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 白鸟》 第1页 [bl同人] 《(同人)白鸟》作者:左祁【完结】 文案: 白鸟,是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之中的咒灵。 和绝大部分咒灵不一样的是,他厌恶暴行带来的痛苦,厌恶施暴者的不以为意,也厌恶诞生于此的自己。 白鸟最想做的,就是把策划了涉谷事变和死灭洄游的傢伙找出来解决掉,如果不是这个傢伙毁灭了东京,他也不会诞生。 现在他有了试试的机会。 tips: 1.主角名字及灵感来源为ilem老师的原创歌曲《白鸟过河滩》,建议搭配本文一起食用2.感情线看手感,但cp一定出自高专dk二人组 3.解决罪魁祸首从我做起,更多食用须知请看第一章 作话 4.角色属于jjxx,ooc属于我,魔改都是我的锅5.本文充满了作者对烂橘子和脑花的黑泥,请谨慎食用 内容标籤:强强 少年漫咒回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鸟 ┃ 配角:咒回众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咒术界不可回收垃圾处理中 立意:事物的发展是螺旋上升的 第1章 诞生 在阳光穿过空气中漂浮的灰尘缓慢来到东京的废墟上空时,一个至少看起来是人类的生物,在已经几乎要沦为死城的日本首都睁开了眼。 外表像是个人类青年的存在有着枯败灰白的短髮和毫无血色的惨白皮肤,右边耳朵上带着一个绿色晶体样的耳坠,身上穿着一袭白色的有点类似神官的带披肩长袍,披肩领子上绣着橄榄枝的纹样。 他光脚漂浮在距离地面十几公分的高度,瘦削的赤足和袖中露出的缠着绷带的细瘦手腕衬得他似乎摇摇欲坠。 一眼看过去,青年全身上下能给人感受到生命力的部分,就只有翠绿的右眼和斜斜压在他发间,挡住了另一只眼睛的橄榄枝花环。 「白…鸟,我是白鸟。」他抬起瘦骨伶仃的手轻触自己头上的橄榄枝,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惊起地上厚厚的尘埃又晕染成不规则的花。 如果可以的话,白鸟并不想诞生。 作为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白鸟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拥有了意识,但他只是把自己的咒胎藏起来,不去看,不去听,也不去想。 可能白鸟确实是个怪胎,虽然身为咒灵,却记住了人类面对无力反抗的暴行时的痛苦感觉,不愿做出伤害无辜人类的事情。 他记得人们厮杀时血液流淌在地上被阳光暴晒后的难闻味道,记得被贵族踩入尘埃里的游女卑微的笑容,记得战争时期带着报效国家的愿望前去军队慰安的少女只剩下空洞的眼神,记得踏入极道组织就无法离开的年轻人最终被搅碎在争斗中的样子。 白鸟讨厌这些,一如他讨厌自己。 也可能因为人类面对暴行时除了恐惧,还会对施暴者不可避免地产生怨恨的原因,白鸟也会怨恨,他所怨恨的是直接催发了他的诞生的那个傢伙,那个毁灭了东京二十三个地区,人类在死亡前的怨恨浓郁到令白鸟无处躲藏的傢伙。 原本白鸟可能还能在咒胎中自欺欺人一段很长的时间,就像他有意识以来一直做的那样。 一个地方人们对暴行的负面情感如果含量过多,白鸟就移动咒胎去找一个幸福度高一点的地方,沐浴在他所喜欢的人类的幸福感中沉睡。 但现在一切的平衡都被打破,新生的特级咒灵站在荒芜的废墟之上,身边只有一片寂静。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白鸟很茫然,如想果让人类停止恐惧与对造成了这一切的施暴者的怨恨,那除非是将一切都恢復所有事情都未发生的原样。 可时间是公平又无情的线性存在,想要抹去灾难的发生,就算白鸟身上积累的咒力在特级之中也是顶层,他却仍然无能为力。 那就去杀死导致了一切发生的傢伙吧,至少人类在面对暴行的时候,成功的反抗会消弭一些曾经的痛苦,不是吗? 这样想着,白鸟犹豫着迈出的步伐又停在了原地。 因为他甚至连罪魁祸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好在曾经的那些还是咒胎的时光里,白鸟仍然获得了一些信息,比如人类会去图书馆获取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知识。 曾经还是咒胎的白鸟比较喜欢躲起来睡觉的地方之一,就是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那里的人大多都是一副向上的劲头,不会有太多的恐惧与怨恨来干扰特级咒胎的睡眠水平。 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这么想着,白鸟起身走向曾经国立国会图书馆的方向。 ------------------------------------- 站在图书馆的废墟上,白鸟露出了不出意外的苦笑。 「虽然整个东京都变成废墟了,但这个程度果然还是令人震惊。」 建筑物的碎块间散乱分布着变形的书籍,还有许多文件资料依稀可见,即使在失去了人类的痕迹之后,也在诉说着过去的文明。 取下发间的橄榄枝花环,白鸟将它抱在胸前,花环抽条成了青翠的枝叶,渐渐笼罩了整个图书馆的范围,枝条们小心搬开砖石,将书籍和资料拎出来抖抖灰尘,递到白鸟面前。 人类青年形象的咒灵那只原本被花环所遮挡的眼睛睁开,眼眶里空荡荡的,并没有眼球,只有一片黑色的像是漩涡一样的东西。 第2页 「记录开始。」 橄榄枝条快速地将书籍翻过了一遍,黑色的漩涡开始旋转。 承受暴行的时候,人类一般会干什么呢? 会对暴行产生恐惧,会怨恨施暴者,有些人会逃避,有些人会反抗。 白鸟原本的心态是逃避,只要找一个更加平静的地方,对痛苦的东西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就好了,反正它也没有诞生,谁又能对一个咒胎有什么高要求呢? 那些发生在人类身上的事情,他看到了也听到了,但也到此为止。 即使是相同物种的人类也无法对彼此的痛苦感同身受,何况他只是一只咒灵。 但是被灌注了太多负面能量不得不诞生之后,白鸟的怨恨超过了一个界限,他开始想反抗了。 而反抗的第一步就是记住发生了什么,这也是他那只常年藏在橄榄枝花环后的眼睛的作用——【记载】。 记录完国立国会图书馆中和咒术相关的古籍、法条、政策和国会议事录,白鸟又开始录入自己感兴趣的书籍,等到恍然回过神来才发觉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不知道到底用了多久,下次还是要注意一点,虽然说还在咒胎里的时候自己总是一觉就睡过去几个月半年的,但是既然现在有事要做。就不能再对时间没有一点概念了。 这样想着,白鸟站起身,在心底咀嚼着那个在咒术总监部上交的资料里被认定是罪魁祸首的男人的名字。 「最恶的诅咒师,盘星教教主夏油杰,就是他放出自己契约的咒灵毁灭了东京吗?」 「那么下一个地方,就去咒术总监部吧。」 根据在图书馆的资料当中获得的地址,白鸟来到了同样化为废墟的咒术总监部。 从残骸里翻找到了很多任务和会议记录,白鸟对照着自己还是咒胎时隐隐约约听到关于咒术界天花板的一些消息,疑惑在心底堆积得越来越高。 「五条悟目前失踪,但是为什么要认为他叛逃?」 以六眼的战斗力,毁灭东京甚至不需要诅咒师夏油杰的咒灵,白鸟本能地感觉不对。 如果五条悟是夏油杰的同谋,那么以咒术总监部记录里对方的战斗力,目前的死伤不会只有这些,但倘若他不是诅咒师的同谋,拥有能够解决一切糟糕事态战力的六眼此刻又在哪里? 「等等,而且夏油杰应该被五条悟在一年前的百鬼夜行杀死了才对…为什么说毁灭东京,还有现在的死灭洄游是他主导的?」 白鸟皱起眉头,为自相矛盾的任务记录感到头痛,突然从漫长的回忆里扒拉出来一点可疑的东西。 「说起来,涉谷事变的时候果然也有那个腐败的气息…似乎以前出现过很多次,但是以前我都避开了,这种气息会有什么意义吗?」 「不过五条悟不愧是最强啊,被所有人期待着呢。」 白鸟想起自己听到过的那些零碎的话语。 「如果五条老师/五条前辈/五条悟在的话就好了,」有很多声音都这样说过。 「被这样寄予厚望,算不算是一种诅咒呢?」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咒灵来说还是太过深奥了,白鸟很快就放弃继续思考,转而开始研究自己下一步应该干什么。 既然自己想要杀掉的是诅咒师,那咒术师应当和自己目标相同,但是根据总监部关于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的相关资料来看,他们拥有相对来说可控的咒灵作为同伴都被列为死刑对象,更不要说没有共生关系的自己了。 估计自己如果直接找上门去就会被直接祓除吧,嘆了口气,白鸟躺在纸堆里缩成一团。 「等等,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都是五条悟的学生?并且由他担保?」 勐地坐起来,白鸟在刚刚被自己拿来垫着的资料里翻找着,「以他的实力,应该有自信祓除我,如果立下束缚,应该能够在停止死灭洄游,和杀掉那个诅咒师上面达成一致的。」 而自己也有如果谈崩了至少能逃跑的自信。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特级,比他的学生更适合当打手吧?」 「但是五条悟现在在哪里…?」 虽然有个可以尝试的方向,但是对于刚诞生了不是很久,信息来源全部是查阅资料的咒灵来说,无论是找五条悟还是找夏油杰,找人这种事还是有点超纲了。 调动眼中存储的地图,白鸟希望至少能找到一个五条悟的学生。 「也不知道东京咒术高专现在是否还在运转,在郊区的话也许能倖免于难?」 正在白鸟确认方向的时候,一个穿着五条袈裟的身影骑着咒灵从天而降,落在新生的特级咒灵身边。 「是新出现的特级啊,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特级诅咒师,夏油杰?」 没想到自己想要杀死的罪魁祸首会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自己身边,白鸟瞳孔放大,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拽下了右耳的耳坠。 「嗯,算是哦,」男人眯眯眼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呢?」 「我是白鸟。」抿了抿嘴唇,白鸟直接捏碎了耳坠的晶体。 「领域展开,【止战】。」 第2章 天元 头上的橄榄枝和破碎的晶体一起化作绿色的领域扩张开来,额头上有一道缝合痕迹的夏油杰刚想召唤咒灵反击,却骇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试图用意念召唤咒灵才意识到,就连咒力都如同一潭死水般无法调动。 第3页 「我的领域顾名思义,在这里禁止战斗,」白鸟之前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能用领域展开,但是实际上没试过,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于是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绿色的光逐渐凝聚。 「速战速决,虽然不知道这能不能杀了你,但是我想试试。」 「夏油杰」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绿色的光芒凝聚出一个长筒状的东西,被白鸟扛到了背上。 「单发,大口径,有瞄准镜,是狙。」 白鸟点点头确认,瞄准被领域强行固定在原地的诅咒师发射。 如果这时候「夏油杰」能说话,他一定想吐槽究竟什么是人教的,让咒灵把rpg当成狙击枪。 就在白鸟的咒力即将击中诅咒师时,领域外突然飞入一个不起眼的光点,迅速扩大将领域主人包裹住而后消失不见。 在战斗的过程里却突然受到极大惊吓,白鸟下意识向后一跳,脱离了光芒笼罩的范畴,却发现四周情况不对。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脑门上带着一道缝合痕迹的夏油杰,而是一个头部像是带着奇怪帽子或是面具的,气息接近咒灵的存在,以及另一位拥有仿佛看透又或者说埋葬了不知道多少秘密的红色眼眸,长长的黑髮披散在身后,身穿华丽和服,手里的拿着一桿菸斗的高挑女性。 「欸?什么情况?」 虽然将整个国立国会图书馆的藏书以及总监部的资料都记录了下来,但与白鸟目前充足的理论知识相对应的,是他战斗经验的匮乏。 所以在变故出现,面前多了两个不认识的存在时,白鸟的第一反应只是谨慎地做出防御。 「初次见面,特级咒灵白鸟,」先开口说话的是比绿眼的特级咒灵更加不像人类的存在,并且一张嘴就说出了令白鸟目瞪口呆的自我介绍。 「我是天元,是维持整个日本大型结界的…曾经是人,我知道你很现在很迷惑,有很多问题,我会一一为你解释。」 「请听完这一切再做决定。」 白鸟知道天元,之前在国立国会图书馆和总监部查找到的很多资料都与这个名字有关,是咒术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这里是什么地方…?」新生不久的特级咒灵有些迟疑。 「这里是时间与世界的狭间,」开口的人是一旁美丽的女性,她吸了一口菸斗,慢悠悠吐出烟雾,模煳了那双让人无法忽视的眼睛。 相较眸色则显得有些浅淡的唇向上挑起,女性身后形似蝶翼的和服腰带轻轻颤动,「你可以叫我壹原侑子,是一间可以实现愿望的商店的店主。」 「之所以把你带来这里,是因为有事情想要你去做。」 天元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疲惫。 「什么事情?为什么是我?我是个咒灵啊,咒术界不应当是以祓除咒灵为己任吗?」白鸟听到天元要委託自己做事,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有什么事情能比天元找咒灵办事更离谱的呢。 「事情就是,侑子小姐会送你回到二十年前,希望你能杀死羂索,至少阻止死灭洄游,选择你是因为在这个目标上我们是一致的,而且在过去的时间线上你还没有诞生,羂索不会意识到有你的存在,他很喜欢做一个幕后黑手,而你可以藏在比他更隐蔽的地方。」 天元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至于身份是咒灵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我现在也接近于咒灵了。」 「唔,」解决了上一个问题,白鸟又发现新的问题,并且觉得荒谬感更重了,「羂索是谁?而且为什么你说你是咒灵,你不是个人类吗?」 「羂索就是和你对战的那个傢伙,他的术式可以占据他人的身体,夏油杰就是他占据过的身体之一。」 天元与壹原侑子对视一眼,说话时语气带上了老人回忆从前的味道,短促地笑了一下,「也算是,我的老熟人了吧。」 「所以说其实这个叫羂索的傢伙发动了死灭洄游?」想起了自己曾经感知到的腐败气息,白鸟若有所思。 「对,就是羂索策划并发动了涉谷事变和死灭洄游,」天元表示白鸟的理解是正确的。 「至于我,我的术式是【不死】,但□□的承受时间是有限度的,每五百年,我需要同化星浆体来刷新术式时间。而在十年前,星浆体死了,所以我的同化失败了,进化为了类似咒灵的存在。」 「进化,」白鸟琢磨着天元的用词,感到了一丝微妙,「为什么我觉得,你似乎并不在意同化失败,甚至有些乐见其成?」 天元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哼笑了一声继续说到,「所谓同化,不过是一些胆小又贪恋权势的傢伙想出来的让我维持人类状态的办法罢了,华国有句古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大概就是在害怕这个吧。」 「而且比起只要有咒力就能復原的咒灵天元,一个连薨星宫都无法离开的衰弱老人,才是他们想要的工具,至于这个工具自己是怎么想的,谁会在意呢?」 「但是为什么要把我送到二十年前?直接杀了羂索不行吗?」听到咒术界内幕大瓜的新生咒灵已经开始迷煳了。 天元停顿了一下,然后解释到。 「死灭洄游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所以光杀了羂索还不行,必须要在死灭洄游开始前杀了他,那个傢伙策划了千年,而把一个个体送回二十年前已经是我能付出代价的极限。」 第4页 「为什么不选五条悟?他不是最强吗?」暗暗记下了天元话里的「代价」,白鸟继续问道。 「他被封印了,而封印住他的咒具,现在还在羂索手里,而且那是很特别的特级咒具,名为[狱门疆],只有特定的东西才能打开它。」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白鸟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你要怎么证明自己是天元?」 其实这个疑惑是合理的,因为从咒胎成熟没几天的白鸟并没有见过天元本人。 天元没有正面回答白鸟的问题,大概也是觉得这种「我证明我自己」的情况有些棘手。 「我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记,你可以去二十年前的薨星宫找『我』,高专的结界不会报警。」 「那么,疑惑已经解决了吗?」不等白鸟问出更多问题,静立在一旁的壹原侑子再度吸了一口菸斗,向着白鸟所在的方向吐出烟雾。 「你该出发了。」 「我…」想说我还有很多问题,可被烟雾笼罩的白鸟只是一晃神,就发现自己身边的景色再度发生了改变。 不再是举目远眺也无法望进的废墟,也不再是奇异的,出现在特级咒灵面前的,是他从未见过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和人声鼎沸车水马。 伸出手去触碰建筑,触感是真实存在的,试着去拉住一旁走过的人,那人趔趄了一下环视四周表情骤变,嘴里小声骂骂咧咧这真是见鬼,但包括这个人在内,附近所有人都对白鸟视若无物。 有些不知所措的白鸟站在原地,试图从自己的认知里找到一个符合现在情况的解释却失败了。 在记忆当中,对自称天元的存在和那位美丽女性最后的印象,就是女性带笑的声音。 她说,「那么另外一半的代价,我就收下了。」 「我这是,被强买强卖了吗?」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白鸟张着嘴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表示瞠目结舌。 「喵——」 一只三花猫路过,可能是感知到有个非自然的存在停留在一个地方很久,有些好奇地在白鸟附近打转。 「啊,是猫。」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的快要石化的白鸟回过神来,伸手试图rua猫。 猫猫感觉到被摸,猫猫看不到谁在摸它,猫猫害怕,猫猫开熘。 「跑掉了…」有些失望,白鸟起身观察四周。 「找个地方整理一下思路吧,感觉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东西脑袋有点乱啊。」 好在现在的时间是某个繁忙工作日的上午,人类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没什么人会特别在意街角小公园里的儿童鞦韆,是不是在空无一人的情况下,自顾自晃了起来。 白鸟坐在儿童鞦韆上,两条长腿可怜巴巴地在地上拖拉着,整只咒灵无精打采地嘀嘀咕咕。 「让我想想,首先,不管出于我自己的想法还是天元那个傢伙的愿望,杀死那个开启死灭洄游的傢伙都是要做的。」 「其次,那个存在应该的确是天元,这种只要我去东京咒术高专对质就会被识破的谎言他应该不会说。」 「关于祂的话,目前已知的是似乎和名为壹原侑子的存在做了交易,把我送来二十年前,还有天元本人其实对同化没什么好感?」 抬手拢了拢自己头上戴着的橄榄枝,白鸟站起身来,决定放过可怜的儿童鞦韆。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东京咒术高专找天元确认一下吧。」 第3章 薨星宫 东京郊区,在这个偏僻到能够直接拦下99%探险者的深山里,藏在茂密的丛林当中的,就是日本唯二的两所培养咒术师的官方机构之一——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也是以一己之力维繫笼罩日本上空大型结界的,名为天元的咒术师所在的地方——或许对祂自己而言,祂更愿称之为囚禁。 「这还真是够偏的,」赤足的瘦削青年走在山间的崎岖小道上,忍不住拿自己之前看到的大都市与这里进行对比。 「不管怎么说,高专的咒术师应该也是要出任务的吧?住在这种地方真的方便吗?」 白鸟曾经在总监部的资料里,看到过歷年的入学名单,知道咒术高专的招生数量简直可以说是少的可怜。 所以这也就并不意外,除非拥有强大到足以打破规则的能力,否则为什么咒术界是一个以血缘为尊的地方——只有血脉稳定的家族才能长时间产生咒术师,普通人的家庭里诞生咒术师的机率稀少到堪比中了彩票头奖。 不过话又说回来,很多出生于普通人家庭的咒术师也并没有在应当得到教育的时间被发掘,以日本追求从众的社会氛围,即使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之处,对于很多人而言的第一反应也不过是将之隐藏起来,以免成为出格者,被自己所在的群体抛弃。 于是咒术界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循环当中,家系咒术师的大量出现导致了上层权力的垄断,而上层的权利越是归拢于家系咒术师,对于那些没有传承的普通术师而言,至少在权利这方面向上的空间就越小。 不过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站在一棵高大树木横生出来的枝干上,穿着相当具有教职人员色彩风格白袍的白鸟垂下眼,看着不远处东京咒高校门外的招牌。 对于白鸟而言,虽然他同样承认咒术界的管理方式必然会带来许多暴行——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天然优势,但是这样的暴行,无论换在人类的哪个领域,都并不鲜见。 第5页 他是诞生于人类恶劣情感的诅咒,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 人类的事情就由人类自己解决,而自己还是去做一些诅咒擅长的事情比较好。 比如想办法杀了那个叫做羂索的傢伙。 与广阔的占地面积相比,稀少的学生以及各种教职工人员就使得东京咒高的看上去无比空旷。 倒是方便了白鸟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学校里。 「居然真的没有被结界阻拦,也没有任何不对的咒力波动。」 看着像是柔和的水波一样接纳了自己的结界,白鸟闭了闭眼睛,心底的最后一丝怀疑也迅速消散了——那个已经不是人类的傢伙,原来真的是天元啊。 随便找了一栋像是寺庙大殿一样的建筑推门进去,出现在白鸟眼前的并不是接受香火供奉的塑像,而是通往幽深地底,长长的,长长的楼梯。 「所以说,高专里的大部分建筑的门都是由天元所控制的,这句话并不是假的?」 一时想起自己在总监部找到的,某本没有署名的笔记本上,一些与其说是官方资料,倒更不如说是个人随笔与备忘录的东西上记载的这条情报,白鸟只是突发奇想想要验证一下。 现在看起来那个本子上的信息可信度高了不少。 绿眼的特级咒灵将戴在头上的橄榄枝花环取下抱在怀里,不紧不慢地向通往未知的地下走去。 与自己之前在奇特空间里见到的,虽然失却了人类的形象与身份,但却看起来波澜不惊,即使是面对东京已经被完全毁灭的消息,仍然在想办法解决问题的形象不同。 呆在薨星宫地下古老而腐朽的村落里的老人,身上积累的怨恨浓郁到比白鸟更像是个咒灵。 也比二十年后已经成为咒灵的她更像。 「原来天元是女性啊,」没有对对方目前的形象做出太多评价,白鸟只是平静地从面前甚至已经没有办法用自己的力量支撑起身体的老人身上,找到了一些依稀能辨认出的性别差异。 「你是谁?」 以一个端坐的姿态被放置在宽大的椅子上,天元眯起只能看见模煳色块的眼睛,从咒力的属性判断者来者何人,「这种味道,是咒灵?你的身上带着我的标记,可我并不认识你。」 「特级咒灵,白鸟。」 手中的花环延伸出两只新生的枝条,如同灵活的手臂一般扫去了另一把椅子上的浮尘,白鸟坐了下来。 「是你让我来到这里,」富有生机的翠绿色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羸弱的老人,白鸟忍不住有些疑惑。 以这样的状态,天元真的能帮到自己吗? 「就在不久之前,原本应该诞生于20年后的我,被你弄到了这里。」 忍不住语气里带上了一些不爽的成分,白鸟补充到,「已经变成咒灵的你,和另一个叫作壹原侑子的女性,你们两个一起。」 「这样啊,」在听到老朋友名字的同时,天元就已经选择了相信,只不过事情可能与白鸟认为的不同,因为—— 「很可惜的是,这里并不是你认为的20年前,」老人咳嗽了一声,肺部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 「时间是无法被轻易愚弄的,哪怕是被称为次元魔女的侑子小姐也不行。」 在来到咒术高专之前,白鸟从街边的gg里得知了现在的时间,与自己诞生时相比的确是20年前,特级咒灵有些没能理解天元的意思。 「这里只是,时间与你所在的世界相差了20年的,另一个世界。」 大概说话都会为天元的身体带来沉重的负担,她尽量精简着自己的语言,却仍然是断断续续。 「另一个世界?」 白鸟喃喃着,无论是穿越世界还是穿越时间,都不是自己的能力所能达到的范畴,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天元能够如此笃定的得出答案? 像是看出了特级咒灵的茫然,老人又咳嗽了几声,勉强打起精神,「我会这样说,是因为在这个世界,早在我上一次同化星浆体以前,我的那位友人,侑子小姐就已经死去了。」 「诶?」没想过会收穫这样的回答,白鸟愣在原地,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些方向,现在却变得更加疑惑。 「可是你说希望我能在死灭回游之前杀死羂索。」 如果不是在一个世界,那么即使解决了那个咒术师,也不会改变自己诞生的事实,白鸟有些无法接受。 「今天真是个特别的日子,老朋友的名字再一次出现了。」 天元低下头,像是有些疲惫,又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既然是这样,那么看来另一个世界里,我的这位老熟人怕是做了些了不起的事情。」 「他毁灭了东京全部23个地区,开启了名为死灭洄游的大逃杀结界,而且我听你说,羂索封印了五条悟。」 复述了一遍羂索的战绩,白鸟忍不住又变得烦躁起来。 算了,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另一个世界,既然有那个傢伙的存在,就去把他解决掉好了,就算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恐怕也并不想诞生吧。 但如果是另一个世界,那么在这里,会同样存在着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与怨恨之中,名为白鸟的,现在应该还是特级咒胎的存在吗? 「这还真是了不起的大动作,」天元的语速越来越慢,衰弱而年迈的身体没有精力支撑太长时间的交流。 第6页 「我想,另一个世界的我送你来到这里,应该是为了改变世界线收束的结果。」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天元的话对于刚刚诞生不久的白鸟来说,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他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情—— 「所以说只要杀了羂索就可以了吧?既然你认识他,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我上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100多年前,他顶替了加茂家的加茂宪伦,制作出了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 天元勉强睁开眼睛,回忆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那也只是我猜测的…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加茂宪伦,可是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也只有他了。」 「所以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吗?」 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气,白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碰见,像之前那样对方直接送上门来的好事。 「我也不是白白活了这么多年,」天元突然剧烈地喘息着,干枯的手攥住了胸口的衣服,「我可以帮你寻找他的踪迹,但有一个条件。」 「明明让我去杀了他的也是你,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有条件?」 就算自己的目标也的确是杀死羂索,但先是被自己世界的天元强买强卖丢来这里,又要听面前的天元提条件,白鸟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 「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天元摸索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咒具递给白鸟,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再过十年,就又到了我与星浆体同化的时间,你也说过,你见过的另一个我是进化成功的。」 「我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也能帮助我得到进化。」 既然另一个天元只是依靠自己都成功了,那么应该也不会很麻烦吧? 相当乐观的想着,白鸟点了点头,接过天元手里的咒具,「好吧,你要怎么找那个傢伙?」 「你拿着它去盘星教,那里是由信奉我的普通人组成的宗教…他们会帮你。」 天元的声音戛然而止,白鸟紧张地看过去,却发现老人只是睡着了。 「人类的衰老真是可怕,」白鸟耸了耸肩,在去找普通人之前,他更想先去找一下那个,无论是记录还是他人的目光中,都被奉为最强的傢伙。 「比起没有咒力的普通人,还是五条悟感觉更靠谱一些吧。」 第4章 五条悟 出于御三家在咒术界的特殊地位,总监部对他们的记录数量相对来说比较可观,其中就包括了御三家的本家所在。 这也方便了白鸟找人。 考虑到五条家对于百年难出的六眼肯定有重重保护,而且御三家传承千年,祖宅的防护怕是比薨星宫还强,白鸟不打算直接上门去送。 取下头上的橄榄枝花环,这是和白鸟一同诞生的咒具,也是他的领域概念的具现化,注入咒力之后可以变化成他想要的东西。 「其实对于咒灵来说,身体似乎重要但是又没那么重要,」白鸟捧着花环,准备做一点实验。 「至少对于特级咒灵来说,只要『核心』的东西还在的话,获得足够咒力就还能恢復,比如说就剩个头的话问题不大。」 「那我可不可以把核心转移到其他地方呢,比如说,我想有一个灵活又隐蔽的探查模式。」白鸟手中的花环融化成一个光团,逐渐变成一只白色圆滚滚憨态可掬的鸽子。 鸽子睁开眼,与缺乏黑色素所以眼睛呈现血红的普通鸽子不同,这只鸽子的眼睛是与白鸟如出一辙的翠绿色。 它试着走了两步,因为不熟悉身体构造的原因,摔成白色的一团向前滚去,又惊慌失措地扑腾着翅膀,想要保持平衡。 兵荒马乱了一段时间,白鸟终于熟悉了鸽子的构造,试着飞了一圈没什么大问题,于是摘下耳坠用绳子栓在鸽子的脖子上,又把晶体样的坠子往鸽子的绒毛里藏了藏。 感受着鸽子脖子上的坠子沉甸甸的重量,白鸟有点郁闷,「没办法,想要穿过五条家的结界不被发现就得开着领域,将就一下吧。」 「希望一切顺利。」 ------------------------------------- 京都,五条本家。 庞大的宅院里,越靠近中心探查和防御的结界就越是周密,在最中间象徵着众星捧月和无可置疑的权力地位的院子里,僕人焦急却并不慌乱地进进出出,低声交换着长老的指示。 「悟大人又发热了,已经通知了长老们,大长老马上就到。」 「治疗的咒术师大人说这是因为六眼承载的信息对悟大人的大脑压力太大了,没有办法治疗。」 「大长老来了!」 僕从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匆匆赶来的老者欠身行礼,在老者经过身边后再度恢復手上的工作。 很快老者又从院里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凝重,但不復先前的急迫,于是擅长察言观色的僕人们明白,悟大人的身体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但也并不算很严重。 而这一切都被停留在院中枝头上的鸽子收入眼中。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六眼神子休息的房间,鸽子挥动翅膀从窗缝中把自己挤了进去。 看着眼前无意识逸散着庞大咒力却因为六眼给大脑带来的负担而发烧的小小少年,白鸟感觉自己的满腔干劲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可能是因为诞生之前听到的那些人类对最强者期待的话语,让白鸟下意识以为这位咒术界的天花板生来就立于天上。 第7页 他忘记了,人类的成长需要时间,而不是像特级咒灵一样从咒胎里孵化出来就可以了。 而现在的六眼神子,还只是一个会因为发烧难受而在被子里啪嗒啪嗒掉眼泪的孩子罢了。 因为鸽子的身体没办法想人类一样迈开腿走路,白鸟只能蹦蹦跳跳地从各个角度观察未来的人类最强,和自己缺乏生机的灰白色头髮不同,五条悟的头髮是雪白的,在窗缝中投射过来的阳光下,几乎像是某种非人的精灵。 白髮的精灵睁开了他的眼睛——那双像是装进了整片天空又或是装进了天空所对应的大海的蔚蓝双眸,精准地锁定了白鸟所在的位置,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白鸟却诡异地生不起警惕的心思。 大约是因为所有的生物都会被这双眼睛的美丽所俘获吧。 「咒灵?为什么会在这里?」躺了一会身体有所恢復的五条悟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有些迟疑地抓向歪头看他的鸽子。 在六眼的视野里,所有靠近这只鸽子周身的咒力都停止了流动,就像是沼泽一样看起来十分平静,却无法探知它的深浅。 鸽子蹦跳着避开五条悟的手,像是不满一样用翅膀把他的枕头拍打的啪啪作响,羽毛也因为生气的原因变得更加彭松,活像个圆滚滚的白色毛球。 「你好像很聪明,和其他的咒灵不一样。」五条悟侧过身来看着气鼓鼓的鸽子,想起自己上课的时候被作为教具的那些奇形怪状七扭八歪的咒灵,语气肯定,「你比他们漂亮。」 「我可以养你。」自小被关在大宅里背负着五条家对六眼理所当然的期待长大的五条悟,对于自己想养一个看起来很弱的咒灵家里会不会同意这件事一点都不担心,家族对于六眼的神子在大部分程度上都是予取予求。 但也因为他是神子,神子高坐神龛之上,没有父母,没有同伴,没有童年,只要用那双苍天之瞳凝视自己的信徒,满足信徒的愿望就好了。 五条家这样期待着。 而透过鸽子的眼睛看着五条悟的白鸟,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寂寞。 鸽子低下了头,示意小少年可以摸摸它。 于是白髮的小少年肉眼可见的快乐了起来,之前被泪珠洗过的眼睛蓝得更加透彻起来,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 他试探着用指尖去触碰鸽子,在碰到的一瞬间原本六眼洪流一般向大脑倾泻的信息流如同发动机断电一样戛然而止,让年幼的神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诶…?好安静啊。」 大脑似乎在瞬间被清空,从出生以来海量信息没日没夜地沖刷着大脑让五条悟时时刻刻都能听到自己的脑子像是机器高速运转的轰鸣声,而现在一切都停了下来,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声。 「是我的领域哦,叫作【止战】。」 五条悟看到指尖的鸽子突然变成一个橄榄枝花环,被一只绑着绷带细瘦的手拿起来。 手的主人是一个人形的傢伙,穿着死气沉沉的白色袍子,在一旁很自然地跪坐下来。五条悟记得长老说过的话,能开领域的咒灵一定是特级。 「我的领域,我本来以为它的能力应该是[禁止战斗],但是现在发现好像不完全是,准确的说应该是[停止],动作被停止,咒力的流动也被停止了。」 不请自来的特级咒灵解释着,是在进行术式公开吗? 「啊啊,对了,忘了说,我是白鸟,是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中的特级咒灵。」 白鸟轻拍了一下五条悟的肩,「我还是第一次试着在维持停止咒力流动的情况下开放动作许可呢,试试可以动了吗?」 五条悟这才恍然发觉自己恢復了行动能力,小孩谨慎地向后退了退,却又维持着大家族的体面,「你应该不是来杀我的吧?否则你刚才直接就动手了。你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不是来杀你的啊,我只是想来看看最强是什么样子,结果发现还是个小孩子嘛。」 白鸟有点困惑于为什么话题会跑到刺杀上,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老子会是最强的!现在不是很快就会是了!」确定了来者不抱恶意,被小瞧了的猫崽子被气得喵喵大叫,试图让咒灵收回刚刚的话。 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只是叙述事实怎么就把人惹生气了,白鸟笨拙地试图哄炸毛猫崽,「啊,以后你肯定会是最强的。」 「哼。」被发烧折磨了大半天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又被闯进来的特级咒灵关在了领域里,六眼和无下限都不运转了。 虽然大脑安静了心情有好一点,但是从小被捧到现在的五条悟,听到咒灵说自己不如传言里厉害还是感觉委屈,并且越想越委屈,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把小孩惹哭了的白鸟陷入了慌乱,手足无措地挪到五条悟旁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人类的幼崽都这么难搞吗? 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书里有说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吃甜食会好,白鸟赶紧把橄榄枝花环变回鸽子塞进小少爷怀里,又把两根手指伸进自己用来【记录】的眼眶里像是翻找着什么。 五条悟抱着乖乖不动的鸽子,偷偷抬头看咒灵在搞什么,在白鸟从眼眶里掏出想要的东西之后又迅速低头认真撸鸽子不理他。 「给你,吃糖心情就好了,不要哭了。」 白鸟从眼眶里掏出的是一颗透明玻璃纸包裹着的水果糖。 第8页 这是白鸟在国立国会图书馆收集资料的时候,从废墟里翻出来的一小包精心装饰过的糖果,可能是某人计划送给重要的人的礼物吧。 因为阳光照在玻璃纸上的样子太过美好,新生的特级咒灵想把它带走,试探着拿了几颗糖塞进眼眶里,没想到成功了。 第5章 束缚 拆开糖纸把糖含进嘴里,五条悟别别扭扭地开口,「怎么做到的啊,把糖藏在眼睛里。」 猫猫的心情阴晴不定,不过吃到喜欢的零食有了喜欢的玩具就很容易多云转晴。 「算是我的能力吧,不过只能比眼眶小的东西才能放进去。」 终于哄好了小少爷,白鸟想要熘之大吉了。 对着像只需要小心娇养的拥有一身昂贵顺滑皮毛的猫崽,特级咒灵说不出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与他结盟,从而杀死某个人的话。 果然还是去盘星教看看吧。 「你进到五条家来用的也是你的领域吗?」猫猫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没满足之前是不会停止喵喵叫的。 「对,用领域延展在鸽子表面,接触到结界的部分咒力会停止流动,结界就不会触发了。」 白鸟有些苦恼要怎么开口把鸽子要回来,如果直接开口的话小少爷肯定又会炸毛说送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来的吗。 「还真是方便呀。」五条猫猫的蓝眼睛滴熘熘打转,显然在想什么坏主意。 「好啦,我也看过六眼了,也回答你的问题了,把鸽子还给我吧,我要走了。」 对于思路简单的咒灵来说,寻找委婉的说辞实在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所以白鸟还是直接开口了。 「诶——不是送我了吗?居然还要要回去,白鸟你好过分啊。」 果然,五条悟抱着鸽子不撒手,拖长了声音撒娇。 「它不是真的鸽子,是我的咒具变的。」找盟友失败就算了,白鸟可不想连自己的咒具都搭进去。 「那你把我一起也带走吧!」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猫猫只是想逃家出去玩罢了。 「不行。」白鸟果断拒绝,一个特级咒灵偷走了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他是觉得自己活的太了才会这么做。 「那你今天不许走,陪我睡觉。」 猫猫的蓝色眼睛塞满了不开心,勉强退而求其次,「你的领域里好安静啊,感觉能睡个好觉。」 五条悟盯着白鸟的眼睛,满脸都写着你要再不答应我就要闹了。 ------------------------------------- 在开了一晚上领域之后,白鸟感觉自己要被榨干了。 连维持本体都觉得累,白鸟干脆只留下鸽子的形态在外面,把领域也只维持在身体表面,需要和五条悟接触才能把他也包裹起来。 「诶,你干嘛变成这样啊,」小少爷终于睡醒了,用两只手把鸽子举高高和鸽子对视,难得的好觉让嚣张的少爷气焰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为了让你睡个好觉,我可是开了一晚上的领域。」 鸽子口吐人言,场面有点惊悚,「你去问问哪个咒术师能开一晚上领域的,要不是我是咒灵,这会应该已经需要唿叫医生了。」 「知道了知道了,」五条猫猫嘀嘀咕咕,又理直气壮起来,「来看六眼掏点门票钱是应该的吧!有多少人想杀我却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鸽子扑腾了两下翅膀,小小的翠绿眼睛里装满大大的疑惑。 「为什么想杀你,就算你的出生打破了和咒灵之间的平衡,但这种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又不是杀了你就能解决的。」 「因为我註定会成为最强?」 有着碧蓝色眼眸的小小少年歪头,神情是不似人类的淡漠,就算讨论的内容是自己的生命也没什么波动,「因为我註定立于天上,他们也知道我註定立于天上,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暴行。」白鸟语气不虞,为了维护自己的权柄对一个孩子出手,这无疑是他所厌恶的暴行。 「你也不喜欢那些烂橘子吗?」五条悟笑容开朗,语气却充满恶意,「那些指手画脚的大人物,真讨厌啊。之前还来过家里想带走我呢,说什么六眼是全人类的六眼——」 「嗯,讨厌他们,我有一个朋友,」白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唿天元。 但是作为自己目前唯一有些交集的存在,说是朋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一直在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果然烂橘子就是招人讨厌呢,」五条悟有点在意这个咒灵口中的朋友,但是以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关系,暂时还不适合往下问。 「不过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哦。」 「如果你不伤害人类的话,我也不会拔除你,怎么样,要订下束缚吗?」 五条悟用指头把圆滚滚的鸽子戳倒,看着它扑腾的样子笑眯眯地问。 「…我有想要杀死的人,」犹豫了一下,白鸟还是决定不在五条悟面前隐瞒。 被那双苍天之瞳注视着,即使六眼暂停了运转,即使六眼还是个孩子,即使他还不是最强,白鸟仍然有一种五条悟能看穿一切的感觉。 「哇,我还以为你会想骗我,」五条悟有点被咒灵的坦诚惊到,干巴巴地说。 「束缚是不能骗人的吧?」白鸟反问,「如果要订立束缚的话,我可以保证我不会主动伤害人类,也不会杀你,这样可以吗?毕竟如果被咒术师找上门我还是得反击的啊。」 第9页 「…行吧。」五条悟思考了一下,勉勉强强答应了。 「不过这样的话,稍微有点不对等呢,」鸽子梳理着羽毛,像是在整理思绪,「再加一条吧,如果以后你遇到能沟通的特级咒灵,可以不要直接拔除吗?如果它们不愿意订立束缚再动手。」 白鸟知道自己不可能让未来咒术师的天花板放弃祓除咒灵,只是想如果能遇到和自己一样咒灵,那他们也许会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同伴。 。…至少作为同类,共同语言应该会多一些吧。 「嗯,如果它们不惹我的话,我会宽容一点的哦,可以打个十分之九死。」五条悟笑眯眯地伸出手,揉乱了鸽子刚刚梳理好的羽毛。 「啊你在干嘛!」白鸟气得羽毛都炸开来,飞起来去啄五条悟的脑门。 「你居然这时候开无下限?领域展开——」 经过少许时间的友(猫)好(鸟)交(大)流(战),白鸟和五条悟达(两)成(败)共(俱)识(伤),终于订下了束缚。 「下次来要给我带新的糖果——」撒娇耍赖要走了白鸟藏在眼眶里的全部糖果,五条悟站在廊下看鸽子逐渐飞远,挥着胳膊大声喊道。 听到五条悟的话,白鸟在半空中一下没控制好身体,失去平衡向下坠落了几米。 「真是服了这个小鬼。」特级咒灵的语气里却带着笑意。 完全忘记了自己诞生其实也没几天呢,白鸟。 离开五条家,白鸟本来的计划是告诉五条悟天元的事情以及东京毁灭和死灭洄游的事情,试着和他结盟,结果除了陪小孩睡了一觉之外也只是订立了束缚,毕竟其他的事情对于八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早了一点。 所以计划也必须要改变了。 实在是没什么头绪,在去盘星教之前,白鸟想去看看御三家的其他两家。 同为传承千年的咒术师家族,能与五条家齐名,那他们应该或多或少,有一些特别之处吧? 回忆着自己在总监部看过的资料,白鸟记得上面说加茂家是传统习俗遗留最深厚的家族,比如至今还会有纳侧室的情况,而禅院家则是嘴追求实力,家主本身就是家族里顶尖的强者。 不过这个地方…白色的鸽子扑闪着翅膀落在新干线的站牌上,它歪了歪小小的脑袋,记得这里应该是自己在记录当中看过的,与五条悟同为高专时期的同学,后来叛逃成为诅咒师的夏油杰从小生活的地方。 就是那个死了之后还被羂索占据了身体的倒霉蛋。 说起来他的术式好像是【咒灵操术】来着,相当稀有的术式呢,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咒灵的天敌? 就像人类对于食人癖的连环杀人犯会本能觉得更加恐怖那样,对于咒灵来说,夏油杰就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只是同样成长到特级的咒灵操使究竟是为什么会叛逃呢? 总监部的任务记录并没有相关的详细记载,毕竟这种像是日报周报月报一类令打工人身心俱疲的没什么意义的文字工作,或多或少都散发着一股敷衍的味道。 也自然不会有叛逃者的心路歷程,或者是大人物们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共识。 干脆先去看看那个咒灵操使好了。 这样想着,白鸟拍拍翅膀,向着国小的方向飞去。 总监部里有夏油杰的履歷,虽然没有精准到小时候家住在哪,但是从小到大读了什么学校都有记录,白鸟打算去小学蹲人。 鸽子飞到了记录上的学校,在校园里转了一圈以后找到了目标——一个留着半长头髮的小男生。 找了个树枝落下,白鸟昨天开了一整晚的领域,今早又是赶路又是找人,这会也有些疲惫了。 「先休息会吧,等他们放学再说,」鸽子把头埋进了翅膀里,进入了安详的梦乡。 第6章 夏油杰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小学生们没有强制的社团活动,大部分都是早早回家。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奇怪——哪怕根本没几个人能看到自己,白鸟仍然选择在校门外等夏油杰出来,可是等了两个小时都没看到人。 「他都不打算回家的吗?」 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白鸟向白天看到夏油杰的那间教室走去,「难道说是一个要做完作业才回家的孩子吗?这也太刻苦——」 看到了教室里的情形,白鸟明白了为什么夏油杰一直没出来。 空旷的教室里,半长发的小小少年跟一只三级诅咒大眼瞪小眼,看起来已经僵持了很久的样子,少年的身体微微发抖,却倔强着不愿转身就跑。 「补课——不参加——!」 诅咒的嘴里说着无意义的话语,奇形怪状的长相对于小孩子来说确实有点难以接受。 白鸟拉开教室门,这只三级诅咒感知到强者的气息试图逃跑,却一照面就被特级咒灵用橄榄枝捆了起来。 夏油杰看到诅咒被制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却又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光着脚的怪人散发着有些奇怪的气息,让他没办法放下心来。 「你是夏油杰吗?」白鸟悲天悯人的神父装扮还是挺能唬人的,此时他闭着那只用来记录的眼睛,看起来就更像是个病弱青年。 「我叫白鸟,有些事情想要找你,在校门口等了很久都没看到你出来,就只能上来看看了。」 「为什么要来找我?」夏油杰有些警惕,一只手拿着书包,做出随时准备夺门而逃的样子。 第10页 「你能看见这个吧?这可是特殊的才能。」 白鸟示意了一下那只三级诅咒,努力让自己的气息更加无害,「你就不想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吗?」 犹豫了片刻,虽然脑内对于危险的雷达一直叫嚣着让他离面前的人远一点,但是夏油杰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示意白鸟边走边说。 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给夏油杰简单介绍了一下咒灵的成因、咒术和咒术界——用自己从总监部资料里获得的照本宣科的知识。 在讲咒术的时候白鸟不知道怎么描述比较好,于是把捆着的诅咒递到夏油杰面前,「咒术都是天生的,除了那些家族传承的术式之外,其他的术式很难讲明白,你可以试试,你在看到这傢伙的时候想要怎么办?」 夏油杰盯着被捆成一团的诅咒,感觉身体里有一种想要吞噬的本能在叫嚣。 小小少年犹豫着伸出手抓住诅咒的一部分,直径超过一米五的诅咒逐渐扭曲缩小,变成了一颗大福大小的黑色丸子。 「我好像有点,想把它吃下去。」盯着手里的黑丸子,夏油杰斟酌着说。 「原来咒灵操术是这样的,」白鸟摸索着下巴嘟囔,「不过人类真的可以吃诅咒吗?感觉看起来就很难吃啊。」 见一旁的白鸟没有要阻拦自己的样子,夏油杰把咒灵玉塞进嘴里,瞬间脸色大变吐了出来,表情狰狞地开始干呕。 「果然很难吃啊,」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是真实的,白鸟看热闹不嫌事大,嘴角勾起小小的幸灾乐祸笑容,明知故问。 「夏油君,咒灵是什么味道的啊?」 瞪了一眼不靠谱的大人,夏油杰勉强制止住了反胃的欲望,「就像擦过呕吐物的抹布一样,好奇的话你可以抓一只自己尝尝。」 「啊,那还是不用了,听起来也太糟糕了。」 自己可没有吃这种傢伙的兴趣,白鸟连连摆手以示嫌弃,「你的能力看起来是要把咒灵吸收进体内,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似乎是被夏油杰刚刚的狰狞表现感染到,绿色眼睛的青年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这个东西不管怎么说都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我有什么办法!不是你说这是我的能力吗!」夏油杰无语,他真是信了这个人的鬼话,吃这种傢伙也算是才能吗? 一人一咒灵大眼瞪小眼,对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感到茫然起来。 说真的,白鸟没想到咒灵操使吸收咒灵的方式居然是吃下去。 这谁能想到啊,毕竟咒灵吸收来自人类的负面情绪的时候更多的是玩弄折磨人类,逼他们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也不是把人吃下去啊? 喜欢吃人的咒灵,在白鸟印象里也就只有总监部记载的两面宿傩一个,但是那傢伙好像生前就吃人来着? 不过凡事总有意外,在自然界的丛林法则中败者的后果不就是被胜者将血肉一口一口吞吃殆尽吗? 思路已经飘远的白鸟被夏油杰的动作唤回了注意,只见小小少年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掐着自己的嘴把咒灵塞了进去又死死捂住,翻着白眼像是快被噎死一样把咒灵玉咽了下去。 「难吃你还吃?」白鸟大为震惊,果然人类狠起来比咒灵离谱多了。 咒灵通常只被最简单的欲望驱动,很少出现说为了达到一个目的愿意委屈自己的,欲望之外甚至说得上好说话。 毕竟绝大部分的咒灵只会停留在自己诞生的地方,根本就没有除了满足自己欲望之外的其他神经。 像白鸟这种只想弄死导致自己诞生的始作俑者的简直堪称罕见至极。 「…呕…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呕。」 即使已经吞进了肚子,咒灵残留的噁心味道还是令夏油杰的味觉难以接受,脑海内那个让他吞下咒灵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能力的明悟。 「我想要能面对这种怪物的能力,我不想再被堵在什么地方只能被戏弄着逃跑,也不想告诉父母他们却说我说谎。」 小孩子的脸上出现了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厌恶与痛苦混合在一起的表情,抬手向街道旁小公园的沙坑一指,刚刚被吞下的咒灵出现沖向沙坑,扬起一片沙尘。 「我知道了,我的能力叫做【咒灵操术】,我能控制它们。」 这时的夏油杰才像个同龄孩子一样,沉稳的优等生形象被灿烂的、获得新玩具的笑容替代。 「呃,恭喜?」白鸟觉得现在这个场面真的奇怪极了。 特级咒灵见证了咒灵操使的诞生,并且送了咒灵操使一只咒灵吃。 是说给五条悟听,五条悟都要问白鸟脑子没问题吧的程度,不过还好,白鸟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 「对了,刚才忘了讲,」晃晃脑袋把奇怪的想法赶出去,白鸟发现自己有很重要的常识没有告诉夏油杰。 「咒灵和咒术师都是有等级划分的,刚刚被你吃掉的那只是三级哦,从四级到特级一共五级,不过按照咒术界的评级方法,同等级的咒术师一定能祓除同级咒灵。」 这是因为咒灵的等级划分是根据祓除的难度,像是刚刚被夏油杰吃下去的那只三级就是用咒具手枪也可以勉强搞定的程度,至于到了特级,就连用集束炸弹进行地毯式轰炸都不足以解决,而咒术师的评级则是根据他们所能祓除的咒灵等级而定。 第11页 「不过也有特殊情况,在特级这个范围里,基本上只要是会领域展开的话不管是咒灵还是咒术师都算特级,但是特级和特级之间的差距,可能比四级到特级还大。」 「现在咒术界还没有特级咒术师,不过已经有一个特级预定了,记录在案的特级咒灵大概有十几个吧,都是封印或者隔离的状态。」 耸了耸肩,白鸟的表情带着微妙的恶意,「嘛,这么说有点抽象,但是就像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之间还大是一个道理。」 「吃掉什么的也太噁心了,说是吸收也比吃掉好吧。」 小少年一听到「吃」就条件反射地皱紧了眉头,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眯得更小了。 尚且还是个小学生的夏油杰不是很能理解白鸟在说什么,只是本能的对眼前第一次接触到的和咒术界相关的傢伙感到好奇。 「那么白鸟先生是几级咒术师呢?能打过刚刚那只三级咒灵的话,至少是三级啊,不过似乎很轻松的样子,是二级吗?还是一级?」 「我吗?」白鸟恢復了温和的笑容,「我是特级哦。」 「只不过是特级咒灵。」 「诶,你不是说现在还没有特级…嗯?!咒灵?!」原本在研究自己操纵咒灵能做些什么的夏油杰勐地转头看向白鸟,语气充斥着茫然和震惊。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白鸟都只像是一个瘦弱的青年,和刚刚自己吞下去的傢伙没有任何共同点,甚至把两者放在一起比较仿佛都是一种冒犯。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白鸟耸了耸肩,语气里满是无辜,「从你们学校走出来到现在,完全没有人看见我,那些人类只是觉得你在自言自语哦。」 抬起头环顾四周,夏油杰感受到来自周围人对他关爱孩(zhi)子(zhang)一般的目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你要是和那些怪物一样,你为什么不杀我?你还把教室里那只咒灵给我!」 第7章 渴望力量 「我为什么要杀你?」 白鸟反问,语气里的疑惑一度让夏油杰以为有问题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我前面说过,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就像人要吃饭一样,咒灵也会本能地寻找更多负面情绪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但是人类的负面情绪太多了,不同的咒灵诞生于不同的负面情绪,所需要的食粮也是不一样的,我又不像那种没有意识的傢伙,连自己要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找到一个人就缠上去。」 「当然啦,只要是咒灵,对人类都不报什么好想法就是了。」 白鸟轻飘飘的话让夏油杰更加费解,他清楚地察觉到,白鸟对他是真的没有杀意。 「可是你明明帮了我…而且你还告诉我咒术的这些东西,让我找到了自己的术式。」 就像是老师一样,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小少年又把它吞了回去。 「我只是对咒灵操使有些好奇,」就像人类会想去动物园看狮子老虎那样,对于伤害不到自己的猎食者的好奇,白鸟实话实说。 「因为从某种角度讲,一直都是咒灵捕食人类,突然出现了一个捕食咒灵的人类,会好奇也是正常的吧。」 「所以为了看我怎么『捕食』咒灵,你就把同类亲手送给我吸收?」 夏油杰不理解,并且觉得咒灵属实不可理喻。 至少作为人类,他很难理解这种像是把同伴送给连环杀人魔的的做法。 「你要这样说也没错,不过我要纠正一点。」 白鸟双手摊开,一脸无辜,「我和被你吸收的那种傢伙之间的关系,大概就像是人类和倭黑猩猩,二者之间基因相似度明明有98.7%,但是没人会觉得倭黑猩猩和人类是一个东西吧?」 「而且你要怎么样去定义人类呢?」白鸟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容,说出的话对于还是个小学生的夏油杰有些难以理解。 「决定人类是人类的,究竟是生物学上的基因,还是构成了你这个人的记忆和情感呢?」 白鸟早就觉得人类很有意思了,人类总是这样,大部分都对同类报以好感,却又恐惧那些和人类近似的东西,畏惧着其他的东西拥有和自己近似的感情机制,却又在密切相处之后轻易地接受它们。 本能地觉得再听下去不太妙,夏油杰选择转移话题。 「…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你和之前的怪物不完全一样对吧。那你说咒灵对人类都抱有恶意,可是我没从你身上感觉到…?」 说出来有些诡异,那就是夏油杰在这个自称是特级咒灵的傢伙身上居然感受到了一种悲悯,就像是某些神职人员。 「哈哈,因为我想杀的人不是你嘛。」 庞大的、属于猎食者的气场一放即收,白鸟笑着说出了要杀人的话,「而且对于像我一样的特级来说,就是因为人类的某种负面情绪大到无以復加且不可能消散,几乎成为了本能,我才会诞生啊。」 「换句话说,我完全不用像那些依靠本能觅食的傢伙一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向我涌来。」 「至于我想杀的人,你暂时就把那傢伙理解为我的父亲好了。」 羂索那个傢伙,某种角度上说是自己的父亲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他未必想要自己这个一心要他死的孩子吧,白鸟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翠绿的眼睛里有真切的恶意流淌出来。 第12页 在短暂的零点几秒之间,半长头髮的少年感觉自己像是在地狱的悬崖边踏出一脚又被拉了回来。 年幼的咒灵操使终于清楚地意识到,面前这个一直很好说话的特级咒灵与自己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如同天堑一样的差距。 这就是,特级吗? 少年迷迷煳煳地回过神,听到白鸟说想要杀死自己的父亲「诶?」夏油杰觉得从遇到白鸟开始到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自己发出的表示疑问的声音加起来比之前一年还要多,「你的父亲,是个人类?」 「大概是吧,谁知道呢。」 但如果羂索=父亲的这个等式成立,那自己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来着?突然响起前边天元说过,羂索曾经用加茂宪伦的身体制作出名为咒胎九相图的特级咒物,白鸟有了奇妙的想法。 总监部记录的高专忌库库存里就有咒胎九相图的名字,下次去跟天元要来看看吧。 不知道亲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 不想再给小孩答疑,白鸟抬手把自己等夏油杰的时候,去书店随手拿的《战争与和平》放在了小孩头上,松开手笑眯眯地说,「第一次见面,送你个见面礼吧。」 多读书,少想有的没的,如果你未来又死在五条悟手里 ,我肯定会帮你无公害处理掉,省的身体还要被羂索拿去作孽。 不知道白鸟脑子里正转着什么可怕的想法,夏油杰从头顶把书取下来抱在怀里。 「总之还是谢谢白鸟先生,今天教了我很多。」 「真是好孩子啊,要订下束缚吗?」 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和五条悟订下束缚,那应该也不差夏油杰一个,而且咒灵操使与五条家的神子不同,在另一个世界有被羂索占据身体的前科,某些准备最好早点做。 「束缚就是一种契约,如果用咒力订下束缚,违反的话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你想要什么?」 夏油杰不觉得连三级咒灵都打不过的自己,值得白鸟用这种方法和他达成契约,毕竟人类也不会闲的没事,和自己撸了两把餵了几口零,偶然在路边遇见的猫签订契约吧? 「我相信你的潜力,杰。」白鸟回想着那个脑门上有条缝合线的眯眯眼诅咒师,感觉自己为了阻止暴行真是牺牲颇多。 「那么第一条,我们之间不可以伤害彼此,而你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杀死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可以吗?」 「我当然不会杀人,我已经拥有了力量,我应该保护他们。」夏油杰有些狐疑,咒灵为什么会主动提出不杀普通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吧,」前因后果实在太过冗长,又带着过分浓厚的奇幻色彩,如果说出来估计也只会被小少年当成脑子有问题,不耐烦解释的白鸟耸了耸肩,「你最好一直这么想。」 想要从规则的层面阻止夏油杰以后想要杀死所有普通人的可能性,但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希望咒灵操使以后不会拼着违背誓约还想去干这种事,而且不知道这种誓约对身体的约束力如何,万一还是被羂索弄到了夏油杰的身体,希望这条誓约能有点用。 「那我就当你接受了,第二条,在我有事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要帮我。」 「放心,一定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我不会让你杀人的。」 觉得在找到羂索这件事情上多一个人也算是多一份力量,而且只要自己投餵给他足够多的咒灵,咒灵操使的术式完全可以拿来当很多人用。 白鸟蹲下身盯着夏油杰的眼睛,「你可以向我提出对等的要求。」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想不到啊,」夏油杰苦恼地把下巴搭在怀里抱着的书上。 「而且明明刚才我吸收那只咒灵都是你抓来的,我真的能帮到你吗?」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也很容易满足,今天获得了能对抗自己见到的那些怪物的能力,夏油杰已经想不出自己还想要什么了。 「你可以。」 白鸟用眼神传达自己的肯定,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羂索,天元那边的盘星教据说是普通人组织,也不知道在面对诅咒师的时候能派上什么用场,咒灵操使的潜力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录中已经得到了证实,而且目前自己和他之间的信息差足以让自己主导这场交易。 「要不这样好了,你说你太弱,那我就给你力量,我会帮助你变得更强。」 这样说着,可白鸟并没有感觉到束缚能够达成的前兆,于是皱了皱眉。 所谓【束缚】,虽然以双方自愿作为前提,但在冥冥之中也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 摆在天平两端的东西,必须在某种意义上拥有相等的价值,不多也不少,束缚才能够成立。 那么除了虚无缥缈的承诺之外,再加上另一个世界几乎已经沦为死城的东京一千四百万人类的恐惧与怨恨呢?天平能够达到平衡吗? 直直盯着面前的小小少年,白鸟说,「并且在我做到我想做的事情以后,我就自愿被你吸收,我可是特级,想要捕捉特级对你来说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对吧?」 没有忘记自己之所以来到这个不知道是二十年前,还是界的地方忙忙碌碌,说到底是为了在解决掉那个导致自己诞生的罪魁祸首之后重新获得安详的永眠,白鸟无所谓地想。 反正等自己杀了羂索之后,也就没什么其他想做的事情了,被咒灵操使吸收的话应该至少短时间之内就不会重新诞生了吧。 第13页 在无法被观测的维度里,命运的天平两侧被放上了等价的加码,感受到距离束缚达成就只剩下面前少年的点头,于是白鸟知道,自己给出的东西足够了。 年幼的咒灵操使听到白鸟开出的条件,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格外亢奋。 特级咒灵,对于目前只有一个三级咒灵还是这个特级随手送给自己的夏油杰的吸引力,大概就是明知道不会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却仍然忍不住想要试试。 毕竟谁不渴望力量呢? 「我答应你。」 第8章 禅院甚尔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虽说在一切结束以后愿意把自己作为束缚的条件之一支付给咒灵操使,但白鸟并不希望半长发的小少年会因为将自己看成他的既得所有物的一部分,从而影响到战斗或是其他方面。 「你要忘记这一条,直到我们的束缚已经全部达成,才会想起来。」 「感觉好奇怪啊,」夏油杰形状狭长的眼睛眯了眯,不过还是答应下来。 反正前面看上去更危险的要求都已经达成了,也不差这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一条。 忽悠着夏油杰也立下束缚,白鸟自觉排除了一个很危险的可能性,于是心情很好地再度变成了鸽子的形态,飞向了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 御三家还有两家没去,禅院家离自己稍微近一点,那就先去禅院家好了。 用鸽子的形态赶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方向感要比人形好很多,难道是因为鸽子能感知到磁场吗? 一边琢磨着用咒力构建的鸽子身体和真实的鸽子有什么相同点,白鸟一边飞到了外观看起来和五条家风格非常相近的禅院本家。 不知道是不是同为御三家,兴盛的时间都差不多的原因,这种看起来就经过了很长岁月的洗刷的大宅子都散发着近似的陈腐气息。 与热闹的大城市相比,其实白鸟不太喜欢这种环境,毕竟在这种家系咒术师顶端的家族里,负面情绪的密度居然比学校或是医院还要更大,简直是有些离谱了吧。 层层叠叠覆盖在建筑物上的咒力残秽,简直是生动形象地说明了在这个家族里糟糕的生存环境。 但是禅院家听起来好像要比五条家更热闹一点…? 还在空中就能听到底下传来的打斗声和呵斥声,白鸟迟疑地眨了眨眼睛,这种时候是该说禅院家似乎比较有活力吗? 绿色眼睛的鸽子落到中庭的树上,歪着脑袋看向道场里正在发生的闹剧,发现一定要说的话,有活力的是一个男人——穿着似乎是大家族统一批发的和服,正一个人压着院子里所有人打。 这个人有着黑色的随意披散下来的短髮,和兽类的带着残忍和狡猾的绿色眼睛。 我喜欢绿色,和我的眼睛很像,真不错,白鸟想。 男人留着疤的一侧嘴角勾起狞笑着沖向表情畏缩的对手,轻易将人踹飞再爬不起来之后游刃有余地对上下一个,从始至终没有使用过咒术,只是用体术就压着一群术式满天飞的傢伙暴揍,并且出手毫不留情。 只是远远看着,特级咒灵就已经能够能够看到某些咒术师裸露在外的伤口当中,露出了刺破皮肉的骨骼断面。 。…真是看起来就疼。 这样想着,白鸟谨慎地向后退了退,挪去了更隐蔽的树枝上蹲着。 与那些被击飞出去,骂骂咧咧形象全无的咒术师不同,出手狠辣的男人表现得却很沉默,或者说是漫不经心会更加合适一些,对那些污言秽语充耳不闻,仿佛在场的人类里没有一个是值得他开口回应的存在。 「禅院甚尔,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一个穿着比其他人看起来要庄重许多的和服的男人脚步匆匆地走进院子,完全没有询问事情全貌的意思,张嘴就是呵斥。 「像你这种完全没有咒力的废物诞生在禅院家就已经是让禅院家的血脉蒙羞了,你居然还敢忤逆术师!完全没有自己是天与咒缚的一点认知吗!」 这个人怎么嘴里没一句好话啊?已经完全不知道他的糟糕长相和语言那边更具有攻击力了。 在心底进行了攻击力完全不弱的发言,白鸟跳来跳去换了一根看戏角度更好的树枝,对新来的人说出的血脉论和唯天赋论充满不屑。 不要小瞧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啊,虽然他们在面对咒灵的时候没什么伤害力,但是对于对付同类可是相当拿手,而咒术师还没进化成全员五条悟的水平吧? 自己术式的【极之番】就与普通人类最强的攻击手段有关,白鸟对于禅院扇关于咒力是否是决定强大程度的唯一因素的论断,持保留态度。 禅院家就算再枝繁叶茂加起来能有万人就顶天了,即使是再厉害的术式,效果又能达到多少当量呢? 就是这个禅院甚尔,听起来有些耳熟,是在哪看过呢? 「我是废物,那连废物都不如的傢伙算什么吗?垃圾吗?」不屑地笑了一声,禅院甚尔没兴趣和秉承[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观点的傢伙说话,干脆地抬手攻了上去。 「扇老头,你也没比我这个废物厉害啊。」 表情一沉,禅院扇抽出腰间的刀向禅院甚尔斩去,灼热的咒力在咒具上流淌,连刀刃都被延长了一截。 禅院甚尔却丝毫不惧,拿着不知道从先前哪个术师手里抢到的棍状咒具,没有咒力却完全能够跟上禅院扇攻击的速度,甚至压着禅院扇在打。 第14页 作为完全拒绝了咒力的反向天与咒缚,咒术师的术式们在面对禅院甚尔的这具身体时,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但虽然天与咒缚的肉/体强度足够,然而他手里这把顶多是二级的咒具却先撑不住,被禅院扇砍成了两截。 「见到咒术师要保持尊敬,咒术师的力量不是你这样的废物可以理解的。」 自觉马上就能把禅院甚尔打趴下的禅院扇又开始自我感觉过分良好,话里的傲慢是树上的白鸟都想飞过去给他一巴掌的水平。 好聒噪啊,明明在总监部的记录里,禅院家是以实力为尊来着,可是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不再是书籍上单薄字眼的禅院们,却对着一个没有咒力的强者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因为拥有咒术,就理所当然的高人一等,不允许反驳也不允许忤逆,毫无疑问的,这是暴行。 白鸟富有生机的翠绿色眼睛里的光芒变得冷淡下来,他终于意识到,总监部的那些资料里,恐怕有不少东西是经歷过相当多的美化吧。 明明自己知晓人类强加于他们同类的所有暴行,之前又为什么会想当然忽视了这一点呢? 还用说吗? 那当然是因为,作为诞生自人类的负面情绪中的产物,咒灵在很多时候也拥有与人类相同的行为模式——除非事情就发生在自己面前,否则装聋作哑乃至装疯卖傻都是一件并不困难的事情。 啊啊,我果然不喜欢与那些沉默的旁观者如出一辙的自己。 在树上驻足的白色鸽子突然变得没精打采,有气无力地俯在树枝上,观看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可在禅院扇想像当中,失去了武器应该很快倒地不起土下座认错的禅院甚尔只是嘁了一声,随手把已经报废的咒具扔掉,赤手空拳继续进攻。 天与咒缚的身体本身就是最好的武器,失去了咒具,禅院甚尔在禅院扇下一击到来时勐地矮下了身子躲过刀刃,拉近距离的同时一把抓住禅院扇拿刀的手腕使力向外掰去。 身居禅院家咒术师精锐部队【炳】首席之位的禅院扇,感觉此刻抓住自己的不是人类的手掌而是铸铁的刑具,向外的力道之大让他如果不顺着方向卸力就真的会被掰断手腕。 卸力的动作正合了禅院甚尔的心意,勐地将禅院扇向前一拽,禅院甚尔一拳正中禅院扇的下巴。 「这咒具不错。」看上了禅院扇使用的日本刀,禅院甚尔试图夺刃,但禅院扇死不放手,很快失去耐心的禅院甚尔一脚踢断了禅院扇的胳膊,手里的刀也因为吃痛飞了出去。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拎着新到手的一级咒具,禅院甚尔转过身不再看爬不起来的禅院扇,向着院外走去,却直直撞见了一个依靠着院门喝酒的身影。 甩了个刀花,禅院甚尔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浓得不能再浓,「怎么,禅院家的家主也想被我这个零咒力的废物揍一顿吗?」 仰着头往嘴里灌酒,禅院直毘人什么话也没说。 虽然自己很欣赏大哥的这个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的孩子,觉得如果好好培养未必不能成为禅院家的希望,但禅院家千百年来根植的传统却很难为这个孩子动摇。 「喂,」禅院甚尔语气嘲讽,「我要脱离禅院家。」 禅院直毘人直直将一坛酒饮尽,语气半醉半醒。 「滚吧。」 ------------------------------------- 看了好一场大戏,白鸟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名为禅院甚尔的傢伙有印象。 在那本没有署名的手记里,这可是一个能单杀学会反转术式前的五条悟的傢伙。 反正好像禅院家祖传的十影法是五条悟的学生来着,是从外面回来的,这会大概还没有出生。 觉得禅院家暂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剩下的人都不如禅院甚尔来的有价值,白鸟眼前一亮,拍着翅膀向禅院甚尔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9章 钱 跟在禅院甚尔身后,离开了地处深山中的禅院老宅没多久,白鸟就看见背着长刀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出来,」黑髮的男人用仿佛豹子一样的犀利目光抬头看向郁郁葱葱的树冠,脸上满是不耐烦的表情。 「我对你为什么跑到禅院家那个垃圾堆里没兴趣,但是别像个背后灵一样跟着我。」 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没有咒力的反向天与咒缚发现,白鸟犹豫着,从茂密的树枝当中跳了出来,落在男人面前的灌木上。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无论是战斗的经验和意识都相当匮乏的特级咒灵,歪了歪鸟类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奇地发问。 「你是咒灵?」 因为感受到身后若有若无的咒力波动以及一直追随着自己的目光,所以禅院甚尔尝试着诈了对方一下,但也没想到出现在面前的会是一只口吐人言的鸽子,「不,既然会说话,那应该是某个咒术师的式神吧?还是说诅咒师?」 没意识到对方用提问代替了对自己的回答,白胖的鸽子扑腾了两下翅膀,变回青翠的橄榄枝花环,被白鸟重新带回头上。 「不,我不是咒术师的式神。」 瘦削的青年抬起头,皮肤和头髮是同一种没有血色,不见天日的灰白,「初次见面,我是特级咒灵,白鸟。」 「咒灵?」 天与咒缚挑了挑眉毛,白鸟只是一晃眼,就发现男人已经将背在背上的长刀握在了手里,刀尖直直指向自己的喉咙,「特级的话,应该很值钱吧,而且是会说话的特级。」 第15页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没有从禅院甚尔身上感受到太多杀意,但是之前在禅院家的道场,白鸟看到对方在暴揍那些禅院家的咒术师时也是一副同样轻描淡写的表情,于是谨慎地向后退了退。 「我有一个想要杀死的诅咒师,但是他很狡猾,而且我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的能力。」 说着说着,就连白鸟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但是他会造成很大的灾难…在二十年以后。」 「所以我想要找到一些,也许能够在杀死他这件事当中派得上用场的人。」 觉得自己现在距离刀尖的位置还算安全,白鸟停下了磨蹭的脚步,抬起头,认真地看向禅院甚尔与自己不尽相同的绿色眼睛,「你很强,是我在这个世界目前见到的最强的人,所以我想问问你是否愿意帮我做这件事,如果你有想要交换的条件,我可以和你定下束缚。」 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禅院甚尔犹疑的目光扫过白鸟身上像是教职人员的白色长袍,就差直接问对方是不是什么邪/教骗子。 但是当听到白鸟表情坦荡又认真地说自己是对方见过最强的人,即使能够以一己之力掀翻整个禅院家的咒术师部队[柄]以及没有咒力的躯俱留队,却在那个重视咒术师身份到扭曲的家族当中仍然得不到承认,所以愤而离开的年轻人表情怔愣,而后收起了长刀。 无论如何在那些体内与自己流淌着相同的血脉的傢伙那里得不到的肯定,却没想到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特级咒灵这里得到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 「束缚那种东西对我没用,」禅院甚尔嗤笑一声,不得不说,虽然自己这副完全拒绝咒力的身体被垃圾家族称为废物,但也正是因为没有咒力,自己才能逃过躯俱留队惯例的束缚。 但凡有点咒力的那些队员,在束缚的控制下,全部都是禅院家任凭驱使的狗。 「这样啊…完全的反向天与咒缚能达到这种强度,倒也说的过去。」 思考片刻,白鸟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就算没有束缚也可以,如果你有想要交换的条件,没有束缚我也会达成。」 「只要你信得过我。」 这傢伙,好像完全没想过如果自己这边可能会爽约的情况? 虽然之前也没有太多除了做任务之外与外界接触的经验,但光是像个透明人一样,旁观禅院家里那些为了争夺资源而进行的勾心斗角,禅院甚尔已经觉得自己想要煳弄这个看起来脑子有点不太聪明的特级咒灵,简直手到擒来。 涉世未深的年轻黑豹有些不好意思坑骗比自己更单纯的特级咒灵,不过话说回来,禅院甚尔也的确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啊,不对,还是有的。 「想让我帮你很简单,」想起自己曾经在某次做任务时,遇见刚刚入行没多久的黑市中介告诉自己的一些在普通人的世界生活所需要的东西,而其中能摆平绝大多数烦恼的,毫无疑问,那就是钱。 除了背上背的长刀和身上穿着的衣服之外一无所有,离开家族的青年表情坦荡地伸出手,在白鸟面前展开,「给钱,给钱我就帮你。」 「钱?」 浑身上下只能说是兜比脸更干净,甚至从诞生之初到现在赶路都只靠飞行和双腿,白鸟向一旁歪过脑袋,开始紧急回忆自己在图书馆【记录】过的人类资料里,对钱的定义。 「通常代指货币,是固定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商品…」 自言自语地背诵着货币的定义,白鸟脸上浮现出苦恼的表情,「我没有钱啊,咒灵又不需要付出劳动换取货币,再用货币换取维持自己生存所需要的物资。」 「也是,你们都不用吃饭的。」 啧了一声,禅院甚尔收回手,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那就算了,什么时候等你有钱再来找我吧。」 感觉对方拒绝的态度好像并不是非常坚定,于是白鸟亦步亦趋地跟在高大男人身侧,语气非常诚恳地向他询问,「你很需要钱吗?为什么?」 「你是白痴吗?」语气当中的无奈要远远大于骂人,天与咒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了一个这样毫无常识的傢伙——好吧,鑑于对方是个咒灵,那一切都还算说得过去。 「人类干什么不用花钱?我又不是接受家族供奉的大少爷。」 在人类的定义当中,这种一方出钱一方出力的行为,应当是叫做僱佣。 僱佣禅院甚尔帮助自己寻找以及解决羂索,听起来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唯一的问题就是—— 「那你能告诉我怎么赚钱吗?」 一边用求知若渴的眼神看向黑髮的青年,白鸟一边在心里举一反三地嘀咕。 这么说来天元把自己丢来这里解决羂索,居然没有报酬的吗! 突然感觉有点不爽啊,下次去薨星宫的时候,让他把咒胎九相图给自己作为报酬吧。 已经暗自决定打算索要自己的不知道哥哥还是姐姐作为报酬,白鸟眨了眨眼睛,等待着男人的回答。 「怎么赚钱…」 事实上同样也没有接受过正常人类教育,禅院甚尔回忆着自己认知当中匮乏的赚钱方法,「咒术师通常都是依靠祓除咒灵来赚钱,但是躯俱留队的人只能靠任务赚到少量任务金,也就是杀人。」 「这个不行,」听到禅院甚尔的话,白鸟期待的眼神马上就暗了下来,「我和别人立下过束缚,不会主动伤害人类。」 第16页 「明明是个咒灵,顾忌的事情怎么这么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禅院甚尔看着白鸟虽说缺乏血色,但整体也很俊秀的脸庞,摸了摸下巴。 「普通的人类能看到你吗?」 「不行的,除非是我用咒具变成鸽子,」不知道对方刚才是想让自己去出卖色相,看着男人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犹豫着询问。 「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那就只能是那个了——」 拖着长音,天与咒缚不是很有干劲地回答道,「你是会飞的吧?速度应该能再快一些?带我一程,我们要去赚钱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远。」 ------------------------------------- 在纸醉金迷,空气中酒精的味道与香水交织成令人迅速微熏的迷幻香气的空间里,变成鸽子的白鸟站在禅院甚尔的肩膀上,欲哭无泪地努力躲避着女性白皙柔软的手。 事情还要从两小时前说起。 答应了暂时变成交通工具的白鸟背后生出两片巨大的雪白翅膀,配合他身上白色的神袍,就像是从宗教画里走出来的那样。 「不错啊!」 吹了个口哨,禅院甚尔的目光里是轻易就能分辨出来的可惜,「如果你这个卖相能被普通人看见,那些有钱的女人会为你疯狂的。」 「为什么他们会为我疯狂?我可不是诞生于感情欺骗当中的咒灵。」 显然目前思维还相当单纯的白鸟,完全没能理解天与咒缚想要表达的意思,绿色眼睛的咒灵拍着翅膀飘在半空,直接将个头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的男人扛在了肩上,「往哪边去?」 「好吧,以你的这种水平,客人不会买帐的。」 清晰感到自己的胃被单薄细瘦的肩颊骨顶了一下,好在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的黑髮男人勾起自己带着伤疤的嘴角,在空中辨认方向,「那边,我们要到热闹一点的大城市去。」 在禅院甚尔的方位指引下,落在了新宿一条背街的小巷里,白鸟放下高大的男人,在对方的示意下重新缩小成一只绿色眼睛的雪白鸽子,落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白鸟所不知道的是,他现在脚下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歌舞伎町一番街——全亚洲最大的牛郎店聚集地。 禅院甚尔熟练地在各种快要闪瞎人眼的灯光招牌当中来回穿梭,推开了一家看起来规模还挺大的俱乐部的员工通道小门,向经理点头示意之后,闪身进入了单人更衣室内。 终于把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与图书馆杂志里带着暧昧气息的照片对应起来,白鸟站在椅背上,看着禅院甚尔迅速换上了凸显身材的无袖背心和牛仔裤,语气十分复杂。 「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 「这里吗?」 从化妆檯下面的抽屉里摸出几个袋装面包拆开塞进肚子,禅院甚尔看着镜子当中自己可以称得上相当不错的卖相,心情很好,「最开始是因为有一次出来做任务的时候,那群只知道排挤我的蠢货,自己坐着车先回去了。」 在禅院家,禅院甚尔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少有人会不知死活地单独挑战他的武力,可是所有人都会若有若无,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地,在这个没有咒力的废物身上寻找优越感。 出任务的时候被排挤都是家常便饭,只是在禅院甚尔眼中,这种行为简直幼稚的可笑。 毕竟以天与咒缚位于人类顶端的肉/体,他绝对不是什么被丢在外面一晚上就会被冻死的弱鸡。 只是新宿和禅院家祖宅之间的距离的确够远,要是没有执事的车来接,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与现在相比要略微显得单薄的青年,孤身一人游荡在歌舞伎町的灯红酒绿之间,被已经喝到上头的富婆随手拉进旁边的店里。 「小哥是第一天来这里工作吗?」涂着艷丽口红的女人挥了挥手,豪迈地示意旁边的服务生直接搭起香槟塔,「是个没见过的新面孔呢,值得庆祝一下。」 彼时还不会说些讨人喜欢的话,禅院甚尔只是将目光从女性身上转到面前堆着酒水的桌子,一直没有摄入能量的肚子饿的隐隐发痛。 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天与咒缚就感受到背后传来一道灼热的目光,像只亚成年的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的青年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向自己连连点头,用很小的声音拜託自己按照女性说的那样去做—— 「今天晚上卖掉的酒都算你的。」 天与咒缚的敏锐感官让禅院甚尔听清了对方说的话,自小在那个残酷的家族里,无论是什么资源都必须争抢才能得到的青年迅速意识到了有利可图。 虽然还不熟练,不过禅院甚尔仍然动作爽快地连连干杯,无论身旁的女性想让自己喝下多少,他都照做了。 对于天与咒缚而言,酒精除了能够提供更多能量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于是就这样稀里煳涂地作为这家店的新任牛郎,禅院甚尔一战成名。 「不过我也的确不讨厌这里,」甚尔用不是很喜欢吃的甜食垫了垫肚子,一把薅起白鸟放在肩膀上,向着外边走去。 「不如说只要不是禅院家那个垃圾堆,其他在哪里都无所谓吧?」 很快,作为珍稀宠物出场的白鸟就见识到了金牌小白脸的业务水平。 「这是冬至君新养的宠物吗?」 冬至是禅院甚尔作为牛郎的艺名,店里的每个牛郎都有自己专属的代称。 第17页 颈肩和耳垂上都带着价值不菲的祖母绿饰品的女性客人,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似乎有些炸毛的绿眼鸽子,语气里是一半埋怨一半撒娇。 「想要等到冬至君营业可真不容易,我天天晚上都来,等了一个半月才等到你。」 「是的,这是我新养的宠物。」 并没有像其他大部分牛郎那样体现自己的温柔和体贴,禅院甚尔用一种懒洋洋的姿态靠坐在沙发里——他知道怎么样会是自己最好的卖相,嘴角勾起有些桀骜不驯的笑容,「因为稍微遇到了一点麻烦的事情,不过已经解决了。」 「他很特别吧?」名为冬至的牛郎突然直起身子,将一侧肩膀上的鸽子送到今晚的客人面前。 「他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就像你佩戴的宝石那样,很衬你。」 「冬至君还是老样子,」客人的嘴角迅速上扬,又努力压下一点,以示自己的矜持,「就会说些讨人喜欢的话,我只是刚好看到它们很像你的眼睛,就在拍卖会上买回来了。」 显然对于英俊男人的赞美很是受用,客人一边展示着自己刚买回来不久的饰品新欢,一边招手让服务生去开酒,为禅院甚尔贡献了不少业绩。 虽然没有喝酒,但光是嗅着空气中浓郁的酒精味道,白鸟都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 「这就是酒精吗…」 对于人类这种追求快乐的方法表示望而生畏,在化妆檯上摊成一张饼的鸽子摇晃着脑袋抬起头,在房间角落的长条沙发上看到了没有任何异常的男人。 「居然没喝酒也会醉,太逊了吧?就这还特级咒灵?」 找出自己留在休息室的手机给某个黑市中介发了条简讯,看着刚刚到帐的汇款信息,禅院甚尔满意地挑起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 「虽然本来说好分你三成,但最后你居然醉倒在那里,我还要给客人解释,所以只能给两成。」 利用白鸟刷了一波新鲜度,创造了俱乐部单日消费额的新纪录,甚尔理直气壮地说。 「反正本来也都是要给你的报酬,」鸽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翅膀,「那就说好了,要帮我找额头上有一道缝合痕迹的傢伙,然后干掉他。」 「喂喂,我的收费可是很高的,」手机响起了收到简讯的提示,禅院甚尔打开一看,是某个黑市中介说他已经到了俱乐部后门,于是拎起白鸟,走向狭窄的过道。 「昨晚的那点钱也就只够让孔时雨帮你收集信息的,杀人是另外的价钱。」 「但是我不想再干这个了,」讨厌失去意识的不受控感觉,鸽子从禅院甚尔手中挣扎出来,落到男人头顶坐下,「人类太多了,对诅咒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你随意,我从来都不强买强卖,」哪怕在躯俱留队里也是拿钱干活,天与咒缚推开俱乐部的后门,我站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边,向抽菸的男人打了个招唿。 「呦,过来了啊。」 「等你什么时候有了足够的钱,随时来找我都行。」 「好吧,」不管怎么说,在禅院家也不算毫无收穫——至少认识了禅院甚尔,白鸟还是相当满意的。 「那我再去找找别人,过段时间回来和你交换情报。」 「ok」 黑髮的男人拉开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轿车车门,目送着白色的鸽子向天空飞去。 第10章 加茂家 「御三家现在就差加茂家还没去了,」再次飞跃过热闹的城市边缘进入郁郁葱葱的森林,白鸟俯瞰山上越来越粗壮的树木,语气里有些郁闷。 「为什么御三家都喜欢把本家藏在这种地方,明明出来一趟一点都不方便,他们的宅子里不会连自来水管都还没接呢吧?」 并不是白鸟有多么关心御三家的生活水平,特级咒灵只是觉得这些大家族所坚持的那些美其名曰叫作传统,然而实际上不如说是除了给自己增加故作姿态的麻烦之外没什么实际意义的东西有些多余。 不过事实上倒也并不完全是这样,虽然的确有体现本家的尊贵地位的考虑——毕竟在过去一切都依靠人力的时代,没有什么比不事生产更能体现他们的高贵。 但除此之外,御三家本家的所在千百年来都没什么变动的一个重要原因,则是因为歷代咒术师对祖宅的层层加护。 这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东西,现代城市里的新生建筑很难照搬,而且由于咒术界的保密规则,咒术师也不适合与人类大规模混居。 虽然在白鸟看来所谓的保密原则其实没什么必要就是了。 对于人类而言,他们只在意自己能够真正看到的东西,看不见的存在远没有现实恐怖——在ddl面前,无论是学生还是社畜,都不会有心情去研究无法被证实更无法证伪的灵异事件。 「啊,到了,」落在式样大差不差的院落外的树冠里,借着枝叶的掩映,白鸟看向一片静谧的加茂家。 「比五条和禅院都要更安静啊,明明这会应该是午饭的时间吧?」 就算已经有了潜入御三家其二的成功经歷,白鸟也并没有托大,而是谨慎地绕着整个宅院飞了一圈,发觉这里安静的程度简直有些不对劲了。 犹豫片刻后用展延的领域把自己包裹起来,白鸟和之前的两次一样,把自己塞进了古老家族的结界里。 第18页 「这不是有人吗?」 白色的鸽子落在半掩的窗台上,看着跪坐在空旷房间里的男人像是一台固定好程序的机器那样,安静地将面前的食物送进嘴里。 「资料里说加茂家是最注重传统的家族,」鸽子歪了歪脑袋,看向房间里的男人苍白的面色,「连这些形式主义的礼节也一併传承下来了吗?好无聊啊。」 动作精准地将碗中最后一小块米饭送入口中,男人咀嚼了三十下,轻轻放下筷子。 就在他停止了名为进食的动作的几秒钟后,收敛了自己的全部存在感,低着头的侍女姿态恭敬地从房间的角落中膝行出现,将餐盘举过头顶,倒退着离开房间。 而在侍女离开角落之前,白鸟甚至都没有主意到她的存在——比起具有生命和思想的人类,呆在角落里的侍女散发出的气息,要更加接近于花瓶或者是房间里的装饰品。 总感觉这里比五条家和禅院家更糟糕啊…在心里这样想着,白鸟突然想起天元曾经说过的,羂索使用过加茂家的咒术师的身体这件事。 虽然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在这种仿佛连时间都一併凝固了的家族里,也许会有什么留下来的线索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鸽子蹦跳两步转过身,拍着翅膀向其他屋子飞去。 他自然没有看到自己离开以后,刚刚那个举手投足都像是大家族的礼仪规范样本一样的男人端坐在原地,却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鸽子刚才落脚的那片窗框,声带极其轻微地颤动着,发出微不可察的声音。 他说,「在这个家里,也许只有鸟儿才是自由的。」 飞飞停停,把整个加茂家都转了一圈,白鸟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但也并不是毫无发现。 比如鸽子在窗边停留时,听到了几个族人不详地说家主近期可能要纳侧室。 「其他院子里的人,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声音,」绿色眼睛的鸽子重新落回自己一开始进入的小院里,停在了庭院中间的树上。 「只有这里,安静得可怕。」 在探查的过程中,白鸟发现其他的加茂族人倒也没那么不正常,虽然的确动作和说话都放的很轻,但非要说是礼仪倒也说得过去。 只有这个院子,只要进入这里就仿佛是进入了某种真空的结界之中没有一点动静。 那个男人仍然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里,像是某种被人为赋予了意义的雕像。 「以这个院子的位置,居住在这里的应该是地位很高的人才对?」 太阳逐渐西行,将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散发出一种无言的孤寂。 被拉长的影子落在物体表面变成有些扭曲的形状,倒像是映衬了日落是逢魔时分的传说。 鸽子洁白的羽毛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它站在树枝上,看到侍女毕恭毕敬却悄无声息地为男人送来晚饭。 「菠菜、红枣、参汤…他的饭好像和中午的时候差不多,这些食材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飞快调动着自己曾经在图书馆记录的知识,联繫起加茂家的家传术式,白鸟恍然大悟,「都是用来补血的东西,看来这个男人肯定时加茂家的嫡支了。」 加茂家的祖传术式——【赤血操术】,需要依靠术师本身的血液来进行发动。 男人安静地吃着面前千篇一律的东西,速度也和中午分毫不差。 在他用餐结束后,静立的侍女重复了午间的流程,而在侍女离开房间以后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现代医院里的白大褂,手拎出诊箱的男人走进小院里。 与只着足袋在廊下行走的侍女不同,医生穿着做工精良的皮鞋,踩在青色的石板上时会发出有些沉闷的脚步声,就和他这个人一样,与这个沉寂的院落格格不入。 「加茂家主,我来为您抽血,」医生并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的声音,姿态也只是最基本的礼貌,没有像侍女那样仿佛是对待什么易碎的雕像。 年轻的医生将自己的出诊箱在身旁放下,坐下来看到留着传统髮型的男人苍白的脸,表情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恕我直言,家主,您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能支撑住四百毫升失血量的状态,之前我留下的补剂您有按时服用吗?」 原来那个男人是加茂家的家主啊。 将一切都收入眼底的白鸟从枝头跳了下来,落在檐下,光明正大地仔细打量着面色苍白的男人。 唔…感觉加茂家主和禅院家主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白色的一团鸽子绿色的豆豆眼似乎有些呆滞,特级咒灵陷入了思考。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听到医生有些责备的语气,加茂家主的嘴唇开合了几下,脸上浮现出有些苦涩的笑容,「长老们不希望我吃那些,说是会影响血液的质量。」 「就只是补铁而已,」医生大概已经是见怪不怪,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不会玷污你们加茂家神圣的血脉。」 「那肝脏之类的食材,有多吃一些吗?」 加茂家主有些不安地摇了摇头,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长老们说内脏乃是不洁之物…」 还不等他说完,医生已经从他的表情里充分理解了想要表达的东西,于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抽个屁的血,不抽了,」年轻的医生脸上浮出冷笑,站起身做势就要走,「我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做刽子手的,行医资格证我可还想要呢。」 第19页 「医生!」看着医生拎起出诊箱就打算离开,加茂家主慌忙起身,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努力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我没关系的,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肯定不会影响到您的职业生涯…」 站在障子门边的阴影里,白鸟看清了加茂家主比人类形态的自己还要细瘦的手腕。 「你到底懂不懂我在生气什么!」 被一只看起来仿佛快要折断的手这样拉着,医生也不敢做出动作太大的挣扎,只能小心翼翼地僵持在原地。 「你看看你的脸色,你再看看你的胳膊,」医生重新放下手中的出诊箱,转而将男人的袖子挽了上去,「人类身体的造血和恢復功能都是有限度的,以你现在的状态,只要一场感冒就能要了你的命!有什么东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听到医生的话了吧,家主大人。」 就在加茂家主与医生僵持的这段时间里,白鸟看到小院中忽然来了许多人,其中为首的老者语气沉沉。 「您的身体状况非常危险,一旦出现意外家族祖传术式的传承就会从此断绝,所以纳侧室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老者这样说着,站在他身后,穿着华丽却有些臃肿和服的女性勐地抬起头,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父亲!」 「美和子,不要胡闹!」 老者没有回头,直接呵斥道,「家族的传承乃是大事,你没有生出家主的孩子,本就已经是作为家主夫人的失职!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11章 印记 等一下,如果那名应当是长老女儿的女性是家主夫人的话。 藏在不起眼的阴影当中,白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这不是近亲结婚了吗? 毕竟无论是家主还是长老,都一定是出自加茂本家,两者之间血缘说不好压根根本没出三代。 哪怕动物界近亲繁殖不算是太过稀奇的现象,可是人类不是自诩拥有超越动物的道德与伦理,更何况御三家还总是用尊贵的血脉作为区别自己与普通咒术师的标志。 嘛,说不定他们就是因为自认血脉太尊贵了才不想被外姓污染吧? 在思绪漫无边际地飘远时,从人群当中,白鸟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腐朽气味。 就像是在他还是咒胎时总是刻意避开的那样,也像是他在穿越之前,从披着夏油杰壳子的羂索身上闻到的那样。 这些人里面,会有羂索吗? 圆滚滚的鸽子原本一团傻气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从檐下振翅飞起,落在了高高上翘的檐角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气势汹汹的人群。 来者大多是中年以上的人类男性,身上有着长年浸泡在权力当中,不自觉的上位感,即使面对的是家主也没有几分尊敬,就像是面对一个像流水线上的人偶一样,只需要符合产品质检或者说是合他们心意的产品就已经足够。 在观察这些人的时候,白鸟恍惚间意识到了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加茂家主与禅院直毘人或是五条悟给人的感觉不同。 在御三家的三位家主当中,五条悟就像是从云端向下俯瞰的神明,虽然是个货真价实,难受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哭泣的小孩子,但只要被那双苍天之瞳所注视,无论是谁都会瞬间理解神子与人类之间存在的鸿沟一般的差距。 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身上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使是禅院甚尔,面对他的态度比面对禅院家的其他人也要谨慎许多,而现在映照在白鸟的眼中的加茂家主却只是小心翼翼端坐在那里,就连发出一个表示拒绝的语气词都无法做到,只是低下头沉默着。 他仿佛是一个被强行穿上了名为家主的拘束衣的平凡人,不,甚至说懦弱都没什么问题。 看到名义上是家主的年轻人连反抗都不敢有的表现,为首的长老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皱纹丛生的脸上挤出一个无法被称为好看的笑容,完全没有在意身后女儿一副牙都快要咬碎了的表情。 「家入医生,今天的抽血还要拜託你了,老夫也不愿意让家主的身体承受如此巨大的负担,奈何【赤血操术】对术师的限制太大了,只能在平时多做准备。」 但医生却并不买帐,直接冷笑着拎起了出诊箱。 「加茂长老,对于没有好好执行医嘱的客户,我拥有拒绝为其进行医疗操作的权利。」 「大胆!」 一个从面相上就能看出脾气急躁的中年人忍不住呵斥到,「面对大长老时怎么可以如此不敬。」 「真有意思,」姓氏为家入的医生慢慢抚平了之前自己的白大褂袖子,在与加茂家主的拉扯中出现的褶皱,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讽刺。 「加茂家对恭敬的要求,竟然不是对着家主…倒是很有意思的习俗,令人印象深刻。」 就在家入医生用相当犀利的语言将加茂家默契的潜规则直接揭下时,站在高处的白鸟也确认过,院中的这些人,并没有出现脑门上有一道缝合线的存在。 所以那股腐败的味道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白胖的鸽子梳理着自己身上的羽毛,继续冷眼旁观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你!」中年人涨红了脸,忍不住抬起手指向医生,在想要开口之前被大长老的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呵呵,家入医生误会了,」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却做出了长者的包容姿态,「只是因为医生和家主都是年轻人,想着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交流还是放松一些比较好,不必那么拘谨。」 第20页 「家主,您说是吗?」 加茂家主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他捏紧却仍在颤抖的拳头,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啊,是,是这样的,长老说的是。」 「我身体比较弱,没几个能说话的人,能和医生放松地聊几句也好。」 年轻的家主侧坐着,背对着长老们的方向,看向医生的眼中满是真切的恳求。 q羣八92○5柒五四4穫耳又朂亲斤輐拮嗹载 看到加茂家主的表现,医生轻轻转开目光,却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至于家主的身体,」大长老用拄着的拐杖敲了敲地面,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老夫听说家入家最近觉醒了一位反转术式,加茂家希望可以请反转术式的持有者来为家主进行治疗,价格方面一切好说。」 「请恕我拒绝,」家入医生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表情,一副不想再继续拉扯下去的样子,「小女还未到可以出诊的年纪,类似的要求请不必再提。」 说罢他没有要继续给加茂家的这些大人物面子的意思,径直向院外的方向走去。 家入…真是很熟悉的姓氏啊,自己究竟是在哪里看到的呢? 从檐角飞到中庭的树上落下,绿眼的鸽子歪着脑袋,在脑中迅速过滤自己曾经【记录】的资料。 反转术式…啊,有了。 在高专的歷届学生名单里,白鸟找到了自己印象的来源——家入硝子,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家系咒术师入学,是五条悟与夏油杰的同期。 原来医生是家入硝子的父亲吗,歷代传承的医疗咒术师家族,即使面对御三家时也同样不会做出谄媚的态度。 毕竟医疗术师一向是稀缺资源,反转术式就更稀少了,人类又不像咒灵一样只要有充足的咒力就可以再生。 医生与加茂家格格不入的清晰脚步声渐渐远去,在大长老阴沉下来的脸色下,整个小院里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一个例外。 看到不姓加茂的医生离开,站在老者身后穿着层层叠叠和服的女性翻出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却也没说什么——鑑于自己身为大长老的父亲都在压抑火气。 而且她有更在意的事情。 「父亲,纳侧室的事情…」一直以来都将家主夫人的身份视为自己最大的荣耀,女性试探着开口,并不想被别人在背后嘲笑。 因为生不出孩子,所以必须看着其他人来分润自己的利益,女人完全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但是生不出来孩子这件事又怎么能怪自己呢,明明是因为家主身体虚弱,所以根本就没有太多同房的机会,就算自己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只是草草了事… 越想越忍不住生气,女人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坐的年轻家主,等待着父亲的决定。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男人毫不留情的斥骂。 「纳侧室是已经订下的事情,不许再有质疑!」 因为家入家新出现的反转术式,大长老并不能现在与医生撕破脸皮——谁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日后有求于对方。 但是作为加茂家的实际掌权者,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被人这样下过脸面了。 一股无名火闷在心间,听到自己的女儿还在唧唧歪歪侧室的事情,大长老的怒火有了一个出口。 「加茂家祖传术式的延续是第一位的事情!五条家已经有了新的六眼,如果我们的【赤血操术】失去传承,加茂家在御三家内的话语权就会比禅院更低,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大长老大手一挥,做下了决定,「这几天就让分家把女儿都送过来,必须是身体健康,命格与家主相合的年轻女性!」 人群中有人连忙应是,大长老扭过头来盯着自己的女儿,看到对方脸上扭曲的表情,于是呵斥到:「你看你有没有一点家主夫人的样子!家主夫人是家主身后的影子,要照应家主房内的一应事务,不可以用自己的喜好轻率做事!」 「如果你的脑子还不清楚,」长老的声音低沉下来,话里的威胁意味变得更加浓重,「那就让你的妹妹去帮帮你。」 「…不用了,」女人低下头,掩饰自己眼中无法压抑的不甘,「我明白了,我会去做的。」 白鸟站在树上,看到女人背在身后的手中,保养得当的指甲生生刺入掌心的肉里。 而对于发生在自己所谓「妻子」身上的这一切,加茂家主只是低着头,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塑像。 只是嘴角勾起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嘲讽弧度。 真好啊,无论是纳侧室也好,还是要生孩子也好,都好像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自己这个家主,对于加茂家而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而树上冷静观察的白鸟并不在意年轻的男人在想什么,他只是发现,在家主夫人的感情波动变得更加剧烈时,那股腐败的气味就变得更加明显。 在女人穿着层层和服的颈后,一个奇怪的咒印若隐若现,而除了因为领域原因对咒力流动格外敏感的白鸟之外,似乎并没有人类发现它的存在。 第12章 狐狸的关东煮 最终,白鸟并没有在加茂家的任何人面前说明来意。 虽然同为御三家之一,但首先在之前记载过的资料里,加茂家本就是与五条悟为首的改革派针锋相对的保守派领头,而其次家主与长老之间的关系也散发着微妙的感觉。 第21页 出于对暴行的厌恶,白鸟并不喜欢那位实际掌握着权力的大长老,再者说来懦弱的家主就连枕边人身上都有羂索的味道,特级咒灵可不希望在自己找到那傢伙之前,先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杀意。 入夜,待到整座祖宅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白鸟悄无声息地飞进了家主夫人的房间,落在熟睡的女人枕边,仔细观察着先前注意到的奇怪咒印。 比起白天情绪激动的时候,携带者在入眠后印记散发出的腐败气息就要轻了许多。 家主夫人并不是咒术师,普通人因为大脑的某处构造与咒术师不同,所以无法储存咒力,那些负面情绪的力量平时只会从体内逸散出来。 但是白鸟从面前的这个女人身上感知不到食物的气息——诅咒以人类的负面情感为食,更何况她今天刚刚被大长老呵斥过,不甘愿地接受了家主需要纳侧室的局面,可她的身上,并没有散发出哪怕一分一毫对暴行的怨恨。 咒力并不会凭空消失,所以是被这枚印记吸收了吗? 暗暗决定以后要时常来加茂家观察情况,雪白的鸽子将自己的动作放得很轻,用【记载】的能力记下了那枚咒印图案上每一笔的走向,而后轻轻跳上窗台振翅飞起,离开了死气沉沉的古老宅院。 「要不要去问问天元呢?她应该会知道这个咒印的作用吧?」 远离了咒术师探查的范围,雪白的鸽子重新变成翠绿的橄榄枝花环落在青年外表的特级咒灵头顶,白鸟一边思索着,一边用咒力在身后凝聚出巨大的翅膀。 「果然这样飞起来要更快一点,鸽子的体型还是太小了。」 「不过还是等先去过盘星教之后再去找天元吧,顺便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星浆体是谁…之前忘了问天元了。」 飞过一片黑压压的山头,白鸟在夜深人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看到了一盏暖黄色的灯。 「诶?为什么这个时间会在这里…」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愣了愣,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向着灯光的方向飞去。 远远的,白鸟在空气中嗅到了诱人的味道。 与自己真正赖以维生的,人类在面对暴行时的恐惧与怨恨的咒力不同,这是一种懒洋洋的温暖味道,让人下意识就放松下来。 「总感觉,好像很好吃。」 飞到近前,白鸟看到在深夜里还亮着灯的,原来是一个不大的关东煮摊位。 小小的狐狸穿着和服,踮起脚将桌子上已经空下来的碗端了起来,走向小摊里侧,而在那里,一只体型明显要大了一圈的狐狸带着细边的眼镜,看到了在摊前驻足的白鸟。 「客人是第一次来呢,要进来吃点什么吗?」 大狐狸热情地招唿着,向白鸟挥了挥手,「嘛虽然这么说,我这里也只有关东煮罢了。」 「但是我没有钱…」出生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尝试过普遍意义上的食物,白鸟明显被关东煮散发出的诱人香气吸引到了,可他也清楚地记得,禅院甚尔说过买东西是要给钱的。 「而且,居然是真的狐狸?」 「是啊,是狐狸的关东煮,」听到白鸟说自己没钱的话,狐狸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发生改变,而是稍微思考了一下。 「不过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遇到客人本来就很不容易了,那这样吧,我能否请您帮我一个忙呢?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今天就当是我请客了。」 「我一定会尽力去做的,」听到狐狸摊主这样说,白鸟松了口气,在小摊前坐了下来,接过小狐狸递来的碗筷。 「呜哇,好好吃!」 夹起一块吸饱了汤汁的萝蔔送进嘴里,浓郁鲜美的滋味随汤汁一同在齿间流淌,白鸟眼中有惊喜的光芒一闪而过。 「好吃吧?我们家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在做关东煮了,还是有一些名气的。」 大狐狸收下了白鸟的赞美,脸上露出了一点自得。 「我还是第一次吃关东煮呢,真的很美味。」 又夹了一个鱼子福袋送进嘴里,特级咒灵自诞生之后就有些低沉的气息似乎也有了回春的迹象。 这种满足的味道是什么呢? 白鸟微微眯起那只盛满了生机的绿色眼睛,陷入了对遥远过往的回忆之中。 就像是,在丰收的村落里燃起庆祝的篝火时,新米蒸成的饭糰与人类的欢唿交织在一起的感觉。 是幸福吗?是幸福吧。 从每种食材里各夹了一块,白鸟尝到了以前没有体验过的食物的味道,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多谢款待。」 特级咒灵抬起头,看向安静等待的狐狸摊主,「那么,请问需要我去做什么呢?」 「客人不再吃一些了吗?」 狐狸摊主的表情有些惊讶,看到白鸟轻轻摇了摇头,于是放下了手中正在整理的食材,向特级咒灵解释到,「客人您是诅咒吧?」 「啊,是的,」白鸟有些意外,因为自己并没有从狐狸摊主的身上感受到咒力或是其他强大的气息,还以为对方也许是将自己也认成了某种妖怪。 「您认出来了啊。」 「嗯,虽然不擅长打打杀杀,不过我也算是见过很多各种各样的客人,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点了点头,狐狸摊主确认了白鸟的身份后松了口气,脸上又出现了有点苦恼的神色,「那真是太好了,想要拜託您的事情也与这有关。」 第22页 「其实是这样的,几个月之前我们也遇到了一位诅咒客人,他很喜欢我们家的关东煮,所以邀请我们到他经常活动的地方,也就是这边山里来。」 「当时我想着的确山里也有一些不经常到人类的世界去的老客人,所以来这边一段时间也好,但是几个月过去,很久不见的老客人也已经见到了,这边的人气比人类的世界还是要差了一些,毕竟我们摆摊的狐狸还是喜欢热闹更一点。」 「我们计划要回去了,但那位诅咒的客人还是很喜欢吃我们店的关东煮,想着要给他说一声,可那位客人的性格稍微有点火爆…」 狐狸摊主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嘆了口气说到,「想要拜託客人您的,就是能否在稍晚一些那位客人过来时,帮我们保护一下这个摊子呢?因为对于能力很强的客人来说,稍微不注意就会把摊子毁掉了。」 「您是说,在遇到我之前,您遇到了其他可以交流的诅咒吗?」 听狐狸摊主讲完了整个前因后果,白鸟翠绿的眼睛缓缓睁大,表情十分意外。 不是每个特级咒灵都拥有能够与其他生物交流的能力,不如说,特级只是门槛而已。 总监部的记录当中一共有十几只被封禁的特级咒灵,白鸟在观察御三家的同时也去观察过那些同为特级的傢伙,却失望地发现没有一个是脑子清醒的。 即使是拥有领域的特级,也仍是被本能所驱使的野兽,完全无法成为可以交流的同伴。 明明在另一个世界总监部的记录里,应该还有其他可以交流的同类才对… 遍寻不得的白鸟只能暂且将之列入待办事项,却没想到会在这里意外得到线索。 「是这样的,那是一位相当喜欢收藏有趣东西的先生,应该很快就很过来这边了,」狐狸摊主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在这里等他的!」按捺不住语气里的兴奋,白鸟露出了有些期待的表情。 就像狐狸摊主说的那样,很快,一个拄着拐杖,头部酷似火山,脸上有一只巨大独目的特级咒灵来到关东煮的小摊前坐了下来,在等待碗筷的时候,有些意外地转过头看向白鸟。 「新的妖怪吗…不,这种咒力的感觉,你也是咒灵?」 「你好,初次见面,」脸上的神态几乎可以称得上雀跃,白鸟点了点头,自我介绍到,「我是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与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我叫白鸟。」 「老夫是漏瑚,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之中,」将收藏品之一的手杖靠放在摊边,漏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新的同伴了,应该喝一杯的,可惜没有带老夫收藏的酒过来。」 「那个,酒还是算了,」想起自己之前在禅院甚尔打工的牛郎店里,只是闻到酒的味道就已经醉了过去,白鸟连忙摆了摆手,「我实在是不怎么擅长。」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一点没有诅咒的样子,」夹了一块海带塞进嘴里,漏瑚不知道想起了谁,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些不爽。 「所谓诅咒,不就应该是跟随自己的欲望,坦率地去行动吗?居然连酒都不喝,有够无趣的。」 第13章 另一个特级咒灵 「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你还见到过其他可以交流的特级咒灵吗?」 白鸟的语气里满是惊喜,在心底暗暗感慨果然还是自己诞生的时间太短了,都没遇见过什么同类。 「的确还有一个,」与人类的进食习惯相比,漏瑚看起来似乎并不怕烫,从翻滚的汤汁中夹起煮好的豆腐就直接放进了嘴里。 「那傢伙就住在这附近,如果你想认识她我可以带你去。」 「那就拜託了!」眼中闪过期待的光彩,白鸟安静下来,等待漏瑚吃完东西。 「多谢款待,」漏瑚放下筷子,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管放在小摊上,神情中散发着一股满足感。 小狐狸眼前一亮,将竹管收了起来,又扯了扯狐狸摊主的袖子,像是在提醒他别忘了今天要说的事情。 「客人请留步,」看向准备起身的漏瑚,狐狸摊主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又向着白鸟眨了眨眼睛。 「其实是这样的,我们狐狸的关东煮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明天就准备启程前往别的地方去了,这段时间承蒙您的厚爱,所以觉得当面告知您一下比较好。」 「什么?」 脑袋的形状就像是富士山一样的特级咒灵睁大了自己的独眼,有火焰从头顶的火山和两边耳朵喷发出来。 在狐狸摊主与漏瑚说话的时候,白鸟就已经暗暗做好了准备,斜戴在头上的橄榄枝花环迅速抽条,形成了一堵绿色的墙壁,将整个关东煮的小摊与两只狐狸都护在后面。 「摊主对漏瑚的判断相当准确啊。」 漏瑚也意识到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差点将整个小摊毁掉,于是很快调整过来,收起了温度比岩浆更加炽热的火焰。 只是整个咒灵看起来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老夫很喜欢你们家关东煮的味道,不过以后会有机会的。」 「是,有缘终将再会。」 一直到白鸟跟着漏瑚离开了很远,狐狸摊主才带着小狐狸一起直起身体,将整个摊子都收起来,「说起来,四月一日先生传信来说有些怀念我们的关东煮的味道了,那我们明天就先去他那边吧。」 第23页 「嗯!」小狐狸快乐地甩了甩尾巴。 ------------------------------------- 「那个,漏瑚刚才给摊主先生的是什么呢?」 与新认识的同类一同走在寂静的山间,白鸟想要试着找些话题。 当然他也是真的好奇,毕竟看起来那个竹筒并不像是用来装钱的东西。 「是我的[火砾虫],」漏瑚也在观察着白鸟,从刚才能轻松拦下自己火焰的情况来看,实力应该也还不错。 找个机会切磋一下好了。 看到白鸟愣愣的表情,漏瑚说话时也带上了一点好笑的意思,「那是妖怪的摊位,而我们是咒灵,你不会以为我们之间的交易会用人类的钱币吧?」 「说的也是啊,」白鸟歪了歪脑袋,觉得漏瑚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不如说自己先前完全是先入为主了才对。 「你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对白鸟的来歷有些好奇,漏瑚问到。 「我们诅咒在诞生之后绝大部分都只会停留在原地,像我是因为来源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所以在陆地的任何一个地方对我而言都是同样的感觉,而你又为什么四处游荡呢?」 「我是在前不久刚刚诞生的,」白鸟微微低着头,橄榄枝花环遮住了他那只翠绿色的眼睛。 在这个世界,「我」应该还没诞生才对。 不过除了天元之外,白鸟暂时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来歷告诉任何一个存在,无论是人类还是咒灵。 「我想要,杀死一个人。」 白鸟想了想,补充到,「一个脑门上有一条缝合线的诅咒师,我在找他。」 「唔,是仇人吗?」漏瑚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语气当中的感情色彩满是嫌弃。 「只有这一点特徵会很难找,毕竟人类就像是蝼蚁一样,实在是太多了。」 「是的,但是我不会放弃的,」白鸟点了点头,表情坚定起来,「只有杀了他这件事,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可以帮你一起找,」漏瑚扭过头,两边嘴角一同向上咧起,成功到达一个人类无法完成的弧度。 「但是是有条件的。」 「请说,」对于自己还没有提出的请求被漏瑚先提出来了这件事,白鸟感到十分惊喜,至于条件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果是我先找到那傢伙,不管是把他抓来给你还是我直接解决掉,你都要用你头上的咒具作为交换。」 抬起拐杖点了点白鸟斜斜戴在发间的花环,漏瑚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收藏咒具是老夫的乐趣,你的这个花环很有趣。」 「但它是与我一同诞生的东西,」摸了摸橄榄枝,白鸟的语气有些无奈,「与我的距离太远就会消失了。」 「没办法,」郁闷地嘆了口气,漏瑚转过身,兴致变低了不少,「那到时候,你就去给我找一个特级或者是作用很特殊,有些收藏价值的咒具吧。」 「好的,我明白了。」 在白鸟应下的同时,自己与漏瑚之间的束缚就形成了。 「到了。」 不知道在茂密的树林间穿行了多久,来到一颗巨大到需要几人才能环抱的树下,漏瑚停下了脚步,「就是那傢伙,我们的另一个同类。」 「不过听她说话太难受了。」 「漏瑚,你带谁过来了?」 坐在树下,身上满是神秘符文,两只眼睛处生出向上的树枝的特级咒灵抬起头,看向面露好奇的白鸟。 一阵奇妙的声音直接在白鸟的脑海当中响起,不是属于任何一个物种的语言,可白鸟却发现自己能够清楚理解其中的意思。 「烦死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每次都这样。」 漏瑚捏了捏拳头,白鸟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是真不喜欢另一位同类的说话方式。 「他是我们新诞生的同伴,」不过大概是看在可以交流的同类太过稀少的份上,漏瑚抱怨了一句就停了下来。 「你好,我是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怨恨与恐惧之中的特级咒灵,白鸟。」 从漏瑚身后走到树下的特级咒灵面前,白鸟也干脆坐了下来。 「我是花御,」身材高大健硕,可声音却是知性女性的特级咒灵点了点头,奇妙的声音再度流淌出来。 「你的身上,有很浓郁的憎恨的味道。」 第14章 所谓人类 听到花御这样说,白鸟愣了一下,随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是的,因为那些使我诞生的怨恨与我本身的怨恨一起,全部指向同一个人,仿佛是在阴暗处窃窃私语的毒蛇,每天都在都在我的耳边问我。」 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笑起来的时候温温和和,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是另一个意思,「问我怎么还没有杀了他。」 「有意思,」看到白鸟用无害的样子说着满是诅咒意味的话,漏瑚脸上浮现出恶意满满的笑容。 「终于有点诅咒的样子了,之前像个令人作呕的人类好学生一样。」 「怨恨…」花御奇妙的声音微微拉长了一些,高大的女性咒灵侧过身,意味深长地说。 「怨恨与恐惧不同,人类只想逃离恐惧,而他们当中的很大一部分却会直面怨恨。」 「所以我才想要杀掉那个傢伙,」白鸟垂下眼睛,细瘦的手指轻轻搭在自己膝盖上,光看画面倒是显得岁月静好。 「当逃避失去作用的时候,剩下的就只能是面对了。」 第24页 一阵清风拂面,灿烂的花海像是一张被铺开的画卷一样,从花御的脚下迅速向外展开。 身居花海之中,白鸟感觉自己的心境突然变得平和下来。 「这是花御的术式吗?谢谢你。」 「是的,我想也许这样你会感觉好受一些。」 度过了一开始不适应的那段时间,当花御的声音再度直接进入大脑时,白鸟已经不再觉得奇怪了。 浑身散发出的气息更加接近于大自然当中天然诞生的精灵,花御向着白鸟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在掌心里开出一朵艷丽的花来。 「送给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闻闻它,也许会好一些。」 小心翼翼地将花朵摘下,白鸟将花递到鼻尖轻嗅,一股清新的香气以一种持续而稳定的姿态,缓慢地飘散出来。 「谢谢你啦,花御。」十分珍惜地将花朵塞进被橄榄枝挡住的左眼当中,身边阴郁空气散去的白鸟,看起来又像是悲天悯人的神职人员了。 「不过虽然这里的确很美丽,」抬起头,白鸟从枝叶间看到天空中闪烁的灿烂星辰,「但是也太偏僻了…住在这里,花御会寂寞吗?」 「不会,我并不喜欢人类,」就像是唿应着花御的话一样,一阵风吹过,周遭的草木摇摆着身体,枝条与叶片互相碰撞,发出刷拉刷拉的响声。 「在这里,有其他的动物和植物陪着我,还有很多妖怪,只是没有人类而已,并不冷清。」 「真是的,简直像怕了人类一样,」漏瑚对花御的表态嗤之以鼻,将手撑在膝盖上,巨大的独目向另一边转去。 「要我说,明明应该把那些碍事的人类全都杀掉,建立一个咒灵的世界才对。」 「所谓的爱与幸福,不过是千篇一律的虚假存在,」能力来源于火山的咒灵,说出了与他能力一样危险的发言。 「只有那些扭曲的负面情感才是人类的真实,而诞生于其中的我们咒灵,才是真正的人类!」 「你说对吗?白鸟,我们咒灵应该去争取我们自己的新世界,而不是像某个奇怪的傢伙一样明明不喜欢人类,却只是做出躲避的事情。」 漏瑚扭过头,向白鸟寻求认同,却看到肤色灰白的同类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很快回过神来,白鸟的脸上再度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原来不只是我一个对活着没什么兴趣啊,太好了,本来还担心要是第一次见面就说这种事情,会被当成奇怪的傢伙呢。」 「哈…?你是什么意思!」 脾气火爆的漏瑚头顶的火山口喷发出火焰,看起来相当生气,「你说谁不想活了?」 「可是漏瑚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不解地歪着头,白鸟对于同类突然爆发的脾气有些费解。 「咒灵诞生于人类负面情绪的累积,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其他的繁殖方式,并且也没有可以稳定产生具有理性以及思维能力的同类的方法。」 摊开双手,绿色眼眸的特级咒灵此刻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无辜,「杀掉所有的人类,我们就不会再有新的同伴,并且也会因为失去了咒力的补充而逐渐削弱下去,最后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 「我并不讨厌这种结局,但漏瑚这样做的话,对于人类来说是暴行呢,所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没注意到完全没想过这些,因此陷入了深深怀疑中的漏瑚的表情,白鸟还在认真说着,「而且我和咒术师达成过束缚,为了避免以后发生一件不可挽回的事情,作为代价我不会主动伤害人类。」 「我也不会反对你,漏瑚,」花御的奇妙声音在在场的两个咒灵脑中响起。 「出于我自己的意见,我会希望人类全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给其他的生物留出更多的空间。」 「但是我所认识的妖怪们不行…就像咒灵需要人类的负面情绪才能维繫存在一样,很多妖怪也需要人类的观测和记忆才会存在。」 高大的咒灵缓缓捏起拳头又松开,语气听起来很平和,显然现在说出的都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人类是被这个世界偏爱却不自知的生物,他们傲慢、贪婪又不知餍足,所以我不会像他们一样,认为自己是其他存在的主宰。」 「我不在意自己是否存在,但我不能决定妖怪们的命运,同样的,我也不会去干扰你的判断,漏瑚,所以对你的想法,我不会反对。」 「够了!」听完了两个同类的长篇大论,漏瑚的眼睛向上翻去,似乎心情并不是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太大的打击,这次的生气,并没有使得他的火焰喷发出来。 「说了一堆还不是不打算参加,一点诅咒的样子都没有,」捏紧了自己的手杖,漏瑚站起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我才不是要带着所有诅咒奔向一条看不见明天的道路,在解决人类之前,我会找到办法的。」 白鸟仰过头,从侧边看到漏瑚坚定的表情,一时间竟然有些愣住。 该怎么说呢,白鸟想。 漏瑚他,比起加茂家的那些自诩高贵的咒术师,要更加坚定,也更加清楚自己所追寻的东西是什么吧。 目送着漏瑚的身影被笼罩森林的夜色所吞噬,白鸟也站起身,准备回到城市里去。 明天是自己约好要给夏油杰讲一些咒术界的事情的时间,还要去盘星教的本部,看看他们是否能在寻找羂索的事情上帮到忙。 第25页 啊,不如就带着夏油杰一起去好了,反正自己只能以鸽子的状态出现在普通人面前,说点什么还挺麻烦的。 「花御,那我也走啦,」背后生出巨大的白色翅膀,白鸟转过身向高大的咒灵道别。 「你会一直都在这里吗?如果遇见有趣的事情,我会来找你分享的。」 「我一直都在,」凝视着今天刚刚认识的同伴,花御挥了挥手,「这里距离灵山很近,有很多纯净的妖怪住在哪里,有时我们会聚在一起。」 「如果想过来这里,随时欢迎你。」 ------------------------------------- 离开植被茂密的深山,白鸟在夏油杰窗外的树梢上小睡了一会,收穫了少年在一大早起床后拉窗帘时的惊唿。 「白鸟…先生?」 原本只是觉得停留在窗外的那只白色鸽子给自己的即视感实在太强,夏油杰下意识说出了自己之前遇见过的特级咒灵的名字,却在看到鸽子的绿色眼睛时,连称谓也一併加上了。 除了那个脑迴路有些奇怪的特级咒灵之外,年幼的咒灵操使并不认为会有哪只鸽子的眼睛能是绿色的。 「早上好,杰。」 大概是自己并没有姓氏的原因,白鸟也更喜欢称唿他人的名字,「今天是说好要来教你一些东西的时间,刚好我今天也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去做。」 听到白鸟这样说,夏油杰下意识心底一紧。 虽然在束缚当中,已经答应了白鸟会替他去做一些事情,但是面对特级咒灵,夏油杰还是心里没底。 「今天你需要去上学吗?」 动作非常自然地把自己从拉开的窗缝里挤了进来,白鸟落在小少年的肩膀上,态度友好的就像是一只家养宠物。 「不用,」略显僵硬地摇了摇头,夏油杰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今天是周六,可以在家休息。」 「那刚好,」像一只真正的鸽子那样用喙给自己梳理羽毛,白鸟确保自己的每一根飞羽都处在完美的状态。 「那么等你吃过早饭,我们就出发吧。」 翻阅了自己记载过的地图,白鸟确定盘星教的本部——星之子之家离这里并不远,小学还没毕业的夏油杰小朋友来说是件好事。 虽然对今天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些忐忑,不过在母亲的唿唤下,夏油杰还是老老实实走出了房间,来到一楼的餐厅,看到手里拿着报纸的中年男人已经等在了座位上。 「杰,这只鸽子是?」 夏油爸爸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家儿子的肩膀上,正在自顾自东张西望的白色鸽子,「不要在家里养这种鸟类宠物,飞来飞去把东西都弄乱了不说,到处上厕所也很令人头疼。」 「不是的,他才不是我的宠物,」慌忙摆了摆手,不擅长撒谎的好学生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 「只是我之前投餵过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就停在我的窗台边了。」 更改了先前投餵者和被投餵者的关系,夏油杰在匆忙之中也只能想出这么个理由煳弄一下。 「倒是很聪明,」听到儿子这样说,男人终于把头从报纸前抬了起来,认认真真的打量着看起来品相很好的白鸽。 「绿色的眼睛,是什么特殊培育的品种吗?不过鸽子一般都会自己回家去吧,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什么没什么问题?」 端着早餐餐盘的夏油妈妈走出厨房,只听到了夏油爸爸的后半句话。 「杰之前餵过的鸽子飞进来了,」对目前的情况进行了高度概括,夏油爸爸向夏油妈妈示意儿子肩膀的方向。 「似乎是个非常自来熟的小傢伙。」 「是鸽子啊!」 语气里有些惊讶,夏油妈妈放下餐盘,转头回到厨房里,抓了一把煮杂豆粥用的豆子,「他会吃这些吗?」 「应该会…吧?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看到妈妈试图用豆子投餵特级咒灵的画面,夏油杰的额头上几乎要有冷汗滑下。 好在白鸟倒是很给面子,动作矜持地从温柔的女士手中挑挑拣拣地叨走了几颗,看起来和普通的鸽子也没什么区别。 「啊,对了,」看到白鸟的动作,喜欢小动物的夏油妈妈语气里有些惊喜,「杰学校里之前要求的亲子作业,我们不如来给它做一个可以放在树上的鸟窝如何?」 「啊…说的也是呢,」光是维持脸上的表情和平时一样就已经用光了自己全部的精力,夏油杰根本没仔细听妈妈究竟说了什么。 围-月孛-寔-曐-煋-鸭 「那我们就趁着这个周末开始做吧?」 夏油妈妈看起来干劲十足。 「抱歉…可能得明天,」用没有停着鸽子的那边手挠了挠头,夏油杰的目光向一边飘去。 「今天我和朋友们约好要去踢足球。」 因为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现的鸽子所吸引,夏油父母没有太在意自家儿子心虚的表现,只是点了点头,「那就明天再说。」 「那么刚好今天我在家里找一找之前剩下的木板吧,」将妻子做的饭糰送进嘴里,夏油爸爸对于做鸟窝的亲子活动并没有表现出牴触的情绪。 「之前搭书架的时候剩下的,有些想不起来放到哪里了。」 「好像都在杂物间里,」与丈夫讨论着木板的下落,夏油妈妈一转头,就看到夏油杰用一种几乎是要噎死自己的气势,把整杯牛奶都灌进了肚子里。 第26页 「啊啦,不要喝那么快,容易肚子痛。」 「没事的,」摇了摇头,已经在父母讨论的时间飞速解决了早餐的夏油杰头也不回地玄关跑去。 「我出发了!」 「这孩子真是的,」摇了摇头,夏有妈妈不理解为什么夏油杰要这么着急。 「难道是快要迟到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早些起床的。」 第15章 盘星教 像是逃跑一样离开家里,夏油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终于松了口气。 「不用这么着急,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更有利于人类身体的吸收。」 停在少年肩膀上的鸽子用安抚的语气说着,伸出翅膀轻轻拍了拍男孩。 在家里时太过匆忙,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半长头髮的小少年皱着眉头,终于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白鸟先生,我记得您说过普通人类是没办法看到咒灵的,包括我之前用咒灵操术收服的咒灵,我的父母还是没办法看到,但是为什么刚才他们可以看到你呢?」 「不用对我用敬称吧,感觉好奇怪,我也不是什么正经老师,」鸽子从少年的肩膀上跳下,落在一旁的围墙上。 「因为普通人看不到咒灵,但是可以看到咒物,至于咒物是什么…」 重新变回青年的外形,白鸟将橄榄枝花环抱在怀里,将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伸进了没有眼球的那边眼眶,在里边翻找着先前天元送给自己的作为信物的东西。 看到这种通常只会在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夏油杰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吐槽。 就是因为害怕你会在家里做些什么所以才要快点出来的啊… 自己的记性可不像金鱼那么差,小少年还清晰记得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特级咒灵放出气势时,自己仿佛是被狮子盯上的刚出生不久的羚羊那样,连怎么逃跑都忘记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自己想多了,但果然还是不能大意。 在脑海中提醒自己,半长头髮的少年对于白鸟的行为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找东西吗?」 「对,我在找一个咒具,它是我们今天要用的信物。」 一边说着,白鸟一边也在眼眶里摸索到了那个小小的像是星星碎片一样的东西,将它取了出来,「啊,找到了。」 「这是什么?」 夏油杰微微踮起脚看向特级咒灵手中散发着微光的不规则碎片,语气里充满好奇。 「这是咒具,」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少年面前,白鸟解释到,「所谓咒具,可以说是咒物的其中一种,而咒物就是附着着诅咒的物体,因为是实物的存在,所以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看到。」 「而在咒物当中,那些可以被使用的就是咒具,比如这个,」白鸟抛了抛手里的像是星星碎片一样的东西,「这是天元的小型结界,但是与术式不同,即使是普通人,只要掌握了方法,就也可以使用它。」 「不过咒物和咒具还有一点点不同,」突然想起咒术界还有专门的咒具匠人,白鸟补充到,「很多咒物都是自发形成,没有经歷过其他的催化,但是作为武器的咒具是可以被制造出来的,用来给本身实力不强的咒术师增加战斗力。」 「是因为普通的武器无法对咒灵造成伤害吗?」 夏油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的确有着对于咒力相关的东西的极高天分,无论是理解还是举一反三,「如果把武器变成咒具,那么普通人也可以在面对咒灵时保护自己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想起自己记录的总监部的资料里,那低下到感人的咒具生产数量,白鸟就觉得至少这种生产效率完全不可能将咒具普及开。 「是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长发的小少年还来不及更加深入地思考白鸟话中那句微妙的「理论上」,就看到在对方的带领下自己已经走到了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建筑前。 「盘星教——星之子之家,」抬起头看着门口挂着的牌子,夏油杰有些疑惑,「这里看起来像是某种宗教的场所,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盘星教是以普通人组成的宗教,而他们所信仰的,是名为天元,在咒术界的地位很高的存在。」 大概是刚好遇到了教众集体活动的时间,白鸟看到许多陆陆续续赶来的人纷纷走进了一个类似教堂的建筑。 与少年的咒术师也一同向着建筑里走去,白鸟提示一直做出聆听姿态的夏油杰,「杰,你太明显了哦,会被当成奇怪的人的。」 连忙将侧着的身体转回来,夏油杰耳廓隐隐泛红,「我忘记了…所以我们今天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来找他们帮一个忙,」白鸟将天元的信物放进小少年手里,看到走廊尽头走来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在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时表情隐隐有些不对。 「这是注意到我了吗?」 「嗯?有其他的咒术师在吗?」 半长发的少年眼前一亮,虽然已经从白鸟那里知道了很多咒术界相关的事情,但是只要一想到灰白头髮的青年是一只特级咒灵而非人类,夏油杰下心里还是会有些犹疑。 但是认识了其他的咒术师的话,只要从他们那里知道更多的事情,就能确定白鸟是不是可信了吧。 「不,不是咒术师,」白鸟看着戴眼镜的男人动作僵硬地转过身,假装没看到自己,头上却冒出冷汗的样子,挑了挑眉毛。 第27页 「是普通人哦,只不过带了特殊的,可以看到我的咒具。」 「我还以为是…」有些泄气地嘟囔着,夏油杰和白鸟一起,走进了活动的大厅,在最角落里坐下。 园田茂感觉自己背后的冷汗已经快把西装外套都浸透了。 作为盘星教的法人代表,他时不时会像今天一样,戴上可以看到咒灵的眼镜以及一把二级咒具——复制品八咫镜,来到教众们每月集体活动的现场,为虔诚的教徒驱邪。 事实上大部分所谓的邪灵都只不过是三四级的咒灵,只要拿着天元大人赐予的咒具,解决它们只是举手之劳。 但是今天的场地里,来了一个厉害的傢伙。 吞咽了一口口水,园田茂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向着大厅角落的方向看去。 咒灵通常不会离开它们诞生的地方太远,而且并不具有神智和理性,但是刚才自己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个傢伙,他和人类完全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因为他穿着神父的袍子还光着脚,让自己以为是什么其他的教派的狂信者来盘星教捣乱的话,自己甚至可能只会把他当作是面生的教徒吧。 不过那傢伙也可能是其他的存在也说不定,比如说妖怪什么的,既然到现在对方都没有闹事,就证明也许并不是恶客… 努力寻找着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园田茂的表情终于好看了一些,镇定地走到台前,开始像每一次一样,进行驱除邪灵的仪式。 「他手里拿的那个镜子,就是咒具吗?」 因为白鸟说了这里没有咒术师,所以看到趴在教众背上的咒灵被台上的男人祓除之后,夏油杰只是短暂地愣了一小会,迅速将目光放在了男人手中造型古朴的镜子身上。 「是的,是一个很适合普通人使用的咒具,」白鸟点了点头,「并非是常规的武器,镜子的造型很有宗教器具的感觉,而且也不会误伤到人类。」 「所以他们的驱邪仪式就是帮助教众祓除咒灵,」大厅里的椅子对于小少年来说略微有些高,掂着脚坐进去之后碰不到地面的脚尖一晃一晃。 「咒力是人类负面情绪的力量,所以要说是驱邪,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吧?」 「对于人类来说,的确如此。」 点了点头,驱邪仪式结束之后,四周的教众渐渐散去,在空旷的大厅里,白鸟与台上的男人对视着,清楚明白地用肢体语言告诉对方。 【我知道你看见我了】 整场仪式下来,那个像人类一样的奇怪咒灵并没有做出什么捣乱的举动,还不等园田茂彻底放松下来,就发现原来那个傢伙是在等自己。 通常咒灵会无意识靠近散发着能作为自身食物的负面情绪的人类,对于人类来说,低等级咒灵的靠近会带来一些身体不适或者其他的糟糕感觉。 但这是在双方都不能观测到彼此存在的情况下。 如果某个人看见咒灵,那么同时也就意味着,他被咒灵「看见」了,为了消除被发现的不安定感,咒灵会想办法去解决看到自己的存在。 先前,园田茂努力装作自己没有看到那个咒灵,也是出于这一点的考虑,不过很明显,自己还是被发现了。 目送最后一个教众向自己道别之后走出大厅,园田茂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中镜子形状的咒具,而后不再犹豫,向着那个咒灵的方向走去。 「初次见面,」与自己脑海中想像的一万种惊悚场景不同,人形的咒灵只是点了点头,礼貌地向自己打着招唿。 「我是白鸟。」 而园田茂只是觉得更加恐怖了。 好在那个只是看起来就知道很强的傢伙,并没有要玩弄可怜的盘星教法人经理的恐惧的意思,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我来这里,是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个人。」 坐在咒灵身边的小男孩张开双手,一个星星碎片一样的咒具飘了出来,停在园田茂的面前。 「我带来了这个,天元说,我拿着它,你们就会帮我。」 第16章 合作达成 「天元大人!」 在看到飘向自己面前的咒具时,园田茂的心神就已经完全被之吸引,先前对奇怪咒灵的恐惧感被全部抛之脑后。 盘星教的法人代表小心翼翼地将小小的星星碎片捧入手中,按照教内记载的方法,将这个小型结界唤醒,把在场的两人一咒灵都包裹了起来。 「这的确是天元大人的信物。」 园田茂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慌张与不安,而是虔诚又狂热地看向白鸟,「既然这是天元大人的意思,我们盘星教上下必定会竭尽全力去帮助您,那么,请问您要找的是谁呢?」 夏油杰盯着男人在几分钟内感情色彩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脸,有些懵懵懂懂地疑惑着。 那个天元大人,是一位被如此信仰着的存在吗? 还没到可以藏得住好奇的年纪,半长发的少年直接问出了声。 「那是当然的!」园田茂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不是天元大人的结界,那么我们只会陷入更深更可怕的恐惧之中,过去的咒术师只为贵族服务,从天元大人开始,咒术师才算是低下头颅,看向了我们。」 「如果不是天元的结界,日本的咒灵就不会这么密集了,说不定我也不至于…」白鸟小声吐槽着,在园田茂转过头来的时候又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第28页 「比起这个,过去的咒术师是什么情况?」 「这个说来话长,」法人代表先生的语气里满是崇敬,「在过去的奈良时代,当时日本的权力掌握在摄关家藤原家手中,以藤原家为代表的贵族被称为公家,而当时的咒术师就是依附于公家而存在。」 「像其中的御三家,甚至可以说是公家出身。」 「倒也不意外,」想起御三家庞大而古老的宅院,白鸟依稀能从其中窥探到一点御三家过去的显赫。 当然现在仍然很显赫就是了。 「御三家是什么?」对于白鸟和园田茂的对话内容,夏油杰的疑惑都已经快要从整个脸上飘出去了。 「是咒术界顶点的三个最强的咒术师家族,不过现在嘛…」白鸟觉得至少以加茂家的情况,不太像是能担得起御三家名号的样子,而禅院家能干出把禅院甚尔赶出家门的事情,至少眼光这方面也要扣大分。 「五条家的六眼神子倒是刚好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如果你以后去咒术高专上学,说不定你们会是同学。」 「真的?」小少年的眼睛忽然亮起,满脸都写满了期待。 「真的,他很强哦,那种肉眼可见的强。」 回忆了一下之前看到的哭包猫猫,虽然和自己心里有点落差,但那也是因为自己已经看过了二十年后的总监部任务记录里五条悟的丰功伟绩。 即使还是个小孩子,也没有人会认为六眼神子是弱者,五条悟就是这样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白鸟理所当然夸奖五条悟的样子,夏油杰原本期待同类的心情突然就没那么开心了。 明明特级咒灵也夸奖过自己的术式稀有,但是他完全没说过自己强啊。 回忆了一下与白鸟的初见,半长头髮的少年低下头,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脸颊鼓了鼓,不想被其他人发现自己正在生气。 「总之就是这样,到了奈良时代的时候,随着佛教的传入,作为当世顶尖的咒术师,天元大人开始致力于佛教的推广。」 将话题带回到天元在过去所做的事情上来,园田茂继续说着,「天元大人认为,佛教可以帮助人们保持一个平和的心境,减少负面情绪的产生,就可以从根本上减少咒灵的数量。」 「自天元大人开始,咒术师开始逐渐脱离公家,远离政治的斗争,转入了寺家的道路。」 「也就是说,在天元大人的带领下,咒术师从与他人斗法的马前卒,真正成为了以祓除咒灵为己任,而我们盘星教,就是由信仰天元大人的,得到了【星】的照耀的普通人组成的。」 白鸟看到盘星教的法人代表先生越说情绪越发亢奋,于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等到对方慷慨激昂的演说结束,表示要刚才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激动,想将自己和夏油杰带去会客室时,也没有多说什么,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白鸟先生,天元大人原来是如此伟大的存在吗?」 走在因为要做一些待客的准备,所以与自己和特级咒灵拉开了一些距离的男人身后,夏油杰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白鸟。 「我不知道,」绿眼的特级咒灵明显并不激动,只是摇了摇头,放轻了自己的声音。 「但是在你们人类自己记载的歷史上,古代的寺家可不是什么与世无争的存在,有许多着名的禅师被封为法王,同样执掌着巨大的权柄。」 「诶?」白鸟这种并不是直接说明的叙述方式,对于还在上小学的孩子来说理解起来还是有些困难,夏油杰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心底也本能地感到微妙。 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坐下,白鸟捧起面前的茶杯,看到一根茶梗刚好在杯子里立起。 「白鸟先生,这是好兆头呢!」 有着一双细长狐狸眼的少年探过头,语气快活。 小孩子还真是容易满足啊。 这样感慨着,白鸟的嘴角也勾起浅浅的笑意,看着茶叶梗在杯中浮浮沉沉。 「刚才的招待不周还请谅解,」在关上门的会客室里,园田茂的态度似乎又更加自然了一些,当然也不排除是作为同为天元方的「自己人」的原因。 「忘记了自我介绍真是失礼,我是园田茂,是盘星教的法人代表,您的委託我会向其他的教众及时传达。」 「园田先生,如你所见,」轻啜一口茶水后抬起头,白鸟的语气很平静,说出的话却让虔诚的教徒先生如闻惊雷。 「我并非人类,但是关于我要寻找的人,我和天元却达成了共识,因为那个傢伙会掀起将整个咒术界,甚至是整个世界都颠覆的巨浪,而天元在其中也无法独善其身。」 「竟会如此严重!」园田茂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脑门上有一道像是做了开颅手术的缝合痕迹的诅咒师,不,也可能是普通人,」不清楚羂索在使用夏油杰的身体之前以什么姿态行走在世间,白鸟能够给出的线索也只有这些。 「它有可能是男人,也有可能是女人,有可能年老也有可能年少,面貌也没有固定的特徵,除了那道缝合线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标志。」 在园田茂完全不能说好看的神情下,白鸟补充到。 「除了可以更换不同的身体之外,我并不清楚他的其他能力,似乎是可以使用身体本身的术式,所以如果发现了怀疑的目标,请你们的人不要盲目试探,毕竟对方似乎也是与天元同一时代的存在,很难说都有什么手段。」 第29页 「我知道,」点了点头,园田茂清楚普通人与咒术师之间的差距,自然也不会逞强,「我们只是负责搜寻信息和监视可疑的目标。」 「就是这个意思,我会定期过来找你了解进展。」点了点头,确认过合作能够达成,白鸟转过头看向被大人之间的气氛感染得同样小脸紧绷的夏油杰。 「杰,你如果遇见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存在,不要被对方发现,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离他远点,明白吗?」 「我明白了,」用力点了点头,夏油杰稚嫩的眼睛里满是认真的神色。 「那么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另一件事,」白鸟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些,表情的温度也上升了些许。 「距离天元的进化只剩下几年时间,你们知道现在的星浆体是谁吗?」 「星浆体是咒术界保密程度极高的事项,我们也…」不清楚面前的咒灵突然提起星浆体是为什么,园田茂一边说着搪塞的话,一边观察白鸟的表情。 「我只知道一位叫作天内理子,」从自己记录过的文件里只找到了这个名字,白鸟还需要一些更详细的信息。 「作为我与天元约定当中的一部分,我会帮助她完成进化,所以我需要星浆体更详细的资料。」 没有在意园田茂眼中仿佛惊涛骇浪一样的波动,白鸟的语气平铺直叙,「如果可以在同化的仪式开始之前就说服被同化者不要参加仪式,无疑是最简单的方法。」 「…作为天元大人的信仰者,我们当然希望天元大人能都到达更高的层次,」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园田茂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文件柜前,又迟疑着看向夏油杰。 「与星浆体有关的都是很机密的资料,这孩子…」 「没关系,这孩子是特别的,」白鸟摇了摇头,拍了拍有些不安的夏油杰的手臂安抚他。 「这孩子的术式是【咒灵操术】,所以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即将进化的天元来说,他都是特别的。」 第17章 梦 白鸟先生说,我是特别的? 转过半边身子看向表情平淡,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极其自然的特级咒灵,年少的孩子一时间有些不理解对方话里的「特别」的意思。 这是夸奖吗? 但是想起自己在以前,刚刚发现自己能够看到名为咒灵的怪物时,想要告诉父母,却被要求做一个好孩子,不要总是干一些特别的事情来吸引大人的注意。 可如果「特别」是不好的意思,为什么站在对面的园田先生会那么吃惊,并且连看自己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呢? 【咒灵操术】,在听到这个术式名字的瞬间,园田茂就瞬间意识到的这个懵懂孩子的价值所在。 他无疑是最适合成为面前咒灵和将要进化到更高层次的天元大人的担保人的存在,只要成长下去,这个孩子未来会达到什么高度,是自己以普通人的世界无法妄言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关系了,」郑重地点了点头,园田茂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文件袋。 「星浆体并不是某一个固定的个体,事实上,只要拥有在结界术一道成为特级天赋的女性术师,都可以成为星浆体。」 一边将文件袋里的资料拿出来,园田茂一边说到,「天元大人的是全知的,星浆体的备选一般都是由天元大人直接通报给总监部。」 「总监部知道他们的情报会直接出现在你们的桌子上吗?」 比起疑问更多只是一句吐槽,白鸟并不在意园田茂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资料拿了起来,看着照片上年纪比夏油杰明显还要小不少的女孩,「天内理子,原来就是她啊。」 「是的,原本天内理子在星浆体当中的排位并不是非常靠前,但由于她的父母刚刚在去年的车祸中意外去世,所以她成为了第一顺位。」 园田茂对于情报上的东西可以说完全是倒背如流,所以不需要再过多确认也非常相信自己的记忆。 「这个妹妹的家人都去世了吗?」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夏油杰无法理解园田茂话语当中的暗示。 「为什么她的父母出了事故,她就变成第一顺位了呢?」 「因为她是最容易被捨弃的那个吧,特别在失去了家人以后,」白鸟又翻了翻后面几张其他人的资料,给半长头髮的少年解释。 「像后边的这个,东京咒术高专二年级的九十九由基,目前正在进行一级术师的考核,以她在咒术方面的成长速度,很有可能成为新的特级,如果不是没有其他人选,咒术总监部恐怕不会选择牺牲这个水平的战力。」 而且这个名字,在自己的记录中,她也的确成为了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前,这个时代的第一位特级咒术师。 「没有家人,就意味着她需要藉助外力才能够活下来,」摩挲着纸面上[派遣黑井美里成为其女僕及护卫]的字迹,白鸟意味深长地说。 「而在这种必须要有成年人照顾才能活下来的幼崽的年纪,就开始向她灌输她的使命就是与天元同化的思想,恐怕她也会信以为真,毫不抵抗地走向消失的命运。」 形状细长的眼睛睁得熘圆,少年憋了半天,一脸苦恼地说,「他们这样,算是杀人吗?」 「嗯,怎么不算呢?不过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一定会告诉这个小姑娘,与天元同化是她的荣幸吧。」 第30页 心底再度浮起对咒术总监部的不喜,白鸟不期然间想起五条悟对他们的称唿——「还真是一堆腐烂的橘子。」 「能够成为天元大人融合所需的星浆体,的确是她的荣幸,」园田茂的态度与白鸟不同,只不过是在关于天元的事情上面。 「但既然天元大人决定去往更高的层次,那么她也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了,我会去找她的,」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细节与狂信徒争执,白鸟选择绕过话题,「只是五岁的小姑娘,她能听得懂我说话吗?稍微有点苦恼啊。」 「白鸟先生也许可以带一点花去?」歪着脑袋想了想,夏油杰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们班上的女孩子都很喜欢花。」 「这样啊,我知道了,」决定採纳同为人类幼崽的少年的意见,白鸟郑重地点了点头,「杰,谢谢你。」 ------------------------------------- 季节已经到了冬天,天空中隐隐有雪花落下,白鸟在暗沉的天色中飞行,几乎与厚重的云层融为一体。 「这个季节,要到哪里去找花呢?」 有些苦恼地思考着,白鸟知道人类的花店里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花朵,但是和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他仍然是一个兜比脸干净的贫穷咒灵。 。…果然在这种时候还是会希望自己有点钱啊。 站在花店的玻璃窗外,白鸟感受着店里飘出的人类轻松愉悦的感情,抿了抿嘴。 的确自己直接把花拿走也不会被人类发现,但就像自己第一次去见夏油杰的时候从书店里拿走了的书一样,等自己下次再去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店里的店员身上的色彩变得灰暗了许多。 算了。 转身离开了空气中满是花朵清新香气的花店,白鸟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喃喃自语,「要是花御在的话…啊!」 赤脚踩在新雪上也完全没有感受到寒冷的特级咒灵停下脚步,小心翼翼从自己没有眼球的眼眶里取出了咒灵同伴送给自己的花朵。 由咒力构成的花朵即使在冬天也没有要凋零的迹象,惬意地舒展着自己的花瓣,持续而稳定地向外散发着能够让人安定下来的香气。 「这个应该也可以吧?」 找到了据说女孩子会喜欢的花朵,白鸟的背后重新构建出双翅,向着盘星教资料里天内理子的住处飞去。 天内理子又一次在噩梦中挣扎。 梦中的爸爸妈妈一开始还在笑着与自己挥手,说周末会带自己去游乐园玩,可他们的身影很快被一团黑色的不详怪物所吞噬,那怪物并没有满足,而是向着自己的方向追来。 自己在梦中慌不择路地奔跑着,想要摆脱可怕的怪物,可它还是很快追了上来,一边窃窃嘲笑着,一边向自己扑来。 「这孩子一直在做噩梦呢,从去年搬到这里开始。」 女孩的窗外,背后生着巨大白色翅膀的咒灵赤脚踩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听到一个手中抓着一大把气球,长得有些像河马却有着奇怪眉毛的奇特生物这样说。 「你认识她吗?」 从气息当中能感知到这个生物并不是咒灵,而是其他气息更为纯净的存在,白鸟好奇地问到。 「不不,我只是对梦的味道比较敏感罢了,」奇特的生物操着一口风味极浓的大坂腔,摆了摆手,「毕竟我是一个梦贩子。」 「梦贩子?你所售卖的东西,是梦吗?」 指着那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气球,白鸟对于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东西产生了极强的兴趣。 「是啊,这些可全部都是我精心培育的吉梦,」自豪地晃了晃手中的气球,梦贩子热情地推销着,「小哥要来一个试试吗?买过的都说好哦!」 「但是我没有钱…啊,我差点忘了,你们是不使用人类货币的吧?」 有些想买一个梦送给还在噩梦当中无法醒来的小姑娘,白鸟想起之前在狐狸的关东煮,漏瑚支付的是自己的火砾虫。 「人类的货币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有时候也不一定,我会更喜欢可以培育出大吉梦的材料。」 梦贩子扶了扶自己的帽子,目光在白鸟身上移动着,最后停到了白鸟发间的橄榄枝花环上。 「虽然诅咒的客人通常没什么适合培育吉梦的材料,不过小哥你是个例外啊,」伸出短短的手,梦贩子上下挥舞着,语气兴奋。 「小哥你的花环卖吗?不用是整个,我只要一段枝条就可以了!」 「我的花环?」抬手摸上了发间的橄榄枝,白鸟起初有些疑惑,又很快反应过来——因为它是自己领域概念的具现化,所以这个橄榄枝所代表的,是人类在面对暴行时做出的反抗。 如果说勇气是一种好的兆头,倒也没错。 看到白鸟迟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梦贩子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像是做出了多么大的让步,「或者只要几片叶子就可以了…不,一片就可以!」 「这可是最优惠的价格了!」梦贩子有些肉痛地从自己培育好的吉梦气球里拿出一个浅蓝色的,期待地看向白鸟。 「因为是新客人,所以我才给你这么优惠的!」 「啊,好的,」其实只是反应慢了一点,本身在梦贩子说用枝条换气球的时候,白鸟就想同意的,没想到对方似乎非常想要橄榄叶,生怕自己不答应。 第31页 将花环从头上取了下来递到梦贩子面前,白鸟看到对方认认真真挑选了一片比较大的叶子,又接过他递来的气球。 将翠绿的橄榄叶放进一个气球里,看它将整个气球都染成充满生机的绿色,梦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定会是一个不错的吉梦!」 第18章 使命 在梦中的怪物即将扑向自己的前一秒,天内理子看到天空中晃晃悠悠地飘来了一个淡蓝色的气球,气球下方的线绳就落在自己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小姑娘下意识一把抓住了那根绳子,随即在气球的带动下飘了起来,飞到了怪物够不到的高度。 q君羊8九2○57544穫耳又朂薪唍袺琏载 看到漆黑的怪物在自己的脚下无能狂怒,天内理子用空着的那只手抹去了眼前的泪水,慌张的心跳也终于逐渐平稳下来。 气球带着她缓慢地向前飘去,离开了被横冲直撞的怪物弄得一片狼藉的区域,落进了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里。 巨大的花瓣承托住女孩的身体,气球发出「砰」的爆裂声,小姑娘被吓了一跳,抬头向上看去,发现一把淡蓝色的玩具水枪从破掉的气球中落下来,稳稳掉进自己的怀里。 下意识将水枪抱紧,转过头,天内理子看到黑色的巨大怪物正向着花海跑来,在它身后,是七零八落被踩进泥土中的破碎花瓣。 明明这里刚刚还那么漂亮,这个傢伙真的太讨厌了! 也许是怀里的武器带给了女孩勇气,想起被怪物吞掉的爸爸妈妈,天内理子突然就不想再继续逃跑,而是转过身,将水枪对准了看起来足足有自己几倍大的怪物。 闭着眼睛按住了水枪的发射键,女孩的身体还忍不住有些发抖,可是怪物的咆哮声却没有再度响起。 「理子,变得勇敢了呢,」熟悉的掌心带着暖暖的温度落在女孩的头顶,从去年起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的温柔声音响起,抗拒的身体语言下意识软化下来。 天内理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妈妈正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头髮,而爸爸脸上也带着笑容,说着逗自家宝贝玩的话。 「怎么还哭鼻子了呀?像只红鼻子小猪一样。」 「理子才不是小猪!」 忍不住用自家的脸颊去磨蹭妈妈的掌心,天内理子径直扑进最喜欢的妈妈怀里,气唿唿地扭过头,「爸爸好过分!」 「哎呀,爸爸惹我们理子生气了,我们要怎么惩罚他呢?」 妈妈的语气也带上了笑意,「不如就罚爸爸带理子和妈妈去游乐园玩吧?」 「好耶!」小小的女孩欢唿着,从妈妈怀里跳了出来,两只手分别拉住爸爸妈妈,向着花海尽头的游乐园走去。 「理子想坐旋转木马!坐两次!」 「好,我们去坐那个南瓜马车好不好?理子可是爸爸和妈妈的小公主啊…」 ------------------------------------- 白鸟轻巧地坐在少女房间的窗沿上,用咒力将冬日的冷风隔绝在窗外,看到睡在床上的女孩脸上的表情从慌乱变成恬静,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感受到对方身上负面情绪的味道慢慢地淡了下去。 看起来是个好梦呢。 在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从梦中醒来,天内理子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而是回味着画面已经不甚清晰的梦里,自己和爸爸妈妈在游乐园里放声欢笑的样子。 现实中再也无法兑现的承诺,在小姑娘的梦里实现了。 失去父母之后,迅速变得懂事起来的孩子抿起嘴角,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就像黑井小姐说的一样,爸爸妈妈果然会回来看自己的,所以等到与天元大人融合之后,自己就可以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也是真的吧! 好!那么今天就自己起床,去给黑井小姐一个惊喜! 充满干劲的小姑娘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向窗外的阳光。 映入她眼帘的,是髮丝在晨光中被晕染上了金色的光泽,身后背着巨大白色翅膀,手中拿着一朵红色的花,和一个破裂的蓝色气球的青年。 这个人…是谁? 在将疑问脱口而出之前,小姑娘的注意力就被那个眼熟的气球所吸引。 梦中的场景在大脑里闪回,记起了带着自己逃离开巨大怪物的蓝色气球,又记起了帮助自己夺回爸爸妈妈的蓝色水枪,天内理子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可以实现愿望的天使吧! 这样想着,兴奋的小姑娘也问出了声。 「天使吗?」没想到自己会被冠上这种幻想生物的名头,白鸟愣了愣,好笑地摇了摇头。 「不是哦,我叫白鸟。」 「初次见面,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将花朵送到还穿着睡裙的小姑娘面前,白鸟有些无法想像这样柔软的小糰子,最终变成薨星宫里那个行将就木,浑身散发的怨恨比自己还要浓郁的老人的样子。 「你是天内理子对吧?我可以叫你理子吗?」 敏锐的幼崽从白鸟身上没察觉到什么恶意,小姑娘开开心心地接过花,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好奇地询问着。 「可以的,但是白鸟哥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昨天晚上我梦里的气球是你的吗?」 「因为你是星浆体,」收起了在房间里有些碍事的翅膀,白鸟说,「气球是送给你的梦。」 第32页 「难道说…」 听到白鸟提起了星浆体,天内理子缓缓睁大眼睛,表情变得更加兴奋,「白鸟哥哥,你是天元大人派来的吗?一定是天元大人派来的吧!」 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提起天元的事情,白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小孩会这样想,但好像也不完全算错。 「你是怎么猜到的?」 「黑井小姐说,我是註定要与天元大人融为一体的星浆体,」说起融合的事情,小姑娘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嚮往。 「天元大人时刻注视着我,因为天元大人就是我,我就是天元大人!」 这孩子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虽然对于天内理子会被灌输以融合为荣耀的观念并不感到意外,但是看到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这样说,白鸟还是觉得有点微妙的不爽。 啊啊,那些自以为是的上位者的手段,还真是与自己相性不合。 「可是你怎么知道天元大人想与你融合呢?」 弯下腰,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直直看向似乎已经将与天元融合当做自己使命的天内理子。 第19章 再会 「诶?可是黑井小姐,还有总监部的那些爷爷都是这么说的啊,」以前从来都没被询问过这个问题,天内理子脸上有些苦恼。 如果她是一个已经在人类社会里摸爬滚打了足够长时间的成熟个体,她就应该知道不要放任自己进入这种无谓的自证当中,但天内理子目前只是一个五岁的,还没有形成真正属于自我的意识,像是一面镜子一样反射着外界投射给她的一切的小孩子。 小孩子陷入了狡猾咒灵语言间的陷阱里。 「可是,可是,黑井小姐说,是天元大人选中了我,」天内理子皱着眉头,认认真真地苦恼着,「如果天元大人不想与我融合,我又为什么会被选中呢?」 「你想去问问吗?」 白鸟伸出了手,用看似局外人的诚恳语气提议着,「去问问天元,为什么会选中你?」 「这是可以的吗?」因为昨晚的好梦,天内理子仿佛天使一样的瘦削青年初始信任度很高。 低头嗅了嗅散发着清新香气的红色花朵,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精神防线被来自另一位特级咒灵的术式削弱到了最低,小姑娘语气迟疑着。 「我曾经想去看看天元大人,但是他们都说现在还不可以。」 「他们说星浆体只有在融合的时候才会见到天元大人。」 没有花费多余的口舌去询问天内理子话中的「他们」是谁,反正左右不过是希望能够让天元保持现状的咒术界上层,白鸟只是从窗沿上跳了下来,蹲在了小姑娘面前,让自己的视线与她保持同一个高度。 「没关系,」故意把声音放的很轻,像是在说什么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悄悄话,白鸟说,「我可以带你去见天元…悄悄的,就只有我们两个。」 自己一个刚刚出现在星浆体面前身份不明的人,如果贸然说了太多与小姑娘现在被灌输的自我认知不同的话,难免会让在平日里露出痕迹。 现在还不是被总监部发现的时候,这样想着,白鸟打算将问题丢给天元,估计也只有她说的话能让小姑娘直接听进心里去——虽然这也要多亏了平日里总监部对她的不懈洗脑。 因为父母的早早离去,显然天内理子没有学到不要跟疑似诱拐犯的奇奇怪怪的陌生人走的知识。 当然也不排除是天元对于小姑娘来说,已经成为了支撑她存在的重要原因之一,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去见一见天元大人的可能性。 在太阳高过屋檐之前,天内理子点了点头,伸手抓住了特级咒灵打着绷带的细瘦手腕。 「我想要去见天元大人。」 「那我们就出发吧!」 反手将小小一只的小姑娘直接捞了起来,白鸟细緻地操控橄榄枝清除了自己留下的咒力残秽,从窗户跳出了房间。 「啊!」没想到白鸟居然会是这样说干就干,短手短腿的小姑娘在特级咒灵手里蠕动了几下。 「可是我还没告诉黑井小姐…她会担心的!」 「但是告诉她之后可能就不能去了哦?」 把挣扎幅度不大的小姑娘又向上拎了拎,白鸟展开翅膀,直接向着东京咒术高专的方向飞去,迎着风说,「之前你也说过想去拜访天元吧?他们不想让你去吧?」 「你怎么知道!」 被迎面的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天内理子努力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总监部的爷爷说我还太小了,还不是时候。」 「因为天元是全知的嘛,」毫不客气地借用了天元全知术师的名头,白鸟看起来倒是毫不心虚,完全看不出来其实他也不了解天元的【全知】究竟是什么原理。 「真不愧是天元大人,」小姑娘的眼睛里流露出真切的嚮往,又往白鸟的怀里缩了缩。 被特级咒灵直接从卧室直接拎了出来,天内理子只穿了冬季长长的睡裙,面对扑面而来的冷风很快开始瑟瑟发抖。 发现了星浆体的小动作,对冷热缺乏概念的白鸟这才迟钝地用咒力隔开了寒冷的空气,让小姑娘更加安定了一点。 ------------------------------------- 除了已经落下叶子的树木之外,咒术高专和白鸟之前来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区别,仍然是安静到缺乏人气的感觉。 第33页 熟门熟路地用领域展延把小姑娘偷渡进高专的结界内侧,白鸟抱着看什么都很稀奇的天内理子,拉开了随意一间伪装用的建筑的门。 反正除了核心和常用建筑之外,其他的建筑物基本都是天元的障眼法,只要她愿意见你,走哪扇门其实都不重要。 穿着神父袍的瘦削青年怀里抱着年幼的女孩,身影消失在一栋并不起眼的建筑内部,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除了刚刚结束晨练的准一级术师,九十九由基。 被誉为这个时代最有可能成为特级的天才少女,九十九由基很早就意识到想要不被总监部那些麻烦的老头子指手画脚,就只剩下变强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她从不懈怠。 在这个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的清晨,九十九由基像往常一样在晨光刚刚冲破夜幕的第一时间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空无一人的操场,重复着已经进行过上千次的无趣练习。 在一切结束以后准备回到宿舍吃些早餐,等待辅助监督带来今天的任务,走在每天都会路过的小路上,九十九由基却在熟悉到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的校园里,看到了两个陌生的存在。 一个在冬日里仍然赤着脚的瘦削青年,和他怀里,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的小姑娘。 原本在高专的结界没有报警的前提下,九十九由基认为可能不需要太过大惊小怪,但问题是她没有从这两个人身上感受到咒力的残秽。 即使是对咒灵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身上也会有负面情绪的力量流淌后留下的痕迹,而不是像这两个人的一片空白。 从墙边探出一个脑袋的咒术师少女举棋不定于是否要上前询问,可就在下一秒,她看到枯白头髮的青年转过头,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投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他发现自己了,敏锐的少女这样确定着。 可是那个傢伙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消失在有些破旧的门背后。 在心底有一个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目标,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如何做到消除自己身上的咒力,认为他们可能会对自己的想法有所帮助,犹豫片刻,九十九由基也拉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进入天才咒术师眼中的,是通向地下,一眼望不到底,长长的楼梯。 与上次见到天元的时候不同,高专地底的薨星宫这次没有了浓郁到无法化解的怨恨,行将就木的老人换上了整洁的和服,满头银髮整整齐齐地簪在脑后,面前的桌上放着温热的牛奶与造型可爱的点心。 「真不愧是【全知】的天元大人啊,」白鸟把怀里只穿着拖鞋的小姑娘放在有可爱靠枕的椅子上,语气里多少带着一点不爽。 「为什么【全知】的你不知道羂索在哪里呢?」 「我的全知建立在我的结界术的基础上,」似乎从第一面开始,对于白鸟的问题,天元都是有问必答。 「如今日本的咒术师使用的结界术都是由我强化过的,而在这些结界里发生的事情,我自然可以探知。」 「但羂索是不同的,他使用的仍然是千年之前的结界术,并且水平也并没有与我差距太大,我无法通过结界找到他。」 银髮的老人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重新操控了已经快要到达极限的身体,起身倒出了三杯牛奶,将其中两杯放在白鸟与天内理子面前,又将剩下那杯放在了一把空着的椅子前。 「看来今天我们还有一个小客人,快请坐吧。」 早就发现了身后的九十九由基,却没有採取任何措施,放任了对方的跟踪,白鸟举起杯子什么也没说。 没想到天元居然会细心到往牛奶里加蜂蜜,不过挺好喝的。 用指腹拭去颜色浅淡的唇角沾到的奶渍,白鸟看到九十九由基犹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椅子上坐下,坐立不安的样子活像是屁股下面放了钉子。 这样星浆体里最特别的两个孩子就都在这里了。 垂下眼皮遮去了所有思绪,白鸟将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体积大了点的牛奶杯递给天内理子,却看到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天元,一刻也没有转开。 「请问您就是天元大人吗?」 将过去总监部的爷爷和黑井小姐话语里,那个存在模煳不清的形象与面前笑容和蔼的老奶奶定格,天内理子迅速接受了这一设定,兴致勃勃地举起手臂,眼睛里是单纯的嚮往,「我是未来会与您融合的星浆体,我叫天内理子。」 「非常感谢您选择了我!」 在听到小姑娘的提问时表情就凝固在了原地,九十九由基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女孩竟然是与自己一起同为星浆体的存在。 天才咒术师少女勐地抬起了头。 第20章 眼睛 与将和天元大人融合当作自己唯一使命的天内理子不同,九十九由基并不喜欢自己星浆体的身份。 甚至可以说,她所做的许多努力,都是为了能够摆脱星浆体要与天元大人融合的宿命。 天才的咒术师少女认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就是自我,她并不想为所谓的使命或是荣耀而成为别人的养料,更别说是为了所谓「咒术界和人类的未来」这种从总监部的老头子嘴里说出来更加令人作呕的东西。 既然选择成为一名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就已经做好了去拯救他人或是在战斗中死去的心理准备,但比起日復一日的祓除咒灵,她有着更加宏大的理想——她想要消灭所有咒灵,从根本上。 第34页 只不过目前也只是有这样一个想法,具体要怎么做,她也没什么头绪。 今天会选择尾随白鸟和天内理子,也是因为想要知道他们身上为什么会完全没有咒力的痕迹,但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来见天元大人的。 听到天内理子完全狂热信徒的发言,准一级术师抬起头,欲言又止。 出于自己的观念与思考,九十九由基想要阻止小姑娘将自己作为祭品的行为,可是她也明白,总有人会是星浆体,不是天内理子,就会是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人。 换言之,只要天内理子自愿奉献自己,那么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星浆体就不用失去自己的人生,更何况这都是穿着睡裙的小姑娘自愿的,不是吗? 大脑里的思绪一时间有些混乱,九十九由基握紧了手里的牛奶杯权作掩饰,却又在下一秒睁大了眼睛——就在刚才,她在天内理子身上感受到了咒力的流淌。 那么另一个人呢? 急切地转过身看向白鸟,九十九由基感受着瘦削青年身上的咒力,端着杯子的手下意识一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光滑的玻璃杯就这样向下滑落。 可是玻璃清脆的碎裂声并没有如期而至,因为在它落地之前,就已经被青色的橄榄枝託了起来。 「小心一点。」 控制着自己的咒具将牛奶放回准一级术师面前的桌子上,白鸟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天内理子身上,「理子,今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牛奶要凉了哦?」 「啊,是!」 从绿眼的特级咒灵手中接过杯子,天内理子看到天元大人脸上带着鼓励性质的和蔼笑容,于是大口大口地将牛奶灌进了肚子里。 「小理子,光喝牛奶怎么能饱呢?也要吃些点心啊,」大概是操控已经快要到达极限的身体的确是一件消耗非常大的事情,天元只是端坐在椅子上,笑着让天内理子再吃一点别的东西。 「还有这边的孩子,是叫由基吧?每天早上的晨练都非常刻苦,也快来吃点什么吧,今天还要出任务吗?」 看着似乎其乐融融的一幕,九十九由基只觉得荒谬。 天元和她的养料和人形的等级不明可以交流的咒灵坐在一处喝牛奶吃点心,还想让自己也一起。 荒谬到自己简直找不到可以描述的语言,于是九十九由基气势汹汹地喝完了整杯牛奶,将点心塞进嘴里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狰狞,把一旁抱着点心小口小口啃的天内理子吓了一跳。 「姐姐,黑井小姐说吃东西的时候不要那么快,被噎住了会很危险的。」 原本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听到天内理子这样说,九十九由基却咳嗽起来——因为一时的分心,她是真的被噎到了。 发现了年轻咒术师对自己的防备,白鸟没有起身,而是催动橄榄枝生长过去,给少女轻轻拍了拍背。 「还请小心一点。」 「真是糟糕透了,」过了一会终于恢復过来,九十九由基咬牙切齿地说,还能有什么比咒术师被咒灵安抚更加丢人的事情了吗?没有了! 经过了闹剧的小小插曲,准一级术师也放弃了虚与委蛇的打算,而是看向白鸟,直接了当地问到,「咒灵,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叫白鸟,」先是一本正经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白鸟才理直气壮地说到,「理子想要见天元大人一面,所以我就带她来了。」 「哈?这算什么理由?」 说的就好像是带着自己家小孩见朋友一样,九十九由基磨了磨牙,觉得可以说话的咒灵的难缠程度简直上升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是这样,」耸了耸肩,白鸟虽然理解面前的小姑娘为什么生气,但是因为看她气唿唿的样子真的很好玩,所以故意没有解释地更详细一些。 「嘛嘛,不要生气了,由基,」感觉到身体开始变得沉重,天元希望尽早进入正题,「白鸟他没什么坏心,我今天也正好有事情想告诉你和小理子。」 「天元大人有事情想要告诉理子吗?」 就算刚刚听到九十九由基说白鸟是咒灵,但因为先入为主地将背着巨大翅膀的瘦削青年认作了天使,所以天内理子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身体前倾,整张小脸到写满了认真。 