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一心求死的貌美老婆》 第1页 《我那一心求死的貌美老婆》作者：云深情浅【cp完结】 简介： ab文，强制爱 一个一心求死，一个天煞孤星 用魔法打败魔法 * 拥有不死能力的米星在屡次尝试自杀无果后，无意之间得知了九幽基地的长官商毅清拥有被称为死亡螺旋的能力 他设计一夜风流，没想到还是没有死成 米星那时候并不清楚，「死亡螺旋」到底意味着什么 真实的商毅清终身孤寂，所有人都畏惧他强大的异能，他没有爱人，没有朋友，连亲人都将他抛弃 不死之人无意间的招惹，于商毅清来说是唯一能获得爱和被爱的机会 所以，对方用尽所有手段，将米星绑在身边 * 99%的爱，1%的强制 让我在黄昏为你读一首诗，聊聊日落下的游乐园、会开花的云和这个世界所有能留下你的东西 商毅清（alpha）x米星（beta） he，abo私设 第1章 是九幽作战基地三请四请，胡胜指挥官才愿意赏脸来指导基地新一批的特工。 他原本只打算教授alpha信息素相关课程，并公开一部分学术界最新的研究成果。但还没有开始上课，就接到了某位alpha因体内信息素失衡暴走而出现无差别杀人行为的消息。 案件发生在学堂附近，又是人口密集区域。 人命当前，胡胜指挥官身先士卒，于早高峰人流之中精准擒拿住那位失控的alpha，随后注射抑制剂使犯罪嫌疑人陷入昏迷。 人过半百，能力与勇气却不输年轻人。 他谢绝同事的称赞，又提起刚刚抓住犯罪嫌疑人并非自己一个人的功劳。他隐约记得人群之中有一位穿着朴素的beta少年比自己跑得更快。他全然不畏惧对方手里的刀，从后方抱住犯罪嫌疑人的腰部，控制住了攻击范围。如若不是那位beta少年帮忙，恐怕自己也无法将抑制剂精准地刺入一个狂暴alpha的动脉。 「beta？一个beta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周围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似乎是质疑着少年的身份。 但很快就有人反击：「我知道了，你说的是米星吧，他今天应该是来接受培训的……」 「我忘了问他名字，」胡胜指挥官想起刚刚那位beta的身影仍然忍不住啧啧称奇，「如果他愿意跟着我就好了，你说是不是，毅清？」 胡胜指挥官转过身去，半天没找到商毅清的身影：「毅清？」 「刚刚还在的呢？」 「人家是当上九幽基地作战部的长官，还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长官，所以看不上我们了。说走就走，一声招唿都不打。」 食堂里，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趁着所有人都在围观胡胜指挥官的空隙，去了空无一人的食堂，给自己打了饭菜。 菜系分中西两种，米星最爱的组合是中式的饭菜配上西式的甜点。 他给自己打了西红柿炒鸡蛋、四喜丸子，鸡肉炒芹菜，再加一碗蛋花汤。 饭后甜点选了块蓝莓芝士蛋糕。 菜的口味一般，但芝士蛋糕却不错。米星独爱那种酸甜口味的纽约芝士蛋糕，以前自己消费不起，要攒很久的钱才能吃上一块，然后再将装蛋糕的盒子都里里外外舔个干净。 现在基地食堂的饭菜都是免费，他终于可以自在地大快朵颐。 米星由衷地感慨自己真是天资聪颖，趁着旁人都去捧胡胜指挥官的时候来食堂，既不用排队，也不必和人争抢每日限定的芝士蛋糕。 他拿起拿起叉子切下一块，正准备送入口中，专心地享受自己难得的甜点时光，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睁开眼定睛一看，食堂的负责人正西装革履站在自己面前，端着那盘芝士蛋糕。蛋糕旁还放着叉子以及挂在叉子上的一小块蛋糕。 「干嘛？」 「上头找你。」 「谁？」 「八层的领导。」 八层，指代的就是商毅清，毕竟整个八层都是他一个人的办公室。 「我劝你早点去找他，」食堂负责人端着蛋糕走到一处送餐的电梯口前，将蛋糕放了进去，送上八层，「我们也是听命令办事。」 米星眼睁睁看着蛋糕被送进地狱，捏紧拳头誓死捍卫自己享用芝士蛋糕的权利。 他丢下饭菜，怒气沖沖地跑去八楼。 「商毅清！你犯什么病！为什么要剋扣我的蛋糕！」 米星大步流星冲进办公室，质问那位站在送餐口旁的黑色身影。 男人手上拿着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蓝莓蛋糕。 商毅清没有直接回答，他不紧不慢地坐下，将蛋糕放在桌子上，摘掉黑色的手套，双手交叉审视着面前的米星。 他记得「荀宥一什么时候退圈」群里，omega姐妹们给自己的劝告。 面对做错了事还恼羞成怒的爱人，需要保持冷静。 他越愤怒，越要抓住痛点，精准打击，否则便无法让人臣服。 「听说你冲出去抱住那位无差别杀人犯的身体了？」 他生了一张极好看的脸，黑色的眼睛里面像是揉了冷冽的碎银，轮廓分明，五官精緻，坐在那里就是一件洗去尘土的异域珍宝。 若是让米星去找一种珍宝来形容商毅清，他只会想起古诗里的银酒杯。 那潋滟着琼浆玉液的银器，藏在轻纱薄雾之后，非隔着那样的雾气才能欣赏他高蹈出尘的美貌，否则便会被那锐利的美割伤。 第2页 那样好看的一张脸，米星却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视线。 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说了句：「嗯。」 「找死是吗？」 商毅清瞥了一眼装着蛋糕的餐盘。 他的语气随意的就像是在问他：「吃饱了吗？」一样。 不过确实，这句找死不是夸张，不是讽刺，是实实在在的陈述，实实在在的动词。 「我没有.......」 米星的回答没什么底气，他确实在这方面前科累累，不容赦免。 他确实期待过某个alpha手里的刀能刺破自己的喉咙，割开自己的动脉，让鲜血喷溅出来染红混凝土地面。 他曾经生无可恋，一心求死。 商毅清比任何人都了解。 但这次不一样。 米星抬头望向商毅清。 那双黑色的，揉了银光的眼睛，如同审判一切的神明。 顺带他的手里还绑架着自己的小蛋糕。 「现在食堂应该都是人了吧，每天芝士蛋糕有限，你排不到第二块了，」商毅清拿起叉子，戳了下芝士奶油，「换句话来说，我手上这块是今天的孤品——」 米星咽了下口水：「你要干什么？」 「你是真的为了救人吗？」 商毅清叉起蛋糕送进自己嘴里。 他曾经一度不喜欢甜食，但和米星纠缠不休后却改了许多。 看到商毅清真的打算吃掉自己的蛋糕，米星当场就急了。 「商毅清！老子告诉你！我就是为了救人！我特么是傻子吗！我不知道自己死不掉？？？？就特么一把破刀！要是能杀我！我死八百回了！」 米星怒号到快要破音。 商毅清这才停下了动作。 「真的？」 「我要是说谎被你干三天三夜下不来床。」 商毅清初步达成目的，把叉子放回原位，推着瓷盘将蛋糕送到米星面前。 「三天三夜下不来床，你不是还挺开心的吗？」 他只是随口一个调侃，毕竟米星浪得人尽皆知，刚来上班第一天教基地的那群omega通过面相看哪个alpha床上能力比较强，被人举报到自己这里，气得自己把米星扣在办公室里写检讨。 米星是不害臊的，写完之后还站在广场上大声朗读，从此之后一战成名。 得到了不少人的追捧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记恨。 「那倒没有。」 米星看到蛋糕两眼放光，直接拿手抓了送进嘴里。 他怕商毅清反悔。 毕竟这个人在自己心里就跟那山洞里趴在金币上时不时喷火的一样阴晴不定。 「你说什么？ 商毅清拧起了眉头。 那倒没有？这意思是说......不想和自己做了？ 他们之间，除了一层上级和下级的关系外，还有更加亲密的绑定—— 婚姻。 纵然没有宣扬的人尽皆知，但他们是合乎法律正经结婚的伴侣。 米星嘴里堵着蛋糕，他根本张不开口解释，而商毅清的目光已经落在空荡荡的餐盘上。 刚刚米星是用手抓的蛋糕。 他没有用叉子。 而商毅清含过叉子。 什么意思？不想和自己亲密接触吗？甚至连自己用过叉子都不愿意用，宁可用手抓蛋糕都不想和自己间接接吻？ 「我给你请一周的假，等会儿会有人来带你回家。基地的事情你暂时不需要参与了。」 米星咽下蛋糕，看着商毅清的脸由晴转阴转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我招你惹你了我？」 商毅清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他压低了声音回了句：：「米星，别忘了。最开始就是你招惹我的。」 招惹。 对，最开始走入这场陷阱的人，是米星自己。 是他主动爬上了商毅清的床，是他编织了陷阱，只是可惜，商毅清不是猎物，是精明的猎人。 回忆里，那是一个盛夏雨夜—— 具体的月份已经不记得了，毕竟那段时间没什么值得回忆的过去。 商毅清只记得酒店外面的世界是黑沉沉的，视觉已经全然不起作用，一切景色都被揉进雨水里。而那雨水落入炽热的混凝土地面萨法的味道，水滴浸润衣服粘在人皮肤上的味道，雨洗刷着行道树的味道，都如同酷刑拷打着商毅清的嗅觉。 更不要说那位穿着婚纱的女子，笑意盈盈地喊着自己「哥哥」。脂粉气息混合着甜腻的香水，更不要说那位omege身上散发出来的甜桃味，更是在鼻尖的酷刑上又撒了一把盐。 他何尝不知道女子的打算。 商毅清那不争气的弟弟是废掉了，他们家却不会废。女子好不容易得到的名分不想就此丢失，于是细细思虑，得到结论：与其抱紧丈夫这棵大树，倒不如温言软语求一求大哥的照拂。 女人半开玩笑说日后生了孩子还望大哥取个名字。 商毅清没有理睬。 这一块儿的规矩，谁起的名字就得对这孩子负责一辈子。商毅清担不起，他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足够头疼，再来一个，只怕要疯。 他受不了这里的气味，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推辞之后一个人上了酒店顶楼。 顶楼会为他预留一个房间，这是这家酒店为自己的董事行的例外。 商毅清按照记忆往房间走去。 味道总算慢慢地淡了，这时候他才想起，晚间或许会下一场大雨。 第3页 明天的清晨的空气大概会格外清新一些，他喜欢雨后空气那种独特的清爽感。 想到这里，商毅清的心里总算觉得舒坦了点。 刷卡，进入房间。 他以为他会闻到酒店房间廉价的甜橙香味，那种混合香精的味道曾经让他一度让他对酒店的管理人员提出了批评，但对方无论怎么改变，都无法让商毅清满意。 但今天，不一样。 他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气味。 是很清新，很淡的柠檬香味，淡到商毅清觉得自己要屏气凝神才能够捕捉到那股味道。那味道像是一棵生长在欧洲西海岸的柠檬树，接受海风的吹拂，阳光的慰藉，在自然的空气下，静静散发出来的一股自然的味道。那香味像一根钩子，勾着商毅清的思绪，就好像只有这个味道才能洗涤他世界里让人昏厥的泥泞味，脂粉味，就好像他被折磨到鲜血淋漓的嗅觉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 后面发生的事情，商毅清都忘记了。 他似乎是被那味道勾得失了魂，沉浸在柠檬香味的天堂中。 到底是怎样的荒唐和放荡商毅清如今已经全然不记得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商毅清浑身赤裸，身上布满了爱欲的痕迹。 他没来得及管那些。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天已经晴了。 整个世界都是亮堂堂的，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窗帘，或许窗外的一切都是被水彻底的洗干净了，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那些泥泞的道路，那些骯脏的行道树—— 都干净了。 他看见窗外的天空格外的蓝，远处高楼上反射了光芒，有点晃眼，却并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 视线下移，他看到了—— 那生长在爱琴海旁接受阳光沐浴的柠檬树，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少年赤裸着身体靠在沙发上，姿势慵懒，肆意放荡。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阳光下发着晶亮的光。比起混乱不堪的自己，少年的皮肤上几乎没有任何痕迹，光洁得如同白玉。 再往后的交谈中商毅清得知了少年的名字。 米星。 他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巧合，「米星」这个名字正如他对少年的第一眼印象。 米星闭着眼，细小的光尘像是水珠粘在他的睫毛上。 他的五官并不出众，可就在那一瞬，商毅清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击中了。 但很快，他便失望了。 少年拧着眉睁开双眼，伸手在空气中抓了抓。 「没死啊…….」 商毅清没太听懂他的意思，但却敏锐捕捉到了「死」这个字。 仿佛一阵惊雷，将他心中旖旎的幻想却都抹灭。 对，这个人他—— 「不是说你会剋死身边所有最亲近的人吗？我为什么没死呢？」 「妈的，我要告你诈骗！」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久等了，我终于开始更新了！！ 大概是隔日更，求一点多的海星和评论还有收藏！！！ 第2章 下班后，商毅清开车回家。 他远远地看到自己的房子黑咕隆咚地伫立着，一盏灯都没有开，死寂沉沉。比起路上看到旁人家里点亮的万家灯火，他的家就像是用橡皮擦在黑色的画布里擦掉的那块，与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从来尝过那种有人等待你回家的感受，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也从未有人为他留一盏灯。 商毅清打开了门，家里果然是漆黑一片。 他给自己开了一盏小灯，将手里提着的盒子放进冰箱，接着去二楼洗漱。 刚到主卧门口，就听见米星大声嚷嚷。 「商毅清，你个混蛋！大混蛋！」 「莫名其妙就生气！也没比我大几岁！这么早就进入更年期了！」 商毅清推开门，米星正趴在床上对着小夜灯倾诉满肚子的苦水。 那是个蘑菇形状的夜灯，像是植物大战里那个会吐迷幻药的小蘑菇。商毅清不记得是谁送的礼物，也不记得是不是自己心血来潮购买的商品，因为照明功能太弱，这个蘑菇灯一直放在仓库里吃灰。米星无意之间翻找出来的，就被他占为己有。 看来还是有一盏灯在等待自己回家的。 虽然是一只对着自己疯狂输出的迷幻蘑菇灯。 听到门开的声音，米星闭上嘴，继续在心里骂骂咧咧。 商毅清没搭理他，去浴室洗漱了。 米星翻了个身，刚好看到墙壁上挂着的电子钟——已经凌晨一点了。 商毅清身上没有酒味，不是应酬也不是聚餐，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外面有情况了？找小三了？要把自己赶走了？ 到时候分家产，别的自己就不图了，那个合生酒店的自助餐年卡得顺走，可以免费吃一整年自助餐呢！ 商毅清刚好洗完澡出来，他还不知道在自己洗澡的这段时间里，米星已经脑补了一整个离婚流程，并且还制定了一套初版的财产转移计划。 转移自助餐年卡，转移蛋糕连锁店黑金会员卡，以及转移国际知名蛋糕师联繫方式。 米星眼睛亮晶晶的，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等待着随时捲铺盖走人。 「怎么还不睡？」 商毅清擦干净身上的水，换好睡衣，准备上床睡觉。他说话的声音很柔和，似乎也觉得白天一个不舒服就把米星送回家的举动实在是不妥，想放轻语气和米星握手言和，毕竟他的赔罪礼物都准备好了，就在冰箱里放着。 第4页 米星伸手关掉了蘑菇夜灯：「你把我赶回家了，气得我睡不着。」 。。。 商毅清觉得，如果有天自己死了，那大概率是被米星的这张嘴给气死。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用来形容米星可谓是再贴切不过了。 从最初的相遇到现在，商毅清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被米星气得差点暴毙而亡。 他回想起自己当初在酒店那个清晨第一次见到米星所感受到的震撼与惊艷，以及随之而来喷涌而上的怒火和跳动的神经。 老实说，米星的五官并不出彩。 五官拆开来看几乎平平无奇，组装在一起也没有多完美，但这个人要命的就是他身上的氛围感。 那种慵懒的，肆意的松弛感以及与绝望交织在一起的颓废感同时出现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反差。除此之外，还让人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经歷能够塑造出如今的米星。 那天清晨，他就睡在酒店的小沙发上，浑身赤裸，仅仅在腰间盖着一块雪白的浴巾，遮掩住最私密的部位。 肌肤赤裸，他却毫不掩饰，大大方方地展露出来。 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落在身上，也不扭捏作态。 就好像他自认为身体是一件极美的艺术品，值得展示给所有人看。 米星的指缝里还夹着一支香菸，不抽，就放在那里静静地燃烧着，如同焚香。 光落在他的唇上。 如天使赦免他此生过往所有的罪过，然后给他一个赐福。 他像是在这个热闹的清晨，这个万物竞发的季节里，等待—— 一场华丽的死亡。 可他失望了。 他不顾隐私全然展露在商毅清面前，起身抓住商毅清的衣领，质问他： 「为什么我没有死？」 「我要告你诈骗。」 商毅清也想知道。 他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还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还能够站在自己面前气势汹汹地质问自己？ 商毅清凝视着米星的脸。 他向来审美颇高，知道那不是一张完美的脸。 但要命的是，他此刻对米星产生了致命的欲望。 无关爱情，无关性慾，与生存有关，与他生活了几十年从未得到的渴望有关。 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里，一颗被压抑许久的种子在慢慢生长发芽。 那种子的生长如同用头敲击着心脏一般： 一下， 一下， 又是一下。 商毅清只觉得自己快特么地要疯了。 他不管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企图，昨晚的事情又该怎么收场，他执意趁米星不注意，将他反手扣住，摁在沙发上。 米星没有反抗，他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 「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为什么又失败了呢？」 「不应该啊……」 那时商毅清不了解米星，也没有顾及米星所说的话的含义，他沉溺于自我狂欢之中。 他终于在黑暗森林之中找到了可以与之并肩的同类，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让这个人永远地待在自己的身边。 不论花费任何代价。 商毅清想找个由头，找个事端，从而可以让米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问询。 然后自己就可以获得面前这个人的所有信息，查清楚他的身家地位，再慢慢图谋以后。 肾上腺素在飙升，大脑也在飞速运转。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破局的方法—— 「不是，大哥你干嘛？」米星被反扣的时候有些懵逼，随后才反应过来商毅清似乎是生气了。 也是，平白无故和一个beta做了，任谁都会生气的吧。 「哦，昨晚是我的锅，是我故意…….」 往自己的身上喷了柠檬味的omega气味香水，来勾引商毅清，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米星辩解了一句：「你这么生气干嘛？我看你昨天晚上还挺舒服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 刚刚商毅清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米星提及起来，昨晚的片段才纷至沓来，涌上心头。 他们昨晚确实发生了最亲密不过的关系，米星的主动和热情引得他忘却了道德的规则与禁忌，只想一头扎进爱欲的海洋里。他未曾尝试过这种滋味，便一下子觉得难以接受，过度羞耻。 商毅清的耳朵在不经意的瞬间悄悄变红。 可米星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害羞与迴避，他只想解释清楚然后离开这里。 「你们这种有钱的alpha平日里不都是左拥右抱人生赢家，拥的抱的还都是那种又香又软又听话又贤惠的omega。恨不得夜夜做新郎，天天入洞房的吗？我和你睡了一次而已，你不要这么大反应。我承认我的技术是不太行，可能让您有点不舒服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有机会我补偿你，你能不能......」 米星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恨不得要把「你没损失」四个字贴在商毅清的脸上。 不过说着说着，米星就跟突然开窍似的，突然意识到刚刚商毅清刚才反常的行为背后是什么个逻辑了 对方是不是以为自己是omega，过来骗精，等到孩子长大了再抱着孩子去做dna，以此来图谋商毅清的家产。 这种情况在现代家庭里不算罕见，新闻上去搜比比皆是，成功的人也不在少数。 第5页 而商毅清身份又比较特殊，他是九幽基地的长官，最怕绯闻缠身，影响前途。 到时候影响得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整个家族门楣都会跟着遭殃。 原来是怕这个啊——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挺着个大肚子要你负责？放心放心，我不会干那种事。而且我不是omega，我是beta，我不会怀孕的，」米星费力地解释着，想让商毅清松开自己的手，看他不松开又扭着脖颈想让他看看自己的后颈，上面根本没有所谓的腺体。 「昨天晚上你闻到的柠檬味道是我高价买来的信息素香水，不是我本人的味道。我真的只是个beta而已！哪怕没戴套也不会怀孕的！」 最后那几句话，米星提高声量。 他迫切地想要证明商毅清没有任何损失，自己不会纠缠也没有任何能力去纠缠他，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算了。 不过是睡了一觉，都什么时代了，封建王朝都无了多少年，大家各自相忘江湖就好。 舒服就当一夜激情，不舒服就当狗咬了一口，多大个事。 可偏偏有人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米星的辩解提醒了商毅清。 他刚好有个绝佳的理由来给米星下套。 一个米星听到，就会愧疚，就会乖乖地钻进自己编织的牢笼中的理由—— 「我是第一次。」 米星闹得厉害没听清楚商毅清的话，喊了句：「你说什么？」 商毅清清了清嗓子，他松开了手，面带微笑地看向米星： 「我说，昨晚是我的第一次。」 「操！完特么个蛋！」 【作者有话说】 求一求收藏鸭～ 第3章 得知昨天晚上是商毅清的第一次后，米星的表现显然没有刚才那样油嘴滑舌。 商毅清没有性经验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以为久居高位商毅清的私生活必定丰富多彩，可看到商毅清认真的表情，外加自己之前打探到的消息，以及昨晚商毅清烂到底的技术，米星推测这件事似乎是真的。 他不得不开始盘算着自己能够给予商毅清多少补偿。思虑良久，最终给出了一个不算方案的方案：「我什么都没有了，也给不了你什么赔偿。是我思虑不周，你打我一顿，或者是砍掉我的手脚，都随你吧。」 米星起身，将掉落在地上的牛仔裤捡起，然后从口袋里找到自己的身份证件，将其递给商毅清。以此来证明他认错态度良好，愿意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你去警局告我强姦，交给法律来审判也可以。」 商毅清扫了一眼，记住了米星的名字和地址，还有身份证号后六位。 足够了，这些信息足够让他调查到米星的身份了。 而米星则低着头等待商毅清的审判。 他未曾想过自己计划到最后居然是以这样的闹剧收场。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赔偿」商毅清用手机记录下刚刚迅速记住的身份信息，「你估计也没有任何能力赔偿我什么。」 他寒酸的穿着，破罐子破摔的打算，早就证明了他的窘迫。 这对商毅清来说反倒是好事，穷酸，没有依靠的人，反倒更容易被控制。 他不需要米星现在就靠过来，他要慢慢计划，将这个人拴在手里。 不过，米星的现实情况，比商毅清想像得更加夸张。 「他的亲生父亲因为车祸去世了，之后母亲带着他改嫁，继父喜欢家暴他们母子，据说打碎了米星的一颗后槽牙——」 商毅清回想着那晚缠绵的吻，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不是重点。 「米星的继父干预他高考志愿报考，导致考了高分的米星被一所普通学校录取。因为过于希望远离父母，米星没有选择復读。在大学期间，他靠自己勤工俭学赚了生活费，靠助学贷款解决了学费，正式脱离了家庭。但也是在大学期间，米星被检测出了一项特殊能力。」 「特殊能力？发生在beta身上？」 负责调查的私家侦探同样表示疑惑：「对，这点我还没有调查清楚，如果您需要的话，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找到真相。」 在这个社会上，alpha和omega中的一部分人会进化出独特的能力。 这种能力对有些人来说是一种恩赐，但对另一些人来说，是一种缠身的诅咒。 「没事，你慢慢查，先告诉我他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好的，经过多方取证，我们目前可以确认，米星的特殊能力是——不会死。」 不会死。 不管是被拳打脚踢，还是刀砍斧噼，他缺少的骨和肉都会自主缝合，恢復完美无缺的样子。 哪怕他尝试过卧轨自杀，从高楼一跃而下，摔得粉身碎骨，鲜血淋漓，那些破碎的身体组织仍然会自发地组合在一起，恢復到完美如初的模样。 这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再好不过的异能，意味着你大可以冒险去看任何无人之境的风景，意味着你的人生可以不断试错不断挑战，反正你有无数次生命可以重来。 这应该是一个人人艷羡的能力。 「米星通过这个能力获得了苍穹基地的编外工作岗位，不过他在本月的12号提出了离职。」 12号，说起来，这不就是他和自己那荒唐一晚的前夕。 私家侦探提供的信息就这么多。 第6页 商毅清挂掉电话，捏了下眉心试图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 苍穹基地本就是各个基地里预算最低的一个，基地负责人也......一言难尽。编外的工作岗位，薪水低，工作时长却很长，那些拥有正式工作的基地人员会肆意使唤编外人员，是一个......性价比很低的工作。 或许是曾经有过肌肤之亲，商毅清有些心疼。但他随后便宽慰自己，这恰好说明米星的经济能力并不高，他原生家庭又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那么自己掌控他的可能性就更多了一些。 不过这个能力还真是出乎商毅清的意料。 「不会死……有趣的能力，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商毅清闭上眼，仰起头靠在沙发上，「那我们还真的是很相配呢。」 不过在此之前，他打算先去苍穹基地看一眼。 毕竟是米星工作了许久的地方，估计会保有不少米星的资料。 但那个时候的商毅清没有想到，他会很快迎来和米星的第二次会面。 如果说第一次他对米星产生了兴趣的话，那么第二次，他对米星就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激发出了吞噬与摧毁的本能。 ** 「冰箱里有吃的，午饭和晚饭会有人给你送过来，」商毅上制服，戴上黑色手套，「你在家休息就好。」 米星翻了个身，侧卧在床上，他一动身，锁链哗啦啦地落在地上。 这是商毅清今早看完九幽基地的消息后给自己拴上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消息惹得他这样对待自己？ 自己最近也没造谣哪个alpha几把短啊。 莫非是自己造谣商毅清活儿烂被他知道了？ 不至于不至于，对方应该不会只拿锁链把自己拴起来。 「谢谢老闆给我放假。」 算了，不想了。 米星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继续睡。 他不清楚商毅清的安排，但总觉得对方别有深意。也是，商毅清向来比自己聪明，或许有别的考虑。 商毅清走了，米星迷迷煳煳地睡着又甦醒，等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 他起身去浴室洗漱，然后打开门。 送到门口的饭已经凉了，微波炉在楼下，锁链的长度不够他去楼下给自己热个饭。 那就干脆不吃吧，反正一整天也没有消耗热量，肚子也不饿。 更何况他向来不喜欢那位送饭来的管家，总觉得对方趾高气扬，连商毅清都不放在眼里。 在漫长的岁月里，米星习惯了飢饿的感觉，以至于他的身体没有形成独立的信号来通知他需要进食。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米星还没有改。 待在这里百无聊赖，米星习惯去书架上找本书看。 他没有进入所谓优秀的高等学府，也没有从学习与知识中收穫任何实际的利益，可他还是留下了阅读的习惯。有时候他也会自嘲，当你越了解这个世界，你自杀的念头就会越强烈。 因为这个世上，没一个好东西。 或许是看书看得太认真，他一不小心，没听到管家敲门的声音。 中午的饭纹丝未动，晚上敲门又不肯开，管家自然怀疑米星是不是出事了。他当即请求商毅清打开卧室的门锁，得到允许进入后，找到了在看书的米星。 他刚寻到一本感兴趣的书，《窄门》，一段在圣洁道德的桎梏下，残忍又痛苦的青春爱情。 他沉溺在故事中无法自拔，对管家带来的饭菜毫无兴趣。 「我不想吃。」 一整天粒米未进，米星反倒不觉得饿，他只想看到故事的结局：男主人公能否得到他想要的爱情？ 而管家则向来将米星视为怪物，商毅清为更大的怪物。他无意去管两人之间的事情，也不想再无关的细节上嘘寒问暖，免得丢掉自己高薪又不劳累的工作。他看了米星一眼，劝诫他：「是你自己不吃的，我已经送到了，你不要在商毅清面前乱说。」 管家的这番话惹得米星更加不舒服，他没有回答，只看着手里的书。 放下饭菜，管家匆匆离开。 他前脚刚走，商毅清就回来了。 望见完全没有打开过的饭盒，商毅清的火压抑不住快要爆发。 多年如影随形的教养还是没有让他对米星破口大骂，而是冷着一张脸质问他为什么午饭晚饭都扔在这里，连打开的痕迹都没有。 「不饿。」 「你想被打营养针吗？」 米星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画面。 他和商毅清之间建立的种种说到底也不过是砂之城堡，看起来美妙无比但一碰就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互相无法磨合又无法分开后强行捏合在一起的畸形方式，永远无法彼此理解。 营养针。 在自己最初被带回来且不算听话的时候，商毅清给自己注射过，不管自己如何求饶，商毅清都命令医生注射。 他要保自己的命。 而自己却求着那不可得到的死亡。 然后走到商毅清身边拿起椅子上的饭菜。回到位置上，用书中的记忆就着冰凉的饭菜慢慢吞咽下去。 他可以告诉商毅清是自己睡过了头，饭菜已经凉了，他没办法去楼下热饭。晚饭是因为他想等到看完这本书后再吃，但没想到书还没看完，商毅清提前回来了。 他有充足的理由去，而这些理由商毅清大概也都会接受。 第7页 可是他没有兴趣去解释自己的行为 误会就误会吧，生气就生气吧，商毅清早就该感到厌烦然后放弃他们这段关系了。 吃干净了一份饭，米星准备动手拆第二份的时候被商毅清拦了下来。商毅清只是想让他吃点东西，没打算把饭菜全塞他肚子里当作惩罚。 还剩下一份饭，吃不下就吃不下吧，自己明天热一热带去基地当作午饭好了，总归是仿照着米星的生活方式不会浪费的。 「够了，明天再吃吧，」 米星侧过脸去，没有说话。 「我会好好吃饭，别给我打针了。」 疼是一回事，被众人围观失去尊严才让米星觉得难以忍受。 他言语里有着会听话的意思，可听起来却如此刺耳。 商毅清直觉自己说错了话，他关心则乱，一时间慌不择言才会提及之前的事情，没想到引得米星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他拎着最后的一份饭到楼下，打开冰箱，看到了冰箱里的蛋糕。 他们之间啊，说到底是没办法互相理解的。 商毅清把饭盒放进冰箱，然后拽出了那个昨晚就被自己放进冰箱里的盒子，扔到了垃圾桶里。 那是一块，点缀了新鲜蓝莓的，芝士蛋糕。 他花了大价钱从黄牛手里买的，最近新开的网红店。从在网际网路上宣传还没有正式营业之前商毅清就注意到了，但没想到带回来却是这样的结果。 现在送给米星可以赔罪吗？ 应该不能了吧，米星可能都不愿意和自己多说话了。 没有合适机会送出的礼物就不算合适的礼物，蛋糕易坏，还不如就这么扔掉。 他拽出了盒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说】 商毅清：没看到，扔掉。 米星：？？？你特么把老子栓二楼，我怎么下去看到一楼冰箱里放的蛋糕，你自己想想这合理吗？这不合理！！！你凭什么扔我的小蛋糕！！！凭什么！！！我要跟你这种浪费粮食的人划清界限！！！划清界限！！！！ 商毅清要是早点告诉米星冰箱里有蛋糕，米星拼死也得爬下楼把蛋糕吃了。 第4章 米星和工作都让他觉得烦心。 米星自不必多说，这人就像和他前世结了怨，今世来索命的仇家一般。而工作的烦躁，则来源于九幽基地三请四请来的胡胜指挥官。 自从上次与米星打过一次照面后，胡胜指挥官就对这个见义勇为的beta念念不忘，逢人便打听米星的身份信息，想要成为他的指导老师。 基地这些年，门阀子弟众多，大多是贪生怕死之徒。胡胜指挥官从业三十多年，见证过风风雨雨，自然看不惯这种风气，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在危难关头愿意冲出去捨生忘死的人，自然想要紧紧抓住这为数不多的好苗子。 这对米星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但眼下盯着胡胜指挥官，想要做他徒弟的人太多了，米星这时候冒尖不是一件好事。 商毅清得确认胡胜指挥官对他的认可度到底有多高，如果只是嘴上说说，犯不着让米星冒这个风险。其次，商毅清还得摸清楚米星的态度，如果米星不愿意，倒也不必强求。 「毅清，他们说米星和你很熟，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怎么今天没来基地？」 千求万求，胡胜指挥官终于找到自己这里来了。 他看见胡胜指挥官那张饱含风霜，满是沟壑的脸上，近乎赤诚的眼神。 基地子弟难以为继，他是那样真诚地渴求一个徒弟，一个愿意继承这份事业、不改初心的人。 可为什么偏偏是米星？ 他想告诉胡胜指挥官真相，就算自己把米星交给他，米星也不可能好好地跟在他身后学习的。米星这个人唯一愿意花费时间研究的只有死亡，何苦要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自己，不也正是在米星身上浪费了价值连城的时间吗？ 那就按照原计划那样告诉胡胜，米星是个傲慢、小气、嫉妒心强、不求上进只喜欢耍小心眼的人。胡最讨厌这种类型了，只要随口杜撰，将自己见过的旁人的骯脏行为安在米星头上，凭藉胡胜对自己的信任，他必定会甩手走人，对米星失去兴趣。 可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生病了，不太舒服。」 他不想污衊米星。 哪怕他真的很想把米星彻底藏起来，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哪怕自己对他有很强的占有欲，他也不愿意去玷污他的名声。 更何况，米星确实可以成为很好的特工。 「那就好，这次无差别杀人案我希望和他一起调查，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米星........ 他还记得当初在苍穹基地见到米星的第一眼。 那也是一个夏天。 ** 充满了蝉鸣和炙热的夏天。 商毅清拿到了去苍穹基地参观的名额，在去之前，外务部的同事再三跟他确认是否真的愿意去苍穹基地参观。 在外务部眼里这是个谁都不愿意去的苦差事，尤其是在这样大热的天里。 不为什么，苍穹基地素来懒散没有计划性。每一次其他基地的人参观，连个像样的伙食都没有，还想趁此机会白嫖劳动力，让别的基地的特工给他们处理案件。基本上每一个去过的人都苦不堪言，恨不得把投诉电话打穿。所以外务部每一次挑选去参观的人员，基本挑的都是脾气好，忍耐度高，最好是omega和beta，免得暴躁的alpha过去直接把人房顶给掀了。 第8页 而商毅清....... 「怎么？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怕他们的安排达不到您的标准。您可能不清楚，苍穹基地的环境比较恶劣，举个例子就是，他们的办公室到现在还没有空调。」 「没事，我就过去看看。」 商毅清如此坚持，外务部也不好说什么了。 「那您注意安全，」外务部习惯性去叮嘱每一位出任务或者是有出行计划的特工，但一想到面前站着的人是商毅清，就赶紧改口，「注意别人的安全。」 商毅清到达苍穹基地的门口时，受到了他们负责人的热烈欢迎。 作为世界二十三所基地中最穷酸，最落败，最勾心斗角的基地，这里一直被称为是所有特工的噩梦。因名声过差，毕业的alpha与omega都不会将其作为选择，因而特工的质量也直线下滑，恶性循环之后，这里早就成为了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也有些履歷不好的alpha或omega来此工作，不过是混混日子，求一份微薄的死工资来谋生。 基地的负责人绷直了身体恭维了商毅清几句，抬出了自己姨父的姐姐的丈夫的外公的孙子，想跟商毅清攀点亲戚。他觉得商毅清比自己年轻，经歷没有自己丰富，可奈何出身于九幽基地，潜力无限，说不定过几年层级就要比自己还高了。 既想要谄媚，却又不想对年轻人弯下自己的腰，好像显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是吃干饭的一样，于是基地的负责人找到远了不知道多远的「亲戚」作为理由，为自己的熘须拍马稍加掩饰。 可商毅清完全没接话茬，实在躲不开便藉口一句：「我和我家人关系不好。」来堵住负责人的嘴。 七绕八绕，商毅清在基地里没有见到米星的身影，随口问了句：「你们这里有一位叫米星的特工吗？」 商毅清觉得这话说出来太过明显，又补充道：「我听说他是个beta，但是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所以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米星啊！我知道，他在我们基地可出名了。他是我们的编外人员，平日里就打打杂什么的。确实有死不了的能力，有时候还会配合我们出任务的alpha，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负责人说得风轻云淡，却不知道这话在商毅清的耳朵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有特殊能力的beta在整个世界都是极度罕见的，这个负责人居然安排去……打杂？ 「他的能力是不死吗？这是——」 「是不死，但是他是beta嘛，按照规定，我们不将beta作为编内人员录取。这件事我们是按规定来的，对，规定是这么写的。」 商毅清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苍穹基地混得越来越差。 暴殄天物，官僚主义，行事迂腐，把米星这么好的苗子活生生埋葬了。 面前的负责人还在絮絮叨叨基地的规矩，今年的目标，工作的重点，但商毅清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听了。 他单纯站在人才培养的角度，就觉得米星在这里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米星现在在哪儿？」 「他啊，他出任务去了，」负责人听到商毅清一直在打听米星，心里也不禁直犯嘀咕，难不成商毅清看上米星什么了吗？ 本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比商毅清多吃了几年饭，所以吃饱了撑的优越感，教训起了商毅清：「你作为九幽基地派来的代表，要做好代表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打听一些有的没的的人员。更何况米星这个人啊，作为长辈我劝你不要深交。他作风懒散，态度不端正。前段时间一声招唿不打就提出来要辞职，我们基地的案子一下子全搁置了。现在好了又跑回来了，还要求透支半个月的工资，你说说这谁能答应。还是我心善，答应了他，不过要求他先去处理北城的生化案件了。」 北城……生化案件…… 商毅清立刻慌了神。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案件，涉及到官方追查许久的hints实验室。原本上头是打算交给九幽基地的，但九幽基地暂时排不开时间。没想到苍穹基地突然跳了出来，说要协助九幽基地做清理前的调查。 那时候商毅清和其他几位同事也没有表示反对，毕竟只是前期的调查，最差最差不过是九幽基地有时间后再重新调查一遍。 可没想到他们自信满满的协助，居然是让一个beta去处理？！ 商毅清立刻开车赶到北城。 他之前接触过相关的案件资料，知道事发地的大概位置。 现场已经被特工完全封锁，不相关的人员也全部清除，留下少部分alpha打着哈欠维护着现场的秩序。 他们身上穿着苍穹基地的制服，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唯独看到穿着高级将领制服的商毅清，才勉强打起精神。 「我们……维护秩序！长官！我们办事很靠谱的！」 在九幽基地，都是beta维护秩序，alpha出生入死，到这里却恰好反过来了。 商毅清懒得跟他们交流，他正准备跨过黄色警戒线去找米星。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他仰起头，看到了—— 生命中唯一一次的，奇蹟。 少年被异化的怪物狠狠地甩到空中，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怕他下一秒就摔得粉身碎骨。在那唿吸暂停的那一秒钟，解开的衬衫从少年的肩头滑落，衣服被风甩开，他劲瘦的腰身与赤日叠在一起，勾勒出黑色的轮廓剪影。 第9页 他伸手抓住身侧大楼裸露的钢筋，然后蹬着灰黑的水泥墙壁，单手举枪，朝着怪物射出三发子弹。 每一枪都打得极为精准，朝着大动脉而去，献血喷涌，溅在米星苍白的脸上，灌进了他的眼珠里。 眼白被染成血红，怪物的脂肪化作尸块哗啦啦地掉落在地上。 他像是地狱而来的修罗，疯癫到极致，贪婪到可怕。 望着怪物的阴森的白色骨架，米星扯出了一丝淡漠的笑容。 就好像在说：你可以死？但为什么我不能呢？ 怪物死去，他双手脱力，摔在废墟里，掀起一阵一阵的灰烬。 商毅清沖了过去，扯下自己昂贵的领带想要擦干净米星脸上的血。那种怪物的血液具有腐蚀性，如果不清理干净的话—— 可他没有想到，米星脸上的血液很快灼烧出一个血红色的洞，露出森森白骨。但很快，那个红色的洞孔开始自我修復，恢復成完整如新的模样。 米星的脸现在比他的领带还要干净。 「是你？」 米星认出了这个人，不就是那天在酒店里一夜荒唐的伴侣。 他怎么会找过来？不是说好不追究了吗？ 商毅清全然没有注意到米星的情绪变化，他只盯着米星洁白无瑕的面孔，想起那与烈日交叠在一起的腰身，想起沾满鲜血又笑得凄凉的米星。一张张场景如幻灯片切换、重复、交叠，最后「轰」地一声，在脑内炸开。 他的心脏被敲碎了。 烈日的废墟上，欲望在疯长。 【作者有话说】 求求大家点个收藏～ 第5章 「你和他关系很好？那你有他的联繫方式吗？我直接去找他。」 胡胜指挥官的话将商毅清从记忆里拽了出来。他完全没想到胡胜会对米星这么看重，甚至愿意屈尊降贵地去联繫米星这个普通特工。 「没必要，我传达就好，」商毅清礼貌地跟胡胜指挥官客套，「别这么着急，作为老师，多少还是得有点架子。」 「那倒也是，」胡指挥官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在离去之前，他还想最后叮嘱一下，「麻烦你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给我回復。」 商毅清微笑着目送他离开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在胡胜指挥官关上门的那一剎那，收回了自己所有的礼貌。 事情变麻烦了。 他原本以为胡胜指挥官对米星不过是一时的兴趣，现在看来对方还真抱着想要将米星收为学生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似乎还没那么好动摇。 跟着胡胜指挥官学习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而且指挥官的地位不低，如果推三阻四的拒绝，可能会引来其他的麻烦，但是米星…….. 米星的行为经常超过商毅清的预料，如果跟着胡胜，说不定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不过最近他倒是听话很多，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激烈地反抗、逃离自己。 ——那就给他一个机会。 不，这个机会不能是自己给予的，得是米星争取来的，只有这样，他才会珍惜，他才会在做事的时候考虑到自己的感受。 那就看今晚回家时米星的表现吧，如果他足够听话的话，自己就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他还是那副样子，就……. 将事情再拖一拖。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米星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 他记得最开始卧室的装潢不是这种样式，是自己闹得太厉害，摔碎了不少东西，商毅清只能喊人来重新装修。 现在的米星学会让自己变得平和一些，他放弃通过摔打东西来惹怒商毅清的方式，因为那根本威胁不了他什么。 花瓶被摔碎后代表等额的价值被粉碎。如果是米星自己的钱，他肯定会心疼不已，但是对商毅清来说，不过就是换了个瓶子而已。 一个花瓶，价格再贵，都不会超出商毅清的支付能力。 甚至商毅清都不会亲自去挑选花瓶，而是在家里等着设计师选好送来。 自己的怒火和发疯，对商毅清来说，不过是换个新鲜的房间风格。 所以米星渐渐疲倦了。 他们之间在这种拉扯中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商毅清无法让米星低头认输，而米星也不可能让商毅清放过自己。 就这样维持着极度扭曲的状态，支撑这个扭曲的关系。 【你会爱上他吗？】 空旷的房间里，与米星几乎完全一致的声音响起。 又来了。 米星起身，拖拽着细银色的锁链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阳光洒了进来。 彼时正值盛夏，窗外的一切都明晃晃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通往地狱的道路也会是这样亮如白昼。 宗教神话中总是将地狱形容成一片黑暗的刀山火海，总觉得极致的黑才能够恐吓信徒，让他们开始自省克制，行修苦果。 但对米星来说，这种纯粹的白才让人痛苦难受。 在黑夜里，他可以隐藏自己，可以躲在无人的角落。而在白昼，他不得不打扮成另一副样子，去忍受烈日，去辛苦劳作，把自己的每一块骨肉都剥开，接受旁人恶意的中伤与评判，体验着孤独和被排挤。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喜欢站在阳台边上，别的小孩都怕高，但你不怕。】 第10页 「滚。」 【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过去而已，米星，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我吗？】 米星没有回答。 他背过身去，决定不再看外面的炙热的世界。 他得找机会从这里走出去，虽然离开商毅清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得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不然的话—— 他真的会疯。 他可以去死，但不可以疯掉。他不想成为没有尊严的傀儡，也不想被旁人观赏审视，当成疯子肆意欺辱。 得想办法……求一求商毅清...... 【你要怎么求他？你好像刚刚把他惹生气了，他还把你关在家里。】 【这么算起来，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你就已经让商毅清生气了好几回。第一次是冲出去阻挡那个无差别杀人的alpha，第二次是昨天忘了吃午饭和晚饭。】 是的。 有时候米星都会怀疑商毅清是不是过于讨厌自己了？ 不然为什么对旁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对自己却挑三拣四，设置诸多要求让自己遵守。 要不是自己不死的能力，恐怕身处高位的商毅清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吧。 他们只是被命运强行捆绑在一起的怨偶罢了。 自卑、懦弱、自私、为了活下去讨好别人，才是自己的底色。 这样的底色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欢。 或者这才是命运一次次折磨自己的原因。 米星走到穿衣镜前，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你长得很丑。】 「嗯，我知道。」 这张脸只是普通而已，但因为站在商毅清的旁边，总是会被掩盖掉所有的光芒。再加上米星最近无心收拾自己，脸色变得更差了。 商毅清曾经花过很长的时间来为米星挑选合适剪裁的衣服，也为他准备过价格高昂精美的首饰，将他的每一丝头髮都调整到最好的角度。 米星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站在镜子前，就像是一个橱柜里珍贵的非卖品娃娃。 人，其实是有对美的追求的。 就像女孩子如果将自己打扮得很好看后，站在镜子前会获得由衷的喜悦。 可惜的是米星状态很差，比起镜子里漂亮如同瓷娃娃般的自己，从小生活在窘迫家境里的他只觉得这一身很昂贵，像是把一堆厚厚的纸币扔在了他的背上。他快要被衣服勒得不能唿吸，木质香的香水味让他难以承受。 他并不是不喜欢这一切，而是—— 他不配。 骨子里的自卑开始疯狂生长，他觉得这些衣服和装饰包括面前这个低下头为自己戴手錶的男人都不应该属于自己，更不应该在自己的身上浪费时间。 商毅清应该将时间分配给一个优秀，有钱，漂亮的omega，而不是自己。如果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拥有不死能力的omega，商毅清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宠爱别人。 他不配得到这一切。 更何况，米星对那些美丽且高昂的消费品都感到由衷的恐惧。 得不到的，就不要肖想，是他从小活到大的生存法则。 也是他被继父一次次殴打，一次次辱骂学会的本领。 可他又嫉妒商毅清拥有的一切。 地位，名声，能力。 如果自己也是alpha，如果自己也出生在那样的大家族里，他是不是会比商毅清更优秀。 太过扭曲的感情在体内纠缠，和混沌的香水味一起发酵，最后汇总成为米星的一句：「弄这些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还是送给别人…….」 不知道是哪个字激怒了商毅清，昂贵的手錶被摘了下来丢在地上。 好在贵有贵的道理，没有摔坏，还能走字。 不错。 米星在心里暗暗打算，等下辈子自己有钱了，也整一个同款。 那天商毅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米星一个人站在西装店的vip试衣间里。 米星也是这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好看，一般。 但是—— 站在镜子前，米星解开了睡衣的纽扣，脱掉外套，扔掉睡裤。 他皮肤很白，腰很细。 最重要的是，他不要脸，豁得出去。 或许是这点仅有的特质一直在吸引商毅清吧，性价值，也算是价值的一种。毕竟他一无所有，只剩下这幅不死的身体还可以被拿来玩弄，制造欢愉。 于是等商毅清回到家中，打开二楼卧室的房门，就被米星紧紧地抱住。 像一只受惊的猫儿一般钻进商毅清的怀里，乖巧地蹭着他的胸口，时不时还发出一些甜腻的语气词。 「老公～你回来啦～我好想你～」 「我今天有在家乖乖吃饭哦，你摸摸我有没有长胖～」 他抓着商毅清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然后仰起头，露出乖巧求爱的表情。 「没有……长胖……」商毅清侧过头不好意思看米星的脸，他总觉得今天米星有点太热情了，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你还是得多吃一些。」 「是吗？」 米星失落地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肚皮，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眼眶微红。 商毅清用余光瞥到了米星泛红的眼睛。 「慢慢来，我——」商毅清在他的后腰上轻轻一按，让他更贴近自己的身体，然后低声询问，「可以吗？」 米星感受到了下腹处的热度，点了点头。 第11页 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当然可以。 ** 一夜胡闹过后，米星睁着眼看着床头那个小蘑菇夜灯。 迷幻菇，他想起了植物大战殭尸里那个吐泡泡的蘑菇的名字。 听说被它喷到就会陷入幻觉之中。 可这个世界不也是一场巨大的幻影和荒唐的梦境吗？ 【你真下贱啊，米星。】 米星抹掉了嘴角的水痕，闭上了眼睛。 身上仍然残留着欢愉过后的酸痛，但比起这些，自我厌弃的心理反应让他更加痛苦、难以唿吸。 【小时候的你猜到过你长大会变成这样吗？一个一事无成毫无头脑的废物，一个靠出卖身体换取自由的男妓，一个连明天都不知道怎么活的垃圾。】 小时候啊........ 米星想起小学课本里的插图，和那个每个学生都逃不过的作文选题「我想成为____"。那时候他和所有的普通学生一样，畅想着自己能成为科学家，成为医生，成为教师，成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和捨己为人的天使。 现在想想也挺可笑的。 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可以肆意做梦。 小时候的我当然猜不到自己长大后会变成这样，因为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大人的世界会如此残酷。 我可能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可能是家境窘迫放弃治疗的家属， 还可能是那个病入膏肓拼尽全力无法救治的—— 病患本人。 除了一无是处的垃圾，我什么都成为不了。 第6章 商毅清比米星醒得要早。 他昨晚睡得不错，连日来的压力和烦闷总算得到了疏解，一觉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如果米星总是这么听话，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不错的。 这么想着，商毅清侧过头去看米星的睡颜。 他似乎完全没有醒的意思，双目紧闭。 说起来自己原本的打算就是如果米星听话的话，自己可以引荐他成为胡胜指挥官的徒弟。 但昨天晚上，似乎过于听话了。 商毅清起身去换衣服，末了，把米星的脚铐给打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动作过于粗鲁，或者是弄疼了米星，米星下意识地用脚踹了一下商毅清。 这一下把商毅清踹清醒了。 他本就是敏感多思，没有安全感的人。米星餵他吃的糖再甜，他都会冷静下来思索是否是毒药，更不要说昨晚米星反常的举动。 这人怎么回事？ 他昨晚怎么会那么听话？ 前几天不是还对自己冷冰冰的，多说一句都觉得烦闷，故意跟自己作对，怎么昨天那么热情？ 米星其实已经醒了，从商毅清起床换衣服的时候就迷迷煳煳地醒了过来。 他只是不想跟商毅清说话才故意装睡。说多错多，免得到时候又惹得商毅清不开心。 但是商毅清给自己解开脚铐的时候，手劲实在算不上温柔，还非要占便宜，在自己的脚腕上摸来摸去，那种又痒又麻的质感让米星只想甩开他的手，可没想到这样一个没注意，就踹到了商毅清的大腿上。 应该……也没啥事吧！ 快把自己解开啊，他真的很想出去！ 可商毅清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米星这么听话，很可能是因为他另有所图。 他和胡胜指挥官认识吗？是不是两个人串通好的？不，不对，可能性不大，米星和胡胜指挥官都不擅长交际。而且两个人之前是身份天差地别，认识的可能性不高。 那就是单纯地想出去，是不是他在外面联繫好了接应的人，打算从自己身边逃走。 他是不是又开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自杀计划？ 想到这里，商毅清下意识地把脚铐合上了。 「啪嗒」一声的金属扣响给米星的期待判了个死刑。 米星差点跳起来大骂一句：「商毅清你他妈神经病啊！！！！！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关上的！！！！」 他要气死了。 到现在他的腰还是酸的，屁股还是痛的，奋力伺候了这大爷一晚上，连脚铐都不愿意打开。 而且这大爷贼难伺候，脾气差就算了，床上什么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招唿，每次都得玩到自己崩溃才满足，好傢伙，什么都没换来。 被白嫖了！！！ 什么玩意儿！！！！ 米星气得睡了过去，不想搭理这个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商毅清。 **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商毅清的家里不会有任何常驻的阿姨，现在订外卖订家政服务也不过是在手机上点几下而已。商毅清在一家早餐店订购了长期的上门早餐，并和对方解释了自己的特殊性。在金钱的诱惑下，只要商毅清发条消息，餐馆就会立刻送餐上门，顺带把家里的垃圾都带走扔掉。 米星换了衣服从楼上走下来，这算是几天时间里他第一次见到二楼卧室之外的世界。 没错，最后商毅清还是把他的脚铐给打开了。 善变的男人，一个早上换了三四次选择。 商毅清最终愿意打开脚铐，一是因为再关下去，米星的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差。他在这方面吃过亏，不会再跌倒第二次；二是因为现在确实有事情需要米星处理。无论如何商毅清是九幽基地的高级长官，他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影响到工作进程。 第12页 「等会儿跟我去基地一趟，你和胡胜指挥官那天抓回来的alpha有点怪异。」 米星抓包子的手停了一下，那天抓捕的时候他便觉得那位alpha精神有些不太正常，看来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什么类型的怪异？」 「精神状态吧，具体我也不清楚，等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对工作认真的态度是两个人身上为数不多的共同点，哪怕是天天嚷嚷着寻死的米星面对突如其来的工作，也会冷静下来想办法处理。 这主要是因为基地的特工不同于其他工作，拥有保护民众、维繫社会稳定的天职。怠慢这份工作与伤害他人等同。 两人匆忙地吃完早饭，便开车赶到基地。 基地的位置远离市区，也算是这个喧闹城市难得的清净之所。整个基地绿化程度很高，又正值盛夏，刚下车就听到一声又一声的蝉鸣。 这是记忆里夏天的感觉。 米星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全球变暖还没有这么严重，35度就已经是罕见的高温。那时候空调没有那么普及，家家户户都是靠着电风扇纳凉。小孩之间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娱乐方式，大家会在傍晚找个树荫，躲在下面玩些砸石子，捉蜻蜓的游戏，玩到满头大汗也不在乎。 「在想什么？」 商毅清看他嘴角挂笑，不自觉地询问。 米星愣了一下，想起从小养尊处优的商毅清或许无法理解自己那粗糙又朴素的童年，便摇摇头表示没想什么。 他倒是不是拒绝沟通，而是…… 认真地分享经歷却找不到共情的人对米星来说是一种折磨。 他本能地迴避这种折磨。 商毅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抿了下嘴唇，随后带着米星进入基地。 两人的关系是基地心照不宣的秘密，眼见着他们并排走入，也没有人多往这里看一眼。 「我带你去见胡胜指挥官，他有意想要当你的老师，不管你同意与否，他都是我们这个行业德高望重的前辈，对他尊敬一点，」进入电梯后商毅清开始叮嘱米星，「无差别杀人案目前也是他在负责，你跟在他后面听他安排，向他汇报。我会时不时地去看下进度，如果有任何难处，你都可以直接向我反馈，我会替你解决。」 米星知道自己会继续推进alpha无差别杀人案件，但没想到胡胜指挥官居然看上了自己。 要知道他的徒弟可是现在九幽基地最抢手的职位，居然会丢给自己来做。 以后自己这「狐狸精」的名号怕是丢不掉了。 想到这里，米星自暴自弃地回了一句：「听起来胡胜指挥官是个很好的人，把我这种一心求死的人丢给他带，会不会白白浪费他的心血。」 「反正你也死不了，不是吗？」 米星被这句话噎住，转过头去气得鼓鼓囊囊。 商毅清说的没错，但凡自己要是死的了早就去地府报导八百回了，何必在这里跟商毅清纠缠不休。 商毅清这说话方式是跟谁学的？这么难听。 电梯门打开，商毅清带着米星去胡胜指挥官的办公室 指挥官表现的得很热情。他上来就抓着米星的手称赞那天他很勇敢，好多alpha都不敢冲上去，米星却能够不惧危险，不计个人利益得失，擒住暴徒。 商毅清坐在一旁，冷眼审视着胡胜指挥官的热情。 他倒是不会生出嫉妒或者猜想，毕竟胡胜指挥官的年纪足够给米星当爹了，而且米星被自己看管得「很好」，他全然不会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凭空产生出了一种，自己所找到的小珍珠，终于被别人发现了的得意。 米星优秀吧，坚强吧，厉害吧，但谁能想到几年前他不过是在苍穹基地里打杂，每个月拿着微薄的工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可怜呢。 是自己把他找出来的，是自己把他清洗干净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他是自己的艺术品。 那些曾经欺负米星的人都是瞎了眼的蠢货，只有自己才明白他的价值。 而现在这份价值，被行业内的元老肯定了。 商毅清得意得要死，要是他有尾巴，早就激动得翘到天上去了。 「这样，我们现在的重点在这个案件上，等案件结束，我给你定制一套训练计划，然后带你去见见一些我的朋友。」 这是相当看得起米星的承诺，代表着胡胜指挥官愿意与他共享人脉资源。 反倒是米星觉得有些为难。 胡胜指挥官表现得实在是过于热情，而自己很担心回辜负他的这份热情。 就像他对商毅清所说的，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其实是没有任何培养价值的。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开始摆烂不干了，什么时候又开始精神失常寻死觅活。这位退休后的老人应该找一个更阳光开朗的后继者，只有这样，他的心血才不会白费。 可是....... 米星想试试。 他很少有这种被尊重、被重视的感觉，哪怕在商毅清身上他也很难感受到，但是现在，这位老人给了自己分量极重的承诺和珍视....... 或许—— 自己能做到呢？ 「你就带他查查案子吧，至于人，我会带他认识的。」 商毅清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胡胜指挥官的热情。 他一脸狐疑地看向商毅清，那表情就像是在问：「老子拿他当接班人培养，你谁啊你就在这里逼逼叨叨？」 第13页 「他是我的妻子。」 商毅清举起手，一枚银色的戒指卡在他的无名指指根。 「我有这个义务，不是吗？」 第7章 胡胜指挥官完全没想到两个人居然是这样的关系，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米星的手，确实在米星的无名指处找到了一模一样的银色戒指。 比起商毅清的随意，米星却像是刻意要藏起那枚戒指一般，不愿意大方地展露给旁人看。 而且那戒指似乎不太合适，戴在米星的手上，不像戒指，像是一种另类的镣铐。 这确实是他们的婚戒。 不过…… 胡胜指挥官有点疑惑：商毅清结婚，怎么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不应该啊。 按照两家的交情和业务上的重合，于情于理商毅清都应该邀请自己作为婚礼嘉宾。 商毅清猜到了他会有疑惑，解释道：「我们当时结婚结得匆忙，没有举办婚礼。」 再匆忙总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有。 胡胜指挥官上下审视了米星一番。 虽然他很满意米星，但硬要说来商毅清和米星的差距还是很大，光是性别就是难以跨越的鸿沟。商家能允许一个beta儿媳进门，倒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这一点，也刚好在商毅清的预料之中。 他的回答恰好解答了胡胜指挥官的疑惑：「忘了跟您说一件事。米星虽然是beta，但却是拥有能力的，他的能力是不死。」 商毅清起身走到米星身侧，拍了下他的肩膀，话却是对胡胜说的：「胡指挥官，你捡到宝了。」 宝吗？ 米星侧过头去看了商毅清一眼。 他这种人，算什么宝物。 不过是活着喘口气的垃圾罢了。 更何况不死的能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效用。比起基地里其他同事唿风唤雨、招雷引火的能力，自己不过是个死不了的肉盾罢了。既不能保护别人，也不能主动出击。 这么算来，胡胜指挥官所欣赏的勇敢，在自己这里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不怕死」而已。 但现在对方已经认真到这个地步，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打他的脸。 商毅清嘱咐了几句别的事情，以时间快到了自己的能力或许会发挥作用为由，将米星丢给胡胜指挥官后离开。 胡胜指挥官简单地做了些自我介绍。 随后他带着米星前往会议室。前半段路上，两个人并没有多话。 这大概是因为胡胜指挥官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商毅清已婚并且爱人是beta」的这个事实。 米星看得出来胡胜指挥官对这段婚姻有所怀疑，毕竟他和商毅清，既不能在家世上旗鼓相当，又实在看不出半点相爱的影子。任谁都会觉得这场婚姻要么是骗局，要么是交易。 不过好在胡胜指挥官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所以接受了这离谱但已经存在的客观事实。他收拾好心情，开始给米星科普「无差别杀人案」最新的进展，和需要米星出力的地方。 「案件目前我们还在调查中，找你来是因为这个案子很有可能和你之前在苍穹基地调查的某个案件相关。」 进入会议室，关掉所有的灯光。 资料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悬浮在会议桌的正中央，尽最大可能模拟出现实应该有的模样。 多年从业的经验让胡胜指挥官保持了良好的习惯，案件相关的所有资料都分门别类整理得清清楚楚。米星一开始还摸不着头脑，但看了几页资料后，迅速调整到了专业特工的状态。 胡胜指挥官不希望他一开始就承担这么大的压力，闲聊了几句想要缓解气氛： 「对了，你前段时间不在基地，是因为生病了吗？」 胡胜随口的一句问题打得米星措手不及，好在他早就说谎成性：「对，老毛病了，肠胃炎。」 「那你这得注意一下饮食。」 「嗯嗯，」米星装作附和，随后提醒对方将注意力放回到工作上来：「对了，您说和苍穹基地的案件相关，是哪个案件？」 「hints实验室生化案件。」 这是目前整个案件调查最大的卡点。 负责对嫌疑人进行身体检查的基地医生在他的身上提取到了一种奇怪的物质。性状特殊，按理来说不会出现在alpha身上。出于谨慎，基地医生当即将物质送到庞大的资料库中进行比对，随后发现这种物质第一次被发现就是在苍穹基地。而对应案件的名称为「hints实验室」，负责人虽然写的是旁人的名字，但执行特工却是米星。 但那个时候胡胜指挥官还没有打算让米星牵扯进来。 他当时走的是官方程序，向苍穹基地申请要求借阅相关资料以供后续调查推进。但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苍穹基地仍然不改老毛病，推三阻四、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拒绝九幽基地的申请。 哪怕胡胜指挥官出面，亲自去苍穹基地跑一趟，也没能要来案件相关的资料。 「他们一贯的作风是这样的。」 米星想起前东家也甚是来气。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所以就想来找你问问，」胡胜指挥官嘆了口气，随后夸赞齐了米星，「而且当时你冲出去阻止那个alpha，我对你印象很深。我知道你的能力是不死，但不死者也不代表不畏惧死亡，我仍然觉得你是一位很有勇气的特工。」 第14页 米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 他恨不得现在抓着商毅清过来，然后晃着他的肩膀：「你看看！你看看！老子早就试过，这种方式我死不了的！你那么大反应干嘛！我只是单纯地想救人而已！你作为基地的长官不夸奖我就算了！还关禁闭！」 但估计根本商毅清无法不能理解思维，还会继续把自己关起来不让出门。 扯远了，米星赶紧回答道：「嗯，这个案件当时是我经办的，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那太好了，你这能帮上我不少的忙。不过在正式开始调查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苍穹基地到底什么毛病？」 胡胜指挥官现在已经是接近退休的年纪，早年间他也是和商毅清一样的某个基地的负责人之一。如今年纪大了，上不了一线，便退了下来，在各个基地之间作为指导教师轮岗。不说国内了，全世界大大小小的基地他去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样子的。 米星心里苦笑，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或许是胡指挥官在那些作风优良的地方待久了，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些许阳光无法照拂到的黑暗面吧。 苍穹基地的问题很简单：自上而下的官僚作风与妥协责任的办事态度。 大案件不要，小案件接了丢给外包，结案了就鼓吹一波，不能结案就找个理由结案。 而且苍穹基地自上而下都等级分明，极度歧视beta。 要说整个社会确实会将资源倾斜给alpha和omega，但因为大部分公民都是beta，所以总体上来说作为beta是不会受到特殊对待。就像是在九幽基地里，身为alpha和omega当然会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但是彼此之间的晋升通道是互不打扰的。九幽基地有alpha长官也会有对应的omega和beta长官，只是相对来说，beta的晋升会更加卷更加困难而已。 但是苍穹基地却全然不是如此。 beta被限定在劳动派遣的工种里，几乎没有转正成为正式工的可能，因而享受不到该有的福利待遇和尊重。 而那些alpha和omega，不论是否有特殊能力，都可以进入苍穹基地抱着稳定工作混吃等死。 因而任何项目到了苍穹基地这里就会非常难推进，他们会一直找各种方式卡住进度，只要自己不干活，那活儿就不会找到自己。 这么多年从没变过。 米星可以断定，苍穹基地并不是因为利益纠葛所以不愿意交出资料，他们只是单纯地懒不想去资料库而已。 在心里米星已经将前东家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当着胡胜指挥官的面，他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胡指挥官的地位不低，这件事商毅清已经跟自己说过了。 如果自己在这里肆意谈论苍穹基地的事情，说不定会给苍穹基地带来麻烦。他们麻烦就算了，米星总怕牵扯到自己。 那段时间的pua也好，教育训话也好，已经让米星习惯去维护苍穹基地的名声。 胡胜指挥官看出了米星的犹豫，点明道： 「你是商毅清的爱人，你不用忌惮这些。」 确实，他不需要为此而担心。 苍穹基地根本无法威胁他的名誉以及安全，米星完全可以畅所欲言，甚至可以添油加醋，因为他是商毅清的爱人。 商毅清的地位和权力，足以为他筑起一道高墙，将他牢牢地保护在其中。 虽然米星不想要，但这就是事实。 「有些东西埋在心里不会好受的，你可以说出来。这是你为这个体系的优化做出的贡献，而非破坏这个游戏规则的小丑。」 胡指挥官试图鼓舞米星说出那些事情。 他看得出来，米星在苍穹基地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那是一个过度强调血统和出身的地方，米星作为beta，在那里只会被当作驱使的工具。 米星张了张口，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是不敢，而是....... 他不确定是自己真的释怀了所以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力气，还是事情太多不知道从哪里讲起，总之，他什么都没有说。 许久得不到的东西就会变得可有可无，迟来的尊重，缺席的正义，有眼不识泰山的懊悔…….米星其实没那么看重。得到了又怎样，得不到又怎样，他曾经受过的伤不会少，那时候感受到的痛苦也不会泯灭，只会刻在记忆深处，塑造着他的未来。 胡胜指挥官走在前，米星在后。 走廊尽头有一面镜子，胡胜指挥官抬头看到镜子里的米星。 他总觉得米星的周遭有一股与旁人不同的气息。 或许是死亡之神如影随形。 又或许是希望之神陪伴左右，乐此不疲。 「关于hints实验室，我手上确实有一些资料——」 【作者有话说】 米星宝贝又在作死的线上蹦跶 第8章 米星是坐商毅清的车回来的。 商毅清这几天手头工作都比较忙，没有时间参加胡胜指挥官负责的案件。 按照工作流程来说，商毅清当然需要了解和督促案件的进程，但很多东西都只是纸面上的。 「简单来说，胡胜指挥官这边，怀疑那位暴走的alpha，也就是周奇，被注射了hints实验室的a级实验品。」 简短、精炼，看起来是似乎也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一句废话。 第15页 是合格的下属汇报，但作为爱人，实在是—— 商毅清下意识拧起了眉。 为什么不跟自己抱怨一下工作累不累？为什么不聊聊胡胜指挥官这个人？哪怕吐槽几句食堂不好吃，最近不知道吃什么也好。 就这么干巴巴的工作内容，让商毅清相当不满意。 可他又找不到生气的点，只能自己忍着生闷气。 米星坐在车里看着路边的街景，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商毅清的表情变化。 说起来，自己很久没有在街上购物了，都快忘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以前米星喜欢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也不买什么，就喜欢那种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包围的感觉。 橱窗的灯光落在他的眼里，像星星。 想去逛逛。 但他现在没有选择自由的权利。 绿灯亮了，车开始加速，街景在后退。 橱窗的星星消失在的眼里，沉溺进黑暗。 「什么样的实验品？」 抱怨过后，商毅清想起来，还是正事要紧，便问起了hints实验室的具体信息。 他对此了解不多，那个时候商毅清前往苍穹基地，完全是为了米星。但没记错的话，当时苍穹基地大包大揽下了hints实验室的调查任务，但最后却闹了个虎头蛇尾，下不来台。 主要原因就是，他把苍穹基地唯一可以仪仗的米星给掳走了。 那时候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米星，所以根本没有在意hints实验室的事情，如今要调查起来还有些棘手。苍穹基地因为自己强行带走米星而记恨至今，估计是不愿意提供相关信息的—— 好在米星还记得不少。 」据说是一些能够刺激信息素的实验药剂，当时的类目太多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具体的需要去问苍穹基地借资料库。不过我印象中这些资料应该都在共享云盘中，明天有时间找找看。不需要担心这部分，我能够解决。」 他说话的时候，车窗一掠而过的风景化作斑驳的光点楼在他的眼睛里。 商毅清看着或橙黄或冷白的光在他的脸上来了又去。 他突然觉得米星很适合拍电影。 哪怕没有精緻的五官，那张脸非常具有故事感，只要出现在屏幕上，什么话都不说，观众就能够从他的表情中解读出一段厚重且余韵十足的故事。如果有人投资，米星或许会成为那种文艺片的主角，拍着些票房与口碑成反比的电影，获奖无数，站在聚光灯下，成为鲜花与掌声环绕的主角。 可惜，他占有欲太强，不愿意与旁人分享这份缱绻的暧昧。 米星慵懒的神色，淋漓的破碎感，是只属于自己的，无上的韵味。 「苍穹基地的数据置信度不高，你提交之前先自己检查一遍。胡胜指挥官很严格，如果数据经常出错，会让你在他……」 本想说心中评价降低的，但最后商毅清也没说出口。 他总觉得米星或许并不在乎这个。 平日里他这么说话，米星大多会回一句：「我死都不怕，我还在乎这个？」。 还是别这么说了，说了也是自讨没趣。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彼此说话都这么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就是在对方的身体上剜下一道伤痕。 「总之你好好表现就是。」 「嗯知道。」 米星当然会好好表现。 毕竟这是他付出代价所换回的，难得自由的机会。 商毅清没再多问问题，而米星则收回了视线。 他不再肖想外面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也不再期盼那种奢侈华丽的世界。回到暗无天日的车内，靠在椅座上，米星慢慢地嘆了口气。 他嘴唇微动，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 回到家里，商毅清还有一部分工作要处理。 是路上临时发生的紧急情况，需要商毅清尽快介入。 到了他这个位置，已经不需要再去干琐碎的任务，大多数时候商毅清的角色是拍板决策的那个人。 听起来似乎很，没有写不完的报告，没有核对不完的数据。 但事实是，每一个决策的背后都隐藏着两个以上的利益集团彼此争斗。偏向一方，另一方的利益就会收到损失。几个团体之间互相扯皮，会让事情的真相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可怕的是，某些心术不正的人会故意隐瞒真相，指引决策者走到错误的道路上。 决策一旦失去意义，信任的崩塌就会纷至沓来，任何组织机构都以做大做强作为第一要义，失去信任的领导者最后也只能如同老鼠一般灰熘熘地走开。 那对天生傲慢自负的alpha来说，是完全无法接受的败局。 而商毅清天生带有劣势：他过于年轻了。 年轻代表着不可置信，代表着经验不足，同样也代表着希望，而拥有希望的人，通常会被另一群人嫉妒。 那些在基地里有十几年工龄的老人们，从来都没有把商毅清放在眼里，他们在背后恶狠狠地算计着商毅清，给他提供模稜两可的数据，等待着他出错，然后感慨一句「还是太年轻了」，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拉商毅清下水。 但好在，大多数压力商毅清都扛过来了。 有时候商毅清不得不感慨，在顶着如此之大的压力之下，他还能冷静地料理不安分的米星，实在是一个奇蹟。 第16页 事情处理完了，比商毅清想得轻松，是两个团队的领导吵了起来。 商毅清的决策方向不会变，他已经决定好到底偏向哪一方，虽然会面临极大的阻力，但一个组织想要继续前进，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 他松了口气，然后关上电脑，回到卧室。 打开卧室的房门，商毅清以为米星已经睡了，没记错的话米星的睡眠还挺规律的，11点半必定入睡。可没想到打开门，却看到米星窝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发光的电视屏幕。 在看电视剧？ 剧情是那种传统的婆媳大战，家长里短。米星却看得津津有味，连商毅清进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商毅清被这老套的剧情逗乐了，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每年都会有这样的电视剧进入市场，果然这些剧还是有独特的受众群体。 不过时间还是太晚了，早点睡为好。 商毅清清了清声音提醒米星：「我好像没有让你有这种烦恼吧。」 米星被吓得身体一震，然后慌张地拿出遥控器关掉电视。 怎么怕成这样？ 商毅清有些不解，自己的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米星确实没有这样的烦恼，商毅清的父母与商毅清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一言难尽。自结婚之后，他们就一直住在这里，与父母没有任何接触。 他那句只是没话找话，并没有别的意思，怎么感觉好像说错了什么？ 「太晚了，我先睡了。」 米星关掉小夜灯，掀起被子盖在肩膀，闭上眼睛装睡。 他当然和商议清的母亲没有矛盾。 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个恶毒婆婆代入的是商毅清。 当然，这件事不能告诉他。 【作者有话说】 商毅清：你觉得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米星：恶毒婆婆 商毅清：屁股痒了是吗？！！！！！ 第9章 商毅清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实在是想不清楚自己刚刚那句话到底有什么问题，能让米星吓到发抖。 有什么问题吗？自己和父母的关系确实不好，米星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 至于父母瞒着自己去找米星的可能性也很低。米星身体里嵌着gps定位，他去任何地方、见什么人，商毅清都一清二楚，绝对不存在父母与米星私下有过沟通的情况。 那他到底在怕什么？ 难不成，是在怕自己吗？ 说起来，他对米星不算好。 那天在苍穹基地第二次遇到米星后，商毅清还没来得及跟米星打招唿，就被其他alpha拉走。 商毅清本就是用公务做的藉口，自然没能拒绝掉。回过神的时候他还担心米星已经离开，但没想到米星下班很晚，十一点才走出苍穹基地的大门。 这一幕被商毅清撞见，他赶紧跟上。 他干出了自己这辈子最不齿的事情：跟踪。 那个时候，他疯狂地想知道米星的一切信息，虽然已经僱佣了私家侦探，但自己亲眼所见与写就的报告终究还是有区别。他想亲眼看看米星的生活状态，找到可以攻入的点，从而成功地让自己进入米星的生活。 那时候商毅清以为会有点难度，但事实比他想的要简单得多。 米星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了城市里有名的中央公园。他伸了个懒腰，然后躺在公园的木质长椅上，仰头数着天上的星星。 一开始，商毅清以为他只是来这里小坐休憩，没想到米星似乎真有在这里睡上一觉的打算。 他似乎……无家可归。 苍穹基地就算再抠门也不至于让米星连租房吃饭的钱都没有，他怎么会住在公园的长椅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商毅清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给他一个落脚的地方。 他走到长椅后，解下领带，勒住了米星的脖颈。 米星下意识地反击，可他哪里打得过一个经受过长年严苛训练的alpha，米星很快就落了下风，被商毅清强行绑架至他的别墅。 那个时候米星完全想不通自己已经一穷二白了怎么还有人要打自己的主意，直到来到商毅清的住所，摘掉眼罩，才发觉面前的人是商毅清。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责怪商毅清，而是想起alpha那句：「我是第一次。」。 所以他本能地以为这是商毅清的报復。 他愿意坦然地接受这份。 米星仰起头，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等待着一场狂风暴雨。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所等到的，是比狂风暴雨更加可怕的性爱。 商毅清直到现在都记得，他因米星而失控的信息素在空气里黏腻得很，如果是正常的omega早就被这剧烈的信息素吓到浑身发抖，可米星面对这一切却毫无知觉。 他并不清楚即将而来的危险，而商毅清却没有任何关于「爱」的经验。 商毅清只遵循着身为alpha的本能，疯狂地在米星的身上索取。 积累了二十多年的欲望一夕爆发，欲望让商毅清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未曾得到过爱，所以发疯地渴求着爱，在米星的身体上印满自己的痕迹， 第二天过后，米星躺在床上如同发条失灵的木偶，除了眼珠子，其他的肢体动一下都酸痛难忍。 「报復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米星强忍着肢体的疼痛，从床上爬起来，可他的双腿实在是站不稳，走了两步又摔倒在地上。 第17页 「我查过，你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商毅清走到米星的面前，蹲下身来，打量着他的脸，像是打量一件物品。 米星的嘴唇肿了，脖颈以下的皮肤全是青青紫紫的印记。 这张脸确实没什么特色，但对自己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我自己会想办法。」 商毅清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米星的自尊：「住公园吗？以你现在这个情况，你能平安无事地走出我家大门吗？」 连走这几步路都困难重重，更何况要离开这里。 「开个条件吧，以后你就跟着我。」 商毅清伸手抱起米星，将人放在床上。他找来了新的睡衣和内裤给米星，然后又亲自伺候米星穿好。 他所选择的都是最高级的品牌，所以不论是面料还是剪裁，都是极其高档的。他相信米星在过往的人生中应该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高档的消费品，也从来没有过这么细緻的服务体验。一个出身贫苦，又从未得到过关爱的人，会被这些高档消费品所代表的阶级与文化所打动。 就算打动不了，站在他面前的是这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最优秀的alpha之一，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留下来，他就再也不用为吃住担忧，他不用再去狭小阴暗的出租屋，不用为了省钱而捨不得开空调，走一个小时的路回家。他不用再去讨好自己的领导，不用战战兢兢地为生计发愁。 一切都如商毅清所预想的那样，米星没有拒绝，他留了下来。 一开始，他们过得很「好」。 只是这种好，是站在商毅清的角度。 商毅清自省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关于「性」方面的教育，也从来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有一个伴侣，所以，他对待米星几乎是完全从本能出发。 并且米星超乎寻常的自愈能力，加重了这份误解。 那个时候米星常常受伤，疼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商毅清想起过往种种，没忍住伸手握住了米星的手掌，往自己怀里带了下。 他全然没想到米星还没有睡着，且误会了他的意思。 「今天可不可以不做，我有点累，而且后面还肿着。」 米星转过身来抱着商毅清的胳膊，脸贴在他的肩头，一副讨好的模样：「或者我用手……」 商毅清完全不理解明明只是握手怎么会被解读成这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可商毅清又不愿自揭伤口，他最终没有解释，只是将米星的手贴在胸口，说了句：「快睡吧。」 米星有点惊讶。 平日里商毅清一旦搂着自己，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宣洩欲望。 今天怎么转了性了？ 别啊，这搞得自己多少有点慌。 难不成是自己喊他恶毒婆婆被他偷听到了，可商毅清又没有读心的能力。 算了不管了，商毅清这个alpha是差劲了点，但是怀抱还是很温暖的。 米星美美地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第10章 「我们连夜提审了周奇，也就是那位无差别杀人案的兇手。据他交代，他在一个酒会上收到了陌生人送的保健品，饮用之后身体出现了异常的反应。」 米星坐在胡胜指挥官身边，听着组内成员的调查结果。 这是胡胜指挥官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他倒是够贪心，叫来的都是各个组最优秀的特工。 而米星站在这里，多少就有点格格不入了。 他是这里唯一的beta。 从刚进门开始米星就一直被众人注目，就算他一句话不说，试图当个合格的背景板，也会有人频频向他投射目光。 这样的眼神米星多少有些习惯了。 「据周奇所说，送他保健品的alpha在圈子里混得很开，大家都叫他c老师，真名倒是不太清楚。听说c老师出手大方，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他手里有些奇奇怪怪的药，不少人想出价购买，所以很多人组局的时候都愿意带上他。但c老师似乎很看眼缘，卖不卖全看心情。」 胡胜指挥官倒不关心直接，他直接询问能不能将这所谓的药贩子直接传唤过来。 「没必要。」 说话的是一个短髮的女alpha，她个子高挑，皮肤黝黑，耳朵上戴着倒三角的黑色吊坠。 「这种人只是销售，我们将他抓过来，不一定能供出上线。」 米星点点头，这种人手上的线索不多，抓了也不会起任何作用，只会打草惊蛇。 」而且如果不能当场抓获的话，这些人死都不会承认的。」 「那咱们是不是得安排人混进去？」 也不知道是谁的提议，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米星抬头扫视一圈，每个人都面色沉重。 确实，混进夜场不会打草惊蛇，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到c老师的上线。 但问题是—— 在座的每一位都对夜场十分抗拒。 九幽基地的特工家教甚严养尊处优，自然是不太愿意降低身份去那样混乱的场所。况且目前他们也只是看着胡胜指挥官的面子过来帮忙，每个人自己身上都还有任务，不可能为这个项目付出那么多时间。 说到底这个项目实际承担责任的只有米星和胡胜指挥官。 会议不欢而散，胡胜指挥官将米星留了下来。 第18页 他讲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调查hints实验室是胡胜指挥官自己的想法，目前九幽基地里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们继续调查肯定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胡胜指挥官希望米星能够帮助自己，他非常希望能调查出hints实验室的真相。 「如果我们能够查出真相，我会在结案报告上称赞你的努力——」 「我对升职加薪没有兴趣，」米星打断了胡胜指挥官的话，「不过我很好奇，您和hints实验室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调查这件事？」 「这件事需要有人做下去。」 胡胜的回答并不直接，像是随口找了个理由。 米星没有追问，他对胡胜指挥官的经歷没有兴趣。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眼下自己也没有别的事情，商毅清对自己参加这个项目也不反对，那不如找点事，免得被锁在家里天天被商毅清的情绪左右。 米星算是勉强接受了胡胜指挥官的安排，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打开电脑整理目前拥有的资料。 这些hints实验室的资料大多都是商毅清出面去问苍穹基地讨要而来。不得不说苍穹基地汇总信息的能力很差，好多笔录都完全找不到任何的头绪。 当初还在苍穹基地负责hints实验室相关案件的时候米星就曾经担心过：苍穹基地能力不足，根本无法完全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 从现如今的资料来看确实如此。hints实验室的幕后主人、重要的研发资料、实验室和新成员米给你的那这些内容几乎全部空白。这表明当初米星参与的那次剿灭行为是完全失败的，完全没有触及到hints实验室的核心。甚至他都开始怀疑当初的案件是否是hints实验室刻意安排的圈套，以此来让国内各大基地对他们放松警惕。 或许是曾经负责过相关案件的责任心作祟，米星熬了个下午加晚上才把资料完全整理归档，汇总成一份文件夹供胡胜指挥官参考。 不过这次米星也发现了一些之前自己忽略的细节。 他从来只关注案件本身，很少回去考虑到背景信息，但这次通过整合九幽基地和苍穹基地的资料，他才发现hints实验室最初是外国资本克瑞斯集团投资万京大学成立的化学实验室。后来随着学校架构变动，撤出万京大学，独立出来，併入克瑞斯集团。随后克瑞斯集团撤资，hints实验室独立运营自负赢亏，随后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再度听闻hints实验室，就是「3.30」重大无差别杀人案。 3.30重大无差别杀人案是近十年最恶劣的案件。 兇手的性别为alpha男性，他在吃下从朋友处购买的「保健品「后，开车途中与omega妻子吵架。因为停车吵架，导致道路拥堵，路人敲击车窗要求他挪车，结果没想到该alpha突然失控，开车冲撞数十余人后，又下车拿起后备箱里用来穿刺羊肉串的铁针，刺伤不少路人。 该案件造成了十二人死亡，八人重伤，十八人轻伤，引发了民众群情激愤。案件调查途中，警方在调查中该alpha饮用的「保健品」实际为hints实验室正在研究开发的试验品。通过对兇手家中残留的药物进行检测，发现该「保健品」内含大量刺激alpha神经系统的成分。 该案件从随机杀人案件，升级为危害公共安全的生化事件，随后警方联合当时的鲲鹏基地对hints实验室展开调查。 但hints实验室已经消失多年，资料寥寥，最后也没能查出个结果，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直到后来，苍穹基地无意之间调查出一起变异动物案件，才又牵扯到hints实验室。那个时候大家才发现，hints实验室从来都没有消失，他一直在地下世界里暗流涌动。 说起来这个实验室的业务范围还挺大的，保健品、变异动物、再加上这次的健身药物……. 「回家吗？」 米星抬起头，商毅清站在门外，走廊晃眼的白炽灯光落在他的身上。 「回，」米星立刻关上电脑，收拾好桌面，站起身来跟在商毅清身后，乖巧的跟个小兔子一样。 商毅清走在前面，他时不时地回头确认米星是否还跟在他的身后。 说起来，商毅清感觉最近米星的表现还不错，很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跟他说一些死啊活啊的话。 路上商毅清问了一些关于案件相关的情况。 hints实验室所造成的风波商毅清也有所耳闻，上头一直想要把这件事给彻查清楚，但奈何找不到头绪又没有合适的人员。如今胡胜指挥官和米星接手，如果真的能闯出一条路来，对米星未来的发展是一个不错的助力。 他一直都希望能够让米星在事业上更进一步，获得一些成就感，这样米星也能从一心求死的心绪里走出来。 「但是现在负责的人只有我和胡胜指挥官，很多事情推动起来很会难。」 「你想继续调查就继续，」商毅清回答，「我会支持你们的。现在可能比较困难，等你们查出一些眉目，我会帮忙争取更多的资源。」 「嗯，」米星这时候想起，自己如果坚持调查，说不定需要忙到很晚，但商毅清对自己的管束过紧，或许会不太方便。 「如果是必要的调查，晚一点就晚一点。」 商毅清对这件事倒不是很在意。 米星的血肉里塞入了特殊功能的gps，哪怕掉进深坑之中，商毅清也能精准无误地定位到他的位置。 第19页 听闻这话后，米星连带着脚步也轻松了一些。 大概是心情愉悦的标志。 商毅清也注意到了。 他或许应该改变一下对待米星的方式，更柔和的方式会让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更加舒服。 或许只要自己耐心一点，他们的关系就能够修復。 但他很快就会为自己的想法付出代价。 因为—— 米星去了夜店。 【作者有话说】 米星：商毅清怎么每天都是气鼓鼓的啊，明明我也没故意惹他生气。 商毅清：你确定？ 米星：你喷火也烧不死我的省省力气吧 商毅清：？？？？ 米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容易被干死。 第11章 也不算夜店，不过是一堆男男女女组局去ktv玩个通宵而已。 c老师经常出没的就是这种场所，算起来，这是米星能够接触到他最好也是最快的机会。既然其他同事都不愿意，米星只能站住来，冒着被商毅清抓到的风险，配合执行任务。 很快，胡胜指挥官和他确认了潜入的计划。 米星几次復盘模拟现场情况，确保万无一失。但有一件事米星心里没底：参加这场局成员的都是留学归来的富二代，家里非富即贵的，米星实在是装不出来，到时候说不定会在这件事上露馅。 所以米星在服装上下了点工夫。 他特地找了个商毅清送给自己的银链子往脖子上一缠，穿个黑色带大logo的t恤，在镜子前摆了几个pose，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按照组局群里约定的时间，米星准时赴约。他提前给商毅清发了消息，说有些工作要忙，会晚点回家。 现在是10点钟，一般夜场一两点就会结束。 米星打算套到消息就提前走人，到家应该十二点多，看起来不算太晚，商毅清平日里加班也得到这个时间点。只要没过午夜，商毅清应该不会追究。 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群里的那些omega拖拖拉拉，直到11点才到门口。而等大家都进了ktv包房后，c老师却没有按照约定出现。 米星看着时间流动，紧张到了极点。 他对商毅清的脾气多少有些恐惧，如果回去太晚到时候就不是夺命连环call，而是被直接打包带走关禁闭，十天半个月都出不来。 可hints实验室的案件，他也不愿意放手。 算了，抓回去就抓回去吧，别说自己死不了了，商毅清对付自己的那套手段他也早就熟悉了。 认怂道歉，时间久了，商毅清就忘了。 霓虹色昏暗的灯光把整个房间的暧昧气氛调动到了极点，也不知道是谁点了几首情歌开始唱，房间里这群不熟悉的陌生人随着情歌的哼唱开始慢慢熟络起来。 酒精和饮料混合，一位alpha将酒送到米星面前。 米星微笑着端起酒杯，放在唇边抿了一下。 他可不敢真喝下去。 「哥们，你这养鱼吗？」 那alpha伸手拍了下米星的肩膀：「咋？不敢喝？不敢喝你别来啊。」 一下子几双眼睛侧过来盯着米星，有几个omega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确实夜场都来了，不喝酒实在说不过去，如果被人戳穿了，后续想再接近c老师就会变得很困难。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喝就喝吧。 反正这杯酒不过是伏特加兑上果粒橙，看起来酒精浓度不高，到时候自己再往杯子里多加点冰块，这群人喝多了看不出来自己的把戏。等到家就赶紧洗澡，商毅清应该不会发现。 米星端着杯子说了句场面话，什么「自己回国之后就没有朋友，今天认识大家很高兴，敬大家一杯」，随后一饮而尽。 ktv包间里响起掌声，所有人的猜疑也都收了回去。 紧接着几个组局者拿出骰子来玩，米星之前玩过，早就琢磨出规律了。猜骰子而已，他只要每次加很少的点数，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且这里没他自己的熟人，不会因为开玩笑而故意开自己的骰子。所以几轮下来，酒全都是别人在喝，根本没人注意到米星。 他焦急地等待着c老师的出现，煳弄着炒热现场的氛围。 骰子大概是玩腻了，组局者拿了纸牌，说要玩国王游戏。 规则很简单，ktv里10个人，对应1-10的纸牌，再加上一张k牌混入其中，一共十一张牌。十个人每个人抽一张，多余的那张牌会压在酒杯下。 抽到k牌的人为king，可以选取四个1-10的四个号码做任何事情，同时，那张压在酒杯下的数字牌也属于king。 但king在说出想让其他人做什么之前是不可以看那张压在酒杯下的牌。 这种设计自带一种反转，有时候king想出了一些非常羞耻的惩罚游戏，但没想到压在酒杯下的那张牌正是自己刚刚报到的数字，所以king本人就要接受惩罚。 这本就是让大家相互熟悉的游戏，一开始玩的惩罚也不算过分，比如什么交杯酒、壁咚、乃至于唱一些儿歌，或者是去隔壁包厢敬酒。 但渐渐的，大家喝到微醺，游戏就开始变味了。 不如说，这才是这场局真正的目的。 有人抽到了国王，命令其他人玩撕纸条。 撕纸条这游戏需要第一个人用嘴巴叼着纸巾的一端，然后另一个人去咬纸巾的另一端，将纸巾撕下，随后越撕越小，直到撕到没有为止。游戏过程中一个不小心，两个人就会嘴唇相碰，类似亲吻。 第20页 这游戏的暧昧之处，就在于此。 游戏规则刚刚说完，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就进了包厢。 他的照片米星见过，这人就是他等待许久的c来时。 他进来就拦住了组局者，贴着耳朵问：「你们在玩啥？」 组局者喝到微醺，举起酒杯高喊一句：「撕纸条啊！」 米星没有抽中撕纸条，他像其他围观的人一样看向c老师，随意打了个招唿。 c老师看游戏开始，起闹吹了个口哨。随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双腿岔开，长臂耷拉在沙发上，嘴里叼着根烟。 看起来就像是夜场的常客。 撕纸条玩得很过火，其中有一位omega毫不羞涩，大胆地拽着一旁的alpha示意要他咬自己嘴上所剩无几的纸片。那alpha实在是不好意思，认怂选择喝酒，一场局下来，alpha倒是被omega逗得羞红了脸。 c老师对那位omega似乎很感兴趣，招唿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也不知道他对那位omega说了什么，两个人笑声阵阵，c老师的指腹在omega的肩膀上画圈。 看来他喜欢那种热情奔放的。 机会难得，米星必须得想方设法吸引c老师的注意。 好在下一次，米星就抽到了惩罚游戏的牌。 要求是让米星在另一个omega身上做伏地挺身，并且每做一次都得亲到嘴。 被抽到的人都面面相觑，其他没抽到的问他们是不是玩不起。 米星喝了口酒开始起闹：「谁玩不起啊？不就是伏地挺身吗？」 他当即走到另一位omega的面前，然后将他推倒在沙发上，随后在他的身上做伏地挺身。 他做得很快，几乎没人能看清他到底有没有亲到身下omega的嘴唇。不少人大喊米星耍赖，但没想道他身下的omega红着脸点头说亲到了这事才过去。 「不好意思，」米星贴着omega的耳朵道歉，「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omega羞红了脸。 米星吹了个口哨，问另一组怎么还不做伏地挺身，是不是玩不起，玩不起就喝酒。 他把整个场子炒热，又解开了衬衫的两颗扣子，露出精緻的锁骨，引得众人侧目 毕竟玩夜场只有三种人能吸引目光，钱多的，玩得大的，长得好看的。 米星当不了钱多的和好看的，就当那个玩得最疯，舞得最浪的那一个。 在这样的努力下，他自然吸引到了c老师的目光。 他端着玻璃杯来敬酒，顺势坐在米星的身旁。 「你身上有股特殊的气味，」c老师靠在米星的脖颈处嗅了嗅，「很独特。我看得出来你并没有什么钱，装有钱人混在里面也挺辛苦的吧。我有一些特殊的工作想让你做，有兴趣吗？」 米星暗笑自己果然装不出有钱人。 无论是面对高价酒的不自在，对浪费食物的鄙夷都暴露了他的本质：哪怕浑身上下穿满了大logo的名牌，骨子里也不像个富贵家庭出来的孩子。 不过这c老师也不行啊，他看不出来自己身上的衣服可是实打实的真东西吗？商毅清这人不说别的，品味还是不错的，对自己花钱也很是大方。 但好在误打误撞，得到了c老师的认可。 米星捉住他想要往自己腰间探去的手，询问：「什么特殊的工作？卖身吗？我很贵的。」 这话不假，商毅清在他身上花费了太多的钱财，按照两个人做爱的频率，粗略算算，一次好几万总归是有的。 「名片上有电话，不是卖身，只是做一些药物研究而已，缺钱的时候你可以考虑考虑。」 米星敏锐地捕捉到了「药物」这两个字眼。 c老师把名片塞进米星的衬衫里，然后潇洒地举起酒杯说了句今晚的酒局由他买单。 还真是潇洒，果然药贩子就是赚钱。 他走了，米星没过多久也找了个理由离开。 走到门口，米星检查了一下衣服看有没有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同时脱下外套在空中抖了几下，将那些难闻的气味赶走。 彼时已是凌晨十二点半，公交和地铁都已经停运，家又在很远的方向。给米星留下的选择只有自行车和打车。平日里他绝对不会选择打车这么烧钱的行为，但如果骑车回去，到家太晚，今晚就得被商毅清狂风暴雨般的追问给折磨得不得安宁。 还是速速回去为上，大不了这些钱以后自己少吃点饭省回来。 可米星想得还是太过简单了。 这会儿散场的人多，大家的选择基本都是打车，路况非常差劲，附近能过来的车都已经被叫空了。 更何况米星为了省钱还特地叫了拼车，这下情况更糟糕。司机也是人，他们为了早点回家通常都不愿意接受拐来拐去的拼车单，所以米星等了5分钟也没有司机接单。 他站在路边着急地张望，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他正纠结着要不要狠下心来打一辆计程车，贵就贵点，只要能早点到家免受皮肉之苦比什么都强。可刚做好打算抬起头，就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驶了过来。 那汽车的轮廓有几分眼熟，很像商毅清常开的那辆。 哪个暴发户啊？开这种好车来夜店？泡omega吗？ 等等？ 看清了车牌号，米星下意识双腿发颤，几欲跪下。 完了，不是泡omega的，是来泡自己的。 汽车开到他的身边，价值不菲的造型和品牌引得众人侧目，还有围观群众拿出手机拍照。 第21页 黑色的窗户被摇下，露出商毅清的半张侧脸。 车灯的白光落在他的脸上如同薄纱，却仍然遮不住他阴鸷的气息： 「上车。」 两个字，如同判了米星死刑。 第12章 刚到家，商毅清拽着米星去了二楼。 在路上，他没有一句斥责，静静地开着车，就像完成「接妻子从姐妹局回家」任务的优秀丈夫一般。 他并非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他知道目前的调查进展，知道米星去的原因大概是为了接近重要的案件调查对象，但是—— 他嗅到了米星身上omega甜蜜的信息素。 自小的教育与克制的理智全数崩盘。 米星是beta，他自然不会想到：尽心尽力去隐藏的酒味对商毅清来说并不敏感，而那些omega的信息素对商毅清来说是刻在基因本能里的信号。 这么浓烈信息素带着一股发/情的味道。 米星和那个omega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沾染上这么黏腻的气息？就算是调查案件，倒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吧？！！ 商毅清期待米星给一个解释，但换来的只有沉默。 他给了米星机会，米星却视若无睹。 再良好的家教也无法容忍，商毅清藏匿了一路的怒火终于爆发，他直接将米星扔在床上：「你怎么跟我说的？你就是这么加班的吗？！！」 米星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撑起身体又被暴怒的商毅清摁住肩膀：「你跟他们玩什么了？！」 亲吻？拥抱？还是更亲密的行为？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他扯开米星的衣服，检查他身上是否有暧昧的痕迹。 米星侧过头，由着他检查。 反正自己的解释商毅清也不会相信，倒不如让他把自己扒干净查个彻底，或许那个时候商毅清就会消停了。 可偏偏这样的行为惹怒了商毅清，他掐住米星的下颌，强迫他正眼看着自己。 米星每次都是这样，只会逃避。 面对自己滔天的怒火，他总是默默地忍受着不给一点回应。 就像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疯子，而他冷眼旁观，作壁上观。 凭什么？ 商毅清突然意识到，比起真的从米星身上找出一点痕迹，他更讨厌的是米星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哪怕编个理由也好，哪怕慌乱地解释一句也好，哪怕给出的原因一击即碎也好—— 不要这么冷漠……. 就好像从来都不在意我的感受。 「我让你出去不是让你——」 窗外突然响起了闷雷声。 商毅清的手勐然一抖。 他忘了，这个季节就是雷暴多雨的。 是他最不喜欢的季节。 记忆里下雨的街道，吟唱的生日快乐歌，闪烁着光芒的生日蛋糕，和永远都打不开的玻璃窗如同就照片一般纷至沓来。 随着老旧场景一起出现的，还有沾满血的荆棘和月光下闪烁着银光的十字架。 商毅清的手慢慢松开。 缓过劲后的米星侧过头去看窗外，乌黑的天空依然开始电闪雷鸣。难怪刚刚自己打不到车，原来是因为夜店里大多数的人们都收到了天气预警，早早散场，才导致打车平台承担了不该有的压力。而那些在外奔波的司机们都有自己的小家，他们自然也不会在雷暴天气的后半夜里冒着危险赚这种钱。 米星推开商毅清，拖着疲惫的身躯拉上窗帘。 一瞬间，雷电的光被隔绝在外，连声音都小了不少。 好了—— 米星回过头，刚想开口安慰商毅清，才发现商毅清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像是在为自己的恐惧而感到羞耻，想蜷缩在某个角落里变成一只无人在意的流浪猫。 米星知道的，他怕雷电。 第一次听说商毅清害怕打雷的时候米星还嘴欠了一句：「你是什么恋爱动漫女主角吗？家财万贯养尊处优就算了，草，居然还怕雷声，这不是什么女主标配吗？」 然后商毅清转身剋扣了他一整周的下午茶。 直到他讨好了商毅清整晚，以至于第二天不得不夹紧双腿去浴室清洗，下午茶才如蒙大赦，恢復如初。 于是这件事被米星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甚至成为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所以每次雷暴天气，他都会主动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说起来，米星本应该对商毅清生气的。 他没有和任何人有过分的接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推进工作。他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去混那种场地，这些事情商毅清都很清楚，米星辛苦工作了一整天理应得到嘉奖和赞许，而不是滔天的怒火与质问。 但米星没有生气 或许是早就在两人的关系中找到了平衡，知道商毅清再怎么过分也会有度；也或许是对一切都无所谓，生死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这一次误会； 他还是起身拉上窗帘，让商毅清和雷声隔绝。 其实米星很想问问商毅清为什么？ 一个alpha不应该害怕雷声，上帝在造物的时候赋予了他们坚韧顽强的品质，畏惧和害怕会让他们觉得羞耻。 再加上商毅清作为九幽基地的话事人，行为表现完美无缺，商毅清本不该有这样的弱点。 是受过什么伤害吗？是有过什么痛彻心扉的经歷吗？是一些无法治癒的伤口吗？ 第22页 但米星没有问。 从自己的经歷来说，他知道解释一次就是揭开一次伤口。 所以他走到了商毅清的面前。 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没什么好怕的，我站在这里呢。 要不要顺便解释一下今晚的事情？不说的话商毅清又会气鼓鼓很久，说不定又要剋扣自己的下午茶。 可是说了他会接受吗？不接受的话说不准又要指责自己说谎煳弄。但是不解释他又生气，每次两个人的矛盾的都会陷入这样的死循环，好几年了，他们的信任度还是在原地打转，明明只要一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就是会拖上好久，最终不了了之，为两个人越来越差的关系添砖加瓦。 很烦....... 只是米星不知道，这一步对商毅清来说，意味着什么。 询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脑内还在飞速组织语言，米星刚发出第一个音节就被商毅清拽到怀里。 他们没有说话。 房间里充斥着窗外雷声隐隐的回音，暴雨为其註脚。 空气里逐渐泛起雨水泞泥的气味。 米星凝神唿吸。 在听到商毅清心跳的同时，捕捉到了一丝清冷的气味。 像燃烧的檀香混入了酒精的味道，再加一点点中草药的香。 好像是....... 他信息素的味道。 挺特殊的。 米星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挺享受这一瞬间，窗外的声音都渐渐隐去，他们互相抱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心跳和唿吸声。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原来他们也可以不用吵架，不用剑拔弩张。 挺温暖的。 「为什么去……那种地方？」 商毅清沉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最终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执行任务，hints实验室的事情，」米星从裤兜里拿出了c老师给的名片，「这是我套到的信息，你可以看看。」 说出来了，才发现其实解释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 商毅清意料之外地没有生气，而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放在那里，我今天不想管这些。」 「嗯。」 女主角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为什么不跟我解释，」商毅清有些生气，米星就好像是在故意整蛊他一样，看着他发飙，看着他出错。 早点解释清楚的话，自己也不会…….. 想到这里，商毅清突然又不知道该不该责怪米星了。 太多次解释都被自己置若罔闻，米星早就已经放弃这条路了。 「是因为你之前的解释我都没有听吗？」 米星没有回答。 他不想在这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指责他过去的行为。 倒也不是他心善，而是…….没必要。 伤害商毅清不会让自己更开心，也不会让死亡这件事变得更容易。 「那以后我听…….我会试着去听……」 商毅清的声音细不可闻，他将米星抱得越发紧。 米星伸手，思忖许久，他终于把手放在商毅清的背上。 拍拍。 第13章 雨过天晴，商毅清心情格外好。 他不仅没有计较米星昨晚去夜店的事，甚至还贴心地问起案件的调查进展，需不需要自己配合给予一些资源。 「那张名片查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吗？需要我配合的话可以直说。」 商毅清没有问米星，而是转弯抹角地去询问胡胜指挥官。 他回味着昨晚缱绻的梦。 原来没有性，只是简单的拥抱，也可以慢慢琢磨其中的酸涩和甜蜜。 他向来缺少爱的教育。 对爱的理解就像是怕水的人坠落在海洋里，恐惧又孤注一掷，渐渐地把感情摆弄成自己无法修补的模样。 而昨晚的那个拥抱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微弱的光芒。 在宛如迷宫的深海里，他还找不到出口，可却看到了指引方向的灯塔。 「米星拿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我们正在看。不过我和米星都不确定c老师给的信息是否有用，或许还需要米星再和他们接触几次。」 「没必要，」商毅清拒绝，「你如果缺少人手，我给你安排。」 「不过目前的信息也足够了，我们先顺着查下去，到时候在说吧。别把事情搞得太过复杂。」 商毅清颔首认可。 确实，一个手机号能查到的信息非常多，信息技术网络足以让任何一个和网际网路连接起来的人无处遁形。 米星将号码交给了数据云安全部门，很快就找到了这个手机号真正的主人：葛潇。 一位在万京大学就读研二的女大学生。 医学生，beta，专业是信息素学。 其他的资料不多，暂时还没有收集出来，在调取葛潇信息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电脑卡得要死，修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信息找出来。 不过看着对方的性别米星有点疑惑：「beta也可以研究信息素吗？」 「beta研究信息素的话就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而且也不用因为易感期请假。」 确实如此。 虽然拥有信息素，但是alpha和omega都极其容易受到干扰，做出一些有悖常理的事情。从这一点上来看，从事信息素研究的专家更倾向于去招聘beta学生来配合自己做实验。 第23页 只是有时候米星也会感慨，研究一个自己永远都不会得到也不会触碰到的东西，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 「很奇怪啊，他为什么会给你一个女大学生的手机号码？」 米星也想不通。 hints实验室是落魄了吗？要开始僱佣大学生当自己的廉价劳动力了吗？ 不过这个女生的专业和hints实验室的研究息息相关，并且她所就读的万京大学就是孵化了hints实验室的基地，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难不成葛潇被迫参与了hints实验室的研究？毕竟是个女大学生，应该不太可能有什么危险性。 不过再多的猜测也只是猜测，如果需要验证葛潇的身份，还得和她进行真正的沟通与交流。 于是米星按照原计划伪装成手上有点紧的公子哥给葛潇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这位名叫葛潇的女孩的声音听起来糯糯的：「您好，我……是谁给您的这个电话啊？」 米星奇怪于她的问话方式，正常人不都是会先问对方是谁吗？怎么葛潇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核对电话号码的来源？难不成这并不是葛潇的私人手机号？ 按照计划，米星交代了自己在ktv和c老师搭上关系的过程，问葛潇是否能够提供一些赚钱的机会。 听到c老师的名字，葛潇沉默了许久，才回了一句：「哦好的，我知道了。」 「那我们......」 「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吧。我周一到周五都有课，周日需要做实验，周六晚上吧，您看可以吗？」 「可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气息不稳，不像是很有底气的样子。 米星反馈了电话内容。 从目前信息来看，无法确定葛潇是受到胁迫还是主动配合hints实验室的工作，米星只能赴约。 等到周六下午，他借了辆九幽基地的车前往大学城。 伪装身份，接近目标的任务米星做过很多次，但大多数时候，对方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接近他们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逮捕归案。可这次不一样，从葛潇的身份背景来看，她或许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者。 在街边一个小咖啡馆里找到葛潇的时候，葛潇的模样佐证了米星的猜想。 这个女孩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内向文静，穿着也很朴素，脸上戴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也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这种人一看就是学校里那种特别努力学习，特别认真的学霸。 当然等工作之后，就是社会最好收割的韭菜，领导最喜欢欺负的老实人，婚姻里最会吃苦的那种结婚对象。 米星问起了药物实验的事情，他表现得非常紧急，希望对方赶紧让自己去做实验。 「那个我……我得去联繫一下我的上线，才能确定，不好意思……我……」 「没事，那我需要等多久？不瞒你说，我最近做了点生意亏了钱，我爸妈查帐查得很紧。」 「不会很久，我明天，不，今晚我就回覆你。」 「好，辛苦了。」 米星觉得谈话差不多也就到这儿了，刚准备起身离开，就听到葛潇站在自己身后问了句：「对了，我方便问一下……就是……你是beta吗？」 「嗯，看不出来吗？」 「啊啊啊啊不是，我以为你是omega，因为......」葛潇挠了下自己的脸，「我觉得你还挺好看的。」 「哈哈是你的错觉吧。」 这个点天已经黑了，附近虽然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但这块是出名的酒吧一条街，来来往往不少喝醉的人。米星有些放不下这个小姑娘独自回去，就说了句送她到宿舍楼下。 两个人在路上聊了些关于学校的事情。 葛潇看着挺沉闷，但其实还挺爱和人分享自己的生活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最近课业压力太大，拉着米星吐槽起了他们学校， 「我们学校也挺烦的，会安排一些奇奇怪怪的课，我明明是个搞理论研究的，居然让我们去弄什么数控车床，而且还是必修课，逃都逃不掉。」 葛潇诉说着学校不合理的安排以及高强度的课业任务。 米星没有说话，只是尴尬地点点头。 果然好学校和差学校是不一样的。 好学校会考虑学生以后的发展和综合素质的培养，虽然那些课对葛潇来说是一种负担，但至少学校有钱去提供这样的机会，让他们尝试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领域。或许等她再长大些就知道，这些经歷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她或许记不得自己的每门专业课拿了多少分，但她一定记得那个她用数控车床雕刻出一枚铁制棋子，抓着它冲到老师面前炫耀时，阳光落在棋子上的瞬间。 而自己没有这样的瞬间。 葛潇并不知道米星的过去，也不知道她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刺进米星心里的一颗刺。 米星的大学是被继父安排的，那位心肠歹毒的继父希望通过毁掉自己的前途来毁掉自己的人生。 不过不知者无罪，米星并没有在心里怪罪葛潇。 他只觉得挺好的，自己总算知道真正的好大学是什么样的，虽然没有在这里上过课，但也通过葛潇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了大概的模样。 挺好的。 送葛潇进了宿舍楼，米星站在原地张望四周。 万京大学除了科研水平一流外，在宿舍与食堂这两项指标上同样名列前茅。学校并不吝惜土地，大手一挥为学生建造了类似于小区的宿舍园区，并种植了不少四季常青的树木。 第24页 走在林间小路上，这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避开城市烦扰的世外桃源。 米星思考案件，不知道走到何处，一抬头就望见一个亮着光的小卖部。 门口有不少学生进进出出。 望见他们手里拿的零食，米星有点馋了。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想装作一个大学生，进小卖部买点东西，就好像这样可以回到了自己那并不美好的大学生活里去。 身体永远比思维更快，米星走进小卖部里，在每个货架前都停留了半分钟。 但他还是坚持了自己一直以来勤俭节约的良好品格，在里面转了三四圈，只买了一包辣条。 米星想起以前他偷偷拿了妈妈的五毛钱买了包辣条，还没尝到味道就被继父发现。那个男人明明家财万贯，却为了五毛钱抽出皮带将自己打得死去活来。 美其名曰教育米星不要吃垃圾食品，但说到底不过是觉得一个孽种不该花自己的钱，这个孽种就该去死。 现在米星长大了，可以随意地购买自己童年无法支付的零食了。 但他却并不想吃。 伤痕累累的孩子已经不是一根辣条可以哄好的了。 一路浑浑噩噩，他提着袋子回了家。 商毅清在家。 他刚刚结束一通越洋电话，抬起头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 好在冰箱里有一包沙拉菜，他拿出来放进盆里，倒了些烘焙芝麻酱随意拌了下。 他做饭不好吃，米星更是厨房杀手，轻则毁掉铁锅，重则炸掉厨房。 商毅清随便吃了一通后又觉得不满足，纠结着要不要点个外卖，还没做决定，抬起头望见米星到家。 「你没吃晚饭？」米星询问，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举起手里的袋子，「我买了点辣条你要尝尝吗？」 米星边说话边撕开塑胶袋，辣椒油的香味一下子漫溢在厨房里。 商毅清被香味勾得动了下鼻子：「给我一根。」 米星乖乖地递了过去。 商毅清拿筷子夹了根辣条，送进嘴的瞬间，鲜甜麻辣的味道一下子在口腔迸发，带来极致的满足感。 没有人会不喜欢辣条的，不管多少岁都一样。 「好吃吧，」米星像个分享零食的小孩一样询问商毅清：「我记得你说你小时候是在国外长大的，你是不是没吃过这个？我跟你说我们小学门口当时全是卖这个的，我当时喜欢吃那个什么，大刀肉，还有笨牛肉，现在都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较真劲儿，商毅清明明没吃过，却嘴硬道：「我吃过……小时候就吃过。」 米星有点诧异：「你妈让你吃这种东西？」 但商毅清似乎没有读懂米星言语里的震惊，硬着头皮继续自己的谎言：「嗯，买过。」 他眼神躲闪，米星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撒谎。 正常的母亲都不会允许孩子多吃辣条。 在幼年时期，这种零食被当成是会吃坏肚子的毒药，是会让身体不舒服的罪魁祸首，是食品添加剂的重灾区。米星的同学们都是偷偷攒下零花钱躲在角落里吃干净，还要灌上一大口水，互相检查嘴角是否有残渣，才敢放心大胆的回家。 有些关心过度的母亲甚至会为了孩子买了辣条而大发脾气，变得歇斯底里闹到小卖部和学校，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米星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悬挂的吊灯，一晃一晃的，像是孤零零的岛屿。 他应该跳起来指责商毅清说谎，扯开他的面具，大声嚷嚷说「你是个骗子，你没有吃过辣条，你妈妈也不会给你买这些」。 但是—— 他没有。 不仅没有，米星还选择陪着商毅清一起说谎。 既然没有童年来治癒自己，倒不如虚构一个美好的过去。 反正人生已经这么苦了，撒撒谎骗骗自己吃几颗糖又怎么样？ 「我妈小时候也总买给我吃，买一大包，长的方的都有。」 他抬手比划着名，就好像他口中的辣条可以做出旺旺大礼包。 「我吃过，比你买的这种好吃。」 「是吗？我有点忘记了，那下次有机会我去找找看。算了，或许也早就不生产了吧，找也找不到了。」 他们用谎言勾勒着一位好母亲的形象，却全然不知道自己说的有多么离谱。 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母爱。 一次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两棵小野草，没人要的小野草。 第14章 弗兰肯斯坦 （一） 关于葛潇的更多信息被调查出来。 「自从hints实验室上了社会新闻后，万京大学的老师教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和hints实验室割席。这件事发生有十多年了，按理来说，葛潇和hints实验室应该没什么联繫。」 米星看着资料，摁了下太阳穴。 看资料是一件过于折磨心性的事情，米星宁可出去痛快地打一架，也不愿在这里搓磨时间。 可胡胜指挥官没打算放过他：「葛潇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一般，从小镇里考上来的beta学生，从家庭背景也查不出和hints实验室有任何的联繫。」 米星完全想不到一个出身普通的beta和作恶多端的hints实验室有任何的联繫，但c老师给的电话又确实是葛潇的。如果非要让他给个结论的话，他只能评估葛潇的价值不高，后面还有更大的一条鱼在等着他们。 第25页 「你给葛潇的理由是手头紧，可是.......你觉得他们凭什么给钱？」一直站在窗户旁的商毅清转过身来看向米星，他的眼神上下扫视着米星，似乎想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们想拿你做实验？」 「那就做呗……」 米星反正是不怕死的。 哪怕被切割成千万块，復原也不过是一瞬的事。 胡胜却好像从商毅清的话中找到了一些微弱的思绪：「不，一个普通的beta不值得作为他们的研究对象。hints实验室这些年赚了不少钱，他们如果真的想找活人做实验，为什么不去东南亚和非洲？那边的人命可不值钱。为什么要花大价钱冒着法律风险来找你？」 商毅清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事实就摆在自己面前：米星是绝无仅有的、拥有不死能力的beta。 「不可能，只通过一面就确认我——」米星赶紧辩解，但却又找不到支撑论点的证据，「难不成他们已经发现我是特工？而且是拥有能力的beta特工？」 「可能性低，我把你的资料保护得很好，一般人没有权限了解到你。」 九幽基地可不是什么草台班子，米星的信息资料一直被当作绝密文件保护着。 在这一点上，商毅清有足够的自信。 「他们有特殊的检测手段吗？」胡胜指挥官的眼神一直在商毅清和米星身上打转，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两个人似乎在互相试探。像是棋局上各自为战的对手，像心怀鬼胎的同盟，但就是不像恩爱的夫妻。 他从没有尊重旁人的自觉，直接问出了口：「还是说……你们有什么隐瞒的秘密吗？」 商毅清侧过头没有回答，米星也保持沉默。 过了许久，米星才开口，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还有一个可能性，c老师有没有可能是能力者？」 「能识别旁人能力的能力者？」 商毅清思考着这种能力是否存在。但不得不承认，如果保密工作没有疏忽，这种猜测的可能性非常高。 不过不论是那种猜测，对方如今盯上了米星是铁打的事实。 会议结束，米星走出会议室。 「米星，」商毅清喊住了米星，「来趟我办公室。」 米星当即愣住，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自己最近不是挺乖巧的吗？也没招惹这位大爷啊，怎么喊着自己去办公室？ 倒也不是米星平白无故生出这样的怀疑，而是他之前确实被商毅清在办公室里教训过很多次。 商毅清的办公室是整个九幽基地最特殊的，几乎独立于其他的部门，完完整整地占据了一整层楼。除此之外，墙壁做了极其特殊的处理，隔音和防御能力都是顶尖的。 米星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将这里比作为完全独立于世的象牙塔，而商毅清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公主。他嘴里没把门，被商毅清狠狠地瞪了一眼。从此才学会收敛，只在内心默默地吐槽。 后来，米星发现象牙塔有象牙塔的好处。 尤其是在做爱这方面，因为是独立的楼层，关上门就是独立的世界，既不怕被人突然闯入，也不会担心偷听。 其他同事只当商毅清在认真办公，好好地「教训」那能力垫底、不知好歹的beta特工。 米星跟在商毅清身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靠在门上，没敢往里面走。 alpha的脾气他实在是摸不透，米星不清楚自己哪一句话会成为点燃商毅清的导火索。 此刻待在门附近是最安全的。 就算撕破脸，这里也是逃出去的最好通道。 可好在，商毅清是真的有问题要问他： 「你的性别，没有泄露给那个什么c老师吧。」 转过身，商毅清靠近米星，轻嗅了一下他的味道。 米星被抵在门上，有点不舒服，他偏过头去：「没有，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看出来。」 「你上次干了什么，身上沾了omega的味道，」商毅清有些厌恶米星的抗拒，伸手拽住米星胸口垂坠的领带，扯着让他直视自己，「一股子椰子香精的味道，难闻死了。」 「玩游戏的时候碰到了，没做什么。」 「你最好别说谎。」 「没骗你。」 米星还真懒得说谎，他总觉得说谎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 「嗯，知道了，」商毅清站直身体，帮米星整理好领带，「等会儿一起去吃饭？」 额……. 这下轮到米星傻眼了。 他还以为商毅清把自己喊过来是想白日宣淫来着，怎么这会儿开始想起来当正人君子了。 不对，自己刚才是不是在期待什么？ 米星尴尬地抿了下唇：「哦。」 看他满脸不乐意的样子，商毅清问：「不想去食堂，我可以带你去外面，开车的话挺快的。」 也不是不行。 「好啊。」 总是困在办公室里多少也有些无聊，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扩宽思路，对案件的调查也更有益。 于是商毅清开车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 吃饭的时候，米星有点心不在焉。 他似乎还挂念着案子，总想从现在不多的线索中找出一点头绪来。 「认真吃饭，在想什么啊？」 米星低下头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碗里的果仁菠菜。 「没什么，就是觉得案子很麻烦，不好弄。」 第26页 说完话米星才想起来，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换来了如今在外工作的自由。刚才自己的那句话会不会让商毅清误会？意识到不太对劲的米星赶紧补充了句：「我会尽力的，上班不就这样嘛，有机会也有挑战的。」 「你不会说场面话就别说。」 听起来尴尬得很。 米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和碗里的菠菜斗智斗勇。 夸你还不愿意听，真难伺候。 「本来就不是你的真心话，你——」 本意是不想让米星在自己面前伪装，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话题越说越变味？商毅清刚想解释，就被一通电话打断。 点换头响起了清冷的女声：「商毅清，你现在在哪儿？」 女人的言语里透露着一股烦闷，似乎对找不到商毅清有些不满。 可她的情绪全然没有感染到商毅清，他平静地解释：「我带米星出来吃饭。」 女人嘆了口气：「……算了，刚好米星在你身边，北七镇出现了相当麻烦的怪物，我看了下距离，你比较近，辛苦帮忙解决一下。」 「你确定？」 「嗯。」 「清场吧。」 挂掉电话，商毅清点开手机结帐，然后询问米星吃饱了没有。 「饱了饱了，是新的怪物吗？」 「嗯，似乎是的。」 刚出门，怪物的定位就已经发送到了商毅清的手机上。 他平日里很少出这种外勤任务，大多数时候都作为决策层居于九幽基地之中。 这倒不是因为商毅清真的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而是—— 下了车，米星下意识地走在商毅清的前面，哪怕引路的人并不是他。 根据地图的指引来到一处奇怪的荒地。 这里原本规划要建立一个时下最流行的游乐园，但不知道是资金鍊断裂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的原因，最终乐园并没有等到开业的那一天，并在岁月的侵蚀中，成为了荒芜的彩色基地。 或许会有小孩来这里玩耍吧，在这成本低廉的游戏场中，肆意地挥霍着他们的笑声。 这算不算是在另一种意义上完成了乐园本身的任务。 米星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被踩扁的蓝色海洋球。 难以想像，如果这座乐园建成的话，该是怎样一副欢声笑语的模样？ 有时候物品的命运与人类一样，随时走入歧途，成为废弃的荒草地。 「如果没必要你别动手。」 米星摸到腰间的枪。 他没有alpha和omega那样天生敏锐的嗅觉，却在长年累月的任务中，锻鍊出了平静的心境。他比任何人都能够通过空气中微弱的声音捕捉物品的踪迹。 他听到了沉重的步伐，像是某样生物拖拽着巨大的躯体，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声音的来源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显现出一个巨大的凸起。 黑色的影子交叠，明晃晃的白日之下，有些隐约看不清。 在沉重的步伐之中，还交杂着一些微弱地跌落声。 像是某些轻巧的物品落在地上。 米星谨慎地挪动步子，逐步探究这个荒芜的乐园。 直到，他终于看清那庞然大物。 那是个四肢肿胀到已经看不出原本轮廓的「人」。 他的怀里抱着彩色的海洋球。 一路丢失。 一路捡起。 若不是丑陋到难以入目，他的表情，当真像个天真无邪的稚子。 第15章 弗兰肯斯坦（二） hints实验室这些年犯下大大小小的案件不计其数，但总的来说，大致可将其分为三种类型。 针对alpha的狂躁型药剂、针对omega的传染性致死药剂以及针对beta的体质改造型药剂。 根据个体的差异会产生不同的效果，但按照性别作为区分还是相对比较明确的。 抱着海洋球的怪物注意到了米星以及商毅清。 或许，在这片荒芜的乐园里它已经流浪了太久，见到陌生人也当作可以游戏的亲友。它丢下海洋球举起手想要拥抱米星，全然不考虑它宽阔到有些异化的身躯对米星来说是难以承受的压力。 米星后撤一步，绷紧全身，进入战斗状态。 尘土在他的脚边扬起又落下。 他伸手拽出腰间的匕首，横在身前。 那怪物似乎是被米星手中的匕首吓了一跳，退后几步摔在地上，怀里的海洋球一下子全都滚落到地上。他挥舞着双手作拒绝的含义，像是极力解释自己并不是什么怀疑。 面容身躯虽然丑陋，但怪物的表情像是一个无辜的孩童一般：被人误入了领地不说，还被刀刃相向，这种情况任谁来解读都十分委屈。 「别被它的样貌欺骗，我刚刚收到的消息，它在这个区域至少造成了三名留守儿童的死亡，他已经不是可以被社会接纳的人类了。」 商毅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血淋淋的现实让米星打消了顾虑。 不管面前这个怪物看起来有多纯良无害，它都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社会，不再拥有正常人的情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第一滴药剂进入他的身体，篡夺他的身体后，他就已经不再享受法律意义上所规定的人权了。 事实也正如米星所猜想的那样。 米星后撤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那个最开始掉落的扁状海洋球。这本是一个再细微不过的动作，却引起了怪物的反感。 第27页 它露出獠牙，毫不客气地朝着米星沖了过去。 米星也不甘示弱，利用身型更灵活的优势侧身躲开怪物的袭击。随后迅速抬腿踩在对方背上，借力跳起，随后一手扯住怪物的后衣领，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匕首，刺穿后脖颈。 顿时间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米星的半张脸。 他表情阴狠，如同带血的修罗。 有时候商毅清不得不承认，他最初喜欢上的，就是米星战斗时狠戾的表情。 米星从来都不是五官出众的美人，可在打斗时绽放的那种专注，就是让人无法挪开双眼。 怪物吼叫着高举双手，胡乱挥舞着想要将米星从背后扯下。可米星就如同吸附在血肉上的水蛭一般，牢牢咬住血管直至将它彻底逼死。 米星从怪物的后嵴骨处拽出自己的匕首，准备再来一刺，结束怪物的生命。 可此时，血肉模煳的伤口中突然冒出一个圆润的白点。 定睛一看，那并非什么白点，而是一根迅速增殖的骨刺，在短时间内生长足够长的长度，然后在瞬间穿透米星的胸口。 米星踹了怪物的后背一脚，摆脱骨刺的纠缠，落在地上。 他低下头去看，胸口处出现了一块碗大的贯穿伤。 妈的。 居然还有这招。 米星暗自跟自己生气，眼神却落在商毅清的身上。 他听到了alpha紊乱的唿吸声。 那是商毅清生气的信号。 「别…….」 他想劝诫商毅清不要动手，自己能够解决。刚刚不过是出现了一个小失误而已，他有足够的能力收拾干净这只怪物，不需要商毅清出手。 可米星喉咙里满是鲜血，开口粘稠的血液就会从口腔里涌出，让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商毅清眼眸低垂，敲了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询问：「清场结束了吗？」 等到电话那头传来清楚的一句「结束了」后，商毅清举起了右手。 说起来，如果不看性别，他和米星是这个世界上最般配的爱侣。 最开始，他对米星的欲望也是来源于此。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他们共享了记忆，分担了痛苦，接受了时光的变迁，商毅清已经分不太清自己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欲望。 或许是二者皆有。 当初从侦探的手中拿到米星的资料后，商毅清就知道自己註定会与他纠缠不清。这倒不是因为他过度自信，而是因为米星可以给他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给不了的安全感和陪伴。 所以他用尽了自己能使出的所有手段，不论合不合法，不论米星是否愿意，他都要将米星死死地圈在自己的世界里。 因为他的能力，他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他不得不住在一个连管家都不愿意逗留的房子里；让他的父母不得不抛弃他，让他成为一个被家族都彻底抛弃的小孩；甚至于，作为基地联盟中最强的九幽基地都放心不下，为他单独开闢了一层楼的办公室，就是为了让他远离众人。 从出生开始，他所有的亲人、朋友、师长都在尽可能地为他塑造一个牢笼，不给他任何自由与喘息。 可人人又都垂涎于他的能力，妄图让他成为一把合适的长枪，指哪儿打哪儿弹无虚发。 他像是动物园里被禁锢的狮子。 是危险本身。 是独立于人类存在的异类。 黑色的烟雾从指缝倾泻，迅速幻化成为游蛇缠绕着那刚刚取得成功的怪物。 怪物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它转过身去想收拾米星，它要把米星踩扁，就像米星刚刚踩扁了它的海洋球一样。 构成迷雾的丝丝烟缕无孔不入，钻进怪物的口腔、鼻腔、血管。烟雾里的毒素迅速与血液结合，与骨髓结合，与构成怪物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胞单位结合。 于是细胞开始失去活性。 怪物的身体迅速褪色成为铁灰，它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掉落在地上成为燃烧殆尽的灰尘，干净利落的就像烧掉利用价值的蚊香一样。那怪物还没反应过来商毅清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就发现双腿依然成为灰烬的一员，身体轰然倒塌，眼珠滚落到商毅清的脚下。 商毅清随便瞥了一眼，那眼珠便迅速坍塌成一团死灰。 不仅仅是怪物。 废弃的乐园里原本还有蓬勃生长的野草，此刻也迅速凋零败落。 荒芜变得更加荒芜。 米星从地上爬起，嘴里抱怨着说好的商毅清别出手怎么又出手，自己可以解决。 现在好了，寸草不生，多影响生态环境啊，结案报告怎么写啊，到时候环境局又得来找麻烦， 在黑色烟雾的影响下，米星的伤口减缓了癒合的速度。 这也是米星最初退掉租房，辞掉工作，勾引商毅清上床的最主要的原因。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商毅清有可能会为自己带来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 「克妻」并非是旁人栽赃的噱头，而是现实的引伸义，或者说商毅清克的并非只有妻子，而是一切接近他的人。 他的能力是米星的反面，他们终究会相遇从而纠缠在一起。 因为商毅清的能力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 死亡。 在完整资料库中，该能力的官方名称被登记为：死亡螺旋。 【作者有话说】 第28页 商毅清：打我老婆，弄死你。 米星：你可不可以先弄死我。 然后第二天米星因为左脚跨进商毅清的办公室被干了一顿。 第16章 弗兰肯斯坦（三） 「不是说了别动手，我来就行吗？」 米星不满商毅清擅自动手，他的能力过于赶尽杀绝，会让现场任何细节都烟消云散。这不仅会破坏环境，还会让案件的推进变得格外困难。 他弯下身子翻动着怪物的衣物，从里面找到几缕碎发，将碎发装进随身携带的证物袋里。 商毅清被平白无故指责了一通，侧过头去不看米星，暗自生闷气。 他当然生气，现场破坏的优先级永远排在案件调查负责人的生命安全之下，虽然米星的能力为「不死」，但如果有例外情况怎么办？如果伤口很难恢復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生气归生气，但商毅清又记挂着米星腹部的伤口，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已经全然恢復了。 米星的治癒能力强于商毅清的死亡能力，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共识。 否则米星早就一死了之，两个人也不会纠缠这么久。 「知道你担心我，但我无外乎就是受点疼，」米星看到商毅清身体摇摇欲坠，赶紧上前扶住了他，「你用完能力之后身体虚弱你是不记得了吗？」 毁灭性越强的能力对身体的消耗越大，而商毅清拥有的，恰好是强度处于第一梯队的能力。 商毅清嘴硬，推开了米星自己站稳身体：「这种等级的怪物还不足以消耗我的体力。」 米星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 明明路都走不稳了还在这里装，有什么好装的。 但好在，商毅清的心情变好了。 回到基地后，米星第一时间将碎发交给检验科的同事。 检验科的同事上下打量了一下米星。 没记错的话，对付怪物的任务是交给商毅清的，这连渣渣都不剩的处理方式也是商毅清一贯以来的风格，怎么送来dna样本的居然是米星。 米星和商毅清的关系也算是整个九幽基地公开的秘密，只是各个版本说法不同。有说米星是商毅清家道中落的爱人，也有人说商毅清包养了米星，更有甚者将米星形容成手段高明的爬床惯犯。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侧面认证了米星和商毅清关系匪浅。 如果是在那个贪赃枉法成风的苍穹基地，米星这种人肯定会被前唿后拥。在苍穹基地里，只要你是老闆面前的红人，不管你是背弃道德还是违反法律，那都是你的本事。 可九幽基地却大不相同，在他们眼里，旁门左道就是旁门左道。 靠关系上位的人就是手段龌龊，就是低人一等。 说实在的，米星还挺钦佩这种不畏强权的骨气。 而且他们也从来不针对米星，只是偶尔会在背后议论米星和商毅清的关系，偶尔讽刺那么一两句。更多的时候，他们就把米星当作一个普通同事，做错了挨骂，做对了挨夸。 就像现在这位同事的眼神，也没有批评的意思，只是觉得商毅清该干的事情交给米星来干，会不会有点不合适？毕竟商毅清的等级要比米星高很多。 更高的等级通常意味着更多的责任。 而米星真想回一句：你以为老子愿意干啊！妈的！商毅清睡大觉去了！口口声声说这种等级的怪物能奈我何？然后转头就去睡大觉。 睡觉就算了，还差遣自己做事。 真离谱啊！ 这要是上了年纪，还不知道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结果出来了到时候我发一份给你吧，和你负责的项目也有关系？」 「这也和hints实验室有关？最近这算是第二起了吧。」 「嗯算是吧，等有结果我会向上汇报的，到时候或许能给你和胡胜指挥官多点人手。」 「感谢。」 米星双手合十，离开检验科。 回到商毅清办公室的时候，他还在睡觉。 办公室的够大，这里足以塞下一整个图书馆，一个撞球室，还有一些简单的健身器材。商毅清大多数时候和普通同事都是分开的，因为害怕自己周遭的死亡气息会影响到其他同事。 所以他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待在最高层的房间里处理自己的工作。 远离人情世故倒是能够让他更冷静地做出决策，而商毅清个人的意愿却被忽略了。 所幸他现在也没什么个人意愿，就是希望米星能过来陪自己睡会儿。 他向来少眠，睡觉也不安稳，有米星在的时候还能好好睡会儿，米星不在，就是整宿整宿地睡不安稳。 「怎么睡了这么久？」 米星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商毅清还躺在沙发上。 说实在的，这次有些奇怪了。 平日里商毅清虽然也会感到疲惫，但从来没有夸张到要去沙发上睡一觉的程度。 这次怎么会消耗这么多的体力？ 不太对劲。 是不是这次的怪物和以前的不太一样？hints实验室配方升级了？ 不论是何种猜测都得等下午的检验结果，米星忙里偷闲，躺在沙发上看向天花板。 说起来，他还在等葛潇的电话。 葛潇承诺过会尽快联繫自己，给自己更上线的联繫方式。但今天时间已经过半，葛潇的信息依旧没有发过来。 第29页 米星一开始以为她上午有课或许抽不出时间，但现在中午都快要过了，葛潇怎么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她到底是hints实验室的一员，还是无辜牵扯进去的普通人。 而且这一点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在之前的调查过程中米星就曾经遇到过一些大学生被hints实验室发展成为下线，而他们本人一开始都以为只是一些销售类的实习工作，没想道会牵扯进这样大的案件里。 当时还有学生在基地里又哭又闹，害怕前途尽毁，名誉扫地。 葛潇也是一样的情况吗？ 毕竟她看起来太过简单，就是学校里那种又努力又认真，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可以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噹噹的小学霸。完全不像是那种能相出让alpha做出无差别杀人，改造beta的身体，传播omega致死率奇高的病毒的人。 米星的思想遨游天际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老年机，商毅清给配的。 还贴心地给米星下载了贪吃蛇和打豆豆，气得米星差点给砸碎了。 不过他真的摔了也没什么用，老年机别的不说，抗摔打效果一流。 接通电话，葛潇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实在干不出来那种没良心的事情！你快跑吧！根本赚不到钱的！他们只是想拿你做实验！」 【作者有话说】 米星：你们懂我为什么要跑吧，连个智慧型手机都不给 商毅清：你可以玩我的 第二天商毅清看到自己手机里满是擦边男后，决定把米星揍一顿 第17章 弗兰肯斯坦（四） 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商毅清被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吵醒，他坐起身来，问米星在搞什么鬼。 米星老实交代了葛潇刚刚说的话。 其实他也没有太听清楚，但隐约感觉是说让自己快跑，别再牵扯进hints实验室的意思。 还挺可笑的，太平盛世，朗朗干坤，居然有一个人让自己这个特工远离风波。 这恰恰说明葛潇这个普通女孩一直处在风暴中心，从来没有得到过半点安息。 「她或许只是给被牵扯进来的无辜女孩，我和她见过一面，我不觉得她看起来像是会和hints实验室同流合污的人。」 听了米星的话，商毅清沉默许久才做出决策：「这样吧，我派人进入学校秘密保护葛潇，顺便观察一下她身边的人和事物。」 「我去不是更好吗？」 「一个走投无路要通过做实验赚钱的富二代转身一变成为正经大学生或者是老师，你觉得现实吗？」 商毅清不留情面地点出米星的失误，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她和你说这样的话，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希望你跑得远远的，你还要凑上去？你这样做会让她措手不及。其次就是，难道你就不怕她身边隐藏的那些hints实验室的人跑出来，把你俩都带走吗？」 米星倒是无所谓，但是葛潇的安全就无法保证了。 她必然会被当作叛徒，遭受相应的代价。 「听我的吧，」商毅清嘆了口气，「而且你们项目不是也缺少人手吗？这么安排，你们就会多一个人力。」 米星这才反应过来。 果然还是商毅清比较聪明，工于心计。每次都能比自己想得更加完善更加全面。 「好啊好啊！」 米星本想再接一句「坏还是您比较坏」，但想想自己还是别惹商毅清生气了，于是把这句话咽进肚子里，别扭地回了一句：「谢谢你。」 商毅清没有说话，就算是收下了这份感谢。 上午积压了不少工作等待下午处理，商毅清没有时间再和米星废话，他自顾自地开始忙起工作。 米星手里也有不少任务得干，他还得帮着商毅清这个大爷写汇报书。毕竟今天中午的任务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但是商毅清可没有时间去管所谓的汇报，所以这份工作全然丢给了米星。 但最终检验结果没出来之前，米星没办法确认下一步的行动，汇报的进度也就搁置在这里。 他无聊地开始拿电脑看新闻。 原本是想打游戏和看视频的，但是没带耳机，只能选择这种简单消遣的方式了。如果商毅清发现，就说自己在搜集情报。 米星向来不关心社会大事，什么政治风云，经济危机对他而言全是听不懂的黑化和惺惺作态的政治游戏，他只喜欢看的瓜，哪个大花小生扯头花了，哪个娱乐明星被警察带走涉嫌犯罪了，哪家粉丝又有新动作了。 他愿意承认自己是个俗人，俗不可耐，就爱看这些小打小闹。 这段时间没什么社会大新闻，最大的也不过就是几个rapper之间怼来怼去。米星觉得有些无聊，随便往下翻了翻，看到了「荀宥一」这个名字。 他下意识地关掉了网页，抬起头看到商毅清正看着自己，不觉突然吓出一身冷汗。 商毅清看着他也不为什么别的，就问了句：「喝咖啡吗？我有点困。」 「喝。」 一开始米星还挺讨厌咖啡的，完全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会花钱买这种苦不拉几的东西喝。后来跟着商毅清喝多了，倒也习惯了。 但他还是接受不了美式，只能喝多加奶的拿铁。 商毅清的办公室里有专门的咖啡机，甚至还有好几罐分产地和烘焙度储存的咖啡罐。米星曾经好奇问过一嘴，商毅清说得太过专业，米星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睡着也就算了，还从桌子上滚了下去，被商毅清狠狠地瞪了一眼。从那之后商毅清给啥喝啥，米星再也不多话。 第30页 「衣索比亚的豆子，刚入口的时候会有一点热带水果和花香的味道，我很喜欢带花香味的豆子。」 米星品不出来，他只觉得自己山猪吃不来细糠，嘴里只有苦味。 「你要是喜欢花香味，我给你整点干玫瑰拿热水泡一下沖咖啡怎么样？」 商毅清嘆了口气。 决定不要再和米星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唉声嘆气的模样让米星有些许地尴尬，好在米星很快就找到了新的事情可以干。 「检验结果出来了，米星你过来拿下。」 检验科的信息发送到了米星的电脑上，他看完后直觉有些不对劲。 通常来说检验科会把报告直接发到自己的电脑上，快捷便利，像这种单独喊自己跑一趟的情况，自打米星来到九幽基地，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赶紧出门跑到检验科的门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实验结果有些问题，我们还需要再确认一遍，但我想先和你同步一个情况，」检验科的同事将米星拉到一边，「我们找了几个检验科的大佬过来再验证一遍，如果结果和我检测出来的一样的话，这又是一期和hints实验室相关的变异案件。」 「又是hints实验室？他们最近团建啊？」米星没忍住吐槽，上一个周奇的案件还没有查清楚，这里又来了一个。没记错的话，hints实验室以前的行动还挺隐蔽的，怎么现在行动地这么频繁？ 难道是他们内部有什么变更吗？ 「确认了，和hints实验室之前使用的异化药剂为同一种，」一位年迈的老人从实验室里走出来，他是九幽基地最权威的检验师。 「依旧是hints实验室做的？」 「这个我没办法确认，我只能说两次使用的是一种药剂。」 米星理解他们这样含煳不清的话语：在真正的结果没有调查出之前，检验科必然不会轻易下结论。 「你们赶紧去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和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吧，hints实验室这次太过分了！这才过了多久又惹出了事！」 第18章 弗兰肯斯坦（五） 身体异化的怪物名为宋子伟。 他的个人信息能够这么快被获取到，是因为宋子伟刚从监狱里面放出来，满打满算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这些年信息系统的改革非常成功，能够包罗大部分的dna数据。其中保存最多的，就是监狱服刑人员的dna。 根据查到的资料显示：宋子伟算是盗窃惯犯了，从小偷到大。年纪不大，却已经二进宫了。 米星特地打了个电话给监狱负责看守宋子伟的狱警，问问宋子伟在出狱后的去处。 这种常年待在监狱里的人其实人际关系说简单也简单，无外乎就是一起坐牢的那几个狱友。米星打听了一下那几个人的情况，狱警先生坦陈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了米星。 宋子伟家庭情况倒也算是可怜，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他跟随爷爷奶奶长大。家庭贫困，爷爷奶奶也提供不了什么好的教育，导致宋子伟从小跟着舅舅混世，随后便在社会上养成了好吃懒做、想靠旁门左道挣钱的思维方式。在这种环境的薰陶下，没过多久宋子伟就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进监狱后接受改造，痛陈自己悔不当初，但一出狱就又收到亲戚朋友的影响，开始重操旧业。 狱警心疼宋子伟将大好的年华浪费在监狱里，又可惜他屡教不改，自以为是。 没想到如今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米星整理着宋子伟的资料，不知不觉看着有些出神。 他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但和其他人待在一起总会遭人非议。米星索性狐狸精当到底，干脆搬了自己的东西去了商毅清的办公室，待在商毅清那里办公。 所以当他盯着电脑屏幕发了十分钟的呆后，商毅清伸手敲了下他的桌子。 「检验资料出来了吗？」 「出来了，还是和hints实验室相关，那个人叫宋子伟。」 「哦，能给我看下资料吗？」 米星大方地让开电脑，方便商毅清看清楚。 「父母…….」 商毅清像是突然想到，米星的父母似乎也是如此，父亲去世后母亲改嫁，米星还遭到了继父的家暴。 「和我有点像啦，」米星无所谓地把笔记本电脑端到自己面前。 不过米星觉得宋子伟的命之自己好得多，宋子伟想死就死了，而自己却不能。 他不仅不能死，还要装作开心快乐地在商毅清面前表演。 否则就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再看看他的资料，应该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米星嘴角挂着笑容，然后低下头忙活着自己手上的事情。他想让自己忙一点，这样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你看他在监狱里有几个关系好的人，我等会儿就去跟他们聊聊。啊我不用自己去，让狱警去问问，他们得到的信息应该比我要丰富…….」 他装作自己全然没有在意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的这副表情落在商毅清眼里有多异常。 米星向来多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有自己的逻辑的，不会像现在这样胡言乱语。 不过商毅清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工位前处理工作。 睡前，米星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今天似乎处处不顺，游戏一直跑地图，有一个任务他绕着跑了三遍也没能过，气得米星直接把游戏机扔在一边。 第31页 商毅清刚好洗完澡出来，边擦着头髮边嘱咐米星帮忙把空调温度调高点。 也不知道这个beta是属什么的，这么贪凉，夏季空调恨不得开到16度才算舒服。 米星乖巧地把温度调高，上下打量了商毅清一眼。 直觉告诉他，商毅清现在心情不算差。 那应该可以沟通—— 「明天，我想去宋子伟之前住的地方看看，」米星放慢声音，恳求道，「可以吗？」 「我陪你一起去。」 商毅清的命令米星从来都没有拒绝的权利，好在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但米星依稀记得商毅清明早有个会议来着：「你来得及吗？明天不是会有会议…….」 「我陪你去。」 他没有向米星解释自己的处理方式，只强调自己会陪着米星这个事实。 至于到底是推掉会议还是取消会议，那都不需要米星来操心。 吹干头髮睡觉，米星关掉自己的小蘑菇灯。 他还在想宋子伟的事情。 宋子伟去世了，他的母亲是不是会伤心难受？还是说会彻底忘记自己有过这样一个儿子然后开启新的人生，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 说到底，米星移情挂念的，是自己的过去。 他辗转难眠。 心脏像是一根细针扎入，然后搅动着里面的血肉，让他不得喘息。 米星转过身去，看到商毅清的脸。 说起来，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两年之久。 就算自己内心再不愿意承认，商毅清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他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了解自己的过去经歷。哪怕米星拼了命地抵抗，商毅清也已经完完全全地挤进自己这个狭小密闭的私人空间。 就像今天说起宋子伟的过去，商毅清能那么清楚明白地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还真是一段孽缘。 米星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商毅清突然翻了个身。 他习惯性地将米星圈在怀里，然后蹭了蹭。 只有这样他才能睡得舒服。 以前米星总是烦躁地把他推开，或者是找个机会从他怀里熘出去。 因为米星很怕热，从小到大都怕。 哪怕在他手头最拮据的时候，他都不会吝啬空调的费用，甚至在噩梦里，被火烧死对他来说都是最为恐怖的刑罚。 可今天晚上，他却有点不想推开商毅清。 商毅清过度了解自己。 而人，是一种渴望被认可被承认的生物。 米星靠在商毅清的怀里，他打算今晚就这么睡觉，哪怕有点热也可以。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熟睡后没过多久，商毅清睁开了双眼。 商毅清伸手捞来遥控器，将空调的温度降低。 没关系，他会紧紧地抱住米星。 抱住这个，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第19章 弗兰肯斯坦（六） 第二天一早，商毅清跟着米星去调查宋子伟的家。 宋子伟其实并没有任何固定的居所，从监狱出来后，他找了个群租屋先歇脚。群租房的房东米星已经提前联繫上了，是个头秃了的退休男人，说话一股官腔，年轻时估计也是个在职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那一种才能给自己攒下这样大的家业。可惜年岁渐长后，他一身的本事也不过用来跟租客还有政策斗智斗勇。 房东带着米星和商毅清进入房间，刚一开门，那股子汗臭味熏得商毅清头疼。 这个时间点租客都去上班了，房子是空的，但那股人流涌动的气味却散不干净。 群租房就如同工厂里的多人宿舍，厂长好歹还考虑员工的意见，但房东却不会在意租客的幸福指数。这附近有几个经常招日结工作的工厂，在厂里干活的工资都不太高，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房东赚不来油水，只能讲究个所谓的「薄利多销」。房子只有一个，「多销」被解读成了销售给更多的人，于是群租这种模式就应运而生。 至于生活质量，与金钱相比，那是再无所谓不过的东西。 「我们这里住的人比较多，就这段时间，后面他们都要搬走的。」 房东擦了把汗，这段时间上面管得紧，他生怕米星和商毅清会举报自己的房子，让生意做不下去。 「您抽菸，」向来抠门精明的男人拿了一包烟往米星的手里塞。 米星来者不拒，转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装作收钱办事的模样指挥着房东：「嗯，我们随便看看，你别在这里杵着了。」 「好好好，我去给两位泡茶。」 房东立刻心领神会，小跑去走廊另一头的公共厨房忙活。 人走后，商毅清才询问米星：「你.....抽菸？」 他不记得米星有这样的习惯。 但也不排除米星为了自杀尝试过「肺癌」这个选项。 「群租房不合规定，你不收他点东西，他就会在这里一直盯着你，」米星翻了一下宋子伟的床铺，想看能不能从缝隙里找到些东西，「我们自己查还快点。」 商毅清了解战斗，了解决策，却不一定了解这些细枝末节的人情世故。 这种房东最为世俗，一点小道消息都能穿得沸沸扬扬，你若是太过光明磊落，反倒会让他们不安。如果你装作上道，他们说不定会放下戒心主动提供一些线索出来。 第32页 米星得意洋洋地介绍自己的处世之道。 平日里他样样不如商毅清，如今倒也扬眉吐气一番，开始教导商毅清了。 只是熟练又世俗的模样，让商毅清有点心疼：在遇到自己之前，米星是不是也住在这样的地方？是不是也和这样精明又奸诈的房东打着交道？ 「他的东西很少，而且收拾得很整齐，这是监狱里出来的人都会养成的习惯。」 米星打开了宋子伟的柜子。 很难想像，这个人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一个柜子装满。 「你要不出去吧，跟那个房东聊聊，」米星看到柜子里放着的一张照片，「这边我来看就好。」 商毅清不太想和那个油滑的退休老人说话，但米星这么说了，他倒也没有拒绝。 等商毅清走后，米星才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已经泛黄，女人的脸被用黑色的笔涂黑，看不清楚原貌。 米星下意识不想让商毅清看到这张照片。 宋子伟死了，在他被人注射药剂成为怪物后，就已经死了。 商毅清处死的，只是一个借着宋子伟的躯体復生的怪物。 他不需要，也不应该背负愧疚。 所以米星不想让商毅清意识到：他所杀死的是一个，期待着爱和希望的，曾经活生生的人。 宋子伟的东西很少，随便翻翻就没有什么了。 米星双腿蹲得发麻，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说起来，他好像没有看到宋子伟的手机。 九幽基地肯定没有，家里也没有，他的手机是被谁给拿走了吗？ 现在这个资讯时代，手机里埋藏了最多也是最丰富的信息。手机突然莫名其妙的消失，是被谁拿走了吗？ 这其中或许有鬼。 米星离开房间，喊上商毅清回了基地。 他刚到基地电话就响了起来，打过来的人正是昨天米星谘询的那位狱警。 「米星！我刚刚联繫了之前和宋子伟一起的狱友！他们全部都失联了！」 「什么？」 米星的声音陡然提高，商毅清侧过头看向他，嘴唇动了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刚联繫了其中几个人的家属，都说没有见到过他们。你也知道这些人坐过牢，家里也不怎么管他们，我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失踪了还是说去从事什么违法犯罪的活动了。但你不是在调查这件事吗？我就想跟你反馈一下这个情况。」 这确实对米星来说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如果这些人一起消失了，说明他们很有可能都成为了hints实验室的实验品。这样人数众多的实验，一定会有固定的实验室，说不定就能够顺藤摸瓜将整个hints实验室一网打尽。 「涉及多少人？」 商毅清偷听到了电话内容，询问米星这次失踪的大概有多少人。 「狱警查到的有五个人，但是不确定他们是真的失踪了还是去国外从事什么犯罪活动。」 说起来确实是，很多犯罪分子出狱之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时间长了就会开始琢磨旁门左道。很多人会偷渡出海，去东南亚从事一些网络诈骗的活动。 最近几年出狱后去往东南亚的服刑期满人员比例不低，米星将这种情况计算在内，就是害怕自己话说得太慢，万一调查方向出错了，容易被训斥。 「五个人，加上宋子伟和周奇，涉及到七个人，」商毅清却觉得东南亚的可能性很低，既然宋子伟和hints扯上了关系，没理由其他人会独善其身。他计算起了这些人的数量，得出结论后补充道：「我可以再申请给你们增加一个人力。」 米星转过头去，眼睛里都冒着星星：「你说真的？」 「嗯。」 商毅清倒也不是徇私枉法，而是涉及到一定人数的时候，基地确实有标准会拨人过去支持。 而且他也不想让米星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陪自己在家吃饭。 但米星没有想到的是，商毅清把他自己加了进来。 原本不被人所重视的小项目一下子挤进了商毅清和胡胜指挥官两位大神。 很难不让人怀疑商毅清是否在徇私枉法，借着工作的机会谈恋爱。 一开始商毅清也是这么想的，他无外乎就是想找机会和米星多接触。这段时间两个人的相处感觉不错，米星对自己没有那么牴触，有时候也愿意和自己单独待在一起，他想趁热打铁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没想到的是，米星忙得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 对米星来说，这个项目的结构是失衡的。 商毅清和胡胜指挥官都不可能去干那些基础的工作，所以那些琐碎的细緻的活儿全都落在了米星头上，忙得米星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 最后商毅清松了口，又找来一位实习生来帮忙，才让米星勉强松了口气。 实习生是蓝星大学毕业的，女omega，名字叫曲茉莉，能力强性格也很好。米星和她一起配合，才把宋子伟所有的狱友都调查清楚。 和宋子伟关系较好且近一年刑满释放人员有将近四五人，这四五人无一例外全都联繫不上。米星和曲茉莉走访调查了所有人的住址，有一个人不知道住哪儿，有三人根据租房的房东和亲属反应，应该是去做生意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消息。 在走访调查的过程中，米星隐约有一种感觉，这些失踪的似乎都是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的人。 第33页 这种感觉并非是空穴来风。 每一次当米星询问这些失踪者的家属他们的去向时，家属要么不知所云，要么干脆挂断电话说自己没有这样的亲人。 换而言之，他们是一群是生是死都无人在意的人。 这种人……. 米星总是会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些社会派推理小说。 比起悬疑诡谲的变格派推理小说，米星更喜欢看那些相对沉重的社会派。 这种小说并不注重于诡计的描写，只将视角瞄准一个个在时代中苟活的小人物，从犯罪的角度勾勒他们的众生相。 而在这种小说往往会将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物作为主角，因为这种边缘人很难被旁人注意到，他们经歷的生活更加复杂也更加难以被推算。 米星总觉得，这些被家人忽视，被社会抛弃的刑满释放人员，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边缘人。 米星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种可怕的想法：如果他们消失，不会有人知道。 真的是找到了赚钱的路子吗？ 还是成为hints实验室的实验品，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米星突然有些反胃。 「你…….怀孕了吗？」 曲茉莉探着脑袋询问米星。 她并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特工，主要从事文书工作。大四学生来九幽基地实习，这是她工作的第二个月，在此之前，她一直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小公主。 她的性格很温柔，说话慢吞吞的，但总会让人想要停下来听她好好说话。 「我是男性beta，不会怀孕。」 米星解释自己的情况。 九幽基地里很多人因为他拥有不死的能力，以及和商毅清关系，而将他误认为是omega。 「啊…….可是我明明闻到了…….」 曲茉莉凝神在空气里嗅了嗅，好像确实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是错觉吗？ 「反胃是因为我觉得噁心，不是因为怀孕啦。」 米星尴尬得笑了笑，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曲茉莉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愧疚又不安地坐在位置上。但好在工作很多，她很快就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去管米星。 连续在这件事上耽误了三天，也没有什么进展。 更糟糕的是，葛潇那边也没有任何新的反馈。 hints实验室就好像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实验计划，比起前段时间同时爆发宋子伟和周奇事件，现在真的太怪异了。 「还不睡？」 深夜十二点了，米星还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他在找苍穹基地的资料，用自己之前的身份密钥登陆，还能看到苍穹基地的资料库。 按理来说在米星离职后资料库权限就应该被收走。但奈何苍穹基地在疏忽大意上再造巅峰，居然忘记收回米星的密钥，这也就给了他可乘之机。 米星做这件事没有任何的负罪感，在他看来hints实验室的资料本就应该共享，藏着掖着的苍穹基地反倒不太正常，故意耽误案件调查。 但越看，他便觉得这些资料越奇怪。 他负责过hints实验室的案件，知道他们作案的风格，通常情况下hints实验室都会想方设法地隐藏踪迹，并且近些年有逐步往国外转移的趋势，米星完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国内作案。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时间也有点晚了，还是明天再看这些事情吧。 对了，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米星有些迷煳，他起身走到房间，准备洗漱睡觉。 等等，怎么感觉房间有点热？ 是谁开的28度啊！！！28度为什么要开空调！！！ 始作俑者躺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 【作者有话说】 米星：你是不是幼稚鬼？ 商毅清：温度+1 米星：你动空调干嘛？你不是知道我怕热吗？ 商毅清：空调温度+2 米星：贴着你睡觉，热死你！ 商毅清：空调温度立刻调成16度 第20章 弗兰肯斯坦（七） 米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得罪了商毅清，这人大早上的净给自己脸色看。 先是不等自己就吃上早餐了，然后又是不等自己就出了门，最后坐在车上冷冰冰地按着喇叭催自己上车。 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管商毅清的想法，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首头的案子上。那些失踪的刑满释放人员仍然找不到任何线索。米星知道自己晚一天调查出真相，这些人活着的希望就会少一分。 更可怕的是，目前米星无法排除他们现在全都成为hints实验品，过着人不人鬼不鬼日子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米星的心变得更加沉重。 他是一个连自己的生死都掌控不了的人，见证旁人的生死对他来说，是一件过于残忍的事情。 这几天米星都很累，他找不到头绪，也没有任何线索，就只能这样陷入无休止地内耗当中。 「或许我们可以请教一下两位长官？」 实习生曲茉莉大胆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米星倒也不是没想过，可奈何胡胜指挥官太忙，忙着训练九幽基地的新特工，至于商毅清，也不知道这几天自己又怎么得罪他了，他正在气头上，自己倒也不必去触这个霉头，免得又被关起来，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第34页 除此之外，米星向来有些怕麻烦，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如果能自己扛的，绝对不会麻烦别人。他非常恐惧被旁人讨厌，却又深刻地知晓招唿别人做事就不得不面临「被讨厌」的风险。 「他们都很忙，我来吧。」 「可他们都是这个项目实际的负责人，那总不能放着我们在这里忙活但是不管吧。」 曲茉莉有些埋怨。 在她看来，只有米星和自己在做事，其他两个人对这个项目根本就是不管不问。哪怕他们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忙，也不应该放任自己和米星在这里干着急。 米星侧过头看向她。 能以实习生身份进入九幽大学，她…….的家庭条件应该不错。之前总是能听到她提及自己的父母，家庭关系也很好。这样的omega，是在充满爱和温暖的家庭里长大的，父母的认可与鼓励给了她无与伦比的自信。 所以她才敢以实习生的身份质问岗位远高于自己的领导。 不得不说，米星很羡慕她。 羡慕她可以对不公的现象发出质问，羡慕她能够表达内心的想法。 米星站起身来，挠了挠头髮：「那我去找他们吧，问问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你要问谁啊？」 米星想了想，最后选择了那个最熟悉的名字：「商毅清。」 「可是我听说，商长官他不太好相处，他看不起我们这些低级的干员……..」 米星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曲茉莉说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九幽基地的大多数人都很害怕商毅清。 那招致死亡的能力让大部分人对他不得不敬而远之，除此之外，商毅清的性格也并不好相处。他厌恶阿谀奉承的风气，眼里容不得沙子，时间久了，他便成为了传闻中那个不好相处、吹毛求疵的长官。 米星承认商毅清很难相处，毕竟今早商毅清脸色就不太对，虽然米星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看不起低级干员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不说别人，米星自己都是他从苍穹基地带过来的，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拜高踩低的人，那他根本不可以和米星纠缠这么久。 「他不是那样的人，整个九幽基地就算人人都拿等级说事，商毅清也绝对不会。」 曲茉莉有些固执，她辩解道：「你怎么知道他背地里…….」 「我是他的——」 情急之下，米星差点说穿两人的关系。 其实只要在基地里待过两年以上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有婚姻关系，剩下的就算不知道，从风言风语和两人平日同吃同行的状态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但米星几乎没有在别人面前承认过。 因为这张结婚证，根本不是在他自愿的情况下缔结的。 当初米星睡在手术台上不省人事，商毅清利用基地特殊的身份，申请了所谓的「遗属保护法」来缔结婚姻关系。 基地里大部分的成员在拥有能力的同时，也面临了更高程度的死亡率。现代社会虽然不涉及战争，但是能力者与能力者的战斗一直在黑暗的角落里此起彼伏。