊：「别动我东西，我就要留着你管我！」说罢下意识地看了江桥一眼。这只电开水壶是江老师送给她的乔迁礼物，她不带走，待会江老师来收房看到送她的礼物被扔下，多不好啊！
江桥显然也认出了那只电开水壶。他主动走过去，从慕钊手里接过开水壶，直接放回到餐桌上。「送你是为了方便你生活，不是要给你增加负担。别带了。」
「哦，好的。」陆唯真被看穿，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
慕钊看着他俩的互动，脸色微微发沉。他不在的六年里，江桥不知道参与了多少陆唯真的生活。陆唯真箱子里剩下的「破烂」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跟江桥有关。他往箱子里扫了眼，嫉妒油然而生。
还好陆唯真很快就清点完毕，搬家公司的人也到了，她的行李不到一个小时东西就搬完了。
「现在就把钥匙给我好了，我看你这里干干净净也没什么好打扫的。」江桥环顾搬空了的房子，少了个人用品，屋子里的生活气息荡然无存，瞬间变得无比冷清。
陆唯真本来还想坚持再彻底打扫一遍房子，但看江老师催得急，她怕耽误了江老师的时间，就乖乖照他的意思交了钥匙。
离开住了两年的小窝，多少有点不舍。陆唯真一步三回头的下了楼，刚坐进车里，扣好安全带，忽然就叫了一声。
「怎么了？」慕钊探头。
「还落了一片钥匙。」陆唯真抱着装着易碎品的纸箱，抬起的左手上勾着个只有一片钥匙的钥匙圈。「放在厨房里的备用钥匙，我给忘了。」
「你抱着东西，我去送钥匙。」慕钊看她要解开安全带，主动揽下活。
陆唯真没多想，转手就把钥匙给了慕钊。
慕钊拿着钥匙三步并两跑上了楼。到了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瞬，没有敲门，直接拿钥匙开了门。
很轻微的开门声响过。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江桥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看向玄关的眼神有些迷茫。不过看清楚是慕钊以后，他眼底的迷茫很快就散了，目光一下子清明起来。
「什么事？」
「还有片钥匙，忘记给了。」慕钊把钥匙放在茶几上，转身要走。
江桥忽然叫住了他：「慕钊。」
慕钊停下，回头。
江桥从沙发上站起来，问：「唯真搬去你家的事，你父母知道吗？」
慕钊听他叫「唯真」都觉得刺耳，当下冷冷回敬：「我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跟女朋友住不需要得到别人批准。」
江桥没在意他的态度，只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好，以后别让你家里的人影响到她，能做到吗？」
慕钊看他一眼，冷淡点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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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页
因为江桥的几句话，慕钊回到车里还摆着张臭脸。
陆唯真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你刚才不会跟江老师吵架了吧？」
「没有。」慕钊斩钉截铁地否认。
陆唯真：「那你是不是伤口难受了？」
这倒是个好藉口，慕钊顺坡下驴，含煳道：「一点点而已。」
陆唯真信以为真，马上催司机赶紧开走。
慕钊心里的那股戾气这才算彻底消散了。管他江桥跟陆唯真有过怎样的过去，不过六年而已。他俩的未来可不止这么点时间。
———
回到慕钊住的小区，陆唯真百感交集。上次从这里「逃离」的时候，她压根没想过有一天会回来。
不过到了家里她就没时间感慨了，她还有一大堆「破烂」等着拆包呢。
看着眼前的一堆纸箱，陆唯真有那么一瞬间贊同了慕钊——她真的不该什么东西都往这边搬。收拾实在是太痛苦了！不管是打包还是拆包。
还好之前做了清单，只拆急着用的必需品还是不太麻烦。陆唯真拒绝了慕钊帮忙的请求，把他赶出了房间。等她吭哧吭哧劳动半天，把衣物日用从大箱子里都拆出来以后，才发现慕钊居然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来骚扰她。
他在干嘛？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陆唯真心下不安，忙扔了手上的活出房间查看。然而她刚踏出房间，就被白花花的□□晃了眼睛。慕钊光着上半身，下边只穿了条家居裤，在客厅里乱晃。虽然宽肩窄腰的身材很是标志，可他皮肤本来就比一般人白，又在医院捂了半个月，乍看上去，过分白皙的□□让人有种目光都能猥亵了他的错觉。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陆唯真不好意思地捂了一下脸。
慕钊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光着的上半身，走向陆唯真。「伤口闷着难受，就脱了。」他背过身，反手指了指后背的伤。
陆唯真这才想起来他上车那会脸色就不好，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忙问：「痒还是痛？要不我给你换药吧？」
「你会？」
「当然！护工给你换药我都看过好多遍了。」陆唯真说着就去洗手拿药和纱布。
拿了药还没走近，就见慕钊趴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她笑，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开心的样子。
「笑什么啊？伤口不难受了？」陆唯真把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叫他趴沙发上。
慕钊趴下了还是笑，五官自带的冷峻感都被笑融化了。
「你是不是傻了？还笑！」陆唯真戳了戳他肩膀。
慕钊笑眯眯：「想到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我就高兴，忍不住。你别管了，等我笑够了就好。」
「……傻。」说归说，陆唯真觉得自己也被慕钊的快乐感染了，不自觉地也挂上了微笑。
直到看到他背后的烫伤。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伤患处，可每见一次就难受一次，那些扭曲的疤痕在周围白皙的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
陆唯真拧着眉头开始学着护工的步骤给他清创换药。
这次住院她已经发现了，慕钊是个很能忍耐的人。即使创口痛痒难耐，只要能够忍住，他都一声不吭。只有微微抽动的肌肉反馈着身体的感受。他后背抽动一下，陆唯真的也忍不住跟着皱苦了脸。
好不容易上完药，刚喘口气准备盖纱布的时候，慕钊忽然伸手在茶几上捞了一把。「你手机响了。」他反手举起手机，送到陆唯真眼皮底下。
「没名字，骚扰电话吧，你帮我接。」陆唯真腾不出手，嘴上吩咐。
慕钊接了电话，声音很快就变得正经起来：「我是她男朋友，对，慕钊。她就在旁边不方便接电话。好的，我知道了。」
陆唯真帮他粘好了最后一片胶贴。「好了。」
慕钊翻身坐起来，把手机塞给她：「徐高远那伙的人都被抓了，让我们今天去一趟公安局。」?
96、扑
◎不知不觉中他好像成了她的稳定剂。◎
都落网了！
四个字让陆唯真的心激动得勐然突突了起来，可接过电话听完警察的讲述，情绪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落网的只是徐高远的同伙，也就是借贷公司「荣金」的那帮□□团伙，并不是导致她父母死亡的幕后真兇。
虽然兴致不高，但警察通知她过去她还是得配合。
陆唯真放下手机，一抬头，就见慕钊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
她下意识地往他后背瞟了一眼。刚才换药的时候她看到他的创口都渗水了，外面那么热，他出去一趟肯定很难受。「我一个人过去就好，你就别去了。」陆唯真说。
「那怎么行！」慕钊断然拒绝。
切，她就知道慕钊不会听话。陆唯真眼珠一转，趁着他俯身去茶几上拿手机的功夫，用了点巧劲把他给绊摔在沙发上。
「你！」慕钊摔了个四仰八叉，压到了后背的创口，又痒又痛的感觉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陆唯真则趁着他摔倒已经脚底抹油跑出了家门。
他本来以为陆唯真要跟他争论，说服她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这傢伙居然直接动手。慕钊哭笑不得地爬了起来，准备跟出去追她。才走到玄关，大门突然又开了，刚出门的陆唯真探出个脑袋，伸出食指点住他：「就知道你不听话！」说着神色一变，眼里瞬间隐有泪光，「老往外边跑伤好得更慢了，别让我愧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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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页
慕钊顿住。陆唯真则趁机垫脚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跟哄小朋友一样甜甜地说：「在家等我回来嘛，乖哦！」话音刚落，门就在他眼前重新关上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拿捏他了？慕钊望着大门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不过陆唯真说得对，早上陪她搬家折腾了小半天，他后背烧伤的皮肤确实疼痒难耐，再勉强出门的确会更加严重。慕钊吁了口气，乖乖回到客厅里吹空调去了。
———
「晓敏姐姐，你怎么来了？」陆唯真到了公安局，发现居然有宜宁的熟人。
「案子是两地联合侦破的，我们在这边出差。」李晓敏递了瓶水给她，温柔地招唿她，「今天外面好热吧，坐下来说话。」
看到熟人，陆唯真心情放松了不少，她挨着李晓敏坐下。和李晓敏一起来的是一名江东本地的男警察。陆唯真落座后他就把手头的笔记本调转方向，屏幕对着陆唯真。
陆唯真一眼就看到了那天夜里见过的「疤哥」。
「今天找你过来有两个事，一是告诉你案件侦破的进度，二是想让你帮忙认一认照片上的人。」警察说着，滑鼠慢慢划过屏幕，嫌疑犯们的照片在她眼前一张张滑过，「这些都是『荣金』的全部成员，你看看有没有眼熟的。」
陆唯真若有所悟，是了，离开宜宁前，晓敏姐姐就告诉她她爸妈自杀的案子已经在重新审查。难道……她看向李晓敏，李晓敏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向她点了点头。
「荣金」这个她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借贷公司，她爸妈死前一个月曾找他们借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想起这些联繫，陆唯真搁在膝盖上的手不觉攥紧了。电脑里的照片都是这次落网以后拍的。人被抓了整个精气神都跟没落网的时候判若两人。不说其他人，就连她前段时间才见过的「疤哥」都跟十几天前不太一样。要不是眼睛上那道疤她可能也没办法一眼认出。
但是，找到害死她爸妈真兇的关键说不好就在这些人里。陆唯真凝神屏息，把警察提供的照片看了又看，终于找到了一张看着眼熟的。
她停了下来，放大照片，让嫌疑犯的脸充斥着整个屏幕，去掉了髮型和衣着的影响，这张脸看着似乎更熟悉了。可是，她到底是在哪见过这个人呢？陆唯真啃着手指，无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一旁的男警察见她定格了这名嫌疑犯，想说点什么，李晓敏朝他比了个「嘘」的动作。男警察把话吞了回去，两人就安安静静地看着陆唯真，没发出声音打搅她的思路。
陆唯真盯着这张脸，虽然跟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但是她越看越觉得她应该是见过这个人。可是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呢？
这人肯定不是她家的客人，那么或许是在饭局上见到的？她爸妈年轻时是苦过的，所以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虽然没让她接触过家里的生意，可是有高端一点的饭局只要能带她他们就一定会带上她去吃吃喝喝。
不过她那会的重点都在食物上，对于入局的人一般没多少印象。这个人她能有印象应该不只是同席吃过一顿饭这么简单。更奇怪的是，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她除了觉得眼熟以外，还觉得他看着有点讨嫌。正常来说，她应该不会觉得父母的朋友或者合作伙伴讨嫌才对。
陆唯真感觉到脑子里蒙了一层薄纸，只要捅破了就能想起来。
「这个人姓周，重点大学毕业，后来因为经济问题坐了几年牢，出来以后进了『荣金』，是团伙里学歷最高的。」陆唯真思考的时间一长，男警察终于绷不住开口了。
陆唯真脑海里蒙着的那层纸顿时像是被捅开了。她确实见过这个人，在高考之前，爸妈带她跟顾阿姨一家去附近的疗养馆放松。这个人也在其中，似乎是顾阿姨丈夫的朋友，得知她即将高考，这人还仗着过来人的身份给了她一点应考的建议。而她当时想跟慕钊考一个城市，心理压力大，情绪不高。碰上这种夸夸其谈还长得不咋地的老男人，她只觉得厌烦，根本不想听他传授经验，所以全程跟这人基本没说过两句话。
只是那会距离她爸妈去世还有好几个月呢。还是说她爸妈那时候已经在别人的圈套里了？陆唯真越想越是心惊。这么看「荣金」恐怕早就盯上她爸妈了，还有顾阿姨的丈夫，这个姓周的人既然是他的朋友，会不会顾阿姨他们也参与了？
如果是，那她父母的死会不会是一场早已策划好的「围猎」？
陆唯真浑身一颤，李晓敏及时揽住她的肩膀：「是不是想起来了？别害怕，你记得什么都只管告诉我们。我们会保护你。」
陆唯真点了点头，把刚刚想起来的都说了出来。
两名警察边听边做记录。
一会，男警察问她：「这些人你还有认识的吗？」
陆唯真摇头，调查便结束了。
临走，陆唯真忍不住偷偷问李晓敏：「晓敏姐姐，我爸妈是他们害死的吗？」
李晓敏：「根据尸检他们是坠亡，且没有打斗痕迹。这些你早就知道了。至于坠亡的原因，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这几句话她都能背诵了。可这一次听完，陆唯真却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们重启卷宗，是不是因为我爸妈的死跟其他案件有牵扯？」否则都已经以自杀定论了的案子，怎么会在六年后突然翻出来？
李晓敏没有否认，只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要乱猜了。真有其他案子我也不可能透露给你，那可是渎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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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就是了。陆唯真心说。
「好了，打起精神来。对了，我还是那句话，调查真相是我们的事，不管你有什么发现都第一时间告诉警察。绝对绝对不要私下去搞『调查』，很危险的！这可不是解谜游戏。」
陆唯真刚在生死边缘遛过一圈，哪能不懂？当即点点头：「我明白。」
「明白就好，我今天还得加班，就不送你了。」李晓敏拍拍她，正要走，陆唯真又拉住了她的衣摆。
「等等！」她左右看了看，附近没人，才小声问李晓敏：「真的能抓到害死我爸妈的元兇吗？」
李晓敏：「线索够的话，当然。不过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各种情况都有可能。也有可能他俩就是自杀。」
陆唯真动了动嘴皮，把已经熘到嘴边的那句「如果那人位高权重呢？」给吞了回去。
———
从公安局回到家里，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家里静悄悄的。
慕钊平时没有午休的习惯，但现在有伤在身，每天吃的药里有催眠的成分，他吃过午饭通常要小睡一会。
陆唯真看了眼虚掩着的主卧房门，没有过去打搅他，蹑手蹑脚地在沙发上坐下。
在公安局那会，她恨不得能从晓敏姐姐嘴里挖出所有的信息，马上揪出害死她爸妈的兇手。可回到家里，想起慕钊因为她遭的罪，她突然有些动摇了。上一次认出徐高远，牵扯出那么多事端。这回认出个姓周的，会不会又是个不平静的开始？
要是只影响她自己就算了，但现在她跟慕钊在一起，万一再次波及到他……她绝对不想放弃慕钊，可一想到慕钊本该平顺的人生要因为她生出许多波折，她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就像是现在，慕钊天天忍受着烧伤的痛苦，她看在眼里却没办法帮他分担一点。陆唯真越想越难受，不知不觉地蜷缩了起来，抱住膝盖把头埋了进去。人也别嘲笑鸵鸟了，遇到困难就想逃跑应该是所有物种的本能。
「怎么了？」不一会，一只手落在她头顶，胡乱揉了揉。
陆唯真抬起头，只看了他一眼，就再也忍不住，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慕钊……的大腿。
慕钊吓了一跳，被抱着腿又不敢乱动，忙问：「到底怎么了？」
「真没事，就是想你了。」陆唯真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抱到了慕钊以后心情一下子就平静多了。不知不觉中他好像成了她的稳定剂。
慕钊听着她的声音好像确实不像是有事，这才有心情开玩笑：「看都不看我，上来就抱腿。我看你这不是想我，是想我的腿吧。你松手，等我问问它是怎么勾引到你的。」
陆唯真一下子就逗乐了，顺手捶了他腿一下：「你好烦！就会破坏气氛！」
「抱着我腿算个什么气氛？」慕钊失笑，在她身旁坐下，「说吧，又在愁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汪！
————
感谢在2023-05-29 23:08:56~2023-05-31 02:0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闻曲意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7、帮帮我
◎他声音暗哑，发出的气声像带着魅人的小勾子。◎
陆唯真刚刚浮现的笑一秒消失，转向慕钊：「还真有事要跟你说。」
「嗯？」
「你知道我在公安局遇到谁了吗？」陆唯真问，不等慕钊猜，她就自揭谜底，「晓敏姐姐还有几个我见过宜宁的警察！」
慕钊听了表情完全没觉得意外。「『荣金』那个团伙本来就是宜宁的，现在流窜过来，这边警察跟宜宁的联合办案很正常嘛。」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找我过去是让我去认人。看『荣金』那伙人的照片里除了疤哥还有没有其他我认识的。」陆唯真急切地说。
这个操作确实有点奇怪，但想想『荣金』跟陆唯真父母的关系，慕钊马上有了猜测：「是不是你爸妈的案子有新进展了？」
陆唯真狂点头：「我怀疑是！可是应该是他们有规定不能泄密，晓敏姐姐没跟我透露什么。但是我看了照片以后还真的认出来一个。姓周，是顾阿姨老公的朋友。听警察说因为经济问题坐过牢。哦，你还记得顾阿姨吧，就是你去宜宁找过的那个阿姨。」
慕钊点点头，他们高中同学的亲戚嘛，他当然记得。