「是的呢,」语气十分慈爱,天元伸出手,动作迟缓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其实我呢,希望小理子可以有自己的梦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的梦想就是与天元大人融为一体!」这样大声说着,天内理子却看到天元摇了摇头。 为什么天元大人会拒绝我呢?小姑娘感到有些委屈,嘴角一瘪,几乎快要哭出来。 「小理子,在薨星宫生活五百年,是很寂寞的事情,」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掉下眼泪的小孩的背,天元缓缓说着。 「因为太寂寞了,所以会想去看看世界别的地方,想要吃到好吃的东西,想要交到有趣的朋友。」 「但是我不能离开这里,至少现在不能,」老人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寂寞,是连只有五岁的天内理子都会被感染的程度,于是她停下哭泣,懵懵懂懂地听天元说。 「你是我选择的孩子,所以小理子,你可以成为我的眼睛,替我去看一看吗?」 「去看看我没看到的风景,尝尝我吃不到的东西,遇见我没见过的人。」 第35页 天元的语气一只很温柔,却好像带着万钧的力量,让天内理子除了点头答应之外不作他想。 「如果这是天元大人的愿望,」小姑娘的表情十分郑重,伸出了小指,想要与天元勾指起誓,「我会去完成它的,我们约好了!」 「嗯,我们约好了,」干枯苍老的手指与人类幼崽的柔软肢体拉勾,因为天内理子是拥有强大天赋的孩子,所以即使在她还不懂得什么是束缚的情况下,这个约定仍然以束缚的形式成立了。 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天元看向从自己对待天内理子的态度里,似乎就已经懂得了什么,所以保持沉默的九十九由基。 「由基也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吧。」 「是,我会的,」收敛起之前炸毛的表情,九十九由基认认真真地向天元鞠了一躬,「天元大人,我会解放您的,终有一天。」 天才的咒术师少女直起身,脸上出现了先前被刻意收敛起的锋芒,还不忘丢给白鸟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一定会找到从根本上消除咒灵的方法,到那时,您也会获得自由的。」 「我期待着。」 点了点头,天元的神情当中出现了一丝疲态,「这副身体终究还是有些快要支撑不住了,理子,由基,可以拜託你们为今天发生的事情保密吗?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在九十九由基怀疑的目光到达之前,白鸟就已经非常识趣地表了态。 没想到被咒灵预判了自己的行为,准一级术师转过头,撇了撇嘴,「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不想被总监部那些老头找麻烦。」 「那理子也不说,」小姑娘想了想,表情严肃,「就算是黑井小姐,理子也不会告诉她的,因为这是和天元大人之间的秘密。」 「对了,有一个东西,是我在一个人身上发现的咒印,我觉得它可能和羂索之间有什么关系,」在天元送客之前,白鸟拿出了自己记录下的加茂家家主夫人身上的咒印,询问天元。 「你知道它有什么作用吗?」 「这还真是,很久都没见过了,」老人微眯着眼睛,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这是一个标记,用来作为受肉的标记,只要施术者将其发动,咒物就会进入被施术者的身体,将其受肉。」 「就像我擅长结界术一样,」天元回忆起千年不见的老友,语气悠远,「羂索擅长的,是可以将强大的术师制作为咒物的技术。」 天元的一番话成功让白鸟的脸色黑了下来,以诅咒对人心的了解,如果是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那么不知道多少人都会愿意被制作成咒物。 而羂索自然不可能福利大派送,他一定会向这些人索取些什么。 「看来麻烦可能还不止他一个啊。」 第21章 糖果 听到天元给出的关于咒印的情报,白鸟感觉自己的血压都升高了不少——如果咒灵也有这东西的话。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是合理的。 毕竟都是活了千年的老怪物,天元在完全不离开薨星宫的前提下仍然拥有盘星教的大量信徒,要说可以在外自由行走的羂索什么都没做,倒显得对方这一千年来都是在无所事事了。 要进行死灭洄游那样庞大的计划,想必对方肯定也做了不少前置工作。 也许咒胎九相图就是对方过去的实验之一? 这样想着,白鸟向天元伸出了手,「把咒胎九相图给我,按照人类的规矩,僱佣别人干活总不能不给钱吧?」 银髮的老人肉眼可见地楞住了一会,而后失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你倒是很适应人类的生活。」 不知道对方的话题怎么会跑到这里,白鸟歪了歪头,表情满是不解,要东西的态度却很坚定,「而且理论上他们也算是我的哥哥,我也想知道人类的亲人是什么。」 「我可以把他们给你,」天元思考片刻,手边出现了一扇小门。 「但如果你将他们受肉,就必须送我这里,与我订下一些避免麻烦的束缚。」 「保险装置啊,我明白的,」白鸟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看着天元拉开像是神龛一样的小门,取出了一个长长的木盒。 「这就是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将包裹着层层封印咒符的木盒放在白鸟面前,天元提醒道,「在他们当中,只有前三位达到了可以受肉的强度,其余六个的咒力比较弱,无法完成受肉的过程。」 「受肉的事情不着急,」白鸟撕掉了木盒外的咒符,打开盒子看到九个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的,装在某种溶液里像是还未发育完全的婴儿的肉团。 「我和别人有过束缚,所以不会随便就抓几个人做受肉的。」 【不会主动伤害人类】 既然要遵守这条束缚,白鸟自然不可能主动成为袭击者,但世界上总有自视甚高的诅咒师,送上门的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偶尔钓鱼执法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 用温柔的笑容掩盖了糟糕的想法,白鸟拿起其中一个容器,感觉有种奇妙的亲近感,「这就是所谓亲人之间的羁绊吗?和面对羂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呢。」 「话已经说完,东西也给你了,你们该走了。」 强撑着打起了这么久的精神,天元感觉身体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于是下了逐客令,「老年人的睡眠时间是很宝贵的,我要休息了。」 第36页 「明明老年人应该觉少才对吧?」 虽然这样吐槽着,不过白鸟还是用橄榄枝将咒胎九相图层层包裹起来,又牵起了向天元鞠躬道别的天内理子的手,「那我走了,下次再带小理子来看你。」 「你这咒灵的态度也太随意了,」同样向天元鞠躬道别,九十九由基看到白鸟随意的样子,忍不住磨了磨牙。 「我叫白鸟,咒灵只是种族名,如果天天被叫作人类你也不会开心的吧,由基?」 好脾气地纠正了九十九由基对自己的称唿,白鸟收穫的却是反效果。 「那也绝对比被你直唿名字来的好吧…」露出了嫌弃的目光,九十九由基的防备比最开始倒是轻了一些。 从白鸟和天元的对话里,九十九由基大概明白了天元有某件事情委託给了这位咒灵,而且绿眼的人形咒灵似乎曾经立下过不能随意伤害人类的束缚,所以暂时不需要太过警惕。 「白鸟哥哥,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快一点吗?」穿着睡前的小姑娘踮起脚拉住白鸟的胳膊晃了晃,脸上有点苦恼。 「理子今天还要去幼儿园,快要迟到了!」 「没问题,」来到咒高的结界外,白鸟再度展开了那双巨大的白色翅膀,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会尽量让理子不要迟到的。」 「翅膀倒是挺好看的,」带着一半监视,一半担心咒灵和小星浆体会被高专其他人发现的心情,九十九由基目送白色的身影在视野内消失,这才嘀嘀咕咕地转过身,向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辅助监督好像说今天的任务是只一级咒灵来着,快点回去换衣服了。 回到了天内理子与她的女僕黑井美里居住的房子,白鸟像是离开时那样,从卧室的窗户把小姑娘重新塞了回去。 「那就再见啦小理子,」停留在窗外的树枝上,白鸟向穿着睡裙的小姑娘挥手告别。 「啊,白鸟哥哥,稍等一下!」手还没伸到一半,天内理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地拉开了一旁柜子的抽屉,将半个身子都钻进里边翻找着。 「这个送给你,感谢你今天带我去见天元大人!」 看着小姑娘抱着的一小罐花花绿绿的糖果,白鸟有些意外地收下了这份礼物。 「谢谢理子,我很喜欢哦。」 一直到白鸟已经离开,一大早就兴奋过度的小姑娘这才换下了睡衣,走到楼下的餐厅里,却发现除了餐桌上已经准备好的早餐之外,向来兢兢业业的女僕小姐却不见身影。 「哎呀,黑井小姐不会是去找我了吧?」 目光在餐桌上的早餐与玄关之间犹疑不定,天内理子不知道现在是坐下吃饭比较好,还是应该尽快告诉黑井小姐自己已经回来了。 就在小姑娘举棋不定的时候,玄关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带着着急和慌乱表情的女僕小姐推开门,看到星浆体像平时一样,快快乐乐地扑进了自己的怀抱。 「黑井小姐,早上好!」 「天内大人!您去哪里了!」确认过天内理子并没有受伤,黑井美里终于松了口气。 记得自己与天元之间的约定,看向在父母去世之后照顾了自己一年时间的女僕,天内理子脸上浮现出嚮往的笑容。 「黑井小姐,我跟你说,我看到天使了哦!」 小姑娘脸上带着满满的炫耀与满足,「天使带我看到了爸爸妈妈,黑井小姐,理子好开心啊。」 看着星浆体脸上完全不曾作伪的幸福,黑井美里更多想要说的话全部噎在了喉咙,只能把笑着的小姑娘揽进怀里。 ------------------------------------- 结束了一个相当充实的清晨,白鸟回到了自己最近落脚的地方——夏油杰的亲子作业,与父母一起在窗外的树枝上搭建的小房子里。 以鸽子的形态。 羽毛雪白的鸽子细緻地梳理了在飞行当中弄乱的羽毛,然后整整齐齐地,将自己装在罐子里的九个哥哥排列在了小屋子里,又用橄榄枝将它们缠住,以自己的咒力做出了普通人无法打开的封印。 夏油妈妈会定时给鸽子的小屋更换清水和鸟粮,要是吓到她就不好了。 今天是约好要带着夏油杰锻鍊的日子,在放学之后,半长发的小少年会尝试着自己去收服新的咒灵,而白鸟则会在一旁掠阵,如果情况变得糟糕再出手。 由于和夏油杰束缚的内容是不能伤害彼此,而非与五条悟的不能杀死彼此,白鸟对于给夏油杰餵招这件事有心无力,但是鑑于对方的咒灵操术,万一还是被羂索夺走了身体,这条束缚又是必要的。 白鸟也在思考是否要给夏油杰找个可以餵招的老师,不过目前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索性先丢到一边。 不过今天并不是个休息日,所以这些事情都要等到夏油杰放学回家之后了。 圆滚滚的鸽子背靠着天内理子送给自己的一小袋糖果,突然想到了五条家的某只爱吃糖的白毛猫崽。 说起来,不知道五条悟最近在干什么呢? 鸽子转过身面对着糖果,豆豆眼能看到一点思索的神色,自己上次答应了要给小少爷带糖果过去来着,只是因为没钱的原因去的很少,反倒是蹭了六眼神子的几回零食。 决定了!在夏油杰回来之前,先去见见五条悟吧! 放弃了补觉的诱人想法,鸽子倒退着从小屋里挤出来,叼着一袋有身体一半大的糖果,向着京都的方向飞去。 第37页 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还远不足以让传承了千百年的五条家的宅院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越过一如既往的庭院围墙,白鸟熟门熟路地飞进那个代表权力中心的小院,轻轻落在半掩的窗框上。 然而与想像的不同,映入特级咒灵眼帘的,并不是正在学习咒术知识或者是锻鍊术式的六眼神子,而是红得刺眼的血泊。 第22章 蛋糕 这些血迹当然不是五条悟的。 无视了一旁脑袋已经像是西瓜一样在墙上撞碎了半边的尸体,白鸟挥动翅膀越过血泊,落在六眼神子没有沾到血迹的那边腿上。 鸽子将叼着的糖果小心翼翼放在五条悟的膝盖上,而后歪着头看向半边的浅色和服都沾着血,却毫不在意地盘腿坐在地上,拿着勺子从面前的蛋糕里挖出一块就要往嘴里送的小少爷。 「这里被下了诅咒吧?」 鸽子从蛋糕当中感受到了与自己相似的阴暗气息,提醒白毛猫崽。 「老子知道啊,」将夹着红色果酱的蛋糕送进嘴里,五条悟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快乐表情。 「老子看见了,不会有大问题的,但今天不吃的话,下次再吃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在六眼的视野里,蛋糕上缠绕着张牙舞爪的诅咒,想要跃跃欲试地扑向自己,只是以六眼对诅咒的判断,只是少吃一点不会致命。 「所以这是怎么了?」 重新变回人形,白鸟从尸体上方跨过,拿起放在一旁柜子上的帕子,给五条悟擦去脸上沾到的血迹,收穫了小少爷嗯嗯唔唔的抗议声。 「轻点啊!虽然被这种人的血沾在脸上的确很噁心,但是你用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哼哼唧唧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奶油,五条悟感受着已经开始隐隐作痛的肚子,不情不愿地将蛋糕放到一边。 看来只能吃这么多了。 「今天是老子的生日,原本按照惯例应该是晚上会有庆祝的家宴,」拉着白鸟的袖子让特级咒灵屈膝坐下,小少爷理直气壮地徵用了特级咒灵的膝盖作为枕头,补充到,「很传统的那种,只有年糕。」 「但是老子更想吃生日蛋糕啊!之前给长老说过,刚刚就有个长老带过来了。」 「本来还以为院子里其他侍从不在是为了惊喜,但是看到蛋糕的时候老子就明白了。」 在看到蛋糕上的诅咒的那一刻,五条悟就瞬间理解了,对方来到这里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庆祝自己的生日,而是怀抱着憎恨与杀意,希望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是有点可惜那个蛋糕,味道很好的。 「反正这样一来其他长老肯定会担心老子出事,大概几个月之内都会不让老子吃蛋糕这些了,」也许是因为要忍耐疼痛的原因,白毛猫崽又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得更小了一些。 「不如趁现在吃两口,只要控制在不会出事程度就好了。」 「但还是会很难受吧?」 嘆了口气,没有真正做出阻止五条悟的作死行为,白鸟自认自己也没什么责备对方的立场,于是从自己带来的糖果里取了一颗剥开,塞进六眼神子嘴里,「虽然想说你有数就好…不过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用舌头拨拉着散发出水果香气的硬糖,五条悟感受到舌尖传来的甜蜜滋味,背对着白鸟,没说自己答应还是不答应,而是问到。 「白鸟,你知道御三家的家主是如何选出的吗?」 「嗯?不知道啊,」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白鸟没有询问为什么突然说起毫不相干的话题。 「御三家里,加茂家的家主代代都是传承了【赤血操术】的术式,」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是已经失去了体温的人类躯体,五条悟冰蓝色的双眼大大地睁着,血迹在其中倒映成暗沉的紫。 「而五条家和禅院家的家主,则首先要看是否有祖传术式的诞生。」 「禅院家还会稍微克制一点,等到上任家主死亡,再由【十种影法术】继承,而五条家不是这样。」 六眼神子转过身,用仿佛可以看破一切秘密与虚妄的苍天之瞳直视着白鸟,「从六眼诞生的那一刻起,六眼就是新任家主。」 「虽然实际上的权力会因为家主的能力成长而逐步移交,但至少[家主]的头衔,从出生起就属于六眼,其他人对此不能抱有异议。」 每次与五条悟交流的时候,白鸟总会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藏在六眼背后的灵魂既年幼又苍老。 五条悟时而与他的外表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一个被宠坏了,喜欢撒娇发脾气的大少爷,时而就像是已经洞悉了人间的一切规则与无法说出口的潜规则,端坐在云端向下俯瞰的神明。 「这个人,」五条悟还在说着,用平静的叙述语气,「他是我出生之前,五条家的家主。」 神明洞察人类的一切阴暗,自然不会为之感到生气或是难过。 也许那个人的心情也是矛盾的,既怀念着过去的权柄,又清楚地明白六眼所背负的是什么,所以才会选择六眼能够看到的诅咒,而非物理层面的毒药。 但白鸟不是神明,白鸟是诞生于人类真实又剧烈的负面情感波动当中的诅咒,他比许多人类对情感的感知都要更加敏锐。 所以看到五条悟无悲无喜,只是可惜于那块不能再吃的蛋糕的样子,白鸟突然有些没来由的难过,语言比思维更快。 第38页 绿色眼眸的特级咒灵说,「没关系,今天是你的生日吗?以后我会记得,在这一天给你带蛋糕的。」 面无表情的五条悟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捂着疼痛变得剧烈的肚子,仍然嘻嘻哈哈地说,「虽然知道白鸟你超——穷的,但是老子当真了哦!如果以后没有蛋糕,老子要闹的!」 「我会想办法的,」无奈地嘆了口气,白鸟除了再一次加深了对咒术界上层的那些掌握权柄的大人物的不喜之外——能把五条悟院子里的人全部支走,特级咒灵并不认为凭藉着仅仅一个前家主就能做到。 除了越发觉得他们讨厌之外,白鸟也是真的把想办法搞点钱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毕竟自己还是更喜欢看猫崽开开心心吃蛋糕的样子。 「咳咳…!」 吃下的诅咒开始发挥它的作用,五条悟勐地坐起身,咳出一口鲜血。 皱起眉头,白鸟开始对六眼神子说的「没关系」抱有怀疑,「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随意用和服的袖子擦掉了嘴边的血迹,五条悟一边闷声咳嗽,一边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死不了,六眼使用过度的时候脑袋比这个痛多了。」 没想到白毛猫崽判断没事的标准竟然是死不了,白鸟表情一黑,告诫自己以后绝对要把从前对他最强的滤镜全部丢掉。 绿眼的特级咒灵站起身,一把捞起还在咳嗽的少年,直接向着五条家祖宅之外的方向飞去。 「原来这样也是可以飞的吗?」 完全没有自己是不是被特级咒灵挟持了的担忧,五条悟抹去嘴角的血迹,兴致勃勃地从白鸟怀里探出头,看着两侧迅速退去地风景,「好耶!老子好久没出来玩了!」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担心我把你卖了,」白鸟没好气地说着,向着自己记录当中,与五条悟是高专时期同期的家入硝子现在就读的小学的飞去,感觉自己简直要对五条悟的心大嘆为观止。 「六眼很值钱的吧?」 「也不是不行,」居然还很认真地想了想,五条悟伸出一只手比划着名,「但是要分给老子一半,感觉应该可以买一年份的喜久福了?」 「让做喜久福的厨师给你签卖身契都够了。」 发现这种程度的警告完全不够让五条悟长记性的,白鸟有点泄气,「现在带你去找反转术式,要不然你就打算一直硬挺着吗?」 「咳…没那么夸张,最多一个小时,侍女和其他长老应该就回来了,」六眼神子冰蓝色的眼睛里是理智而冷静的考量。 「为了晚上的家宴,要提前更换礼服,所以不会一直没人发现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听起来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白鸟脸上的表情全部褪去,变成了像是机器失去响应的一片空白。 「但是我感觉更火大了,果然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与人类近似的感情机制。」 听到白鸟这样说,五条悟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拎着自己这个突然闯进五条家说是想看看六眼,会蹭自己的零食吃又给自己带了糖果,还许诺以后会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的奇怪的特级咒灵,好动的猫崽罕见地安静下来。 一人一咒灵没有再说话,沉默着来到白鸟记录中的小学,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找到了眼下有颗泪痣的短髮姑娘。 家入硝子不喜欢体育课。 虽然以咒术师被咒力强化过的身体,就算是没什么攻击手段的治疗术师,家入硝子的身体素质也要高于绝大部分普通人,但她仍然不喜欢参与进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集体活动之中。 哪怕因此被那些幼稚的小团体排挤了也无所谓,家入硝子清楚自己未来走向的会是与他们不同的道路,过客的态度无需在意。 但这并不代表她希望在自己留在教室里发呆的时候,会遇到一个长得像是鸟人一样的咒灵,怀里还抱着目前咒术界最昂贵的咒术师——五条家的大少爷五条悟。 更别说对方还在吐血。 如果五条悟出了什么事,自己会不会被总监部列为处刑对象啊? 家入硝子认真思考着。 第23章 治疗 虽然已经觉醒了反转术式,但是家里出于对小姑娘日后已经可以预见的繁重工作的考虑,希望她至少可以拥有一个比较悠闲的童年,所以家入硝子并没有在这个年纪就游走于各大咒术师家族之间成为一名医者,她之所以会认出五条悟,是因为她的父亲。 曾经在某一次家入医生受邀去五条家,为五条家的新一代六眼神子治疗六眼过度烧脑带来的巨大痛苦时,发现拥有苍天之瞳的孩子似乎与自己的女儿同龄,二者以后免不了会打交道。 于是家入医生回到家之后,就以记忆当中的影像为参照,在家入硝子面前,为六眼神子画了一副速写。 拥有反转术式的小姑娘惊讶着表示了对画纸上同龄人那双璀璨眼睛的赞美,可是父亲告诉她。 「硝子,我所能画出来的,不足六眼的百分之一。」 家入硝子现在理解了父亲为什么会那样说。 即使穿着血迹斑斑的和服,并且还在止不住地向外咳出血来,家入硝子看到五条悟的双眼仍然如同宝石一样璀璨,就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使他暗淡下去那样。 长着翅膀的咒灵抱着小少爷从教室的窗户翻了进来,动作之熟练,让眼下有泪痣的少女不禁怀疑对方恐怕是翻窗的惯犯。 第39页 巨大的翅膀在进入教室后消失,家入硝子看着表情介乎于担忧和生气之间的咒灵,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这个咒灵实在是太过于人性化了一些,如果不是刚才他那双巨大的翅膀,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几乎要疑心对方是个人类。 虽说知道像御三家这种大家族肯定有饲养咒灵作为给族里年轻人锻鍊的道具,但是饲养的对象一般也只是二级以下,奇形怪状全凭本能行动的傢伙。 像是这个穿着神父袍子,除了光着脚和头顶的装饰品之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于,如果要说是行为艺术者或者是什么宗教信徒所以这样做的话,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是这个傢伙因为太像人类,出于恐怖谷效应,让人感觉反而更可怕了。 好在白鸟并不算是什么恶客。 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抱着五条家的大少爷小心翼翼来到记录中的反转术式身边,弯下腰询问她。 「请问是家入硝子小姐吗?这孩子因为吃了有诅咒的蛋糕,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希望可以请你为他治疗。」 「白鸟你为什么对待她的样子和对老子不一样!」 脸上和衣服上都已经被不知道是前任家主还是自己的血液弄得乱七八糟,五条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第一次见老子的时候可没这么客气!而且还故意气人!」 显然大少爷说的是白鸟之前说他不像传闻中的最强那件事,作为被举家供奉的神子,五条悟对于白鸟初见时的态度耿耿于怀,时不时就想翻一下旧帐。 「别闹,」白鸟没好气地把真的像是猫崽一样扭来扭去的五条悟向上託了托,「看热闹和有求于人的时候态度肯定不一样吧?何况还是你自己闯祸。」 家入硝子看着似乎并不是主人和式神或是主人和被驯养的咒灵的关系的五条悟与白鸟,陷入了思考。 虽然五条悟的确出了什么问题是可以确定的,但是他们会找到自己真的很奇怪。 御三家族内都有自己的医疗术师应对紧急情况,像五条悟这种几百年出一个的大宝贝,如果出了什么医疗术师解决不了的问题必须用到反转术式,也不该是由咒灵直接将正主带过来。 反转术式的持有者见过五条家请自己父亲出诊的阵仗,通常会根据病人的身份决定来请人的会是长老还是执事,整个流程都要体现出御三家的尊贵与规矩——虽然偶尔父亲也会与自己吐槽明明病人的情况才是应该放在第一位的。 自己还没有正式出诊,就算要找自己,也该是先将拜帖送给父亲,再由父亲决定是否有自己必须出面的必要。 无论如何,也不能是把人直接抱到学校里来吧!而且来的是个咒灵就更奇怪了! 看着六眼神子衣角上的暗红,家入硝子暗暗吐槽如果再让他们在教室里多呆一会,一会下课之后其他同学就该闻到这股浓郁的血腥气了。 不想让自己还算平静的生活多出什么波澜,于是家入硝子伸出了手,在五条悟脸上找了一块勉强还算干净的皮肤作为接触,开始调动自己的咒力。 居然真的是把诅咒吃下去了。 等到治疗告一段落,确定了自己应该不会成为总监部怀疑六眼死因的关系人,家入硝子才慢了半拍地想着。 不是说六眼可以看清全部的咒力走向吗?这种能被看到的东西怎么会被吃进去呢? 「反转术式真好用啊,」感受到腹部如同腐蚀一样的剧痛逐渐转弱直至消失不见,五条悟从白鸟怀里跳下来,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非常感谢,下次我会带来可以作为报酬的东西。」 先是给家入硝子道过谢,确认猫崽恢復了活力,白鸟想也不想,直接就是一个爆栗敲了过去,「下次不要因为死不掉就乱吃东西了啊!」 在枯瘦的指节触碰到小孩温热细腻的皮肤时,饶是特级咒灵本身也愣了一下。 白鸟以为,以自己咒灵的身份,并且与五条悟要说多么熟悉那也没有,自己能敲到的应该会是无下限,没想到能敲到六眼神子本人。 看到湛蓝双眼的少年皮肤雪白的额头上泛起了突兀的红,白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刚才真没怎么留力。 「回去之后先研究一下反转术式的原理吧。」 但是与之前几次在白鸟面前故意大唿小叫不同,六眼神子没有对自己的额头髮表什么意见,而是说到了其他的事情,「不过现在就回去也太可惜了!白鸟,带老子出去玩吧!」 「你不是说晚上还有宴会,要提前换礼服吗?」 没想到猫崽被治好之后马上就恢復了旺盛的精力,甚至还想跑出去玩,白鸟抬起头,看到讲台前面挂着的时钟已经走到了下午三点,距离夏油杰放学只剩半小时。 今天是自己和咒灵操使约好锻鍊术式的日子,白鸟不是很想爽约。 「而且我还约人了,不赶快把你送回去的话我会迟到。」 然而这番话起到的却完全是反效果。 原本听到宴会时表情冷淡下来的大少爷听到白鸟继续说自己有约,就像是看到窗外有鸟雀的猫猫那样眼睛亮了起来。 「带老子去!」 五条悟理直气壮地提出了要求。 「不要,你现在这样,走在街上都会被以为是刚从变态杀人犯的作案现场逃出来吧,」白鸟看着五条悟身上已经被血迹煳到看不清原本纹样的和服,果断选择了拒绝。 第40页 「会把别人吓到当场报警的。」 五条悟的脸颊鼓了鼓,眼睛转向了津津有味在一旁看热闹的家入硝子。 「我还没放学,」家入硝子只想说家里让自己来普通人的学校上学真是太好了,「不过我们学校的这条街背后就是垃圾处理站。」 鑑于六眼神子五条家家主的身份,家入硝子不介意小小地给人一点便利,「学校游泳馆有淋浴,而且有给学生准备的应急更换的制服。」 「白鸟!」听到反转术式的持有者这样说,六眼神子重新扭过头,眼睛亮晶晶的。 忍不住嘆了口气,白鸟知道自己想把白毛猫崽丢回去的可能性是基本没有了。 「带你去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要和他好好相处。」 「他?」知道白鸟说的应该是自己和他有约的人,五条悟对什么人会和特级咒灵有约也很感兴趣。 「是普通人家出身的术师,术式是【咒灵操术】,」在带着大少爷潜入游泳馆的路上,白鸟说到,「和你差不多同龄,好像要稍微小一点。」 「我说好在他收服咒灵的时候掠阵。」 「咒灵操术?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术式啊,」从名字就大概猜到了术式的内容,六眼神子摸了摸下巴。 「成长性很强,又没有背景可以随便发任务,要是被总监部的烂橘子们发现恐怕会欣喜若狂吧。」 想要吐槽白鸟为什么会去帮咒灵操使抓咒灵,但是想到好像到目前为止,除了白鸟也没有咒灵会跑到五条家去看自己长什么样,五条悟评价到,「但是你的爱好真的很奇怪。」 「老子听说过有人喜欢收集咒具,可完全没听说过有人喜欢收集咒术师,特别还是咒灵。」 「兴趣爱好而已,」白鸟耸了耸肩,拉着五条悟走进空无一人的更衣室,对大少爷的生活常识保持了担忧的态度,「话说回来,你会用花洒吗?」 「不要把老子当作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古董好不好,」六眼神子翻了个白眼,找出了学校的备用制服,大大咧咧地把自己身上的和服脱下来丢在一边。 「那种简陋的工具,当然看一眼就会了。」 「那真是太好了,」任命地捡起血腥气经久不散的和服,白鸟将它捲成一团,向五条悟挥了挥手,「我去把这东西丢掉,马上就回来。」 第24章 两只幼崽 听到宣告放学的铃声响起,夏油杰拎起书包,迫不及待地沖向教室外。 自从遇到白鸟之后,在咒术方面尚且生涩的咒灵操使对原本抗拒的,每天需要独自走过的放学路多出了一点期待。 虽然咒灵的味道难吃到令人髮指,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学男生而言,猎物与猎人关系的互换就足以点燃他兴奋的神经,不可避免的副作用到显得不那么可恶了。 上周末的时候夏油杰在附近的废弃公寓楼里发现了一个大傢伙,谨慎地评估过双方实力,少年觉得还是等到自己与白鸟约定的时间再去尝试捕捉那傢伙比较好。 做事时追求卓越的习惯在这个孩子身上已经初见端倪,咒灵操使并不希望自己盲目自信然后翻车——有了白鸟做参照物,他在判断对手水平时也有了一些可以参考的东西。 那个很大只的咒灵对于白鸟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但对自己而言绝对是个挑战。 放出两只咒灵浅浅试探后做出了判断,夏油杰没有贸然出击,而是耐下了性子。 现在到了去吃正餐的时间了。 这样想着,留着半长头髮的少年在学校门口看到了如约而至却表情无奈的特级咒灵,和他身边穿着其他学校校服,有着让人在第一次见面就会被吸去全部注意力的,仿佛将整片天空都倒映其中的湛蓝眼睛的男孩。 提前了几分钟到达夏油杰的学校门口,白鸟看着牵住自己袖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散发着愉悦气息的五条悟,嘆了不知道今天的第多少口气。 「悟,你这样拉着我,会被别人以为是奇怪的小孩的。」 「那又怎样?」五条悟转过头,语气是毫不作伪的疑惑,「他们怎么想,和老子有什么关系?」 想起每次和自己说话说得太投入被路人用奇怪目光注视时,整张脸都会忍不住变红的夏油杰,白鸟心里忍不住感嘆,果然从小被捧得极高的神子和在人群里长大的优等生之间的性格差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你就这么不想回去吗?」白鸟不觉得一会计划中的捕捉咒灵行动有什么好吸引六眼神子的地方——光是五条家养着拿来做教具的咒灵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总不可能是野生咒灵看起来更可爱一点吧? 「晚一点要去偏僻的地方找咒灵,很无聊的。」 「只要不是在祖宅里,都很有意思。」 猫咪天性热爱自由,和被关在家里相比,外边的一切都显得有趣得多。 更别说现在回去要面对的绝对是兵荒马乱人仰马翻的场景,只要一想长老里有的喊人去追查下毒的人背后是谁,有的人看到自己没死又得装出开心的样子,还有他们只会把所有责任都归咎于院子里的僕人侍奉不精心,希望能够依靠责罚那些人来让自己消气的样子。 想一想回去要面对的,已经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的场景,六眼神子就觉得厌烦。 果然还是白鸟比较有趣,一个对咒术师和人类没有太大恶意,但是又藏着某些秘密的特级咒灵,不比长了霉斑的腐烂橘子有意思的多吗? 第41页 就这样,五条悟看到了那个半长的头髮披散下来,在看到白鸟的瞬间眼睛一亮,但是又掩饰不住对自己疑惑的少年。 「杰,这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五条家这一代的六眼神子,五条悟。」 觉得小少爷应该没有在见到陌生小伙伴的时候要先好好进行自我介绍的认知,所以白鸟决定自己代劳,「悟,这是夏油杰,术式是【咒灵操术】。」 「今天因为悟过生日想出来玩,所以和我们一起。」 省略掉了对于现在还生活在普通人世界里的夏油杰来说,有些过于遥远和刺激的谋杀未遂,白鸟只说了今天的情况里最简单的那些。 「诶?白鸟你给他说过老子的事情吗?」十分好奇特级咒灵会怎么介绍自己,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扯了扯白鸟的袖子,但是看这傢伙只是一副笑眯眯完全不打算说的样子,又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咒灵操使。 「眯眯眼,白鸟他说过老子什么?」 第一眼看到五条悟的时候,夏油杰几乎疑心自己看到的是某种摆在商店橱窗里,周围放满糖果和毛绒公仔,会吸引整条街喜欢可爱事物的女性目光的人偶。 然而这美好的滤镜还不到30秒,就在五条悟毫不客气的自称和擅自给别人起的外号里破碎了。 白鸟说过,五条悟很强。 但是夏油杰觉得,如果对方只是这样一个眼高于顶的臭屁小孩,那自己未必不能赢过他。 「不要给我随便起外号,」少年人还不会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在固定的表情之下,夏油杰的表情也变得臭臭的,「我叫夏油杰,不叫眯眯眼。」 「这样不是很好记吗?」 五条悟歪了歪脑袋,看着夏油杰生气的样子,觉得有些新奇。 在家族的宴会上,不管是自己随便用什么样的称唿去叫别人,那些人都一副非常荣幸的样子,笑着接受了。 五条悟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夏油杰要生气? 而夏油杰只觉得胸口那股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看着五条悟像是牵着某种属于自己的东西似的,理直气壮拉着白鸟袖子的手,咒灵操使后知后觉地开始不爽起来。 明明今天是白鸟答应陪自己去抓咒灵的时间吧?这傢伙仗着自己过生日,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跑来和自己抢补课时间吗? 就像白鸟猜的那样,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听到生日这个关键词,夏油杰能想到的只是借着过生日的机会,可以向家长提出一些平时可能不会答应的小小要求。 以为是大少爷用过生日的理由非要跟着白鸟跑出来玩占用自己的锻鍊时间,又被对方起了奇奇怪怪的外号,夏油杰拉住白鸟的另一只手,语气糟糕地反问。 「不给别人乱起外号只是基本的礼貌,还有自称至少应该是[私]或者[仆],就算是大少爷也不应该用[俺]吧?」 「哈?」没想到黑髮的同龄人啰啰嗦嗦说了一堆,竟然是指责自己的礼貌问题,原本好奇的猫猫脸色也臭了下来。 上一个指责自己礼貌问题的,还是总监部派来五条家评估六眼的高层。 这个傢伙以后就算进入咒术界,恐怕也会很快变成新的橘子吧。 舌甘。飠并。甲鸟。臫。整 赌气地想着,五条悟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做了个鬼脸。 看到某种程度上来说,比起人类更像是一樽玉雕的六眼神子突然富有人类气息的动作,白鸟愣了愣,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一点。 还真是很喜欢和同龄人一起玩啊。 用领域展延暂时停住了两只人类幼崽差点打成一团的行动——主要是夏油杰差点被五条悟气疯,白鸟干脆在带着两个小孩走进了偏僻的小路之后展开翅膀,飞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白鸟,你的领域绝对是作弊吧,」再一次体验了六眼被强制停机的感受,五条悟皱了皱鼻子,晃悠着脑袋习惯被清空又开始疯狂流动的信息流。 「可以停止咒力和身体的动作,你的极之番会是什么?可以停止时间吗?」 「时间不是我能够触及的领域,」如果可以触及时间,自己就不需要被塞到二十年前的世界来,白鸟摇了摇头否认到。 「我的极之番和领域是不太相似的能力。」 「这样啊,」除了领域之外,连极之番也已经掌握了。 不知道这傢伙有没有打出过黑闪呢,五条悟转开视线,心里则是思索着白鸟应该是自己在资料和现实里见到的实力最强的特级咒灵。 「极之番是什么?」 因为场地的更换绷紧了神经,决定等干完正事在来好好和五条悟这个大少爷理论,夏油杰一边警惕着不知道会从哪个地方窜出来的咒灵,一边分心提问。 「极之番就是术式的极致,」回答问题的是已经看到了躲在楼梯拐角处准备偷袭的咒灵的五条悟,「想要使用极之番,就要完全理解自己的术式,并且有足够的咒力累积。」 无法完全理解六眼神子说的到底是什么,夏油杰先是囫囵记下,然后放出几只咒灵开始探查目标的踪迹。 看着夏油杰如临大敌的样子,五条悟站在白鸟身边,有些好奇,「完全是依靠本能的战斗方法,没有一点训练的痕迹,白鸟,你没有教他吗?」 「我只能提供理论支持,」事实上自己的战斗经验也少得可怜,甚至一些用得上的东西还是在闲暇时与漏瑚切磋,从同类那里学来的,白鸟不觉得自己有多少东西可以教。 第42页 更何况—— 「而且我与他的束缚,是不可以互相伤害。」 目光追随着已经把咒灵从藏身之处赶出来了的小少年,白鸟说,「他可是咒灵操使,多做点准备也是应该的。」 「好狡猾啊,白鸟,」在特定的角度下,苍天之瞳看起来就像是看不到底的冰山,知道特级咒灵这是为了避免他会被强行吸收,五条悟伸展了一下身体,向着夏油杰的方向跑去。 「光是看着也太没意思了,老子也要一起!」 第25章 磨合 可惜的是,两只第一次见面的人类幼崽之间的磨合,并不是很友好。 在白鸟的视野里,一开始还勉强算是尝试合作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因为不熟悉彼此的战斗习惯,很快就开始不满对方的存在—— 六眼神子从小到大都没有要和别人协作的意识,长老们也没有让他进行过这个方向的学习,毕竟作为拥有无下限的六眼,所有人都认为他未来的道路註定是孤独的。 而咒灵操使这边出岔子的原因要更单纯一些,原本就缺乏战斗经验的少年为了捕捉面前的庞大猎物,放出了自己大部分的咒灵存货,只是指挥这些傢伙就足够让他手忙脚乱,更别说还要和横冲直撞进入战场的大少爷合作。 进行了几分钟的无效磨合,火气越来越大的两只幼崽,转头把攻击的对象更改成了对方。 「这算是正常的吗?」 因为自己也时不时会和漏瑚切磋,白鸟不太确定这种情况在人类当中算不算常见。 不过好在幼崽们打成一团的威力大概只停留在猫猫互挠,绿眼睛的特级咒灵觉得自己可以晚点再去分开两个少年。 当然,也不只是自己。 「稍安勿躁,他们大概暂时还顾不上你。」 从橄榄枝的花环上摘了一片叶子,白鸟轻轻地将叶子放在先前还被围攻的咒灵头顶,缺乏血色的细瘦手指轻轻抵在同样色素浅淡的唇上,「嘘,别弄掉了,陪我看一会。」 二级咒灵没有能与白鸟交流的理智,它只是单纯觉得面前这个散发着与自己相近的诅咒气息的存在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怖——如果敢反抗的话,一定会被杀死的。 没有把注意力过多投注在不敢动弹的二级咒灵身上,白鸟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算是自己半个学生的夏油杰和比起在五条家的时候明显要活泼一些,话也变得密集起来的五条悟。 不知道几岁开始的咒术师教育,显然给五条悟在这场并不正规的切磋之中,带来了相当多的优势——只要距离拉近变成短身相接,从小到大连架都没怎么打过的好孩子夏油杰就变得有些无法招架,攻击也没什么章法。 好在披散着半长头髮的少年如果要按照网游里的职业进行分类,那应该是一名召唤师。 因为获得了力量所以在这些日子里都显得有些过度兴奋,咒灵操使一口气捕捉了为数不少的低级咒灵,几乎清空了家附近的整片街区。 现在这些低级咒灵都变成了由他操控的士兵,为术式的主人努力争取拉开距离的机会。 「你是泥鳅吗?」连着几次出拳却连咒灵操使的衣角都没能碰到,白毛猫崽的脸色臭了下来。 「哈?因为抓不到人就恼羞成怒什么的,你不会哭鼻子吧?」 之前与五条悟的短暂交流已经让夏油杰完全失去了对大少爷的尊敬,听到六眼神子这样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虽说现在短暂进入了双方好像都奈何对方不得的状态,但是夏油杰十分清楚,这样的场面并不会维持很久——自己的咒灵数量终究是有限的,而五条悟看起来相当有活力,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接近力竭的样子。 果然就像白鸟说的那样,五条家的大少爷很强。 可这也不代表自己就要轻易认输。 让自己收服的咒灵倾巢而出,夏油杰停下了躲避的脚步,转而与咒灵们一起,扑向了表情越来越不耐烦的五条悟。 「这样才有点意思啊!」 在六眼的世界里,也许是因为咒灵操使目前收服的咒灵等级都比较低,那些咒灵身上都散发着与主人完全相同的咒力波动。 也就是说,五条悟没办法凭藉六眼来判断出夏油杰究竟藏身在咒灵群当中的哪里。 「还是很精彩的,对吧?」 作为vip席位上唯一…不对,应该说是唯二的观众之一,白鸟侧过头看向那只抖着身子站在原地的二级咒灵。 该说不愧是六眼和咒灵操使吗?单纯只是术式的起点,就已经是许多咒术师求而不得的终点了。 看着两个少年已经变得灰头土脸的形象,白鸟的思维逐渐跑偏。 等会要带他们再去找一趟家入硝子吗?不过比起身体,果然还是衣服遭到的损坏要更大一些。 在废弃公寓满是尘土的地上滚过几圈,原本干净的学校制服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深山里爬出来一样,杰这样子回去恐怕要被妈妈骂了。 白鸟的注意力随思路一起漫无目的地飘远,感受到旁边这个气息恐怖的存在好像没那么关注自己,二级咒灵依靠趋利避害的本能,爆发出最大的咒力,想要从特级的同类身边逃离。 它选择的是打成一团的两只幼崽的方向。 彼时在一团混乱之中,五条悟终于锁定了夏油杰的位置,将比自己小了一岁的少年骑在身下,想要压制对方。 第43页 而咒灵操使并不是躺平认命的性格,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只是凭藉本能,将咒力灌注进自己的拳头里,准备给五条家的大少爷那张欠揍的脸狠狠来上一拳。 二级咒灵就这样用一种斗兽场上的公牛想要摧毁那块该死的红布的架势,出现在了两个火气旺盛的少年面前。 几乎只是下意识的,小少年们凝聚着咒力的拳头放过了彼此,重重落在了二级咒灵的身体上,将它整个砸得倒飞出去,又被白鸟的橄榄枝拦了下来丢在夏油杰面前。 「暂时到此为止吧,」太阳已经有了即将西斜的预兆,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树上的鸟巢里,看到的夏油家的开饭时间,白鸟不得不宣布课外活动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而且下午吃了有诅咒的蛋糕,身体内部受到损伤,虽然经过了反转术式的治疗,可五条悟的精力也差不多快要到达极限了。 身体比较虚弱的时候,还是不要太高强度的使用六眼比较好。 「杰,快到晚饭的时间了,」不确定咒灵操到想不想被同龄人看见自己吞下咒灵玉的场景,白鸟看着夏油杰将二级咒灵缩小成一颗黑色的丸子,就转开了目光。 「还要稍微整理一下,否则回去会让家里人担心的吧?」 完全没办法控制在吸收咒灵的时候会露出狰狞的表情,夏油杰不服输的赌气心理并不想让五条悟看到自己那么狼狈的样子,于是夏油杰迟疑了一下,将咒灵玉暂时塞进了兜里,表情僵硬地看着自己衣服上沾满的灰尘。 不管怎么说这也不像是摔一跤就会出现的样子,恐怕只要看一眼,就会知道是自己和别人打架了吧? 有些头痛地想着,夏油杰弯下腰,试图拍打掉裤管上碍眼的尘土。 相比之下,五条悟就要随意的多,毕竟身上的制服也不是自己的衣服,估计回到五条本宅之后就会被僕从们拿去处理掉,现在也没什么整理的必要。 而且猫猫对于回家的心情没那么迫切,今天虽然是自己的生日,但坐在热闹的宴会上,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件吉祥物或是装饰品。 大人们永远有其他乱七八糟却没什么意义的事情要讨论,可自己对那些不感兴趣。 对于面前两只灰头土脸的幼崽,白鸟最终还是有些看不过去。 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橄榄枝迅速蔓延生长,动作轻柔地拎起小少年替他们拍打掉身上的尘土,让两只幼崽至少从外观上看起来不再那么像是拾荒者的样子。 看着自己重新变成可以见人的模样,夏油杰松了口气,跟在白鸟身后走出废弃公寓。 看着因为白鸟说要送他回家而脸色臭臭的五条悟,优等生抿了抿嘴,伸手摸了摸自己兜里装着零花钱的零钱包。 虽然性格是个讨人厌的傢伙,但就像白鸟说的一样,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大少爷真的很强,而且他是自己认识的第一个咒术师。 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犹豫了片刻,在快要到家之前的前一条街,夏油杰动作飞快地跑进街边的甜品店里。 「给你!」 还不等白鸟和五条悟反应过来夏油杰去了哪里,咒灵操使就气势汹汹地将一个圆滚滚的塑料杯塞进了六眼神子怀里。 「生日快乐。」 w.b.媞。★。煋。甲鸟 在打架的时候有些落入下风,夏油杰的表情还有些别扭,但是在伸出友谊的试探小手之后,又忍不住想看看五条悟的表情。 而五条悟手里捧着顶上点缀着一颗草莓的杯子蛋糕,整双眼睛都亮了起来,身边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第26章 蛋糕与搞钱 一开始的时候,五条悟并不是非常喜欢夏油杰。 这很正常,咒灵操使身上带着被人类社会所规训过的优等生的痕迹,对于生性热爱自由的猫猫来说,只会让他想到那些古板又无趣的烂橘子。 不过很快,在打了一架之后,六眼神子对咒灵操使的观感上升了一些——家里的孩子们大概都被长老们再三嘱咐过不可以顶撞悟大人,所以那些本来就没有自己强的傢伙,在打架的时候还要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五条悟不由得感到无趣。 而夏油杰就算知道六眼神子是五条家的大少爷,却因为缺乏对大家族的认知和想像,而无从得知大少爷平日里都是什么做派,别人对他又是什么态度,不会真的把他当作神龛上的塑像。 对于夏油杰来说,大少爷只是一个很强的同龄人,是自己认识的第一个咒术师,仅此而已。 所以在收到咒灵操使投餵的生日礼物时,白毛猫崽才会这么兴奋——每一年家族的宴会上,自己都会收穫许多昂贵又精緻的礼物,但那些东西的象徵意义远高于实际作用,六眼神子往往只是坐在高台上,听执事像唱戏一样念出长长的礼物单,甚至那些东西都不会真正到自己手上,就又被塞进了库房里。 五条家同龄的孩子没有资格给五条悟准备礼物,所以这是六眼神子第一次收到来自同龄人的,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日礼物。 更何况它是一块散发着甜美香气的小蛋糕。 夏油杰在五条悟心中的观感瞬间就变得美好起来。 他也不一定就会变成烂橘子嘛,五条悟理直气壮地想,烂橘子可不会记得给别人买小蛋糕…放了诅咒的不算。 带着迫不及待地表情打开杯子蛋糕上防尘用的盖子,白毛猫猫用塑料叉舀出一块,快快乐乐地塞进嘴里。 第44页 海绵蛋糕的孔洞大小不一,导致口感有些粗糙,奶油似乎也不是六眼神子平日里吃到的那样顺滑,以这家街边小店用便宜的价格招揽附近居住者来消费的定位,散发着甜蜜香气的奶油只是植物制品,反正即使是廉价的工业产物,在糖分的甜腻这方面也不会逊色。 可是五条悟仍然很快乐,比起因为担心后面一段时间自己的食谱上不会出现蛋糕,所以即使是有诅咒的存在也会想要先吃两口,吃着街边小店杯子蛋糕的大少爷,仍然比那个时候要快乐得多得多。 果然在不那么臭屁的时候,这孩子看起来要可爱多了。 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想的时候是不是有些老气横秋,夏油杰只是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大少爷,表情柔和下来。 露出快乐笑容的五条悟,白到透明的髮丝在夕阳下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湛蓝的眼睛仿佛最顶级的璀璨宝石,任谁来看都像是一位小小的天使。 这样子看起来倒是好相处多了。 这样想着,已经走到家门口的夏油杰对着白鸟和同龄的咒术师挥了挥手,语气轻快。 「下次再见!」 将塑料叉子上的最后一点奶油也用舌头卷进嘴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之后,又有点遗憾于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已经单方面把咒灵操使划分进自己人的大少爷伸长胳膊,大声喊道。 「杰,下次见!下次我会让白鸟再带我出来找你玩的!」 听到五条悟已经自来熟到对自己省略了姓氏的称唿,夏油杰开门的动作停顿了一秒,想说我们才是初次见面,但又因为终于找到了自己身为咒术师的同类,有些不忍心反驳。 毕竟是缺乏常识的大少爷…想这么叫也没问题吧? 在心底嘀嘀咕咕,一直到换完鞋走过玄关,咒灵操使这才反应过来,大少爷把自称改成了[私]。 因为并不是像人类一样等级森严的社会动物,白鸟对于其他人的自称并不敏感,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五条物拿在手里,已经完全空了的蛋糕杯。 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呢。 认为自己也许也应该给白毛猫崽送一份生日礼物,天内理子给的糖果不算,因为这是上一次说好的。 但现在自己也是真的没什么能送给幼崽做礼物的东西——而且也没钱。 把搞钱这件事认真提上日程,白鸟思索着,将猫崽拎回了已经人仰马翻,一片混乱的五条家。 两小时之前,被支开的僕从陆陆续续回到院子里,看到了空无一人的院子、被吃过两口的蛋糕以及失去了半边脑袋的尸体。 僕从掩盖不住脸上的惊慌,冲进了正在议事的长老们的院子。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惊慌的不止是僕从了,整个五条家都乱成了一锅粥。 从蛋糕里查验出了诅咒,长老们以为是中毒的五条悟被前任家主的同伙绑架带走,于是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绑匪开出条件,一边又将五条家的术师派出了大半。 可他们一无所获。 期间禅院家、加茂家以及咒术总监部都察觉到了五条家的骚乱,尝试联络后却只获得了客套的社交辞令。 开什么玩笑,要是被这些人知道六眼神子丢了,那五条悟还能不能被找回来就更不好说了——在削弱五条家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面前,当然有的是人对六眼的消失乐见其成。 在骚乱开始蔓延的两个小时以后,五条悟就像他消失时那样,再次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院子里,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关于赚钱这件事,白鸟可以说是毫无想像力。 唯一且仅有的赚钱体验就只有作为禅院甚尔在牛郎店的噱头,而且事实上那笔钱也拜託天与咒缚直接转给了黑市中介孔时雨,作为帮忙寻找羂索消息的报酬,甚至自己都完全没有经手。 特级咒灵并不想再度尝试被当作稀有动物围观还被人类试图rua上一把的糟糕体验,更不要说牛郎店里的酒精浓度甚至达到了不需要喝酒也能让自己醉过去的高度。 但是总得想点办法吧,不管是僱佣天与咒缚还是想给五条悟和夏油杰准备礼物,还有家入硝子的诊费也没付… 体验到了一点人类的生活压力,白鸟晃了晃脑袋,鑑于自己匮乏的想像力与创造力,决定还是去寻找专业人士的帮助。 夏油家窗外树上的鸟窝内,白色的鸽子用翅膀挨个贴了贴仍然装在容器里的咒胎九相图们,转身向着夕阳落下的方向飞去。 绿眼睛的特级咒灵没有看到的是,在自己离开之后,九个胚胎里体积最大的那枚在器皿里浮浮沉沉,似乎是想要表达什么。 绿眼的鸽子挥动翅膀来到先前禅院甚尔留给自己的联繫地址,发现这里是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老旧公寓。 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公寓管理员不知所踪,也许与居住在这里的绝大部分人一样,在某个狭窄的小房间里填饱自己的肚子。 跟在看不见自己的人类身后一同上楼,白鸟确认过门牌号,按响了门铃。 起初门后传来的只有一片寂静,几分钟的时间过去,门后的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确认了来客的身份,已经有了些年头的门锁发出了锁芯转动的声音,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出现在门后。 「你是白鸟吧?是来找禅院那傢伙的吗?」 第45页 「孔先生,」点了点头打过招唿,白鸟知道这个男人,他是与禅院甚尔相熟的黑市中介孔时雨,而他戴着的眼镜型咒具恐怕就是为了可以看到自己——这位中介先生是一位知晓咒术界的存在,却并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走进层高很低的公寓,白鸟在电视机前看到了百无聊赖瘫在沙发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赛马节目上的禅院甚尔。 特级咒灵环视过这片狭窄的空间,吃完的饭盒与空掉的啤酒罐一起随意堆放着,房间的隔音并不是很好,隐约还能听见隔壁房间里的主妇的锅铲碰撞与呵斥调皮孩子的声音。 白鸟还记得上次在牛郎店的时候,店里的经理用掩饰不了激动的表情告诉禅院甚尔他又刷新了店里的单日营业额,饶是以特级咒灵稀薄的人类常识,也知道提成是一个非常好看的数字。 他又为什么会住在这个狭窄又逼仄的公寓里? 没有想掩饰自己疑惑的想法,绿眼的特级咒灵直接问出了声。 「因为没钱了,」之前的短暂相处让禅院甚尔知道这只外表和人类没什么区别的特级咒灵是个好脾气的傢伙,所以在电视上的赛马即将进入关键时刻的时候,天与咒缚连头都没有回。 「买了个有用的咒具,又玩了两把…不过没事,马上就会翻盘的,我的眼光绝对没有问题!」 男人的语气信誓旦旦,听起来似乎可信度极高,白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注意到身后的黑市中介脸上惨不忍睹的表情。 第27章 仙人跳 「靠!」 禅院甚尔因为等待比赛结果而激动直起的上半身,狠狠砸回了说不好年纪比天与咒缚本人年纪都要更大一些的沙发靠背上,让可怜的家具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白鸟看着屏幕上与禅院甚尔下注的马匹号码完全不同的冠军,欲言又止地理解了对方为什么只是玩了两把,就会变成没钱到要来这种老破小公寓来居住的样子。 这种兴趣爱好还真是消耗挺大的。 这样想着,特级咒灵看到年轻的杀手先生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 「白鸟,你来找我,就是说你有钱雇我去宰掉那个咒术师了?」 已经彻底消耗完了自己银行卡上的最后一个数字,禅院甚尔思考着要从哪里去搞钱,白鸟算是刚好送上了门。 「没有,」然而兜比脸干净的特级咒灵无语地浇灭了天与咒缚的希望之火,那只绿色眸子下的泪痣生动地跳了两下,有些心虚地转向一边。 「我来找你,是因为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赚钱的办法,我需要一些钱。」 失望地嘁了一声,禅院甚尔又恢復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搞钱最快的当然是杀人和找金主,但是你又不愿意杀人,之前金主想摸你一下你都快跳到吊灯上去了。」 天与咒缚的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你要是再乖巧一点,那天晚上我们拿到的钱还能再翻一倍。」 「那还是算了吧,」不管是出于自己一想到要像只真正的鸽子一样装傻卖乖就头皮发麻,还是出于普通人并不适合与特级咒灵太过密切的相处,白鸟都不喜欢牛郎店的工作,不过特级咒灵此时也有些意外。 「倒是你,这个时间我以为你应该去店里工作了才对。」 「禅院这傢伙最近几天去不了牛郎店,」替白鸟解答疑惑的是孔时雨,此刻中介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无奈,「他之前去做一个解决诅咒师的任务受了伤,还在修养。」 「是吗?」白鸟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坐没坐相的杀手,摇了摇头,「完全看不出来,这就是反向天与咒缚的特性吗?」 手掌下意识地搭在外表看不出什么的腹部,禅院甚尔挑起那边留着伤疤的嘴角,语气里说不上是得意还是讽刺。 「的确没那么容易死。」 先前几乎将整个腹腔都搅成一团肉泥的伤口此刻已然收口,除了外表凹凸不平的伤疤和隐隐约约地迟钝痛感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再过一段时间恐怕连这些伤疤也会一併褪去,将伤口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一併消融。 渐渐走入反向天与咒缚巅峰期的这具肉/体,在以一种几乎要突破人类这个物种的极限的速度变得更加强盛,禅院甚尔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随之而来的,是自己更加旺盛的毁灭欲和对刺激的越发迟钝,而人类活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上总要找一些可以点燃神经的有趣东西。 从禅院甚尔这里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白鸟有些失望,准备先行告辞,再去问问别人的意见——比如天元。 在薨星宫闭门不出了几百年时间,仍然能够维持一个庞大宗教组织的运转,想来天元对于挣钱应该多少有些心得? 特级咒灵不是很确定地想着。 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展露出来,还不等白鸟提出告辞,坐在旁边椅子上的黑市中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投向特级咒灵的目光隐隐有些灼热。 「白鸟,你说你想要赚些钱是吗?」 脸上挂上了谈生意的营业笑容,孔时雨的语气十分真挚,「我倒是有个办法。」 潜意识里感受到了一点不妙,可是搞钱的迫切心情最终还是压倒了一切,白鸟谨慎地点了点头,「我需要钱来僱佣甚尔,还有做些别的事情。」 「是这样的,」打开了一旁放着的笔记本电脑,孔时雨熟练地在不同的网络连结之间跳转着,最终进入了一个隐藏在暗网深处的论坛。 第46页 「下周有一个诅咒师之间的拍卖会,有一个名为[q]的诅咒师集团先前发布了收购特级咒灵的悬赏,似乎是有什么计划需要用到。」 中介先生打开了论坛帐号里的拍卖会邀请函,将电脑屏幕转向白鸟,眼神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 「[q]是传承许久的大型诅咒师集团,几乎可以算是诅咒师里抱团的最大势力,一向以财大气粗着称。」 「给我看看,」听到了某个关键词,禅院甚尔从沙发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与白鸟一起挤在不大的屏幕前,来来回回将整封邀请函读了好几遍。 摸了摸下巴,天与咒缚用评估的目光打量着像是瘦弱人类青年一样的绿眼特级咒灵,点了点头,「特级咒灵这里有一个现成的,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可以做个局。」 「…啊?」 不太了解世界阴影面里黑吃黑的普遍游戏规则,白鸟用无辜的目光愣愣看向一拍即合的杀手与中介,希望可以有个人来给自己解释一下。 「就是把你在拍卖会上卖掉——当然是假装的,」揉了揉自己的黑色短髮,在关于搞钱的事情上,禅院甚尔不介意多解释几句。 「刚好[q]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弄一只特级咒灵,所以买主不出意外就是他们,拿到买家付的钱,你再想办法逃出来就行。」 看着白鸟「你们不会把我真卖了吧」的狐疑目光,杀手先生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计划的缺德,「当然,我会去接应你,不会真把你卖了的。」 「最后拿到的钱,我二,禅院拿三成半,四成半都归你。」 提出了一个对于白鸟来说不可谓不优厚的分成条件,孔时雨在一旁加码,「如果他们把你带去[q]的本部,也许还能有些其他的收穫,这笔钱我不要,你和禅院两个人决定怎么分。」 「拍卖之外的钱我要一半,」禅院甚尔懒洋洋地表态,完全是已经确定要这样做的样子,「你除了假装被捕捉,想办法拖延到我去接应之外什么都不用做。」 天与咒缚和中介先生你一言我一语地决定了全部的计划,白鸟好像除了点头之外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 于是特级咒灵点了点头,但是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可以接受你们的安排,但是我需要甚尔你在接应我的时候,帮我带一个东西过来。」 「没问题,」有自己以前收服的可以储物的弱小咒灵在,多一件行李对禅院甚尔来说并不是什么负担。 「是什么东西?」 「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我需要你帮我把一到三号带过来。」 定定地看着与自己一样是绿色眼睛的杀手,白鸟说出了自己的「兄弟」的名字。 特级咒灵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三个等待受肉的…亲人?刚好反正已经打算仙人跳了,再加一条钓鱼执法,抓几个冤大头做受肉也不会让事情的性质变得再恶劣多少。 往一桶污水里滴一滴墨水这种事,有什么关系呢。 「那东西不是在高专的忌库吗?」禅院甚尔挑了挑眉毛,即使在那个垃圾堆一样的家里不怎么受重视,但是像这种可以证明加茂家曾经出过一个怎样邪恶的诅咒师的东西,禅院家还是乐意拿出来作为谈资。 「先说好,你要是想让我去东京咒术高专的忌库把东西偷出来,那我要的可就不止这些钱了。」 「不,它们现在在我手里,回头我会给你拿过来。」 白鸟摇了摇头,没有说自己是怎么获得咒胎九相图的,只是说到,「你只要帮我把它们带过去就好。」 爽快地点了点头,禅院甚尔看着白鸟欺骗性极强的脸,有些调侃地说到,「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不杀人的好孩子怪胎呢,原来只是礼貌性的好孩子一下吗?」 白鸟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天与咒缚的评价。 「这两天我就会把你作为商品的消息提交给拍卖会背后的人,」孔时雨看着白鸟辨识度极高的神父装束,好心提醒道。 「但是你现在的特徵太明显了,这套衣服是可以换掉的吗?」 「当然可以,」咒灵其实严格说并没有衣服,从躯体到相关的一切都是由咒力构造的,更何况白鸟还可以使用橄榄枝来拟态其他的东西。 「那就调整一下外表,和你习惯的样子别太一样就行。」 一边说着,中介先生一边在论坛出售咒具的页面上寻找着什么,「还得先买一个可以封印特级咒灵的咒具,既然准备做戏,那就计划得周全一些。」 「不用,」比起真的被某种咒具限制自己的行动,白鸟还是更想将一切都纳入掌控之中,万一禅院甚尔那边出现意外自己也可以有些其他的余地。 斜斜压在发间的橄榄枝花环像是被负欲了生命那样活了过来,枝条向下延伸,很快就缠住了白鸟的肢体,将特级咒灵的行动完全限制起来。 藉由领域将自己的咒力波动压制在一个很低的程度,白鸟转过头询问因为完全没有咒力,反而对咒力的感知敏锐到了极致的禅院甚尔,「这样可以吗?」 「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看着白鸟似乎真的是被人类捕捉,戴上了封印咒具的样子,禅院甚尔啧啧称赞到。 「如果不是我刚刚看着你是怎么弄得,我真的要以为你被抓了。」 「那就好,」松了口气,白鸟控制橄榄枝恢復原样,觉得准备工作算是告一段落,「那么孔先生如果有什么消息的话,再联络我吧。」 第47页 比出一个ok的手势,孔时雨嘴里叼着根烟,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煳,「我办事你放心。」 ------------------------------------- 「这就是你的人捕捉到的特级咒灵?」 在一片黑暗之中,白鸟听到一个毫无特点的男人声音用平板的语调询问着。 打火机按下的声音在自己的另一侧响起,交易的另一方——应该是孔时雨吧,白鸟记得中介先生说是他来交货。 孔时雨点燃了一根香菸,狠狠地吸了一口,「不能算是我的人…我只是一个中介,对方只是与我有些合作关系,所以由我代售。」 霺愽4鯹鯹甲鸟整王里 「无所谓,」那个平板的语调似乎并不在意白鸟由谁捕捉,他只需要知道塞在大号行李箱里的这只特级是否货真价实。 白鸟感觉到装着自己身体的行李箱被平放在地上,密码锁转动的动静传来,很快,有光线从被打开的箱盖外钻了进来。 验货的人看着箱子里蜷缩成一团,披着宽大黑袍的人形物体挑了挑眉毛——咒灵向来奇形怪状,突然见到一个不那么奇怪的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裹在宽大黑袍里的咒灵只有瘦削的赤足露在外外边,比起咒灵更像是缺乏营养的青年人,或者说—— 更像是一句安静没有起伏的尸体。 验货者皱起眉头,将手伸向了咒灵低低垂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脸部,却在距离还有二十公分的时候停了下来——咒灵抬起了头,在长长的枯败髮丝间,一只如同黑色漩涡一般还在缓缓旋转的眼睛正在安静盯着他。 「为了让它安静一点,捕捉它的人用了特级咒具,」孔时雨将燃过一半的烟叼进嘴里,给拍卖场的工作人员介绍到,伸手将宽大的黑袍向上拉了一些,缠绕在死气沉沉的惨白手臂上的,是倒刺横生的荆棘,那些倒刺深深嵌入了咒灵的身体里,逼迫它只能维持这种老实蜷缩的姿势。 重新站直身体,中介身体吐出一个烟圈,遮住了他眼睛里一闪而过诡谲的光,「咒具的钱是要另算的…或者卖掉它之后买家有其他办法把它带走,咒具由我们这边回收。」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表示会将这一条件在拍卖时说明,告诉孔时雨可以回到包厢等待,验货的流程已经完成。 语调平板却身形高大的男人将白鸟从行李箱里拎出来,保险起见又塞进了一旁具有封印效果的笼子里。 虽然对特级咒灵究竟有多少效果不好说,但是从观感上总是要比没有让人感觉安全一些。 坐在笼子一角,特级咒灵冷眼看着堆满了拍品的房间与来来去去的、神色匆忙的人们。 与白鸟想像的不一样,拍卖会的场地似乎相当正式,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来验货的检验员看上去都十分专业。 ——还以为诅咒师应该是相当上不得台面的存在,所谓拍卖会也不过是在鬼气森森的阴暗建筑里来几个连脸都不敢露的人悄悄竞价,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和拍卖行里的正规拍卖也不差什么了。 特级咒灵用那只效果是【记载】的眼睛注视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却忍不住觉得过长的头髮有些碍事。 在作为货物来到这里之前,白鸟先是换下了自己万年不变的神父装束,套上了一件破破烂烂却能够将整个身体完全包裹起来的黑色袍子,又让原本的短髮变得更长一些。 咒灵是负面情绪聚合之后形成的实体,虽然完整的形体在形成之后就不会再发生大的变化,但像头髮长度这种小事还是可以依靠调整咒力来控制的。 很快,前台的拍卖会就已经开始,房间里的拍品逐渐减少,白鸟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墙壁那边变得躁动起来的氛围——将特级咒灵作为拍卖的商品,对于出现在这里的诅咒师而言,可都是头一回。 毕竟如果遇到特级咒灵,对于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能不能逃出生天都不一定,就算侥倖拼命反抗可以反杀,那也不代表他们拥有能够捕捉特级咒灵的实力。 只有在拥有碾压对方的强大时,才能够让封印和捕捉成为可能。 拍卖会很快走到尾声,作为本场最重磅的商品,白鸟所在的笼子也被两个是一身侍从打扮的人抬起,向着前台的方向移动。 被放置在聚光灯光芒交汇的地方,白鸟觉得有些刺眼,于是又向袍子里缩了缩,假装自己像是那些没有跨过拥有理智的那条线的同类们一样,安静听着主持人在旁边口若悬河。 「女士们,先生们,像这样珍贵的拍品,在我二十余年的拍卖经验当中,也是首次遇到!」 一想身边这傢伙的起拍价,再一想自己能够拿到的抽成点数,拍卖师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连瞳孔都已经兴奋地扩大。 「是的,就像我们之前宣传的那样,这是一只珍惜的特级咒灵。」 就算在场许多人都是为此而来,但听到拍卖师郑重其事的解说,那些势在必得的人还是忍不住唿吸变得粗重。 「并且还有一个好消息!」 没有拿着锤子的那只手在空中挥舞着,拍卖师慷慨激扬地说,「与这只特级咒灵一起打包售卖的,还有一件作用为封印和束缚的特级咒具,所以诸位不必担忧买下它之后的安全问题,所见即所得!」 好傢伙,这就打包售卖了? 低着头的白鸟在没有人看到的角度挑了挑眉毛,觉得拍卖师之所以能成为拍卖师,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在的,至少这忽悠人的本事就很不错。 第48页 孔时雨说的是咒具要额外加价,到了拍卖师这里,就好像变成了某种福利派送一般,不买就亏了。 「那么起拍价十亿日元,竞价开始。」 …十亿。 原来我这么值钱? 被头髮遮住的绿色眼睛瞳孔地震,哪怕这是和特级咒具一起打包的价格,但反正咒具也是自己的,白鸟对于人类究竟愿意花多少钱购买自己也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在拍卖师说出起拍价之后,台下的许多散客就骂骂咧咧地退出了竞争——原因无他,只是这个价格一看就不是给自己这种小鱼小虾准备的,还是安心看有钱的大佬们神仙打架吧。 很快包厢里就传来了开始竞价的声音,与台下的散客相比,包厢里的客人们显然有保密意识的多,价格都是由平板的机械音报出,倒是让拍卖少了一些真人上场的兴奋。 拍卖价最终停在了22亿。 去掉拍卖场抽取的手续费,也就是说自己可以拿到九亿多,将近十亿的价格,再把僱佣禅院甚尔的佣金给去掉。 即使这样,剩下的钱恐怕也足够让自己去给五条悟找一个愿意签卖身契的甜品厨师了。 打住,那样就太夸张了,不被五条家发现才怪。 收起自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奇妙想法,白鸟看到仍然是那两个工作人员又把自己抬了下去,放在一辆推车上,推往了买家所在的包厢。 「您的拍品已经送到。」 比起在台上说的天花乱坠的拍卖师,工作人员们则要寡言的多,特级咒灵不知道这是不是为了给客人们营造一种可靠的感觉。 包间里的人穿着白色款式相近的制服,白鸟记得孔时雨说过,[q]的制服应该就是这样的款式。 所以果然是他们买下的自己,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买特级咒灵是为了做什么用。 看到商品送到,白衣服的人当中为首的那个站起身走了过来,先是用腰间带着的咒具挑开黑色长袍的袖口,看到控制住特级咒灵行动的咒具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收货完成,白鸟被这些人带回了他们的总部。 回到自己的地盘,[q]的诅咒师们放松了许多,高声谈笑着,说起了他们购买白鸟的真实意图。 「拜尔老大,你之前说有办法控制特级咒灵是真的吗?」 大概是不觉得没有理智的咒灵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的缘故,诅咒师们的讨论完全没有避开白鸟。 「当然,这可是我从古书上得到的方法,」被称作老大的长髮男人点了点头,也忍不住露出一点自满。 「据说是平安时代,阴阳师用来契约式神的方法,特级咒灵应该也可以使用。」 站在关着白鸟的笼子旁边,拜尔语气里隐隐透露出狂热,「只要能够契约特级咒灵,再加上我们的战力,找到一个五条家六眼离开祖宅的机会,我们就一定能够解决那个臭小子!」 啊这。 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白鸟开始思考自己是该说咒术界果然很小,还是应该说五条悟的名声好大。 好在黑色的兜帽长袍完全遮盖住了白鸟脸上的表情,不至于让特级咒灵在这种时候露出马脚。 其实提前和五条悟说好的话,设个局演一场戏也不是不行…? 思维向外发散着,白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禅院甚尔和孔时雨两个缺德傢伙带歪了。 不过既然今天晚上就能让这个局结束,倒也没必要拖下去多此一举。 只是自己不能主动伤害人类,所以动手的时机要更巧妙一些。 这样想着,白鸟顺从地从笼子里被拖了出来。 ------------------------------------- 「也差不多是时间了,」和眼高于顶不屑于普通人类手段的咒术师以及诅咒师不同,禅院甚尔一向不介意工具或是手段的属性——对于天与咒缚来说,只要好用就行。 看到白鸟身上的定位器不再移动,杀手先生将身旁三个装有胚胎的容器塞进储物咒灵肚子里,拉开了车门。 「一切小心。」 正在电脑上操作给白鸟弄一个不记名的银行帐户,以及把拍卖款按照说好的分成分好,孔时雨只是稍微抬了抬眼睛。 黑市中介相信自己的眼光,只要有天与咒缚在,自己的这个局肯定能够成功。 从建筑外围的管道爬进二楼的窗户,禅院甚尔听着整栋建筑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站在二层的柱子阴影背后,杀手先生消除了自己全部的存在感,悄悄向一楼的大厅望去,就发现除了那个被白鸟用橄榄枝吊在半空中的男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像罚站一样,在原地定定地站着。 「什么啊,这不是很强吗?」 大大咧咧地走了出来,禅院甚尔从二楼跳下,惊奇地发现,自己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 不,不对。 应该说是身体的行动被限制了。 「甚尔,你过来了啊。」 走到自己的盟友身边,白鸟将手搭在对方的上臂上,解除了领域对他的控制。 倒不是不想搭肩膀,只是禅院甚尔比自己高了一截,白鸟懒得费力。 「我只是控制住了他们而已,毕竟我不能主动伤害人类。」 听着藏在黑色袍子里的特级咒灵这样说,在场的诅咒师们心里的后悔,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第49页 原来这就是领域,拥有领域的强者和没有领域的人相比,几乎可以被称为是物种之间的区别——当然,他们本来和咒灵就不是一个物种。 只是生平第一次直面这种差距,让人难免不由得有些恐慌过头。 「有点好奇你如果不像这样束手束脚,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了。」 摸了摸下巴,禅院甚尔从储物咒灵里掏出一把长刀状的咒具,走到一个咒术师面前,「不过以后能试试的机会还有很多,所以还是先来把这些没用的东西给解决掉吧。」 天与咒缚的语气有些兴味阑珊,毕竟如果只是解决毫无反抗之力的傢伙,那跟厨师去剁已经躺在案板上的肉也没什么区别,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稍等一下,」在天与咒缚的长刀落下之前,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叫了暂停。 「我拜託你带的东西有带过来吗?」 「差点忘了,」伸手从储物咒灵的嘴里掏出装着咒胎九相图一到三号的容器们,禅院甚尔猜到了白鸟准备干什么。 「你打算给他们受肉吗?」 看着特级咒灵拧开一号容器,天与咒缚并不打算阻止,「为了你的计划?」 「也不全是。」 动作温柔地将一号捞出来,白鸟用橄榄枝卸掉了拜尔的下巴,逼迫先前试图攻击自己的诅咒师张开嘴。 将咒胎九相图的老大塞进诅咒师嘴里盯着他咽下去,白鸟这才转过头说到,「某种意义上说,咒胎九相图是我的兄弟,所以我想要见到他们。」 「搞不懂你们咒灵的事情。」 不理解咒物和咒灵为什么会是兄弟,甚尔看着白鸟又挑挑拣拣,从诅咒师里选出两个人拎到一边,懒洋洋地问他,「现在可以把这群垃圾处理掉了吗?一会儿还要找找值钱的东西呢。」 「可以了,」白鸟点了点头,贴心地询问盟友,「需要解除我的领域吗?」 「放开他们吧,」比起在案板上剁肉,禅院甚尔还是更喜欢战斗带来的刺激——哪怕这些杂鱼并不能带来多少。 「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 胀相恢復了意识。 为了保护弟弟们不被咒术师杀死,咒胎九相图的老大与弟弟们之间结下了成为咒物,不会被消灭的束缚。 从受肉这里得到的常识让他知道,大概比起自己被封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是胀相不在意这个。 他在意的只有弟弟们是否还好好的。 于是他努力睁开眼睛,醒来之后第一个看到的,是一张逆着光的,惨白的脸。 「你醒了,」已经恢復了自己惯常的装扮,白鸟直起身,目光扫过旁边的坏相和血涂。 「他们也快了,看起来受肉还挺成功的…好像也是不完全是。」 一号在受肉之后,倒是外表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二号和三号却是如果半夜走在街上,能把人吓得狂奔出去800米的程度,特别是三号。 不过反正要先送去天元那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白鸟却发现一号看着自己,表情有些游移不定。 胀相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但是他记得他的声音。 咒物状态下对外界的感知很稀薄,就像是零星的碎片,而在这些碎片当中,胀相隐约记得就是这个声音会絮絮叨叨地在自己身旁说话,而且还会时不时传来一些温度,好像是被谁拥抱了那样。 「嗯…虽然对我来说已经见过了咒物状态的你们,但是对你来说,应该是初次见面吧?」 想了想还是应该进行一下自我介绍,绿眼的特级咒灵说道,「我是白鸟,是一只咒灵,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你们的兄弟…我同样因为羂索,也就是加茂宪伦的原因而诞生。」 胀相感觉自己本该生气的,在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之后。 但是看着面前苍白而瘦弱的青年,咒胎九相图的老大表情严肃,嘴唇动了动。 「叫哥哥。」 「我是胀相,咒胎九相图的大哥,你也该这样叫我。」 是了,只有弟弟,只有他们的亲人,才会和他们说话,拥抱他们,为他们准备新生。 「感人的认亲环节先暂停一下,」一道属于男性,听起来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胀相发现先前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感知到他。 下意识将白鸟和坏相血涂护在身后,胀相转过身面对禅院甚尔,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哥…哥哥,」一开始还不习惯这样的称唿,但是说出口之后,白鸟觉得好像又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拉了拉胀相的衣角,白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甚尔是我的朋友,是来这边帮忙的。」 「这样啊,」沉浸在被新的弟弟称唿哥哥的巨大幸福当中,胀相晕晕乎乎地挪开身子,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抱歉,是我不了解情况。」 不太喜欢这种像是家庭出来的亲子氛围,禅院甚尔带着伤疤的那侧嘴角向上扯起,将手里拎着的咒具全部扔在大厅的茶几上。 「这些是他们的咒具,除了这些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值钱东西,大概是为了买你把其他资产都暂时抵押出去了。」 「剩下这些大概也就值五亿日元左右,」因为没有咒力,所以在咒具一道尤其精通的天与咒缚飞快地估算出价格。 「你是要分这些东西,还是要钱?」 第50页 自己有趁手的伴生咒具,询问过胀相是否需要,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白鸟摇了摇头。 「甚尔你先挑有没有想要的,我那份就拜託孔先生帮我卖掉吧。」 「行,回头让孔时雨把钱给你打卡上。」 动作干脆的将咒具都塞进储物咒灵的肚子,禅院甚尔站起身,跨过倒在地上的尸体,向外走去,「等你把你的这些个…哥哥安排好,再过来分钱。」 「嗯,我大概今晚过去。」 窗外的朝阳已经缓缓升起,特级咒灵觉得自己在把胀相他们送到薨星宫之后,应该还能抽出点时间补个觉。 虽然睡觉并不是咒灵的必需品,但白鸟还是喜欢能有一段放空大脑的时间。 天与咒缚挥了挥手离开了[q]的总部,白鸟转过身,感受到另外两个哥哥□□身上的气息也变得逐渐活跃起来。 「哥哥,他们应该也快要醒了。」 还沉浸在新的弟弟想要送给自己咒具的幸福之中,听到白鸟这样说,胀相也回过神,看向还躺在一旁沙发上的两个弟弟,嘴角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坏相,血涂。 在新的时代,我们又拥有了新的亲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是的,他们即将甦醒,」胀相点了点头,「他们是坏相和血涂,他们也会很喜欢你。」 第28章 补上的礼物 天元看着乖乖巧巧在自己面前坐成一排的四个身影,无奈地扶住额头嘆了口气。 这位诞生于千年前的老人家感觉自己在遇到白鸟之后,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别误会,这并没有暗含什么讽刺或者贬义的内涵在在其中,只是老人家发自内心的感慨罢了。 独自一人生活在薨星宫的地底几百年时间,外面的世界飞速变化着,变化成了天元不认识的样子,仿佛她是什么旧世界留在新世界的遗产,并将继续留存下去,被一代又一代咒术师瞻仰着,以看待博物馆防弹玻璃展柜里稀有展品的目光,发出啧啧赞嘆。 日復一日地过着完全相同的生活,从结界里获知无人可以分享的隐秘,将这些秘密嚼碎下肚,在无人的古老村落里暗自腐坏,等待五百年一次的新生。 知晓了太过不该为人所知的骯脏秘密,天元对于人类的同理心在漫长的年月里一併被慢慢消磨了。 她尝试着对抗岁月,以藏起自我,将自己变成没有感情波动的一件工具的方式。 那只白色的小鸽子第一次飞到她面前时,天元听到久远的故友的名字,精神有些恍惚——原来旧世界的遗产不止自己一个人。 只是自己并不想让现在的世界变成失控的样子,虽然自己的心态已经从千年前信誓旦旦要让人类不再像牲畜一样被咒灵、妖怪和诅咒师肆意宰杀变成了顺势而为,千年的时光让自己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可是如果现在的世界被颠覆,那么自己千年来的坚持就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天元想,她不要这样。 消耗年轻孩子的未来更换身体、从意气风发的天才变成少有人知的隐秘、见证了新世界的诞生却从未拥抱它。 一切的一切天元都忍耐了下来,这个以人类为主导的世界已经是她为数不多仅剩的东西。 千年来她失去了太多,所以她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她看到年轻的小鸽子眼底燃着生机勃勃的、仇恨的火,咒力的来源是人类的负面情绪,天元想,如果自己给这束火苗提供更多一些的能量,能不能让它燃尽那些由自己背负的沉重束缚,给自己一个踏入新世界的机会呢? 她已经快要一千岁了,不想藏在不见天日的薨星宫里,等待下一个千年。 那个可爱的,想要成为自己养料的女孩被教得是那样崇拜自己,比起与自己一起承受更多再一个五百年的腐烂,天元希望她可以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至少像个普通的咒术师一样,在广阔的天地里度过一生。 而如果自己也能拥有这份幸运,那自己会很乐意作为她的长辈,陪伴她走完这段旅程。 看到面前天元明显神思不属的样子,白鸟一点也不见外地拿了桌子上的点心,塞给自己新鲜出炉的三个哥哥,又给在场的所有人倒了茶。 飘散的茶香唤回了天元的神智,低下头看着琥珀色茶汤里映出的那张属于老人刻满岁月痕迹的脸,这位维持全日本结界的老人无声地笑了笑。 「让你们见笑了…没想到到了我这个年纪,还会像个年轻人一样干些畅想未来的事情。」 对于安慰人这件事不怎么擅长,看到几个哥哥一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表情,白鸟也只能硬着头皮尝试,「呃…没关系,如果你不喜欢现在这个年纪,可以等过几年进化成功之后重新计算。」 「反正连物种都改变了,从头开始算年纪也没什么关系吧。」 「促狭,」简单地对白鸟的安慰进行了评价,天元转过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胀相、坏相和血涂。 「从气息上看的确是咒胎九相图没错,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受肉。」 「是[q]的诅咒师,而且是他们先动手的,」对于自己仙人跳和钓鱼执法的事情只字不提,白鸟理直气壮地说。 「没乱来就好,」天元对全体人类的爱护尚且不至于发展到每一个具体的人,听到白鸟这样说,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51页 出身于大贵族之中,在她行走于世的时代,只是不希望平民被屠杀,天元就已经称得上怪胎——同阶级的更多人看待平民的目光就像看待直立猿,那种目光甚至不如看待家畜的时候,毕竟家畜是重要的财产,比平民宝贵了太多。 平民就像地里烧也烧不尽的野草,只要下过一场雨,就会永无止境地从各个角落里长出来。 哪怕到了新时代,可以对咒术师下达处刑命令的总监部,对待低级咒术师的态度就像是在对待任凭驱使的骡马,还不如她呢。 「但是就像我们之前说的,咒胎九相图现在还不可以行走于世。」 轻呷了一口茶水,天元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要是被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发现,他们可是会疯掉的。」 胀相皱起眉头,对于与加茂宪伦相关的一切都感到厌恶。 「会倾巢而出来抹消过去的丑闻…」通过一段时间以来对御三家的了解,白鸟轻易就能推断出加茂家那个掌握实权的大长老的反应,不爽地撇了撇嘴。 「让他们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人家吧,」天元表示还不到心急的时候,「等抓到羂索,再说其他的事情。」 「羂索是加茂宪伦现在的名字吗?」 弟弟之前是这样说的,不过胀相还是想和据说全知的天元大人确认一下,同样好奇的坏相也直起了身子,血涂虽然有些不理解两个哥哥为什么看起来如临大敌,不过态度也保持了同步。 无论如何,兄弟们对外的态度必须是一致的。 「是也不是,」天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解释到,「应该反过来说,加茂宪伦是羂索曾经用过的名字,而他现在使用的名字我们并不知晓。」 「这个可恶的傢伙,」想起应该被自己称为母亲的女人曾经遭受过的一切,胀相就压抑不住想要杀死羂索的欲望。 「寻找这种噁心傢伙的事情怎么可以只交给弟弟,这明明应该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该做的。」 天元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你们是受肉的咒物,即使是普通的人类也可以看到,只要在人类的世界留下痕迹被窗上报给总监部,不仅是你们三个,就连小鸽子也会被一併发现然后祓除。」 「小鸽子…?」cpu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说的应该是自己,白鸟歪了歪头,刚想要抗议这个暱称听起来像是家养宠物,就被情绪激动的大哥抢了先。 「才不会因为我的原因牵连到小鸽子!」 虽然才见到弟弟很短的时间,但是胀相在看到白鸟的第一眼,就感觉自己这个弟弟像是某种瘦弱的小动物,因此对小鸽子的称唿接受得极其良好,「不能出去调查就算了,但是如果弟弟遇到麻烦的傢伙,我和坏相血涂一定会帮你的!」 「放心吧小鸽子,我们可是哥哥。」 外表看起来是个朋克潮男的坏相,笑起来的时候倒很温柔,一边笑一边还给白鸟比出一个交给我我手势。 「血涂,是哥哥,」绿色身体的血涂也点了点头,咧开了那张占据了大半身体的嘴笑着,「小鸽子,去飞。」 小鸽子,放心飞吧,哥哥们会一直在身后看着你的。 感觉气氛莫名变得煽情起来,头一次经歷这些的白鸟有些慌张,一时间连自己想要抗议这个暱称都忘了。 「…那你们就暂时先待在天元这里,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们的。」 发现在白鸟这样说之后,咒胎九相图的三兄弟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老实了下来,天元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了要怎么拿捏这三个傢伙。 说起来,盘星教寻找自己的那位老友应该也有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展。 「小鸽子,盘星教那边有消息了吗?」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要叫我小鸽子…」小声嘀咕了一句,白鸟老老实实回答了天元的问题。 「他们找到了几十个额头有缝合线的人,我都去确认过,里面没有羂索。」 说完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白鸟的表情有些疑惑,「我以为盘星教和你之间有联繫才对,怎么他们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和他们的联繫并不频繁,」天元解释到,「被信仰的存在不需要太强的人格,这样会失去神秘感,不利于信徒在心里构筑出他自己想要信仰的『神』。」 「搞不懂你们人类的事情,」歪了歪头,白鸟想起偶尔会露出寂寞表情的五条悟,觉得他和天元在这方面都有着相似的影子——被人群簇拥着,在鲜花筑起的高台之上,只有一个人。 「那哥哥们就交给你啦,我要去找甚尔他们了。」 想到要去分钱,白鸟周身的气息变得快活起来,「他们应该补过觉了。」 ------------------------------------- 还是那间狭窄的公寓,白鸟推开门,这次迎接自己的是放在不大的餐桌中央,正冒着滚滚热气的汤锅。 繫着像是超市购物时赠送的围裙,孔时雨从厨房的吧檯里探出头,手上还端着一盘刚刚拆开的牛肉卷。 「白鸟,你过来了?刚好今天作为庆祝,来一起吃寿喜锅吧。」 看到穿着围裙的中介先生,白鸟竟然也不觉得违和,只是觉得对中介先生万能的刻板印象变得越发坚固了——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会啊! 「禅院,香菇好了吗?」 食材的准备已经告一段落,唯独需要切出六角花刀的香菇迟迟不见踪影,孔时雨解下围裙,对着沙发的方向催促。 第52页 大概是老旧公寓空间过于狭窄的原因,连转身都有些困难的厨房吧檯实在挤不下两个成年男人,于是禅院甚尔被孔时雨打发到了电视边的沙发上,附赠一小盆香菇——虽然以禅院甚尔的身手给香菇开花刀是绝对的大材小用。 天与咒缚懒洋洋地瘫坐在沙发上,像只慵懒舔毛的大型猫科动物,听到了合租人的催促,这才直起身,拿起盆边的小刀,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完成了自己被分配的任务,把盆塞给刚刚进门的白鸟又瘫了回去。 抱着怀里多出了一小盆菌类,白鸟慢吞吞地走到餐桌边,用一种审慎而认真的态度将菌盖上切出雪花纹路的香菇一个一个摆进已经堆满食材的锅里,看它们被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高汤吞没。 「你的那份钱我已经给你开了一个不记名帐户,一会吃完饭我把卡给你,」拖出来一箱作为存货的啤酒放在餐桌边,孔时雨一边说着,一边又在冰箱冷冻层里找提前冻好的冰块。 「咒具的部分等卖掉之后,我再把抽了佣金的给你打过去。」 「好的,麻烦孔先生了」 白鸟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在餐桌边坐下,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咕嘟冒泡的寿喜锅。 「禅院那傢伙要是有你这么省心就好了,」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孔时雨收穫了一旁禅院甚尔发出的响亮不解声音和来自白鸟的不解目光。 「禅院那傢伙上辈子绝对是个狗崽子,」来自韩国的中介先生想起这傢伙的性格就一阵无语,「倔得要死,还是个烂人,要不是脸还能看,迟早因为赌博把自己饿死。」 「但是甚尔很强啊,」白鸟有些不理解,如果是做杀手的话,只要一直很强就没什么关系吧? 「就是因为强才不省心,」回忆起天与咒缚仗着皮糙肉厚就以伤换伤的气人做派,孔时雨懒得说更多——反正说了他也不会改。 不像白鸟,一看就是谨慎行事的好苗子。 从中介先生脸上读懂了对方的想法,禅院甚尔慢悠悠来到餐桌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嘲笑对方的眼光。 「这傢伙才是倔到死的那种傢伙,平时看起来没什么,等他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晚了。」 自小在禅院家见过不知道多少张形形色色的脸,禅院甚尔自诩在看人这方面很有把握。 而莫名其妙成为风暴眼的白鸟只是默默捏着筷子,犹犹豫豫地举手提问,「那个,可以吃了吗?」 「啊,可以了可以了,已经煮好了。」 光顾着吐槽都忘记了已经煮了好一会的寿喜锅,孔时雨连忙伸手去揭开锅盖,又被烫的下意识一缩,将手里的锅盖差点丢出去——好在被白鸟用橄榄枝拦在了半路。 特级咒灵小心翼翼地将锅盖放在一旁,转过头就发现锅里的牛肉已经没了一半,而禅院甚尔的碗里堆得满满的,正吃得头也不抬。 没遇见过抢饭的白鸟愣在原地,收到了孔时雨的好心提醒。 「再不吃禅院要把肉吃完了。」 虽然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地把一半肉放在吧檯还没拿过来,但是以天与咒缚这干饭的速度,就算拿过来恐怕也坚持不了五分钟。 还是等那傢伙吃点菜,不像个饿死鬼投胎之后再说吧。 好在白鸟只是因为没见过这种场面所以反应慢了半拍,特级咒灵的速度绝对不慢,收到提醒之后也迅速加入了干饭的队伍,在天与咒缚把锅里的肉夹完之前给自己抢救了几片。 裹着生蛋液的牛肉初一入口就是顺滑的鲜美感,白鸟脸上带着并不十分明显的快乐,在心底对比寿喜锅和自己以前吃的关东煮之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汤汁和调味的区别,只不过都是同样的美味。 白鸟喜欢这种暖洋洋得感觉,他想,人类认为会带来幸福感,果然是有原因的。 在吃多少都不够的天与咒缚和不知饥饱的特级咒灵的两面夹击下,满满一锅的东西很快就剩下几个孤零零在汤锅里上下起伏的香菇,压根没吃几口的孔时雨看到禅院甚尔和白鸟放下筷子,挑了挑眉毛。 「饱了?」 「饱了…吧?」 白鸟不确定的语气让中介先生的心狠狠跳了两下,而禅院甚尔甚至没有说话,只是动作自然地从椅子上起身,进厨房吧檯端出了孔时雨备用的菜和肉,全部倒进汤锅里。 在瓦斯炉的加持下汤锅很快再度滚开,正在孔时雨对于自己今天究竟能不能吃饱持悲观态度时,白鸟没忍住转过头去偷笑,催动橄榄枝拿了一双没用过的筷子,把已经变成成熟颜色的牛肉片捞进中介先生的碗里。 「我其实吃多少都一样,」在孔时雨感动的目光里,清瘦的青年笑着说,「咒灵的饵食不是这些,但是那些东西我已经吃够了。」 见过一口吃成个胖子吗?白鸟就是对这句话最好的註解。 只不过「胖」的并不是他的体型,而是被填鸭之后深不见底的咒力。 术式的极之番——术式的持有者对自己术式的终极诠释,代表着术式的全部奥义。 这样的存在,白鸟却在破壳的第二天就领会了它,甚至比自己相对和平主义的领域领会更早。 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与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他的极之番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最大破坏,是人类为了反对暴行而研究出,本身却意味着巨大暴行的存在—— 第53页 h-bomb,又名赫鲁/晓夫□□,诞生于1961年的夏天,一枚威力相当于一亿吨tnt当量的□□,人类歷史上诞生过的最大杀器,估算杀伤半径为一千公里,甚至因为威力太大而找不到一个可以试爆的地点。 当然,这样庞大的威力,也就意味着白鸟自己也无法倖存,因为这也是他术式的本质之一——暴行是不分对象的,无论是谁,都可能是暴行的承受者,即使是发起者也可能会被暴行所噬。 「快点吃,」禅院甚尔伸长胳膊,用筷子敲了敲中介先生的碗,「我可还没吃饱。」 虽然这样说,但是天与咒缚却只是用手支着脑袋,不耐烦地催促着,没有要下筷子的意思。 倒也没有那么混蛋。 有些欣慰地想着,孔时雨吃完了碗里的肉,想要去夹一些别的东西,就看到与他动作同步的禅院甚尔用略快一步的速度,夹走了最后一个鱼子福袋。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中介先生夹走一块海带,咀嚼的力度像是在咀嚼某人的骨头。 禅院甚尔这傢伙果然是个混蛋。 「多谢款待。」 学着孔时雨和禅院甚尔的样子,白鸟合起手颔首说到。 用橄榄枝帮忙把锅和碗筷一起放进洗碗池里,白鸟看到暂时不打算干家务的孔时雨走进他的房间,没过一会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银行卡出来。 「给你,要保管好啊,」因为吃饱了而有点睏倦,孔时雨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说到。 「咒灵不可能有户籍证明,所以我只能给你准备不记名的银行卡,丢了没法补办的。」 「多谢,」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白鸟接过银行卡的动作堪称虔诚。 「我的呢?」吃完饭就窝回了沙发上,禅院甚尔活像一只圈地盘的大猫,懒洋洋地举手提问。 「早就给你转过去了,」孔时雨没好气地说到,不出意料地看到天与咒缚像是迴光返照一样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回屋拿了件外套就打算出门。 还以为是禅院甚尔做任务如此勤奋,白鸟刚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惊嘆,就看到孔时雨脸上无语的表情。 「你最好能少输点,」深知同租人与杀人技术成反比的赌博技术,孔时雨提醒他,「下个月有一场拍卖,你想要的天逆鉾据说会出现。」 「真的?」 兴沖沖的脚步停滞片刻,禅院甚尔有些迟疑。 虽然因为伤势修养的原因已经很久都没去玩两把了,但天逆鉾又是自己绝对不可错过的东西——能够强制消除一切发动中的术式,拿到这把咒具自己的杀手工作一定会省力得多。 神态萎靡地回到沙发上,禅院甚尔用报纸盖住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白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表情的禅院甚尔,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天与咒缚致以「要不要出去打一架的」亲切问候之后,特级咒灵识相地表示告辞。 熘了熘了,还要给五条悟买蛋糕呢。 ------------------------------------- 购买蛋糕并不是一件难以完成的任务,走进店里,选择自己心仪的蛋糕,拜託店员帮忙从柜子里取出来装进袋子,付过钱就可以离开了,对于大部分人在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的。 但是对于白鸟而言,第一件麻烦事就是普通人看不见自己,而自己也不想在监控里留下特徵太明显的影像。 那就只有用鸽子的身体了。 于是在普通的一天下班之前,在蛋糕店打工的松本小姐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在上一位客人推门离开时,那只白色的鸽子飞进了店里。 起初她还以为是这小傢伙可能被谁吓着了,只是慌不择路地想找个躲避的地方,但店里售卖的毕竟是食物,如果被其他客人看到鸽子在甜品架前停留,可能会让他们担心蛋糕的卫生问题。 于是松本小姐从收银台里走了出来,想把这位误入的小客人带出去。 tЬㄚ臫整 可那只鸽子轻易躲开了她的手,落在了她刚刚离开的收银台上。 「好吧,好吧,」认命地嘆息着,松本小姐感觉有点头痛。 「我早该想到的。」 店员小姐走回了收银台前,那只白色的鸽子正歪着脑袋看她——松本小姐看到,这只鸽子的眼睛是富有生机的翠绿色,倒是很特别。 看到她回来,鸽子再次挥动翅膀飞了起来,却并不是躲避,而是用尖尖的喙戳弄着甜品柜的玻璃,玻璃后是店里卖的最好的樱桃黑森林。 「小傢伙,你是想要吃樱桃吗?」 看到这一幕,店员小姐有些好笑地想着,后厨里有甜点师今天筛选出来,品相不好没办法给蛋糕装饰,留给店员们作为福利的樱桃,也不是不可以给这只鸽子拿一个。 鸽子没有回答——鸽子当然无法回答,但这只鸽子像是听懂了她在说什么,扭过头看向她。 松本小姐发誓这绝对是自己第一次从鸽子的眼睛里看到无奈,像是在看一个理解不了别人说话的笨蛋。 鬼使神差的,看到鸽子的目光,松本小姐小心翼翼地问到,「你是想要这块蛋糕吗?」 鸽子点了点头,飞回收银台前,爪子踩在一张卡片上——松本小姐才发现那甚至是一张银行卡。 虽说这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但是就连鸽子都已经进化到可以自己来买蛋糕了吗? 第54页 恍恍惚惚地想着,cpu成功干烧的松本小姐凭藉肌肉记忆从柜子里取出那块樱桃黑森林包好,把银行卡插在刷卡机上。 鸽子蹦蹦跳跳地落在刷卡机上,毛茸茸的白色羽毛包裹住了整个密码键盘,而松本小姐已经不愿意再想鸽子这样做究竟是不是有意的。 就连一只鸽子都比许多人类的保密意识要强。 「欢迎下次光临…」 像是店里的招财猫摆件一样,松本小姐挥了挥手,目送鸽子用爪子拎着装有蛋糕的纸袋离开,在心底感慨这也不失为一次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奇妙体验。 如果开设一个名为[如何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潜入御三家祖宅]的课程,那么以白鸟的熟练度,他已经完全可以直接毕业,甚至担任授课讲师。 借着已经昏沉的暮色,白鸟熟门熟路地飞进五条悟的小院,绕过来来去去的僕从,落在六眼神子窗外的树上。 「咕咕,」鸽子发出不大的叫声,本该睡觉的时间,还点着灯的房间窗户被兴奋地拉开。 「白鸟!」 白毛猫崽探出半个脑袋,很快在树上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你今天不躲着我啦?」 在为了给中毒的五条悟治疗,把小孩偷渡出去过一次以后,好动的猫猫每天想的都是出去玩。 小院四方的天关不住他嚮往自由的灵魂。 但这样引人注意的事情不是白鸟的本意,所以不管六眼神子怎么撒泼打滚,白鸟都不愿意再带他出去玩,甚至为了躲开五条悟的狂轰滥炸,特级咒灵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没有过来五条家。 想要给五条悟买蛋糕,除了补上生日礼物,也有希望安抚猫崽好动的神经,希望他把出去玩这件事忘掉的原因在里边。 q衤君扌别王久迩057亻五肆肆蕞噺唍结嗹载 发现白鸟并不容易生气之后——五条悟甚至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才会生气,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白毛猫崽在白鸟面前就越发放飞自我。 因为白鸟是不同的,五条悟想。 白鸟和夏油杰,都是不同的。 无论是五条家还是总监部,看到的都是六眼,和六眼背后的意义——五条家的崛起,重新分配的利益,还有其他更多更麻烦的事情。 五条悟讨厌烂橘子想要将自己剥皮拆骨称斤售卖的目光,于是他愈发冷着脸,在这些傢伙与自己之间筑起无形的高墙。 但是白鸟不一样,他和夏油杰看到的,就只是五条悟而已。 就只是那个喜欢糖分,喜欢自由,註定成为强者的五条悟而已。 五条家的六眼与特级咒灵成为了朋友,如果这件事被广而告之,那一定会引起咒术界的十级地震。 但是五条悟不在乎这些,因为他註定会是最强的,最强者有肆意妄为的资格。 所以在这个点着昏黄灯光的夜晚,五条家的六眼神子只是惊喜地看着特级咒灵带来的印花纸袋——猫咪是嗅觉灵敏的动物,他闻到奶油的甜美香气了。 「咦?」在将甜品的袋子交给五条悟的前一秒,白鸟停下了动作。 「你是不是已经刷过牙了?」 「那不重要!」 就像六眼神子预料的那样,自己回家之后的这段时间,蛋糕果然没有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食谱上,缺乏了甜品的补给,猫崽感觉最近六眼的运转都变慢了。 但是可恶的特级咒灵将甜品袋举过了头,以人形咒灵青年人的身高,五条悟伸长了手蹦蹦跳跳也够不到。 在猫崽即将发脾气的前一秒,白鸟弯下腰,让自己的目光与少年处于同一高度,揉了揉小孩白到半透明的头毛。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五条悟对于白鸟的接触不再用无下限设防。 「明天早上起来再吃吧?也不差这一会。」 绿眼的特级咒灵试图商量一下,毕竟自己也不想让五条悟蛀牙。 只是一个六眼就已经让五条悟吃够苦头了,不需要再多一个,特别还是自己作死的。 「诶——白鸟好过分哦,」撅起了嘴,五条悟像是看到罐罐却被关在航空箱里够不着的可怜猫咪,「都拿过来了还不让我吃,怎么这样嘛,一想到还有一块蛋糕在等着我,我会睡不着的。」 「蛋糕又不会跑,」然而白鸟对于五条悟的撒娇攻势无动于衷,这并不是因为他铁石心肠,实在是五条悟这一招用了太多回,白鸟已经免疫了。 「可是放一晚上,蛋糕一定会坏掉的,」五条悟给自己想吃蛋糕的行为努力寻找着正当理由,「浪费食物是不好的!」 「不会的,」外边的天气还没过冬天,气温并不足以支持蛋糕成为微生物和细菌们快速生长的温床,白鸟的态度十分坚定。 「好吧好吧,」像是被说服了,五条悟留给白鸟一个不高兴的后脑勺,让他自己体会,「蛋糕也送过来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怎么觉得,」白鸟眯起眼睛,语气狐疑,「你是在等我走了之后偷吃呢?」 仿佛一只被戳破了坏心思所以心虚炸毛的猫,五条悟语速极快地反驳着,「怎么可能呢!我才不是那种人!哇白鸟你居然不信任我你好过分你是不是在外边养别的猫了!」 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自己的错,白鸟哭笑不得的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污衊我啊。」 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占理,五条悟湛蓝色的苍天之瞳转了两圈,突然亮了起来。 第55页 就算吃不到蛋糕,但是让白鸟陪自己一起睡觉也不错呀,还可以把六眼关掉几个小时。 打定了主意,于是五条悟哼了一声,转过身子,「既然你不信我,那你就留下自己看我会不会偷吃,我可以分半个床给你。」 如同一只滑熘的小鱼一样钻进侍女已经铺好的被褥里,五条悟脑袋挪了挪让开半个枕头,又掀开被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快来快来,这几天好冷啊。」 好像小孩真的不喜欢被怀疑啊,这时候说自己相信他还来得及吗? 让橄榄枝把甜品袋拎去了房间角落,白鸟认命般地在五条悟身边躺下,给小孩把被子掖好。 窝在白鸟怀里,五条悟转过身,兴致勃勃地戳了戳白鸟的脸,「居然是有温度的啊,白鸟快点快点,把你的领域放出来,我要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就算白鸟再迟钝,这会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跳进五条悟的套里了。 但是看到猫崽亮晶晶的兴奋眼睛,白鸟只好认命地嘆了口气——开玩笑,怎么可能有人能拒绝五条悟呢。 刚刚拒绝了小孩吃甜点要求的白鸟理直气壮地想着。 延伸的橄榄枝动作轻巧地熄灭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在吞没一切的黑暗里,白鸟听着身旁少年平缓的唿吸闭上了眼睛,放任意识向下沉没。 第29章 另一个「我」 一大早,白鸟就从五条家大少爷撒泼打滚要求出去玩的攻势里落荒而逃,最后还不得不答应熊孩子后面有机会再带他去找夏油杰玩。 白色的鸽子在空中颇有一种被勐禽追到炸毛的惨样,翅膀和屁股后边的飞羽一片凌乱。 能够兵不血刃让特级咒灵头也不回的逃跑,只能说六眼神子恐怖如斯。 离开五条家的范围之后白鸟转道去花御那里多要了些她用术式制作的花——出自特级咒灵之手,勉强也算得上一件咒具,一闻忘忧,消除压力,实属现代人工作上学必不可少的…咳咳,打住打住。 停下了自己脑子里像是gg词一样的碎碎念,白鸟一边向着城市的方向飞去,一边思考能不能让孔时雨想想办法把这些花卖出去一部分。 白鸟答应会帮花御买一些她感兴趣的植物种子,想多要点花则是因为觉得就算不用在消除战意之类的时候,根据天内理子的反馈,平时将这个花放在床头能够有效提升睡眠质量——毕竟把自己正在烦恼的事情全都暂时忘了,睡得能不好吗? 刚好可以给五条悟、夏油杰还有薨星宫里的亲友团都给安排了。 而且今天自己还打算去拜访家入硝子,把拖欠的诊费给补上。 被白鸟带出来的那天,五条家的躁动不安几乎整个咒术界都有所耳闻,反转术式的持有者肯定也听说了。 但是没有任何一条传言说五条悟是被特级咒灵带走的,也就是说,家入硝子没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着实不太容易。 所以白鸟准备在补上诊费的同时感谢一下她,本来想买一个吉梦气球,但出于在学校会面比较不容易让小姑娘感到紧张,为了不给小姑娘增加麻烦——对于日本这种追求从众到一种病态的社会,与众不同或是引人注目就已经是麻烦的一种了。 出于不给小姑娘增加不必要的麻烦的考虑,白鸟将答谢礼换成了花御的花。 在那间熟悉的教室里,白鸟再次看到了孤身一人的家入硝子。 「是你啊,跟在五条家六眼身边的那个咒灵,」眼角下同样有一颗泪痣的少女认出了人形的特级咒灵,挑了挑眉毛。 之前她不理解为什么五条少爷是被特级咒灵带着来找自己,但是回家之后听父亲说了五条家的骚乱,早慧的少女瞬间明白过来——只能是大家族内部残酷又无情的权力斗争,但就是不知道五条少爷是从哪骗到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咒灵。 「家入医生,」白鸟点了点头,虽然对方只是一个与五条悟同岁的少女,但白鸟还是做足了尊重的样子。 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对白鸟来说意义不同的孩子,无论是对于自己的计划而言还是与他们认识之后,咒灵在相处的过程里生出的偏爱,不管是哪个角度,对于绿眼的特级咒灵而言,他们都是重要的。 特级咒灵觉得恐怕以后自己有求于家入硝子的时候还很多,所以在一开始就摆出了十足的尊重架势。 「我来支付之前悟的诊费,」向孔时雨谘询了黑市医生通常的收费标准,白鸟提前将诊费转入了一个新的不记名帐户里。 把银行卡和写着密码的纸条放在女孩的课桌上,白鸟又从眼眶里拿出一朵花,「还有这个,是对您没有将我和悟找过您的事情说出去的感谢。」 拿起散发出淡淡咒力波动的花朵,家入硝子惊讶地意识到它的作用,于是把花收进了课桌里,又把银行卡推回给白鸟。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你的钱还是五条家的,不过诊费有这个就够了。」 示意自己收起来的花朵,家入硝子的表情很平淡,「我还是个小学生,没有要花那么多钱的地方,留给我才是麻烦。」 「这样啊,」感觉自己的考虑还是有些不够全面,白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收起了银行卡。 「但是我以后可能还有需要麻烦你的时候。」 「是五条家的大少爷要麻烦我吧,」散发着比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要成熟的气息,家入硝子一语就道破了白鸟话里藏着的意思。 第56页 「咒灵的治疗又不需要依靠反转术式,普通的人类可不值得你对我态度这么好。」 为少女表现出的早慧而感到惊讶,白鸟是这样想的,也这样说了出来。 「您很聪明。」 「我不聪明,」少女却摇了摇头,对此持不同看法,「只是看得多听得多,就容易瞎想罢了。」 家入硝子是出生自医者咒术师家族家入家,拥有反转术式这等惊人天赋的孩子,她不能,也不该是个聪明人。 她只要沉默、本分、可以救人就足够了。 于是少女盯着白鸟,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聪明人。」 白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特级咒灵不擅长说些好听的哄人,于是他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应声到,「我不会说出去的。」 瘦削的青年伸出小指,弯下腰看向似乎并不想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的少女,眨了眨眼睛,「要拉钩吗?」 年轻的反转术式持有者欲言又止,看到白鸟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最终还是伸出了小指,与咒灵轻轻搭在一起,「你应该知道咒术师之间的约定叫作束缚吧?」 「嗯,我知道,」点了点头,白鸟的嘴角挽起一点笑意,看起来倒像是在故意逗小孩子,「但你还是小孩,感觉这样更合适一点。」 拉完勾,确定束缚已经生效,家入硝子抽回手,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 「我后悔了,」少女的语气故作冷酷,「我就应该收下你的钱,然后每次都要超高的诊费,让你不敢出现在我面前才对。」 「感谢家入小姐高抬贵手,」发现反转术式的持有者也是个很好玩的小孩,所以白鸟的态度也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变得随意了许多,「我会好好记住硝子的大恩大德的。」 「啧,你可是一点都不像看起来这样老实,」下课铃声响起,家入硝子示意白鸟可以走了,万一一会回来的同学里有能看到咒灵的咒术师苗子又会很麻烦。 「教职人员那些谦逊克己的美德在你身上完全看不到影子呢。」 「毕竟我不是人类,」绿眼的特级咒灵笑弯了眼睛,却说着危险的话,「我只是人类负面情绪的集体意识,是对人类没什么好想法的咒灵呢。」 「这样倒是有点诅咒的样子了。」 看到白色鸽子转身飞出教室的窗外,家入硝子将笔袋里零零碎碎的文具都倒了出来,把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红色花朵放了进去。 ------------------------------------- 又到了每周与夏油杰约定的时间,例行的,白鸟会在外面晃悠到小学下课的时间,再到学校门口等待半长头髮的少年出来—— 不过大概是因为课后的活动,比如搜集咒灵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消耗了太多时间,夏油杰已经很长一段日子没功夫去打理自己的头髮,眼看着已经能扎成一个小揪揪,也许不久的将来就能挽成丸子头了。 从家入硝子的学校离开,在漫无目的地飞行时,漂亮的白色鸽子在空中看到了一栋眼熟的建筑。 在自己还是咒胎的时候,很喜欢待着睡觉的地方,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 「说起来,这个世界会有我吗?」 白鸟突然开始思考一些相当哲学的问题,比如在同一个世界是否会出现相同的存在,又或者如果世界的每一个存在都具有独一性,那么这个世界的「自己」,又是否还会诞生? 带着碰碰运气的想法,绿色眼睛的白胖鸽子重新变成人类无法觉察的形态,走进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当中。 与世界上其他的其他图书馆都大抵相同,跨入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的大门,白鸟就感觉自己已经与外边的喧嚣隔成了两个世界。 整栋偌大的建筑里,有人在奋笔疾书,有人在阅览室里捧着书本,都是是一副忘我投入的样子。 白鸟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安静的走廊,传入耳中的就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与笔尖与纸张摩擦的细小沙沙声。 「我记得应该是这个地方…」即使普通人类并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种沉静的氛围下,白鸟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的音量,沿着大厅当中旋转的楼梯缓缓向上,来到顶层的古籍阅览室门前。 储存在这里的都是少有的古籍孤本,读者想要借阅必须提前申请,而且不能将孤本带出阅览室的范围,因此比楼下的自由阅览室要冷清许多。 但这份安静也正是咒胎形态的白鸟所喜欢的。 熟门熟路地走进阅览室里被高大书架所围起的小小角落,看到出现在这里的东西,特级咒灵翠绿的眼中有惊讶的神情闪过。 在阳光无法惊扰的角落里,一枚淡绿色,不知道是由什么生物所诞下的卵,正悄悄躺在那里。 忍不住轻轻抚摸自己的咒胎——在羂索毁灭整个东京之前,即使千百年来积攒的咒力已经足够越过特级的门槛,可白鸟的咒胎就是这样,与其说是特级咒胎,看到的人也只会觉得是一枚被粗心大意的亲鸟所不小心抛弃的蛋罢了。 甚至看那枚淡绿色的卵与小孩子的拳头差不多的大小,很难让人不觉得如果能够孵出里边的生命,大概也就是某种小型禽类。 而此刻,这枚小小的咒胎被白鸟轻轻拿起,同属本源的咒力小心探查着里边的情况,白鸟发现在自己意料之中的,它并不具有意识。 在同一个世界里,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与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只会有一个。 第57页 「既然是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这里边能孵出什么呢?」 即使思考也思考不出什么结果,白鸟很快放弃了继续在这个无解的问题上消磨时间,而是踮起脚尖,将卵放到了高大的书柜顶层角落里,顺手用其他的书本遮挡住。 给「自己」的咒胎加上了几层天元教给自己的结界术,确认了即使最微弱的咒力波动都不会传出,白鸟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人影稀疏的阅览室。 「虽然不知道咒胎还会不会孵化,但是这样一来应该是不会被咒术师发现了。」 就算看起来没什么用,但比起让「我杀我自己的」剧情出现,白鸟还是将咒胎留了下来。 不是出于伦理或是什么精神上的负担,绿眼的特级咒灵只是觉得,谋杀自己这件事看起来有些奇怪。 虽然现在自己想要杀死羂索,其实已经是在这样做,但白鸟想要杀死的只有真正的自己…或许也不是杀死,自己只是希望一切都不要发生,还能过着咒胎在图书馆懒洋洋睡觉的日子。 也许另一个我并不这么想,白鸟耸了耸肩。 所以等我做完这一切…再把这个世界还给你吧。 可特级咒灵所不知道的是,那枚安稳躺在结界背后的卵当中,除了安静积蓄的咒力之外空无一物,就像是一件缺少核心的机械。 在走出图书馆的大厅之前,神游天外的白鸟却突然感受到不远处飘来熟悉的咒力残秽,就在自己所在的这栋建筑里,让特级咒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居然会到图书馆里来…这可真是完全地意料之外。」 动作干脆地转过身,白鸟向着这股极不稳定的咒力残秽的来处走去。 「这都是什么东西?」 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身形如同人类老人的漏瑚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着作,翻页的动作越来越快,隐约透露着几分气急败坏。 「漏瑚,真的是你啊,」从下边一层的楼梯扶手边探出头,白鸟脸上写满了真实的疑惑。 自下而上的角度刚好可以让视力很好的特级咒灵看清同类手里拿着的书的封皮,略略眯着眼进行辨认,白鸟疑惑道,「《进化论》…漏瑚对人类的这个学说很感兴趣吗?」 「只是略作参考罢了,」没想到会被同为特级咒灵的白鸟发现,大概是觉得否认也没什么意义,漏瑚巨大的独目转向一边,语气含煳不定。 「我就看看。」 「诶?这样吗?」 在自己诞生之初,因为缺乏情报而来到已经化为废墟的国立国会图书馆时,白鸟用【记载】收录了许多这里的文字资料。 很巧的是,达尔文的《进化论》就是其中之一。 迅速调阅了进化论的内容,白鸟来到漏瑚身边盘腿坐下,歪着脑袋思考着。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漏瑚对这个很好奇?」 看到白鸟完全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漏瑚原本就因为阅读原本并没有涉足过的领域而感到烦躁——开玩笑,怎么可能会有咒灵会去研究生物学啊! 烦躁的漏瑚于是也不想再继续兜圈子,而是直接说明了自己出现在这里,阅读这种书籍的原因。 「我说过吧,我想要咒灵作为真正的人类行走于世间。」 「以前我认为只要人类让出本该属于我们的位置,这个愿望就能够达成,但你提醒了我,」说起自己的理想,这位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之中带咒灵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执着。 「现阶段的我们咒灵是没办法在摆脱人类的情况下存在与延续的,因为我们的诞生与延续都需要他们的负面情绪作为食粮。」 第30章 新老师 「在消灭所有人类,夺取这个世界之前,我们必须解决这个问题,而我正在努力。」 白鸟听到漏瑚这样说,而自己也非常确定自己的这位同类说的的确没错——以他火爆的性格,居然到现在都没因为烦躁而把图书馆给烧了。 白鸟觉得漏瑚真的做出了非常大的努力。 「所以你有思路了吗?」白鸟对于漏瑚想怎样解决这个因为咒灵的生物特性而出现的问题也感到十分好奇,因为至少自己现在是没什么想法的。 「首先要解决咒灵的诞生方式,」漏瑚从宽大下袖口里摸出一个小本子,认认真真地给白鸟展示他这段时间思考的笔记。 「我们必须能够找到脱离人类而获得新同伴的方式,并且让咒力的产生更加多元…除了人类的负面情绪之外,还要有更多的来源才行。」 没想到漏瑚是真的有了些思路,虽然目前也只有思路没有解决方法,但白鸟也仍然有些惊讶。 也许漏瑚真的可以研究出些什么呢? 和同类的闲聊有效平復了火山头特级咒灵看不懂书的暴躁心情,恢復了平静的漏瑚重新将合上的书缓缓翻开,找到自己之前读不下去的地方,重新开始一字一句地尝试。 看着漏瑚表情沉重却还是在尝试理解此前从未接触过的知识的样子,白鸟想了想,与其让小伙伴这样自己硬啃,还是需要找真正理解这些的人类带他一阵。 哪怕就算是天才如五条悟也不是生而知之,白鸟偶尔也撞见过五条家的长老为六眼神子讲解咒术界的秘辛,以及教授其他知识的场合。 对了,人类对某一个领域进行深入的学习和研究的机构,应该是叫大学来的,白鸟觉得漏瑚在那里会有更多收穫。 第58页 「漏瑚可以去人类的大学蹭课吧?反正基本没什么人能看到我们,找个没人的座位就好。」 白鸟指了指独目咒灵拿在手里,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译本,提醒他,「人类的研究总在不断的发展,相比之下我们总是一成不变,不过能蹭蹭他们的新成果也不错。」 「比起自己这么辛苦地读它,也许听课会更简单一点。」 在拥有了真正作为一个个体的理性之后,漏瑚就摆脱了咒灵徘徊于自身诞生之地的习性,既然自己连图书馆都来了,那么去人类的学校也就不是多么夸张的事情。 觉得白鸟这样说也有道理,漏瑚犹豫片刻,下定了决心。 「说的也是,如果我可以用人类的知识,找到通往我们咒灵的新世界的方法,那一定十分有趣。」 ------------------------------------- 为同类小伙伴的研究计划提出了一些不知道有多少用的提议,告别了准备去找个大学蹭课的漏瑚,白鸟来到夏油杰的小学门口,等到了今天不打算去捕捉的咒灵的咒灵操使。 w。ь。扌佥。饄。口乞。口乞。看 「我也不能只依靠咒灵的战斗力,」幼崽半长的头髮在脑后扎成小小一束,男孩一边看着白鸟,一边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先前与五条悟的切磋——虽然是在怒气上头的情况下,但两个人都算得上克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对方,所以在事后,夏油杰还是认为这是一场切磋。 面对自己遇见的第一个咒术师,夏油杰发现自己之前陷入了一个思想误区。 因为自己的术式是【咒灵操术】,小少年就下意识将自己归入了游戏里召唤师的行列,觉得只要捕捉到足够的召唤兽也就是咒灵,战斗就可以由它们代劳,而自己只需要远远地进行操控。 但咒术师之间的战斗却和他想的不一样…至少五条悟在发现他不擅长近身之后,简直就像一只灵活的猫咪那样粘了上来,如果不是自己的咒灵存货数量相当可观,那么甩都甩不掉。 从小到大连架都没打过的好孩子夏油杰应付得很是狼狈,只有勉强躲闪的能力。 回忆起比自己稍微高了一点的男孩很有章法,明显经歷过训练的体术,狐狸眼的少年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并不打算认输——自己只是没学过而已!只要补上就好了。 所以夏油杰今天就打算把捕捉咒灵的事情先放一放,学校和家附近的咒灵已经基本被清扫干净,想要获得更多有用的召唤兽就要去更远的地方,放学后的短暂时间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还是等到周末再和白鸟去找别的咒灵吧,咒灵操使想。 至于今天,他打算去国小直升的国中,向空手道社的学长学姐们学习空手道的入门——再过几年他也会升入初中部,所以提前这样叫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得知夏油杰的想法,白鸟表示了支持。 自己也不是擅长近身肉搏的类型,不如说是完全不擅长,在这方面给小少年也提供不了什么有效帮助。 坐在国中操场边的树上,灰白头髮的特级咒灵看着下边挥汗如雨,在前辈和指导老师的示范下一遍遍做着入门动作的夏油杰,垂下了眼睛。 小孩那种渴望变强的迫切心情,几乎要让白鸟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停滞一拍。 特级咒灵与人类少年的时间观念是不同的,就在刚刚,白鸟才恍然间发现这一点。 从前在咒胎里的时候,白鸟只是打个盹的功夫就动辄要以年为单位。 被人类对暴行巨大的怨恨与恐惧裹挟着来到这个世界,希望罪魁祸首被挫骨扬灰的心情是真实的,可同时在绿眼的特级咒灵心里知道,给自己的时间还有二十年。 。…与羂索超过千年的谋划相比,二十年倒显得似乎也不那么宽裕,不过白鸟自己觉得应该够用。 但是夏油杰好像不这样觉得…明明他才是个不到十岁的少年,刚刚接触咒术的世界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而且白鸟从未对他说起过二十年后发生的一切,可是头髮逐渐长长的少年仍然是那样急迫的,仿佛像是要去追赶着什么一样,一刻也不敢懈怠的想要变强。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咒灵操使接触到的第一位同龄咒术师——他能够拿来作为参照物的唯一存在,就是五条家的六眼神子,即使在咒术界立于顶端的御三家,也是百年甚至几百年才可以得见一回的超级天才。 在过去不到十年的短短人生里,夏油杰一直是所有人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追求卓越已经变成了他的某种生物本能。 白鸟觉得,如果拿自己的状态和夏油杰做对比,未免显得自己好像也太从容不迫,或者说不放在心上了一些。 但是想要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它放进树林,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羂索也是同样的道理。 倘若只是天天在人群中,一个又一个的查看别人头上是否有缝合的痕迹,那白鸟再花20年也不会找到那个千年前的诅咒师。 所以必须要有些别的办法,绿眼的特级咒灵和天元大人曾经商量过各种可能性,只是暂时还拿不定主意。 操场上,短暂的第一次空手道指导告一段落,扎着短短马尾的少年鞠躬90度向前辈和指导老师告别,跑到树下拿起自己的书包,转身离开时,肩膀上悄无声息的落下一只圆滚滚的白色鸽子。 第59页 「武田老师说我很有天赋,」狐狸眼的咒灵操使语气里有些不明显的兴奋。 这很正常,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谁不渴望得到来自成年人的夸奖与赞美。 「老师他说我可以每天早上增加一些晨练来增强我的心肺功能,平时也可以一起来和前辈他们训练。」 这样说着,夏油杰的神情却逐渐从兴奋转变成了隐隐约约的困惑不解,「但是我觉得,刚才看到前辈他们练习切磋,好像和五条君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这是当然的吧,」停留在小少年肩膀上的白色鸽子口吐人言。 「那些比你大点的孩子们切磋的时候也没有杀气,他们平时的练习也只是为了获胜,而不是为了面对只有一方可以继续存在下去的厮杀。」 「就只是单纯的切磋而已,并不是战斗呢。」 而六眼神子在五条家接受的,是有关战斗的训练,从懂事起,他就知道他所背负和代表的是什么,人类喜欢把这种感觉叫做什么来着…好像是觉悟? 五条悟所拥有的觉悟,和这些遵守比赛规则,比起武者也许更应该称为运动员的孩子们,当然是不一样的。 杰和这些孩子们一起锻鍊,能够获得的提高,恐怕也是有限的。 这样想着,白鸟发现是自己傻了。 其实夏油杰想要学习体术的话,不是有一个现成的老师人选吗? 经歷过御三家家传的体术培训——甚至比那要更严苛不知道多少倍,单纯只是依靠肉/体的力量就已经远胜于绝大部分咒术师的存在。 和自己一起坑了老牌诅咒师势力[q],最近有了【术师杀手】之称的损友,禅院甚尔。 那傢伙的实力教导一个连门都没入的夏油杰,绝对的绰绰有余,甚至都可以说有些大材小用了。 ------------------------------------- 让我们把[q]的覆灭这种咒术界最近流传的谈资暂且略过不提,还是将目光聚焦于小少年的课外体术补习上。 听到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说,可以帮自己找一个很厉害的体术老师,于是夏油杰带着九分期待和一分紧张的心情,稍显忐忑的答应下来——小少年着实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又看到一只可以和人类交流的特级咒灵。 以常理推断,特级咒灵的朋友很可能也是他的同类。 但不管怎么说,所谓很强的朋友,竟然是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这件事,着实是让夏油杰吃了一惊。 并且这个没有咒力的男人还在用嫌弃的目光盯着自己。 「先说好,我可不愿意带小孩。」 天与咒缚之前受的伤,终于恢復到了即使进行一些不会宣之于口的更深入交流,也没什么问题的程度。 禅院甚尔已经准备晚上去和有些日子没见的金主们联络一下感情,为自己争取一点可以去玩两把的零花钱——之前和白鸟一起从[q]那里仙人跳拿到的钱,要留给下个月的拍卖会,而他已经很久没能去赌场放松自己的神经,有些想念放空自我的氛围了。 看到出现在老旧公寓门口,手里还牵着一只人类幼崽的白鸟,天与咒缚本能地感觉麻烦。 而他的预感从不出错,这次也是一样。 「这孩子叫做夏油杰,是一个天赋相当不错的咒术师苗子。」 没有在意禅院甚尔说的话,白鸟把夏油杰推到身前,给损友介绍到,「但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以前没接受过有用的训练,所以我想拜託你教他体术。」 「这可真是得了父母的济了,」禅院甚尔并不喜欢禅院家那些有天赋的咒术师一个个眼高于顶的样子,但是看面前的小鬼疑惑警惕又兴奋,眼睛里止不住的得露出对自己健壮身体的嚮往,天与咒缚觉得这个小鬼比禅院家的那群傢伙还是要好一些。 但他还是不喜欢哄小孩。 看到术师杀手作势要直接关门,翠绿的橄榄枝连忙挤进嘎吱作响的门缝,在情况演变成与天与咒缚的角力之前,白鸟连忙说道,「是付费的,肯定不会让你白出力。」 禅院甚尔的脸色迅速多云转晴,甚至还挂上了标志性的营业笑容。 「你早说啊,我一看这小子就和我很有缘分。」 看到黑髮绿眼,像一只矫健黑豹一样的男人变脸的整个全过程,即使对方身上的一身腱子肉不似作假,但夏油杰还是忍不住心底打鼓。 自己从没见过这么吊儿郎当的傢伙,印象中的老师全都是稳重可靠,值得信赖的存在。 而面前的男人,与其说是老师,自己更愿意相信他是什么极道从业人员。 夏油杰并不知道的是,自己心底腹诽的这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没错。 只是现在即使他想这些也没用了,因为白鸟并不觉得天与咒缚这个样子有什么问题,作为特级咒灵,他所感知到的人类比游走与世界灰暗的夹缝中的禅院甚尔要更加糟糕,而很明显的,急于搞钱的天与咒缚也不在乎他怎么想。 白鸟手里的钱,在支付了僱佣禅院甚尔作为解决羂索的其中一位后备力量的这部分定金之后,加上黑市中介卖掉[q]的咒具之后打过来的钱,仍然维持了将近10亿的好看数字。 术师杀手对特级咒灵的存款规模有所估计,知道白鸟本质上对金钱并不是十分敏感,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敲竹槓的机会。 仿佛铁水浇灌的坚实手臂一把将扎着小马尾的男孩揽到自己身边,禅院甚尔以一种将少年拍到呲牙咧嘴,完全控制不住表情的力气拍打着夏油杰的肩膀,大包大揽地说到。 第60页 「放心交给我吧,我肯定能把人给你教出来,只是酬劳…」 已经充分了解了损友热情绝对没好事的这一定律,白鸟刚要应声却又停了下来,谨慎地说道,「我会和孔先生商量过,给你一个合适的价格。」 「嘁,」发现坑不到更多,禅院甚尔脸上的热情马上消散下去,松开了搭着夏油杰肩膀的手,小声嘀咕着。 「没之前那么好骗了,真没意思。」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已经决定接受白鸟的教学委託,禅院甚尔也不会真的放手不管。 「走吧,」懒洋洋地在前面带路,术师杀手决定给自己送上门的便宜学生先摸个底。 「请问我们要去哪里?」 白鸟已经决定将夏油杰的体术教育全权委託给禅院甚尔,此刻当然不会提出异议,可是小少年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卖了,还在傻乎乎地询问着。 此前生活在大家族里,禅院甚尔很久都没见过这么傻的不加掩饰的孩子,一时间还有些惊奇。 而这份惊奇,在听到白鸟说明了夏油杰的术式之后,变得更不加掩饰。 「你从哪儿骗过来的小孩?」 放慢脚步,将手搭在白鸟的肩膀上,术师杀手大大咧咧地问到,「你得把人看好,别哪天被诅咒师骗走做成咒具了。」 被不靠谱的大人吓唬了,夏油杰皱了皱眉头想说现在的社会已经少有儿童拐骗案件,但是看到白鸟郑重其事点头的样子,又不确定起来。 刚好看到夏油杰脸上表情的变化,禅院甚尔觉得这小孩也挺有意思,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说,「小鬼,欢迎来到咒术的世界。」 原本都有些忘记,听到男人这样说,夏油杰突然想了起来,「你也是咒术师吗?可是我感觉你并没有咒力?」 「并不是有咒力的人才能做咒术师,但我的确不是,」禅院甚尔扭过头,像兇勐野兽一样笑了起来,露出洁白而锋利的牙齿。 「我是杀手,通常来说,我的目标以咒术师居多。」 看到小少年投来的求证目光,白鸟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甚尔是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稀少程度可以与五条悟的六眼相比。」 「我可不是大少爷那样的珍稀品种,」漫不经心地说着,禅院甚尔却并没有反驳白鸟对自己体质稀少程度的评价。 「没有咒力也可以做很多事情,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第31章 体术教学 穿过七扭八歪的小巷,在禅院甚尔的带领下,白鸟和夏油杰在一个破破烂烂,不知道停业了多久的旱冰场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几年前就已经倒闭了,」熟门熟路地从半掩的窗户翻进原本用于值班室的房间,禅院甚尔在满是灰尘的桌上拿起有些生锈的钥匙,打开大门放特级咒灵和咒灵操使进来。 「平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可以凑合着当道场用。」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打量着天花板上不知道多久以前被破坏的顶灯,白鸟脸上的表情有些小小的困惑。 毕竟天与咒缚搬来这里的时间只是刚刚几个月,但是看动作的熟练程度显然是惯犯了,而且平时在街上见到的那些混混基本都是绕着禅院甚尔走,就像是被男人修理过那样…? 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不经意之间找到了事情的真相,特级咒灵挑了挑眉毛,安静地转过目光。 杰还是第一次见到甚尔,就给他稍微留点对未来老师的好印象吧。 白鸟的视线转向夏油杰,向来是好孩子的小少年大概从来没有干过这种像是不良国中生才会干的事情,行走间的动作有些拘谨,小心打量着附近充满岁月气息的一切。 与特级咒灵和自己新鲜出炉的学生相比,禅院甚尔显得懒散得多。 男人走到积着一层灰尘的场地中间站定,神态之中透出一股懒散的味道,像是逗小狗那样对夏油杰招了招手。 「来,攻击我,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水平。」 以杰的自尊心,怕是要生气了。 这样想着,白鸟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对禅院甚尔的教育方针提出质疑。 如果夏油杰可以在面对甚尔和五条悟的时候都保持冷静,那么至少在战斗的心理素质这方面,白鸟觉得自己以后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就像特级咒灵猜测的那样,看到不靠谱的男人轻佻的动作,咒灵操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压低了自己的重心做出攻击的姿势。 「请认真一些,这是老师的职业素养吧?」 少年快速沖向站没站相,看上去浑身都是破绽的术师杀手,却被对方在脚步轻换之间轻松躲过。 「职业素养这种东西,只要保证可以完成任务就足够了,」从夏油杰的动作里看出自己的便宜学生可以说是一点基础都没有,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可真是揽了个麻烦差事。 「想要别的也可以,但是得加钱。」 几个来回过去,夏油杰就连禅院甚尔的衣角都没摸到,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实际上强的过分,咒灵操使没有再对这傢伙能否教导自己提出质疑。 只是为什么实力很强的人脾气都这么欠揍啊!五条悟也是,这个傢伙也是!也太气人了! 小少年愤愤不平地想,难道是因为他们平时挨揍都比较少吗? 努力提高了自己进攻的速度,在不使用咒灵的前提下,夏油杰觉得自己的动作在高大的男人面前仿佛稚童那样软弱无力。 第61页 哪怕能打中一次呢? 扎着短短马尾的少年咬着牙想,拼尽全力挥出拳头,终于有了击中什么的实感——并不是带着温度的柔软人体,而是钢筋水泥的墙壁一般,坚硬且无法前进一步的男人的手掌。 他的拳头被术师杀手轻轻松松地接下了,甚至身体都没有一丝的晃动。 小少年鼓起两边脸颊,想将拳头抽回来继续攻击,却发现自己连这都做不到,还是黑髮的男人一脸无趣地松开了自己。 「甚尔,稍微认真一点吧,」觉得损友摸底的时间已经太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摸鱼的嫌疑,坐在熘冰场栏杆上的白鸟提醒到。 「我和反转术式的持有者约过了,有需要可以找她。」 「准备的倒是齐全,」瞥了一眼特级咒灵的方向,禅院甚尔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意起来,「既然付钱的都这样说了,那就别怪我下手太狠。」 「请。」 体力逐渐见底的少年听到甚尔这样说,强撑着摆出提防的姿势。 后来发生的事情,夏油杰就不太能记得请了,大概是大脑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 在疼痛连绵不断的噩梦中突然惊醒,咒灵操使坐起身,看到白鸟和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生一起坐在一旁,正扭过头看向自己。 无处不在的痛苦从醒来之后就像潮水一样迅速退去,夏油杰恍惚着伸出手臂,别说在刚刚的战斗中受到的伤,就连上课翻书时不小心在指腹划出的口子也已经一併消失了。 怎么会好得这么快呢? 本能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白鸟,咒灵操使猜到也许是和栗色头髮的少女有关,难道这也是术式吗? 「是硝子把你治好的,」get到了少年的求助,白鸟及时介绍到,「就是这位,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家入硝子。」 「呦,」眼下有可泪痣的少女抬起手打了个招唿,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到特级咒灵身上,「白鸟,我现在开始对你想做什么感到好奇了。」 「六眼神子,咒灵操使,还有我,反转术式,看起来你像是准备搞一个让总监部的老爷爷们头疼的大动作。」 「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这样说着,白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不严谨,「我是说,暂时没什么直接关系。」 从加茂家发现的那些蛛丝马迹里,白鸟现在也不敢肯定羂索是否与他们存在勾结。 只能说很有可能。 「还不到时候,我还没有找到他。」 睫毛也是灰白色的咒灵垂下眼睛,语气里有一股奇异的偏执,「我只是…做好能想到的一切准备。」 「算了,和我一个医生也没什么关系,」家入硝子总是很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而今天也是一样。 少女将目光重新落在躺在自己房间地板上的夏油杰身上,询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没治好吗?」 用仿佛新鲜出场的双手摸索着自己的手臂,按压确认肋骨们都好好呆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晃悠着腿部确定没有疼痛或是迟滞。 缓慢完成了身体状况的初步检查,夏油杰觉得自己就像是大睡了一觉那样身体舒适精神抖擞,于是咒灵操使的灵魂也迅速归位了。 已经有许多碎发从扎着的小揪揪里逃窜到两边脸侧,在夏油杰摇头时,它们也跟着一併摇晃,「我已经没事了,很感谢你。」 「不用谢,我们以后恐怕见面的机会还很多,」少女用手撑着脸颊,语气平淡,「白鸟许诺以后会为我做一件他能做到的事情,代价是为你提供必要的治疗——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我能赶到。」 「那么来正式打个招唿吧?我是家入硝子,反转术式的持有者,不出意外还会是你在咒术高专的同学。」 「…你好,」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与自己同龄的医师说白鸟会为她做一件事的时候,夏油杰心底泛起些许细微的不爽感觉。 就像是自己喜欢吃的荞麦面在不知道的时候分给了别人一份那样,但这种感觉实在来的莫名其妙。 毕竟这是白鸟与家入小姐的约定,自己想要不满也并没有什么立场。 夏油杰很快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贯的优等生笑容,「我是夏油杰,术式是咒灵操术,以后请多多关照。」 完成了交换名字的过程,咒灵操使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个以后就是自己体术老师的健壮男人的名字,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的白鸟。 记得白鸟好像称唿那傢伙甚尔,以特级咒灵喜欢称唿名字的习惯,这应该并不是对方的姓氏,那么自己为了表示尊重最好还是询问一下… 「白鸟,那个,请问甚尔先生的姓氏是?」被胖揍了一顿却连全名都不知道,夏油杰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的红晕爬上了少年的脸颊。 「对老师还是称唿姓氏更正式一些。」 「这个啊,不用在意,甚尔不喜欢别人叫他的姓,」用舌头将棒棒糖从左边拨拉到右边,让自己的整个口腔都被甜美的滋味浸满,白鸟耸了耸肩提醒少年。 「甚尔的全名是禅院甚尔,但是只要叫名字就好,除了孔时雨之外,听到别人叫他姓氏他会生气。」 「禅院?」 和咒术界没什么接触的夏油杰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姓氏的特别之处,但出身于医者咒术师家族,对各种秘事都有所耳闻的家入硝子却不是。 第62页 听到御三家的名头,眼下有刻泪痣的少女有些惊讶,「你和禅院家也有关系?我以为他们和五条家应该有世仇。」 大概是五条悟的出现让家入硝子先入为主,以为白鸟就算不是五条家饲养的咒灵,也一定和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密切的关系,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他能将六眼带出来,可现在的新发现让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又有些不确定。 「甚尔已经脱离禅院家了,所以我和禅院家也没什么,」解答了小姑娘的疑惑,特级咒灵还不忘吐槽一句。 「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觉得禅院家的眼光太差劲了,甚尔可是很强的。」 在白鸟眼里,御三家都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尊敬的存在。 五条家将五条悟当作活的塑像在养,完全忽略了小孩对于情绪价值的需求;禅院家慕强又扭曲,只因为不是咒术师,就不愿正视禅院甚尔的强大。 而加茂家还要更糟糕一点,散发着羂索的腐败味道不说,家主和长老们就像是戏台上夸张的角色一般,一板一眼的扮演着自己的戏份,可台下却暗流涌动。 「诶?甚尔老师是那个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的人吗?」 从白鸟给自己讲过的常识里扒拉出来御三家相关的部分,夏油杰细长的狐狸眼都惊讶地睁圆了,心底却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因为是御三家的人,所以这样强大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现在不是了,」白鸟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禅院,杰如果当着他的面说,可能会被揍得很惨哦,我不会拦的。」 「诶——」 白鸟看到小少年的确有被自己的恐吓惊吓到,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五官皱成一团。 虽然不知道甚尔老师身上发生过什么故事,不过既然白鸟都这样说了。 咒灵操使在心底提醒自己以后不要说错话,今天的课程强度已经是他回想起来就感觉浑身都疼的程度,简直不敢想像特级咒灵所说的「很惨」会是什么感觉。 但即使是像只小动物一样缩头缩脑,不敢尝试挑战新任的大魔王老师,可夏油杰的脑子里却没有一刻想过和白鸟说不想要这个老师。 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而言,比起同龄人的五条悟,禅院甚尔要更加符合咒灵操使对于「强大」的具象化理解。 只要想到在对方的指导下,自己以后可能也会达到这个水平,夏油杰就感觉自己又变的充满干劲。 看到小少年亮晶晶的眼睛,白鸟轻轻挑起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打消了准备去找术师杀手下调课程强度的想法。 既然杰可以承受,那就让甚尔自由发挥吧。 白鸟想,毕竟自己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发言权,特级咒灵同样不擅长体术。 但人类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绿眼的咒灵眼睛里有恶劣的光芒一闪而过,看起来比平时波澜不惊的温柔样子多了几分活气。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总感觉你在想一些不妙的东西,」看到白鸟的表情,家入硝子吐槽到,「嘛,不过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好了,你们该走了。」 反转术式的持有者看了看表,已经快要到了晚饭的时间,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送客了。 ------------------------------------- 虽说脑子里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有机会也可以和禅院甚尔切磋一下,提升提升自己在战斗中的反应速度,但白鸟没想过这个机会会来的这么突然。 夏油杰与术师杀手每周约定了两次的指导时间,在此之外,高大的健壮男人还提出了对于普通孩子来说绝对是拔苗助长的锻鍊计划,要求小少年不打折扣地完成。 「这小子勉勉强强也能算个二级咒术师了吧?」面对白鸟的疑惑,天与咒缚有自己的评估。 「咒力可以提升身体素质,不过首先刺激得到位。」 「这样啊,」在咒灵操使本人没有提出异议的情况下,白鸟也只是小小疑惑了一番就被很快说服,态度也发生了丝滑的转变。 「我会监督杰完成的。」 不过一向追求卓越的小少年,并不是白鸟以为的缺乏坚持的孩子,即使每天都累到被完全榨干最后一丝体力,但夏油杰却仍然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严苛的计划。 之所以会这样努力,原因也非常简单——在接受禅院甚尔训练的这段时间里,咒灵操使能感受到自己正在飞快变强,就像刚刚开始捕捉咒灵的那段时间一样。 在某天的体术指导结束以后,白鸟准备带夏油杰去家入硝子那里治疗一下再把人送回家,却被术师杀手叫停了脚步。 男人脸上带着不明显的烦躁,从储物咒灵里抽出了一把长刀——在给夏油杰上课的时候,天与咒缚还不需要用到自己花样繁多的各式咒具。 「白鸟,来陪我打一场。」 「诶?甚尔你不是该去牛郎店上班了吗?」 时间已经走到傍晚,特级咒灵有些疑惑地歪过脑袋,没注意到身旁喝水的夏油杰差点憋不住被呛到的表情。 不管是第多少次,听说自己的体术老师还兼职在牛郎店当小白脸,咒灵操使都无法掩盖自己的震惊。 「今天先不去了,」没有拿刀的左手揉乱了原本服帖的黑髮,禅院甚尔像是在思考什么自己也还没想通的问题,说出来的话十分模煳。 第63页 「遇到了一些事,我先休息两天。」 「是这样啊,」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自己身边同样好奇的少年,白鸟决定晚点再问,「但是我不擅长体术…」 「嗤,这话你也就留着骗骗小孩吧,」术师杀手并不把特级咒灵苦恼的话语当真,他可没忘了变成受肉容器的那几个倒霉蛋。 「我可真没有骗人啊,」意识到自己今天真的是「幸运」成为了天与咒缚选中的调节心情的对象,白鸟嘆了口气,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 「杰,可以麻烦你先在这边等一会吗?」 「我没问题的!」同样很好奇白鸟的实力,夏油杰看到特级咒灵要和自己强的过分的体术老师切磋,两只眼睛亮了起来,就连身上的伤存在感都没那么强烈了—— 开什么玩笑,家入小姐又不会临时歇业,当然是旁观强者战斗的机会更加稀有。 于是特级咒灵和天与咒缚各自在已经倒闭的旱冰场的两端站定,在准备开始之前,白鸟却先做了一个让在场的人想不到的事情——特级咒灵放下了[帐]。 「你这样可是真不像个咒灵,」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 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无法使用也不会想到这个东西,咒灵操使又还没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两个人看到白鸟使用这种,通常是咒术师祓除咒灵时才会使用的结界术,都觉得有些奇妙。 「我可不想被总监部发现,」特级咒灵没有像平时一样使用自己伴生的橄榄枝花环,而是有绿色的咒力在他的双手中汇聚。 「那样会很麻烦的。」 第32章 少年少女们的场合 诞生于人类对于暴行的恐惧与怨恨,可白鸟的术式却并不是这种恐惧与怨恨的具象,而是站在一体两面的,人类对于暴行所做出的反抗。 绿眼的特级咒灵的术式名为【武器构造】,和名字一样的,术式内容就是可以用咒力制造出人类迄今为止所制造出的所有武器,但是实际威力与规模受制于白鸟的咒力储备。 在一个人无聊的时候,白鸟也曾经发散思维,思考为什么自己的术式不能构造那些暂时还停留在纸面上的武器,比如二向箔什么的,可以直接把羂索变成一张纸上的存在。 不过当然,他也就想想。 与人类可能产生的基因突变不同,咒灵的术式、领域以及极之番都与诞生了它们的负面情绪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白鸟也理解这一点。 果然人类才是备受造物主宠爱的物种。 有些遗憾地想着,白鸟用咒力给自己手里的冲锋/枪填充了子弹,瞄准禅院甚尔所在的方向扣下了扳机。 和自己预料的不太一样。 就地一滚躲开了向自己飞来的子弹,术师杀手眯起那双属于猎食者的眼睛,在心底想。 本来以为白鸟的术式应该就是他的橄榄枝,现在看起来却与那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是同时拥有两个术式吗?不对,术式应该具有唯一性。 那就是咒具? 视线从青翠的橄榄枝上飞快扫过,禅院甚尔一边用手里长刀的刀身挡开爆裂的子弹,一边快步向前拉近与白鸟之间的距离。 不管怎么说,这傢伙不擅长体术的事情应该是真的,近身战对自己有利。 察觉到了天与咒缚的意图,白鸟迅速后撤,却抵不上禅院甚尔前沖的速度。 这倒也不意外,毕竟甚尔的体质太作弊了。 这样想着,白鸟却突然丢开了手里的冲锋/枪,绿色的咒力构造出一面宽厚的防爆盾,挡在特级咒灵与术师杀手之间,拦住了男人的去路。 「想拖延我的脚步?」 天与咒缚并没有将白鸟的小伎俩看在眼中,只是迅速横刀向上,从侧边噼开了身前的阻碍。 但藏身在防爆盾后边的白鸟并没有借这个机会拉大两人之间的距离,而是拉开了手里□□的拉环,而后迅速用翅膀包裹住自己。 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禅院甚尔平时的任务目标以咒术师和诅咒师为主,大部分都是自恃拥有咒力和术式,所以不将普通人的攻击手段放在心上的类型,所以即使是术师杀手,对于这种衔接反应也慢了半拍。 用手臂挡在眼前,即使暂时失去了视野,天与咒缚赋予的人类顶端的肉/体也不会就这样失去目标的踪迹——他听到白鸟翅膀摩擦的窸窣声,毫不犹豫地向那个方向下了刀。 白色的羽毛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低估了禅院甚尔反应速度的白鸟牺牲了半边翅膀的飞羽,险而又险地飞身而起。 用咒力补充了失去的羽毛以保持在空中的平衡,白鸟看到术师杀手已经快要恢復视野,于是连忙构造出自己打算在接下来使用的武器——ks-23,目前世界上最大口径的霰/弹枪。 抚摸着出自机炮炮管的枪管,白鸟来不及多想,向着下方扣动扳机,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过大的后坐力,让在空中本就没有支撑的特级咒灵的方向,出现了不受控的变化,白鸟抿抿嘴,被迫降落下来回到地面上。 □□的效果已经过去,恢復了视野的禅院甚尔看到特级咒灵的动作,有着陈年伤疤的那侧嘴角向上勾起,却没说什么嘲讽的话。 最好的猎手会抓住一切机会,至于惹人生气的话可以留在切磋结束再说。 锋利的刀尖掠过特级咒灵的手臂,带出一道紫色的血线,这一次白鸟没有后撤——拼着付出一些伤口作为代价,特级咒灵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瞄准术师杀手的大腿开了一枪。 第64页 ------------------------------------- 「嘶,你还真是不客气啊白鸟,」切磋告一段落,禅院甚尔靠在旱冰场斑驳的围栏上,无视蹭到衣服上的老旧漆色和灰尘。 术师杀手从储物咒灵里取出一把匕首,动作极其稳定地挑出那些嵌在肌肉纤维当中的弹片。 「差一点打穿我的大动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之间有多少深仇大恨。」 「是你说认真打的吧?」 与需要处理伤口的人类不同,特级咒灵的身体由咒力构成,在战斗停止之后很快就恢復了,就连白色神父外袍上沾染的紫色血迹也一併消失不见。 白鸟可不觉得自己造成的伤口,能够对禅院甚尔起到什么威胁。 确定禅院甚尔没什么大碍,白鸟转过头,看向表情有些纠结的夏油杰,对小少年在想什么有些好奇。 「杰,怎么了吗?」 「没什么,」白鸟看到夏油杰先是摇了摇头,又迟疑着指向挂在禅院甚尔身上的丑宝,「甚尔老师也可以收服咒灵吗?像我的咒灵操术一样?」 「我又没有咒力,你小子在想什么啊?」 露出无语的表情,禅院甚尔看向自己的便宜学生,「只是像餵狗一样,次数多了就会形成条件反射,所以它会听我的话。」 心头的疑惑得到了解决,夏油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谢谢甚尔老师!」 禅院甚尔仍然不习惯被称唿为老师,但咒灵操使的小鬼相当顽固,说什么不称唿姓氏已经相当失礼,死活都不愿意再改口直接叫名字。 听的时间长了,术师杀手也开发出了自动过滤的功能。 「你的术式究竟是什么?」 粗糙地处理了伤口——以天与咒缚来说,只要把弹片清理干净然后把伤口裹起来就已经够用,禅院甚尔将目光投注在白鸟身上。 与看起来瘦弱温和的外表不同,特级咒灵的术式相当令人意外的,是专攻于战斗的类型。 「我的术式是武器构造,」没有要再卖关子的意思,白鸟爽快地回答了损友的问题,手中绿色的咒力形态在手/枪和匕首之间来迴转换着。 「就像这样,」瞄准好友的身侧射出一发子弹,白鸟将手中的枪抛向另一只手,再接过时,武器却已经变成了一把长刀,刀尖直直指向禅院甚尔的喉咙。 「相当实用啊,」即使子弹掀起的尘土碎粒砸在胳膊上,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术师杀手看着指向自己的刀尖,嘴角勾起轻佻的笑容。 「你真该考虑一下,和我一起做杀手的。」 「没那个必要,」摇了摇头,绿眼的特级咒灵突然想起,在切磋开始之前,天与咒缚似乎是在烦恼什么事情的样子,于是问道。 「说起来你之前那么烦躁,是因为什么?」 猝不及防地听到再度被提起的话题,禅院甚尔挑起的嘴角就这样凝固在了脸上,有一个黑色海胆头的纤细身影,在脑海当中一闪而过。 「…我遇见了一个人。」 最终,男人只是闷闷地说着,「别的事情我还没想好…让我再想想。」 在术师杀手身上嗅到了苦恼与欣喜交织在一起的奇妙味道,白鸟狐疑地挑了挑眉毛,没有再不识趣地继续这个话题。 甚尔身上的情绪闻起来还要再发酵一段时间才能得到结果,那就以后再说吧。 这样想着,白鸟走到一旁的小少年身边,牵起咒灵操使的手。 憇饼甲鸟 「等你什么时候想说,」挥了挥手,特级咒灵提出告辞。 「我先带着杰回去了,他还需要治疗。」 「知道了,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 很不习惯接受来自其他生物的情绪价值,天与咒缚不耐烦地答应着,嘴角却勾起了细微的弧度,「想好之后我会告诉你的…也许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点忙。」 「能听到你说这种话,可真是令人意外,」这样吐槽着,白鸟却并没有拒绝,「不过要是有我可以帮忙的,那真是太好了。」 「白鸟,你的术式好强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咒灵操使忍不住感嘆道。 小少年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神秘老师的术式,与术师杀手一样,此前他都以为白鸟的术式是操纵橄榄枝。 「是吗?」外表瘦削的特级咒灵不置可否,而是说起了对于夏油杰来说还有些难以理解的事情。 「我的术式也是你们人类的选择,它是面对暴行时反抗的勇气。」 眯着眼看向已经逐渐被地平线吞没的夕阳,白鸟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不过也许同样代表着更大的暴行…这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脸上带着有些纠结的思索神色,夏油杰忍不住提问,「白鸟的意思是,咒灵的术式是由人类所决定吗?」 「差不多吧,毕竟就连咒灵都是由人类的情绪代谢出的残渣,或者说是从那些情绪当中提取出的执念也可以。」 不紧不慢地回答着,白鸟的心里则是在考虑着更深的话题。 比如咒灵的特性。 明明是单纯由能量所构筑的生命,却拥有像人类一样的器官和内脏,而且与四肢相比,即使不完全是要害,也同样是脆弱之处。 还有咒灵的性格,大概是继承了人类负面情绪当中那抹消散不掉的癫狂,咒灵的思维通常都相当执拗,也就是说,在认定了某件事情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回头。 第65页 但是我并不觉得不回头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看着路边房子窗户上自己一闪而过的倒影,白鸟想。 虽然不知道这是人类赋予自己的执念,还是真正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既然决定了,那就以玉石俱焚的姿态向前吧。 如果像人类一样软弱又怯懦,在暴行当前时却选择退缩,反倒会令人作呕。 脑子里过着一些糟糕的念头,可白鸟一如既往平和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泄露出来,看到夏油杰有些扭捏,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特级咒灵主动俯下身询问道。 「杰,怎么了吗?」 「那个,白鸟,我觉得我这段时间变强了很多,」少年的眼睛里有着亮晶晶的期待,他不仅渴望着来自亦师亦友的白鸟的认可,还渴望着他认识的唯二两个咒术师当中,那位被白鸟鑑定为很强的同龄大少爷的认可。 「我觉得如果我可以和五条悟再打一场,我不会像上次一样输的!」 这就是小伙伴之间的心有灵犀吗? 回忆起白毛猫崽撒泼打滚要自己带他出来玩的样子,白鸟头痛地摁住自己的额头。 五条悟想到外面的世界放飞自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刚好既然咒灵操使也这么说的话… 心底已经开始动摇,特级咒灵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我会去问问悟,如果最近他有时间的话。」 就算这么说,但是只要一问大少爷,大少爷肯定会迫不及待当场就想要从家里跑路吧。 已经可以预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白鸟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目送男孩蹦蹦跳跳地叩响夏油宅的大门。 ------------------------------------- 「出去玩吗?好耶!」 就像白鸟设想过的那样,自己还连半句话都没说完,就获得了五条悟的热烈响应。 「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出过门了,家里真的好无聊啊!一直到上周他们居然才愿意给我吃蛋糕,长老们真过分…总监部的那些人最近又来嘀嘀咕咕,想让我出去做任务,说是可以确认一下我的等级…」 把白色的圆滚滚鸽子抱在怀里,五条家的大少爷迸发出了与平时高坐于神龛之上的神子完全不同的热情,嘀嘀咕咕说个没完。 已经逐渐免疫了六眼神子的垃圾话攻击,鸽子形态的特级咒灵从对方的碎碎念里,提取着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总监部的人又来了?你还是个小孩子呢,要说出任务的事情也太早了一些。」 「没办法,谁让那些烂橘子害怕六眼害怕到发抖呢?」 这样说着,五条悟说完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像是觉得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小心翼翼试探的丑陋模样相当有趣。 从眼眶里又取出了一朵花御制作的花——没办法,这个东西对于五条悟来说就是消耗品,白鸟需要定期给他补充新的。 「别管他们就好,反正那些人也没胆子在五条家本宅胡来吧?」 「但是动不动跑过来唧唧歪歪也很烦人啊!」 拿到新玩具的白毛猫猫露出了快乐的表情,将新一朵的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角柜的抽屉里,准备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拿出来。 「白鸟,我们现在就出去玩吗?」 一刻也不愿意再等待下去,六眼神子戳了戳取完花之后又变回鸽子的特级咒灵,语气期待,「家里真的好无聊啊…我想吃大福!」 看着白毛猫猫一副小学生春游的激动样子,白鸟也没再多说什么——因为已经预想到了会是这样,所以自己也并没有搞什么提前惊喜,而是直接告诉五条悟带他出去玩。 毕竟如果提前几天告诉他这个消息,那自己就别想安安生生过到今天了,六眼神子是一个完全不愿意接受延迟满足的人。 「那就走吧,」稍微有些坏心眼地没有提前提醒对方,咒灵操使在这段时间以来的进步,鸽子的绿色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彩。 就让我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 「骗人的吧!」 被咒灵操使压在身下,五条悟湛蓝的猫眼睁得熘圆,整张瓷白色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这才多久啊!你居然变强这么多!」 六眼和无下限术式如果用简单一点的语言来描述,那就是都属于法系技能,六眼神子在家里虽然也有进行体术的练习,但都是作为无下限之外的补充。 在没怎么开启无下限的情况下,大少爷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会被这个刚刚进入咒术的世界还不到一年的半吊子咒灵操使用体术压制住。 觉得有些丢脸的大少爷整张小脸都气鼓鼓地变红了。 凭藉着在禅院甚尔的地狱强度的体术教导下锻鍊出的近身搏斗技能,夏油杰成功压制了五条悟。 …虽然咒灵操使本人也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以至于现在都恍恍惚惚的没回过神来就是了。 「悟,杰的进步很大呢。」 绿眼的特级咒灵发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嘆声,成功让白毛猫猫爆发出下一波激烈的反抗,从同龄人的压制下挣扎了出来。 「太意外了,」大少爷晃了晃自己满头仿佛半透明的雪白髮丝,脸上的表情谨慎了许多。 「这个成长速度,简直可以让五条家的某些没用的傢伙,羞愧到切腹自尽。」 「还不止这些,」回过神来,扎着马尾的小少年脸上浮现出快乐的笑容——那是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的快乐。 第66页 「还有让你更惊讶的在后面呢。」 只是咒灵操使的这种快乐,在五条悟看来就和挑衅没什么区别了。 六眼神子收起了轻挑的嬉皮笑脸,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变得认真起来。 「别小瞧我啊。」 看着再度打成一团的两只幼崽,白鸟漫不经心地想着,五条家好像和禅院家一样,更重视对于术式本身的开发,而不是体术之类通用技能的培养。 不过御三家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的家传术式,所以这种心态也能够理解吧? 真是的,时代在进步,那些老人家们的脑子,什么时候也可以稍微进步一点呢? 特级咒灵的嘀嘀咕咕,直到两只幼崽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爬起来,各自倒在地上才停了下来。 瘦削的青年施施然走过去,一边一个拎起还在互放狠话的少年,拍打着背后生出的巨大翅膀,向着反转术式持有者所在的方向飞去。 「感觉我这段时间的课后生活总是很丰富,」在治好了两只恢復体力之后迅速打作一团,还需要白鸟镇压才能分开的同龄人以后,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说。 抑扬顿挫的语气让人很难不怀疑少女在阴阳怪气。 大少爷很少被人这么怼过,当场就想跳起来反驳,但是一想到对方是稀有的反转术式,又迅速安静了下去——还是那句话,有谁能保证自己不需要被治疗呢? 「硝子辛苦了!」 每一次都把需要加班的病人空运到少女面前的罪魁祸首笑容温柔,从眼眶里取出了自己最近很爱吃的糖果——在有钱可以买东西之后,白鸟发现自己很喜欢吃果汁软糖,不管是涂油的类型还是蘸糖或者是蘸酸沙的类型,自己都很喜欢。 「白鸟,我也要吃!」 在甜品面前,可以把和同龄人的小小争执放到一边,五条悟理直气壮地伸出手。 于是白鸟只好雨露均沾,给在场的每只幼崽都分了几颗糖果。 明天要记得补充库存了,思考了一下自己软糖的储备量,绿眼的特级咒灵给明天的待办事项加上了一条。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怎么突然变强了好多!」 散发着果汁甜美香气的糖果,很好地安抚了使用过度隐隐作痛的六眼,白毛猫猫兴致勃勃地凑到咒灵操使面前,向他问道。 也算是对五条悟和猫一样喜怒不定的心情有所概念,夏油杰看到对方不再找茬,而是好好提问,于是也愿意回答对方的问题。 「白鸟给我请了一位体术老师,甚尔很强,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 「哇,白鸟你居然偏心!」 像是发现了自己的铲屎官去逛猫咖不说,居然还给外面的猫买罐罐那样,五条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居然给杰请老师开小灶!我都没有!」 「你也不缺老师吧?」 无情戳破了五条悟像是在控诉负心人那样的氛围,白鸟无奈地说道,「而且甚尔出身禅院家,他也不可能和五条家扯上关系的。」 「等等,禅院甚尔…」 六眼神子飙戏还没过瘾,但却被一个似乎有些印象的名字拽停下来,露出思索的表情,「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虽说五条家和禅院家的确有世仇没错,但是在面对总监部以及外部的其他家族时,御三家总会表现出同气连枝的态度,而在礼节方面,至少每一个新年,三家之间都会互相拜会。 如果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那一定是新年的拜访。 缩小了回忆的目标,五条悟努力挖掘着记忆当中那一张张已经模煳的脸。 「我想起来了!」 白毛猫猫大声惊唿,「他是禅院家那个完全零咒力的反向天与咒缚!」 「咦?悟你认识甚尔吗?」 没想到六眼神子和天与咒缚之间竟然会有过交集,白鸟的脸上浮出一丝惊讶。 「我见过他,」五条悟若有所思地说着,「所有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无机物还是咒灵,在六眼当中,都会有咒力流淌的形状,只有那傢伙是一片空白,所以我对他有印象。」 「甚尔老师的确没有咒力,」咒灵操使点了点头,表示小伙伴所说的那个人身上的特徵,与自己的老师一致。 「但是他超强的…我就算用术式也打不过他。」 「真的?」 五条悟发出了猫咪发现感兴趣玩具的声音,兴致勃勃地说道,「禅院家好像很不喜欢他,说他是零咒力的废物,我还以为他很弱呢。」 「如果甚尔老师是废物的话,那我是什么东西啊…」 回忆起大魔王老师与特级咒灵战斗时的样子,夏油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之前白鸟还和甚尔老师切磋过一回,他俩都超强的。」 「诶——我居然没看到!」 五条悟拖长了声音,哼哼唧唧地说,「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见过白鸟战斗的样子!好吃亏哦,我不管,白鸟你来陪我打一架吧!」 「回头再说…」把手里的糖纸叠成千纸鹤的样子,特级咒灵有些不理解小少年们对战斗的热情,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实在是没什么热情。 「所以就是这样,甚尔不可能去给你当老师的。」 「那可不一定,」白毛猫猫漂亮的蓝眼睛一转,像是有了什么坏主意。 「我会想办法的!」 「我觉得甚尔也未必想和五条家扯上关系…」 第67页 把千纸鹤送给了今天工作量加倍的家入硝子,白鸟向小姑娘提出告辞,「硝子,改天见。」 「那不重要!」从出生开始,五条悟想要的东西都会被别人恭敬地送到手里,六眼神子还没体会过什么叫做拒绝和无法得到。 「能成为我的老师可是他的荣幸!」 以五条君的这个态度,恐怕就算甚尔老师不得不教他,也会被揍得很惨吧… 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夏油杰转过头,同样向家入硝子道别。 「我希望是不用见,」虽然这样吐槽着,但是家入硝子也明白,以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在成长中接受到的锻鍊强度,恐怕自己未来见到他俩的机会还有很多。 「算了,改天见。」 送走了叽叽喳喳活力过剩的同龄人和好脾气的特级咒灵,反转术式的持有者从自己的房间下楼,看到了难得没有出外勤,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父亲。 「他们都走了?」 家入医生听到女儿来到身边的声音,睁开眼问道,「家里人希望你能够更晚的牵扯到这些东西里…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事实上,时不时造访的特级咒灵在一开始的时候可能能够瞒过家入家的其他人,但对于这种一户建的小房子而言,总是不可能一直瞒过去的。 家入医师发现了会来拜访自己女儿的病人,却没有大张旗鼓的声张。 自己的女儿,拥有反转术式的孩子,比起同龄人来的都要成熟,也更有主见,在她做出决定之后,家入医师也无法改变。 「没关系的,」家入硝子走到餐厅给自己倒了杯水,白鸟的果汁软糖很好吃,但她实在不是个甜党,连着吃了两颗之后,就觉得甜腻的味道一直停留在口腔里完全化不开。 「他们总比总监部的老爷爷们要客气,而且好相处的多。」 与父亲之间的交流比起长辈要更接近同辈,家入硝子将最后一颗果汁软糖放进爸爸手里。 「尝尝吗?是白鸟送给我的,味道还不错。」 「喜欢吃糖的特级咒灵啊…」 举起玻璃纸包裹的软糖端详了片刻,家入医师剥开糖纸,将软糖送进嘴里,感受着在口腔当中蔓延开的甜蜜滋味,「果然从六眼诞生的时候起,这个咒术界就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在发生变革。」 「只是我也不知道这种变革终究会走向何方,所以硝子。」 父亲担忧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他张着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已经嘱咐过无数遍的话。 「我们是医生,也只是医生,好吗?」 「嗯,我知道,」小姑娘抱着水杯慢慢喝下去一半,感觉嘴里糖果的味道终于淡淡散去,于是垂下了眼睛。 1 「但是爸爸,如果周围的人都很聪明,我会不甘心的。」 看着表情平静的女儿,家入医师感觉到自己胸口传来鲜血淋漓的钝痛。 这种逼迫着自己孩子强行藏起能够在天际之上翱翔翅膀的感觉,可能只有像自己一样进退维谷的父母,才会体验到。 硝子是感知人类之间关系与情感的天才,可因为反转术式的觉醒,她必须要向咒术界传统当中所倡导的女性一样,温婉、沉默,像一颗长在角落里的树。 对于知道了太多秘密的医生而言,聪明绝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一个可能会带走性命的定义。 家入医师希望能让自己的女儿享有最大限度的自由,为此绝对不能与总监部签订束缚…所以他的硝子不能也不会是一个聪明人。 而现在,有一些超出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的女儿过早地接触到了天然立于咒术界顶端的六眼神子,还接触到了另一个同样拥有惊人天赋的孩子,和一个让自己无法定义的特级咒灵。 家入医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野心家计划的养料,但是又期待着这些意外当中,是否会有能让自己的孩子走出困境的生机。 他见过太多自以为是的年长者或是上位者,将年轻孩子的人生变得一团糟的故事,所以面对这些意外的到来,家入医师不敢阻拦,也无从插手。 但他总是信任自己的孩子,信任无论是天赋还是聪慧,都要远超于自己的硝子。 无论自己的女儿最终走上了一条怎样的路,家入医师想,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为我的女儿提供一条永远能够使用的退路而已。 嘆了口气,家入医师站起身,走到餐桌边,揉了揉表情冷静的女儿的头髮。 「无论你打算怎么做,爸爸都支持你。」 与风平浪静其乐融融的家入家不同,在六眼神子第二次诡异消失又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整个五条家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之中。 「我要禅院甚尔做我的体术老师,」和平常一样,六眼神子板着脸,用直白又冷淡的声音下达命令。 「这这这…」 还来不及询问自家的小祖宗消失去了哪儿,五条家的长老们就被这条要求砸得眼冒金星。 先不说悟大人究竟是从哪听到了那条被禅院家抛弃的野狗的名字,光是想想要让一个姓禅院的人来当自家神子的老师,就已经足够让这些年事已高的长老们恨不得当场吸氧。 有机灵的执事迅速拨打着电话,向情报贩子求购禅院甚尔的具体信息,在拿到已经有术师杀手之称的男人的简歷—— 第68页 或者说,对方在黑市当中如鱼得水,做下的那些丰功伟绩之后,长老里身体比较弱的人,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天啊,自家小祖宗究竟是哪里想不通,想让一个杀手兼职小白脸的傢伙来当他的老师啊! 一边思考生活习惯恶劣的男人会不会把悟大人带坏,一边又忍不住担忧,万一这傢伙接一个刺杀六眼的单子,以对方高到可怕的任务成功率,悟大人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悟大人,请您改变主意吧!」 一张老脸已经如同风干的橘子皮那样皱在一起的长老苦口婆心地劝道,「他甚至是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这样的存在根本不配出现在你眼前!」 「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咀嚼着长老用来形容男人的这个状语,五条悟没忍住笑了出声,「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是在逗我玩吗?一个迄今为止杀死了三个一级诅咒师,两个一级术师的傢伙,你们管他叫普通人?」 长老陷入了一时语塞当中,却并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可是那个人的确没有咒力,他不配成为您的老师…」 「我也没指望他能教我怎么用无下限,」不耐烦的打断了长老的絮絮叨叨,五条悟的态度也很强硬。 「这种东西你们也教不了我,不是吗?我只是想让他教我体术而已,毕竟这也是他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了吧?」 「可是禅院甚尔是禅院家的人,千年来,都没有让禅院和加茂成为六眼的老师的先例。」 看到先前那位长老涨成猪肝色的脸,另一位长老连忙换了个角度试图说服六眼神子,「这实在是与礼不合,与礼不合…」 第33章 第二次经验 出身咒术界的名门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又身为哪怕在五条家也能够被称得上一句位高权重,掌管许多事务的长老,这人所说的,让五条家以外的人来教导六眼于礼不合,得到了在场除五条悟之外所有人的贊同。 「有什么关系?」六眼的神子盘腿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明明还是小孩子的年纪,可在座的长老们却不敢与仿佛看破一切的六眼对上目光。 「是你们搞错顺序了吧?」 「六眼之所以珍稀,可以得到五条家全部的供奉,难道不就是因为强大吗?」 此时这座属于家主小院里的画面,如果被其他不明情况的人看到,恐怕会惊讶的合不上嘴——在雪色头髮的少年面前,向来高高在上的长老们竟然都微微躬身,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五条悟不在乎这些看起来恭敬的傢伙们究竟在想什么,因为自己註定和他们解不开干系——六眼是整个五条家的神子,接受了供奉,就要提供相应价值的东西。 但至少,在自己已经决定的事情上,五条悟不希望被忤逆,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就像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恭敬一样。 「重点不是六眼,而是强大的六眼,弱小者没有被这样投资的价值。」 与面对承认对方实力的特级咒灵时不同,在面对与自己同姓的族人们时,五条悟脸上的表情波动反而很少。 「所以我需要尽快强大起来,我并不在乎老师是不是姓五条。」 天色已晚,在日光下像是湛蓝天空一样的苍天之瞳,到了逢魔时刻,也无端多了几分阴霾与压迫感。 纤细的少年微微向前探身——因为六眼的存在,大量营养都用于供给这个几百年一遇的探测器,五条悟看起来比同龄的夏油杰要更瘦一些。 「这样说,你们听懂了吗?」 廊下,向来位高权重的长老们全部陷入了沉默当中,只是不知道是为了家主的这份早慧,还是因为对方赤裸裸地撕下了所谓六眼的荣光。 在压抑的沉默当中,只有五条悟一个人满不在乎,从抽屉里找到被漂亮玻璃纸包裹着的糖果,撕开包装塞进嘴里的声音。 长老们不断交换着眼神,看起来似乎并不死心。 「悟大人,您说的也的确有些道理。」 最后还是大长老打破了这份沉默,带着为难的表情说,「可是我们五条家在几百年前就与禅院家交恶,如果他成为您的老师,岂不是显得我们五条家弱了禅院家一头?」 「怎么会呢?」 六眼神子咀嚼着嘴里散发出水果香气的软糖,露出了一个让周围长老都感到心惊肉跳的,小恶魔一样的笑容。 「禅院家识人不清,把上好的武器当做废铁弃置一边,可我们五条家不是啊。」 六眼神子的语气相当轻快,可话里面的内容却让许多长老都感觉自己背后冒出了冷汗,「你们觉得,如果禅院甚尔在五条家的支持下,发挥了他的实力该有的作用,禅院家的脸色会不会很好看呢?」 长老们的眼神终于有了五分动摇——三分是为了小祖宗看起来已经打定主意,斩钉截铁不会改变,两分是多少想看禅院家的笑话。 至于剩下的五分,就需要证明禅院甚尔的实力之后,再做决定。 ------------------------------------- 术师杀手接到了一个委託。 说是委託好像也不完全准确,严格来说,是一个邀请。 看着中介先生递给自己的,印着蓝色抽象的眼睛纹路的信封,禅院甚尔有些不耐烦地揉乱了头髮。 就算是禅院家最不受欢迎的存在,他也当然认得这个标志——这是和禅院家同为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的家徽,只是他一视同仁地讨厌御三家咒术师们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想不出来自己这种没有咒力的野猴子,有什么值得被这种存在邀请的地方。 第69页 毕竟如果是五条家想要杀个什么人,让执事在黑市上下委託就可以,自己并不会和钱过不去,但是这样大张旗鼓的让自己去五条本家,黑髮绿眼的男人实在想不通是为什么。 「把邀请函给我的人说,是一笔大买卖。」 黑市中介嘴里叼着一根刚刚点燃的香菸,所以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煳不清,「指定你务必到场,酬劳至少是这个数。」 孔时雨比了个手势,这个价格,足够让禅院甚尔一整年都不用出任务,专心去各地寻找自己想要的咒具。 如果他没把钱全在赌场霍霍光的话。 漂亮的数字抑制了术师杀手的烦躁——他最近总是很烦躁,只不过是别的原因。 站起身用两根手指拎过孔时雨手里的邀请函,健壮的年轻男人语气轻挑,「这么多钱,雇我干什么不行?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只不过,真有什么好事,恐怕也轮不到自己这个零咒力的反向天与咒缚就是了。 漫不经心地想着,禅院甚尔吐出了被自己吞在胃里的储物咒灵,从咒灵嘴里拎出一把造型奇异的短刀。 拥有可以强制解除发动中术式效果的特级咒具,天逆鉾。 「只要有这个在,无下限也没什么关系。」 事情的发展就和术师杀手想的一样。 到达五条家本宅门口,熟悉的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和庞大宅院。勾起了男人并不美妙的回忆,在看到表情难看站在侧门外,做好了术式起手的咒术师时,语气也变得恶劣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们叫我来是想干什么,但如果是日子过的太好想挨揍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五条家的两名咒术师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抽搐一下,想到长老们的吩咐又勉强按捺下来。 「长老和家主在里边等你。」 「如果你能走到那里的话。」 话音刚落,两名咒术师就齐齐发动了术式,向着禅院甚尔的方向攻去。 