而因为能力者大多数都是alpha和omega，这两种性别在出生时或者是成年时期会进行信息素的配对，不少人会在此刻拥有自己一生携手相伴的爱人。 18岁就确认结婚对象的案例比比皆是，但基地干员又是个死亡率过高的职业。 很多干员等不到和自己的alpha或者omega结婚的那天就壮烈牺牲，而在此之前，他们或许已经成为了彼此至关重要的家人。 为了弥补这段遗憾，民政局为基地干员的恋人开启了特殊的一项业务，与已死之人补办结婚证明。但必须得到死者家属的同意，其次也不得继承死者的遗产。 这仅仅只是一项人性化的服务，用来填补遗憾的爱情。 近些年来，使用这项服务的人越来越少。 首先就是结婚年龄延后，不少年轻人热衷于晚婚晚育，他们不急于去做信息素配对，而是希望自己的能力更成熟，或者是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之后再去寻找自己的爱侣。 其次就是随着社会更加稳定，危险预警的能力提升，牺牲的基地干员越来越少。 在米星被迫结婚之前，他自己都不清楚民政局居然有这样一条规定。 而商毅清却巧妙地利用了米星的能力和规则的漏洞。 米星的能力本就是不死，但是，没人能定义「不死者的死亡」。这就像是一个悖论。米星当时重伤陷入昏迷，所有生命体徵数据都非常微弱，并且米星的身体情况特殊，很多指标都是难以捕捉的。所以这个时候定义他死还是没死就是一件非常薛丁格的事情。 其次就是商毅清的能力。 他本就是权势的代表。伪装米星的死亡，在米星痊癒后再将」死亡结婚证明」换成活人的「结婚证」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所以等米星拿到那张红本本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但他们就是这样离谱地结婚了。 哪怕米星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是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商毅清是他合法的爱人，他和商毅清自愿选择彼此。 米星一直以为自己很难接受这段关系。 但刚刚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我是他的爱人」让米星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早就在心底认可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第35页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爱人关系。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人挺好的，」米星慌乱地解释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去跟他说说，你——他毕竟是你的长官，不要再背后说他的坏话，万一传开了，影响不好。」 米星抱着电脑准备上楼去找商毅清。 他必须好好跟商毅清聊一聊，不管是今早他为什么发脾气，还是工作上的事情，都必须给自己一个结论。 但米星不知道的是，他刚一出门，曲茉莉就拨通了一通电话。 她将米星今天所说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递给电话那头的人。 「他真的这么说？」 「嗯。」 「他没有承认他是我的.......比如妻子？爱人？丈夫？之类的，他没有提到这样的词彙吗？」 「那到没有，」曲茉莉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细节，「或许他比较害羞吧。」 「我知道了，辛苦你替我办这件事，我会在你的实习证明上面给出最高评价。」 【作者有话说】 米星：？？？曲茉莉你怎么这样？？？ 商毅清：没有大学生会拒绝一个写满优秀的实习证明 第21章 弗兰肯斯坦（八） 米星去找了商毅清。 很不凑巧，商毅清有个电话会议，他动作示意米星等一下自己。米星乖巧坐在沙发上，刚坐稳身体，商毅清就单手从柜子里拿了包饼干丢给米星。 这是他和米星在一起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从刚认识开始，米星就一直食慾不佳。不知道是他天生如此，还是一心求死，人体基础的欲望需求也随之消减。 商毅清用了很多方法也没能让他多吃点东西。两个人关系最僵持的时候，米星甚至故意绝食。 那时候商毅清干了很多疯狂且不理智的事情。 有些方式，商毅清现在想起来有有点后怕。 那时候—— 「你到底吃不吃饭。」 等开了，商毅清站在卧室门侧，凝视着床上躺着的米星。 米星浑身苍白看不见血色，赤裸的脚踝上束缚着镣铐。 商毅清的声音对他毫无吸引力，他只借着灯光看了一眼手腕。 忘了，他没有手錶。 看不到时间也就罢了，只看到了手臂上得针孔。 那是昨天因为没有好好吃饭只能注射葡萄糖维持生命特徵所留下的痕迹。 「还是不想吃是吗？」 商毅清走近了，米星才看到他手上提了些东西。 是面包。 最近网络上非常风靡的新型网红面包。商毅清打听到米星喜欢面包后，马不停蹄地开车过去，花了大价钱从黄牛手里买了插队的资格，才买来这样几块。 刚出炉的，到家的时候还温热着。 黄油的香味在空气里瀰漫，它们张牙舞爪地爬进米星的鼻腔里。 那是，让所有人都会觉得幸福的味道。 「尝一口好吗？」 商毅清走近了床铺，将商品袋放在床头柜上。 米星依然没有反应。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惹怒了商毅清，他一把扯住迷信的头髮，强迫他抬起头。 「你以为靠绝食你就会死吗，不会的，我已经找医生看过你的身体了，你身体里的细胞开始互相吞噬，作为养分开始无限制增殖，你以为你会那么容易地死掉吗？」 他明明只能看向商毅清了。 可眼睛依旧没有任何光泽，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在那个瞬间，商毅清突然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如此。 是死水投射的倒影，虚妄的一瞬。 这种意识让商毅清下意识地感受到了恐惧，这么多年如影随形的恐惧再度席捲商毅清。 他几乎是不经过大脑地，抓起一旁的面包，撕开包装袋，塞进米星的嘴里。 不能死。 他不可以死。 他死了，这个世界就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甜腻的味道溢满米星的口腔，可他仍旧没什么反应。 如同行尸走肉的怪物。 可惜的是，商毅清可以把食物塞进他的嘴里，却无法强迫他吞咽、咀嚼。 只要商毅清一松手，那些面包就会从米星的嘴里吐出来。 就像他们岌岌可危的婚姻关系一般。 面包的残渣落了满床，那真的相当不美观。 商毅清看着自己沾满果酱和面包屑的手和毫无反应的米星，如同战败的将军一般泄了气。 他奈何不了米星，他无法强迫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待在自己身边。 留住米星的，是与生俱来的不死能力，不是自己。 还挺可笑的，这辈子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不管如何狼狈地渴求，都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米星看向商毅清。 他可怜他。 你看看你，干嘛非要强求，许久得不到的东西，放手或许会轻松一些。 就像我一样。 干嘛非要这样，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可商毅清从来都不是米星。 他是常胜将军，未曾有过败绩。 他伸手搂住了米星的腰，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待在自己身边的人抱紧。 「听说……你母亲尚在人世。」 肢体相贴，商毅清明显感受到米星的躯体颤动了一下。 随后，米星低下头，捡起床上的面包，一口一口塞进嘴里。 第36页 咀嚼，吞咽，重复进食的动作。 你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你割捨不下的东西。 哪怕对方早已将你割捨。 从那之后，商毅清学得聪明了一些，也或许是米星绝食的决心吓到了他，所以他十分在意米星吃了多少东西，身边也常常储备着零食，时不时地投餵一下。 米星是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大多数时候面对商毅清的投餵他都会选择接受。 主要还是因为商毅清买的零食大多都比较好吃。 等米星哼哧哼哧把饼干吃干净的时候，商毅清的电话会议也结束了。 米星还没来得及开口，商毅清先开口： 「刚好有件事想跟你说，葛潇，她的家庭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我查了一下葛潇的家人，发现她的信息被隐藏了。」 隐藏？ 这种说法很奇怪。 要么就是信息查出来不对劲，这可能是因为出现了冒领身份的情况，要么是信息缺失，这种可能是因为早期建立资料库的时候，部分信息丢失导致的。 但隐藏……这种说法，说明是官方允许甚至是出面主动隐藏了葛潇的信息。 这种情况，通常是因为葛潇本人遭受了伤害。 米星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记得之前有看到过一个新闻，为了保护被父亲玷污的未成年少女，官方出面帮助她改名换姓重新开始生活。 「葛潇…….她…….」 商毅清警告米星：「你既然懂了，就不要说出来，也别问她。」 「我知道。」 米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人还有点恍惚。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想问问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建议，就是关于宋子伟的案件的。」 商毅清其实早就从曲茉莉那里得知了米星来找自己的目的，也准备好了自己的说辞，但他想听米星再说一遍。 可没想到米星的话语居然这么无聊，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商毅清有些不舒服。 以前不都是色诱吗？今天怎么连这个手段都省了。 算了，该说的还是得说。 「你可以跟试着跟警方联繫，他们对失踪人口调查的经验远比我们丰富。」 「嗯，我想过，但是没什么认识的人。」 商毅清懂了，这人是打算来跟自己要人脉来了。 他写下了几个人名给米星，让他自己去联繫，讲清楚情况，对方会为他提供相关的帮助。 米星就知道，一些对自己来说很困难的事情，对商毅清来说或许会很简单。 「好，那我去忙了。」米星起身就要走，突然发现商毅清的脸色很难看。 「我要不再坐会儿？」米星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然后发现商毅清脸的更难看了。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到底是让自己怎么弄？ 也不说清楚。 「你愿意坐就坐，」商毅清转过头去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但又捨不得米星离开，补充了一句，「你们那工位的空调还没我这里的舒服。」 那确实是，毕竟米星的工位多人共享空调，总有那么一两个怕冷的omega，为了照顾他们，米星总是不得不调高温度。 倒是商毅清这里舒服，想开多低就开多低。 可商毅清算漏了一点，很快就是午饭时间，米星待了没多久就去吃饭，下午又回了他自己的工位。 米星下午的时候收到了葛潇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询问米星有没有空，想跟他出来走一走。 米星有些疑惑，他和葛潇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朋友，怎么这姑娘会突然说要跟他一起出来。莫非hints实验室有什么新的计划？ 但是一想到上午商毅清所说的葛潇改名的事情，米星就有点不忍心拒绝。 第22章 弗兰肯斯坦（九） 大学的课程安排的较为松散，葛潇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课，她可以自由地安排自己的时间。 米星给自己的人设是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既然如此，在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出现在大学门口就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借了商毅清最为普通的一辆车，开去大学门口，等待着葛潇赴约。 这段时间气温还维持在三十度左右，按理来说不适合任何户外活动，但奇怪的是大学门口人流涌动，看样子出来玩的人不少。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有活力吗？大热的天还到处乱跑？米星突然觉得要是自己的话宁可在宿舍睡大觉也决不顶着烈日闲逛。 这不是闲逛，这是酷刑。 还没等米星细想，他就看到了葛潇。 女孩小跑过来，拉开车门上了车。她看起来是跑不过来的，大口大口喘着气，头髮也因为跑步变得乱糟糟的。 刚一上米星的车，葛潇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后，让米星将车开到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 停车场很安静，四周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就是到处看起来都是粉粉嫩嫩的，不知道是不是在举办什么活动。 米星没有细想，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葛潇身上。 刚刚葛潇的表现，总让米星觉得她是不是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给吓到了？ 上次葛潇给自己打电话时曾经说过类似于「她实在干不出来那种没良心的事情，让米星快跑」之类的语句，听起来就像是被人胁迫后，万不得已才说出的话。 第37页 那时候米星还特地让商毅清派人保护葛潇，看看是不是在她身边出现了hints实验室相关的人。但从商毅清处获得的消息，那些专业特工跟踪了葛潇一段时间，没有什么特别的收穫。 现在是个好机会，可以面对面地问清楚。 毕竟现在葛潇对自己还没有什么防备之心：「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说让我快跑？」 葛潇看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 「我……你还记得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吗？」 「c老师？他说找你做什么实验可以赚钱。你也知道我最近做生意亏了不少钱，我……爸查我的帐很紧，我怕他发现就想找点路子赚钱，但你这个女大学生看起来也没什么钱，我以为那个c老师逗我呢。结果你上次一句快跑给我cpu干烧了，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你怎么了？要不要我报警？」 米星坦诚地将自己的情况全都交代了出来，末了还关心了一下葛潇。 「别！他们很危险！你别报警！」 葛潇吓得直接抓住了米星的手腕：「别报警……别…….」 她恐惧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米星看她非常抗拒，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或许我能够帮到你。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要强。」 米星总觉得葛潇隐瞒了很多事，她或许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来的傀儡，但是又干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只能这样自我折磨。 在过往的案件中，米星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在黑暗的罪恶里，他们的良心还未泯灭。 这样的人相当煎熬，他们无法从自己做的事情中感受到任何的成就感，但又不得不坠入到更深的深渊中去。 葛潇没有直接回答米星的提问，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袋子。 那是实验室里常常用来装化学粉末的塑料自封袋，此刻里面装了一枚蓝色的胶囊。 这正是一开始米星以为的正常流程。 最初，hints实验室在国内是通过招募志愿者的方式来找寻实验的对象，他们会给实验对象一些药品，让他们现场服用，随后观察实验对象的表现。 这些所谓的志愿者并不完全志愿，大多数人是被金钱奖励给吸引过来的。 所以米星一直以为自己找葛潇不过是去拿个药丸，直接吃下去观察反应而已，但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看来这一次hints实验室的计划比自己想得要更加奇怪。 是开启了一些新的项目吗？ 米星想不通。 但也可能最大的变数是面前这个良心未泯的女孩。 「他们让我制作这种药丸，然后让c老师找实验对象来试药。」 米星装作疑惑地看向葛潇：「这种药是有问题吗？」 「我之前以为是有问题的，但昨天做了下实验，你是beta吧，这个药吃了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事。」 米星恍惚间记起第一次葛潇就询问了自己的性别。 「嗯。」 「这个药可以给你，你吃下之后跟c老师说一下你的情况就行了，他会把钱打给你。」 米星突然理解了葛潇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纠结，她是在验证这个药的副作用，既然得知了不会对beta产生影响，所以才愿意把实验的药给自己。 她……挺善良的，到底为什么会捲入到hints实验室里。 「我是beta所以药对我不起作用，那如果c老师下次介绍来的人是alpha或者omega的时候，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 葛潇低着头，眼睛里已经快溢出泪水。 米星嘆了口气：「实在坚持不住的话，你还是要求助警察。」 「你让我再想想吧。」 米星没有再多说这个话题，反正商毅清已经派人在保护葛潇了，最近葛潇出事的概率应该不大。 他和葛潇加了联繫方式，说让葛潇有什么烦恼都可以来找自己倾诉，随后开车送葛潇回了大学。 虽然目前收穫不大，但至少搞清楚了葛潇这一系列迷惑行为背后的原因也算不错。 米星带了药品回到了九幽基地，将药丸交给了检验科的同事， 他随后打开了葛潇的朋友圈，好在这个女孩没有设置什么三天可见，所有过往都明明白白地摊开给每一位加了好友的人。 图片不多，朋友圈里大多数都是她看完书后的感想与摘抄。 看得出来，她是一位很爱读书的女孩。 或许是社会无法给予的答案就只能从书本中获取了吧。 米星也有过同样的经歷，所以很能感同身受。 但让米星比较意外的是葛潇所看的书大部分都和爱情相关。 这个年纪的beta女性确实会嚮往爱情，但是…….葛潇的某些评论似乎有些过于执着与极端了，甚至是连她关注的作品，都有那么一丝丝的偏执。 比如她评价最高的作品，是莎乐美。 莎乐美源自于宗教传说，讲述的是为国王献上舞蹈的莎乐美公主得到了国王的赏赐，她因为深爱圣徒约翰却被拒绝，而向国王讨要了约翰的头颅，最终莎乐美公主抱着约翰的头，为他献上了自己的吻。 这种极端偏执的爱意让人恐惧，但偏偏葛潇却表达了对莎乐美的同情。 「只有很爱对方才会想要索取对方的头颅吧。」 第38页 「这样也好，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这属实不像是这个年纪的beta女孩该说的话。 但可能，这也是一种宣洩方式吧。 晚上回家，商毅清在加班。 米星随便凑合了一下晚饭，然后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单机游戏，他好久没玩过了，跑地图跑得有点想吐。 就在米星昏昏欲睡的时候，商毅清回了家。 他手里抱着一束红玫瑰。 米星这才想起来，今天似乎是七夕。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哦～ 第23章 弗兰肯斯坦（十） 原来那些粉嫩的招牌和涌动的人群是为了这个代表爱意的节日，大学生都还记得的日子，米星却不记得。 「送你的。」 商毅清拆开了花束，将里面的玫瑰一只只取出，斜角45度剪掉根部，然后放在花瓶里。灌满水，加上鲜花保养剂，随后将花瓶放在了米星的床头，那盏蘑菇夜灯的旁边。 他开了灯，暖黄落在血红之上，很明艷很美好。 米星靠在门框上看他忙活。 不得不承认，商毅清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无法与旁人亲近，商毅清会习惯性地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如果换个简单点的说法，那就是他太无聊了，在无法和人出游的日子，他学会了和生命中所有的物品相处。 他喜欢花，脆弱的花朵买回来一个小时就会凋谢，但却是他唯一可以接近的生命体。 他会买昂贵的钢笔和手帐本，用来记录自己一天的日程安排，哪怕那一天没有，拿笔写一些东西，比如在电影里触动人心的语句、无名诗人的吟唱，都会给这如同囚笼般的生活添色不少。 前段时间他迷恋上了彩宝古玩，时不时地摆弄一番，採购了几个质地不错的镯子，挑了个最清透的，送给了米星。 「七夕的花价会上涨。」 米星的话有些煞风景。 这也怪不得他，他从小就习惯性去算钱，算收入算支出，如果要给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物品列一个性价比的话，七夕的花朵大概能排上前三。 商毅清知道他向来如此，随口回了一句：「但这个节日不送花，总会觉得缺少些什么。」 确实如此，某个瞬间的美好，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米星懒得争论。 他确实喜欢花，但从来没奢望买过，小时候父亲总是会给母亲带花，有时候是路边随手摺的，有时候是去捡花店剩下来的花。 说起来对方送了自己礼物，自己本应该回礼才对，但这大半夜的，米星凭空又变不出什么礼物来。 可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商毅清失望。 毕竟他给自己带了一束花。 而这束放在床头的花很漂亮。 思索之后，米星採用了一直以来他最擅长的方式。 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脱掉了上衣，从背后抱住了商毅清。 这是他唯一能给商毅清的东西，也是他觉得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从耳垂顺着脖颈一点点亲吻，手却伸过去解开他的皮带。 「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什么？」 商毅清突然有些没反应过来米星到底在说什么，可正准备回头的时候，被米星摸到了要害。 ...... 这个晚上，他们过得还不错。 米星有所愧疚以至于商毅清抱着他一整晚他也不嫌热推开，只是静静地忍受着。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种事情越来越熟练，越发知道如何迎合商毅清的爱好，甚至有时候自己也能从中品尝出愉悦来，接着，他便越发在这样的意乱情迷中丢失了自己。 米星侧过头看着床头的红色玫瑰。 娇嫩欲滴的花瓣在夜色的拥趸下，同样冷漠地注视着米星。 说起来，米星生命中为数不多的鲜花都来自于商毅清。 他最初以为鲜花的价格不过十几二十，毕竟这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后来通过商毅清才知晓，原来小小的一朵花苞，可以卖出那样高昂的价格。而那些金钱，是自己奋斗好久，才能攒下的一点点存款余额。 商毅清送一次，他便难受一次。只觉得鲜花毫无意义，既不能用来果腹，也不能用来便利生活。 没有意义，创造不了任何价值。 他不愿意收这样的礼物，为了还礼，他还不得装作下贱去陪商毅清。 就像是金丝雀收到了金主的礼物，回赠以「爱」。 可是....... 他隐约会记得童年时期母亲收到鲜花时，会开心得笑出来。 而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每次路过花店看到那些鲜嫩的花朵时，他是动过心的。 大约是美丽的事物都会让人心情愉快吧，看着绽放的花朵，他似乎也有那么一瞬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是糟糕得难以忍受。 至少也有这样的生命热烈地绽放了。 比自己更珍贵，更华丽，更隆重地盛开。 ** 药检结果出来了，确认那是一种能够引起alpha信息素狂躁的药剂，与周奇体内检测到的药剂应该是同一种。 葛潇没有说谎，这药剂对beta确实不起作用，米星如果真的服下，理论上不会有任何的异常反应。 米星谎称自己已经服用药物，向c老师索取报酬。 第39页 对方非常爽快地打了一部分钱，并要求米星将后续身体情况反馈给自己，等到试验周期结束，他会付给米星允诺的价格。 米星自然是满口应承，随后问起同事最近对c老师的监控情况，有意思的是，最近c老师都没有出现在夜场。 「还好你上次去了，不然我们就抓不到他。」 「是啊。」 米星想起商毅清说起的，c老师瞄准自己或许是因为发现自己是不死者，才会选中自己，不禁打了个寒战。 c老师的这种行为实在是像极了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是检验科却并没有从药物里检验出什么异常物质。 他，或者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米星还没有想通背后的逻辑关系，下午晚些时候，刑警突然找上门来，向九幽基地询问起周奇的事情。 据他们所说，周奇与另一桩刑事案件也息息相关。 接待的工作转交到了米星这里。 「我们辖区有一个流浪汉失踪案件，可能和周奇相关。我们查到他在失踪前跟周奇进了一个巷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流浪汉？ 米星拧起眉头。 他下意识地想起流浪汉也处于社会边缘地带，如果消失了，几乎很难被别人发现。 「那流浪汉人很好，周围的住户都认识他，平日里大家都会跟他打招唿，他也会帮我们的街坊干点杂活。大概是一两周前，我们慢慢地就找不到他人了，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不是去别的区瞎逛。但没想到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他，几个热心的住户就来我们所报了案。」 那是个人缘很好的流浪汉，疯癫却不令人讨厌。 他会向住户讨饭，满足之后会帮住户们打扫院子，扔扔垃圾。若是不得逞，他也不会生气，认真地鞠躬后再离开。 与其说他是个流浪汉，倒不如说他已经成为社区的一份子。 米星嘆了口气，按照之前他对周奇发病时期的印象，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这个流浪汉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只是—— 周奇也好，宋子伟也好，为什么和他们产生联繫的都是这种社会边缘人？是因为这样不容易被警方发现吗？ 那就别在国内犯案啊？hints实验室明明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要顶风作案？ 米星身上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他们两个到底对那些人做了什么？是受到hints实验室的指使吗？ 还是说，这其中还有另一方势力。 米星从来没有注意到的那股势力。 ** 「玫瑰花是我捡来的，」葛潇将一束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玫瑰拆开，去掉已经发黄的花瓣，拾掇了一下插在矿泉水瓶里。 她摘下一朵玫瑰，走进卧室。 「喜欢吗？」 她询问卧室里的人。 卧室里传来喑哑的声音：「好…….看…….」 「送给你。」 玫瑰从卧室门上的一个洞里递了进去。 「喜…….欢…….」 「来，跟着我说，」葛潇摘掉眼镜，她的眼神依旧无辜单纯。低下头，她的额头靠在门上，如同信徒对神明祷告，说出那最神圣的三个字的誓言： 「我爱你。」 门内被囚禁的神明学着她的语言，回应了三个字： 「我…….爱…….你……」 第24章 弗兰肯斯坦（十一） 警方火速提审了周奇。 审讯过程中，周奇表示自己完全不记得流浪汉的事情，就算警方向他展示那段监控视频，他依旧予以否认。 他坚持的态度似乎不像是说谎，上了测谎仪后，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中途暂停审讯，警方拉着米星一起讨论。 「是真的不记得还是这个人天生反侦察能力比较强？」 面对对方的抛出的问题，米星找出了一开始调查的资料。 他并不认可周奇反侦察能力比较强的说法，原因在于：周奇的家境优渥，是家中独子，又是alpha，所以备受宠爱与重视。高考失利后，他的父母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是斥巨资将他送到了国外留学。等他毕业回国，父母又上下打点关系，安排了一个清闲的工作。周奇回国后一直过着在酒吧夜店里昏天黑地的日子，对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在他的人生轨迹中，很少与「杀人」「狂躁」扯上任何的关系。 之前米星在走访调查的时候还特地询问过周奇的朋友，问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从哪里得知，周奇因为胆子比较小，连恐怖悬疑的电影都甚少接触，更不要说培养什么所谓的反侦查能力。 曲茉莉喃喃自语：「总不会是真的忘了吧。」 但不得不承认，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那个选项再不可能，也会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或许是真的忘了，」米星抬头看向监控录像，上面一遍遍地在重复播放那段巷子口发生的案件。 将流浪汉拖进巷子后，周奇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监控录像里。 「对了，你们对巷子附近有做过走访调查吗？」 「有，但周围的居民都反应没有听到或者见到什么异常，」警方回答，「那块监控覆盖有些问题，不少区域都是监控死角，我们还在想办法追踪案发当天周奇的行动轨迹。」 「辛苦了，」米星道谢，「对了我们可能会採取一些非常规手段来审问周奇，有任何结果我会反馈给你们。」 第40页 「非常规手段？」 听说九幽基地的花活比较多，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九幽基地有一位特工的能力是读心术。」 如此一来，对方安心了不少。 读心术的结果比米星想像得更加震惊，周奇不仅没有关于流浪汉的记忆，他的很多记忆都出现了断层。此前周奇故意隐藏的这一点，企图矇混过关。 因为读心结果不具有权威性，只供调查人员参考。米星在得到结果后还再次提审了周奇。 但周奇对他和曲茉莉的态度并不好。 原因无他，周奇是alpha，在传统的认知里，alpha通常代表权力，而曲茉莉和米星一个omega一个beta，在周奇的眼里，一个是性对象一个是打工的废物。 可他刚刚对待alpha警察却没有丝毫的不尊重。 从周奇说的第一句话开始米星就察觉到了他的放肆，随后让曲茉莉离开。 他可不想让女孩子承受这种辱骂。 曲茉莉气沖沖地离开了审讯室，她平生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可身为九幽基地的特工，又不能将情绪带入到工作当中。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商毅清刚好来这个楼层。 启用读心术特工需要向他汇报情况，米星似乎是不太清楚这个流程，商毅清给他发了信息但没有回应，就想下来看看。 没想到会碰到曲茉莉。 他退后几步，保持距离，一方面是因为已婚alpha的自觉，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能力过于危险，其他人与他相处超过两三个小时就会出现身体不适。 曲茉莉将刚才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商毅清。 「我去看看。」 商毅清走到审讯室门口，正准备推开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了米星的声音。 「怎么？觉得自己是alpha很了不起吗？」 门内，米星靠在椅背上，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alpha。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被我这个beta抓进来的呢？」 这句话戳到了周奇的痛点，作为好战的性别，他无法容忍自己居然最后是被一个beta给挟持住了。 在他的圈子里，beta是最被看不起的物种。 连生育工具都当不了，就是副本里最无用的路人npc。 可这个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压制住了自己，让自己变得无比狼狈。 想到这里，周奇的心情也变得焦躁起来。他如今双手被镣铐锁住，无法攻击米星，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大可以释放你的信息素，你觉得我会被你压制吗？不好意思，我根本闻不到你那噁心的味道呢。」 意识到这一点后，周奇总算认了输。 他没有那么难对付，毕竟之前也不过是家族中温室的花朵，谈不了心机，也登不得大雅之堂。 「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这一切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是精神有问题，法律上还能留你一条命，你若是刻意隐瞒，你身上背负的人命债足够送你吃三枚子弹了。」 米星平静地讲述着其中的利弊，嘴角还带着莫名的笑意。就好像他非常期待看到周奇吃枪子的那一天。 周奇垂下头去，随后开始讲述自己的经歷。 酒吧里面遇到c老师的部分米星他们多少都已经清楚了。但没想到的是周奇居然还有所隐瞒，他似乎认定自己恐怕难逃一死，所以希望米星能够找到真相不要让自己成为旁人的替死鬼。 他确实对流浪汉没有印象，但是他这段时间经常会做一些噩梦。 噩梦里面会出现一个类似于肉瘤的怪物，每一次那个怪物的嘴里都会咀嚼着什么东西，但是周奇觉得梦境里自己很害怕那个怪物，也不敢去仔细打量。 一开始周奇只是觉得自己在做一些连续播放的梦，但现在仔细想想，似乎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怪物？ 怎么又出来一个新的东西？ 米星联繫了负责犯罪画像的同事过来帮忙画一些怪物的模样。 门外，商毅清最后没有推开门。 「怎么了？」 曲茉莉看商毅清一直接都不推门进去，有点点疑惑。 「他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商毅清转身离开。 他确实不适合继续站在这里了，每次出门都有时间限制，超时就会对周围人造成伤害。 他有保护他人的错觉。 除此之外，刚刚米星说的话刚好提醒了他。 是的，alpha的信息素压制对beta丝毫不起作用。 这一点，商毅清已经无数次验证过了。 他曾经掐住了米星的脖子，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想强迫我对你发情吗？」 米星髮丝凌乱，脸上带着伤口，双眼躲在刘海下晦暗不明。可他嘴角却扬起了笑容。 那种骯脏的，嘲讽的笑容：「那真是太抱歉了，我一丝一毫的信息素都闻不到呢，商毅清。」 第25章 弗兰肯斯坦（十二） 纸面上画着的怪物简直就是一团肉泥，眼睛和鼻子隐藏在层层赘肉之后，只有一张血盆大口格外扎眼，嘴里不知道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这绝不是什么自然产物，必定是人类才会造出这样可怕的怪物。 是hints实验室做的吗？ 他们为什么要费力弄出一个怪物出来，是为了什么新的实验？可这样的实验到底有什么用处？ 第41页 这么说来，米星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在过去一段时间内，米星他们一直找不到那些刑满释放人员的踪影。从现如今刑侦科技的发展水平上来说，这确实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 所以——或许他们并非像宋子伟一样成为了失心疯的怪物，而是成为了怪物的粮食，因此才彻底在天眼密布的今天，彻底找不到任何踪迹。 莫非是宋子伟的口粮吗？ 他和商毅清第一次见到宋子伟的时候，他似乎也是一团烂肉、完全丧失理智的怪物。 米星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若情况属实，那灾难将难以预料。在以往hints实验室的犯罪记录里，他们虽然会传染病毒，制造危害公共安全的怪物，但还没有上升到「吃人」的地步。 如果真的有一只可以吃人的怪物，那么，整个社会的安全以及道德伦理都将被推到悬崖之上。 想到这里，米星的手指都不由得颤抖，他定了定神，才给警方拨去了电话。 他要求在流浪汉消失的区域增加夜间巡逻，同时增加对该区域的走访调查，找到任何可能有关的线索。 这不再是一起流浪汉失踪的案件，而极有可能是一系列危机的起源。 可是，这样高强度的走访必然会造成人手不足，出于人力成本考虑，米星和曲茉莉也加入了走访调查的队伍里。 「不眠不休，尽可能地不放过每一个线索」向来是走访调查时的宗旨，但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时间成本。 熬了三四天，身为omega的曲茉莉有点扛不住。米星怕她身体出问题让她先去休息，自己则一个人继续配合警方调查。他简直拿出了高三备考冲刺的架势，要休息的时候就往自己的眼皮上面滴风油精，平日里乌龙茶和苦咖啡不离手。 他和刑警队的同事拼命了三四天之后总算得到了一些结果。 一是他们在下水道口发现了一些血渍。当地的环境比较差，没有统一的物业管理，垃圾经常乱扔，所以最开始居民以为是谁家杀鸡放血，没有引起重视。但经过检测，这些血液基本可以被认定为是人血，不过目前失踪的狱友中没有人的dna可以和血液里的dna匹配上。初步认为可能是流浪汉或者其他人的。 但不管怎么说，人血的出现，都充分说明，确实有人死在这里。 二是当地有居民反馈，在深夜里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第一次走访调查他们怕是自己的幻觉所以没有告诉警方。 具体的信息还在调查，同事心疼米星三天没睡，劝他回去休息。 要不是他有着不死的能力，早就已经猝死了。他们那群alpha都熬不住，也不知道这个beta的意志力怎么这么顽强？ 可米星却不在意这些，他坐在办公室里掐指一算，三天未归，商毅清居然没有过来抓自己。 这是转性了吗？ 他居然有了一种「我已经上房揭瓦三天而商毅清还没有打我」的庆幸感。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行，你们慢慢忙，我先回去补个觉。」 他着实有些撑不住了，刚刚看文件都觉得有些重影，再拼下去就是一种对数据准确度的不负责任。 想到这里，米星起身打算回去。 他摆摆手和来接班的曲茉莉告别，正准备坐地铁转公交回家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 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常常出现在他逃亡的路上，出现在他失意的时刻—— 是商毅清的车。 就好像是浪漫童话一定有个he的结局会一样，他的车出现的太过意料之中，一点惊喜感都没有。 米星松了松筋骨，伸个懒腰。转过身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熟练地繫上安全带，放平椅背，抱着胸开始假寐。 商毅清调低空调温度，打左转方向，前行。 就好像他是接爱人回家的优秀丈夫，米星是他拼命又爱撒娇的妻子。 表象如此，他们的关系内核却脏乱差得不能见人。 「曲茉莉跟你说的吧，」米星最终没有忍住，戳破了商毅清安排的一切，「商老闆，你做事留了痕迹，这么明显的串通，很容易就被发现。」 曲茉莉的身份他早就发现了，不，换句话来说，这些年每一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和商毅清有些关系。 和自己意外聊得来的门卫大爷，坐公交时偶遇的热心大妈，哪怕是突然在自己面前卧下撒娇的流浪猫，都是商毅清用来看管自己的手段。 米星不奇怪，他只是可惜。 商毅清安排的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自己都已经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又何必再派一个人监视自己。 只需要商毅清的一句话，现在的工作，调查的成果，都可以在转瞬间归零。 「你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话倒也说的没错，米星就算发现了，他也不能把曲茉莉赶出项目组，也不能阻止曲茉莉向商毅清报告自己的动向。 他只能忍着，忍耐着如同玻璃柜的展品一般，一直活在商毅清的眼皮下方。 「你说的倒也是。」 米星无奈地笑了笑。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自己可以决定的东西。 打了个哈欠，米星放弃和商毅清争论这些，他歪了下头，开始睡觉。 第42页 身体过度亏空，所以这一场睡意来势汹汹。直到开车到家，米星都没有要醒的迹象。 商毅清倒车入库，下车，打开米星那一侧的车门。 他睡得很熟，商毅清不愿意喊醒他，抱着人上楼。 只有这个时刻，米星才会安安稳稳地靠在自己怀里，给予自己无限的亲密与信任。 进入卧室，帮助米星换掉衣服。 他喜欢棕色的小熊睡衣，今天就穿这件吧。 随后用毛巾擦干净米星的身体，点开那盏蘑菇小夜灯，商毅清知道，只有这样米星才睡得安稳。 在无数个他逃离自己身边又被捉回来，不得不注射镇定剂的夜晚，商毅清已经重复了这样的动作十几次。 好在现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开始这你追我逃的疲惫游戏了。 米星倦了，也知道他逃不掉了。 他对商毅清来说是不可替代的解药，而商毅清并不在乎一颗药的情绪。 只是一颗药而已，又不是鲜花，需要用心滋养和浇灌。只要没过期，还能吃，哪怕有点苦，尽管咽下去就行。 盖上被子，空调温度调整到23度。 商毅清坐在床边，给自己热了杯牛奶。 这几天米星不在他的身边，他其实睡得不是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米星一回来，他毫无睡意，只想静静地守着他。 米星带回了案件最新进展的材料，商毅清拿了起来，借着床头不算明亮的灯光，细细地看了起来。 等米星醒过来的时候，侧过身，就看到暖黄色的灯光下，商毅清穿着白色的衬衫，双袖被挽到小臂中段，指尖在纸面上摩挲。 光把他眼里的碎银变成了暖金。 那张脸，是中多少张基因彩票都换不来的。 「醒了？」 「嗯。」 米星直勾勾的目光让商毅清有些不舒服，他拧着眉头：「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 将对商毅清的夸赞说出口对米星来说是一件过度困难的事，他侧过脸去不敢再看。 「你只睡了两个小时，天刚黑，你还可以再睡会儿。或者，你饿吗？我让管家送饭过来。」 「我起来洗个澡，点个外卖吧，别让你们家那老管家送饭了，他每次过来都像是要折寿十年一样。」 那老管家是父母僱佣的，等商毅清成年后，老管家的工资就落到了商毅清的头上。 虽然自己开工钱，但那老管家却并没有多待见商毅清，一方面是因为和商毅清相处的时间少，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商毅清的能力。 凡人都畏惧死亡。 有时候商毅清也会陷入莫名的自我厌弃之中去：哪怕是出钱僱佣，哪怕是对任何人都和蔼可亲的老管家，也会厌恶自己。 米星说得没错，过来一趟，或许确实会折了那位老管家的寿命。 商毅清拿手机点外卖。 他很纠结吃什么，等到米星洗完澡出来，外卖还没有定好。 索性把选择权交给米星。 米星三下五除二找了个炸酱面，随后摸了两把商毅清的手机。 现代社会没有手机当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可商毅清对自己的管束过于严格，平日里只愿意丢给自己一台老人机，只有出任务时才会把手机给自己。 这段时间每次自己去见葛潇，商毅清才会大发慈悲把手机给米星，防止被旁人看出端倪。 就算是给了手机，里面往往也会装有一些监控的软体。 「商毅清，这样真的很不方便，你就不能直接给我个手机吗？难不成我每次出任务都得从你这里打申请？」 商毅清侧过头去，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眼神落在手中的资料上，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故意挑起了眼前资料的毛病：「资料有些不太对的地方。」 「什么地方？」 「对方做事不干不净，不像是hints实验室。」 这话与米星的揣测不谋而合。 米星与hints实验室打交道颇久，清楚对方的脾气秉性。就拿商毅清与米星第一次相遇时处理的案件来说，那次的怪物并非是hints实验室特地制造出来的，而是无辜的路人误食了hints实验室遗留的药品，导致了变异。 这些年来随着公共安全水平的提高，对违法犯罪活动的打击力度越来越大，hints实验室这种进行人体实验的非法机构早就没有了生存的土壤，纷纷转移到东南亚或者其他犯罪成本相对较低的国家。 他们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在国内，在九幽基地的眼皮子底下犯罪。 「而且很奇怪，宋子伟，刑满释放的狱友，流浪汉，这些人有共同点，都是和社会没有任何联繫，消失了也不会被发现的人，但是周奇……」 为什么是周奇？ 如果说选择其他人是因为怕过早地被警察发现，那么选择周奇又是为了什么？ 周奇可是个花花公子，女友一大把，他消失了，所有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周奇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他是alpha？不，宋子伟的狱友中也有alpha。 而且相比于直接异化成怪物的宋子伟，周奇明显服用的药剂要少得多。 不得不感慨是否是幕后主使对他格外怜香惜玉，否则怎么就留了这么一棵独苗下来。 仅凭现在的资料还不足以想清楚这些细节，药物过度匹配让商毅清不敢轻易否认药品的来源。 第43页 「先别说这些，你到底给不给我手机，」米星突然意识到商毅清说这些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给一个吧，你又不缺这点钱。」 商毅清没有回答。 「给一个嘛~」 米星恬不知耻地抱着商毅清的胳膊撒娇。 「可以给你，」商毅清甩开他的手，起身拉开抽屉，可想起过往种种经歷，他还是不免提醒，「但是，不许看擦边男alpha。」 「嗯嗯嗯嗯！」 「更不可以自己擦边！」 「嗯嗯嗯嗯！」 第26章 弗兰肯斯坦（十三） 米星喜滋滋地抱着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他微信上明明没几个朋友，但他还是喜欢去窥视别人的生活。 最开始被商毅清没收手机的时候，米星还会莫名的焦虑，明明他消失了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焦虑什么。 后来就习惯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关心自己的—— 米星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商毅清的身上。 说到底，只有商毅清在乎自己的死活，哪怕自己都不怎么在乎了。 「爱能让人生出血肉。」 葛潇最新的朋友圈里写着这样的话。 米星有点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他倒也没有继续深究，开始刷起了短视频。 瞥见那熟悉的界面，商毅清冷着脸，提醒了米星一句：「不许看荀宥一的视频，他相关的东西我都设置了屏蔽。」 「知道知道。」 这也不给看那也不给看，米星之前的歷史行为都被清空，如今的推荐算法对他来说就像完全摸不清爱好还要舞在你面前的陌生人一样让人生厌。 好在现在的科技很成熟，算法很快就捕捉到了葛潇朋友圈的那句话，它误以为米星喜欢，便给米星推荐了不少相关的换装视频。 大多数的内容都是表达木偶被主人悉心照顾后，拥有了感情。相关的话题也涉及到动漫、游戏、娃坑等领域。 难不成葛潇也喜欢这些小众爱好吗？ 女生，喜欢这些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他从来不相信什么爱能抵御万难，意志能够抵御现实的沉重。 脑海里蹦出的这句话让米星顿时兴趣全无，他烦躁地扔开了手机。 「怎么了？」 「社交媒体还是一样的无聊。」 这个世界一点都没有变好。 米星躺在床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天花板。 他想看星星了。 米星有点怀念以前住公园长椅的日子，那个时候自己总是能看到星星。 「社交媒体向来都很无聊。」 商毅清应和了一句。 他是真的觉得社交媒体很无聊，那些热闹的相聚，那些至死不渝的感情，不过是演绎出来的童话，从来不属于自己。 米星还在想着他的星星。 那时候，苍穹基地地处市郊，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化工企业，人迹罕至。一到夜晚，整片天空都是数不尽的繁星点点。 米星喜欢看星星，不仅仅因为他的名字里带有星辰，更重要的是，在贫穷孤寂的童年，星星是他为数不多的伙伴。 「我想出门一趟……」 米星从床上爬下来，拦住了要去浴室的商毅清。 「你去洗澡， 洗完我差不多就回来了。我不会乱跑的…….你知道我身上装了gps。」 商毅清没太听懂米星的需求是什么。 「你想去哪里？这个时间点太晚了……最近的商店也关门了。」 商毅清本身就不适合住在闹市区，所以他家周边几乎没有任何人烟。 「想看星星。」 米星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哪怕被商毅清嘲讽，被耻笑，他今天也想出门走走，去看看阔别已久的夜空。 「我陪你一起。」 商毅清放下浴巾和衣服。 其实米星想一个人出去，但……他从来没有对商毅清说「不」的权力。 那就一起吧，反正商毅清话也不多。 他们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出了门。 米星在前，商毅清在后。 商毅清无心打扰，只作为背景板看着米星拿着手机拍照。 他们之间没有对话，连一声语气词都没有，但商毅清就能从米星的动作与眼神中，窥视到他的欢喜。 自他们在一起之后，米星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只是看一场星空，米星就会这么开心吗？ 他曾经带着米星走遍各大商城，曾经尽可能地打扮米星，精緻到每一根髮丝，但每一次换来的不是牴触，就是死一般的沉默。 他以为米星穷酸，好控制，只要多给点钱，米星就会对自己言听计从。 但他忘记了这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在生死面前，钱或许并不算是个优先级很好高的话题。 「我们回家吧。」 拍完最后一张照片，米星收起手机，走向了商毅清。 确实太晚了，商毅清明天还要工作。 更何况商毅清待在这里，对花草树木也不算友好。 虽然在他不发动能力的情况下，花草树木受到的影响要比人类小很多 这点说起来真的很怪，通常情况下人类的生命力与抵抗力都应该远远高于花草树木，但不知道为什么，商毅清的能力似乎与此完全相反。 第44页 这一点，九幽基地的研究员研究了很久，都没有弄明白。 「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去户外露营。」 这个提议不错，野外的星星会比这里更加闪烁，况且这些年经过社交媒体发酵，户外露营已经成为了年轻人的一种旅游方式，米星也听到办公室的同事说起过。 他很想参加，但奈何他向来没有什么愿意带他一起玩的朋友，认识商毅清之后，他也没有了自由。 你追我逃的掰扯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今回想起来最好的时光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确实不够划算。 那就去试试吧。 去看看天高海阔、去感受旷野的风，然后在无人的荒原里看一场盛大的日出和日落。 毕竟人生只有这一次，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 思虑再三，米星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 好的——」 米星回答得非常小声，以至于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但没有想到商毅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好的」。 「那就这么定了，下次有空我们一起去。」 商毅清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米星总觉得他似乎很高兴。 而且不是那种一般的高兴，是非常高兴。 这件事很难被验证，但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米星有点在意。 米星其实很怕热，他住的地方整个夏天向来是空调不停歇。可这段时间快要入秋，天气渐渐转凉。除了刚刚到家会觉得有些热之外，米星没有再开过空调 那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商毅清别出心裁的换了薄被，又开了窗，整个房间都是凉飕飕的。 米星就算再怕热，那也是个正常人，是个会察觉到寒冷，会怕被冻死的活人。他忍受不了这样的低温，只能紧紧地攀附身边这个alpha，这个他名义上的丈夫。 他真的想要投诉身边的男人，都快秋天了，为什么还要特地把薄被子翻出来？是真的不怕冷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想法……. 米星猜不出来原因，但他只知道那天晚上，在自己抱住了商毅清、闭上了眼睛之后，商毅清默默地睁开了眼，然后在米星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一个很浅的吻……..浅到让人觉得不过是羽毛从额头上抚过…….. 只是—— 米星不敢确认、也不奢望那是一个吻。 所以这个吻被遗忘了……. 第二天米星就回到了工作岗位。 案件调查依然没有任何的进展，公安的资料库不断去尝试对比dna，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刑警队的人喊了米星和胡胜指挥官过去，想给他分享一下最近的进展。 「我们建议不再单纯的去看这个辖区的失踪人口，而是扩展到全市的失踪人口。并且我们可以引入现在的失踪人口系统，要知道我们现在的统做得非常完善，按理来说，如果有人失踪，我们的系统一般都会有所记录。」 米星想了想，觉得不太合理：「在之前的调查之中，我们发现大多数失踪人口都是一些社会边缘人物，例如流浪汉刑满释放人员。既然是社会边缘人物，那是否就是在刻意避开系统……」 米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胡胜指挥官打断了。 「我们不能这么果断的下这个结论任何一种可能性，边缘人物的失踪是我们重点方向，但是整个市系统内的失踪人口也需要被纳入，万一有人是万一有人是就在库的失踪人员呢？万一有人他并不是社会边缘人物，也被捲入这场灾难之中了？」 每一个人的性命都无比珍贵。 刑警队的队长补充道：「我同意胡胜指挥官的观点，米星你放心，这不会浪费我们太多人力。」 这么说倒也有道理。 胡胜指挥官的提示让米星打开了新的思路。 是的，他不应该用自己的推测就去判断事实。要知道他们在这里多调查1秒钟，就会有另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 「等等，有一个辖区给我们反馈了一个情况，你们要不要来看看？」 警察举着刚刚挂断的电话，对米星和胡胜指挥官开口说道：「我们收到了另一个辖区打来的电话，他们那边有一个失踪人口的案件，或许和周奇有关，」 「怎么回事？」 米星和胡胜指挥官赶紧赶了过去。 接电话的警察简单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这个情况比较特殊，失踪的人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社会边缘人物，而是留学生。而且这个人是昨天才刚刚失踪的，不，准确来说是昨天他的父母昨天才去警察局报案。」 留学生？ 怎么又是留学生，周奇也是刚从海外回来……. 这是有什么规律吗？ 「据他的父母所说，失踪人员和周奇有过接触。」 「什么？！！！」 「据说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周奇是谁。是在自己的儿子在失联之后，父母登录了儿子的社交工具，无意间在上面找到了周奇的名字。再联想到最近出现的无差别杀人案，父母才赶紧过来报警。」 「你继续盯着这件事，说不定会给我们的案件带来巨大的突破。」 胡胜指挥官吩咐刑警队处理案件，又转过身对米星说：「你去提审周奇，看他对这件事有没有印象。」 第45页 「好，「米星转身就想跑。 「对了，商毅清有给你什么建议吗？」胡胜指挥官拉住米星，「他在一些案件上面很敏锐，思考问题的方式也比较冷静，你可以多听听他的想法。」 米星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商毅清说的话，他没有任何隐瞒，如实地将其转告给胡胜指挥官。 「我没有和hints实验室起过正面冲突，也不清楚他们的犯罪模式…….」胡胜指挥官摸了下下巴，「但是从直觉上来说，商毅清提出来的观点，可能是合理的。」 一个运营了这么多年的实验室，涉及到相当大的黑产交易，他们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暴露给九幽基地。 他们会好好地隐藏行踪，然后在灰色地区疯狂开展业务。 而不是给九幽基地送人头。 药品开发需要成本，实验体也需要成本，为什么不看好实验体而是要让他们跑出来呢？ 这从逻辑上来说根本不合理…….. 「你知道模仿案吗？」 胡胜指挥官问。 米星当然知道。 他平日里就喜欢看推理小说，又多多少少在苍穹基地接触过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虽然没有亲身经歷过，但多少有点耳闻。 这种模仿案是很多小说中都会出现的情节。大概的意思是：犯人会模仿一些歷史上很有名的犯罪者，通过模仿杀人手法、尸体的摆放方式，从而产生一种作为粉丝追星成功的快感。有些人则更加简单，想用模仿犯罪掩盖自己的罪行，让警方找不到调查方向。 所以莫非这件事是模仿犯罪？ 又能够得到实验室的药品，但是又没有实验室那样成熟的掩盖罪证的手段…… 这倒也说的通……. 但是到底是谁在犯下这样的罪过呢？又是谁能够养出宋子伟那样的怪物？ 目前这些都只是猜测，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得到验证。出现在这个案件里的人其实非常少，除了被注射了药品的周奇以及宋子伟之外，就只剩下…… 葛潇……. 可是一个女孩子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吗？ 米星不敢相信。 他总觉得葛潇或许有难言之隐，她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无意间被捲入这场风波。 ——「爱能让人生出血肉。」 突然，这句话如同惊雷在米星的脑海里炸开。 「要出来转转吗？」 他用商毅清给自己的手机，向葛潇发了信息。 「好啊。」 葛潇很快就回復了米星。 第27章 弗兰肯斯坦（十四） 米星从来没有将葛潇纳入自己的怀疑范围之内，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女孩过于柔弱的形象，另一方面就是米星无法想像一个女大学生可以和hints实验室扯上关系。 但如今细细琢磨，这件事可能是针对hints实验室的模仿作案。 可葛潇一个小姑娘，真的能够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地杀掉这么多人吗？ 还是说她有什么帮手？ 莫非是……c老师？ 商毅清派人跟了c老师很久，也没有找出什么相关的线索来。 想不出线索，米星烦躁地敲着桌子。 「怎么了？突然喊我出来？」 葛潇来了。 他们约在一家下午茶餐厅见面。商毅清以前给过米星这个餐厅的会员卡，会员可进店免费领取一份蛋糕一杯咖啡。 米星藉口不吃蛋糕，单出了一杯咖啡的钱。 他此刻看着葛潇面前的提拉米苏，嫉妒得要命。 但面上只能装成自己根本不爱吃蛋糕，只喜欢喝咖啡的模样。 「感谢你啊，我有了周转的钱。」 葛潇放下咖啡，环顾四周，周围没有别人，她压低了声音说：「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没什么钱。」 闻言米星先是一惊，随后身体倾向葛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钱人如果没钱周转，回去跪着求父母也不会去拿身体开玩笑的，他们知道健康是无价的。」 而穷人，只要活着就够了。 「哦？」 米星脑内飞速编造新的谎言，但他现在还不打算说出来，他要等葛潇的话。 「不过你身上的东西确实很贵，上次开的车价格也不低，我猜你…….」 葛潇放慢了语速，想给米星留个面子。 「租的，」米星靠在沙发上，故作烦躁地看了下窗外的景色，「我确实不是什么有钱人，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我承认我这个人有点虚荣。你也知道，现在的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我家也就是普通小康水平，送我出了国。我学着身边人吃穿用度，不知不觉就花多了，信用卡透支，我借了些不干净的钱来还债…….」 「还完了吗？」 「嗯，总算还完了。」 「那就好，以后别碰这些东西了。」 米星嘆了口气：「经过这一遭我也算明白了，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碰。」 葛潇侧过了头，似乎心里也装着什么事情。 「对了，你是怎么和这种组织搭上关系的，我看你似乎挺 「我也是不得已才干了这种事情。」 葛潇用勺子搅动着咖啡。 「我……我的父亲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强暴了我。当地的警方帮我改了名字。甚至帮我转学来到这里，但我没想到，我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第46页 米星抬头望向葛潇，他没想到葛潇居然会将这件事告诉自己。 这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件相当难以启齿的秘密。 葛潇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是信任自己？还是……. 他没有从葛潇脸上看到迷茫，反而看到了一种难得的释怀。 就像这件事并不是她的伤疤，而是一处有些丑陋的纹身。 她并不介意自己的完美上有道伤口。就像玫瑰不会在乎自己的刺一般。 「他们让我做事，我没有办法，」葛潇嘆了口气，「我虽然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但是…….我也不希望被公之于众。」 「能理解，」米星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那你还要继续给他们打工吗？我……虽然不懂这个，但是我觉得你的处境还是挺危险的，你真的不考虑报警吗？」 「我已经是这样的处境了，没有人能够把我救出来。」 米星没再多说，说多了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们聊起了最近看的书。 米星说起了《窄门》，而葛潇在看《弗兰肯斯坦》。 对米星来说，《弗兰肯斯坦》是中学就看过的课外读物，突然被提及还有点陌生。 故事的内容大概是名为弗兰肯斯坦的科学家致力于探究生命的起源，他拼凑尸体，从而创造了一个怪物。因为怪物长相过于兇勐可怕，弗兰肯斯坦落荒而逃，怪物紧随其后。 怪物不论怎么模仿人类都无法得到人类的认可，他不得不请求弗兰肯斯坦为他创造一个伴侣，弗兰肯斯坦起初同意，但又害怕怪物会不断地繁殖，最终杀掉了怪物的新娘。 随后怪物追杀弗兰肯斯坦，科学家陷入逃亡，怪物自焚而死。 这本小说反映了那个时代，人们既对科学技术的进步欢欣鼓舞，又对社会巨变陷入恐慌。 米星记得自己最初看这本小说的时候，在同情怪物与弗兰肯斯坦之间反覆挣扎。 他可怜怪物模范人类不得承认，祈求爱情，妻子却死在他眼前。 但他同时也认可科学家弗兰肯斯坦的选择，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本能会有一种反应：消灭未知。 既然不知道怪物对人类是否有好，不如从一开始就杀掉怪物，剷除一切可能性。 「我不理解，科学家弗兰肯斯坦在创造怪物的时候，应该是满含热情的，他怎么会讨厌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呢？」葛潇自言自语道，「怪物是弗兰肯斯坦最成功的作品，他为什么不对自己的作品产生爱呢？」 这样的解释角度米星闻所未闻，不过仔细想想他又觉得葛潇说得很有道理，既然是弗兰肯斯坦的造物，为什么造物主不爱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产品呢？ 「或许弗兰肯斯坦最开始只是无意之间造出的怪物？」 「他最开始在探索物种的起源，这是一个困难且没有成就感的话题，弗兰肯斯坦能坚持这么久，就说明他对这个领域包含热情。他既然将尸体缝合起来，就说明他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或许是怪物太可怕了……」 「父母面对还没长开的婴儿都能夸赞美丽，外表只是皮囊而已，弗兰肯斯坦莫非只是个肤浅的科学家吗？」 葛潇四两拨千斤地将米星的猜测一一反驳。 米星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本小说的逻辑不正确吗？」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弗兰肯斯坦不爱怪物，如果是我，我会深深爱着自己创造的作品，无论丑陋与否。」 葛潇的态度非常认真，认真道米星都觉得有些动容。 是啊，谁会不爱自己付出时间和精力做出来的作品呢？ 葛潇的意思是她会很爱惜自己的作品，既然如此，那么…….葛潇的作品是什么？是那些药吗？葛潇一个如此热爱作品的人，能够容忍旁人拿她的药感谢违法犯罪的勾当吗？ 米星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葛潇的住址，家里的亲戚，生活情况等信息。 时间差不多了，葛潇也说得先回去，晚上还有晚自习。 她今天稍微打扮了一下，还穿了裙子和小高跟。米星伸手去扶她，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葛潇一个没站稳，膝盖撞在了茶几的边缘。 大理石的茶几震动了一下，连带着桌子上没喝完的咖啡都起了涟漪。 「没事吧？」 葛潇痛苦地皱起了脸，捂着自己的膝盖，指缝里能看出来膝盖处红了一大片，但她还是对着米星说没什么事。 米星松了口气，他这才拿出钥匙，准备开车送葛潇回学校。 「你住哪个宿舍啊？听说你们大学宿舍环境很不错。」 「我不住校。」 葛潇漫不经心地回答。 米星怀疑是不是因为家庭的情况，葛潇才没有住校。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米星也不是很了解，也不敢询问。 开车到了学校门口，米星帮忙打开车门。 临走前他还询问葛潇的膝盖还痛不痛。 「不痛了，你先走吧，我没事。」 「好。」 米星瞥了一眼葛潇的腿，白净如初，看来确实没什么事了。 「我走了，开车注意安全。」 「嗯。」 关上车窗，米星踩下油门开车回家。 他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跟商毅清说这件事，葛潇的秘密肯定不能说，但是她不住校的情况可以查查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穫。 第47页 说起来，葛潇还挺有个性的，学歷高，想法也很独立。 米星很欣赏这种女beta。 说起来，葛潇的长相也还不错，皮肤也很白净，说不准可以找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以后也算有了家人，有了依靠。 皮肤…….白净…… 等等？！ 她刚刚撞上大理石，腿上红了一大块，安利来说这会儿皮肤应该会发青发紫，再不济也会有点淤青的印记，怎么这么快就恢復了？ 米星勐踩剎车，巨大的后坐力让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在椅背上，也将他混乱不堪的意识撞得清醒。 不对——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短时间内，撞得青紫的双腿恢復如初，这种能力，浩如烟海的资料库中只记载过一种： 不死。 【作者有话说】 先更新一章啦，有点生病，明天更新两章。 第28章 弗兰肯斯坦（十五） 米星将车停在路旁。 车熄火后，他几乎无法抑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是一种见到同类的激动与欢喜，但又不可避免地落入自我怀疑的疑窦中。 他无法确认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不小心看错了。 而他向来选择那个自己或许不是很认可的答案：是不是阳光反射晃了自己的眼睛导致视觉出现偏差？是不是刚刚其实葛潇撞得没有那么严重，所谓的皮肤红肿不过是记忆层层叠加后的错觉。 不死能力者非常罕见，在beta身上绝无仅有，目前记录在资料库中的，有且只有米星一人。 这些年国家加强了对能力者的监测，不仅是alpha、omega新生儿档案要记录下是否具有特殊能力，连beta也需要进行相关检测，否则就不给予出生证明。同时在进入大学、步入职场、结婚登记等重大人生时刻，相关机构都会要求本人提供特殊能力的检测报告。 万京大学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等院校，肯定会对每一位学生进行能力检测。 按理来说，葛潇如果有不死能力，肯定会被检测出来。 但是....... 不排除会有一些意外情况。 或许是万京大学对beta的检测没有那么严格，理论上来说大多数人的印象都是只有alpha和omega才会有特殊能力，又或许是葛潇在进入大学后才觉醒了不死的能力，毕竟检查的时间阶段相隔的还是比较远的。 米星在脑内飞速计算着每一种可能性，想要找到可以让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完美解答的结果，但最终，还是没有得出一个完美的、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为找到同类而高兴，却又恐慌。 这两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冲撞，米星被迫在路边坐了好久，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是商毅清打过来的。 「喂，你怎么不回消息？」 「我…….没看手机，」米星慌乱地找着理由，思来想去，准备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这不是您给我养成的良好习惯吗？就......不怎么爱看。」 「。」 商毅清没有回答，不过就算他回答了什么，米星此刻也听不进去。 商毅清的电话刚好提醒了米星，他们之间扭曲不自然的关系建立在死与不死的能力上。 如果不仅自己拥有不死的力量，旁人也会有的话，那么—— 对商毅清来说，米星就不再是特殊的那一个了。 好。 很好。 非常好。 以后不会有人强迫自己准时准点睡觉吃饭，也不会有人剋扣自己的下午茶，更不会有人管东管西，防着自己寻死觅活。 既然不止自己有不死的能力，那就应该找机会去把这些死不了的倒霉蛋全都挖出来，送到商毅清身边。顺带给他们弄个不死者的社区，以后商毅清就不会孤独了，到处都是可以和他相亲相爱贴贴抱抱的不死者。 最好给他找个omega，香香软软的那种，让他放弃自己这个平庸无趣的beta。 然后自己就可以找个地方去死。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奈何桥。 从此一拍两散，一干二净。 想得爽快，可一张开口，米星说的话却是：「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外面，给你打包带回去。」 他没有大骂：「商毅清你以后管不了我了」！也没有把葛潇或许是不死者的事情说出来，他只想问商毅清晚饭吃什么，需要自己做什么。 「你带块香皂回来，晚饭我等会儿叫外卖。」 米星记得他向来挑剔，便询问：「什么牌子？」 「都可以，你早点回家就行。」 早点回家。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们也是有一个家。 挂掉电话，米星的心里空空落落的。 为找到同类的情绪慢慢消停，随之而来的恐慌感占领了他的心脏。 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挺好的，有人在家里等着你回去，有人期待着你和他一起装扮一个家……. 他好像—— 没那么容易和商毅清一拍两散。 ** 另一个失踪留学生的身份和经歷也逐渐浮出水面。 他的名字叫付彻，家境不错，但在留学期间受到诱惑染上了赌博吸毒的恶习，不知不觉就将父母给的学费生活费全都输光。 因为吸毒，付彻被学校开除。但付彻并没有选择和父母坦白，他自己处理了手续，瞒着父母回国，随后在一个三线城市租了个房子。整日就在出租屋里打游戏睡觉吃饭，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第48页 他的父母忙于工作，沟通也少，遇到事情就只会给孩子打钱，所以付彻的秘密一直没有被发现。 直到父母突然发现联繫不上儿子，给学校发邮件，学校却回復在读学生里没有找到付彻的名字。「父母这才慌了，赶紧打了报警电话。 「我问过周奇了，他说对付彻的印象不深，但记得和这个人在酒吧见过一面。」 米星向胡胜指挥官报告最近的进展。 「你推算过付彻失踪的时间吗？」 「算过，应该是三个月之前。」 米星也没有想到时间跨度居然如此之长。 「可以确认这个人与宋子伟还有周奇的案件相关吗？」 「应该可以，」米星回答，「我刚刚接到刑警队的回覆，他们搜查了周彻生前的住所，房间里有打斗的痕迹，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些药物残留。」 「你怀疑这种药物和你从葛潇那里拿到的一样？」 「颜色和颗粒形状非常相似，我已经送去给检验科了，等待他们的回覆。」 胡胜指挥官点头表示认可，米星比他想的更加靠谱。 「除此之外，我…….我能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吗？」 「你说。」 「我之前调查过hints实验室，他们如果是在拿普通人做实验，周期不会超过一个月。如果确认付彻房内的药品与我带回来的一致，那么基本可以排除是hints实验室所为。」 在一旁做笔记的曲茉莉突然抬起头：「那这么说来怀疑的对象就只剩下——葛潇和c老师了。」 比起讨论 这两个人到底谁更加可能犯罪，米星倒是开始怀疑起动机：「但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不论是葛潇还是c老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赚钱吗？他们还给了我一笔钱……」 「先不用在意这个，商毅清那边还在派人跟着c老师吗？」 「在跟，」米星点头，「需要逮捕他吗？」 目前来说，c老师犯罪的可能性更大，他是alpha，并且和周奇、付彻都有过接触，而且，根据葛潇给米星透露的信息，c老师很有可能掌握了葛潇的秘密，并以此要挟她。 「可以逮捕了。」 他们最开始迟迟没有逮捕c老师就是希望能够通过他钓到hints实验室，但没想到这件事可能从头到尾和hints实验室都没有什么关系，那么现在就可以试着收网了。 「我去联繫商毅清，」米星起身准备行动，但刚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这件事和hints实验室关系不大，那些药应该都是葛潇做的…….那么葛潇是如何拿到制作配方的？需不需要把葛潇一起带过来？」 米星抿了下唇。 他在说谎。 他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将葛潇带过来调查案件真相，更是为了试验她是否是真的不死者。 「带上她吧，我也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无辜。」 第29章 弗兰肯斯坦（十六） 米星当即出发抓捕c老师。 据一直监视c老师的特工所说，c老师租住在市中心的一家单身公寓里，平日里晚出早归，经常11点出门玩到第二天清晨才会回家。 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很少邀请人来家里，更不要说有什么正经工作了。 有时候跟踪的特工也会调侃：得亏人家里有钱，不然怎么能经住这么糟蹋。 「就是这里吗？」 米星站在门口压低了声音询问。 负责监视的特工点头认可：「对，他很少出门，白天基本都在睡觉。」 米星吸了口气，伸手按了门铃。 没有人应答，米星只好大声喊道： 「您好，我是你楼下的业主，你们家是不是漏水了？」 但仍然没有人出来开门或者做出任何反应。 「不会啊，我看着他进——」 负责跟踪的特工刚想反驳，就听见门内突然传出一阵异响。 米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警惕地观察房门周围，想寻找是否存在监控摄像头。 门上有一个挂钩有些奇怪，纯黑色的挂钩，但是正中央似乎有一个凹下去的小眼。 米星凑上去准备看个清楚他刚低下头，一支白色的骨刺勐然沖了出来，贯穿了米星的右眼。 「米星！」 「没事。」 米星如同没有痛觉一般，他伸手抓住那白色的骨刺，想要将背后蛰伏的怪物扯出来。可没想到骨刺滑熘熘的，根本握不住，门内的怪物似乎也觉察到米星的难以对付，迅速收走骨刺。 米星扑了个空，从背后摸出抢来，上膛、开枪。 子弹精准命中电子锁，将整个锁孔全部贯穿。 米星抬脚踹开门，那一瞬间，硝烟与碎屑还未在空气散尽，右眼的伤口也未完全恢復，米星就对着空气连开三枪。 可惜，全部扑空。 就在血肉模煳之间，米星看到一团烂肉爬进厕所，他火速追了上去，可一打开厕所门，面前的一幕吓到了米星。 满地都是鲜血。 那些新鲜的血液散发着浓烈的铁锈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米星的鼻腔。 米星忍着噁心开始搜索浴室。 他第一在意的就是被拉上的浴帘。 浴帘上满是鲜血涂抹的痕迹，想来帘后应该是一副更加惨烈的模样。 定了定神，米星一手握紧枪，一手拉开浴帘。 第49页 真实的场景比他想像的更加血腥残忍。 人已经死了，可躺在浴缸里的却不能算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四肢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摆放着，嵴骨白森森地裸露在外，头颅无力地耷拉着。 米星堪堪从髮型上认出，这是c老师。 「米星，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 米星站直身体，打量了一下厕所的环境。 这里看上去不像是能藏匿刚在那个怪物的去处？ 是血模煳了自己的眼睛所以看错了吗？ 「你联繫一下法医过来检查尸体，浴室比较血腥，先别进去了，」米星拦着同事劝他不要进入浴室，「保护好现场，联繫痕检过来。」 「你眼睛没事吗？」 同事之前就听说米星不死的能力，但没想到第一次合作就能幸运地见识到。可他还是习惯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担忧米星，询问他是否需要去医院。 「没事，」米星摆摆手，「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他走到门口去找了张湿纸巾擦眼睛，刚擦干净，随身携带的唿叫器就响了起来。 「怎么了？」 「葛潇不见了！」 什么？！ 出于忍受人手分配的考虑，米星和曲茉莉兵分两路，米星来逮捕c老师，而曲茉莉则是去传唤葛潇。 怎么两边同时都出了岔子？ 他先回了九幽基地，向胡胜指挥官报告了抓捕的结果。 c老师惨死，目前看来幕后主使恐怕就是葛潇。 哪怕米星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可能性，现在，这也是唯一的答案。 「搜查葛潇的住址，」胡胜指挥官拍了一下米星的肩膀，「这个女孩可能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可怕。」 米星垂下了头。 他一直以为这个女孩不过是个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可怜人，在得知她收到的伤害后甚至不敢对她说过重的话，直到现在他还在下意识地想要为葛潇辩解。 其实答案一直都写在明面上，胡胜指挥官和商毅清提醒过自己不止一次，只是自己以貌取人，不肯相信罢了。 c老师尸体的法医检测报告很快就出来了，死亡原因是遭受过不明生物的撕咬。尸体上留下的齿痕也可以佐证这一点，但是，根据齿痕库的数据对比，目前无法断定这种生物到底是什么。 米星想起自己刚刚闯进公寓后所看到的那团怪肉，他如实反馈给了检验科，却得知目前并没有这样一种生物存在。 「你的意思是，你明明看到怪物进入了厕所，但是没有在厕所里找到它？」 「是，」米星自己都不太相信双眼所看到的现实，「可是……真的会有这样一种生物吗？」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种生物，那应该是人类从来没有发现的，全新的物种。」 ** 「好看吗？」 昏暗的房间里，葛潇穿上了纯白色的纱裙。 这是她攒了一段时间的钱买下的，最昂贵的白色婚纱。 「可惜，不够华丽，」葛潇在镜子前转了个圈，「我还有要做的事，不能穿得不方便。」 她文静有余，却不够漂亮，穿着白色的婚纱也没有新娘的感觉，倒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可她的「爱人」还是尽可能地站在她的身后夸了一句「漂亮」。 「少说话，你的声带还不够完美。」 葛潇转过身去，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那简直不是一个类人生物，脸是用粗劣的针脚拼贴了不同颜色的皮肤，眼珠一个澄清一个浑浊，至于身体更是分不清手脚，勉强是一团烂肉。 像是个采了百家的布料拼凑的破布娃娃。 「c老师的声带不错，你不知道吧，他唱歌可好听了。他已经没什么用了，我喜欢他的声音，你挖过来吧。」 怪物认真地点了点头。 葛潇捧起它那张拼接而成的脸：「人类社会是不会接纳你的，我了解他们，他们不允许任何一个有微小瑕疵的人坦然地活在他们中间。」 他们喜欢把人类削骨搓肉，每个人都打扮成相同的模样。 你可以哭，但不可以大声嚎哭，更不可以反覆咀嚼痛苦，否则就是做作。 你可以笑，但不可以放声大笑，更不可以到处宣扬快乐，否则就是炫耀。 你要漂亮，但不能太漂亮，过于美丽就背负编造的骂名。 你要努力，但不能太努力，过度努力就是内卷的缔造者。 你要守着你的贞洁直到结婚，如果你被伤害就是你不够坚强，但你又不能太坚强，让人觉得你坚不可摧，难以靠近、没有感情。 你要可怜，但不能太可怜，困在伤害里走不出去就是矫情不自知。 你看看，一个歷史还没有草履虫长的种族，却自己创建了一套比自然规律还要复杂的规则系统。 「可是…..我想让我们一直在一起。」 「那么现在就只有两种方法了，要么把你伪装成人类，要么吃掉所有人。」 葛潇的指尖划过那拼接的皮肤缝隙，虽然是她的造物，但这些痕迹，葛潇也并不满意。 她的失望感染到了怪物，它丑陋的脸颊也开始变得悲伤。 「第二种方法太难了，我们要不先试试第一种吧。」 怪物眼神炽热地看向葛潇，对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第50页 「你觉得……米星的脸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怪物：可是商毅清的脸更好看耶！ 第30章 弗兰肯斯坦（十七） 「葛潇失踪了。」 到处都找不到葛潇。 事情远比米星想得复杂。 不论是学校，住址还是朋友处，都找不到葛潇。 明明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学生，居然可以躲进茫茫人海，找不到任何的痕迹。 更可怕的是，当九幽基地打开葛潇家里的冰箱，里面满是厚厚的血垢。经过检测，那些污垢全部都是人血。检验科从中取出的一部分dna样本，和宋子伟的狱友们刚好能对上。 但是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尸体。 那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大学生，失踪了那么多人，她能去哪里埋藏尸体？ 米星突然想起那个在c老师房间里不期而遇的怪物。 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怪物吃人的模样，但却想起那被啃食到面目全非的c老师的尸体。 莫非那个怪物是以人肉为生的吗？ 想到这里，米星又是一阵反胃。 他有点待不下去了，出去走廊透了会儿气。 走廊已经被清空了，偶尔会有一两个邻居出门来看看热闹。 与想像中葛潇的居住地相反，这里是一处相当现代化的公寓。没产权再加上离市中心远，这里的房价并没有到高不可攀的地步。米星以前租房的时候来这里打听过，一室一厅也不过二千块钱出头的样子。 买下来也不过五十来万，很多刚结婚手里还没什么积蓄的小情侣都会来这里买房，一个是想有个稳定的家，一个是这块的公寓还有个别的公寓都没有的优点：隔音好。 要知道公寓最让人诟病的就是隔音，如果还是商住两用的，体验感就更差了。这里倒是不错，就是米星后来搬去和商毅清一起住了，就没来这里租房。 查了房产交易数据，葛潇是公寓刚建好没多久就全款买下了这栋公寓，随后搬了进来。家里几乎没怎么装修，不少家具看着像是二手的。窗帘和家具的颜色也格格不入，可能是谁便宜买谁吧。 这么说来葛潇还真有股该省省该花花的劲了。 隔音好，现代化公寓，邻居之间都是你不问我我不问你，难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公寓楼居然没有人发现。 要知道法医初步估算，大约前后有五个人的尸体出现在葛潇的公寓里。 想到这里，米星刚刚缓和的胃部又翻江倒海起来。 米星以前也处理过一些案件，但苍穹基地基本上接不到什么大案，一点小偷小摸就算是顶天了。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景和这么恶劣的犯罪现场，米星有点吃不消。 他吃不消，跟着一起来的曲茉莉就更惨了。 在门外吐了好几次，脸都吓的苍白。 「你别进去了，」门外站着的几位alpha刑警好言相劝，「都吐成这样了，别去了。」 他们本意是为了曲茉莉考虑，没想到这个omega小姑娘漱了下口，站直了身体教训起了面前的omega：「我得去，你们一群alpha，懂什么beta小姑娘啊。」 米星回头扫了一眼，刑警队跟着来的清一色alpha男性，连个alpha女生都没有。刑警这个工作确实是alpha居多，但是曲茉莉说的确有自己的道理： beta女性和omega同样具有生育力，在生理结构的意义上来说，她们是非常接近的物种。 生理相近，心理自然而言地也会靠近。 葛潇受过那方面的伤害，由曲茉莉来调查她的居所，可以从细节处窥见葛潇的心理活动。 确实是不错的角度……. 米星暗暗记下，提醒自己以后查案的时候得考虑到一些人文细节。而不是单纯地靠自己的臆断去推论答案的真相。 不过曲茉莉的话倒是提醒了米星一件事。他仍然对那天葛潇的膝盖到底有没有变青耿耿于怀，换句话来说，他还是怀疑葛潇是和自己一样的不死者。 那么她的一些生活习惯会不会也反映在居住场所中，或许自己能找到她不死的痕迹。 就像米星自己一样，旁人在家里都会准备一些防止自己受到伤害的东西，比如洗衣服用的手套，比如防止摔倒的防滑垫，比如防止旁人闯进家门的曲棍。但是米星是从来不会准备这些东西，他不会死，摔一跤无所谓，双手被化学品腐蚀也满不在乎，更不要说防贼的东西，哪个不长眼地回来偷自己啊。 要么打不过，要么偷完发现自己比小偷还穷。 米星一边嘲笑自己一边又再次进葛潇的房间。 公寓面积不大，氛围上下两层，弔诡的是和房间面积不成正比的双开门电冰箱。冷藏室里几乎没剩下什么东西：两个鸡蛋，一小块黄油。但与之相对应的是冷冻室，里面几乎每一个隔层都有血迹，明显就是在超负荷运转。 但在血迹之中，调查人员突然发现了一朵玫瑰。 被冻在冰里的玫瑰花，用纯白色塑胶袋小心的包裹着，然后放在一个没有血迹的隔层里。 「好漂亮啊！」 曲茉莉看到冰冻玫瑰时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可是我们之前调查过，葛潇并没有谈过恋爱，也没听说和谁有过暧昧关系。」 在同学和老师的眼中，葛潇是一个过于死板和传统的女生，她从来不和alpha说话，也不和beta男生有所接触，最好的朋友都是omega或者是同样的beta女生。 第51页 「那会不会是最近网上比较火的那个挑战，就是把玫瑰冻起来。」 「不是～」曲茉莉否定了这个猜测，「你看这个玫瑰，很漂亮的。」 像是那种精挑细选出的玫瑰花，每一片花瓣都完美无缺，找不到一点点脏乱的痕迹。 「而且还放在单独的隔层，用塑料布包好，说明葛潇很重视这个玫瑰，她一定是喜欢着某个人，冰冻玫瑰要么是她打算送出去的礼物，要么是她收到的爱意。」 这么说倒也合理，只是米星之前也看过葛潇的资料。 或许是童年受到的伤害，葛潇几乎没有谈过恋爱。 那到底是从什么角度查起呢？ 第31章 弗兰肯斯坦（十八） 她会有爱情吗？ 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米星只是觉得，幼年时期遭受过那样伤害的葛潇，还会有勇气去爱任何人吗？ 若是自己，恐怕一生都无法走出那样的梦魇。 只是那冰冻的玫瑰过于好看了，不像是随意跟风的玩具，像是精心准备的礼物。 她或许有爱情。 「可以查一下葛潇的感情史，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话音刚落，米星盘算起了几个受害者的时间。 如果这些受害者都和葛潇有关，那么第一个死的人可能不是随机杀人。如果说宋子伟和他的狱友都是因为不想这么快被警方发现的话，那么付彻、周奇还有c老师……. 等等！ 这些受害人大概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宋子伟、狱友还有流浪汉，这种完全没有社会关系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另一种就是周奇、付彻和c老师，声名狼藉的富二代。 就像是两个兇手动了手一样。 怪物和葛潇吗？ 不过说起来之前米星推算过付彻的死亡事件可能是这群人里最早的那个，说不定付彻和葛潇之间发生过什么。 米星要求付彻的父母提供儿子社交帐号的密码，又联繫了网际网路公司帮忙打开付彻的帐号。 在彻查了付彻三个月前所有的聊天记录后，警方和基地这边总算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 付彻在回国后曾经在网际网路上交过一个女朋友。 目前仍然在查这位女生的真实身份，但从他们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来看，付彻似乎在这段关系里占据了主导权。 最开始两个人是在英语学习的社团里认识的。能看出来最开始被学校赶回家的付彻还做着学校能够网开一面让自己回去的美梦。所以他在各个留学生里打听有没有学校撤回惩罚的先例，在得知不可能之后，为了生存，他就不得不开始伪装成英语流利的海归，在一些备考群里销售英语课程。 现在不论是岗位还是大型考试，英语都是至关重要的一门，很多家里没钱出去留学的孩子，也会努力学习英语。 付彻曾经在某个学习群里说过这样一句话：「我非常不贊成某些人提出的废除英语作为主科的地位。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大多数学科的顶级学术论文，基本都是用英语写成的。工科理科的很多基础概念都是用英文命名的，艺术类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学习英语，你连看懂国际学术期刊的基础能力都没有，谈什么学术研究，做什么学术贡献。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以请外教可以留学，那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办？永远被阶层隔离在学术门槛之外吗？我知道有些人会说，他这辈子用不上英语，但是，你可以不用，你不能阻止别人学习的权力。」 他的发言比较偏激，却赢得了学习群里不少大学生的好感。 那所谓的女朋友也是其中一个。她主动联繫了付彻，约付彻一起打卡背单词，也请求付彻辅导自己的英语口语。 很难说她是真的为了付彻的能力在付费，还是因为喜欢这个人所以选择付费。 两个人的关系在逐渐升温，女孩子也越来越主动。 只是这段关系里，付彻一直是冷静且理智的那一个。 算了，真正的爱情哪有什么理智不理智，不过是没那么爱罢了。 付彻根本就没那么喜欢那个女孩，他只是享受着女孩的追捧，以及希望从女孩身上获得更多的利益。 除开让女孩付费参加了更多英语课之外，他还开始要求女孩满足自己的欲望。 「能不能来找我，我带你玩，你就住我家，不用订酒店。」 「刚洗完澡？拍张照给我看看。」 「我这么说吧，我很喜欢你，但是你太保守了，我身边如果有这样的女孩我是不会考虑让她做我的女朋友的。」 似乎因为女孩先喜欢上他的，所以就必须付出更多东西。 米星看得心里窝火。 更要命的是，那个女孩真的开始买了票，似乎打算要来找付彻。 往下翻页，米星越看越害怕。 他隐约有了一种感觉，这个被玩弄的女生，或许是葛潇。 米星倒也没有多喜欢葛潇，一开始他觉得这个女孩单纯简单，不小心被hints实验室利用了，后来知道葛潇过去的经歷后，米星在对葛潇多了一份同情的同时，也增加了一些怀疑。 他已经打算将葛潇当做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去对待了，又为什么要让自己看到她痛苦的伤口。 聊天记录结束于女孩晒出买了一张来到付彻所在的城市的车票。 发车的车站，就在米星所在的城市。 第52页 也是，葛潇所在的城市。 所以啊...... 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 「再吻我一次，一次就好。」 一天前，在这个房间里，葛潇拽住了怪物的手，仰头向他索吻。 「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这里不能住了，你也不能跟着我，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会解决所有的问题的，我会回来找你的。」 葛潇吻着他的脸，一点点讲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会把米星的脸抢过来，到时候你就是米星，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相爱了。」 怪物点着头，伸手擦干净葛潇脸上的泪。 「我们…….在一起…….」 「好啊，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他的脸是拼接的，她的心是被打碎后重新修补起来的。 他们如此相配，只是这段感情诞生于杀戮和復仇之中，是从尸山血海中开出的玫瑰。 葛潇仍然记得，在告诉付彻自己童年的经歷后，他没有说话，只是安慰着葛潇。 就好像那个时候，只有他会可怜葛潇。 被爱情沖昏头脑的葛潇和他在一起了，可是第二天，欲望得到满足的付彻暴露出了真实的嘴脸。 他是来求性的，不是求爱的。 葛潇揭开的伤疤不过是他拿捏葛潇的软肋。 你满眼真诚地捧出自己的伤口，期待对方吹一吹。但他们只会想到你多么容易掌控，多么容易带上床。 葛潇杀了他，在那个房间里，她要成为弗兰肯斯坦。 她终于醒悟，这世上无人爱她。 那就创造一个人爱着自己。 得不到的东西，她永远都学不会放手，这种自信大概是源自于她过高的智力和在学术领域极强的天赋。 以及—— 后来，她开始了漫长的屠杀之旅。 为她的造物，拼凑一个可用的身体。 人类不喜欢简单的屠杀，他们喜欢通过兵不血刃的方式，将另一个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用不触犯法律的方式，将另一个人彻底地杀死。比如欺骗一个人献出自己的身体，然后羞辱他们浪荡，比如挪走所有向上爬的机会，再辱骂他们贫穷是因为懒惰。 高级的「屠杀」莫过于此。 葛潇没学会。 作为太早就被折断脖颈的猎物， 她学不会。 第32章 弗兰肯斯坦（十九）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葛潇知道。 就算说出来告诉世人，也会被当作为自己的罪行刻意美化而使用的卖惨工具。 米星带着这个答案回了基地。 他自认为自己的人生已经是一块无论如何都无法修復的抹布了，却没想到遇到了另一块更加破破烂烂的人生。 听完米星的讲述，商毅清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想看米星的反应。 令人失望的是，米星的脸上充满了怜惜和心疼。 「你全然意识不到，这是一个多可怕的敌人吗？」 在经歷过两次至亲至爱的背叛，在遭受过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后，活下来的葛潇，是比任何一个死刑犯都要可怕的存在。 更何况，她极有可能就是一位罪恶滔天的死刑犯。 「你是不是没有仔细阅读过葛潇的经歷，我劝你不要将注意力放在她的私生活和过去的阴霾上，她远比我们想像得可怕，」商毅清拍了下米星的肩膀，「更何况，你这么做，是在看轻你的敌人。」 轻敌，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忌。 米星却无法理解商毅清的话。 一个人受到欺负了，而自己可怜他，怎么能算是轻敌呢？ 「商毅清，你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商毅清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大概明白一个平台对一个人的成长作用有多大了，苍穹基地并没有把你教好。米星，葛潇亲口告诉了你她的过去，就说明她并不在乎这段过去，她想要用这段经歷博得你的同情，这是她的一步棋。」 是伤口，也是可以化作尖刀的武器。 对准的是人类心房里最脆弱的，名为道德的一块软肉。 米星突然想起曾经的猜测：葛潇或许已经知道了自己九幽基地特工的身份，又或许是知道了不死者的身份从而刻意接近。 「那她…….」米星想起了刚刚商毅清说的那句话，商毅清强调不要只在乎葛潇的私生活，要阅读她的经歷。她还有什么经歷？万京大学的学生吗？ 「她在本专业上有什么成就吗？」 商毅清没有回话，只顾着看手上的资料。 「商……毅清？」 怎么回事？还是没有回覆？ 妈的，刚刚还好好说话呢，这会儿是生气延迟了吗？ 不带这么玩的啊！ 「我刚刚不该那么说你的，我就是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我——对不起。」 米星承认了错误，可商毅清还是自顾自地看着手里的资料，没有一句回答。 「下次不会这样了，」米星双手撑在桌子上，往前探了下身子。他穿的是一件宽松的t恤，这么个姿势，很容易让人看到他胸口薄薄的肌肉线条。 「商毅清，你理一下我。」 「哥哥？主人？老公——」 也不知道是哪个称唿匹配上了商毅清的命门，他合上书本回答了米星的问题。 第53页 「葛潇是直接保送到万京大学的天才少年训练营的，这个训练营录取难度在世界上都能排进前五，资料胡胜指挥官那里也有，你可以仔细看看。」 「这么nb？」 「你要知道，智力就足以让葛潇取得俗世意义上的成功，尤其是在配上一个经歷过数次毁灭但仍然没有倒下的灵魂的时候—— 那将是绝杀。」 米星在那一刻才深刻地意识到，那个看起来柔弱，有着一股子书呆子气质的女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在经歷过被父亲玷污后的屈辱，她仍然可以考上旁人梦寐以求的大学，进入录取难度世界排名前五的训练营。 她可以满手鲜血，也能再第二天回到实验室里，稳稳噹噹地拿起烧瓶。 或许在那个杀掉付彻的夜晚，她就已经深刻意识到了一件事：夫与父这两种概念，都无法托举她得到幸福，他们只会联合在一起，剥削她身上最微乎其微的价值：身体。 而那是她身体里，最没有用，最会随着时间贬值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支撑着她一路走来，让她得到幸福和尊重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爱，而是她与生俱来的智慧与能力。 她是明珠，无论蒙尘多少次，明珠就是明珠。 应该被镶嵌在皇冠上，应该被点缀在权杖上。 商毅清说的没错，现在的葛潇很可怕。 她是一个洞悉人性、没有爱、科研水平一流的人，她随时随地都能干出足以将整个社会都颠覆的事情，而所有人都会心疼她。 米星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赶紧离开商毅清的办公室，去找胡胜指挥官要更加详细的资料。 米星离开了，办公室恢復了难得的清净和孤寂。 商毅清捏了捏眉心，然后拿起手机。 和米星纠缠不休的这些年里，他的精神情况也不算稳定。 当然这也不是米星的原因，任谁拥有他的能力，也都会陷入长期的精神崩溃之中。 他请来治疗米星的心理医生一眼就看出了商毅清的问题，要求他一起看病。商毅清同意了，却没有找到任何解决方法， 他对米星的控制欲来自于缺爱，而他的能力註定让他得不到正常的爱。 这是一场恶性循环。 医生没有良方，只能劝说商毅清可以写些日记，拍点照片，记录生活。最好是在网上，让自己也能看到，方便观察商毅清的情绪。 商毅清没有拒绝，即使他更喜欢用笔写下来的方式。 他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和九幽基地正在调查的案件，仔细回溯今天的经歷，他只能简单概括为：「今天被爱人说了，但是他喊了我一句老公，我就不生气了。」 「他反驳我的时候眼睛好亮，我很喜欢。」 「想给他买星星糖。」 他巧妙地在最后一句话里加上了米星的名字，就像是一个小心思一样，被巧妙地嵌入自己的日记里。 商毅清的帐号没有什么粉丝，也没有人关注，他通常也都是自嗨，从来不管别人的感受。 至于医生，他看到了也没什么，一个工具人而已，商毅清从来不在乎。 「恋爱脑不准挂门诊，谢谢ww」 第33章 弗兰肯斯坦（二十） 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葛潇的下落。 米星实在是无法想像，在现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情况下，要找一个女孩居然如此麻烦，甚至他都开始怀疑葛潇是不是藉助了什么势力才可以隐藏得这么好。 米星愣了一下，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高不高。 他看着手里的材料。 商毅清说的没错，他之前确实抓错了重点，将注意力全都放在葛潇的私生活上，完全忽视了这个女孩在学术上的成就。 这就会牵扯到一个电车难题。 一个势必会对学术科研的发展做出长足贡献的人，却杀了人，这种人到底该不该执行死刑。 米星想不明白。 「不好吃吗？看你没什么胃口。」 商毅清对吃饭这件事一直比较在意。他知道米星小时候遭受到的虐待和折磨，多年缺衣少食的情况造成了米星身体的营养不良。由于自身体质的特殊性，飢饿状态下米星的身体会出产生细胞之间互相吞噬的情况，造成的痛苦是正常人难以想像的。 而且米星嗜好甜食，他曾经无意之间告诉商毅清，他会饿上好几天，然后攒钱吃一顿蛋糕。这种不均衡的饮食对身体损伤极大，所以若无特殊情况，商毅清都会要求米星和他一起吃饭，严格管理米星的饮食摄入。 「没有，」米星低下头扒了两口饭，以示自己听话懂事，「我在想工作。」 「在想葛潇的下落？胡胜指挥官和你讨论过了吗？」 「讨论过了，我们有想到葛潇会不会投奔她母亲。」 母亲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是一个不太好讨论的话题。 父亲强姦了女儿锒铛入狱，判处死刑，母亲要么是个冷眼旁观的看客，要么是个无法阻止悲剧发生的可怜人。 但现实情况是，在父亲死刑之后没有多久，葛潇的母亲就死于煤气中毒。 从此之后葛潇孤身一人，家里的亲戚也没有几个愿意亲近她的，私底下都叫她「狐狸精」「天煞孤星」。 这条路堵死了后，米星和胡胜指挥官也没有想到别的方向。 第54页 「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再陪你看看。」 米星闷头吃完，随后起身收拾外卖盒。 他们俩在家基本都是点外卖，无他，这两人都是出了名的厨房杀手。 米星做的饭只有他自己能吃，他图省事，也为了省钱，做的菜全都是大杂烩，一锅炖，卖相极差。调味只有生抽，连盐都不放，偶尔加那么一两包方便面，凑活就是一顿饭。 商毅清看过一次，给出了极为精准的评论：你要是想吃猪食可以直说。 至于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凡是开火的都不要想，商毅清完全控制不住温度。再加上本身工作繁忙，根本没时间做饭洗碗。平日里能拿超市买的东西拌个沙拉，就算是相当贤惠、热爱生活了。 当然米星对此的评价是：养兔子啊，天天吃草，素不拉几的。 两个人互相嫌弃，最终商毅清决定，但凡能点外卖就绝不开火。 这个好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商毅清凝视着米星的背影，他还记得最开始把米星锁在家里时，他的手腕比镣铐都小了一圈。现在也能看到腰身上薄薄的肌肉，让他莫名有了一种成就感。 他把米星养得很好——至少商毅清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资料。 纵观葛潇的人生，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和势力。 亲戚对她来说已经是天方夜谭，hints实验室的猜测也被推翻，这么看来，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收留葛潇的地方。 「万京大学……」 商毅清缓缓地念出了大学的名字。 「你说什么？」米星没太听清，又问了一遍。 「你觉得，万京大学会包庇她吗？」 空气一阵沉默。 米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一个大学包庇罪犯，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说起来，万京大学还真有这个实力。 本身万京大学内部的监控都是校方提供的，葛潇又是学校重点培养的所谓「天才少年」，如果真的想隐瞒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这件事弔诡的地方就在于：哪怕这个学生再重要、再聪明、再难得，一个大学真的犯得着和基地还有警方为敌吗？ 「你倒不如猜测是hints实验室联繫上了葛潇将她藏起来……」米星完全不相信这个猜测，「校长工作不要了啊，包庇一个女学生。」 商毅清倒没有直接回復米星的话。 他是从葛潇的经歷来考虑的，更何况万京大学确实有前科。 这座大学追求科研的风气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和hints实验室有所联繫。但他们是否可能包庇葛潇，商毅清仍然不敢断定。 毕竟hints实验室是前车之鑑—— 其次就是米星说的有道理，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生，搭进去学校自己的前途。 米星重看了所有的资料以及葛潇家附近的监控视频，仍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先睡吧，」商毅清看他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明天再继续。」 米星关掉床头的蘑菇灯，捏了下眉心。 「我看到的那团烂肉或许是葛潇的造物，我看了一下她的履歷，她研究生时期主要的研究方向也包括对人体的重塑与结构。不清楚她作为beta是否拥有能力，如果有相关治癒系的能力，应该能够辅助她去创造新的生物。我印象中记得她跟我提到过弗兰肯斯坦的故事，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创造了一个怪物，」米星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地看着天花板好，「是因为缺爱吗？」 一个没有亲情的女孩，或许会从别的男人身上找寻自己未曾得到的父爱。 而遭受了付彻背叛的她，要怎么去填补心里的空隙。 创造一个爱人？ 米星难以想像。 「人啊，是一种没有爱就活不下去的生物。」 商毅清的声音在耳侧想起。 是吗？ 米星不是很认可。 但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第34章 弗兰肯斯坦（二十一） 说起来，葛潇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爱情。 当她第一次藉助实验室的培养皿，见到自己的造物时，葛潇对弗兰肯斯坦的恐惧几乎感同身受。 那确实过于丑陋。 不，「丑陋」这个词都不算准确，那完全就是一个看不出人形的、扭曲诡异的怪物。 葛潇当时差点尖叫着将那团烂肉给扔进垃圾桶。 但没想到，那团怪肉伸出一节小小的指头，贴在了葛潇的手上。 葛潇动了恻隐之心，将怪肉藏在塑胶袋里，揣在书包里带了回家。 那怪物陪着她看书，会在她写论文的时候爬到她的肩膀上帮她按摩，给她端茶送水。 时间长了，说不清是陪伴还是亲情，他们彼此之间越来越亲密。 葛潇习惯了他丑陋的面容，也习惯差遣他杀人来满足永无止尽的食慾。 「弗兰肯斯坦从来没有给他的怪物取名，我给你一个名字吧，」葛潇翻着手里泛黄的书页，那是她从大学图书馆里借来的，「你要跟我姓吗？跟我姓吧，我的姓来自于一个很善良的老警察。」 「他一直跟我说，要坚强，要好好地开始新生活。」 「就算在我母亲死去的时候，他也没有怀疑过我。他一直觉得我是无辜的，是这个家庭里最可怜的孩子。我很喜欢他，可惜，他已经有了一个善良听话的女儿。」 第55页 灯光下，葛潇蹲在地上，用纸巾擦干净了怪物脸上的血。 他们的故事开始于杀戮和欺骗。 「叫你葛笑好吗？和我同名。」 他是她灵魂里长出的至亲。 她饲养他用血肉。 他饲养她用爱意。 ** 「葛潇确实是我的学生，平日里不怎么说话，脑子很聪明。对自己负责的事情很认真，至于你说的杀人事件，我觉得葛潇干不出来这些事情。」 葛潇的研究生导师王生一接受着九幽基地的审讯，他的态度非常冷静，似乎这是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但从他的答案中，不难看出他对这位学生的偏爱和认可。 米星调查过这位老师，他不具有任何包庇葛潇的能力，也没有任何的线索证明他和葛潇之间存在着联繫。但是，米星在搜查他家的时候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他的电脑后台运行了一堆文档文件，那些文件全都是葛潇的论文。 那不是一篇论文，而是六篇！一个研究生能产出的论文数量有限，六篇论文已经算是相当多的，极有可能是将葛潇学习生涯的所有论文都翻了出来。 这很不合理。 虽然米星他们没有公布案件的具体情况，但通过葛潇的失踪，这段时间对学校的调查，米星相信学校的老师同学们私底下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推测。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老师，他不想着联繫警方提供线索，却打开了葛潇的论文…… 他似乎是想在这些论文的只言片语里寻找一些细碎的东西。 米星没有继续猜测，他堂而皇之地将问题抛给了王生一老师。 「我们在调查你家电脑的时候发现后台运行着还没有关闭的葛潇的论文，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我作为老师修改她的论文，是我的本职工作。」 「是吗？那有必要将所有的论文都打开吧。」 「我想看下过去的经歷来决定未来她的研究方向。」 米星自然是不相信这句鬼话。 他站起身来，走到王生一背后：「我们在调查现象的时候遇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案件现场出现了一团怪肉，那是个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怪物。当时我随身携带的工具录下了怪物的样貌，根据检验科的判断，那……可能是一个全新的生化怪物。」 虽然这些年hints实验室也搞出了不少所谓的生化怪物，但葛潇一个人就能够比肩整个hints实验室，恰恰证明了她在这方面的天赋。 王生一身体震了一下。 「你们特工不懂我们科研领域，全新的生化怪物这句话可不能乱说，这需要更严谨的验证和考察。」 这话虽然凸显了王生一的专业和谨慎，但言语中也有些嫉妒的语气。 米星敏锐地抓到了这一点：「是吗？所以你才打开葛潇的论文是吗？王老师，我能不能做出这样的一个假设。葛潇，是你最喜欢也是最期待的学生。」 「我对每一个学生都抱着同样的态度，」王老师整理了一下衣服，目视前方，全然不惧身后的米星，「我承认有时候我会对优秀的学生分配更多的注意力，但我会尽可能地不把情绪带进工作中来。」 「你喜欢葛潇，葛潇也尊敬你，所以在葛潇发现九幽基地找上门来之后，她第一时间联繫了你。」 王老师没有回答。 「她告诉了你一切，关于她是如何制作生化怪物的，她又是如何利用c老师等人替她找寻原料的。而你，包庇了她.......你打开那些论文，是因为你想从她的论文里找到她的成长轨迹，你嫉妒她又羡慕她的才华，但你又坚持保护她，所以只能通过那些冷冰冰的文字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王老师侧过头去看米星，对此，他只有四个字的评价：「你很聪明。」 他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米星。 「我对你没兴趣，你做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葛潇在哪里？」 「你很快就会见到她的。」 米星疑惑地看向王老师：「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曲茉莉推开门找到米星：「出事了！你快来看下！」 米星当即丢下王老师，跟着曲茉莉来到走廊外。 曲茉莉掏出手机，毫不在意地在公共空间放出声音。 那是一段短视频，上传时间就在刚刚，点赞和评论数量都很多，能看出来这是个会引爆话题的视频。 「大家好，我是葛潇，一位来自万京大学的普通研究生。在这里，我想代表我以及王生一老师所有团队的同学，向所有人宣布一件事。我们团队已经攻破了技术难关，我们发现了细胞的逆生长，换句话来说，我们证明了一件事——」 「长生不老，永生不死不是一个神话，而是蕴藏在我们人类体内的，最初的力量！」 第35章 弗兰肯斯坦（二十二） 长生不死，对任何人来说都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尤其是对于走到了最高峰的掌权者或者是亿万富豪，谁不希望能够永世延续自己的辉煌。 除了那段看起来热血沸腾的发言外，葛潇还放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米星不是很懂，但从评论区的反应来看，这段视频展现的应该是细胞自我修復的过程。 这自然能够证明葛潇所说的并非假话，同时，也会掀起大范围的议论。 第56页 米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 「能定位到帐号所在的地区吗？看看能不能找到葛潇的所在地。」 「好。」 曲茉莉前脚刚走，后脚胡胜指挥官就追了过来。 他似乎也是看到了网络上的视频，来询问米星是否有任何的线索。 胡胜是清楚知道米星的能力的，他来找米星主要就是想知道那段视频和米星的能力是否有重复的地方。 米星没有做过相同的实验，但他之前确实怀疑过葛潇是否是不死能力拥有者。 可是…….根绝视频里葛潇所说，不死的能力并非来自于天生，而是来自于她和团队的研究。 「我会引入公关团队，想办法将这件事的舆论降低到最低，这件事你同步一下商毅清，我需要整个九幽基地全力支持我们。」 「好，」米星愣了一下，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告诉了胡胜指挥官之前自己发现葛潇似乎具有不死能力的事情。 想起刚刚的视频，胡适指挥官也没忍住询问：「你觉得她的能力是天生的吗？」 「我们之前的资料库里只记录了我，但是——葛潇改过名字，我不太清楚这件事会不会对资料库产生影响。」 通常最严格的能力记录都是在出生时完成的，而葛潇更改了身份信息，相关数据因此丢失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是，万京大学入学的时候也会严格查询。 葛潇现在在用不死能力妄图控制舆论，让所有人都面对一个电车难题。 一个有可能对人类的发展做出贡献的恶人，是否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现在已经不单单是葛潇杀人的问题了，而是她该不该死的问题了。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我和你一起去找商毅清吧。」 两个人同时去往八楼。 对米星来说这里是常来的地方，但对胡胜指挥官来说，他需要在进门的时候就领取一个沙漏，并且提前告知商毅清。 商毅清的能力对人体的影响是随着时间而增加，有一个既定的阀值。 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规避和他见面，以防出现任何意外。 商毅清听完米星给他汇报最新的情况进展后，随口说了一句：「我猜她在骗人。」 「有这种可能性，」胡胜指挥官附和道，「我刚刚让检验科的何主任看了一遍葛潇之前的论文，她之前没有研究过这个方面，不可能突然在这个方向取得突破。再者，那么多专业实验室都做不出成的事情，她一个研二学生单枪匹马就能研究出来吗？所以我推测她本人就是不死能力者。」 米星抿唇：「这不就意味着她在视频里说了谎？」 胡胜回答：「对，我推测她只是想通过这个方式让舆论暂时保护她而已，她早就已经猜到我们发现她是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背后主使了。」 「可舆论只能保护她一阵子，葛潇敢于这么做，或许是她早就准备好了脱身的方法，」商毅清嘆了口气，「现在最麻烦的事情是她已经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在舆论的影响下，我们谁都无法确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及葛潇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我觉得这个应该很简单，」米星直截了当地说，「她想脱罪。」 这话听起来是废话，但实际上却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葛潇家里的血迹足以及人体dna都足以证明她与这些杀人案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问题的难点在于怎么脱罪以及如何脱罪。 可以推测的一个方向是葛潇可能会将罪责全都推脱到那怪物的身上，但是这个方向细看的话并不稳妥，葛潇本就是怪物的创造者，她的罪责很难被洗刷干净；其次就是，她如果选择这个方向的话，早就来自首了，犯不着发个视频。 除此之外，米星还真想不到别的方向。 「脱罪除了甩给别人之外，还有一个比较决绝的方式，」商毅清捏了捏眉心，看起来他十分反感这个猜测，「出国。」 别忘了，葛潇现在公之于众的是，她拥有了能够让人永生的方法。 这种方法如果能够被证实，那么她必将在短时间内成为各个国家的争抢对象。 不死如何可以大批量制造，这意味着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大军队，可以在巩固统治阶级的权力和地位。 纵观歷史，没有人能抵挡住这个诱惑。 「可是，葛潇的不死能力可能是没有办法复制的吗？就像我一样。」 米星说的没错，其他国家又不是傻子，在收留葛潇之前，必定会仔细研究她所谓的不死到底能不能复制。 商毅清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的办公室内响起了铃声。 那是一段急促且交叠的铃声，足以见得按铃人有多焦急。 商毅清接通了电话。 「我是曲茉莉，我刚刚和技术部门定位到葛潇发视频的帐号所在地，很不幸的是，帐号的登录地是…….赫尔王国大使馆。」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商毅清像是早就预料到如此，捏拳勐锤了一下桌面。 赫尔王国，从名字开始看就知道这个国家仍然处于王权时代。 凭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赫尔王国一直被誉为黄金国度，光是靠黄金矿产，本国人就可以享受富贵衣食无忧。 但与此同时，该国经济也完全是黄金为导向，经济发展完全丧失活力，阶级固化、阶级差距都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第57页 这群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别无所求，唯一可以令他们有所动容的恐怕只有永生的能力了。 更何况因为两国之间思想制度的差距，建交一直都不是很顺利，现在如果葛潇手里真的有具有进步意义的科研资料，对方怕是真的会撕破脸。 但刚刚已经猜测过，葛潇的话研究方向里几乎没有不死的能力，那到底是什么可以让赫尔王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保护葛潇？ 商毅清打开电脑，翻看着葛潇过去的论文。 《alpha信息素提取后对生物细胞的刺激》 《信息素对单核生物的强化作用》 《拥有能力的alpha信息素注射人体猜想》 ...... 「不死，只是她拿来遮掩人耳目的藉口，」商毅清淡淡地说道，「她真实的研究结果是，alpha信息素的提取物，尤其是有能力的alpha信息提取物，可以.......促进生物进一步的进化。」 他们曾经将葛潇当作hints实验室的傀儡，但现在看来，她并非是傀儡。 她远比hints实验室更加厉害。 她创造了新的物种。 【作者有话说】 生物相关的都是瞎编的捏，不要当真～ 第36章 弗兰肯斯坦（二十三） 电脑上，那是葛潇无数个深夜，榨干了自己的思维和才华，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还没有达到的极高程度的科研成果。 可她从来不是为了旁人，她只为自己。 明明没有见过葛潇，但透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商毅清仿佛看见了葛潇的眼睛。 如同毒蛇一般的眸子。 随意倾泻欲望，用自己的毒牙将这个世界的秩序和规则全都撕碎扯烂，狂妄地要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是我们轻敌了，」胡胜指挥官坐在沙发上摘掉了眼镜，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挫败感，而对方却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她应该是要用自己的研究结论和赫尔王国做交易，我们必须阻拦她这么做。她现在在舆论上给我们的压力很大，不死这件事——」 米星咬了下嘴唇：「可以将我的生物细胞公开，证明那不过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根本无法复制。」 这样，是平息舆论最快的方式。 但还需要商毅清做出决策。 米星和胡胜指挥官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商毅清的身上。 米星有点紧张，他害怕商毅清是不会同意的，毕竟之前商毅清都把自己的能力捂得很死。 但是他又希望商毅清能够同意，现在不是护短的时候，葛潇给的舆论压力如果短时间内不解决，恐怕会演变成极大的灾难。 「可以，」商毅清松了口，「我和九幽基地其他几位决策层商量一下，你们先出去吧。」 米星和胡胜指挥官起身离开。 目前的形势已经非常明朗了，葛潇就在赫尔大使馆内，但现在他们既不能强行进入大使馆，也没有任何方式能够将葛潇骗出来。 案件似乎已经陷入了难以突破的死局之中。 「但是她没走……」米星喃喃自语，「我让曲茉莉查了，近三个月赫尔王国没有任何的出境记录，葛潇还留在国内，这是不是说明她在国内仍然有想要完成的事情。」 正常人的逻辑一定是出国，确认自己的身家性命无忧之后才会去发视频，但葛潇目前所做的事情却不符合现实的逻辑。 她仍然还在国内，身上还背负着血案，她却突然给九幽基地来了这么一下。 她想要什么？ 胡胜指挥官颔首认可，随后给出了自己的见解：「重点不在于葛潇为什么这么做，而在于赫尔王国为什么允许她这么做。」 目前来看，葛潇的自由度应该不算高。 她想做什么，赫尔王国不一定会允许。 「她在国内一定还有没完成的事情，在等待……」说到这里，米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商毅清曾经提醒过自己，c老师愿意给自己哪个名片，或许并不是单纯地被自己勾起了兴趣，也有可能从一开始他们就看出了米星是不死者的身份。 假定葛潇和c老师真的看穿了自己的身份，那么—— 「我。」 「你怎么了？」胡胜指挥官停下思考，侧过头看向米星。 「我说我自己。」 ** 「太阳。」 葛潇的记忆里，怪物曾经指着家里昏黄的电灯叫「太阳」。 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那不是太阳，是点灯，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在夜晚照明用的假太阳，」葛潇忙着赶论文，没时间搭理他，所以随口说了一句。 「假，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怪物已经有了一张人类的脸，是付彻的，不过一大半都碎掉了。 葛潇动手的时候太过残忍没收住劲，只能让怪物顶着这样一张脸过活。 继承了葛潇的智力并且在短时间内学习完初中课程的他，应该不会不知道「假」这个字到底是什么含义。 葛潇迅速反应出了怪物的意思。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创造的怪物产生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而慌张，她反倒是放下手中的工作，靠在椅背上，下意识地咬住笔帽。 人们总觉得假的东西是不好的。 假代表不真实，假钞会骗人钱财，假酒伤害身体，假货则欺瞒人们的一颗真心。 但虚假却也不总是坏的，假肢给人站起来的希望，假花可以装扮家居永不凋谢，假髮则带来美丽，添补容颜。 第58页 真真假假只是手段，是非对错从来都由人心决定。 「是创造的意思，」葛潇回答，「人类创造了另一个太阳，用来点缀夜空，用来催促我大半夜地还要赶论文。」 葛潇继续赶论文，她姑且没有时间闲聊。 可是怪物还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他觉得假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比真的要差那么一点点。 假花漂亮却没有芬芳，不管科技有多发达，假肢都无法完全取代人类真正的四肢，至于假髮，那过于明亮的光泽让人一眼就会看出来。 假的永远比真的要次那么一点点…… 真假，是他作为怪物接触到的第一个哲学概念。 可惜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理解人类对真假的辩论，其实也很无力和单薄。 他只是自顾自地将其理解为：人们总想要真的，但又只能用假的来做暂时的安慰。 可他是假的。 他没有真实的母体，是按照葛潇的心意创造出来的赝品。所以他更难过了，其他的赝品还有对标的实物不断精进，他却不知道成长的方向在哪里。 「我们已经拿到米星的资料了，他是九幽基地的人。」 怪物回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赫尔王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为葛潇送来米星的资料。 工作人员不屑地看了一眼葛潇，他是大使馆的边缘人员，虽然当年凭藉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大使馆，但没想到资歷太低，平日里能做的也不过是端茶送水这点小事。这种工作与他对外交大使的想像实在是相去甚远，所以对面前英语都说不清楚却成为座上宾的葛潇十分不满。 「他和你一样拥有不死能力。」 葛潇挑眉，看向面前的大使：「那他对我们来说更有价值了。」 「得不到的黄金有什么价值，你看看他的配偶！」 「商毅清」三个字赫然出现在纸面上。 对于这位，葛潇有所耳闻。 极强的alpha，并且拥有死亡能力。 称唿他为九幽基地的核打击能力也不为过。 当初葛潇也曾幻想过要把他的信息素抽出来做实验，但奈何传闻中的商毅清实在是过于强大。 不死的能力说有用也有用，但在战斗层面上来说，还是无用的。 「我倒是没想过他和商毅清有关系，」葛潇看着纸面上米星的脸，伸手蹭了几下，「说起来我之前还想把米星抓过来。」 「怎么？做活体实验吗？」 「那倒不是，米星他对我比较有用而已。我所创造的葛笑——「她伸手将怪物唤了过来，那怪物倒也听她的话，拖着拼接的身体和扭曲的四肢走了过来，「我注射的alpha信息素太多了。」 有时候葛潇也不得不承认，她虽然在学习上颇有天赋，但科研毕竟不是一场智力考试。 她能够成功一部分靠的是运气，一部分靠的是不道德，剩下的才是靠她的学术水平。当然成功之后她就可以凭藉这种技术横行四方了，就像她在走投无路之时用实验记录逼迫她的指导老师为她指明出路，就像如今赫尔王国大使馆愿意收留她。 但自己的创造物也有缺陷，她改良后的alpha信息素刺激性仍然太强，以至于葛笑隔段时间身体就会被腐蚀掉落，必须得换上新的身体。 而且，最好是新鲜的肉体。 这个弊端无法消除，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很难有国家敢于在明面上收留自己。 而米星....... 其实有些信息葛潇也不敢确认，但是她有一种直觉，米星或许能够帮助自己解决alpha信息素提取物过于刺激的问题。 但是这种直觉的依据是什么，葛潇也不太确定。 但是她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什么。 她曾经的打算是在利用完米星之后将他的脸挖下，用他的肉体为葛笑重新捏造一副更加像人类的身体。 但是如果米星的配偶是商毅清的话，葛潇就得判断一下米星的价值是否值得自己去冒这个风险了。她手里最好用的刀是葛笑，但是她承担不起失去葛笑的代价。 至于赫尔王国大使馆，葛潇的评价是没有一个能打的。 「那放弃吧，」葛潇将米星的资料扔在了桌子上，「我学学他的做法，得不到的东西选择放手就好。」 她确实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风险，如今赫尔王国已经打算收留她，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从这里离开就好。 舆论已经被引爆了，九幽基地忙于自证长生不死能力并不能复制，到时候趁着这个风波离开。 如果真的想要米星，以后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可以，我也想劝你尽早放弃，商毅清不是那么好惹的人，据说他对 这位配偶十分爱护，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你要是把他的人「不闹得天翻地覆是不会收手的。」 「看不出来啊，这么位高权重的人，还是个……恋爱脑？」 「坊间是有这样的评价。」 葛潇顿时觉得有些讽刺。 她刚刚阅读过米星的生平经歷，知道他在遇到商毅清之前过得是什么底层生活。现如今倒好，靠着婚姻一飞升天了。 还唠叨什么「得不到的就放弃」，他已经什么都得到了，何必在这里装作无辜。 如果不是商毅清和与生俱来的不死能力，他或许也只是自己屠刀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冤魂而已。 第59页 葛笑把手覆盖在葛潇的膝盖上。 「没事，可惜了，本来想给你弄个好看点的脸。」 「嗯嗯。」 他脸上随意拼凑的眼珠转动着，似乎有了自己的判断。 伊甸园里如此记载人类的甦醒。 即吞吃下了神明禁止人类食用的智慧果。 ** 对于那短暂几日的相处，米星印象最深刻的，来自葛潇的一句话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会尽可能地抓住。」 也许正如商毅清所猜测的那样，葛潇最初的目标就是自己，既然没得到，她不会那么轻易离开。 或许可以以自己作为诱饵，引葛潇出现。 「你作为诱饵？你要怎么去当这个诱饵她才不会发现？葛潇太聪明了，我们现在任何一个行为都可能会被她猜疑。」 胡胜指挥官指出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舆论，」米星站起身来走向窗前，此时已经黄昏，无限霞光落在他身上，「她不是递了刀过来吗？那我怎么能不接呢？」 胡胜指挥官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了一句：「你和商毅清还真不愧是伴侣，有时候说话方式都一样。」 「我和他不一样，他瞻前顾后的可太多了，我通常只在乎一件事。」 「什么事？」 「赢。」 米星站在窗前，用食指在玻璃上写下了一个字「死」。 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终于开始变得有意思一点了。 他告诉了胡胜指挥官自己的打算。 「计划不错，有些细节我们可以再仔细商定，但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可能会伤害到你。」 「我又不会死，您担心什么？」 「我怕商毅清找我的麻烦。」 「您放心，只要我活着，商毅清不会对您怎么样的。」 米星看向胡胜指挥官。 不知道为什么，胡胜总觉得米星的话里含着一股莫名的自我厌弃。就好像他是一个千锤百鍊都不会出事的铁块，任由旁人搓磨。 「我承受所有的责任，」米星见他迟迟不肯同意，抛出了诱人的条件，「指挥官，您也不想这段时间一事无成吧。」 第37章 弗兰肯斯坦（二十三） 绩效考核，对任何一位在职的特工来说，都是肩膀上的大山，甩不开的压力。 胡胜指挥官虽然已经退休，来到九幽基地培训新人算是友情支持，但这不代表他不背负相对应的压力。 更何况葛潇的案件已经受到各方重视。 「我大概理解商毅清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了，」胡胜指挥官失笑，「你身上有一种想让人产生保护欲的易碎感，但这种易碎感不来源于外在，而来源于你自己。」 他十分想看看米星的这场豪赌是否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不过到时候还是麻烦你帮我挡一挡商毅清，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慄，甦醒，等到着一场热血沸腾的战斗。哪怕这场战斗已经不再属于他的年纪，不再期待他的参与。 ** 记者将负责调查葛潇议案的警局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葛潇或许是最近alpha无差别杀人案的幕后主使，各种奇怪的传言满天乱飞，闹得人是不得安宁。 葛潇的这一步棋实在过于阴险。 原本大家都已经约好了，整个负责葛潇案件的人员都不会从正门走，而是最近趁着深夜一起搬迁到九幽基地办公。 毕竟记者们的胆子再大，也不会狂到去九幽基地门口耍威风。但今天不太一样。 记者们守候了很久，警局里上上下下的人，哪怕是保洁阿姨都认了个遍，但今天却来了一位清秀的少年。 新人出现说不定就会有新的情况。记者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将少年团团围住，询问他是否知道葛潇的信息。 「请问你是否知道葛潇的相关信息，她是不是真的涉及无差别杀人案？」 「我们听说还不止这一个案件，她是否和其他的案件相关？」 「你知道葛潇口中的不死的关键是什么吗？她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少年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点懵，他慌不择言地回答问题：「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信息？谁告诉你们的？」 他这话就相当于承认了葛潇涉及无差别杀人案和其他案件的事实。 记者们迅速记录下这难得的一手宝贵资料，随后扯着少年的手臂不让他离开，以求从他身上套取更多的信息。 问题愈加大胆，记者得到的信息也就越多，不知道是谁随口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你觉得葛潇所做出的科研成就能否免除她的罪过？」 这不是一个适合少年回答的问题，甚至如今也没有人能够回答。 可少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他挑战了这个回答：「其实那些死者，大多都是对社会没有任何贡献的……废物呢……」 他的声音很小，但麦克风仍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话。 如同往平静的湖水里投掷一颗巨石，一瞬间，整个社会舆论都在讨论这件事。 每个人的自尊心都奉行着一个准则：不点破。 所有人都知道死掉的周奇，宋子伟，c老师是不折不扣的社会渣滓，相比之下，葛潇在某种意义上都更加有价值。 但每个人生来平等，杀人偿命是再朴素不过的正常感情。 第60页 这两种博弈一直在背地里进行，但现在却被这个少年一句话轻而易举地点破了。 就像我可以穷，我也知道你内心里瞧不起我，但一旦你骂我穷，直截了当的瞧不起我，我就一定会跳起来跟你扯头髮一样。舆论铺天盖地地开始攻击少年。 「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她聪明就可以随便杀人了吗？」 「我们的社会是建立在人人平等的基础上的，如果谁牛逼谁就能随意杀人，那我这种废物就别活了。」 「以后是不是还有谁有钱就能杀人，算了算了，以后生孩子之前做个检测吧，智力不高直接扔掉，免得活下来受罪。」 诸如此类的消极言论数不胜数。 当然，这些都还算好的，其他愤怒到不理智的人则开始攻击发言的少年。 少年的个人信息很快就被疯狂的群众扒了出来，他们体无完肤地攻击着这位名叫「米星」的普通人，嘲笑着他同样是个废物却高高在上地肆意评价他人的生死。 「米星……」葛潇咬着手机看着手机上不断冒出的信息，大多数都是骂米星连带着一起攻击自己的，她实在想不通米星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和米星接触过一段时间，只是那个时候彼此双方脸上都带着面具，并没有展示彼此内心真实的想法，所以了解也隔着一层雾。 但是—— 米星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葛潇希望他说的是真的，这样自己就能够拉拢他，让他跟随自己前往赫尔王国，有米星作为实验体，自己后续的实验研究会轻松很多。 但如果他说的是假的的话，葛潇就得细想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打算。 但不论是什么样的打算，将名声都毁掉了，为了对付自己，倒也不至于付出这样的代价。 「不过这时候米星应该很孤立无援吧，他说错了话，又引爆了舆论，商毅清就算再喜欢他，也会把他当成垃圾扔出去的吧，」葛潇靠在沙发上摆弄自己的指甲，「我这个人就是比较变态，最喜欢看大家一起变成垃圾，不然只有你过得幸福，就太让人嫉妒了。」 「真想把你现在就抓过来，可惜，我没有时间和精力了，就等商毅清把你扔掉，你烂死在马路上吧。」 这只是她随口的一句评价。 她在准备着去赫尔王国的一系列手续，确实无暇分心去折腾这些舆论。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无心的话语却被一旁的葛笑记了下来。 他无法理解葛潇话语背后的含义，更无法完全读懂葛潇与米星之间的博弈。 他只知道一件事，米星被当成垃圾扔出去了，那么现在就没有人保护他了。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赝品拥有为自己提高价值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 葛潇呀，你算错了商毅清对米星的爱 第38章 弗兰肯斯坦（二十四） 商毅清将自己那价值不菲的马克杯碎在了米星的脚边。 米星早就料到了商毅清会生气，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着头将所有的愤怒照单全收。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可以啊！私自跟媒体说那种话，你知道你被骂成什么鬼样子了吗？！」 「你凭什么说出科研人员更有价值这句话！你知不知道公众舆论把你挂在耻辱柱上批斗！」 米星不说话，反倒更加激怒商毅清。 商毅清伸手掰过米星的下颌，强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你是觉得无所谓吗？」 「不是……」米星辩解道，「我会解决好的。」 「靠什么解——」 话音未落，商毅清隐约觉得空气里似乎有一些别的异响。 他幼年时期曾经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告解室里长达一周，并且在此后的岁月里时不时就会被封锁进去，短则三天，长则半个月，也就是童年的特殊经歷，造就了商毅清比普通人更灵敏的听觉。 此刻，他能明显感受到排风口处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米星注意到了商毅清的表情变化，也将视线落在一旁的排风口处，而身体则迅速做出防备的姿态。 商毅清眼神示意米星不要乱动。 他的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随时准备取下手套，释放他过于强悍的天赋。 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某种爬虫蠕动、身体与铁质的管道摩擦的声音。 三、二、一—— 在排风口的小窗掉下来的瞬间，商毅清一手撑桌，抬腿旋踢中那从排风口钻出的怪物。 怪物瞬间被踹远，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直接摔在了墙壁上，好在他身体足够柔软，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 对方并没有一个即时的反应，说明他战斗经验非常不足，不是一个称职的对手。 「你别动，」米星刚想要上前，就被商毅清一手拦了下来，「去后面，我等会儿收拾你。」 米星听着就觉得屁股疼，但还是乖乖退后，给商毅清让出了战场。 商毅清打量着面前那滩肉泥，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反胃，他忍着噁心询问米星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米星半吊子地回答：「就是葛潇创造出来的怪物啊，她不是有点缺爱吗？这就是她给自己创造的爱人。」 「是吗？她的审美非常与众不同。」 商毅清向来如此，对事物的评价犀利却出于真心，他并不是讽刺葛潇，是出自真心地觉得与众不同而已。可这句话却让怪物受了刺激，呲牙咧嘴地就扑上来要咬商毅清的脖子。 第61页 但是他的实战经验哪里比得上商毅清，那可是从小就开始被当作战争武器训练的人。 商毅清几乎可以洞察他每一次的行动动机，甚至能够提前判断出他的下一步动作。就像现在，商毅清迅速判断出了他的攻击方向，随后侧身左臂肘击中怪物的胸口。 怪物呕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来，他还来不及整理姿势做出下一步的动作，就被商毅清拿着桌上的水果刀刺入了左肩。 尖锐的叫声顿时瀰漫在整个狭小的空间里，但商毅清完全无视了他的惨叫，握紧水果刀的刀柄用力下压。 虽然并不清楚怪物是否拥有人类的人体构造，但看他的反应来说，水果刀刺向的应该是个弱点地带。 怪物随即失去战斗力，不受控制摔在地上。 商毅清迅速压住他的腹部，抽出水果刀，随后将带血的刀抵在他的脖颈处。 米星不紧不慢地扯了根尼龙绳来帮忙捆住怪物。 他低下头审视着怪物的脸。 米星经手的资料最多，所以见过所有受害者的照片。在他看来，这张脸就是四五位受害者面部的融合。 看来葛潇确实是利用了尸体与alpha信息素，合成了一个类人生物。 根据葛潇的老师所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一般来说这种完美主义者会不断地追逐造物的完成度，不论是内部还是外部。但眼前的怪物，看起来不是一个满分的答卷。 是不得不这么做吗？还是真的像商毅清随口评价的那样，审美过于奇特了？ 米星仔细地看观察怪物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这个时候，米星注意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翻找着气味的来源，才注意到，怪物脸颊与脖颈的连接处，也就是下颌线的位置上，有一块小小的皮肉已经有腐烂的趋势了。 米星伸手戳了一下，很快就嗅到了一股尸体腐臭的味道。 他记得之前和怪物交手的时候，还没有闻到这种气味，怎么今天会这么明显？ 米星下意识回头看向商毅清。 商毅清的能力是死亡，而怪物是由尸体拼凑而成的，是不是商毅清的能力加速了他身体的腐烂。 商毅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摘掉自己一直佩戴的黑色手套，将手指靠近了怪物的伤口。 很快，那本就溃烂伤口进一步的腐烂。 怪物似乎也意识到了商毅清能力的可怕，他瑟缩着想要往后退，却被绳子牵扯住了身体。 商毅清戴上手套，收回了自己的力量。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怪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太古怪和异常了。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过来找你？」 商毅清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米星并不是一个看起来只会求死，无暇关注其他事情的人。 他小心思很多，经常会耍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旁门左道。 这大概都是在苍穹基地学来的。当初在苍穹基地，资源有限，但任务的目标又定得很高，所以为了能够完成目标拿到足够的业绩奖金，米星为了完成任务几乎是不计任何代价。 不论是坑蒙拐骗或是招摇撞骗，只要不会闹到苍穹基地负责人那里，米星都敢做。 自己刚问完话，米星飘忽不定的眼神就做实了商毅清的猜测。 「你故意在媒体上说那种话，不仅仅是为了让舆论开始谴责葛潇的所作所为，更重要的是，为了让别人以为你现在是在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米星吹了个口哨：「我只是顺带手赌了一把，谁知道他会上当啊，我还以为葛潇也会来呢。」 说起来也是，葛潇其实不会亲自参与这样风险高的任务的。 但如果她真的能来，怪物和科学家一起收拾了，倒是能省去很多麻烦。 「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说过，葛潇不太满意《弗兰肯斯坦》中对科学家和怪物之间关系的描述，对吗？」 「是的，她认为科学家不会糟蹋自己的作品，真正用心的作品，创造者是一定会爱上的。」 商毅清扯了一下捆住怪物的尼龙绳：「你觉得她有多爱面前的这个怪物？」 米星直接回答，但他的感觉是：在遭受到彻头彻尾的背叛后，葛潇或许会通过自己创造的物品来弥补内心对爱的缺失，经年累月，这种爱的量级一定恐怖到足以将葛潇本人都吞噬。 可他向来摸不清爱的含义，最终选择了一个保守的答案：「我不确定。」 「我们或许可以赌一把。」 「怎么赌？」 「你知道的，」商毅清靠着桌子整理自己的袖子，刚才的打斗弄乱了他的衣服，让向来一丝不苟的他有些不舒服，「我没有办法进入赫尔王国大使馆。」 任何一位基地的特工都无法在没有邀请函的情况下随意进入各国大使馆，否则将会被视为对该国家的开战和不尊重。 内部的刑事案件和生化案件，如果上升成外交事件，那么商毅清这个九幽基地负责人大概率也不用干了。 「我不能进去，但我可以让葛潇自己走出来。」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落在了怪物的身上。 这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诱饵。 用来钓鱼的诱饵。 第39章 弗兰肯斯坦（二十五） 第62页 夜色深沉，赫尔王国大使馆门前有四盏路灯，像两个坚定的守卫，守护着脆弱的合作关系。 这里很安静，除了工作，几乎很少有人会从大使馆门前路过，但今天尤为安静，从八点开始，没有任何人进入这片区域。 但就在今天，安静的夜空里爆发了一声刺耳的破碎声。 靠前的两盏路灯碎了，光消失了一半。 黑暗里，有人扯着人质粉墨登场。 怪物被戴着黑色口罩的人挟持着，在光芒交错的路灯下露了个脸，随后又迅速隐蔽在黑暗里。 而米星坐在行道旁的车内，拍了张照发给葛潇。 这真的是一种很原始的方式，但或许有用。 「你想做什么？」 葛潇迅速回復了消息。 她太过年轻，还不知道在谈判中秒回信息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 米星没回復，他关掉手机，摇下窗户，对商毅清所在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 而他们只需要等待，等待葛潇从里面出来。 这不一定是个聪明的方式， 但对于葛潇或许能起到作用。 「她不会救我的，你放弃吧，」怪物喃喃道，「我只是被创造出来的一个怪物而已，她随时都可以创造出无数个像我这样的伴侣。」 他不觉得自己罕见，更不觉得自己对葛潇来说拥有不一样的意义。 就像世界上最重要的是创新的技术，而并非一件让人眼花缭乱的工艺品。 像是想到了自己和米星之间复杂的关系一样，一直没怎么搭理怪物的商毅清回答了一句：「你不了解人类。」 人类是一个愿意为了爱去付出所有的种族 。 尤其是那些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爱的人。 或许他并不罕见，葛潇拥有创造出无数个怪物的能力。 但是对她来说，面前的这个怪物是第一个给了她温暖、陪她度过日日夜夜、陪她熬过人生中最痛苦最灰暗岁月的的、那个特殊的「玫瑰」。 「我了解！我也是从人类的身体里诞生的！」 怪物并不喜欢商毅清的回答，那句话就好像他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人类的全新的物种。 他迫切地想成为人类，成为和葛潇最为相似的物种。 「那我们等等看吧。」 看那位天才少女是否会冲破所有的桎梏，来到你的身边。 ** 「我要出去。」 「没有命令，你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 葛潇站在房门口与守卫对峙。 知道这个是她才意识到任何东西都是需要代价的。赫尔王国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为此，他们可以剥夺自己的自由。 「我上厕所，你们也要跟着吗？」 「房间里就有厕所，你想去外面上的话我们可以叫女生陪着你。」 守卫的话非常圆满，圆满到葛潇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他们或许早就做好了葛潇会擅自离开的准备，所以准备好了一切说辞。 葛潇低下头，装作失落的样子背过身去。 她在大使馆的守卫面前，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 守卫轻蔑地笑了一声。 什么天才少女？也不过只是笼中鸟罢了，等待着被进献给国王，榨干所有的剩余价值。可惜了是个beta，如果是omega，说不定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很聪明。 但beta女生也能生育吧，就是没有那么强的生育能力。 可就在下一瞬间，葛潇转过身来，她挥动着右手，白色的粉末从她的指缝泄露。 alpha守卫在嗅到白色粉末的瞬间便觉得视线有些模煳，随后四肢都失去力量，他强行支撑着身体，最后换回来的不过是仰面倒地，看着葛潇从自己的身上搜出枪，随后跨跃过去。 他看到了那个女孩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不中用的垃圾。 葛潇没有时间搭理他，她尽全身力气朝着门外跑去。 赫尔王国大使馆一共才10多位工作人员，大部分都在休息，看守的守卫被干掉，在通往门口之前，她几乎就是畅通无阻的。 她承认她有软肋，她无法接受失去自己的爱人。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最灰暗的时光，他陪着自己上课，陪着自己写报告做实验，他们躺在一起互相取暖。 那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她知道这段关系终有破灭的一天，靠着杀人维持的身体中就会被人类厌弃，她知道结果自己不能承受，可又私心希望这个时间晚一点到来。 那是她倾注了时间和心血浇铸的「玫瑰」。 是她创造的，完美爱人。 「这样太累了，你要一直杀人来填补我的身体，」某次结束杀戮后，葛笑擦干净脸上的血，他靠着葛潇喘着粗气，「再精进一下实验怎么样？再创造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人陪你。」 「以后再说吧。」 「总有一天会暴露的，我看到你们的书里说，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葛潇，我们是不是邪恶的一方？」 啊是的啊，正义的英雄一次都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当我拿起刀的时候，他们又上赶着来批判我了。 为什么我要遭遇一而再再二三的不幸？ 为什么我要躲躲藏藏如同老鼠一般？ 为什么我要被批判为不干不净？ 我只是想乞求一点卑微的爱情而已，又有什么错误？ 我杀掉的，难道不是对这个社会毫无贡献的渣滓吗？ 第63页 正义，从来都回答不了我的问题。 葛潇举起枪，对着门口的守卫，开枪，射击。 她开了十几枪，才射中了两名守卫。 场馆内警报声骤然响起。 红色的灯光忽闪忽现。 踏过尸体，她满手硝烟推开了门。 她站在光里，光却没有一次眷顾她。 ** 警报声响起。 但米星和商毅清却无法确认，这到底是葛潇的突围还是赫尔大使馆的警戒。 可怪物却昂起了头—— 他们的心脏同频跳动着。 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葛潇的气味。 她不该出来的。 离开赫尔王国大使馆，她就是普通的公民，需要承担杀人的罪责。 他不了解社会，却清楚地知道杀人偿命的法律。 他不应该成为葛潇的软肋。 他记得，商毅清的能力会让自己的身体溃烂。 那就去死吧。 死，很容易的。 ** 推开门，葛潇看到的，是商毅清的手刺进了怪物的喉咙。 商毅清迅速松开手，怪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葛潇跑过去，伸手想要抓住他唯一的爱人。 她的手穿透了爱人的身体，握住了他的心脏。 然而正如流沙逝于掌心，心脏化作飞灰从她的指缝流出。 漫天的警报声中，他们最后一次拥抱，是死亡与永生的诀别。 第40章 弗兰肯斯坦（二十六） 他用灰烬为自己的造物主铺路。 无论如何，身为怪物的葛笑希望这是一场盛大的开幕式。关于他的造物主登临这个世界的顶级舞台、开启新的征程并最终创造另一个完全幸福自由世界的开幕式。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造物主过于稚嫩和年轻了。 葛潇...... 残留着爱。 她握着冰冷的枪，杀戮也好，突围也好，都是因为彼此拥抱取暖的那一丝丝爱意。 往后人生她或许能够造就无数个更完美的产品，但却只有一个葛笑分担了她的记忆。 她还没有完全丧失良心。 以至于在看到爱人死在自己手心的那一刻，彻底崩溃。 枪从葛潇的手里摔落，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走了火。 不受控制的子弹从枪管里飞出，随后擦伤了想要捧住爱人骨灰的葛潇的双臂。 这一次，血流如注。 那鲜血如同钉入圣子体内的钉子一般钉入了米星的眼睛。 怎么回事？ 她不是不死之身吗？ 为什么还会流这么多的血？ 要知道不死者的出血量都比正常人要少，所以他们的伤口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復。 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葛潇暴露给舆论的那段视频，还有米星之前的记忆都已经佐证了，葛潇就是米星的同类！ 那为什么现在....... 米星颤抖着手推开了车门。 他想要知道真相。 ** 商毅清看着摔倒在地的葛潇，他同样震惊于葛潇似乎已经失去了造血能力，这与之间他们达成的共识并不一致，但商毅清却并没有用追问这件事。 因为就在葛潇跑出来后，赫尔王国大使馆的安保人员也追了出来。 他们排成列队，架起了枪。 黑色抢洞对准了商毅清。 这是开战的前奏。 商毅清瞥了一眼，粗略确定了对方的人数，随后右手背到身后，食指中指勾了两下。 道路两侧停着的面包车勐然一震，两队九幽基地全副武装特工迅速跳下车奔赴赫尔王国大使馆前广场。他们架起火力更勐的枪械，对准了赫尔王国大使馆。 商毅清拉下了脸上的黑色口罩，质问大使馆的守卫：「我是九幽基地重大案件部门负责人，我们正在追捕通缉犯葛潇。这件事已经得到了上级的认可，现在葛潇就在这里，我们不会伤害大使馆内的任何人，能否请你们撤下武器？」 大使馆的守卫面面相觑。 眼下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葛潇已经脱离了大使馆的地界，完全归属于九幽基地的管辖范围，他们自然不敢上前。 商毅清压低了声音：「大使馆是想和我们作对吗？」 随后，赫尔王国大使馆的所有守卫都收起了武器。 他们选择放弃葛潇。 商毅清接过同事递过来的枪，对准了躺在地上抱着怪物的骨灰哭得近乎崩溃的葛潇。 赫尔王国大使馆的守卫还没有开枪阻止，已经有一个身影挡在了葛潇面前—— 是米星。 「滚开！」 「别杀她！」 米星握住了枪管。 「不能杀她，她还有别的用处！」米星前进了一步，用肉身抵住了枪口，「你也不能在这里杀了她。」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商毅清一时之间分不清他到底是出于理智，还是出于对葛潇的偏爱。 「我没打算杀她，」商毅清拽住了米星的胳膊，将他扯开。随后对着葛潇的腿开了一枪，让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米星松了口气，至少能让葛潇活下来就行。 但是—— 他看到了商毅清眼里的失望与愤怒。 或许自己也将失去一样东西：自由。 ** 「你们是如何判定葛潇是不死能力者的？」 第64页 医院里，隔着玻璃，商毅清观察着病床上的葛潇。 葛潇的伤并不严重，自己的那一枪只是为了让她失去反抗能力，并给赫尔王国大使馆一些震慑。 在发现葛潇已经暴露在九幽基地面前、商毅清来者不善后，赫尔王国大使馆最终放弃与他们对峙。 几番掂量他们才意识到：不能在失去葛潇的同时，失去这段外交关系。 双方算是友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互相掩饰，难得煳涂是他们之间合作的底色。 「并不是我判定的，是米星之前看到的，」商毅清嘆了口气，「他十分咬定葛潇就是不死能力者……我倒也没有怀疑他的意思，葛潇之前晒出的视频里确实有不死者的细胞，但是——」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打断了商毅清的话：「但是她现在确实不是不死者，这一点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 「嗯。」 商毅清没有给出任何正面的回答，他只是隔着屏幕看向葛潇。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没有。」 这次轮到商毅清来打断他了。 商毅清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葛潇确实拥有不死的能力，但这种能力最近消失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种能力似乎并非是天赐的礼物，而是一种随时随地都会被收走的，暂时保管的商品。 那么米星…… 他不敢想米星是否也会有一天离开自己。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商毅清将手握紧成拳。 他在这片黑暗的森林里，踽踽独行。 听不见声音，看不到光亮。 永生是诅咒，死亡更是他化解不了的难题。 他好不容易可以不靠大把大把的安眠药睡得安稳，他总算找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怪物陪自己苟延残喘，他好不容易将米星锁在自己身边—— 他才刚刚得到那么一丝的宁静和怜悯，绝不能在这里失去。 「是米星记错了，葛潇没有不死的能力，」手錶提醒商毅清到了他离开的时间，他关掉闹钟，最后提醒这位陪他一直走到今日的战友，「你记住了，别说错。」 这次，他的朋友没有站在他这边：「你这样对米星公平吗？」 商毅清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 那凉气，像是要把他的肺部都过滤一遍才算甘心。 「我们的法律，不鼓励一个人去死。」 「但他也有求死的自由。」 「那我呢…….」 人都是自私的。 他只是—— 眷恋那份独属于自己的陪伴与虚无的爱意。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第41章 梦魇伊始（一） 商毅清到家的时候米星在吃晚饭。 他的晚饭很简单，一小份黄焖鸡米饭是路上打包的，不算难吃，就是一股子料理包的味道。米星想了想20块钱的价格，觉得又憋屈又心疼，含泪吃了个精光。 商毅清看他一脸吃得不开心的样子，只能系上围裙，去冰箱里拿了两块牛肋眼。 他不会做饭，但比起米星还算得上是个大厨。 用海盐、黑胡椒和橄榄油简单给牛肉一个底味，随后锅热下入黄油、迷迭香和打算，然后将牛肉放入，随后用勺子不断地将融化的黄油浇在牛排上。 商毅清向来不喜欢复杂的调味，这种简单好上手的牛排对他来说，是每次工作太累填补肚子迅速且不会出错的最佳选择。 「吃吧，」商毅清端着盘子送到米星面前，除了牛排，他还随便拌了个沙拉，「看你好像没吃饱。」 「好耶，谢谢老闆，」米星正准备起身找一下刀叉，突然想起来自己明明在家何必非要按照电视剧上的吃法，索性就拿着筷子夹肉，「我刚刚买的一股子料理包的味道，难吃死了。」 商毅清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料理包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他那不成器的弟弟曾经投资过相关行业，还手舞足蹈地跟自己介绍过这个行业前景多么多么可观，未来料理包和预制菜一定会成为餐桌上的常客。 当时自己没有理睬也没有回答，工业的进步必然会带来很多转变，而其中的一些转变或许是普通人不愿意却不得不接受的。 那时候商毅清只觉得难受：商业化的入侵无处不在，或许未来一份手工制作的饭菜对普通人来说如同珍贵无比的礼物。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现在料理包已经蔓延到了路边店铺里，连米星都上了当。 他想斥责米星明明拿了自己那么多积分卡和会员卡，足够他吃顿好点的，为什么非要去买这些便宜东西。但最后话到了嘴边，商毅清却说不出口。 「好吃的话，我下次还做给你。」 米星愣了一下，沉默地点了下头。 他拿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蔬菜和牛排，好久后才提起勇气问：「葛潇受伤了是吗？手术结束了？」 「嗯，子弹取出来了，后续会把她转到九幽基地的单独病房里面。」 「看来她不是不死者，我看错了。」 商毅清没想到米星会主动提及这件事，他不擅长说谎，但还是摁着狂跳的心脏，颔首认同。 「等她病好了，我去看看她。」 商毅清的手停了一下。 第65页 为什么要去看葛潇？ 他的警戒心向来很强，对待米星的人际交往更是如此。 说起来，商毅清突然意识到米星似乎一直对葛潇的态度都很特殊。 他们两个都是beta，又都喜欢看书，或许会有很多聊得来的话题。 想到这里，商毅清越发地沉默。 他吃干净碗里的牛肉，碗筷丢给米星去洗，就独自上楼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商毅清还有一部分落下的工作还没有处理，有几份文件还需要他处理，文件上面的数据商毅清打算重新算一遍。 可看到那些数据，商毅清却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 他不仅仅担心米星对葛潇的感情，更恐惧的是，如果葛潇之前真的是不死者，如今失去了不死的能力，那么米星会不会也同样失去那样的能力？ 不，这件事不是一个猜测，而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实。 证据就是米星缺的那颗牙。 米星是不死者，按理来说任何缺失的部位，任何伤口都会恢復如初，但是那颗落掉的牙就再也没有长出来。 或许......米星真的可以死掉，只是还没有到那个关键的时间点。 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黑色的墨迹，钢笔和纸张的摩擦声如同尖锐的嚎叫，商毅清终于和自己和解决定不再强迫去看这些文件。 他需要休息来缓解这种阵痛般的焦虑。 米星还在下面忙，商毅清生着气不想等他，去浴室洗了澡就匆匆睡下。 他似乎非常疲惫，刚挨上枕头就立刻沉入梦乡。 梦境里，他似乎行走在一个陌生的大街上。 街道是熟悉的街景，有玻璃橱窗，有路灯，有排列整齐的地砖。 但这个梦里的世界又让人觉得非常陌生。抬起头能看到天空是暗红色的，血色浓处，是一轮皎洁的明月照亮了世间。空气里似乎也漂泊着一层淡淡的红雾，带着铁锈的味道。街道也是破破烂烂，路灯上结满了蛛网，地上全是骯脏的玻璃碎片，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人维护了。 像是某个在极度辉煌过后，又被迅速废弃的城市。 街道匍匐着无数衣衫褴褛的人，他们虔诚地朝着一个方向跪下，再站起，似乎是在进行某种虔诚的祷告仪式。 商毅清不明所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 他慢慢走，像是逐渐经歷了这个世界弔诡和古怪的地方。 每个人都衣衫褴褛，每个人都血流满面。 他们的脸算不上干净，五官也并不对称，看起来不像是商毅清意识里熟悉的人类，更像是通过某种手术肆意拼接起来的「怪物」。 在这里，孩子可以吃掉佝偻的老人，身边的人不会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反应，就好像这是被默认允许的行为。新生的婴儿也会被孕妇吃掉，母性本能在这里并不存在，人性的伦理也被彻底忘却。 人，只是另一个人的食物而已。 他们唯一的情感，真挚的爱，只留给了他们所跪拜方向的「神」。 商毅清随着他们的脚步往前走，他越发好奇，这个世界的「神」到底是什么？值得这些俗世定义里的畜生如此真诚地拜服。 他向前走着，逐渐听懂了人群在跪拜时高声唿喊的话语。 他们在喊「神女陛下」以及「创世神万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抵达一处神秘的雪山。 血红的天空折射出粉色的光芒将雪染成白色，月光落在山顶，照亮了一片银晃晃的光。 在光中，商毅清抬头，看见了那穿着圣洁白裙的女神。 神明的脸太过模煳，他踩着雪往前，一步一步，想要看到女神的面容。 终于，他抵达了终点，看清了神女，还有神女身侧一直站着的忠诚护卫。 他已经不在乎那个护卫了，但他清楚地看见了神女的脸。 很不幸，商毅清认识她。 那是葛潇。 第42章 梦魇伊始（二） 世界如同展开在商毅清面前的巨大荧幕，而故事的主角却是刚刚被自己击溃的葛潇。 他凝视着沐浴月色与血光的少女，望着万世朝拜皆为她一人。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没有伦理、没有人性，只有荒诞的信仰。 或许是察觉到了商毅清的目光，少女身侧的侍卫警觉地看向了商毅清。 可也就在商毅清看清他面容的瞬间，如同捲轴一般的世界在他的眼前裂开了一道缝隙。 随后缝隙越来越多，整个血月的世界如同玻璃一般破碎。 商毅清千千万万的碎片一样极速坠落，直至跌入现实世界中。 他勐然睁开眼，入目的是刺眼的白色天花板。 随后恢復的是听觉。 可除了自己沉重的唿吸声，商毅清什么都听不到。 随后，一只手抓住了商毅清。 他的触觉被温暖的触感唤醒。 侧过头去，他看到了睡在光里的米星。 梦魇未曾退却，商毅清像是溺水濒死一般，伸手将米星紧紧地抱在怀里。 狂跳的心脏逐渐找到正确的节奏，那如潮水袭来的恐惧也逐渐退潮，梦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煳不堪。 没有血，没有冰冷如刀的月光，没有疯狂的世界。 只有他眼前的人才是真真切切的。 可米星却痛苦得呻吟起来。 他睡得好好的，勐然被人抱着，还抱得这么紧，让人无法唿吸。 第66页 「商毅清…….大晚上的你不睡觉，你发什么疯？「 米星被抱得难受，执拗着要从商毅清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你让我抱一下，」商毅清唿吸声急促，渴求着米星身上的气味来缓解他的焦虑，「让我抱一下。」 beta没有味道，此刻却像是宁神的香药。 可米星理解错了意思，以为是那种更隐晦的含义。 他合拢双腿，攥紧了商毅清的睡衣，言语里颇有拒绝的意思：「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不想今晚——「 也是，他吃商毅清的，住商毅清的，总归要付出代价。 他不过是个beta，哪怕拥有不死的能力，卖十辈子，都换不来现在的生活条件。更何况商毅清对他的渴求，一直都在正常范围了。 米星说服了自己，他躺在床上，解开睡衣的纽扣，打开双腿，一副任人採撷的模样。 知道此刻商毅清才明白，米星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这种误解在一瞬间点爆了商毅清的怒火。 「你当我是什么人？」 「你前几天忙成那样，你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强迫你吗？」 「米星，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有多畜生？」 撂下这三句质问的话，商毅清掀开被子，抓着枕头去了书房。 米星爬起来坐在床上，拢了下上衣，双腿赤裸，总觉得自己像是恩客没看上的站街货。 他顿时恼羞成怒，跳下床连拖鞋都没穿，跟在商毅清身后追了出去。 「商毅清！你大半夜发什么神经！我是你脑子里的蛔虫啊！你特么想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让我猜！我猜错了你还要生气！知道的是老子跟了你，不知道的老子是你雇来玩十万个为什么的！」 「我当你是什么人！你特么玩我的时候整的花活儿还少了吗？现在给我在这里装正人君子！」 商毅清突然停下脚步，米星一个没收住，撞上了商毅清的后背。 商毅清赶紧转身拉住米星，怕他摔倒，却没想到把人抱了个满怀。 他抱住了米星，却没捂住他的嘴：「你烦不烦人，总是莫名其妙地生气，晚上明明…….」 我们之间的气氛也还凑活，像是疲惫的伴侣。 至少牛排还是很好吃的嘛！ 但商毅清总是在焦虑，焦虑米星的死活，焦虑工作的忙碌，焦虑他的未来，焦虑他无爱的人生。 「我……」 米星的抱怨正中商毅清的心脏，他确实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过往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他改变不了别人，只能独自承担那份折磨，结果到最后，他的情绪还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困扰。 或许对待人生，他应该坦诚和大胆一点。 「我做噩梦了，」商毅清侧过头有点不好意思承认这一点，毕竟对一个alpha来说暴露缺陷和弱点是天生无法接受的事情，但他又不想让两个人的误会继续加深下去。 居然只是做噩梦了？ 米星嘟囔着：「多大个事，还闹着要睡书房。不就是个噩梦吗？你还怕梦——」 有时候他总觉得商毅清的内在是一个漂亮年轻的傲娇女高中生，不然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和捉摸不透的脾气。但对待商毅清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方法论，顺毛摸总是没错的：「小时候我听别人说，梦都是反的，你在梦里看到的事情，在现实世界中就不会发生。你梦见什么了？让你这么害怕？」 商毅清回想着梦境，奇怪的是，梦的细节已经在刚刚争吵和斗气中逐渐消失模煳，他完全记不得了。 「我梦见了......葛潇，她似乎掌控着一个新的世界。」 「但是葛潇现在在病床上，很快就会进监狱了，」米星摆摆手，扯着商毅清回主卧，「你就是这段时间的压力太大了，也没办法，葛潇这个小姑娘折腾出来的事情太牛掰了，又是舆论又是大使馆，但现在无所谓了，事情都结束了。」 他哄着商毅清回床睡觉，然后自己抱着他的胳膊，给他慢慢顺毛。 米星困得很，没过多久就睡着了，抱着商毅清不肯撒手。 商毅清侧过头。 他不敢说自己是最了解米星的人，但和米星纠缠的这些年里，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是最长的。 他知道米星的骨子里是一个多温柔善良的人，正因为这种温柔和善良被伤害了太多次，才造就了米星寻死的决心。但是米星不经意间泄露的温柔，就足够温暖他很久很久。 就像，他们曾经那么彼此伤害过，米星仍然愿意在他噩梦缠身的时候安慰他。 但商毅清知道，米星不会留下来的。 就像他没有询问葛潇是否是失去能力的不死者一样，米星一定有着另外的打算，而这个打算，他不准备透露给任何人。 「为我留下来好不好.......」 商毅清开口，声音破碎混浊得难以捉摸。 第43章 梦魇初始（三） 商毅清痛快地睡了后半晚，神清气爽，连第二天工作的时候都觉得顺心无比。 但偏偏有人搅和得他不快活，刚忙完上午的工作，正准备去喊米星吃午饭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来自于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商毅清的父母生育了三个孩子，长子alpha商毅清，次子alpha商毅泫，末女omega商毅澄。但对于自己的弟弟妹妹，商毅清只能用无可奈何来形容。 第67页 因为长子的特殊能力，生育的时候差点要了自己omega母亲半条命，所以从小商毅清就被送走，远离父母身边。而对待弟弟妹妹，父母几乎是投注了全部的爱，因此，他的一双弟弟妹妹养得是无法无天，自以为是。 其中弟弟就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这么多年一直坚信着能够通过他那双慧眼找到合适的投资项目，但最终不过是钱打了水漂，连声响都听不到。 「哥，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一下你，你别着急挂电话啊，你知道的，邹叔叔的儿子，邹昊。」 商毅清摁住了想挂电话的心，邹叔是基地的老员工了，他的儿子自己可以给个面子。 「来找我干什么？」 「就是认识一下，不会麻烦你什么的。」 商毅清犹豫了一下。 他被这个弟弟坑过好几次，最狠的一次是捲入了一场丑闻当中。商毅清对他早有提防，但又不好弗了邹叔的面子，还是先答应了下来。 「他等会儿就会过来，哥你和他好好聊聊。」 商毅清挂了电话，给米星发了条让他自己去食堂吃饭的消息，靠在桌子上，准备好拒绝的说辞。 果不其然，邹昊和自己的弟弟一个德行。见面之后就是大吹特吹自己的项目一年投资回报比能达到5，但问起细节就磕磕巴巴不肯透露。 商毅清拧起眉头，要是这人说不清楚，那不过就是个家里有底子的富二代，干点把家里钱左手倒右手的事情，虽然赚不到钱，但总不至于亏得厉害。顺带还能在外人面前装装做生意的面子，给父母也有个交代。 但这种不肯透露的就麻烦了，说不定干的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大的就是诈骗走私，小的就是槓桿赌博，不论哪种都是能进去蹲个十几年的大罪。 他不说清楚商毅清也懒得打听，赶紧将人轰了出去，免得祸事上身。 赶走人后商毅清还不忘给米星发了条消息问他吃饭了没。 「还没找到想吃的。」 「来我这里，有烤鱼。」 「来了～」 商毅清倒是恢復自己的好心情。 而被赶出去的邹昊就没那么开心了。 他抱着能劝说商毅清入伙的想法来的，却没想到商毅清这么不顾往日情面直接将自己赶走。刚出九幽基地的门，他就给商毅清的弟弟商毅泫打了个电话，抱怨商毅清今天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商毅泫冷笑着嘲讽：「早就跟你说了我哥不好惹，你不信我你怪谁？」 「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难怪你们家人都不喜欢商毅清。」 商毅泫嘆了口气，提起自己这个哥哥就像是提起家里的污点：「是啊，我爹妈提他就觉得晦气，果然是从小不一起长大的，一点亲情都不念的。」 「但这事没你哥在里面做内应……干是能干，赚不了多少钱啊。」 邹昊的话倒是提醒了商毅泫，他现在没什么钱，如果再不干出点成绩来，到时候自己老婆又得骂自己没本事。 思来想去，他倒是找到了一个突破点：「说起来我哥倒是有个弱点。」 「什么弱点？」 「我嫂子，嗯……就是那个……一个beta，叫…….米星！对米星！我哥贼喜欢他，跟疯了一样喜欢，你都不知道之前米星离家出走，我爹在米星离开之前给米星发了个信息，你不知道我哥当时跟个疯子一样跑回家，对着我爹大吵大闹问是不是我爹给人弄走的。好傢伙，我哥一直是个死人脸，那天真是要把家给砸了，要不是我和我妈拦着，还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事到如今回想起来，商毅泫还是觉得后怕，当时商毅清的模样真的像极了一个暴怒的野兽，看到活人就开咬，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杀个干净。 邹昊想起自己的爹就有点后背发凉：「你哥这么勐，连你爹都不怕。」 「他对我们家一直没什么感情的，就喜欢我嫂子，上班都给人带在身边，」商毅泫不再继续聊这个，毕竟对旁人吐槽自己的家事也不好，「不过我嫂子被我哥看得挺紧的，你得想点办法才行。」 「行，那我查一下他。」 挂掉电话，邹昊开车回了家。 相比于商毅清远离人烟的住处，邹昊的家在市中心，隔江眺望的大平层，虽然价格不算是城中最贵的，但倒是宣传做的最好的，人人都知道这住处的昂贵。 到家，有人专门迎上来帮邹昊换衣服。 是个长相还算精緻的omega。 「先生，我中午做了蟹黄豆腐，葱烧鳝鱼，肉末茄子，您看可以吗？」 邹昊伸手摸了一下omega的头：「今早有人送了三文鱼过来吧，你切一下。」 「好。」 omega洗干净手去冰箱里拿了三文鱼，那是一整块的鱼腩，邹昊托人拍卖回来的。 将鱼放在案板上，擦干净切鱼的餐刀，omega眼疾手快，仅在一秒之内割开了鱼肉。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我喜欢你做饭的样子，很性感，」邹昊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齐熙，你确实适合做这个。」 名为齐熙的omega身体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心跳加速，看着案板，顿时觉得自己也不过是条躺在案板上的、廉价的鱼肉罢了。 「我…….会努力赚钱换给您的，请您不要……不要这样。」 第68页 「那很难的，一百万，」邹昊咬住omega的耳朵，「齐熙，你得工作多少年才能还得上这些钱啊，倒不如容易一点。」 齐熙当即甩开邹昊的手，他靠在墙上，抗拒着邹昊的靠近：「我会还钱的，请您不要这样！」 邹昊当即作出投降的手势：「好，我不为难你，我说过了，我会尊重你的想法的。只是我自认为条件也不差，我也没有恋爱对象。你和我在一起，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我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 「我——」 邹昊的话让他放下了戒心，齐熙低头道歉：「对不起。」 随后他又补充道：「先生，您知道的，我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很害怕这种，我……我不是个合格的omega。」 「没关系，我会等你接受的。」 邹昊主动靠近，摸了下齐熙的头。 