陆唯真继续：「我见到那个人的时候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而且他看着就是个很普通的人，一点也不像道上混的。但是按照警察的说法，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荣金』待了一段时间了。」
慕钊：「所以，你是怀疑顾阿姨他们也参与了？」
陆唯真咬了咬嘴唇：「我当然希望没有。」顾阿姨一家毕竟是她爸妈去世之后少数对她释放过善意的人，从情感上来说她实在不愿意相信他们参与了对她爸妈的围猎。
可是如果说他们是无辜的，那「荣金」的人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的聚会上又该怎么解释？陆唯真没法说服自己那只是巧合。
她矛盾的心情全显露在脸上了。慕钊看懂了，但没有急着说穿。他静了一会，问她：「你想调查顾阿姨一家吗？」
陆唯真下意识地连连摇头：「不要了，我怕再惹出事。」她说着还心有余悸地朝慕钊身上瞄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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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知道怕了？」慕钊欣慰。
陆唯真撇嘴：「我当然知道！上次认出个徐高远，惹出这么多麻烦，我哪还敢乱来？」
慕钊顿时觉得他伤得特别值。陆唯真以前就记吃不记打，要是伤在她自己身上她还未必能长记性。
「你笑什么笑？我真的怕了。」陆唯真觉得慕钊是在嘲笑她莽，恼羞中一巴掌拍他大腿上，慕钊腿上顿时出现了个红红的巴掌印。
「嗷！」慕钊捂着拍红的地方嚎得夸张。
陆唯真都被他吓了一跳，忙扯开他手：「让我看看。」慕钊本来就白，出门都是长裤，腿捂得尤其雪白，显得她那个巴掌印红得特别狰狞。
「很疼吗？」她轻轻摸了摸拍红的地方，低头又吹了两口气。
吹得慕钊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把人扯了过来坐在自己腿上，紧着嗓子说：「我看你今天是跟我腿过不去了。」
陆唯真虽然被他扯到腿上，还面对面跨坐着，可她怕弄到他伤患处不敢真往他腿上坐，便轻轻搭着他肩头，半跪坐着。
「没关系，你不乱动我就不疼。」慕钊握着她的腰按着她坐下去。
陆唯真闻言，真就由着慕钊圈着她，乖乖坐着不动了。
慕钊这段时间基本都被困在病房里，脸色不是太好，陆唯真跟他面对面坐着看得特别清楚。她，越看越觉得心疼。她捧着着慕钊的脸说：「阿钊，我有时候想，要是我没有认出徐高远说不定也挺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你也是。今天认出姓周的那人我其实有点担心，怕又来一次。」
「那我肯定还没找到你，哪好了？」
「至少你不用遭这份罪。」陆唯真扁扁嘴，「我听医生说了，皮肤烧伤恢復过程特别磨人。」
「那我倒庆幸你认出了徐高远。这点伤算什么，总会好的嘛。」慕钊望着她，眼底盈满了笑意。「倒是你，又开始钻牛角尖了？」慕钊说着给了她一个力道轻微的脑瓜崩。
陆唯真捂着额头叫了一声：「动手动脚。」
慕钊却忽然正色：「你想过吗？如果你没有认出徐高远，你爸妈的案子恐怕也不会有机会重新调查。你会愿意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陆唯真当然不愿意。可是……「如果我爸妈是自杀，自杀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真相，让我能平平静静活下去呢？我惹出这么多事，会不会是辜负了他们？」
慕钊点头：「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不过，」他话锋一转，问道，「你想过没有，如果是以前的你，会怎么做？」
陆唯真愣了愣，以前的她？以她那会不知道天高地厚且胆大妄为的性格，应该会不顾一切地追求真相吧。「估计比现在更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查到底。」浑浑噩噩地活着，和清醒地涉险，少年时的她一定会选择后者，而且绝不犹豫。
「不过那时候胆子大是因为心理很安全，天塌下来都有爸妈顶着。我做事当然不用计较后果。」陆唯真客观地说。「现在……」陆唯真摇摇头，为她遮风挡雨的人早就不在了。
慕钊圈紧了她：「就算你爸妈自杀是为了掩盖真相保护你好好活着。可人生是你自己的，追求真相是你选择的路。你爸妈已经没办法告诉你他们的意见了，所以不要纠结，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而且，你现在有我啊，天塌下来我顶着。」
陆唯真心口发烫，眼眶有点酸酸的。她不想煽情，干脆越过慕钊肩头去看他后背的伤。
她趴在他肩头，伸手去点他后背的纱布，边点还边嘀咕：「还顶着天呢，你伤口不难受了啊？」陆唯真只顾着消解眼眶里的酸胀，全然没发现这个动作让她半个身子都贴在了慕钊身上。
慕钊发现了，但他不想提醒她。他特别享受被她粘着的感觉。只不过才粘了一会，身体就控制不住地兴奋了。他深吸了口气，把陆唯真按回了腿上。
「难受，特别难受。」他按着她的后腰，抵着她额头说：「转移注意力就不难受了。你帮帮我。」他声音暗哑，发出的气声像带着魅人的小勾子。
陆唯真坐在他腿上，对他身体的变化感受格外清晰。她耳根一下子就烫了起来，却捨不得拒绝。「怎么帮？」她细声问。
慕钊碰了碰她嘴唇，哑声说：「我教你。」
……
「帮」完慕钊，陆唯真把自己关洗手间待了好一会。泼了半天冷水脸上的热度还没消下去。慕钊长了副冷淡禁慾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可身体倒是精神得很……
不能再回想了！陆唯真啪啪地拍自己的脸，又待了好一会才终于平静下来。然而一出房门，就看到慕钊站在门口等她。刚刚褪却的热度一下子又攀了上来，陆唯真掉头就往房间里躲。
刚转身就被慕钊拽着胳膊拦下了。陆唯真抬头，一句「干嘛」还卡在嗓子里，就撞进了慕钊认真还带着点愧疚的目光里。
愧疚？陆唯真愣了，只听慕钊说：「对不起，让你不舒服了吧。以后再不会了。」
什么玩意？陆唯真一时没跟上他的脑迴路。
「就是刚才，拉着你帮我……」过了兴奋劲，慕钊越说越不自在了。像只犯了错等待主人发落的大狗狗。
陆唯真脑子这才转过弯来。是因为她跑洗手间待太久，慕钊误会了吗？她不由小声解释道：「没有……」
「什么？」慕钊问，看表情是真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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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抠着指头又解释了一遍：「我没觉得不舒服。就是大白天的，有点不好意思。」
她话音未落，慕钊刚才的拘谨已经一扫而空，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没有不舒服，就是舒服，对吧。」
「对什么对！我要休息了，你快点出去！」陆唯真拒绝回答羞耻的问题，使劲把慕钊推了出去，然后重重地关上房门。
———
慕钊的伤必须在家静养，不得已又开启了远程办公的模式。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陆唯真虽然搬回了，可她要上班。受伤住院落下的工作还要补上，加班也不少。以至于慕钊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猫在家里。也就有玲姐一天两顿的过来投餵。
大约是盼着陆唯真回家，他直觉变得特别灵敏，往往陆唯真刚到门口还没开锁，他就有感应了。
不止一次跟程墨视频时蹦出去迎接陆唯真以后，程墨忍不住骂：「你怎么越来越狗了？」
慕钊无所谓，并且表示他还能更狗：「唯真。」他朝一旁坐着的陆唯真招招手。「我们一起给程总比个心。」
陆唯真已经熟悉了他们嘴贱的相处方式，当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配合慕钊摆了几个pose。
激得程墨差点当着陆唯真就比个国际友好手势。
他手才抬起来，陆唯真就双手合十：「对了程总，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她态度诚恳，程墨刚拱起来的中指顿时收了回去，还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看慕钊：「什么问题？阿钊都解决不了？」
陆唯真：「网上不方便说，你能来家里一趟吗？」
程墨：「？你俩搞什么鬼？」
作者有话说：
喵
-------?
98、现场教学
◎阿钊，趁没人，哭一个给我看看？◎
「你俩搞情报工作吗！还有非得面谈的机密？我跟你说，我是放了一分钟上百万的生意过来的，别消遣我啊！」程墨还在路上就开始放狠话。
不过他嘴上不甘不愿，身体却很诚实，在约定好的时间赶到了。
「刚好。」慕钊看着手錶说，「别耽误时间了，来书房开始吧。」
程墨：「敲！阿钊你有没有人性啊？进门就让干活，都跟我不客套一下吗？」
「程总一分钟上百万的生意我哪耽误得起？」慕钊笑眯眯地阴阳他。
程墨一个勾拳勾住了慕钊的脖子把他往下摁：「狗东西，这么热的天你一声令下我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抱怨两句怎么你了，还搁着阴阳哥呢。」
「小心他的伤。」陆唯真看着这俩一见面就开干，吓了一跳，赶紧打岔，「程哥喝点什么？」
「我要可乐，多加冰谢谢！看在弟妹的面子上放你一马。」程墨放过慕钊，两人推推搡搡进了书房。
陆唯真随后也端了冰饮进来。
「这些资料你先看着，我叫了小龙虾，等到了一起吃。」陆唯真放下饮料，从柜子上抽了个文件夹出来，放到程墨跟前。
厚厚的一沓，程墨打开匆匆翻了翻，发现里面除了一点盖了章的正式文件，更多的是列印的网页还有复印件。有的纸张明显是放了几年的，已经发黄了。他一头雾水：「这是干嘛？考古啊。」
陆唯真：「是我搜集的跟我爸妈公司相关的资料。」
她话音刚落，书房里的空气顿时凝滞了，程墨沉默了一秒，讪讪道：「不好意思啊。」
陆唯真反而是三个人里最轻松的。她笑着说：「没事。这些东西我和阿钊两个人已经看过了，还按照时间顺序稍微整理了一下。但是你知道我们都是搞技术的，里面涉及公司经营的部分看得不是太明白。阿钊说你开了几年公司，这方面门清，你来肯定能看出不一样的东西。」
程墨斜眼看慕钊，心里咕噜噜冒着小得意：啧，你也有求哥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朝陆唯真比了个ok的手势，放话：「包在我身上！」
可没看一会他就开始皱眉了。抬头看坐在他旁边的两个人：「我以为你俩谦虚呢，原来是真不懂啊。都整理了些什么垃圾。」程墨一边翻页边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无效信息，混了这么多垃圾信息能看懂个啥啊。」
「咳，说重点，别废话！」慕钊干咳。
陆唯真：「没关系，我确实不懂。所以看到沾边就都搜集起来，就怕漏了。」
程墨顿时不好意思了：「问题不大，信息收集得这么全也是一种能力。」
陆唯真悄悄跟慕钊递眼色：这傢伙吃软不吃硬，跟你一样。
慕钊：……程墨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被拿捏住了。
被拿捏住的程墨开始埋头研究资料。在陆唯真给他添第二杯可乐的时候，程墨忽然敲了一下桌子。抬头问陆唯真：「你爸妈公司的资金流在他们出事前两年就不太行了啊。你那会多大？不知道这事是吧？」
陆唯真摇头：「他们不太跟我说这些。不过我记得高一快到高二的时候我爸妈说效益不太好，得把星洲的生意撤了回宜宁。还想让我也转学回去。但那会我还没勾搭上阿钊，不肯转学。」
程墨不等慕钊开口就马上做了个截停的手势：「shut up！把狗骗进来杀是吧！」
慕钊：「屁话这么多，半天了你看出点别的没。」
程墨白眼：「废话。」说着刷刷刷几下翻到一份文件，指着日期说，「这块地差不多就是那时候买的。他们不跟你说生意上的事，那这地买了打算干什么应该也没跟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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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点头。
程墨：「资金周转不灵，生意规模缩减，转头就买了这么大一块地。我估计星洲的分公司是为了这块地撤的。照你爸妈公司当时的情况，不太可能用这块地搞开发，应该是进价比较低，想转手卖了，赚一道。」
确实，陆唯真回想，那两年她跟父母聚少离多，但从来没听过他们说要搞什么大项目。
程墨把文件夹一合：「那问题就在这里了。土地流转没那么轻松，要卖也要走很多流程，我想他们没能卖出去很可能卡流程了。」
「会是有人刻意刁难吗？」陆唯真试探着问。
程墨：「不好说。不过如果着急缩减公司规模是为了腾资金出来买地，估计这地入手价非常合算，或者他们买的时候手续就有点问题。」
也是，陆唯真暗嘆，她爸妈喜欢冒险，程墨的推测很有可能。
「不过不管他们买这块地是打算干什么，买下将近两年时间都没搞开发对吧。」程墨算了算时间，「两年没动，政府有权收回。你爸妈如果想出手，只会越来越着急。不过如果实在卖不掉，可以先搞个项目开发着，然后烂在那就行了。」
陆唯真举手：「我爸妈找『荣金』借贷，会不会就是为了开发那块地来拖延时间？」
程墨：「有可能。不过这也属于临时抱佛脚了。有项目要开发也得审批，真要是想做手脚，有的是办法卡流程。」
慕钊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有了新的想法：「你说高考前在顾阿姨身边见过『荣金』的人，或者就是他们给你爸妈出了借贷的主意？」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陆唯真记得她父母在世的时候曾经非常信任顾阿姨夫妇。找他们谘询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就算真的卖不掉，地要被收走，也没必要自杀吧。何况才贷了一个月，不算是山穷水尽。
程墨嘆气：「你们没开过公司不懂这种赌上了全部身家的压力。何况你爸妈这两年的操作全都是赌运气的。赌输了就得赔个掉底。这种时候特别看心态，都不需要真的输到没退路，人心态一崩就撑不下去了。」
慕钊看了眼陆唯真。
陆唯真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一直克制着不把工作中的坏情绪带回家。起码在我面前没有表现过。」
程墨想了想说：「你爸妈自杀前公司的问题也算是绝境了。资金鍊断裂，投资的公司上市失败。寄予厚望的固定资产还无法变现。这种时候如果再得知地卖不出去被卡流程是有人作祟，而且这个民间借贷公司就是个针对他们做的局，正常人都很难不崩溃。」
「所以你也觉得我爸妈很可能是自杀吗？」陆唯真问，她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不愉快。
慕钊却赶紧插嘴打断：「跟你说个事哈，最近她爸妈的案子在重新调查了，说有疑点。」
程墨秒懂，连忙改口：「我只是做个推测啊，他们白手起家的人心理承受能力肯定比一般人强得多。」
「没事，你继续说吧，不用管我。你是旁观者清，看问题客观一点。」陆唯真摆手。
程墨得了许可，看看陆唯真又看看慕钊：「那我就说了啊。」
「嗯」
「你爸妈只要自杀，公司破产也好怎么地都好，相关的债务就没你啥事了。而且你那年就成年了，也不需要监护人。还能继承你爸妈投资公司的股权，以后日子也能过下去。」
「等会，什么股权？」慕钊打断程墨。
陆唯真更是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程墨这一回终于信了，他真是过来给他们当老师的！
不得已程墨只得又按着自己的理解，给陆唯真解释起来。陆唯真听完才明白，程墨说的是她爸妈应该持有那家上市失败的公司的股份。可……她摇头：「抵债了吧，我不知道他们有股份。」
「投资等着上市翻盘，怎么可能没有？」程墨说，「股份不能抵债……总之实际操作起来很麻烦。」
「可是我记得顾阿姨说……」陆唯真皱眉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嚮慕钊，一会才继续说，「他们说，我爸妈的公司的资产和股份都用来抵债了。而且我确实没有看到爸妈有这个资产，还是上次去度假山庄，听文总说才知道。」
程墨挠挠头皮，又翻了一遍她搜集的那些资料。「那我就不清楚怎么回事了。也可能是已经转让了？毕竟缺钱。」
确实有这种可能。
陆唯真点点头，没打算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她爸妈走得太突然，很多东西细究起来都是一笔烂帐。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她爸妈到底是自己冒险最后赌输了没法翻盘才不想活了，还是被人算计做局害死的。
虽然人死不能復生，但事情的真相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谢谢你，我今天学到很多。」陆唯真朝程墨郑重道谢。程墨来帮她理顺了一些她想不通的关窍，已经帮了很大的忙。
程墨刚要说不用，却忽然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你那个什么阿姨，跟你爸妈投资的那家公司有关联吗？你查过没有？」
陆唯真心砰砰跳了两下，摇头：「还没有。我以前没有怀疑过他们，毕竟我爸妈对他们非常信任。爸妈走了以后他们对我也还算不错。」
程墨看嚮慕钊：「还是了解一下吧，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这时候门铃骤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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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外卖到了。」陆唯真跳了起来，小跑着往门口走。一会，客厅里响起来她的声音，「出来吃小龙虾！」
程墨钻了出来：「这么多！」
「满五送一，刚抢的券！」陆唯真得意地说，指着其中的一份，「阿钊，你只能吃这个清蒸的啊！」
程墨看着小龙虾忽然一边戴手套一边嘿嘿嘿地笑起来。
慕钊警觉：「干嘛笑这么荡漾？」
程墨不理他，朝陆唯真挤挤眼睛：「你知道吗，这傢伙出去留学的时候馋小龙虾馋得不行，让我们吃着给他视频，结果我才拨了几只虾，他居然给馋哭了！」
哈？
陆唯真震惊。
慕钊一脸黑线捍卫自己的尊严：「不是馋哭的！」
「反正是哭了。小陆要不要看？我录屏了哦。」程墨贼兮兮地说。
「你敢！」慕钊指着程墨威胁。
陆唯真赶紧摇手：「不看不看，几年前的事了给阿钊一点面子。」说完慕钊还没开始笑，她就当着慕钊把程墨拉到一旁，大声密谋，「真有视频吗？下次单独发给我。」
「好啊好啊！」程墨擂桌狂笑。
「快三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慕钊黑着脸发起年龄攻击。
程墨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是我。」
陆唯真终于稍微维护了一下男朋友，打圆场：「吃虾吃虾，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过程墨嘴碎，吃也堵不上他那张嘴。一边吃虾还一边揭慕钊的老底。他们从小相识，他又比慕钊大了几岁，慕钊童年的糗事他说起来简直如数家珍。
陆唯真又要捧场又要注意不能太过分惹毛慕钊，还要分神剥虾，简直忙不过来。
直到吃完小龙虾，送走程墨，家里才算清静了。
然而陆唯真刚关上门，就贱兮兮地扭头朝慕钊笑：「阿钊，趁没人，哭一个给我看看？」她边说还边晃了晃手机。
慕钊一看，那不就是程墨录的视频截图吗，那小子到底什么时候发给她的！
作者有话说：
嘿嘿
-------?