「我讨厌神秘主义者,要加钱。」 像是蠕虫一样的咒灵已经缠绕攀爬在天与咒缚的肩头,嘴里吐出了一把刀柄。 术师杀手眼底燃起疯狂的火焰,一把抽出长刀形状的咒具,狞笑着迎上来势汹汹的攻势。 对于如何从御三家杀进杀出这件事,禅院甚尔可能是唯一一个有过两次经验的人——事实上,其他人连一次经验都没有。 当然,对于御三家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是迫不及待需要掩盖的丑闻。 所以五条家并不清楚禅院甚尔先前在禅院家做出的壮举,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难度好像也没那么大,」顺手甩干净刀身上沾着的血液,术师杀手跨过地上的残肢,向着宅院的更深处走去——看在这些躺在血泊里哀嚎的傢伙可能是自己新任僱主的份上,禅院甚尔非常礼貌克制的,没有造成死亡。 「我还以为面对其他陌生的术式,打起来会更麻烦一点。」 公平地说,与从禅院家杀出去相比,的确杀进五条家的难度会更大一些。 禅院甚尔身为躯俱留队的队员,和禅院家的咒术师集团[炳]算得上朝夕相处—— 哪怕是作为僕从炮灰以及负责吸引火力的人体盾牌,对那些人的术式和战斗习惯自然都有所了解,而在面对五条家的时候,几乎是两眼一摸黑。 但天与咒缚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进入全盛期,不说越发强大的肉/体力量或者是反应能力,就连恢復的速度,都已经迅速到一个令人咋舌的程度。 更何况,禅院甚尔已经不是在禅院家的时候,连个趁手的咒具都得用抢的倒霉孩子。 花样繁多的称手咒具,加上渐入巅峰的反向天与咒缚,让这个年轻的健壮男人在五条家,也仿佛进入了无人之境那般。 禅院甚尔走进整个五条本家最中心的小院,听到年轻男孩还未变声的清脆声音,「看吧!我就说甚尔很强的!」 远远的,术师杀手找到了声音的主人——被五条家的长老们众星捧月一般,围坐在最中间的孩子,六眼的神子五条悟。 和几年前的时候相比,这个孩子长高了,但还是一样很瘦。 禅院甚尔记得五条悟。 当初,六眼神子的诞生可以说是咒术界的一件大事,就算他本人完全不关心,但是走到禅院家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别人说起六眼神子的声音,禅院甚尔最终也免不了产生了好奇的心思。 而对于反向天与咒缚来说,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眼高于顶的咒术师们对世界的判断更依赖于咒力的探测,所以完全没有咒力的他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对于咒术师来说都是一个透明人。 所以在某一年的春节例行拜访时,禅院甚尔混到了五条悟附近,想看看名声在外的大少爷究竟长什么样——总不可能像那群白痴说的一样,脸上真的长了六个眼睛吧?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被发现了。 更准确的说,被看见了。 这是禅院甚尔在被确认了反向天与咒缚之后,人生中第一次被咒术师认真地注视。 他记得很清楚。 所以同样很清楚的,禅院甚尔确定自己此前和小少爷完全不认识。 所以这傢伙为什么会直唿自己的名字?虽然自己也的确不喜欢被叫成那个噁心的姓氏。 第70页 只是还不等他问出口,长老们的声音就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 别误会,之所以用阴魂不散这个形容,只是因为这群老头子高高在上的态度,说教一样的语气,以及刻板的问话模式,都和禅院家的那群老不死一模一样,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罢了。 那些长老们,用赏赐般的语气说,希望禅院甚尔成为五条悟的体术老师,就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恩惠。 天与咒缚对此的反应是,在确认过这些长老真的不是开玩笑之后,将手伸进了储物咒灵的嘴里,拎出了那把造型诡异的短刀。 「其实之前我就想问了,」术师杀手吹了个口哨,一步一步向着夸夸其谈的长老们走去。 「你们知道你们家的六眼小少爷的命,在黑市上值多少钱吗?」 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对,长老的讲话声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怒气沖沖的样子,让禅院甚尔立刻停下脚步,指责他的口不择言和胆大妄为。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们,」好心的术师杀手,嘴角勾起一个轻挑的笑容,故意用小白脸的甜蜜语气说到。 「至少十亿元。」 在座的长老们表情变得慌乱,匆忙发出术式,想要阻挡禅院甚尔向前的脚步,可是所有攻击在那把奇怪的短刀面前,都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我当然也不会一点准备都不做就来,」术师杀手啧了一声,一脚踢飞一个挡路的长老。 「对于御三家的底牌或者内幕之类的事情,我也算知道一些…这倒是多亏了那个垃圾场,」 一边说着一些除了增加五条家的长老们的心理压力之外,没什么其他作用的垃圾话,禅院甚尔一边透过人群,去看那个坐在最后面的孩子。 六眼神子和一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仍然是稳稳噹噹地坐在那里,表情冷淡的小脸上,湛蓝的苍天之瞳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兴味,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 「小少爷,看热闹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过一会,术师杀手已经走到了六眼神子的面前弯下腰,感觉自己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阻挡在了外边。 好在自己有所准备。 五条悟抬起头,隔着无下限看向这个在六眼的识别当中是一片空白的男人。 夏油杰和白鸟都说他很强,而刚才他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 六眼神子对术师杀手的初始好感度还挺高的,因为大少爷喜欢这种出身御三家,但是有叛逆精神的人。 是一颗汁水饱满的新鲜橘子,看起来应该不那么容易霉变。 当然,如果对方不是手里拎着奇怪的咒具,一把噼开了无下限就更好了。 在自己的术式被迫解除,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即将到达眼前的前一秒,五条悟举起了之前一直放在身后的左手,有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落下,散发出特殊的香气。 这并不是六眼神子在紧张过头的情况下卡破了自己的掌心——少年伸出白到发光的拳头展开,躺在他手心的,是一朵已经被揉碎,止水被充分挤压出来,和香气一同释放的红色的花。 是白鸟送来的,特级咒灵花御用术式构成的花。 闻到这股香气,禅院甚尔被相似的环境和相似的人所勾起的厌烦平復下来,失去了吓唬小少爷的兴趣。 是的,术师杀手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打算把小少爷怎么着。 天与咒缚对于三家的最大诉求,就是能和他们保持远远的距离,完全不想沾边,更不想干掉六眼神子弄个大新闻出来,往后的日子都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特别是,在遇见了某位留着黑色海胆髮型的女性之后。 最近一段时间焦虑的思考,让这只强壮的猎食者终于不再逃避,又或者说对于那个人的渴望,已经足以让他战胜自己某些既自卑又自负的天性,开始思考要怎么样才能把人叼回窝里。 在这种时候,禅院甚尔并不想和咒术界的名门御三家再弄出什么关系,咒术界对普通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所以他刚才才会那样,几乎挑衅一般地把五条家的长老们全都暴揍一顿,既是存着打消五条家找自己办事的想法,又能展示一下肌肉,避免后续更多的麻烦的心思。 但很可惜的,禅院甚尔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戏份,可是舞台上的另一个人却没有如他所愿。 「甚尔好厉害!」 看到术师杀手收起了奇怪的短刀,六眼神子很给面子得哌唧哌唧鼓了两下掌,兴致勃勃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来做我的体术老师吧!」 「哈?」禅院甚尔不理解大少爷为什么会对一个刚才还对自己举着刀的杀手提出这种要求,不经意间想起过去在禅院家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有人说六眼对大脑的负担很大,别是这小子真被烧坏了脑子吧? 「小鬼,你确定?我可是刚刚还打算宰了你。」 「你不会的,」在那双瑰丽的蓝色眼睛的加持下,五条悟口中的一切都似乎很有说服力。 「而且我也不会束手就擒。」 六眼神子环视过周围,看到长老们几乎都变成了神志不清的可怜样子,没升起什么同情的心情,只是觉得这样对自己来说倒很方便。 小孩朝着院子里茂密的树冠招了招手,一只白色圆滚滚的鸽子飞了出来,落在他的肩膀上,绿色的眼睛仿佛藏着勃勃生机。 第71页 「我还以为我够大胆了。」 看到鸽子形态的白鸟,禅院甚尔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五条家,而小少爷又想让自己做他体术老师的事情,终于摸到了一点头绪,合着原因在这儿呢。 「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大胆的?」 再怎么说禅院甚尔也是一个人类,与院子里昏过去的那些傢伙至少物种是一样的,自己出现在这里,只需要面对那些傢伙施捨一样的目光。 而白鸟出现在这里,一旦被发现了行踪,要面对的就是五条家整个家族毫无疑问的追杀。 特级咒灵出现在未长成的六眼的院子里,对于五条家的其他人来说,与其说是特级咒灵和六眼是好朋友,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他们的噩梦现场。 「我只是来看看,」除了六眼神子和天与咒缚之外,在场已经没有还有意识的人,所以白鸟也没有装傻,只是语气有些无奈。 「甚尔,我可没有像你一样,搞出这么大动静。」 「嘁,」扁了扁嘴,知道自己说不过白鸟,禅院甚尔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我可不打算给大少爷当家庭教师,住在这种地方会折寿的。」 「不要,」比起长老们还醒着的时候,五条悟现在更生动了一些,干脆利落地驳回了禅院甚尔的不接受。 「不用住在五条家,我也不在乎甚尔平时都在干什么。」 小少爷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最好还是不要继续做杀手了,长老们年纪太大,受不了这个。」 「嗤,不做杀手,我干什么?」 术师杀手意外的发现,就像自己的那个便宜学生一样,自己竟然并不反感五条家的大少爷,对方和那些令人反胃的长老是不一样的存在。 「五条家可以担保你去咒术高专做老师,东京的那个。」 五条悟显然已经有所准备,观察到禅院甚尔的拒绝不是非常坚决,于是决定试试,「在那边你也不会看到禅院家的人,你很讨厌他们吧?」 「啊,确实,」禅院甚尔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说到让自己去当老师——把老师这个职业和术师杀手放到一起,在黑市上绝对都能算得上是地狱笑话的水平,男人拒绝到。 「可我连一个小孩都不想带,让我去当鸡妈妈还是算了吧。」 「又不要你照顾他们。」 蹲在大少爷肩头的白鸟看到对方撇了撇嘴,觉得五条悟在说服别人的时候的表情很可爱。 「就和教我和杰一样,教他们体术就好了。」 在言语间已经认定了对方的拒绝无效,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咒术高专的工资很高,没有课的时候可以顺便出去祓除咒灵,加上五条家给你的钱,不会比你现在赚得少的。」 不再像之前抗拒的那么明显,禅院甚尔沉默下来,开始思考。 在五条悟开出的条件里,最打动他的并不是薪资——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 禅院甚尔在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关于杀手和教师的职业对比。 如果要问绿眼的男人究竟更擅长哪个,那么天与咒缚的回答一定毫不犹豫的,是杀手。 这是当然的事情。 杀手酬劳高,工作简单,不需要复杂的人际关系,工作时间也相当灵活,对于终于摆脱了禅院家那个垃圾堆的禅院甚尔而言,毫无疑问是一个完美的职业。 而且除了杀人和战斗的技术之外,他也的确没有学习过其他东西。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以前的禅院甚尔的确是这样,可是现如今,独行的黑豹有了入眼的宝贵猎物——不是打算撕碎吞下,而是想叼回窝里的那种。 在开始尝试触碰普通人的平凡幸福之前,他要先想好退路。 一个可以与过去切割、不至于牵连到那个存在、也能赚到些钱的新工作。 虽说术师杀手时常是一个靠女人吃饭也不会脸红的小白脸,但正是因为有过副业的经歷,禅院甚尔才会需要一些别的收入——拿女人的钱给她送花,稍微有点逊了。 在自己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行,但既然办法都送上门了… 黑髮的男人摸了摸下巴,想起在普通人的世界,似乎老师是一个说出去也还不错的工作,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行吧。」 就和一开始的拒绝那样,天与咒缚改变主意之后,也是相当干脆利落,「要签合同吗?」 「理论上是应该定个束缚的,但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六眼神子快乐地rua着白鸟的羽毛,「那就签合同吧!」 这种杂活当然不需要五条悟亲力亲为,只是他转过身,看到满地还没恢復意识的长老,有些苦恼地晃了晃脑袋。 「真是的…也太弱了,连个现在能用的人都没有,只能先找医师把他们治好再说了。」 第34章 在帮助五条悟非常粗暴地收拾了一下案发现场,给人事不知的长老们叫来了医疗援助,顺便让没挨揍的执事列印了给禅院甚尔的合同,并且等着签完之后,白鸟和天与咒缚一起离开了五条本家。 「我说为什么你非要拉着我一起走,」像是希伯来神话当中,天使才会拥有的雪白色翅膀从天边掠过,白鸟手里拎着一大只禅院甚尔,没好气地说。 第72页 「原来是拿我当飞行道具。」 「托你的福,让五条家的小少爷注意到我这条野狗。」 似乎并不担心特级咒灵会恶从胆边生,把自己直接从空中扔下去,术师杀手甚至还有心情逐一阅读手里合同上的条款,「我想要一点小小的精神损失补偿也是正常的。」 「悟是从杰那里知道你的,」白鸟拒绝接受好友的指控,但是语气也软了许多,「小孩子嘛,总是很相信小伙伴的推荐。」 「但我会认识那个眯眯眼小鬼,不还是因为你吗?」 迎着风翻了个白眼,五条悟开出的巨额薪资,让禅院甚尔的不爽只是浮于表面。 但是抛开工资,像自己这种禅院家的耻辱,居然会和五条家的六眼产生关系,特别是还成为了对方的老师,如果让禅院家的那群垃圾知道,恐怕能把他们气死吧。 天与咒缚不会故意出现在那个垃圾堆面前,但如果那些人知道了这件事,他当然也不介意看看笑话。 「说起来,我还以为甚尔你不会同意去咒高当老师。」 在空中辨认着东京的方向,白鸟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飞行上,只是随口吐槽。 「是啊,我也没想过,」随手把合同塞进了储物咒灵肚子里,禅院甚尔并不在意脆弱的纸张,会不会被咒灵肚子里的粘液泡成奇怪的样子,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 脑海中,海胆头的女性身影迅速闪过。 「所以你为什么会答应?」 迟迟等不到好友的回答,白鸟低下头,看到术师杀手明显的出神表情——在这段时间里,这个表情在他脸上出现了许多许多次。 对于特级咒灵而言,人类太多的复杂情绪都是难以解读的东西,只是猜测,白鸟完全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掩盖不住自己的疑惑,白鸟语气狐疑,「甚尔,你最近真的很奇怪。」 「居然这么明显吗?」 就连像块好看木头一样的白鸟都发现了不对劲,禅院甚尔不禁反思,自己最近究竟是什么样子? 「也没什么,只是我遇见了一个特别的人。」 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人叼回窝里,禅院甚尔也就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意——其实最近也根本没有隐藏成功过。 「特别的人?是很强吗?难道说是有特殊的术式?」 脑子压根就没长那根弦,特级咒灵听到自己实力很强的好友这样说,下意识绷紧了神经,「是总监部的人?还是诅咒师?」 「你真的…」 术师杀手向上抬头,被白鸟如临大敌的表情弄得想笑,又对对方完全不开窍的脑子感到无语。 复杂的情绪交织着,最终汇成了一句话。 「别想了,跟你这种小孩没关系。」 但是越这样说,绿眼的特级咒灵就越发感到好奇。 最终在白鸟「你要不说我就把你丢下去」的,恼羞成怒的威胁下,禅院甚尔讲述了他和那个人的初遇。 术师杀手在本职工作之外,还有一个干得风生水起的兼职,那就是当小白脸—— 毕竟以禅院家祖传的好看绿眼睛,和那张带着不羁的痞气却仍然相当帅气的脸,再加上禅院甚尔本人没什么架子,说起甜言蜜语也毫无压力的性格,绝大部分被美色所迷的富婆都不介意,为这个能给自己提供相当情绪价值的帅哥花上一些小钱。 对富婆来说的小钱。 无论是在灯红酒绿的新宿歌舞妓町一番街的俱乐部里,还是在赌场的赌桌上,亦或者是购买稀有咒具的拍卖会,禅院甚尔总能遇到那么几个愿意为自己花钱的女性——发掘新的客源是金牌销售的职业本能,各行各业都是如此。 而在这些选项当中,术师杀手会比较固定刷新出现的,就是俱乐部。 在俱乐部里,并不是每一次的客人都是为了天与咒缚的美好肉/体而来——虽然也是十之八九。 但在那偶尔的一两次里,禅院甚尔遇到了整个项目组在完成了大任务,获得了高额奖金之后组团出来庆祝的姑娘们。 第一次来到俱乐部的几位女性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抬起头研究挂在俱乐部墙上的男公关们的照片,带着几分害羞与激动,凑在一起彼此调侃。 而在这些像小鸟们一样快活的女性当中,只有一位留着海胆头,看起来有些迷煳的姑娘的注意力和同伴们不在一起。 她似乎对于店里的男公关是否符合自己的审美不那么在意,而是直接把桌上的酒单翻到了最后——那里一般是留给水果和小食的地方。 「请先上一份水果拼盘吧,谢谢。」 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黑髮的女性长长舒了口气,举起手招唿侍应生。 「葵,你在干什么呢!」同来的人笑着调侃她,「今天我们不是说好要点帅哥的吗?你怎么还是只关心吃的啊?」 「帅哥也只能看不能吃,」被称为葵的女性,认真地说,「想和帅哥聊天,也要等吃饱肚子之后吧。」 「这可不一定。」 因为不是固定店员,所以照片没有出现在墙上的禅院甚尔带着自己无往不利的轻挑笑容,坐在了女性们的中间——那里刚好是葵的身边。 侍应生刚好端来了梅渍小番茄,在店里保持着最高营业额,无人可以超越的金牌男公关冬至先生顺手插起一个,送到海胆头的女性嘴边。 第73页 「想要吃,总是会有方法的。」 禅院甚尔原本没打算和这些第一次来到俱乐部,看起来也不是自己目标客户的女性们产生什么关系——他的客人,通常都是能够豪爽搭起香槟塔的存在。 男人懒洋洋地坐在自己通常呆着的位置上,半掩着眼睛,寻找自己今天的猎物。 在他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认认真真研究食物,向服务生点菜的,被同伴们称为葵的女性,天与咒缚加持下的敏锐五官也足以让他听见她们的对话。 禅院甚尔认同葵的观点。 填饱肚子活下去是第一位的,其他东西都可以往后再说。 也许是几位女性犹豫的时间有些久,禅院甚尔看到一个染着金髮的男公关向他们走去,看起来是打算推销自己。 这傢伙… 术师杀手眯了眯眼睛,认出了那人。 毕竟对方确实能够称得上一句「名声在外」,只不过不算什么好名声——会榨干客人钱包里的最后一枚硬币,甚至有几位过去的客人,不惜下海捞快钱,也要供养他。 那傢伙的确喜欢最终第一次来俱乐部的客人,因为最好拿捏。 和禅院甚尔的职业理念不符。 术师杀手是一个会有所回报的小白脸,除了肉/体和情绪上的价值以外,在做完任务手里有余钱的时候,也会乐意花自己的钱,给金主买礼物或者是出去玩。 毕竟归根到底,天与咒缚所追求的是自己童年和青年时期没能获得,以至于一直在叫嚣着补偿的,那份关于快乐的执念,而不是单纯金钱的数字增长。 如果那傢伙没钱了,就会饿肚子吧。 那种沸腾的胃酸,好像要连自己的整个脏器一併消化的飢饿感觉,短暂地回到禅院甚尔的大脑当中,某种说不上来的原因促使他起身,向着叽叽喳喳的姑娘们走去。 看到店里食物链地位明显高于自己的冬至,在自己看好的猎物的桌边坐下,金髮的男人也只能停下脚步,把无声的咒骂吞回肚子里去。 黑色偏硬的发质被理髮师修理成像海胆一样的短髮,葵——山野葵感受到从唇缝里隐隐约约传来的,酸酸甜甜的滋味,不敢看给自己餵食的男人的眼睛,闭着眼将小番茄整个吞进嘴里。 羞涩还来不及发酵更久,她就已经被话梅和小番茄相辅相成的美妙滋味完全俘获。 在合适的酸甜下,还有一种更复杂的复合香气隐约能够被感知,只是她一时无法辨认。 「是金酒的味道,来自杜松子和其他香料的香气。」 在餵过自己之后就收回手,懒洋洋地撑在脸侧的男人像是猜到了自己在想什么,语气听起来懒散中带着一丝愉悦,「我们店的特色,怎么样,不错吧?」 下意识做出了投餵的动作——别管究竟是小白脸的肌肉记忆还是别的什么,禅院甚尔看着对方认认真真咀嚼和品尝的动作,无端感觉自己似乎也有些飢饿。 这不应该,上班之前术师杀手刚刚吃掉了一整个两公斤重的战斧牛排。 把奇怪的飢饿感抛之脑后,看到女性脸上有些纠结的表情,禅院甚尔愉悦地为她揭秘了店里的秘方——这不应该,营业状态下的冬至先生,通常更多的精力都用来孔雀开屏一样,散发自己的魅力,而不是像随手投餵了路边的猫仔一样,看对方吃饭看的津津有味。 ------------------------------------- 「听起来,这像是一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薨星宫里,听完了白鸟的转述,和像根木头,听完故事还问术师杀手是不是生活有些无聊,所以想养只猫的特级咒灵不同,天元干脆利落地揭破了故事主人的心思。 「一见钟情?」 白鸟歪着脑袋,灰白色的脸上写满了茫然。 「如果投餵食物就代表一见钟情,那我和五条悟也是一见钟情吗?」 有些苦恼地思索着,白鸟是真的不擅长处理这种不属于咒灵本性的东西。 「不一样的,」天元摇了摇头,却没说究竟不一样在哪。 「咳,你还小,不明白这些很正常。」 靠谱的大哥胀相看到弟弟的笨蛋表情,毫无原则地找着理由,「给你讲这个故事的人也没说明白,不怪你。」 好在搞不明白的傢伙不止白鸟一个,血涂挠了挠头,跑到白鸟身边,献宝一样伸出手——一颗被金色锡纸包裹的巧克力球,安静地躺在受肉绿色的手里。 「弟弟,这个好吃,给你!」 咒物受肉和□□已经快要走到极限天元一样,平时并不需要依靠食物维持生命,会有巧克力,还是九十九由基有些问题想要徵求天元的意见,到薨星宫的时候带来的。 也不知道血涂藏了多久,就想留给一直在外面奔波的弟弟。 「谢谢血涂哥哥,」很珍惜地接过巧克力,在血涂催促的目光下,白鸟揭开锡纸,将有些化了的巧克力球整个塞进嘴里。 「很好吃!」 「小鸽子和血涂一样,都还是孩子脾气。」 与朋克潮男的外表风格不同,坏相其实是一个感情触角相当纤细敏锐的存在,与大哥胀相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不过既然是我想错了,那我大概明白为什么甚尔之前像是要和我打架一样,表情那么生气。」 吃完了巧克力球,又把自己的软糖分享给血涂,白鸟若有所思地说,「下次去和甚尔道个歉吧。」 第74页 「小鸽子,你打算怎么道歉?」 直觉告诉天元,白鸟的道歉可能会让甚尔更生气,已经习惯为绿眼的特级咒灵操心的年迈女性询问他。 「就,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以为你想养猫,不知道原来是你喜欢葵?」 白鸟的道歉发言也带着木头的风格,让天元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你这样说,恐怕那位术师杀手还要找你打一架,」虽然在薨星宫足不出户,但是吃了快1000年的瓜,在天元心中埋藏的爱恨情仇不知道有多少,至少在理论层面,绝对能够担得起一句大师。 「还有,你最好称唿那位女性山野小姐,恐怕天与咒缚的小子不希望别人直唿那个人的名字。」 「可是我不喜欢用姓氏称唿别人,」鼓了鼓脸颊,白鸟最后还是决定听劝。 「好吧…称唿我可以改,但是要怎么道歉呢?」 「很简单,」掌控着全日本结界的天元大人语气里也带上了促狭,眨了眨眼睛说。 「不用道歉,去帮他把人追到手就好了。」 ------------------------------------- 「所以就是这样,」说明了全部的前因后果,白鸟苦恼地徵求夏油杰和五条悟的意见。 「要怎么样才能帮甚尔追到他喜欢的人呢?」 「啊?」 比起追人的思路,光是听说那个像霸王龙一样的体术老师有喜欢的人,就已经足够让夏油杰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和嘴巴。 「白鸟当然对我是一见钟情啦!」 与沉浸在震惊中的夏油杰不同,五条悟则是语气欢快地说,「毕竟有谁会不喜欢我呢!」 「悟,不要偷换概念。」 还没有完全从爆炸性新闻当中回过神,但是好学生夏油杰已经下意识反驳了小伙伴的臭屁发言,「喜欢和喜欢之间是不一样的,别吓唬白鸟。」 「嗯嗯?」眨了眨眼睛,特级咒灵搞不懂话题的主角怎么变成了自己,发出疑惑的声音。 本来也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五条悟并没有过分纠结于白鸟和一见钟情,而是很给面子地回到了白鸟的问题上。 「这不是很简单嘛?甚尔那傢伙长的又不差,多花钱给人买礼物不就好了。」 大少爷霜雪一样的睫毛上下扑扇着,点缀的整张脸越发像是从宗教画里走出来的天使,可是发言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之前刚好听到侍女她们在讨论最近的电视剧,听她们说,男人的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这是什么被消费主义物质浪潮冲击下的发言啊,」虽说不像五条悟那样带着神子天然居高临下的无谓感,但夏油杰在说话的时候,也已经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只不过品味仍然是纯爱战士那一挂的。 「要精心准备礼物,在平时照顾她,比如接送上下班什么的,培养彼此之间的好感,然后找一个好机会再表白吧?」 「你这小子,说起来还挺有一套的嘛。」 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吓得夏油杰原地起跳。 禅院甚尔脸上带着介乎于「学到了」和「试试看」之间的表情,似乎是打算谋划些什么。 「悟,你怎么不提醒我!」 拍了拍差点从胸膛里跳出去的心脏,夏油杰将目光转向白鸟,带着几分谴责,「白鸟也是,明明你的位置早就看见甚尔老师过来了吧!」 确实存了几分吓唬人的坏心眼,特级咒灵和六眼神子非常默契地同时转过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假装没有听到咒灵操使的谴责。 五条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禅院甚尔,发现对方是真的没有任何一点暗恋被人发现的不好意思,于是不开心地撇了撇嘴。 「什么啊,甚尔你完全不会害羞的吗?」 「让你失望了,还真不好意思啊,小少爷,」眉头跳了跳,术师杀手有着伤疤的那侧嘴角向上挑起,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不过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今天应该能坚持的更久一点吧?」 「你这绝对是打击报復!」 少年的身体还没成长到能够压制反向天与咒缚,面对这个并不在乎自己尊贵身份的老师,五条悟总是吃瘪。 「可能吧,但是那又怎么样?」 懒得掩饰自己的丑恶嘴脸,刚刚上任不久的高专体术教师从储物咒灵嘴里抽出一根三节棍形状的咒具,抬了抬下巴。 「刚好,新买的特级咒具还没试过,六眼小鬼,你可要小心了。」 战斗的顺序还没轮到自己,夏油杰一边蹦蹦跳跳地拉伸,一边研究着已经鸟枪换炮的旱冰场——托五条家主的福,这里已经被五条家购买下来,由专业人士改造成了一个非常标准,符合家主身份的道场,防护和隔音的咒具一应俱全。 原本五条家还想派长老在禅院甚尔授课的时候监督,但由于五条悟不想让咒术界的人太早发现夏油杰——敏锐的神子已经发现了小伙伴身上的某些特质,为了避免他被霉菌污染,白毛猫猫决定晚一些再说。 等到自己能上高专的年纪,就可以让杰和自己一起——到那时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烂橘子们能做的事情也就很有限了。 白鸟和家入硝子一起坐在观众席上,特级咒灵快乐地暴风吸入和果子——这是五条家给六眼神子准备的糖分补充剂,但其实白毛猫猫自己的审美更倾向于奶油蛋糕,或者大福这类口感更加轻盈的甜品。 第75页 而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则是忽视了场地里时不时传来的撞击声和两个人之间的垃圾话,全神贯注地完成今日份的家庭作业。 家入硝子是收到五条家的邀请,来保证珍贵的六眼神子的生命健康的。 由于五条悟打定主意要让术师杀手做自己的体术老师,实在放不下心来的五条家长老们,就想到了反转术式。 虽然那个女孩之前很少愿意出来接诊,但只是试试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抱着这样的心情,长老们向家入家发出邀请,而对方很干脆地答应下来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总之是好的发展,所以长老们并不在意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察觉到了白鸟飘过来的目光,眼角处有颗泪痣的小姑娘直起身,甩了甩因为握笔时间太长而有些酸涩的手腕。 「为什么一直看我?像我这个年纪的小学生要完成家庭作业,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也是哦,」把手里小鸡形状的和果子整个塞进嘴里,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煳。 「只是觉得硝子和杰,还有悟,做事的时候感觉都很沉稳可靠,一想到你们才在上小学,就觉得很有趣而已。」 「人类的心理发展和生理发展是不完全同步的。」 喝了口水歇息片刻,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又回到与作业的搏斗当中,「那些同步的傢伙反而是幸运的。」 「对于咒术师来说尤其如此,」像是想到了什么,家入硝子停下了书写的动作,抬起头看向道场内,与五条悟交换场地的夏油杰。 「不过那傢伙为什么也是这样…按理说不是家系咒术师,应该不用太早面对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才对。」 还没等到小姑娘说更多,浑身上下到处是伤,活像是被蹂/躏了一通的五条悟就气势汹汹地沖了上来。 「甚尔那傢伙,我以后也绝对要摁着他揍!」 一边接受治疗,白毛猫猫一边大声喵喵叫到,「他都是从哪买的乱七八糟的咒具,比术式还烦人。」 对于六眼而言,反向天与咒缚无疑是比咒术师更讨厌的对手。 咒术师的咒力会在身体当中流淌,无论是作为对自己的增强还是准备使用术式,六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从而从容做出应对。 可是禅院甚尔身上的咒力是彻底的零,这就意味着他的攻击跳出了五条悟的舒适区,六眼神子必须学会像普通人一样去做出判断。 咒具携带的效果和术式也不同,不会因为使用者而产生波动,除了能够勉强作为定位之外,五条悟无从判断其效果,只能先行接触。 但这并不代表他要认输。 「总之,我会想到办法的!」 第35章 爱与同伴 术师杀手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从各种层面上来讲都是。 所以在听到自己学生之一的夏油杰,给出的普通人世界的追求方法之后,他很快就决定试试。 没办法,毕竟对于从小生活在禅院家那种比起感情,更加信奉丛林守则地方的禅院甚尔来说,他根本就没什么可参考的经验。 在那个垃圾堆里,女性的存在于他们而言就是装饰品,以她们的天赋和背后家族势力来点缀和衬托男人的高贵和地位。 还有一些缺乏天赋被认定为没有价值的女性,处境则要更悲惨一些——比被称为废物的禅院甚尔还要悲惨。 禅院甚尔觉得这样糟糕的垃圾堆,应该完全没有什么能让自己值得参考的东西。 至于五条家的小少爷给出的建议,术师杀手在无数次任务当中锻鍊出的敏锐感知让他意识到,并不会适用于那位留着海胆造型头髮的女性。 用金钱和美色去打动人,就像自己平时做的那样,禅院甚尔本能地感觉到葵不会为这样的自己动摇——可能会短暂沉迷于美好的肉/体,但她终究会有清醒的一天。 禅院甚尔想要的不是这个,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有一个笼统的感觉。 他希望那只迷迷煳煳的姑娘能自己走进自己的窝里来。 所以术师杀手更愿意听取夏油杰的建议,关心,约会,尝试自己完全没试过的事情——建立一段健康的亲密关系。 他来到江户川区,准备今天接山野葵下班,尝试邀请她一起去吃晚饭——在先前短暂的第一次见面当中,金牌男公关冬至先生很顺利就拿到了那天整个项目组的姑娘们的联繫方式,只是在那以后,他只联繫了山野葵一个人。 在后续的聊天里,禅院甚尔知道了她因为父母离婚又再婚的原因,从小被寄养在亲戚家里,成绩一直都很好,在打工和奖学金的帮助下顺利从东京大学毕业,进入了现在的公司,是一名程式设计师,工资总的来说还算丰厚,只是想在东京购买一根能够作为自己住宅的公寓或是一户建,她还需要至少努力十几年。 是术师杀手无法想像的,有些低落却总体平顺的人生。 但他也并不是与山野葵毫无共鸣,那就是孤独——孤独是他们人生共同的底色,是他们自幼时最忠实的伙伴。 这份孤独让两个人多了一些默契的亲昵。 咀嚼着聊天的过程当中,让自己感觉有趣的部分…几乎山野葵说的每句话,都让禅院甚尔感觉有趣,坐在公司大楼下的咖啡厅里,对咖啡没有明显偏好的禅院甚尔随便点了杯喝的,开始计算葵下班的时间。 第76页 还有一个半小时,也就是90分钟,1800秒,足够术师杀手解决两三个棘手的目标。 不过那种生活已经逐渐远去了…现在的禅院甚尔,只是一个供职于东京的某所宗教学校,课后偶尔会接受校方委託的普通体术老师而已。 所以在把学生们都打发出去出任务的今天,他有充足的时间坐在这里,体味属于普通人的,心动时的忐忑与期待。 霺-菠-捡-米唐-阣-喫-看 下午六点,忙碌了一天的白领们从办公楼里鱼贯而出,就像是从罐头跳回大海,起死回生的沙丁鱼群。 天与咒缚坐直了身子,等待着自己的目标。 可是直到拒绝了第五位前来询问联繫方式的女性,人群已经变得稀稀拉拉,禅院甚尔也没有等到自己真正想等的人。 男人的嘴角从一贯如此的轻挑笑容变成了一条直线,他确定以自己的眼力,不会漏过人群中的任何一个人,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理由可以解释。 一是葵骗了他,二是对方还在加班,程式设计师的工作就是这样,薪资与工作量成正比。 对于绝大部分的普通人类来说,应该很容易想到第二个理由,但是此前在禅院甚二十多年的人生当中,他只遇见过第一个。 但他还是想试试,哪怕只是为了证明像他这样烂泥一片的人生,也会有其他不同的可能性。 所以术师杀手只是坐在露天的咖啡厅里,等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咖啡店都准备打烊,他又转移阵地去了公司大楼门口的花坛边。 城市的夜晚与禅院家祖宅所在的深山老林不同,因为过量的光污染,很少能看到星星,只有月亮孤零零悬在天空上,弯出的弧度冰冷又锋利。 高耸的大楼像是游戏里在夜色中才会刷新进入的里世界,整体看上去乌沉沉的,只有几间窗户还亮着灯。 术师杀手看着灯一盏一盏熄灭,手机的电量也走到了尽头,在它失去能量的最后一秒钟,屏幕上的时间定格在晚上11点20分。 大楼的最后一扇窗户也暗了下来,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那种一贯如此的,无所谓的轻挑笑容又重新出现在他脸上。 「我早该知道的——」 该知道些什么呢?可他没说。 「算了,希望这个时间还有饭店开着,大不了就去吃拉面吧。」 男人转过身,自言自语地说着,迈开了脚步。 可他还没走出两步,然后就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 「冬至…不对,甚尔先生?」 甚尔与冬至在日语中同音,但是禅院甚尔本能地知道,女性第二次称唿的是自己的名字,而非其他。 就像是旷日而持久地行走在雪原上,即将被冻死之前,□□为了麻痹精神而出现的温暖的幻觉那样,术师杀手缓慢地转过身,看到女性惊讶的表情。 与那天在俱乐部的时候不同,先前的社交场合里,山野葵按照日本对女性的社交礼仪希望的那样,化了淡妆又穿着裙子,温柔的样子与其他同事差别不大。 今天的葵带着一副宽宽的框架眼镜,头髮被爪夹夹在脑后,经过一天的辛苦工作稍微有些散乱,穿着宽松的衬衫与裤子。 这副与世人期待的女性不同的样子,却击中了禅院甚尔为人所不知的好球区。 他讨厌禅院家的古板与规矩,相应的,喜欢这种日常又松弛的感觉。 如果能和葵结婚,她在家里应该会比现在更放松一些吧? 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禅院甚尔并不像纯情少年那样害羞,而是舔了舔嘴角的伤疤,眼底划过属于猎食者的光芒。 他越发势在必得。 听到男人应声,山野葵露出有些慌乱的表情。 「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到被禅院神甚尔拿在手里,属于楼下咖啡店的纸杯——这家店的logo是一只可爱的猫咪,山野葵自己也很喜欢。 看到那只笑眯眯的猫咪,刚刚结束加班的程式设计师小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道说,是一直在等我吗?」 「啊,原本想邀请你去银座吃牛排,」关于最受情侣欢迎的餐厅的情报还是来自黑市中介,术师杀手本人对于分量又少的西餐印象一般——除了本身就以分量作为噱头的战斧牛排之外。 嶶愽捡餹口乞喫看整王里 「不过这个时间,恐怕那边已经关门了。」 「加班到现在辛苦了,肚子饿了吗?我们去找点别的什么吧。 没有强调自己的等待有多么辛苦,禅院甚尔将之一带而过,把话题转移到了半夜还有什么食物上面,「有点伤脑筋啊,吃点什么好呢?」 感受到了高大男人的体贴,山野葵抿了抿嘴,心底却越发有些愧疚。 「有了,那就吃关东煮吧!」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情绪的进一步发酵,同样饿着肚子的程式设计师小姐抬起头,看到了一辆不知什么时候停在街角的关东煮摊位车。 「以前,我好像都没见过它?」 并不是第一天加班到这个时间,忍不住向散发香味的小摊靠近,山野葵一边又有些疑惑。 「可能是新来的吧,没关系,先尝尝。」 略微落后一步,将女性的身影完全收入眼中,禅院甚尔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贪婪,表现的和平时没太大差别。 「好香,如果味道好的话,以后加班结束也可以来吃!」 第77页 ------------------------------------- 已经很久都没遇见狐狸的关东煮出摊的白鸟,此刻正窝在夏油家的客厅展示柜上,假装自己是一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鸽子。 特级咒灵已经和整个夏油家的人都打好了关系,无论是有些古板严肃的夏油爸爸,还是做饭很好吃的夏油妈妈,都很喜欢这只拥有特别的绿色眼睛,不会弄乱东西,也不会在家里排泄的雪白鸽子。 而夏油杰也终于放下心来,不再担心特级咒灵哪天心情不好就会搞出什么人间惨剧。 晚饭后的悠闲时间,坐在客厅里一同观看电视节目的一家三口,说起了夏油杰这段日子丰富的课外活动。 「杰最近是不是有了要好的朋友?」 以前儿子在放学之后总是急匆匆地回到家里,有时身上还会带着一些可疑的痕迹——虽说男孩子总是要调皮一些,但夏油妈妈疑心那并不是爬树摸鱼弄出来的污渍和伤口,更像是和别人打架或者受了欺负。 但是自从去年,或者稍微更早一点的时间,自家儿子身上的痕迹就越来越少,但回家的时间也变得晚了一些,似乎是参加了高年级的社团活动。 夏油妈妈并不怀疑自家儿子的优秀——除了「那件事」以外,有些早熟的杰从小到大都很优秀,但是与喜欢组团调皮捣蛋的同龄人不同,自家儿子似乎一直是独来独往,她能去参加社团活动,对于夏油妈妈来说,也是一件非常欣慰的事情。 「嗯?是的,」听到妈妈的问题,夏油杰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遇见白鸟之后,自己又遇见了五条悟,夏油杰不知道特级咒灵和六眼神子怎么想,但是他的确已经将两个人当成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从小到大,夏油杰的身边都并不缺乏想要和他成为朋友的人,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看不见张牙舞爪,形状丑陋的咒灵,夏油杰可以和这些人保持同学的普通交情,但是却很难和他们成为朋友——少年并不想让所谓朋友,看到自己对着空气发抖恐惧,又或者是手忙脚乱逃窜对抗的样子。 他不希望自己在群体当中太过特殊显眼,这可能是还未长成的小动物的本能。 只有咒术师才是自己的同类,普通人…哪怕是亲近如父亲和母亲都无法理解自己,他们没办法触碰那个看不到的世界,只有被保护的价值。 虽说这个观点在遇到禅院甚尔之后被砸碎的七七八八,但是毋庸置疑的,夏油杰对于普通人之间的隔阂,那最初的厚厚的障壁无疑正是来自他的父母。 咒灵操使并不怀疑他们对自己的爱,就像他也已经不再寄希望于他们会理解自己现在所看到的世界那样。 「是吗,那就好,你终于进步了一些,知道要融入群体了。」 夏油爸爸在公司里担任着中层领导,除了能够为家庭提供优沃的生活条件之外,也不可避免地有着一些「领导」的习惯。 比如总是想不自觉地指点别人。 好在少年还没进入叛逆期,所以对老父亲总是多了些包容。 当然,他也认可父亲的这个观点,人应该活在他所属的群体当中,就像他真正的同伴是咒术师那样。 「您说的对。」 白鸟看到,夏油爸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有些感慨地提起了那个被家里人都默契忽视的话题。 「杰越成长越优秀了,已经不是那个撒谎说有鬼,就想让我和你妈妈陪着你的小孩了。」 特级咒灵发现已经扎起丸子头的少年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起来,从他身上闻到了难过的负面情绪的味道。 于是鸽子从展示柜上飞了下来,落进小少年怀里,希望能安慰他。 话题很快过渡到夏油爸爸近期的工作,可是白鸟却发现,夏油杰虽然凭藉肌肉记忆为自己梳理着羽毛,可他仍然在出神。 小少年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在他刚刚能够看到咒灵的时候,少年还不知道这些长的七扭八歪的傢伙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本能地想要寻求心目当中能够保护自己的人,也就是父母的帮助。 可是爸爸妈妈都看不见黑色的怪物——不仅如此,在他们的世界里,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自家儿子一直反反覆覆强调一个不存在的东西,那就只能是为了获得大人的关注,而在撒谎。 的确,这个推断的逻辑是通顺的,如果世界上真的没有咒灵存在的话。 但很可惜的是,他们的儿子夏油杰,的确是那几万分之一的天赋者。 他没有撒谎。 「我没有撒谎。」 在父母高声的谈论中,少年蜷缩起身子,在特级咒灵的耳边小声地说。 虽然不清楚杰在说什么东西,但是以白鸟对小少年的了解,除了非常少见的玩笑话之外,对方的确是一个不愿意使用虚假语言的人。 所以鸽子咕咕了两声,用翅膀拍了拍少年的手背安抚他,充满生机的绿色眼睛与平时别无二致,无声地传达着自己的信任。 别难过啊,白鸟想。 我相信你。 感受到特级咒灵的动作,夏油杰像是重新被注入了能量,脸上的难过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先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也是,我已经不需要争取爸爸妈妈的认同了,小少年平静地想。 我有了其他认同我的人,在咒术的未知世界里,他们才是真正的同伴。 第78页 第36章 两颗果实 白鸟最近来加茂家的次数变多了一些。 绿眼的特级咒灵又变成了鸽子的样子,顶着正午时分使人心烦意乱的灼热阳光,落进加茂家那座永远寂静无声的家主小院里。 穿着传统家主服装的年轻男人,比起白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要更加瘦削,时不时用手帕捂住嘴唇,无声地咳嗽着。 侍女仍然跪坐在房间的角落,像樽石膏烧成的塑像一般一动不动,就连心跳和唿吸都一併缓慢,特级咒灵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族的僕人要学习特殊的唿吸法,以免自己作为生物的基本需求的声音会吵到尊贵的主人。 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鸽子回忆着自己先前从医生那里偷听到的消息,从一根树枝蹦跳去另一根再飞到高高的屋檐上,准备去隔壁属于家主的女人们的院子里看看。 白鸟第一次来到加茂家时看到的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实——懦弱且并不掌握权力的家主,很快接纳了两名身体健康的侧室,而家主夫人也没有坐以待毙。 总之在一段集合了各种复杂人性的风波之后,家主夫人与侧室之一都怀上了孩子,而这几天正是医生预言的预产期。 如果说加茂家主的小院比起人类的居所,更像是供奉着名为[家主]的牌位的活着的祠堂,那么隔壁的院子就要有人气的多。 僕从和医者填满了草木之间的空白,而在这之中最为显眼的,就是站在不同房间门口的侍女。 站在正屋前的侍女抬着下巴,无论是指挥僕人送来需要的东西,还是向医者询问情况,都带着一股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傲气,时不时还会看向侧面面积更小的房间,不耐烦地翻个白眼。 而侧边小屋门口的侍女,看起来要紧张得多,身体呈现出下意识的防备姿态,也不知道危险究竟来自何方。 「看上去好像所有人都很紧张啊,」从屋檐上探出头,鸽子看着下边院子里匆匆忙忙的人群,突然意识到了违和的地方。 「不管是大老婆还是小老婆,总之孩子肯定是加茂家主的,他居然都不过来看一眼吗?」 咒灵没有自体繁殖的功能,但是如果以白鸟从书籍上获得的那些知识作为判断依据,人类无疑是在乎拥有自己基因的后代的物种,可是隔壁院子里正襟危坐的家主先生不管怎么看,着实都太淡定了一些。 「总感觉哪里很奇怪?」 鸽子蹦蹦跳跳地从屋嵴上落下来,停留在接近正屋门口的枝丫上,透过窗户的缝隙,向传来女人痛苦□□声的屋子里看去。 多余的家具和摆设都被清除,空荡荡的房间里只留下一张单人床,也许是为了方便医生的操作。 那个散发着羂索的腐烂气味的女性躺在床上,惨白的脸上有黄豆大小的汗珠不停向下滚落,看起来像是痛苦到了极点。 特级咒灵能够闻出,那种腐烂的气味变得更浓郁了。 「羂索究竟是想把她变成什么重物的容器?」 鸽子小小的脸上做不出太多表情,只能歪了歪脑袋。 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跟自己的三个哥哥一样好骗的那种。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家主院内,加茂家主脸上维持着没有波动的表情,可是藏在宽大的袖口下,拳头却已然握紧。 对于另一个院子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他当然不是无动于衷。 虽然这两个孩子的诞生都并不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孩子。 从小被养在深宅大院之中,接触到最多的人也就只有加茂家的僕人和长老,年轻的家主眼底有些茫然。 生物的本能让他不可避免的,对于新生命的诞生怀抱着欣喜与期待,可是一想到他的孩子有可能要面临与自己相同的,被当做没有思想的木偶摆弄的命运,年轻的男人的思绪有些紊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应该期待在这两个孩子当中,会有拥有赤血操术的男孩。 是的,在这个古板又腐朽的家族里,需要的继承人是继承了祖传术式的男性。 如果不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其中一个,都会被视为废品,失去家主血脉的优待。 然而此刻心绪烦乱的家主先生没有思考到的,是如果这两个孩子都不满足成为继承人的要求,那么他自己又要重复成为播种机器的工作。 当然,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毕竟在日本已经成为资本主义国家,皇室都改成一夫一妻制的今天,加茂家主还可以拥有侧室,似乎已经是让许多人艷羡的事情。 至于当事人的感受,又有谁在乎呢?至少在咒术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里,没有什么事情比祖传术式的延续更加重要。 只不过,如果这样把加茂家主就认定为是身处弱势的小可怜,未免也有失偏颇。 在手握实权的大长老一系面前,年轻的家主的确处于弱势,可是当他面对其他族人时,他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主。 比如他的两位侧室。 与规矩森严的本家相比,分家虽然承担着供养本家的责任,但终究是与普通人的社会更加相融。 所以出生于分家,没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们就像是普通的富家少爷小姐那样,拥有着令真正的普通人羡慕不已的优越生活。 也许是自己很少走出这座大宅的原因,加茂家主疯狂嚮往宅院以外的一切,而这一点在他挑选侧室的时候也有所体现。 第79页 在被送来的一群姑娘里,最终由他拍板决定留下的两人,都是有着去国外留学的经歷,用脚步丈量过年轻的家主无法想像的广大世界,本该拥有光明未来的女性。 可是就因为家主的一声令下,她们被迫脱下了自己喜欢的衣服,被规矩和传统的和服一起层层包裹着,关在了还没有别墅花园大的小院子里,此生往后都必须活成卑微的样子—— 那位家主夫人着实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因为她所能守卫的利益,归根到底都是由她的丈夫所决定的,并不属于自己。 作为一位此生的价值都仰仗于她的丈夫与父亲的封建女性,她的怒火最终只能朝向两位被迫折断了翅膀的侧室,也就不是什么太令人吃惊的事情。 特别是在加茂家主表现出了对两位侧室的偏爱之后。 年轻的家主喜欢听他的侧室讲述远在大洋彼岸发生的事情,喜欢听那些他不曾涉足的学校和商场,喜欢听飞机是怎样划过天际,而轮船又是怎样破开巨浪。 白天像个活着的塑像一样规整的人,在晚上那少的可怜的,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里,总是整夜整夜睡在侧室的房间,让那位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家主夫人妒火中烧—— 她未必真的喜欢自己的丈夫,但是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告诉她,失去了丈夫的宠爱,就等于自己被否定了最重要的价值。 总之,的确是扭曲却又互相压迫的奇怪家庭关系,而今天,从这种畸形关系当中结下的两颗果子,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夫人生下了一位少爷!」家主夫人的侍女活像一只刚刚打赢的斗鸡站在房间门口,生怕长老派来等待消息的执事听不见那样,大声且骄傲地说。 于是所有人都喜笑颜开,没过多久,拿着拐杖的大长老也来到了小院里。 「只要这个孩子能继承【赤血操术】,我们加茂家就算是后继有人了。」 与平时威压甚重的样子不同,老人今天的神态很平和,甚至于可以说是终于有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慈祥。 只是术式的继承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大长老提了一句,就又转移了话题。 「家主的侧室那边如何了?」 「是,刚才侍女传来消息,也是一位少爷。」 执事低着头,态度十分恭敬,努力避免有可能要面对的怒火。 「两个都是男孩,也好。」 摩梭着手杖顶端的雕刻,大长老的态度还算平静,因为他更希望在这两个人之中,就有继承了祖传术式的孩子。 只是家主夫人就没有这么平和的心态了。 刚刚结束生产,脸上的虚弱还没有褪去的女性听到这个消息,眼神变得恐怖起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次她不再歇斯底里的咒骂和大喊,而是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神态,对自己的侍女说。 「就说是我说的,给那个女人的孩子,起名叫加茂宪纪。」 白鸟落脚的枝条可以隐隐约约听到房间里家主夫人的说话声,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愣了愣——加茂宪纪与加茂宪伦在日语当中同音,乍一听,特级咒灵还以为是那个羂索曾经用过的名字。 只是哪怕在书写时并不相同,可光是一样的读音,就已经足以证明家主夫人对不远房间里刚出生的人类幼崽的恶意。 赋予他一个与150年前御三家最大丑闻的那个人相同读音的名字,那种强烈的诅咒意味已经昭然若揭。 从正午直到夜深,聚集在小院里的人群终于散去,给两位刚刚结束生产的孕妇留下安静的休息空间。 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从茂盛的树冠里钻出来,动作轻巧无声地落在没有完全闭合的窗沿上,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况。 家主夫人已经陷入了昏睡,在这种完全放松的时刻,梦境里似乎却仍在发生一些令人不愉的事情,脸上带出了愤怒的表情。 白鸟注意到,随着女人生产后身体变得虚弱,刻印在她脖颈后方的咒印就像是某种恶毒的寄生物一样,面积变大不说,散发出的腐烂气味也更加浓郁起来。 「羂索究竟打算在什么时候发动它呢?」 白鸟的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家主夫人本身并没有咒力,所以长老和家主都很少防备她,一旦成为受肉,就会是很可怕的杀手——而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 不过好在至少也不会是近期,毕竟在自己诞生的世界里,那傢伙直到封印了五条悟,才敢跳出来进行他的计划,在六眼神子好好活跃于咒术界的时间里,对方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不会自己冒头。 确认过咒印的情况,圆滚滚的鸽子重新把自己从窗缝里挤出去,离开之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顺便看了一眼同样睡去的侧室的房间。 和将孩子交给侍女照顾的家主夫人不同,这个房间里的女性微微侧身,将幼小的孩子拢在怀里,脸上的表情恬静而温柔,可是在她的眼角,却有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停留在那里。 ------------------------------------- 从建筑群落最中间的位置向边缘飞去,白鸟准备打道回府,可是在半路中,却又嗅到了阴魂不散的熟悉腐烂气味。 「奇怪,明明以前只有家主夫人…?难道羂索近期来过这里?」 鸽子在空中急速转弯,向味道传来的方向飞去。 第80页 停落加茂家的忌库门外不远,特级咒灵看到了一个白色妹妹头,上面却仿佛溅上了一片殷红血迹,看不出究竟是男性还是女性的和服诅咒师,那股腐烂的味道就从他的身上传来。 这个人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边向四周观望着,脸上又时不时泛起不耐烦混合着焦虑的表情。 白鸟觉得,这个人肯定和羂索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繫,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要怎么样得知,是悄悄跟踪,还是干脆赌一把呢? 站在围墙上,特级咒灵远远看到一个身形不怎么健壮的男性,正向这边偷偷摸摸地走来,似乎很忌惮被别人发现自己正在进行的事情。 觉得自己的原型似乎和这傢伙体态差不多,于是白鸟决定干脆赌一把。 站在诅咒师看不到的树后,特级咒灵重新变回了人形,却将头顶的橄榄枝留在原地,催发新的枝条穿过泥土,将那个行踪诡秘的人绑在了围墙外边的灌木丛里。 枝条像是灵活的肢体或是工具那样在男人身上摸索了一通,找到了一把造型相当古朴的钥匙,在这种情况下,它的作用显然是打开加茂家的忌库大门。 将握着钥匙的手拢在袖子里,白鸟半垂着眼睛从树后站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妹妹头的诅咒师面前。 「你是谁?」 顾忌着自己现在正处在御三家守卫森严的本宅内部,里梅——也就是这个妹妹头的诅咒师将声音压的很低,怀疑地看向外表与人类相仿,但气息总是有些古怪的白鸟。 特级咒灵没有说话,因为自己并不清楚诅咒师夜半时分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好吧,看起来应该是要去忌库里找什么东西,但并不知道先期这些傢伙在交易的时候是否开出过什么条件,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像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式神那样,白鸟仿佛并不能听懂面前这人究竟在说什么,只是动作迟缓地伸出了握着忌库钥匙的手。 「一点反应都没有,是式神?」 面前的诅咒师果然像自己希望的那样想歪了,毕竟像白鸟这样与人类高度相仿的特级咒灵此前从未有过,除非他主动暴露身份,否则即使在千年前也没遇见类似情况,里梅也很难想到这个方向。 更何况现在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全部维繫在面前的这把钥匙上。 如果按照天元的比喻,她和羂索都是千年前旧时代的遗产,那么毫无疑问的,面前这个叫做里梅的傢伙,和他们也是相同的东西。 虽说等级不能一概而论——天元是出身于贵族当中,那个时代咒术界的领军人物。 而能够被她称一声旧友,在白鸟诞生的世界,又以一己之力策划并且实现了死灭洄游,这等从技术上来说相当天才的构想,羂索的天赋和实力也能略微一窥。 里梅他,只是个厨子罢了。 只是这傢伙侍奉的主人有些特殊,生前被称为极恶的诅咒师,死后又成为极恶的咒灵,在被咒术师讨伐后分成了20份咒物进行封印的魔神——两面宿傩。 里梅狂热地忠于他的这位主人,想尽办法从千年前活到现在,所图的也只不过是一件事。 他想要復活两面宿傩,让极恶诅咒之名再度响彻于天地间。 为此,他向羂索寻求了合作。 当然,这也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或者也可以说他是羂索的一个相对成功的实验品——关于如何将咒术师制作成咒物,再让咒物成功受肉。 在羂索的计划当中,他同样需要两面宿傩的力量,无论是作为对抗六眼的备选,还是单纯来增加局势的复杂性,极恶诅咒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必须有一个可以对对方产生一些制约的方法。 好在羂索已经有了思路,并且现在正在努力当中。 为此而陷入了忙碌当中的他,也就没办法抽过身来亲自帮助里梅——指将加茂家忌库里两面宿傩的三根手指带走,于是就把这个工作交给了自己在加茂家留下的暗线。 只是很凑巧的,被白鸟闻出了他的味道,所以刚好截胡了而已。 下意识想从白鸟手中将忌库钥匙拿过来,里梅伸出手,却看到浑身灰白的式神向后退了两步,拒绝的意味相当明显。 「什么毛病。」 急迫的心情使得里梅想要说出一些不那么文雅的用语,但是一想又觉得自己跟一个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式神发火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快点,去把门打开。」 没想到羂索居然连加茂家的忌库钥匙这种重要的东西都能弄到手,果然他和加茂家之间的牵扯很深,自己选择蹲守的策略应该是没问题的,问题就在于那傢伙好像酷爱远程指导,根本就不露面。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并没有影响白鸟手底下呆板而稳定的动作,特级咒灵仿佛真的是听从命令行动的式神,一板一眼地绕过里梅,打开了忌库大门,然后又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有灰尘从被开启的通道里飘散出来,可是里梅已经不愿意等到它们重新落下,就迫不及待地踏入其中。 默不出声地跟在诅咒师背后,特级咒令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御三家之一的忌库,对于咒术界的藏品,白鸟也很好奇。 只是自己需要注意一点,不能露馅。 好在走在前面的妹妹头诅咒师压根没心情关注自己,而是目标明确地一路向前,最终在忌库最深处,属于特级的柜子前停了下来。 第81页 倒不是突然近乡情切或者是要抒发什么感情,只是特级的咒物和咒具,哪怕对于御三家也是珍稀品,所以在柜子前还有一层保护作用的结界。 羂索跟他说过这个问题,但是也说了自己在加茂家的人会帮忙把结界解除,所以里梅转过身,出声催促白鸟,「把这个结界也一併解除。」 白鸟哪会这个。 特级咒灵在心底慌乱了一瞬,又强行保持住平板无波的表情,向结界伸出手——好在自己可以用领域展延假装免疫结界。 里梅看到,脸色像是死人一样差劲的式神把手伸进结界里,然后转过身,一字一顿地询问到。 「要取,哪个?」 原来羂索那傢伙所谓的破除结界就是这个意思啊? 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只要能够復活宿傩大人,其他旁枝末节的事情都不重要,里梅定了定神,伸出手指向柜子第二层的角落,「把那边的三根手指给我。」 式神听话地执行了命令,感受到手里多出的三根手指的重量,里梅毫不留恋,也完全没有表露出贪婪的神色,转身就准备离开。 看到诅咒师的目标如此明确,白鸟对他拿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不过在跟踪他之前…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微微侧头看着高大的柜子,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漏瑚的事情。 给他一件特级咒具,然后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当中,自己这位脾气暴烈的同类,就愿意帮助自己解决羂索。 反正就算后面加茂家发现有咒具丢失,那也肯定是这个诅咒师和羂索的原因,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低垂着眼睛的瘦削青年,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此刻的满肚子坏水,趁着前面的诅咒师着急离开,白鸟随手从柜子上抓了一个严严实实包裹着的盒子,也跟在里梅身后走出了忌库。 目送诅咒师的身影离开加茂家的大宅,特级咒灵却没有着急马上跟上去。 这种传承了几百年的老院子的偏僻角落总有修剪不完的植物,而混在这些植物当中的,柔弱的橄榄枝被向前的衣角带走了一片树叶,也就不是什么会令人值得注意到的事情。 稍微晚一点再追上去好了,现在要先处理这傢伙。 这样想着,白鸟重新变回了鸽子的外表,把自己藏进高大的树冠,重新将忌库的钥匙塞回了被自己藏在灌木当中的人的兜里,随即橄榄枝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全部消失。 毕竟自己不能主动伤害人类,再加上今晚忌库出的事总要有人背锅,白鸟无所谓地想着。 以这个人一开始鬼鬼祟祟,生怕被发现的胆子,恐怕只会以为是今晚和自己见面的傢伙,为了不被看到脸才用这样的方法拿走了钥匙。 他只会帮着隐瞒,绝对没胆子跑出去主动告诉加茂家的其他人忌库里有东西丢了,更何况他也并不知道究竟丢失了什么。 第37章 里梅 跟在心理素质明显有待提高的男人身后,白鸟看到他偷偷摸摸来到某位长老的房间外。 外表油光水滑,品相极佳的鸽子飞身落到树顶,借着朦朦胧胧的一点月光,居高临下地观察院子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加茂家,甚至于来到这边的频率最近已经到了可以被称为频繁的地步,绿眼的鸽子藏好了自己在夜色里格外显眼的一身雪白羽毛,确定自己的确没见过这傢伙…或者说,至少也是毫无印象的程度。 也就是说,他绝对不是什么加茂家的重要人物,按理说也不该拿到忌库钥匙这种重要的东西,只能是骗或者偷出来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白鸟比较倾向于后者。 院中鬼鬼祟祟的人做出了术式的起手动作,下一秒手中的钥匙就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看起来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调换体积较小物体位置的术式,用来偷东西倒是相当方便,怪不得羂索会将和诅咒师接头,把人放进忌库的任务交给他。 但是加茂家的后辈居然就这样勾结外人,真是孝死人了。 等等,羂索既然以前是加茂宪伦,那这个人干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算勾结外人?最多只能说是孝敬祖宗,这么一想感觉更地狱笑话了。 要是被五条悟知道了,大少爷恐怕会忍不住每次见面都要拿来嘲笑加茂家吧。 把脑子里没什么营养的嘲讽清空,白鸟从枝头跃上墙头,转瞬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自己留在妹妹头诅咒师身上的咒力标记不再移动,估计是那傢伙已经回到了据点。 去碰碰运气,看看自己能不能一把就开出鬼牌吧。 多少受到了自己热爱赌博的损友禅院甚尔的影响,虽然对赌博不怎么感兴趣,但也已经会使用一些赌博术语的白鸟飞翔在寂静无声的树林中,来到了一个位置相当偏僻的村子。 「感觉的确是一个咒术界的人不会注意到的地方,」暂时在村子里古老的神社鸟居上落脚,白鸟借着这里半山腰的地势,俯瞰整座正在沉睡的小村。 这里的位置是在太过偏僻,以咒术师在整个人类群体当中的稀少比例,除非诞生了极强的咒灵,咒力的反应大到被路过或是巡视的窗发现,否则平时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里。 倒是很适合作为反派的据点。 只是看来自己的运气不怎么样…下次甚尔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去玩一把的时候,还是算了吧。 第82页 不过那傢伙最近也一副很忙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明明教师的工作压力应该不大来着。 脑子里根本没有谈恋爱这根筋的特级咒灵转过身,朝着黑乎乎,像是供奉了什么不详魔神的神社内部飞去。 特级咒灵不知道的是,自己大脑里一闪而过的联想竟然刚好切中了这座神社的本质。 日本向来有着供奉一些妖怪的习惯,为性格恶劣强大存在的奉上祭品,祈祷对方不要破坏自己所在的城池与村庄,当然如果可以获得一些赐福则是再好不过。 本质上就类似于向山大王拜山头,破财免灾。 白鸟现在所处的这座神社,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这里供奉的是据说从死人的胎内出生,天生两面四臂,喜怒不定的魔神——两面宿傩。 看得出神社已经很有一些年头,白鸟高高地飞在空中,看到虽然整个山头都是神社的范围,但建筑群边缘的部分已经被岁月所摧残,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无声地隐没在高高的蒿草里,空留下些许宏伟的余韵。 只有作为主体的大殿孤零零矗立在月光下,它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无端让人有一种压抑感,就像被某种恐怖又邪恶的东西注视着那般。 「不像是什么正经神社啊,」鸽子落在大殿的横樑上,恢復了接近人类的姿态,「那个妹妹头倒是穿着袈裟没错,不会真是这里的住持吧?」 白鸟猜的没错,作为两面宿傩忠实的僕人,里梅自从成功受肉之后,就来到了这座已经快要被人忘记的神社,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僧人。 虽然对于村子里的人类竟然敢忘记供奉宿傩大人感到怒火中烧,但因为羂索的警告,里梅不敢让復活宿傩的大计毁于一旦—— 万一被总监部注意到这里的异常,五条家的六眼神子已经快要长成到出任务的年纪,还有什么比千年前的极恶诅咒,更适合成为神子证道路上的一块里程碑呢? 就算里梅认为两面宿傩大人并不会输给五条家的六眼,可那也是在宿傩完全復活,得到了全部二十根手指的情况下,现在收集手指的工作进度还很缓慢,里梅不想也不敢赌。 于是他只能暂时和村子里的村民安然无恙,还得时不时听他们噁心的祷告——什么希望惩罚让丈夫噼腿的女人,诅咒偷了自己家鸡的人去死,祈祷今年的土地会有一个好收成之类的。 里梅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理直气壮地以为,宿傩大人会对他们这些可笑的烦恼感兴趣。 算了,等到宿傩大人回归,就用这些愚蠢的人类为宿傩大人烹饪一顿丰盛的宴席吧,这也就是这些人最后仅剩的价值了。 即使时间已经走到后半夜,勤勤恳恳的厨师先生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而是先将今天获得的三根手指恭敬地放进了神龛里,郑重拜祭过后,又拿起了扫帚,开始清扫大殿里的灰尘。 所以这个地方的确只有这傢伙。 用展延的领域包裹住自己,使得咒力向外的流动被停滞,面无表情的特级咒灵就像是横樑上本就在此的木头,完全没有被脚下的咒术师察觉。 有点伤脑筋啊,总不能一只在这里盯着他,看这个诅咒要什么时候才会与羂索见面吧? 类似的策略白鸟已经在加茂家用过,不过效果并不理想。 不过那是在自己并不知道羂索究竟和加茂家的谁有关系,而自己也不敢保证如果突然发难,可以完好无损地走出御三家的祖宅的情况下。 自己和甚尔不同,好友他多少是御三家的「自己人」,因为完全没有咒力的反向天与咒缚,又会被咒术师轻视——即使那只是眼高于顶的咒术师们的错觉,在面对御三家时,场面尚且可控。 如果自己敢光明正大地现身,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就绝对是加茂家的咒术师倾巢而出,祖宅维护了千年的各种阵法也会一併开启的热闹场面。 更别说事后一定会被认为是对咒术界的挑衅,总监部怕不是会发动整个咒术界的力量来通缉自己。 想想就觉得头痛,所以还是算了吧。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白鸟垂下眼睛,看向下方忙碌的诅咒师。 这个妹妹头的傢伙和自己一样见不得光,就算就此失踪,也没人会在意——哪怕事后羂索发现,他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寻找,更大的可能性是不了了之。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动作够快,收拾得也比较干净,就没人会知道今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真好,那么就去问问他吧。 这样想着,灰白的身影像是一张没有重量的纸一样从空中飘落,打断了厨师先生虔诚的工作时间。 如果要找出一个里梅绝对比现代咒术师强的地方,那么毫无疑问的,一定是警戒心。 千年前的世界大多数时候还是一片弱肉强食的混乱森林,而不像现在,多少披上了一层秩序的外衣。 在厨师先生还活着的,咒术师与咒灵之间,咒术师之间,咒术师与妖怪之间,甚至是咒术师与普通人之间,那种互相捕食的猎杀关系,逼迫着所有人无时无刻不对身边的一切抱有高度警惕。 所以当灰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甚至里梅还没辨认出这就是之前带自己进入忌库的「式神」,锋利的冰棱就已经来到白鸟面前——里梅的术式是冰。 「好险好险,」橄榄枝瞬间暴涨,层层叠叠的绿色树枝将冰块包裹起来,阻拦了它的去势。 第83页 不再像之前伪装的那样呆板,如同瘦削青年一样的特级咒灵,语气甚至能称得上有些欠揍,可能是多少收到了明着得瑟的五条悟和切开之后是芝麻馅的夏油杰的影响。 「本来在想如果是我先出手,束缚还会有些麻烦,不过看现在的样子,我还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白鸟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驱动肆意生长的橄榄枝将整个大殿都包裹起来,「这样就不会被人打扰了,我们来谈谈吧?」 到了这个时候,里梅就算再搞不清现在的情况,也能非常确定的一点,就是自己被骗了。 不知道究竟是羂索打算翻脸,还是加茂家接头的人出了问题,总之现在在自己面前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式神。 脚步转换,下意识将存放着两面宿傩手指的神龛护在身后,哪怕知道特级咒物并不会因为战斗的余波而损毁,但里梅仍然不能忍受咒力会波及到神龛的可能性。 「你要聊什么?你这傢伙,究竟是谁?」 谨慎地压低身子,冰冷的寒气开始自里梅脚下向四周蔓延,似乎就连橄榄枝向中间收拢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告诉我羂索现在在哪吗?」 白鸟将里梅的动作全部收入眼中,提醒自己如果交涉失败可以优先攻击神龛,搅乱对手的心态——特级咒灵诞生于人类最糟糕的那部分东西,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夺人所好的侠客心态,或者是对怪力乱神的忌讳。 他只会将一切记在心里,然后採取最能打击到敌人的手段。 「我有些事情想找他。」 该死,羂索那个傢伙什么时候招惹了这种东西? 在心中暗骂,里梅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分——至少不是来找宿傩大人的麻烦,自己对那个神秘主义的诅咒师可没什么同伴之情。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同样是神秘主义者的傢伙,究竟是从哪里判断出自己和羂索有关,但只有宿傩大人相关的事情不能妥协,其他的就…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并不是假话,但同样的,里梅也不是毫无保留,至少在合作的这段时间,他对羂索活动的范围有所猜测,而且也能联繫到对方。 不能对面前人坦诚相告的原因,则是里梅猜测,以那个人高深莫测的行为习惯,应该至少有两根宿傩大人的手指在对方身上,而那傢伙知道的宿傩大人手指的位置也绝对比自己更多。 更何况,对方答应过,会给宿傩大人找一个完美的容器。 他尽量不想失去自己这个盟友。 听到妹妹头的诅咒师这样说,白鸟皱起了眉头。 对方不会立马告诉自己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这件事,特级咒灵其实是有所心理准备的。 但他还是感受到了超出意料之外的烦躁。 白鸟对于羂索的执念贯穿了他的全部,虽然平时特级咒灵掩饰得很好——无论是与朋友们的相处还是在天元和哥哥们面前,他都是稳定而冷静的样子,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可能能够找到羂索的策略。 但实际上,那些流淌在白鸟身体中的咒力,无时无刻不在窃窃私语,催促着拥有了自我意识的特级咒灵。 [找到他!杀死他!] 一千四百万人类在短时间之内爆发出的强烈恐惧与怨恨,几乎要将冷淡的青年撕碎,特别是到目前为止,最接近羂索的这一次。 咒力在沸腾着,让特级咒灵失去了理智——即使妹妹头的诅咒师出什么事也不会被发现,但就这样贸贸然出现在对方面前逼问他,多少也有些莽撞了。 但是白鸟,和组成了白鸟的那些东西,它们已经无法继续忍耐下去。 勉强将手指握成拳头,惨白的掌心被指甲压出深深的白印,白鸟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心急。 至少再问一次,不要那么心急。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那个人的味道,不会错。」 特级咒灵平静的语气下,是马上就要掀起的滔天巨浪,「我相对于我的同类,不那么喜欢战斗。」 「但这并不代表我完全不会採取暴力手段,」绿色的咒力涌动着,在白鸟身后逐渐凝聚,变成了足有一人高的炮筒形象,而且不止一个。 「一般在距离较近的战斗里,反坦克火箭炮不是一个灵活的选择。」 「但是今天不一样,对吧?」 这样说着,特级咒灵的表情又放松下来,嘴角甚至挂上了淡淡的笑意,「我猜这里有你没办法随身携带,但是不希望他受到损害的东西。」 笑容守恆定律永远发挥着它的作用,比如现在,随着白鸟的嘴角上扬,里梅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透明的冰柱拔地而起,却不是为了第一时间给予对手重创——里梅十分谨慎地,用术式将两面宿傩的神龛保护了起来,但他也不知道究竟能起到几分作用。 面前的男人远比自己想像的更加棘手,对方身上在某个瞬间爆发出的恐怖咒力,自己只在主人身上感受过相同的感觉。 「我的确不知道羂索在哪,」与糟糕的脸色不同,里梅的语气却放软了许多,看得出白鸟是真的戳到了他的软肋。 「但是我知道他并不在东京和京都,那傢伙已经很久没有到这边来了,好像在忙什么别的事情。」 「只有这些?」 第84页 在特级咒灵暴涨的咒力下,橄榄枝也从接近藤蔓的形态变成了足有成年人腕口粗细的枝干,将大殿变成了一个形状扭曲的牢笼。 紧紧盯着里梅的眼睛,白鸟确定自己无法得到更多的东西,于是失望地嘆了口气。 「…算了,也不是一点收穫都没有,回去让盘星教把搜寻范围再扩大一些吧。」 特级咒灵话音未落,身后的炮筒已经全部指向诅咒师的方向,压缩到极致的咒力瞬间爆发。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希望现在放帐还来得及。」 话虽这样说,但白鸟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担心会被发现的恐慌。 只要自己最后把咒力残秽全部清除,等到总监部的人来这边调查,拜託天元给他们一个咒力波动的解释,也能煳弄过去。 「咳咳…你竟敢,对宿傩大人的神龛做出这种事情!」 爆炸的烟尘散去,从外表就能看出受伤不轻的里梅勉强支撑着身体,语气愤恨不已,在他身后,神龛已经化为了废墟。 已经顾不上思考更多,现在充斥着里梅大脑的,就只剩下把面前这个可恶傢伙给挫骨扬灰的怒火。 带着要冻结一切的寒冷,冰棱自里梅脚下迅速蔓延,来到特级咒灵面前,却突兀地停下了生长的动作。 「领域展开,【止战】。」 白鸟的脸色很平静,这是一种失望之后被迫面对现实的平静,「我的一位朋友…说是长辈也没什么问题,她告诉我,羂索可以将咒术师制作成咒物。」 「我猜,你应该就是他的作品之一,现在的这具身体,是由咒物受肉而来的吧?」 就算刚才里梅没有出声,白鸟其实也并不打算放过他——自己可不希望被羂索发现,只要那傢伙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先手就在自己这边。 更何况避免后顾之忧只需要一个很简单的方法。 不等妹妹头的诅咒师回答,白鸟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个人其实对咒物受肉没什么偏见,因为我也有和你情况相同的亲人,但是咒物受肉虽然可以说是延长了你们的生命,却有一个很麻烦而且不可避免的缺陷。」 「想要毁灭一件咒物是很困难的,但如果咒物受肉的身体被杀死,那么咒物也会一併毁灭,对于今天的我来说,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 白鸟话语当中的不详意味实在是太过明显,让里梅想要忽视都做不到,在千年前的丛林世界中锻鍊出的,对危险警告的雷达疯狂吶喊着,让他远离面前这个傢伙。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特级!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无论是咒力还是身体的行动,里梅都已经无法控制,他所能做的,就只剩下看着灰白色的身影来到自己面前。 「太阳还没升起,所以我现在应该还可以说晚安?」 「晚安。」 失去了咒力的供应,冰块们迅速地融化了,变成流淌的清水,将殷红的血迹稀释成淡淡的粉色。 野蛮生长的橄榄枝回到了一开始的乖巧模样,从地上捡起六根由符咒层层包裹的柱状咒物,递到主人面前。 「这就是两面宿傩的手指?」 虽然有些好奇,但白鸟不想继续增加自己的工作量,所以完全没有要拆开封印的意思,「带回去给天元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不过这个数量,妹妹头还挺能干的,」突然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人的名字,白鸟低下头,看到原本是白色头髮的妹妹头,已经变成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受肉在死亡之后会变成原本的样子啊,」没什么用的知识点增加了,白鸟想了想,让橄榄枝就地掀起几块地砖,挖了个坑出来。 「你就在这里,陪着你的主人吧。」 将尸体和神龛碎片一起丢了进去,橄榄枝又重新把一切恢復成原来的模样。 特级咒灵走出大殿,看到远方第一缕清晨的阳光像是利剑一样刺破云朵的缝隙,给大殿房顶已经满是裂纹的琉璃瓦晕染上不规则的金边。 「还要稍微把这里也处理一下,」看着年久失修的斑驳柱子与墙面,特级咒灵选择了掩盖痕迹最简单的方法。 建筑物倒塌的巨大声响自山顶响起,将山下还在睡梦中的村人从梦中惊醒。 「什么声音?」 人群慌乱地走出家门,四处寻找着吓到自己的罪魁祸首,然后聚集的人群中有眼尖的人远远看到,山顶上的宏伟神社已经消失不见。 胆大的村民结成伙伴,从快要辨认不出痕迹的小路爬上山顶,看到这里只剩下一片废墟。 「是神明,神明发怒了!」 村子里平时精神已经有些煳涂的老人脸上多出了恐惧的神色,慌张地说着,混乱的大脑中,突然出现了自己幼时被长辈告知过的,关于神社中供奉的邪神的故事。 「哪有什么神明啊?要是真有的话,他发脾气也该是弄塌你家房顶,怎么还会弄塌自己家的房顶?」 像小混混一样流里流气的青年嬉笑着说,完全没把倒塌的神社当一回事。 「算了,」在村子里威望最高的村长沉声说道,「原本也是邪神的神社…塌了就塌了吧。」 「县里之前说有几位有钱的会社社长要来,想要给乡土气息浓厚的村庄修缮本地的土地神神社。」 第85页 村长环视过人群,用目光警告所有人,「我今天就去县里争取这次机会,所有人都不许把我们村曾经供奉邪神的事情说出去,不管是谁来问,我们这里供奉的都是土地神,明白吗?」 在与城市脱节的偏僻乡下,人们心中还留存着对神明或是妖怪的恐惧与敬畏,觉得神社倒塌的事情的确不太吉利,而供奉土地神听起来比供奉邪神又好一些,于是人们纷纷点头,表示愿意保守这个秘密。 「看起来他们的确和羂索没关系,」在解决了里梅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唯一倖存的鸟居上,观察着村子里赶来的村民,白鸟收回目光。 「算了,该回去了。」 第38章 狱门疆 「小鸽子,这的确是两面宿傩的手指没错。」 位于高专地底的薨星宫里,古朴老旧的小村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全套风格简约色调温暖的现代家具,足以躺下两个成年男性的沙发上堆满了糖果色的抱枕,差点将色调灰白的特级咒灵整个埋进去。 听到天元这样说,白鸟放弃了想要从抱枕的海洋里挣扎出来的想法——血涂正在不断给自己身上的抱枕添砖加瓦,一旁的坏相也助纣为虐,只有大哥胀相带着纵容的笑容,围观弟弟们的打闹。 「那就拜託你把它们都收好了,天元大人,」白鸟不经常用敬语称唿薨星宫的主人,每次这么说,基本都是有事相求或是小小的揶揄。 「你随身带着的确不太方便,」天元看起来比白鸟在这个世界第一回见她的时候更加苍老了,半合着眼睛,说话的声音很轻。 「就放在我这里吧。」 与外表的年迈和力不从心相当具有反差的,是天元的那双手——仿佛经过特殊的保养,看上去白皙而细嫩,应该正属妙龄。 此刻,那双好看的手用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上下翻飞着,捏出一串复杂的结印手势,随后一扇小小的门在老人面前打开。 天元指着门内架子上,并排放在一起的四根手指,语气有些感慨,「加上原本就存放在咒术高专忌库里的四根,就有十根,两面宿傩一半的手指都在这里了。」 已经被抱枕埋到只剩下惨白的脑袋还露在外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特级咒灵奋力挣扎着,勉强扭过身子,「…羂索应该没办法进入高专的忌库吧?」 「当然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白鸟要这样说,天元只当是年轻人的谨慎,「通往忌库的大门藏在高专外围,超过1000扇建筑的门当中,每天都会随机变化,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够找到它。」 「真的…?」 倒不是说白鸟不信任天元,特级咒灵只是有点担心,毕竟——「我解决掉的那个诅咒师,好像和羂索有什么交易,很可能与两面宿傩有关,如果他有办法进入存放了十根手指的忌库,那我们可真是帮了他的大忙。」 「你说的也对,」沉默片刻,天元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位千年前的旧友,在那个时代也是与自己齐名的天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会另外开闢一片结界的空间,用来存放两面宿傩的手指。」 「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胀相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白鸟,「小鸽子,你说那个人很有可能在加茂家渗透得相当严重,是真的吗?」 就连提到那个名字都感觉晦气,咒胎九相图的大哥通常都会使用代词。 「是这样,」因为抱枕塞满了自己脖子以下的空间,所以绿眼的特级咒灵只能尽力点了点头,弧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高层那边我不太确定,但是羂索甚至知道像加茂家那样体量庞大的家族里,有谁拥有能让他用得上的术式,并且真的能够驱使对方为他所用,看起来那傢伙恐怕在加茂家经营了不短的时间。」 「从加茂宪伦到现在,至少也有150年了,」坏相暂时放过了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白鸟,认真加入了话题,「我们以为加茂宪伦的死亡就是终结,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如果那个人只是放弃了加茂宪伦的身份,转而使用别人的身体躲在暗中,150年可以做到的事情太多了。」 对于咒胎九相图来说,他们拥有两位母亲——赋予了他们奇特能力的咒灵,和孕育他们的那位加茂家的女性。 除此之外,对于只是凭藉着兴趣,就随意将他人作为实验品,将自己的血液也加入其中,最终制作出自己与其他兄弟的男人,咒胎九相图的诸位,剩下的就只有浓郁到150年都无法散去的恨意了。 恨比爱持久,这个世界一向如此,只不过这份恨意并不会让他们失去理智——在咒胎九相图的认知当中,最优先的首先是自己的兄弟们,其次才轮到这份怨恨。 他们不会为了消磨这份恨意,就将自己的兄弟置入险境当中,这也是为什么自从受肉之后,咒胎九相图的一到三号也只是乖乖待在薨星宫,贸然行动的原因。 要有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那个诅咒师说羂索最近都不在东京和京都,所以我打算去一趟盘星教,拜託经理他们把搜寻的重点放到其他区域。」 没有了坏相的参与,白鸟面对有点憨憨的血涂,很快就从抱枕堆里爬了起来,端正了表情说道。 「说起来我还从加茂家带了个东西出来,」橄榄枝将一个黑色的盒子递到特级咒灵的手上,白鸟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第86页 「在这边打开看一下好了,应该可以吧,天元?」 「放心,东京咒术高专的整个结界都由我亲自控制,就算有什么情况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天元有些缓慢地点了点头,示意白鸟可以在这里开盲盒。 看着盒子上贴着的符纸感到一阵眼熟,天元微微皱起眉头,觉得自己应该认得这个东西。 「我只知道应该是个特级咒物或者特级咒具,」除此之外一无所知,确定自己搞出来的动静不会被外边的老师或者学生发现,白鸟不再犹豫,撕开了盒子上的封印。 场面非常平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想起来了,」满头银髮的老人回过神来,却还是小小地卖了个官司,「是一个相当实用,但是限制也很多的特级咒具,没想到现在是收藏在加茂家。」 「这个东西吗?稍微有点想像不出来它的作用。」 白鸟已经把盒子里的物品取了出来,是一个方正的六面体,每一面都有着像是紧闭的眼睛一样的纹路,「看起来不太像武器。」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源信和尚圆寂之后,留下的特殊结界咒具[狱门疆]吗?」 在被封印起来前,胀相曾经听说过这件特别的特级咒具,看到特徵相当明显的眼睛纹路,所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据说狱门疆是活着的结界,没有它不能封印的东西。」 「的确如此,」天元点了点头,又在空中结出不少手印,从一扇和之前看起来外表完全不同的门里,取出了一个与白鸟手中的狱门疆十分相似的正方体。 「但也不完全正确,的确没有这件特级咒具无法封印的东西,但是它也只能封印一个物体,不管是什么,只能有一个。」 「怪不得你说它限制很多,」听到天元的介绍,白鸟的眼神暗了一些,「不过一个也完全够用了…反正羂索也就只有一个人。」 「你如果想用它捕捉羂索,那要记得,」没有反驳白鸟的想法,天元补充道,「狱门疆在发动时的有效范围是四米,必须要让指定的封印对象在四米的范围内,停留一分钟。」 「站在原地不动就可以吗?这听起来是我擅长的事情。」 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白鸟低下头,仔仔细细打量着像个骰子一样的特级咒具,「把羂索关进去之后,他应该没办法自己出来吧?」 「想要解开狱门疆的封印只有三个办法。」 点了点头,天元比出了三根手指,「第一,拿到狱门疆,从外部解除封印。」 「第二,」老人将自己手里的方块也递给了白鸟,特级咒灵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两个方块之间有一种奇异的相似感。 「拿到这个东西,[狱门疆·里],它是狱门疆的后门。」 「然后用拥有特别属性的咒具来破坏它,而目前我所知道能做到这一点的咒具,也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可以解除发动中术式的天逆鉾,另一个则是拥有中和术式效果的黑绳。」 天元被誉为无所不知,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她提到的两个咒具之外,恐怕也真的很难再找到一个可以破坏狱门疆的咒具。 「天逆鉾…好耳熟的名字,」很快,特级咒灵就反应了过来,「是那把长得很奇怪的短刀!现在在甚尔手里。」 「能够解除狱门疆封印还有最后一种方法,首先同样要拿到狱门疆里,然后还要找到拥有能够破解其效果的术式的咒术师。」 最后一种方法,与其说是方法,倒不如说更看运气,咒术师的术式多样而复杂,除了代代流传的祖传术式之外,那些觉醒于普通家庭的咒术师们的术式堪称千奇百怪。 「真的有吗?这种术式?」 胀相有些怀疑,但是想到天元经歷过的千年时光,于是又很快改口,「或者说,现在有吗?」 「能够完美达到这一要求的术式,我只在千年前见过,」银髮的老人眼底有名为岁月的河流在缓缓流淌,偶尔泛起一点被称为回忆的波澜。 「曾经有一名咒术师,她的术式是可以消灭一切术式。」 「听起来很强啊,」再次见证了术式的多样性,白鸟歪着脑袋想了想,「的确这样就可以消灭狱门疆的[封印]这一属性,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至于说现在有没有能够达到类似效果的术式,我们这里不就有一个吗?」 天元的语气像是长辈对小辈的善意调侃,在四兄弟茫然的目光中,看向了白鸟,「小鸽子的领域可以暂停封印的运行,如果被封印的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咒术师或者咒灵,一直在尝试对抗封印,那么就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从内部逃脱。」 大概推演了一下天元所说的情况,绿眼的特级咒灵承认是有道理的,在狱门疆关押的是有咒力的活物时,自己的领域的确可以帮助封印里的内部突破。 不过既然现在狱门疆已经到了自己手里,那么这种可能性大概也不太会发生,没必要想那么多。 自己原本想把这件特级咒具送给漏瑚,作为让她帮助自己杀死羂索的代价,可是又觉得在面对羂索时,狱门疆也许能派上些用场。 白鸟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好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把[狱门疆·里]也给你吧,」自己留着也是没什么用,于是天元很大方地将特级咒具的后门一併送给了白鸟。 「要怎么用你说了算,以后都是你的东西了。」 第87页 但既然后门也到了自己手里,那还是把狱门疆送给漏瑚吧。 特级咒灵态度丝滑地改变了主意。 等到要对付羂索的时候,再跟小伙伴借一下好了,而且只要自己拿着[里],就算漏瑚拿它封印了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咒术师,自己也并不是毫无办法。 第39章 婚讯 在白鸟拜託盘星教和孔时雨都把搜寻的范围扩大一些,重点放在东京和京都以外的区域之后,时间继续平稳地向前走着。 特级咒灵仍然会定期去加茂家,试图蹲守和搜寻到羂索的踪迹,也会在每次盘星教传来疑似的消息时前去查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和人类不同,咒灵的情感是简单而执拗的,构成了白鸟,使他从安乐巢里被孵出的是对羂索的恨意,所以他也会一直秉持着这份恨意。 不死不休。 又一次失望而归,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坐在暮春的树下,表情出神地看着在道场里进行体术指导的禅院甚尔和两个少年。 特级咒灵原本对于时间的概念是模煳的,在白鸟还是一个咒胎的时候,他总是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着,一个打盹就是一年半载的时间过去。 他真正意识到时间的存在,是因为五条悟和夏油杰。 两个小少年像是雨后见风拔节的嫩竹,吸收着周身可以获得的一切营养,飞快地壮大着自身。 几年前只到特级咒灵腰间的少年如今的身高已经到达了他的胸口,步入中学初级部的男孩们,现在已经不是特级咒灵可以一只手一个捞起来分开的猫崽。 好在白鸟不是什么喜欢悲春伤秋的性格,也没什么捨不得的老父亲心态。 他只是因为找不到羂索的踪迹,感觉对方就像是彻底融化在了这个世界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所以有些烦躁罢了。 也只是有些。 发呆中的瘦削青年没有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场内缠斗在一起的三个人已经分开,已然是铁哥们的调皮少年们发现了自己的灵魂出窍,悄悄绕到了身后。 惨白而缺乏血色的上半张脸被少年因为快速发育,而显得有些缺乏肉感不够厚实的手掌遮住,白毛猫猫洋洋得意的声音在白鸟耳边响起。 「猜猜我是谁~?」 「悟,别折腾我了。」 离开体外的神智被重新唤回,白鸟轻轻嘆了口气,嘴角带着一点纵容的温柔笑意,「这里一共也只有我们几个人而已啊。」 「错了错了,」五条家的大少爷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哀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多大委屈。 「我就知道白鸟你是个没有心的傢伙,居然连我和杰的手都分不出来,也太过分了!」 听到五条悟这样说,白鸟愣了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伸出手去摩挲仍然盖住自己眼睛,没有挪开的那双属于少年的手。 在骨节分明的指尖覆着一层薄薄的茧,手腕比起某位因为大量能量都被用来优先提供给六眼,身高长得又快而显得肉只有薄薄一层的神子来说,肌肉感更足一些——这双手的主人的确是咒灵操使。 无奈地嘆了口气,白鸟倒也没有什么要指责的意思,只是轻轻将这双手从脸上取了下来,仰过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丸子头少年。 「杰,怎么连你也和悟一起捉弄我?」 五月的时间正是暮春初夏,特级咒灵的眼睛与树木枝头刚刚生长出的嫩叶同色,在被枝条分割成小块的阳光下,竟然让夏油杰生出了一种仿佛自己看到了某种未经打磨,却已经展现出耀眼光彩的原石一般的感觉。 听到亦师亦友的特级咒灵这样问,丸子头的少年恍然间才发现,刚才出神的变成了自己,习惯性露出了好学生的笑容。 「哪有?只是看到白鸟你在发呆,所以和你开个玩笑。」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站在侧面的五条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还以为白鸟你会发现的,结果完全没有嘛。」 「嗤,你们俩就是存心想戏弄人吧?」 然而在场的另一个人却并不是两位少年的同谋,甚至可以说相当乐于给他们拆台。 旁观了自己的便宜学生们是怎么在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就达成了恶作剧的共识,禅院甚尔抱着胳膊,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揭穿了熊孩子们的坏心思。 「两个人还专门站到一起,生怕白鸟因为听到出声的位置不对,一开始就猜出来你们在捣乱?」 「呜哇,甚尔你好没意思,」白毛猫猫垮着那张精緻的好看猫脸,对自己的体术老师表示不满。 「这可是生活的小小乐趣,连这都不懂,你的女朋友是怎么忍受你的这种没情趣的笨蛋的?」 「哈?你说谁没情趣?」 天与咒缚向来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负面评价,无论是人渣小白脸还是别的什么,都不算有失公允,但只有一点。 那就是和他女朋友相关的时候除外。 大概是因为过去干过的副业的原因,禅院甚尔很有危机意识,一向注重自己能够为女朋友山野葵提供多少情绪价值。 「在葵面前和在臭屁小鬼面前能一样吗?而且注意你的称唿。」 有些不自然的调整了一下自己靠在树上的姿势,东京咒高唯一的纯体术教师目光飘忽了一瞬,语气却越发坚定起来,「葵可不只是女朋友,这周末之后,她就是我老婆了!」 第88页 「诶?甚尔老师要结婚了吗?」 虽然向来严以律己的咒灵操使并不喜欢体术老师吊儿郎当嘴又欠的性格,但出于对对方实力的认可以及自身的性格原因,显然夏油杰在尊师重道这方面,比小伙伴五条悟做的要好得多。 「哇!葵答应和你结婚啦!」 白鸟也是刚刚听说这个消息,十分惊讶地直起身子,「恭喜!所以说婚礼是在本周末吗?」 「对,」禅院甚尔脸上的羞涩一闪而过,就连以人类的情绪作为食粮的特级咒灵都没能发现。 重新松弛了下来,禅院甚尔手伸进储物咒灵的肚子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份好好包裹在防水袋里的结婚请柬递给白鸟。 以禅院甚尔的性格,恐怕防水袋这种细緻的包装,应该是出自山野葵之手。 「给你,」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头髮,禅院甚尔说,「我也没什么朋友,勉强算得上的也就是你和孔时雨那傢伙…婚礼的时候我还需要你们来帮下忙。」 「我也可以吗?」 没想到会受到这种邀请,白鸟在开心之余,也有些担心,「葵看不见我吧?婚礼当天应该也会请到她的朋友?」 「没事,我给葵讲过你的情况,」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禅院甚尔说到,「我已经想好也问过孔时雨,婚礼当天他做我的证婚人,你不是可以变成鸽子吗?」 天与咒缚向自己唯二的好友解释着目前他对于婚礼的构想,「到时候我想让你帮忙,把给葵准备的戒指带过来。」 的确,如果是鸽子就没什么问题了。 爽快地点了点头,白鸟直接答应下来,「交给我吧!」 还想再问一些更多的细节,但不等白鸟开口,臭着脸的五条悟就强势插入了话题,向禅院甚尔伸出手。 「我和杰的请柬呢?甚尔你不会连我们都不打算请吧!」 「我可是五条家主诶!去参加你的婚礼可是超——有面子的好吗!」 大概是因为那张实在太过犯规的脸的原因,每次五条悟再说出这种超级自恋的话时,总显得很有说服力。 「小孩子要什么请柬?」 禅院甚尔目光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来回打转,虽然这样说着,但完全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说实话,曾经有术师杀手之称的男人也搞不懂为什么,小时候明明像座冰山一样,永远都是臭着脸拒绝别人靠近表情的六眼神子稍微长大一点,却变成了这种跳脱性子。 不过倒是不令人讨厌就是了。 「虽然个子还矮了一点,但也勉强够用。」 点了点头,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看起来已经完全想要逃跑的表情中,禅院甚尔毫不客气地说,「决定了,你们两个来给我当伴郎。」 「我和悟的年纪,当伴郎真的没有问题吗?」 苦笑着举起手,夏油杰也有些疑惑。 明明甚尔老师出身禅院家,但是完全不打算让自己血缘关系亲近的人来承担这个在婚礼中重要的工作。 就算知道甚尔老师和家里的关系不好,只是完全没想到会差劲到这个地步。 「好耶!我还没当过伴郎呢!」 与小伙伴不同,五条悟则是兴致勃勃地答应下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甚尔准备的是哪种婚礼?既然有证婚人和伴郎,那就是教会式吗?」 「你还知道婚礼的不同仪式?」 听到五条悟这样说,禅院甚尔是真的有些惊讶——以御三家古板而教条的教导方式,他还以为小少爷最多应该就知道最传统的神前式,最多再加上一个佛前式——二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大概也就只是拜祭本土的神明还是去拜祭佛祖。 「没办法,近些年因为感情纠纷出现的咒灵越来越多了,作为背景知识也就稍微了解了一下。」 耸了耸肩,五条悟的注意力仍然在婚礼形式上,「所以我猜对了?」 「啊,没错。」 禅院甚尔点了点头,「葵以前寄住的那家亲戚信仰天主教,虽然她本身对于宗教感觉一般,但是对于穿婚纱有很大的兴趣,而且我很讨厌白无垢的寓意。」 要说没有甚尔完全没有幻想过山野葵穿上日本最传统的婚服的样子,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但是在这段时间里接触的婚礼策划公司告诉自己的寓意,就足以让男人打消这个念头。 没有自身颜色的新娘,准备融入夫家当中。 无论是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都让禅院甚尔感到强烈不爽。 第40章 婚礼 禅院甚尔对于山野葵的喜欢,绝非是即将拥有一件所有物,那种只看重归属权移交的喜欢。 他所喜欢的,是对方明明没有被爱意浇灌着长大,却仍然愿意拥抱这个世界,拥抱糟糕的他,再慷慨地用爱意浇灌他。 这是禅院甚尔所没有的能力,他的人生实在太过干涸,爱之于他像是一棵还未萌芽就已经枯萎的树。 现在久旱逢甘霖,他正在努力学习,但不敢保证成效有几分。 因为初见就是在牛郎店里,自己糟糕的面目已经被看去了二分之一,所以在山野葵面前,禅院甚尔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过去,但也没有刻意拿出来博取同情。 他本该这么做的,一个合格的猎手应该倾尽筹码,而且他也知道以葵的性格,在知道了过去之后也只会加倍的,想把那些曾经不曾拥有的爱意补给自己。 第89页 但大概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复杂又别扭的生物,在山野葵面前,禅院甚尔的样子已经足够不堪——男公关说到底是以色侍人,就算因为收入不菲的原因近些年得到追捧,那也只是公关们与老闆,还有他们联繫的娱乐节目心照不宣的默契。 既然这样能赚到更多的钱,而且名声也好听一些,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禅院甚尔没想过要给自己找点什么理由,不幸家庭和童年,净身出户的窘迫,这些在其他男公关嘴里被用烂了的谎话,对他而言的确是真实的,但是天与咒缚不愿意用这些为自己开脱。 他的确是这样一个浅薄的人,追求金钱和肉/体的快乐,自甘堕落进红酒绿的歌舞伎町里。 但是这样的他竟然也会爱上一个人,这样的他竟然也会被那个人爱上。 山野葵面前的禅院甚尔已经足够不堪,他不希望自己的形象看上去更加狼狈。 所以面对心爱的人,天与咒缚只是用一大只自己把摘下了眼镜,还没能习惯模煳世界的女性圈在了怀里,用玩笑般的语气说。 「说起来,我倒也勉强能算是大家族出身的少爷呢,只是没有家里人想要的天赋,所以和他们闹掰了。」 那些过去的无视、辱骂、霸凌和被丢进满是咒灵的房间里,无法挣扎被撕开的嘴角,都成为了这句话轻描淡写的回音。 「以后我的家人就只有葵了。」 从一开始,从过去到现在,从那个野兽一样的少年挣扎着成长至今的全部时光里,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不过二三,而能够被称为家人的,也就只有这一个而已。 超大只的野兽最初想把看上的宝物叼回窝里藏起来,让她浑身上下染满自己的气味,他对这个世界规则的认知,就只有想要的东西就要拿到手里。 可是越是靠近,他越在女性清澈的眼底看到自己糟糕的倒影,所以名声在黑市里堪称声名狼藉,能让行事乖张的诅咒师望风而逃的术师杀手生平第二次感到胆怯—— 第一次是在没有光的密室里被自己无法徒手杀死的咒灵压在身下,但第二天走出那个房间的仍然是自己,自那以后禅院甚尔不曾害怕过任何东西。 但如今,走出窝外的勐兽在宝物附近徘徊着裹足不前,可他的宝物主动向他走来,那朵盛开的葵花本该去追寻太阳,却在途中俯身,亲吻一只野兽身上陈年的疤。 于是野兽心甘情愿地低下头,将脖颈送进名为爱的项圈里。 禅院甚尔宁愿山野葵对自己永远保有警惕,永远保持着她自己的色彩,而不是在穿上白无垢之后,好像就把过去的一切都一併抹成了虚无的白。 她天生就该是盛放在山野间最灿烂的花,不该是某个人的附庸。 更不应该成为禅院家那种永远都恭顺地低着头,走在丈夫三步之后,连自己的名字都一併失去,只剩下「某某人的妻子」和「某某人的母亲」的女人。 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脆弱的藤曼只能攀附在她的丈夫身上,依着丈夫的意愿活着。 那个可怜的人甚至真的认为,生下了禅院甚尔这个天与咒缚是自己的错,在幼小的孩子被带离自己的身边之后,一次也不曾去看他,就仿佛只要自己强行将不祥的小儿子忘记,那么他就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似的。 其实禅院甚尔甚至想过,干脆结婚的时候自己入赘好了,但男人现在全部的心神都用来奔向新的生活,他想要尝试着走到阳光下,去过和葵一起走完的一生。 而不是继续和禅院家那个垃圾堆一样的地方拉拉扯扯。 先前自己通过五条家的推荐成为东京咒高的老师,就已经让禅院家的某些老傢伙气到跳脚,叽叽歪歪了好一段时间,一想到自己改姓之后禅院家可能会出现的反应禅院甚尔就觉得麻烦。 而且葵对于和自己姓这件事也没表现出抗拒,不希望结婚的事情出现波折的禅院甚尔决定就这么凑合着吧。 只要能够和山野葵结婚,天与咒缚觉得他可以短暂地原谅任何人和任何事,只要他们不到自己面前碍眼。 ------------------------------------- 婚礼当天。 虽然说禅院甚尔和山野葵的结婚仪式整体上是教会式的风格,但实际上因为两人都并不是教徒的原因,所以只是租下了一个教堂作为婚礼的场地,并没有请神父来为他们证婚。 证婚人与主婚人的工作,都交给孔时雨一手包揽,此刻相当万能的黑市中介先生穿着一套板正的黑西装,正在焦头烂额地和婚庆公司核对今天的流程。 「真是的,禅院你也多少来听一下啊!不要站在那边发呆了!」 快要忙成陀螺的孔时雨看到站在旁边发愣的禅院甚尔,没好气地吐槽他,「山野小姐还没来呢,在她来之前,我们要把教堂的细节再确认一遍。」 禅院甚尔的确在发呆。 但并不是像他以前终日总是在做的那样,无所事事的发呆,他只是后知后觉地,在婚礼的当天变得侷促和紧张起来,灵魂隐约有些飘出体外的迹象。 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是老友在叫自己,天与咒缚慢吞吞地转过身子,迟钝地回答:「…哦。」 「哦什么啊!西八你这狗崽子,这种重要的日子给我上心一点!」 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一向沉稳的中介先生被气到下意识说出了韩国的国粹,还想多说几句让禅院甚尔快点回神,却听见教堂门口传来少年咋咋唿唿的声音。 第90页 「哦!看起来好棒啊!」 为了不抢新郎的风头,五条悟今天穿着简单的浅色西装裤和白衬衫,胸前打了一个与眼睛同色的领结。 五条家主的美貌即使只是这样简单打扮,就已经上升到了能够被称作武器的地步,然而此刻帅气的少年,却站在五层高的婚礼蛋糕面前,完全挪不动步。 「白鸟,杰,这是我们一会要吃的吗?」 「嗯,我听孔先生说是在仪式结束之后,中午的披露宴上吃。」 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白鸟并没有在这时就变成鸽子,而是仍然保持着普通人看不到的人类姿态。 其实绿眼咒灵的装扮,与人类世界中的神父相仿,如果不是普通人类无法看到咒灵,那么禅院甚尔都想直接让白鸟去完成婚礼仪式当中,本该由神父完成的那部分工作。 奈何今天的新娘和新娘的亲朋好友们,都不是咒术界相关的能力者,能够看到咒灵的咒具造价不菲,而且也没必要让普通人只是来参加婚礼,就刷新自己的世界观。 更何况还有咒术规则的存在,现在的禅院甚尔是东京咒高的老师,多少还是要收敛一些。 所以主婚和徵婚的工作就只能交给孔时雨一人完成了。 「悟,中午会吃到蛋糕的,现在我们应该先去帮忙了。」 穿着与五条悟款式相同的西装裤和衬衫,夏油杰把这几年越留越长的头髮梳成了一个小小的丸子固定在脑后,只留下一撮刘海。 明明五条家缺了谁的都不会缺了五条悟的供应,但是对于自己的好友看到甜点每次都一副走不动道的样子,夏油杰也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 事实上,是因为六眼目前仍然在快速成长的过程中还没有到达巅峰,所以高度渴求能量,糖油混合物无疑能够为人体带来大量热量,于是就成为了六眼下意识渴求的东西。 终于把灵魂出窍的禅院甚尔打发去核对今天给观礼宾客准备的小礼物,孔时雨稍微松了口气,又转过头来使唤伴郎们。 「五条君和夏油君,还有白鸟,」黑市中介今天带着能看见周灵的眼镜,所以和少年们组队站在一起的特级咒灵也没能倖免。 「拜託你们去宴会厅,向主厨确认一下今天的菜单,然后去迎宾可以吗?」 「好的孔先生,没有问题,」大部分时间都是靠谱的夏油杰点点头答应下来,拎住旁边比自己稍微高了一点的馋嘴猫的后领子,和白鸟一起向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对于五条悟居然比自己要高一点这件事,夏油杰其实有些小小的不爽,而这种本来小小的情绪,在那傢伙居然不知好歹还跑过来嘲笑自己时,就瞬间被点燃了。 为此不知道打过几架,夏油杰心态终于平和下来。 不平和没办法,因为五条悟下次还是会说,改变不了熊孩子就只能改变自己了。 莫名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苍老的咒灵操使脸上的神态,似乎只要再穿身袈裟,就能立刻遁入空门。 「等等等…轻点啊杰!」 比例优越的胳膊腿在空中徒劳地乱动,五条悟挣扎的动作不敢太大—— 婚庆公司提供的礼服款式好看,但质量就只能说是勉强看的过眼,对于从小到大都被精细饲养的大少爷来说,他就没穿过面料这么差劲的衣服,生怕自己动作一大就会撕裂,此刻也只能乖乖被好友拖着走。 发现自己的谴责没起到什么作用,于是五条悟更换了求助的对象,「白鸟!你居然就看着杰这样蹂。躏我诶!好过分!」 「再不走,看你刚才的表情,恐怕都要一头扎进蛋糕里了。」 对现实情况进行了适当的夸张,白鸟走出教堂大门,看到刚刚下车的两位少女——家入硝子和天内理子。 少女们今天是作为帮助新娘提着裙摆,以及抛撒花瓣的花童来帮忙,刚刚先在新娘准备出发的那边化过妆。 「看起来还不错,」眼下有一颗泪痣的短髮少女抬起头看着教堂的彩绘玻璃窗,上午逐渐强烈的阳光经过彩色玻璃的柔化,将教堂照亮成温暖又温柔的样子。 「好漂亮!」 天内理子从旁边的工作人员手上拿到了今天晚一点自己要抛撒花瓣的花篮,很喜欢花篮精緻的造型。 「在教堂结婚,这位老师是教徒吗?」 在化妆的时候已经认识了,年纪小一点的天内离子凑到无论是年龄还是神态,都要更成熟一些的家入硝子身边,嘀嘀咕咕地问看起来很可靠的姐姐。 「不是,甚尔和山野小姐都不是教徒,」检查了花篮没有问题,家入硝子挥了挥手作为和白鸟还有两个笨蛋少年打过招唿,目送他们三个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这种是[结婚教堂],就是为了婚礼而专门建造的,就算不是教徒也可以来这里举办仪式,只不过要花钱。」 「这样啊…」天内理子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有天自己也会结婚的话——小少女原本在总监部的洗脑下,坚信与天元大人融合就是自己出生的使命,但在见到天元之后,那位慈祥的老人对自己的希望,却是去看看更广大的世界,度过精彩的一生。 星浆体对天元大人的憧憬和嚮往,已经在日復一日的潜移默化中深深扎根在她的大脑中,所以要在总监部和天元大人之间选择,她肯定毫无疑问选择听天元大人的话。 第91页 她会去过好自己的人生,成为天元大人的眼睛,替她去看那些薨星宫外的美好景色。 如果有天我也会结婚的话,天内理子想。 我可能会更喜欢神前式,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比起神社里的神明,我更想去参拜那位以一己之力守护全日本的结界长达千年,永居薨星宫内的活着的神灵,去亲口告诉她,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我做到了。 因为禅院甚尔愿意花大价钱,选择的婚庆公司在日本业内也是名声在外,所以各方细节的准备都已经相当妥当,核对后没发现什么岔子。 稍微松了口气,身为伴郎的两位少年又来到礼堂门口,和禅院甚尔一同准备迎接宾客。 「今天都有谁要来啊?」 在宴会厅的时候,以试吃的名义尝过了披露宴上的甜点——这是合理的准备工作,获得了一些糖分补充的五条悟好看的脸上是大写的满足,所以也不再上蹿下跳,或者干些惹人生气的事情。 当然,大少爷在面对正事的时候一向靠谱,只是他对正事的定义相当自我,所以很多时候人们对他的评价都是性格跳脱。 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清楚,禅院甚尔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和氛围中长大,对于自己的体术老师能找到御三家之外的幸福,五条悟愿意送上自己的祝福。 「主要是葵的朋友,我这边应该没有了。」 天与咒缚的话音刚落,从计程车上就下来一个戴着墨镜,浑身散发的气质很像极道人员的高大男性。 「禅院,结婚快乐。」 来人在观礼的册子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夜蛾正道。 「诶?难道你就是那个咒骸师吗?」 五条悟好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夜蛾正道闻言转过头,看到说话的少年霜白色的头髮以及湛蓝的眼睛,心里一动。 禅院甚尔是由五条家推荐进入东京咒术高专的老师,对于这一点,咒术高专内部也众说纷纭。 五条家和禅院家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一般,无论是为什么五条家会推荐禅院家的人,还是禅院家的人为什么会接受五条家的推荐,都是令众人相当好奇的事情。 只是禅院甚尔本人看起来太过不好说话揍人又太狠,加上他竟然是一个完全零咒力的反向天与咒缚,学校里的老师大部分也都默契地略过了他。 只有夜蛾正道这位出身于平民咒术师的咒骸师,和禅院甚尔还算勉强能说的上两句话,在天与咒缚请假说要办婚礼的时候说了会到场祝福。 禅院甚尔原本以为这傢伙就是随口一说,毕竟自己压根就没给高专的同事准备请柬,没想到对方真的来了。 「是的,我是一级咒术师夜蛾正道,术式是控制咒骸。」 点了点头,看到后面的客人也陆续到场,夜蛾正道先走进了教堂,准备到中午的披露宴,再去找这个可能是五条家的六眼神子的少年说说话。 除了夜蛾正道的意外出现之外,其余的宾客都是预计当中的山野葵的亲友,就连她已经离婚多年的父母,今天也到达了婚礼现场。 只是他们没有要求坐在属于长辈的席位上,而是远远隔开了几排,安静地坐在其他普通宾客当中。 牵着山野葵的手,把她交给禅院甚尔的,是寄养家庭的姐姐。 这位只比新娘大了两岁,却在山野葵的人生中,担任了她所认可的绝大部分长辈角色的姐姐,此刻眼睛红红的,努力做出兇狠的姿态,警告身材足足是两三个自己那样健壮的男人,不许欺负她的妹妹。 「敢伤害葵的话,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着这辈子接受过的,最没有威慑力的威胁,禅院甚尔却表现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郑重。 「我会的。」 男人的眼睛像是一汪看不见底的幽绿深潭,将所有的承诺都重重地沉没进去,直达心底。 过去曾经是国际刑警,在这种场面也显得相当可靠的孔时雨为新人宣读了证婚词,请两位宣誓无论在人生中的什么情况,都不会放弃彼此。 白鸟按照预计的那样,用鸽子的姿态从教堂门外进来,飞过宾客们的上空,收穫了一阵惊讶的唿声。 碧绿眼瞳的鸽子落在两位新人面前,等待禅院甚尔取下并打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戒指盒,将两人的戒指叼出来,交换送进新郎和新娘手里。 今天的两位主角互相为彼此戴上戒指,在台下宾客们,的鼓掌和欢唿声中亲吻,承诺以后会永远在一起,走完这一生。 ------------------------------------- 「刚才好紧张,」终于到了中午答谢宴的环节,白鸟仍然保持着鸽子的姿态,站在夏油杰肩膀上,小声嘀嘀咕咕。 「我怕我把戒指递反,还好没出问题。」 特级咒灵不是不想恢復人类的形态,反正在这一桌都是属于新郎的少量宾客,大家都清楚自己的存在,也能看见咒灵,甚至还给自己留了位置。 但唯一的问题是,现在就坐在夏油杰对面,外表看起来不太像个好人的夜蛾正道。 这位意料之外的来客,打破了原本的计划,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性格以及是否可以信任,白鸟不太想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怎么会?」少年从桌上夹起一块鲜美的鱼生,轻轻蘸了些酱油和少许芥末,送到鸽子嘴边。 「白鸟你做事从来都很妥当,不可能会出错的。」 第92页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如愿以偿吃到了蛋糕,甚至嘴角沾到奶油都没有在意,白毛猫猫的脑袋从旁边勐地插过来,怀疑的目光在白鸟和夏油杰之间转来转去。 「哪有?快点吃你的蛋糕,切这么大一块下来,可别吃不完浪费了。」 感受到对面成年男性的探究目光,夏油杰想也不想就把好友的脑袋推了回去。 「不说就不说嘛。」 五条悟不开心地扭过脑袋,顺便一把将圆滚滚的白色鸽子薅来了自己旁边,从蛋糕上取下一颗沾着奶油的蓝莓,「白鸟你尝尝,很好吃的!」 接受了少年充满好意的投喂,在感慨奶油搭配蓝莓的味道的确不错之余,绿色眼睛的鸽子看到星浆体向自己招了招手。 「白鸟先生,」小姑娘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鬼鬼祟祟的样子像极了间谍交头。 「我给你剥了虾!这种虾直接吃就很美味!」 看到小姑娘满是期待的目光,白鸟只好接受了第三份投餵——不应该说得这样为难,对于以鸽子的身体也可以吃到好吃食物这件事,特级咒灵自己是十分快乐的。 下一份投餵来自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大概是觉得鸽子认认真真干饭的样子很有趣,家入硝子夹了一颗比白鸟的脑袋还稍微大出去一圈的牛肉丸给它,又在白鸟谴责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用勺子分割成小块。 「你应该不会被噎着的,我可没听说过被噎死的特级咒灵。」 比天内理子更老道一些,知道咒术师的五感都被咒力强化过,所以家入硝子只是动了动嘴做出口型,收穫了鸽子愤怒的翅膀点点。 在孔时雨那里也吃到了自己想吃的东西——黑市中介十分体谅特级咒灵现在郁闷的心情,于是将自己尝到的每种觉得味道还不错的食物都单独夹出来了一点,放在旁边的盘子里。 所以当看到这只蹭了一圈饭的鸽子来到自己身旁时,夜蛾正道也下意识地,拿了一块餐包给它。 第41章 酒精不耐受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餐包,鸽子肉眼可见地愣在了原地,绿色的豆豆眼呆呆地与夜蛾正道的墨镜对视,看起来有些好笑。 其实白鸟跑到夜蛾正道面前,并不是想要做蹭一遍桌子上每个人喜欢的菜这种类似集邮的事情。 特级咒灵只是吃饱之后有些无所事事,所以想去观察一下这位好友禅院甚尔的同事,也是可能成为五条悟和夏油杰老师的高专教师。 毕竟像他和禅院甚尔这样浑身极道气质,和老师一点都不沾边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而夜蛾正道也在关注这只鸽子。 自然界中,天生拥有白色外表的动物大多因为缺乏黑色素的原因,拥有一双红色的眼睛——那是血液本身的颜色。 但这只鸽子的眼睛是翠绿的,像是一只从玩具店里买回来的仿真玩具,而看之前它为今天的两位新人送上结婚戒指,以及刚才桌上的每个人都在投餵它的样子,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宠物,但看得出相当聪明。 鸽子身上的咒力与普通的动物没有什么区别,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是咒术师式神的可能性,这种寻常的咒力强度反而很适合用作侦察,不容易被咒灵和咒术师警戒。 看到绿色眼睛的鸽子并没有接过自己手中的餐包,这位实际性格十分耐心,审美与外表也不是一个风格的老师推了推墨镜,沉下声音问到。 「是不喜欢吃这个吗?」 在夜蛾正道低下头,重新在桌上的菜品中寻找适合鸽子食用的食物时,白鸟蹦蹦跳跳地换着角度观察这位勐男壮汉,觉得他的性格似乎和自己猜测的不太一样。 倒是意外地很有耐心。 夜蛾正道重新取了一块目测原料可能是里嵴肉的天妇罗,用筷子夹到鸽子嘴边,看到圆滚滚的鸽子用一种很无奈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叼走了这块炸物。 好奇怪,为什么自己会从一只鸽子的目光里看出纵容的意思? 以为是自己眼花,夜蛾正道没有太过在意,放下筷子,向自己在签到时就很在意的五条悟搭话。 「白头髮的少年,请问你是五条家的…?」 有些迟疑于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六眼还是家主,夜蛾正道停顿片刻,正在乐此不疲将蛋糕塞进嘴里的少年却很自然地接过话头。 「就是你想的那个,」婚庆公司在今天的披露宴上准备的蛋糕是经典不衰的黑森林,为了减少奶油和糖渍樱桃的甜腻,中间夹心部分的樱桃在煮制时加入了朗姆酒增添风味。 虽然总也需要摄入大量甜品提供能量,但实际上对于甜品的制作流程并不清楚,五条悟只是觉得今天的蛋糕有股特别的香味,他很喜欢,于是不知不觉中吃下的份量比平日里还要更多一些。 「我的眼睛很出名,也很容易认出来吧?」 说话的音量比平时更大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毛猫猫的漂亮蓝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悟,初次见面的自我介绍还是要正式一些。」 从白鸟和五条悟的嘴里都听说过咒术高专,在禅院顺甚尔成为高专的体术教师之后了解到的就更多,夏油杰已经几乎默认了自己在初中学部毕业之后,就会进入东京咒高,所以面对夜蛾正道也有几分不明显的好奇。 同样对酒精的耐受度为零,但白鸟只是吃了摆在蛋糕表面上的水果和奶油,没有吃到夹心的部分,所以现在仍然是清醒的。 第93页 察觉到六眼神子迟迟没有接话,感觉有些奇怪的特级咒灵蹦蹦跳跳来到白毛猫猫身边,被神志有些迷煳的五条悟一把抓住,吓的羽毛都快要炸起来了。 「白鸟…?好奇怪啊,这是什么…?」 被六眼神子用手按在桌子上,不能在夜蛾正道面前暴露,所以白鸟只能像只普通鸽子一样用翅膀努力扑腾着,却无济于事。 感受着大少爷细白的手指伸进鸽子形态的自己胸前蓬松的羽毛里,勾住作为领域概念具象化的绿色晶体向外拉,鸽子的反抗等级又上了一个台阶。 奈何在酒精的摧残下,五条悟的感官系统迟钝了好几个档次,完全没意识到白鸟挣扎的力度究竟有多大,猫猫的好奇本性上线,想要看看特级咒灵藏起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就被鸽子叨了一口。 在这之前,白鸟从没干过这种完全回归动物姿态本能的事情。 灰白色头髮的特级咒灵,就像他外表表现出的那样,在除开与羂索相关的事情之外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温和而包容的——或者也可以说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从一开始的互相试探到建立起彼此信任的关系,五条悟所表现出的那些撒娇和耍赖总是恰到好处,都在特级咒灵的舒适圈内。 六眼是咒术界顶级的豪族几百年不世出的天才,他从来都不是被宠坏的蠢货,即使总监部有些人是希望他是。 从幼时冷着表情一言不发端坐在高台上的神子,到现在逐渐活泼,并且已经有了一些活泼过头迹象的少年,五条悟也在试探着,试探那些人究竟想让自己成为什么东西,也试探自己可以被允许做到的范围究竟是多少。 现在看来,获得的结果他还算满意,并且伴随着自己的成长,六眼神子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以后能拥有更多,把腐烂的橘子连根拔起——毕竟他註定会成为最强,不是吗? 在白鸟面前,五条悟总是很少开启无下限,最开始是因为白鸟的领域完全能够停止无下限的运行,在没有从奇怪的特级咒灵身上感受到敌意的情况下,五条悟觉得自己还不如大方一点,到后来就完全是习惯使然了。 从小被当做神子供奉的白毛猫猫,自己也并不清楚的,是对肌肤相接的隐秘渴望。 神子子从未被父母哺育过,侍奉他的僕人从不敢触碰他的身体,为他更衣时要带着手套,就连在洗浴时也隔着毛巾。 五条悟被教会的第一条知识,不是怎样运用自己的术式或六眼,而是不要接触任何人——六眼的出生打破了咒术界几百年来的平衡,希望他死去的人,远不知比希望他诞生的人要多出多少倍。 五条悟可以与人类产生肌肤接触的时刻,就只有进行体术的对抗训练的短暂时间,所以明明六眼在记载中一向以术式的输出见长,五条悟却表现得对体术课充满兴趣。 白鸟并不清楚,他其实是五条悟所接触到的,第一个可以随意触碰的存在。 狠狠叨了一口完全没防备的调皮熊孩子,在五条悟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松手的同时,鸽子慌乱拍打着翅膀飞起,羽毛凌乱地落在夏油杰肩膀上,喉咙里发出愤怒不满的咕咕声。 直到被夏油杰理顺了身上炸起的羽毛,白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五条悟抱着自己破了块皮的手指正用控诉的目光看过来,而旁边夏油杰也意味深长。 「嗯…原来白鸟也会发出这种声音,让人稍微有点意外。」 在两个混蛋小崽子的双面夹击下,特级咒灵恼羞成怒地起飞,越过半张桌子来到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家入硝子面前,用翅膀拍打着桌子,示意五条悟的方向。 「知道了知道了,不该看你笑话的。」 不怎么走心地道了歉,反转术式的持有者扭过头,向六眼神子招了招手,「这么小的伤口,如果再不治,马上就要癒合了吧?」 「白鸟你好过分啊!我就想看一下嘛!」 五条悟把爪子递给医师的同时还不忘装可怜,只是酒精作用下的摇摇晃晃让这份可怜的可信度下降了不少。 「手倒没什么问题,」很快把恢復出厂设置的猫爪子丢到一边,家入硝子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好奇目光盯着五条悟的脑袋。 「五条,六眼不会真的酒精不耐受吧?」 一开始,医师少女也没把五条悟的熊孩子行为联想到酒精上去,毕竟每次在给大少爷治疗时,都会再度让家入硝子确信这傢伙绝对不是总监部想要的好孩子,只是今天的欠揍程度又上升了。 不同于人们对少女的刻板印象,家入硝子对甜点并没有什么偏爱,今天难得吃下一整块切角蛋糕,是因为已经会在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下会去偷偷喝酒的少女,尝出了夹心层中朗姆酒的风味。 看着六眼神子脸颊上明显的薄红,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很难不联想到会是酒精的作用。 家入硝子摁住了想要抓住鸽子报復回来的白毛猫猫——在面对医师少女的时候,就算是五条家的大少爷,也会老老实实乖巧下来,以免遭受到一些并不影响身体健康,但会留下心理阴影的打击报復。 「还真是,」用反转术式治疗了一下五条悟的脑袋,家入硝子看着大少爷的眼睛重新清澈起来,语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吧五条?」 第94页 发现白毛猫猫老实了下来,于是白鸟蹦蹦跳跳来到少年面前,好奇地歪着脑袋。 没想到五条悟竟然和自己一样,会使酒精不耐受的体质。 想要说些什么,又想起夜蛾正道还在场,鸽子只好发出咕咕的声音,用翅膀拍了拍大少爷的胳膊。 没事,以后记得不喝酒就好。 「抓住你了!」 然而白鸟却没想到熊孩子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好心,而是一把捞住鸽子的两个翅膀,语气还在哼哼唧唧撒娇。 「我刚才可是醉了诶,超~难受的!结果白鸟你还叨我!」 又一次被倒霉孩子控制了行动,而且和上次不同的,五条悟明显是吸收了教训,自己就算扭过头,鸽子的喙也碰不到对方的手掌。 挣扎无果,特级咒灵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家入硝子,却看到少女若无其事地扭过头,白鸟只能寻找下一个求救的目标。 鸽子看向夏油杰,绿色的痘痘眼里闪烁着期待和恳求,然而扎着丸子头的少年只是假装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诚恳的语气里有一丝不好意思。 「白鸟,你可以再表演一下那个吗?就是那个超生气的咕咕。」 没想到看起来一向是好学生代表的咒灵操使竟然会趁火打劫,一时间鸽子都震惊到忘记了挣扎,即使禽类的脸上看不出更多表情,但围观的人依然能从白鸟身上感受到它的难以置信。 你居然是这样的夏油杰! 第42章 店 最后,将白鸟从五条悟的魔爪中拯救出来的,是天内理子。 已经被蹂/躏到生无可恋的白鸟看到小姑娘整张脸红扑扑的——大概是有些生气,远远地从桌子那边丢过来一个纸团,看丢的方向应该是想砸六眼神子的脑袋,却在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这时候无下限用的倒是挺好了。 特级咒灵没好气地想着,仓在胸前的绿色晶体微微发光,短暂地让大少爷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和自己打打闹闹就算了,要是悟把理子惹哭,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鸽子毫不留恋地飞到星浆体身边,用雪白的羽毛轻昵地磨蹭小姑娘的脸。 不想前功尽弃,白鸟仍然谨记着自己不能说话的式神人设,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向天内理子表达自己的感谢。 「真是的,不让玩就算了嘛,居然连那个都用上。」 摸了摸鼻子,向来不知道什么叫理亏的五条悟小声嘀咕着,用自己的咒力消除了白鸟留下的残秽。 刚才特级咒灵短暂地用领域包裹住了六眼神子,但在着急之下,咒力的操作有些粗糙。 五条悟同样不希望夜蛾正道发现白鸟的特殊,在他还没确定这个人就竟是否可靠之前。 不过这个气质兇恶的男人在目睹了桌子上的小孩这么长时间的打闹之后,表情仍然很包容,五条悟觉得,无论如何至少他看起来,应该比京都校的那个老头校长要好一些。 脑袋里出现某位光头校长张嘴规矩,闭嘴传统的啰嗦样子,五条悟的眼底恢復了他作为五条家神子的冰冷和透彻。 果然比起家族教育和传统的京都校,去东京校应该能让自己更自在一些,而且杰也不适合京都校——要让他少听一点烂橘子的唠叨。 「大叔,你是东京校的老师对吧?」 那些非人的特质一瞬即逝,很快五条悟又变回了一看就知道是个无法无天大少爷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询问夜蛾正道。 「是的,目前我负责教授三年级的学生。」 不知道五条悟为什么突然又向自己确认职务,夜蛾正道觉得在今天的初次见面当中,比起咒术界里似是而非的传说,五条悟明明只是一个无忧无虑,有些被宠坏的小孩。 「哎~那好像刚好呢,」掰着指头算了算,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过两年刚好就可以让你当我的老师了!我对大叔你的印象还不错哦!」 彼时夜蛾正道正在喝茶,听到大少爷这样说,嘴里的茶都差点喷出来。 理智告诉他,近几十年里,御三家的嫡支都没有把孩子送去高专上学的先例,更不要说是去建校时间更短,以平民咒术师为主的东京咒高。 但另一方面,六眼的各种传言向来神乎其神,整个五条家仿佛都随着他的愿望而动,只要面前的少年打定主意,恐怕谁都劝不动他。 「悟也要去高专吗?」 在夜蛾正道的cpu都快要烧坏的时候,旁边夏油杰的表情却十分惊讶。 小伙伴对于咒术知识的掌握,一直以一种非常恐怖的速度在累积着,咒灵操使甚至一度以为对方根本不需要学校这种培训和教育机构,更别说六眼还是五条家的家主,恐怕随着年纪的增加,需要他处理的家族事务也会越来越多。 之前有几次提到要去高专上学,夏油杰还以为五条悟是在开玩笑——他总是在开玩笑,以至于咒灵操使已经懒得用大脑分析究竟哪些是玩笑,而哪些不是,只等时间来慢慢验证。 听到丸子头的少年这样说,夜蛾正道终于分出了几分注意力在他身上——不是说教师先生的感官太过迟钝,而是六眼在咒术界的地位大约就等于某种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一旦出现在人前,就会带走旁观者的全部注意力。 于是在宴会即将结束的现在,夜蛾正道终于发现这个和六眼一起玩耍的小伙伴,疑似是一个野生咒术师。 第95页 「杰难道以为我要一直面对家里那些老头子满是皱纹,令人毫无食慾的脸吗?」 五条悟惊奇地说着,仿佛好友的怀疑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那也太残忍了吧,会让我加速衰老的!杰捨得让我这么好看的脸变老吗?」 而另一边,听到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对话,反转术式的持有者面无表情端过孔时雨的酒杯,将里边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中介先生在宴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填填肚子,就去帮忙应付新娘那边的亲友了,酒杯根本没来得及动。 家入硝子原本和父亲的计划,也是在高中时期升入东京咒高。 虽然已经能够预见自己以后的工作强度,但短髮的少女至少不打算完全把自己当做廉价劳动力送到总监部手上,所以风气更加传统严肃的京都校肯定不用考虑。 奈何现在出现了一个变量,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五条悟。 在平时的治疗里,已经对五条悟的聒噪和麻烦有所概念,家入硝子觉得如果和大少爷成为同学,自己的工作量也不见得会少。 但如果要在京都校和五条悟中间选一个,她宁可选五条悟,只是心情免不了有些烦躁,所以需要一点酒精作为抚慰。 好在桌子上的大部分人注意力都在六眼神子身上,没人看见她豪迈的喝酒动作。 「白鸟先生,我也会去东京咒高的吧?」 在夜蛾正道和两个少年你来我往交换信息的同时,天内理子低下头凑到白色鸽子身边,小声问它。 「如果你想就可以,」鸽子点了点头,也用小小的声音回答。 天元进化的时候,应该刚好是天内理子初中的最后一年,只要进化顺利,没有出现必须同化的情况,那么星浆体就可以作为普通的咒术师进入咒术高专,就像九十九由基那样。 说起来九十九由基最近是不是在进行特级的考核来着? 雪白的鸽子歪着脑袋,回忆起自己之前在天元那里,听到的九十九由基的近况。 虽然没有给总监部汇报过,但是似乎她打算在升上特级之后,就去国外游歷,寻找可以让咒灵不再诞生的方法。 白鸟觉得这件事的难度还是挺大的,只能说祝她成功。 因为新郎和新娘都不希望婚礼程序太过繁杂的原因,中午的披露宴结束之后,婚礼就算是结束了,宾客们向新人告别后纷纷离开。 无视了五条悟向下撇着的嘴角,圆滚滚的鸽子落在星浆体肩头,准备把小姑娘先送回去。 天内理子今天是趁着女僕兼监视人黑井美理例行去总监部汇报的时间,偷偷跑来参加天与咒缚的婚礼,虽然已经提前找过了去朋友家玩的藉口,但也还是要尽量赶在女僕小姐到家之前赶回去。 其实敏锐的女僕小姐早就察觉到星浆体有某个隐藏起来的小秘密,但处于某种隐秘的内疚,她只是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小姑娘像只快活的小鸟一样,时不时飞去外边一圈。 「不用这么不开心吧?下周我们又会见面的。」 一直到临走之前,白鸟看到五条悟的表情都不怎么开心,于是又忍不住过来哄小孩。 羽毛蓬松的鸽子用喙轻轻啄了啄白毛猫猫的耳垂,看到大少爷终于绷不住脸,笑了起来。 「悟,你看起来简直和幼稚园的小朋友没什么区别。」 具有极强的自我管理意识不需要被哄,但是看到小伙伴因为撒娇获得的些许优待,也会有些羡慕的夏油杰,挑了挑眉毛故意说。 「幼稚园才没有我这么帅的小朋友!」 很可惜的是,五条悟并不接招,而是理所当然地反驳到。 少年们很快从斗嘴发展到上手,今天的主角禅院甚尔看到,也只是在旁边抱着胳膊并不阻止。 「让他们这样打架没关系吗?」 夜蛾正道已经在十分钟之前离开,白鸟终于不用继续憋着。 「无所谓,」禅院甚尔今天的脾气比平时宽和了许多,还会语气温和地给自己新鲜出炉的夫人解释不用担心。 毕竟现在禅院甚尔的职业是某宗教学校的体术教练,他的学生同样擅长这方面,也不是说不过去。 「反正小少爷又不差钱,让他记得把礼服的钱赔给婚庆公司就行。」 特级咒灵带着有些担忧的心情离开——不是担忧两个少年之间的切磋会变成什么样,反正家入硝子也在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人拉回来,白鸟只是有些担心,希望山野…不对,从今天开始就是禅院葵那边的客人不要对禅院甚尔的印象变得太奇怪。 把天内理子送回她和黑井美里的住处,答应了小姑娘帮她转达对天元大人的尊敬,以及帮忙向天元大人分享最近她的有趣经歷,鸽子飞过另一个街区,想要去买一家味道很好的太妃糖——那家店的味道很好,而且店员也已经熟悉了有一只会来刷卡买糖的鸽子,和白鸟之间的配合很默契。 特级咒灵飞过林立的高楼,在熟悉的路线里,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吸引。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在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使得特级咒灵稍微偏离了航线。 在三栋高层之间,原本似乎是一片绿地的地方,出现了一家看起来有些神秘的店。 鸽子落回地面,重新变成了有些瘦削的青年,向着敞开门,内里却十分昏暗的店内走去—— 第96页 并不是突然发现了自己想要购买的东西,只是白鸟发现似乎除了进入店内以外,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第43章 奇怪的店 白鸟并不是像五条悟那样好奇心过分旺盛的类型,对于出现在自己熟悉路线上,却没有招牌的奇怪的店,原本并不怎么感兴趣。 反正人类的店总不会是卖一些咒灵用得上的东西,和咒术界相关的物品,也没有烂大街到随便一家店都能买到的地步。 之所以特级咒灵会走进这家奇奇怪怪的店,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进入到某个范围以内,白鸟就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后退了。 尝试着转过身想要离开,人形的特级咒灵却发现随着自己每一个想要远离的动作,从那家店里传来的吸引力就越发强烈。 不想最后被不知名的力量极其狼狈地拖进店里,特级咒灵漂亮的绿色眼睛里的神色有些暗沉,只好重新面向店所在的方位,向着空无一人人的玄关走去。 不知道是否应该被称为出乎意料的,能看到血管和骨骼痕迹的赤足踏进房子的玄关,惊起了细小的浮尘,可周围只有一片静默,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奇怪,这里的主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逼迫自己走进店里,可却连面都不愿意露吗? 色调灰白的青年向着走廊更深处走去,白鸟没有刻意控制自己保持在悬浮的姿态,于是在这栋安静的房子里,就只有木板被踩到挤压发出的细小嘎吱声,如果换做是沉迷恐怖解谜游戏的人类,一定会觉得此刻的即视感十分强烈。 白鸟走进走廊的三分之二处,看到面前出现了一扇拉着的障子门,隐约有一种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却无端令人感到颓靡的香气从门后传来。 这里的主人,就藏身在这扇门后吗? 没有感受到强大的咒力反应,目之所及也没有咒力的残秽,白鸟皱了皱眉头。 也许只有门后的人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踏入这家奇怪的店,以及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索性不再多想,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伸出手想要推门,可在苍白的指尖触碰到门扉之前,障子门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两边滑开了。 拥挤在广间里裊娜的烟气发现了新的出口,于是仿佛爆炸一般从自己打开的门里翻滚出来,汹涌的架势让白鸟都忍不住后退两步,以免无法马上适应愈发浓烈的香气。 等到烟气当中的香味终于平淡下来,只剩下若有若无的一点,特级咒灵这才迈开赤足,向着房间里走去。 与常见的客厅不同,出现在白鸟视野里的房间面积意料之外的宽敞,而房间里也是意料之外的空旷——没有茶几沙发电视之类体现出鲜明时代特徵的东西,整个房间里就只有一扇屏风,和摆在屏风前的一张美人榻而已。 但稀疏的家具并没有使得房间看上去简陋,反倒是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将那个侧卧在美人榻上的年轻男性衬托得更加耀眼起来。 他穿着鲜红底色上绣有繁复花朵女士和服,眼睛像是某种被特意饲养的猫咪一样是一蓝一金的异瞳,藏在方形的镜片后打量来到这里的客人。 特级咒灵看到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类抬起眼自己向看过来,似乎并不意外自己的出现,慢慢悠悠地抽了一口手中的菸斗——那些带有奇异香味,瀰漫了整个房间的烟气,恐怕就是从这个菸斗里冒出来的。 拥有异色瞳孔的年轻男性,看起来简直和特级咒灵一般瘦,换作正常人类维持这个体型总会显得有些虚弱,可在他身上却并没有,而是连带着色彩稠艷的和服一起,为他增添了一分几乎要模煳性别的美感。 这个人很奇怪,白鸟想。 但是自己又无法确定究竟是哪里比较奇怪,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明明外表看起来比悟和杰大不了太多,甚至可能比甚尔还要小一点,可是这个人的眼睛却好像已经看过了太多东西,如同年迈者的苍老和疲惫占据了眼底的大部分空间,却有一株固执的火苗还在燃烧着。 「欢迎光临。」 年轻的男人慢悠悠从榻上坐了起来,向白鸟的方向转过头,「这是一家可以实现愿望的店,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只不过要支付相等的代价。」 「实现愿望的店?」 白鸟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是因为怀疑青年这句话的真实性,而是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性的高挑身影。 在自己来到20年前的世界之前,在原本所诞生的世界那边的天元身边见到的,名为壹原侑子的黑髮神秘女性。 当时她对自己的介绍,就是「一家能够实现愿望的店」的店主。 没有马上接话,白鸟一边努力回忆着记忆里只有一面之缘的女性店主的特徵,一边仔细观察着就算自己没有应和也并不着急,只是不紧不慢的抽着菸斗的青年。 啊,是了,这个菸斗和这件和服,也是那位女性在自己的命运发生奇妙改变的那天,所使用过的。 「请问你认识壹原侑子吗?」 没有对这家店的真实性提出疑问,灰白色调的特级咒灵首先提出的,是与自身愿望无关的问题。 听到了那个名字,应当是店主的青年瞳孔微微扩大,露出了怔愣的表情。 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起身从屏风后端来了一盆水,将一面造型古朴的镜子放在水中。 「你叫什么名字?」 第97页 青年收起了一开始颓废懒散的做派,白鸟发现这样的青年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靠。 「白鸟,我叫白鸟。」 觉得名字没什么不能说的,特级咒灵没有扭捏,直接报了出来。 「白鸟…」 青年念出这个名字的同时,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水面,像是在仔细阅读盆中水无端升起的波澜。 白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水面的波动是在这个人念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出现的,并且波动的节奏与自己的心跳声完全一致不是很长的一小段时间过去,年轻的店主重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十分郑重。 「我叫四月一日,四月一日君寻…可以告诉我,你曾经在哪里见过她吗?」 这个「她」,应该说的是壹原侑子吧。 觉得年轻店主…好吧,现在自己知道他叫四月一日君寻了,白鸟感觉四月一日眼底的那束火苗燃烧得更强烈了一些,像是得到了某种久未补充的燃料。 「我曾经见过壹原侑子小姐一面,在朋友的介绍下…」 觉得自己这样说应该没什么问题,神秘的女性店主的确是天元介绍给自己,白鸟尽量规避与另一个世界有关的信息,「在很远的地方。」 特级咒灵直视四月一日君寻的眼睛,强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样啊。」 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算不算失望——早在很久以前,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就已经让四月一日君寻学会了心无波澜,只是久违遇见一个真的见到过侑子小姐的存在,心情还是有些涟漪泛起。 是的,存在。 青年店主知道今天这位苍白的客人并不是人类,只是他接待过的非人客人也并不稀少,所以不会为此大惊小怪。 这家店对所有能够走进店里的存在都一视同仁,实现愿望,收取代价。 重新靠在美人榻的椅背上,四月一日将手里的菸斗递到嘴边深吸一口,吐出的烟气模煳了他眼底的情绪。 「那么这位客人,你有什么愿望呢?」 心神还停留在如果面前的店主非要刨根问底,究竟自己在哪里见过壹原侑子,那么到时应该怎样煳弄,听到对方就这样轻轻放过,白鸟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按照特级咒灵从面前这人身上感觉到的情绪的味道,应该很执着才对,不知道是自己的味觉退化,还是人类的情感机制太过复杂,总之有关壹原侑子的话题就这样简单地过去,现在对话的主人公又变成了白鸟自己。 「我叫白鸟,我想杀一个人,」如果要说有什么愿望,那特级咒灵的愿望也就只有这一个。 「我想找到一个名叫羂索的诅咒师,在一切发生之前解决他。」 「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这样说着,白鸟的目光坦坦荡荡,无声传达着自己一以贯之的决心。 「不要这样轻易许诺,」像是陷入了某段久远的回忆,四月一日君寻伸出一只手,下意识想要抚摸金色的那边眼睛,却在碰到眼镜上的镜片时又停了下来。 「越是珍贵的东西才越有价值,它作为拥有者的你都不认可它的价值时,别人又怎么会认可这份价值呢?」 「更何况,」推了推眼镜,年轻的店主脸上浮现出仿佛知晓一切的表情。 「就连你自己,都已经作为某个承诺还未支付的代价一起许出去了,又怎么能再次成为支付的代价?」 这个人,竟然知道自己和夏油杰的束缚? 因为有了壹原侑子将自己送来另一个世界的参照在先,对于能够成为这家店的店主的人肯定不简单这件事有所概念,但白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就连夏油杰本人都因为束缚的要求而忘记了这个约定,本该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被另一个人轻描淡写地说出,白鸟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感觉过的,安全感的匮乏。 …可这位店主只是简单点了一句,并没有使用尖刻的语言,也看不出他和羂索可能是一伙的痕迹,白鸟认为自己的反应也不必太过激。 于是特级咒灵张了张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还有钱,委託的话,付钱也可以吧?」 第44章 愿望 「不是的,我这里并不是接受委託的店。」 四月一日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和白鸟的交流存在一个误区。 虽说是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一家神奇的店,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是拿钱接受委託的万事屋。 所谓的【实现所有愿望】,归根到底不过是一种交换。 客人用一些愿意付出的代价去交换自己的愿望,这种愿望遵循着冥冥中的某种规则,付出与收穫都被摆放在不可见的天平上,是相等的关系。 而实现愿望所付出的代价,也并不会成为年轻店主的私有品。 曾经在四月一日君寻还只是店里的打工小哥时,美艷的的女性店主时这样描述她的库存。 「只是暂时存放在我这里,等待着真正与它们契合的人。」 所以在白鸟已经将自己作为未支付的代价许诺出去的情况下,他已经没有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在这里交易所使用的,从来都不是金钱。 更何况,这家店的店主,无论是壹原侑子还是四月一日君寻,他们都不会做出夺取性命的事情。 「而且,我不杀人。」 异瞳的店主表情平静地说,此刻他的神情与记忆中那个回不来的人高度一致。 第98页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成了她。 「夺人性命那种风险又高又沉重的事情,我才不做。」* 「杀人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吗?」 白鸟露出了有些意外,甚至可以被称为错愕的表情。 自己的诞生就是为了杀人——虽然怨恨指向的目标只有羂索一个,但特级咒灵的诞生,总不会是因为那些明亮又轻快的东西,白鸟从来都很明白这一点。 但是换种角度,如果不是因为羂索放出与他订立束缚的超过一千万只的咒灵,又将东京几乎全部变成废墟,那么白鸟也不会诞生…这样看,被羂索杀死的那些人,也绝不是什么轻飘飘没有重量的东西。 不同的认知在特级咒灵的心底掀起巨浪又很快平息——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既然这家店无法满足自己的愿望,那自己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消磨时间。 「这样啊,」白鸟没有要和四月一日君寻辩论究竟谁的观点才是正确的意思,杀人可能的确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可如果羂索不死,就会发生更多更沉重,将更多亲身经歷的人都压迫得喘不过气的事情。 给你操控火车方向的权力,你要让它开往只有一人的铁轨,还是满是无辜者的铁轨呢? 白鸟的选择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改变了。 「抱歉打扰了,」特级咒灵垂下眼睛,有一种已经做出决定的绝决感沉默而稳定地从他身上逸散出来。 「看来我无法在这里实现我的愿望。」 摆放在四月一日面前的那盆水,水面上的涟漪仍在波动着。 「对我很重要的人曾说过,这世界上没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 年轻的店主似乎从涟漪中捕捉到了什么,眼睛飞快地亮了起来,「你会走进这家店也是。」 「你能为我带一封信吗?」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四月一日君寻已经站起身,从松松垮垮拢在身上的女士和服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细长的玻璃瓶,里边卷着几张覆盖着密密麻麻字迹的信纸。 「你不是说,我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吗?」 犹豫着没有接过玻璃瓶,白鸟为年轻店主态度的不明变化而皱起了眉头,「而且你无法为我实现杀死羂索的愿望,我为你带信,又能获得什么呢?」 在好友禅院甚尔的影响下,白鸟已经记住了为人做事要得到报酬的规律——而且刚才对方那样笃定地说自己不能付出代价,特级咒灵有些细微的不爽。 「只有你可以送到这封信,因为这也是必然,」似乎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进行详细说明的意思,四月一日君寻的态度很笃定,金色和蓝色的瞳孔透过镜片定格在特级咒灵灰白色的脸上。 「我不能为你想要杀死那个人提供什么帮助,但是我可以为你实现一个其他的愿望——无论它是否与送信这件事等价。」 白鸟不知道的是,四月一日本不该说出这句话。 虽然总是因为心软或是其他种种原因,几乎不会离开店内的店主向客人收取的价值并不完全等价,他需要自己来补上不足的那部分,以伤口或是别的什么。 但四月一日并不会将这件事宣之于口,更不会用这种话来诱惑客人达成交易。 在面对与壹原侑子相关的可能性时,已经独自走过漫长时间,早就可以独当一面撑起整个店运转的青年店主,像是又回到了被坑进店里帮工的那段日子,不知轻重地将自己放在危险的位置上,放任某种自毁的天性发酵。 如果此刻他面对的是一位知道这家店究竟能做到多少事情的,贪婪的客人,那么四月一日君寻要自己补上的部分可能会无比惨烈。 可白鸟不知道,而且他也并不在意这位表情笃定的店主都能做到什么,特级咒灵只是觉得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那自己帮忙带信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也没保证一定会带到。 至于自己的愿望… 穿着神父装束的,灰白色的特级咒灵思考着,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怎么需要这个愿望。 除了与羂索相关的事情之外,白鸟对于其他事情的欲望的兴趣都很低。 食物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而在食物以外,自己与世界的几乎就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亲人和朋友。 咒胎九相图的哥哥们和天元一起待在薨星宫里,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也没什么需要其他力量才能实现的愿望。 禅院甚尔刚刚与山野葵结婚,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此刻的术师杀手几乎可以宽容地原谅过去一切令他痛苦的东西。 五条悟嚮往自由,可他想要的东西随着成长自己就可以获得,白鸟认为白毛猫猫会更喜欢自己取得那些战利品。 家入硝子和天内理子都是很能自洽的人,即使一个是因为过分的早慧而另一个是因为寄託的信仰,但两个小姑娘对现状都没什么不满到需要立刻改变的地方。 其实反转术式的持有者有想要改变的东西,可她还在谨慎地观察着——观察自己能不能获得可靠的同盟和力量,因为她想要改变的是千百年来已经定型的糟粕,而这不是凭藉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虽说即使什么都不做,家入硝子也能在现状里找到自己安稳容身的地方,可要是能够自由唿吸的话,应该没人会想把脖子塞进套索里。 思考了一圈,白鸟这个可支配的愿望的落点,就只剩下了已经扎起丸子头的少年身上。 第99页 夏油杰其实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都是让他人放心的气质,无论是对自己术式的探索,还是对体术的严格练习,甚至是学校里与普通孩子们一样的课业,他都一丝不苟不打折扣地完成了。 一个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起来都是毫无疑问的优等生的少年,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一个愿望来改变的东西。 可白鸟突然想起了自己与咒灵操使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形容咒灵的味道像是擦过呕吐物的抹布,却仍然一脸痛苦地逼迫自己吞下那个和他拳头一般大小的咒灵玉的样子。 。…好像从那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到杰是什么时候将收集的咒灵玉吞进肚子里了。 在这个瞬间,特级咒灵突然意识到了那个永远都让人放心的孩子的某些固执。 所以就把这个愿望留给杰吧。 「我的愿望是,我希望夏油杰不用再尝到咒灵的味道。」 同样瘦削的手指搭在装有信纸的细长玻璃瓶的另一端,白鸟直视着四月一日君寻的眼睛,直到年轻的店主松开手,扶住嘴边的菸斗点了点头。 「好的,等这封信送到之后,这个愿望就会实现。」 四月一日君寻转过身,重新回到了那张房间尽头的美人榻上,飘散的烟气掩盖了他眼底压抑不住泄露出的期待。 他期待着这封信被送到那个人手上的那一天,尽管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所以这封信要送给谁?」 细长的瓶身毫无阻碍地被塞进特级咒灵的眼眶里,确认自己已经把东西藏好,白鸟抿了抿嘴,询问起似乎是对方忘了告诉自己的信息。 「等你见到她,你就会知道,」仍然保持着神秘主义的作风,四月一日模煳地笑了一声,「那一天会到来的,你可以回去了。」 ------------------------------------- 「啊?那个地方真的有这么奇怪的店吗?」 对于白鸟说起的据说可以实现愿望的店,五条悟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我路过过那里,明明只有一片荒地而已。」 在后来的某节体术课后,白鸟无意间提起了自己的奇妙遭遇,「嗯,那家店就在那里。」 苍白指尖下意识覆上用于【记载】的那边眼睛,特级咒灵没有说的是,自从那天以后,装在玻璃瓶里的信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自己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也找不到,更别提拿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白鸟并不认为是名为四月一日君寻的年轻店主在撒谎。 「我的记忆里那里也是荒地,」接受了家入硝子的治疗,又重新恢復了出厂状态的夏油杰走过来,应和着六眼神子的说法。 「那边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荞麦面,我有去过几次。」 印象里父亲和母亲还讨论过,为什么在高楼林立的街区会有一片完全没被开发过的空地,夏油杰的喉咙很隐蔽地抽搐了一下,昨晚吞下的咒灵的噁心味道仿佛还存留在那里,阴魂不散。 也许白鸟是被其他的非人存在骗了吧。 这样想着,咒灵操使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将话题重新带回到几个体术动作的衔接当中——刚才小伙伴与甚尔老师的对抗里用到了以前没有出现过的技巧,好学生咒灵操使的印象十分深刻,想要更深入地进行理解。 两个少年迅速滚成一团,毕竟没有什么是比实战更好的老师。 在少年们进行切磋的背景音下,白鸟侧过脑袋,看到好友举着手机,将收到的简讯认认真真读了几遍的样子。 察觉到特级咒灵的实现,禅院甚尔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抽回来,啧了一声。 「惠那小子倒是会给我找事,葵说他的奶粉和纸尿裤都快用完了,让我到店里买一些回去,真麻烦。」 第45章 仙台 一位穿着不是十分合身的西装,看起来像是初入职场的社畜打扮的年轻人,赶在发车前的最后一次广播提醒时挤进了新干线的车厢,险而又险地开始了自己从东京前往仙台的出差之旅。 「好多人啊,」车厢里的大部分座位上都已经有人落座,年轻的社畜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一路向前,希望自己可以找到一个空着的座位。 日本新干线发售的车票分为两种,一种是指定席,也就是指定了路程和座位的车票,售价要略贵一些,而另一种则是自由席,车票上的信息可能只是说在某段时间里,持票人可以乘坐多少站的路程,也没有规定明确的座位,持票的乘客可以自行寻找空着的座位落座。 与指定席相比,自由席要更加灵活,售价也相对低廉,自然成为了不愿意为员工出差付出太多成本的公司的首选。 「黑心公司还真是过分啊…不过像我这种新人实在没什么挑拣的余地,」在心底暗暗吐槽,年轻的社畜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搜寻着,观察过道两边是否有空余的座位可以让自己坐下。 「不会要站一个半小时到仙台吧?要是这样就太糟糕了,昨天新的产品手册还没来及看完,但是到仙台可就要去见客户了。」 额头上隐隐冒出了汗水,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隔着两排的位置,似乎是出现了一个空着的座椅。 年轻社畜眼前一亮。 慢慢挪到空座前,还不等他舒了口气准备坐下,就听到了像是鸟类发出的「咕咕」声。 年轻的社畜低下头定睛一看,原来不是拥挤的车厢空出了一个座位,而是一只圆鼓鼓的白色鸽子蹲坐在椅子上,正发出声音提醒他。 第100页 「这是谁的宠物吗?新干线应该是不能带宠物乘车的吧?」 以为是附近的某位乘客将自己的宠物偷偷带上了列车,年轻社畜环视一圈,周围人却只是发挥着日本人不干扰他人的传统艺能,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只做不见。 看到年轻人茫然的表情,鸽子歪了歪脑袋,从自己的翅膀下叼出了一张小小的车票,咕咕提醒年轻人。 「东京到仙台,03车22座…」缓缓念出车票上的文字,年轻社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骗人的吧?为什么会有一只卖=买了票的鸽子啊!」 也许是他说话的声音略微大了一些,附近人终于向这里投来了探究的目光,将年轻社畜世界观受到强烈冲击之后,露出的可怜表情全部看在了眼里。 鸽子的车票正是它坐在的这个位置的全程车票,此刻它正用十分特殊的碧绿眼睛盯着年轻的社畜。 不知道为什么,年轻社畜感觉自己从鸽子的眼神当中,竟然读出了一种[这是我的位置]的淡淡谴责。 目送神情恍惚的人类像幽魂一样继续向前飘去,白鸟重新将自己的车票藏回翅膀下面,把脑袋也一併埋了进去试图补眠,只是收效甚微。 像过去的几年里已经发生过的许多次那样,在收到盘星教传来的,发现了脑门上有缝合线痕迹的可疑人物的消息之后,特级咒灵再度踏上了确认对方身份的旅程。 自从自己将从两面宿傩的僕人那里知道的,羂索可能藏身于东京和京都以外偏僻地区的消息告诉了盘星教之后,这个由普通人组成的庞大组织的齿轮就迅速转动起来,传来消息位置也越来越远。 而这次也不例外,据说在仙台的第一病院里,一位前去就诊的盘星教徒就看到了一个颅骨处有一圈缝合痕迹的女性。 但似乎是一位快要到达预产期,所以在丈夫和丈夫家人的陪同下,一同来到医院待产的孕妇。 老实说,就算白鸟是一只与人类的各项观念都存在巨大出入的特级咒灵,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羂索它,应该不至于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吧?总不能是谋划了一千年的大计,却突然找到了真爱? 在薨星宫里陪几个哥哥和天元一起消磨时间,看了不少的特级咒灵表情有些迟疑。 几乎已经将这个可疑对象从怀疑名单上排除,但本着一个也不能错过的心情,白鸟还是决定去确认一趟。 顺便体验一下人类的交通工具。 听夏油杰说过新干线的车票可以在自动贩卖机上购买,一直以来都全靠翅膀的特级咒灵突然产生了一点兴趣,拿出自己去便利店和甜品店购买糖果的熟练经验,给自己买了一张去仙台的车票,甚至还是加急指定席。 车上的人类并不吵闹,都在闭目养神或是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偶尔有同行人聊天的声音也压得极低,白鸟却休息得并不好。 无他,即使在乘务员过来检票时自己也出示了车票,但没遇见过鸽子乘客的列车员还是手足无措地请来了列车长,加上有几个持有自由席车票的乘客的插曲,白鸟吸引了不少乘客的好奇目光。 特级咒灵不喜欢被窥视的感觉,决定新干线体验只要有这么一次就好了。 以后还是靠飞的吧。 打定了主意,鸽子半阖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忽略掉附近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在列车到达仙台的第一时间,是白的鸽子就迫不及待地跳上椅背,略过车厢里所有人的头顶,飞出了拥挤的人群。 「仙台第一病院…是哪个方向来着?」 站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背街小巷里化成人形,特级咒灵从眼眶中取出捲起来的地图,辨认着现在的方位。 与怀抱着出差心情的人类不同,白鸟不会摸鱼,也不会想方设法忙里偷闲,每次在收到盘星教消息的第一时间之后,他就会迅速赶往现场。 只是到现在为止无一例外的,外形酷似瘦削人类青年的特级咒灵,总是失望而归。 今天估计也是吧… 这样想着,白鸟又变换成鸽子形态,落在仙台第一病院大楼外的树上。 ------------------------------------- 「香织,小心一点。」 戴着眼镜的人类男性脸上写满了恳切的关怀,率先走下一步台阶,又转过身伸出手来,搀扶自己预产期就在这几天的妻子。 「老公,不用这么担心,我又不是什么易碎品。」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身形本该纤细的女性用一只手护住自己越发臃肿的肚子,眼底却闪过一道暗芒。 终于,终于快要结束了,这该死的怀孕和令人作呕的关心。 再不快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她感觉自己就要被身旁男人的愚蠢腌入味了,果然不管是在什么时代,人类都是聒噪又蠢笨的东西。 一旁,与其他满面笑容或是有些担忧的孕妇家属不同,神情莫名有些阴沉的老者跟在这对看上去感情非常甜蜜的夫妻背后,嘴唇翕动几次,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无视其他孕妇家属低声对自己家是否长辈与小辈之间感情不合的猜测,目送着儿子虎杖仁将虎杖香织送进b超室又一个人走出来,虎杖倭助用拐杖重重地点了点地面,表情十分严肃。 「仁,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你还不清醒吗?」 第101页 年轻时也不是多么喜爱管闲事的性格,如果面前这个昏了头的傢伙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虎杖倭助根本懒得多说这些,「香织早就死了!还要陪那个怪物过家家到什么时候!」 藏在镜片背后的眼睛闪烁了一瞬,虎杖仁的表情只是稍显空白,很快又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父亲,你在说什么啊?香织不是就在这里吗?我们的孩子也马上就要出生了。」 面对着明显像是在故意装傻的儿子,老人深吸一口气,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从检查室里走出的女人所打断。 「爸爸,仁,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香织,悠仁还好吗?」 已经给还没出生的孩子起好了名字,虎杖仁转过身迎了上去,动作小心翼翼,浑身都透露着一股珍视,与沉浸在幸福当中的每一位准爸爸都没什么两样。 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女人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似乎是为了发泄某些不能被表露出来的情绪,细小的伤口却又在她松开拳之后迅速恢復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表现得有些羞涩,虎杖香织侧过头,刚好与窗外的白色鸽子对上目光,却并没有太过关注——医院的院子很大,从早到晚窗外都有鸟儿叽叽喳喳,圆滚滚的白色鸽子也不怎么显眼。 「当然,大夫说一切正常,让我们不用担心。」 单独面对儿子时语气急促的老人此刻却安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跟在儿子与儿媳身后,向着病房的方向走去,只是身形越发佝偻,看起来似乎又凭空老了几岁。 然而还不等三个人走回病房,场面就突然变得慌乱起来——女人的羊水破了,被助产士和医生放上移动担架,直接抬进了手术室里。 站在手术室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团团乱转的男人,和表情阴沉,握住拐杖的手都用力到发白的老者,窗外树上的白色鸽子居高临下,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然后展开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 像是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恶趣味玩笑,白鸟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找到羂索。 第46章 手术室外 一直以来,白鸟对于羂索的形象总是摆脱不了老谋深算以及所图甚大之类,用来形容野心家的词语。 毕竟特级咒灵与导致了自己从咒胎当中诞生的罪魁祸首之间,产生过的联繫也只不过是,在对方顶着夏油杰的壳子出现时,没说两句话就直接冲上去准备动手罢了。 对于羂索的更多概念,都是白鸟从天元的讲述当中提炼并组织出来的。 飞进走廊里的鸽子,知道自己想要杀死的目标在千年前,曾经是与天元齐名的天才;知道他曾经被称为御三家最恶的诅咒师,制作出了咒胎九相图;知道他能够将强大的咒术师制作成咒具;也知道他一手策划了封印五条悟和死灭洄游的展开,将整个日本的首都东京化为一片焦土。 白鸟知道羂索的天赋、野心与可怕的执行力,唯独不知道的是,它竟然能为了自己的计划做到这个地步。 雪白的鸽子落在手术室外留给病人家属等待的长椅上,鼻尖萦绕着似乎只有自己能嗅到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而这种味道的来源,正是紧闭着的手术室门口。 白鸟没想到,羂索竟然真的会使用一具孕妇的身体。 …特级咒灵非常确定,现在就躺在这扇门背后的床上的,绝对就是自己这几年来苦苦寻找的目标没错。 圆滚滚的鸽子看上去有点呆乎乎的,两只豆豆眼也并不聚焦,一副一点都不聪明的样子——特级咒灵对于自己见到羂索时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有所预计,唯独不包括眼前这种。 究竟是什么样的计划,才需要羂索不惜自己去生一个孩子呢? 鸽子低下头沉思着,听到病房里传来压抑的唿痛声。 生育之于女性意味着什么? 面对这样的问题,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回答,也许是爱情的结晶,也许是生命的延续,也许是不需要多加思考的生物本能。 但对于羂索来说,生育只是一个制造必要工具的过程。 无论是在他过去曾经还是人类的时候,还是在这千年的时光里,羂索更多地习惯于使用人类男性的身体,去为自己的庞大计划添砖加瓦。 但这次不同…为了能够制造出完美适合极恶诅咒两面宿傩的容器,他…现在应该称唿为她,决定自己亲自上阵。 150年前有过制造咒胎九相图的经验,对于怎样将咒力的适应于人类身体相结合,羂索并不算是两眼一抹黑。 对于使用女性的身体来进行孕育生命的完整过程,羂索并不会感到羞耻,对他而言,千年的大计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并不代表着在他面对人类怀孕的整个过程时,真的能做到心无波澜。 羂索所选择的姓虎杖的这家人,追溯血脉传承于某个古老家族,刚好又遇到名为虎杖香织的女人车祸…至于这个刚好究竟是巧合还是人祸,那就只有羂索自己知道了。 他的计划还有很多准备要做,不可能真的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女性的身份,留在这里养育孩子,这也是为什么羂索容忍了虎杖仁的存在——人类男性那些对自己妻子奇怪之处的自欺欺人和故作深情,已经快要到达羂索容忍的极限,好在只要生下这个孩子,它就可以解脱了。 第102页 今天是整个计划最重要的时候,绝对不能在这里出纰漏。 咬着牙反反覆覆提醒自己,羂索努力调动身体里的力气,努力感知着下半身传来的鲜明痛感——曾经也是赞誉满身的天才,他并不是不会使用反转术式,只是很显然,反转术式并不能解决它现在所面对的问题。 还不如直接在肚子上开个口子,把那个该死的孩子取出来。 恍惚间这样想着,好像几个月来那些孕期的剧烈反应一併化作新仇旧恨,涌上它的心头。 在感受到身体里的某个存在终于离开的同时,这位性别和年龄都已经不可考的诅咒师,察觉到了手术室外传来的强烈咒力。 以白鸟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足以支撑他设想出羂索亲自怀孕,究竟是为了实现怎样的计划。 思考的时间不算太久,雪白的鸽子歪了歪脑袋,化作了人形。 特级咒灵没有什么怜悯孕妇的认知,只是觉得完全可以趁着羂索无法离开病床的时间,直接去解决它。 灰白色的手扶上手术室的门就要推开,肩膀却传来一阵拉扯的力量,与此同时传入白鸟耳中的,是人类男性愤怒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古怪青年旁若无人地就要进入手术室,心情焦灼到已经在附近转悠了许久的虎杖仁想都没想,就拉住了对方。 打量着这人奇怪的装束——看不出是什么教派的神父袍子下赤着脚不说,头上还戴着遮住一边眼睛的橄榄枝花环。 看上去大概对方出现在精神科诊室,都比出现在这里要合理得多。 「居然是咒术师吗?」 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白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年轻男人身上甚至都没有什么咒力残秽,与普通人也分不出太大区别。 「仁?」 老人疑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虎杖倭助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拦住了一名不速之客,只是看到他好像拉着什么东西一样,整个身体挡在手术室门前。 「咒术师是什么?」 听不懂奇怪的人在说什么,虎杖仁此刻就像是决心要守护自己雌兽与幼崽的勐兽一样,一副完全不打算让开手术室门口的样子,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父亲的疑惑,「现在不能进入手术室,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医生。」 「让开,」唯独在面对羂索的时候,白鸟的脸上没有了往常的笑意,语气冰冷地说,「我有要进去的理由。」 「不可能。」 虎杖仁没有意识到,有黑色的不详纹路正从他的嵴背一路向上爬,很快就蔓延过了被t恤所覆盖的范围,从脖子快要到了脸上,眼底也爆出一片红血丝,看上去猩红慑人。 白鸟能感受到面前的男人身上爆发出了强烈的腐烂气息,而自己也认得那些纹路——天元说过,这是用来标记咒物容器的咒纹。 略显谨慎地退后两步,橄榄枝在咒力的作用下迅速抽条生长,术式在白鸟手中迅速凝聚成顺手的枪械。 「仁!你这是怎么了!」 见到儿子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而是变成了变成了一副看起来有些狰狞的样子,虎杖倭助着急地站起身,想要过去查看儿子的情况,眼神却变得呆滞起来——一根绿色的纸条卷着红色的花朵来到他面前,将老人笼罩在特殊的香气当中。 花御的花对普通人的效果一向很好,白鸟用枝条将不幸捲入非人之间冲突的老人限制在不会被波及到的地方,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面前似乎已经快要理智全无的男人身上。 看不出羂索将自己的枕边人究竟是作为了什么咒物的容器,此刻虎杖仁的眼睛里已经完全失去了身为人类的理智的光彩,在身体扭曲膨胀成为健硕怪物的同时,从嘴里发出了无法辨认意义的嚎叫,迅速向白鸟的方向冲来。 「很强。」 橄榄枝只能做到短暂地阻拦对方片刻,白鸟及时跃起身,才避免了被已经化身成为蛮牛一般的男人横冲直撞怼到墙上去的局面。 「不知道防御力怎么样?」 加粗的枪口抬起,特级咒灵运用之际在与禅院甚尔的切磋当中学到的经验,把握住恰当的时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第47章 手术室内外 白鸟与五条悟以及夏油杰之间不能主动伤害普通人的束缚,显然不适用于面前已经成为不知名咒物的容器,并且率先对自己出手的男人。 咒力凝结的子弹在接触到虎杖仁的瞬间爆开,爆发出远超于火药炸裂的威力,瞬间就让男人的一条胳膊上多出了一串伤口。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 白鸟感受到从脸侧擦过的风,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点,勐地弯下腰躲过了沉重的拳头,才有精力将目光集中在已经快要看不出人类形状的虎杖仁身上—— 黑色的液体呈现出浓稠而泥泞的质感,像是沥青或是岩浆一般从他身上的伤口中涌出,此刻已经包裹住了男人的大半个身子。 从身边墙壁被粉碎的程度,白鸟判断虎杖仁体内的咒物最低也是一级。 不过也是,毕竟现在羂索自己恐怕是没什么战斗能力的,作为他留下的后手,虎杖仁也不可能会是派不上用场的弱鸡。 只是看起来以这个咒物的特性,恐怕对容器的身体算不上太友好。 一边闪避着虎杖仁有些单调的攻击手段,白鸟一边调整了自己输出的火力,一边放下了帐——他还记得自己不希望被总监部发现,虽然如果今天能够杀死羂索的话总监部也就无所谓了,但秉着给天元尽量减少一些麻烦的想法,特级咒灵还是将整栋楼都从普通人的视野里藏了起来。 第103页 但是很快,白鸟就发现了自己的一个误区。 在特级咒灵人形炮台一般的火力打击下,成为咒物容器的男人没过多久就失去了战斗力,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身体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但是那些黑色的液体并没有像宿主一样失去活力,而是从每一个伤口里加速流出,仿佛是男人正在流失的生命力的具象。 比夜幕更加浓稠的液体迅速蔓延,白鸟谨慎地与这种不知道什么作用的东西保持距离,却看到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一名身上的制服已经满是血迹的护士,从手术室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脸上满是无法掩盖的恐惧神色。 她努力用双手捂着颈间的伤口,却无济于事——像是由利器造成的伤口已经割破了颈动脉,血液正从她的指缝间汹涌地流出。 [无论是谁都好,救救我吧,求——] 她的嘴唇无力地张合着,过度的失血让她已经无法看清走廊里的情况,以至于一脚踩进了黑色的粘稠液体中。 她也成为了液体的一部分。 白鸟的橄榄枝还没来得及碰到护士的衣角——他忘了,咒灵的他无法被人类感知,即使他再怎么样喊着不要向前走,特级咒灵的声音也不会被普通人类的耳朵所感知。 目睹了人类被恶意的液体同化吸收,特级咒灵绿色的眼睛变得冰冷下来,第一次露出如同雪原上的孤狼一般的凶光。 「不能继续磨蹭,」白鸟自言自语地说着,「看来羂索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要快一点了。」 绿色的橄榄枝在漆黑的液体中铺出一条通往手术室的小路,虽然那些液体也展现出了对橄榄枝的腐蚀能力,但翠绿的枝条层层叠叠,总能在被液体淹没之前长出更多。 向着手术室走去,白鸟灰白色的指尖触碰到先前护士留在门把上的血迹,将门推开半边,隐约看到了整个手术室里到处都是血液痕迹的一片狼藉。 想要继续迈步向前,特级咒灵却感受到了自己脚腕上传来的阻力,于是白鸟低下头,看到了那只包裹在黑色液体当中,形状已经完全扭曲的手。 如果那还能被称为手的话。 「不要…伤害、香织,」那只手的主人勉强抬起头,白鸟能够看到,从虎杖仁的一边眼眶里,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出黑色液体。 男人看起来似乎已经是迴光返照,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道却大的惊人,黑色的不祥液体顺着白鸟细瘦的脚踝流下,留下了腐蚀的痕迹却又在特级咒灵用咒力填补之后消失。 感受到皮肤被腐蚀的烧灼痛感,白鸟却只是垂下眼睛,什么都没做——特级咒灵什么都不必做,这几秒钟的阻拦,已经是成为咒物容器的人类所能做到的,最后的事情。 脚踝上传来的阻力消失,白鸟不再犹豫,将手术室的大门向内推开,踏进猩红的血泊里。 ------------------------------------- 在痛苦的生产过程完成的同时,羂索感受到了手术室门外那股强大又充满恶意的咒力。 虽说医院一直都是一个相当容易诞生咒灵的地方,这里有太多人的不甘、怨恨与痛苦整日发酵,出现咒灵并不是什么太值得令人惊讶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不同,不知道为什么,羂索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出现在手术室门外的这股咒力的主人,恐怕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这不应当。 意外的变故飞快唤回了它先前因为生产的阵痛而涣散的神志,躺在病床上等待医生和助产士为自己进行清理,羂索一边面无表情地想着。 自150年前咒胎九相图的事情过去之后,自己就越发低调与谨慎,特别是六眼神子诞生的这十几年来,已经很少出现在东京和京都这种聚集着咒术师的地方。 因为从来都不缺乏耐心,所以在僱佣过几批诅咒师,发现他们根本无法杀死五条悟之后,羂索就安安分分地隐藏了行踪,等待一个能够一击必中的机会——对他来说,现阶段最重要的计划,是制作出一个两面宿傩的容器,以及破坏天元与星浆体的融合。 这可是500年仅有一次的机会,羂索不希望自己错过。 所以他想不出门外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究竟是为什么而来,不过好在出于谨慎的习惯,自己也不是全无准备。 唤醒了提前藏在虎杖仁体内的咒物,羂索已经顾不得这会不会吸引到咒术界的视线,而是加速推动着咒物的成熟。 他甚至都顾不上关心一下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谁——没办法,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在过去的1000年里,他的预感从没错过。 感受到手术室外激烈起来的战况,在一墙之隔的手术室内,羂索也开始了他的行动。 刚刚结束生产的孕妇心情似乎并不美妙,即使医生将胖乎乎的孩子送到她眼前,这位名为虎杖香织的女性表情仍然十分冷淡,只是只起了身,向着抱孩子的医生靠近了一些。 下一秒,被术式贯穿心口的医生向后倒去,而虎杖香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从医生怀里抱过孩子,动作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在医生与护士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刚刚结束生产的女人哼着诡异的歌谣,术式在指尖绽放出暗色的光彩,清理掉了所有的目击人员,只剩下一个捂着嘴坐在墙角里,连哭声都不敢发出的年轻护士。 「吓到你了吗?真不好意思。」 第104页 女人转过身,她的脸侧甚至还沾着无辜者的血迹,却露出了毫无破绽的温柔笑容,「没关系的,不要害怕。」 将食指放在唇前,虎杖香织仿佛是年幼的小孩和好友约定保守秘密那样,眨了眨眼睛,「嘘,闭上眼。」 年轻的护士已经害怕到完全失去了主见,听到那个可怕的人这样说,哆哆嗦嗦地照做了。 在逐渐逼近的危险面前,人类的五官变得无比敏感。 年轻的护士听到了一种熟悉的细微声音,就像过去她每天在手术室里会听到的那样,是缝合线穿过人类皮肉时发出的。 不敢猜测那个可怕的女人又在做什么,护士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膝盖里,过了一会女人说话的声音却又传入了耳中。 