齐熙的心跳扑通扑通的，他很喜欢这种掌心的温度，让人很有安全感。 他想，或许有一天，他会放下所有的戒备爱上先生的。 第44章 梦魇初始（四） 「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情，我打听了一下，我嫂子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甜品，比如蛋糕啊，面包什么的。」 邹昊临睡前接到了商毅泫的电话。 面包、蛋糕，这倒是给了邹昊一个机会：「这么巧？我身边刚好有个大厨，法国进修回来的。」 「是你那个小情人？叫什么来着」 「什么小情人，我还没吃进嘴了。」 「哟哟哟，邹总现在改吃素了，我怎么不知道。」 想到这里，邹昊的心有点痒，他舔了下自己有点干燥的嘴唇：「我是什么好人吗？是我怕他闹起来出事了不好收场。再说了，你也知道咱们做这些事不知道多少人眼睛盯着，我爹又是那个脾气，齐家当年也是阔过的，帮我爹不少忙——」 「那你还对他出手，」商毅泫嘆了口气，「你还真是个畜生。」 「他就是个温室里的花朵，家里横遭变故也没醒悟，倒不如借我用用，」邹昊捏了下眉心，「商总，你也别装什么好人。」 「行了，我俩别在这里互吹了，消息我给你了，你自己把握一下。」 邹昊挂了电话，看了一眼熄掉的屏幕。 齐熙现在估计还在跑步，也不知道一个omega天天蹲在跑步练体格是怎么回事。不过说来也是，如果不是因为齐熙和别的omega不一样，自己也不会在他身上下这么多的功夫。 不过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邹昊给齐熙去了电话。 「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一下，事成之后，我免掉你50%的债务，怎么样？」 **「黄叔家里要办个生日宴，哥，你有空露个脸吗？」 商毅清瞥了一眼手机，又是弟弟发来的骚扰简讯，他没空去给他站台。 「听说这次宴会请了个从法国来的大厨，做甜点很绝，哥你不考虑一下吗？」 商毅清愣了一下。 这段时间米星的表现也算乖巧，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消极的感觉。他喜欢甜点，机会难得，倒不如让他过去一趟。 他作为自己的爱人，应该多见见世面，接触一些社交圈子。 不过只有米星去估计会尴尬，自己也不方便陪，还是得找个人陪他去。 但还是先问问米星愿不愿意。 商毅清很快给米星发了消息，米星直接跳起来闹着要去玩，他一个甜品脑袋，看到甜食就走不动道，更不要说有这么好的机会去白嫖，顿时什么都忘了个干净。 「只有你去我不太放心，我让我弟弟陪你？」 「算了，我跟他们不熟，我到时候就拿着邀请函混进去吃吃喝喝就行了，我就当个透明人呗。」 商毅清倒也不指望他能帮自己大杀四方，混吃混喝倒也不错。 「那你自己去吧，记得藏好点，别让人发现是商毅清的太太吃了三人份的甜品就行。」 「好耶！」 米星开心得在座位上打滚。 最近葛潇的案件交由检查部去调查了，他们对葛潇是如何获得hints实验室的实验药品非常感兴趣，跟九幽基地的高层打了个招唿，要求先调查清楚这件事。 葛潇从医院出来就被他们带走审问了，米星目前也没什么事，整天在基地找点杂活干干，乐得清闲。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了，米星跟商毅清打个招唿，就要兴致沖沖地去宴会上蹭吃蹭喝。 「你不打扮一下吗？」 米星就穿了个短袖衬衫，跟大学生一样，看起来实在是不像什么已婚人士。 「就这样啊，」米星在镜子前照着整理了一下头髮，「我觉得还可以，挺好看的。」 「行吧，随你。」 商毅清以前也帮米星收拾过，那时候米星很反感，后来商毅清也就不怎么敢提这件事了。 他走到米星旁边，帮他理了一下衣领。 「自己玩的开心，邀请券发你手机上了。」 「嗯嗯。」 米星骑着他的共享但车就跑去宴会现场，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刷了邀请券进门。 他一进门就被商毅泫注意到了，商毅泫正准备跟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嫂子打招唿，没想到米星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他刚一进门就注意到大厅没有餐桌，这些餐点估计还在后厨没有端出来，米星馋得要命，直接摸进了厨房。 第69页 供宴会所用的甜点大多都不会是现场制作的，而是提前冷冻好送到现场，由人专门解冻。 「你好，请问是客人吗？」 米星刚一进门就被抓了个正着，他倒也没有隐藏，反正是靠着商毅清的入场券进来的，索性承认了。 「甜品还在解冻，您要是饿了的话，我这边有烤几个简单的杯子蛋糕，您可以先垫垫肚子。」 「好啊！」 甜品师端了杯子蛋糕给米星。 「好吃！呜呜呜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的小蛋糕了。」 「您很喜欢吗？如果想购买的可以联繫我哦。」 「好啊，我给你我的联繫方式。」 米星掏出手机跟人添加联繫方式，说起来葛潇的案子结束了，商毅清居然没有把自己的手机收走。不过无所谓了，他想不起来自己也不会主动提醒他。 页面跳转到好友信息确认的那一步，米星多嘴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备註一下。」 「齐熙，齐国的齐，熙熙攘攘的熙。」 「我叫米星，你可以备註一下。对了，你会做芝士蛋糕吗？」 「今天就有，不过还在解冻，我等会儿给你送过去。」 米星吃饱喝足，还在花园里熘达了一圈。他只需要完成商毅清说的将礼物交给生日宴的主人，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临走前，齐熙还偷偷给米星打包了好几块蓝莓芝士蛋糕。 他送米星到门口，米星在路上给他回了感谢的信息：「谢谢你，你人还怪好的捏。」 「没事，反正多的蛋糕也会扔掉，与其浪费，不如送给你。」 蛋糕虽然好吃，但是米星也怕胖，临走前翻了一下朋友圈：「啊对了，我看你朋友圈，你最近是在锻鍊吗？」 「嗯嗯。」 「那我们有时间可以约一起。」 这本来就是一句随意的邀请，客套话而已。米星也没有当真，毕竟他时时刻刻看都被商毅清管得死死的，根本没什么机会出去。 但没想到齐熙居然某天还真的发来邀请，希望能够和米星互相监督。齐熙主动晒了自己的打卡照片，米星不认输，也去九幽基地的健身房跑了个5公里，回给了齐熙。 「你最近倒是很喜欢锻鍊，」商毅清也注意到了米星身体的变化，「以前喊你去健身房你都不愿意去。」 「你那天天早上6点起床跑步谁受得了，」米星靠在沙发上撑着脸看向商毅清，「我早上是真的起不来啊，商老闆，你不反思是不是你的问题吗？」 商毅清侧过脸去，他也不知道米星的话里是否含有那方面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后，他问了句：「不过你到最近是在和朋友比拼吗？我看你好像总是拍照发给别人。」 听到这句话，米星就知道他还是在监控自己的日常生活。 对此，米星曾经反抗过，大吵大闹地让商毅清把监控软体从日常生活中移除，但最终.......他还是学会了顺从商毅清的控制欲。 「他叫齐熙，是甜品师，是个omega，我们……只是互相监督健身的朋友，偶尔聊聊天。」 商毅清拍了下米星的肩膀：「有个朋友陪着健身也挺好的，对了，我等会儿有个会议，你先回工位吧。」 「好。」 等米星离开后，商毅清坐在他刚刚的位置上，随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齐熙，omega，手机号我等会儿发给你。」 【作者有话说】 米星：老公你要摸腹肌吗？摸一摸呗～ 商毅清：你就是打算勾引我然后第二天找理由不去上班！ 第45章 驯猫 齐熙的资料很快就送到了商毅清的手边。 他盯着文件上的「邹昊」二字，嘆了口气。 他对商毅泫了解颇深，这些年也被这位血浓于水的弟弟坑过很多次。他很快就猜出来应该是自己这方面不好突破，所以弟弟和邹昊联手挖了个大坑等着米星和自己一起跳进去。 商毅清正打算将齐熙的资料发过去，让米星别再和他接触了，这个人别有用心， 说不定在背后有着怎样的盘算。 可........这么解释，米星不一定会信，说不定还会怪自己限制他的交友自由。 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米星那次发了很大的火，砸了家里不少东西。 况且，资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齐熙背后的家族与九幽基地也颇有渊源。 这时候商毅清才想起来，之前九幽基地也有一位姓齐的负责人，看起来应该是齐熙的父亲。这位负责人因为救人而牺牲，后来齐熙的母亲和爷爷都遭到了仇家的报復，自此之后，原本富庶的家庭一蹶不振。 商毅清就算对齐熙没有感情，但也绝不至于在人家落魄的时候踩一脚。 目前事情的发展脉络还不清晰，现在不是个做决定的好时候。 想到这里，商毅清敲了下桌子。 他这次学会不再和米星硬碰硬，而是拿起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了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 米星听检验科的同事说，葛潇做完手术直到现在，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过。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与痛苦，连基本的饮食都成问题。医生初步诊断她患有抑郁症，是遭受重大创伤后遗留下来的阴影。目前只能靠挂着葡萄糖和营养针来维持她的基础生命体徵。 第70页 即便如此，葛潇的身体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她抗拒回答任何问题，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知道的真相。 她是如何获得hints实验室的药品配方？她是怎么研发出新的生命？hints实验室是否和她有过接触？她是如何联繫到赫尔王国大使馆的？ 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 世界对如今的葛潇而言，已经成为了可以付之一炬的虚妄。 检验科无论如何都撬不开她的嘴，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米星。 可惜这一次，葛潇也不想看到米星。 望见米星过来她也只是淡淡地掀开眼皮看了一眼，随后闭上眼假寐。 「我……」 米星其实没有准备好该问的问题，因为他仍然无法确认葛潇是否是不死者，以及她是如何去除不死的能力。这间审问室布满了监控摄像头，只要自己开口问关于不死的问题，下一秒商毅清就会出现把自己锁进地下室。 多次较量之后，他早就学聪明了。 葛潇似乎明白了米星的难言之隐，给了自己的答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知道答案。」 这是她甦醒过来后，说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话。 米星本想追问，但话语堵在了喉咙里。短暂的相处让他初步了解了葛潇的性格，那是一个死都不会投降不会认输的女孩。只要葛潇不开口，自己永远都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不急，求死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了与这种渴望和平共处。 米星选择了离开。 刚回到工位上就收到了商毅清的消息。 「晚上一起回家吧，秋天了，有人送了一盒月饼。」 「或许你会喜欢。」 突然收到商毅清的消息，米星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愧疚。 除开对死亡的执着，米星很难评价商毅清对自己的好坏。 他确实禁锢过自己的自由，确实对着自己发过不少火，时不时也会利用自己的能力来达成工作目标，但说他是个混蛋，是个纯粹的人渣，米星无论如何是不会认同的。 他陪伴过自己最不堪的时期，他给了自己好好活下去的可能性。不论是现在的吃穿住行还是九幽基地的工作，都刻满了商毅清的痕迹。 所以米星实在说不清楚自己对商毅清的感情。 说到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一场盛大的交易。父母养育小孩，换取的不过是年老之后的陪伴与供养，alpha与omega相爱，alpha索要omega的生育能力，omega需要alpha的保护，不论关系是否平等，不论双方是否愿意，「交换」在社会关系中永远如影随形。 米星只想把一切都看得简单一点，他给商毅清旁人无法给予的「性和陪伴」，商毅清给他物质生活保证。 算来算去自己倒是挺赚的，那不如就在临死前，再替他多档几枚子弹。 总有办法能偿还的…… 大概是童年缺爱的缘故，米星习惯性将浪漫诠释成交易，将爱情划定为虚妄，将情感看作是算法模型里可以解释的每一个子句和词语。 「something for something」是他坚持到底的原则。 米星靠在办公椅上，转着手里的中性笔。他思索着怎么补偿商毅清，好歹让自己的愧疚心理好受一点。没想到无意之间瞥到了同事的逗猫棒。 那是同事家猫咪的玩具，但最近惨遭猫猫的嫌弃。同事本来打算在休息时间逗一逗园区里的流浪猫，但工作繁忙还没找到机会，就随手扔在办公区域了。 米星腆着脸询问同事能不能将逗猫棒送给自己。 「你和商养猫了？」 商毅清的名字是办公室的禁忌，毕竟是负责人级别的人物，任何风言风语都会对其他人有影响，所以大家通常用「商」来代指他的名字。 「没有，但是……」 米星没说清楚原因，同事也懒得追究，毕竟只是逗猫棒而已，几块钱的东西。 回家路上是商毅清开车，他提及了车后座放着的月饼是邵云澈送来的礼物。 米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多嘴问了句：「他是你朋友？」 「我们可做不了朋友。」 商毅清天生能力带死，妥妥的天煞孤星，而邵云澈则是体弱多病，生下来就进了icu，差点没抢救过来。邵云澈整日坐在轮椅上，走两步就没力气，喝点风就会感冒发烧。别说和商毅清成为朋友了，两个人能隔着网线聊天都害怕会不会被对方剋死或者是剋死对方。 不过他们志趣相投，邵云澈又是计算机方面的天才，工作上经常会有合作。 「你不用在意他，」平日里米星很少打听自己的朋友，今天居然会问邵云澈的事情，商毅清顿了顿，多补充了一句，算做自以为是的解释，「我们只是工作关系，送月饼也是因为工作上的礼仪。」 「对了，是什么口味的月饼？」 「你自己去看。」 米星扯过身去抓后排放着的月饼盒子，刚够到坐下，正准备开盒确认味道的时候，商毅清突然一个急剎车，吓得米星一个激灵，差点连月饼都给扔了出去。 惊恐未定，米星拍着胸口平息心跳：「咋回事啊？」 「别我车，」这条路商毅清开了很多次，平日里没什么人，也不知道是谁开车这么勐，居然敢别自己的车。 「啊？」 「没事，超过去。」 第71页 商毅清勐转着方向盘，找到合适的机会，勐踩油门，车直接提速至最高，米星被速度死死地压制在车座椅上。 他侧过头去看商毅清，alpha此刻正紧紧盯着前方的路况。 要不然说alpha是所有性别里最具有压制性的，哪怕没有匹配的腺体，米星仍然能感受到那种强有力的压制。 心跳也—— 变得越来越快了。 商毅清的脸是真的好看，稜角分明，脖颈修长，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揉碎了一汪碎银水。 尤其是他目不斜视，专注干一件事的时候，那双眼格外迷人。 转眼间，那辆胆大妄为的车已经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米星看了一整路商毅清的脸，到家的时候心跳都降不下来。 ** 「这个是…….」 到家后，商毅清没有休息，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些紧急的消息。好不容易忙过了劲，侧过头看到沙发上放着的逗猫棒。 他依稀记得应该是下车的时候米星带回来的，不过那时候自己没看清楚，以为衣架之类的日用品。 商毅清抓了起来。 那是一根粉红色的逗猫棒，尖端还绑了一个小蝴蝶，垂落的流苏下拴着个小铃铛。 随便晃动一下，就能听到清脆的铃铛声。 说起来，米星去哪儿了？ 商毅清又晃了几下逗猫棒，他的童年缺少玩具和色彩，所以对这种东西格外感兴趣。 「在找我吗？」一双手突然缠上了商毅清的脖颈，「您的猫猫来了。」 米星的脑袋靠在商毅清的肩膀上，白净的手指勾着商毅清衬衫胸口处的口袋，描绘上面绣着的鸢尾花。 什么「something for something」，什么愧疚和补偿都忘到了天外，他现在只想抱住这个男人，让他主宰自己的身体，让他把自己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商毅清在瞬间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侧过头咬了下米星的耳朵。 「猫会用双腿行走吗？还会不听话地扑主人的后背？」他把铃铛缠在逗猫棒上，随后抽了一下沙发，声音压低，「过来。」 「我要驯猫。」 第46章 焕新食品公司（一） 清晨。 米星打了个哈欠靠在商毅清怀里，他双眼通红，脸上还有泪痕。米星揉了下眼睛，随后扯了扯被子盖住露出来的肩头。 有点冷，米星迷迷煳煳抵睁开眼，他先是晕乎乎地看了一眼时间，随后看到身侧躺着的商毅清。想到昨晚挂在商毅清身上哭着求着他都不愿意停下来，米星气得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别闹，」商毅清半睡半醒间，抱紧了怀里的人，一只手往下拍了下米星的后腰，「乖一点。」 米星嘟囔着骂了几句，又被商毅清虎摸了下头，边摸还边安慰道：「是我错了，别生气啊。」 米星迷煳地嗯了两句，似乎是真的是被商毅清的一句话安慰到了。 「好乖啊，以后也这么乖好吗？」 米星没有回答，看样子是靠着他的胸口睡着了。 空气中瀰漫着商毅清信息素的味道，这种草药酒的气味有安神的效用，哪怕米星作为beta恐怕嗅不到这种气味，商毅清仍然尽可能低释放自己的气味，祈求他一丝一毫的安宁。 这个清晨十分美好，就是想起来今早自己得去晨跑。商毅清靠定力起了床，换了身适合跑步的衣服。临走前他没忍住想再和米星腻歪会儿，却不想瞥见了他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昨晚自己没收住，闹得有点过分了。 「疼吗？」 「走开。」 米星一把打掉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脾气倒是不小。 商毅清的位置没人，米星摸索了几下，确认安全后，米星趴在床上，手脚张开，露出了大半后背。 他皮肤本身就白，身上的印记又格外暧昧。 商毅清没忍住，在他的腰窝狠狠嘬了一口。 「啊啊啊商毅清，你大清早烦不烦，烦不烦啊……」 念叨着，米星咬着被子又慢慢睡着了。 商毅清揉了他的脑袋，去健身房跑步去了。 他这么努力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昨晚不小心摸到了米星大腿的肌肉。 挺不错的，但是作为alpha，商毅清可不想在身材上输给一个beta。 ** 米星今天是踩点到的基地。 他一路上扶着腰骂骂咧咧，到了公司也是跟着商毅清去了顶楼的办公室，顺带吐槽商毅清昨晚不知节制。 这确实是商毅清的问题，米星早就喊停了，但他收不住多来了几次，才造就了米星现在惨状。 「是我过分了，」商毅清拿了颗薄荷糖堵住了米星的嘴才没让他继续骂下去，顺带找了一件别的事情来转移米星的注意力：「啊对了，葛潇的事情，我自己发现了一些细节。」 嘴里咬着薄荷糖，米星的声音听起来模煳不清：「啥细节？」 看对方上当，商毅清松了口气。 米星总算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然还得就着这件事闹上很久。 「我重新整了一下葛潇的行动轨迹。第一个死者出现之前，葛潇刚刚结束在焕新食品公司的实习。」 「焕新食品公司？没听说过啊。」 米星有些惊讶，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吃货，他居然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公司的名字。 第72页 这么小众吗？还是说从事的是别的业务？ 他当即拿了手机开始搜索食品公司的名字，才发现是家生产预制菜和料理包的公司。这家公司在业内属于龙头企业，已经开办很多年，并且拥有自己的连锁品牌。 米星对料理包这个行业向来都持反对态度。机器做出来的菜品没有灵魂不说，使用的材料是否干净、食品添加剂是否合规都是非常难以监控的问题。再者，料理包的出现必然会挤压正常餐厅的生存空间，造成夫妻店和个体餐饮大量倒闭，并且提升普通人食用健康、安全食品的成本。 说起来，在米星过得最艰苦的那段时间，苍穹基地每个月的工资才刚刚够吃饭。那时候他能填饱肚子，靠得就是出租屋拐角一个老太太8块钱一顿的肉沫粉丝。老太太心疼米星身形单薄，总是给他多加肉沫青菜。虽然味道一般，但好歹能够果腹，自家种的蔬菜也能补充纤维素。 如果这种街边小店都消失改卖料理包，像那位老太太一样善良的人或许就会失业，或许是因为大家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等一碗粉丝煮熟，又或许是因为口味没有连锁店铺丰富。大量的金钱和资本用于宣传，制作料理包会选择更加劣质的材料，到最后，连吃一顿健康的饭菜都会成为奢侈。 商毅清走到米星伸手瞥了一眼他的手机页面：「你看到了？焕新确实是生产料理包的公司。不过我有点疑惑的是，葛潇的研究方向是信息素相关的，这种专业是很容易找到对口的工作。但是.......她为什么要去一家和她专业毫无关系的食品公司？」 事出反常必有妖呗。 米星自然也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从沙发上跳下来揉了下自己的腰：「我去问问葛潇，看她什么反应，值不值得我们冒险调查一趟。」 商毅清侧过头「嗯」了一声。 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 反应这么平淡？啊？昨晚刚睡过，又生气了？ 不是咱们打个炮有效期能不能长一点？ 说起来每次自己和葛潇见面或者说话，商毅清都会闹点脾气。 嗯......他到底咋想的？ 米星问了句：「你不喜欢我见她？商毅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 「我只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 「嗯？」 米星留下这句话就跑了，他急着给自己找活干，不然这一天天的太无聊了。 而待在办公室的商毅清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想确认刚才听到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要的数据发你邮箱了，你自己看下？」 商毅清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绍云澈发来的。 「好的。」 「对了，邹昊的信息你再多给我分享一点？」 「好的。」 「你除了好的还会说别的话吗？商毅清？几年没见活成复读机了吗？」 商毅清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说起别的事情：「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谈过恋爱吗？」 「？」 「......」 有时候朋友很少，是一件让人非常郁闷的事情，就像现在，商毅清非常想和别人讨论米星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会喜欢自己，但可惜，他最后也没找到可以分享的人。 最后只能回復绍云澈一句：「没什么。」 对方沉默很久，才回了一句：「再见。」 第47章 焕新食品公司（二） 这算是葛潇入狱之后跟米星的第二次见面。 「好久不见。」 葛潇的监狱远比其他人要更加的高级。她作为九幽基地重点关押的犯人，不仅单独一间房间，还有专门的人员看管。 没事的时候，葛潇会去图书馆借一本书，看着那些枯燥无聊的文字来打发时间。 米星隔着很远看她。 现在的葛潇那个跟自己在咖啡馆里讨论《弗兰肯斯坦》的女孩就像是两个人一般，那时候的葛潇虽然穿着朴素，举手投足都像个好好学生，但充满了朝气。她有着挑战权威的勇气，对书上的文字有自己的理解。 她癫狂，却又无比的鲜活。 那才是配得上「天才少女」名号的葛潇，那才是万京大学竭力力保的「研究资源」。 可现在的葛潇，双目凹陷，烦躁地翻着书本，想把知识塞进脑子里，但她的思维却一股脑地将其吐了出来。 「我曾经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一心一意地求取死亡，」葛潇看到米星走过来，缓缓地转过头，像移动生锈的木偶，「原来，这个世界可以这样无聊。」 她的人生本就是在黑暗里，只是亲手创造了奇蹟，才变得不那么灰暗了。 可名为爱的奇蹟消失了，她过往的痛苦像翻腾的沙子将她吞噬。 那些曾经不在意的闲言碎语，那些人们同情或嫌恶的眼神，那被活生生撕裂开的痛苦与背德的噁心感在胃里搅动风浪。 葛潇自顾自地诉说着：「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生前这么痛苦，死后会好过一些吗？我杀了那么多人，我要下地狱吗？」 「会的，那些人也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是被你生生扑灭了。」 米星同情葛潇过去的经歷，甚至能共情她如今的绝望，但葛潇的行为所表现出的那种对人命的不屑，让他是在无法苟同。 第73页 那些伤害葛潇的人就不论了，他们死有余辜，可是宋子伟那些刑满释放的人员又做错了什么？他们经受了惩罚，正要打算开始新的生活，然而葛潇就这么剥夺了他们生存的权利。 葛潇想起了那张临死还在挣扎的普通面孔，自己为他注射毒药的时候本就是抱着「不过是个实验品，哪怕死了也无所谓」的打算，却没想到注射过量，没能控制住，让他变成了行尸走肉的丧尸。 但那个时候她却没有意识到，宋子伟和自己一样，是这个世界的边缘者，是被歧视被嫌弃被讨厌的存在。 越思考，越自弃，越痛苦。 倒不如否定他们之间具有的相同性。 葛潇反驳：「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可以创造更多的价值，而他们不过是渣滓而已。」 这话反倒是激怒了米星：「因为你有学歷，因为你生来聪慧，你就可以踏着别人的尸体去成就自己的梦想吗？」 「我想要个爱我的人而已，我有什么错？他们也是进过监狱的人，他们本就对这个社会产生不了任何的价值，我杀了他们就跟扔掉垃圾一样，只会帮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已我有什么错？」 米星指着葛潇的脸：「你少在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本来就是疯子。法律给了他们重新来过洗心革面的机会，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们的生死。」 「我是疯子啊！我早就疯了！你还不知道吗？」 他们像是互相咆哮的野兽，将言语作为利齿互相撕咬。 先平静下来的是米星，他无意于去争谁的理论是对的，他只是恨葛潇明明拥有极强的专业能力和让自己羡慕的学歷，却拿来肆意地杀人。 「我不想和你吵架，」米星拽了个椅子坐下，「你现在交不交代任何信息都是死刑跑不了的，倒不如好好交代，说不定能判个死缓，到时候按照你的聪明才智，或许能够因为重大立功表现提前离开监狱。」 「我不需要，」葛潇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死就死吧。」 死了也好去找他。 「你非要这样吗？我们明明可以好好合作的。」 「米星，你跟一个疯子谈什么合作啊？」 米星还想继续说下去，监控突然响起了声音。 「米星，你不用和她聊了，出来吧。」 是胡胜指挥官的声音。 他一直在幕后监视着米星对葛潇的审问。 「葛潇，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也会调查出真相的，我给你一个提示吧，焕新食品公司。」 听到这个名字，葛潇下意识地身体绷紧。 「我注意到了你眼神的变化，足够了，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米星轻蔑地笑了一声，跟葛潇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随后转身离开。 这本就是他和胡胜指挥官商量的策略，让葛潇先生气，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最容易失去心理防备，所有的情绪都会放大，那么这个时候再提到焕新食品公司可以迅速捕捉到葛潇的情绪反应。 不过是个未出社会的学生，有些技巧对她来说还是够用的。 葛潇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咬着牙抓着铁栏狠狠地晃了几下。 但已经没有什么用的。 她的眼神出卖了她。 「看来这个焕新食品公司还真的有问题，」胡胜指挥官读着焕新食品公司的资料。 老实说他现在是真的跟不上时代的商业逻辑思维，这所谓的企业调查报告他每个字都能看懂，连起来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而且看他们要用料理包取代去改变所有人的饮食方式，听起来非常的……科幻？ 「说起来，指挥官，师兄，你们知道焕新神童吗？」 曲茉莉即将毕业，也会从实习生转正成为九幽基地正式的工作人员。九幽基地向来奉行一带一的制度，米星现在是她的师兄，负责带着她参加项目，帮助她答疑解惑。 米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所谓的神童不都是很久以前流行的事情吗？当初打着神童的名义也不知道骗了多少家长的钱财，现在怎么还有人信这个东西？ 而且焕新神童，这个东西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土。 「就是……我也是从我妈妈那里知道的，因为焕新食品公司最主要的业务其实不是料理包，是健康食品…….但是后来被很多家长扒出来就是料理包。上市的时候遭到了很多家长的反对。家长们都觉得这种东西没有营养，流入市场对小孩的身体不好。所以引发了很大一轮的抗议，然后焕新食品公司就开始培养所谓的kol，也就是一些神童，向那些妈妈们展示他们的料理包吃了之后不会对小孩的身体产生任何影响，反而会增强体质。这些神童大概从五六岁就开始实用焕新食品公司的产品，到现在已经十几岁了，他们都挺健康的。」 「这看起来他们好像确实有点本事。」 「是的，这些神童现在还活跃在社交媒体上，甚至时不时地还搞一些直播，」曲茉莉解锁手机，找了个神童的帐号给米星还有胡胜指挥官，「你看，这个就是他们。我妈当时非常想给我订购焕新食品公司的健康餐。」 这段时间米星增进了不少对曲茉莉的了解，知道她的母亲是个全职太太，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在女儿的教育上。能够被这样严格的母亲看上的产品，恐怕在整个宝妈群里都非常流行。 「估计是有这样的业务作为支撑点，所以焕新食品公司才能在料理包这个赛道立住脚步。」 第74页 米星有点迷惑：「不过说起来很奇怪啊，料理包的主要客户是那些忙碌的没有时间做饭，需要快速出餐的上班族。为什么不先从这部分客户开始，反而从很难的宝妈开始攻略？自己找罪受吗？」 「确实是这样，」曲茉莉随意给了个评论：「可能是想另闢蹊径？毕竟现在商业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不过这个猜测一点都站不住脚。 米星觉得这个事情还得去深入分析一下。这次毕竟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而是一整个公司的力量，虽然食品公司和hints实验室是八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是双方的科研能力和资源是旗鼓相当的，还真不好说会出现什么联繫。 「发动一下身边的人脉，看有没有人认识内部人员，能不能拿到一些资料。」 「这么大的公司恐怕保密工作也会做得很好吧……」 米星挠乱了自己的头髮。 他现在觉得焕新食品公司的事情很乱，他们对这个公司根本没有概念，之前做过的工作也不会存在说要调查一整个公司。 看起来处处有可能性，但没有一个合适的抓手。 「先这样吧，我们目前主要的工作是收集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合适的线索。」 胡胜指挥官宣布散会。 米星靠在工位上，想了下自己身边有没有认识的人是做这个方面的。 说起来，齐熙似乎就是个甜品师。 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米星发了个消息给齐熙，问他认不认识焕新食品公司的人。 「认识啊。」 看到这条消息，米星差点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 好傢伙，居然这么巧？！ 不过说起来也是，焕新食品公司不就是国内最大的食品公司，齐熙还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学歷好，人脉也广，他认识这个公司的人还是挺合理的。 不过……他和齐熙还没那么熟悉，如果贸然问起，会不会有些冒犯。 但比起这个，米星更担心的是商毅清。 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怀疑且吃醋，然后把自己关起来。虽然商毅清在大事上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但是不妨碍他在事情解决之后勒令自己再也不许出门。 还是得提前跟他打个招唿。 米星先把齐熙的事情跟胡胜指挥官说了，缓了一两天后，才找到商毅清聊这件事。 他心里盘算的就是胡胜指挥官肯定会和商毅清分享这个消息，那么商毅清就会有个基础的了解，自己沟通起来也方便。 「就是，我得跟他套近乎，多拿到一些信息。然后他是omega，我和他不会有什么……」 听到这句话，商毅清抬了下头。 米星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担心自己会嫉妒吗？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乎自己的感受了？ 第48章 焕新食品公司（三） 米星没有想到商毅清会如此顺利就同意自己的想法。 要知道商毅清在这方面的可谓是劣迹斑斑。 当时刚被迫与商毅清结婚的米星，处于精神状态最低谷的时期，米星那时候偷跑出去，路上看到了一个废弃的烂尾楼，打算跳楼自杀。 那是个建了框架还没有来得及去粉刷和安装玻璃的半成品，到处都是粗粝的水泥。米星跌跌撞撞地循着楼梯爬到顶层，站在楼层的边缘，他的头髮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那天是个阴天，云层和水泥一样浑浊。 商毅清刚赶到就看到米星张开双手，迎着风从顶楼一跃而下，摔成了血泥。 虽然最后米星凭藉自己不死的能力恢復如初，但这件事似乎给商毅清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也不知道在自己从一团烂肉恢復成人形的时候商毅清在体内植入了什么东西，那段时间只要米星走出超过以家为中心300米的范围，就会遭受到强烈的电击。 直到后来，米星稍微听话些去九幽基地上班，这样的管控才被停止。 但监视的机器仍然残留在米星身体内，并且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专业人员上门检查监控器是否还在生效。 也就是说商毅清随时都可以重启这种监控。 所以米星害怕他，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他简直怕极了商毅清。 但—— 为什么？ 他总觉得商毅清最近似乎变了。 他开始允许自己独自去调查，也允许自己结交朋友。 是他最近想通了？开始让步了？ 对方让步，米星也稍微松了口：「那好，我去任何地方都会给你汇报的。」 商毅清仍然有些不放心，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空的话，也可以拍下周围的照片发给我。」 「好。」 米星答应得很痛快。 「就……你也多出去和别人走动，记得跟我说你去哪里就好，我怕你……算了你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 商毅清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扯过脸去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 他不屑于去把自己弄得楚楚可怜，也不想去寻求任何一点所谓的怜悯。 可落寞的情绪却还是被米星捕捉到了。 米星也不知道自己这莫名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 但他总觉得现在的商毅清情绪非常地低落，就好像自己要抛弃他一样。 这种莫名其妙地猜忌一直环绕在米星的脑内，就算他和齐熙一起逛街的时候，也没有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和齐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还好，一旦齐熙独自去买东西或者是去厕所，米星一个人就会控制不住地打开手机，对着商毅清的对话框发呆。 第75页 其实相比于葛潇，齐熙更适合当一个朋友。 他有和米星相同的爱好，在甜品上有自己的见解，而且为人非常谦卑，很擅长聆听别人的话语。虽然很多时候齐熙的表现没那么聪明，但总体来说，和他相处起来非常地舒服。 他们最开始是约在一家新开业的甜品店，齐熙想去调研新品，但没想到两个人还挺合拍的，吃完甜品之后也不愿意分开，索性就在商场里逛了起来。 「哎，对了，米星，你有对象吗？」 「有啊…….」米星咬着吸管，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我都结婚了。」 「啊？」齐熙不太相信，「你这么年轻就……连婚都结了啊。」 「嗯。」 「那你对象是什么样的人啊。」 「emmmm普通alpha。」 「哦！」齐熙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佩服的，要知道社会的主流一直是alpha和omega的结合。由于天生的优势，可能会有出生贫苦的omega，但不可能会有穷困潦倒的alpha。米星能和alpha结婚，足以证明对方对他的感情很深。 「哎呀不说他了，你呢，你有对象吗？」 齐熙本想下意识否认，但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还是出现了邹昊的模样。 「应该有。」 「什么叫应该有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还有应该不应该。」 「情况比较复杂啦，我也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你别问我啦，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聊。」 米星也不想强人所难，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们顺着逛了一圈，聊了很多感兴趣的话题，甚至连对某些明星的评价都非常一致。可惜的是齐熙晚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只能提前先和密性告别。 米星还不想回家，他许久未得到自由，想躲在外面转转。 现在的商场和以前不一样了，多了很多没见过的店铺。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花七十多块钱去买一个摆件，他曾经买的便宜眉笔品牌如今专柜却登堂入室混在一众国外大牌之中。 世界随时都在改变，而商毅清被困在他的世界里，如同囚徒。 曾经米星很喜欢逛商场，哪怕什么都不买，也喜欢行走于玲琅满目的商品之中，享受这种被灯光包围的感受。因为他漫长的生命毫无意义，只能从虚妄的美与光中感受到一些鲜活的气息。 那......商毅清呢？ 「妈的，」米星掏出手机，直接给商毅清打了个视频电话，「烦死了。」 他不喜欢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也不想让一切东西变复杂。 除了生死，他不在意任何东西。 只是觉得或许这样做会让自己舒服一点，米星就打通了商毅清的电话。 而此刻，商毅清正闲得没事，他随手翻了下手机。 他很少看社交帐号，最近和绍云澈的联络多了些。回了他的消息，商毅清打开了朋友圈。 却没想到刚打开就遭到了迎面而来的暴击。 那是一张照片，不过是几盘家常的菜而已，连人物都没有，但就是能让商毅清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图片分享者是自己的弟弟，这时候商毅清才想起来，今天似乎是一个传统的节日。 绍云澈送的月饼，米星今日的假期，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中秋。 他从小不在国内长大，但曾经在浩瀚的书海中了解过这个节日。虽然故事的开始是一个女子本月的神话，但最终演化成为了阖家团圆的日子。 只是这种团圆，自己从未感受过。 他们甚至连一句知会都没有，就好像自己完全不属于那个家庭。 他像是生活在一个灰色的房间里，门外是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他勐烈地拍着门，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但却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人来给他开门，他只能守着灰色的房间，做一个无能为力、歇斯底里的疯子。 只是—— 就在此刻，他的手机响了。 那是一段来自米星的视频电话请求。 「餵.......」 「商毅清，你是不是从来没来过商场？」 商场？ 不记得了，他需要买什么东西都会让人送上门，逛街这种慢慢浪费时间的娱乐方式，对他的能力来说太过奢侈。 「我带你看看好不好？你不是让我拍照吗？我觉得还不如打电话。」 米星站起来高举着手臂，像是要用小小的手机装下这一整个商场。 「你看，这里有好多层，一层是化妆品和珠宝，但没有你喜欢的那种宝石，都是黄金！二层是卖杂货的，我喜欢逛那个，就是那个！你看！那个小商品市场，里面有好多乱七八糟的百货。」 「还有那个，那个是书店，你应该会喜欢的吧。对了，我刚刚还买了书店旁边卖的麻薯，等会儿我带回去给你吃！最顶楼有几个餐馆，有一家我很想吃但是一直在排队，我们订外卖回家一起吃吧。」 门，开了。 有个灰头土脸的小孩抱着星星冲进了那个灰色的房间。 「商毅清！你说话啊！信号不好吗？」 「我听得见，」商毅清重复了一遍，「我听得见。」 「你有想要的东西吗？你看看这个楼层的导航，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我不需要。」 「看看嘛？」 「我还有工作，先......挂了。」 第76页 那个人啊，兴奋地喊着「看啊看啊」，然后在他的灰色房间里，捧起星星高高抛起又落下。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漂亮的星星了，却还是想着分给了商毅清一份。 挂掉电话，商毅清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 他想看看月亮。 明月高悬，照着他在外的爱人。 月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原来，所谓团圆，也可以指代人被月光连结。 他一直以为月光是冷的，那不过是反射的虚妄日光。 在往昔的岁月里，尤其是在教堂被当作恶魔锁住的日子里，他也是这样藉助着小窗户看着窗外的月光，憎恨世界，嫉妒人类。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靠着玻璃窗户慢慢地滑落，身体逐渐缩成一团。 像童年时期一般，任由自己的灵魂滑落。 只是曾经的他坠入深渊。 现在的他， 坠入这温暖又灿烂的人间。 第49章 焕新食品公司（四） 因为记挂着葛潇的案件，放假第二天，米星一大早就起床来看神童相关的资料。 这一周都是放假，商毅清问了他是否有出行的打算，这段时间工作让米星有些疲惫，以至于现在放假他只想睡在家里，没有任何外出的打算。 商毅清也乐得他在家里陪着自己，早早地就计划好了今天一天的伙食，早餐是番茄肉酱义大利面，中午玉米排骨汤和一些炒菜，晚上就少吃点，金枪鱼沙拉就好，米星如果不想吃的话，就给他拌个果仁菠菜。 刚好，米星看乏了资料，打了个哈欠，在沙发上打滚。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卷，捲来捲去不都是商毅清这个老闆坐享其成嘛？不行不行，自己不能这么拼命给商毅清打工。他放弃努力，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楼来看电视。 刚找到合心意的电视剧，正准备躺着当废物的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 「谁啊？」 「快递。」 米星不情不愿地去开门，补充了句：「你是不是新来的快递员，以后放在门口直接走就行了，家里有恶犬，喜欢咬人，在我家门口待久了对你身体没好处。」 「啊？」 没等快递小哥问完问题，米星不耐烦地关上了门。 什么鬼快递，还要自己亲自来拿。 米星瞥了一眼寄件人的名字—— 又是这个绍云澈？ 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能给商毅清送这么多好东西？ 「谁啊？」 商毅清还在厨房忙活，听到客厅的动静，随口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绍云澈寄过来的快递。」 「哦，他跟我说了。我手上不方便，你自己拆一下。」 米星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眉头都快拧成川字了。 商毅清这是给了对方多大的人情，对方能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这一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零食，零食堆下面是几瓶红酒。米星不认识品牌，但也知道能送给商毅清的，肯定价格不菲。而且这个摆放的方式，明显就是在用零食遮掩下面的高档红酒。 莫非是有什么交易？ 米星没敢动这些东西，熘达到了厨房。 「早饭快好了，中午我炖了玉米排骨汤，我听说烤箱炖汤味道会更好，你等会儿帮我试试味道。」 「等会儿再说这个，」米星帮忙把热牛奶端到餐桌上，「我…….」 「绍云澈寄过来的东西你记得收好，别把东西到处乱扔，你这个习惯不太好，得慢慢地改掉。」 米星看他不听自己说话，索性直接打断：「那个——商毅清！我知道你到现在这个位置很多人都会讨好你，给你送东西。但是！你自己要明白有些事情是底线！是不能乱来的。」 商毅清擦干酪碎的手停了下来。 「你不要觉得你现在没有人敢搞你，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垮台也会很快的——」 「你打开我手机，」商毅清沉下了声音，他懒得解释，索性让米星自己找答案，「找一下我和邵云澈的聊天记录。」 「啊？」 米星迷迷煳煳地，不知道商毅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他还是照办了。 打开聊天记录，里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商毅清让绍云澈帮忙代购零食和红酒，除此之外，聊天记录里还有商家店铺结算金额的截图，还有商毅清转给绍云澈的支付记录。 除此之外，里面还记着绍云澈询问商毅清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的零食，印象中记得商毅清是不爱吃零食的。 「我家那位喜欢。」 我家.....那位...... 这样的称唿暧昧又正式。 米星在那个瞬间有些恍惚，甚至怀疑商毅清让自己直接看聊天记录不是为了自证清白，而是为了让自己看到这句话。 「你想到哪里去了？」商毅清端着意面去了餐桌，擦干净餐具等待着米星过来，「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我又不缺钱。」 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消费欲望，死亡的能力也不可能让他养成任何烧钱的爱好，更没有结交人脉的需求。而他自身除了九幽基地的工资之外，还有早年间投资的几家房产的租金收入和股份分红，因此商毅清的收入和支出早就达成了非常美妙的平衡，养个米星也绰绰有余。 第77页 米星仔细想想也是，商毅清自己的产业足够多，背着自己扯完结婚证之后他曾经跟自己说过他的资产情况，当时好像是为了劝说自己安静一点别再寻死，和他结婚会是一个极具性价比的选择。 但自己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对，抓了花瓶朝着商毅清扔了过去，然后被医生摁住打了镇定剂。 现在想想那时候商毅清可真尼玛混蛋。 「就是担心一下，」米星别扭得不知道改说什么好，他挑了几根面条送进嘴里，「怕你进牢我还得连坐。」 「那不至于，没有这种法律。」 商毅清给他分了几片酸黄瓜和沙拉，让他多补充纤维素。 「我知道，那不是开玩笑嘛，」米星换了个话题，免得商毅清揪着这件事不放，「等会儿陪我看看焕新食品公司的资料，我给齐熙发个消息探探他那个在焕新上班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嗯，这件事你也不用背负太大的压力，我也会想办法找自己认识的人去打探一下。」 商毅清不希望他要在社交上忍气吞声，他只要结交自己觉得相处舒服的人就可以了。 「我有什么压力，你少担心我，」米星吃完饭收拾桌面，洗干净盘子，嗅到烤箱里的香味，没忍住想偷喝一口，但奈何商毅清站在身后，他没机会动手。 「也是……」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自夸的意味，但米星跟着自己之后，说话做事都有底气了许多，他本就有个天生的好性格，摆脱了自弃和阴翳后，现在喜欢他的人应该会越来越多。 有时候，商毅清也会觉得自己把米星当成一份精心雕刻的作品。 「别聊这个了，我自己有分寸，」米星擦干净双手，拉着商毅清去沙发，「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他非要打赏才能聊天，给我10块钱的经费嘛～」 米星打开手机，随便摆弄了几下，屏幕就显示出之前曲茉莉说的那位焕新神童。 「看来这还有好几个神童？」商毅清敏锐地注意到了神童的名字前面都带有后缀，看起来应该不止一个人。 「嗯，大概将近五个人，这个是最火的一个。」 商毅清接过手机，他倒是没有急着满足米星的需求，而是不紧不慢地查起了这位神童的帐号。 神童的名字叫吴弦，不论是粉丝量还是互动数据都是五个神童里最高的一个，同样他的年纪也是最大的，今年14岁。 「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在上初中，但是他每天的直播时长都在四个小时左右，虽然也不算很长吧——」 米星赶紧打断商毅清的话：「这个直播时间很长了！你知道现在中考可能竞争比高考都要激烈吗？而且两个小时直播，他肯定还要提前准备，加起来肯定就超过4个小时了，那这么看起来，他根本没有什么时间上学啊。」 商毅清确实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根本不了解这些。 他拿自己的思维去考虑小孩，觉得两个小时的直播根本不算什么，但仔细想想，这对一个孩子来说，等于是没有了玩乐和剥夺了一部分的学习时间。 成熟的直播间，会有復盘会，站会，还有各种各样的准备，4小时的直播格外消耗体力，这所谓的神童恐怕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这个神童人设应该怎么立下来？如果他不学习的话，观众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继续相信他？」 「可操作空间还是比较大的，比如找个偏僻点的学校，买通老师，或者找好老师补课，那还是能够把小孩的成绩补上去。而且直接点，直接做假，然后高中直接出国，那些消息闭塞的家长或许会相信真的是靠他的努力达成的。」 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可以伪造出来。 而且就算失败了，还有无数个神童的替补品排列整齐，等待上场。 「神童」不过是一个人设，满足人们隔着屏幕的幻想，至于他到底能去什么学校，他到底能达成什么成就，根本不是背后的资本家所需要的。 而观众要的，不过是一个缓解焦虑的工具。 毕竟认真地教育小孩、以身作则、或者是耐着性子告诉小孩什么是对错都太费时间、太费心思。人类是一种极其擅长偷懒的生物，并且拥有极高的自尊，何况身为父母的他们也不愿意背负懒惰的骂名，所以宁可通过花钱买价值不菲的补品，也不愿意去精心浇灌自己的花朵。 哪怕有一日发现教育失败，也可以哭天抢地地大喊：「我花了那么多的钱，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我的小孩辜负了我的付出！」 就好像他们是无辜的受害者，而非始作俑者。 第50章 焕新食品公司（五）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从小被父母抛弃有关，商毅清对这件事的批评格外辛辣。 他的批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在背后捧红这些神童，运作社交媒体帐号的焕新食品公司固然可恶，但更让人觉得心寒的是这些神童的父母。面对年幼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或许是为了利益或许是为了名气将自己的孩子送进了焕新食品公司，但不论如何，任何正常的父母都不愿看着自己的小孩牺牲正常学习休息的时间，成为敛财的工具。 「你混了了太多的私人恩怨进去，」米星总觉得商毅清是不是越骂越上头啊，开口拦了一句，「别说了，咱们静静。」 他顺带手直接摸了一下商毅清的头。 第78页 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也没想太多，摸上去的时候连米星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给缩了回来，生怕给这爷哪里摸坏了。 这个动作也太像—— 摸猫猫了。 他真没有任何想把商毅清当宠物的意思。米星确定自己只是单纯地因为商毅清坐在沙发上而自己站着，看起来比他高了那么一点，所以手就不自觉地搭上去了。 而且商毅清早上跑完步刚洗头吹干，髮丝看起来很蓬松、很好摸的样子。 就....... 米星怪不了商毅清，只能怪自己的这只手啊，怎么一点都不听话！ 但奇怪的是，商毅清对此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就好像这件事压根没发生一样，他自顾自地追问着案件的进展：「嗯，那你有什么看法？」 他耐心地听取了米星的建议，不再掺和自己的情绪，而是就事论事，寻找可以深挖的细节。 「就是，我也……要不先查查看直播的公司，啊直播的公司肯定和焕新有关系，那么我们…….」 米星说了半天，绕来绕去也不过是一堆废话而已。 搁平日里商毅清早就打断了，今天倒是耐着性子听了个大概，还给了自己的建议：「算了，别难为自己，我再去问问看。」 「嗯，」米星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夹着声音说了句：「那就辛苦你啦～」 商毅清抿了下唇，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气氛有些尴尬，现在焕新食品公司的案件信息太少，也找不到合适的抓手。正值长假期间，光忙工作也不算个事儿，商毅清问道：「你如果不打算出去旅行，下午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我找了几部…..还算有意思的电影……不是带情色的那种，是……恐怖片……」 他曾经在网络上搜索过约会的方式，除了那些自己能力受限，比如外出旅游、去公园散步，以及米星排斥的，比如送礼物等，唯一能挑选出来的方式。 而且如果米星害怕电影里的场景，就会躲进自己怀里。 说完这话商毅清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他怕米星会不会看出自己的企图，进而拒绝自己。 「可以，那得大半夜看，对了，拉上窗帘，关掉所有的灯，你吃薯片吗？绍云澈送的那些零食大礼包里面有几袋韩国的薯片，我以前省钱买过，很好吃的。」 米星很上道，还给了自己的建议。 而商毅清也按照他的说法，充分布置了氛围感。 可，真正到看电影的那一步，反倒是他先撑不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现代电影技术居然可以把鬼还原到这么逼真的地步，连音效也可以配合的这么恰当，更不要说米星把氛围布置得过于到位，还咯吱咯吱地吃着薯片，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更加吓人。 商毅清紧张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连唿吸都小心翼翼。 别说等米星扑倒自己怀里，他现在都想忘米星怀里钻了。 画面里，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影顺着楼梯慢慢地往上爬，镜头切换了好几个角度，但是一直看不到人脸。 随着一阵惊悚尖锐的背景音，恐怖的气氛被拉到最高，商毅清的神经也被崩到最紧。 就在此刻，白色的身影抬起头。 「——！！！」 商毅清扬起头，下意识地就要往后躲。 他慌乱地摸了几下沙发，随后不小心碰到了米星的手。 米星侧过头，贴心地询问：「你害怕吗？怕的话就别看了。」 他看到商毅清脸色苍白，但还是硬撑着不愿意承认：「没有。」 这样子，可就不怪他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啊.......」米星歪着脑袋，电视机白色的光打在他半边脸上，显得格外阴森可怖，「那你背后是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商毅清赶紧抱住了米星的腰，慌乱地回过头去看到底是什么。 他这才发现背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米星笑得肚子疼，拍了下商毅清的肩膀：「没事，骗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商毅清，你居然也怕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有病啊！！！」 商毅清气得直接回怼米星。 「别气别气，」米星笑出了眼泪，伸手抹了一下，随后抱着商毅清拍了下他的背，「你要是怕就别看这个了。」 米星抓了遥控器，关掉鬼片，又语音控制打开了卧室的灯。 他一边摸着商毅清的手，一边换电视节目：「别看了，咱换个纪录片或者是战争片？」 「我没怕，」商毅清好不容易才平復了心情，还是嘴硬着不肯承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摆正了身体，随后假模假样地问到：「要不看完吧？看一半挺难受的。」 「有什么好难受的啊，恐怖片也就那个套路，后面肯定是主角死都不愿意找警察，然后被鬼杀了个一干二净，最后靠着一些意外或者是话疗，最终完成了驱魔，回归到正常生活。」 「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解说啊，」米星摆摆手，「所以我才不怕，我都知道那个鬼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那也不至于一点都不害怕吧。」 眼见商毅清对自己的回答存疑，米星倒是没有再解释。 这本就是个编造出来的答案，实在是不适合细细拆解。 他不害怕鬼和黑暗，甚至与黑暗为伍，本就是长年驯化的结果。 第79页 父亲早亡，他成了家里唯一的男子汉，需要保护好娇弱又有点公主病的omega母亲。 他哪里有时间害怕黑暗，害怕鬼魂，他只希望午夜梦回他的父亲能来看看自己，摸一摸自己的脑袋。 可惜他从来没有等到过那一天，甚至连保护的对象都弃他而去。 但现在也挺好的，商毅清怕鬼，自己又有了可以保护的对象。 反正—— 至少现在，他也死不了。 不是吗？ 第51章 焕新食品公司（六） 那天晚上商毅清睡得非常不安稳。 他确实是害怕鬼的，小时候被关进教堂的经歷让他自身非常缺乏安全感。比起米星对黑夜的依赖以及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安全感，商毅清其实是非常害怕狭小黑暗的空间。他常常失眠也是因为怕黑的特性，直到米星来了才睡得安稳。 米星其实一直醒着，他看电影的时候吃了很多东西，晚上撑得有点睡不着。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在跟齐熙卷健身，吃了很多薯片睡觉这件事让他满腹的罪恶感，就更加睡不着觉了。 他侧过头去看商毅清的那张脸。 没记错的话，大概半年以前，他是很介意和商毅清睡在一起的。 哪怕刚刚做过，他也会在大半夜的时候卷着睡衣和外套躺在沙发上凑活一宿。 他向来都有边界感、将所有人都隔离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其实米星很擅长社交，不论是葛潇还是曲茉莉，亦或者齐熙，他都能和对方相处得很好，但因为他那格外坚韧的边界感，米星一直都闷在自己的世界里，忍受着孤独和旁人的隔离。 或许是因为他见识过亲生母亲最决绝的背叛，经受了无法比拟的失望，所以宁可选择和其他会产生感情的人保持距离，也不想再次受伤。 不管这份感情是友情或者爱情。 而商毅清撕开了这个边界。 他冒昧地闯入了满是黑暗的世界，然后固执地在里面建立自己的营地，从来没问过米星愿不愿意。 想到这里，米星转过身去看着商毅清。 黑夜里，他的眉眼格外深邃。 「商毅清，妈的，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好看到，我有点害怕，我死掉会你会不会哭得很伤心？ 算了，这件事自己再怎么琢磨也不会有结果，到不如就这样。 摆烂！睡觉！ 好在后半夜睡得还算不错，再加上第二天不用上班，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也算是养足了精神。 商毅清没喊醒自己，米星一觉就睡到了下午，赖在床上吭哧吭哧许久，最后是肚子饿了才爬起来。 「你怎么不叫我啊，我都睡到这个点了，」米星揉着眼睛，赤脚踩着拖鞋，谁一半耷拉在他的肩膀上，「商毅清！你在哪儿啊！」 「嗯？浴室。」 米星听着声音摸了过去。 「下午就洗澡，你跑步了？」 浴室门没关，米星一抬头就看到商毅清盯着镜子发呆。 」没，洗个手。」 商毅清这才慌张地打开水龙头洗手，擦干。 他这表情和动作都很僵硬，也不知道到底在遮掩什么，不过米星自己都迷迷煳煳的，自然也没有余力去关心这些细节。 「对了，等会儿来下书房，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说一下。」 米星耸肩。 跟自己老闆住在一个屋檐下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人家曲茉莉都跑去看极光了，自己还在这里忙活这些破事。 「我托人找到了一些信息，」刚进书房，商毅清就谈起了工作的事情，「也不算是外人吧，我弟弟，你知道的，他最近也在看预制菜和料理包这个行业，我问了下他关于焕新食品公司的一些消息。商毅泫投资的是焕新的竞争对手，他之前做过一些竞品调研，虽然是偏向于营销方向的，但我们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信息吧。」 米星靠在沙发上，嘆了口气：「我在想我们要不要从这么大的一方面去入手？」 「你说。」 「葛潇把她的这项经歷写进了她的暑期社会实践项目里面。如果她的信息属实的话，那么葛潇当时进入的研究室是焕新第一食品研究室，我们如果能搞懂这个第一食品菸酒是大概的业务方向和内容，是不是比起从整个行业报告来查要更加精准一些。」 当时米星查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很震惊，他是没想到葛潇居然会堂而皇之地把这件事写进暑期社会实践里面。 这些乱七八糟的社会实践还真能给社会做出极大贡献。 谢天谢地。 商毅清倒是提出了质疑：「但是第一食品研究室应该是焕新等级比较高的研究室了，想找他们的研究资料涉及到商业机密，会不会很难？」 「确实啊。」 而且他们现在刚接触焕新没有多久，确实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建立一个更宏观的视角。 米星表示自己没有意见，让商毅清继续讲下去。 「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我们可以研究一下，你最好也让胡胜指挥官也加入进来，我们或许可以从葛潇学了什么，来反推焕新食品公司里到底有什么。」 这话吓得米星一个激灵。 是的，他们把葛潇抓过来这么久了，都没有好好復盘过葛潇到底能制造出多少种药品，而这些药品对应的功能又到底是什么。 第80页 「你等会儿，我想一下——让alpha无差别杀人，也就是狂怒的药品，这是实验药品ak0012，beta异化，这是药品bk0900，看起来她似乎没有omega动过手，以及还有创造出那个怪物的药品，目前在资料库里没有命名。」 「我认为缺了一个药品，米星，那个c老师你还记得吗？」 米星当然不会忘，这个男的就是最开始帮助米星和葛潇搭线的那个夜场大佬。 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上个案子有个疑点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怪物是葛潇的作品，而且对葛潇有特殊的感情，他一定会听从葛潇的命令。周奇已经失去心智，而且葛潇似乎也没有怎么利用过他，宋子伟就不用说了，已经完全变成怪物了，那么现在看来，其实c老师一直维持着清醒的理智给葛潇打工，你觉得这合理吗？」 米星敲了下桌子，反驳道：「但c老师这种人，不论是威胁或者买通，都可以达到驱使他的目的吧。」 「葛潇很危险，而且她挺没有安全感的，没理由会一直放任c老师处于一个自由的状态。你看她对其他人要么杀掉，咬么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死人，而c老师的角色......很怪。」 「你想说什么？」 「她应该还有一种药，让别人听她话的药品，她藉助这个，控制了c老师。」 第52章 焕新食品公司（七） 这栋楼是灰色的。 不仅仅是灰色的外观，内部的陈设和布景也是灰色调的。 这不符合大多数人对食品公司的想像，在电视和宣传gg中，食品公司的代表是戴着白色厨师帽的和蔼胖子，拿着厨具，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引诱着人们为味觉享受买单。 扫地的保洁阿姨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地面，灰色的地面很好藏匿污垢，就算拖得没有那么干净，巡迴检查的主管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今天也一如既往地干着拖地扫地的活，看到抱着电脑来上班，叽叽喳喳说话的小姑娘也会投去羡慕的眼神。 她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漂亮过，在工厂里做打包的女工，那时候她们会在脸上偷偷抹香粉，拽下额前的碎发来修饰脸型。会偷偷讨论哪个同事长得帅气，会抱怨老闆说话难听。 但后来工厂改革，她被迫下岗。但好在她父母安排了一门还算不错的亲事，嫁人生子也算是避风港，可没想到的是歇息几年后，丈夫突然告知欠下天价赌债，携小三逃跑。 坐在家里的地板上，她第一次品味到「家破人亡」四个字。 那时候她觉得天都塌了，人也在一瞬间变得憔悴。 但是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还完了债务，抢到了孩子，忍受着冷眼和嘲讽，抚养儿子承认。 现在儿子也已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 养大了孙子到去幼儿园的年纪，她不愿意给小夫妻增加负担，便来这里打工。 得到过失去过，一切光阴如同浮沫，最后留下的只有满脸苍老的印记。 到她的年纪，已经不会再嚮往爱情，也不会嘴碎上司的闲话，她只羡慕那些女孩大把的青春和时光，以及可以被肆意挥霍的未来。 细细想来，她这一生也不算平庸。 她总是幻想着有一天，一群好事的记者来到这里採访，询问自己对这家公司的看法，询问她的人生经歷，然后夸赞一句「您真是一位伟大的女性」。 在拖地的时候，她时时刻刻都怀揣着这样的分享欲。手里的拖把是她最坚韧的武器，布满灰尘的地面是她的战场，她在这里开疆扩土，她在这里自封为王。 所以她时时刻刻都盯着入口，期待着一位记者的走入。 期待着这张脸在并不年轻的时候，出现在电视上。 但今天，走进了一位女人。 她看起来年轻漂亮，身材纤细，脸蛋白皙，但有些妖艷的气质。 虽然是素颜，但纹过的眉毛，浓厚的睫毛，鲜艷的嘴唇都像是天然的面具焊在她的脸上。 这不是个好惹的女人，也不是符合自己幻想的女记者。 女人提着一个行李包，她没有工卡，按理来说是不被允许进入的，可她就这么闯了进来。 说不定是跟哪个老闆的…… 说起来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前夫也曾经有过出轨的行为，但那个时候自己只专注于那些天价的债务和儿子的抚养权。至于那个跟着前夫的女人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结婚，她从没打听过。 谁要打听苍蝇和臭鸡蛋的关系，光是听到前夫的名字，她都觉得浑身难受。 但人的八卦之心不死，她还是很好奇现在站在面前的女人到底是哪位老闆的小三？今天来是要干什么的？逼宫吗？这个女人会如愿以偿地上位吗？ 要不要跟着女人看看？反正最多也就是打架嘛。 于是，选择跟着女人一起走进电梯。 女人看起来对公司一点都不熟悉，甚至还警惕地看了自己一眼。 不过说起来这个女人还真可能是哪个老闆的小三，直奔顶楼，那一层坐的都是大老闆。 刚跟着女人出了电梯，她就紧张兮兮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 自己赶紧背过身去，用拖把装模作样地拖着地。 说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挺紧张刺激的。这个女人的穿着打扮也挺简单的，说不定是生活所迫才当的小三。想起自己以前困难的时候也想过这条路，要不是觉得会对小孩有不好的影响，再加上那个时候还有父母帮助自己，日子也没有难到活不下去，如果真的遭遇了更大的挫折，说不定自己也会堕落。 第81页 想到这里，她有点同情女人。 可接下来，她听到了工区内传来了一声悽厉的惨叫，随后就是几句接连不断的「杀人了」「快打120」「救命」之类的话。 刚刚遇到的那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她跑得踉跄，手里的东西滑了出来，那是一把沾满鲜血的刀。 她们望着彼此。 「救救我的孩子！」 女人发出这样的求救声。 明明声音破碎不可闻，但那位保洁阿姨在那一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几乎是没有思索，她回答了一句：「去三楼，再从楼梯走！」 女人捡起刀，收进包里，弯腰表示感谢后进了电梯。 她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但因为那句「孩子」达成了共识。 她们是这场浩大的阴谋里最细小的两粒尘埃。 但尘埃，无处不在。 「刚刚那个女人呢？你看到没有！」 女人逃走后，跟在她身后追出来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她…….她……」 「你说话啊！妈的你个扫地的能不能赶紧说话！」 「她进电梯了。」 「赶紧追！」 男人让几位同事进了另一间电梯去追人，而他则一把抢过保洁阿姨手里的拖把，让她离开，这里的血迹自己处理就行。 「老闆，我来吧……」 「你去忙别的，别管这里了！」 老闆的态度异常坚定，女人也不敢再问，只能唯唯诺诺地从楼梯走到下一层楼继续打扫。 ** 「焕新食品公司今早报警，说有人袭击了他们的ceo。」 「找到犯人了吗？」 「还没有，」胡胜指挥官嘆了口气，「警方那边还在调查这个案子，你可以盯一下。现在焕新的任何动静我们都得掌握，这样才有利于我们继续推进案件调查。」 「我知道，等会儿就去联繫他们。」 米星正要离开，却听到胡胜指挥官将自己叫住：「对了，听说你所在的部门晚上有聚餐是吗？」 「嗯，这您都知道？」 「听曲茉莉说的，那你尽早联繫吧，别耽误去吃饭了。」 看起来胡胜指挥官并没有要和他们一起去的打算。说起来也是，之前有次部门点奶茶，出于礼貌给胡胜指挥官点了杯柠檬水，酸得老人家一整天都没顺过来气。 从此之后这种年轻人的项目，胡胜指挥官就再也不掺和了。 临走的时候，米星问商毅清讨要一些零花钱。 米星的工资和年终奖都在商毅清手里，他是一点都没见到过。根据商毅清所说，他是帮自己存起来了，但米星一次都没有见过那张卡。 不过好在的是日常开销都是商毅清在出钱，而且商毅清对自己很大方，不管是零食还是想买的小东西，商毅清都有求必应。 有次米星看主播推荐香薰蜡烛，还没开口就是随手加进购物车里，第二天商毅清就买了全套，还让对方销售亲自送货上门。 不过这种模式也有不好的地方，每次出去都得问商毅清讨钱。 而且很难。 「聚餐的钱我已经给你提前垫付了，你吃完饭就回家，还要什么零花钱。」 「我想喝奶茶嘛，」米星拽着商毅清的袖子，「好不容易出去一趟，那家店附近有个奶茶店很有名。」 「可以送外卖。」 「小众奶茶店没有开外卖服务，」米星不依不饶，「你就给我20块钱，就20块钱。」 商毅清看他实在可怜，等会儿还要去吃饭，就心软转了20给他。 他倒不是心疼钱，而是—— 在这个三千可以去另一个半球，一千以上可以买一张出国的机票，一千以内可以去往全国各地，六块钱就可以坐地铁去城市另一端的时代，他怕米星拿了钱就有了逃离自己的能力。 「谢谢老闆！」 米星赶紧点了接受转帐，蹦跶着去聚餐了。 他们属于特工组，组内alpha居多，为了节省开支，方便所有人的口味，就选择去了家铁板烧自助。 铁板烧味道不错，米星拍了几张照片。 手机是前段时间商毅清给的。要知道他的东西就没有差的，摄影镜头非常牛逼，拍什么都好看。米星被人夸了几次之后，就自以为是地开始充当摄影师，每道菜上来之前，他都会赶紧记录，发在群里让大家去朋友圈装逼。 有些同事已经按捺不住，收到照片就火速发去社交媒体了。 「这个不错。」 米星干饭中途突然收到消息，打开一看是商毅清看到了其他同事的朋友圈，拿红圈圈了个羊肉串，跟米星说这个看起来很好吃。 此刻商毅清正在健身房举铁，看到满是的照片，自然有些心痒痒。 不过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锻鍊去了。 米星不在，家里相当无聊，商毅清锻鍊完去洗了个澡，然后打开ipad看了会儿新闻。现在平台都非常灵敏，新闻播放完后，给商毅清推荐了一些猜你喜欢的内容。其他内容都还算正常，无外乎是一些经济新闻和政治新闻，只有一个医美视频混迹其中，看起来格外扎眼。 出乎意料的是，商毅清点开了那个视频，并且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那天晚上，米星说的话他其实听到了。 第82页 ——他说「商毅清啊，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商毅清其实会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真，他从小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好看或者不好看都不能改变什么。 反倒是被修道院的修女视作为不祥之物。 因为愈加美丽的事物，愈加勾引人堕落。 但现在米星却夸他漂亮。 在阅读中，商毅清早就洞悉人类都是爱慕美丽的生物，可惜的是，容貌是一种太过容易凋零的花朵。 这张脸迟早也会变老变丑，那时候米星会不会讨厌自己？ 他想要让米星多停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用这张脸吸引住他…… 医美视频后自动播放的都是一些医学科普，里面的名词太过枯燥，商毅清本身就因为健身而疲惫不堪。 昏昏沉沉中，他睡了过去，留下开了静音的手机和忘记关掉的夜灯。 「商毅清！你特么给老子醒过来！」 半睡半醒的时候，商毅清感受到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爬起床望向四周，看到米星站在门口，怒气沖沖地看向自己。 「老子给你买回来了！你特么在睡觉！给我过来！」 「？」 商毅清平白无故被他骂得有点懵。 买回了什么东西？ 「你手机呢？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你要手机干嘛用啊！」 商毅清揉了下眼睛，然后开始到处摸自己的手机。解锁之后才发现米星给自己发了二十多条消息，而因为静音和睡得太熟，他一条都没有看到。 在自己发了羊肉串的照片之后，米星问了句：「你要吃啊？」 这句话当然没有得到回应，沉默许久后米星又发了句：「你真的要吃吗？」 「？」 「商毅清，你回我句话啊。」 「你生气了？」 「怎么不回消息？真生气了？我哪句话说错了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捨得给你买东西？」 「哎不是，你就给了我二十块钱，我怎么买啊？我刚刚问服务员单点要18，你不能只给我剩两块钱啊，我还想喝奶茶呢。」 「那家奶茶听说真的很好喝，而且没有外卖服务，你又不让我乱跑，我真的很想喝，商毅清，你让让我好不好？」 「qaq」 「哎哟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你回个消息行不行？」 「商毅清？」 「老公你说话啊！」 「你是不是看了不回啊？」 「算了，我错了，我给你买羊肉串，你别生闷气了。」 「。。。买好了，我开车回来，你给我开门哈。」 当然，米星是没有等到商毅清来开门的，因为那个时候商毅清还在唿唿大睡。 打开大门，准备好所有的说辞准备道歉的米星看到躺在床上睡得很甜的商毅清后—— 那个瞬间，他真的想踹商毅清一脚。 太过分了！ 「我……谢谢你的羊肉串。」 商毅清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他是真没想到米星会给自己带东西，他那句话的本意只是单纯地夸一下东西好吃，并没有要强迫米星给自己买的意思。 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你现在就给我吃！商毅清！你不把它吃干净！今晚我要跟你打架！！！！」 商毅清连连道歉。 他知道这一口下去今晚的健身就会白费，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来。 好想找个地方偷偷地笑。 米星是在乎他的，会放弃奶茶，给自己带一串羊肉串。 他好像，越来越喜欢米星了。 第53章 焕新食品公司（八） 米星骂了商毅清一整晚，还闹着要去沙发上睡，最后是商毅清黑了脸才爬到床上，用被子捂紧了脸。 「明天喊跑腿给你买，」商毅清凑了过来，对着蒙在被子里的米星哄了几句，「给你买四五杯好吗？」 一听到要给自己买奶茶，米星的耳朵就动了一下，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声说了一句：「跑腿费多贵啊，我中午休息的时候骑共享单车去买。」 他掰着手指头算到底要请多少人喝。 商毅清没听进去，反正就算他请了整个九幽基地的人喝奶茶，商毅清都愿意。 因为米星算人数的时候，第一个数的是自己。 明明是工作日，奶茶店前排队的人还是很多。 米星忘记提前点单，拿了号之后看还要等一个小时，算上来回的路程，中午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算是全搭进去了。 不过说起来齐熙似乎提及过他在这附近的酒店上班，米星顺着路拐了两个弯，还真就找到了酒店的位置。 他给齐熙发了消息问忙不忙，不忙的话要不要下来陪自己走走。 齐熙很快回了句「好」，随后就风风火火地跑下了楼。 「我还以为你们厨师中午都很忙呢？」 「周末会比较忙，工作日中午还可以。」 这话半真半假，哪怕是工作日，中午时间段也是避不开的高峰期。只是曾经邹昊千叮咛万嘱咐让齐熙哄好米星，他才丢掉了手头的工作来和米星消磨时间。 只是米星似乎不在状态，说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 最近热搜没什么新闻，两个人就快要陷入无事可说的尴尬境地时，齐熙主动回答了米星之前留给自己的问题： 第83页 「对了，你上次不是问焕新食品公司的事情吗？我认识的那个人是个年纪比较大的阿姨，你要认识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可以再找找有没有认识的其他人。」 他大概是猜出了米星想要联繫方式的目的或许并不单纯，但眼下讨好米星，才是他最高优先级的任务。 「可以啊，那你给我推荐一下。」 「她是我之前在院的义工，人很好的，你喊她罗大婶就行了。」 米星敏锐地捕捉到了齐熙话语里的关键词：「孤儿院？」 「嗯啊，我父母双亡，小时候住过一段时间的孤儿院。后来被好心人资助了，才能出国留学。」 齐熙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他有些紧张，害怕会被人嫌弃自己曾经的经歷。 他不了解米星的家庭，但总觉得能和alpha配对的beta，出身不会太差。 他眼中的米星自信、自由、从不在乎旁人的目光，这些特质，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求不来的。而支撑这些特质的，只有足够强大和充满爱的家庭。 可事实却让他失望了…… 「那你挺幸运的，」米星深深地嘆了口气，「要知道孤儿院这么好，我就搬过去住了。小时候我继父总是吓唬我，说我要是不听话就把我送去孤儿院。」 那时候，米星以为去了孤儿院天就会塌下来。 在那里他会失去他的母亲，变成没人要的野孩子，哭和笑都由不得自己，变成橱窗中任人挑选的商品，等待着富庶无子的夫妻。 作为beta的自己一定没有什么竞争力，只能抛弃尊严去讨好每个人。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差劲，齐熙不也好好地长大了，还去了海外留学。如果没有这不死的能力，自己也不过是追逐齐熙背影的一粒沙尘而已。 「也没有那么好。」 「被人资助了还不好。」 「也是……」 米星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可以回去了，他催促着齐熙将罗大婶的信息发给自己，然后赶紧跨上共享单车回去。 齐熙按照他的要求照办，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早，他想再待会儿。 米星的话让他有些难受，虽然知道米星是无心之失，但是…… 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衡量「好和不好」的定义。 资助他的人是邹昊。 邹昊比他大个六七岁，事业上很成功，那时候自己刚刚大学毕业，正在为找工作发愁的时候，邹昊找上门来，说两家是世交，齐熙家里横遭变故，到不如出国散散心，他愿意资助齐熙去海外留学。 那时候齐熙迷茫得很，就稀里煳涂的出了国，本以为资助的意思就是他所有的学费和开销都算在邹昊身上，但没想到回国后，邹昊却给他算了笔帐。 「我们两家长辈是好友，我借钱给你是应该的，我也不收你的利息，你就看看这一百来万怎么还吧。」 齐熙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又无法反驳。 是自己想要出国的，邹昊愿意借钱给自己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自己怎么能白拿对方的钱。 所以回国后的每一天，齐熙都待在邹昊的身边「还债」。 给他做饭，收拾家务，照顾起居，来邹昊的公司上班。 邹昊脾气不好的时候，还得充当他的出气筒。 债务，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奴隶契约 齐熙没有怨言，只当作是那一百来万的利息，他还不起，就只能默默忍受着。 但最近，邹昊对他提出了那方面的需求。 也是，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久了，自然而然地会因为信息素的吸引而产生一些若有似无的感情。 只是每次触碰，齐熙都会产生下意识的反抗。 有时候他也怀疑是不是两个人之间信息素匹配率不高，但又不愿意去做测试。将终生幸福寄托在一张检测报告上，对他来说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在路边蹲了一会儿，齐熙才站起身来回去工作。 今天工作不忙，到点下班路过菜市场，他买了点菜回去。 刚到家，齐熙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料理食材。 他的下班时间会比邹昊要早一个小时，他通常会在这段时间内准备好晚饭，等待邹昊回家。 今天也依旧如此，齐熙先处理好排骨，文火煲汤，随后才开始处理一些炒菜。 他拿了趁手的刀切着莴笋，就在此时，邹昊到了家。 「老远就闻到香味了，」邹昊脱下外套凑到齐熙身旁洗手，「你的手艺就是不错。」 齐熙下意识有些抗拒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他小心地退了一步。 「我今天遇到米星了，他主动来找的我，我把罗大婶的手机号给他了，看起来他们似乎在查焕新。」 「他主动找你？那看来你在他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邹昊似乎没有理解齐熙话里的重点，齐熙又强调了一遍：「看起来九幽基地似乎在调查焕新，我们是不是不应该牵扯进去？」 「没事，我知道分寸。」 邹昊走到齐熙身后，抓住了他的手腕：「我得批评你一下，你这个莴笋还是切丝炒着好吃。」 齐熙被他冷不丁地抱住，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听我的好不好？」邹昊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询问，「今晚……」 第54章 焕新食品公司（九） 第84页 齐熙突然勐地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去，后背紧贴着墙壁。他全身颤抖，紧张地抓着手里的刀对准邹昊。 几乎没有思考，齐熙脱口而出一句：「别碰我！」 他剧烈的反应让邹昊有些意外。 印象中齐熙一直都是只安静听话的绵羊，和所有他认识的omega一样，不会轻易地违抗alpha的命令，尤其是长期与他绑定的alpha。 看来自己还没有完全控制住齐熙。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邹昊很不爽，他冷着脸瞪了齐熙一眼。 注意到邹昊的表情变化，齐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防备过度，赶紧丢掉了手里的刀。 「对不起，我……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就是害怕…….」 齐熙断断续续地解释着自己的行为，可越想越心慌。 他怎么能对邹昊做出这种事，邹昊可是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资助自己的人啊。 靠着料理台的侧面缓缓坐在地上，齐熙抱着自己的膝盖，尽可能地蜷缩身体。 可是，他实在接受不了这种事。 他比一般的omega更加强壮，但这不代表他面对的陷阱会少。 小时候锦衣玉食的他在家破人亡后瞬间坠入谷底。 在孤儿院里，觊觎他身体的人不在少数。 「您知道的，那些打着慈善、爱心的名义，背后筹谋算计的人太多了，」齐熙哭着解释，生怕邹昊会因为自己过度警惕的行为而讨厌自己，「时间长了，我就……我只能这样保护自己。」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哑着声音解释，像是要把自己的心都剖出来给邹昊看看。 邹昊撇了一眼地上的刀。 「我没有生气，你不愿意就算了，」邹昊伸出手拽着齐熙站起来，「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免掉你一半的债务，等你帮我解决完米星的事情，另一半的债务也解决了。你考虑考虑，给我回復。」 邹昊转身拿上外套出门。 齐熙知道的，风流的年轻阔少有很多种排解的方式，自己不愿意，他终究能找别的omega。 邹昊走了。 齐熙站在原地愣神了许久，直到锅里的菜烧煳了，那呛人难闻的气味直冲天灵盖，他才反应过来灶台上还煨着排骨汤。 邹昊不在家吃，莴笋也没必要炒了。他收拾干净切好的菜，控干水分放进冰箱。就这煳了的排骨凑活了一顿晚饭。 他越想越委屈，饭吃到一半便哭了出来。 他总觉得这件事不应该责备自己，他从小生长于那样的环境里，对爱和性怀着十分的畏惧。可又下意识为邹昊开脱，觉得不该因为自己，而没能满足邹昊的需求。 齐熙没什么朋友，手机通讯录里，只有米星能做到即时回復。 情绪上头，他当真把自己的情感问题抛给了米星。 「我喜欢的是之前资助我去留学的人，他想和我有进一步的关系，可是我没办法 接受。我是不是有心理疾病，是不是应该去看医生？」 米星自己的情感关系都是一团乱麻，更不要说去分析别人的问题了。 而且听着齐熙的叙述，他隐约觉得那位「资助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像是打着资助的旗号一般要挟齐熙。 可是齐熙却一直强调着「自己是喜欢他的」、「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米星为他着急，可又想不出解决的方式。 他私认为感情是一种很纯粹的事情，不应该和金钱联繫在一起。 「或许是你们之间的感情掺杂了债务的原因，要不你先把钱还了？」 他和商毅清的感情就混杂了交易和强迫，所以才会生长成这幅扭曲的模样。立足于自己的经歷，米星只能给出这样浅薄的交易。 「可是，我欠了很多钱。」 「那也尽可能地偿还，哪怕是分期偿还也好。」 「好……」齐熙没有别的方法，只能先试试米星的建议，「那我这段时间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工作，对了，你有什么工作机会可以推荐给我。」 「嗯嗯，我帮你留意。」 挂断电话，米星放下手机，坐在沙发上发呆。 「你朋友遇到了感情问题？」 商毅清起身从饼干桶里拿了块猪肉脯扔给米星。 刚刚密性打电话的时候商毅清就坐在他身后处理工作，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嗯嗯，是齐熙打过来的。」 米星向他交待了齐熙的烦恼，还问了商毅清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 「你倒是真的愚钝，如果是真心喜欢，为什么不直接结婚？他们是alpha和omega，结婚的阻力很小。如果真的喜欢，大可以把齐熙的债务给免去，说到底，那位alpha只是在利用你的朋友，让他死心塌地为自己服务而已，并不是真的爱他。」 米星认认真真地啃着自己的猪肉脯，他不太理解商毅清的分析。 爱，也不一定要结婚吧。 齐熙也没什么能力，普通omega而已，有什么好利用的？再说了，喜欢是喜欢，钱是钱，这是两码事，为什么要混在一起。 看着米星懵懂的样子，商毅清只好赶他吃完去刷牙洗漱，自己要在书房里处理一些机密的文件。 米星离开了，门也被关上。 商毅清走到落地窗边。 天气愈加冷了，米星没有几件过冬的衣服，要早点准备。 第85页 米星图便宜，网购的那些衣服很多货不对版，质量不好。还是得让销售送衣服上门，自己亲自为他挑选。 说起来，这个人到底有多迟钝。 刚才商毅清说的是齐熙，可字字句句都是在暗示他们彼此的关系。 alpha和beta的结婚阻力大，但自己仍然排除万难让他们缔结了婚姻关系。若要算钱，米星也不知道欠了自己多少，但他从未曾以此作为勒索，更不会一笔一笔算清楚。 算了，是自己倒霉，摊上了他。 不过齐熙的事情，自己还是得上点心。 商毅清拿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邵云澈？齐熙那边的事情有进展了。」 「他想找一份工作来偿还邹昊的债务，我想，你应该可以编出无数个适合他做的事情吧。」 「你抓点紧吧，邹昊不是什么好人。」 第55章 焕新食品公司（十） 「邵云澈想找一个甜品老师，如果你朋友有时间的话可以考虑去试试看。」 商毅清最终还是给齐熙找了个工作。 「工资应该不错，邵云澈很大方。」 米星刚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听到商毅清的消息差点直接蹦起来。 他知道商毅清很靠谱，但没想到他会把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记得这么牢。 「那…….谢谢你。」 米星低着头，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商毅清了。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请求商毅清办事。 以前都是商毅清硬塞给米星的，不管米星愿不愿意，他都会强迫对方按照自己的心意处理。不论是九幽基地的工作，还是他身上的吃穿用度，商毅清总是不讲道理地让米星按照他的要求行事，时间长了，打架动手都是常态。 但……米星从来没想过如果自己主动表达自己的诉求。 原来他不会拒绝，也不会看不起自己的朋友是个出身不好的omega。 商毅清洗完澡出来，米星还坐在原地发呆。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你是不是还要出外勤？」 「嗯，焕新食品公司的事情，齐熙给了我联繫方式，我准备明早联繫看看。」 九幽基地人力有限并昂贵，这件事虽然和葛潇有些许联繫，但在没有确认之前投入这么大的人力不是一件合算的事情。 商毅清记得前段时间焕新的高管在办公室遇袭，那么警方应该会介入进来。两边同时调查的话效率太低，到不如先跟随警方的节奏。 他们为主，九幽为辅。 「这件事刑警那边有新的进展吗？」 米星钻进被子里，稍微往商毅清那边挪了挪：「焕新的态度非常奇怪，现在似乎想把这件事压下去，也不怎么配合调查。」 「那就说明有鬼，」商毅清有点困了，」行了，先睡吧。」 米星往他那边靠了下，贴着商毅清睡下。 第二天米星把邵云澈的联繫方式给了齐熙，让他自己去联繫。 这事总算告一段落。 米星主动联繫了警方。 对方提起这件事也是头疼不已。 按理来说光天化日之下出现这种事情，调查起来应该非常容易。焕新公司又是正规公司，监控手段会很完善，但每次警方上门索要相关证据，不是遇到监控被毁掉，就是现场的人根本描述不出兇手的模样。 「像是预谋的一样，似乎是在隐瞒兇手是谁。」 米星和警方的猜测一致，这个公司应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才会死死捂住兇手的身份。 「我这边联繫到一个焕新的工作人员，等会儿去跟她聊聊。」 「辛苦了。」 米星挂断电话，靠在座椅上挠乱了自己的头髮。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坐在位置上收拾了一下心情，米星去商毅清的办公室里薅了一把零食，开车去找齐熙说的那位罗大婶。 罗大婶住在郊区的村子里，这里到处都是改装后出租给附近上班族用的公寓。道路规划混乱，米星走了很久都没找到准确的位置。 「哎呦，你是那个什么什么基地的干部吗？」 米星回过头去，见到一个穿着棉背心的大婶挥着手跟自己打招唿。 「过来过来，我都等你半个多小时了。」 大婶拽着米星的手就往家里走。 「来来来，坐这里，」米星还没自我介绍呢，她就已经泡上了热茶，拿出了水果和零食来招待米星，「晚上留下来吃个饭？你们基地的是不是都有什么上天入地的本领啊，表演给大婶看看啊。」 米星被她这股热情劲吓到了，一下子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来串门走亲戚的还是来调查案件的。 「尝尝大婶早上买的橘子，可甜了，就我们村头买的，好吃等会儿大婶给你装两个哈。」 「我锅里还热着茶叶蛋，你要不要，带几个回去吧。」 「你有对象吗？大婶给你介绍介绍？」 米星赶忙推辞：「不用不用，大婶我结婚啦。」 「哎哟，这么早就结婚了啊，不错不错，你家那位咋样啊？啥时候要小孩啊？」 米星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凭心而论，他是喜欢这种热情的。 在父亲没有去世之前，逢年过节，家里也环绕着这种气氛。但是自从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之后，亲戚大多对他避之不及。 第86页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热络的感觉了。 「还害羞了，有啥好害臊的！这不人之常情吗？」 「没有没有，就是还没考虑到这一步，」米星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然后开始聊起今天的重点，「对了大婶，我来找你是因为焕新食品公司之前的那个案子，您知道吗？」 「知道啊！我当时就在那层楼打扫卫生！哎哟给我人都吓傻了。」 米星没想到这么巧居然能找到当事人，但看大婶的样子，似乎警方并没有提审她。 「那您当时看到过兇手的模样吗？您知道兇手是谁吗？」 「那我不知道，」大婶摆摆手，看样子是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我就是一个做保洁的。」 「那出事的老闆，柯志辉，你知道他得罪过谁吗？」 「大老闆我哪儿认识啊。」 「那您总知道些八卦吧。」 「不知道，没听说过。」 米星颔首，他隐约觉得大婶应该是隐藏了一些秘密。 刚刚大婶话那么多，什么天南海北的都能跟自己扯一通，但提到这件事，大婶的话立马就少了起来。 看来焕新应该是警告过他们。 米星没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他起身告辞，去村头买了点据说很甜的橘子送给大婶，说是自己上门拜访的一点心意。 大婶不肯收，又实在拗不过米星。 「您就当我是个远房亲戚过来看看您，」米星强硬地把橘子放在餐桌上，「不瞒您说，我爸走得早，我妈改嫁了，我也没什么亲戚可以走动，遇到您我觉得挺有缘分的，几个橘子不值钱，您就收下吧。」 话说到这份上，大婶也不好意思，去厨房用塑胶袋包了几个茶叶蛋给米星。 「有机会我再来看看您，」米星提着茶叶蛋挥手跟大婶告别，他一个没注意猜到砖头踉跄了一下，「没事，我先走了哈。」 大婶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擦干净手回房间。 她给齐熙打了个电话，问米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大婶之前在齐熙所在的孤儿院当过义工，和齐熙关系不错，两个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就像亲戚一样。很多事情，齐熙都会先问问她的意见再做决定。 「我们也是最近才认识的，他人很好，我随口说让他帮我留意一下工作，他还真给我找了个待遇不错的，我准备这几天去试试看。」 「什么工作啊？」 「给一个大少爷当甜品老师，」齐熙回答，「我觉得米星说的不错，我应该先把欠邹昊哥的钱给还了，再和他谈恋爱。」 「小熙啊，不是大婶说你，这个邹老闆你管不住他的，他心思不在你身上，他要是真的在乎你，为啥要让你还钱啊？」 「可是他也不缺那一两百万的…….说不定他是想让我们的关系平等一点……」 「你听大婶一句劝啊，大婶是过来人，钱这个事情就不应该和感情掺和到一起，大婶不是说你要仗着他喜欢你就不还钱，而是他一直在拿这件事威胁你你没发现吗？」 齐熙嘟囔了一句：「我觉得没有。」 「算了，下次见面再说，」大婶知道有些人谈恋爱就犯蠢，自己年轻时候的姐妹没几个逃得过，索性不如下次当面再跟齐熙聊一聊，「对了，那么米星能介绍你去人家大少爷家里当老师，他是不是也挺有钱的？」 「应该吧，其实我也不清楚，最开始是邹昊哥让我去认识米星的。但是我第一次遇见米星是在一个大老闆的宴会上，我感觉能参加的应该都挺有钱有势的。但是米星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这说明我们小熙现在厉害了，交往的朋友也都不一样了。」 「行了，我不和你说了，等会儿我给那个大少爷打个电话，沟通一下上课的事情。」 电话挂断，大婶坐在板凳上，嘆了口气。 齐熙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实在不想看到一个好孩子被邹昊那种人骗得团团转。 但好在现在他有了别的工作，或许忙起来就会对邹昊的事情没那么上心吧，自己还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劝劝他。 至于米星……. 大婶颤巍巍地站起来，往里屋走去。 她进了卧室，找到了两个大箱子。那是她出嫁时候身为木匠的父亲做的，用来装自己的陪嫁，现在很多年轻人已经没见过这种老物件了，但她一直没捨得扔，用来收纳衣服和一些杂物。 箱子一个带锁一个不带锁，锁也是老式的，得用那像簪子一样的钥匙给拨弄开。 打开箱子，翻弄许久，大婶才找到一个塑胶袋。 塑胶袋里套着塑胶袋，包裹了好几层，一一去掉，才看清里面包着的物件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块拖地用的抹布，从拖把上拆下来的，脏兮兮的，包裹的塑胶袋上都沾满了污渍。 但是她宁可用好几层塑胶袋包着，都不愿意将抹布洗干净。 因为她清楚地记得，那天经理抢走自己手里的拖把，将地上的血拖干净后，将拖把还给了自己。 这本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罗大婶也没怎么在意。她私下觉得沾血的拖把晦气，准备找个机会烧掉。 但没想道，就在她拆掉抹布的时候，那些暗棕色的血迹突然在她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整块抹布仍然骯脏沾满污垢，但那些血，连同浓烈的气味一样，凭空消失了。 第87页 「救救我的孩子。」 她想起那天女人对自己说的话。 第56章 焕新食品公司（十一） 「新工作怎么样？」 焕新的事情还在调查，米星又接手了一些杂活，这段时间忙得是不可开交。他唯一清闲的是中午吃完饭后，可以去商毅清的办公室里躺一躺，顺带蹭点免费零食。 今天中午商毅清在开会。 米星躺在沙发上，想起前几天齐熙跟自己说要去上班的事情，便发了个消息问他最近情况怎样。 「你方便接电话吗？」 米星记得商毅清的会议会从中午一直开到下午上班时间，自己应该是有时间的。 「可以。」 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 「米星，我跟你说，我最近挺好的！」 齐熙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看来他确实过得不错。 「怎么啦？说出来开心开心。」 「你介绍的那个老闆，他人很好，给的工资也很多！」 老闆？邵云澈吗？ 说起来一开始米星还有点担心，商毅清的朋友会不会都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讲道理很难伺候。 没想到听齐熙的语气，邵云澈居然是个还不错的人。 「那不挺好的吗？不过我听说邵云澈的身体不太好。」 「是的，他身体很差，总是需要人陪。我的这份工作除了要当他的甜品老师之外，还要陪着他聊天、照顾他的身体。不过工资开的很高，我觉得也可以。而且……邵云澈他很好看……」 齐熙是个十足十的颜控。 他和米星重合的爱好里除了甜品就是追星了。 他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排斥和邹昊接触是因为邹昊并不是自己喜欢的那款，但偏偏邵云澈刚好就长在他的审美上。 第一次见到邵云澈是在他家的泳池旁。当时领路的管家说有急事要处理，麻烦齐熙自己进去找邵云澈。齐熙当时一头雾水，往里走了两三步路，眼见着凉椅上躺着一个少年。 阳光亲吻着他每一寸肌肤。 少年浑身上下白净得如同绝世孤品的瓷器，唯有双眼纯黑，反倒让人觉得他更加不染凡尘。 「你是……？」 「我是新来的做甜品的师傅，我叫齐熙。」 「哦哦，」少年刚想说话，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他赶紧抓起一旁的浴巾裹紧身体，「我叫邵云澈，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师了。」 「没有没有，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齐熙看着他泛红的眼角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这个邵云澈不是alpha吗？怎么看起来比omega还要可爱，「只是甜品老师而已，不用那么在意这种称唿之类的。」 「那也好，你应该比我大吧，我叫你齐熙哥怎么样？」 米星听着齐熙的叙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齐熙那段关于他和邵云澈初遇的场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 想不起来，还是算了吧……. 「我等会儿要去做饭了，我先挂掉电话了哈。」 「嗯嗯，你先忙吧。」 挂掉电话，米星靠在沙发上假寐了一会儿。 会议室里，商毅清刚刚结束会议，邵云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样？」 电话那头，邵云澈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难听：「不怎么样，拜你的馊主意所赐，我已经感冒了。」 「那是你的体质太差了，」商毅清拧上钢笔，「不是我计划的问题，我当初在酒店第一眼看到躺在光里的米星，就瞬间…….」 说到这里，商毅清停了一下。 他不想让这位好友觉得自己是个见色起意的变态，便改变了说辞：「总之，那次初遇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哦？」似乎是为了报復商毅清不算周全的计划，邵云澈刻意往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刺了一刀，「所以你就把他绑起来，还差点把人给逼疯？」 「邵云澈，给自己积点口福吧。」 「我是在提醒你，我的前车之鑑，不要觉得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某个人。」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无论如何，现在睡在米星身边的人只有我。」 留下这句话，商毅清立刻挂断通讯，他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他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米星。 ——「还差点把人给逼疯？」 ——「不要觉得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某个人。」 邵云澈的话确实伤害到了商毅清。 如果葛潇真的是失去了不死能力的不死者，那么或许有一天米星也会失去这个能力。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商毅清不管不顾地死死抱住了米星。 「卧槽，商毅清，你发什么疯？」 米星刚刚睡着，勐地被人抱紧，吓得惊醒过来。 「你别动，」商毅清对米星的挣扎有些反感，他下手更紧，勒得米星骨骼生疼，「让我抱一下。」 「我不舒服！你听到没有！商毅清你给我放开！」 米星大吼大叫着让他放开，商毅清这才反应过来松了手。 「你搞什么鬼……」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米星警惕地看了商毅清一眼，然后找了个藉口：「胡胜指挥官在找我，先走了。」 商毅清没有拦。 等到响起关门声，他才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地板诡谲的花纹。 第88页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明明知道这样抱住米星会打扰他休息，会让他不舒服，但是自己就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欲望和冲动。 他像是笨拙的野兽一般养育娇嫩的花朵，但不够灵活的四肢，不够细腻的心思，总是让玫瑰就这么惨死在自己的手里。 以至于商毅清开始怀疑，他的内心深处是否存在着一种自毁的力量。 因为不配，所以毁掉。 不能这样下去，他不能回到以前那样和米星互相折磨的生活，否则他总有一天会失去米星。 可是他朋友太少，几乎没有人能够给他指导。 到最后，商毅清还是拨通了邵云澈的电话。 「我帮你搞定齐熙，」商毅清给出了自己的条件，「你告诉我怎么和米星相处，其他的条件你想要的都可以提，不管是钱还是…….」 「我不需要，」邵云澈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疲惫，他似乎是刚刚哭过，还带着点泣音，「商毅清，我可以给你开更丰厚的条件。但是你必须让米星帮帮我，我不能…..我不能让齐熙哥跟邹昊发生关系，我真的不能让那么噁心的人靠近他！我光是想到他们两个在一个空间相处，我就快要疯掉了！」 说起来他们两个倒真是讽刺，抓着对方的把柄作为刀刃戳向彼此，全然没掂量过自己的承受能力。 一句「至少米星身边睡的人是我」和「不要觉得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某个人」，就让两个alpha瞬间破防。 倒是商毅清先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冷静点……」 「我没办法冷静！我怕他和邹昊真的有什么！我怕他被伤害啊。你知道的，邹昊不是什么好人。我查过了，他还在外面包养了明星和别的情人！什么狗东西也敢来沾惹齐熙哥！」 「邵云澈你闭嘴！我们在讨论问题，你能不能不要让这件事复杂化！」 「那你说啊！」 「要解你的问题，必须通过米星。但是我现在把米星惹生气了，你先帮我想办法怎么让他开心起来。」 「那你跟他道歉啊，对不起，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说吗？」 商毅清拧着眉。 他好像确实不会说这几句话。 第57章 焕新食品公司（十二） 米星打听到了被刺伤的主管是焕新食品公司的cto、首席技术官柯志辉。柯志辉主要负责公司内部产品的研发和创新。他本人在业内的风评很好，在焕新干了很多年。米星在网上找到了他曾经给某个大学演讲的公开视频。 视频里柯志辉展现的形象非常地务实诚恳，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轻视学生提出的问题。 不过在认识了葛潇之后，米星倒是学会了将自己的第一眼印象与现实彻底分开。 从多方打听来看，柯志辉都不像是个会与他人结下血海深仇的人。 眼下最好的方式是直接询问柯志辉，米星不想磨蹭，他直接向柯志辉的秘书预约了时间，计划着进行一次一对一的问询。 问询的地点定在了疗养院附近。 疗养院坐落于城市郊区，罗马湖旁。 「这里环境很不错，」米星撑着脸看着罗马湖的风景。 这里眷养着黑白双色的天鹅，靠近疗养院这一侧的造景费了不少心思，连石块的排放都错落有致。 「是的，大概是为了让来疗养的人会有个好心情吧。」 米星上下打量着坐在对侧的柯志辉。 他看起来不过是个带着眼镜的普通中年男人，听说他的性别是beta，一直未婚。这种呆板的模样，倒也不像是会有配偶的样子。 柯志辉视线收回到桌面：「好的风景不过就是摆设而已，藉机提高价格的筹码。」 「您是焕新的cto，还缺这些钱吗？」 「钱是一种资源，应该被放在合适的地方。」 对方给人的感受有些过于书呆子了。 米星嘆了口气，总觉得和他很难沟通，两个人的思维并不同频。 但该进行的任务还是得继续进行：「我是代表九幽基地前来拜访的。我们在调查案件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阻力，我想问下关于在公司里刺伤你的兇手，你有什么线索吗？」 柯志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怀疑起了米星的身份：「刑事案件会由警方处理，和九幽基地有什么关系？」 通常只有涉及到特殊能力者的时候九幽基地才会出现，柯志辉敏锐地捕捉到了米星出现在这里的不合理性。 可米星却不慌不乱地端起了面前的茶水：「所以你知道刺伤你的人不是有特殊能力的alpha和omega吗？」 他抬头对着柯志辉笑了一下。 像是试探，却更像挑衅。 柯志辉侧过头去不敢看米星的脸，他极力否认自己知道任何内幕：「我不知道。」 「很难想像，一个您并不认识的人，会通过你们公司的人脸识别门禁系统，在没有任何人拦截的情况下，进入了cto的办公室。」 「我们公司的安保系统确实存在一定的问题。」 「倒也不必说这么敷衍的理由。」 柯志辉保持沉默地看向罗马湖。 「让我猜一下吧，我向同行业的人打听过您，他们对您评价很高，焕新内部每年都会有匿名的员工投票，您向来都是票数最多的人，所以……应该不是同行业的人动的手。更何况除非是让对方家破人亡，否则没有必要闹到这一步，我搜索了和焕新相关的信息，没有找到相关的报导，这部分嫌疑可以排除。」 第89页 柯志辉没有回答。 「按照您刚才给我的提示，再加上之前警方调查到的信息，动手的人是一名女性beta，您也是beta，我是否可以推测这件事和您的私人感情有关？说起来，我也调查过您的感情情况，您对外宣布是说自己没有结婚的欲望，通常这么说的人有两种类型。」 米星顿了下，继续说道：「一种是真的对婚姻没有兴趣，还有一种……是觉得婚姻不过是一种限制，保持单身能够继续坚持浪荡不堪的私生活——」 「我不是那种人！」柯志辉站起身来拽住了米星的领口：「你是谁啊？对我的生活评头论足！」 两人的冲突迅速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迅速上前将两人分开。 柯志辉显示出了自米星进入这里开始最强烈的情绪波动，他满脸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挥舞着拳头想要砸在米星身上。 而米星则是冷眼审视着这一切。 情绪稳定，是他看淡生死后获得的为数不多的优点。 旁人劝他离开，米星看到的却是柯志辉不正常的情绪反应。 一个只专注于工作和业务的cto居然会如此在意旁人对自己私人生活的评价，甚至到了会对外人大打出手的地步，那说不定突破口就在这里。 米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留下暴怒的柯志辉离开。 他目前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柯志辉私生活的信息。 根据他所居住的公寓保安的说辞。柯志辉的生活就像是苦行僧一样，每天都会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几乎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家务也都是拜託家政阿姨上门服务。 从焕新食品公司的组织架构也能看出，其他的高管，不论是财务长还是执行长，他们实线汇报的下属大多在10-15人左右，而单单作为首席技术官的柯志辉居然有25人同时向他直接汇报。 如此大的工作量，柯志辉根本不太可能会有时间在私生活上玩出什么花儿来。 从疗养院出来，已经接近下班时间，米星就直接回了家。 商毅清难得下班时间早，到家之后订了晚餐。 他还在想怎么和米星道歉。 那天自己情绪确实不够稳定。 这也怪邵云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让自己想到了过去不好的事情，才会患得患失地直接抱住米星。 以后如果又机会，得押着邵云澈过来道歉。 但是眼下的困境……. 昨天米星和自己都在加班，回家之后两人倒头就睡，几乎没有什么沟通和交流。如果要把话说开，今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 商毅清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他一直纠结到米星到家，还担心米星会不会不愿意跟自己沟通。没想到米星居然公事公办地开始说起焕新食品公司的案件。 商毅清也迅速进入工作的状态。 两个人边吃晚饭边聊着工作。 商毅清听完米星的汇报后，向他问起了柯志辉与同事之间的关系。 「同事关系？你是觉得动手的人是焕新内部的员工？」 「不仅如此，他对自己的私生活反应如此大，平日里又没有时间恋爱，也许他的对象在公司内部或者是在合作方那里。」 米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听起来很像我俩的关系。」 「我们结婚了，」商毅清不太喜欢米星做这样的类比，从刚刚米星的话里可以推测，柯志辉的私生活或许并不单纯，他不想和这种人放在一起比较，「和那种不稳定的关系比还是不一样的。」 米星颔首认可。 这是个可以调查的方向。 那位兇手进入公司的时候没有被任何人阻拦，说不定就是公司内部人员或者是合作公司的员工。如果这样调查再结合监控视频，应该很快就能锁定嫌疑人的身份。 米星嘆了口气：「我明天看看吧，这件事得尽快推进了。」 「你急什么？」 「我怕忙起来的时候撞到你的易感期，」米星低头拨弄了一下碗里的饭，「你不是快了吗？」 「没有啊？」 商毅清的易感期的时间非常不稳定，他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出现。大多数时候他是根据身体的反应来判定的，一般易感期到来的前三天，他的情绪波动会非常大，食慾也会上升。 但目前来看没有这样的症状…… 米星是怎么确认的？ 「那你那天死死抱着我干嘛？」 第58章 焕新食品公司（十三） 商毅清的易感期和别的alpha不同。 普通的抑制剂对他几乎不起作用，哪怕注射普通alpha三倍的剂量，都无法完全压制住他体内躁动的情绪。 在遇到米星之前，每次易感期对商毅清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要么是注射大量的抑制剂和安眠药，让自己陷入沉睡状态，在死亡的边缘平稳度过，要么就是造成巨大的破坏，消耗体力，最后被送进医院。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教堂。 那也是商毅清第一次遇到易感期。 教堂某些修女的性别为omega，她们的味道残留在空气里，在无意中引出商毅清的易感期。 他那个时候缺少相关的教育，将欲望和爱恨都视为魔鬼。 古板恶毒的神父厌恶他的反应，用带刺的荆棘抽打着商毅清的后背，让他赎罪，让他忏悔，却没想到得到了更加可怖的后果。 第90页 躁动不安的商毅清无法控制暴动的能力和情绪，疯狂攻击眼前所有的物品。教堂里的众人慌忙逃走，留下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教堂里与神像对峙。 他直视着神明紧闭的双眼，红色的血丝爬满眼珠，却无法得到任何回应。 他厌恶了这种沉默的对峙。 所以一拳击碎了神像。 神像倒塌，压碎了他的小臂。 血连带着沙土和碎裂的骨渣混合在一起，他满脸冷汗，痛得晕死过去。 最后，他被人发现，连夜送往医院接受治疗。 事后，主治医生这么和商毅清沟通，如果他每次易感期都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且欲望得不到疏解的话，大概不到三十岁，他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当然，在那之前，商毅清恐怕就会因为失控而造成肢体受损。 就像这次，如果商毅清不是alpha，或许他的手臂就会彻底废掉。 倒塌的石像就像是触怒神明后的惩罚，惩罚他这个不该存活于世的怪物，愤恨地诅咒他去死。 他当然渴望爱与被爱，渴望和一个人交合，可是谁敢以生命作为代价，接近自己这样的怪物。 而遇到米星之后，他再也没有这样的困扰。 只需要抱着米星贴贴亲亲，就可以压制体内的冲动。 或许是精神上太过依赖，以至于连紧绷的身体都会因为嗅到米星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而变得舒缓。 每当他盘问米星是否拥有信息素的以后，对方就会骄傲地叉腰吐槽：「我们beta可以用香水啦，每天都可以变成不同的味道。」 比你们这些alpha和omega厉害不少。 人工制造的香氛，不亚于自然的馈赠。 他一次次地沉沦在米星的气味里越陷越深，只不过有时候商毅清很难控制拥抱和亲吻的力度。他觉得足够亲密的拥抱，对米星来说是难以忍受的桎梏。 商毅清的体质太过与众不同，所以米星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我，我那天有点不舒服，」商毅清侧过头去，他很少跟人道歉，这会儿连找个理由都满脸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吓到你了…….」 「那倒也没有，」米星倒不至于被吓到，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商毅清在自己面前发的疯也不止这些，米星多少有点见怪不怪了。 「对…..不好意思。」 商毅清最终还是向他道了歉。 哪怕这话说的不情不愿还甚是别扭。 「啊没事。」 米星摆了摆手，他对这件事倒不是很在意。之前他也不过是有些担心调查焕新的事情如果和商毅清的易感期撞在一起会比较难办，并没有任何责怪商毅清的意思。 两个人晚上各自处理了自己的工作。 商毅清靠在床上看了几页书，最近自己看的几本书都有些无聊，眼睛看得有些发涨。 他合上书，盖上被子刚准备睡觉，米星的手顺着他的腰贴了过来。 「怎么了？」 米星靠着他的后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身体上的事情不好说，要不要我先帮你，万一真的是易感期呢？」 商毅清没想到自己一句道歉会引来米星这样的反应。 他这么主动地抱住自己，算起来还是第一次。 商毅清突然觉得浑身都有些酥酥麻麻，脸上也有点痒。 他们之间什么都已经做过了，但商毅却突然有了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好想转身抱紧米星，但是又觉得不太合适，只能这样僵硬着去闻被子里的气味。 「别动，」米星的额头抵着他的背，双手顺着他的腰往下滑，「很快就好。」 「嗯。」 ** 「这几天我一直在看神童的直播。」 米星负责追踪柯志辉，而曲茉莉负责紧盯神童里人气最高的吴弦的直播间。 两个人分工合作的好处，就是在彼此都有进展的时候能够迅速同步。 「你倒是捨得花钱。」 米星看到她已经进了排行榜的前十，就知道曲茉莉在这位神童的身上花了不少钱。 「因为他和别人真的不一样啊，我一开始真的以为是那种不修边幅，看起来土土的，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刻板印象的那种神童啊，但我没想到他还挺懂礼貌的。而且钢琴、小提琴都会，写字也很好看，行为举止也挺有风度的。」 米星瞥了一眼吴弦。 他的行为举止确实看起来像是那种家教良好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甚至说话也头头是道，有着自洽的逻辑和态度。 但或许，这也是商品属性的一种。 如果没有差异性，怎么说服让家长购买，怎么创造更多的价值。 「吴弦…….」米星念着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念起来倒有一种古风古韵的味道。 说起来，米星记得焕新的ceo也姓吴，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吴锦城。 两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吴弦的性别是什么？alpha？omega？」 「alpha。」 「吴锦城是alpha，性别也合适.......那他有没有可能是焕新ceo的儿子？」米星摸了下下颌，「等会儿我一起去警方那边确认一下。」 曲茉莉下意识地反驳：「不至于吧，要知道这些神童一直暴露在聚光灯下，而且每天的饮食都是料理包，焕新自己是说料理包无毒有利于健康，但是谁家父母会给孩子长期吃这种东西啊？」 第91页 「哦？那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的话，那就很有意思了。」 米星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 对曲茉莉来说，父母大概是她生活的底气和可以依靠的大树。 但对他和商毅清来说—— 背叛和抛弃才是「父母」这个词语的底色啊。 第59章 焕新食品公司（十四） 其实细算下来，焕新食品公司的调查进展几乎为零。 米星所在的项目组最近新加了几个人手，刚刚把人派过来却没有做出什么成效，胡胜指挥官连带着所有人压力都很大。 尤其是在汇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免将视线集中在米星身上。 「你和商关系好，你去说这件事吧。」 「求求了，真的不想被他骂。」 米星印象里，商毅清几乎是不怎么骂人的。 他的情绪非常内敛，很少有直接爆发的时候，除非面对的人是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九幽基地里的所有人都害怕他。 「可是他很少直接骂人啊，」米星为商毅清申辩了一句，「而且因为能力的关系，你们很少和他有直接接触吧。」 这话不假，商毅清对九幽基地里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个视频通话里的小窗口而已。 商毅清很少和基地里的工作人员直接对话，就算有，也不会保持一个很高的频次。所以米星实在不理解，商毅清这修罗般的心智到底是怎么刻印在大家心里的。 「商太聪明了，聪明到不像个人类。」 「而且他每次问的问题都很犀利，很直接，回答不上来的时候真的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我觉得他挺冷漠的，几乎不考虑每个人的感受。」 米星坐在桌子上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像商毅清确实会这样。 米星来九幽基地就是被商毅清安排的。 那个时候他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商毅清不得不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吃了一段时间的抗抑郁药物。 至于效果……怎么说呢？ 不想着死了，也不想着活。 心理医生建议米星不要一直待在家里，出去走走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会有利于情绪的康復。 那个时候商毅清忙于工作，实在是分不出精力照顾米星，交给其他人他也不放心，就只能带着米星来九幽基地工作。 最开始，米星做的是商毅清的助手。 但是米星非常不适合做文书类的工作，再加上存心添乱，报告总是写得乱七八糟。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总是会被商毅清一眼抓到漏洞，责令他立刻改正。 那个时候米星也好奇过，他每天处理那么多事情，怎么能做到一眼看出自己的破绽，还能给出正确的解决方法。 而且不止是针对米星，所有向他汇报的下级，不管手上的案件有多离谱，商毅清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问题的癥结并要求对方调查改正。 但一个人一天最多也就是24小时，商毅清再厉害，也总会有被耽误时间的时候。所以他几乎是苛刻地提高着工作效率，并且以这样的方式要求所有人。 他以为自己是直截了当地提出建议，但在别人眼里就是不近人情的指责。 其实除了提升工作效率之外还有一个解决方式，就是多招新员工，但这条路对九幽基地，不，不仅仅是九幽基地，对所有基地来说都是无法解决的痛点。因为这个世界上拥有特殊能力的alpha和omega就占少数，但是需要基地员工去解决的相关案件却数量庞大。 所以商毅清的工作方式，不过是根据现状做出的最好的调整。一个高效运转的老闆，才能够保证每个人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但是这样的方式註定是无法被大多数人理解的。 「知道了，我等会儿去跟他说，」米星从桌子上跳下来，「顺便让他帮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方向。」 米星倒是不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在他眼里商毅清就是个娇气的公主病，只要顺毛哄，他不仅会提供方法和建议，还会贴着你不断地亲亲抱抱。 米星上午挺忙的，直到中午才抽出时间去找商毅清。 商毅清也忙了一上午，吃完午饭后才有时间处理一些自己的事情。他打开了那个私密的社交媒体帐号，准备写一下最近的心情。 但刚打出第一个字符，他就不免想起米星。 昨天晚上米星主动提出帮自己解决，避免易感期造成的身体紊乱。商毅清本想解释原因，但……事情还是就这么发生了。 今早米星起床的时候发现刘海遮住了眼睛，他随手从床头抽屉里拿了根皮筋，手指撑开，将额头的碎发扎成小揪揪。 光是回想起米星白皙的手腕，商毅清就忍不住有些脸红。 「他的手还挺好看的，以前都没怎么注意到。」 商毅清在网络日记里写下这句话。 刚发送成功，办公室的门就被粗鲁地推开。 米星大摇大摆地进来，跟商毅清聊起焕新食品公司最近的调查进展。 自然是没什么进展的，新的调查方向也是米星随口一说的私生子关系，这种在证据上站不住脚的推理想要从商毅清这里得到支持，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句「我对你是不是太纵容了」卡在商毅清的喉咙里，他刚准备说出口，就看到米星手腕上戴着的皮筋。 他居然随手套在了手腕上没摘下来，这样更好，衬得他的手更好看了。 第92页 「私生子关系只是一个推测，不算什么调查方向，我建议试一试，」商毅清拿起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尽可能不看米星的手腕，「突破点不在这里，在焕新的员工。」 「但我们怎么问，他们就是不愿意吐露现场的情形。」 这一点米星也觉得很痛苦。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这个案件非常好查。公众视野下，刺伤公司的cto，不管是监控还是目击证人，都应该能够为兇手的画像提供充足的素材。 但没想到监控找不到不说，连在场的目击证人都说没有看清楚兇手的长相。 口径非常统一，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样。 以至于米星都差点怀疑兇手是否拥有一些类似于隐身、修改记忆的特殊能力。 他还特地去核对了资料库，显示没有这样的能力者和焕新食品公司有关联。 国家对能力者的户口数据、行动轨迹、能力详情的记载是非常严格的，一般来说很少会出现问题。 「你没有抓住重点，你仔细想想，现场那么多人，一定有人看到了兇手的样貌。重点在于他们为什么不说，如果是一个两个人不说也就算了，这么多人都不说，说明兇手的身份会涉及到焕新整个公司的利益，对不对？」 「没道理吧，只是打工人和公司的关系，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维护焕新的利益？」 商毅清嘆了口气：「你看过焕新的法务数据吗？我看他们公司的官司排开庭都排了一千场了。」 「哈？」 「你倒是多了解一下啊，焕新是出了名的，给钱多，但同时吃人血馒头的公司。」 这也是商毅清跟弟弟商毅泫打听出来的。 商毅泫对预制菜领域有莫大的兴趣，别的不说，行业内同类型公司的调研他多少还是会做一些的。其中焕新作为行业的龙头企业，也是商毅泫的重点调查对象。 商毅清问弟弟借了资料，阅读的过程中发现了几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第一，焕新给员工开的工资非常高，甚至是同行业同工种的三倍。但同时，他对员工的在岗时间要求是12个小时，如果加上加班的情况，每个员工的工作时长就会变成14-15个小时。这么一来，员工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只能将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在工作上。 第二，焕新在挑选自己的员工。相比于其他公司更乐意选择高学歷候选人进入公司，焕新却热衷于挑选家庭背景非常差的面试候选人。尤其是那种接受过贫困生资助的学生，更容易通过他们的面试。商毅清推测，焕新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些对资金有强烈需求的员工，开出高昂的薪水，让他们因为经济压力无法离开公司。 以上两点来看，焕新其实不算一个非常差劲的公司。虽然工作时长非常长，但是好歹钱是给够的，并且也会优先考虑家庭情况差的面试候选人。这对那些急需用钱的普通人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但是焕新的口碑依然很差。 主要原因是进入公司之后，很多事情与想像就有了巨大的差距。 虽然工资是同行业的三倍，但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福利待遇，连公积金也是按照最低档次去交的。更不要说所谓的餐补，车补，过年过节的礼物和红包，这些都是完全没有的。 算下来，在焕新工作的时薪与同行业其他公司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对一些刚入职场的新人和信息闭塞的普通人来说，他们会被高昂的收入数字吸引，根本没来得及考虑这些细节。 其次，进入焕新之后，离开变成了一件非常难以抉择的事情。 因为竞业协议。 焕新强迫几乎每一位正式员工都签署了竞业协议，但是竞业赔偿却和年终奖画了等号。如果员工要求离职，那么年终奖就会变成竞业赔偿，这么算下来，员工一分钱都没有多拿，还被迫要在家休息一年，无法参加任何其他公司的招聘。 要知道焕新招聘的员工大多家境困难，一年没有收入来源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打击，这么算下来，很多人都只能咬咬牙在焕新里继续工作，用数目可观的工资来安慰自己。 当然也有不少人起诉焕新，但考虑到焕新的官司都排到一千场以后了，很多人等不起也耗不起，只能吃哑巴亏。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你兇手的模样，因为大家都不想丢掉这份工作。这几年经济下行，对焕新的员工来说，虽然难熬，但好歹有一份不错的收入，谁都不想得罪老闆。」 商毅清敲了下桌子，提醒米星听自己说话。 米星自然是听着的。 他只是有些噁心，焕新这个公司真是吃人血馒头还装成一幅大好人的样子。 「那这怎么办啊？铁板一块，拆不出来。」 「可以拆，你忘了我弟弟是做什么的吗？」 「啊？」 「让他去挖人啊，只要和焕新没有关系了，这些员工当然会把真相说出来。」 米星拧着眉看向商毅清。 莫非他连亲弟弟也要利用？ 不错。 没本事的弟弟就应该在这个时候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但是那些员工愿意走吗？而且你弟出得起这个钱吗？」「只要帮他们把利害关系算清楚就行，」商毅清觉得这事办起来还挺轻松的，「他们很多人只是懒得算，并不是对焕新有感情，如果他们真的知道自己的时薪很低的话，自然也会考虑离开。除此之外你也要做一件事——」 第93页 「什么？」 「每天穿着九幽基地的制服带着你们小组去焕新门口打转。焕新招来的那群人是最规矩也是最害怕犯罪的，虽然现在没查出来焕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如果你们天天去转悠，你猜会不会有人撑不住告密想做什么所谓的污点证人？」 「哦？」 米星这才明白商毅清的意思。 他果然很聪明。 「哎呀，别人易感期都是变蠢，商毅清，你怎么越来越聪明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 第60章 焕新食品公司（十五） 商毅清主动联繫了自己的弟弟，让他配合米星的工作。 「嫂子好啊。」 商毅泫主动约了米星一起吃饭。 他和商毅清长相非常相似，但具体说起来，米星总觉得作为弟弟的商毅泫不知道是否是在商场中沉浸太久的缘故，多了些市侩狡诈的感觉。 说起来，最开始的时候，商毅泫是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这个beta成为他的大嫂。 或许是因为商毅清太符合传统alpha的设定，所以大多数人都期待他拥有一场传统意义上的完美婚姻，即alpha与omega之间的结合。而自己这个beta的出现恰恰打破了这个认知，商毅泫完全无法接受这一点，甚至第一次见到米星的时候，对他冷嘲热讽。 可惜，米星完全不在意这些评价，而商毅清却差点把自己的亲弟弟赶了出去。 再加上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他总算理解了，自己这位从小克制冷静的大哥，面对米星就是条彻头彻尾的疯狗。从那之后商毅泫的态度就开始转变，为了一些商业利益，他也不得不开始尊重这位名义上的「嫂子」。 可米星却不吃这套，他很少插手商毅清家庭相关的事情，但却对商毅泫给的好处照单全收。 就比如这次，米星的目的当然是让商毅泫帮自己推进焕新食品公司案件的调查，但至于商毅泫话里话外题到的投资、支持之类的话题，米星全都置之不理。 但不管怎么说，商毅泫这次倒是帮了他们很大的忙。 商毅泫联繫的hr不断地联络焕新内部的工作人员，再加上米星跟刑警不断地上门调查，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焕新内部也不再是铁板一块，有人主动站出来告发那天带刀上门的女人，是吴锦城的女朋友。 邱年。 这件事其实焕新上上下下多少都听到过一些风声。 邱年当初也在焕新上过班，最开始是营销部门的普通员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成了吴锦城的助理，后来又连升三级，成为焕新的中层干部。晋升速度这么快，焕新内部开始不断地传出流言蜚语，认为邱年的晋升是因为她和吴锦城之间有不正当的私人关系。留言越传越凶，最后邱年顶不住压力离开了焕新。 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后来邱年似乎就不上班专门跟在吴锦城身后，像是他的女朋友一般。但是两个人似乎也没有定下婚姻关系，就这样不清不楚地纠缠在一起。邱年时不时地还来公司，像是宣示主权一般。 公司里的员工都把这件事当笑话一样看待，但没有想到这次邱年居然会突然发疯，拿刀刺伤了柯志辉。 「你说要杀就杀吴锦城吧，杀柯总干嘛，柯总人很好的。」 正如米星前期所打探的那样，大多数办公室里的员工对柯志辉的评价很好，但对吴锦城就很复杂。一方面是因为吴锦城私生活混乱，大多数人都看不惯他这样，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平日的领导风格就不受待见。 据说是因为他本人对食品行业不是非常了解，经常胡乱点评，很多对业务比较了解的员工都因为忍受不了他的做事风格而离开，至于剩下的员工，也都会在背地里嘲笑他，或者是当着他的面揭短。 这种风格的领导米星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通过举报员工的只言片语，他大概也能推测出吴锦城的形象。 不过就像刚才那位员工所说的，邱年如果有仇有怨大可以冲着吴锦城来，为什么会刺伤柯志辉？而且柯志辉和吴锦城的办公室不在一起，也不存在误伤的情况。 这件事还得细查，但好在他们多了邱年这个关键人物。 数据中心很快将邱年的资料传了过来。 就和米星猜想的一样，刺伤柯志辉的女人是个beta。她的人生经歷几乎没有什么谈得上出彩的地方，普通的大学、普通的工作、最后跟了个金主，过上了几天安生的日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的青春年华大概会被吴锦城榨干价值，最后一脚踹开。当然也有可能吴锦城最后会跟她结婚，她从此之后后半生都有了依靠。 这样的人，很难会和杀人联想在一起。 看完相关的资料，胡胜指挥官询问：「有找到邱年吗？」 「没有。」 自打这件事发生之后，邱年就彻底消失了。 不论是监控还是消费记录，都完全找不到她的任何踪迹。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是的，我和警方一起查了诸多记录，甚至去她住的地方走访调查，都没有找到她的行踪。」 现代社会，追踪手段都已经相当成熟。 找不到一个大活人，看起来确实奇怪。 「能得到她家人的允许去她住的地方看看嘛？」 「我还在沟通。」 「辛苦。」 第94页 米星松了口气。 好歹是在商毅清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些调查方向。 他转身准备离开，胡胜指挥官却突然叫住米星：「如果真的什么都找不到的话，说不定人……已经不在了。」 这一点米星倒是也想到了，如果完全找不到邱年的踪迹，对方很可能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好的，我会尽快调查清楚。」 米星出了办公室的门，去走廊上晃荡了几圈。 他心情有些烦闷。 如果找不到邱年的话，案件的调查还是会陷入僵局。眼下重要的问题在于邱年到底去了哪里，其次就是她和柯志辉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 邱年的踪迹交给警方来查会更高效，而至于自己，要不要去找柯志辉聊聊？ 但是最近手头上的事情有点多，商毅清扔了好多杂活儿过来，估计得等下班后了。 想到这里，米星打算去找商毅清。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天气越来越冷了，米星总是忍不住去找商毅清。他的办公室因为没有人进进出出，总是最暖和的，而且还有专门的床和被子，米星喜欢午睡的时候上去躺躺，打两把游戏，然后再晕晕乎乎地去上下午的班。 「又来蹭暖气了吗？」 商毅清抬头看了米星一眼，从抽屉里抓了块香辣鱼干扔了过去。 「你这里比较舒服嘛。」 「工作处理得怎么样了？商毅泫难为你了吗？」 「挺好的，你弟弟也配合得很好。」 米星没吃鱼干，他想先睡会儿。 临睡前刷了下手机，看到了齐熙给自己发了消息。 说起来自己最近也没有问齐熙的近况，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米星，我最近搬出邹昊家了，我现在自己在外面和合租，你有时间过来找我玩啊。」 「啊？」 商毅清听到米星喊叫，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哦，齐熙从他那个不靠谱的……男朋友？金主？家里搬出来了。挺好的，那个人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确实，邹昊不是什么好的那，但是—— 邵云澈动作这么快吗？ 咋做到的？ 第61章 焕新食品公司（十六） 邵云澈惊得商毅清在百忙之中敲了个信息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倒也没那么复杂，他和齐熙上了几节课后，两个人逐渐熟络了起来。 「齐熙哥，天气慢慢冷了，你骑车过来上课也挺冻手的，以后我让司机开车接你过来好吗？」 齐熙这段时间受了他诸多照顾，不说平日里邵云澈随手送的礼物了，上课的时候就算不小心把奶油挤到邵云澈头上，他也会情绪稳定地用纸巾擦干净，然后拽着齐熙的手说「没事」。 「不用麻烦，我现在觉得还好。」 「可是以后会越来越冷啊，」邵云澈扯了扯身上盖着的薄毯，「没事的，齐熙哥我不觉得麻烦…..哦对了，齐熙哥，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住在一起的？我这么做是不是你男朋友会觉得不太好？有些越俎代庖了。」 「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恋人的话，那alpha和omega为什么要住在一起啊？哦对了，你们是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我也想有能和我住在一起的好朋友！」 当时齐熙没有给邵云澈一个准确的回覆，但没过多久，他就从邹昊的家里搬了出来。 「你说了几句话他就从邹昊家里搬出来了？」 邵云澈发了个「哎」，隔着屏幕商毅清都能感受到他的不耐烦和嫌弃。 「他和邹昊又不是恋人，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我这么说，他当然心里会介意。」 邵云澈一开始提及接齐熙过来上课，就是为了提醒齐熙，邹昊对他并不好。 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学生都能够出于礼仪开车接送他去上课，体谅他早上骑自行车会冷，但邹昊却从来没有对齐熙有过这样细緻的关心。两方对比之下，齐熙自然会觉得寒心。 再加上这段时间邵云澈表现出对齐熙的依赖，给了齐熙稳定的收入，齐熙自然会想着要独立出来，脱离邹昊的控制。 他与邹昊最重要的羁绊无外乎就是钱，邵云澈打听过，齐熙欠债的数额是200万不到，而自己给齐熙开的工资每个月在3万左右。这么看下来，200万的欠款对齐熙来说，五年左右就能还清，再加上之前齐熙陆陆续续地在国内外打工也还了不少，着时候搬出来住，在经济上齐熙是暂时没有什么压力的。 当一个人开始有了独立的经济之后，就会想着拥有做人的尊严。 之前齐熙无名无份地跟着邹昊，又因为债务不得不低头，给他洗衣做饭也就算了，还时不时得忍受对方对自己的骚扰和差使。 如今齐熙手里有点现金，之前积压的不满自然都会爆发出来。 这次租房只是个导火索而已，邵云澈打算多在齐熙面前提一提这种事，让火烧得更旺盛一些。 「可以啊，你还是有点本事的，」商毅清称赞了一句。 「我可以帮你追米星。」 「……」 「膝盖够软才能追到老婆，这是每个alpha的必修课。商毅清你之前的信息太过封闭，都是埋头硬抢，没有意义，你需要吸纳旁人的建议。」 「代价是什么？」 「我看中了一批咖啡豆，但价格有点高，最近给齐熙哥花了不少钱，手头有点紧，商老闆，你看你……」 第95页 「帐号。」 商毅清给邵云澈打了钱过去。 「老闆大气，说吧，你现在想做什么？」 「米星在我办公室里的床上睡觉，你说我怎么才能爬上床跟他睡一起？」 「他醒着吗？」 「醒着。」 「你最近和他关系还可以吗？我听说你们之前闹得挺僵。」 「最近还行。」 「那你就打个哈欠，然后装作快要睡着的样子，弄得声响大一些让他注意到。」 商毅清拧着眉思索着这种行为到底能不能让自己的达到目的，但邵云澈发来连续几个信息催促，商毅清被他催得有些着急，按照他说的，打了个哈欠。 办公室本来就非常安静，米星就算打游戏也会关上声音，怕打扰到商毅清工作。 「你困了吗？」 米星听到了哈欠声，起身看向商毅清。 商毅清摆摆手，继续看着手里的资料。 「午休时间睡会儿吧，」米星往里躲了躲，「我们挤一挤还是能睡的。」 商毅清还没做出决定，米星就忙不迭地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铺。 「行。」 他起身到米星身边，床铺很小，两个人只能紧紧贴着彼此入睡。 商毅清不得不感慨邵云澈好手段，要不是之前邵云澈没找到齐熙，估计这会儿孩子都已经生一群了吧。 「齐熙搬出来也挺好的，那个邹昊不像是什么好人。对了，邵云澈也是alpha吧，他单身吗？要不要介绍给…..算了，你的朋友家里应该挺有钱的，齐熙或许配不上吧。」 米星想起齐熙之前反覆地强调他是爱着邹昊的，这人说不定真的被邹昊给忽悠傻了。如果这时候能够有其他人转移齐熙的注意力，说不定齐熙就会从这样的骗局里走出来。 可是，商毅清所代表的阶级，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的。 「可以试试，邵云澈是单身，人也很好，」商毅清愣了一下，想起过往种种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比我好。」 邵云澈轻重有度，哪怕知道齐熙在邹昊身边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也没有像自己那样强行把米星抢走拴在身边，不让接触任何人，最后差点把米星逼疯。更不会疯狂到给米星装监控，掐着米星的脖子，逼迫他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也不会高高在上地闯进他的人生，如同施捨一般让他仰望自己。 这么算起来，自己倒也真是个混蛋。 他或许真的该向邵云澈讨教，改变他对待米星的方式。 就在商毅清陷入自我反思，难以脱离批评的泥沼时，米星拍了下他的后背。 「你也很好。」 「嗯？」 米星没有解释，他闭上了眼，迎接着冬日午后的一场休憩。 第62章 焕新食品公司（十七） 「我不理解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并不认识你提到的邱年女士，至于她和吴锦城的关系，我无可奉告。」 柯志辉仍然是那一问三不知的状态，他坐在阳光里摆弄着玻璃花瓶里的粉色芍药，享受着这份独属于他的惬意和美好。 总的来说，他看起来并不想搭理米星。 米星倒没有气馁，继续询问相关情况：「你既然并不认识邱年，那她为什么要刺伤你？」 「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刺伤我的人吗？我既不认识邱年，也不认识刺伤我的人，自然就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了，」柯志辉不耐烦地将玻璃花瓶推到一边，「你和警察同志每次过来，净问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们时间这么充沛不如去做一些更有价值和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浪费在我身上。」 米星当然没有证据，他要是有的话，也不至于现在在这里跟柯志辉大眼瞪小眼，听他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哦，你不认识邱年，也不清楚她和吴锦城之间的关系，那我能好奇地问一问，你和吴锦城是什么关系吗？」 邱年和吴锦城关系紧密，吴锦城又和柯志辉是白手起家的朋友，再结合邱年和柯志辉都是beta，这没来由得引发人产生一些桃色联想。 提及这个，柯志辉警惕地看了米星一眼，他义正严辞回答：「我们是朋友，一起创业的好朋友，这有什么问题吗？」 眼看柯志辉的情绪被挑拨，米星赶紧添了一把火：「是吗？你一个事业有成、有房有车的beta，我听说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对象，还挺让人觉得奇怪的......柯总，你该不会是为了谁守身如玉吧？这么说来，邱年刺伤你，是不是在争风吃醋——」 「特工同志，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柯志辉瞪了米星一眼，迅速打断了米星的话，「而且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婚姻和恋爱的，我建议你不要用你浅薄的人生去定义所有人的选择。」 米星说这话当然也不是真心的，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确认吴锦城和柯志辉之间是否存在着情感联繫。目前看来是没有的，不然柯志辉不至于会这么生气。可是米星问话方式还是太过于激进了，虽然想要的信息得到了，但也引发了柯志辉的反感。 米星连说了几句「不好意思」，才让柯志辉拧起的眉头稍微松弛了些。 这些都是小事，他今天来，是为了和柯志辉聊一聊另一件他更为在意的案件。 「既然你说你不认识邱年，那么这个女生，你认识吗？」 第96页 米星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学生，她的容貌并不突出，放在普通人中是那种根本找不出来的类型。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生，在几个星期前搅动了整个社会的舆论，让九幽基地不得安宁。 葛潇。 万京大学的天才少女。 「这个女生，你总不会再推脱说不认识了吧，我已经调查过了，她的第一份实习，就是在你的手下。」 这次在询问邱年相关的信息时，米星也顺带问了下焕新的内部员工，看有没有人认识葛潇。 他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却没想到还真就找到了线索。 柯志辉对这件事没有戒心，很坦荡地谈论起了自己和葛潇之间的关系：「我记得她，她…….胆子很小，也不敢怎么说话，人倒是挺细緻的，很适合走科研这条道路。算起来，她还是我学妹，我们都是王生一教授的学生。」 也正是凭藉这样的缘分，葛潇才能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焕新cto办公室。 米星记得当时葛潇和赫尔王国大使馆扯上关系的时候，自己曾经传唤过这位老师。不过抓到葛潇后，他们就立刻释放了这位老教授。 疗养院的医护人员贴心地过来询问要不要给两人倒点水喝。疗养院偏西式，喝的东西要么是水要么是咖啡，看柯志辉点了杯美式，米星也跟着要了杯拿铁。 「帮我加点糖。」 医护人员随后带了几包砂糖过来。 米星拆开砂糖倒进杯里，他抬头问柯志辉要不要加点糖，柯志辉却摇头拒绝。 「不加糖，那美式和中药有什么区别？」 柯志辉无视了他的吐槽，嫌弃地看了米星一眼。米星也没在意，他端起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一下子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米星试探性地去询问柯志辉关于葛潇的信息：「看样子你还挺喜欢葛潇的？她确实很优秀，你应该教了她很多东西吧。」 「毕竟是同门，该教的还是会教，不过葛潇更适合做科研，而不是来我们这种商业化气息比较浓厚的私企。」 米星撇了一眼柯志辉，看样子他应该还不知道葛潇身上发生的事情。 这就比较有意思了，目前看来如果葛潇真的是在焕新实习的期间接触到了hints实验室，那么作为师出同门的柯志辉，应该是她最好的领路人。但看柯志辉刚刚提及葛潇时的神情，既无慌乱也无紧张—— 到底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柯志辉本身就和hints实验室无关呢？ 医护人员过来提醒柯志辉回房间休息。 进入冬天了，黄昏时期降温很快。 考虑到柯志辉本身的身体状况，医护人员过来提醒他早点回房间休息。 米星跟着站起身来，帮忙拿了一下咖啡。 柯志辉也没拦着，到了晚饭时间，他询问米星要不要一起。 他虽然排斥米星对他的调查，但也没有理由看着一个九幽基地的特工饿肚子。米星倒也没有拒绝，刚好趁着吃饭的时候多聊聊。 疗养院的饭菜非常清淡，但米星习惯跟着商毅清一起吃草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胃口的地方。 「您是左撇子？」 吃饭的时候，米星注意到柯志辉是用左手拿的筷子。 之前好像没有关注过这个方面，柯志辉是左撇子吗？可能接触的时间太短了，没有意识到。 「嗯。」 「生活上会不方便吗？」 「还好。」 这话接的，感觉跟不想搭理自己一样。 说起来也是，自己过来问东问西肯定会打扰到柯志辉。米星也不好再继续磨蹭下去了，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关上门的那一刻，米星突然看到柯志辉拿起咖啡旁放着的一小袋东西，撕开包装，倒进咖啡杯里。 没有记错的话…… 那应该是自己没有用完的白砂糖。 第63章 焕新食品公司（十八） 米星嘟囔着这人刚才不是看着自己往拿铁里面加糖不是露出了一脸鄙夷的表情吗？这会儿是终于忍受不了苦味了是吗？没想到一个小公司的cto还这么装。 看柯志辉也问不出什么信息，米星也就懒得在这里消磨时间，他转身回了九幽基地。 刚到办公室米星就撞见了警方派来的人。 对方是特地来线下跑一趟，顺带沟通一下邱年身份的调查进度。在此之前，他们已经顺利得到了家属的允许，进入了邱年目前租住的房子。 「综合来说发现了两个比较重要问题，其一就是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看样子邱年应该在事发之后没有回过住所，目前她的行踪仍然待定，其二是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些书包和文具之类，明显不符合邱年本人会使用的物品。」 米星喃喃自语：「书包……文具…..」 「对，虽然不想给邱年贴一些特殊的标籤，但是目前看起来这些东西应该不会是她的。」 「她有弟弟或者妹妹吗？」 「据我们了解是没有的，」警方的人摇了摇头，「而且这几天我们还走访了附近的邻居，他们反应曾经见到过邱年带一个少年回家，附近的邻居都觉得那是邱年养的小白脸，但具体这个少年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附近的邻居没有人知道。」 米星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流言蜚语：「不至于吧，这小孩看着不是还在上学吗？而且邱年之前跟着吴锦城的，听起来还挺恋爱脑的，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第97页 没有人回应米星的话，像是联想到了一些微妙的关系。 「文具和书包上面有反应物主的信息吗？或者......」 曲茉莉凑了过来打断了米星的话：「能把焕新培养的那几位神童的照片给邱年的邻居看看吗？他们大多都是初高中的学生，符合你们刚刚提到的年龄。」 米星这才想起焕新神童的事情，之前一直是曲茉莉在跟，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那我们去问问看，」警方的人站起身来，「我们还有点事，先回去了，现在的调查进展辛苦你这边汇总一下，我们研究研究还有没有新的线索。」 米星和曲茉莉起身送人出门。 时间不早了，米星问曲茉莉怎么回家，没记错的话曲茉莉的家住的还挺远的，平日里都是坐地铁回去。 「今天我闺蜜开车接我回去，她刚到门口，」曲茉莉笑着回答，「我等会去她家凑活一晚上，我明天不是调休嘛，我们俩打算先去寺庙还愿，然后去温泉酒店住两天。」 「温泉酒店？只住在酒店吗？不出去逛逛？」 「对，我俩都很内向，喜欢住在酒店玩游戏，看书啥的。」 米星多少有些不能理解了。 明明有地方住，干嘛要去外面多花钱住酒店。 不过他不能理解归不能理解，倒还是尊重曲茉莉的计划。 「那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的案子的进度我来跟进就好，尽量不打扰你休假。」 「如果真有什么需要帮忙我肯定还是会回復的，」曲茉莉撞了下米星的肩膀，「啊对了，你要不要和商一起试试——」 「哎你这个人，」米星赶紧打断她，「自己玩自己的，管我的事情干嘛？」 「你把他哄好了，我们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你可闭嘴吧，赶紧下班，你小姐妹不是在外面等你吗？」 曲茉莉笑了下，回到座位上收拾东西离开。 米星站在二楼的办公室朝外看，目送曲茉莉背着书包朝着门口跑去。九幽基地门口停着一辆粉色的跑车，看来应该是她闺蜜的车。 能有这样一位朋友真的很让人羡慕。 米星嘆了口气。 「回家吗？」 商毅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米星回过头去望见他站在门口。 灯光落在他的身上，连轮廓都格外温柔。 他今天特地早早地结束了工作，想带着米星一起回家。 邵云澈给他出了些主意，说要让米星喜欢自己的话，就必须尽可能地要给他制造惊喜。 所以后车座放了一束鲜花。 不是玫瑰，是百合花。 他怕太明显的含义会让米星感觉不舒服，所以选了个安全的花卉。 可惜这次米星也无法理解他的价值观。 「鲜花送我的吗？倒也不必。」 他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车流不息。 还记得当年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也是在继父的车里。 那时候父亲去世，母亲带着自己回到外公外婆家，但不知道为什么，来接他们母子的不是别人，而是日后成为他继父的男人。 男人对母亲很是殷勤，却对自己不闻不问，每当母亲转过身的时候，他总是会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那天继父对自己唯一一句好话，是说让自己坐在副驾驶，好好看看风景。 他还以为男人是发自善心。 当时车辆行驶到城内高架，他看到摩天大楼像个发光的怪物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直觉告诉米星他应该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母亲，可是他只能坐在原地，看着怪物慢慢地远去。 而怪物留下的恐惧，将统治他的一生。 米星后来才想通，男人的意思并不是让自己多看看风景，而是让自己好好看看这个城市。 这是个灯火璀璨，光华万千的舞台，这里轮番上场的是比黄金和钻石都要宝贵的优秀人才，是出身不凡、三代富庶的气运之子。这里的一丝微光，都不是自己这十八线县城跑来的孽种可以承载的。自己只配瞪大了眼睛，留着口水垂涎着城市的一丝丝光亮，照拂在自己身上。 随后的多年时间里，米星只能隔着玻璃去看那些疏离的辉芒。 从来不属于自己，也不可能会属于自己。 「有些破费了，」米星嘟囔着，「我不需要啊，花很快就会枯萎，到时候也是扔掉，浪费钱。」 他用着一贯的理由去敷衍商毅清。 在他的世界观里，钱就必须得花在有价值的事情上，要么是吃穿住行，要么就是花在能够创造更多价值的事情上。 所以他理解不了曲茉莉周末去住温泉酒店，更理解不了商毅清送给自己鲜花，在他眼里这些钱都应该被节省下来。至于节省下来做什么，他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自己的存款，小时候是一副乞讨的姿态去祈求继父赏赐生活费。工作之后的工资大多数用来转给母亲，让她改善生活，后来直接被商毅清扣下了。 「你喜欢吗？」 「我......」喜欢这个词似乎从来都不在米星的考虑范围内，「这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重要的东西就.......」 「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可以送你你会喜欢的东西，」商毅清询问，「请你以你是否喜欢作为第一考量标准，而不是需不需要。」 「可是需要的东西才是应该买的。」 第98页 「一束花的钱我还是能够负担的，还是你觉得你负担不了？米星，九幽基地特工的工资足够让你有底气了，更何况你近期没有特别大额的支出。你不用考虑这些，回答我你喜欢吗？」 米星迷茫地看着窗外，他有些被商毅清的问题逼得喘不过气。 喜欢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米星却觉得难于登天。 或许是长达多年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他早就已经将「喜欢」「想要」这样的词彙从自己的系统里彻底删除，不可恢復了。 他张开口，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出来。 「我不知道，」他最终还是坦诚地认了输，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了，「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 承认了这一点，米星突然松了口气，他的心底没来由得升起一股轻松感。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的喜恶早就被狭隘的有用无用给吞噬了。以前他一直忽视这块，现在却被商毅清强迫着去看这在心里早就已经缺失的部分。 他不知道喜欢和讨厌，很长时间里，他的人生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可商毅清问出的那个瞬间，他却觉得心绪被彻底打乱，一直逃避的问题都从水下翻涌上来。 「但是你也不讨厌对吗？百合花还是很好看的。」 「嗯。」 「那就接受这份礼物好吗？」 「啊.......」米星没有多话，他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 曾经他的继父让他瞪大了眼睛去看这个城市的美好和繁华，让他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那时候米星也会觉得城市的大楼是发光的怪物。 可是—— 「嗯，谢谢你的礼物。」 他似乎不再是一个人面对怪物了。 商毅清松了口气。 邵云澈下午的时候抽空分析了一下他和米星的感情问题。 他是个很合格的军师。 「米星的心理问题很严重，他的童年遭受过重大创伤，继父又常年打压他，他应该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好的东西，这种发自心里的自弃和厌恶会让他一直困在自杀的情绪里走不出来。你一味地送他礼物，给他提供优渥的物质条件也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引发他的反感。你的性格太急，又因为怕他真的死去，而将人囚禁在身边，是最错误的选择。你没有彻底逼死米星，终究是他天生的能力为你们的关系兜了底。」 「你要慢慢地引导他，让他觉得他配得上这一切。」 「改变他的价值观，带他去尽可能地享受生活，让他知道，开心是最重要的事。」 商毅清静静地听着，他很少会从这种角度看问题，以往和米星在一起时，他总是强硬地要求米星满足自己的需求，却很少去考虑米星到底需要什么。 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64章 焕新食品公司（十九） 「但是商毅清我觉得你的逻辑不对，我喜欢吃蛋糕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你应该送我蛋糕而不是鲜花。「 米星想了许久，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的地方。 「冰箱里已经准备好了，」商毅清挑了下眉，「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喜欢别的东西。」 「真的吗？什么味道的啊？」 商毅清报着菜名：「栗子奶油蛋糕，饮品搭配的是热南瓜拿铁，没加糖，怕你吃多了觉得腻。」 米星没有回答，只靠着车窗看向外面的风景。 「我说的是真的，」商毅清看他不回答，便又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米星揉了下眼睛，「没说你说的话是假的。」 「那你.....」 商毅清没敢继续问下去，他直觉米星应该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意，他改口提议：「那我开快点，我们回家。」 「好。」 ** 警方拿着所有焕新神童的照片交给邻居辨认。 他们很快就认出那个经常跟在邱年身后回家的少年，是焕新神童中人气最高，直播效果最好的吴弦。 不知道为什么，米星突然觉得一些隐秘的线索被串联起来了。 该不会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吴弦是吴锦城和邱年的私生子，然后吴锦城拿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噱头去直播？ 但是年龄是对不上的。 吴弦也就比邱年小个十几岁，邱年不可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生育孩子。 「看来是时候和吴弦面对面地聊一下了，」米星看着资料嘆了口气，「本来是不想打扰这些小孩的。」 虽然他一直都在让曲茉莉盯着这块，但他一直希望这些小孩尽可能地不要牵扯进刑事案件中。 但现在，不想打扰也必须得去打扰了。 在正式去找吴弦之前，米星还是做了些准备工作。 他了解到吴弦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没有去孤儿院，而是被寄养在叔叔阿姨家。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加入了焕新神童的计划，随后就一直作为成员参加焕新组织的各种活动。这些年直播事业兴起，他作为焕新神童里最早尝试这种模式的成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流量曝光。 换句话来说，他算是焕新的摇钱树。 曲茉莉曾经作为一个观众分析过其他粉丝的心理。 大多数人其实早就遗忘了吴弦是焕新神童中的一员，他们也不再相信焕新的所谓的神童培养和计划，但是因为镜头中的吴弦太吸引人了，特别会提供情绪价值，擅长和家长聊天，讨年长者的喜欢，所以大家半信半疑地都愿意买他直播间里的东西。而又因为这部分人群的消费能力很强，所以吴弦的销售额非常可观。 第99页 在开车去照吴弦的路上，米星设想了很多种吴弦的形象。 或许他是个乖巧听话的牵线木偶，大人让他做什么，他都完全服从从不反抗；或许他是个过早被世俗污染的小大人，嘴里说着讲着的都离不开赚钱和流量； 但真正看到吴弦的那一刻，米星却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 很难想像一个初中在读的男性alpha身上会散发一种类似于成年人的体贴和细腻。刚进门的时候他就非常贴心地给每个人递上鞋套，准备茶水的时候也会细心和所有人确认口味差异。 他站在那里，无端就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这样的小孩，难怪会有那么多妈妈粉喜欢。 「你说邱年是吗？是的，她是我的姐姐。」 「我们问过邱年的亲属，他们说邱年没有同血缘的弟弟妹妹。」 「那当然是没有的，」吴弦回答得风轻云淡，「抱歉我似乎表达有些问题，邱年是我认的姐姐，你们可以当成义姐，或者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他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并且愿意诚恳地解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您也知道，一个人孤身在这个城市打拼是很困难的，我的父母走的早，邱年姐也比较孤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互相用亲人的称唿喊对方，是一种莫名的情绪依赖吧。」 米星有点搞不懂一个初中的孩子怎么会知道「情绪依赖」这么准确和专业的词语表达。 是吴弦上的初中太高级了吗？还是神童不愧是神童？ 「那你知道她前段时间在焕新的办公室里刺伤了cto柯志辉的事情吗？」 「啊？刺伤柯总的人是她吗？不可能吧.......」 吴弦下意识的反应米星看不出什么破绽，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你觉得不可能？」 「邱年姐和柯总几乎没什么交集啊，我知道她和吴总之间是有些暧昧关系在的，我问过邱年姐，但是邱年姐从来没有直接回答过我，再加上她觉得我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也不会跟我商量。但你说柯总......柯总人很冷漠的，连吃饭都不和大家一起，这种人应该不会和邱年姐结仇啊。「 吴弦咬着自己的手指，他似乎很难说服自己将柯志辉和邱年结合起来。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拔刀相向闹到这个地步。 米星看他的模样姑且相信，并问起了另一件事：「你们和柯志辉的接触多吗？我看柯志辉这个单独去吃饭的细节你都能注意到，你们是不是在日常工作中经常接触？」 「是的，会有很多合作，尤其生产出新的产品的时候。」 「什么产品。」 「焕新开发的那些料理包，保健品之类的，还有直播里卖的一些东西，我们都得把关，以免客户买到之后失望——」 焕新对品的把控也是神童直播能够不断火热的主要原因。 很多人根本不是对神童感兴趣，而是相信焕新选品和把控质量的能力。 不过..... 米星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打断了吴弦的侃侃而谈，认真地询问起一件事： 「你和邱年的关系，到底好到什么地步？」 「啊——」 吴弦抬头看着米星的眼睛。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米星的眼睛其实是比旁人要更加黑的。 他的眼神非常纯粹，像是一把穿过无数迷雾直接刺入核心的刀。 「那当然很好。」 好到，我们把彼此当做对方的家人。 第65章 焕新食品公司（二十） 吴弦记忆中的邱年，一开始过得很幸福。 那时候她刚毕业工资不高，租着城市附近的自建房，每日省吃节用，穿着打扮也很土气，遮掩了那张好看的脸。 但她会把锅里剩余的酥肉汤倒给自己，也会把破旧的衣服盖在自己身上。 吴弦到了杯热茶送到米星面前。 「你愿意听一听我们的故事吗？」 米星点头同意。 米星曾经说过能够进入孤儿院，最终被人资助去国外留学的齐熙是幸运的。 确实如此。 至少在那些保障到位的孤儿院里，齐熙是能够接受正常且完备的教育。 而吴弦，却没有那么好的命。 他是被拐卖来的男性alpha，又天生拥有操纵草木的能力，价格相当昂贵。 买他的养父母是犯罪集团的头目，诈骗、偷盗、抢劫、传销都有涉猎。不过他们主要赚钱的行当就是偷盗，而且不单单是偷盗，是让小孩去偷东西。 小孩身量小，偷东西不容易被发现，就算被抓住也没什么事，蹲守在附近的养父母会出面道歉说孩子不懂事，顺带装模作样地打几下小孩，大多数人也不会计较，更不会去报警。 那几年做的不错，每天都有少说几千块的进帐，但这些钱和吴弦以及其他小孩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养父母穿金戴银，可他们这些小孩全都挤在杂乱的出租屋里，只能吃些炖白菜和炖花生果腹。 大多数孩子都很听话，他们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想法，只能遵从父母的吩咐。哪怕有几个不听话的，时间长了鞭子班子下去，也不得不听话。 他们的出租屋就在邱年隔壁。 吴弦第一次见到邱年，是她穿着睡衣，头髮也乱糟糟地过来投诉说他们这屋子的小孩太吵了，她周末想好好休息，被吵得根本睡不好。 第100页 那时候养父母的生意要难做一些，警察盯得很紧，村里风言风语很多，他们不想惹是生非，只能好声好气地跟邱年道歉说：家里小孩太多了，他们也很无奈，以后会好好教育。 邱年看着小孩身上脏兮兮的就有些心疼，也不好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后来每次养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偷偷地扔些零食进来。 「她很善良的，就是有点傻，」吴弦抱着装满热茶的杯子，想尽可能地汲取一些温暖，「她自己都过得可怜兮兮的，还给我们买东西，我们四五张嘴，哪里是她餵得够的。」 后来，邱年遇到了吴锦城。 吴锦城很有钱，对邱年也大方。邱年跟着他，日子过得越发好了。 但她还是没忘记隔壁的那群小孩，有钱后她不再只送吃的，甚至连衣裤鞋袜也会给他们准备。 她越来越好，养父母的生意却越来越差。 小孩子年纪大了，不再适合做偷盗，再加上警察查得很严，住在这里风言风语也多。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算的，某次吴弦醒过来，就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客厅。 他们消失了。 吴弦带着弟弟妹妹们等了很久，也不见父母回来。 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未来如何打算，但现在看起来，他们不打算要吴弦和其他的小孩了。 那时候他们还不太懂抛弃的含义，只是觉得肚子很饿，冰箱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他们快要饿死了。 没有办法，吴弦穿着单薄的衣裳，牵着弟弟妹妹的手，敲开了邱年的家门。 「有病吧！敲什么敲！来开门了，你等等！」 邱年穿着睡衣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门，越过她，吴弦看到了门内半裸上身躺在床上的吴锦城。 他们的关系是……养父母那种关系吗？ 「你们的爸爸妈妈不见了吗？逃跑了？好傢伙，我一直以为村里人传的风言风语是假的，他们真的做这种生意啊？」 邱年震惊于这群小孩真的如同传闻中的那样是被养着偷东西的，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保护他们。她想了许久也只能抓着自己的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 「别报警，」吴锦城起了床，穿上衣服抓住邱年的胳膊，「他们的养父母既然是做这种生意的，又做了这么多年，背后肯定有人在保护他们。你把这件事闹出去，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人或许会报復你。」 邱年一听到这话立马缩了缩脖子，她本就是个小姑娘，没见过大风大浪。联想到那种被报復后活埋、剥皮的新闻，便吓得浑身哆嗦。 「吴锦城让我们进了房子，随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我们这些小孩全部登记上了户口，我因为是alpha又拥有操纵草木的能力，便成了他的弟弟，改了姓。吴锦城随后让我们全部加入他的公司，成为他公司的宣传工具。」 吴弦给米星的杯子里添了些茶。 米星敏锐地从他的话语里捕捉到了「工具」两个字，立刻发问：「你很讨厌他？」 「算不上，」吴弦否认，「我们这种小孩去哪里都是工具，血液里流淌的都是罪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路边，连个弔唁的人都没有。至少吴锦城让我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现在我还有一群粉丝喜欢我爱护我，我有什么不知足的。」 米星嘆了口气。 「或许童年辛苦一些，未来就不会吃很多苦了，」吴弦眨了下眼睛，「我和邱年姐就是这么认识的，她很善良的，根本不可能会去伤害别人，而且她胆子很小，别说杀人，就连杀鱼都不敢。辛苦你们再仔细调查下，我姐姐她真的——」 「我知道，我也没有说一定是邱年，调查还在继续，我们会听从各方意见。」 吴弦这才放下心来。 米星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起身准备回家。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吴弦所住的房间。 虽然心境已经堪比成年人般成熟，但吴弦的房间里处处都能看到小孩子才喜欢的毛绒玩具。 童年破碎，未来或许会越来越好...... 那自己可恰恰相反，童年美好，往后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第66章 焕新食品公司（二十一） 米星走了。 吴弦松了口气，躺在床上。 铺满床的毛绒玩具随着他的动作跳了起来。 他同样在回想着那句「或许童年辛苦一些，未来就不会吃很多苦了」。其实连吴弦自己，都没有办法确认这件事是否是真的。 他现在幸福吗？ 该有的物质需求都有了，每天直播，在镜头面前装着乖巧懂事虽然累，但好歹吃穿不愁也不用再挨骂，自己的兄弟姐妹都还陪在身边，但就是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他也不知道这种不安的情绪到底来自于哪里。 吴弦从床上爬起来，拿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哥，怎么打电话过来了啊？」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起来有段时间没跟你打电话了，你在学校还好吗？」 「挺好的，这边同学对我也挺好的，他们今天还给我带了巧克力吃。」 「你别在学校里疯啊，到时候出事了我还得去给人赔礼道歉。」 「怎么会呢？我很听话的。哥我不跟你说了，我下节课马上要开始了，哥，你注意身体哈，我先挂了。」 「嗯嗯，每次都这么急匆匆的——」 第101页 电话挂了，灰白色的房间里，所有的声音都突然消失。 接电话的少年躺在床上，他的身上缠满了绷带，看起来纤弱无比。 电话挂掉，很快就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上前来，在他的脸上覆上氧气面罩。 少年不太愿意戴上那个破东西，侧过脸去：「有什么好戴的，反正都是要死的命，我的身体缝缝补补这么多年，你们还没研究够吗？」 医生并没有回答，很快便有几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上前来，摁住了少年的四肢。 他们强迫着给少年戴上氧气面罩，随后又为他注射了安定剂。 少年没有挣扎，只是看着白晃晃的天花板，慢慢地闭上了眼。 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他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个灰暗杂乱的出租屋里。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出租屋四面漏风，单薄的床铺冷得可怕。他们互相靠在一起，用身体取暖，分享着邱年姐刚刚从隔壁扔过来的薯片。 那时候养父母的生意很难做，赚不到钱的他俩只能将气都撒在自己身上。 「我们现在吃这么多苦，以后会好吗？」 吴弦总是会摸着自己的头，温柔地安慰自己：「相信我，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哥，」躺在并床上的少年喃喃自语，「你真是个大骗子啊。」 ** 吴弦的真实情况远比米星想像得要好。 他还以为对方会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没想到吴弦对现在的生活还挺知足的。总之，做一个百万粉丝的博主，总比之前东躲西藏，动不动就挨打的小偷要好得多。 而且吴弦和邱年的关系那么好，他居然也不知道邱年和柯志辉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矛盾，但看刚刚吴弦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案件又陷入了僵局。 