99、九十九
◎我就不该进来！◎
「他发视频给你了？」慕钊上前要夺手机。
然而陆唯真早有准备，慕钊刚动手她就缩着脖子猫着腰像条泥鳅一样从他身侧滑走了。跑到了客厅里还抓紧时间又欣赏了一遍手机里的截图，然后眉飞色舞特别欠揍地反问：「你猜？」那贱兮兮的表情跟程墨起码有八成像。
好好的孩子都让程墨给带坏了！慕钊磨着后槽牙在心里疯狂吐槽损友，大步追了过来：「手机给我。」
「抢到就给你。」陆唯真仗着他受伤，不知死活地挑衅，「等等！你不许跑哦~医生说了你不可以剧烈运动，不跑抓到才算！」
「行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玩起了你逃我追的游戏，但慕钊也被激起了好胜心，当下搓了搓手认真起来，「不跑也能抓到你。」
两分钟不到，慕钊就仗着人高腿长，把陆唯真堵在了沙发一角。
「手机。」慕钊伸手。
眼看要输了，陆唯真眼珠一转，指着大门口喊：「暂停暂停，有人来了！」
「玩赖？」慕钊不吃这套，准备直接上手去抢，结果大门口还真的响起了开锁声。慕钊一愣，陆唯真趁机从沙发上跳下来，一熘烟跑到了大门口。
慕钊这才想起来，玲姐说过今天晚上要过来。
陆唯真一见到玲姐立马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指着慕钊跟玲姐撒娇：「玲姐你看他！医生都说不许搞剧烈运动了！」
玲姐扫了眼陆唯真，没穿鞋，脸跑得红扑扑，头髮也散了，顿时意味深长地望了慕钊一眼。
慕钊一看就知道玲姐肯定误会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谁叫陆唯真这个罪魁祸首毫无误导了别人的自觉，还躲在玲姐身后抱着她胳膊跟他做鬼脸。
「别胡闹了，赶紧把鞋穿上，别影响玲姐做事。」慕钊捡起她踢掉的拖鞋，恢復了平时清冷的声音。
「哦。」陆唯真这才注意到玲姐手里还拎着菜，赶紧放开了玲姐，乖乖地穿上拖鞋。
玲姐慈爱又无奈地看着他俩，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叮嘱：「烧伤真的要静养，你可别逗他了啊。」
「嗯嗯！保证没下次了。」陆唯真乖巧地点头认错，等玲姐一进厨房，她就好奇地问慕钊，「玲姐跟你很熟啊。早就认识了吗？」对了，玲姐不光跟慕钊很熟，她还认识慕钊的妈妈，说起来这次慕钊受伤还是蒋女士把人请过来的呢。
慕钊瞄了瞄厨房，反手把陆唯真拽进了书房，还顺手关了门。
陆唯真望望房门，更好奇了：「这么神秘？」
慕钊问：「你没问过玲姐吧？」
陆唯真摇头。
「那就好。」慕钊松了口气，「你别那么兴奋，没什么复杂的事。我认识玲姐是因为她是我小时候家里请来照顾的保姆。那会她还很年轻，不知道怎么就被一个男的给骗了，还怀上了。她没办法，回来找我妈帮忙。我妈带她去打了胎，又给她在我二舅公司找了工作。虽然中间有好些年没见面，不过她和我妈一直保持联繫。」
难怪呢。
「你妈妈心眼还挺好的。」陆唯真感嘆。
慕钊：「嗯，就是做事的方式让人不舒服。你别看玲姐一直记着我妈这份情，真相处起来她还是有点怕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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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页
陆唯真回想她失忆那段时间蒋女士突然过来，玲姐看到她一脸不自在的样子。估摸着蒋女士没少对玲姐说教。
她兀自回想，一只手伸到了她眼皮底下：「手机。」
「啧，你怎么还记得！给你给你！」陆唯真把手机往慕钊手心一拍，「放心，你好哥们可会给你留面子了，就只发了一张截图给我。」
慕钊迅速检查了一遍，确实只有一张图。他当即点了删除。
陆唯真忙把手机抢了回来：「哎哎哎！干嘛删呀我还没看够呢！」
慕钊不一言不发地把手机递迴给她。
陆唯真：「啧，又没别人，跟我还装什么？我问你，你对程哥哭是不是想我想的？」
慕钊看着她嘴角压都压不下来的小得意，心里又恨又爱，没吭声，权当默认了。
陆唯真脸上的笑却渐渐淡了，虽然只有一张截图，可是慕钊痛哭流涕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哪怕是喝了酒，能哭得那么狼狈想来也是伤心到极点了吧？她偷偷戳了一下慕钊：「我都没见过你这么伤心。这些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照片上的慕钊面容稚嫩，显然是出国不久拍的。站在慕钊的角度来看，他一个人在举目无亲单的异国，被她单方面断联，通过朋友找她却只收穫了一些骂他的音频……
有点惨啊。
慕钊嘆气：「跟你的处境比起来，我那点难受算什么。」
「可痛苦不能比较的，何况你还不知情。」陆唯真立刻反驳他。她家里遭逢巨变是很痛苦，可慕钊当时毫不知情还被她强行分手，也同样痛苦。
见陆唯真还要继续反省，慕钊摸摸她的头：「已经不重要了。要不是程墨那个大嘴巴突然提起我早都忘了。」
陆唯真抱着他的腰问：「你那六年里，是不是就光恨我去了，都没交女朋友？」
「嗯。」
「那要是我家没出事，我只是想跟你分手呢？你会怎么办？」陆唯真抬起头来。
慕钊看着她因为好奇而亮晶晶的眼睛，把这颗不安分的脑袋按怀里去了：「报復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所以你一开始是真的准备勾引我然后再甩了我的？」陆唯真挣扎着抬头。
慕钊沉默了几秒，承认了。
「哼，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心眼的天蝎男！」陆唯真戳他胸口，继续脑补if线的剧本，「那报完仇呢？再跟你妈介绍的优秀妹妹结婚，让我后悔？」
「不会。」慕钊这回回答得倒快。「我没想过跟别人在一起。从来没有。」
「……死心眼。」陆唯真把头埋了回去，声音闷闷的。
慕钊摸着她柔软的头髮，反问：「不好吗？」
陆唯真使劲摇头：「挺好的。」
了没一会，又自夸：「我真有眼光。」
「嗯，我也觉得。」慕钊不觉轻笑，这才是她嘛。
———
自从那天两人聊开以后，慕钊也不避讳他过去对陆唯真的怨恨了。讲起在外边的经歷就多了很多细节。
慕钊后背好到可以随意出门之后的某一天，陆唯真突然想起来慕钊以前送她的项鍊，问慕钊：「你以前不是给我买了很多礼物吗？其他的呢？怎么一直不给我呀？」
「你自己说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了，我哪敢给你？」
陆唯真：「那是租房子嘛，东西多了当然不方便，现在在自己家当然不一样。」
「自己家」三个字被她说得轻松自然，慕钊心园瞬间开出成簇的花。
「我拿给你。」慕钊从柜子里找出他放礼物的小箱子。
「我来开！」陆唯真蹦蹦跳跳地跟过来。
箱子打开，里面琳琅满目的小玩意让陆唯真直接「哇」了出来。「你这都什么时候买的？」
「平时零零碎碎攒的。」慕钊漫不经心地在箱子里翻了翻，回国以前看到这个箱子里的东西他只觉得痛苦，可现在怨恨不见了，他才发现，这一箱子礼物里竟然承载这么多的思念。
「出去玩想起你的时候就会顺手买一件。」慕钊把玩着一件雕刻品，想到了一个新游戏，「你不是想听我讲那几年的见闻吗，箱子里的东西你随便拿，拿到哪件我就告诉你它是怎么来的。」
陆唯真兴致一下子被吊了起来。她闭着眼在箱子里乱摸了一把，慕钊还真的一一跟她讲了相关的见闻。
慕钊不算是太会讲故事的人，可陆唯真带着滤镜，照样听得津津有味。听完又遗憾起来：「我没你那么好的记性，不过照片拍了很多。就是都在我那个摔烂的手机里搞不出来了。」
「修过吗？」慕钊问。
陆唯真：「拿去电子市场问过好几家修手机的，都说没救了，估计报废得太彻底数据都导不出来。算啦，跟它缘尽了。」她坦然道，虽然眉宇间还是有淡淡的遗憾。
慕钊当时没说什么，但几天后，陆唯真刚下班，他就告诉她，找到一个据说非常靠谱的牛人，说不定可以帮她把旧手机里的数据弄出来。
「真的？」陆唯真将信将疑。她找的可都是干了很多年的老师傅。
慕钊：「反正判死刑了，死马当活马医呗。」
这倒是。
到了跟那人预约的时间，陆唯真跟慕钊就找上门了。是一间非常僻静的门面，玻璃门上虽然挂着「营业中」的牌子，可门关着，里面看着好像还没开灯。周围连着好几个铺面的卷闸门都写着「旺铺招租」。看着就是生意惨澹的一条街。要不是慕钊笃定，陆唯真都要疑心他们走错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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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页
然而敲了几下门以后，里面传来一声要死不活的年轻男人的声音：「自己推门。」
陆唯真一推，门果然是虚掩的。
他俩走进店里，只见店面联通里间的门帘一掀，一个不修边幅的怪人钻了出来。穿着老头背心，踩着破烂人字拖，顶着鸡窝头，半天才看清楚怪人是个跟他们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这人……靠谱？陆唯真脸抽搐着望着慕钊，拿眼睛问他。
慕钊显然也不那么确定，但还是客气地拿出了陆唯真的旧手机，跟怪人描述了他们的要求。
怪人听了一会不耐烦了，直接帮他们总结：「数据导出来，保密。就这俩要求嘛。」
陆唯真看看慕钊，刚想跟他确认一下这个怪人是不是可信。
店门就响了一下，又进来个人。
怪人看到来人，只愣了一秒，眼睛立刻亮了，还顺手扒拉了一下头髮。
陆唯真还没来得及回头呢，后边就响起了魏知秋有点不敢置信的声音：「陆陆？你怎么在这里？」
陆唯真回头，指了指怪人：「你也找他修手机？」
魏知秋目光游移了一瞬，含煳地「嗯」了一声。那怪人却不乐意了，大声说：「她是老闆娘。」
什么玩意？「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副业呢？」陆唯真瞪大了眼睛。
魏知秋连连摆手：「别听他瞎说！」说完捂住脸，后悔地说，「我就不该进来！」
作者有话说：
啊，今天顺了一下大纲，发现快完结了
----?
100、天热吃瓜
◎老天都在帮你。◎
有瓜！
陆唯真眼睛发亮，指挥慕钊跟怪人对接，捞过魏知秋的胳膊把她扯到店面角落里逼供。
「老实交代，你们是怎么回事？」
魏知秋从指缝里瞄到怪人还在往她俩这边看，当即以手做屏风，贴着脸隔开怪人的视线。
陆唯真八卦雷达都快叫哑了，这两人没有有点姦情她名字倒过来写！看魏知秋还磨磨唧唧，她心里跟猫抓似的，就差上手严刑逼供了。
还好，魏知秋磨叽了一会就龇牙咧嘴地开口了：「槽，一言难尽。」
陆唯真：「没事，我不赶时间。」
魏知秋：「……你知道我家里催婚吧。」
陆唯真狂点头。
「他们安排了个傻逼跟我相亲，见了一次还不够还说接触少了非得再约。我实在烦那傻逼烦得不行，见面前就随便抓了个人出钱让他陪我演戏。」
陆唯真往怪人那边瞅了眼，慕钊正跟他讨论修復手机的问题。但是怪人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她俩这边瞄。
「就是这哥们？」陆唯真指了指怪人的方向。
魏知秋非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挑中他啊？」怪人不修边幅的造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女朋友的人。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眼里有清澈的愚蠢吧。」魏知秋说。
陆唯真嘟囔：「随便抓个人装男朋友，我看你也挺单蠢的。」
「……」魏知秋一挥手：「这不重要。反正我一说他就答应了。我还怕他演砸呢，结果相亲对象来了以后他演得那叫一个投入！饭都没吃两口他就把我拽走了。出了饭店还不放手，说要带我去算命。」
哈？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陆唯真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你就跟着去了？陌生人诶！」
魏知秋一脸「你当我傻」的表情：「我肯定不答应啊！但是他给我钱！我给他两百块让他帮忙演戏，他给我四百，让我去算命。我摆脱相亲对象还倒赚两百我干嘛不去？」
也没聪明到哪去好吗！这牛逼的思路，陆唯真只能放弃脑子，当个存捧哏。「……然后你俩就勾搭上了？」
魏知秋：「你别这么看我，我也是很懵的。我跟他到了地方才知道，那个要给我算命的是他师姐。他那天会在路边喝奶茶，也是他师姐让他去的，说算出来他当天会遇到命中注定的对象，错过这辈子就註定孤寡。」
陆唯真脑海里只有「老人地铁看手机」的表情。「他不会是以前就认识你，故意套路你吧？」
魏知秋坚定否认：「绝对不是。他真的会算命，有师承的那种。我开始也觉得他们有病，不过后来接触多了发现他怪是怪，但人还挺好玩的。」
「等会，你让我理理。」陆唯真觉得信息量瞬间过载了。
这个怪人明明是慕钊推荐的修手机大牛，怎么还兼职算命？真的靠谱吗？
还有，什么叫做「接触多了」？感情不是刚认识的啊？！
她揪住魏知秋：「你们认识多久了？」
魏知秋心虚：「一个月多一点。」
「你交男朋友居然不告诉我！」陆唯真愤慨。
魏知秋吓得边瞟怪人边叫她住嘴：「嘘嘘嘘！没正式交往！再说我怎么告诉你啊？就这造型，我拿他照片给你看，你不得骂我有病？」
「咳」陆唯真干咳，也看了眼怪人，默然。一会才憋出一句：「你口味是挺特别的。」
魏知秋无法反驳，只能弱弱地辩解：「他人真的挺好玩的。」
陆唯真拍拍她肩膀：「别说了，我懂。」尊重姐妹爱好。至于这怪人能不能把她手机里数据导出来，听天由命吧。
她俩在私聊的时候，怪人和慕钊都全程竖着耳朵，听到这里，慕钊不免有扶额的冲动。这俩姑娘聊得也太嗨了，就这屁大点的店面就算是站角落里讲话他们也很难听不见好吧。何况她俩声音是越聊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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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页
慕钊同情地拍了拍怪人的肩膀：「习惯就好。」他拿了张名片给怪人，问，「兄弟怎么称唿？」
怪人明显磕巴了一下，但看看魏知秋，还是摸出了名片。「姓汪。」
慕钊接过名片，看到名片上印着的姓名，愣了愣，问他：「真名？」
怪人：……
慕钊：「好名字。」
陆唯真那边也接到了魏知秋给她的名片。
「噗，汪杨大海？」
「好玩吧！」魏知秋笑嘻嘻地帮忙解释，「爸爸姓汪，妈妈姓杨，命里缺水。」
陆唯真：「……好名字。」
「大海，拜託你了。」慕钊又拍拍怪人，指了指破碎的旧手机。
怪人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赶走了他俩。
……
说实话，旧手机送修，陆唯真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尤其是见到那位汪杨大海以后。毕竟那哥们从造型到名字再到行为好像没有哪里跟「靠谱」两个字有关系。
但没想到，就在他们送修的第三天，大海兄打电话过来通知他们手机修不好，不过数据大部分都导出来了。
居然还真的很靠谱？陆唯真非常惊讶，下班就跟慕钊一起到了大海兄的修理店。
没见到鸡窝头的大海兄，店里只有一位清清爽爽的短髮小哥。
「你好，请问……」陆唯真话没讲完，小哥就认出了他们。「你们来了，数据都在里面。」他递过来一只u盘。
好熟悉的声音！陆唯真和慕钊这才认出面前的人：「大海？」
清秀小哥哥腼腆一笑。
———
回到家，陆唯真忙不迭给魏知秋发了刚拍的大海兄的照片。
「你家大海换造型了，看着不错嘛」一句话还在编辑。
魏知秋已经秒回了三个感嘆号：「！！！哪拐的小帅哥？你打算噼腿了吗？」
陆唯真一脸黑线地把编辑好的消息发送出去。
「大海说有一部分完全损坏没法修復了，你看看缺了什么。」慕钊把她的转椅拉到了桌前。
陆唯真瞄了眼魏知秋刚回復的惊讶发狂的表情包们，把手机扔到一旁，懒得搭理这对神经cp了。
那只破手机她从大学用到上班，里面存了些她大学时代到上班后的照片。记录着她那几年的日常，不过大多拍得随意，光线角度都不讲究。陆唯真匆匆滑过，慕钊却让她慢点：「我还没看清呢。」
「真人就在你面前，你盯着照片看干什么？」陆唯真故意为难他。
慕钊亲了亲她脸颊，眼睛还盯着屏幕：「可我没看过那时候你呀。我是在补课。」
陆唯真「哼」了一声，想装发火都装不出来，慕钊现在越来越会哄人了，丝毫不给她闹人的机会。
慕钊不光「补课」，还要她讲解，时不时就问问她照片是什么时候在哪拍的。她那会没钱出去玩，活动地点基本不超过学校方圆五百米，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场景。陆唯真讲了一会都懒得开口了，陪慕钊在桌前坐着，一会捏捏他耳垂，一会摸摸他头髮，毫无目的，纯无聊。
可这时候慕钊滑滚轮的手指却停了下来。
「顾阿姨家？」慕钊拉拉正在霍霍他头髮的陆唯真。
陆唯真一扭头，看到了她和顾阿姨的合影。两人坐在沙发上，顾阿姨挽着她的胳膊，笑得十分很温婉。这张照片她记得，顾阿姨告诉她，她爸妈没了，以后会像妈妈一样疼爱她。陆唯真那会是真心感动，还特别依恋地抱了一会顾阿姨，说要跟她合影。
这张照片从前看到觉得无比温馨，可现在再看却只觉得害怕。如果可以，她实在是不想去揣摩顾阿姨笑脸背后的真实想法。
「别想了。」她脸上一痛，被慕钊捏住了。陆唯真这才发觉刚才一直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知何时抿成了一线。
可不想是不可能的。「我突然想起来，当初我认出徐高远那张脸去找顾阿姨确认的时候。顾阿姨明明很热情地跟她老公帮我打听来着。你说会不会她也不知情？」
慕钊搂着她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诚实地说：「有这种可能性，但现在没法确定。不是说好不想了，安心等警方消息吗？你在这为难自己做什么？」
陆唯真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好吧。不想不想！你赶紧看！」
慕钊一手揽着她，一手滑着滑鼠滚轮。不留神打开了一个视频，刚好音响音量开得很大。陆唯真几乎被视频的声音炸得跳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她伸手去抢滑鼠要关小音量。
却被慕钊挡了下来。「等等，先别动。」他说着还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陆唯真这才发现，视频的画面是个由下至上，很刁钻的角度，画面里只有几片衣角。
一个清晰的女声：「你爸爸妈妈不在了，这里还有顾阿姨呀，你以后回来就住我家里，房间都是现成的。不要去外面开房，又贵又不安全。」讲话的声音倒是她和顾阿姨的。应该是那天她不小心碰开了录像。
这个视频没有被删掉应该是她当时很眷恋顾阿姨妈妈一般的温柔吧。
虽然这份温柔她已经无法确定是真是假了。
陆唯真内心惆怅，可慕钊关注点显然跟她不同。他侧着头听了一会，又把进度条拉了回去，把声音开到最大：「你听背景音里的男声，是她丈夫的声音吗？」
啊？陆唯真听了一会：「应该是，李叔叔当时不想打扰我们就去阳台上了。听着好像在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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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页
「嗯。」慕钊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再次拉动进度条：「听出来了吗？老天都在帮你。」?