声音传来的位置很近,近到仿佛是在自己耳边说出的那样。 「好孩子,你可以睁眼了。」 颤抖着睁开眼睛,下一秒,年轻的护士眼中就被更深一层的恐惧所完全充斥。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颗鲜活的,甚至上面还长了张嘴的人脑,上面的沟回就和自己曾经在学校中学习时见过的模具一样清晰可见。 可是很快,年轻的护士就无法继续思考下去——喉咙间传来深藏在其中的气管和动脉被奇异力量割开的怪异感觉,她努力伸出手去捂住伤口,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腹部诡异的下坠感。 那颗奇怪的脑子,钻进了她的肚子里。 血液还在不停向外涌出,但是很奇妙的,明明是一个普通人的护士却并没有倒下。 制造了整个惨剧的脑子似乎已经消失了,手术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在想要活下去的渴望的催动下,护士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向着手术室门外走去,整个人融化进漆黑的不详液体里。 感受到包裹着自己的人类脏器已经消失,而咒力来源的脚步声向着手术室的方向越走越远,泡在粘稠液体里浮浮沉沉的脑子,在发动早已准备好的传送术式离开之前,终于谨慎地探出一点,看向手术室的方向,将特级咒灵灰白色的背影收入眼底。 于是当走进了安静的手术室后,白鸟面对的,就只有遍地表情惊恐的尸体,和病床上颅骨大开,本该是大脑的部分却空空如也的女人身体。 「被跑掉了吗?」 特级咒灵的表情相当难看,走到病床旁边弯下了腰,听到了被塞到被子底下的人类幼崽,发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道哭声。 第48章 剧本 今天是没有体术课的日子,和社团的其他同学一起核对了两周后校园祭需要准备的物品,夏油杰回到家放下书包,决定写完作业之后再来完成今天的锻鍊内容,却听到了窗户传来的敲击声。 雪白的鸽子站在窗边,平时一向梳理整齐的羽毛此刻却显得有些凌乱,叫人隐约能感受到一股急迫的气息。 「杰,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窗户刚刚打开,面对少年关切的目光,白鸟语气急促。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在里外确认过许多遍,发现羂索的确已经金蟾脱壳之后,慢慢冷静下来的白鸟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滩必须要处理的烂摊子。 已经面目全非的医院楼里,剩下的普通人类都在花御制作出的花的作用下熟睡,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手术室所在的楼层已经在先前自己和咒物容器的战斗中,被损坏的七七八八。 作为容器的男人在彻底死去之后倒是恢復了原本的清秀样貌,不至于突破普通人的世界观,可是手术室里遍布的血迹以及失去大脑的女性的尸体,绝对会是让人怀疑有变态反社会杀手或是邪/教徒来过的水平。 在普通人的视角里,恐怕最令人怀疑的就是生死不明,没有了踪迹的年轻护士,但无论是隐藏了整栋大楼的帐,还是遍布的咒力残秽都在昭示这是来自神秘侧的事件。 这么夸张的程度,总监部不派人来调查怕是说不过去。 有些头痛地想着,白鸟听到手术室里婴儿的哭声逐渐减弱,对于饲养人类幼崽毫无头绪的特级咒灵,只好用手术室柜子里的小被子——大概是以备不时之需给早产的孩子准备的,透明玻璃的柜门忠实执行了自己的职责,将四溅的血液阻挡在外。 用小被子把刚出生不到一个小时,浑身还皱巴巴的小孩随便裹了裹,特级咒灵拎着已经哭到脱力的幼崽看了看,思路却飘去了奇怪的地方。 这孩子是羂索亲生的,所以应该算是自己和咒胎九相图的…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白鸟觉得这个看起来还红彤彤的孩子似乎顺眼了许多。 把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弟弟打包塞进了还在昏睡中的老人的怀里,看着小婴儿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白鸟转过身,开始思考要怎么收尾的问题。 首先,虽然毁掉整座大楼的确可以掩盖掉咒力的残秽,但医院里的人数和自己曾经去过的已经接近废弃的神社完全是两个概念,背负着不能主动伤害普通人的束缚,白鸟无法选择这个方案。 如果只是撤掉帐,什么都不做的话,恐怕自己明天就会上总监部的通缉名单——有点高估那些老头子的工作效率了,估计最快下周吧。 想要不被总监部怀疑,剩下的办法就只有—— 「原本想再过一段时间的,稍微有些提前了,不过也没什么问题。」 第105页 嘆了口气,特级咒灵没有撤走包围了整座大楼的帐,而是变成了鸽子的形态,向着东京的方向飞去。 ------------------------------------- 夏油杰已经到了初中二年级,还有一年就会毕业,对于怎么把咒灵操使塞进东京咒高,白鸟和五条悟以及咒灵操使本人也讨论过。 首选的方案是由禅院甚尔推荐,毕竟夏油杰已经跟随他学习了几年的体术,发现自己的学生是个咒术师,所以带进咒高也是合理的事情。 而且这个方案在禅院甚尔的婚礼上,夏油杰见过了夜蛾正道之后就变得越发合理起来。 其次的方案是由五条家在入学前把五条悟的名字和夏油杰一起报上去。 在五条悟找了禅院甚尔做体术老师之后,五条家不放心的长老们自然是已经把会出现在自家家主附近的所有人都调查过了,也知道有一个平民出身的少年咒术师与家主关系很好。 这本该是长老们会禁止六眼神子做的事,但是鑑于五条悟越发强大的战斗力——特别是在如何让人血压升高这方面,加上家主的实力的确是在天与咒缚的教导下飞快进步着,而那个咒灵操使进步的速度甚至能跟上五条悟。 这是五条悟出生之后从未有过的事情,在私下长老们的交流里,都认为这个没有身负高贵血脉的咒灵操使有成为一级的潜力。 御三家并不缺少一级,但一级咒术师也绝对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大路货,平民咒术师向来是总监部笼络的对象,现在有机会先下手为强,五条家也不会错过。 在种种因素的叠加下,最终五条家的长老们选择任由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友谊发展。 除开这两种选择以外,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刚刚吃完两个冰激凌还想再吃,却被白鸟阻止了的五条悟漂亮的蓝眼睛一转,略带报復性质地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白鸟,我们可以让杰吓那些烂橘子一跳诶!」 身高已经可以看出优越的苗头,细长一条的白毛猫猫挂在特级咒灵的肩膀上,不怀好意地有了新的想法。 「反正我们去高专上学的时候,你肯定也会在,不如假装你是被杰吸收的咒灵,」越说越真情实感,五条悟认真点点头,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简直完美。 「还没进入咒高就已经收服了特级的咒灵操使,真期待烂橘子们的表情。」 发现大少爷是真的对这个可以同时折腾好友和总监部的主意充满热情,白鸟挑了挑眉毛,非常果断地选择了拒绝。 「悟,这样太夸张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不想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总监部面前。」 当时的特级咒灵顾忌着还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羂索,并不想在咒术总监部面前露出踪迹,但是现在… 白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虽然不知道羂索那傢伙是用什么方法逃走的,但恐怕对方绝对会把自己列入警戒名单,就算今天将咒力残秽都一併消除,接下来总监部的通缉也是可以预计的——以羂索在加茂家的影响力,白鸟已经不再怀疑总监部是否也有和他勾结的人。 和不知道什么东西战斗后受到重创的特级咒灵,刚好被出门寻找猎物的咒灵操使吸收,应该是一个说的过去的剧本。 从东京把这场大戏的另一个主角拎到仙台,白鸟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目前面临的问题——无论怎样都会上总监部通缉,反而是如果以夏油杰术式操控的咒灵的形象,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他和五条悟周围。 而特级咒灵没有说的,是自己这样做也可以让羂索的神经稍微放松些许——虽然那傢伙肯定不会排除白鸟一开始就受到夏油杰操控的可能性,但咒灵操使的人际关系相当简单,要说有什么最令人怀疑的,大概是五条家的六眼神子。 不过以羂索的谨慎,恐怕查到五条悟之后就会缩回去装死了。 「没问题的,白鸟。」 听完特级咒灵如此这般的解释,夏油杰只是低下头思考片刻,就很干脆的同意了陪白鸟演完这场大戏,「最开始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你,愿意帮你去做一些事情。」 咒灵操使的表情十分镇定,仍然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已经进入变声期的少年没有说的是,即使没有过去许下的束缚,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是愿意帮白鸟的。 「只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在初次见面的时候,白鸟可以毫不犹豫地哄骗还是小学生的人类幼崽成为自己以后的背锅对象,可是几年的相处下来,却又让他有些不忍心了。 「你确定吗?这么做之后,恐怕总监部很快就会找上你。」 「我确定,不会有什么事的,」透过白鸟、五条悟甚至是禅院甚尔的只言片语,夏油杰对于咒术总监部的存在已经有了一些概念。 只不过并不是什么好印象。 「反正以我的年纪,他们也不可能让我真的去做什么,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入学高专之后再说。」 在拥有了咒力之后,就本能地将自己居于保护者的位置,夏油杰并不排斥这种安排,「如果情况真的不妙,悟会帮我的。」 「也是,实在不行就只能狐假虎威了。」 咒灵操使轻快的态度也感染了白鸟,让特级咒灵的担心终于松快了一些,「我们来稍微布置一下现场吧。」 说是布置现场,其实也没有太多要布置的东西——先前白鸟和咒物容器的战斗痕迹不仅都要保留,还要适度夸张,至少要营造出一种特级咒灵神受重伤的氛围感。 第106页 除此之外,就是在不要把整座医院大楼轰塌的前提下,白鸟需要和夏油杰打一架,毕竟哪怕身受重伤,特级咒灵也不是会被乖乖吸收的存在。 没能在这次的机会里干掉羂索,那些被白鸟隐藏的很好的糟糕心情,也在和夏油杰的切磋中消散了七七八八。 「我给孔时雨打个电话,」用橄榄枝把坐在地上的少年拉起来,已经能够熟练运用人类通讯工具的特级咒灵掏出手机。 「要拜託他给你伪造来到仙台的全部痕迹。」 这样就算事后总监部去调查,身为禅院甚尔学生的夏油杰,会知道黑市中介也能说的过去——谁让他有个好像不管干出什么,对于咒术界来说是离经叛道的事情都不过分的老师呢? 「这样就可以了吗?」 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灰,夏油杰发现在一旁角落里,抱着孩子的老人似乎有要慢慢醒来的迹象。 「这样就可以了。」 同样意识到了虎杖倭助的甦醒,白鸟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和没有自我意识的式神一样。 第49章 来访 在一周后的周三下午放学,白鸟和夏油杰等来了预料当中的咒术总监部工作人员。 漆黑的高档轿车停在校门外,一个穿着机车服外套,双手插兜的少女正嚼着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双眼放空地将身边穿着正装的中年人的唠叨全部屏蔽在外。 「…总之就是这样,要确认那个陌生咒术师是否就是夏油杰,并且要搞清楚仙台病院出现的未登记的特级咒灵是否已经祓除。」 说话的中年人眼底闪过一道隐隐压制不住兴奋的光芒,但是看到身边的年轻女性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胸口隐隐有怒火在燃烧,「…九十九由基,你在听吗?」 「干嘛那么大声,这个年纪就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很容易中风的,」吹出一个足足有自己半张脸那么大的,这位目前日本国内唯一的特级咒术师连忙掏出手机自拍。 「就算可能是比我更年轻的特级,也不至于在我面前就这么喜新厌旧吧?」 被噎到接不上话,中年男人只能暗恨着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回已经开始有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的校门。 自从完成了特级的考核之后,九十九由基就比以前更加桀骜不驯了——在总监部的大人物眼中,即使是唯一的特级,不愿意成为一把听话的刀,也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他们也没有可以拿来制衡九十九由基的东西。 真是的,年轻人一点都不理解这个世界真实的规则,每天总是想着什么把咒灵从根源上消除之类幼稚到天方夜谈的东西,也不想想如果能做到的话怎么可能几千年来一直如此呢? 果然女人还是应该温顺一些,只要学会站在男人三步之后就好了,即使有这么强的天赋也只会做些令人发笑的梦,真是浪费啊。 如果拥有特级天赋的人是我的话…在咒术总监部担任着不高不低职位的男人忍不住白日做梦,看到身旁年轻的特级咒术师完全不把今天的任务当回事的样子,一些阴暗的东西在心底悄悄浮起。 他看过仙台那边的负责人上交的事件报告,知道解决了未知特级咒灵危机的很有可能是一个十二三岁,出身于普通人家庭的少年。 优秀的天赋和稀薄的家世,这样的人才…不,这次的那个少年已经可以被称为天才,一向是咒术总监部拉拢的对象。 只要培养出新的特级,谁还会把你当祖宗供着呢? 用满怀恶意的目光悄悄瞥向九十九由基,中年男人不知道的是,这些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其实已经完全都落进了特级咒术师的眼底。 所有的感官都经歷过咒力的增强,九十九由基对于身边这个蠢货的想法拿捏得一清二楚,她只是懒得跟这种,大概这辈子都摸不到一级咒术师的边的路人甲计较。 出国的机票就定在下月,只要把这段时间煳弄过去,就可以和总监部那群大脑像是活化石一样僵化的老头子们再也不见。 更何况除此之外,她也有正在心烦的事情。 仙台病院出现了疑似特级咒灵——收到了窗传来的这个消息,那些只会坐在一起开会互相撕咬,或是理所当然压榨别人的老头子们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让自己这个特级去解决。 。…真是有够胆小的。 虽然这样吐槽着,但是九十九由基还是去了,不管怎么说,身为唯一的特级,在自己彻底离开之前,想摆脱这份责任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在已经看不出原本布局的医院走廊里,感受到的会是一股熟悉的咒力残秽。 她曾许多次在天元大人的薨星宫里遇见的特级咒灵,那个总是很温柔地笑着,还会带另一个星浆体了薨星宫玩的傢伙,白鸟。 心底的各种情绪已经翻涌成了惊涛骇浪,可九十九由基知道自己不能让辅助监督意识到异常——她不认为白鸟和总监部记录在册的其他特级咒灵是一样的东西,那傢伙给自己的印象是个好脾气到过分的存在。 白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否已经被祓除,都是需要进一步探查的事情,如果被发现自己和仙台病院这里的未知咒灵之间又什么联繫的话,先不说白鸟的处境可能会更加危险,就连自己,恐怕那些早就靠自己不爽的老爷子们也很乐意逼迫自己立下为他们做牛做马的束缚。 第107页 冷静,九十九由基,你要冷静。 一切如常地冷着脸给上层汇报了自己的发现,稳定地完成着其他零七碎八的任务,为了不引起疑心,九十九由基在忙忙碌碌的一周里甚至都没找时间去薨星宫——想要调查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必须要等上层的注意力从这边移开。 好在只要把目前唯一已知的当事人找到,总监部的兴趣就一定会被转移的。 更别说这位当事人甚至是禅院家那个零咒力的反向天与咒缚的学生,与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似乎也认识,而且可能拥有可以收服特级咒灵的能力。 九十九由基也想知道他究竟和白鸟之间有没有关系。 校门口拥挤的人群慢慢散去,等到整座学校都有些空落落的,年轻的特级咒术师这才从教学楼的门口,看到了一个扎着丸子头,被其他几个学生簇拥在中间的少年走了出来。 那些学生们像是聒噪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以特级咒术师被咒力强化过的耳力,隐约可以听到似乎是再说与下周校园祭相关的事情。 倒是意外的很受欢迎啊。 要知道咒术师因为大脑的某个部分构造与普通人类不同,可以储存自身负面情绪产生的咒力,也就是说整个大脑都无休止地被浸泡在浓缩后的负面情绪里,正因为如此,在咒术界内部流传着[咒术师都是疯子]的普遍共识。 这个小哥看起来很正常嘛,就像是学校里会走上主席台接受表彰的别人家的孩子,人缘也很好的样子。 这样想着,九十九由基的身影越过了想要招唿夏油杰的总监部的人,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喂,小哥,我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 「原来你们是咒术总监部的人。」 夏油宅门口,看过了中年男人拿出的文件和证件,夏油杰终于相信下来,放松了身体,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刚刚在校门口的时候,一个金髮的高个女性突然堵在自己面前,问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咒灵操使还以为自己是被什么无厘头的搞怪综艺选中了。 不是那样真是太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少年紧绷着表情,等到了另一个中年人匆忙的解释——虽然对方的眼睛里带着一股让自己不舒服的,像是在称量放在天平上的肉一样的估量,但总算是让自己理解了情况。 他们是白鸟之前说过的,咒术总监部的人,也就是说白鸟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就要看接下了自己演的戏是否能够被他们相信了。 在家里的玄关处换鞋,夏油杰微微垂下眼睛,遮住了不符合自己年纪的光彩。 没关系,会顺利的,少年这样告诉自己。 只不过这个特级咒术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九十九由基,夏油杰心底有些迟疑。 好像和自己想像当中沉稳的强者完全不一样啊。 九十九由基也在打量着这个普通的住宅。 该怎么说,真是各种意义上都很普通的一家人呢,看着面对自己和总监部的工作人员目光困惑,却又露出招待客人的礼貌笑容的女性,特级咒术师想。 普通的家人,看起来并不知道咒术界相关的事情,所以带这个孩子入门的人是谁?那个东京咒高新的体术老师吗? 一个完全没有咒力的人却教出了两个可能会成为特级的咒术师,总监部那些老爷子要被气死了吧。 带着看好戏的笑容在客厅沙发上落座,九十九由基看着中年男人像被少年称为母亲的女性介绍了咒术界的常识,以及她的儿子是个咒术师这件事。 她可不觉得总监部想要招揽这个少年的最大阻力会来自于他的家庭,不管怎么说,如果他真的能够成为特级,那么御三家绝对愿意放下一部分所谓名门的骄傲,向人投来橄榄枝。 就像自己曾经经歷过的那样。 而且谁又能肯定地给出回答,说五条家的六眼神子没有先下手为强,已经将人笼络过去了呢?强大的野兽会追寻同样强大的同伴,可不愿意成为一群自以为是的猴子养的狗。 在夏油妈妈不知所措的目光里,玄关的大门传来了开门的响动,一个同样穿着正装,五官与咒灵操使之间可以看出血缘关系的男人走了进来,对于家里的陌生客人也有着明显的惊讶。 「父亲,您回来了,」夏油杰接过了下班回家的父亲的手提包放在一边鞋柜上,带着父母最喜欢的好学生的笑容说到。「这两位是咒术总监部的工作人员,今天来到家里是因为一些与我有关的事情。」 「咒术总监部是一个隐秘的国家部门,平时需要遵守保密条例,」在问候和介绍里使用了最严谨的敬语,夏油杰心底却有个地方在低声私语。 [我曾经说过我不是在撒谎,这下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第50章 父母 坐下来听完了总监部工作人员对咒术界的常识介绍,夏油父母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迷茫的空白。 英国的科幻作家道格拉斯·亚当斯曾经总结出了一个「科幻三定律」,用以形容人类在面对科技的进步与发展时的矛盾表现。 [任何在我出生之前已有的科技,都是稀松平常的世界本来秩序的一部分;任何在我15-35岁之间诞生的科技,都是将会改变世界的革命性产物;任何在我35岁之后诞生的科技,都是违反自然规律要遭天谴的。] 第108页 而事实上,将这里的「科技」替换成「新的知识」,对于绝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也是成立的,人们习惯于活在自己的舒适圈里,而不是跳出去寻找更遥远而广大的世界。 所以在艰难地消化了中年男人所说的「咒术」与「咒灵」之类,像是某种僧人才会干的驱邪相关的内容之后,夏油父母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反驳。 怎么可能呢?几十年来都没见过类似的东西,该不会是儿子遇见了骗子吧。 可是当中年男人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两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眼镜让他们戴上之后,还未出声的质疑当即变成了被压抑在喉咙的尖叫。 在他们一向让人放心的儿子身边,站着一个面目扭曲,整张脸上只有一颗硕大的眼珠子的存在,正用一种无神的呆板目光,定定地盯着他们。 九十九由基看到在总监部的人说出「听说你的术式可以操控咒灵」时,丸子头的少年并没有反驳,而是微微勾起笑容,狭长的狐狸眼也一併眯起,叫人看不清眼底真实的想法。 夏油杰抬起手,召唤出自己存货里的一个二级咒灵,实力不是很强,但却相当符合人类对于恶鬼一类存在的刻板印象。 父亲母亲,曾经的我看到咒灵时的心情,你们是否可以理解一点了呢…? 咒灵操使发现自己在这一刻心底竟然没有什么歉疚——这种理所当然会惊吓到父母的事情,应该不是那个向来是优等生的孩子会做的,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在戴上可以看到咒灵的咒具的父母的眼中,夏油杰看到了世界观遭受强烈冲击的恍惚,以及人类本能不受控的惊恐。 和自己上扬着,不曾落下的嘴角。 糟糕,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情呢。 还好没被白鸟和悟看到。 意识到自己一瞬间里闪过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夏油杰失笑着摇了摇头,在母亲的尖叫爆发出来之前,将二级咒灵收了起来。 「母亲,父亲,你们还好吗?」 少年伸出手想将脸色煞白的母亲重新搀扶回沙发上坐下,可是在他的手掌接触到母亲的手臂之前,惊魂未定的她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不…我是说,没事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夏油妈妈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是在抗拒自己的孩子,想要伸出手可指尖却在抗拒地颤抖着。 不,不行,她做不到。 这并不是说她并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人类恐惧的本能在警告她,警告她离身体无法负荷的无边恐惧远一些。 「抱歉,吓到你们了吗?」就像是没有看到母亲的抗拒表现和父亲惊疑不定的表情,夏油杰动作自然地收回手,语气诚恳。 「第一次看到咒灵的确有些难以接受,我以前也是这样,后来习惯就好了。」 没有继续加深父母的不安和愧疚的意思,夏油杰很干脆地将主场还给了总监部的工作人员,两眼放空地听他将咒术师的待遇和咒术高专相关的事情。 年轻的咒灵操使再一次无比清晰地认知到,平淡的普通人生活对于自己而言,是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不过自己已经有了真正的伙伴…白鸟和悟,他们会陪着自己在咒术师的未知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的。 「…总之就是这样,」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看似平和的语气里,实则处处袒露着咒术师面对无能力的普通人的傲气。 「夏油同学在初中毕业后档案将会直接转入咒术高专,至于是在东京还是京都就读可以自行决定,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向夏油同学本人确定,那么失礼了。」 说罢,并不在乎世界观被彻底打破的夏油夫妻脸上的恍惚不定,中年男人直接起身,招唿夏油杰和九十九由基。 「夏油同学,还有九十九,剩下的话我们去外边再说吧?」 「我明白了,」大概猜到接下来的话题应该与白鸟有关,扎着丸子头的少年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向玄关走去,却又在换好鞋之后转过头,露出了一个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的笑容。 「父亲,母亲,我稍微出去一下,请不用担心。」 可客厅里却并没有传来与平时一样的应答。 夏油杰的目光暗了暗,脸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等到看起来比自己要大出一些的九十九由基走出来,拉上了家里的门。 ------------------------------------- 「抱歉,因为说要找一个方便说话的安静地方,我只能想到这里了。」 夏油杰打开了墙上的开关,空旷的空间由黑暗变得明亮起来。 由废弃旱冰场改造的道场里,白炽灯将三人都映成了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夏油同学,其实我们这次找到你,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和你确认一下,」中年男人看不到此刻自己的表情,但是在夏油杰和九十九眼里,都清晰映出了这傢伙像是鬣狗一样克制不住贪婪的神态。 「上周的时候,请问你有去过仙台吗?」 果然啊。 对于话题的展开并不意外,于是夏油杰也适时地做出了不好意思的样子,「虽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不过我上周的确去了一趟仙台。」 「为什么不光彩?」九十九由基从一旁差劲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面前的人身上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可又说不出在哪。 「嗯…对于我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唯一的正事就只有在学校里学习吧?」咒灵操使表现得有些难为情。 第109页 「逃课去其他地方的确不是太光彩的事情,不过没办法,谁让仙台那边有很了不起的传闻——也的确是了不起的存在。」 有些刻意地卖着关子,夏油杰将[因为逃课而感到羞耻的好学生]这一角色表演得活灵活现。 「你听说了什么?」 咒术总监部的工作人员睁大了眼睛,同时心中也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咒术规定的原因,绝大部分咒术界相关的材料都是保密的,按理说根本不会流传出去,更别说是在总监部之前知道了特级咒灵相关的事情。 「就像你们已经了解到的那样,我所拥有的术式,是名为【咒灵操术】,可以驱使被我吸收过的咒灵的存在。」 夏油杰简单地进行了术式公开,咒术界的咒术师们很少有完全的神秘主义者,因为术式公开同样能够提升术式的威力。 「所以我需要吸收足够多可以为我驱使的咒灵,」年轻的咒灵操使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不过哪里有咒灵也是不一定的…所以我只能收集更多的信息,比如这个。」 丸子头的少年举起了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排版相当简单的论坛,论坛上的标题大都带着相当浓郁的惊悚气息。 [绝对不可以尝试!校园禁忌的七大怪谈!] [听说了吗?晚上11点半以后乘坐末班电车可能会遇到不存在的车站] [我在仙台病院遇到的不可思议事情] 九十九由基将脸凑近到夏油杰的手机旁边,仔细阅读着这些危言耸听的标题,瞭然地挑了挑眉毛。 「的确,对于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来说,偶然遇到的那些灵异事件,很有可能是咒灵的原因造成的。」 「是这样没错,」夏油杰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比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寻找咒灵,至少在灵异论坛里的这些,十个里能遇到二三个。」 「然后呢?你就是看到这一条,所以去了仙台?」 点开了标题为[我在仙台病院遇到的不可思议事情]的帖子,九十九由基看着里面似乎没什么可信度的胡言乱语,又开始怀疑起这个方法究竟靠不靠谱。 「对,」脸上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一些不好意思,少年的咒灵操使挠了挠头解释到。 「因为我的父母都是没办法看到咒灵的普通人,所以我也无法向他们解释有时候去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异常,我只能逃课过去了。」 非常合理,非常说的过去的解释,咒术总监部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连连点头,但九十九由基仍然能感受到那股违和感,不过这次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眼前扎着丸子头的少年给出的解释,太过合理,太过恰到好处了一些。 九十九由基自认自己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少年有一定的理解——基于自己在咒术高专也有几个异性同学,但是青春期的男生就像是某种简单的热血笨蛋,旺盛的精力使得他们除了闯祸和用拳头交流感情之外,很少有其他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现。 可面前的这个少年不一样,他太过礼貌,太过冷静,太过波澜不惊了一些。 就好像是已经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预演过许多次那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九十九由基新的那股因白鸟而起的焦躁,终于安稳了一些——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预感,而这个预感与那只奇怪的特级咒灵有关。 于是她不再关注咒灵操使的手机,转而直视少年坦然的眼睛,语气柔和了一些,「所以你在仙台病院,发现了什么?」 对于九十九由基的提问乐见其成,中年男人从公文袋里拿出了一沓关于仙台病院的调查报告,准备和夏油杰接下来所说的内容进行对照。 「我见到了一个帐,」似乎真的坦率到无事不可对人言,夏油杰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 「一个很大的,将医院里整栋楼都包裹起来的帐。」 和辅助监督的调查结果相符。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在手里的纸张上画出一个对勾。 「但是那个帐并没有阻拦我,它似乎只是隔绝了普通人的进入和观测。」 少年微微低着头,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我走进帐里,发现了战斗残留后的咒力残秽。」 「在残秽的尽头,有一个受了重伤的咒灵。」 第51章 演戏 夏油杰的叙述很平静,平静地让九十九由基有了一种,像是在听深夜电台讲鬼故事的感觉。 「其实一开始我没发现他是个咒灵,因为医院的那栋楼里还有其他普通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都陷入了昏睡,四周都很安静,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不短的时间,空气里咒力的波动也已经基本平静下来了。」 「那个咒灵穿着白色的衣服,像是神父的袍子…抱歉,我不太清楚,因为我不太信仰这些。」 扎着丸子头的少年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苦恼,看起来就像是在努力回忆一些记忆里已经不那么清晰的细节。 「我看到他就那样倒在手术室门口,身边有一个趴在地上的男人,一动也不动,」皱着眉头,夏油杰脸上的表情生动诠释了普通人家的孩子直面人类死亡现场的糟糕心情。 「他…那个和人类很像的咒灵,我以为他昏过去了,所以想试试能不能唤醒他,于是试着去摇晃了两下。」 在惨白的白炽灯下,夏油杰的表情和语气都被裹上了一层不祥的味道,「我把他转了过来,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向外流出的是紫色的血液,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并不是人类。」 第110页 「这不可能,」在夏油杰的叙述已经走向尾声的时候,为总监部工作的中年男性皱着眉头,打断了少年的故事。 「咒灵与人类之间的差异向来很大,就算是总监部目前登记在册的特级咒灵[化身玉藻前]和[裂口女],与人类之间的差异也是很容易分辨的。」 「是这样吗?抱歉,我以前没了解过,并不清楚这些,」没有直接反驳,夏油杰而是顺着中年男人的话点了点头。 「可能是我的运气或者别的什么的问题吧,其实我连那个咒灵的等级都不清楚。」 少年的脸上有迷茫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醒过来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我就清楚地知道,他比我强太多了,」带入了与白鸟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夏油杰脸上的表情十分真实。 「但是好在那傢伙受伤很严重,所以很快就又失去意识了。」 事实上,在场三个人里没一个知道特级咒灵重伤后究竟是什么样子,九十九由基虽然有过祓除特级咒灵的经歷,但都是速战速决,除了白鸟之外,这位女性特级咒术师想像不出来自己和其他特级咒灵心平气和在一张桌子前坐下的样子。 而中年男人和夏油杰,就只是单纯的因为实力还没到达能和特级咒灵对抗的程度罢了。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夏油杰胡说八道,因为没人可以证明他的话是错误的。 「我思考过要怎么办,其实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马上逃跑,」并不在意坦诚自己的窘迫,咒灵操使耸了耸肩。 「但是他已经看到我了…万一事后找到我家里去,父亲和母亲的情况会很危险。」 脑子里有周末和父母一起为白鸟制作新的鸟屋,以及鸽子状态的特级咒灵一脸无奈从母亲手里挑拣谷物的样子,夏油杰感觉自己在胡说八道的时候良心有点痛。 「所以我在那种情况下就觉得,只能赌一把了。」 「然后呢?」情绪已经完全被带进了夏油杰的讲述里,在少年停下来的时候,中年男人忍不住催促到。 「窗没有在仙台病院的现场发现咒灵被祓除的痕迹,所以当时你做了什么?」 对着男人已经有所猜测的表情,夏油杰轻轻点了点头,「我发动了术式,并且侥倖成功了。」 在中年男人不可置信混杂着狂喜的目光中,夏油杰向身边抬起手,一个灰白的身影带着咒灵操使的咒力痕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 九十九由基看着熟悉的特级咒灵,放在身后的手握紧了拳头。 就连自己也差点被夏油杰的叙述带入他所描绘的场景里,只是因为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挑刺心态,才能意识到咒灵操使的表现当中的问题。 少年用一些叙述诡计很好地绕过了他对白鸟的认知,就仿佛他真的是一个狗屎运的幸运儿,刚好遇到特级咒灵与其他的某个存在两败俱伤,才能没受到什么阻碍地吸收这个特别的特级咒灵。 九十九由基脸上带出了一些思考的痕迹,好在中年男人的全部心神都被人形的特级咒灵所吸引,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但夏油杰并没有错过特级术师古怪的目光,不过想起以前白鸟曾经与自己和悟聊到过这个在自己入学之前就已经毕业的学姐,语气间透露出一种熟稔的意味,所以咒灵操使又把担心自己露陷的担忧吞进了肚子里。 「假的吧,居然看起来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中年男人已经完全无暇关注夏油杰和九十九由基之间奇怪的氛围,他带着狂热的评估目光走到白鸟面前,仔细观察着这个除了有些灰败的肤色和气质之外,与人类看上去并无差别的特级咒灵,越看越有种不寒而慄的感觉。 人类会对与自身物种相似的存在,产生一种奇妙的恐惧感,而这种情况通常被称为恐怖谷效应,中年男人现在就陷入了这种心态当中。 面前的特级咒灵有一头灰白的短髮,穿着妥帖的神父装束,缠在手腕上的绷带在袖口边沿若隐若现,除了无神的绿色眼睛之外,在他身上看不出更多的非人特质。 是的,特级。 咒灵操使的小子因为缺乏经验,并不清楚自己捕捉到的究竟是什么程度的东西,但自己不一样…这傢伙,绝对是和总部登记在册的那些特级咒灵相同的存在。 中年男人在惊嘆之余,还有心情暗自感慨为什么走狗屎运的并不是自己,但是转念一想,能够吸收特级,哪怕只是重伤的特级,也足以证明这个名为夏油杰的少年的天赋。 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半只脚踏过了特级的门槛,绝对有着拉拢的价值。 要知道即使是咒术总监部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如果可以为自己身后的上层拉拢到这位年轻的特级预备,那么自己的上升空间也会一併水涨船高。 「夏油同学,你对这个咒灵的操纵,可以达到什么程度?」 打定了主意,中年男人面对夏油杰的态度比起一开始的时候好了不只一点,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明显的谄媚,「我是说,能够操控他战斗吗?」 「可以是可以,」走男人殷切的目光下,夏油杰露出了有些迟疑的表情,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以我的水平,可能下达自主战斗的命令会更好一些,只不过我的咒力储备恐怕并不足以支持白鸟太长时间的战斗。」 「白鸟?」认知评估着目前的夏油杰能发挥大约几分之一的特级战力,冷不丁听到了一个陌生名字,中年男人愣了愣。 第111页 「他叫白鸟,抱歉,我忘了介绍了,」发现自己漏掉了一点细节,夏油杰补充,「我可以知道被我吸收的咒灵的名字。」 「这样啊,」点了点头,中年男人并没有因为夏油杰的描述而感到沮丧,「但是这也已经足够了,只要在咒术高专学到更多咒力的操控技巧,使用它的时间也一定会更长。」 犹豫片刻,中年男人提出了自以为,是为了夏油杰好的建议,「夏油同学,其实以你的天赋,留在普通人的学校里完全是浪费,你完全可以考虑现在就转学进入咒高,那才是适合你的课程。」 如果不是我听甚尔老师说过咒术高专里的课程安排,说不定我就相信了。 对上中年男人的诚恳目光,夏油杰脸上又挂上了标准的好学生笑容——一般当咒灵操使出于礼貌不得不应付别人的时候,这一点就会尤为明显。 课程只分为文化课和体育课,从入学开始就要作为劳动力出任务,虽说自己认可有能力的人有保护普通人的责任这一观点,也忍不住会觉得咒术界真的是在压榨童工。 甚尔老师说过,他第一次被要求出任务的时候,甚至还不到十岁! 即使禅院家和总监部的教育方针有可能存在一定的差别,夏油杰也觉得这实在是过分了一些。 悟说过有让我和他一起入学高专,所以还是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承蒙厚爱,不过还是不必了,」礼貌地拒绝了中年男人的提议,夏油杰尝试转移话题,「那么所以需要找我确认的事情就是这个吗?是否去过仙台?」 「其实是为了确认这个特级咒灵的下落。」 九十九由基盯着白鸟,直到她看到熟悉的特级咒灵在中年男人看不到的角度,对自己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什么啊,果然是煳弄人的,这傢伙这是打算坑谁? 狐疑的目光落在灰白色的特级咒灵身上片刻,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转开,九十九由基努力配合着把这场戏演下去,「谁让只有我一个特级术师,总监部的老爷子们可是很害怕会有一个特级咒灵把他们都干掉呢。」 「九十九由基,不可以对上层无礼!」 即使早就知道这个唯一的特级不是什么听话的狗,听到对方光明正大的讽刺,中年男人还是忍不住呵斥。 「算了,既然这样就无所谓了。」 微微眯起眼睛,放出了一点属于特级咒术师庞大的咒力笼罩在中年男人身上,一直等到这傢伙脸侧不停有冷汗滚下,九十九由基才若无其事地收回咒力。 对付这样没用的术师,她根本就不屑于认真。 「既然警报解除,我就回去了,」干脆无视了中年男人的存在,九十九由基向着夏油杰的方向挥了挥手,「有时间的话欢迎来找我切磋哦,咒灵操使的小哥。」 转过身准备离开,还不等她拉开门,门就已经自己向内打开来,一个似乎天生就居于高位,却因为其中的少年气而不容易让人心生厌烦的声音响起。 「居然越过我直接来找杰了吗?总监部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抢别人东西是很讨人厌的行为啊?」 「…悟?」 出现在道场门口的,毫无疑问正是这一代的六眼神子五条悟,没想到好友会出场,夏油杰愣在了原地。 「好狡猾啊杰,居然为了赢过我跑去仙台那么远的地方捕捉咒灵吗?」 在面对挚友时,那双冰蓝色的苍天之瞳似乎也融化了些许,五条悟孩子气地抱怨着,却将夏油杰会去仙台的动机,补充得更充分了一些,「输给我可是一种荣幸!」 第52章 五条悟 在过去的一周里,白鸟和夏油杰已经将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了五条悟,并且不需要他再做更多事情——太早暴露他们之间关系的紧密,对于夏油杰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 五条悟明白白鸟的担忧,突然获得了一只特级咒灵的新手咒术师,如果表现出对五条家的偏向,可能会影响到总监部对夏油杰的态度,至于杰不希望自己插手,恐怕是希望证明他自己可以处理好整件事。 但在今天,从长老们嘴里听说了总监部终于准备採取行动接触夏油杰之后,五条悟还是没忍住,让执事带自己赶来东京——这次长老们并没有阻止家主的贸然行动,对于五条家来说,一个拥有特级潜力的咒术师也是值得拉拢的。 长老们认为在咒灵操使身上早早刻下五条家的印记也没什么不好,相反正是应该先下手为强。 五条悟则是想到了另外的一些东西。 托总监部,以及更多不希望六眼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傢伙们的福,刺杀之于六眼神子就是家常便饭的东西,出现的频率甚至比他吃甜点都高——出于对家主牙齿健康的担忧,在换牙期之前五条悟的甜点摄入频率都是受到严格控制的。 现在事实已经证明刺杀对于五条悟来说是不管用的东西,可他们想要对六眼神子造成打击的心情并没有随之熄灭,只是转去了其他方向。 在总监部的会议当中,五条家已经隐隐感受到了被排斥。 而出现在在六眼神子身边,拥有特级天赋的普通出身的少年,很难说不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打击目标。 与其等那些人做出些什么之后再进行报復,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自己对杰的重视摆上檯面,警告那些噁心的烂橘子——敢动杰的话,就要做好被剁手的心理准备。 第112页 而且白鸟和杰的计划居然不带自己,真的超过分的好吗! 六眼神子对九十九由基点了点头算作打过招唿,随即苍蓝色的眼睛就盯上了表情意外,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的中年男人。 「怎么?不向我问好吗?明明总监部值得称道的东西,也就只剩下礼貌这一条了而已。」 少年的语气恶劣却天真,像是撕碎蜻蜓翅膀只为了看它会有什么反应的恶童。 「…五条家主好,」通过糟糕的性格确定了的确是六眼神子本人,中年男人的语气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些咬牙切齿。 这种被迫成为血脉高贵的小少爷取乐对象的感觉,对于在大部分人面前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小有成就的男人来说尤为难以接受。 但在他面前的是立于咒术界顶点的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的家主,即使只是一个不参与家族事务的小孩,也不是他可以冒犯的存在,如果真的惹了对方不快,他身后的人也不会为此捞他——更何况这位大少爷很可能连他身后人的面子都不愿意给。 「悟,你怎么来了?」 一开始对于五条悟的出现有些惊讶,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夏油杰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是他惯来的优等生的社交笑容,而是出自真心的,连眼睛也一併眯起的灿烂笑容。 虽然已经有了自己一个人演完全场的心理准备,也和小伙伴说好了不需要对方插手,可是看到五条悟的出现,夏油杰还是很开心,就连先前因为父母的反应而产生的细微不虞,也一併消失不见。 白鸟也是一样。 在一旁假装没有自我意识的特级咒灵,尽管将大少爷颐气指使的样子全部收入眼中,也只觉得对方像只傲气的猫咪一样可爱。 是的,可爱。 如果让其他旁观者,比如九十九由基知道了特级咒灵在想什么,恐怕会控制不住吐槽白鸟对于五条悟的滤镜恐怕不知道有多厚。 特级咒灵看到六眼神子习惯成自然地与咒灵操使勾肩搭背,用亲昵的抱怨语气说为什么有奇怪的人出现不通知自己,又带着浑然天成,一点都看不出刻意的好奇神态凑到自己面前,用细白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 「这就是你抓到的那个特级?」 正面六眼神子的苍天之瞳,白鸟清晰地从大少爷的眼底看到了兴致勃勃和幸灾乐祸混合在一起的兴奋。 「还挺漂亮的嘛,杰~让我和他打一场吧?」 平时总也提出想打架的申请,但总也被白鸟或搪塞或偷懒地躲过七七八八,五条悟现在就是看准了名义上由夏油杰控制的白鸟不能再光明正大地找理由。 「拜託了杰,下次体术课上把我的限定款甜品分你一半。」 「咳,甜品就不用了,」白鸟像是真正的式神一样,即使听到了五条悟的话也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可对特级咒灵已经相当熟悉的咒灵操使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奈。 但这并不妨碍夏油杰其实切开来也不怎么白的事实,「不过切磋一下也可以,只是我的咒力可能支撑不了太久。」 仅剩的良心让丸子头的少年没有把话说死,如果白鸟真的不想打也可以借着没有咒力不够的理由消失。 「没事没事,我相信你。」 已经微微压低重心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五条悟对白鸟招了招手。 ------------------------------------- 「所以你还是和五条悟打了一架啊,」薨星宫里,银髮的老者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聚集在一起,对小孩子们的打闹露出了长者慈爱的笑意。 无论是特级咒灵还是六眼神子亦或者是咒灵操使,对她而言都是小孩子,天元看到白鸟不似作假的郁闷,想了想安慰他,「是平时你对他的拒绝太多了的原因吧?所以找到机会就不想放过。」 「比我这个咒灵都更喜欢战斗,悟的精力也太过旺盛了一些,」从桌子上的盘子里拿起一个甜甜圈咬下一口,白鸟的语气无奈,甚至没注意到有巧克力酱沾到了脸侧。 「是你对战斗太没有热情了,小鸽子。」 从手边拿起湿巾递给自己这个刚刚搞出大动静的弟弟,胀相看到白鸟半天找不到脸上的痕迹在哪,忍不住自己上手帮忙,「以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现,需要战斗的场合只会更多。」 「要有,干劲!」 一大只绿色的血涂拍了拍白鸟的肩膀,为弟弟加油。 「总归没引起怀疑,一切顺利就好,」坏相一副终于放下心来的样子,只是眉眼间有几分挥之不去的阴郁。 「羂索那傢伙…居然被他逃掉了,还真是好运气啊。」 提到了逃之夭夭的罪魁祸首,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那傢伙,这次居然使用了一个女人的身体,他究竟想干什么?」 难以忘记自己刚刚听到白鸟说他是在什么情况下遇到的羂索时,那种连五官都没办法控制的震惊,胀相皱着眉头,现在的心情一团乱麻。 那个御三家的最大丑闻,制造了自己和兄弟们的傢伙居然成为了一个孕妇,天底下还能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对了,说到羂索,」快速解决掉了整个甜甜圈,白鸟直起身子,表情严肃,「悟说他让五条家的人去检查过他生下的孩子,什么都没有发现。」 同样带着难以理解的疑惑,白鸟复述了六眼神子告诉自己的话。 第113页 「那个叫作虎杖悠仁的男孩很健康,虽然没有得到母乳餵养,却比同样年纪的其他婴儿更加健壮,身上的咒力处于普通人的水平,完全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完全没有异常这件事和羂索联繫起来,本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异常了。 白鸟可不相信羂索是真的爱上了虎杖仁,想要和他生一个孩子——就算特级咒灵不太理解人类的爱意,他也明白爱不会是把自己的伴侣变成那种不明液体。 「悟说他会让五条家的人注意那个孩子的。」 「不管羂索打算用他做什么,」胀相想了想说,「既然那个孩子也算是我们的弟弟,我也会保护他的,不会让羂索得逞。」 「我也是,」坏相点了点头,对于自己多了一个素未蒙面没有血缘的亲弟弟这件事,他和咒胎九相图的其他人一样,都怀抱着天然的保护欲。 「无论是什么,都不会让他得逞。」 「保护,弟弟!」 血涂挥了挥拳头,比起两个哥哥,他的实力最弱,和容器的融合程度也最低,脑迴路要简单许多。 但即使这样,他简单的思维里也将那个婴儿划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 「是啊,羂索他,究竟打算做什么呢?」 向后靠在椅背上,天元微微扬起头,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记不起,这位千年前与自己选择的道路背道而驰的好友曾经的样子,只记得曾经的天子骄子愤怒的指责。 「天元,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对什么失望了呢?唔…已经有些记不清了,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各种机能都下降了许多。 也许等到自己成功进化,就可以想起来了吧。 年迈的老者感觉自己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在兄弟几个叽叽喳喳的背景音里,慢慢陷入了昏沉的梦乡。 「嘘,天元大人睡着了,」第一个发现的是胀相,转过头让正在讨论白鸟以什么频率保持对虎杖悠仁的探望的弟弟们安静下来,咒胎九相图的大哥轻轻抱起银髮的老人,几乎疑心自己抱着的只是一把骨头。 「我送天元大人去卧室。」 第53章 异常 「白鸟,甚尔最近给我的感觉好奇怪啊。」 道场边的椅子上,稍微来迟了一点的五条悟看向前边场地里,已经进入切磋状态的甚尔和夏油杰,有些疑惑地歪着脑袋。 又到了一年冬天,大少爷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繁复和服,脖子里还围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看上去顺滑又富有光泽——这是当然的,五条家主从来不用次品。 白鸟觉得,这条围脖衬得六眼神子的脸看起来更小了,与他的身高完全不相称。 刚刚过完15岁生日两个月,五条悟的身高就已经可喜可贺地突破了170大关,看起来瘦高瘦高的一只,做工精良的家主服在腰间收紧出一个相当美好的弧度,是去银座吃甜品都会被星探拉住,问要不要签娱乐公司的水平。 漂亮猫咪向来不介意向人类炫耀自己的优越身段,并且理所当然地收下那些赞美,只不过对于成为明星没什么兴趣。 就算他经常干出一些让长老们血压升高的事情,但五条悟尚且不至于在这种地方为难古板又守旧的老年人。 道场内发出巨大的声响,白鸟将注意力转移过去,看到是甚尔被夏油杰的咒灵怼到了墙上——这不应该。 白鸟想,这不应该,前·术师杀手是完全的战斗机器,全力以赴时不开领域的自己也很难应付得来,更别说杰这次配合战斗的咒灵只是二级,除了体型之外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是夏油杰进步太过神速的话。 「果然很不对劲,」小范围地点了点头,六眼神子看着场内重新站直了身体,脸上没什么表情浑身却散发着低气压的禅院甚尔,单手一撑也跳进了场内。 「甚尔你分心也太严重了吧,」走到明显也意识到老师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露出了担忧表情的夏油杰身边,五条悟的语气和往常一样轻快。 「难道是快到纪念日却不知道给葵小姐送什么礼物吗?那样也太恋爱脑了吧。」 「葵…」听到老婆的名字,禅院甚尔脸上的恍惚变得更加明显,就连对于人类的感情反应永远慢半拍的白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葵怎么了?」 从观众席走了下来,白鸟回忆了一下上次听到好友的伴侣的消息是什么,「我记得前几个月你说葵突然瘦了,好像是加班的原因?」 「…我多希望真的是,」想要做出一个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的笑容,禅院甚尔努力勾起嘴角,却只是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比哭还难看。 深吸了一口气,几个月来压在心头的包袱越来越沉重,几乎要把这个曾经肆意妄为的男人彻底逼疯。 可是他仍然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日常生活像过去一样运转着,就仿佛只要一切如常,那失控了的部分最后也一定会重新回到安稳的轨道上。 禅院甚尔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能这样坚持下去的理由轻薄又脆弱,像是一根已经放在锋利刃边的细线,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顷刻间断裂。 张了张嘴,面对好友和学生们关切的目光,禅院甚尔想说点什么——有关这几个月的一切异常,和快要把自己逼疯的那些东西。 只是还不等他张口,手机铃声就催命一般地响了起来。 第114页 「请问是禅院先生吗?」电话那头的,是有些焦急的催促声音,「您夫人的情况又恶化了,需要您到医院来与医生商量后续的治疗方案…」 从恶化开始,后面的东西禅院甚尔都没太听清,他只是感到有些茫然——那些支撑着他继续正常运转下去的东西,再一次崩塌了。 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到道场旁边拿起外套裹在身上,禅院甚尔的表情一片空白,完全是凭藉着本能,条件反射一样地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向着道场门口走去。 以刚才几个人之间的距离,无论是特级咒灵还是两名少年,都能够清楚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比起对于这个消息的震惊,三人更清楚在现在这个时间不适合阻拦匆忙准备离开的男人,所以只是站在原地目送。 白鸟看着甚尔沉默地走到道场门口,伸手已经扶在门上准备用力,脸上的茫然神色却又消散了一些,向着自己这边转过头。 「帮我去接一下惠…他在幼稚园,我今天晚上可能没法回去。」 男人说完,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白鸟,是葵小姐生病了吗?」 等到道场的门又重新严丝合缝地合上,夏油杰这才转过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咒灵操使大部分时间都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对待术师杀手的时候也同样,保持着尊敬的社交距离,不会主动打听老师家里的事情。 而他身边的五条悟也露出了同样的疑惑表情,作为完全生活在咒术世界里的天才,普通人类生命中的那些疾病与痛苦都离他很远很远。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起来是这样,」白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脸上带出明显的担忧。 「看起来情况不是太妙…」 不过特级咒灵也十分清楚,比起自己去医院陪心情糟糕的禅院甚尔一同担忧,在这种时候能照顾好他家的孩子,才是能帮好友分担压力的有效方法。 「我现在要去幼稚园接惠…你们如果有空可以和我一起吗?那里的老师可能没办法看到我。」 特级咒灵低着头飞快地思考着,如果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没办法陪自己,那就给孔时雨打个电话——黑市中介先生应该会愿意提供帮助。 两个少年交换过目光,虽然夏油杰还有学校里的功课没有完成,五条悟最近也在练习处理家族事务,但今天的体术课几乎是提前了大半节下课,时间还算宽裕,而且不管怎么说,这种时候让白鸟一个人去,的确有些为难特级咒灵。 「我们一起。」少年们异口同声地说。 于是两个少年和一只特级咒灵,暂时关闭了道场里的阵法,向着幼稚园的方向走去。 「惠…我记得他应该才两岁左右吧?」夏油杰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经歷,被不同的情报搞得有些迷煳。 「我记得我好像是三岁左右才去幼儿园,惠这个年纪会不会太小了一些?」 对于小伙伴的疑惑,五条悟表示爱莫能助,「不知道啊,我又没去过幼儿园,而且御三家会把小孩送去幼儿园的,只有甚尔这一个奇葩而已。」 「这是因为甚尔和葵都要工作的原因,」白鸟去年曾经和孔时雨一起帮助好友参谋过这件事——准确的说,是特级咒灵和术师杀手一起被黑市中介科普过。 「日本国内的幼儿园分为两种,其中一种是面对半岁以上孩子,父母双方都需要工作无法照顾的情况,惠就是在那里。」 禅院甚尔的教师工作没有太大的教学压力,但在教学之外的,与祓除咒灵相关的部分,咒术界向来很缺人,就连零咒力的天与咒缚也没被放过。 而禅院葵则是供职于向来以用头髮换钱而着称的it行业,加班都是家常便饭,按时下班的时间比禅院甚尔都要更少一些——在甚尔与葵的家里,术师杀手才是那个承担了绝大部分家务的角色。 「我明白了,比起学校,是更接近于为孩子们提供一些必要的照顾。」 夏油杰点了点头,看到已经出现在视野当中的幼稚园,「是这里吗?」 ------------------------------------- 经过电话确认,幼稚园的老师勉强接受了禅院惠的父母现在都在医院,所以由禅院爸爸的学生来代替他接孩子的事情。 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几次,只不过通常都是快到晚上,那个身材高大,明明长相很帅气却表情难看的男人才像一只猫科动物一样,悄无声息地踩着夜色的脚步到来,把和他拥有相同发色和眸色的幼崽拎走。 惠一直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在幼稚园的时候也不会为难老师,总是乖乖巧巧地坐在自己的座位里,摆弄他短短的可爱手指。 小孩还不是很会说话,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手忙脚乱地比划了一阵,老师才明白原来是在玩父亲教给他的手影。 牵着小小的孩子走到幼稚园门口,老师看到这只拥有炸乎乎,像是顶着一颗海胆一样髮型的幼崽,对于那两个自称是禅院甚尔学生的少年并不是太过亲近,但却也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样子,略微放下心来。 看起来的确是认识的人,应该没问题的。 在白髮的哥哥和丸子头的哥哥当中,选择牵住丸子头哥哥的手——五条悟的身高,对于幼崽来说牵着有点费劲,而且惠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靠谱。 白髮的哥哥看上去比起可靠的人类,更接近于自己有时能在家门口见到的白色大猫咪,会对自己露出好奇的表情,却在蹭了蹭自己的腿之后,飞快地跑掉了。 第115页 安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惠歪过头,盯着白鸟的方向。 「惠,你能看见白鸟吗?」 看见小孩子不加掩饰的动作,五条悟惊奇地问,「甚尔的孩子居然会是咒术师吗?好神奇诶。」 「甚尔老师也是你们御三家的人吧?」从小伙伴那里听说过御三家诞生咒术师的概率,夏油杰倒是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太过值得惊讶的事情。 第54章 葵 「看到?」脸上带着懵懵懂懂的表情,禅院惠重复了白色头髮哥哥的问题,「看到,白鸟,飞!」 幼崽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脸上软乎乎的婴儿肥也在一併跟着晃悠,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样子。 惠想说的其实是他一直都可以看到白鸟,以前白鸟还带着他飞起来过,不过小孩子的语言系统尚且还在搭建之中,所以说出来的只有这些。 好在白鸟已经理解了小孩的意思,一边从自己的眼眶里找出来一小块幼儿奶酪,剥开包装塞进禅院惠手里,一边给两个少年解释。 「惠可以看到我,我以前带他玩过,他记下来了。」 「哇白鸟你还给惠准备了零食!」心里年龄大概和惠差不多大的五条悟一惊一乍地提出抗议,「我和杰都没有诶!」 「平时我也有给你们糖果吧?」无奈地反驳到,特级咒灵从眼眶里又翻出两块水果软糖,把不是太甜的口味递给夏油杰,更甜的塞给五条悟。 「说的我像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样,这样很过分啊悟。」 显然在和六眼神子这些年的相处下来,白鸟也终于学到了一些对方的语言艺术。 「悟,总是开这样的玩笑白鸟会难过的,」对于口味清淡的柠檬软糖接受良好,夏油杰将亮晶晶的糖纸递给眼睛同样亮晶晶,写满了好奇的惠,看幼崽拿着玻璃纸去投射阳光。 「明明你们都知道是玩笑嘛…」不服气地嘀嘀咕咕,五条悟想要再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却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家入硝子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们都跑到哪去了?」面对着大门紧闭的道场,反转术式的持有者语气里的怨念,似乎隔着电话都能传达过去。 「应该不会是今天突然放假,却没有通知可怜的医疗人员吧?应该不是这样吧?」 听到家入硝子很明显开启记仇模式的的声音,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抬起头,能看到小伙伴侧脸滑下的冷汗。 得罪医生,绝对是大忌啊。 「硝子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五条悟语速飞快,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又努力描补着,「今天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甚尔那边…」 没等五条悟说完,家入硝子火气不再的冷静声音就传了过来,「…葵小姐又恶化了?」 ------------------------------------- 在门口挂着[禅院宅]的一户建里,刚刚被白鸟飞着接过来的少女坐在客厅的桌前,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细细的女性香菸,却在看到乖乖坐在角落里看绘本的禅院惠时又收了回去。 没有菸草的抚慰,平时各方面压力远大于同龄人的家入硝子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压制不住的烦躁。 意识到少女的心情不太好,白鸟想了想,取了一块软糖递过去,同时听到了夏油杰疑惑的提问。 「硝子,你早就知道葵小姐的情况?」 「我可不是某些迟钝的笨蛋,」毫不客气地扫射了在场的少年和特级咒灵,家入硝子把软糖塞进嘴里,声音变得有些含煳。 「这种事情找你们也没什么用,而且前段时间你们都很忙吧?…再说我可是反转术式。」 家入硝子所说的很忙,并不带有任何的讽刺意味,只是单纯的陈述。 自从羂索从自己面前逃脱,为了避免咒术总监部的怀疑伪装成被咒灵操使吸收以来,白鸟的时间不是用来继续探查那傢伙的踪迹,就是与夏油杰绑定在一起,应付来自咒术总监部的各种试探。 可怜夏油杰一个马上就要毕业,学校里的各种活动花样繁多,并且自己的人气也居高不下的初三生,还要把大部分的空闲时间贡献给总监部的测试任务以及所谓指导—— 比起咒力的具体运用,那些美其名曰来指导的总监部工作人员,其实更多时间都用在了想给少年树立起,总监部是站在保护普通人的立场上的光辉形象。 夏油杰对于咒术师工作性质的认知其实也是这样没错,但正因如此,他才能感知到隐藏在花团锦簇话语下,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 这样的人,真的会在意如何保护普通人吗? 少年从前人生里获得的简单经验,还不足以帮助他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他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违和感,并将它们深深藏在了心里。 至于五条悟,虽然还没有入学咒术高专,但由总监部派发给五条家的任务数量一直在增长,加上少年家主也已经到了需要通过战斗来磨砺自己的年纪,所以总是奔波在祓除咒灵的路上。 就像家入硝子说的那样,就算禅院甚尔将禅院葵的病情告诉了他们,他们除了一同担忧之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少女一向以理智的角度看待问题。 「但是甚尔刚刚接到医院电话,说葵的情况又恶化了,」白鸟皱着眉头,感觉有些混乱,「如果甚尔已经拜託了硝子,那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116页 白鸟的这句话似乎有些冒犯,可实际上,他并不是因为不信任家入硝子,而是正好相反的,因为特级咒灵太清楚反转术式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所以才会这样想不通。 「我已经试过了,」家入硝子努力希望自己的语气像过去那样平静,但是尾音处还是带上了掩饰不住的颤抖。 「我试过了,但是…已经不行了。」 白鸟突然意识到,面前的少女眼底多了一片青黑,似乎是熬了不少夜。 反转术式的持有者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里面粘贴了许多列印的东西,在她翻动的动作间,白鸟隐约能辨认出其中有些是医院的检查报告,还有一些英文的论文——比人类更方便一些的,诞生于人类集体意志的咒灵没有语言障碍。 只是那些标题和内容都太过艰涩,即使懂得单词的意思,可是将它们组合起来,特级咒灵仍然无法理解。 少女翻动纸页的动作有些粗暴,唿吸也变得急促,在这种氛围下,即使是五条悟也没有乱开玩笑,而是直直盯着那个本子,希望自己能马上得到答案。 「葵小姐因为体重急速下降,所以去医院做了检查,」找到了自己为了梳理思路画的时间轴,家入硝子将本子转了个方向,放在白鸟和两个少年面前,「检查结果是胰腺癌。」 「这是一种恶性程度极高的癌症,而且早期症状很隐匿,患者通常会因为这个原因,错过治疗时间,在恶性肿瘤当中,这是预后最差的一种。」 「不过好在当时医生说情况还不算特别糟糕,可以尝试手术,」家入硝子的指尖按着纸页,用力到隐隐发白。 「所以甚尔找到了我,虽然我不会做手术,但是术后的恢復,应该不会有比反转术式更好的办法。」 「我答应了,但当时我们谁都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一次手术,医生为葵小姐切除了胰十二指肠,手术结束的当天,我就用反转术式帮葵小姐恢復了伤口,很快她体重上升了一些,我们当时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有惊无险的意外。」 「但是很快…在复诊的时候,医生说,葵小姐的癌症扩散了,他们会尝试用化疗进行控制。」 「第二次手术,医生取出了葵小姐的一部分骨头,灭活之后再重新放回去…就是你们想的那样,煮一下。」 家入硝子在叙述时面无表情,但是听到她话里的内容,五条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可以接受自己在战斗中灰头土脸受伤流血,但是拒绝想像自己的骨头从身体里被取出来,放进锅里煮熟再放回原位。 「这次的伤口很大,不过对于反转术式来讲还是简单外伤的范畴,我们希望这就是结束。」 「但还是我们太天真…或者说其实已经有了预感,只是不愿意承认,」家入硝子咂了咂嘴,从唇齿间捕捉到了一点刚刚软糖留下的甜,这点甜成为了支撑她继续讲下去的动力。 「然后是第三次,医生切除了葵小姐一部分已经病变的内脏。」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对于人类的身体来说,很多内脏都是不可再生资源,」从白鸟的角度看过去,感觉少女的眼睛仿佛是一座幽暗的深井。 「医院的医生不愿意做这个手术,因为只要他这样做了,葵小姐很可能无法从手术台上下来。」 「所以主刀的人是我的父亲,为了尽可能不出差错,我也进入了手术室。」 少女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仍然是那天的手术床。 曾经穿着漂亮婚纱的葵小姐在麻醉的作用下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腹部像是人体模型一样敞开着,父亲的手很稳,精准地切除了那些病变的部分,而自己则是持续输出着咒力——如果不是反转术式的作用,在病灶的切除结束之前,禅院葵可能会先死于大出血。 「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咒力快要被榨干了,内脏不是容易修復的地方,大概花了一个礼拜,我才把葵小姐从发烧感染中拉回来。」 「只是这时候的我们——甚尔先生、葵小姐还有我,都已经明白了,这绝不是结束。」 「医生说,如果病灶再扩散一次,可能就是脑部了。」 「我现在的水平,还做不到能够精准修復大脑。」 第55章 探望 大脑是人体里最关键,作用机制也最复杂的器官。 那些重重叠叠的沟回里存储着人类的记忆,支配着人类的情感,存放着所有构成了人类个体的宝贵东西。 甚至不只是人类,就连咒灵,身体被毁坏未必会死亡,但头要是被轰掉了就一定会。 「准确地说,我没办法修復[禅院葵的大脑],」家入硝子松开手里的笔记本,任由它跌落在茶几桌面上,自己也整个人颓然地倒向沙发。 「大脑和其他器官是不一样的,其他的器官只要我理解了它们的作用机制,保证我修復出来的东西能用就可以了,但大脑不止是能用。」 白鸟看到少女的表情一片空白,带着付出了全部努力之后却只是收穫了失败的疲惫,不知道自己怎样可以安慰到这个早熟的孩子。 特级咒灵掏出了自己藏起来的所有糖果,在茶几桌面上堆起一座小小的山。 大概是气氛实在太过凝重,让五条悟感到有些不习惯,六眼神子缩头缩脑地从糖果堆最上面轻轻拿起一个,让糖分滋养自己同样变得难过的心情。 第117页 「我制造出的大脑,要么是崭新的、完全没有使用痕迹,像是婴儿一样的,」虽然并不喜欢摄入太多甜食,但在这种情况下,糖果的确能让人平静一些。 家入硝子用舌尖将草莓味的硬糖拨拉到口腔的另一边,话语里的不祥意味变得更加浓重,「要么只会是[家入硝子]的大脑,毕竟人类无法制造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 夏油杰听懂了她的意思。 反转术式的确是一种极为强大的治疗术式,甚至可以让没有再生功能的器官在被切除后重新生长。 但这种生长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恢復原状,原有的器官已经病变,反转术式的原理是更新出全新的未使用器官。 对于其他的内脏来说,这基本可以算得上一件好事,但大脑不同。 构成了人类个体的,除了物质上的身体之外,还有许多精神上的存在,那些过往的经歷和与之相伴的感情一同成为了人最珍贵也是独一无二之处。 如果家入硝子为禅院葵更换了全新的大脑,那么失去了记忆、感情和这些年来学到的知识的禅院葵,在思维上就和初生的婴儿没什么区别,完全变成了一个新生的、陌生的人了。 禅院葵就死去了 。 少年少女还有特级咒灵,一同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很突然的,夏油杰又想起了自己在和白鸟第一次见面时,特级咒灵曾经问过自己的问题。 【决定人类是人类的,究竟是生物学上的基因,还是构成了你这个人的记忆和情感呢?】当时的咒灵操使觉得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当然首先是拥有生物学上的特徵。 可是现在他好像理解了特级咒灵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后者才是真正构成了人类的不同个体存在于世的锚点。 「咕~」 打破了房间里寂静的,是角落的幼崽肚子饿了的声音。 「惠,你饿了吗?」 白鸟站起身,把坐在地毯上的小孩抱了起来掂了掂,发现人类幼崽身上软乎乎的肉真没有一块是白长的,整个小小一只是实心的,很有分量,能感觉到被餵养得很好。 「饿,饭!」 海胆头的幼崽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似乎有点瘪的肚子,表情有些忧愁。 在妈妈生病之前,禅院惠一直被照顾得很细緻。 人高马大的爸爸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地投餵他,在断奶以后,惠的食谱越发丰富,虽然总是带着不耐烦的表情,但禅院甚尔甚至去研究了怎么把婴儿辅食做的比较受小朋友喜欢。 因为葵喜欢这样的他,所以男人会努力学着去做。 而且在照顾这个胖乎乎的小崽子的时候,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从小没有得到过家人的爱的孩子也停止了难过。 他在照顾儿子,也在补偿过去不被爱的自己。 但是从妈妈不在家以后,惠的生活水平下降了不少。 禅院甚尔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医院,自然没有太多时间来给自己家崽准备可爱便当,好在他还记得每天都要把小崽子的肚子填饱。 天与咒缚挨过饿,他很讨厌那种感觉,所以即使没什么照顾幼崽的心情,至少填饱肚子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今天因为医院突然的电话,男人把自己家崽託付给了特级咒灵和少年们,却没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群傢伙从未有过照顾小孩的经验。 「晚饭…」站在厨房里,白鸟脸上满是迟疑,打开冰箱却发现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啊,」白色的猫猫头从旁边探出来,撇了撇嘴,「这不是想做饭都没办法了吗?」 「悟,你会做饭?」 比起空空荡荡的冰箱,显然还是小伙伴的话更令夏油杰感到惊讶,按照常理推断做饭应该不是大少爷需要掌握的技能。 「那当然,我可是完美的五条悟!」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六眼神子摆出臭屁的表情,「这种简单的事情只要看过就会了吧?」 五条悟说的并不是假话,在频繁出差完成任务的日子里,遇上饭店都已经关门的时间,大少爷的吃饭问题就需要执事动手解决,但执事的工作是非常繁重的—— 除了动手祓除咒灵之外,对于工作的其他内容,比如任务报告以及目击者的处理,大少爷向来都是甩手掌柜。 比起去写任务报告,五条悟宁可自己动手做饭,至少要有趣许多,想放多少糖都可以随心所欲。 「我们出去吃吧,」家入硝子站在厨房门口大概观察了一下情况,就转过身,决定不增加狭窄房间的拥挤程度。 「吃过饭我还要去一下医院,向医生确认一下葵小姐的情况。」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也想去探望一下葵小姐,」默认了少女的提案,夏油杰跟在家入硝子身后走向玄关,「之前没有注意到已经是很失礼的事情了,既然知道了去探望就是必须的。」 「我也去,」五条悟伸长了胳膊,「我让发消息让执事去请东京医科大附属医院的专家会诊了,据说那里是治疗过胰腺癌最多的医院,也许会有什么办法呢?」 「…试试吧,」家入硝子想说禅院葵现在所在的,已经是日本治疗癌症最有名的医院之一,但是又觉得没必要打击笨蛋少年的积极性。 毕竟就连自己,也在期待着奇蹟的出现不是吗? 第118页 「惠想去医院吗?去看看妈妈?」 白鸟也想去探望禅院葵,但是特级咒灵还记得自己被託付了照顾幼崽的重任,与是蹲下身,先徵求小朋友的意见。 「去!」像是生怕自己被哥哥姐姐们落下那样,小海胆嘴唇抿得紧紧的,一下一下努力点着头,努力补充着自己想说的,「很久,没见,妈妈,想她!」 「惠也想妈妈了啊,」给小海胆裹上厚实的外套,白鸟将幼崽抱起来,点了点头,「那我们吃过饭就去见妈妈吧。」 ------------------------------------- 似乎世界上的所有医院都是一副大差不差的场景,飘散着消毒水气味的楼道,步履匆匆的护士,努力给病人以及病人家属讲解病情的医生,还有一张张悲喜各不相同的脸。 「咦?」在进入住院部之前,白鸟感到了一股很强的咒力,像是看守领地的野兽。 特级咒灵环视过四周,却没发现咒力的主人。 「白鸟也感觉到了吗?对哦,咒灵要更敏感一些。」 走在后面的五条悟看特级咒灵停下了脚步,瞬间就理解了是什么原因,「没关系的,像医院还有学校这种地方很容易产生咒灵,所以有些时候也会放置一些强大的咒物,用来驱散弱小的咒灵。」 「像这里,位置在东京,又是人来人往的癌症医院,人类的负面情绪聚集了很多,所以放在这里的肯定是特级咒物。」 六眼神子的目光赚了一圈,最终透过窗户,停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的庭院深处,「至于放在哪,大概就是那个方向了。」 「特级咒物,如果被不清楚情况的普通人拿到,不会很危险吗?」 从小伙伴嘴里获得了新的咒术常识,夏油杰仍然有些疑惑。 「没事的,咒物都是封印之后才会放在这里,而且放置的地方也会布帐,不会被普通人发现的。」 虽然总是觉得总监部的烂橘子们很讨厌,但五条悟觉得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否则那些烂橘子都可以集体切腹谢罪了。 「葵小姐在这边的特护病房,应该是不可以进去探视的,你们可以在窗户看到她,」家入硝子给还不了解情况的三只介绍到,「我去一趟那边的医生办公室,一会过来。」 「好的,硝子辛苦了。」 进入了特护病房的范围,附近静悄悄的,整个走廊里都没有人影,白鸟犹豫片刻,将惠抱了起来,放在病房的窗前。 在狭窄的窗户里,特级咒灵和胖乎乎的幼崽一起,看到了病床上的禅院葵。 女性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像是一棵快要枯死的植物,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密密麻麻的管道连接着不同的机器。 在她的床边,高大的男人穿着无菌服,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把自己窝在小小的凳子上,隔着无纺布,将自己的脸贴在女性还挂着吊针的手上,只敢轻轻地挨着指尖。 第56章 他想起了 禅院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妈妈了,因为禅院葵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早早被送入了特护病房,除了医疗人员之外,只允许一名家属在更换了无菌服的情况下进去探望,并且每天的探望时间也只有两个小时。 人类幼崽还没成长到可以自由活动的年纪,时刻需要成年人的看护,在这种情况下禅院甚尔自然不会把惠带来医院。 惠是一个很乖的孩子,虽然每天都很想念妈妈,但是看到爸爸难过的表情,他从来没有主动说想要找妈妈。 父子俩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共识,每天禅院甚尔从医院回来,都会告诉仰着脸一脸期待的小海胆,妈妈今天在医院很好,而小海胆会认真点点头,不会哭闹。 但禅院惠还是很想念妈妈,所以在白鸟问他要不要来医院看妈妈的时候,幼崽也不会那么迫切。 现在他看到妈妈了。 小孩子将整个脸都贴在窗户玻璃上,肉乎乎的脸颊被挤成了扁平的形状,嘴唇边的玻璃有一圈哈气的痕迹。 冬天的玻璃很冰,但惠不太在意这些。 小孩尚未发育成熟的大脑思维总是很简单,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妈妈,惠有些难过地想。 妈妈瘦了好多,好像比白鸟都要瘦了。 惠很喜欢妈妈的怀抱,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女性在拥抱自己的孩子时总是很小心,温柔地将幼崽圈在怀里,惠还记得那是一种柔软的感觉。 妈妈现在还能抱我吗?两边的脸颊因为不开心鼓了鼓,惠想,幼稚园的老师说自己最近又长大了一点,可能会有点沉。 不过没关系,如果妈妈抱不动自己,那自己去抱抱妈妈的胳膊或者腿也可以。 只是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和爸爸还有自己一起回家呢? 幼崽的忧愁并不为人所知,不过病房里,禅院甚尔发觉了围在窗户上的一圈人——一只幼崽,一只特级咒灵还有两个少年将不大的探视窗堵得严严实实,想不发现都难。 大型家养野兽本来暂时不打算搭理这群人,能陪在葵身边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但手腕上的手环却震动了起来,提醒他今天的陪床时间已经结束,就算现在不离开,很快也会有护士来提醒自己。 不大高兴地起身,在离开之前禅院甚尔却又弯下腰,隔着口罩在病床上的睡美人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葵,明天我再来陪你。」 第119页 ------------------------------------- 等到禅院甚尔换掉无菌服出现在白鸟面前,之前单独去找医生的家入硝子也回来了,表情难看地从五条悟手中接过电话—— 跟在少年家主身边的这位五条家执事的工作效率,在御三家当中也是能排在前几的水平,几个小时过去已经联繫到了家主指名要求的癌症专家,并且完全没有对家主提出这种奇怪要求发出疑问。 沟通病情之类的事情不是五条悟的长项,六眼神子将电话交给更专业的硝子,顺手从白鸟手里接过禅院惠,和夏油杰一起从后边托着小孩的身子,不让他从狭窄的窗边掉下去。 小孩子趴在窗前不愿离开,但特级咒灵想和好友聊聊天,努力照顾一下天与咒缚的心情——特级咒灵其实不太擅长这个,不过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把幼崽暂时託付给两个少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跟在禅院甚尔身后,两个人一同走进了紧急避险楼梯的楼梯间,在昏暗的狭窄空间里,一直尽力维持着自己状态的男人像是被抽掉了嵴椎,颓唐地靠在墙上。 「我果然是一个零咒力的废物,什么都做不到,」更不该幻想自己可以得到那些美好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好友的话题是从天与咒缚的体质开始,白鸟想说的话都卡在了肚子里,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如果我有咒力,我就可以诅咒葵,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禅院甚尔的语气是一滩死水一样的平静,显然这个想法已经不知道在他心底酝酿过多久。 「诅咒葵成为咒灵…吗?」人类的爱情,原来是这样偏执又粘稠的东西吗? 过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白鸟努力组织着语言,「你应该知道,个体的负面情感是有限的,从个人情感中诞生的咒灵几乎不可能保留理性。」 「那些东西都无所谓,」禅院甚尔的眼睛像是一片沼泽,爱意和更多负面的糟糕东西在里面一同翻滚,变成让他深陷其中的浑浊。 「我只是想要葵一直在我身边。」 葵…她从不曾伤害别人,是面对自己这样的人渣,也会愿意付出爱意的真正的好人,她不应该承受这些痛苦。 禅院甚尔在心底说,我其实是知道的。 我其实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为了我…还有那个小崽子,葵可能早就无法坚持下去,她所经歷过的那些手术和治疗,从第二场手术开始,比起治疗可能就更接近于折磨。 但是葵一直在坚持,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担心, 我不值得葵的爱意,我的爱意带给她的是这样痛苦的东西。 但是就算这样…就算这样,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地与白鸟对视,特级咒灵看到他的表情,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白鸟清楚禅院甚尔的性格,比起故作大方的所谓放手,或者是期许与所爱的人拥有来生,自己的这位好友是那种就算死亡也不愿意放弃的人。 或许等到禅院葵死去的那一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吧。 禅院甚尔的确是这样想的,但他的软肋,已经很少拥有清醒时间的禅院葵同样清楚自己爱人的性格。 对于甚尔的过去,禅院葵知道的不多,只是清楚绝对不是什么温馨的家庭氛围,她也曾猜测过伴侣身上那些无法抹去的伤痕都来自哪里。 明明禅院甚尔从体格和气势上都像是个冷漠糟糕的傢伙,可在两个人的关系里,高大的男人才是攀援的藤曼,借着禅院葵的爱,勉强让自己活成了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所以在某天难得醒过来,看到趴在自己床边的甚尔时,禅院葵带着温柔又悲伤的笑容,希望伴侣答应自己一件事情。 她希望就算自己终要离开,甚尔也会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嗤。 真是葵会有的愿望啊,禅院甚尔吐出了自己藏在胃里的储物咒灵丑宝,摸索出一包已经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燃。 活下去多容易啊,只是失去葵的话,自己恐怕就再也没有勇气去追寻平凡美好的东西了吧? 除了葵的爱之外,能让天与咒缚的神经跳动的,就只剩下最鲜明的官能刺激,鲜血、快/感和过量分泌的肾上腺素。 禅院甚尔感觉自己正在缓慢地重新跌回世界暗面的深渊。 毕竟像自己这种人,在某个污水横流的小巷子里像团垃圾一样腐烂才是正常的吧。 「甚尔,你…」白鸟想问你又开始抽菸了吗?但是看到好友郁郁的表情,却又没说什么。 好友以前的确会抽菸,大概是从孔时雨那边学来的习惯,只是称不上有瘾,因为烟味不利于杀手收敛自己的存在,而且尼/古丁就像酒精一样,对于天与咒缚的身体起不到半点作用,就完全戒掉了。 大概做点什么,能让好友糟糕的心情稍微平静一点吧。 这样想着,特级咒灵也用相同的动作靠在了禅院甚尔旁边的墙上,眼神放空。 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葵吗?好像无论是人类的医学和咒术的领域都已经技穷。 换个思路,如果只是希望葵不离开呢? 如果是咒术师的话,被不带有咒力的东西杀死,倒是会变成咒灵,只是葵不是咒术师,而且这种方法也很不可控。 可以维持理性的咒灵,白鸟除了自己之外就只见过漏瑚和花御,能与人交流的妖怪倒见过不少。 第120页 等等…妖怪? 特级咒灵愣在原地,开始回忆自己遇见过的妖怪们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 「这位客人,愿望是有力量的。」 不期然的,特级咒灵想起了自己某次与狐狸的关东煮的老闆的聊天。 「愿望是有力量的,如果是无论如何都想实现的愿望,也可以去那家店看看嘛。」 那家奇怪的,据说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店。 任何愿望。 先前像是被某种迷雾遮盖住的思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白鸟想起了自己莫名其妙走进的店,以及和店主人做过的交易。 但特级咒灵也想起了夏油杰和五条悟说从未见过那家店的事情如果是甚尔的话,白鸟有些不确定地想着,甚尔可以看到那家店吗?在他这样期盼着葵可以活下来的现在? 「其实,我知道有一家店。」 天与咒缚手里的烟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火星忽明忽暗,白鸟斟酌着开口,希望自己能为好友提供一点希望,又不希望这一点希望完全成为好友的救命稻草。 他还不知道甚尔能不能看到那家店。 「我和店里的两任店主都打过交道,」特级咒灵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一些,「据他们说,只要付出相等的代价,他们就可以为客人实现任何愿望。」 白鸟鲜活的翠绿眼睛一反常态地有些躲闪,可与他相对的,禅院甚尔的眼睛飞快地亮了起来,像是飞蛾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光。 第57章 深夜的店 听着电话听筒那边,东京医科大附属医院的专家十分惊讶地说,禅院葵的情况能从第三次手术的手术台上活着下来就已经是奇蹟,现阶段已经没有继续治疗的必要,家入硝子沉默了片刻,用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平稳语气道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反转术式的持有者的脸色惨白,看起来和病房里昏睡不醒的病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把手机塞回六眼神子兜里,两个负责看护幼崽的少年看到少女脸上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一切,于是心情也一併糟糕起来。 三个少年人沉默地交换着目光,几乎连说话的心情都不剩多少。 夏油杰是第一次直面人类即将步入死亡,咒灵操使自从觉醒术式以来,实力一直在以一种令其他咒术师望尘莫及的速度飞快增长,甚至一度给了他一种无所不能的错觉—— 就连咒术界的管理机关也被他所愚弄,除了白鸟和五条悟算是他认可的同伴,以及强的离谱的禅院甚尔之外,这个平时总是带着好学生的笑容,实际上却有一种很少向外展露的傲慢的少年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自己甚至连葵小姐的病歷都看不懂,在这件事情上,无能无力的就像是自己抱着的人类幼崽。 五条悟则是在仔细品味着心底升起的奇怪感觉,六眼带给他的是与旁人完全不同的视野,在很多时候,他几乎像是端坐于高天原向下俯瞰的无情神明。 从还没有清晰的记忆时就在面对暗杀,无论是人类失去活力的冰冷躯体,还是带着浓郁铁锈气味,渗入木板里的痕迹无法清除的猩红血液,五条悟都见过太多太多。 他可以面无表情地从那些刺杀失败者们的尸体上跨过,去房间角落的柜子里寻找糖果。 但是这次好像不一样。 当人类的躯体被赋予了一个曾经有过美好回忆的名字,五条悟就没办法将她单纯地看作唿吸快要停止的肉块。 脑子里一边闪现着新年时和白鸟一起偷跑出来,去禅院葵和禅院甚尔家里拜访,在天与咒缚的臭脸下光明正大地吃葵做的红豆年糕汤的场景,一边又叠加着病房里的画面。 六眼的世界一切都由咒力的痕迹构成,与人类生理意义上的眼睛看到的不尽相同,所以在刚刚看到病床上的禅院葵时,各种管道上的咒力残秽与普通人类身体力的微弱咒力重叠在一起,让五条悟几乎疑心自己看到了一颗根系庞杂的树。 心底的情绪一再向下,向来娇生惯养长大的白毛猫猫不喜欢这种感觉。 至于家入硝子,栗色短髮的姑娘靠坐在墙边,盯着自己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作为医者的挫败。 她是当世唯一已知可以治疗别人的反转术式持有者,从术式觉醒的那天起,家入硝子就知道了自己以后註定成为医者的命运。 咒术界需要治疗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战斗受伤,反转术式无往不利。 只是少女也没想到自己在咒术界之外,遇到自己无能为力的百分之一。 这并不是连高专都没入学的年纪应该背负的重量,即使已经知道了最糟糕的结果,也并不会有人责怪她——所有人都能够理解,家入硝子已经尽力了。 只是她放不过自己。 早慧的少女清楚这是自己的人生中一定会面对的事情,就算不是现在,在以后的某个日子,高高在上的命运终究会让她认清自己的无力。 「糟透了…」 家入硝子仰起头靠在墙上,仿佛根本感知不到从接触墙面的皮肤传来的寒气,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走廊里的四个人,只有不到两岁的禅院惠小朋友,还在为今天来医院看到了妈妈而感受到单纯的惊喜。 打破了糟糕氛围的,是从楼梯间里走出来的白鸟和禅院甚尔。 走在前面的特级咒灵皱着眉头,像是在忧虑着什么事情,看起来心事重重。 第121页 可另一位此刻就算是一副打算毁灭世界的样子也会收穫理解的天与咒缚,却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似乎情绪相当稳定,只是脚下的步伐有些急促,像是着急去做某件事情。 「甚尔先生,东京医科大附属医院那边对于葵小姐的病情,也没有提出更好的建议,」家入硝子站起身,将这个糟糕的消息告诉了禅院甚尔。 不管是什么样的糟糕消息,人类总是必须面对现实,家入硝子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出于善意隐藏这件事,真正需要面对生命中重要的人离去的是高大的男人而非自己。 可禅院甚尔却没有像过去听到医生拿不出新的治疗方案时那样,表现出无法掩饰的痛苦。 男人只是匆匆忙忙地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和白鸟说话。 「我们现在就过去,应该还开着吧?」 就像自己想的那样,好友的确把实现愿望的店当作了救命稻草。 白鸟握住自己另一条手臂的手指收紧,希望自己看起来不是太没有把握,「…应该吧。」 【这世上没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 这是年轻的店主告诉自己的事情,如果甚尔可以看到那家店,就证明好友会走进那里是一种必然。 如果自己的理解没有错,恐怕那位异瞳的店主现在正在店里等着甚尔和自己吧。 ------------------------------------- 即使时间已经到了街上都没什么行人,只剩下加完班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社畜的半夜,坐落在高层之间的隐秘地带的神秘店铺却仍然亮着灯。 「果然…」细微的感嘆从特级咒灵的唇边溢出,白鸟转过头,询问跟在自己身后的好友。 「甚尔,就是前面那家店,你看到了吗?」 一路上因为获得了新的希望而惶恐的心情,和对希望落空的担忧交织着,让天与咒缚变得像块沉默的石头。 顺着特级咒灵示意的方向看去,一个建筑风格已经有些年头,带着些许神秘气息的房子藏在几座办公楼形成的视觉死角里,在看到那座建筑的瞬间,禅院甚尔心底就有了一种明悟—— 能实现他愿望的人,就在那里。 「看到了,」长长吐出一口气,禅院甚尔带着伤疤的那侧嘴角勾起,带着些许迫切,「走吧。」 特级咒灵与天与咒缚踏进店内,店里和上次白鸟来的时候一样安静,于是特级咒灵走在前面,熟门熟路地带人来到大广间门口,在拉开门的瞬间侧过身体,让带着颓靡香味的烟气向一旁散去。 原本还想要提醒甚尔站远一点,但心情急切的好友在自己拉门的时候就下意识向前了一步,特级咒灵觉得已经来不及了,而事实也果然如此—— 第一次来到这家到处都透露着古怪的店里,禅院甚尔不像特级咒灵一样熟练,所以在大广间的障子门被拉开的瞬间,就被香味浓郁的烟气煳了满头满脸,反向天与咒缚被加强到人类极限的嗅觉几乎要当场罢工。 等到香味终于变得清淡,白鸟迈步走进房间,看到了维持着上次相同的姿势歪坐在美人榻上的年轻店主,猫一样的异瞳在灯光下更加熠熠。 今天的和服和上次不一样,但似乎仍然是女士的款式呢,白鸟一边观察着身为店主的青年一边想。 「欢迎光临,」看到陌生的客人,店主略微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坐正了过来,「这是一家可以实现愿望的店,我是这里的店主四月一日君寻。」 「只要付出相等的代价,无论是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为你实现。」 「好久不见,四月一日,」抢先给店主打了招唿,白鸟指了指自己身侧维持着观察姿态的好友,「这次有愿望想要实现的,是我的朋友。」 「白鸟,好久不见,」在手上的菸斗抽了一口,四月一日君寻垂下眼睛,将里边的情绪一併遮住,「我知道了,看来我给你的那封信还没有送出去。」 「嗯,我找不到它了,这是正常的吗?」伸手覆上自己用作【记载】的那变眼睛,特级咒灵的语气有些拿不定主意。 「嗯,是正常的,」店主点了点头,「等见到那个人,它就会出现了。」 「好吧,」解决了自己的疑惑,特级咒灵于是暂且安静下来,把空间留给好友。 从进入房间里,就一直在观察着似乎拥有某种可以实现别人愿望的奇怪能力的店主,禅院甚尔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放下来过。 看上去只是一个和白鸟差不多瘦,似乎也没什么战斗力的青年,他真的可以为自己实现愿望吗? 但是到了现在,只要有一点可能,自己就愿意去尝试。 「这位客人,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菸斗里冒出的烟气模煳了店主年轻的五官,在某个瞬间,禅院甚尔突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店主,拥有一双仿佛知晓一切的苍老的眼睛,正透过烟雾与自己对视。 「…我的妻子得了癌症,我希望她可以痊癒。」 在恍惚间已经将愿望脱口而出,禅院甚尔闭了闭眼,对这家店的信心多了一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要轻易许出这样的承诺,」和以往每一次面对客人的时候都没什么区别,四月一日并没有说自己究竟相不相信,而是例行告诫。 「如果是自己都不珍视的东西,别人也不会珍视的。」 第58章 代价 第122页 四月一日君寻看着禅院甚尔的表情,知道对方并没有把自己的告诫听进心里,就像是过去每一位怀抱着愿望来到店里的客人一样。 就像是曾经的自己一样。 青年摇了摇头,没有继续长篇大论地说教,而是拍了拍手,一个浑身覆盖着黑色毛髮,说不出是兔子还是馒头的生物从美人榻背后走了出来,用耳朵举着一盆水。 白鸟记得这盆水,是上次来的时候店主对自己用过的,只是那天好像没看到这只黑色的不明生物,对方身上的气息很特别,不是咒灵或者妖怪,带着一股混沌的力量。 「白鸟上次来店里的时候没看到摩可拿吧?它之前在睡觉,这几天刚刚醒来。」 为特级咒灵介绍自己身边拥有两只大耳朵的生物时,四月一日君寻的语气稍微轻快了一些。 「我是黑摩可拿!」黑色的生物跳上年轻店主的膝盖,转过身看向白鸟,「顺便一提,种族名就是摩可拿,性别也是摩可拿,计量单位还是摩可拿!」 「摩可拿你好,我是白鸟,」白鸟伸出指尖与摩可拿递过来的耳朵碰了碰,随即性格自来熟的黑色糰子就跳到了特级咒灵肩头。 「我好像睡的有点久了,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四月一日的新朋友吗?」 摩可拿打了个哈欠,从嘴里掏出一面造型古朴的镜子,递给四月一日君寻。 「嗯…我是之前来过这家店的客人,和四月一日做了个交易,」特级咒灵点了点头,事实上就连白鸟自己,都对异瞳店主在面对自己时为什么很快熟悉起来感到好奇。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见过壹原侑子小姐吗? 「嘛,可能时因为白鸟你很像以前的四月一日吧,」摩可拿的语气仿佛是一位正在追忆往昔的老者,可实际效果却因为它黑馒头一样的外形,而变得可爱起来。 「都是一样傻乎乎的。」 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气人就是了。 对于摩可拿说自己傻这件事持保留意见,白鸟想要反驳,却看到另一边的四月一日君寻已经把镜子放进了水里,应该是要准备开始询问禅院甚尔,于是特级咒灵准备晚点再说。 「你的名字?」金属制作的镜子以一种违反物理法则的姿态漂浮在水面,四月一日君寻注视着水面,语气平静。 「禅院甚尔,」不知道这个神神叨叨的店主打算干什么,不过接受到白鸟的眼神示意,天与咒缚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问题。 「生日?」 「…12月31日。」 出身于咒术界豪门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即使是在家里被漠视的存在,禅院甚尔对神秘侧的认知也远超过一般的普通人。 被询问了姓名和生日,天与咒缚此刻也反应了过来,年轻的店主应该是在进行类似于占卜的事情。 注视着水面泛起的涟漪,四月一日君寻迅速浏览了禅院甚尔的信息——其实平时的客人绝大部分都很好懂,对他们收取的代价也基本上都是与愿望相关的东西。 但是今天的客人,让四月一日君寻本能的感觉自己应该仔细一些,而且他还是白鸟的朋友,自己在收取代价的时候就要更慎重一点。 果然直觉是对的。 随着时间慢慢拉长,镜子慢慢沉入了水底,于是异瞳的店主不再关注平静下来的水面,而是抬起头,看向高大的男人。 「我可以为你治好你的妻子。」 听到这句话,禅院甚尔浑身的肌肉绷紧了一瞬,又缓缓放松下来。 此刻天与咒缚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应该道谢,或者是向年轻的店主确认所要支付的代价。 可高大的男人只是弓起身子,沉重而缓慢地大口唿吸着,让眼角的热意迅速退去。 「你要支付给我的,是你的体内的血脉和姓氏。」 在自己面前失态的客人,禅院甚尔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四月一日君寻就像是看不到男人的兴奋那样,语气平静地解释着。 「你要想好,这不是让你去改个姓,再抽点血这么简单的事情。」 年轻的店主与教会自己这些东西的那位女性一样,不是喜欢将每件事情都向客人掰碎了说明的性格,这是给白鸟的朋友的优待。 「姓氏和血脉是构成了你这个人在世界上最初的锚点,失去它们,所有与之相关的因果和记忆都会消失,你血缘关系上的家人将会忘却你的存在,你们的联繫,将从最初一切还未开始之前就被斩断。」 青年外表的店主嘴唇一张一合,用尽量简洁客观地语言说到,「你与你的姓氏有关的一切都不復存在,无论是荣光还是痛苦,从此之后,你的来处只有孓然一身。」 「那甚尔的天与咒缚也会消失吗?」白鸟举起手,语气不太确定,「天与咒缚…是血脉带给他的吗?」 「这倒不会,」四月一日君寻向上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镜,「天与咒缚是上天与这位客人的灵魂定下的契约,就像他即使更换了一俱身体也不会拥有咒力一样,即使失去了血脉,天与咒缚仍然与他同在。」 「所以这位客人,你考虑好了吗?」 禅院甚尔咀嚼着四月一日君寻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眼前闪过的是自己过去曾经在禅院家的生活。 那些漠视、谩骂和屈辱,如果曾经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想必没有人会喜欢那些东西,可正是那些糟糕的过往,构成了现在的禅院甚尔。 第123页 他向来拥有的东西就很少,失去了那些过往,就像是否定了禅院甚尔这个人的存在。 可是男人只是摸了摸自己嘴角的伤疤,久违地吊儿郎当笑了起来。 他说,「如果这些东西可以救葵的话,我求之不得。」 做下了决定就不会再反悔,心底的沉重份量终于松快下来,甚尔看着异瞳的店主和那个人脑袋一样大的黑馒头从库房里抬出来许多乱七八糟,说是收取代价要用到的东西,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说,」因为大广间里杂物乒呤乓啷摞在一起的动静有些热闹,所以男人不得不提高自己的音量。 「我自己也会忘记那些记忆吗?」 「客人你不会,」其实接下来的仪式要用到的东西并不多,但是店里的库房从上一任主人在得时候,就是塞得满满当当的状态,想找出要用到的东西没那么容易。 「还有白鸟先生也不会。」 在摩可拿的指挥下用鸽子的形态钻进了架子的最顶上帮忙搬运东西,白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所以绿色豆豆眼的鸽子从高处探出了小脑袋。 「白鸟是这场交易的见证者,换言之他加强了交易的效力,所以他也不会忘记。」 「嘁,还不如都忘了呢,」对于年轻店主抱着一大摞摇摇欲坠的盒子的样子有些看不过眼,禅院甚尔伸手接下了大半部分,还不忘吐槽。 「谁想记得那个垃圾堆啊。」 「啊,找到了!」 在禅院甚尔发表一些有关于禅院家的负面感言的同时,摩可拿用它的耳朵拍打着一个画有竹叶纹路的盒子上面的灰尘,将盒子送到了四月一日君寻手边。 「那我们就开始吧,甚尔先生可以找一个舒服的地方坐着,就在这里还是去后院?这里月夜的景色还不错。」 觉得自己好像从店主的语气里,听出了仪式不会很快结束的暗示,禅院甚尔犹豫了一下,决定去后院呆着——他可没忘记自己刚进门时那股带着颓靡香味的烟气。 看着放在一边小桌上的菸斗,天与咒缚觉得自己还是去室外待着比较好。 于是一行人转移了阵地,在月色下,白鸟看到四月一日君寻从刚才的盒子里拿出一截竹管,又从里面倒出了一条绿幽幽的小蛇。 将小蛇放在了禅院甚尔伸出的小臂上,这条看起来像是某种可爱爬宠的小东西探出自己的蛇信试探地舔了舔,然后对准禅院甚尔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整个身体仿佛是一个设计精美的手环,打着圈盘在了男人的小臂上。 「嘶…」完全没想过这个小东西咬人会这么疼,在过去的任务中就算被打断了骨头表情都不会有什么变化的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很快又忍耐着平静下来。 「这种妖怪最喜欢人类稀有强大的血脉,」四月一日君寻看到禅院甚尔的表现,在亲身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又多能忍之余,也放下 心来。 「它还是个幼崽,所以有些拿捏不住力道。」 年轻的店主用指尖点了点小蛇的身子,被打扰倒的小妖怪不开心地扭动着,从三维变成了二维——小蛇抽象成了蛇形的纹身,停留在了天与咒缚的手臂上。 「大概明早就会结束了,」摩可拿用耳朵拍了拍已经变成纹身的小蛇,看到对方惊恐地在男人手臂上扭动。 「等它从绿色变成红色,人类的血脉就会被它全部吸收,人类的世界里也有过这样的传闻吧?某个大名鼎鼎的天才,突然就失去了自己的天赋,和普通人一样了,很多都是这种妖怪干的。」 「是这样吗?」白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收穫了新的知识,虽然似乎也没什么用。 「至于姓氏,甚尔先生有什么想要的吗?作为额外的赠品,我可以一次改好。」 年轻的店主起身招唿摩可拿,「不用太着急,今晚的时间还很充裕,我和摩可拿去拿些酒,可以边喝边想。」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犹豫的吧,」店主的身影已经在走廊里消失不见,禅院甚尔仰起头,看向挂在天空中的月亮。 「用葵的姓就好了,原本我也想过入赘来着。」 「不管怎么说,」在好友身边坐下,特级咒灵本就缺乏学的的皮肤在月光下越发惨白,几乎像是新刷好的石灰墙。 「能实现愿望真是太好了。」 而自己的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 轻轻眯了眯眼睛,白鸟决定至少今晚,暂时不去思考这个话题,因为有一件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 看着店主端来的,从远处就能嗅到迷人香气的酒液,特级咒灵头顶拉响了无声的警报——自己可是一滴酒都喝不了啊! ------------------------------------- 次日清晨,两位客人都已经离开——宿醉未醒的特级咒灵是被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姓氏和血脉,现在已经成为了山野甚尔的个体抗走的。 四月一日君寻摸了摸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蛇的头,怀里还抱着摩可拿,走进光线阴暗的库房。 「四月一日,你怎么把那个东西留给他了?明明那也是血脉的因果吧?」 喝了通宵的酒,这个看起来神似黑馒头的神奇生物仍然是精神良好的样子。 「我只能收取相等的代价,」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清扫着房间里的灰尘,年轻店长的声音不急不徐。 第124页 「拿走他孩子的天赋就太多了,那个天赋可是相当贵重的东西。」 「骗人,」摩可拿从青年怀里跳下来,啪嗒啪嗒地退开几步,让自己的目光对上四月一日。 「明明你经常少收代价,还要自己补上,偶尔多一点又怎么了,那个天赋也是从他的血脉里衍生出的东西。」 「摩可拿,」青年的声音稍微重了一点,又很快放缓,「愿意为他们承担代价,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能转嫁给别人。」 「不要生气了,今天晚上也让你喝酒好吗?」 第59章 入学 「虽然已经猜到了大概会是这样,不过还真是一点惊喜都没有。」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教室办公楼门前,家入硝子看到两个远远走来的身影,下意识就想从兜里摸烟。 「硝子!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们!」 一月份的天气,五条悟穿着五条家为家主大人专门定制的材料保暖,面料又很轻薄的和服,向反转术式的持有者打招唿。 「悟,我们和硝子在上周的体术训练里刚刚见过,」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夏油杰吐槽到,「硝子不喜欢男生这样撒娇。」 「确实,比我高了一个头,还说这种黏黏煳煳的话,很噁心啊。」」顾虑到马上要见到自己接下来五年的班主任,眼下有颗泪痣的少女决定把抽菸的事情往后放放,「真是的,一想到要和你们一起上五年的学,感觉自己的未来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糟糕了。 「五条,我们这一届还有其他学生吗?」 「难道和我一起上学是一件不开心的事情吗?硝子真是太冷酷了。」 故意用可爱jk的语气说着,五条悟在奶妈的耐心完全消失之前,又及时收敛了表情,「这一届只有我们三个没错啦。」 「三个人,好吧,」嘆了口气,夏油杰第不知道多少次意识到,自己的生活离普通人越来越远了。 「至少不用担心和同学之间的人际关系。」 「不要这么丧气嘛杰,」仗着逐渐拉开的身高优势,五条悟一把搂住了夏油杰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要知道我们这一届的人数已经很多了,上一届的学生只有两个哦。」 完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想着,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身后的白鸟,于是又带上了点苦中作乐。 再加上白鸟的话,学生人数勉强多了百分之二十五,真是了不起的突破。 光明正大地跟在夏油杰身边,在入学之前,高专的工作人员专门为白鸟做了咒力登记——为了避免高专的天元结界报警,然而实际上灰白色头髮的特级咒灵已经将整个高专都摸索得很熟悉了,至少比今天第一次来报导的少年少女们熟悉。 不过平时都要避开高专里的老师和学生,这么放松地过来还是第一次,所以特级咒灵也多出了几分观察景色的心情。 「白鸟,你今天有点奇怪啊,」白毛猫猫把整张脸都怼到特级咒灵跟前,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感觉你好像有事瞒着我们。」 「我只是在想,从这个角度看高专还是第一次,」回过神来,白鸟伸出手,把五条家主尊贵的大脸从自己旁边推开了一点。 「悟,如果不是我不太需要这个功能,你这样会把人吓到心跳过速的。」 「你又不需要心脏,」六眼神子看起来对于特级咒灵对自己的嫌弃有些不满,嘀嘀咕咕地站直了身子。 「这个语气,听起来就像白鸟你来过这里一样,」咒灵操使从白鸟的话里找到了有意思的信息,调侃着说到。 但是很快看到白鸟有些纠结,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承认的表情,三位新鲜出炉的咒术高专一年级生有些笑不出来了。 「…我觉得,我们不该对咒高的安全性抱太多期待了。」 家入硝子心累地嘆了口气,「特级咒灵都可以随便进来,还要指望这里出现意外的时候是安全的吗?」 「总监部的烂橘子快点毁灭吧,」撇了撇嘴,五条悟看到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执事快要走到自己跟前,于是率先带头向办公楼里走去。 「这里的地下是天元的薨星宫吧?哪天被人端了都不知道。」 ------------------------------------- 教师办公室里,夜蛾正道看着自己面前一排站开的三个学生,藏在墨镜后的眉头忍不住抽了抽。 几年前在同事山野甚尔的结婚典礼上,平民咒术师出身的高专教师第一次见到了这三个孩子——在整个五条家说一不二的六眼神子;那是还没有什么名声,但能看出和五条悟关系很好的咒灵操使;以及见到总监部高层的次数估计比自己要多得多的反转术式持有者。 当时拥有雪白头髮和蓝眼睛的漂亮孩子,用像是开玩笑一样的声音说,要让自己当他的班主任,夜蛾正道以为是小少爷的一时兴起,估计过后很快就会遗忘了。 没想到对方是认真的。 而且到了现在,面前三人里最受上层关注的,甚至已经不是整个咒术界都家喻户晓的六眼,而是站在他身边,长发在脑后扎成了丸子,看起来像是很省心的好学生的咒灵操使夏油杰。 在还未入学之前,就已经收服了一只特级咒灵,别管是不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但至少这已经完全证明了狐狸眼少年的潜力。 第125页 没有家世的支撑,这个孩子对于上层的那些人来说,就像是一块香喷喷的肉,所有人都想吃进嘴里,局势反而变得僵持起来。 自恃高贵的那些人不愿意让自己的嘴脸看上去太过迫切,他们习惯了稳坐钓鱼台,拿出那些对于普通人出身的咒术师已经足够珍贵的东西,让对方为自己感恩戴德,肝脑涂地。 狡猾的大人们还在观望,夏油杰的潜力已经让他们八分心动,只是距离迫不及待还稍差一些,如果少年的进步速度能跟上这份期待,那一定会有人愿意放下高位者的矜持——总监部的上层并不是铁板一块,各种派系鱼龙混杂,所有人都想成为最大的赢家。 不过五条家真的会让那些人得手吗? 看着即使站在在自己面前,也在不停眉来眼去的两个少年,夜蛾正道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能够看到鸡飞狗跳的热闹未来。 好在这届学生里还有一个是安静的。 和跳脱的少年们不同,註定要成为医者的少女神态间要沉静许多,填完了入学需要的表格之后就安静地坐在一边,似乎完全不打算参与进同班同学们之间的热闹里。 然而事实上,还有这种感觉,只是因为刚刚成为一年级负责人的夜蛾正道并不真正了解家入硝子的性格。 栗色短髮的少女实际上现在脑中在思考的,是对于充满极道气息的班主任审美的担忧——夜蛾正道是一名咒骸师,可以通过术式操控自己制作的咒骸。 但大概是出于审美的原因,这些咒骸基本上都是软乎乎的玩偶,造型维持了丑萌丑萌的统一风格,有些一言难尽。 另一边,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存在,此刻的脑迴路与家入硝子完全同步。 不想在班主任面前只能装作没有自我意识的普通咒灵,白鸟变成了绿色眼睛雪白羽毛的圆滚滚鸽子,蹲在夏油杰的行李箱上,与角落里的秃头咒骸大眼瞪小眼。 …总感觉这位夜蛾老师的审美,和收服了丑宝作为储物工具的甚尔之间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也许这就是他们两个关系还不错的原因? 特级咒灵有些不敢肯定。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是开学的日子,甚尔应该也来学校上班了,但是在办公室里并没有看见好友的身影,白鸟想。 甚尔会是去哪里了? 抱有同样疑问的还有三位互相测量身高腰围,为定制校服做准备的新入学一年级生。 「夜蛾老师,甚尔呢?」 用快要勒死人的力气收紧了围在夏油杰腰间的软尺,五条悟选择性忽视了小伙伴[你给我等着]的警告目光,向班主任举手提问。 「山野现在应该在操场上,今天是二年级的体术课。」 对于执事带着歉意的笑容,对自己说[家主的性格有些活泼]的程度有了新的认识,夜蛾正道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波动,回答了学生的问题。 「那我们等会可以去找甚尔玩!」 欢唿了一声,五条悟在夏油杰想用相同的方法,对自己实施打击报復的时候及时撑开了无下限,嘴里还在说着一些讨打的话,「杰,动作轻一点啦,人家的腰已经够细了。」 「呕,」用简洁的动作充分表现了自己对于小伙伴不要脸精神的赞美,夏油杰眯了眯眼睛——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狐狸了。 「刚好,上周甚尔老师教到的一个技巧,我还没有掌握太熟练,今天可以再练习一下。」 至于练习的对象,那当然是面前得意洋洋的白毛猫猫。 「话说在前面,」发现恐怕自己第一天上学就要干活,家入硝子拍了拍坐在屁股底下的行李箱,「我今天很困,要早点去宿舍补觉,所以只会提供一次治疗。」 「你们最好是彻底打完不想打,再来找我。」 非常清楚少年们旺盛的精力和同样旺盛的破坏力,圆滚滚的鸽子扇动翅膀,落在了反转术式持有者的肩膀上,用翅膀蹭蹭短髮少女的脸颊安慰她。 硝子,真是辛苦了。 「你们可以去放行李了,」暂时不希望再成为班主任的第一天就血压升高,等到所有需要填写的资料都全部搞定,夜蛾正道就宣布可以解散。 「宿舍楼就在这个前面,因为学校里的学生不多,所以男女生是通用一栋楼的,你们可以在空着的房间里选择自己喜欢的。」 「好耶!我要住在杰和硝子隔壁!」 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集体生活,六眼神子兴致勃勃地大声宣布。 「我拒绝,」然而却马上被家入硝子泼了一盆巨大的冷水,「我听说二年级的两位前辈都是学姐,我要住她们旁边。」 第60章 宠物 在五条悟故技重施,开始嘤嘤嘤地控诉家入硝子冷酷无情之前,夏油杰及时打断了小伙伴的技能咏唱。 「我们还是先去宿舍楼看看吧,还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 觉得如果让五条悟继续放飞自我下去,恐怕那边的夜蛾正道就要开始考虑辞职的相关事宜也说不定,白色的鸽子飞到大少爷肩膀上,用谴责的目光盯着他。 「好嘛,就连白鸟你也偏心硝子,」不开心自己没能继续发挥,五条悟伸出手揉了揉鸽子的雪白羽毛,又很快被顺滑的手感治癒。 「不过像我这么心胸宽大的人,当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啦。」 家入硝子的表情是死水一样的平静,没有再对六眼神子的发言做出什么评价,看起来是只要能催这傢伙动身,即使因果颠倒也无所谓了。 第126页 刚刚上任的班主任夜蛾正道一直在观察这届新生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总监部设立的咒术师教育机构一共有两所,除了自己工作的东京咒高之外,还有另一所位于京都的高专,而京都正是家系咒术师们传统的势力范围。 两所高专之间每年都会举办姐妹校交流会,夜蛾正道对另一所高专的学生们也算有所了解——看上去五条悟只是心态有些幼稚,对没尝试过的集体生活表现出了极高的期待,不至于像许多天赋优秀的孩子那样自视甚高,完全没办法和同学相处。 此刻的一年级班主任心底出现了与咒灵操使完全相同的感慨——看起来,自己至少应该不太需要担心这几个孩子的同学关系。 甚至关系好到几个人一起养了一只宠物…? 看到五条悟很容易被劝说的改变了主意,并不没有和许多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一意孤行,高大的老师也稍微放下心来,想起询问一些更轻松的话题。 「这只鸽子是你们的宠物吗?以前在山野结婚的时候好像就见过它。」 绿色眼睛的鸽子很有辨识度,夜蛾正道想起自己曾经在同时的婚宴上就见过这只聪明的小动物,只是完全看不出在场的谁才是它的主人—— 圆滚滚的鸽子进门的时候站在夏油杰肩膀上,两个少年打闹的时候又去了家入硝子身边,现在又停留在五条悟的肩膀上,碧绿的漂亮眼睛里有一种无奈的谴责意味。 「嗯…?啊!」 听到班主任的问题,五条悟楞住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也扩大到夸张的程度,「怎么样?白鸟他很漂亮吧!是我养的哦!」 「悟,白鸟明明是我养的才对吧?」 一开始夏油杰的大脑并没有将白鸟和宠物这个字眼联繫在一起,面对夜蛾正道的问题下意识有些卡壳,但在听到小伙伴兴致勃勃地回答之后,丸子头的少年也很快反应过来—— 白鸟他的确不是宠物,但悟之所以会开心地承认下来,除开原本就有的搞怪性格之外,[饲养者]的身份,听起来似乎像是有根羽毛轻轻蹭过心底一样,带来一种柔软又痒痒的古怪感觉——这太亲密了,既默契又亲昵。 平时如果这样说,恐怕会被笑容温和的特级咒灵用翠绿的橄榄枝敲脑门,但现在他们和夜蛾老师还不熟悉,不会在班主任面前暴露身份的白鸟也不能反驳什么。 明明一定要说的话,我才是白鸟的饲养者。 咒灵操使眯了眯眼,认为自己的理由十分充分:在小学的时候,他就和父母一起为漂亮的白色鸽子在窗外的树上搭建了专门的鸟窝,而且白鸟也很喜欢,经常睡在那里。 「和我没关系,」发现两个笨蛋dk的世界大战一触即发,家入硝子果断举起手,表示自己并不想参与其中。 比起对着特级咒灵争风吃醋——反转术式的持有者是这样定义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比起干这个,她更想现在就去宿舍楼,给自己挑一个远离楼梯口的背阴房间,放下行李在床上躺一会。 已知热血dk们打算去二年级的体术课凑热闹,非常清楚自己的同龄人简直就是两只根本拉不住,精力旺盛到可以拆了学校的哈士奇,栗色短髮的少女不希望继续浪费自己宝贵的摸鱼时间。 「其实我是只想说,」意识到两个少年真的是在用一种十分认真的态度,争论谁才是那只鸽子的饲主,在他们马上要发展到使用肢体语言之前,夜蛾正道不得不出来叫停。 「你们二年级有一位叫作冥冥的学姐,她的术式与乌鸦有关,所以饲养了很多乌鸦,如果鸽子不会和它们打架的话,可以养在一起。」 「不不不还是算了。」 两个刚刚还一副势不两立样子的少年,这时候倒是疯狂摇晃着脑袋,连反应都相当同步。 「那——么多乌鸦,会吓到白鸟的,」顶着特级咒灵[我听你胡扯]的目光,五条悟仍在在表演着。 「鸟类很容易应激,要是白鸟抑郁就不好了。」 「而且乌鸦们不一定会愿意接纳鸽子,」夏油杰也重新挂起了煳弄人时的招牌好学生表情,理论知识说起来头头是道。 「如果是体型比较大的乌鸦,说不定还会把白鸟作为猎物,他很容易受伤。」 第一,我不会被乌鸦吓到。 在使用鸽子的身体时,白鸟的绝大部分心理活动都不那么明显,有些想吐槽的话也只能自己想想。 不过好在大概是不希望和班主任继续讨论[鸽子究竟可不可以和一群乌鸦一起养],完成了入学手续的一年级生们,飞快地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终于给了白鸟说话的机会。 「而且我怎么可能会打不过乌鸦!」 特级咒灵扇动翅膀,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我好歹也是特…」 在相当危险的自白说出口之前,鸽子的翅膀上多了一只属于少年的手,用安抚的力道抚摸着。 「所以白鸟在意的是乌鸦,默认了是我们饲养的宠物的身份了?」 夏油杰有些说不清自己此刻心底在窃窃私语的内容是什么,但咒灵操使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是他现在非常开心。 非常、非常开心。 即使知道这只是特级咒灵因为被后来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忘记了前面自己和悟的危险发言,但是没有被激烈地反驳,是不是说明白鸟也不那么难以接受这种说法呢? 第127页 从很早以前开始,咒灵操使对于自己的认知就太清晰,也太飘忽了。 在发现父母看不见自己面前扭曲的丑陋怪物,还会斥责自己不要说谎的时候,夏油杰就知道自己和父母是不一样的,而这种不一样,在上学遇到了更多同龄人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我眼中的世界,那些认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 优秀的孩子过早地学会了掩饰自己的[不同],即使是养育他的父母,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他像一颗落进大海里的树种,在茫茫的海面上飘荡着,他知道鱼群不是他的同类,他只能谨慎地与扭曲的怪物们周旋,假装自己和其他人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然后他遇到了白鸟,一个…古怪但是性格很好的特级咒灵,像是种子终于漂流到了岸边。 夏油杰对于自己咒术师的身份接受得很快,就像树木天生应该生长在陆地上,种子在上岸后飞快地萌芽成长。 白鸟帮自己提升术式,给自己找了老师,带自己认识了悟。 在咒灵操使的世界里,特级咒灵就是飞在身前,为他指引方向的白鸽。 在普通人社会长大的,没有接受过咒术界通识教育的夏油杰并不清楚特级咒灵意味着什么,或许现在他有点明白了,但是并不当真。 白鸟他是不同的。 少年人总是对师长有着天生的渴望,渴望能够获得与之比肩的知识、视野和力量,也许还有些别的什么。 但是是别的什么呢?夏油杰不知道。 他只是非常确定,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好,而身边眼睛亮晶晶凑到白色鸽子面前,嘴里还嚷嚷着「真的吗真的吗?」的五条悟大概也是一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而更加出乎少年们意料之外的,特级咒灵没有在这个话题被再度提起时生气,而是嘆了口气,像是无可奈何。 「这个身份在学校里活动也比较方便,人类也不会去防备一只鸽子。」 不清楚这个年纪的人类少年们内心本能的圈地行为,白鸟认真分析了一会,抬起头就发现五条悟和夏油杰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简直都灿烂到让人感觉不对劲的程度了。 但是本能告诉自己,最好别去问他们在笑什么。 从夏油杰的行李箱蹦蹦跳跳来到了家入硝子的行李箱,特级咒灵决定自己还是暂时在情绪稳定的少女这里呆一会好了。 接下来他们三个人要去宿舍放行李,那么自己应该有一两个小时的空余时间,不如去和天元以及哥哥们聊会天,等一年级生们准备去操场找甚尔再回来吧。 这样想着,雪白的鸽子也开口说了,「那你们去选宿舍放行李,我就在学校里见见老朋友,等你们准备去操场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朋友?」三个新生异口同声,互相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和迷茫。 为什么特级咒灵会在人类培养咒术师的教育机构里有「老朋友」啊! 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白鸟清了清嗓子,开始装傻:「对啊,我有朋友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吗?」 第61章 一起去! 平心而论,拥有充满生机的好看绿的眼睛的特级咒灵,是一个很适合做朋友的傢伙。 会把自己喜欢的水果软糖分给小伙伴,时不时带来可以让心情放松的花朵和装着好梦的气球作为礼物,在面对除了羂索之外的事情上情绪一向十分稳定,而最后一条也只会自己消化,不会表现在被他视为朋友的少年少女们面前。 只要抛开人类和咒灵在生物链上天生不怎么对盘的关系,愿意好好坐下来了解一下穿着神父装束的瘦削青年,很少有人会不喜欢和这种性格温和,愿意包容自己小脾气,并且就算表现出一些糟糕的东西,也不会被高高在上地指责或是大惊失色的存在相处——特级咒灵完全清楚人类不那么美好的一面,这是他诞生的根源。 所以说,刚刚入学东京咒术高专的少年少女们并不意外特级咒灵会有朋友,但问题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咒术总监部向来引以为傲的,输出相当数量的各级咒术师和辅助监督,咒术界有且仅有的两所教育机构之一。 家入硝子脸上带着古怪的平静表情,从兜里掏出了刚刚在教室办公室里没有取出的烟盒,把最边上的一根叼在嘴里。 本来对于白鸟默认的以前就来过咒高内部这件事,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就已经在心底骂过了总监部的无能—— 虽然绿眼的特级咒灵看起来不是那种带着坏心思的傢伙,也和六眼签订过不会主动伤害人类的束缚,但他可以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进入高专,是否同样意味着其他特级咒灵也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短髮的少女还没天真到会认为,所有特级咒灵都是白鸟这种好脾气的傢伙,而现在知道了头髮灰白的青年在这里还有一个老朋友,家入硝子反倒心平气和了许多——她心平气和地想让所有尸位素餐的总监部高层切腹谢罪。 少女咬着菸嘴,从另一边兜里找出打火机,砂轮与火石的摩擦声让她的声音听上去更加模煳了一些,情绪被隐藏在吐出的烟雾里——家入硝子一向很擅长这个,就像她在为总监部的那些大人物治疗时一样。 「白鸟,你说你在咒高有朋友,这件事听起来感觉就像被人在愚人节表白了一样,不管怎么想都会让人感到不妙。」 第128页 「不过白鸟的朋友也许就是甚尔老师呢?」对总监部上层的印象,还停留在总喜欢说些正确但啰嗦的漂亮话的样子,夏油杰不太清楚医师少女的烦躁来自哪里,只是觉得对方的反应好像有些夸张。 「毕竟白鸟认识甚尔老师也很久了,可以称得上是老朋友吧?」 「如果是甚尔的话直接说不就好了,白鸟的[老朋友]肯定不是甚尔那个恋爱脑啦。」 这样说着,五条悟总觉得自己对山野甚尔的印象好像是丢失了一块的拼图,存在着某种违和感。 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对反向天与咒缚的深刻印象像是被刻进了过去回忆某个想不起来的角落,从一开始就带着一股奇异的熟悉,第一次见面就邀请这个在黑市上盛名在外的术师杀手做自己的体术老师。 就算是因为想和杰一起上体术课,但这样随性的决定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但五条悟的确想不起来了。 在和天与咒缚和四月一日君寻的交易达成之后,山野葵很快以一种医学奇蹟的速度恢復了健康,肆虐的癌细胞没有给她的身体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悄无声息地出现那样,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她的身体里。 作为代价,禅院…不对,已经是山野甚尔的男人的过去,在除了他自己和白鸟的记忆之外,所有人的认知当中都被扭曲了。 诞生于世界上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像是野兽一样踉踉跄跄地长大,没有姓氏的反向天与咒缚在黑市里如鱼得水,做着贩卖自己战斗力和肉/体的生意。 这样也许被称为人渣会比较恰当的傢伙,却在遇到了一个普通女性之后飞快地坠入爱河,为了摆脱过去的麻烦投靠了五条家,在五条家的举荐下进入咒术高专工作,还迫不及待地冠上了那个女人的姓氏。 ——这就是现在这个世界里,山野甚尔这个人的过去。 高专的体术教师本人还挺喜欢这个版本的,私下里被五条家的小少爷吐槽恋爱脑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五条悟知道白鸟和甚尔认识的时间的确称得上老朋友,但本能告诉六眼白鸟打算去见的,并不是反向天与咒缚。 「吶,白鸟,你要抛下我们去见谁啊?」 大少爷所使用的的确是黏黏乎乎的撒娇语气,但冰蓝色的六眼眼底的并不是真正撒娇时甜甜蜜蜜的猫猫开心,而是流淌着清澈的冰水一样的观察和评估。 五条悟从未忘记,白鸟除了是会给自己带来糖果与小伙伴的特殊存在之外,也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个可以与人类交流的特级咒灵。 六眼神子并不是不信任雪白的圆滚滚鸽子,正是因为信任,他才会这样大大咧咧地将不确定因素都摆放出来,等待白鸟给自己一个回答。 记得白鸟在小时候第一次和自己见面的时候,说过他有一个朋友,总是被总监部逼着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过去的记忆突然甦醒,直觉告诉五条悟,白鸟的老朋友,很可能就是这个使用女性人称代词的「她」。 「告诉你们其实也可以,」重新从鸽子变回了青年的形态,白鸟垂下了眼睛,将复杂的情绪一併藏起。 明年就是天元即将迎来进化的时间,星浆体天内理子已经理解了天元的意志,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容器,而是立志为天元大人看过更广大更遥远的世界。 但咒术总监部肯定不是这样想的,被人类身体所束缚,只能永居位于高专地下薨星宫的天元,才是他们令他们放心的日本结界的守护者。 九十九由基已经出国,接下来咒术界所能驱使的特级很可能就是悟和杰,至于甚尔,虽然以前对方完全不怎么挑剔黑市里的任务,但现在匍匐于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野兽,已经心甘情愿将脖子伸进了名为爱的项圈。 没什么意外的话,好友不会掺和进这种一看就很麻烦的事情里,反正零咒力的反向天与咒缚不会被束缚所困,总监部可不像六眼神子那么自信,自信能够让这把锋利的双刃如臂指使。 悟和杰迟早都会知道天元的同化与进化,现在还不知道咒术总监部会让他们在这件事里扮演怎样的角色,但是白鸟觉得,也许自己应该带他们去见见天元——不论是同化还是进化,至少都应该听听当事人的意见吧? 只是不知道天元在见到少年们时会是什么表情,还有哥哥们,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带朋友去见他们? 有些期待一会见面时双方的表情,面色灰白的青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起来有生气了许多。 「我想去见的是天元,」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放下了一个怎样足以让全咒术界一同地震的消息,特级咒灵笑眯眯地说:「还有我的家人,他们都生活在高专地下叫作薨星宫的地方。」 早就已经学会通过尼/古/丁放松自己疲惫神经的少女,被这个消息惊讶到呛得咳嗽起来——天知道家入硝子第一次抽菸的时候都没这么狼狈过。 我算是知道特级咒灵为什么来过高专还没被发现了。 反转术师面无表情地想,但是我宁愿自己不知道。 「天元?是那个,守护了笼罩全日本的结界千年的天元大人吗?」 在白鸟、五条悟以及山野甚尔的补课以及耳濡目染下,夏油杰早就并不再是对咒术界的某些常识一无所知。 咒灵操使长大了嘴,就连细长上挑的狐狸眼都在巨大的惊讶下,短暂地变成了凤眼,「我记得总监部的工作人员之前说过咒高笼罩着天元大人的结界,如果没有登记过的咒力进入结界就会报警,所以还特别给白鸟做了登记…」 第129页 丸子头的少年欲言又止,显然是意识到了工作人员之前完全是白用工——恐怕早在不知道多久之前,绿眼的特级咒灵进入高专结界就不会被报警了吧! 「怪不得白鸟你好像对高专很熟悉的样子,」五条悟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因为敏锐的白毛猫猫已经隐约闻到了秘密的味道。 看起来白鸟今天恐怕是打算告诉我们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啊。 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白毛猫猫紧紧跟在白鸟身边,做出了调皮孩子准备一同分担会让大人们不高兴的闯祸小秘密的表情。 这样说当然没错,白鸟和天元打算做的,当然不是会让总监部上层开心的事情,而现在,特级咒灵甚至想要拐带咒术界备受期待的三个年轻人。 不对,这怎么能叫拐带呢?白鸟理直气壮地想。 明明应该是弃暗投明才对,跟那些只会做出压迫其他咒术师的暴行的上层一起,才是脑子不清楚。 「所以你们要和我一起去吗?」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歪了歪头,发出了狼外婆的邀请,「天元很喜欢年轻人,她应该会愿意见你们。」 听到白鸟这样说,五条悟和夏油杰交换过目光,从彼此眼中到读到了跃跃欲试的味道,两个人又一起转过头,看向家入硝子。 少女刚好抽完一支烟,把菸头捻灭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那可是咒术界活着的传说天元大人,你们难道以为我会拒绝吗?」 第62章 薨星宫 三位高专一年级生选择宿舍、收拾行李的速度,比原本预计的快了许多。 有了白鸟刚刚丢下的惊天大雷在前边吊着,第一次体验宿舍生活的少年少女们,甚至无心对自己即将居住五年的宿舍发表太多感慨,而是冲进宿舍楼,询问过目前空着的宿舍还有哪些之后,径直来到二楼,拉开距离楼梯最近的房间门就把行李箱推了进去。 ——这是自力更生的咒灵操使,五条家主的行李由执事负责,所以白毛猫猫只是脚步轻盈地来到小伙伴的隔壁,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自己新的地盘。 「还不错嘛!」 大少爷站在距离隔壁只有一道短短栏杆的阳台上,大声宣布,「白鸟,让执事把栏杆拆掉,在这里给你放一个超~豪华的鸟窝吧?」 「需要那么夸张吗…」特级咒灵想要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兴致勃勃的白毛猫猫打断。 「毕竟刚才我和杰可是在夜蛾老师面前,说了你是我们的宠物诶!」 五条悟在白鸟面前向来是这个样子,漂亮的苍天之瞳里明明白白写着我就是故意恶作剧,让特级咒灵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我们肯定要好好照顾你啊!」如果五条悟此刻身后有条尾巴,肯定是像得意的猫咪一样高高翘起。 「而且你晚上不想睡年我也可以和我一起睡!白鸟的领域里好安静,最适合休息了。」 对于任何一个咒术师来说,身处在特级咒灵的领域里,无疑都会是让人背后冷汗直冒的不妙体验,也只有五条悟这个最特别也是最叛逆的六眼,会把特级咒灵的领域当作助眠工具。 本来就是嘛。 白毛猫猫理直气壮地想,六眼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天赋,也让五条悟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随时品尝着脑袋被海量的信息流推到烧坏的边缘,随时摇摇欲坠的体验。 六眼神子出生之后第一个无光无声也无梦的沉沉睡眠,就是在特级咒灵的领域里。 神子是不容亵渎的,五条家在咒力与战斗,以及家主工作的领域之外,从不曾在人类那些复杂的慾念和心理的范畴教导过五条悟。 在那双像是能够看透所有秘密的蓝色眼睛面前,这些复杂的骯脏的,人类最本质的东西,似乎离神子都太远了,五条家请来的教师觉得似乎自己只是把这些抽象成单纯的现象描述,都是在玷污本应端坐于高天原之上的少年。 所以五条悟不觉得自己想要白鸟陪着睡觉有什么问题,在那些六眼过度运转后头痛到无以復加的夜晚里,他都是把特级咒灵带着清苦草木香气的怀抱和寂静无声的领域,当做自己的镇痛剂。 「悟,你刚刚说什么?」 先前把注意力都用来专心致志地将行李箱里的各种物品,拿出来摆放到自己习惯的位置上,夏油杰只是隐约听到小伙伴好像说了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事情,现在才有空来到阳台上询问。 「没什么,我是说可以让执事把这个栏杆拆掉,」已经能看出日后身高腿长的优秀身材比例,五条悟毫不费力地跨坐在只有半人高的栏杆上,笑嘻嘻地重复自己的打算。 「把我们两边的阳台连起来,给白鸟搭一个超~豪华的鸟窝。」 「可以,」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夏油杰点了点头。 「我在家里的时候,曾经和父母一起在窗外的树上为白鸟搭过鸟窝,白鸟看起来还挺喜欢的。」 曾经想在自己院子里的树上干类似的事情却被特级咒灵阻止,大少爷将气唿唿的目光转向白鸟,等待特级咒灵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有一个特级咒灵会希望把自己的巢穴放在御三家家主的院子里,真的。 知道自己这样说,五条悟肯定又会生气说自己是胆小鬼,白鸟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希望找出一个稍微委婉点的解释,却苦于没有灵感,好在走廊里传来了敲门以及少女询问的声音。 第130页 「你们还没好吗?」 因为要赶时间去见天元,所以家入硝子放弃了原本打算和二年级的学姐们住在附近的想法——要这样做的话,收拾完行李就要先去操场和学姐们打招唿,不然会显得有些失礼。 但同样不想住在吵闹的笨蛋dk旁边,所以反转术式的持有者选择了二楼走廊最深处的房间,和自己的同期们几乎是整层的两端。 但是现在看起来,那两个笨蛋似乎比自己还要磨蹭。 面前的宿舍门很快打开,率先走出来的是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带着一股[得救了]意味的特级咒灵,身后跟着猫猫生气的大少爷。 而另一边的房间里,丸子头的咒灵操使也走了出来,晃了晃自己不存在的狐狸尾巴,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家入硝子记得,如果是在切磋的时候稍微占到上风,夏油杰就会是现在的这个表情。 这三个傢伙刚刚究竟在干嘛啊? ------------------------------------- 漫长的向下台阶上,五条悟用六眼捕捉着周遭墙壁上流动的咒力痕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 「悟,怎么了?」 夏油杰侧过头,询问小伙伴发现了什么,「这里地下有这么远吗?」 「咒术高专的地下是名为薨星宫的建筑,里面居住着天元大人,进入薨星宫的正式通道,应该在教师办公楼后面的那座楼里。」 五条悟解释到,「我们现在在走的并不是平常进入薨星宫的路。」 「这是因为整个咒高都笼罩在天元的结界术下,」走在最前方带路的白鸟也转过头,给小少年补充一些并不是公开情报的消息。 「但实际上,咒术高专外围这一圈有很多建筑都是障眼法,在大大小小超过1000个门里,只有一扇通往天元的身边,每天都会随机变换位置。」 「就是我们今天走进来的这扇门吗?」 咒灵操使恍然大悟,却又陷入到更大的疑惑当中,「白鸟你是怎么判断应该走这扇门呢?」 「不用判断,」特级咒灵耸了耸肩,看到自己眼前已经出现了那扇熟悉的大门。 「重点不是门的位置会随机变换,而是结界术是由天元本人控制的。」 「也就是说,如果天元大人愿意见你,你走哪扇门都无所谓。」 在六眼的视角当中,周遭的所有咒力都在向下流淌,最终向一个点汇聚过去,「看起来我们快要到了。」 「是的,我们到了,」白鸟双手用力,推开了楼梯尽头的那扇门。 「欢迎来到薨星宫。」 在由结界术组成的大门背后,是一个画风看起来十分温馨的会客室,一位银髮的老者,还有散发出不弱气息的三个身影,正端坐在回客室的沙发上,向打开的门口望过来。 「刚刚我还在和胀相说我们今天会有新的客人,」银髮的老者抬起双眼,只是那双眼睛的机能已经严重退化,映不进少年少女们充满活力的身影。 「这还是小鸽子第一次带朋友过来吧?」 「是的,天元大人,他们应该是小鸽子说过的朋友。」 有一道黑色痕迹横过整个鼻樑的成年男性点了点头,说话的语气倒是很温和,「你们好,我是胀相,我身边的是坏相和血涂,我们是白鸟的哥哥。」 就算一年级的新生们今天已经接受到了完全超额的惊吓,但在这位自称是特级咒灵哥哥的存在面前,少年少女们还是有些词穷。 「咒灵不是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当中吗?为什么会有…」 以为是自己对咒灵的理解还不够深刻,夏油杰细长的眼睛里透露着困惑,迟疑地询问着。 咒灵是人类的伴生品,它们不具有生/殖和繁/衍的能力,这是每个咒术师都清楚的常识。 正因如此,清楚这些的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而是认定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听到小伙伴的询问,五条悟皱起了眉头——六眼清晰地感知到那边的三位「哥哥」,按照咒术界的划分标准,都可以被划入特级。 六眼有些担心咒灵操使的问题如果惹怒对方,应付起来会有些麻烦,不过看起来扎着两个小辫子的成年男性十分稳重,在面对弟弟的朋友时脾气也很好。 「坐下来说吧,恐怕你们想知道的问题还有很多。」 胀相示意这些对于特级咒物存在的时间来说,都还是小孩的少年少女们坐在沙发上,坏相和血涂又给他们怀里一人塞了一个软乎乎的抱枕。 「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也请随意,我在这里呆了太久,已经不太清楚现在外面的年轻人都是什么口味了,所以准备的都是小鸽子和理子爱吃的东西。」 眼睛视物已经有些模煳,不过天元如今对于世界的感知已经不再依靠人类的感官——她已经触摸到进化的边缘,并且正在逐渐跨越那条界限。 桌子上堆放着软糖和糕点,正中间是一个由甜甜圈堆放起的小山——星浆体和特级咒灵都很喜欢吃这个,只不过人类小姑娘每次吃完都会被胀相拎去刷牙。 如果不考虑特级咒物的身份,咒胎九相图里的大哥真的是一个很喜欢弟弟,所以爱屋及乌到人类幼崽身上去的男妈妈。 只是就算性格体贴,特级也还是特级,没人可以忽略咒胎九相图三兄弟身上的异常,特别是五条悟也在场。 第131页 第63章 往事 五条悟一直在观察看起来有些奇形怪状的,白鸟的三个哥哥。 叫作胀相的男性和人类差别不大,除了脸上像是刺青一样的痕迹之外只有髮型值得吐槽,但另外两个如果说是咒灵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果然… 「你们是咒物吧?」六眼神子的语气十分笃定,也伸手取了一个甜甜圈,「咒物受肉…这应该是咒术规则禁止的事情,要是被总监部知道,绝对会被判处死刑。」 胀相静静看着白色髮丝的少年,等他说完了自己全对的推测之后,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干脆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六眼。」 「胀相大哥他们是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白鸟已经快速解决了一整个甜甜圈,却还是像个不满足的小孩子,用舌尖把手指沾到的巧克力酱卷进嘴里。 「是很强的,所以杰和悟也可以找哥哥们陪练,」脸上是平时在少年们面前很少出现的孩子气,特级咒灵用眼神怂恿着。 「我可以在薨星宫里给你们撑开结界,保证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天元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只是并没有喝,而是通过手掌汲取一些温度。 过去天元大人的概念就像是一个神话里的人物,遥远又神秘,可现在这份形象在少年少女的心里变得立体起来,变成了一个好脾气又宠溺孩子的长辈。 「真的可以吗!好欸!」 没有再问些多余的咒物为什么会受肉,以及天元大人十分清楚这件事被总监部所禁止之类没有意义的问题,因为很明显咒胎九相图三兄弟会坐在这里,就一定是薨星宫的主人默许的。 五条悟只是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像一只发现了有趣目标的大型猫科动物,高高举起了没拿着甜甜圈的那只手,「我很期待~」 夏油杰这些年来对咒术界的了解,更多是在基础知识和付出咒灵的技术层面,对各种不同势力间的弯弯绕和其中存在的隐情不甚清楚。 五条悟不希望自己难得的小伙伴太早被烂橘子的霉菌所感染,除了经常说些总监部的坏话之外,五条家主也不曾将更复杂的事情告诉他。 所以听到白鸟替自己几个哥哥大包大揽下了陪练的工作,又看到小伙伴五条悟高高兴兴地顺竿爬,咒灵操使也笑着点了点头,态度端正地站起来鞠躬。 「请多关照,」刚刚脱离普通人礼节周全的世界不久,还没和白毛猫猫一起放飞自我的咒灵操使现在还是个好学生,面对长辈十分恭敬。 「既然小鸽子和天元大人都这样说了,」点了点头,胀相也答应下来,「你们有空闲的时候可以来薨星宫找我和坏相血涂,但是注意别被其他人发现。」 因为对每个弟弟都十分疼爱,所以咒胎九相图的老大面对弟弟的朋友看起来也十分耐心,给他们解释道:「我们不能离开薨星宫,在外面容易被发现,而且我们还想给羂索一个惊喜。」 只是说到惊喜两个字的时候,胀相的表情完全冷了下来,说是希望给他所说的那个人一个足以被吓死的惊吓也不为过。 「看来我要加班了,」就像往常在总监部为人治疗时那样,进入薨星宫之后家入硝子就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很低,一言不发地将其他人的对话都记在心里。 一直到氛围已经松弛下来的现在,栗色短髮的少女这才拿起一块酒心巧克力放进嘴里,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的两个同期。 接受到医师少女的暗示,少年们飞快地哆嗦一下,开启了糖衣炮弹模式。 「硝子辛苦了,」有着在学校作为社团负责人处理人际关系的经验,夏油杰的反应速度要快上一些。 「会给硝子准备礼物的。」 在周围都是长辈的坏境里,丸子头的咒灵操使只能用做出一个[烟]的口型,用目光确认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已经get了自己的意思,然后飞快转过目光。 「我也会给硝子准备礼物的!」六眼神子不甘落后,直接大声密谋到:「等过年的时候,我去把长老们祭神的酒拿过来,据说那个是专门有匠人给酿的好酒哦!」 「感觉要是真的敢喝那个酒,恐怕我会被五条家追杀吧。」 栗色短髮的少女嘴角抽了抽,连带着眼角下的泪痣一併晃了晃,「倒也不必做到这个份上。」 「可是不拿走的话长老们就会让我喝,」白毛猫猫托着下巴嘀嘀咕咕地抱怨,每次因为这个据说是一直传承下来的习俗,在新年第一天,对酒精完全没有耐受力的现任五条家家主都是睡过去的。 但要让白鸟评价一下,特级咒灵很难不怀疑这是五条家的长老们,为了在新年第一天让悟别说话,而特意这样做的——六眼神子才不在乎迷信老年人对于新一年要有好兆头之类东西的坚持,向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总能把长老们气到眉头突突。 看着年轻人之间充满朝气的相处,天元靠在沙发靠背上,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场景。 在过去的某个新年,年轻的天才咒术师也曾经与现在背道而驰的好友同饮一坛好酒。 酒液是昏黄的琥珀色,在油灯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泽,其实千年前的酒放到今天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珍品,只是发酵出了一些酒精,还带着无法剔除的酸涩杂质的饮料,但在久远的时代已经十足珍贵。 天元再也没有喝过那样好喝的酒。 也许是老年人的身体机能退化了吧,天元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过去的记忆像是轻轻点过水面的蜻蜓,泛起淡淡的涟漪之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第132页 羂索的事情,还是需要给这几个孩子说一下。 六眼在咒术界的地位太过特殊,仿佛与星浆体存在着某种奇妙的纠葛,五百年前的融合就是这样,在融合的那天,原本像是并不存在的两个人却一同出现在薨星宫外,给了天元极大的震撼。 那时的她还没有像现在一样,因为知道了羂索后来做出的事情,所以进化的心情变得如此迫切——千年前的自己能够压制羂索,可谁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这位老友在一千年里什么也没做。 还有这个咒灵操使的孩子…他的存在对于自己来说是特殊的,也许自己可以与他立下束缚,来稳固自己人性的锚点。 「好了,让我们稍微来说一些正事吧,」在脑子里将自己想要告知年轻人的事情都梳理过一遍,天元将手中的水杯放回茶几上,杯底与玻璃相触的清脆声音不大,却成功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让我想想要从什么时候说起。」 银髮的老者声音飘渺,沉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千年前,正是日本定都平安京,咒术全盛的时代。 公家与武家之间的争斗存在着大量咒术师的痕迹,咒术御三家的家主可以不经过任何人直面天皇。 当术式对准的方向是同为人类的政敌而非咒灵,咒术师存在的意义就被完全改变,成为了在权势驱使下,普通人无法达到的跨越时代的武器。 天元就诞生在那样的世界里,作为一名高贵的姬君,她一生里为数不多可以走出宅院的时刻,就是出嫁和参加宴会。 在某次参加宴会的路上,坐在牛车里的天元感觉身下的牛车停了下来,僕人告诉她,是前面有平民冲撞了路过的武士,武士正在处理。 当然,这是美化后的说法,所谓的冲撞不过是宿醉未清的浪人武士被小商人的摊位绊了一下,可僕人口中轻飘飘的[处理],则意味着相当残酷的东西。 武士喜欢用同样是人类的鲜血彰显自己的悍勇。 但这些与天元无关,因为她只是一位像她父亲和当时所有贵族们期待的那样,柔美且天真的姬君。 有血腥的味道飘进牛车上的小屋,伴随着哭喊,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浑身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挣开了阻拦的僕从,扑进了装饰着金银打造的家徽,只有高贵的姬君有资格乘坐的牛车上。 后来天元在回想时,才发觉大概少年是在面临生死危机的那时,就已经觉醒了自己的术式,本能地使用咒力加持了他破破烂烂的身体。 那个孩子浑身是伤,瘦的像一把要被拿去烧火的干柴,眼睛却仿佛是一只老练的猎食者,沉着、冷静,评估着唯一有可能拯救自己的,面对如此巨大的惊吓,却仍然端坐在小屋中央,手持摺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维持着贵族体面的女性。 下一秒,少年的眼中盈满泪水,用嘶哑的嗓子低声哭求,像一只哀鸣的幼兽。 他说,「求您了,救救我。」 浪人武士想把从自己刀下逃走的小鬼抓回来,却在看到牛车上的家徽时被钉在原地,连酒也醒了大半,毫不含煳地向随行的僕从致歉自己的冲撞。 赶走了武士的僕从想将脏兮兮的野孩子从姬君的车上拖下去处理掉,在僕从有力的手抓住少年的脚腕,触及到血肉翻卷的伤口,让少意识发出痛唿时,牛车却像是凭空消失在了周围人的视野当中。 这是天元与羂索的初见,也是她第一次觉醒并且使用了自己的咒力,天赋极高的她只是凭藉着自己的本能,就制作出了一个隐藏性质的结界。 在被藏起的牛车里,高贵的姬君与用眼泪博取同情的少年对视,视线飞快地掠过对方身上的伤口而后挪开,轻声询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第64章 曾经的挚友 少年没有自己的名字。 他曾经有,但作为家族战败后唯一倖存的私,过去的姓名只会给他带来灾祸。 姬君没有想过少年背后有着怎样曲折的故事,只是后知后觉地解除了自己构筑的结界,按照原定的计划一样去参加了宴会。 等到天元再次回到家里,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为姬君的天元,对于家族而言是一件漂亮又合适的礼物,可能会被用来彰显自己结盟的诚意,也可能会被用来显示高贵家族对新晋后起之秀的拉拢。 但咒术师是不同的,咒术师是更加贵重的战略资源,在超越常人的战斗力加持下,性别的重要性反而推后了一些——咒术御三家有资格在自家挑挑拣拣,但以普通人为主的家族里,每个咒术师都值得一些特殊待遇。 被她带回来的脏兮兮少年也是同样,敢于冒犯大家族尊严的普通人需要付出性命的代价,但咒术师不用。 只要宣誓为家族效忠,就可以立马换上有家纹的衣服——庞大的家族甚至不吝于为他赐下高贵的姓氏。 但是少年拒绝了,眼里带着几分忐忑混合着羞涩期待的光。 少年说:「拯救我的姬君,她似乎信奉佛教,我愿意将自己的名字改成羂索,成为慈悲之羂,救济之索,像那位姬君一样拯救别人。」 其实像羂索这种佛教典故,不该是一个连自己都被卖给小商人做僕从的少年会知道的,但对于羂索的说法,家族的主事人很满意——他们想到了更好的驱使少年的方法。 第133页 于是少年成为了姬君的伴读,一起学习咒术的知识。 高贵的姬君和远比自己实际年龄来的瘦小的少年,虽然以前从未接触过咒术的世界,但这并不妨碍于这一道,两人都是无可置疑的天才。 天元对于结界术的理解,即使是经年的咒术家族都要逊色三分,而得到了充足的食物飞快抽条的少年则及其擅长制作咒物。 少年将捕捉到的咒灵制成咒物,加上天元的结界封印后被送往与家族交好的各家,驱邪效果相当好,让整个家族一时在平安京风头无两。 也许是为了炫耀家族的实力,也许是为了锻鍊年轻人真正的战斗能力,在接受咒术师教导的第二年,天元和羂索开始处理一些家族以及附属势力遇到的,与咒灵和诅咒师相关的问题。 这是高贵的姬君第一次离开平安京,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真实的世界。 与只用担心今天出现在宴会上的花朵是否足够新鲜的贵族不同,绝大部分普通人的烦恼,则要来的更加简单直接——今天是否可以吃饱肚子,以及今年收穫的粮食能否坚持到下个秋天。 「我说过很多次了,只要税收的粮食稍微要的少一点,这种因为飢饿的恐惧和痛苦带咒灵就不会出现,即使出现,也不会拥有这样的实力!」 按照这个时代所期待的贵女那样文静长大的姬君,这次并没有用扇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灼灼地看向家族附属的城主。 类似的话她已经说过许多遍,只是得到的回答一向敷衍。 这次也不例外,脑满肠肥的城主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表示无论是维持兵马还是上供,目前的税收已经是最低限度,并且自己的抽税已经比其他城市要好很多。 天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已经完全看不出过去狼狈模样的羂索拦了下来。 少女在事后指责少年背叛自己,可对方只是无奈地笑着。 「天元大人,您这样是救不了他们的。」 直面过人心的黑暗,羂索早就已经不再将拯救的希望放在高位者的良心发现,而是结合了自己的情况,「想要拯救所有人,就要赋予所有人相同的力量。」 「羂索,那是不可能的,」对于这个观点,天元的态度并不贊同,「咒力并不会稳定出现在每个人身上,即使是咒术御三家,也会生出没有咒力的孩子。」 少年只是笑着,却没有说会放弃自己的想法。 「现在看来,他坚持了这个想法1000年。」 薨星宫里,天元轻声地说,空茫的目光像是穿越了时空,落在某个千年前的少年身上,「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你们也听说过。」 「我选择在日本大力推行佛教,教导普通人追求心灵的平静,并且带领咒术师里想要远离权力争端的那部分人,回归了咒术师的本职,专注于祓除咒灵和保护普通人。」 将那场在千年前掀起轩然大波的壮举化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天元重新将话题回到羂索身上。 「后来因为羂索想要通过人为制造危难,来逼迫人类自主进化获得咒力的偏激做法,我与他关系割裂,并且亲手将他杀死。」 咒术界活着的神话垂下头看向自己苍老的双手,似乎还记得曾经手刃挚友时鲜血的温度。 「但是他掌握了一种技术,这种技术与他的术式有关——将咒术师本人咒物化,再进行咒物受肉。」 「我以为一切在一千年前就已经结束,可等到时间过去五百年,我恍惚又看到了他的影子。」 天元的术式名为【不死】,但不死并不意味着不会衰老,人类身体的承受能力是有上限的,这个上限是500年。 500年前的天元需要通过和星浆体融合,来刷新自己的□□情报,或者是放任自己向更高的层次进化。 在咒术界传来六眼诞生的消息那天,天元也感受到了星浆体的诞生,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星浆体与六眼都死在诞生的第一天。 当时的天元没有执念,无论是融合还是进化,对她而言,没有太大区别。 但是在即将跨越界线的那天,薨星宫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正是被六眼所护卫的星浆体。 「当时我曾经思考过,会有谁希望我的融合失败,我隐约猜测过羂索的可能性,只是又觉得不应该。」 天元从茶几上重新端起了自己的茶杯,放在手心里转动着,「和现在的咒术师们不同,现在的咒术师所学习的结界,全部都是由我创造的,我能感应到这些结界。」 「羂索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使用的结界与我不同,不会被我感知。」 「然后是150年前,御三家最大的丑闻,加茂宪伦。」 「也就是我们,」胀相补充到,在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时,咒胎九相图的大哥完全没有了面对弟弟时的温和,表情相当难看。 「我们的母亲拥有相当特殊的体质,可以怀上咒灵的孩子。」 「加茂宪伦用他的血液,让我们的母亲与咒灵生下了我们。」 「这应该是羂索尝试探索如何为人类赋予咒力的实验,只不过并不成功。」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尽可能接近羂索的思路,那应该只有曾经身为挚友的天元。 「是的,我们并不是成功的人类,而是介乎于人类和咒灵之间的怪物,但好在天生的咒力足够我们兄弟之间相互诅咒,用彼此的关系作为纽带,以咒物的方式存在下来。」 第134页 胀相的话语得到了坏相和血涂的附和,咒胎九相图的每一位,都将兄弟作为自己存在的意义,也是同样地憎恨着名为加茂宪伦的男人。 「我稍微有点迷煳,」听到这里,夏油杰举起了手,「羂索是和天元大人相同时期的存在,用特殊的方法存活到现在,一直在尝试寻找让全体人类得到寻找的方法,然后150年前制造出了咒胎九相图。」 「这些我都大概听明白了,但为什么白鸟会是你们的弟弟呢?而且我记得白鸟说过,想杀一个人,这个人类似于他的父亲。」 咒灵操使将目光转回到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身上,表情有些茫然,「难道说在这150年里,羂索又制造了白鸟吗?」 「不完全对,」今天同样是第一次听天元说起她与羂索的过去,白鸟带着思考的表情,听到夏油杰的询问才回过神。 「我并不是他特意制造出的东西,但我的诞生的确与他有关。」 特级咒灵并不想给少年少女们太多心理压力,所以也不打算把20年后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毕竟自己诞生的那个世界的发展太过荒谬,现在身为天才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恐怕也无法想像彼此之间会完全决裂,走向相反道路的样子。 天元的故事里,她与挚友千年前的结局已经足够惨烈,白鸟不想把这种惨烈的氛围蔓延到自己的两个小朋友身上。 「听起来叫作羂索的这个傢伙完全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想法呢,」清楚了一切前因后果,五条悟的脸上的表情归于一片空白,更接近五条家端坐于神龛上俯瞰一切的神子。 「但是这种麻烦的想法还是不要有比较好,除非把世界上没有咒力的人都杀掉,否则这种想法是不可使实现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需要获得进化,」非常清楚自己与羂索的选择不可能合流,天元点了点头。 「如果我不再与星浆体融合,而是选择进化到更高的境界,我对日本结界的掌控能力姐会变强,从而反向排除出羂索的所在——他会存在于我无法探查的地方。」 「只不过总监部恐怕不希望天元大人进化,」一直没有发表观点的家入硝子,此时却开口为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 第65章 誓言 虽然说了扫兴的话,但家入硝子并不是总监部的簇拥。 恰恰相反的,作为在场的存在里与高层们打交道最多的人,少女对那些腐朽的老人只能说是避之不及。 家入硝子不喜欢那些人把自己当作家庭医生一样唿之即来,明明反转术式更加擅长的是被咒灵造成的外伤的治疗,可总监部请到自己十次里有一半,都是为那些年事已高的上层们,缓解人类肉/体老化过程中无法避免的问题。 她同样不喜欢那些人对自己高高在上的夸奖,「温柔懂事」、「听话识大体」、「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家入硝子可不认为这些话真的是什么了不起的称赞,否则他们为什么不用相同的话语赞美彼此? 更不喜欢那些人只是仗着年纪,就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居于高位,对出色的后辈百般打压的丑陋姿态。 在来高专的三天前,总监部又以[有情况严重的病人需要治疗]的名义,将反转术式的持有者从家里请去,可等到达了治疗的地点,家入硝子却并没有看到病人的所在。 少女被带进了议事的房间,在唯一被光源照亮的屏风中间,她看不到周围任何一个人的脸。 那些苍老的声音用高高在上,自以为赏识的语气说着:「你是我们看好的后辈,在高专里要多注意六眼和咒灵操使的情况,但女孩子还是要文静一些,别被疯疯癫癫的五条悟带坏。」 多可笑啊,家入硝子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想。 抽菸喝酒恨不得把这里全部掀翻的我,是你们想要的乖孩子,可喜欢吃糖只是有些孩子气却很可靠的五条悟,在你们看来却是个疯子。 真有意思。 「总监部不会希望天元大人得到进化,」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家入硝子吐字清晰,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得十分清楚:「所以我们要把一切都变成一场巧合,不能被他们发现。」 「有了,」已经以一己之力将桌上的甜甜圈消灭下去一半,五条悟唇边沾着不小心弄上去的巧克力酱,声音有些含煳。 「天元大人需要星浆体来刷新□□情报的话,我们可以提前把星浆体绑架了!等时间过去再放回来。」 「星浆体不只有一个人,」对五条悟的奇思妙想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白鸟摇了摇头。 「我们不可能把所有星浆体都带走,所以最好是想办法让总监部以为是突发意外,被迫错过了融合的时间。」 「我们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来想怎么办,」看到白鸟带来的三个小朋友都没有对自己进化的决定表示质疑,天元感觉自己所背负的压力稍微轻松了一些——这些孩子们相信,即使自己超脱了人类物种的界限,也不会做出有害于人类的事情。 他们愿意相信天元仍然是一千年前那个站出来保护普通人的咒术师,所以自己也不会辜负这份期待。 「所以在那之前,我想请你们成为我的见证者。」 行动已经相当迟缓的天元坐直了身子,这具身体一天比一天的情况更加糟糕,与之相对的是她对于结界的掌控越发强大。 第135页 「在我完成进化之后,我会成为接近于咒灵的精灵形态,这也意味着,我获得了与咒灵相近的特性。」 老人伸出手,一股无形的气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在天元的感染下,在场的人类咒物和咒灵也坐直的身体,倾听这位守护了日本结界长达千年的存在的誓言。 「我以天元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起誓,无论今后的我变成何种形态,我将始终保有自我,守护日本结界,直到人类不再需要它的那天。」 银髮的女性面容苍老,可说出的话却仿佛有千钧重,这些誓言沉重地砸在白鸟的耳膜上,让特级咒灵可以清晰理解它们的份量。 ——对于咒灵而言,人类的反悔和出尔反尔才是它们理解的常态,但在这一刻,白鸟的直觉告诉自己,天元的誓言是她无论如何都会完成的东西,用来起誓的东西,是这位一直以来都很照顾自己的长辈坚守了千年的荣光。 「如果我违背誓言,」老人还在说着,眼睛里闪烁着灼灼的光辉,就像她千年前带领咒术师守护普通人时一样。 「我将放逐自我,将守护的权柄赋予新生的守护者,自愿成为它们新的力量与武器,直至人类不再需要我。」 原本在白鸟的设想里,天元可以在进化前与夏油杰立下束缚,让咒灵操使成为自己的担保人——在天元的进化完成之后,咒灵操术对她也会起到效果,加上束缚应该也足够让整天疑神疑鬼的总监部上层放心。 特级咒灵没有想过天元会用自我和名字起誓,立下这样严苛的束缚。 她的束缚里,位于天平另一端的所谓的天意,但越是这种飘渺不定的东西,效力反而越发强大——天元的束缚内容,其实是在说她发誓守护人类的心境不会改变。 如果名为天元的存在放弃了守护人类的愿望,那么她会失去现在的一切,成为式神或者是自主运行的程序一类的东西,为下一代守护人类的人而用—— 这也杜绝了总监部想拿到她的力量的可能性,因为只要使用这份力量的人保有私心,这份权柄就会弃他而去,寻找更合适的主人。 反之,只要天元的意志不变,那么她将无坚不摧,始终保有她本身的意志的自我,即使是咒灵操术也无法吸收,因为这是束缚的一部分。 恐怕咒术总监部的那些人类很难相信天元的誓言吧,白鸟想。 毕竟人类无法想像自己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就像争权夺利的傢伙永远无法触及天元的权柄。 「您的誓言,我见证了。」 完全收敛了先前嘻嘻哈哈的孩子气,五条悟站起身,表情庄重地向天元鞠躬——这是六眼神子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做这件事,而不是出于对长老们的敷衍。 身材尚且是青涩少年的五条家家主,认真起来的样子竟然也显得十分可靠,「六眼将见证这个誓言,自我开始,代代如此。」 从很久以前,六眼的命运似乎就与星浆体和天元之间有着神秘的联繫,而现在这份联繫又被加上了几分重量。 ------------------------------------- 离开薨星宫,一年级的新生们和特级咒灵一起走向操场,咒灵操使抬起头努力感应着包裹住整个东京咒高的结界,语气十分感慨:「稍微有些意外啊,天元大人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杰以为天元是什么样的呢?」听到咒灵操使这样说,白鸟转过头,有点好奇。 「感觉会是像某个宗教的神明一样,坐在高高的位置上倾听信众的烦恼,然后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之类的吧。」 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丸子头的少年解释到:「因为第一次听说天元大人就是和白鸟你一起去盘星教的时候,当时那个经理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原来是由于狂信徒造成的理解偏差啊。 回忆了一下每次见到园田茂的时候,中年男人对天元狂热的信仰,白鸟有些哭笑不得。 「天元她其实很可靠而且脾气也很好,反正以后等你们来薨星宫找哥哥他们切磋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见过天元大人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不是因为年纪大的原因,橘子才会腐烂的。」 五条悟两只手交叉在一起叠在脑后,语气不爽地耸了耸肩,「那些烂橘子是他们本来就坏掉了,和年纪没有关系。」 「确实,天元大人比…可要好多了,」虽然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家入硝子觉得像银髮老者那样地存在才是值得尊敬的前辈,总监部里的傢伙们绝大多数都只不过是倚老卖老。 真是的,就算要倚老卖老,在天元大人面前也根本轮不到你们吧。 把厌烦的心情隐藏在平静的表情下,反转术式的持有者估计最晚后天,总监部恐怕又会迫不及待地找自己去「看病」了。 「总感觉你们身上的怨气很大啊,」白鸟感受到了身旁少年少女们的情绪,特级咒灵对食物的味道总是很敏感。 「我闻到食物的味道了,但是咒术师对于咒灵来说就是闻得到吃不到,除非…」 「除非?」六眼神子对特级咒灵的进食过程很感兴趣,扭过来摆个身子,催促白鸟把话说完。 「除非咒术师死亡,储存在咒术师身体里的咒力才会逸散出来,」家入硝子替白鸟补上了后半句,吐槽到,「五条,这应该是很基础的咒力常识。」 「啊啊啊我知道!」白毛猫猫露出不开心的表情,「我就是想听白鸟自己说!」 第136页 「悟,听我说杀死咒术师的话,有什么很特别的吗?」特级咒灵发现自己有些追不上五条悟充满奇思妙想的脑袋瓜,完全摸不到头脑。 「白鸟你平时脾气太好了啊,」六眼神子理直气壮地说到,「都快忘记你是个特级咒灵了,所以想听你说一些凶一点的话,看看有什么不一样嘛。」 「悟,别捉弄白鸟了,」同样对小伙伴的奇思妙想哭笑不得,夏油杰不贊同地摇了摇头,「想让白鸟认真一点,可以等会去操场上切磋,白鸟应该不会拒绝吧?」 第66章 切磋 在夏油杰的拱火怂恿下,来到操场和山野甚尔隐蔽地打过招唿之后,白鸟还是和五条悟打了一场。 六眼神子是个人来疯的性格,面对实力越强的对手,五条悟就越发兴奋,不到自己完全脱力或者将对手彻底压制就不会停下来。 所以等到终于应付完发疯的白毛猫猫,可以在操场边的树下休息时,特级咒灵已经完全失去了活力,一副彻底被榨干的样子。 「你的脸色快比那边的墙还白了。」 原本在发呆的白鸟听到好友调侃的声音,于是侧过半个身子,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想自己走来的身影。 「我的脸色一直都是这样,而且我以为甚尔你应该对我表达一下慰问,」特级咒灵看清楚了男人脸上的幸灾乐祸,所以不高兴地强调着,「明明指导学生练习体术应该是你的工作才对。」 「今天不是一年级的体术指导时间,」将教师制服的上衣搭在肩上,在冬天的天气里也只是穿了一件单薄卫衣的山野甚尔吹了个口哨,语气懒洋洋的。 「合理避免薪水之外的工作量是打工人的美德。」 「是这样吗?怪不得人类有时候听到上级的鼓励心情反倒会变得糟糕。」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白鸟的目光跟随着在操场上组队对抗的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们,确定二年级的两个女生应该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可以分给自己,慢吞吞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还好我是个咒灵,不需要遇见这种事情。」 「对了,葵和惠最近还好吗?」 因为出于某种暂时还不清楚的原因,原本应该在四月份新学年开学的咒术高专提前到了一月份开学,夏油杰的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处理从初中提前毕业的事情,现在名义上和咒灵操使绑定的白鸟,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听说过好友家人的现状。 「葵升职了,」比从前自己完成大单子的时候都要兴奋,山野甚尔努力压抑着自己扬起的眼角眉梢,却还是有克制不住的得意飘散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本人升职呢。 「之前新招的职员似乎不愿意在葵手底下干活,说是怎么能让女人当领导之类的,还想让葵在应酬的时候给他倒酒,」说起老婆手底下的刺头下属,天与咒缚的语气淡淡,还夹杂着一些隐隐约约的不屑。 「所以我就陪那个人好好喝了些酒,现在终于安分许多了。」 「真是的,葵的部门可是奖金最高的,有的是人想去。」 回忆了一下好友一向喝酒当喝水的豪迈习惯——酒精对反向天与咒缚根本不起作用,对于甚尔来说,除了口味略有不同之外喝酒也的确和喝水没什么差别。 回忆了山野甚尔的夸张战绩,白鸟却没有对某位自己撞到天与咒缚枪口上的傢伙表示同情。 毕竟是自找的嘛。 特级咒灵只是点了点头,语气轻快,「帮我向葵说声恭喜,下次我去目黑区的自由之丘买姜饼屋作为庆祝礼物,我记得惠也很喜欢姜饼。」 「那臭小子喜欢用姜搭配的一切食物,」高专体育教师的嘴角撇了撇,显然对于食物的口味和儿子完全不同。 「虽然我也不挑,但是他喜欢的程度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对了,惠有觉醒术式吗?」记得人类幼崽大概是在十岁之前觉醒术式,不过个体间的差异很大,所以白鸟每次都会习惯性地问一句。 「一开始发现惠可以看见我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 特级咒灵被吓到的原因,并不是被人类幼崽观测到,而是因为长着一双和亲爹一样漂亮深绿眼睛的小婴儿伸出手,想要去够自己花环上的叶子。 据说这个年纪的人类幼崽会把一切拿到手的东西往嘴里塞,白鸟觉得咒具大概很有可能会吃坏肚子。 当时还是禅院甚尔的天与咒缚也被吓了一跳——男人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是个咒术师,毕竟他可是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而葵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完全没有,」表情像是有些不满意,可是从山野甚尔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笑意,清楚明白地让特级咒灵知道好友并不是这样想的。 「那小子天天在家玩手影,手指倒是挺灵活的,看起来以后会去当个魔术师也说不定。」 天与咒缚没有自己的孩子必须强大,成为让所有人侧目的咒术师之类的执念,对于这个被自己起名为恩惠的孩子,男人只希望他自由的长大,想做什么都可以。 在抛弃了灰暗的过往,被山野葵用爱好好浇灌之后,山野甚尔也终于能够感受到一些世界的美好与宏大。 「那也很不错啊,」白鸟歪了歪头,想起自己在涩谷街头看到的街头魔术师表演,玫瑰花在被放进高高的礼帽之后变成了兔子,抖动着长长的耳朵趴在魔术师肩头。 第137页 甚尔和葵的孩子,穿魔术师的礼服应该会很好看。 与此同时操场那边,用切磋的方式进行了充分认识的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们结束了战斗,排着队等待家入硝子的治疗。 「是吗?冥学姐和歌姬学姐等会还要去祓除咒灵啊。」 因为反转术式的效果着实出色,所以瞬间和两位学姐的关系就好起来的短髮少女感慨着,「任务结束回来会很晚了吧?真辛苦。」 「没什么办法,」庵歌姬站在离五条悟最远的位置,无奈地笑着,「根据窗的观测,那个咒灵似乎只有在日落的时候才会出现,所以我们也只能等到那时候了。」 「咒灵的确总是奇奇怪怪的,」完全没意识到因为在刚刚切磋里说的一些挑衅的话,所以自己已经被穿着改造成巫女服款式校服的学姐讨厌了,五条悟拍了拍和服下摆沾到的尘土,大咧咧地询问到。 「吶歌姬~所以学校的食堂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吗?我已经开始饿了。」 「为什么你这傢伙会这么自来熟啊!」 控制不住自己想吐槽的心情,庵歌姬简直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明明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吧!」 隐约记得自己好像也有过类似的疑问,家入硝子呵呵笑了笑,拍拍学姐的胳膊安慰她,「五条就是这种性格,别太在意,在意只会被他气死。」 「好过分啊硝子,人家只是觉得和歌姬很处得来嘛,」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我们可是要在这里住五年诶,关心饭好不好吃是当然的吧?」 「很遗憾,高专的食堂一定要说,大概就是吃不死人,」白色的头髮在脑后梳成高马尾的冥冥回答了五条悟的问题,指着落到一旁树上的乌鸦。 「我的乌鸦都不太愿意吃呢,怎么样,需要我做完任务回来给你们带饭吗?只要支付跑腿费就可以了。」 「呜哇,好糟糕,」白毛猫猫皱起了眉头,转过头去徵求小伙伴的意见,「杰,食堂好像很难吃诶!」 「只要能吃就可以了,」丸子头的少年摇了摇头,刘海也跟着一起晃晃悠悠,看上去似乎真的不怎么担心伙食问题,「我不挑。」 咒灵操使的确不怎么挑食,因为长时间都在吞食咒灵玉的原因,他的味觉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除了那股像是擦过呕吐物的抹布一样的味道一直萦绕在舌尖以外,食物的味道向大脑的传达变得无比迟钝。 所以只要吃饱就可以了,夏油杰对于食物的要求,就是能够填饱肚子和提供能量而已。 「不妙的消息啊,」在面对食堂的时候,家入硝子很难得地与五条悟达成了共识,「我们今天还不算正式上课吧,可以出去吃吗?」 「可以的,高专不禁止外食,」庵歌姬点了点头,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冥冥,辅助监督来电话了,我们该走了。」 「好的——」白髮的少女跟上同期的步伐,还不忘转过头,提醒自己的学弟学妹们,「如果有委託可以随时联繫我哦!」 「看起来真辛苦呢,二年级的前辈们,」目送两个学姐离开,夏油杰走到特级咒灵身边,脸上的笑容带着歉意。 「抱歉啊白鸟,暂时还不能在学姐们面前露陷,刚才会很无聊吗?」 「其实还好,」特级咒灵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刚才你们切磋的时候我在和甚尔聊天,也没有很无聊。」 「白鸟,我们出去吃饭吧!」落后了咒灵操使一步的六眼神子高高举起一边手臂,看起来完全不打算在入学第一天就体验学校食堂的样子。 「去银座吃甜品怎么样?可以让执事送我们过去。」 「我同意五条的前半句观点,」并排走在五条悟身边,家入硝子点了点头,「不过甜品不是我的兴趣范围,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不如我们去吃狐狸的关东煮吧?」 因为自己不太能被人类观测到的原因,特级咒灵能够推荐的食物也只能是在非人类的一侧。 不过这个提议倒是受到了dk们的热烈欢迎。 「可以啊!狐狸的关东煮也不错,它家小狐狸很好玩!」 上次跟特级咒灵去吃狐狸关东煮的时候把小狐狸吓到炸毛,但是屑猫猫完全没有任何反省的样子,甚至还跃跃欲试。 「冬天的确很适合热乎乎的关东煮,」狐狸眼的少年点了点头,还不忘提醒好友,「不过悟你再去招惹人家,我们可能会被拉进黑名单的。」 第67章 冬日关东煮 「白鸟,给我拿一个鱼籽福袋吧!」 在隐秘的街角,一辆冒着蒸腾热气的关东煮小车停在这里,不大的摊位前已经被三位咒高新生和一只特级咒灵占据得满满当当。 虽然五条悟已经有了对于他年纪而言相当优越的身高,但被小伙伴夏油杰勒令坐距离摊位里的小狐狸最远的地方,因此想要够到位于自己对角线上的鱼籽福袋还是有些困难,只好让离得更近的白鸟帮忙。 「给你,小心烫,」用筷子夹起穿在竹籤上的鱼籽福袋递给白毛猫猫,特级咒灵对于对于白髮少年某些和猫十分相似的特质,表现得有些担忧。 五条悟不太能吃特别烫的东西,日语里这种人被称为猫舌。 「知道了知道了,」六眼神子用筷子戳了戳胖乎乎饱满的鱼籽福袋,回忆起第一次吃这种食物时手忙脚乱的样子,露出了臭臭的表情。 第138页 「之前那次是因为我不知道鱼籽福袋里有汤才会被烫到的!知道了肯定就不会了啊!」 「那次白鸟明明提醒过你,但是悟你太着急了,」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小伙伴之前的糗事,夏油杰摇了摇头,脸侧的刘海也跟着一晃一晃。 「是你自己的原因吧。」 在心理年龄大概不超过五岁的六眼神子嘀嘀咕咕的不满声音里,难得担任一回带朋友来吃自己喜欢的店的角色,白鸟周身散发着愉快的气息,语气轻快地向第一次来到狐狸关东煮的家入硝子安利店里的特色。 「硝子要也来尝尝鱼籽福袋吗?里面加了老闆的秘方,」穿着神父装束的青年向短髮的少女示意,「今天我们运气很好呢,有时候鱼籽福袋很早就卖完了。」 「哈哈哈哈客人说的没错,」带着细边眼睛的狐狸摊主把两个前爪插在袖筒里保暖,说话的时候嘴边隐隐约约飘散着白色的哈气——一月份的天气,距离春天尚且还有一段时日。 「冬天产卵的鱼类只有少数,所以这个季节我们的鱼籽福袋也比较少,今天很难得能有这些。」 「这样啊,」对于关东煮清淡温暖的口味接受相当良好,家入硝子咽下嘴里的竹轮,又伸出筷子去夹被同伴和摊主都认证过好吃的鱼籽福袋。 「如果不尝一尝的确会感觉有些可惜。」 油豆腐充当的福袋外皮吸饱了汤汁,填充其中的鱼糜带来鲜美的风味,当牙齿偶尔磕破混合着的鱼籽时,就像在口中引爆了一个小小的鲜味炸弹。 的确是值得推荐的美味。 少女不知不觉间就吃进了一整个有半边手掌大的鱼籽福袋,等到福袋的最后一角消失在唇齿间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嘴角已经不知不觉带上了一点满足的笑意。 在高专里听特级咒灵提议去狐狸的关东煮时,家入硝子还以为这是某家店的名字,可能是店主喜欢狐狸之类的出处。 15岁的少女没想到跟在白鸟身后转来转去找到这个偏僻的街角,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真的是两只狐狸——一大一小,穿着款式已经有些古老,但带着朴质韵味的和服,笑着和特级咒灵打招唿。 不像第一次来到小摊前的六眼身子那样兴奋得想去揪小狐狸的耳朵,也不像咒灵操使那样惊讶到睁圆了原本狭长的眼睛,感情波动一向平淡的反转术式持有者只是沉稳地坐在木质的长凳上。 六眼神子想看看同期惊讶表情的算盘落空了,所以心情有点小小遗憾,白毛猫猫幻视中的长尾巴一下一下不满地拍打着地面,直到把热乎乎的鱼丸吞进肚里才又快乐起来。 