米星嘆了口气，他打算再好好地看一遍案卷卷宗，找一找有没有别的突破点。 时间已经晚了，这个时候回基地也不合适，米星打电话问商毅清到家没，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骑着共享单车往家里走。 路上遇到了商毅清的车，他嫌弃米星回来得太慢，所以特地开车过来接他。 商毅清特地提前给副驾驶开了座椅加热，米星刚坐上去就觉得暖乎乎的。 米星跟他说了些案件的进展：「下一步我打算跟着柯志辉，他不是刚刚受伤吗，然后邱年也没抓到，我就以保护他为由，一天到晚换班跟着他，我就不信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这么低成本的方式？没有别的调查方向了吗？」 「没有啊，」米星挠乱了自己的头髮，「看不出来我很烦吗？」 「看得出来，头髮都乱糟糟的。」 米星继续说起案件：「吴弦当时不是说他们逃出来的有四五个小孩吗，我觉得得提醒刑警那边调查一下相关的信息吗？先不说和这个案件有没有关系，既然涉及到拐卖人口和团伙偷盗，还是得继续调查。」 「这几个小孩都是那些所谓的焕新神童？没记错的话，焕新神童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卖保健品和预制菜对不对？那么......这些预制菜是否是柯志辉牵头研发的？」 「你是说邱年和柯志辉的矛盾是这些孩子？」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但是大家对柯志辉的评价很高。」 「大家对葛潇的评价也很高，」商毅清提醒米星不要在同一个地方犯错，「你确实得继续盯着柯志辉了，他的问题很大，邱年的行踪还是得让刑警继续追查，他们的技术更加完善，经验也更丰富。」 「我明白。」 「对了，吴弦既然是拥有特殊能力的alpha，还是让他来九幽基地或者是附近的特殊能力基地登记一下，操纵草木的能力破坏力应该也挺强的，如果出了事故，无法第一时间找到负责人。」 「嗯嗯。」 车开到家里停车位上，刚熄火，商毅清不再聊工作，问起米星：「你晚饭吃了吗？想不想在家吃烧烤。」 「啊？」米星还沉浸在案件之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后赶紧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算了吧，我觉得最近越来越胖了。」 这段时间甜品零食小鱼干，商毅清投餵米星上瘾，什么好吃的都往他嘴里塞。 米星本就是个没脑子的，吃得上了头，没控制量，体重飙升了3斤。 商毅清对米星的吐槽置若罔闻：「才3斤，你的体重本来就在健康范围之下，现在只是补到了正常体重而已。」 「不是，你摸摸我肚子，真的胖了。」 米星抓着商毅清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按。 「你自己摸摸看！」 软乎乎的，特别好摸。 商毅清的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红了。 米星倒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还在义正严辞地质问商毅清为什么要给自己吃那么多零食：「你看是不是胖了？你以后不许再投餵我蛋糕和巧克力了，我得控制体重，然后抽空多练下腹肌和腰肌。」 商毅清抽回手，他没发表什么评价，只在心里默默决定等米星放弃减肥之后继续投餵他更多好吃的东西。 反正凭米星的意志力，肯定很快就会放弃的。 第67章 焕新食品公司（二十二） 米星起床的时候，商毅清的手正搭在他的肚子上。 本就因为长胖而焦虑的米星一下子被人点燃了怒火，他生气地把商毅清的手挪开，转过身去质问他。 第102页 「商毅清，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偷偷摸了我的肚子？」 可他这样一转，却恰好撞进商毅清的怀里。 「嗯？」商毅清半醒不醒，把人直接按进胸口，alpha的草药酒气味瞬间盈满鼻腔，「......我有吗？」 「有啊…….」米星被他抱了个满怀，鼻尖蹭着他的胸口，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什么都忘了，「你是觉得我的肚子软乎乎得很好摸吗？」 「也没有，」商毅清不太好意思去承认这件事，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翻了个身背对米星，「顺手搭上去了而已。」 「哦。」 米星翻了个白眼。 什么藉口？明明就是故意摸肚子！ 还装！ 可他也没有精力跟商毅清掰扯这件事，摸就摸了呗，反正也不能少块肉。 起床刷牙洗漱，米星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死跟柯志辉，不管对方去哪里都跟着。 「估计肯定会被嫌弃的。」 早饭很简单，商毅清用烤箱热了点面包，又拿奶锅炖了红枣牛奶，再配一点花生酱，就算是个简单的早餐了。 「嫌弃什么？」 「柯志辉啊，我一直跟着他，他肯定又要说我们九幽基地的特工很烦了。」 「让他说呗。」 商毅清他倒是想让米星24小时都跟着自己，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我就是抱怨两句，」米星他有点不高兴，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借了商毅清的车开去疗养院，刚一到，就碰见柯志辉拖着大包小包等着出院。 这趟出院也颇费工夫，不仅仅吴锦城特地开车来接，还带了好几个保镖来护卫，看起来像是被上次邱年的袭击吓得不轻。 米星远远看着没有过去。 在米星之前设想里，或许这背后的恩怨来自于：邱年和吴锦城纠缠多年，柯志辉也吴锦城，所以才会作为cto加入吴锦城的公司。而邱年对柯志辉的刺伤，源于嫉妒。 但这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激怒柯志辉的噱头而已，米星从来没当过真。 而今天来现场看了一下两人的关系，米星只想说，吴锦城在柯志辉面前，真的是连大气都不带喘的。或许焕新发展到今日和柯志辉的创新与领导有着密切的关联，而他又有着随时离开吴锦城而去的能力，所以作为ceo的吴锦城愿意卑躬屈膝地亲自来接柯志辉。说到底在这个时代，掌握核心研发能力的人，才能掌握公司的命脉。 「不是说了让你别来吗？」 「啊？哦，没事，我来接你也挺好的。」 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有些奇怪，看着像是柯志辉没说要让吴锦城来接，但吴锦城以为他想让自己来接他。 有点意思。 米星咬了根能量棒。 昨天嚷嚷着要减肥，今天早上商毅清就把能量棒准备好了，说是让他随身带着，饿了可以补充体力，也不会长胖。 「两位好啊，我是九幽基地的特工米星，之前和两位都有过接触了，」米星咬着能量棒伸手和吴锦城还有柯志辉打招唿，「之前柯总不是被人袭击了吗？我特地过来保护他。」 听他这话，两个人都面露难色。 「我不会干扰二位的正常工作的，而且我们这么安排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两人都不表态，气氛有些尴尬，最后是柯志辉主动说：「辛苦了，但希望你们不要打扰到我的正常工作。」 吴锦城似乎是有些吃惊，他看了柯志辉一眼，最后还是同意让米星跟着一起。 柯志辉并没有急着去工作，而是让吴锦城开车先回了趟家。 根据他们之前调查的资料显示，柯志辉和吴锦城都就读于万京大学，虽然两人就读的专业不同，但还是成为了关系很好的朋友。吴锦城从大学时期就开始创业，最开始是藉助经济学院的资金创立校园内的水果店，后来又开始加盟零食站点，毕业之后他也直接开始创业，没有给别人打过一天工。 而柯志辉则一直专注在科研上。 之前米星以为他们应该是互相尊重的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吴锦城对柯志辉的态度，似乎在这段关系里，柯志辉才是作为主导的那个人。不论是公司即将发布的柯志辉恢復正常工作的公告，还是中午饭吃着什么这种小事，都能看出吴锦城一直在试图取得柯志辉的同意，但柯志辉似乎对他接连不断的问题有些反感。 「中午特工同志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用了，我带了能量棒，我不和你们一起。」 米星婉拒了他们的邀约，秀了一下商毅清给自己装的能量棒。 「这些哪能吃得饱啊，又没有油水，」吴锦城很会社交，三两句话就开始想跟米星套近乎，「小同志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真不用了，」米星接连拒绝，在这种保护性调查时跟当事人交往过密是大忌，再说了商毅清给自己装的零食都好吃得很，他才不屑于去蹭别人家的饭。 柯志辉伸手拍了一下吴锦城，让他不要再为难米星：「他们有他们的规矩，我们吃自己的吧。」 吴锦城这才收手。 到了地方，米星下了车。 柯志辉和现在大多数科技新贵一样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里，这个小区交通便利，视野开阔，毗邻江水，确实是居住的不二选择。 米星记得之前商毅清也看中过这个楼盘的一套房子，原本是打算买下来的，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打算的，反正看样子是没有什么下文了。 第103页 「家里刚叫了阿姨打扫，你看还行吧，」吴锦城询问柯志辉的意见，「你先休息几天，不急着上班，公司我会看管好的，至于实验室，你看你要不......「 不知道吴锦城是不是在顾及米星，他的话没有说得非常完整。 「嗯，我知道了，辛苦。」 柯志辉拍了下他的肩膀，两个人没有多话。吴锦城帮忙收拾行李，柯志辉也去房间换了套居家的睡衣，米星瞥了一眼地窗前的巨大江景。 眼前的景色并不算好看，天气阴沉，整个江岸如同拉满的弓，随时随地住准备射出冷飕飕的箭。 米星环顾着客厅的陈设，设计简约，颜色以以米白等暖色为主，看起来很居家。但作为一个时不时就搞点大动作、最后让商毅清不得不重新装修的米星却非常了解，这种装修风格就是各个设计师工作室的样板房，拿出来应付大多数客户的。换句话来说，柯志辉几乎没有在房子的装修上动过脑子，他只是照搬了大多数设计师最稳妥不容易出错的一款设计。 在居住环境上，他并不会花太多心思。 这倒也不难理解，平日里工作已经很忙了，他大概率是不想要在这种小事上多花时间。 但是...... 米星总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 第68章 焕新食品公司（二十三） 他细细地看着柯志辉的书房。 刚一进门的时候，就能看到三面墙的嵌入式的书架。 柯志辉家里藏书很多，几乎每种类型都有涉猎。所有的书籍都整理好排放在书架上，每一层都有专属的类别。 只是三面墙都是书，看着实在压抑的很，所以不得不将目光集中于那唯一一扇窗户。 冬日暖阳从蔚蓝的天空穿过白色的窗纱，施施然落在书桌上。若不是记得这里是城市的中心，还以为是某个英式庄园里昏昏沉沉的下午，会有一位醉酒颓废的诗人拿着羽毛钢笔坐在这样的窗前书写着酸腐的诗歌。 米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里的布局，他盯着书桌上的滑鼠。 书桌上并没有电脑，但是有相对应的拓展屏和笔记本支架，看来柯志辉常用的是方便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或许是支起支架后不太方便打字，支架下方还放着轻薄的键盘，右侧是无线滑鼠。 「啊，我们这种科技宅是这样的，整一堆乱七八糟的配置，」柯志辉注意到米星盯着自己的桌面看，顺口解释了一下，「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米星摇摇头：「没事，我就是觉得这书房设计得还挺有意思的。」 「还好吧，」柯志辉藉口自己需要处理一下工作，让米星离开，「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不需要你盯着。」 米星知道这话就是逐客令，不过他也不好继续纠缠下去，闹得太大不好收场。 「行，那你注意安全，」米星识趣地打算离开，「不过我能借用一下你家的洗手间吗？洗个手。」 柯志辉自然没什么好拦着的，米星得到他的允许就去了洗手间。 洗手的时候米星顺带打量了一下卫生间的装潢，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洗手池右边的墙上放着剃鬚刀，和商毅清用的是一个牌子。 擦干净手，米星走出洗手间，柯志辉正在热午饭。 他的左手拿着剪刀，剪开了一袋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塑料包装。 米星认得，他吃的是焕然的料理包，看来他不仅仅负责研发食品，同样也是身体力行地将焕新的产品引入日常生活。 「有什么奇怪的吗？」柯志辉看米星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舒服，「我是焕新的cto，如果我都不相信我们公司的产品，那还拿什么来说服客户？」 「可是料理包在大家的印象里，都是不健康食物的代表。」 「那是同行为了追求销量压低利润，导致这个行业充斥着殭尸肉和不符合标准的添加剂而已，而我研发的料理包，使用了行业领先的防腐技术，是真正的跨时间超越人类想像的科技突破。」 柯志辉对自己的发明非常自信，甚至到了自负的地步。 从事九幽基地的工作，米星也见到过不少厉害的人物，但像柯志辉这样自称为「超越人类想像」「跨时间的科技突破」的人还是第一个。 「但料理包终究只是一种对正餐的替代品，人类需要烟火气，而不是——」 「那是你自己认为罢了，」柯志辉打断米星的话，「食物应该只用于补充体力和提供人类必需的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应该是一种为人类量身定做的产品。我们将太多的时间浪费在烹饪上了，而且，过度的烹饪还会增加罹患疾病的风险，甚至导致死亡。食物，应该是一种可以被量化的能量补充。」 「可那样就没有意思，连口腹之慾都无法满足，快乐的情绪应该从何处产生呢？」 「我并不是说让大家都无法从吃中得到快乐，而是我希望让食物回归到食物的本质。至于快乐，也可以用更健康安全的方式获得。」 米星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 柯志辉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米星就曾经听说过某些地方爱吃冷食，会导致胃癌高发，有些地区酷爱锅仔，会增加食道癌的患病率。更不要说，很多地区偏爱高盐高油高糖的饮食，三高的风险也随之增加。 第104页 病根深扎于平日的饮食习惯中，但很多人明知道饮食习惯不好，却因为常年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不愿意更改。 如果真的能够将健康和饮食习惯平衡，那么患这些病症的风险就会大大降低。 「我的终极目标不是料理包，而是发明一种健康补剂，让人们随时随地都能够补充能量，不用专门找个时间吃饭。人类的精力应该花在更需要创造价值的地方，而不是在吃饭这种琐碎的事情上。」 「哈？」提及这个，米星一身反骨隐隐作祟。 什么意思？ 不把时间花在吃饭上，是要都花在打工上吗？一天24小时都打工，顺便把睡眠在进化掉？ 他差点忘了，这个柯志辉不仅仅是科学家，还是个实打实的资本家呢？ 什么东西！！！！ 「一个人的精力也有限，肯定是需要休息的，吃饭就是最好的休息时间。」 「我相信人类可以把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给进化掉，懒惰是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击败的敌人，」柯志辉不以为意，「你知道我们比猿猴更加厉害的地方，就是我们能够组织参与劳动，否则的话，人类根本无法创造出辉煌的文明。」 啊，辉煌的文明是指什么？ 金字塔还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那些所谓辉煌的文明标志，不都是同族的鲜血堆砌而来的吗？美丽又怎么样，伟大又怎么样？那些建造文明标志的底层人民能拥有它们哪怕一秒吗？」 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眼看着快要吵起来了，米星放弃和他争论，说要回九幽基地一趟。 出了门，米星走到电梯里。 手撑着墙壁，他捂着胸口—— 他觉得噁心。 为这个社会的金字塔站着这样的人觉得噁心。 米星很少有机会和人谈论这么多类似哲学的话题，他一直以为能够进入万京大学的学生都是社会的精英。他们刻苦学习，得到了进修的机会，可以将这个社会建设得越来越好。 可是他今天才看清这些人的面目，原来像柯志辉这样进入了高等学府的知识分子，就是这么俯视着那些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的。 柯志辉早就将自己和普通人划清界限了。 他觉得普通人懒惰，觉得吃饭和休息都是在浪费时间，他想利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去剥夺普通人享受人生的权利，想把那些与自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变成柴火，为他眼中辉煌的文明燃烧身体和灵魂。 剥削是突破想像力的科技，掠夺是跨时代的发明。 何等荒谬，又何等可笑。 电梯门开了，米星走进恍惚的现实里。 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刚刚柯志辉的语气和态度都太过突兀，实在是不符合那个风评很好的cto形象。 或许是和葛潇一样太会假装了吧。 第69章 焕新食品公司（二十四） 「我最初选择研究这个专业，是为了解决贫困地区人民的饮食问题。」 米星靠在沙发上，咬着自己的指头。 他在看柯志辉之前的演讲录像。 电视里，柯志辉站在橙黄色的光里，讲述着自己当年选择专业时的鸿鹄之志。玄黑色的讲台衬托得他像是站在黑色地狱里的神明使者，用自己的言语去说服世人追随神明的指引。 米星素来相信人是会有两张面孔，但却难以将视频里的理想主义者与今天下午和自己进行对话的资本家联繫起来。 或许人是会变了，当年怀揣着解决贫困问题的少年也会成为剥削普通人的一员。 又或许…… 米星注意到了柯志辉拿着话筒的右手—— 会有别的可能性。 「回来得这么早，」商毅清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今天你去跟柯志辉了吗？」 「嗯，」米星点头，「跟了，还去了他家里。」 「怎么样？」 「有些事情我还不确定，等我确定之后再告诉你。」 米星趴在沙发靠背上，懒懒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商毅清，然后火速瞄准了他手里的糖炒栗子和烤红薯。 「你买了糖炒栗子和红薯？！！！好香啊！！！」 「嗯，路上看到的。」 商毅清说谎向来不打草稿，他开车从来都是避开拥挤路段，怎么可能顺手买到路边摊上的小零食。 可很快，米星就有点不高兴：「我不是说了我减肥吗？」 「红薯的热量很低，你可以稍微吃一点点，」商毅清拎着塑胶袋去了厨房，拿了个勺子给米星，「你尝尝，要是吃多了，明早我起来喊你跑步。」 商毅清拿了勺子舀了一勺送到米星嘴边。 烤红薯实在是太香了，米星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张开嘴咬了下去。 香甜的气味一下子盈满口腔。 「喜欢的话我明天再给你买点？」 米星摇头拒绝了商毅清的提议：「没事我就尝一点，我没有那么特别喜欢。」 说完这句话，米星就钻去二楼，说是要去洗澡。 商毅清看着被米星刚刚咬过的勺子，寻思着刚刚他不是还挺兴奋的吗？怎么突然说自己不是特别喜欢了…… 有心事吗？ 淋浴间里，米星坐在马桶盖上，摆弄着手机。 齐熙发来消息，说今天和绍云澈一起去了寺庙祈福。 他兴奋地讲着寺庙门口看面相的先生说他桃花不错，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爱护他的人，又说这几年会有横财，未来事业发展也会非常顺利。总而言之都是好话，他还没来得及给人红包，绍云澈便抢先包了个大的。 第105页 米星静静地看着聊天记录，感慨这论谁都能看出绍云澈对齐熙有意思，说不定这所谓的算命先生就是绍云澈雇来的。 也就是齐熙傻乎乎的没看出来。 他们倒是挺相配的，如果绍云澈不在乎出身的话，一个alpha，一个omega甚是登对。 而自己—— 米星不愿意去想。 「你在里面吗？」 门外，商毅清敲了敲磨砂玻璃。 「嗯，我洗澡。」 米星赶紧回復。 说起来，在自己住进来之前，商毅清的浴室里都会放浴缸。他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对浴室的设计自然也是动了不少心思的，甚至连浴缸的款式都是精心挑选，从国外运送回来的。可后来有次米星在浴室里割腕自杀后，那价格高昂的浴缸就被挪走，改成了淋浴房。那次的事件冲击力太强，从此之后商毅清也养成了在米星洗澡的时候时不时过来问两句的习惯。 米星突然意识到，他们对彼此生活习惯的改变都是巨大的。 「你怎么不放水？水温不合适——」 商毅清许久没有听到花洒放水的声音，有些担心，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米星刚脱掉上衣，门就被商毅清打开，他赤裸着身体出现在商毅清的面前。 「我——」商毅清移开视线，他刚刚还以为米星又背着自己在浴室里闹自杀，吓出了一身冷汗，却没想到是自己太急了，米星连衣服都没有脱完，根本没来得及放水洗澡。 「商毅清，」米星没有遮挡身体，他将视线移到相反的方向，落在了浴室的角落，那里曾经摆放着浴缸，却因为上次事故后被彻底挪走，再也没有出现过 商毅清应该很不喜欢这种改变吧，他为了自己，确实退让了很多。 米星抿了下嘴唇：「我以后不会在浴室里割腕了。」 商毅清其实都快把那件事忘了，那时候米星有严重的情绪问题，自己的态度也十分恶劣，把米星当成可以随意摆弄的金丝雀锁在家里，还贬低过米星的工作不过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他本意是想让米星来发展前途更好的九幽基地，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却总是歧义，像是在抹黑米星过去那些年的努力。 那时候自己也不愿意解释这种误会，在他看来，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恩赐者，米星应该感激涕零磕头领赏才对，全然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反抗心会那么强烈。 酿成冲突也是迟早的事情，推开门看到米星自杀也并不例外。 他那时候并没有反省过自己的问题，只觉得加强对米星的看管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错得离谱，好在没有一错再错。 只是米星怎么又把这件事翻出来说，是自己敲门的行径让他反感了吗？绍云澈曾经教过自己，反正米星也死不了，倒不如给他多一些的空间和自由，不要一味地控制米星。 商毅清无法全部认同，但也知晓越逼迫米星，米星的精神状态就会越差。 但最近给的空间已经挺大了，难不成真的要让米星不跟自己一起吃饭，不睡在一个被窝吗？ 「冬天洗澡有点冷，」米星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浴室里响起，「你可以把浴缸搬回来吗？然后我们可以一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米星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商毅清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他希望这是一个重要的电话，不然他一定会掐死在这个关键时刻给米星打电话的人。 米星回復了几个语气词，随后挂断了电话。 「什么事情？」 「邱年的尸体被发现了，在焕新楼下废弃的停车场内。」 第70章 焕新食品公司（二十五） 邱年的尸体是一些调皮捣蛋的小孩通风管道，跑到封锁许久的停车场里发现的。 现场情况非常惨烈，几个小孩吓得脸色苍白，被各自家长领走送医。米星和曲茉莉火速赶往现场，配合刑警封锁，具体的验尸报告得等到明早再出。 经过简单的现场调查，他们初步断定邱年应该是刺伤完柯志辉后，慌不择路，钻进三楼的废弃电梯。 电梯年久失修，恰好在邱年进入后突然失控坠落，导致邱年连同电梯坠落至地下一楼封闭停车场。 「当初我们调查的时候没查过这个停车场吗？」 「案件发生第一时间我们就查过，但是当时里面真的没有看到邱年的尸体，我们怀疑当时邱年还活着，后来电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打开，邱年爬了出来，但最终因为伤势过于严重而死亡。」 这种死亡情形太过惨烈，曲茉莉光是听到就觉得反胃。 米星瞥了一眼现场情况，确实看到了类似抓痕一般的血迹。 「嗯，我们先等验尸报告吧，」米星嘆了口气，「摔伤应该很严重，你们找的受害人家属来辨别尸体的吗？」 「受害人家属不愿意出面，最后是焕新的老闆过来辨认的。」 米星愣了一下：「吴锦城？」 「是的。」 他们是情人关系，不管这些年到底有多少恩怨，吴锦城的行为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邱年这样未免太惨了，死后父母毫不关心，甚至连辨认尸体也不愿意。 还有吴弦，那个小孩那么喜欢这个邱年这个姐姐，到底要怎么接受她死亡的事实？邱年的死到底是失足坠落，还是另有隐情？ 第106页 米星忙到了清晨，他懒得回家，索性直接去基地商毅清的办公室睡觉，等着验尸报告出来。 商毅清早上到的时候看了一眼，拿了自己的毛绒围巾展开盖在他的身上。 「商毅清……..你来上班了？」 「嗯，」商毅清坐在床沿上，「昨天晚上辛苦了，早饭吃了吗？我让食堂送上来——」 「我不想吃，」米星抓了手机看了下时间，「还早，我想再睡一会儿。」 「嗯，我不吵你，你继续睡——」 他刚想走，米星却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不知道为什么，米星突然非常想要和他在一起。 或许是邱年死后能够前来辨认尸体的人只有吴锦城吧，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死去，恐怕愿意为自己收尸的也只有商毅清一个人。 他愿意吗？米星其实也不确定，他知道商毅清需要的是自己不死的能力，如果自己真的死去，对商毅清而言，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可是—— 他又觉得出于善良和责任，商毅清会来安葬自己，会在自己的墓碑前放一束他刚刚爱上的百合花，然后再将他彻底遗忘。 原来闹到最后，他其实还是有点期待商毅清会出现在自己的葬礼上。 「如果睡不着就和我聊聊天吧，」商毅清注意到了米星眉头紧锁、难以入睡的模样，「今天食堂的菜谱是......冬瓜炖南瓜，食堂的师傅是不想干了是吗？」 商毅清一本正经讲笑话的样子逗乐了米星，他索性不再装睡，枕着商毅清的手打了个哈欠。 「邱年死得很惨，我在等验尸报告。」 「你心疼她？」 米星知道对待工作不应该夹杂太多的私人感情，但是他总是忍不住去可怜每个案件里那些平凡却又挣扎着苟活的人。 说到底是自己的情绪太不稳定，以至于总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心疼她是正常的，你是人又不是机器，」商毅清试图开导米星，「但是你要尽快冷静下来，这件案子的疑点还有很多。邱年刚对柯志辉动手就死掉了，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奇怪什么？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是意外的可能性非常大。」 「从吴锦城愿意辨认尸体这件事上来看，邱年和吴锦城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就算吴锦城不愿意娶邱年，但两人之间多多少少还是有感情的。而且刑警之前去过邱年的家里，她的生活水平还可以，吴锦城很捨得对她花钱。既然如此，邱年为什么要对一个自己有感情且物质依赖相当高的情人的合作伙伴去下杀手呢？」 这也是米星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 邱年和柯志辉几乎是没有任何交集—— 不，他们有交集。 吴弦。 吴弦是邱年的弟弟，而他又是焕新神童的代言人。 米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个激灵，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柯志辉研发出来的料理包真的有问题，并且不能够长期食用呢？ 「商毅清，你相信一个人会因为旁人伤害到自己爱的人而杀人吗？」 商毅清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米星会突然问这样一句话。 但就事论事，在九幽基地处理过这么多案件后，他很容易就得出结论：「当然会。」 感情是人类冲动的原动力，因为保护所爱之人而动手的案件在九幽基地屡见不鲜，就连世人印象中柔弱的omega在这类犯罪中的比例也占到了惊人的33%。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都是为了感情，所以为爱杀人不算奇怪。」 在吴弦的描述中，他会强调自己对邱年的感情付出。 但是，如果细细推敲，就会发现邱年的付出只多不少。 一个刚毕业薪资不高的女孩愿意省吃俭用给吴弦他们买零食，次次投餵从来都不求回报，哪怕听到了村里的风声，知道他们是小偷是诈骗犯，却仍然愿意冒着被骗的风险和他们来往。甚至在邱年攀上吴锦城这根高枝后，还是不愿意搬走，继续住在破烂的城中村里。 如果邱年对吴弦的感情真的比比吴弦对邱年还要深呢？如果邱年早就把吴弦当作自己的亲人对待呢？ 如果—— 那把尖锐的刺向柯志辉的弯刀，是为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復仇，是为了警示他再也不要染指她所珍视的家人呢？ 「商毅清，我不担心邱年，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改变不了什么，」米星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天空，此刻阴云密布，这一整天的天气大概都不会好了，「那些小孩怎么办？他们知道邱年死了后会怎么办？吴弦他们比我更了解焕新内部的关系，他们会不会也联想到焕新的料理包有问题，你觉得他们会接受邱年是意外死亡的结果吗？」 商毅清没有回答。 「他们是泥沼里爬出来的，他们不怕犯罪的。」 第71章 焕新食品公司（二十六） 正如米星所猜想的那样，作为家属的吴弦无法接受邱年已死的消息。他冲到警局内部要求查看邱年的尸体，但警方以他并非邱年直系亲属且未成年为由，拒绝他入内。 米星到的时候，吴弦还在和警方对峙，这小孩哪怕在直播的时候能装成一个听话懂事家教优良的三好学生，但骨子里还是个不怕死不要命的疯子，他咬着牙往后退，手臂青筋隐隐凸起，是能力在发挥作用。 第107页 刑警以为他怕了，但米星知道，这是能力者发动能力的前兆。 作为草木系的能力，站在满是钢筋水泥的大厅必然会吃亏，吴弦往后退的目的是为了退到草木更多的广场上去。 好在他动手之前米星捏住了他的手腕：「你动了手，就是袭警，这样你永远都见不到你姐姐了。」 吴弦抿了下唇，几番思量后果，他放下手，乖乖地跟在米星身后站着。 米星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让他把这件事交给自己，随后去和刑警交涉。 邱年的案件本质上还是属于一般刑事案件，既没有能力者参与，也不涉及到人体改造，所以九幽基地一直都在协助刑警调查。米星并没有能力去命令刑警给吴弦开个后门。 但好歹，耍赖的能力还是有的。 软磨硬泡几句，又强调了吴弦这小孩跟着姐姐有多可怜后，刑警也算是松了口。他要求吴弦必须穿戴好所有设备，并且再里面只能待三分钟。 要求苛刻，但好歹给了吴弦一点机会。 「刚刚解剖确认了死因，尸体情况比较惨烈，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在进入之前，警察再次强调。 米星知道摔死的尸体状态会多么触目惊心，深吸一口气后走了进去。 太平间里，尸体躺在正中央。 空气中瀰漫着消毒药水和尸臭混杂的味道直冲天灵盖，米星几欲反胃，要扶着墙蹲下来呕吐。好歹是最后一点意志力让他坚持着没有在旁人面前丢脸。 至于吴弦，那孩子只凑过去看了尸体一眼，便身形不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总算确认了「邱年死亡」这个事实。 当吴锦年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他的时候，他先是头皮发麻，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他总觉得姐姐还是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带着满袋子的薯条饼干出现在自己直播的小房间里，用脚踹着他让他给自己倒茶捶腿，顺带再吐槽几句吴锦城对她越来越不好了，男人就是靠不住，尤其是男alpha。 吴弦会给她捏肩膀，给她剥核桃，说没有吴锦城自己也可以养她。 但现在，邱年冰冷地躺在那里。 不会说话不会唿吸，不会站起来抱着自己大喊「弟弟你好蠢啊，你这么蠢怎么会有这么多粉丝」，也不会等自己长大，等自己养她。 米星忍着不适扶着吴弦走出太平间，给他递上了纸巾。 吴弦哭得很惨，鼻涕眼泪混在一起，话也说不清楚。 米星揉了揉眼角，发现自己也能揉出两滴眼泪出来。 到底是自己离开案件一线已经太久，连情感都开始变得软弱。 他拍了拍脑袋企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案件上：现在邱年已死，案件的调查变得更加复杂。需要确认邱年到底是否是真的自然死亡，其次，就是确认邱年对柯志辉出手的动机。 或许案件的核心是在于料理包上，那自己有必要拿到料理包的样品，看是否有什么问题。 米星陪着吴弦在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吴锦城的秘书带着一个小孩过来接吴弦回家。 「这是我弟弟周懿，我们以前一起生活过的。」 米星记得这个叫周懿的小孩也是焕新神童的一份子，人气偏低，看着人高马大的，不像是才上初中的样子。 那句「我们以前一起生活过的」让米星猜测，周懿恐怕也是盗窃团伙中的一员。 米星陪着吴弦到了家，他家里此时还挺热闹的，或许是到了快要直播的时刻，家里到处都是负责维持直播秩序的工作人员。吴弦看着似乎有些不高兴，也是，他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直播。 但吴锦城的秘书一再强调后，吴弦还是抹了把脸，走向了直播间。 米星总觉得这样有些不近人情，一个刚刚见到自己姐姐尸体的男生，强迫他开心起来去讨好观众，这怎么看都有点过分。 但吴弦都没有什么表示，米星也不好说什么。 米星看大家都在忙，摸索到了厨房。他看到厨房垃圾桶里的废弃的，用来包裹料理包的塑胶袋，直接卷吧卷吧，用卫生纸一包，塞进了口袋里。 「特工叔叔好啊，」米星刚刚塞好东西，周懿就过来打了个招唿，「特工叔叔，邱年姐她真的是自然死亡的吗？」 周懿问这话的时候眼眶发红，看来他也很喜欢邱年。 「很难确认，还需要继续调查。」 「我听外面的人一直说邱年姐刺伤了柯总，这是真的吗？邱年姐人很好的，我不觉得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件事也在调查中，不好意思，我不方便透露具体情况。」 周懿眼看着一点信息都没办法从米星这里得到，失望的坐在一边，低着头喃喃自语：「你们大人的世界都这么复杂吗？什么事情都不说，姐姐死了，你们快去找兇手啊！」 他这么说倒是让米星觉得有些委屈。 米星一直在调查案件，希望能够找到真兇，但是整个焕新食品公司的人都不配合，他也没有办法。 如今调查出来的一些信息，已经是他努力之后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可......硬要说的话，米星也觉得不够满意。 如果他当初调查得再仔细一点，如果当时真的把焕新上上下下都查个底朝天，或许他就能找到还活着的邱年，或许这场案件就不会有人死亡。 第108页 但总归，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他回了基地，将偷出来的料理包交给了研究室。 与此同时，邱年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 确认邱年的手上有沾染到血液，证明她确实是在办公室刺伤柯志辉的人。 与此同时，也确认邱年的死亡是高空坠落，但不止一次。 第72章 焕新食品公司（二十七） 高空坠落，且不止一次。 刑警给的猜测是，电梯出现了莫名的故障，上下运动很多次后，才彻底坠落。 他们检查了电梯的运行情况，确实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这么一来，证明了邱年确实是意外死亡。 但不排除是否有人刻意引导邱年进入会出事的电梯，也不排除是否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刑警当晚传唤了柯志辉，要求他讲明与邱年的关系，而米星作为九幽基地的特工，也被安排一同问询。 「我和她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并没有什么冲突，」柯志辉看起来很慌张，他刚听到邱年去世的消息时也展露出了相当惊恐的神色，「我知道她和吴锦城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吴锦城不会和她结婚，我承认我看不起这个女人。」 他慌不择言，将所有内心的想法全都表达了出来。 「既然你明明认识她，为什么最开始我们问你到底是谁刺伤你的，你却没有说出邱年的名字。」 刑警的呵斥掷地有声。要知道如果不是焕新上上下下隐瞒了刺杀者的身份，他们也不至于跟无头苍蝇一样调查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 「因为……吴锦城和邱年的关系很尴尬，我们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而且我也没有受很严重的伤，就觉得这件事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米星莫名觉得面前的柯志辉和当初那个在自己面前说要量化所有人类的进食需求的疯狂科学家判若两人。 「那你知道邱年和你到底有什么矛盾，她为什么要刺伤你吗？」 「我们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柯志辉看起来非常憔悴，说话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眼神迷离，盯着审讯室的地板，整个人也是瘫在椅子上一样，「我们基本没有什么交集，可能是我背后建议吴锦城要么和她在一起，要么就分手的话被她听到了……我不知道……」 柯志辉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回答警方的问题。 米星抓住机会提问：「那神童呢？据我所知，焕新神童长期进食你所研发的料理包，而这些小孩都和邱年关系很好。」 听到这句话，柯志辉的脸色突然变了：「你们怀疑人也要有所根据的吧，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的料理包有问题，你知不知道我们每年都会送到相关部门去检验的！」 面对米星的质疑，柯志辉表现出了相当抗拒的情绪。他拍着桌子质问米星到底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莫非他们查案子都不讲究证据，只凭空乱猜吗？ 「我们抽查了市场上的料理包，没有查到任何问题，但是，根据几名食品安全权威专家的论文，我们无法排除长期食用料理包是否会对人体产生有害影响。」 刑警的反驳让柯志辉无话可说。 「所以下一步，我们会对长期服用料理包的几位小孩进行体检，如果查出任何问题，我们将强行要求焕新食品公司终止你们的神童计划。」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我的目的是为了——」 柯志辉的话没有说全，他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烦躁地揪着头髮。 「不是这样的，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我没想过要这么做，这不是我。」 他突如其来的异常反应让审讯室内的人都吓了一跳，米星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暴起和在场的人打起来。 审讯暂停，米星和刑警去门口透个气。 老刑警点了根烟问米星要不要，米星拒绝，两人随后说起柯志辉的情况。 「这人好古怪啊，一会儿看起来挺怕事的，一会儿又变得很暴躁，」 米星拿着石子在地上画圈，过了好半会儿才说了句：「我一直有个怀疑。」 「什么？」 「柯志辉是双重人格。」 「？」 老刑警把烟从嘴里吹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很确认，后续可以安排心理医生过来确认，但据我观察，柯志辉曾经在我面前承认过他是个左撇子，但是他时不时惯用手又会变成右手。」 老刑警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性格温顺的时候会使用右手，性格暴躁时会使用左手，这是我观察到的地方，但很可惜，我暂时没找到什么方法去验证我的这个猜测。」 「这得找医生看看，不过他就算是双重人格，这和案件又有什么关联呢？」 「如果真的是双重人格，一个人格做的事情，另一个人格不清楚的话，那么有没有可能，邱年和他的恩怨，其实只有另一个人格才清楚？」 老刑警听着米星的推测，菸头的火星子烧到了手指才发现。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们等会儿再看看。」 这事不好确认，只能先找相关权威的专家过来帮忙。 米星看这边暂时不需要自己，就先开车回了家。 他在路上给商毅清发了消息，说自己先回家洗个澡睡觉，这段时间他连轴转，算起来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第109页 这段时间降温很厉害，米星又是个从来都不注意保暖的人，这会儿刚洗完澡出来，整个人有点晕晕乎乎的。 他虽然拥有不死的能力，但生病就像是往肉体上划开一道口子一样，好得快，但并不代表完全不会染病。 身上有些冷，摸了下脸，总觉得有些发热。 他去了床上躺着，盖好了被子，本想开空调的，又觉得费钱，最后还是没捨得打开。 米星觉得自己真是个下贱的命，明明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有什么不捨得的。可他就是穷习惯了，又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自己是不死之身，感冒了恢復也要比旁人更快，就别在这里烧商毅清的钱了。 他想起来几年前也是一个冬天，自己躺在出租屋里。 那时候他刚去苍穹基地上班，去之前满心欢心的以为自己能分到员工宿舍，到时候不仅不用出房租，一整个冬天都能享受集中供暖。但没想到苍穹基地并不会把宿舍分给beta，以没有该性别对应的宿舍为由，让米星自己租房。 米星没有选择，只能就近找了个便宜的房子。那年冬天流感盛行，加班了好几天的米星终于撑不住倒下。 他给一个人发了信息，那个人却没有回覆。 米星把能穿上的厚衣服全都穿上，蜷缩在被子里看着昏暗不捨得开灯的房间，期待着自己的死亡。 「发烧了。」 迷迷煳煳之间，他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吃点药，不是跟你说过扑热息痛放在厨房左边第三个柜子里的吗？你咳嗽吗？喉咙痛吗？流鼻涕吗？」 米星懒懒地睁开眼，看到商毅清正拿着体温计读数。 「先吃扑热息痛降体温，然后多喝点热水发发汗，」商毅清将白色的药丸送到米星嘴边，米星按照他的命令僵硬地服药，「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让餐馆送点粥过来。」 米星点点头，随后又躺下，喘着粗气。 他没想到只是起身喝个药都能让自己累得不行。 「多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你怎么总骂我，」米星生着病，脾气一下子也上来了，不想再伺候商毅清这个毒舌又傲娇的大小姐。他捂着自己的耳朵表示不想听商毅清说话，「我好累啊，你不要骂了。」 他拽着被子盖住红扑扑的脸，幼稚又撒娇的举动让商毅清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很......可爱...... 商毅清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出这个形容词，对于这样的米星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招架，思索许久也只能回復一句：「嗯，不骂了。」 听到这句话，米星心满意足地侧过身抱着被子入睡。 第73章 焕新食品公司（二十八） 当天晚上，商毅清抱着米星睡了个昏天黑地。 他恨不得把米星融进自己的血肉里，紧紧地抱着他，时不时地在他的脖颈侧和脸上亲两口。米星要是觉得不舒服，想挣脱开，商毅清就会亲得更加厉害。 他倒是也不装了，只把米星当成自己最可爱的宝贝一样疼爱。 米星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舒服，鼻子也不通气，但是精神状态明显要好了不少。 早饭时，米星学乖了一点，坐在桌子前喝汤。 商毅清陪着他吃饭。 「这段时间流感高发，商毅清你没事吗？昨天晚上抱得那么紧，小心传染。」 米星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怪怪的，昨天晚上商毅清实在像是吸到猫薄荷的大猫一样，对着自己疯狂吸吸舔舔，很是上头，也不怕自己身上有什么病菌传染给了他。 「alpha体质好。」 「也不全是吧，绍云澈不就挺差的嘛？」 说来也是，绍云澈向来身体不好。这个季节传染病高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出于关心，商毅清赶紧给绍云澈发了消息。 「我身体很好，以前这个季节总会发烧感冒，有齐熙哥陪在身边，这段时间没怎么出门，居然也没生病。」 他是个很会撒娇的。 天气刚凉了点，就开始缠着齐熙给他煮点暖汤，稍微见了点风，就往齐熙怀里躲。 齐熙本就因为高工资内心愧疚，对这个大少爷百依百顺，时间长了，也有点分不清两个人之间的边界，对绍云澈的身体越发上心。 这入冬以来，在齐熙的照顾下，绍云澈一次感冒都没有，身体越发硬朗。 绍云澈本意是为了秀那并不存在的恩爱，可话落在商毅清耳朵里，便觉得米星生病是他自己的责任。 他早该叮嘱米星注意保暖，哪怕米星不上心，自己也应该强硬一些给他戴上围巾帽子，而不是一味放任他。 商毅清当即放下筷子，去衣帽间翻箱倒柜找出厚袜子，帽子，手套，围巾，往米星身上塞，非要把他打扮成一个胖嘟嘟的雪人才肯罢休。 「够了，办公室有暖气，真的不用这样。」 「那至少穿个厚点的袜子，再把围巾戴上。」 几番讨价还价，两人各退一步，米星才跟着商毅清出门。 刚一到基地门口，他便丢下商毅清，往检验科跑。 米星急需检验结果来证明自己的推测。 但显然，结果让他失望了。 「我们检查了你带来的料理包成分，不得不说，里面的营养物质并没有流失，焕新的食品防腐技术非常厉害，某种意义上来说，柯志辉的研发团队确实有推动食品工程发展的能力，不，准确点来说，他们已经在推动食品工程朝着更新的领域发展了。」 第110页 与此同时，米星还收到了吴弦的体检报告。 报告显示，包括吴弦在内的五位长期服用料理包的焕新神童，身体非常健康。 这两张报告推翻了米星的猜测，也让案件再一次陷入迷雾。 如果料理包非常安全，那么邱年为什么要对柯志辉出手。 是一开始调查的方向就有问题，还是说有什么漏洞自己没有发现？ 米星吸了口冷气，没忍住咳了起来。 检验科的同事还在自己的耳边念叨着柯志辉团队的厉害之处，说什么这样的发明如果得到推广，就能改变人们的饮食方式。 米星听得头疼，他本就不舒服，听到这样的话，更加觉得疲惫不堪。 他打电话问了刑警那边，得到了他们已经释放了柯志辉的回覆。一方面邱年的死因很可能是意外死亡，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理由扣留柯志辉，另一方面，柯志辉与邱年没有特别直接密切的关联，刑警也只能先放人。 不过，他们昨晚对柯志辉进行了非常细緻的审问，留下了丰富的笔录资料，需要的话米星可以过来自取。 米星开着车取了资料，随后就钻进商毅清的办公室里，沉浸式看笔录。 商毅清的办公室特别暖和，而且没有人打扰非常自在，就是时不时会被商毅清骚扰一下。 「你怀疑柯志辉是双重人格？「 「嗯。」 米星之前就想跟商毅清说这件事来着，但那个时候他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根据这几天的观察，米星差不多可以判断，柯志辉就算没有双重人格，他的精神状况也可以说是十分不稳定。 「双重人格中，两个人格之间的信息不一定是相通的，人格的记忆与现实之间可能也会有所差异，」商毅清看着笔录，「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明明得到了柯志辉亲口承认他自己是个左撇子，但却一次次目睹他的惯用手为右手。」 「和现实之间有差异......」米星咬着自己的大拇指。 商毅清很不喜欢他的这个习惯，抓着米星的手腕：「我们的核心目的是为了找出邱年为什么杀柯志辉，对不对？」 「嗯。」 「目前已知邱年和柯志辉之间最重要的联繫是焕新神童，那么，与焕新神童相关的信息有哪些？」 有哪些？ 米星现在大脑一片空白。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他应该注意到的，有些真相被掩盖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下，自己怎么都无法窥见其真容。 自己到底忽视了哪一块？ 如果料理包没有问题的话，邱年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 就在此时，米星的手机响了起来。 「师兄，你不是让我去统计当年和吴弦一起从事盗窃的小孩的信息吗？我已经查到了。但是很奇怪啊，对比现在直播的焕新神童，少了一个人。「 曲茉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这个人叫尤烛，是个beta，不过我没有找到任何与他相关的信息，名字也是我问了吴弦才知道的。吴弦刚刚跟我说他身体很差，一直都在接受治疗，但是他说完这个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尤烛...... 尤烛...... 米星翻找着柯志辉的笔录。 在笔录上，清晰地记载着所有参与焕新神童计划的孩子的名字—— 没有尤烛！ 第74章 焕新食品公司（二十九） 柯志辉到了家。 他没拉开窗帘，点了鞋柜的灯，然后靠在门上，慢慢地滑坐下去。 脑海里充斥着让人心神不宁的噪音，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当然更多的，是来自于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 有一件事他没有欺骗警方，他确实不清楚为什么邱年会突然拿刀想要捅死自己，准确来说，他甚至没有那个瞬间的记忆。 他只记得那是个很普通的上午，他有点困，拿着报告站起身来，喝了一口咖啡。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随后的一些记忆，他便都记得不是很清楚，回过神之后，他便躺在疗养院里，听吴锦城讲述着那些发生在他身上，却听起来十分陌生的故事。 「邱年想要杀了你，但好在你没有什么大事，真是吓死人了，等会儿警方会过来问，你就说不知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闹大了对咱们也不好。」 那时候他明明心有疑惑。 邱年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 为什么要向警方隐瞒？ 但柯志辉接受了一切不合理的设定一样，认可了吴锦城的话语，听从了他的安排。 就像是这个家一样，明明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去设计的，但想要的东西总是不会出现在手边。 他之前也怀疑过，但是…… 柯志辉光是想到这些便觉得头疼得厉害。 有些地方不对劲，一定有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说起来，作为一家食品公司的cto，他经常会参加一些食品工程交流的会议。 这些会议上，经常会出现一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最近经常谈论的，是智能炒锅，智能电饭煲之类的智能家具。 柯志辉最开始只是听听，后来慢慢地也开始往家里添置。 这些家具非常方便，只需要语音指令就可以让他们帮自己干活，不仅如此，很多家具还可以记录使用者的身体情况和运动情况。 那么—— 第111页 那些智能家具，是否会记录一些异常。 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右手扶住鞋柜，柯志辉支撑着身体慢慢站起，他准备脱下外套，刚伸出左臂，却发现半边胳膊都动不了了。 顺着望去，是一根绿萝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当初是你说，尤烛身体不好，所以不让他参加焕新神童的项目。」 「你说会给他找最好的医生，会治好他的病。」 柯志辉退后几步才能站稳身体，右手目前还能活动，他伸手想拧开门锁，但没想到锁里堵满了绿萝的叶子。 这是吴弦的能力，他操控的是自己出院后买来的绿萝。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柯志辉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他对尤烛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细想起来却是一片空白，「我答应了你什么？」 「你不记得了？！」 手臂被勒得生疼，能感受到吴弦的怒火。 「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他的茫然和无知诱发了吴弦更大的怒火，绿色的藤萝眼看着要从他的手臂蔓延到脖颈—— 「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米星单手撑着窗台，一跃进入屋内。 他直接顺着管道爬上来的，柯志辉家层高不低，落地的时候米星一整个头晕眼花，站不住脚。 「吴弦，你先放手，」米星尽可能地保持身体直立，「冷静点，如果杀了他，你也找不到你的朋友。据我所知，如果你面前的柯志辉并不清楚尤烛是谁的话，那么可能连带着这个人相关的所有信息，他都不知道。」 米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对方可能有些无法理解，他立刻补充到：「柯志辉有可能是双重人格。」 「你胡说什么？」 这种过于奇幻电视剧的设定吴弦自然是不会愿意相信。 「不管我是不是胡说，你先不要伤害柯志辉，我带你去找尤烛。」 米星的劝说起了一些作用，吴弦也意识到自己就算伤害了柯志辉，也不可能会找到弟弟的线索，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认同米星的建议：「你和我们才认识多长时间，你怎么会知道尤烛在哪里？」 「我不认识，但是吴锦城可能会认识。」 米星之前就意识到一点，如果柯志辉有双重人格，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的话，他身边的人肯定会通过他的言行举止发现这一点，然后劝柯志辉就医。但是直至目前，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柯志辉是双重人格的报告，这就说明，至少在最近几年的时间里，柯志辉身边没有人告诉他这一点。柯志辉是独居，也没有听说和父母之间有密切的往来，那么作为他最亲近的人，也就是大学同学兼创业合作伙伴的吴锦城，极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柯志辉的异常，但是出于某种目的，隐瞒了这一点。 「那我去找他！」 「等等，」米星觉得不太合适，「如果吴锦城真的是幕后黑手，一旦你惊动了他，事情恐怕就很难收场了。」 在一旁被绿箩缠住了手臂的柯志辉嘆了口气，举起了手：「你们先冷静一下。」 「干嘛？你想起来尤烛了吗？」 「不是，关于双重人格这件事......我自己也有一种模煳的感觉。比如说我的剪刀，永远放在我的左手边但不是右手边，但我明明是个右撇子。不过不管怎么样吧，我也很好奇，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人格，我的那个人格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以及，邱年......她为什么要刺伤我。我能提供一个办法让你们找到尤烛，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柯志辉抬起头，窗帘透出的淡淡月光落在他的脸上。 此刻的他看起来格外憔悴，连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倦怠。 「你说吧。」 米星姑且相信他并非是那个穷凶极恶惹怒了邱年的人格。 「我家里的家具，大多都是智能的，车载系统也是，我的车会记录我常去的几个地点。手机在我右手边口袋里，密码是114477，你们可以打开车载应用，然后找到我最常去的地点。或者你们可以带我上车，然后去车上找，车钥匙在另一边。」 吴弦没等到米星同意，手上抓着的绿萝枝条疯长，将柯志辉全身都捆住，他迅速用绿萝将手机和钥匙都纳入囊中。顺利取到两件物品，他得意地冲着米星扬起了下巴。 「你没到十八岁，不会开车吧，」米星嘆了口气，示意他把车钥匙交给自己，「给我。」 第75章 焕新食品公司（三十） 「快睡觉吧，你刚注射过药物，需要静养。」 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走到缠满绷带少年的床前，他伸手去，打算收走少年的手机。 「我在等我哥哥打电话，你滚开啊！」 少年拧着眉，空气里突然出现一团火焰，医护人员躲闪不及，被火焰燎到了头髮。 空气里突然出现了焦煳味。 少年则是转过身去，侧卧着捧着手机。 他并没有开机，而是静静地等待手机亮起的那一刻。 医护人员畏惧他的能力，推开门退了出去。 ** 刚上车，米星便觉得脖后颈一凉。 吴弦强迫柯志辉抱着那盆绿萝上车，刚坐下，便催动能力，让绿萝缠上了米星的脖子。 他大概率是不放心身为特工的米星，想要钳制米星的行为。 「我不会包庇任何人的。」 第112页 「你脖子上的绿萝也不会影响你开车。」 米星没有争辩，怕自己的话再刺激到吴弦。他启动车辆，打开了车载系统。 柯志辉指挥着米星操作，可是，他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你耍我？」 绿萝瞬间收紧，柯志辉却不为所动，继续翻找着自己的记录。 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焕新食品工厂。 这个地名并非是系统直接显示的，而是人为命名的。而且打开地图的缩略图能发现，地图的定位和焕新食品工厂的位置并不完全重合，而是稍微偏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这个地址并没有准确的命名，又因为和工厂地理位置相近，所以才用食品工厂的位置来鱼龙混珠。 「去试试吧，」米星踩下油门，「或许就是突破点。」 车上寂静无声，柯志辉似乎在思考自己是双重人格的可能性，吴弦则是因为担心弟弟的事情，根本不愿多话。 米星则是在推测柯志辉的动机，如果他真的癫狂到对尤烛动了狠手导致邱年对他出手，那么另一面的柯志辉恐怕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那么，现在的柯志辉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说他不知情，就真的不知情吗？或许只是欺骗吴弦的手段，以及顺着自己的话往下扯的谎言。 米星无法确认，只能先这样开车过去。 反正自己加上吴弦两个能力者，如果真的查不到什么的话，正常情况下，他和吴弦应该能够全身而退。 而且...... 他还有后手。 「不清楚里面会不会有人把守，等会儿我和柯志辉进去，吴弦，你在外面守着。」 「不行，我要跟你们一起。」 「他们可能会认识你，到时候就会警觉，」米星音量提高，「而且我是特工，我比你更知道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 吴弦不说话，看起来是不太认可米星的建议。 「你听话，我会带着你弟弟好好出来的。而且你前段时间跟尤烛打过电话，他至少性命无忧。」 听到这句话，吴弦才安静下来。 定位的位置很快就到了。 本来一开始米星还担心这个方式行不行得通，但等开到位置的时候，他才发现，这要没有定位的辅助，自己还真的很难开过来。 虽然离焕新工厂很近，但因为工厂本身就地处偏僻，定位所显示的位置就更加荒凉。一路上车前玻璃一直被各种枯枝刷来刷去，打了大灯也看不清前面的路，还在没开多久就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铁栅栏前。 柯志辉和米星下车，两人还没观察栅栏前是不是挂着锁，一位老大爷提着手电筒裹着军大衣哈着白气跑了过来。 「柯总，你怎么不打招唿就来了啊，」大爷刚打完招唿就注意到他身边站着的米星，「这位是？」 「我朋友，过来一起看看。」 柯志辉的反应很平淡，说谎也没有任何痕迹。 「好嘞，我给您开门。」 大爷抽了下鼻涕，颤抖着手打开门。 ** 吴弦按照米星所说，守在门外，抱着那盆绿萝。 他不是非常相信米星，准确来说，他不相信任何来自于所谓「正义组织」的人。 在他幼年时期被随意转卖的时候，在他们被逼迫用杂技赚钱的时候，在他们偷不到东西被养父母殴打的时候，养父母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天下警察都是一般黑，不要想了，他们不会来救你的。「。 是的，他们最后也没有来。 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存在一股力量，会压制正义。 正义和公理，不过是书里记载的一种，童话而已。 所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至少，不属于自己。 他习惯按照自己黑暗的方式存活，小时候偷东西，长大了通过直播的虚假人设骗人，他的生命充满了谎言和欺骗，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告诉他他是错的。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是错的，可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哪怕电视，书本，无数个传媒都告诉他这么做是错的。 可是，他还是将错就错了。 就在吴弦准备闯入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吴锦城打过来的。 「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柯志辉是双重人格吗？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每次进入工厂附近的据点前，都会打好招唿，这次他没打招唿就过来，我就猜到不太对劲了。那个据点里的东西和你无关，你不需要进去。」 「尤烛是不是在里面？他到底怎么了？」 「你可以和他打电话，他没有任何事，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要见到他，从当初你们说他不适合直播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他很好，否则他没办法跟你通话——」 「我要见到他！」 吴弦几乎是怒吼着说完这句话。 「你听话，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你别忘了，你不只有尤烛一个弟弟。」 「你威胁我？」吴弦捏紧了手机，「吴锦城——」 吴弦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突然变得舒缓起来：我没有和柯志辉一起进你们这个什么据点，但是另一个人——」 「谁？！」 第113页 「米星，」吴弦轻笑出声，「九幽基地的特工，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 吴锦城没有说话。 「我劝你想清楚，米星可是九幽基地的特工。查案子需要证据，你们要是对他出手，可就是违反了法律......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反恐可就只要一个名单了。」 第76章 焕新食品公司（三十一） 电话被吴锦城挂掉。 刚刚电话里，吴锦城提到，他一直都清楚柯志辉是双重人格，如果要来这个据点，一定会提前打招唿。那么今天，肯定是露馅了。 既然如此，那么米星今天肯定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今天已经打草惊蛇了，如果查不出来，他们很快就会换新的据点。 吴弦赶紧给自己的另一个弟弟打了电话，让他们注意安全。 他们和吴锦城之间早有嫌隙，一直以来吴弦他们都知道吴锦城在利用他们无父无母的身份随意拿捏，只是他们几个孩子无处可去，再加上邱年对他们很好，利益捆绑在一起，他们才一直听着吴锦城的话。 所以当吴弦说出要注意安全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弟弟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吴弦话里的意思。 吴弦倒是不担心他们，但是眼下，他得不听米星的话，硬闯这个据点了。 ** 米星跟着柯志辉往里面走。 这里似乎是个小型的生产工厂，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所以工厂内部漆黑一片，还是那个带他们进去的大爷帮忙开了灯。 进去的话需要穿上一次性口罩。 米星跟着柯志辉，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里看起来是处理一些边角料的地方，一般来说，焕新的主要生产工厂每天都会产生大量的废弃边角料，这些边角料通常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直接卖给合适的下游工厂，但这种机会相对比较少，因为食品容易过期腐败，需要在附近区域找到一个合适的下游工厂难度较大，另一种就是直接自己处理，要么加工成合适的食品，要么干脆处理成饲料。 所以这样一个处理边角料的工厂被安排在主要生产工厂附近也不奇怪。 按照吴弦的说法，他的弟弟很有可能被另一个人格的柯志辉还有吴锦城藏在这里。 但前前后后绕了好几圈，米星都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难不成是他们搞错了吗？尤烛不在这里？ 还是说，这里另有玄机？ 「啊对了柯总，每次你都会去办公室看看？今天也要过去一趟吗？」 在这个不大的工厂里逛了几圈都没有发现疑点后，柯志辉也有点疲倦。刚好这个时候，看大门的保安大爷提起了办公室，柯志辉便同意去那边看看。 「那好，往这边走哈。」 这话一出来，米星愣了一下。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为什么对方说话的感觉就像是知道这个人格的柯志辉是第一次来一样？ 不对？！ 米星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另一个人格的柯志辉恐怕早就猜到了会有今天，所以提前安排好了这一切，只要没有说出特定的暗号，他们就只会在这里打转。 那么……办公室不能去！不能按照对方的想法行动。 米星下意识直接拉住柯志辉：「志辉啊，这个东西是干什么使的啊？」 柯志辉没习惯这个称唿，但米星既然问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他就有义务帮忙解释。 柯志辉毕竟是这方面的专家，说起来头头是道，他指着流水线的控制面板说起自己当初实习的时候是怎么自学了解生产线，很多同学都喜欢纸上谈兵，但自己很乐意和这种一线的工人待在一起。 但很快，柯志辉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控制面板上按钮配置的位置是错的。 这种配置一旦生产线开始运行，就一定会报错发出警报。就算在断电的模式下，也不会被人摆弄成这种配置。 说明这条生产线根本就没有运行过，这个工厂就是个幌子，这里根本不是用来处理边角料的。 看到柯志辉脸色有变，米星就猜到他应该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他就知道一个小小的公司就算真的搞什么掩人耳目的手段，也不会有多高明，随便试试就能找到真相。 但是，尤烛到底藏在哪里呢？ ** 吴弦违背了和米星之间的约定，他用自己的能力操纵绿萝变粗变长，缠绕着自己的腰，越过墙壁跳进内墙。 他远远地看到工厂里亮着灯，看起来柯志辉和米星应该在那里。 他们两个还是不清楚吴锦城的手段，这个人很聪明，如果真的想做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吴锦城一定会想办法在表面进行装点。 就像他明明欺骗了邱年姐的感情和身体，却还装点成真爱却敌不过门第观念。 他明明在利用这几个孩子吸引流量，却要挂一个收留无家可归儿童的美名。 吴弦蹲下身体，手掌贴在地面上。 冰冷的泥土因为手掌的温度瞬间变得湿润。 他静静地感受着大地的唿吸。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曾经听到过旁人跟自己聊起自己的能力。 拥有草木能力的人，是距离大地最近的人，他们能够听到大地的唿吸，能感受到大地的温度，因为了解大地的生物，才能在土壤上野蛮生长。 第114页 所以—— 他听到了大地空荡荡的胸膛。 在这座工厂之下，有一个中空的地方。 说不定那里就藏着自己的弟弟。 一瞬间，地下的草木根系开始变粗，所有和大地紧密相连的植物都开始疯狂暴涨，那些翠色的根茎缠绕住吴弦的四肢，将他紧紧包裹随后如同鱼跃入水中一般，跃入黑色的土壤。 所有的植物会陪着他在如同水域的土地里遨游。 直到找到家的方向。 他相信他会找到尤烛，那个很喜欢跟在自己身后，说话都小心翼翼的beta男孩。虽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但是几乎每天吴弦都会给尤烛打个电话，只要真的见到，他们就会变得亲密无间，像很久以前那样。 像......很久以前那样...... 他穿破地下室的墙壁，走进了纯白色的走廊。 这里像是个监管森严的一员，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戴着口罩，警惕地看向自己。 「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吴弦无视了所有人的喝问，穿过白色长廊，来到了最里面的那间病房。 他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门打开—— 吴弦终于见到了他丢失已久的弟弟。 哪怕他已经面目全非。 第77章 焕新食品公司（三十二） 他一直顾念记挂的弟弟如今全身上下包满了绷带，像极了坟墓里的木乃伊。 吴弦来不及震惊，用自己的能力垒起一扇用植物根系组成的墙，阻拦起了外面想要闯进来的医护人员。 看到吴弦，少年的反应先是一愣，随后抓起被子盖在自己脸上。 「尤烛？是你吗？」 吴弦看到他的那个瞬间便认了出来，哪怕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弟弟。 「不是我！不是.......」 吴弦强行上前拽下了他脸上盖着的被子。 曾经那张可爱有点婴儿肥的脸已经完全被绷带盖住了，只剩下黑得发亮的眼珠露在外面。 「你明明就是！」吴弦拽下被子，「你的脸到底怎么了？」 少年伸手去抢被子，可或许是因为太急了，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团火焰，点燃了被子的一角。他慌乱地拿手去扑灭火焰，可却没有想到火越烧越大，少年直接将被子甩到大理石地面上，火焰燃烧，瞬间烧成灰烬。 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吴弦睁大了眼睛：「你是beta，你——」 不应该有能力的，目前整个国家的资料库里，几乎没有有能力的beta。 而且吴弦和弟弟在一起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他真的有能力，很小的时候就会发现的，不存在这么大了才觉醒自己的能力。 少年从吴弦的眼中看到了恐惧，慌不择言地开始解释：「哥！你不要怕我！我很听话的！我是动了手术才会这样的！」 他几乎是承认了自己就是尤烛。 与此同时，吴弦用能力堆叠起的墙已经出现了松动的迹象，门外的医护人员正在想尽一切办法闯进来。 「你动了什么手术？」 吴弦当然不会嫌弃自己的弟弟，他几乎是伸手直接将弟弟抱在怀里：「什么手术？你说啊！」 尤烛没有开口解释，他只是抱着自己的哥哥，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 门外医护人员不知道是取来了什么东西，竟然生生地将吴弦制造出来的墙直接破开。 吴弦赶紧把尤烛拉到自己身后，刚想对付这些人，才发现刚刚自己的操纵的藤蔓居然全部枯死。 「有毒？！」 吴弦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 他定了定神，想起自己还得带着弟弟出去，捏紧了尤烛的手。 刚想伸手，抬头，却看到对方黑漆漆的枪口。 ** 这篇工厂地处偏僻，抬头能看见满天空的繁星。 在柯志辉意识到这条生产线不过是用来装样子的东西时，他的心态就再难平復。 这么细腻的心思，他当然能猜到是吴锦城的手笔。 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肯定能发现自己的不对劲，难不成他也一直在骗自己吗？ 可是....... 为什么呢？有什么不能说的呢？难不成病人没有资格知道自己在生病吗？ 也就是此刻，米星突然觉得头晕想吐，他的身体像是个巨大的信号发射器，无数的信号正从他身体的某个部位里发射出去。 「大爷，您也不用和我绕圈子了，你们这里有问题对不对？」米星意识到自己的后手已经到来，便直接和保安大爷撕破了脸，「这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您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想牵扯进一些刑事案件里面吧。」 对方年纪很大，看起来是个普通的保安，估计和这些乱七八糟的生化案件没有什么关系。 「年轻人，你说什么我不清楚，」大爷听到这话也慌了，「我就是听老闆的命令，他让我带着你们兜圈子。」 大爷一听刑事案件整个人也慌了，赶紧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带着柯志辉和米星在这里绕来绕去：「我听说你们是来检查的，上面老闆让我煳弄煳弄你们…….」 他还在喋喋不休，米星懒得和他多话，直接问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起来的实验室。 大爷自然是不清楚的，他还在试图将自己和这件事撇开关系。 「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我问问吴锦城，」柯志辉对吴锦城心有芥蒂，还是想着要问问自己最好的朋友，但还没有拿出手机，窗外黑乎乎的天突然灯光如昼。 第115页 「不需要问他，」米星摁住柯志辉的手，「九幽基地的人到了，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我们自然就能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他彻夜不归，身体里的gps自然会通知商毅清。 商毅清从来没有放下过对自己的束缚，哪怕不像以前那样连门都不让自己出，但他也从没有取出过自己体内的定位发射器。 而正如米星所猜测的那样，商毅清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车灯前等着米星出来。 他知道米星在查案，但这么晚还不回来，也没有提前报备，让他心里有了些不安的猜测。 不过这里似乎是个工厂，米星......大半夜要跑，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嫂子已经大半年没跑过了，怎么今天又开始折腾？」商毅清身边站着另一个alpha，是个女人，一袭酒红色头髮，嘴里叼着烟，「又吵架了？」 「闭嘴。」 这女alpha是僱佣兵，以前米星逃跑，都是她带着人给抓回来的，这次也不例外。 商毅清每年付给她和她的下属高昂的佣金，只是为了每次能够更快速地抓回米星。但两个人的合作关系已经在半年前终结了，那个时候米星状况好转，对逃跑这件事也彻底死心，所以商毅清就暂时终止了合作。但没想到，今天还能把他们叫回来。 「商毅清！」 米星从工厂里跑了出来，对着商毅清的方向挥手。 「嫂子这唱哪儿出啊？不跑了？」 「不知道，」商毅清绷紧的神经并没有舒缓，他曾经在梦中见识过无数次米星对着自己满脸欢笑地打着招唿，随后一枪自杀，满脸鲜血的样子。 「商毅清，让你的人控制住这里，这里可能会有秘密空间！」米星对着商毅清大喊，「焕新的案子，我查到了真相！」 他很兴奋。 他查了很久，这个案子从最开始一点眉目都没有的状态，到现在离真相只有一步，米星很有成就感。 米星挥手向着商毅清证明自己的能力。 但很快，他便感受到背后一阵炙热。 来不及反应，他嗅到了自己皮肉被炙烤的味道，也看到了眼前的大地被染成淡淡的橙色。 爆炸了。 第78章 圣诞倒计时（一） 烧焦的煳味几乎是在一瞬间侵袭了商毅清的鼻腔。 爆炸的冲击力将整个工厂的腹部顶破，浓烈的黑烟裹挟着烈火烧红了半边天，耳朵里塞满了爆炸和燃烧的声音。 哪怕站得很远的商毅清，都感受到了热浪如同潮水在一瞬间冲击了他的身体。 他眼睁睁看着米星被火焰吞噬。 「站住！米星是不死者！」 商毅清刚想上前，就被身后的女alpha扯住了衣袖。 他回过头，看到了这位多年合作伙伴冲着自己摇头。 是的，他们经歷过太多次和米星的斗智斗勇。 无论是看着米星坠入幽蓝的深海，还是目睹他被万箭穿心，身为不死者的米星，总是会在别人笃定他一定下地狱的时候，睁开双眼。 商毅清知道的，作为枕边人，他比旁人更清楚米星那神奇到令人惊恐的能力。 可他还是害怕。 恐惧裹挟着记忆再度侵袭他全身每一个细胞。 他畏惧米星的死亡，畏惧这个全世界唯一一个可以拥抱他亲吻他，捧着闪烁的星光闯进他灰暗小屋的青年死在自己面前。 商毅清不得不承认，他憎恶米星求死的行为的真实原因是他害怕米星某一天会真的死去。 这种恐惧如影随形，折磨得他快要疯掉，快要无法唿吸。 有时候他也不得不庆幸米星拥有不死的能力，如果米星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恐怕连喝水，商毅清都会担心他是不是会被呛死。 米星不会死的，对吧？ 哪怕眼前的火焰烧得天空都变成红色，哪怕浓烟滚滚，哪怕一切都会变成灰烬。 他不会死。 心里默念这句话，但商毅清下意识的行为仍然背叛了他。 他的手指在颤抖。 直到，橙色的火焰里，隐约出现一个漆黑的人影。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正常人的反应会是保护自己，而作为不死者的米星的第一反应，是保护身边站着的保安大爷和柯志辉。 他几乎是没有思考，直接伸手揽住柯志辉和保安大爷的肩膀，尽可能用自己的肉体为他们撑起一个屏障。 可惜的是，尽管当时米星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的位置，尽管米星已经想方设法保护他们，但是保安大爷和柯志辉的烧伤情况非常严重，两个人的后背出现大面积的伤口，并迅速陷入昏迷。 商毅清定了定神，他正准备上前，却被女alpha拦住。 「需要我提醒你，你是九幽基地保护等级最高的人吗？」alpha提醒商毅清，「后退，救援由我和我的兄弟们来进行，你出钱就行。」 作为s级能力死亡螺旋的唯一拥有者，商毅清在某种意义上，是九幽基地乃至于整个国家的后备军事力量。他的生命安全，受到九幽基地最高保护。 所以他不能参加任何类型的救援和危险行动，甚至于九幽基地最开始同意身为伴侣的米星来基地上班，也是因为米星可以作为不死的保护者，守卫商毅清的安全。 商毅清抿了下唇，没有再往前。 「其实有时候这个世界也挺不公平的，说好的人人平等，但你的命，就是比别人要金贵一些。」 第116页 女alpha开了个不太合适的玩笑，随后接过下属递来的防毒面具，随后闯入了熊熊烈火中。 三个人都被救了出来，米星伤势最轻，而最严重的，是保安大爷。 米星恢復之后迅速接受了当地消防以及刑警的调查，他讲述了案件的经过，随后要求见胡胜指挥官一面。 胡指挥官大半夜开车过来，询问这次爆炸是否和焕新食品公司的案件有关，米星跟他讲述了案件的经过，并要求指挥官赶紧找到吴弦。 他不太放心这个孩子一个人在荒郊野外。 吴弦那么相信自己的弟弟就在工厂里，那么发生爆炸之后，吴弦可能会不顾生命危险闯入。 「这你可以放心，当时商毅清带着一队僱佣兵抓你呢，他们大多都是退役的军人，封锁现场的动作很快。」 「那有看到吴弦吗？」 「这个.......我得问问。」 得到的消息是否定的，无论是消防还是僱佣兵，没有人看到附近出现过这样一个少年。 「有监控吗？他应该会听话的，去联繫他的家人，联繫吴锦城啊！」 米星拽着身边最近的一个人的衣服，求着他们带自己去找吴弦的下落：「是我带他去的现场！我必须把他带回去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把吴弦带到工厂的责任心在作怪，或许是两人童年被抛弃的经歷有一定的相似性。米星现在迫切地想确认吴弦的安危，想找到吴弦的行踪和线索。 但得到的答覆，都是「没有」。 工厂附近没有找到吴弦的踪迹，唯一的一条线索是吴弦的弟弟告诉警方，吴弦曾经打电话过来让他们注意吴锦城。 米星看了一眼时间，自己进入工厂后，吴弦打的电话。 「这不奇怪，无论工厂里有什么，都会和吴锦城相关，吴锦城作为柯志辉多年的好友，很可能早就发现了柯志辉是双重人格这件事，」胡胜指挥官帮着米星分析现场的情况。 米星的大脑已经很难去运转，他定了定神才问出一个比较像样的问题：「下一步，要去找吴锦城，可是我们要怎么控制吴锦城呢？」 「让吴弦的朋友来报失踪，然后我们可以根据吴弦和朋友的通话记录，调查吴锦城。」 「好的，我这就去办，」米星从病床上爬起来，他站在地上还没走两步，便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你可以吗？」 米星抓着病床的扶手，摁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他的喃喃自语证明不了什么，胡胜指挥官以长辈的威严要求他回到病床上修养。 米星还没有动作，有人敲响了病房的门。 「请进。」 进来的是刑警队长，那位经验丰富，负责调查邱年案件的老刑警。 「两件事情跟你们同步一下，」他打开门的时候，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警徽上。 米星觉得有些晃眼。 原来已经是上午了....... 「第一件事，柯志辉醒了，在今早，他的身体突然加速恢復，目前伤口已经復原成没有任何伤痕的状态，我们和九幽基地的负责人沟通后，初步怀疑，他是不死能力的拥有者。」 「第二件事，吴锦城被烧死在了自己家里。」 米星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尖锐的耳鸣声如同钻子钻入了他的大脑。 他在嘈杂和眩晕的世界里，听到了一个和自己别无二致的声音。 【米星啊，你找到同类了！你开心吗？你开心吗？你一定很开心吧！特立独行的才是怪物，你不再是怪物了。】 第79章 圣诞倒计时（二） 米星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声音了。 就像那场火同时烧掉了他的理智一般。 葛潇、柯志辉…… 原来自己并不是这异能唯一的拥有者。 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平白无故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 原来自己并不是特殊的那个，他连唯一性也失去了。 对，很好，本来就应该这样。 「商毅清说他会派人过来接你回家，他不方便出现在医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米星现在听什么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纱，他没办法捕捉到任何话里的信息，只能茫然地点头。 胡胜指挥官知道他恢復能力惊人，和医生确认他身体没有问题后，让商毅清派来的那位alpha接走了米星。 这位alpha非常健谈，路上一直在想着法跟米星聊天说地。 米星抬头看了一眼alpha，眼熟，或许也曾经和商毅清抓过自己，但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了。 可他又不肯辜负这份热情，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精力和alpha说着话，只为了让对方不那么尴尬。 「上班嘛，都挺辛苦的。」 「我不晕车，我就是有点不舒服。」 直到到了家，米星便觉得天旋地转，灵魂要从肉体脱离而出。 他躺在沙发上，额头布满冷汗，连唿吸都觉得疲惫。 「你发烧了，」商毅清看他脸红得厉害，便知道不太对劲，伸手摸了下米星的额头，便觉得烫手，「你的病还没好彻底，又经歷了爆炸，这段时间在家里休息吧。」 「案子……」 「胡胜指挥官会跟着，人手不够的话我也会派人过去。」 「商毅清，」米星喊住了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靠在沙发上喘着气，「我不是唯一的不死者了。」 第117页 他们之间，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拉扯。 关于死亡和不死的对抗。 米星知道商毅清对自己的执念来源于不死的能力，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唯一的不死者，这样的执念该停止了，他们之间总归会有一场胜负，对抗会以米星的出局而宣告终结。 无端的爱和恨都应该结束。 「那又怎么样？」 商毅清的表情，像是无法理解米星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 「我……你可以选择更优秀的人成为…….你的妻子。」 「？」 米星看他不信，强调了一句：「我说真的。」 「好好休息，不要生病了就开始乱说胡话。你是我法律上唯一的妻子，你就算提出离婚我也不会签字，」想了想离婚的条款，商毅清补充了一句，「我也不会和你分居。」 「真的有很多的不死者、葛潇是，柯志辉也是…….」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米星。」 他烦躁地打断了米星的话，并坚定地认为对方是发烧烧煳涂了才开始胡言乱语。 商毅清伸手抱起米星，贴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确实很烫。 他抱着米星回房间，随后将爱人放在床上。 米星在路上就睡着了，迷迷煳煳地喊着「商毅清」的名字。 「我在，」商毅清抓着他的右手吹了口气，「我在的。」 米星逐渐熟睡，商毅清实在是摸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想。 商毅清百思不得其解后，求助了邵云澈。 「你让他没有安全感啊，」邵云澈回復得很快，「或许，他从来没有感受到你给他的爱吧。商毅清，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怀疑，你到底是喜欢米星，还是喜欢他不死者的身份。」 商毅清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愣了下神。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准备过的三份礼物。 作为商家的大少爷，尽管父母从来没有对他的成长上心过，却在他成年之后开始考虑商毅清的婚姻大事，打算在合作伙伴里为商毅清挑选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他们主要挑选的是拥有治癒能力的omega，很幸运的是，他们真的找到了这样一位omega。 传闻中，她温柔、善良、有爱心，拥有可以让人长出血肉的能力，在公益组织里，她帮助了无数儿童。 那时候的商毅清满脑子都是对爱情的期待，他打听了那位omega的爱好，为她准备了毛绒围巾，计划着他们的第一次约会，甚至连交谈的话题都在内心里准备了好多遍。 但是—— 她不愿意和商毅清见面。 商毅清等了很久，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其实对于治癒能力的omega是否能够和商毅清长时间相处这件事，是没有定论的，毕竟理论上再怎么行得通的事情，也不会有任何一个omega冒着死亡的风险来接触商毅清。 第二位也是omega，传闻中他是一位独立且坚强的少年，他精通医术，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那双稚嫩的手曾经治癒过无数来寻医问诊的苦命人。商毅清同样期待着与他的见面，希望能通过爱情来治癒他即将枯涸的灵魂。 为他准备的礼物是一支笔，期待着他能够用自己送的笔给病人写下一张张良方。 可是—— 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商先生，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手术，我也不会冒死亡的风险，来见一个一定会害死我的人。恕我直言，您并不适合结婚。我总觉得人各有命，就像罹患基因病的病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您既然拥有至他人于死亡的能力，就请您放弃一些俗世的幻想吧。」 他说得很客气，但每个字都像刀一样扎进了商毅清的心里。 商毅清扔掉了那支笔。 第三位是一位贫穷的omega，她同意相亲的原因是：家里真的很缺钱。商毅清知道她家境不好，和自己一样有弟弟妹妹，便为她准备了一辆可以代步的汽车。omega很感谢他，哭着说：「我可以为您生育孩子，但是能不能通过试管的方式，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我真的不能死。」 商毅清主动拒绝了，但还是把车送给了她。 或许正如第二位相亲者说的那样，他真的应该放弃一些俗世的幻想。 而在他对爱情的渴望几近枯涸的时候，米星出现了。 商毅清不得不承认，最开始爱上米星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不死的能力。 但—— 「爱上的原因很重要吗？」 或许是因为米星那天看上去真的很可怜，或许是因为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的反光刚好被自己的瞳孔捕捉到，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性的美好。 可是一年、两年、 他执着地抓着米星的手，哪怕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们般配，哪怕米星一次次地想要甩开他的手，他也从来没有松开过。 「我承认我最开始对他另有目的，但邵云澈你想过没有，我可以选择孤独终老，我也可以靠着网络获得爱和慰藉，我甚至可以通过工作来麻痹自己，爱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获取，结婚也并非人生唯一的选择。可是我还是选择把他留在身边，不是因为他是不死者，是因为我喜欢他，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过，我承认他是不死者的身份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但这不是唯一的原因。」 「我爱的是他坚毅的灵魂，我爱的是他明明自己都没有吃到多少糖，但还是愿意分我一半。邵云澈，你知道回家之后，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你闹腾，陪着你看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 第118页 他从来没有那么幸福过，以至于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失去这样的生活，就让恐惧至极。 「是我想多了，是啊，爱一个人很容易，但持续不断地去爱很难。」 邵云澈挂断了电话。 房间又回归安静，商毅清坐在床沿上，嘆了口气。 商毅清没有回头，不然一定能看到躺在床上的米星，他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清亮的眼泪。 第80章 圣诞倒计时（三） 第二天清晨，商毅清给米星的嘴里塞了根体温计。 「好歹退了一点，到36度9了，」商毅清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擦干净体温计，「今天别去上班了，在家休息吧。」 米星愣着神，过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烧了一整个晚上，米星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沙哑：「焕新的案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会接电话的。」 「嗯，你在家也记得给我发消息，」商毅清提醒道，「也可以出门散散心，但是要跟我报备去哪里。」 米星点了下头，然后转了个身继续睡觉。 商毅清倒也没有指望他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但没想到到了办公室之后，收到了米星的信息。 「起来吃早饭了，欧包很硬很难咬，下巴都酸了。」 商毅清光是想到那个场景都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可以喷点水放烤箱里復烤。」 「太麻烦了，我出门买个包子。」 末了还给商毅清发了个包子铺的定位。 商毅清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以前别说发个信息报备了，米星但凡能没有任何束缚在家好好地待上一整天就算不错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拉进了视频会议里。 另一边，米星把车停好，去路边买早点。 「哟，大嫂！」 一听这个调调米星就猜到是谁了，他转身看到那位僱佣兵老大站在自己身后提熘着一袋驴打滚跟自己打招唿。 说起来认识了这么久，米星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一边接过包子，一边询问她到底叫什么。 「珊瑚，我们这行不兴叫名字，都叫代号。」 这名字倒是很贴她那头红色的长髮。 「你也住附近？」 「嗯，这不是接了商老闆的任务吗，所以来这边住几天，大嫂你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就走了。」 「我担心你们干什么？」 「也是，不过话说回来还是感谢大嫂，我们这一年光靠着您就赚了不少钱，」 「哈？」米星咬了口包子看向珊瑚。 确实，珊瑚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给商毅清打工，必定是收了钱的。 「那你们一天工资多少啊？」米星连包子都顾不上吃了，「商毅清给你们多少钱啊？」 「三五万吧，看出动多少人了。」 「哈？！！！！」 三五万，每次商毅清僱佣他们找自己都至少得找个三四天，那算起来岂不是每次自己闹个脾气，商毅清就得花个十几万出去。 米星立刻掏出手机给商毅清打电话。 商毅清拒接。 继续孜孜不倦地打。 商毅清还在开会，看到米星接连不断地打电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只能先静音关闭视频。 「我在开会，你有什么急事吗？」 「你每次僱佣珊瑚他们要花十几万，这么贵？？？」 「嗯，是啊。」 「你就这么浪费钱？你花的不是夫妻共同财产吗？」 这么多年，商毅清还是第一次听到米星嘴里说出「夫妻共同财产」这句话。 「哦，那你少跑两次不就行了。」 「那我也不知道这么贵啊，就，十几万都购买多少块小蛋糕了，家都要给你败完了，我以后不跑不就行了，反正也不想跑了，身上没钱不说，跑出去也会被抓回来，死也死不了…….」 米星碎碎念着商毅清实在是太会烧钱了，他苦日子过惯了，最心疼钱。 「我还要开会，这几天你在家，我给你转200，你买点想吃的。如果想要的东西超过这个价格，你告诉我我去替你买。」 「你先开会吧。」 米星挂掉电话，看到站在面前的珊瑚心里还是不爽，恨恨地咬了一口包子。 珊瑚急着差点上前拽住米星：「嫂子你不能这样啊，你不跑了之后我们还怎么赚钱啊？」 米星懒得理她，两三口吃干净包子，开车走人。 到家后米星还觉得不得劲，框框给商毅清发简讯：「你给别人甩手十几万，给我就200，你这样很过分啊商毅清。」 「我想吃锅贴饺子，你能给我带点吗？qaq」 商毅清自然言听计从。 他不仅带了锅贴饺子，还带了一束香槟玫瑰回来。 米星吃着饺子，商毅清在一边整理鲜花，顺带向他同步案件的进展：「焕新工厂的火已经浇灭了，现在基地、消防、刑警联合办案，调查火灾现场的情况，初步判断工厂地下存在一个空间，但这个空间已经被烧到坍塌了，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有进展我会同步你。」 「吴锦城的家也在清理，考虑到两起案件都和火相关，我们初步怀疑作案人拥有控制火焰相关的能力。除此之外，柯志辉失踪了。」 案件彻底陷入死局。 吴弦失踪，尤烛失踪，柯志辉失踪，吴锦城和邱年死亡，案件所有相关的当事人全都无法联络。 第119页 九幽基地尽可能地控制了焕新公司的高层，但却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先别想这件事了，等着消防的调查结果，」商毅清将花束摆放在餐桌的正中央，「周末有一个社交活动，你如果身体还可以，我想让你代表我去参加。」 「啊？一定得我去吗......」 商家每个月都会收到很多活动邀请，商毅清一直因为能力问题不方便出面，所以总会把机会让给弟弟和妹妹，米星不知道这次商毅清为什么要让自己去一趟。 「这次活动邵云澈也会出席，你不想认识一下我的朋友吗？而且他和齐熙最近走得也挺近的，你......」 搬出齐熙来，米星就立刻点头同意。 作为朋友，他总觉得齐熙有点傻，肯定会被人骗，倒不如让自己来把把关。 看见米星同意，商毅清倒也不再做过多的解释。 他回房间洗澡，睡觉，盘算着明天是否要早起跑步。 刚闭上眼，身后一个火热的身体缠了上来。 「那个......」米星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发烧的身体，体温会上升，做起来应该会很舒服，你要不要试试......」 搁平日，商毅清一定会生气。 但或许是已经意识到米星在自己这里没有安全感，又或许是他早就明白米星的油盐不进。 商毅清只是转过身去，将米星的头摁在自己怀里。 「想什么呢？早点睡。」 第81章 圣诞倒计时（四） 他们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起床，商毅清还有工作要处理，米星则抱了本书坐在落地窗前一页一页地翻着。 这本书叫《化身博士》，讲述的是一位善良的博士饮下药剂后分化出了一个邪恶人格，其中主角的名字哲基尔与海德后来也成为心理学上双重人格的代名词。 很像柯志辉的故事。 米星不知道现在的柯志辉到底流浪到了哪里。 他只是不断地想起柯志辉的那段演讲，年轻的柯志辉站在演讲台上，台下坐着的是行业里的顶级专家，所有的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 那时候的他只有二十八岁。 科研成果得到认可，他拿到了最初的投资资金，觉得世界的大门将向自己打开。 少年意气，风华正茂。 可太过美好的开头都会以荒唐句读。 面前书本的文字开始抖动，如同蛇一般扭动着身体要从纸张中破土而出。 米星定了定神，发现那些文字变成了长满黑色鳞片的蛇，他们顺着纸张爬动，缠绕住米自己的手臂，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低下头，嘆了口气，合上了书本。 没有惊慌，连肾上腺素都保持在合理的水平，就像他早已经习惯于与这样的幻境相处了。 「你倒是爱看书，又是科幻小说？也不看看别的？」 商毅清端了茶过来。 是桂花奶茶，商毅清自己做的。 他最近在研究烹饪，无意间发现有这样一种做法，将干桂花、红茶焙香，加入牛奶和冰糖煮沸。虽然没有外面卖的奶茶花样多，但总归要比植脂末充兑的东西要健康。 虽然对米星来说，健康是一种伪命题，但商毅清总还是希望能够尽可能地珍视他的身体。 米星接过奶茶，桂花很香，冰糖很甜，就是太烫了，需要吹吹气小口小口地喝。 喝了两口实在是烫嘴，米星放在一边，回復起商毅清的话。 他误解了商毅清的意思，以为对方觉得自己看科幻小说没有深度，故意装作爱看书的样子。 「你别看不起人，是因为柯志辉的案子我才想来看这本的。我最喜欢看的是歷史和艺术类的书，毕竟我以前可是打算报考万京大学的艺术史专业。」 「我没有这个意思，」商毅清坐在飘窗上，阳光晒得他眼睛有些难受，「艺术史？听起来是个比较小众的专业。」 在他的眼里，米星一直是个比较现实的人。 但没想到骨子里居然这么嚮往浪漫。 「我其实是想学艺术来着，但是没这个条件，老师也说我没有天赋，但是我又喜欢，所以就选了个相近的专业。可惜最后也没读上，去学了个公共管理，就业的时候还好有这么个能力，不然真就要饿死了。」 米星尽可能地表现得云淡风轻一些，就像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影响过他。 但商毅清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很优秀。 很努力地读着书，高中时候成绩名列前茅，只是后来继父更改了他的志愿。 「现在还想……」 「不想了，」米星微笑着摇摇头，「不想了。」 商毅清看他低下头，便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 「明天的宴会，我给你准备了衣服和手錶，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好啊。」 ** 「米星爱吃甜食，但他又不好意思，你记得主动带他去甜品区转转。」 「他酒品很差，不要让他沾酒。他生病刚好，注意别着凉。」 「帮他引荐那几位我跟你提过的人，对他以后发展有好处。」 邵云澈自打上车之后，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就没有停过。 他身上拥着一层银蓝色的毛毯，靠在车后座上，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冬景。 「云澈，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是有什么急事吗？」 第120页 齐熙听到手机频频发出的震动声，没忍住询问起原因。 「没事，是银行又给我发骚扰简讯了，我这就屏蔽掉。」 邵云澈恬静淡然地打下一行话：「商毅清，你絮絮叨叨一早上了，能不能闭嘴啊？」 随后邵云澈将商毅清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 他是多少有点想不通，米星也是个成年人了，而且还有不死的能力，需要这么叮嘱照顾吗？ 「对了，你昨天跟我说米星也会来，这个聚会来的人都挺有头有脸的，米星他丈夫……是不是很有钱？」 齐熙这话听着很怪，邵云澈从中品了两句酸意出来。 是觉得米星作为一个beta嫁得很好吗？ 「和我差不多，」邵云澈侧过头去看齐熙的表情。 可没想到齐熙却回答道：「米星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讨好别人的性格，他的丈夫人怎么样？米星会不会受欺负啊？我每次问他他都不愿意多说。」 原来是在担心米星。 「他们不是很搭，结婚也是赶鸭子上架，」邵云澈嘆了口气，「可我觉得，他们本质上都是很好的人，而且啊，他的丈夫很爱他，应该还是有一丝机会的吧。」 邵云澈的眼神落在齐熙身上。 他在说商毅清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那确实还可以再看看，」齐熙开着车，他注意到了邵云澈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我下次也问问米星。」 「嗯，快到了，前面那个路口左转。」 两个人下车。 齐熙怕邵云澈冷，还给他戴了一条羊绒围巾。 拜齐熙所赐，这是邵云澈生病次数最少的一个冬天。 「米星！」 齐熙很快就注意到了米星。 邵云澈顺着齐熙的目光，注意到了那个站在站在枯树下，踢着石子的男青年。从五官上确实看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可偏偏就是能让人一眼就记住。 因为他站在枯树下，消瘦的身形，看起来那么落寞。 米星朝着两人的方向走过来，打了个招唿。 邵云澈落落大方地做起了自我介绍，三个人并排朝着屋内走去。 他按照商毅清的吩咐，一件件带着米星完成。可惜米星似乎兴趣点完全不在上面，除了吃甜品的时候脸上会挂着笑外，其他时候眼神空洞，像是在机械性地完成任务。 「我还有几个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要见见，你有兴趣见见吗？」 「不用了，」米星连连拒绝，「我去趟洗手间吧。」 「那好，你自己在附近转转，别走远了。」 随后，米星便独自去找厕所。 可到了厕所门口，米星又有些犯难。 一般来说厕所分为alpha、omega、beta三种，但这里的厕所只有alpha和omega两种性别。看起来是默认了来参加的贵宾大多都是alpha和omega，所以并没有为beta设置对应的厕所。不过附近应该会有员工专用的厕所，这里的服务生大多都是beta，借用一下也不是不行。 但刚刚吃完蛋糕，自己的手上沾了奶油，黏煳煳的，米星打算先洗个手再去问问。 而且这里的公共洗手池配备了洗手液，护手霜，还有漱口水以及一次性梳子，到时候去员工厕所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米星打开水龙头，正准备挤洗手液的时候，听到omega的卫生间里，传来了尖锐的女声。 「邵云澈那孩子怎么回事，带了个beta过来，还说要让我见见？」 「那你可有眼不识泰山了，那个beta挺厉害的，是商毅清的夫人。商毅清你知道吧，九幽基地现在的负责人之一。」 几个omega边说边往外走，内里卫生间有洗手池，他们早就已经整理好妆容，擦干净手，肆意搬弄着是非。 他们说得专注，自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米星。 米星抬着头，注视着人群中的一个侧影。 那是个女omega，人至中年，岁月却没有怎么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是那样端庄、温润，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商毅清啊？我可太知道了，听说那就是个灾星，能力逮谁谁死。那个beta是不要命了吗？嫁给这种人。」 「也是命大，听说最开始还是主动爬上床的。」 他们评价米星的话越来越粗俗下流，夹杂着阵阵讥讽的笑声。 米星望见那个女人也笑了，只是她笑得含蓄，用手遮住了半张脸。 【连她也在笑话你啊，米星。】 ——求求你，不要笑了。 【他们说的有错吗？最开始就是你主动爬上商毅清的床的。】 ——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的。 「也挺不要脸的，为了钱去干这种低三下四的事情，连命都豁出去了。」 女人开口了。 她声音很小，但每一个字米星都听得一清二楚。因为他太熟悉这个声音，太熟悉这个腔调了。 米星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连身体都支撑不住。 所有飞溅的水滴都化成尖锐的毒刺扎进他的身体，掌心的水像是腐蚀的药剂，快要将他的双掌都融化成液体。 【米星啊，你最下贱的不是去爬商毅清的床，你最下贱的地方在于，你明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却还是割捨不下对她的感情。】 ——你不能这么说我啊。 【她在你人生里充当的到底是什么角色？你到今天还没看出来吗？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帮凶。】 第121页 ——妈妈....... 第82章 圣诞倒计时（五） ——「你明知道弟弟是omega，他很脆弱的，你为什么要故意抱着他从楼梯上滚下去？」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是妈妈听到弟弟的哭声让我抱着弟弟下楼给她看看，弟弟一直在乱动。我太饿了，我没有力气抱住他，所以才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 我很努力地护住他，给他当垫板，我身上摔得很疼。 ——「你最好庆幸他没有受伤，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不然就都是你的错！」 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啊，怎么可能会有后遗症。 真的没有人看看我身上的伤吗？我的后背青了一大块。 就算我有不死的能力，但还是好疼啊。 ——「你是不是想故意害死他？！！」 我没有，我没有要害死他…… 可是，面对继父的怒火，米星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无奈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可母亲抱着弟弟，对自己置若罔闻。 也是，她二婚还嫁了个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当然不想因为自己和男人起冲突。 听家里的保姆说继父和母亲是青梅竹马，但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选择和一穷二白的父亲私奔。 现在父亲去世，母亲和继父再续前缘。 像一条线游荡了半生回到了终点。 自己的存在对这对新婚夫妇来说，太过扎眼了。 那就都是自己的错吧。 米星闭上了眼睛，认下了所有的辱骂和责备。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没想到那天晚上，继父等到母亲熟睡后，将自己从床上扯了下来。他拽着自己来到三楼的阳台，逼迫自己跳下去。 那天月亮很圆，月华落在阳台上像是一滩清水。 「米星，做错事要受惩罚的，你也不想长成一个坏孩子吧，你妈妈会失望的。」 如他所愿，米星跳了下去。 没有死，不死的能力发挥了作用。只是该碎的骨头还是碎了，该裂开的伤口还是血流如注。月光落在他的鲜血上，像是泛了一层白霜。 米星以为这样，继父就会满意。 可男人冷笑着望向自己： 「爬上来，再来。」 米星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跳下楼多少次，他只记得自己像一条狗一样爬在冰冷的地砖上，爬回家，爬到三楼，然后再一次坠落。 他的头骨和肋骨摔碎又恢復如初，鲜血浸入地砖，眼前也是通红一片看不清路。 可他却要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干净地板的鲜血，怕弄脏了「他们的家」。 ** 米星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家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站在厨房的料理台旁，手里拿着一把尖锐的厨师刀。 【你记得不记得，那天你跳下楼的时候，月光下的血，像洒满糖霜的草莓酱。】 「记得，很好看。」 【对啊，涌动的鲜血最好看了。你看啊，米星，外面的月亮很圆很大，你还想再看一次洒满糖霜的草莓酱吗？】 「有一点点想。」 【那就——】 米星歪着头，高举着手臂，随后将银色的刀尖搭载手腕上。 「米星！你在做什么！」 手腕和刀组成的三角形里，米星看到了从二楼冲下来的商毅清。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慌乱，紧盯着自己手里的刀。 米星想开口解释，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那就不解释了吧，反正等糖霜草莓酱出现的时候，商毅清应该也会觉得很好看的吧。 右手用力，血液从手腕上细小的裂缝里冒了出来。 可是很快，他的右手就无法用力了。 商毅清快步向前，抓住了他的手腕，逼迫他松开刀柄。 可米星却不肯松手，他固执的要将左手往刀刃上送。两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一时之间扯打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占上风。 「放开！」 「不要！」 他们米星背过身去，商毅清紧抱着他想掰开他的手，两个人滚在一起，撞到了橱柜，高脚玻璃顺势滑落，摔成碎片。 米星无意踩到玻璃碎片，将要滑倒，商毅清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他右手的刀刃。 冰冷的刀锋撕开商毅清的手掌，鲜血涌了出来。 所有的杂音突然都从米星的脑海里消失，飙升的肾上腺素被叫停，浑浊的意识回到了身体里，失控的他丢下刀，盯着商毅清的伤口后退了几步。 不能发声的喉咙突然爆发出嘶吼般的哭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饶是商毅清，也看出了米星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正常，他尽可能地平静自己的情绪安慰米星：「没事，只是一个小伤口而已。」 鲜血还在不断地涌出，滴落在地板上，喷溅出一朵朵血花。 望见那些血滴，米星的情绪完全失控，他脸上满是眼泪，哭诉着：「对不起，我没有想伤害任何人。」 「我没事，伤口不严重。」 「我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商毅清，你放过我吧！我只想自己去死，我不想害你！」 「闭嘴！」 商毅清最忌讳他提这个，每次米星说起「去死」的话题，他心中的恐惧就会开始萌芽。 第122页 米星没敢说话，他觉得很疲惫，全身都像灌满铅一样，身体忍不住地坠落。 最后，他跪在了玻璃渣上。 鲜血淋漓。 猩红色刺痛了商毅清的双眼，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闹下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记得邵云澈曾经教过自己，在米星面前要尽可能地示弱，博取对方的同情。 刚好自己现在受伤了。 商毅清放柔了语气，伸出自己受伤的手掌：「那个......我受伤了，你帮我包扎一下可以吗？」 米星仰着头看向他，掌心的伤口还在冒血，他和自己的体质不一样，无法自行恢復。 赶紧抹干净眼泪，米星用力地点点头。 他按照商毅清的指令拿了医药箱过来，用酒精棉帮他清理伤口，随后喷上药，缠上纱布。 米星以前总是给自己包扎伤口，这些事情做起来得心应手。 他还给商毅清扎了个蝴蝶结。 「好了，还疼吗？刚刚擦酒精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疼？」 话音未落，商毅清突然伸手把自己搂在怀里。 他手上有伤，姿势也僵硬。 可说出来的话语却格外柔和：「到底怎么了？你从宴会上回来就不对劲，告诉我好吗，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米星没敢说自己母亲的事情。 他主动抱住了商毅清的腰，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很想抱着商毅清好好哭一场。 「不想说？」 米星也没有回应。 「不信任我吗？」 「不是。」 「那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商毅清蹭了下他的脸，「我会等你的。」 这还是第一次自己拒绝交流商毅清没有发火，米星有些惊讶，但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和温暖。 「对了，我手上的伤口，我会戴上手套遮掩好。你千万不要说出去，谁不要说，听到没有？」 死亡螺旋是非常罕见的、杀伤力极强的能力，商毅清的生命安全一直受到最高优先级的保护，他身上出现的任何一个伤口都需要报备。 但如果将现在的情况报上去，米星恐怕会接受相关部门的调查。 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根本熬不过那些高压审问。 「嗯嗯。」 米星点头答应，但脸上还是挂着泪水。 商毅清主动伸手帮他抹掉眼泪：「我没事，别哭了。」 「对不起。」 商毅清没忍住捏了一下米星的脸。 他哭起来红扑扑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想咬一口。 米星不习惯和商毅清对视，他赶紧起身藉口去收拾厨房。 刚刚摔碎的玻璃杯还挺贵的，自己攒的钱不知道够不够赔。 商毅清他刚刚对自己......还挺暖的...... 米星的边走边想，刚走到半路就被商毅清叫住：「等一下。」 「？」 「我好像......易感期到了。」 第83章 圣诞倒计时（六）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 alpha的易感期来势汹汹。 商毅清是罕见的s阶alpha，他的易感期远比普通alpha难熬。 「你躺好，我自己来。」 米星顾念着商毅清手里有伤，又是自己造成的，对商毅清本就心怀愧疚，主动提出帮他解决易感期的问题。 但他还是小看了商毅清的疯狂。 以往两人的关系相当恶劣，米星不要说帮商毅清度过易感期，能好好躺在一张床上说话都成问题。很多时候商毅清易感期的精力，三分靠的是性，七分靠的是和米星之间的肢体冲突。就算有那么一两次商毅清靠威胁让米星乖乖就范，米星也跟奔赴刑场的囚犯一样。 没有温柔和爱，只有空洞的双眼和期待一切早点结束的绝望。 所以这是第一次，米星这么温柔地看着自己。 不带一丝丝的自弃和戏嚯，甚至有些真诚到不好意思。 商毅清突然觉得面前的米星很陌生。 他一直认为米星在遇到自己之前的生活一定是放荡不羁的。 不，不是认为，是坚信米星是那种混迹夜场，阅人无数，随随便便就能哄着omega上床，将alpha骗的团团转，甚至还有一熘儿的beta追着给他写情书的那种人。 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米星五官平平，但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连眼高于顶的邵云澈对米星的评价都是，如果能好好收拾，稍作打扮，或许他就该提防米星超过邹昊了。 再美的人看多了也会觉得平淡，但米星的吸引力却很难让人轻易忘却。 而且米星在这方面劣迹斑斑，他曾经在工资无法过活的时候靠卖擦边视频赚一些生活费，不止一次在网上发布过公开调情的语音。 这些细节和碎片都佐证了米星荒唐的过往。 更何况，如果米星是个保守的beta，他绝对不会通过爬床这种方式来触发自己死亡螺旋的能力。 日后两人一起的生活也证明了这一点，在有求于商毅清的时候，米星总是会主动讨好。 他熟练得很，次次都能得逞。 但这次却不一样，米星害羞了。 他不仅躲避商毅清直接的视线，甚至好几次躲在他的怀里祈求丈夫的可怜。 「让我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别看我…….又不好看。」 第123页 甚至有次，米星累得倒下时，嘴唇贴到了商毅清的脸颊。 他们很少亲吻，罕见的几次都是商毅清强迫。那些吻短暂又不情不愿，像是妓女敷衍钱没给够的恩客。 所以这个吻，哪怕只是亲吻到脸颊，哪怕只是无心之失，也让商毅清觉得新奇。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米星，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情，甚至让他一度以为，名为「爱」的奇蹟降临在他的身上。 商毅清过于激动了，再加上又是易感期，他抱着米星又亲又咬，恨不得将他绑在自己的怀里再也不要离开。 但与之相对应的代价是，他没能控制住身为alpha的本能，咬破了米星的后脖颈。那里没有腺体承载商毅清的信息素，只有信息素侵染着伤口，像撒了盐水一样难受。 疼得米星差点哭出声。 好在体力消耗太过，没多久米星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是一支猫条，浑身都被猫咪湿润的舌头舔来舔去，最后被彻底吞吃。 「今天下了暴雪，刚好又是易感期，我和基地那边请好假了，这几天我们先待在家里。」 米星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听到了商毅清的声音。 「嗯，」米星揉了下眼睛，又迅速地像被抽走气的气球一样，躺在床上，「那我再睡会儿。」 「你先告诉我早餐…….算了都这个时间点了，你午餐想吃什么？」 「都可以，」米星翻了个身，提到吃的，他还是乐意动下脑子的，「冰箱里还有饺子吧……商毅清你脸上是个啥啊？」 他睡眼惺忪视线模煳，但定睛一看，才发现商毅清的脸上带着银色的止咬器。 站在下雪的落地窗前，像是被囚禁于雪山多年的妖怪。 「这段时间都是易感期，我怕再咬到你。」 昨晚米星虽然没哭出声，但眼角的泪水和痛苦狰狞的表情商毅清都看得见。早上起床他看着大雪想了许久，才琢磨出这个方法。 米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没事也不会有伤——」 说完这话米星顿感大事不妙。 商毅清最讨厌自己说这种自厌自弃的话，每次说完之后商毅清轻则摔门走人，重则大发雷霆，闹得不可开交。 米星每次都不明白，自己说的明明就是事实，他为什么非要这么情绪化。 但这次不一样，商毅清没有生气。 或许这个季节太冷，连怒火都烧不起来。 商毅清嘆了口气：「你会疼。」 这话倒是给米星整得不好意思了，他胡乱地说着话：「但是你戴止咬器也不舒服啊，吃饭也不方便，好看倒是挺好看的。」 「我没事，你不是还想睡觉吗？再睡会儿，」商毅清拉上了窗帘，走到床头，打开了那盏蘑菇小夜灯，「等到午饭好了我再叫你。」 「哦，」米星的眼神黏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愿意挪开。 妈蛋，这人真好看，跟只银色的大猫一样。 「昨晚......辛苦你了。」 米星脸一红，盖上被子开始装睡，脑袋顿时乱成一团浆煳。 他记得商毅清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每次不都是不听原因一通发火。把自己咬伤了，说句无所谓他也要发火，反正生活中处处都是他的怒点，时时刻刻他都能生闷气给自己看。 可他现在怎么还会……调戏自己了……. 而且这还是易感期哎，以前商毅清易感期的时候最控制不住情绪了。 米星没了睡意，爬起床来洗漱，顺带拉开窗帘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 天地都是白的，只看得见些许苍驳的树影。 吃完午饭，米星靠在沙发上看雪，会了几条工作消息后，又累得睡了个午觉，醒过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他靠着商毅清睡的，身上盖了条深灰色法兰绒的毛毯。 恆温杯垫上放着杯热可可，商毅清不怎么爱喝甜的，应该是给他准备的。 「还吃晚饭吗？给你留了点。」 米星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身上又犯冷，一个劲儿地往被子里缩。 以往商毅清都会逼迫他吃东西，这次却不知怎么地转了性，没再提这件事：「热可可还要吗？」 「要。」 商毅清买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热可可格外香醇，喝完后米星身体都暖了起来。 睡了一觉，人总算清醒过来。米星靠在商毅清怀里玩游戏，商毅清则看着电影，顺带手把洗好的草莓餵到米星嘴里。 不知不觉，倒也补充了一些维生素。 「你手还疼吗？」 米星被他投餵了一下午有些不好意思，明明该是自己照顾商毅清，到了最后反倒是商毅清这个不方便的在伺候自己，又是草莓又是热可可，中午的饭也是商毅清煮的水饺。 「一般，易感期血液流动快，昨晚伤口又裂开了，估计短时间内很难好。」 米星赶紧给人换了下药，又找了几片消炎的胶囊给商毅清灌下去。 此时电影刚好播到主角喝醉了，在酒吧跳舞，突然响起的音乐一下子吸引到了米星和商毅清的注意力。 商毅清当即就想关掉电影。 他没释怀过米星曾经为了生计干过这种勾当，看到相似的情节就想着换台。 「这段我也会跳，」米星收好药箱，「我跳给你看好不好？」 他丝毫没注意到商毅清的情绪，只是觉得有意思，便就站起身来拽着商毅清到镜子面前，让alpha配合着自己当作那根树立在舞台中央的钢管。 第124页 倒退，播放音乐。 跟着鼓点的节奏，米星模仿着电影里的主角做着动作。 最开始还有点陌生，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这支舞蹈过于性感了，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曲线，高举着双手扭动窄腰，薄薄一层的肌肉在睡衣下若隐若现。 商毅清刚开始还在生闷气，但等到米星跳出感觉后，他便紧盯着米星的腰肢，再也没挪开过视线。 「这个也有双人版的，你要扶着我腰，」米星把音乐退回到开头的地方，让商毅清跟着自己的节奏挪动步伐，「你的腿要跟我一起动，手放在我的腰上不要松开。」 商毅清不会跳舞，但这点简单的要求还能满足。 更何况，他的视线已经黏在米星身上，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他到底是聪明，一点就通，节奏掌握得非常好。 「我想拍一段，你别动。」 米星蹦跶着拿了手机过来，架在镜子上，打开了录像模式。 睡衣松散，他又解开了最上面的三颗扣子，露出胸口。 重新播放音乐。 商毅清配合着他踩着舞步，手搂着他的腰。他们拍的很成功，一次都没有错。 拍完后米星蹦跶着去检查录像：「这段舞蹈最近很火，要是能发到网上咱俩一定赚发了，不过不行，你不能露脸，但其实戴了止咬器其实也看不…….」 米星突然合上手机，没再继续说话。 「怎么了，没拍好吗？」 「不是不是，」米星摇头否认，「挺好的，但是不适合发网上嘛，你的身份比较敏感，嗯对，不太合适，我自己保留就好了。」 他没有交代真实的原因。 视频里，商毅清带着银色的止咬器，脸型被修饰得越发完美。可他傲慢得根本没在意镜头，全程都在盯着自己的脸。甚至在自己转身的时候，还刻意抵着自己的额头。那快要漫溢出屏幕的占有欲，让他—— 心动不已。 【作者有话说】 怕大家误会，剧透一下下：米星在遇到商毅清之前没有别人啦，都是商毅清自己乱猜的。 第84章 圣诞倒计时（七） 商毅清易感期结束，米星的身体也恢復正常，两人迅速返工。 米星继续跟进焕新相关案件的进度。 在生病期间，米星也有关注案件进展，跟进起来倒也不觉得吃力。 「根据对吴锦城、工厂据点火灾现场情况调查和分析，没有发现常规起火原因，所以我们初步推测，火灾现场应该出现了某位拥有火系相关能力的alpha或者omega。」 米星在看曲茉莉撰写的案件相关记录，他看得很细，一字一句都要琢磨。 「不对啊，当时吴弦跟我说过，他们那群被折磨的小孩，除了他之外大多都是beta。」 这么看来，事情前后就有点对不上。 尤烛是beta，他不可能拥有操控火焰相关的能力，而且在之前的调查中，吴弦也没有提到过这个情况。 那么到底是工厂据点有其他拥有火焰能力的alpha和omega存在，还是……. 米星没有想通，但他直觉这个案件里应该不会存在一个不为人知的第三个人。 「你改一下报告，加上这个疑点，后续我们可以深入调查这点，」米星抬头看了一眼时间，「12点了，你先去吃饭吧，下午回来再改。」 曲茉莉低头收拾东西，她正准备询问米星要不要一起吃午饭，一抬头，人就已经跑不见了。 ** 米星端了杯咖啡到了商毅清的办公室里。 商毅清还在开会，看到米星进来，示意他小点声，会议分享的内容比较重要，他需要认真地记一些东西。 米星懂事地放好咖啡，去沙发上整理好已经被送过来的外卖，然后一一摆放整齐。 商毅清恰好开完会，他摁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易感期积累的工作太多了，这一上午简直是兵荒马乱，商毅清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你买咖啡做什么？」商毅清摘掉耳机，合上笔记本电脑，他才看到桌面上的咖啡。 这个品牌的咖啡不算便宜，基本上都在35元以上，米星一天的零花钱只有20，要买一杯咖啡最起码需要攒两天的零花钱。 他有钱不拿去买点吃的，给自己买咖啡干嘛？ 「看你工作辛苦，」米星摆放好筷子，随意地回答了商毅清的问题，他似乎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主动换了个话题：「你的手还好吗？要不要上点药？」 「已经好很多了，」商毅清看着那杯咖啡，心里顿时暖得厉害，但随后他又开始担心米星是不是在筹谋着别的事情，只能改口小心翼翼地问，「你最近想买什么吗？」 以往每次米星对自己好点，都是因为别有所求，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次恐怕也是米星故意为之。 「没有啊，」米星凑过来抓着商毅清的手腕，摘下了他的手套，「我看看你的伤口。」 伤口确实比之前看起来要好多了，基本上只剩下一层很淡的伤疤，但是看着还是有点吓人。米星抓着他的手，捏着不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不用上药，都已经结疤了。」 「嗯，看起来还可以，」米星抓着他的手捏了两下，「对不起。」 「和你没关系，你不要乱说。」 商毅清再次强调了一遍。 第125页 他并不是在这件事上有些歇斯底里，而是自从被查出拥有死亡螺旋能力后，商毅清的生活无时无刻不受到相关部门的监视。 这种堪比核弹威力的力量，不容许受到任何磨损。 但如果商毅清真的只是一颗核弹就好了，他是人，拥有人类的感情，拥有喜怒哀乐、对死亡的恐惧、对爱情的嚮往。 人类社会的人权和宪法是保护他的底线，但也仅仅只是底线而已。 他与米星的婚姻来之不易，是他用尽手段才换来了一张红色的结婚证。商毅清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真的有一天相关监管机构发现自己和米星糟糕的关系，并且意识到米星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这些人会毫不留情地撤回他和米星之间的婚姻关系。 这是商毅清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结果。 可惜，米星没有理清楚其中的深意。 他只是心疼地覆抚摸着商毅清的伤口周围，询问他还疼不疼。 「真的不疼，你不用挂在心上，吃饭吧。」 商毅清收回手，随后接过米星递来筷子。 两个人吃完午饭，米星记挂着案件的进展，没有睡午觉就回去了。 商毅清戴上手套，他也有一堆的事情没有处理，但他精力有限，很多事情没有找到合理的思路。 说起来，这段时间米星的变化有些大。 不仅仅在床上会害羞，同时，还特别喜欢贴着自己，有事没事就会过来看看自己的伤口。 商毅清最开始以为他是真的被自己的伤口给吓到了，毕竟两个人闹了这么久，打架再厉害最多也只是掐脖子而已，从来没上升到刀枪。但仔细想想却也不对，虽然他们之间闹出来的流血事故仅限于床上，但米星到底是九幽基地的特工，他们都是血雨腥风中讨生活的人，犯不着害怕这些事情。 米星到底是怎么了？最近对自己不是嘘寒问暖就是紧贴着不放，到底是觉得愧疚，还是…… 商毅清不敢多想，怕那个答案与现实相去甚远，平白无故惹自己伤心。 或许只是他太过善良，心怀愧疚而已。 不过米星那天从宴会上回来就不太对劲，精神状态很差不说，自言自语一些旁人根本听不懂的话，看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想到这一点，商毅清起身拨通了邵云澈的电话。 「有事快说，我最近很忙。」 「米星那天从宴会回来之后就有些不对劲，你还记得他当时见过谁，和谁有过交谈吗？」 邵云澈倒是没有留意这些。 「当时人比较多，而且齐熙哥也在，我没怎么关注米星。印象中他只顾着吃了，没怎么和别人说过话。」 商毅清这么说起来，邵云澈也觉得有些奇怪。 刚开始见到米星的时候他还觉得米星挺开朗的，和齐熙一路上有说有笑。邵云澈还故意给商毅清发消息挖苦道：「你老婆和人挺聊得来的，说话也有意思，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你看上了。」 但不知道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回家路上米星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问他什么他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像是精气神都被抽走一般。 当时邵云澈也没有多想，以为他就是累到了，但现在仔细回忆，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邵云澈想起自己和宴会的主办方熟识：「我有参加宴会人员的名单，列印一份给你，你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你认识的人。」 「好，我看一下。」 「还有一件事，苍穹基地这边你觉得我从什么角度开始会比较合适？」 「他们的帐很乱，就先查钱吧。」 第85章 圣诞倒计时（八） 「我们在工厂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些医疗用品的碎片，那里烧毁痕迹非常严重，应该是爆炸的源头，」消防分享着他们对现场情况的分析，尽可能提供线索来辅案件调查。 医疗实验室。 这种线索总会让米星想到hints实验室。 是不是他们和柯志辉的另一个人格联合一起在地下室里做一些实验。 那尤烛会是什么？ 米星想起了之前被葛潇迫害过的那些刑满释放人员。其实尤烛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社会边缘人士，他没有户口，没有亲人，如果不是吴弦和邱年还记挂着他，根本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但是为什么是尤烛呢？当时吴锦城手里有五个小孩，为什么没有选择其他人，单独只留下了尤烛？ 而且根据吴弦所说，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能通过电话联繫到尤烛，这证明尤烛本人其实是有意识，且能够进行沟通交流的。 这能说明什么呢？尤烛身上的实验成功了？到底是什么实验……. 而且那个能够操控火焰的alpha/omega到底是谁？消防制作了3d的模拟模型，地下实验室的空间有限，应该无法承载过多的实验体。而且有一间房特别像是观察室，这间房内只有一张病床，按理来说应该只有一个实验体。 尤烛大概率就是在这里，但是他是beta啊，beta怎么可能会拥有操控火焰的能力呢？ 会议没有太多的进展，米星觉得疲倦。 「我中午有点事，你自己一个人吃饭吧。」 商毅清发了条消息过来，米星看了一眼，随后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他中午是跟曲茉莉一起去外面吃的。 第126页 「你中午就吃一根烤肠？」 曲茉莉点完饭，看到米星就只下单了一根烤黑胡椒肠。 「嗯，不饿，不想吃，」米星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烤肠，想了许久，对曲茉莉说了句，「等会儿陪我去买杯咖啡吧。」 「好啊，刚好楼下开了一家新的咖啡，卖得贼啦便宜，不到10块就能喝一杯。」 「不去那家，我还是买上次那个。」 「啊？那家很贵啊，一杯要三十。算了算了，有钱人我惹不起。」 话是这么说，但曲茉莉实在是有点看不懂米星的操作，不吃饭，只喝咖啡？生产队的驴的伙食都不至于这样啊，这下午不会饿吗？ 而且米星买完咖啡之后也不喝，放到午休时间结束，提熘着就往办公室外跑。 「师兄这也太痴情了吧。」 她随口一句评价引来了办公室内大家的注目：「咋了啊？」 「师兄中午就花了5块钱买了根烤肠吃，然后给商买了杯35的咖啡。」 「？？？666，这是爱情吧！」 「也可能是地主阶级的压榨。」 米星准备拧开商毅清办公室的门，但转动了两下后才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上了。 开什么重要的会吗？怎么连门都反锁？ 他心里一酸，咬了下嘴唇，把咖啡连着袋放在了门口的地上。 门内，商毅清确实有一通重要的电话，但是和工作没有什么关系。 「喂，您好，请问是张期因女士吗？」 「嗯是的，你是哪位啊？」 商毅清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米星的丈夫，商毅清。从血缘上来说，我应该喊您一声岳母。」 对方没有说话，商毅清补充了一句：「我建议您先不要挂断电话，耐心听我说完。」 电话没有提示挂断的音效，商毅清继续往下说：「我不管您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还是自己胡乱推测，我和米星缔结的是法律认可的婚姻关系。至少我是理智、清醒、冷静地选择了米星成为我携手一生的爱人。」 「可是你和米星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他……我听说了你体质特殊，但是——」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差距，婚前我就分给了米星我财产的50%，婚后财产根据法律规定他合法享有另外的50%，我们完全平等，没有任何差距。」 「你疯了吧，你给他那么多钱？」 「我没有疯，我做的任何选择都是我自愿的，而且律师也在现场，」商毅清轻描淡写地回復着米星母亲的问题，「张女士，您不必操心我的财产。我希望您记住一件事，米星现在是我的爱人，我不喜欢也不希望任何人诋毁他，尤其是您。您既然已经将这个孩子抛之脑后，就当个陌生人，不要再去伤害他了。」 「想不到啊，米星的命这么好，」电话那头，米星母亲的声音虚弱得难以捕捉，她似乎难以想像这件事，「还有人对他这么好。」 「对啊，我们家的米星的命就是很好，他会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所以啊，有些人就不要妄图将他拖入深渊，万一被反噬了，可怎么是好？」 电话挂断，商毅清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手心都是汗。 饶是他这种常年身居高位的人，面对米星的母亲，仍然会有一丝丝的怯懦。他原本害怕这件事和米星母亲没有关系，但听到那句「你为什么要选择他」「你疯了吧给他那么多钱」后，商毅清就能够确认，米星的母亲对米星大概率是完全置之不理的。 或许是想否定当年和米星父亲的私奔是一种错误，或许是想抹掉那段不成熟的婚姻，她在忽视自己的过去的同时，忽视了米星这个孩子。 但记忆可以遗忘，但活生生的人不能。 也难怪米星那天会拿着刀往手臂上划，大概是他觉得，只要死了，所有人就都会得到安宁。 商毅清有些心疼。 虽然他也没有过快乐的童年，也没有为自己付出过的家人，但至少商家在物质上从没亏待过自己，也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东西。 而米星母亲对米星的定义就是下贱且低廉的水果，就该扔在路边腐烂发臭。 商毅清不愿意再多想。 下午的工作时间到了，办公室的门还反锁着。 商毅清记得下午会有几个下属过来交付一些数据和报告，他起身开门，刚一打开，就看到了门口放着的纸袋子。 里面只有一杯咖啡，却已经凉了。 第86章 圣诞倒计时（九） 「你午饭吃了什么？」 米星刚上车打算跟商毅清一起回家，还在系安全带，就冷不丁地听到商毅清的问话。 「烤肠，」说完米星还补充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很饿，就随便吃了点。」 商毅清没有回答，车里的氛围显得异常安静。 他想不通米星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米星曾经因为生活过于窘迫，经常省钱节食，从而患上了轻微的厌食症。在压力过大或者是睡眠很差的情况下，米星经常会忘记吃饭，或者对食物产生排斥心理。 也正是因为米星的这个病症，商毅清才会经常在办公室和家里的角落塞满零食，时不时地取出一些来投餵他。这些零食大多都含高蛋白高纤维素，目的是为了让米星补充一些身体所需的能量。 第127页 所以，商毅清对米星中午只吃一根烤肠的行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米星也不是第一次闹着不想吃饭了，但他想不通的是米星为什么要给自己买咖啡？ 其实这些年，米星的工资卡一直捏在商毅清手里。米星对自己赚了多少钱，年终奖多少完全没有概念。但与之相对应的是，他的吃穿用行商毅清一手包办。 食堂有餐卡，米星爱吃的几家连锁店商毅清也给办了充值卡，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酒店下午茶、自助餐的年卡。在衣物上，每个季度都会有人送合适的尺寸到家让米星试穿。 米星想买什么，拿着商毅清的手机自己下单付钱就行，商毅清从来都不会过问，也不会检查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最开始商毅清也不想这么麻烦，但经歷过太多次米星偷偷攒钱买票逃走的情况，商毅清只能在财务上强行束缚他。 至于每天给米星的20块钱，是为了让他饿了的时候买点零食吃吃。 怕太压迫着他，反倒让米星觉得不舒服。 现在倒好，米星这是零食也不买了，奶茶也不要了，直接攒起来给自己买昂贵的咖啡。 他到底在想什么，一次也就算了，这都已经是第二杯了。 「咖啡是你给我买的？」 「嗯，刚好不想吃饭而已，」米星侧过头看向窗外，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身上有钱，就顺带给你买了杯咖啡。好喝吗？好喝的话我下次也给自己买一杯。」 他看起来并没有把这杯咖啡当回事，只是想买就掏钱了。 这确实是米星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对爱恨都比较淡漠，甚至算得上迟钝。 不会刻意表达，也不会刻意收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于懒得叩问自己的内心。 商毅清最近对他很好，所以他也用同样的好回赠商毅清，这是米星一以贯之的生活方式。 咖啡不过是自己能支付的额度里，最便宜却又体面的选择罢了。 没必要多想。 但是—— 他突然有点在意哪杯咖啡有没有凉，也不知道商毅清的电话打了多久，和谁打的电话，而凉掉的咖啡会不会没有那么好喝了。 米星在意得要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问商毅清吗？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不问，但是又想知道答案。 而且他更想知道的是，收到咖啡的商毅清开心吗？ 米星觉得应该是开心的吧。 因为自己每次收到礼物，不管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都会由衷地感到开心，并且想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礼物。 但是他又很难猜测商毅清的情况，商毅清什么都不缺，或许他并不觉得一杯咖啡有多贵重。 「我办了那家店的卡，存了五百元的额度，写的是你的名字。」 「咖啡很好喝，我很喜欢。以后中午有空，你愿意带一杯上来找我吗？我下次会避开休息时间开会，尽量不让你落空。」 米星立刻申辩：「我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我——你工作忙我知道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样的争论反倒像是证明了自己的在意。 他确实很在意，否认不了。 他超级想知道到底是谁给商毅清打得电话为什么要挑休息时间打，以前自己都能趁这个时间熘进商毅清的办公室里午休的，结果今天也没有睡成，一整个下午昏昏沉沉的完全打不起来精神。 都怪那通电话。 都怪商毅清。 有什么好聊的，这只是一份工作罢了。 「晚上吃粥底火锅可以吗？我刚好也没吃饭，」商毅清适时地替他解围，「我叫了外卖，点了你喜欢的虾，扇贝。他们家有虾滑油条，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好啊好啊！」 话音未落，商毅清用那只刚刚痊癒的手抓住了米星的胳膊。 他想，最近米星这么爱摸自己的手，那牵着回家米星应该不会抗拒。 他以为自己只是幻想而已，但没想到他真的牵了一路。 没有抗拒，也没有甩开。 ** 米星翻箱倒柜才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看起来还算乖巧的卫衣。 平日里穿制服习惯了，私服大多都是商毅清准备的，商务气息太浓，落在米星身上好看是好看，但总带着一种与外貌不太搭配的成熟感。 剩下来米星自己选中的衣服总会被商毅清评价为流里流气，看起来像街头混混。 这件白色卫衣看起来像是刚刚成年的大学生风格，图案简单，版型大众。 米星感慨这件衣服居然能避开自己和商毅清的审美，在衣柜里藏了这么久，真是相当难得。 他换上衣服，放下刘海，戴了个黑色的口罩，看起来真像清澈又愚蠢的男大学生。 这幅打扮是为了更好地融入大学，免得校园里的学生因为自己九幽基地的制服，引发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他今天是要去跟踪一个人，一个并不熟悉，算不上认识，但却和最近一系列案件有着千丝万缕联繫的人。 王生一教授。 葛潇和柯志辉的导师，万京大学教授，信息素研究领域公认的研究型专家。 其实当初与葛潇在赫尔王国大使馆斗智斗勇的时候，米星就曾经怀疑过这位教授。 原因在于葛潇实在不像是那种能够联繫到赫尔王国大使馆的人。她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也曾经是万京大学重点培养的对象，但她的人脉根本不足以触及到赫尔王国大使馆。 第128页 米星在搜集信息的时候曾经刻意留意过葛潇以及她身边是否存在能与赫尔王国有所关联的人。当时他就注意到葛潇的导师王生一曾经旅居于赫尔王国。 作为赫赫有名的学者，米星不排除他能够和赫尔王国的高门显贵有所接触的可能性。 而且王生一的两个学生：葛潇和柯志辉都和hints实验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在这种情况下，米星实在不敢相信王生一是清白的。 但他没有合适的证据去证明这两件事之间存在的必然联繫。 米星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混入大学校园不过一个上午，凭藉着能聊能唠的特性，打听到了不少信息。 王生一教授是个beta，住在大学的教师宿舍里，生活基本是两点一线。他没有亲友，也从未结婚，日常生活都是形单影只。 据说他人缘关系也不好，因为这一点导致他在大学里站错了队，受尽排挤，这么多年也没有混到个一官半职。 同学对他的评价也普遍集中于几个标籤「学术能力强」「毒舌」「性格孤僻」。 但米星几乎没有看出他和hints实验室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hints实验室虽然最开始脱胎于万京大学，但王生一教授来到万京大学的时候，hints实验室早就被拔除了，按理来说不会产生什么直接的联繫。 那如果是间接的联繫呢？ 米星边想边敲着桌面，他每次思考问题都会下意识地做出这种动作，屡教不改。 此刻他正跟踪目标到一家咖啡厅里。 王生一似乎格外喜欢这里的环境，每次上完课后，都会来坐一坐再走。 第87章 圣诞倒计时（十） 王生一起身，看样子是在这里待够了打算回去。米星注意到他的动作，打算等他走到门口再跟上去，却没想到对方突然调转步伐，往米星所在的方向走。 「聊聊吗？你已经跟了我很久了。」 米星抬起头，对着王生一的视线。 老实说，他很难想像一个常年在大学里教书的人居然能够注意到自己在跟踪。 米星对自己的跟踪能力毫不怀疑，他在这方面几乎毫无败绩，但今天却栽在了王生一的手里。对此米星只能猜测是自己低估了常年行走在科研第一线，不惧于去各个危险地段调研的王生一本人。 已经被发现米星也不想装了，他摘掉了墨镜，大方地回了一句：「可以。」 「万京大学就在附近，去我的办公室坐坐吧。」 米星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但想来对方一个学者总不至于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便同意和他一起前往实验室。 这还是第一次米星进入信息素实验室。 他以前学的是文科，理科成绩低到令人髮指。 对理科唯一的好印象就是化学实验室里变蓝变紫变黑的各色试剂，化学实验的碰撞总是能带来格外的乐趣。 总觉得很像魔法师的工厂，随便几瓶试剂随意搭配，就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信息素的实验室格外不同，因为实验所用的高浓度信息素泄漏会引发非常大规模的alpha和omega失控事件，所以通常信息素实验室四周都会建立起严格的防护机制，除此之外，通常这种实验室都会严禁alpha和omega进入，就算需要进入，也只能触碰自己性别相同的信息素。 「我听说了，你是个beta，」王生一打开实验室内的一间房，那是他专门用来整理数据，撰写报告的小房间。 小房间内很破旧，除了一张桌子一台笔记本电脑外，就是厚厚的研究报告。 王生一坐在桌子前，一本一本地翻阅自己的记录。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看，」王生一教授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自顾自地翻看着桌上的资料，「这是我之前的一个学生的研究，beta是否能够嗅到信息素，不过最后也没给出个结论来。」 「这个研究比较激进，是关于beta能不能移植omega或者alpha的腺体，从而获得相关的能力的。但是因为太过违背道德和大众认知，被强行停止了。」 「这个研究很无趣，哎就不说了吧。」 米星看着他清点手里的资料，像是在做一场漫长的告别。 「这个研究有点意思，是讲信息素的提取物的，可惜没什么话题讨论度，估计申请不到太多的研究经费。」 「您这些年为信息素研究领域做出了不少贡献，」米星强行插入话题，试图找到一些可以和王生一沟通的地方，「不仅仅是您本身，您的学生也在这个领域——」 「你倒也不用和我客套，我知道你找我的目的，」王生一打断了米星的话，「你想问我葛潇和柯志辉的事情是吗？」 米星眼神一暗：「你猜到了。」 「我自己的学生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能不清楚吗？葛潇现在在监狱里面蹲着，柯志辉不知道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一个两个的，都以为自己有本事，就能够跟你们抗衡。」 他苦笑着说完这句话，眼神总让米星觉得他—— 心有不甘。 「他们都是你的学生，你应该知道他们的情况。」 「我知不知道，很重要吗？」王生一教授合上手里的研究资料，「葛潇研究的是信息素毒素，她最开始能着手发力的地方是hints实验室留下来的部分资料，而柯志辉……他就更有意思了，他是双重人格，他的两个人格选择了不同的研究领域，却同样做出了非比寻常的成果。」 第129页 米星从来没有想到，王生一知道的信息居然有这么多。 那么…..柯志辉的恶人格到底在从事什么研究，hints实验室的资料又到底是谁给葛潇的。 「你既然知道这些情况，就烦请你跟我去一趟九幽基地，」米星亮出自己的身份证明，「我们有问题需要问你。」 米星伸手想要控制住王生一，但刚伸出手，就听到对方直唿自己的姓名：「米星，你也是个beta对吧。」 「我是。」 「那你小时候受到过歧视吗？」 ？ 米星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 但硬要说的话，倒也不至于上升到歧视这个地步。 性别决定了社会的分工，alpha和omega作为社会架构中特殊的存在，几乎代表着金字塔的顶尖。 alpha和omega互相通婚，很少会向别的群体流动，他们生下的孩子也大多都是alpha或者omega。在社会生活中，这两种性别的人通常也会受到优待，尤其是在工作之中。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相对比较稀少，另一方面是因为alpha和omega生下的孩子，有一定的机率拥有特殊能力。 就比如商毅清的死亡螺旋，吴弦的操纵草木。 米星认可他们在社会生活中是受到了优待。 工作也好、升职加薪也好，alpha通常都会拥有更多的机会，人们普遍认为alpha能力强，富有领导力和执行力，所以很多公司的高层代表都是alpha。 而在医院，公共环境中，omega则会受到周围人更多的照顾，因为人们普遍认为他们更加较弱，更容易受到伤害。 但这只是优待，并不算是歧视。 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还是beta，在日常生活中遇到alpha和omega的概率相对较低，真的没什么好歧视的。 但米星的想法并不代表所有人，因为他拥有不死的能力，大家通常是在用半个omega的态度来对待他。 所以米星选择实话实说：「不好说，我觉得我——」 真的没有吗？ 那些被惯坏的omega会拽着beta的头髮去厕所，强迫beta做一些事情。 alpha也会用武力去解决一些矛盾，逼迫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就范。 就像当初商毅清强迫自己一样。 「你意识到了是吗？」 「我觉得alpha和omega在人群中的比例相对较小，所以这种事件发生的比例应该没有那么大。」 「但是存在，不是吗？」 面对王生一的质问，米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占据了人口最少的比例，却享受了最多的资源，甚至就算闹到法庭上，他们仍然会因为种种性别优势而减轻处罚，」王生一的音量逐渐拔高，语速也越来越快，「这公平吗？到底是谁提供了我们社会的基础建设，是我们beta！到底是谁做着最骯脏最普通最简单但是最有意义的活儿，是我们beta！那些alpha和omega，不过就是没开化的人类，只知道按照兽类的原始本能发情剩余的低等文明罢了！为什么因为他们数量稀少，我们就要为他们倾斜生存资源！」 米星的话不仅没有劝住王生一教授，反到迫使他站起来，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本文件册，抱在怀里。 米星不明所以，但眼看着王生一将文件册打开，才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电线和看不懂的黑色塑料盒。 那是一颗炸弹！被改造之后藏在文件册里！ 「王生一！你疯了吗！」 「我不理解！这个社会一定要分三六九等的话为什么不是按照能力而是按照性别？那些alpha和omega衍生出来的能力到底是在推动社会的进步还是在加重社会的不安稳因素？既然我们无法衡量，倒不如将所有alpha和omega都杀光，这个社会只要有beta就够了！我们有勤劳的双手！我们有不屈的意志！这个社会从来都不需要alpha和omega，从来都不需要！」 「你也是beta！你懂的吧！你看到过那些alpha和omega高高在上的样子吧！你也饱受过他们的这么吧！作为拥有不死能力的beta，米星特工，九幽基地和苍穹基地的日子好不好过，你应该远比我清楚。」 他的手指扣在了引线上。 「你冷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王生一却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他抱着那枚炸弹，站在窗户边。 打开了陈旧的窗户，蓝天和冬风同时涌入实验室内，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自由。 他终于不必压制内心的欲望，他可以坦诚地分享自己极端的理论，他甚至不追求对方认不认可，只沉浸于自己的演讲之中。 站在冷风里，他仿佛是孤傲于世界的王。 「我很冷静，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我从踏入大学开始所做的所有研究，都是为了找出合适的药剂，清除掉所有的alpha和omega。可惜我努力了很久也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而我的学生，他们虽然都是beta却很少有人继承了我的意志。但无所谓......我死了，beta也不会死的，那些性别之间的仇恨和痛苦也不会死，组织里的其他人一定会前仆后继，完成我们伟大的清除计划。那个时候，世界将再也没有性别优势，beta将成为唯一的物种，我们的世界终将会变得完美无憾。」 「可惜，我是见不到了。米星，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你替我亲眼看看那样的世界。」 他闭上眼，下定了决心。 炸弹爆炸，火焰吞噬了视线内所有的活物。 第130页 在最后的那一刻，王生一教授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出了一句话： 「消灭性别差距，beta统治世界！」 第88章 圣诞倒计时（十一） 商毅清站在病床前。 床上的米星，面容和躯体已经完全烧化了，血肉模煳，能清晰得看到他的骨骼和内脏。 这已经是恢復了一段时间的米星，这次他受的伤非常严重，堪比之前从烂尾楼跳下的那次。 全身被灼烧的部分高达78%，骨头都已经融化了，好在最后消防从废墟里找到了他的半个躯干。 当时消防看到他的半截身体慢慢长出新鲜的血肉还被吓了个半死，好在最后高层提醒，九幽基地有个beta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大家才冷静下来。 他们立刻联繫了九幽基地，商毅清带着人敢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半截躯体还没有完全恢復，这次受的伤实在是太严重了，恢復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虽然说不是第一次见到米星这样，烂成肉泥的情况商毅清也见到过，可是他的心脏还是下意识地漏了一拍。 实在是太过惨烈了。 血肉连结的地方全部都是焦黑的碳块，整张脸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五官，连白骨都被烧得脆化，像洒在血肉上的椰子脆片。 知道他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医院几乎没有给米星用任何的药物，也没有对他的伤口进行任何处理。 就只能靠着他的能力恢復。 米星已经有了一点点意识，靠近的时候能听见他在喊痛。 「商毅清……」米星的手指微微颤动，「…….我…….」 商毅清没有听懂他再说什么，他原本只打算看一眼然后离开，毕竟他的能力可能会影响米星的恢復。 可是，他刚刚好像听到米星在喊自己。 是自己吗？还是说自作多情了？ 「米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血肉慢慢生长出来，血管包裹骨骼，慢慢生出血肉，将骨头全部包围。 「好热。」 也不知道是不是爆炸前的记忆还停留在脑海里没有散去，病房里明明调整成了对普通人来说正常的温度，米星还是觉得炙热。 「别乱动，伤口还在长，」商毅清有点手足无措，他和医生一直都不清楚到底要怎么对待米星，不敢用药，也不敢束缚，也不知道到底做什么才能促进他的伤口恢復，「等会儿就好了，你耐心一点。」 「嗯。」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米星居然听了他的话，忍着意识里带来的温度幻觉，没有再乱动身体。 商毅清看着他有些发怔。 血肉慢慢生长出来，米星的面容也恢復到了正常状态。 「快好了，再坚持一下。」 商毅清催眠着自己，米星就是听了自己的话才会忍住不乱动的。 他们最近的关系已经很缓和，米星会听得进自己的话。 虽然他也不是很确定。 米星的恢復速度很快，直到最后一块血斑从他的脸上消失之后，他的身体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修復工作。 剩下的就要看米星什么时候愿意醒过来了。 不过刚刚米星喊热，是不是发烧了。 他前段时间身体还没好彻底，现在闹了这么一阵，也不知道病毒会不会捲土重来。 商毅清翻出体温计，准备塞到米星的嘴里。 体温计刚刚触碰到他的嘴唇，米星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只记得那嘶吼出来的「消灭性别优势，beta统治世界」。 杀掉所有的alpha和omega—— 杀掉—— 他伸出手，掐住了面前商毅清的脖颈。 杀了他！ 是他的意识对躯体发出的唯一指令。 杀了他！ 他是alpha，是他强行将你留在他身边，对你施压，拿母亲威胁你，没有给你尊重，没有给你自由的alpha。 【杀了他！】 手臂青筋暴起，米星带起的巨大冲击力推搡着商毅清，最终将对方死死地抵在墙上。 可是，自己真的恨他吗？ 一阵尖锐的耳鸣后，米星突然想起那个晚上，商毅清带着自己去看了星星。 漫天的星辰落在自己的眼里，那时候他是真的有一瞬的感动，觉得就这么纠缠下去，顺从着商毅清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自己倒也挺可笑的，明明那么讨厌商毅清，却又狠不下心真的对他怎么样。 爱和恨都不纯粹，他们之间的感情，如同畸形的怪物。 手，慢慢松开。 他的意识恢復了清明，看着面前的商毅清，不知道为什么，米星居然能从他的眼神里品出一丝绝望的味道。 万籁俱静，心如死灰。 在这个过程中商毅清没有反抗，从单纯的体力上来说，商毅清比自己强太多，他明明可以逃脱自己的桎梏的，为什么没有？ 「我…….」 道歉？认错？还是表现出害怕？ 米星的情绪像是格式化的程序，不知道该如何运行才好。 「好好休息，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商毅清整理好衣服，站稳身体。 他像是个打了败仗的将军，失魂落魄地离开荒芜的战场。 他第一次清楚明白地认识到原来米星是那么地恨着自己，甚至到了想要动手杀人的地步。 第131页 而时至今日，他却找不到任何一点可以指摘米星的地方。 病房内，米星躺在白色的床单上，耳朵里塞满了杂音。 他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云端之上濒死的鸟，随时随地都会坠入万丈深渊。 王生一死之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极端beta组织的人吗？ 印象中没记错的话，极端beta组织的目的是为了清除这个世界上所有的alpha和omega，以达到beta统治整个世界，消除所有的性别歧视的目的。 这种类型的组织之前也曾经主动接触过米星，他们认为米星拥有不死的能力，可以成为他们的领导者，但那个时候米星一心求死，回绝了所有的来访。 王生一的两个徒弟都和hints实验室相关，难道hints实验室实际上也是个极端beta组织吗？ 葛潇和柯志辉都可能是不死者beta，既然如此，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和hints实验室之间有所关联？ 第89章 今天是个平安夜 不论米星如何排阵布局，都无法将现在手上拥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在数次逼迫自己未果后，或许是因为大脑过度运算，所有的信息碰撞爆炸，然后一瞬间在米星的脑内清空。 米星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他的意识在经歷过空白和沸腾后，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草药酒的味道。 草药酒......是商毅清信息素的味道。 他刚刚好像掐住了商毅清。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alpha会不自觉地释放信息素来压制。 不对—— 米星赶紧掀开被子，跳下床。 冰凉的地面激得米星有些哆嗦，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復，脚刚沾地还没走两三步，就因为膝盖使不上力，瘫软在地上。 「商毅清…….」 米星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用双手撑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外面爬。 廊外，商毅清没有着急离开。他路过窗户前，看了一眼窗外房屋顶部未曾完全化掉的雪，不知道，他平白无故地觉得心和天气一样冷。 这些天，他真的以为米星河自己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至少自己已经开始按照邵云澈的指导控制自己的脾气。 是太晚了吗？是自己曾经给米星造成的伤口那么难以恢復吗？还是自己的努力其实是没什么用的。 他以为感情这种事，没有那么难的。 可真正经歷的时候才发现就像一拳捶到了棉花上一样，他不论怎么努力，米星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今天甚至想要杀了自己。 商毅清垂眼看着窗台上的灰烬，眼里像是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雾。 或许这段感情真的该停止了，这样才是对米星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实在放不下。 不论是当初在酒店的初遇，还是后来一次次的纠缠和相互折磨。 病房内，米星好不容易爬到门口，就已经浑身冷汗，唇色发白。 他躺在地上歇了一下，才勉强撑着上身，用指甲抠着门缝。 好在房门虚掩，没有完全关上。 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将门打开。 「商毅清，」米星爬出门外，他心脏跳动极快，唿吸也觉得急促，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米星爬到走廊上，看到了那个站在窗边的黑色身影，他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喊了句：「商毅清！」 商毅清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侧过头回望，才发现米星趴在地上，脸色苍白。 「米星？！」 他赶紧跑过去，将米星从地上抱起。 商毅清能明显听到他唿吸急促，满身都是汗，他控制不住情绪责怪道：「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你跑出来干嘛？」 「对不起……」米星攥着商毅清的大衣，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天旋地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掐你的，我……我脑子不清醒……」 商毅清一怔。 他在此刻终于想清楚为什么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放下过米星，哪怕他明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岌岌可危。 米星太温柔了。 对一个囚禁自己的暴徒都会这么温柔。 你知不知道你越这样，我越狠不下心放你离开。 你知不知道，超出自身能力的温柔其实残忍到堪比自我伤害。 商毅清在不同的战场厮杀过太多次，他的城府和手段都是旁人难以想像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从一个单纯的战争机器变成如今货真价实的九幽基地掌控人之一。 但或许越复杂的人就越容易被简单的人打动。 算了—— 反正我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商毅清抱着米星站起身，他看到米星没穿鞋子，便赶紧往病房内走，「我不是因为生气离开的，我是因为时间到了。这里是医院，我不能待很久。」 医院里体质弱的人本来就多，商毅清实在是不适合待在这里。 米星的头靠在商毅清的颈窝，也不知道是不是闻多了有些习惯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觉得商毅清身上的味道格外好闻。 「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住着，这里......我还有好多工作没有处理，我前段时间刚生病，落下了很多事情，不能再请假了。」 「那......穿上鞋，我带你回去，好吗？」 「嗯嗯。」 ** 北境，飘雪的小镇。 第132页 这里是世界的极点，是终年难见春色的北国，冷风常年光顾，雪白是这里的基础色调。 按理来说应该是个苦寒之地，但好在小国寡民，靠着早年间留下的那些工业基础和合理的分配制度，这里贫富差距不大，人们的生活简单又富足。 也不记得是多少年前某个多事的报纸评选起居民幸福度最高的城市，该地成功当选，从此之后成为了无数人心心念念的北国乌托邦。 但总有人认为，这里的幸福度有30%是来自于一个特殊的节日。 圣诞节。 这个传闻中与圣子的诞生紧密联繫的节日，这些年经过商业化的运作后，已经逐渐成为了购物的狂欢节。 而在资本运作中，最成功的一个元素就是从烟囱爬进屋子，给小孩们送上礼物的圣诞老人。 传闻中圣诞老人会坐上驯鹿拉的车，从这里出发，向每一个怀揣善良和爱人的小孩家里出发。 而作为完成孩童梦想的「圣诞老人」，他必须来自于一个幸福的国度。 人们梦想那里到处都是糖果、蜂蜜还有巧克力。 无论商业资本如何营销，圣诞节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个国度最重要的节日。当地居民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好挂满装饰物的圣诞树、送给家人的礼物、大街小巷也会播放圣诞相关的音乐，随后所有人都在祝祷声中等待着节日的降临。 小镇上有一家中餐馆，那是为唯一一个没有圣诞树的地方。 中餐馆的老闆是一对夫妇，以抠门和脾气差闻名。 他们来到小镇的时候风尘僕僕，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只有几件衣服。据夫妇本人所说，他们原本是来投奔朋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地居民都没有听过他们口中「朋友」的名字。夫妇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钱财了，当时冰天雪地，善良的镇民挽留他们再在镇上住几天。 这一住，就是好几年。 原本这种小镇大多都比较与世隔绝，但当地的居民还是善良地接纳了夫妇。 一方面是因为小镇很久没有新鲜血液加入了，另一方面是因为听闻华人都擅长制作美食。在夫妇刚来到小镇不久，妻子曾经在聚会的时候露过一手，不少人感慨她厨艺精湛，请求他们留在小镇里，成为这里的一员。 于是夫妇在这里开了一家中餐馆。 刚开始生意不错，但渐渐的，人气也就不怎么样了。一方面是夫妇语言不通，无法与邻居们流畅地沟通，另一方面就是他们两人有些好吃懒做的毛病，又经常吵架，总是因为一些小事闹到关店。 也不知道是这对夫妇是不是运气真的不错，附近一所排名不低的大学在小镇上开闢了分校区，这些年招了不少留学生。 这些留学生给中餐馆带来了新的人流。 虽然也常听到留学生抱怨老闆夫妇脾气差，不好沟通，可在偏僻的小镇上，这里是唯一能够尝到家乡味道的地方。执拗又思乡的学生们一边把夫妇骂上社交媒体，一边又期待着什么时候小镇能再开一家新的中餐馆。 实现这个愿望并不容易，中餐馆还是这么别扭地开了下去。 今天是平安夜。 又下了雪，大多数学生也不愿意出来吃饭，都窝在家里，和朋友吃一顿火锅，煮几杯时下流行的热红酒，等待着夜晚的降临。中餐馆没有生意，老闆娘骂骂咧咧地收拾桌椅板凳，准备关店。 这里的雪夜非常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确实，北境的冬天是真的能够冻死人，这个天气还在外面游荡的，要么是喝多了的醉汉，要么是装成人的棕熊。 但也就是在茫茫大雪中，一个穿着厚实的人影出现在雪原上。 他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两只眼睛，几乎看不到他别的皮肤。 那双眼睛如同精明的雷达，以小镇的中心街道为轴，扫视着街道两边的每一个店铺。 直到他的视线停留在雪夜里熄了半边灯的中餐馆上。 「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啊.......」 「爸爸.......妈妈.......」 「你们有想念我吗？」 第90章 冬将军（一） 这个冬夜，荒芜的雪原上平白无故燃了一场大火。 夜晚的宁静被彻底打碎，观望到火焰的人纷纷跑出家门，随后立刻折返回去，拿上能够灭火东西，不管是水壶、水桶，还是干脆直接拿起家中花园使用的水管，亦或者直接抡起铲子，用雪去浇灭火焰。 这个小镇与世隔绝，却意外地团结。 当他们将大火扑灭的时候，找到了中餐厅正中央那对夫妇的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这实在是奇怪，整个餐厅里，烧得最严重的就是这对夫妇，就好像他们才是着火点一样。 火被扑灭，远处的雪原上，一个黑色的身影倒在了山脚下。 他实在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了。 倒不如就在这里—— 尘归尘、土归土。 后脖颈的印记隐隐作痛，但那种痛感很快就被雪消解融化，以至于最后变成了一块冰冷僵硬的肌肉。 他躺在雪地里看着天空，群星闪烁，北欧的天空比他想像得更加美丽。 雪一点点落在他的身上，如同尘土将他掩埋。 他想起了幼年时期姐姐会给他唱歌，那时候虽然靠盗窃为生，但很快乐。 第133页 如今在乎的人都死去，只剩下自己。 「尤烛，你确定要选择就此死去吗？柯志辉的仇，你还没有报。」 记忆迷离之中，他听到有人在询问自己。 白雪茫茫，已经将他掩埋的只剩下一只眼裸露在外。 「我们可以帮你找到他。」 少年的眼仍旧没有睁开。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他朝思暮想的哥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但黑色的手枪贯穿了吴弦的胸口，漫天的绿色藤蔓枯黄凋零。 在那个瞬间，尤烛没能控制住体内的能力，引发了爆炸。 他是beta，但与众不同的是，他被移植了alpha的腺体，成为了拥有操控火焰能力的beta。 这是柯志辉黑暗人格的伟大作品。 他本应该恨着柯志辉的，但在手刃了吴锦城和当年那对将他们买来当作小偷驯养的养父母后，尤烛已经放下了。 邱年死了，吴弦也死了，所有爱着自己的人都死掉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好留念的了。 他不想再去找柯志辉了，他累了。 他真的很累。 从最开始答应接受移植手术，到后来变成这副浑身烧满伤疤的可怜模样，蜷缩在地下室，只能每天看着吴弦的直播心惊胆战地活着。 「这个条件或许是不够格吧，我想你应该没那么讨厌柯志辉。根据我所查到的资料，最开始是你主动找到柯志辉，希望他能够帮助你移植腺体，因为你想和你的哥哥一样厉害。」 「你真正讨厌的人是吴锦城，因为他一直在欺骗你，是他挑唆你去做这个实验，是他利用了柯志辉的黑暗人格将你关在地下，就连邱年的死，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他真的很让人讨厌，明明有钱，却剥削着你和吴弦的价值，明明可以娶邱年，却要硬生生地将邱年拖垮。这个世界上有无数这样的人，披着善良的皮，实际上想的全都是如何将对方的利益最大化。」 少年毫无反应，雪落在他的脸上，越来越多，快将最后一点裸露的皮肤遮盖上。 那个声音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换了个话题：「你的姐姐哥哥都死了，但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家庭幸福快乐，你不讨厌吗？」 「你得不到的拥抱和亲吻，无时无刻不在这个世界上上演着。」 你恨吗？ 你梦寐以求的东西，旁人弃之如敝履。 你马上就要得到幸福的瞬间，却成为了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雪白的坟墓里，那只眼珠勐然睁开。 ** 圣诞节，米星是在病床上度过的。 他的身体还未恢復完全，靠在床头向胡胜指挥官交代了王生一教授生前所说的话。 「在之前的调查记录里，从来没有显示过hints实验室是极端beta组织，」电话那头，胡胜指挥官嘆了口气，「不过话也不能说得这么死，我想办法再去确认吧。」 案件变得越来越复杂，而且还没完没了，任谁看到现在这种情况都会头疼。 「你好好休息，我看商毅清刚刚下班，他应该没有多久就会到家。」 他对米星的婚姻状况并不了解，以为他们是相爱的伴侣。 「嗯，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回去上班。」 米星想起一些之前在苍穹基地调查到的相关信息，打算明天去办公室再好好梳理。 他磨蹭着起床下楼吃了点水果，打开电视，听到了那首经典的铃儿响叮噹。 圣诞节吗？ 打开新闻，眼见着的都是圣诞节相关报导。 米星依稀记得商毅清从小是在国外长大的，那么按理来说他应该会更看重这个节日。 可惜了还有四个小时圣诞节就要结束，而自己什么礼物都没有给。 与此同时，开车往家赶的商毅清同样注意到了街头巷尾的圣诞氛围。 前几年这个节日还不怎么流行，这几年或许是因为商业化氛围过于浓厚，太多的商家打着圣诞的名义销售起了相关的商品。而追赶潮流的年轻人恰好撞上了这股浪潮，所以一个与宗教有着强绑定关系的节日在这个并不推崇宗教的国度流行了起来。 可商毅清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厌恶这个节日。 不过他不确定的是，米星会不会期待收到草莓蛋糕或者是红彤彤的苹果。 思来想去，出于健康考虑，商毅清买了一盒品质相对较高的苹果到了家。 他一回去，便忍不住将米星扯到自己身边。 这段时间，米星对他的亲近并不反感，甚至会故意找机会往自己身上贴。商毅清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他怕是自作多情，只能胆战心惊地享受着这份靠近。 米星削着苹果，他们难得坐在一起静静地聊聊工作、聊聊生活。 圣诞节是绕不开的话题。 米星说着说着便提到自己读书时期英语不好，尤其口语很差劲，问了商毅清几句关于英语学习上面的问题。 语言学习，大多都依赖于环境。 但现在说这个，未免有些何不食肉糜。 「看剧，或者唱歌。主要是对英语感兴趣，否则就很难沉下心学习。」 商毅清侧过头看向米星，他突然意识到，虽然米星在学术上的道路早就被彻底破坏，但他似乎还没有放弃过对知识的渴求。 现在再回到课堂上学或许有些不太方便，但是—— 第134页 商毅清还在想是否要帮助米星继续学习，而面前的米星已经站起身来，贴着商毅清的耳朵询问想不想要圣诞礼物。 他没什么可以给的，这个身体是最常用来敷衍商毅清的礼物。 「想做了？」 商毅清直白的问题让米星有点招架不住。 米星向来不反感性，只要双方同意，商毅清没有故意折腾自己，他还是乐意享受的。但今天却是商毅清第一次这么直白地问他。 「有点……易感期之后……就没有……」 米星回答得磕磕绊绊。 他有点不习惯承认自己就好这一口。 其实他也没有多喜欢，只是最近身体忍不住往商毅清身上靠。他压制了很久都没能控制这个念头，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总是想挽住商毅清的胳膊，既然欲望压制不住，索性借着欢好的名义交缠在一起。 「你病刚好，好好休息吧。」 「？」 「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我帮你弄出来。」 「？」米星有点意外商毅清的回答，「你被废了吗？」 第91章 冬将军（二） 商毅清狠狠地瞪了米星一眼，晚上自己抱着被子去书房睡了。 米星拽着他说了两句道歉的话，却被商毅清甩开了手。 米星哭笑不得，但看商毅清那么坚定地要睡书房，他最后只能像个没能挽留住丈夫的怨妇一样，目送着商毅清离开。 这人也是挺的，生气的时候不知道把自己赶出去，只会卷着被子去睡书房。 或许正是因为商毅清会尊重自己，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没有走到水火不容的那一步。 「晚安。」 关上门，米星小声地说。 而另一头，商毅清在书房里铺好了床。 他并没有生气，也不在意米星的那句话。 特地闹着要来书房睡觉，是因为他怕自己今晚会做噩梦吵到米星。 米星虽然拥有不死的能力，但他的身体也需要通过休息进行补给，明天就得回去上班，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折腾到米星。 他知道的，每次圣诞节，童年时期的噩梦都会如影随形。 那是一段，来自记忆深处，最痛苦的碎片。 米星记得没错，他小时候是在国外长大的。 那个时候他住在南半球，南半球的季节气候和北半球完全相仿，那里的圣诞节不会下雪。 尽管没有雪，但那里的人们还是会遵守圣诞节的所有原则。准备圣诞树、礼物，街头巷尾挂满圣诞颜色的装饰品，连教堂都会开放唱诗班的表演。 很热闹。 