101、对不起
◎做梦了◎
陆唯真仔细分辨了一会李叔叔的对话内容，很容易就捕捉到了关键人名。虽然聊天的声音时断时续，还有大量闲聊的废话，但不出意外，李叔叔应该是在跟电话那边的人谈论股份分配的事。
上次程墨来给他俩做过科普之后，还帮他们打探到了顾阿姨夫妇名下的企业，以及陆唯真父母投资过的公司目前的经营状况和股东信息。很巧合的是，那家公司在她爸妈过世之后的两年里居然成功上市了，到目前为止经营状况良好。只不过股东名单里没有李叔叔跟顾阿姨。
陆唯真刚刚看到程墨给他们的信息时，还隐约存着份侥倖心理——万一顾阿姨两口子也并不知情呢？如果可能，她宁愿相信顾阿姨夫妇也是被「荣金」的人给欺骗了，才会把他们引荐给她爸妈。但这条录音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她的愿望。
录音很快就放完了，书房突然间安静下来，让人无所适从。
陆唯真心情复杂地看嚮慕钊，慕钊已经点开了音频的详细信息，滑鼠在日期那一格晃了晃。「这条录音的时间跟他们上市的时间差不多可以的对上。」
「所以，我爸妈的股份就是李叔叔他们出卖朋友能得到的利益？」陆唯真说着心头一惊，那是不是说明从一开始，那些人就没打算让她爸妈活着？而李叔叔顾阿姨明明知道还能为了利益做帮凶？她惊恐地望嚮慕钊。
慕钊：「那倒不见得。我问过程墨，他说那些股份要变现没那么容易，还需要时间。所以，我感觉他们当时应该是得到了其他的好处。至于股份很可能是你爸妈去世以后才起意瓜分的。」
「希望吧。」陆唯真闷声说，不然一开始就为了利益奔着弄死她爸妈去也太恐怖了。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天顾阿姨安慰她的情形。现在回想起来曾经觉得温情的画面都变得让人噁心了。这条录音说明顾阿姨在客厅里跟她温情脉脉的时候，她丈夫却在不远处商量怎么在她死去的爸妈那里再多捞一点好处……
陆唯真不觉打了个哆嗦。慕钊默默揽过她肩膀，她顺势靠了上去。身体有了支撑，心才不那么沉重了。
两人安静地依偎了一会，陆唯真幽幽地说：「可是，他就不怕我知道吗？怎么还敢当着我打电话？他一点不心虚？」
慕钊揉了揉她的头毛，动作温柔，话却扎心：「听到了又怎么样？你那会什么都不知道，就连这个录音都是意外。」
「……是我没用。」陆唯真丧气地把脑袋的重量都压在他肩膀上。
慕钊感觉到肩头变沉重，跟撸猫似的挠了挠她下巴，安慰：「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你那时候信任他们，哪想得到这些。再说，你爸妈身边的老朋友都被买通了，只能说明设陷阱的人就是专门针对你爸妈。那些人能使唤得动□□团伙，可见能量有多大。你一个小孩，就是再聪明能干也对付不来。」
理是这个理，可陆唯真还是振作不起来。
慕钊问她：「你现在怎么想？顺着这个录音去查顾阿姨他们吗？」
陆唯真静默了几秒，忽然坐直了，正色说：「录音交给晓敏姐姐吧，我答应她不再私下里调查了。」
「真的？不会背着我偷偷去？」慕钊盯着她，不错过她一点微表情。如果她真想偷偷查，他一定要跟着，绝对不允许她只身涉险。
「这次是真的，绝对不骗你。」陆唯真举手认真发誓，「晓敏姐姐说了，疤哥搞的那些炸药让案子的严重性提升了一个等级，上面很重视。这次肯定能给我一个交代。再说，我六年都等了，再等等也没什么。」
慕钊欣慰地摸了摸她脑袋。
两人把旧手机里的资料做好备份，又出去吃了晚餐。陆唯真自以为录音带来的负面情绪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可当天夜里，她却在梦里回到了爸妈还在世的时候。
看到爸妈的一瞬，陆唯真狠狠地迷惑了，他们不是去世很久了吗？怎么还好好的活着，而且还这么年轻？
发愣的时候，已经被妈妈搂进了怀里，贴着脸哄她：「我的真真宝宝怎么了呀，出来玩还不高兴？跟妈妈说说。」
「不就是个高考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考不上爸爸妈妈也能养你一辈子。」前面开车的爸爸拍着胸脯保证。
妈妈马上呸他：「呸呸呸，什么考不上？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说完又转头继续哄她，「你爸爸那意思是你别把高考当回事，有爸爸妈妈呢！你高高兴兴健健康康的最重要。」
陆唯真这时候才勐然反应过来，她回到高考前了。那时候她才十七岁，还是没见识过世间险恶的小公主。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担心高考没法跟慕钊考到同一个城市。爸妈看她压力太大，就强行拉着她去疗养馆放松。一会他们就会见到顾阿姨夫妇还有那个姓周的人。然后他们会跟「荣金」扯上关系，找他们贷款，再然后……
她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去！
可她身体好像被控制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焦急地想看清楚车窗外的街景，可外面一片模煳。她恐惧地抓紧了妈妈的胳膊，眼泪溢了出来。妈妈却只当她是压力太大，抽了纸巾帮她擦眼泪，还指挥她爸把车开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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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页
之后陆唯真觉得自己似乎断片了，不记得怎么下的车，四周场景再清晰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跟着爸爸妈妈到了疗养馆的自助餐厅。顾阿姨和李叔叔比他们到得早，两人旁边坐着那个她只勉强记得脸的「周叔叔」。
现在看来，这个「周叔叔」也就比她大了十几岁，平心而论，他人长得不丑，但年纪不大，身上却有股油滑到让人讨厌的气质。陆唯真满心厌恶地打量了他好几眼，刚想告诉爸妈她讨厌这个人，不想跟他们吃饭，却发现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仿佛一个套在壳子里的幽灵，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陆唯真感觉到自己似乎转到了旁观者的视角，听见自己乖乖地跟顾阿姨和李叔叔打招唿。然后他们夫妇开始给爸妈介绍周先生和「荣金」，姓周的也巧舌如簧，愣是把一家非法借贷公司吹成了扶持民营企业的救世主。
她爸妈做了几十年生意，倒没那么傻。一开始还挺迂迴地跟姓周的打太极，可没聊多久，姓周的就明牌了：「你们手里的那块地快到期了吧，重新开始开发也要走审核流程。你们找别的公司恐怕除了借钱以外什么都帮不上。但我们『荣金』不一样。我就直说吧，你们那块地出不了手是有人在卡着，我很清楚卡你们的是谁，不过只要跟我们合作，我可以保证，一定在有效期限内帮你们走通开发流程。」
姓周得上来就直戳要害，还把保证讲得斩钉截铁。
陆唯真不用转头都能感觉到父母的动摇。可是不行啊！只要答应他合作，没几个月就要被逼得跳楼了！
陆唯真急得直想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可十七岁的她却对大人们的谈话好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在旁边玩游戏。而短短几分钟里，她爸妈已经跟姓周的相谈甚欢了。
不行、不要借钱！不要理他们！会被害死的！陆唯真快疯了，恨不得去掐着她爸爸的肩膀让他清醒过来。可就在这时四周的场景忽然急速扭曲变形，一晃眼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
准确地说，是她曾经的家。
家里的摆设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陆唯真环顾四周，发现餐桌的果盘里摆着一串洗过的葡萄，似乎在高温中放了几天了，已经开始腐败，一群烦人的小虫子围着它嗡嗡乱飞。
葡萄……陆唯真头像被噼开一样痛苦，曾经的记忆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我爸妈不可能自杀！」
「他们活不下去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不可能不告诉我！」
「你们看葡萄还是洗过的，谁自杀前还会洗葡萄？」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忽然多了好多警察，陆唯真看着十几岁的自己抓着桌面失控地大吼大叫。
警察无非是那几个说法：没其他外伤，没有打斗痕迹，法医鑑定是坠楼死亡。
她不接受这些说法，捂着耳朵闭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尖叫：「你们骗人！我爸妈就是『荣金』害死的！是文总害死的！」
陆唯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好像她突然跟梦里的自己合为一体了。但也说不出别的话，就反反覆覆地喊着这几句。
不知道叫了有多久，陆唯真才意识到刚才满屋子的人不见了，家里又恢復了诡异安静。她从地上爬了起来，鬼使神差地往餐桌上的果盘了看了一眼，里面的葡萄非常新鲜，刚洗过，还冒着点刚出冰箱的凉气。
难道？！
陆唯真已经分不清回忆、梦境和现实。她疯了一样往她爸妈坠楼的主卧的阳台跑去。刚踏进主卧，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徐高远！他背对她，手里拿着好厚一叠文件。她惊得刚要后退，就越过徐高远看到了靠近阳台窗户的爸妈。
但这三个人好像都没看到她，他们对峙着，她看到徐高远嘴巴张张合合不停地说着什么话，可她却失聪了一样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然后陆唯真就看到她爸爸妈妈当着她打开了窗户。
「不要！」陆唯真听见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喊声，已经站到窗户边上的爸爸妈妈居然回头了，他俩看见了她，然后各自对她说了一句话。
这一回她听到声音了，可是还没等她回应，阳台坚固的窗户却在这一刻忽然化作齑粉。陆唯真本能地扑过去想抓住爸妈，却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爸妈向下坠去，坠向一片无边的黑暗。而她自己因为沖得太快，也被惯性带着飞出了阳台。眼看就要下坠时，一股力量牢牢抓住了她，把她拽了回来。
「唯真、唯真？」陆唯真听到有人在耳边小声叫着她的名字。
「你做噩梦了，快醒过来。」是慕钊的声音。
梦境瞬间褪去，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房间笼罩在小夜灯柔和的光晕里，慕钊半撑起身体，握着她的一只手轻轻晃着。看见她醒来，他狠狠松了口气。把她捞进自己怀里。
有温度的心跳隔着衣服传来，陆唯真听了好一会才终于确定她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阿钊，我梦见我爸妈了。」
慕钊心疼地拥紧了她。
陆唯真闷在他怀里，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他们跟我说『对不起』，还有『好好活着』。」?
102、回家看看
◎不敢回头，就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为了录音，陆唯真和慕钊找时间专门回了一趟宜宁，陆唯真亲手把录音交给李晓敏后，两人就离开了公安局准备驾车回江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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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页
在一个路口停下等红灯时，一直安静的陆唯真忽然说：「下个路口右转吧。」
慕钊愣了愣，陆唯真已经调出了导航：「我想回家看看。」
慕钊这才意识到她说的「家」，是她爸妈跳楼自杀的地方。他迟疑了一瞬，但什么也没说，按照导航指引，很快就找到了她曾经住的小区。
陆唯真家住的小区是宜宁曾经最高档的小区之一，只不过随着时代变迁，富人聚集区已经换了地方，这片住宅看起来就有些过时了。
到了门口，慕钊有些犹豫了。虽然陆唯真平时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还渐渐恢復了过去的活泼，可那天晚上她噩梦时撕心裂肺的尖叫让他心有余悸。父母骤然离世带来的伤害只怕远比他想得要深。「真的要进去吗？」慕钊担忧地看着她。
「没关系的。」陆唯真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小区里走。「我已经六七年没回来过了。既然梦到了，觉得还是该来看看。」
慕钊闷不吭声地陪着走到了她曾经住过的那栋楼楼下。陆唯真仰起头，眯着眼找了一会，定位到了一片平地。他还没反应过来陆唯真在找什么的时候，她已经用脚尖点了点地：「爸爸妈妈差不多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慕钊接不上话。
好在陆唯真没打算为难他，那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她说完就仰头望了好一会曾经的家的位置。「我梦见爸爸妈妈从阳台上掉下去，掉进了一个特别黑的深渊。还好这里不是。」她环视着周围的绿地说。
慕钊随着她的视线环顾四周，这里当然不是万丈深渊，只是普通的楼间绿地花园。行人道上路过的三三两两的居民和快乐奔跑的小孩子，寻常的景象让人无法把安宁的小区和曾经耸动一时的自杀案联繫起来。
地上陆唯真父母跳楼留下的痕迹早已不见了。可她心里的伤只怕不会像这些痕迹一样能被轻易抹去。
慕钊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上前牢牢牵住她的手。
陆唯真低头看了眼被他牵牢的手，抬头朝他笑了笑：「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回去吧。」
「嗯。」慕钊只应了一声。他能感觉到，陆唯真现在自己就能消化掉情绪，他再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她需要的只是安静的陪伴。
两人携手朝门口走去，直到即将走出小区时，陆唯真才下意识地回头又望了望曾经住过的那栋楼。
她大概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吧。
陆唯真收回目光。发觉慕钊也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神像看着一件易碎的珍品。她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干嘛这么看我？都说没关系了！走啦走啦，小心违停贴罚单！」
她拉着慕钊离开小区，脚步比进来的时候要轻快了不少。
以前江老师曾经跟她说过，「不敢回头，就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她一直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今天。
此行之后，这里对她而言不再是避之不及的「禁地」，只是一个她生活过的地方，仅此而已。
———
交完录音，陆唯真的生活又重归平静。
和慕钊一起生活，日子比她曾经幻想过的还要舒心。慕钊比刚恋爱那时候更包容她不说，很多事情上两人还出奇的默契。
尤其是在程墨半开玩笑地催婚的时候，她和慕钊几乎是同时选择岔开话题。
陆唯真的顾虑当然是因为自己还背着债务，不想影响慕钊。至于慕钊，大约是在顾虑着家里吧。
慕老爷子在八十大寿上被江桥羞辱之后，就住进了icu，到现在也没能清醒过来。慕家虽然尽力封锁消息，没让寿宴的视频流传开去。但慕家的「准女婿」大闹寿宴一事在星洲早已传开，慕家算是丢了个大脸。代老爷子当「大家长」的慕风被流言蜚语弄得焦头烂额，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一贯识大体，懂礼数的蒋女士正式跟他提出了离婚。
虽然两人都看重脸面，没打算把事情闹大，但连远在外地的程墨都听到了风声，跑来跟慕钊求证。
「当然是真的。我妈协议书都准备好了，就等我爸签字了。」慕钊表情平淡，好像准备离婚的不是他亲爹妈。
程墨：「就这？」
慕钊递了瓶水给他：「不然呢？她还能押着我爸签字？」
程墨边拧瓶盖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爸妈要离婚你怎么能这么平静啊？」
慕钊平静道：「我都成年了，没有抚养权的问题，离不离婚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激动个什么劲？」
「……」程墨不甘心地追问，「这么大事你爸妈没徵询过你的意见？」
「没有。」
「你一家人都挺绝的。」程墨半晌才举起大拇指。
慕钊瞥他，程墨觉得他家有毛病，大概是程墨自己有对正常的父母吧。不像他家，一家三□□得像同事，离婚等于公司散伙。他实在是憋不出半点惋惜之情。
但就在程墨八卦过他爸妈没几天，慕钊就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叫他抽空回一趟老家，有事想跟他当面聊聊。
慕钊有些诧异，但还是答应了妈妈的请求。
蒋女士找他是聊什么慕钊心里大概有个谱，知会了陆唯真一声，打算自己回趟老家。
陆唯真本来也没打算跟过去。她现在是完全明白江老师曾经对她说的话了。她和慕钊的父母是因为慕钊才有关联。他父母怎么样都是他的事，她只需要信任慕钊，让他自行处理，生活就能轻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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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想置身事外，有人却不干了。慕钊前脚出门，程墨后脚就找到她。
「去跟踪阿钊？」陆唯真用一种「你有病吗？」的眼神狐疑地打量着程墨。「现在开公司的都这么闲吗？」
程墨抹了把脸，盯住她：「你想过没有他妈妈都五十多的人了，为什么突然要离婚？」
陆唯真：「……」还能为了什么，过不下去了呗。但是慕钊如果没跟程墨说，她也不打算把他家的事满世界宣扬。
程墨继续：「一看你就没想过，我估计问题出在他爸身上。如果真的只是不想过下去了，离个婚有必要把阿钊叫回去吗？我怀疑搞不好是阿钊他爸在外头有点什么，阿姨叫阿钊回去是为了争财产。」
啊？！陆唯真睁大眼睛，她从没从这个角度想过。不对，是慕钊从来没提过。想到程墨跟慕钊算发小，两家还是世交，他知道点她不知道的「内幕消息」似乎也正常。可就算真的是慕爸有问题，哪怕在外面有私，慕家的财产怎么分配那都是他家的事。「不用担心，我看阿钊也不在乎这些。」
「钱他当然不在乎。可那是他亲爹妈啊！你别看他表面上跟自己爹妈感情冷淡，他心里其实特别渴望他爸妈的认同。现在好了，俩老的别说认同他了，直接一拍两散，他心里能好受吗？」程墨循循善诱。
陆唯真被他说得都有点动摇了，可想想慕钊平时的表现，还真看不出他哪里期待他父母认同了。
程墨继续：「你认识慕钊的时候是高中了吧？对他第一印象怎么样？」
陆唯真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非常优秀，完美无缺。」
「我猜也是。」程墨笑了，「这小子从小就会装模作样。但世上有完美无缺的人？你还不知道我跟阿钊怎么玩到一起的吧？我比他大几岁，本来就只是认识，没一起玩过。而且小时候我最讨厌的小孩就是他。因为他小时候活得简直不像人，就特么是个不会出错的机器。被他爸妈训练得看起来一点玩心都没有。不夸张地说，我基本每天都能听到我爸妈在我面前夸他，夸完了就开始骂我。他们越夸我就越讨厌他，后来有一天，我总算是逮到个机会把这小子堵墙角胖揍了一顿。嘿嘿，别看他现在高，他那时候才到我这。」他说着还在脖子那里比划了一下。
陆唯真上下打量了程墨一番，很不屑地说：「所以你就以大欺小？不要脸。」
程墨摸摸头嘿嘿直笑：「是挺不要脸的。但是解气啊！不过我揍他的时候就做好准备被我爸妈揍了。我觉得他那种乖宝宝被我揍了肯定得跑回家跟他爸妈告状。没想到，我等了好几天，发现我爸妈居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我才意识到他根本没告状。妈的，他这么仗义搞得我内疚死了。买了零食去找他赔礼道歉，跟他处成了朋友。」