白鸟歪着头从穿在一起的三只小章鱼上叼下一个,一边咀嚼着充满弹性的章鱼肉,一边眼角的余光刚好看到夏油杰把一块吸满了热乎汤汁的萝蔔放进嘴里,神色放松而满足。 「杰真的很喜欢煮萝蔔呢,」小章鱼被特级咒灵嚼碎下肚,依稀记得咒灵操使每次都会吃下好几串白萝蔔,白鸟一手举着签子,随便想到哪里就说了。 「好像平时杰吃的口味也比较清淡一些。」 「是的,我很喜欢关东煮里的煮萝蔔,」比起口味更加复合,香气也更加馥郁的其他食物,咒灵操使会倾向于选择口味简单的清淡食物。 来自食物本身的清甜口味能够略微抚慰咒灵操使备受摧残的味觉,而且夏油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狐狸的关东煮可以短暂让他忘记咒灵的糟糕味道,专心沉浸在清淡鲜美的鲣鱼汤里。 毕竟是妖怪的食物,会有一些特殊的效果也是正常的吧。 这样想着,咒灵操使又夹起一块没有自身味道,所以完全被鲜美汤底所充斥,已经煮到半透明的萝蔔放进嘴里。 「说起来,悟和硝子知道高专为什么一月份就开学吗?」 以为是自己不了解咒术界的某些传统,在令人放松的小摊前,咒灵操使终于问出了自己从收到开学通知就开始不理解的问题。 「不清楚,似乎只有我们这一届是这样的,」抬起头回答同期的问题,家入硝子无意间看到狐狸摊主身后的架子上放着清酒,少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狐狸先生,清酒也是可以买的吗?」 「可以哦,」狐狸摊主转过身拿下粗陶质感的酒瓶,语气怀念,「我有些认识的老朋友很喜欢喝酒,每次来吃关东煮都要喝很多呢。」 「不过你这个年纪的人类幼崽可以喝酒吗?」 「硝子的酒量很好,」白鸟回答了摊主的问题,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比我好太多了…不过除了悟之外,我也很少见到酒量像我这么差的人。」 「这样我就安心了,」摊主呵呵地笑了起来,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身旁的小狐狸从摊位下的柜子里拿出酒杯递给硝子,又被夏油杰叫住。 「可以麻烦帮我也拿一个酒杯吗?」一天时间过去,夏油杰脑后的丸子已经变的有些松散,有零碎的头髮调皮地支楞出来。 「夏油你也要喝点吗?」 将大狐狸倒给自己的清酒拿到面前嗅了嗅,家入硝子确认过清酒的质量相当之好,于是愉快地一饮而尽,「真是好酒啊。」 「我肯定没有硝子的海量,不过少喝几杯还是可以的,就当是庆祝顺利入学?」 学着硝子的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夏油杰看起来比平时松散了太多,「虽然就连认识白鸟都已经很久了,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人生啊…」 第139页 在咒灵操使发出感慨的同时,在场唯二的酒精不耐受的五条悟吐了吐舌头,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搞不懂啊,酒有什么好喝的。」 五条猫猫不喜欢这种会妨碍自己六眼运行的发酵饮料,奈何每年过年都会被长老灌醉,平时面对酒精就更加如临大敌。 「爱吃糖的幼稚小孩理解不了也是正常的,」很少有人会完全不给五条家主面子,家入硝子就是其中翘楚,吐槽完又把话题带回了夏油杰的疑惑。 「所以五条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提前开学吗?」 「这个嘛…」刚刚还活灵活现的猫猫动作突然僵住,知道五条悟的性格完全不会撒谎,所以两个同期和特级咒灵都意识到了六眼神子的异常。 「看来悟是知道了。」夏油杰眯了眯眼,身子向六眼神子的方向靠了靠。 「而且不只是知道,」家入硝子淡定补充。 「恐怕你们会提前开学,和悟脱不了关系,」白鸟笑着吃完自己签子上的最后一只小章鱼,偶尔也会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在三份目光的注视下,六眼神子很快又恢復了理直气壮的样子。 「因为在家里太无聊了!除了祓除咒灵就是家主的工作,我也想去学校和你你们一起玩啊。」 「如果是悟的话,倒也不奇怪,」找到了提前开学的罪魁祸首,夏油杰却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家入硝子的脸颊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泛起薄红,少女随意摇晃着酒杯,语气的确是不在意。 「反正我应该算是个不良来着,也没什么说得上话的朋友,毕业祭之类的东西和我也没太大关系。」 并不是没有人想和栗色短髮的酷酷少女成为朋友,只是家入硝子有意避开了过于亲密的关系。 「课程倒是没什么关系,」带着有些伤脑筋的笑容,夏油杰握在手中的酒杯泛起轻轻涟漪。 「就是稍微有些可惜没能参加毕业祭,我所在的社团每年都会为毕业生准备礼物…怎么了悟?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六眼神子的眼睛在听到咒灵操使说到毕业祭的时候就完全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有趣东西的猫猫,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油杰。 看到五条悟的表情,白鸟有了些不妙的联想。 特级咒灵希望只是自己预估错误,不过很可惜的,以白鸟对五条悟的了解,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悟,你该不会是想…」 「杰!我们去一起参加你的毕业祭怎么样!」 虽然使用了疑问语气,但五条悟兴奋的表情基本已经宣告某个熊孩子完全打定了主意去凑热闹,「我没见过毕业祭诶,而且杰以前在学校里应该很受欢迎吧?错过毕业祭就太可惜了!」 夏油杰的理智告诉自己他应该拒绝,然而事实上,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咒灵操使发现自己可耻的心动了。 第68章 鬼灯 夏油杰必须承认自己对五条悟的提议动心了。 咒灵操使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一直保持着十项全能的优等生形象,即使在遇到白鸟以后进入了咒术的世界,要四处捕捉咒灵锻鍊体术,但夏油杰仍然是学校里的风云学长。 除了漂亮的成绩之外,作为社团负责人也十分认真负责,每年校园祭的活动都完成得相当漂亮,社团在校内的评级总能维持着a的高位。 这样的夏油杰,在半个月之前向学校的大家告别,说自己即将提前毕业时,让同龄或者更小一些的孩子们难过得眼泪稀里哗啦。 [为夏油杰学长的毕业准备了礼物]——这样的话,低年级的后辈们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恳切地请求着,请求学长在毕业祭的那天回来。 「只是一天而已——」预备的新一任社团负责人深深地弯下腰,对自己嚮往的前辈说:「毕业祭的策划是夏油学长提出的,所以也想让您看看我们最终呈现的效果。」 当时的夏油杰只是和平常一样礼貌地笑着,说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会回来的,可心里却清楚自己往后的人生和过去即将天差地别,大概也没什么怀念普通人的生活的时间。 但是既然悟也想去的话,咒灵操使想。 回去给过去的生活做一个正式的告别,也是可以的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悟你不能乱跑,」把杯子里的清酒饮尽,咒灵操使对小伙伴笑着说,「必须跟着我,我可以带你去厨艺社吃小蛋糕。」 「好耶!」五条悟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在要求得到满足的当下,白毛猫猫看起来也是有几分乖巧的,「还有白鸟和硝子也一起去!」 「我就算了,」短髮的少女摇了摇头,一视同仁地拒绝所有毕业时期的校园活动,「我最近要差不多开始正式学习解刨学,没那么多空余时间。」 「不过倒是很欢迎你们成为我的学习材料,放心我用完之后,会把你们修好的。」 「呃…」少年dk们的表情瞬间僵住,而后疯狂摇头,生怕自己的拒绝无法传达给同期,「研究材料还是算了,硝子你好好学习就好。」 「我可以一起,」白鸟总是不会拒绝五条悟的要求,「毕业祭当天的人应该会很多,所以我还是变成鸽子陪你们。」 去参加夏油杰初中毕业祭的事情就这样大致敲定下来,特级咒灵和一年级生们也已经基本快要吃饱,懒洋洋地用脆骨肠磨牙。 第140页 白鸟在关东煮飘散出的温暖香气里打了个哈欠,听到老闆招唿自己。 「客人今年打算参加百鬼夜行吗?」 一边在案板上处理新的食材,大狐狸一边摇了摇尾巴,询问白鸟,「看起来客人你的朋友很喜欢喝酒,甘露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每年也只有这一次能拿到。」 「百鬼夜行?」 印象里之前似乎听漏瑚和花御说起,但因为对酒精完全不耐受,自己并没有询问更多,白鸟坐直了身子,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感兴趣的光。 「客人没参加过吗?那还真是可惜,」把已经切块的食材交给小狐狸穿成串,大狐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们妖怪难得会有这么热闹的时候,所以很欢迎非人的大家一起来参加呢。」 「百鬼夜行…是七月半的时候吧,还有半年时间,看出来店主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大概算了算时间,白鸟发现似乎太早了一点,「需要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吗?要怎么参加呢?」 「客人要先去找妖猫交换进场的鬼灯,」大狐狸解释到,「因为愿意参加百鬼夜行的妖怪是很多的,所以要提前准备好入场劵才行,不过交换起来也很简单,好酒或者她喜欢的东西都可以。」 「好酒我家里有诶!」竖着耳朵听白鸟和狐狸店主聊天的五条悟举起手,努力试图把每年让自己晕乎乎的祭神酒打发出去。 「我也想换鬼灯可以吗?」 「人类是不可以的,」面对五条悟的突发奇想,大狐狸好脾气地摇了摇头,「因为是百鬼夜行,所以拿到入场资格的也只有非人,只有这位诅咒的客人才可以呢。」 「好可惜,」五条悟往嘴里塞了个丸子,漂亮的蓝眼睛转了一圈,至于在想什么酒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么我应该去哪里找妖猫呢?」 觉得偶尔参加一下非人们的聚会也不错,有好酒的话可以带回来给杰和硝子,于是白鸟询问到。 「这我也说不好,」向上推了推细边的眼镜,狐狸店主补充到,「但是客人可以去四月一日先生的店里问问,妖猫每年都会去店里送鬼灯给他。」 ------------------------------------- 「所以就是这样,」坐在木质的廊边,特级咒灵用一只手高高举起自己带来的酒瓶,不让上蹿下跳的摩可拿碰到。 「这是我带给妖猫,用来换鬼灯的,不可以喝。」 「小灯的确每年都会来,」异瞳的青年店主抽了一口菸斗,倚坐在廊柱边。 「不过现在时间也确实早了一些…这样吧,你把酒留在这里,等她来了我转交给她,你在七月半之前两天过来取鬼灯就行。」 「那就麻烦你了。」 白鸟越过蹦来跳去的黑馒头,把酒瓶放在四月一日君寻手边,「这是五条家的祭神酒,希望妖猫…是叫小灯吗?希望它会喜欢。」 「摩可拿就很喜欢!吶~白鸟,把它给我吧!」 晃悠着两条长长的黑色耳朵,摩可拿拖长了声音,伸手想去够天青色,上面画着眼睛形状家纹的酒瓶。 「放心吧,」像是青年人年纪的店主,伸手按住听到祭神酒之后变得更加兴奋的摩可拿,点了点头,「我会看住摩可拿不要偷喝的。」 「四月一日小气鬼!」听到店主这样说,摩可拿气唿唿地躺在了地上开始打滚,「我就喝一口,用其他的酒给小灯补上嘛!」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哪次你不是把酒喝的一干二净!」 听到摩可拿这样说,四月一日君寻像是被勾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一时间不復平时的冷静超然,气沖沖地按住满地打滚的黑馒头,活像一只炸毛的猫。 「没关系的啦!反正四月一日今年打算换鬼灯的东西就算换两个灯笼也足够了吧!」摩可拿在木质地板上一跳一跳,蹦跶的高度很难和它圆滚滚的身形联繫起来。 「虽然这样说也没错,稀有的血脉的确值得两个灯笼」四月一日坐回了先前的位置,双手交叉在胸前,「但小灯很喜欢喝酒,要是没有酒它会不高兴的,所以摩可拿你还是等到那时候和她一起喝吧。」 「那还有好几个月呢!四月一日好残忍!」发现青年形象的店主不为所动,摩可拿又开始跳来跳去地抗议。 特级咒灵看着乱作一团的四月一日君寻和摩可拿,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上去阻止。 白鸟原本的计划是自己花钱买瓶好酒,虽然一只鸽子带着银行卡光明正大地去店里买可能会引发报警事件——好酒的价格同样也相当好看,店员可能会出于担忧事后鸽子主人来店里退货的原因选择报警。 但特级咒灵可以去一些不那么在意买家究竟是谁的地方买酒,作为黑市中介的孔时雨总是知道很多地下的拍卖会,其中的一部分会出现一些来源不明,不方便公开处理的商品,这种地方的卖家不会在意买走自己的酒的客人是不是被特级咒灵。 但六眼神子在特级咒灵联繫孔时雨之前,就把长老们准备用来明年祭神的酒从神龛里偷偷拿了出来。 「反正我又不爱喝,还不如给白鸟你用呢,」特级咒灵拿着酒壶的表情活像是拿着炸弹,恨不得下一秒就从手里丢出去。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白鸟的表情仍然有些迟疑,担心五条悟回去被发现又要听长老们唠叨。 「能有什么问题?我才是五条家的家主啊,」六眼神子撇了撇嘴,语气嫌弃,「谁要是有意见就让他再去自己酿一瓶好了,必须要自己酿的才可以,否则就是祭拜神灵的心不够虔诚。」 第141页 再次刷新了对五条悟折腾人的本事的认知,白鸟耸了耸肩,不再提出反对意见,「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好吧。」 「既然这瓶就是白鸟你的朋友送给你的,」暂时镇压了喊着要酒喝的摩可拿,四月一日君寻退了退脸上快要滑落下来的眼镜,向白鸟提议。 「你可以带他一起去百鬼夜行看看,那样的景色是很难得的。」 「可是关东煮的狐狸老闆说只有非人可以去百鬼夜行?」发现四月一日君寻和大狐狸说的不一样,白鸟有些疑惑。 「人类去也是没关系的吗?」 「理论上是不可以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异瞳的店主像是想起了某件开心的事情。 「不过只要有鬼灯就没关系,在百鬼夜行的时候一直握着灯笼不松手就不会被妖怪发现。」 「但是绝对不能松手哦。」 青年抽了一口菸斗,烟雾模煳了他的表情。 特级咒灵转过半个身子看着身上大概也藏了很多故事和秘密的店主,感觉自己在某个瞬间从对方身上嗅到了寂寞的味道。 「好的,我会回去问问他们的,」白鸟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等拿到鬼灯之后再问问悟或者杰想不想和自己一起去。 总感觉太早问他们就是给两个精力旺盛的少年增加打架的理由,特级咒灵偶尔也是会感觉dk们精力过剩的。 第69章 校园祭 「好多人啊!」 已经换上了高专的藏蓝色校服,五条悟双手背在脑后走在夏油杰身边,距离咒灵操使的初中母校还有一段距离,已经看到了校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因为毕业祭也是学校的开放日,」只是两个月没有回来,咒灵操使已经隐约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些熟悉的面孔也仿佛好久不见。 「咦?」鸽子形态的特级咒灵站在视角最好的六眼神子头顶,发出了一个表示疑惑的单音。 「白鸟怎么了吗?」 六眼神子平时对于总监部的高层和自己说活时站在高位的态度都会不高兴,但却无比自然地接受了圆滚滚的鸽子蹲在头顶,听到特级咒灵的声音,于是也向着白鸟注视的方向看去。 「没什么,」鸽子摇了摇头,解释到,「只是好像看到了杰之前社团里的人,就是校门口的那几个。」 特级咒灵的视力比人类优越许多,咒术师的视力在经过了咒力增强之后,也已经可以勉强看清校门口那几个像是雏鸟等待回窝的老鸟一样踮着脚四处张望的身影。 「确实是成田他们,」咒灵操使点了点头,嘴角也带出来一点笑意——和他一贯礼貌性的笑容不同,是连本人都没发觉的,无法克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是夏油前辈!」 等两个高专一年级dk走到校门前,后辈们也认出了前任社长标志性的丸子头,在丸子头之外的还有新出现在少年耳垂上的耳钉。 「夏油前辈好久不见!」 「太好了,夏油前辈您回来了!」 「夏油前辈您打耳钉了吗?很帅气呢!」 后辈们像是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将咒灵操使围在中间,表达着这段时间的想念。 「嗯,是啊,好久不见,」先回答了后辈的问题,咒灵操使摸了摸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已经长好,完全没有发炎迹象的耳洞。 「耳洞之前就想尝试了,刚好现在的学校对学生的着装没有要求。」 「给你们介绍一下,」夏油杰勉强把胳膊穿过学弟学妹们的包围圈,指向在一旁看热闹的五条悟。 「这是我现在的同学,五条悟。」 「好漂亮!」这是其中一个社团的后辈,在看清楚五条悟的脸和苍天之瞳后下意识发出的感慨,得到了其他人一致认同的点头。 「夏油前辈的这位同学简直像是天使一样,」后辈当中一个清瘦的男生推了推眼镜,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道说…这就是夏油前辈提前毕业的原因吗!」 其他人的目光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巡迴几圈,神情竟然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仿佛真的在考虑这种可能性。 这就不得不说起夏油杰以前所在的社团——幻想生物研讨社,简称幻研社,这是一个以世界各地传说中的幻想生物作为研究对象的社团,平时的社团活动内容包括研讨活动,制作幻想生物模型以及去附近据说有幻想生物出没的地方进行调查。 夏油杰最开始加入这个社团的原因,是为了给自己捕捉咒灵的行为增加掩护以及合理性,只是在和社团里的其他人相处的这段过程当中,被单纯喜爱幻想生物的大家所打动了。 「五条前辈您好,」仍然是那位戴着眼镜的后辈,率先向五条悟打了招唿。 「请问您是天使的人间体形态吗?」 面对毫无头绪的无厘头提问,白毛猫猫兴高采烈地当场就想给出是这样没错的回答,却被提前预判了他行动的夏油杰提前捂住了嘴。 「并不是,悟他只是有家族遗传的白化病,」无视了同期哼哼唧唧的挣扎,夏油杰就借着这个捂嘴的姿势,把人向校内拖去。 「我之前说过的吧?只是因为刚好接到那所宗教高专的邀请,所以提前毕业了。」 「但是宗教学校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神秘,一定会遇到出现幻想生物的场合吧。」 第142页 像是小鸡仔一样跟在夏油杰身后,社团的后辈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没错没错,听起来就像是会遇到很多非自然现象的学校。」 人类的白化病患者应该是由于体内缺乏合成黑色素的细胞的原因,即使在打打闹闹间,也没从五条悟的头顶掉下去,翠绿眼睛的雪白鸽子心想。 所以白化病人的眼睛通常是很浅淡的颜色,和悟的苍天之瞳还不完全一样——虽然六眼神子的眼睛也是像天空一样浅淡的漂亮蓝色,但这种蓝是高高在上,甚至有些盛气凌人的,并非白化病患者有些弱气的浅色。 一直走进了各个社团准备活动的教学楼里,夏油杰这才松开了捂住五条悟嘴巴的手。 「悟,不要因为好玩就随随便便答应奇怪的设定。」 因为已经习惯了过去在学校里风云学长的待遇,夏油杰并没注意到此时,人群中的大部分人都被自己和六眼神子所吸引——毕竟帅哥们一加一产生的效果完全是指数级别爆炸。 五条悟从小就很习惯这种众星捧月的待遇,只不过和在家里的时候,那种被当成神龛里接受祭拜的存在一样的尊敬不同,白毛猫猫更加愿意接受这种直白而热烈的喜欢。 黑髮丸子头,一看就是优等生的帅哥,和身高还要略高一截,发色比经过多次漂染还要更加雪白,头顶上还蹲了一只圆滚滚鸽子的蓝眼睛帅哥,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已经基本涵盖了所有青春期少女暗恋的理想要素。 「杰,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蛋糕吗?」 一边东张西望,五条悟也同样没有忘记自己今天的福利,「快点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明明我们出门的时候,你刚吃完一盒马卡龙吧?」 六眼神子的糖分摄入量,是足以令口味清淡的咒灵操使头皮发麻的程度,但既然之前已经答应过五条悟,夏油杰还是带人向厨艺社的方向走去,「我们学校的厨艺社也还挺出名的,因为有非常厉害的指导老师的原因,所以做出来的食物也都非常美味。」 「听起来好像就很有意思,」为了和小伙伴聊天,五条悟背过身倒着走路,所以在听到少女有些羞涩的颤抖声音时,白毛猫猫还愣了一下。 「那个,请问您是附近学校的高中生吗?」 少女是连刘海都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乖巧类型,大概平时完全不会做出规矩以外的事情,只是在毕业的这天鼓起勇气冲动一把,「不…没有非要逼问您的意思,只是因为您真的很帅气…」 但是这份勇气来得很快,消散的速度还要更快一些,还没将自己真正想要说的事情表达完整,少女的声音就已经细若蚊蝇。 「我是想说…请问可以将您的第二颗纽扣送给我吗?」 「诶?为什么?」 转过身来的五条悟疑惑地歪了歪头,说话的速度比身旁夏油杰想要阻拦他的速度更快。 「悟,这是毕业祭的传统,」过去一直生活在无条件那样的大家族里,所以不知道这种事情也是正常的——夏油杰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给五条悟解释到。 「因为毕业之后就很难再见面,所以在毕业的这天,可以向自己喜欢的人索要胸前的二颗纽扣,距离心脏最近的纽扣,是表白的意思。」 「可是悟和那个女生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因为没得到五条悟的马上回復,勇气已经无法坚持下去的少女很快扭过头跑走,留给特级咒灵的只有摸不着头脑。 「原来是这样,」点了点头,五条悟脸上浮现出得意的表情,「喜欢我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因为悟长的比较好看吧,」难得没有打击六眼神子的臭屁,咒灵操使一本正经地说。 「不过也同样是因为在今天之后,大家就不会再见面的原因,所以遇到好看的人,很多同学也会尝试去索要纽扣,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 「也是呢,不见面就不会尴尬了,」圆滚滚的鸽子点了点头,嗅到了香甜的气味,「我们是不是马上要到厨艺社了?闻起来很好吃。」 「是的,已经到了。」 在已经向内拉开的教室门上轻轻敲了三声,夏油杰像教室里探进半个身子,稍微扬起了一点声音询问道,「请问月岛同学在吗?」 「我在这里——」 教室最里边的位置,传来了清脆的少年声音,一个穿着围裙的身影从柜子里直起身,向寻找自己的声源方向看过来,在看到夏油杰的身影之后双眼仿佛被点亮了一般。 「夏油前辈!你回来了!」 将手里的砂糖袋子暂时放在桌子上,这位穿着围裙的少年从教室里飞奔出来,在夏油杰面前站定,「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 「因为悟说想看看我们的校园祭是什么样的,而且因为月岛的厨艺很好,所以也想让我的朋友尝尝。」 在这个被称为月岛的少年面前,夏油杰的态度明显要更加熟络,「怎么样,今天会很忙吧?」 「没办法,谁让是一年一度的毕业季呢?」 厨艺得到了肯定,月岛看起来十分开心,「稍等,我去拿些今天准备的甜点过来,这位是夏油前辈的新同学吗?我应该怎么称唿?」 「叫我悟就好啦,杰也是这么叫的,」在夏油杰开口之前抢答,五条悟的本意是希望能让这个看起来和小伙伴关系不错的少年不要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感到不自在。 第143页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这样说了以后,对方脸上的表情反而冷淡了一些。 第70章 疑惑 五条悟察觉到了月岛态度的变化,但是他并不是很在意——六眼所能看到、感知到的东西实在太多,如果每件事都去追根究底,五条悟迟早死于大脑过载,而六眼神子向来不太在意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种对于他可怜大脑自发性的本能保护。 白髮少年只是自然地延续着先前的话题,催促月岛去拿甜点。 「杰说你们这里的点心很好吃,我也想尝尝!」 雪白鸽子从名为月岛的少年身上,隐约尝到了有些酸涩的情感。 这种感情并不是白鸟能够化作咒力的存在,不过这并不妨碍特级咒灵可以品尝到味道。 是因为关系要好的学长有了其他朋友吗? 特级咒灵尝试分析人类的情感变化,回忆着自己过去第一次见到月岛时的情况。 日本是一个高度强调群体化的社会,在这种隐形社会规则的要求下,每个人都必须要融入某个群体,否则就会被其他所有群体一併孤立,成为所有人口中的怪胎。 在群体关系的维持当中,内部阶级的确立无疑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而在所有的阶层划分里,最特殊的莫过于被所有人一致抛弃的底层——承担了高位者出气筒的作用,同时也让其他阶层较低的成员心怀警惕,不希望自己也落到这种局面。 而这个最底层的成员,往往不敢脱离自己所在的群体,去寻找其他容身之处,因为很可能会面临整个群体的一致讨伐,而且也不能保证自己在做出决裂的姿态之后就能马上找到愿意收留自己的地方。 在种种复杂原因的交织下,底层无疑就是备受霸凌的存在。 月岛曾经就是这样的一名底层。 因为比其他的男孩子发育更晚,加上家庭环境薰陶下的温柔性格和对厨艺的兴趣,他所在的小群体里的其他男生,就把月岛划分成为了[可笑的娘娘腔],变成了所有成员的出气筒。 校园霸凌的行为从隐蔽变得直接,在一个放学的午后,被当做玩具一样堵在墙角戏弄的月岛,却被正打算离开学校前去捕捉咒灵的夏油杰和白鸟看到了。 [能力者要保护没有能力的普通人。] 这是夏油杰一贯行动的信条,所以在发现了霸凌行为的同时,扎着丸子头的少年就尝试上前阻止,却被要求滚开——在恶意的刺激下,肾上腺素上头的青春期男生们,并不愿意放弃软弱的玩具。 所以夏油杰选择了更简单的办法,物理说服那些人痛哭流涕着改变了主意。 夏油杰的拯救行为,并不是因为被拯救的对象是月岛而实施的,只是为了贯彻自己的行为准则,但对于被拯救的人来说,拯救者是特殊的。 第二天,将身上细碎伤口都处理过后的月岛找到了夏油杰的班级,送上了自己制作的曲奇作为感谢礼物,说明了过去事情的原委。 「这并不是月岛同学的错误,」为了能够让比自己低一个年级的学弟安下心来,夏油杰收下了曲奇,认真地说,「温柔并不是错误,成长的力量也不是为了伤害其他人——力量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 当时正是校园祭结束不久,作为幻研社的优秀社长,夏油杰和学校里各个社团的指导老师都打过一些交道,所以向月岛提出了建议。 「月岛同学,有没有考虑过去参加厨艺社呢?我记得厨艺社的指导老师非常希望能够招收到几名男同学,帮助大家来搬运和採购一些比较重的食材。」 家庭的厨房是女性的领域——在整体这样的刻板印象下,虽然喜欢厨艺,但月岛并没有想过去参加社员和指导老师都是女生的厨艺社,可是听到夏油杰这样说,少年又忍不住有些嚮往。 作为学生,帮助老师分担麻烦应该是应当做的事情。 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月岛郑重地点了点头。 加入厨艺社之后的生活是快乐的,因为性格细緻温柔,所以社团里的女同学都很喜欢和自己相处,而在夏油杰的武力威慑之下,过去小团体的那些男生也没有再来找过自己的麻烦。 月岛成为了学校厨艺社第一任男性社长,而他认为自己的所有改变都是扎着丸子头的前辈带给他的。 在两个月之前,知道了夏油杰即将提前毕业的时候,一直在忐忑犹豫的月岛做下一个决定。 如果前辈回来参加毕业祭的话,就去尝试一下吧,也算是为自己的朦胧憧憬画下一个句点。 月岛想要向夏油杰询问能否得到他的第二枚纽扣,即使他已经预见了结局—— 「夏油前辈,那个,我有一个有些冒昧的事情想要询问您,」甜点的分享告一段落,眼看着夏油杰已经准备离开,去参加毕业祭的其他活动,月岛鼓起勇气,面对丸子头少年的方向90度鞠躬。 「请问能否将您的第二枚纽扣送给我呢?」 场面一时间变得寂静起来,好像只剩下少年慌乱的心跳声。 「第二枚纽扣?那不就是唔唔——」因为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五条悟对于第二枚纽扣的象徵意义记得很清楚,在夏油杰的表情突然停住的当下下意识就想说出口,却被白鸟用翅膀捂住了嘴。 特级咒灵对于现在发生的事情也是茫然的,但从月岛身上感受到的情感的味道,让白鸟本能得知道如果五条悟直接挑明了纽扣背后的含义,可能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第144页 能够处理现在情况的,有且只有夏油杰自己。 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咒灵操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又很快恢復正常。 在月岛坚定的目光里,夏油杰好像理解了对方所憧憬的东西,只是不打算给别人无谓的希望。 「不好意思呢,月岛君,我现在学校的校服设计比较特别,如果取下一枚扣子的话,胸前的布料会变得有些糟糕。」 咒灵操使没有直接明说,但也没有留下更多的余地,拒绝地十分干脆,「非常感谢你的招待,我要带着悟去学校其他地方转转了,今天我可是导游。」 「不好意思,给您造成困扰了,」大概也预想过这种结果,月岛的眼睛里写满难过,但嘴角还是努力保持着向上翘起的弧度。 「祝你们玩的愉快,如果想吃甜点请联繫我。」 「夏油前辈,下次再见。」 「再见,」夏油杰挥了挥手,却知道大概以后不会再见了。 ------------------------------------- 「硝子,男生也可以和男生谈恋爱吗?」 逛完毕业季回到高专,咒灵操使说要回去小睡一会,五条悟和白鸟懂事地选择放人——夏油杰复杂的情绪已经完全写在脸上,估计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来进行梳理。 入学的这段时间以来,一年级生们完成的任务已经从三级变成了二级又变成了一级,频率倒是放缓了不少——大概总监部还在讨论是否要继续增加任务的难度,不过倒是让少年少女们的生活节奏不用那么快。 今天没有其他课程,在心底憋了一阵,终于憋不住的五条悟还是忍不住拉着白鸟一起,跑到了短髮少女的宿舍里。 「为什么不行?」听到笨蛋六眼的提问,抱着一本厚度完全超越板砖的解剖学教材正在啃的家入硝子掀了掀眼皮,波澜不惊地回答。 对哦,为什么不行? 被医师少女的一句话顶了回来,五条悟歪了歪脑袋,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白鸟,「白鸟,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不涉及到生物的繁衍,单纯从情感机制来讲,人类的爱情应该是不受性别限制的。」 在只有一年级三个人居住的这一层,特级咒灵通常都保持着接近人类的外表,严谨地补上了数据,「而且根据你们人类自己的调查结果,天生的同性恋者在人群当中的占比大约为5%,而且还有另一种研究的结论是人类的性取向是流动的而非固定不变的。」 「真的假的?」在五条家里从没接触过类似的概念,长老们巴不得五条悟可以和一个拥有强大血脉或者术式的女性咒术师结婚,再生下拥有六眼的孩子——虽说歷史上六眼从没有在连续两代当中出现过,但这并不妨碍长老们幻想性地展望一下未来。 「的确是这样没错,」家入硝子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疑惑,「不过你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种问题?五条家应该不会接受你喜欢男人吧?」 「他们接不接受有什么关系…不对,我也不喜欢男人啊!」 下意识反驳道,五条悟说完才意识到好像哪里有问题。 第71章 性取向 五条悟向来是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永远理直气壮的样子,难得脸上出现了慌乱的表情,反倒让原本只想煳弄完笨蛋dk,就把人赶走的短髮少女有了点捉弄人的兴趣。 「真的?」一边的眉毛向上挑起,家入硝子刻意把尾音拖得很长。 「你没谈过恋爱吧?怎么就能确定自己不喜欢男人?」 「这种事情和谈没谈过恋爱又有什么关系啊!」 成功被带进了医师少女的逻辑里,五条悟睁大了眼睛,活像一只被逗到炸毛的猫,「一般来说,难道不是应该自己知道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吗?」 「因为,没谈过恋爱就不能确定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吧,」栗色短髮的少女的语气很淡定,听上去似乎说服力很强。 「等等,你真的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好像真没有。 六眼神子皱起眉头,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 从小到大都是五条家被供奉在神坛上的神子,五条悟平日里接触最多的除了僕人之外就是长老,僕人不被允许触碰他,除了给自己送饭的侍女和随行的执事之外,五条悟甚至没印象其他侍奉自己的人都叫什么名字。 至于长老…应该没几个人会喜欢皱巴巴的橘子皮吧,另有所图的情况除外。 家里的其他孩子被教导不可以冲撞家主,总监部的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在五条悟迄今为止十五年的生命里,不无趣的存在就只剩下白鸟,和夏油杰、家入硝子以及山野甚尔,而后三个都是绿眼的特级咒灵为他带来的。 对五条悟来说,白鸟是特别的,各种意义上都是。 而他也留恋这只特别的特级咒灵,从很多地方都有迹可循——可以安睡到第二天清晨的领域,带着清苦草木香气的怀抱,还有从眼眶里掏出来的甜味糖果。 在这一刻,六眼神子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从未有过类似体验的他又无法确认,所以只是涨红着脸。 对于从小到大很少出门的深闺六眼来说,白皙的肤色让所有反应都变得有迹可循。 五条悟从脖子红到了头顶,吭哧吭哧半天,发出来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喜欢的人什么的,只有遇见了才会知道吧!」 第145页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反应太过反常,六眼神子甩了甩头,强行让脸上的温度下去了一些,又将声音回到平时的音量上,「这种东西都无所谓啦!我去看看杰怎么样了!」 话音还没落下,脸上还带着没有完全散去的红晕的五条悟就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冲出了家入硝子的房间,向着走廊另一端跑去,留下特级咒灵和短髮少女互相交换过目光,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我也回去了,」穿着神父袍子的青年站起身,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不知道悟又想到哪里去了,我回去看着点,别让他和杰在宿舍里打起来。」 特级咒灵清楚,并且从一开始就接受了六眼神子的跳脱,只不过考虑到大少爷水平波动非常之大的情商,白鸟并不想出现[咒术高专一年级的两名男生在打架过程中拆毁了整栋教学楼]的事故。 显然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和他想到了一块,家入硝子重新拿起放在身旁的解剖学教材,点了点头,「白鸟拜託你了,我可不想今天晚上在操场上扎帐篷,还有出门的时候帮忙关一下门,谢谢。」 走廊另一边,在五条悟从自己宿舍的阳台爬过来之前,夏油杰躺在床上,目光凝聚在手中的纽扣,眼神完全放空——长发已经披散在脑后的少年手中的纽扣与高专的漩涡状琥珀款式并不相同,来自他过去的学生制服。 夏油杰在思考稍早之前遇到的事情。 诚然,对于一位成绩相当优秀,平时脾气又十分温和,对待社团成员也相当有耐心的社团社长来说,夏油杰在每年的情人节都能收到塞满课桌的巧克力,而在校园里收到的情书和表白也有那么几次。 不过作为日本年轻人之间的风尚,情人节的巧克力赠送只是表达一种好感,大概类似于[我欣赏你]这样,如果收到巧克力的人在一个月后进行回赠,才算是表达了可能交往的意向。 过去从未思考过这方面的事情,夏油杰对于每年收到的巧克力也只是拿去与社团里的同学一起分享,至于出现遇见表白的情况,也只要礼貌拒绝就好——一他在校内大部分时间表现出的好学生形象,会被吸引到的大多也是类型接近的乖巧女生,很容易知难而退。 因为清楚夏油杰过去的战绩和习惯,关系更加紧密一些的社团同学反倒不会向他表白,更别说是男生。 月岛是夏油杰遇见的第一个,在成为能够算得上亲密一些的朋友之后,还向他表白的,男生。 虽然表达的方式很隐晦,但是咒灵操使对于他人目光的感知和理解相当敏锐,从很小的时候,他告诉父母咒灵的存在却被训斥为撒谎那时起就是这样。 所以夏油杰清楚地从月岛的目光中,读懂了对方未竟的话语。 老实说,这件事让他有些茫然。 咒灵操使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在被表白的当下有些震惊,但这份震惊也只是来自于自己居然收到了男生的表白,而非对月岛有什么朋友以外的好感。 但是被男生表白了这件事,给夏油杰的直观感受,好像和之前被女生表白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心如止水。 ——他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心底的茫然更加加重了。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总是很容易春心萌动,在平时的聊天当中,也免不了带上相关的话题,过去夏油杰在社团里,也从其他人的谈话内容当中了解到了有关性取向的东西。 当时的他没有深思,但是现在意识到自己好像,对男性和女性的感觉完全一样时,咒灵操使的狐狸眼快要睁远成了杏眼——难道说,我是双性恋吗? 不,不对,这样还不够准确,因为在以前面对表白的时候,自己对于男生和女生都没有任何感觉。 但要说是无性恋,好像又不太对。 咒灵操使并非没有过心跳加速的时候,只是这些心跳加速都与爱情无关——在第一次吞下咒灵玉,理解了咒灵操术的运作方法时;在第一次面对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身上庞大的咒力时;在和特级咒灵一起伪造现场,制造一个瞒过总监部的谎言时… 与夏油杰的那些心跳加速的瞬间相关的关键词,似乎更接近于压力、疯狂,或者别的什么。 当然,还有白鸟。 带领夏油杰走过咒术这扇大门的存在是他,往后每一个特别的瞬间,似乎都少不了特级咒灵的身影。 窗户那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了夏油杰的思考。 或者说,让他松了口气。 「悟?你怎么过来了?」 从床上坐起身子,夏油杰随手一丢,把手里的纽扣丢去了阳台,落进巨型鸟窝的角落里。 「我就知道杰你肯定没在睡觉!」 五条悟脸上的红晕终于消失不见,只是目光里好像藏着某种过去没有的东西,「我跟你说,我刚才看到硝子拿了那——么厚一本的解剖学。」 六眼神子故意做出搞怪的表情,搓了搓搓胳膊,「好可怕好可怕,最近还是不要受伤比较好。」 「确实呢,」脸色直接变白了一个色号,咒灵操使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最近还是小心一点好了。「「对了,白鸟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你们在叫我吗?」收起了背后宽大的羽翼,特级咒灵赤/裸的灰白色足尖踩在地面上,闻声抬起头。 「看来是我有点担心过头,你们没打起来真是太好了。」 第146页 第72章 百鬼夜行 夏天的夜晚,比起其他几个季节总要显得悠闲和惬意一些,除了趴在树干上叫个没完没了的蝉之外,无论是比白天要凉爽许多的气温,还是消失不见的灼热日光,都让东京咒高的三名一年级生放松许多。 不过对于咒术师来说,夏天没那么好过就是了。 「为什么现在才七月啊?」 嘴里叼着烟趴在男生宿舍阳台的栏杆上,家入硝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确实,一想到还有一个多月夏天才能结束,就会很没干劲。」 一大条白毛猫猫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趴在家入硝子的不远处——五条悟其实不那么喜欢烟味,但是疲惫让他已经无法顾及到这些。 「没办法,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苦夏吧。」 咒灵操使背靠着栏杆,耳垂上的耳钉已经换成了小号耳扩,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还夹着一根香菸。 对于高中生来说过分沉重的工作量,让夏油杰也学会了同期的解压方法,害的五条悟喵喵大叫着抗议了好多回——六眼神子感觉自己快要变成烟燻猫咪了,唯一剩下的安慰就是白鸟对人类的尼/古/丁制品并不感兴趣,还是更愿意陪自己一起吃糖。 一阵若有若无的,属于高汤的食物香气隐约飘进三名一年级生的鼻子里,于是三个人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 「这股味道——」白毛猫猫背后不存在的尾巴愉快地甩动着,露出了可爱猫咪发现猫罐头的表情。 「是那个吧?」掐灭了还剩半根的烟,反转术式的持有者站直了身子,目光向着外边昏暗的夜色中探寻。 「是狐狸的关东煮啊。」 夏油杰也转过身,看着宿舍楼外的苍翠森林,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应该是白鸟回来了吧?」 宽大的白色翅膀划破夜空,在无人的森林中留下一个灰白色的剪影。 随着咒灵操使的话音刚落,特级咒灵赤/裸的足也踩在了阳台栏杆上,手里拎着一个上面画有狐狸印记的盒子。 「我回来了。」 在一年级生的欢唿声中把外带回来的狐狸的关东煮递过去,白鸟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两盏像是某种植物一样的灯笼。 「我先去给天元和哥哥他们送了关东煮,所以稍微耽误了一会。」 「辛苦了,」夏油杰把关东煮盒子放进屋里的围桌上,这个冬天作为被炉存在的地方,夏天换上了色系清爽的桌布之后,倒也和整个房间十分融洽。 「这个就是那个关东煮的大狐狸说的鬼灯吗?」 五条悟速度稍微慢了一点,没能抢到关东煮盒子,于是干脆呆在白鸟身边,研究特级咒灵手中散发出昏黄光线的灯笼,「为什么会有两个?」 「对的,这个就是鬼灯,百鬼夜行的入场券,」示意六眼神子进屋再说,白鸟把围桌前的空间留给少年少女们,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下。 「本来应该是只有一个的,另外一个是属于漏瑚的。」 漏瑚,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之中的特级咒灵,一年级生们曾经见过他一次,性格和五条悟完全合不来。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所处的环境是图书馆,那么性格暴躁的特级咒灵,很可能当场就和习惯性开嘲讽撩拨的六眼神子打起来也说不定。 不过好在因为同样都对对方有所要求,所以五条悟在夏油杰和白鸟的努力协调下,还是和漏瑚订下了束缚——一方要求不得主动伤害人类,另一方要求不能主动祓除可以交流的咒灵。 虽然仍然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在束缚达成之后,也算是勉强能够呆在同一片空间里。 「漏瑚很早就找小灯预订了今年的鬼灯,但是明天临时有一场学术会议,他想去旁听。」 跟一心想着怎么样解决掉羂索的白鸟不同,同为特级咒灵的漏瑚的兴趣点完全点去了通常来说,和咒灵没什么关系的地方。 ——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当中的特级咒灵,对于生物学领域拥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甚至于说为了旁听学术会议而放弃百鬼夜行也不是太过难以理解的事情。 「所以他把他的鬼灯也给我了,」白鸟还在解释着,「让我帮他把甘露带回去就好。」 甘露是只在百鬼夜行时出现的琼浆,漏瑚也不想错过。 想起之前四月一日君寻告诉自己的事情,白鸟晃了晃手中的两盏鬼灯,询问到,「所以你们有谁想也去参加百鬼夜行的吗?」 三个一年级生原本在食盒中打仗的筷子停了下来,彼此交换着火药味浓郁的目光——这种非人者的盛会,即使是大部分时间表现都很平淡的家入硝子也不想错过。 「当然应该是我去啦,」白毛猫猫嘴里的鱼丸还没咽下去,一边嚼一边理直气壮地说。 「白鸟拿来换鬼灯的酒可是五条家的诶,所以有一盏灯笼本来就属于我。」 「但是我去会比较安全吧?」夏油杰侧过脸,头上的刘海也跟着晃了晃,「我可以用咒灵掩护我的行动,不容易被妖怪或者其他非人者看出来。」 「解剖学的书,最近我已经背诵的差不多了,就差几个实践的机会。」 比起论述自己去参加百鬼夜行的理由,家入硝子选择了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威胁另外两名竞争者,「或许你们有谁想试试?」 来自同期的威胁成功让两名dk缩了缩脖子,但是面对这种难得的机会,没有人想轻易放弃。 第147页 眼看着战火即将进一步升级,在旁边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的特级咒灵这才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清了清嗓子。 「咳,其实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们,只要人类拿着灯笼就不会被非人发现,而且人数也没有固定要求。」 「那我们都要去!」 三个人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 「虽然说对人数没有固定要求,不过既然我们是四个人两盏灯笼,那还是两个人一盏灯笼比较合理。」 等少年少女们吃完关东煮,特级咒灵又提起了灯笼的分配问题,「所以我们要怎么分组?」 「我想和白鸟一组!」六眼神子高高地举起手,迅速抢答到:「我们两个都是白色的头髮,很搭配诶!」 「我也想和白鸟一组,」沉稳的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夏油杰的理由也很充分,「平时的战斗和配合都是我和白鸟一起的时间更多,如果遇到意外也比较容易做出反应。」 「杰明明都知道自己平时和白鸟在一起的时间更多,所以这次还要和我抢吗?」 六眼神子总有一种理所当然地,说出一些好像哪里感觉不对的话的能力,「杰,你好贪心啊。」 「悟,是你无理取闹吧?」 故意做出不理解的表情,夏油杰语气诧异,「去这种可能会有些危险的陌生地方,当然是熟悉的搭档比较好。」 眼看着两名少年就快从斗嘴变成全武行,明天就要去参加百鬼夜行,所以今晚想早些休息的特级咒灵苦恼地揉了揉头髮,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要不然悟和杰一起用一个灯笼吧?我和硝子用另一个。」 「不行!」 原本还在注意力全在对方上的两个人听到特级咒灵这样说,同时扭过脑袋,异口同声地拒绝到。 这时候倒是很有默契了。 看到两个dk像是幼儿园小孩争夺心爱玩具一样的幼稚样子,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参与这场白鸟争夺战,请他们两个随意发挥。 「总不能我们三个一起啊?」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种僵持的局面,白鸟温和的笑容变得无奈起来,「好啦,只是几个小时而已,不用像小孩子吃醋一样吧?」 特级咒灵希望两个少年当中有谁可以退后一步,却没想到迎上了少年们恍然大悟的目光。 「可以啊白鸟!」 因为能够充分感受到小伙伴不打算放弃的决心,所以五条悟在听到瘦削青年明显只是为了打消两人主意的说法时,却觉得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我没有意见,」把自己的芝麻馅往回包了包,夏油杰又恢復了好学生的样子,仿佛真的特别听话。 「那就这样办吧。」 少年们达成了共识,只留下随口一说的白鸟面对现在的情况,哭笑不得。 ------------------------------------- 「那么我再强调一遍,在百鬼夜行里,必须一直握紧灯笼,绝对不能松手。」 雪白的鸽子站在昏黄的灯笼上,拍打着翅膀,给少年少女们再次强调今晚的注意事项。 特级咒灵原本是想用接近人类的形态参加百鬼夜行,但由于两名笨蛋dk谁都不愿意放弃和自己用一盏灯笼,三个人一起握着灯笼就显得有些拥挤。 记得四月一日君寻说过的,握着灯笼的人类不会被鬼怪发现,为了减少出现意外的可能性,特级咒灵还是变成了鸽子,站在灯笼顶上由五条悟和夏油杰拎着走。 「知道了知道了,我和杰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嘛,」五条悟笑嘻嘻地握着鬼灯,看起来相当胸有成竹。 「我记住了,会小心的。」 丸子头的咒灵操使点了点头,至少态度上比六眼神子端正了许多。 却仍然没能逃过身边短髮少女的冷笑。 在大部分时间里,夏油杰刚开始的确是比五条悟要耐得住一些,只是程度也非常有限——因为和小伙伴六眼神子已经认识了许多年,白毛猫猫戳人痛脚的能力可不是盖的。 咒灵操使非常容易被五条无气到理智全无,必须使用肢体语言才能表达自己激烈情绪的程度。 作为最后收拾烂摊子,把两个浑身是伤的笨蛋重新修好的人,没人敢反驳家入硝子的冷笑。 不过没想到鬼灯竟然就是酸浆,虽然民间也有这样的传说,但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还是感觉很神奇。 一个人提着灯笼,家入硝子的想法在心底一闪而过,远远看见了一条由灯笼组成的河流,正在向这边流淌而来。 「他们来了!」圆滚滚的鸽子在灯笼上跳了跳,语气比平时也兴奋了一些。 「好多鬼怪,居然真的有这么多妖怪参加吗?」 「这可比五条家过年时候的祭神规模大多了。」 六眼神子喃喃自语着,眼看着昏黄的河流流淌过自己身边,于是也迫不及待地拉着夏油杰一起,转过身招唿家入硝子加入了其中。 第73章 树 「好壮观啊,」跟随着昏黄鬼灯组成的河流向前,夏油杰扭过头去观察四周奇形怪状的非人者,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确实有些令人意外,」因为两个笨蛋dk都想和白鸟用一盏灯笼,所以得以独享另外一盏的家入硝子稍微落后一些,和身旁一边脸颊被披散下来的头髮遮挡住的女性对上了目光。 第148页 「哦呀,是以前没见过的新人呢。」 穿着及地和服的女性面带温柔的笑容,在不经意歪过头的动作间,露出了骸骨状态的另外半张脸。 是骨女吗? 点了点头打过招唿,而后淡定地转回目光,短髮少女思考着,觉得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很神奇——完全无法想像在自己平日里生活的那个车水马龙,充满着日新月异科技的世界里,人类还在与这些仿佛从漫长时光间走出的非人者们共存。 「不过即使都是妖怪,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五条悟用左手握着灯笼,六眼飞快地将四周所有的讯息进行捕捉后塞进他的脑子里。 「身上带着怨气,或者说咒力的是一部分,但还有很多的气息都很纯净。」 「妖怪们形成的原因也各自不同,」蹲在灯笼上的雪白鸽子拍了拍翅膀维持平衡,接上六眼神子的话题。 「有因为怨气形成的,也有一些会为人类带来福气的很单纯的妖怪,像座敷童子之类的。」 「说的也是,」夏油杰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将声音压到很低,「…但是我感觉目前看到的所有妖怪,都是我的咒灵操术可以捕捉的对象。」 「可怕可怕,」故作惊慌地拍了拍胸口,五条悟的脸上写满好奇,「这里也有一些神明呢,就连神明也可以捕捉吗?」 「日本的神明是什么很稀有的东西吗?」 身后飘来家入硝子不冷不热的吐槽,「传说中的八百万神明,其中也不乏和妖怪没什么区别的存在吧,比如付丧神。」 「神明或者妖怪都是你们人类的定义,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鸽子蹦蹦跳跳地转过身,抬起头看向少年少女们。 「咒灵和妖怪倒是有些区别,我是说没有理智的那部分,像是我还有漏瑚这样,就也已经很接近妖怪了。」 「从诅咒里诞生出的妖怪,也说的过去,」夏油杰点了点头,觉得这种东西就算写进鬼故事,或者志怪传说大全里也没什么违和的。 「但是我没想到咒灵操术竟然会对妖怪也有效果。」 咒灵操使盯着自己空着的那只手,虚虚握了两下拳。 在跟随白鸟第一次去到狐狸的关东煮摊位上时,丸子头的少年就发现了这件事,当时还以为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或者只是个例,没想到咒灵操术竟然真的对妖怪也通用。 只不过和面对没有自我意识,发现咒术师的第一时刻就会冲上来,或者扭头逃跑的咒灵不同,现在从自己身旁经过的这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甚至可能连人的形状都没有的妖怪们,都是拥有自我意识的,表现得相当平和的个体。 就像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普通人那样,如果不对自己怀抱恶意,夏油杰觉得自己也不会把他们当做咒灵操术的[食物]。 「六眼倒是能分辨出来咒灵和妖怪差别,」白毛猫猫表现的有些神气,但很快又蔫了下来,「但是我没办法用语言说明…这种必须要看得到才明白。」 「不过说到付丧神,五条家,不对…不止我们,御三家和传承比较久的咒术师家族都有类似的习俗,每过几十年就要把家里闲置的老物件拿出来清理掉。」 想起了一些五条家的习惯,少年家主把这当做有趣的事情分享给了同伴们,「虽然理由是容易出现沾染上诅咒,并且因为一直放置不管而等级变高的东西,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和付丧神之间有某种关系。」 「被主人闲置九十九年的物品会因为怨气而成为付丧神,嘛,也只有你们御三家这种大户人家才会有放在那里1一百年都用不着的东西吧。」 栗色短髮的少女耸了耸肩,语气有些好奇,「不过,按照现代人的生活习惯,恐怕付丧神的出现也会很少了吧?」 「的确,现在的人们对物品更新换代,喜新厌旧的速度总是很快,买回家去过段时间就不喜欢了,根本不会放到一百年就已经被丢掉了。」 特级咒灵同意医师少女的观点,补充道:「而且事实上,现在整体妖怪的数量都在下降,因为很多妖怪的存在都依赖于人类的观测,被人类忘记之后它们也会一併消失。」 「真是不公平啊,」走在咒高几人前方的妖怪突然扭过头——是那种整个脖子转了几道弯的扭,发出贊同的声音,「人类真是备受偏爱而不自知的存在。」 「嘛嘛,事情也不完全是这样的,」在长脖子妖怪的身边,一团火焰上下跳跃着,中间的人头隐约可见。 「单独的人类寿命可是很短暂的,有时候只是我们打了个盹或者喝一顿酒,他们的一生就已经结束了,所以人类也很可怜啊。」 「呜哇,我居然被妖怪可怜了。」 从小到大就没收到过别人觉得自己可怜的情绪,五条悟一双苍天之瞳睁得圆熘熘的,对现在的体验感到相当新奇,「不过这样说起来真的诶,等到我们都死掉了,白鸟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要在剩下十一二年的时间之中杀死羂索,至于杀死那个傢伙之后,自己一开始也没有很想活的白鸟,仗着鸽子脸上做不出太复杂的表情,没有回答六眼神子的问题。 其实到了现在,绿眼的特级咒灵的心态和从前已经不完全一样了。 从一千四百万人的废墟之中诞生的特级咒灵讨厌暴行,也讨厌从人类对暴行的负面情感当中诞生的自己,可是在来到二十年前的世界,遇到了鲜活的,愿意和自己成为同伴人类之后,白鸟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 第149页 打打闹闹的,吃着甜滋滋糖果的,拥有了自己家人的,去看望好友家逐渐成长的人类幼崽的,纵容五条悟的小脾气和见证夏油杰的成长的生活,特级咒灵并不讨厌这些,就像过去还是咒胎的他,也并不讨厌人类在丰收时的欢笑和篝火那样。 真的到了一切结束的那天,自己肯定会有些留恋吧。 圆滚滚的雪白鸽子思考得有些出神,一不小心差点从灯笼上滚下去,被六眼神子一把捞了起来。 「白鸟,你在发呆吗?」 五条悟用右手将雪白鸽子托到自己面前,为了和白鸟对上目光,漂亮的蓝眼睛差点变成斗鸡眼,「我刚刚在开玩笑啦,那种事情离我们还太遥远了吧?我才15岁诶!」 「没什么事,我只是有点走神,」因为本身是非人的存在,所以白鸟倒不需要必须时刻保持和鬼灯的触碰,短时间离开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在回过神来之后又重新落回灯笼上。 「之前忘了说,鬼灯居然一点也不烫,明明看上去中间燃烧的应该是火焰。」 「中间的这个东西,和咒力不太一样,」六眼神子歪着脑袋向下看了看,得出结论。 「大概属于妖怪的力量?不知道百鬼夜行结束之后,它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亮着,比老宅里那种古板的灯笼要好看的多。」 「悟,五条家到现在还在用灯笼吗?」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夏油杰震惊地转过头,看着年轻的五条家主,「虽然听你说你们家住在深山老林里,到现在还没拉网线是正常的,但是连电都没有,就太夸张了一点吧?」 「是真的啊,」比起家里的绝大部分人都要更加与时俱进的家主大人撇了撇嘴,忍不住吐槽道。 「不仅没有网线,而且连自来水都没有!现在用的还是井水!」 「就连电线都是我在这几年强行要求他们才铺上的!而且只装了几个院子!说是整体安装会影响到祖宅的法阵和结界的稳定,简直太过分了!」 说到激动的地方,六眼神子情不自禁地松开手里握着的灯笼,两只手一起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名,「我可是六眼啊!要是真的会影响到这些,难道我会看不到吗?长老们明明就只是因为习惯了以前的样子,所以害怕新鲜事物而已。」 注意力都放在五条家的八卦上面,等到四周向前的脚步声都停了下来,少年少女们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过头就发现自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妖怪们包围了。 「糟糕,我说过必须一直握着灯笼的吧?」 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保持鸽子的形态,特级咒灵变回本体,语气有些懊恼,「…不过也不完全怪悟,刚刚我自己都忘了。」 「人类?这里为什么会有人类?」 「真的啊,而且还是两个。」 「百鬼夜行里居然出现了人类,简直太可怕了!」 「大家,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妖怪将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围在中间,倒是放过了家入硝子——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并没有松开灯笼,所以也没被发现。 空气突然安静了片刻,但是很快的,周遭的妖怪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异口同声地开口。 「吃掉他们吧。」 「没办法,也只能吃掉了。」 「诶诶诶?居然这样就决定了吗?」因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尾巴收回去,露出低眉顺眼的表情还超不过半分钟,听到周围一圈妖怪们的打算,六眼神子立马嚷嚷起来。 「我拒绝!我又没打算伤害你们,只是想来看看百鬼夜行是什么样子!」 「虽然的确有好的人类。」 「但是证明起来太麻烦了。」 「所以还是吃掉吧。」 听起来周围的妖怪们并没有改变主意,夏油杰看着周遭根本看不到尽头,仿佛无穷无尽般的鬼怪,眉毛抽了抽——这大概是迄今为止自己遇到的,小伙伴惹出的最大麻烦。 「白鸟,我们应该怎么办?」 咒灵操使低声询问特级咒灵的意见,想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周旋的余地。 「总之,至少不能太过严重的伤害或者杀死这里的妖怪,」白鸟觉得自己大概也要为现在的局面负上那么一点责任——明明自己清楚五条悟的性格,却还是放任自流,没有时刻盯着跳脱的白毛猫猫。 所以白鸟在认真思考着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以咒灵单调的脑迴路好像也没有更多主意。 「先跑吧,等大家的情绪平静一点之后再说好了。」 特级咒灵展开了自己巨大的白色羽翼,一边拎起一个dk升上了半空,向着之前百鬼夜行行进的方向飞去。 其实夏油杰的咒灵库存里也有能够飞行的品种,只是以现在的情况,白鸟担心让夏油杰使用咒灵很可能会进一步激怒下边的妖怪,所以只能亲身上阵。 「呜唿!好酷啊!」看着追在身后,向自己逼近的妖怪,罪魁祸首白毛猫猫却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地欢唿着。 「白鸟——你好像——很久没有带我飞过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没好气地回答着,特级咒灵听到耳边唿啸而来的风声,在千钧一刻的时候,强行将自己的高度又拔升了一些,躲过了身后张着满是锯齿状牙齿大嘴的鸟类妖怪。 第150页 「白鸟,前面有座山,我们要飞过去吗?」 咒灵操使一直在关注着四周的情况,在给特级咒灵报点之余,还提醒了接下来的路况。 「飞过去吧,我听漏瑚说百鬼夜行的终点是个很了不得的东西,也许能有什么转机。」 面对眼前黑压压,像是纯粹由岩石组成的山体,白鸟一直直冲到距离石壁很近的地方,才再一次拔升高度,几乎是垂直90度的转向上升,身后追赶而来的飞行妖怪们不得不强行放慢速度。 平时也很少像现在这样激烈的飞行——虽然也要去日本各地追查羂索的踪迹,但终归赶路和逃亡的状态不能一概而论,灰白色头髮的特级咒灵绿色的眼底,燃起了幽暗的火光。 从前对存活在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无趣的白鸟,也已经能够感受到人类在面对危急情况时的刺激与兴奋了。 快速掠过整个山头,在仿佛战斗天使一般的特级咒灵在翻越过这片山峰的那一瞬,感受到了一个充满压迫感的存在。 在山的那一边,是一颗遮天蔽日,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空顶端的庞大树木。 「好强,」在六眼的视野里,这棵巨树当中所蕴含的能量,几乎快要将他的眼睛灼伤——但即使这样,五条悟也捨不得闭上眼睛,仍然直直地盯着那棵树,目光中流露出天然的兴奋与一点不可察觉的疯狂。 咒术师的大脑与普通人存在结构上的不同,他们的整个大脑都浸泡在有负面情绪凝结成的咒力当中。 咒术师都是疯子,只是疯的或早或晚,有的明显,有的不太明显。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形容这棵树,但如果一定要找个形容词的话,那么,咒灵操使脱口而出的,应当就是美丽。 这是一棵美丽的树,除开庞大而广博的枝干之外,树上还有许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巨大花朵,将它的身姿点缀的更加婀娜。 「人类的孩子,还有咒灵?」 温柔的声音在整片天地间响彻,两名dk和白鸟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也就是那棵巨树。 「真是难得,上一次我们这里迎来人类的孩子,应该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树和追赶在身后的妖怪不同,并没有表现出人类太多的惊讶与排斥,那种温柔却又仿佛知晓一切的声音,让白鸟瞬间就联想到了薨星宫地底的天元。 「算了,停下吧,」像是包容家里调皮的孩子,树说到,却不是对着白鸟和少年们。 她是对追赶在后方的妖怪们说的。 「这两个人类,应该是好孩子。」 妖怪们听话地停下了追赶的动作,只是还有一些不解。 「多么漂亮的蓝色眼睛,我上一次见到这双眼睛,好像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树的声音有些怀念,而能被他这样怀念的,毫无疑问是无论在哪个世界都相当珍惜的六眼,「这两个孩子拥有能够伤害大家的能力,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这就足够了。」 让树选择制止妖怪们,并且表现出对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的接纳的,正是他们没有贸然伤害妖怪的选择。 树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可白鸟却觉得自己仿佛被她注视着。 「有些改变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出现了,珍惜这一切吧。」 不知道究竟是对谁这样说,树在说完之后,将一朵花降到了比较低的位置,招唿特级咒灵和两名少年,以及还跟着妖怪的大部队慢慢晃悠的家入硝子,「人类的孩子们,那么就也分给你们一些吧。」 「这是甘露,是只有一年一度可以享受的珍品。」 仿佛花蜜一样,带着清甜香气的液体被灌注进鬼灯当中,却没有让昏黄的灯光熄灭,只是让光芒多了一份在水中荡漾的美感。 「那么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相遇的。」 这样说着,少年少女们和特级周灵感觉自己似乎只是恍惚了一瞬,就回到了咒术高专后山的森林当中。 「两个世界短暂地重叠了一下吗?」特级咒灵晃了晃手里被灌满液体的鬼灯,确认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 「白鸟,这可一点都不短暂啊,」手里握着另一盏灯笼的短髮少女用空闲的手从兜里找出手机,按亮屏幕,让屏幕上的时间出现在白鸟面前。 「八个小时,明明体感应该没这么久才对。」 「那棵树应该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存在了,果然这个世界还有更多没有被探寻过的东西呢,可怕可怕。」 虽然这样说着,但在五条悟眼底燃起的兴奋火光,让在场其他人都明白,六眼神子所感受到的并不是恐惧。 ——他在兴奋,正在成长阶段的青涩猎食者,因为见到了更加强大而成熟的存在,从而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无限的期待。 「是一位温柔的存在呢,」在见证到那棵树之后,夏油杰好像有些明白了自己想做、想成为的是怎样的存在。 拥有压倒性的强大力量,却并不为这份力量而沾沾自喜,无论面对怎样的情况,都能够平和宽容地面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每一个存在,不会因为种族、力量,或者任何出于私人情感的原因而产生偏颇。 只有这样,才能最公平的去维护弱者。 「原来这就是甘露啊,」在挂满星星的夜空下,随便找了块柔软的草皮席地而坐,家入硝子晃了晃鬼灯里的甘露,又闻了闻清新甜美的香气,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就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些足以称得上惊心动魄的事情完全不存在那样。 第151页 就好像少女过去每一次,把对总监部糟糕大人们的想法藏起来那样。 「这个,我们可以现在喝吗?」 少女的语气里隐约透露出几分迫不及待,倒是和她的年纪十分相称。 「那就喝吧,」白鸟点了点头,就看到夏油杰已经使唤咒灵就地取材,用木头做了四个粗糙的杯子出来。 「我和悟也要喝吗?会醉的吧?」 「这不是酒,」短髮少女给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倒满,认认真真地强调道。 「这是甘露啊,」夏油杰也点了点头,一副认真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真的不是酒吗?」五条悟将信将疑地把杯子端到嘴边,试探性地抿了一点点,眼睛飞快地亮了起来。 「白鸟白鸟,你快尝尝,真的很好喝!」 特级咒灵仰起头将甘露倒入口中,入口是混合着花果香气的清甜口感,的确不像酒精那样刺激,于是白鸟放下心来,加入到少年少女们欢快的谈笑中。 只是关于自己在最后是怎么完全失去意识,以及为什么连漏瑚的那份甘露也被喝掉的事情,白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什么?我的甘露!」 脑袋形状像是富士山一样的特级咒灵头顶喷发出岩浆一般的火焰,又被身旁带着愧疚表情的白鸟操控橄榄枝限制在了相当小的范围里。 「抱歉抱歉…我喝酒之后真的完全失去意识,醒来之后发现把你那份也喝掉了,」白鸟清楚自己的说法相当过分,只是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个是五条家祭神的酒,拿来赔你的甘露,希望你能原谅。」 第二天,酒醒过来之后的一年级生们和白鸟面对两个空空如也的鬼灯,紧急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下要怎么样安抚漏瑚——毕竟这次真的是自己几个有点过分,喝掉了漏瑚的甘露。 五条悟相当爽快地表示愿意提供贊助——已经失踪过一次之后,长老们又重新准备的祭神酒。 所以现在就是绿眼的特级咒灵举着酒壶,90度弯腰请求漏瑚的原谅。 「御三家的祭神酒?」本来的确都快气炸了,但是听到可以说是对咒灵造成最大威胁的人类世家的名字,漏瑚的怒气又被很好得安抚下来——甘露虽说一年只能获得一次,但对于非人类漫长的生命而言,倒也不是珍惜到不可替代。 而御三家的供酒不同,古往今来应该也没几个特级咒灵能够喝到。 漏瑚是喜欢珍稀藏品的收藏家,这份礼物对他来说足以弥补甘露的价值。 「仅此一次,」不想让自己的怒气看上去消失的太过简单,独目的特级咒灵紧绷着脸,从自己唯二的同类手中接过陶制的酒壶,强调到。 「下不为例。」 第74章 暗流涌动 家入硝子脸上带着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的表情,走进咒术总监部驻地大门。 前两天,咒术高专的三名一年级生刚刚被派去祓除了一只一级咒灵,任务用时比绝大多数总监部旗下的一级咒术师都要迅速,在这场任务中,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五条悟用出了无下限术式的标志性攻击之一,【苍】。 少女和身上学校制服搭配的皮鞋在走廊中落下充满韵律感的回声,不需要其他人带路,就向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耐心居然只够他们忍耐两天的吗?真是太差劲了,这么明显的动作是把五条悟完全当成了个傻子吧。 不,那傢伙的确是个笨蛋,只不过笨蛋的背后还有整个五条家的长老,也不知道总监部的老爷子们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们可以把那么多人都煳弄过去。 心底的腹诽已经是比平时嚷嚷着给总监部一点面子都不留的六眼神子更夸张的程度,可反转术式的持有者的表情的神态仍然保持着稳定,在自己每次使用的诊疗室内坐下。 「今天的病人呢?」 对周遭的以前表现得都漠不关心,家入硝子看上去就是一个沉默的,专注于医师工作的少女。 「家入医生,病人马上过来了,」某位高层的秘书先生端来一杯茶水,对面前这个年纪还不到自己一半的少女表现出了十足的尊重。 毕竟没有谁会想得罪目前已知唯一能够治疗他人的反转术式持有者。 虽说将自己请来的真正目的,肯定不是有人受了只有自己才能治疗的伤势——要真是这样的话,病人应该第一时间就被送去了东京咒高,不可能磨磨唧唧地等自己在约定好的时间来总监部。 但以那些高层们好面子的习惯,说是有人需要自己治疗,哪怕他们现场制造伤口,也会给自己弄出一个病人的。 对眼前已经发生过许多次的熟悉戏码感到厌烦,家入硝子却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就像过去每一次总监部的工作人员们认知中那样,安静又迅速地结束了整个治疗过程。 「家入小姐的治疗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呢,」先前为自己倒茶的秘书先生目送伤员从诊疗室内离开,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仿佛只是随意聊聊天,「最近学校的生活感觉怎么样?会很辛苦吗?」 开始了。 家入硝子抬起头看了一眼笑容毫无破绽的男人,端起桌上的茶杯,语气随意,就仿佛是一个性格内向,但又没什么心眼的普通女孩。 「还好吧,毕竟我也不需要去进行祓除咒灵的工作。」 最近的睡眠时间有点紧张,短髮少女不想把更多时间浪费在毫无价值的废话上,于是主动把话题引到了对方真正感兴趣的部分。 第152页 「要是同期能给我少找点麻烦就更好了。」 「听起来稍微有些烦恼呢,介意给我讲讲吗?我也是从咒术高专毕业的过来人,也许能提供点什么有用的建议也说不定。」 秘书先生的原计划,是和面前眼下有颗泪痣的少女多聊一些校园生活的东西,再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去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的一边,不过看样子青春期的少年们的确为安静的医师少女制造了不少麻烦,以至于迫不及待就想吐槽的程度。 「要说的话,其实他们也没做什么,」从秘书先生的反应中判断出果不其然,这次对方的目的还是从自己这里获取两名同期的情报,家入硝子顺着话题说了下去。 「就是精力太旺盛了一些,大概就连大脑里也长满了肌肉吧,天天除了打架之外就没干别的了,导致我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听起来是有些活泼,」秘书先生想要的不是这种泛泛而谈,充满主观印象的答案,于是尝试引导话题的方向。 「毕竟是男孩子,有活力也是好事,不过我记得咒灵操使应该是个性格沉稳的孩子才对,也会天天和五条家主一起胡闹吗?」 其实在五条悟十岁之前,周书总监部对六眼神子的印象,同样是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但进入青春期的少年的变化之大,简直和过去判若两人——虽然高高在上的态度没变过,但攻击性强了不止一个等级。 「因为五条悟实在太烦人了,」家入硝子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一个人在面对五条悟的时候,是能够保持冷静的。」 秘书先生觉得,至少这一点,自己其他面对过六眼神子的同事的态度与家入硝子是相同的。 这样听起来,似乎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之间的关系并不能算得上多好,对于自己身后的人而言,可以称得上是好消息。 在过往的任务记录里,五条悟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的战斗力,并且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咒灵操使。 但少年人之间的感情缺乏利益的维繫,总是既纯粹又脆弱,只要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之间存在着裂痕,总监部就有自信能够顺着裂痕撬进去。 「家入小姐和五条家主相处,真是辛苦了,」这句话是真的发自内心,秘书先生感慨着。 「真的很难想像,五条家那样的大豪门会养出像五条悟一样跳脱的六眼。」 「因为他很强,」家入硝子耸了耸肩,觉得秘书先生的话有点可笑——会被规范在条条框框里的人,本就是跳脱不出去的那些,如果给了总监部的老爷子们五条悟的天赋和实力,他们做出来的事情能比五条悟离谱100倍。 就是因为实力不够,才会希望其他人也按照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来玩这盘庄家高高在上的游戏。 「倒是夏油,强也是强的,只是脑子太死板了一些,和他说话很容易累。」 相当自然地将话题从五条悟身上转向了夏油杰,家入硝子半真半假地吐槽道,「总是说些要保护普通人的正论,这一点他和五条悟总也达不成共识。」 咒灵操使心底有着保护普通人的理想是真的,在这一点与五条悟的想法不同也是真的。 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分歧,两名dk愿意尊重挚友的想法,通常他们之间打起来的原因则是一些更无厘头的东西——比如故意的恶作剧,和对白鸟的占有欲之类的。 当然了,总监部肯定希望优秀的天才们之间存在着无法弥合的裂痕,家入硝子只是把他们想看的摆在了他们眼前。 「夏油君的认识才是我们咒术师应该有的,总监部也正是为了保护普通的民众而存在于此。」 之前接触夏油杰的工作人员给出的反馈,都是说丸子头的少年有着远超年龄的正义感,总监部很喜欢这一点,因为理想是会让年轻人奋不顾身的东西,而他们只需要成为正义的同伴。 总监部欢迎这样充满热血又嚮往正义的年轻人,因为这同样意味着他们天真又愚蠢——年长者总是喜欢将年轻人的理想看作愚蠢。 听到家入硝子这样说,秘书先生对于夏油杰的刻板印象也只是又加深了一回。 得到了和之前都没有什么太大差别的,内心所希望的回答,秘书先生低下头看了看表,脸上流露出自然的焦急表情。 「怎么都这个时间了?不好,我要去准备会议了,家入小姐,十分抱歉失礼一下。」 「没关系,我也要回学校了,」短髮的少女摇了摇头,态度一如既往,「今天下午是体术课,我担心那两个笨蛋又把对方打出点问题。」 ------------------------------------- 东京咒术高专,操场。 形状怪异扭曲的咒灵用庞大的身体挡下六眼神子的【苍】,自身也在攻击当中一併消散。 「悟,再这样下去,我的咒灵库存又要见底了,」躲开了相当沉重的一击,丸子头少年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迅速踹出一脚,将白髮少年踢飞了出去。 「有什么关系嘛杰,再去抓就好了,」从烟尘中反扑出来,已经打上头的六眼神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暂时没有要告一段落的意思。 五条悟继续沖向夏油杰的方向,不过多少也将挚友刚才的抗议听进去了一点,攻击方式更换成了拳脚,却被色彩青翠的橄榄枝挡了下来。 「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特级咒灵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很快来到战斗中的两人中间,「硝子从总监部回来了。」 第153页 「呦,硝子!」 脸上带着挂彩痕迹的白毛猫猫转过身,像短髮少女的方向挥了挥手,「怎么样?今天总监部的烂橘子们有说我坏话吗?」 「悟,你就说他们什么时候说过你好话吧?」 从小学认识白鸟的时候开始,夏油杰就从小伙伴,以及体术老师甚尔的口中对总监部有了初步的印象…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后来为了帮助白鸟隐藏身份,咒灵操使又亲自成为了帮凶,天然站在了总监部的对立面——同样的,如果他和白鸟所做的事情被总监部发现,那些老人家就算不判处夏油杰死刑,也会逼迫他定下束缚,成为他们的傀儡。 夏油杰觉得,总监部向自己宣扬的正义表演色彩太过浓重,有一种画着劣质油彩的小丑强行登台演出的滑稽感。 再加上家入硝子时不时分享的上层们的骚操作,使得咒灵操使对那些高高在上的老人家们总是下意识心怀警惕。 在这点上,两位同期还是挺支持他的。 第75章 新的任务 「感谢我吧,我可是为你们两个说了不少好话,」家入硝子从衣兜里掏出烟盒,叼出最边上的一根。 只要表现出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之间存在不和,就能让总监部对两个人的小动作少一点。 从这个角度上看,我说的怎么不是好话呢? 短髮的少女毫不心虚地想。 「硝子辛苦了,」很有眼色地拿出打火机为同期点燃唇间的烟,夏油杰眯了眯眼睛,也把身体靠在了一旁的树上。 「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明明悟还是学生而已,又不会插手他们的工作。」 「因为我在变强,」在树荫下盘腿而坐,六眼神子拖长了声音,向身边的特级咒灵撒娇,「白鸟,我好累哦,再不补充糖分就要晕过去了。」 「六眼需要的能量是不是又增加了?」 从藏在橄榄枝花环下的空荡眼眶里取出了几根巧克力能量棒,放进撒娇的白毛猫猫手里,白鸟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担忧。 在少年人身体发育生长最为迅速的年纪,五条悟的六眼也同样以一种令五条家的长老狂喜,也令总监部上层心惊胆战的速度成长着,不过这种成长并非没有代价。 六眼的发育抢占了五条悟体内的大量能量,使得六眼神子明明身高比咒灵操使高出一截,却瘦了不止一点,身上的肌肉呈现出猎豹一样的精干。 六眼对能量的索取不以五条悟的意志为转移,最近六眼神子甚至出现了低血糖的症状,被虚弱的白毛猫猫吓了一跳的特级咒灵,一口气增加了相当数量的糖果和能量棒库存,随时准备给五条悟提供后勤援助。 「唔…稍微有点,不过还好,」撕开能量棒的包装纸,五条悟迫不及待地直接咬下半根,压下身体渴求能量的空虚感。 「感觉最近增长的速度变慢了一些,应该快要饱和了。」 「那就好,」特级咒灵看上去放心了不少,又拿出几根库存,询问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要不要吃。 「我就算了,」说话间吐出白色的淡淡烟雾,短髮少女刚刚见过总监部笑容像个假人的秘书先生,感觉自己没什么胃口——特别是对平时也不怎么喜欢的甜食。 「离晚饭还有段时间,那我来一根吧,」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夏油杰愉快地决定加餐,「白鸟,有稍微不那么甜的口味吗?」 「燕麦口味的可以吗?」考虑到少年少女们当中的两个人对甜食的态度都很一般,六眼神子在补货的时候也同样准备了偏淡的口味。 现在糖果店的店员,已经对这只圆滚滚的绿眼鸽子还会挑剔糖果和能量棒口味的样子,完全见怪不怪了。 「谢了白鸟,」把燕麦能量棒塞进嘴里,夏油杰弯下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是刚刚的切磋里留下的,确认过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口,又把话题带回了自己的疑问。 「悟在变强,总监部不希望看到这个吗?按理说强大的六眼可以祓除更多咒灵,应该是他们乐见其成的事情。」 「六眼的变强不止代表我自己,」补充进体内的糖分很好地消弭了五条悟的虚弱感,白毛猫猫懒洋洋地,语气中带着嘲讽。 「六眼的强大就意味着五条家也在扩张,会有很多过去态度暧昧的人选择将赌注压在五条家这边。」 「杰,你知道咒术总监部最早是怎样形成的吗?」 画风一转说起了另外的话题,但六眼神子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绝对和挚友的疑惑相关。 这种不会出现在咒术高专学生教材上,但在总监部的资料里都有留档的信息,恰好是在自己原生的世界里,记录了所有总监部文件的特级咒灵也知道的。 「我记得,咒术总监部是由御三家牵头形成的吧?目的是为了能够代表咒术师的利益,与普通人的政府进行接触。」 在夏油杰摇了摇头之后,将自己知道的内容说了出来,特级咒灵转过头询问五条悟,「好像咒术总监也是由御三家提名,首相签名任命?」 「是这样,白鸟你知道的还蛮多的嘛,」六眼神子点了点头,解释道,「这就是为什么总监不希望看到我变强。」 「只要我的实力在一直上升,会选择倾向五条家的人也会增加,甚至可能影响到咒术总监的提名。」 第154页 说实话,五条悟对于权利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如果不去争夺,自己的自由就会被进一步压缩的话,他也不会轻易向总监部妥协。 「而且虽然御三家在某些时候一致对外,但实际上内部也互相看不顺眼。」 「好像以前听悟你说过一些,」回忆起过去在挚友的吐槽内容里夹杂的御三家关系,夏油杰的语速有些缓慢。 「加茂家是最注重传统的家族,非常重视祖传术式的延续,也希望总监部保持固有的运作模式。」 「禅院家以实力为尊——但这是对于咒术师而言的,非术师者非人,并且由于几百年前禅院家主和五条家主同归于尽的战斗,两家的关系并不太好。」 御三家绝不外传的密辛就这样轻飘飘地从六眼神子嘴里说出,并且当事人完全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相当夸张的事情,六眼神子开始讲述自己家的情况,「至于五条家,在没有六眼的情况下整体处事风格会比较克制,但是在六眼降生之后,整个家族就会遵循六眼的意志。」 「如果当代的六眼足够强的话。」 五条悟非常清楚,五条家对于自己的纵容,并不是出于对六眼的宠溺,而是因为自己表现出的潜力值得他们这样做。 有价值的不是六眼,而是强大的六眼。 「不过既然今天会把硝子你叫过去,就是说总监部保守派的烂橘子们又被吓到了吧?」 自己的信念和希望咒术界未来发展的方向,是与现在的高层们不同的东西,六眼神子非常清楚这一点,而他也并不打算收敛自己的锋芒。 「看来很快我们就要有新任务了,不知道烂橘子们会稍微收敛一点,还是根本连脸都不要了,让我们直接对上特级呢?」 -------------------------------------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也正像五条悟所猜测的那样。 一周的时间还没有过去,班主任夜蛾正道就向一年级生们宣布了新的任务内容——祓除一只位于海边的特级咒胎。 「还真是老爷子们的风格,」抖了抖手里写着任务详情的纸张,家入硝子打了个哈欠。 「半遮半掩的,想要下狠手却不愿意承担难听的名声。」 「海边的特级咒胎,我看看…似乎是从沉船的传说中诞生出的?」 只是看了一眼,白鸟就对手里的资料迅速失去了兴趣。 关于怎样才能诞生拥有自我意识的特级咒灵,白鸟在和天元讨论过许多次之后,也有了一些头绪——首先,只有人类群体的广泛负面情绪,才能积攒出足以让特级咒灵诞生意志的咒力。 像这种对于沉船的恐惧,在作为岛国的日本略微普遍一些,大概也只是刚刚能触摸到特级的门槛。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和特级有关的任务吧?按理说应该稍微激动一点的。」 虽然这样说着,但咒灵操使的表情非常平静,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的样子,因为这个任务背后想要试探五条悟实力的想法实在太过昭然若揭。 「要打个赌吗?」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五条悟根据自己对烂橘子们的了解,对接下来会遇到的情况做出了预判。 「赌一赌我们的这只特级咒胎胎,现在孵化了没有。」 「感觉在那些老爷子们的眼里,我们大概是五岁,而不是十五岁,不然怎么会这么好骗?」 又打了一个哈欠,短髮少女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充满困意——越来越多的治疗工作严重压缩了家入硝子的睡眠时间,「我压已经孵化了。」 「那我就压没孵化吧,」夏油杰耸了耸肩,觉得总监部倒也不必做到这个程度,因为自己和两位同期的咒术评级还没有下来,目前所有任务都是统一进行的。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任务真的可能会有导致死亡的风险,那么这种风险同样存在于家入硝子头上。 丸子头的少年很确定,总监部相当看重家入硝子,应该不会让她也一起冒险。 「白鸟呢?你压什么?」 在讨论着对于普通咒术师来说很可能是十死无生的场面,可六眼神子却像是发现了新鲜玩具的猫猫,只有兴奋没有害怕,「先说好,输的人要请赢的人吃银座的甜品!」 「悟,是你想吃甜品吧,」夏油杰眼皮跳了跳,一巴掌煳在好友的后脑勺上,「既然任务是要去海边码头,那么输的人就请的人吃刺身大餐好了。」 「我同意,」医师少女点了点头表态,「还可以再配点清酒,悟你和白鸟就喝果汁好了。」 「我也要参加吗?」觉得大概这次少年少女们的任务对象哪怕已经孵化也并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意外,自己也不会袖手旁观,白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干劲。 但是看到一年级的三只整整齐齐地点头,非要拉上自己一起的表情,白鸟也勉为其难随便选了一个,「那我就选没孵化吧,看起来悟是觉得应该孵化了,这样我们就是2比2平。」 第76章 未完成的领域 当白鸟一只脚踏进废弃的码头时,身边原本荒凉的景色仿佛抽象成了像素游戏里的马赛克点,瞬间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扭曲与重组。 特级咒灵用咒力催动橄榄枝拉住身边三只一年级生,又分出一些枝条在四周警戒,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白鸟感受到了从脚底传来微微晃动的感觉,身边原本光秃秃的水泥墙面变成了木头的质感,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了精緻的墙纸,走廊两侧的壁灯甚至有着镀金装饰。 第155页 这里已经不再是荒无人烟的码头,而是一艘行驶在海面上,内里金碧辉煌,却寂静到令人不安的大船。 「是未完成的领域,」对于身边的巨大变化并不感到惊讶,白鸟微微抬起头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同类的踪迹。 「看来打赌是我和杰输了,能做到这份上,肯定不可能是咒胎。」 「你们两个出去之后记得请客,不过还真是一点都不令人感到意外,」十分清楚自己缺乏战斗力的定位,家入硝子紧紧抓住连接着自己手臂的枝条,站在特级咒灵与两名同期特意围出来的小圈中间。 「稍稍有点失落啊,没想到对于老爷子们来说,我的价值还是赶不上有可能挫败六眼神子的机会吗?」 「我和杰,我们一起可是最强的,」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五条悟环视四周,用六眼捕捉咒力的流动轨迹,「而且还有白鸟帮我们,烂橘子们的打算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在领域里,六眼的效果下降了不少,」作为领域主人的特级咒灵,此刻的咒力与整个领域融为一体,五条悟只能模煳判断出对方所在的方向。 「虽然只是完成了一半的领域,但是也比之前的那些咒灵强太多了。」 「未完成的领域?」放出一些低级咒灵去四周探索,夏油杰有些在意这个之前没有听说过的概念,「我们刚才的确是在码头没错,所以现在的这个位置空间就是咒灵的领域吗?为什么说还没有完成?」 「领域由两个要素组成,」暂时只承担了警戒和保护家入硝子的工作,白鸟没有直接帮助五条悟和夏油杰搜寻领域的主人,动作之间也相当悠闲。 「第一是范围,第二是术式。」 「首先,领域能够控制的空间是有边界的,其次,领域的最大意义就是帮助咒术师或者咒灵将自己的术式发挥最大效果。」 咒术总监部是出于,想逐步试探东京咒术高专几位一年级学生实力的考虑,为他们安排了强度循序渐进的任务,虽然特级咒灵的出发点与总监部的上层不同,但不得不说,白鸟对于这个安排是满意的。 穿着神父装束的特级咒灵并不是经过专业培养的教师;五条悟虽然在家族教育当中已经学过了有关咒术的种种知识,但也只是在用得到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六眼神子是标标准准的实战派而非理论派。 山野甚尔能够教授的,大多都是反向天与咒缚在一次次实战当中,摸爬滚打用身体习得的有用技巧;而刚刚入学不到一年,很多课程还不是现阶段的授课内容,所以夏油杰的咒术知识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 他知道很多咒术界不为人知的隐秘,却也对于某些作为通识存在的知识一片空白,就像是领域的概念。 总监部的任务安排,刚好可以让白鸟为夏油杰补上一些之前没有想起的咒术内容。 「未完成的领域,指的就是领域主人已经构建出了领域的边界,但是并没有为领域附加术式,也就是我们目前看到的状态。」 特级咒灵伸出手去触摸身旁两侧的墙壁,与正常的墙壁没有什么差别,「就像这样,如果领域被附加了术式,身在领域当中的我们,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受到攻击,但事实是并没有。」 「就像个结界一样,」思考着白鸟所说的话,夏油杰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解决这个特级咒灵,就没办法从这里出去是吗?」 「那倒不一定,」六眼神子仔仔细细地观察过整个领域,看起来并不怎么紧张,「突破领域的方法有3种,打败领域主人是一种,还有一种是强行冲破边界逃出去,不过好像通常都不太推荐,毕竟是逃跑嘛。」 「那另外一种呢?」尝试过用自己的咒灵攻击四周墙壁,咒灵操使看到击碎墙体的咒灵落进了另一条走廊,而四周的景象却并没有因此消失,于是对领域难以攻破的程度有了概念。 「最后一种就是在我们这里,目前只有白鸟能用的办法,」六眼神子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笑嘻嘻地转过身看向白鸟。 「用另外一个领域与目前已知的领域进行对抗,败者的领域会被击溃。」 「对于白鸟来说应该很简单吧?就像挤破一个那样。」 白鸟看到五条悟做出模拟气泡破碎的夸张表情,曲起手指在故意使坏的白毛猫猫脑门上落下一个爆栗,「虽然我的确可以,但是今天是你们的主场,除非你们完全打不过这里的主人,不然我是不会帮忙的。」 「真过分啊白鸟,难道你也是斯巴达教育的爱好者吗?」 明明在出发准备去解决今天的任务目标的时候,白毛猫猫的眼睛就已经在亮晶晶地兴奋起来,但现在却又故作害怕。 特级咒灵决定不和越理他戏越多的五条悟较劲,而是将话题重新带回领域的上面,「不过还有一点需要补充的,那就是领域不一定拥有固定的边界。」 「咒术在很多时候都是平衡的——也就是说,可以通过牺牲某方面的能力来增强另一方,就像术式公开,」开始认认真真的解释起一些,不会出现在咒术高专的课程里的内容,白鸟补充道。 「领域的固定边界实际上是增强了领域内术式的效果,也就是必中,并且对手想要离开,就必须有一个打破边界的动作。」 「而当固定边界被取消的时候,没有了边界的限制,对手只要逃离领域范围就可以避开术式效果,但是相应的,构建领域的难度就降低了。」 第156页 特级咒灵灰白的指尖指向自己,语气很轻,「我的领域就是没有边界的类型,主要效果是限制【动】的状态,无论是人的行动还是咒力的流动,行动受到限制的对象就更容易被我用术式构建的武器击中。」 「但是白鸟你的领域对边界的要求也不那么强吧?」没忍住吐槽道,家入硝子说:「都不能动了,还要怎么逃出去?」 「因为不设边界还有另外的好处,」特级咒灵耸了耸肩,眼底泛起一些也许应该被称为调皮的笑意。 「没有边界的领域维持起来所需的咒力比加上边界要节省很多,解除领域之后,无法发动术式的时间也会缩短。」 「很多时候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有点没想到,」收穫了一些之前没有了解过的知识,夏油杰故意做出了有点夸张的表情,「原来白鸟你还会利用对手的思维惯性。」 「切开是黑的呢,白鸟,」认同地点了点头,家入硝子还想说点什么,身体却突然一晃——就好像他们所在的这艘客船,突然遭遇到了海上的暴风雨那样。 「这只是正常的战术吧,」脸上的笑意有些无奈,在剧烈的摇晃当中,白鸟用橄榄枝固定住了自己dy的身形不被甩出去,独独留下五条悟和夏油杰独自面对狂风骤雨。 「似乎今天的对手已经在等我们了。」 「抓到你了!」 在甚至快要变成滚筒洗衣机的走廊里调动体内的咒力,五条悟看向走廊尽头通往甲板的木门,身形一闪,直接跨越了大半个走廊的距离,用咒力将整扇木门轰飞了出去。 「今天的对手是只会搞直线的笨蛋真是太好了,」扬起头直视甲板上用触手搅动海浪的巨大类章鱼咒灵,六眼神子语气当中的愉快不似作假。 「瞬移可是【无下限】还在实验当中的新用法,要是路线太复杂,我真的会撞到墙上去的。」 「好大一只!」被一只外表类似勐禽的咒灵拎着肩膀从走廊里飞出,夏油杰落在五条悟身边,看起来也有些跃跃欲试。 面前几乎有三层楼高的咒灵是咒灵操使的收藏品当中未曾出现过的类型,而且还是一只特级,夏油杰还没有捕捉吸收过特级——白鸟不算。 「今天可以好好玩一玩了,」扭曲恐怖的粗壮触手兜头砸下,却在距离五条悟只有毫釐之差的位置不得寸进,被六眼神子一把抓住。 「你知道什么是无限吗?」 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章鱼形状的咒灵表现的有些茫然,却很快感受到了触手那头传来的巨力,「所谓无限就是你和我之间的距离,无限是永远存在的,不过你不能接触我,但我却可以碰到你,就像这样——」 整条堪比成年男性腰部粗细的触手被连根扯下,紫色的血液却在即将触碰到六眼神子的瞬间湮灭。 「悟已经开始了吗?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并不像普遍认知中的召唤师那样脆皮,咒灵操使踩着能够在空中飞翔的咒灵,沉重的拳头落在章鱼咒灵巨大的脑袋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这个体型看起来应该很耐打吧,刚好可以让我试试最近正在练习的东西」 第77章 沉船 「还真是一点都不优雅的战斗习惯啊。」 家入硝子被放出巨大翅膀的白鸟拎着衣服腾空飞起,享受了一把在空中制高点视角观战的体验。 面对自己两个明明术式十分稀有且强大,但却执着于与拳头和新生不久的章鱼特级咒灵亲密接触的同期,医师少女叼着一根烟,语气平静地评价道。 「是最近wwe看多了吗?或者是和甚尔学体术学太久就忘记自己有术式了。」 「嘛,除了效率低了一点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 下摆宽松的神父袍子在海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白鸟的表情很温和,只是说出的话听起来多少也有点缺德,「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祓除特级,可能杰和悟是想要一些仪式感吧。」 「白鸟,硝子,你们说的话我们全部都能听到啊!」 一脚踹在章鱼咒灵粗壮的足肢上,五条悟啧了一声,看起来有点不爽——六眼神子本来选中的目标是咒灵巨大的眼睛,却被动作灵活的足肢拦截在半路。 像敏捷的猫科动物那样矮下身躲过咒灵的反击,五条悟就势一滚闪到一边,对天空中看戏的两位提出抗议。 「平时很难遇到这个程度的对手吧?白鸟你和甚尔又不愿意好好打,当然要珍惜一点省着用了。」 对于六眼神子的指控,人形的特级咒灵不置可否。 白鸟所拥有的咒力总量,甚至超过了漏瑚——纵观人类的歷史,也没几个在短短几天之内摧毁了一国首都,波及一千四百万人的人为的灾难,更何况还有过去不知多少年的累计。 但是除了在追杀脑花以外的时间,白鸟不是一个特别积极的性格,就算已经过去很多年,对于战斗的兴趣也只能算得上一般。 除开每周大概一两次体术课上被六眼神子缠着要切磋的经歷之外,人形的特级咒灵在平时对于五条悟的撒娇和挑衅都根本不为所动,甚至实在煳弄不过去的时候,还会干脆躲进薨星宫,把打起架来人来疯的白毛猫猫丢给自家哥哥应付。 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在入学后一年来的锻鍊下,已经完全能够赢过坏相和血涂,在联手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压制胀相。 第157页 只是切磋终究不会拼尽全力,就算五条悟不想收手,也会被天元用结界术包裹起来,温柔地丢去一边。 至于山野甚尔,身为老师的男人总是毫无教师意识地勾起带有伤疤的那边嘴角,表示这个程度就是教师工资里他的极限,至于想要更刺激的——不好意思,首先这是另外的价钱,其次他本人最近没有这个心情,现在已经是该下班去幼稚园接他家孩子的时间。 学校里的课程与切磋已经不能够满足在疯狂成长的过程中,爪牙愈发尖利的一大只白毛猫猫,所以他需要寻觅更多的猎物。 同样听到了白鸟和同期的点评,没有像五条悟一样不满地反驳,夏油杰挑了挑形状狭长的眉毛,原地跳起。 下一秒,一只体型同样庞大的蠕虫咒灵从咒灵操使刚才站立的地面中穿出,狠狠撞在了章鱼咒灵的身上,张开仿佛七鳃鳗一样的恐怖口器,在对方身上制造出巨大的豁口。 「我只是想尝试一下这两天在研究的体术招式衔接,」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用自己的行为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并不是忘记了自己是有术式的咒术师,咒灵操使站在蠕虫咒灵向上甩起的尾端,在短暂掠过人形特级咒灵身侧的同时,与白鸟和家入硝子对视,无声地抗议着。 身体从不同方向传来的打击感,让章鱼咒灵感受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痛苦与一种仿佛被透明鱼线繫紧脖子的恐惧。 无论是咒胎时期,还是孵化以来,人类于它而言都是弱小的食物,章鱼形状的特级咒灵不曾感受过死亡跳着踢踏舞向自己走来的样子。 直到现在。 意识到自己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来,就很可能会真的死在这里,于是它挥动着形态扭曲的足肢们,发动了自己的术式。 人形的特级咒灵看到,四周的视角发生了逆转。 并没有诞生自我意识的同类所拥有的术式,并不是攻击性的,而是一种对环境状态进行的调整,原本在未完成领域里,站在诡异大船上的一行人以海面为界限,好像瞬间跌落进镜像的世界。 ——就仿佛整艘大船一瞬间经歷了沉没的巨变,从暴风雨的海面上落进看似平静却暗潮汹涌的海水中。 特级咒灵感觉自己被冰冷刺骨的海水包裹着,张开嘴,有气泡向外飘出。 海水是苦涩的咸味,自己并不喜欢。 白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章鱼咒灵的术式发动以后,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都被拖进了海面以下的世界里。 身上的神父袍子在水中变得沉重,白鸟低下头,看到用手掌捂住了口鼻的家入硝子正向自己的方向抬起头,轻轻摇了摇脑袋。 在没有空气的环境里,少女还能够坚持片刻,只是留给她的时间并不长久。 怪不得说是由于人类对沉船的恐惧形成的特级咒灵。 在自己已经收服的咒灵的帮助下,夏油杰控制住被水波推动向更深、更加冰冷的海洋深处下落的身体,把第一口不小心呛住的苦涩海水吐出。 虽然还达不到白鸟的水平,但这次的对手和以往遇见的咒灵的确不是一个等级的产物。 咒灵操使大概估计了一下自己在没有空气的情况下能够坚持多久,转动脑袋寻找六眼神子的存在——必须和悟连手破开咒灵的术式,现在的战斗条件对自己和小伙伴来说太过不利。 但在下一秒,夏油杰睁大了眼睛。 在他身旁不远处,一个用咒力撑开的空气球在海水中浮浮沉沉,站在里边的赫然是自己的白髮同期。 「无下限在这个时候仍然能发挥作用,也就是说这里的海水果然是你术式的效果吧?」 不断调整自己无下限的输出水平,让其维持在不会影响自己水中动作的状态,六眼神子挑起一边的嘴角,「不错不错,果然比以前的傢伙们都强多了。」 想要看看这只特级咒灵在发现自己不受它术式的影响下,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五条悟没有第一时间进攻,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谴责目光——是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在表示抗议。 对哦,除了自己之外,杰和硝子还有白鸟都没有无下限,在海里是没办法唿吸的。 脑袋转过一圈,六眼神子看到挚友因为缺少氧气而发红的脸色,遗憾地放弃了自己很可能让章鱼咒灵更加生气的打算,决定速战速决。 用交换目光的方法,确定了夏油杰会为自己掩护,使用无下限隔开身边海水的白髮少年笑容轻狂,蓝色的咒力在手中不断聚集,扭曲成了一个蓝色的漩涡。 在做到这一步之后,五条悟并没有停下,而是将自己的术式向着相反的方向运行,想要尝试还在研究中的术式反转。 蓝色的咒力逐渐向红色过渡,却在整个颜色改变完成之前闪烁了两下,悄无声息地熄灭下去。 和在学校里实验的时候相比,至少这次没有因为太过不稳定而直接爆炸,波及到术式的发动者。 什么啊,还是不行吗? 嘴角向下撇了撇,眼睛的余光看到夏油杰的咒灵已经缠上了今天的主角,为自己发起佯攻,于是六眼神子暂时放弃了尝试新招数的想法,老老实实地在手中制造出蓝色的黑洞。 「【术式顺转苍】!」 原本在六眼神子手中看上去乖乖巧巧像个温顺又精緻装饰品的蓝色咒力漩涡,在离开了主人的控制之后,瞬间就变得狂暴起来,混乱而无序的力场将沿途海水搅动得十分浑浊,阻挡了视线的探寻,狠狠地撞在章鱼咒灵身上,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第158页 身体上的重创让特级咒灵的术式产生了一瞬间的波动,给了白鸟带着家入硝子离开,以及让夏油杰能够给自己可怜的肺部交换一些新鲜空气的机会。 「硝子,你还好吗?」 翠绿的橄榄枝轻轻拍打着少女因为咳嗽而抖动的身躯,白鸟的语气有些担忧,「刚才我应该带你离得更远一些的。」 「没关系,已经没事了,」反转术式很快修復了因为呛进海水而感到不适的肺部,以及被海水刺激得发红的眼睛,家入硝子重新站直身体,却因为已经完全湿透的校服贴在身上的糟糕感觉而皱起了眉头。 「白鸟,你看起来,好像没有被海水呛到?」 「咒灵的存活并不依赖氧气,」把湿哒哒贴在额头上的灰白髮丝整个向后拢去,露出了光洁额头和一只翠绿,一只像是深渊一样的眼睛,看起来比平时难得多了几分锐利的白鸟耸了耸肩。 「不过[沉船]既然是那傢伙的术式,那么即使我不需要氧气,时间长了之后应该还是会产生类似于人类窒息的效果。」 「这样啊,」点了点头,家入硝子的注意力又重新被仍在战斗当中的两名同期所吸引。 「怎么还没有结束?」 「章鱼有三颗心脏,」视线穿透了海水,落在认真战斗的两人身上,白鸟看到夏油杰指挥着一只不起眼的咒灵,从刚刚五条悟制造出的空洞当中钻入,很快章鱼咒灵就因为痛苦而变得狂躁起来,剩下的几条触手向四周无差别的发动了攻击。 「现在还剩一颗,应该很快了。」 第78章 双重领域 只剩下一块心脏,身体也被毁坏大半的章鱼咒灵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两面夹击下很快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被咒灵操术变成了一团蓝黑色的丸子。 随着术式主人的落败,强制将对手拖入海面以下的术式效果也一併消失,夏油杰将暂时不太想吃的咒灵玉握在手里,浮上海面换气,看到原本在海上肆虐的暴风雨也已经偃旗息鼓。 天空变成了雨后初晴的湛蓝色,阳光给浅层海水带来了暖洋洋的温度,不远处是金色的沙滩和成片的椰林,一切景色美好得就像是某个还未开发的太平洋小岛。 但这美好的风景并没有让刚刚结束战斗的少年们感到放松,而是警惕地观察着反常的一切。 「悟,我记得辅助监督说过我们这次的任务地点应该是北海道的某个废弃码头。」 丸子头在湿透以后总有种沉沉的下坠感,连带着脖子也不怎么舒服,夏油杰还来不及感受到亲手捕捉了第一只特级咒灵的喜悦,一边向五条悟确认,一边皱着眉头拆掉了脑后的丸子,重新扎成向下的马尾。 「是啊,而且现在可是一月份,」湛蓝的天空与海水在六眼神子色调更浅一点的眼中映成奇妙的过渡,感受着落在皮肤上的灼热日光,五条悟抬起头语调一转。 「白鸟!我和杰还泡在水里诶!会感冒的!」 「这个天气看起来可不像是会着凉的样子,」这样说着,白鸟催生出两根橄榄枝把水里的两只少年捞起来,向着另一边的沙滩飞去。 「而且悟你刚刚还维持着无下限吧?怎么战斗结束就取消了?」 「因为你们都已经湿透了,只有我一个还是好好的样子,不是看起来有点过分吗?」 脱掉了吸饱水之后显得越发沉重的冬季校服外套随手丢到一边,五条悟把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抽出来,尝试拧掉一部份其中的水分,「而且杰绝对会想把我丢回海里去的,我还以为搞定刚才那个咒灵就会回到码头上了,一月份的海里诶!我才不要!」 「悟,你怎么会这么想?」同样脱掉了校服外套,正在拧水的夏油杰即使被猜中了心思,看起来也一点都不慌张,「原来我们之间的友谊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吗?真是令人伤心。」 对于同期略带谴责和伤心的语气,六眼神子的回应是干呕两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杰,你好油腻啊!」 「啊啊,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 家入硝子身上的情况看起来比两个同期稍微好一点,在刚刚他们两个战斗的时候就已经稍微清理了一下,看到在这种目前在一个平静却处处透露着诡异的环境下两个人还有心情斗嘴,感觉自己的脾气一定都是这两个笨蛋磨出来的。 「看上去我们应该并没有脱离领域的范围,」白鸟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却又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但是我感受不到这里的边界…这个范围对于领域来说有点太夸张了。」 「也就是说,特级不只一只,」夏油杰把拧过水之后仍然很潮湿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嘆了口气,「会是和白鸟你一样没有范围的领域吗?」 「和白鸟不一样啦,」大概猫咪都是无法忍受身上的皮毛被打湿的感觉,五条悟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把衬衣一起脱下来。 六眼神子从小被养在五条家的祖宅里,在遇到白鸟以前,神子不曾走出那片远离城市的深山,就像是某种神秘的精怪一样,被养出了一身仿佛从不见光的雪白皮肤,在阳光下甚至有些晃眼。 五条悟天生反感长老们口中[家主的体面],对于裸露皮肤也没什么羞耻感—— 开什么玩笑,能看到我的身体可是一种恩赐啊?——by五条悟「没有边界的领域在范围以外应该是与现实的环境融合的,也就是说我们应该可以看到一月的海,而且天气也绝对不该是现在这样。」 第159页 六眼仿佛是整片空间里,在热辣阳光下唯一一块不会融化的冰山,冷冷地看过四周,「也不知道总监部知不知道这里有的不是一只特级咒胎,而是两只特级咒灵呢?」 对于正常的咒高一年级生而言,一只特级咒灵就足以让整个年级团灭,更不用说是两只。 五条悟以为总监部是想让自己遇见难以祓除的特级咒灵,磋磨自己的锐气,但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更像是想让自己死在这里。 六眼神子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可语气却像平常一样轻快地笑了起来。 「什么啊,这也太心急了吧?」 「悟,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吧?」把进水之后变得累赘的鞋子脱下,夏油杰穿着白色的足袋,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但并不是生同期的气。 情报的错误和严重缺失,这毫无疑问的是总监部的巨大纰漏,如果今天来执行任务的不是自己和同期们,而是其他的咒术师,甚至如果今天白鸟没有跟来,面对着庞大到看不见尽头的领域,夏油杰都不确定最后自己和同期们能否离开这里,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要先找到那傢伙,然后解决它,」刚在在海里的战斗已经消耗了大半体力,咒灵操使向家入硝子请求着。 「要拜託硝子帮忙先治好刚才的伤了,这只咒灵应该比刚才那只更强,状态要好一点才行。」 白毛猫猫努力甩了甩头髮,感觉稍微不那么潮湿了一点,然后也挤到反转术式的持有者身边,可怜巴巴地望过去,「硝子,我也要!」 今天到这个程度已经差不多了吧? 看到夏油杰和五条悟没有抱怨太多,很快打起精神准备对付下一个对手的样子,人形的特级咒灵皱着眉头,思考着。 原本今天的任务内容就是一只特级咒胎而已,特级咒灵已经是超额完成了。 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思路在人类的概念里被称为护短,白鸟转动着翠绿的那边眼睛,最终把目光锁定在海里。 「今天你们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膀,白鸟穿过两人中间,踩着轻柔的海浪向着海里的方向走去,「接下来的部分就交给我吧。」 站在齐腰深的海水中间,白鸟催动出大量橄榄枝,分成不同方向向海域的更深处进行探索,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人形的特级咒灵恍惚间有了一种自己仿佛在钓鱼的错觉。 并且并不只有他自己这样想。 「杰,白鸟好像在钓鱼啊,」身上的零散伤口在反转术式的效果下消失的一干二净,五条悟伸出手,指向泡在水里的白鸟,「看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也想试试!」 「悟,我们还是不要去给白鸟添乱比较好,」拉住了想重新跳回海水里的大型猫科动物,咒灵操使环视过四周毫无破绽的风景,始终没有放下警惕。 「你的六眼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很遗憾,」六眼神子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暂时派不上太多用场,「在六眼的感知里,我们被一个极其巨大的领域包裹着,而领域含有的咒力实在是太过浓郁,以至于领域主人藏在哪里,我也判断不出来。」 「那边…刚才有那个东西吗?」 在少年们交换情报的同时,治疗工作告一段落的家入硝子抬起头,语气有些迟疑。 少女所示意的,是一只大概只有篮球大小有这两只好像漫画效果一样大眼睛的小章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白鸟的身后,泡在水里浮浮沉沉地观察着。 「没有吧?刚才完全没有印象,」五条悟这样说着,飞快地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提醒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白鸟。 而一旁的咒灵操使比他还要更快一步,在出声提醒的同时,已经被收服的咒灵从身边迅速窜出,锁定了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攻击力的小章鱼。 「白鸟,后边!」 由于刚才是从沙滩的方向走来,加上身后还有一年级的少年少女们,人形的特级咒灵一开始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凝聚在没有探索过的广大海域当中。 但没想到,领域的主人会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背后。 在听到提示的瞬间回过头,比白鸟的动作更快一步的是暴涨的橄榄枝,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与圆滚滚的小章鱼对上视线,看见对方身后的虚空中游出一条兇恶的大鱼,将夏油杰的咒灵拦腰咬断吞了下去。 橄榄枝裹挟着庞大的咒力飞向目标,在命中的前一秒,白鸟却听见小章鱼发出了单纯的快乐声音。 它问,「你也会说话吗?」 于是落下的橄榄枝不再是长鞭一样的武器,而是以和象徵意义没有差别的柔和力道,把小章鱼从海里託了起来,送到白鸟面前。 白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总监部为少年少女们准备的不怀好意的任务里,遇见自己的同类。 「是的,我也会说话哦。」 由于被打湿,所以被拢到脑后去的头髮让五官不受一丝遮挡,白鸟露出了由衷快乐的笑容,「我叫白鸟,你叫什么名字?」 「陀艮,我是陀艮,」小章鱼伸出自己的一条触手勾住白鸟的手腕,有些羞涩地说。 生于人类对大海的恐惧之中的特级咒灵,在海中寂寞地漂浮了很久,白鸟是它遇见的第一个同类。 「那陀艮,你要跟我走吗?」抱着手感q弹的小章鱼向着岸上的方向走去,白鸟问他,「我还认识其他我们的同类,你没有见过他们吧?」 第160页 第79章 陀艮的去处 深夜的新干线比起白天要空旷许多,特别像是从北海道到东京这样比较长的旅程,疲惫的社畜们都在闭眼小憩,根本无心关注自己以外的存在。 所以也就不会有人觉得衣服皱巴巴还散发着海腥味的少年少女们,对着一团空气聊天究竟哪里不对。 「那次去仙台,原来白鸟你是坐新干线过去的吗?」 语气里流露出相当分量的意外,夏油杰虽然知道特级咒灵会和人类产生购买糖果之类的交集,但没想到白鸟居然会对人类的交通工具产生尝试的兴趣。 「因为孔时雨说,新干线的车票可以在自动贩售机上购买,所以我就想试试。」 将手中的糖果剥掉外皮之后塞进趴在自己腿上的小章鱼嘴里,人形的特级咒灵对自己还是咒胎状态的同类,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陀艮,这是我最喜欢的四季茶口味,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是的,领域效果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让所有人如临大敌的陀艮小朋友,还是一只没有孵化出来的咒胎。 对于这件事情,三位一年级生的反应空前一致。 五条悟:「喂喂,不是吧?」 夏油杰:「真的假的?」 家入硝子:「骗人的吧?」 在用语言表达不可置信之余,五条悟还想上手去戳一戳看起来完全像是一只可爱公仔的陀艮,但手指还没碰到对方,身后就有许多兇恶的大鱼张开嘴巴向他撕咬过来。 「呜哇,脾气好差劲,」鱼群在距离六眼神子只剩下咫尺距离的地方再也无法向前,看到小章鱼充满依恋地扒在外表是瘦削青年的特级咒灵身上,五条悟露出了一个看上去超级认真的表情。 「你知道吗?白鸟不喜欢任性的孩子,他喜欢的是像我这样懂事的类型。」 「五条,恐怕你也没什么说这句话的立场。」 家入硝子眼角抽搐,不知道第多少遍感嘆于五条悟的厚脸皮,转过头却看到圆滚滚的咒胎身体突然僵硬在原地,然后恋恋不捨地从白鸟身上下来,只用一根触手抓住青年潮湿的衣角。 啧,竟然有了一种欺负小孩的错觉。 实际上,名为陀艮特级咒胎的智商,大概和小孩子也没太大区别。 因为白鸟是它见到的第一个可以交流的同类,所以在听到绿色眼睛的同类邀请自己一起离开时,陀艮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爽快地答应下来。 虽然不喜欢那三个跟在白鸟身边的咒术师,但因为白鸟说他们都是朋友,所以陀艮委委屈屈收起了想要发动的术式,乖巧地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单纯的咒胎并不清楚,这世界上还存在着五条悟这么一种生物,只要他对你有兴趣,不管你再怎么不理他,白毛猫猫都会伸出试探的爪子。 「回去以后我们可以把陀艮养在咒高的喷泉池里吗?」 五条悟再度趁咒胎不注意去戳它圆滚滚的脑袋,六眼神子的手指被小章鱼用触手不开心地打到一边,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会吓到歌姬前辈还有辅助监督的,」夏油杰摇了摇头,表情看上去竟然有点遗憾。 家入硝子在一旁欲言又止,想问你们两个混蛋不会真的这么想过吧,又觉得的两人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那夜蛾老师的鱼缸里怎么样?」 白毛猫猫恶作剧的心情蠢蠢欲动,很快就有了新的目标,「我听执事说夜蛾老师最近被提名为高专的下一任校长,应该很快就要开始准备接任校长的工作了,不会很快发现的。」 「但是被发现之后绝对会挨揍吧,」白鸟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一年级的班主任大概是唯一一个会用人格修正拳招唿六眼神子,而五条悟还不敢还手的存在。 「绝对?」不甘心地反问着,五条悟希望在场的人可以为自己提供一点支持。 「绝——对!」 然而白鸟和夏油杰却异口同声地说着,一旁的家入硝子叼着细细的女士香菸,毫不掩饰地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 所以最后,陀艮还是在和五条悟以及夏油杰订立下必要的束缚之后,被白鸟带去了花御那里。 「这样我们的同伴就有四个人了,」翠绿眼睛的特级咒灵笑了起来,手边还有一个散发出好闻香气的食盒,「作为庆祝,我和陀艮过来的时候先去买了狐狸的关东煮。」 「老夫还说今天有一场重要的学术会议,」在铺满鲜花的草地上坐下,漏瑚巨大的独目注视着因为看到了素未谋面的同类而表现出了明显兴奋的陀艮,语气放松了不少。 「不过有了新的同伴,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陀艮以前一直在大海里漂流,所以没遇见过其他拥有自我的特级咒灵。」 白鸟把圆滚滚的小章鱼放在一边,打开了关东煮的食盒,「一个人还是会有些寂寞,对吧陀艮?」 小章鱼噗噗地往外吐了几口水,表达自己的贊同。 [你叫陀艮吗?看起来还需要继续成长一段时间] 花御奇妙的语言直接进入了其他特级咒灵们的脑海,身形高大,但实际上性格却很温柔的特级咒灵,已经猜到了为什么白鸟会把陀艮带来这里。 [你可以留在我这里,没有人类的打扰,还可以和其他妖怪们相处] 第161页 白鸟总是和咒术师一起行动,漏瑚也混迹在普通的人类当中,相比较而言花御的确是带孩子的最佳选择。 而且比起咒术师和其他人类,陀艮也更愿意和非人相处,听到花御的提议之后虽然对白鸟还有一点雏鸟的依恋,却也很快决定留下。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陀艮,」拍了拍小章鱼q弹的脑袋,白鸟弯起眼睛,将筷子放在陀艮跃跃欲试的触手上,尝试教导特级咒胎用人类的餐具夹起已经吸饱关东煮汤汁的鱼丸。 这边由特级咒灵们组成的小团体一片其乐融融,而另一边,某个偏僻隐蔽的建筑里,额头上有一道缝合线的诅咒师就完全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是吗?六眼他们都好好地回去了啊,」羂索一边倾听者手机另一边,自己在咒术总监部的合作者传来的消息,在磨了磨牙之余又很快平静下来。 「两只特级都拿他们没办法,还真是了不起的成长速度,」手指敲打着桌面,羂索想起了曾经在仙台病院里二话不说就找自己麻烦的白鸟,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只特级咒灵,究竟是为什么针对自己? 只是这个问题在那傢伙被咒灵操使捡漏收服之后,好像已经无法得到答案,羂索看过总监部的调查报告,受咒灵操使控制的咒灵就像是被洗掉了数据的卡牌,具体如何使用以及能发挥出多少效果,都要看咒灵操使本人的水平。 但也不是不存在那只特级咒灵一开始就被咒灵操使控制的可能性,可是这样一来,未知的问题就增加得更多。 六眼在歷史中已经足够难以对付,现在又加上一个咒灵操使…千年前的诅咒师眸色一暗,在心底盘算着。 像这次一样嵌套在一起的两重领域,两只特级咒灵都没能让六眼和咒灵操使吃亏,就证明自己即使跳出去估计也起不到什么好的效果,所以必须想想其他办法。 马上夏天就要迎来天元与星浆体的同化,虽然五百年前阻止同化的努力以失败告终,但是自己这次必须再试一下。 想要将全日本,乃至整个世界的人类全部送去咒术的[彼岸],进化后的天元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自己能够占据咒灵操使的身体…羂索闭上了眼睛,推演着。 那么自己也许就可以弄明白那只奇怪的特级咒灵究竟是什么来头,封印六眼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 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把五条悟和夏油杰分开,也许星浆体的同化会是一个机会。 这位呕心沥血一千年的诅咒师,在又一次尝试杀死六眼未果后很快打起了精神,开始准备下一次的计划,就在这时,手边的电话却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吗?」思路刚刚起头就被打断的感觉令羂索心底一阵无名火起,说话时也带出了几分。 可他的烦躁却很快被电话那头送来的最新情报浇灭,因为毫无疑问,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禅院家发现了十影法】 「什么?」东京咒术高专里,五条悟掏了掏耳朵,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说惠是十影法?甚尔,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倒希望是我在做梦,」眼角抽搐着,手里牵着一只黑髮小海胆的高大男人翻了个白眼,语气相当不耐烦。 「但事实就是禅院家的那群垃圾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我记得甚尔老师和禅院家应该没有关系,」一旁的夏油杰摸了摸下巴,一时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十影法不是禅院的祖传术式吗?」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白鸟与好友交换了一个目光,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明明甚尔与禅院家相关的一切,应该都已经作为拯救葵的代价交付出去了,但却出现了现在这样的巨大乌龙。 果然天赋就是一种没道理的东西。 这样想着,白鸟蹲下身,与小小一只的人类幼崽对上目光。 「惠,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术式吗?」 第80章 十影法 在山野惠做出了一个类似手影的动作之后,两只一黑一白的胖乎乎狗崽从小孩胆的影子里钻了出来,额头上带着红色的特殊咒印,一出来就围在自己的小主人身边,欢快地摇起尾巴。 「它们是玉犬,」要上小学的人类幼崽挨个揉了揉热情的狗狗脑袋,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小黑和小白都很听话,而且它们很聪明,我觉得它们能明白我在想什么。」 诞生于禅院家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当中的第一种式神玉犬,对主人心思的理解力的确比普通动物要高出很多,而其他九种式神也同样——这也是为什么御三家的祖传术式稀有而珍贵的体现之一。 白鸟维持着蹲身的动作,把自己的视线高度保持在和山野惠平齐,在相当近的距离下直观感受到人类幼崽的咒力波动。 「很厉害呢,惠,」这样说着,外表如同瘦削青年一样的特级咒灵嘴角向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尝试着伸手去接触目前看起来外表无害的式神。 可两只玉犬在面对特级咒灵的时候,就完全不像面对主人时那样好脾气。 一黑一白的两只小狗崽将山野惠护在身后,压低了身子从喉咙里发出稚嫩的低低威胁吼声,面对灰白色的瘦削手掌,勇敢地直扑上去,尝试用还未长成的犬齿撕开特级咒灵的防御。 第162页 「哦~看上去相当勇气可嘉嘛,」面对这样的情景,五条悟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 「就算是十影法,现在想要对付特级也还太早了。」 「啊啊啊啊白鸟先生!」 和幸灾乐祸的高专生不同,长着和母亲相似的海胆髮型的人类幼崽,对于面色灰白的特级咒灵的印象,来自于好吃的糖果、温和的笑容,以及是父亲的好友,看到自己的玉犬直接做出了攻击动作,顿时吓得有些慌乱,「玉犬,不可以咬白鸟先生!」 「别担心,惠,」作为被攻击的对象,白鸟看起来却不怎么紧张,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没被破开半丝油皮的手臂举起,两只不愿松口的小狗崽还挂在上面。 「它们想要给我造成伤口,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臭小子的两条狗就是这样,」在儿子心目中时而靠谱时而不靠谱的老爸山野甚尔啧了一声,伸手把两只玉犬从白鸟的胳膊上摘了下来。 「一开始连我都想咬,除了这小子,谁的话都不听。」 想起了一些被儿子的式神当做危险分子的糟糕回忆,体术教师的表情变得更臭,「十影法的式神竟然是这样的蠢货,看起来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不对不对,式神会跟随主人一起成长,是吧杰?」 对于这个观点,五条悟和山野甚尔持不同意见,于是转过头询问在场驱使式神经验最丰富的人,「而且十影法可是曾经有着和六眼同归于尽的光荣战绩,要是说它没用的话,百分之九十九的咒术师都可以羞愧到切腹自尽了。」 「十影法在这一点上,和我的咒灵操术是不同的,」丸子头的少年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大概没办法成为参考对象。 「被我收服的咒灵,实力会停留在被收服的那一刻,不会再有增长,不过如果我的实力变强,能够在同一时间调动和驱使的咒灵的数量和质量倒是会上升。」 「但我记得学校图书馆里对十影法的简单介绍,好像说过十影法的式神是可以随着主人一起成长的。」 不记得自己具体是在什么时候看过这样一份资料,夏油杰皱起眉头,努力想回忆得更清楚一些,「不过刚刚悟你说十影法曾经和六眼同归于尽,真的假的?」 「是真的,」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白鸟,特级咒灵曾经在总监部的资料里看过这件事的记载,印象相当深刻。 「是某一次在天皇面前的比斗当中,那一代的十影法放出了十个式神当中从未有人收服过的魔神将,拖着当时的六眼同归于尽了。」 「从那以后五条家和禅院家的关系就变得差劲起来,不过我肯定会比当年的那个六眼更强,」说这句话的时候,拥有苍天之瞳的少年语气中是全然的笃定,只不过那种居于高位的自信只在他身上停留了没多久,就因为接下来的话题而迅速破功。 「而且惠又不是禅院家的人,我和惠死斗不就变成我欺负小孩了吗?我才不是那种人!」 「也不知道是谁在便利店买走了最后的糖果和冰激凌,惹得人家小朋友哭的好伤心,」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挚友的黑歷史,夏油杰觉得如果说在场谁的心理年龄最低,恐怕都轮不到惠,某只白毛猫猫一定是没有争议的冠军。 「糖果和冰激凌的保卫战怎么能叫欺负小孩呢?」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五条悟把话题重新带回了十影法身上。 「话说回来甚尔,你真的不是禅院家的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吗?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十影法出现的?」 「像我这种没有咒力的废物,怎么可能和高贵的御三家有关系?」 山野甚尔的语气和表情中都带着浓浓的嘲意,让人难以判断这种感情究竟指向的是他自己还是禅院家,「这种事情只要验个dna就可以确定了吧?被那群垃圾发现是因为小鬼的残秽没收拾干净。」 要让一个还没上小学的孩子就学会如何消除自己咒力产生的痕迹,未免也有些过于难为人了一些。 「以我对御三家的了解,」最终还是成功rua到了两只不情不愿的小狗崽,白鸟站起身,语气里有着不明显的厌恶,「就算去做了基因检查,恐怕他们也不会愿意善罢甘休的。」 「因为如果一个不姓禅院的十影法流落在外,对禅院家来说绝对是耻辱,」接着白鸟没有说完的话茬说下去,五条悟补充到。 「对他们来说,想给一个孩子冠上禅院的姓氏并不困难,不管是收养还是别的什么。」 「谁要跟那个垃圾堆产生关系啊?」虽然理直气壮说着自己和禅院家没有关系,但山野甚尔对咒术御三家的名门之一表现出的厌烦和不屑简直溢于言表,就差直说根本就看不上禅院这个尊贵的姓氏,甚至说不定跟他们有仇。 「想要十影法就自己去生,别总惦记别人家孩子。」 「他们肯定找过你了,不然甚尔你不会直接把惠带到高专来。」 五条悟对御三家的一贯做事风格一清二楚,知道对于这种以自己的姓氏作为最大骄傲的家族,现在想的大概还是他们愿意吸纳没有高贵血脉的山野惠,这孩子原本的家人就只该有跪下来谢恩的份,根本不觉得将小孩子带离父母究竟有多么过分。 再加上甚尔的反向天与咒缚与葵的普通人身份,秉持着[非术士者非人]理念的禅院家,甚至可能会将他们视作十影法的污点,想要一併抹消的可能性。 第163页 看起来,山野甚尔自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脑海中突然想起自己和白鸟关于未来的讨论,六眼神子勾起嘴角,觉得现在就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悟从高中毕业之后想过要做什么吗?」 在某个静谧的夜晚,人形的特级咒灵曾经询问道。 特级咒灵仍然保持着几年前养成的习惯,将领域展延在自己皮肤表面,又通过肢体接触包裹住身边的五条悟,只是六眼神子早已从能够被白鸟包裹在怀里的一小只,变成了现在可以反过来抱住白鸟的一长条白猫大猫。 「我吗?我没什么想法诶,」表情空白了一瞬,五条悟很快找到一个自己可以参考的对象,「不过我之前听杰说他想留在高专当老师,我觉得这个听起来就不错,反正不想回家。」 对于五条悟的性格究竟能否教好学生抱有淡淡的怀疑,白鸟知道少年之所以这样说,更大的原因是不想和仅有的好友分开,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做那个浇冷水的恶人,于是并没有反驳。 想要留在外面的有趣世界里,如果直接说在高专当老师,恐怕又会被长老们念念叨叨很长时间,但如果是为了在禅院家之前成为十影法的教导者,那么想必长老们应该也就无话可说了。 觉得自己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于是五条悟兴高采烈地举起一只手,对十影法的监护人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既然甚尔不想和禅院家有什么关系,那以后就由我来当惠的老师吧!反正我也打算留下在高专当老师的!」 「甚尔也明白吧?禅院家如果想要一个干干净净,没有其他任何势力能够影响到的十影法,会做出什么事情。」 一只手横过来在脖颈间划过,五条悟确定自己这位在黑市中杀出赫赫凶名的体术老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五条家插手就不一样了,家主的学生,还轮不到其他家族的人来管。」 山野甚尔不得不承认,五条小少爷说的是对的。 就算自己打上门去警告禅院家不要白日做梦,那个巨大的垃圾堆也不会放过已知有可能可以废掉五条家六眼的十影法,无论自己态度再怎么坚定地拒绝,他们都一定会像附骨之疽一样缠上来。 但是五条家不一样,庞大家族的威慑力和自己这个孤家寡人之间天差地别。 既然五条悟愿意趟这趟浑水,那自己也没有必要拒绝。 这样想着,像是护崽的孤狼一样的男人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下来。 第81章 禅院甚二 由十影法引发的风波,并没有这样简单就平息下来。 起初禅院家还在调查与术师杀手相关的一切——特别是男人无人所知的出身,是否真的有可能追溯到禅院家的某个分支,或者某个不愿坦诚身份的本家人,想要以此确认新出现的十影法的确是禅院血脉。 不只是禅院家,几乎整个咒术界的目光都聚集于此,或直接或暗中观察着可能会打破五条家六眼越发一家独大的局面的十影法,即使他还是一个没上小学的孩子。 然而在所有人做出正式反应之前——特别是禅院家内部,还在开第不知道多少次会议,争执是否要将无法证明血脉的十影法纳入纳入禅院家,五条家却率先动作起来。 而且并不像看客们所希望的那样,对十影法採取了打压或者是消除的行动,反倒是五条家的长老在去总监部参加例行会议的时候故作不在意地说着:「我们家主最近新收了一个弟子,术式似乎是十影法。」 顶着对面禅院家长老想要杀人的目光,五条长老在突然安静下来的会议大厅里,自顾自地端起了茶杯,语气当中还带着一丝烦恼。 「我们五条家对于十影法的教养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参考的东西,真是令人苦恼啊。」 十影法成为了六眼的学生。 毫无疑问,这是堪比十六年前五条悟出生的大新闻。 这下禅院家倒是顾不上继续吵架了,因为比十影法不是禅院家的情况更糟糕的,那就只能是十影法成为了五条家的人。 抛开两家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的世仇不谈,即使在当下,以一种恐怖速度成长的五条悟也已经给禅院家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隐隐有着要成为御三家领头羊的架势。 更何况是让他们多了一个十影法这种此消彼长的情况。 现实的压力逼迫禅院家的长老们集体低头,将咒术豪门的骄傲暂时放置一边,前往东京咒高与十影法的监护人,本该是禅院家最不能接受的反向天与咒缚交涉。 可惜交涉情况并不像禅院们以为的那样愉快。 禅院家最终提出的提案,是愿意让年幼的十影法加入禅院家,并且在他成年并且成为一级咒术师以后自动成为禅院家的长老。 ——只是名誉性,不需要负责具体事务的那种,毕竟按照传统十影法应该是下一任家主,但长老们实在无法接受禅院家出现一个没有禅院血脉的家主。 作为进入禅院家,接受御三家精英培养的代价,名为山野惠的孩子需要改姓禅院,与他原本的父母断绝关系,并与禅院家的女性结婚。 家主弟弟禅院扇家里就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只比十影法的年纪大了一岁,因为天赋并不出众,原本是要进入禅院直哉——也就是下任家主的院子里做侍女,但现在她们有了更好的用处。 第164页 让双胞胎姐妹去照顾即将到来的十影法,可以让来到陌生环境的小孩子快点放下戒备,同时也能早早培养感情。 ——因为完全不觉得山野甚尔会拒绝他们提出的条件,所以禅院们甚至已经计划到了这一步。 曾经被称为术师杀手的男人即使穿着咒高的教师制服,看起来也完全不像个好人,鼓鼓囊囊的肌肉看起来似乎随时可以撕裂身上可怜的布料们。 听完了执事转述的禅院家长老们绝顶聪明的提议,高大的男人带着伤疤的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吊儿郎当地说:「哈,听上去可真不错…那么你们禅院家愿意给我多少钱?十影法可是很值钱的啊。」 出身禅院家,只是因为没有咒术的才能所以成为执事的精英看到山野甚尔眼底毫不掩饰的贪婪,表情纹丝不动,只是有一抹被掩饰得很好的厌恶在眼底一闪而过。 对于山野甚尔这个完全没有咒力的,却得到了五条家的青眼,成为高专教师的反向天与咒缚,禅院家搜罗到的资料堆满了整张办公桌。 神秘到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出身,热爱赌博却手气差劲的烂人性格,尤其是后者,让禅院们找到了得到十影法的最简单途径。 「只要给他钱就可以了吧?」这样说着,长老丢开写着山野甚尔与山野葵恩爱现状的资料,对此嗤之以鼻。 那种烂人的本性,怎么可能会因为所谓的爱情而动摇呢? 「当然,我们体谅山野先生捨不得孩子的心情,」维持着御三家最重要的体面,执事的说法滴水不露,「禅院家承诺会为十影法提供最好的教育,并且愿意补偿山野先生十亿日元,作为您失去孩子的安慰。」 「那臭小鬼还真是值钱啊,」咂了咂嘴,前·术师杀手的语气里流露出真情实感的遗憾,向着另一边的树后招了招手。 「餵小少爷,你听见了吗?禅院家愿意出十亿呢,你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狮子大开口,还真是甚尔你的性格,」雪白头髮,苍天之瞳比最高等级的宝石更加闪耀的五条悟从树后走出,肩膀上站着一只与他头髮同色的绿眼鸽子,胸前的羽毛里依稀有绿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用领域暂停了五条悟向外散发的存在感,帮助六眼神子在禅院家执事的面前「隐身」,白鸟跳到少年的另一个肩膀上,心里想的是禅院家现在的计划,方向毫无疑问是出错了。 暂时不考虑甚尔对禅院家的厌恶——天与咒缚过去在那个家族里长时间被pua的经歷,让男人有一种自轻的倾向,所以在做出决策时,山野甚尔反倒会将自己对禅院家的糟糕印象作为影响不那么强烈的因素。 甚尔首要会考虑的,只会是葵的想法,白鸟对这一点非常确定。 好友的爱人是一个灿烂且温柔的人,她爱自己面对感情时有些笨拙的丈夫,爱被丈夫起名为恩惠的孩子。 山野葵知道山野甚尔出身于一个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世界,也设想过如果自己的孩子是一个拥有天赋的人,她不会阻拦惠走向任何一条他自己决定要走的路,但在那之前,山野葵认为她的孩子应该先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甚尔清楚地知道葵的想法,所以他会去努力实现它。 而且甚尔对惠,父子之间的联繫,也远比大家族里等级鲜明的父子关系亲密许多。 因为自己没接受过家庭的教育,所以山野甚尔在一开始刚刚拥有了自己的孩子时,几乎是手足无措的。 即使是出发点是为了让葵不要那么辛苦,但实际上承担了育儿工作里最繁琐的一大半的男人,也的确比大部分家庭里的父亲做的更多。 山野甚尔亲眼看着、亲手感受到自己只有小小一只的孩子是怎么长大,如何乖巧,喜欢吃自己做的生姜烧,又觉醒了禅院家苦苦追求了几百年的天赋。 对于惠的十影法,天与咒缚一开始只觉得不真实——零咒力的他的孩子,竟然会是可以与六眼抗衡的十影法。 可当他看到儿子脸上有些茫然的忐忑表情,山野甚尔的灵魂就迅速归位了。 天赋并不完全是上天的馈赠,随时而来的还有可以预想到的诸多麻烦。 葵,还有惠,我要保护好他们。 要保护好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上天的恩惠,和平淡的幸福的生活。 因为这样决定了,所以山野甚尔第一时间採取了措施,把自家幼崽带去了工作的高专。 禅院家不在乎普通人的看法,在外面的世界可能会强行把惠带走,但在高专不会这样做,因为五条悟在这里。 禅院家可不想被五条家看了笑话。 而且能在这件事上起到关键作用的,是且只会是五条悟,六眼神子是整个御三家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而且情况比山野甚尔想的还要更好一些,在他请求五条悟的帮助之前,小少爷就已经自顾自地揽下了这件麻烦差事,用[成为十影法老师]的宣言,吸引走了大部分注意力,毕竟比起还未长成,刚刚觉醒术式的十影法,肯定是已经有了祓除特级的光辉战绩的六眼更加引人注意。 那个六眼小鬼,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倒是还挺贴心的。 这样想着,山野甚尔面对时隔几个月再次找到自己面前的男人,产生了几分好奇。 禅院家不死心是正常的,不过自己本来以为会被派来交涉的,应该会是家主的儿子或者是禅院扇那个老顽固,再不济也是自己过去的大哥禅院甚一。 第165页 至少不该是面前这个额头上有一道缝合线,完全没有印象的陌生脸孔。 陌生的男人抬起手,笑着对天与咒缚打招唿。 「初次见面,我是禅院甚二。」 山野甚尔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毅力才克制住听到这个名字时脸上想要扭曲的表情,在很小的时候,自己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就已经死去,自己不可能有一个这么大年纪的亲兄弟。 这样想着,天与咒缚直起身子,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禅院甚一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兄,」自称禅院甚二的男人观察着术师杀手脸上的表情,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难道是自己的情报调查还不够全面,禅院甚一跟山野甚尔之间存在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冲突吗? 男人还在担心着,却看到对面的天与咒缚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又恢復了懒洋洋的状态,「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第82章 脑花的野望 山野甚尔感觉现在的情况有那么一丝。 自称禅院甚二的男人坐姿端正,举止风雅,面对自己这个明显对禅院家有抵抗心理的天与咒缚也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说着一些正确礼貌却无用的废话作为进入正式话题之前的寒暄。 看起来的确会是禅院那个垃圾堆喜欢的人,恐怕也是自己那个早已死去的父亲和没有主见的母亲期待中,想要的第二个孩子。 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人。 这样想着,山野甚尔在心底发出一声轻嗤。 他对禅院家毫无留恋,自然也不会对禅院家提出的种种条件动心,只是面前这个傢伙让天与咒缚觉得有点意思。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好友白鸟和那个神秘的店主还记得自己曾经是禅院家的人,是禅院甚一的弟弟,如果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借禅院的名义来做些事情,伪装成被自己抛弃的这个身份,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想嘲笑禅院家的心情,所谓咒术界的名门御三家,就是这样可以被轻易煳弄的存在,说起来未免也太可笑了。 如果这个不知来路的傢伙是想干些会让禅院家名誉扫地的事情,自己当然乐得袖手旁观,甚至暗中助力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很明显的,对方打算把自己和自己家幼崽一起牵扯进来。 天与咒缚眯了眯眼睛,一种大型食肉动物的凛冽气场一放即收,并没有让坐在对面夸夸而谈的男人发现。 事实上,禅院家是可以被轻易愚弄的存在吗? 关于这个问题,就连羂索都会摇摇头,表示没那么容易——在御三家里,禅院家是最为精于制造各种咒具的存在,如果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却宣称自己是主支的血脉想要回归,一定会接受重重检测,羂索也不敢说自己完全可以不被发现。 所以诅咒师现在所使用的这个身份并非虚假,而是真实存在的。 事情还要从羂索得知十影法现世开始说起。 通过咒术总监部的合作者拿到这个消息时,即使是千年来始了自己之外谁也不信任的诅咒师也忍不住感慨自己还真是好运。 在自己的千年大计里,最大的阻碍无疑就是六眼的存在,为了解决五条悟,羂索先是寻找了传说中活的结界狱门疆,作为封印五条悟的器具,把它暂时放在了加茂家的忌库里。 但这并不代表万事大吉,如果没猜错的话狱门疆的后门应该在自己的老朋友天元手里,自己必须准备更多备用方案,所以羂索亲自生下了那个孩子,那个没有咒力,却是天生的容器的孩子。 而现在,自己的备选又多了一种——歷史上,唯一可以拖着六眼同归于尽的十影法。 虽然从年纪来说,羂索已经的确是个老人了,但他的行动力绝对比现代许多拖延症晚期的年轻人更强。 在得到十影法的消息之后,羂索立刻开始了消息的收集。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次被发现的十影法与禅院家没有关系,而且不仅如此,十影法的父亲还是黑市里曾经赫赫有名的术师杀手,后来突然金盆洗手成为了六眼的老师,不仅如此,那个反向天与咒缚还在五条家的举荐下成为了东京咒术高专的体术教师,是毫无疑问的五条派。 拿到具体的信息时,羂索几乎要忍不住咒骂出声——怎么又是五条! 五条家究竟时走了什么狗屎运,在自己计划中的关键时刻,拥有六眼不说,甚至眼看着马上就要在拥有一个十影法。 自己必须快速做出应对,在十影法被彻底交给六眼之前。 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羂索当即开始了动作,而在与十影法有关的事情上,他判断能作为助力的,应当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祖传术式却出现在家族外的禅院家。 羂索本来的计划,是像一百五十年前一样故技重施,直接占据禅院家某个高层的身体,插手与山野甚尔的交涉。 但是很快,在拍卖会上遇见的一样东西让他改变了主意。 羂索特意去参加的,并不是表层世界的艺术品拍卖或者黑市上难以处理的灰色物品的拍卖,而是他三百年前机缘巧合下知道的非人者的拍卖集市。 集市十年开放一次,交易规则是以物易物,遇见特别稀有的东西,就会开启竞拍,给出的东西最符合卖家心意的买家算是成功。 在集市中间的空地上,非人们这次争夺的是一条红色的小蛇。 第166页 「好像是人类里很珍稀的血脉呢。」 「没错没错,好像是和咒术师有关,那三家之一的。」 「是猫妖拿出来的吧?不知道是谁用这种好东西去换鬼灯。」 「听说是禅院家的主支,所以大家才会都想要,应该会很美味吧。」 从窃窃私语的妖怪间走过,羂索在听到咒术师时就开始特意留心周围妖怪的聊天内容,心底忍不住激动起来。 什么叫作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占据禅院家高层的身份,的确可以让自己快速拥有话语权,但同时也需要维持身体主人原有的性格和行为习惯,短时间之内不能有太大改变。 但天元同化在即,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可能把大量精力都花在人物扮演上,一个空白的身份,在其他禅院家的人印象里没有固定的行动模式,自己想做什么都会更方便。 至于如何插手十影法的事情…刚刚回归家族的新人,想要多做一些事情争取家族的里地位和认同的心情急迫了一些,也是合理的吧? 于是第二周,禅院家已经死去二十几年的前任[炳]首领流落在外的第二个孩子回到了祖宅。 为了争夺到这个今天与山野甚尔见面的机会,羂索不仅先在切磋中赢过了对天与咒缚怀抱着莫名好感的家主儿子禅院直哉,还仔细研究了禅院家收集到的与山野甚尔有关的全部资料。 他有了新的发现。 与长老们一开始的意见不同,羂索认为前·术师杀手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烂人——尽管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没错,但他的妻子,那个与咒术界完全无关的普通人对山野甚尔而言是不一样的,而男人对于儿子也并不只是待价而沽。 从时间线上看,天与咒缚选择投靠五条家金盆洗手的时机,应该就是他认识山野葵不久,而第一时间把十影法带去高专的五条家主面前,也是为了防备咒术界的其他人对十影法下手。 虽然只认钱的术师杀手交流起来只需要用钱砸很容易没错,但羂索觉得,自己还是更愿意面对这个像是普通人一样,因为不愿意自己重视的人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急切的动作下反而暴露了弱点的山野甚尔。 因为只有这样,自己计划中另外的东西,才有可能拿出来与男人聊聊。 寒暄的废话已经说的差不多,看着男人越来越不耐烦的表情,羂索端起茶杯,用喝茶的动作掩盖自己眼底闪过的诡谲光芒。 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因为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禅院甚二」感到好奇,山野甚尔没有第一时间就让人滚蛋,而是耐下心来听对方说了二十分钟没营养的废话。 这个人对御三家的情况很了解啊。 目光无意识地在男人身上来回扫过,最终停留在额头上那道显眼的缝合线上,山野甚尔心底升起了某种莫名的熟悉感。 记忆中,过去的一个场景突然在脑海中闪回。 【被牛郎俱乐部里熏天的酒精味道熏醉的白色鸽子摇摇晃晃地起身,扭过头对自己说。 「那就说好了,甚尔你要帮我寻找额头上有一道缝合线的诅咒师,然后干掉他。」】我好像知道这傢伙是谁了。 天与咒缚挑了挑眉毛,目光中的探寻变成了一把称,称量面前的傢伙作为猎物的份量。 好友白鸟的存款是一个相当好看的数字,而术师杀手的任务完成率可是百分之百——就算已经金盆洗手,既然这种歷史遗留问题自己送上门来,自己肯定也不介意维护一下过往战绩。 让天与咒缚抽刀的动作慢了一步的,是羂索的下一句话。 他说:「你想让你的儿子做禅院家主吗?」 禅院家那种规矩比天大的性格,之前愿意让血缘上查不出和禅院家存在联繫的惠成为长老已经足够让天与咒缚觉得稀奇,现在山野甚尔想要听听这傢伙究竟是打算说什么了。 「外姓人,成为御三家之一的家主,你以为我是什么都不了解的小年轻吗?居然用这种话来诓我。」 山野甚尔没说自己究竟是想还是不想,而是反问到。 看到天与咒缚的反应,羂索微微一笑,知道天与咒缚已经动心了。 禅院家之前提出的方案,对于普通咒术师来说可能还算有吸引力,但对于背靠五条家的山野甚尔来说根本没什么诚意——五条家家主的亲传学生和禅院家名为长老,实为高级苦力的身份,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想要将十影法拉入自己的阵营,就必须付出与之相匹配的足够有吸引力的条件,好在羂索对于这种事情很有经验。 诅咒师愿意帮助十影法拿到禅院家家主的位置,只要对方能够削弱六眼的阵营,完成自己计划当中为他们安排的戏份。 「虽然可能山野先生会觉得我这样说有些异想天开,但是希望您可以听完我的理由和计划,再做决定。」 第83章 脑花的提议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咒术高专空荡荡的教室里,高大的体术教师身后藏着两个留着相同髮型,拥有相同五官的小姑娘,一边一个抱着他的腿。 但是对于陌生的环境,这两个小姑娘的反应倒也并不完全相同。 其中一个紧紧抿着嘴角,像是绷紧了全身神经,听到风吹草动就准备逃跑的小动物,却下意识将另一个小姑娘护在身后。 落后一步的小姑娘嘴角隐隐向下,目光也并没有抬起,好像是快要哭出来那样紧张。 第167页 「禅院家居然会想到给十影法送侍女?他们又有新主意了?」 五条悟咂了咂嘴,继续大唿小叫,「而且甚尔你居然还去禅院家接人了,不会你也要被烂橘子的霉斑污染了吧?」 「你在说什么屁话,」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难看,山野甚尔站在原地,却没有对两个小姑娘寻求庇护的动作表现出烦躁。 「那个傻x把她俩丢下来就上车走了,我还能让她们两个走回禅院家去吗?这里可是东京!」 这是十几岁的自己当时被排挤丢下都没办法靠双腿返回的距离,天与咒缚还不想逼人去死。 更何况这两个孩子里,还有一个与自己相同的天与咒缚…山野甚尔都不知道应该说禅院家的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作为羂索为十影法准备的「诚意」,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听到男人发脾气,于是熟练地将自己的存在感缩的更小了一些,就像她们过去在家里总也做的那样。 「详细的事情等下再说,」揉乱了自己的一头黑髮,山野甚尔想起与自称禅院甚二的傢伙的整个相处,深深吸了口气——那个男人想要与自己谈的交易,可不只是如何扶持十影法成为禅院家主这么简单。 「我先把这两个小鬼放在夜蛾那里,下班再带走。」 「甚尔要把她们带回家吗?」人形的特级咒灵开口,看到更胆怯一点的女孩勐地看向自己,要落不落的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而另一个女孩看到妹妹的反应,也迅速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也有那些东西吗?」毫不犹豫地松开抓着甚尔裤子的手,禅院真希来到妹妹身后,捂住她的眼睛,「没关系,这里可是咒术高专,别害怕真依。」 被姐姐的气息包裹住,禅院真依也慢慢安定下来,小声地嗯了一声。 「她看不到我吗?」习惯了自己在咒高的大家眼里都是具体的形态,加上两姐妹的姓氏,白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双胞胎的其中之一其实看不见自己。 「现在也只能先带回去了,我已经和葵打过电话,她很欢迎,」说到自己的老婆,山野甚尔周身的气息柔和下来,语气也平和许多。 「这个小鬼也是反向天与咒缚,但她妹妹有咒术师的天赋,所以她身上有微弱的咒力——毕竟双胞胎对于咒术来说是一个人,所以她和普通人一样看不见。」 「第二个反向天与咒缚?」听到好友的介绍,白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可真是难得…没想到会是和甚尔你一样的体质。」 「我也没想到,」这样说着,山野甚尔耸了耸肩,「她们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还有别的更要紧的,我先把她们送去办公室。」 高大的男人转身向着教室外的方向走去,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你们去下面等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 所谓的「下面」,指的是位于高专地底的薨星宫,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一定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打探到的安全场所,毫无疑问应当就是这里。 「小少爷,禅院家今天来找我的那个傢伙,愿意付给我十亿日元,让我宰了你。」 比好友天与咒缚提前一些来到薨星宫,白鸟带着温和的笑容,听两名dk和天元大人确认下周进化的过程——在天元与星浆体关于这件事已经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少年们把整个流程都当作煳弄总监不一台大戏,只是觉得好玩。 特级咒灵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转过头看到是把双胞胎姐妹託付给同事的山野甚尔从旋转的楼梯上走下来,大咧咧地瘫倒在单人沙发上,混不吝地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愣住的发言。 「十亿?我居然只值这点钱?」 有凛冽的寒光在墨镜后的湛蓝眼底沉淀,六眼神子的语气却一如既往,像一只上蹿下跳不安分的猫,「至少要乘以十才差不多吧?」 「禅院家的人为什么会突然下达这样的委託?」 知道好友把这件事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就代表对方并不打算做这门生意,白鸟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为了得到十影法,也不应该夸张到想先把悟解决掉吧?」 如果真的这样做,那么毫无疑问就等于禅院家向五条家宣战——这是被以保密为第一守则的咒术规则绝对禁止的事情。 「而且,那傢伙怎么就笃定现在甚尔你能杀掉我啊!」旁边的白毛猫猫还在不服气地大声嚷嚷,被想先听完事情来龙去脉的夏油杰捂住了嘴都没停下。 「的确,这傢伙恐怕根本不是禅院家的人,」没有要为禅院家说好话的意思,山野甚尔就事论事,「白鸟,你还记得很早以前你委託给我想要杀掉的那个诅咒师吗?」 男人的手指和中指并成一道,在自己额间飞快划过,「那傢伙,脑门上有一道缝合线。」 「羂索!?」 特级咒灵和咒胎九相图同时惊唿出声。 自从仙台医院那次之后,白鸟再也没有找到羂索的踪迹,诞生于千年前的诅咒师仿佛某种滑不熘手的泥鳅,钻进沼泽里就消失不见了。 特级咒灵与天元以及自己的哥哥们商议过,准备在下周的进化过程中严加防备,以天元对自己这位老朋友的判断,对方很可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露出马脚。 却没想到羂索竟然已经如此急不可耐。 「但是为什么那个人会突然向甚尔老师下达这样的委託?」 第168页 咒灵操使得狐狸眼眯成了一道细缝,觉得这个委託来的古怪又蹊跷,「明明甚尔老师已经金盆洗手很久了。」 「羂索——是这个名字吧?」 天与咒缚似笑非笑的勾起带有伤疤的那边嘴角,相当真心实意地评价道,「那傢伙可比禅院家的白痴们聪明多了。」 至少非常清楚想让自己这条大鱼动弹,真正该下的是什么饵。 目前以禅院甚二这个名字行走世间的诅咒师向山野甚尔提出的条件,不得不说的确相当优厚。 「按照现在的局势,山野先生您的儿子即使进入禅院家,也很难得到五条悟在五条家的地位,」表情非常笃定,额头上戴着缝合线的男人说道。 「而我也是…一个生活在外界许多年才回归家族的人,很难获得家族真正的信任。」 「所以在下认为我们可以合作共赢,」眼底闪烁着野心的鬼火,禅院甚二表现得仿佛真的是一个野心勃勃期待上位的年轻人。 「现在的御三家,加茂的赤血操术都是一些病秧子不足为惧,而十影法年纪太小还需要成长,可是六眼已经马上就要长成了。」 像是在感嘆十影法的生不逢时,男人摇了摇头,「想要让十影法成为御三家当中最特殊的那个,就只有一个办法。」 顶着天与咒缚[你的胆子可真肥啊]的玩味笑容,羂索淡定地张嘴说道,「那就是让六眼消失。」 「而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找到您,山野先生,」仿佛不认为自己说出了什么足以让咒术界地震的恐怖发言,额头上戴着缝合线的男人语气诚恳。 「能做到这件事的存在,恐怕也只有您了——毕竟您拥有天逆鉾那样的特级咒具,又是六眼的老师。」 五条家稀有的六眼,这并不是五条悟难缠的全部原因,同时继承了无下限术式,又让六眼的棘手程度上升了不止一倍——连敌人的身体都无法触碰,还怎么打? 但无下限并不意味着完全无敌,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那么几样东西可以破坏无下限的效果。 比如拥有扰乱术式效果的黑绳,又比如,能够强制终止发动中的术式的天逆鉾。 前者是某个非洲部落的不传之秘,除非是部落里的咒术师出门歷练,否则不会现世,而后者在羂索的调查下,发现最终落在了山野甚尔手里,帮助他造就了术师杀手的凶名。 诅咒师感觉自己的赢面又大了一些,只要能够把天与咒缚拉进己方阵营。 「嗤,要是真宰了五条家的小少爷,别说让我儿子当家主,他老子我别被五条家一起撕碎就算好的,」即使金盆洗手,在黑市中依然存在着许多传说,山野甚尔当然不可能是被两句好听的话就忽悠到不知东南西北的蠢蛋。 「我还没活够呢。」 「当然,您的顾虑都是有道理的,只是很快,我们会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脸上的表情并不为天与咒缚的阴阳怪气所动,羂索淡定地解释到,「下周就是五百年一度,天元大人同化的关键时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让这次的同化成功。」 比如我。 「很多人都会想要星浆体的命,而咒术高专会派遣六眼和他的同学,成为星浆体的护卫。」 「这种极度混乱的时刻,就是我们的好机会。」 第84章 黄雀 如果额头上有一道缝合线的这傢伙不是来怂恿自己给平静的生活无端制造麻烦,山野甚尔简直想为他鼓掌了。 这种挑选时机的眼力,就算是自己以前的杀手同行们,也不见得每个人都有,看得出是搞事的惯犯了,还很会拖人下水——至少如果是结婚之前的术师杀手,少不得会为这个十亿的大单子心动。 「而且不止如此,」羂索观察着天与咒缚眼中涌动的暗流,继续往天平上添加更多筹码,「除了五条悟之外,星浆体也很值钱。」 「我有可靠的消息,有人至少愿意为了她的命出这个价钱,」年轻的咒术师微微侧头,在面前的空气中用手指画出一个「3」。 如果说一个初中小姑娘的性命值得如此高的价钱,山野甚尔无论如何是不相信的,真正值得这个价格的,恐怕是星浆体背后的天元。 除了天元本人之外,还有人不希望她得到进化,是谁?会是自己面前这个不敢露出真面目的傢伙吗? 将自己在意的疑点全部细数了一遍,山野甚尔看起来仿佛是终于被说动了那样身体前倾,就像兇勐的野兽亮出自己的獠牙,露出一个带着浓厚血腥气的笑容。 「把十影法卖给禅院家十亿,六眼的命十亿,星浆体三亿,一共二十三亿,看来我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但是钱有命赚还得有命花,我可不想被五条家和总监部给干掉,你明白吧?」 禅院甚二脸上浮现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从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牛皮纸袋,轻声说到,「这里有两个美籍日裔的身份证明,两张下周末的机票和美国内华达州的一个农场,距离拉斯维加斯开车只需要一个小时。」 「我想您会喜欢赌城的风景,到时候您可以与山野小姐一起,好好享受太平洋东岸的假期。」 而在天与咒缚离开之前,禅院甚二像是不经意提起那样,随口说道:「对了,六眼的那个同学——咒灵操使,黑市上好像有人对他的术式很感兴趣,恐怕也能卖个几千万吧,如果有机会,您倒也不妨试试。」 第169页 听完山野甚尔复述的,他与羂索交涉的全过程,白鸟已经被震惊得麻木在原地,连平时喜欢吃的巧克力甜甜圈都变得食之无味。 自己想要杀死的傢伙,是千年来行走在人间,比咒灵更通晓人类弱点的存在,那傢伙给好友提出的条件,是就连自己都会觉得好友会动心的东西。 相比起来,曾经在禅院本家外边,甚至连僱佣杀手的酬金都付不出的自己未免就显得太过稚嫩天真。 特级咒灵突然就有些丧气。 另一边,身为羂索目标的五条悟听到甚尔最后答应了诅咒师的委託,立刻故意开始一惊一乍。 「甚尔居然答应了!好过分,原来我们这十年的情分终究还是比不过区区二十三亿元吗?原来竟然是我看错你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体术教师会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就是在无声表明自己的立场,只是听到二十三亿的庞大数字,大部分人心底还是会忍不住迟疑,难道真的能够毫不动心。 只是被六眼神子故意大唿小叫地耍宝,空气又变得轻松起来。 「滚蛋,」山野甚尔笑着骂道,「你以为谁都是你这种一出生就是御三家家主的可恶小少爷吗?二十三亿可没办法说是区区吧,而且我和你才没有什么情分,别说这种怪话。」 天与咒缚设想过自己将那个神秘男人的话说出来之后其他人的反应,即使是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自己要受到一些暗中的戒备,也是可以接受的——作为过去的金牌杀手,男人非常清楚作为杀手活下去的一条潜则。 那就是清楚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不能既要又要,更不能顾此失彼。 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没有什么比维持和葵在一起平淡又幸福的生活更重要的事情,为此他已经将过往的一切都作为代价支付出去,甚至就连本次的敌人都不知道又在哪里买下过去的自己,甚至顶着那个身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是山野甚尔没想过,最有可能迁怒自己的五条悟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样,仍然毫不在意地开着玩笑。 这是在那个被抛弃的身份里,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信任。 天与咒缚闭了闭眼睛,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二十三亿的赏金毫不动心。 过去没有得到过的,对自己实力的承认,来源于早已是好友的特级咒灵;过去没有得到过的,对自己这个个体的信任,来源于已经给自己当了十年学生的六眼;过去没有得到过的,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来源于见过自己不堪样子,却仍然愿意踮起脚亲吻自己的葵。 在禅院家得不到的东西,那些作为人类的灵魂所需的养料,他现在已经都得到了。 自己的赌运一向很差,所以不能太贪心。 「看来我的老朋友不仅想促成我的进化,还要更贪婪一些。」 天元看起来比以前更苍老了,眼皮半垂未垂,甚至都看不出是否醒着,「他以为他在暗处,可我们才是最后的黄雀。」 「是的,我们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原本因为羂索对人性的洞悉比自己强过太多而有些低落,百鸟听到天元的提醒,又很快打起精神来。 就算诅咒师在这方面比自己强又怎么样呢?甚尔最终选择的,还是自己这边不是吗? 「他以为他胜券在握,但并不是这样。」 白鸟歪着头微微思索片刻,询问好友甚尔,「甚尔,或许在天元的进化开始之前,你能想办法将羂索约出来一回吗?我埋伏起来偷袭他。」 天元的进化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特级咒灵想尽可能在进化开始之前消灭最大的变数。 「那傢伙很警惕,见我的时候还带着禅院家的执事和那两个小丫头。」 前术师杀手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这样做的可行性,咂了咂嘴,「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可以尝试一下。」 「我也想去埋伏,」像是发现了有趣玩具的猫咪一样,五条悟的眼睛飞快地亮了起来。 「听起来就像电影里的特工一样,好有意思!」 「我可以派出蝇头之类的弱小咒灵去侦查,不容易被发现,」在刚才关于大人们的阴谋里一直表现得很安静,夏油杰也忍不住露出好学生的招牌笑容。 然而对于近期先下手为强,天元却有不同的意见。 「小鸽子,不要太心急。」 因为选择的道路不同而走向不同方向的千年前的挚友,天元对羂索的最大敬意就是不会手软,但她的确有些别的考量。 「我的老朋友这次使用了禅院家的身份,就像150年前他选择加茂家那样,我们并不能简单对他下手。」 老者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变得像某种无机质的存在,平淡地叙述着,「特别是六眼,你足以代表整个五条家,杀死拥有禅院这个姓氏的人会导致你们之间的关系恶化。」 「诶——但那傢伙又不是原装的,把人干掉之后再进行情况说明就可以吧?」白毛猫猫拖长了声音,听上去十分不乐意。 「不止这么简单,」老人摇了摇头,这个动作看起来已经对她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他的确不是禅院家的人,但主支血脉被诅咒师篡夺已经足够禅院家颜面扫地,他们会迁怒你。」 「你是这一代御三家最耀眼的孩子,你们五条家对于咒术总监的位置势在必得,」即使千年来没有踏出薨星宫一步,天元对于外界尤其是御三家的事情,仍然了如指掌。 第170页 「但咒术总监需要御三家共同指名,加茂家是与你不同的传统派,所以你不能将禅院家推去对立面。」 说到这里,天元停下来休息片刻,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十影法未来会是你的学生,你和禅院家有着成为同盟的可能性,所以无论如何,羂索不能死在你的手中。」 「怎么这么麻烦…」五条悟有点傻眼,郁闷地拿起一个甜甜圈,一口咬下三分之一。 「而且关于我的进化,」天元短促地笑了一声,只是听上去似乎并不代表开心。 「如果是因为你们放跑了理子,总监部一定会问责的。」 「天元大人,我们并不畏惧这个,」夏油杰摇了摇头,表情肯定,「比起任务失败的高专学生,当然是下发无理任务最后还气急败坏的大人物的嘴脸更糟糕一些。」 「当然,你们都是好孩子,」天元的语速越来越慢,听上去像是已经很疲惫了。 「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不用承担这些原本就不属于你们的责难。」 「我与星浆体的同化失败,当然是因为千年前的诅咒师暗中谋划导致的,与尽力完成任务的你们没有关系。」 几年的时光下来,已经足够让咒胎九相图的老大胀相听懂自己所尊敬的长辈话里的暗示。 天元希望将同化的失败归咎于羂索,而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弟弟白鸟和他的朋友们动手杀他——破坏了天元大人的同化,毫无疑问值得总监部下达死刑,五条家与禅院家的关系也不会因为禅院甚二的死亡而恶化。 而从小接受家族教育的五条悟还想到了更深的一层。 到那时,颜面扫地的禅院家在总监部的声量也会随之下降,他们会更迫切地需要十影法稳住局面,也就是说,禅院家的立场会向五条家倾斜。 第85章 来自俄罗斯的伴手礼 姜还是老的辣。 听完天元的想法,白鸟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到。 在计划谋略这方面,自己和dk们确实远不如天元以及羂索这两个从千年前活到现在的存在。 特级咒灵很想亲手解决羂索——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会来到二十年前的世界的原因,但事情正如天元说的那样,以禅院家人身份出现的羂索,不能死在五条悟手里。 同理,也最好不要死在夏油杰手里,没有强大背景的咒术师更容易被大家族刁难。 自己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夏油杰收服的咒灵,自己的举动就代表了咒灵操使的意志。 虽然最初做出这个决定,与夏油杰定下束缚时,就是希望可以用咒灵操使的招牌为自己吸引火力,可十年过去,白鸟不这样想了。 杀死羂索以后,自己就会像约定的那样成为夏油杰的咒灵,回归期待已久的安眠,可咒灵操使和六眼,还有与自己有关的其他人,都还要在这个世界里,按部就班的生活下去。 不可以为了自己的痛快给杰和悟带来更多麻烦…他们的前途本该是耀眼而灿烂的。 只要导致了自己诞生的罪魁祸首能够像自己期待的那样死去就可以了,不必执着于杀死他的究竟是自己还是规则。 当然,如果杰可以去申请执刑人,然后由自己动手就是再好不过了。 在心底说服了自己,白鸟长长吐出一口气,温和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那就这样办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特级咒灵这样说。 离开薨星宫,白鸟向准备带双胞胎小姑娘们会加的好友挥手告别,远远看到家入硝子从校门的方向走过来,手里还拎了个看起来有些沉重的袋子。 「我帮你拿吧,硝子,」比看起来有什么小秘密需要商量,所以动作慢了一点的少年们略快一步,特级咒灵接过栗色短髮少女手里的塑胶袋,再度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袋子里装着的东西颇有分量,有一种摇摇晃晃的液体感。 白鸟随意向袋子里投出一瞥,看到里面装着的是某种纸盒装的饮料。 咒术高专里只有寥寥几个自动贩卖机,所以少年少女们在出门做任务或者处理其他事情回来的路上,总会给自己和其他人带一些校内买不到的物资。 「这是我父亲从俄罗斯出差带回来的伴手礼,」终于腾出手来,家入硝子得以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支,「里边有一些俄罗斯的糖果,也许白鸟你会喜欢。」 「那我就先提前感谢硝子和家入医生了,」听到有糖果,白鸟的眼睛亮了起来,开心应下。 「什么?糖果?我也要吃!」 就即将发生的某件事情和小伙伴夏油杰达成了一致,五条悟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期待,两步追到特级咒灵身边,伸手就要去掏袋子,被一旁的少女一脚踹在腿上。 「好歹也要问过我的意见吧?」 这样说着,实际上家入硝子却并没有跟五条悟真的生气——如果这种程度就要生气,她迟早会被五条悟气出病来。 比起同期要成熟得多的少女选择放过自己。 「等晚上洗完澡到我寝室来吃吧,」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家入硝子解释到,「现在的天气太热,巧克力会稍微有点融化,冰镇一下口感会更好。」 「好哦,」在白鸟警惕的目光下,六眼神子恋恋不捨地从袋子旁边离开,转过身招唿小伙伴。 「杰,硝子回来了。」 「我看得到,」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句好友多此一举的提醒,夏油杰向家入硝子挥了挥手,「呦,硝子。」 第171页 「夏油,你们是刚从那边出来吗?」用手指指了指地面,医师少女仔仔细细的观察着两个热血笨蛋毫髮无伤的身体,略微有些疑惑。 「真稀奇,你们居然没和胀相他们打架。」 平时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去到薨星宫,少年们在离开时都会顺便以和咒胎九相图的切磋作为收尾,这种身上干干净净的情况实在相当罕见。 「大概是因为甚尔带回来的消息有点惊人,」白鸟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有人希望给甚尔下委託,拜託他干掉悟。」 「看来我回家的一个下午发生了很多事情,」家入硝子的瞳孔放大,又慢慢恢復了正常,深深吸了口烟,让尼/古/丁流转过整个肺部,帮助自己平静下来。 「那就先到这里,详细的晚上再说。」 ------------------------------------- 与繁华的东京市内相比,位于郊区的高专没有热岛效应的作用,夏夜要凉爽悠闲许多。 因为说好要去家入硝子的宿舍,所以草草煳弄过晚饭之后,白鸟跟夏油杰说了一声,就去催促五条悟快点洗澡——六眼神子最近迷上了一款像素风格的解谜游戏,恨不得天天肝个通宵,吃过晚饭后就抱着游戏机玩了起来,完全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悟,等会再玩,我们已经和硝子说好了。」 在多次提醒未果之后,白鸟带着温和的笑容,催动藤蔓从白毛猫猫手里坚定地拿走了游戏机,「你也很期待硝子带回来的糖果吧?」 「等等马上就要到追逐战了…」 五条悟下意识伸手去够越来越高的游戏机,却却在对上白鸟笑脸的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乖乖缩回了手。 「好嘛,洗澡就洗澡。」 一长条白毛猫猫脸蛋气鼓鼓地钻进浴室,上衣脱到一半又不放心地探出脑袋,「不许把我的游戏机藏起来!」 「不会的,我帮你拿到硝子那边去,」特级咒灵无奈地摇了摇头,听到了阳台传来夏油杰催促的声音,显然咒灵操使已经收拾妥当。 「我和杰先过去,在硝子的房间等你。」 然而大概是因为五条悟心神还在游戏当中没有抽离,白鸟刚刚从阳台走到夏油杰的房间,就听到隔壁传来五条悟的惨叫。 「啊眼睛!洗髮水进去了!」 特级咒灵长长嘆了口气,把手中的游戏机塞给丸子头的少年,「杰,你先过去吧,我去看看悟。」 「白鸟辛苦了,」顺手将游戏机放进兜里,咒灵操使眯了眯眼睛,光明正大地吐槽好友。 「悟那个笨蛋,是什么还在上幼稚园的小孩吗?甚尔老师的孩子看起来都比他稳重。」 等到白鸟拉着终于洗完澡的五条悟来到家入硝子的宿舍前时,没有完全合拢的宿舍门里传来了三个人的声音。 除了二年级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之外,今年刚刚入学的七海健人也出现在了这里,和学长学姐们一样手中拿着一个纸盒装的饮品,正在聊着一些任务相关的事情。 「五条前辈,」听到门口的响动,金髮的少年站起身,主动向六眼神子礼貌地打了招唿。 「因为最近发现七海有和我一样的爱好,所以临时叫他一起来了,」房间主人没有打算起身的样子,只是随意挥了挥手,喝了口拿着的饮料。 「诶?和硝子一样的爱好吗?」 故意做出了夸张的表情,五条悟两步走进房间,一大只整个趴在了夏油杰背上,「解剖什么的,作为爱好很可怕啊。」 「杰~我的游戏机是不是在你这里!」 努力在小范围里躲避好友试图直接掏兜的动作,夏油杰一只手将手里脆弱的饮料纸盒举高了一些,避免被上窜下跳的白毛猫猫波及到,「悟,轻点,让开我给你拿,别把饮料弄撒了。」 听到好友这样说,五条悟停下了四处摸索着捣乱的手,在等待自己的游戏机物归原主的同时,从咒灵操使手里拿过了举高的饮料,看到纸盒背面密密麻麻的俄文。 「完全看不懂诶,」这样说着,六眼神子将吸管送到嘴边,勐吸了一大口。 下一秒,大少爷雪白的脸蛋整个变得通红,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汽。 装在纸盒里的饮料,是非常具有俄罗斯民族特色的特产——伏特加。 五条悟想要将刺激性的酒水从嘴里吐出来,转过头寻找垃圾桶却看到家入硝子嘴边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笑容。 短髮少女没有提醒酒精不耐受的六眼神子,父亲为自己从俄罗斯带回来的特色饮料是伏特加,很难说有没有期待现在这个画面出现的成分在里边。 眼神再向边上一点,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平淡的表情有所波动的金髮学弟,和表情担忧的特级咒灵。 「悟,你还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的脸色这么红,白鸟有些担心,伏下身来观察情况。 六眼神子努力将口中充满酒精味儿的液体咽了下去——天知道这对他来说用了多大毅力。 在他的大脑被酒精烧到停转之前,五条悟听见自己故作镇定的声音:「没事…只是以前没喝过这种饮料,有点太惊讶了,白鸟,你也来尝尝吧!」 咒灵操使想要阻止好友的动作,却在起身之前又停了下来。 夏油杰和五条悟能成为现在这样亲密的朋友,并不只是同学的原因,他们身上有着某种同样的趣味,驱使着咒灵操使顺着好友的话说了下去。 第172页 「是的,是很有俄罗斯风味的饮料,我很喜欢。」 于是还没看清包装盒上的文字的白鸟,嘴边已经稀里煳涂怼上了一根吸管,另一边就是五条悟和夏油杰期待的目光。 特级咒灵没有多想,学着六眼神子的样子,喝了一大口。 接下来的事情,白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86章 星浆体任务 夏油杰驱使咒灵把两个一口倒的醉鬼拖回了房间里。 咒灵操使对酒精没有明确的喜恶,可以陪天生千杯不倒的酒豪的家入硝子喝一些,但和酒精不耐受的好友在一起时,也不会怀念醺醺然的感觉。 今天在特级咒灵面前表现出对伏特加的喜爱,只是为了将五条悟的恶作剧变得更加完整。 而白鸟就像预想的那样,成为了被小伙伴拖下水的倒霉蛋。 不过现在要收拾残局的人是自己…果然恶作剧不是那么容易享受的。 夏油杰认命地把五条悟和白鸟搬到了床上,对接下来的事情一筹莫展。 由咒灵操术收服的咒灵能够完成自己的很多指令,比如侦查、诱敌以及战斗等等,但至于其他和咒灵的本性无关的命令,就显得有些笨拙。 比如很显然,它们并不知道应该如何照顾两个醉鬼。 看着倒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像酱菜一样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五条悟,夏油杰嘆了口气,认命地俯下身,尝试将套头的t恤从好友身上扒下来——六眼神子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穿着这样的衣服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绝对要闹脾气。 但是猫咪的本性天生好动,并不是会乖乖配合的类型,下意识躲避着夏油杰照顾自己的手。 作为家里的独生子,咒灵操使过去也没怎么承担过照顾别人的工作,对于六眼神子完全不配合的情况,一时间也有些烦恼。 要不然还是先用咒灵把悟给捆起来再脱衣服吧? 夏油杰有些苦恼地思考着。 在他还没有做出决定的当下,另一边同样因为醉酒而失去了大半意识,半梦半醒倒在床上的特级咒灵微微睁开了眼睛。 我现在这是是在床上…? 白鸟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混乱,似乎意识随时都会被拖进昏睡当中,只有少量肌肉记忆还残存着。 躺在我旁边的是悟吗?也就是说该睡觉了? 身体的肌肉记忆捕捉到了[睡觉]这个关键词,于是翠绿的藤蔓争先恐后地蔓延出来,动作熟练地压制住白毛猫猫的扭动,把所有碍事的衣服都脱下来丢到一边,又拉开了床脚的被子,将自己的主人和白髮少年一起兜头盖了进去。 延展在皮肤上的领域沿着藤蔓,将涌向六眼神子的信息流一併阻拦在了大脑之外,高速运转的大脑安静下来,五条悟也不再乱动,任由自己的意识滑落进寂静无声的安眠。 特级咒灵凭藉身体残留的意识将好友安顿妥当,目睹了刚才藤蔓熟练的动作,夏油杰心底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蔓延开来。 六眼承载了极其可怕的信息量,关于这件事,咒灵操使是清楚的,平时好友也会隔三岔五就拉长了声音撒娇,希望和白鸟一起睡。 「在白鸟的领域里才能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嘛。」——五条悟是这样说的。 自己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拦,似乎也没有立场,而且悟的六眼消耗的确很大,明明吃了那么多零食,身上却没有一点多余的肉。 只是当现在,自己亲眼看到白鸟在醉酒之后也会下意识照顾悟,把人妥帖地裹进领域里,心底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自己在房间里有些多余,嘴里也泛起一些酸涩的余味。 可今天硝子并没有准备酸口的下酒菜,而自己这种感觉来的也毫无理由。 咒灵操使清楚,绿眼的特级咒灵并不像外界以为的那样,是自己的所有物。 算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任务。 夏油杰扭过头,想把乱七八糟的情绪从大脑里全部甩出去,为此甚至已经开始思考明天的任务地点,却没注意到不知在什么时候,绿色的枝条也已经出现在自己背后,跃跃欲试地快要将自己一併丢去床上。 白鸟的剩下的理智的确十分稀薄,橄榄枝们没有思考的能力,只是执行着睡觉的前置工作——比如把小少年的衣服脱掉塞进被子里,至于少年是一个还是两个,植物没有这份概念。 五条悟的寝室里,白毛猫猫为了更加欢快的打滚,把标准规格的单人床直接换成了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的榻榻米,此刻就算三个人躺在上面也不至于过分拥挤。 直到感受到特级咒灵比起人类要略低的体温,夏油杰才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躺在了白鸟的另一边,灰白的髮丝距离自己的眼睛只有几厘米。 惊讶下的咒灵操使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就算看到白鸟照顾悟的动作那样熟练,所以有些小小的羡慕,也不代表他当下就想立刻亲身体验。 但枝条们在如何压制调皮少年这件事上很有经验,熟练地镇压了咒灵操使的反抗。 大概是身边的动静略微有些大,半梦半醒的特级咒灵转过身,伸出手把扑腾着与枝条搏斗的少年拢进怀里,缺乏血色的唇瓣无意间擦过脸侧,停在耳边。 「…别闹,该睡觉了。」 夏油杰彻底停下了动作,像一块僵硬的木头杵在那里,只是要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块木头从头顶红到了颈侧。 第173页 ------------------------------------- 「那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理子就拜託杰了!」 看着手里新鲜出炉的护卫星浆体的任务要求,五条悟耸了耸肩,嘴角掀起期待的笑容。 可是坐在旁边课桌上的夏油杰却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好像完全没听到小伙伴说了什么。 白鸟觉得夏油杰最近很奇怪,总是魂不守舍地发呆,而自己去提醒他,却又像是一只遭受了巨大惊吓的兔子。 「杰,」特级咒灵拍了拍咒灵操使的肩膀,语气担忧,「你还好吗?悟刚刚说的你有听到吗?」 「啊…在!」仿佛灰白头髮的清瘦青年是什么举手投足就能毁灭世界的哥斯拉,夏油杰灵魂復体之后差点原地蹦起来,动作大到同期的两个同学都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就像这样。 好像是从自己被悟和杰联手捉弄喝了伏特加的第二天开始,杰就变得不对劲起来,甚至连自己的目光都会躲闪。 想要问问是不是自己喝酒之后发了酒疯,虽然以前据甚尔说自己醉了之后只会睡觉,没意思的很,但白鸟对于断片之后一片空白的记忆也不敢打什么包票。 但杰好像在有意躲着自己… 特级咒灵皱起眉头,想起自己这几天再也找不到夏油杰落单的情况,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一放。 