但和商毅清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作为恶魔的他被关在阴暗潮湿的石室里，看不到一丝光亮。 连这一天是不是圣诞节，都是从修女们送给自己的食物里有没有杯子蛋糕来判断的。 其实那天非常凑巧。 送饭的修女因为被催促去教堂前服务拜访的信徒而忘记锁上门，原本会有人把守的房间因为圣诞节而落了空。 商毅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机会，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没有人发现，他便大着胆子往门外走。 幸亏有这份热闹，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商毅清的存在。 他逃出了教堂，循着记忆，往家的方向走。 那时候商毅清全身都是脏兮兮的，走在路上也会被一些老人询问是不是离家出走。 「i am not homeless.」 「my parents are waiting for me.」 他许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但是商毅清一遍遍地强调：他是有父母的，他不是无家可归的脏小孩。 直到，那天深夜，他在万家灯火里找到了自己的家。 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但商毅清还是记得家的外观，记得家门口的邮筒，记得花园里种满的绣球。 家门紧闭，他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回应。 商毅清当时疲倦极了，他手脚并用爬到窗户外。 灯是亮的。 家里有人，但没有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一定是爸爸妈妈太忙了所以没有听到，是的，今晚是圣诞节，大家一定在忙着准备节日。 他们会不会给自己准备礼物呢？ 其实不准备也没有关系，他只想和父母还有弟弟妹妹见一面，哪怕只是抱一下也可以。 他站在窗外，张望着房间内是否会有人走过来发现自己。 他看到妹妹穿着红色的蛋糕裙走到圣诞树下，他看到弟弟和妹妹在抢夺礼物。母亲走过来摸了摸他们的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突然就不闹了。 很。 温馨到让商毅清觉得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起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大哥。 暖黄色的光落在商毅清的身上，原来南半球的盛夏也会这么冷。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 商毅清转过头，他看到刚刚下班回家的父亲抱着公文包，愤怒地指着自己。 没有。 我从来没有想害死任何人。 我只是生来如此，我并非想要—— 来不及辩解，商毅清突然感受到身后传来炙热的灼烧感。 他回过头去，看到漫天的火光。 不，不对。 第135页 商毅清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但很快他就发现身边的父亲变成了灰烬。 不，这和自己记忆中的情况不一样！ 火焰越烧越甚，不仅仅是面前的别墅在燃烧，四周的一切都像是变成了极度易燃的物品一般，在疯狂燃烧。 天是红的，大地是干裂的土壤，整个世界都沉沦在火焰里。 他在灼热的天空里看到了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 那人体型瘦小，看起来并不像是个成年人。 在商毅清注意到他的时候，对方也同样注意到了商毅清。 「去死。」 无数的火焰朝着商毅清涌动，他的身体瞬间被火焰击穿，随后整个世界开始破碎，他带着快要被烧尽的身躯坠入无间的黑暗。 「商毅清，醒醒。」 恍惚之间，他嗅到了一股柠檬的香味。 睁开眼，米星坐在自己身边抓着自己的衣领。 「你没事吧。」 米星晚上起夜，本来是想去看看商毅清睡得好不好，如果在书房睡着不习惯，自己就服个软道个歉，让商毅清回主卧来。没想到刚进书房，就看到商毅清在做噩梦。 商毅清惊惧未消，伸手直接把米星搂在怀里，死死地抱着他。 「别走，别走……」 「我没打算走，」米星拍着他的后背，「别怕，我在的。」 嗅到米星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柠檬香味后，商毅清狂跳的心脏逐渐平稳。 「没事，只是噩梦而已，没什么事。」 「嗯，我知道。」 闷在米星怀里，商毅清过于眷念着股味道，死抓着不肯松手。 「这里睡觉不舒服，回房间吧，」米星跟哄小孩一样哄着alpha，「我跟你道歉，我不该那么说你，我知道alpha都比较在意这种事。」 「嗯。」 「不是，商毅清你好歹说句你没生气啥的，你这样显得我很呆。」 「嗯，你就是很呆。」 妈的，聊不下去了。 米星打了个哈欠，牵着商毅清的手回房。 ** 他们睡得很好，后半夜商毅清没有继续做噩梦。 米星正常返工，王生一的事情他还需要跟其他人说明情况。爆炸引发了万京大学的恐慌，很多事情都还需要米星出面解释。 除此之外，因为王生一的行为，九幽基地专门派出小组彻查整个万京大学，彻底排查是否仍然存在其他人和hints实验室之间存在关系。 「这件事情暂时你不用耗费太多精力，我们继续关注在焕新案件的收尾。」 胡胜指挥官已经直觉这件事估计耗时耗力，他暂时不想让米星分太多的人力在万京大学身上。 目前爆炸的工厂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很不幸的是，在爆炸现场发现了不少尸体。 目前大部分尸体都确认是成年人，只有一具身体看起来身量较小，不具备成年人骨骼特徵。 经过dna检测，目前确认死亡的是吴弦。 他的额头有一个黑色的窟窿，看起来应该是枪伤。 米星在得知这个结果后，独自一人去楼下花园里坐了很久。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情。 是他把吴弦带过去的，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透露给吴弦这些消息，或许这样吴弦就不会死。 可不管米星怎么推演过去，他发现或许自己都无法阻止吴弦的死亡。 他低估了这个孩子对家人的爱，同时他又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吴弦死了，随后发生了爆炸。 对柯志辉来说，吴弦是拥有草木操控能力的alpha。这种alpha无比珍贵，如果柯志辉在这里进行过某种人体实验的话，那么看起来吴弦的价值不低，抓起来做实验会比杀了他更合算。 除非吴弦非常不可控，或者是吴弦发现了他们的秘密，除了杀了他别无选择。 但是吴弦已经死了，但危机还是没有解除，随后发生了规模巨大的爆炸。 吴弦，尤烛...... 在之前的思考中，米星总是会认为尤烛是beta，所以他绝不可能拥有能力。 但如果撇掉这个思维，所有的一切或许都能说得通。 吴弦来到了地下室，找到了尤烛，而尤烛已经被改造成了拥有操控火焰能力的beta。或许这个能力有副作用，导致尤烛无法正常生活。愤怒之下的吴弦想要带走尤烛，但遭到了实验室研究人员的阻拦。他们开枪打死了吴弦，随后尤烛能力失控，引发了爆炸。 ——「这个学生的研究比较激进，关于beta能否移植alpha和omega的腺体，从而获得相关的能力。」 王生一死前曾经翻阅学生的论文，当时他无意识地念出了学生的研究。 如果这个学生，就是柯志辉呢？ 第92章 冬将军（三） 米星被自己脑海中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但随后，他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如果真的能够将拥有能力的alpha和omega的腺体移植给普通beta，那么这对整个社会的道德底线都将是巨大的挑战。 但不知道为什么，米星突然想起了王生一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消灭性别差距，beta统治世界。」 这句话对所有的beta来说都是极具有吸引力的。 尽管米星从来没有思考过相关的话题，但他不得不承认alpha和omega在这个社会中确实享受了不少的优待。 第136页 因为稀少，且有可能诞生拥有特殊能力者，所以几乎所有的社会福利和资源都在向这两个性别倾斜。 但如果真的能够证实alpha和omega的腺体能够被移植到beta身上—— 会发生什么呢？ 最开始，米星想到的是，大概率beta会觉得扬眉吐气，既然人人都能成为特殊能力者，那么alpha和omega最大的特殊性将不復存在。不过alpha天生具有领导力，omega天生脆弱，生育能力强，还是能保留部分的优待。 但很快，米星就觉得这个猜想是错的。 如果腺体可以移植，那么alpha和omega恐怕将会从「人」成为「生产腺体的工具」。 所有的beta都会因为想要成为特殊能力者而开始捕杀a、o两类性别。 omega或许是最危险的，他们天生柔弱，势必会被捕杀，被挖去腺体后又会被强迫一直生育，生下更多的alpha和omega，来延续这条产业链。 而alpha就算真的体力强健，能形成一股势力，但和整个beta的人群数量比起来，仍然难以抗衡。或许最终alpha会形成一股抵抗组织和整个beta社会抗衡。 整个社会结构都被改变，三个性别将会互相对抗。 光是想到这些，米星就被吓出一身冷汗。 而商毅清的能力，死亡螺旋，将成为人人争抢的对象。 实验真的成功了吗？ 米星不希望他成功，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个实验成功了才能够解释现在所发生的现象。 柯志辉的黑暗面人格研究出了能够将alpha的腺体移植到beta的模式，并在尤烛身上復现，实验成功，尤烛得到了控制火焰的相关能力。作为从小互相依靠的哥哥吴弦因为闯入了实验室，被实验室医务人员发现后射杀。因为见到的吴弦的死亡，尤烛的情绪失控，火焰一瞬间引爆工厂。 这是米星能够猜到最合理的解释。 那么后续吴锦城的死亡就能够被解释了，应该是尤烛对吴锦城的復仇。他应该是想继续找到柯志辉，但可惜的是柯志辉已经逃走。 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亲人，性别也被更改后，这样的尤烛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米星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他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胡胜指挥官。 「虽然没有特殊的证据的辅助，但目前看来这是我们能够得到的最合理的猜测。」 胡胜指挥官摘掉了自己的眼镜，捏了下眉心：「你猜的没错，如果这个手术真的可以復现，那么对整个人类社会的道德都是一种挑战。「 他不怀疑人类的善良，但人性的黑暗总是如影随形。 不想去验证，也不想见证后失望。 「这件事我需要和商毅清以及更高层讨论，目前相关的猜测和推论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米星点头同意。 戴好眼镜，胡胜指挥官提出了另一个猜测：」没记错的话，葛潇的研究当时也被我们怀疑是否会影响到未来社会秩序的建立，她所创造出的是一个新的物种，如果那个怪物真的能够繁衍，所造成的影响将难以估量。王生一教授还真是厉害，教出来的学生一个两个都能引发这样的事故。」 而且这两个学生似乎都有可能是不死者beta。 不死者beta，颠覆整个社会秩序的发明...... 米星突然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联繫。 他没有声张。 午饭是米星买了带去商毅清的办公室，商毅清有点忙，匆匆吃完饭后就去处理工作了。 米星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想黏着他。看到商毅清丢下自己还有些难受，躺在沙发上无聊刷手机。 刚打开手机，蹦出来的就是一条新闻。 北欧小镇圣诞大火，烧死的华人夫妻被证明为非法移民。 这样的新闻标题确实引出不少是非，关于非法移民权益的讨论甚嚣尘上。 评论区的互相攻击看得米星头疼，他嫌烦关上了手机，闭目眼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枕着商毅清的外套睡着，上面淡淡的草药酒香味让米星有点着迷，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 等商毅清开完会，就看到他跟只小猫一样我在窝在沙发上打唿噜。 「米星，」商毅清拍了他一下，「你睡在我的外套上了。」 米星蹭了几下，像小猫一样哼唧着抱怨：「商毅清，你好吵。」 商毅清嘆了口气，明明是他睡在自己衣服上了，现在倒嫌弃自己吵。 算了，到时候就把外套重新熨烫一下。 「但是我不会嫌弃你的。」 「嗯？」 商毅清凑过去，想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喜欢。」 顿时，风声大作，心音狂乱。 一直梦寐以求的答案就这么出现，但商毅清却根本不敢相信。 他从来不奢望米星能喜欢自己，甚至米星求死的行为就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是真的吗？是自己想的那样吗？还是说.......不过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他真的很想把米星喊醒然后问清楚对方到底在说什么梦话。 可—— 最终他还是没敢开口问。 他想起很久以前，米星被自己圈养在家里，看落地窗外的落叶轻声告诉自己：「你缺爱对吗？没有人能和你在一起，所以你想锁住我，想从我这里得到哪怕一点点的爱。」 第137页 「商毅清啊，你真可怜，比我还可怜。」 「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一件事。」 那时候，商毅清以为他会心疼自己，或者会说些好话。 可等自己凑过去，却听到米星说： 「我恨你，商毅清，我再说一边，我恨死你了。」 第93章 冬将军（四） 商毅清最终没喊醒米星。 他终究不想拿现在的平静生活去赌一个自己并不相信的可能性。 米星一觉睡到下午上班的时间，然后回工位，刚坐下就收到了胡胜指挥官的消息。 他发了一串手机号过来，说是某位国际刑警刚刚通过中间人联繫上他，有一些重要信息需要分享。 米星趁着手头没事，赶紧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人听起来是个中年男人。 两人简短寒暄，各自介绍了一下职位和名字。 「不好意思到扰您工作了，但事关重大，我必须向您了解一些信息。我不清楚您有没有听说最近在北欧发生了一起非法移民的华人夫妇被烧死的案件。」 「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但是对于具体的案件细节，我并不知情。」 米星有些疑惑，远在千里之外的案件为什么会找到自己。 他因为语言不通等问题，几乎不怎么接手国外的案件。 「嗯，让我来为您解释一些细节吧。在圣诞节当夜，维卡洛小镇的中餐厅发生了一场大火，餐厅老闆以及老闆娘被烧死。在后续调查中，我们的消防人员断定这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起火点就在老闆和老闆娘的身体上。目前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但根据燃烧的痕迹来断定，这应该是某种异能所为。」 米星惊出了一身冷汗。 起火点在人体，尸体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烧得面目全非…… 这与吴锦城的死法简直一模一样！ 「我们迅速判断这是一场仇杀，随后对这对华人夫妇的身份进行调查，我们看到了你们最近公布的通缉名单，得知这对夫妇早年间在你们国家从事偷盗等违法犯罪活动。」 「通缉名单？所以他们是……赵勛和陈襄？」 「对。」 米星抿了下唇。 说起来，这份通缉名单还是自己公布的。 在得知了吴弦小时候被迫偷东西、成为黑户的经歷后，米星联繫了警方，让吴弦提供养父母的相关信息，找到他们的真名和早年间的照片，随后公布在网上发布通缉令。 这本是随手之举，米星看不惯犯罪因为时间的蹉跎而被遗忘，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效果。 如果死亡的夫妇真的是赵勛和陈襄，那么杀人者会不会是…… 尤烛的名字跳出了脑海。 当然也不排除赵勛陈襄夫妇在国外也得罪了不少人，甚至到了对方要杀之而后快的地步。但这与吴锦城死亡案件一脉相承的死法，除了尤烛，米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人。 但如果只是一对夫妇被杀害，按理来说不至于惊动国际刑警。 在米星的印象中，国际刑警负责的案件大多是涉及恶劣国际影响，涉及多个国家，并且会改变国际局势的。 所以这个案件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和你最近负责的一起案件有关。」 「确实。」 但多余的话米星却没有多说。 对方毕竟和自己不是一个部门，效力的也不是一个国家，他没有义务透露案件的细节。 除非后续他们需要合作一起调查案件。 「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透露更多信息，我今天过来只是想和你确定两个案件之间是否有联繫。你放心我会先和你的上级沟通，随后走信息披露的程序。」 好在对方没有让自己为难。 hints实验室属于保密程度较高、难以攻克的案件，如果需要将细节披露给其他机构的人员，需要蹭过法务、基地负责人、案件负责人的三重审批。 对方考虑到了自己的难处，米星的语气也变得客气了起来：「辛苦了，等你们商量好，我会尽可能快速地将案件资料同步给你。」 「不过虽然你们这里的信息披露程序没有开始，但我这边还是可以透露一些信息给你。在这对夫妇的死亡现场，也就是中餐馆的后院，我们找到了一个印记。」 「什么印记。」 「一只竖着的黑色眼睛。」 「？」 米星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样卖关子并不利于交流，便主动坦诚：「世界之眼，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查查看这个组织。」 米星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开始在网络上搜索「世界之眼」。 相关的信息大多都是一些神神鬼鬼的猜测，米星看得有点头疼。 「不急，慢慢来，你总会了解的。」 米星愣了下，他总觉得这个人似乎话里有话。 「听说你拥有不死的能力，还是个beta，祝福我们……合作愉快。」 挂掉电话，米星摁了下太阳穴。 他给胡胜指挥官汇报了这件事，随后处理了下自己手头的工作。 下午实在是有些无聊了，临近假期，整个办公室的氛围都有些懈怠。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今天也不用值夜班，米星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最近上映了不少新的电影，收拾的时候米星听到不少同事讨论哪部电影好看，哪部电影适合情侣。 第138页 曲茉莉对面坐着的那个alpha男生暗恋大学时期的同学，但可惜两个人分到了不同的基地工作，总是见不到面，最近刚好有假期，他便想约着暗恋对象出来。 「看爱情电影吗？会不会有些过于直白了，我还没有和他表白。」 男生年纪小，和曲茉莉差不多，没什么恋爱经验，所以办公室里的同事总在帮着他出谋划策。 「你觉得他喜欢你吗？如果喜欢你，看爱情电影也没啥事。」 男生坦白地承认：「我不知道啊。」 同事们追问：「你发消息他秒回吗？你找他出去吃饭他会拒绝吗？然后就是，你觉得他黏着你吗？」 「发消息的话…..他工作也挺忙的很难即时回復，出去吃饭倒是不会拒绝，上次我们平安夜还一起出去吃火锅了。黏不黏我的……我感觉还挺黏着我的，他也刚毕业没多久，工作上也不是很成熟，一出事就喜欢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帮忙。可是我觉得他只是单纯地想找个人倾诉吧。」 「不哦，你这能成的可能性很大啊。」 「嗯？怎么说？」 「你看平安夜一般都是情侣出去聚餐，他在这个特殊的节日答应你，就说明对你也有意思。而且啊，对方喜欢你的话就会不自觉地黏着你，做什么都想黏着你，你看看米星前段时间，生活费就20，还攒钱买——」 「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米星突然被提及，一下子脸都变得通红。 同事打趣般地推了米星一把：「哎呀别装了，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和商的关系。」 米星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啊不过说起来也是，你们结婚也挺久了，怎么还在热恋期，又是买咖啡，又是手牵手回家。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没有，我…….」 心脏狂跳，米星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变得天旋地转起来。 他向来自由无拘束惯了，做什么都是随着心情，从来不会深究原因。生命对他而言是随时都想要终结的旅途，所以只要是能力内能做到的事情，他都会随心而去。 所以，他从来没有将这段时间自己对商毅清的依赖和讨好视为「喜欢」。 他只是想买咖啡，所以就买了。 他只是想黏着商毅清，所以就哐哐往人办公室跑。 米星从来没有想过原因—— 但如果细究的话，自己的行为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劲。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了商毅清。 第94章 冬将军（五） 可是，在这个念头出现的第一个瞬间，米星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想。 他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他不能喜欢商毅清。 他是个随时都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人，情绪不稳定，不适合爱人。 或许是前段时间遇到母亲引发的情绪崩溃，又或许是这么多年两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日久生情。 总之，他自认为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别调戏我师兄了，」曲茉莉解围，「啊对了，你喜欢的那个同学我也认识，他前天发了个朋友圈，说羡慕朋友收到了一个毛绒玩具，你要不要送他啊？」 「对啊，他一发朋友圈你就送他礼物，对方一定会爱上你的啊哈哈哈哈。」 大家都怂恿着那位alpha勇敢地追求爱人，米星却在这样的热闹声中黯淡离开。 商毅清今晚要加班，自己得一个人回家。 对方发了打车的路费，米星却突然想散散心。 他坐地铁去了市中心，用商毅清的卡在一家连锁餐厅的吃了晚饭。 商毅清给自己准备了很多充值卡，他不愿意给自己零花钱，但扔卡的时候总是很大方。 米星想等晚些时候在露台花园看一场日落，然后再打车回家。 可日落的时间还早，他只能在商场闲逛。那些店员看到他身上的衣服都会邀请他进来坐坐，但米星只会尬笑着拒绝，然后隔着橱窗玻璃，偷瞄那些商品的价格。 他对这种商品天然有种畏惧感。 母亲当初跟着父亲私奔，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那时候母亲的衣服大多是在农贸市场里买的便宜货，背的包也是十几块钱的地摊货，连抄袭都抄错的款。 后来嫁给继父后，她又回到了曾经的日子里。 继父是真的很爱她，米星再恨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爱到满足她所有的物质需求，爱到将自己能拿得出手的礼物都堆在了母亲面前。 后来母亲再也没有吃过那样的苦，她的包、珠宝、鞋子、衣服都很贵重，每一样的价格拿出来都能支付普通家庭一年的开支。 而这些东西，继父从不允许自己触碰，哪怕他根本不缺这些钱，也不想让自己玷污了母亲的生活。 米星多看一眼，都会被管家拖出去好好教训。 他们最喜欢扇自己巴掌，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对一个人最屈辱的惩罚。 所以商毅清每次给自己买这些东西的时候，米星从不会觉得开心，他只觉得童年的噩梦如影随形，是千斤重的枷锁，是落在他脸上的印记。 说起来，自己从没告诉商毅清这些。 这些年商毅清总是在以正常人的标准对自己好，他做错了，倒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米星嘆了口气。 他快步离开这个金碧辉煌的世界，走到平价区才松了口气。 第139页 虽说相比于刚才动辄几万块钱的奢侈品区，这里的价格相对低一些，但不管是玩具还是保温杯，都是几百块左右，能消费得起的人倒也算不上什么平民。 米星绕了几圈，看到了一家玩具店。 能出现在商场里的自然是高档玩具，米星停留的原因是因为这家玩具店的展示柜里，放着下午同事们讨论的毛绒玩具。 曲茉莉之前给他看过，因为名字里面有个「cat」是米星为数不多认识的英语单词，便记住了。 米星不太理解一个毛绒玩具怎么能卖出大几百的价格，但看到实物的时候，他没忍住捏了几下。 真的很舒服。 软乎乎的，而且配上玩具的表情格外可爱。 如果能放在商毅清的办公桌上会是什么样子？商毅清应该不捨得丢掉这么可爱的礼物吧，说不定还会趁着办公室没人的时候偷偷摸两把。 他小时候会抱着玩偶睡觉吗？据说商毅清以前被关在教堂的暗门里面，那群修女总不至于残忍到连一个玩具都不给他吧。 那也说不准，人的黑暗面有时候就是没什么底线可言。 米星嘆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价格，289，是真的太贵了。 但同时，米星也看到标籤上写着四个字「安抚玩具」。 安抚？ 啊商毅清真的是太需要安抚了，动不动就发火，动不动就失控，其实明明就是很善良的人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呢？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真的没有怎么玩过玩具吧！ 米星的亲生父亲还活着的时候，经常会自己手工做一些玩具，虽然不值钱，但米星能一个人自娱自乐很久。 所以这么算下来，自己要比商毅清幸福的多。 安抚玩具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米星搜颳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包括之前攒下来的路费以及今天商毅清给自己的路费，全都换了架子上最便宜的毛绒玩具。 毛绒玩具的形状仿的果汁瓶，四周还缝了手和脚，长着双豆豆眼，看起来傻乎乎的。 他当时就觉得如果放在商毅清的办公桌上一定会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肯定每一个进来汇报工作的下属都会惊掉下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讲述工作内容。 而商毅清也会在工作闲暇之余摸一摸玩具的脑袋，还要吐槽真的很丑，不知道为什么要买这种幼稚的东西。 想想就很有意思。 可是……这么做是不是代表自己喜欢他。 控制不住地想对一个人好，想照顾对方的情绪，想弥补他缺少的东西。 这是喜欢吧……. 他不该喜欢商毅清，他们之间本不该有爱情。 可抬头看向货架上的毛绒玩具，每一个都笑得轻松可爱时，米星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他们不该有爱情—— 确实。 互相折磨过、也互相依靠过，爱情对他们来说早就已经是无法支付的奢侈品，米星从没想过他们之间的未来。 在米星自我设想的人生尽头，一定是血腥而残忍的死亡。 既然知道了结局，那就不妨大胆一点。 所以米星买了。 结帐之后，他抱着毛茸茸的去看了落日，然后坐地铁回家。 这样一来一回必然耽误回家时间，到家后商毅清发现米星没在，心底顿时警笛大作。 米星如果打车回来这会儿早就到家了，怎么到现在家里还是空无一人。他赶紧打开手机查看gps定位，但在消息提醒面板看到了米星的消费记录。 去市中心的商场吃饭了吗？ 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想散散心？ 商毅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米星已经小半年没有逃跑过了，自己不应该这样草木皆兵。他既然出去吃了顿饭，说不定过会儿就会回来。 刚宽慰好自己，家里的门就被人用钥匙打开了。 「米星？」 「我回来了，我去商场逛了一下，所以回来晚了，」米星边解释边换鞋，「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看。」 他把装着毛绒玩具的礼品袋递给了商毅清。 礼物？ 不年不节的，怎么还有礼物？ 等打开的瞬间，商毅清鼻尖一酸。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的那些下属看到办公桌上放这么个东西，他们会怎么想，」米星故作解释，「应该会很尴尬吧，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我留给自己——」 「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来，」商毅清当即将礼品袋藏在身后，「你哪里来的钱，又是自己攒的？」 「嗯，以前攒的，还好能从包里找出来。」 「攒这些钱干什么？」 「逃跑的路费啊，」米星大方地承认，「但现在累了，不想跑了，反正也是你给的零花钱攒下来的，就花在你身上吧。」 商毅清失笑，他是真没想到每天20块钱，米星还能攒个一两百出来。而且还大方地承认这是逃跑的路费，还真不怕自己又给他拴起来。 「谢谢你。」 「不用谢。」 米星偷偷地瞥了他一眼，看商毅清是不是很开心。 但他看不出来，这个alpha实在是太能装了。 应该是—— 开心的吧。 毕竟那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抱着自己，抱得很紧很紧。 第95章 冬将军（六） 第140页 「世界之眼？」 不要说米星了，连商毅清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彙。 「嗯，国际刑警是这么说的，」米星翻了个身，今天是个周末，他还不想那么早起床，况且昨天晚上半边身子都被商毅清压得腰酸背疼，「你也不知道吗？那我这…….」 「我回头打听一下，」商毅清撑着身子靠在床头，他伸手像抚摸珍贵的瓷器一样，抚摸着米星的脸，「别着急，既然他们来找我们，就肯定准备好了相关信息。我对你很有自信，你不用妄自菲薄。」 「可是最近这几个案件，我都没有调查出什么成果。」 米星翻了个身，算起来他和商毅清能聊的话题不多，也就只有工作了。 「hints实验室本就是个难啃的骨头，你不用着急。有时候查案子也和钓鱼一样，要稳住心态等鱼咬钩。」 商毅清本以为他翻身是为了躲自己的手，但没想到米星居然主动把身体贴了过来。 「我又不会钓鱼。」 「我教你。」 「你的体质啊，我们只能去深山老林里面钓。啊你有没有听说过，抛尸的最怕遇到钓鱼佬，因为钓鱼佬会去一些很奇怪的地方钓鱼啊哈哈哈哈然后钓到尸体。」 他笑得很开心，缩在商毅清的怀里，像是在撒娇。 「那你明年的绩效就有着落了。」 商毅清难得的调侃让米星没忍住捏着他的衣服憋笑。 「别笑了，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出去玩吗？」 「好累，齐熙约我今天下午出去逛街来着，我等会儿收拾收拾出去吧。」 「别赖床了，12点了已经。」 「卧槽！」 米星赶紧爬下床，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顿时都能脑补齐熙因为迟到而大骂自己的场面了。 他迅速冲进浴室洗漱，换上衣服。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点，米星算了下坐地铁过去的时间，估计还是会迟到个几分钟。 商毅清站在旁边给他递上手机，递上蓝牙耳机。 「啊啊啊这个鞋子好难穿，怎么穿啊要死了！」 「闭嘴！」商毅清烦躁于从他嘴里听见「死」这个字，但很快他就克制了自己的脾气。 他走到米星的面前，蹲下来帮他系上皮靴的鞋带：「我给你穿，你别乱动。」 商毅清修长的手指捻着长绳在孔洞里穿来穿去，他很快就把鞋带系好。米星蹬了两下鞋子，确认穿好之后背上包跑了出去。 连跑带追，米星终于准时赶到了约定的地点。 齐熙来得早，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他和米星也已经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在忙。 「你还在邵云澈家里做老师吗？就算是上课也不用上这么久吧。」 「嗯，现在也做了一些别的工作，邵云澈他很社恐，几乎不怎么愿意见人。」 齐熙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邵云澈这么信任自己，什么工作都让自己来做，甚至连穿衣吃饭这些小事，也都想麻烦自己。 因此齐熙的工资也跟着水涨船高。 「也挺好的啊，你现在工资已经比我高了。」 「嗯，但是因为要还债，其实也存不下什么钱，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 「会慢慢变好的。」 米星其实是最没有立场说这句话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遇到比自己还要可怜的齐熙，他却会忍不住宽慰对方。 「不过我一直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年纪轻轻会欠这么多钱呢？」米星几番斟酌，终于问出了这句话，「是以前犯过错吗？还是……」 「家里欠的债啊哈哈哈，」齐熙装作风轻云淡地样子，挠了挠头，「以前被坑了，我妈莫名其妙地背了这些债务，然后她走了之后，就是我来还债。你知道吗？我父亲以前也在九幽基地上班的，但是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报復了，后来我们家就不太行了。」 齐熙说的磕磕巴巴，最后索性抬着头对米星傻乎乎地笑了一下。 他几乎没怎么跟人提及过这段经歷，总觉得羞耻和难堪。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愿意告诉米星。 或许是因为米星是这些年来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或许是这件事憋在心里太久了，到了实在憋不住的那一天。 齐熙苦笑着继续说：「基地也帮了我们很多，后面也把那些报復我父亲的人给抓起来了，但是…….」 有些东西，是基地也无法弥补的。 「没事，你已经很努力了，等债务还完了就好，」米星拍了下他的肩膀给他鼓励，「不过，等你还完债务了，你考不考虑来基地工作？哪怕是做个后勤人员也好啊。作为基地前牺牲人员的子女，在这里你会享受到很多福利保障。」 「暂时不考虑吧，我没有觉醒任何能力，去了也是拖大家的后腿。」 他的父亲是九幽基地光荣榜上功勋卓着的英雄，而自己一个废物，有什么资格好借父亲的荫蔽来谋求安稳。 「你没有能力？你父亲有能力吗？」 「有，很强的瞬移能力。」 「从遗传学的角度上来说，如果你的性别是omega的话，你应该会继承他的能力，」米星盘算了一下觉得不太对劲，「不对啊，你做过相关的检测吗？之前有遇到过使用能力的特殊情况吗？」 「做过，没有特殊能力。」 第141页 这就奇了怪了…… 但米星也懒得抓着这点不放了。 他提这件事本就是觉得九幽基地的福利待遇好，而且自己和气息是好朋友，如果气息能进来，自己在基地里就可以找到人陪自己聊天唠嗑。 他们玩了一整圈，本打算一起吃晚饭的，但还没到饭点，邵云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齐熙哥你晚上不回来吃饭吗？你要早点跟我说啊，我炖了一下午的玉米排骨汤，这可怎么办啊，我一个人吃不下这些，剩饭剩菜对身体不好。没事，你在外面继续玩吧，我没事的，我一个人吃饭也可以的……」 他越说越可怜，引得齐熙直心疼。 「我先回去了，邵云澈他晚上一个人吃饭我不是很放心。」 哈？ 米星愣在原地。 哥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吃饭不是很放心？那你出门为什么不把邵云澈拴裤腰带上？ 米星哭笑不得地目送齐熙离开，自己一个人坐车回了家。 他刚好也想商毅清了。 路上，他翻看手机，看到了苍穹基地的同事在群里疯狂发消息。 好像是什么人事变动，米星很久没和他们打过招唿了，也不关心他们的变化。 那段回忆对米星来说同样是煎熬，他的自我防御让他不想搭理和苍穹基地相关的任何消息。 关掉聊天框，点开和商毅清的对话。 「我回家了，晚上不在外面吃。」 商毅清没有秒回。 是在忙吗？不对啊，以前他对自己消息都是秒回的。 「你吃饭了吗？晚上想吃什么？我可以带回来的。」 还是不回。 第96章 冬将军（七） 回家的路上米星一直在胡思乱想。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到了一种抓狂的地步，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来商毅清可以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他....... 不管怎么否认，爱欲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思维。 米星想起曾经商毅清找来一位心理谘询师来治疗自己的求死心理。谘询师非常专业，要求商毅清不得旁观，排除了所有会干扰米星回答的因素。 在那个白色的房间里，米星靠在暖黄色的沙发上，感受到了近期难得的自由。 谘询师很老套地问起了童年时期的经歷。 米星面无表情地讲解着自己的过去，从父亲去世前的快乐童年，到后来被继父毁掉的青春，再到后来一塌煳涂的人生。 讲述的过程里，他连一颗眼泪都没有落下。 他在内心嘲讽着这位谘询师用的还是弗洛伊德那套方法论，将所有的不幸和伤口都归结于童年。 诚然，父亲的去世和母亲改嫁后的人生对米星来说是挥之不去的阴霾和伤口，但这些记忆只是他跳下悬崖的最后一推而已。 真正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站在悬崖旁边。 「通常我遇到的患者提及受伤的经歷都会痛哭流涕，但你却没有，是已经放下这段经歷了吗？」 「放不下，我还恨着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讨厌他们为什么衣冠楚楚地行走于人世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报復他们，想用刀刺穿他们的喉咙，想等待机会一击即中，看他们溃败如同蝼蚁。」 回答完这句话，米星看到了谘询师脸上的惊讶。 拥有恨的人，是不会放下一切去求死的。 「你应该很好奇，」米星饶有趣味地看着谘询师的脸，「为什么我这么恨这些人，却一直在求死对吗？按理来说，我应该好好地活下去，等待覆仇的机会。」 谘询师认同了他的说法：「是，恨也是支撑生命的一根柱子。」 「所以我求死的原因是——」米星挠了挠头，随后咧开了一个残忍的笑，「刺激。」 他的生命是一潭死水，臭气熏天，近看上面还飞舞着噁心的绿头苍蝇。 在继父的折磨和修改下，他早就堕落到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没有亲情和友情填充的爱欲，没有伴侣带来的性慾，他唯独能宣洩和渴求的只有死欲。 爱和死一样让人沉迷。 尖刀每一次划破喉咙，他都会觉得全身战慄，兴奋到心脏狂跳，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不断地叫嚣着「再深一点」。然后在意识即将变成空白的时候，他的血肉会开始生长，伤口会黏合在一起。 他沉醉在这场与死神共舞的游戏。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向来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连和商毅清的相遇也是一场精心计划的求死游戏。 他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身体的渴望已经到了快要临界的点。刚好那个时候他烦人的上司夺走了他在hints实验室调查案件里的所有功劳，濒临崩溃的米星无意间得知了商毅清的能力，随后在资料库里看到了商毅清的身份证照片。 那真是相当勾人的一张脸。 虽然并不知道商毅清的性格，也没有对这个人做任何深入的了解，但仅凭那张脸，米星就对他产生了慾念。 没有人不喜欢美人，尤其是危险的、散发死亡气息的美人。 米星突然决定，在死之前，他想和这个男人试试，用一场酣畅淋漓的纠缠给自己烂俗透顶的人生画上句号。 光是想到这一点，米星都兴奋到手指颤抖。 那天晚上，他计划得逞，死亡的恐怖引发了肾上腺素的飙升。 第142页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疯子，商毅清后来的疯狂当然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只是—— 米星仰起头，冬天的风吹拂他的脸颊。 很奇妙，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他却能嗅到那即将萌发的春日气息。 爱欲打败了死欲。 如此念着一个人，期待一个人的回覆，妄图和他缠绵在一起，不计代价地对他好，甚至连计划依旧的逃亡都轻松画上句号。 他满脑子只有商毅清，哪里还有死神的位置。 爱在他不死的躯体里疯长。 「刚刚在开会，晚上…….要不吃个放纵餐吧，帮我带份蒜蓉虾，剩下的你自己选。」 米星找了个路边的马路牙子坐着，看着手机里商毅清发过来的消息。 他觉得不过瘾，又往上翻到很前面的聊天记录，一条条看着。 商毅清虽然忙碌，但对他总是事事有回应。哪怕是正事之中的一条插科打诨的笑话，商毅清也会敷衍地回一句「哈哈」。 还挺可爱的。 那—— 商毅清喜欢自己吗？ 米星兴奋的情绪突然冷淡了下来。 他想起那天商毅清在自己病床前说的话，他说他爱自己自由的灵魂。 可一次次地甩开他，一次次发疯，一次次闹着自杀。 再爱也会被消耗殆尽吧。 算了，先不管这些。 生命已经这么痛苦了，开心最重要。 想通了这一点，米星站起身来，拍了下身上的灰尘，往商毅清最爱吃的那家海鲜酒楼跑。 晚饭的时候，商毅清聊起了白天开的会。 大周末开会属实让人不爽，但确实事出紧急。 「苍穹基地最近有人事变动，你听到消息了吗？」 「啊？什么变动啊，」米星确实在之前的同事群里看到了相关的消息，但是他并没有仔细阅读，他对苍穹基地的信息有种天然的牴触，甚至完全不想承认自己曾经在那里工作过。 「他们的负责人被换掉了，上面很早之前就不满他了，」商毅清拨弄着盘子里剩得不多的虾，挑了个带虾籽的夹给米星，「这个职务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将由退休的胡胜指挥官接任。」 「什么？」 胡胜指挥官，接任，苍穹基地的负责人？ 「对，」商毅清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你可能会跟着胡胜指挥官回到苍穹基地。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次你去苍穹基地，一方面胡指挥官会带着你，你不至于孤立无援，另一方面，胡胜指挥官年事已高，不仅只有他一个人会被调任过去，邵云澈也会作为特别顾问调去苍穹基地。」 胡胜，邵云澈……. 米星心里一惊。 「他们对你印象都不错，你们合作起来会很顺畅。米星，你很有能力，没必要一直待在九幽基地，这里人员体系早就固化，不利于你未来的发展。更何况基地对我们俩的关系议论纷纷，你无法得到合理的晋升。如果你现在跟着胡胜指挥官去苍穹基地，给你的层级也会比现在高一些。」 「商毅清，你…….」 「而且你也想收拾那些当初在苍穹基地欺负你的人吧，」商毅清放下筷子，「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米星没有给出正面反馈，他反问商毅清：「你是在给我铺路吗？」 从最开始将自己介绍给胡胜指挥官，负责hints实验室的案件，到后来结识邵云澈…… 难道这些都是他计划好的？ 「有，也没有。我原本的计划是重启hints实验室的调查，再在那个时候将你介绍给胡胜指挥官。但我没想到你主动冲出去保护了胡胜指挥官，他看上了你，主动跟我说要你，这不是我能操控的事情。至于邵云澈，那确实是我故意的，花了点钱收买他，但他对你印象很好，这也不是我能够影响的。其实他本就是内定要来接手苍穹基地的人，你有苍穹基地背景、又了解其中盘根错节关系，对他来说是最合适的棋子。」 话音刚落，商毅清便有些心虚地抿了下唇。 他的话是在阐述米星本身就足够优秀，自己的计划其实没有起特别大的作用。但他过于冷酷的叙述方式，或许会让米星产生误解。 米星会生气吗？会不会不喜欢自己的形容词？ 也是，「棋子」「操控」「故意」这些字眼太冷酷了，自己应该好好润色一下再提的。但是刚刚的会议结果超乎商毅清的预料，尤其是得到米星是升职调岗的消息后，他恨不得赶紧分享给米星这个好消息。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好说辞，直接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都倾诉出来。 他过度理性会显得薄情—— 「呜呜呜老公你对我真好，但是以后我们是不是不能天天见面了，怎么办我不是很想去了！！！」 「可以让胡胜指挥官自己过去吗？我给你当保洁也行啊！！」 「？」 第97章 冬将军（八） 米星气得头疼。 他才刚喜欢上商毅清，刚开始享受恋爱的感觉，好傢伙，一脚给踹走了。 这以后怎么找机会熘到商毅清办公室跟他调情，以后怎么贴着商毅清午睡啊。 果然自己跟商毅清是八字不合。 而商毅清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情绪，自顾自地讲解着：「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 第143页 听见这句话，米星的怒火烧了起来。 又是这幅说教的语气，又是这幅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 就好像他能帮你安排好人生。 明明他自己的路走得也不怎么样。 更何况他这开口闭口就是晋升的话，听得米星头疼。 「商毅清，我不在乎所谓的升职加薪，我的人生已经是一潭死水了，」米星靠着沙发坐下，他仰着头吸了口气，想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一些，「我不关心前途，也不关心未来。」 他只追求三个字：体验感。 viva va，人生万岁。 感到幸福就靠近，觉得痛苦就离开，生命就应该像蝴蝶一样来又去。 不记得这句话是哪首歌唱的了，但确实是他的人生信条。 想走就走，想留就走，不必纠缠，不去后悔。 「你没有走过的道路，就不要预判他的不好。更何况你去苍穹基地之后，hints实验室的案件还是会由你来负责。」 米星感受到了，商毅清其实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他还是在说一些劝诫的话。 这个木头脑袋啊，到底是怎么在勾心斗角的基地里存活下来的？ 感受到商毅清走到自己身后，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米星突然主动抓住他的手，撒娇似得蹭了蹭。 「那我以后就不能给你送咖啡了，」米星嘆了口气，眼睛炸了一下，坏主意便涌上心头，「也不能去你的办公室蹭沙发睡觉了，更不能蹲在办公桌下面给你——」 「米星！我没让你干过这种事情！」 打断得很快，听声音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想想嘛，」米星松开了他的手，没想到无意间蹭到了商毅清手上的戒指，「以后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米星自然知道这种人事变动是已经决定好了的，他就算有意见，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想通了这一点，米星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回到苍穹基地也好，自己虽然并不在意晋升，但多少也想报復那些当年欺压自己的人。 更何况苍穹基地的状况本就需要一次大刀阔斧的改革，胡胜指挥官年事已高，邵云澈又是个十足十的病秧子，有自己在，多少能帮些忙。 「我知道了，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变动？」 「下周，速度要快，最好年前能结束。」 米星嘆了口气。 但他也为此感到庆幸，以后就不用再以上下级的身份和商毅清相处了。 他想要平等的恋爱关系，而并非现在这样如同被包养的情妇。 情绪起伏不定，米星的脸色一直不好，商毅清抿了下唇，随后低下身子在他耳边询问：「你…….在生气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这件事吗？」 「有一点点。」 米星性格通透，从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所以当他意识到商毅清其实一直都在给自己铺路的时候，他更多的是心疼。 可能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以往他只会觉得「被人算计了个彻底」，「这人心思真深，不值得长期交往」，但萌生了爱意后，他便觉得商毅清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为自己精心考量。 「商毅清，我有点生气，」米星转过身去跪在沙发上，他伸手捧着商毅清的脸，没忍住亲了一口，「你伺候好我我就不生气了。」 这随口就来的荤话让商毅清涨红了脸。 许久，他才缓过劲来回答：「我没试过这种......」 「什么？」 米星没理解他说的话。 「就是，在下面.......」 米星一下子被他逗乐了。 「我没这个意思，商毅清你在想什么？」 躲闪的目光让米星更有了调戏他的兴趣，便对着有些苍白的唇吻了上去。 早些时候，商毅清喝了杯酒。 托邵云澈走关系买来的红酒，原本是喝不惯这个味道，但米星突发奇想地兑了葡萄果汁。葡萄的香味被酒香激发出来，混合着果汁的甘甜，商毅清试过一次便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商毅清最开始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但今天自己尝过后，却觉得米星在吃这个方面实在是个天才。 「你偷喝我的葡萄汁？」 「嗯。」 米星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幅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联想到之前商毅清义正严辞地阻止自己勾兑饮料的模样，笑得更加厉害，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 「商毅清，你真的是——」他抹着眼泪，「我怎么之前没觉得你这么有意思啊。」 说来也是，明明同床共枕这么久，两个人大多数时候的相处模式，更像是陌生人。 了解对方的爱好却不深入，熟知彼此的习惯却不干预。 笑够了，米星爬起身来搂住了商毅清。 他们度过了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热情过后，米星熟睡过去，商毅清披了件衣服起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高悬的月亮。 米星说的那句伺候，他却是会错了意。 他以为米星想让自己在下，但后来看了米星的意思，估计是自己理解错了。 他不介意用自己能用的所有方式留住米星。 可是米星拒绝了。 是不想当上面那个，还是不喜欢自己。 他没得到过爱，难免多想，以至于忧思赶走了睡意。 但最近总觉得米星对自己要温柔很多，没闹着去死，还攒了钱给自己买咖啡。 第144页 可米星本就是温柔的人，最近工作太忙，他估计没有心思闹着自杀。 他总归不敢将原因归结为那三个字。 ——「我爱你」。 他曾经拿米星的亲人朋友逼迫，死死拧着米星的衣领，双眼通红到快要哭出来，都没能换来那三个字。 自那时候起商毅清便相信，自己是阴险狡诈的恶魔，换不来人世间最真挚的情谊。 那咖啡呢？ 为什么要省钱给自己买咖啡？为什么要放弃逃跑的经费给自己买礼物？为什么在听说要调走之后那么生气？ 所有的推论指向一个答案。 他再不敢相信，也得相信。 所以啊—— 米星，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 如果没有那么喜欢，我也不在乎。 我只要那一点点爱，一点点就够了。 这一点点爱，足以我熬过这个寒冬，等待即将来临的春天。 第98章 冬将军（九） 休息日结束，第二天得回基地正常上班。 似乎是知道了在九幽基地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米星格外黏着商毅清，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站在他身边。 但很不幸的是，人事变动也给商毅清的工作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他这几天都很忙，各种重要会议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除了本身的工作内容外，商毅清更多的时候是在为米星的未来做准备。 他对米星的工作能力非常自信，在米星跟着自己来到九幽基地的这一年多，虽然没有做出过特别出众的成绩，但米星的学习力和执行力，是所有和他共事过的人都不吝去夸赞的。 假以时日，只要给米星一个合适的机会，他非常有望能在这个行业做出卓越的贡献。 但是，商毅清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米星的人。 米星的道德感太强，对很多事情有一套自己的认知法则。 他这样的性格，是很难斗得过苍穹基地的蝇营狗苟，尤其是在他本身的性别就不占优势的基础上。 商毅清不得不去为他考量更多。 这次苍穹基地的人事变动，空降两位领导者，胡胜代表着超强的指挥能力，在训练基地特工和处理棘手案件上，胡胜指挥官的经验足以能够将现在苍穹基地的不正之风纠正过来。这是表面上的功夫，而暗地里，心思缜密的邵云澈会配合胡胜指挥官，将那些腐蚀掉整个基地的害虫全部用合理合法的手段清扫出去。 商毅清摆弄着手里的钢笔，用极黑的墨水在纸上写下了米星的名字。 他最近，感知到了米星对自己的喜欢。 虽然不清楚这种喜欢到底是转瞬即逝的错觉，还是长久相处的错觉，商毅清都很喜欢这种爱一个人有所回应的状态。 但好在，这不是一场只有自己的单恋就够了。 「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了米星，你最近给他吃了什么，气色比之前要好多了。」 门被推开，身形修长的少年站在门口，向商毅清微微颔首。 邵云澈。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半年。 邵家和商家是世交，两个人论起来算的上是竹马之谊，但不幸的是，因为各自特殊的体质，他们实际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但两人不同的是，商毅清因为自己的体质被家族抛弃，而邵云澈却自始至终都是邵家捧在手心上养大的小少爷。 从小到大，他的吃穿用度就没有不好的。 按理来说，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多少会带着些愚蠢的善良，但邵云澈却恰恰相反，他思维敏捷，分析能力一流，时不时会窜出些阴暗的想法。每次商毅清问起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维模式时，邵云澈便解释自己是天生阴暗、骨子里带着恶毒，是父母给的环境帮他压制了真实的自己。 倒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正常吃饭而已，怎么了？你家齐熙没给你好好做饭吗？」 邵云澈刚坐下，整理衣服，听到齐熙的名字没忍住嘴角带了笑意：「做了，知道我过来忙工作，还给我带了便当。」 望见老友的欣喜劲儿，商毅清提醒道：「说起来，你们之间的关系有进展吗？」 再怎么黏煳，朋友和爱人，终究是不同的。 他有意提点邵云澈，别混淆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没有，邹昊那个混帐东西又冒了出来。」 提到这个名字，邵云澈好看的一张脸顿时阴暗了下去。 「他缠着齐熙？」 「不，他缠着我了。」 这让邵云澈顿时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噁心。 他用了些简单的手段让齐熙离开了邹昊，甚至借着包吃住的名义让齐熙住进自己家，成为自己的私人助理。 原本以为邹昊就会这样消失在他们二人的世界里，却没想到前段时间邵云澈在参加一场活动的时候，被邹昊堵在了厕所，进行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 「他不知道我和齐熙的关系，只知道我是邵云澈，便在厕所堵住了我，问我有没有结婚的计划。」 事情变得精彩起来了，商毅清看着邵云澈吃瘪，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看上你了？这剧情的发展未免也太过——」 「狗血是吧！更噁心的是，他还做起了自我介绍，给我画大饼，说什么我要是嫁给他他会对我多么多么地好。」 第145页 邵云澈咬牙切齿地骂了句：「他是什么脏东西，也配舞到我面前来！」 望见他生气，商毅清起身给人到了杯茶水下火。 「少生气，」商毅清劝解他，「你大可以利用这段让齐熙彻底对邹昊死心。对方送上门来的一张好牌，为什么不打呢？」 「我当然是知道的，所以我假意答应他了，」邵云澈端着茶尝了一口，「既然送到我手上了，我当然得玩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有意思。」 就是这股恶毒的劲儿，配上邵云澈那张苍白的面孔，才能让人品出几分畏惧出来。 「记得做事干净点，别让齐熙看出端倪。」 「那你放心，」邵云澈说完了自己的事，也没忘惦记商毅清，「米星最近对你不错？你状态也好了很多。」 「还可以，我们最近关系不错。米星他很聪明，就是有时候会认死理，钻牛角尖，但你要是好好跟他说，他是能听进去的。他这个人太纯良了，也不知道遭受过那么多不好的经歷，他这个人性格为什么还会那么善良，以后跟着你去苍穹基地，你得替我照顾好他。」 邵云澈自然明白商毅清的意思。 苍穹基地内部风气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乌烟瘴气，到时候胡胜指挥官能应付明面上的事情，但不一定能应付这些所谓的「内政」，而这些，恰好是自己最擅长的。 可邵云澈有件事情却想不通：「你如果捨不得，大可以将他留在身边。」 商毅清嘆了口气：「我不能阻止他奔往更好的未来。」 让米星继续留在九幽对商毅清来说当然是更好的选择，自己随时随地都能见到他，任何的麻烦自己都能替米星处理。可是待在这里，米星只能永远止步于现在的生活，他不希望米星这样。 求死，大概率是因为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既然没有希望，那就为他创造希望好了。 邵云澈没有接话，他转身问起了工作交接的事宜。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不会负责案件的调查，但了解案件的进展，对他后续推进苍穹基地的改革，也会有比较大的助力。 这就是商毅清这几天一直头疼的地方。 苍穹基地的案件看起来实在是让人头疼，案件梳理没有逻辑，做事思维也是应付就行。商毅清实在是没办法整理一份清晰明了的名单给邵云澈和胡胜指挥官参考。 「那算了，」邵云澈也不想难为商毅清，实在不行自己大可以接受之后再从上到下重新盘一遍，「你先给我说说米星现在手上负责的案件吧。」 「可以。」 第99章 冬将军（十） 「世界之眼？」 商毅清把案件资料列印成册交给邵云澈，随后捡了些重要的案件简单给邵云澈描述了下情况，焕新和葛潇的案件不算彻底结束，但好歹有了个结论。眼下米星手里最重要的案件就是这个来自于国际刑警的世界之眼组织。 邵云澈喃喃自语，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组织。 与此同时，他抬起头来打量着商毅清。 看起来，这个案子会跟着米星一起去苍穹基地。 邵云澈之前打听过，米星当初在苍穹基地被欺负得很惨。不仅没有正式编制，无法享受正经员工的待遇，似乎还在工作场景里遭遇到了各式各样的霸凌。 当然这些都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邵云澈无法确认。但看商毅清当初冒着被追责的风险也要把米星转到九幽基地来看，米星当初在苍穹基地过的恐怕不是什么好日子。 如今又为了前途将米星送回去，商毅清断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米星立威。 那么，世界之眼或许就是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 「国际刑警为什么来找你们？这个案子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这也正是商毅清需要邵云澈帮自己梳理的地方。 他拿了一张白纸，在纸面上画出最近出现在案件里的「噪音」们。 最开始，米星在追查的是hints实验室，线索是葛潇使用的毒药。 葛潇当初使用和hints实验室高度相似的信息素毒药，在短时间内造成多起alpha失控杀人事件，流浪汉失踪事件。后续，是米星通过伪装成富二代接近葛潇的下线，最终接近葛潇，破获这起案件。 随后，因葛潇在焕新公司实习过，米星想要了解葛潇手中的毒药秘方是否来自于焕新食品公司，随后对焕新进行调查，恰好焕新发生了邱年的伤人事件。 「但目前我们其实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葛潇和hints实验室之间具有非常紧密的联繫，包括后来的柯志辉也是一样，我其实有个大胆的猜测，我们的追查方向是错的。因为比起hints实验室，葛潇和柯志辉之间最大的联繫，其实是他们共同的导师，也是前不久自杀的教授王生一。」 「我看到新闻了，据说他死之前高唿beta统治人类，看起来是极端beta组织的成员。」 「对，所以我有两个猜测，要么hints实验室本身就是极端beta组织，要么这个案件和hints实验室的关系很弱。」 「你的意思是说，王生一也好，葛潇也好，他们只是有渠道获取hints实验室的药物，但并非隶属于hints实验室对吗？」 「看来还是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商毅清放下钢笔，他从小孤独，能有一位聊得来、能够迅速理解自己思维的朋友，对他来说是一件相当罕见且奢侈的事情，「hints实验室的药方或许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难获取，也许在黑市可以出高价购买。米星曾经跟我分析过这件事，他觉得依照hints实验室的影响力，完全可以去中东、非洲购买实验体，没有必要来国内犯罪，风险大而且成本高。」 第146页 「不，」邵云澈打断了商毅清的话，「不对。」 长时间商毅清接触，让他的胸口有些压抑。 但案件线索的拼凑，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甚至到了兴奋的地步。 「你们的调查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hints实验室没有在做实验，你看这些资料！如果是实验，就应该有实验室，有ab对照组，但是你看！葛潇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葛潇最重要的成就是用尸体拼凑出了一个怪物，这不是hints实验室的主要研究方向。而且如果他们真的知道葛潇这样一个天才研究出了新的物种，他们会不计代价将葛潇打包带走，满足她所有需要的原材料，而不是放任她用hints实验室的毒药杀人。」 「所以……hints实验室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有葛潇这样一个人？」 邵云澈喃喃自语：「对，他们不知道。hints实验室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掩盖真正秘密的幌子。」 「什么秘密？」 这句话让邵云澈骤然清醒过来。 他突然听到了钢笔在白纸上摩挲的声音。 随后，就是一阵极强的眩晕感。 商毅清看着桌子上的沙漏，已经快要到3个小时了。 他忘了邵云澈远比旁人脆弱，赶紧打电话给米星让他帮忙带邵云澈离开。 米星紧赶慢赶带着曲茉莉上楼，随后推着邵云澈往外跑去，尽可能地远离商毅清。 送邵云澈到医务室没过多久，他的身体情况就有所缓解，喝了点水，人也清醒了不少。看他身体恢復正常，米星又忙不迭地爬上楼去安慰商毅清：「人没事，邵云澈刚刚在楼下喝了点水，好多了。」 这种情况商毅清多少也有点见怪不怪了。 他收起刚刚打草稿的纸张夹进笔记本里。 要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他很少有这样和朋友相谈甚欢的时刻，却被自己天生的体质打断了。 「你们聊什么能聊这么久啊，」米星主动去饼干盒子里找了快芝士夹心的威化饼干塞进嘴里。 「工作啊，主要就是这段时间你负责的案件。」 听这话米星有点吃味，既然是自己负责的案件为什么要和邵云澈聊得那么起劲：「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聊呢？」 「没有不跟你聊，只是。邵云澈的父亲之前是驻外大使，他自己是跟在父亲身后长大的，不论是hints实验室还是世界之眼，他的信息或许会更全面一些。」 「那你说说看，我想听听他厉害在哪里。」 商毅清只好把草稿纸翻出来，打算把自己和邵云澈聊的内容再说一遍。 不过仔细想想，邵云澈确实也没有给自己提供很多重要的信息。 今天这场会面，更重要的是交代好邵云澈要照顾好米星这个未来的下属而已。 「你还真打算说啊。」 米星拧起了眉头。 他突然意识到，商毅清或许是真的听不懂自己的弦外之音。 看来还是得直来直往。 说起来自己也想看看如果撩拨一下商毅清，他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米星嘆了口气，凑到商毅清的身边，弯下腰在他的耳垂上轻轻贴了一下：「你听不出来我吃醋了吗？」 第100章 冬将军（十一） 吃醋？ 吃什么醋？吃谁的醋？ 商毅清的大脑一片空白。 曾经死亡逼近，敌人将刀压在他的大动脉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紧张到甚至到连思维的运转能力都出现了功能性缺陷。 米星眼看着他彻底无法可说，便没忍住笑出了声。 或许是笑声刺激到了商毅清，他开始有意识地找补。 「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商毅清憋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扯过头去不敢看米星的眼睛，「你是吃谁的醋？因为什么而吃醋？」 米星陡然凑近，嘴唇蹭着商毅清的脸：「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追问，吃醋的定义是什么了？」 「那……没有。」 「我吃邵云澈的醋啊，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好好交代一下，为什么两个人单独在房间里待了这么久？是不是在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啊？」 「合作关系，我办公室有监控，你不信可以看，而且你——」 你有什么好吃醋的。 以前别说在意朋友了，米星能对自己有个正眼就不错了。每天不是在琢磨自杀，就是在琢磨案件。 「别闹了，」商毅清涨红了脸，侧过头去拂开了米星的手，「现在是工作时间。」 「好，我不闹了。」 米星也不想太折腾他，只要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就行。 他起身走到门口，留下一句：「我先回去工作了。」 门被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商毅清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内，烦躁地挠乱了自己的头髮。 大概是因为成功让商毅清吃瘪了吧，米星一上午都还挺开心的。 不过旁人看他的眼神，就比较复杂。 大家都知道苍穹基地并不是一个好去处，风言风语也就因此多了起来。 「米星是不是失宠了啊，商不要他了？发配去南蛮之地了？」 「不知道啊，不是说胡胜指挥官也会跟着一起去吗？」 「那个地方胡胜指挥官能管得住吗？一大把年纪了。」 「米星好可怜啊，前段时间还省钱给人买咖啡呢，现在就被发配走了。」 第147页 众人议论着这次变动会带来的影响，米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并没有理会。 米星才不在意去苍穹基地到底是升职还是降职，他现在是纯纯的恋爱脑，除了商毅清，他的大脑里装不下别人。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么美好。 甚至于，只要觉得对方开心，自己就很开心了。 但这份开心并没有延续到下午。 下午晚些时候，胡胜指挥官突然发来会议邀请，让米星单独和自己聊一聊。 这种一对一的形式米星并不意外。 在转岗之前需要和员工沟通清楚未来的发展方向，对工作交接作出安排，是一个正常且称职的领导都会去做的事情。 「你也知道最近有变动吧，我们要一起转去苍穹基地，」胡胜指挥官说了下大致情况，「但在去苍穹基地之前，组织需要你去一趟西伯利亚，配合国际刑警，调查世界之眼。」 「哈？」 「我身体情况不行，所以没办法过去，曲茉莉会跟着你一起，但她是实习生，没有办法参与前线的调查任务。出于这次案件的特殊性质，我们会申请派遣一位经验丰富的特工跟你一起。」 「不是——」米星下意识地否定，「为什么是我呢？」 他不理解。 在被商毅清拘禁的日子里，不要说出国了，他连出这座城市都十分困难。 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出国执行任务？商毅清是不害怕自己跑了、再也不回来了吗？ 「组织上的决定。」 「那商毅清怎么说？」 「他没有异议，下午开会我们临时决定的，所以通知得比较突然。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反馈给我，我去帮忙争取。」 米星没说话，他的脸色很差，要不是处于对胡胜指挥官的尊重，他已经想起身离开了。 「商毅清没有的话，我就没有。」 「那我知道了，我没有意见。」 也就因为这件事，接下来一个半小时的工作时间里，米星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工作上。他烦闷地看着资料，脑子里却都是商毅清。 米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思维去看数据。 实在是看不下去，米星索性给之前自己接触的那位国际刑警发了信息，问他是否有时间为自己介绍一下相关的信息。 「有时间，」好在对方还算比较清闲，「刚好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其实，世界之眼是一系列案件的总称。 案件的主要特徵为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了用动物血液画出的血红色眼睛。 该案件涉及地点超过19个国家和地区，死亡人数达到惊人的200人，而且这些案件集中爆发于前三年。 世界之眼案件能够在国际刑事案件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主要原因在于，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兇手到底是一个组织还是一个人，甚至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兇手。 「不至于吧。」 「至于，因为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找到了兇手。」 「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吧，我们所能追溯到的最早的世界之眼案件，是在你们国家，一个商场里爆发的无差别杀人案件。当时一位失去omega女儿没有多久的omega母亲，拿着刀砍杀了数十位路人，造成5人死亡，3人重伤，21人轻伤。案件发生后，警方在商场仓库的后门里，找到了用老鼠血画出来的血红色眼睛。而那位omega母亲并不承认眼睛是自己画的。」 米星颔首认可：「也就是说明面上的兇手是那位omega母亲，但实际上是否有其他人参与到这个案件里，你们是无法确认的。其他的案件也是一样的吗？」 「对，这一系列案件，除了那只红色的眼睛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联繫。最开始我们怀疑这些兇手是否加入了神秘的组织，或者是受到邪教的操控，但我们调查了这么多年，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证据。」 米星大概理解了案件的复杂程度。 「我知道了，我再去看看相关的细节信息。」 他挂掉了电话，一门心思扑在了工作上。 ** 米星按时下班，刚准备出门的时候收到了商毅清的消息，他有事需要忙，暂时没办法带米星回家了。 这倒也不算意外，米星自己骑自行车回去。 他在路上打包了一份肉夹馍，7块钱，吃完再往回走。 郊区的黄昏很美，橙黄的天空，漆黑的树影，带着耳机听些悲伤的歌，平白无故会生出一种流落天涯的孤寂感。 米星仰着头，唿吸着黄昏的空气。 他生平第一次爱人，那些被埋藏在记忆里的不安全感，那些曾经被自己破罐子破摔的渴求全都从回忆里爬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但现在看起来，再强大的爱神面前，理智是不值一提的、随时可以被扯断的丝线。 他在乎。 他想知道为什么商毅清要把自己送去西伯利亚，想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派去苍穹基地，口口声声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好，可自己又有什么前途可以去争取。 一个beta，拥有的能力是对战斗力没有任何加成的不死，拿不出手的学歷，烂得不能看的工作经歷。 他不想要什么未来，他本来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被商毅清抛弃，在某个寒冷又凛冽的夜晚，失去曾经拥有的能力然后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最后腐烂，被风吹散。 第148页 所以，商毅清到底是在为自己争取前途，还是在欺骗自己。 他是不是已经厌倦了彼此之间的关系，所以在找理由送自己离开。 到了家，孤独一人也无事可做，米星整理了一下衣柜。 家里的保险箱就藏在衣柜后面，米星收拾衣服的时候刚好能看到，保险箱的密码自己一直都清楚。 要不捲款跑路吧，商毅清或许不爱自己，但应该会在意钱。 第101章 冬将军（十二） 但很快，米星就收回了这个想法。 他记起来很久之前，商毅清曾经带着自己去见一位律师。 那时候自己精神恍惚，满脑子都是「去死」，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纱，什么都是模煳的，什么都无法触及他的感知。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部老电影，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触摸，只觉得陌生。 迷迷煳煳之中，他被商毅清摇醒。 商毅清的表情非常严肃，冷着声音告诫米星：「你签合同的时候都不动脑子的吗？要自己看清楚上面的条款，要不别人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那时候米星捂着脑袋，翻动着手里的纸。 可他什么都看不进去，只是枯燥重复地念着上面的细则。 「如果你不相信，就去找别的你信得过的律师看一下。」 对面的律师一脸难以置信，他开口跟商毅清确认：「商先生，你真的要把这些财产转赠给米先生吗？」 「嗯，无偿赠与，绝不追回。」 「可是你们之间连婚姻关系都没有。」 「以后会有的，而且他也是我唯一的遗产继承人。」 「可是您这样——」 那时候米星根本没心思管这些，听到律师和商毅争论就头疼，他直接拿起笔就在文件的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也不知道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财产」「继承」「赠送」之类的话。 他记得那个文件是用紫色的…… 米星伸手打开保险柜，在一堆文件下面，找到了一个紫色的文件夹，看起来像是当初让自己签字的那个。 坐在地上，米星将当初的合同一页一页翻开，仔细阅读。 他细数了上面所列出的房产、银行卡、黄金还有部分的股份，林林总总差不多算得上是商毅清全部身家的60%。上面很明确地标註了，商毅清愿意无偿将这些财产赠与米星，并且不打算追回。 全部都送给自己了吗？这在法律上生效吗？而且还是结婚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自己以为商毅清在做什么财产公证，所以让刷脸就刷脸，让签字就签字，现在回想起来，对方其实是在把合同上提到的相关资产都过户给自己。 其实米星并不清楚法律上的东西，但他只觉得商毅清这么强硬地要把资产转移给自己，说明是做好了不再追回的准备了。 一页页翻阅，到最后一张，是遗嘱。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米星是他唯一的遗产继承人。 可是很多次自己都曾经拿着刀对准他的喉咙，还有上次自己因为母亲的话精神失控，差点砍到了商毅清。 这些年，商毅清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在对待自己。 他不是把自己当玩物吗？不是因为只能和自己上床，别无选择，才和自己结婚的吗。 一股突如其来的愧疚袭击了米星。 或许是太早就下定了要孤独死去的决心，他对人生的很多事情上都是一副千金难买我愿意的态度。却忘了自己这种无所谓的、生无可恋的心态，会伤害一个真正希望自己好的人。 当初，商毅清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把这些财产留给自己。 他是不是觉得只要自己有钱了，就不会想着去死。 他是不是做好了比自己死得更早的准备。 当晚，商毅清到家已经很晚了，好在第二天是周末，明天可以好好休息。 洗完澡刚躺上床，掀开被子，米星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他的鼻尖贴着商毅清的后背，鼻息撩拨着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氛围。 「你没睡？还是我吵醒你了？」 「没睡着，」米星靠着他的身体，他想了许久，才问了几句关心商毅清的话，「你回来好晚，是工作太多了吗？」 「嗯，有些事情我得提前安排一下，」商毅清回答，「对了，你明天没什么事吧。」 「没有。」 商毅清拿了手机点了几下，然后交给米星，「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圈出来，明天让销售带到家里，西伯利亚很冷，我们得多准备些厚的衣服。你也知道我的体质不适合出去逛街，还是让销售送过来比较好。」 「好——」米星慵懒地回应着，但很快，他就敏锐地捕捉到商毅清话语里似乎有别的含义，「等等，我们？」 「胡胜指挥官没和你说吗？这次我和你一起去西伯利亚。」 ？ 「没说啊！」米星直接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你和我一起去？你真的和我一起去？」 「嗯。」 商毅清有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西伯利亚的情况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本来定的就是我出任务，你是我的搭档，你肯定会跟着。」 是的，他们一直都是搭档。 因为两人能力的相配度过高，米星最开始进入九幽基地时，就是作为商毅清的副手执行任务。 第149页 只是后来商毅清逐渐进入领导层，米星才开始单独出任务。 「我都快忘了这些事，」米星躺回床上，整理好被子，顺带往商毅清怀里钻了下。 他平日里最怕热，再加上之前多少对商毅清有些反感，基本上不会怎么跟商毅清套近乎。而且这人躲过来的时候，未免有些太过刻意了。 商毅清大概是懂了他的小心思，伸手摸了摸米星的头。 「你看看这件怎么样。」 米星从被子里钻出来，看了一眼手机：「好臃肿。」 「那边很冷，衣服当然要买厚一点的，」商毅清把手机递给米星，自己的左手则拖着米星的后腰，这样，米星整个人都靠在他的怀里了。 米星的身体软了下来，但很快他就接受了商毅清的触摸。 两人都有彼此的小心思，但谁都没有戳破。 自从意识到或许商毅清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自己之后，米星这段时间就跟冒着粉红泡泡一样，他不仅找到机会就往商毅清的办公室跑，还跟人到处解释说转岗去苍穹基地，不过就是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制造一些距离，这样才会有新鲜感。 惹得连曲茉莉都吐槽这个恋爱脑没救了。 「大约七十年前，俄罗斯的特工在西伯利亚的维涅克矿坑里发现了不明病毒，矿坑里的所有员工全部被感染，因为当时无法抑制住病毒的传播，只能将矿坑全部封锁。」 确认好要去西伯利亚的人员，案件相关信息也逐渐在众人面前被展开。 这是一场和国际刑警的网络会议，参加者都是这次确定了会前往西伯利亚支援的人。 「但近期，我们感觉探查到矿坑底部出现了生命活动的迹象。当地特工在探测到该情况后立刻上报，随后排查了近期周边是否出现过异常，在调取附近的监控后，我们找到了一个人。」 国际刑警切换了资料，在电脑桌面上将视频打开。 那是一段监控录像，监控质量很差，还带着雪花点。能看到监控放置的地点是在一个旅馆的前台，那是个很破旧的小旅馆。前台是个穿着厚大衣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昏昏欲睡。 监控里，一个全身包得密不透风的男人走进旅馆，跟前台搭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前台就拿了张卡给他，男人付了钱，随后背着包朝二楼走去。 米星没看出什么端倪。 第二段视频是上了二楼的男人背着包找房间，在他抬头看向监控的那一刻，视频被暂停了。 「我们通过特殊的手段解析了视频中人的身体和瞳孔数据，发现对方和北欧华人夫妇死亡时出现的男人有99%的相似率。」 米星听到这句话腾地站起身：「这个人是尤烛？」 「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所以我们才会来寻求你们的支援。」 米星紧盯着电脑屏幕。 想要将屏幕里的人和自己看到过的尤烛的照片联繫起来。 吴弦的家里没有尤烛长大的照片，米星其实也无法确定监控中的人就是尤烛。 「好的，我们会尽快赶往西伯利亚，请你们将矿坑附近的相关检测数据发送给我们。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我们会联繫焕新内部的额人，看能不能拿到尤烛最近的照片。」 商毅清结束了会议。 米星仍然没办法从回忆中走出，他总是忍不住想到吴弦。 想到这个为了家人不计一切代价的少年，最后死在了漫天的火光里。 第102章 冬将军（十三） 询问了所有和吴弦尤烛相关的人，米星没有找到一张尤烛的照片。 这个与亲人朋友阔别已久的少年，成为了彻底地被遗忘者。 念他的人埋葬在布满灰尘的地下停车场，埋葬在护眼焚烧殆尽的工厂废墟。 晚风吹着黄昏的路，从山上往下望去是漫漫灯火。 商毅清站在米星身后，天气很冷，他把羊绒围巾塞给了米星。 去西伯利亚的装备已经到齐，行程近在眼前，但米星还没有做好和尤烛成为敌人的准备。 「其实——我能感受到，真正在乎尤烛的人只有吴弦。他们其他的兄弟姐妹，要么是在忙着瓜分吴弦的流量，要么就是在想怎么在焕新这一堆新闻过去之后，继续利用直播这条路赚钱。」 人类总是追求利益的，真正记挂着尤烛的人，如邱年、吴弦，都在拯救他的路途中死亡。 情深不寿这四个字，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米星的面前。 反倒是那些冷漠的看客，能活得长久，活得顺遂。 「也正常，」商毅清捉住米星的手塞进自己的衣兜里，米星不爱戴手套，指尖被冻得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放进口袋里捂热，但好在自己能注意到，「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加上见识过更好的生活，自然对过去的人会有些无所谓。」 这种人性的黑暗，米星当然知道。 他就曾经被母亲抛之脑后，随后她拥抱了更好的生活。 时至今日米星仍然不能确定自己的立场，他当然恨她的视若无睹，可又觉得自己总归不能阻止她奔向更好的生活。 每当恨意盈满心脏的时候，那天性中的善良又从痛苦中爬出来。 最后自己把自己折磨成疯子。 「你说，尤烛愿意接受柯志辉的实验，是不是为了保护吴弦？吴弦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到底有多难受。」 第150页 商毅清嘆了口气：「那场火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一定是极其强烈的悲伤，才能燃烧出那样一场大火。 而现在，这个流浪的小孩又到底在什么地方？ ** 首尔，南大门附近。 这家酒店已经开了有些年头，虽然不是顶级的连锁酒店，但胜在地理位置优越，不论是去附近的明洞，还是南山，亦或者是市政厅都非常方便。 「这家酒店是我随便选的，位置还不错吧，楼顶有浴池，不过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泡澡，房间里有浴缸。不过你要是想去体验的话就自己去。你现在......应该去alpha的浴池。」 「晚上要不要陪我去南山散步，小烛，」青年omega见他不说话，便蹲在尤烛的面前，捏了一下他的脸。 尤烛白净的脸上出现淡淡的红色指痕，长年被囚禁在地下手术室内，他的皮肤早就被养地格外苍白。 他曾经满脸都爬满可怖的烧伤痕迹，但那次在北欧杀掉了养父母后，那些狰狞的伤疤就如泥膜一般一揭就掉。 尤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青年的提议，他想起小时候姐姐叮嘱的「大半夜不要出门」，便学着姐姐的模样重复：「大晚上，很危险。」 「能有你和我危险？」omega青年笑出了声，他的眼睛很圆，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相当可爱。 只是他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慄：「你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啊？上周你亲手释放出来的，可是政府用了十几年的时间，禁锢在冰雪下面的——」 青年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说：「生、化、实、验、体。」 语气调侃，字字珠玑，更像是讥讽尤烛明明已经和自己一样深陷泥沼了，却还要装作清高。 尤烛捏紧了自己的手，想了很久才破罐子破摔般地回答：「那又怎么样，哥哥死了，姐姐也死了。这个破世界，毁灭了就好了啊！」 「对啊，毁灭了就好了，」青年抚摸着尤烛的手，「我们没有错，错的是观望着这一切却无所作为的神明。要不要陪我出去散散步？你要是不想去南山，那我们去明洞逛街怎么样？这里离明洞走路也就十几分钟，刚好买点泡澡的沐浴球和面膜回来，我可不像你拥有这么白嫩的脸蛋。」 在他连哄带骗下，尤烛的脸上逐渐有了笑意：「好啊。」 「想吃炸鸡还是想吃烤肉，我刷手机的时候看到明洞有一家炸鸡非常有名，今天不是工作日，排队的人应该会很少。」 「那就吃炸鸡。」 「咱们在这里玩几天，然后我再带你回国。你造成的那点危机，足够让商毅清和米星马不停蹄地赶去西伯利亚。那时候我带你去给你哥哥……是叫吴弦吗？你们的习俗里，是要去墓碑前上柱香对不对。」 「好，」尤烛自己都还没有想到一点，他的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吴弦还活着，所以当对方提及上香的时候，自己还有点恍惚。 「谢谢你。」 「不哭，没事的，以后我代替你的哥哥还有姐姐照顾你。」 青年omega摸了摸尤烛的头，又伸手把人抱在怀里哄了几句。 「哪怕，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 夜晚，九幽基地。 邵云澈这几天都在九幽，忙着和胡胜指挥官忙着整理苍穹基地的资料。 他知道苍穹基地蝇营狗苟的事情很多，但等自己真的上手的时候，还是被这些破事给整得焦头烂额。 「这些烂帐，可真是够了，也不知道这些年苍穹基地的负责人到底是怎么管的。」 胡胜指挥官听着邵云澈的抱怨，无奈地嘆了口气。 到底是少年心性，面对这些冗杂繁复的工作会耐不住性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邵云澈的电话响了。 他也没多想，心里正烦闷着，拿起来一接，没想到是齐熙打过来的。 邵云澈的声音一下子变软了起来：「齐熙哥，你怎么还在等我？我今晚会晚点到家。」 「你在基地楼下？你怎么过来了？」 「嗯，我马上弄完回去。」 邵云澈慌乱地挂掉电话，抬头看到胡胜指挥官在看着自己，赶紧辩解：「那个，指挥官，我……朋友在等我回去，这些剩下的要不我带回家弄吧。」 「朋友？你那个语气可不像朋友。」 胡胜回想起刚刚邵云澈接到电话后，立马从怒气冲天的模样转化成温言软语的小绵羊，便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这个年纪的alpha有对象也不奇怪。」 「是齐熙啦。」 「omega吗？」 邵云澈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想起来这么多年过去，胡胜指挥官不一定还记得齐熙的父亲，便装作无事发生般回答：「对，omega，他的父亲之前也在九幽基地工作过。」 「那还挺有缘分的，」胡胜指挥官整理着资料，自我调侃道，「像我就没有这方面的运气，一辈子就一个人。」 「我没记错指挥官您是omega吧，听我父亲说年轻的时候追您的alpha还挺多的，甚至追求您的omega也有不少，但您当时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不在意感情上的事情。」 「那时候确实一心扑在工作上。不过说真的，缘分这种事情是天註定，倒不是我想不要就不要的。哎，没有就没有吧，我这么多年一个人也挺洒脱的，」胡胜指挥官将资料摆放整齐，「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别让你的omega等你太久。」 第151页 「谢谢您体谅我，」邵云澈三下五除二地赶紧收拾好东西，「那我先走一步了哈。」 他抱着资料下楼，电梯门一打开就往外跑，喝了不少的风。 到了门口，邵云澈在路边停车位上看到了齐熙。 「跑什么啊，我又不急，」齐熙赶紧上去给他整理衣服，「小心感冒，这段时间生病的人很多。」 邵云澈满脸通红，齐熙不放心地用手摸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确认没有发烧，齐熙赶紧拽着人上车。 车里一直开着暖气，坐垫也是加热的。 「晚饭还没吃吧，我给你泡了热玫瑰水，在保温杯里放着，」齐熙一边启动汽车，一边叮嘱邵云澈，「你小心点喝，别烫到。」 「嗯嗯，谢谢齐熙哥。」 「我刚刚在门口看了下九幽基地，还和我小时候一样，变化不多，」齐熙有些感慨，以前他经常跟着母亲来这里接父亲下班，后来父亲去世很多年后，他都不敢再来九幽基地。本以为这是一个在记忆中过不去的坎，但今天因为想接邵云澈下班，就这么来了。 在等邵云澈的时候，齐熙看着九幽基地的大门，他没有伤心，没有畏惧，也没有痛苦。 有的只是世事难料，命运如戏的蹉跎感。 他无比怀念那段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但也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嗯，下次我自己回去就好。」 「我没有那么脆弱，连来九幽基地都不敢，」齐熙怕他多想赶紧解释，「你身体不好，当然得我来接你。不过，如果我也有异能，能够进入九幽基地就好了。咱们俩就可以像商毅清和米星一样，天天在一起吃饭。」 邵云澈喝了一口玫瑰水。 这是齐熙自己调制的，玫瑰花是他自己採摘晾晒的。玫瑰水里加了些许蜂蜜，花瓣的香味和蜂蜜的甜味完美中和。 「你想当特工吗？或许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少骗我吧。」 「我从来都不骗人的。」 齐熙笑了笑，没有当真。 第103章 冬将军（十四） 西伯利亚，从天空到大地都是冰蓝色的。 落地的时候，米星便感受到了强烈的寒意。他知道西伯利亚很冷，但没有想到会冷到这个地步。 风吹过的时候脸像是被刀子割了一遍又一遍，米星一个这么吵闹的人，连话都懒得说。 好不容易坐车来到国际刑警安排的住处，米星勉强松了口气，脱掉外面厚重的大衣，往火炉旁边钻。 他们刚下飞机的时候还没那么冷，在外面待了不到十分钟，米星就已经冻得浑身哆嗦。他其实已经没有对冷的认知了，只觉得骨头都被冻得生疼。 商毅清也差不多，他没来过这么冷的地方，好在身体素质较高，没有米星反应那么大。 「脖子不舒服吗？」 房间里相对比较温暖，商毅清脱掉了外面的大衣，换了件相对轻巧的针织衫。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露出了脖颈上挂着的颈环。 这是外出执行任务时商毅清必须佩戴的东西。 作为死亡螺旋的拥有者，在非主观的情况下，商毅清从未造成过致人死亡的情况。一方面是因为在不主动使用死亡螺旋的情况下，死亡螺旋本身只会造成一些和商毅清接触时间过久、或距离过近的人产生晕厥、唿吸不畅等情况，远非会到致人死亡的地步。 再加上商毅清本身会长时间佩戴隔绝手套，家里、办公室、车内都会使用一些隔绝alpha信息素以及能力的相关涂料，出事的概率大大降低。 尽管如此，「死亡」本身就是极其可怖的概念。 不论是上级政府也好，大家仍然要防范着在此基础上的第三种可能性：商毅清本人的失控。 所以在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商毅清会戴上这种含有高浓度毒素的颈环，以防止他本人出现失控，致使大范围死亡的情况。 但米星第一次和商毅清出任务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颈环里放的根本就不是毒素。 ——「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怎么捨得杀掉你，我猜那里面放的顶多就是一些麻醉剂，而且闻起来就是麻醉剂的味道。商毅清，我说句不好听的，你的能力的价值比一千个beta的命都值钱。」 更何况米星试过很多种自杀的方法，毒药是他尝试过最多的那种。 一是因为特工身份比较好获取，二是因为毒死看起来比跳楼要美观一点。长此以往，米星也在不断地求死过程中为自己建立了一个完整的毒药资料库。他只需要闻一下味道，就大概猜到了那颈环中所谓的毒药不过是麻醉剂而已。 他知道这很不公平，但社会结构就是如此。 而商毅清给了自己肯定的答覆。 他忠于国家、忠于人民，但并不代表他会在毫无认知的情况下戴上一个会致自己于死地的东西。所以商毅清曾经偷偷地调查过颈环，得到了和米星同样的结论。 所以这个名为「毒药」的颈环大概率只是为了让自己在失控的状况下失去意识，除此之外就是用「死亡」来威胁自己遵守社会制度、坚守道德底线。 所以每次出去执行任务，这个颈环成了商毅清如影随形的搭档。 戴着虽然没什么不便，但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还行，」商毅清活动了一下脖颈，「国际刑警还是来不了吗？」 第152页 「刚收到他们的消息，说是还在路上。」 米星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敲响。 一个浅栗色头髮，长着双蓝眼睛的高个子醉汉推门进来。 他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戴着厚重的手套，腋下夹着一瓶伏特加，浑身酒气熏天。 这非常很符合米星对俄罗斯人的刻板印象，高大、威勐且酗酒。 对方一进门就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米星一个字都没听懂，刚准备求助商毅清的时候，商毅清从包里拿了个蓝牙耳机丢给他。 「商毅清和米星对吗？我是阿尔弗雷德，之前给你们打过电话的。」 米星没怎么出过国际任务，所以很少使用实时翻译耳机，甚至完全没意识到要带这个玩意儿。戴上之后，他总算能理解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再加上这个熟悉的声音，米星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位国际刑警。 「你好，我是商毅清。」 商毅清还没准备好说什么，对方却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商毅清的手晃动了几下：「商毅清！我知道你，听说你很厉害！」 阿尔弗雷德上下打量着商毅清：「看不出来啊！对了，这次任务就咱们三个吗？你看要不等咱们搞完这些破事之后，我们去林子里抓棕熊吧，就比谁先抓到，输的人就.......请客吃蜂蜜蛋糕。」 他热情的样子让商毅清有点不适，但好在米星很吃这套：「好啊好啊！」 「你是米星吧，我之前听说了，你很喜欢吃甜品！要不我们今晚喝酒的时候把蛋糕吃了吧！」阿尔弗雷德拍了下米星的肩膀，「反正我觉得我们活不过三天的！」 米星脸色一变，摁了下耳机。 是自己听错了吗？ 「你刚刚是说我们活不过三天对吗？」 商毅清盯着他的蓝色眼睛：「我没听错吧。」 「没有啊！因为之前来的人都死光了呢？包括我们整个小组的11个人，全部都死在路上了呢！」 米星侧过头去看商毅清的脸。 他们早该想到的，如果不是危险到了一定的地步，上面根本不会捨得把商毅清借出去。 「不要这么严肃嘛？开心一点，」阿尔弗雷德举起怀里的伏特加，「这里可是西伯利亚啊，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冻死在这里，人生一世嘛，早死晚死都是得死的！乐观一点！」 米星看着他手中的伏特加酒瓶，在火光下被染成淡淡的金色。 这种欢乐的悲观主义真是让人非常不爽，尤其是在自己找到了此生挚爱的情况下。 「那不一定哦，」米星抢了他的酒瓶放在一旁空着的桌子上，「我们可是很强的。」 笑话，想死的时候死不了。 现在不想死了，谁都没资格送自己上路。 第104章 冬将军（十五） 商毅清拍了下米星的头让他收敛点。 「关于你所说的情况，能不能详细解释一下。」 阿尔弗雷德瞥了商毅清一眼，随后扭开手里伏特加的瓶盖，勐灌了一口：「你们的胆子倒是挺大的，何必呢，国际刑警也好，特工也好，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把资料给我们吧，对你来说，这不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吗？」 商毅清抬头看向阿尔弗雷德。 对方嘆了口气，耸肩摊手表示无奈：「我过会儿发到你们的邮箱里，我就住在你们隔壁，有需要的话记得找我。」 留下这句话，阿尔弗雷德喝了一口伏特加，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房间。 米星站久了腿酸，靠着沙发坐下。 「阿尔弗雷德一点都不符合我心中对俄罗斯人的刻板印象，」房间内很暖，米星解开了扣子，「我以为他们都很刚。我记得当年拿破崙进攻俄罗斯的时候，他们连莫斯科都烧了，就为了不留任何补给给法国人。」 商毅清在他身边坐下：「你歷史学的不错，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一个民族当然既有英雄，也有懦夫。再一个，或许阿尔弗雷德是最近收到了冲击太大了，有些丧失斗志了吧。有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别当着别人的面说。」 「嗯，我又不傻。」 米星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 「不是说你傻，怕你得罪了人自己不知道，对方反过来害你的时候你也不知道。自己有时候要长个心眼，以后在苍穹基地，我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护你，有些事情你得自己学着点。」 「知道知道。」 米星看着他一脸无奈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时候商毅清真的很喜欢操心自己的这些事情。 商毅清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问米星要不要看下邮箱收没收到阿尔弗雷德发过来的资料。 在来到西伯利亚之前，九幽基地内部就召开了很多次关于维涅克矿坑的会议。 维涅克矿坑最早在1923年被发现，该处含有大量优质煤炭资源。当地政府迅速组建工人团队进行挖掘，由于当时特殊时期，对煤炭的需求不断扩大，维涅克矿坑最后因为过度挖掘，在1963年，该矿坑因无法继续产出高质量煤炭而被废弃。附近居住的矿工不得不远离当地，寻求别的发展和出路。 依靠矿坑建立的城市也逐渐衰退，从大城市变成如今米星和商毅清暂时居住的小镇。这是大多数资源依赖型城市最终的结局，城市的经济活动单一，城市发展受限，人口大量外流，最终城市被废弃，成为一座死城。 第153页 这个过程会格外漫长，但也有不少城市会转型成为旅游城市或发展其他产业，但对于维涅克小镇来说，这样的转型或许很难。 米星和商毅清刚到小镇的时候就注意到，这里大多数的居民都是老人，除了阿尔弗雷德，几乎没有什么年轻人的身影，小孩就更少了。 看起来像是年轻人背弃了这座城市。 除了城市的衰败之外，1981年发生的另一件事，将这座小镇未来的发展彻底画上了休止符。 从现在能找到的资料记录上来看，1981年三月左右，附近深谷大学的生物教授在招聘员工，需要在维涅克矿坑内搭建一个实验室，当很多年轻人主动加入实验室建设，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实验室初具雏形。 但在1988年，实验室突然宣布关闭，原因是深谷大学自查发现该生物教授在矿坑内进行违反道德的人体实验，并制造了相当多的生物病毒。随后矿坑被查封。 之后，就再也没有维涅克矿坑实验室的任何消息。 米星在看资料的时候就有疑问：当时的生物教授有没有接受法律的制裁，为什么从现在能看到的资料里都没有找到这个教授的任何信息。 其次就是当时有那么多的年轻人都加入了实验室的建设，在当时就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吗？ 既然涉及到了人体实验，那那些可怜的实验对象最后有没有回归到正常社会里呢？ 这些信息都非常不全面，不过好在的是，当初实验的所有数据和相关资料一应俱全，虽然一些关键信息仍然是缺失状态，当九幽基地合作的生物学家还是能够判断出来，当年的生物病毒是一种可以入侵人脑，并通过简单的声音信号控制人体行为的生物病毒。 这种病毒不具有传染性，但一旦传染，很那从人体内拔除， 其实这类病毒非常像电影电视剧里经常刻画的丧尸病毒，在前期的调查中，米星他们也都是用丧尸病毒来称唿这一类生物病毒。 西伯利亚的网速非常慢，米星等了很久，阿尔弗雷德发过来的邮件附件才被完全下载。 那是一份日志，是国际刑警用来记录执行任务期间的行动和发现的情况。 该日志是保留在本地的离线文件，在监测到网络时会自动上传到云端并进行备份。这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或者是在出了意外之后，尽可能地通过日志来还原当时的情况。 米星刚准备打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阿尔弗雷德。 「邮件收到了吧，我想了想，还是帮你们搞清楚当时的情况吧，免得你们死了我还得愧疚。」 米星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这个人还挺嘴硬的。 「最开始，在检测到维涅克矿坑出现不明生物活动后，国际刑警立刻派出一支十二人小队前往西伯利亚调查。当时我是作为嚮导带他们进入维涅克矿坑，不过我没有进去，只是待在据点等待他们。也就是在对据点周围进行调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尤烛的身影。」 国际刑警迅速将该身影和北欧华人餐馆纵火案对应，并查明了华人夫妇的身份。 当时他们刚好发现九幽基地发布的通缉令，随后联繫上了米星。 与此同时，西伯利亚对维涅克矿坑的调查还在继续。 「一开始，每天我都能接收到来自同伴的信息，但自从五天前开始，我突然就和他们断联了。他们只带了三天的粮食，五天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前天，我突然收到了他们回传的工作日志。」 第105章 冬将军（十六） 当时阿尔弗雷德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内容。 工作日志上传到云端需要有网络信号，矿坑底部必然是没有的，那么日志突然回传，说不定是同伴已经从矿坑下面脱身。 这对焦急等待许久的阿尔弗雷德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当即裹上外套前往维涅克矿坑附近。 可他在维涅克附近寻找许久，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眼见快要天黑，气温下降厉害，阿尔弗雷德只能放弃寻找回到小镇上的据点。 小镇居住的大多都是年纪较大的人，这几天阿尔弗雷德和他们也混熟了，便询问了几位热心肠的老人是否见到自己的同伴回来，但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他最后还是没有等来他的伙伴，等到夜深人静时，他才一拍脑袋，想起来打开电脑去看那份被意外回传回来的工作日志。 回忆结束，米星输完自己的密码，验证身份后点开了日志文件。 商毅清坐在他身侧。 阿尔弗雷德原本是不想看的，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凑了过去。 日志是按照天的格式在区分，每一天都写上了记录者的名字。 福特。 「这是我们小队的队长，年纪轻轻已经是一个区域的负责人了。」 阿尔弗雷德似乎很倾佩自己的这位福特队长。 商毅清也听闻过这位队长的大名，表示认可后，提醒米星先看日志的内容。 第一天的日志分为两个部分。 上半部分记录的是一行人探索当时遗留下来的实验室。 当初那位教授是在矿坑附近建起了自己的实验室，实验室封禁后，当初的实验室遗址没有被炸毁，而是保留在矿坑附近，渐渐地被人遗忘。 小队的成员对实验室内部进行探查，没有找到任何生命体，也没有任何人活动的痕迹。实验室内部的资料被清理得非常干净，小队在实验室内发现了一些焚烧的痕迹，看起来当年在封禁实验室的时候，对当时的研究资料採取了就地焚烧这种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 第154页 整个小队发现实验室没有调查意义后，他们当即打算转向风险更大的矿坑。 日志的下半部分记录着他们是如何在废弃的矿坑里，找到合适的进入方式。 好在小队里有非常专业的人员对矿坑进行探测，调查，设计方案后，一行人才成功进入矿坑内部。 整个矿坑内部非常黑，并且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药水气味，看起来应该是当初为了消灭所谓的病毒，使用了一些类似于消毒药水的东西。 不过还好，经过测验，并不存在什么有毒气体。 小队成员继续往内部前进，并沿途做好了标记。 但可惜的是，他们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甚至根本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生命的身影。 第一天的内容比较复杂，米星重点标记了一些后续对他们来说有用的信息后，翻向了第二页。 第二天的日志开始于福特的一句感慨：因为矿坑的入口实在是太难找到，进入方式也相对困难，所以他们并没有选择直接返回据点，而是在维持了口粮的情况下，继续向矿坑内部出发。 「我们当时的想法是，整个小队有11个人，而且我们带够了武器和专业设备，只是对付一个人而已，我们猜想这个人或许是个对当年在这里进行的实验有兴趣的疯狂研究者，或者那个生命痕迹就是我们在监控视频里见到的东亚男生，他已经离开了矿坑，矿坑里什么都没有。」 从文字的记录中，米星确实也能感受到福特当时的心情是比较轻松的。 那时候他们确实没有把这次的调查当回事，甚至对矿坑里的很多东西都觉得好奇。他们发现了不少之前的工人遗留下的物品，坏掉的手套、吃剩下的玉米棍子、还有不少没有被清理就丢在矿坑里的生活垃圾。 「值得一提的十，我们在路上看到了一些绿色的蘑菇，发着淡淡的萤光。小队中没有蘑菇专家，所以我们无法分辨这种蘑菇到底是什么。不过能够在非常寒冷的西伯利亚遇到这种颜色的蘑菇，我们都觉得很神奇。我猜想这种蘑菇或许是被生化病毒感染了。但不管怎么说，或许这对自然科学来说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毕竟这里冰天雪地居然长出了蘑菇，所以我当即决定摘取了一些样品放在玻璃瓶里，打算带回去交给生物学方面的专家研究。」 这一天的日志非常简单，基本记录的都是矿坑内部的地形已经行进的路线。 但米星注意到一点比较奇怪的地方，他指着日志的编辑日期：「你们看，编辑的时间并不是他们进入矿坑的第二天，是第四天写的，所以是第四天补充了第二天的内容吗？」 「或许是第二天第三天太忙了忘了？」阿尔弗雷德随口接腔，「执行任务有时候也不能那么一板一眼的吧。」 米星知道在实际情况中，不可能所有的特工都会逐天去记录自己的工作行程，但这份工作日志中的时间确实有很大的问题，如果忘记一天也就算了，怎么还有两天之后才开始记录的。 「行了，别揪着这点不放了，」阿尔弗雷德看米星的眼神还在盯着日期，没忍住嘆了口气，「你就当他们办事没那么利索。」 「任何细节都可能会对案件发展造成一定的影响，所以我们必须注意这些细节，」商毅清不认同阿尔弗雷德的观点，并打断了他的话，「米星你先往下看，这些细节我们到时候重点再讨论一下。」 「嗯好。」 第三天的内容就开始出现一些弔诡的地方了。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原因，队伍内开始频繁出现有人晕倒的情况。虽然大家稍微休息休息就能恢復，但这种情况总归不是一种好事。身为队长的我也出现了短暂晕厥的情况，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心悸、唿吸困难，我一直保持着健身以及体检的习惯，身体一直都很好，所以我开始怀疑矿坑里的空气有问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对屋内有人提议先回据点，补充好体力和口粮，再折回矿坑。 他们在矿坑待了许久，已经超过了正常下矿的时间，这确实对所有人的身体素质是个不小的挑战。 最终大家达成一致意见，先折返回据点找阿尔弗雷德。 「但我们没想到的是，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矿洞里很黑，普通人很难分清方向。但这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专业队伍，每个人都戴上了专业的设备，并且有经验非常丰富的专家跟着一起进入矿坑。从下矿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在路上做了标记，而且是萤光标记，这种标记不容易被更改。 但在折返回去的过程中，整个小队都找不到当初做的标记。 他们举着专业的设备找寻萤光印记，但不管怎找，四周都是黑黢黢的。 「我们在矿坑里迷失了方向，不管往哪边走，都没有办法出去。」 「我甚至将队伍分成了四五个小队去不同的方向找出口，但最后，我们都会回到最初的起点。」 如同诅咒一般，甚至找不到任何合理、科学的方式来解释。 就像是神明在玩弄愚蠢的人类一样。 从言语中能看出，福特本人的情绪也已经濒临崩溃。 他们当初在进入矿坑之前并没有想那么多，也并不认为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当这种情况出现后，所有人都开始陷入慌乱。 「这只是个矿坑！又不是迷宫！为什么会这样？而且我们这么多人，不管怎么说都能出去的，但我们就是出不去，就像闹鬼了一样。」 第155页 任何方向指向的都不是出口，而是深渊。 位于原点的深渊。 他们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找寻出口，但全部以失败告终。 作为队长的福特尽可能地安抚队内成员的情绪，让他们不要慌乱，这里不过是个废弃的矿坑，他们设备齐全，又有洞穴探险的专家，甚至矿坑的地图他们都有，不会出任何事。或许是之前的晕厥导致大家的精神状态不好，先休息，恢復精神，再寻找出去的方法。 但福特自己非常清楚，继续拖下去，他们真的会丧命于此。 「我们带下来的口粮渐渐消耗光了，电和火也会枯竭，我很难入睡，只是强撑着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天晚上，我好像听见了歌声。」 黑色的洞穴里，原本应该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熟睡的福特突然惊醒，他坐起身子，看着周围黑暗的环境。 四周突然长满了萤光蘑菇。 没记错的话，在入睡之前，这里没有这么多的蘑菇。 而且是自己的错觉吗？ 「我看见，那些泛着绿色幽光的蘑菇—— 在唱歌。」 第106章 冬将军（十七） 读到这里，明明是极寒的天气，米星却平白无故出了一身的冷汗。 绿色的蘑菇在唱歌。 这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幽深的洞穴里，满身光斑的蘑菇伞盖张开了嘴，对着黑暗张开伞盖，绿色的孢子在空气中漂浮。 洞穴里，迴荡着诡异空灵的歌声。 光是这么想像，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时，商毅清却开口质疑：「蘑菇唱歌？这种场景不太符合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逻辑。」 商毅清的话成功打断了米星的思维，他冷静了下来，不过米星没太听懂商毅清想表达的意思，询问道：「你在说什么？」 「正常人在形容一种场景时，会根据自己过往的经验来进行描述。蘑菇很难和唱歌这种词彙联繫到一起，打比方来说，福特完全可以将这种场景形容成蘑菇的伞盖开合併发出奇怪的声音，也可以形容成蘑菇的伞盖上开了缝隙。对方是国际刑警，又不是诗人，怎么会用这么吊轨的动词来形容菌类。」 这让米星想到自己高中上课的时候，老师曾经让大家想像，如果古代人穿越到现代，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有同学说古人无法接受现代人穿短袖，认为是有伤风化，也有人说古人会逢人就行礼，并被当成怪胎指指点点。 但这种大多数都是从古人会批判现代人的，或者是坚持古人的行事风格来描述的。 其实仔细想想，穿越到现代社会的古人未必会批评或反对现代人的行为方式，他们完全可以用自己的逻辑来解释现代人的行为。 其中有一位同学的观点提出，当古代人看到飞机的时候，会认为飞机是龙，那些进入飞机的旅客是自愿被献祭的祭品。因为升天在古代通常与神话传说相关联，而飞机能够穿破云层，恰巧如同腾云驾雾的神龙。 人只能用自己认知范围内的逻辑来解释。 穿短袖未必是有伤风化，也可以是亲近自然无拘无束，见面不会行礼也可以被解释成「无礼」代替「有礼」，大道至简。 正如商毅清所说的，蘑菇与唱歌之间没有必然的逻辑，福特大可以用蘑菇伞盖的开合或者是其他形容词来解释，而不是用这么具体化的词彙来描述一个现象。 米星提出自己的想法：「福特他是不是陷入某种幻觉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商毅清不置可否，「你继续往下看吧。」 看他这种反应米星就知道他并不认可自己的猜测，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没有刻意戳破。好在这么打岔了两句，米星心里的不安和恐惧被消磨了大半，他定了定神，翻向了最后一天的日志。 「醒来的时候，我们的队伍只剩下8个人了，有三个人消失了。」 看来，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要么是走丢了，要么就是被洞穴内的不明生物攻击了，当然在粮食不够的情况下，也可能出现为了活命而杀掉同伴节省口粮的行径。 不论是哪种，都会让已经接近临界点的团队崩溃。 「我尽可能地维持场面，让所有人冷静下来，让大家回忆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我们冷静下来讨论，没有得出结论，但好在思考让大家又找回了团结一致的力量。但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句，粮食不见了，我所有的努力都灰飞烟灭。」 「大家开始互相指责，开始争抢对方身上的东西，在混乱中，又有三个人消失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那些消失的队友并不是撇下他们离开，也不是走丢了，而是就这么活生生的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我开始相信，这里的洞穴会吃人。」 「我们会一个个被吃掉，一个都不剩。」 「下一个，就是我。」 日志在这个地方突然结束。 就好像某种深渊在黑夜里张开巨口，等待着愚蠢的人类一个个跳入。 米星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在下去矿坑之前看到了这篇日志，否则日志中记载的恐怖情况就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阿尔弗雷德靠在衣柜上，冷哼了一声：「早就告诉你们没那么简单，你们还不信，现在知道了吧。」 第156页 不过在冷嘲热讽后，他也知道面对这样棘手的情况只顾着看热闹实在说不过去：「你们还是早点申请支援吧，我们三个应付不来的。」 说罢，他又详细描述了福特小队所带的装备、人手，都是一等一的豪华，但仍然在维涅克矿坑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此叨叨了好几遍，连商毅清听着都嫌烦，只想快点请他离开。 「我会尽快跟最近的国际刑警部门申请，」商毅清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大家先休息吧，明天再想想对策。」 阿尔弗雷德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识相地离开。 米星靠在椅背上，他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商毅清走到他身边，打开了日志，从头到尾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商毅清你不害怕吗？还看？」 商毅清没有回答，他甚至将文档恢復成英文，重新看了一遍。 其实他并不认可这种云端上传日志的方式，没有笔迹记录后，所有的情绪都被过滤了，根本看不出写作者当时的心情。 「有两点奇怪的地方，第一个，日志的时间是最后一天往前补充的，如果当时福特已经被逼得崩溃了，那么整篇日志除了第一天之外，应该都是一种崩溃的状态，但是，文章里居然连一个拼写错误的单词都没有。」 阿尔弗雷德看的时候自动翻译成了俄语，米星自动翻译成了中文，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整篇文章的原版是英语写作，但却没有拼写错误。 「第二个，洞穴吃人，蘑菇唱歌，都不是正常的形容，我很难说出奇怪的地方在哪里。目前比较可能的猜测是，生化病毒入侵了福特的大脑，迫使他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幻想，但这个可能性和我们探测到矿坑出现生命体不符。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猜测，洞穴里存在能够使用幻觉的异能者，这位异能者操纵了福特写下了这篇日志。」 「那么，目的是什么呢？」 每个人的行为都应该有对应的目的，对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达成什么？ 「我还没有想到，」商毅清关上电脑，「明天我们去矿坑附近看看吧。」 「好。」 窗外开始下雪。 这里的环境很差，洗澡的地方非常小，两个人简单地沖洗了下，就挤在床上休息。 米星脑子里还是那些恐怖的文字，再加上在陌生的环境里，他有种严重的不适感。 商毅清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将人拉到自己的怀里。 闻到对方怀里熟悉的草药酒的味道，米星紧张的情绪突然放松了一些。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如果是病毒，对自己完全不起效果。 如果是异能者作祟，那么商毅清能在对方靠近的瞬间就要了他的命。 想通了这一点，米星稍微放松了些：他甚至还开起了自己的玩笑：「我觉得我这个人也挺离谱的，平常时候连死都不怕，动不动闹着就自杀，结果今天被日志吓成这个样子。」 商毅清拍着他的背，哄着人入睡。 他不爱听这个，所以也不搭腔。 「看来我还是怕鬼的，哎呀商毅清，你说我这要是真死了，下了地狱，然后发现地狱里全是鬼，我不得怕死。」 商毅清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不会死两次。」 「那倒也是，」米星张嘴咬住了商毅清胸口的衣服，「你真是一点都不会哄人，商毅清，你这样——」 商毅清有些困了，也没听清楚米星在说什么，闭上眼点了点头。 米星看他好像是睡着了，小声地吐槽了一句：「你这样不好。你要说，米星，你不要找死了，这样就不会下地狱，就不会害怕了。」 说完这句话，米星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幼稚。 怎么会这么幼稚。 他该不会在期待商毅清真的会说出这句话吧。 可他没想到的是，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米星，你不要找死了，这样就不会下地狱，就不会害怕了。」 第107章 冬将军（十八） 米星从没有想过对方居然会哄着自己说这样幼稚的话：「你还真说啊。」 商毅清睁开眼，眼里满是疑惑：「不是你让我说的吗？这样说你不就不怕了——」 话还没说完，米星仰起头在他的下颌角亲了一下。 「睡觉睡觉，坐了一天的飞机累死我了，」米星盖好被子，紧挨着商毅清闭上眼，「商毅清，晚安。」 靠近北极圈的冬夜格外漫长，到了快10点的时候，太阳才升起。 米星平日在家里喜欢赖床，但真正开始工作后，状态就完全不一样。他很早就起床洗漱，帮商毅清沖好了速溶咖啡，啃着面包看着昨天那篇快把自己吓哭了的日志。 有了昨天的铺垫，今天米星的情绪格外稳定。 他开始梳理昨天商毅清提到的不太对劲的地方。 确实，整篇文章几乎没有出现什么错别字，也没有特别慌乱到治语句不通顺的情况。米星虽然不擅长英语，但仅限于听力和口语，他的英语阅读在义务教育的培养下还算不错，日志的英语用词也比较简单，读起来毫无压力。 而这里也引发了米星的疑惑。 福特，这位听起来有点像是美国人的队长，使用的英语单词会这么简单吗？ 米星没有什么外国朋友，也不了解欧美人使用英语的习惯，但他总觉得一个纯正的英语母语者的日记，应该不会是自己这种水平的人能看懂的。 第157页 除此之外就是商毅清提到的，时间和语气问题。 如果写下日志的时间是最后一天，眼见着自己的同伴被洞穴「吃掉」，看到过蘑菇「唱歌」的恐怖场景下，福特还能毫不慌乱地写下第二天的日志吗？ 与其说是他强忍镇定写下的日志，倒不如说这第二天、第三天不断恐怖的日志氛围像是被人故意营造出来的一样。 这篇日志，到底是福特出现了幻觉，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被人伪造的？ 「我发现，这里似乎没有信号了。」 商毅清早上一起来就打算联繫国际刑警，请求多余的支援，但没想到怎么都搜不到信号。 他知道这种高纬度冰雪地带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在来西伯利亚之前，商毅清也准备了一些特殊方式，但无一例外，今天所有能够连接信号的手段全部失效。 明明昨天情况还挺好……. 但他倒不急着去请求支援，一方面是因为本身对日志的真实性有所怀疑，另一方面是，附近那些能够提供支援的国际刑警，加起来恐怕还没有他和米星管用。 思虑再三，他决定倒不如先调查着，如果联繫不上自己，九幽基地以及胡胜指挥官也会迅速派人来西伯利亚。 商毅清知会了米星一声，提醒他不要声张。 「我们今天先去矿坑附近看看，然后等待支援。」 两个人吃完早饭后在镇里闲逛了一会儿。 诚然，整个小镇、不，按照现在的规模称唿村都有些奢侈的地方，住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 生活节奏慢，邻里关系亲密，打眼一望就知道米星和商毅清是外来人。 米星是个自来熟的，哪怕实时翻译有时候会有延迟都不耽误他跟对方谈天说地，没聊两句米星就把这里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和矿坑同名，维涅克小镇在经歷了几次风波后，几乎没有什么年轻人愿意留下来。小镇的人口逐年减少，除了有些必要的社会岗位会有年轻人来轮岗外，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新的人口。 而阿尔弗雷德是在这个小镇上生活时间最长的年轻人。 准确来说他是维涅克警局唯一的警察，负责保护当地的治安，当然他也同时兼管跑腿，调和邻里矛盾，穿针引线、监测异常的工作 「他可是我们镇上最壮实最年轻的小伙子了，」老人们能想起的年轻人也就只有阿尔弗雷德了，「阿尔弗雷德帮了我们很多忙，我们都很喜欢他。」 老人们的夸赞让阿尔弗雷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其他的老人也跟着纷纷和商毅清以及米星讲起了阿尔弗雷德的好。 他会帮着腿脚不方便的老年人砍过冬的树枝，会帮大家修电器和电视机，甚至还会网购一些商品。他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乡，所以每逢节日，都会和这里的老人们一起度过。 维涅克小镇像是个巨大的养老院，而阿尔弗雷德是他们的院长。 「不过啊，他一直都待在这里，可怎么找姑娘结婚啊，」在一水的称赞中，混入了一位年长者的嘆息，「你们是等级比较高的长官吗？能不能想想办法啊。」 维涅克小镇温馨和睦的氛围，是建立在阿尔弗雷德个人的牺牲上的。 他不能调岗离开这里，也不能撇下这些老人，他没有办法成家，因为没有机会认识年轻的姑娘，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姑娘愿意跟他在这里过着清贫的生活。 「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还年轻着呢，」阿尔弗雷德不在意地拍拍胸脯，「我这种小伙子出去了都是被抢着要的。」 大家哄堂大笑，随后聊起了别的话题，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米星想，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众生，或许阿尔弗雷德就是这样的人。 商毅清没有参与这样的讨论，他比较在意维涅克小镇最近是否出现过什么异常情况。 老年人记忆力衰退，说话也有些抓不到重点，商毅清询问了几位老人，都没有得到什么重要的信息。 午饭是小镇上的人聚在一起吃的，炖肉汤和烤酥饼。 商毅清吃不惯他们的口味，自己拆了个罐头补充体力。米星是个不挑食的吃货，虽然觉得味道怪怪的，但还是硬着头皮喝完了自己的那碗汤。 「这到底是什么肉啊，」米星询问身边的一位老太太。 「野兔，还有一些去年没吃完的棕熊肉。」 米星听完差点吐了出来。 好在他维持了面上的平静，放下碗，吃了两口酥饼。 缓过劲后，米星对刚刚老太太的回答提出了质疑：「棕熊？你们还能杀得了熊？」 「不是我们，是阿尔弗雷德杀的，倒也不是他杀的，是他拿炸药炸死的。」 「什么炸药，这么大的威力？」 「不知道，他在网上买的。」 对于网上能买炸药这件事显然超出了米星的认知，知道俄罗斯民风彪悍，但也没想道会彪悍到这个地步。 而另一边，阿尔弗雷德正在和商毅清聊天：「对了，你说你要跟附近的国际刑警求救，他们有人愿意来支援吗？」 「没有信号，发不出去，」商毅清无奈地嘆了口气，「先维持现状吧。」 「也行，或者我开车送你们去车站，你们先回去，研究好了再过来。」 商毅清苦笑着拒绝了这个提议：「这里这么多人，我抛下你们离开？万一出意外了怎么办？再说了，我觉得那份日志并不真，有可能福特还活着。」 第158页 「为什么这么说？」 「日记的语气一点都不慌乱，英语拼写也没出过错，这明显是一个头脑冷静理智的人写下的。我想福特留下这篇日志，一定有别的目的，但我还没有想出来他的目的是什么。先这样吧，我有信心我能够调查清楚这次的案件。」 「那我——」阿尔弗雷德灌了口伏特加，「祝你成功。」 第108章 冬将军（十九） 吃过午饭后，因商毅清和米星的要求，阿尔弗雷德总算松口带他们两人去矿坑附近看看。 他们顺着村子的一条路走了很久，才到达矿坑。 这还是米星第一次看到矿坑这个东西，更何况雪原中的矿坑本就罕见 站在边缘，凝视着茫茫雪地之中沉下一圈一圈灰黑色的螺旋。灰色是雪和煤的融合，在这里，自然的创造与人类的雕琢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鬼斧神工。 盘旋至最深处，螺旋终结于浓烈的白，那里是矿坑的最深处，也是那11位国际刑警最后失去音讯的地方。 螺旋与雪混合在一起让人的头晕目眩，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一场巨大的幻觉。 远处茫茫地平线上，是一片灰白朦胧的树林。 「维涅克矿坑并非只有这一个，而是一片由矿坑和矿井组成，这里的煤质好，埋藏浅，生产成本低，适合露天开採。但可惜的是，煤层并不多，产量也没有最开始预估的多，所以渐渐地就废弃了。」 在阿尔弗雷德的描述中，维涅克的故事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当地的人们以为发现了宝藏，所以围绕着矿坑载歌载舞，为它建立起工厂、学校，但最后美梦破碎的时候，除了这个被掩埋的矿坑，什么都没有留下。 像一场勐灌伏特加后醉倒在雪地的幻梦。 「这些故事，我都是听村里的那些老人说的，当然在来之前我自己也做了一些调研。当初维涅克矿坑被给予厚望，所以在矿坑开挖之处，就建设了火车站，这也是为什么虽然这里地处偏僻，你和米星却可以坐着火车直达，」阿尔弗雷德漫无目的地踩着雪，「当然，或许过几年，火车也不会再通车了。」 由于煤矿产量减少，大量居民迁出，维涅克的很多基础设施都已经废弃或无人修缮。 再过不久，这里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鬼城。 「在自然抛弃这块土地之后，人类也抛弃了她，」阿尔弗雷德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尤其是在那起生化病毒案件之后，原本固执的当地居民在一夜之间就搬空了。」 米星蹲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捏成星星的模样，然后勐地往矿坑里扔去。 雪做的星星落在石头上被摔得七零八落，随后和雪彻底融为一体。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在这里耗费时光是一件过度奢侈的事情，米星拍了拍满是雪的手套，询问阿尔弗雷德：「这里确实是没什么发展了，你又不是维涅克的人，没有想过离开吗？」 「想过，但也没那么容易……」阿尔弗雷德似乎不太愿意提及这件事，他捏了捏鼻子，换了个话题，「对了，光给你们讲维涅克的事情也没啥用，我再给你们讲讲深谷大学吧。」 维涅克是一场悲剧，深谷大学则是推动这悲剧走向结尾的加速器。 深谷大学曾经是维涅克附近最大的综合性高等学校，以生物学和医学专业最为着名。这座大学在步入新世纪之后，王牌专业被撤掉，而其他专业则被拆解併入了其他大学，从此之后深谷大学就成为了歷史。 这一方面是因为维涅克的矿产地位不再重要，另一方面是因为萦绕在这所学校的流言蜚语难以平息。 「除了维涅克矿坑相关的生化实验，还有一些战争期间的诡异传闻。」 这些传闻在来之前，商毅清和米星也有调查过。 就算不调查，在网际网路上，只要是对灵异案件有兴趣的研究者，都逃不开「深谷大学」这个概念。 传闻中，在战争期间，深谷大学曾经在政府的允许下暗地里调查各种非自然事件，以及研究能够增强alpha能力、尤其是战斗相关能力的药剂。这些都只是传闻并没有得到证实，但流言蜚语往往比真相更加可怖，很长时间内，深谷大学都背负着「超级士兵」「灵异研究所」「恐怖实验」等污名。 最后迫于压力，教育部不得不拆解了深谷大学。 声名狼藉的大学最终和废弃的矿坑一起，被埋藏在歷史的深处。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会为任何一个挽留他的野草而回头。 他们顺着曾经运输煤矿的轨道往前走，直到停留在一处废弃的三层小楼里。 「这里是当初那位教授的研究室，不过准确来说，他不是教授，而是一位将军，」阿尔弗雷德踩着地上的雪上前，「他最开始是军方的人，后来被派来主导那次的实验。据说他是一位功勋卓着、坚毅的老人，不过这些也都是传闻了，我听村里的老人说的，大家好像都还挺尊敬他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受人尊敬的将军却主导了这样违背人伦的实验？ 米星觉得有些割裂感，却没有说出来。 推开实验室的门，里面也是一片白茫茫。多年风雪侵袭，门内所有的家具和器具都蒙上了好几层冰雪。 地上有些杂乱的脚印，看起来应该是之前国际刑警调查的时候留下的印记。 第159页 沿着他们的脚步找了几遭都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其中的研究资料也大多被清理烧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算有一些残存的纸张，拿出来还没来得及看，转瞬间就变成了碎片。 「但后来，政府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在做一些违规的实验室，这里就被查封了，大多数研究资料也被回收或者现场清理。据说这里的实验室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做实验的地方是在矿坑地下。当初有不少老人配合他们在矿坑下建造基地，你们要是想知道的话，明天我可以安排你们跟那些老人见面。」 和焕新的工厂是一个逻辑，坏事都要深埋地底。 「至于地底的实验室，之前被炸毁了，我没办法带你们过去。」 「咝——」 话音刚落，商毅清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空气中似乎有一些异响。 他的感知能力向来比其他人要好，很容易就能捕捉到一些微弱的声音。 商毅清下意识地将米星护在身后，随后紧盯着门外。 他们所在的房间内也积了不少雪，尤其是在靠窗户的角落最为严重，窗户刚好就在门附近，地上只有商毅清他们几个人的脚印，看起来应该没有别人。 还在说话的阿尔弗雷德意识到了商毅清的紧绝，他也停下脚步，站在两人身后紧盯着门外。 一时之间，空气安静得只能听到三个人的唿吸声。 「没有脚步，你确定不是听错了吗？」 阿尔弗雷德的质疑并没有打断商毅清的思绪，他凝神屏气，左手覆在了右手上。 「我去看看，」米星从他身后钻出，摁住了商毅清的手，「先别动。」 商毅清确实可以凭藉能力直接将整座实验室内的活体全都杀死，但阿尔弗雷德这个普通人还在。 死亡螺旋之下，无一倖免。 「好。」 商毅清整理了一下手套。 米星走上前去，他取出腰间挂着的短刀，横在胸前，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去。 门外是一段走廊，惨败的光折射进来，地上铺满雪，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可下一秒，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工夫，冰雪铺就的长廊上突然出现了黑色的雾气。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楼梯口，他身材修长，步态稳健，身着着灰色的军装，头戴军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走到长廊，面对着米星，光落在他的身上，但却仍然看不见他的真容，只能看到一团黑色的雾。 「同志你好，我是陆军十八兵团校尉马索洛夫，请问你来到我们的领地，是出于什么目的？」 第109章 冬将军（二十） 对方的打扮和「同志」这个略微有些古老的称唿让米星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名叫马索洛夫的男人，可能并非活人。 对方皮肤苍白，且丝毫没有唿吸的迹象。 这冰天雪地的，说句话都会冒白气，但对方说话的时候，却连一丝白气都没有。 「你的领地？」米星接着他的话回答，「维涅克吗？」 蓝牙耳机准确无误地翻译了米星的话语，但马索洛夫显然并不熟悉这个奇怪的，会说俄语的工具。 「很先进的东西，」马索洛夫称赞道，「能借给我看看吗？」 对方似乎也只配了刀，打起来似乎也能有优势。 米星的犹豫让对方直接撕开了最后平静的面具：「不想给吗？那我就只能抢了。」 马索洛夫掏出配在腰间的刀，那看起来是一把镰刀，直接朝着米星的面部冲来。米星后撤一步，横臂挡住马索洛夫袭来的手腕，凌空接住了那一刀。 眼见一刀不成，马索洛夫很快调整节奏，左手捏成拳，朝着米星的腹部就是一拳。 米星躲闪不及，被勐地击中腹部，后退几步才稳住身体。 好在他已经习惯这种伤害了，调整了状态后，捏紧刀向马索洛夫刺去。 但很奇怪的是，明明已经隔得这么近了，马索洛夫的脸上仍然瀰漫着一团难以化开的黑雾，米星仍然无法看到他的真容。 「你很厉害，」马索洛夫擒住米星的左手，「加入我们部队怎么样？」 「我已经有效忠到死的组织了。」 「真遗憾啊。」 米星挣开马索洛夫的辖制，但与此同时，米星的刀也被马索洛夫夺走。 眼看米星在这轮肉搏中占不了便宜，商毅清撇下了阿尔弗雷德，摘下了自己的手套。 这次对手就在自己眼前，死亡螺旋自然可以精准地攻击到目标。 黑色的诅咒如同液体从商毅清的指缝里流出，凝结在满是冰雪的地面上，向马索洛夫涌动。 「这是什么东西？」 趁着马索洛夫分身的瞬间，米星捡起地上的刀，横在了马索洛夫的脖颈间。 而此刻，马索洛夫却无法动弹。 涌动的黑色液体在一瞬间缠上了他的身体，那瀰漫着死亡气息的黑色浓雾，让他顿时失去冷静。 「你很厉害，」马索洛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他全然无事了米星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凝视着站在尽头的商毅清，「期待和你的再次对抗。」 随后，阳光之下，马索洛夫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空气的气球，变得扁平无比，最后化成一团黑色的雾气。 直到最后，米星仍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第160页 这一切，和维涅克矿坑一样，都像是一场巨大的幻觉。 ** 回到据点，米星仍然在回想着刚刚的那场搏斗。 马索洛夫的身体浑身冰凉，打斗的时候丝毫没有气息，更何况对方的脸一直隐藏在黑雾之下。 「是特殊的能力吗？」米星靠在床上活动着筋骨，「你能感知到他的信息素吗？一般来说应该是alpha吧。」 「感知不到，没有压迫感，」商毅清盯着电脑屏幕，明明昨天还能够搜到网络，现在却已经完全没有信号了。 「没有气息，没有信息素，没有体温，」米星喃喃道，「不会是个尸体吧，有点离谱啊。」 而且刚刚他们交手似乎并没有得出胜负，马索洛夫留下的那句话更像是为未来的战斗做的铺垫。 「有可能，」商毅清又用手机试了好几种方法，都没有信号，「我在来之前找胡胜指挥官确认了一下维涅克当初的生化实验研究的方向，和死而復生相关。」 「卧槽？那不是和马索洛夫——」 商毅清合上手机，看向米星，做了个摇头的姿势。 米星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别说话。 是又出现了什么异样的响动吗？ 很快，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商毅清说了句「请进」，阿尔弗雷德端着两杯水走了进来。 「我看你们晚上又只吃了一点罐头，猜到你们是吃不惯我们当地的东西，给你们煮了点牛奶，补充下蛋白质吧。」 确实，米星晚上也乖乖地跑去跟商毅清一起啃罐头去了。他实在是害怕又从汤里喝出些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肉来。 「谢谢你，」米星接过牛奶，又和阿尔弗雷德说了几句话，然后关上门。 他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撑着头看向商毅清。 说起来，在出任务这方面，他和商毅清有着天生的默契。 或许是因为朝夕相处，当初哪怕再不情愿，他们都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所以刚刚商毅清只是一个摇头的动作，米星就猜到了他心里所想。 再结合之前对福特的工作日志的分析，米星很快就得出了一个不算意外的结论：「你怀疑阿尔弗雷德？」 「嗯，」商毅清拿起桌子上的牛奶，放到自己面前，「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调到维涅克来，但看得出来，他应该是想离开这里的。」 米星倒不太同意这个观点：「可是他和小镇上的人相处的很好。」 「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这里，任何一个成年alpha都会觉得可惜，」商毅清嘆了口气，「他常年酗酒，未必不是一种对生活的失望。而且我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工作认真负责，不管是购物还是改装，都能看出他对外面世界的嚮往。当然这些都是站不住脚的猜测，让我确定他有嫌疑，一方面是因为福特的日志，如果是福特本人伪造的，里面使用的英语单词未免有些太简单的，看起来并不像是英语母语者写的。其次就是，中午的熊肉汤，我听村里的老人说，是用炸药炸死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 「炸药啊，你觉得任何一个政府会允许炸药在公开的网站上购买到吗？」 米星一直以为是俄罗斯民风彪悍，却忽略了这本就是不能公开售卖的东西。 「我猜测是在黑市买的，俄罗斯的黑市交易还是很发达的，」商毅清端起牛奶放到唇边，「我不确定他的目的是不是离开维涅克，但这个人并不简单，至少，并没有我们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如果他真的包藏祸心，那么之前11个国际刑警的失踪，或许与他有关。」 米星伸手抓住商毅清的手腕：「那你还敢喝他端来的牛奶？」 「我想赌一把，」商毅清回答，「米星，你没发现我们现在已经陷入困局了吗？这里没有网络，我们无法向外界求救，你不死的力量对于冰天雪地毫无作用。」 「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待胡胜指挥官的救援。」 「确实是可以，但我有胜负欲。」 商毅清挣脱开米星的手，将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 「而且正如你所说的那样，阿尔弗雷德和镇上老人的关系很好，我相信他的本质并不是一个坏人。而且，那位马索洛夫校尉——」商毅清撑着头看向米星，暖唿唿的牛奶进入胃部让他的脸变得通红，「如果是我记忆中的那位的话，他是歷史上一位不折不扣的英雄。」 这片冬雪之下曾经埋葬的，是无限接近理想之城的国度。 和怀抱着乌托邦死去的、热血的英雄。 第110章 冬将军（二十一） 牛奶顺着喉管进入胃部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普通的药物很难对米星长时间管用，所以晕厥之后，米星首先醒了过来。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米星双眼迷离地看着周围的世界，像是一个黑色的洞穴。 「醒了？」 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米星单手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他好不容易定住身体，揉了下眼睛，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他穿着灰色的军装，头髮斑白，留着灰白色的鬍子。 眼神坚毅，行头古板，是非常正统的俄罗斯老年男性长相。 米星摸了下耳朵，还好，用来翻译的蓝牙耳机还在。 他侧过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商毅清，气息还在，应该没事。 第161页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崔可夫，很高兴和你见面，小同志。」 对方伸出手来示好。 米星不太习惯这种打招唿的方式，迟疑许久才握住了对方的手，被对方捏住勐烈地摇晃了几下。 但奇怪的是，对方的手是温热的，和之前马索洛夫给自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您好，我叫米星。」 米星并不打算做详细的自我介绍，对方虽然态度不错，但他仍然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听说你是来自其他国家的特工，我已经在这个山洞里待了很多年了，对外面的世界并不了解，你能告诉我现在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吗？」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彬彬有礼，和日志中写到的恐怖场景相差甚远，「或者，跟我分享一下你的生活。你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6小时工作制了？是不是所有人都平等地生活，生活资源也是统一发放，是不是劳动者拥有至高无上的尊严。」 米星警惕的心一下子松懈了。 他突然想跪在地上抱着崔可夫将军的大腿号啕大哭。 但很快米星也反应过来，或许面前的崔可夫并非是一个穷兇恶极之人，从他目前对待自己的态度来看，对方还是很友好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打好关系，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你的表情这么难看，是这一切都没有实现吗？我还以为随着社会的进步，会离我们实现理想更进一步呢。」 这话一下子触动到了米星的心弦，他想起曾经在苍穹基地干得昏天黑地却没有得到一丝尊重与关怀的日子。 打工人积累许久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米星开了个头就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没有哇！我特么在上家干成什么狗样子了啊！他们不给我正式的劳动合同还天天让我加班，你知道吗！我一天要工作12个小时！12个小时啊！一天只有24个小时！我一半的时间都在打工！」 「12个小时！」崔可夫面色凝重，「天啊，12个小时！他们这是在虐待工人吧！」 米星越说越上头，甚至有点忘记自己的初衷：「还剋扣我的工资！我一个beta当成alpha用！我每天累得回家就睡觉，还要被pua说不上进！过年过节也要上班，还没有加班工资没有调休！」 「我的老天，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为什么不反抗？」米星还没有回答，崔可夫就自己就纠正了自己的话，「不，我不能责怪你，你一定有你的难言之隐。小同志，我该怎么帮助你才好？」 两个人在互诉衷肠之时，一个穿着灰色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米星侧过头看了一眼，这人似乎就是白天跟自己打得难捨难分的马索洛夫。 「将军，你喊我？」 崔可夫一把揽过米星：「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多灾多难的小同志，他遭受过非常严重的剥削和压迫，现在我们得为他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马索洛夫有些迟疑，他上午还和米星打得难捨难分，现在实在是无法认可米星是个受到苛待的劳工。 眼看着马索洛夫就要说一些不利于自己的话，米星赶紧开始卖惨：「我天天给他们打工，拿着很低廉的薪水，还要——」 就在此时，商毅清的药效也过了，他撑着身子站起来。 米星像是找到了新的由头，指着商毅清开始演戏：「我刚出龙潭就进虎穴啊！这个alpha把我从上家带了出来，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结果他拿金钱诱惑我嫁给他！我不从他就把我关在家里，养只猫狗都得带出去转转，他养老婆就是放在家里！还动不动剋扣我……我的下午茶！不给我吃蛋糕！」 米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实在是叫人没法不动容。 至于商毅清，他被米星这一顿指责给说晕了，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这个人这么欺负你吗？连蛋糕都不给你吃！」马索洛夫也被米星的眼泪打动了，「我替你解决这个违背婚姻自由的混蛋！」 这一句话给米星打醒了。 草了，演过头了！ 别把商毅清给演死了！ 「不行！你不能对他出手！」 「为什么？」 米星当即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 「？」 这下子，商毅清原本就懵的脑袋更懵了。 「beta已经可以怀孕了吗？」崔可夫将军感慨，「现代科技进化得真快，是为了提高生育率做的手段吗？那这样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而且知道我怀孕之后他对我也算不错，」米星大着胆子一把攥住崔可夫将军的手，「我觉得我们应该用平等的思想感化他，而不是用杀人这种血腥的手段。」 「你说的不错，小同志你的思想觉悟很高，而且你懂得什么叫做宽容和仁慈，」崔可夫将军走到商毅清的面前，「我听说你是什么高级长官，不管你的身份有多高，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你不能肆意压迫比你地位低的beta。」 商毅清刚想反驳，就看到站在崔可夫将军背后的米星挤眉弄眼。 他深吸一口气，猜到米星这是在玩些上不得场面的心眼子。 「以前是我不懂事，以为有权力就可以欺负人，但现在我已经改了，」商毅清越过崔可夫将军看向米星，「我是真的打算好好照顾他和我们的宝宝的。」 第162页 商毅清把「宝宝」两个字咬得很重。 听得米星心里一紧，这人会不会后面找理由把自己干到怀孕吧。 妈的，早知道不说孩子的事情了！ 崔可夫将军回头看了下米星，看这是要徵求他的意见。 米星赶紧换上了一副双眼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最近表现的还不错，我觉得我应该给他机会，而且他把我调过去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工作中遭受那些不平等待遇了，而且不只是我，其他同事也和我一样，能够准时上班下班，加班也有加班费。」 崔可夫将军嘆了口气，他走到办公桌旁，狠狠地锤了一下桌面：「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来改变这个世界！」 米星也在心里嘆了口气，心想：你要是能改变我可就特么谢天谢地了。 「米星！」崔可夫将军中气十足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加入改变世界的征途中来！」 「我愿意！」 「我带着你了解一下我们的组织，然后.......我们的第一步就是教你的alpha丈夫学会尊重你！不论你们的婚姻是怎么产生的，既然你们双方都想继续下去，我必须保证你在婚姻之中受到足够的尊重。」 米星还没回话，商毅清抬眼瞪了他一下，随后抿着唇掩饰着嘴角的笑意： 「好啊，我愿意配合。」 第111章 冬将军（二十二） 米星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总觉得商毅清的笑带着些不明不白的意思。 「首先第一件事，让我为你介绍一下我们的社会。」 崔可夫将军阔步向前，米星反应过来赶紧跟上。 洞穴之外，是更大的洞穴。 漆黑的洞穴里长满了幽绿色的蘑菇，那些蘑菇散发着光亮，给这个漆黑的洞穴提供了一些光。而藉助这些并不算明亮的光，米星才看清楚了崔可夫将军口中的社会架构，黑色的洞穴正中放着一排排用木头搭建的简易床铺，床铺之间只用简易的床帘隔开。洞穴之上还有别的洞穴，那些到底是做什么的米星却看不清。 「中心是我们休息的区域，左上角那个洞穴是洗浴室，他旁边的是公共卫生间，再旁边的那个是厨房，当然，我们有进食需求的同志相对比较少。右边是图书馆，然后那边一些洞穴群是我们的实验室。」 米星对这种社会结构有些诧异，所有人都睡在中间吗？而且床铺之间只有床帘，这样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你可以领取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资，然后…….考虑到你和你丈夫的亲密关系，我会想办法把你们安排在更近一些的床位上。那就那个，和……那边那个吧。」 这两个床位并没有挨在一起，而且米星看崔可夫将军的安排，似乎也没有考虑到性别的不同。 在通常的社会生活中，性别会严格按照alpha、omega、beta以及男女的性别进行划分，不论是公共厕所还是学校再分配宿舍的时候，都会尽可能地遵循这种规定。当然一些特殊地区，或者是资源并不丰富的地区，将会优先使用a、b、o性别进行区分。 但在这个洞穴社会之中，却全然见不到对性别的区分。 米星突然想起浑身冰凉的马索洛夫，说不定是个尸体，既然是尸体，那自然就没有必要用性别作区分，更何况米星打眼一看这些人坚毅的做派，估计90%的人都是alpha。 但这只靠床帘来维持隐私的做法实在是让米星有些看不惯。 「有什么问题吗？」崔可夫将军看米星没有反应主动询问。 「不好意思我想问下，就是大家都是睡在这里吗？」 「对，包括我也是睡在这里，」崔可夫将军谈及这件事非常自豪，「我们是一个完全平等，人人均等分配的社会，在这里，不论是高贵的将军还是普通的劳动者，都睡着同样的床铺，都从事着同样重要的工作。我们互相尊重，互相扶持，我们之间没有隐私，没有秘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我们的世界建设的更好。」 说到激动处，崔可夫将军甚至张开了手，以一副自豪无比的姿态向米星介绍着这里的构造。 米星扯出笑容，迎合对方的情绪。 但他却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样的世界是完美的乌托邦，但人性真的能够经得住这样的平等和不求回报的奉献吗？ 就连自己这样一心求死的人，也曾经计较过在九幽基地的付出，也曾经在转正落选后失落无比在出租屋里万念俱灰。甚至在被商毅清拘禁在别墅里，一个人看着窗外的月亮时，也曾经庆幸自己至少在死之前有过一次温柔缱绻的缠绵。 完美的乌托邦是不存在的。 这在文学和歷史上，都是一个被公认的事实。 因为人性有丑陋的那面，乌合之众会将丑陋的那一面无限放大。 光靠理想无法支撑人逐渐膨胀的野心。 马索洛夫带着米星和商毅清去领了生活的物资，同时要求他们交出所有身上的东西。两人只能遵从地递交了手机，至于他们带来的背包，估计都被阿尔弗雷德扣下了。 米星看了一眼盆里的东西，从上面的风格来看都是一些上世纪常用的东西。好在都是能用的，米星也没什么好嫌弃的。 他侧过头去看商毅清，原本以为商毅清会挑剔这些用品，但没想到他神色平静。 「你们可以先去休息，等会儿我们会有一个大会来介绍你们，」马索洛夫帮米星和商毅清搬东西到床位附近，「对了，忘记跟你们说了，欢迎加入我们。」 第163页 米星向他道谢，等送走人之后，他才转过身来向商毅清解释。 「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还没开口，就被商毅清的话打断了，「以后我会好好——」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都已经过去了。」 「照顾你和孩子的。」 商毅清的手抚摸上了米星的肚子。 米星突然觉得汗毛倒竖。 这人要搞事情，绝对要搞事情。 但没想到，商毅清突然在他的肚皮上写写画画。 感受到商毅清或许另有目的，米星抓住他的手让他在自己的掌心写字。 「别乱说，有人听。」 米星突然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绿色军装的男人用乌黑的双眼盯着自己。 是的，这是一个没有隐私的世界，所有人都不应该有自己的秘密，所以绝不能暴露自己欺骗崔可夫将军的事情。 好在这里的医疗环境聊胜于无，大多数成员都是男性alpha，对怀孕这种事知之甚少，短时间内自己应该能够煳弄过去。 两人的浓情蜜意也并非是完全私密，很快就有人听到了风声，在这个密闭的山洞里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成员加入了。当听说这个成员还怀了孕的时候，就不断有人凑过来。 当偷听到米星和商毅清的话题和孩子相关的时候，有一位年轻的军官上前套近乎。 他和商毅清寒暄几句，又关照了下米星的身体状况。 这种隐私突然公之于众的感觉让米星有些不舒服，但很快他就感受到了更强烈的不舒服。 对方突然提问：「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alpha还是beta？」 米星从来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他不会有孩子的，或许幼儿园过家家的时候幻想过，但后来就再也没有这方面的欲望了。 自认为卑劣的性格不必找到继承人，他之前穷苦的生活环境也给不了孩子想要的幸福。他在童年时期无数次品尝过失望和不配得感，知道那是怎样折磨人的滋味，所以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承受一遍。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一个beta小男孩。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他只是想把另一个自己再好好地养大一遍。 给他自己童年没有得到的玩具，带他去自己小时候没能去的地方旅游，带他看看这个世界。 可最后他张开口，说的却是：「这种事我说了不算的，得靠天註定。」 天註定，他和商毅清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alpha和beta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在这个宣扬ao婚姻的社会里，他们之间的结合本就是不伦不类的。 更遑论生育。 那位年轻军官看不懂脸色，还在执拗地询问：「我就随便问问，总归会有自己的偏好的。」 「什么样的选择就承担什么样的代价，」商毅清扶着米星的肩膀，「任何孩子都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 这倒也算是个答案。 那位年轻的军官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悻悻离开。 米星对这种突然插进谈话的人有些不快。 商毅清捏了下他的手，随后视线落在洞穴另一侧，在崔可夫将军的介绍中，被称为实验室的地方。 那里，或许会有他们需要的答案。 第112章 冬将军（二十三） 等崔可夫将军带着米星和商毅清参加所谓的介绍大会时，米星的眼神一直盯着大会上的其他人。 该会议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将米星和商毅清介绍给洞穴社会里的其他成员，既然如此，米星便推测这次的会议上，自己大概能见到几乎所有的成员。 整个洞穴里大概将近有三四十个人，这个数量和米星之前数的床铺数量一致。 大多数成员都穿着军装，颜色不一，军衔不一，有一小部分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应该是从事科研的。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的脸色都泛着不正常的灰白色，嘴唇也大多都是青紫的，除了崔可夫将军，所有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活人。 这样乌泱泱的三四十个人出现在面前时，饶是已经见过大风大浪的米星，心里也有些慌乱。 如果眼前的这些的人都是死而復生者，且马索洛夫也是商毅清印象中的英雄，那这些人的復活，和上次葛潇的宣言一样，足以激起整个世界的沸腾。 「你们也累了吧，晚上可以跟我一起吃饭，」介绍完新加入的成员后，崔可夫将军体谅到两人昏迷许久，让人帮忙送了些吃的和喝的过来。 这句话里没有包含其他人，也充分说明了崔可夫将军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是他利用了沉寂已久的病毒，唤醒了这些死去的躯体吗？ 除了这个猜测，米星想不到别的答案。 「没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是一些罐头而已，」崔可夫将军取了几个肉罐头，送到米星面前，「你多吃点，你的身体需要补充营养。」 米星低头看了一眼，他不认识上面的俄文，但看包装，应该是比较新的罐头。 是有人给他专门送吃的吗？他有专门帮忙供货的人员？ 阿尔弗雷德吗？ 「你之前提到过，你的丈夫曾经强行占有了你，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出现了三种性别不平等的现在，我们beta是不是成为了性别里的最底层，omega是不是得仰仗着alpha才能生存？」 米星回想了一下自己遭遇的情况：「确实，但如果是身体受伤的alpha，没有依靠、腺体受损的omega，会迅速堕落成为社会的最底层。」 第164页 说到底，社会确实更加文明了，不再茹毛饮血，也不存在明晃晃的歧视和掠夺，但那些隐形的评价体系仍然无处不在，欺凌弱者的卑劣基因仍旧刻印在很多自诩文明人的躯体里。 「不过…….您刚刚的意思是说，您也是beta？」 「不像吗？」崔可夫将军在挖一个玉米罐头，他抬起头看向米星和商毅清。 商毅清凝神嗅了一下，确实没有从崔可夫将军的身上感受到任何所谓信息素的味道。 但在他们的认知里，将beta和将军联繫起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大多数从事军事相关工作的都是alpha，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类岗位几乎是被alpha垄断的。只有极少数和数据以及信息相关的岗位会出现omega和beta的身影。 「时代怎么越活越落后了，」崔可夫将军嘆了口气，「算了，这也正是我想要改变的东西。」 吃完了晚饭，崔可夫将军送走了商毅清和米星，没过多久，马索洛夫走了进来。 洞穴没有门，看得出马索洛夫想聊一些比较机密的事情，崔可夫带着他往深处走了一些。 马索洛夫压低了声音：「商毅清和米星是阿尔弗雷德送过来的，他的目的是想让我们除掉这两个人，我看您对他们两人表现出了罕见的亲近，似乎并没有想要杀死他们的意思。」 「当然不能杀，商毅清的层级不低，贸然杀死他，引发的后果或许是我们难以承担的。而且你也说过，商毅清的异能可能与死亡有关，那么我们就更不能除掉他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阿尔弗雷德那边——」 「他只是一个偶然间发现我们的幸运儿而已，我也可以让他变得没那么幸运，」崔可夫将军嘆了口气，「他并不是一个听话老实的孩子，我能感受到他有自己别的计划，这个计划或许对我们并无益处。」 「可是他毕竟帮了我们很多。」 「对别有用心之人的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马索洛夫，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也是参加过伟大卫国战争的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个道理。」 这句话勾起了马索洛夫的回忆，他的眼睛早已经不会流泪了，但仍然在停歇的心脏里感受到了情绪的翻涌。 他沙哑的喉咙几番涌动，最后吐露出真心：「我知道，可他和我们一样，都是祖国母亲的孩子，我总会更亲近一点。」 那句」祖国母亲的孩子「最终打动了崔可夫将军，他松口：「我尽我可能留他一条命，但如果他真的懂了什么歪心思，我也很难做这个保证。」 「但有一件事我没法理解，您为什么那么相信米星的话？我必须提前说明，我是个性格敏感的人，我感觉到您对米星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您是真的把他当成朋友吗？其实我们没有必要要把他们两个人介绍给所有的成员。」 关于这个问题，崔可夫将军没有直接回答：「商毅清的地位能够帮助我们拿到国际社会的认可，这个认可能够帮助我们更快地达成自己的目的，至于米星.......我只能告诉你，他是我的同类，我需要他的帮助。而且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我需要别人的帮助，我就不会对对方有所隐藏，信息不透明是合作的大忌。而且退一万步说，如果他们仍然坚持自己的目标，我们那个时候再将他们杀死也不迟。而且，我不想只有阿尔弗雷德一个对外的窗口，我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决定我们未来的计划。」 「同类？您指的是哪种意义上的同类？」 崔可夫将军没有回答。 第113章 冬将军（二十四） 山洞里有些冷，再加上知道身边的人可能都是死人，睡在死人堆里，让米星多少有些不适。 他浑身不自在，想去找商毅清，但睁开眼看了一下这仅仅只靠帷帐守护的隐私，便想着放弃。 山洞里静谧无声，这更加证明了米星的判断：除了自己和商毅清以及崔可夫将军外，这里都是死人。 这样的认知让米星浑身发冷，他的唿吸愈加不稳。 帷幕被掀开，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米星有些发抖的指尖。 「商…….商毅清？」 米星半睁开眼，看到是商毅清后松了口气，随后软了身子，将自己另一只手也覆在了商毅清的手背上。 「睡不安稳吗？你过去点，我和你睡一起。」 「这不好吧。」 「他们都知道你我是夫妻，有什么好怕的。」 商毅清强行挤上了床，将米星一整个围住：「别多想，想一想重要的事情。」 他拍了拍米星的肩膀。 米星瞬间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冷静点思考如今的现状。 狗东西，自己都怕成这样了还惦记这破工作。 不过说来也是，冷静下来思考，米星可不觉得自己那又哭又闹，假装怀孕的架势能镇得住崔可夫将军。 对方顺坡下驴而已，说到底留下自己和商毅清，一定是有对方的目的。 要么是因为商毅清身份特殊，要么是—— 说起来米星记得阿尔弗雷德提起过，深谷大学那位主导生化实验的，并非是大学教授，而是军部的人。 那么崔可夫将军会是当年深谷大学在维涅克矿坑主导实验的人吗？ 可年龄有些对不上。 算起来距离当年维涅克事件已经过了将近四五十年，当年能够领导这个项目的人，少说也得有四五十岁了，如果按照正常时间推算，那位实验的主导者也该有八九十岁了，而崔可夫将军虽然头髮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身体看起来也还康健，完全不像是八九十岁的样子。。 第165页 但米星仍然倾向于他是当年实验的主导者。 一方面是因为整个洞穴社会对他的尊重和认可，能让人看出崔可夫将军在这里的话语权极高，如果不是当年就统筹了整个实验的规划，马索洛夫他们犯不上对这个人唯命是从，除非崔可夫将军有什么能够控制他们的药，但如果真的有那种药，他和商毅清刚进来就会被注射。 另一方面是他的处事风格和说话风格，像极了过去信奉理想主义的那群人，和马索洛夫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做派。 他们能获得的资料里，并没有记录实验主导者的结局。 如果崔可夫将军真的就是当年的主导者，他无论如何是无法在这冰窖一般的地底熬过这么多年，那仍然鲜活的唿吸和跳动的心脏无不诠释着他是一个活着的「人」，和马索洛夫那些尸体并不一样。既然如此，他到底是怎么逃过政府的追捕，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米星不经意间将手放到了自己的心脏上。 不死。 不死者beta。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九幽基地被同事捉弄，将自己刻意锁在存放细菌病毒的冷库之中。 冷库里没有丝毫可以拿来取暖的东西，一开始米星还会哆嗦，到后来，他慢慢感受着身体的失温，觉得自己每一块肌肉都像是可以随时敲掉的冰凌。 等他们玩够了，将自己拉出冰库的时候，他的身体又迅速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样。 只是大烧了一场，米星不得不休了一整周的假期。 直到此时米星才突然想起，自己体质特殊，而商毅清又是天生体质强健的alpha，他们穿得又多，为了照顾他们二人，崔可夫将军还特地命令给他们两人的床铺附近烧了一盆炭火，这些足以抵抗这里的寒冷。但如果没有这些条件，再人为引入外面的风雪，这里足以制造出一个天然的冷库来。 那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算，当年崔可夫将军在五六十岁的时候接下了生化实验，他依託深谷大学的能力在维涅克矿坑开展了一系列化学实验，出乎意料的是，实验成功了，他们可以復活一些已经死去很久的人。但是出于一些目的，政府叫停了这个实验，所有相关的资料都被烧毁，崔可夫将军不愿意自己的心血被毁于一旦，所以炸毁了矿坑，选择和实验对象以及科研对象深埋矿坑之下。 但作为不死者，他并没有死，而是被矿坑的低温冷冻了起来。 直到最近才被尤烛唤醒。 这么一来，时间，地点，那些怪异的举动，就都对得上了。 想到这一点，米星突然紧紧地抱住商毅清。 又是......不死者beta。 葛潇、柯志辉.......如今还要再来一个崔可夫将军吗？是有组织有预谋地制造了这些不死者，还是说只是凑巧？ 不，他从不相信巧合。 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自己是资料库里唯一被记载的不死者beta，一定是有人在刻意地引导自己接触其他的不死者。 到底是谁？hints实验室？还是王生一教授临死之前喊出的极端beta组织？抑或者是那个国际刑警提到的，神秘的世界之眼组织？ 这一切线索纷繁往復在米星的大脑里重叠，他从未想过要牵扯进任何的恩怨里，但回过头来发现自己正处在风暴的中心。 而似乎他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只有眼前的商毅清。 他抓住商毅清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不死者」三个字。 这三个字商毅清非常熟悉，每一次米星逃脱自己的控制折腾成血肉模煳的样子时，他都会像炫耀一般在商毅清的指尖写下「不死」两个字。就好像是在嘲笑着商毅清的惊慌失措，也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但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词还能拿来做信息交流的作用。 「嗯，」商毅清抱紧了他，「我也是这么想的。」 别说，米星平日里总喊「怕热怕热」，现在抱起来还真跟个小火炉一样。 「好好睡吧，明天再说。」 他拍了拍米星的肩膀，又补了句：「宝宝也想睡觉了。」 米星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隔着裤子拧了他大腿一下，随后缩在商毅清的怀里笑了几声。 商毅清也不觉得痛，拍着米星的后背哄他入睡。 第114章 冬将军（二十五） 第二天一起床，崔可夫将军便邀请米星和商毅清一起吃早饭。 「听说昨天晚上你们两个挤在一张床上睡的，这倒是我的失误，忘记了你们是夫妻，本就应该被安排在一起。我已经让同志们帮忙给你们挪位置了。」 米星没想到这个信息这么快就传到了崔可夫将军的耳朵里，这地方还真的是一点秘密都没有，他随口回答了一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认床。」 却没想到崔可夫将军认真地分析起了原因：「我懂，孕妇向来都容易情绪敏感，需要自己的丈夫悉心照顾。」 米星心里暗自懊悔当初为什么要撒这个谎，搞得现在为了圆谎只能扯更多莫名其妙的胡话。 不过自己和商毅清搬到一起住也没什么坏事，沟通信息的时候会更加方便。 当前需要确认的事情就是崔可夫将军是否真的为不死者beta，其次就是带着那被研发出来的生化病毒安全地离开这里，寻求支援。 第一件事米星还有思路，但第二件事，米星暂且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第166页 「对了，等会儿要不要去我们的实验室看看，」崔可夫将军将吃光的玉米罐头堆在一旁，「我相信你们一定也很好奇吧。」 听到「实验室」这三个字，米星的手略微停了一下。 「你们和马索洛夫交过手的，我相信你们也发现了，他并非是个活人，」崔可夫将军直截了当地戳穿了米星和商毅清的伪装，他似乎并不把这件事当作秘密，「在维涅克矿坑进行的实验，是一场伟大的、足以改变世界的实验。我们称之为人类完成计划，最开始我们的目的只是研究人体的极限，但没有想到，我们却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足以让人死而復生的病毒。」 死而復生？ 听到这四个字，米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真给自己猜对了。 「而马索洛夫，他是我们最成功的实验体，我们当初将病毒植入了他的尸体里，顺利地復活了这位传闻中的英雄。你们中国人常说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们那次的实验当真是占尽了这方面的优势。」 他眼神闪烁着光芒，像是在回忆当年的岁月。 马索洛夫确实是他最成功的实验，也是整个项目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进展。 当时他们已经在动物身上进行过多次实验，都取得了成功，但在人体实验上，一直没有进展。 实验体要么肢体不全，要么出现了精神问题，在实验室内暴走。 崔可夫将军总结了多次失败实验的经验，最终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一是上级领导对于人体实验意愿度很低，他们只希望在小范围的、一些流浪汉尸体上实验，这造成了很多尸体的完整度不够高，就算病毒成功融入人体，也会因为尸体的腐败度高而无法行动。二是部分尸体的意志力薄弱，发现自己死而復生后难以接受这种事实，最终引发了一系列的精神问题。 最后，崔可夫将军申请来了一具尸体。 马索洛夫。 参加过卫国战争，死于枪击。 尸体足够完整，意志力足够强大，最重要的是，他和崔可夫一样，信仰坚定从不动摇。 实验非常成功，当马索洛夫从实验舱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他想的不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死，而是他可以继续用这具肉体为无上的理想之国添砖加瓦。 「他是个思想觉悟非常高的人，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们都是最好的伙伴和搭档，就像你和商毅清一样。」 商毅清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告诉我们这些，目的是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商毅清才发觉，崔可夫将军的眼睛泛着一种灰色，隐藏在他层层叠叠的皱纹之下，尖锐得让人觉得可怕。 「目的？我们的目的很简单，生存。」 对于一个新生的组织，生存永远是唯一的目标。 当初就是因为道德压力，整个实验项目被付之一炬，就更不要谈什么发展了。 「我知道世人很难接受我们的存在，但是，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一千年前，没有人能想像穿梭于云层的感觉，但现在，这些都是真的。 或许有一天和死者生活在一起，也未必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毕竟死而復生这四个字，足以触动所有人的心弦。」 那些因为死别而无法说出口的话，那些在懵懂时期就离开的故人，那些无法修补的遗憾，都将得到圆满的结局。 米星突然站起身。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如果真的能够死而復生，那是不是自己还能再拥有一个亲人，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亲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便止不住狂跳。 父亲离世的时候他太小了，如今已经记不得父亲的容貌。如果真的有机会，他好想扑在父亲的怀里，哭诉这么多年受过的委屈，告诉他他走后自己过得很不好。 不、不止是父亲。 那些不幸牺牲的同事又将再次和他们年迈的父母相拥，被杀死的吴弦可以和邱年一起等他们的弟弟回家，那个被葛潇变成怪物的宋子伟可以重新开始属于他的人生。 正如崔可夫将军所说的那样，所有遗憾，都将得到完美的结局。 崔可夫将军看到米星不受控制地站起，就知道他对自己的计划确实有所心动。 而商毅清却不合时宜地提出了质疑：「您的实验确实很吸引人，但是从目前的法律规定上来看，这严重违反了社会道德体系。公之于众后，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所以我说了需要时间，」崔可夫将军回答，「不仅需要时间，我也需要盟友，商毅清，我可以将原始病毒分给你。」 「我要这种死而復生的病毒有什么用？」 崔可夫将军嘆了口气：「你的人生中就没有错过且无法挽回的人吗？你就没有过遗憾的过去吗？你就不想让那些失去的人，再次鲜活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吗？」 第115章 冬将军（二十七） 商毅清没有不可挽回的人，也没有想要弥补的遗憾。 可是，面对死而復生的诱惑，他却难免有些心动。 刀光剑影里的生活，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到意外死去，而他的爱人是不死者。 若自己离去，米星又孤独一人了。 他实在是捨不得自己养好的米星又变回那个身体孱弱，穿着单薄带血的衬衫，缩在公园长椅上睡觉的可怜虫。 第167页 而且撇开自己的欲望，如果不答应的话，崔可夫将军恐怕是不会让自己好好地离开这里的。 就算离开，他也会单独扣下米星作为要挟自己的把柄。 商毅清喉咙滚动，装作一副动了心的样子：「我要看看药剂，才能确认你的实验是否是真的能够死而復生。」 「可以，」崔可夫将军主动指路，「我带你去我们的实验室看看。」 商毅清起身，米星紧接着跟随在他的身后。 与其说是实验室，不过是个更大一些洞穴而已。但里面各路陈设器材非常全面，米星曾经多次接受过九幽基地的身体检查，对这些实验仪器也算熟悉，看一眼便知道这里的装备不输给任何一个保密级别的科研机构。 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员穿行其中，他们面色青白，看起来也像是復活的尸体。 「把药剂取出来、顺便拿一个实验体给他们展示一下。」 其中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停下了脚步，她僵硬的身体动了一下，随后转身走向前方一个军绿色的大箱子。 那是个冷库，打开之后不断有白气冒出。女人取出里面的药剂，随手摆放在桌面上，随后又从地上的笼子里抓了条蛇。 那是还在冬眠的蛇，被勐然抓出来也不过是稍微抖动了一下身子。 女人拿起桌上的凿子，一下击中蛇的七寸，狭长的蛇身开始抖动，随后瘫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要确认它已经死了吗？」 女人懒懒地抬起眼望着米星和商毅清。 「不需要，」商毅清开口拒绝，死亡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那就开始下一步了，」女人没有迟疑，拿起桌上的药剂，用针管取了5ml的药剂，随后按着蛇的身体，将针头刺了进去。 「后退一点，免得被伤到。」 崔可夫将军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商毅清往后退了一步，但其他三人却没有动作。 