陆唯真脑补了一下，毫不留情地说：「朋友？是你单方面这么觉得吧？」
程墨一挥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距离我揍他大概过了一年吧，他突然说找我切磋。我特么哪能跟朋友较真啊，尤其是他还比我小。结果这小子特认真，把我狠揍了一顿，才说什么扯平了。我后来才知道他为了打赢我跑去学了一年散打啥的。」
「还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陆唯真听呆了，慕钊小时候居然是有仇必报的性格。
程墨：「是吧！我都气笑了，后来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他爸妈，居然憋了一年才找我『报仇』。知道他说什么吗？」
「嗯？」
「他说他不想爸爸妈妈觉得他没用。」程墨说着笑容一收，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他无论什么都想做到最好，绝对不要输给任何人。哪怕对手是大了几岁的我。就为了让他爸妈夸夸他。」
陆唯真：「……」想想慕钊过去，确实是他的作风。
程墨：「所以，他就是个心里难受也憋着的人。那时候还不到十岁，就这么能忍了。你别看他提起父母离婚这么轻描淡写，他心里不知道怎么憋着。」
陆唯真：「现在走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3 22:58:05~2023-06-17 17: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闻曲意 3瓶；c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3、摆脱
◎阳光炽烈得能烧尽一切无奈和疲惫◎
陆唯真本来一点不担心慕钊，可被程墨这个大忽悠套路了之后她也不那么自信了。虽然程墨只是说「可能」，但万一慕钊的父亲真的有外遇呢？万一慕钊只是跟父母关系冷淡，但心里还是敬爱他们呢？而且，以程墨和慕钊的关系，说不定知道些她不知道的内幕。
「程哥，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去星洲的高铁上，陆唯真问程墨。
程墨很严谨：「我说了那么多，你问哪一句？」
「阿钊的爸爸，外遇、私生子什么的。」
程墨忙摆手免责：「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人到中年突然喊离婚，不就那么几种可能性。」
陆唯真：「那你非得拐我过去？」
程墨：「啧，你管他爸妈为什么要离婚，家都散了总不是什么好事吧。阿钊又是个喜欢把情绪憋着自己消化的性格。」他话说到一半开始翻手机，找到一个视频以后把手机递给了陆唯真。
「嗯？」陆唯真一头雾水地接过来，却发现程墨打开的视频就是上次她问他要的那个，慕钊哭了的录屏。上回她磨了半天程墨就给了个截图，现在倒是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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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疑惑地瞥了眼程墨。程墨只示意她赶紧看。
视频是他俩聊半截的时候录的，慕钊酒量不行，开始录制的时候就已经有点醉了。但理智还在，看得出他在很努力地控制着表情，跟程墨对话也十分克制。可等手里的啤酒罐空以后，情绪就开始不受控制了，叫了她的名字以后就在镜头前哭得毫无形象可言。可即使如此，他在程墨面前也没有说过她一句坏话。
「看来他还没在你面前哭过。」程墨观察着陆唯真，看视频播放完毕，直接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其实那天他把我都吓了一跳。我就没见过那么恋爱脑的慕钊。虽然那时候还不认识你，但我特别讨厌你。」
程墨说的是过去的事实，但陆唯真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哼道：「管你讨不讨厌，阿钊喜欢我就行了。」
「那是，他可太喜欢了好吗。我从来没想过阿钊这种理性到冷淡的人居然也会有有情绪崩盘的时候。他以前从不靠宣洩情绪解决问题，从小不管遇到什么麻烦都能冷静下来想应对办法。当时我就觉得，他能把自己灌醉，还哭成傻x，应该是你们分手分得太彻底，他实在没有解决办法了吧。」
陆唯真默然。她给慕钊留言的时候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怨恨，又一心只想彻底斩断他们的关系，不留半点退路。所以语气极其决绝，字字如刀。她知道慕钊听到留言肯定会难受，但也没想过他会痛苦到情绪崩溃。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干嘛非得拉你一起回星洲？」程墨跟能洞悉人心一样，只看了她几眼就问出了她的疑惑。摊手道，「我也是没办法。阿钊这人看着跟谁都能处成朋友，可也跟谁都隔着一层。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他都没主动跟我说起过他爸妈，他家那点事我都是从我爸妈那里听到的。我感觉，这回他妈要离婚，他哪怕心里不好受也不会愿意跟我说。所以只能拉上你，谁叫你是唯一能走进他心里的人。」
这倒是。陆唯真毫不谦虚地认领了程墨的认证。不过程墨也算点醒了她——从慕钊她提起父母时的表现来看，他爸妈要离婚，他的接受度应该比程墨想像得要高多了。程墨对他的很多印象大概还停留在他年少的时候。于是陆唯真直白地说：「我觉得你多虑了。阿钊早看出来他爸妈不合，我看蒋女士提出离婚的时候他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程墨不信：「那你还跟我来？」
陆唯真：「你把他说那么可怜，谁的男人谁心疼呗，我多陪陪他又没坏处。」
慕钊看起来虽然不在乎对他爸妈离婚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以他家扭曲的亲子关系，这次回家见蒋女士不会太愉快。
———
星洲河道纵横，即使是炎夏，沿河观光带也有不少人散步休憩。慕钊跟在蒋女士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妈聊回忆过去。
蒋女士的奋斗史作为激励他努力向上的教材，他从小就听过无数遍，已经可以一字不落地背出来了。
从乡下考进大城市，到成为大学教授，拥有一段在外人看起来堪称完美的婚姻，还生了个同样优秀自律的儿子。从蒋女士的价值观来看，她过去的大半生绝对配得上「成功」二字。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临近退休却突然要离婚，让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
「你几个舅还有小姨都给我打电话，劝我不要冲动。」蒋明珍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小钊，妈妈要离婚这事你怎么看？」
慕钊反应平淡：「我没意见，你跟爸爸商量好就行。」
他这个反应让蒋女士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她没好气地说：「就是你爸爸也不同意离婚。」
慕钊点头：「所以你找我回来是让我去做说客，让爸爸同意签字？」
蒋明珍更觉得气闷：「……刚才我说了那么多，你没在听吗？是不是你也觉得妈妈是更年期发癫，熬过去就好了？」
「我在电话里就说过了，我不会干涉你们的生活，也不在乎你们离不离婚。我从来没有臆测过你提出离婚的原因，你也不要把其他人带给你的负面情绪往我这宣洩。」慕钊说话的时候面色平静，声音也不带一点情绪。
蒋明珍却被他的「理性」弄得差点爆炸，压了又压才没当众发火：「你怎么说话的？妈妈跟你倾诉怎么能叫宣洩负面情绪呢？」
慕钊静静地看着她。他不是木头人，当然能感知到妈妈现在急需寻找认同的感情需求。可是她一开口，他脑子里都是过去她用道理压人的情形。他现在能理解她的做法，但没办法跟她共情。二十多年的隔阂又岂是朝夕之间可消融的？
「如果是倾诉，你应该告诉我舅舅和小姨都觉得你在无理取闹，让你很难过，你需要我支持。而不是在我没有任何指责你的迹象的时候就给我扣帽子。」慕钊忽然发现，他已经比妈妈高了很多。而他此刻讲话的方式像极了他的妈妈。
「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在外面有人？！」蒋女士突然爆出一句。慕钊愣了一下，蒋女士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把他爸爸出轨的事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你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发现，只不过我知道他没打算破坏家庭……」
慕钊一声没吭，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没有一点惊讶是不可能的，但转念想想他爸妈的平时同事一样的相处方式，他就觉得不管他俩谁有外遇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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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女士一口气说了很多，从发现慕风有暧昧对象到这些年她对这个家，对慕钊教育的付出。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慕钊才找到机会开口：「妈妈，这二十几年我没有从你和爸爸的婚姻里感受到过快乐。即使爸爸没出轨，你要离婚我也会支持。」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向小河对岸瞟去。隔着层层绿荫，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只想结束跟蒋女士的对话。
然而蒋女士是多敏锐的人？慕钊的目光只在对岸停驻片刻，她马上就顺着望了过去。
「你们天天在一起还不够，难得回家跟妈妈聊聊天她也要跟着？」蒋女士声音尖刻起来。
如果是以前，慕钊大约会觉得她不可理喻。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妈妈或许是开始在感情上依赖他，又或许是另一种变相的控制。
慕钊干脆大大方方地朝陆唯真和程墨的方向挥了挥手。这才转向蒋女士：「今天该说的也说了，我先走了。」
「站住！」蒋女士叫住他，「跟妈妈聊天让你这么难受吗？跟完成任务一样！」
慕钊看着她，毫不留情地说：「是啊，这么多年了你才知道？你要的只是个可以拿出去炫耀的装饰物，就不要怪这个装饰物不肯跟你交流。」
蒋女士被他堵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赶在他走远前憋出句话：「小钊，你也觉得妈妈很失败？」
慕钊停下脚步，蒋女士朝他走了几步。看了看陆唯真的方向，又问：「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小姑娘，也喜欢你小姑姑。你们男人都喜欢这种需要照顾的小女孩。可是社会竞争那么激烈，我如果也是这种性格，哪能走到今天？」
鸡同鸭讲。慕钊内心无力地嘆了口气，他总算是明白跟妈妈沟通为什么那么费劲了。因为她根本不想沟通，只想向对方输出她的观点让对方接受。
看穿了这点，慕钊也懒得跟她争论，摆摆手：「我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没想过否定你的事业。唯真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我先走了，你自己静一静。」慕钊说完，不等蒋女士有所回应就大步走开，直奔不远处的过河小桥。
桥上无遮无拦，阳光炽烈得能烧尽一切无奈和疲惫。慕钊疾步过桥，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喵呜~~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多吃粽子~
————?
104、牵手手
◎顾阿姨也瞬间变了脸色◎
陆唯真和程墨一人捧着杯冰柠檬茶倚着围栏，隔着小河跟层层绿荫「偷窥」慕钊跟蒋女士聊天。
慕钊清俊挺拔和蒋女士雍容端庄，即使从远处望过去，也一眼能从人群中看到他俩。
不知是不是回到了高中所在城市的缘故，陆唯真吸着冷饮远观慕钊，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好些年前，他们刚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作为学生代表在主席台的发言的慕钊在炽烈的阳光下清冷得像一捧雪，把台下的她看得心驰神往，暗自发誓要把这捧雪据为己有。
后来熟悉了才知道慕钊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是他人缘虽然好，但也能感觉到他骨子里带着似有似无的疏离，无形中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把他自己和其他人隔开来。现在想想他身上那股清冷劲很可能就是欠缺温情的家庭环境造成的。就像程墨说的，很少有人能走进他心里，而她大约是个意外。
陆唯真想得出了会神，回神时发现慕钊居然不见了。背后挨了程墨一胳膊肘：「哎哟，过来了！」
她转头往桥上望去，只见慕钊正疾步通过小桥。而蒋女士只追了两步就放弃了。浓郁的树荫遮蔽下，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慕钊……他们这是谈崩了？
陆唯真赶紧奔去桥头接人。
可走得近了，发现慕钊眉目舒展，神情非但不压抑，反而有种很少在他身上看到的轻松感。除了在烈日下疾走，脸晒得有些发红。
陆唯真顾不得问他，先把手里冰还没化完的柠檬茶杯子往他脸颊上贴了贴。「热吧，喝点冰的。」
「聊完了？」跟在她后边的程墨接着问。
慕钊点了点头，就这陆唯真的手低头喝了口柠檬茶，这才反问：「你们怎么来了？」
「有人担心你呗。」程墨贼兮兮地瞄了眼陆唯真。
陆唯真马上澄清：「你一走，程哥就说担心你，非拖着我跟过来。我是很相信你的哦！」
程墨还要找藉口，慕钊已经勾住了他肩膀，用力拍了拍：「谢了！」
陆唯真往河岸那边望了望，有些担忧：「你跟妈妈吵架了？」
慕钊笑着否认：「没有吵架，以后也不会吵架了。」从此他不再向他们寻求认同，不再被他们的价值观绑架，也不再幻想能让他们作出改变。他无力改变父母，但可以在心理上与他们切割开来。
陆唯真一头雾水，刚才偷窥的时候明明感觉慕钊跟蒋女士不欢而散，怎么这傢伙看起来还很高兴？
慕钊却已经扯开了话题：「难得回一趟星洲，你想去哪里逛逛？」
陆唯真想了想：「去学校看看好了。」
「好。」慕钊拉着她还有程墨离开小河，没再回头往河对岸看过一眼。
见慕钊心情不错，陆唯真唯一的一点顾虑也没有了。对她来说，星洲是承载着她美好青春的地方，她人生中最幸福时光都在这座城市里度过。回到母校的路上，只看看那些熟悉的街景，高中时代的记忆就瞬间鲜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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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页
到了学校附近，程墨刚把车停稳，陆唯真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学校周围没太大变化，和记忆里的差不多，站在校门口的大树下，恍惚间仿佛在这里读书还是昨天的事。她回头看看跟上来的慕钊，朝他勾了勾手指，待慕钊走近，她眨眨眼问：「哎，还记得第一次牵手吗？」
慕钊眸光闪动，眼神瞬间缱绻起来，他「嗯」了一声，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去看校门口的那排大树，相视而笑。
高中时候的慕钊比现在可闷骚得多。两人粘得就连同学都默认他们是一对了，可其实他们私底下连手都没牵过。甚至两人独处的时候，慕钊会比人多时更加注意举止，一点亲昵的举动也不敢有。陆唯真心里暗骂慕钊是个木头，可少女脸皮薄，她嘴上调戏慕钊调戏得欢，却也不好意思主动做点什么。
直到又是一个秋天，学校门口的法国梧桐开始飘起毛毛。
慕钊跟她从校门口出来，一面往冷饮店走，一面给她讲题。忽然，一簇毛絮被风吹到陆唯真脸上，她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慕钊停下来关心她的时候，陆唯真忽然灵感爆发。捂着毫髮无损的眼睛嚷嚷着树上的飘絮进眼睛了。
「我帮你看看！」慕钊吓一跳。
陆唯真当然不让，靠着从小撒娇练就的说哭就哭的技能还特别入戏地挤了几滴眼泪：「不要，扎得难受，我睁不开。你待我到店里去拿水洗洗就好了。」说着朝慕钊伸出手来。
慕钊这才回过味，飞快地打量了她一番，只见这傢伙悄悄张开条指缝偷看他l k z l，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顺水推舟牵住了她伸出来的手。
……
「你那时候挺能装嘛，我还以为你不想呢。结果牵上了就不肯松手。」陆唯真说着拧了他一把，「害我还紧张半天！」
慕钊笑着捉住她的手：「不是装，我那会也很紧张。又跟你说好要等毕业再谈，所以……」
「哟，你俩搞早恋还搞得这么有礼有节呢？」一旁毫无自觉的程·电灯泡·墨丝毫没有迴避的意思，还主动凑过来吃狗粮。
慕钊一巴掌煳在这位气氛破坏者的脑门上，把他脑袋推开。
程墨不甘示弱，马上给了他屁股一脚：「不是哥把小真真带过来，你找谁回忆青春？还不感谢哥？」
有人掺和，陆唯真马上开始帮慕钊：「你过来不也是顺便缅怀青春嘛。」
程墨噎住。
慕钊憋笑：「……他没在这读过。」
「啊？」
程墨没想到吃口瓜还能被再次伤害，顿做悲愤状：「老子承认当年是学渣，考不上你们学校行了吧！」
陆唯真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你小时候就讨厌他！」
这回轮到慕钊意外了，他看向程墨：「你们……在路上聊什么了？」
程墨瞄了眼陆唯真，陆唯真想起来路上看的那个视频，她答应过程墨保密。为了防止自己说熘嘴，让慕钊知道她看过他哭麦的视频，她忙转移话题，指着前面不远处没竖遮阳棚的小吃店，指挥慕钊：「我要吃鸡蛋仔，你帮我买。」
慕钊应下，问程墨：「你呢，也来一个？什么口味的？」
程墨：「切，大老爷们吃什么小孩子的东西，我不吃。」
慕钊比了个手势，去买了。
他一转身，陆唯真杵了杵程墨，小声比比：「够意思吧，没把你供出来。」
程墨白眼：「拉倒吧，你演技也太生硬了，也就他不拆穿。」
「嘁！」
他俩说话的功夫，慕钊已经在小店窗口点单了。鸡蛋仔要等，陆唯真看他站在那傻晒，刚想把人叫回来，从旁边冰淇淋店出来的人先一步叫出了慕钊的名字。
熟人？陆唯真一时没能认出来，可见那人跟慕钊说了几句话以后却突然朝她和程墨这里看过来。看到正脸，陆唯真觉得这人有点眼熟，还没等她想起来，那人已经走开了。
不一会，拿着鸡蛋仔回来的慕钊，脸色也不大对劲。先前的轻松愉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看到了吧。」慕钊把鸡蛋仔递给她。
陆唯真迟疑地点了一下头，问：「谁啊。我看着眼熟没想起来。」
慕钊：「林子誉。」
陆唯真脑子宕机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林子誉不就是他俩的同学，顾阿姨的外甥么？之前慕钊找到顾阿姨家正是通过他。
「我们回江东吧。」慕钊说。
程墨根本不认识什么林子誉，茫然：「现在？」
慕钊看了眼他，这才把林子誉和顾阿姨的关系跟程墨解释了一通。「我感觉他可能知道点什么，刚才跟我打招唿的时候还挺正常，后来知道我跟唯真在一起，态度就变了。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陆唯真心口一跳，瞬间觉得手里的鸡蛋仔都失去的吸引力：「会不会是顾阿姨他们被抓了？」如果是，那么他们夫妇是真的卖了她爸妈！她心绪激盪，不留神捏碎了几个鸡蛋仔。
慕钊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但他没有解释，只再次催他们回江东。