眼下还是天元的进化更重要一点,其他的,等抓到羂索那傢伙之后再说吧。 「悟,你说把理子拜託给杰,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新鲜出炉的任务上边,白鸟有些疑惑,「你打算和杰分开行动吗?」 「不是啊,翘班会被总监部的烂橘子们骂的,而且会让背后的那傢伙警惕起来,我还不想打草惊蛇,」向后伸了个懒腰,任由自己手里的纸张像是雪花那样纷纷扬扬落下,五条悟墨镜后的苍天之瞳亮的惊人。 「只是按部就班做任务太无聊了,所以我和甚尔打了个赌。」 听着六眼神子蠢蠢欲动的声音,白鸟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而他的预感很少出错。 「我和甚尔打赌,他能不能杀掉我,」五条悟起身换了个姿势,把下巴搁在椅子靠背上,笑容狡黠,「距离任务开始到天元大人进化还有三天,我和甚尔打赌三天之内他能不能杀掉我。」 「毕竟还要引羂索出来,要是做太假会被看出来的,但是让我乖乖配合甚尔被『杀掉』我又不愿意,」白毛猫猫神气地撇了撇嘴,对于千年前的诅咒师觉得山野甚尔能够杀了自己耿耿于怀。 「我哪有那么好杀!」 「所以悟就和甚尔老师打了个赌,」话题不涉及到自己,夏油杰的神情自在了许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三天里甚尔老师会认真想办法解决悟,悟也会认真反击的。」 「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 五条悟强调到:「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或者我和甚尔打上头了,就需要硝子提供医疗支援,硝子,我可是把性命都拜託你了!」 「任务结束记得请我喝酒,」栗色短髮的少女眼皮跳了跳,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会遇到这样的同期。 「稍微克制一点,至少别死在我过去之前。」 对于五条悟和甚尔的赌约,白鸟感觉自己意外,倒也不那么意外。 这的确是悟的性格会提出来的东西,只是甚尔居然会认真起来,让人有点想不到。 回忆起好友在成为咒高老师之前,作为术师杀手的丰功伟绩,白鸟决定给这个不靠谱的赌约增加一些保险。 「我知道了,」特级咒灵嘆了口气,最终也没说什么阻拦的话,「那我就趁今晚任务还没开始之前,去把陀艮带过来,拜託它帮个忙吧。」 诞生于人类对大海的恐惧之中的特级咒灵,拥有和大海一样广阔的领域,并且可以把领域出口与真实存在的事物连结在一起。 咒高内部有超过一千扇作为薨星宫障眼法的门,位置全部都由天元本人操控,让陀艮把领域入口与其中一扇门联繫起来,再让硝子在领域里待命,出现情况时就拜託天元将门的位置转移过去。 ——这样一来,至少在咒术高专内部,提供治疗的速度可以快出很多。 ------------------------------------- 第二天,五条悟和夏油杰在酒店房间里找到天内理子的时候,小姑娘正淡定地坐在已经晕过去的杀手身上,转过头向自己的女僕黑井美里询问着什么。 「理子酱~好久不见,」对于眼前出现的画面,六眼神子吹了个口哨,「干的漂亮!真不愧是我未来的学妹!」 「那是当然的,我可是天元大人的眼睛,要是这点都做不到,又怎么能为天元大人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初中即将毕业,已经和天元大人说好会去高专念书的天内理子,努力压下眼底浮现的得意神色,探头向两名少年的身后看去,「白鸟先生呢?没有和你们一起过来吗?」 「白鸟在甚尔老师那边,他要去确认一下甚尔老师的计划。」 对了,星浆体也很喜欢白鸟。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的感慨在心底闪过,夏油杰却没有表现出来,面色如常地回答了天内理子的问题,「因为悟和甚尔老师打了赌,白鸟担心出现差错。」 「这样啊,」略微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天内理子很快又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接下来三天註定会非常热闹的生活。 第174页 「受害人。」少女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自己。 「保镖。」又指向对面穿着校服的两个少年的方向。 「还有白鸟那边的杀手,以及总导演天元大人。」 按照总监部的计划,生命就会终结在未来几天里的少女,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不知道是在期待刺激还是期待即将告别的星浆体身份,「黑井你看,所有演员都已经就位,就等背后的傢伙按捺不住一起入局了。」 作为从小照料星浆体的女僕,黑井美里最近的心情一直有些忧郁。 即使从小到大,自己告诉理子大人的,都是与天元大人同化乃是一件荣耀的事情,但真的等到最后的期限逐渐逼近,自己却也不得不承认,即将和自己照料了十余年的少女告别。 同化以后,星浆体就会作为天元大人术式重新开始的养料,在东京咒术高专地底的薨星宫里,成为构建整个日本结界基础的一部分。 但她的这份忧郁,只持续到了昨天。 被自己照料着的少女,说出了一个由天元大人主导的惊天计划——为了引出同样从千年前存活于现在的幕后之人,也为了实现天元大人的进化。 这是无论如何总监部都不会允许的计划,自己应该及时上报的。 黑井美里这样告诉自己,却又在天内理子恳切的目光中,僵硬成了一块塑像。 「黑井,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吧?」很小就失去了家人的少女这样恳求着,语气中满是信赖,「我只有你了。」 就像天内理子预计的一样,黑井美里瞬间就倒戈了。 理子大人只有自己一个家人,如果自己不愿意帮她,对她来说未免也太残忍了。 与此同时,孔时雨的公寓里,白鸟一边看着黑市中介先生麻熘地在匿名网站上下达对于天内理子、五条悟以及夏油杰的悬赏,一边和并不在这里的好友打电话。 「我以为你应该和孔先生在一起,」特级咒灵对于现在这个时间好友去了哪里有些疑惑,「悟他们现在是警惕性最高的时候,我以为你应该不会现在就出手。」 「我当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电话那边,山野甚尔的声音懒洋洋的,「只是你不会忘了今天是工作日,而我还是在职老师吧?」 「…你居然还有心情去上课,」好友的回答的确在自己预料之外,白鸟沉默片刻,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为什么要下限时悬赏?你的前同行应该没有能解决悟的水平吧。」 「他们当然没有,」前术师杀手嗤笑一声,倒是一点都不给自己过去的同行面子。 「而且会被这种悬赏吸引到的,本来也就只有笨蛋而已。怎么样?六眼小鬼和丸子头小鬼打算把人直接带回高专吗?」 「我不打算偏帮你或者悟其中任何一方,你们的赌约全凭本事,」拒绝给好友提供情报,白鸟站起身,反问到。 「你的『僱主』有消息吗?」 「说是让我自己发挥,定金先给了一半,倒是很大方,」站在树荫下看着在操场上跑圈的三年级生,山野甚尔吊儿郎当的语气听起来多少有些嘲讽。 「多亏了他,我才有钱下悬赏啊。」 「如果他那边有消息,随时联繫我。」 同样必须承认羂索在五条悟和天元的事情上很捨得下本钱,白鸟的眸色暗了暗,语气里却听不出什么,「那我就先回去了。」 「对了,帮我转告那两个小鬼,去找他们的那些杀手,别把人干掉就完事了,」在白鸟挂电话之前,山野甚尔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提醒道。 「把人抓住之后给孔时雨发个照片,看看在黑市和总监部的悬赏里值不值得上价,如果有的话要分我三分之一。」 「不愧是你,甚尔,」特级咒灵对于好友这种理所当然把被自己坑来的诅咒师杀手们当做战利品的样子嘆为观止,「这是一鱼几吃了?我知道了,我会告诉悟和杰的。」 「既然赚不到大钱,那这种小鱼小虾也就不能嫌弃了,」天与咒缚毫无自己的主意有多过分的自觉,语气很淡定,「那就这样,有消息再联繫。」 ------------------------------------- 白鸟来到新干线车站,等到了与自己汇合的两名少年以及星浆体天内理子和女僕黑井美里。 「白鸟先生!」 天内理子在旁人惊诧的目光中对着不被普通人所看见的特级咒灵挥了挥手,语气相当欢快,「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理子,」在发现天内理子是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可怜孩子之后,白鸟时不时会去看望这个孩子,也会把小姑娘带去薨星宫,接受一些天元的指点。 星浆体都是拥有特级潜力的女性咒术师,这是只有天元才知道的隐秘,而天内理子的天赋与天元相似,对于结界术有着非同一般的天分。 天内理子没有接受过咒术高专的等级评定,但是据天元所说,少女已经足以算是二级。 「所以你们怎么突然决定去名古屋了?」 特级咒灵记得在上周的讨论当中,天内理子并不打算让自己的生活出现太大变动——也就是说,原本她是打算继续好好上课,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女一样,但是刚刚自己在离开孔时雨的公寓,询问他们目前情况时,却得到了几个人临时改变主意,准备去名古屋的消息。 「一半的原因是甚尔,不知道他从哪里找的蹩脚杀手,大白天直接冲进普通人的学校里想杀人。」 第175页 五条悟耸了耸肩,语气说不上是eund还是得意,「虽然我很帅没错,但是被整个班的女生围住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悟,自恋过头了,」夏油杰出声打断了挚友的臭屁发言,将刚才的情况补充得更完整了一些。 「刚才在学校里我们已经抓到了两个杀手,给孔先生发过照片之后,似乎都有赏金,但是这样下去对学校的干扰太大了。」 「另一个原因是这个,」五条悟从兜里掏了掏,拿出一张散发着蓝紫色萤光的奇妙请帖,「其实好像是给白鸟你的,不过实在太好奇,所以我和杰就先打开看了。」 「这是什么?」白鸟有些疑惑地询问道,特级咒灵印象里从来没见到过这张请帖。 「是刚才在理子的学校门口,关东煮的小狐狸送来的,说是青行灯的百物语邀请,」五条悟解释到,「啊,车来了,先上车!」 「百物语…我想起来了,」跟着一行人上了车,特级咒灵才想起这张请帖的来处,「今年的百鬼夜行也快到时间了,小灯和青行灯约了一些打算参加百鬼夜行的非人,准备举办一次百物语,顺便把鬼灯交给大家。」 「所以约定好的地方是名古屋吗?」 大概猜到了是少年们想去凑个热闹,白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妖怪们的故事可都是真实的,你们不会被吓到吗?而且可能还有杀手跟着我们,希望不会打扰到小灯他们。」 「有趣的故事,我们也有很多可以讲,」听到白鸟的担心,夏油杰露出了标准的好学生笑容,只是怎么看都有些切开黑的迹象。 「对啊对啊,光是任务里遇到的那些讲三天都讲不完,我还有很多五条家流传下来的恐怖故事,」五条悟刻意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阴森。 「至于那些杀手,如果真的遇到妖怪,也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 「等等等等,什么百物语?」 这边聊得火热,一旁的天内理子却睁大了眼睛,「你们之前不是说去看伊藤润二夏季展吗!我以为只是看看恐怖漫画而已啊!」 两名dk熟练地露出了装傻的表情。 第87章 白鸟的思绪 dk们的装傻并没能煳弄过天内理子。 星浆体虽然从小失去了家人,但是作为基本确定下来的同化人选,咒术总监部没在物质上亏待过她,女僕黑井美里出于对女孩的亏欠和不忍,平时也一向偏心。 换言之,天内理子也是从小被偏爱长大的孩子,自觉天下道理自己都占了三分,遇到明显在故意煳弄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第一反应就是让他们把情况说清楚。 「不牵连到学校的同学和老师们身上我是同意的,为了让这场戏看起来更逼真,让其他人都知道有人想暗杀星浆体,所以在外面吸引杀手也可以接受,」头髮扎成麻花辫的少女整张脸都变成了气鼓鼓的包子,语气不忿。 「但是百物语是什么?那个讲鬼故事的试胆大会吗?还有青行灯,那不是传说中的妖怪吗?」 「什么啊,原来小理子你知道百物语啊,」对于把人拉上贼船这件事没有表现出一丝愧疚,五条悟的笑容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开朗。 「那就更没问题了,夏天就是要玩百物语啊!」 「青行灯就是传说中拿着灯笼引诱人们参加百物语的妖怪,」有些不忍心看到天内理子一头雾水的样子,白鸟解释道:「不过其实她就是喜欢听故事,并没有像传说里那样可怕。」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咒灵,怎么有妖怪也是合理的吧?」 看着天内理子逐渐睁圆的眼睛,夏油杰露出了好学生的笑容,歪着头语气淡然,就仿佛少女的惊讶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明明不可思议的应该是妖怪的存在。 「真的假的?」少女喃喃自语,看到特级咒灵肯定地点了点头,有点恍惚的表情却又很快回归了正常。 「我明白了,青行灯的百物语是吗?我会替天元大人去看过,然后回去讲给天元大人的。」 没能如愿继续看到少女惊吓的表情,dk们有点扫兴,而白鸟在有些意外之余,却又有些欣慰。 小理子的性格,这份对未知世界保持的好奇与勇气,怪不得会被天元偏爱。 她会是一个厉害的孩子。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欣慰是不是夹杂了些许长辈心态的老气横秋,白鸟半靠在椅背上,眼底映过窗外飞快闪过的风景,大脑难得放空。 特级咒灵的日常总是填满了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的吵吵闹闹,升入高专二年级的少年们比过去更有活力,无论是高强度的任务还是总监部唠唠叨叨的训斥,都无法让像是太阳一样耀眼的两个少年熄灭片刻。 ——无论是不喜欢少年们带着年少轻狂意味自信的总监部上层,还是偷偷摸摸只敢在角落里露出窥探目光的诅咒师,都不得不承认,五条悟和夏油杰就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像是太阳一样将周遭一切都衬托暗淡的天之骄子,很可能会打破由咒术高专赋予的,最年轻特级咒术师的记录。 就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强。」 平时总是这样耀眼的两个人相处,白鸟很少有安静坐下来思考以后的时间——特别是青春期的少年骨子里就爱热闹,没有热闹也要创造热闹,留给特级咒灵放空的时间就更少。 而且白鸟必须要承认,他多少有些逃避思考这些。 第176页 特级咒灵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停滞在杀死羂索,在那之后的事情,他不去想,也没必要想了。 只是到了现在,距离自己诞生之初就背负的怨恨与愿望好像仅仅剩下一步之遥,白鸟发现自己似乎不能继续逃避下去。 肤色灰白,体型看起来也十分纤细的青年扇子一样的睫毛颤了颤,将复杂的情绪全部收敛其中,倒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在…之后,恐怕悟和杰会很生气吧? 特别是杰,当初和自己约定好忘记的事情又会被重新记起,也不知道会发多久的脾气。 白鸟知道,丸子头的咒灵操使并没有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好脾气——就像他执意留着的那绺刘海一样,少年的脾气有着相当执拗的一部分,估计要和他自己生很久的闷气。 但是这些东西和特级咒灵似乎又没什么关系了,白鸟早该知道会这样,事情以这样的形式落幕,也是自己一开始选定的结局。 只是那时刚刚跨越了世界的特级咒灵,并不知道自己会和两个天才咒术师结下如此深厚的缘分,以至于现在再看,就连白鸟也不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 要知道,平时特级咒灵很少拒绝少年们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就像这次五条悟和甚尔打赌,白鸟也只是嘆了口气,就开始思考要怎样增加保险装置才能不至于让六眼神子玩脱。 恐怕两个少年也不相信这么些年来,白鸟对于自己未来的安排,竟然一个字也没有透露过——明明特级咒灵面对他们的时候一向坦荡,无论是做过的事情,还是像现在这样自己的请帖被他们先打开,白鸟从不隐瞒,也从不生气。 「白鸟,该下车了!」 新干线已经到站,六眼神子站起身,发现身旁的特级咒灵还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出声提醒道。 将复杂中带着一些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绪全都收拢起来,白鸟跟在天内理子后面起身,表情一切如常。 「来了。」 ------------------------------------- 「这是…」站在黑白画风的会展外,特级咒灵抬起头和天花板上形状怪异扭曲的平涂人头对上目光,语气有些迟疑地读出了门口展板上的大字。 「伊藤润二夏季展。」 「我还以为这个只是你们拿来骗我的,原来真有啊!」 将在门口周边摊位上买到的富江徽章塞进包里,天内理子的声音有些兴奋,「好酷!我们学校里有好多人都喜欢他的漫画!」 「我记得小理子的学校应该是教会学校吧?」 夏油杰侧过头,额头边上的刘海也一併向着侧头的方向偏移过去,「而且学生都是女生,居然也会喜欢恐怖漫画吗?」 「杰,这也很好理解吧,」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可说的回忆,五条悟的表情有点像炸毛的猫,「就算是在高专,最喜欢看恐怖电影的,不也是硝子和歌姬她们吗?」 想起曾经被各种鬼片轮番轰炸过一个月的惨痛回忆,夏油杰同样表情微妙地点了点头,和挚友达成了共识。 女生们名为[探索咒灵诞生原因],实则是各国鬼片大赏的活动,确实给两个平时最喜欢恶作剧的少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因为女孩们不仅要拉着他们看鬼片,还会在看完贞子的当天,半夜三点披头散髮地出现在少年们床边,作为惊喜。 「看你们平时也挺喜欢干类似的事情,所以就为你们准备了这份惊喜,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们吗?」 成功将整栋宿舍楼都闹得鸡飞狗跳无人入眠,面对少年们的质问,家入硝子动作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点起烟,理直气壮地说着。 成功把两个少年还没说完的讨伐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而旁边围观了整起恶作剧事件的白鸟,却在开心的笑着。 特级咒灵平时不太参与进年轻人的捣乱当中,但无论是谁倒霉,穿着神父袍子,不说话的时候身上带着悲天悯人气质的青年,笑得都很开心。 只是一些小小的恶趣味罢了。 拜託女僕黑井美里帮忙拍了许多照片,又把附近自己喜欢的周边都扫荡了一圈,准备作为带回去给天元和同学们的伴手礼,玩的很开心的少女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询问跟在自己身后晃悠的少年们。 「等等,不是说要来参加百物语吗?」 「那个不冲突啊,」五条悟推了推墨镜,指向窗外无情炙烤着大地的太阳,「现在才是下午,百物语要到晚上才会开始。」 「因为要吹蜡烛,而且白天没有讲鬼故事的氛围吧?」 夏油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关爱幼儿园小朋友,「学校里居然没有类似的怪谈吗?我在读初中的时候,各种版本都很有意思呢。」 「不要说的好像你好像比我大很多似的啊!」 脸颊飞上两团不好意思的晕红,天内离子不甘心地反驳道:「学校流传的版本和货真价实的妖怪能一样吗?我也只是不清楚所以随便问一下嘛!」 发现了少女的窘迫,白鸟不想两个没轻没重的少年真把小姑娘惹着急了,于是站出来打圆场。 「嘛嘛,小理子不知道也正常,毕竟是第一天知道妖怪。」 「青行灯在晚上才会出现,她收集故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只有晚上鬼门才会打开。」 特级咒灵解释着,只是具体的情况自己也说不明白,「这是青行灯自己说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鬼门是什么?也许看到了才会知道吧。」 第177页 「传说里青行灯打开鬼门需要一百个怪谈故事,」摸了摸下巴,五条悟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神色。 「也就是说她今天应该邀请了很多妖怪,看来今晚会很热闹了!」 「很有可能,所以希望别再出现上次百鬼夜行的情况了,」白鸟语气有些无奈,却也没有要真的指责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意思。 「不过上次很多妖怪都在,恐怕他们都已经认识你们了,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那么紧张。」 「没关系,反正就算打起来,我和悟也不会输的。」 咒灵操使对自己和挚友信心十足。 第88章 百物语 山间废弃已久的小路崎岖又狭窄,一个小时过去,尾神婆终究支撑不住,示意跟在身后的孙子蹲下来背自己。 「还是老了啊。」 这个曾经肆意妄为,却在五条悟出生后的十几年迅速沉寂下来的诅咒师眯了眯眼睛,怀念起过去自由的时代。 在五条悟出生以前,咒术界的空气是活跃的,诅咒师的各项活动都处在半公开的状态,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只能够在层层跳转后才可以抵达的秘密网站接受委託。 尾神婆曾经是活的最滋润的那批诅咒师之一,无论是各种世界暗面的委託,还是为了搜罗术式材料兴之所致的杀人,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很难找到罪魁祸首的她,而咒术界连咒灵都处理不完,更别提通缉和追杀。 这份自由,在六眼神子诞生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一开始,听说五条家诞生了新的六眼,尾神婆并没有当回事,想着反正只是个小孩而已,杀掉就好了,只要杀掉五条悟,一切都会回归原本的轨道。 她的傲慢停止在看到还是个小孩的六眼的瞬间。 如果不离开的话,会死在这里。 那个孩子用目光明确地告诉她。 所以她逃跑了,把自己悄悄隐藏在人群里,一藏就是十几年。 衰老是人类无法忤逆的过程,但是在死去之前,尾神婆想要再度回到自由的时光,所以当她看见网站上对六眼、星浆体和咒灵操使的悬赏时,沉寂已久的心脏又开始了剧烈的跳动。 赏金是一个好看的漂亮数字,但它并不足以让尾神婆失去理智,以为凭藉自己就能对付六眼,之所以会出现在名古屋附近的山里,是因为委託的详情里说明会有强力的杀手一同来限制五条悟的行动。 除开六眼之外,尾神婆不觉得有什么人能成为自己的麻烦,所以她来了。 只是…为什么六眼会带着马上就要同化的星浆体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山里? 尾神婆在孙子的背上抬起头,看到随着日头西斜,昏暗的枝叶间飞过几只漆黑的乌鸦,平添几分不祥的气氛。 ------------------------------------- 「我们真的没走错地方吗?」 不知道废弃了多久的小路已经重新被植被覆盖,周遭不要说建筑,连人类文明的痕迹都近乎没有,天内理子狐疑地观察了一圈,忍不住询问。 「不知道诶,」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回答,看起来人迹罕至的环境并没有对六眼神子造成什么困扰。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不管怎么说,青行灯毕竟是妖怪,如果是在人类的城市里它们可能也会觉得不自在。」 放出了几只咒灵在最前面探路,没有感知到什么危险的夏油杰表情放松,还有心情开个玩笑,「不过在这种地方也有好处,那些杀手恐怕在找到我们之前就先迷路了吧?」 「其实我们可以从四月一日的店里直接过去的,如果你们一开始就把请帖的事情告诉我的话,」一边催动橄榄枝清扫出一条能够让一人通过的小道,白鸟一边说着,倒也不是责备。 「走路的确不太方便。」 「那个奇怪的店长吗?」六眼神子撇了撇嘴,提醒特级咒灵,「不行的吧?我和杰根本看不到白鸟你说的那家店,看都看不见,肯定也没办法进到店里去啊。」 五条悟对白鸟说起过几次的那家店和年轻的店主印象很深,因为即使是六眼的视野,自己在所谓的店的位置上,看到的也只有一片荒芜的空地,而不是特级咒灵所说的奇妙建筑。 「这倒也是…」觉得白毛猫猫说的也有道理,白鸟点了点头,远远看到了建筑的一角,「看起来我们要到了。」 青行灯邀请非人们来参加百物语的场所,是一个不知道废弃了多久的神社。 披着巨大斗篷,看不清具体面貌,手里却拎着一盏散发出青绿光芒漂亮灯笼的妖怪站在神社门口,迎接来到这里的客人。 「好久不见,白鸟,四月一日先生说可以邀请你,也许还会有其他别的收穫,看来的确是这样。」 灯笼的光芒变得更盛,似乎是在替看不见脸的主人表达兴奋的心情,「所以客人们都是来参加百物语的吗?」 「我参加!」五条悟自己率先举起手不说,还拉着身旁的夏油杰一併举手,「杰也参加!」 「初次见面,我是夏油杰,他是五条悟,」没有像好友那样兴奋过度,夏油杰先是很正式的鞠躬做了自我介绍,又露出招牌的好学生笑容。 「很荣幸参加您的百物语。」 「我也参加,不过黑井就算了,这样可以吗?」第一次见到妖怪,天内理子盯着青行灯漂亮的灯笼,心里想的是来都来了。 第178页 「黑井不太擅长讲鬼故事。」 「当然可以,你们愿意参加,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也许是少年少女们都是被同样身为非人类的白鸟带来的原因,青行灯看起来倒是很好说话,很快就侧过身子,示意一行人进去,「请先在侧殿点起自己的蜡烛,然后在主殿稍等片刻,等大家都到齐,百物语就马上开始。」 「看上去像是已经荒废几十年了,」向神社深处走去,五条悟看到旁边快要比自己腰还高的杂草,咂了咂嘴,「但是这种光是走进来就要两个小时的地方,究竟是什么人在这种地方建神社?」 「不知道,但是这个神像看起来有点眼熟。」 已经点过了百物语需要的蜡烛,在正殿的角落坐下,白鸟抬起头,看向最里边似乎有许多只手的雕像,心底默默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仿佛自己曾经在哪见过。 特级咒灵和少年少女们并不是第一批前来的客人,在此之前,已经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们在正殿坐下,闲聊着一些妖怪们之间的话题。 看到人类的到来,妖怪们安静了一瞬,而后爆发出根本不能称得上是悄悄话的窃窃私语。 「人类?青行灯邀请了人类?」 「会被留在地狱里的吧,还没有人类能从地狱之门里走出来呢。」 「好熟悉,他们好像是去年百鬼夜行的人类。」 「真的,他们被树承认过,所以不是坏人。」 去年的百鬼夜行里,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允许混进妖怪里的高专一年级三人组同样可以获得甘露,这份承认即使快要一年过去,也同样拥有着效力。 很快,坐在附近的妖怪转过头,好奇地打来招唿。 「你们好,我是青坊主,」穿着僧衣的高大独目僧人周身散发的气息却很平和,看上去对人类并不抱有恶意,「真难得,今年的百物语有人类参加。」 「青坊主是对人类无害的妖怪,」白鸟小声提醒即使坐在角落里也备受关注的大家,又转过头回应青坊主。 「你好,我是白鸟,诞生于人类对压迫的憎恨与怨念之中的咒灵,他们是我的朋友,因为对妖怪的百物语很好奇,所以想一起来看看。」 「我是五条悟,」出现了一个主动送上门的套话对象,六眼神子兴致勃勃地往前坐了坐,开口询问道,「人类和妖怪的百物语有什么不同吗?」 「规则应该是基本相同的,人类的百物语也是从妖怪这边传过去的,」回答问题的并不是青坊主,而是另一个方向,浑身穿着十分朋克的猫耳少女。 「只不过青行灯亲自主持,会打开真正的地狱之门哦。」 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身后两条尾巴也跟着轻快地晃动,「你们好,我是猫又。」 「地狱之门,那是什么…」想要询问地狱之门究竟是什么东西,夏油杰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远处传来浑厚的钟声打断。 「是野寺坊来了吧?那傢伙每次在寺庙出现,都会弄出很大的动静,」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猫又转过头,提醒看起来对妖怪的世界并没有很深了解的几个人类。 「你们离那傢伙远点,他会咬断出现在寺庙里的人类的脖子。」 五条悟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看到白鸟也点了点头。 「传说曾经有一个寺庙经常无人祭奠香火,主持郁愤而死,变成了妖怪,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破庙里敲响钟声,他就是野寺坊。」 特级咒灵觉得现在身处的环境,恐怕很容易让野寺坊想起生前的糟糕回忆,迁怒到少年少女们身上。 「不只是野寺坊,在这里还有一些妖怪对人类也不太友好,」因为曾经被人类饲养过,所以比起在场的大部分妖怪都要更加熟悉人类的世界,也更加与人类亲近,猫又忍不住提醒。 「不要离我太远,好好参加百物语,不要破坏规则,少和不认识的妖怪说话,带你们来的妖怪只有一个,他未必能护得住你们所有人。」 很少有这种被当做弱者保护的体验,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互相对视,看到了彼此眼底蠢蠢欲动的光芒。 「好的,非常感谢。」 比起跳脱的五条悟更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夏油杰答应到,表情看起来十分诚恳。 「还是老样子呢,见到人类就凑上去,记吃不记打的小猫。」 就在猫又觉得这几个人看起来太好说话很容易被骗,所以忍不住又想再多嘱咐几句的时候,一位双眼呈现出漆黑无机质光泽的美艷女郎顺着一根蛛丝从横樑上垂直而下,语气里意味深长,「你又要被骗了,他们可不像看起来这样。」 第89章 青行灯的客人们 重面春太和组屋鞣造行走在寂静的山间,纤细和健壮的诅咒师组合踩过落在地上的枯枝,发出吱呀的断裂声,把环境衬托得更加诡异。 「真的没问题吗?我肯定打不过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只能去解决那个小女生。」 眼下带着奇怪刺青的重面春太握住自己用人手制作的新刀挥了挥,语气宛若恶童,「我不想死在这里啊。」 「没关系的,」像是某种亢奋的恶犬,光着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皮质围裙,肌肉隆起的形状清晰可见的组屋鞣造瞳孔兴奋地颤动着,语气高亢。 「六眼和咒灵操使,多么难得的材料,我可以拿他们做一个衣架和一个皮包,一定会是我珍贵的收藏品!」 第179页 「真有干劲啊,」仿佛身边人说的是有趣的春游计划,而非恶毒的杀人宣言,重面春太笑了起来,表情看起来十分期待,「真好,我就没有那么远大的目标,只要可以欺凌弱小玩玩就足够了。」 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片人迹稀少的丛林当中,重面春太和组屋鞣造也是为了网站上的限时悬赏——不过倒也不完全是,很有工匠精神的光头肌肉男组屋先生除了对高昂的酬金动心之外,同样想要收穫一些难得的原材料,为自己的收藏品添砖加瓦。 他很喜欢五条悟,身高优越的dk的骨架足以撑起绝大部分衣服,是上好的衣架材料;也很喜欢夏油杰,觉得咒灵操使略微带着小麦色的皮肤与大部分服装都很搭配,想来做个皮包效果应该不错。 所以组屋鞣造此刻很亢奋,这份亢奋甚至让他无视了目标们的一些奇怪举动——比如为什么要钻进这种看起来像是自/杀圣地的树林里。 在他身旁,热情没有这么高涨的重面春太双手搭在脑后,喋喋不休地说着:「这里也太荒凉了吧?像是传说里会遇到妖怪的地方。」 如果此刻愿望商店的年轻店主听到这句话,可能会提醒说话一向欠妥的诅咒师,语言其实是一种拥有效力的东西,那些说出口的话,冥冥之中就在牵引着事实的降临。 但是四月一日君寻此刻刚刚和青行灯打过招唿,站在偏殿里点燃细长的白色蜡烛,与其他人类和妖怪们点燃的蜡烛放在一起,所以诅咒师话音刚落,身旁的灌木丛里就发出了奇怪的响声,一只高大的奇怪野兽跳了出来,正好挡住两名诅咒师的去路。 「我是猥裸,」野兽咧开嘴大笑,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我知道你们,重面春太和组屋鞣造,你们想去杀人吧?」 两名诅咒师停在原地,举起武器做出防备的动作,表情也谨慎起来。 听说咒灵操使夏油杰可以将咒灵收服驱使,也许自己的行踪已经被这次的目标发现了。 但面前的奇怪野兽身上并没有咒力的波动——这也是两个诅咒师没有直接发动攻击的原因之一,也就是说它并不是咒灵或是式神,而是其他更神秘的东西。 对了,这头野兽甚至还做了自我介绍。 猥裸是生在山间的神秘野兽,是一种如果遇到行人,就会冲出来吓唬他们,甚至可以说出行人的姓名、目的地甚至还有行李内容的妖怪。 它今天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参加青行灯的百物语,只是在路上遇到了两个结伴的诅咒师,没克制住天性发作,忍不住出来叫破了两人的目的。 但猥裸只是喜欢吓唬人类,更多的坏心思也没什么了,奇特的野兽发出了类似笑声的声音,两只快要有篮球大的眼睛盯着举着武器的人类。 「你们想去杀五条悟、夏油杰和天内理子,带了用人类身体做成的武器,唔,我不喜欢这些,如果有谁把用其他猥裸做的东西拿到我面前,我可是会生气的。」 「不过你们人类有那么多,死几个大概也没什么问题吧。」 巨大的野兽转过身,看起来并不打算和两个诅咒师打一场,「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里,刚好我也要去那个地方,怎么样,要搭个伴吗?」 组屋鞣造掂了掂手里的斧子,动作间有些犹豫——会说话的妖怪,按理说也算是很稀有的材料,但几百年只出一个的六眼稀有的程度应该要更高一些。 更快做出决定的重面春太放下刀,拍了拍同伴的胳膊,「那就一起走吧。」 体型偏瘦的偏马尾诅咒师晃了晃脑袋,眼下的三枚刺青随着他的动作也变得生动起来。 「先去解决这次的目标,其他东西晚点再说。」 ------------------------------------- 从房樑上滑下来的蜘蛛女郎外表精緻美艷,却处处透着非人的诡异感。 她故意落在猫又身边,看到对方耳朵上的毛毛全部炸了起来,又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这些人类可不需要你保护,小心你被他们抓去做猫肉饼哦。」 「请不要做出这种耸人听闻的猜测,」在下意识准备抗议的五条悟之前开口,白鸟微微皱着眉头,身边的橄榄枝呈现出有些紧张的防御状态。 特级咒灵看出了来者不善,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自己这边抱着这么大敌意。 但有亲近人类的妖怪就会有讨厌人类的妖怪,在自己这边没和蜘蛛女郎起过冲突的情况下,白鸟也只能这么猜测。 好在妖怪一向直来直往,不像总监部的老爷子们一样一个表情传达几种意思,还得让人自己猜。 「我是蜘蛛,是所有蜘蛛的集合,」蜘蛛女郎自我介绍到,她伸出手,一只黑色的小蜘蛛不知道从哪里爬了出来,停留在她指尖,「蜘蛛可以看到的,我也可以看到,蜘蛛可以听到的,我也可以听到。」 她通过蜘蛛的眼睛看到了太多dk们出任务时的情况,所以对这两个咒术师心怀警惕。 「你们都很美味,」没有说太仔细,蜘蛛女郎笑了笑,猩红的舌尖舔过嘴角,「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愿意付给我一些报酬的话,也许我会同意帮你们。」 虽然以这些人类的实力,在座的大部分妖怪都不是是他们的对手,但妖怪与人类之间有时除了实力之外,还有因果的联繫,蜘蛛女郎漫不经心地想,也许这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不错的食物。 第180页 今天可是百物语,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就像又有两个人类走进了正殿一样。 尾神婆被孙子背进了荒凉的大殿,收穫了妖怪们或明或暗聚集过来的目光,于是这位经年的诅咒师浑身更加僵硬了一些。 想过六眼和咒灵操使带着星浆体跑到鸟不拉屎的山里来,也许是收到了自己被悬赏的消息,想要躲过悬赏的时间,但尾神婆的各种猜想里,绝对没有五条家家主会带人和妖怪们混在一起的可能性。 属于御三家名门的尊严不会允许他那样做,奈何五条悟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胎。 六眼神子不觉得和妖怪们呆在一起哪里不好,对于据说会打开地狱大门的百物语也满是跃跃欲试。 所以当尾神婆跟随着白鸟一行人给留下的痕迹到达神社门口时,看到的就是抱着幽蓝色灯笼的青行灯。 看不清五官的神秘妖怪语气愉悦,询问两个人是不是来参加百物语的客人。 尾神婆能感知到附近有许多蠢蠢欲动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屋顶上、草丛里、树林间,它们在期待自己的回答,期待一份可能的食粮。 尾神婆只能说是。 那些目光遗憾地散开了。 带着快要绷紧到极限的精神,年迈的诅咒师看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扎着丸子头的咒灵操使坐在六眼身边,看到自己的时候有些惊讶,又很快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笑容。 「白鸟,他们会是来找我们的杀手吗?」 「恐怕是吧,」隐藏在暗处的杀手被迫现出了身形,觉得现在的画面有些好笑,白鸟摇了摇头,语气轻快,「倒是意料之外的收穫。」 「尾神婆…好像也有她的通缉,」六眼已经把照片发给了孔时雨,收到了来自黑市中介的确认,「不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了,也不知道总监部还认不认。」 「要现在就把她抓过来吗?」 「请再等等吧,」说话的却不是特级咒灵和少年少女当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带着金边眼睛,看不出年纪的异瞳店主。 「既然来到这里,恐怕他们也已经点上了百物语的蜡烛,现在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不能讲故事的话青行灯会生气的。」 「四月一日,你也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鸟转过头,发现果然是四月一日君寻,「真难得,你居然会从店里出来。」 「以前是出不来,后来习惯了就懒得出来,也没什么必须出来做的事情,」像是面对老朋友一样解释着,外表是青年,穿着一件紫色长袍的店主在特级咒灵身边坐下,声音含笑。 「难得青行灯要举行百物语,觉得这个热闹无论如何还是要凑一下,所以就来了。」 「杰,还有悟,这位就是我说过的那家店的店长,四月一日君寻,」因为dk们看不到实现愿望的店,所以白鸟给初次见面的几个人介绍到。 「我还以为你是骗子来的,」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五条悟摘下了特制的墨镜,表情是难得的认真,「你好像是人类,又好像不是。」 「你到底是什么?」 第90章 故事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店主,」面对语气不怎么客气的五条悟,四月一日君寻表现得十分淡定,并不把年轻人的些微敌意和试探放在心上。 遥想当年,自己在面对侑子小姐的时候,也是这种咋咋唿唿的样子,大概这就是少年人的特权吧。 「可惜我和悟都无法看到您的店,」咒灵操使的眼睛微微眯起,想要获得更多关于这位神秘店主的情报,「白鸟曾经想带我们去拜访您,但是遗憾没能成行。」 「因为你们没必要进入店里,所以就不会看到它,」距离百物语开始还差几个空位,觉得应该还有一会时间空闲,四月一日君寻好脾气地解释着。 「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所以看不见店的存在,从某种角度上讲,也可以解释为不需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六眼神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想要继续提问,可是大殿的门却突然被关上了,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被阻拦在废弃已久的建筑大门外,整片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就只剩下一盏幽蓝色的灯笼。 那是青行灯的灯笼。 今天的聚会主人走到大殿中间,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三个身影——两名诅咒师和猥裸坐到最后剩下的三个空位上去,确认参加百物语的客人们都已经到齐,青行灯很快宣布游戏开始。 「今天有一些新来的客人,请让我为你们讲解一下规则,」幽蓝色的灯笼静静漂浮在所有人中间,看不清样貌的妖怪语气和缓,隐隐透露着几分期待。 「也许大家都听说过一些百物语的要求,总的来说就是这样,每位轮流讲一个怪谈故事,讲完故事的客人需要去隔壁偏殿里吹灭自己点燃的蜡烛,照一下旁边的镜子,然后回来,由下一位接替。」 「今天的故事就由四月一日先生开始吧,」斗篷下的妖怪向青年店主的方向偏过头示意,收穫了对方表示同意的颔首。 「按照座位轮流一圈,最后由我讲述最后一个故事。」 「那我就开始了,」四月一日君寻推了推眼镜,藏在眼镜后的异瞳流露出一些怀念的神色。 「我要讲的,是以前我第一次参加百物语时候发生的事情…」 第181页 一边倾听四月一日讲述过去在他真正的少年时期与好友,以及当时的店主壹原侑子一同在寺庙里举行的百物语,白鸟一边分出心来观察在座的其他百物语的参加者。 妖怪们似乎大都认识四月一日,在他讲述时做出了明显的倾听姿态,只是之前态度说不上是敌视还是暧昧的蜘蛛女郎像是想起了什么,舔了舔嘴唇,脸上餍足的神态一闪而过。 而人类们的反应就要丰富许多,年迈老人与少年的组合里,老者拨弄着手里的念珠,时不时抬眼扫过自己这边,目光会在夏油杰、五条悟和天内理子身上特意停留,似乎是在判断着什么。 另一边最后进来的一纤细一壮硕的两个人的目光要更加炙热,赤/裸/裸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几乎完全没有要煳弄一下的意思,就差把是杀手这件事直接写在脸上了。 四个人,看起来没有特别强的,悟和杰应该可以解决。 这样想着,特级咒灵的神经略微松弛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由青行灯亲自主持的百物语最后会发生什么,但至少现在来说,百物语把需要面对的杀手从暗中揪到了明处,限定在大殿里参加百物语的人类之间,换言之,最多只有在场的另外四个人,对悟和杰还有理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四月一日的故事结束于过去他所参加百物语的房间被不知名的阴影包围,房间里除了没什么战斗力的几个人之外,就只剩下挂在墙上的一把没有箭矢的弓。 少年少女们被异瞳店主娓娓道来的故事完全俘获,听到故事在这种关键的情节戛然而止,纷纷想要询问还没讲完的下半段,可穿着紫色长袍的青年已然起身,看动作是要去偏殿吹灭蜡烛了。 「那傢伙绝对是故意的吧,」五条悟压低了声音,不开心地在白鸟耳边抱怨,「要是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对那些阴影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他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了。」 毕竟包围而来的阴影听起来可不像是善类。 对于这件事情,夏油杰和五条悟持相同态度,咒灵操使点了点头想要补充更多的疑点,却敏锐地嗅到了一股血液的腥气,勐地向上抬头。 刚刚还很安静的房顶上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有血液顺着年久失修的缝隙缓缓渗透,最终滴落在白鸟神父一样的白袍上。 特级咒灵皱着眉头用手指沾了沾猩红的血印放到鼻尖下闻了闻,心里有了数。 「这是人类的血液。」 四月一日君寻还没有回来,下一位妖怪的故事暂时不能开始,一时间大殿里十分安静,以至于从房顶上传来的咀嚼声清晰可闻。 「是元兴寺那傢伙吧,恐怕是今天又来晚了。」 猫又不开心地晃了晃尾巴,嫌弃地挪了挪位置,离从房顶上滴落地血液更远了一些,「他什么时候能改改在房顶上吃人的习惯?」 「就像不让小猫你吃鱼一样,不可能的,」在猫又明确的拒绝下仍然选则坐在猫又身旁,蜘蛛女郎用手指卷着自己金色的长髮玩,语气揶揄。 「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捉到人类,元兴寺还真是好运。」 妖怪们的聊天为房顶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做了很好的註解,夏油杰抬了抬眉毛,猜到了成为妖怪夜宵的倒霉鬼的身份。 ——不外乎又是来准备暗杀的杀手,不知道是来晚了还是为了隐蔽,不想暴露在众多妖怪面前,所以选择了偷偷暗中观察,但显然在没能进场的妖怪眼中就是一块美味的小点心,特别是这只妖怪还是以在寺庙的房顶上捕猎人类而出名的元兴寺。 妖怪对人类并不全都是友好的,其中充满恶意的那部分,刚刚掀起了一点面纱,向在场的人类打了个招唿,却又很快点到为止。 异瞳店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于是百物语继续。 一连好几个妖怪的故事过去,夏油杰突然寻找到一个有趣的规律,于是侧过大半身体,小声向特级咒灵求证:「白鸟,妖怪们讲的故事,似乎和他们本身都有关系?」 此刻出声讲述故事的是一位外形温婉的女性,她漆黑的长髮和身上拖地的和服,带着湿漉漉的质感与河水的腥气,将惨白的脸色映衬成更加不祥的样子。 「我的故事,是一个因为爱情丢了性命的傻女人。」 桥姬细瘦的手指撑着地面,渐渐的有从手臂上流下的河水汇聚成小小的一滩,「她第一次相信爱情,被卖进了花街,用来给没办法继承家族的武士抵债。」 桥姬的声音和她的体温一样冰冷,隐约飘散着经年的怨气,「她第二次相信爱情,与认识的客人约定出逃,却最终葬身在了冰冷的桥底。」 仿佛在搜寻大殿里是否有着过去欺骗自己的负心汉,桥姬阴冷的目光扫过一圈,在几个人类身上停留的时间尤其久。 「那个傻女人还在在找他,如果找不到的话,能有人在桥底陪她也是好的。」 话音落下,像是从河里刚刚爬上来的女性站起身,向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杰说的没错,」目送桥姬的身影离开,白鸟收回目光,意识到了什么——百物语对于妖怪和人类,并不是完全平等的游戏。 对于妖怪来说,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怪谈,只要讲述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妖怪,就可以去吹灭蜡烛。 但人类就必须讲出真正的怪谈或者灵异故事,万一出现讲不出来的情况,游戏一旦卡住,特级咒灵并不相信作为主持人的青行灯,真的就像今天表现出的这样好脾气。 第182页 「所以你们有准备好可以讲的怪谈故事吗?」 白鸟询问着,却并没有表现得太过焦急。 不知道青行灯是有意还是无意,按照对方安排的顺序,自己这边几个人刚好是游戏的尾声,特级咒灵甚至是除了主持人青行灯之外的最后一个讲述故事的存在。 自己一行人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 「校园怪谈应该是可以讲的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天内理子松了口气,放下心来,「那我就没什么问题了。」 「可以讲的东西有很多吧,」将手肘支撑在大腿上,五条悟摘掉了特制的墨镜,将大殿里妖怪和人类各异的神色全部收入眼中,大致将他们分了类,准备应对更晚一些时候可能出现的战斗。 「反正像五条家这样的大家族多少都有一点奇怪的传说。」 而夏油杰则是咳嗽一声,嘴角露出一点笑意,「上高专之前,为了找到更多咒灵的踪迹,我可是灵异论坛的资深成员。」 「倒是白鸟,你准备好故事了吗?」 听到挚友的询问,五条悟也探过头来,眼底闪过些许好奇,很明显六眼神子也想知道白鸟会讲什么故事。 会像是其他的非人一样,讲述自己的诞生吗? 夜色逐渐变得更加浓郁,气温开始缓缓下降,大殿里的空气都凉下了几分。 特级咒灵眨了眨翠绿的眼睛,嘴角向上勾到一半却不再继续,显得有些勉强,「我已经想好要讲什么故事了。」 这样说着,白鸟的语气比降温后的空气要更加冰凉,「就讲一个小偷的故事好了。」 第91章 白鸟的故事 百物语还在继续,可是大殿里的氛围却变得诡谲起来。 大部分妖怪与咒灵一样,出现的原因以及存在的执念都与人类脱不开关系,平时在远离人群的时候还好,但在将近十分之一参与者是人类的百物语里,它们被故事引动的复杂情绪就不由自主地投注在了在场的人类身上。 桥姬的故事并不是个例,很多妖怪都是曾经被同为人类所害死后,不肯放下的那份执念,而现在这些执念正在蠢蠢欲动,想要吞噬掉妖怪们本就不多的理智。 高专一行人这边不至于太糟糕,少年们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也有着难得漂亮的卖相,只要五条悟不张嘴说话,夏油杰捂好自己的芝麻馅,很难有人会只是一个照面就讨厌他们——就算是妖怪也一样。 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的组合也是如此,天真但不失勇气的少女,和恐惧但却强打精神做出维护姿态的女僕,虽然也有一些喜欢欺凌弱小的妖怪暗中窥伺,但有同为非人者的白鸟在一边坐镇,妖怪之间流传着各种传说,被座敷童子偏爱着的四月一日君寻看起来和这些人也认识,也就没多少妖怪真正把主意打过来。 反正要说好下手,另外一边少年人和老太婆着一老一少看上去反抗能力应该更低一些,至少老年人的逃跑速度肯定抵不上少年人。 但真正吸引了妖怪们绝大部分愤怒执念的,其实是一副屠夫打扮的组屋鞣造。 光头男人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实在太过浓厚,他所携带的武器,无论是斧头还是砍刀,刃面上仿佛都带着不详的血光,也不知道究竟是多少同类的性命凝结出的。 这个男人很难让那些妖怪们不想到自己被虐//待杀死的过往,就连坐在同伴身边扎着双马尾的重面春太都感受到了四面八方阴渗渗,恨不得把自己撕碎的目光。 「好像玩的有点大了,」诅咒师吐了吐舌头,轻快的语气没能掩饰额角流下的冷汗,「我们是不是找机会逃跑比较好啊。」 但是他的同伴并不这样想,组屋鞣造只觉得自己像是进了宝库,周围都是以前从没见过的稀有材料,放走哪个他都会觉得可惜。 「太棒了,」光头诅咒师眼里满是兴奋的光彩,手里握着斧头挥舞得虎虎生风,「比人类的怨气更重,都是了不起的原料,我感觉自己现在充满了灵感!」 重面春太不想知道同伴的灵感究竟是什么,一边谈了口气,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四周,开始琢磨如果组屋鞣造被妖怪们围攻的话自己应该从哪个方向逃走。 诅咒师可没什么不离不弃的同伴情谊。 在妖怪们不善的目光里,组屋鞣造讲起了他的故事——关于他最得意的那些作品。 大殿里,妖怪们对他的敌意更重了一些。 「看来这两个诅咒师恐怕不用我们动手了,」察觉到了妖怪们敌意汇聚的方向,白鸟收回在诅咒师身上的注意力,语气轻快,「还剩两个,杰和悟你们应该没问题吧?」 「区区两个人而已,」五条悟藏在墨镜后的苍天之瞳在无光的大殿里依旧璀璨,并不把祖孙两个诅咒师放在眼里。 「而且还是连小孩子的我都不敢对上的胆小鬼,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悟你认识他们吗?」 听到五条悟的话,夏油杰收敛起对于拿人类作为咒具材料的组屋鞣造的不喜——想要保护弱小的咒灵操使,生平最讨厌这种将自己的天赋用在同类身上的诅咒师,转过头来问到。 「这种藏头露尾的傢伙我才不认识,」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对诅咒师的不喜,五条悟耸了耸肩。 「只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大概是想来杀我吧,但是见到我之后知道打不过我就跑了。」 第183页 「按理说以前打不过你的人现在就更打不过了吧,」承认性格很差的五条悟实力绝对没得说,觉得事情太过反常,天内理子露出狐疑的表情。 「不应该现在想来杀你啊?」 知道大概是好友甚尔把人诓来这里,只是不清楚究竟是用什么办法,白鸟轻咳一声,把少年少女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不希望他们继续纠结下去。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用太过小心,等百物语结束以后抓到人,注意尽量别、和妖怪们起冲突就好了。」 「就算起了冲突也没关系,」与其说五条悟和夏油杰是不在意,不如说两个dk是跃跃欲试更恰当一些—— 在百鬼夜行的时候,两人的人类身份一被发现,白鸟就拎着他们开始逃跑,根本没和妖怪们打起来。 而且上次是有那棵不清楚实力深浅的树在那里,妖怪们整体还算友善,不像现在这样,房顶上被吃掉的人流下的血液还在顺着缝隙向下滴落,散发出浓郁的腥气。 白鸟不希望他们主动惹事,但反击特级咒灵肯定是不管的,毕竟白鸟一向护短。 这样想着,五条悟和夏油杰交换过目光,在挚友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愉快地达成共识。 「我们不会输的,」这样说着,夏油杰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看到猫又已经吹灭了蜡烛回来坐下。 轮到自己了。 ------------------------------------- 少年人们的故事讲得很顺利,夏油杰召出了几只低级咒灵配合自己,五条悟的蓝眼睛在没有光源的房间里像是两团跳跃的鬼火,天内理子声音颤抖但是也完成了整个过程。 作为接近尾声的几个故事,少年少女们为大殿里鬼气森森的氛围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听到天内理子坐回自己身边之后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出的一口气,白鸟直起身,知道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场合了。 特级咒灵已经想好了要讲什么故事,转过头对上夏油杰想要表达[没什么事]的笑容和五条悟期待的目光,白鸟笑了笑,觉得自己的故事哪怕只有这两个人听也没什么。 「我要讲的,是两个朋友和一个小偷的故事。」 和其他的非人类一样,白鸟的故事与自己的诞生也有一点关系,只是并不直接。 他本来想把羂索的故事改一改讲出来,但在场的还有其他诅咒师,虽然那些傢伙应该不知道千年前发生过什么,但万一羂索有什么了解他们情况的方法,在这种关键时刻打草惊蛇可不好。 所以白鸟打算讲的,是自己诞生的世界里,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故事。 原本特级咒灵知道的并不清楚,但是从总监部文书和天元的只言片语里,也大概弄明白了自己诞生前的涩谷发生了什么—— 一年前亲手杀死的挚友一切如常地向自己打招唿,却是为了拉开一个贯穿了千年的阴谋的序幕。 而作为最有能力扭转现状的那个人,五条悟却被封印起来,甚至连事态的发展都无从得知。 在最早听尚且与自己不认识的,已经进化成功的天元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白鸟并没有太多的心理波动,最多只是感觉有些可惜。 可惜五条悟因为被暗算而封印起来,否则羂索不会那么容易就毁灭了东京,导致自己不得不从咒胎里诞生,面对糟糕的世界。 现在再次复述这个故事的时候,白鸟开始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胸口有些滞涩,喘不上气来。 悟是那样娇贵又任性的性格,不得不亲手杀死杰,苍天之瞳里会蒙上落不下雨的阴云吗?再次看到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该有多高兴,可一切都是羂索的阴谋——甚至连少年人最纯粹的友谊都要拿来利用,真噁心。 白鸟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对他的厌恶又再度上了一个台阶。 而杰,不服输的少年会后悔吗?自己的死亡间接导致了挚友被封印,那个世界的杰除了悟之外还有其他重要的人吗?在东京被毁灭的浩劫里,他们还好吗? 白鸟讲故事的声音平缓又轻柔,听不出太大的感情波动,但却像是一层又一层浸湿了水的纸张,缓缓贴在听故事的人和妖怪们的口鼻上,等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就连唿吸都被悲伤堵塞得困难起来。 特别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少年们皱着眉头,总觉得白鸟的故事里有一种熟悉的影子,却不能开口询问——青行灯就站在白鸟身边,像是也被故事吸引了进去,手里幽蓝色的灯笼也变得越发明亮,仿佛被九十九个故事滋养了那样。 「因为小偷的欺骗,朋友里剩下的那个也被封印了起来。」 故事结束在这个没头没尾的地方,白鸟站起身,走向偏殿的方向准备去吹灭蜡烛,五条悟伸手想喊他把故事讲完,却被夏油杰拉住。 「悟,回去再问吧,」也许是咒灵操使对于可吸收对象的感应,夏油杰敏锐地意识到了青行灯按捺不住的兴奋以及诅咒师们眼里的凶光。 比起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特级咒灵,咒灵操使认为还是先解决眼下即将到来的麻烦比较好。 偏殿里只剩下了两根蜡烛,火光飘飘忽忽,仿佛大一点的动作就能让它们全部熄灭。 白鸟没想太多,寂静无声的环境并不能给过去曾经在黑暗中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并且心心念念回到过去的特级咒灵造成什么心理压力,只是动作稳定地走上前,俯下身吹灭了只剩下短短一截的蜡烛。 第184页 接下来还要去照一下镜子。 谨记着百物语的规则,白鸟一丝不苟地转过身,来到与满是灰尘的偏殿格格不入的,光洁如新的等身镜前,却没想到自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92章 地狱 在等身高的镜子里,白鸟看到的并不只是自己的身影,还有站在自己身后嘴角向上,就像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顶着咒灵操使的壳子,问自己是不是新诞生的特级咒灵时那样露出笑容的羂索。 特级咒灵勐得转过身,空荡荡的偏殿里空无一人,只剩下最后一根不足手指长的蜡烛还跳跃着小小的火苗,看起来也是一副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冷静,那傢伙不会出现在这里——至少不可能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白鸟一向擅长收敛自己的情绪,这次也不例外。 特级咒灵重新将注意转回镜子中,仔仔细细地用目光一寸一寸看过自己身后的那个身影——宽大的五条袈裟,似乎已经更换过不少型号的耳扩,只扎起了一半的头髮… 还有额头上那道丑陋的缝合线。 「就快抓到你了。」 白鸟与镜子里的存在对上目光,语气坚定地说完,转身回到了大殿里。 大殿里的氛围,比起自己离开的时候,反倒平静了下来。 目光扫过老老实实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妖怪与人类们,白鸟在四月一日君寻身边坐下,垂下了碧绿的眸子。 周遭氛围的这份平静,并不是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于是所有人都平心静气,已经坦然接受这个结果的平静,而是仿佛在赛场上,短跑运动员已经做好起跑姿势,只等待发令枪响之前那一瞬的平静。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青行灯开始讲述自己的最后一个故事。 「其实我并不是一开始诞生在人间的妖怪,更多时候都游荡在地狱里,无所事事。」 幽蓝色的灯笼将笼罩住青行灯的斗篷也一併映成阴森的蓝色。 听到故事的开场,五条悟感兴趣地直起身子,对地狱究竟是什么样子产生了一点好奇。 「因为我很喜欢听故事,为了收集到更多的故事,我开始不断探索,知道有一天我才发现,我已经离开了地狱的范围。」 「对于地狱,我可能没有太多的眷恋,但我行走在人间,遇到的每个妖怪和人类都在寻找自己的归处。」 听着青行灯的故事,白鸟隐约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种庞大的存在正在向百物语的场地接近,仿佛某种特殊的磁场,与大殿缓慢地重合起来。 特级咒灵转过身,看到六眼神子的目光停在虚空当中,仿佛发现了某种东西的到来。 「真的假的?」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夸张,一种咒术师所共有的,疯狂的底色在苍天之瞳眼底晕染开,「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地狱吗?真有意思,小理子,一会不要离开我们身边。」 星浆体不清楚六眼的视野里究竟出现了什么,但听到对方的告诫,郑重地点了点头,用结界术把自己和女僕黑井美里连接在一起。 「知道了,我们不会添麻烦的。」 另一边,青行灯的故事还在继续。 「我觉得我也应该有一个归处,可能那就是地狱吧,然后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只要举行百物语,就可以重新打开通往地狱的大门。」 「诸君,欢迎来到地狱。」 偏殿里,最后的蜡油也被消耗殆尽后,火苗不甘心地闪烁了两下随即熄灭,一旁的镜子里映出了一扇由远及近的大门,正朝着正殿的方向缓缓打开。 门后袭来一阵席捲了沙石的大风,逼迫在场的人类和妖怪不得不护住自己的眼睛。 在这场大风里,青行灯的灯笼也熄灭了,大殿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彻底被黑暗所笼罩。 那些蠢蠢欲动的恶意在黑暗中获得了彻底的释放。 几乎是灯笼熄灭的瞬间,挥舞着斧头的光头诅咒师就向着高专一行人的方向冲来,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密密麻麻的妖怪们堵在原地。 妖怪们怨恨的目光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恨不得将说出了不少暴虐宣言的组屋鞣造身上的肉一片片活剐下来,它们伸出手,也尝试这样做了。 组屋鞣造的同伴没有选择和他相同的方向。 早就打好了主意,重面春太在混乱爆发的瞬间,就向着自己选定的方向逃窜,堵在这个方向上的妖怪,下意识想要拦住这名瘦弱的诅咒师,发出的攻击却不知道为什么偏移了一点距离,从诅咒师的脸侧擦过。 「好险好险,」这样说着,重面春太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眼下的三个刺青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个,想一条滑熘的泥鳅那样,从妖怪的身旁跑过。 但盯上他的不只有在场的妖怪,还有已经获得了一级评定的咒术师。 两只高大的咒灵堵在诅咒师想要离开的必经之路上,而操控咒灵的主人,扎着丸子头的咒灵操使也踩着虹龙,从重面春太的头顶掠过。 「虽然我不贊同甚尔老师的一些做事态度,但我认同他的这个观点。」 是和召唤系通常印象里近战无能完全不同的武斗派,夏油杰来到诅咒师身前,看到那把握柄明显是人手的刀,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应该物尽其用。」 哪怕只有提供赏金的作用。 第185页 意识到现在想要逃跑恐怕没那么容易,重面春太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已经淹没在妖怪当中的组屋鞣造,额头落下冷汗。 「真是的,为什么非要抓我,明明我都打算离开了,」这样说着,诅咒师的眼底乍现凶光。 「要在六眼也过来之前逃走才行。」 和第一时间去堵截想要逃跑的诅咒师的夏油杰不同,五条悟仍然坐在原地,对周围的混乱视若罔闻,带着看到新奇玩具的表情,用六眼捕捉空气里出现的奇妙域场。 「空气里多了一些味道…是硫磺吗?」 六眼神子吸了吸鼻子,觉得好像比起先前略微干燥了一些,「传说地狱中有八热地狱,也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和其中一个重叠在了一起。」 这种灼热来的毫无理由又直接,几乎只是几个瞬间,白鸟就感觉四周空气里多了许多火星,就连自己头上戴着的橄榄枝花环都有些变蔫,外围的叶子变得有些干燥起来。 大殿里响起木材细微的开裂声,整栋建筑似乎都开始摇摇欲坠,就连端坐在神龛上的塑像,仿佛都因为干燥失水而起了裂缝,掉落下细碎的碎片。 特级咒灵把大部分注意力都用来感知环境的变化,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老人外表的诅咒师嘴里一边念诵着冗长的经文,一边偷偷摸摸来到神像附近,捡起了些许碎片。 然后塞进了一直紧紧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孙子的嘴里。 尾神婆几十年来行走江湖,倚仗的就是自己相当特殊的术式——【降灵】。 只要让愿意听从自己指令的人偶吞下降灵目标的一部分,她就可以将□□的情报灌入人偶体中,完全服从自己的任何命令。 其实灌入灵魂情报也不是不行,但出于自己能否完全控制住人偶的担心,尾神婆没有那样尝试过。 今天准备暗杀的对象是大名鼎鼎的六眼、咒灵操使以及星浆体,尾神婆不敢大意,带上了自己收集到的全部可以用来降灵的材料。 只是在被强行拉入到百物语当中,看到六眼神子十年如一日的冰冷目光时,尾神婆知道自己做的准备还远远不够。 凭藉自己现在的库存,想要杀死六眼绝对是天方夜谭,情报当中所谓的援军丝毫不见身影,她必须自己想想办法。 好在这里是神社,虽然不知道供奉的是哪路不知名的野神,但尾神婆所需要的,也只不过是神像罢了。 在这种已经失去先手,被暗杀对象注意到的情况下,尾神婆只好准备冒险降神。 甚至于她已经不再寄希望于自己能够控制被召唤来的对象,而是准备着以放弃控制权为代价,将被召唤者□□和灵魂的情报都全部灌入孙子体中,好给自己制造出足够混乱的局面,方便逃走。 「但是不需要太担心,」六眼收集了附近所有易散出来的与地狱相关的情报,五条悟发现百物语并不能将地狱完全锚定在这里,两个空间只是短暂的重叠了一瞬,现在已经开始逐渐分离。 确定不会和特级咒灵的领域一样造成太大隐患,五条悟放弃了继续关注空间的分离,而是抬起头,锁定了站在神像边,表情紧张地念诵咒语的尾神婆。 「既然杰选了另一个,那这个就交给我吧。」 放心将天内理子留给白鸟,五条悟话音刚落,就已经闪现在年迈的诅咒师身后,「surprise~」 第93章 被召唤的是 和往常的任务一样,白鸟没有插手dk们给自己选定的对手,而是留在一边掠阵。 这次还多了个保护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的工作。 特级咒灵充分吸收了好友山野甚尔继承自禅院家,对于普通人的世界来说有些残酷的锻鍊幼崽的理论,即成长是用充分摔打换来的。 然而在实际操作里,白鸟虽然忍住尽量不插手少年们的任务,却仍然会被好友嘲笑是护崽的鸟妈妈,无论是会叫停天与咒缚偶尔强度略大的体术练习,还是会干预对年轻人来说过头的任务强度——就像是之前遇到陀艮那次。 特级咒灵拒不承认自己有时担忧过度,外表像是神父那般悲天悯人的青年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 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无论是对咒术界,还是对特级咒灵来说都十分特殊的存在,他们未来所要面对的风浪,白鸟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里窥见一斑。 至少现在,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白鸟希望两个少年可以和同龄的大部分人一样,自由而肆意地笑着,不用去思考那么遥远又沉重的问题。 确定目前没什么问题,特级咒灵收回注视着分别找上自己对手的两个少年的视线,轻轻吐了口气,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工作上来。 周遭的气温正在不断升高,给星浆体二人组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白鸟思考片刻,催动橄榄枝在地面上构建成一个足以装下五六个人的鸟巢,招唿两人过来。 「悟说地狱正在与我们所在的空间分离,不过这个过程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这里能隔开一些温度。」 「得救了,」仿佛未孵化的蛋那样在巢里蹲下缩成一团,天内理子感觉灼烧脸颊的温度终于下降了一些,终于放松下来。 「差点就要变成烤肉了…黑井你还好吗?」 女僕小姐的咒力相当低微,之前全靠天内理子的结界隔绝高温,此刻看起来表情有些勉强。 「天内大人,我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第186页 「等悟和杰抓住那几个诅咒师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特级咒灵尝试安抚两位女生,突然想起愿望商店的店主应该也不像是精于战斗,于是想招唿人也一起过来,转过头却发现异瞳的店主袖口里钻出了一只细细的狐狸,落在地面上瞬间变成了半人高,张开嘴似乎在空中吞吃着某种东西。 「吓到你了吗?」 四月一日君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菸斗,深深吸了一口,伸出手抚摸长着许多尾巴的狐狸的背部:「这孩子是管狐,天生可以御使火焰,这里的地狱之火对它来说是好东西。」 「所以你才会来百物语,」特级咒灵恍然大悟,灰白的手指在身边感受了一下,发现管狐附近的温度的确比别处下降得都要更快,估计是地狱的火焰已经被它吞进了肚子里。 「这是难得的机会,」穿着紫色长袍的青年没有否认,藏在烟雾后的眼睛注视着大殿深处神像的方向,似乎看到了某种东西。 「但也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恐怕会有些麻烦。」 ------------------------------------- 尾神婆躲在神像旁边,冗长咒语的最后几个音节还没有出口,就听到六眼神子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 「surprise~」 像是玩弄猎物的恶劣猫咪,五条悟用上扬的语调宣告自己的到来:「我以前见过你吧?在我小时候。」 大多数人类幼崽的记忆都是模煳的色块,除了还记得当时的感情是明快还是暗淡之外,很少有具体的画面。 尾神婆没想到白髮的神子会记得这么清楚,年迈的诅咒师爆发出与年纪不相匹配的敏捷,迅速躲到自己孙子的身后,没有表现出与五条悟聊天的心情。 必须把降神的仪式完成,否则自己面对六眼没有任何胜算。 「什么啊,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五条悟的视野里,年迈诅咒师与年轻诅咒师之间的咒力构成了特殊的连结,某些东西正在源源不断地传输进青年人的身体里,挤占原本灵魂存在的空间。 「见到我可是一种殊荣,如果你不记得我会很失望的。」 这样说着,五条悟压低身体做出了攻击的姿态,下一秒钟,六眼神子已经出现在尾神婆的孙子身边,把人整个踹飞出去,嵌进了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殿柱子里。 「好弱,」言简意赅地做出评价,五条悟真心实意地疑惑着,「这么弱也敢接杀我的任务,现在的诅咒师的信心已经这么膨胀了吗?」 没有人回答猫猫的问题,被嵌进柱子里的青年低着头,大概已经失去了意识,而尾神婆看上去并不在意自己孙子的生死,抓紧时间念诵着长长的经文,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某种原本存在于这里的东西甦醒了。 两面宿傩原本不应该在这里醒来,就是说,原本。 千年的极恶诅咒师,无法被彻底祓除的极恶诅咒被切割成了二十份,封印进他异于常人的二十根手指里,成为被层层封印的特级咒物。 兴许是两面宿傩的恶太过纯粹浓郁,普通的人类和咒术师在成为足以容纳他的容器之前,就会死于手指本身的毒性。 只有特殊的容器足以容纳这个千年过去恶名仍然不堕的诅咒,他原本是羂索准备拿来对付六眼的秘密武器之一。 但现在意外发生了,尾神婆孤注一掷之下餵给自己孙子的神像碎片,正归属于极恶的魔神——日本向来有供奉兇恶的妖怪,祈求对方不要伤害自己的传统。 这个早已废弃的神社,曾经正是为两面宿傩所建立。 在这个地狱与人间短暂重叠的空间里,两面宿傩的灵魂藉由他的神像,降临在失去气息的青年身上。 本该是光滑的眼角皮肤处,一双蕴含着浓烈恶意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 极恶诅咒短暂地回到了人间。 在青年体内原本的灵魂泯灭,换上了某个遇到快要冲破皮肤的存在时,五条悟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有什么东西把青年当成了暂时的容器,而且来者不善。 为了能够成功降灵这里供奉的不知名野神,尾神婆放弃了自己对被召唤而来的存在的控制权。 不得不说,这在很大程度上救了她自己一命。 「好像已经很长时间过去了,人类的味道,真令人怀念。」 黑色的奇妙纹路出现在尾神婆孙子的脸上和身上,四只眼睛一起扫过仍然在混乱当中的大殿,两面宿傩的语气充满玩味:「是为了迎接我的回归吗?倒是真有够热闹的,就是看起来没什么好吃的食材。」 极恶诅咒的目光在场内转过一圈,最终停留在缩进白鸟搭建的巢里,却因为担忧而探出脑袋,想要看看周围情况的星浆体身上。 「不…这里有一个。」 猩红的舌头舔过下唇,只要看到这一幕,就不会有人对两面宿傩的食慾产生错误的认知。 「女人,而且是年轻的女人,是吃起来最有滋味的时候。」 「喂喂,就这么无视我真的好吗?」 六眼能够看到从青年人身上勐地爆发出来的,与先前无论是质还是量,都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咒力。 五条悟本来想更加谨慎一些,却没想到被召唤来的这傢伙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而是盯上了天内理子——以一种令人恶寒的猎食者的角度。 「你是谁啊?」挑选食材的进程被人打断,两面宿傩有些不爽,却还是转过头,看到了一双印象深刻的蓝色眼睛。 第187页 「…我知道了,五条家的六眼对吧?不错,看起来值得一杀。」 与真正寄存着极恶诅咒的灵魂与咒力,被分成20根分散各地的手指不同,降灵而来的两面宿傩的咒力处在一种微妙的状态,与尾神婆绑定在一起。 他所能调动的咒力,归根到底属于尾神婆,但却因为年迈的诅咒是主动放弃了控制权,从而变成了可以由两面宿傩主动抽取尾神婆的咒力。 如果储存的咒力不够,极恶诅咒完全不介意把尾神婆的其他东西也一併转化成咒力——比如生命力和灵魂什么的,两面宿傩完全不会不好意思。 正因为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暂时的,降灵的这具身体完全达不到成为自己容器的标准,虽然没有手指的毒性,但只要时间一长,这具身体也会因为无法盛下极恶诅咒的咒力而彻底坏掉。 也就是说,虽然没办法续航太长时间,但短时间的爆发,他可以做到一个相当不错的程度。 所以两面宿傩的想法非常简单,难得拥有可以出来透气的时间,他当然要玩得开心。 杀死现今存在的六眼就是一个不错的消遣项目。 作为简单的招唿,两面宿傩放出了几道斩击,看到自己的攻击意料之中地停在蓝眼睛的小鬼面前,发出一声嗤笑。 「算了,估计杀掉六眼,再吃掉那边的女孩应该就是这具身体的极限了。」 「不要这么轻易地说大话,会让人觉得很可笑。」 这样说着,五条悟却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脖颈后侧,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这是一种本能的警告。 面前这傢伙的斩击,比以往自己遇到的任何咒灵,都快要能够达到破坏无下限的程度。 除了自己之外,对方还盯上了理子,要在无下限被破坏之前解决他才行。 第94章 突变 隔着半个大殿的距离,白鸟仍然感受到了两面宿傩充满恶意的目光。 特级咒灵一开始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年轻诅咒师的咒力产生了令人不安的变化。 但当千年前的极恶诅咒转过头,用评判食材的目光在大殿里扫过的时候,白鸟看到出现在男人脸颊上的第二双眼睛,意识到恐怕年轻诅咒师的身体里换了个芯子。 「白鸟,那个人的目光好奇怪,」天内理子向侧边挪了两步,把大半个身体藏在白鸟身后,感觉从神龛附近传来的目光与其说是在看人,不如说是在看某种家畜。 那种仿佛在挑拣口感和肥瘦程度的打量,让少女由衷感到不适。 「原来这里供奉的是他啊,」大概是吃得七七八八,管狐重新变成了像玩具一样的细长形态,两下钻回四月一日君寻的袖子里。 异瞳的店主揉了揉管狐毛茸茸的小脑袋,提醒已经暗自提防的白鸟:「那是两面宿傩,恐怕他把天内小姐当作猎物了。」 「是那傢伙!」将自己曾经见过的,死于自己手里的妹妹头诅咒师供奉的神像与大殿里破败的神像对上号,白鸟在恍然大悟之余,表情变的难看起来。 两面四手,传说中无论是作为诅咒师的生前还是成为咒灵的死后都喜欢吃人,特别是女人和小孩的极恶诅咒。 本应以特级咒物的姿态被封印起来不见天日的傢伙,却因为降灵的原因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现在看起来,恐怕还选中了星浆体作为自己甦醒后的食粮。 只不过被选中的天内理子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一种殊荣就是了。 「要把理子先送走,」不清楚降灵的情况下两面宿傩能做到什么程度,但白鸟对五条悟的信心,比星浆体充裕的多——六眼神子接受了十几年咒术师的教育,可少女只是凭藉优越的天赋摸索着掌握了一些封印术。 为了避免两面宿傩用天内理子牵制己方,绿眼的特级咒灵判断趁五条悟还有余裕的时候把人送走,是目前的最优解。 「需要帮忙吗?」 大部分时间里,四月一日君寻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观测事态的发展,神秘的店主很少干预其他存在的命运。 但白鸟是不同的…青年有一些微弱的希望寄托在绿眼的特级咒灵身上,即使他清楚命运一定会走向预定的方向,却仍然会下意识偏袒对方。 就像现在一样。 「可以吗?」知道四月一日能做到什么程度,白鸟眼睛一亮。 「但是不清楚理子和美里能不能走进你的店里。」 「没关系,」异瞳的店主吐出一个正圆的烟圈,语气平静:「我本来也不打算直接回店里,快要百鬼夜行了,我要去灵山问问座敷童子,今年她会不会参加。」 白鸟不知道穿着紫色长袍的青年说的是真话,还是为了帮助自己临时找了一个理由,不过特级咒灵不打算辜负这份好意。 「那就拜託你了,」点了点头,特级咒灵没有犹豫——另一边在五条悟的挑衅下,两面宿傩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眼前的战斗上,暂时顾不上自己这边。 「你也要和我们一起,」摇了摇头,四月一日的目光将想要去到六眼神子身边的白鸟定在了原地。 「守护座敷童子的鸦天狗的脾气太过暴躁,需要你去说明情况。」 「而且我记得灵山那里有另一位叫做花御的特级咒灵,你应该认识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副浮世绘,异瞳店长解释到。 第188页 「有你在,她应该会更愿意答应这份请託。」 「那我们动作快一点。」 没有更多的犹豫,白鸟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也没有表达反对。 两人都不希望自己变成情况不明下的负担。 ------------------------------------- 进入灵山——把人託付给花御——告诉星浆体自己很快会回来接她们。 这个过程并不复杂,甚至说并不需要太多时间,白鸟并不觉得在这段时间里会发生什么无法逆转的情况。 但人类有句话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同样的情况放在咒灵身上也同样适用。 重新回到破败的大殿,白鸟赤/裸的脚尖还没接触到地面上的尘土,就听到了两面宿傩玩味的声音。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诞生于千年前咒术全盛的时代,两面宿傩以为他已经看过了咒术最盛的绝景,但面对意气风发的六眼神子,极恶诅咒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偏见。 至少千年前五条家的六眼不如自己面前这位有天赋。 所以他决定收起一部分无聊的玩闹心思,表现得更尊重一些。 具体表现为在战斗里,对待更认真一点。 「骄傲吧,能见到这样的景象,」极恶诅咒难得给自己的对手一个正眼,语气理所当然,「恐怕你还没学到这里,咒术的顶点。」 白骨搭成的神龛在他身后从无到有飞快搭建起来,极恶诅咒就端坐在白骨王座的顶端。 「哈,占着自己多活了几年的傢伙,」五条悟相信自己在未来也会领悟领域,咒术的各种可能性于他而言绝对不是难以攀登的高峰。 但不是现在。 满打满算,六眼神子也才刚过完十六岁生日半年,无论是人类的哪个领域,以他取得的成就,都足以被称为天才。 但天才这个称唿,本就是用来赞美年少者的天赋,而非他们真的已经屹立于无人可以挑战的顶点。 六眼神子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时间,可这偏偏也是最无法一蹴而就的。 领域拥有必中的特性,在领域里,无下限的效果会被中和到最弱。 五条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原地等待,而是在听到对手准备领域展开的瞬间,就催动咒力,准备瞬移到两面宿傩身边。 既然防御已经没有意义,那就进攻好了。 六眼神子的骄傲绝不会允许他坐以待毙。 在听到领域展开的那一刻,白鸟也下意识地做出了应对。 身穿神父装束的特级咒灵的声音比两面宿傩只慢了一瞬。 「领域展开,【止战】。」 泛着青绿色,像是春天抽条的枝叶的领域自绿眼的特级咒灵身边向外蔓延,覆盖住大殿内空间的小半,正式对上血色的伏魔御厨子,青色与猩红泾渭分明。 可就算白鸟已经尽己所能,那分毫之间的差距,也已经足够在危险的对决中出现情况。 在瞬息之间,六眼神子的身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自喉咙到腹部,几乎把半个人一併剖开的刀痕。 五条悟的表情是茫然的——从出生到现在,六眼神子遇到的最大大危机,不过是吃下了明知有诅咒的蛋糕,或者是对自己不带杀意的术师杀手冲破了长老们设下的阻碍,却又因为花御的花放下了刀。 六眼神子一往遇到的伤害,都是可以预计,可以处理的——意料之内的东西,造成的危害自然也不会出乎意料之外。 对于意料之外出现在自己自己上的伤口,五条悟的表情出现了罕见的茫然。 他能感受到伤口传来的痛感,本该直接而剧烈。 可是现在却像是虚浮在云端。 因为六眼神子从不失败,在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里。 所以失败更像是某种不会被设想的存在,从不被五条悟放进生命的必须选项里。 白鸟也没想过。 特级咒灵的领域飞快蔓延,与极恶诅咒的领域短兵相接,呈现出搏杀的姿态。 白鸟所在的位置,可以将夏油杰包含在领域的范围内,却无法把五条悟也包括在内——毕竟六眼神子所在的位置,是极恶诅咒特意放出领域的所在。 青色与血色的领域在无声地厮杀,白鸟的视线越过呆板的神像,与借着人类身体的极恶诅咒相交,看到了彼此眼中暗含的东西。 特级咒灵拒不退让,可两面宿傩只是想找些有趣的事情。 ——特别是他已经完成了一半,五条悟就像是被噼开两半的道具一样倒在一边。 两面宿傩只是想找点乐子。 在不能吃到预计的女人的情况下——特指星浆体,两面宿傩只好不耐烦地将注意力转向了白鸟。 这个用领域与自己对抗的傢伙,实力大概是在场除了极恶诅咒意外最强的,可绿眼的特级咒灵此刻的表情,却比身受重伤的五条悟还要空白。 白鸟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抽离出战斗现场,特级咒灵只是凭藉本能,将宙里的输出开到更大。 青色的领域仿佛雨后迎风就长的植物,坚定地一寸一寸将另一边的血色覆盖,用最温柔却也是最不容拒绝的姿态来到重伤的六眼神子身边,想要暂停伤口的恶化。 至少保持这个姿态不要更加糟糕,回到家入硝子身边,一切还来得及。 停转的大脑下意识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但白鸟的领域想要包裹住六眼神子时,失血量已经快要到达危险边缘的五条悟却努力摇了摇头。 第189页 少年的白髮已经被地上的血和着尘土变成脏兮兮的一团,在他摇头的时候,这些东西同样落在了白鸟的橄榄枝上。 五条悟能感受到自己的虚弱,但与这种从未有过的生命流逝的感觉一同到来的,是某种以前他完全触摸不到边缘的东西。 他的术式正在反转,负面的能量逐渐变得温和无害,重新流淌在少年的体内。 那道快要将他撕裂成两半的伤口,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合拢了。 第95章 战斗结束 即使是在与死亡差点完成贴面舞的时刻,五条悟也仍然不堕天才之名。 也许人类当中,的确有极少数这样的存在,他们是天然的原石,无论遇到怎样的磨难,都只会让他们被打磨的愈发璀璨。 从伤口里与血液一同流淌出去的生命力像是某种灵感的开关,为六眼神子打通了先前无法理解的反转术式的关窍。 与其他的术式不同,反转术式是可以被习得的。 无论使用者原本拥有的术式是什么作用,只要能够将负面属性的咒力完全逆转,就可以变成治疗伤口的能量。 五条物和夏油杰曾经请教过同期家入硝子反转术式的诀窍,却没办法从短髮少女带着大量语气助词,和奇特拟声词的描述中理解究竟应该怎么做。 而现在面对千钧一髮,直面死亡的关键时刻,六眼神子终于理解了反转术式的原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的伤口在正向能量的抚愈下消失不见,只剩下没有完全平整下来的伤疤,能够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与死亡擦身而过,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制服浸染了大片血液,可六眼神子的苍天之瞳却亮得惊人,像是拍卖展台上最耀眼的宝石。 「我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他说。 六眼神子的脸上没有大难不死的放松或者是重归人间的庆幸,在少年沾着血的脸上,满是亢奋——五条悟的两边嘴角向上,弧度夸张到几乎露出了犬齿,仿佛狩猎中不自觉释放威慑力的大型猫科动物,让这份亢奋都带上了撕咬的戾气。 白髮的少年眼神有些飘忽,就像是刚刚回到人间的灵魂和身体还没有完全契合,无法处理白鸟和夏油杰担忧的关切询问。 六眼神子的全部注意力都用来锁定目标——湛蓝的苍天之瞳紧紧盯着尝试切割白鸟领域,把这个打扰自己玩耍的特级咒灵切成碎片的两面宿傩,双手抬起,做出一个与平时不太一样的术式起手。 「术式反转,赫。」 红色的咒力比起反转之前要不稳定的多,引力变成斥力,狂暴地撕裂周边所有存在,攻击的尽头进入两面宿傩的领域也不曾停下。 面对六眼神子比起之前更加来势汹汹的攻击,极恶诅咒只能暂时把注意力从领域的对抗当中解放出来,先解决面前的红色黑洞。 「捌。」 脸侧作为标志性存在的两只眸子转乱过来,两面宿傩准备用刚才剖开六眼相同的招式去应对这次的攻击。 但红色的黑洞仍然持续而稳定地向他面前前进着,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大殿的角落里,所有与自身存在相关的东西都被榨取成为咒力的养料,尾神婆发出「呵呵」的粗/喘,想要用手倚靠墙面撑住身体,可老迈的肢体却像是软烂的面条那样,使不上一点力气。 年老的诅咒师摔倒在地上,眼睛不甘心地睁大,却再也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失去了对自己降灵对象的控制权,在极恶诅咒完全不思考后果的挥霍下,就这样作为人形的咒力电池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术式的主人已经死亡降灵人偶身上,神秘的黑色纹路也开始缓慢消散,两面宿傩嗤笑一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可能是来不及说,就被红色的黑洞捲入其中,与大半个大殿一起,消失不见了。 在这样声势浩大的战斗下,参加百物语的妖怪们在极短的速度内消失不见,还不忘了带上自己的一些战利品——诅咒师组屋鞣造的一部分肢体。 根据妖怪们崇拜强者的惯例,想要将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变成自己咒具原材料的光头诅咒师的脑袋被留了下来,端端正正地放在距离五条悟不远的地方。 后知后觉收起了自己失去对抗对象之后仿佛野草一样蔓延的领域,白鸟终于来到五条悟身边,下意识想要从被撕裂的衬衫间,触碰看起来已经恢復的伤口,灰白色的指尖却又在触及到六眼神子白的耀眼的皮肤之前停了下来。 「还会痛吗?」 特级咒灵脸上浮现出担忧的表情,似乎是在担心自己指尖的触碰都会再次给五条悟带来痛苦。 没想到自己就这样简单的解决了两面宿傩——而且实际上极恶诅咒并不是被自己打败,而是失败于降灵术的限制,六眼神子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不爽感觉。 听到白鸟的声音,五条悟这才回过神,漂浮的精神终于重新和肉/体合二为一,把他整个人拽回现实的世界里。 「已经没事了,」白毛猫猫像往常那样露出了大大咧咧,漫不经心的笑容,直接拉过特级咒灵体温偏低的手掌,贴在自己已经完全恢復好的腹肌上。 「反转术式真的很好用,不愧是天才的五条大人!」 「悟,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只比特级咒灵稍晚了一步,夏油杰在看到好友身受重伤之后,就一直吊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放了下来,心脏的负担顿时小了不少,「刚才那傢伙就是传说中的两面宿傩吗?」 第190页 咒灵操使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不断思考如果将极恶诅咒的对手换成自己,应该怎样应对,最后得出了有些不甘的结论——恐怕目前自己也不是对方的对手,而且换成自己,在千钧一髮的时刻能否领悟反转术式还尚未可知。 骄傲的少年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在此之前,虽然还不至于狂妄到认为已经没有对手的程度,但除了白鸟和山野甚尔,夏油杰自认在咒术界遇到的其他人,在自己和挚友的面前都很难构成威胁。 哪怕知道这次任务里,曾经有着术师杀手称唿的体术老师会暂时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不断给己方制造麻烦,咒灵操使的心情也仍然算得上轻松。 因为说到底山野甚尔不会真的把自己怎么样,就算是全力以赴,也会是在家入硝子能够照顾到的范围内。 甚至于最早,还没有将计就计的安排之前,夏油杰只把这次星浆体的任务,当做是一场煳弄总监部的舞台剧。 挚友的伤口和血液像是当头一棒,敲醒了即使尽力压制,也仍然有些自傲的夏油杰。 自己现在的水平还远远不够,在存在着各种不传秘法的咒术界,未来会遇到怎样的对手都是未知的,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应付所有情况。 ——比如,如果两面宿傩出现在自己面前,现在的咒灵操使要思考的就恐怕不是如何打败他,而是如何从对方手里逃走。 丸子头少年的目光长久停留在看起来不可谓不狼狈的挚友身上,逼迫自己把那些红到刺眼的血液全部都刻进心里。 现在还不是骄傲自满的时候,要往前走,不能停下。 指尖传来的熟悉温度让白鸟终于放下心来,特级咒灵仔仔细细地沿着刚才快要把人撕成两半的伤口一路向上,确认过已经全部癒合,最终停留在还有一些浅淡痕迹留下的喉结上。 「太好了,」想要说些什么,白鸟才发现口腔干涩到失语的程度,几乎停摆的大脑也只剩下庆幸——为五条悟的劫后余生,也为反转术式。 特级咒灵垂下眼睛,收敛起自己对两面宿傩的恶意。 无论是生活还是计划,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状况百出才是常态。 暂且抛开刚才让自己几乎暴走的糟糕场景,单看五条悟觉醒了反转术式,对六眼神子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作为五条家举家供奉的神子,与总监部高层目前方针不同,希望带领咒术界产生一些变革的少年未来要面对的任务只会越发困难,反转术式五疑能在极大程度上保障对方的生命安全。 等到羂索的事情告一段落,自己就没办法像过去的十年间那样,一直陪在少年们身边。 所以理智告诉白鸟,他是应该为五条悟的成长而感到欣慰的,可在理智之余,特级咒灵却觉得有愤怒的火焰在灼烧自己,恨不得能把现在只剩下咒具形态的两面宿傩挫骨扬灰。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五条悟脱口而出的却是道歉的话语,就连六眼神子本人都愣在原地——高坐在神龛上的神子从不道歉,去刚才说出的话却是那样顺利,没有一点牴触的心情。 在白鸟和夏油杰不贊同的目光下——他们并不认为五条悟有什么道歉的必要。 在同伴们反过来安慰自己之前,白毛猫猫就已经恢復了神气的样子:「不过有了反转术式之后以后就很方便了!六眼对大脑的负担会大幅度下降,我也就不用再…」 想说不会再因为六眼而头痛,可最后两个字却被五条悟咬了一下舌头吞回肚子里。 过去的十年里,六眼神子总是藉口头痛,李直气壮地要求特级咒灵赔自己睡觉,他需要白鸟的领域帮助自己彻底放空。 不会再头痛,也就意味着他不再需要白鸟的领域,也就不能像以往那样撒娇和特级咒灵睡在一起。 五条悟有些不开心地皱起了眉头。 不会头痛是件好事,但六眼神子并不想放弃自己以前享受的特殊待遇,于是狡猾的白毛猫猫目光一转,将话题引到了其他方向。 「唔啊——衣服彻底破破烂烂了,这要怎么回东京啊?现在去坐新干线,会被当成连环杀人犯或者行为艺术的变/态吧?」 「联繫这边的辅助监督吧,」看到挚友已经完全不能看的外套和衬衫,夏油杰挑了挑眉毛,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兜头丢了过去。 「先穿我的外套,出去再换。」 第96章 灵山 「对了,小理子他们呢?白鸟你把她们藏在哪里了?」 套上夏油杰的外套,五条悟甩了甩头髮,露出嫌弃的表情——刚才受伤的时候中,自己的血液带着泥土一起沉沉地坠在雪白的髮丝间,让喜欢干净的白毛猫猫心情不爽。 但现在暂时不是整理仪容仪表的时候,位于深山里的破败神社也不是适合处理这些的地方。 「理子和美里在灵山,有花御和四月一日帮忙看着他们,」面对dk们疑惑的目光,特级咒灵补充到:「灵山是一部份妖怪居住的地方,他们的生活几乎不会和人类重叠。」 「听起来应该很安全,」松了口气,夏油杰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清晨山林的冷风里正缓缓下降。 神社原本就四处漏风的主体建筑,在六眼神子和两面宿傩的战斗中变得更加摇摇欲坠,现在前后更是已经被彻底打通,狭管效应帮助大量气流在这里汇聚。 第191页 夏油杰感觉风吹来的效果,比咒术高专里价格昂贵的空调还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但同时他也清楚,也许这更多的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神像不远处,曾经属于六眼神子的血液凝结成了暗沉的褐色,隐约还在向外散发着糟糕的腥气。 咒灵操使收回自己的目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我们去接小理子吧,」丸子头少年狭长的狐狸眼里思绪沉沉,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一些。 ------------------------------------- 「为什么是水井?」 五条悟双手撑在井沿上,扭过头看向白鸟,表情半信半疑:「真的不是百鸟你觉得我现在身上太脏,想骗我下水吗?」 「我哪有那么幼稚,」特级咒灵都快被气笑了,得亏是五条悟这样心大,刚刚差点被从中间裁开,现在还有心情拿自己调侃。 白鸟嘆了口气,解释到:「灵山是一片独立的空间,除了像四月一日拥有的钥匙之外,只有水源连接着那里。」 「但是跳到井里,而且是三个人一起,感觉好奇怪啊,」皮毛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几乎快要变成花猫的猫猫探出脑袋,与井水倒影里的自己对视。 「要是去不到白鸟你说的灵山,我们三个人一起跳井死在这里的话,会被后面来调查的辅助监督以为是殉情也说不定,古代战乱的时候类似的事情不是有很多吗?五条家也有不少传闻…」 六眼的神子看出了同行的白鸟与夏油杰身上还残留的,对于目睹了自己重伤的不安,所以越发努力东扯西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只是好像有些用力过勐。 夏油杰听着挚友嘴里说的话越发不靠谱,于是心事沉沉的咒灵操使眉毛跳了跳,在听到所谓的[殉情]论调时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把还在滔滔不绝的白髮少年顺势直接推进了井里。 「话太多了,悟,」丸子头的少年松了口气,看到井中水面在吞噬了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之后很快恢復平静,就也不再犹豫,单手撑着井边跳了下去。 吵吵闹闹的少年们先一步离开,白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破败下去的神社,并不留恋地转回头。 「到我了啊,走了。」 白鸟仿佛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等到再次浮上水面,还来不及换口气,就听到了耳边天内理子惊讶的声音。 「真的诶!白鸟他们从水里过来了!」 穿着校服的少女坐在水边,忠心耿耿的女僕守护在她身后,而坐在她身边的,是穿着樱粉色和服,说话细声细气,对于突然出现的几个陌生人表现得有些怕生的座敷童子,和身形高大,使用无法听懂却可以被直接理解的奇妙语言的花御。 在无边的水仙花海环绕中,这处连结着灵山与人间的水源客流量在今天达到了巅峰。 「理子,你还好吗?」 看到星浆体身边的座敷童子,白鸟用不熟练的泳姿向另一个方向游远了一点才上岸,「花御,还有座敷童子,幸苦你们了。」 「我很好,花御和座敷童子都很照顾我,啊对了,四月一日先生好像店里有什么事情,所以先回去了。」 白鸟带天内理子离开得很及时,除了有些被吓到以及对留在百物语现场的三位有些担忧之外,星浆体觉得自己完全没什么问题。 相比较之下,校服少女觉得恐怕五条悟和夏油杰的问题更大一些,特别是五条悟,少年身上沾染的血液在水里得到了充分稀释,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天内理子问到:「五条君,还有夏油君这是受伤了吗?」 「毕竟对手是那个千年前的极恶诅咒,」灵山的水温不热也不冷,战斗的疲惫延迟后终于发作,五条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些不想从水里出去。 「但是天才的五条大人还是觉醒了反转术式!那傢伙就不是对手了!」 「那个…你可以在水里多泡一会的。」 看到五条悟有些迟缓的动作,座敷童子鼓起勇气,用比喃喃自语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解释到:「这里的水可以消除疲惫,而且你的血闻起来很好吃,虽然灵山的妖怪们都不把人类作为食物,但还是会有些危险,等血的味道散开比较好。」 拥有力量的人类对于妖怪来说,就像是m5和牛在飢肠辘辘的肉食者面前跳舞,其中最受欢迎的类型是灵力者,但像五条悟这样无论是血统还是本身实力都相当优秀的咒术师,无疑也是不错的食粮。 五条悟想说他才无所谓自己是不是好吃,有胆子的傢伙大可以过来试一试,但一旁夏油杰已经伸出手,把他按回了水里,又向着白鸟的方向走去。 「杰!刚才你把我推进井里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呢!」 老老实实在浅一点的水里坐下,六眼神子伸出胳膊挥舞两下,动作不算太激烈。 「那是因为悟你动作太慢了,」头也不回地摇了摇头,咒灵操使在白鸟身边的位置上了岸,找了截快要长到水边的树枝坐下,语气好奇:「为什么白鸟你要特意过来这个方向,不用去小理子那边吗?」 「座敷童子是气息纯净的妖怪,很容易被邪气或者恶意污染,」摇了摇头,绿眼的特级咒灵相当有自己是个客人的自觉。 「像是花御还好,但如果是我或者漏瑚,会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第192页 「对了,这位是我的朋友花御,以前我送给你们用来助眠的花就是她术式的一个用法。」 挥了挥手,白鸟看到花御对着自己这边转过头,嘴角向上露出笑容,「花御,这两位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夏油杰和五条悟!」 眼睛的位置由树枝替代的特级咒灵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唿,反应不是太热情。 「花御不太喜欢人类,也不怎么去人类的世界,」没有强迫自己的同类也要与咒术师友好相处的意思,白鸟感觉在亲眼确认过参加这次任务的少年少女们全部都平安无事之后,自己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 「让悟休息一会,我们就准备回去吧。」 [你们可以从灵山直接到陀艮的领域里去。] 奇妙的语言直接在特级咒灵和少年少女们的脑海中响起,不习惯这种感觉的dk二人组下意识做出警惕的反应,却看到白鸟直接看向了名为花御的特级咒灵的方向。 「陀艮的领域也可以吗?」白鸟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只有水源才与灵山相连。」 [可以的。] 花御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座敷童子。 紫色头髮的害羞妖怪将鬓边的长髮拢到耳后,用粉色印花形状的发卡卡住,手指不安地搅动在一起。 「因为这样花御想去看望陀艮也会更方便一些,所以我拜託鸦天狗把他的领域和灵山也连接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解释,白鸟点了点头,很快明白过来。 由于比起人类,更能和自然界的其他生灵共情,花御对于总是向自然界伸手索取的人类群体,并没有太好的观感,之所以不像漏瑚那样打算将人类全部消灭,也只是因为关系要好的妖怪里,有很多都与人类共生。 花御既担忧陀艮在人类的世界会不会不太舒服,又不想进入人类的世界去探望同类,能从灵山直接到达陀艮的领域内部,无疑是最方便的方法而作为提前准备好的保险措施,诞生于人类对大海的恐惧当中的特级咒灵——虽然目前还是没有完全孵化的咒胎,陀艮现在正在天元的遮掩下,藏身于东京咒高内部。 既然可以从灵山直接到达陀艮的领域,也就少了中间返程的麻烦。 白鸟思考着,很快下定了主意。 本来自己和dk们带着星浆体在外面乱逛,就是为了让总监部和羂索以为是为了完成天内离子在同化之前的愿望,后面会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回去参加同化仪式。 但先前的战斗动静还是大了一些,现在恐怕名古屋那里很快就会有辅助监督过去调查,悟虽然觉醒了反转术式,身体上的伤口可以被治癒,可精神状态恐怕没那么容易平静下来。 而且看起来杰的情绪也不太好…特级咒灵并没有错过夏油杰暗沉沉的眼睛,觉得现在还是快点回去,让一切东西快点尘埃落定,好让大家好好休息比较好。 第97章 战利品 「硝子,我们回来了。」 从阳光照耀下温热的海水里冒出头,白鸟向坐在岸边沙滩椅里,抱着小章鱼懒洋洋打瞌睡的短髮少女打招唿。 听到第一个发现自己的同类的声音,陀艮从家入硝子怀里跳出来,两下来到白鸟身边,咕叽咕叽地发出表达快乐的声音。 「辛苦你了,陀艮。」 白鸟弯下腰抱起篮球大的小章鱼,拍了拍对方圆熘熘的脑壳作为感谢,「我们从灵山那边直接回来的,花御她很惦记你。」 孤独地度过了漫长岁月,陀艮第一次体验这种名为惦念的情感,小章鱼浑身颜色变得通红,足肢轻飘飘的,小声告诉白鸟自己也很想念花御,等完成了他需要自己帮忙的事情,就准备回到灵山去。 绿眼的特级咒灵理解同类的这种情感,就像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与夏油杰和五条悟形影不离,也会下意识担忧他们那样。 「终于回来了,」把原本归属于夏油杰,不太合身的外套脱下来搭在肩上,五条悟把从跳井开始就没干爽过的湿漉漉头髮顺到脑后,白到耀眼的胸腹上已经看不到伤口的痕迹。 「差点翻车,不过现在应该就不会了,不如说我的感觉超乎意外的好。」 蓝宝石一样的苍天之瞳里闪烁的光彩有些飘忽,不知道是重伤的疼痛激活了六眼神子作为咒术师疯颠的一面,还是在灵山的水里泡了太久,少年流失的精力获得了过量补充。 总之那些还没来得及发泄出去的东西,在白髮少年体内不断发酵膨胀,急切地需要一个出口。 「硝子,甚尔他现在在学校里吗?」 五条悟不想再等了,他现在迫切只想酣畅淋漓地打一场,直觉告诉他能让他尽兴的除了白鸟,恐怕就只剩下总是消极怠工的体术教师。 特级咒灵目睹了自己受伤的样子,恐怕现在不会愿意陪自己胡闹,但甚尔他和自己还有赌约在。 白髮的神子舔了舔嘴角,突然笑了起来。 只要把情况控制在硝子可以治疗的范围内,那就仍然是正常的切磋,甚尔也不会为自己突然发疯生气。 还好甚尔是这种性格,大不了自己可以再额外付一些酬金。 五条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我不知道,」同样是赌约的知情人,本能让家入硝子察觉到了同期dk身上的违和感,少女却不太在意,也不打算在这场赌约里偏向任何一方:「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我今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外面的情况完全不清楚。」 第193页 「这样啊,」摸了摸下巴,五条悟点点头:「算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肯定要来找我的。」 「悟,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忘了什么事情。」 回到了熟悉的学校,夏油杰恍然间才突然想起,原本被拜託给五条悟准备新制服的辅助监督,现在大概还苦苦等在名古屋的山脚下。 「忘记…啊!」 五条悟双手一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们忘记把那几个诅咒师带回来了…是几个人来着?三个还是两个?」 「原本是四个人,不过作为降灵材料的那个大概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光头肌肉男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妖怪们,只剩下脑袋,术式是降灵术的老婆婆咒力被抽干死了,所以活口只剩一个。」 回忆了之前神社里的情况,白鸟总结道:「大概只剩下杰抓到的诅咒师还活着。」 「我不是说这个,我想说的是辅助监督现在恐怕还在等我们,」夏油杰嘆了口气:「不过诅咒师的事情我也忘记了。」 不如说是被五条悟差点死去的样子惊吓到根本没想起来。 咒灵操使耸了耸肩:「所以现在我们忘掉的事情变成两件了。」 「让辅助监督去把诅咒师带回来不久好了,」六眼神子对于麻烦别人向来没什么自觉,「反正活着的诅咒师也在杰你的咒灵的控制下,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我觉得,」听到某个令自己头皮发麻的关键词,白鸟突然说到:「我大概短时间之内不想再听到悟说『不会出意外』的话了。」 果然g是不能乱立的,哪怕是在此之前从未翻车的六眼神子也一样。 夏油杰贊同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一切结束再说。」 家族传承的作为咒术医生的职业智慧,以及对自己两位热血笨蛋的同期的了解,让家入硝子的好奇心没那么旺盛,「现在你们该出去,把剩下半场戏好好演完,可别笑场啊。」 ------------------------------------- 羂索接到了山野甚尔的电话。 除了高昂赏金之外对别的麻烦事情一概敬而远之的男人和往常一样言简意赅,只是声音听起来似乎比起之前见面的时候要多了几分有气无力。 「五条悟死了,你什么时候来验货?」 羂索沉默了一瞬,想起自己过去千年里想要杀死六眼,那些或成功或失败的场景。 这次自己的大业会一切顺利吗? 「你现在在哪里?星浆体的情况呢?」 老人家的耐心通常比年轻人要更好一些,羂索也不例外。 没有放纵自己沉浸在计划顺利的快感中,使用禅院身份的诅咒师将自己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计划的下一步当中:「还有咒灵操使,全部解决了吗?」 「我没杀那个眯眯眼的小鬼,」电话那边,术师杀手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他吸收的咒灵里有好几只特级,我可不知道他死了之后这些咒灵会不会跑出来,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我在高专,五条悟和星浆体也在这里,夜蛾最近快要升任校长,一早就被总监部的老爷子们叫去,反转术式和咒灵操使一起被我打晕了。」 山野甚尔的语气,不像是说他怎样一个人团灭了东京咒高一年级全体,而像是在菜市场和摊主挑剔案板上的肉,却莫名给人一种举重若轻的笃定感:「你还有个半个下午可以来验货,照片我已经拍给你了。」 暂时退出通话页面打开简讯,出现在羂索眼前的,是仿佛经歷了颱风和屠/杀叠加态的医务室里,躺在冰冷解剖床上满身鲜血伤口的五条悟和天内理子,以及被咒具结结实实捆住丢在房间角落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 电话那边的山野甚尔还在懒洋洋说着:「我们的交易里可不包括送货上门,而且在高专杀了他们不起眼,把人弄出去就太招摇了,你自己想办法吧,记得把尾款打给我。」 男人像是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僱主此刻究竟是感到为难还是想要耍赖,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一个小时之后,羂索出现在了东京咒高门外。 一个御三家的身份能够带来的好处,并不只是单纯的高贵姓氏那么简单。 比如现在,虽然未经登记的咒力进入咒高结界内都会向结界主人报警,但只要拿着御三家特殊的信物,就可以畅通无阻。 额头上有一道显眼缝合痕迹的男人信步走进校园,警报没有响起,周遭一片寂静。 咒术高专与招生人数成现反比的广阔面积,让羂索很容易在不撞见其他人的情况下找到了家入硝子的医务室,密封很好的门里隐隐有飘散出的血腥气,却并不怎么引人怀疑——咒术界的医生的工作并不总是救死扶伤,还有一些额外不那么令人感到愉快的部分,比如验尸。 在今天之前,这条走廊里也一直飘散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羂索推开门,看到了靠坐在墙边,身下的汇聚的血液量换成普通人类已经足以送去抢救的山野甚尔。 黑髮的术师杀手嘴边叼着一根细细的女士香菸,一点火光若隐若现。 「那可是五条家的大宝贝六眼,就算是我想要毫髮无伤地杀掉他也是不可能的,」完全不打算起身迎接的样子,像是已经猜到了僱主想说什么,男人提前回答了问题。 好在僱主本人现在其实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服务态度,更何况山野甚尔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服务态度可言。 第194页 羂索谨慎地站在门口,确认过房间里的确只有四个唿吸——他,术师杀手以及墙角昏迷中的两个学生。 一旁手术台上的两具尸体,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死物。 于是男人这才走进房间。 羂索以自己一千年的经验担保,他这样谨慎绝对不是因为胆怯,而是相当程度上的经验之谈。 五百年前,明明早已被他亲手杀死的六眼和星浆体就像宿命一般,在天元同化的那天,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出现在了薨星宫里。 诅咒师只是有些担心,手术台上的尸体会不会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起来给自己一个惊喜,老年人的神经比较脆弱,不想看到这个。 好在磨磨蹭蹭十几分钟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千年前的诅咒师这才放下心来走进房间,在天与咒缚不耐烦的催促声中把尾款转帐过去,准备接收自己的战利品。 他走到手术台边,几乎是带着怜悯的心情——那种胜者游刃有余,居高临下施捨一样的怜悯,看着已经完全失去生机,连体温都开始下降的六眼的躯体。 五条悟什么也没有做错,他只是太年轻。 羂索这样想着,感觉到某种冰冷的肢体握住了自己的手臂。 第98章 抓到了 手术台上,一身狼狈的五条悟睁开眼睛,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surprise!」 羂索感觉自己像是被迎头敲了一闷棍,眼前一阵发黑,就连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声音也不復先前的游刃有余,变得荒腔走板:「你居然没死!」 诅咒师想要挣脱六眼神子的钳制,却惊觉少年的手像是某种刑具一样紧紧扣住自己,完全没有留下丝毫余地。 「之前差一点就死了,很危险啊,不过现在想让我死就没那么容易了,」五条悟脸上带着长时间没有换气导致的窒息的薄红,身上的伤口飞快修復,又重新变回了毛髮油光水滑的漂亮猫猫,衣服上四处的血迹为他增添了许多危险的气息,却丝毫没有减损他耀眼的光彩。 「虽然甚尔完——全没有留手,但是厉害的五条大人已经觉醒了反转术式,所以和甚尔的赌约还是我赢啦!」 靠坐在一边的天与咒缚两口吸完了细细的女士香菸,嘴里嘟囔了一些骂骂咧咧的话,却没打算不认帐:「啊,是你赢了。」 角落里,绑缚着另外两名咒高二年级生的咒具游动两下,重新变回了翠绿的橄榄枝,家入硝子起身来到山野甚尔身边,继续为对方治疗。 ——在先前的战斗当中,天与咒缚几乎快被六眼神子的术式轰碎半边身子,能维持现在这种暂时死不掉的状态,已经是家入硝子做了紧急处理。 短髮的少女一边使用术式,一边阻止了无良教师试图继续拿自己的烟抽的行为,眼下的泪痣生动地跳了跳。 「尼/古/丁对反向天与咒缚不起效果,所以就不要再浪费我的烟了,难得买到喜欢的爆珠口味。」 只是想干点什么,好来转移伤口恢復时仿佛有无数蚂蚁攀爬的麻痒,但既然医生不乐意,山野甚尔也没有强求,耸了耸肩眼神开始放空。 嘛,回味一下刚才和发疯的大少爷的战斗也不错,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开打了。 哪怕六眼崽子跟两天前堪称脱胎换骨的实力对比,让自己结结实实吃了个大亏,但天与咒缚也必须承认,刚才的确是一场痛快的战斗。 而且作为已经快要进行了十年的大少爷的体术教师,山野甚尔就算少有什么充沛富裕的感情,此刻也慢悠悠的,品咂到了一点从自己匮乏的内心慢慢升起的,身为老师而为学生感到骄傲的心情。 ——能把我打成这个样子,六眼崽子不赖嘛,怪不得会被五条家当成宝贝。 而另一边的手术台上,「天内理子」的尸体也开始扭曲变形,穿着神父袍的白鸟解除了橄榄枝的拟态,从台子上坐了起来。 和假装尸体的五条悟不同,特级咒灵不需要唿吸摄取氧气,体温也总是比人类更低,只是躺在那里,就已经是一具合格的尸体。 白鸟没有扭过头去欣赏羂索脸上难以置信的滑稽表情,而是与其他被咒灵操术控制的咒灵一样,利索地站到了夏油杰身后,表情平板而呆滞。 夏油杰好心贡献了自己口袋里的烟给发呆的体术教师,获得对方一个[小子你很上道]的目光。 如果到这个时候,羂索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那他铁定就是个白痴。 但很遗憾,这位生命长度即将跨越千年的诅咒师一向是个聪明人。 额头上有着缝合线痕迹的男人环视过房间,闭了闭眼睛把糟糕的情绪全部压制下去,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已经恢復了冷静。 「五条家主,」他将自己这次计划的不顺,想要定性为御三家内部的竞争:「没想到你们会信任有那么多前科的术师杀手,这的确是我的失误。」 意识到已经被自己逮住的这傢伙,大概是打算把一切事情都归咎于自己现在使用的[禅院甚二]的壳子上,就像他一百五十年前在加茂家用加茂宪伦的身份做的那样,五条悟挑了挑眉毛,决定先不揭穿。 看这傢伙绞尽脑汁撒谎的样子,也蛮有趣的嘛。——by恶趣味猫猫禅院甚二惨笑一声,语气却很坦然,仿佛已经放弃挣扎,接受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你这样一直被家族供奉着长大的好运傢伙可能理解不了吧,我这种一直游离在家族之外的人的生活。」 第195页 「我想要更高的位置,但有的是年轻咒术师更受家族和长老们信赖,所以我想,」此刻,使用[禅院甚二]这个身份的傢伙所讲述的,无疑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青年人形象,可在场的人都清楚装在这具年轻身体里的,是比他自述的还要野心勃勃不知道多少倍的野心家。 「如果我能找到办法杀了你,然后再迎回十影法,我就一定可以抵达更高的位置。」 如果他真的是禅院甚二本人的话,这个逻辑在斗争不休,有重视祖传术式的御三家是成立的。 然而真正的「禅院甚二」,也是将整个计划出卖最干净的山野甚尔本人,对此嗤之以鼻。 这是禅院家给了多大脸,值得去为那堆垃圾做这种美梦? 山野甚尔只希望那些晦气傢伙可以离自己远点。 「说完了?」 等羂索给自己立好了[禅院家的激进派]形象,五条悟看着对方脸上任凭发落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的确,自己一向懒得处理这种事情,如果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自己现在应该会叫执事过来,把人压回五条家让长老们看着办。 以这傢伙可以更换身体的术式,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抓找空子熘之大吉了。 「我还以为cosy什么的,是我们这种年轻人才喜欢的东西,没想到一千岁的老人也会紧跟潮流。」 欣赏过被抓了个正着的傢伙绞尽脑汁撒谎的样子,五条悟伸了个懒腰,感受新鲜的血液缓缓流入自己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躺了太久,以至于有些僵硬的身体,带来一种麻痒的感觉。 白毛猫猫不太喜欢这种麻痒,所以他决定把自己此刻的不适转嫁到别人身上,而且他确实也已经玩腻了这场演出。 所以五条悟耸了耸肩,用没抓着诅咒师的那边手指了指对方额头上的缝合线,「这种煳弄的话就不用继续说下去了,你是希望我叫你加茂宪伦。」 白髮的少年脸上出现了一种接近恶童的顽劣表情,像是撕掉蜻蜓翅膀那样开心 地笑了起来:「还是希望我叫你羂索?」 激情演说被突兀打断,羂索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罕见的空白。 歷经千年的大脑像是终于过载,听到了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使用过,甚至除了常年居于薨星宫地底的天元之外,无人记得的名字,诅咒师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被揭穿的窘迫,而是恍惚。 五条悟…他怎么会知道我? 在羂索出生的时代,他算不上最有名气的那一波咒术师,在天元和极恶诅咒师两面宿傩的赫赫声明下,同时期的咒术御三家光芒都会变得暗淡,更何况那时的他更多还是以天元同伴和好友的身份在咒术界里活动。 羂索不认为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御三家的记载当中,所以被认出来就只剩下了唯一的可能性。 「天元…一千年过去,看来你也并不是毫无长进。」 在六眼神子提防的目光下,诅咒师却并没有暴起反击以求逃脱,而是眼神空茫的地喃喃自语,声音里有一种晦涩难辨的复杂意味,「全知全能的天元大人,呵。」 「简直和韩国电视剧里,背负着复杂身世故事的角色一样。」 治疗好山野甚尔之后就很有自知之明地躲在了体术教师身后,家入硝子用平淡的语气吐槽着,收穫了高大男人贊同的点头。 「确实,很像葵看的电视剧。」 「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五条悟从兜里掏出手机,用没有抓着羂索的那只手开始噼里啪啦地给辅助监督发消息。 「不过你要是打算逃走的话,我也不介意把你打到十分之九死再抓回来。」 「怎么样?要试试吗?」 明明用的是开玩笑的口气,可当五条悟发完信息抬起头,湛蓝的眼底却写满了认真。 千年前的诅咒师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在六眼神子、咒灵操使、特级咒灵和天与咒缚身上依次停留片刻,闭了闭眼,像是认命一样沉默地低下了头。 「什么啊,连试都不试一下吗?真没意思。」 耸了耸肩,六眼神子转过头看向挚友,「杰,让你的咒灵过来看着他,总监部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白鸟,去吧。」 对五条悟的意思心领神会,丸子头的咒灵操使拍了拍特级咒灵的胳膊,说话的语气比平时驱使咒灵的时候要更轻一些。 白鸟走到羂索身边,翠绿的橄榄枝从头上的花环一涌而出,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地将诅咒师捆成了粽子。 像是不具有自我意识那样微微垂着头,此刻白鸟的眼中,却没有太多完成自己目标的欣喜。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抓到了自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目标,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一份处刑命令,天内理子现在被藏在盘星教里,不会进行同化,教众们愿意为自己的信仰担上在保护者们抓捕羂索的空档里绑架星浆体的罪名。 好像所有事情都像计划中那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可白鸟却仍然感觉心脏沉甸甸的,莫些特级咒灵并不敏感的情绪正在发酵,不知道最终会酝酿出些什么东西。 但是也无所谓了,白鸟想,自己的时间不剩太多,没必要把注意力放在理不清头绪的地方。 第99章 终生□□ 「终生□□?」 听到面前正不断鞠躬擦汗的辅助监督这样说,五条悟睁圆了眼睛,就像一只看到狗在天上飞的猫。 第196页 在把羂索交给了如临大敌的总监部之后,高专一行人慢悠悠地回到学校,等到预定同化的时间,却发现星浆体失去了踪迹,像没头苍蝇一样把整个咒术高专翻了几遍也没找到人,几天过去才在盘星教找到差点作为给天元大人的祭品被杀死的天内理子。 ——这是总监部已知的版本。 实际上,包括白鸟、dk们以及家入硝子和天内理子一行人,在过去曾经作为杀手活动的山野甚尔的带领下躲过了咒术总监部的眼睛,跑到一些不公开营业的场所狠狠玩了几天。 作为五条悟要求天与咒缚支付的赌注,实际上几天时间过去,山野甚尔并没有消费太多——在六眼的观察力和运算量面前,一切出千的手段都无所遁形,而当赌桌上的所有人都只能依靠大脑来进行计算的时候,就完全变成了六眼的碾压局。 期间并不是没有油滑老练的赌鬼想要干扰五条悟的心态,但五条家主是什么人?从出生到现在就只有五条悟破坏别人心态的份,除了因为六眼的发育而头痛之外,五条悟的心态一向好得不能再好。 更何况今天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虽说六眼神子本身也从来不把钱当回事,但输钱能让甚尔不爽的话,五条悟还是很乐意放放水的。 但要是有人耍手段就另说了,大少爷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跟浑身上下没长多少本事,却长满了心眼的人打交道。 白鸟也发现了赌客的不怀好意,特级咒灵站在那人身后,让人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不由自主的搓了搓胳膊,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拂过自己脑厚。 「没事的,白鸟。」 坐在赌桌对面,有一双漂亮蓝色眼睛的年轻小鬼直直看着自己这样说,赌客犹疑地转过头,身后只有其他赌桌的嘈杂声音。 可那个年轻的过分,又漂亮的过分的傢伙,却像是真的仿佛在和自己身后的某个存在打招唿,「交给我吧,我不会输的!」 然后那股阴冷就从自己身边消失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把24点的主场留给六眼神子,白鸟穿过热闹的赌场,来到角落里坐着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吧檯前,看到咒灵操使举起酒杯向自己示意。 「杰,我不想现在就失去意识。」 白鸟摇了摇头,非常清晰自己一杯倒的本质,对酒精敬谢不敏。 「我知道,不过这是无酒精鸡尾酒,」平时规规整整在脑后扎成一个丸子的头髮被放下了一半,夏油杰看起来少了几分好学生的严肃,多了一些艺术家的意味。 「我可不像悟那傢伙,随时随地都在恶作剧。」 「亏你真说的出口,」栗色短髮的少女原本支着下巴,在看吧檯里的调酒师给自己的威士忌酸打蛋清,听到同期这样说,家入硝子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吐槽:「你们两个人渣的程度明明旗鼓相当。」 「硝子这样说还真是让人伤心。」 没有做出什么有力的反驳——当然,夏油杰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证据,只好顺手拉开身旁的吧檯椅,让白鸟坐下:「真的是无酒精鸡尾酒,因为味道不错,所以想让白鸟你也尝尝。」 「这样啊,谢谢杰。」 特级咒灵端详着这杯淡绿色的液体,试探性地喝进去一口,感受气泡在口腔黏膜上争先恐后炸开。 白鸟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很不错,整体口味偏甜,还有一点点酸味中和,悟应该也会很喜欢。」 ……总之,在享受了这样气氛松弛的几天休假之后,回到咒术高专的众人,面对的就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消息。 咒术总监部并不准备对羂索下达处刑命令。 ------------------------------------- 「这样啊,我大概能够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薨星宫里,进化成功的天元以白鸟所知道的,与过去差别极大的非人形态出现在大家面前。 脸上仿佛扣了一个奇怪全包式面具的老者像过去一样,为冲进薨星宫的小辈们准备了甜食和茶水,示意大家坐下慢慢说。 「无论是怎样位高权重的人类,拥有再多的财富和权力,他们都逃不过一件事情。」 进化成功之后,不再像曾经那样难以控制自己老化的身体,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天元兴致勃勃地亲自动手,给每个人面前放上茶杯:「那就是死亡,很少有人类不恐惧死亡。」 一瞬间,白鸟就明白了天元想要表达的意思。 咒术总监部的那些人,恐怕是在羂索身上看到了自己同样也能够活到1000年以后的希望。 「过去有很多人都想探究我的术式【不死】,但他们都失望而归,因为术式是不能够被剥夺和转移的,」天元端起茶杯,看到自己的眼睛映在茶汤里,眼底竟然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 「但羂索不一样,他掌握了一项技术,可以将咒术师制作成咒物。」 「放弃人类的身份,即使变成咒物也要苟活下去,还真是那堆烂橘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先前已经当着辅助监督的面打电话给总监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五条悟的语气冷静了一些。 不,不对,应该说冷静过头了才是,甚至都有一种冰冷的意味。 「虽然我也思考过这个可能性,但本以为考虑到我的影响力,他们应该不会愚蠢到这个份上。」 摇了摇头,天元看向白鸟,语气里带上歉意:「抱歉,小鸽子,没能顺理成章地杀掉那傢伙。」 第197页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有一些其他的好处,」天元沉吟片刻,向咒胎九相图三兄弟的方向转过头:「他们现在自知理亏,所以对我进化的事情不会多问,而且会容忍我这个[受害人]发些脾气。」 「今天开始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外边活动了,如果总监部问责,你们就说是我做的,要求彻查羂索以加茂宪伦名字犯下的罪行。」 特级咒灵灰白而细长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听到天元向自己道歉,白鸟深吸一口气,又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没事,这不是您的错。」 「这不是您的错,我也同意了这个计划,」心底那些窃窃私语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杀掉羂索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几乎快要吞噬掉特级咒灵的自我。 白鸟那只绿色的眼底有浓稠的恶意在翻涌着,声音听起来倒还算理智:「没关系,就算这次没有成功,下一次,下下一次…我总会找到机会杀了他。」 从听到羂索被处以终身□□的消息开始,夏油杰就异常沉默,虽然比不上六眼神子话唠,但咒灵操使过去也绝对不是惜字如金的角色。 各种混乱的情绪在丸子头少年的心底交织,最终定格成了浓浓的厌恶。 咒灵操使是一个尊敬规则,怜悯弱小的人。 因为拥有可能比肩六眼神子的潜力,所以被总监部当做重要的种子看待,时不时就会有工作人员出现在少年身边,有意无意地讲述一些可以树立总监部光辉伟大形象的事例。 这样的总监部,与挚友、老师和同期口中的存在,无疑是割裂的。 夏油杰怀疑过,也动摇过,甚至还有过少年不切实际的天真猜想,觉得这当中是不是存在某些误会。 然而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无疑像一个沉重的巴掌,狠狠扇在了少年脸上。 试图破坏天元大人的同化,想要买通甚尔老师,杀死小理子、挚友和自己,这样证据确凿的事情,却得不到一条处刑命令。 …要知道,仅仅是为了扼杀可能存在的危机,比如说有些不明真相的普通人成为了咒物受肉,都会被下令处刑。 夏油杰的眼睛无神地望向前方,仿佛又看到了五条悟差点被切成两半,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样子。 真可笑啊,那些高高在上的傢伙,以保护者自居,却把我们当做是什么呢? 手机铃声在不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五条悟从兜里掏出手机,冷着脸按下接听键,老者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遥远到仿佛隔开了一个世界。 「五条悟,你不要无理取闹!」 一张口就迫不及待地将错误归咎到六眼神子身上,电话那边的人,听上去似乎完全不认为自己存在什么问题:「总监部对羂索的判决,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哦?多方面考虑?」 六眼神子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在生气到极点的时候,语气反而会平静下来,「什么样的多方面考虑,可以让你们无视那个诅咒师对天元大人的伤害?」 「又是什么样的考虑,值得让一个差点导致我这个五条家主死亡的诅咒师,可以不被处以死刑?」 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电话那边的声音安静了几十秒,復而变得更大,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为了让自己听起来更理直气壮一些:「但是预想中天元大人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而且你也没死不是吗?」 「这个诅咒师身上还有很多过去的罪行需要清算,在一切罪行被查清之前,□□是合理的…」 不想再听烂橘子强词夺理,五条悟干脆地挂掉了电话,向着自己小伙伴的方向转过头,表情是难得地认真。 「我们来干票大的吧。」 第100章 如何做 咒术总监部。 对于这个机构白鸟最初的印象,就是尘封的各种资料文件,和文件里各种自相矛盾的情况记录。 [诅咒师夏油杰于百鬼原型事件中被五条悟处决] [诅咒师夏油杰策划执行涉谷事变,五条悟疑似叛变为从犯] 两条记录的时间前后相差一年,内容却是完全不可能同时发生的——众所周知,死人没办法不甘寂寞地从墓里爬出来搞事情,而六眼神子是从犯的论调,就更加可笑了。 哪怕只是纸面上单薄的语言,特级咒灵也可以从干瘪的文字当中看到那个不可一世,无人匹敌的最强。 如果是这样的存在想做些什么事情,完全没必要如此委婉。 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与怨恨当中的特级咒灵甚至不需要动脑,就能想到千百种出现这种情况的理由,但当时的白鸟并不在意。 权力会滋生欲望,就像是一顶受诅咒的金冠,明明会将人拖入地狱,但已经戴上这顶金冠的人捨不得脱下它,还没有触碰到这顶金冠的人又想去争夺它。 但是这些人类自己的事情都与咒灵无关。 白鸟只是很想把导致自己出生的罪魁祸首拖进地狱,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特别是人类内部已经重复上演过千百次的戏码。 然而特级咒灵现在的心境,与当时已经截然不同了。 当白鸟不再是看客,而是真正成为了人类权力制度下的被牺牲者,那些对压迫的暴行的怨恨,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清晰过。 虽然那些轻易做出决定的人,并不知道自己这位愿望被他们轻易否决的存在,只是单纯被长生的愿望所沖昏了头脑。 第198页 并且除了自己之外…根本就不期待诞生,特级咒灵并不是非常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是对于陪伴了十年的两个少年,复杂的感情酝酿成白鸟不曾体会过的东西。 特级咒灵对羂索的怨恨,多出了一部分,属于自己却又不完全来自于自己的东西——白鸟因为少年们受到的伤害而怨恨。 既然这样,那么想要解决羂索,咒术总监部的存在是否也要一併列入目标呢? 就在特级咒灵这样思考着的时候,他听见白髮的六眼说:「我们一起干一票大的吧。」 五条悟并不喜欢咒术总监部,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这很正常,没有任何一个被当做珍宝养大的孩子,会喜欢那种评估货物一样的方式和目光。 对于六眼,总监部只觉得奇货可居。 神子总是有一些有别于常人的地方,五条悟并不在意人类的生命,面对那些死在自己面前的刺客,苍蓝色的眼睛和看到院子里的草木也没有什么分别。 但他仍然是一个孩子,是一个有时候隐藏不住自己顽劣本性,对出去玩永远充满热情,热爱着甜度令人髮指的糖油混合物的孩子。 在绝大部分时候,五条悟并不喜欢用价值来评判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存在。 身份、价值、权柄…虽然这样说毫无疑问会引来很多仇恨值,但在五条悟的心中,唾手可得的东西永远不会是宝贵的,他讨厌看到因为争夺这些而变得面目全非的人。 就像是沾满了霉菌,慢慢腐烂掉的橘子那样。 人的存在就应该是鲜活的,从这个定义出发,六眼神子毫不犹豫地认为,白鸟比那些咒术总监部的老头子们更像一个「人」。 但是五条悟所生长的地方并不是终日无忧的乌托邦,而是枝繁叶茂,却又树大根深,存在着无数阴暗角落,会让新鲜橘子不断发霉腐烂的大家族当中的豪门。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早,也更清楚地明白,清除掉那些已经腐烂的橘子是没有用的,霉菌在不见光的角落,,已经阴暗滋长了比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还要漫长不知道多少倍的时间,这一批烂橘子消失,下一批橘子也会很快霉变。 面对这样的情况,人尽皆知的天才五条悟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出办法。 哪怕再怎样顽固的霉菌,直面太阳的光辉,经歷过暴晒高温消毒之后也会消弭,但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能够照耀到的地方终究是有限的。 五条悟有个模煳的想法,他想要拥有更多和自己相同思路的人,慢慢来,不容置疑地改变整个咒术界。 这个想法在现在变得无比坚定。 「我想要成为咒术高专的老师。」 白鸟看到,五条悟这次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不再带着开玩笑的调侃成分。 少年仿佛已经看清了自己未来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郑重:「一直以来,咒术界和咒术总监部的主导力量都是保守派,因为咒术向来如此。」 「但这样是不对的,如果羂索的计划里,目标不是我们,而是其他普通的高专学生,那这次任务足够让他们全军覆没。」 「就算这样,」五条悟停顿了一下,又很快继续说下去:「就算这样,只要羂索能够有办法让烂橘子们继续活下去,他仍然不会被处以死刑。」 「因为烂橘子们只看重价值,已经死去的无用的人的价值,绝对比不上能够让他们长生的人。」 「这样是不对的。」 「价值…吗?」 将这个挚友强调了许多遍的关键词在嘴里反覆咀嚼着,在某一刻,原本神情有些失魂落魄的咒灵操使,突然笑了起来。 「是吗?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 价值。 多么简单的道理,总监部对自己的另眼相待,是因为看到了自己也许能够成为特级的价值;理子妹妹在小的时候失去了父母,却被妥帖照顾长大,是因为她身为星浆体的价值;而现在,那个在背后策划一切的傢伙被轻易放过,也是因为他身上有着超越自己和悟,甚至是超越了天元大人能带来的价值。 夏油杰突然觉得很可笑,为过去那个听了许多漂亮话就信以为真,甚至还曾经动摇过的自己。 一个好骗的傻子,身上应该有着他们所喜欢的价值吧? 「你说的对,悟,」丸子头的少年抬起脸,眼底多了一些雾蒙蒙,让人看不真切的东西。 「但是太慢了。」 「什么太慢了?」 五条悟歪了歪脑袋,虽然在此之前也相信挚友会和自己做出一样的判断,但在得到肯定的这一刻,六眼神子仍然感到快乐。 「你的办法太慢了,」夏油杰笑了起来,狭长的眼型让少年看起来像一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 「成为老师,再去教导更多认可你理论的学生,直到他们能够替换掉所有糟糕的傢伙。」 「这需要多少年呢?20年?还是30年?」 不期然间突然想到了毕业之后就远走国外,曾经和总监部工作人员一同去过自己家里的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咒灵操使脸上的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自己恐怕并不是咒术总监部第一个试图忽悠的人。 「但是在这些年里,仍然会有其他咒术师遭遇我们正在遭遇的事情,他们不见得能有我们这样的好运气,也不会有像你一样的实力。」 第199页 「而且,」也许是应激反应,在跳出了那些滤镜之后,夏油杰对咒术总监部的推测比五条悟还要更加恶劣一些:「我不认为他们会任由你去培养你想培养的人,只要看出了你想做的事情,总监部一定会用各种方法打击你。」 「你的学生不一定可以顺利成长到你所希望的样子。」 「那我又不能现在去把他们全杀了,这样只会被其他不清楚情况的咒术师所恐惧。」 六眼神子撇了撇嘴,语气有些小小的抱怨:「如果换成杰的话,想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夏油杰摇了摇头,反问他:「但我们必须要在总监部所规定的框架下吗?」 「白鸟,你说呢?」 少年们几乎同时扭过头,又几乎异口同声地询问道。 「我不在乎是什么办法,只要最后可以解决掉羂索的话,我都愿意试试。」 坐在咒胎九相图当中,在三个哥哥的安慰里,白鸟终于把诅咒不受控的一面压制下去一些,尝试思索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或者如果能够知道羂索被关押在哪里…」 「现在还有点困难,」天元摇了摇头,却没有完全否定白鸟的想法:「羂索目前被关押在总监部本部,想要强行杀死他,和直接跟总监部开战也没什么区别了,但是一段时间过去,关押地点应该会有所更改。」 作为咒术界活着的百科全书,天元对于总监部的行为模式有着相当深的了解:「等到那些人对我这位老朋友的热情有所消减,或者说已经挖出来一些秘密,他们会把人关押去其他地方的。」 更何况,自己的那位老朋友可不是会一直坐以待毙的傢伙,好不容易摆脱了必死的局面,他一定会想办法脱身。 将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为了鼓励小孩子们的热情,天元想了想说到:「如果你们想做些什么,也许盘星教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助力。」 「或者你们想知道谁的秘密也可以来问问我,不管是用来威胁人,还是干些别的什么,我都没有意见,」没有参与同期们的讨论,家入硝子喝完了整杯咖啡,却仍然打了个哈欠。 「虽然医生应该保护病人的隐私,但对于某些根本是在浪费我这种级别的医疗资源的傢伙,大概也没什么必要吧。」 在少年们感动的目光中,医师少女又补充道:「不过事先说好,我绝对不会光明正大跳反,医生可是很脆弱的。」 第101章 难得的客人 虽然说参考咒术总监部的办事速度,白鸟已经做好了羂索很久都不会离开总监部本部的心理准备,但是特级咒灵也没想到会这么久。 一年时间过去,五条悟的无下限已经可以做到对目标进行自动识别,任务也变得越来越多,更多时候,就连夏油杰也不再和六眼神子一起行动。 咒灵操使一开始有些失落,从小与自己伯仲之间的挚友实力突飞勐进,原本引以为傲的「我们是最强」,现在看来有没有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了。 但与此同时,丸子头的少年同样清楚地知道五条悟现在的强大并不是生而有之,在变强的这条路上,六眼神子付出过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加沉重的代价。 大概是白鸟和夏油杰心烦的表现太过明显,让就连进化成功后大部分时间心情都不错的天元都有些看不下去,干脆打发人去盘星教多逛逛——生命长度跨越了千年的老人知道这是年轻人修行还不到位,做事的心态难免有些急切。 可天元不打算直接点破,很多事情只有自己领悟才能明白,说教只会使人厌烦。 「去听听教众的烦恼,帮他们驱除缠过来的咒灵,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天元只是这样说:「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很苦恼了,有时间就去帮帮他们吧。」 咒术师这份职业,向来都处于一种人力资源紧缺的状态,要说夏油杰有多闲那肯定没有。 但那句很经典的名言是怎么说得来着,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就会有了。 所以咒灵操使成为了盘星教固定刷新,在教众里很快就拥有了相当高人气的驱魔师。 而因为要在出任务的五条悟,和经常前往盘星教的夏油杰之间来回跑的原因,白鸟也失去了胡思乱想的余裕。 事实上,给半夜两点才能做完任务的六眼神子提前买好当季的限量甜品,以及静静地坐在房间角落里看咒灵操使为普通人祓除身边的咒灵,这种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在不知不觉间承载了特级咒灵对于生活的大部分注意力。 白鸟仍然可以听到那些想要杀死羂索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窃窃私语,只是不再撕心裂肺的吵闹。 绿眼的特级咒灵感觉自己的日常似乎进入了一个非常舒适的轨道,只是不知道这种舒适会维持多久。 不过与平时相比,今天好像要特别一些。 白色的鸽子拎着包装精緻的芭菲飞进咒术高专的宿舍楼,雪白的翅膀重新变回缺乏血色的手指,想要把甜点先放进冰箱,等某只馋嘴猫猫下了夜班回来吃,却被高挑的身影拦截在半路。 「哇,是银座的那家!超难排队的!」 一反常态在晚饭之前就结束了任务,五条悟从白鸟手里拎过装着甜点的纸袋,藉助身高优势将整个神父装束的青年都拢进了怀里:「白鸟有你在真是太好啦!」 对黏人猫猫的贴贴行为习以为常,白鸟的上半身努力向后,给自己争取一点唿吸的余裕——虽然咒灵其实不太需要这个。 第200页 「今天回来的很早啊,任务都完成了吗?」 「那不是当然的吗?」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用叉子挖下一大块蛋糕塞进嘴里,六眼神子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有我出马怎么可能解决不了!」 迅速地补充了糖分,安抚了自己空荡荡的胃和开始缺少能量的六眼,五条悟满足地瘫在椅子上,解释今天难得回来这么早的理由:「九十九由基——就是那个我和杰之前的特级咒术师,通过夜蛾老师想约我见面,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 「由基回到日本了吗?」 和五条悟预想的不一样,白鸟并没有对这个名字表现出陌生或是意外,而是以一种相当熟稔的语气感慨着:「还以为她至少几年之内都不会回来了。」 「谁说我不回来了?」 女性元气的声音响起,留着金色长髮的特级咒术师推门走进来,挑了挑眉:「特级咒灵,你不会给我可爱的后辈们说了奇怪的话吧?」 「由基,你明明知道我的名字吧,」白鸟摇了摇头,神情无奈,「只是悟告诉我你回来了,让我有点意外。」 毕竟九十九由基放了咒术总监部鸽子,一毕业就飞往了其他国家,当时的场面并不怎么好看——特指总监部工作人员的脸色。 「这样叫起来更合理一点,我可是决心要从根本上消除世界上所有咒灵的人,如果表现得跟白鸟你这个特级咒灵太熟悉,别人会怀疑我这个立场的。」 「好的,好的,」敷衍着点了点头,白鸟更好奇的是她回来的原因:「所以你怎么回来了?」 「听说新出了两个特级咒术师,」在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上操作几下,给自己买了瓶冰可乐,九十九由基自来熟地到五条悟旁边,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 「哇,好爽…毕竟在我之前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特级了,说不好奇肯定是假的。」 这样说着,金髮的女性咒术师偏过头,看向因为补充了糖分所以又重新恢復活力的六眼神子:「原来这就是六眼,看起来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怎么可能?我明明比普通人帅气多了!」 想也不想地反驳,五条悟也有自己好奇的事情:「话说回来,白鸟你为什么会和由基认识啊?」 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遇到鸽子形态的特级咒灵时,对方说好奇六眼长什么样的场景,白毛猫猫的表情有些警惕:「不会是因为想看看特级长什么样子吧?」 「怎么会?」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白鸟摇了摇头:「只是一些巧合。」 「你们这种自来熟称唿别人名字的习惯还真是一模一样,」吐槽了一句,九十九由基在白鸟进一步解释之前,率先说明了情况。 「因为我也是星浆体,所以在天元大人那里认识了…怎么,这么值得意外吗?」 墨镜后的苍天之瞳睁大成了圆润的形状,五条悟是真的很意外,六眼飞速运转着,调取了曾经总监部下发的天内理子的情报,于是又很快理解了一切。 「因为优秀的天赋,所以免于成为天元大人的养料了吗?」 「这样说也不算错,」爽快地点了点头,九十九由基承认的相当干脆:「只不过也不想被总监部唿来喝去,所以一毕业就熘走了。」 「原来如此,那刚刚你说想要从根本上祓除咒灵,又是什么情况?」 一向都很讨厌800个心眼子的烂橘子,相对的,六眼神子对于有话直说性格爽快的人,初始好感度要高出很多,对于九十九由基之前提到的理想也充满好奇:「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只要负面情绪不会消失,咒灵也不会消失。」 「看起来高专还是和以前一样,推行治标疗法,」九十九由基有些感慨,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的负面情绪都会诞生咒灵,比如咒术师就不会。」 「从这个意义上讲,想要咒灵不再诞生,就需要所有人都成为咒术师。」 宿舍的门被再度推开,扎着丸子头的青年走了进来,加入到讨论当中:「或者更简单的,应该是把所有没有咒力的普通人都消灭掉吧?」 「杰,你回来了,」白鸟向眼睛下面积累了一些青黑的夏油杰挥了挥手,有些担忧:「感觉最近你好像休息的不是很好,是有些失眠吗?」 「没有,是最近和盘星教的经理讨论了一些事情,有些提前的准备工作要做。」 摇了摇头,夏油杰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杀掉所有普通人什么的,只是开个玩笑。」 「九十九小姐您好,很久不见了,」向金髮的特级术师打了个招唿,咒灵操使耸了耸肩:「现代社会的供应链运转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咒术师在总人口当中占到的比例太小了,没办法维持现代社会的照常运转。」 在没有真正接触到社会生产的年纪,就已经加入咒术高专,进入了咒术师的世界,如果不是在盘星教接触到的那些普通人,咒灵操使几乎都快要忘记整个世界是怎样庞大,又到处填满着互相彼此嵌合的细枝末节。 「你说的对,所以我也没想过这样做。」 九十九由基点了点头,同意夏油杰的观点:「我正在寻找其他的方法,比如,怎样让人类习得咒力,或者其实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甚尔老师,像他一样的反向天与咒缚也不会产生咒力。」 第201页 九十九由基的语气充满遗憾:「我曾经想要研究一下天与咒缚的成因,但是甚尔老师他已经不接这种委託了。」 「甚尔不会做让葵担心的事情,」瞭然地点了点头,白鸟询问到:「所以由基你的研究有进展吗?」 「哪有那么简单?」 嘆了口气,九十九由基脸上的兴奋表情褪去了几度,不復刚才的活力:「咒术师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在于大脑构造不同,想要破解这个秘密,更多的其实是生物学的领域,咒术高专可不会教这些。」 这是九十九由基在离开日本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的事情,金髮的特级咒术师尝试着努力过,只是效果不太好——九十九由基认为自己大概不太具有生物学领域的天赋。 「而且想要支撑一个研究所的运转需要大量的金钱…就算我是特级咒术师,只靠自己也会很吃力的,不过最近我稍微有点头绪了。」 第102章 京都的任务 九十九由基没有在高专停留太久,加上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的联繫方式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只是来看看在我之后的特级咒术师是什么样子,看完我也该走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金髮女性潇洒地跨上机车,向在宿舍楼前的几个人挥手道别:「如果我的研究有用得上你们的地方,我不会客气的。」 「好的好的,知道了,」白鸟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对了,由基你不打算去看看天元大人吗?」 「天元大人不是想见随时都可以见到吗?」 九十九由基表现得很不理解:「难道她没有告诉你们,进化之后天元大人就已经变成了某种规则一样的存在,她无处不在,现在在薨星宫里的,只是她用结界术给自己固定出的形状。」 站在宿舍楼边的三人缓缓睁大了眼睛,摇头的动作非常整齐。 「我没说过吗?」 看着齐刷刷跑到自己面前,带着谴责和求证表情的三张脸,天元屈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大概是我忘了吧,毕竟老年人的记忆力不太好,偶尔出点差错也是正常的事情。」 「大哥,天元大人告诉过你们这件事吗?」白鸟转过头,将求证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咒胎九相图们。 「之前就说过了,」在天元大人与弟弟之间,胀相很快做出了选择:「天元大人现在对结界术的掌控有了进一步上升,所以才可以用结界固定自己的形态。」 于是特级咒灵投向天元的目光当中,谴责的意味更浓了。 「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年轻孩子们永远一惊一乍,天元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比起这个,羂索的审查应该就快要结束了,他很有可能被安排去加茂家□□。」 「长老们好像没说过这件事,」有些不确定地思考着,五条悟的眼神冷了下来:「明明是我抓到的人,居然就这么送给加茂家了?」 「大概就是为了避免悟你去抗议吧,」在真正意识到咒术总监部是一个如何没用的组织之后,白鸟感觉自己的心态好了许多——只要不对他们抱有期待,就不会被气到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只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如果把人交给五条或者禅院家,羂索都很有可能被直接弄死,毕竟他这次伪装了禅院家的嫡支,而且还差点设计杀死你这个六眼,但加茂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加茂家一百五十年前不是也替羂索背了一个黑锅吗?咒胎九相图的。」 夏油杰环视一圈,发现就连胀相三兄弟脸上也是一副不太意外的表情,咒灵操使有些费解。 「和禅院家的情况不同,」白鸟几乎幻觉加茂家的家主夫人身上那种腐烂的臭味又出现在自己鼻尖,下意识皱起眉头,漂亮的绿色眼睛变得更加暗沉。 「羂索伪装的身份在禅院家的参与度并不高,但一百五十年前,他当时的身份是加茂的家主。」 「而且我怀疑,他在这一百五十年之间,也没有切断与加茂家的联繫。」 将自己曾经遇到的,前往加茂家忌库偷取两面宿傩手指的诅咒师的事情告诉了两名少年,白鸟有种不安的感觉:「我不认为加茂家真的会□□羂索,把他放去那边和直接把人放走的区别也不大。」 「总监部应该是出于压制悟的考虑,」夏油杰听到白鸟的分析,脸上的表情失去了温度:「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只考虑各方实力之间的平衡,想要打压因为悟而开始扩张的五条家,但至少在面对羂索这种野心家的时候要更谨慎一些吧?」 丸子头少年的语气里有着浓重的谴责意味,可在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样说有问题。 「告诉你们这件事,是为了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天元捧起还在飘散着热气的茶杯,垂下眼睛注视水面上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自己。 「小鸽子,你们之前提出的计划,也许有一个现成的机会了。」 ------------------------------------- 离开薨星宫,白鸟和两个dk的脚步不算太轻盈。 在咒术总监部下达对羂索处以终身□□的判决之后,对于接下来要如何做这个议题,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却产生了分歧。 五条悟希望使用温和蚕食的方法,一步一步替换掉总监部的力量,而夏油杰认为这样太慢,他希望找到更有效率的办法。 这种分歧并不是说有谁为总监部的行为辩护,而是因为在两个少年眼中,对于总监部的认识不尽相同。 第202页 五条悟眼中的总监部,是一开始就布满霉菌的阴暗角落,无论是什么样的人进入其中,总是在被慢慢同化,但那些烂橘子们却没什么正面对抗的胆子。 夏油杰眼中的总监部则是一个披着堂皇壳子,内里却一滩烂泥的存在,少年人最愤怒,也最耻于被欺骗,咒灵操使只想扒开总监部那层好看的皮,不希望有更多向自己一样的咒术师被骗得团团转。 少年们分别向绿眼的特级咒灵诉说过自己的想法,在白鸟看来,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认知都不算错。 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与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对于人类在对待同类花样繁多的欺压暴行,理解相当深刻。 在杀死羂索的计划被破坏后,白鸟认真审视了咒术总监部的存在,发现它就是这样,相当擅于审时度势,面对像是五条悟一样家世和实力都位居前列的存在时会暂避锋芒,只敢在背后用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面对夏油杰这种缺乏背后的势力,但自身实力过人,有着拉拢价值的存在时会又披上伪善的糖衣。 但对于真正底层的低级术师,总监部那满是纰漏的情报系统恐怕会给他们带来相当多不可预见的麻烦…咒术师的工作,一旦面对情报有误的敌人,并不是落荒而逃那么简单。 在白鸟看来,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想法都有可取之处,甚至也并不需要只选择其中一个,六眼神子与咒灵操使的出身和经歷,都有着不同的天然优势,也许… 「五条前辈!夏油前辈!」 少年活泼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白鸟飞远的思路:「还有白鸟前辈!下午好!」 羂索的事情发生以后,夏油杰和五条悟不再认真掩饰白鸟的特殊,慢慢的咒术高专的其他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但也没有刻意询问过。 「下午好,灰原,」白鸟看到短髮少年背后背着的咒具,意识到大概是低年级的学生们要去出任务。 「又要去出任务吗?一切小心。」 「我会的,白鸟前辈!」 性格像个小太阳一样热情的少年元气地笑了起来,挠了挠头:「这次的任务地点在京都那边,前辈们想要什么口味的伴手礼呢?记得五条悟前辈家好像就在那边,有什么推荐吗?」 「你们的任务在京都?」 听到后辈这样说,五条悟像是想起了什么,侧了侧头:「是你和七海一起吗?」 「对,七海大概已经去和辅助监督汇合了,我稍微慢了一点,」笑容里多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羞涩,灰原雄吐了吐舌头,准备向前辈们告别:「那我就先去找七海他们了!」 「等等,」伸手一把捞住学弟的领子,五条悟把人拦了下来:「告诉七海回来吧,这个任务我和杰帮你们做了。」 六眼神子转过头,说明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既然任务在京都,就解决完之后回家一趟,问问长老们加茂那边的情况好了。」 「可以啊,」白鸟没什么意见:「或者我也可以…」自己去看看。 特级咒灵在灰原雄面前没有明说这个打算,但目光转过去,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几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样也好,」将现在在薨星宫里不太好看的表情已经前部收拢起来,夏油杰点了点头,伸手拍拍学弟的肩膀。 「我和悟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过任务了,稍微有点怀念这种感觉,可以把这个任务让给我们吗?」 「好的…没有问题,」已经升入特级咒术师的前辈们和自己的任务难度完全时两个概念,灰原雄晕乎乎地,下意识点了点头。 大概是五条前辈有事情要回家一趟所以顺便愿意帮忙做任务吧。 少年人很快说服了自己,高高兴兴地掏出手机:「七海,回来吧!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说要去帮我们做任务!」 「…请详细讲述一下事情的原委。」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有着少年人的青涩,同时却也有着远超同龄人的稳重与冷静。 「七海,感谢我和杰吧~」直接从学弟手里拿过电话,五条悟标志性的得瑟声线响起:「因为有事情刚好要回家一趟,可以帮你们把任务一起做了!」 电话那头,金髮的少年向后倒在辅助监督车的椅背上,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思考着。 今天的时间已经不早,就算努力赶时间,任务做完回来也要到半夜,比正常的下班时间至少要晚六个小时,但任务的酬金不会有什么变动,并不划算。 咒术师的生活就是狗屎,加班更是。 「五条前辈,那就拜託你们了。」 少年放下电话,向辅助监督说明了目前的情况,对辅助监督瞬间苦涩下来的表情视若不见,礼貌地鞠躬离开。 第103章 二级?一级! 二年级的两个学弟的任务,是去京都郊外的偏僻村庄祓除一只二级咒灵产土神。 白鸟坐在轿车后排中间,半闭着眼睛听夏油杰念着辅助监督递来的资料。 「是当地供奉的土地神堕为了咒灵,但是只有二级,不是什么大问题。」 咒灵操使浏览过手上的纸张,提取了关键词之后随手递给五条悟:「现在过去直接解决掉就可以。」 「二级,根本毫无难度嘛,」听到这个等级,六眼神子顺手就把资料丢到了一边,连看一眼的动作都欠奉:「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我和杰一样的天才。」 第203页 「悟,我可不是像你一样的天才。」 如果放在一年前,夏油杰不会觉得这种说法有什么问题,但换作现在,咒灵操使已经不这样想了。 对于常人而言,夏油杰的确是天才,但是五条悟…神子之所以被称为神子,就是因为与人类之间存在无法跨越的鸿沟。 咒灵操使嘴角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向下几分。 听到挚友的话,五条悟闷闷不乐地把头扭到了窗边,两侧气鼓鼓的脸颊分外明显。 白毛猫猫不明白,为什么自从自己单人出任务之后开始,杰就变得死气沉沉起来,明明两个人之间也没闹什么矛盾啊? 而坐在两个气氛古怪的dk中间,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只能嘆口气,有些头痛地揉揉太阳穴。 少年们早已不是过去小小正太的样子,两双大长腿和线条越发优美的身材完全能够占领轿车后排的全部空间。 在上车之前,白鸟就提出了让五条悟去前排副驾的提议,特级咒灵还没把自己被咒灵操使收服的设定完全抛之脑后,在辅助监督面前,当然要和夏油杰一起行动。 但白毛猫猫想也不想地选择拒绝,强行把一大只自己也塞进了后排紧紧贴着白鸟,两条大长腿可怜地缩着,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拘谨。 此刻两名dk之间闹别扭的氛围越发明显,被笼罩在这种古怪的气氛当中,特级咒灵表情平淡地目视前方,却伸手去戳五条悟的痒痒肉。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六眼神子的无下限就不再防备白鸟,即使现在无下限的全自动调整已经完成,特级咒灵灰白色的细长手指也没有被识别为具有威胁的危险物品,轻易进入了无下限的内侧,精准地戳中五条悟腰间。 气鼓鼓的六眼神子一秒破功,鼓起来的两边脸颊逐渐变红,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你在干什么啊白鸟!快停…」 挚友的声音吸引了另一边撇过头去精神不算太高昂的咒灵操使,在扭头的瞬间,夏油杰伸手捉住了特级咒灵埋伏在后排椅背上,蠢蠢欲动准备向着自己痒痒肉发动袭击的另一只手。 「听到悟这边的声音,我肯定会有所防备,」狭长的眼睛眯起,此刻的夏油杰看上去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要碰到我可没那么容易。」 「是吗?」 先前让咒灵感到不适的糟糕气氛一扫而空,白鸟掀起嘴角,眼角眉梢浸润的调皮笑意和平时温柔的样子有所不同。 「那这样呢?」 细长的橄榄枝在后座狭小的空间也行动自如,灵活地绕开咒灵操使格挡的手臂,顺着衣服的缝隙钻了进去,贴在即将迈入全盛期的年轻人的身体上,绿色的叶子轻轻摇晃,瘙痒的感觉比指尖更甚几分。 于是夏油杰也败下阵来,dk们讨饶的笑声替换了先前凝固的空气。 ------------------------------------- 「到了,就是这里吗?」 夏油杰理了理身上揉皱的衣服,又伸手去脑后拆掉已经完全失去形状的丸子,重新扎了一个。 「看起来还挺新的,通常来说这种受到供奉的神像堕落为咒灵都是因为缺少香火,也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经过白鸟的手动调整,两个即将迈入青年阶段的少年之间的氛围又重新恢復了正常,五条悟藏在墨镜后的眼睛紧紧盯着神社的方向,语气慢慢变得不爽起来:「这个程度的傢伙,不管怎么说也不太像是个二级。」 听到五条悟这样说,夏油杰的瞳孔下意识缩紧,连声音也变得干涩了几分:「悟,这里的咒灵不是二级?」 「如果说我们这次的任务是那只神社里的傢伙,而咒术总监部没有在今天之内就调整了对咒灵的评判标准的话,」六眼神子冷笑着,双手插兜慢慢向着神社的方向走去。 「这里面的咒灵,应该是个一级。」 在这个瞬间,咒灵操使感觉自己的眼前仿佛又煳满了鲜血,只是这次倒在地上的不是很快又重新爬起的挚友,而是活泼的像只小狗一样,询问自己想要什么伴手礼的学弟。 不是所有人都是六眼神子,夏油杰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所以这次倒在血泊里的人没能爬起来。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比自己小一级的这两个学弟里,甚至没有一个是一级咒术师。 「咒术总监部。」 已经逐渐有了青年模样的咒灵操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像。 如果不是因为从天元大人那里知道了羂索可能要被送往加茂家的消息,自己和悟打算去五条本家进行确认,那么明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谁的尸体呢? 而这一切的错误,显然都要归咎于总监部的情报。 咒术师不畏惧战斗,也不畏惧死亡,但至少不能是因为错误的情报,面对错误的敌人而导致没有必要的死亡。 某个与盘星教经理讨论过的想法,在这一刻变得彻底坚定起来。 夏油杰像是想通了一些东西,重新迈开脚步,跟上前面的六眼神子,却发现白鸟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站在原地观察四周,像是正在确认着什么。 「白鸟,怎么了吗?」 咒灵操使转过身去,唿唤绿眼的特级咒灵。 「这个地方我感觉有些熟悉,」目光最终停留在神社朱红的鸟居上,绿眼的特级咒灵眼前闪过了一段回忆。 第204页 一只白色鸽子停留在已经不知道矗立了多少年的木头上,当时有许多村民被神社倒塌的声音惊醒,穿过漆面斑驳的鸟居,讨论着要把这里重建成土地神神社的样子。 这里就是之前自己曾经与将两面宿傩奉为主人的诅咒师战斗的地方,这个神社,过去应当也曾经属于两面宿傩。 那么现在盘踞在这里的咒灵,会是千年前两面四手的魔神吗? 去年从灵山回到破旧神社时,看到五条悟的身体被极恶诅咒剖开的景象又在眼前重现,白鸟的瞳孔缩紧成了接近野兽的状态,背后生出翅膀,二话不说朝着神社里的方向飞去。 不过特级咒灵的应激状态这次有点多余。 神社内部,六眼神子已经把产土神从神龛里拖了出来摁在地上暴打,动作间轻松写意,就是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很显然,五条悟是把对总监部的怒火暂时先发泄到了这只撞到枪口的咒灵身上。 「那些烂橘子干不了就别干了,」看到白鸟和夏油杰来到自己身边,六眼神子骂骂咧咧地挪开位置,把咒灵的处置权交到挚友手上。 「能把一级说成二级,哪天我把他们全宰了再说对不起搞错了也是可以的吧?」 「他们这个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只剩下一口气的产土神在咒灵操使手逐渐扭曲成一块拳头大小的咒灵玉,夏油杰的语气很平静——或者说是完全不抱任何希望的心如死灰更合适一些。 「光是我们遇见的就已经不记得多少回,所以悟,别生气了,反正他们也不会改。」 「对那些上位者来说,只要不死人就没问题,死了人掏点抚恤金也就解决了。」 白鸟接上夏油杰的话,环视过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大殿的地面上:「这里就是我前面说过,遇到那个侍奉两面宿傩的诅咒师的地方。」 特级咒灵重新讲述了一遍,自己以前在加茂家发现有人想要偷走忌库里两面宿傩手指之后发生的事情,只是这次说的更详细了一些。 「当时我把整个神社都炸毁了,那个咒物受肉的诅咒师就埋在下面,时间大概是几年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白鸟向五条悟求证。 「只有几年时间,应该是不足以诞生一级咒灵的,除非有什么别的东西催化了它的诞生,我想可能和两面宿傩有关。」 「那个诅咒师自称是侍奉两面宿傩的存在,他会选择这里作为据点,很可能是因为有某种与两面宿傩相关的东西隐藏在这里。」 周围的一切都经过翻新,看不出从前破败的形状,白鸟现在能想到藏着东西的地方,也就只剩埋葬了诅咒师和两面宿傩神龛的地下:「悟,你的六眼有在地下发现什么东西吗?」 「如果这样说的话,」六眼神子摘下墨镜,湛蓝色的苍天之瞳一瞬不瞬的盯着地面:「那我大概就知道让我感觉不舒服的东西是在哪了。」 走进这座神社的时候五条悟就察觉到了异样,他之前以为是情报有误让人不爽的原因,但六眼来的要更敏锐一些。 「杰,白鸟,你们先向后退一点。」 蓝色的咒力逐渐凝聚成黑洞的形状,在五条悟的手中不断扭曲:「【咒术顺转。苍】」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等到烟尘逐渐散尽,出现在特级咒灵面前的,是一个不知通往何处,漆黑无光的大坑。 第104章 夏油杰的安排 看着眼前不知究竟通向哪里的大洞,白鸟眯起眼睛,不记得自己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有见过这个东西。 特级咒灵在几年前的战斗结束之后,回收了周围全部两面宿傩的手指,就把诅咒师的尸体连同已经被炸毁的神龛碎片一同匆匆埋葬起来,为了消除咒力的残秽,还将整个神社也一併毁掉,没有进行进一步的探查。 直觉告诉白鸟,只要进入自己面前的通道,恐怕就会明白为什么当时侍奉两面宿傩的诅咒师要把据点设立在这里。 「应该没藏着什么活的东西。」 放出几只低级咒灵前去探查,夏油杰没有收到咒灵的预警:「走吧,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这里倒是真够隐蔽的,」顶着无下限走在最前面,摘下了墨镜的五条悟的苍天之瞳在漆黑的环境里泛着淡淡的蓝光,比起人类更像是某种精怪。 越是靠进洞穴的深处,六眼神子就越发可以捕捉到一种熟悉的咒力波动,熟悉到身上早已消失不见,曾经差点将白髮少年从中间一分为二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的程度。 「那傢伙,难道真的有什么藏在这里?」 在夕阳昏黄的光线无法触及的深度,白鸟看到走在自己身前的五条悟突然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这个东西啊。」 洞穴的最深处,一个模煳的人影盘坐在那里,隐隐约约地看不清晰。 「如果是这样,我就明白为什么只是几年时间这里就能诞生一级咒灵了。」 六眼神子侧过身,将自己面前的景象分享给白鸟和夏油杰。 白鸟看到,盘坐在那里的人影其实是一具已经早已干燥脱水的尸体,五官因为没有了水分而变得干瘪,可有些特徵还是可以轻易辨认。 比如数量不同于常人的眼睛,和从袖口中伸出的四条手臂。 「这是…两面宿傩?」像是疑问又像是确认,白鸟这样说着,明白了曾经与自己战斗的诅咒师为什么要拼命守护这座神社。 第205页 「原来千年前,两面宿傩的身体被藏在了这里。」 「虽然我不像悟能轻易看到咒力的流向,」与千年前的极恶魔神目光相对,或者说,单方面盯着这个几乎就快要导致自己挚友死亡的诅咒,夏油杰皱起眉头:「但是那种邪恶的感觉实在太清晰,就像是最纯粹恶意的写照。」 「既然一级咒灵是因为这个东西诞生的,那我们把他搬走应该就没问题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五条悟并不想自己伸手去扛一具已经死了一千年的尸体,白毛猫猫皱了皱鼻子。 好在白鸟可以用自己的橄榄枝代劳,也免去了两个dk沦为搬运工人的厄运,只是等在神社外的辅助监督看到绿眼的特级咒灵拖来的这具尸体时是什么表情,就是另外一个鸡飞狗跳的故事了。 ------------------------------------- 「就算是夏天,泡温泉果然还是很享受的事情。」 露天温泉池里,百鸟灰白色的皮肤看起来比平时似乎多了几分活气,又往更深一点的水里滑了一些,表情十分惬意。 「不过在自己的院子里有个温泉什么的,大家族还真是奢侈啊。」 平时扎成规整丸子的长髮披散放下,夏油杰靠坐在温泉池边,伸手去拿侍女提前准备好的饮料:「不愧是家主大人,是吧悟?」 「诶~作为家主我可是用最大的诚意来招待你们了,杰说这种话让人好伤心哦。」 回到五条本家,五条悟换下了高专的校服,重新穿上了家主制式的和服。 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六眼神子刚刚结束和长老的议事,出现在夏油杰和白鸟面前时,身上家主的气势还没有完全散去,让咒灵操使感觉有些细微的陌生。 但这种违和感在五条悟开口撒娇之后很快消失不见,夏油杰用手指将已经浸湿的黑髮全部拢到脑后,坐直了身体:「悟,加茂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天元大人说的是真的,」在屏风后脱掉了规整又繁复的和服,五条悟赤着脚大大方方地向着温泉走来,在白鸟身旁坐下的同时抓住特级咒灵的手臂捏了捏。 「而且实际上,羂索今天就已经被移交进入加茂家,恐怕在我们做任务的时候,他已经呆在加茂家的祖宅里了。」 「白鸟,你好瘦啊。」 「我诞生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咒灵不存在营养不良的问题,」晃悠两下手臂,发现白毛猫猫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白鸟也就随他去了,注意力重新回到羂索身上。 「放虎归山…不过在最开始应该不会做得那么明显,我们必须要尽快解决他。」 「明天怎么样?」 夏油杰半垂着眼睛,目光虚虚地浮在白鸟被五条悟拿来当玩具,终于被揉捏得有了些血色的手臂上,复杂的酸涩心情一闪而过,说出了让在场其余两位同时侧目的提案。 「明天我就去解决他,速战速决,避免一切变数。」 「直接闯进加茂家去杀人吗?总监部的烂橘子会炸锅的,但也不是不可以,我让长老去请加茂家的长老议事,临时拖住他们…」 五条悟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并不是为了挚友想要杀死羂索而感到苦恼,这是已经早早达成共识的事情,六眼神子只是在想怎样让事情变得更顺利一些。 但他的话却被打断了。 夏油杰用坚定不容置疑的语气,再次重复了一遍。 「悟,我说,我去解决他。」 终于听懂了挚友话里的意思,五条悟转过头,收起了在朋友们面前一贯的撒娇神态,苍天之瞳里带上了尖锐的意味:「杰,你是什么意思,不打算让我一起去吗?」 「其实之前我和白鸟说过这个想法,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这次羂索被送往加茂家倒是正好。」 咒灵操使把毛巾搭在脸上,用热腾腾的蒸汽消除眼周的酸涩,也遮住了自己的表情:「我打算从高专退学了。」 六眼神子表情空白地望向白鸟,不知道是想要从特级咒灵这里得到安慰还是更详细的解释,却看到肤色灰白的青年轻轻摇了摇头。 那边,夏油杰感觉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之后,剩下更多的事情就不再那么难以启齿。 「我不想继续和咒术总监部产生更多联繫,也许悟你不知道,总监部曾经希望我可以与他们立下束缚,如果有一天悟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我要代为讨伐。」 白鸟拍了拍情绪激动的五条悟,示意等夏油杰先说完,转过头看到咒灵操使的嘴角呈现出一个奇怪的弧度,说不上是笑还是哭。 「但是他们大概不知道…比起悟,更想杀掉他们的人,是我才对。」 在过去的一年里,夏油杰无数次询问自己,究竟咒术总监部有什么值得自己为他们效力,得到的答案却一次比一次更少,直到最后一点也消失在昨天的一级咒灵产土神面前。 咒灵操使从来都没有遗忘过自己想要保护弱者的愿望,在盘星教他看到了太多普通教众的不幸,所以夏油杰不会苛责这些无能为力的被保护者。 但是咒术总监部不同,明明应当担任引导、保护、教育,和为咒术师提供后援的角色,可实际上低级咒术师却得不到重视,就连情报也错漏百出。 夏油杰不畏惧面对强大的敌人,但不能接受本该是同行者的背叛。 第206页 比起用自己的理想和坚持去交换一些在总监部眼中看来是看重和地位的好东西,咒灵操使更想把高高在上的傢伙们全部扯下来,问问他们凭什么那样心安理得。 「我已经和天元大人说好会加入盘星教,多亏了之前在那边做过一些祓除咒灵的工作,人气还不错,教众们也会比较容易接纳我,盘星教的经理园田先生说会教我经营宗/教的其他东西,白鸟也可以作为象徵的吉祥物,绿色眼睛的鸽子听起来就很吉利…」 大概是为了让五条悟放心,夏油杰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却在听到挚友的一句话后戛然而止。 五条悟的语气很平静,那些愤怒从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听上去似乎只是「蛋糕在哪里」一类的单纯疑问。 苍天之瞳的视线凝固在夏油杰身上,漂亮眼睛的主人问到:「那么我呢?」 五条悟很困惑,发自内心的困惑。 夏油杰的安排听起来并不是头脑一热就做出的决定,就是不知道私底下已经准备了多久,但是在这个决定里,没有任何留给六眼神子的位置。 看着挚友充满信任,似乎只要自己说一句「悟你也一起来吧」,就会义无反顾加入自己这边的表情,咒灵操使喉咙一紧,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可他最后还是说出来了,只是声音轻的似乎快要飘走:「悟,你不是想留在高专当老师吗?」 夏油杰给自己规划的未来里,同行者不是五条悟。 面对五条悟求证的目光,白鸟也避开了视线。 特级咒灵清楚夏油杰的计划,并对其中的一部份抱以支持的态度,但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五条悟。 就是因为害怕变成这样,所以才一直拖着不说的啊… 特级咒灵在心底嘆息着,伸出手捉住了五条悟的手臂。 「悟,杰不是要把你丢下的意思。」 第105章 两条路 夏油杰的计划没有将五条悟一併规划在内,要说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咒灵操使不确定如果自己把六眼神子也一併拉下水,对于五条悟来说是【好】的。 如果悟是和杰一样,出生于普通的家庭,曾经过着普通的生活,普通地观察这个世界,成为总监部看好想要拉拢的人才,那杰肯定不会犹豫,要和悟一起离开总监部的糖衣炮弹,白鸟在心底想。 但五条悟不是这样普通的人,他是咒术界几百年不世出的六眼,是一出生就背负上御三家之一五条家家主的名号,被整个家族所奉养的神子。 他不需要向其他咒术世家的小辈一样去拼命争抢家族的资源,整个五条家对五条悟予给予求,他无需争夺荣耀,他即是荣耀本身。 就连几乎只手遮天的咒术总监部在五条悟面前也要暂避锋芒,总也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样的悟,如果因为友情这种价值无法量化的东西,而抛下一切走上了一条未知的路,对他而言,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夏油杰不清楚,白鸟也同样不清楚。 唯一可知的,就是万一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恐怕总监部恨不得弹冠相庆,而五条家却绝对无法接受——五条悟身为家主和神子的地位,以及五条家对他的偏爱,绝不是毫无条件的。 像五条家这样传承了千年的大家族,不会做出让资源白白浪费的事情,他们希望五条悟能够带来的,一定比前期付出的更多。 但这些分析,都是白鸟在完全抛开感性的因素之外做下的,如果一条一条详细地讲出来,对于五条悟来说,恐怕比夏油杰搞事情不打算带上自己这件事本身更令人难过。 哪怕六眼神子回过头来自己也完全可以想到这些,那也绝不能是由白鸟的嘴里说出。 白鸟也不打算继续干让白毛猫猫伤心的事情,即使对于咒灵来说【体贴】这种感情有些陌生和不熟练。 「杰的计划并不适合你,悟。」 抓着五条悟的手臂,白鸟拉着有些委屈的五条悟在自己身边坐下,用肌肤相贴的方式为白毛猫猫提供安全感。 在猫咪还是小小一只猫崽,因为六眼发育头痛睡不好觉的时候,绿眼的特级咒灵用这个办法安抚过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到如今也依旧管用。 「杰的计划里,从高专退学家入盘星教,就等于站在了总监部对面,能够吸收的力量也是与总监部不太对付的那些人,比如诅咒师。」 白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而稳定,成功让白毛猫猫浑身炸起的毛顺了下来:「悟你应该知道,不是所有的诅咒师都是高危分子,也有一部分只是单纯看不惯总监部而已。」 五条悟点了点头却没说话,这么安静的六眼神子对于绝大多数情况来说都是相当少见的,可见气还没完全消。 「除了这样的诅咒师以外,杰能够招徕的,大部分都是与他情况相近,平民出身的咒术师,而这些人天生会怀疑你。」 不打算把全部理性层面的分析都抛出来,这样做只会激化两个刚刚成年不太久的年轻人之间的矛盾,但白鸟也需要适当地提出一些,好真的打消五条悟不管不顾抛下其他东西一起跑去盘星教的可能性。 「大部分平民咒术师都会认为,六眼神子与他们是不同的,所以他们没那么容易信任你,悟,」特级咒灵直直盯着六眼神子,直到看到白髮的年轻人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第207页 「但是杰不会有这个问题,对于这些人来说,杰和他们天然是一样的。」 五条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白鸟说服了一大半,而剩下的一小半里,更多的都是无法直言的不服气。 杰的计划,得到了白鸟的贊同和支持,而自己想出的计划,难道就那么不靠谱吗? 在五条悟有些小小赌气的时刻,特级咒灵看到他的表情,大概猜测到了少年的想法,刚好藉以引入自己接下来想说的事情。 「悟,你的打算呢?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绿眼的特级咒灵询问道:「就像之前你和长老们商量过的那样,还是以成为咒术总监为第一目标?」 最初想要通过留校任教,培养出更多贊同自己想法的年轻人的办法来温和的改变整个咒术界,五条悟面对的却是挚友【在这个过程里会有更多咒术师遇到我们曾经遇到过的危险,而他们却不一定有我们的实力和运气】的质疑。 带着有些茫然和动摇的心情,六眼神子把问题带回了家里。 五条家的长老们很激动,虽然只是少年人之间对于未来可能性的展望和讨论,但这是第一次,五条悟对于更加宏大,而非【甜品店能不能一直开下去】这种无厘头小事的未来产生兴趣。 长老们彻夜开会,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却丝毫没能影响他们的神采奕奕,在第二天来到六眼神子面前。 「悟大人希望咒术界发生一些改变的话,为什么不採取更快,也是更直接的方法呢?」 面对五条物探寻的目光,这名长老也没有要继续卖关子的意思:「咒术总监部,顾名思义,最高领导人就是咒术总监,拥有整个咒术界的最高权力。」 「而咒术总监的选拔,是由御三家提交候选人名单,首相签字任命。」 无论是出于家族接下来的发展,还是想要满足五条悟改变咒术界的愿望,长老们引导六眼神子的,正是对于他来说最有优势也是可行性最高的一条道路:「而您具有天然的优势,除了咱们家之外,只要能够再争取到禅院和加茂的支持,您就可以成为咒术总监。」 「想要做些改革的话,拥有最大权力的自上而下,总是比从细微处开始要更容易一些。」 六眼神子聪明的大脑告诉自己,长老说的是对的。 所以五条悟原本的计划,是希望白鸟和夏油杰留在自己身边,在不断刷高声望之余,一起想办法争取御三家另外两家对于提名自己的支持。 十影法已经预定成为自己的学生,而羂索曾经使用过加茂宪伦以及禅院家血脉身份的事情,通过一些运作,也许可以成为让另外两家低头的关键。 但是现在杰却率先提出,想要走一条与自己的计划不同的路。 五条悟抿着嘴,对白鸟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们的计划都是可行的,」特级咒灵的确是这样想没错:「而且也许可以同时进行。」 将五条悟的计划讲述给夏油杰,确定两个人都充分了解了挚友的想法之后,白鸟解释到:「在悟的计划里,因为需要占据优势的法理地位,尝试在总监部现有的游戏规则内取胜,所以就不能在明面上做出与总监部背道而驰的事情,所以不能直接动手解决羂索。」 「但如果寄希望于规则,就会出现去年的情况。」 特级咒灵没有发现的是,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将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的优先级置于羂索之上。 「可是在杰这边的计划里,正好需要一个与总监部决裂的理由,能够让我亲自解决羂索成为可能。」 白鸟并不掩饰希望亲手干掉千年前的诅咒师的想法,坦然说着:「如果不能尽快解决那个傢伙,又被他逃之夭夭的话,恐怕他能够造成的麻烦比咒术总监部更大。」 特级咒灵这样说,有着充分的依据——那些在自己诞生世界线上发生的事情,完全能够证明羂索是一个怎样麻烦的存在。 然而对于这种个人的对手,只要能够在一切发生之前及时解决他,绝大部分麻烦都能够一了百了,相比较之下,咒术总监部才是那个树大根深,对付起来相当繁琐的存在。 「事实上,你们两个的计划并不冲突。」 重新把话题拉回少年们的计划,白鸟希望先解决两人之间的分歧,不至于在所有事情还没开始做之前就先内讧。 而且眼看着解决羂索已经被提上日程,在杀掉他之后,未来的路悟和杰就只能自己走,白鸟希望在那之前,自己能够为他们再做些什么。 至少不要再继续互相赌气了吧? 「杰的计划面向的是在咒术界现有规则下,遭受不公的这部分咒术师,而悟的计划要面对的更多是天然居于高位的家系咒术师。」 特级咒灵碧绿的眼睛扫过表情有些怔愣的两个人,语气笃定:「也许你们能够相辅相成。」 五条悟和夏油杰缓慢地交换过一个目光,在挚友的瞳孔当中,看到了自己心动的表情。 