药剂一点点被推进蛇的身体，一开始蛇还没有任何反应，但渐渐地，冷寂的洞穴实验室里传来了低沉的腹语。 随后便能看到蛇的腹部一张一缩，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活了。 眼睁睁看到这一幕还是让人很震惊。 那一瞬间，米星不得不思考起如果这药剂被公之于众将会引发怎样的惊涛骇浪。 或许整个歷史的走向都会被改变，而曾经站在各个学科之上的哲学，将永远结束它对生死的探究。 离别和失去，都没有意义。 尸体和活人共筑帝国。 蛇的身体扭动了几下，随后突然绷直了身体，朝着女人的方向扑过去。崔可夫将军伸手抓住蛇头，又用另一只手拧住蛇的尾巴和驱赶。 随后他便走到笼子附近，蹲下身子将蛇放了进去。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除了站起身的时候会有些气喘。 「怎么样？这下你们相信了吗？」 商毅清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变过：「我相信，只不过为了这瓶药剂，我该付出什么代价呢？」 「你和我年轻时候一样，理智，理性，知道所有的礼物背后都有高昂的价格，」崔可夫将军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支50ml的药剂，换你对这里的守口如瓶。」 商毅清理了一下袖口：「只要我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国际刑警也好，九幽基地也好，大家都会以为，这里什么都没有。」 米星看向商毅清。 凭藉商毅清的权威和信誉，可以为这片洞穴社会短暂地遮蔽外来的风雨。 可是—— 这是对的吗？ 如果现在不处理，后续如果崔可夫将军真的将洞穴社会发展壮大，这样一个高度集中强权，追求理想社会的组织，又会对整个世界产生怎样的影响？ 那一刻，米星深刻体会到了，熟视无睹，也是一种被人厌弃的行为。 「復活一具尸体，需要50ml？」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回答了商毅清的问题：「对，人体需要的药剂是蛇的10倍，刚好50ml，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在活人身上做实验。尸体这种东西，在这个洞穴里还有不少，就是卖相难看了些。」 「不需要，」商毅清拒绝了女人的提议，他看向笼子里被关住的蛇。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瞬间，商毅清有些恍惚。 他眼前仿佛看到了成群的尸体，穿着直挺挺的军装朝着自己走来。 他们面色青白，嘴唇乌紫，甚少言语，如同机器一般执行着任务。 那一瞬间，商毅清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商毅清？」 米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刚准备关心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随后便是砂石从头顶掉落。 米星下意识用身体挡住商毅清。 好在只是一些细沙，洞穴并没有倒塌。 爆炸声过后，米星抬头看向崔可夫将军，他和自己一样，用躯体保护着那位女科研人员的安全。 米星吐出嘴里的沙子，大喊着问道：「卧槽，这怎么回事啊？」 崔可夫将军也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张望着周围，确认没时候才松开身下的科研人员：「是外面发生爆炸了吗？」 被爆炸声打断，那些萦绕在商毅清眼前的尸体突然全部消失。 刚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幻觉，那些尸体一般的军队，募地就从眼前消失了。 第168页 可商毅清又分明觉得自己是真切地看到了那些景象。 是最近太紧张，出现幻觉了吗？ 是时候去看看精神科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负责看守的卫兵闯了进来，他大声喊道：「是阿尔弗雷德，他带了好多人过来！是他引爆了炸弹！」 第116章 冬将军（二十八） 阿尔弗雷德。 这个答案并不能让商毅清感到意外，他曾经在维涅克小镇闲逛时得知了阿尔弗雷德曾经购置过一些炸药。维涅克小镇偏僻，那炸药如果不是正常途径购买的，应该就是从黑市购入，再混入煤炭之中，经由火车运送到维涅克小镇。 在寒冷的西伯利亚，这样黑幕之下的交易数不胜数，当年红旗倒下，由无数个小镇转瞬间便经营起了这样的勾当。 他认同阿尔弗雷德善良的底色，但又知道，再善良的人待在这种没有希望的小镇上，终究会走上歪路。 商毅清在来之前，曾经将维涅克小镇能够查询到的资料都查了一遍，包括阿尔弗雷德的背景。 他毕业于莫斯科大学，随后进入政府基层工作。 这样的背景履歷，按理来说无论如何阿尔弗雷德都能够在莫斯科混得很好，但没有想到的是，三年之后，阿尔弗雷德便从莫斯科调往维涅克小镇，至今已经有五年整。 这种调动商毅清再熟悉不过，通常是因为出现了派系林立，需要新晋的优秀基层员工站队的情况。箇中缘由商毅清没有调查，但无论阿尔弗雷德是如何选择的，他都在刚出社会的时候输了个彻底。 商毅清猜测也许是在对未来的焦虑之中，阿尔弗雷德不得不选择走上了这样的道路。 「我以为你和阿尔弗雷德会是合作关系，」商毅清仍然没能想通这一点，在他的眼里，阿尔弗雷德在牛奶中下了药，才把自己和米星送到了洞穴社会，「合作破裂了吗？」 「他有些别的心思，只是我和社会脱节多年，有些猜不透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商毅清瞥了一眼桌上的药剂：「这药如果能拿到黑市上，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如果仕途走不通，倒不如博一把家财万贯。 难怪当时他会那么劝阻自己和米星调查维涅克矿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本福特特工的日志可能是阿尔弗雷德杜撰出的。 所谓的「会唱歌的蘑菇」「会吃人的洞穴」都是用来恐吓自己和米星的工具，但福特到底存不存在，是否真的被阿尔弗雷德杀害，倒很难说。 他孤身一人，想吞这么大的盘子，着实有些痴心妄想了。 「黑市？要放在市场去卖？这怎么可以！」崔可夫将军脸色突变，「这种药剂无论如何都应该受到军方或者是政府的管制，如果成为可以交易的货品，一定会被可恶的资本家利用，成为牟利的工具！」 商毅清没有想到在这一点上，他和崔可夫将军倒是达成了难得的一致。 「我和您的想法一致，」商毅清朝着米星的方向颔首示意，「再加50ml吧，我帮您解决这个麻烦。」 刚刚的爆炸虽然没有造成坍塌，但靠近洞穴口的部分成员却被炸出的碎石砸伤。 他们都是尸体，伤口无法復原，一旦受伤就是损坏，只能当作废品处理掉。 「我不需要依靠你的力量，」崔可夫将军拒绝了商毅清的提议，「我有自己的军队。」 他断定了阿尔弗雷德就算真的和黑道有关系，也不会真的冒着被政府发现的风险，大张旗鼓地进入维涅克矿坑。而洞穴社会内的大部分尸体，都是当年在战争中有所建树的军人。 很快，在第一波爆炸冷静下来后，整个洞穴社会的成员迅速分散站位，找到合适隐蔽的掩体，拿出随身能够找到的所有武器，迎接下一轮进攻。 这种素质和反应能力堪比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但显然，对方也是有备而来。 第一次爆炸烟雾散尽后，紧接着响起的，就是接连不断的枪声。 米星听的出来，对方火力很勐，看起来是做了十足十的准备，要带走崔可夫将军手中能够死而復生的药。这么不要命的方式，看起来比黑帮还要疯狂。 「你们的人顶不住这些火力的，这里有别的出口吗？先带着药剂和科研人员离开。」 崔可夫将军和那位女科研者眼神交触，随后那位科研者迅速取出冰库里还剩的药剂放进药箱内，而崔可夫将军则喊着商毅清帮忙搬开实验室内的货架。 货架被挪开，里面是另一条暗道。 崔可夫将军弯身钻进暗道，随后那位女科研人员也带着药剂进入。 「你先去，我垫后，」米星推了一下商毅清，催促着他进入暗道。 「你不和我一起吗？」 「马索洛夫他们的军火储备绝对没有对方多，很快那些黑道就会追上来，」米星侧过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要一口气端掉他们，最好是在洞穴内部。」 「注意安全。」 留下这四个字，商毅清就跟着崔可夫将军进入暗道。直到眼看着商毅清的身影消失，米星便赶紧将货架推回原位。随后他便如同鸿雁一般，从藏身的实验室内飞身出去。 枪林弹雨中，越过三五个掩体，米星很快找到了还在指挥作战的马索洛夫。 枪炮声震天响，米星扯着嗓子询问马索洛夫：「情况怎么样？」 第169页 「不怎么样！我们当年藏的老古董都要用完了！」 这也在意料之中，对方是有备而来的黑帮，而崔可夫将军这帮人从地底下甦醒到现在恐怕还没有两周的时间，跟本来不及准备任何物资。对方显然是已经猜到后续九幽基地和国际刑警会增派人手调查，索性趁着目前只有商毅清和米星这两个先行调查者，赶紧将这里一锅端了。 马索洛夫看米星没有武器，把自己腰间的另一把枪递给了米星。 米星拿着找了下手感，随口询问：「还有多少子弹！」 「三发！」 「就三发你给我？三发管啥用啊？」 马索洛夫站起身来射击：「你是废物！当年老子用三发子弹杀了三个德国佬！」 又是一声爆炸，山洞里顿时地震山摇。 米星暗叫一声不好，对方恐怕是做好了把这里人杀干净，然后拿着药剂復活科研人员尸体、再復现药剂的的打算。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商毅清说不定也不安全。 妈的自己差点忘了，商毅清那颗脑袋在黑市上恐怕比死而復生的药剂还要值钱。 必须得在这枪林弹雨的火力压制里撕开一道口子！ 米星拽住马索洛夫：「有酒和火柴吗？我看到你们那天给我生火的时候用了！」 「有，在那边！」 马索洛夫烦躁地指了下右边的方向。 米星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到地上存储着的四五瓶伏特加。 他赶紧卧倒在地上，手肘支撑着身体匍匐前进。 马索洛夫无暇顾着米星，他只觉得这人相当聒噪，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找酒，难道是为了壮胆吗？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错了。 漫天的硝烟，漆黑的洞窟里，突然出现了一位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少年。 火焰是他的铠甲，掀起的热浪是他前行的足迹。 他身形轻巧，以极快的速度用双刀冲进黑帮的包围圈内。 用火，撕开了一道口子！ 【作者有话说】 尤烛：版权费结一下，有人抄袭我的能力 第117章 冬将军（二十九） 那是，米星吗？ 马索洛夫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beta居然会这么疯。 他不要命了吗？！ 浑身裹满火焰的米星看起来过于可怕，饶是那些黑道中人，见惯了厮杀的场面，这种场景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勐烈的火力出现了空窗期。 眼前一片火海，但米星还是凭藉自己的经验，判断出了那几台机枪的位置，他趁着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将重型机枪踢开。 「所有人，进攻！」 恰好此时，马索洛夫抓住机会发动冲锋指令。 所有接受过战争洗礼，训练有素的人员听从指挥，顶着火力开始冲垮敌人的阵线。 而沖在最前面的米星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的肌肉、脂肪、头髮被烧干净后又不断生长，人体的油脂更是给了火焰充分的燃料，在他的体表越烧越旺。 可米星此刻却像是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他满是兴奋，只觉得火焰随着濒死快感越烧越旺。 他从来没有这么地接近死亡，享受着死亡和自己一次次擦肩而过。 可是，这种兴奋，戛然而止于他看到阿尔弗雷德的头颅被吊挂在枯树上。 他死了—— 死于阴谋和欲望。 米星原本计划着将他从木屋里揪住来然后暴打一顿，说「你个狗日的东西想从这走可以求商毅清啊，为什么要耍这种心眼子」，然后舔着脸去求商毅清想办法给阿尔弗雷德找个出路。 反正这个傻逼也没伤害到自己和商毅清，只是编了几个鬼故事吓唬人而已，谁小时候没被鬼故事吓唬过啊，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底色还是善良的，否则他大可以直接在牛奶里下毒，这样自己和商毅清都没有活路。 无论如何，在米星眼里，他都罪不至死。就算死，阿尔弗雷德也应该被送上法庭审判，而不是头颅被砍下，孤零零地死雪地里。 带路的狗，被随手处理掉了。 想想也是哈，那群黑帮怎么可能会留阿尔弗雷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权势被流放到这种小镇的年轻人，弄死他简直易如反掌。 所谓黑色交易就是这样，普通人一旦沾染，就必须得冒着死亡的风险。 耳边突然传来直升飞机的轰鸣声。 米星回过头去，几位黑帮成员站在领头人身后，朝着米星举起枪。 看起来，他们应该是这次行动的主使。 米星下意识滚进坡下进行躲避，冰凉的雪灭掉了他身上的火焰。 直升飞机噪音很大，那群人似乎聊了什么，但米星完全听不清楚。 很快，直升机上升起飞，确认那群人离开后，米星抓起雪彻底灭掉身上的火。 好冷。 反应过来后他才发觉伤口已经被冰雪冻到麻木了，上半身的衣服被烧没了，有点冷，好在没有赤身裸体，自己也死不了，米星就懒得去关注这些细节了。 马索洛夫怎么样了？刚刚自己沖得很勐，完全没有顾及到他。 米星往回走，想着帮忙清理掉剩余的黑帮，顺便问问有没有这群人的线索。 漆黑的山洞，冰雪慢慢消失，山体裸露出原本的黑。 第170页 世界好安静，好像一切原本就应该这么安静。 米星看到了地上的血，和黑色的煤灰交融在一起。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活人变成的尸体，以及尸体变回的尸体。 马索洛夫带领所有人冲锋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他只觉得机会难得，一定要抓住时机彻底歼灭这群侵略者，就像他曾经将德国人赶出自己的祖国那样。 他没有想过退路，也没有想过要活下去。 只要保护着崔可夫将军就行，只要将军还活着、药剂还在，洞穴社会就还有再次復甦的可能。 他听说外面的世界已经不相信理想主义那一套了，穷人很穷，富人很富，这样的社会是不对的，应该人人平等，劳动者得到应有的报酬，无法劳动者得到社会的保障，而管理者应该只拿能力对应的薪水。 他不知道人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放弃了这样的追求，但—— 火种还在，希望就在。 所以他冲出去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炮弹，为后面冲锋的士兵们堆砌出一条路。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后面的人也同样牺牲了生命。 他们的子弹是真的不够了。 最后一具尸体满身弹孔，掐着敌人的喉咙，直到对方断气。 米星确认了自己是唯一活着的生命后，靠在岩壁抹了下脸。 他依稀记得高中自己很爱看歷史，课外读了不少相关的读物，世界歷史中曾有一张浓墨重彩地描述了法国皇帝拿破崙，称赞拿破崙在欧洲无往不胜，人人拜服，但唯独在俄罗斯惨败。 浅读这段歷史的人认为打败拿破崙的只有俄罗斯的冬天，但其实他们不知道，生长在这片冰雪大陆的民族在每次战役失败后，都会将城市焚烧得一干二净，连一丁点粮草都不会留给法国人。 甚至，他们燃烧了自己的首都莫斯科。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黑帮在这片土地上猖獗，得不到正确回报的人不得不出卖了灵魂……. 浓烈的黑过了，维涅克的黎明静悄悄的。 崔可夫将军带着商毅清和那位女科研人员一起逃出来的时候，看到米星赤裸着上身坐在矿坑边缘的一处凸起的石头上。 他背对着商毅清，反射的雪光勾勒出他肩膀上的肌肉和劲瘦的腰身。 商毅清解下大衣上前，盖在了他的身上。 「阿尔弗雷德死了。」 米星的声音有些颤抖。 「和魔鬼交易，是会承受相应的代价。」 「马索洛夫也死了，其他人都死了，」米星喃喃自语，「他们昨天还在问我想生alpha还是beta…….」 商毅清抚摸着他的后背，把他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 眼泪浸入了商毅清的衣服。 听到隐约的啜泣声，崔可夫将军踩着雪走上前：「他们本来就是尸体，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但重要的是还活着的人，得继续走下去。」 米星抹干净脸上的眼泪。 「商毅清刚刚跟我聊过了。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是调查维涅克矿坑的异常，我们研发的药剂本就不关你们的事。眼下已经有黑帮盯上了我的药剂，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所以我会选择将药剂交给足够值得信赖的政府或组织，但我对现在的局势还不熟悉，不知道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我希望你们尊重我的选择，不要横加干涉，否则的话，我也会尽全力反抗你们。」 米星点点头。 他对药剂本身也并不感兴趣，而且商毅清所代表的九幽基地也并没有立场来抢夺药剂，闹得不好，问题还会升级。 「我们先去歇一歇吧，给我点时间考虑。」 崔可夫将军转身踩着雪往回走。 他身体佝偻，像背负了巨大的悲伤。 第118章 冬将军（三十） 商毅清带着米星回去换衣服。 他们到达维涅克小镇的时候，不少老人问起了阿尔弗雷德的行踪。 看起来那群黑帮并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把所有人都灭口，或许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又或许是对付这些老人实在是没有必要。 米星扯了个阿尔弗雷德要被调走的谎言，随后回到之前住的房间换了身衣服。 商毅清看着他脱下被烧焦的裤子，心里酸楚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米星这么做能够帮助马索洛夫他们突围出去，顺带解决掉那些麻烦的黑帮成员，但—— 满身燃烧着火焰的，是自己心爱的人。 「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周围的情况。」 商毅清找了个藉口出门。 可惜，他没有抽菸酗酒的爱好，遇到烦闷唯一消遣的方式是看着窗外的雪。 回来的路上，下了一点雪，看来今晚会下得越来越大。 其实，商毅清曾经也打算过让米星离开这一行。 倒不是出于合适不合适的考虑，只是源于自己内心深处阴暗的占有欲和恐惧。 除名一个特工对他这个层级来说太过容易，不论是给米星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还是为他塑造一个无法康復的疾病，都是商毅清随手就能够做到的事。 可是，米星跪下来求他了。 他还记得那天也下着这样大的雪。 那次，米星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垂死挣扎的犯罪嫌疑人泼了浓硫酸，他的手臂严重碳化。 第171页 那时候他们刚刚因为自杀的事情吵过一架，所以看到米星受伤的时候，商毅清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又在利用出任务的机会找死」。 「如果你学不会在战斗中保护自己，那你也没有必要去第一线执行任务。我会让人力资源部把你的资料先封存，你——」 话音未落，米星罕见地伸手拽住了商毅清的衣角。 「我不想离开一线，商毅清，我只会做这份工作。我的肉会长出来，骨头也会恢復的，我很适合做特工，我不能离开。」 「我们对不死者的研究并没有那么深刻，我不确定你什么时候会从不死者变回普通beta，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考虑——」 「我不离开！我不想做别的事情，我只想在前线执行任务！」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坚定，米星的话越发地凌乱和没有逻辑。到最后，他说着说着，竟然从床上摔了下来。 「我求求你，我会学着保护自己，你不要让我离开基地！我真的…….只有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最后，他们各退一步。 米星学着避开极端的处事风格，商毅清不再提调走这件事。 但今天，米星又走了极端。 可这次商毅清却不想责怪他，也不想把自己心里酸楚当作剑逼迫米星给自己一个选择。 他只是看着雪，想起米星那句「只有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其实，商毅清也有同感。 特工这份工作虽然危险，但成就感却很高。 惩恶扬善，保护民众，满足了人类灵魂深处对正义和公平的嚮往。 说得好听点，就是这个看起来和平时代，最接近英雄的岗位。 而对于米星来说，则有另一层含义。 执行危险任务的特工或许会死，但米星不会。 他的每次濒死，都代表着另一个普通特工的存活，因为米星替他承担了这份危险，所以牺牲者便少了一位。 他用这样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爱着这个破碎的世界。 「商毅清，好巧啊。」 背后传来声音，商毅清回头，望见崔可夫将军站在走廊里，挥舞着手里的遥控器。 「这个好像没电了，你有电池吗？借我用用？」 商毅清身上怎么可能会随时带着电池：「我没有，但是你看有空调遥控器吗？或者其他需要使用电池的东西，你可以把那些电池取下来先放在遥控器上用。」 「你真聪明。」 崔可夫将军一拍脑袋，顿时便觉得自己还是上了年纪，不如这些年轻人脑子转得快。 被他这么一打断，商毅清的心情也恢復了些，他掸了下肩头的雪，回到房间。 米星已经换好了衣服。 网络没有恢復，商毅清使用了别的方式联繫上了九幽基地，他简单地概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兹事体大，上级还在和国际刑警组织沟通，你和米星先回来，安全第一。」 商毅清目前只能遵守上级的安排。 明天会有一班从维涅克驶过的火车，到时候他和米星可以利用这班火车离开。而此刻，大使馆也已经做好了随时前往维涅克提供支援的准备。 维涅克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政府正在派出军队支援，以对抗黑帮的捲土重来。 今晚，註定是个不眠夜。 「你睡吧，我守着你。」 商毅清知道米星每次使用能力后，都会进入深眠来补充能力。 「我不睡，」米星强撑着身体坐起来，「今晚很关键，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他是商毅清的盾，没有理由让商毅清守着自己。 商毅清没有强求，只是帮米星拢了下身上的衣服。 今晚确实很关键，那些没有得手的黑帮是不会放弃的，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地潜入维涅克小镇，得到崔可夫将军手中的药以及对应的配方。 说来也奇怪，商毅清确实见到了死而復生的药剂，但从来没有听崔可夫将军提起过任何关于药剂配方的信息。 他们临走时随身携带的也只有药剂，并没有任何文件资料。 是崔可夫将军贴身保管了这份文件？还是说药剂的配方完全刻印在他的脑子里？ 商毅清更倾向于第二种。 无形的东西最为安全。 他和米星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看得出来，两个人的精神都有些紧绷。 一开始他们并不打算回维涅克小镇，镇上的平民太多，万一黑帮杀回来，这些小镇居民或许会收到牵连。 但转念一想，就算米星他们不回来，小镇的平民也已经被黑帮关注到了，到时候恐怕也会成为黑帮要挟换死而復生药剂的工具。等到那时被威胁，还不如现在站在平民身前保护他们。 只要熬过今晚就好了—— 窗外，雪越来越大了。 【作者有话说】 商毅清已经变了，他不会再去指责米星的行为，而是尽可能地站在米星的角度思考米星为什么这么做。 呜呜呜，都是慢慢学会爱人的宝宝。 第119章 冬将军（三十一） 夜晚。 米星抱着自己的腰刀，靠着商毅清。 他的脑内不断推算着黑帮捲土重来的概率。 那群人应该发现了自己是异能者，在没有绝对实力的前提下，他们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第172页 但如果对方的团队里也存在异能者呢？ 这样迴环往復的猜测只会徒增焦虑。 米星反思自己的情绪管理能力太差，日后还是得跟着商毅清好好学学，磨一下自己爱操心的性子。要从什么开始呢？练字？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米星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 门被人推开，崔可夫将军顶着雪来了，他身后跟着那位女科研人员。 「我看到广场中间有一辆钢琴，你们有兴趣去那里走走吗？」 这么冷的夜，估计也只有出身在极地的人才会有兴趣去弹钢琴。 但出乎意料的是商毅清站起了身，说要一起去看看。 「发什么疯啊，不是说要戒备吗？」 「服了你们了，大冬天还弹钢琴。」 米星在心里默默地将崔可夫将军和商毅清骂了个遍，但身体还是诚实地跟着商毅清出了门。 等到了地方，米星才明白了崔可夫将军的用意。 在维涅克小镇，一切东西都是可以被废弃的。 广场也是如此。 它虽然位于城市的正中央，但当年建设的时候未免高估了维涅克小镇的繁荣程度，广场建得很大，四周空荡荡的。这并不适合老年人的活动，尤其是冬天，连一处遮蔽风雪的地方都没有。 时间长了，这里便被人遗忘。 连同曾经孩童的欢笑，都成了褪色的记忆。 也就是此刻，米星突然意识到了阿尔弗雷德已经死了。 如果他还在，一定会向自己讲述广场的故事，说一说曾飘扬在上空的钢琴声，在这里起舞的俄罗斯女孩，那些彩色的灯球将整个广场装扮成童话里的模样。 比起大多数广场爱摆放雕塑，这里的广场正中却放了架钢琴。 或许是为了唱诗班的活动、节日的庆典，又或许是这架钢琴原本摆放在角落，有人嫌它挡了路，想搬走，但拖到广场正中便没了力气。总之，广场的正中心成为钢琴最后的墓地。 崔可夫将军拂去琴凳表面的雪，他费了点力气才打开钢琴盖。 敲动琴键，好在音色还能勉强入耳。 「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姑娘，曾经在月光下为她弹了首《糖果仙子之舞》。她是一位会跳芭蕾舞的数学老师，很漂亮，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在想，要是能娶到她，我的人生将会多么幸福。」 雪色之中，崔可夫将军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但她不喜欢我，她说我很好，可惜的是家里人已经为她安排了婚约。你看，我喜欢的人啊，又漂亮，又善良，还懂得原则。我很遗憾，但也衷心祝愿她幸福。」 米星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后来我就去了深谷大学从事超自然现象和异能者的研究。我离开我的母亲、我的家乡，去寻求一个奇蹟。你们知道吗？维涅克小镇当年真的很繁华，这里的人们也很友善。哪怕我们都知道一个被挖完了矿藏的小镇会走向什么样的命运，这里的人们也乐观地期待着能靠自己的双手建设好他们的故乡。」 「我和我的团队成功地造出药剂，但还没来及验证结论和副作用，我的好友便告诉我，这里的实验被人发现了，国际舆论影响太差，建议我躲起来。我隐约觉得政府内部似乎又两股势力在斗争，我不知道该帮谁，封存结果、观望斗争是最好的选择。可我一睡，就是这么多年。」 米星的双眼陡然睁大。 沉睡？他真的是不死者？ 又一个不死者beta？ 是通过什么方式做到的？冰封吗？ 北境的冬夜，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钢琴的琴键被按响，他所弹奏的，对米星来说是相当陌生的旋律。 像是故乡的歌谣，悠长又让人觉得悲伤。 那位女科研者，站在他的身后。 也就是这个时候，米星注意到她的怀里抱着死而復生的药剂。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是想作为诱饵引出黑帮吗？ 「我知道黑夜里藏了很多朋友，你们出来吧，我们谈谈条件吧。其实就算你们抢走我手里的药剂也没有什么用，你们需要配方，需要能够重复生产这种药剂的配方。而配方，在我的脑子里。」 四周似乎真的有些异响，但却并没有人影走出。 「怪就怪你们上来就动手，错失了和平谈判的机会，但我是个宽容大量的人，我可以跟你们进行和谈。你们还不抓住机会的话，明天政府的人可就来了，到时候你们就再也没有和我平等对话的权力了。」 他说着话，手里的琴声却没有停。 在这样的雪夜里，像悲伤的低吟。 不得不说崔可夫将军的话很有分量，完全拿捏住了那群黑帮的心理。 「你想要什么？」终于有人从黑暗里现出了身，他端着枪，直指崔可夫将军。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有人举着枪走出。 他们的枪对着崔可夫将军，对着商毅清。 米星将商毅清护在身后。 他就知道这群人不会善罢甘休，死而復生的诱惑可以让任何人冒着生命危险前来。 但米星没有想到的是这群人的军备实力如此可怕，居然带着这么多枪和火炮，像一个小型的作战部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展开枪战，恐怕自己根本无法保护商毅清。 望见米星被自己的枪唬住，为首者轻蔑了笑了一声。 第173页 「好问题，」崔可夫将军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爱情已经失去了，友情和亲情消失在岁月的尘埃里，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埋葬在风雪和野心之下。 「你就当我想要名利，想要富贵，想要权力吧。」 为首者贪婪地靠近了一步：「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把药剂给我们。别耍心眼，我们带了足够打穿维涅克的火药。如果你敢动别的心思——我的枪或许不会对准你，但这你身边的朋友就不一定了，我的火药足够将他们打成筛子。而且，我们还有极其强悍的alpha异能者。」 或许是为了应承为首者的话，一支冰凌插入了崔可夫将军背后的积雪中。 是使用冰的异能者。 为首者侧过头看着米星：「我知道你的能力是不死，但不死者，应该也没办法对抗冰雪吧。」 米星低下头，发现冰霜顺着自己的小腿爬到了膝盖，他几乎动弹不得。 商毅清的情况比自己也没好到多少，冰霜覆盖了他的腿。 「是一种很废物的能力。」 为首者随意评价道。 「将军，和我们合作吧，苏联解体后，我们成为了西伯利亚最大的黑帮。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你在冰层里睡了那么多年，应该也挺无聊的吧，我会带你好好见识外面世界的繁华。」 看崔可夫将军没有反对，他又往前走了好几步。 「不错、很好。」 崔可夫将军喃喃道。 钢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起头，雪落在他斑白的头髮上。 他凝视着漫天的飞雪，像是花瓣飞舞。 就在米星看不懂他的打算时，背后的商毅清却低沉着声音念出那如同诅咒般的名字： 「死亡螺旋。」 在死亡螺旋面前，没有人的能力可以称之为强悍。 正如在死神前，人类的生命脆弱如同纸片。 极浓烈的黑色雾气包裹着整个广场，无数人的身体化作飞灰和雪花共舞。 被举起的枪孤零零地掉落在地上，一时之间，噼里啪啦地坠落声此起彼伏。 无论见过多少次，米星都会被死亡螺旋震撼到。 一瞬间就能完成悄无声息的屠杀。 但死亡螺旋唯独有两个缺点：24小时内只能使用一次，否则商毅清的身体就会遭受极强的损害，使用范围无法超过100米。 所以刚刚崔可夫将军是在故意引出这些黑帮吗？让商毅清可以使用死亡螺旋？ 也对，崔可夫将军是不死者beta，他还是可以活—— 「商毅清啊，谢谢你教我的方法，我看了电视，也看到了——我的国家的灭亡。」 商毅清突然怔住。 他看到崔可夫将军，身体也如纸屑一般土崩瓦解。 他不是不死者吗？ 「你们没有经歷过那样的时代，所以不知道我曾经真的在为人类最崇高的理想而努力。我试图建立一个平等、公正的社会体系，让所有的农民、工人都得到最高的尊重。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社会开始变得自私，我们的政府开始变得腐朽。」 「我到现在也开始怀疑，死而復生实验的初衷到底是什么，我违背道德和人伦做出来的药剂，到底能不能带领我们走向理想的国度，还是说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退后一步，倒在了雪地之中。 他的手边，是从女科研者怀里掉落的死而復生药剂。 玻璃瓶碎裂，药水融进雪里。 死亡螺旋终结了她被延续的生命。 她毁掉了那背离人伦的产物。 「你是不死者啊！我看到你为她挡了沙子！那是不死者才会有的反应！」 米星脚上的冰雪融化了，他跌跌撞撞地冲进雪里。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死者的第一反应不是保护自己，而是保护别人。 「你被封进了山洞了活了这么多年，你是不死者啊！」 你怎么可能会死？ 他跪在雪地上，抓着崔可夫将军的的手。 可很快，那只手却像粉末一样碎裂。 崔可夫将军释怀地笑了： 「我的理想死了，我应当为它殉葬。」 「米星，祝你成功。」 第120章 成人礼（一） 「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症状的？」 这是商毅清近三个月来，第一次接受心理谘询。 谘询师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像一个老友听着商毅清的叙述。 」从俄罗斯回来之后，」商毅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幻听、幻觉，有时候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好在并不是病理性的，出现的频率也并不高。」 「有吃药吗？」 「吃了，这些症状倒是都消失了，只是我的情绪却再也恢復不到之前的状态。」 商毅清在这里接受心理谘询也并不是一天两天了，心理谘询师十分了解他的情况。 「米星他作为你的爱人，知道这些情况吗？」 「他不知道，」商毅清靠在沙发上，凝视着茶几上的闹钟，「他也不必知道。」 「他是你的心病。如果米星愿意帮助你的话，你会更容易走出现在低迷的情绪。就像你说的，你的幻听和幻觉并非是病理性的，那就是情绪所导致的躯体化，他是你的合法伴侣，他有义务——」 第174页 「他没有义务，」商毅清断然拒绝了谘询师的提议，「是我强迫他的……他没有义务来帮我，一直以来，在这段关系里，他都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 「可是你和我说过，最近这段时间，他对你的态度好了很多。」 「只是长期生活下培养出来的熟悉感而已，他不可能喜欢我的，」商毅清第一次低下了头，「我是不是该放手了……」 「我之前劝过你，但是你不愿意。」 「我捨不得，」商毅清抿了下唇，眼里浮起淡淡的一层雾气，「但是现在，我真的很害怕伤害到他。」 ** 从俄罗斯回来后，什么都没有变。 但米星隐约之中又觉得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崔可夫将军死后第二天，大使馆和政府到达维涅克小镇，对当地的情况进行彻查。 后续的调查报告暂时还没有整理完成，但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所谓的福特小队不过时阿尔弗雷德伪装出来的惊悚故事，目的是为了劝退商毅清和米星。 至于黑帮势力，当地政府会基于阿尔弗雷德的网页记录，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 死而復生的药剂成为了永远的谜团，商毅清和米星都签署了相关保密协议，将这个秘密彻底的封存。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临到初春，却又下了一场飞雪。 像是来自极寒之国的将军前来送别。 九幽基地特批了一周的假期给米星用作休息，米星窝在家里疯狂地查阅冷战时期的资料，想尽可能地从歷史记录中找到崔可夫将军的印记。 他自始至终无法理解不死者的死亡，更无法理解崔可夫将军最后几近绝望的遗言。 在反覆地阅读和查找资料中，米星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他们尝试过很多方式，甚至包括一些我们现在认为旁门左道的路径，以求在冷战之中占据上风。那些怀揣着理想的青年不断投身于航天、军工、甚至是超自然研究的领域，但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整个国家机器早就从内部开始腐坏。集体理想主义敌不过极个别人的贪慾。那些青年所研究的技术、生产的武器，最终帮助黑帮以及贪官更快地奴役人民。」 死而復生的药剂如果真的问世，在当前的社会结构下，必然不会惠及到普罗大众。这种能够在某种意义上做到长生不死的药，最终会保佑掌权者世世代代荣华富贵，也会成为资本家剥削普通人劳动力最好的助手。 所以临死之前崔可夫将军才会说那句「我的理想死了，我应该为它殉葬」。 合上书，米星觉得筋疲力尽。 然而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自己更加一团乱的生活。 从俄罗斯回来后，商毅清有些变了。 他情绪很低沉，不爱说话，回家也只窝在书房里。 食慾下降、嗜睡、经常忘记吃饭。 米星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了垃圾桶里有药，在网上搜了一下，才知道是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对于商毅清会有抑郁症这件事，米星其实不奇怪。 任何人拥有死亡螺旋的能力都会背负上道德枷锁，并陷入长期的自我怀疑之中，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不上健康。 只是，米星却不知道他开始吃药的原因。 躺在床上，对着商毅清的后背。 米星知道他最近常常失眠，常常在深夜小心翻身，怕吵醒自己。 可是，商毅清什么都不对自己说。 米星有些赌气。 凭什么要自己哄着他？什么事都是自己先退让，现在又是这样。 可是—— 米星又忍不住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一面厌恶自己的不争气，一面又怕商毅清真的出事。 比起自己，商毅清更接近死亡。 「好饿，」米星故意撒着娇蹭了下商毅清的后背，「晚上没吃饱。」 商毅清睁开眼，宠溺地将手覆在米星的手背上：「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不用，睡着了就好了，」米星伸手和他十指紧扣，「最近…….我感觉我有点长胖了，是不是小蛋糕吃的太多了，我是不是该减肥了。」 米星本想询问商毅清最近是不是很忙，但是张开口后又说不出那样腻歪的话，只能改成对自己的嘲讽。 「你多吃点吧，」商毅清闭着眼，感受着米星的唿吸扑打在自己的后背上，「之前都瘦成营养不良了。」 米星又贴得近了一点，现在的商毅清对他来说就像是猫薄荷一样，随便说说话就觉得开心：「那是因为之前心情不好嘛，吃不下东西。而且工资也低，租房都快花掉我工资的一半了，还总是被扣钱，所以不捨得买好吃的。你最近胃口也不好，是不开心吗？」 听完这话，商毅清顿时觉得身体像是被打了一针麻醉剂一样。 他眼眶发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商毅清从没想过米星真的会关心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一直都是他在强求，他在逼迫，所以哪怕米星从来没有给自己回应他也认了，但是现在…… 「没有不开心，」商毅清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沙哑，「就是太累了。」 「工作很累吗？我听胡胜指挥官说，我们可以休一周的假期的，」米星得寸进尺地捏着商毅清的手指，「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好吗？我也想休息，你知道的，我其实还挺欣赏崔可夫将军的，他走了我也挺难受的。」 第175页 商毅清转过身去，将他的头按到自己怀里。 「不用难受，生离死别，难免的。」 「我知道啊，」米星靠在他怀里，勐吸了一口草药酒的味道，「但是不妨碍我失落，你呢？」 「还好，」商毅清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哄他入睡一样，「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妹妹最近要弄成人礼，应该挺热闹的，你想去吗？」 妹妹？ 米星愣住了。 不是大哥，我跟你聊感情呢，你提你妹妹干嘛？ 不过说起来商毅清确实有个妹妹，亲妹妹，商毅澄。 当初他的父母在生下商毅清并确定孩子具有死亡螺旋的能力后，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决定抛弃商毅清，并将这个孩子定义为怪胎。 在决定将商毅清送往教堂，交给修女抚养后，他们迅速生下了商毅清的二弟商毅泫以及小妹商毅澄。 商毅清的弟弟妹妹，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 所以两个孩子多少倍娇惯得有些无法无天了。 商毅泫性格傲慢，自以为是，总是做一些没有意义的投资，至于小妹的话……. 米星到现在都记得这个小妹闯进房间，捏着自己的下颌，左看右看后给了句怪异的评价：「长得一般啊，不过这双眼睛倒还可以的，还是个beta。这样吧，等我哥不要你了，你过来陪我吧，一晚上我给你2万。」 这话米星倒是没敢跟商毅清说。 但是当商毅清知道自己的妹妹闯进米星的房间后，当天晚上就把商毅澄的联繫方式给拉黑了，从此再也不允许妹妹踏入自己的房子一步。 他和家里的关系差不多也算是断绝了，怎么今天又提到了成人礼。 「不去！」米星恨商毅清是个木头，自己关心他的话都听不出来，还在这里聊些有的没的。 米星刻意往后挪了一小下，转过身去背对着商毅清，「我不想去！」 第121章 成人礼（二） 休完假，米星按照之前的安排前往苍穹基地。 在此之前，米星一直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之前不好的记忆在米星的脑海内盘旋，他很想劝自己理智或者冷静一些，但最终情绪打败了一切。 趁着商毅清不在家，他去了顶楼的阳台，一个人看了很久的夕阳。 今晚的夕阳不美，比不上夏季黄昏那热烈灿烂的火烧云，只有一小片天空被染成了橙色，婆娑的黑色树影点缀着天际线，一切都是那么寂静与安详。 如果说继父折损了他人生的希望，那么苍穹基地就是彻底摧毁了他所有想要抵抗的意志。 其实细说起来，并不算是特别要命的经歷，但在那样的环境里，人的意志是一点点被磨损的。 米星经歷过太多次被人否定自身的价值，辛辛苦苦调查的案件在最后收尾阶段被领导的亲信抢走结果，得不到资源支持的案件却被扣上自己能力不足的黑锅。 一开始米星来到这里，是真的怀揣着一些计划和目标的。 当初继父更改了自己的志愿后，米星一直憋着一股劲儿。 他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人生，而能够改变这一切的机会就只有天生的这份不死能力，所以当苍穹基地的hr找上门来时，米星几乎是没有多加思考就接受了这份工作。 他想的是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在苍穹基地转正，一步步地往上爬，他就能够活得体面。 体面，是那个时候米星最在意的事情。 但他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份工作是一切噩梦的开端。 米星低估了苍穹基地的黑暗，也过于相信当年hr给自己的承诺。 被讥讽，被污衊，被嘲弄，在这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因为beta的身份，因为不高的出身，因为自己离开这里，就再也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维持生活，这些细碎的原因栓着米星在深渊里越坠越深。 到最后，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所谓的体面，所谓的虚名，所谓的美好生活说到底只是一场幻境。 或许是自身的价值被否认了太多次，以至于米星连自己都搞不懂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再加上天生不死的能力，让米星一次次做出摧残身体的事情。 他在追求一种快感，一种能够麻痹自己满地鸡毛的人生的快感。 其实后来米星有很多次机会可以离开苍穹基地。其他基地也有长官看到了他的优秀，想要将人挖过去。但那个时候，米星已经完全不想和命运抗衡了。 他顺从了一切的安排，在情绪的漩涡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腐烂。 是商毅清强制且贪婪地将自己拽了出来。 夕阳已经全然消失了，天空也完全变成深蓝。 他们住在郊外，仰起头的时候还能看到不少的星星。 米星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曾经那样厌恶商毅清的所作所为，但如今却控制不住地想到他。 是商毅清强制将自己转岗到九幽基地，也是他严格管理自己的作息和三餐，让米星的人生一步步回到正轨，让米星彻底断绝与死亡之间的拉扯。 只是他用的方法不对，太独断专行，自以为是了。 米星拍了拍脑袋，试图控制自己不要想起商毅清。 他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暂时不想让商毅清占据自己的思维。 可是…… 第176页 他很想知道商毅清吃抗抑郁药物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作为一个曾经陷入过情绪深渊的人，米星比任何人都清楚「抑郁」这种情绪会带来深度的自我厌弃和自我怀疑。 商毅清愿意吃药就代表他其实还是想好好地解决问题的，但是，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而难过的。 想不出结果，米星拨通了齐熙的电话，约他出来吃脏摊串串。 在俄罗斯兜了一圈回来，米星越发觉得齐熙变好看了许多。 当初第一次遇到齐熙时，他总是低着头不吭气，跟一只企鹅一样，缩着脑袋。只有在提到甜品的时候，齐熙的眼神里才会有些光彩。 但现在，这个omega倒是被邵云澈养得越来越精緻了。 不仅衣服的料子比以往更有质感，身上也开始出现一些用来搭配的首饰。 「我不懂这些，」齐熙看米星的眼神盯着自己的项鍊便觉得不好意思，「是邵云澈帮我挑的，不贵，也就十几块。」 「挺好看的，别动，」米星看他要摘下来赶紧拦住，「这有什么好羞耻的，好看就戴着，你底子本来就好看，打扮收拾一下才有气质。」 米星就挺骚包的，身上但凡能戴东西的地方，都叮叮哐哐一顿戴。 齐熙这才把手放下来。 吃饭的地方是米星经常吃的一家，那家串串便宜又好吃，夫妻俩开的，最开始是一家小店面，后来越开越大，现在拢共上下两层。 还没到饭点，又是工作日中午，店里人不多，老闆看到米星过来格外热情，寒暄几句后送了米星和齐熙两瓶大窑。 米星调了个麻酱加糖的酱料，跟齐熙并排坐下，聊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邵云澈帮着齐熙查了下他父亲名下的资产，找到了一处房产。这房产看起来一直空着，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手续没落实，导致齐熙一直没有顺利继承。邵云澈安排着将房子出售，卖完后差不多可以还完邹昊当初资助给齐熙的留学费用。 邹昊那边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将借条还给了齐熙。 从此之后，他们之间一刀两断，再也没有任何纠葛。 说这话的时候，齐熙还是挺轻松的。 这些年压在他身上的大山终于消失殆尽，他再也不用应付邹昊，也不用将两人的债务关系解读为「爱」。 「我到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他，我只是因为对他有亏欠，所以才将这种感觉定义为爱情。我这样是不是挺幼稚的？」 米星倒并不这样觉得：「邹昊的段位太高了，你搞不赢他的，从一开始他对你就有所图谋。」 「或许吧，但现在都无所谓了，」齐熙捞了串鸭脖，「我听说他好像要订婚了，就这样吧，我也要走我的人生了。」 「那种狗东西管他干嘛，你还年轻，好好走以后的路就行了，」米星戳着碗里的麻酱，「你是我见过最牛逼的甜品师，你以后一定会在这个行业闯出属于自己的事业。」 齐熙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也是，我听说你之前在苍穹基地的经歷不太好，那这次回去，一定要干翻那群傻逼。」 「来来来，走一个，」米星端着饮料要和齐熙碰杯，「我怎么觉得我把你带的越来越流氓了呢？邵云澈不会找我算帐吧。」 一听到邵云澈的名字，齐熙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关他什么事，他最近挺忙的，每天到家都很晚，他那个身体，怎么支撑得住这么高强度的加班？」 「怎么？你心疼了？」 「闭嘴，八字没一撇，」齐熙捞了串面筋，「别一直说我的事了，你和商毅清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啊？邵云澈跟我说你打算生个龙凤胎。」 ？ 不是，邵云澈他脑子有病吧？ 第122章 成人礼（三） 「你别乱听他造谣，」米星立着签字，将上面串着的鸭血用筷子撸了下来，「我没那个器官，要生你生，生下来认我当干爹，我偷商毅清的钱给宝宝买玩具。」 齐熙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都说了别聊我的事情了。」 「哦，我的事啊，」米星扒拉着麻酱往鸭血上裹，「商毅清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直接问他啊，你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直接问的呢？」 这确实是问题最好的解法，米星未尝不知。 可对他来说却难如登天。 他们可以并肩战斗，可以互相欣赏，却无法相互交付内心之中最柔软的一面。 「不知道该怎么问，怕问出来尴尬。」 邵云澈曾经和齐熙提及过商毅清和米星之间的情感纠葛，虽然不清楚其中细节，但能看得出两人经歷过一段彼此伤害的时期。 「我怕伤到他，嗯…….」 米星支支吾吾地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藉口。 「你是怕伤害到他，还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 这句话点醒了米星。 他怕什么？他连死都不怕。 当年苍穹基地那么噁心自己，他怕过什么？掀了领导的桌子，开会的时候抢话筒大骂alpha同事是傻逼，奖金被剋扣完就去人力资源部门办公室闹。反正他们也不敢开除自己，自己走了这破基地就没人干活。 他什么都不怕的，往头上浇伏特加点燃这种事他都能干出来。 第177页 他只是不敢面对商毅清，怕商毅清的抑郁症来源于自己。 米星一遍遍检讨自己最近的行为，他们执行完俄罗斯的任务，虽然过程并不开心，但好歹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回来之后的假期也挺开心的，自己在家也从来没闹过自杀，所以他真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商毅清抑郁症的发作。 他生平从未喜欢过人，第一次爱人，像呵护一块易碎的雪花，生怕吹口气对方就没了。 「我不会处理亲密关系，虽然我不想这么定义自己，但我确实…….不会爱人。」 买东西，陪他说话，做爱，都是最低级的表达爱的方式。 可他曾经的家庭，却没有给他多少爱，他连个简单的模仿对象都没有。 「如果不敢问的话，你有没有什么别的途径能知道商毅清在想什么？我倒是可以问问邵云澈，但是云澈他最近挺忙的，好像和商毅清也没有什么联繫。」 齐熙不愿为难米星，只能提供别的思路来帮他解决问题。 「别的途径…….」 米星想到了商毅清的心理谘询师。 对方应该清楚商毅清的情绪变化。而且米星知道商毅清的手机密码，只要趁着对方睡觉的时候打开来看看，找到谘询师的联繫方式，或许比自己坐在这里瞎猜要容易一些。 想到这里，米星便觉得豁然开朗。 果然还是特工这份工作适合自己。 他当即拿起筷子，吭哧吭哧又干了一整包土豆粉，吃到肚子滚圆才肯罢休。 有了思路，事情就好干了。 晚上到家，米星开始行动。 他装作无事发生，等着商毅清在书房处理完剩下的公务后，米星热了杯牛奶递给他。 热牛奶助眠，但商毅清除了觉得米星殷勤得过分之外，不疑有他，照例喝了个干净。 他刚在书房吃了抑郁症的药，这种药本就容易让人变得嗜睡，牛奶又是安眠的好助手，商毅清洗漱后后便觉得昏昏沉沉。 不过十点，他便控制不住睡了过去。 米星洗完澡回到卧室，看到商毅清已经睡着，便赶紧过去拿起他的手机。 密码很复杂，米星又有些紧张，输了好几遍才对，差点把手机设置成了不可用模式。 可手机一打开，米星便有些愣住了。 他很少关心商毅清的事情，作为名义上的妻子，米星也从来不会去翻商毅清的手机看。 可是，他的手机壁纸居然是自己。 照片上是自己熟睡的样子，米星全然不知道商毅清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但看起来似乎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自己靠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觉，桌子上放着没喝完的奶茶。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了阳光，最后在他的身上落下婆娑的光斑。 米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怎么回事啊商毅清，你居然这么纯情。 偷拍的照片当做壁纸使用，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查手机吗？ 米星不再细想，他打开社交app，寻找谘询师的联繫方式。 在对话框里搜索「谘询」关键字，很快就蹦出来了几个结果，从聊天记录里找最近有多话的那位，米星简单看了下聊天记录，确实是和抑郁症相关的话题。 他赶紧拍了谘询师的照片，随后往上翻了几页聊天记录。 大多数都是谘询师主动询问商毅清最近的心情怎么样，商毅清的回答很简单，要么是「还行」要么是「不太好」。几乎没有什么正面的答覆，而且从聊天记录的时间线来看，商毅清接受谘询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他每隔半个月就会愉悦心理谘询。 看起来是遇到自己之后，他才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不把米星一起带过来呢？这样对你的病情也有好处，而且他本人应该也有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 ——「不了，他对我很反感。」 这样简短的对话让米星有些酸涩，其实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商毅清做了很多努力，但可惜，他们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也无法互相理解。 拍下心理谘询师的联繫方式，米星坐在床沿，嘆了口气。 商毅清的手机里不断有新的消息进来，米星却懒得在看。 一直以来，逃避这个问题的人是自己。 以前想死，对商毅清的爱和恨都视若无睹。 现在想爱了，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曾经他一直觉得只要坦诚，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尤其是在感情问题上。 可当他真正地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才发现坦诚是最难做到的，不是因为不想，而是怕努力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米星钻进被子，抱住商毅清的后背，像一只猫一样缩着身体靠着他。 告诉我啊，你到底在难受什么？ 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以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123章 成人礼（四） 那些不敢承认的爱意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一方面是他们之间的纠缠是在难以用爱来弥补，另一方面，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生活也无法分开，至于爱与不爱的，早就不重要了。 米星还是加了谘询师的方式，给他留了言，对方看起来挺忙的，只和米星约了个空闲的时间。 事情总算有了点眉目，米星也总算放心下来。 第178页 假期结束，他该按照原定的计划，从九幽基地迁往苍穹基地。 跟着一起走的还有曲茉莉，她实习期结束，直接去苍穹基地转正。小姑娘并不乐意，正常人都知道在九幽基地的发展会更好，但考虑到胡胜指挥官和米星对她一直以来的照顾，在纠结了几天后，她最终决定跟着米星前往苍穹。 不过她手上的一些杂活还没交接，要比米星晚点过去。 收拾好东西，米星刚到停车场准备开车门，听到后面传来商毅清的声音。 他说他打算送米星去苍穹基地。 「你这是做什么？给我撑场面吗？你别忘了当年我走的时候当时大家都说我是卖屁股的，」米星靠在车门上对着商毅清吹了个口哨，跟调戏小姑娘的混混一样，「你这样搞得我真的很像卖身的。」 这话听得商毅清多少有些不舒服：「你是我打了结婚证的妻子，我看谁敢多嘴。」 他知道不管是哪个基地都对自己和米星的关系颇有微词，哪怕连结婚证甩人脸上也有人视若无睹。在这场纷纷扰扰的谣言中，受伤害最多的显然是米星而非自己。 所以只要有机会，商毅清都会尽可能地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两人成双入对的样子。 再加上苍穹基地原本就是个是非之地，这次米星回去，商毅清无论如何都想送他，免得再被人轻看了去。 商毅清上了车，繫上安全带，按了下喇叭提醒米星。 米星无奈地耸肩：「行吧，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他们。」 开去苍穹基地的路有点远，路上用了米星的手机放音乐。 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死亡重金属摇滚，越炸耳朵越好，可每次播放商毅清都觉得闹心，米星索性为了他专门整了个舒缓的歌单。 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阳光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晒得人暖乎乎的，车窗开了点缝隙，配合着播放的音乐，像开启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流浪。 说起来这是米星阔别两年时间，第一次回到苍穹基地。 其实当初上面设置苍穹基地的时候，对这个地方报了莫大的期许。在全国五十多个基地之中，苍穹基地占地面积最大，接受拨款最多。当地政府甚至将当时刚刚填海造陆完成的海中小岛划给苍穹基地。这不得不说是天胡开局，然而后面的发展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人大跌眼镜。 其中的癥结并不在基地，而在于人，尤其是领头的人。说起来也不知道苍穹基地是否是风水有问题，一连三任领导都是冒失进取、偏听则是、好大喜功的小人。 他们并非不努力，而是过于努力、自以为是，以至于调查错了方向仍然不知悔改，甚至通过伪造数据来遮掩自己的问题。 更要命的是这三位领导清一色的alpha，还是那种思想固化的alpha。他们以貌取人，以性别和学歷来衡量能力的高低。平日里受尽了下属的吹捧且沾沾自喜，才导致整个苍穹基地歧视成风，按出身排资论辈。 当时米星最看不惯的一点就是这个。他当时的领导很爱喝茶，平日里最爱品茗，一副文人雅客的模样。他十分爱茶，引得下属也纷纷效仿，与他交谈茶叶好坏，不同产地，但不过是前几分钟在百度上搜到的假话。但那位领导并不拆穿，只因为他本人所懂信息也不多，喝茶只是为了自诩清高之士。 这样，一个爱演，一个捧场的闹剧，在苍穹基地每日都得复线。 而这样无所事事，只会熘须拍马的人在苍穹基地晋升得异常之快，时间长了，那些优秀的特工要么被排挤走，要么主动跳槽。 如此一来苍穹基地怎么可能会有所发展。 搞笑的是，这位领导本就是个排挤能臣的人，但他却还对一些所谓的「不义之事」仗义执言。 米星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那位领导假惺惺地送自己离开，到了门口却冷不丁来了句：「米星，我认为靠身体上位，是不会长远的。我给了你很多机会，但你没办法让项目落地也无法取得好的结果，你的工作能力有很大问题，我对你这些年在苍穹基地的工作非常不满意，你现在冒失前往九幽基地，最后一定会摔得很惨。」 当时米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但最终还是笑出了声。 他一点都不生气，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觉得好笑，这么些年在苍穹基地的工作就像是一个笑话，从一开始期待靠着这份工作出人头地让继父看得起自己的愿望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真的很蠢、很蠢的蠢货。 米星笑得肚子疼，撑着一旁的路灯说不出话来。 过了没多久他才站起身。 此刻领导的脸上也相当精彩，他涨红了脸质问米星有什么好笑的。 「好笑啊，真的很好笑，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脸的人。」 明明是他不重视米星手上hints实验室的案件调查，却没想到hints实验室相关案件被九幽基地挖出来上报给了更高一级的领导，那位高层怒气冲天砸了水杯，将怒火倒在了苍穹基地身上。 而这个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察觉到风声的hints实验室早就在国内撤得无影无踪。 就算是这样，领导还坚定地认为是米星的问题。 「明明我已经用了很多方式来强调这个案件的重要性，我甚至拜託了其他团队的负责人来提点你。但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是个beta，是个不配上桌的外包员工，拥有的学歷也相当普通，你觉得我的意见浅薄无知，我这个人不重要。我强调这个案子是因为我夸大事实，是因为我想在你面前表现。」 第179页 「你是有多自以为是觉得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会在意你？我对hints实验室看重，是因为我不想有同胞死在手术台上！我不想让普通人沦为人体实验的道具！我米星是个没有理想浑浑噩噩的混子！但是我有良心！我知道只要有案子落在我头上，我哪怕再辛苦再累，我也要查！而你在做什么？你端着你的茶杯四处闲逛！你说你要读懂老闆的心思！你吹嘘着你过去的经歷！你为人民做过什么，你为这些辛辛苦苦奋斗的底层做过什么！你自以为自己很出色吗？你凭什么做苍穹基地的领头人！你在苍穹基地无所事事的样子，判你个间谍罪都绰绰有余！」 米星一口气将那些年吞咽的苦水全都倒了出来，指着领导的鼻子骂。 而对方完全没意识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又阴郁的beta骂人居然会这么狠，他一直以为米星不争不抢，只是爱搞些小动作罢了。 他气得头晕脑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米星。 而那个时候，米星咬牙切齿地回覆：「如果有一天我回来了，我一定把你们都从这里赶出去。」 直至今日回想起来，米星仍然觉得血压上涌。 没想到hints实验室的案件最终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苍穹基地，而自己仿佛为了兑现承诺，从九幽基地又折返回了这里。 「我记得你曾经提到过，说你在苍穹基地的经歷并不好，」商毅清开着车，「那不是你的问题，那个基地之前的负责人是个纯种傻逼，现在换了胡胜指挥官和绍云澈，他们会好好待你的。」 「你担心我？」米星靠着车窗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 海平面是真的很好看，当初自己上班的时候异常喜欢在这里散步。 「嗯。」 米星失笑：「不用担心，我现在挺兴奋的，只想干爆那群傻逼。」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他的。 这一次，米星抛却了死亡的阴影，丢下了和死亡纠缠的卑劣欲望，认真且实际地在自己的工作上取得了成果，昂首挺胸地回到了这里。 苍穹基地四周环绕着浅海，不深也不远，靠着沿海的玻璃桥可以走到小岛的正中央。 米星只让商毅清送到了这里。 后面的路他可以自己走，不需要商毅清来保护。 第124章 成人礼（五） 基地门口的保安没换，看到米星过来，半开玩笑地给他递烟。 他们以前就爱聚在门口抽菸，顺带一起骂骂傻逼领导。 那时候他们都是外包，总是被各种正式员工差遣干活，最辛苦最累不说，还面临各种隐形的歧视和针对。 「好久不见啊兄弟。」 米星婉拒了他的烟：「好久不见，最近混得怎么样啊？」 「不就这样嘛，等着你们来整顿这里，我可算是熬出头了我。」 听说米星要回来，他这兄弟激动得很，巴不得让米星赶紧上位，把那群假威风不干实事的傻逼给踹出去。 「我那个前领导，汪甲骐还在干？」 「干啊，干得好得很，」保安招唿着米星把耳朵凑过来点，「那天他在门口抽菸，我听到他说，说胡胜指挥官老了，绍云澈是个病秧子，他肯定能想办法把他们两个斗走的。」 「这话倒也不错，」米星还是有点认可的，如果只有胡胜指挥官和绍云澈，确实不是对方的对手，「但他应该没想到我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确实，当初你走的时候可把他气得够呛，你记得他当时最喜欢的那个alpha下属吗？就无意之间提了一下你的名字，被他骂得啊，啧啧啧，那叫个惨。」 当时汪甲骐风头正盛，不少下属都愿意捧他的臭脚，跟在背后唯命是从，然后压榨欺凌其他员工。 想到这群人会吃瘪，米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还是这样，动不动就骂人，就好像这样能显示自己的权力。」 不过他无意在这里停留太久，邵云澈还在基地等着自己。米星随便寒暄几句就跟老朋友告别，抱着东西往里面走去。 邵云澈约他在一楼的会议室见面，这里布局凑综复杂，米星费了点功夫才找到。 「这里比我想的更乱，才两周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开始联手对付我了，」邵云澈捏着自己的眉心缓解焦虑。 他虽然病怏怏的，之前也是在国内比较大的基地工作过。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基地回事这种风气。所有的员工都媚上欺下，重要的案件止步不前，不重要的案件被推得飞速发展。 而那些刚进来的应届毕业生，两周不到，齐刷刷走了三四个人。 绍云澈身为刚上任的负责人，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其他的倒没什么，案件可以再让胡胜指挥官盯着，走的人也可以挽留，风气可以改，但要命的是这里的信息壁垒，他们所有人都联合在一起，将绍云澈隔绝在信息壁垒之外。 重要的事情不向绍云澈汇报，有些底层员工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跑来挑刺和闹市，绍云澈就算是神仙，也难以面对这些破事。 听说胡胜指挥官那边情况也一样，案件调查组仗着他年纪大，经常挑深夜发消息给他，一旦出现信息推迟的情况，就阴阳怪气胡胜指挥官不看手机。 而米星就是来解决这些问题的。 他看了一眼现在的组织架构，随后按照自己的记忆，将整个苍穹基地的关系网画了出来。 第180页 米星当年曾经也是想过进步的，他知道这里内斗严重，所以也曾经将这些组织内的派别斗争了解得一清二楚。 只是后来彻底失望了，所以开始摆烂找死。 看完大部分的员工名单，米星嘆了口气：「和我走的时候差不多，这里的污浊空气基本留不下什么新人，都是些老员工在混日子。」 他撸起袖子在黑板上画了几根线条，给绍云澈讲解这里的人际关系。 整个苍穹基地大概可以分为两派，汪甲骐一派，戴纯一派，名义上来看戴纯是汪甲骐的老闆，但实际上，汪甲骐负责的案件调查组是整个苍穹基地的核心。其部门都是围绕该业务为核心运作。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两个人虽然是老闆和下属之间的关系，但明争暗斗从来都没有少过。 造成这种权力结构畸形还有另一个原因：戴纯是女性omega，在结婚育儿后，她很难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对苍穹基地的一些业务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下属胡来。 再加上汪甲骐十分爱颠倒黑白，曾经几次让戴纯在有更高级别领导的会议下不来台。时间长了，戴纯也不想耗费时间跟他斗智斗勇，才形成了现在苍穹基地拧巴的情况。 戴纯之下还有几位下属算得上优秀，在整个浑浊的苍穹基地里算那么一两股清流的团队，可惜做的并非是核心业务，所以就算团结起来，也难以和汪甲骐抗衡。 他这么一说，绍云澈倒是对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有了眉目。 「难怪我刚来没多久，汪甲骐和戴纯轮番给我发消息，我还在想他们两个人是在搞什么信息轰炸吗？没想到是因为面和心不和。」 绍云澈只觉得幼稚，时间和精力不放在重要的业务和项目上，在这里扯皮有什么用？ 「目前上面定的方案是让汪甲骐的案件调查组汇报给胡胜指挥官，其他部门汇报给我，看起来这个方案是为了架空戴纯。」 绍云澈给米星讲起了整个苍穹基地改造的方案：「我感觉上面对戴纯的意见更大，毕竟她是名义上的老闆。」 「对，苍穹基地变成今天这个情况，她不管事要占主要因素。但如果我们想彻底改变苍穹基地的风气，我觉得汪甲骐这种人绝对不能留。」 米星将「汪甲骐」的名字写在黑板上，画上了一圈黑色。 「我承认，我对他是有些私心，很多时候我没办法尽可能公平地去评价他——」 绍云澈打断了他的话：「你倒也不用自我检讨，他这个人确实不太行，老员工们不敢说话，那些刚毕业的应届生倒是敢冒着风险来我这里告状，说他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大半夜还折磨人加班。」 并且前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上面要节省开支，对各个基地的预算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削减。绍云澈在来之前曾经问过商毅清，商毅清当时建议绍云澈对这边的财务状况进行初步的了解。 苍穹基地的财务确实有问题，有不少坏帐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报销。所以绍云澈有备而来，再加上上级的削减预算的要求，他便立刻对一些收益较低的支出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削减。 但总归会有疏忽。 苍穹基地内部冷冻保存了一些非常重要的alpha、omega dna，所以电费支出很高。绍云澈在减少预算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看到超高的电费支出时，随口问了句这部分是否有可以节省的空间。 汪甲骐点着头说可以，但很快冷冻室的一位omega研究员便跑过来找绍云澈解释了其中的来龙去脉，绍云澈这才取消了这个决策。 「他就是这样，故意噁心人，之前戴纯也被他这么噁心过很多次。他明明知道不可以这么做，但从来不解释，不抗争，如果出事了就找自己的下属来扛。冷冻室其实是非常重要的资源，但每次苍穹基地的预算不够花的时候，他就会剋扣冷冻室的电费。那位omega研究员我认识，她是真的很热爱这个实验室，一直坚持在这里，七年了，一次加薪升职都没有过。就因为每次汪甲骐来减少电费支出的时候，她会站出来跟他吵架。」 「是啊，一点担当都没有，他只要解释清楚这笔钱的去向，我又不是傻子我能不批准吗？他这么做，反而让别人觉得我是个不讲理的人。」 绍云澈也是被气得够呛，恨不得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可惜的就是现在是文明社会，野蛮的驱逐方式在这里并不奏效。 「现在虽然知道了癥结，到底要怎么解开呢？」 米星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了一张纸，在纸面上写下了两个大字：「裁员」。 「这么恶毒吗？」 绍云澈倒是想，但可惜的是，总得事出有因。 「啊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商毅清跟我说的，」米星眨巴着眼睛装作无辜，「我哪里懂这些啊。」 绍云澈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么些天，他总算轻松了一点。 「他确实心眼多。」 「嗯？他心眼不多啊。」 「怎么这么说？」 米星捏着自己的手指，喃喃道：「他心眼要是多的话，早就看出来我喜欢他了。」 【作者有话说】 绍云澈：等等，这是我能听的？ 第125章 成人礼（六） 「你大可以直接跟他说。」 绍云澈其实没太理解米星为什么要主动地跟他说这件事，毕竟他们二人的关系也并没有米星和齐熙那么熟络。 第181页 莫非米星是想借自己之口，向商毅清透露他的真实想法，然后转而让商毅清来主动表白？ 仔细想想，这个推测并不合适。 虽然和米星直接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绍云澈也能感受到米星是个极度自由、敢爱敢恨的人，他并不擅长，也不想去使用这样弯弯绕绕的手段来表达对商毅清的爱意。 或许只是有感而发？ 「你大可以直接跟他说。」 米星摇头苦笑：「有些事情很难开口。」 如果没有那些互相折磨的曾经，或许他早就没脸没皮地跟商毅清表白了。 可是过往，不仅仅商毅清伤了他，他也以更加惨烈的方式折磨过商毅清。 「你们已经是夫妻了，」或许是连想到自己身上的事情，向来工于心计的绍云澈罕见地向外人敞开了心扉，「而我还什么都不是呢。」 可这话却恰巧让米星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他撇了撇嘴：「夫妻又怎么样，结婚证还被我撕了。」 当初商毅清在没有经过米星同意的情况下，和米星缔结了婚姻关系。 米星从病床上清醒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惨烈的事实。 「等你出院之后就住在我家，你的那堆旧东西放在仓库里，有空去收拾一下。」 「怎么？你要包养我吗？」 「你这张脸值那么多钱吗？」 「可是看起来商老闆挺愿意出钱的，至于脸嘛，关上灯都是一样的。」 「我没有这样低俗的兴趣，顺便说一句，我们已经是婚姻关系了。你不必问我怎么做到的，我之前告诉过你，除非死，你躲不开我的。」 结婚？ 当时这个消息落在米星的耳朵里如同惊雷一般。 「你疯了吗！！你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不需要你的允许。」 米星当即抄起床头放着的矿泉水瓶朝他砸过去。 但商毅清同样也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特工之一，他毫不费力地就躲开了。 这样的态度更加惹恼了米星。 他从来没有自由地选择过自己的人生，高中时被继父篡改志愿，毕业找不到工作只能进九幽基地，在九幽基地不论是喜欢或者不喜欢，所有的工作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连死都决定不了。 而现在，婚姻也被旁人强取豪夺。 「你有病吧！我招你惹你了吗？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他无法接受商毅清的独断专行，更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玩物是不需要尊重的，而那个时候米星什么都没有，尊严是他身上最后剩下的那点东西。 可商毅清异常消极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像是刻意在刺痛米星一样，他拿出了结婚证。 红彤彤的本子，上面的照片还是合成的，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或许并不擅长ps，所以照片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就像他们的婚姻一样。 米星气急了，直接将结婚证抢过来，全部撕碎，砸在商毅清的身上。 他想这一次商毅清躲不开了。 可商毅清并没有躲，他只是看着地上红色的碎片，没有说任何话。 最后商毅清离开了，护工收拾了地面。 「我们的相处模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是靠着在对方身上戳刀子，他不正常，我也不正常，」米星嘆了口气，「算了，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绍云澈和自己并不熟识，算不上一个好的倾诉对象。 可米星实在是太着急了。 自己是死不掉的，但商毅清可以。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不会再出现任何无法失去的东西、也不会出现任何无法承担的后果，现在看来，商毅清成为了这个例外。 他想通过这样的问话来探一探绍云澈的口风，可对方看起来并不接自己的话茬。 米星离开会议室后，按照之前hr发给他的信息，前往自己的工位。 与想像中的剑拔弩张相去甚远，整个苍穹基地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到来，甚至连个打招唿的都没有，大多数人看到他就跟看到空气一样。 这样与其说无事发生，倒不如说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米星大概能想到他们在背后是如何讥讽自己，又是推敲琢磨自己和绍云澈之间的关系。 但无所谓，石头已经扔进水里，必定会掀起阵阵涟漪。 那张写着「裁员」的字条，会成为引爆整个苍穹基地的导火索。 中午吃饭的时候，米星趁着机会给商毅清的心理谘询师发了消息。 对方坚持着职业素养，宣称这些隐私绝密，对商毅清的所有病情一概不予透露。 米星当然能够理解对方的职业性质，可现如今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什么样的方法都用尽了也无法窥见商毅清真实的病因。 「如果你不愿意透露他的想法，那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多陪伴多沟通，监督他按时吃药，有必要的话，你们可以一起出去旅行。」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米星当然知道要多沟通，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商毅清说。 下午下班，商毅清主动来苍穹基地接他。 远远的就能看到商毅清的那辆车。 第182页 他曾经跟米星聊起过车往往代表主人的性格，有些人喜欢花小钱装大逼，买高档车最便宜的那一款，有些人享受驾驶感，对车的内饰要求极高，有些人喜欢发动机的轰鸣，那堆他们来说是堪比春药一般的催化剂。 而他，喜欢起步速度快的车。 在他的眼里，速度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是不想在任何人身边做过多的停留，另一方面，只要速度快，他就可以追得上所有来不及挽回的东西。 「他们有欺负你吗？」 上车后，商毅清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哪里能被他们欺负啊。」 不知道为什么，米星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q版的商毅清形象。在今早送完自己之后，这个q版的商毅清在九幽基地的办公室里踱步、焦躁、不安，生怕自己被人针对。 光是这样想着，米星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起来你在苍穹基地过得还不错，都可以笑出声来了。」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阴阳怪气，但米星也不生气，他歪过头去看商毅清的脸。 夕阳落在他的睫毛上，光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 不管看多少次这张脸都是绝顶好看的，哪怕在他最讨厌商毅清的时候，他也没质疑过他的容貌。 米星突然觉得自己多少有些暴殄天物了，这样漂亮的爱人，他的手机里却从没有存过商毅清的照片。 真是人生的重大失误，简直可以被写成自己的污点，在大庭广众下被众人唾弃。 不行不行，得赶紧保存一张。 尤其是在这样的黄昏，这样暖的光里。 米星向来是个想干啥就干啥的人，他直接举起手机，对着商毅清就是一顿勐拍。 按快门的声音过于密集，听得商毅清有些不舒服。 「你在干嘛？」 「拍一下啊，」米星并不想撒谎，他直接承认了自己曾经偷看过商毅清的手机，只不过他也不敢大言不惭地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只是模煳的说了句之前瞥过一眼，「看到你拿我的照片做手机壁纸来着，公平起见，我是不是也应该把壁纸改成你的照片/」 「我改照片是因为……」商毅清的小心思被正主揭露，一下子有些慌乱，「是因为……你知道的，我有时候会被一些人搭讪，我不想跟他们纠缠，所以就会直接给他们看我的手机壁纸。对，就是这样。」 其实米星知道，商毅清很爱搞这种暗戳戳的小心思，比如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成套的，睡衣、碗筷、浴巾，甚至好多件衣服都是成套的款式。 米星之前不小心弄坏了自己的牙刷，准备随便去超市买个凑活用用，但没想到那天晚上商毅清的牙刷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最后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买了牙刷和其他的生活用品，那个时候米星还以为商毅清也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但现在细细想来，这人可能是故意的。 毕竟他见识过绍云澈的手段，这人很早之前和绍云澈是好朋友，耳濡目染的，说不定学了很多。 米星挑了张好看的设置成壁纸，还炫耀似地在商毅清面前绕了绕。 商毅清总算笑出了声，在夕阳下，这是个被揉皱了眼眸的笑容。 迎着黄昏的风，米星听着车载音乐播放器刚好放到自己最爱的那首《黄昏》。 他想，多笑笑好啊，笑着笑着，就不记得死了。 第126章 成人礼（七） 夕阳很美，黄昏的商毅清成了米星的手机壁纸。 更接近了普通人对恋爱的定义。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整个苍穹基地正如商毅清当初预料的那样，被那张写了「裁员」的字条闹得沸沸扬扬。 其实在通常情况下，基地的特工都算作是国家正规工作人员，非犯罪或严重错误，是不会出现裁员的情况的。但凡事总有例外，在这次确定要将胡胜指挥官、绍云澈调往苍穹基地之前，上面确实有过打算将整个苍穹基地全部裁撤。 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年投资了不少钱收效甚微，另一方面是感受到了苍穹基地上上下下病入膏肓。 这个风声传了很久，但最后上面还是没有下狠心，才最后给了机会，调遣来了胡胜指挥官和绍云澈。 但正因为之前有这样的风言风语，所以会议室残留的那张纸条才会在短时间内被那么多人相信，随后引起轩然大波。 绍云澈在短短三天之内就见到了戴纯党和汪甲骐党之间互相扯皮。 原本铜墙铁壁一般「反对绍云澈」联盟，因为两个字互相猜忌、互相忌惮，恨不得将对方的所有丑事全部爆出，以求换取能在这里继续工作下去的机会。 也是，裁员这种事本就是比烂游戏，只要自己比其他人好点，就会有更大活下去的机会。 绍云澈抱怨着那群人轮番来自己面前告状，要求和自己一对一对话，但无一例外，全都被绍云澈拒绝了。 不到时候，不需收网。 现在这些人只是互相抨击对方团队，还不算致命，等谣言再发酵一段时间，绍云澈相信他们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而攻击自己人。 苍穹基地什么都不好，但唯有一点好的是，通过这些年不断地内斗，筛选出了一批最会损人利己、自私自利的特工出来。这些人什么都不会，唯独对这种内斗内耗格外擅长。 很快他们就会从内部开始溃烂。 第183页 与此同时，绍云澈也开始刻意表现出对米星的厌恶。不仅避开米星，不怎么和米星说话，还当着几个下属说米星当年靠身体上位，自己这种出身名门是最见不得这种贱人。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战略。 这些人如果找不了绍云澈就会去烦米星，米星最主要的工作不是参与其中的内斗，而是帮助胡胜指挥官梳理苍穹基地所有在进行的案件。 他可以辅助绍云澈，但最好不要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来。更何况米星也没有守住秘密的自信，所以离这件事越远，成功的机会就越大。 这些天米星都在跟着胡胜指挥官加班。 胡胜指挥官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很多事情米星也不愿意麻烦他，苍穹基地的人他们也不敢用，所以只能尽可能地自己抽时间来处理。 那些烂帐看着就让人头疼，但米星凭着自己的胜负欲坚持了下去。 这几天米星回来的很晚，商毅清看他在苍穹基地也算是游刃有余，所以没有再刻意卡着时间接他，只是早上顺路会开车送他去最近的地铁站。 苍穹基地和九幽基地位置相去甚远，早上开车绕来绕去容易堵车，更不要说米星还是个不愿意起床的，送去地铁站是最好的方式。 但这么选择之后，他和米星相处的时间又变少了。 今天晚上商毅清下班开车回家，家里又是黑色的一片。 脱掉大衣放在门口的衣架上，随后打开了家里的灯。 他刻意打开了所有的灯，厨房的，客厅的，连带着玄关处的小灯都打开了。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家没有那么空虚。 晚饭还没解决，商毅清系上围裙去了厨房。冰箱里有上周滷的牛肉，和米星一起弄的。那天商毅清有个会议，调好味后就交给米星看着。米星知道商毅清买的牛肉品质很好，怕自己没看住，就坐在灶前玩手机，没过三分钟就去看下牛肉炖得怎么样了。 那股仔细劲儿，商毅清光是想起来就觉得很好笑。 切几片牛肉，再拌个沙拉。 本来是想吃牛肉面的，但考虑到保持身材，商毅清还是放弃在大晚上吃碳水。 冷清地吃完饭，他去楼上放了一整个浴池的水。 工作繁忙，泡澡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解压方式，这个习惯还是米星教给他的。 有次苍穹基地的领导来九幽基地出差，遇到了米星。 那人挺不懂事的，开会的时候阴阳怪气地对米星说话。 商毅清是个护短的，以前没闹到他面前他懒得管，现在闹到自己面前，商毅清自然不会让他好过。他当即吐槽起苍穹基地在案件上毫无贡献，好大喜功，让对方下不来台，灰熘熘地从九幽离开。 那天晚上，米星主动抱住了自己。 大概是想讨好自己，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只静静地贴着自己什么话都不说。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我想去澡堂泡澡，好久没洗过了，可以去吗？」 那时候商毅清根本不相信他，但又不愿意伤了他的心，藉口说公共澡堂不干净，可以在家里弄个浴缸。之前家里装修的时候给浴缸留过空间，让师傅直接上门安装就行。 米星没有反对，转过身后打了个哈欠进入了梦乡。 那是他们那段剑拔弩张的时间里，唯一的温情。 商毅清慢慢地将身体沉入水中。 热度很快从皮肤浅层涌入血管，这段时间的压力就仿佛也被水流带走。 米星这几天很开心，商毅清能看得出来，他斗志昂扬地回到苍穹基地，希望能够将当年遭受到的屈辱全都还回去。 不管是胜负欲还是出于其他的目的，商毅清都希望他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找到那么一些人生的意义。 他很乐意看着米星的这幅模样，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但可惜的是，自己却出现了戒断反应。 以后米星再也不能陪自己一起吃午饭，也不能接收自己投餵的小蛋糕和奶茶，不能跟自己一起下班，下班之后也无法一起开车去山上转转或是去找一家苍蝇馆子解解馋。 光是想到这些，商毅清就会有一种莫名的焦虑。 像是一些自己从来都没有抓住的东西，离开了自己。 在此之前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米星会离开九幽基地也不是一个临时的决定。但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从来没有在心理上真正地和米星隔离开来。 他喜欢和米星拥抱，喜欢看他在自己的沙发上睡午觉，喜欢他贴着自己要小蛋糕。 米星不在身边的每时每刻，他都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整个世界抛弃。 身体顺着浴缸内壁下滑，慢慢地，水淹没到了他的口鼻。 商毅清想起，曾经米星也在浴室自杀过，那次闹得自己很崩溃，从此之后再也不允许米星洗澡的时候关门。 但现在，水汽氤氲的当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就这么睡过去。 像米星无数次做的那样。 看到自己死亡，米星会怎么想？他会难受吗？他会痛苦吗？会为自己哭泣吗？ 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的话，米星会不会能意识到，他无数次的自杀，会化成成倍的恐惧和焦虑加注在自己身上。 米星那么善良，他会被这份内疚折磨一生的吧。 如果实在不行，用这样的方式和他绑定在一起，说不定也是一种极好的方式。 第184页 这是商毅清第一次发现，原来在自己深爱米星的背后，还潜藏着这么深沉的恨意。 就在水即将淹没他的整个头顶时，他在恍惚之间，听到了手机铃声响起。 商毅清称着身体从水里钻出，湿漉漉的黑色髮丝粘在他的脸上。 手机放在浴缸旁的木桌上，商毅清拿过来看了一眼，是米星。 「商毅清！救命！我错过最后一班地铁了！」 商毅清抹了把脸：「嗯，你还在苍穹基地吗？」 「对，我没看时间，人都走光了。」 「你等会儿，我穿个衣服来接你。」 商毅清挂断电话，赶紧出了浴室换了件干净衣服。 开车去接米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这个人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你问他周围有什么，他只会告诉你有云有树有公路。好在这次米星比较乖，蹲在苍穹基地的门口砸石头玩，看到商毅清的车过来就跳起来挥舞着双臂。 车停住了，他侧过头去跟保安打招唿：「我老公来接我了，我先走了哈。」 说完，米星便打开车门跳了进去。 刚一进来他就闻到了一股沐浴露的味道，商毅清的头髮还有些湿润，衣服也和早上穿的那件不一样了。 「你刚刚在洗澡吗？」米星凑过去闻了下他身上的味道，「是咱家沐浴露的味道。」 「嗯。」 「打扰到你洗澡了吗？」 苍穹基地偏郊区，这段路上人很少，路灯也少，很黑。 「不至于。」 「好香啊，」米星靠得越来越近，鼻息敲打在他的脖颈上，「混着你的信息素味道，真的很好闻。」 商毅清靠边踩了剎车。 桥洞下格外黑，这里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第127章 成人礼（八） 米星想到昨晚的场景便觉得异常兴奋。 狭小的空间，昏暗的车内，紧紧拥抱的躯体，跃动的心跳和无法控制的欲望。 医生说要好好陪伴商毅清，但现在自己和商毅清的工作都很忙，也没时间出去旅游。 那昨天晚上在车上的那次，应该能算成好好陪伴了吧。 毕竟自己抱着商毅清亲了好多次，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好多自己的痕迹。 以往他们之间很少亲吻，就算有也不过是敷衍了事，但昨天晚上的吻格外绵长，商毅清那么敏感，他应该能看出自己喜欢他的意思吧。 除此之外，米星还感受到商毅清对自己独特的占有欲。 扣住脖颈，扯着衣领，alpha高大的身躯将beta紧紧抱住，如同嵌入自己血肉一般地拥抱着自己。 爱意在黑色狭小的车内蔓延。 米星故作成熟地想，成年人的爱，或许不必说的那么明白，只要彼此能够体会到就够了。 有些话说的太过明白，就无法传达那种意味。 「好好上班，」绍云澈用笔敲了下桌子，警示着米星：「顺带把你脖子上的吻痕遮一下。」 米星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摸了自己脖子，随后不好意思地把衣领往上拉了拉。 但可惜的就是衣领偏短，他根本没有办法遮住脖颈上的印记。 「真好看啊，」绍云澈盯着他那怎么都遮不住的吻痕，忍不住有些羡慕，「结婚了的人就是幸福哈，想亲就亲。」 米星懒得理他，心里暗暗讥讽有本事你去抱着齐熙亲啊，软乎乎的omega抱起来肯定更舒服。 可他不好意思跟商毅清的朋友犯浑，只能添油加醋地抽空给商毅清发了个消息：「吻痕有点太显眼了，你昨晚亲的有这么厉害吗？绍云澈看到了在笑话我。」 商毅清没有回覆。 米星估计他是在开会之类的，便没有在意，他打开手机顺带看了下别的消息。 一上午都在忙，这会儿手机消息都快炸了，三十个红点看得米星格外难受。 其他的都无关痛痒，唯有齐熙的一条消息明晃晃地挂在最上面。 「绍云澈现在是和你一起上班吗？你能帮我留意一下他最近在做什么吗？我下次给你做巴斯克蛋糕，或者你想吃瘪的什么也可以。」 齐熙的这句话让米星有些看不懂，怎么回事？绍云澈不是挺好的吗？是出轨了吗？ 啊不对，两个人连恋爱关系都还没有确认。 米星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绍云澈，不至于吧，这个人在自己面前齐熙长齐熙短的，刚刚还调侃自己来着。看起来对齐熙是认真的，热恋期一般不会犯这种错误啊。 「对，他和我现在在一个地方上班，发生什么事了？他欺负你了吗？」 「也不是，就是他这段时间……我也说不上来…….」 「没事你慢慢想，想好了发给我，我帮你分析分析。」 米星估摸着齐熙还得一会儿才能回復自己的消息，便放下手机去处理手头的工作了。 目前他和胡胜指挥官已经差不多整理完了苍穹基地目前在处理的案件。 问题确实很大，很多案件都是凭空编纂出来的，那些简单，容易出成果的案件被好几个人轮流负责，而那些比较复杂的案件都被堆积在一边，无人问津。 胡胜指挥官看到苍穹基地的情况大吃一惊，他曾经看过汪甲骐的履歷，名校毕业，在负责案件时也相当认真负责。胡胜指挥官甚至询问过其他人的意见，知道汪甲骐是个非常积极进取的人，怎么会这么地不负责任，纵容手下肆意妄为。 第185页 「他对手下非常严格，一句话说的不对脸色就变了，所以他的下属都非常害怕他。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欺上瞒下就成了不得不选择的操作。而且他这个人性格非常着急，很多事情都希望能够马上看到结果，所以那些复杂且耗时的案子就会被所有人抛弃。或许他在做执行的时候，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但到了管理层，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当初hints实验室案件就是因为过于复杂，被汪甲骐直接忽略丢进了杂物堆里。 米星有时候也会恨得牙痒痒，如果当初汪甲骐给自己一些资源和支持，说不定hints实验室没那么容易撤出国内，说不定已经被自己剿灭了，那么—— 会有多少人逃离hints实验室疯狂的实验……. 又会拯救多少家庭？ 想到这里，米星就恨不得将他摁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 真该死啊，这种尸位素餐的人。 将那些毫无意义的案件全部扔掉，有不少特工的人力被释放出来，米星便开始着手将hints实验室和世界之眼的案件重新带回苍穹基地。 刚好这个时候曲茉莉也办好了交接手续，来到了苍穹基地。 「在九幽基地干得就是这点活儿，现在来到这边还是干一样的活，」曲茉莉没忍住吐槽自己来来去去干的都是一样的案子，「能不能来点新鲜的东西啊，师兄。」 米星嘆了口气，剩下那些内斗的活自己都干不来哪里能让曲茉莉这个小姑娘来干，那些人都长了七八百个心眼，自己和曲茉莉进去怕是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米星约了她的单独时间，跟她讲了下苍穹基地内部错综复杂的人际情况。 曲茉莉倒也不是个吃干饭的，她出身也不差，父母地位很高，这种复杂的人际情况她虽然没有接触过，但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一些风声。既然米星提醒了，她日后也会离苍穹基地那些人远一些。 「话说回来，商是真的够狠的，两个字就能够瓦解这边的内斗势力。」 「那毕竟是我老公。」 这还是曲茉莉第一次被米星骑脸秀恩爱，当即骂了句「噁心」回怼过去。 米星也不在意，蹦跶着找个地方摸鱼享受下午茶了。 这时候他打开手机，看到了齐熙给自己发的20多条消息。 齐熙是正经omega，心思细腻，注意到的细节很多。 「绍云澈最近总是背着我在书房里打电话，以前他从来不会这么背着我的。我总觉得他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事情？」 从齐熙描述的日常生活中，米星确实也能看出绍云澈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而且下班时间和齐熙说的有些对不上，比如说前天吧，米星没记错的话，当时绍云澈下班时间是晚上7点，这个点就算堵车，到齐熙家也顶多30分钟，而绍云澈到家的时间却是晚上10点。这明显是下班之后去了别的地方，但…… 「会不会是给你准备什么惊喜？你最近过生日？」 米星不想加深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只能往好的方向去说。 「我听说，他要订婚了。」 ？ 收到消息，米星差点给手机砸了。 绍云澈什么狗东西？他要订婚？ 他不是天天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很喜欢齐熙的样子吗？他不是倒贴齐熙吗？正常人谁给家庭甜品师开那么高工资还帮忙找资产还债啊！ 米星差点气血上涌直接冲到办公室里揪着绍云澈的领子问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我其实也无所谓的，我对他也就是一点点好感，可能更多地是感谢他帮助我逃脱邹昊的控制吧。」 齐熙的回话看起来格外的酸楚。 「我知道我自己的条件的，长相和身材在omega里都算很普通，家庭就更不用说了，我很感谢他一直以来帮助我也教了我不少东西还为我提供了工作，我不能奢望太多，现在他给我的这些就很知足了。」 米星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阻止了齐熙的emo情节。 他特工思维作祟，上来就开始质疑消息的真实性：「不是，谁告诉你的啊？信息可靠吗？」 「那我不能说，反正是有人看到了一些相关的东西告诉我的。」 米星猜测估计是家里打扫的阿姨看到后偷偷告诉的齐熙。 「行吧，既然有一些东西证明的话，那可能绍云澈有什么别的计划？你最好直接问问他。」 误会这种东西，一次不说清楚，就会越积累越深。 米星吃过这样的亏，想让齐熙别走自己的弯路。 「嗯，我找找机会吧。」 「你别想太多，可能是误会。」 齐熙却苦笑着解释：「我没有什么误会，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订婚了，我希望他大大方方地告诉我，而不是这样瞒着我。没什么好瞒的，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不可能阻拦他的任何决定。」 「那你喜欢绍云澈吗？这点很重要，如果你喜欢他，你就去跟他表白，去追他，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再说吧。」 「我……」齐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 那这就难办了。 「你先等等吧，我去跟绍云澈还有商毅清打探一下，说不定都是误会。」 「嗯，辛苦你了。」 「你那边发现了什么东西也记得跟我说一声，别一个人在心里琢磨。」 「好。」 第186页 第128章 成人礼（九） 「后天，绍云澈会参加一个宴会，我拖行业内的朋友打听了下，应该是参加商毅澄的成人礼。以前他参加这种比较重要的宴会都会带上我，这次提都没提，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你能帮我去看看吗？」 几天过去，齐熙总算打探出了一些不算消息的消息。 齐熙怕米星误会，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我什么都不想和人争，我只是好奇……好奇到底是谁……」 「成人礼啊，」米星没有立刻答应，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但想到齐熙在电话对面焦急的样子，米星最终还是应了下来，为了他去商毅澄的成人礼上走一谈。 晚上回家，他就找商毅清问还有没有机会去参加。 「你不是不想去吗？」商毅清记得上次当着米星的面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米星表现得挺反感的，怎么现在又说想去了？ 不过商毅清没有多想，解释起现实的情况：」请柬估计都发完了，我现在问她要的话——」 商毅清家里很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妹妹的生日宴会提前一个月给受邀客人发送请柬，没有请柬无法入内。 米星也知道这些，他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髮，怕没法给齐熙交代：「我给她打电话求一求？不知道我的面子够不够用啊？」 「我帮你说吧，到底是一家人，她——」商毅清揉了下米星的头，「她不敢有意见。」 米星没忍住笑出了声。 商毅清小时候就被父母抛弃，弟弟妹妹又被宠溺无度，按理来说这种小孩在家庭里应该是最容易被忽略被苛待的。 但商毅清的弟弟妹妹却怕他怕得要死，远远地在路上见到了也要绕道走的那种程度。 这主要是因为商毅清的能力足以保护他不受任何人的欺负，没有人会傻到跟死亡螺旋做对，其次就是商毅清实在是家族里最耀眼的孩子，成绩也好，事业也好，都是尖子生中最拔尖的那批，不管弟弟妹妹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超越。 有时候，他们往往还得借着商毅清的脸面才能在自己的圈子里站稳脚跟，因此，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服气，在明面上，他们也不得不低下头尊敬商毅清。 连带着米星也占了不少便宜。 除了最开始商毅澄把自己当作商毅清的情人出言不逊的那次，其他时候这俩小孩都还挺乖的。 「那你帮我要一下请柬吧，」米星凑过去环住商毅清的腰，仰着头盯着他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他升起了一股想要接吻的欲望，「我…..可以亲你吗？」 「嗯？」 商毅清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被米星轻快地啄了一下。 他偏过头去，耳朵突然变得通红。 怎么突然亲自己？ 商毅清想不通，便开始胡言乱语。 「怎么了？是想做了吗？前几天刚做过，不要这么频繁......对身体不好，」商毅清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攥着米星腰间的衣服不肯撒手，「我用手……」 米星抿了下唇：「不是那个意思，就随便亲一口不行吗？」 「可以......」 「算了，」米星在内心里吐槽这人是个木头，「晚上抱着我睡，有点冷。」 商毅清没懂米星到底想做什么，但还是遵从他的意见，紧紧地抱着米星。 「商毅澄才十八岁啊，她之前跟我说话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个大人，」米星还没什么困意，想起刚刚两个人讨论的事情，他便像寻常夫妻那样，贴着商毅清的耳朵讲闲话。 「我爸妈太惯着她了，国外的风气又过于成熟，她就被养成了那个样子。很难管，我也没有时间精力管她。」 提及这个妹妹，商毅清也很头疼。 或许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父母又因为她是个omega格外宠溺，自己这个妹妹还没成年，私生活就已经乱得不忍直视了。 弟弟是个alpha，不听话直接打一顿，断他生活费就好了，但是商毅澄是个omega，父母既不敢断了她的生活费，也不敢打她，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养着，养成了一副无法无天的模样。 不过好在这孩子怕商毅清，不敢做触犯法律的事情。 她清楚地知道商毅清是个能大义灭亲的人，如果真的犯罪了，商毅清估计会亲手掐死自己。 「不过啊，我还挺羡慕她的，成人礼……」米星靠着商毅清的胸口慢慢地闭上了眼，他喃喃自语到，「这还是我第二次遇到这种仪式，你们是真的会折腾啊。」 第二次？ 商毅清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之前米星也遇到过成人礼吗？ 说起来之前自己提议让米星去参加商毅澄的成人礼时，他还是挺反感的，他为什么反感？是因为经歷过什么事情吗？ 那这次为什么又要参加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米星穿衣服的时候，商毅清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支手錶。 米星其实一直戴着商毅清之前送给他的智能手錶，为了监控压力值和生命体徵的，但今天商毅清却让他下掉，换成自己的手錶。 「蓝宝石？看起来挺贵的，」錶盘中点缀着不少蓝色碎钻，看起来就价值高昂，米星当即就想还给商毅清。 「戴上，我估计这几天汪甲骐会过来找你，你别让他看轻了。」 商毅清很早就看出了汪甲骐这个人惯是个会以貌取人的，之前在会议上自己怼了他几句，他却因为自己身上不俗的装饰，只敢向旁人倾诉自己富家子弟，不懂他们这些底层人出身的辛苦。自那之后，但凡在一些公共场合见到汪甲骐，商毅清总会看到他身上挂着些大logo的奢侈品。 第187页 再加上一直有人质疑米星和自己的关系，商毅清想通过这些细节上的打扮，来彰显米星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真不用，他看不起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个，但是有些人就是这样拜高踩低的，你要想和他们平等对话，就得在派头上下点工夫，」商毅清强硬地把表塞了回去，「别让他们怼得你不开心。」 米星确实不想用这种方式跟人掰扯，但看商毅清这么坚持，还是把表戴在了手腕上。 「你要是真想让人觉得你和我婚姻关系美满幸福，你应该给我脸上刺个你的名字，」米星边戴手錶边吐槽，「就这样才有意义嘛，什么手錶，哪里比得上九幽基地负责人的大名值钱。」 商毅清被他逗乐了。 「你下次发消息的时候注意一点，上次你问我吻痕的事情，我当时开会，还是屏幕共享的状态，突然冒出来这句提醒，国际刑警组织能看得懂中文的都震惊了。」 米星突然想起来，那天好像是绍云澈说自己吻痕太深了他好羡慕，自己发消息问商毅清是不是很深来着。 卧槽卧槽，自己风流浪荡的名声恐怕得传出国内奔向世界了。 「？你不关闭信息提醒的吗？」 「其他人的都关了，你的没关。」 米星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妈的，丢死个人。」 但他很快就自我安慰到，反正都是外国人，都看不懂中文，看得懂的那几个，应该可能大概也许在羞耻教育的洗脑下，不敢到处宣扬这件事吧。而且是大洋彼岸的组织，总归不会传到这边来的。 「没事，」商毅清拽着米星站起来，「看到就看到了，吻痕确实很深，今天看还是有点印记，你要不要打点遮瑕？」 「不要，」米星很果断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反正你不是说汪甲骐会讥讽我爬床吗？那我就给他看看我这爬床的本事，爬了两年了，还没下去呢！」 商毅清真是服了他这张嘴，捏了下米星的鼻子然后拽着人下去吃早饭。 那天做过之后，商毅清的心情好了很多。 虽然对米星无法跟自己一起上班，一起吃饭这件事仍然介怀，但好在的是米星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压力，经常会发消息发视频过来，晚上到家之后也是尽可能地缠着自己，陪自己说话。 偶尔一句闹腾，商毅清回味起来就能开心一整天。 曾经的压力逐渐消解，商毅清抽空去和医生聊了下，对方建议开始减少抑郁症药的服用。 好在因为心情逐渐转好，药量减少并没有产生烦躁的戒断反应，商毅清反倒是想赶紧停药，他想赶紧恢復正常的状态，感受正常的欢喜与情爱。 可操之过急可能会带来相反的效果，医生并不建议他这么做。 「他这几天回到了以前的工作环境之中，不过没什么好怕的，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商毅清看着花瓶里的干花，虽然失去了生命，但美丽却被永远保存下来了，「我想，他一定能通过这次机会，找到自己的尊严。」 「确实，米星以前过得并不好，这次应该会好好地扬眉吐气。」 「是啊......他很优秀的，不应该一直被这些过去困着，」商毅清想伸手碰一碰干花的花瓣，但最后还是收回了手，「也不应该........一直被我困住，」 他知道，脆弱的干花，一碰就会变得粉碎。 「你捨得吗？」 「不捨得也要捨得，」商毅清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盆干花，「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筹谋的啊，给他实现人生价值的机会，给他足够挥霍的财富，给他人生的导师和可以託付的朋友，随后.......」 「给他自由。」 他们的爱，以分离作为最终目的。 最初的那次交错，本就是绝望至极后无奈的选择。 随后一次次的交缠，都不过是商毅清独断专行的强求。 如今啊，他囚禁在笼中的鸟儿终于学会整理好华丽的羽毛。 他又怎会阻拦飞鸟回到天空的怀抱？ 所以—— 他翱翔天空，他抱着名为「爱情」的灵位沉入海底。 【作者有话说】 米星：？你不要我了？ 商毅清：是放你自由 米星： 不是啊，那我没有大别墅可以住了？也没有豪车可以坐了？以后也没有人给我买小蛋糕了？也没有人抱着我睡觉了？也没有满足我的需求了？ 商毅清：。。。。。。 米星：那不行！不对！我现在有钱了，轮到我强制爱你了！ 第129章 成人礼（十） 米星戴着耳机，听着自己之前喜欢的动漫op进了基地办公室。 商毅清送给自己的手錶他戴着不是很习惯，也不想用这种东西证明什么，在进基地之前给摘了。 他知道商毅清是为自己好，想让那些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少对自己尊敬些。 但他有他的处世之道，米星有米星的法子。 刚一进门，米星就看到汪甲骐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 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来盯着自己看。 老实说，汪甲骐的长相还算是不错的，年纪三十五六，皮肤保养得不错，但个子较矮，比米星低半个头。每次外部团队合作时见到汪甲骐，都会夸赞一句他有着比实际年纪更加年轻的外貌，或者将他错认为omega。 第188页 或许是因为外貌上与普通alpha之间存在差距，他自身并没有接纳或者内化这种差距，反而在无数次旁人善意或恶意的调侃中，逐渐变得刻薄。 人格的不健全再加上，之前的工作经歷非常顺风顺水，「自以为是」四个字便逐渐显现。 他看到了米星，但却不打招唿，紧皱着眉头看向电脑，像是在忙很重要的工作一样。 但眼见着米星没有搭理他，便伸长了脖子喊了句：「米星，你过来一下。」 米星戴着耳机，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这时候他便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站起身来扯了下上衣，随后挂着笑容朝米星走过来：「听什么呢，这么入迷。」 米星这才摘掉耳机：「听歌。」 「这些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好别在基地里听，要多听点实时新闻。」 米星淡淡地笑着：「怎么？您有事吗？」 「啊对，咱们找个会议室说吧。」 米星没想过汪甲骐居然会好声好气地找自己说话，之前和他在一起工作的时候，他对自己要么是大声呵斥，要么是阴阳怪气。甚至还刻意把米星的工位搬到自己旁边，说什么要觉得beta同事的工作能力没有alpha高，所以自己要监视米星好好工作。 早上没什么人开会，空着的会议室还挺多。 米星关上门后，汪甲骐一顿鼓捣，还拿出了个ppt。 「是这样的，新的财年开始了，我给咱们基地写了些年度的规划。我们不是换了新老闆吗？我不太了解胡胜指挥官，你来帮我把把关。」 这倒也合理，新财年的规划如果让胡胜指挥官来写就未免过于难为这位老人家了，肯定还是需要老员工的帮助。 「我是这么打算的，最近不是也要评绩效了吗，我打算变革一下绩效评价的方式。」 这个时候改革？疯了吧？ 米星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是这幅癫狂模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多数员工的工作总结都快要写完了，还变革评价绩效的方式。 但米星面上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打算把工作内容对基地建设的影响大小划进绩效评定里，这样也能看到不同员工对基地的贡献…….」 他口若悬河地开始讲解自己的规划，米星却开始琢磨起这个人的目的。 这些年跟在商毅清身后，他学会的东西倒还挺多。 ——「面对一个人，尤其是心思缜密的人，不要想他说了什么，也不要看他做了什么，要看他出于什么位置、想要什么。工于心计，终究是为了成就目的，目的所在，就是心计剑指的方向。」 他想要什么？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故意来找自己套近乎？ 裁员…….保命……. 「对基地的影响是吗？这个影响怎么判定呢？」米星冷静地打断汪甲骐的话，「如果是领导来定，那会不会导致出现不公平的情况，如果是按照业务重要性来定，那对除了案件调查部门的其他人是不是不公平？人力资源部门要怎么评断？财务部门要怎么评断？採购呢？」 汪甲骐被曾经的下属打断心情本就不爽，他更没有想到米星进步这么大，居然能一下提出这么致命的问题。 「你怎么听不懂我的意思？我这都是为了基地好，现在基地的员工都很懒散，需要强有力的推动才能让他们——」 「那不好意思，我觉得这根本没有办法推动员工好好工作，」米星脸上挂着笑，嘴里说的话却带着刺，「这个规划我想胡胜指挥官也不会同意的，根本站不住脚。」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了基地好！」 米星丝毫不惧怕他涨红了脸的指责，冷声嘲讽：「为了基地好？还是为了保住你自己的命？」 他不想再做无谓的纠缠，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商毅清曾经教过的，吵架的时候不要恋战，要离开，不要给对方任何捲土重来的机会。 刚出会议室，米星便钻进卫生间，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 这样的对峙实在是不适合他，他还是更喜欢在最前线和那些杀人犯厮杀。 但是，很爽—— 他有理有据地依靠自己反驳了那位曾经最讨厌，也是在继父之后第二个毁掉自己人生的人。 米星的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枚蓝宝石手錶。 不需要借任何人的光，自己也可以取得自己的目的。 蓝宝石折射着卫生间的光，在苍白的光映射下，蓝宝石格外地耀眼。 米星想啊—— 他会变得更强大、更优秀。 他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商毅清的身边。 * 宴会。 米星是被临时加塞的，出于礼仪，他早早地就来了宴会现场，帮忙布置。 商毅清的父母出现后跟米星打了个招唿，随后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家和商毅清的感情一直很淡薄，米星也见怪不怪了。 最后，是主人公商毅澄主动过来缠着米星跟他聊天。 他们之间的话题大多是围绕最近的动漫和流行趋势，以及一些八卦。 商毅澄对家族和哥哥的工作从来都不感兴趣，她一出生就有花不完的钱，又有挥霍不完的宠爱，所以只在意自己喜欢的东西。 米星一开始对这个omega的印象很差，毕竟当初这位小妹当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把自己当作商毅清的情人，说的话也十分不尊重。但和商家其他人周旋过后，他倒对这个直性子的omega多了几分信任感。 第189页 毕竟商毅澄不会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也不会贪图商毅清什么东西，在商毅清和自己结婚之后，商毅澄再也没有当着自己的面说那些下流的话。 她喜欢滑雪，喜欢冲浪，除开她不太专一的爱情观，她确实是罕见的能够在这样的家庭里活出自我的人。 米星想，如果商毅清不曾拥有死亡螺旋的能力，他会不会也是个被家族疼爱着长大，会不会也和商毅澄一样享受生活、享受自由。 但那样，自己或许一辈子就只能仰望他了吧。 这位长相和身份都极优秀的贵公子，就是因为暗淡无光了，才会坠落到自己的身边吧。 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是11点58，11点左右开始，宾客就陆陆续续地开始登门拜访。 商毅澄也中断了和米星的闲聊，她需要换件衣服门口接待宾客。 米星没忘记今天最重要的任务是帮着齐熙调查绍云澈，他不敢太显眼让绍云澈看到，所以就去二楼的拐角处藏了起来。这个位置一般的宾客是不会来二楼的，二楼通常是东道主的卧室，擅闯有种侵入隐私的不适感。而且站在这里，能够很容易就看到一楼的宾客们。 商毅澄换好了她的裙子。 那是一件银蓝色的蓬蓬裙，完美的裁剪勾勒着她的腰身，纱裙自她的腰部散开。 她从米星身边走过，像是与星河擦肩而过。 那件裙子是真的绝美，一下子就吸引了米星全部的注意力。 听说是某个大牌的高级定制礼服，半年的工期结束后才送过来。 以往米星都会觉得给这些所谓的「大牌」送钱不过是智商税，但亲眼所见这条裙子时，他突然理解了「艺术品」到底是什么意思。 商毅澄被裙子包裹着，像烧制的汝窑孤品。 她的样貌和商毅清有些相似，尤其是在轮廓上，带了些英气。 如果商毅清是个女生，那会不会就是商毅澄这个样子？ 如果他是omega女生...... 那还真就非常符合他现在动不动就犯公主病的脾气了。 估计和商毅澄一样难搞。 想到这里，米星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拿出手机给商毅清发了个消息：「你妹妹穿公主裙真的很好看，她和你长得很像，你穿上这个裙子是不是也是这个效果？」 「我没有这样的癖好。」 「=-=」 第130章 成人礼（十一） 无趣的alpha。 完全不能get到自己的想法。 米星收起手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绍云澈出现。 很快，那个面色苍白，穿着随意的公子哥就出现在了门口。 米星紧盯着他的身影，随后在绍云澈的身后见到了他完全想像不到的人。 邹昊。 他怎么会和邹昊厮混在一起？ 而且—— 邹昊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绍云澈，看起来两人关系异常亲密，像是……. 像是恋人一样。 邹昊贴着他的耳边说话，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言笑晏晏，看起来格外亲密。 米星眼眶欲裂，只想冲下楼梯去给这两个狗东西一人一拳。 但米星还是忍住了，他紧捏着手机。 商毅清给他发了消息。 「女装我不太能接受，但是你要是想看中性一点的服装，我愿意尝试。」 米星现在不想跟他讨论女装的问题，他拿着手机，跟恨毒了一般敲击着屏幕，质问商毅清：「绍云澈这个狗东西，他跟邹昊在一起了！！！！！他是不是要和邹昊订婚！！！」 「你看到绍云澈和邹昊了？」 商毅清看起来一点都不激动，这下子让米星的怒火烧得更旺盛了：「合着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商毅清你是不是人啊，齐熙那么可怜了，你们居然联合起来耍他！！」 「？你理智一点，」商毅清发了个无奈的表情包，「你自己想想这段时间你接触到的绍云澈，你觉得他是这种人吗？」 米星感觉到了商毅清话里有话，便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思考绍云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绍云澈这段时间，一直在帮着齐熙逃脱邹昊的控制……. 「他不会是想赶走齐熙，然后自己上位吧！」 「你能不能少看点剧！」 这下商毅清彻底忍不住了，只能将事实全都和盘托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绍云澈和齐熙之间，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绍云澈见到齐熙开始，就一直喊他「齐熙哥」。 这是他们年幼时期对彼此的称唿，在齐熙家出事之前，绍云澈的父亲和齐熙的父亲就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在齐熙家出事之后，绍云澈的父亲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摆平那些仇家。 「那既然是那么好的关系，为什么齐熙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个中缘由复杂，多重势力影响的结果。」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齐熙失踪了。 米星突然觉得有些奇怪：「绍云澈家那么大的势力，他们怎么可能找不到齐熙？而且根据齐熙所说，他其实并没有失去记忆啊。」 「这就涉及到两代人的恩怨了，后来我调查了齐熙的信息，发现当初负责寻找齐熙下落的人是邹昊的父亲。当初邹昊的父亲假意示好，绍老先生便信了他的话，让他帮忙调查，结果他却暗地里扣下了齐熙的资料。后来邹昊父亲去世，绍老先生重启调查，齐熙却被邹昊送去国外留学。」 第190页 「？」 这时候米星才想起，当初邹昊接近齐熙的理由是，齐家和邹家是互相认识的关系。 确实如此，仔细回想起来邹昊对齐熙的所作所为，不论是当初送齐熙去留学，还是用债务拴住齐熙，都仿佛是在用一种方式让齐熙远离其他人，待在他的身边。 这不像是一时兴起，而像是精心布置好的圈套。 「我不明白为什么邹昊家里两代人都想尽办法地想从齐熙身上获得点好处，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很简单，他的父亲拥有的异能，叫做时间暂停。」 「？？？」 这次换到米星震惊了。 时间暂停，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异能。 一旦拥有，便可以暂停的时间内肆意妄为。 「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夸张，能暂停的也不过五秒钟，但五秒钟在实际的战斗场景中，能做很多事情了。」 这一点不需要商毅清提醒米星也很清楚。 战斗过程中，决定成败的往往只是一瞬间。 「而且，齐熙失踪的那段时间，我们无法确定，他是否是被人带去做了一些对信息素进行强化的实验。」 这件事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商毅清和绍云澈经过长时间调查之后确定的。 「具体的一些信息打字不方便说，到家之后我再跟你细聊这件事，」商毅清没忘了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展开这个话题的，「关于你刚刚问邹昊和绍云澈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我们都知道齐熙大概率会遗传他父亲的时间暂停能力，但很让人费解的在于，齐熙至今为止仍然没有表现出有这方面的天赋。」 一般十八岁之后如果还没有表现出异能天赋，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孩子终身和异能都毫无关系。 眼看着邹家跨越两代人的筹谋因为「齐熙很有可能连异能都不具有」这个事实而破灭，这个时候绍云澈刚好通过商毅清找到了齐熙的下落，这个时候他当然要在摇摇欲坠的目标上横插一脚。 他向邹家递出了橄榄枝：联姻。 邹昊知道齐熙或许没有异能，但碍于父亲的压力再加上这些年的沉没成本，自然不愿对齐熙松开手。齐熙又因为恩情，被邹昊牢牢拴在身边，想拆解这两个人，第一重要的是让齐熙有赚钱的能力，斩断债务的联繫。 这事对绍云澈来说很好达成，不过就是出钱而已，然后找个合理的藉口让齐熙接受这笔钱。 但比较麻烦的事情在于，如果邹昊一直不愿意放手，一直纠缠着齐熙，齐熙性子又弱，说不定到时候三言两语还是会被邹昊骗得团团转。 所以绍云澈主动提出了要和邹昊联姻，两个alpha的婚姻虽然罕见，但考虑到绍家的势力，邹昊很快就松开了手。 在他眼里，他放弃了齐熙这个浪费自己时间，浪费自己经歷的垃圾股，奔向绍家的大好前程。 「啊，是这个意思啊......」 米星这才恍然大悟，还好自己刚刚收住了手，不然一拳下去，绍云澈估计得被自己打进医院。 「原来你去商毅澄的成人礼是为了这个，」商毅清这才想明白为什么米星一开始拒绝参加，转头又后悔，「你别打扰绍云澈的计划，吃饱了就回家吧。」 「嗯嗯，我很乖的。你看这次我就学聪明了，出事之前先问问你。」 「有进步。」 「穿次裙子奖励我吧。」 「.......滚。」 【作者有话说】 三八妇女节快乐呀宝贝们！ 第131章 成人礼（十二） 米星回家的路上，跑了趟商毅清平日里爱吃的店，给他带了些晚餐。 他没有提前告知商毅清，商毅清已经在基地吃过晚饭了，看到米星带回家的饭菜，脑内天人交战。 他对身材要求极为严苛，每日入口的热量都需要经过严密的计算。 如果吃下去，今天的热量必然超标。 但是—— 他还是给了米星这个面子。 米星在商毅澄的成人礼上没有吃饱，他拿着筷子扒拉着面前的松鼠桂鱼。 「齐熙应该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我们猜测，他在齐家出事之后以及在被送到孤儿院之前，应该是属于一种完全失踪，杳无音讯的状态，」商毅清放下筷子，他实在是不能多吃了，光是想到这些天甜腻的东西明天会转化成为身体里的脂肪他就觉得还是觉得难受，「这件事之前绍云澈旁敲侧击地问过，但没有得到特别清楚的答案，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辛苦你找个机会问问看齐熙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行，」米星也没想过齐熙的经歷居然会这么曲折。 不过说起来也是，这种家里好几代人都在基地工作的，多少都会遇到些不太好的事情。 所以像邹昊这种贪生怕死的人，才会想尽办法从基地的关系里脱身出来。 米星站起身来收拾外卖，鱼还剩了不少，明天改下刀，放在空气炸锅里復炸，应该能恢復成刚出锅的那种酥脆状态。其他的菜商毅清都吃了不少，唯独松鼠桂鱼没怎么碰过，是不爱吃吗？ 米星去的是商毅清爱吃的店，但松鼠桂鱼却是他自己想吃的。成人礼的晚宴上有一道一模一样的菜，但可惜的是米星害怕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成为饭桌上众人调笑的话柄，匆忙地吃了几个冷菜就藉口有事离开，好在没人挽留，他也走得痛快。 第191页 只是松鼠桂鱼便记挂在了心上，路过饭店时，顺带手就点了。 本来餐厅是不允许这么点餐的，松鼠桂鱼是招牌菜，出餐慢，需要提前预定。 但好在那家餐厅的老闆和商毅清是旧相识，受过商毅清的恩惠。 当初这位老闆背井离乡来到这边城市准备大干一场，餐厅刚开业时，闹鬼，阵仗还挺大的，谣言都闹上了网络。老闆深受其害，眼看着自己投资的钱要全部打了水漂，无奈之下求助到了九幽基地。九幽基地虽然风气比苍穹基地好很多，但大家更看重的是上面派发下来的任务。这种民事纠纷，而且是也没有闹出严重后果的民事纠纷，基地里的特工实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分出去。 那个时候是商毅清伸手帮了他，发现是附近几条街上的餐厅为了防止这位从南方来的老闆抢生意，故意雇了几个会异能的alpha在老闆的店铺里装神弄鬼。 这个问题解决了之后，老闆便请商毅清吃了几次饭，餐厅的口味确实不错，一来二去，不仅两人变成了好朋友，这家餐厅也成为了商毅清的小厨房。 每次米星去点餐的时候，老闆都会絮絮叨叨地讲起这段过往的经歷，说商毅清是多么厉害，一眼就看出了餐厅里存在的问题，又说自己那个时候多么不容易，不过是想老实做个生意，都会被别人陷害。 这些话米星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可他也只能陪着笑脸，要是稍微有些不耐烦，老闆就开始盘问自己和商毅清的关系，问两个人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了。 「以后晚上别买热量这么高的东西回来。」 商毅清想了许久，还是打算跟米星坦白自己内心的想法。 正如今天米星所说的，他已经学会在做事之前先去问问商毅清的意见，那么对应的，自己的一些情绪和想法，就不应该一直瞒着米星。 他们之间最欠缺的东西就是沟通，而在沟通不畅这个问题上，自己多少得背负65%以上的责任。 「我最近想控制身材，」商毅清吞吞吐吐地解释，「所以不想在晚上吃这么甜的东西。」 他的想法米星多少还是能猜出来的，只是「控制身材」这个理由，米星想不出来。 塑形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自己又不是天天带着商毅清吃这些个高热量的东西，他这么焦虑干嘛。 看米星不说话，商毅清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实说由于成长环境的不同，再加上性格的天差地别，米星和商毅清的思维方式通常很难保持同频。尤其米星还是个思维非常跳脱，想法天马行空的人，一句话说的不对，两个人之间就会爆发时间极长的冷战。 当然，直接升级成热战的概率也挺高的。 「你不是想让我穿裙子吗？那我得……瘦点，不然怎么可能穿得进去。」 「哈？」 米星不过是为了掩饰尴尬随便找了个理由，这人还真打算实施啊。 怎么这件事听起来又离谱，又搞笑，但还带着点感动呢？ 商毅清现在还真把自己的话当话。 米星擦干净手，捏了下商毅清的胳膊：「这么好的肌肉瘦下来了多可惜啊，裙子这个嘛，分很多种的，我又不是让你穿商毅澄今天穿的那件吊带。」 「那你打算让我穿什么？」 「你还记得我之前网购买的那件睡裙嘛？」 其实，米星在穿衣服这块，多少是有些无拘无束的。 商毅清专门有个衣柜，用来放米星买来的乱七八糟、无法形容的怪衣服。 米星之前的消费习惯就是能活一日是一日，有些东西只要他看上了，价格不算超出预期，他都会下单购买，不管这玩意儿是否实用。 只要在下单的那一刻满足了他的购物慾就可以。 正是因为他这个不好的习惯，那些什么破洞到让人觉得会得风湿病的牛仔裤，毛绒鞋套，缝了个泰迪熊的t恤，还有侧边能看到胸口的衬衫都被扔进了家里的角落，等待着某次大扫除被彻底清理。 至于睡裙，那完全是个意外。 米星最开始想买的是男士的睡衣，宽松，轻肤，颜色过得去就行。 那段时间他总是跟商毅清打架，睡衣被撕破好几次的，商毅清的东西本来就贵，撕坏了还怪心疼的。米星嫌他败家，拿了零花钱之后就给自己买了件便宜的睡衣。 但偏偏凑巧，商家发错了货，发成了一件宫廷风的蕾丝睡裙，白色的长袖，白色的长裙，领口还有蕾丝花边。 米星收到货后直接申请售后，对方以米星家里有alpha、货品上可能沾有alpha的信息素，不好去除为由，仅退款不退货。 这件睡裙就这么留了下来，待在衣柜的最底层，消磨着时光。 但米星没想到的是，现在它还能发挥另外的作用。 商毅清的脸是好看的，尤其是在月光之下，那双眼像极了一汪银水。 白色的纱裙遮盖了他的肌肉，柔美的裙摆和alpha健硕的身材并不冲突，反而因为商毅清过于白皙的皮肤而格外融洽。 米星凑近了亲吻他的脸：「裙子和奖励是两码事哦。」 裙子他已经看到了，奖励却还没要到。 「你知道为什么我想看你穿裙子吗？」 米星勾着他的肩膀，话语在耳畔撩拨。 「因为掀开裙子就可以——」 第192页 【作者有话说】 米星：吃饱喝足 商毅清：吃饱喝足 绍云澈：我还连个名分都没有！！！！ 第132章 成人礼（十三） 气温逐渐升高，天气预报里接下来的一周都会是天朗气清的好气候。 春日即来，天亮的时间也越来越早，早上六点天边就开始泛起鱼肚白。 商毅清购置的别墅位于郊区，远离人烟，这会儿空气静悄悄的，微凉的风里混了些晴暖的氛围，偶尔传来几声雀儿飞过天空时清亮的叫声。 太阳早就升起，天空蓝得惊人，跟用纯净的蓝色颜料涂抹的一样，一丝丝白云的影子都看不到。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房间，窗前的绿萝洒下了一整片的绿影，影子被拉得很长，一路蔓延到床上。 昨晚的胡闹让灰色的薄被揉出不少褶皱，睡衣被凌乱地撕破扔到地上。 米星侧躺在床上，大腿压着被子。 昨晚没关窗的坏处就在此刻显现了出来，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被照得发热发痒，米星伸手挠了几下，碰到了腿根淡淡的青紫，虽然因为自愈的能力伤口明显快要恢復，但昨晚的记忆涌上心头，米星还是难受得皱着眉收回了手。 窗外的光越发刺眼，睡眼惺忪，米星下意识地躲进了商毅清的怀里。 商毅清顺手将他拉进怀里，黑色揉乱的发贴在米星的脸上。 手机设定的闹钟不知道响了几轮，但两人就是没有力气去关掉手机。 「你能不能别定……」米星抱怨地在商毅清的怀里蹭来蹭去，声音听起来格外黏腻，「别定这么早的闹钟啊，周末呢——」 许是想起这个人昨晚过分的地方，他难受地推了下商毅清，然后转过身去，带走了盖在商毅清身上的被子。 阳光见缝插针，落在了商毅清满是抓痕的后背上。 层层叠叠的细小伤口此刻已经结了层疤，这显然不是一次就能挠出来的「大作」。 等闹钟再一次响起，米星实在忍不住爬起来，抓着商毅清的手机关闭了闹铃。 再响一次自己心脏都要暂停了！！ 搞什么鬼啊！！ 他怒气沖沖准备斥责商毅清发什么神经！！为什么要在周末设置这么早的闹铃啊？？昨天晚上激烈运动那么久今天要早起是赶着投胎！！但一看到手机上显示的10:30以及自己那张傻乎乎的照片时，米星顿时怒气全消。 在生活上商毅清一直非常自律，这次能睡到十点多还不起床，看来昨晚确实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 米星有点心疼。 不死的异能能让米星在第二天迅速恢復体力，这次也不例外，所以商毅清还没法起床，米星已经开始在他怀里胡闹了。 把撕碎的睡裙和睡衣都扔下床，米星帮他盖好被子，随后贴着商毅清的耳朵开始絮絮叨叨地逗他。 「老公～我想吃肠粉～你给我买好不好？」 「老公～我还想喝豆浆～你怎么不理我啊？你醒一醒。」 商毅清被吵得头疼，翻过身想躲避米星，却迎面被太阳刺到了双眼，无奈只能翻回来。 他在枕头下摸了几把没找到自己的手机，便敷衍地回答：「拿手机，自己去买。」 「我要你陪我。」 这句话倒是给了商毅清一点动力，可是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就算睁开了眼睛，但全身酸痛，根本起不来。 好在米星很快放过了他。 因为窗外的蓝天。 那样透彻明亮的蓝，配着远山和郁郁葱葱的常青树美得让人窒息。 他好像活在童话世界般的故事里。 商毅清注意到他在发呆，怕他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伸手捏住了他的指尖。 米星被掌心的温度唤回了思绪。 「我可以在家里的花园里种一棵柠檬树吗？马上夏天了，蓝天下的柠檬树真的很好看。我还想种绣球，还有上次买的包浆豆腐，商家送了几颗格桑花的种子——」 种花种树，对自然的尊重和热爱，是刻写在人类记忆里的叙事诗。 米星其实没那么喜欢养花，他并不擅长这个，但记忆中，父亲是喜欢的。 这指的并不是他的继父，而是带着母亲私奔，成为母亲「人生污点」，却传承给了他「米」这个稀有姓氏的亲生父亲。 其实米星对小时候父亲还在的家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深的记忆，毕竟他走得太早，还没来得及留下什么轰轰烈烈的回忆。 印象里他长相温柔，很爱笑，也很爱侍弄这些花花草草。 父亲总是把种了柠檬树花盆放在很高的凳子上，为了让柠檬树多晒阳光。而每当这个时候，米星就会搬着很矮的板凳坐在柠檬树下，透过金黄色的果实看着天空。 金黄和湛蓝是他最初学会的色彩碰撞。 也是他在没有遇到商毅清的人生前，最耀眼的记忆。 商毅清略微清醒了两分，随口吐槽了一句：「你养不好。」 和米星的体质相反的是，他养什么什么就会死。 父亲的手艺踏实一点都没继承，人类对大自然的热爱在他这里就是基因突变。 当初将米星囚禁在家里的那段时间里，商毅清也曾担心过米星的精神状态。他看那些囚禁文学里的小可怜都会养养花，便照葫芦画瓢给米星买了不少种子和花盆回来，但最后—— 第193页 只能说阳光下的那盆绿萝是家里最后的活物。 米星养花的能力比起自己的死亡螺旋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他就算了，柠檬树我会好好养的，」米星贴着他的胸口，「很漂亮，想想就很漂亮。」 树会慢慢长大，等彼此都年迈体衰的时候，我们可以躲在柠檬树下，透过叶子看碧蓝的天。 这样的想法让米星吓了一跳。 他居然开始渴求未来，渴求一个有商毅清的未来了。 「我是养不好的，我买来你养行不行，」米星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想法，他顺从了内心的声音继续往下说，「你肯定能养得比我好，答应我嘛～」 答应我，就像你对我承诺了未来一样。 求死之人最怕无法兑现的承诺。 这是米星一贯来都知道的道理。 就像书中写的那句为了一件浴衣要熬到夏天一般。 为了柠檬树长高的那天，你和我都要活到那个时候。 「好。」 商毅清松口。 米星也松了口气。 阳光落在他的眼皮上，米星打了个哈欠，眼泪就这么落下来了。 他在期待着爱，期待着未来。 这是曾经米星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如果不小心想到了，也会掐着大腿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买东西永远买临期商品，零食也是买最小的分量，最好是那种开袋就能吃完的东西，因为不知道在死掉前能不能吃完。 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个季节，所以哪怕打折，他也从来不会提前买下一季的衣服。 不养花，不养宠物，怕自己死了没人照顾。 父亲的遗物要随身携带，怕死了不能葬在一起。 再喜欢的香水也不会买，因为用不到死掉的那天，唯一的一支是用来伪装成信息素欺骗商毅清的柠檬香水，他很喜欢，当时每件衣服上都喷了点，但只有5ml，很快就用光了，最后的那一点被米星掏空了倒在常穿的上衣口袋里，每次伸手掏兜满手都是柠檬香。 手机的第一张照片，是非常工整的证件照，灰白色的，为了死后用作遗像的照片。 他最宝贵的青春岁月仿佛是一场为了葬礼而准备的提前演习。 泪水流淌得越来越凶。 窗外的天好蓝，就像童年时期在柠檬树下看到的天那么蓝。 可是我啊—— 米星没憋住，眼泪夺眶而出，就这么滚到了商毅清的身上。 商毅清还没睡醒，被这隐约的啜泣声吓了个激灵，所有的睡意全都烟消云散。 米星很少哭，难受得很了也只会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唯有几次哭泣都是和他的母亲以及继父相关。 那两位神仙不会大早上起来发什么癫吧—— 「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商毅清给人搂在怀里，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眼泪。 他顶着红肿的眼睛搂住了商毅清的肩膀，跟个小孩子一样，用粘煳不清的声音说着：「商毅清，我觉得我现在好幸福啊。妈的，我怎么能这么幸福！」 24岁，苍穹基地工作的第二年，他正式地打算去死。 但现在，因为感受到了爱，因为感受到了比死亡更伟大的爱，他却想要一个美好的未来了。 商毅清抹掉了他所有的眼泪，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 如同神话中西西弗斯推动滚石上山一样，他是蠢笨又执着的巨人，艰难地在「爱」这条路上，不断重复着错误。 因为没有体会过，所以不懂且愚蠢地模仿着其他人的行为，甚至有时候直接任凭毁灭的本能作祟，将这段关系越搞越僵。 羞于表达，耻于沟通。 他将父母加诸于自己身上的冷漠原封不动地腾挪到了米星身上，又因为占有欲，将「爱」变成了绳索、束缚、囚禁。 但好在，他自始至终都并非是一个坏人。 善良的本性从未改变，所以在一次次试错之后，他终于扣开了那扇紧闭的心门。 「因为要养柠檬树吗？」商毅清帮他擦干净眼泪。 早知道之前就该让米星养了。 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当初第一次他勾引自己上床的时候，身上的味道就是柠檬香。 米星是个beta，可以随意选择香水成为自己的味道。 在那种情况下会选择柠檬香，那么柠檬或许对米星来说，是有特殊的意义的。 「也不是——」米星含煳其辞地回答。 因为，光是想到和你一起坐在柠檬树下晒太阳的感觉。 我就会幸福得哭出来。 【作者有话说】 米星：幸福 商毅清： 齐熙：那我老公呢？他的匿名未婚妻呢？有没有人管管我的死活？？？ 第133章 成人礼（十四） 米星有点过于粘人了。 从起床开始就挂在自己身上。 刷牙的时候要贴在一起，吃肠粉的时候要坐在身侧，出门买柠檬树还要牵着手一刻都不肯松开。 「你看到我们这个年纪结了婚的人啊就喜欢藏着掖着，夫妻出门都不牵手的，」米星故意贴着商毅清的耳朵说话，语气里多少还带了点炫耀的意味，「你看我们就不一样。」 他攥着商毅清的手，捏得异常地紧。 「您要买柠檬啊，这个香水柠檬不错，家里放一盆啊特别香，您看看这个叶片多宽多绿，这果子多好……」 第194页 逛了好几圈，也就这家有一株柠檬树，商毅清没得选，也觉得有缘分，就直接付了钱。 他又询问了些需要注意的点，浇水的频率，等所有细节都确认完后，才带着这盆树回了家。 在院子里收拾了一个角落，摆好柠檬树浇透水。 米星在房间里回齐熙的电话。 他自然是不能说出绍云澈所有的计划，一方面绍云澈部署许久，由他来揭露不太合理，另一方面齐熙情绪不稳定，这么多关于他童年的记忆突然涌入，对他来说可能难以接受。 米星说了些漂亮话，安抚住了齐熙。 「订婚的消息可能不实，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件事你最好还是直接问他吧。」 在长时间和商毅清互相折磨的日子里，米星早就学会了沟通才是爱情最好的辅助剂。 「我……没有立场去问。」 说到底还是没有勇气，无法确认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和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是否一致。 怕说破了，连最后「朋友」的角色都无法保留。 米星能理解他的想法，可身为朋友，却又实在无法点破其中的秘密。 「你去问问呢？或许不会失望。」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电话被挂断，齐熙话里最后的那几个字听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 其实后来齐熙有坦白过，最开始他是受了邹昊的命令才来接触自己。 那时候邹昊想通过商毅清的弟弟和商毅清搞好关系，但在尝试无果后，就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一开始或许真的是带有目的性地交友，但时间长了，他们确实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共鸣。 米星是个很不喜欢社交，但却又非常擅长社交的一个人。 不喜欢是因为不想和别人有太多的情感羁绊，人就是这样的，喜欢的人越多，对这个世界就愈发讨厌不起来。 他曾经看过一位博主拍摄他癌症晚期的年轻粉丝，那粉丝没有父母，没有爱人，没有存款，躺在只有一张床的出租屋里。 药费快要付不起了，他又被网恋骗走了最后的积蓄，他告诉博主他早就想死了，但是昨天他的朋友骑了一个多小时的电动车，给他送了点苹果。 那位朋友是天生的脑瘫，用磕磕巴巴地话说：「我朋友很少，你走了就少了一个。」 当初看那条视频的时候米星哭得死里哗啦，从此之后在心里立下了「不与人结缘」这条规矩。 但齐熙出现的时间很巧，胡胜指挥官的承认给了米星莫大的勇气，葛潇的案件又让米星燃起了调查真相的欲望。 他很笨拙，嘴巴不会说话，但眼睛很漂亮，很圆，会分享给自己他刚做好的蛋糕，然后耐心地等待自己的评价。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米星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如果自己不曾被不死的能力逼疯，如果商毅清不是一个好人，自己和齐熙的处境或许是差不多的。 作为朋友，米星在感情上吃得亏太多，他和商毅清走得弯路也多，所以在知道正确答案的情况下，他是真的不想齐熙再尝试那种心焦、绝望、痛苦的滋味。 想了很久，米星还是编辑好了一段话发给齐熙。 「我和商毅清之前就经常会误解对方的意思，搞得很难堪。」 「你记得荀宥一吧，我跟你说过我之前挺喜欢这个alpha男明星的。但是他打着尊重所有性别的旗号，睡了很多beta粉丝，又在背地里攻击beta和omega。这件事被爆出的当天就上了热搜，商毅清怕我看到了受不了，所以就收了我的手机。」 「但那天恰好是荀宥一的生日，我之前跟商毅清提过，我想在荀宥一生日的时候转发几条微博当作庆祝。其实本来是很小的事情，但是他扣着手机不给，我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吵起来了。还吵得很过分，我拿书砸到了他的头…….」 现在想想当时的场景米星都觉得懊悔。 书本砸在商毅清额角的时候，商毅清是真的怒了。 ——「他就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你为了这种人打我？他为你做过什么？？我又为你做了什么？？米星，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你陪我过过生日吗？你有对我说过一句生日快乐吗？哪怕是不要钱的生日礼物你送给过我吗？」 哪怕后来误会解除，商毅清很长时间也都没有跟米星说过话，直到商毅清执行任务受伤，米星照顾他一段时间，这件事才算揭过。 齐熙没有回消息，估计是在忙什么别的事情。 米星收起手机。 门外，商毅清以及将柠檬树修剪妥当，他收拾好工具，返回屋内。 想起当年生日的事情米星多少还是有点自责。 他可以找很多理由为自己辩解，但当时拿书去砸商毅清确实有些过分。 「你帮我完成了一个心愿，」米星挽着商毅清的胳膊，「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米星的话题转得有些生涩，但好在商毅清没有注意到。 「没有。」 「真没有？」 「没有，」商毅清非常笃定地回答。 米星看他油盐不进，只能换个法子问：「小时候的愿望有吗？」 这种愿望简单且容易实现，毕竟小孩子的世界就那么大，帮商毅清完成一个童年的愿望也不错。 「……实现了。」 第195页 哈？ 米星有点好奇：「什么愿望啊？」 商毅清侧过了头，耳朵有些发红：「没什么，很幼稚的那种愿望…….就跟买一个玩具差不多，所以很容易就实现了。」 「哦好吧。」 米星失望的撇撇嘴。 商毅清抿了下唇，他把工具收拾好，随后去洗了下手。 搓起的泡沫在室内光线下，散发着彩虹般七彩的光芒。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16岁的生日许下过一个愿望。 那是他刚从教会被接出来的日子，他的父母带着他回国，随后基地在人口筛查时发现了商毅清的特殊能力，从此基地附属的学校成为了商毅清的第二个家。 这里不富庶，但却比教堂的忏悔室要温暖得多。 老师和同学不忌讳他的能力，知道他过生日后，匆忙用水果搭建了一个蛋糕，哄着他吹了蜡烛。 他对外面的世界没有认知，不知道普通孩子的愿望是什么，又对亲情家人淡薄，所以当老师同学催促他许愿的时候，他想起了在阴暗湿冷的忏悔室里瞥见的星光。 「我想要星星。」 在当时看来，那真的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欲望。 星辰高悬黑夜，或死或生，从不归属于任何一个人。 但没想到阴差阳错，他曾许愿的「星星」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 【作者有话说】 明天暂时不更新哈，周四更～ 第134章 成人礼（十五） 商毅清最终还是将齐熙的顾虑告诉了绍云澈。 绍云澈身弱，他承担不起猜疑、折磨和失望。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确实已经打算取消订婚仪式了，」绍云澈靠在沙发上仰着头长舒一口气，这段时间苍穹基地的事情分走了他太多的心神，他早就把自己和邹昊的口头婚约抛置脑后。估计邹昊那侧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敷衍，所以才会大肆宣扬，最终传到了齐熙的耳朵里。 自己工于心计，却仍旧百密一疏。 「越快越好，别让齐熙产生其他的误解。」 商毅清急切的语气让绍云澈有些感慨，要知道商毅清在他心中一直以来的形象就是相当淡漠的。 与其说是淡漠，倒不如说是不愿意牵涉进旁人的因果。 他和米星的孽缘都千丝万缕地拆不清楚，更不要提牵涉进旁人的是是非非之中。 如果不是米星和齐熙之间的关系，绍云澈猜他和商毅清也不会有现在这么热络。 该怎么说呢，仿佛冥冥之中有种莫名其妙的缘分，将他们四个人彼此牵引。他教会了商毅清如何去表达爱，如今商毅清来教他如何规避风险。 「我这就和他说清楚，你不用担心，」绍云澈回答，「今天晚上就说。」 「齐熙内向些，小时候横遭变故，很多事情喜欢自己扛着，你多少得体谅些。」 商毅清又嘱咐了几句。 绍云澈和齐熙的恋爱，他和米星像是那种走了很多年弯路的前辈一般，尽心尽力地提醒着。 好在，绍云澈和齐熙无论如何都不会走他们的老路了。 当晚绍云澈就把所有的聊天记录都发给了齐熙，将自己算计邹昊的计划全盘托出。 按照商毅清的评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和建筑师，他可以轻易洞察旁人的心思，精心设计，而恐怖的是，所有人都会按照他的计划如同走向命运一般走向陷阱。 这样的一个人，他猜得透齐熙的心思，但也正因为如此，绍云澈才觉得难受。 他知道齐熙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齐熙只是短暂地找到了依靠，产生了一种爱的幻觉，但这种幻觉离真正的爱还远得很。 最近他的不适其实并不是源于对自己的喜欢，而是一种对再次被抛弃的恐惧。 他有很多种方式让齐熙爱上自己，可是，那样他会觉得自己很龌龊。 「可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呢？很折腾，很麻烦的。」 齐熙的手都快被自己拧成麻花了。 他当然相信绍云澈的话，可是他不知道绍云澈做这些事情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真的猜不到吗？」 绍云澈伸手覆在了齐熙的掌心。 所以他才觉得酸涩。 「我不知道，我觉得你对我很好，你真的很善良……」 「齐熙哥，我生命中除了至亲之外，我从未对谁如此好过，我身弱，承担不起任何人的因果。」 「那你——」 「你非要我说出口，然后再被你拒绝吗？」 他们明明隔桌而坐，但绍云澈却倾斜了身子握着他的手，如同仰视着齐熙一般。 「我不是，」齐熙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绍云澈死死握住，「我没有说拒绝，我…….我脑子笨，很乱，我暂时——」 绍云澈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在耍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赶紧解释：「我不是想逼你。」 「我知道！」 齐熙急切地解释着。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绍云澈心思深沉，但绍云澈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好。 「我不是想要你的答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打算和任何人订婚，」绍云澈解释着自己的话，「你现在是单身，是omega，我也是单身，是alpha，你如果愿意考虑我也可以，如果不愿意，我不想用恩情向你索取。我们慢慢相处，好吗？」 第196页 但这种话一旦说出口，又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绍云澈很快就注意到齐熙面对自己的时候眼神总是乱飘，和自己说话时候脸也容易涨得通红。 看来商毅清说的没错，打直球就是最高效的方式。 后院的火是灭了，绍云澈得去处理工作的火了。 前段时间埋藏下的导火索，终于爆发了。 这件事最开始的起因，是一段毫无平凭证的造谣。 某位低层级的员工在私自拉取的群里说戴纯在负责採购的时候，收了不少商家的回扣，林林总总加起来将近一千万。 这话一听绍云澈就知道是假的，估计是这位员工口嗨。戴纯虽然负责採购部门，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是个有不少油水可捞的职业，但实际上，因为这几年苍穹基地的发展不好，物资大多都是集中在一起好几个基地一起发放的，根本不经过戴纯的手，就更不要谈什么回扣。 五万十万多少还是有点可能的，但是一千万就是纯纯瞎扯。 绍云澈拜託米星打听了一下说这话的员工，米星都不用打听，他知道这个员工的脾气秉性，就是个好吹牛，喜欢装自己认识些不得了的大老闆的人。 估计他自己都没想到，这句口嗨的话居然被有心人截图下来，发给了戴纯。 戴纯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容忍一个小员工的编排。但她这个人心思颇深，知道这个员工是汪甲骐招进来的，如果贸然开除，必定引发更大的矛盾。这一千万是假的，但有些东西查着查着，或许就能把真的事情给查出来。 所以她并没有爆发，考虑到最近是绩效季，所以戴纯的方法很简单，她打算暗示这位员工的老闆，让中层领导直接给这个员工打一个很低的绩效，逼迫他离开。 这样明面上是这个员工自己离开的，任何人都不会联想到自己，就算真的联想，也只会止步于那位背锅的中层老闆。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一件事是，人力资源部门背叛了她。 原本戴纯也是负责整个人力资源部的，奈何绍云澈刚来时，主要查两件事，一件是财务，一件是人力。 人力资源向来是为老闆负责的，所以他们对绍云澈的需求也还算用心，时间长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跟谁都不如跟新的老闆，所以这个部门现在到处都是绍云澈的眼线。 造谣的群里还有那么多人，这件事根本捂不住，很快人力资源就搞到了所有的信息，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了绍云澈。 第135章 成人礼（十六） 这件事刚好给正在忙活肃清苍穹基地的米星和绍云澈递了把刀子。 最开始商毅清给绍云澈提建议的时候就曾经说起过，经济帐最容易查出问题，当年苍穹基地被寄予厚望，上面给了不少经济支持，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成效都没有。那些钱到底是花在了不对的地方，还是被人私吞了？ 绍云澈本来就计划从经济帐入手，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虽然知道这一千万的回扣是假的，但不妨碍他借着这个机会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在听到人力资源部门的汇报后，绍云澈当即表演性人格上线，对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在意和愤怒。 他在办公室摔了茶杯，表示一定要肃正风气，命令严查。 米星也配合着演了不少戏，帮忙把一本本的合同和帐单搬进绍云澈的办公室。 他们风风火火地调查，声音也传到了胡胜指挥官的耳朵里。 「好生热闹啊，绍云澈那边。」 「对啊，在查他们的帐，」米星过往也听说过戴纯收受回扣的一些传言。 当初戴纯刚接手苍穹基地不久，就有员工提醒过她苍穹基地的食堂、施工队、维修队的报价相对行业内偏高。但米星清楚地记得当时戴纯并没有重视。 是不重视，还是说她也从这些施工队手里拿了不少回扣？ 「这种帐，是该好好查一查，」胡胜指挥官嘆了口气，「特工的工资不算低了，这种情况下还捞油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正式特工的工资不低，米星去了九幽基地后的工资，比现在绍云澈给齐熙开的友情价甜品师工资还要再高个20%。当初签劳动合同的时候，米星看到工资后面的那几个零，馋得直流口水。他还以为是商毅清特殊照顾了自己，后来问了下才知道，正式特工的工资就是很高，而且还会有额外的餐补、交通补、每个月最高不超过工资20%的加班费，夜宵补助。 这笔钱其实如果省着点花，完全够他在这个小城市里买一个很小的开间，过着安稳且舒适的生活。 可惜的是那张卡一直在商毅清那里，自己从来就没有拿回来过。 算了，就当送给自己老婆了，一般的家庭里不都是让漂亮老婆来负责管财务大权的嘛。 「人性本来就是难以直视的，得到了一点，就想要更多。」 自己何尝不是，一开始只是想对商毅清好，想待在他身边，最后发现这样完全不够。 「对了，绍云澈的异能是什么？」 「侧写。」 米星曾经听商毅清提醒过，绍云澈的异能很完美地契合了他那破败不堪的身体。这种侧写能力并非单纯指的是在案件现场，根据一流线索，推断出案发时的场景，绍云澈的侧写能力不单单局限于推出，他还拥有常人没有的视力，能够精准地发现案发现场的每一个不对劲的场景，比如被移动的沙发，被洗过的地毯以及和地毯压痕不符合的茶几。 第197页 这种能力非常适合断案，但因为绍云澈身体太差，他很少会亲临现场，只有在案件复杂到实在是没有调查方向的时候，绍云澈才会出面前往现场调查，通过他的异能来找寻破案的真相。 「不是战斗异能啊，」胡胜指挥官感慨道，「那你最近记得保护他的安全。」 这句话是对米星说的。 当即米星就懂了胡胜指挥官话语里的弦外之音。 首先，这次上方是下了任务来拯救这个年年亏损，毫无建树的基地。裁撤掉一两个无所事事，方向失误的领导是毋庸置疑的必行之路。但如果是走经济问题裁撤的，不论是戴纯还是汪甲骐，他们都很难找到下家来接住他们现在的工资和生活水平。 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米星想想就能知道，绍云澈这么大刀阔斧地查帐，估计汪甲骐和戴纯这两人现在在怎么琢磨着让绍云澈离开苍穹基地。 当然，也有可能是物理意义上的离开。 「其实绍云澈这次是有些激进了，」胡胜指挥官签署完所有的文件，将厚厚一叠档案推到一边，「少年人还是心浮气躁了一些。」 「他背着上峰的压力，这段时间对苍穹基地的整改又没有进展，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机会当然会这样，」米星打了个哈欠，「我倒是期待他赶紧收拾完这批人，这段时间我问商毅清借个车吧，送绍云澈上班下班。」 「那毅清该吃醋了。」 被长辈这么点破关系，米星没来由地有些脸红。 「那……这是工作需要嘛。」 「你不是向来没脸没皮的嘛，这会儿倒是在意起来了？」胡胜指挥官笑着摇摇头，「我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找到了一张你的照片，那时候你挺瘦的，多少都有点营养不良了。」 胡胜指挥官在那对资料里翻找着，没过多久便按照记忆找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米星高高瘦瘦的，眼圈凹陷，看起来像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其实我在来到九幽基地之前便听说过你的名字，当然……都是一些不好的传闻，那时候有些风言风语说你相貌平平，却和毅清在一起了，很多人都很惊讶，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有些吃惊，这不是挺漂亮的嘛。」 米星温柔的beta父亲给了他一双温润的眼，他靓丽的omega母亲给了他细腻的皮肤，常年战斗在第一线，他的身材保持在最健康的状态，只是他从前习惯性把自己藏在人后，习惯性地收敛所有的光芒。 是商毅清一点点扫干净了他身上的尘土。 他当然漂亮，曾经因为常年吃泡面、外卖而暗沉下去的皮肤在商毅清严格控制饮食的调整下恢復到了水嫩，不正常的作息也因为离开了苍穹基地而恢復正常，至于头髮的打理，衣服配饰的选择，全都由那位出身矜贵的alpha丈夫一手包办。 这段时间更是因为荷尔蒙的爆发，米星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性吸引力。 「是商毅清他……指挥官，工作时间能不打趣我嘛？」 「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比我这个退休了的老头子还正经，没意思，」胡胜指挥官收起照片，继续忙起手头的工作。 不过，胡胜指挥官有件事没有说错，接送绍云澈上下班这件事招致了商毅清的不满。 他当然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绍云澈现在愣头青一般地横冲直撞确实容易出事，让米星去保护绍云澈是现在最稳妥的方式。 但这件事听着就很像自己被偷家了一般。 「你可以去，」商毅清倒是没反对，「让珊瑚也一起。」 珊瑚是僱佣兵，曾经是商毅清用来抓逃跑的米星的利器。 出价高昂，但贵在服务到位，随叫随到。 绍云澈听到这个条件的时候含泪同意。 他上下班就算真的遇到了袭击，苍穹基地的那群草包也不至于让米星和珊瑚两位高阶异能者出手，但奈何商毅清不派个人过来估计是不会放心自己的，如此这般，高昂的僱佣费用也只能让自己来出了。 第136章 成人礼（十七） 珊瑚是个碎嘴子。 「哎，绍老闆是不是喜欢齐熙啊，我感觉这两人每天早上眼神都拉丝，跟你和商老闆差不多，」珊瑚的手搭在米星的肩膀上，「是不是有八卦可以吃？」 「僱主的事情你能不能少管。」 米星最烦珊瑚了，自己每次制定的出逃计划都能被这个女alpha准确无误地识别，最后自己被五花大绑交到商毅清面前。 除了这件事，米星更难受的是，珊瑚收了商毅清那么多钱。 「哎，我们上班就跟上坟一样，好不容易找点乐子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扫兴。」 珊瑚伸手掐了下米星的脸，被米星躲开：「我是你僱主的老婆，你不要动手动脚。」 「呵，你自己不是之前说宁可去死也不要跟商老闆在一起的嘛？」 「那我不是死不了吗？」 「beta的嘴真是骗人的鬼哈。」 珊瑚调侃了米星几句，谈话间，绍云澈已经和齐熙告别，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绍云澈实在是烦这两位大神，平日里碎嘴自己和齐熙的关系就算了，还总喜欢在车上吵起来，吵得绍云澈脑袋疼。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 刚坐上车，车辆还没发动，米星和珊瑚没吵够，继续刚才的话题。 第198页 绍云澈想让他们两个闭嘴，还没开口，突然间，珊瑚的说话声突然停了下来。 这时候，绍云澈才注意到车载播放器在放一首很燃的英文歌曲。 米星突然也不说话，他凝视着前方，似乎在很认真地听着音乐的节奏。 「我们好像一直都是敌人，」珊瑚突然开口，「从来没有并肩作战过。」 「其实我还挺期待的。」 「今天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珊瑚话音刚落，绍云澈就注意到前后左右的车窗瞬间变成漆黑一片。 黑暗里，响起米星的声音：「异能，粘液。」 珊瑚吹了个口哨：「不愧是九幽基地的特工哈，一眼就能看出来。」 黑暗里，一阵寒光乍现，那寒光如同凌空的凤凰，冲破穹宇，朝上撕开了车窗顶部。 瞬间，玻璃如同细雨落下。 但光只短暂地进入了一瞬，那噁心的黑色粘液很快就增生繁殖煳满了天窗。 绍云澈嘆了口气。 还真有人胆子大到来拆珊瑚和米星的台啊。 那群人是欺压米星欺压惯了，真以为米星是什么草包吗？ 「我赶着上班，你们快点。」 「好嘞老闆！」 那粘液有毒，珊瑚是不敢碰的，但米星却满不在乎，伸手一把扯住那和橡皮泥一般质感的粘液，狠狠地往下一拉。珊瑚配合得当，直接用匕首削下一块肉来。 鲜血喷涌，光从伤口处倾泻而下，折射到绍云澈挂满血的眼镜片上。 趁此机会，珊瑚又是一刀，直接戳碎了驾驶座的车窗玻璃，然后打开车门，一脚踹开。 她的异能很普通，是在alpha种非常常见的钢铁骨骼，这种异能除了力气大之外，别无用处。 或许是两刀给了粘液相当致命的攻击，珊瑚一脚便踹开了车门，随后钻出车外，对着车前盖从上至下狠狠地划开一道。 一声悽厉的尖叫伴随着飞溅的血液，淋了她一身。 这仿佛不是对战，而是一场屠杀。 她鲜红的头髮和满脸的鲜血都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珊瑚凝视着黑色的粘液从车上退却，滚动在地面上，最后谩骂汇聚成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男性alpha，他的胸前有一道从左肩一直蔓延到腹部的伤口，大腿渗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我自十八岁做赏金猎人开始，就没有人敢在我的车上动手脚。」 珊瑚信步走到alpha面前，用满是铆钉的靴子踢了下他的小腿。 这是在绍云澈家门口，要是在什么荒郊野岭，不受监管的地方，她早就一脚踩在alpha的大腿伤口处，让他知道什么人该招惹，什么人不该招惹。 黑色粘液消失，绍云澈才放心地打开车门。 他本想教训那不识好歹的alpha两句，但一抬头，看见了在家门口还没离开的齐熙。 齐熙从小远离基地，对特工的作战情况完全不了解，在他眼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绍云澈的车变成了全黑，然后下一个瞬间便漫天的都是飞溅的人血。 战斗发生的速度太快，场面又太过血腥，他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小事，齐熙哥你别怕，」绍云澈哪里还顾得上那些来暗杀自己的人，他赶紧上前去扶住齐熙，「很正常，前线特工作战都是这样的。」 「你没事吧！那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 「有异能的alpha而已，」绍云澈使了个眼色让一旁的管家过来扶住齐熙，「齐熙哥你回去休息哈，好好睡一觉，别担心我。」 他拍了下齐熙的背，想给他一点点宽慰。 好在齐熙很听话，跟着管家往回走。 等齐熙进门，彻底看不到身影后，绍云澈才忍着怒气转过身去：「你们两个有病嘛！！！又不是打不过他！！那么暴力干嘛！！！老子的车！！！这可是他妈的古董车！！！！」 ** 「能让绍云澈骂脏话，你和珊瑚真是好本事，」商毅清拧上钢笔，吹了下刚刚写完的墨迹，「袭击的alpha是苍穹基地的吗？我记得他们是有一位拥有粘液异能的特工。」 「对，但不清楚是不是戴纯或者汪甲骐指使的，胡胜指挥官还在审问。」 「和他们两个应该没有关系，再蠢的话也不至于实名制谋杀。」 「我们都知道，应该是特工本人的行为。我听说他在苍穹基地工作期间收了不少回扣，报销造假也就算了，据说他儿子之前牵扯进了一起案子里，他帮忙销毁了证据，如果绍云澈真的查出点什么，他得进去蹲监狱，他儿子也没了，所以才回来拼命。不过，是真是假又怎么样，给戴纯和汪甲骐扣个监管不力的名头是跑不了了。这件事目前是我在负责，绍云澈嘛，他在忙着修车哈哈哈哈。」 商毅清闻言摇了摇头：「我听说珊瑚这次一点工资没捞到，还得去绍云澈家里刷盘子。」 「那是她作死，和我没关系哈，我一没踹车，二没拿刀划车。我就是顶多弄了点血，稍微擦一擦就行了。古董车嘛，都不知道死过多少人了。」 米星还在犟嘴，他身为特工哪里能不知道血迹是多么难清理的污渍，只是想在商毅清面前找点脸面。 「清理费我赔给绍云澈了，」商毅清不留情面地戳破米星的谎言，「从你的工资里面扣。」 米星怕他生气，舔着脸凑过来跟商毅清贴贴：「哎呀反正都是你的，想怎么花都行。」 第199页 他刚凑过来，商毅清就把桌面上的文件翻转过去，看起来是什么不能泄露的机密。 商毅清的工作经常会涉及一些高危机密的文件，一旦被旁人知道，商毅清就会被追究法律责任。 米星在刚结婚的时候就被告知了这一点，所以面对这种情况，米星倒也不奇怪，他往后退了两步：「又在忙工作啊，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先去洗澡。」 「嗯。」 米星哼着歌去浴室，他这段时间心情不错，做什么都是一副轻快的感觉。 但书房内的商毅清面色沉重，他翻开刚刚遮盖的文件，墨迹未干，字已经模煳成一团。 他烦躁地撕碎扔进垃圾桶，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张卡片，一笔一画重新书写。 第137章 成人礼（十八） 连续两件意外事件终于让戴纯和汪甲骐疲于奔命，再加上绍云澈在查帐的时候，确实找到了不少证据。 戴纯收回扣是真，只不过没有传闻中那么夸张，但这些年她确实凭藉着自己的岗位没有少捞油水。 最终戴纯被送往纪律部门调查。 她能做到这个位置，背后自然也不缺保护伞，但可惜的是，看起来她背后的保护伞也早已放弃了这枚无用的棋子。 阵仗闹得很大，还上了新闻，新闻评论下全是抨击她尸位素餐，藉助公职谋求个人利益的。 其实有时候米星也想过，如果戴纯这个领导真的发挥了作用，或许汪甲骐就不会这么嚣张狂妄，而那些案件，也不会因为汪甲骐而成为悬案。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是没有异能的beta，他们其实很难想像拥有异能者的生活，尤其是对异能者相关的案件，要么过分猜疑，要么不明不明。 正因为如此，基地特工的存在才有意义。 让拥有异能犯罪者无处遁形，让正义再现人间。 ——「我从不怀疑你的善良和正义，你的痛苦大多来自于无法对黑暗做到无视，我会申请将你调往九幽基地，来我的身边。」 ——「我想让你看看这个世界正常的样子，等你看过了，再讨厌它好吗？」 被调往九幽基地的时候，商毅清曾经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他那样诚恳地邀请自己，以至于让米星都有些恍惚。 在几年的蹉跎和折磨中，米星早就不相信自己的实力，不相信正义，更不相信公道了。 因为异能而死的孩子被埋藏在花园里，他可怜的父母拽着自己的袖口问，施暴者到底是不是异能者。 花开在了肺上，切开实体胸口的时候，漫天花瓣飞舞，那怎么会不是异能者？ 可是汪甲骐不想管，因为他坚定地认为案件就算水落石出也拿不到亮眼的成绩，所以这个案子就被封藏，错过了最佳追逐犯人的时机。 米星闹过，哭过，找过戴纯，他甚至让那对可怜的父母去新闻媒体上闹，但都无济于事。 人命关天抵不过述职报告上的一句话。 现实的黑暗让他如鲠在喉。 但商毅清却一次次努力将自己从深渊中拽出。 后来那个案件被自己带去了九幽基地，所有的东西全部重新梳理，他成功地为那对可怜的夫妻找到了杀害他们孩子的兇手，并将犯人绳之以法。 案件最终结论揭晓的那天，那对夫妻带了红色的锦旗来到基地送给米星。 那时候米星的精神状态很差，为了调查这个案件他熬了好几个通宵。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正义不过是一个莫须有的概念，整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虚无。 但在那个瞬间，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人类对正义的嚮往，是一种难以磨灭的情绪和希冀。 直到今天，他终于将当年在苍穹基地遭受到的不公正全都一扫而光。 汪甲骐的处理结果出来得比戴纯要慢。 他并没有经济上的错误，他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和自私自利的懦夫。 害怕承担责任，拒绝跟旁人沟通，将错综复杂、短时间内得不到反馈的案件全都扣押，这是他一以贯之的工作态度。 最终定下的处理结果是革职拘留，具体是否要追究刑事责任，得看法院的判决。 米星很想尽快得到一个结论，但看起来判决下来的日子还遥遥无期。 好在这样，苍穹基地总算是清静了。 米星也可以静下心来继续推进之前的案件。 目前案件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胡胜指挥官和他最开始的想像。 隐藏在真相背后的组织目前有三个：hints实验室、世界之眼、王生一教授对应的极端beta组织。 目前不清楚这三个组织之间是否有关联，但可以确认的是，不论是葛潇还是柯志辉甚至是近期的崔可夫将军，他们都是不死者。 曾经米星天真地以为自己是非常罕见的不死者，但现在看起来，拥有这种异能的beta大有人在。 直到此刻米星才反应过来，如果真的有不小数量的beta拥有了不死的异能，且这些人都在隐藏身份的话，那么—— 他们会不会获得极端beta组织的支持呢？ 毕竟拥有不死能力的beta，一定是beta群体中的佼佼者，将资源集中于这部分人并达成性别平等的目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从现状来看，葛潇和崔可夫将军都已经失去生命，不死并不是一个永恆的话题。 第200页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不死者的死亡，又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彼此之间串联起来？ 米星作为不死者存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他对自己的身体和不死者beta这个组织，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了解。 加班到深夜，胡胜指挥官下班之前，看了一眼还在办公室的米星。 「工作这么忙吗？看来我是应该考虑给你减轻点压力了，」胡胜指挥官这个人对工作向来随意，前段时间苍穹基地需要彻底的肃清他才会给个面子加加班，现在那几个不成器的混帐都已经滚出去了，米星怎么又在加班。 「我没忙什么工作，就是在想案子。」 米星抓着笔在纸上戳了戳。 最近这段时间商毅清下班也很晚，到家也没什么事干，倒不如在这里消磨时间。 「这不是什么好习惯，该回家就回家，我不希望因为你一个人不想回家在这里带起一股消极加班的风气，」胡胜指挥官指出了米星的行为欠妥，「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其实就是在想一件事，我不清楚未来我们的调查方向是什么？以前我跟着商毅清，总是他来规划这些事情，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应该怎么进行下一步的调查。」 「不用急，一步一步来，或许有时候线索就会自动送上门来。而且或许这些案件集中发生，是有背后的原因的。」 胡胜指挥官或许是出于直觉，又或许是出于这么多年的经验，断言日后这样的案件还会不断地发生。 米星嘆了口气。 「我先下班吧，没有故意卷的意思，是商毅清这几天回家都很晚，我在家里待着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啊，确实是，我听说九幽基地那边还挺忙的，最近接了不少新的案子。」 「曲茉莉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米星挠乱了自己的头髮。 面对这个情况，米星其实稍微有些难受。 因为商毅清再加上自己精神状态不好，他在九幽基地其实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交集最多的也就是胡胜指挥官和曲茉莉，但偏偏这两个人都一起被调到了苍穹基地来。 感情这种事情，就是千丝万缕、反覆求证的，现在倒好，他彻底不知道商毅清在九幽基地到底忙什么，和什么人接触了。 本来商毅清就不爱分享工作上的事情，现在这种情况让米星彻底没有了安全感。 「你先回家吧，」胡胜指挥官强行关闭了办公室的灯光。 米星收拾好东西，开车回了家。 自从上次闹出自己错过末班车地铁的事情后，商毅清给了自己一辆车。 他以前只给自己20块钱，就是怕自己买高铁票啥的撒丫子跑了，现在好了，连车都愿意给。 是真不在意自己会不会离开了...... 米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是喜欢商毅清的占有欲，喜欢他对自己的监视和控制的。 想到这里，米星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原本以为商毅清是个变态，得不到的东西非要得到，留不住的人非要挽留，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的，商毅清凭什么想要的都得到，又凭什么不能释怀。 但现在米星才发现，自己比他还要变态。 原来他从来都不讨厌那些扭曲、阴暗、极致的爱。 连唿吸都占有，连心跳都监测，才是爱最纯粹的模样。 炽热、暴烈、癫狂。 捆缚双手，囚禁于阴暗狭小的房间，只会让肾上腺素飙升。 如今短暂地分离带来了多巴胺的戒断反应，无处宣洩的爱让他再次陷入了迷茫和痛苦。 【爱比死更令你着迷吗？米星。】 恍惚间，米星再次听到了那个从出生开始就不断纠缠自己的声音。 米星直觉自己应该回答「是」。 他早就忘却了求死的感受，只记得爱在身体上刻写的印记。 但最后，米星却清晰地给出了「不是」这个答案。 「我只是短暂地痴迷爱情，我对死亡的追求矢志不渝。」 耳鸣般的声音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那样。 米星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超速，他松开油门，让车速回到了正常区间。 不知道为什么，在回答那个问题的时候，米星想起自己曾经在电视剧中看到的一句话。 ——「人啊，可是连在日记里，都会撒谎的生物。」 【作者有话说】 新文的文案，一时兴起的产物，攻白莲，受很癫： 很小的时候，他做过一场异常绮丽的梦。 那个梦里有无尽的夏天，有漫天的星辰，有常开不败的百合花。 梦境过于美好，以至于他时常将梦当作现实，来抵御真实世界的黑暗。 被抛弃的童年，满是垃圾的家庭和看不到光的未来。 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太黑暗了，所以当曾经抛弃他的父母来找他顶替双生弟弟的身份，去担任死亡率极高的调查员时，他没有反抗。 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他可以凭藉这个机会一步一步往上爬。 成为统帅，成为手握利剑之人。 在此之前，所有会影响到自己计划的人都必须被抹除。 包括父母，包括弟弟。 也包那个自己半路捡到，自称为弟弟竹马的神秘男人。 第201页 第138章 成人礼（十九） 「你做好决定了吗？」 深夜，昏黄的光落在灰色的沙发上，商毅清穿着单薄的衬衫，风衣被凌乱地仍在一边，他看着膝盖上的ipad，匆忙地写着自己的报告。 他连头都没有抬，看着ipad上的文字：「差不多吧，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真的捨得吗？」 「不捨得也要捨得，」商毅清按下锁屏键，看着亮起的锁屏壁纸。 他所有的电子设备的主页背景和锁屏壁纸都是米星。 曾经过往有段时间里，米星就是他最执着的东西。 「这不是爱，」他喃喃道，「不是…….」 从最开始在酒店相遇的那个夜晚，商毅清就清楚地知道，那不是爱。 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缺少过吃穿，他本身又是个克制欲望的人，他唯一渴求的只有爱。 缠绵悱恻，耳鬓厮磨的爱。 是他从没见过、从没体会过的爱。 日復一日在阴暗潮湿的修道院里，他对爱的描摹与渴望已经到了一种疯癫的地步。商毅清几乎是变态又饥渴地期待着一种，表面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内里已经全然疯了。 而米星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 商毅清没有爱过人，所以对爱的诠释几乎都是靠想像和拙劣的模仿，甚至是最本初的欲望。 「我没有好好地爱过他，我为他花钱是因为我不缺钱，我打扮他是因为…….我希望他是一张好看的名片。我甚至想过为他移植腺体，让他成为omega，这样就更像一个alpha的完美妻子了。」 商毅清细数着自己曾经的罪状。 「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需要什么，我只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将他打扮成我需要的玩偶。」 但很可惜的是，米星并不是一个玩偶。 