提起顾阿姨，陆唯真只觉得自己突然被从高中美好的旧梦拽了出来，扔进了冷酷的现实中。顿时没了游玩的兴致。
不管到哪里，只要她爸妈的死因一日不查明，她就永远无法摆脱他们去世的阴霾，永远无法轻松地过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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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页
让陆唯真意外的是，从星洲回来以后，慕钊忽然要求接送她上下班。
陆唯真初听，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为什么？我们又不怎么顺路。」
慕钊：「我不放心。林子誉那个反应，我总觉得有事。」
陆唯真让他说得心里也不安起来，问：「什么反应？他不就是看到我以后甩脸走人吗？」
慕钊皱眉：「我说不上来，也没什么证据，只是一种感觉。你就当……是我神经过敏吧。」
陆唯真想想遇到徐高远和疤哥那回的兇险，觉得慕钊死里逃生有点心理创伤也正常。她环住他的腰，仰头轻声撒娇：「好嘛，你不觉得麻烦就行。」
慕钊摸摸她脑袋，眉头终于舒展了一点：「不麻烦，我心甘情愿的。」虽然说顾阿姨夫妇是做正经生意的，就算被调查，应该也不至于找人来报復陆唯真。可对于出卖朋友的人，他宁愿把他们往最恶毒的方向想。
慕钊说到做到，从星洲回来以后果真天天接送陆唯真上下班。碰上他需要加班还会把陆唯真接回公司，一副恨不得把她栓裤腰上的架势。弄得程墨都忍不住建议陆唯真干脆也来他这里上班好了。
「你现在工资多少，我给你涨10%。」程老闆豪爽道。
陆唯真嗤之以鼻：「才不要，我们这行跳槽涨薪都是奔着40%往上去的。」
程墨闭麦了。
陆唯真呸他：「黑心资本家。」说完又劝慕钊：「真的不用每天接送了，你看都两个星期了什么事也没有哇。」
慕钊这回固执己见，一口回绝：「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陆唯真虽然觉得没必要，但只要想想慕钊后背爆炸留下的那片狰狞的伤疤，就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她就当陪他治疗心理问题吧。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星期，一天傍晚，陆唯真留在公司加班，打电话通知了慕钊，让他晚点来接。正忙着，同样留下加班的同事过来敲了敲她办公桌。「前台有人找你。」
「找我？」她又不是业务。这时候？陆唯真瞄了眼时间，八点了。
「一个女的，年纪挺大。」同事说。
这特徵，陆唯真心里顿时生出了不安。
到了前台，等在那里的果然是顾阿姨。
「真真，你忙完了吗？阿姨想跟你聊聊。」顾阿姨看到她站了起来，上前就来牵她的手。
陆唯真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躲开了她的手。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陆唯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她才意识到，有心理阴影的人可不止慕钊一个。
她这么一躲，顾阿姨也瞬间变了脸色。她眯起眼睛，眼袋都微微抽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果然是你干的！」
作者有话说：
感觉我再努努力，这个月底能完结?
105、天理昭彰
◎昨晚就没睡好◎
顾阿姨变脸的一瞬，陆唯真脑海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后退，跟顾阿姨拉开距离。毕竟鬼门关走过一遭，戒心更强了。
还好顾阿姨没有动手，她只是颇为激动地追着质问：「听说是你指认的你李叔叔我还开始还不敢信。我怎么都想不到，胡乱栽赃的人会是你！我们对你不好吗？你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陆唯真也震惊了，为什么有人倒打一耙还敢这么理直气壮！今天可算涨见识了。她惊讶地看着顾阿姨，反问：「胡乱栽赃的人到底是谁？我只是把证据交给警方。你所谓的对我好是指为了利益出卖我爸妈，然后在他们死后装无事人，还对我隐瞒他们的死因吗？」
「你听谁胡说八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卖你爸妈了？」顾阿姨又惊又怒喘气声格外明显鼻孔都张大了，她大步跨到陆唯真面前，看起来比陆唯真还生气。情真意切到如果不是证据确凿，陆唯真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她。
不过见到顾阿姨发火，她反而冷静下来了。「有些事做没做你自己清楚，何必问我。」她冷眼看着顾阿姨，甚至想赶紧打发走她好继续加班。
「什么做没做？你别走，就在这给我说清楚！」顾阿姨似乎察觉到她想走，上前一把薅住她胳膊。陆唯真躲了一下，从顾阿姨手里挣扎了出来
「荣金，你不会没听过吧。」陆唯真吐出她一听就觉得噁心的名字。
听到这两个字，顾阿姨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冷静下来。「你说的是那笔贷款？你不会以为我们拿了回扣吧？你那时候年纪小不清楚，你爸妈公司早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想靠手里那块地翻盘，可是那时候再不开发就要到期了，不贷款他们到哪去搞启动项目的资金？他们当时的财务状况哪个银行敢给他们贷那么多钱？老李说了，那个小周是财务总监，他可是正儿八经重点大学出来的高材生！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有问题，可你爸妈去世的时候刚拿到贷款一个月左右，都还没到还款期限，他们自杀跟贷款有什么关系？」
顾阿姨突突突说了一大串，陆唯真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发觉顾阿姨真诚得不像在演戏，倒像是打心眼里就这么认为的。
陆唯真：「你知道『荣金』被端是因为涉黑，而你口里的高材生坐过好几年牢吗？」
顾阿姨一怔，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
陆唯真：「在公安局，警察亲口告诉我的。姓周的因为经济问题蹲过几年牢房，放出来以后不好找工作进了不法团伙。至于『荣金』……他们全部的人都被抓了，过段时间应该能上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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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页
顾阿姨还不信，依旧反驳：「不可能啊，老李跟我说只是这些年金融产品爆雷太多，他们集资的手段不合规所以才……」
「顾阿姨。」陆唯真实在没耐心听她絮叨，开门见山地说，「你这些年在公司挂个闲职，已经很久没有管过业务了吧。我猜，你今天到我这里，是不是李叔叔已经被警察控制了？你想过没有，就算我敢信口开河，警察抓人也是得讲证据的。」
顾阿姨愣住，一时半会没接上话。
她们在门口争吵的动静不小，好几个还在加班的同事听到动静已经过来看热闹了。眼见她们消停了片刻，其中一名同事抓住空隙把手机塞给陆唯真：「你有电话，手机刚才震了好久。」
陆唯真对她点点头，刚说了「谢谢」正要检查是谁打来的电话时，一阵风颳过，公司大门被人勐地推开。陆唯真眼前一花，已经被人抱了个结实。
「你要吓死我？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慕钊心有余悸地把她死命往怀里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的心慌。
「我没事，跟顾阿姨聊天手机没带身上。」陆唯真顾不上去看同事的眼神，拍拍他后背，把「顾阿姨」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慕钊一下子就冷静了，他松开陆唯真往旁边一瞥，看清楚顾阿姨的瞬间反手把陆唯真拨到了自己身后。
「顾姨。好久不见」慕钊客客气气地跟她打招唿，眼里却满是防备：「你们是开车来的吗？」
你们？陆唯真一下子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她戒备地看看门口又看看顾阿姨。想到刚才顾阿姨想找她单独聊天，脸色更加不好。
顾阿姨反应似乎更慢一些，她愣了一下，慕钊已经把车牌号和停靠位置以及车身颜色报了出来。「都在你们公司门口，人在车里坐着也不开灯。」
「我飞机过来的！」顾阿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辩解。
「去看看。」围观的同事们说着已经跑窗口去看了。她办公室楼层不高，有一面窗户正对着公司大门口，下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只一会，就听到了同事的声音：「真的有！」同事说着大声猜了车的型号。
陆唯真看看慕钊，慕钊对她点了点头。
「两辆车都是宜宁牌照，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她公司楼下，你一点不知道？」慕钊严肃地问顾阿姨。
有同事在一旁帮腔：「不会是打算把小陆骗下去抓走吧？」陆唯真上回被绑架住院的消息公司同事早都传遍了，有了前车之鑑大家看顾阿姨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另一同事马上建议：「要不打物业报警电话吧。园区把外来车放进来出了事他们也要承担责任。」
「我来打。物业天天收钱不干事，什么人都敢往里放！」帮陆唯真拿手机那位同事说着已经拨通了园区的电话。
顾阿姨让他们吓了一跳，立马澄清：「什么车啊？跟我没关系哇！我一个人过来的，就跟她讲几句话怎么啦？还要喊警察来抓我啊！」她说着甚至倒退几步，跟陆唯真拉开了距离。
慕钊沉着脸对她说：「还记得唯真找你打听过一个姓徐的胖子吗？元旦那会。」
顾阿姨点点头。「记得，一个混混嘛。」
慕钊：「他就是『荣金』的人。唯真去年车祸就是他找人撞的，后来他又和同伙绑架唯真还炸了这边废弃的工地，我就在现场，也被炸伤了，养了两个月才好，可以说是死里逃生。你要不信我们，大可找警察证实。」
顾阿姨张大了嘴，似乎被这些信息沖得头昏脑涨，有吃惊又茫然地看着他俩：「真的？他害你车祸你上次怎么没说？」
陆唯真：「当时没证据。」
顾阿姨自顾自地摇着头，喃喃：「可老李怎么跟我说……」
陆唯真竖起耳朵听她自言自语，但顾阿姨只说了半截就没下文了。
这时候慕钊忽然问：「她几点过来的？」
陆唯真想了想：「八点左右。」同事来叫她的时候她刚好看了时间。
慕钊点点头，转向顾阿姨质问她：「八点，下班很久了，你怎么知道她这个时间还在公司？为什么不打电话？」
陆唯真心中一惊，盯住了顾阿姨。
顾阿姨：「我不知道呀，她自己老说加班很多，我从机场出来一看机场离这里还不算太远过来碰碰运气。」
站在窗口盯梢的同事：「物业的人来了，在盘查那两辆车！」
一句话把其余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前台只剩下顾阿姨还有慕钊、陆唯真三人。隔着好些工位，还能听到同事们讨论的声音。
「要不让物业顺便把那个大妈搞走吧。」
「等等等等，问问小陆再说。」
顾阿姨看他们来真的，登时有些慌了：「我发誓，楼下的车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下飞机打车过来的，还有票呢！我一辈子遵纪守法本本分分，就是想来搞清楚她为什么要咬我们老李，哪会带人上门啊？」她边辩解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出打车票据。
慕钊也不客气，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
「我觉得……」陆唯真插话，「那两辆车搞不好不是来找我，而是跟着顾阿姨过来的。」
慕钊跟顾阿姨同时看向她。
陆唯真：「我看顾阿姨很多事都不清楚，说不定有人担心我们见面以后信息互通，事情会对他们不利。或许那个姓周的都是别人安排给李叔叔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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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是指谁？」一听对方可能是沖她来的，顾阿姨明显紧张了。再加上陆唯真态度变化，她一下子又把陆唯真归到了自己的阵营里。
陆唯真察觉到她的转变，跟慕钊飞快地交换了眼色，然后一改之前的戒备，对顾阿姨採取怀柔策略：「我要知道我就报警了。不过你也别怕，我这就跟警察联繫，他们会保护我们的。」
「等一等。」一说报警，顾阿姨就犹豫了。「你让我想想。」
「行，那你坐着想。」陆唯真虚扶了一把顾阿姨，让她在前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休息。顺便给慕钊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看着顾阿姨。自己则去公司里面给她接了杯水。
这会那两辆外来车辆已经在园区物业的驱逐下离开了。同事告诉陆唯真，陆唯真稍稍松了口气。谢过同事，端着水杯出去了。
她刚把水放到顾阿姨面前，顾阿姨突然抬头：「难道是文总的人？以前听老李说过，你爸妈那块地一直卡流程，就是因为得罪了文总。老李说文总那个人很有能力，就是心眼小，千万得罪不得。」
……
从顾阿姨那里套完话，回到家中，陆唯真跟慕钊心情都不轻松。顾阿姨说的那些大体上和程墨当初的分析差不多。可以说是论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可是那个文总，产业几乎遍布宜宁，而且还挂着不少官方头衔，算得上宜宁有头有脸的人物。
「唯真，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看着站在窗前发呆的陆唯真，慕钊从后面搂住了她。
陆唯真转头：「上次在公安局见到晓敏姐姐，她叫我相信他们。」
慕钊：「我明白了。」
———
周末，陆唯真跟慕钊买了回宜宁的车票。
只因她把从顾阿姨那里套出来的话告诉李晓敏以后，李晓敏就暗示她回一趟宜宁。
「不知道是不是案子又有进展了。」陆唯真说。
「不一定，但是肯定是有只能当面说的话。到了就知道了，休息一下吧，昨晚就没睡好。」慕钊把她脑袋拨到自己肩上。
陆唯真抬头：「你怎么知道？」她都尽量不看手机少翻身了。
慕钊又捂着她的眼睛把她脑袋按了回来。「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嘁，少跟我装神秘，你自己也没睡着而已。」陆唯真勾住他脖子，「你也休息。」
慕钊乖巧的应了声好，两人就依偎着闭目养神了。
陆唯真本以为心里装着事睡不踏实，可这会靠着慕钊居然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甚至还做了个梦，梦中她和慕钊坐的是普通火车，他们对面坐着的夫妇正是她爸妈。她特别惊喜，想起来爸妈还没正式见过慕钊，赶紧给爸妈介绍慕钊。可不管她说什么，她爸妈只是望着她和慕钊笑，不说话。
「做噩梦了？」慕钊摇醒了她。
陆唯真睁开眼睛，看着前面的座椅靠背，精神还有点恍惚。
慕钊抽了纸巾给她擦脸，陆唯真这才意识到她在流眼泪。扭头一看，慕钊肩膀湿了一片。
怎么办？在他面前，她好像又变回以前那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娇气包了。
陆唯真推开纸巾，埋进他怀里。
慕钊担心地又问了一遍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陆唯真使劲摇摇头：「没有。是个好梦，很幸福的。高兴得哭了。」她没有解释梦境内容，慕钊也没追问，只拍拍她后背：「是好梦就好。」
「嗯。」
下高铁以后，陆唯真已经宣洩完情绪，重新平静下来。
不过他俩出站的时候，慕钊一反常态地四下张望了好一会。
「怎么了？」陆唯真看到他越走越慢也跟着放慢脚步。
「我看到那边gg牌换了。」慕钊指了指出站一侧墙上的巨幅家居gg。
「是吗？」陆唯真从没注意过gg牌，随口问：「之前是什么？」
慕钊：「度假山庄的。」
陆唯真脚步一滞，勐然反应过来了：「所以你是在找文昊集团其他的gg牌？」
慕钊点头：「对，不过好像一个都没看见。」
两人静默片刻，对视之后一致决定先不去酒店，直接去找李晓敏。
「你们到了？还没到酒店是吧，行。发定位给我，我去接你们。」李晓敏说着就挂了电话。
陆唯真把定位发过去，十几分钟以后，李晓敏开车过来了。
「上车说。」
———
「晓敏姐，文昊集团的老总是不是出事了？」一上车，慕钊就直接问了。
李晓敏从后视镜瞄了他一眼：「鼻子很灵嘛。停，别追问。没定案之前很多细节不可能告诉你们。」说着趁陆唯真还没吱声，又说，「不过我以前答应过你，你爸妈的案子有进展一定尽快告诉你。」
陆唯真一个激动，立刻抓紧了安全带：「那就是有进展了？！」
李晓敏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把车停到路旁：「这些话你们现在听了不要出去乱说。」她告诫。
陆唯真狂点头，还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把嘴封上。
李晓敏：「其实，跟你们之前猜的也差不多。那笔贷款是对方设的一个套。」
「对方是指……文总？」陆唯真问。
李晓敏没否认。「你爸妈之前因为那块地得罪过他。他找□□给你父母下套就是为了报復。按照『荣金』那伙人的供词，当时有人愿意正价接手那块地，但是因为各种规定你爸妈必须先开发再转让，所以才找上民间借贷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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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现在早已不是几年前无知的小女孩了，听到这心里已经敞亮了大半。她试探地问：「愿意接手的人，也是文总安排做戏的？」
李晓敏点了点头。
陆唯真只觉得天灵盖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一瞬间头晕目眩，周围的景物似乎都成了万花筒。给予希望再狠狠击碎，文总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她想到父母那时候绝望的心情，几乎没有勇气继续听李晓敏讲她爸妈的心理防线是如何被击破。
李晓敏也很贴心地没有说话。三人在车里静静坐了好一会，直到陆唯真找回了神智，让李晓敏继续，她才接着往后说。
「另外还有个事。」李晓敏说着有些犹豫，「不出意外，徐高远就是去捅破你爸妈希望的人。他有可能全程目睹了你爸妈坠亡。因为当时的监控记录里他出现在你家小区里。事发之后过了差不多一年，他还特意跑去庙里为你爸妈超度过。这个寺庙里是有记录的。」
陆唯真心绪起伏张着嘴，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听李晓敏接着说：「不过尸检报告确实没问题，你父母是坠楼身亡。而且坠楼的时间段里，没有任何人进过你家。」
「我知道了。」陆唯真低声说。她在父母身亡又联繫不上慕钊的情况下也差点轻生，有过经歷，就会明白人有时候真的很脆弱，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何况如果真是像李晓敏说的这样，她爸妈接受的打击恐怕是毁灭性的。
「那家公司呢？她爸妈投资过的。」慕钊在后座问。
李晓敏转过头。
慕钊：「我听说那家公司后来上市成功了。」
李晓敏：「对。是有人动了手脚。」
陆唯真一瞬间就怒了：「又是姓文的干的对吧！一块地而已，他怎么就非把我爸妈往死里逼？」
李晓敏倒像是看多了这类事，平淡地说：「地位、利益和权力。随便一个都可以让人膨胀到认不清自我。何况这人睚眦必报，他手上怕是不止两条人命。」
陆唯真听到这，忽然明白了：「难怪过了这么久才突然要重新审我爸妈的案子。其实是因为他还有别的事爆雷，我爸妈这里只是个冰山一角。」
李晓敏没回答她，只慢慢眨了一下眼睛，默认了。
「能说的我都说了。还是那句话，在车里说的这些，出去了不要乱说。」重新发车前，李晓敏再次重申。
陆唯真跟慕钊再三保证之后，她放了手剎：「你们住哪里？我送你们过去。」
作者有话说：
喵，完结倒计时?