不知道是温泉热气腾腾的水流让人完全舒缓下来,还是特级咒灵描绘的蓝图太过美好,少年们放下了先前关于【最强】和【生闷气】的负面情绪,开始冷静思考起彼此设定的道路。 咒灵操使和六眼神子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果然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自己为对方所设想的道路,远远没有对方为自己规划的道路来的合理。 第208页 既然这样的话… 在对方眼中重新看到过去作为最强搭档时心领神会的目光,五条悟咧开嘴角,语气里是全然的信任。 「总监部做事真的很过分啊,居然把羂索就这样移交给加茂家,明天我一定要找他们要个说法。」 「这种高端的会议我就没必要去了,」夏油杰也笑了起来:「我有自己的抗议方法,那就说好了。」 第106章 复杂心思 在特级咒灵的居中调和下,五条悟和夏油杰终于开始尝试在坚持自己的想法之余,理解和接受好友选定的道路。 就算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可以给杰/悟兜底。 年轻的挚友相视一笑达成共识,终于有心情享受对咒术师而言堪称奢侈,在咒灵繁多的夏日里悠闲的温泉时光。 「我比杰高了好多哦。」 自从一个人出任务以来,六眼神子忙得脚不沾地,已经很久没有和夏油杰打打闹闹,也很久没有像小时候那样站在一起攀比身高。 突然发现自己不仅保住了身高优势,甚至还拉大了一些,白毛猫猫顿时得意起来。 「但是悟的肌肉看起来可是没怎么生长呢。」 好友得意于自己的身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夏油杰早已不是过去那样一点就炸,而是将眼睛眯成狭长的形状,迅速反击到:「也是,甜品产生的热量估计都被六眼消耗完了吧?没有足够的营养供给给肌肉也是正常的事情。」 就像咒灵操使说得那样,六眼神子身上虽然也覆盖着肌肉,但却仍然是纤长的一条猫猫,和擅长体术的夏油杰完全是两个风格——当然,与天与咒缚的山野甚尔就更不同了。 知道继续重复下去也只会是滚来滚去的车轱辘话题,五条悟鼓了鼓脸颊,在温泉里泡得粉白的手臂却将魔爪伸向了一旁两眼放空的特级咒灵。 白鸟只感觉身体勐地一轻,瞬间就离开了被温热水流包裹着的环境,被某只大号熊孩子抛了起来。 「悟!」 「白鸟还是老样子啊,」得意洋洋地完成了恶作剧,五条悟笑嘻嘻地把白鸟放回水里,却仍然圈在自己怀中没有松开。 「不管是身高还是体重,都和十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完全一样。」 熟知猫猫喜欢捉弄人的习惯,白鸟就像平时一样露出无奈的表情,却没怎么费力认真挣扎。 给出剧烈反应只会更加刺激猫猫的狩猎本能,而且十年下来,特级咒灵也已经完全习惯了和六眼神子的肌肤相贴,对于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人形抱枕有着丰富经验。 「咒灵的成长与人类不同,我们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 不厌其烦地解释着,白鸟有些狐疑地转过头:「但是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可以确定我和十年前是一样的?」 「我可是六眼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五条悟理直气壮地与白鸟对视,衬得特级咒灵像是提出了某个比一加一等于二更弱智的问题:「在六眼观测到的数据里,白鸟现在和十年前还是一模一样。」 「不过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赤/裸的手臂环过特级咒灵灰白的颈间,五条悟把下巴搁在白鸟头顶,像只真正的猫咪那样蹭了蹭,满足地眯起眼睛。 「白鸟你第一次来五条家看到我的时候,还有点失望吧?」 白鸟半靠在身后属于人类充满勃勃生机的肉/体上,回想起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蓝色眼睛里含着泪水的,漂亮的人类幼崽,是白鸟对五条悟的第一印象,看不出任何与另一个世界里总监部记录中的【最强】相匹配的痕迹。 那是特级咒灵第一次认识到人类与咒灵之间的不同…人类是一种被世界所偏爱的,会随着时间都推移,获得无可比拟的成长的物种。 回过头来,白鸟重新审视自己与五条悟的初遇,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从一开始就从未对六眼神子怀抱恶意。 大概没有人捨得让那双耀眼的蓝色眼睛熄灭吧,就算是身为特级咒灵的白鸟也是同样。 特级咒灵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向上,就连眼睛也一併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不要以为装傻就可以煳弄我!」 突然觉得这样笑着的白鸟很像是自己曾经吃过的一家舒芙蕾,口感是轻盈的,甜味也不算突出,但一口下去却足够让人惊艷,六眼神子眼神飘向一旁,耳后隐蔽的角落悄悄泛上温度。 「悟,不要胡闹,」发现好友的反应变得有些不对劲,夏油杰看起来不动声色,却在一股咒灵操使本人不愿深思的力量的驱动下,起身把五条悟拖开一边。 「温泉不适合泡太久,容易晕倒。」 如果听说特级咒术师·五条家主·百年难遇的六眼神子会因为泡温泉而昏过去,那么十个人里八个都会觉得这个玩笑实在无聊,剩下两个对五条悟更熟悉一些的人,则会默默提高警惕,猜测六眼神子这次又是打算坑谁。 就是这种开玩笑一样的理由,五条悟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挣扎,而是顺着夏油杰的力道一併起身,用侍女提前准备好的浴巾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悟,你这是打算闷死自己吗?」 不清楚为什么五条悟突然把自己裹成了一只糰子,白鸟有些好笑地看过去,却发现六眼神子在和自己对上视线的瞬间就低下头,连眼睛也藏了起来。 第209页 将白鸟与五条悟的反应全部看进眼里,夏油杰想要松一口气,却莫名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无论是自己还是悟,对于白鸟来说大概都是一样的吧? 咀嚼着刚刚挚友说起与白鸟对初遇时的几句话,夏油杰发现了一个不起眼到像是巧合的细节,于是愣住片刻,又向五条悟询问到:「悟,你刚刚说,是白鸟来五条家找你?」 「第一次见面吗?」 六眼神子仍然把自己藏在浴巾里,只有闷闷的声音传来:「对啊,我当时还是六眼发育最难受的时候,有一次刚刚发完烧,就看到一只绿色眼睛的鸽子在看着我。」 对过去的回忆成功沖淡了五条悟突然爆发的羞涩心情,白毛猫猫探出已经揉得乱糟糟的脑袋,向挚友吐槽:「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但再逼真的伪装也骗不过六眼,很快发现那只鸽子是咒灵,但没想到居然是特级!」 而面对五条悟的吐槽,夏油杰确定了自己的发现恐怕不是巧合。 咒灵操使的声音很轻,明明像是说给五条悟,眼神却凝固在白鸟身上:「悟,我和白鸟对第一次见面,也是他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咒灵操使偶尔会有一些违和感。 一次见到白鸟的时候,特级咒灵说需要自己提供一些帮助,作为交换,他会教导自己如何变强。 听起来交易的条件是合理的,对吧? 但实际上十年过去,白鸟在帮助自己变强这件事上从未藏私,可自己却并没有为白鸟做些什么。 就算是在已经知道特级咒灵的愿望是杀死羂索的现在,咒灵操使有这个自信,如果自己表示不想杀死羂索,白鸟大概也只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不会说出什么苛责的话,更不用说用束缚强迫自己做些什么。 幼时的记忆思静有些失真,但夏油杰依稀记得当初面对那个防备的小孩,特级咒灵承诺过不会逼他杀人。 如果说白鸟去找五条悟,是为了看看声名远扬的六眼神子长什么样子,那他找到自己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因为好奇心吗? 夏油杰不知道。 经歷过咒术总监部的形象崩塌,咒灵操使本该变得敏感多思,也许也的确是这样没错,否则他也不会因为种种顾虑而将五条悟排除在自己的规划之外。 但夏油杰无法把这份揣测放在绿眼的特级咒灵身上,即使仔细思考就会发现白鸟虽然陪伴了自己和悟十年,对于特级咒灵,自己仍然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白鸟是诞生于人类的暴行的恐惧与怨恨中的特级咒灵,他曾经说过自己想要杀死的人是自己的【父亲】。 现在夏油杰知道了白鸟想杀的人是羂索。 为什么羂索会是白鸟的父亲?白鸟为什么会认识天元,在这一对千年前的老熟人中间,白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夏油杰不知道,但是他不想继续思考了。 算了,他想。 谁都会有秘密,咒灵的生命跨越不知多少时间,那些自己没有参与过的前尘往事无法更改。 就把这份感觉控制在对初见的小小好奇上吧,至少在这十年里,夏油杰觉得自己和挚友对于特级咒灵来说应该算得上特别。 。…只不过特别的存在一但有了两个,好像也就不那么令人兴奋。 咒灵操使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朦胧心思,就是因为看到特级咒灵对好友的小小优待。 不像只是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五条悟,夏油杰的这份暗恋,从一开始就是一颗酸涩的果子,可他即使已经知道了是什么味道,也仍然忍不住想要品尝。 要么说咒术师都是疯子呢。 「真的?白鸟!快说是怎么回事!」 发现了隐藏在两份初遇里的秘密,五条悟迫不及待地向绿眼的特级咒灵求证:「你为什么会主动去找我和杰啊?」 没想到是只聊天也会翻出过去的事情,看着两个年轻人写满好奇的眼睛,白鸟陷入语塞。 如果要说实话,就会不可避免地涉及到自己所诞生世界的事情,但要说假话…白鸟在少年们面前从不撒谎。 他只是会拖延而已。 这次也是一样。 「这个说来话长,」纤瘦的青年从温泉中起身,拿起浴巾擦拭湿漉漉的身体和头髮。 「要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啊,所以还是等我和杰干掉羂索,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理出头绪之后再说吧。」 第107章 突袭 加茂宪纪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一些从来都没见过的咒术师像是遣送一个定时炸弹一样,送来了一个面貌被完全遮住的人。 那个人浑身上下都戴满了封印用的咒具,但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加茂家年轻的嫡子却感受到一股评估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像是看到了某种有趣但也稀松平常的东西。 「那个孩子是新一代的赤血操术吗?」 目光从加茂宪纪身上离开,羂索此刻的表情被咒具所遮挡,让人无法得知。 明明是背负着严重罪名的囚犯,这名千年前的诅咒师语气却轻松愉快,而周围的看押者们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仍然笔直地目视前方。 「是的,他叫作加茂宪纪,是一个天赋比他父亲要强的孩子。」 加茂家只手遮天的大长老此刻却落后羂索一步,脸上的表情严整而恭谨,看起来是将自己置于了下位者的位置。 第210页 然而在场的其他人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对这样不符合常理,而且甚至可以被称为是有损御三家高贵形象的事情置若罔闻——可这本该是以高贵的血脉和术式延续千年不曾中断为傲的加茂家,最牴触的事情。 加茂宪纪也不懂,所以年幼的孩子趁大人们不注意熘出了队伍,来到病床前询问久病不起的父亲。 「呵…呵,是那个人啊,」已经缠绵病榻很久的加茂家主发出了奇怪的笑声,脸上多出一抹古怪的笑意,看起来不像是一无所知。 「宪纪不要太靠近他,」但虚弱的家主似乎并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与那个本该和过去的歷史捆绑在一起的傢伙产生什么交集:「只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活到了现在的诅咒师。」 「好的,我明白了,父亲。」 加茂宪纪其实并不太明白,但是从平时寡言少语的父亲的语气当中,人类幼崽识别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危险感,让他本能地准备照做。 在这个庞大的加茂家里,除了已经被赶走的母亲之外,会偶尔为自己提供一些照顾的就只剩下从来没出过院落的父亲…虽然大长老偶尔也会询问自己,但加茂宪纪从那位老人的身上感受到的更多是一种说不出为何的不安。 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那样,少年下意识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人类幼崽这些没有经过长久训练,只是本能为之的小动作,对于老奸巨猾的大人们来说,更像是一种茶余饭后的消遣。 「是个很敏锐的孩子,」没有说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羂索现在的注意力更多的不在这里。 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时光仿佛还凝固在千年以前,没有什么太大变动的大家族当中,诅咒师按照过去贵族的礼仪标准捧起茶杯,突然笑了起来。 「这次是让我真的有些意外了,我的老朋友。」 羂索自认为自己相当了解天元,从各种意义上。 那是善心和责任感一起,构成的一个不愿意改变的固执的傢伙。 他本以为天元应该是这样,和千年前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但这次被六眼和他的同学逮到,却让羂索改变了想法。 「倒是比过去有些长进,只是这种清高的习惯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羂索嘴角的笑意带上了些许讽刺的意味——可是此刻的诅咒师却没有想,或者说不愿去思考,如果不是因为天元仍然拒绝和咒术总监部以及御三家变成同样的东西,那么此刻他也不会拥有能够如此悠闲,坐在这里喝茶的机会。 如果天元和御三家站在一边,那么羂索即使不死,也会成为货真价实的阶下囚。 而与此同时,男人悠闲喝茶的形象,也映入了树枝上蹦蹦跳跳的鸽子的眼里。 白鸟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料,但真的亲眼看到之后,还是忍不住会有些火大。 咒术总监部仍然维持着以往的傲慢,因为在千年前的诅咒师身上看到了长生的可能性,就将其他与之一併共存的危险抛之脑后。 这些人永远猜不到,就是这个被六眼神子抓住的诅咒师,有着足以毁灭整个东京的庞大野心与计划。 虽然很想让那些人也一定感受一下,迫使自己诞生于世的那种庞大的负面情绪,但是白鸟仍然克制着,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凝聚在羂索身上。 「杰,羂索就在我面前的院子里。」 御三家有着传承千年的底蕴,各种防备咒力探测的结界层层叠叠,但他们不会想到,鸽子身上藏着的不是什么作用特殊的咒具,而是定位器和监听器。 在诅咒师还来不及安排下一个计划的现在进行突袭,是最简单行之有效的办法。 怀抱着这样的打算,一大早鸽子形态的特级咒灵就潜进了加茂家,尝试寻觅羂索的踪迹。 白鸟没想到,诅咒师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大胆,光明正大待在贵客的院子里烹茶。 …不过这样倒是更方便一些。 把对加茂家的不满压制下去,鸽子通过身上的电子设备,给藏身在附近住远处,今天一同行动的咒灵操使和咒胎九相图传递消息。 即使并不是很想承认,但咒胎九相图对加茂家的确相当熟悉,作为战力之余,还能够担任夏油杰的嚮导。 「你们可以过来了。」 特级咒灵话音落下没有几秒,就听到远处向这边逐渐蔓延过来的骚动——今天咒灵操使目标明确是要来杀人,自然不会多费心去扮演礼貌的客人,而是选择直接突入。 察觉到骚动的并不只有树上的鸽子,院子里,羂索放下茶杯的手凝固在半空中,意识到情况似乎哪里不对。 骚动仍然在蔓延着,却并没有人站出来组织大局。 这是当然的,因为今天御三家绝大部分比较有威望的存在,都在一大早匆匆赶往总监部,面对上门找茬的六眼神子。 这是五条悟刻意为之的,给白鸟和夏油杰的掩护。 外面纷杂的吵闹声就快要将整座小院一併吞没,羂索终于起身,打算查看一下现在的情况,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却落在诅咒师面前,脸上的表情一片冰冷。 就像曾经在仙台医院里做的那样,白鸟并不打算发表什么战前感言,而是直接了当地发起进攻。 特级咒灵相信今天羂索不会再有过去那样的好运,能够再次从死局当中跳脱出来,所以更要全力以赴。 第211页 只是羂索并不是完全只会玩弄野心,毫无反抗之力的傢伙。 诅咒师抬手挡下了特级咒灵气势汹汹的进攻,盯着那只翠绿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燃烧的眼睛,羂索恍然大悟:「你是…你有自己的意识!」 绝大部分应该被分类为咒灵的存在,都是凭藉着负面情绪的本能行动,就算被咒灵操使收服,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羂索在袭来的敌人眼中看到了灵动的愤怒与真实存在的恶意,这绝对不是没有意识的傀儡所能够拥有的。 「你很敏锐,那么你能敏锐到感觉到自己就快要死了吗?」 白鸟的话语几乎要被炮火的声音完全淹没,特级咒灵此刻已经成为人形的自走炮台,对整片小院进行无差别的地毯式轰炸。 完成自己最初到来这里的愿望,白鸟就可以回到曾经嚮往的安静的永眠当中。 过去那些因为与咒灵操使和六眼神子羁绊太深而显得瞻前顾后的思考,在夏油杰准备脱离总监部的势力范围,打算自起炉灶的当下变得不再重要,相反的,白鸟今天可以全力以赴,作为自己为夏油杰做的最后一件事。 ——充分展示自己的实力,让事后想要算帐的咒术总监部多出几分顾忌,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小院里,面对无差别的火力覆盖,羂索也顾不上再装出受制于人的样子,将那些表面上封印的咒具全部丢去一边,身上的咒力开始发生变化。 他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就是除开目前使用的身体本身以外,还能够习得过去所使用的每一具身体的能力。 面对目前这样高强度的战斗,羂索选择使用的是虎杖香织,也就是他曾生下过一个孩子的那个女人的术式,重力。 小院里的力场逐渐扭曲改变,原本落点精准的轰炸变得无序,纷纷绕开男人身边。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羂索仔细检索了自己1000年以来的记忆,确定在过去的时间里,没有得罪过长得不太像是活人的特级咒灵。 甚至在仙台医院,这个疯子二话不说向自己发起攻击之前,羂索完全没有见过他。 这个世界的他当然没有见过。 只是白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白鸟,我是白鸟。」 特级咒灵的自我介绍相当简短,挥动翅膀躲过向自己砸来的攻击,白鸟在进一步提升火力的强度之余,也伸手摘下了耳坠上绿色的晶体。 「领域展开,止战。」 绿色的光芒像一阵清风拂过,在整座小院里晕染开。 羂索所能够做到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扭过头,面相白鸟的方向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领域对跨越了千年的诅咒师来说算不得陌生,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猝不及防被领域钉在原地,也就宣告了他的结局。 「结束了吗…?」 烟尘慢慢散去,在面目全非的小院里,白鸟没有再次找到羂索的踪迹。 身上有某种在过去曾经立下的束缚开始生效,白鸟藏起开始慢慢消散的指尖,对赶来这个方向的夏油杰露出由衷的笑容。 第108章 他不见了 白鸟很强。 有关这件事,夏油杰一直都很清楚。 平时总是穿着神父的装束,也一直带着温和笑容,无论上窜下跳的白毛猫猫怎么折腾都不会生气,也只会在体术课上,甚尔老师要求的时间作为自己和同学的陪练。 就是这样对战斗并不热衷的白鸟,其实是很强的。 咒灵操使永远记得见到绿眼特级咒灵的第一面,当时刚刚开始接触咒术和与咒术界有关的一切的自己,面对白鸟身上一放即收的气势,却像是看见了某种望不到底的深渊。 所以在来到白鸟给出的定位前,却发现这里只有一座完全变成废墟的小院,看上去事情已经得到解决的时候,咒灵操使其实是不怎么意外的。 夏油杰看到,面前平时情绪总是显得十分内敛的青年歪过头,露出了一个少见的灿烂笑容,让咒灵操使的心脏也忍不住跟着跃动两下。 白鸟看起来很高兴,不过也是,从他提出这个愿望到现在,时间已经跨越了十年。 在这样漫长的时光中,都不曾改变的愿望成真,换成谁应该都会很高兴的吧。 这样想着,夏油杰有些犹豫地伸出手,但马上动作就变得自然起来,却还是有些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种快乐的时刻,拥有一个庆祝的拥抱,应该不会很突兀。 特级咒灵没有抗拒,绿眼的青年只是站在原地,等待着咒灵操使的动作。 这个拥抱没有实感,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是拥抱了一缕轻易飘散而去的风。 意识到不对劲,夏油杰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面前不是准备和自己一起庆祝实现愿望,即将走上新的道路的同谋,而是一颗在半空中浮浮沉沉,散发着清爽绿色光芒的丸子。 咒灵操使对这个东西并不陌生,从获得了术式以来,他基本每天都要吞下去复数个。 这是咒灵玉。 喜悦的笑容与小心藏匿起来的隐秘心思全部凝固在此刻的丸子头青年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滑稽。 夏油杰确信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且不说自己和白鸟曾经立下的无法互相伤害的束缚,每当靠近特级咒灵时,他都会有意停止咒力的流动,避免出现意外情况。 第212页 也许这是悟联合白鸟的恶作剧呢? 咒灵操使勾了勾嘴角,只是算不得好看。 因为白鸟名义上是自己收服的咒灵,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绿眼咒灵能够陪伴挚友的时间,肉眼可见的比不上待在盘星教的时间,六眼神子已经抗议了很久,如果把这件事拿出来撒娇,心软的特级咒灵会配合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样真的很吓人,等一下要和白鸟说,下次不要陪着悟这样胡闹了,对于自己的心脏实在太不友好。 而且咒灵玉都是黑色的,哪里会有绿色的呢? 很快说服了自己,夏油杰定了定神,表情慢慢平静下来,伸出手去触碰仍然漂浮在半空中的丸子。 这份平静终结于咒灵操使的指尖触碰到绿色丸子的那一瞬间。 因为他想起来了全部的事情。 有关于年幼孩子在渴望力量的情况下,向特级咒灵索要了什么,有关于那些曾经被藏起来的记忆,现在全部都回到了他的脑海里,就像电影的重放那样清晰。 于是等咒胎九相图三兄弟也来到一片废墟的小院前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待在原地的咒灵操使,和被他捧在手里的圆滚滚绿色咒灵球。 「你们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缓慢地回过神来,夏油杰发现胀相三人只是表情复杂地站在自己身边,意识到了好像情况不对。 以这三个弟控的性格,上来第一句话应该就是问自己白鸟在哪里。 「这是小鸽子自己的选择和愿望,」胀相看着散发出熟悉咒力波动的咒灵球,这样说到:「我们尊重小鸽子的愿望。」 「但是啊,作为哥哥,」介乎于人类和咒灵之间的存在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最终还是落在了咒灵操使脸上。 「现在看到你的脸,会觉得火大也是正常的。」 但最终咒胎九相图也没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很快离开了加茂家这个令他们作呕的地方。 ------------------------------------- 五条悟站在住宿总监部的会议室中间,大有一份舌战群儒的意思。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封建余孽糟糕习惯,咒术总监部会议室的构造,是所有来访者都要站在被许多能够遮挡面目的屏风所围出来的空间当中,无论是谁,站在这里都有一种自己正在面临审讯的糟糕感觉。 除了五条悟。 身材高挑,已经有了青年模样的男孩站在这里,动作随意地单手插兜,被周围明里暗里几十道目光所注视,却更像是站上t台的模特,或者是站在舞台上的明星,有一种天生就该被众人目光所追捧。 事实上,六眼神子在任务空闲之余前往东京商业繁华地段购买甜品的时候,经常被各大娱乐公司挖掘素人的星探拦住,纷纷表示只凭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就足以让他在一个月之内火遍全国。 五条悟对这些赞美照单全收,但是对于出道成为明星却没什么太大兴趣——主要是出于为了家里长老们年迈的脆弱心脏考虑,白毛猫猫本人对于尝试新鲜事物还是挺有热情的。 扯远了,话说回来总之就是,即使咒术总监部的上位者们努力用环境给自己营造一种居于上位的氛围,但是在六眼神子面前,效果却并不怎么好——特别是在今天五条悟还占理的情况下。 通常有五条悟在的时候,会议室里都显得很热闹,六眼神子那些惊世骇俗、锐意改革的想法,对于保守的年长者们来说太过于大逆不道,堪称一场灾难,于是会议室里就会显得刀光剑影遍布,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六眼神子每提出一个想法,就会被烂橘子们以规则荣誉以及传统之类的理由堵回去,在五条悟疯病发作,威胁要把在场的各位全都干掉换一批人上来之前,通常都是心眼子比莲藕还多的年长者们占据上风。 但今天不太一样,六眼神子一上来就指责他们放过羂索的行为,破坏了御三家特别是自己这个五条家主的荣誉,而且对天元大人来说也做的不够好,所有一切安排都不够妥当。 为了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五条悟选择走总监部的路,让总监部无路可走。 于是情况就变得微妙起来,六眼神子完全是一副你们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现在就冲出去把那个诅咒师干掉的样子,为了安抚这位年轻的大爷,老人家们只好绞尽脑汁,努力编造更合理的原因,时间也在不经意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打破这种氛围的,是一个被送来总监部的急报。 咒术高中三年级生夏油杰叛逃,闯入加茂家杀死羂索。 会议室里快要凝固的氛围,就像是一锅被倒进了大量滚油的冷水,那样变得暴沸。 几乎快要把对玩的敏感刻进骨子里的中老年人们很快想到,这会不会是dk们的联合作战,只是在他们说出谴责的话之前,年轻的五条家主故作惊讶地张开嘴,就仿佛这件事与自己完全无关。 「天吶!杰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我要去看看。」 尾音还没落下,五条悟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会议室里,只留下一屋子总监部高层,陷入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沉默当中。 「杰~你和白鸟动作好快!」 和声音同步到达的是白毛猫猫一长条的身影,六眼神子的语气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却在发现站在废墟小院前的只有挚友一个时,转换成了不清楚现状的疑惑:「咦,白鸟去哪里了?难道是和胀相他们先回天元大人那边了吗?」 第213页 「悟,你来了。」 夏油杰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态有点不对劲,但是看到被蒙在鼓里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咒灵操使却勐然间松了口气。 丸子头的青年脸上笑意苦涩,身手举起已经被握到温热的咒灵玉,不知道此刻自己希望挚友究竟应该给出什么反应。 「白鸟…他在这里。」 于是五条悟脸上的快活表情也凝固下来,白毛猫猫的瞳孔放大,无意识进入了锁定猎物的状态:「杰,这个玩笑可并不好笑。」 「我知道,」夏油杰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何解释,嘴唇张合了几下,最终还是说到:「这是我和白鸟曾经的束缚…只是我忘了。」 …… 后来,住在御三家祖宅里,唯一经过全面翻修的加茂家的加茂宪纪不是很愿意回忆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记得大长老受伤很重,自己缠绵病榻的父亲不得已被迫出席了御三家的内部会议,回来用奇怪的语调说着,果然御三家的术师没办法和普通人出身的术师成为真正的朋友。 咒灵操使夏油杰,强行闯入加茂家,并杀死被判处终身□□的诅咒师囚犯羂索,正式叛出咒术高专,以诅咒师的身份入主盘星教。 他传说中的好朋友,与他在至少两年里同进同出的六眼神子五条悟,却并没有阻拦。 据知情人士称,似乎并不是五条悟出于旧情的原因放走了夏油杰,而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急剧恶化,六眼神子放话从今以后咒灵操使的所有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第109章 a:白鸟 白鸟再次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嗅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颓靡香气。 这股香气总是在固定的地方和固定的人身上才会出现,除了那家能够实现愿望的神奇的店铺,和同样神秘的店老闆四月一日君寻身上之外,白鸟不曾在别的地方闻到过。 难道自己这是又到了四月一日的店里吗? 可是束缚已经达成,自己明明应该… 带着这样摸不到头脑的疑惑,白鸟睁开眼睛,看到房间另一边歪在美人榻上的,却不是青年模样的店主,而是一个美艷的女性。 是自己在离开诞生的世界时曾经见到的店主,壹原侑子。 「侑子…小姐?」 因为听过四月一日君寻这样称唿她,所以白鸟下意识也这样叫了。 「嗯,好久不见,白鸟。」 高挑的女性身上的和服有些松散,但是她并不在意,只是歪过头吸了一口菸斗:「或者说此刻我们应当是初次见面,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 此刻有太多的疑惑充斥在白鸟心间,比如壹原侑子为什么要这样说,本该达成束缚的自己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种种疑惑,却因为下一刻走进房间的人而被全部噎了回去。 一个穿着黑色校服戴着眼镜的少年,在两位少女的拉扯下被推进了房间,对于面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无措。 「因为这一切都是必然。」 穿着红色和服的店主从美人榻上坐起身,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走进店里的少年,还是不清楚现状的白鸟。 「那个,我不是客人,」年轻的少年手忙脚乱地解释着:「就是在街上遇到了一些怪事,但是摸到墙之后马上就消失了,有一股力量让我不由自主想走进…」 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有这样活泼的表现,应当是相当合理的事情,但对于站在一旁,认识这个少年的白鸟而言,这一幕十足惊悚。 是的,少年们总是有活泼的表现,但自己印象里的四月一日君寻,是风格与壹原侑子一脉相承,像是能够看破一切,对已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沉着于胸的神秘又成熟的存在。 而不是现在这个为了解释清楚情况,已经在手舞足蹈的运用肢体语言进行解说的毛糙样子。 但是看到这样的四月一日君寻,白鸟却又瞬间明白过来了,为什么刚才壹原侑子要说初次见面。 年轻人带着不清楚现状又不愿意完全相信壹原侑子所说的话的矛盾心理犹豫地离开了,大广间里只剩下绿眼的特级咒灵和抽着菸斗的女性店主。 白鸟有些犹豫地,说出了询问的话:「请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你发现了啊,」两侧嘴角向上弯起,勾出一个饱含深意的弧度,壹原侑子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说具体的年月日可能你还有些不理解,不如这样说…现在是你出生之前半年,距离这个世界的夏油杰死在五条悟手上,大概过去了半年多。」 特级咒灵的瞳孔勐地缩紧。 诅咒师夏油杰发动百鬼夜行,最终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亲手处决。 这一条记录,白鸟曾经用储存资料的心态,在咒术总监部的档案中看到过。 当时的特级咒灵不觉得这有什么,在还未孵化之前作为咒胎的漫长时光当中,类似的事情自己看过许多许多,只是好友反目,在人类的歷史当中远远算不上特别。 但白鸟现在不这样想了。 特级咒灵陪伴了少年们漫长的时光,在古板又无趣的咒术界里,能够遇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友人,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白鸟已经理解了。 而无论是出于对这份友情的珍惜,还是特级咒灵对两个自己一路看着从人类幼崽走到青年的dk的偏爱,白鸟都没办法继续心平气和地面对曾经阅读过的这几行文字。 第214页 特别是在自己似乎回到了原本诞生世界的当下,却好像并不能改变这件已经固然发生的事情。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呢? 特级咒灵是这样疑惑的,所以也这样问出了口。 「最开始的时候,白鸟你的愿望是杀死羂索,让一切回到过去吧?」 与特级咒灵以及天元之间的交易,分明是相对于现在时间线上还未发生的事情,可壹原侑子却像是已经经歷过那样,对一切细节都记忆得很清楚。 「是这样,但我记得当时你和天元告诉我时间是无法轻易愚弄的存在。」 特级咒灵点了点头,却仍然不明白。 「没错,我没办法让你从过去一切都已经发生过的时间直接回到曾经,因为这样会引发时空的紊乱,但这并不代表除此以外毫无办法。」 女性店主随手用菸斗里飘出的烟雾在空中拉出两条直线,向白鸟示意:「这是你现在经歷过的两个世界,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时间线是相互独立的,在同一个世界内,无法对时间进行操作,但如果是跳转另一个世界,控制时间线上的落点则要轻松许多。」 白鸟理解了壹原侑子在说什么,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荒谬。 就好像自己先前在另一个世界所经歷的十年全部都无关痛痒,仿佛是五条悟在打的游戏里,那些漫长任务的前置关卡一样。 那十年的经歷、过往,自己交到的朋友,和好不容易学会的人类感情,似乎没有任何意义,都只是为了能够跳跃到自己诞生之前的跳板。 白鸟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早就知道事情原来是这样,那么自己还会像过去的十年一样,去接触五条悟和夏油杰吗? 但在下一秒钟,特级咒灵就飞快地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让自己在知晓了一切的情况下重新选择,自己也不会后悔认识了咒灵操使和六眼神子。 他们是不一样的。 至于这份不一样究竟在哪,对于感情机制匮乏的特级咒灵来说还是太深奥了一些。 用作【记载】的那边眼睛隐隐发热,好像有某种东西想要出来。 特级咒灵伸出手指,从眼眶间夹出了一封捲成细细一卷的信。 「这是…」白鸟很快想起了自己与四月一日君寻所做的交易,而另一边的壹原侑子看上去并不怎么惊讶,平静地接过信件,半垂着眼睛将它读完。 「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女性将信纸重新卷了起来,收进袖筒,抬眼看向特级咒灵:「信我收下了,你和四月一日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现在你可以去完成你曾经的愿望,把一切结束在开始之前。」 杰以后就不用再尝到咒灵的味道了吗? 听到壹原侑子的话,白鸟感觉自己舒了口气,却又想到了某种可能。 「侑子小姐,我是说…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 特级咒灵很少这样冲动,也基本不会做出如此异想天开的设想,只是现在他有些忍不住,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还能回到另一个世界吗?」 虽然诞生在这里,但老实说,对于白鸟而言,自己却仿佛并不归属于于此,所有喜悦的感动的怀念的想要的东西,在另一个世界里,特级咒灵才感受到这些宝贵的存在。 还有和杰之间的束缚,应该有些难以接受吧…的确是自己的问题。 无论说出多少歉疚和想要弥补的话,都要回去到另一个世界当面表达才有意义。 「你不喜欢这里吗?不过的确好像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壹原侑子磕了磕菸斗,语气悠长:「不过这也是必然…好吧,你可以回去,但你清楚,实现愿望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明白,无论是什么代价我都…」下意识想说,无论是怎样的代价都愿意接受,白鸟却突然想起过去四月一日君寻给自己说过的话。 【自己不重视的东西,别人也不会重视的】 现在也是,不要做出太轻易的许诺,要更加谨慎一些。 「倒也不是完全的笨蛋,」看到白鸟的反应,壹原侑子笑了笑,继续说到:「等你在这个世界里完成了最初的愿望,作为世界线的自动合理调整,你的存在也会被一併抹消。」 「毕竟没有诞生的东西,当然不会存在于世。」 「到那时候,你就帮我去给四月一日送样东西吧。」 这样说着,壹原侑子又低下头抽了一口菸斗,挥了挥手:「小全,小多,可以送客了。」 「是!客人请走这边~」两个肤色是与白鸟相同,是不属于人类的灰白的少女拉住特级咒灵的袖口,将白鸟向门口拽去。 感受到胸口传来远超人类的怪力,特级咒灵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没有挣扎,顺着少女们的力道离开了神秘的愿望商店。 现在的天元可能还没察觉到羂索的小动作,所以惯例还是先去找她;记得当时总监部的记录里说,悟的确是在东京咒高担任老师,也许可以去找这个世界的五条悟聊聊,获得一些助力。 除了这些之外… 特级咒灵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想下去。 按照壹原侑子的说法,这个世界的杰已经死亡半年左右,而自己在去往另一个世界之前,曾经看到过使用杰身体的羂索。 无论现在他有没有得逞,自己都必须去确认一下才行。 第215页 但如果羂索已经在使用杰的身体… 特级咒灵面无表情地想,自己这次可不会让他轻易消失在炮火里。 记录里尘封已久的资料被重新翻动,白鸟闭上眼睛,尝试在自己过去录入的海量信息当中检索夏油杰的墓地。 第110章 b:夏油杰、五条悟 「悟,白鸟是甜味的。」 新鲜上任的盘星教教主和臭着脸前来拜访的六眼神子之间的对话始于这里,也很快终结于此。 在盘星教的会客室里大打出手,为盘星教的修缮预算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后,两个表情不怎么好看的青年终于勉强换了个房间坐了下来,开始復盘事态最近的发展。 「杰,总监部那些老头子现在可是天天都闹着要我把你杀掉哦。」 一长条白毛猫猫毫无形象地窝在沙发上,把自己的脑袋塞进笑容温和的绿眼青年的怀里,想了想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于是又抓起特级咒灵灰白色的手,搭上自己价值连城的苍天之瞳。 「白鸟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六眼神子嘀咕着,在细瘦的指缝间看向那只失去神采的翠绿色眸子,生气地鼓了鼓脸颊。 「只是吵着让你来干,已经足够让我意外了。」 换下咒术高专统一的深蓝校服,身披五条袈裟的夏油杰看上去比曾经在校生的样子成熟了很多,听到挚友嘀嘀咕咕的感慨,也只是眼神凝固了一下,就当作没有听见:「我还以为他们会迫不及待来讨伐我。」 「是那些烂橘子不想吗?」 抓着只剩下壳子的白鸟的手指玩的不亦乐乎,五条悟的语气里带着一股鲜明到难以忽视的恶意:「他们只是不敢,又以为我和你闹掰了,所以想让我来干而已。」 白鸟将羂索所在的院落直接夷平的做法的确行之有效,拿到详细事后调查的总监部一改最初义愤填膺的样子,只想把摸不清底细的叛逃者丢给五条悟。 也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五条悟其实已经记不太清,自己最早在家加茂家看到挚友手里拿着绿色咒灵玉的时候究竟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因为这件事,他贡献出了此生最好的演技——关于一个挚友决裂的戏码。 但也许也不完全是演技,在某一个瞬间,他的愤怒和杀意是真切的,那场两个人之间差点把加茂家夷为平地的战斗也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事后带着一身狼狈回到高专,回忆起好友说的那些有关束缚的过去,六眼神子又只能不情不愿地承认,这好像的确是白鸟会做出的选择。 特级咒灵从一开始,就没怎么拒绝过自己和杰的各种要求。 哪怕这个要求是放弃自我,完全成为咒灵操使的一部分战力。 但五条悟还是很不开心,在没有能够让六眼安静下来的领域帮助自己安睡的夜晚,年轻的五条家主睁着毫无睡意的湛蓝眼睛,在某一刻甚至有些怨念。 白鸟愿意用束缚为杰献上一切,在束缚已经结下的那些日子里,你又是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我呢? 在当事人已经消失的当下,好像这份怨念也变得毫无意义,于是五条悟又感到索然无味——六眼没有悲春伤秋的权利,从小到大,他只被教导向前。 至于夏油杰,除了苦笑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贪婪是人类前进的原动力,夏油杰忘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不过当时深以为然。 所谓人类,就是因为有想要的东西才会一直不停的向前努力,就像自己一样,因为想要达成有些狂妄的理想而不停进行着尝试。 但是现在,他开始有些怨恨起人类的贪婪了。 如果不是因为贪婪,白鸟现在应该还和过去一样,陪伴在自己身边。 但其实很难说这种想法是不是一种贪婪,因为如果不是束缚的确立,当时刚刚迈过普通人类与咒术师界限的少年,也很难对特级咒灵怀抱信任。 这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会在某个时刻扭曲,变成无法逃开的闭环。 夏油杰告诉五条悟说白鸟是甜味的,这并不是一种奇怪的挑衅。 由绿眼的特级咒灵变成的咒灵玉也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像是某种春夏季节限定的青草糰子,看上去几乎和平时蓝黑色的咒灵玉不是一种东西。 咒灵操使常年被咒灵玉摧残的味蕾不喜欢味道太过鲜明的食物,对于白鸟和挚友热爱的甜点,大多数时候都是皱着眉头浅尝辄止,实在不能理解糖油混合物究竟是怎样为人类带来快乐。 可白鸟的咒灵玉似乎仍然带上了原主的某些属性,看到它就会让夏油杰联想接近薄荷的清凉的滋味。 实际上吃起来也差不多。 不过咒灵操使一开始没想吃的,事态发展太快,几乎把原本兴高采烈的青年钉在原地,使得他不知所措。 但是在回过神以后,夏油杰才慢慢反应过来,似乎自己除了吃下这颗咒灵玉之外没什么别的选择。 因为束缚的成立,白鸟已经变成了接近其他被收服的咒灵的状态,即使丢掉咒灵玉,也不会恢復成以前的样子。 但是如果吃下咒灵玉,不出意外的话白鸟还会回到自己身边…即使只有一个没有灵魂的壳子。 而且万一呢? 毕竟自己此前,也从来没有收服过拥有自我意识的特级咒灵不是吗? 怀抱着微小的希望,咒灵操使向往常那样把绿色的咒灵玉放进了嘴里,入口却不再是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的噁心感觉。 第216页 带着淡淡的凉意和甜味,又不至于过甜刺激到咒灵操使敏锐的味蕾神经,整体就和白鸟给夏油杰的感觉一样温和。 只是咒灵操使来不及花太多时间来感受仿佛神经也一併被安抚妥帖的感觉,丸子头的青年迫不及待地召唤绿眼的特级咒灵,却对上了了对方古井无波的眼睛。 他没有被幸运之神眷顾。 「好吧,也不算太意外。」 于是咒灵操使又苦笑起来,勉强打起精神,去处理盘星教需要自己上手的那部分工作。 夏油杰还记得白鸟是怎样认真地给自己和五条悟分析两个人对未来的规划,说服自己和挚友尊重对方选择的道路,而且不仅于此——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们都是希望这几百上千年不变的咒术界发生一些变革,改变总监部的傲慢的人。 然而就像过去每一天都会例行去做的那样,夏油杰把新捕捉到的咒灵玉放进嘴里,准备好迎接无论多少次都令人作呕的熟悉味道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像是吞下了一个比喉管直径略大的糯米糰子,吞咽虽然有些艰难,但是没有任何难以下咽的味道,也不会让人联想到奇怪的东西。 夏油杰起初以为是自己应激,身体为了保护收到极大冲击的精神而做出的自发反应,可当他连着吞下几个咒灵玉却仍然无事发生,咒灵操使才恍然间想起某个下午的操场边上,白鸟说过的话。 「我在四月一日那里许愿,希望杰可以不用再尝到咒灵的味道。」 这个愿望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以至于夏油杰没能在第一时间想起。 咒灵操使的狐狸眼里有某种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在那之后的,是青年亮的出奇的眼神。 现在他也有了愿望,是不是也可以走进那家过去看不见的店里了呢? ------------------------------------- 「以天元大人的名义,保障更多咒术师的安全。」 把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方向告诉挚友,夏油杰敛起眸子,看上去真的多了几分宗教人员的深沉:「对于低级咒术师来说,比总监部的强制命令要更有吸引力一些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天元大人也一併到盘星教来的话,烂橘子真的会被气疯吧。」 在特级咒灵灰白的指缝间,蓝色的苍天之瞳转了个方向,像是幽幽的野火:「杰,你打算一开始就这么刺激他们吗?」 「因为我们现在真的很缺人,」咒灵操使脸上又带上了招牌的好学生笑容,比起从前更加规整,却也显得更加虚假。 对于咒术总监部,夏油杰现在就像是站在火堆边想要往里浇汽油的人:「以天元大人的名义,无论是教众还是想要投靠的咒术师都会更放心一些。」 「然后那些烂橘子就会给我施压,」撇了撇嘴,五条悟对于可以预期的发展,感到有些厌烦。 「所以悟你打算怎么办?要成为我的处刑人吗?」 咒灵操使的这句话就全都是调侃的意味了,比起明面上冠冕堂皇的身份,在坐的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同盟。 「才不要,他们想干就自己干好了,」六眼神子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我就说天元大人和你联手,我不一定能打过就好了,他们又没办法验证。」 很显然,如果五条悟撂挑子不干,咒术总监部是很难对夏油杰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的。 毕竟上一个特级九十九由基也不怎么愿意听从总监部调遣。 「那就这样吧,」从沙发上坐直身子,五条悟向夏油杰确认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杰,你说可以许愿的店,有把握吗?」 「没有,」很干脆地摇了摇头,夏油杰的眼神一片漆黑:「你和我之前都无法到达那里,所以没办法确认,但是我们都见过四月一日先生——」 咒灵操使的语气里有几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偏执:「他是很特殊的存在,所以我想他应该会有办法的。」 「你说的对,」作为经年的挚友,五条悟发现了夏油杰情感上的微妙波动,却什么也没说。 六眼神子以为自己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已经是十足不可思议的事情,恐怕没立场说杰。 「不过这两天有个任务你要帮我出掉…可恶,你一走我的任务就更多了,烂橘子还真是废物啊。」 第111章 a:白鸟(墓地) 夏季,一个对于咒术师来说格外使人厌烦的季节。 汹涌而来仿佛无穷无尽的咒灵,在盛夏的骄阳和声嘶力竭的蝉鸣声中变得更加面目狰狞,而比这更加可怕的,是辅助监督手里厚厚一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班的任务通知。 只是雨天似乎有些略微不一样,不想被雨水弄湿衣角和皮鞋的人们在下雨的日子里好奇心会自动消减,隔着厚厚的雨幕,对远处传出不名声响的地方投过一个好奇目光,发现看不清之后就会很快放弃,能够帮助学生时期总也忘记放帐的五条悟减少很多麻烦。 当然,他现在已经不这么做了。 这位已经在咒术高专担任了十年教师工作的最强总是介乎于忙与不忙之间,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一年四季都没有尽头,夜里两点钟下班回学校睡觉和满世界飞着出差似乎已经变成最强者生活的某种常态。 但他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在任务之余对各地的甜点全都如数家珍,如果是季节或是店铺限定,更是不会错过。 第217页 而且五条悟也总有办法在看不到头的工作里,找到一点自己的时间。 比如现在。 高级定制的手工皮鞋踩在积水上方却没有惊起水花,周围的雨以一种要洗净一切的气势倾盆而下,而这样的天气,对六眼神子来说倒也并没有制造什么困扰——不想接触的东西都会被自发运转的无下限术式排除在外,雨水也是一样。 身材高挑比例优越的白髮男性,看上去更应该出现在秀场,而不是这里。 这里是一处公墓。 一处很普通的,埋葬了几百个每天都会从你我身边擦身而过的那种普通人的公墓。 「和大家好好相处的话,就不会继续说什么要杀死所有普通人的蠢话了吧?」 把右手拎着的花束换到左手,五条悟语调轻松,像是打趣交心的好友:「这里很热闹吧,我之前就觉得盘星教那个地方有点阴森,这边有一家你喜欢吃的荞麦面哦?」 跨过阴沉的雨幕,六眼神子来到里自己的目的地不远的地方,却发现在这样的鬼天气里竟然还有其他人来访。 不对,大概也不是人。 藏在特制眼罩后的苍天之瞳将视线凝固在灰白色的身影上,五条悟嘴角隐约出现了笑容,却并不代表着好心情——在生气的时候,六眼神子总有些藏不住的疯癫的馅会透过他那张美貌的皮投射出来。 「哦呀,看起来今天我们有特殊的客人呢?」 听到比记忆中要更加沉稳的声线,白鸟握住伞柄的手用力到发白,又慢慢松开。 特级咒灵转过身体,看向在雨中潇洒走来的男人。 十年的时间,似乎改变了很多东西。 那些青涩的,在某些时候甚至是撒娇的表现在穿着教师制服的六眼神子身上已经看不到痕迹,而面对嘴角带着笑意的男人,白鸟几乎要幻视自己是在面对某种大型猫科动物,需要小心翼翼地防备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 当然,这个世界的五条悟也不可能对着第一次见面的特级咒灵撒娇,白鸟垂下眸子安慰自己,至少这个世界的最强看起来过的还不错,也不知道自己的悟最近心情有没有好一点,虽然说被气到炸毛大概也是正常的事情… 在不断飘远的思绪里,白鸟囫囵地点了点头:「悟,好久不见…或者说初次见面,我是白鸟。」 「难道说我麻辣教师五条悟的名声已经传到咒灵那边去了?」 六眼神子的声音轻佻而惊讶,然而藏在眼罩后的那双苍天之瞳,此刻实际上却是冰冷的。 我应该惊讶的,五条悟想。 但比起自己的名声是不是已经大到就连咒灵都听说了,在那之前果然还是这件事更令人意外一点—— 特殊材料制成的眼罩只能隔绝人类眼睛这个器官原本的用处,却并不能屏蔽六眼的探测。 五条悟「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穿着仿佛神父款式长袍的瘦削青年,除开有一只仿佛是漩涡一样的眼睛之外,与人类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另一只翠绿色的眼睛灵动而富有生命力,灰白的肤色可以解释为雨天气温下降导致,而这个自称白鸟的青年,甚至还撑着一把绿色的伞。 只是这把伞看上去大概也是一个咒具。 我宁可现在出现在面前的是某个停尸间里的尸体逃跑之类的怪谈,而不是一个会说话的特级咒灵。 在心底腹诽,五条悟用没有拿着花束的那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因为如果是后者,就代表着整个咒术界的认知都要迎来一次巨大的更改,咒灵分类学又要迎来一次巨大变动。 不过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咒术界也没有形成体系的教材。 奇怪的特级咒灵看起来仍然在出神,五条悟也没有急着动手,六眼神子察觉了咒灵态度里奇怪的亲昵,不动声色地想要得到更多消息。 「你是最强,会认识你也很正常。」 好在白鸟没有把自己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完全忘记,特级咒灵回过神来,眼神变得复杂。 六眼是无差别的咒力探测器,这世间的任何存在,都会由于咒力流动的轨迹,而在六眼当中留下痕迹。 这是白鸟从资料里和自己十年的时光中无比确认的一件事,可是既然这样,自己面前的这个五条悟却一直都没能发现夏油杰的尸体消失不见,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当然,以羂索的习惯,他肯定会在偷走杰的身体之后放个冒牌货进去,以免被悟太早发现,但六眼之所以是六眼,就是因为没有这么好煳弄——否则,千年前的诅咒师也不必要处心积虑到这一步,却至今仍然不敢出现在六眼神子面前。 五条悟一直没有发现夏油杰的尸体被盗走,只能是因为他选择了逃避,或者说尊重挚友选择的死亡。 如果不是这样,原本每个咒术师在死亡之后,都要经过解剖并且火化,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被诅咒师盗走制作咒具的可能性。 脑子里想到羂索,白鸟的绿色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恶意闪过。 在来到这里之前,特级咒灵已经见到过顶着自己看大的小朋友,也是人类里对白鸟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一块其中之一的壳子的诅咒师。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 白鸟原本想从资料当中检索到夏油杰的墓地,来亲眼确认盘星教的教主是否还好好的躺在棺材里,但却惊讶地发现,资料并没有涉及这方面的内容。 第218页 有关夏油杰的记载终止于他被五条悟亲手处刑,再次出现,就到了涉谷事变的时候。 能隐去夏油杰尸体下落的,就只有五条悟一个人。 特级咒灵一时间失去了方向,毕竟总不能像个笨蛋一样,把东京全部的墓地都一个一个找过去。 而作为特级咒灵临时的房东,成功哄骗四月一日君寻成为店里打杂小弟的壹原侑子心情很好地给出了建议。 气质神秘的女性用手帕叠成一只蝴蝶,在白鸟确定自己想寻找什么之后,做出了引路的姿态。 但在某一个路口,蝴蝶却突然像是失去了方向那样迷茫的盘旋几圈,而后一分为二。 特级咒灵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好挨个跟过去,其中一只蝴蝶带领白鸟来到了现在的墓地,而另一只蝴蝶则带着他去往了一个看似普通的公寓。 拉开公寓的门,出现在白鸟面前的,是无比眼熟的沙滩与大海。 这里是诞生于人类对海洋的恐惧当中的特级咒灵,陀艮的领域。 沙滩上,外表趋近人类却在某些地方仍然有所差别的特级咒灵们,和额头上有一道缝合线的诅咒师,面对不请自来的客人,纷纷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一想到羂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让自己熟悉的咒灵同伴们进入到一种鬼迷心窍,要和这个世界的五条悟作对的状态,白鸟就恨不得当场宰了他。 可是特级咒灵没想到,诅咒师不仅窃取了夏油杰的□□,就连自己曾经与少年之间的束缚,也一併获得——特级咒灵白鸟与咒灵操使之间,无法互相伤害。 至于束缚的后半段,不知道是因为换了个世界,还是白鸟彻头彻尾抗拒将面前之人承认为【夏油杰】,导致判定紊乱的原因,白鸟倒没有进入被咒灵操术收服的状态。 直接把迎面碰见的偷盗别人身体的小偷杀掉的计划流产,绿眼的特级咒灵只能另想其他办法。 好在东京还有另外一个特级咒术师,而且就算不清楚羂索其他的计划,只看在那傢伙居然偷走了夏油杰的壳子的份上,五条悟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既然自己和杰的束缚在这个世界仍然成立,那么没道理和悟之间的束缚会作废。 「好了,那么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直接进入正题。」 白鸟特意选择了有些刻板直接的语言,避免自己继续把对熟悉的悟的情绪,代入到面前的咒术界最强身上:「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看出来,现在这个坟墓里埋着的已经不是夏油杰了。」 背后的翅膀展开,特级咒灵拉开了与五条悟之间的距离,在搞明白羂索的下一步计划之前,白鸟暂时还不打算和五条悟直接联手。 「悟…五条老师,」将已经习惯到不假思索就会脱口而出的称唿强行扭转成另一个更加陌生的,白鸟转过身向远方飞去:「再见,我们还会再见面。」 第112章 b夏油杰:小村 如果可以的话,辅助监督是真的不想去盘星教接人。 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身侧的副驾驶被拉开,曾经也算是熟人的青年穿着代表教主身份的五条袈裟动作自然地坐了进来,出身五条家旁支的辅助监督只敢在心底无声吶喊。 悟大人究竟是有多放心自己!如果今天拉着叛逃的特级术师夏油杰去做任务的事情被总监部发现,那自己接下来的职业规划就只剩下躲回本家,和去盘星教投简歷这两条路可以走了! 但辅助监督的脸上仍然保持着巍然不动的打工人风范,时刻谨记不能破坏五条家的形象,在笑得像只狐狸一样的教主先生开口打招唿之前,镇定地点头问好:「早安,夏油先生。」 。…只能说五条悟选择他做自己的辅助监督不是没有原因的。 「早,五条辅助监督,」对五条家的人会给五条悟打掩护的情况有所预计,夏油杰坐进车里,转过头去看后排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早,小理子,还有伊地知学弟。」 「早,夏油前辈,」天内理子好奇地盯着浑身僧人打扮的夏油杰,眼睛亮闪闪的:「你穿这套行头看起来很能唬人啊,很适合你!对了对了,天元大人最近在盘星教还好吗?不知道大人能不能适应那边的环境…」 「不管怎么说,盘星教的条件肯定比薨星宫要好,」挑了挑眉毛,夏油杰语气很笃定。 「就连天元大人自己都说,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 「居然都不让天元大人出来放放风,总监部真过分啊…」 两侧脸颊气鼓鼓的,天内理子小声嘀咕着,没有在意身边同期dk越来越惊恐的脸色。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种东西… 此刻,同样身为咒术高专一年级生的伊地知洁高嘴角抿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和正在开车的辅助监督完全同步。 作为一个天赋不高,此后的目标也只是毕业之后能够成功成为一名辅助监督的,普通人出身的低级咒术师来说,光是今天原本应该由三年级学长带领去完成的任务,领队人变成盘星教教主就已经十足惊险刺激,有关天元大人和总监部之间的过往,比起好奇心,伊地知洁高更多的是不想被牵扯其中。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这位同学曾经是要与天元大人一併同化的星浆体,伊地知洁高就痛苦地发现,自己根本绕不过去这些问题。 所以他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 第219页 「那个,夏油教…夏油前辈,」吞了一口口水,把称唿变成也许能让对方回忆起过去前辈情谊的那种,伊地知洁高小心翼翼地提问:「我们今天的任务…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不用这么紧张,伊地知,」坐在前排的夏油杰向后侧过眼睛,看起来和两个月前曾经学长的模样没有太大区别:「今天的任务主要是我来解决,你们两个观摩就好,入学之后你们还没见过高级别的咒灵吧?」 「是,是这样,」点了点头,伊地知洁高的表情放松许多:「目前只有做过三级咒灵的祓除任务,不过主要也是天内同学解决的。」 「那当然,我可是要成为天元大人眼睛的人,这个程度还远远不够,」天内理子抬了抬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天鹅。 「今天的要祓除的是诞生于偏僻村庄,引发了很多怪事的咒灵,一般这种咒灵等级都不会过高,所以很适合低年级观摩。」 面对胆小的伊地知洁高和搞不好毕业之后还会来投奔盘星教的天内理子,夏油杰就像一个靠谱的前辈——虽然他本来也是,只要六眼神子不在身边,咒灵操使幼稚发作的机率就会大大降低。 「不过在祓除这种咒灵的时候,当地的人偶尔会比咒灵更麻烦一些。」 ------------------------------------- 「夏油前辈…请问您说的麻烦是指会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吗?」 看着面前被关在笼子里,紧紧拥抱着缩成一团的两个小女孩,伊地知洁高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这应该算是非…非法□□了吧?」 就像夏油杰说的那样,由偏僻地区村庄里人们的恶意酝酿产生的咒灵,并不是什么难以处理的角色。 但在咒灵被祓除之后,三人却被村民拦住了离去的路。 「咒术师大人!我们村里还有两个不幸的来源,请将她们一併消除吧!」 大概是把两个低年级生当成了穿着袈裟的僧侣的随从,年迈的村民直接扑倒在夏油杰面前:「所有的怪事,都是因为她们发生的。」 「但是[帐]已经消失了,」天内理子下意识反驳道:「这就证明咒灵应该已经解决了啊?」 这是每一个咒术高专的学生都会被教授的常识,等级再低的咒术师都不会在这上面犯错。 「理子,」可咒灵操使却用僧袍宽大的袖口将少女拦在身后,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就跟着老人一起去看看吧,毕竟这是我们的责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油杰的目光在周围唯唯诺诺的村民身上转了一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些什么。 盘星教教主的眸子暗了暗,由他控制却不为普通人所见的咒灵已经将整个村庄的情况都反馈回来,但很显然,村民们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认知有什么问题。 然后三人就被带到了村子里破落的小屋,看见了两个被关在铁笼里,浑身是伤的少女。 「就是她们!都是她们害的!」 老人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报丧的秃鹫:「咒术师大人,请将她们这种脏东西一起消除掉!」 夏油杰注视着两个缩在一起,却忍不住反驳之前奇怪的行为都是为了赶走咒灵的两个年幼的咒术师,眼睛一眨不眨。 此刻,咒灵操使感受到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熟悉感。 咒术总监部强行忽视一切,用可笑的理由为羂索脱罪的模样,与面前的村民们用可笑的理由为两个孩子定罪的模样重叠在一起,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块。 咒灵操使感觉自己体内那些吞下的咒灵仿佛在耳边窃窃私语,用嘈杂的声音重复着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呢?这些人凭什么只依靠自己想法,就决定别人的生命?就去决定自己总也在努力保护的生命,去决定明明是在努力保护他们的人的生命? 可一道温和的声音却像是炸雷一样在夏油杰耳边响起。 「作为束缚的条件,你不可以杀死普通人。」 白鸟初见时提出的束缚再度在夏油杰心底浮现,教主先生怔愣在原地。 好像在很久以前,绿眼的特级咒灵就已经看到了某些东西发展的轨迹,而他做的却是将被命运卷进漩涡的人重新拉出来,祝福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我…不会破坏和白鸟的束缚。 身后蠢蠢欲动的咒灵像是泡沫一样破碎消失,夏油杰拿出了平时为教众布道的语气,表情也严肃起来。 我不会变成和这些傢伙一样的人。 「是你们的眼睛被遮蔽了,」教主先生意味深长地说着,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玄奥:「恶灵已经被祓除,你们却还在苛求曾经差点成为恶灵食粮的可怜孩子。」 夏油杰递给天内理子一个目光,少女立马心领神会地上前,用咒力炸开了挂在笼门上的锁。 「你们会感觉她们是不详,是因为她们身上还带有恶灵给食物的标记,」说着没有任何根据的话,咒灵操使看上去却是一副确有其事的样子。 「但是只要还有标记存在,就还会有恶灵找到她们,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 周围原本将恶意全部灌注在两个孩子身上的村民纷纷白了脸色,七嘴八舌地向夏油杰祈求解决的办法。 「但是不要紧,」穿着袈裟的青年弯下腰,将手臂平平伸进笼子,把两个吓坏了的幼崽捞出来,放在自己身边,拍拍她们的脑袋。 第220页 「我可以把她们带回教会,天元大人会为她们驱除恶灵的标记。」 「天元大人是全知全能的!这种事情对天元大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一半是为了配合夏油杰,一半是真心实意地这样想,天内理子大声说到,气势将在场的村民完全镇住。 「天元大人真的是全知全能的吗?」 而村民们此刻却像是忘记了几分钟前对笼子里的少女的全部恶意,两眼放光地询问着:「如果我们也想供奉天元大人,应该怎样做?」 表情冷淡却动作轻柔安抚两个孩子的教主,表情狂热而周围人表情更狂热的传/教少女,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幕荒诞讽刺的戏剧,让伊地知洁高咽了咽口水。 直到离开村庄,带着眼镜的少年都没能从那种怪诞的氛围当中抽离出来,沉默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到:「那个村子…我们不需要报警吗?」 「需要,但不是现在,」有些意外胆小的学弟会一直在意这个问题,一边牵着一个小姑娘的夏油杰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要先回去给…」 「我是美美子。」 「我是菜菜子。」 两个小姑娘小声接过咒灵操使的话,有些不安地自我介绍到。 「要先回去给美美子和菜菜子做完伤情鑑定,带她们去医院治疗,还要找一个擅长这方面的律师。」 显然盘星教的事物处理让夏油杰学会了很多东西,「做好能够打赢诉讼所有的准备,再报警处理。」 「至于在那之前,」眉眼狭长的青年没有回头,却有普通人不可见的帐在他背后升起。 「就让他们自己感受一下,这份恶意落在自己身上是怎样的感受吧。」 第113章 a白鸟:哥哥 「白鸟,你回来啦?」 金黄色的沙滩上,有着灰蓝色头髮,浑身遍布缝合线的人形生物躺坐在沙滩椅里,赤着脚一晃一晃。 「我回来了,真人。」 向下滴着雨水的雨伞迅速变回了橄榄枝花环的模样,被绿眼的特级咒灵放回头上。 其实五条悟倒没想这么轻易把这个会说话的特级咒灵放走,奈何白鸟实在是太过熟悉六眼神子的行为模式,在猫猫进入捕猎状态之前就直接加速起飞,又很快摆脱了六眼神子的节奏。 「这么大的雨天还要出去约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同样拥有着极其接近人类的外表,名为真人的特级咒灵嘴角向上,勾出的弧度里,却带给白鸟一种仿佛看到角落里的蜘蛛跃跃欲试,想要捕猎的感觉。 白鸟不太喜欢真人。 在另一条世界线里,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之中的白鸟,没有见过这个和自己一样,外表更加接近人类的特级咒灵,而在听完这傢伙的自我介绍之后,白鸟也明白了自己的这种不喜欢从何而来。 真人是诞生于人与人之间的恶意的特级咒灵,而这种恶意,往往会演化为暴行。 虽然同样是数量稀少的拥有自我意识的特级咒灵,但白鸟和真人诞生之初最本质的内核完全不同。 但是真人对白鸟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同类,却充满了浓厚的好奇心,即使总也是在面对白鸟冷淡的表情,仍然孜孜不倦地追问着:「白鸟,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害羞了吗?」 「是很重要的人,但也不那么重要。」 像过去习惯的那样,穿着神父袍子的青年从海水里捞起篮球大小的小章鱼陀艮,像是抱着解压玩具一样抱在怀里。 毫无疑问,五条悟对白鸟来说是重要的,但不是这个世界的五条悟。 「但是那些东西都没什么关系,倒是你们几个,天天躺在这里,不用去完成你们的计划吗?」 手底下传来的触感是熟悉的,白鸟没忍住捏了捏,陀艮虽然没有反抗,却也没有像自己熟识的那只小章鱼一样传达出信任与依赖。 虚假的熟悉感瞬间垮台,白鸟脸上的表情又更淡了一些。 额头上有一道缝合线的诅咒师的目光停留在表情冷淡的白鸟身上,羂索总觉得某些地方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千年来,他契约了太多的咒灵,这些咒灵都无法伤害到他,相应的也就不会被他伤害。 羂索以为白鸟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诞生了自我的意识,所以找了过来。 虽然将这些产生了意识的特级咒灵作为自己临时的盟友,但是诅咒师实际上并不将它们看在眼中。 哪怕诞生了意识,可咒灵仍然是咒灵,仍然是那种执拗的凭藉欲望行事的存在,不过作为暂时互相利用的关系,倒也无伤大雅。 但是在白鸟身上,羂索觉得自己似乎偶尔能察觉到一些恶意。 这让他警惕了几分,却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必要——毕竟再过不久之后的涉谷,这些派不上用场的特级咒灵就会成为咒灵操术的食粮,在那之前只要维持住虚假的同盟关系就好。 羂索收回了目光。 「不,明晚就有事情要做。」 脸上长着一只巨大独目的漏瑚深深吸了一口菸斗,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那个五条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就让我拿下他的人头,作为我们新世界开幕的庆祝。」 听到漏瑚这样说,白鸟缓缓转过头,惊讶的表情里混合着欲言又止:「你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吗?」 第221页 「怎么,你不相信?」 显然和另一个世界沉迷学术的火山头咒灵相比,这个世界的漏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斗派,而且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 感觉自己大概说服不了他,但又觉得漏瑚这样送上门去肯定会被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揍的很惨——不如说,能活下来就很好了,白鸟有些踌躇,但仍然开口说道:「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不管怎么说,六眼神子的号称咒术界的最强。」 「他能成为最强,是因为他还没有见过我。」 然而完全被想要将狱门疆纳入自己收藏之中的心情所沖昏头脑,面对白鸟的劝告,漏瑚语气不悦:「真是的,什么好害怕的,一个两个都没有点诅咒的样子。」 白鸟只好选择闭嘴,并且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从五条悟手里把漏瑚捞回来。 「花御,你也和漏瑚一起去吧,」围观了特级咒灵们斗嘴的羂索此刻却插话说道:「否则漏瑚真的很有可能回不来哦。」 身材高大脾气却很温柔的花御点了点头,难以听懂却能让人直接领会到含义的话语在在场的每个人脑中响彻:「我明白了,我会去的。」 「切,」认为诅咒师这样说完全是小题大做,但是漏瑚并不想和花御说太多话,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之中的特级咒灵很讨厌那种声音直接在大脑里响起的感觉。 反正只要自己很快结束战斗,也就用不着花御这傢伙出现了。 这样打定了主意,漏瑚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 「诶?白鸟你不打算去吗?」 仿佛少女那样歪着脸故作可爱的问到,真人有些好奇白鸟是怎么想的。 「我就不去了,」摇了摇头,白鸟眼神放空,假装自己没看到真人的样子。 同样是装作少女的姿态撒娇,可五条悟做起来就很自然,没有扭捏造作的痕迹,但是真人这样做的时候,白鸟去略微有了一点人类的恐怖谷效应。 明明知道这傢伙绝对不是这样,可他却做出了这样的姿态,让绿眼的特级咒灵有些不适。 「我出去逛逛,」虽然不打算去看漏瑚挨揍,但是白鸟同样不想单独和真人以及羂索呆在同一片空间里——绿眼的特级咒灵甚至不好说这两件事对自己而言,究竟哪件更糟糕一点。 「小白鸟还真是不合群,」这样嘀咕着,真人目送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公寓门外。 夏天的雨水消失的时候和袭来的时候同样行迹匆匆,听着四周仿佛魔音贯耳的蝉鸣声,白鸟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着,对于要去做什么事情并没有太好的想法。 特级咒灵其实现在有点想吃甜食,只是另一个世界里,孔时雨帮自己办的不记名银行卡并没有和自己一同来到这个世界。 白鸟现在兜里空空,只能站在蛋糕店外面嘆了口气。 「算了,以后再说吧。」 将恋恋不捨的目光从从窗里好看的诱人蛋糕上面收回,白鸟艰难压下想要变成鸽子卖萌蹭吃蹭喝的想法,想给自己找点别的东西分散注意力。 「这边是学校吗?」 绿眼睛的特级咒灵直接转过身,看到有穿着学校制服的少年少女们在走廊上奔跑:「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高中。」 忽略掉在角落里发出声音的同类——学校这种人群聚集的地方向来是是咒灵容易诞生的场所,白鸟挥动翅膀飞过整栋教学楼,却在听到一声巨响之后被吸引了注意力,从开着的窗户熟练地翻进走廊里。 在这间走廊尽头存放了许多杂物的小房间里,几个高大的男生将门堵的严严实实,偶尔有其他路过的学生也迅速绕开,看上去对这里的情况并不感兴趣。 房间里歪倒在一旁的课桌边上有许多散落的碟片,一个用刘海挡住半边脸的男生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拢在一起,向着得意洋洋站在一旁,显然是面前一切的始作俑者投出了愤恨的目光。 在此之前,白鸟并没有亲眼见到过校园暴力,但对于这件事情的存在也有所概念——作为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同样为白鸟贡献了不少食粮。 就像是现在,低着头想要从施暴者脚下拿回碟片的那个男生身上的味道一样。 我是想吃些东西来着,但不是这些。 这样想着,在施暴者想要通过这个居然敢违抗自己的男生的惨叫,来增加今天娱乐节目的快感之前,白鸟有些冷淡的声音响起。 「【领域展开,止战】。」 吉野顺平熟练地闭起眼睛,却发现熟悉却又令人恐惧的疼痛感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周围的世界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游戏,滑稽又荒谬地停在上一个瞬间。 「你还好吗?」 穿着神父外袍的瘦小青年推开施暴者定在门口的几个跟班,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少年面前弯下腰:「先离开这里吧,人类如果心脏停跳超过60秒,就会变得麻烦起来。」 「心脏停跳…?」 吉野顺平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周围那些应该被称为同学的傢伙们,以及全都变成了无机质的雕像,在顷刻之间失去所有生命体徵。 在白鸟的束缚里,对于主动伤害人类的计算,是根据后果进行判定的,这倒是给了特级咒灵一些钻空子的可能性。 绿色的橄榄枝将愣在原地的少年一把拽起,直接向着窗户的方向拖去,将人拉上天台。 第222页 控制着自己的动作在十五秒钟之内完成,白鸟解除了领域,刚才还神态各异的少年们直接晕倒一片,看起来都暂时失去了意识。 「应该只是会略微有些头晕,有点记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确定自己不会引动束缚的严重反噬,白鸟也从窗户里钻了出去,挥动翅膀飞上天台。 第114章 b五条悟:六眼 在夏油杰苦恼于如何更好地饲养两只明显对外面的世界表现出害怕的人类幼崽时,五条悟正在总监部和人吵架。 这对于六眼神子来说也几乎是他生活的一种常态,只不过在白鸟完成束缚,夏油杰退学去了盘星教之后变得更加频繁起来——有总监部的施压,也有六眼神子火大找不到发泄口的时候故意找茬。 「还要我说几次,你们要是觉得可以做得到的话就自己去做。」 站在仿佛审讯犯人一样的会议室中间,五条悟表现得却像是整片空间的主宰:「我从来都没有反对过你们追讨叛逆者,但这可不是我的工作。」 冰蓝色的眼睛从墨镜的缝隙间露出一角,带着明晃晃的压迫感:「还是说,你们该不会想让身为五条家主的我,去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清洁工的脏活吧?」 藏身在屏风后的总监部高层陷入了语塞。 狡猾的大人们一向擅于用各种理由拿捏年轻人,早在五条悟进入会议室之前,他们就已经达成共识,如果五条悟对同期下不了手,就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逼他去做。 年轻人嘛,脸面总是比较重要。 可是五条悟却并不接招,而是反手扣来一顶大帽子——让五条家主去做清除叛徒这种绝大多数都是隐秘进行的工作,毫无疑问是蔑视御三家的尊严。 这在讲究资歷和血统的总监部无疑是一个很严重的指控。 「不…您不反对当然是最好,我们只是担心您与他之间的同学情谊,可能会让您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高层们对五条悟总是喜欢直唿其名,隐秘地享受一些仿佛自己正在挑战五条家荣光的心理快感。 但当五条悟明确自己是以五条家家主,而非东京咒高的三年级学生的身份站在这里时,高层们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面前已经是一个逐渐有了成熟模样的青年,而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孩子了。 「做出那种事情的傢伙,我对他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谊。」 将最近发现的,自己对白鸟隐秘不可说的情绪稍微释放出来一点,五条悟冰冷和带着微妙敌意的语气让老者们放心之余,又忍不住在屏风后交换着眼神,无声地八卦着。 少年人真是善变,之前还关系好的像是连体婴,现在却说翻脸就翻脸。 不过这样更好,这样一来夏油杰就无法从五条家这边得到支持,想要对付他会更容易一些。 「所以你们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 面对咒术总监部的时候,五条悟总是表现得像磨成刀刃的冰块一样锋锐:「看来我要反思一下,是不是我一直以来表现得太好说话,所以让你们觉得可以对我这个五条家主唿来喝去。」 事实上,以五条悟的身份,此刻表现出的才是对这些心眼子快要多成筛子的傢伙们正确的态度。 因为他们绝对不是可以你我各退一步,礼貌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好好先生,而是只要对面表现出来一点软弱,就会毫不犹豫向前推进,直到将人敲骨吸髓的鬣狗。 只是权力赋予了他们一层迷惑人的光环而已。 「而且我也快要对那些无聊的任务厌烦了,」声音比气刚刚的讽刺温度更低,五条悟只是在通知这些傢伙,而不是徵求他们的意见。 「以后特级以下的任务,除非解决不了否则不要来找我。」 伸手摘下墨镜,五条悟环视一周,每个隔着屏风与苍天之瞳对上目光的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唿吸——来自六眼的权能,在明确地警告这些之前做过火的傢伙们。 「我没兴趣当你们的救火队长,要是没人干活的话,你们也可以自己上。」 重新将墨镜带了回去,五条悟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语气嘲讽:「尊敬的[特一级]术师们。」 离开总监部,五条悟并没有直接返回咒术高专。 三年级已经没有太多理论课程,更多都是奔波在出任务的路上,作为现在唯一可以用得上的六眼神子就更是这样。 但五条悟不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六眼可以发挥的作用,绝对不只是战斗力这样简单。 「悟大人,我们到了。」 开车的执事轻声提醒已经到达目的地,五条悟看着外边研究所的门牌,拉开车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由五条家投资的研究所,研究方向是为常规热/武器赋予咒力的属性。 五条悟其实很早以前就想过咒具开发的事情,但是过去的咒具制作都是由匠人手工完成,耗时耗力而且没有统一的标准,更无从量产。 在咒术高专的几年时间里,六眼神子意识到即使在同一等级,也不是所有咒术师的术式都能发挥相同的实力,而术式涉及到人类的大脑,这是一个太过深奥的领域,顶尖的脑科学学者也不敢保证自己对大脑的所有沟回和每一条神经都了如指掌。 想要抹平不同等级、不同术式的咒术师之间的差距,咒具无疑是最简单易行的想法,而比起随机性同样很大的手工生产咒具,由普通人量产的热/武器性能要更加稳定,也更容易上手操作。 第223页 只是需要解决怎样将咒力的属性与之结合的问题。 六眼神子的高专校服外多了一件让他成功融入这里的白大褂,凭藉自己超越机器的咒力感知和超群的大脑,很快加入到研究员们的讨论当中。 ------------------------------------- 「杰,等久了吗?」 五条悟走进荞麦面店里,依靠绝对的身高优势,很快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夏油杰:「之前我就想说了,你这个髮型,脖子不会很热吗?」 在离开咒术高专之后,也许是为了和过去有所区别,夏油杰把规整的丸子头放下了一半披散在身后。 「其实还好,毕竟不像在学校里一样有那么多任务要出,盘星教可是冷气全覆盖的。」 很快吃完自己面前碗里的荞麦面,夏油杰擦了擦嘴,发现五条悟的目光有些躲闪:「悟,你该不会想耍赖吧?该把白鸟还给我了,说好一人一周的。」 「什么叫【还】啊,」白毛猫猫不满地反驳到:「白鸟又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再说我也没说不给你,就是晚点再说嘛,现在还是中午呢。」 但白鸟现在的确是【属于】我的。 在心底咀嚼着带有微妙从属意义的字眼,夏油杰在苦涩中却又品味到了一点诡异的甜意。 「对了杰,你应该也看到了吧,」勐地把整张脸都怼到夏油杰面前,即使隔着墨镜,五条悟眼睛里的兴奋也成功传递了过去。 「那家店。」 「看到了。」 夏油杰点了点头,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如果不是他点餐的时候点了自己并不喜欢但白鸟喜欢的甜味小食,而又毫无所觉地将一整份全都吃完的话。 「之前听白鸟形容的时候有些无法想像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在看到它的时候又觉得就该是这样。」 夏油杰扭过头,视线穿过窗户,落在与周围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建筑上:「走吧,四月一日先生恐怕已经在等我们了。」 那家店——或许比起店来说,它更像是别的什么,没有货架,没有满面笑容的售货员,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 有的只是永远烟雾缭绕的大广间,和在大广间里穿着女士和服的纤细青年。 「你们来了,」从懒懒地侧倚着坐直了身子,四月一日抽了口菸斗,语气倦倦:「好久不见,五条君,夏油君。」 「好久不见,四月一日,」五条悟一向很喜欢直唿别人的名字,但是在面对四月一日君寻的时候,却下意识选择了和白鸟一样的称唿。 「我们现在有愿望了。」 「我已经知道了,」点了点头,从面前两个想要追寻重要之人的年轻人身上,四月一日好像看到了过去发誓会等到侑子小姐回来的自己。 只是他们大概比自己更幸运一些。 但自己的誓言依旧没有改变。 「这一切,都是白鸟自己的选择,」异色的双瞳看向表情忐忑里带着期冀的两人,四月一日垂下眼睛,询问到:「即使如此,你们还是希望他回来吗?」 听到「回来」的表述,夏油杰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因为更符合现状的描述,应该是恢復意识或者是解除束缚之类的,但教主先生也来不及多想。 在神秘店主的话音刚刚落下的瞬间,坐在对面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期待的神情变得更加明显。 因为他们意识到,四月一日会这样问,就代表他有办法。 「这个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就像两个人期待的那样,四月一日说到:「只是想要实现愿望,你们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多也不少,与愿望相等价。」 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要答应下来,夏油杰还没开口,却被五条悟摁住了手臂。 出身传承千年的名门,享受着举族的供养也背负着庞大的责任,五条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代价」有可能意味着多重的份量。 他愿意付出代价,但不能是含煳不清的东西,白鸟也不会想看到自己和杰这样做。 「所谓的【代价】,是指什么东西呢?我们应该可以知道吧?」 「当然,客人有权利知道交易的全部内容。」 店主的表情在烟雾后模煳,只有那双不同颜色的眼睛像是洞悉一切:「只是在那之前,先来说说你们对白鸟知道多少吧。」 第115章 a白鸟:顺平 天台上,吉野顺平眨了眨眼,缓慢地回过神。 刚才自己是被一个人帮助了,一个奇怪的人,简直就像…就像自己最近认识的咒灵真人先生一样。 灵感在片刻间捕捉到答案,少年勐地抬起头,仔仔细细用目光扫过背后翅膀化作光点消失不见的纤细青年。 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真人先生那样有着清晰可以一眼分辨的缝合线,面前发色灰白的存在身上的打扮好像有些不合时宜,但要说是虔诚的教徒可能也没什么问题。 他看起来,几乎更像是一个人类。 白鸟也在观察这个怀里还下意识抱着一摞碟片的少年。 在少年身上,特级咒灵感受到了真人的气息,而白鸟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刚刚诞生不久的真人对于自己的术士还处在探索阶段,带着咒灵天生的恶意,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实验。 白鸟应邀去参观过这位对自己充满兴趣的同类的实验品,也研究过对方送给漏瑚的人头菸斗,得出的结论是与自己的审美不相符合。 第224页 白鸟不喜欢真人凭藉术式去揉捏人类灵魂形状取乐的行为,这会让自己联想到高位者对无力反抗的下位者肆无忌惮的暴行。 至于白鸟喜欢什么样的…绿眼的特级咒灵思索片刻,给出的回答大概会是这样。 他喜欢像五条悟一样天生璀璨的宝石,经过磨砺只会让它变得更加锋利耀眼,清楚自己所背负的期待和责任,却不会将之视为负担;也喜欢像夏油杰一样,在拥有实力之后,视野不是向下而是向上,磨刀霍霍准备抽刀向更强者,对弱者充满怜悯的人。 总之,如果换成五条悟或者夏油杰的咒力残秽,白鸟完全不会升起担忧的心情,面前的少年能看到自己就证明他应该拥有咒力,比起普通的学校来说,咒术高专可能更适合他。 但是将咒力残秽的主人换成真人,绿眼的特级咒灵第一反应,就是猜测会不会是自己的那位恶趣味的同类在面前的少年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那个,我的名字是吉野顺平…请问你是?」 觉得奇怪的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是在评估什么,吉野顺平有些犹豫地开口询问着。 「我是白鸟,」点了点头,白鸟觉得少年的表现好像在普通人的范畴里来说有些平静过头,于是有了猜测:「吉野同学,你应该认识真人,那个浑身都是缝合线的傢伙?」 听到白鸟这样说,猜想得到了印证的少年眼睛亮起,态度不自觉间亲近了许多:「白鸟先生,您也是咒灵吗?」 果然自己那位同类是一个放肆的傢伙,在没有接触过咒术师教育的年轻人面前就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且也不知道真人究竟说过什么,吉野顺平表现的好像比起人类更亲近咒灵一些。 在心底吐槽着,白鸟完全没有思考过自己其实在另一个世界线的夏油杰面前也是这么干的,只是点了点头。 「我是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当中的特级咒灵。」 经过一些简单的自我介绍和交流,白鸟与吉野顺平一起,离开了学校的范围,在一家蛋糕店里坐下。 果然还是和人类一起行动会更方便一点,就是蹭不算太熟的少年的零花钱,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想着,白鸟却也没有拒绝对方询问自己想吃什么的声音。 「马卡龙和甜牛奶就好,谢谢。」 「今天逃课没问题吗?我记得学校的老师应该会通知家长?」 在夏油杰还没升入咒术高专之前,许多次课外咒灵捕捉活动,都是由白鸟配合着进行,努力在学校和夏勇父母之间制造信息差。 「那个没关系的,」文弱的少年摇了摇头,放在大腿上的拳头慢慢捏紧,指缝间的布料也随之缓缓褶皱扭曲变形:「在学校里没人在意我,除了拿我当做可以随意发泄的沙袋的那些人之外。」 「这样啊,」白鸟点了点头,有点不习惯少年这种仿佛放弃了一样,平静又带着一些认命,身上却散发出能被自己作为食物的情绪的语气。 陪伴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太久,白鸟恍惚间以为所有的人类少年,都是由内在的傲气支撑起来的生物,而奋起反击也不过是生物的本能。 「看来这所学校的环境不是太好,你有考虑过转学吗?」 张了张嘴,认为无论如何苛责受害者都是毫无理由的行为,白鸟捏起面前一块颜色鲜艷的马卡龙塞进嘴里,用糖分掩盖掉对面少年负面情绪的味道,开始思考起把人丢给本世界的五条悟的可能性。 这里的悟,的确成为了五条老师,而且他的性格也很适合培养这种缺乏自信的孩子。 之前和真人的对话,总是停留在一些形而上的,有关于人类的灵魂和思想层面的东西,面对白鸟如此务实的提议,吉野顺平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因为白鸟的原因愣住。 白鸟先生和真人先生似乎是很不一样的类型,少年想。 内向阴沉的少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将自己遮住半边眼睛的刘海慢慢撩了上去,露出狰狞到还没有收口的伤疤。 「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他说。 「我这种阴沉的性格和喜欢恐怖电影的奇怪爱好,再加上没有父亲作为长辈。」 少年看起来,似乎对于自己为什么在学校的食物链里会处于最低的部分,有着相当清晰的认知:「无论到哪里,这些都不会改变的,而且我不想给妈妈添麻烦。」 「家庭的环境不由你决定,兴趣爱好什么的都是很个人的问题吧,」白鸟却不觉得这个逻辑是成立的:「再说了,光是给那些施暴者找理由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没有人有理由随意将暴行加诸于别人。」 果然,白鸟先生和真人先生很不一样。 吉野顺平抬起头,几乎停转的大脑过去半天,缓缓飘过的竟然只有这一句话。 真人先生告诉自己,因为人类就是这样,人类的本性如此,那些人都没有压抑过,自己也不该去压抑它。 但是白鸟先生却说,没有理由。 没有人有理由这样做。 「不要去听这些话,」用灰白色的指尖触碰牛奶杯侧壁,确认温度已经适合入口,白鸟垂着眼睛,将少年面前的牛奶又往他跟前推了推。 「这是另一种精神上的暴行,他们用□□的痛苦去强化语言的力量,承受暴行的人为了减少至少一方面的痛苦,会在不知不觉当中,去认可这些东西。」 第225页 「[我经歷这样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类似的想法,只会伤害到自己。」 「白鸟先生和真人先生真的很不一样,」握住温热的杯子,吉野顺平好像从牛奶里汲取到一些温度,语气听上去变得轻快了几分。 「这是很正常的,」穿着类似神父的袍子,白鸟嗅到少年身上食粮的味道慢慢改变,又拿起一块马卡龙塞进嘴里。 「我们…我和真人的食物是不同的东西,所以我们的认知也是不同的。」 「我听真人先生说过,他是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与憎恨中的特级咒灵,」吉野顺平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神情中带上了探索的意味。 「咒灵会因为这方面的区别而不同吗?」 「你可以认为我们是一种集体意识,」白鸟的指尖指向自己的头部,又向下滑动到心脏的地方:「虽然现在大脑能够思考,心脏也会跳动,拥有了能够被称为自我的东西,但构建我们最基础的,仍然是那些庞大的负面情绪。」 「我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与憎恨,所以我同样讨厌暴行。」 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表情十分坦然:「你之前所经歷的,毫无疑问是其中一种。」 「所以白鸟先生您会帮我,」感觉自己好像稍微明白了一些,吉野顺平点了点头,却又还是有些疑惑。 「但是之前真人先生也帮过我。」 「你是说电影院里的那次吗?」 白鸟曾经读过相关事件的调查记录,也在陀艮的领域里听真人讲过他自己的诞生,绿眼的特级咒灵觉得大概面前的少年对真人有什么美好的误会。 「那三个人,他们曾经欺负过你,然后被真人杀死在电影院里。」 一边回忆,白鸟一边放慢语速,思考自己要怎么说才能让内向的少年不要太难过:「这是你的大脑对信息处理加工过以后,对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总结。」 「但实际上没有这么复杂,我们诅咒绝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依靠本能行动。」 最终白鸟还是决定说的明白一些,免得吉野顺平对诅咒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特别是对真人。 「真人的食物是人类对人类的恶意,但情绪是具有即时性的,人类的情绪很复杂,不会一直都保持原样不变,至少在电影院里的时间,那几个已经死掉的傢伙想的不是要怎么欺负你,而是觉得电影荒唐又无聊。」 「[大吵大闹的在电影院里不像样子,要是能让他们闭嘴就好了。]」 「[吵死了,干脆去死吧。]」 「之类的想法,你曾经有过吧?」 白鸟的语气很平淡,并不是要指责吉野顺平的意思,只是对现实情况不加感情的平铺直叙:「真人吃下了你的情绪,所以就这样做了。」 「仅此而已。」 坐在特级咒灵对面的少年瞳孔紧说,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握不住,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所以白鸟先生你是说…」 「杀死那些人的,其实是我吗?」 第116章 b五条悟、夏油杰:过往 对白鸟的了解。 关于这个话题,五条悟和夏油杰有很多话可以说。 「白鸟和我一样喜欢吃甜食!」白毛猫猫语气欢快了些,像是有根不存在的尾巴在身后摇来晃去:「而且也不能喝酒,一杯就会醉倒了。」 「白鸟喝醉之后和悟你可不太一样,」有些原本像当作秘密藏起来的东西,在面对好友得意的表情时忍不住想脱口而出,夏油杰侧了侧头:「就算喝醉了,白鸟也会下意识照顾人,不像你直接死机。」 「诶?居然是这样的吗?」五条悟惊奇地睁大了圆熘熘的眼睛,平时身边的朋友里家入硝子是千杯不倒的酒豪,夏油杰酒量也还不错,所以仔细想想喝醉了会被白鸟照顾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可恶,一点也不记得了,」小声嘀咕着,六眼神子摸了摸鼻子,耳后浮现起可疑的薄红。 「不过白鸟脾气就是很好,有些事情只要撒娇他就没办法了,」对上四月一日君寻仿佛看透一切,夏油杰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复杂的目光,五条悟有了一点恼羞成怒的迹象。 「干嘛这么看我啊!小时候长老们不让我出去玩,我就只能拜託白鸟了。」 「白鸟他…很细心,」语速放慢,夏油杰回忆着过去与特级咒灵的相处,有些酸涩的甜味又在口中泛起。 「会在我父母面前假装是普通的鸽子,帮我在学校和家长之间打掩护,不影响出勤率。」 「会帮我们带狐狸的关东煮。」 「会和我们一起出任务,在遇到处理不了的情况时帮忙。」 「会同意我们一起去参加百鬼夜行和百物语,会带我们去见他的其他朋友。」 「会…」 眉眼间仍然能看到些许青涩痕迹的两个青年,你一句我一句认真地说着,但将他们所说的东西全部归纳起来,归根到底也只有一句话。 「白鸟他很好。」 「好了,」用拍了拍手打断两个人似乎像是能说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四月一日君寻的表情有些无奈。 「我问的不是这些,我问的是白鸟究竟是什么,有着怎样的过去。」 神秘的店主坐在那里,用手指勾动菸斗飘散出来的烟雾,在空中划出几条白线。 「平行世界的理论,你们应该或多或少都有了解过一些,你们想找回的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白鸟,所以需要尽量完整的信息。」 第226页 「这样才能定位到他,将他带回来。」 「不能是直接解除束缚吗?」 意识到四月一日的表述有些奇怪,五条悟有些疑惑:「既然是因为束缚导致白鸟变成这样,那么解除束缚应该就可以了。」 「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种最简单可行的办法,」异瞳店主的语气没有因为六眼神子的质疑而发生什么波动:「如果解除束缚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就不会出现在我的店里。」 五条悟沉默下来。 的确,作为咒术名门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家主,五条悟翻遍了家里的典籍也问过所有长老,得到的回答都是束缚无法解除。 因为从一开始,束缚就是为了约束人不要反悔而诞生的。 「我明白了。」 从挚友脸上的表情当中读懂了目前的情况,夏油杰沉下语气:「白鸟他,是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与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 「他很厌恶羂索,愿意为杀死羂索的束缚付出自我作为代价,似乎是因为过去的某些原因,」五条物接上咒灵操使的话,继续往下说:「白鸟和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之间是某种他们自己认可的兄弟关系,但不清楚是因为血缘还是单纯的感情因素。」 说完这些,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对于白鸟的过去,他们似乎知道的并不是很多。 因为也很少会有人对特级咒灵的过往产生好奇。 人类需要过去来构成自我在社会当中的定位,过往里面有着与亲情友情爱情等等复杂感情相关的一切。 但是咒灵…咒灵好像并不是这样。 「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每当少年们问起,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总会这样说,又或者是「下次有机会告诉你们」。 而他们就这样信以为真,直到现在,才从神秘的店主的态度当中咀嚼出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你们要找到白鸟的过去,」奇妙的光晕在四月一日金色的那边眼睛当中流转:「虽然即使只是你们本身已经足够构成锚点,但多做些准备总是没有坏处的。」 「而且能有些其他的收穫也说不定。」 这样说着,青年店主要来了夏油杰身上的手帕——这是刚刚晋升为奶爸的盘星教教主,为了照顾两个小姑娘在身上增加的装备。 让两个青年双手叠在一起,将手帕罩在上面,提醒他们在心中默念自己要找的东西。 看着手帕缓缓升起,变成一只鸽子的形状,四月一日君寻提醒两个人:「好了,你们跟着它走就可以,看样子路程不是很近。」 ------------------------------------- 「这里是…」 手帕变成的鸽子像是某种富有灵性的存在,并没有只顾自己飞往目的地让人在后边追,而是自觉上车指路。 让执事按照鸽子示意的方向开车,一段时间过去,周围的风景却变得熟悉起来。 「白鸟的过去,竟然藏在盘星教里?」 看着周围自己的地盘,夏油杰努力搜刮着回忆,却找不到太多能作为线索的东西。 「恐怕不是盘星教,」六眼的视野将四周咒力的痕迹全部收入其中,五条悟感受到了里边熟悉的那部分,迅速反应过来:「是天元!」 的确,如果要挖掘白鸟的过去,天元绝对是其中绕不过的环节。 生活在层层结界后的薨星宫,在咒术师的世界地位颇高的天元为什么会认识白鸟,天元与羂索过往的旧事里,白鸟有参与其中吗? 将这些疑问一股脑丢给外表已经不太具有人类形状的天元,五条悟和夏油杰渴望得到答案。 「你们想要把小鸽子找回来,需要他的过去,」听完两人的来意,天元一边向放了茶叶的杯中注入热水,一边惊嘆于年轻人们的勇气,「这不是简单的事情,你们可能也会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就算这样,也还是坚持要去做吗?」 「当然啊,」五条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天元要这样问:「哪有一声不吭就把自己作为束缚的代价支付掉这种事情啊!绝对要把白鸟找回来跟他不要这么吓人!」 一旁的夏油杰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这样想的:「那时的我不清楚这个束缚代表着什么,可白鸟他应该是清楚的。」 「有关小鸽子的事情…」 低下头思考片刻,经歷了千年时光的老者从年轻人们的眼睛里读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情感,于是嘆了口气。 「好吧,那就告诉你们,」将泛着热气的茶杯送到两人面前,天元坐了下来,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令挚友组瞳孔地震的内容。 「我和小鸽子的相识,并不是在过去,而是在未来。」 「天元大人,您的意思是…?」 嘴唇徒劳地张合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夏油杰的脸上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表情。 「就是我说的这样,[我]认识小鸽子,应该是十年后的事情。」 在似乎是两三老友对坐,闲来喝茶聊天的氛围里,天元给两个人讲述了一个带着奇幻色彩的穿越故事。 挚友的反目,被偷走的身体,野心家的阴谋。 被毁灭的城市,1400万人的痛苦与绝望,和从废墟中飞起的雪白鸽子。 这是白鸟总在刻意避过不谈,他们不曾知晓的过去。 「小鸽子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但同时他也是另外一种东西。」 第227页 天元注视着茶杯中随着水面一起微微晃动的自己的脸,语气肯定:「他也是人类在面对暴行时,选择反抗的勇气。」 「所以白鸟要杀死羂索。」 在明白了一切事情的起因之后,五条悟深吸一口气,心底泛上了一些别扭的抱怨。 为什么白鸟不愿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自己?如果他早早说明全部,自己在第一次抓到那傢伙的时候,就不会考虑禅院家的唧唧歪歪,而是直接把那傢伙干掉,也不用让白鸟再被背负的东西折磨。 六眼神子清楚赋予力量的存在同时代表着怎样庞大的责任,就像自己的六眼和无下限,是整个咒术界所有人渴望不可求的天赋,但同时也是旁人难以想像的,代表着整个家族重量的责任。 而五条家算上旁支也不过万人。 可白鸟背负了1400万人的愿望,这些愿望编织出他飞翔的翅膀,也将他的全部束缚其上。 想要杀死羂索,几乎是烙印在白鸟的灵魂上。 但是恍然间,六眼神子又想到自己和白鸟的初见。 白色的鸽子变成瘦削的青年在自己身边坐下,垂着头说:「没想到最强的六眼还是一个小孩子。」 那个时候,白鸟是想要找到能够帮助他的人吧? 只是那时的自己还做不到什么事情,只会撒娇讨要糖果和想要去到外面的世界玩耍,所以白鸟什么也没说。 而后来…后来,白鸟变得越来越纵容自己,甚至将自己和杰的未来,放在对羂索的恶意之前。 心脏的位置传来后知后觉的闷闷钝痛,五条悟缓缓用手捂住胸前,做下了一个对于他的身份而言,毫无疑问是疯狂的决定。 我要把白鸟找回来,然后… 第117章 a白鸟:真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 用橄榄枝接住吉野顺平脱手的牛奶杯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白鸟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疑惑。 「想法是无法杀人的,能够杀人的只有行动。」 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直视着慌乱的少年,语气肯定:「真人杀死他们并不是接受你的委託,或者是由于你的原因,只是你产生了一种这样的错觉。」 「吉野同学,你有发现吗?你很容易被引导。」 「诶?」 内向的少年慢慢安定下来,却缓缓皱起眉头:「那个,白鸟先生为什么这样说呢?」 「首先是你说你在学校里成为猎物的原因,那些加害者为了让你的受害变成合理强行捏造的理由,你却接受了。」 白鸟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又伸出第二只:「然后就是,你目睹了真人杀死你的三个同级生,这是对事情最简单不加修饰的描述。」 「你认识了真人,而且和他的交流比较愉快,所以在情绪上会不自觉地偏向他,觉得他杀死那三个人的行为,某种意义上是为你。」 「但是就在刚刚,」白鸟又缓缓伸出了第三根手指,语气平稳:「你因为我说的几句话,就下意识认为自己才是导致那三人死亡的真正兇手。」 「吉野同学,对于人类来说,这应该不算是一个好习惯。」 「是、是这样吗?」 不敢直视白鸟的眼睛,吉野顺平知道面前的特级咒灵说的是对的,但是不怎么想承认。 「但如果遇到好的老师,这也算是一个优点吧。」 白鸟的语气变得温和,看着放在精緻小碟里的剩下两个马卡龙,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不行,不能再吃了,顺平…吉野同学还一个都没有吃呢。 这样想着,白鸟遗憾地收回视线。 为了更好的区分自己经歷过的两个不同世界,白鸟选择用自己不太习惯的称唿姓氏的方法,来标记自己诞生的这个世界的人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更有归属感的,已经是另一个有着在意的人的世界。 「白鸟先生如果想吃的话就吃吧,」用眼睛的余光观察到特级咒灵的表情,吉野顺平觉得白鸟的小动作十分生动,感觉似乎又不像刚才说话时那样锋利,没忍住露出笑容。 「我不太喜欢吃马卡龙这样过甜的食物,甜味带来的幸福让人感觉太轻易了。」 「幸福吗?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感觉,应该被称唿为幸福吧。」 白鸟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说的有关转学的提议打动了吉野顺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白鸟发现吉野顺平没有再去学校,不是和自己聊天,就是去找真人。 「吉野同学不会觉得很麻烦吗?每天这样跑来跑去。」 坐在街边公园的长凳上,白鸟询问匆匆赶来的少年:「其实把我和真人约在一个地方也没关系,至少这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白鸟先生不介意吗?」 少年撑着膝盖平息着有些急促的唿吸,听到白鸟这样说,惊讶地抬起头:「我听真人先生说,您好像对他有些意见。」 「虽然的确不喜欢他的某些做法,」白鸟垂着眼睛,看向自己灰白的指尖:「但是不至于夸张到连面都不想见的程度,毕竟我和他也是同类。」 而且说实话,白鸟很好奇为什么真人会对吉野顺平另眼相待——以那傢伙的性格,这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那真是太好了!」 第228页 脸上浮现出放松的笑容,吉野顺平说到:「真人先生有说过,如果白鸟先生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他的实验室看看。」 ------------------------------------- 「我想收回我之前的话,」站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中间,白鸟向后一步,避免自己踩到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形状的扭曲人体。 「果然我对你的研究和兴趣爱好还是持保留意见,真人。」 「不要那么严格嘛,白鸟,毕竟这些都还在实验阶段,」用着略带撒娇的诡异腔调,真人还故意拿灰色的那边眼睛,向穿着神父装束的同类发射了一个wink。 白鸟觉得自己有点疲惫,决定找个角落放空一会,不再理会真人的精神攻击。 「吶顺平,」意识到大概短时间之内白鸟都不怎么想搭理自己,真人又把注意力转向了拿着一个被缩小到只有指头长度的人类在研究的少年身上。 「你觉得,人类有心吗?」 「没有吗?」 少年愣在原地,表情有些茫然。 「没有哦,」浑身都是缝合线的特级咒灵轻声说着,语气却很笃定。 「所谓的情绪,那些喜怒哀乐,不过都是灵魂代谢的产物,心什么的,是不存在的东西。」 「骗人的吧?」 吉野顺平不愿相信,如果人类没有心,那么自己曾经遭受过的那些事情,加害者得意洋洋的丑陋嘴脸,从身体传达到大脑的痛苦和恐惧,好像就变成了没有意义的存在。 「是真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灵魂,」真人看着手里表情扭曲的人类,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又笑了起:「存在也好,想法也好,做的事情也好,对于这个世界的人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想做就去做吧。」 「顺平的一切,我都会肯定的。」 少年暗淡的眼睛慢慢亮起,而另一边发呆的白鸟却根本听不下去。 「会无条件肯定别人的一切,只存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所有的一切对自己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白鸟转过头,打破了真人刻意营造出的温馨氛围:「举个简单的例子,我不在乎从我脚边爬过的蚂蚁今天都做了什么,以后又打算做些什么,正是因为不在意,所以我才可以说它们很辛苦,我欣赏它们所做的一切。」 [肯定所有的一切] 这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或者也不叫伪命题,应该说是看上去像是支持与理解,但实际上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漠视才对。 哪怕友情深厚到夏油杰和五条悟的程度,他们也不会完全肯定对方的所有一切,白鸟也不会对两位对自己而言最特殊的人类,说出如此绝对的话语。 面对真正在乎的存在,人类总是会升起许多有用或者没用的担忧。 担忧虽然不能完全代表否定,但也不是肯定。 「白鸟你好扫兴,」菸灰与蓝色的瞳孔里闪过暗沉的色彩,真人没有强调或者是想要证明自己刚才那句话的笃定,而是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对了,顺平想要获得力量吗?这种被称为术式的东西。」 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中的特级咒灵有着相当漂亮的皮囊,而且很善于露出真诚的表情。 「有了力量的话,顺平想做什么都可以哦?」 白鸟曾经检查过,虽然吉野顺平觉醒了咒力,但是他的身上却并没有术式的痕迹。 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本来想等到自己搞清楚羂索的下一步计划以后,就带着吉野顺平直接投奔五条悟,就算没有术式,也可以成为使用咒具的咒术师。 但是听到真人这样说,白鸟又有些好奇自己这位同类有什么办法。 「我的术式【无为转变】,是可以通过双手的触碰来改变灵魂的形状,从而影响外在的□□。」 进行了简短的术式公开,确定在场的另外两名听众都能理解自己术式的原理,真人继续说到:「顺平的灵魂里其实有术式的烙印,只是大脑的某个开关处于关闭的状态,所以无法使用它。」 「我可以用我的术式把这个开关打开。」 「你确定,你只是想帮吉野同学获得术式,不会做什么其他多余的事情吧?」 按照自己对真人的了解,白鸟的怀疑毫不掩饰:「来立个束缚吗?」 「真伤心,白鸟你居然这么不信任我?」 真人的嘴角向上勾起,眼神里却并不是笑意,而是带着警告——警告自己的同类别来抢这个有趣的玩具,也不要自作主张破坏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我怎么会伤害顺平呢?只是想帮助他掌握力量而已。」 白鸟现在几乎可以100%的确定这傢伙不怀好意了。 但是看到一旁少年表情中无法压抑的期待和亮晶晶的眼神,绿眼的特级咒灵只好嘆了口气,语气平和。 「我没有说不信任你。」 只是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是既然你可以通过改变灵魂的形状来调整□□,就干脆帮顺平把脸上的伤一起全都处理掉吧。」 第118章 b悟&杰:决心 好吧,其实把白鸟找回来之后要怎么做,五条悟也还没有拿定主意。 这当然不是因为缺乏想法或是灵感。 作为五条家举家供奉的六眼,五条悟想要的东西向来很快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就算他是想要饲养一只特级咒灵,五条家的长老们也只会在劝说无效之后苦着脸去给家主的院落里布置足够数量的结界和禁制,好让五条悟可以达成目的。 第229页 传承千年的家族在这种不太能摆上檯面的地方,也同样有着丰富的经验。 只要五条悟想,他当然可以做到从社会意义上将白鸟完全隐匿起来,特级咒灵本来就没几个朋友,除了自己和杰以及硝子,只剩下一些非人以及以兄长自居的咒胎九相图。 但是他们都打不过自己,除了天元大人的全知全能有些麻烦…但是没关系,只要对外足够强硬,又向白鸟多撒撒娇,自己终将会得偿所愿。 但是这个想法只是在大脑中出现了一瞬间,又很快被六眼神子pass掉。 想要占有喜欢的东西是本能,但五条悟不想看到白鸟富有生机的漂亮绿色眼睛暗淡下去。 自己也大概不用做到这一步,等到白鸟回来之后,曾经立下过这样的束缚却没有告诉自己,也抹去了杰的记忆,白鸟肯定会内疚的。 就算不把白鸟藏起来,只是想要提出恋爱的申请作为补偿,也是肯定会被答应的吧? 身后不存在的尾巴晃了晃,有着仿佛璀璨蓝宝石一样眼睛的漂亮猫猫脸上浮现出轻快的笑容,暂时确定了计划。 总之先告诉杰,拜託挚友给自己帮忙助攻,到时候成功率肯定会更高的。 不像五条悟这边又变得明媚起来,夏油杰在听天元讲述她与白鸟的相识的过程中,一直紧紧的抿着嘴。 咒灵操使现在知道了,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当初找到自己以及立下这样的束缚,都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目的明确的行动。 只是那也不用赌上自己,教主先生想。 还在上小学的人类幼崽对沉重又荒诞的未来又能理解多少呢?白鸟根本不必把自己也一併放上束缚的天平,只要运用一些语言的诡计,也可以做到消除自己的身体被其他人使用的可能性。 夏油杰感受到负面的情绪正在心底暗暗翻滚,这股情绪指向的不是在场任何一个人,而是「自己」——另一个世界里,蠢到被别人偷走身体的自己。 咒灵操使可以坦言,实际上自己对于那些被拯救了却仍然充满怨言的普通人,也并不完全抱着圣父一样的慈悲心态。 只是觉得他们可悲又可怜罢了。 没办法对抗真正会伤害到他们,却无法被触碰和感知到的咒灵,只能够将言语的毒液射向愿意帮助他们,自己面向危险,却将后背交给他们的人。 弱者挥刀向更弱者,而强者抽刀向更强者,从某种角度上讲,另一个世界想要杀死所有普通人的自己,和这些普通人都是一样的。 都只是对于现状无能为力,而将发泄的矛头指向了没有反抗能力或者没有反抗的存在而已。 现在的自己不会将这份愤怒与怨念对准这些普通人,是因为自己的理想始终只属于自己,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终于理想只是自己的选择。 而且想要改变现状,从总监部所设立的这个不公平的畸形制度下手,比杀死全世界的普通人来的要简单多了。 咒灵操使垂下眼睛,白色羽毛绿色眼睛的鸽子出现在手边,发出向固定程序一样的咕咕声。 没有理会五条悟「还没到时间,你怎么就把白鸟叫到你身边了」的不满抗议,夏油杰伸手抚摸着手感极好的蓬松羽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坠得仿佛胸口沉甸甸的。 白鸟,在另一个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的世界,诞生在那里的时候应该很不开心吧? 要改变一切,要阻止所有糟糕的可能性,独自一人来到二十年前,面对着一无所知的弱小自己,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难道不是肉眼可见的吗? 比起赌上一切的束缚,直接杀死觉醒术式,还没有被羂索注意到之前的自己,绝对要来的更简单吧。 可是他没有那样做。 绿眼的特级咒灵,选择了更难的道路,想要所有人都得到好的结果。 在努力帮助自己变得更强,在拜託盘星教寻找额头上有缝合线的人的踪迹,在一次又一次和自己以及悟计划如何解决羂索的时候,白鸟是怎样想的呢? 回忆起被橄榄枝轻拍哄着入眠的触感,夏油杰眼底的神情晦涩难辨。 到最后,束缚即将达成的时候,白鸟他会有那么一点留恋吗?为过去在一起的生活,和悟以及自己这些在他生命中也许有些特别的人? 夏油杰不知道,但他确定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不想继续品尝名为暗恋的酸涩果实了。 人类可以与咒灵相爱吗?他不清楚,但他知道,人类是可以爱上咒灵的。 等白鸟回来之后,就和他说清楚吧。 咒灵操使隐晦地瞥向试图和鸽子玩,却没得到太多回应的好友。 如果是在悟之前向白鸟传达心意,白鸟应该会优先考虑自己吧,毕竟以悟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想明白心底的想法还不好说呢。 喝掉杯中的茶水,由手帕变成的鸽子站在窗框上,扇动翅膀发出了催促的动静。 「下一个会是哪里呢?」 不知道还有几片属于白鸟的碎片要去搜寻,两名青年人跟在鸽子身后,却径直来到了院子角落的水井边。 「是要跳下去的意思吗?」 看着手帕格子一直在井边蹦跳地催促着,夏油杰灵光一闪,想起了过去在百物语时发生的事情:「难道我们下一个要找的人在灵山?」 居住着不愿和人类打交道的妖怪们的地方,绿眼的特级咒灵的确有朋友住在那里。 第230页 鸽子认同地点了点头,还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六眼神子就已经单手一撑,跃进了井口:「杰,快点啦,还不知道接下来有几个傢伙要找呢。」 「不要说的好像我一点干劲都没有似的,」实际上只是想确认一下情况而非拖延,咒灵操使摇了摇头,也紧跟着挚友的动作一跃而下。 灵山还是老样子,安静的空气里飘散着水仙花的香气,五条悟从水中探出头,我不远处浮浮沉沉篮球大小的小章鱼咒灵对上视线。 「陀艮?难道白鸟和你之间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我想你们要找的应该不是陀艮,而是我。」 不属于人类世界任何一种的奇妙语言,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脑中直接响起,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坐在树下,手帕叠成的鸽子停留在她有着黑色条纹的肩膀上。 从鸽子那里很快知道了来龙去脉,花御的语气低沉,态度十分冷淡。 「我并不喜欢人类,但如果是为了能够让白鸟恢復,我会回答你们的疑惑。」 「这就足够了,」夏油杰不在乎诞生于人类对森林的恐惧当中的特级咒灵此刻的语气,因为如果换成自己,大概只会更差。 「我们想知道的是,我们所不知道的白鸟。」 「你们所不知道的…」 重复了一遍咒灵操使的问题,花御在过去的回忆当中,找到了一点端倪。 「如果我说,白鸟他根本就不想诞生呢?」 「不想?」从花御的动词当中咀嚼到一些奇妙的意味,五条悟抬起头确认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正式诞生之前,白鸟已经拥有了意识?」 「是的,和陀艮一样,」花御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猜想。 「我认识白鸟是通过漏瑚,漏瑚想要建立一个由我们咒灵主导的世界,首先从杀死所有人类开始,可白鸟有着不同的看法。」 「白鸟觉得漏瑚的自杀方法很有创意,因为努力完成这些之后,我们咒灵也会失去作力量来源的负面情绪,最后衰弱而死。」 「白鸟说他不讨厌这种死法,但如果漏瑚选择这样做,就毫无疑问是一种暴行,所以也不会支持。」 「那个火山头居然还这样想过?听起来真危险。」 咂了咂嘴,五条悟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陌生。 最初在自己同类面前的白鸟,我自己用家里所熟知的白鸟,给人的感觉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 前者像是懒得挣扎,对于生命本身并没有愿望,也不报什么希望与期待。 可是自己熟知的白鸟,是会为了一块好吃甜点专程排队,会因为微弱的细节而幸福,尊重生命里那些细微美好的温柔的存在。 是什么改变了他呢? …而这份改变里,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点,属于自己? 第119章 a白鸟:哥哥 「真的全部都好了。」 离开了真人的「实验室」,吉野顺平一边用指尖触摸着藏在刘海下边已经消失不见的伤疤,一边用兴奋的语气和白鸟说着:「真是太感谢真人先生了,不过白鸟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真人先生的术式可以用来治疗的呢?」 「因为他说连改变人类大脑结构的事情都可以办到,和这种复杂的工作相比,停留在皮肤表面的伤口应该很简单才是。」 看着少年开心的样子,白鸟将对真人的疑虑暂时丢到脑后,语气温和:「既然伤口已经好了,吉野同学你可以开始尝试锻鍊自己的术式。」 「但是我还不太会用这个,」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指尖,吉野顺平有些不好意思:「术式要怎么锻鍊呢?像体育课锻鍊身体一样吗?」 「原理可以被认为是差不多的,就像是工具或者知识一样,只有经常使用才会变得熟练。」 白鸟一边思索着自己什么时候和面前的少年说起转学去咒术高专的事情比较好,一边变成了鸽子的状态,扇动翅膀轻巧地落在少年肩上:「等会儿就要走到人多的街道了,吉野同学你一直转过头和我说话,会被当成奇怪的人。」 「虽然说和鸽子说话也有些奇怪,但总体来说还是要比和空气说话好一点。」 看到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白鸟嘆了口气,决定有关转学的事情晚些再说——至少等到他对真人的滤镜下去一些,反正以真人恶童一样的性格,想做什么事也不会有耐心拖过太久的。 最近这段时间,在关注到吉野顺平之余,白鸟也对现在顶替了夏油杰身份的羂索接下来想做的事情有了一点了解。 这名千年前的诅咒师已经拿到了足够封印六眼的特级咒具狱门疆,但是比起现在就直接对上五条悟,对方似乎还在寻找更好的机会,为此,想要偷走储藏在咒术高专忌库内的两面宿傩的手指以及咒胎九相图。 对照自己在跳跃时间线之前阅读过的资料,白鸟不难猜到对方最终选定的时间应该是万圣节,而在此之前咒术高专忌库失窃的时间,就是距离现在已经不远的京都校姐妹交流会。 白鸟已经不太想继续陪羂索扮演无聊的过家家游戏了,只是现在又有些担心吉野顺平的情况——被真人用术式改变了大脑的构造,成为了后天的咒术师,并且对那傢伙心存感激。 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安全的样子。 「吉野同学,最近你怎么一直都没来上学?」 第231页 在白鸟慢慢回答吉野顺平有关术式的一些基本问题的时候,一道伴着有些急促喘息的声音,却在不远处响起。 「外村老师…」 听到了班主任的声音,吉野顺平的第一反应仍然是下意识垂下眼睛,不愿意直面对方的问题。 「是学校的老师吗?」 雪白的鸽子蹦蹦跳跳地从左边肩膀来到右边,注视着体型有些臃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汗的男人。 可对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并不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身为老师的男人,用责备的语气询问吉野顺平为什么没有出席那三名死在电影院里的男生的葬礼。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日本人对群体的追捧大概是病态的,哪怕是作为最底层的被欺凌者,却仍然也会被打上群体的标籤,要求对这个群体报以归属感。 在这个瞬间,白鸟又从吉野顺平的身上嗅到了负面情绪的味道,只不过不再是自己的食物,而是一种令自己不太愉快的,却大概会成为真人的食物的东西。 身上的伤口刚刚消失不过一小时,偶尔在幻觉中还会隐隐作痛的男生,将愤怒蔓延到了眼前身为自己老师的男人身上,下意识想要使用刚刚获得的力量。 白鸟并不贊同这位班主任对于关系好的定义,但是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知道,如果自己放纵吉野顺平这样做,那少年就会变成过去他自己最讨厌的,用力量去主宰他人的人。 特级咒灵藏在胸前羽毛里,领域力量的结晶发出淡淡的微光,就在白鸟想要小范围开启领域的瞬间,身旁却传来了少年中气十足的声音。 「stop——!」 穿着咒术高专校服,手里捏着一只四级咒灵蝇头的粉发少年径直撞在了电线桿上,抱住脑袋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疼疼…」 白鸟在粉发少年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轮廓,也感受到了熟悉却令自己不爽的咒力痕迹。 白色的鸽子歪过脑袋,绿色眼睛闪过思考的神色。 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但他是谁呢? 身材臃肿的班主任被突然闯入的年轻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要指责对方的冒失,却在下一刻睁大了眼睛——少年动作干脆地拽掉了自己的外裤,头也不回地朝着街道尽头狂奔而去。 「还,还给我!」 目送着班主任的身影追着同龄人离开,吉野顺平的大脑还来不及彻底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问好声。 「呦!」 「你…」内向的少年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目光停留在同龄人领口的纽扣上。 这种漩涡一样的形状,真人先生曾经介绍过…是咒术师! 咒术师是咒灵的敌人,可白鸟先生还在这里! 下意识转过头去看白鸟,吉野顺平却发现白鸟表现的十分淡定,情绪甚至比在面对真人的时候还要稳定一些。 「这只鸽子是你养的宠物吗?绿色的眼睛还真是少见。」 面对着伊地知先生给自己的资料里讲到过,可能见过杀死三名高中生的赵林的目击者,虎杖悠仁的注意力自然也随着吉野顺平而转移:「不对…我是有事要问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虎杖悠仁,能和我过来一下吗?」 在原地怔愣了几秒,却没有收到任何来自白鸟的阻止的信号,吉野顺平咽了咽口水,跟上了虎杖悠仁的脚步。 虎杖…虎杖! 在仙台医院里曾经遇到的,变成怪物也想阻拦自己脚步的粉发男人的面容再次浮现在脑海当中,白鸟将面前的少年和那张脸对上号,意识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羂索曾经使用过的那个孕妇的姓氏,它甚至还用那个身体生下了一个孩子。 想起这件事情,白鸟平静的表情忍不住扭曲了一瞬。 虎杖悠仁,根据自己曾经看到过的资料,同时也是两面宿傩的容器。 白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羂索要亲自生个孩子,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之余,又不由得感慨羂索真是敢想敢做,制造出咒胎九相图的哥哥们远远不是那傢伙的极限。 不过看起来是个很开朗的孩子,应该能和胀相哥哥他们相处的很好吧。 看着在河堤旁停下脚步,抓耳挠腮不知道怎样开口询问情况的虎杖悠仁,雪白鸽子发出了轻快的咕咕声。 「算了不管了,直接问吧!」 纠结了很久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试探,虎杖悠人揉了揉自己的头髮直起身,直直看向吉野顺平的眼睛:「之前你去过的那家电影院有人死了,你有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吗?比如这个?」 虎杖悠仁晃了晃手里的蝇头。 「不,没有…我是最近才能看到的,」下意识替真人隐藏了行踪,吉野顺平转开视线。 「这样啊,那就没事了。」 一屁股坐在有些内向的同龄人身边,虎杖悠仁拿出手机:「不过可以稍微等一下那个大概算是我上司的人过来吗?我现在联繫不到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诶,这就没事了吗?」 还在努力搜刮着更多能让自己看起来也许会可信一些的说辞,虎杖悠仁的反应,把吉野顺平的所有话都噎回了肚子里。 头髮要略长一些的年轻人感到了一点内疚。 只是这点内疚没能延续太长时间,因为站在自己肩膀上的绿眼鸽子变回了穿着神父外袍的青年人模样,向一旁的年轻咒术师询问道:「你的母亲,是叫做虎杖香织吗?」 第232页 听到陌生的询问声,虎杖悠仁转过头,瞳孔却在瞬间放大——白鸟身上的咒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被称为人类的,而特级咒灵并没有刻意去掩饰这一点。 这傢伙,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脑在飞速思考着,虎杖悠仁下意识将吉野顺平一把拽到身后,将自己的手机塞进了他手里。 「等会我让你跑你就跑,跑的越远越好,给通讯录里叫五条老师的人打电话。」 少年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恐惧,用尽量快的语速说着,希望这个好像是刚刚觉醒咒力天赋的同龄人能从眼前咒灵的手里跑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打扮像是教堂里的神父一样的咒灵,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击。 他只是慢慢走到自己面前弯下腰,用不带敌意的语气再次询问着:「你的母亲,是叫做虎杖香织吗?」 终于听清对方在询问什么的虎杖悠仁愣在原地。 母亲的来歷好像很神秘,从前爷爷不愿意告诉自己过去发生了什么,而到了老人家愿意说的时候,自己却又不太想听了。 而现在,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从爷爷的口中知道过往的旧事。 少年对于母亲的印象除了名字之外几乎一无所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名字会从特级咒灵的嘴里出现,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还真是这样…」确认了自己的猜想,白鸟唿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 「初次见面,我是白鸟。」 「大概算是你的…哥哥?」 第120章 b悟&杰:总监部的主意 花御其实是一个温柔又喜欢交朋友的性格,但前提是她的客人属于非人。 面对人类,花御并不好客,特别是面前的两个特级咒术师,还是导致了自己的朋友白鸟消失的罪魁祸首——即使这是白鸟自己做出的选择,也并不影响花御对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迁怒。 从花御那里得到了一点过去不曾了解过的白鸟的碎片,两名特级咒术师很快被扫地出门,又从井里爬了上来。 「杰,你的衣服借我换一下,」试图拧掉一点衣服下摆里蓄积的水,五条悟脸侧鼓了鼓,猫猫讨厌皮毛被打湿的感觉。 「你要一起穿五条袈裟吗?」 之间把湿透的袈裟解下来拎在手上,夏油杰挑了挑眉毛,语气调侃:「不过你应该可以开启无下限吧,为什么还是会湿掉?」 「袈裟什么的还是算了,我可没有假扮僧侣的恶趣味,」露出嫌弃的表情,五条悟也选择把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总不可能连普通的衬衫都没有吧?」 「灵山和我们这里是不同的空间,无下限会把我和外界之间的距离以分割的方式变为[无限],如果开启术式,我就没办法通过这种通道过到那边去。」 「原来是这样,」倒也没有非要让挚友一起穿袈裟的意思,听到院子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油杰挽起湿漉漉的袖口,摸了摸两个目标坚定奔跑到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的脑袋,语气温柔。 「美美子,菜菜子,你们怎么过来了?」 「理子姐姐,出任务。」 「和伊地知哥哥一起。」 像是某种小动物一样仰起头享受来自保护者的摸头,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还不忘偷偷向五条悟投去好奇的目光。 六眼神子之前来盘星教的时候两只人类幼崽还在医院接受治疗,虽然听说了挚友收养了两个孩子,却没能见到她们。 今天还是五条悟第一次和双胞胎姐妹见面。 白毛猫猫升起了点小小的坏心眼,在两个小姑娘靠进自己的时候突然用一种刚洗完澡的哈士奇的气势甩动自己的脑袋,水珠顺着白色的潮湿发尖向四周飘散。 「啊!」 被袭击正着的美美子和菜菜子尖叫着躲去夏油杰身后,发现那个长着很好看漂亮蓝色眼睛的哥哥很明显是故意的,露出了夸张的笑容。 「杰!你的女儿也太好玩了!」 白毛猫猫像是发现了有趣的玩具,发出了兴致勃勃的声音,还试图伸出手去戳小姑娘气鼓鼓的脸蛋:「和甚尔家的惠一样,脸像是包子,这是什么小孩子都会的技能吗?」 「悟,别闹了,」夏油杰拦下心理年龄看上去比自己女儿还小的挚友,从后边揪住人的领子。 「快去换衣服,四月一日先生的鸽子还在等我们。」 「下个地方会是哪里呢?」 于是脸上玩闹的表情像是潮水一样飞快褪去,五条悟安静下来,站直了身子:「走吧,我们尽量在今天之内结束。」 ------------------------------------- 重新披上崭新的五条袈裟,夏油杰站在镜子前想要将上半边头髮挽成丸子,却几次被宽大的袖口干扰了动作。 站在窗边绿色眼睛的雪白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瘦削的青年,安静地来到夏油杰身后,用灰白的手指握住教主先生黑色的发尾,一声不吭地扎出一个规整的丸子。 感受着低于人类体温的指尖不经意划过颈间的触感,夏油杰盯着镜子里青年无神的绿色眼睛,嘴角溢出苦笑:「白鸟,谢谢你。」 教主大人专属的空旷更衣室里没有传来回声。 夏油杰知道只剩下躯壳的白鸟会做出过去熟练的动作,是因为自己下意识的期冀被转化成了咒灵操术的指令,但是每当这种事情发生,他都会抱着万分之一的微弱期待,期待是那个笑容温和的青年回到了这里。 第233页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教主先生发散的思维。 在离开咒术高专之后,夏油杰只是增加了一个以教主身份对外联繫的号码,并没有废弃以前的联繫方式,只是会联繫过去号码的基本也就只剩下五条悟和家入硝子。 听到属于过去的熟悉简讯铃声,夏油杰拿起手机,却发现并不是五条悟的催促——也是,以六眼神子的性格,不耐烦了应该会直接从隔壁房间过来。 「杰,你还没有弄好吗?」 还不等夏油杰一闪而过的念头落下,五条悟就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好慢啊,你在干什么呢?」 「只是想看一条信息,所以有些耽搁了。」 既然不是悟发来的信息,那会是谁呢?硝子吗? 夏油杰低下头,在发件人的那栏看到了女性同期的名字。 [to 夏油:大概是五条那个笨蛋做了什么事情的原因,总监部似乎有对你态度软化的迹象,大概近期会联繫你。 看完记得删除。] 没想到自己这个几乎是把加茂家和总监部的脸皮撕下来踩的傢伙,总监部竟然还会一改之前恨不得对自己进行名誉谋杀的主意,咒灵操使挑了挑眉毛,转向挚友的方向。 「悟,你之前在总监部干什么了?硝子说总监部打算重新接触我。」 「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告诉他们特级以下除非是完全解决不了的任务,否则别来找我。」 六眼神子撇了撇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总监部的嫌弃:「那群烂橘子大概是觉得我想反抗他们,所以打算做给我看吧——特级咒术师又不止我一个之类的。」 「原来如此,是想让我们两个竞争吗?」 咒灵操使挑了挑眉毛,理解了总监部的想法——已经习惯了身居高位的年长者们,希望用引入竞争者的方法来警告六眼神子,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可夏油杰只觉得可笑。 都到了这种时候,日本国内唯三的特级咒术师一个常年旅居海外,自己已经几乎是光明正大的彰显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对待唯一剩下的悟,那些人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傲慢,就仿佛所有人都活该天生听命于他们。 但这种傲慢对于自己和悟来说是好事。 比起精明锋锐,永远谨慎对待每一位挑战者的守擂人,当然是沾沾自喜自以为是,总觉得所有事态都在控制当中的傢伙更好对付。 而且自己和悟可不是敌人,而是最隐秘又最坚固的同盟,也许不会完全服从或者服务于对方的道路,但支撑着自己与挚友之间的理想是共同的,这就足够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盘星教主的狐狸眼向上挑起,带着十足的狡猾。 「也许我能有些不错的收穫,这可都要归功于你。」 「不要用这么噁心的语气说话啊混蛋,」丝毫不掩饰脸上嫌弃的表情,五条悟耸了耸肩,即使听到这个似乎对自己不是很有利的消息,态度也仍然没有丝毫变化。 「本身也该警告一下那群烂橘子,不要把我当成他们养的打手。」 「老年人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以为所有东西都在他们的掌控当中,但年轻人的青春可是很宝贵的东西。」 五条悟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张扬得理所当然:「勇气才是推动一切向前的关键,我可不想单纯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 面容已经逐渐趋向成熟的青年们交换过笃定的目光,没有像过去那样放肆的放声大笑,但眼底的信赖还是一如既往。 「好了,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完呢。」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把相对于自己而言有些宽松,长度却显得略短的衬衫袖口向上挽了挽:「看看我们还有哪里要去吧。」 ------------------------------------- 如果说之前的天元身边和聚居着大量非人类的灵山还算是有迹可循,那么眼前的国立图书馆,就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悟,你有看到什么吗?」 时间已经临近闭馆,两两三三的人群从图书馆内出来,整体的气氛安静平和。 「有一个我们曾经见过一面的傢伙,」六眼神子脸上的神色有些意外,显然出现在这里的存在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完全想像不了那种性格要怎么呆在图书馆里啊。」 「是谁?」显然好友的描述并不能让咒灵操使迅速锁定目标,夏油杰在进入图书馆之后,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 「那个长着火山头只有一只眼睛的特级咒灵,」张扬如五条悟也不会在图书馆里大声吵闹,六眼神子一边向视野当中力总量并不寻常的方向走去,一边轻声说:「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当中的特级咒灵,漏瑚。」 「是和我们有束缚的那个。」 脸上出现了恍然的表情,夏油杰还记得当时在白鸟的介绍下与对方见面时,漏瑚明显相当火爆的脾气。 「如果是他的话,会出现在图书馆的确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当中的特级咒灵的术式与深藏于地心当中的火焰相关,在国立图书馆这种藏有巨量珍贵纸质资料的地方,足够让人心惊肉跳。 「总之先去看看吧,」发现自己锁定的方向与手帕鸽子引路的方向相同,五条悟越发确定这次来寻找的应该就是漏瑚。 「我记得白鸟说过,那傢伙似乎是想找出能让咒灵脱离人类而诞生的方法。」 第234页 第121章 a白鸟:朋友 咒术高专一年级转校生虎杖悠仁,对于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感到有些茫然。 说实话最近几个星期以来,陌生的现状已经将他的大脑冲击到数次死机,而现在眼前咒灵正在说的话,只不过是将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无限度放大,然后又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首先我是个人类,虎杖悠仁想,这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十几年来的体检里自己从来没出现过任何问题。 而眼前的咒灵…咒灵会说谎骗人吗? 虎杖悠仁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从普通人的世界到咒术的世界这一步跨越得太过突然,少年的世界观还在微妙的重塑过程当中,接受能力也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普通的咒术师遇到出现在自己面前会说话而且说是自己哥哥的咒灵,最大的可能性是会以为咒灵有什么阴谋,而虎杖悠仁是真的开始思考起人类和咒灵是不是有可能会有亲缘关系。 「我知道这样说有点奇怪,」看到已经变成豆豆眼傻在原地的少年,白鸟几乎幻视自己看到了一只傻乎乎的狗子,忍不住嘴角向上。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东西,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一会。」 「啊啦,顺平,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在白鸟刚刚发出邀请,虎杖悠仁还来不及做出决定的当下,一位手里拎着购物袋的女性出现在河堤上方,对儿子身边出现的元气少年露出笑容:「刚好今天买了很多食材,要一起吃饭吗?」 「诶?那个,我…」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心底有些纠结。 虽然才刚刚认识了很短的时间,但是吉野顺平也给虎杖悠仁的印象还不错——至少不是完全拒绝交流的死硬派,而且现在粉色头髮的少年也渐渐回过味来,恐怕眼前的咒灵与身旁的同龄人是认识的。 毕竟对方表现得虽然有些惊讶,但却完全不是见到未知事物的那种带着惊吓的惊讶,而只是出现了某些意料外的事情。 吉野顺平好像没想到这只咒灵会和自己打招唿。 也就是说,刚才他的回答应该是有问题的,就算没有撒谎,也肯定隐瞒了什么。 「妈妈,你直接向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很冒昧啊!」 刘海挡在脸前的少年神情有些慌乱,吉野顺平对虎杖悠仁的印象不算差,对同龄的咒术师说不好奇也是假的,但完全没想过这样把人请去家里。 ——自己还完全没有想好要怎么说白鸟先生和真人先生的事情。 黑髮的少年偷偷侧过脸看向白鸟,从特级咒灵的脸上却只读到一些促狭的笑意。 白鸟好像对虎杖悠仁完全没有敌意。 打断了母子之间交流的,是一阵叽里咕噜的响声。 粉色头髮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逗笑了手里拎着购物袋的女性。 ------------------------------------- 「果然还是感觉有点奇怪,」趁着吉野凪,也就是吉野顺平的母亲转身在厨房里收拾食材的时间,虎杖悠仁看着茶几边上用爪子动作熟练地拨开糖纸的绿眼鸽子,有些纠结地低声询问吉野顺平。 「那个咒灵一直都是这样子吗?」 「白鸟先生吗?」 吉野顺平的目光也跟着转向将硬糖吞进嘴里的鸽子,动作隐蔽地点了点头:「他的确很喜欢吃甜食呢!」 在听到关键词[甜食]的瞬间,某个白毛班主任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虎杖悠仁晃了晃脑袋把奇怪的联想甩出去,在心里暗自嘀咕。 变成鸽子之后浑身的咒力都收敛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来是几级,不过能够和人那么清楚的交流,自己上次遇见这种咒灵还是被五条老师带着去参观了那个火山头咒灵的领域。 那个火山头是几级来着? 「白痴,是特级啊。」 心像领域里,高高坐在由白骨堆积而成的王座上的两面宿傩用胳膊支起脸颊,语气玩味。 在宿傩千年前的记忆当中,他似乎也没遇见过这种行为举止正常到完全不正常的咒灵。 对于这种完全由负面情绪当中诞生,也完全由负面情绪所驱动的生物而言,[正常]本来就是一种最不可理喻的情况,发疯才是它们的常态。 宿傩很好奇这个自称白鸟的傢伙究竟想干什么。 「特…特级!?」 骤然升高的语气在吉野家的两位转头看向自己的瞬间骤降,虎杖悠仁的脸上再一次写满了紧张——鑑于粉发少年目前明面上还处在死于特级咒灵之手的状态,而且他遇到过的特级,除了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条悟,其他的无论是宿傩,是在少年院遇到的特级咒灵,还是那天的火山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年的这份紧张也是能够被理解的。 「刚才忘了说吗?」享受着嘴里的甜蜜滋味,白鸟在面对虎杖悠仁的时候,下意识模仿起胀相的做派。 当哥哥应该就是这样吧?要关心弟弟,解答弟弟的疑惑。 「我是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 「有趣。」 心像世界里,两面宿傩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咧开到一个人类不该有的角度。 极恶诅咒从不在意那些被自己无意间杀掉的人类,或者是那些食材是怎样想的,但是发现那些弱小的傢伙的情感也能诞生出特级,让他稍微起了点兴趣。 第235页 从弱小的感情当中诞生出来的东西,会仍旧是弱小的吗? 而心像世界外,虎杖悠仁已经变成了豆豆眼,大脑被短暂清空。 现在的自己完全对付不了特级…但是面前的特级,似乎好像又不需要战斗。 白色的鸽子看上去情绪稳定得堪比七海先生,甚至还会挥挥翅膀提醒自己,凪女士已经将菜端出来了。 有点疑惑于虎杖悠仁为什么呆呆地坐着不动,白鸟挥了挥翅膀,发现少年的意识还没有回归,于是干脆飞了起来,直接落在少年头髮上。 「该去吃饭了,让主人催促的话有些失礼。」 小声提醒着,白鸟感受到自己所处的高度发生了变化——虎杖悠仁终于站起身,向餐厅的方向走去了。 一直到空荡荡的肚子逐渐出现了饱足感,虎杖悠仁的灵魂才慢慢归位,终于缓慢地意识到,站在旁边柜子上,慢条斯理地剥坚果吃的特级咒灵,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的确是一个好脾气的傢伙。 大概是白鸟表现得和普通的鸽子实在没什么差别——在没有咒力的普通女性面前,特级咒灵无意刷新对方的世界观。 所以这顿饭的全程白鸟都只是悠闲地嗑着瓜子,却也并不觉得无聊。 因为吉野凪真的是一位很会活跃气氛的女性,而当话题无意间转到某部有些小众的电影上时,流畅接上话题的虎杖悠仁也成功开启了吉野顺平的分享欲。 快乐的笑声充斥着小小公寓里的每一份空气,连带着白鸟的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直到虎杖悠仁制服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伊地知先生说马上就来接我,」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已经从陌生人跨越到好友,但是接触咒力不久的少年也没完全忘记自己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虎杖悠仁欲言又止地看向白鸟,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目前的情况——在不知道五条老师有没有出差回来的情况下,把特级咒灵直接带回咒术高专听起来显然不算是什么好主意,但是如果放任对方在外面乱晃,显然要更危险一些。 而且少年也不敢肯定,看起来情绪一直很稳定的白鸟会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咒术高专,毕竟咒术师向来以祓除咒灵为己任。 白鸟看出了虎杖悠仁的犹豫,觉得作为一名合格的哥哥,自己不应该让弟弟太过为难。 「早点回去高专吧,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吉野凪因为喝了些啤酒,已经趴在桌子上醉倒过去,白鸟变回了神父装束的青年。 「不用太担心,悟…我是说,你们的五条老师,他认识我,可以告诉他我在这里。」 特级咒灵露出让人下意识放下心来的温和微笑:「你应该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不过我们大概很快就会再见面,下次找一个更悠闲一点的时间慢慢聊吧。」 也许是对五条悟的信任,又也许是对于自称哥哥的特级咒灵莫名其妙的安心,虎杖悠仁没有纠结太久,独自坐上了返回咒术高专的车。 「接下来,」目送辅助监督统一制式的黑色轿车离开,白鸟回过头,看到吉野顺平已经困得迷迷煳煳倒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轻声笑了笑。 「果然还是一个习惯被照顾的孩子。」 绿色的橄榄枝在特级咒灵身后伸展蔓延,轻巧地为趴在餐桌前的女士披上外套,又小心翼翼地将用过的碗盘放进水槽,快速清洗起来。 「没想到白鸟你竟然是这种类型,」一只不起眼的咒灵从窗缝里爬进房间,张嘴出来的却是[夏油杰]的声音。 「喜欢照顾和饲养宠物吗?」 「有什么事吗?」 本能觉得羂索一定没憋什么好主意,白鸟垂下眼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完成真人的小愿望,不过也算是我和他的一项测试。」 这样说着,咒灵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包裹着层层封印的长条:「我听真人说你对他的一个玩具也很感兴趣,就是这名少年吗?刚好,接下来的事情会很有趣。」 第122章 a杰&悟:图书馆里有什么 「什么?竟然会是这样?」 远远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听到特级咒灵难以置信的声音。 耳边两侧有塞子塞住的位置勐地爆发出火焰,连带着头顶的火山口也迎来了小小的爆发,在情绪剧烈波动的同时,漏瑚却动作熟练地伸长手臂,让手中最新的学术期刊远离火源。 纸制品就是这样,对于特级咒灵来说十足脆弱。 白毛猫猫没忍住脸颊鼓起笑了出声,被迫接收到周围无法看到漏瑚动作的普通人们谴责的目光。 咒灵操使及时用宽大的袖口挡住了脸,也挡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免于和好友一起成为被谴责对象的命运。 两位咒术师引出的动静成功吸引了特级咒灵的注意,漏瑚扭过头,脸上巨大的独目投射出有些烦躁的目光——发现最新期刊与自己的猜想方向不一致的不爽,在看到两个讨厌却被同为特级咒灵的白鸟护着的咒术师小鬼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什么事?」 侧身站在书架背面,以一种不会被普通人类看到期刊漂浮在半空中的姿态直接问道,漏瑚抖了抖手中的纸制品:「我的时间很紧张,你们要是说不清楚,就让白鸟来说。」 与不会被普通人看到,所以没什么顾及的漏瑚不同,五条悟和夏油杰交换过目光,用手势示意漏瑚到阅览室外边来。 第236页 「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 小心翼翼地记下此刻的页码,将手中的期刊放进书架的隐蔽角落,漏瑚不耐烦地抬起头,却在下一秒整只眼睛暴突——特级咒灵看到了自己绿色眼睛的同类,只不过是以丧失自我,完全被咒术师的术式所操控的姿态。 对于诞生自人类对大地的恐惧之中的特级咒灵而言,用怒火淹没整座图书馆,并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事实上漏瑚也并不是善于冷静处理情绪的那种类型。 阻止他当场暴走的,是过去在白鸟的忽悠下与五条悟所订立的束缚,以及两名青年咒术师表现出的恳求姿态。 站在目前日本国内咒术师顶端上的两人,并不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嘲笑特级咒灵的信任错付,而是恳切地,想要从白鸟的同类这里,得到一些有关过去的碎片。 「我就知道咒术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说的时候,还有火砾虫从漏瑚头顶的火山里不断冒出来,在周围飞出一段距离又返回:「白鸟也是!居然会和你们定下这种愚蠢的束缚,没有一点咒灵的样子!」 「我们也不想这样,」烦躁地伸手揉乱了自己的雪白头髮,五条悟承担了与漏瑚对话的角色——没办法,脾气火爆的特级咒灵完全无法听实际掌握着白鸟控制权的咒灵操使心平气和地说些什么。 「但是我们现在正在想办法让白鸟回来,需要更多有关白鸟过去的事情作为锚点。」 「你保证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糟糕的脸色好看了那么一点点,漏瑚硕大的眼珠扫过五条悟和夏油杰,语气稍稍放缓。 「我保证。」 适时插入对话,夏油杰坚定地看着漏瑚,语气笃定:「咒术师的誓言就是束缚,我和悟不会撒谎。」 「好吧,既然这样,」漏瑚收回停留在两名咒术师身上的目光,环视过空无一人的图书馆楼梯:「你们也许不知道,白鸟曾经送给我一个特级咒具。」 漏瑚的嘴角向两边咧开,露出漆黑的牙齿,看起来多了一些非人的兇狠:「这个咒具在以前也有些名气,叫作狱门疆,传说是由某个高僧圆寂所化,什么东西都可以封印,它是一个活着的结界。」 「狱门疆居然在你手上啊!」 五条悟睁圆了眼睛,表情意外:「五条家一直想要找到它,不过完全没有消息…也不知道白鸟是从哪里找到它的?」 「悟,这个咒具很特别吗?」听到好友的话,咒灵操使默默在心底将狱门疆的重要性提高了一个档次。 虽然这样说听起来就很气人,但是传承了千年的五条家并不缺少特级咒具,能让五条家费力寻找的绝对不是什么平常的存在。 「大概是甚尔刚刚成为我的老师的时候吧,因为长老们不愿意接受甚尔那种做过杀手的人做六眼的老师,说有损五条家的颜面之类的,」五条悟推了推墨镜,眼底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所以我和长老们打了个赌,甚尔是从门口开始一路打进五条家的。」 说起自己以前「坑害」长老们和五条家术师的行为,六眼神子脸上并没有愧疚或是不好意思。 「天与咒缚的甚尔本身已经很强,而且那个时候他已经买到了天逆鉾。」 「连我的无下限也可以切开,把长老们吓坏了。」 六眼神子耸了耸肩,表情无所谓:「他们想从甚尔手里把天逆鉾买回来销毁,不过甚尔没同意,所以又给了甚尔一大笔钱让他教我体术,术师杀手的工作信誉还是可以的。」 「然后长老们就特别担心,万一还有类似克制无下限的咒具怎么办,」其实认为即使有也无所谓,只要自己够强就可以,但面对长老们的担忧,五条悟也没有拒绝——六眼神子可以接受长老们这种程度的好意。 「目前已知有记载的,能够对我的无下限起到效果的咒具,除了天逆鉾以外,还有产自非洲一个部落的黑绳,长老们已经和那个部落签订了协议,无论他们做出来多少都会买下。」 「还有另外一个有记录但是一直找不到的,就是这个狱门疆了。」 五条悟像是好奇新鲜玩具的猫猫,勐地把脸凑到漏瑚面前:「没想到原来在漏瑚你这里,借我看看!」 「六眼,离我远一点。」 难以接受特级咒术师突如其来的热情,漏瑚头皮发麻,向后退了两步:「狱门疆的使用是有限制的,虽然什么都可以封印,但是被封印的对象也只有一个而已。」 「给你是不可能的,那是老夫我的收藏,」作为一个很有性格的收藏家,漏瑚并不想把自己的藏品分享给别人。 「我想说的是白鸟,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希望我可以帮他杀死一个诅咒师,我说如果有特殊的特级咒具就可以。」 「后来他给了我狱门疆,」摸了摸下巴,漏瑚的独目转向两名咒术师:「说起来既然拿了东西,我也应该完成我们的约定,你们知道那个叫做羂索的诅咒师在哪里吗?」 「你们人类的生命太短了,有时候一不小心就已经老死了,真的很麻烦。」 没有对特级咒灵关于人类寿命的观点发出评论,咒灵操使脸上挂起了惯性的礼貌笑意,歪过脑袋说:「可是羂索已经被白鸟亲手解决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和他的束缚会达成。」 「什么!」 头顶的火山再一次过热,漏瑚没想到故事会在这里重新串联起来,于是特级咒灵看上去更郁闷了。 第237页 「竟然会是这样,」有些烦躁地用手指敲打楼梯的栏杆,漏瑚思考着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告诉两个咒术师的事情,突然大脑里灵光闪过。 「白鸟曾经来过这里,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 「不是我们提前约好见面,只是刚好碰见了,这应该算是有些特别的事情,」火山头的特级咒灵说:「对于我们咒灵来说,你们人类的书籍不算是很有吸引力的东西,所以也许你们可以在这里转转,看看白鸟有没有留下过什么痕迹。」 「谢谢,真是帮了大忙了。」 年轻的教主先生躬下身子,语气认真:「我们会好好找找的。」 「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很噁心。」 露出消化不良的表情,漏瑚转过身挥了挥手,向阅览室的方向走去:「我还有文献没有看完,先走了。」 「白鸟就拜託了。」 「漏瑚的性格有些变扭,不过比花御好说话诶,」从最底层开始一层一层搜索,五条悟用六眼检视过每一寸咒力的残秽,想要找到白鸟留下的痕迹。 「杰,你说白鸟来图书馆是来做什么,看书吗?」 「白鸟是很喜欢看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本《战争与和平》,」一边放出咒灵搜索建筑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夏油杰一边回答到。 「诶——我怎么没有!白鸟居然区别对待!」 拖长了声音,五条悟用撒娇大于不满发声音抱怨着,很快又快乐起来:「不过白鸟给我糖了!那个糖纸很漂亮,我还留着!」 一点隐秘的快乐升起很快就被浇灭,夏油杰没有接好友的话,而是不着痕迹地,将五条悟傻乐着说起糖纸的话题带了回来:「悟,你那边有发现吗?我的咒灵没找到什么,这边的低级咒灵也很少,毕竟图书馆不算是负面情绪聚集太多的地方。」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驻守这里的咒术师的工作压力没那么大。」 五条悟苦中作乐地调侃到,两人已经慢慢走到顶层,六眼神子握住通往古籍阅览室的门把,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啊,有了。」 五条悟的目光停留在一片被阳光照射着的书架顶端,在六眼的视野当中,几层隐秘的结界上流转着熟悉的绿色咒力,将结界里的东西隐匿起来。 「好像有什么藏在这里,」环视过四周埋头苦读的普通人,五条悟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到:「白鸟在这里布下了结界,我可以解除它。」 第123章 a白鸟:对上真人 房间里只有水龙头的水落在洗碗池中,水位慢慢向上积蓄的声音,橄榄枝在吉野顺平回去卧室之后就已经将公寓里的灯都关闭,白鸟的脸隐匿在黑暗里,表情晦涩难辨。 「这是什么东西?」 此刻,人类都已经睡去的房间里,没有人可以看到,特级咒灵的绿色眼睛在暗处像是择人慾噬的蛇,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彩。 其实白鸟已经从讨厌的咒力波动里感知到了被封印的长条物体究竟是什么,只是想要听羂索说出来。 就仿佛自己在见证这个世界是怎样一步一步滑入深渊当中。 「唔,是一个可以吸引咒灵的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大概是因为计划进展顺利的原因,羂索的语气相当轻快。 「刚好你在的话,真人就不用过来了。」 「所以呢?为什么要把它放到这里,宿傩的容器现在已经回咒高了。」 曾经阅读过的时间记载在大脑中一闪而过,白鸟的脸上一片平静,就仿佛自己是真的不知道羂索打算做什么:「吉野顺平和这个普通人类女性应该都不是容器的体质,无法使用它吧?」 「不是让他使用,而是需要用这根手指引来宿傩的容器。」 「它只是一个前置条件,」面对白鸟的提问,羂索的语气平静而笃定:「你今天应该见到那个孩子了,还很稚嫩,正是为了朋友不顾一切的年纪。」 不知道为什么,白鸟从羂索的语调当中听出了些许笑意:「为了日后的计划,需要提前定下宿傩占据优势的束缚,这会是一个好机会。」 「所以是诱饵啊,吉野顺平。」 和自己的猜想大差不差,白鸟在黑暗中藏起表情,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也很平静:「真人之前还在为我抢他的玩具生气,居然现在就已经腻味了吗?」 「不是哦,白鸟,」咒灵口中传出的声音从羂索儿变成了真人,看来此刻那边诅咒师正和满是缝合线的特级咒灵待在一起。 「我和你的爱好不同,我不喜欢餵养宠物,比起这个,愚蠢又可怜的年轻人死去的样子才更有趣。」 「这是我早早就预订好的娱乐,白鸟你应该不会破坏它吧?」 虽说都是同类,也同样以同伴的身份聚集在一起,可是作为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之间的特级咒灵,对这方面十分敏感的真人从白鸟身上,闻到了隐藏的很好的对自己的恶意。 不过像是恶童一样的真人对此接受良好,甚至还跃跃欲试——原本没事干的时候喜欢惹脾气暴躁的漏瑚生气,但在白鸟出现之后,真人的目标也就随之转移了。 只是目前好像都没什么成效,所以真人打算再试试。 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不亏的。 真人想。 如果白鸟还是没有生气,那么自己就可以享受原定的消遣计划,欣赏笨蛋小鬼的死相;可如果白鸟真的生气,那也不错——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应当是拥有意识的特级咒灵当中最短的,真人对自己的能力还在摸索阶段。 第238页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术式对特级咒灵会是什么效果呢。 被咒灵操术所操控的咒灵,虽然能够担任传声筒的工作,但咒灵操使本人并不能做到共享对方的视野。 所以羂索自然也看不到此刻在白鸟绿色的眼底熊熊燃起的愤怒的火光。 这种像安排棋子一样安排别人的人生,甚至是生命落幕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居高临下的暴行。 白鸟不喜欢这个,他也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那就准备一份惊喜好了。 穿着气质温和的神父袍子的青年,在心底冷静地想着。 不管这份惊喜能抓到谁:羂索或者真人——大概率会是真人吧,都是好的。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 藉由咒灵传递的,白鸟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只需要把宿傩手指的封印解开放在桌子上,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因为白鸟从来没有态度激烈地表达过什么,面对其他三个特级咒灵的时候态度也很好,所以羂索并没有把白鸟和真人之间的矛盾放在心上。 反正其他的特级咒灵之间偶尔也会有些小摩擦,这些后面会被拿来吸收的耗材,只要不影响到羂索自己的计划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从传讯的咒灵传来的躁动当中,知道白鸟已经照着自己说的那样做了,【夏油杰】眼底闪过一抹期待,转头看向真人。 「真人,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那个和外表完全不符的金髮咒术师,我有预感,我会从他身上获得有趣的东西。」 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同样抱有极大的兴趣,满身缝合线的特级咒灵舔了舔嘴角,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 ------------------------------------- 在梦中,吉野顺平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这个声音似乎并不来源于无趣的梦境,而是从梦境的外部隐隐约约透进来,就像是自己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里,那些主角逃跑时身后传来的或轻或重的脚步和喘息声。 到底是怎么了…? 挣扎着从睡梦中恢復意识,吉野同学缓缓睁开眼睛,和一个丑陋扭曲的东西对上视线。 这个无法精准定义形状的傢伙露出了发现猎物的兴奋表情,张开犹如七星鳗一般遍布着利齿的大嘴,想要将被吓呆在原地的少年整个吞下,却在下一秒被无数橄榄枝包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房间里。 「吉野同学,你醒了,现在是有点吵。」 随手又用橄榄枝祓除一个被宿傩手指吸引来的低级咒灵,白鸟看着灵魂和躯壳明显还没匹配在一起的少年,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稍微喝点水吧,我有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白…白鸟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在睁开眼睛以来的短短时间里,吉野顺平就已经目睹了橄榄枝仿佛海蛇一样绞杀了数只长相恐怖的怪物,还没有正式进入咒术师世界的少年声音开始颤抖。 「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傢伙,不必担心。」 转过头去确认被自己用橄榄枝保护起来的吉野凪仍在熟睡,白鸟转过头,抛了抛手里干瘪丑陋的手指:「是被这个东西吸引来的,不过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会吸引来更强大的东西。」 「但估计到了明早,窗应该也就会发现这边的咒力波动了。」 「这是…手指?」 仔细分辨着特级咒灵手中的东西,吉野顺平恍惚着回过神,目光在公寓里迅速寻找着:「对了,妈妈呢?她应该看不见这些,但是这也太多了。」 「不用担心,」像是一个球体一样,包裹着餐桌和趴在餐桌上的女性的橄榄枝们让开一道空隙,让少年能够看到睡颜安详的母亲,和她面前桌上的红色花朵。 「吉野同学的妈妈是普通人,不应该被牵扯进来,所以我让她先睡了。」 使用了自己在眼眶里存储的花御的花朵,白鸟将食指摆在唇前,示意少年的声音压低一点,希望吉野顺平能更冷静一些,听自己说明情况。 「接下来的事情,就算很惊讶,我也希望吉野同学可以好好听我说完。」 …… 「不可能!真人先生不可能会这样!」 就像白鸟预计的那样,听到自己简短的情况说明,内向的少年第一反应就是否认:「真人先生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恶意…」 这样说着,吉野顺平脑海中突然闪过在下水道里看到的那些已经失去原来形状的人类,于是声音戛然而止。 我和那些人,会有什么不同吗? 一个令人恐慌的想法在心头升起,少年勐得摇动脑袋,希望能把这个想法从大脑中赶出去。 「吉野同学,」看到吉野顺平有些自欺欺人的表现,白鸟的声音略微降了几度,平时克制很好的咒力向外释放了一个瞬间又很快收回。 「虽然我的恶意不指向你,但是你要清楚一件事情。」 「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千百人糟糕的一面汇聚而出的,绝对不会是什么长腿叔叔之类的好心人。」 在那一个瞬间里,几乎要以为自己正在直视深渊,吉野顺平屏住唿吸,直到整张脸都涨的通红,才开始大口喘气。 「唿…唿…」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面前很好说话的特级咒灵。 吉野顺平抬起头,看到白鸟灰白的皮肤和在逆光下越发深邃的绿色眼睛,第一次意识到在这副温和人类皮囊下隐藏的,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以负面情绪为食的怪物。 第239页 「不过语言的确是苍白的,」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面前的少年不愿意面对真人的本性,白鸟想了想,向少年伸出手。 看着修长灰白的手指,吉野顺平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听到白鸟的声音。 「把手给我。」 吉野顺平知道自己恐怕不能拒绝,于是有些颤抖地将手指搭在咒灵的手上。 好冰,比起人类,恐怕更接近停尸房里的尸体。 少年恐惧地想着。 当他真正意识到特级咒灵与人类之间的巨大鸿沟时,先前忽略掉的那些异样的细节,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在脑内回放。 将一直戴在头上的橄榄枝花环取下,白鸟拉着吉野顺平的手指,慢慢的插入了自己另一边仿佛漩涡那样永恆旋转着的眼睛当中。 或者说是眼眶会更贴切一些,吉野顺平感觉指尖没有触碰到任何阻力,只是能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咒力,顺着手指流向了自己的眼睛。 「我会把我之前看到的东西復现给你,」白鸟这边眼睛本来的作用是[记录],此刻想要分享给别人,就只能是用这种看起来有些惊悚的办法。 「也许亲眼看过之后,你才会愿意相信吧。」 ------------------------------------- 吉野顺平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视角。 少年「看」到了不起眼的咒灵是怎样从门窗的缝隙钻进家里,吐出那个被封印包裹着的不详存在,又用陌生的男性声音,以及熟悉的真人先生的声音与白鸟先生对话。 他听到了真人语气愉快地期待着自己的死亡。 吉野顺平的瞳孔勐地缩紧,像是触电一样挣扎着收回手,将自己缩成一团。 「为什么…会是这样?」 想起过去一段时间里,自己从真人身上汲取到的面对世界的勇气,吉野顺平就感觉似乎自己的一部分正在破碎。 「思考这些是没有意义的,」说教的道理,白鸟诞生之初在图书馆里就阅读了许多,但他却并不喜欢用道理来应对问题。 恃强凌弱是不对的,这种暴行是不对的,这样的道理谁都会说,但如果讲道理就有用,白鸟就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比起道理,白鸟更愿意去做点什么——这样终归会更容易看到效果。 「吉野同学,你有想好要怎么做吗?」 特级咒灵手里拿着宿傩的手指,像是逗狗一样,递到一只低级咒灵的嘴边又挪开,在对方失去耐心张开嘴巴的瞬间用橄榄枝将其拖走:「天亮之后,所有人都会发现这里的情况——无论是咒术界的窗还是真人他们。」 「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我并不害怕报復,但是你要怎么办呢?」 白鸟的话像是一把锤子,将吉野顺平从被欺骗的痛苦当中狠狠锤醒。 少年抬起头,眼中带着淡淡的祈求,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白鸟先生,你保护了我和妈妈,我应该是可以信任你的吧,现在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给你一个忠告,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咒术师,作为咒术师,不要信任咒灵。」 虽然这样说着,可是看到吉野顺平眼睛里期冀的光芒暗淡下来的样子,白鸟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 「你要学会信任自己的力量,」嘆了口气,白鸟揉了揉少年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脑袋:「但是在你成长起来之前,还有可靠的大人可以信任。」 「吉野同学,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特级咒灵的手指仍然是冰冷的,但是在冰冷的接触里,吉野顺平又汲取到一些勇气。 「好的,白鸟先生。」 少年将手机递给特级咒灵,看到对方在键盘上按下一串陌生的数字。 白鸟先生是要联繫谁呢? 疑惑的心情在心底闪过,吉野顺平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遮住半边脸的刘海向后梳了过去。 吉野顺平,要镇定,打起精神来。 白鸟先生应该是愿意帮助自己的,之前在面对真人先生…真人的时候,他提醒过自己很多回,还不到绝望的时候,现在绝对不能丧气。 表情变得坚定起来的少年转过头看向被保护着的母亲,身后浮现出半透明的巨大水母。 「淀月,保护好妈妈。」 等待着电话的接通,白鸟发现吉野顺平终于打起了精神,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 年轻的咒术师终究要学会用自己的力量去面对这些,而能为他提供所需的教导的人,特级咒灵心底只有一个名字。 「嗨!这里是麻辣教师五条悟!请问你是哪位?」 电话那边富有活力的声音响起,让特级咒灵联想到自己所熟知的那位六眼神子,于是一时间来不及将笑意全部收拢,也带进了说话的声音里。 「五条老师您好,我是白鸟。」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钟,五条悟压低了声线,却没有挂断电话:「现在居然连咒灵都学会打电话了吗?可真是了不起。」 「所以你有什么事情?自称是我可爱学生的哥哥的特级咒灵先生。」 「我决定跳反了。」 白鸟字正腔圆,一本正经地说到:「果然我还是觉得咒术师更好相处一点,所以想加入你们那边,作为诚意,我这里有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和一个秘密。」 「与夏油杰相关的秘密。」 大洋彼岸,五条悟抬起头,炙热的阳光被特制的眼罩所阻挡,但热度却仍然为最强的咒术师所感知。 第240页 五条悟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是准备像过去处理掉天逆鉾那样,处理掉自己手中的黑绳——作为日本咒术界的定海神针,五条悟和总监部在这件事情上都达成了共识。 他必须是没有破绽的最强,所以这些可能对他存在克制的咒具,都要被销毁。 这可真是有意思。 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五条悟随意靠在一棵树上,眼罩下的苍天之瞳里流淌着冰冷的光彩。 一个特级咒灵,给当世最强的特级咒术师打电话投诚,而且还知道很多东西。 在墓园遇到过白鸟之后,五条悟将信将疑地用六眼认真扫描了好友的安眠之地,咒力的流向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这种没问题本身就足够不对劲——为了避免被诅咒师发现好友的墓地,五条悟特意选在了一个满是普通人的公墓里,周围的一切咒力残秽都凌乱不堪。 只有自己面前是稳定而整齐的,就好像被刻意布置过,只是布置的人有点用力过勐。 五条悟用迁坟的藉口找人挖开了墓地,躺在棺材里的,只有一个散发着夏油杰咒力残秽的布偶。 六眼操使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却抓不到头绪。 直觉告诉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必须抓到那只奇怪的特级咒灵,可是对方相当狡猾,又或者说相当熟悉自己的思维方式,从墓地消失之后,就变得悄无声息。 于是五条悟又想到了好友曾经收养的那两个小姑娘,也许她们知道些什么,可是作为诅咒师被通缉的二人对咒术界的探查相当敏感,像两条滑不留手的小鱼。 六眼神子原本想处理掉黑绳,避免后续这东西再给自己造成麻烦,回国再继续寻找白鸟的踪迹,却没想到又听到了对方的消息,而且是从自己学生的嘴里。 目前还在假死状态的虎杖悠仁同学,用很无辜很好奇的声音打来电话,询问人类是否可能与咒灵存在血缘关系。 「那个穿的像神父一样,眼睛是绿色的特级咒灵说他是我哥哥,而且还说他认识五条老师你。」 五条悟简直要被白鸟的胆大包天气笑,甚至想好了抓到那傢伙要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 然而对方却先一步选择联繫自己,用的还是非常人类的通讯方式。 甚至于还说要加入自己这边。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那你应该也知道,身为特级咒灵的你一旦公开露面,就肯定会被总监部要求祓除或者封印,而且是由我亲自执行。」 在不刻意搞怪的时候,五条悟的声音天然带着威慑力,即使只是在叙述事实给人的感觉也像是威胁:「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有自信不被我祓除?」 「我曾经和六眼立下过束缚,不会主动伤害人类。」 白鸟没有直接从羂索的阴谋讲起,而是说起了虎杖悠仁:「现在在我手里的这根两面宿傩的手指,是有人想要算计你新收的学生虎杖悠仁,也就是我的弟弟,作为哥哥我总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五条悟从白鸟的语气里听不到任何心虚,对方好像真的是把自己放在了哥哥的角色上。 「而且还牵扯到了另一个孩子,他叫吉野顺平,也拥有咒术师的才能,」白鸟想了想,补充到:「咒术师的苗子一向很稀缺,如果你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的话,最好能帮我一件事。」 下意识将白鸟的意思理解成了威胁,五条悟一边从兜里掏出另一个手机,开始发邮件询问伊地知知不知道与吉野顺平相关的事情,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询问到:「哦?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找高专的人来把这孩子和他母亲接走,然后帮我善后就好,」不过白鸟倒是真没想过让五条悟来做什么,因为自己最有可能等到的是真人而非羂索。 「我知道你的学生里有一个与特级咒灵存在契约,所以我需要你在明天之后,总监部问责时也用类似的理由给我找个藉口。」 明天会第一个来这边查看情况的应该是真人,宿傩手指的咒力波动有机率会被窗发现,羂索为了不暴露目前正在使用的夏油杰的身份,应该不会到附近来,白鸟想。 自己真的很不喜欢真人的理论和作风…大概是天性相剋吧。 把真人那傢伙干掉好了。 在有关羂索的问题上,白鸟总会不经意间暴露自己身为特级咒灵兇残的一面。 然后把宿傩的手指带回高专,再和五条悟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对付羂索。 「只要能让我在咒术高专自由行走,我就告诉你有关夏油杰的秘密。」 伊地知几乎是秒回了消息,五条悟看着有关吉野顺平的资料,目光凝聚在照片当中,停留于少年肩膀上的雪白鸽子。 要赌一把吗?现在马上买机票的话,明天自己也就能回国了。 大概知道五条悟在担心什么,白鸟将手中的宿傩手指当做玩具一样上下抛着玩儿,勾起嘴角又增加自己的筹码。 「我可以立下束缚,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学生。」 特级咒灵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就算只是作为打手,我应该也会比你的那些学生们好用一些吧?」 「好啊,」疯狂的因子在心底跃跃欲试,五条悟放任它们欢唿乱蹦,答应了特级咒灵的要求。 「明天我会亲自来给你善后,但是在那之后,你要跟我一起回高专。」 第241页 ------------------------------------- 清晨的居民区是寂静的,在天光未醒的时刻,人类的生物钟绝大多数仍然处在酣睡之中。 所以在这个时间走在街上,嘴里还哼着奇怪的轻快歌曲的身影就显得不那么寻常,只是也没几个人可以看到他,否则那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不规则的缝合线,真的很难让人不下意识担忧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从精神病院里偷跑出来的病人。 当然,如果要说是鬼屋的员工,大概也算说得过去。 「唔,好浓的血腥味,」走到挂着[吉野宅]的一户建前,属于人类血液的味道已经透过门缝钻了出来,真人嘴角向上勾起,没什么诚意地感慨到。 「我们可怜的小顺平大概已经被吓坏了吧?」 不行不行,现在还不是最精彩的时候,不能在这会露馅。 晃了晃头提醒自己,真人用两根手指扯住嘴角向下,一直到它能够平平地呆在那里。 「发生了这么令人悲伤的事情,怎么能够没有贴心的引路人来安慰小顺平呢?」 自言自语地说着,真人将手指按在门锁的位置,操纵它扭曲变形,成为能够打开玄关的钥匙。 太阳还没升起,在狭窄的房间里,真人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血渍和四周的一片狼藉。 「比想像的要夸张一些,」赤着脚迈过血泊,真人歪着脑袋思考片刻,决定先去找吉野顺平:「毕竟我可只是担心小顺平才会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完全不知道呢。」 「那根手指可是白鸟放的,不是我。」 卧室的门虚掩着,隐隐约约有啜泣的声音传来,一切的一切都让真人心情很好,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之中的特级咒灵,对于人类装模作样的能力,好像天生无师自通。 脸上布满缝合线的特级咒灵推开门,看到一道瘦削的身影坐在床上。 却不是吉野顺平。 顶着真人有些疑惑的目光,白鸟退出屏幕上备註为[五条悟]的号码在几小时前发来已经上飞机的消息,关掉了手机里正在播放的录音,将手机小心的放在床头柜上。 「人类之间的信任建立起来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在那之前我会尽量避免做出一些会延长这个过程的行为。」 说着似乎与当前现状无关的话,面对真人阴沉下来的表情,白鸟却笑了起来,语调轻松。 「surprise~」 「什么啊?白鸟你果然还是要和我抢玩具吗?」 从同类的行为当中已经意识到了对方做出的选择——也就是袒护吉野顺平,真人抬起头,脸上故意做出了扭捏的伤感表情:「好伤心啊,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他比我更重要吗?」 「我应该说过我不喜欢这种玩弄别人的行为,」给已经做下的选择找理由是一件无聊的事情,所以白鸟也不打算进行太多长篇大论。 「而且坦白说,和你相比我也的确更喜欢吉野同学。」 「诶——白鸟这么坦诚的吗?」 像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真人眯起眼睛,语调上扬:「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羂索和漏瑚他们就不能骂我了,毕竟咒灵都是由本能驱动的存在嘛。」 