一次次自杀戏码带来的恐惧与占有欲一同编织出了最卑劣的爱，在这场拉扯和厮杀中，商毅清这个惯来的胜利者却输了个精光。他败给了米星，一而再再而三，因为米星不要命，不怕死，因为米星没有眷恋，没有顾虑。 哪怕拿米星的母亲威胁他，商毅清也清楚地知道，那不过是拴住米星一根蜘蛛丝罢了。 敏锐地察觉到商毅清自弃的情绪，坐在对面的心理谘询师嘆了口气：「可你后来是真的在爱护他。」 那种感情不知道起源于哪里，或许是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被米星抱住拍了拍后背吧，又或许是在家人面前米星对自己一次次地维护。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弥补对他的伤害而已，」商毅清抚摸着壁纸上米星的面容，像是在抚摸绝世珍宝一般，「现在，都到头了。」 商毅清闭上眼。 夜已深，他是真的异常疲惫了。 ** 这段时间，商毅清一直早出晚归。 这让米星产生了严重的戒断反应。 他不习惯商毅清全然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更不能接受两个人连最起码的沟通和交流都失去了。 ——「你最近很忙吗？」 ——「嗯，工作很忙，你先睡吧，我晚点到家。」 他们试图沟通，但沟通的内容却完全跑错了道路。 但好在彼此之间都有爱，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被煳弄着过。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三天后的一个早晨，商毅清起得很早去跑步，米星那天也因为没睡好提早起床。 商毅清的上衣挂在衣架上，米星记得他说这件衣服要送去干洗，去苍穹基地的路上会路过一家干洗店。出于帮忙的考虑，米星取下上衣外套，检查口袋，准备送去干洗的时候，发现了口袋里的一张名片。 酒店的名片？ 而且这家酒店还是米星和商毅清第一次相遇的那个酒店。 可是.......除非有特殊的安排，否则商毅清通常不会主动去往酒店，他的死亡螺旋对酒店的客人是一种异样的威胁。 为什么要去酒店呢？最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啊？ 而且酒店，通常都会携带一种旖旎的幻想。 米星摇了摇头，劝自己商毅清不是那种人，自己身为妻子一定要相信丈夫。 但事实证明，他们之间的信任度不过是随时都可以崩塌的砂之城堡。 米星控制不住自己的猜忌，他绕过了曲茉莉和胡胜指挥官这两个和商毅清本身很熟的人，拜託了之前在九幽基地的同事打听，却得到了全然相反的结论。 最近九幽基地平安顺遂，案件少得不像话，财年又刚刚结束，根本没什么好忙的。商毅清晚上也会很早下班，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什么加班的迹象。 这与曲茉莉和胡胜指挥官的口径完全相反，米星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两人是否是在为商毅清打掩护。 不过猜测终究是猜测，米星最后还是想办法去验证事实。 他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跟踪。 商毅清反侦察能力很强，而米星的侦查能力则更强。 通过跟踪，米星发现一切正如那位同事所说，商毅清准点下班之后并没有及时回家，而是去了酒店。 米星站在酒店门口，一瞬间，他觉得全身血液冰凉。 他并非不相信商毅清，但在爱情里，每个人都是卑微且脆弱的。 米星知道商毅清很难选择伴侣，但如果只是一夜风流的对象呢？如果只相处那么两三个小时呢？那些人的身体不会出事的，商毅清大概率也会乐意支付酬劳。 第202页 在这个社会上，alpha和beta的婚姻大多都会因为信息素更合适的omega出现，而被伤害得千疮百孔。 人是最经不起打量的。 忠诚是一种选择，背叛才是天性。 米星捏紧了方向盘。 「就......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哈哈哈哈之前一直很讨厌商毅清的，很讨厌，他是什么人啊，非要闹着跟我结婚，然后把我绑在家里，乱调动我的工作，买一些他觉得好看的衣服强行让我穿上。」 他喃喃自语着否定了自己的感情。 就好像这样，在这段感情里先输了的人不是自己。 挺好的，可以自由了。 第139章 成人礼（二十） 他在否定爱的同时，选择了疏远。 真要忙起来，苍穹基地分给米星的活儿不比商毅清少。百废俱兴，事情多得令人髮指，绍云澈看着米星一个劲埋头苦干，更是乐意将他当牛使唤。 两个人都不着家，本就冰冷的家显得更加落寞。 米星晚上忘了吃饭，回家的时候打开冰箱，里面的食材都腐烂了。 只有冷冻柜里还剩了些滷牛肉。 米星有些烦躁。 腐烂的食材需要全部清理出来然后重新消毒，他刚结束一整天的工作，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干这些。但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他又觉得噁心难受。 怒火中烧之际，米星拔了冰箱的插头，将所有可抽出的塑料隔板全都拽出来扔进洗手池。 一地鸡毛。 他只能想到这四个词。 出轨的是商毅清，不管这个家的是商毅清，为什么自己要来承担后果？ 他恨自己逃避问题，那天开着车灰熘熘地离开酒店，甚至连上门对峙的勇气都没有，他恨自己真的开始想要粉饰太平，继续这段不完美的婚姻。 直到这个时候，米星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爱上了商毅清。 不想放手，在没有结果，没有互相倾诉爱意之前，他不想离开，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爱在旁人那里开花结果。 他觉得自己下贱、可耻、卑劣，像个被爱豢养的金丝雀，尝过了甜蜜的滋味就跟上瘾一般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可米星的人生又还剩下什么呢？ 他不是早就想放弃自己的生命了吗？ 走马灯里，这段爱情是他唯一绚烂的片段。 刷干净了所有的隔板，清理了冰箱，重新插回插头，商毅清才到家。 「冰箱坏了吗？」他脱下外套赶紧过来帮忙，垃圾桶里的食材满得要溢出来了，「东西都腐烂了？」 「嗯，太久没在家吃饭了。」 「我处理吧，你先把晚饭吃了，」商毅清挽起袖子将垃圾收拾好，然后换上新的垃圾袋。 但现在，米星完全没有胃口。 他挑着肉吃了许久，才勉强吃了下去。 「胃口不好吗？「 商毅清的关心让米星更难以下咽：「一般吧，我做的不好吃。」 「不想吃就别吃了，喝瓶牛奶吧，」商毅清拿了瓶牛奶递给米星，顺势坐在了米星的对面。 「等会儿喝，」米星不想和商毅清面对面，起身拿着碗走向厨房，准备洗碗。 却没想到商毅清追了过来。 「这周末有个宴会，你替我去一下，」商毅清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挺重要的。」 米星低着头洗碗：「我周末有点忙。」 「我会跟绍云澈说下这件事，他不会在周末安排你工作的。」 米星隐约有种被强迫的感觉：「这么重要吗？」 他侧过头，看到商毅清递过来的名片正是酒店的。 这是什么意思？要舞到自己面前了吗？ 「嗯，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亲戚的生日会。」 米星连装都懒得装了，烦躁地接过名片塞进口袋。 商毅清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亲戚，他连父母都是漠视的。 这场爱情本就是商毅清开启的，如今他硬要断绝，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那就撕开吧，扯裂开来，闹得越大越好。 这样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惋惜的了。 他烦躁地度过了这几天，一转眼就到了周六。 这天早上商毅清很早就把自己喊了起来，还忙前忙后地给自己一顿打扮。 这倒是让米星有点看不懂了，不是要踹掉自己吗？给自己整这一出干嘛？ 穿好衣服，商毅清站在一边时不时地帮他整理细节，好不容易才觉得满意。 最后，是商毅清开车载米星去了酒店。 米星知道那所谓的亲戚生日就是瞎扯，商毅清从来不参加宴会，也不会出席一些人比较多的场合，他这个人吧，在感情上自私得要死，但终究也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 说起来戴在自己手腕上的表还挺贵的，如果真的撕破了脸，就直接抓着跑路去什么当铺卖了。 啊不对，如果真的要离婚，商毅清要承担的代价也挺大的。 婚前财产和婚后财产的一半都在自己这里，算起来差不多是四分之三了。商毅清不会傻到直接跟自己离婚，估计会用别的方法转移财产吧。 算了，钱也不是自己挣来的，商毅清想要就还给他吧，这些年工资他如果愿意还就还给自己，不还就当在他家住的房租了。 至于那些消费卡，可以把钱都退出来，就当是留给自己的纪念吧。 第203页 结婚戒指可以不还给他吗？虽然自己也没有正式地戴过，但……自己很喜欢。 这样小的物件或许商毅清想不起来，就留给自己吧。 到了地方。 下车，进电梯。 熟悉的装潢让米星想起第一次来这个酒店的记忆。 并不是和商毅清相遇的那次，而是更早，18岁的时候。 被继父篡改了志愿后，米星却并没有觉得有多难受。 他那个时候还没有被苍穹基地磨掉锐气，他还在幻想着脱离家庭之后的生活。 差一点的学校也没有什么，至少以后可以离开继父，离开那个让人窒息的家。他可以靠着打工养活自己，他可以好好读书，虽然高考的志愿被篡改了，但他相信自己的学习能力，再加上不死的异能，他可以在研究生的时候申请更好的学校。 而且听说大学会给异能者一些特殊的优待，甚至可以安排工作，去一个旱涝保收的单位也没什么不好。 他那个时候面对生活的困难仍然保持了乐观，所以在那个漫长的暑假，他选择去酒店里打工。 端盘子、洗碗、切菜。 他干的很开心，这里的同事对他也很好，有时候看他不想回家，就让他在酒店空置的客房里凑活一两个晚上。后厨的同事会偷偷拿水果塞到自己的嘴里，或许是看他年纪小，每个人都尽可能地爱护着他。 这样美好的记忆里混进了一件酸涩的过去，没有加害者，却仍然让米星难受得无法唿吸。 米星生于盛夏，一个热烈又灿烂的季节。所以在打工进入第二个月的时候，撞上了米星的生日。 而那天，酒店的一楼大堂被包了下来。 那是一场盛大而又奢华的—— 成人礼。 电梯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海。 不仅是花海，还有无数粉色、金色的气球。 这里仿佛是被堆砌出来的梦幻世界。 刚从回忆里抽出身来的米星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就被商毅清握住了手。 不是。 小三呢？离婚呢？这和自己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那天你跟我说，商毅澄的成人礼是你参加的第二个成人礼，我查了一下，你在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在这家酒店里打工。」 贫穷而吝啬的米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仪式感，不被父母宠爱的孩子也不需要任何的纪念。 他的十八岁生日，是站在灰暗的角落里，端着果盘，酸涩地嫉妒着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另一个人。 甚至在那天之前，米星都不知道十八岁生日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过生日的方式是买一个小小的有水果的奶油蛋糕，上面有一把拙劣的纸伞和一颗浸润了食用色素的小果子，然后给自己煮一碗加了鸡蛋的面条。 他那天也是这么打算的，等上完班就去买蛋糕，躲在家里的角落里把面条吃干净再把碗洗了，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免得继父看到了生气。 但为什么别人的十八岁可以这么奢华璀璨，可以有无数的宾朋好友前来祝贺，而自己连庆祝都要偷偷摸摸？ 「我记得你提及成人礼的时候有些牴触，所以我拜託酒店的负责人查了下记录，在你生日的当天，这里举办了一场成人礼。」 「那天，你应该很难受吧。」 是啊，如果自己不知道有人活得这么幸福就好了，那他还可以宽慰自己，奶油蛋糕很好吃的，加了鸡蛋的长寿面也很好吃的。 但」幸福「就那么明晃晃地以具像化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连自我麻痹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呆滞地偷窥着旁人的幸福。 他真的很难受，甚至晚上到家吃蛋糕的时候，都是一边吃一边哭。 曲茉莉站在一边，捏爆了手里的礼炮，金色和红色的彩带飞舞在天空中，落到了米星的面前。 「商老闆说给你的惊喜！虽然我们觉得这个日子有点奇怪，但无所谓啦！师兄？不是！你怎么哭了！」 豆大的泪水从米星的眼眶中落下。 透过泪光，他看到了绍云澈、齐熙、胡胜指挥官，看到了所有和他关系亲密的朋友，甚至还包括那位心理谘询师。 「我想补齐你的遗憾，我想尽快一点，所以随便选了一个日子，」商毅清弯下身子替他擦着眼泪，「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 米星刚一开口，眼泪就跟泄洪的水一样流淌出来。 他伸手死死地抱住商毅清，完全不顾及个人形象号啕大哭。 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商毅清，不相信他的爱，也不相信他对自己的好。 但如果细细算来，他又给过商毅清什么。 撕碎的结婚证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杀闹剧。 而商毅清又是怎么对自己的……. 「我以为你……出轨…….你怎么不早说……」 「怎么不早说啊…….商毅清……妈的……我好喜欢…..」 那句「喜欢你」被哽咽的声音吞没，商毅清并没有注意到，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他。 绍云澈咳嗽了几声让大家先进去，别堵在电梯口打扰他们两个人聊天。众人知趣地退回会场，还贴心地关上了门，只有那位心理谘询师走上前来，递给了商毅清一个文件夹。 等到场面终于安静到只剩下米星的啜泣声，商毅清才开口说话：「还有一个礼物，我想送给你。」 第204页 「嗯？」 米星松开商毅清，抹了两把眼泪。 「这段婚姻一直是我强迫你的，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幸福，所以……我们离婚吧。」 「财产我会按照正常手续进行划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然后离婚申请书在这里，」商毅清从一旁放着的文件夹里取出了几张a4纸，「我已经签了字，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 话音未落，米星一口咬在了a4纸上！ 然后三下五除二，连手带嘴将离婚协议扯成了碎片！！！ 【作者有话说】 是谁说虐啊 o.o 商毅清：纸片不能吃。 米星：我说可以就可以 第140章 成人礼（二十一） 「不能吃！」 商毅清伸手钳住米星的下颌，把里面的碎纸全都掏了出来。 下一秒，米星一拳就怼到他的肩膀上：「你特么混蛋！混蛋！你不要我了！」 「不是，」商毅清没有躲，只是站在原地任由米星发泄，「我没说不要你。」 「我喜欢你！老子喜欢你！你再说离婚我给你腺体都咬烂！」米星又气又怒，苍白的脸此时涨得通红，泪水也煳满了整张脸。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放开商毅清，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商毅清没有反应，他仰头嘆了口气：「我是想放你自由，我有时候觉得，或许没有我，你的人生会更好。」 他给了米星稳定的工作，帮助他收拾了曾经的敌人，弥补了曾经的遗憾，他尽力让米星的生活回到正常人的轨迹，现在，是他退出米星的人生的时候了。 「不是的，不是的。」 米星反覆念叨着不是，然后用沾满泪水的吻抹在商毅清的后脖颈上。 「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恨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 恨他限制自己的自由，恨他强制性地插手自己的人生，但喜欢也是真的…… 喜欢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喜欢他满足了自己所有的愿望。 又或许是因为，现在的爱早就超越了曾经的恨，而那些过往恨之入骨的记忆，因为爱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他真挚的表达似乎难以打动面前这个早就死心了的alpha。 商毅清还是执着地推开了他。 「我听说你小时候没有礼物，宴会厅里给你准备了27份礼物，象徵着你从小时候到现在每一年的生日礼物。我知道这是偶像剧里常见且俗套的桥段，但是想起——」 我那没有礼物的童年和过往，就觉得你恐怕也和我一样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些东西。 「齐熙他们在等你，你去找他们好吗？我的能力不适合在这里久待。」 去那个我给你准备的光华璀璨的未来。 那里有鲜花，有气球，有蛋糕。 留下我一个人离开。 ——「米星的精神状况比你还要差上很多，他追求死亡并非是对世界失望，而是纯粹觉得无聊。这种人，恐怕早就在悲惨的童年之中，将人性的黑暗和爱都看尽了，如果不是异能作祟，他早就已经死了，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他会直接放弃所有的红尘眷念选择出家。」 直到那个时候商毅清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爱对他来说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伤害。 如果真的没有那么喜欢就算了，如果米星对自己没有那么好就算了，可偏偏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有点倔强、绝望但又明艷的beta。 放手是医生唯一能给他开出的良方。 「我不要你走！」米星抱着他不肯撒手，「不要你走！」 他像个闹脾气的孩子，抓着自己心爱的玩具。 米星哭得很惨，鼻涕眼泪全往商毅清身上擦。 他哭得商毅清心疼。 以往不管是遭受了什么样的折腾，被旁人怎样欺负，米星都不会这么哭。 商毅清捉住了米星的手。 「你想清楚了吗？如果你选择离婚的话，你可以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我划分给你的财产和你现在的工作，足够保证你一直衣食无忧，但如果你真的选择和我在一起的话，后面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你离开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商毅清却仍然无法说服自己，米星是真的用心了。 算了，beta的感情不受信息素的影响，他本就是自己控制不住的爱人。 就这样吧只要自己对他好，他总归会拿着真心来换的。 商毅清弯着腰替他擦干净了眼泪，吻上了他的唇。 隔着门的缝隙，大家都在围观外面的闹剧。 「亲了！亲了！」 曲茉莉激动地尖叫，被齐熙捂住了嘴巴。 「小声点，被发现就看不到了！」 珊瑚趁着机会挤开了齐熙，自己扒着门缝偷看。 「他们俩这说开了，以后我的生意就没人照顾了啊，商老闆给钱最大方了。」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为了暗示绍云澈，但看起来绍云澈并没有兴趣担心自己朋友的恋情。 「看着他们两个，我总是会想到我曾经看到过的一个场景。」 胡胜指挥官一把年纪了，自然是不会想着要去凑年轻人的热闹，他站在一旁偷吃了一块芒果。 「过去的场景？」 绍云澈觉得这个形容有些莫名地奇怪。 通常大家都会说想起过去的一段回忆或者是经歷，为什么会用场景这个形容词呢？ 第205页 但显然，胡胜指挥官并没有理解绍云澈话里的惊讶，他自顾自地开始讲起自己的记忆。 「很久以前吧，具体是多久之前我也不太记得了，印象里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 那是一位beta少年，在盛夏将至的夏夜里，骑着自行车赶往回家的路。 他身材纤细，皮肤又白，光是看到他的背影便让人心生怜爱。 而自行车的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豪车。 绿灯还没亮起，少年突然蹬起了自行车。 他用尽自己的力气，将自行车蹬得飞快，在一瞬间变沖了出去。 白色的衬衫是他的战袍，风把他的头髮都托起。 而很快，绿灯亮起，那辆豪车也起步加速。 他们之间莫名其妙地展开了一场关于速度的比拼。 少年捏紧了车把手，不管不顾地盯着眼前，只想要将豪车甩在身后。 但他明明知道，那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豪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将少年远远地甩在身后，少年抬起头，那黑色的影子已经变成视线里的一个黑点。 但他仍然没有放弃，仍然用尽全力地去踩着自行车踏板。 渐渐的，他发现那个车影越来越大，豪车似乎变得离他更近了些。 那自然不可能是他觉醒出了不得了的能力，是车靠边停了下来。 车上走下一位矜贵的alpha，他似乎是对道路边的河景产生了兴趣，所以停下来去看看风景。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自行车越过豪车，少年举起双臂欢唿着自己赢得了一场莫须有的对决。 「是电影吗？听起来指挥官你似乎并不是那个少年，也并不是豪车上坐着的alpha。」 「我不知道，但依稀记得那个alpha靠在河岸的栏杆上，轻笑着看向举起双臂的beta。我还记得，关于这段记忆最后响起的，是一阵尖锐的警笛声。或许是电影吧，等我有机会找找看有没有这样荒诞的电影。」 但又或许，是更加荒诞的现实呢？ 第141章 圣心孤儿院（一） 商毅清并没有全然信任米星的话。 他的不安全感很重。 这么些年都在强求，突然告诉他米星也爱自己，商毅清实在是没有办法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每次闭上眼，他都会想到自己和米星拉扯的过往，那些互相捅刀子，互相折磨的过往。 可米星给予的感受实在是太美好了，所以他明明对结局不抱任何期待，但还是就这么沦陷了进去。 就像现在这样，米星穿着自己的睡衣在床上看漫画笑到打滚，看到自己走过来就丢掉漫画书伸手让自己把他拽起来。等自己拽着他的时候，他又会使坏赖进自己的怀里。 他很黏人。 米星真的很黏人，他仿佛生下来就是这样黏腻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拽着自己的衣服要亲亲要抱抱，按照米星自己的话来说，他对自己熟悉的人会一直维持着高能量的黏煳状态。 「什么好看的能笑成这样。」 商毅清走到床沿坐在。 他给米星买了很多的礼物，其中一份是漫画书。 依稀记得米星提到过初中的时候班上很多同学都会追漫画，那些能拥有不少漫画书的学生会成为班级里的明星，被人追着求着借漫画。 米星那时候很内向，他从来不敢问同学借，只会站在班级的角落里偷听大家讨论剧情。 有次他站在书店门口翻看了两页，还没来得及仔细阅读，就被店主赶走。 这些记忆是米星无意间当作笑话说出来的，但商毅清却记了很久。 所以他给米星14岁的生日礼物，就是一套漫画书。 商毅清的衣服对他来说未免过于宽大了些，米星又不是个爱好好穿衣服的，稍微一动身，衣领就会滑落露出大半的肩膀。商毅清顺手帮他扯好衣服，然后耐心地扣好领口的第一枚纽扣。 米星却趁其不备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偷亲一下却足够米星红着脸抱着商毅清的腰，静下心来感受胸腔里心脏的跳动。 「你每次，都一定要我主动吗？」 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应，米星嘟囔着嘴抱怨。 这是他长久以来观察的结果。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自己不提出需求，商毅清就不会强迫自己。 「我……」 商毅清在遇到米星之前，对性的了解度堪称低到发指。 父母在知道他拥有死亡螺旋的能力后，尖叫着喊他「怪物」「恶魔」「撒旦的诅咒」然后将他扔进教会。教堂里的那群人自诩正人君子，却相当没有耐心，他们对「恶魔」的超度，不过是变着法儿地折磨自己。 冷水洗澡、罚跪、鞭子…….这些对商毅清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不过好在命大没死。 但教会的很多思维方式却刻写在了商毅清的脑海，直至今日仍然对他产生了过大的影响。 欲望是有罪的，欲望会让他更像恶魔。 哪怕后来脱离了那样的环境，前往alpha众多的军事学校，商毅清仍然没有改掉这个观点。 其实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那些看起来随和，穿着打扮都非常精緻讲究的alpha同学背地里会和三四个omega打得火热，把人骗上床之后就开始冷暴力分手。 他甚至知道有同学专门对beta下手，因为这一类性别的人忍耐力强，社会地位不高，不敢轻易得罪家世背景雄厚的alpha。 第206页 他们那些人，会把自己睡过多少omega当作勋章，在酒过三巡时「不经意」地泄露出来，再挤两滴眼泪，将分手的责任都推给对方，然后演一出浪子情深的戏，或者为自己包装一个纯洁的白月光，说后面爱上的人都像那位。 商毅清不齿于这种人交往，甚至有些厌恶，去过一两次这样的聚会后就拧着眉再也不肯参与。 但他也渴求着爱，会羡慕那些收到情书的alpha，羡慕他们可以闻到情书打开时候的玫瑰香。他也羡慕自己毕业就结婚的同学们，在结束学生身份的同时有了携手一生的伴侣。 或许真的是能和商毅清多说几句的都是纯情的alpha，他们教给商毅清的都是约会的细节，如风吹过爱人的头髮，如空气里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他们的描述大多都是诗一般的语言。性只是爱的延续，他们对伴侣占有欲极强，不可能分享这些细节。 至于学校的课程—— 军事学校默认所有的学生在入校之前都已经在家或者是在义务教育里接受过了性教育，他们不会对此进行过多的讲解。 但他们忘记了商毅清是个不折不扣的九年义务漏网之鱼。 所以渐渐地，商毅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教育是缺位的，但欲望是真实存在的，所以米星的出现跟火一般烧着了他所有的渴求。 一开始商毅清是真的控制不住，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信息素又是可以摧毁神经系统的勐药。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发狂的时候对米星做了什么，只知道清醒过后看到米星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以及他惊恐的眼神。 他故意当作没看见，报復着beta一次次求死的行为，但爱还是胜过了怨念，他最终还是选择一次次给自己打抑制剂来抵御体内疯狂的欲望。 「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米星不爽地咬着他的耳朵。 「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先徵求你的意愿，我以前没控制住的时候伤害了你很多次，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实。」 公事公办的回答让米星有点不爽，他嘆了口气靠在商毅清的肩膀上。 看起来，他们要磨合的地方还挺多的。 米星抵住商毅清的额头：「你没有必要完全徵求我的意见，有时候稍微带一点强迫，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别样的情趣。」 商毅清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对啊，」米星咬着他的耳朵，「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所以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但是如果我真的拒绝你，你再停可以吗？」 这种回答对商毅清来说无外乎是最大的宽恕。 「抱歉。」 商毅清突然推开米星，他捂着眼睛，只觉得唿吸困难。 浓情蜜意时，商毅清突然是这个反应，米星只觉得他是不是生病了，或者是有些不舒服。 「你怎么了？」 他探着身子去抓商毅清捂在眼睛上的手：「眼睛不舒服吗？我看看，是不是沙子.......」 米星拽开商毅清的手，但下一秒，他看到那双极其勾人的眼睛里，落下了一滴泪。 顺着脸颊，缓缓地低落在胸口的睡衣上，晕开出细碎的花痕。 他哭了。 米星从没见过商毅清这么脆弱的样子。 在他印象里，商毅清永远都是那个坚强可靠的alpha，他什么都不缺，他可以随意主宰自己的命运。 可是—— 他也会因为一句爱而落泪。 「我不是.......眼睛里进了沙子，我.......」 米星才发现，他们之间旷日持久的折磨，是一种再荒诞不过的笑话。 都是缺爱的孩子，一点点爱就会疯狂，就会满足。 他抓着商毅清的手捏在怀里：「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你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们一天天地过，你总会相信我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商毅清慌乱地解释着，alpha的自尊让他不愿意在自己的爱人面前表现出柔弱的那一面，「是真的有点困了，我们睡觉好吗？」 他躲避着米星的承诺，然后慌乱地盖上被子躲进自己的安全窝里。 米星嘆了口气。 追人怎么比自杀还难啊。 第142章 圣心孤儿院（二） 商毅清能明显感受到米星的偏爱和在意。 为了两个人能一起上班，米星甚至跑去考了个摩托车驾驶证，说以后打算骑摩托带着商毅清上班。 他脑子聪明，四场考试都是一遍过，考完之后在商毅清面前嘚瑟了小半天。 商毅清看他这么高兴，便哄着问：「考完证是不是该买个摩托车了？」 「嗯嗯！」米星研究摩托车都研究好长时间了，他打算买个性价比高的入门款，排量得大点，最好是适合跑山的。马上就春天了，这个季节最适合去山上兜风。 「不过，你确定要给我买摩托车吗？」米星想起之前的事情忍不住想犯贱，他凑过去贴着商毅清的耳朵撩拨他，「不怕我跑吗？」 没想到商毅清只是淡淡地转过头来，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米星：「我的车可以追得上，百米加速4.7。」 商毅清刚刚在办公，这会儿戴着黑框眼镜，刚刚吹干的头髮细碎地搭着，比起平日的他，此刻的商毅清看起来不带任何攻击性。 但他的话却对米星来说有着致命的性吸引力。 「开慢点好不好，」他的手抚上了商毅清的胸口，感受那里越来越凌乱的心跳，「要慢慢来才能仔细感受......你的形状、体温......」 第207页 但商毅清制止了米星的挑逗：「开车慢点倒是可以，但开车送我上班就算了。」 「为什么啊？」 「会弄乱髮型，而且你见过哪个坐到我这个位置上的人坐摩托车上班的？」 米星骂骂咧咧地吐槽：「你这是偶像包袱，没必要！」 但只换回了商毅清的一个白眼。 他心里是开心的，米星是真的愿意和自己腻在一起，他其实也想过要不要就把米星调回九幽基地，但考虑到米星未来的发展，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捧回摩托车驾驶证但仍然无法和商毅清一起上班的米星养成了别的习惯，他在电脑上装了微信，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跟商毅清碎碎念。 两个人都忙，米星通常都是发一大段话然后去忙工作，忙完再回来看商毅清回復了没有。 他们之间缠绕着的浓烈爱意倒是让绍云澈酸了个彻底。 比起米星和商毅清的坦诚，他和齐熙之间仍然没有什么进展。 上次确实澄清了订婚传闻之后，齐熙再也不像看待一个弟弟一样对待他了，但可惜的是，绍云澈使出浑身解数，也并没有让这段感情更进一步。他不知道齐熙还有什么别的顾虑，还没来得及弄懂，又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要是再在工作时间跟商毅清调情的话，我就扣你工资。」 米星做了个鬼脸：「我又没耽误工作！」 「呵，我心里不平衡不行吗？」 这让米星无言以对，只能开始计划怎么摸鱼不会被绍云澈抓到。 绍云澈的活儿干不完，晚上带了点回家处理。 齐熙还没走，他想找绍云澈聊聊离职的事情。 之前绍云澈病着，每天都待在家里，饮食起居都是齐熙照顾，但现在他去苍穹基地上班之后，齐熙整天就待在这里发呆。 除了早上给绍云澈做点饭，再准备一份中午的便当，以及下班之后的晚饭外，齐熙其实没什么可做的。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领那么高的工资，然后在这里无所事事，浪费时间。 但还没张口，绍云澈就面色苍白地问齐熙能不能帮自己热下晚饭，他实在是饿得难受。 晚饭都弄好了，齐熙赶紧端上桌。 「是便当的份量不够吗？下次我多做点。」 「不是，你做得太好吃了，被米星那个狗东西抢走了。」 绍云澈跟米星厮混的时间长了，说话也带了那么点匪味。 「那下次给你们都带上。」 「你是我的助理，又不是他的。」 虽然是借着米星才能和齐熙再度相遇，但绍云澈总有些嫉妒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吃饭的时候也没忘了看资料，拿着手机边看边吃。 齐熙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提离职的事情。 「那个——」 「圣心孤儿院…….集体消失……哎，胡胜指挥官什么时候休完假回来，我一个管行政的实在是没法子干这种活儿啊。」 前段时间的疯狂加班在戴纯离职、汪甲骐调岗之后终于宣告一定程度的结束，在匆忙处理了手中的案件后，胡胜指挥官选择先休息一段时间。 他年事已高，那么长时间高强度的加班本就不合理，而且胡胜指挥官又是退休返聘人员，病假比普通职工要多，绍云澈自然是批准的。 只是这么高级别的领导离职之后，米星虽然能接手大部分工作，但一部分案件还是需要绍云澈来决策， 米星已经很体谅他了，通常都会给绍云澈ab两种方案，让他选择其中一种，但即便如此，绍云澈身上压着的担子还是没有减少太多。 「圣心孤儿院？」 绍云澈无意间的一句话引起了齐熙的注意，他喃喃地念着孤儿院的名字。 「齐熙哥听说过吗？」 「嗯，这是我之前待过的孤儿院。」 绍云澈记得齐熙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收到邹昊的资助去了海外留学。他当时怕触及到齐熙伤心的过往，所以对这些细节都没有多问，只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对付邹昊身上。 但没想到自己手上的案件居然和齐熙有关系。 这个案件......绍云澈皱着眉，想要回忆相关的细节。 他依稀记得米星提到过，这个案件并不是发生在苍穹基地所在的辖区的，但是因为过于复杂所以被升级到了基地的层级来解决。 商毅清有意让绍云澈做出一些业绩，这样既能够让上层重新树立对苍穹基地的信心，也能够让米星、绍云澈、胡胜指挥官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在苍穹基地站稳脚跟。 所以原本是交给九幽基地的案件最终落在了苍穹基地。 这个案件打眼一看，非常地......难以捉摸 而且相当紧急，所以绍云澈才会在吃饭的时候赶紧看看资料。 圣心孤儿院，将近四五十个孩子，在一夜之间，集体失踪。 同时失踪的还有孤儿院的院长。 第143章 圣心孤儿院（三） 米星花了一整个下午才把圣心孤儿院的案件梳理清晰，晚上实在是回不了家，给商毅清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但没想到电话前脚打出去，后脚商毅清就开着车来了苍穹基地。 这个案件兹事体大，胡胜指挥官目前仍然缺席，明天才能到场，绍云澈又不是非常了解案件调查，所以上级临时抽派了商毅清来主持局面。 第208页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对案件的各个主要团体进行了解。 圣心孤儿院，从名字就能得知这是一所社会化抚养机构，目前主要资金来自于社会捐赠和政府补助。与传统意义上的孤儿院不同，这里的孩子不全是被父母抛弃的，更多的是父母双亡后，家中没有亲戚愿意主动接纳而被送过来的小孩。 而在三种性别之中，omega的平均寿命最短，alpha其次，再加上这两种性别里的一部分人会从事基地特工等类似的高危工作，所以这也就导致在圣心孤儿院里，alpha和omega性别比并不低。 圣心孤儿院作为社会化抚养机构，为了保证孩子健康稳定的成长环境，孤儿院拒绝家长领养制度，只在某些开放日里欢迎部分成年人进入孤儿院内部参观。 这一奇怪的制度常常为人所诟病，但圣心孤儿院却坚持初心将近三十多年，不少学生在圣心孤儿院里健康茁壮地长大、步入社会。这些活生生的例子最终消解了旁人的怀疑，圣心孤儿院的模式才得以坚持到现在。 「我觉得这种模式挺好的，能避免很多社会问题。」 米星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古早小说，在那些故事里，被领养的孩子通常会被养父母家庭排挤，然后在嫉妒和酸涩中度过童年。童年的委屈造成了他们人格的不完整，所以他们长大后的人生不免要经歷爱情的折磨和苦难。 而圣心孤儿院的模式就能很好的避免这个问题。在大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可以更好地体谅他人，虽然没有父母的陪伴，但圣心孤儿院的老师们都会尽可能地给予他们关心和温暖。 他侃侃而谈，商毅清却不知道该怎么附和。 商毅清仍然认为父母在家庭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他们给予自己的教育和爱，商毅清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圣心孤儿院的模式可以后续再讨论，重要的是现在案件的进展，」商毅清提醒米星注意现在的重点，「这些小孩已经失踪很久了，他们年纪都很小，拖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我知道，下午我们出了趟外勤，去现场勘测情况，」米星的注意力回到案件本身，「整个孤儿院没有任何打架斗殴的现象，所有的东西都按照规定整齐地摆放着。而且我和曲茉莉还有其他的几个同事甚至还走访调查了周围的住户，没有一个人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商毅清拧着眉头。 这么奇怪吗？什么反抗都没有，然后三十多个孩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就算是用异能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报案人有联繫过吗？对方怎么说？」 「报案人是学校的授课老师，据她所说，她住在孤儿院附近，早上过来上课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学校里面出奇的安静，一点杂音都没有。她等了许久发现孩子没来上课之后，遇到了负责早饭的食堂阿姨，两个人一起去宿舍找学生，才发现所有的学生都消失了。」 圣心孤儿院的老师分为两种，一种是负责照顾学生生活起居的，一种是负责外来授课的，其中除了宿管阿姨和保安之外，大部分老师都不住在孤儿院内。 而且很可惜的是，根据宿管阿姨所说，她那天晚上生了病，非常难受，所以在小房间内休息，几乎没有留意到外面的动静。而保安则说没看到学生的身影，不清楚学生是怎么消失的。米星他们还调查了监控，发现那天晚上的监控被不明原因破坏删除。 米星的回答算是比较客观理智的了。 下午他们走访调查的时候，学校的保安一口咬定就是闹鬼，怪力乱神的东西说了一堆，听得米星直起鸡皮疙瘩。 还好今天晚上商毅清过来一起加班，到时候能一起回家，不然他真不知道晚上怎么开车回去， 「明天再去一趟现场，这个保安听起来不是很靠谱，孤儿院说不定有别的什么出口，到时候米星你记得带人多在附近转转。」 米星点头应允。 说起来他是真的喜欢商毅清这么说话的样子，很冷静很理智，一点私人情面都不留。 但就是这样，米星才觉得他性感又有魅力。 商毅清注意到米星在对着自己发=情，他咳嗽两声唤回了米星的注意力，随后又问起孤儿院院长的线索：「我记得孤儿院的院长也跟着一起失踪了，这部分有什么进展吗？」 「有，我们在搜查现场的时候发现，除了院长办公室外，其他地方几乎没有出现任何杂乱的现象。而院长办公室的情况，可以说是惨不忍睹，所有的抽屉都被打开，里面的资料也散落一地，我们目前在安排相关人员进行痕迹监测，看是否能够还原现场。」 商毅清痕满意米星的回答。 跟在自己身后这么久，米星的做事风格也越来越利落，越来越干练了。 「行，有进展再告诉我吧，」商毅清拍了下米星的肩膀，「你做的很好，调查思路很清晰，反馈也准备得很全面。」 「那是，毕竟是你带的我。」 米星不要脸地凑过去，抓着商毅清的下颌就霸道地亲了一口。 商毅清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嘆口气提醒他注意点个人形象。 「师兄！太晚了！你能先送我回家吗？」 曲茉莉为了配合米星也忙到现在，正想着让米星帮忙开车送自己回家，但没想到一打开门就撞见米星和商毅清亲吻在一起的现场。 第209页 「我日日日日！！！！」 商毅清一把推开米星，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但米星不依不饶，非要缠上去拽着商毅清的手不肯松开。 曲茉莉赶紧关上门，她抱着电脑靠在门上，被刚才脸红心跳的场景吓得惊魂未定。 完蛋了，自己这个猪脑子怎么没想到这两个人在一起准没什么好事，还这么大大咧咧地冲进去。 但是这也太胡来了吧，这可是办公室啊！！ 曲茉莉还在想怎么办的时候，身后的门被人推开，米星走了出来，晃了下车钥匙。 「走，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和商毅清再回。」 「啊？这不好吧，而且商毅清......我不太敢跟他坐在一起。」 米星毫不犹豫地戳穿曲茉莉：「那你给他当小间谍监视我的时候怎么敢的呢？」 ？ 原来师兄你这么聪明啊。 第144章 圣心孤儿院（四） 之前的奸计被戳破了，商毅清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低着头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我又不生气，」米星看他俩都是一副尴尬的样子摊开双手解释，「这些小事我才不在乎，我只是觉得你们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 其实米星都不需要猜，他很久之前就知道曲茉莉和商毅清之间的关系了。 这些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身边，与自己交好的人，大多数都是有备而来的。 曲茉莉是，齐熙也是。 但他向来觉得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一方面是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归是需要陪伴需要情感价值的，商毅清当初虽然看管他很严，但毕竟工作在身，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伴自己，另一方面则是米星并不想再让旁人难堪。 「师兄！我只是为了张实习证明而已，帮商老闆看着你是否有异常的举动而已！我真的没有乱打小报告！」 曲茉莉明显是有点慌了。 她刚刚大学毕业，性格又比较单纯，当初答应商毅清的时候就觉得不妥，现在被戳破了，则恨不得赶紧给米星下跪道歉。 「都说了不生气，解释什么啊，」米星上手拍了下曲茉莉的肩膀，「我真不在意，你是真心把我当师兄，还是假意对我好，我又不是傻子，我能感受到。」 眼看着曲茉莉还是收不住情绪，米星直接晃着她的肩膀：「你不要难受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曲茉莉这才消停下来。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了，商毅清开车带着米星先送曲茉莉回家，然后再开着车跟米星一起回去。 路上遇到了一家夜宵摊子。 两个人晚上都没吃饭，米星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喊了停车拉着商毅清一起去炫一顿夜宵。 夜宵摊子倒是挺丰富的，卖什么的都有，米星点了份炒米线，点了个两碗蹄花汤，吃到一半又加了一个盐水毛豆。 商毅清没吃过这种，只觉得卫生环境堪忧，但看着米星一副饿得走不动道的样子，就只能耐心地坐下来陪他。 蹄花汤很好喝，味道淡淡的还有点中草药的香，搭配的蘸水是酸辣味的，这酸味的来源似乎是柠檬而非陈醋，所以入口格外的清爽，至于炒米线和盐水毛豆就比较普通了。 米星胃口很好，框框炫了一大盘炒米线，然后又将碗里的汤喝了个干净。 商毅清很少见到他这么胃口大开的时候，赶紧问他要不要再点些东西，被拒绝之后，将自己碗里的蹄花分给了米星一半。 他知道米星情绪崩溃的时候通常很难吃得下去东西，而米星嗜好甜品的主要原因也是甜味食物可以缓解抑郁的情绪。 「你喜欢这里的话，我们下次还来。」 「一般吧，没那么好吃，」米星压低了声音生怕被老闆听到，「而且好贵啊，就这么些东西九十多了。」 「那你吃得这么干净。」 「因为有你陪着啊，」米星的眼睛眨巴着，像是明亮的星光，「秀色可餐嘛，商老闆。」 商毅清失笑着拍了下他的头，随后起身支付了夜宵的费用。 也是，在这样宁静的夜晚，听着车流经过的唿啸声，陪心爱的人吃一顿夜宵，确实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 他们疲倦的生活也只得到了这么一点休憩，回家后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米星又起床去了苍穹基地。 他得接基地里其他同事的班。 目前圣心孤儿院的案件是三个资深的特工加上曲茉莉同时在负责，加上米星一共五个人，五个人轮流值班来保持案件推动是最高效的。 米星刚到苍穹基地，就眼看着绍云澈带了齐熙来上班。 「你怎么把齐熙带过来了？他——」 「齐熙之前是圣心孤儿院的，他对里面的情况比较了解。」 昨晚因为提到了自己曾在圣心孤儿院待过，齐熙被绍云澈强行留下打听情况，所以不得不在齐熙家里住了一晚。 住着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所有的东西都得用绍云澈的。 牙刷什么生活用品绍云澈家倒是不缺新的，内衣袜子也有新的未开封的，就是睡衣—— 「我只有一件不怎么穿的，你看可以吗？」 绍云澈翻箱倒柜找了件睡衣递给齐熙。 虽然穿上去挺合身的，但这到底是alpha的睡衣，所以当天晚上齐熙在床上辗转难眠，浑身燥热，最后只能偷偷打了一针自己随身携带的抑制剂，好在早上起床身体就没什么反应了。齐熙洗了吧脸就跟着绍云澈来了苍穹基地。 第210页 作为前基地特工的孩子，齐熙自然是知道自己提供的信息或许会为案件调查提供帮助，所以他对米星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院长人很好，几乎把大半辈子都搭在孤儿院里了，我不认同网上那些风言风语，说什么院长把孩子带走从事非法交易之类的。」 这些网上的谣言齐熙就算不说，米星也不会相信的。如果院长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或许很早就已经做了，而不是现在才动手。 「我们找到了孤儿院最近的访客记录，你能帮忙看看有什么线索吗？上面的人太多了，不少都是些社会爱心人士，我们一个个联繫特别耗费时间。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被监视起来了，目前还在审讯，暂时没有时间帮我们排查访客。」 「好啊，给我看看吧，但我离开孤儿院太久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米星赶紧把访客记录拿了过来。 他其实对齐熙能不能帮上忙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眼下调查遇到了不少困境，如果能打开思路或者是找到什么线索就再好不过了。 访客记录勉强写完了一张纸，人名虽然多，但并不夸张，但调查起来格外困难，因为很多爱心人士是匿名捐献的，上面写的都不是真名，这就给调查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齐熙看了眼访客记录，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自作聪明来帮忙的。 他离开孤儿院实在是太久了，上面很多名字看着眼熟，但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 不过好在米星没有催促他，给了他充分时间回忆。 一个个名字划过，齐熙想起自己在孤儿院的曾经。 虽然并不算富裕，但那段日子对齐熙来说仍然非常美好。 直到—— 他看到了一个名字。 第145章 圣心孤儿院（五） 齐熙很难形容自己的童年，他很难说是幸福或者是不幸。 对很多人来说，父亲死去，家族被报復，齐熙应该是很不幸的。但他在失去了一个家庭之后，很快又投入到了另一个温暖的家庭的怀抱之中。 刚去的时候齐熙还非常地恐惧，他无法想像以后没有父亲和母亲的生活，整夜整夜的失眠，哭泣，闹得所有人都无法休息。 那个时候自己一定算一个问题儿童吧—— 但是，院长和老师们却无条件地包容了自己。 他们会轮流值班陪着自己睡觉，会整理好自己打翻的饭盆，会一个个过来温柔地哄着自己，给自己擦干眼泪。 小孩子毕竟对情绪的理解不多，时间长了，齐熙就开始习惯孤儿院的生活。 米星曾经提醒过齐熙，说他的性格多少沾点傻白甜，应该是在一个很有爱的环境里长大的，不然也不至于被邹昊pua那么久。其实那个时候米星并不知道齐熙父母双亡的事情，但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齐熙是打心眼里认可的。 在亲情友情这件事上，齐熙确实没有吃过苦。 小时候他的父亲是有些痞帅的特工，母亲是温文尔雅的学者，而后来，他有很多很好的家人陪伴着自己。 尤其是院长，他喜欢在黄昏吃完晚饭后带着大家在院子里的游乐场上讲故事，然后把每一个孩子都抱起来举高高。 在没有遇到邹昊之前，他的人生虽有风雨，但总能得到庇护。 .......是吗？ 齐熙看着访客名单上一竖列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陈涵，蒋湖生，王志安…… 齐熙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名字，最终停在了「任晨」这个名字上。 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名字，但在记忆深处，他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是认识同名同姓的人吗？还是说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可无论怎么绞尽脑汁地去想这个名字，齐熙都记不起来任何相关的信息。 他放弃思考，查看姓名这一栏后面跟着的信息。 看起来这个人是社会爱心人士，拜访圣心孤儿院是为了捐款，而且看他写个人信息的方式，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很多信息用的都是简写，而且是那种只有孤儿院内部工作人员才能看得懂的简写。 齐熙挠了挠头，他实在是记不起来这个名字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这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让齐熙多少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米星看他一直站在原地盯着一个名字看，以为有什么线索，赶紧过去问了一嘴。 「没，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齐熙其实也不确定这到底算不算线索，但他不敢打扰米星工作，只好找了个藉口煳弄他，「可能是我看错了，或者是有什么同名同姓的人吧，我再想想，有什么线索我再喊你。」 米星其实对他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顺口问一嘴，看确实没有什么线索，就先离开了。 留下齐熙一个人在原地。 他知道这几天米星和绍云澈很忙，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齐熙中午一个人去食堂吃了饭，回来的时候都快下午一点了，但没想到绍云澈和米星还在开会。齐熙没什么事情干，只好折回食堂给他们打包了饭菜，放在一旁桌子上。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并不是基地的工作人员，待在这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第211页 但旁人在忙自己看着，终究有点不好意思。 齐熙只能一张张地往前翻找「任晨」的名字。 这本用来记录访客名字的册子已经有些年头了，从第一页的时间开始算起，差不多用了三年。齐熙没什么事情干，就这么固执地一直往前翻。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一般来说这种愿意来捐款且留了真名的人，都是固定会给孤儿院捐钱的人，而且齐熙既然认为自己有印象，那么就说明这个人应该给圣心孤儿院捐过很多次了。但为什么在三年的访客记录上找不到这人的名字呢？ 不对劲...... 齐熙虽然没有作为特工培训过，但他小时候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观察细緻，深入思考，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你是米星的那个朋友吧。」 齐熙的思绪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侧过头去，他看到了胡胜指挥官。 因为案件紧急，胡胜指挥官不得不取消休假回到苍穹基地继续工作。 他刚到基地就被铺天盖地的信息淹没，匆忙处理了一整个上午，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所以当他看到齐熙手里的那几个饭盒的时候，非常不好意思地过去问齐熙要了一份。 「盒饭是食堂的吗？方便给我一份吗？」 齐熙本来就是给他们准备的，虽然没有准备胡胜指挥官的那份，但他对这位德高望重的指挥官向来怀揣着一种敬畏之心，赶紧将手里的盒饭递了过去。 胡胜指挥官放下手里的东西，拉开椅子就着办公桌开始吃这顿匆忙的午饭。 「你怎么来这边上班了？我记得你不是特工吧，跟着绍云澈来的吗？」 齐熙只好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说起自己正在看的访客记录。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里面有个名字有些奇怪，」齐熙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当着这种前辈的面，他又觉得自己的直觉或许站不住脚，便解释道，「可能是错觉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到那个名字会有一种莫名的奇怪感觉。」 原本齐熙以为自己吐槽的话语得不到多少回应，但没有想到胡胜指挥官却很认真地聊起这件事：「没记错的话，你的父亲曾经是基地的特工吧，我们之间有过合作。」 「是的，但应该是很早之前了吧，我父亲他去世很久了。」 「嗯，我对他印象很深，我记得当时很多人都挺羡慕他的能力，时间暂停，确实是一种相当管用且稀缺的能力，而且据说alpha和omega都可以拥有。」 齐熙记得米星曾经开过异能方面的玩笑，说如果是商毅清的异能挂在暗网上卖的话大概能是天花板级别的，自己虽然也值钱吧，但是beta的异能无法移植给其他两种性别，不过应该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那时候齐熙怯生生地问了句那如果是时间暂停的话，大概会值多少钱。 他很好奇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有多强。 米星当时的回答是和商毅清的能力差不多，不过商毅清的能力适用于战斗场景，时间暂停的能力的泛用性更强。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父亲的能力很强。 可惜的是，自己并没有能继承这份能力。 如果拥有时间暂停的能力，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和绍云澈还有米星一起工作了，是不是可以亲自调查圣心孤儿院的案件，去解救那些失踪的孩子。 「他是一位很优秀的特工，而且他的警觉性很高，任何线索只要经过他的眼睛就不会被轻易放掉。你也知道，特工这一行，就是得看天赋的，他有年轻又有能力，真的很让人羡慕，」胡胜指挥官看着齐熙越来越低的头，赶紧解释起自己提这件事的原因，「我说这个，只是想要提醒你，你说不定也即成了你父亲的敏锐度，既然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要怕麻烦人，可以试着调查看看，或许能帮助我们呢。而且就算调查不出什么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句话，让齐熙的眼里稍微有了些光亮。 「我可以吗？但是资料不是不能公开的吗？」 「你本身就是案件中的人，为什么不能呢？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胡胜指挥官匆忙地吃完了饭，将餐盒扔进垃圾桶后，又继续忙活自己的工作去了。 他的话给了齐熙一些信心。 说起来，身为特工的儿子，齐熙原本也是嚮往着这个行业的。 虽然父亲的结局并不算好，虽然自己是omega，虽然他也知道特工的死亡率居高不下，但他就是期待着有一天能像父亲一样战斗。但自己确实因为天赋受限，但所谓「虽不能至，心嚮往之」，齐熙还是想着自己至少能够在这个案件上发挥自己的力量。 下午两点，案件需要一次彻底的汇总，再加之胡胜指挥官归队，米星需要藉此机会整理目前所有的线索。 作为目前能够找到的，完全清白，能够在案发时间证明自己和案件无关，但又能提供准确情报的人，齐熙也跟着出席了会议。 这对齐熙来说冲击力还是比较强的，他从来没有出席过这样正统的会议，看到平日里总是和自己嬉皮笑脸的米星也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他更觉得有些不适应。 「我们排查了附近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可以看到的就是大部分的摄像头从一周之前开始就不怎么能用了。」 第212页 这种情况相当反常。 案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内，米星就带领调查组的人员去查监控，通常来说这么多的孩子失踪，监控肯定能录到部分小孩的身影。但没想到的是，周围几乎所有的监控全部失灵，而且是同一时间段一起失灵。 「这中反常的现象几乎证明了这些孩子的失踪是有预谋、有组织的犯罪。而且这个组织的能力很强，拥有技术非常高超的黑客。好在我们在现场和监控中还是找到了一些孩子的身影，虽然非常模煳不足以看到到底是谁在带领这些孩子，但能推测出这些小孩消失的路线。」 电子屏幕上投放了市区的地图，标註出了行进的路线。 但根据这条路线，仍然很难推测出孩子们到底消失在了什么地方。 这场会议主要是关于孩子们大概藏匿的地点，考虑到案情重大，需要商议的是是否需要公开让群众加入到找寻孩子的团队中来。 「先这样吧，我和毅清商量一下，其他人有没有问题？」 胡胜指挥官摘了眼镜摁了下自己的太阳穴，他实在是有些疲惫了：「对了，齐熙，你不是特工，所以你可能会看到我们没有注意到的问题，我想听听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齐熙捏着自己的裤缝，「就是……为什么要带走这些孩子呢？」 对啊，能有什么好处呢？ 这段时间米星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找到孩子身上，还来不及思索这个问题。 这些孩子是孤儿，没有父母，没有牵挂，哪怕有一个愿意收养他们的亲戚，他们都不会被送进这里。可以说如果没有圣心孤儿院这些有爱心的老师和院长，他们可能就会如同野草一般被人忘记，然后在某个冬夜里溃烂。 带走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而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不像一些组织的风格。 商毅清摁着太阳穴，略带疲倦地吐出两个字：「威胁……」 第146章 圣心孤儿院（六） 确实，不论是黑市交易还是杀人越货，三十个小孩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任何一个异能者都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干这种事。 但如果是威胁的话，似乎是能够站得住脚的。 用三十个小孩的生命去索取更昂贵的东西…… 这些小孩虽然没有父母，没有亲戚，但是—— 他们生活在一个和平且稳定的国家。 「但是我们到目前为止没有收到任何威胁的信息。」 商毅清的话很快就被米星反驳了。 如果真的是为了换取更多的利益，那为什么到现在绑匪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三十个孩子，这些小孩如果出事很大概率会被定义为恐怖袭击，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干这件事，极有可能是为了和政府进行谈判。那为什么到现在没有任何索要赎金的信息出现。 「先不论是不是威胁，暂时不要公开这件事，一旦舆论爆炸，我们的精力会大幅度分散，」胡胜指挥官的声音在静如死灰的会议室内响起，他经验丰富又老道干练，如同一锤定音一般敲定了会议结束后所有人的行动节奏，「留意一下我们的公共座机，24小时监控，不止是我们，警局和上级那边也要通知到，以防我们错过了绑匪的勒索。能够在短时间内带走三十个孩子，这些孩子没有哭闹，一定是孩子非常熟悉的人，我们重点排查一下老师和经常来孤儿院的爱心人士…….那些访客也是我们的重点观察对象，要一个个排查。」 「就按胡胜指挥官的意思，」商毅清附和着说，「人力这边九幽基地和其他几个基地都会全力支持。」 总算决定了日后的调查方向，会上所有人都稍微轻松了一点。 唯有齐熙坐在角落里手指都拧成了麻花。 他回忆起刚才自己的发言，顿时觉得尴尬又羞涩。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现在大家都很忙，当然没有时间去管绑匪的目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些小孩，自己说这种话不仅不会显得自己很聪明，反而让人觉得自己没事找事。 齐熙懊恼得要死，大脑又闷又疼。 除了对刚刚的发言有些后悔之外，齐熙更觉得自己在这里仿佛一个局外人。 米星和绍云澈忙了一上午，完全没有空理会自己，商毅清又不熟，这里所有人对自己而言都是陌生人。他站在这里，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他隐约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产生这种情绪是不对的，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敏感的情绪外延。 齐熙拍了拍脑袋，他想把这种情绪赶出自己的思维，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胡胜指挥官丢给自己的任务。 任晨。 这个名字仍然不断地在齐熙的脑海之中盘旋，有关于这个人的线索就像是一颗被埋在土里润湿的种子，期待着发芽，但就是缺少那么一点养分，所有的真相就能立刻破壳而出。 「胡胜指挥官让我们调查一下最近的访客，我听说你刚刚发现一个人名有问题是吗？」 齐熙还在思考的时候，米星匆忙跑了过来，跟他核对访客的事情。 「嗯……但只是我觉得很奇怪而已，我不知道这点对你们调查有没有帮助。」 「没事，所有人我们都会查，你告诉我下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重点关注一下。」 齐熙把名字告诉了米星，除此之外，他还帮忙排除了几个一直在做慈善的隐姓埋名的富豪。这几个富豪在访客记录上只会留下一个模煳的代号，只有和孤儿院长期接触的人才会知道他们是谁。多亏齐熙在，帮米星他们排除了不少嫌疑对象。 第213页 一开始，米星还认为齐熙觉得任晨这个名字奇怪不过是一种错觉，他也经常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感知。但没想到随着深入调查，访客名单上大多数人的身份都被确认后，任晨的嫌疑被一点点放大。 没有人知道任晨是谁，孤儿院的保镖和老师也都说只在出事的前几天见过这个人，但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来自于哪里，所有人都不清楚。 「你说他用了简写是吗？是孤儿院常用的简写格式，」米星看着「任晨」这一栏后面潦草的笔记愣了愣神，「孤儿院常用的简写是什么意思？你们有一套自己的简写模版？」 「不是，是之前有一位退休的老教师来这边义务做访客登记，这些简写是他常用的，后来他去世了，所有的访客登记就会让访客自己来写。」 米星迫不及待地打断了齐熙的话：「也就是说如果任晨知道这种简写方式，那么他最起码是在老教师去世之前来过孤儿院是吗？」 「老教师去世都八九年了，正常人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不好说，如果这件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话，他就会记得非常清楚，」米星喃喃念着，「八九年前，八九年前你还在孤儿院吗？」 「我当然在啊，我那个时候在读高中。」 「你完全不记得任晨这个人吗？」 「不记得有没有见过这个人，」齐熙摇头否认，「不过我读高中的时候是在学校住校的，在孤儿院待得时间不长，可能无意之间听过他的名字吧。」 高中，住校。 「那你初中也住校吗？」 「其实是要住校的，但是我初一的时候刚来孤儿院，情绪也不稳定，就在孤儿院里待了两年才返回学校上课。」 其实是要住校的。 米星抿了下唇随后说道：「所以失踪的这些孩子，基本年龄都在13岁以下是吗？」 齐熙突然没反应过来米星刚刚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因为初高中的孩子都去学校住宿了，所以这次失踪的全部都是在孤儿院里上学的小学生是吗？」 「嗯。」 「那确实是，而且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小孩年龄很近，他们都是新生儿，父母是因为那一年地震去世的，这些孩子就被送来了圣心孤儿院。当时我还觉得挺好的，这些小孩可以一起上课，不像我当时得一个人去高中。」 「如果都是同一年出生的话，这些孩子的年纪是多大？」 「十岁。」 米星还没说话，曲茉莉就大喊着让米星过去，说有新的线索。 米星匆忙往她那个方向走，然后转过身去叮嘱了齐熙一句：「你能帮我找下十年前的访客记录里有没有任晨这个名字吗？」 第147章 圣心孤儿院（七） 喊走米星的是曲茉莉。 调查组还在反覆观察那个唯一一个拍到了小孩身影的监控录像，以求从细节中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来还原现场的真相。 这段监控其实是附近的商店用来拍摄自己店门口夜间情况，以防出现盗窃，但很凑巧的是，店家门口刚好有一个为了拓宽视野用的广角镜。而这个广角镜却恰好在凌晨，折射出了孤儿院的小孩们整齐划一离开的场景。 除此之外，附近的其他监控几乎完全被破坏了。 「你看监控里这些小孩的姿势，非常的整齐划一，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米星按照同事的提醒凑近了去看视频。 确实，正如同事所说，这短短的几秒视频之中能看出，小孩们步调一致，各自之间距离相等，像是被人刻意训练了一样。 因为案件发生的时候，在场的小孩并没有哭闹的现象，米星最开始以为带走他们的人是和小孩们一起消失的院长，但经过曲茉莉这么描述，他倒是隐约觉得这些孩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异能吗？ 印象中确实有这样的异能，是独属于omega而存在的傀儡术。 只要看着omega的眼睛，就会情不自禁地按照对方的意志去做事。 这种异能非常罕见，而且同时能够控制这么多的孩子，对方一定是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毁掉所有的监控、有傀儡术的异能、这个对手看起来非常地难以应付啊。」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绝对不会是一个人，就算是组织，恐怕背后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米星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和自己纠缠多年的神秘实验室。 hints。 如果真的是hints实验室的话，米星就不得不感慨他们彼此之间的缘分了，居然能够从九幽基地一直纠缠到苍穹基地。 「费了这么大的心血，总不能是抢几个没有用的小孩吧。这群小孩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对方下这样大的血本。」 米星想起刚刚自己和齐熙之间的对话。 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几乎是同一时间进入的圣心孤儿院….. 可是到现在没有收到勒索赎金的电话，要么是基地和政府都不是对方索取的对象，要么他们的目的就真的是单纯地带走这些孩子。 那如果是第二种猜测的话，这些孩子的身上或许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又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呢？ 这些有用或者无用的线索编织出了一张大网将米星包围，他实在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那些孩子的生命全都绑在他身上，米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压力。 第214页 他是不在乎死的，可他在乎那些孩子的命，以及美好的未来…… 「不用紧张，按部就班地调查。」 就在米星焦虑到难以唿吸的时候，商毅清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他刚刚结束和上层的谈话，争取到了部分的资源。 「如果对方花费这么大的经歷带走这些孩子，就不会是简单地杀掉他们，」商毅清抚慰着米星的情绪，尽管自己释放的信息素米星无法嗅到，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去履行丈夫的义务，「认真点，我们要在这些孩子失去利用价值之前，把人救出来。」 米星深唿吸了几口气，拍了下脸，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商毅清说的没错，对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有不可靠人目的，在目的没有达成之前，这些小孩的生命安全姑且是有保障的。 但是，必须赶在一切结束之前。 像是和未知的死神进行一场拼尽全力的赛跑。 忙了一下午，一抬头天都快黑了。 整个苍穹基地所有的人联合在一起，按照监控视频的方向推断出了孩子们可能会去的地方。 但可惜的是，圣心孤儿院地处偏僻，又接近山林，搜寻难度非常大。不过基地仍然找到了嗅觉相对比较灵敏的特工，已经赶赴现场进行搜寻。 米星总算可以歇会儿来喘口气了。 好饿。 一停下来肚子就开始咕咕乱叫。 啊对了，今天自己的饭都是齐熙送过来的，也不知道这会儿齐熙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回家了？说起来自己让他去查十年前的访客记录，也不知道齐熙调查得怎么样了。 但细想米星有些后悔跟齐熙说这些了，齐熙没有接受过特工的专业训练，其实并不适合调查这些案件。他又对圣心孤儿院存在感情，齐熙说不定会比自己还要焦虑。 想到这里，米星有些难受。 他随手打了下齐熙的电话，想问问看齐熙在哪里，需不需要先回家休息。 但很奇怪的是，电话一直没有打通。 米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又接连拨了三四个电话，对面始终传来无法接通的声音。 人呢？ 刚好一抬头，米星看到绍云澈经过，直接开口询问绍云澈是否见到了齐熙。 「齐熙哥？我没看到他啊？他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 绍云澈听到齐熙不见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他是提前回家了吗？不会啊.......车钥匙在我这里。」 而且，作为生活助理，齐熙根本不可能甩下绍云澈提前离开。 米星忙得头都快炸了，完全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齐熙会突然消失。 齐熙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如果他要离开肯定会多少跟自己说一声，但是人现在到底去哪儿了。 就算不给自己发信息也就算了，怎么连绍云澈都没有发。 不过米星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齐熙毕竟是个大人了，而且又是在苍穹基地这种安全等级非常高的地方，可能就是单纯的手机没电，自己找个地方休息了吧。 绍云澈倒是有些紧张，给管家打了个电话，让他试着联繫下齐熙，如果有回覆了再告诉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有了种不安的感觉。 ** 角落的会议室内，齐熙一页页地翻看着访客记录。 托院长认真细緻的福，这些记录并没有被扔掉，而是被好好地保存了起来。 只是时光荏苒，书页发黄，那些墨笔留下的字迹也逐渐模煳，很难完全识别上面的到底写了什么。 就在缝隙之间，齐熙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任晨」。 很奇怪，他几乎完全想不起来任晨的模样，但就是觉得这两个字莫名地熟悉。 还真是十年前来过，日期是.......4月5日。 这刚好是孩子们失踪的这一天啊，是刚好隔了一整个十年过来的吗？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齐熙突然觉得一阵头疼，他双手撑着桌子才能维持身体勉强不倒下。 啊对了，肚子有点饿了，是晚饭时间了，自己得给米星他们送饭，不然这些人忙得根本没有时间送饭。 手机也没快电了，得找个地方充电。 齐熙拿起手机，解锁看了眼未读消息。 他一个个回復，让米星和绍云澈别担心。 回復完所有的消息之后，他看到最下面的那条消息来自一个陌生且熟悉的号码。 「方便和我出来聊聊吗？我有点想你了。」 是邹昊。 第148章 圣心孤儿院（八） 齐熙收起手机。 他和邹昊的关系从债务结束的那一刻开始就结束了。 曾经不安、懦弱、彷徨的齐熙也在那一天死去了。 和绍云澈一起生活之后，他意识到了邹昊曾经对自己说的话，无一例外不是在将自己贬低进泥土里。 没有删掉彼此的联繫方式，是齐熙留下的最后一点体面。 但除此之外的东西，齐熙也不会给了。 不过说起来自己当初第一眼看到邹昊的时候，还真的以为他是个好人。 那个时候的齐熙完成了第n次异能检测。 结果仍然是无异能，这意味着他无法选择父亲当初学习的专业，只能进入普通的大学做一个普通的omega。 第215页 这对齐熙来说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他还有别的爱好，可以选择成为一个合格的甜品师。 那天他带着鲜花和贡品来到父母的牌位前坐了很久，他说起自己日后的人生规划，讲到18岁生日时孤儿院院长为自己准备的礼物……他孤独地在原地坐着，像是在完成一场和过去的自己的告别。 从此之后他要离开孤儿院，去走属于自己的路，或许也会离开这个城市，至于能不能登上更大的舞台，齐熙不清楚，也不敢细想。 而当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孤儿院的时候，他看到了邹昊。 那时候邹昊穿着一身碎花衬衫，他长得还算不错，稜角分明，戴着黑色墨镜。孤儿院的孩子觉得他又高又帅，绕着他打转。 但他一概置之不理，只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笑了笑。 「我们以前见过面的，你还记得吗？」 父亲出事之前的记忆早就被齐熙掩埋在记忆深处，他无力地附和着邹昊的话，心思却早已飘远。 直到对方说要资助自己去国外留学的时候，齐熙也没有一种实际的感觉。 所有人都告诉齐熙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所有人都劝他听邹昊的话。齐熙没有主见，人云亦云地听从了这样的安排。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份意外的礼物背后，是高昂且难以支付的代价。 时间暂停的能力或许真的很罕见吧，甚至可以与商毅清的能力相媲美，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拼尽全力地来争抢。 可如果这个能力真的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他的父亲死在了战斗之中？ 时间、停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了的缘故，齐熙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撑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稳身体，但很快便觉得周围的一切景色都开始出现叠影，然后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开始转动。 ——「你不能！」 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阵尖锐的叫声，像是要将他的整个大脑都震碎。 ——「真的没有异能吗？我们再测测看？」 ——「真的没有吗？为什么呢？从遗传学的角度上来说不会这样的啊。」 这些年来怀疑的，失望的，痛苦的声音，全都漫溢进了齐熙的大脑。 无数人质疑他的身份，认为他没能继承到父亲的能力他这一生最大的阴影。 他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突然觉得鼻腔里涌起一股浓烈的铁锈气味。 眼前的视线模煳，齐熙的身体完全失去控制，朝着一侧倒下。 记忆沉沦之中，他想起来自己似乎也曾经歷过同样的场景。 阴暗的房间，灰色的角落中，他一个人摔倒在地上。 鲜血濡湿了他的脸。 他费尽所有力气的嚎叫，都是惘然。 ** 基地的成员最后在会议室里找到了倒在地上的齐熙。 他鼻腔出血，唇色发白，不知道经歷了什么。 好在苍穹基地医务室配备齐全，立刻给齐熙採取了急救措施，确认了他身体各项基本数据正常后，立刻拨打急救电话把他送往医院。 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医生的诊断也只是说他可能是心情不好，压力过大导致。 绍云澈忙得没法脱身，在确认了齐熙的身体没有大毛病之后，他便匆匆离开，嘱咐了其他人来照顾齐熙。 「看到我很惊讶吗？别问了，整个苍穹基地都忙得跟狗一样，现在也就我有时间在外面乱晃了。」 齐熙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珊瑚那一头鲜艷的红髮。 这样明媚张扬的alpha盯着自己，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拽着被子盖住了半边的脸。 「我知道，」齐熙刚说完这三个字便觉得头疼欲裂，他拧着眉闭上眼，「孤儿院的事情还是没有线索吗？」 「没有呢，而且不幸地告诉你，小孩失踪的新闻已经慢慢地有媒体爆出来了，你亲爱的绍老闆现在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这些问题。如果处理不好，他可能得从苍穹基地打包滚蛋了。」 听到绍云澈的名字，齐熙的脑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又缩了回去。 他只觉得愧疚，在这么危急的时候，自己身体还出了问题。如果绍云澈真的因此而离开了苍穹基地，那他该有多难受。 「起来吃点东西吧，医生说你可能有点低血糖，」珊瑚拿了盒饭递给齐熙，「omega还真是脆弱，一顿饭不吃就能流鼻血晕过去。我以后要是有自己的omega，我可得记得叮嘱他天天按时吃饭。」 「嗯，」齐熙爬起来接过盒饭，他没有说多余的话，脑子里想的都还是绍云澈的事情。 绍云澈其实很辛苦，他一直因为身体不好被禁锢在家。现在好不容易在苍穹基地站稳了脚跟，又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齐熙戳着碗里的饭，吃了两口又吃不下去，只好把盒饭放在桌子上。 「就吃这么少？你们omega饭量都这么小？」 「我没心情吃。」 齐熙总觉得自己和珊瑚有点聊不来，珊瑚是僱佣兵出身，那种环境里几乎很少能够遇到omega。 但偏偏珊瑚是个恋爱脑。 不知道是不是商毅清影响的，珊瑚在赚到差不多够花的钱之后，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一个自己喜欢的omega共度余生。但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omega相处，身边也遇不到什么omega，所以每次遇到齐熙，珊瑚都会打听这个打听那个，想要用最简单的方式勾勒出omega这个群体的基础画像。 第216页 齐熙当然能够理解她的想法，但每次被这么问来问去，总觉得有点点冒犯。 齐熙开始祈祷自己睡一觉检查就能结束，然后自己就能回去苍穹基地找绍云澈。 他正这么想着呢，突然间，护士推着小车进入病房：「齐熙是吗？你还有一剂药需要打，我给你注射。」 看起来是自己需要注射药物，齐熙从床上爬起来，撸起袖子露出胳膊。 他有点晕针，所以偏过头去不敢看。 但不知道为什么，等了许久，迟迟没有等到针管戳破皮肤。 「小护士，你身上有一股很让我熟悉的味道啊。」 回过头去，珊瑚正死死地抓着护士的手腕。 她力气极大，两个人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红色的头髮吹拂过她的脸颊，那张明艷的脸挂着笑容，而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瑞士军刀。 「我怎么觉得，像是鲜血的味道呢？」 第149章 圣心孤儿院（九） 护士被勒住手腕，她立刻将自己推进来的小车踹向珊瑚，阻挡了珊瑚下一轮的进攻。 车上的医用器材全部散落，针管掉落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齐熙被这场景吓慌了，他缩回脚将身体蜷缩在珊瑚身后。 「别怕啊小哥，我很强的，」珊瑚将瑞士军刀横在胸口，紧盯着护士的动向，顺带着用身体挡住齐熙。 她在留意对方的变化。 齐熙虽然没有异能，但他和两大基地交情匪浅，敢袭击齐熙，对方大概率也是个高手。 异能在战斗中是个很难把控的未知数，珊瑚必须得仔细观察才能想到应对方法。 对方是个omega女性，身体纤弱，看起来不是战斗的类型。 身上有血的味道，说明应该是个杀手，那么—— 珊瑚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如果不是战斗型的杀手，那就应该是控制型的，这种人的异能无比之强。 结合自己打探到最近圣心孤儿院案件的调查进展，和傀儡术异能常出现在omega身上来看，恐怕自己面前站着的就是兇手本尊了。 抬手，举刀，一击刺向对方。 不用双眼，她也是最强的僱佣兵。 对方必然会为了躲刀而向相反方向靠拢。 「齐熙，闭上眼睛！」 珊瑚伸手向后拽住齐熙的手，将被踹过来的小车再度踹向护士。 小车不堪重负，在两轮交战之中已经变形。 但好在的是，装了滑轮的车可以借力，珊瑚直接拽着齐熙下床。 「卧槽！」 「闭嘴！」 珊瑚怒斥。 任何声音都会干扰珊瑚对对方位置的判断。 这种会傀儡术的omega，天生眼睛会迷惑人，只要看了一眼，就会控制不住地听从对方的命令。 当然傀儡术也好对付，只要戴上眼镜或美瞳，这种异能就会失效。 可惜的是她和齐熙的视力都太好了。 对方或许也发现了这件事，一句话都没有说，连唿吸声都放慢了许多，似乎就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只是—— 那对一个僱佣兵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上来，我背你。」 珊瑚弯下腰，背起齐熙：「啊对了，你身上有手机吗？能帮我打个电话吗？不要睁开眼睛哦。」 ** 搜查队在调查山林里的情况，目前仍然没有什么进展。 米星紧绷的神经得不到一丝一毫的休息，他心里仍然有不少疑惑还得不到解答。 他推开那间齐熙昏迷的会议室的门。 据说刚刚基地的成员发现齐熙的时候，他手里正在翻看资料。齐熙的身体没有这么差，他虽然是omega，但向来比较强壮。这次居然会昏迷，米星总觉得有些古怪。 齐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米星翻看着资料。 「任晨」。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 看起来这个人…….十年前也出现过。 十年前—— 很快，米星就发现任晨来拜访孤儿院的具体日期，和孩子失踪的日期相吻合。 这么巧合的吗？ 他像是突然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翻看着访客的记录。 记得齐熙说过，这些孩子是因为地震，父母死亡后才会被送来孤儿院。 地震……. 印象中记得自己初中的时候确实有过这样一场影响巨大的浩劫降临在这个国家，当时周边的地区都受到了非常大的影响，死亡人数也非常高，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视为难以忘怀的伤痕。这次地震造成了不少人流离失所，更残酷的是，很多人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和挚爱的亲人。 但是，米星也清楚地记得，关于这场地震的谣言，从未停歇过。 其中最有名的属于一位匿名者的爆料，他在网际网路上尖锐地指出，这场地震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 是某位具有大地力量的异能者注射了加强血清之后失控，才会导致这样的悲剧。 结合当时灾后重建的照片，不少对异能有研究的专家和学者，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虽然也有人进行了澄清，但这种猜测从来都没有停歇过。 齐熙、地震、孤儿院....... 「你怎么在这里？商毅清回九幽基地了，他必须回去，不然我的身体遭不住他的死亡螺旋。你饿不饿，大厅在发盒饭——」绍云澈端着盒饭经过会议室的时候瞥见了米星。 第217页 「绍云澈，你进来，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绍云澈看他的神色不对，赶紧走进会议室，并关上了门。 「我记得商毅清说过，你是故意接近齐熙的，因为你们两家之前关系很好，所以在齐熙的父亲出事之后，你们一直都想要把齐熙接过来照顾，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得逞。」 「对，」绍云澈点头承认。 「所以你是比较了解齐熙家里的那些事情的对吗？」 「嗯，算是听家里的长辈说起过，怎么了？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听齐熙提到过，他的父亲之前是九幽基地非常厉害的特工，但因为调查某个案件出了意外去世，你知道当年他的父亲到底是因为什么案件去世的吗？我每次都挺你们提到这件事，但案件的细节不论是你还是商毅清，都没有跟我说过。」 「…….」 绍云澈沉默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是十年前的地震对吗？」 绍云澈扶着桌面坐下。 「商毅清说你很优秀，我之前还是不相信的，现在看起来，你确实很厉害。只有这么点线索，你居然能够推理出大概的真相。」 「这不算厉害，是我太了解你们了，尤其是商毅清。他是个让我参加晚会，都会提前告知我在场宾客身份，怕我失了面子的人，如果他明知道齐熙是我的朋友但却没有提醒我这些细节的话，就说明这些细节是不可说的。」 「商毅清啊，还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绍云澈看他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便不再好隐瞒，「你猜的很对，齐熙父亲出事的案子和地震确实有点关系，但他并不是因为调查地震而去世的，而是他还没有调查明白，就去世了，随后地震掩盖了一切。」 天崩地裂，灰烬掩埋了一切罪恶。 英雄死去，他的孩子流浪于世间。 正义被尘封在层层泥土之下，等待着被挖掘出的那一天。 但绍云澈的承认并没有让米星觉得有多轻松，他翻找着手机准备拨打齐熙的电话。 「那完了！齐熙现在很危险！那些孩子都是地震的孤儿，齐熙的父亲也和地震相关的话，或许这背后的势力从来都没有放过齐熙！」 「都这么多年了，按理来说不会出事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绍云澈还是控制不住地乱了阵脚。 「刚刚谁送的齐熙去医院——」 「珊瑚！」 拨打电话的手停了下来。 米星松了口气：「那没事了。」 「什么没事！你不是说那些人没有放过齐熙哥吗？」 「当然没事了，」米星仰着头苦笑着回答，「那可是珊瑚啊.......」 是连自己都无法打败的敌人。 僱佣兵里，几乎是最强的存在。 ** 异能，极致感官。 嗅觉、听觉，在失去视觉之后被无限放大。 敏锐到甚至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能够听见，更不要说那颗心脏勐烈地跳动声了，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扎耳朵。 躲开了所有的进攻，珊瑚流利的刀法割伤了对方的肩膀，而自己背着齐熙，却几乎毫髮无损。 「电话打通了。」 齐熙一开始有点抱怨，不是不让自己睁开眼睛吗？不睁开眼睛怎么打电话。 但好在珊瑚非常清楚地记得对方的手机号码，靠着在键盘上反覆摸索，居然还真的磕磕巴巴地将这个电话打出去了。 听筒里非常清楚地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齐熙觉得有点耳熟。 「商老闆，我加班了。」 「什么？」 「我帮你们抓到傀儡术的omega了。」 「.......」 「但我无法保证这个人是完整的。」 「能坐在审讯室里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了，其他的我不在乎。」 珊瑚轻笑一声，放下背上的齐熙。 「怎么了？你——」 突然失去依靠齐熙有点慌乱，他知道那位omega非常强，如果没有珊瑚保护自己，或许会—— 但没想到，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风打在自己的脸上。 是珊瑚沖了出去。 冰冷的刀刃在她的手里挽出了花。 她以极快的速度判断了对方的位置，并单手掐住对方的脖子。 没有操控术，对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omega罢了。 浓烈的信息素被释放出来，对方妄图通过信息素来干扰alpha的意志。 但没想到珊瑚提起刀，直接刺入omega的腺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浓烈的信息素瞬间被血腥味掩盖。 「好吵啊！」 尖锐的叫声因为加强的感官而更加刺耳，珊瑚迫切地想要收起自己的异能，但是眼下必须得通过感官来判断对方的位置，靠双眼的话，对方恐怕会迷惑自己的意志。 真烦啊....... 可她向来不会让自己吃亏。 于是在刺穿了对方的腺体之后，那尖锐的刀锋刺破了omega的双眼。 「小哥，可以睁眼了。」 齐熙顺从地睁开眼。 他想，珊瑚一定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所以当他看清楚眼前的世界时，他看到漫天的血如同停滞一般悬浮在空中。 还有那鲜血帷幕之下，红色的长捲髮，和女alpha嗜血残忍的笑容。 第218页 第150章 圣心孤儿院（十） 在那个瞬间，齐熙几乎是看呆了。 丢掉已经半死不活的omega，珊瑚勐地凑到齐熙面前。 「被我迷住了吗？考不考虑甩掉绍云澈跟我一起？」 齐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回了一句：「不考虑！」 珊瑚笑意盈盈地抹了下脸上的血，还伸了个懒腰：「所以你承认你们在一起了？哎呀呀我套出了这句话，绍老闆得给我加钱。」 顺着视线看去，齐熙的脸涨得通红。 他是在是搞不清楚为什么珊瑚在这种时候还能开自己的玩笑，要知道刚刚自己可是差点要死在那个傀儡术的omega手下，珊瑚现在满脸都还是血，病房外还围观着一堆无关人员。 「你……」齐熙抿着唇，他很少生气，更很少冲着旁人发火，憋了许久才推开珊瑚说了句：「你太过分了！」 他本以为珊瑚会生气，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满脸震惊地盯着自己。 珊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她本就是个嘴欠，喜欢调戏omega的人，有时候闲着没事也会故意搭讪路边的omega。 只是，刚刚那一下—— 战斗结束，珊瑚并没有完全收回自己的异能。 她的五感加强仍然存在，再加上她向来敏锐的感知能力，她总觉得刚刚有那么一瞬，时间被加快了。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到底是什么细节在暗示自己？ 咚、咚、咚。 对，是心跳声。 是齐熙的心跳声。 鲜血和惨叫声刺激了齐熙，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他说不考虑的时候，心跳也维持在一个高速跳动的状态。 但是刚刚，在他推开自己的那个瞬间，他的心跳变得缓慢了。 不，不是变缓了，而是少了一拍。 这并不是一种修辞手法，而是真正的少了一拍。 「怎么了？」 齐熙以为是自己的样子吓到了珊瑚，又变回以前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凑过去询问珊瑚的情况。 「没事，」珊瑚不至于被这种事情吓到，她迅速反应过来调整表情，「是我过分了，不好意思啊弟弟吓到你了，我就是想调侃下你和绍老闆的关系嘛。」 「我们还在接触中，就……很多东西都还没有确定。」 「行，你别跟我生气就好，」珊瑚扫了一眼刚刚被自己掀得天翻地覆的病房，决定还是赶紧打个电话给商毅清让他来善后。 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干一件事。 ** 珊瑚很强，这一点绍云澈是清楚的，但是他并不知道米星对珊瑚的评价这么高。 「那是，我当年逃跑多少次都是被这个狗东西给抓回来的！！！而且她根本就收买不动！！」 想起当年和珊瑚斗智斗勇的歷史米星就多少有点义愤填膺。 因为异能的缘故，商毅清的行动受限，他不可能真的满世界地去抓自己，就算商毅清想，安全局的那群人也是不会放过他的。所以当时真正把自己给鸡崽子一样提熘回家的，是珊瑚。 但绍云澈听到那句「收买不动」时，第一反应并不是珊瑚很忠心，而是—— 「那是你钱没给够吧。」 米星突然觉得血压有点高。 真不愧是商毅清的好朋友，一句话就能给自己干趴下。 「我偷了商毅清的卡，我怎么没给够钱！」 「不过想想也是，收了你的钱跟商毅清做对，怎么看这都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noooooo，你这次猜错了哦，珊瑚跟我说过，商毅清对她有恩。」 这是某一次自己逃到海边，在黄昏的海岸线旁，珊瑚告诉自己的。 那其实是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锋。 那次米星做了充足的准备，打算走水路前往东南亚。在那里灰黑色产业极多，军阀割据，而且又是国外，商毅清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能够插手国外的事务。 飞机会查验身份证件，米星之前在这上面吃过好几次亏，所以这一次他并不打算选择飞机这种出行方式。 他买好了船票，和蛇头打好了招唿，只需要等待船靠岸，自己就能够和商毅清永远地拜拜，然后自由自在地追寻自己的求死之路。 要不干脆就不要去东南亚，在海的正中央直接跳船，或许会死得更快一点。 虽然他并不喜欢窒息这种死亡方式，但海对他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不知道为什么，米星很喜欢海。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缘故，又或许是身边的同学每次考试成绩好的到的奖励都是去海边度假的缘故，从来没有见过海的米星期待着在那里永眠。 蔚蓝色的、充斥着海底生物的、绚烂的世界，或许真的很适合作为自己的坟墓。 在那里腐烂、消散，然后身体变成鱼类的食物和海藻的土壤，在某种意义上他会和海一起永存，这么想想或许没那么不好。 但可惜的是，米星没有上船。 在上船之前他就被珊瑚抓住了，连带着的，珊瑚和她手下的那批人还把负责人口贩卖和偷渡的蛇头给来了个一锅端。 蛇头痛哭流涕地捶打沙滩，大声嚎哭质问自己一个富太太为什么要来做他们的生意，在家里吃吃喝喝不好吗？他家里还有好几个老婆要养，这下子什么都完了。他杀过人，也搞过人口贩卖，一定会吃枪子的。 第219页 米星冷漠地蹲着用手指在湿漉漉的沙地上画圈，他觉得那个蛇头很吵，想让他闭嘴，但又实在没有力气。 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了璀璨的夕阳。 金色的光照在海平面上，将他的皮肤晒得暖暖的。 海洋的潮汐如此舒缓，原来生活在海边是这么地幸福。 「我一直以为商老闆会孤独终老，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痴情的一天。」 珊瑚走到米星身边坐下，学着米星的样子也画了个圈。 米星以为她会指责自己明明有这么好的alpha还想着寻死，但没想到，珊瑚并没有说这些旁人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 她只是淡淡地说起了自己和商毅清的过去。 其实，战斗能力这么突出的alpha居然不在基地里工作，而是在外当僱佣兵，这种选择本就会让人猜测其中背后的深意。 这种类型的alpha米星也见过很多，他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因为履歷不干净才会被基地拒之门外。 珊瑚也不意外。 「我的omega妹妹差点被继父强姦了，我杀了他，在基地录取我的前一天。那可是正式的编制，和你在苍穹基地那种不一样哦。」 很简单的一句话，不复杂，就是听起来略微有些狗血。 但现实本就是荒谬且毫无章法的。 继父对妹妹的垂涎并不是一天两天，只是珊瑚太强了，又盯他很紧，继父才下不了手。 直到继父知道珊瑚报考了基地。 他笃定了珊瑚为了进入基地谋求一份好差事而夹起尾巴做人，所以曾经被压抑的欲望不断翻涌，最后在基地录取通知书寄来的前夜爆发了。 甚至连妹妹都选择了忍耐，她期望着姐姐能够进入基地，能够开启新的人生，而不是在深渊里陪着自己腐烂。 「人的血管真的很脆弱，我杀他的时候血液喷溅到了天花板上，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完了，我杀了人，但又能怎么样呢？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我只有那一个妹妹，那是我唯一的家人。」 有新家庭的父亲，麻木的母亲，这个世界浑浑噩噩的，能牵着她手的只有脆弱又无辜的omega妹妹。 ——「你可以对你妹妹的遭遇视若无睹，这样你可以成功地进入九幽基地，在你眼里，前途没有你妹妹重要吗？」 在知道珊瑚被拘留后，那位传说中九幽基地的长官来到拘留所看望了她，并给了她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混帐话，我的妹妹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我知道商毅清的家庭关系也是一团乱麻，我不知道他有那么混帐的弟弟和妹妹却为什么能够共情我，但无所谓吧，这不是我想考虑的事情。当时他请了很牛逼的律师帮我打了官司，我就坐了一年的牢就出来了。我妹妹也被他安排去了国外学艺术，专业和学校都是他帮忙挑选的，她现在过得很快乐！上周还跟我说，她要在国外开自己的小画展了。」 珊瑚站起身来，对着海风张开双臂。 风吹着她红色的头髮，她像是一团火焰一样，生生不息。 米星以为珊瑚只是个来抓自己的僱佣兵，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起来更像个说客：「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珊瑚侧过头来，金色的光勾勒着她的半边脸。 「我觉得商老闆很善良，虽然他很闷不爱说话，也不表达自己的观点，甚至有时候你会觉得他自以为是。但我还是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你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那时候的米星嘆了口气，他太疲惫了，他没有精力去爱任何人。 和商毅清的相处也是一团乱麻，互相伤害彼此，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和舒服。 「你不给也没有关系，对不起啦米星，我知道这样可能会有点不尊重你的个人意愿，但是我会作为他的利刃，追捕你到天涯海角的。」 风止住，海岸上只有蛇头的啜泣和唿啸的潮汐。 他们彼此的战争，从那场黄昏海岸开始。 超强五感的alpha和不死的beta。 而一切正如米星所预料的那样，「齐熙的异能或许正在觉醒，并且有可能是非常罕见的时间暂停异能」的情报准时无误地出现在了商毅清的手机里。 附带的还有一张米星疲劳扭曲的照片。 「这个情报很重要，感谢，还有，你的拍照技术真的很烂。」 「我们家的艺术基因都在我妹妹身上了，商老闆你凑活看吧。不过我很好奇，一般来说异能的觉醒通常在十八岁之前，齐熙都这么大年纪了，异能才刚刚觉醒吗？」 「不清楚，我觉得有问题，还在调查中。」 「多余的细节我就不问了，有事再找我，对了齐熙很好看，绍云澈还不a上去的话我觉得我也可以。」 「我会把这句话转发给绍云澈的。」 「？」 第151章 圣心孤儿院（十一） 齐熙坐在会议室里擦着自己脸上的血。 是一个omega小男孩给自己的湿纸巾，自己擦了很久，现在上面完全都是血迹。 铁锈味闻起来非常难闻，但齐熙没有安全感，死死捏着纸巾不愿意扔到垃圾桶里。 虽然被珊瑚救下，但他仍然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傀儡术的omega会袭击自己，自己身上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吗？ 「还害怕吗？」绍云澈走到齐熙面前蹲下，勾着他的手指，「没事了，那个omega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第220页 齐熙赶紧摇着头：「我不怕…….」 他想起了已经去世的父亲，作为父亲的孩子，他不应该害怕。 绍云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把那张沾满血的纸巾从齐熙的手里抠了出来。 「米星他们还在审问那个傀儡术omega，目前看起来对方的嘴很硬，几乎套不出什么信息。但没事，他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我们迟早会问出一些信息的。既然从视频上来看，傀儡术omega控制了那群孩子，他应该是知道孩子们在哪里的。」 「嗯嗯。」 绍云澈心疼他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齐熙虽然是前特工的孩子，但毕竟从来都没有经歷过这样的情况。珊瑚的手段非常残忍，他近距离的看到需要心理辅导才能避免留下心理阴影。 「等会儿老师会过来，你不要怕，和他好好聊一聊。「 心理疏导的老师还在路上，刚刚联繫的时候对方一再提醒千万不要让齐熙睡觉，让他保持清醒状态来沟通。 因为人一旦遭受这种重大伤害，如果陷入睡眠，很有可能潜意识就会固化刚刚经歷过的场景，从而留下终身的梦魇。 「我知道，你先去忙吧。」 齐熙虚弱地笑了下，他知道绍云澈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发生这么多事情，他们肯定得继续开会分析其中的问题。 绍云澈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了一位omega实习生陪在齐熙身边，然后转身去了会议室。 「对方这次居然是冲着齐熙来的？」 虽然隐约感觉到了齐熙或许与这次的事件相关，但米星从来没有想过背后主使会直接对齐熙下手。 要知道齐熙这几天一直待在苍穹基地，而且和绍云澈关系紧密，对方到底是急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此下策？ 又或者说，齐熙身上到底有什么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珊瑚说，她发现齐熙或许已经继承了他父亲的异能。」 会议室内，绍云澈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米星的腿已经架在桌子上了，胡胜指挥官还在严谨地查看着资料。 商毅清则在九幽基地，远程接入会议。 他和绍云澈的体质实在是犯沖，出于安全考虑，最后还是决定回九幽基地分开办公。 听到商毅清的那句话，绍云澈勐地清醒过来：「你说的是真的？珊瑚能确认吗？」 「不能完全确认，但有这个可能性。」 胡胜指挥官摘掉眼镜，揉了下过度使用的双眼：「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要找的人难不成一直都是齐熙吗？」 否则的话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么有组织、训练过的一群人，肯定会提前调查好齐熙的社会关系，明明知道齐熙身边有米星和绍云澈，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而且对方明显是发现齐熙这几天都在苍穹基地根本无法下手，所以才想着再齐熙去医院的时候出手。但这次他们似乎没有调查到，齐熙是在珊瑚的陪同下前往的医院。 「那为什么不直接用那些孩子来威胁……」 米星话一口出口还没说完，就看到视频会议的那一侧，商毅清接了个电话。 他关掉了麦克风，所以听不见到底在说什么。 但好在这个电话没有那么长，很快商毅清挂断了电话，他打开了麦克风。 「刚刚我们收到了绑匪的电话，他们要求用29个小孩，换齐熙过来。」 「什么？」 米星吓得把腿从桌子上挪了下来：「对方的目的看起来果然是勒索，只是之前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现在是终于找到了吗？」 「齐熙哥是他们真正的目标？他们想要什么？总不会是那个我们自己都无法确认的异能吧。」 「不好说啊，或许他们并不想要这个异能，他们——」胡胜指挥官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仔细思考了一下。 不太对，他们不是想要时间暂停的异能。 如果真的想要，一开始就冲着齐熙来就行了，为什么推迟到现在，甚至还要折损一个傀儡omega才来勒索，最开始就直接勒索不就行了？ 是他们不能确认齐熙是否拥有时间暂停的异能吗？也不对，齐熙的背景情况非常好调查，而且如果实在不确认的话可以直接将齐熙带过来，然后再看齐熙能否爆发异能的天赋。 所以时间上对不上。 最后，绍云澈提出了一个想法：「齐熙哥的异能有没有可能是被谁刻意掩盖的？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如果能继承异能，早就在18岁的检测就能检测出来，但如果不能，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出现了一点迹象？」 其实存在那种非常罕见的例子，到成年之后才爆发异能，但现在的情况是，时机太凑巧，让人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被人掩盖了异能，那为什么那三十个孩子......」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并不是想用三十个孩子来勒索，」商毅清打开了麦克风，「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绑匪都没有联繫我们，他们是在.....检查那些孩子？」 「检查？」米星呢喃着这个词语，「或许重要的不是时间暂停的异能本身，而是掩盖异能的能力。」 「如果珊瑚的感觉是对的，那么也就是说明，曾经掩盖了齐熙异能的能力开始出现了松动。」 绍云澈拍案而已：「这才是对方真正在意的，所以当初他们是不是给所有的孩子都上了这种枷锁，但是最近出现了松动，他们无法确定是谁，所以将所有的孩子都绑架走了，然后发现这些孩子都没有问题，出现松动的是他们现在已经不在孤儿院的齐熙。」 第221页 压制异能的能力。 这未免过于反常识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恐怕他们不能用自己的常识来应对这次的敌人了。 「对了，关于绑匪的条件，让齐熙去换29个孩子——」 绍云澈还没有回话，米星主动打断了：「齐熙的状况不适合作为交换，让我去吧，我可以伪装成他。到时候我从内部攻破，保护人质，然后你们从外部直接攻入。」 作为特工，伪装是必修课，这对米星来说并不算难。 他作为不死者，在这种案件发生时，可以深入对方内部保护人质，可以说具有天然的优势。 「而且我体内还有非常高级的gps，你们可以对我进行非常精准的定位。」 米星抬起头看着视频会议里的商毅清，挑了下眉。 商毅清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米星的身体里有一枚很难被检测到的gps，是自己花大价钱定制的，藏在米星的血肉里，本来是用来在米星逃跑的时候把他抓回来的道具，没想到现在居然能派上这种用场。 但这就像是隐秘的情话一样，只有彼此才能懂得话语里的意思。 米星的手机突然响起，打开之后是商毅清发过来的信息：「解决这个案件后，我把gps给你摘掉。」 「怎么，不想拴住我了？」 「你太粘人了，不需要栓也会过来了。」 他现在对米星非常放心，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的秘密了，所以不需要任何东西来束缚米星。 「那不行，我不同意。」 出乎意料的是，米星拒绝了。 他给出了另一个条件：「解决这个案件，我要你的身体里也装一个gps，但是定位信息发给我的手机。」 商毅清隐约觉得米星似乎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我刚刚说那句话并不是什么奖励，我只是觉得不需要监控你。」 「但是我想要奖励。」 「老公，奖励我吧。」 「我想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你的心跳速度。」 他的情话一句一句蹦出屏幕，最终撩拨得商毅清面红耳赤。 「好。」 这是他在这场甜蜜的攻势里，无可奈何的回应。 第152章 圣心孤儿院（十二） 黑色的房间里，孩子们的哭声很小。 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头髮斑白，双手被绑在身后，他跪在地上用头蹭着那些哭泣的孩子，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抚慰孩子们。 「任晨，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们放过这些孩子吧，」男人声嘶力竭地控诉，「我可以当你们的人质，齐熙是我带大的孩子，从小到大他在孤儿院都非常黏我，他一定会为了我过来的！」 被称作任晨的男人坐在破烂的沙发上，他烦躁地捻着手里的硃砂串。 这个山洞是他很久之前找到的据点，这里曾经是一处暗窑，在山林之中做着色情买卖的生意。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商人会在周五晚上开车来到这里，美其名曰来山中静修，尝一尝农家乐的味道，实际是藉助偏僻的地形，干一些非法的勾当。后来政府严打，这里的人都跑光了，但好在的是当年的一些基建带不走，床垫沙发什么的都留了下来。 如果用心找找，还能找到好几件破碎的衣服和一些来不及带走的昂胜诉。 这里偏僻，山洞又深，如果不是知晓当年秘密的人，就算是当地的一些居民，恐怕都不清楚这些外面看起来狭小的裂缝背后会别有洞天。 月光从头顶的缝隙里流下照在珠串上，光让血红色的珠串看起来更加瘆人。 任晨看着面前的灰衣男人。 圣心孤儿院的院长。 他们的相识已经快要超过十多年了，院长的外貌远超他真正的年龄，能够看得出来这些年他为了照顾这些无人抚养的孤儿呕心沥血，饱经风霜。 但没想到十多年之后再次相遇，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中。 「他不会来的。」 任晨的声音如此笃定，就像他已经猜到了结局：「我要见的人也不是他。」 「那你到底想见谁？你告诉我，拿我的命去换，你放过这些孩子吧！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 院长异常激动，他说这话时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朝着任晨冲去。 但没想到很快就有人从黑暗地角落里走出，单手拦住了他，随后将手里的刀指向那些坐在地上的孩子们。 看到尖锐的刀，孩子们哭得更凶了，可他们大多数都已经哭干了眼泪，此时的哭喊更像是有气无力的抱怨。 「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来了。」 话音刚落，任晨勐然呛入了一口灰尘，随后开始剧烈地咳嗽。 确实，这个山洞地处偏僻，暗窑也被废弃许久，积攒的灰尘在空中漂浮，实在不是个适合说话的环境。 这也是为什么院长如此急切地想要任晨放过这些孩子，他害怕这些孩子待在这里的时间过长，唿吸系统会被影响，从而留下一生的阴影。 任晨咳得越来越厉害，他捂住口鼻希望能少吸入一些灰尘，但奈何那些细小的灰尘如同爬虫一般钻进他的唿吸道，他无论怎么咳嗽都无法驱赶那些黏人的灰尘，咳嗽到最后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肺部的铁锈味。 然而他的感受没有错，挪开捂住口鼻的手的时候，任晨看到了掌心的鲜红的血迹。 第222页 血和硃砂混在一起。 那是开了光的珠串，沾上血是大凶之兆。 举着刀的黑衣男人看到血，赶紧跑过来扶住了任晨的肩膀。 黑衣男人是个alpha，身材壮硕，看着像是个保安，可他的声音却无比温柔，对着任晨关心道：「越来越严重了，你的异能是要消失了嘛？」 「或许吧，」任晨失望地笑出了声，他丝毫没有顾及面前还站着孤儿院院长这个外人，满不在乎地自嘲，「我没有想到我最后居然会折损在齐熙身上，一个我自己都看不上的omega男孩。我杀了他的父亲，他居然对我说谢谢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懦弱且无能的人啊，我居然——」 他话还没有说完，口中的鲜血已经快要把他的牙齿都染成赤红色。 退后几步勐地咳了几下，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在空荡的山谷缝隙里迴响，随后他低下头，看着骯脏的地面出现三四朵血液喷溅出的花。 像死神亲临的脚步，一步一生莲大抵就是如此。 「你命不久矣了是吗？」 结合这样的场景，圣心孤儿院的院长很难不做出这样的猜测。 「你闭嘴！」 「你被hints实验室抛弃了是吗？」 「我让你闭嘴！！你不怕我杀了这些孩子吗？」 「哈哈哈哈我早就该想到的，你为什么突然会来找我们，一定是因为你——」 任晨冲上去拧住了院长的衣领：「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再多说一句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但院长却仿佛没有听见那些威胁，他报復般地紧盯着任晨的眼睛，想要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慌乱和恐惧。 「因为你被神明抛弃了。」 ** 绑匪只是让基地方用齐熙来交换29个小孩，但并没有说明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只说要等下一次通知。 米星已经准备妥帖，而齐熙则被关在房间里，接受心理谘询师的治疗。 他很困，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谘询师的问题，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天旋地转。但可惜的是，对方并不打算让他入睡，原因是这时候入睡，或许会出现伴随一生的心理阴影。 「你最好不要睡觉，否则那些血腥的场景会反覆地在你的梦境里出现。」 齐熙理解他的好意，但自己实在是太困了，困到眼皮子打架，甚至有些自言自语。 「我不怕那些血腥的场景，」齐熙看着自己的手背打了个哈欠，「我也不是没有经歷过。」 「你什么时候经歷过这些？」 「手术，」齐熙仰着头，看着房间里虚晃的灯光，像是白日一样，「很长的手术。」 心理谘询师有些疑惑地看着齐熙，他隐约觉得齐熙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正常。 看起来像是因为太过疲惫，进入了一种浅睡眠的状态。 这种状态下的人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是还能回答问题。 不过谘询师并不想让他睡觉，伸手准备摇晃齐熙让他醒过来，但却没有想到齐熙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吓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刀，这么长，从这里插进去。」 齐熙伸手比划着名自己的颅顶，在上面画了个圈。 谘询师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或许对齐熙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被遗忘的记忆。 他深唿吸几口气，努力平復了下自己的心情。 既然齐熙已经睡着了，就换个方式治疗他，将所有的痛苦回忆都挖掘出来，或许也能起到不错的治疗效果。 更何况他刚刚从绍云澈那里得知现在案件的进展，如果能够从齐熙身上突破，也能够帮助那些孩子早点获救。 「你能看到你自己的开颅手术？」 心理谘询师看齐熙的意识有些混乱，他赶紧拿出手机给绍云澈发了个消息，询问对方是否知道齐熙曾经经歷过开颅手术。 「看不到自己的，」齐熙举起一根手指做出了否定的姿势，「但是我躺上去的时候能够感受到，而且啊，我围观了很多场这样的手术，所以就像是能看到自己的手术一样。血淋林的，到处都是血，人的大脑里面都是黏煳煳的肉，看起来很噁心，很噁心。」 ——「我不知道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手术，为什么要做开颅手术？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大脑有什么问题啊？」 绍云澈的回答映入眼帘。 心理谘询师回復了几句话先安抚绍云澈，让他不要激动，自己再问一些细节。 但自己还没开口，齐熙就已经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场景了。 「一块电子板吗？这么小，跟我的指甲盖一样大，被放进了大脑里面，刚进去的那个瞬间，我听到了一股电流滋啦啦的声音，」说到这里，齐熙还抖动了一下身体，仿佛场景重现一般，「好可怕啊，我以为我当时要变成机器人了，但没想到安装进去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哎嘿。」 想到这里，齐熙憨憨地笑了下。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安装这个电子板吗？」 「不知道，」齐熙摇了摇头，他现在的状态像是喝醉了酒，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记得我当时好像......跑步速度突然变得很快，啊，我不是在跑步，我是在追一个人。」 「谁？」 「不知道，就是一个很讨厌的人，嗯，我很讨厌他，我的手里好像也拿着东西。」 第223页 齐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反覆比划。 苹果？零食？还是—— 「啊，是一段竹子，很尖锐的竹子，像刀一样。」 「你是想杀了他吗？」 「对，就是这个词，我想杀掉他！」齐熙勐地坐直身子，但随后又像是泄了气一般窝在沙发里，「但是我没有成功，因为有人抱住了我。」 「谁抱住你了？」 「好像是......院长。」 第153章 圣心孤儿院（十三） 「人蒙上眼睛，朝着山林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不要问为什么，我们会把小孩完好无损的送过去。我劝你们不要耍花招，还有一个无辜的孩子在我们手里，你们不会想让小孩惨死的新闻出现在报纸头条上的吧。」 这是绑匪后来打过来的电话。 言语中充满了威胁。 是的，一个小孩的生命实在太过昂贵，无论如何基地都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去玩弄劫匪。 米星成功易容成了齐熙的模样，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差别，更何况他和齐熙本就是好友，能够非常容易地模仿对方的动作和口癖。只要绑匪不是齐熙身边亲密的朋友，几乎没有人能够分别自己和齐熙之间的区别。 最后，按照绑匪所说的，米星被蒙住了眼睛，反绑双手，在搜救队的护送下走进了那片山林。 一直走、一直走。 搜救队并不能继续上前，绑匪所要求的就是让他们送到山林的入口处，后面的路要怎么走全靠米星的运气。 黑暗有点分不出方向，米星低着头将身体维持在一个相对比较低的重心，然后按照小路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这种路就算是白天走起来也异常费劲，更何况是被蒙上眼之后，米星尽可能低维持着身体不要摔倒，不然自己现在双手被反绑的状态，真的很难爬起身来。 这里的山林非常静谧，脚踩在树叶上的声音都格外的清楚。 「齐熙？」 米星听到有人喊齐熙的名字，转头望向声音出现的地方。 眼睛被蒙住之后其他的感官就会被放大，米星很少能够正确地听声辩位，但这次他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笃定自己选择的方向。 「你是谁？」 米星开口询问。 「来接你的人。」 紧接着米星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略微又些仓促，应该是从一些比较高的地方往下走。 不过奇怪的是，既然是绑匪，按理来说身体素质应该很好，怎么这个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音听起来非常不稳，像是个久病缠身的病人。 对方出现在这里就是绑匪没得跑了，米星下意识地开始问起那些被绑架的孩子们的情况：「孩子们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吗？他们还好吗？有没有生病？」 「送到了，放心吧，我们是让院长把人一起带回去的。」 原来院长也被他们带走了，确实合理，这些孩子需要一个熟悉的人来安抚，否则很容易暴露。 而且圣心孤儿院的院长—— 米星一直怀疑对方也参与了这次的绑架行动。 这些人居然还讲良心，看来应该是不想要这些孩子的性命，也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米星隐约感觉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从第六感上来说，米星觉得对方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指引自己往他们想要自己走的方向走。 慢慢地，这里似乎没有了树叶的声音，地面也变得逐渐坚硬起来，而且还能听到晚风尖锐的唿啸声，米星隐约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山洞里。 山洞……. 最开始搜查的时候确实提到过这片山林有不少山洞，并且听当地的人说，这块的山洞经常并拿来从事一些犯罪活动，排查异常高。而且这些山洞内部路径曲折，就算是当地人也不能保证走进去了一定能顺着原路出来，调查难度巨高。这也是为什么搜救队对着这片山林搜索了这么久，仍然没有找到孩子们的踪迹。 米星凝神静听，试图记住现在所走的路。 米星有些担心，就算自己身体里有gps定位，山洞里面情况这么复杂，就算定位到了自己，商毅清恐怕也没有办法能够在第一时间按照正确的道路找到自己。 他以为这段路没有多长，但是，不确定对方是否有在故意绕路，他们硬生生走了二三十分钟。 山洞里非常寒冷，米星甚至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引领米星的人停了下来，米星眼前的黑布也被人摘掉。 米星睁开眼。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米星环顾四周，确认周围的环境。 他看到了空荡荡的洞穴里，一个浑身脏污的男孩被捆在废弃的桌子腿上。他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连惊恐的眼神都没有，只是紧紧地盯着米星的脸看。 米星下意识地出声安慰他：「不要害怕，我是来——交换你的。」 男孩点头。 看起来他非常勇敢，或许就是因为他是最情绪稳定的那个，所以才会被留下来。 随后米星转过身，看到了那位引领自己来到这里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面色苍白，没有血色，身材瘦弱，像是命不久矣一般，与米星传统印象中的绑匪形象相差甚远。 没想到能够把自己带过来的人居然这么瘦弱。 米星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乖乖地跟着他跑了，他就应该在路上挣开束缚，然后一拳给人放倒，再抱着这个孩子跑就完事。 第224页 如果这么干的话或许很难在山洞里找到孩子....... 算了！ 现在这么干也不迟。 反正自己注意一点，直接抱着这个小孩从山洞里找个缝隙蹦下去，然后自己护着这个孩子，别让他受伤，应该也是可以的。 米星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刚好也非常擅长逃脱术，后背繫着的绳索通过某些特殊的方式是可以靠着自己解开的。 其实之前米星不太会这些东西，都是这些年和商毅清斗智斗勇积攒下来的经验，当时被绑起来的时候米星还调侃了商毅清几句，说这都是从他身上学到的经验。 「齐熙，」男人扶着腿坐在废弃床垫上，因为他的动作床垫上的灰尘略微拂动，在月光下掀起了一阵阵的浪潮，「好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这么听来面前的人应该就是任晨了，米星刚想回答，却被对方打断，「我猜你应该是不记得我的，因为你不是齐熙，对吧？我应该叫你......米星？」 米星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没有想过这个人居然这么快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是自己的伪装有什么问题吗？ 不至于吧，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米星也不想否认，直接反问对方：「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在我们这一行里非常出名，」男人颇有玩味地看着米星的表情，「你知道吗？」 ** 搜救队很快找到了被放出来的小孩以及被反绑双手、但仍然在照顾这群孩子的院长。 孩子们被吓得有些麻木了，身上穿的衣服因为在树林里摸爬滚打变得破破烂烂，他们被找到的时候精神非常紧绷，因为根本不敢确认自己是否脱离了危险，只能警惕地看着搜救队的人。 搜救队的成员纷纷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那些孩子身上，夜晚寒冷，他们穿的太过单薄。 也就是当衣服落在肩膀上，感受到了那些衣服的温暖后，孩子们才敢放声地哭出来。 或许是这48小时的经歷过于坎坷和这么，这些孩子抱着搜救队的成员就开始就自顾自地开始哭诉自己的遭遇。 从这些孩子断断续续的语言里，绍云澈他们很快就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群孩子是被人从孤儿院带走的，带走他们的人是那个傀儡术的omega，那个omega的能力非常强，能够同时操控很多人的意识。 同时被绑走的还有孤儿院的院长，院长的手里有着绑匪们想要的东西，而且从孩子们的形容中推断，院长和绑匪头子应该是旧相识。 「那个很兇很兇的，穿着黑衣服的坏人一个个揉着我们的头髮，摸我们的脑袋，还拿了一个铁块往我们脑袋上敲，说是要做检测。」 「但是他们说什么都没有发现。」 「院长总是在和他们吵架，一开始院长说自己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求他们放过我们。但是后来我们有一个小伙伴发烧了，院长才松口说齐熙哥哥才是他们要找的人，我们都不是。」 齐熙毕业之后经常回孤儿院做义工，所以这些孩子大多数也认识他，知道他的名字。 果不其然，问题的关键在齐熙的身上。 一直以来的疑惑得到了确认，但绍云澈显然并不觉得轻松。 深爱的人处在风暴的中心，而自己居然连一点迹象都没有发现。 有一个小孩哭着拽着绍云澈的裤腿问：「他们要拿我们去换齐熙哥哥，所以齐熙哥哥现在是在坏人的手里了吗？他会不会像我们一样被关起来啊？那些坏人很坏的！齐熙哥哥会不会.......会不会出事........我不要！！！」 「没事的，他没有危险。」 绍云澈蹲下来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不是的！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我跟你说不是的！他们要抓的人不是齐熙！从来都不是齐熙！齐熙不重要！重要的是米星！！！」 「听到没有啊！米星才是问题的关键！！！」 第154章 圣心孤儿院（十四） 齐熙刚刚接受完治疗，这会儿人还有点晕。 他听说那些孩子都被放了回来，现在搜救队正在将他们转移到医院。 苍穹基地一下子就空了，走廊里还能听见自己的靴子敲击地板发出的回音。 他坐在会议室等了很久，才听见了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回来的声音。 「齐熙哥，感觉怎么样？你要不要先回家睡觉？」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后续就是配合米星想办法对付幕后黑手，现在情况没有那么紧张，绍云澈心疼齐熙，想让他早点回家休息。 「我还好，那些孩子怎么样了？」 「都挺好的，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又饿又困，好多都在路上睡着了。别担心有专门的医疗队照顾他们。」 「那米星呢？」 「他在绑匪手里，但是他身上有gps，又是不死之身，只要我们配合的好，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齐熙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看到绍云澈急切地催促自己回家，齐熙隐约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或许是个负担。 是的，没有异能，也不像其他人那么聪明，继续待着没有任何意义。 「我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你回去。」 自从上次绍云澈在清洗苍穹基地时被基地的特工袭击之后，他就大大升级了自己家的防御等级，现在不仅车子使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连司机都是之前从基地退下来的特工，安全等级完全拉满。 第225页 不过已经这个点了，司机虽然是24小时待命，但人总有睡觉的需求。好在对方接了电话，知道情况特殊，穿了衣服从绍云澈家开车过来。 因此耽误了些时间，绍云澈和齐熙只能站在门口等。 只有他们两个人，背后的苍穹基地虽然灯火通明，但站在冷风中，齐熙还是有点害怕啊， 刚刚在医院里被袭击的场景让他惊魂未定：「云澈，我们就站在这里等吗？不会有危险？」 现在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敏锐地盯着周围，生怕再从黑暗里钻出什么吃人的怪物，然后在不经意间咬断自己的脖颈。 「不会，对方就算是傻子也不会在苍穹基地门口动手，」绍云澈知道他是有点害怕了，伸手拍了下齐熙的肩，「安心啦，这边有一点点的信息素波动，苍穹基地的特工就会立刻反应过来的。」 「哦，好。」 齐熙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杞人忧天了，是啊，身后就是苍穹基地，自己有什么好害怕的。 而且旁边还有保安，有什么事情保安也能第一时间通知米星他们， 但如果……自己有异能就好了。 绍云澈的能力不方便战斗，只适合用于，所以每当这种关键时刻，他就不得不支付高昂的价钱僱佣保镖来保护他。但这种买卖多少也会有疏漏之处，如果自己能有异能的话，说不定就可以24小时贴身保护绍云澈了。 不对，自己和绍云澈本来也是僱佣关系，自己还想离职来着，是因为圣心孤儿院的案件耽误了。 齐熙烦闷地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他觉得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了，但是又实在控制不住那浪漫的幻想如同藤蔓一样在欲望的深渊里疯长。 夜很深了。 不远处浓厚的夜色中，一辆车开了过来。 很远，齐熙有点看不清楚车牌，但看着车的轮廓有点熟悉，可能是绍云澈的吧。 那辆车越开越近，很快，齐熙就发现那车牌似乎并不是绍云澈的。 好像是...... 邹昊的车？ 车越开越近，但车速根本没有下降。 那明明就是冲着自己和绍云澈来的。 齐熙突然想起那天绍云澈对自己坦白了订婚的真相。 为了让自己彻底脱离邹昊的控制，绍云澈把邹昊摆了一道，那现在邹昊—— 齐熙侧过了头。 说起来，他和米星一样经歷过重大变革，只是自己后面的遭遇要比米星幸运得多。 或许是因为吃过糖的缘故，所以他习惯性地将那些不好的伤口遗忘。那些回忆起来会疼的记忆，他全都埋葬在记忆深处，所以很多时候，他其实记不起来自己在来到圣心孤儿院之前的遭遇。那些回忆里的齐熙只是一个人设，并没有有血有肉的过往。 但现在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和绍云澈的第一次见面其实要更早，是在自己刚开始换牙的时候，也是在花园里，他见到了仿佛油画之中走出的少年。 他以为那是个omega弟弟，所以黏腻地贴着绍云澈，要抱他，要亲亲。 ——「其他的小朋友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因为我总生病，他们觉得我会把病传染给他们。」 ——「没事啊，我很强壮的，我可以保护你。」 在被记忆环绕的时候，绍云澈像是宣示主权一般，牵住了齐熙的手。 车越来越近，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明显就是冲着他们俩的性命来的。 「异能，时间暂停。」 齐熙的脑海里，突然掠过这句话。 这仿佛是谁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一句咒语，但不知道为何尘封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才生效。 那个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暂停了。 风不在吹动，车停了下来，邹昊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一切都静止了，连声音都消失。 齐熙惊异地看着这一切，但很快他的身体便反应过来，抱住了绍云澈朝另一边躲去。 随后时间的流速恢復了正常。 邹昊的车直接撞上了苍穹基地的大门。 好在速度没有想像中那么快，只是将大门撞歪，车辆随之停了下来。 基地里的特工听到了声音纷纷赶了过来，他们都是专业的，自然很快将邹昊控制住。 绍云澈侧过头看着惊魂未定的气息，淡淡地笑了下。 ——「我们都来自于一个神秘的组织，组织的名字叫做hints，我想你们应该多少有了解过。」 ——「这个组织里有很多不死者beta，我曾经是服务于他们的，类似于奴隶一样的角色。」 ——「他们让我将那些孤儿作为人体实验的材料交给他们，我昧着良心干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受不了了。好在这些年hints实验室逐渐从国内转向国外，我因为过于废物，他们也慢慢地不和我联繫了。」 ——「你问我为什么要强调米星吗？其实具体的关联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一件事，不死者beta的不死似乎是一种神明的恩赐，通常拥有不死能力的人都研究出了某种成就，这种成就非常厉害，非常厉害的那种，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的那种成就。」 这些话听起来非常像是病入膏肓的精神病患者在构造一个虚幻的传说，但眼下，他们没有别的方法了。 ——「如果没有那个成就的话，不死者beta的就不再受到不死的祝福。而任晨的成就，是一块可以控制人意识的晶片，他曾经给齐熙种下让齐熙忘记了他拥有异能的事实。这次任晨回来就是因为他不死的能力开始消退，所以想找当年的那些实验体确认，到底是谁的晶片出现了问题。最终，他排排查到了齐熙的身上。」 第226页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和hints实验室纠缠了那么多年，你们联想一下之前的案件就会发现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被hints实验室盯上，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就希望在我死之前，能让真相被更多的人知道。」 绍云澈无法决断，将这段录音分享给了商毅清和胡胜指挥官。 「不死者beta，葛潇的新生命体，柯志辉的腺体移植，崔可夫将军的尸体復活......」 商毅清一直以为这些人都是恰巧拥有了不死的能力，而这份能力会消失，但他从来都没有将这些人可以颠覆歷史的研究结果与他们不死的能力串联起来。 这是什么关系？是神明在挑选合适的进化对象吗？是拥有智慧的人才配得到永生吗？ 那米星....... 米星是什么？他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的不死能力源于什么样的成就。 「这么荒诞的供述，你真的信啊？」 绍云澈指责的声音在商毅清的耳边响起。 他不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葛潇的不死能力在怪物化作飞灰时消失殆尽，冬将军埋葬在死亡与冰雪交叠的螺旋之下，而在那之前，他将所有死而復生的药剂全部毁掉，他引以为傲的实验室也被彻底炸毁。 「我信，我亲眼见证过两位不死者的死亡。」 只要合理，哪怕再荒诞也是事实。 胡胜指挥官的声音适时切入：「我们试试看吧，按照那位院长的说发，如果米星真的对上的人是不死者beta，米星不一定占优势。既然对方的研究是控制人的思维，他们对齐熙的控制力已经减弱，只要让齐熙恢復异能，那么对方的不死也会随之消失。那么他怎么才能恢復异能呢？」 就像现在，齐熙抱着绍云澈的肩膀，问他有没有事。 鸣笛，惨叫，硝烟。 苍穹基地的大门口一片混乱，月光无情地将冷霜披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绍云澈侧过头，吻住了齐熙的唇。 ——「那他怎么才能恢復异能呢？」 ——「应当是情绪崩溃，身体只能做出下意识的反应吧，他上一次不就是和珊瑚吵架的时候爆发出了一些异能的迹象吗？商毅清，你上次异能失控是什么时候，给齐熙一点经验参考吧。」 ——「心爱之人命悬一线之时。」 第155章 圣心孤儿院（十五） 很久以前，商毅清听绍云澈说起过他的初恋。 那并非是一段交颈相缠的爱，而是无疾而终的暗恋，以对方失踪作为心碎的结局。 在他们的社交圈子里，绍云澈的风评略好于商毅清，嫁给商毅清是必死无疑，嫁给绍云澈，大概是熬着对方死然后等遗产继承。 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会早死的模样，身体太弱，常年病着，所以从小父母对他都是无限宠溺着，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多感受感受人间的爱。 他们希望这个孩子温柔、善良、天真，但可惜的是，绍云澈却偏偏违逆了他们的意思，长成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或许是父母给的爱总归是无条件的，但旁人的爱却各有各的打算。更何况那细緻入微的异能，能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能感受到身边人的恶意。他知道那些朋友并不愿意提心弔胆地和自己一起玩，他也知道旁系的兄弟姐妹都盼着自己早死然后好被收养继承家产。 但惟独，他记住了齐熙。 记住了那个在人群中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哥哥。 说起这段记忆的时候绍云澈坦白其实很难想像自己会有那么纯情的瞬间，毕竟后来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形容都是「深沉」「一肚子坏水」「多智伤身」。他不知道是自己真的动过心，还是因为后来遇到的人都太过噁心，所以在心里用爱一次次为齐熙镀了金身。 绍云澈看不透自己的心。 他供述自己后来从商毅清处知道齐熙的下落，知道齐熙被邹昊压榨背上债务的时候，他心里最初浮现的那个念头是：「哥哥你看，还是得让我来保护你吧。」 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更像是久别重逢之后看着对方满身伤口无可奈何。 商毅清一直很难想像绍云澈会爱人，毕竟这是个工于心计的狐狸，但每次视频会议看到绍云澈的实现追踪在齐熙身上的时候，他又会感慨：不要假设任何一个人的人生，因为爱会拨乱所有的理性。 在得知齐熙或许会有异能的时候，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应该如何让齐熙突破思维禁锢，重新拥有时间暂停的异能。 一方面是因为这种异能过于请打，另一方面也是由于目前米星和另一个失踪的孩子还在绑匪手里，他们仍然不可松懈，必须安全地营救出所有人。按照孤儿院院长所说，如果「成就」被破坏，对方的不死之身也会瞬间破灭。 商毅清并不质疑米星的能力，但不死者对战不死者，米星不一定能够占上风。 而结合之前齐熙在珊瑚面前失控的情况再加上之前商毅清的经验，或许让绍云澈出事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这个时候，被遗忘的邹昊再次浮现在绍云澈的脑海中。 被自己退婚后的邹昊气急败坏地想要找自己理论。他被人捧着当公子哥习惯了，所以无法接受绍云澈这种把自己当猴耍的行为，更何况他自己之前把和齐熙结婚后图谋家产的算盘打得过于响亮，这时候再戳破他的幻想，邹昊自然觉得崩溃窒息。 第227页 他吵着闹着要报復绍云澈，但可惜绍云澈近期又是接手苍穹基地，又是遇上圣心孤儿院的案件，他穿梭在异能者之中，邹昊根本无法下手。 但这颗定时炸弹终究会爆炸，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更何况邹昊已经通过别的渠道隐约打听到了绍云澈和齐熙之间的关系，他虽然没有那么聪明，但多少也会察觉到异样。这颗炸弹无论如何绍云澈都得亲手处理，不然随时都会威胁到他和齐熙的生命安全。 所以，他想到了这一招。 说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但惟独这样，他才能收拾掉邹昊以及激发出齐熙的异能。 绍云澈知道，商毅清和胡胜指挥官不会同意他的方案，站在这两个人的视角，他们大可以派人演一齣戏，没必要将邹昊这个无辜者牵扯进来，而且派人演戏也更容易保证齐熙和绍云澈的生命安全。 但现实情况是，邹昊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自己的手机号，从傍晚开始就疯狂地给自己发消息。绍云澈疲于应对，但看到对方越来越癫狂地质问自己和齐熙之间的关系，绍云澈隐约觉得可能会出事。 而且看对方的疯狂程度，应该就在今天。 比起整日担心自己和齐熙的安危，倒不如趁着今天—— 赌一把。 赢了两全其美，又能激发异能，又能够直接藉助故意杀人的罪名解决掉邹昊这个隐形炸弹，输了…… 他不会输，他早就偷偷联繫了珊瑚小队里的一位僱佣兵，一旦情况不对，这位僱佣兵将用异能扛下所有的撞击。而且他特地叮嘱了僱佣兵，无论齐熙是否爆发异能，都必须挡下撞击，避免自己和齐熙受伤。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齐熙的异能爆发得如此之快。 几乎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齐熙就已经抱着他离开了车辆行驶的方向，然后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像小时候那样。 邹昊其实没有出什么事，他的车速并没有特别快，毕竟也是个精明的商人，冲动伤人可能会有，杀人倒是真不至于。 所以车头变形了，但坐在驾驶位的邹昊一点事也没有，他稳定了身体后，诧异地看着从自己面前消失不见的齐熙以及绍云澈。 是自己看花了眼吗？不对，刚刚人明明就在这里。 可为什么——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在道路另一侧紧紧拥抱的齐熙和绍云澈。 而注意到他目光的绍云澈却适时地吻了齐熙。 挑衅又嚣张，像是在宣示主权。 他是我的了。 从此之后都是我一个人的，而且你只配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窥探我的幸福。 「云澈，」齐熙还没从吻中反应过来，便看到了邹昊气急败坏的表情，「他要杀了我们。」 「别怕，我会解决的。」 故意伤人会判很严重的罪，在苍穹基地门口伤害有异能的alpha和omega，是律师都难以辩护的罪责。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绍云澈摸着齐熙的脸，「齐熙哥，你还没意识到你拥有异能了吗？是和你父亲一样的异能。」 齐熙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确实，刚刚那个瞬间，自己似乎真的暂停了时间。 思维的禁锢被冲破了。 与此同时，那个黑色的洞穴里，气若游丝的绑匪坐在废弃的沙发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流血不止，他唿吸越发得不顺畅。 这是血液，也是他被神明抛弃的证明。 第156章 圣心孤儿院（十六） 米星满腹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便觉得面前吐出血的男人呢气若游丝，看起来像是随时随地会撒手人寰的样子。 黑暗里冲出来了一位浑身黑色的强壮男性扶住他，那人身材高大，肌肉线条紧实，腰间别了匕首和枪，看起来像是类似于珊瑚小队里的僱佣兵。 「任晨！你没事吧！」 任晨深唿吸了几口气，随后推开那位强壮的男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向米星。 「任晨」这个名字对米星来说颇为熟悉。他记得齐熙和自己提到过，在孤儿院访客的名单上 「任晨，我见过你的名字。」 「是吗？看起来我并没有做好保密工作，」任晨嘆了口气，「不过无所谓了，现在你站在这里，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么看起来对方似乎一直是冲着自己来的，这让米星隐约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自认为和对方没有任何交集，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你——」 话还没有问出口，任晨便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同伙：「秦昶，动手吧。」 「你要做什么！」 米星眼看着那位名叫秦昶的男人走向自己，他活动着双手想要把手上的绳结解开。 同事给他系的并不是死结，只要掌握技巧很快就能挣脱开来，但米星为了能多从对方身上探取秘密，所以一直都没有动手。 很快，在对方碰到自己的瞬间，他就解开了绳索。 米星迅速往后大撤一步，然后抬腿踹在了秦昶的腹部。 但让他没想到的秦昶也是个训练有素的，他的力气极大，手掌宽大，竟然直接握住了米星的脚腕。 米星被他勐地一拽失去重心直接摔倒在地上。 「他是不死者，对他不用留情。」 任晨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第228页 米星眼看着秦昶掏出腰间的枪，黑色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距离极近，米星似乎能嗅到火药味。 但他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反应是回过头去告诉那个蜷缩着身体的小孩。 「闭上眼，不要看。」 ** 「我听说在很长的时间里，你都在祈求着死亡，这个世界让你如此厌烦吗？」任晨靠在冰冷的山壁上，虚弱地抬起眼看向反绑双手跪下的米星，「我们虽然都是不死者，但一点都不相像，你那么厌烦的永恒生命，是我一直渴求的东西。」 他侧过头去看外面的天空，已经隐约泛着白光，天要亮了，他的生命多活了一天。 「我的这里，有一颗肿瘤，」任晨指着自己的大脑，「我的肺部不好，个子也长不高。我的父母为了给我治病，背上了高昂的债务，我不想拖累他们，所以一个人跑了。」 也是一个雾蒙蒙的清晨，任晨推开了家门，抱着还没吃完的药，朝着陌生的方向走。 一步、一步。 他不知道要去往哪里，那时候他太小，对这座城市并不熟悉，但他明确地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他很清楚地知道没有自己父母会活得很好，没有这个病弱的孩子，他们就不必周转于各个医院，也不必在深夜抱着自己哭泣，更不必低声下气去求亲戚施捨一点金钱。 他的父母是很好的人，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自己拖拽着陷入绝望的深渊。 但那时候，他又真的有些不甘心。 世界上健康的人那么多……. 为什自己不是其中一个？ 那时候hints实验室在国内相当嚣张，甚至出现过当街绑人的案例。 而出走的任晨，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也就是从那刻开始，他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了。 「我在hints实验室内，成为了实验体，但我与旁人不一样的是，我非常想要活下来。当时某位高层看中了我顽强的意志力，给了我学习的机会，终于，我研发出了可以控制旁人意识的晶片，我成功了，于是我获得了不死的能力。」 他虚弱的眼神终于出现了光亮，如同迴光返照一般盯着米星。 米星浑身都是被打出来的伤口，嵌入头颅的子弹折磨得他头疼，如果不取出来，身体永远无法恢復正常。 真疼啊，虽然是不死之身，但该受的疼一点都不会少。 估计对方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下手的时候非常狠，像是刻意在折磨自己，让自己难受一样。 米星咬牙忍着疼，试图从对方的话语里提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在听到「获得了不死的能力」时，米星突然出现了暂时性的耳鸣。 这是一种奖励吗？ 这不是异能吗？为什么能通过某种途径获得？ 「你也是不死者？！！」米星慌乱地抬起头看向对方，他瞪大了双眼质问对方，「所以你是发明了控制旁人意识的晶片，然后拥有了不死的能力？！！不死.......不是异能吗？」 米星的视线被血染红，他无法看清对方的脸，但从对方的语气来判断，他应该是承认了这一点。 但米星却很难相信：「你扯什么？你这幅病怏怏的样子你能是不死者？」 而且如果真的是发明了晶片就拥有了不死的能力，自己是创造了什么东西才变成不死者的？ 米星突然觉得非常好笑，他能创造什么？不过是活着浪费资源和空气，一无是处的庸才而已。 但之前的经歷—— 葛潇、崔可夫...... 他们都是，不死者，都创造出了可以改变世界的发明。 「所以我很讨厌你，」任晨撑着身子站起来，他拽住了米星的领口，「你不想要的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我那么努力，甚至连尊严都不要就是为了活下去，而你呢？你却在不断地尝试去死！！」 米星同样讨厌这样的质问： 「我想死是我的过往不堪，你想活是你的身体不好，这是两个课题，关我什么事？」 「你果然让人觉得可恨，」任晨松开米星的领口，随后抽出秦昶腰间的刀朝着米星的腹部捅了进去。 剧烈的疼痛让米星直直地倒了下去，他感受着刀口被石头摩擦，又再次融合的痛苦，他实在控制不住，双腿忍不住地颤抖。 「所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不死的能力的，你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任晨抓着他的头髮，质问着米星。 米星疼得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看向任晨。 「我不知道。」 第158章 圣心孤儿院（十七）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有任何引以为傲的发明，他拥有的是臭鱼烂虾一样的生活。 他恨自己恨到要去死，他厌恶这不死的能力直至崩溃。 他无数次地想死想发疯想撞墙想结束生命，但是他做不到。 鲜血从没有癒合的眉心中的弹孔流下，模煳了米星的视线，他根本看不到任晨，但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泼落的恨意。 「不可能！你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就获得了不死的能力！」 对方似乎想要努力地将这种能力称之为神明的恩赐呢？但在米星眼里，却无比地像是一种折磨和命运的戏耍。 任晨的刀没有停，他把这些年的愤怒和痛苦全都加诸于米星的身上。 第229页 为了活下去他忍受了无数的屈辱和折磨，在无数次绝望和痛苦之中反覆挣扎，才终于找到了那么一点点机会，得到了命运的礼物，现在又被全数收回，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腹部被一次次撕裂，又一次次因为不死的能力而缝合。 「还是不说吗？」任晨似乎是累了。 齐熙冲破思维禁锢之后，任晨的不死能力被迅速回收，当年得到不死能力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将死之人，能挺过今晚或许就是极限。 他只是不甘心，为什么米星这样的人能够得到神明的垂爱，而他什么都没有。 「给他打吐真剂。」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扶着床垫坐下，随后靠在冰冷的山壁上抬眼凝视着面前的米星。 吐真剂是什么米星当然知道。 那不是简单的能够让人吐出秘密的药剂，这种药会瞬间放大人的知觉，让人开始烦躁，集中不了注意力。 更重要的是，放大痛觉。 任何人面临无法承受的痛苦，都会迅速崩溃从而将真话吐露出来。 此刻米星倒是真的希望知道神明到底是看上了自己的哪一点，才会将不死的能力赐予。 药剂从左臂注入，痛觉瞬间被放大。 生长痛和撕裂痛同时折磨米星到痛不欲生的地步。 好疼啊....... 这是米星脑海里唯一的意识了。 人被疼痛控制的时候原来真的会失去思考的能力，除了神经被反覆刺激的疼痛他已经想不起来任何东西了。 鲜血不断地从米星的口中涌流，整个口腔都是铁锈的味道。 无意之间，米星舔到了自己那颗缺掉的牙齿。 虽然自己和商毅清非常默契地无视了这件事，但他们彼此都非常地心知肚明—— 米星也有无法癒合的伤口。 虽然不死的能力并没有受此影响，但那颗打掉的牙齿再也长不回来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米星其实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觉得好像也是一个雾蒙蒙的清晨，他被继父随便找了个理由殴打。 他确实记不起来理由了，毕竟人对有逻辑的事情才会记得比较清楚，而对于没逻辑的事情，他实在是找不到任何串联的线索。 米星早就习惯了继父时不时发疯的样子，只是这次他摔倒的时候看到了母亲。 通常继父殴打自己的时候都会避开母亲，而自己因为不死者的能力，伤口很快就恢復了。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米星以为他那温柔又善良的母亲并不知道继父的所作所为。 米星有很多说服自己的理由，比如继父一直非常爱母亲，所以会在母亲的面前装一装，比如母亲本就有些迟钝，最近又在备孕，所以没有关照到自己是非常正常的。 但被母亲看到自己挨打仍然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米星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他凭藉自己在课堂上学到的那些浅薄的法律知识，拨打了报警电话。 他要举报自己西装革履的继父家暴自己，他想要逃离那样痛苦不堪的环境。 警察从父亲之间穿衣的差距猜出了米星或许所言非虚，但因为不死者身体的伤口实在是恢復得太快了，那些青紫的瘢痕十几分钟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警察根本找不到取证的方法。 唯一的证据，是米星的母亲。 而她说「没有」。 过多的解释米星已经听不下去了，那句「没有」给他本就不怎么光明的人生判了死刑。 流血的牙床又热又疼又痒，他捂着脸像被人隔空扇了巴掌。 从此之后，那颗牙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哪怕后来米星已经学会了理解她的处境，知道她身为一个omega，带着孩子活在这个世界上会非常辛苦，回到曾经富庶的家庭嫁给订婚对象当豪门的富太太是她能够选择的最好的生活。 但米星不原谅。 他不原谅母亲对他所做的一切。 他不原谅那个女人像扔掉垃圾一样扔掉自己，任由自己在垃圾堆里腐烂。 他恨母亲，甚至连带着恨上了流着同样血液的自己。 那颗牙总归是长不出来了，但是—— 商毅清之前跟说过，要带自己去种一颗新牙。 听他说现在种植牙的技术已经非常发达了，种了之后能够管几十年，而且不会有任何的异物感。国家最近在集中採集，价格也很不错。 唯一要担心的是米星的不死能力会不会排异种下的钉子。 商毅清在研究这件事的时候比自己还要认真，他甚至专门在网络上搜索相关的干货和文章，记了笔记，还绘制了一条完整的时间链条。 要不是后来自己转去了苍穹基地，他估计连病假都会给自己安排好。 商毅清……. 模煳的意识逐渐地找到了锚点。 商毅清……. 他知道商毅清一直在阻止自己自杀。 囚禁也好，约束也罢，都只是为了阻止自己靠近死亡。 明明这个傻瓜的人生也过得并不幸福，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非要劝说自己活下来，但他好像就那么固执。 他不能去死啊，商毅清只有自己了。 如果就死在这里，那个孤独又恶劣的公主要怎么走完剩下的人生。 「商毅清……」 米星念着他的名字，像能让自己清醒的咒语。 第230页 「你在说什么？」 秦昶隐约听到了米星发出的声音，但他无法确认米星在说什么，只能凑上去听。 「商毅清……」 就在这时，洞口外传来了异样的声音：「这里有个洞！是不是从这里下去！」 搜救队……终于到了。 山洞里的人都被这声叫喊吓得一阵激灵，米星迅速恢復意识，张开口对着秦昶的耳朵咬了下去。 他下口一点没留情面，像是要活生生地将他的耳朵扯下来。 秦昶的身体失去重心，摔在地上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那把插在米星身体里的匕首顿时脱手，米星往后退了几步。 他狠心掰断了左手的手腕，随后挣开绳索，抽出腹中的匕首，一跃而起，随后一刀戳在了秦昶的胸口。 鲜血如注，浇了他满头。 米星却像是失控的野兽一般，叫喊着将自己的忍受的痛苦和折磨全都发泄出来。 疼，实在是太疼了。 但是他不能在这里结束，还有孩子要救。 确认了秦昶已经失去再次站起的能力，米星看向了任晨。 他的生命力流失的太快，从神明那里偷来的时间加倍地还给了神明。 任晨也同样看向米星，他的视线已经模煳，唿吸也逐渐变得缓慢。 他以为米星会问自己什么问题，比如hints实验室，比如自己曾经的研究。 但没有想到的是米星转身离开，像扔开一块塑料布一样扔掉自己。 米星并没有时间和任晨在这里闲聊，他对将死之人并不感兴趣，也不想浪费时间去问自己并没有什么价值的问题。 他在意的是那个鲜活的生命。 那个被丢下的孩子。 他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是什么性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有一种奇怪的共鸣。 这个孩子会不会担心他是被抛弃被丢下的那一个，他会不会害怕死在这里，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作为曾经被抛弃的人，米星一点都不希望一个无辜的孩子要经歷这些。 「小孩，你在哪里？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坏人已经被我消灭了，你过来，我带着你出去。」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山洞里迴响。 吐真剂的效果仍然在持续，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碎玻璃上跳舞。 米星靠着山壁缓缓滑落，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力气继续往下走了。 「我在这里，哥哥，我看到你的腿了。」 听到了小孩的回音，米星咬着牙齿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他用力地伸出手臂挥舞：「你看到我的手了吗？」 「看到了。」 「你过来，」米星招了招手。 很快，一只小小的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里。 「闭上眼，然后往我这边走，别看我——」 太过血腥的场面实在是不适合孩子观赏。 好在那个孩子也认真听话了。 只是因为太过害怕，所以蜷缩在自己的怀里小声地哭泣着。 含有盐分的泪水落在米星的伤口上，又是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可这个时候，阳光从山顶的缝隙落下，照在米星的身上。 「米星！是你吗？」 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太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以回家了。 第159章 圣心孤儿院（十八） 米星被救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 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被遗落下的孩子，撑着最后的意志力睁开眼看向山顶的缝隙。 直到搜救队唿喊着他的名字，他才终于放松警惕闭上眼睛。 等商毅清看到他的时候，米星已经完全没有人形了。 地上全是血，米星的头髮全都被血弄得湿漉漉的粘成一块一块，剥开头髮能看到眉心的弹坑，子弹还老老实实地嵌在伤口里，米星的脸上都是青紫的伤口，左手臂呈现出异样的扭曲。 商毅清碰到他手的时候，米星恢復了点意识，他睁开眼确认了眼前的人便松了所有的神经，安稳地靠在商毅清怀里。 清理现场的痕迹专家告诉自己米星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好在他是不死者，所以挺了过来。 但商毅清却固执地纠正了这个说法，虽然是不死者但承受的痛苦不会减少一丝一毫，所以他的爱人是意志力顽强的英雄。 不死的能力不能掩盖他顽强的灵魂。 在医院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医生取出了米星头颅里嵌着的子弹。 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不死的能力依旧运转着，甚至比之前恢復得还要快。商毅清松了口气，帮米星清理完身上的血污后，托人买了块芝士蛋糕，然后坐在米星床边，等他醒来。 他知道米星的身体会自动恢復，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等待，米星不会有事，睡了一两天过后他就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是，他真的很难受。 光是想到米星在山洞里遭受的折磨他就觉得恐惧，后悔为什么从一开始不直接把米星锁在家里，非要让他去出这种任务。 可很快商毅清就把这个念头摁下了。 他并不缺钱，他所拥有的资产养活一个米星是足够的。 让米星出去工作的主要原因是想让他找到生命的价值，不止在于钱，更在于事业和成就感。 他深刻地了解米星灵魂深处的善良，也了解他在苍穹基地的无奈，所以商毅清一直在扶持他的事业，想让他找到和这个世界联繫的感觉，从而放弃自杀的想法。 第231页 「商毅清，「米星的身体在慢慢修復，吐真剂的药效也逐渐退去，没那么难受后，他念着商毅清的名字，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抓，「商毅清…….」 商毅清捏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我在。」 「我闻到蛋糕的味道，是不是你买蛋糕了，」米星用另一只手揉着眼睛，视线恢復清明之后朝着左右张望，「蛋糕呢？」 商毅清真是服了这个馋鬼。 还以为是因为自己醒过来的，没想到睁开眼第一件事居然是找那若隐若现的烘培香味。 「怕变质放冰箱了，我等会儿给你拿过来，」商毅清伸手把人搂在怀里，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就只想蛋糕？」 他期待一句「想你」的情话，但没想到对方却如梦初醒般问起了那个小孩的下落：「那个孩子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其实并不好。 山洞里气温较低，小孩又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精神处于紧绷的状态，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发着高烧。 他是个alpha，也是这一批孩子里面年纪最大的alpha。或许是觉得自己应该承担保护弱者的使命，所以留下来独自承担着未知的黑暗和恐惧。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持续的发烧表示他的身体已经响起了警笛，他昏迷了一整天，才在傍晚的时候恢復了意识。但进食仍然困难，得靠输液维持体力。 「还在医院里住着，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他，」商毅清松开米星后摸了摸他的头，头髮还是昨天自己帮忙洗的，他睡着的时候很乖，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就是身上的血打湿了一整个浴缸。 「好啊，」米星刚醒过来又有点犯困，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復，这会儿需要睡眠来补充体力，「我还想睡会儿。」 想蛋糕、想那个被绑架的孩子、想睡觉，就是单单不说想自己。 商毅清嘆了口气，苦恼这个人的薄情，但又好像早就习惯这样失衡的爱了。 或许是因为曾经失望过，所以他对所有关系都不抱有期望。 罢了，自己和他争什么，这么多年吵着闹着要了那么多次爱，米星只会觉得自己傲慢又霸道。 「你陪我睡好不好？」 米星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柠檬味的沐浴露在米星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像他们初见的那天，格外地摄人心魄。 于是商毅清翻身上床装作刚刚那些胡思乱想不过是过眼云烟。 醒来的时候米星干了两大块芝士蛋糕。 他实在是虚脱，需要糖分对身体的能量进行补充，所以吃了再多的小蛋糕也不会觉得腻味。 被救回来的小孩总算脱离了危险，也能正常地开始吃一些流食，孤儿院的其他老师赶了过来专门照顾他。或许时间到了熟悉的人，小孩抱着老师哭了一整天，总算将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了。 孤儿院院长的身份得到了确认，他曾经是hints实验室的底层研究员，真实的名字叫做乐一。关于他的审问仍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相信通过他，这次一定能够挖出不少hints实验室的秘密。 而齐熙，有了异能。 他最初并不愿意相信，直到绍云澈走到他面前，向他说出了那句确认的话：「齐熙哥，你是有异能的。」 这句话让齐熙的身体突然颤抖了起来。 绍云澈感受到了他的激动，更加用力地抱住了齐熙。 「你是有时间暂停的异能的，只是被人为地用意识控制的晶片给封印了。我们从孤儿院院长的嘴里得到了所有的答案，齐熙哥——」 后面的话齐熙其实都没有听进去，他唯一在意的是那句，他有异能了。 他一直听着父亲的传说长大。 所有人都告诉自己父亲很厉害，很优秀，每个人提到父亲都是由衷地夸赞，而连带着也会喜欢自己一点。所以很小的时候，他就期待着有一天能和父亲一样拥有时间暂停的异能，这样就能够保护妈妈，保护所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实在是太弱了，而这个世界需要他保护的人又太多。 每个人都对他加以期待，加以鼓励，让齐熙有了建立在海市蜃楼上的自信。 他等啊等啊....... 从期望到失望，从失望到更深的绝望。 这二十多年，他做了无数次的异能检测，就算老师没有提，他都会自己偷偷攒钱去检测，期待着医生能够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无一例外都是失败。 「你没有异能。」 「其实这样也很好，拥有异能就意味着要进入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而且特工的工作也很辛苦。」 「目前检测不出你身体里拥有异能，这是检测结果，有异议的话可以重新检测一次。」 「不好意思，重新检测的结果也是没有异能。」 他没有继承父亲的能力，他只是这个世界最普通的omega。 英雄的孩子不一定是英雄。 他何尝感受不到邹昊对自己的算计，在听到自己没有异能的失望，他又何尝感受不到所有人对自己的失望。每一次来到苍穹基地和基地里的老员工沟通，他总会听到别人提及自己的父亲，然后兴奋地问自己有没有继承异能，随后便是失望。 有时候齐熙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 他靠在绍云澈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第232页 其实齐熙没有那么难受。 他只是意外，只是在经歷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应对自己天崩地裂的情绪。 这么多年的痛苦和难过，原来是命运一次不经意的折磨。 是的，他最后只能用命运去为所有的阴差阳错画一个句点。 好在都结束了。 「孩子们平安无事的回来，齐熙也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异能。」 商毅清机械般地报备着米星昏睡的这些天里发生的事情：「孩子们的情绪会由专门的心理谘询师负责沟通，你放心，他们是专业的，会尽可能地避免让孩子们留下终身的阴影，胡胜指挥官会审问乐一还有所有案件相关的人，他和hints实验室也是老冤家了，看起来精神满满还能再干个二十年。绍云澈则陪着齐熙熬过这段时间，齐熙的情绪一直忽上忽下的，还是需要人来陪伴。邹昊的话移交警方处理了，在基地门口开车撞人，估计逃不过刑罚了。」 像是一场事无巨细的汇报，米星第一次担任收听的角色，咬着饭糰呆呆地点着头。 是商毅清做的饭糰，他说自己啃饭糰的时候非常可爱，所以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饭糰。 「所有的事情都被安排妥当有专门的人员跟着，不用担心，他们会好好处理的。」 「嗯嗯。」 「既然如此就没你什么事干了，你愿意和我去约会吗？」 「？？？」 第160章 地震旧案（一） 约会。 是个陌生又熟悉的词。 他们之间确实确认了某种相对更加亲密的关系，但约会实在是个过于新鲜的词彙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商毅清的能力特殊，他去不了人流特别密集的地方，所以米星几乎很少和他一起出门。 细緻沟通之后米星才知道，这所谓的约会也不过就是辛德瑞拉的裙子，持续到晚上9点而已。商毅清计划的方案是吃完饭后在河岸附近走一走，然后回来加班。当然作为伤员，米星还是拥有休息的权利的。 很符合他对商毅清的刻板印象，这样一个从小克己復礼的人，是不会想出任何浪漫的约会形式的。 他大概率会在河岸的花店里为自己送上一束鲜花，这是商毅清为数不多能想出来的点子了。 但显然，这次商毅清的表现超乎了米星的意料。 他准备了一后备箱的东西然后开着车带米星来当……钓鱼佬。 「哈？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约会方式？钓鱼？」 连米星都有点开始怀疑商毅清的真实年龄了，这个人的爱好怎么都这么地……老派？ 商毅清弯着腰在整理着后备箱：「嗯，我认识的几个喜欢钓鱼的朋友说我们家附近的这条河能钓到不少鱼。」 米星在心里嘆了口气。 算了，商毅清喜欢就好。 在爱好这个方面，他和商毅清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在没有遇到商毅清之前他所奉行的是及时行乐主义，经常周末泡在迪吧里面喝酒蹦迪，又因为没有钱，所以只能和其他人拼桌。其实他非常清楚，那些常厮混在酒吧里的人根本看不起自己，但是他就是喜欢那种疯狂的感觉，像是能够将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点炸。 说起来，自从自己和商毅清纠缠在一起后，自己基本就没有什么机会去夜店。 唯独两次，一次是为了葛潇的案子，当时是为了要钓出c老师，还有一次在很久之前。 那个时候自己其实把商毅清想得过于简单了。 也是找了个机会熘出来，当时身上没多少钱，也没有地方可去，就想着去自己之前常去的夜店里面躲一躲。米星认为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商毅清一时半会儿应该查不到自己的身上。 但没有想到的是，商毅清直接打电话给了夜店的老闆，让他们把自己交出来，否则直接带人来检查是否有非法交易。 其实这种店，就算老闆再正经，多少也会涉及到一些灰色地带，要认真地查肯定是多少能查出一点问题。 所以一听到商毅清说这种话，那些夜店老闆谁敢收留自己，赶紧让酒保服务员掘地三尺也要把自己给挖出来。 到现在，米星的肖像还在酒吧一条街的黑名单上挂着。 但米星现在想得倒不是蹦迪，他只是觉得商毅清的手很好看，手指又细又长，如果摇骰子的话一定会迷死自己。 「好了，走吧。」 商毅清收拾好东西，关上后备箱。 他右肩背着钓鱼用的渔具，左手直接牵住了米星，和他十指紧扣。 米星有点愣住了。 他其实还是多少有点不太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他很久没有和人建立过亲密联繫，甚至连朋友都少，所以被十指紧扣的时候，他只觉得指缝像是被触电一般，从哪里的神经末梢开始蔓延，随后全身都变得麻乎乎的。 而且商毅清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熟练了？眼前不都是自己主动的吗？ 晚风吹得人很舒服。 这个城市的春天非常反常，中午的温度能和夏季持平，但早晚却有些凉。 米星受得伤很严重，所以这段时间格外注意身体的修养。商毅清怕他受凉再影响身体恢復，所以基本上给米星准备的都是长袖长裤，还要再额外搭配一个外套。 这个季节这么穿也算正常，就是米星是个怕热体质，晚风吹过来的时候才会觉得清爽一些。 第233页 他们随意地聊着工作和生活相关的话题。 米星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也可以和商毅清说这么多的话。 沿着河岸走的时候，一个小男孩骑着车沖了过来。 米星往商毅清的方向让了下，没想到就这么撞进了他的怀里。 商毅清顺势将手搭在米星的肩膀上，将他护住。 等男孩骑车离开，他的手也没有放下来。 就这么一个很微小的动作，却让米星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明明平日里骚话没少过，床上也不是害羞的类型，怎么每次到这种时候就脸红心跳双腿打颤。 米星自己都快瞧不起自己了。 「在前面那个位置，我们过去吧。」 坦白来说米星其实并不喜欢钓鱼，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在家里睡大觉。但是商毅清看起来挺感兴趣的，他也不好意思扫兴。 他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商毅清忙前忙后，自己也不懂这些，就去买了两瓶水，然后偶尔给商毅清递个东西，然后再问一些没什么头脑的问题。 其实，好像也不是全然没有意思。 毕竟商毅清忙来忙去，消耗体力的时候，偶尔会喘息几句。 还挺性感的。 「弄好了，你过来看着，」摺叠板凳只有一个，米星起身让给商毅清休息，然后自己跑到鱼竿旁边蹲着。 他对钓鱼唯一了解的知识就是看着水中央的浮标，等浮标有动静的时候收回鱼线就行了。 但米星对钓到鱼也没什么期待，他现在比较想钓身后那条。 而且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幸运体质…… 就在这个时候，水中央的浮标突然开始躁动不安地上下晃动。 卧槽？还真有鱼？ 米星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商毅清！有鱼啊！有鱼上钩了！」 他又着急又不敢惊动鱼群，只能压低了声音，一只小手摆动着唿喊商毅清过来。 「你慢慢拉线，别紧张，」商毅清刚拧开瓶盖还在喝水，「我马上过来。」 他匆忙喝完一口水，然后拧上瓶盖。 「不对啊，这不是鱼。」 藉助灯光，米星隐约觉得自己钓上来的似乎不是一个鱼。 是一个银色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是个行李箱？ 那一瞬间，米星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除了鱼，钓鱼佬什么都能钓得到。 第161章 地震旧案（二） 深夜、人迹罕至的河流、行李箱。 任谁都会想到是……分尸案件。 米星顿时觉得汗毛直立，手指都在发抖。 「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怕打架，甚至因为工作原因，血腥场景也见了不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些东西，米星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怎么了？」 商毅清放下矿泉水瓶，跑过来查看米星的状况。 「那个！那个行李箱！」 米星指着行李箱慢慢地往后退。 商毅清侧过头去看：「嗯，要不要捞上来看看？」 「先打报警电话吧！这很有可能是谋杀分尸案啊！」 