106、过往如云烟
◎在她最痛苦绝望的时候，是江老师用温柔又坚定的力量把她从深渊拉回到人间◎
追寻了好几年的真相，在到达宜宁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得到了结果，陆唯真内心一片茫然。直到跟李晓敏分开，在酒店办理好入住手续又本能地跟着慕钊进房间，发觉慕钊定的居然是带露台的江景房时，她才勐然回过神。
「你定这么好的房间干嘛？不对，我意思是，我们事情都办完了，没必要在这住。」陆唯真说。
「来都来了，就当度假好了，偶尔换个环境也不错。」慕钊扶着她肩膀把她往房间里推。「而且刚听了那么多信息，总要时间消化吧。你看你，魂不守舍，刚才订房间的时候我问过你的意见，你一直点头，结果根本没往脑子里去。」
「……是吗？」陆唯真努力回忆刚才办手续的时候，这才发现她脑子跟断片了似的，硬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慕钊轻轻抱了她一下：「心里难过的话什么都别想。你昨晚基本没睡，要不要先休息一会，我叫个餐过来，待会垫垫肚子？」
他一说，陆唯真才发觉她体感特别累，绷了好几年的弦突然就被人松了，突然失去了目标一般，身体所有器官都沉重得要罢工。确实需要休息了。
……
陆唯真几乎是合上眼睛就睡着了。还迅速做起了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出现了很多人，想见的、不想见的、喜欢的、憎恨的，最后通通化作虚无。
醒过来的时候，满眼是夕阳染就的金橘色，朦胧到梦幻的光晕让她恍惚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身在何处。她好像不到中午就睡了吧，这是直接睡到了日落？陆唯真看向窗外，窗前的纱帘已经被染成了晚霞。
「醒了？」随着刻意放轻柔的声音，慕钊走进了她的视野。
看到慕钊，陆唯真心里这才踏实下来。「抱我起来。」陆唯真沖慕钊伸手，声音还没醒透，黏黏糯糯的。
慕钊被她的声音弄得心都要化了，弯腰把她捞了起来。
陆唯真搂住他脖子，软绵绵地倚在他怀里，像最粘人的猫。
慕钊抚摸着她细软的头髮，轻声问：「饿不饿？吃点东西吗？」
陆唯真还没回答，肚子就给出了诚实的反应。
看来是饿了。也对，她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几口牛奶。慕钊看着还粘在他身上当挂件的陆唯真，也不再问了，干脆把人从床上抱到桌前。把水杯递到她嘴边：「先喝点水，一会去餐厅吃饭。」
陆唯真就着他的手喝完了杯子里的水，这才跟缓过气来一样，长长地吐了口气出来。就在慕钊以为她清醒了的时候，这傢伙头一偏，往他肩膀上一靠又粘了上去。
「怎么还撒娇呢？是不是刚才做噩梦了？」慕钊轻拍着她后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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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真枕着他肩窝，声音软糯：「我又梦到我爸妈了。」
慕钊手顿了顿，问：「这次他们跟你说话了吗？」
「嗯，我爸爸说他们都不在身边，我一个人在外边又不会照顾自己怎么办？我说，『不会呀，我有阿钊。不是亲爹，胜似亲爹。』」
慕钊听她说梦见父母，本来还怀着一腔柔情准备好好安慰她，结果听着听着发觉不对劲，这傢伙居然拿他开涮。
陆唯真说完自己也绷不住了，趴在他肩膀上笑得发颤。
慕钊捏住她下巴，掰过头，惩罚性地在她嘴上咬了一口。「不想吃晚饭了？」他威胁道，说着手在她某处按了按，陆唯真跟安了弹簧似的马上捂着胸从他怀里逃开。大声表明态度：「吃吃吃，我要饿死了！」
「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慕钊弹了她脑门一下，「现在刚好是晚餐时间，换衣服，我们去餐厅吃饭。」
———
他俩定的客房服务含一顿自助晚餐，陆唯真饿了一整天，这会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慕钊不得不一再提醒她慢点吃。
陆唯真吃得正欢，突然听到隔壁桌在讨论接下来的游玩路线。
「我刚打电话问了，那个度假山庄不是休息，是暂停营业了，什么时候恢復还不知道。只能换个地方玩了。」
陆唯真筷子停在了半空中。慕钊轻咳了一声，她才回神，放慢了吃饭速度，继续竖起耳朵听旁边桌的人聊天。
「不是才开没一年吗，听说生意好得要命，为什么会暂停营业啊？」
「说是消防还是安全啥的不合格，要整改。不过我听说啊实际上是因为他们老总被抓了，现在在接受调查。那个山庄搞不好是用来洗钱……」
第二个人说着，大约是觉得这些内容不适合大声说，遂降低了音量。
餐厅嘈杂，陆唯真和慕钊也只得遗憾地结束了偷听。
「啧，看来文总找的那个风水大师也不行嘛。」陆唯真突然说。
慕钊：「嗯？」
「我爸妈拿了那块地，命都没了，然后文总，不知道得判多久……啧，还说是风水宝地，我看根本是谁碰谁倒霉。」
慕钊担心陆唯真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沉重强行调侃，也就跟着附和：「可不是么。」其实一块地哪能让人倒霉，造成这一切的不过是无止境的欲望罢了。
不过这个话题太危险，事关陆唯真父母的死亡，还是不要深入讨论比较好。慕钊很谨慎地闭了嘴，陆唯真却在桌下踢了他一下。
「喂，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没事啦！」她说着还分了一杯冰淇淋过来，「晓敏姐姐说的那些只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就是知道真相以后心里总是有点空落落的，感觉好像突然少了点什么。」
「是不是追查了几年，突然有了结果，生活里以后就少了点事，有点不习惯？」慕钊猜测。照她那一抽屉资料的信息量，平时零碎的时间有不少都花在这里了。
陆唯真连连点头：「对，就是这种感觉！要不，你明天陪我去趟公墓吧。跟爸爸妈妈说一声结果，有个完结仪式可能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唯真和慕钊就动身去公墓了。
从他们住的酒店到墓地，几乎要穿越大半个市区。陆唯真偏偏还叫司机再多绕一点路。
慕钊不解地看向她。陆唯真解释道：「那边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我想过去看看。」
司机从后视镜打量着两人，提醒：「嗨，那一片早拆了，盖了楼，修了公园，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你们现在过去也认不出咯。」
「没关系，我这人念旧，看看变化也行。」陆唯真说。
「念旧好，念旧的人重情。小伙子有福气！」司机大哥笑呵呵地改了路线，多赚点钱没谁不高兴。
不多时就到了她小时候住的棚户区，现在那一片高楼林立，街心花园也完全是现代公园的样子，如司机说的那样，已经完全没有记忆里的影子了。
「看吧，我都说了。不过这一片改得晚，规划好，房价都涨了好多呢。」司机口若悬河，开始聊起棚改区的「前世今生」。
陆唯真看着在街区绿地里肆意奔跑的小孩子们，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曾经带给她快乐的棚户区被改造成了如今的样子，也算是个好兆头吧。「看差不多了，去公墓吧。走建国路过去。」陆唯真好像突然来了兴致，又开始改路线。
「又绕啊？」司机问。
陆唯真：「还好啦，稍微远一丢丢。」她说着杵了杵慕钊，「还记得那里吗？」
慕钊略一思索：「你高中那边？」
「嗯哼，你还记得呢。」陆唯真牵住他的手。
慕钊看着她，目光温柔起来：「当然记得。」十几岁的少年，正值情感最热烈的年龄，初识相思之苦，难得见一次面，恨不得每一点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好供日后咀嚼。
司机大哥大约是体会不到此等细腻的情思，他憨笑着问陆唯真：「你们这是回老家祭祖顺便怀旧啊？」
陆唯真抽空回应：「差不多吧。」
说话间，车很快就要过跨江大桥了。
过桥的时候，陆唯真指着大桥一侧的人行道某处跟慕钊说：「我第一次见到江老师就是在这。」
慕钊只怔愣了一瞬，就立刻反应过来，握紧了她的手。
陆唯真轻笑了起来，对慕钊微微摇了摇头。人的记忆似乎有自我修復的能力，她只清晰地记得江老师救下她的细节，至于那些曾经让她想要轻生的痛苦绝望，现在回忆起来已经变得模煳了。一如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自杀的地方，早已被车远远地抛在了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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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墓，陆唯真领着慕钊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爸妈的墓。
陆唯真麻利地摆好贡品，点上香，然后就蹲在墓碑前，拉家常似的跟爸妈说起她这半年遇到的事，以及李晓敏提前透露给她的调查结果。「反正事情差不多就这样了，撞我的人死了，徐高远也死了，至于文总才刚被抓，最后会怎么判我也没底，你们要是不想他逃过制裁，就多多託梦，什么警察、法官、律师，全安排上！」
慕钊在一旁听着，开始还心疼不已，到后来心疼变成了好笑，好笑之余又忍不住替她心酸。在父母墓前都能胡说八道，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一定给予了陆唯真无限的疼爱吧。只是老天残忍，非得那么早就收走这份疼爱。
他百感交集时，陆唯真拽着他裤腿站了起来。
「你说，我这半年就来过两回，跑这么勤，我爸妈会不会嫌我烦啊。」站在墓碑前，陆唯真笑嘻嘻地问。看起来确实已经从旧事中走出来了。
「怎么会，他们肯定高兴还来不及。」慕钊看着她，眼里满是疼惜。
陆唯真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她说着挽住慕钊的胳膊，开始给爸妈介绍他。介绍过程仍旧延续了他们一家胡扯的风格，就差没把慕钊吹到天上去。听得慕钊觉得他如果不当场下跪给她爸妈磕三个头都怕要遭天谴。
偏偏陆唯真还觉得不够，拉着慕钊又往墓碑前凑了凑，还说：「爸爸妈妈，你们看清楚他，一定不要保佑错了人！」
吓得慕钊赶紧结结实实鞠了三个躬。
陆唯真却又蹲了下来，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凑近墓碑：「爸爸妈妈，除了他，还有个人我也想要你们保佑。江老师，你们见过的。还记得吧？江老师不光救了我，就连你们下葬都是他帮忙弄的。不过他最近要出国了，不知道在国外你们能不能保佑到。」
慕钊：……
在墓碑前讲了一箩筐的话，陆唯真才总算祭拜完毕。她掏出塑胶袋把供果装了进去。
下山的路上，陆唯真从供果里找了两根香蕉分给慕钊一根：「供果吃了好的，我爸妈会保佑你。」又说，「其实我还想分点给江老师，就是最近找不到他人。」
慕钊剥香蕉皮的手顿了顿：「江老师出国了？」
「还没呢，应该八月份走吧，具体时间还不知道。」陆唯真说，「我本来想给老师饯行，但是他出国可能要办的事太多了，前段时间又是期末，忙得很。我给他发消息都回得很慢，想见面也总是约不到时间。」
「……」真的只是因为忙吗？慕钊心思微动，没有说破，只提议，「在江老师家过年的时候不是还有好多师弟师妹吗？你找他们联繫老师啊，他们在校内，想找老师还不容易。」
「只能这样了。」陆唯真嘆口气，她其实私心想单独约老师出来，把查明真相的喜悦分享给老师，可接二连三没能约上老师之后她才勐然察觉，自从跟慕钊重逢，她和江老师的联繫好像已经比从前少了许多。或许之前他们频繁往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地打扰老师吧。
照她之前的境遇，江老师那么温柔的人，出于同情也会分心照顾她。不过现在她有了慕钊，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老师当然不用再花那么多精力在她身上。
虽然有点失落，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陆唯真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供果，觉得得尽早找到师弟师妹约到江老师。听说江老师要去的国家不是特别安全。不管她爸妈能不能跨国保佑，她都想把供果分给江老师。
回到江东市，陆唯真很快就联繫到了师妹。听说陆唯真要牵头给江老师饯行，师妹满口答应。「给江老师饯行？好呀好呀！」陆唯真这才知道她的那几个师弟师妹都有这个打算。只是拿不准老师的喜好，还在争去哪吃饭。
「江老师好像不挑食，就是口味比较清淡，也喜欢吃甜食……要不找个粤菜馆吧，有茶点的那种。」陆唯真说，「我回头找找……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师妹：「师姐，你真的有男朋友了？」
陆唯真点头：「对啊。」
师妹「哦」了一声，说：「那我就放心说了。我们几个以前一直以为师姐会跟江老师在一起呢。」
陆唯真瞪大了眼睛，慌忙摆手：「别乱说啊，传到老师耳朵里就不好了。江老师那么正直的人，你们说他搞师生恋不是污衊他吗？！」她可不想把江老师推得更远了。
师妹：「不会啦，那哪有那么严重。我们就是私下八卦一下。因为江老师对学生虽然都好，但是对师姐你好像更特别一些。你们看上去也很配啊。对了，上次过年老师还专门最后送你回去呢。」
陆唯真反驳：「那是因为你们都住校！」
师妹不服：「还有别的……」
「打住。」陆唯真看她越说越上头，赶紧叫停。「不要再胡扯了，江老师是我很尊敬的人。再说，男女之间又不是只有爱情，其他的感情也很宝贵。」
别人不会明白，江老师于她，是最特别的存在。她永远记得，在她最痛苦绝望的时候，是江老师用温柔又坚定的力量把她从深渊拉回到人间。如果用一句「喜欢她」来解释江老师对她所有的帮扶，绝对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师妹的表情似懂非懂，不过听话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陆唯真这才松了口气。再次叮嘱师妹一定要尽快约到老师，定好时间。毕竟照江老师目前的忙碌程度，越临近离开的日期只怕越是不好约。最重要的是，那些个供果放久了可就不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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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页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一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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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送别
◎江老师躲谁也不可能躲我。◎
师妹办事效率很高，陆唯真敲定了饭店之后没过几天，师妹就已经跟江老师约好了吃饭时间。跟师妹通过电话确认时间地点之后，陆唯真都有些怀疑人生了：「我怎么觉得江老师好像在躲我？」
慕钊马上帮江桥找了一堆藉口：「只是忙吧，又是期末又要准备出国，那么多手续放暑假前肯定得办好啊。你多心了。」
陆唯真还真没多想，听了慕钊解释反而觉得很有道理：「也对，江老师躲谁也不可能躲我。」
慕钊动了动眼珠，没敢发表意见。
送别宴当天，陆唯真跟江老师约好，提前到了学校。因为是周末，办公楼里空旷得很。陆唯真推开办公室虚掩着的门，发现只有江桥一个人在。窗外的绿树透过百叶窗给办公室染上了一层清凉的绿意，江桥坐在那片浅绿中看材料，空气中安静得只有翻动纸张的声音。
听见推门的声音，江桥抬起头看了过来。「来了。」他说着把桌上的材料理成一沓，随手放在一旁。
「江老师，今天是来准备出去的材料吗？」陆唯真走到他办公桌旁边，熟练地拉了张椅子坐下。顺便瞄了眼桌上的材料，满纸外文，还看不懂。刚要问老师是什么语言，忽然发觉江老师的办公桌上好像空了许多。
也对，毕竟长时间不在国内，当然要收拾一下。只是明明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看到江桥变得空荡荡的桌面，想到老师要离开两年之久，她心里「嘎嘣」一下，情绪瞬间不受控制地低落了。
江桥没注意到，还在招唿她喝茶。「外面热吧，先喝口茶。」
「谢谢。」陆唯真接过纸杯，借着喝水掩饰，逼自己赶紧把失落就着茶水咽下去。今天是来给老师饯行的，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你说有东西要给我，是什么？」江桥笑眯眯地问。
陆唯真连忙从包里捧出两只苹果递给江桥。
江桥接过来，把两只苹果看了又看，也没看出哪里特别，值得她特意跑一趟。「这是？」他疑惑地问。
「嘿嘿，上周我去给爸妈扫墓，带回来的供果。」陆唯真抓抓脸，「我跟爸妈说了，要他们保佑你平安。」
江桥微微一怔，随即很郑重地道谢：「谢谢，也谢谢你爸爸妈妈。」
陆唯真忙摆手：「江老师你别这么客气，你帮我那么多，我爸妈保佑你是应该的！」
江桥笑了一下，忽然又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突然跑回去扫墓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年不节的，也不是她父母的忌日。
「我过来就是想当面跟你说。害死我爸妈的人已经抓到了。准确来说是逼他们自杀的人已经抓到了。」陆唯真跟着就把她被绑架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江桥听，只模煳了李晓敏不许她往外说的部分。
忽略掉细节，前因后果说起来不算复杂，寥寥数语就道尽了她这几年来痛苦的根源。不过是欲望生出的阴谋，阴谋酿成了悲剧。