「像人类一样,狡猾一点,享受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用橄榄枝挡下真人突然变形袭来的拳头,白鸟站起身,表情平淡:「[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为什么还要布帐?」 一击没有得手,真人错过头闪开瞄准自己脖子抽过来的橄榄枝,语气玩味:「白鸟你应该已经把吉野顺平藏起来了吧?有没有帐根本没关系。」 「周围的人类还在睡觉,我不希望事后会收到社区的投诉。」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一把沖/锋/枪,白鸟眼睛一眨不眨地瞄准了真人所在的方位按下扳机,子弹随着火舌肆意喷洒。 「可怕可怕,」烟尘散去,半边手臂连带肩膀都快被打成筛子,真人操控着半边的身体扭曲恢復原状,脸上的表情却很欠揍。 「好兇啊白鸟,和你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这才是你的术式吗?」 「其实我不太喜欢战斗,」没有被真人的语气影响到状态,白鸟考虑片刻,决定进行术式公开来提升效果。 「我的术式名为【武器构造】,可以用咒力制造出人类目前已知制造过的所有武器。」 「听上去很强啊,还以为白鸟你的术式会和外表一样,是治疗或者超度的类型。」 真人一边不断尝试调整走位和角度,试图双手触碰白鸟来发动术式,一边还在若无其事地聊天:「不过只要把对手干掉,应该也能算是物理超度吧?」 「很好的创意,我会在你这里尝试一下的。」 白鸟知道真人的术式无为转变的效果,但比起小心翼翼地躲避,还是尽量快的击倒对方更好一些,于是稍微向外拉开了一些距离,手中的枪械也换成了威力更大的版本。 「白鸟真的很强呢。」 又一次恢復扭曲变形的肢体,真人甩了甩新生的手臂,向白鸟展示自己毫髮无损的身体:「但这样是没有效果的,只要我记住自己灵魂的形状,就可以用咒力把身体调整过来。」 「但是白鸟你不一样呢,只要被我抓到机会。」 第242页 双腿勐地变成兔子的形状,真人越过阻拦自己的橄榄枝,来到白鸟面前,一把抓住青年的肩膀:「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的术式对咒灵来说效果怎么样,但是根据咒术师的实验效果,大概只要几次就会变得很惨吧。」 「【无为转变】」 虽然已经提前用咒力进行了防护,但是白鸟仍然能感受到咒力之下,自己的躯体正在异化变成难以控制的样子。 白鸟当机立断将另一只手上的枪变成长刀,反手直接砍下半边肩膀,紫色的血液挥发在空气中,伤口很快收缩,新生的肉芽在伤口边缘蠢蠢欲动。 「你的术式,对咒灵的效果恐怕没有对人类那么好,」在咒力充足的情况下,手臂的復生并没有花费白鸟太长时间。 手中的冷兵器再一次成为热/武器,白鸟的背后生出一对雪白翅膀,像是盾牌一样防备着真人从两侧进行攻击:「只要不是要害,恢復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真人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所以他的能力也指向人类。 一边不断进行进攻与躲闪,白鸟同时在心底思考着,对人类特攻的术式,在面对咒灵的时候威力就要有所折扣,最麻烦的还是对方的高速恢復。 当两边的攻击手段都无法进行有效伤害,只能是你来我往不断消磨的情况下,战斗陷入了僵局。 在战斗开始之前已经设想过这种可能性,白鸟面对真人的战术其实是另一种——既然不像其他的生物一样存在要害,那就消磨对方赖以维持的咒力。 就算真人可以恢復身体的状态,也是要不断消耗咒力作为补充的,而对拼咒力消耗,白鸟还没有怕过谁。 「按照人类的等级划分方法,我们特级咒灵大概是用集束式飞弹进行地毯轰炸也不会死亡的程度。」 藉助翅膀高速移动的白鸟突然停在原地,手中的重/型/机/枪也化作一阵光点,消失不见。 「我对这个划分标准的可参考度还挺感兴趣的,」这样说着,穿着神父装束的青年身后,导/弹/发/射/器沉默地伫立着。 「不如我们来试试吧?」 「太乱来了!」 在听清白鸟说什么的同时瞳孔缩成了针尖的大小,真人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时气质温和的同类,做起事来居然比之前遇到的金髮咒术师还疯:「这样子绝对会被咒术界的人发现的!」 「我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了,」根据上一次在加茂家,对羂索进行火力全覆盖的经验,白鸟提前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刚好看到屏幕亮起的讯息。 [我下飞机了,你现在在吉野顺平家吧?不要乱跑哦] 「这倒是来的刚好。」 小声说着,白鸟背过身,没有继续关注被炮火淹没的真人。 「你来了。」 隔着先前布好的帐,白鸟看到穿着高专教师制服的白髮青年抱着手臂,用一种评估的表情,注视着发生在帐里的一切。 按照真人的理论,灵魂先于□□而存在,只要灵魂不灭,□□就可以完全恢復。 但这存在一个前提…那就是灵魂,也就是意识,拥有着可以凭依的东西。 当大脑也一併完全化为齑粉,已经没有脑组织能够让灵魂继续运作,自然就无法发动术式。 帐落下的时候,被笼罩在帐里的一户建,已经完全看不出存在的痕迹。 「你比我之前遇到过的一个会说话的火山头特级咒灵更强。」 双手插在兜里,五条五用六眼仔细观察着,在白鸟身上看到了与连接六眼的束缚的痕迹,藏在眼罩下的眉眼不着痕迹地放松了许多:「真有意思,像你们这样拥有意识的特级咒灵,究竟有多少个?」 「我们的诞生充满偶然性,总之不足以成为一个种群。」 挑了挑眉毛,白鸟并没有直接回答五条悟的疑问,但却也在侧面透露出些许——无法成为种群,就意味着数量相当稀少。 「数量这么少,还会互相把对方当做猎物,真不愧是咒灵。」 在面对白鸟的时候,五条路总是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应该是这傢伙看上去太没攻击性,又很自来熟的原因。 六眼神子在心底腹诽,注意没让自己说出声。 「咒灵永远忠实于自己的欲望,」没有反驳五条悟的论断,白鸟也不认为有什么需要反驳的地方。 「我和那傢伙天生犯沖,这很正常。」 「有什么事情回高专再说吧。」 太阳已经挂在天空的一角,四周的建筑当中陆续传来人类活动的声音,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白鸟不想被窗看个正着,于是率先提议道:「而且有些事情,我需要当着天元大人的面才可以告诉你。」 「居然这么神秘?我越来越好奇你的来歷了。」 五条悟总觉得白鸟的目光当中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在透过自己看什么人。 想到对方曾经与某个六眼定下的束缚,这一代的六眼神子就有点不爽。 从出生起就被高高捧上神坛,他不喜欢做别人的代餐。 「只要见到天元,我会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的。」 下意识用有些无奈的目光看向高专教师,在对方「果然有故事」的表情下,白鸟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又将对方当成一个熟悉的那个悟。 「抱歉,你有点像我的一个熟人。」 第243页 第124章 b杰/悟:暧昧心思 解除结界并没有花费五条悟太长的时间。 六眼神子熟悉白鸟的许多小习惯,包括在制作结界时熟悉的笔触和咒力连接,这为他解除结界的工作提供了相当多的便利——毕竟不同结界之间的差别就是在于咒力的连接方式。 散发着淡淡绿色光芒的结界在阳光下碎成几片,被特级咒灵藏在里面的东西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枚小小的卵,蛋壳透着一点莹莹的绿色,大小像是某种小型鸟类,如果把它放进街边的某个鸟窝里,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五条悟和夏油杰屏住了唿吸。 作为经验丰富的特级咒术师,他们并没有被这枚蛋无害的外表所迷惑,而是很快认识到了它究竟是什么——围绕在蛋周围,像是唿吸一样规律的咒力波动,向周遭的两个咒术师宣告着自己的身份。 一枚特级咒胎。 「悟,会是我想的那样吗?」 夏油杰的声音放的很轻,与其说是因为图书馆内禁止喧譁,倒不如说是下意识不想吵醒可能沉睡在咒胎当中的存在。 「也许这就是四月一日先生想让我们找到的东西。」 五条悟的眼睛一眨不眨,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绿色的卵从书架顶上取了下来,捧在手里。 和体温总是冰凉的特级咒灵不同,这枚卵带着比人类体温略低的温度,给五条悟带来一种奇特的明悟。 「杰,」白髮青年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干干巴巴,就好像喉咙里的水分被一瞬间蒸干:「它好像是活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交换过目光,像做贼一样,捧着这枚卵小心翼翼的退出古籍阅览室,在楼梯间坐下。 夏油杰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好友刚才的话。 「真的活着吗?」 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夏油杰用指腹去触碰比鸽子蛋大不了多少的咒胎,感觉到指尖下带着困惑的亲近。 这枚咒胎似乎正处在沉睡的状态,没有太明显的意识,只是昏昏沉沉的,在感受到五条悟与夏油杰的咒力时,周身的绿色光芒会略微强盛一点。 「先把他带回到四月一日先生的店里吧。」 教主先生的额头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即使是在教主的上任活动时,青年也没有这么紧张过:「我们都没有孵化过特级咒胎,而且白鸟的情况有些特殊,也许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杰,你说的对。」 用手帕包裹住这枚卵——四月一日君寻拿来给他们指路的手帕鸽子,在进入图书馆之后,就恢復成了普通手帕的样子。 把卵小心翼翼地包进手帕里,五条悟原本想将它放进兜里,却又担心万一碰到哪里会把蛋碰碎。 两名特级咒术师这时候,倒是忘记特级咒胎恐怖的防御力了。 「算了,还是拿在手里好了。」 白毛猫猫嘀嘀咕咕地,将手帕小心握在手中:「快快快,杰,我们直接出去叫计程车。」 ------------------------------------- 回到终日烟雾缭绕的大广间里,神秘的异瞳店主放下了手中的菸斗,用有些意外又有些瞭然的目光看着小小的卵。 「四月一日先生,这个咒胎是白鸟吗?」 怀抱着相当多的期待,夏油杰出声问到。 「是,但是也不是。」 点头和摇头的动作之间间隔不过两秒,四月一日君寻用指尖点了点特级咒胎,解释道:「它的确是[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的咒胎,但是还没有诞生属于自己的意识,也不是与你们一起经歷过那些时光的白鸟。」 「所以它没什么用处吗?」 五条悟手上已经捏起了发动术式的手印,如果不是白鸟,六眼神子并不想看到另一个陌生的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当中的特级咒灵。 「不,它很有用。」 异瞳的店主摇了摇头,阻止了五条悟的动作:「我只是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人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有了这枚咒胎,想要找回白鸟会容易很多。」 「我们应该如何做呢?」 听到四月一日的话,夏油杰眼睛亮了起来,手指下意识攥紧身上的五条袈裟。 「许愿吧。」 身着女士和服的店主,一本正经的说出了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话。 但他的表情却并不像是在拿人开玩笑,而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从未见过的认真:「愿望是有力量的,现在的你们已经知道了白鸟的过去,还有你们一起相处过的十年时光,你们两个人本身已经足够作为锚点。」 「白鸟他诞生于另一个世界,在这里,他原本是不存在的,」四月一日重新拿起菸斗,飘散的烟雾遮住了他金黄与湛蓝的眼睛。 「但是这个世界的,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现在还只是一个咒胎。」 「它没有自我,就意味着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人。」 「也就是说,它可以成为白鸟。」 飞快理解了四月一日的意思,五条悟的语调也因为兴奋而下意识升高。 「只要你们的愿望足够强烈。」 这样说着,四月一日君寻似乎有些惆怅,却又很好地将自己的情绪全部收敛起来,叫人看不出痕迹:「当然了,如果你们想体验一下孵蛋的感觉也不是不可以。」 第244页 敲了敲菸斗,年轻店主的声音带上了与他外表相符的俏皮:「毕竟鸟类据说会特别依赖破壳之后看到的第一个生物。」 ------------------------------------- 夕阳西下,外出了一天的盘星教教主在回到星之子之家的时候,身上的五条袈裟带上了一些可疑的痕迹,似乎是经歷了一番战斗。 「教主大人今天又去收服咒灵了吗?」 刚刚加入盘新教不久的咒术师向前辈询问着,眼神里满是憧憬:「教主大人才刚刚成年不久吧,明明这么年轻,却已经拥有了特级的实力,而且还在一直不断寻求进步。」 「是这样没错,」负责指导新人的咒术师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教主大人从不懈怠,现在已经收服了好几只特级咒灵了,我们也绝对不能放松自己,要勤加锻鍊才行。」 「哦!」 新人们齐齐应声,眼神中燃起了斗志的火光。 而被认为是出门收服咒灵的教主先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脸上沉稳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自认为是看清了自己对白鸟的感情,也意识到了好友的懵懂好感,夏油杰原本计划的是在从未接触过人间情爱的好友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前,率先向白鸟表白,抢占先机。 却没想到,好友开窍的速度简直比坐了火箭还快。 从能够实现愿望的神秘商店当中出来,夏油杰刚打算询问五条悟一起去吃点什么,就被好友一脸正经的叫住,听到对方极其认真地说。 「杰,我喜欢白鸟。」 五条悟对于自己的心意已经绝对清晰,六眼神子从不瞻前顾后,想要什么就会努力去做,他第一个想到能成为自己帮手的,就是同样熟悉白鸟的好友。 「你应该不会说一些人类不能和咒灵在一起的怪话吧,而且那可是白鸟诶!」 六眼神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的样子:「等白鸟回来之后我想追他!拜託杰帮帮我!」 咒灵操使第一次发现原来维持笑容也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情。 「悟,你是什么时候…」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好友这么快就认清了自己的情感,夏油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以为夏油杰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恋爱宣言给惊到了,从小到大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羞的五条悟扭捏了一个瞬间,又很快恢復成大大咧咧的样子:「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超喜欢白鸟的!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所以拜託杰一定要给我帮忙助攻!」 是了,悟的确是这样的性格,认清自己的想法之后就会全力以赴。 相比之下,自己是不是有些缺乏勇气了呢? 口腔里泛上苦涩的味道,咒灵想要找些推辞拒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 因为胸口有名为不甘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喜欢白鸟,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为什么悟可以这样坦然地说出来,自己却只敢压抑着呢? 年轻人大概总会因为各种原因热血上头,也许是因为五条悟的坦诚——六眼神子不认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特级咒灵有什么问题,只是意识到喜欢,就想要尽一切可能去争取。 在这份坦诚面前,夏油杰觉得自己过去的掩饰毫无意义。 总不能在悟给白鸟表白的时候,才在一旁突然开口说白鸟其实我也喜欢你吧? 特级咒灵接受与否,夏油杰都能接受,他不想把接受与否的压力勐地变成二选一,再逼迫白鸟去做这个选择。 「悟,我帮不了你。」 这句话一出口,教主先生感觉到自己又重新恢復了控制身体的能力,露出习惯性的笑容:「因为我也…喜欢白鸟。」 白毛猫猫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活像是是发现自己藏起来的好吃罐罐被另一只黑色狐狸盯上的白色长毛猫。 顺理成章的,两位第一次袒露心声的挚友进行了亲(ji)切(fei)友(gou)好(tiao)的交流,在路人报警有人当街斗殴之前,转移阵地回到咒术高专——夏油杰应该算是偷渡进去的,在确保奶妈家入硝子在场的情况下,交流变得更加深入和彻底。 不光是同样抱有的,不那么容易被世俗和家人接受的感情,还有其他更现实的问题。 当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竞争者,那么现在只剩下壳子没有意识的白鸟,和尚未诞生意识的咒胎,这两样存在要何去何从,也成为了青年们争论的焦点。 毕竟对想要追求的伴侣的爱慕,与同伴之间的羁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你俩干脆一起去校外买个公寓住得了。」 在第三次为两个大龄幼稚青年提供治疗之后,黑眼圈浓重的医师小姐暴躁地提出建议:「把一整个房间全部铺成榻榻米,白鸟放在中间,你们两个一人一边。」 已经从两个同期笨蛋的拌嘴当中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家入硝子本质上是想吐槽两个傢伙的幼稚,却没想到青年们齐齐转过头,做出恍然大悟的反应。 「硝子,好主意啊!」 身上的深色制服已经蹭得满是灰尘,一向有着隐形洁癖的五条悟却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第一时间给女性同期比出一个大拇指:「我马上就让执事去买个公寓!」 「盘星教名下有很多地产,」夏油杰也不甘落后,马上说到:「有很多虔诚教徒的捐赠,我很快可以让秘书收拾出来一间合适的公寓。」 第245页 两个站在咒术界金字塔顶端的咒术师的目光不甘示弱地碰撞在一起,如果目光可以变成实体,那大概此刻两人中间已经擦出一串火花。 家入硝子无声地嘆了口气,开始同情起日后的白鸟——以青年对两个混蛋同期的好脾气,迟早被这两个傢伙吃的死死的。 不对,以前的时候好像白鸟就没拒绝过这两个傢伙的要求。 回想起过去白鸟与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相处,家入硝子觉得自己已经戒了一段时间的菸瘾又开始蠢蠢欲动。 只要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稍微撒撒娇,用点心机,白鸟恐怕就无法拒绝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而这他们能说服对方退出竞争吗? 家入硝子没这么乐观。 看来自己日后的日子也会过的特别精彩了。 提前为可以预见的加班苦恼了几秒钟,家入硝子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振动,注意力也随之转移。 发来消息的是总监部里,自己曾经为她治疗过几次的秘书小姐。 [高层已经确定要开启与盘星教的对话了,六眼和那位教主不会在总监部打起来吧tt硝子,你和他们是同学,那两个人关系好吗?] 抬起头看了看试图物理说服对方放弃对白鸟的妄想的两个笨蛋,家入硝子把脑袋支在一边手臂上,用另一只手打字回復。 [我的建议是,对话当天如果确定他们两个人都会出席的话,就把会议室里的装饰什么的都换成便宜货吧:)] 第125章 a白鸟:薨星宫 「咒术高专有天元大人设立的结界,你直接进入结界会报警,所以我要先去找天元大人和夜蛾校长说一下。」 在咒术高专校门口下车,五条悟看向一路上都表现得老老实实的白鸟,挑了挑眉毛:「你应该不会逃走吧?」 目睹了白鸟祓除了另外一只,似乎是伊地知给自己的情报里提到的,满身缝合线的特级咒灵,五条悟对白鸟的实力有所估计,但尚且不能完全下定论——在自己看到的战斗尾声,这个绿眼睛的傢伙应该只是单纯使用术式在战斗。 之前遇到过的火山头咒灵拥有领域,并且学会了极之番,而在六眼的判断当中,白鸟比漏瑚会更强。 也就是说,这个绿色眼睛的傢伙也很可能,拥有自己的领域和极之番。 要说五条悟对白鸟不好奇,那绝对是假的,拥有着尚且不完全清楚的能力,对待咒术师的态度有一种奇怪的亲近,而且甚至曾经与六眼定下过契约——每当五条悟从白鸟身上发现一点未知,这份好奇就像是猫爪子一样,在他心底挠来挠去。 而且最让六眼神子在意的莫过于,白鸟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熟悉又陌生的目光。 在来到高专的路上,对侦探游戏没什么兴趣的六眼神子,也尝试着直接向白鸟寻求答案,但特级咒灵是意料之外的老实——或者说沉默。 就像他说的那样,在见到天元之前,白鸟暂时没有和盘托出的打算。 但是特级咒灵也稍微有些失去耐心了,特别是看到六眼神子说着要去报备,但脚底下却完全没动,大概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 「不需要这么麻烦。」 对于这个世界的五条悟丝毫不掩饰的各种试探,白鸟理智上可以理解,却忍不住还是会有些细微的不爽。 这种不爽来得毫无理由,但只要看到那张成熟了一些的熟悉脸庞,带着没怎么掩饰过的尖锐敌意,和仿佛发现了有趣玩具的好奇看向自己,特级咒灵心底就燃起了无名的烦躁反正现在自己身上的各种谜题,已经足够让这位五条老师拉起最高警戒,应该也不差这一个了。 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气,白鸟率先一步跨过了屏障,走入高专结界内部。 咒术高专位于东京郊外,藏身在茂密的山林间,稀少的学生、教师以及工作人员的数量就决定了这里绝对不会是多么热闹的地方。 但这样也有好处,比如无论是体术课的训练,还是结界被触发后的报警,都不会引起不明所以的路人的围观。 然而在特级咒灵踏入结界内的瞬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无形的结界像是温柔的水层那样波动两下,无声地接纳了身上带着结界主人标记的白鸟,四周仍然是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声嘶力竭的蝉发出的聒噪声音。 六眼神子藏在眼罩下的漂亮眼睛,再一次无声地睁大了。 五条悟的嘴角上扬,跟在白鸟身后进入结界,语气也带上了向来没什么正形的笑意:「哇哦,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有趣太多。」 「白鸟…对吧?我开始真的好奇,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了?」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白鸟没有走向通常通往薨星宫的通道,而是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建筑前,拉开了落满灰尘的大门。 出现在穿着神父袍子的瘦削青年面前的,是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向下的阶梯。 自己接触到结界的瞬间,天元就会感知到自己的到来,所以对于面前的景象,白鸟并不意外。 「走吧?」 半张脸已经进入了建筑的阴影当中,白鸟转过头,表情平淡地招唿五条悟:「你应该知道,高专外围的建筑都是为了保护天元而设计的障眼法,在超过1000扇门里,只有一扇真正通向薨星宫。」 「不过只要天元愿意见人,随便走哪扇门都能见到她。」 第246页 五条悟的动作停顿了一个瞬间。 六眼神子清楚天元大人对高专结界的掌控,只是在这个瞬间里,他突然想到,如果走哪扇门都一样的话,十年前的那个下午,也许夏油杰和天内离子本可以不用遇见术师杀手。 但这个想法也只像是一颗迅速在脑海中坠落的流星,只闪烁了一瞬,就悄无声息地沉寂下去。 五条悟没有说话,跟在白鸟身后,走向没有光的通道。 在一片全然的漆黑当中,白鸟听到身后只有几乎快与自己重合的脚步声,稍微有些意外——特级咒灵本以为,以五条悟的性格,还应该再说些什么才对,却没想到对方突兀地沉默下来。 就像是这个世界不再向自己撒娇的陀艮,这种细微之处意料之外的小小差别,却让白鸟如鲠在喉。 比起那些明确的,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陌生,这些细节才是让白鸟感受到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自己诞生于此的世界,对自己来说却那样陌生的关键。 在这种时候,白鸟会有些想念自己熟悉的两名青年——只要和那对活宝待在一起,白鸟的心情就总是轻快的,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只没什么烦恼,轻飘飘的雪白鸽子。 等一下又会见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对于此刻的天元来说,我们大概也是初次见面。 特级咒灵无声地苦笑了一下,看到黑暗的尽头,出现了小小的光点。 ------------------------------------- 作为日本国内支撑着笼罩全国的大型结界的关键,天元已经用进化成功却无人知晓姿态,在薨星宫地底生活了十年。 十年啊,对于人类来说,这已经是生命的十分之一或者更多,可是对于永恆的非人而言,却好像一瞬而过。 特别是现在的天元,已经进化到了一种几乎无处不在,近乎于规则的存在,仍然留在薨星宫地下的,只不过是她用结界术为自己框定的,一个大概能够被分类为躯体的框架。 今天也是平静的一天,或许应该说本该是。 像往常那样静静地坐着,感知发生在其他地方结界当中的一切,天元飘离的精神却被一道不怎么寻常的讯息所吸引。 有一只特级咒灵跨越了东京咒高的结界,但奇怪的是,对方身上带着自己的咒力标记,似乎是某种被认可和信赖的存在。 天元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一只咒灵,但毕竟她现在年纪大了,应该没人会要求千年老人记得在过去的千年当中,发生过的每个细节,所以她只是静观其变,就像一千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 更何况这里有公认的咒术界最强的咒术师六眼五条悟驻守,应该没有哪个咒灵会特别想不开来自寻死路。 但让天元有些意外的是,这只咒灵目标明确地拉开了作为障眼法的门,看样子竟然是要来寻找自己。 好吧,也许我是真的忘了点什么东西。 天元想,那就让我听听这只特级咒灵究竟是为什么而来。 …… 「你是说,你诞生于羂索的死灭洄游开始后不久,是在我的委託下去到了20年前的另一个世界,解决了另一个世界的羂索。」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天元久违地感受到头痛——如果现在自己还有这个功能的话,主要是,羂索这个名字,勾起了自己太久远之前的回忆与警惕,让已经习惯了顺势而为的她有些不太舒服。 「也就是说,其实你从咒胎里孵化出的时间是比现在还要往后一点?」 得到了白鸟点头的回答,五条悟勐地一击掌,用控诉的语气说到:「你之前还说自己是悠仁的哥哥,明明是弟弟才对吧!骗子!」 「这是事情的重点吗?」 嘴角无语地抽了抽,白鸟却感到一点久违的安心——自己所熟悉的六眼神子,的确是这个性格没错。 「所以偷走了杰的身体的,原来是这个叫做羂索的诅咒师。」 五条悟双手抱在胸前,露出厌恶的表情:「而且他,还是应该说她,是悠仁的亲生母亲。」 「是的,而且不只是偷走,他现在正在使用的,就是杰…夏油教主的身体和身份,所以一直在刻意避开你的六眼。」 说起羂索的时候,白鸟周身冰冷又暗含杀意的气息,让他看起来有了些特级咒灵的样子。 「真是勇气可嘉。」 在真正愤怒的时候,五条悟的话语反而变得稀薄,因为六眼神子不打算用苍白的语言作为回击。 他会认认真真的,让这个胆大包天的诅咒师的愿望落空,并且发自内心地忏悔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五条悟有这个能力,所有人都从不怀疑。 「一千年了,我的这位老朋友,他竟然还没有放弃。」 几乎是像嘆息一样说出这句话,天元歪着已经不再像是人类的脑袋,四只眼睛一起合上又睁开。 此刻天元的心情有些复杂。 1000年的时间过去,自己或多或少已经从过去信誓旦旦,要让人类摆脱咒灵的诅咒与折磨的雄心壮志当中,被消磨到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变得随波逐流起来。 可是自己的这位老熟人却还像1000年以前那样,固执地执行着自己的想法,甚至很可能接近成功——在白鸟所讲述的,那个本该发生的未来里。 不能再这样冷眼观望了。 「白鸟,你是叫白鸟对吧?」 第247页 天元坐直了身子,神情间变得郑重起来:「现在最了解羂索情况的只有你,可以说说更具体的吗?」 第126章 b杰/悟:会议 咒术总监部的高层今天又在开会。 这是总监部的常态,毕竟上层的大人物们最关心的是利益要如何分配,长久的时间都被用来消耗于横飞的唾液之间。 虽然能够坐在这里,就代表着他们都拥有[特别一级]——也就是不经过咒术高专考核,但等同于一级战力的头衔,但通常来说,养尊处优的大人物们不会自己亲自动手参与战斗。 这就更显得五条悟像个异类,明明贵为五条家的家主,而且是数百年来歷代六眼当中最强的一位,却一门心思扎进了全都是平民咒术师的东京咒高,还宣言自己以后要留在这里做个普通老师。 但对于上层来说,这其实是个好消息。 年轻人总是冲动又护短,面对危险的任务,比起衡量自己手中有多少咒术师可以作为资源消耗,五条悟更愿意自己上。 反正他是无可争议的最强。 这也就方便了总监部把各种奇怪的棘手任务都丢给这位年轻的强者,也变相将身份尊贵的家主大人流放在权力中心之外。 之前五条悟好像一直都不太在乎这些,但最近对方有所改变,拒绝接收那些与其说是危险,不如说麻烦更恰当一些的任务。 总监部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们必须做出应对——这是千百年来,守擂者的本能反应。 但要说能与五条悟抗衡的,天底下大概也就只剩另一个,同样是让总监部捏着鼻子不想提的存在。 强行突入加茂家,杀死了关押在加茂家的特级囚犯——诅咒师羂索的咒灵操使,那个跑去盘星教噹噹教主的夏油杰。 总监部本来以为咒灵操使会是自己这边养得最好用的猎犬,毕竟这孩子总是喜欢说些什么大义与责任之类的漂亮话,面对总监部的教导,也从来不像六眼神子那样桀骜不驯。 却没想到会咬人的狗不叫,对方一出手就是大的,直接将加茂家的脸面撕下来踩在脚底摩擦。 本来认为事情可能会变得更棘手一些,因为众所周知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关系极好的同班同学,好到同进同出,都快变成连体婴的那种。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这两个人似乎已经闹掰了,而且已经有不止一位总监部的工作人员,曾经目睹过六眼神子与咒灵操使大打出手。 所以当五条悟表现出一些,似乎要挣脱总监部控制的迹象之后,自诩尊贵的大人物们当即决定让六眼神子见识一下成年人的世界,作为给对方跨入成年人行列的第一份礼物。 年轻人不要仗着实力强就自以为是,这世界并不是单纯的在实力下运转,或者说,有某种比战斗的实力要更加庞大的伟力,那同样是致命的毒药和诱人的蜜糖。 作为警告,咒术总监部向盘星教发去洽谈邀请,勒令五条悟必须出席。 ------------------------------------- 「今天怎么会用这个会议室?」 由于上层的大人物们很担心,今天参加洽谈会的时候恐怕会有人受伤,毕竟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要出席,所以家入硝子作为医疗保障也一併来到了总监部,甚至比五条悟还要早了一些。 六眼神子昨晚大概又是通宵肝了游戏,今早被医师小姐敲门的时候,嘟嘟囔囔用撒娇的声音说再睡一个钟头。 反转术式的持有者看向面前窗明几净,依次放着名牌和茶杯的会议室,语气疑惑地询问秘书小姐:「今天应该没有政府那边的人要来吧?我记得老爷子们更喜欢那间黑漆漆的会议室。」 秘书小姐正在小心检查每个茶杯里的水是否都注入了相同的高度,听到家入硝子的问题,先是小心转头看了看附近没有别人,才小声说道。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那间传统的会议室里放的可都是几百年的珍品,万一两位特级咒术师真的打起来,损失会变得很恐怖,而且盘星教那边要求使用现代会议室。」 「[都21世纪了,难道咒术总监部的财政情况,紧张到会议室里装不起电灯吗?盘星教愿意代劳]——那边是这样说的。」 说起先前的八卦,刚刚还表情沉稳的秘书小姐,此刻也忍不住变得眉飞色舞起来:「硝子那天你不在,没看到上层的大人物表情有多精彩。」 「有好几位年纪大些的差点被气昏过去呢。」 「促狭。」 扯了扯嘴角,家入硝子有些意外于夏油杰竟然也会这样挤兑总监部,看来是离开高专之后,画风放飞了不少。 但从结果上来看,效果是有的,大概是为了不落自己的脸面,高层们气唿唿地要求秘书们准备好这间,通常只在与政府部门进行会议时使用的会议室,一切规格都按照最高的来——老人家们绝不承认自己会在这方面落了下风。 再一次检查过整个房间,确认每个细节都没有差错,秘书小姐紧紧张张地抬起手腕,看到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20分钟,稍微松了口气。 「硝子,我要去门口准备接待客人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放心吧,没事的,」摇了摇头,家入小姐看着秘书小姐转过身向门口离开的背影,从兜里掏出手机,看到三个人的群组里,只有夏油杰发来的[我出发了]的消息。 第248页 「五条那傢伙,不会还没起床吧?」 事实是五条悟还真没起。 一直到夏油杰已经带着盘星教的法人代表,和其他工作人员在会议室里坐下,唇枪舌剑之间没让咒术总监部占到太多便宜的时候,六眼神子都没有出场。 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老头子脸色越来越黑,表情越来越难看,夏油杰挑了挑眉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是在等悟来吗?他以前就这样散漫,不过在正式场合迟到的确不是什么豪门家主应该有的作风呢。」 高层们因为这种亲昵当中又裹着刀子的感觉狠狠皱眉,在心底大骂五条悟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本来今天请夏油杰来,是想表现出自己这边不只有一个特级可以押注,从而让六眼收敛一点,却没想到夏油杰完全是一副笑面狐狸的样子,嘴上一点都不饶人。 「不要用这种噁心的语气说话,好像我和你的关系有多好一样。」 就在高层们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一如既往嚣张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六眼神子穿着学校制服的长裤和白衬衫,外套虚虚搭在肩上,活像一只刚刚睡醒,还在伸懒腰的猫。 只不过看这傢伙的出场方式,恐怕是直接瞬移过来的。 「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虚伪了呢,教主大人。」 大摇大摆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五条悟没有去端面前的茶杯,而是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草莓牛奶,插上吸管叼在嘴里。 [教主大人]的尊称在六眼神子口中尾音上扬,比起尊重更像是挑衅。 「既然人来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咒灵操使笑着摇了摇头,像是不在乎五条悟的表现,但是听他说出来的话,好像又不完全是这样:「其实早就可以开始了,毕竟有些人来不来都不影响会议进程。」 「说的也是呢,」五条悟立马接上夏油杰的话,只是从表情到声音都阴阳怪气:「这里是重视荣耀与传承的咒术总监部,某些亵渎御三家荣光的傢伙出现在这里,看上去可真多余。」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高层的大人物们几乎没有找到任何一句可以插嘴的地方,只能像块木头一样坐在椅子上,听两个年轻人你来我往。 直到气氛已经焦灼到即将从文斗升级为武斗的时候,老人家们终于有些坐不住,试图插入这场充满火药味的对话——毕竟,如果两个特级当场打起来,他们俩可能没事,但在场的其他人估计就不一定了。 「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年迈却仍然用染料染黑了白髮的老者,笑呵呵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眼底闪过精光:「坦诚沟通是好的,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嘛。」 虽然脸上带着笑呵呵的和事佬笑容,但实际上在心底,这名高层想的却是看来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矛盾是真实存在的,而己方选择的这个策略也有其意义。 不一定要真的跟夏油杰谈出些什么结果,只要给五条悟一点紧迫感就好了。 「您说的对,今天的交流的确十分坦诚。」 在坦诚两个字上压下重音,夏油杰似笑非笑地转过头,询问身边的法人代表:「园田先生,现在几点了?」 「教主大人,已经三点了,距离您在日本会议的碰头会还有一个小时。」 法人代表点了点头提醒到。 「很抱歉就是这样,今天我还有别的预约。」 完全是吵完架就打算走人的样子,夏油杰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失礼了。」 对于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来说,这的确是相当失礼的事情,但可惜在场的人除了漫不经心的五条悟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心思来追究这份失礼。 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完全被夏油杰口中的「日本会议」所吸引,这是日本宗教界与国会往来相当密切的组织,影响力巨大,盘星教是什么时候跟他们扯上关系的? 高层们表情凝重地交换过目光,用只言片语确定了打探消息的下一步后匆匆离开。 只留下五条悟一个人在空空如也的会议室里,脸上浮现出瞭然的笑容。 第127章 a白鸟:姐妹校交流会 其实要说了解,白鸟觉得自己肯定不如天元更了解羂索,那些老者不愿意讲述的故事里,也许会有更隐秘更私人的东西。 但是白鸟知道羂索接下来要干什么。 绿眼的特级咒灵将食指和中指伸入藏在橄榄枝下的眼眶,取出了一根干枯的手指。 「按照原本的计划,羂索是打算让真人和我们其他的特级咒灵,在几天后的姐妹校交流会上,用攻击学生作为掩护闯入忌库,夺走其他的宿傩手指。」 「在这根手指上,有真人留下的残秽,只要这根手指被收入忌库,他就可以根据残秽找过去。」 「但是那个叫做真人的特级咒灵,已经被你干掉了。」 五条悟从白鸟的手中拿起宿傩的手指,发现对方并没有阻拦,笑容又扩大了一些:「发生这么大的变动,他们的行动应该会取消吧?」 「干脆不要这么麻烦,直接带我去找那傢伙好了。」 比起守株待兔,五条悟更想速战速决:「一直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的确是这样,」白鸟点了点头,却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他们很可能已经转移了,羂索是一个很多疑的人,而且他有一件可以克制你的咒具。」 第249页 「是你前面说的那个能封印六眼的东西吧?究竟是什么?」 先前白鸟的讲述只是一带而过,没有太过细緻到每个细节,五条悟想要确认咒具的效果,提前做好应对。 「是特级咒具狱门疆,」白鸟摊开手,仔细回想着之前羂索和漏瑚说的,以及在另一个世界里,天元告诉过自己的狱门疆的效果。 「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被它封印,但只能封印一件,而且要待在一个固定的区域里一分钟。」 「如果是狱门疆的话,」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天元突然出声:「除非是从对方手里夺回来,否则就只能使用具有干扰效果的术式和咒具开启后门[狱门疆。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 「我记得,」白鸟的表情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说出来:「狱门疆的后门,应该就在天元大人你这里。」 听到这个古怪的特级咒灵准确说出了自己的藏品,天元有些意外:「你和另一个世界的我的关系,比我想像的要更好一些。」 原本是想将[狱门疆。里]作为最后以防万一的手段,但是被白鸟说破,天元也没有否认:「是的,它在我这里,但我没有办法直接打开它。」 而另一边,五条悟表情古怪地举起手,拿出一段散发着咒力波动的黑色绳子:「这个可以吗?」 六眼神子没想过事情居然会这么巧,自己因为接到白鸟的电话,所以没来得及销毁的特级咒具黑绳,现在却可能会变成克制暗中的野心家为自己提前准备的陷阱的关键。 「是黑绳啊,能够扰乱术式的效果,对狱门疆也是适用的。」 天元转过头,很快认出了五条悟手里的咒具:「我还以为它应该已经被你处理掉了…不过既然还在,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有一个问题,」白鸟突然开口,打断了五条悟想要突袭的思路:「我没办法伤害羂索…不对,应该说我没办法伤害呆在夏油杰身体里的羂索。」 穿着神父袍子的特级咒灵垂下眼睛,声音有些轻:「我和杰曾经立下过束缚,不能伤害彼此。」 「所以就算我能带你找到羂索,在战斗的时候可能也没办法参与太多。」 「啧,这就有点麻烦了。」 随手揉了揉自己白色的头髮,五条悟抬起下巴自言自语:「能够发挥作用的战力只剩下我的话,万一被封印了,会有些棘手啊,解封也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我还是比较建议等到姐妹校交流会结束,」白鸟解释到:「因为羂索的计划里,两面宿傩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他必须要帮助两面宿傩恢復实力,所以一定会来取走放在高专里的宿傩手指。」 「如果想要在高专引发混乱藉机行动,姐妹校交流会大概是最好的时机。」 「就算现在真人已经死了,这一点也是不会改变的。」 「我猜也是,我这位老朋友的性格,想做什么事情是相当执拗的。」 天元短促地笑了一声,只是听上去并不像是开心:「否则也不会一千年过去,还在执着那些东西。」 「好吧。」 没有纠结太久,五条悟很快给出了答覆,转过头看向白鸟:「距离姐妹校交流会开始也只剩下三天,在这三天里,你就先和悠仁同学待在一起。」 「但是如果在姐妹校交流会的时候,那个诅咒师没有出现,」五条悟用手指勾着眼罩边缘,有蓝色的瞳孔一闪而过,站在侧边的白鸟,几乎要疑心自己看到了庞然大物的冰山,位于海平面以下的一个角落。 「那傢伙如果这次没有出现,我们就必须主动出击了。」 「没问题。」 干脆地点点头答应下来,白鸟对五条悟提出的要求没有意见,特级咒灵本身也不希望自己成为某种值得围观的珍稀动物或者谈资。 ------------------------------------- 「就算之前那个满身都是缝合线的傢伙是因为你们的私人恩怨,」离开薨星宫,在前往虎杖悠仁所在的地下室的路上,五条悟用闲聊的语气询问白鸟:「你真的什么情绪都不会有吗?哪怕是其他同类也被咒术师祓除?」 「如果是我认识的漏瑚、花御和陀艮,我可能会有些无法接受。」 与漏瑚探讨战斗的技巧和人类学术成果,坐在花御身边安静听花开的声音,抱着爱撒娇的陀艮一起玩耍…白鸟脑海当中闪过记忆里在另一个世界和其他特级咒灵相处的片段,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认真思考了片刻,绿眼的特级咒灵给出了一个绝对不是煳弄的回答。 「但是在这边的世界里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很熟悉的陌生人。」 白鸟抬起头,直视五条悟藏在眼罩后的眼睛:「不熟悉的人被杀死,你会很难过吗?」 「…这样啊,」没说自己究竟会不会难过,五条悟只是放过这个话题,转而开始询问下一个。 没办法,他对这只特级咒灵好奇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在之前的讲述里,六眼神子可以判断出,眼前的特级咒灵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之间的关系肯定十分密切,从六眼的束缚当中就能隐隐感觉到一些。 而且他和另一个世界的杰之间的束缚,还要再紧密一些。 不过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居然会是和咒灵交朋友的类型吗?真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毕竟是麻辣教师五条悟,最强的自己干什么都是合理的。 第250页 很快这样说服了自己,五条悟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话题也转向了没那么正经严肃的地方。 「另一个世界的我和杰,知道羂索的事情吗?」 「当然,在那边最后是我和杰去加茂家把那傢伙干掉的,你的同位体在总监部帮我们把大部分的御三家高层都拖住了。」 看了五条悟一眼,白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没有理由帮忙掩盖羂索野心家的行径。 但是说到这里,白鸟又想起了一件有必要提醒五条悟的事情:「话说回来,你要记得警惕加茂家…羂索和他们的牵扯很深。」 「…我竟然不那么意外,」像是嘆息一样说着,六眼神子回忆起了过去的很多细节,甚至比白鸟想到的更多。 「我怎么觉得那个叫羂索的傢伙,是在有意引导我毁掉这些,可能会对狱门疆造成干扰的咒物的呢?」 大概事情最早要从十年前说起,那把贯穿了自己胸膛的武器——天逆鉾,在自己成功反杀术士杀手之后,只是被封存在五条家里。 但是后来,在某一次的高层会议上,有个加茂家的长老像是不经意提起有些特殊的咒具会对术式造成克制,如果遇到还是提前毁掉比较好。 当时那名长老似乎只是在与别人闲聊,而自己也只是恰好路过,听到这番话,突然想起了被封印起来的天逆鉾,觉得这么说也有道理,不如直接毁掉它。 而第二次当百鬼夜行的时候,黑绳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只是自己永远都面对着如山一般庞杂的工作,想要抽出时间解决黑绳,就拖到了最近,又阴差阳错没能来及。 现在回头想想,出身于非洲部落的米歇尔为什么会加入盘星教,好像都透着一股诡谲的气息。 那么杰走上了那样一条决绝的路,在这其中会有羂索的影子吗? 摇了摇头,五条悟逼迫自己放弃这个好似没什么根据的想法。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一旦细想,就会发现不值得。 「不过我也的确不想对我的同类出手,」看到五条悟转过来似笑非笑的表情,白鸟补充到:「除了真人,我和他天生不对付。」 「所以如果姐妹校交流会的时候他们真的来了,那我就想办法去拖住羂索。」 白鸟摊开手,一副我就是不打算在特级咒灵之间内斗的样子:「虽然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但是拖住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大不了拼着稍微受点反噬。」 「我知道了,」权衡片刻,设想了一下,如果白鸟光明正大出现在姐妹校交流会里和别人开战,被保守派的代表——京都校校长乐言寺看到之后,自己会面临的各种审查,五条悟觉得白鸟的要求也不是不能接受。 「到时候再说吧,随机应变。」 第128章 b悟/杰:小聚 这里是藏在寸土寸金的六本木地区,一个不起眼的狭窄门面,但如果有人发现了刻在门扉上,形状奇特的眼睛家纹,选择推开这扇厚实又沉重的实木大门,就会发现一个新的世界。 藏在门后的,是一个并不狭窄的广阔空间,书架和植物经过精心设计的巧妙排列,将空间分隔成不会被他人干扰的小块,而在最里边,是一个与门扉同色的实木吧檯,在吧檯背后的墙上,各式各样精巧的酒瓶一层层排列,一直摆放到了天花板的位置。 而拥有蓝银色髮丝的调酒师拥有同样偏浅的蓝色眼睛,穿着板正的西装三件套,精心打理过的长髮在身后束成马尾,举手投足间带着某种优雅的韵律。 这里是一个适合聊些私密话题,不被外人打扰的安静酒吧,是属于五条家旁支所打理的庞大生意当中,不起眼的一个小小部分。 而众所周知的,五条家实力强大的年轻家主讨厌酒精,对于所有需要摄入酒精的社交场面,都会用吃甜品代替。 所以自然也不会想到六眼的神子,此刻就坐在一个被植物隔开的小卡座里,而坐在他对面的,就是声称要去参加宗教组织会议的盘星教教主,和正在饶有兴致与调酒师交流,描述自己想喝到什么口味酒的家入硝子。 「我喝气泡水就好了,」懒得记那些麻烦又冗长的无酒精鸡尾酒的名字,五条悟选择把它们统称为气泡水——当然,严格意义上说,六眼神子才是这家店幕后的真正老闆,他想怎么叫都没问题。 「麻烦给我来一杯威士忌纯饮。」 虽然酒量比不上天生千杯不倒的女性同期,但因为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夏油杰也就打算不用那么克制。 「所以呢杰,你真的加入日本会议了?」 有些好奇地歪着脑袋,五条悟从桌上的小零食里抓起几个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嗯,其实正式的加入流程已经在上周走完了,今天只是去进行最后的确认,所以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在离开学校之后,身上玄乎的神棍气质就越发浓厚,夏油杰下意识露出给教众们传教时广受好评的笑容,遭到了女性同期毫不留情地吐槽。 「像一只狐狸一样呢,夏油。」 在好友们面前不会掩饰自己嘴毒的犀利本质,家入硝子想起之前会议室里高层们难以置信的蠢样子,眼角的泪痣生动地跳了跳:「不过老爷子们真是受到了很大惊吓,我都担心他们会脑梗。」 「怎么?你打算走接触政客的道路了吗?」 第251页 「只是一种合理的利益交换,」夏油杰仍然保持着刚才的笑容,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作为会提供大量选票的底层咒术师,想要得到一些更倾向自己的提案,也是正常的,而且我们盘星教在教众那边,可是广受好评。」 夏油杰理解为什么总监部的上层会感到慌乱。 千年以来,咒术师都维持着一个由御三家站在顶端,层层向下的体系,甚至哪怕在面对日本政府的时候,咒术总监部仍然维持着一种封地贵族一般的傲慢——他们甚至可以不经过法律程序的审查和判决,直接向咒术界的相关人士下达死刑。 在没有咒力的普通人面前,咒术师也许的确有资格这样傲慢,但问题是,这世界上并不只有无能为力的普通民众。 还有很多手握权力的存在,习惯了迎面而来的掌声与笑容,自然就会觉得咒术界的高姿态无比刺眼——虽然在咒灵操使看来,本质上两边都是一样的。 但是这却给了夏油杰以灵感。 既然同样是不爽咒术总监部,那就有能够成为盟友的可能性。 而比起贯彻神秘主义作风,任何事情都以保密作为第一优先级的总监部,民间宗教团体的盘星教就要显得友好许多——别说接受委託祓除咒灵,只要你足够虔诚,我是说,用金钱或者别的什么表现出了足够的虔诚,盘星教甚至可以给普通人带上能够看清咒灵的咒具,当面上演除魔的戏码。 哪怕咒力归属于神秘侧,议员们也会希望这股力量为自己所用。 通过教内的高级教众与宗教组织日本会议搭上线,夏油杰很快成为了活跃其中的新兴力量,而神秘的咒力与盘星教教众手持的大量选票,也成为了国会议员们拉拢的关键。 「希望那些老爷子们能够理解,如果还是一直顽固不化下去,『总监部』可以不止他们一个,」握住冰凉的酒杯送到嘴边,入口的酒液带着辛辣而浓郁的风味,几乎让咒灵操使怀疑自己是在饮下火焰。 「恐怕很难吧,那群嘴比什么都硬的烂橘子,」耸了耸肩,五条悟转过头看向家入硝子,询问自己之前拜託过的事情的进度。 夏油杰在努力搞风搞雨的同时,六眼神子也并没有闲着。 同样是拉拢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夏油杰选择的是出身平民家庭的咒术师,而五条悟选择的则是咒术师家族的年轻一代。 作为咒术界这一代人的招牌,五条悟在那些眼里的火光还没有完全熄灭的年轻咒术师们面前,天然就带着某种吸引力。 「在治疗的时候大概打探了一下,年轻人普遍对于咒术界的现状不是很满意,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老爷子们虽然年纪大了,可胃口还是很好。」 喝了一口调酒师刚刚送到自己面前的鸡尾酒,家入硝子小幅度点点头,肯定了这位五条家旁支在调酒方面的能力。 「反倒是被确立为继承人的,更愿意维持现状,」想起了禅院家某个行走的封建余孽,家入硝子揉了揉太阳穴,决定继续喝口酒压压惊。 「大概因为已经快要成为既得利益者的缘故吧。」 「这样就好办多了,」点了点头,五条悟对于这种情况还是相当满意的:「那接下来的事情也拜託硝子了,我这边新开发的咒具只剩下稳定性测试,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 「这可是能够批量生产的,我果然是个天才。」 「悟你那边研究已经有结果了吗?速度很快啊。」 有些惊讶地看向挚友,但是一想到六眼对于咒力的恐怖探测力,咒灵操使的这份惊讶,也很快变成释然:「在独资的研究所里,研究的确很方便。」 「我记得杰你之前不是也说要做咒具的研发吗?」 自己这边的成功算是意料之内,但好友那边居然没什么进度,就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了。 五条悟猜测大概是发生了某种事情耽搁了。 「研究员们都很有各自的想法,正在缓慢地将普通的材料和用具与咒力进行融合测试。」 有些无奈地解释着,夏油杰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只剩下周围两个人能听到:「就算普通人没办法感知到咒力,也能从日復一日的数值变化当中判断出一些东西。」 「但是自卫队的人不知道从哪里了解到我们这边的情况,也对能够提高武器威力的研究感兴趣。」 「所以我只能先把研究暂停了。」 耸了耸肩,夏油杰的表情和语气很潇洒:「我投资这项研究的初衷是给低级的咒术师在任务当中提供一些保障,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卡座里安静了一会。 「对了杰,白鸟的咒胎怎么样了?」 清扫完一份小零食,五条悟没有犹豫,直接伸出手召唤适应生,要求再来一份:「过两天就该我孵了!」 看六眼神子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还是老样子,大概是时间还不够吧,」夏油杰笑着摇了摇头,又拧起眉头来,向挚友强调:「照顾白鸟的时候要小心,别一不注意出现问题。」 「我知道啊!但那可是白鸟,又不是真的鸡蛋那么脆弱,」吐了吐舌头,五条悟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音。 六眼神子转过头望了过去,飘荡在空气当中的咒力残秽,勾勒出在书架另一边桌前的两个人的样子。 第252页 其中站着的那个手里拿着一大沓列印的纸,正在情绪激动的表述着什么,而另一个坐着的男人背对着自己这边,低下头嵴背却没有弯过。 「…你帮那种人打官司又有什么用?所有人都希望这件事快点结束,你不要再…」 从站立男子没头没尾的愤怒语言里,咒术师三人组,很快分析出了坐着的男人的职业。 「是个律师,」家入硝子干脆蹲在了书架后面,一脸认真严肃地偷听八卦。 很快五条悟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还转过头来招唿夏油杰夏油杰本来是不想跟着一起丢人的,但就在这时,听到了男人的名字。 「日车!我警告你!这种事情绝对是最后一次!」 站在那里的男人吼到,大概整家店里都能听清他的声音:「不要再趟这种浑水,也不要自己找麻烦!再这样律所一定会开除你!」 在听清名字的瞬间,夏油杰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被两名同期所捕捉。 「夏油,你认识他?」 家入硝子挑了挑眉毛,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大概了解过一点,因为有考虑僱佣这位日车先生。」 夏油杰点了点头,从植物的缝隙间看到名为日车宽见的律师,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认为自己有错的字眼。 「美美子和菜菜子以前遭受过虐待,虽然现在身体已经基本好了,但那些事情不可以轻易放过。」 「日车先生是很擅长这方面的律师」 第129章 a白鸟:与少年的重逢 跟在五条悟身后走进不起眼的地下室,还没看清房间里的布局,人类的惨叫就先一步灌进了白鸟的耳朵里。 特级咒灵身后的橄榄枝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向前蔓延探查情况,却被六眼神子一把捏住枝头,阻挡了去势。 「别紧张,」五条悟端详着状态像是动物,可质地分明是植物的树枝,心底对白鸟的警惕再度放下了一些——特级咒灵的下意识反应是去救援人类,这是无法骗人的。 「悠仁和他的新朋友应该是在看电影,同时做一些对咒力的适应性训练。」 「这样啊,」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白鸟控制橄榄枝从五条悟的手里缩回,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 没办法,刚刚和真人以及羂索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间,目睹了许多名为创意的变///态行径,白鸟很难不多想。 不过电影和咒力的适应性训练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犹豫着想要提问,白鸟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了少年富有元气的声音。 「五条老师,你过来啦!」 显然发生在门口的动静已经被少年察觉,虎杖悠仁转过头,在和五条悟打完招唿之后,看到了站在班主任身后的白鸟,眼睛瞬间睁大:「你是之前那个自称我哥…嗷!」 显然心情的激动打断了少年的咒力输出,被拿在手中作为教具的感应咒具,一改之前沉睡的模样,戴着拳击手套的拳头帅出了一个毫不留情的上钩拳,狠狠砸中少年的下巴。 「虎杖同学,小心点!」 跟在粉发少年身后一同站起来的单薄少年手中拿着一个类似的咒具,表情犹豫地纠结应该先向白鸟打招唿,还是先关心同学,但长相奇特的咒具玩偶却并未甦醒。 「吉野同学很细心,所以对于控制咒力很快就上手了,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 一旁五条悟嘴角掀起,露出了透着谜一样的慈祥的笑容,语气比白鸟记忆中也成熟很多。 看到少年已经简短露出光洁额头的刘海,和比起之前要亮起的眼睛,白鸟必须承认,现在的生活的确要更适合吉野顺平。 而在这个自己诞生于此,却时常会感到陌生的世界,五条悟也在失去了很多东西之后成长成了可靠的大人。 这是好事吗? 白鸟不知道。 确认过虎杖悠仁由于刚才的一拳只是不小心咬到舌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吉野顺平又重新抬起头,对白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白鸟先生,我现在在学习怎样成为一名合格的咒术师了!」 少年的眼底有新的火光已经点燃,整个人散发的气质都与以往大不相同。 是白鸟印象当中少年人的样子。 「恭喜你,吉野同学,」于是白鸟的表情也一併变得温和,眼底被欣慰浸润着。 「吉野同学还习惯高专吗?妈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很喜欢这里,」像是害怕白鸟不相信,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五条老师说,因为我认识虎杖同学的时间是在他假死之后,为了避免不小心穿帮,暂时不带我去见同期的其他同学。」 「不过等过几天的姐妹校交流会,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战了。」 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到新交的朋友虎杖悠仁,以及班主任五条悟一些忙——即使只是帮忙隐藏秘密,吉野顺平表情期待,对未来变得憧憬:「妈妈现在也很安全,五条老师帮忙解释了情况,拜託其他咒术师保护她,在姐妹校交流会之后会给妈妈安排新的工作。」 眼圈有些泛红,吉野顺平的声音变得哽咽,嘴角却是上扬的弧度:「妈妈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 那位离婚后,选择独自一人抚养他长大,而且支持儿子去追寻自己想要的未来的母亲,是吉野顺平维持自己善恶坐标的锚点。 他很庆幸,一切都没来得及发生,无论是母亲还是自己,都没有变成真人的玩具。 第253页 人类的感情绝对不只是灵魂的代谢物那样无用而简单,那些在某个瞬间定格的爱意与感动,所有的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所以吉野顺平很感谢白鸟,绿眼的特级咒灵并没有像浑身缝合线的同类那样,用洗脑的方式灌输所谓的意义和真理给自己,而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自己去获取力量,寻找意义所在的方法。 在那之前,自己还要锻鍊得更认真一些,学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咒术师。 少年的笑容看起来还是有些腼腆,但却与以往的瑟缩不同,年轻人的朝气让笑容变得充盈起来,带着向上的朝气。 「那真是太好了,」看上去吉野顺平应该已经完全摆脱了真人的影响,白鸟放下了对内向少年的担忧,转过头看向向自己这边频频投来目光的虎杖悠仁。 「悠仁,怎么了吗?」 在另一个世界里,被五条家持续关注着的虎杖悠仁,还只是一个在学校里展露出一些超乎寻常体育天分的小小少年,在白鸟的印象当中,大概也就和好友甚尔的儿子山野惠差不多大,在跟咒胎九相图的三位哥哥们讨论过后,几人达成一致,决定不主动去接触少年。 对方身上看不出咒力的痕迹,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将对方拉入咒力的世界。 白鸟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在哪个地方,曾经看过这样一句话:神秘会吸引神秘。 而四月一日君寻也曾经说过,[看见]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因为被发现就意味着有可能会被捕捉,而咒灵以绝大多数完全凭藉本能驱动的简单思路,它们会想率先下手,解决掉发现自己的人。 不让自己目前和普通人类没有太大差别的弟弟看到咒术界,本就是一种对他的保护。 所以白鸟并不熟悉那个世界的虎杖悠仁。 在兄弟几人当中,一直都扮演着被照顾的角色,当白鸟返回自己出生的世界,看到了在羂索的推动下,被动迈入咒术界的虎杖悠人时,白鸟对于照顾弟弟的热情就全然迸发了出来。 如果是胀相大哥他们,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这样想着,白鸟全然无视了一旁欲言又止,比起想说话更多是在憋笑的五条悟,关心起虎杖悠仁的情况。 「成为宿傩的容器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那个…其实也还好吧。」 至今仍然不清楚为什么神父一样的特级咒灵,会执着于以哥哥的身份自居,然而面对白鸟不曾作假的真挚关心,虎杖悠仁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提问。 小老虎总是很体贴。 想了想,虎杖悠仁拍拍胸口,露出了招牌的元气笑容:「除了那傢伙有时候很气人之外,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此刻白鸟脸上的笑容与先前五条悟看向吉野顺平时的慈祥达到了惊人的一致,特级咒灵语气欣慰地说着:「悠仁好好长大了,这样我们就都放心了。」 「我们?」 一旁五条悟捕捉到这个代表复数的字眼,饶有兴趣地重复了一遍。 怔愣片刻,白鸟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哥哥们——也就是咒胎九相图此刻应该还是以特级咒物的状态,被封印在高专的忌库里,而自己之前在薨星宫的叙述也没有提到与哥哥们相关的事情。 因为当时叙述的主角是羂索,而哥哥们很讨厌他们的存在与诅咒师并列,所以白鸟下意识略过了他们,此刻被六眼神子发现了端倪。 「应该也很好猜到吧,」绿眼的特级咒灵有些无奈,更多的则是习惯。 六眼神子的洞察力,不完全是天赐的六眼带来的,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被算作是他的本能。 「因为那个人的原因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被我称为哥哥的存在,在你的已知范围里,」看着五条悟的表情从若有所思转为恍然大悟,白鸟耸耸肩膀,没有继续说下去。 「悠仁,老师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已经猜到了谜底,六眼神子却没有马上揭晓它,而是一本正经地看着虎杖悠仁,语气严肃,仿佛是要交付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好的老师!」 粉毛少年的语气也一秒变得严肃,眼神坚定,连带着一旁的吉野顺平也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做出洗耳恭听的神态。 「其实你的哥哥不止白鸟一个,」用严肃认真的语气说着,看到少年脸上浮现出摸不着头脑的茫然,五条悟勾起嘴角,声音变得轻快。 「悠仁的哥哥,一共有十个哦!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第130章 b杰:律师先生 律所的主理人在发泄完怒气之后理智回归,看到在怒火下被自己丢了一地的各种资料,于是绷紧表情,急匆匆地离开了店里,任由带着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背影上。 等到实木的门扉再度关闭,刚才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男人这才起身,谢绝了侍应生的帮忙,抿着嘴蹲下身,将案件的资料一页一页慢慢收拢。 日车宽见最近所调查的,是一个发生在学校里的案件。 一名成绩和家世都并不优越的学生在校内死亡,兇手疑似是与他从小认识的邻家孩子。 被指认为兇手的孩子在警察看守下紧紧抿着嘴,与日车宽见对坐了一个小时,才用嘶哑地声音说:「不是我干的。」 而除此之外,那个孩子只剩下眼里深深的绝望,就连眼泪也一併干涸。 第254页 委託他调查这起案件的,是孩子的父母。 衣服上带着毛边的两名中年人相信自己的孩子,他们相信自己平时会帮助妈妈一起处理家务,在假期会帮助爸爸一起去装卸货物的孩子为人只是有些木讷,绝不会是将同学欺凌至死去的兇手。 「他是个好孩子,我们相信他。」 在这对父母眼中泪光下的,是重重的祈求。 可是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他们还在相信自己的孩子。 在事发的当天,当地的媒体上就已经出现了事件的报导,笔锋犀利地直指校园霸凌,将施暴者的丑恶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而那时甚至连警方都还没有锁定嫌疑人。 被引动情绪的人们激动地希望兇手可以被绳之以法,他们在网络上发布联名,甚至在事发的学校外集会,要求警方逮捕被报纸指名的犯人,当木讷的少年被带上手铐,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唿。 一切都那样合理,施暴者终将被惩罚。 可是日车宽见嗅到了虚假的味道。 他独自来到学校,询问那些放学时磨磨蹭蹭,犹豫着似乎在恐惧什么的孩子:「校园暴力的人已经被逮捕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学生们惊恐地看着他,就好像提起了某种不能说的禁忌,纷纷绕开日车宽见逃开。 只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在经过律师先生身边时,往他手里塞了一张攥成小团的纸条。 [我们都知道不是——干的,但是没办法。] 为什么没办法呢?女生没说。 在这所以教学风气严格闻名的教会学校里,有着覆盖除了卫生间之外所有地方的监控,但校方却拒绝提供监控记录。 「学生们还在成长,即使这样,我们也十分注重他们的个人隐私。」 看上去十分儒雅的校长先生给出了这样的理由,似乎对学生十分关照。 日车宽见感觉自己被框进了一个提前设定好的剧本,所有人都像预设的那样行动,沉默的共同上演着一场被幕后人当做提线木偶的喜剧。 他不想这样,他想要真相。 不只是为了被当做嫌疑犯的少年的清白,也不只是为了那对夫妇的恳求,从某种角度来说,只是为了他自己—— 日车宽见对真相,对于违法的人能否得到合乎法条的审判,有着精神洁癖一样的追求。 但显然,他最近的动作已经让真正想隐藏起来的傢伙有所警惕,以至于律所的合伙人,都将自己匆匆约了出来,想要叫停接下来的动作。 日车宽见不想放弃。 他不是第一天这样执拗,律师先生一贯如此。 手中重复着将散落的纸张规整到一起的动作,此刻日车宽见脑袋里想的,却是应该去哪里寻找下一个突破口。 也许自己应该等一个不会被学校里的人关注到的时候,去拜访一下那位向自己投递纸条的女生。 男人的思路慢慢成型,但在完整的方案被规整出来之前,却被意外所打断。 低头捡拾文件的男人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只手。 手的主人应当是个青年人,指甲修理的整洁,透着健康富有活力的颜色,但是在虎口和关节的位置,却有着不太起眼的茧。 像是经常或者什么东西形成的…工具吗?还是,武器? 探究的目光从,手背一路向上,可青年身上的五条袈裟,却让日车宽见的疑惑变得更深。 这只手的主人竟然是一位年轻的僧侣,身上袍子和袈裟在店里的灯光下,能看出并不是什么便宜的普通货色,况且五条袈裟在宗教里本来也就代表着持有者的地位。 但他却并没有像自己认知里那些修道的僧侣一样处处遵守戒律,而是留着半长的丸子头,还带着看起来有些过分新潮的黑色耳扩。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身上存在着让律师先生难以忽视的矛盾之处。 「日车律师,您好,」面对日车宽见疑惑和探究的目光,夏油杰仍然以自己招牌的笑容面对。 「虽然也许现在说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很荣幸见到您,半个月前,我曾经向您的律所申请过见面预约,但是那边说您最近有正在调查的事件,恐怕很难腾出时间。」 一边说着,咒灵操使一边捡起落在景观植物盆边的最后一张资料,用目光警告躲在花盆另一边的两名好友听八卦不要被发现,然后站起身,将印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交给日车宽见。 在几秒钟的时间里,那些文字留给夏油杰的记忆,就只有零散的「校园」「死者」和「媒体」。 最近的新闻报导里,能将这几个词语串联到一起的是件大概就只有一个,教主先生在布道的间隙,曾经听到教众们说起过。 只是对于那些有资格出现在教主先生面前的高级教众而言,这件事情大概有着不一样的阴谋论色彩。 回忆起教众们用或隐晦或代指的语言,评价某位家长为了自己不成器的孩子抹去麻烦的手段有多么精巧,咒灵操使大概猜测到了面前的律师先生目前陷入了怎样的困境。 不过沉默是成年人的美德,在确认日车宽见有值得自己投资,或者在未来的理想道路上,成为同行者的价值之前,夏油杰准备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我是民间宗教团体盘星教的教主,这是我的名片。」 从宽大的袖筒里掏出印制精美的薄薄卡片,夏油杰就好像没有听到先前充斥了整个空间的激烈冲突,也没有看见律师先生蹲在地上整理残局的窘迫模样,只是按照日本人所通常使用的社交礼仪那样,进行了正式的自我介绍:「不知道我能否有幸与您聊聊呢?关于我想委託您的事情。」 第255页 日车宽见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非常确定自己仍然会继续调查那个事件,但经过刚才的一出,律师先生还是感到有些疲惫…那位要求自己不要再继续参与这个案子的合伙人,曾经也是在学校里一起,发誓自己会尽到身为律师的全部职责的同伴。 在这些年里,好像周围人都在改变,但是日车宽见自己不想改变。 只是在当下,他需要一点别的什么事情来换换脑子,比如说新的委託。 重新在沙发上坐定,日车宽见将刚才没来得及喝的鸡尾酒推到桌子边角,抿了一口店内赠送的柠檬水,做出倾听的姿态。 夏油杰将这个细节看在眼里,心底暗暗多了几分对律师先生职业素养的肯定。 烦躁的时候人类选择借酒浇愁是一种常态,但是进入工作状态的日车宽见却将个人的情绪先丢到一边,怪不得能在业内积累下那样好的口碑。 「我收养了两个孩子,是一对很可爱的双胞胎女孩,」咒灵操使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然,这是简单的说法,但对法律的要求,由于我目前还未婚的原因,无法收养异性未成年人。」 「所以在程序上,她们由我们盘星教的基金进行资助。」 「我想委託您的,是起诉她们过去生活的村庄当中的村民,曾经她们在那里遭受了虐待。」 因为今天并不是专门出来与律师见面,所以下游节并没有准备,已经整理好的纸质材料,但好在手机当中也有存档。 把美美子和菜菜子的伤情鑑定,以及医院出具的治疗记录找出来送到日车宽见面前,夏油杰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我希望那些人可以付出代价。」 起初,日车宽见还以为面前僧侣打扮的年轻人委託给自己的会是经济方面的纠纷——在日本,僧人是一个待遇相当不错的职业,许多家传的寺庙,其传承的资产也相当可观。 却没想到会是未成年人遭受的群体暴力。 而且,比校园暴力更为严重的,加害者是相比受害者拥有绝对体力优势的成年人。 在以前的工作经歷当中,日车宽见也遇见过因为民俗而导致的暴力事件,但那更多类似于「二八罚」之类,用冷暴力和隐形排挤的方式,将受害者归于社交链当中的底层。 像这种恶意已经赤裸裸的具现成为身体暴力的情况,对于委託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律师先生而言也相当少见。 「我可以接受这个委託,」日车宽见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当中,少女还没来得及发育,却遍布着可怖伤痕的身体。 「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料,我需要去您所说的那个村庄进行实地调查。」 「非常感谢您,日车先生,没问题,」想起自己在离开那边的时候,还布下了一个禁止普通人外出的「帐」,咒灵操使垂下眼睛,语气仍然很温和。 「我会陪同您一起。」 第131章 a白鸟:渊源 粉毛小老虎肉眼可见地呆在原地,歪过脑袋,发出了表示疑惑的单音。 「诶…?」 站在一边的吉野顺平也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想过这个发展。 「稍等稍等,」没有马上进行解释的意思,五条悟摆了摆手转过身,做出要离开的姿态。 「我去把他们找过来。」 「好的…」目送班主任说走就走,还没回过神来的虎杖悠仁只能把这份好奇转向白鸟,显然这位才是目前情况的完全知情者,但是看起来特级咒灵也不打算那么快就揭晓谜底。 「来讲一个故事吧,」白鸟在沙发上坐下,从旁边捞过一个丑丑的咒具玩偶。 被唤醒的玩偶用带着拳击手套的拳头向特级咒灵砸来,被白鸟拦在半路。 「有一个人,他想要让世界上的所有人类都获得咒力。」 「最初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只是他非常非常执着,为了做到这件事,努力了1000年。」 「他尝试过许多办法,比如让人类和咒灵生下孩子,但被生下的并不是他想要的新人类,而是不归属于人类和咒灵任何一个群体当中的九兄弟。」 「他们不是咒灵,也不被承认是人类,他们立下想要保护彼此的束缚,成为了无法被销毁的特级咒物。」 「这次失败并没有让那个人放弃,他又想出了新的办法,这个办法的规模要比他之前1000年来所做的都庞大的多,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 「为了这次机会,他要提前准备许多事情,比如说,他需要得到两面宿傩的帮助。」 白鸟的目光直直落在虎杖悠仁身上,让对方意识到了某些东西。 「所以那个人的计划和我有关系?」少年皱起眉头,认真思考自己是否有见过类似可疑的人。 「他需要你的出生…一个为两面宿傩量身打造的容器。」 特级咒灵盯着弟弟脸上,属于极恶诅咒的纹路,看到那里睁开了一只猩红色的眼睛。 「喂,咒灵,把事情说清。」 在此之前就疑心过,为什么虎杖悠仁普通人却能够承载自己剧毒的咒力,坐在心像领域的最高点,两面宿傩脸上露出探究的表情。 他有预感,这只特级咒灵接下来说的事情,一定会让自己极度不爽。 「悠仁,你是那个人为两面宿傩特意打造的容器。」 第256页 白鸟垂下眼睛,有些不想看到少年接下来的表情:「他…那时应该是她,亲自生下了你。」 大概所有的人类学校里,和其他地方那些约定俗成的声音,都会对人类幼崽说:你是在父母的期待下诞生的,爸爸妈妈爱你。 可也许这并不是一条通用的真相…至少对于羂索来说,虎杖悠仁可能只是比咒胎九相图要成功那么一些的实验品。 「但这并不是你的错误,」白鸟补充到,特级咒灵不希望给弟弟造成什么心理压力:「悠仁,你只是…有点倒霉。」 白鸟真是这样想的…但凡是和羂索那傢伙扯上关系,大概都是倒霉透顶。 当然也包括自己。 如果不是羂索的原因,自己现在应该还在国立图书馆的架子上睡觉呢吧。 但要问白鸟是否后悔诞生,现在的特级咒灵,大概也是不后悔的。 遇到了家人、朋友,还有对自己而言很特殊又很重要的两个dk,白鸟并不讨厌过去十年里曾经享受过的快乐时光。 就像壹原侑子小姐说的那样,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唯有邂逅。 现在绿眼的特级咒灵,也早就已经被那些重要的人改变了,拥有了超越本能以外,真正归属于「白鸟」这个个体的东西。 「聊到哪里了?」 再度推开地下室大门的五条悟手里拎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长条木箱,用一贯的轻松语气说道:「悠仁,我把你其他的哥哥也带过来了哦!」 把咒胎九相图从高专忌库里取出来,是五条悟的灵机一动。 已经在教师这个职位上工作了几年时间,五条悟对于总监部那群烂橘子的食古不化,也有着相当深刻的认识——既然宿傩的没有在少年院事件里死去,那就寻找新的机会。 六眼神子可不认为京都校的学生也会向东京校的学生一样,对虎杖悠仁表现出团结友爱。 而且加茂家的嫡子应该也会出席本次交流会,记得那是一个相当重视御三家荣耀的孩子,对方的态度简直不用想都知道。 而只是自己的话,难免会出现不能一直守在悠仁身边的情况…就像少年院的时候一样。 乙骨在国外还没有回来,其他孩子们对上老奸巨猾,还是稍稍稚嫩了一些。 咒胎九相图刚好可以填补这份空缺,如果他们真的像白鸟所说,发自内心的爱护弟弟的话。 「这里…?」 虎杖悠仁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的看相被放在茶几上的木盒,就仿佛自己面前出现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而白鸟的反应就要显得平淡自然许多。 特级咒灵主动上前,用橄榄枝拂去了木盒表面薄薄的灰尘,细长手指摸索着伸向木盒侧面的开关。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姿态的哥哥们了,稍稍有些怀念。」 想起过去的白色鸽子将装有特级咒物的容器一个一个排列进自己的鸟窝里,倚靠着玻璃瓶们一起入睡的场景,绿眼的特级咒灵嘴角掀起怀念的笑意。 「好久不见。」 锁扣在白鸟手中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尘封超过百年时间的容器被重新开启,在特殊的液体当中浮浮沉沉的九枚胚胎,再一次感受到了外界的光源。 「这是大哥,胀相。」 熟练地从甚至连五官都还没有完全成型的胚胎当中,找出了最爱操心弟弟们的大哥,白鸟将装着胀相的瓶子递到虎杖悠仁面前,语气肯定:「悠仁,胀相大哥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啊…是。」 很难想像大小都没有超过拳头的胚胎,其实是与宿傩手指相同的特级咒物,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接过,看上去十分脆弱的玻璃容器,发现那枚胚胎隔着容器贴了贴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在辨认什么。 「这个是坏相哥哥,还有这个是血涂哥哥。」 又从胚胎里挑出两枚,白鸟爱惜地将两个容器捧在手里,眼神放软:「血涂哥哥很喜欢吃巧克力…但是他会把小理子带过去的巧克力里最好吃的口味给我留着。」 「悠仁,哥哥们和我一样,」拿着坏相和血涂来到粉毛的少年身边,白鸟的声音里,带着令人信服的意味。 「我们都很高兴能够再拥有一个兄弟。」 听着白鸟像是承诺一样的发言,虎杖悠仁的目光依次从装着容器的胚胎上一个一个看过去,心底隐隐约约的期待盖过了对于未知的惶恐。 如果是新的家人,感觉应该也不错吧。 有些模煳地想着,小老虎却很快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自己这些「哥哥」,都是特级咒物,也就是说,他们必须经过受肉才能行走于人间…? 对于咒术各项常识还不算了解透彻,但是虎杖悠仁对于咒物受肉以及容器体质之类的事情,记得很清楚,毕竟与自己的情况相关。 但是一般人被受肉之后,和死亡应该也就没什么区别了,难道自己要为了获得家人而去间接杀人吗? 虎杖悠仁沉默了。 就算自己已经经歷过一次死亡,少年仍然没办法将生命视为轻飘飘的东西。 「不必担心,悠仁。」 了解自己这个学生比起传统意义上的咒术师来说,要善良的多的性格,五条悟像变魔法一样,从身后拿出来一个拥有一双比例长到奇怪的腿的玩偶——这种丑萌丑萌的风格,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校长夜蛾正道之手。 第257页 「老师我特别向夜蛾校长申请了这个咒骸!」 将丑丑的玩偶塞到学生面前,班主任先生看着虎杖悠仁跟玩偶大眼瞪小眼的傻样子,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嗯嗯不错!看起来很有兄弟相。」 白鸟知道,夜蛾正道是一名特殊的咒骸师,他可以制造出拥有自己思想的咒骸。 而且这位校长先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自己当初是以被咒灵操使收服的特级咒灵的身份加入高专,但在校内,除非是在总监部的工作人员面前,自己和杰还有悟其实没怎么认真掩饰过真实的情况。 但那时担任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班主任的夜蛾正道,却从未询问过自己的异常,甚至还有意无意帮忙遮掩,不让校内的消息传出去。 而现在再一次验证了白鸟的这个观点。 帮助学生用其他方法代替咒物受肉,被总监部发现,一定会遭到弹劾。 不过首先会被骂的还是这个世界的六眼神子吧。 设想了一下可能发生的情况,白鸟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说总监部甚至还不如羂索——千年前的诅咒师都知道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不管是咒灵还是当权者,都被串联在他的计划当中。 可总监部却希望以一种他们感到舒适的方式永远维持现状…哪怕现在的人类世界日新月异,他们却仍然固执地活在几百年前的那套阶级模式里。 「只要像这样,把咒物放进咒骸的核心里…」 白鸟看着五条悟轻车熟路地操作,有些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去找夜蛾正道学了这些。 「这个咒骸是和熊猫一样有三个核心的类型,所以可以把九相图的这边三个都放进去。」 把胀相、坏相和血涂放进了咒骸的核心里,五条悟将核心放入咒骸里,解释到:「夜蛾老师还在做新的咒骸,过段时间再把他们分开。」 第132章 b夏油杰:异样 价格不菲的豪车行驶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优越的整体性能使得车内的颠簸感被降到了最低的程度。 所以日出宽见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梳理对事件的整个思路,也不是太过困难的问题。 在今天出发之前,去到盘星教与夏油杰会合的律师先生,已经见到了在这起事件当中遭受到伤害的那两个孩子。 不同发色的双胞胎少女各自从一边扯住教主先生的僧衣袖子,用有些警惕的目光看向自己,却又很快在得到安抚之后变得安定下来——年轻的委託人摸了摸两个小姑娘的脑袋,被抚摸的人类幼崽们仰起头,露出了像是享受爱抚的猫仔一样的表情。 枷场美美子和枷场菜菜子——双胞胎的肢体语言间,无一不在说明他她们对夏油杰的信任。 两个小姑娘穿着面料舒适的崭新衣服,宽松的袖口和裤腿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摩擦到其实已经癒合了的伤口。 夏油杰总是担心那些伤口仍然会痛,即使家入硝子表示根本没有这回事,也不能阻碍新鲜出炉的年轻家长的担忧。 日车宽见能够看得出来,这对双胞胎被养的很好,在委託人面前,已经完全不再被过去的经歷所困扰。 而至于让那些做错事情的人付出代价,就是自己这些大人的事情了。 -------------------------------------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闪过的人烟稀少的景色,夏油杰的思维漫无目的地飘散着,脸上的温度在没有做出微笑的时候看着有些低。 小理子不知道和枷场姐妹说了些什么,让两个小姑娘同意了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就去把姓氏改成天内——原本她们是一边一只抱着自己的大腿,坚持想要改成夏油的。 她们不想要继续姓枷场了,这个村子里最大的姓氏…自那个村子当中带来的一切,除了爸爸妈妈给起的名字之外,带给女孩们的都是糟糕的回忆。 事实上已经从自己既定的命运当中挣脱出来的星浆体告诉少女们的,是一个有些带有神秘色彩的理由——「我是从出生起就註定要侍奉天元大人的。」 毕业前夕,正在参加英语专业等级考试为接下来的留学申请做准备的天内理子说。 「放在古代,大概就是天生的巫女一类的存在吧?」 眨了眨眼睛,天内理子脸上带着哄骗小孩的笑容:「美美子和菜菜子也有咒术师的才能,想要为夏油学长做事吧?你们也可以做他的巫女,毕竟夏油学长是教主嘛。」 看着两个小姑娘慢慢睁圆,显然是已经动心的样子,星浆体趁热打铁:「想要成为巫女可以先从改姓开始——如果你们也改姓天内,就很有巫女的样子了。」 敏感于他人对自己的恶意,却在其他方面无比单纯的两个小姑娘,就这样被说服了。 但是只要美美子和菜菜子开心就好。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变成一味宠溺孩子的家长,咒灵操使感知到自己放在前面探路的咒灵,传回了[帐]完好无损的消息。 也就是说,从自己离开那个村落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那些愚昧的村民都没能离开村子所在的区域。 也不知道那种赤/裸/裸的恶,在这段时间里又会酝酿出怎么样丑陋的果实。 这样想着,夏油杰在车辆即将穿过[帐]的瞬间,解除了结界的存在。 「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一旁低着头认真检查资料的日车宽见抬起头,脸上浮现出拿不准的疑惑表情:「但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是错觉吗?」 第258页 「大概是这里的氛围不太好吧,」随口找了个理由煳弄道,夏油杰平静的语气下,是心底闪过的小小惊讶。 没想到律师先生竟然是一个如此敏锐的人,也许距离咒术师的世界只有一线之隔。 不过如果日车宽见先生真的是咒术师的话,也许可以把他挖来盘星教工作。 已经看到了村子边缘像是被某种动物或者是人类泄愤一样,刨得乱七八糟的田地,夏油杰有些遗憾。 盘星教现在的法律顾问,有咒力的平时都以咒术师的工作为主,在法律界没什么名声,当然办事能力也干不上行业大拿,但僱佣的其他普通人顾问,很多事情又不方便完全交给他们——在法律相关行业摸爬滚打的人们,似乎天生就带有一种刨根问底的敏锐,夏油杰也没办法委託他们更多,对于普通人来说,探知太多未知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算了,这些东西还是等回去再考虑,现在更重要的是处理美美子和菜菜子的事情。 夏油杰侧过头,借着阴天不甚明亮的天色,透过车窗看向外边稀稀拉拉的村庄建筑。 四周静得出奇,村庄里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没有什么人,空气里却莫名带着令人烦躁的不安气氛,就仿佛置身于某个开放式的恐怖游戏。 从进入村落开始,夏油杰一直都没有看到其他人,却能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目光,混杂着狂喜、不可置信,和更多其他难以抽象成语言的东西,牢牢粘在车上,甚至恨不得透过厚厚的铁皮,钻进车辆密闭的空间。 司机将车停在了上次来到这里时村长家的门口,咒灵操使面色如常,就仿佛自己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带着一贯的标准笑意推开车门。 「日车先生,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从另外一侧下了车,日车宽见先是将手中的资料放回手提包里,而后环顾过四周,皱起了眉头。 很不对劲。 从安静到沸腾似乎只是在某个短暂的瞬间,日车宽见看到周围所有紧闭的建筑大门,几乎可以说是同时被推开,人们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癫狂,眼球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向着自己和委託人的方向赶来,而与此同时,这些村民们之间却没有进行任何交流,甚至会刻意拉开距离,就好像在防备着什么。 「有人进来了!」 「是他…是那个教主!」 「就是因为他带走了恶魔的容器,所以我们才会被关在这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要让他把恶魔的容器还回来!」 「不要,那样只会让恶魔永远留在村子里,让他把恶魔杀掉!」 「杀掉恶魔,否则我们就杀了你!」 面对看起来精神状态已经完全不再是普通人的范畴,或者说陷入了某种古怪的群体狂热当中的村民,就算日车宽见自诩已经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也面对过各种难缠的当事人,律师先生此刻也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在身体碰到身后的汽车时又慢慢冷静下来。 「夏油先生,你们之前将人从这里带走的时候,村民们就是这种状态吗?」 「那时他们还没有这么疯狂,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恰到好处地苦笑了一下,夏油杰将身子转向律师先生,好让对方能够看到自己神情当中的担忧:「看起来可能又出现了某种刺激到他们的事情,这样子恐怕很难进行调查了,日车先生,真的很抱歉。」 「这并非您的错误,」摇了摇头,日车宽见发现逐渐围拢过来的村民,已经将车子完全围在了中间,挡住了自己等人的去路和退路。 事情有些麻烦了啊。 一边这样想着,律师先生一边观察四周,思考是否有可以摆脱眼前困境的方法。 可在表情一眼就能看出各种负面情绪的村民中间,日车宽见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 那个人披散着灰蓝色的头髮,长长的缝合线贯穿了他的整张脸,被缝合线所贯穿的眼睛,是与另外一只眼睛并不相同的灰白色。 他看起来很年轻,外表也算得上优秀,但真正引起日车宽见注意的,是站在人群当中的对方脸上饶有趣味,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东西的笑容。 周围的村民们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因为达不成一致而出现争吵,从中间分成两拨,但很快,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勐地扭过头,看向穿着五条袈裟的教主和拎着手提包的律师先生。 「让他们去见村长,看看村长怎么说。」 在人群中,有人高声开口,得到了其他人一致的附和。 他们一边叽叽喳喳地吵着让村长来决定要怎么办,一边默契地收拢了包围,将两个外来者向村长家的房子逼去——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建筑的玄关悄悄地打开了,黑漆漆的房门就像是怪物大张的嘴巴。 某种来自于动物的本能警告日车宽见,如果进入那扇房门,将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但是看着周围村民们脸上高度重合的表情,律师先生又觉得似乎面对未知会比面对这群疯子要来的好一些。 在他踏进玄关的瞬间,外面的村民们齐齐闭上了嘴巴,默契地像是被按下了停止按键,只有一双双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还盯着两名外来者,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出乎意料。」 第259页 年轻的教主突然开口,语气听起来很冷静。 ——这倒是让日车宽见感到有些意料之外,他还以为年轻教主是被眼下的情况吓得不敢说话。 「看来我们只能先去找村长了。」 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夏油杰无视了身后村民们狂热又不怀好意的目光,率先向着房子深处走去:「也是,村子里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先和村长聊聊的。」 第133章 a白鸟:长大的小海胆 高专教学楼旁边一棵不起眼的树枝上,三个丑萌丑萌的玩偶和一只绿色眼睛的雪白鸽子排排坐,看上去像是被某个调皮孩子放在那里的恶作剧。 明天就是高专姐妹校交流会的正式开始,今天京都校的学生们都已经抵达东京,白鸟向咒胎九相图提出了来看看的提议。 「明天恐怕会很热闹,」特级咒灵嘆了口气说道:「为了不给这边的五条先生造成麻烦,我会待在忌库里守着宿傩的手指,尽量不在咒术师面前出现,所以悠仁的安全就要拜託哥哥们了。」 「白鸟,交给我们吧,我们会保护好弟弟的。」 一只玩偶狗狗用短短的软乎乎的棉花手臂拍了拍白鸟的肩膀,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可靠:「绝对不会让那傢伙的阴谋伤害到宝贵的弟弟。」 玩偶狗狗…或者应该说胀相和咒胎九相图的8号和9号——在校长夜蛾正道临时加班制作出另外两个咒骸以后,胀相和坏相血涂就被分开放入了三个咒骸身体,每人还捎带上了九相图的另外两个不具有完整思维的弟弟。 九相图们没有想到,唤醒自己的竟然会是五条家的六眼,因为在他们生前,整个咒术界对他们的看法,都是必须完全抹除这些突破了咒灵与人类之间伦理的怪物,其中以看中血脉的御三家的态度最为坚决。 在刚刚看到六眼的时候,胀相还以为是御三家想到了什么能够消灭自己和弟弟们的办法,由六眼负责执行,却没想到砸在头上的却是足够让九相图们欣喜若狂的好消息——他们又有了两个新的弟弟。 九相图除了彼此什么都没有,他们对家人的渴望和对羂索的憎恨超越一切感情。 至于这两个弟弟,一个是特级咒灵,一个是两面宿傩的容器,那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全世界也不接纳他们,作为哥哥,九相图们也会张开手臂。 而这位六眼唤醒自己兄弟们的要求,和他们本来打算做的也不谋而合——哥哥保护弟弟,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不过作风正派的咒术师没有准备拿来受肉的身体,而是用咒骸代替。 咒胎九相图并不挑剔这些,更何况咒骸还可以让他们以三兄弟作为一个集合,保护序号靠后实力更弱的弟弟们。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我们的术式,」玩偶兔子——坏相划破了玩偶的肢体末端,渐渐有血液从棉花玩偶当中渗透出来:「我们的术式来源于加茂家,都需要用血液作为载体,但棉花玩偶是没有血液的。」 「这的确有些麻烦,虽然我们可以用咒力转化成血液,但是棉花如果被血液浸透的话,行动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所以战斗的时候必须控制使用血液的量和时间。」 胀相的狗狗脸上出现了一点烦恼的表情,又很快化为坚定:「但是没关系,我们会保护好悠仁的。」 「保护,弟弟!」 看上去不太聪明的玩具熊血涂也点了点头,发出憨憨的笑声:「嘿嘿,新弟弟!」 「明天京都校的学生可能会攻击悠仁,他们校长是个思想顽固的烂橘子。」 咒胎九相图从被装进咒骸,拥有独立行动的能力开始,注意力就围绕在白鸟和虎杖悠仁身边,五条悟很少会遇到这种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傢伙,但六眼神子并没有觉得不好,而是恰恰相反。 看这几个特级咒物的表现,悠仁的安全应该暂时能够得到保障,终究两面宿傩还是太不可控。 「除了京都校的学生之外,明天可能会有其他的混乱情况出现。」 白鸟又和五条悟讨论过几次,觉得羂索明天出现的可能性仍然很大——先前在吉野顺平家发生的事情,被六眼神子用咒力掩饰成了他的行动。 在咒术总监部的报告上,写的是特级咒术师五条悟于吉野顺平宅祓除两只特级咒灵。 说到底,就算羂索已经活了1000年,也没遇见过白鸟这种会跳反去帮咒术师的特级咒灵,就算是知道白鸟和真人大打出手,也不会认为白鸟在此后将己方的全部资料都对五条悟和盘托出。 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认为白鸟和真人在矛盾争执的过程中,被赶回国内的五条悟发现,然后一併祓除。 而为了赶上不久之后万圣节的后续计划,拿到高专忌库当中宿傩手指的事情已经不能继续拖延,姐妹交流会已经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白鸟打算明天守株待兔,而虎杖悠仁这边,就要拜託给咒胎九相图们。 考虑到哥哥们被封印了100多年,所以白鸟提议出来认认人——至少在战斗开始之前,搞清哪边是悠仁的同学,哪些人又可能会对弟弟下手。 于是绿色眼睛的雪白鸽子和三个玩偶就这样熘出了地下室,选择了视野很好的,也很可能会遇到校内学生的地方——东京咒高为数不多的几个自动贩卖机旁边的树上,借着茂密树冠的掩护,蹲守路过的人。 显然白鸟对于高专学生的心理,把握得相当清楚,隐藏好身形还没过去几分钟,就有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走了过来。 第260页 「短头髮的女生和黑色头髮的男生,」回忆着自己之前询问过虎杖悠仁有关高专目前其他学生的信息,白鸟很快将这两个身影与小老虎的叙述对上了号。 「他们应该就是悠仁的同班同学了。」 听到白鸟这样说,一旁的三个玩偶纷纷坐直了身子,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想要看亲弟弟的朋友是什么样子。 白鸟也是这样做的,但是在看清那个男孩的长相以后,雪白鸽子的绿色瞳孔在无人所见的地方悄然紧缩。 质地像海胆一样制冷起来的黑色短髮,和那张脸上与自己另一个世界好友如出一辙的五官。 除了瞳孔的颜色是蓝色而非绿色之外,特级咒灵几乎要疑心自己看到了瘦弱和缺乏肌肉版的年轻山野甚尔。 或者说,看到了好友家的孩子成长到青春期的模样, 「胀相大哥,」白鸟缓慢地转过头,眨了眨眼睛:「悠仁之前说,和他在同一个班里的男生,名字叫…」 「名字叫伏黑惠,」以为是弟弟一时间有些不太记得,体贴的胀相接过话题:「悠仁说是一个冷静可靠的孩子。」 「果然,是惠啊,」语气里多了一份亲近,白鸟的表情柔和下来,觉得海胆头的少年看上去有些瘦。 如果甚尔看到这个惠,大概会臭着脸皱着眉头,想办法把人投餵得厚实一点吧。 不过,伏黑…? 陌生的姓氏让特级咒灵有些困惑地歪着脑袋,却也没想太多。 不同的世界之间,所有的事情并不会像既定的那样有着完全相同的发展,白鸟已经亲身验证了这条定律。 总归只要惠好好的长大,甚尔和葵应该就很开心了。 没有想要偷听少年少女们聊天的意思,雪白的鸽子只是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脑中却在出神,但很快,这种安静的氛围被打破了。 另一边,两个同样穿着高专校服,态度却并不怎么友好的学生走了过来,张嘴说出的就是挑衅的内容——甚至他们所开启的话题,正是明面上已经死亡的宿傩容器虎杖悠仁。 白鸟可以感知到,身旁的咒胎九相图们的怒火已经开始升腾。 正是因为过去也曾经有着被随意喊打喊杀的经歷,所以面对京都校的学生们那副[宿傩容器就应该被尽早除掉]的样子,咒胎九相图就越发生气。 我们——还有弟弟,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也没有率先去攻击任何一个人,却被轻易地宣告了处刑。 什么是应该?难道我们就应该感激涕零,等待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宣告我们的死亡吗? 但是很快,另一个留着长发,与京都校短髮女生拥有相似面孔的女性插入了这场挑衅当中。 而两个少女近乎复制粘贴的面容,和话语间透露出的信息,也很快让白鸟想起了她们究竟是谁——那对被羂索从禅院家带来,本意是想送给惠做侍女的双胞胎。 似乎在这个世界,她们的姓氏仍然还是禅院。 而惠的那边,话题则跑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高壮的男生用一本正经的严肃语气,问出了「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人?」的奇怪话题。 「这个问题…」在自己的记忆当中,会这样提问别人的就只有一个人——那位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前的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 在年轻的学生嘴里,又听到了同样的问题,白鸟不由得一愣。 而树下,没有给出东堂葵认可回答的伏黑惠,竟然遭到了对方直截了当的攻击。 「他们究竟是为了摸清东京校的实力,还是我对这一批年轻人的潮流不太理解呢?」 白鸟自言自语着,看到黑色头髮的小海胆在东堂葵面前应付得有些吃力,很快放弃了这个问题:「算了,不管怎么说要我看着惠挨揍果然还是有点做不到,但是我也答应了五条先生尽量不暴露的。」 「哥哥,可以拜託你们去阻止他们吗?假装成校长先生维持校园纪律的咒骸,应该不会被发现。」 「我明白了,」胀相率先点了点头,从枝条上跳下去:「只要暂时不使用术式,也不说话就可以了吧?」 「交给我们吧,弟弟,」玩偶兔坏相拉着玩偶熊血涂,紧跟在胀相身后:「我们会帮悠仁照顾好他的同学的。」 第134章 b夏油杰:祭品 夏油杰行走在破败的走廊里,将周遭的一切异常全部收入眼中。 首先,是那些村民。 虽然自己上次带两个学弟学妹来到这个村子时,那些村民们就已经表现出了自己丑陋狠毒的本质,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面对自己时毫不掩饰——他们的兇狠,都被用在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面对一看社会地位和财富就高于自己的教主,那些村民们会不自觉的有些忌惮。 更何况之前在小理子的洗脑下,这些人对于天元的权能可以说深信不疑,就算是因为帐的原因无法离开村子的范围,这些人的反应,也该是骂自己骗子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那些看上去群情激愤的拙劣表演,实则都是为了逼迫自己和日车宽见进入这栋原本属于村长的房屋。 至于为什么说是原本… 一条带着腥臭粘液,长度诡异的粗壮舌头从走廊的拐角袭来,却在即将抵达咒灵操使身前时,被同样形状扭曲的怪物一把抓住,狠狠拽了下来。 第261页 伤口处迸发出带着热气的血液,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这个颜色…夏油杰沉默地站在原地思考着,听到自己身侧的律师先生,有些迟疑地询问着。 「夏油先生,」看着伤口断面处的肌肉纤维仍然呈现出收缩状态的舌头,日车宽见的瞳孔紧缩:「您看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了吗?这条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夏油杰扭过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日车先生也看到了吗?也就是说…这不是咒灵。」 那么难道是妖怪?不,不对,普通人也很难看到妖怪,能够被普通人看到的,只有同为普通世界的一部分。 咒灵操使伸出手,用指尖蘸了蘸刚刚飞溅到一旁墙壁上的血液,放到鼻尖下嗅闻。 带着铁锈味的腥气,教主先生曾经无数次在战斗时自己身上的伤口处感受过。 于是夏油杰脸上礼貌性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人类的血液,」咒灵操使轻声说,动作间向前一步,将日车宽见挡在自己身后:「抱歉,日车先生,您大概是被我连累了。」 在过去的委託当中,也遇见过几次难以用常理进行解释的情况,日车宽见的确遭受到了一些惊吓,但还不足以破坏他的冷静。 看来这次委託人的职业,并不是那些沽名钓誉之人呢。 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苦中作乐,日车宽见一边想着,一边老老实实待在教主先生身后——毕竟,在这种时候无论是内部出现矛盾还是乱跑,都是恐怖电影当中团灭的不详徵兆。 自己目前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不要给委託人增加更多来自队友的麻烦了。 「没关系的夏油先生,反倒是我,在这种情况下给您添麻烦了。」 听到日车宽见平静的声音,夏油杰松了口气,放出更多咒灵来警戒和探查四周的情况。 既然日车先生这边愿意配合自己,暂时不用担心,那么接下来就该全心全意对付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敌人了。 咒灵操使从宽大的袖筒里拿出名为游云的三节棍——这是山野甚尔送给他,作为老师祝福选择了自己道路的学生的礼物。 不擅长煽情环节的高大男人,当初把特级咒具丢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极其别扭。 「可别被总监部的老爷子们找人宰了,」明明是好意,但从天与咒缚的口中说出,听起来就更像是战前嘲讽的垃圾话。 「你小子,别死在白鸟回来之前啊。」 「放心吧甚尔老师,」心思向来敏感的咒灵操使感受到了教导了自己十年体术的教师别扭的关心。 「谢谢。」 回想起当时山野甚尔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反应,夏油杰眼睛里飞快闪过一抹笑意,随后握紧游云的一端,将宽大的袖口向上挽了挽。 要是有人真的以为咒灵操使是完全不擅长近战的召唤派,那就大错特错了。 村中民居的布局,虽然比建造在寸土寸金的拥挤城市里的一户建要稍微宽敞一些,但走廊仍然呈现出狭窄的样子,甚至两名成年男人并肩行走都会有些拥挤,现在夏油杰和日车宽见错开半步,终于让咒灵操使的动作有了开合的余地。 再次走到一处拐角,夏油杰拎着三节棍的那只手已经微微抬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而显然,他的对手目前仅剩的智商不足以做出什么狡猾的应对。 那个血液明明属于人类,可看形状已经完全快要扭曲成一只青蛙的怪物蹲在墙角,看到向自己走来的两个人,又故技重施地想着他们的方向弹出了已经完全变形的舌头。 但这次,高速袭来的舌尖却像是遇到了优秀棒球手的棒球,以一种本垒打的姿势被狠狠砸了回去,甩到了怪物自己脸上,还仍然去势不减,直到将这个介乎于人类与青蛙之间,的傢伙整个带进了墙里。 夏油杰走到怪物身边,掏出手机给不知道是什么的傢伙拍了一张全景。 「不知道悟和硝子认不认识这种东西,」教主先生嘀咕着,想要将照片发进三人的line组,却看到手机屏幕一角清晰的无信号标识。 「奇怪…这里应该不是领域,也没有帐,」特级咒术师的感知,能够完全排除手机信号遭受到咒力手段干扰的可能性,夏油杰露出困惑的表情。 「夏油先生,我想…也许是这里的通讯基站出了什么问题?」 看到委託人拿出手机之后皱起的眉头,日车宽见也摁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意识到相同的问题。 不过在今天之前一直都生活在普通人社会的律师先生,考虑问题的角度也是从单纯的硬体或者技术层面。 「我这里也没有信号…而且这个村子里的人,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日车宽见表情严肃,回想着从进村以来,在周遭看到的一切。 「那些人,他们似乎执意要将我们逼进这座建筑。」 「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但也许,为了让我们无法与外界联络,他们有可能破坏了通信的基站。」 夏油杰想了想,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 「那么当务之急,我们要先从这里出去,搞清楚他们目的究竟是什么。」 把派不上用场的手机塞回去,夏油杰的目光再次扫过旁边已经失去意识的怪物,在这个角度,咒灵操使突然觉得,那张已经无限接近青蛙的脸上,带着些许让自己不适的熟悉。 第262页 这个青蛙人的眼睛,从侧边看,有点像是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村长。 但是自己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可以验证的方法。 把疑惑藏在心里,夏油杰定了定神,转过头招唿律师先生:「日车先生,走吧,我们还需要调查更多的东西。」 ------------------------------------- 与面前连续不断出现各种在某些角度与人类近似的扭曲怪物的咒灵操使两人不同,此刻在院外,周遭的氛围一片和谐,就算说是岁月静好,大概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村民们安静地站成一堆,刚刚面对外来者们的剧烈情绪波动,像是某种短暂且拙劣的话剧表演,而此刻帷幕拉下,演出者们脸上的表情是相同的木然,瞳孔当中空无一物。 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一眼望过去,甚至会让人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整齐排列摆放的人偶。 在一片死寂当中,唯一活动的身影,是一个有着灰蓝色头髮,脸上和身上带着许多缝合线痕迹的人形生物。 就像是操控玩具打架的小孩一样,他穿梭在村民当中,时不时拍拍某位村民的肩膀,随后那个人便扭曲成夏油杰与日车宽见,在村长家里见到的怪物模样,从窗户或者其他位置钻进建筑当中。 而灰蓝色头髮的人,则是从始至终都带着天真却恶劣的笑容,侧过耳朵,倾听建筑当中传回的惨叫和打斗声。 「可怕可怕,」他这样说着,脸上去看不到任何恐惧的痕迹:「那个教主先生真的很强呢,也不知道是几级咒术师?」 「二级?不对,二级应该打不过这么多被我改造过的玩具,那是一级?」 身边的村民一个个减少,青年却没有任何为之烦恼的样子,甚至还一次性改造了五只怪物,让他们一起去袭击咒灵操使。 直到身旁的最后一个人类也失去原有的模样,站在空荡荡的院外,这名脸上带着缝合线的青年——或者说,特级咒灵真人,才拉长了声音,跃跃欲试地说:「还是说——是特级呢?不会吧?我应该不会运气好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中奖吧?」 与绝大部分时间里,不会将自己的恶意指向人类的白鸟不同,真人是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当中的特级咒灵,他天生就是人类对待自己同类时,那些最阴沉的负面情绪的化身。 在夏油杰带走了美美子和菜菜子,用[帐]封闭了整个村庄之后,发现自己无法离开村子范围的村民们,无处发泄的恶意就开始慢慢失控,最终指向了彼此。 咒灵操使的确想惩罚这些人,但他在犹豫过后,最终选择的是让村民们感受无助的恐惧,却没想到他们仍然会选择自己最习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也就是将所有事情都归咎于某一个人的错误,将所有的恶意都发泄起其上。 好吧,夏油杰其实考虑过这种情况,只是没想到这些村民的恶意,甚至浓烈到能招来尚且没有诞生完整意识的特级咒胎,成为它孵化的最后一份养料。 而且这次村民们选择的祭品,也并不是如同美美子和菜菜子一样,没有反抗能力的无助的人类幼崽。 他们选择的祭品,是深知祭品会面临怎样悲惨境况的,曾经也身为加害者的人。 祭品拒绝接受自己的命运,所以他选择了反抗。 村庄里死去的了第一个人。 聚集为群体的人类并不害怕落单的人,但他们害怕疯子。 所以村民们只能将选择祭品的目光落在了其他人选上…与此同时,他们也提防着身边所有人,以防祭品的命运落在自己头上。 猜疑与惶恐在这个村庄疯狂酝酿滋长,最终孕育出了一个奇怪的傢伙。 谁也不知道那个有着灰蓝色头髮的外乡年轻人是什么时候进入村子,出现在过去他们用来关押祭品的笼子里。 村民们本来以为祭品的出现,能够打破这个无法离开村子的噩梦,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于是那些无处可去的怒火,就全部倾泻在了身上到处都是缝合痕迹的祭品身上。 第135章 a白鸟:涟漪 「surprise!」 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的班主任五条悟推着一辆奇怪的小车来到学生们面前,一副兴致勃勃准备了一个大惊喜的样子。 小小的推车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感觉足以塞下一整个双开门冰箱的纸箱,东京咒高和京都咒高的学生们看着这个纸箱,心底闪过的吐槽出奇统一:都这样还没散架,小推车的质量是真的好。 而配合着五条悟兴奋声音的,是从盒子里跳了出来,手里还抱了三个咒骸玩偶已经被宣告死亡的虎杖悠仁,和被他一起拽出来,整张脸从耳根红到脖子,害羞到完全不敢抬头看人的吉野顺平。 「大家,好久不见!」 终于见到了很久不见的同学,在虎杖悠仁的设想里,看到自己「復活」,同期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应该会很高兴,就算是喜极而泣也是有可能的。 但事实上,京都校的学生们在研究刚刚五条悟塞给自己的,据说是非洲某个部落的特产护身符,而自己的同学们则像是石化了一样,用一种空白的表情愣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虎杖悠仁的声音越来越小,下意识转过头向五条悟寻求帮助,但此刻班主任正在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和京都咒高的校长——总监部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乐岩寺嘉伸交流,暂时顾不到这边。 第263页 沉稳的玩具狗狗胀相用软绵绵的棉花手臂拍了拍人类弟弟的手,提醒他把注意力放回来。 刚才还沉默着的,一向以大姐大形象自居的钉崎野蔷薇,眼中已经有强行憋住不愿意流下来的泪水在打转。 「混蛋,」女性同期的声音,不再像过去生气时那样中气十足,厚厚的鼻音当中,能让人听到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种事情,下次要早点告诉我们啊。」 ------------------------------------- 「所以说新同学也要参加交流会?」 钉崎野蔷薇的声音越来越大,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这傢伙之前一直都是个普通人吧,别说战斗了,我们还得分出人来保护他,绝对会拖后腿的!」 因为之前在自动贩售机那边遇到了京都校的禅院真依,而且和对方的交流完全不怎么愉快,向来有仇必报的野蔷薇希望能拿下交流会的胜利,给京都校的人一个好看。 而尽管虎杖悠仁的归来,给己方增加了一份战力,可同时出现的刚觉醒术式不久的新同学,毫无疑问就会变成己方的弱点。 与此同时,京都校的学生们也是这样想的。 「我们要以解决宿傩的容器为第一要务。」 在这个人类能把自己的头髮玩出花的时代,仍然保留着过去传统贵族髮型的加茂宪纪坐在京都校的备战间里,沉声说道:「东京校新来的转学生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以他们的战力无法分出足够的人手,来同时完成保护转学生和宿傩的容器,以及在场地内祓除咒灵的任务。」 「我们只需要假意攻击转学生,但实际上宿傩容器才是我们的第一目标。」 房间里的众人陷入整齐的沉默。 与秉持着咒术界的荣耀,出身御三家的加茂宪纪不同,东堂葵就像他的师傅九十九由基,对总监部这种背地里的小动作不感兴趣,而另一边三轮霞之类出身平凡的咒术师,只希望交流会能够好好结束,不要出现什么么蛾子。 也就是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听从加茂宪纪的安排。 「无聊,」东堂葵将外套甩到肩上,转过身拉开门:「走了,今晚有小高田的节目,我要录像。」 「东堂…」加茂宪纪语气不爽,却又在其他同学[那傢伙一直这样子]的劝阻当中,坐回了原位。 跟京都校的不愉快不同,东京校这边,在吉野顺平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术式,并且展现出了与他过往经歷完全不匹配的战斗本能之后,氛围松弛了许多。 「看不出来啊,你居然会是爱好战斗的类型,」禅院真希的语气有些意外:「明明看起来像是内向的傢伙。」 「鲑鱼。」咒言师狗卷棘点了点头,同意同期的说法。 虽然不是在讨论自己,但一旁的伏黑惠嘴角抽了抽,想起了过去自己在初中时获得的一些羞耻的外号。 「不过你们不觉得吉野同学和乙骨有点相似吗?」熊猫挠了挠脸,想起去年看到转入自己班级的乙骨忧太时,一开始也以为对方不擅长战斗,却被诅咒女王里香暴揍了一顿的悲惨经歷,感觉后背发凉。 「都是看起来有点阴沉的内向类型呢…」 「熊猫你这样说…」 显然,和同期回忆起了同样的事情,禅院真希和狗卷棘表情一变。 「那个…」 从学长和学姐的神态当中,很明显地判断出对方可能想到了什么不妙的经歷,吉野顺平想要解释,但一想到自己如果说出[我的术式是由一个特级咒灵开启的,对方通过调整我的大脑结构改变了我的战斗本能]之类的话,别说消除大家的疑惑,能够不吓到人就算万幸,少年还没出口的话又被吞回了肚子里。 「顺平同学的情况很特殊,大家以后就会知道了。」 暂时不打算在团体战之前给学生们太大的惊吓,五条悟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总之,明天顺平同学也是不错的战力,大家要集思广益,努力给京都校一个惊喜哦。」 「他是在暗示我们用新同学做诱饵吧,」入学时间不长,但也足够让钉崎野蔷薇充分理解自家班主任是怎样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 「毫无疑问是这样的。」 伏黑惠平淡的语气下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很好吗?」嘴角带上不怀好意的笑容,禅院真希挑了挑眉毛:「这样才有意思啊。」 「诶?让顺平做诱饵吗?」自己原本的角色被分配给了别人,虎杖悠仁歪了歪脑袋指向自己:「那我呢?」 「你负责拖住东堂葵,」禅院真希调整了任务分配。 熊猫在一旁补充到:「今天东堂对悠仁你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就算你不去找他,明天他肯定也会来找你的。」 「好!」爽快地接下任务,虎杖悠仁面对伏黑惠皱着眉头,提出东堂葵实力很强的不贊同声音,开朗地笑着说:「我会努力的!」 「对了,这几个正道的咒骸,悠仁明天应该不能带进团队战的场地。」 熊猫转过头,视线停留在虎杖悠仁一直抱着的玩偶狗狗、玩偶兔子和玩偶熊身上,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与自己相近的气息,但好像又是错觉。 「没事没事,这是老师我向夜蛾校长申请,以防万一用来维持团队战纪律的咒骸,明天会提前安置在固定的区域。」 第264页 已经提前想好了要用什么藉口把咒胎九相图塞进团队战场地,五条悟潇洒地说:「悠仁同学的身份比较特殊,老师我还是会担心京都校的老头子会不会想着即使耍赖也要动手,所以提前做些准备。」 于是完成了战前会议的学生们两两三三散去,准备早点休息,为明天的团队战养足精神,而独自站在会议室里,目送最后一名学生的背影离开的五条悟身后,一只不知道在窗外停留了多久的白色鸽子飞落下来,变成了穿着神父袍子的青年。 「京都校那边,在二级咒灵的身上动了手脚。」 对于白鸟而言,探听情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没人会防备一只停留在树上的鸽子。 所以绿眼的特级咒灵待在窗外的树上,用一种堪称悠闲的姿态看完了京都校的整个战术布置,甚至还有心情在心底比较加茂家的这位「嫡子」,与自己曾经见过的加茂家某位侧室之间过分相似的眉眼。 说起来,当初这孩子被正室赋予了[加茂宪纪]这样一个充满着不祥和诅咒意味的名字时,自己还在现场呢。 只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里。 「不过也许应该说是一级才更准确一点,那边想要藉助一级咒灵来杀死悠仁。」 一边将情报分享给自己在这个世界找的同盟,特级咒灵一边忍不住皱了皱眉毛,感觉那位加茂家的嫡子身上,似乎也带着属于那个家族浓郁的腐败气味。 不过年轻人总是没那么容易被腌入味的,也许还有争取的可能性呢? 短暂的思绪一闪而过,白鸟没有更加深入地思考下去。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这个世界的六眼神子烦恼吧,毕竟能者多劳。 「这么短的时间里,也真是难为那群烂橘子了。」 将白鸟明显跑神的样子看在眼里,五条悟哼笑一声转过身,动作间看不到多少意外:「把二级换成一级,该说他们是害怕宿傩呢?还是轻视宿傩呢?」 「他们是在赌,」过去的十年时间,足够让白鸟认清咒术总监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群体,对他们的动机也能猜测到几分。 「他们在赌两面宿傩不会因为容器的死亡出手。」 白鸟对眉毛在短暂松开之后,很快又皱到了一起,回忆着自己与极恶诅咒打过的短暂交道——那次令自己无比火大的战斗,记忆当中,对方似乎是一个完全依靠兴趣行动的存在。 换言之,如果感觉无趣,两面宿傩真的可能会对虎杖悠仁的死活无动于衷。 但是这次可不一定,特级咒灵在心底腹诽。 因为两面宿傩也很讨厌被算计,特别是被算计进一个行动会受到容器压制的身体里。 就凭自己之前那天听到的冷笑,白鸟就觉得如果羂索想不开跑到两面宿傩面前,极恶诅咒大概很乐意主动出手给那傢伙一个教训。 「总之明天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来,」气质清冷的特级咒灵垂下眼睛,语气间是和外表完全不符的强烈恶意。 「如果是羂索自己到忌库这边来,我会拖住他的。」 「啊,不会让他跑掉的,」五条悟用手指挑起眼罩的边缘,比冰川更加冰冷的蓝光一闪而过。 「只要那傢伙敢出现在我面前。」 「啪」的一声,富有弹性的织物制作的眼罩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快得好像刚刚一闪而过的肃杀气息是白鸟的错觉。 「嘛,明天的事情就明天再说吧。」 「话说回来,感觉你好像很了解我,」五条悟的语气轻快,就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或者说了解另一个世界的[我],简直可以说是了解到让人有点不舒服的程度了。」 六眼神子很擅长用轻飘飘的语气说些内容不那么轻巧的话,这次也是一样。 「就像是在街上裸奔或者脑子里住了另外一个人一样,可怕可怕。」 面对这个介乎于玩笑和吐槽之间的指责,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的情绪波动并不太大,定定地看了六眼神子三秒钟,很快又垂下了眼睛。 「我会注意的。」 这样说着,白鸟却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气。 在过去的十年里,五条悟毫无疑问占用了自己很大的一部分精力——夏油杰也是,从观察他们,到将关心和偏袒几乎变成了自己的本能,特级咒灵不认为自己能在短短几天之内改掉已经变成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好在大概也就只有这短短几天,而且至少在面对当事人的小小不愉快时,自己要拿出反省的态度来。 「啧。」 看出了白鸟抱歉语气下不怎么走心的本质,五条悟用舌尖抵住上颚,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大袋甜蜜的水果糖当中,偏偏摸出了酸口的柠檬味。 别误会,不是说这位六眼神子对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被一只特级咒灵如此关注了解而感到羡慕,他只是有种明明是别人作的孽,但却报应到了自己身上这种微妙的不爽。 东京咒术高专的一年级负责人五条悟先生一点都不想知道,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和这只特级咒灵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才会让二者之间的社交距离拉近到这样一个让无辜的自己会感到冒犯的程度。 好吧,可能多少还是有点好奇的。 不过马上,这份好奇就被满足了。 「我第一次见到悟的时候,他正缩在被子里哭。」 白鸟可以理解自己面前这个五条悟面对自己时的不舒适——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很好开玩笑的性格,但实际上六眼神子与绝大多数人之间,都存在着一堵厚厚的墙。 第265页 只有绿眼的特级咒灵和唯一的挚友是例外,同期的医师小姐大概算是大半个——家入硝子有意没有让自己完全跨过那条线,为了更好地像个沉默的影子一样游走在总监部那些充满猜疑的高层之间。 特级咒灵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六眼神子像是个炸毛的刺猬,但特级咒灵早已不像十年前那样沉默着接受——或者说漠然。 即使大脑清醒地告诉自己眼前带着眼罩,仿佛无坚不摧理所当然立于咒术界顶端的青年,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个刚刚跨过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界限,漂亮的蓝眼睛仿佛是阳光下的晴空的人。 可特级咒灵的一些本能,还是驱使着他说起了那个,会让充满傲气的小少爷立马变了脸色冲过来,试图用仿佛是上好的玉料雕刻出的手指捂住自己的嘴的初见。 因为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细细密密缠住自己的心脏,带着无所适从的不适向下坠落的失重感,属于咒灵的,天生就对人类带着些许恶劣心思的本能驱使着白鸟,让他想要看此刻与自己处在同一空间的另一个人也失去余裕。 等到话已出口,绿眼的特级咒灵怔愣在原地,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迁怒。 可是为什么呢?自己又有什么好迁怒的呢? 特级咒灵不明白,就好像自己眼前被罩上了一层迷迷濛蒙的白纱,让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只剩下被分割的色块,在光怪陆离间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但与此同时,身为咒灵的那种更接近于野兽的本能,又让白鸟意识到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意识到这一点,特级咒灵的心脏仿佛被泵入了新鲜的血液,重重跳动起来,心跳的声音就像是擂鼓,响彻在白鸟耳边——明明只是一个,对于特级咒灵而言可有可无的器官而已。 为了这个答案,白鸟抬起头,直视着嘴角拉成一条直线,让人猜不透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的六眼神子。 「是因为六眼在向身体索取更多的能量,但是对于当时的悟来说,小孩子脆弱的身体提供不了那么多。」 和即使身体不舒服却也仍然没有失去傲气的猫崽的初见,带着吃到有毒蛋糕的猫崽偷熘出去玩遇到杰,高专的百鬼夜行和百物语… 绿眼的特级咒灵挑挑拣拣着说了一些自己和另一个世界的六眼神子共同经歷过的事情,却又下意识的隐瞒了很多细节——比如自己是怎么用领域来哄猫猫入睡,又比如总也会记得要及时补充库存,即使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消耗完的藏在眼眶里的美味糖果。 但是即使这样,也已经足够当世的六眼捕捉到那种令他及其在意的异常。 太亲密了…六眼神子努力回溯过往,发现自己曾经有过的接近这种亲密程度的关系,也只有十年前与挚友打闹的几个夏天,甚至还达不到。 在已经死去的夏油杰的心里,大概五条悟就是天生立于天上,被当做神子一样供奉,无从理解自己那种痛苦——或者说夏油杰不愿意让唯一的挚友与自己共同痛苦。 然后在十年的时光里,他们渐行渐远,中间隔的东西越来越多,五条悟能为夏油杰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满足他的愿望。 但就是这样的,自己唯一的挚友,也没有见过自己在幼年时的狼狈模样。 对于现在站在咒术界顶端的五条悟来说,幼时的狼狈也已经仿佛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而一併消失不见的还有独属于未成年人稚嫩却真实敏感的感情波动。 立于天上的强大让五条悟多了最强者独享的游刃有余,与最强者如影随形的责任让他习惯了自己背负一切——对于六眼神子而言只是自己可以做到而已,也许都不需要用到背负这样语义沉重的词语,而这些也构成了高专教师与绿眼的特级咒灵记忆当中不尽相同的部分。 白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自己挑挑拣拣说出的那些,会让熟悉的年轻的dk恼羞成怒,乃至试图通过物理手段进行打断的过往经歷,在用眼罩遮住半张脸以至于除非刻意否则让人看不出太多表情的成年人身上,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对方好像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沉默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嘴角向上像是一个合格的观众——这种从容不迫的样子,甚至一度让白鸟以为在自己停止讲述以后,对方还会出言要求继续,就好像是在听什么有趣的八卦。 这样说倒也没错,如果不是另一位八卦对象是异世界的同位体。 「听起来你们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等到白鸟停止讲述,五条悟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做出点评:「不愧是魅力满分的麻辣教师五条悟!」 属于年少时会被轻易勾动的感情,现在却变成脸上坚不可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经成长为合格教师的此世最强,已经太过习惯用这种表情去应对自己遇到的绝大部分问题。 ——于是白鸟终于深刻而确切地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与自己记忆当中的,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绿眼的特级咒灵沉默下来,安静地垂下了眼睛,那些刚刚还充斥在胸间的不忿被尽数抽干,只留下一个声音。 他不是自己的悟。 想要回去,想要回到熟悉的世界,见到熟悉的人的感觉,再度像是野火一样燃起。 不久之前在那家神秘的商店里,美艷的女性店主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 第266页 壹原侑子抽着菸斗,对想要改变原本自己已经选择好的命运的特级咒灵说:「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唯有邂逅。」 不过被邂逅改变的,大概也不只是自己。 人类会将这份因邂逅而诞生的改变称为什么呢? 也许自己可以好好思考一下。 过去被牢牢压抑在对羂索的执念下,属于名为白鸟的个体,而非人类对暴行的恐惧与怨恨的集体意识的感情迟钝地掀起一点波澜,在特级咒灵的眼底漾出涟漪。 第136章 b夏油杰:见证天才的诞生 作为村庄的传统,人们不知道从何时起,早已习惯了在祭品身上发泄自己的恶意。 那些在生活当中无处排解的痛苦,在经过转嫁这道程序以后,似乎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即使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遭受暴力的妻子和孩子,被村里更强势的人家占走的田地,如果没有服从村长的安排就会面临的村八分。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过往既定的那样运转着,但因为有了祭品的存在,遭受到糟糕对待的村民们,情绪却维持在一种诡异的稳定当中。 [我遇到的事情都没什么,总不可能像祭品那样悲惨了。]祭品发出的悽厉又悲惨的声音,仿佛就是对这个观念做出的最好註解。 但是现在,莫名其妙出现在牢笼内,有着蓝色长髮的陌生祭品,却打破了这个规律。 祭品的血液是紫色的——这被村民们看作对方是恶魔化身的有力佐证。 当然这个观点并不算错,只是还没有到能让村民们亲身验证这一点的时间。 伤口处流出紫色血液的祭品,没有像过去的那些前辈们一样,痛苦又悲惨地发出哀嚎,即使身上的伤口总在累加,也仍然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观察着自己面前的加害者。 「真奇怪,」祭品笑嘻嘻地说,「明明是在用暴力对待其他同类,但是你身上却发出了好闻的悲惨味道呢,这也是人类特有的东西吗?」 听到男人这样说,刚刚还在歇斯底里地将自己情绪里的糟糕垃圾,全部倾倒在对方身上的女性愣住片刻,表情变得滑稽而恐慌。 但是一切并没有停止,而是被按下了加速键。 就像是为了证明些什么——比如悲惨的并不是自己,女性的表情扭曲成阴沉的样子,从笼子边的祭台下拿出一根长钉。 长钉原本的用处用来固定那些被痛苦刺激到发疯的祭品,但鑑于奇怪的祭品一反常态地配合,甚至可以在面对刀刃时仍然笑眯眯地伸出自己的手臂,所以它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 但是祭品是否听话,是由我决定的。 被隐藏在头髮下,女性的眼睛闪烁着瘆人的光。 她举起长钉,尖锐的金属没入祭品体内,却没能收穫想像中对方本该承受的痛苦。 女性的指尖被染上了紫色——那是祭品血液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剧毒。 精神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女性,感受到自己的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有一条巨蟒正准备缠绕而上。 「可怜的傢伙。」 祭品垂下眼睛,咏嘆调一样的语气诡异而做作:「明明已经这么辛苦了,为什么还要压抑自己呢?」 听到祭品的话语,女性想要挣脱的动作慢了下来,翻滚在心底的粘稠恶意开始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明明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的时候也派不上用场,却好意思摆出一家之主主的样子教训自己,这样的男人根本没什么存在意义吧。」 「除了吃就是睡觉,牲畜都知道长肉,那傢伙除了给自己增加麻烦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耳边的私语逐渐变得雷鸣般隆隆作响,而在祭品——也就是诞生于人类对彼此之间的恶意之中的特级咒灵真人的眼中,手中仍然握着长钉一端的女性,已经完全扭曲成了和人类毫无关系的恐怖模样。 「通常这个时候,人类应该说什么来着?」 淡蓝色头髮,在人类审美中称得上清秀的脸庞被不规则的缝合线分割成让人不适的模样,眼神却像是尚未经过人类社会和美德训导的儿童,清澈又残忍。 而行为模式也的确接近恶童的特级咒灵,一边好奇地注视着自己的第一个实验品,一边嘴角也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屠杀,或者说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 在诞生于世的时间里,真人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个村庄的人类们为了活下去而互相彼此仇视和攻击的丑态,的确很好的娱乐到了自己。 「但是看起来余兴节目也快要结束了。」 注视着面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房子,真人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只是看上去多少有些做作:「咒术师还真是对同类也毫不留情啊,改造人被解决了不少,我的存货也没有太多了。」 「要不然,」一灰一蓝的眼睛向着相反的方向,以一种夸张的幅度转动着,此刻出现在特级咒灵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看上去也和善意毫无关系,「把咒术师身边那个人类做成新的改造人吧。」 「闻起来似乎有咒术师的天赋,也不知道改造出来会是什么效果。」 跟在夏油杰身后,小心避开地上似乎原型是人类的不明生物血肉的日车宽见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恶意。 第267页 作为一名律师,特别是一名经常固执己见,拒绝接受一些「事实」的律师,日车宽见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精干的男性抬起头,与院外恶意的来源对上目光。 「怎么了吗,日车先生?」 意识到身侧日车宽见的脚步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夏油杰转过身,看到律师先生脸上凝重的表情。 「夏油先生,」日车宽见斟酌着语气,尽量准确地表达自己此刻的感受。 「站在那边的人,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过去,曾经接触过的反社会人格罪犯。」 顺着律师先生示意的方向,年轻教主看到了笑容满面的特级咒灵,对方神态间的某些细节,甚至和自己玩世不恭的挚友有着熟悉的影子。 「人形?」 夏油杰细长的狐狸眼向上眯起,语气有些复杂。 不同于自己认知当中其他的那些拥有意识的特级——无论是漏瑚花御还是陀艮,它们或多或少都与人类有着外表上清晰可辨的差异,眼前这个已经显露出特级能力的傢伙,除了奇怪的缝合线以外,外表已经朝人类无限贴近了。 就像是白鸟一样。 但却又与白鸟完全不同,夏油杰想。 白鸟他…很多时候都不像是,或者说那种诅咒的恶意并没有无差别指向所有人,而眼前的这傢伙,则是非常「诅咒」的诅咒。 就和千姿百态的人类一样,他们仿佛也代表着咒灵当中的两极「特级,你叫什么名字?」 握紧了手中的游云,夏油杰脸上的表情有些厌烦——为特级咒灵与白鸟在接近人类这方面的相似。 「我叫真人,诞生于人类对同类的恶意当中,」咒灵对人类的情绪嗅觉一向敏锐,真人发现了咒术师情绪当中负面的部分,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 「你不喜欢我,但好像并不是因为我是咒灵,为什么?」 不认为自己有向敌人解释的义务,用自己收服的最坚硬的咒灵虹龙把日车宽见团团围在一边保护起来,夏油杰身后的阴影中又浮现出几只奇形怪状的咒灵,径直向真人的方向沖了过去。 刚才在村长家遇到的改造人类与这只特级咒灵之间,不知道是否存在联繫,所以还是先测试一下对方术式的效果。 这样想着,夏油杰表情冷静,并没有直接参与近战,而是一边分神注意律师先生方向,一边指挥自己控制的咒灵围攻真人。 坏消息,是自己不太擅长应付的那类咒术师。 双腿在瞬间变成兔腿,借着高爆发的弹跳力冲出同类的包围,真人看着和自己保持了一定距离的教主先生,遗憾地撇了撇嘴。 【无为转变】的发动前提是必须要接触到作用对象的身体,在这个距离下,想要触碰到那个咒术师,就只好—— 虽说不论是出于捕猎,或者说是特级咒术师的义务——即使夏油杰现在并不听从总监部的指挥,但盘星教本身也会以驱除恶灵之类的名义完成教众的委託,教主先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有着丰富的面对各类奇怪咒灵的经验。 但面前这个傢伙,仍然是超出意料之外的难缠。 双手将三节棍交叉在胸前,绞住特级咒灵像是触手姿态袭击而来的手臂,夏油杰皱着眉头,侧过头去躲开了手臂的二次变形。 毕竟也是特级。 术式大概能够操控自己的形态,必须要斩断对方的这种变化。 调整了对这傢伙应付难度的认识,夏油杰身后走出了一位手持巨大剪刀的女性,咧到耳根的嘴角藏在黑髮下,几乎快被遮掩到看不见的眼中闪烁着瘆人的凶光。 「我漂亮吗?」 惨白的手指将半边头髮向上撩起,[裂口女]直直盯着真人,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她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是什么,因为她的反应也只会有一个。 「是人类留下的丑陋伤疤呢,」然而真人并不像人类那样会在恐惧的压迫下用违心的话语来哄骗恶鬼,特级咒灵仍然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的脸,「但是你脸上怨恨的姿态,倒是很有趣。」 「这才是真实的人类啊。」 听到真人这样说,裂口女并不满意,相对来说还是人类的尖叫更能取悦她一些。 但是在咒灵操使的命令下,她仍然挥舞着巨大的剪刀,向着自己讨厌的同类沖了过去。 「能够操控咒灵的术式,用人类的话来说,应该算是天敌吧?」 大致搞清楚了对手的能力,真人再度确认了令自己不怎么愉快的事实,那就是来到这个偏僻村庄的咒术师真的是一个特级。 感觉对付起来有些吃力,但如果想要逃跑的话,也不是毫无办法。 试图用变形的肢体去攻击裂口女,却被巨大的剪刀从中剪断,真人瞥了一眼伤口处不断留下的紫色血液,从嘴里吐出了几个拇指大小的东西。 离开这里的先决条件是让咒术师暂时无法阻挡自己,这一点想要凭藉战斗力有些困难,但好在咒术师并不是孤身一人——显然,同伴的存在并不是所有时候都会是助力,当下出现在特级战场上的普通人类,更多是咒术师的累赘。 被特级咒灵提前藏在体内的改造人在咒力的注入下膨大异化,成功阻拦了夏油杰的攻击,很快这种膨大超过某个界限,变成一朵炸开的血色烟花。 夏油杰用宽大的袖口挡在脸前,却仍然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呛到皱眉,而在这段贊的片刻里,狡猾的特级咒灵已经毫不犹豫转过身,向着律师先生的方向奔去。 第268页 拦住真人的,是属于裂口女的巨大剪刀。 比起真实的存在,更接近于对恐怖故事概念的异化,在出场时长度大约半米的剪刀,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数米之大的处刑台,对着并不恋战的特级咒灵狠狠剪下。 裂口女没有失手——这很正常,即使同为特级,在咒灵操使手中如臂指使,对时机的判断已经刻入本能反应的裂口女,和诞生后只呆在封闭环境里,以普通村民实验和取乐的真人的战斗力,不在同一层级,是合理的。 即使诞生于人类对同类的憎恨之间的特级咒灵拥有惊人的学习和成长速度,也很难在这种条件下弥合经验带来的差距。 但是裂口女,或者说咒灵操使对于真人的估计,也并不是完全全面的。 被巨大的剪刀拦腰剪成两截,但在离开了剪刀的攻击范围之后,特级咒灵却像是人类世界里经久不衰的近景魔术那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重新融为一体。 而这些事情的发生都只在瞬间,甚至连夏油杰面前,人类碎片的血雾都还没有散去。 教主先生隔着令人作呕的红色,听到了特级咒灵轻快的声音。 「吶,咒术师,你说人类是先有灵魂,还是先有□□呢?」 不觉得一开始就拒绝交流的咒术师能给自己一个回答,真人自顾自说着:「我觉得应该是灵魂。」 「只要能够保持灵魂的形状,无论受了什么样的伤,□□都能恢復。」 「就像这样——」 真人已经来到距离日车宽见不到两米的位置,特级咒灵甚至已经能够从律师先生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在触碰到律师先生之前,从一旁咆哮着出现的,是虹龙巨大的脑袋。 真人没有要对上虹龙的意思,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底牌所剩不多,没有什么时间能浪费在这里,刚才的小把戏也只能阻挡夏油杰跟裂口女很短的时间。 特级咒灵腰间刚刚弥合不久的伤口再度裂开,下半身一种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气势一路狂奔,径直撞进了虹龙的嘴里。 作为咒灵的操控者,夏油杰从虹龙那里,感受到了一种无措的茫然。 准确的说,就连夏油杰本人都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咒灵行动模式都是可以被预测的,就像是本能驱动的动物,很少会出现像真人这样思维的复杂程度接近人类,而由于一些咒灵的生理特性,又比人类更难预判的个体。 所以等到这剎那间的茫然过去,咒灵操使意识到特级咒灵究竟想干什么而脸色大变的时候,就看到只剩下上半身的真人手臂已经变成了向前突击的尖刺,击穿了日车宽见的半边胸膛。 日车宽见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 痛苦——这是肯定的,无论是异物导致的肋骨骨折、大量灌入体内的阴冷咒力,还是开始扭曲变形的身体,带来的痛苦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类昏死过去又在无处可逃的过量痛苦下重新醒来。 但在阴寒又冰冷的痛苦之外,这位向来敏感,数次凭藉被警方忽略的证据为自己的当事人逆风翻盘的律师先生,又察觉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东西。 就仿佛某个深藏大脑的开关已经被悄然开启,而想要使用这份不同寻常的力量,他只需要—— 「领域展开。」 在两位特级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已经快要失去身为人类的形状的日车宽见用嘶哑的声音说到,「诛伏赐死。」 庄严的法庭悄然降临,一手持剑,另一只手高举着天平,眼睛被紧紧缝起的女神俯视着被规则隔开到一边的被告特级咒灵,缓缓张嘴。 「指控。」 既不是原告也不是被告,站在旁听席上的夏油杰挥了挥手让裂口女回归术式,抬起头看向对真人提出杀人指控的审判女神,知道这场战斗的终局已经就此註定了。 而自己大概正巧见证了一位天才的诞生。 第137章 a白鸟:展翅入苍天 姐妹校交流会的团队战,最开始的时候气氛还算正常。 毕竟像是五条悟执意把咒胎九相图三兄弟附身的咒骸塞进场地里,并且在京都校乐岩寺校长怒气沖沖的质问表情中,理所当然地说出,「咒灵是你们那边准备的,万一有什么作弊的手段要对我可爱的学生下手怎么办,好可怕」这种话,又怎么不算是一种正常呢? 不像是老谋深算的成年人那样有城府,几乎是在五条悟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京都校的学生队伍里就有几个人变了脸色。 「哦呀,」一边眉毛向上挑起,面对这些事实上不太拥有自主权的孩子,六眼神子倒是没说更多刻薄的话——所有意味深长的东西,都已经通过他的表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对于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这大概比光明正大的指责要令人难捱上万倍,就像是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 「大家,」将让人如坐针毡的目光收回,五条悟拍了拍手,把学生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不用太紧张,好好享受就好了,老师相信你们。」 学生们还来不及为缺德教师少有的温情时刻感动,就听到对方的语气又恢復了一贯懒洋洋地欠揍:「不过老师我还是学生的时候,交流会可是没有输过哦,去年乙骨同学赢得也很漂亮。」 听到这话,禅院真希额头上青筋跳起,感觉比起对面队伍里一直臭着脸的双胞胎妹妹,此刻五条悟看起来要更欠揍一些。 第269页 而自己又打不过他——大概在场所有人加起来对于六眼神子而言都是开胃小菜,这就让这种欠揍的感觉越发明显。 「你们这些特级根本就没有可参考性。」 天与咒缚的少女把话一撂,转过身就向着比赛场地的树林走去,同期的另外两人也很快跟上。 一年级生们慢了一步,在虎杖悠仁中气十足大声说自己会加油的背景音里,钉崎野蔷薇从腰间解下锤子掂了掂,语气肯定。 「我们会赢的,压倒性胜利。」 ------------------------------------- 白色的鸽子飞过林间,慢吞吞的样子比起其他被战斗所惊起的同类——无论是被投入林中的三级咒灵还是其他乱飞的鸟类,看上去都悠闲了许多,却也没有引起人类的注意。 由于普通的监控无法拍下咒灵和咒力的痕迹,加之为了防止常规录像设备遭到咒力干扰,交流会团体战的转播,是藉由一级术师冥冥控制的乌鸦进行,换言之此刻等待间里的教师们能够看到的也只有乌鸦的视野。 白鸟先前就已经从五条悟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也理解了为什么羂索会把潜入高专的时机选到现在。 只要想办法拖住两个学校的学生,校内其他有生力量的注意力就会被拖住,毕竟学生是学校的未来。 不过倒是同样方便了自己。 绿眼的鸽子大咧咧站在了乌鸦一旁的树枝上,没有获得同类侧目。 原本特级咒灵是打算直接等在忌库里守株待兔的,但是又觉得一味等待不仅被动,也太容易焦虑——自从回到这个自己诞生的世界以来,白鸟感觉那些组成了自己的集体意识当中想要杀死羂索的窃窃私语,就从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变成了滔天的风浪,几乎要将自己的理智完全倾覆。 白鸟充分理解,对于人类而言幸福在顷刻间被颠覆所带来的痛苦,能够爆发出来的能量绝对是巨大的,这也是为什么自己术式的极之番会是那样一个相当于爆炸当量一亿吨的东西,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在它的威力下倖存,包括自己。 所以为了能让这些声音安静一些,特级咒灵选择更加积极的行动,留在高专校内随时观察事情的进展。 不过会临时改变计划,也有一部分来自五条悟的原因—— 「虽然白鸟你看起来很坦诚,也直接告诉我了那傢伙的计划,」六眼神子抱着手臂半靠在墙上一副闲散的样子,话里的内容却不像表现得这样轻松。 「但这应该不是全部吧?比如说——」 五条悟侧过头,明明仍然戴着眼罩,白鸟却能感受到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想要把握一个刚好能将所有人拖住的时机,可没那么容易呢。」 「我说,高专里有你们…不对,现在应该说羂索的内应吧?」 …没有小的悟好煳弄了。 翠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回看向六眼神子,白鸟维持着平板的表情过了一会,率先败下阵来。 「是这样没错…但那孩子其实现在也处在被诓骗的可悲状态当中,」特级咒灵慢吞吞地组织着语言,想让自己先前忘记这件事的行为不至于像是故意的。 「他所追求的,想从羂索那里获得的,已经完全不可能实现了。」 白鸟的确清楚咒术高专内部与羂索合作的人到底是谁,毕竟这种事情羂索和真人他们也不会刻意瞒着自己,即使自己和真人明显相性不合。 「应该也不难猜到吧,」特级咒灵的目光从六眼神子身上划过,评估这傢伙其实已经猜到的概率是多少。 「要说和咒灵合作能有什么好处,也就只有能够改变人类身体的真人,而有这种需求的,也只有一个人。」 在白鸟看来,目前的现状是真人的死亡就决定了那个人——京都校的究极机械丸,同样背负着天与咒缚,以残缺的身体换来了广阔周力覆盖范围的少年,在真人被自己解决之后,他们之间的束缚註定无法完成。 对于即使背叛人类,与诅咒师和咒灵合作,也想要拥有健全身体的他来说,什么都没能改变已经是足够痛苦的结果了。 况且白鸟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羂索身上,特级咒灵在集体意志的裹挟下,很难对人类阵营的跳板戏码产生什么剧烈的反应。 「只是觉得与其告诉他真相,让他处在愤怒当中被羂索察觉到,倒不如盯住他,让一切按部就班的发生。」 特级咒灵耸了耸肩,浑身散发出漠不关心的气息,使得五条悟被眼罩笼罩的眸色暗了下去,那片藏在眼眸深处的苍蓝色天空,覆盖了不为人知的阴云。 在这种时候,这傢伙根本不在乎人类死活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个咒灵了。 所以之前表现出来的好说话,以及见面就愿意立下不伤害学生的束缚,都是他为了达成目标的手段吗? 最强咒术师开始思考羂索究竟干了什么事,能把一只特级咒灵逼成这样。 「但是背叛本就是性质相当恶劣的事情哦,年轻人在做错事的时候,如果不能得到教训,以后可是会吃大亏的。」 说出的话仍然停留在对于内应的观点,五条悟这样说着,轻飘飘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六眼神子的脸上消散了,他似乎并不在乎白鸟的回应,就好像这句话不只是说给特级咒灵听。 可那种奇妙的姿态顷刻就消散了,仿佛一切都是特级咒灵恍惚间的错觉,六眼神子恢復了惯常的姿态,笑嘻嘻摆了摆手,「不过白鸟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啦。」 第270页 「毕竟班主任我是不能进入比赛场地的,要保证团体赛的公平嘛。」 ——这就是为什么白鸟不慌不忙,假装自己是只普通鸽子在比赛场地里乱晃。 老实说,大概是过去的十年里,白鸟绝大部分时间都陪在五条悟和夏油杰身边,不自觉将两个天才当做对咒术师评价体系基准的缘故,白色鸽子从树上向下看去,总觉得下边的年轻人们的战斗,略微差了点意思。 但至少战斗意识和战略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将吉野顺平把自身作为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的诱饵的景象映在眼中,白鸟上调了对东京校学生的战斗评价。 内向的少年大约称得上本色出演,紧紧跟在虎杖悠仁身边,在粉毛小老虎被京都校的东堂葵带走1v1之后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略长的短髮已经全部梳到脑后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贴着树干向前行走,很快就以踉跄的姿态倒在了草丛当中——京都校的小魔女用扫把杆狠狠扫在了少年肩膀,让本就瘦弱的吉野顺平瞬间失去了平衡。 「真的假的?居然把刚入学的半吊子丢进来。」 西宫桃看着被自己攻击到的一年级生狼狈的样子,语气夹杂着不明显的烦躁。 就像比赛开始之前五条悟说的那样,在校长乐言寺嘉伸的授意下,京都校的第一目标,是杀死身为宿傩容器的虎杖悠仁——只不过除了加茂宪纪,其他的少年少女并不知道比赛用的咒灵也被动了手脚。 但己方队友率先跳反,东堂葵不允许其他人围剿宿傩容器,坚持要自己一对一,在这种情况下,京都队的其他人,也就只好把目光重新放回这场一开始就居心不良的比赛当中。 对于蓬勃的少年人而言,事实上,他们还是挺在意比赛胜负的。 要从弱点下手,各个击破才行。 这样想着,西宫桃定了定神,将心底微弱的欺负半吊子的感觉驱散,警惕地看向四周,寻找接下来的目标——作为积分的咒灵,或者是东京校的其他人。 作为二年级生,像是从魔法学校乱入进咒术片场的少女骑在扫把上,高度差带来了优越的视角,她本应是最好的侦查,但目前的情况与往常也有些不同。 东京校与自己同级的乙骨忧太没有参加本次比赛,其余人当中最需要注意的,就是咒言师狗卷棘,为了降低被一网打尽的可能性,自己和队友都有用咒力防护大脑和耳朵,只是这种防护免不了会分散注意力。 这不是什么好习惯,但西宫桃自认为在一年级生面前,应该问题不大。 而事实却不尽如此。 半透明的水母仿佛是在海水中缓缓游弋,不知什么时候,比章鱼要更多而细软的触鬚无声地从身后垂下,搭在了西宫桃的肩膀上,一股带着痛感的麻木,让这半边手臂迅速失去了知觉。 骑着扫把的小魔女后知后觉听到了从地上传来的声音,那个刚刚被自己撞倒在草堆里没能爬起来的男生转过身,眼神不像是刚刚进入咒术界茫然的新人。 他说:「淀月。」 糟糕,中计了。 用咒力驱动扫帚,勉强躲过从树林另一边飞来的钉子,西宫桃看到了之前和真依起过摩擦的短髮一年级女生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兴奋表情。 ------------------------------------- 少年人们的战斗逐渐激烈起来,可惜白鸟却顾不上看完全程,在年轻人默契分好对手之后,就跟着自己主要的盯梢对象机械丸,在与熊猫的缠斗中逐渐离开了树林来到建筑区域。 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之前,白鸟曾经在总监部的废墟当中阅读过咒高相关的资料,其中自然包括每届的学生,对于这个自身缺乏行动能力,却在机械方面天赋相当高的准一级术师,特级咒灵自己其实也有些心里打鼓。 「就算在这里盯着他,感觉也不会看出来太明显的动作。」 雪白的鸽子躲在距离稍远的屋檐脚下,小声腹诽着。 究极机械丸——真名与幸吉的少年,根据记录的术式覆盖范围能够延伸至日本全境,他的本体并不在机械身体附近,想要给羂索通风报信的话通过术式操控机械傀儡就可以做到,这边的机械身体不需要进行任何可疑的动作。 但也并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挥舞翅膀躲开在术式余波影响下飞来的瓦片,白鸟停到了更远一些的位置,看到机械丸在击破了熊猫的核心,以为战斗已经到此结束时,被咒骸一拳砸中。 在这种局限于切磋,尚且不至于赌上性命的战斗当中,遇到一个实力相差不会大到离谱的对手,就决定了至少在战斗当中与幸吉必须全力以赴,没空分出心思来干别的事情。 所以他想要向外传递信息,就只能是战斗告一段落之后了。 绿眼的鸽子看着机械傀儡在熊猫的攻击下彻底失去行动能力,高大的咒骸表达了想要探望隐身在傀儡背后的少年的愿望,得到了对方并不直接的同意,白鸟知道,自己是时候去忌库了。 [快要开始了吧,不知道漏瑚和花御他们会一起来吗] 这样想着,雪白鸽子在乌鸦目光没有顾及的建筑阴影中钻进阁楼,闪身变回青年的形态,匆匆向地下走去。 与希望另一个世界都是自己好友的特级咒灵们,不要深入参与进羂索计划的白鸟不同,[夏油杰]进行了多次推演,得出的结论是想要补上白鸟和真人的空缺,这次特级咒灵必须全部出动。 第271页 这世界上,真正一视同仁的东西就只有时间而已,即使自己有办法从千年前挣扎走到现在,也没办法阻止时间继续向前。 为了让整个世界共同见证人类进化的序幕拉开,羂索原本选择了一个很好的秀场——在涉谷地区,每年都会有声势浩大的万圣节游行活动,他原本是想在那时吸收真人,用无为转变将自己标记过可以成为容器的人,和有术师才能的普通人全部进行改造,共同投入到名为死灭洄游的预演当中。 但是真人却因为和另一个特级咒灵之间的冲突而被五条悟提前发现并祓除,导致自己的计划只能回到原先的轨道。 ——真人诞生也就只是最近的事情而已,在没有想到可以利用它的术式之前,羂索原本的打算是向死灭洄游投入大量容器。 整体还在预定的轨道内。 诅咒师站在咒术高专的结界外,面无表情地想着。 自己现在所使用的夏油杰的身体,是不能暴露在五条悟面前的——但千年前的诅咒师也不是完全没有n b。 羂索在出发之前,特意带上了狱门疆,在心底做好了调整计划的准备。 五条悟是千年以来最强的六眼,自己没办法100%肯定漏瑚以及花御能否成功阻拦他,也没法确切地说六眼是否会捕捉到夏油杰这个身体的咒力残秽,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必须做好被六眼神子提前发现的心理准备。 如果被发现,那么封印六眼的计划也只能相应提前了。 原本属于咒灵操使的年轻面容上看不出丝毫计划被打乱的烦躁,羂索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计划出现问题,就想办法脱身从风暴中间离开,等一切平静下来之后从头再来。 而现在甚至称不上是最糟糕的一次——500年前,自己明明杀死了当世的六眼,却仍然没能阻止六眼和星浆体命定的轮迴,至少现在还取得了些进展,老朋友天元已经走上了进化的道路,这也是为什么自己敢带着特级咒灵深入高专。 「这个结界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吗?」 语气里隐隐透露着不耐烦,脾气最为暴躁的漏瑚这次却老老实实站在高专结界外,没有做出任何想要强行突破的高调举动。 在上次被五条悟拧下了整个脑袋之后,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当中的特级咒灵不得不承认,六眼绝非浪得虚名。 「没事的,不用在意它。」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这句话,羂索率先一步,跨越了结界的边际:「我可以用不同的结界来覆盖我们,挡住天元的窥探。」 于是三只特级咒灵依次跨越了咒术高专用来检测外敌入侵的结界,周边一切仍然是静悄悄的安静状态,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被僱佣而来的,两名在黑市接下了悬赏任务的诅咒师组屋鞣造和重面春太,对此则有着不同的认识。 在咒术界,天元的全知全能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两名诅咒师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合作伙伴,恐怕并不只是看起来[死而復生]那么简单。 但是职业道德不允许他们有这么多好奇,所以就在毫无异议的氛围当中,特级咒灵和诅咒师们兵分两路,一边向着交流会团队赛场地,而另一边则走向了某栋尘封的建筑大门,直奔此行最大的目标——存放有两面宿傩手指的高专忌库。 ------------------------------------- 安静坐在忌库深处的阴影当中,白鸟翠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外面有两个守卫看守的大门,看起来像是某种无机质的等身玩偶。 特级咒灵在思考一些问题,比如说在原定的世界线当中,真人潜入咒术高专就一定会通过高专外侧的结界,可天元却为什么没有通知五条悟。 「羂索掌握着与我不同的结界术,」大概是千年以来,[无所不知]的观察,让天元这位已经无处不在的规则守护者对于微表情的把握超凡入圣,祂轻易猜出了白鸟的疑惑,平淡的声音在忌库内部响起。 「我的[全知],建立在我对自我衍生出的结界术的掌控之上,而并非真正的全知全能。」 天元清楚自己本可以不必进行这样琐碎的解释,特级咒灵白鸟对羂索的执念,不会因为某些细微的地方而产生动摇。 相反,动摇的其实是祂——为特级咒灵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所表现出的那份对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自己]的亲近。 大概还是太寂寞了吧。 自嘲地想着,天元感受到在高专内部,有另外一个[帐]正在缓缓升起,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来了,那边恐怕已经开始了。」 于是白鸟也收起了无用的思绪,瘦削的手指缓缓摸上耳垂处翠绿的晶体,看上去竟然是一副打算面对突入之人,直接展开领域的架势。 与此同时,五条悟意识到,事情大概正向白鸟告诉自己的那样发展——在教师们等待比赛结果的房间里,用来计分的咒灵,在某个瞬间竟然全部被红色,代表着未经标记的咒力祓除。 那么,现在忌库那边,会是敢于偷走杰身体的小偷吗? 在外人都无从窥探的眼罩下,苍天之瞳的深处正酝酿着亟待爆发的狂风暴雨。 「要去看看学生们的情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的确是负责教师的庵歌姬勐地站起身,表情满是严肃和紧张。 「走吧老爷子,」难得失去了与保守派顽固老头斗气的兴致,五条悟听到夜蛾校长说要先去天元大人那里查看情况,让自己去保护学生的嘱咐,脸上没什么表情。 第272页 六眼神子是打算开口和夜蛾正道交换工作的,可是还没来得及,就听到身后冥冥冷静的声音:「好像有帐落下了,在学生们那边。」 白鸟说过,他会想办法拖住羂索。 特级咒灵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的笃定表情在脑海中悄然浮现,五条悟的嘴角拉平成一条直线,选择按照校长吩咐的去做。 在即将火山喷发的个人情感之外,五条悟是一年级的负责教师,是告诉了学生们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没关系,因为老师我可是最强」的那个人。 在屋檐上飞奔,与乐言寺嘉伸和庵歌姬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五条悟没有使用术式进行瞬移,因为在六眼的视野当中,那个似乎才在缓缓向下的帐,其实已经是完成时。 会是什么效果…? 大脑飞速思考着,五条悟来到[帐]的边缘伸出手,却被明确地拒绝了进入,可一同赶来的另外两人却没有出现这个问题,[拒绝五条悟] 因为只有这一个条件,所以帐的强度超乎寻常。 「歌姬和老头子先进去吧,」这样说着,五条悟转过脸,在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火山头进入帐中,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 「特级…看来你们要稍微小心一点,努力坚持住哦。」 明明使用的是上扬的语气,但在场没有一个人会错以为六眼神子此刻心情很好。 入侵者的思路非常简单直给,用这种近乎挑衅的方式,只是为了将五条悟拖延在这里无法离开。 事实上,这个办法的确奏效。 作为直面过漏瑚领域的人,五条悟清楚对方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如果将战场放到学校,情况就要稍微麻烦一些——特级咒灵可以毫无顾忌地展开领域,将附近的所有人类全部拖入其中,但五条悟不行。 场地当中还有很多学生,无量空处同样会波及到他们。 「稍微有些火大啊,」这样说着,五条悟在术式的作用下从地面浮空,六眼开始高速运转,解析有关面前帐的情报。 ------------------------------------- 羂索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当中,看到了位于尽头处面容被特制面具笼罩的忌库守卫。 这一路走来,周围的一切都与过去大差不差——这个过去的范围,甚至可以延伸到千年以前,羂索突然生出了一点不知道从何而起的烦躁。 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改变,只有自己这位老朋友的时光被凝固于此,可不改变本就是一种特权。 算了,羂索想。 那就让自己亲手揭开新世界的帷幕,好让天元看到,她想维持的东西没有意义。 忌库的守卫解决起来很简单,即使他们理论上是强硬的最后一道防线,羂索仍然在几分钟之内就结束了战斗。 略显小心地避开脚下粘稠的血液,诅咒师单手握住门环发力,厚重的实木门扉发出了经年的嘎吱声,露出门后没有光线的暗淡空间。 好像有某种绿色的反光,在黑暗的深处一闪而过。 高等级的咒具总会拥有各种特殊的效果,诅咒师没有太过在意。 羂索向门内的黑暗踏入一步,还来不及召唤拥有照明功能的咒灵,眼前的黑暗顷刻间就被富有生机的绿色冲破。 就像是某颗蓄谋已久的种子,终于积攒了能够将导致自己诞生的罪魁祸首拖入深渊的力量,恐怖的执念迫不及待地生长蔓延,将目标笼罩其中。 在这个瞬间,羂索几乎要疑心自己是被一颗食人花吞入腹中。 捕捉到猎物的绿色光芒渐渐变得和缓,等到终于不那么锋利刺眼,羂索下意识向着光源的方向看去,目光在触及到神父白色衣角的同时,也听到了青年熟悉的声音。 「领域展开,止战。」 于是这位千年前的诅咒师睁大了眼睛——这已经是他最后的自由,很快肉/体就仿佛陷入了厚重的泥潭当中,这具从坟墓当中盗窃而来的身体,沉重得难以受控。 将整个忌库的空间都用领域包裹起来,确定已经完全压制了羂索的行动,白鸟这才站起身,慢吞吞来到诅咒师身前,尝试伸出一只手,想要捏住对方的喉咙。 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束手就擒,羂索看着距离逐渐拉近的灰白色手臂,并不怀疑看上去一阵风都能吹跑的特级咒灵,是否拥有能够拗断人类脖颈的力量。 诅咒师努力对抗着特级咒灵的领域,一边尝试运转术式——他想要在白鸟碰到自己的瞬间,强行发动咒灵操术控制对方。 然而特级咒灵和人类的打算都做了无用功——那段来自于另一条世界线上,契约双方不能互相伤害的束缚,仍然牢牢地发挥着它的作用。 于是情况就这样僵持下来。 在彼此之间毫不掩饰的恶意无法具象化为行动的此刻,羂索回过神,思考面前显而易见的情况。 为什么白鸟会出现在忌库里,而且看上去与刚刚被自己解决掉的守卫,承担了别无二致的工作。 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理智上,羂索都很难接受会有特级咒灵选择投靠咒术师阵营的可能性。 而且自己恐怕也不能在这个地方消耗太长的时间——对于另一边的帐和两只特级咒灵究竟能拖延五条悟多久,羂索保持着相对悲观的态度。 想要打破面前的僵局,就必须摆脱领域的控制,而能够对抗领域的—— 就只有另一个领域。 第273页 羂索有些犹豫。 在咒术高专内部使用领域所散发出的咒力残秽,绝对无法逃离六眼的观测,而这具身体的存在,是自己想要封印五条悟最重要的杀手锏。 狱门疆的封印有着严格的要求,指定的封印对象,必须在固定的范围内待够一分钟,只是这一分钟不一定需要具象化到现实,哪怕只是脑内时间线的跳跃,也算满足条件。 羂索有自信,六眼神子在看到[夏油杰]死而復生的瞬间,应该很难做到完全不去回忆过去的事情,自己既想要利用的,也只是这一个瞬间。 如果提前被五条悟发现,六眼神子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做好了心理准备,恐怕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并不清楚羂索在纠结什么,白鸟只是持续地输出着咒力,维持领域的平稳运行。 既然答应了这个世界的五条悟会拖住羂索,那自己就不会食言。 但是在刚才的那个瞬间,白鸟是真的想要哪怕付出违背束缚的代价,也想干掉这个导致了一切事情发生的元兇。 有些可惜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刚才伸出的手,特级咒灵隐约感受到远处咒力的波动似乎平静了下来,明白自己的任务也即将告一段落。 在这个白鸟想法产生的几秒钟内,摘去了眼罩,不再遮掩眼底剧烈波动情绪的五条悟,凭空出现在忌库入口。 「原来如此,你的领域是这样的。」 与少年时期相比,已经成为教师的白髮青年,即使看到了深陷领域的熟悉身影,也不像过去那样表现急切,而像是将一切纳入在掌握当中游刃有余的大型猫科动物,对自己更关心的部分表现得若即若离。 准备缩小领域覆盖的范围,将人移交给合适的处刑者,白鸟转过头刚想说话,就听到冒牌的咒灵操使用有些低沉的声音说:「领域展开,胎藏遍野。」 感受到另一个领域对自己领域的排斥,白鸟顾不上六眼神子,注意力重新回到羂索身上,看到站在领域中心的诅咒师,单手托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用那种几乎不会出现在夏油杰脸上的虚伪笑容,向五条悟挥手问好。 「悟,好久不见。」 将六面都有眼睛在乱转的狱门疆抛向六眼神子的方向,羂索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故意将语气调整成十年前少年习惯的那样。 「狱门疆,开门。」 五条悟知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傢伙只不过是个冒牌货,名为白鸟的特级咒灵已经很多次强调过,却仍然忍不住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即使在是六眼的探测当中,对方也是如假包换的[夏油杰]。 但是自己知道他不是,五条悟的灵魂拒绝承认。 只是…如果杰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他还会那样义无反顾选择盛大的死亡吗? 无法控制的思绪飘向一年前,甚至十年前的远方,五条悟略微慢了半拍,意识到羂索扔到自己面前的盒子好像展开成了奇怪的刑架,却在即将被控制住的前一秒钟,被白色的翅膀扑向另外一边。 作为在场三位里另一个清楚狱门疆作用原理的存在,白鸟很快猜到了羂索究竟是什么打算,但在短短的几个唿吸之间,自己的领域暂时无法取得压倒性的上风从而重新控制住诅咒师。 绿眼的特级咒灵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是用背后生出的宽大白色翅膀将六眼神子推开,自己进入狱门疆的限定范围内,想起了另一个世界认知有所不同,却不至于背道而驰的两个少年。 也不知道世界之间时间流动的轨迹是怎样的比例。 如果自己能够回去,那么见到的悟和杰,也许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也说不定。 思维的速度总是比时间流逝更快,在狱门疆的判定机制当中出现了一个距离更近的捕捉目标,x型的奇怪肉质拘束将绿眼的特级咒灵固定在原地,进入了封印的下一阶段。 「这是一个封印咒具,」面对意识到自己差点踩入诅咒师陷阱的五条悟,白鸟被固定在原地,表现相当平静,「我没办法对他造成伤害,所以如果你被封印起来,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六眼根据咒力流淌的轨迹,判断出情况正如特级咒灵所说的那样,五条悟抿起嘴唇,冰蓝的眼睛锁定了见状不妙准备逃走的诅咒师,在盈满的怒气下仍然进行着理智的判断。 这里是忌库,自己一发「茈」下去,大部分咒具和咒物也会一同化为灰烬。 但是在这附近,并没有其他会被波及到的高专师生,所以最合适的,应该是—— 五条悟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已经重新合拢成正方体,但每面眼睛都变成了翠绿色的狱门疆,咒力仿佛海浪那样涌动起来。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六眼神子不愧为当世的最强。 把不属于挚友的噁心器官从他身体里掏了出来,并通过术式进行无害化处理,五条悟一手将狱门疆塞进兜里,一手扛起重新物归原主,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走出忌库大门,却又停下了脚步。 「这件事情,我不想让它再和杰扯上关系。」 「…放心吧,我会解释的。」 在一声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意味的嘆息之后,老者的声音在空气中幽幽响起。 「那就交给你了,天元大人。」 在称唿上落下重音,五条悟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忌库门口。 六眼神子要在总监部保守派发现之前,把夏油杰的身体处理好,这不是自己的工作范围,但好在同期的硝子很擅长这个。 第274页 「五条,如果工作压力太大,就去做心理辅导,不要衍生出奇怪的兴趣爱好。」 栗色长髮,眼底黑眼圈极为浓厚的女性目睹了五条物像做贼一样,从窗户里将另一位按理说已经死去了一年的同期的尸体拖进太平间的样子,语气平淡地说着。 「在硝子眼里,我竟然会是这种形象吗?」 多少有些故意一惊一乍地反问到,在家入硝子「不然呢」的目光下,五条悟脸上的表情变得空白,语气也不再轻浮。 「硝子,把杰火化了吧,我不想他再被偷走第二遍了。」 有第二,自然就有第一。 大概猜测到了先前的事态,医师小姐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我知道了。」 房间里的空气就这样沉默下来。 猫是一种好动的动物,自然也是第一个受不了这种氛围的人。 想要做点什么,让情绪不要再继续下坠,五条悟摸到了口袋里的立方体。 「狱门疆啊,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翠绿的眼睛都已经全部合上,六眼神子将这件特级咒具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在刚刚的情况下,白鸟做出了最合理的判断。 只是被一只特级咒灵保护了这件事,让六眼神子有些不太得劲。 但最强也绝对不是什么矫情的性格,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当面表达谢意。 将六面体向空中抛去,六眼神子的神态间稍稍轻快了些:「狱门疆,开门。」 易主的特级咒物按照指令,释放了被封印的存在。 「白鸟,刚才谢…」 五条悟即使快要30岁,也仍然充满少年气的嗓音响起,却没能将这句话说完。 因为从封印当中被解放出来的,并不是一身神父装扮,灰白瘦削的特级咒灵,而是一只雪白羽毛,绿色眼睛的圆滚滚鸽子。 鸽子没有留恋,也没有道别,它扑闪着翅膀,轻巧地从六眼神子的手上飞起,不停歇地掠过屋里的两个活人和手术台上的尸体,眼神清澈见底地飞出窗户,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去了。 鸽子没有回头,而看到这一幕的人特别是五条悟,有了一种奇妙的明悟。 它不会回来了。 第138章 破壳 「硝子,你今天的帽子很好看。」 盘星教驻地,教主专属的会客室里,夏油杰看向刚刚从高专赶来的女性同期,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真诚。 只可惜非常清楚同期本质的家入硝子并不买帐。 已经留成长发的女性将用来遮掩自己外表的鸭舌帽取下放到一边,端起秘书小姐泡的茶,语气平静:「夏油,欺骗女人的人渣味道快要遮盖不住了。」 接受到了这样的评价,教主先生倒也并不生气,反而很快露出了讨饶的笑容。 「抱歉抱歉,最近因为收到了大赞助,为了不让虔诚的教徒失望,所以尝试更加体贴了一些。」 喔,从傻子那里骗到了很多钱,所以要说些好听的话。 将咒灵操使给出的解释在脑海中翻译成了自己风格的辛辣讽刺,家入硝子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而是转向了另一个并不在场的傢伙。 「五条呢?和日车先生的切磋还没结束吗?」 「嗯,悟和日车先生都还在道场。」 夏油杰点了点头,情况就像家入硝子猜测的那样,同期的六眼神子——也是作为现在咒术高专的一名教师,最近的切磋对象,是盘星教新挖来的法务先生。 自从夏油杰带着日车宽见从过去美美子和菜菜子生活的村庄回来,这位在觉醒了术式的同时就拥有了领域、以一种对于咒术完全陌生的半吊子的姿态,祓除了特级咒灵真人的律师先生,就成为了六眼神子的观察对象。 从一开始用六眼进行探测,到干脆把人拐去道场,五条悟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杰,我好像听见你们在说我。」 说猫猫猫猫到,就在教主先生话音未落的时候,穿着高专教师制服的高挑男人已经推开了会客室的大门,动作潇洒地在沙发上落坐,从抽屉里摸糖的动作看上去过分熟稔,「硝子,你也来啦…对哦,今天是那两个小丫头复诊的时间。」 五条悟口中的两个小丫头,自然是美美子和菜菜子,夏油杰一直有拜託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关注她们身上旧伤的情况。 不过今天比起双胞胎姐妹,更需要治疗的大概是日车宽见。 罪魁祸首没有丝毫愧疚地咕叽咕叽笑了起来,成功吸引了在场另外两名同期的目光。 「我只是想起来,」五条悟一大条摊在沙发上,一边揉着肚子,「日车先生还在道场里,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復力气,自己走出来吧。」 除开很偶尔才会过来提供医疗支援的家入硝子之外,盘星教当然也有另外的医疗保障,所以五条悟对于把人揍倒丢在那里没什么负罪感。 听到六眼神子这样说,家入硝子嘆了口气,坐直身子,最终还是决定去看一眼追求公平的律师先生。 头髮已经留长的女性站起身,在推门离开之前,略微停下脚步,提醒自己两个时而靠谱,时而不靠谱的同期还有正经事要做。 「最近总监部的老爷子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距离下一次咒术总监选举时间还剩不多,你们提前做好准备。」 第275页 家入硝子也清楚同期对于那个位置的谋划,只是反转术式持有者自己暂且还不打算太早跳出来,彰显同谋的身份。 毕竟医者能够知道很多事情,一些暗中的谋划也更加方便——家入硝子几乎已经将整个咒术总监部秘书处纳入掌控,那些战斗力也许并不充分的秘书先生和小姐们,事实上却掌握了整个总监部90%的秘密。 「虽然目前看来五条你在年轻咒术师里的人气很高,但是老爷子们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你懂吧?」 把该说的话说完,家入硝子离开了会客室,房间里只剩下两名特级咒术师大眼瞪小眼。 「真是的,就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还是让人很火大。」 忍不住这样吐槽到,五条悟墨镜后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垂死挣扎的姿态很难看呢,那些烂橘子。」 「是啊,」夏油杰双手抄在宽大的僧袍里,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正在为教中们进行布道时那样,显然,教主先生的养气功夫已经修炼得不错。 「不过我们这边也准备好了。」 狭长的凤眼向上挑起,夏油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里带上了过去在高专上学时,与五条悟切磋的战意。 「再过一段时间,盘星教会组织低级咒术师关于要求调整待遇和完善情报网络的抗议。」 「如果总监部愿意做出改变的话,改革的程度还能维持在温和吧。」 只是关于这个温和的定义,在夏油杰这里和咒术总监部高层那边,肯定不太一样就是了。 「如果老爷子们死都不愿意改变的话,就让总监部陪着他们入土好了。」 在说出威胁的话时,咒灵操使周遭的反派气质总是格外浓厚,「不喜欢总监部的人有很多,日本教会那边,也有几位议员愿意支持我们建立新的咒术秩序。」 好了,无论是咒术师内部,还是外部的普通人政府,总监部的烂橘子似乎都不怎么讨喜的样子。 咂了咂嘴,五条悟真情实感地幸灾乐祸着:「这不是完全没有支持者嘛,看来烂橘子们做人还真是失败啊。」 「我会搞定这边的。」 通过外部施加的压力,加上内部五条家与其他能够争取的力量的结合,从而将五条悟推上咒术总监的位置——这是一开始就商定好的计划。 而除此之外,两位最强心照不宣的n b,就是如果六眼神子那边进展不顺,那么盘星教真的会通过其他普通人世界的政治力量,来谋划一个独立于总监部之外的官方咒术师机构,一步一步蚕食和挤占总监部的生存空间。 只是相对来说,如果能够在现有的体制内部进行改革,造成的资源浪费应该是最少的。 计划和目前的进展得到再次确认,会客室的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房间里的两个人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向了一旁展示柜里的孵化箱。 「完全没什么动静,」将白鸟过去常买的那个牌子的水果软糖塞进嘴里,五条悟盯着浅绿色的蛋,语气有些怀疑。 「杰,真的不是你买的这个孵化箱坏了吗?」 「哈?」 即使在忙碌的间隙,脑海中时常会有和挚友同样的担忧,听到五条悟无厘头的指责,夏油杰额头上的青筋仍然止不住跳了跳。 其实他们都知道,特级咒胎的孵化并不需要什么保温箱,孵化箱的作用更多的是给人一点心理安慰。 只是,好像已经真的过去很久了… 缓缓将整个人的重心都落在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夏油杰转过头,瞥到了一旁玻璃柜门倒影上的自己,无声地苦笑着。 和以前在高专的时候相比,自己好像已经确实不太一样了,那些天真的执拗被时光沉淀下来,藏尽了灵魂最深处,成为支撑「夏油杰」这个个体持续运转的骨干。 不只是自己,悟也是这样。 白鸟大概也很难想像悟真的在高专当老师是什么样子吧? 思维漫无目的地飘散,夏油杰恍惚间感觉自己的一边袖子传来了拉扯感,力道之大,让人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要增加盘星教教主的服装支出。 「杰!你快看!」 能够做到快要把咒灵操使的袖子扯下来这种事情的,当然有且只有六眼神子。 与发呆的夏油杰不同,五条悟例行用六眼全方位搜集着特级咒胎的信息,并且与脑中先前的存档进行对比。 好像和自己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习惯,五条悟就像一只盯着心爱玩具的猫猫,目光执拗地不肯离开。 然后他就捕捉到了特级咒胎突然左右晃了晃的微小细节。 听到好友的提醒,咒灵操使的灵魂迅速归位了。 日本境内咒术界有且仅有的两名特级咒术师,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看蚂蚁搬家那样蹲在一起,目光紧紧锁定孵化箱里淡绿色的卵,确定刚才的晃动的确不是错觉。 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却努力地从内部想要突破卵壳的桎梏。 在最强挚友组合放轻的唿吸下,浅绿色的卵壳以某一点为中心,出现了小小的裂缝,嫩黄色的喙啄开了一个口子,并且持续不断进行着将之扩大的工作。 等待的时间不算漫长,但这种感觉却着实折磨人。 但最终,一只新生的,体型娇小,却已经拥有了丰沛羽毛的鸽子,从破开的卵壳里连滚带爬掉了出来。 第276页 它睁开翠绿色富有生机的眼睛,看到了久违的,久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