江桥看着陆唯真颇为平静地讲述着这些，不禁想起来当初被他救下时抱着他大哭的女孩。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那个时常需要人安慰的小姑娘就长成了情绪稳定的大人，似乎也不再需要他了。
「江老师，你还记得那时候在我爸妈墓前你跟我说的话吗？l k z l」陆唯真问。
江桥愣了一下，他记得帮陆唯真安葬好父母之后，陪着她在墓碑前待了很久。安慰她的话不知说了多少了，也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一句。
「你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只有好好活下去，才有可能找到我爸妈去世的真相。当时我就像只无头苍蝇，连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至于找真相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觉得你只是怕我再寻短见，给点希望安慰我。没想到还真的实现了。」陆唯真说着，记忆也像开了闸似的，拼了命往外涌。
她一直记得，在那些昏暗的日子里，只有江老师是明灯一般的存在。她已经数不清这些年里有多少次去江老师那里寻求安慰和帮助。她已经习惯了江老师的存在，总觉得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只有江老师是安定的。可她差点忘了，江老师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有自己的人生，不会一直停在原处。
江桥看着陆唯真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胳膊：「有结果了是好事呀，怎么还哭呢？」
陆唯真刚想掩饰，才张嘴落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江桥抽了纸巾给她：「刚想夸你长大了，又哭得跟小孩子一样了。」
陆唯真抓着纸巾使劲擦眼泪，想快点憋回去，可她现在好像又被养娇气了，眼泪越擦流得越急。「我也不想哭，可是想到你要走，我忍不住……」她抽噎着，忽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给老师，也顾不上擦眼泪，低头去包里又翻出个小东西。
「这是？」江桥看着她递过来的小锦囊。
「平安符，我去庙里给你求的。我听说你去的国家不是很安全。」陆唯真压着哭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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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桥半晌除了谢谢什么都说不出来，直到收好了平安符才嘆道：「你弄得我都想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一共就出去两年，寒暑假还会回国。」
「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陆唯真也觉得有点丢脸，天知道她泪腺怎么突然跟发了疯似的。好像回到了刚上大学跟爸妈分开的时候。看到江老师无奈的笑，她干脆靠在椅背上拿纸巾盖住脸。「江老师你别管我，我自己哭一会就好了。」
江桥由着她哭了一会后，慢悠悠地说：「我也不想管你，就是这个时间了，一会你师弟师妹们来找我看到了怎么办？」
他话音未落，陆唯真已经吓得一边抓下纸巾在脸上胡乱抹着，一边慌慌张张地找手机看时间。
江桥：「哎哎哎，别着急。我吓你的，我没告诉他们我来学校了，他们会直接过去。」
陆唯真虚脱似的坐回椅子上，狂拍心口。
江桥又说：「不过你也该去洗洗脸了，拿水敷敷眼睛，都有点肿了吧。」
陆唯真被他这么一吓唬，眼泪已经缩了回去。过了那个劲，也就不想哭了，于是想起来刚才哭哭啼啼的样子越发觉得丢脸，应了一声就火烧屁股似的往洗手间冲去。
江桥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怅然。这半年多时间他很少跟她联繫，今天一见才发现，她身上那股忧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性格也变活泼了许多。除了找到父母去世的真相之外，还是因为慕钊吧。
想到慕钊，江桥脑海中难免闪过一张和他相似的面庞……
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望向窗外，无声地嘆了口气。
……
陆唯真洗完脸又照了半天镜子，确认看不出眼睛肿才赶紧回办公室找江老师一起去吃饭。
到了饭店，大家聊起来，陆唯真发现师弟师妹们跟她一样，不理解江老师为什么要去非洲。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老师情况，江桥也好耐心，一一给他们解释。至于大家最担心的安全问题，江桥反而最不担心：「是国家的援助项目，安全肯定有保障，我也不会到处乱跑。」说罢又给他们介绍起他要去的国家和城市。
他虽然还没去过，但不管是国家的发展状况还是风土人情都能娓娓道来。陆唯真忽然意识到，江老师为了出国应该准备了不短的时间。联想到不久前他大闹慕钊爷爷的寿宴，或许，江老师出国也是为了从过去走出来？
如果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人一生能有几个十二年？江老师被困在过去已经太久了。
陆唯真想着，师弟师妹们已经开始喝起来了。这次一起吃饭的师弟师妹都是受过江老师关照的。二十上下的大孩子，正值感情充沛，情绪外露的年龄，真诚最具感染力，陆唯真好不容易在办公室宣洩完的情绪又叫他们给带了起来，一不留神多喝了几杯。
等师弟师妹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只会趴桌上发呆了。江桥看她情况不对，过来问了两句，陆唯真一看到他，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就开始哭。边哭还边颠三倒四地说话。一会喊老师一会喊爸爸，「外面有坏人害你怎么办？我又回不去……呜呜呜，我不会说法语……报警都报不了……」
江桥听了一会就知道她这是意识模煳，把他和她父母混为一谈了。又心疼又无奈，想把胳膊抽出来偏偏她还抱得贼紧。师弟师妹们帮着江桥拔了两回没成功，江桥怕一会把她弄摔了，赶紧叫停：「好了好了，别动她了。我让她男朋友过来接人。」
「还有，那个小孟你给我回来！帐你们师姐喝醉前就已经结了。」江桥一边指挥场面一边给慕钊打电话。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江桥自报家门以后又把手机凑到陆唯真旁边给慕钊听到了一会：「听到了吗？唯真喝多了，你赶紧来接人。」
师弟师妹们疯狂交换眼色中：江老师跟师姐关系果然好，连她男朋友都认识！
江桥打完电话大概过了十分钟，慕钊就出现了。慕钊一来，陆唯真泪眼迷濛地辨认了一秒，就听话地放开了江桥，去慕钊怀里继续抽噎了。
「想不到师姐喝醉了这么能哭。」师弟师妹们嘆为观止，陆唯真从前在他们心里可是很成熟稳重的，这顿饭以后，印象要刷新了。
慕钊抱着喝醉了的陆唯真，在都是陌生人的饭局上居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江桥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反正也到了散场的时候，他就叫学生们先回学校了。
打发走了其余学生，回头发现陆唯真已经在慕钊怀里睡着了，旁边还放着碗刚要来的蜂蜜水。
「给她喝了吗？」江桥问。
慕钊摇摇头：「尝了一口就睡了。」
江桥：「那你们也快回去吧。有什么话下次再聊，今天不是时候。」
慕钊沉默了一秒：「好，回见。」说着抱起陆唯真就往外边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桥追了出来，塞了点东西到他怀里。「拿着。」
慕钊一看，是呕吐袋。
「以防万一而已。一会慢点开，别叫她吐了。」
「我会的。」
作者有话说：
嗷呜~~~~?
108、完
◎下本见◎
临近傍晚，桥上江风很大，吹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慕钊转过身，背对着风靠在桥栏杆上，和旁边的江桥隔了一臂远的距离。慕钊心情复杂地看着江桥，在他缺席的六年里，是江桥陪在陆唯真身边，如兄如父，亦师亦友。他嫉妒，也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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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页
「没想到你还真的来找我了。有什么事，说吧。」江桥说。
慕钊斟酌着开口：「我一直想跟你道谢，但没有机会。唯真跟我说了，当年是你救了她。而且我看得出来，这几年多亏了你帮着她，她才能好好的……」
他没说完，江桥就笑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场面话就不用说了。道谢也轮不上你。你叫我出来总不是要说这些吧，大家都是男人，讲话直接点。」
慕钊被他怼得有点尴尬：「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没回来，或者唯真没有车祸失忆主动联繫我，你们……」
「为什么这么问？」江桥眼里带着警惕。「你不信任她？」
慕钊断然否决：「当然不是！」
「那就好。不要对没有发生的事做任何假设。」江桥语气平淡，甚至隐隐有牴触的意思。
慕钊察觉到了，解释道：「江老师，你也说了，大家都是男人。有的事唯真或许没注意，可我看出来了。另外，我很信任唯真，对你也没有敌意。我只是纯粹好奇。为什么？」
为什么在他离开的六年里，江桥和陆唯真明明互相有好感，却始终停留在师生、朋友的层面上了。
慕钊问得够含蓄，可江桥听懂了。他沉吟片刻，却没有否认，只说：「你很奇怪。打听这些干什么？」江桥说着，转身迎向江风与落日，眯起眼睛陷入了沉默。
「总不是因为我小姑姑吧。」慕钊追问，「小姑姑最善解人意，她如果在天有灵，会希望你幸福的。」
这话终于触动了江桥，他侧头，对慕钊淡然一笑，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你知道唯真跟你小姑姑是一天生日吗？」江桥问。
这么巧！慕钊诧异之后忽然意识到，记忆中小姑姑没在家过过生日，家里人似乎也从未提起过她的生日，他当然不会知道。
江桥望着江面：「唯真总说是我救了她，其实她也救了我。」
自从在桥上救下陆唯真以后，或许是心理上得到了补偿，他便很少做关于慕雪跳河自杀的噩梦了。后来慕雪生日那天晚上，他下班后买了两个蛋糕拐去食堂准备买点早餐就回家，却意外撞见了一个人过生日的陆唯真。这样的巧合，让他不由对陆唯真多了许多关照。看着陆唯真从消沉痛苦中逐渐走出来，也成了他幸福感的来源。
「她心思都摆脸上，太好猜了。」所以陆唯真对他生出情愫时，他很快就发觉了。也是那时候江桥才突然发现，他对陆唯真的感情似乎也悄悄超越了师生。「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示好，很难不心动。」
慕钊微微挑眉，江桥突然这么坦率，他反而有点不自在了。但还是理智地保持了沉默，没有打断江桥的话。
「可我是她的老师，我们的身份完全不对等。她当时对我的好感中有多少是崇拜和依赖呢？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很容易倾慕年长的异性。这种感情和爱是不同的。她不懂，但是我懂。如果我无视我们之间年龄、阅歷和心智成熟度的差距，自私地享受她的青春，我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慕钊：「可是她总会毕业，不会一直是学生。」
江桥淡然反驳：「但年龄的差距永远存在。它会一直提醒我，我曾经卑劣过。何况，这个社会对女孩子总是比较严苛。如果传出去她跟老师有暧昧，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他温柔的声音被江风吹出了沧桑感，慕钊沉默良久，问：「不会后悔吗？」
江桥看向他，目光坦然：「人活一世，可以后悔的事多得去了，就看自己怎么想。我只求一个问心无愧。而且你们现在不挺好的吗？成全本身就是一种幸福。我不后悔。」
「……谢谢。」
「不客气。」江桥说，「还好你和你爸妈不像，比较像阿雪。搞得我跟你讲了这么多话。今天这些话，听完就行了，别跟小陆说。」
慕钊：「知道。」
「对了，我告诉她的出发日期是假的，我的机票是前两天的。到那天如果我来不及通知，你转告一下她。」
「好。」
「该说的都说了，没别的事我就走了？」江桥说。
慕钊点了一下头，眼见江桥转身，他突然又叫住了他：「江老师！」
「嗯？」
「你朋友圈的背景图，换了吧。」慕钊说，「我可能没有资格，但还是想帮小姑姑说一声，往前走，往前看。」
江桥沖他笑了笑，挥挥手，走了。
———
江桥离开的那天，慕钊独自翘班去了机场。赶到时江桥已经排队等待安检了。
慕钊没有走近，隔了点距离看着。可江桥仿佛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很快就定位到了他，还友好地朝他挥了挥手。
「谁啊？」江桥的同事也看到了慕钊。
江桥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朋友家的孩子，替她来送我。」
……
慕钊目送江桥通过安检，又在机场站了好一会才离开。
第二天晚上，陆唯真再三确认时间，然后就准备跟领导请假。那天被慕钊从饯别宴背回来，醒了酒之后，她就收到了师弟师妹们从不同角度拍的她醉酒后抱着老师胳膊不放的照片。窘得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更别说去找江老师了。
只不过喝醉了以后再尴尬，江老师出国她还是得送。
慕钊伸出两指轻松夹走了她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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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慕钊把她打了一半的请假条给删了。
「为什么？」陆唯真莫名其妙。
删完，慕钊才把手机还回去：「你老师昨天就走了，现在应该安顿下来了吧。」
「哈？」
「我去送过他了。昨天。」慕钊找出昨天拍的江桥的背影，递给陆唯真看。
陆唯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手机里的照片：「江老师故意骗我？」
慕钊摊手，戏嚯道：「上回散伙饭你把老师吓到了吧。江老师肯定怕你到了机场又要哭。」
陆唯真：「……」生气，但无法反驳。想了想还是不忿，「不告诉我就算了，老师为什么会告诉你啊？你去干什么？」
慕钊把她一把抱了过来：「夫妻一体，我去不就等于你去了？」
陆唯真一把推开他：「谁跟你夫妻了？还没证的啊！」
慕钊：「那什么时候领？」
怎么把自己绕进去了？陆唯真含煳道：「再……等几年吧。现在谁二十几就结婚？我会被嘲笑的。」
慕钊笑着把人搂怀里低头亲了亲：「谁敢嘲笑你，放我去打它呀。」
「那不行，我捨不得。」陆唯真也黏煳回去，把结婚这个话题给模煳过去了。
她惦记着自己背着的债务，想着在还清了再结婚也不迟。可这话不能让慕钊知道，不然她怀疑慕钊得卯足了劲帮她还债。
然而没多久，他们就接到了魏知秋的婚礼邀请。结婚对象就是帮她修復过手机数据的汪杨大海。
慕钊看完婚礼请柬，忽然冒出一句：「他俩也才二十多岁。」
陆唯真嵴背一紧，当做没听见，低头狂刷手机想敷衍过去。
慕钊展臂把她勾了过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跟我分这么清楚，就不怕我难受吗？」
他声音委屈得要死，把陆唯真都给听怔了，还没回神，又听他说接着：「我们已经耽误六年，经歷了这么多才能平平安安在一起。你还纠结这些有的没的，自己给自己背个大包袱，有什么意义？何况我又不是没能力为你兜底。」
「我……」陆唯真觉得他说得没错，但还是不想拖累他。正想寻找话题把这事给敷衍过去，就刷到了江老师的朋友圈。
「哎？！江老师换背景了。」陆唯真惊讶。
背景从慕雪所绘的那副江天暮雪图换成了阳光明媚的非洲风景照。
慕钊看了一眼，马上就把话题拐了回来：「是吧！江老师这么犟的人都想通了，你还不赶紧跟老师学学！」
陆唯真使出拖延大法：「那么大的事，我总要考虑考虑吧。」
「好，给你两分钟时间考虑。」慕钊说着，低头吻了下去。
哪有这样的！陆唯真想要反对，但慢了一步，声音被慕钊尽数吞了去。就在她觉得被吻到脑缺氧的时候，慕钊才终于松开了她，在她耳边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时间到。有异议吗？没异议就通过了。」趁着她还没缓过来，慕钊一锤定音。
「你耍赖！」陆唯真喘着气捶他。
「是啊。你能拿我怎么办？」慕钊耍起了无赖，接住她的拳头把人放倒在沙发上，等弄得她泪眼迷濛的时候，才咬着她嘴唇低声诱哄，「拿个国家承认的证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修理我，好不好？」
陆唯真哭着答应了，只不过床上的承诺，下了床她就翻脸不认。
路漫漫其修远兮，同志仍需努力啊。
——end——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了。这文本来是我寄予厚望的，可是刚开坑没多久就阳了，四个月以后还二阳了。虽然阳康，但后遗症影响我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打击了写文的热情。不得已就变成了断断续续更新了。很感激一直追文特别是一直留言的小天使。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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