商毅清望着米星的脸有点不敢置信：「不至于吧，最近治安挺好的啊，我听说他们绩效工资拿了9个月。」 「那有什么关系啊！！！」米星都快哭了，而且他还注意到商毅清似乎是真的打算伸手去够那个行李箱的时候，他直接吼了出来：「你不要碰啊！！我打报警电话！！」 商毅清无视了他的尖叫声，伸手将行李箱捞了上来。 「别碰这种东西啊，可能会被缠上的！而且我们又不是刑警！破坏——」 箱子被商毅清打开了，里面满满的都是鲜红色的玫瑰花。 他着急地将花朵推到米星的面前，想要证明那不是鲜血淋漓的肉，而是自己真挚的爱情。 玫瑰飘到米星的脚下，他放下手机，屏幕熄灭前，停留在拨号的页面。 「你……」 米星忍不住责备商毅清，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哪有人会在行李箱里面装玫瑰花啊，」米星蹲下身体，用手拨弄着玫瑰，「我还以为真的是尸体，还好电话没有打出去，不然丢脸都丢到刑警队去了。」 他捧起玫瑰抱在怀里。 炽烈的，如同火一般燃烧的玫瑰。 「我没想过会有这样的联想。」 商毅清不好意思地侧过头。 之前绍云澈批评自己浪漫绝缘，他并不觉得。或许是因为过早结婚的错觉，让他误以为自己在恋爱这件事上非常擅长，但没想到今天居然能闹出这样的误会。 可是米星抱着玫瑰花不肯撒手的样子又让商毅清有些动摇。 是不是……自己的计划，多少也是有点点成功的？ 「你喜欢吗？」 米星其实没有那么喜欢玫瑰花，因为继父以前喜欢送母亲玫瑰，带刺的玫瑰会把自己抽得浑身是血。 可是这个瞬间，他突然决定要开始喜欢玫瑰了。 「喜欢！特别喜欢！」 米星抱着玫瑰花，眉眼笑得弯弯。 ** 他们一起在河岸边玩闹了很久，等回家的时候，米星已经有点疲惫了。 他靠在商毅清的肩上，说自己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笑和胡闹。 第234页 他曾经以为商毅清不会愿意听自己说网际网路上的八卦，也不乐意听自己带情绪的胡话，但没想到商毅清居然耐下性子附和自己，甚至陪着自己一起吐槽。 「我之前被印度人拖着开了三个小时的会，我觉得那不是英语，那是咖喱翻滚的咒语。」 「我给你补一补英语？世界之眼相关的案件不也是联繫你吗？英语可能是个必要的技能，」商毅清想了想，继续说：「但其实辅导之后你可能还是听不懂印度人的英语，毕竟那是另一种语言。」 他真的非常擅长这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米星笑得打滚，靠在商毅清的肩膀上，眼睛有点睁不开了。 商毅清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状态，问他是不是困了。 米星确实有点累了，他的身体本来就还在恢復中，今天又闹了这么久，自然是有点支撑不住。 商毅清半弯下腰，横抱起米星，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商毅清，」米星打了个哈欠，随后像个小猫一样蹭了蹭商毅清的胸口，「晚安。」 「晚安。」 互诉晚安真是个，平庸又奢侈的过程。 商毅清顿时觉得自己也有些头晕目眩。 这几天他也没有睡好觉，因为担心米星，所以不肯离开，也不肯让旁人照顾米星。非要自己亲眼看着米星一点点恢復身体自己才算满意，但自己还要处理繁重的工作，在米星昏睡的期间，他几乎没有怎么合眼，想要趁着米星昏睡期间把所有的工作都处理完，这样自己才有时间带着米星约会。 本来还有一点工作没有处理，算了，还是留到明天吧，明天也来得及。 他也不是钢铁做的，也需要休息。 抱着米星，商毅清一点点走到二楼。 勉强支撑着最后的意识去洗漱，商毅清的精神最后在躺上床的那个瞬间才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意识迅速坠落进入无尽的黑夜里，商毅清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灵魂，感受着风从肢体的缝隙里吹过。 他低下头，看向无尽的世间。 整个世界是荒芜空荡的黄色沙漠，烈日当空，所有的生物都被烤干。 他在云层之上，俯瞰众生。 但显然易见的是，这里没有多少可以称之为生命的东西。 唯独在东南角，他看见了一排低矮的建筑。 那或许是一片人类的聚集区？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商毅清觉得自己的意识也逐渐往那边靠近。 但越靠近，他越发现，那并不是人类的聚集地。 那更像是一排排一列列—— 人类。 不，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了，他们形如枯骨，面黄肌瘦，显然已经是长久没有进食的模样。 但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都在烈日下站得笔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痛苦。 商毅清想要过去打个招唿，询问他们到底是什么。 但很快，这些人聚集在一起，高唿着：「活下去！为了人类的未来！」 那如同是战歌一般的话语激昂着每个人的意识，他们嘶吼着，脖颈上青筋暴露，挥舞着双手，像是在竭力向上天讨要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 太阳的表面突然出现了无数的斑点，随后无数的流星朝着地平线开始坠落。 那些流星裹挟着火焰，朝着人类的族群前进。 它们无差别地攻击着人类，哪怕那群人类没有丝毫的退缩和妥协，他们拿起武器和「星辰」进行战斗。 他们脆弱不堪的身体开始出现了伤口，像是被打破的镜子一样，他们的身体在一次次的吶喊中被撕扯成好几块，最终如同碎屑一般落在地上。 商毅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的中间。 无数的身体开始破碎肢解，在热浪一般的风中，被捲成破碎的纸片。 天下地上，无数的碎片飞舞，无数的尸体被燃烧着，黑色的浓烟滚动着，将整个世界都遮蔽。尖叫声，惨叫声混合成为了整个世界最朴素的背景音乐。 商毅清抬头，流星的阴影落在他的身上来来去去。 突然之间，一阵风吹过，所有的碎片都变成了沙，然后随着风彻底消失。 风暴结束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沙漠就只是沙漠。 它守着地球诞生以来的寂寞与荒芜。 没有生命， 没有吶喊， 平静如死亡。 第162章 地震旧案（三） 「商毅清！商毅清！」 米星半夜惊醒，看到睡在身侧的商毅清冒着冷汗，唇色发白，嘴里不断冒出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他顿时觉得情况不对，晃着商毅清的身体，想要唿唤他醒过来。 「醒醒！你醒醒！」 商毅清的手突然捏住米星的手腕，他像是找到了灵魂的重心，勐然惊醒过来。 他的眼神没有焦点，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怎么了？」米星的手腕被捏得生疼，此刻也顾不上了，他直觉商毅清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做噩梦了吗？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嗯。」 商毅清侧过头看向米星，才慢慢找到视线的焦点。 这算是噩梦吗？可为什么梦境里的一切都那么清晰，甚至自己醒过来之后还能记得里面的细节。 那些扑面而来割得面颊生疼的黄沙，那些炽热到要将人体的脂肪都点燃的流星，分明像是现实一次次在自己面前上演。 第235页 米星起身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商毅清，又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他额头的汗水。 「是第一次吗？还是经常做噩梦？」 米星也有过一段经常做噩梦的经歷，他那时候没有钱去治病，只能靠看一些心理书籍来自己医治自己。在广泛的阅读中，米星知道噩梦通常伴随着精神创伤或者是长时间的焦虑，如果商毅清一直都有这样的情况，那么他现在的精神状况恐怕不容乐观。 「我没事，」商毅清接过水杯。 米星追问着细节：「只有这一次吗？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这段时间都有吗？」 「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米星才勉强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间歇性的噩梦就好了。 他是真的担心商毅清的心理状态，自从上次发现商毅清一直在服药后，米星就怕他出事。 虽然这段时间商毅清也在慢慢地尝试减少药量，但总归没有痊癒。 米星一直都觉得商毅清的病和自己脱不了关系，而且他知道这人和自己不一样，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说，时间长了必然会有问题。 米星弯着腰靠在商毅清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 他总算能够对当年的事情感同身受了，原来自己当初寻死觅活的时候，商毅清会是这样的惶恐与不安。 而当他站在商毅清的视角上，米星能做的事情也只有紧紧地抱住商毅清，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一般不肯松手。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害怕，」商毅清能感受到怀里米星的不安，他耐心地安慰道，「真的，只是做了个比较真实的梦而已。而且那个梦也没有任何的恐怖元素。」 商毅清试图复述梦境的内容，但他突然发现，除了漫天的黄沙之外，他似乎什么都没有记住。 之前的那几次噩梦也是，他只能简单描述梦里的场景，但发生了什么，里面的角色是什么样的，他全然都不记得了。 不过这也正常吧，毕竟大多数梦境就是这样的，很难有人在不添加自己理解的情况下，将梦境里发生的故事完整地表述出来。 「那个…….你上次答应我的，我代替齐熙去把那个小孩救出来，你要在体内安装gps的。」 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显然是不合适的，但米星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他现在和商毅清不在一个基地工作了，日常接触的时间也有限，他真的很想知道商毅清每天做了什么，都待在什么样的地方，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以及，他什么时候会情绪失控。 「我最近比较忙，实在没有时间——」 米星仰着头望向商毅清，眼眶已经红了一圈：「你答应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的！而且......当时我那个手术也就做了三四个小时，你连三四个小时都抽不出来吗？医生那边我可以加钱的啊，周末上班不就是三倍工资吗，我愿意出钱。」 商毅清嘆了口气。 当初米星一直在尝试用各种方式逃跑，他多少也算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尽管自己手下有珊瑚这样厉害的僱佣兵，但有时候面对米星层出不穷的逃脱方式也会觉得棘手。所以为了能够即时定位到米星的地址，商毅清趁着他昏迷的时候，让医生在米星的腹腔里装了一颗gps，续航时间为三年。 现在好了，轮到米星来管自己了。 总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中了个迴旋镖。 「你别嘆气啊，」米星越发觉得好像自己把这件事搞得越来越复杂了，「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好吗？」 「没有，」商毅清伸手挠乱了米星的头髮，宠溺地亲了下他的额头，「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角色互换了，之前是我束缚着你，现在反而是你来管着我。」 「对啊，」米星看他没有生气的意思，便站直了身体叉着腰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现在换我来强制你了。」 「嗯？」 当初被商毅清剥夺人身自由的事情米星可还没忘，他现在确实喜欢商毅清不想把当年两个人之间的纠缠和折磨都翻到檯面上来一笔一笔算帐，但并不代表他一点都不想计较。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而且现在自己确实对商毅清的精神状态非常不放心。 「没收你所有的资金，然后每天给你20块钱的零花钱，刷卡的话要提前跟我说用途是什么，午饭和晚饭都要给我拍吃了什么，工作内容我就不干涉了，但是你如果要加班的话，必须通知我去接你。」 「这样有点......」 米星挺直了腰杆，大声呵斥道：「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行吧。 商毅清挑了下眉。 除了有点麻烦外，其实自己好像没有那么讨厌。 而且当前的工作内容註定了他必须和米星得经常接触。 整个九幽基地和苍穹基地追查了hints实验室这么多年，甚至也捣毁了不少hints实验室的小型研究基地，都没有得到过特别关键的线索。但这次他们抓到的乐一知道不少hints实验室的核心机密，而且，乐一非常配合，愿意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信息都吐露出来。 这个证人存在的意义非同寻常， 「在hints实验室内，不死者被分为四个等级，s级、a+级、a级、b级，级别按照他们伤口的恢復能力来区分。通常来三个小时以内能够恢復致命伤的，被认为是s级，需要3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恢復的，为a+级别，需要一天时间恢復的为a级，需要2天或超过2天时间的，为b级。」 第236页 监控室内，米星听着审讯室内的对话。 联想起自己的伤口的恢復速度，米星突然有点想跳槽去hints实验室了，这自己高低不得混个干部噹噹？ 他顺手就把审问的过程发给了商毅清，调侃着自己有点不想干了，准备加入敌对阵营，和商毅清来一把相爱相杀。 商毅清没有回覆，米星放下手机继续盯着审讯室。 负责审讯的是胡胜指挥官，他在这方面经验颇丰，更何况乐一是个好沟通的。所以胡胜指挥官靠在椅背上，一副相当放松的样子。 「任晨的等级是？」 「b级别，他的等级其实没有那么高，据说最开始是实验体，是他自己很努力地在学习知识，才发明了控制意识的晶片，最后成为了不死者。」 「你知道不死的能力到底是怎么来的吗？我上次听你提起，你说是一种神明的奖赏？」 「我并不清楚，这种等级的机密我没有机会接触到。但是我们这些员工平日里也会猜测，我们倾向于认为这是一种非常高阶的异能，能够赐予beta进化的能力。我不相信神明的存在，我觉得这就是一种我们目前还没有记录在册的异能。」 尚未记录在册的异能....... 这究竟有多逆天，才能够赐予beta不死的能力。 而且，没有判断失误的话，崔可夫将军也拥有不死的异能，他在冰天雪地里被埋藏了几十年，如果几十年前这所谓的「神」就存在的话，那么这位「神明」今年究竟有多大了，还是说他拥有永恆的青春？ 米星尝试过无数种死法，但唯独有一种他并不确定，那就是老死。 随着时间和岁月不断地衰老。 从初中时期米星被测试出不死的能力之后，他的身体仍然在成长，所以直至今日，米星都认为他是会老死的，他身体的细胞会不断的衰减，他会有和商毅清白头偕老的那一天。 那对方确实有被称为神的资格，本身拥有永恆的青春，又能够肆意地赐予旁人不死的能力。 这不是神明，这还能是什么？ 米星突然觉得有些窒息—— 他们到底是在和什么样的怪物为敌？ 创造这么多的不死者，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能是让他们玩一些互相残杀的游戏吧....... 第163章 地震旧案（四） 乐一所拥有的信息并不能解决所有的疑问，他能提供的也不过是他在hints实验室的所见所闻。 所谓的按照成就来获得不死的能力，但具体「成就」的定义，乐一也很难讲述出来。 他也算可怜，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只能寄住在亲戚家里。 亲戚没钱周转，便把自己卖了，几经周转，被hints实验室买去做苦工。 他是alpha，力气大又话少，所以经常被安排做一些搬运的杂活儿，因为他闷葫芦的性格，所以实验室里的大多数人也很信任他，有时候说一些悄悄话也不会避开乐一，时间长了，他慢慢地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里接触到了hints实验室的秘密。 「在hints实验室内，alpha是用来搬运杂货的工人，omega是生育的工具，除非拥有异能，否则这两种性别在hints实验室内得不到任何尊重，只有beta，只有beta有机会获得不死的力量。」 这是乐一匆忙总结出来的生存法则。 意外地很符合之前米星对于「hints实验室或许是极端beta组织的推论。 「后来，hints实验室内一位操控沙土的异能者失控，引发了那场至今仍然被大多数人称之为噩梦的辛酉地震。当时齐熙的父亲负责调查这个案件，hints实验室一直在阻拦齐熙的父亲，他们发现阻拦不了之后，就动手害死了他。」 提到这件事，乐一愧疚地低下了头。 他虽然没有提及自己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但从他的表现不难看出，他在这件事中担任着相对比较重要的角色。 「齐熙的父亲太固执了，他的固执给他和他的家人都带来了灭顶之灾，在这场斩草除根的清洗中，任晨和我留下了齐熙。」 据乐一所说，他是因为恻隐之心，任晨则是看中的是齐熙或许能够继承的时间暂停能力。 那个时候任晨的意识控制晶片已经奏效，他拥有了不死的能力后自然要筹谋更多的东西，一个可以暂停时间的傀儡对他而言是一枚再好用不过的棋子。而乐一那个时候隶属于任晨，对任晨的所有命令只有服从，所以，他们在一番操作之后，偷偷藏匿了齐熙的存在。 当时hints实验室已经被齐熙的父亲打击到逐渐退出国内，核心高层也逐渐失去对国内信息的掌控，所以他们并不清楚这一情况。 再加上后来hints实验室有意让乐一成立圣心孤儿院，他们就能够更加方便地隐匿齐熙的存在。 但意外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齐熙是人，并非是一个傀儡。 更何况当时绍云澈的父亲拼了命地要把这个孩子给找出来。 乐一和任晨藉助hints实验室残存的势力勉强应付着绍家的压力，另一方面他们也在紧急安排齐熙的手术。 将能够控制意识的晶片植入齐熙的大脑，让他能够对任晨言听计从。 但晶片只能输入一段代码，一段具体的指令。 这本来是任晨用来在关键时刻使用的武器，但没有想到的是，齐熙很快就失控了。 在手术进行之后，他一直没有激发的异能突然爆发出来，并且让整个孤儿院都陷入了不间断的时间停止之中。 第237页 他会突然出现在孤儿院的每个角落，并且有几次，他真的将刀怼入了任晨的心脏。 任晨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beta，齐熙的失控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当初选择藏匿齐熙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绍云澈的父亲和hints实验室都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但他实在不愿意封禁齐熙的异能，毕竟哪怕挖掉齐熙的腺体出卖到黑市，都能卖出超过亿元的高价。 可直到齐熙真的举起刀，将刀尖对准秦昶的那一刻，任晨不得不逼迫自己做出了一个性价比并不高的选择。 他为意识晶片输入了一段代码，让齐熙忘记了自己的异能。 「人的意识是相当强大的力量」。 这是hints实验室在很长时间内奉为圭臬的标语，他们坚信着意识是可以改变世界，改变人类，改变既定的命运。 而任晨的研究，正是贯彻了这条道路。 所以当齐熙的意识真的认为他没有异能的时候，天赐的礼物主动弃他而去。 他真的成为了一个普通的omega，善良、懦弱、又没有主见。 甚至未来被一个手段并不高超的alpha骗得团团转，离开泥潭的主要方式，是依靠另一个alpha。 案件被埋藏在歷史的灰尘里。 没有人知道，他们那样一个无望又可笑的野心，需要一个omega的前半生进行陪葬。 齐熙小时候的故事，被米星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他。 意识晶片被医生取出，他逐渐地想起小时候的记忆。 冰冷的手术刀，失控的异能，还有更深处关于父亲母亲的记忆纷至沓来。 齐熙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靠在病床上默默地去咀嚼那些记忆里痛苦的细节。 他本可以大哭一场，但却莫名地哭不出来。 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跳樑小丑，就这么轻易地，在自己最无法抵抗的年纪，拆碎了他本可以幸福的人生。 他倒也想真的痛恨，可是任晨和他的下属已经死了，剩下来的乐一，齐熙不知道该怎么去恨。 「已经拥有异能的话，我不太建议你继续去从事之前的工作了，那不适合你了。」 当拥有异能的那一刻开始，他和普通人的生活就已经完全脱节了。 人们需要beta去构建一个稳定的社会，需要alpha去作为领导者，需要omega生儿育女，更需要拥有异能的人集中在政府的核心团体内，为国防、安全、信息部门提供助力。 九幽基地、苍穹基地就是这样的部门，他们从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是为了服务于这片广阔大地上的最朴素的人民。 如果只是普通的异能，或许还有成为芸芸大众的可能性，但时间暂停实在是太过罕见的能力，至今为止人类的科技都无法追溯万分之一的时间，所以这项能力的拥有者更不可以泯然众人。 「我原本就是打算向绍云澈请辞的，我不想让我的生活只绕着他转，那样实在是太无聊了，」齐熙低着头揉烂了一张纸，是他今天无意间在裤兜里发现的超市小票，大概30多块钱，买的一些生活用品，当初再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大概不会想到仅仅只是一周的时间，自己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要加入苍穹基地吗？还是九幽基地？我都可以，但是我现在身体素质很差，我应该很难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先进入九幽基地附属的培训班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再进入基地实习，九幽应该比较难进，苍穹基地前段时间不是走了很多人吗？相对来说审核会松一点。但这些事情都不急，你先好好休息。」 米星坐在床沿，给齐熙剥了个橘子。 他不是很会照顾人，剥了皮就算完事，然后直接圆咕隆咚地塞给齐熙。 「我没什么事，又没有受伤，可以出院了。」 「再住一段时间吧，出院干嘛，得给你全身上上下下都检查一遍，谁知道当年任晨他在你的身体里面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说了，反正又不是你出钱。」 齐熙拿着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我不想欠他人情了，而且我之前也说过，所有的钱，除了之前折抵工资的那部分，其他的我都会还给他的，我不想和他有这么多的牵扯。」 橘子很甜，但是米星没有帮自己把籽去掉，齐熙不想到处找垃圾桶，就只能囫囵着吞了下去。 「你还是不愿意原谅绍云澈吗？」 第164章 地震旧案（五） 其实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齐熙只是面对人生的巨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罢了。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将自己和绍云澈割席，想要开启一段新的生活来和过往区分开来。 但那天，绍云澈亲吻了自己。 这个吻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齐熙不清楚要怎么去回应这份感情。 「我暂时还没想好，我想等一段时间。」 和邹昊的过往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了，他是自己父亲的遗产，而非独立的人格。 就连绍云澈最开始找到自己，不也是出于这样荒唐的理由。 他害怕被人再一次当作棋子，更恐惧在自己全然付出爱之后，得到的是无望的未来。 米星想要劝说几句，但想到以前的自己对待感情也是一样迷茫，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有需要就来找我，」米星拍了下他的肩膀，「没事的，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人生嘛，开心就好！」 第238页 他素来就是这样的生活态度。 觉得开心就在一起，觉得难受就离开，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捨弃的，也没有什么是必须挽留的。 齐熙嘆了口气。 他如果真的能像米星这样想得开就好了。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乐一说他不好意思再见到你了，想和你说句对不起，你父亲的死和他有关。」 「嗯，都过去了。」 米星以为他还真的无所谓呢，一抬头，看到面前omega的眼眶已经红了，没过多久，泪水就一大颗一大颗地落下。 时间久了都快忘了，齐熙也是个omega。 是生下来就被定义为敏感、脆弱、易碎的omega。 「哭什么啊，不是还有我嘛。」 米星慌乱地拿纸巾给他擦眼泪。 「我可以偷商毅清的钱养你的，哎呀，没事的，都过去了。」 齐熙越哭越厉害，黏煳不清地发泄着怒火：「可是我的家庭被毁了啊，我原本可以好好长大的啊！！」 都被毁了。 他原本可以无忧无虑地，像邹昊或者绍云澈那样好好地长大，不会自卑，也不会妄自菲薄，而是挺着胸膛站在他们的中间。 他会在鲜花包围的温室里长大成为一个被宠爱的omega。 而不是对他们的命令言听计从，害怕自己被抛下、被解僱，像个僕从一样跟随在他们身后。 米星意识到他的情绪是真的崩溃了，爬到床沿上坐在他的身边。 「我知道啊，」米星仰着头看着外面阴翳的天空，「我知道那种感受的。」 没有成为一个自信又坚强的人，是真的很遗憾。 面对喜欢的东西小心翼翼，面对真心满是畏惧，面对挑战下意识地逃离。 破罐子破摔是他最后绝望求死之前发出的绝叫。 可如果真的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谁会尝试用尖锐的刀刃隔开喉咙，任由血腥的浓浆将口鼻都淹没。 「我真的很讨厌邹昊，很讨厌他让我切三文鱼，你知道吗？每次我切鱼的时候，他就会站在我身后骚扰我，」齐熙捏紧了手里的纸团，「我手里明明有刀，但是我什么都不敢做。」 他能做的，除了切鱼片，就是催眠自己：这不是骚扰，是爱。 是自己喜欢他，所以才容忍了他的行为。 因为爱，所以任何越轨的、令人不舒服的行为，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经过默许的骚扰，就不是骚扰，是调情。 但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爱。 认识绍云澈之后他已经明明确确地知道这不是爱了，是轻视，是侮辱，是不尊重，是把自己当作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可以按照他的喜好切割成任意的形状，然后摆在白瓷盘上，被咀嚼吞吃干净。 这是齐熙第一次向旁人吐露自己过往的经歷，连米星都惊讶于他居然会这么相信自己。 但很快，米星就接受了他的坦然。 齐熙没有什么朋友啊。 这个时候，朋友是最好的倾诉对象了吧。 「邹昊的案子还在审理，我们不会放过他的，以前的事情你还有证据吗？性骚扰也可以作为佐证。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都过去了，你的人生未来一定会光明灿烂的。」 米星一点点握住了他的手：「你可是时间暂停能力的拥有者啊！你的人生不会因为几个人而彻底毁掉的。现在，你的异能回来了，你还有朋友，还有苍穹基地的工作等着你，你没有被毁掉啊，齐熙，你不是很坚强、很努力地，变成了很厉害的甜品师吗？你做的小蛋糕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啊。你只是缺了那么点自信而已，没关系啊，我们可以一点点学会仰着头生活。」 原定人生的齐熙，或许会按照父亲的人生路线，进入基地的附属训练中心训练，随后进入基地工作。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会爱上甜品，顺带成为一个甜品师，然后在某个宴会上，遇到和自己一样喜欢甜品的米星。 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他无论如何都会走到这个终点，只是现在的路径曲折了一点。 想通了这一天，齐熙终于抬着头，和米星一样看向充满阴翳的天空。 「我们会得到幸福的吧，毕竟之前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了。」 「会的，」米星深唿吸了一口气，「一定会的。」 病房内的录像完整地传递到了绍云澈的手机上。 商毅清坐在离他很远的沙发上。 他们并不适合长时间的接触，商毅清更是相当抗拒和绍云澈见面。 但显然，绍云澈没有更合适的军师人选，所以只能死气白赖地来找商毅清。 「齐熙现在情绪波动这么大，你暂时还是别和他见面了，我听说伯父最近也想找齐熙？你先劝一劝吧，别让他老人家跟着掺和。」 说起来绍云澈的家庭算他们四个里面最幸福的了，父母恩爱，他还是家里唯一的孩子，除了身体差点，真没什么毛病。 这么些年绍云澈的父亲一直以找到齐熙为己任。 最开始绍云澈因为齐熙身上的谜团太多还没解开，所以暂时没有通知父亲。现在邹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绍云澈想瞒也瞒不住了。 父亲知道齐熙被找回来之后，吵着要见老战友的孩子一面，但是现在齐熙这样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安排见面。 「我父亲没事，我跟他好好说他会体谅的，」绍云澈坐在一旁挠乱了自己的头髮，「是不是我的问题，我那天晚上不该亲他的，他是不是觉得我太轻浮了。」 第239页 「确实轻浮了，但是——算了我也不想说你。你好好跟人道歉吧，齐熙是omega，情绪敏感点，你多照顾照顾他。」 提起这件事，商毅清也有点头疼。 他和米星刚刚蜜里调油，现在米星又被齐熙给缠走了。 重点是自己还不能说什么，米星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朋友，而且商毅清不得不承认，米星的心情变好确实是在认识齐熙之后。 而且绍云澈对齐熙又是真心的，万一齐熙出了事，绍云澈得跟着一起上吊。 商毅清突然觉头好疼。 绍云澈反覆看着那段米星安慰齐熙的视频，他不由得感慨道：「我觉得你老婆好像很会安慰人，他不会把齐熙给钓走吧！米星之前不是很浪的吗？什么蹦迪啊擦边啊.......听着就很会钓omega啊！woc，咱俩别给自己织了顶绿帽子！！！」 商毅清抿了下唇。 监控里，齐熙去上厕所了，商毅清赶紧拿手机给米星打了个电话。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等会儿吧。」 「要不我去开导开导齐熙，你回来休息一下？」 「？」 米星还没回復，就听到手机那侧传来绍云澈悽厉地喊叫：「你老婆想抢我老婆就算了！！！你怎么也要抢！！！你滚啊！！！」 米星翻了个白眼，挂断了电话。 齐熙上完厕所出来，看到米星表情复杂的样子，问了句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千年的醋罈子成精罢了。」 第165章 地震旧案（六） 米星抽空去见了一趟葛潇。 很长时间没见，看起来葛潇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对她的判决还在进行中，因为被hints实验室的案件卡住了进程，所以暂时将她扣押在了监狱里。 米星之前申请探视都被葛潇单方面拒绝了，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葛潇居然愿意和自己见一面。 「好久不见，」葛潇剪了短头髮，戴着眼镜，身上的书卷气更重了。 听说她在监狱里一直寻死，发现死不成之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海里面。短短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她已经用完了一年的借书额度，最近在申请扩充额度。 米星想起自己最开始和她有了相对比较亲密的沟通，就是聊《弗兰肯斯坦》的那次。 或许人无法给她带来温暖，但是书本可以。 「好久不见，最近感觉怎么样了？」 「挺好的，里面的生活很简单，不需要装作是个正常人，只要按部就班地活着就可以了。」 她的话隐约透露出现在不太正常的精神状态。 米星还没有回覆，葛潇就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猜，你们现在已经调查到了hints实验室内不死者相关的信息了吧。」 「你怎么知道？」 「新闻，我看到圣心孤儿院新闻了。」 葛潇非常坦荡地承认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推理，她推了下眼镜，嘴角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容：「我在hints实验室内的等级很高，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哦。」 这句话像是一支鱼钩，可以钩着米星来问她更多的问题。 但可惜的是，米星并没有那么容易上套：「代价是什么呢？」 「你很上道，知道所有的礼物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葛潇撑着脸看向米星。 她曾经很喜欢米星的这张脸，甚至想要挖下来送给自己的爱人。 不是因为这张脸有多出色，而是这张脸很适合和自己站在一起，这张脸背后的主人与自己的灵魂有着莫名其妙的相似性。 一样的不够突出，一样的绝望，一样的聪明又无能为力。 「我其实已经失去一切了，连赖以为生的不死能力都失去，hints实验室会无条件地放弃我，所以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帮我申请一下书籍的额度扩充可以吗？他们以我的思想过于危险为由，阻止我继续借书。」 米星没有先答应葛潇，反问道：「你能给我什么样的信息呢？」 「信息？有些东西可比hints实验室的信息要之前多了啊。」 「比如？」 葛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麦克风，轻笑着回答：「比如，你现在的境遇，我虽然并不清楚你到底是凭藉什么成为的不死者beta，也不清楚你到底有什么成就，但是…….米星，目前你能接触到的不死者beta应该都和hints实验室相关吧，那么…….你觉得你的高层还会无条件的信任你吗？」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落在米星的头上。 是的。 目前所有他们接触到的不死者beta几乎都和hints实验室相关，除了崔可夫将军的情况仍待进一步确定之外，葛潇、任晨、柯志辉都hints实验室相关。那么，高层很有可能也会怀疑自己是否也是hints实验室的一员。 更何况当初hints实验室的案件就是自己负责的，虽然是因为苍穹基地的高层的缘故没有推进下去，但高层或许会怀疑是自己从中作梗。 自己洗不干净的……. 自证清白本就是一个无法脱身的漩涡。 「你的爱人，是叫商毅清对吧，你觉得他会替你抵挡住所有的压力吗？」 「你觉得，爱可以抵挡怀疑和猜忌吗？」 「他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一边吗？米星，在和你认识之前我曾经调查过你的过去，很可惜的就是，你从来都没有被人坚定地选择过，哪怕一次哦。」 第240页 葛潇的声音如同毒蛇顺着网线钻入米星的耳朵之中。 他以往从来没有这么乱过阵脚，因为大不了就是一死。他不在乎清白，不在乎名誉，不在乎旁人的猜忌，因为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可是如果他现在想活的话，如果他是依靠着商毅清的爱而活着的话—— 他的心脏会因为被抛弃而痛苦不已。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了，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很了解商毅清吗？」 葛潇没有回覆。 或者说，通过米星的这句话，她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我只是是当地提出一点点劝告而已，你不用当真，」葛潇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她仿佛又变回了那副普通女学生的模样，「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信息就是，hints实验室，一直都是冲着你来的。」 ——「你在我们的圈子里非常有名。」 米星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任晨说过的这句话。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足以吸引旁人的优秀品质，hints实验室对自己的研究，恐怕就是因为自己毫无成就却有了不死的能力。 已经聊到这里，米星也不认为这段对话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葛潇的心思非常恶毒，她是那种就算坠入深渊，也一定要拉一个陪她一起下水的类型。 米星起身离开，告诉狱警今天的对话结束。 他会按照葛潇的需求帮她申请扩充额度，一个已经失去爱失去活下去希望的人，多看几本书又能怎么样，离开这里，在道路尽头等待她的或许只有死神而已。 监狱内，葛潇被狱警带着回到了关押自己的房间。 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等待着自己。 对方和她一样穿着囚服，眼圈发黑，眼神浑浊空洞。 葛潇对着她开始说话，但只有唇部动作，没有声音。 「我按照你们说的做了。」 对方点了下头，像是认可了葛潇的做法。 「这并不代表我对组织有任何的期待，我说过了，我现在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 葛潇平静地看着对方，用唇语叙述着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想看一场爱情的死亡而已。」 「你知道的，我的爱人死了，我想让所有人都为他殉葬。」 「尤其是，用他来威胁我走出大使馆的——商毅清。」 第166章 地震旧案（七） 米星并没有把葛潇的话放在心上。 他知道确实有这种可能，但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万事万物皆有可能的。自己履歷清白，又曾经被商毅清以极端的方式监控过，就算真的有人有所怀疑，没有切实的证据，不会轻易地冤枉自己。 可古往今来，农夫与蛇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米星倒也没有坚强到能把葛潇挑拨离间的话语完全抛之脑后。 他逼迫自己不去想，怕扰乱了自己的思维。 说起这次会面，葛潇……她和自己记忆之中的略有些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米星相当羡慕她的高学歷，羡慕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书卷气，可没想到这些都是伪装，好学生的皮囊下藏着的，是随时随地都会爆发的癫狂。 明明知道她在算计自己，可就是能被她说的每一句话击溃防线。 回到办公室，米星仍然没能从情绪之中释怀，他坐在工位上翻看着文件，眼神却没有办法聚焦到面前的汉字上。 曲茉莉抱来了新的资料。 上层对于出现了新的时间暂停异能者相当重视，已经开始派人专门看管齐熙所在的病房。齐熙目前的情绪并不稳定，他抗拒和其他人的沟通，所以相关的手续都由米星代为处理。 米星本就忙碌，加上齐熙的事情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更何况他还得帮助自己现在的上司调节一下情感问题。 不与人结缘的好处在此刻显现得淋漓尽致，但可惜的是米星早就已经深陷情感纠葛之中难以脱身。 绍云澈憋了一整天，终于在下班的时候抓住了米星。他上来便挑明了自己的目的：「齐熙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倒也不是你一个人，大多数人他都不是很想见，他现在很乱，你给他点时间吧，」米星说着那套应付绍云澈的话，祈求这位神仙赶紧回家洗洗睡吧，「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是感情这种事不是急就能急来的。」 说罢，米星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问题，补充道：「你让齐熙缓一缓，他的性格你也知道，看起来挺柔弱的，但有时候又很有自己的主意。给点时间他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其实米星也清楚，这些道理绍云澈那么聪明又怎么不会知道。 他只是太焦虑了。 米星嘆了口气，主动问起了任晨和秦昶的情况，来转移话题。 绍云澈现在确实恋爱脑上头，但好歹还是知道已工作为先。 他简单说了些现在的情况。 任晨是死得透透的了，搜救队到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被珊瑚打得半死的傀儡术omega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相比之下，秦昶的情况还算好。或许是因为alpha的恢復能力惊人，目前基地已经完成对秦昶的第一轮审讯。 目前能够知晓的信息是：秦昶是当地的村民，他的母亲当初在那个山洞暗窑里工作过，后来当地严打，他母亲失去经济来源，便把他卖了。 身为alpha，没有任何异能，按照乐一的说法，秦昶在hints实验室的地位非常低。 第241页 事实也正是如此，除了米星造成的伤痕，基地的特工在他的身上发现了相当多的陈旧伤，看得出来是常年遭受虐待所致。根据秦昶交代，他在hints实验室内充当打手和杀手的角色，后来被分配给了任晨。任晨对他不算好，但好歹不会一直殴打他，所以他便死心塌地地跟着任晨。 任晨死了之后，他也失去了目标和希望。 他回不去hints实验室，回去了也是死，倒不如就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吐露出来。 更何况，和任晨相比，他其实并没有多喜欢那个极端的beta组织。 地震相关的案件秦昶并不了解，那时候他地位太低，只听过实验室里的人说出了件大事。但具体是什么，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个底层员工，只是从那之后秦昶观察到，整个hints实验室便被拆分为了四个部分。 一部分南下去往东南亚，那里丛林茂密，蚊虫密布，军阀混战，并且离国内距离近，可以转移大部分的实验器材和资源。所以成为了最开始的转移目的地。 第二个部分去往中东，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葛潇能够联繫上赫尔王国大使馆。这么多年以来，赫尔王国一直在和hints实验室保持着紧密的联繫，作为回报，hints实验室的很多实验结果都会偷偷供应王室使用。 但奇妙的事，据秦昶所获，大部分hints实验室的研究者非常鄙夷这种做法，在他们的观念里，中东实验室已经彻底失去了独立性，成为了王室的附属品。 研究如果不自由，科学对人类的发展将毫无建树。 第三个部分去往墨西哥，那里有有当地的政府极其腐败，只需要稍微花一些金钱，游说酋长势力和新生的军阀势力，就能够在当地混得风生水起。 第四个部分去往澳洲，那里人烟罕至，森林密布，有着另类的生物多样性。 但具体的位置，秦昶并不清楚，他的等级能了解到的信息只有这么多。 「hints实验室搬出了国内，虽然还在害人，但好歹是伤害不到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规模也不再像曾经那么大了，」绍云澈嘆了口气，「这是齐熙的父亲拿鲜血换回来的结果。」 如果没有齐熙父亲当年冒着被革职的风险深入调查地震原因，或许如今hints实验室仍然如同一颗毒瘤一般，将根系深深嵌入这片大地，吸食着无辜民众的鲜血。 话题说来说去又说回到了齐熙的身上。 米星感慨绍云澈心里还是挂念着齐熙，所以怎么样都会绕回到原点。 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人了，他去饮水机前倒了杯水给绍云澈。 绍云澈拿着杯子没有喝，米星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尽可能地提供齐熙目前的情况、想法，和对这段感情的态度。 只是米星有些不理解这段感情萌发的根由在哪里。 父亲的任务米星自然能够理解。 当初齐熙父亲横死，齐熙失踪，两家关系交好，绍云澈的父亲又对齐熙怀有亏欠。作为儿子的绍云澈继续父亲的心愿寻找齐熙，帮助齐熙偿还债务，听起来虽然有些过于浪漫和侠义了，但并不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只是米星不明白的是，绍云澈喜欢齐熙什么。 米星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个，我们也并肩作战这么长时间了，我这个问题可能会比较冒犯。」 「你说。」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精明的人，我不是在贬低你，而是我觉得，你很聪明。你经常能注意到一些细节，隐秘的关系——」 「你不用跟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想问什么就问吧。侧写是我的异能，我并不觉得精明是一个不好的词彙。」 听到绍云澈这么说，米星也就不废话了：「我不质疑你的爱，也不质疑齐熙，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齐熙。因为在我的认知里，我总觉得你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omega。」 绍云澈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恩爱的父母，他的行为举止又相当绅士，家教很好，在米星的印象中，这种人会走上家族联姻的道路，娶一个不算多爱但很相配的女人，过着令人艷羡的生活直到死去。 齐熙，明显是他人生的意外。 绍云澈也没有想到米星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下，随后淡淡地笑出了声。 「你知道为什么我和商毅清会成为好朋友吗？他的异能是死亡螺旋，而我天生体弱，论起来我们两个应该见面就背向而驰。这是保我的命，也是在保商毅清的命。」 没想到被对方反问了，米星停下来想了想：「我之前听商毅清说，你们两家关系很好。」 「嗯........」绍云澈摇了摇头，「但你不要忘了，商家除了商毅清外，没有任何人进入基地工作。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商毅清的父亲并不在我父亲的核心交际圈里，我不需要通过和他做朋友来维繫两家的感情。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我其实是无法通过这段友情来获得任何切实的利益的。反之亦然，商毅清傲慢得很，根本不屑做这样的事。」 说完这话绍云澈愣了下，有些欲言又止。 他知道商毅清唯一的一次低头，是求自己在苍穹基地好好照顾米星，别让米星再在这里受任何委屈。 但这个话题说起来又有些偏题，绍云澈索性咽进了肚子里。 米星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他赶紧追问：「所以你们是如何成为好朋友的？」 第242页 「说来话长，具体的细节我倒也不记得了，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和商毅清可能也就刚刚是成年。应该是某次聚会之后吧，我和商毅清被拉进了一个群。」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交际交际，本就是交到朋友，建立关系。绍云澈和商毅清又向来是风暴中心，他们二人多少有些习惯了。聚会上故作成熟说几句「交个朋友」「以后多担待」，但实际上刚进入群聊就直接屏蔽，销声匿迹再不出现。 但那次闹出了一点风波，起因大概是几个略有些猥琐的alpha往群里甩了几个视频。 视频中的omega穿着暴露，眼神迷离又勾人，一看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alpha，尤其是男性alpha聚集的地方，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绍云澈其实多少有些见怪不怪，但又情感洁癖作祟，实在噁心和这种人处在一个群聊里。拿了手机正准备退出群聊的时候，他发现商毅清在群里跟人干了起来。 「那时候年轻气盛啊，还有精力和时间跟一些蠢货干架，现在只会加班加班加班。」 商毅清在群里一顿输出，言语里全是在讽刺那些alpha自以为是，以为占据了社会的更多资源就可以将其他性别当成物资来占有。封建王朝早就完了，新时代人人平等，谁都不可以凌驾于法律和人的尊严之上。 木讷，但又出乎意料地很吸引人。 绍云澈很少见到他们这个圈子里能有几个说出这种话的人，便捧着手机围观起了这场骂战。 但那个时候商毅清并不占上风。 他本就不是个牙尖嘴利的人，打字速度也没有旁人快，很快就被浪潮般的嘲讽淹没了。 讽刺他的大多是说他又当又立，alpha又能有几个清白的，是有多幼稚才会搞纯爱，不会到这个年纪还是处男吧。 ——「我不缺钱，浪漫对我而言才是我无法唾手可得的奢侈品。通过性和占有来证明自己的雄性气质，是野兽的本能，莫非人类进化的时候忘记通知你了吗？」 浪漫才是无法唾手可得的奢侈品。 这句话像是一支箭刺进了绍云澈的心。 「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个人说的真对啊，是啊，我从小到大最羡慕我的父母，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刚进入社会就定下了姻缘，结婚之后从来都没有红过脸吵过架。」 他从小不缺钱权，但爱却是可望不可及的高悬明月。 可商毅清的反驳多少还是有些无力，在那个圈子里，滥交和欺凌是最常见的统治手段，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畜生总以成群结队的乌合之众出现，自以为人多就掌握了真理，眼见着商毅清被他们说的无法还手，本想退群的绍云澈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他手速快，骂人不带脏字又难听至极。而且绍云澈手段下作，做事从来不讲道义。 他顺带手将那些alpha说的粗鄙不堪的话语全都截图发给了他们的家长。 绍云澈从小听话懂事，成绩好，嘴又甜，最招长辈喜欢，随便几句「我看到他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啊」「阿姨，我觉得可能你们忽视了他的心理健康」「我知道这种事情很常见，但是，他年纪这么小，别染上什么病了」「叔叔，他说你在外面有好几个情人，是真的吗？」就能在怒火上再泼一瓢热油。 那些叔叔阿姨可不管谁先骂得谁，他们只觉得自己的孩子在外面说这种话真是丢死人了。 被点了后院的alpha们纷纷退群，最后群主看不下去了，秉着息事宁人不要引火烧身的态度，直接解散了群聊。 一战成名。 虽然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战役。 因此契机，商毅清和绍云澈才成为了好朋友。 「我们的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也没有外人想得那么高雅。我们在一起主要干的事情是说别人的坏话，我们自诩聪慧，所以总觉得旁人蠢得宁人髮指，」说到这里，绍云澈也觉得有些可笑，「除此之外，我们最常聊的话题，是我们各自爱慕的人。」 这样的相处方式倒是让米星有点意外。 他确实以为商毅清和绍云澈平日里的交流都是如何合纵连横将两家的利益最大化，或者是如何通过权力手段达成目的，从而直上青云。 但没想到，这两人还真的是—— 「所以你们两个能玩到一起是因为你们都是纯爱党吗？」 绍云澈抿了下唇，脸顿时涨的通红，过了好久他才认可般地点了点头。 「回到那个话题，我为什么喜欢齐熙，其实很简单，很小的时候，他和我求婚了。」 哈？ 齐熙这么白给的吗？ 米星多少觉得有些意外了。 「并不是多么珍重的仪式，也没有双方家长作为见证，甚至连过程都略微有些匆忙和应付。」 不过是其他人欺负绍云澈的体弱多病、嘲笑他并不像个alpha，以后也娶不到老婆的时候，齐熙站出来维护他。 他说，他是omega，如果绍云澈没有人要的话，他愿意嫁给绍云澈。 孩童时期的戏言，或许齐熙早就忘了吧，但却被绍云澈记了半辈子。 少年时的爱最纯粹，所以想起来就觉得美好。 「小时候的语文课，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是《最好的朋友》，我没有人可以写，就写了他。」 写他拉着自己的手说要嫁给自己，写他跺着脚吓唬那些欺负自己的人。 第243页 写他突然离开的清晨，写人去楼空的花园。 绍云澈理性分析过自己的情感。 他对爱情的向往来自于他恩爱的父母，从小他就比旁人更期待一个携手到老的伴侣。可恰巧又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导致童年时期的朋友少之又少。时间长了，「齐熙」成为了朋友的符号。 他的爱，为这个符号镀上了金光。 课堂上布置的作文，欺骗自己故作深情的日记，在旁人面前的吹嘘，失落时候的安慰，齐熙成为了那个「不会背叛、不会离开、不会抛弃」的符号。 连年年的生日愿望，都变成了「希望能和齐熙哥再见一面」。 他将自己的心拆开过看了无数遍，他找了千千万万个理由来论证自己的爱是补偿心理，是自我美化，是友情缺失。 可多巴胺在幻想里越烧越旺，「他」在自己的回忆里越来越美好。 是不可触及的月光，是不可得到的白玫瑰。 「但你这种不过是幻想而已，你见到真正的齐熙的时候，不会失望吗？不会产生落差吗？」 「一般来说会的，但我的异能是侧写，註定了我会比旁人更加敏感，所以很多时候，我能看出一些人背后龌龊又充满算计的想法。」 正因为有这样的能力，所以原本会见光死的感情，在与齐熙重逢之后，成为了现实。 因为齐熙，就是相当纯粹的人。 失去父母，没有异能，欠着高昂的债务，他仍然想要还清所有的债务然后堂堂正正地行走于人世间。 他没有放弃生命，放弃好好活着，没有异能就去学甜品，没有父母就自己把自己照顾好。 他是被邹昊以恩情的名义骗得团团转，可是他仍然笑着跟自己说没事的。 和记忆里那个小孩一样。 很善良。 「你知道我每天看到的都是什么吗？基地邀请我调查的案件，掺杂了太多社会的黑暗面。为了几百块钱溺死孩子的母亲，因为老师拒绝了自己的表白，就污衊老师猥亵自己的学生，因为几句口角，就把室友活埋的alpha。他们每个人都跟我哭诉，好苦啊，这个世界好痛苦啊，他们杀人是因为社会的错，法律的错。」 「我看惯了阴暗潮湿的下水道，见到纯白色的珍珠当然会心动。更何况那是一颗，小时候为了保护我和别人说要嫁给我的珍珠。」 「我们这个时代啊，已经不流行用善良去夸人了，可是，我就是很喜欢他那副模样。」 自己从未吃过生活的苦，却还是在成长的过程中磨砺成了老谋深算的样子。 可珍珠仍然是那颗珍珠，被扔进污泥，被踩进沙土里，沖洗干净，他还是耀眼夺目，纯粹洁白的珍珠。 绍云澈当然喜欢。 第167章 地震旧案（八） 直至米星送齐熙去训练之前，齐熙一直在逃避和绍云澈见面。 他们俩的感情就这么搁置了，米星是有些失望和失落在的。 「总归还有机会见面，齐熙又不是和绍云澈彻底断掉了，着急什么？」 就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经歷了诸多的波折，感情之中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倒也算不上奇怪。 只不过商毅清多少会有些感慨，他以为绍云澈比自己更加圆滑，就会少吃点苦。 看来这爱情的苦真的是轮到谁谁都跑不了。 想到这里，他没控制住去看米星。 米星最近长胖了。 别的地方没注意，小脸倒是圆润了不少，从现在自己的角度去看，侧脸的线条不像以前那么明显了。 「看我干什么？」 今天难得休假，米星直接在家躺平了睡觉。他最近迷上了一个新的电视剧，是基地里的同事推荐的。虽然内容还是老套的狗血、打架、抓头髮，评分也低，但奈何足够吸引眼球，米星仍然看得是津津有味。 并且是一集接着一集，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米星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像小猫一样将下巴搭在抱枕上。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零食，切好的水果，还有商毅清亲自调配的百香果气泡水。 他很会过日子。 这是米星坚定不移的观点。 或许是因为很少能够交到朋友的原因，除了工作之外，商毅清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怎么把日子过的舒服又精緻」上。 「谢谢，」米星局促不安地接过了气泡水，然后等商毅清坐定之后，小心翼翼地往他那边挪了下。 他觉得自己也是有些奇怪的，以前和商毅清闹脾气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什么肉麻噁心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老公长老公短」地从没停歇过。现在倒好，真的对商毅清心动了的时候，他倒是有些喊不出那些亲密的称唿了。 不行，自己不能这样。 商毅清本来就敏感多思，如果自己表现得不够亲密的话，商毅清说不定又会多想，至今为止，商毅清仍然没有完全断服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而且，米星也有点点想喊他老公。 怎么说呢，每一次喊商毅清老公的时候，他的反应都非常的可爱。 身体会先像是被电击过一样定在原地，随后手指会微微地颤抖，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会突然咳嗽或者是用手挡住脸，以前米星觉得他很装，但现在就觉得商毅清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总之，是非常可爱的反应。 第244页 「老……」米星吐出这个字觉得舌头都快要打转了，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商毅清塞了个榴槤。 商毅清不喜欢榴槤。 偶尔也能吃一点，不喜欢的原因仅仅只是讨讨厌这股呛鼻的味道。但是米星爱吃这种甜腻的水果，所以每次商毅清给他准备的时候，都会让米星赶紧把这股浓烈的味道的源头先解决了。 又甜又腻的水果塞了满嘴，米星那句老公瞬间就被吞了回去。 草。 他有点不服气。 为啥总是自己喊商毅清老公，他从来没喊过自己。 虽然天天把婚戒戴在手上吧，但商毅清的性格内敛，他很少会对自己表现出相对比较亲近的那一面。 也不怎么说喜欢...... 吃完榴槤，米星勐灌了一大口水，跟上头了一样盯着商毅清。 商毅清被他瞪得不适：「怎么了？」 「你，」米星抱着抱枕故作生气一般转向另一侧，「你从来不喊我老公！」 这个指责倒是让商毅清有点意外。 「我.......我没喊过吗？」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他很少会用比较亲密的称唿，对待家人朋友都是如此，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也是他从来就忽视的细节。 「你当然没喊过，」米星捶着抱枕就坐了起来，「你对我从来都是直唿其名的，连个星星这样可爱点的称唿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一天到晚逼逼叨叨说离不开我，不想我死，我对你很重要，啧啧啧，连个告白都没有。人渣啊......简直人渣.......我要去加个八卦群吐槽你，家人们谁懂啊，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alpha连老公都不愿意喊。」 他越说越上头，表演起劲的时候还挥舞着手机说要去投稿给情感博主，让大家来评评理。 商毅清自然知道他是玩笑话，没控制住笑出了声。 他很少笑，从来都紧绷着自己的神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往最坏的地方想。 但今天被米星这么一闹，他却意外地觉得轻松许多。 「老公。」 这两个字的发音并不难，他也没有什么好羞耻的，就直白地喊了出来。 虽然他更想喊「老婆」就是，但看米星一直对这两个字耿耿于怀，商毅清就顺着他的意思喊了。 米星却一下子征住了。 很漂亮。 那张脸笑起来的时候真的非常好看，像是被揉碎的阳光勾勒了面容。 第一次看到商毅清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人就算有能让人瞬间死掉的能力，自己这种颜狗也得抱着他的脸亲来亲去。 更何况，他还在喊自己老公。 脸越来越红，米星一下子快控制不住自己要傻笑的表情了。 「我喊了，」商毅清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靠在沙发上，随意地将手臂搭在扶手上，「开心吗？」 「卧槽，」米星倒在沙发上，他抱着枕头打滚，「开心得要昏过去了，啊啊啊啊好好看啊啊啊啊！！！可爱死了！！」 商毅清有点疑惑自己和可爱怎么还能搭上边，但好像米星会习惯地把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和可爱画上等号。 不仅仅是萌，而是，可以被爱的意思。 他有点小得意。 果然自己略施小计，米星就会被自己吸引。 他伸手拍了拍身侧的沙发：「把抱枕放开，你快把它挤坏了。」 「哈？」 米星有点没理解他的意思，抱枕？挤坏？这是人话吗？ 看他蠢蠢的样子，商毅清嘆了口气：「扔掉那个破抱枕，我让你过来抱我。」 「哎嘿！」 他像一个一颗星星一样，蹦跶进了商毅清的怀抱。 第168章 地震旧案（九） 「下次还是别在沙发上做了，」商毅清拿着沾了水的棉巾擦着真皮沙发，「清理起来太麻烦了。」 而且米星的爪子啊，都快给沙发挠出抓痕了。 「怪我吗？」米星的手臂擦着他的脖颈探出，胸口贴着商毅清的后背。 商毅清只穿着内衣，隆起的肌肉又勾起了米星的兴趣，他边说话边在对方的肩膀上留下了一连串的吻，「是真皮沙发太娇贵了，没有我耐操。」 他话里有话，故意勾着商毅清再来一次。 反正时间还早，明天又要回去上那个破班，倒不如今天尽可能地荒唐一场。 商毅清却婉拒了。 他不是不想亲近米星，而是晚上确实有些事情，今天下午的荒唐已经是计划外的了。 「什么事情啊，」米星抓起他的睡衣丢了过去，「比我重要。」 「没有你重要，但是确实是提前约好的，」商毅清贴着米星的脸亲了一下，「我不太好毁约，而且，对方很着急，是我弟弟。」 商毅泫在邹昊的产业上投资了不少的钱，之前焕新出事，天才儿童的营销被揭露，给整个食品加工行业都带来相当大的丑闻。相关板块的股价大跌，商毅泫是个投机者，眼看市场情况不好，就想先撤出一部分资产。 但奈何邹昊的嘴巴实在是会骗人，好说歹说让商毅泫暂且扣住了想要撤资的心。 眼下，邹昊又出事，整个公司群龙无首。绍云澈又铁了心要把邹昊往死路上逼，找了一堆偷税漏税，逃避市场监管的证据，举报给了相关部门。 「这是邹昊和绍云澈还有你弟弟的矛盾，找你干嘛？」 第245页 米星有些不解，这三位神仙打架就打架了，关商毅清什么事？ 「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商毅清起身穿好了自己的睡衣，「我去洗个澡，稍微收拾一下就出门。」 他收拾好刚刚的「战场」，把最后剩下的葡萄塞进米星的嘴里，将碗盆都沖刷干净，然后去二楼洗澡。 全程，米星都跟只小猫一样跟着他。 「我不觉得不对啊，是不是要指望你去劝劝绍云澈？特么的齐熙说要静静之后，他现在跟个疯狗一样，劝有用吗？我看着就想躲着。」 米星的小嘴叭叭的，一刻都不停歇。 「你可不能答应他们啊，我跟你说，犯不着为了你那个不懂事的弟弟去得罪绍云澈，绍云澈想干嘛就干嘛吧。而且我听说绍云澈他爹现在也为了邹昊的事情着急上火来着，老爷子是真的把齐熙当成亲生的来疼的，找了这么多年没找到，找到了之后发现齐熙被邹昊欺负成那样，正在家里砸东西呢。」 「谁跟你说的啊，」商毅清整理好换洗的衣服，站在浴室门口，揉了揉米星的脑袋，「还有，我要洗澡了。」 米星还没骂尽兴呢。 「我进去呗，又不是没有看过，而且我比你还需要洗澡。」 「一起洗会越洗越脏的。」 「我保证不乱动。」 米星四指并举，表示自己愿意发誓。 商毅清实在是被他可爱到了，没忍住笑出了声：「行吧，进来吧。」 「刚刚说到哪里了，对你不要掺和哈。」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商毅清打开花洒，试了试水温，确认合适之后才举着花洒往米星的身上浇，「我估计今天晚上的鸿门宴不仅仅是让我去调和邹昊和绍云澈的矛盾，可能也想让我借钱给弟弟吧。」 「哈？他都不是小孩子了，」米星一听这话就来气。 虽然之前自己和商毅清闹得非常不开心，很多商毅清的事情自己是不愿意管，也不想听的。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米星仍然听到了不少商毅清家里的传言。 通常来说，一个家庭里最先出生的孩子通常会承担不少的责任，在商毅清的家里，自然也是如此。 一直在要钱的弟弟，一直在闯祸的妹妹，对此只会将压力仍给自己的父母，商毅清已经习惯了。 比起自己和母亲决绝又痛苦的了断，商毅清的家庭则像是水蛭一样匍匐在他的身上吸着鲜血。 并且以一种极为傲慢的姿态。 他的弟弟妹妹可以靠着吃家里的老本享受快活的日子，而商毅清却要苦哈哈地在基地加班，熬命。 就算是这样，他的弟弟和妹妹从来都没有承情过。 在商毅清的面前还能表现出一副听话的样子，背后不知道说了多少闲话，好几次还被米星抓了个正着。 只是那个时候米星懒得搭理这些人，就算听到了，也只是随口怼回去，不会把事情放在心上。 这件事本来米星还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护犊子心态作祟，直接命令起了商毅清：「你不许借钱给他！你的钱都是我的！」 「之前不是不想要了吗？」 「我烧了我都不给他，谁让他背后说你坏话。」 商毅清把搓好的泡沫揉在米星的头髮上：「这么凶，背后说我什么了？」 都是些不太好听的话，米星也不想说出来脏了商毅清的耳朵：「晚上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也洗干净了，到时候换件新衣服就行。」 张牙舞爪的样子还真就跟一只凶猫一样。 也不怪他这样，米星一直都觉得商毅清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处理这种问题上太体面了。 因为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想浪费时间，浪费情绪，所以只要把钱丢给他们就好，商毅清他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精力。 但米星不喜欢这种解决方式，太窝囊了。 之前自己不管就算了，今天不能再让商毅清的家人欺负他了。 「我跟你一起去，可以不可以吗？我不算你的家人吗？你的家宴还不带我？」 他又闹又撒娇，商毅清实在有些承受不住，只能投降：「好，行，可以。不过我不会在那里长待，说几句就走，到时候路上打包点吃的回来。」 商毅清的那群家人啊，既害怕他的异能，又不得不低头讨好他。每次回去，坐下不到一个小时，他的母亲就会找各种理由赶走他，怕死亡螺旋的异能会损害自己的身体健康。 这种恐慌和担忧商毅清也能理解，所以这么多年，他都养成习惯不在家吃饭了。 洗完澡，商毅清吹头髮，米星蹦跶着去了衣帽间，说要找件好看的衣服。 「老公，你看这个好看吗？」 放下吹风机，商毅清回过头。 米星冲到他的面前，张开了十根指头。 上面戴满了戒指。 好几个是满钻的，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格外地璀璨耀眼。 「你搞什么鬼？」 这种审美未免有点太抽象了吧。 「这不显得我老公混得好吗？」 第169章 地震旧案（十） 商毅清最终还是忍受不了这个奇葩的审美，勒令米星把戒指都摘了下来。 「总管我，」坐在车上，米星想想还是觉得很生气，自己想戴戒指就戴，凭什么要听商毅清的建议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管我。」 第246页 「不好看，」商毅清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弟弟妹妹看到了会胡说的。」 「怎么这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啊，」米星就不喜欢他这一点，「爱说就说呗，嘴长在别人身上，手长在我身上。」 商毅清喜欢他胡闹的劲儿，但考虑到家里的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给家人带了点东西，是之前托绍云澈在国外买的维生素。 前段时间父亲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无意间提及母亲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他无意间看到新闻提及omega女性一旦上了年纪就会缺这缺那，至于到底是维生素abcd中的哪一个，他也没有时间去研究，索性就全都买了回来。 他不爱自己的父母，但说到底，他们没有彻底地弃养自己，所以面子上还得装一装。 商毅清父母家住得不算偏远，郊区联排的别墅，当年也是按照顶级豪宅去宣传的。可惜这些年房价就和父亲的身家一样，掉得非常厉害。 房子已经不算新了，走过来的地面上到处都能看到青苔。这里十室九空，这些年经济难做了一些，曾经新闻里搅动风云的人物如今都变成了负债纍纍的亡命之徒，人生有时候，真就如同一场荒诞不羁的梦。 米星记得商毅清说过，和绍云澈相比，他的家庭并非那么拿得出手。 不过是赶上了时代的风口赚了些钱，上了几张报纸，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和那个时代大多数的资产家庭一样，妻子带着孩子出走国外，父亲则继续在国内打拼，想要瞅准时机将资产全都转移出去。 但唯一的变量是商毅清这个孩子，他从哌哌坠地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宣告拥有死亡螺旋的异能。他的父母对异能者块知之甚少，又因为对宗教的迷信将他送去了教堂，在黑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长大。后来是胡胜指挥官在当地执行任务时，无意之间发现了商毅清的异能，才带着这个孩子回到国内，将他送进了特殊学校。 这之后就是一个强悍的alpha步步高升的故事了。 而在他的人生越加顺遂的背后，是父亲残破不堪的暮年。 他当年的投资大多都打了水漂，国外的生意也难以维繫，一家人只好重新搬回国内。 虽然手里的钱足够逍遥，公司缩小规模之后也能平稳运行，但奈何两个孩子实在是不成样子，整日里游手好闲，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这么大年纪了，还住在父母家里，整日靠着啃老度日。 但米星却很难共情。 他总觉得只要还能吃好喝好睡好，日子就还算过得去，没什么难受和悲哀的。 刚进家门，是妹妹过来迎接的。 「哥，你买了什么好东西啊！」她凑上来便要接商毅清手里的补品，一抬头看到了跟在亲哥身后的米星，「嫂子你也来了？」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米星是第一次来这边。 之前米星别说愿意过来了，不跟人打起来就算不错的，当然自己也并不想让这个名义上的嫂子过来。 不说别的，这家里谁没吃过米星的亏。 当初商毅清要和米星在一起，结婚，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通知家长。父亲知道后和米星见了一面，大概是想劝米星自己离开，结果还没聊两句话，米星就举着杯子摔了过来。 ——「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要管管你儿子，特么还管老子头上来了，给我滚！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是个不怕死的，我看你有几条命跟我闹！」 给父亲气得差点高血压犯了。 自己哥哥又是个极度护短的，逼问父亲到底和米星说了什么，最后留下一句「谁让你没事找事得罪他的，他连我都打，打你不是很正常」，拂袖而去。 后来是自己出面调和了几句，父亲和哥哥才没有完全闹僵。 「他在家没事，就一起过来了。」 商毅清的回答非常冷漠，他把补品放在门口，看到妹妹给自己拿了替换的一次性拖鞋，才换了鞋准备进去。 米星跟着一起进来了。 家里开了灯也觉得有些昏黄，父亲坐在沙发的一侧，弟弟坐在他对面，母亲端着水果放在茶几上，抬头看到商毅清，一开始又些不习惯，随后慢慢地扯出了一个笑容：「回来了啊。」 「嗯，我带米星一起的。」商毅清摸到了米星的手，一把握住，扯着他跟自己坐在沙发上。 那些虚与委蛇的寒暄，米星是没什么兴趣听的。绕了很久，商毅清的父亲才说到了重点。 「你现在发展得确实不错，我老了，也管不了你，现在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你自己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看样子你们两个之前的矛盾都解决了？也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只要你们两个人都为对方考虑，把日子过好就行了。我是不介意米星是个beta的，虽然不能生育，但你们开心就好。」 米星有点感慨，商毅清的父亲是转性了嘛？这话听起来还算可以。 比起以前上来就说自己不要脸爬床好听多了。 「三个孩子里面，我对你管得最少，没想到你最省心。我一直跟你弟弟还有妹妹说，要跟你这个哥哥好好学学。不过他们两个，实在是让人不省心。你也知道，你之前在邹昊那边投了不少钱，现在都拿不出来了。他有老婆要养，最近又打算要个孩子，正是花钱的时候——」 商毅清看向父亲。 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老了。 第247页 以前父亲很少和自己说话，更不要说肯定自己的成就和努力。 他只会不断地打压自己，否认自己的能力，否认自己的生活。但现在为了弟弟，他却愿意低声下气地来求自己。 而自己一次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偏爱。 商毅清嘆了口气，他像是释怀了一般：「太多的我一次性拿不出来。」 「不用太多！让你弟弟给你写个借条，等他的钱解套了，就会还给你的。」 第170章 地震旧案（十一） 「你有病吧！你凭什么给他钱！他都多大了！还要你养他！」 从商毅清父母家里出来，刚到家，米星的怒火就控制不住了。 他实在是不想当着商毅清父母的面跟他吵架，给人一种他们夫妻关系很差的印象，但又实在是看不惯商毅清刚刚的所作所为。 「他要的数目不大，现在情况困难——」 「那好歹让他写张借条吧！他自己说要写借条的！然后你妈又改口说兄弟之间搞这种东西不好，不是，他们一个个趴在你身上吸血吗？」 米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他以为商毅清和家里关系不好，是像自己一样疏远了原生家庭，但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种。 平日里做事不是雷厉风行，追求最高的性价比，最高的利益点吗？怎么回到家里变成这样了呢？ 「花钱买点耳根子清净…….他们一直都这样的，习惯就好，我赚那么多钱放在那里也只是看着。」 商毅清坐在沙发上，侧过头去看着窗外的花园。 那里有一颗刚刚种下不久的柠檬，还有几株绣球花。 今年有米星记得给它们浇水，它们长得不错，林林总总十几个花簇，最近依稀都有开花的迹象了。 月光从窗外洒落进来，落在他的肩上。 他总是这样，提及这些问题的时候就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态度，仿佛什么都放下了，什么都不在乎。 这个样子，米星越看越生气。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子怒火，把自己整个人都烧了个彻底。 「他们没养过你吧，你跟我说过的，你很小的时候就被扔在教堂里面，后来又去了异能者的特殊学校。你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给了他们多少钱！他们到底恬不知耻地问你要了多少的东西！」 「说啊！告诉我啊！你的财产也有我的一半吧！」 「跟我坦白！听到没有，商毅清！」 他抓着商毅清的衣领，逼迫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他要商毅清坦白这些年的付出。 那些转给弟弟妹妹的金钱，那些为了他们的未来奔波付出的精力，和那些付出了却从来没有得到回报的爱和亲情。 那些受过的委屈和无视。 他都想知道。 「说话啊！商毅清！」 商毅清看着他的眼睛。 米星的眼眶泛着微红，深黑色的眸子盯着自己，想要从身上盯出一个答案来。 可此刻，商毅清却丝毫不觉得羞耻，丝毫没有感受到被米星逼问的不适和不悦。 他只觉得身体兴奋到战慄，连手指都在颤抖。 被勒紧的衣领像是要夺走自己全部的唿吸，眼前这个人的瞳孔里只能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他的世界只有自己。 比拥抱和亲吻更让自己觉得、灵魂颤抖。 因为他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的爱意。 是那种完全排他的爱。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个变态，只有这样极致的占有欲，才能让自己的灵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逸和幸福。 他爱米星的疯狂超越米星身上的任何一个特质。 是啊，当初在那个坍塌的实验室外，自己为什么能对米星一见钟情。 爱的不就是他身上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狂吗？如今这份疯狂居然能将矛头指向自己。 理智告诉商毅清不要试图爱上这种感觉，可多巴胺却烧得越来越旺，心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商毅清！」 眼见着对方不搭理自己，米星就更生气了，他伸手掐着商毅清的下颌，强迫他不准挪开视线。 「宝贝，我知道有点不合时宜，但是——」商毅清的回答有点出乎意料，米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商毅清抱着搂紧，「我爱你。」 他的心跳很快，声音像是有力的节拍。 一下、两下。 像是「我爱你」三个字的回音。 我爱你、我爱你。 「你少给我用这种话逃避问题，」米星还是第一次收到他这么直球的表白，耳朵都变得通红但仍然没忘了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吵起来的，「你家里面的事情我是要管的，不然你又说我不关心你，我跟你讲你从小到大生存环境太好了你没把钱当回事，但是我不一样，对付这种亲戚我很有经验的......」 商毅清真是被他气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点三瓜两枣的。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米星，没忍住在他的脸上亲了又亲。 真可爱啊。 怎么会生得这么可爱？ 而且还刚好，这么喜欢我...... 「林林总总的帐单都在书房里面，」商毅清想用理智先把自己的恋爱脑杀一杀，「我都用帐本记着，对应的转帐截图也列印出来贴好了。」 商毅清一边回答米星的问题，一边往书房走。 第248页 他这人为数不多的爱好是收藏钢笔，整理生活。 在书架上取出一本黑色的活页册，将所有的内容都摊开在米星的面前。 「我问过律师，打官司的话可以要回来，毕竟我从来没有表述过自己是自愿赠予。」 米星翻看着活页，商毅清盯着他看。 他在心里小声地吐槽着，自己给的部分不是，是找律师公证过的，属于自愿赠予的，遗产继承人也写的是米星的名字。 「这都多少年前的了，你为什么不要回来啊，」米星越看越生气，这些年等于这一大家子人完全不工作，指望着商毅清一个人养。 「不想要，」商毅清坐在他的对面，「也不需要，资产到了一定的地步，不过是数字而已。我留这些证据，也不是为了把钱要回来，我只是想留一个保护自己的手段，万一有一天他们翻脸不认人，或者是对着别人出卖我的话，我可以有威胁他们的东西。」 他从来都没有安全感。 童年的那次逃亡后，他看到了父母弟妹开心的生活，看到了没有自己仍然安稳的家。但却被父亲打的一通电话，重新关进了修道院的地牢里。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不能背叛，不可背叛的。 所以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他也留有了保护自己的证据。 「那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就不打钱呢？你还记录这些东西？不累吗？」 米星总觉得这些都在浪费时间，这种在童年时期就抛弃了自己的亲人，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放弃呢？ 「因为......」商毅清嘆了口气，「以前没有爱我的人啊。」 哪怕向我要钱也好，给我一点爱和在意吧。 父母的认可，弟弟妹妹的崇拜。 都是可以用金钱量化的礼物。 你看他们那么害怕我，但还是愿意为了钱，让我短暂地回家吃一顿不算正式的饭。 第171章 搅局者（一） 「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转帐记录上，米星备註了这样一条信息。 他拿商毅清的手机操作的。发完之后，米星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无视了电话和信息的轰炸，亲吻着自己的爱人。 无底线的保护和包容，永远都站在自己身后支持着自己。 这是商毅清一直想要的爱，是他从童年缺少至今、求之不得的东西。 为了弥补这个缺憾，他用金钱购买家庭成员的注意力，用精心打扮的外表和礼物祈求相亲对象的垂怜，用强制和暴力的手段挽留米星。 在这条道路上，他像是不断推石前进的西西弗斯，忍受着痛苦与烈日，一次次辛苦地将石头推上悬崖，次次以失败告终。 人生是一场荒诞的梦—— 哲学家在他的着作里这样描绘着这个世界。 但这一次，蝴蝶终于落在了他的鼻尖。 商毅清闭上了双眼，这是他第一次确认了原来米星也是也是爱自己的。 原来人在最幸福的时候真的会想哭。 可alpha的天性作祟，他一遍遍地吞咽下这些年来苦楚的记忆，尽可能地享受当下的幸福。 米星看着商毅清被自己咬红的嘴唇，像是恶意报復的恶作剧般。 他一直以为商毅清是这段关系里的上位者和更成熟的那一方，现在看来自己彻底地错了。 商毅清才是更脆弱、更不安、更需要被保护的那个人。 自己只是帮他出了口气他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要再用这种方式作践自己了好吗？」 「好。」 「我们有自己的家了，所以不要再去祈求别人的爱了。」 「好。」 「以后多跟我说你爱我好不好？我还想听。」 「好。」 商毅清答应得痛快，但丝毫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成为米星平日里对自己撒娇打滚的手段。 只要没事，米星的信息就会轰炸过来，吵着闹着要听商毅清说喜欢自己。 甚至早上还会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直到自己在他的耳边说几句好话，才愿意搂着自己的脖子，黏腻地从床上爬起来。 商毅清表面装作风轻云淡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背地里却把米星的照片放在了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只要有人问起，便说妻子家教甚严，所以放了个照片宣示主权。 旁人不敢说他，只有绍云澈听到这个信息后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谁不知道他那碰谁谁死的异能，哪个不长眼的能去勾引他，还要不要命了。想秀恩爱就秀恩爱，还非要给自己立个牌坊，真是无聊。 有对象了不起是不是？ 确实了不起。 齐熙这段时间忙着训练，不过好在隔段时间就会回復一下自己的消息。 绍云澈总算放下心来，他一直以为齐熙对自己之前用计逼迫他觉醒能力有意见，但现在看起来，齐熙只是需要一段时间调整而已。 他抱着手机做着和齐熙在一起的春秋大梦，刚刚梦到高潮，就被米星一巴掌拍醒。 「干活儿了，刚刚在任晨的邮箱里找到个东西。」 「什么东西？」 绍云澈抓着电脑，跟在米星身后去了会议室。 任晨死后，技术部的同事破译了他随身携带的电脑，想从中看看能否调查到更多的hints实验室的信息。 终于，他们在任晨的邮箱中找到了一封还没有来得及被阅读的邮件，邮件的大致内容是邀请任晨前往东南亚参加一场拍卖会，邮件中言明，希望任晨一个人前往，不要携带其他无关人员。 第249页 原本这封邮件是被技术部无视了，但看到最后那句「无关人员」，技术部的老大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技术部的老大家境丰厚，出身不低，经常收到这种类似的邀约。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意识到这场拍卖会似乎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 一般来说，大多数富豪是不愿意亲自参加拍卖会的。 拍卖会为了保证客流量自然会在业内宣传，但是很多富豪是不愿意公开露面的。一方面是出于对自己和家人隐私的保护，另一方面也是财富来路不明，怕被有心人盯上。 所以他们不愿意在拍卖会这种公开场合出风头，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富豪们大多会派自己的秘书或者是管家之类的角色去帮助自己完成拍卖。 因此，这么看来，那句不要携带其他无关人员是非常不合理的。 除非任晨是受某位富豪之託去参加拍卖会。 但这样的解释也说不通，因为如果是受人之託，这封邮件不应该直接发给任晨，而是发给富豪，再由富豪转发给任晨。但从邮件的发送路径上来看，并不能看出这一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查案并不是技术部的长处，他们随即将这个情况反馈给了米星，想询问米星的意见，看看这个点是否有追查下去的必要。 技术部的老大和米星是老相识了。最开始hints实验室的案件就是他们两个人合作调查的，但可惜被那几个无良领导压着，导致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而且技术部也不是苍穹基地的核心部门，这些年一直被压着打，经常被甩一些莫名其妙的锅。 现在米星回来了，领导班子也换人了，技术部总算可以干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了。 他们火速升级了最近的设备，然后把手里的案子综合调查了一遍。 所以路上遇到米星，技术部的老大还挺开心的，上来就吐槽米星前段时间一直在忙，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时间出来聚一聚。 聊了点之前的事情，还有这些年不断发生的人员变动，两个人多少都有点感慨。 当初上面那么看重苍穹基地的发展，却被几个搅屎棍干成这副样子。 虽然现在该走的人都走光了，但这些年也流失了不少可以干出成绩的员工，而且现在整个团队的士气终究回不到之前的状态了。 他年纪上来了，想起这些便觉得难受。 时光不再，自己就算能打起精神，身体也跟不上了。 米星看他实在伤感，便换了个话题：「啥时候请我吃饭呢大哥，我结婚你连份子钱都没给，你结婚我可送了个大红包啊。」 「请，现在就请，但你得先把任晨这件事给我查清楚了。我觉得这个细节真的很重要，你不能不当回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啥时候把你说的话不当回事了大哥！还有哈，我看你是根本不想请我吃饭，天天给我找事情干，」米星调侃了对方几句，「要忙死了啊，大哥。」 「没事，你死不了，你多干点我们就少干点。」 「滚！」 米星怼了对方一拳，然后抱着电脑去找绍云澈开会去了。 拍卖会这类的活动绍云澈虽然因为身体原因基本不怎么参加，但多少听父母在家里说起过，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流程。所以他很快也意识到了这封邮件的不对劲， 「有问题啊，这会不会不是什么拍卖会，而是hints实验室内部的会议？因为怕被网安识别，所以用了这样的代称？」 米星认可绍云澈的猜测，这封邮件确实看起来非常奇怪，不像是正常的拍卖会邀请。 而且，根据乐一所说，hints实验室在地震之后，有很大一部分去了东南亚。所以这场拍卖会在东南亚举行，说不定可能会和hints实验室东南亚分部有关。 「说不定是hints实验室东南亚分部的聚会，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来邀请任晨参加。」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咱们得派人去东南亚一趟了。说不定这是咱们能够接触到hints实验室内部最好的一个机会，」绍云澈抬起头看向米星，「任晨是不死者，你也是，看起来只能让你先冒充他的身份，混入hints实验室内部。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争取将他们一举拿下！」 他说得热血沸腾的，米星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得响。 这不是又得出差又得加班，而且他妈的还得去东南亚加班。要知道根据现在的天气东南亚热的要死，他最怕热了，真的会要自己的命的。 「米星，你有什么顾虑吗？」 「得加钱。」 第172章 搅局者（二） 米星不经常出国，之前在苍穹基地，大部分特工都把这种活儿当作是公费旅游，轮不上自己；后来嘛，商毅清跟栓狗一样拴着自己，别说出国了，但凡能从别墅里出来去外面逛逛，都算是恩赐。 所以在出海关的时候，商毅清把护照交给自己，他还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好久没见过这个了，真的是自己的吗？ 米星打开护照，看了一眼首页的照片。 「八百年没见过这个东西了，woc，我当年长得这么水灵的嘛？」 护照是米星大学的时候办的，算起来依稀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流行毕业旅行，尤其是在大四论文答辩结束的那短暂的半个月。既没有学习的压力，也不必面对生活的重担，加上父母仍然承担着生活费，所以是人生中少有的自在浪漫的时期。 第250页 家境普通的，就在省内逛一逛，还不错的，会去新疆、西藏、海南这些旅游城市，再富裕一点的，会选择去国外。 在米星的学校里，能出国旅游会成为全班乃至于全系的羡慕对象，大家会凑上去打听消息。去哪儿？怎么办签证？需要准备什么材料？需要花多少钱？ 然后自此江湖上流传着一个富哥or富姐的传说。 米星是没有这样好的待遇的，他的继父家境良好，但却并不肯施捨一点点金钱给他。对方只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将自己扔进泥巴地里，腐烂成为垃圾中的一员。 所以面对班上同学对于出国的规划，米星只当作是个美好的期待和幻想。 但那个时候，米星有一些不认命。 或许是因为住校和母亲还有继父断绝了关系的原因，他逐渐开始塑造自己的人格。 书本、网际网路......爆炸的信息告诉他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他或许普通且无聊，但是他都是堂堂正正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因为继父的虐待而被推迟的叛逆期在他的大学期间史无前例地爆发了。 米星开始意识到，他可以改变这些局面。 哪怕没有人支持他，他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建立属于自己的世界。只要自己愿意，他是可以离开那个破碎不堪的家庭的。 所以那时候米星即使缩着脖子从旁人的世界里路过，他也仍然希望有一天自己能靠着双手赚到出国旅游的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雪山、极光、深海......所有一切美好的景色，都会如约而至。 或许当自己意识到万千世界无比广阔的时候，他就不会沉浸于现在的痛苦无法自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这个美好愿景的期待，某一天下午，他背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户口本，去办了护照。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位指引自己的民警对自己的祝福：「恭喜你拿到护照，请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祖国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现在总算用得上了—— 他这句水灵吸引了商毅清的目光。 之前因为害怕他逃跑自杀，所以商毅清没收了米星几乎所有的证件，这些证件太多了，商毅清几乎没有怎么打开看过。 出于好奇，商毅清凑过去看了一眼。 那时候的米星确实很青涩。 大概是没怎么拍过照，所以笑起来很腼腆。刘海被别在耳后，又有些不伦不类的。 「很可爱啊。」 商毅清没忍住夸到。 又嫩又怯生生的，像是缺爱的小猫，抱紧紧就不会松手。 自己是真的挺想抱住亲几口，把他亲晕。 果然能比现在的米星更招自己喜欢的只有小时候的米星。 「如果那个时候遇到你就好了，」米星被他夸奖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合起护照，边往前走边吐槽，「那时候我每天都在做着有人能爱我的春秋大梦呢。」 他那时候缺爱又单纯，生活也没有那么独立，所以最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爱着自己保护自己，给自己父母没有给过的爱。米星还记得自己当时经常幻想会有一个盖世英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然后在所有人的面前牵住自己的手，带着自己离开。 告诉那些看不起又爱欺负自己的人，他是值得爱的，他有更好的人爱着。 如果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商毅清，他们或许真的会爱彼此爱得死去活来。 可惜节点不对，后来的米星不想要爱了，只想要死。 商毅清顺势握住米星的手。 他在想，那个时候如果遇到米星，自己会不会也没有那么极端，对自己的命运也没有那么失望。 只是—— 他没有说出来。 说出这种话总归会有些给自己脸上贴金，而且说出来也并不会癒合米星曾经从自己这里受到的伤害。 商毅清没有接话，米星总觉得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仰着头问他要了个亲亲。 「在想什么？都不说话。」 「没有，」商毅清赶紧解释，「就是……有点心疼。」 「有什么好心疼的，总归是我要走的弯路，」米星表现得倒是非常随意，「其实仔细想想，那时候遇到你，或许也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那时候的米星太敏感缺爱了，一点点小的细节，就会让他崩溃。 更何况他们之间除了异能没有任何相配的地方，这个社会又不是全然看异能的，他们还要看性别、金钱、地位。 连生存都放弃了的自己，有时也会因为与商毅清的差距而自卑，如果是那时候的自己，怕是要被不相配的背景将双方都伤得体无完肤。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无法安睡，猜忌对方的真心和感情。 没有任何感情能够经得住这样的锉磨。 罢了吧。 不会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做过多的设想。 「上飞机上飞机，」米星拽着商毅清的胳膊，「不想那些了，走吧。」 ** 国内还算凉爽的天气，在东南亚就已经热气逼人了。 米星刚下车便觉得人要被烤晕过去了，再加上飞来飞去的蚊虫，让他更是崩溃，恨不得赶紧打飞的回家。 再高的加班费都不值得自己遭受这些折磨。 实在是受不了这里的气候了，米星想起来这次出差的预算打满，再加上带了个移动的存摺，他闹着要住昂贵的酒店，但最终被商毅清拖进了一家曾经合作过的民宿。 第251页 民宿的老闆是alpha异能者，算是珊瑚的半个师父，上一次执行东南亚相关的任务，就住在他安排的地方。 他人脉广，背景复杂，黑白都沾点边。 在非自己国家的地界上执行任务，有时候还真得靠这种人的引荐。 虽然和米星想像中的五星级酒店差得远，但好在装扮的非常不错，隐藏在雨林中的小木屋，看着也别有趣味。 对方了解了一下背景，聊起了hints实验室。 比起国内的讳莫如深，hints实验室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当地人都知道这里存在一个科研机构，做一些不合法的人体实验。甚至当地不少居民是做着hints实验室的生意，给实验室提供实验和水，还有一些背包客，用来换取金钱。 「这里太穷啦，最发达的城市是首都，但首都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呢，」老闆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像是在聊隔壁邻居出轨了一样风轻云淡，「最珍贵的omega都做着嫁给老男人飞黄腾达的美梦，alpha靠着自己的手搬运不合法的货物来养家。」 他们的货品可以是毒*品，也可以是尸体，更可以是被捂住了嘴，绝望的人。 出现一个异能者，就会被迅速挂在网络上拍卖掉。 而这，已经是这个地方，最好的活法了。 那些看不到的，平平无奇的beta，累死在港口、河岸、雨林。 人间的悲剧在这里轮番上演，乐此不疲。 「hints实验室那些事情在这里都不算什么，不过我觉得比较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刻意暴露自己的位置，」珊瑚的师父挠了下脑袋，「你们要直接端了这里吗？不太合适，当地的一些势力估计不会同意。」 「这个相关的问题我已经在交涉了，你不用担心，」商毅清回復道，「而且也不是hints实验室主动暴露的位置，是我们截取的邮件。具体的过程我就不赘述了，反正也是偶然得到的消息。」 「行吧，不过你们的信息其实是误打误撞的，很多推论站不住脚。首先，hints实验室确实会在这里举办拍卖会，参加者都是hints实验室的科研人员。不过你们也可以把拍卖会当成是一种聚会吧，一网打尽也是可以的。然后.......至于为什么不能带别人进去，因为这个拍卖会拍卖的大多都是人，用来做人体实验的。当然最值得拍卖的是一些异能者。听说今年有个大货，你们要是看到了，记得告诉我是什么。我打听了很久都没有打听出来是什么。」 老头边说着话便摇着扇子往民宿里面走。 「你们俩的房间在二楼，每天的早饭在一楼大厅，枪和刀记得洗干净，我不喜欢血弄得到处都是......" 第173章 搅局者（三） 一路舟车劳顿停歇下来，米星放下包裹就想躺平，一句话都不想说。 商毅清还得顾念着自己剩下的工作，这次的任务是上级特批的，要求米星和商毅清一起针对hints实验室进行调查。 因为之前那位老闆的原因，米星一直以为上级其实没那么重视hints实验室的调查进展了，他还好奇地问商毅清为什么又把这件事提了起来。 「因为这几年，被骗到东南亚来的人越来越多。」 电信诈骗这几年越来越猖狂，被骗到这边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开始这些被骗过来的人大多数都会从事电诈业务，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做出业绩，国内管控也逐渐严格，钱越来越不好骗。也不知道这群开园区的是从哪里引进了某个公司的高管，上来就搞所谓的末位淘汰制度，指望着已经被掏空身体的员工捲起来。 那些被淘汰的员工，除了躯壳再没别的用处，这就被hints实验室捡了漏。 他们会花点小钱把活蹦乱跳的人领回去做人体实验，美其名曰当地人已经用够了，想试试其他国家的基因。 「说白了就是这些从国内被骗过来的人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罢了，」商毅清在尝试连接民宿的wifi，「挺可怜的，就算是被骗过来的，也不该被这么没有人道地对待。上面这段时间在查这件事，hints实验室自然也是要打击的对象。」 「难怪给这么多预算，」米星躺在床上把自己摆弄成一个「大」字，「老公，这活儿听起来就很累，要你亲亲我。」 商毅清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抓了件防晒衣遮住米星的肚子，随后顺从地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 有点粘人，但自己好像就喜欢这种黏黏煳煳的。 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后来想想自己未免太矫情了。 当初是自己要缠着米星不肯撒手，现在对方表达出了直接的爱意，又何必用面子和那些所谓的礼教束缚。 爱本就是最纯粹的感情。 不需要吝啬表达，不需要藏藏掖掖。 「真乖。」 米星看着他的眼睛笑着，眼里像是盛满了星河。 好多人都说爱是没有用的。 爱怎么可能是没有用的。 不然我怎么能感受到胸腔的心脏跳动，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鲜活地活过。 商毅清又亲了一口，他不想扫兴，可现在显然不是谈情说爱的场所：「聊聊工作？」 「有什么好聊的，信息不是都调查清楚了吗？」 米星仍然不想起床，他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飞机，有点不适应，躺在床上根本不想起来。 再一个，商毅清不上路子，自己有点生气。 第252页 确实没有什么好聊的，所有的细节在出发之前都已经确认好了。 这段时间因为绍云澈接手了苍穹基地，所有的资源都拉满，再加上活捉了乐一，得到的信息就更多了。 hints实验室的拍卖会并不是第一次举办了，算得上是他们每过几年就会举办的节目，通常受邀的嘉宾都是hints实验室内已经获得不死能力的成员。拍卖的东西通常都是活人—— 当然在那些研究者的眼里，他们想要的藏品不是活人，而是一个个实验体，昂贵但是有效的小白鼠罢了。 参加拍卖会的所有人都必须戴上假面，藏匿自己的身份，避免被人发现。 大概是由于hints实验室的很多成员并不是驻扎在实验室内的，他们更多的是像柯志辉和葛潇一样，平日里伪装成正常的学者，然后背地里参加hints实验室的活动，接受实验室的补贴。 光鲜亮丽的日常和他们企图消灭其他性别的野心互相违逆不可暴露，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给了米星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们的计划是米星冒充任晨，商毅清冒充秦昶，进入拍卖会现场，摸清楚细节之后，再和当地的政府军队里应外合，端掉hints实验室在此处的窝点。 作战的时间、地点，口令、暗号，米星和商毅清需要穿戴的装备，在出国之前就已经全部确认好了。甚至考虑到了当地政府的不靠谱程度，比药的时候，珊瑚所带领的僱佣兵会适时出现，作为火力支援他们二人。 但商毅清就是有些放不下心，他总觉得，有一些细节自己还没有想明白。 筹谋策划最忌讳这样缺失的细节，但因为自己的担忧，计划已经耽误许久，他扛不过上级的压力，只能勉强答应先来东南亚。 和绍云澈商量过，两个人讨论到后半夜，也没有找到具体的原因。 最后是绍云澈开口定了商毅清的心：「你怕什么，米星不死，你又那么强，如果真的到了你和米星的生命都受到了威胁，大可以直接将现场清了。虽然有些不死者杀不了，但他们大多都是研究者，战斗力和alpha根本无法抗衡，更何况还有珊瑚和政府支持你们，不会出事的。」 确实，顾前顾后总会错失最佳的机会。 最后商毅清在去往机场前，将所有的计划都重新盘了好几遍才算安心。 「你总是不肯放心，」米星爬到商毅清身边，「我很强的，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有意外，你就丢下我跑好了。」 反正他不会死，顶多受几天的折磨，找机会跑出来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 「你先别拒绝，」米星握住了他的手，「上方派你和我出任务，就是做了这个准备的。商毅清，你比我贵重，必要的时候，可以抛弃我，保护你。你的命只有一次，而我可以无数次地復活。」 商毅清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知道米星说的在理，但他并不想做这样的选择。 「答应我，」米星突然沉声看向商毅清，「无论任何意外，你先跑，不要管我。」 「我让你答应我。」 眼看着商毅清不应声，米星伸手掰过他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我答应。」 第174章 搅局者（四） 「所有动线确认完毕，支援人员已经到位，以点燃绿色的烟雾弹和口哨声作为行动信号。」 收到这样的消息，商毅清才向米星点了下头。 行动开始。 米星换好衣服，准备好面具，随后戴上银色的哨子项鍊。 看起来是个比较亚文化的项鍊，但实际上是可以使用的扩音喇叭，经常被用来作为提醒行动开始的信号。只要在空旷的地带，这个哨子的声音就能够达到震耳欲聋的效果。 由于邮件中明确提及，只允许任晨一个人进入，所以扮演「秦昶」的商毅清只能送他到门口。 他们没有多余的交流，商毅清也无法提醒他注意安全，他只能目送米星进去。 附近全都是拿枪的僱佣兵，不少人都是有异能的alpha。但整体素质看起来并不高，武器配备只能算一般，不过不清楚异能配置怎么样，在这种混乱的地方，说不定真的会有几个非常难对付的异能者。 商毅清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力部署，暗暗记下，随后返回民宿。 而场地内，戴上了面具的米星成功通过第一道关卡，进入内部。 这是一栋四五层楼的建筑，从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格子间般的设计，从外面看像是教学楼一般。内里的装潢也非常像国内的教学楼，红色的墙底线，有点微微发黄的墙。这一路上都有僱佣兵似乎晃悠。 东南亚确实不够安全，hints实验室虽然本身就已经涉及到灰黑色产业了，但毕竟是外来的机构，也害怕当地的地头蛇掠夺这里的资源和人员。 按照指引往里走，最终来到的是一个类似报告厅的地方。 门口汇聚了不少人，其中不少人还是西装革履，一副名流作派，看起来并不像单纯待在实验室里的研究者。 米星凑过去想听听有没有什么信息。 「小哥面具不错啊，」米星刚走过去，一个女人就凑过来搭讪。 她没有同伴，看起来像是孤身一人来的。 米星笑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的夸奖：「路上随手买的。」 进入报告厅也需要登记，出于绅士礼仪，米星侧过身让了路。 第253页 这里的登记手续非常地简单粗暴，直接用刀割开手腕，伤口能够立刻復原的才可以进入。 那位女士似乎对这种检测手段习以为常了，伸手、割出伤口、復原一气呵成，就跟去医院抽了个血一样简单。 不过也有人并不需要经过这样的检测，看起来只有拿了自己这种刻着不死的邀请函的人，才会走这样一个流程。 「您也是不死者？」米星站在她身后询问，「现在的研究者很少……有像您这么会穿搭，身材又这么好的了。」 都遮住了脸，隐瞒了现实的身份，彼此又不了解，米星只能问一些浮于表面的东西，比如穿着打扮。 「是吗？谢谢夸奖，」女人听起来非常高兴，她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自己的血，随后扔进垃圾袋里，「我总觉得生活是一种态度，穿好看的衣服会让我觉得快乐。至于身材嘛，小哥你的身材练得也非常不错啊。」 这正是女人搭讪他的原因。 米星身材高挑，在beta里全是比较出众的，而且腰细腿直。之前总给人一种气色不好、过于虚弱的感觉，但这些年被商毅清养得很很好，身板逐渐壮实了一点，再加上本职工作经常需要体能训练，体格子练起来之后，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精神。 虽然肌肉的密度肯定比不上alpha，但在beta里面也还算是很能打的。 之前米星还开玩笑，自己之前为了钱干过擦边博主，但也没赚到什么钱，那时候粉丝都嫌弃自己太瘦了没什么看头，现在要是去擦，估计能赚得盆满钵满。 但可惜的是，这话刚说出口，就被商毅清狠狠地瞪了一眼，最后米星扒光自己哄了很久，才没让商毅清跟他闹冷战。 女人的眼神在米星的身体上转了好几圈。 隔着这么远，米星都觉得她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完全拨开。 看来身材练好了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女人的眼神让米星觉得非常得不舒服，隔着面具，他都能感受到欲望的涌动。 而且，这个女人的来歷估计不一般。 女人打扮的不算妖娆，非常朴素，一件藕粉色的吊带裙，外面配了一件白色天丝的衬衫。头髮被随意挽起，就算不看到脸，都能感受到她慵懒随意的清雅气质。 唯独与众不同的，是她的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 珍珠的形状虽然不圆润，但米星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前段时间某位神秘富豪拍下来的野生珍珠项鍊，交易价格大概在45万左右。 商毅清平日里闲着没事干，对钢笔、珠宝、手錶都有研究，他喜欢跟爱人聊自己的爱好，时不时地也会分享一些业内的八卦。米星没想过前脚刚在新闻上看到这条项鍊，现在就在这场拍卖会上见到了真品。 既是beta，又有不死的能力，还有钱，这种配置，米星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不过好在的是，工作人员招唿着米星过去检测不死的能力。米星过去伸出手腕，刀片随即割开了他的皮肤，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好吓人啊！」 另一张桌子旁排队的顾客突然有人尖叫出声。 这里入场的检测分为两队，一队是不死者，需要做身份确认，一队就是普通客人，只要查看请柬就完事。 这类普通客人非常少，或许是因为hints实验室有可能是极端beta组织的原因，所有的活动似乎都有些排斥alpha和omega的加入。 对方仍然在大唿小叫，甚至看到米星的伤口癒合，还不要脸地凑过来问是不是真的不疼了。 米星知道不死者的异能确实有点吓人，但对方这样大惊小怪的样子还是引起了米星的不满。 不过想想对方可能是略微有些胆小的omega，并且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起冲突打扰了整体工作的安排，所以米星迅速平復了情绪和对方解释了几句。 好在对方并不是什么难缠的人，「哦哦」了几句，就被和他随同的人拉着离开。 「小哥，你今天想拍什么啊？」 女人仍然追着米星不放，看到米星登记完，就站在入口处等他。 「没想好，看看货再说。」 「也是，每次的拍卖品也不会提前公布。之前多少还能打听到一点消息，这次一点风声都没有泄露。」 米星用着任晨的身份回復对方：「那是因为您有手眼通天的关系吧，我们这种普通的研究员，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 「你很聪明。」 女人笑着算是认可了米星的说法。 没有座位号，他们一同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们的位置在第三排，离拍卖的展示台很近。 米星隐约能感受到身边的女人似乎是有拍下货品的野心，不然不会挑选这么靠前的位置。 突然之间，灯灭了。 全场陷入黑暗。 第175章 搅局者（五）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黑色。 米星趁此机会四处张望。 这个报告厅的布置像是个电影院，前面的展厅两侧各有一个小房间，看起来应该是准备藏品的地方。米星竖起耳朵，甚至能听到一些意味不明的呜咽声。 应该是那些所谓的拍卖品的惨叫，之前老闆提到过，hints实验室的拍卖品大概率都是活人。 这里的作为将近有二十排，没有坐满，大家三俩成群地坐着，上座率大概只有70%左右。后排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出口，出口处有几个僱佣兵拿着枪守着门，以防出现意外。 第254页 整个世界都是黑的，除了那些可怕的呜咽声和唿吸声外，还夹杂着一些低声交谈的欢笑声。 米星想，这里应该是性别颠倒最严重的地方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个空间，在这里，从来被人们认为普通、毫无个性的beta成为了世界的主宰，踩着别人鲜活的肉体过活，享受着鲜血滑过喉咙的味道。 原来拥有无上的权力之后，任何性别都会成为一种人：毫不尊重旁人的极端权力者。 权力会异化每一个性别，每一个族群，不论他们如何自诩毫无攻击力。 「我很喜欢拍卖会开启之前的这段时间，」坐在米星身侧的女人毫无徵兆地开口，「你知道吗？会有一种很宁静的感觉。」 米星并不理解她所谓的宁静，他能感受到的只有紧张。 他非常清楚东南亚的混乱，因为这里地缘政治的复杂和政府的不作为，灰色和黑色产业在这块土地上深深扎根，滋生了让正常人无法想像的犯罪。 作为基地的特工，米星之前虽然没有来这里出差过，但从同事的只言片语里也听到过一些信息。 他并不觉得自己和商毅清配合在一起任务会失败，但是又不得不害怕，如果真的直面那些黑暗的人性，他是否还能回到之前正常的生活。 很多从东南亚执行任务回来的同事都会陷入长期的噩梦之中，需要心理医生介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復到正常的生活之中。 自己和商毅清的情绪都不算稳定，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的话……. 不行，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米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答着女人的问题：「是吗？看来你很期待今晚的拍卖品。」 「我期待任何一场和人与人之间的相遇，你看拍卖会就非常有意思，原本陌生的两个人会看上同一件拍卖品，彼此欣赏，但又要彼此争夺，所以你看，很有意思。而宁静嘛，通常都是争端的开始。」 米星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什么鬼逻辑，好装逼。 优雅，真是优雅。 但他又不想戳破女人，毕竟现在也不是和人起冲突的时候。 而且这个女人一直在缠着自己，米星最开始以为对方是见色起意，但也不排除对方是否有可能已经识别出自己的身份。 还是顺着她的话说比较安全，摸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图。 「算是一种另类的缘分……是吗？」 「当然是，没想到小哥你也很信缘分。啊对了，小哥你有对象吗？」 有。 但是想起任晨的人设，米星还是说了句：「没有。」 「是吗？我看小哥你身材不错，应该会有很多人追你。那没有对象……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 当然有。 米星觉得这点似乎和任晨的背景似乎并不冲突，便点了点头。 「喜欢的人自然是有的，七情六慾，很正常。」 但他并不打算过多地去描述这段感情，怕被对方看出端倪。 「确实是，我也有喜欢的人，只是我喜欢的，适合我最不想配的人了——」 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现场的灯光突然亮起，引起了在场宾客一阵欢唿。这样的欢唿声，打断了她的话，女人似乎也失去了想说的欲望，只盯着展台看。 米星看她的话语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似乎也并不是想从自己这里套信息，估计只是个多愁善感，最近在感情上遇到一些困难的omega罢了。他不再提防女人，只把她当作一个屏障，能够帮助自己隐藏身份。 展台上出现了一位戴着假面的主持人，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像极了电影里的大魔术师。 他的身侧有一个被盖着红布的大盒子，红布密不透风，无法看清下面盖着到底是什么。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现场参加我们的拍卖会！」 主持人说了几句漂亮话，用的是英文，但好在现场配置了同声传译，能够将他的话实时翻译成中文。 米星听得有点头疼，他暗自发誓回去一定要跟着商毅清多学点英语，哪怕辛苦点也没事，这在日常交流中实在是太重要了。 红布被扯下，米星总算看到那盒子的真容。 那并不是盒子，而是一个巨大的铁笼。 铁笼里跪坐着一位金髮的女性omega，她皮肤上青青紫紫，泛着不健康的红斑，眼窝深陷，黑眼圈很重。 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吊带，裤子也只有内裤。 一看就知道，她是何种用途。 米星有些不忍去看，但他又不能侧过头表示出自己的嫌恶，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在主持人的身上。 「你想要吗？」 女人询问。 「不能拿来做实验的东西，又有什么用？拍卖会现在这么掉价了吗？」 「你真的很热心研究啊......不考虑来点英雄救美吗？」 米星摇头拒绝。 他没有那么多钱财去参加拍卖，也不能救下所有不幸的人，但如果今天进行顺利，那么他们应该可以救下眼前的女孩。 举牌的人很多。 笼子里的omega虽然看着狼狈，但身材和容貌都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让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几轮下去，omega被拍出了一个不算低的价格。最后是一位坐在后排的alpha将她拍下，米星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人的模样，没忍住嘆了口气。 第255页 接连几轮藏品都差不多，米星没怎么举牌，只是看着像实验品的才象徵性地举了下。 「看起来，你是冲着压轴的拍卖品来的，小哥，你很识货啊。」 米星的所作所为引起了身侧那位女士的兴趣，她看得出来，米星对这些拍卖品都没有兴趣，要么是来打酱油的，要么是冲着最终的拍卖品来的。 「也不是，」米星坚定地立着任晨的人设，任晨在hints实验室内并没有混到很高的地位，资源也有限，任晨虽然能来参加拍卖，但并没有丰富的财力来拍卖所谓的压轴拍卖品，「我就是来打酱油的，我哪里拍得起最终的拍卖品啊。」 女人轻笑了一声，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相信米星的说辞。 「现在，让我们欢迎最后一件拍卖品闪亮登场！」 「他是可以操纵火焰的alpha，不，如果细说的话，他最开始并不是alpha，而是接受了腺体移植手术之后成为的alpha！他是来自柯志辉教授最完美的作品，他是无与伦比的，世界唯一的，变性beta。」 米星瞪大了双眼。 「他的名字叫做—— 尤烛！」 炽热的温度在一瞬间席捲了米星的身体，那是记忆深处的温度。 他想起那场将周遭的一切都烧成灰烬般的爆炸。 想起那场爆炸的罪魁祸首，是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 第176章 搅局者（六） 尤烛。 这个名字从被埋藏的记忆深处被挖掘出来。 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从焕新食品公司案件调查的时候，在查询死者邱年的过往经歷时，米星无意间得知了这位可怜女孩曾经收留过被饲养用于偷盗的小孩。那些孩子在的久之后并没有迎来崭新的人生，而是成为了所谓的「焕新神童」，像人肉gg牌一样宣传者焕新食品公司的最新研究。 其中人气最高的那一位，吴弦，他苦苦哀求自己查找姐姐邱年的死亡真相，却无意之间发现了焕新食品公司首席技术官柯志辉的双重人格。 暗面的柯志辉控制了吴弦的beta弟弟尤烛，为尤烛移植了alpha腺体。 实验非常成功，尤烛不仅成为了alpha，还拥有了腺体相对应的操控火焰的力量。 可是—— 那天，烧起了一场大火。 根据后来现场调查推断，吴弦比米星更早找到柯志辉的地下实验室，找到了自己许久不见的弟弟。 他们还来不及拥抱，一颗子弹便贯穿了吴弦的头颅。 火焰因此而失控。 后来米星彻底失去了尤烛的消息，直到国际刑警的一通电话告诉自己，尤烛或许和他们一直调查的「世界之眼」组织有关。虽然还没有调查清楚具体的经过，但尤烛在失去自己的哥哥之后，千方百计调查到了曾经胁迫他们偷盗的那对夫妻的下落。 他不远万里赶赴北欧，在圣诞节前夕一把火烧死了那对夫妻。 自此之后，他的线索就如同散入空中的灰烬一般，连一丝迹象都捕捉不到了。 他们没有见过面，但—— 隔着那些冰冷的资料，米星仍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承载的巨大的悲伤。 他失去了自己的至亲，失去了自己的性别，像一缕烟，漂泊流浪在漫天大雪之中。 说起来，米星曾经将他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看过，事无巨细地调查过他的经歷、背景和性格，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哪怕一次面。 米星愣神般地看向牢笼里的人。 吴弦当初给自己提供过一些尤烛小时候的照片。当初他们得救之后，邱年这个做大姐的非常溺爱他们这群弟弟妹妹，每逢年节，都会想办法拍一张全家福。可惜的是后来柯志辉带走了尤烛，所以长大一些的全家福里就没有尤烛的模样，但好在小时候的照片都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但牢笼里的人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他浑身缠满了绷带，像是个被保存得很好的实验体。 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有两颗黑色的眼珠如同枪孔一般恶狠狠地看着所有人。 绷带之下，音乐人能看到一些被烧焦的痕迹。 也是，他是后天培育出来的怪物，对于强行移植来的腺体，他或许并没有完全掌握操控它的方法。 火焰是极度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在座的各位，大家请仔细看看这个拍卖品，他可是世界上，不，歷史上唯一一位从beta变成alpha的珍稀案例。大家也知道，从alpha或者是omega变成beta是相当简单的，只要移除腺体就够了，可是，要从beta变成alpha，这可是史无前例的珍贵案例！不管您是拿他来做研究还是饲养，都是极佳、极其特殊的身体！」 主持人激动地介绍着尤烛的身份和背景。 米星张望了一圈，不出他所料，不少自持身份贵重的人也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笼中之人是否真的那么神奇。 如果不知道尤烛的过去，如果不是这里的异类，米星会承认这确实是一件相当有价值的拍卖品。 「小哥你也很感兴趣吗？」 身边的女人察觉到了米星隐秘的情绪，只是她并不知道米星的过去，只能将其解读为对拍卖品的兴奋。 「这种东西，谁会不感兴趣呢？」 米星坐定。 他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其他人对自己的判断。 现在重要的不是去看尤烛，而是想清楚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第256页 在密闭的空间里，口哨不一定能够发挥作用，反而会打草惊蛇。 现在正在拍卖藏品，自己肯定不能离开，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等拍卖结束，然后找机会出去，在空旷的地界吹动口哨，让商毅清带着其他人进来围剿。 目前米星大概可以确认这里就是hints实验室在东南亚的据点。 理由有很多，比如这个报告厅只是用来拍卖的地点，但是米星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们所在的这个建筑物整体非常大，所以这里其他的房间很可能就是用来做研究的。 当然最重要的理由是，东南亚整体情况复杂，想要在这里组建起自己的军队或基地是非常困难的，很容易就会发生黑吃黑的情况。所以正常来说，如果外来势力想要在东南亚扎根，必须将自己的领地尽可能地缩小，将火力和武器部署尽可能集中，避免出现被其他势力吞併或剿灭的情况。 不过聚集在拍卖会现场的人并不是很多，并且大多数人都需要验证身份—— 啊对今天是休息日，所以实验室内的工作人员可能并不多，他们都是从工作日抽空来参加的。 而且可能会有一部分是从别的分部赶赴过来参加的。 草，hints实验室都能休假，而自己还在这里加班。 米星气得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让我们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这位珍贵的拍卖品身上，经过刚刚的介绍，我想大家应该都意识到了这件拍卖品的珍贵之处。可惜的是，因为对火焰力量的把控没有那么成熟，他的身上存在着不少烧伤，这也就导致了这件拍卖品的价值会因此而降低。所以我们的起拍价是—— 三千万美金！」 米星看向牢笼中的尤烛。 出乎意料的是，他也在看向自己。 那双如同黑洞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想要将自己的身体盯出两个洞来。 他认识自己吗？ 米星控制不住地去想。 不对，他不认识自己，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可为什么.......米星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怀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还是说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但米星有点想不通，明明当时国际刑警确认过，尤烛是被世界之眼组织带走了，为什么现在又会出现在hints实验室的拍卖会上？ 总不能说hints实验室和世界之眼是同一个组织吧........ 不，不对。 国际刑警他们追杀了世界之眼这么久，对方又没有出现过像苍穹基地这样奇葩的情况，总不能连这点信息都分辨不清。 .......但也不好说，凡事总有例外。 可能出现的情况很多，米星现在实在不好推测。 眼下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这里一窝端了，然后再去问尤烛到底经歷了什么。 「3500万美金第一次！」 拍卖已经开始了，很快就有人加价500万。 米星反应过来自己的人设不能丢，象徵性地举了下手。 但他的牌子没有什么用，很快就被更高的价格压下。 「小哥不是很想要吗？」 「囊中羞涩，」米星尴尬地笑了下，他没忘记自己的人设，任晨没那么有钱，不可能掏出这笔巨款。 「我倒是很想要呢，」女人伸手举了下牌子。 价格逐渐攀爬到1亿美金。 这个价格在米星的眼里算是比较合理的。 虽然说尤烛的存在比较珍贵，但相对来说，除了做实验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作用。 商毅清的腺体在黑市的价格开的非常高，大概在20亿美金左右，不过后来出了点事，没人敢开他的价了。 但他昂贵是因为极其难获取，数量稀少，并且杀伤力极强，是可以直接当做大范围杀伤性武器去使用的。 研发核弹的资金投入和风险需要花多少钱，商毅清就值多少钱。 齐熙的价格也差不多。 他们俩昂贵是因为好用，可火焰异能的价值就没有那么高了。 但拍卖的价格还在涨。 米星突然想起来在座的都是科学怪人，可能还真不在乎火焰异能的实用价值。 价格逐渐来到1亿三千万美金。 愿意举牌的人已经很少了，最后只剩下三个人在角逐。 一位是前排头髮花白的老人，一位是自己身边的女士，还有一位，是当时和米星一起登记的那位略有些吵闹的omega。 那位老人一看就是研究者，但是自己身侧坐着的这位女士和那个omega—— 「算了，太贵了，买不起。」 女士放下自己的手，主动退出这场角逐。 随后，那位omega也放下了手，宣布投降。 「一亿六千万一次，一亿六千万两次，一亿六千万三次，成交！让我们恭喜这位先生成功获得这件举世无双的实验体！」 顿时，整个空间都盈满了恭喜和祝贺的声音。 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被手铐捆住左手的尤烛懒懒地抬起头，看向一片黑暗的观众席。 如同凝视着鲜活跳动的—— 尸体。 第177章 搅局者（七） 「啊，那个人我好像认识啊。」 米星正准备找藉口起身去吹口哨，刚站起来就听到身边的女士自顾自地说起话。 「怎么了？」 「就是坐在前排的那位男士，我好像认识……嗯确实认识，他的胸口挂着家族的徽章，这不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到底是谁吗？」 第257页 米星知道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听这位女士的自言自语，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人的话语就有一种别样的魅力，想让自己停下来听一听。 「所以他是......」 「一位白手起家的富翁，算是白手起家吧，虽然是富二代，但是父母却在一场火灾中丧生了，家族的财产后续也被亲戚捲走了不少。不过他很聪明，报考了计算机专业，据说他一直致力于研究ai和元宇宙，据说最近研究出了一种实验舱，可以让人类生存在虚拟世界里面。内测的时候一台机器都卖到了50万美金，他凭藉这项技术快赚发了啊！」 「听起来挺厉害啊，」米星站起身来，似乎并没有将女士的话听进去，「我去下洗手间，回聊。」 女士很配合地侧过了身子，让米星出去。 ai，元宇宙。 确实挺有意思的，这几年相关的股票和基金都快炒出天价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吹起来的歪风邪气，这几年的大家都觉得技术的发展快到了一个奇点，只要能越过这个奇点，人类的科技就会再次进入高速发展的时代。 可惜的是技术未动，资金先行。 几张ppt就能骗来天价的投资，各路的基金经理和所谓的金融操盘手靠他们的那张嘴就快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米星以前喜欢研究这些，做一夜暴富的美梦，可惜他出手的那几家基金亏得都非常厉害。商毅清提醒过他，这种流行时髦的概念火得了一时，火不了一世。如果没有特别准确的内部消息，钱还是最好老老实实地放在存款里。 所以一听到女士的介绍，米星的第一反应就是骗子。 不会这种骗子都能靠所谓的成就去骗来一个不死之身吧，啊好像真的是，米星记得自己看到过他在门口登记的时候冲着手臂划了一刀、随后伤口迅速恢復原状来着。 那真是—— 火。 ——「虽然是富二代，但是父母都在一场火灾中丧生了」。 女士清亮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迴响。 米星侧过头去，火焰在一瞬间吞噬了他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说你的父母是被火烧死的，是被仇家报復的吧！浑身沾满汽油在你的面前活活地烧死的。」 漫天都是火，米星根本分辨不出来谁在讲话。 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是尤烛干的吗？ 米星胡乱地伸出手想要找到一个支点，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被熊熊燃烧。他伸出手能抓到的椅子全部都在他的掌心里变成了灰烬。 身体被烧开，然后重新復原，然后又再度燃烧。 「……」 他试着开口，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要对hints实验室内的人下手吗？ 不，不对！ 米星浑身一震，他不顾及现在的场景，赶紧往外跑。 火焰已经模煳了他的视线，视网膜在迅速地灼烧又恢復，他只能循着自己记忆的方向往外跑。 不，不对。 对方并不一定是冲着hints实验室来的，说不定对方知道自己和商毅清的规划，等待着商毅清他们冲进来然后活活烧死。 毕竟现在拍卖会现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不死者，可商毅清不是啊！！！ 米星突然勐地撞在了墙壁上。 因为火焰和高温让他失去了判断力，他以为是出口的地方，其实和真实的出口出现了偏离。 不过好在这里还没有完全被火焰吞噬，米星的双眼终于恢復了一点点清明。 他赶紧确认现在的状况。 目前一二三排靠中间的位置已经完全燃烧起来，黑色的浓烟堵塞了视觉，但后面几排暂时还没有被波及。 尤烛的异能可能没有自己刚刚设想的那么厉害，他或许也有攻击范围的限制。 弔诡的是，米星看到一个浑身是火的人从黑烟中冲出来，他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身上的火越烧越勐，看起来像是要将他完全烧死。 不对啊，这个人明明就是刚刚那位计算机科学家。 米星记得在登记的时候，他就是不死者啊。 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一副要被烧死的样子……. 不死者不应该像自己这样完全不怕火焰，不怕被烧死的吗？ 啊，刚刚不是有一个奇怪的笑声说谁的父母是被火烧死的，那或许说的就是这个人。 确实，如果亲眼见过父母这样的经歷，或许真的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看到火焰就恐惧万分吧。 米星依稀记得当时主持人宣布尤烛的异能时，这位计算机科学家还特地换了个相对比较远的位置。 所以—— 应该没事吧。 米星的心跳逐渐加速。 他像是在期待一个答案，又像是在畏惧一个答案。 应该没事—— 不。 火烧光了，他被烧成了灰烬。 不死者的死亡，再一次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这样就死掉了吗？切，废物。」 有人走到了那摊灰烬面前，踩了两下地板。 米星侧过头看去，那人也看着自己。 是刚刚登记的omega，对，他不是不死者。 可是他的身边却站着尤烛。 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站在米星面前的尤烛浑身皮肤雪白，并没有任何被烧伤的痕迹。 第258页 不....... 「也是，我们辛苦忙这么一遭也不是为了看他的，」omega的脸很圆，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他突然仰起头对着空气大喊，「hints实验室的负责人哦，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还是不愿意和我合作的话，下次我会毁掉你们墨西哥的据点哦。」 黑吃黑？ 米星突然意识到，尤烛还和另一个非法组织有关系：世界之眼！ 眼前的人会不会就是世界之眼的成员？尤烛其实并没有被hints实验室捕获，而是和世界之眼合作，为世界之眼服务？ 他们知道如何杀死不死者的方法？所以才能拿这个条件来威胁hints实验室？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有去死的可能性？ 「尤烛——」 米星刚喊出他的名字，就被omega死死地盯住。 他走到米星面前，盯着米星的脸上下打量。 「我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你，米星。」 「你到底为什么被选中呢？太普通了，干的活儿也很无聊，没有任何成就，所以你为什么被选中呢？我真的非常好奇啊。」 「所以我......应该怎么杀死你呢？」 第178章 搅局者（八） 死。 曾经米星比谁都盼望着死亡。 他期待着死亡，渴望着死亡，甚至到了最后就如同上瘾一般地痴迷于死亡本身。 待在便宜杂乱的出租屋里，喝到烂醉，从床上爬下来拉开窗帘晒一晒太阳。 那时候的他知道明天不会比今天更好也不会比今天更糟糕，感受不到快乐也感受不到痛苦，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甚至连求死的自由都没有。 他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想要努力的事业，是真真正正对整个世界，对自己的人生绝望。 在去找商毅清的那一天，也是一个热到让人觉得头晕白天，他在等公交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带着孩子的母亲。 母亲似乎是外地人刚进入这座城市，对公交的方向和路线全然不清楚，孩子被热得哭闹，她一个人蹲在地上哄着孩子，看着相当可怜。 那时候米星打定了主意要死，便把身上所有的零花钱都掏了出来，除了留了几块钱坐公交车，米星什么都没有留。 他本就什么都不想留。 但现在呢？ 当火焰朝着自己袭来的瞬间，米星隐约感受到了一股恐惧。 他想起商毅清陪自己种的柠檬树，想起他给自己办的成人礼，还有他开车载着自己去荒郊野岭看星星，抱着自己拍着自己的后背哄着说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帮自己解决。 是啊，他有了软肋。 他怕不死的能力消失，他怕自己有一天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商毅清也会陷入深深的绝望和痛苦。 他们好不容易才对彼此坦诚了爱意。 米星下意识后撤一步，精准无比地躲开了袭来的火焰。 因为会场需要搜身，所以米星身上几乎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现在对方有两个人，他并不熟悉对方的底细，而对方又似乎掌握着杀死不死者的方法。 怎么看，自己似乎都不占上风。 「和想像的不一样啊，」那位omega躲在尤烛身后，单手搭在尤烛的肩膀上，尤烛也没有表示反感，看起来他们二人的关系相当亲密，「我调查过，你仗着自己的不死能力，在基地里面一直是冲锋打前阵的。亲眼所见怎么觉得你畏手畏脚的—— 所以，你在怕什么呢？」 对方的话问的直切要害，米星的怒火一下子烧了个透顶。 「你是怕死掉吗？」omega歪着头比了个鬼脸，看到米星在瞪自己，就立马躲到尤烛身后，「我不知道怎么杀你哦，你不用担心哦，但是呢？我在想如果商毅清死了，你会崩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米星已经抄起旁边放着的木凳，冲着那位omega砸了过去。 尤烛伸手直接将木凳烧了个一干二净，但很快，他的脸便结结实实地挨了米星的一拳。 米星打了他一拳还不够，更是揪着尤烛的头髮将他扔在一旁，随后伸手掐住了那位躲在他身后的omega的脖颈。 「看来……杀了商毅清……你就会崩溃……」 omega被钳制着却仍然笑得猖狂，他肆意挑拨着米星最脆弱的神经。 一道火舌舔舐着米星的后背。 米星全然不顾，手上加重了力道。 「你没有不死的能力，」米星冷漠地看向omega，「不然尤烛会直接攻击我的手臂，而不是从后背下手。」 「你很聪明，」omega因为唿吸不畅，脸色已经有了微微发紫的迹象。 杀了他。 死在这里，死在东南亚，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被自己杀死的。 但很快，尤烛缓过劲来，飞奔过来抓住了米星的手腕。 一阵灼烧感传来，米星使不上劲，松开了那位omega。 尤烛直接将omega扯到自己身后。 就在米星即将发起下一轮攻击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句嘀咕。 尤烛的火只烧了这个报告厅，整栋大楼还有那么多房间，其他地方也有巡逻的守卫，应该是发现了这边的异常，赶来支援。 「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先撤，米星是受过训练的特工，还有其他守卫，我们不好对付。」 「可以，」omega牵着尤烛的手，很快，又是一阵足以吞没整个空间的火焰袭来，让米星措手不及。 第259页 但好在这阵火焰没有持续多久，等火焰过后，那位omega和尤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后，商毅清带人匆忙赶来。 只不过他赶来并不是因为米星吹响了银笛，因为火焰高温，银笛项鍊已经完全被烧化了。商毅清是看到这边浓烟滚滚，便猜到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好在的是，他还是按照最初的计划将整个hints实验室东南亚分部一举剿灭。 因为尤烛捣乱，再加上之前准备得当，所以他们的行动格外顺利。 只是米星又受伤了。 烧伤，在东南亚的天气里又格外难养。 米星很快就入住当地最好的医院，商毅清打算待在这里先陪着他养好病，然后再回去。免得舟车劳顿，又影响他养伤。 「不好吃。」 一开始米星对东南亚菜系还挺感兴趣的，什么冬阴汤、红咖喱、炒河粉都喜欢吃，但吃多了就觉得厌烦，都是一个味道。 「等会儿给你看看附近有没有中餐馆，等回去了带你去吃大餐。」 商毅清安慰了几句，刚说完话就觉得他喜笑颜开的。 「还有，现场的情况我们都调查过了，有几个地方对不上。」 「什么地方。」 「一个尤烛和那个omega，我们已经和政府还有国际刑警联合起来调查，但仍然没有找到他们的行踪。他们和hints实验室的关系我们还在调查，你那天说的所见所闻我们也在分析，后续国际刑警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你正常回答就好了。」 「嗯，这个我知道，」米星把冬阴功汤里的虾挑了出来吃掉。 「其次就是死去的那个计算机科学家，我们确认了，他的身份正如那位omega所说，小时候家里横遭火灾，长大后他便致力于研究ai技术，希望能够在虚拟空间里面再次见到自己的父母。也算是个可怜人，按理来说计算机科学和生物科学是两门课，他........但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和hints实验室扯到一起的。不过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他，只找到了部分的骨骼碎片，确认他已经死亡。」 米星嘆了口气。 如果小时候真的很幸福的话，那么亲眼烧死在自己面前的父母或许就是童年无法忘却的梦魇，藉助科学仪器能够再见一面，或许对他来说是生命唯一的追求了。 「除此之外，就剩另一件事。你之前说过，你进入报告厅后，有一位女士一直缠着你说话。」 「是的，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她确实没有做出什么威胁我的动作，所以我也不清楚......」 「我们没有找到她。」 「什么？！」 第179章 搅局者（九） 夜晚。 商毅清一个人坐在米星的床边。 他们已经回了国。 东南亚局势不稳，不少势力在hints实验室焚烧之后开始抬头，商毅清和米星的身份特殊，被上级紧急召回。剩下来的信息都交给大使馆来收集和处理。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处理，但商毅清现在提不起精神，他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米星。 身上的伤口早就恢復了，只是米星这段时间贪睡，一天里面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他每次受伤严重后都会靠着睡眠来补充体力，也不奇怪，商毅清并不担心这个。 他所在意的是hints实验室。 死去的不死者越来越多了……. 根据米星的描述，尤烛和他身边跟着的那位omega，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杀死不死者的方法。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如同颠倒了一般。 别说工作了，他现在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做任何事情。 他们好不容易才表达了心意。 「怎么不睡觉？」 米星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看到商毅清坐在自己床侧，以为是什么鬼怪，吓了一跳。 「快睡觉啊，」米星伸手捏了下商毅清的脸，「老公，你不睡我还要睡。」 他打了个哈欠，泪珠挂在眼角，看起来格外可爱。 「是有什么心事吗？」 米星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跟我说说，看看我有没有办法帮你解决？」 「我想让你退出调查hints实验室的案件，眼下苍穹基地还有别的案件需要人手——」 商毅清话说到一半，却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他知道米星有多期待能够查清hints实验的案件来证明给当年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这个案件贯穿了米星整个职业生涯，而且还涉及到不死者，自己就这么让米星放弃，也实在是不忍心。 「我……」米星丢开商毅清的手，靠在床头，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想。」 「我知道你不想，但那群人太擅长对付不死者了，我怕你出事。葛潇失去了不死的能力，崔可夫将军死了，任晨也死了，你见到的那位计算机科学家也死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真的要疯了。」 米星有些惊讶，商毅清以往很少会这样开诚布公地跟自己说话。 他习惯的相处模式是直接做出决定，不允许自己做出任何的反抗行为。 「人各有命，那位omega说我是特别的，或许我能找到为什么我会成为不死者的原因。又或许，能够解开所有谜团的人是我，柯志辉我还没有找到，吴弦的死我也有责任，所以我不想在这个时候退出去。除了爱你，我还有我的事业，我知道我的事业与你相比很渺小，但是这是当年支撑我走下去的主要原因，我不想放弃。」 第260页 他咬着牙看向商毅清。 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再多说几句就要哭出来了。 商毅清一直都知道自己当年囚禁压迫米星的伤痕从来没有消失过，但他以为自己改了，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改。 自己还是习惯地安排米星的生活，从来都不考虑他的想法。 已经吃过很多亏了，却连一点记性都不长。 「我真的不想，求求你。」 米星主动往商毅清的怀里钻，伸手抓着商毅清的衣袖不肯放手。 商毅清第一次意识到，米星对自己的感情是有些害怕存在的。 是啊，只要自己随便一句话，米星就会立刻被踢出调查组，然后过上之前那样被自己锁在家里，每天看着天空发呆，不知道什么是死什么是活的日子。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想的话就算了，」商毅清捧着米星的脸颊亲了一口，「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米星抹了下眼角因睏倦而挤出的眼泪。 商毅清怕自己说得不清不楚，又补充了一句：「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做错了很多事，伤害到了你。我说过我不会做任何让你痛苦的事情了，你不用害怕。」 米星困了，挪了挪窝，然后拍着身侧的床让商毅清躺下，「我不害怕，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但是如果我查不明白这件事，我真的会很遗憾。」 商毅清躺在米星身侧，看着窗外黑色的天空。 今夜没有月亮，乌云密布，明天或许会下一场大雨。 商毅清一直都知道，比起自己筹谋未来，米星最在意的就是体验感。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离开，所有的一切都尽全力去做，哪怕结果不好，也不留任何遗憾。 商毅清不理解，但却希望他快乐地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式和自己度过余生。 躺在床上，他伸手捉住了米星的手：「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住你的性命的。」 米星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顶灯。 「爱人.......崩溃.......」 商毅清侧过头询问：「你在说什么？」 米星勐地坐起来，将记忆里的碎片一块块拼凑起来。 「当初葛潇是怎么失去不死能力的你还记得吗？」米星转过头看向商毅清，「她创造了一个只爱着自己的怪物，那个怪物被击毙在大使馆的门口，从那之后，葛潇就失去了不死的能力，成为了普通人。」 米星的话给了商毅清一点提醒：「崔可夫将军也是，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在山洞里，崔可夫将军看起来明明就是拥有不死能力的样子，但是当他出来，听到了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祖国已经解体之后，故意布置了陷阱，在深夜里弹奏钢琴，然后死在了我的死亡螺旋之下。」 「任晨也是，齐熙脱离了他精神晶片的控制，任晨就死掉了。这么看起来，这几位不死者都是在情绪极度崩溃之后，失去了不死的能力，变成了普通人。」 「任晨的解释有点勉强，但倒也说得通，」商毅清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一层，反覆推测，「但如果只是情绪崩溃就失去不死的能力的话，你——」 都求死那么多次了，按理来说不是早就应该成为普通人了吗？ ——「如果杀掉商毅清，你就会崩溃的吧。」 米星突然想起，那位omega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之前求死并不是因为精神崩溃，只是对活着提不起任何的兴趣而已，」米星低下头看着床单，眼神里的光慢慢地暗淡了，「或许要注意生命安全的不只是我，还有你。」 杀了你。 我会疯的。 第180章 搅局者（十） 商毅清承诺的gps最终被种植在了他的身体里。 米星坐在沙发上摆弄着他的ipad。 他之前经常看到商毅清使用这个app，自己还是第一次亲手使用。 是用来监控体内gps的定位的，而且用的是gps和北斗定位双系统，就算有一个不支持，另一个系统也能立刻顶上。 两颗红色的点在屏幕上越靠越近，直到最后重叠在一起。 米星的心脏越跳越快，直到他的后背靠在另一个温暖的胸口上。 「满意了吗？」 「我现在才发现，喜欢一个人确实会想要控制他的所有行为轨迹，」米星抬头蹭了下他的脖颈，「我算是稍微能理解你当初的所作所为了。」 「本就是不好的行为，理智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商毅清低下头，下颌贴着米星的肩膀，「但是你要以这种名义来惩罚我的话，我倒是可以接受。」 「惩罚啊，我想想看，」米星放大放小着ipad上面的红点，想了一下，「亲我一口？」 商毅清被他的直接吓了一下，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合适：「这么简单？这不算惩罚，算你提出来我就会答应的要求。」 「啧，」米星烦闷地瞪了他一眼，「我想不出来随便找一个敷衍你不行吗？怎么还上赶着…….」 「我本来就是上赶着送上门的，你别忘了，当年是你强迫我之后，我是主动去找你的。」 商毅清抱着米星的腰，手收得越发紧了。 他总觉得自己跟米星待得时间久了，别的没有学会，米星这套油嘴滑舌自己倒是学的很快。 ** 天气渐渐热了，荒唐一阵后，两个人身上都是汗淋淋的。 第261页 米星先去洗的澡。 商毅清知道他怕热，所以提前开好了空调，温度没调太低，刚好舒适的温度，免得米星洗完澡出来着了凉。 等商毅清洗完澡，米星已经睡着了。 他还真没有等自己的意思。 商毅清在心里吐槽了几句，但想了下刚刚米星的乖巧，他没忍住亲了他的脸颊，躺在米星身侧睡下。 这段时间自己也有些疲惫了，从东南亚回来之前，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现在勐地松懈下来，更觉得身上跟压了个千斤顶一样。 勾着米星的指头，商毅清慢慢地闭上眼。 身体越来越沉，精神也逐渐涣散。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再度睁开眼，商毅清发现自己仍然处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周遭所有的陈设，装潢都是记忆里的样子，甚至连床单上的褶皱，也都和自己睡觉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 米星呢？ 是去上厕所了？还是提前醒了？ 这个贪睡的小猫怎么可能会提前醒过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去找找他吧，米星不在身边，自己总有些不安。 商毅清掀开被子起床，刚站在地上，便看到地板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像素块。 像素.......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穿上鞋往门外走去。 可是，哪里都找不到米星。 一楼、二楼。 他喜欢去的花园，喜欢偷摸钻进去的书房，还是总是偷吃的厨房，商毅清都没有找到米星的踪影。 这是怎么了？背着自己出门了吗？那总归会给自己留条信息、或者是发个简讯啊？ 商毅清站在花园里，他下意识地往外面看去。 或许就在附近，米星答应过自己的，不再跑远。 可就在这个瞬间，商毅清突然看到天边的尽头，出现了一联排的像素块。 不对！！！ 现实世界是没有像素块的！这是虚拟的网络世界！ 是一场梦吗？ 商毅清伸手拧着自己手臂上的肉，想要通过痛感，逼迫自己从梦境里醒来。 但他还没有下手，就眼看着天边的像素块如同翻涌的江河，瞬间将整片天空都吞没了下来。那些黑色的、蓝色的像素块充斥着整个世界，连花园都变成了蓝色、红色、绿色的像素点，像是那些模煳不清的古早游戏。 彩色像素点从天空坠落，慢慢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色。 商毅清松开自己的手，他放弃用疼痛将自己从梦境中唤醒的方式。 不，他不要醒。 又是这样的噩梦，又是这样奇怪又荒诞的世界。从葛潇开始就纠缠着自己，那些恐怖的噩梦像是蛇在他的灵魂缝隙里爬行，他一定要搞清楚这些噩梦到底是什么？ 是徵兆还是歷史？是预言还是过去？ 不能醒，不能醒过来。 再度睁开眼，商毅清看到的是纯白的世界。 所有的像素点都消失了，所有的颜色都随着世界的崩塌而湮灭。 这里静得出奇，没有一丝一毫的噪音，商毅清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唿吸和心跳。 可奇怪的是，他切切实实地踩在一块土地上。 商毅清环顾四周，看不到任何标志，他只能试探性地往前走。 一步、两步。 没有人，没有课参照的物品，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世界迴荡。 【回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商毅清才听到一声嘶哑的低吟，像是古龙的哀鸣。 那声音劝谏自己不要往前—— 可商毅清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声音像极了米星。 「米星，是你吗？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商毅清加快了步伐，他向声音的源头跑过去。 他隐约看到了面前有一个黑色模煳的身影。 「米星？！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身影慢慢地转过身来。 此时此刻，商毅清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没错，是米星，他也在这里。 可是——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 而且他的身上怎么缠了那么多的丝线，千丝万缕的，像是蜘蛛的巢一样，白花花的丝线看的让人噁心反胃。 【回头。】 面前的「米星」张开口，却只能说出这两句话。 商毅清此刻才意识到，他并不是让自己回去，而是回头去看看背后。 身后、有什么？ 商毅清回过头—— 来时路已成为血路，上面铺满了白骨和腐肉，泥泞不堪，脏污的血堆叠了一层又一层，在白色的世界里看起来格外的眨眼。 那些白骨狰狞地张大了嘴巴，或是被腰斩，或是被摺叠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其中仍然有几个活口，他们半张脸都已经被砍断，痛苦地看着商毅清，用他们满是伤口的手臂，指着商毅清，像是来向他索命。 「不是，我不是.......」 他后退了几步，撞入了「米星」的怀抱。 【你要杀了我吗？】 白色的骨从腰侧伸出，抱住了商毅清。 从层层丝线之中脱颖而出的「米星」，从胸腔往下都是森森白骨！ 「我——」 商毅清看着面前的血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不出那句「不会」。 第262页 白色的骨肆意地伸长着，最终将他完全包围。 【你会杀了我吗？】 那些丝线刺入商毅清的骨肉，顺着他的神经和血管，交缠在一起，在他的皮肤下涌动。 剧烈的疼痛袭来，商毅清的眼睛慢慢变成了黑色。 纯黑的，连眼白都全然被染黑。 「我会。」 【所以你看啊，我跑赢了你，却跑不过既定的命运。】 第181章 搅局者（十一） 从梦中惊醒的感觉并不好。 天还黑着，商毅清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自己入睡也就过去了三个小时。 凌晨四点，在传统文化中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吉利的时间点。 米星还在睡，而且睡得很安稳。他踢被子踹人的习惯最近有所改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自己放松了警惕的缘故，睡觉的时候喜欢拽着自己的胳膊。 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商毅清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几乎没有什么颜色。 其实噩梦并不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他从小到大都有这样的习惯，甚至有段时间会被连续的噩梦惊醒。 是后来和米星在一起，这样的情况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但没想到现在频次是降下来了，结果噩梦的内容却越来越可怕。 之前影响的还是记忆里的事情，现在已经开始逐渐蔓延现实生活中，甚至让自己隐约有了一种预言的感觉。 ——「你要杀了我吗？」 ——「你会杀了我吗？」 ——「所以你看，我跑赢了你，却跑不过既定的命运。」 比起步步紧逼的米星，让商毅清更觉得害怕的是自己最后说出的那句「会」。 他知道很多迷信的人会认为梦境是反的，是颠倒的，是和现实世界不一样的。 但他更害怕的是梦境会成真。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一种隐约的预感，或许梦境里的一切都会在现实中发生，他所看到的那些累累的白骨，会真切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个世界，会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被自己宣告终结。 不知道为什么，商毅清鬼使神差地走到自己的书房，打开笔记本，拧开钢笔，在纸张上写下了一行行的字。 葛潇、血色世界、人吞吃人、怪物。 漫天的火焰、被燃烧的大地、孤独行走的男孩。 尸体变成人、人又变成尸体、无休止的耗材。 整齐列队的人、烈日般的世界，被撕碎成灰飞烟灭。 好像，每一次噩梦，都能对应一个不死者。 虽然明确在自己的梦境里出现的不死者只有葛潇一人。 但是，尸体变成人和人变成尸体和崔可夫将军是能够对应上的。 而任晨和整齐列队的人是能对应上的，他所研制出的晶片就是用于控制普通人的思维。 而小时候的那些噩梦…… 或许每一个不死者的死亡，都会映射到自己的梦境里。 那么今天的梦境，像素般的世界倒塌，对应的或许就是那位计算机科学家的死亡。 那么米星呢？ 之前所有的梦境里都没有出现过米星。 唯独这次……. 或许是因为自己强迫了自我意识希望不要醒来？所以进入了更深的梦境，在这个更深的梦境里，存在一个躯体是白骨的米星？ 米星是特殊的。 那么他的特殊和自己的梦境有联繫吗？ 既定的命运又到底是什么？ 他们哪里有什么命运，都是自己在强求，都是米星在用爱和温柔拴住了自己。 连最开始米星找上他都是用心算计的，而自己纠缠米星，也是自己算计的。 命运—— 太可笑了。 一个註定会和米星刀剑相向的命，他是绝对不可能认下的。 拧上钢笔，看着满页的字，商毅清合上笔记本，放回书架上。 随后第二天，商毅清的工作状态明显出现了问题。 那个可怕的噩梦不断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所有的细节都无比的真实且具体，商毅清甚至都能记得拿交缠在自己脖颈的白骨的形状。 更何况米星的所有事情本就是无比牵动自己心绪的。 「和米星说话的那个女人，我建议还是要重点查一下她的资料。现场我们抓获的人数都是可以和米星的记忆对得上的，唯有这个女人我们完全找不到她的踪影。」 视频会议上，胡胜指挥官在復盘这次的行动。 东南亚的行动不算顺利，虽然结果还算能够交付，但中间突发的因素实在是太多。 主要原因是尤烛造成的火灾，导致建筑内不少科研人员直接逃跑、或者是躲避到了安全的空间，这导致后续商毅清和当地政府不得不提前行动，抓捕计划出现漏洞，不少人直接逃脱。最终实际抓捕的人数比他们最初预估能够抓捕到的人数少了将近二十人。 并且不少实验器材毁坏，让后续整理证据链条变得更加麻烦。 总的来说，并不算一个成功的行动。 当然，意外是在执行外部任务时常常会发生的情况，尤烛的出现本就是无法提前预料到的黑天鹅事件。 上级并没有要追究责任的想法，只是希望能够尽快给出一个调查结论。 第263页 而胡胜指挥官在交代了大概的行动过程之后，对米星反覆提到的那位女性给予了过多的关注。 他很擅长抓住一些旁人注意不到的细节，通过一个很细微的点去撬动整个案件。这是胡胜指挥官引以为傲的能力，但每次他抛出自己的猜疑时，总会被其他人扣上以「抓小放大」的罪名，所以每次胡胜指挥官都会点一下商毅清，让他站出来支持自己的想法。 当然商毅清的支持并不是无休止的袒护，而是冷静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 「商毅清，你的想法呢？」 「商毅清。」 自己的靠山今天不在状态，胡胜指挥官连喊了好几遍都没有反应。 「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到麦克风静音了，」商毅清反应过来后，迅速找了个理由替自己的走神来做掩护，「我确实也认为这个女人比较可以，但是现在凭藉米星给予的信息，我们恐怕很难查到这个人的背景资料，会耗费比较大的人力和资源，在这种事情上做人力投资，感觉回报率会很低。」 「可以先询问我们抓捕到的人员，我理解你的担忧，但这确实是一条可以尝试的路径。」 「这么说到也可以，那就先这么办吧。」 商毅清算是同意了胡胜指挥官的想法。 事情是如火如荼地干起来了，但可惜的是，在场的所有被抓获的人员里，几乎没有人认识这位女性。 「如果说有人认识还好解释成她就是话多，对我好奇，但……没人认识，这不就更诡异了吗？」 米星看着结论实在是不敢相信，那位女性进入会场时的动作一气呵成，看起来和报告厅内的工作人员非常熟悉，怎么会没有人认识呢？ 「我们审问之后的结果确实如此，不过这也是第一轮审问，后续第二轮第三轮或许能套一些信息出来，」负责审问的特工回答米星的问题，「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抱什么预期，因为第一，我们当初在问到这个女生的时候，所有人几乎没有给出什么异常的肢体反应或者是语言反应，看起来就好像是确实不认识她一样。第二，不少人承认了在现场见过她，如果说他们有意隐瞒这个女人的信息的话，他们应该直接说没有见过。「 这位审问官经验老道，在犯罪心理学、肢体语言等方面拥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对方能够将一二三四点罗列地这么清晰，米星承认自己也找不出什么漏掉的细节了。 但或许，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这个女人能够从现场的滔天的火焰中逃脱，说明她确实是不死者。 既然是不死者，又有资格和凭证来参加拍卖会，就说明她大概率和hints实验室存在某种关联。 这种情况下，为什么hints实验室东南亚分部的人却不认识她？总不能说她是个旅游的，突然跑过来参加个拍卖会吧。 事情卡在了这里，米星觉得自己又卡在这里了。 「救命啊。」 米星实在是难受，没忍住在办公室里面发癫。 好不容易解决了苍穹基地的问题，现在怎么冒出来这么多的事情。 「行了，别在别的部门面前丢脸了，」曲茉莉拍了下米星的肩膀，「你东南亚的出差费用还没报销呢，找邵云澈报销啊，别给基地省钱。」 这次基地的任务执行得不错，上级部门多给了点预算，邵云澈疯狂改善大家的办公环境，甚至在茶水间都放满了小零食。 「我不去找他，我一找他他就得问我齐熙的事情，」米星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材料我整理好了，你帮我交。」 「也行吧，我去问问。」 曲茉莉倒是很爱在这些事情上跑腿。 她还帮忙问了部门里其他人需不需要自己跑一趟的，收集了好几份材料跑去了邵云澈办公室。 米星本以为这件事差不多也算解决了，但没有想到的是，很快，邵云澈发了个消息过来。 「你的材料，自己交。」 「不是？什么意思啊？我自己交？这个东西交给你不就结了吗？怎么还要我自己跑一趟？」 米星也不是第一次走报销的流程了，这东西根本不需要本人去交啊，只要信息写的完善就可以了。 而且很多信息自己在oa系统里面已经填好了。 「你不敢来见我，你内心有鬼是不是？」 「我没有。」 「齐熙哥是不是跟你有联繫？他最近回我的消息很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放过我行不行？」 「你快说，你不说我——我不给你报销。」 「那我不要了，」米星实在是怕邵云澈，所以他难得大方了一回，「我不要了，商毅清给了我好多钱，这点钱我不要了。」 「不行，你不能不要！」 「你有病吧邵云澈！！！！」 米星闭上眼，总觉得能看到邵云澈在办公室里看着自己的报销单阴暗爬行。 想想就很可怕！ 第182章 搅局者（十二） 邵云澈不仅病了，还病得非常厉害。 整个训练学校是完全封闭的，所以他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齐熙。而且齐熙似乎也在刻意躲着自己，有时候自己发的一连串的消息，他会攒很久再回復。 原本每天都腻在一起还不觉得有多想，下一子分开之后，邵云澈是真的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感。 第264页 尤其是米星和商毅清都是不知收敛的人，他们时不时给自己透露的那些细节总会让自己莫名其妙觉得很酸。 审批过了米星的报销单，邵云澈晚上下班的时候，被米星拦住了。 「搞什么鬼啊，情绪这么大？」 「齐熙哥不回我消息，」邵云澈嘆了口气，「邹昊那边的案子，可能拿不到一个我想要的结果。」 「邹昊的案子交给律师就行，至于齐熙，他可能就是太忙了，你不用太在意这些细节，我想齐熙还是喜欢你的。而且不仅仅是你啊，齐熙回我的消息也很慢。」 这话倒是真的，米星也很唠叨，但能聊天的人不多，林林总总算起来可以说上话的也就是商毅清、齐熙、曲茉莉。自己给齐熙发消息，二十多条里面能回復一条都算是不错的。 「我知道了，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有打算。」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刚走到一半，邵云澈突然愣住。 「齐熙哥他发消息给我，问我什么时候安排和我父亲见面！！！！我！！！我不行了！！」 邵云澈突然唿吸急促，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像是喘不过气快要晕过去一样。 「你别吓我啊！邵云澈！」米星正准备上去扶他，没想到邵云澈后退一步，稳住了身体，「你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有点太激动了，」邵云澈好不容易稳定好自己的情绪，赶紧拿着手机回復齐熙。 他的父亲和齐熙的父亲当初是战友，在一起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彼此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厚。双方家庭在邵云澈小的时候经常走动，甚至比亲戚走动得还要频繁。 所以在得知齐熙被邵云澈找回来之后，邵云澈的父亲曾经不止一次地提到过想要和当年战友的孩子见一面，甚至想把齐熙收为义子，继承自己一部分的家产。 都被邵云澈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 一方面是他不想吓唬到齐熙，怕自己的家人对齐熙过分地热情会勾起齐熙对自己父母的会议，另一方面，他更希望齐熙以自己爱人的身份和父母见面，而不是父母战友的孩子。 但现在这些都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要齐熙愿意出来跟自己见一面，他就再开心不过了。 邵云澈安排的见面时间定在了周五的晚上。 齐熙会提前和学校那边请假，然后出来跟邵云澈还有他的父母吃一顿饭。 说起来，齐熙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一茬。 进入学校之后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感情的事情也全部抛之脑后，想等自己稳定下来再去处理。 但是同学们非常热心，总是会有人三两成群地过来将自己拉入小团体内，或者是给自己一些生活上的便利。 时间长了齐熙才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自己父亲当年战友的后代，对自己的照顾也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出于对这个传说中的英雄的孩子的怜悯。 齐熙并非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他当然意识得到这些同学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时间长了，他也愿意主动和大家打招唿，在课余时间做一些小蛋糕，分给同学们，然后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自己父亲的一些信息。 从同学只言片语和自己过往的记忆之中，他拼凑出了父亲的形象。 是个自信、温柔、很有责任感，但是又很幼稚的大男孩。 和自己一点都不像。 曾经，齐熙也会难受，他总觉得父亲没有留给自己什么遗产，但到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这些陌生的善意就是最好的遗产。 想通了，心里的负担也就慢慢消失。 他开始想要去正视自己和邵云澈之间的关系。 其实他分不清邵云澈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因为家族给他的压力。 他曾经听邵云澈说起过，他的家庭非常温暖，父母会让邵云澈去选择成为任何一种想要成为的人。 但与此相对应的就是，邵云澈对父母同样也会回馈同样的爱。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齐熙都会有些担心邵云澈是不是因为受到他父亲的愧疚的影响，而喜欢上了自己。 既然问题已经想明白了，那就扣准题目去解决吧。 齐熙难得收拾了一下自己，找了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下午借了下厨房烤了点曲奇饼干，包好了就当作礼物送给邵云澈的父母。 刚一出学校的门，他就看到邵云澈在大门口等着自己。 「齐熙哥。」 邵云澈还特地买了束花，黄玫瑰，道歉的意思。 「你别站在太阳下面，很晒，」齐熙总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照顾他的情绪，「这段时间升温了，但是夜晚气温又比较低，你穿衣服的时候注意一下。」 「我知道，我刚从车里出来，」邵云澈一边把花交给他，一边帮忙去拎齐熙手里的饼干，「你做的饼干吗？好香啊。」 「嗯嗯，想让伯父伯母尝一尝我的手艺。」 邵云澈许久没见到齐熙，眼神根本不愿意从他的身上挪开。 齐熙被他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没有什么正式的衣服，就找了这件，不奇怪吧。」 「不奇怪，就是聚在一起吃个饭而已，不是很正式啦，你不用觉得压力很大。」 齐熙点点头，他自然知道对方的父母是很好的人，只是自己也有些私心，想要展示出自己最好的那一面。 第265页 车开得很快。 到了地方齐熙才勐然发觉，自己对这里是有一些模煳的记忆的，小时候他曾经来过这里。 「你记得吗？小时候我喜欢在花园里面玩，我有时候被一些同年龄的alpha小孩欺负，你会罩着我。」 齐熙记得一些很模煳的影像，父母很爱带自己来这里，说是让自己多认识一些同年龄的小伙伴。 因为小时候自己不爱说话，父亲很担心孩子会越养越孤僻。 「我小时候以为是什么儿童乐园呢？又大又漂亮，没想到是你家啊。」 「嗯，我以前是个小哭包，总是躲在你身后。」 邵云澈努力地在把齐熙的记忆往自己身上拉。 「有吗？我记得我……我确实记得有几个孩子喜欢欺负人，但是……他们欺负的不是一个alpha女孩吗？」 「是我啊！真的是我啊！」 邵云澈知道齐熙因为受到任晨植入的晶片的影响，记忆会有一些问题，但是没有想到齐熙记不起来他们之前相处的细节了。 算了，也不重要。 「我那个时候这么勇的吗？」 「嗯，很勇敢，」邵云澈低下了头，「所以我才记了这么多年啊......」 「是齐熙吗？」 齐熙还没听清楚邵云澈刚刚说了什么，就被一阵铿锵有力的中年男声吸引了注意力。 他侧过头去，看到一个男人穿着基地的制服，在夕阳下朝自己走来。 「这是我父亲，你叫他叔叔就好了。」 邵云澈还没介绍完，自己的亲爹就走过去握住了齐熙的手：「你就是齐熙啊，太像了，这就是我梦中儿媳妇的模样。」 亲爹，你要不听一听你再说什么！ 第183章 搅局者（十三） 「邵云澈的父母很随和，一直在关心我的近况，还说想给我找个简单清闲点的工作。」 齐熙对邵云澈父母的观感很好，在家宴结束，绍云澈把车开过来的时间空隙，一直给米星发消息。 他快要把这个家庭夸出花来了，翻来覆去地找细节来证明。 「你歇一歇吧，我总觉得你要因为邵云澈的父母选择嫁给邵云澈了。」 「滚。」 齐熙看了眼自己的回覆，突然觉得这个字多少带了点娇羞的情绪。 「我觉得也不错，人家都说结婚是和对方的家庭在一起，如果邵云澈的家庭不错的话，你考虑考虑呗。我和商毅清就没有这样的福气，彼此的家庭都是烂透了的泥潭，谁进去都会搅得一身脏污。」 齐熙记得之前听米星提到过商毅清的家庭，一团乱麻不说，这么多年还在吸商毅清的血。 至于米星自己—— 如果还有家人的牵绊，或许就不会走到求死的地步。 「我再想想。」 「有一件事，就也不是非要要求你，就是我自己之前的一种感受。不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开始喜欢一个人的，原因不重要，让自己开心才重要。」 齐熙捏着手机，眼眶突然一酸。 是这样的，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因为自己曾经遭受过的欺骗，因为绍云澈最开始接近自己是另有目的。 他怕了、倦了，社交媒体在告诉他爱情又不是一定得有的东西，他现在有了异能可以靠自己活得很好。 可是—— 他又那样地喜欢绍云澈。 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他一直在忍耐，在讨好，他从来没有肆意选择的自由。 那就疯一次吧，错了就错了，反正自己也有异能，做甜品也很厉害，不管从事什么职业，都会成为很优秀的人，都可以靠这双手养活自己了。 「车到了。」 绍云澈打开车门，护着齐熙上车。 齐熙抿着嘴，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了下他的衣服。 「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有不少同学想让我带点零食回去，你方便陪我去买吗？」 绍云澈求之不得，一脚油门下去：「那肯定方便啊。」 去了最近的超市，绍云澈往购物车里丢了一堆零食。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哥你再带点车厘子过去呗？这个季节的车厘子便宜又好吃。」 「好啊，我等会儿去称点。」 「再拿个西瓜吧，学校里有冰箱吗？我再给你带点冰淇凌？」 「不用，这也太多了。」 齐熙的话说到一半，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其他几个人朝自己和邵云澈走过来。 齐熙下意识便觉得对方来者不善，主动上前将邵云澈挡在自己身后。 「邹伯父。」 没想到邵云澈居然认识对方。 姓邹？不会是…….邹昊的父亲？ 齐熙这才发现这人的面孔确实和邹昊有些相似。 邹昊父亲微微颔首，看向了邵云澈：「好久不见，你父母身体还好吗？这位是…….齐熙吗？」 「您猜的很准，这就是齐熙哥，至于我父母，他们一切都好，我刚刚带着齐熙哥在家里吃了晚饭。」 邵云澈上前一步，和齐熙并肩而站。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和你父亲也算是战友了，」邹昊父亲四处张望，「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在附近有间房子，去坐坐喝杯茶吧。」 「这么晚了，我还要送齐熙哥回学校。」 「喝杯茶耽误不了什么工夫，给我这个长辈一点面子，怎么样？」 第266页 话音刚落，邹昊父亲身后几个魁梧的男人便退后让路，像是一种明晃晃的威胁。 邵云澈千算万算，没想到邹昊的父亲会在这里等自己。 邹昊的案子因为双方律师都过于优秀，已经僵持很久了。 其实对方想要逃脱法律的制裁併不难，毕竟没有造成真正的伤害，只要悔过态度良好，得到被害者的谅解，再将责任推卸失恋导致的情绪失控，或者辩驳当时邹昊已经踩了剎车，有主动中止伤害行为的意愿，那么就可以减轻惩罚。 其他的都好准备，只有受害者的谅解....... 邵云澈明显是冲着对方来的，但齐熙却不是，他是个omega，又不像邵云澈那么心思细密。所以这些天以来，邹昊父亲一直希望能够和齐熙见一面。但可惜任晨的案件结束之后，齐熙就进入了特殊学校进行训练，平日里根本见不到他，今天好不容易抓到了机会，就带着人过来，说什么都要和齐熙聊一聊。 邵云澈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今天是他疏忽了，想着开车送齐熙回去，所以司机和保镖一个都没有带。 眼下对方带了人，又是深夜—— 只能先同意，然后看看对方到底打算做什么。 反正超市里有监控，自己和齐熙的身份特殊，对方大概率不会做出什么过于出格的行为。 跟着对方走，齐熙越发觉得眼前的路有点熟悉。 之前邹昊曾经给过他一处住所的钥匙，似乎就是在这个附近。 难不成邹昊的父亲是要带自己去那里吗？ 「来家里坐坐，有些事情我们聊起来会方便一点。」 到了地方，黑衣保镖去倒了几杯茶，邹昊的父亲开门见山地聊起了邹昊犯下的错。 「我这个儿子一直被夫人宠坏了，从小就是胆大包天的，没想到闯下这么大的祸。哎，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觉得无颜面对你们这些小辈。还好齐熙没受伤，不然你父亲九泉之下，怕是要跟我算一笔总帐。」 邵云澈和齐熙都没有接话，气氛有些尴尬。 「但我这个儿子啊，别的都不好，但唯有一点，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果不是看到了太让他生气的事情，他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 「邹伯父这个意思，这件事要怪在我们受害者身上了是吗？」 「邵云澈，你是小辈里面最聪明的，邹昊玩不过你，他只配被你用不存在的婚约骗得团团转，这点我认栽，」邹昊的父亲知道邵云澈自己肯定是说不动的，他转身面向了齐熙，「但是齐熙啊，我知道你从小过得可怜，是我们家邹昊把你从深渊里拉了出来的吧。是他给你经济援助，让你去国外留学了。哎，我觉得挺可惜的，你们都同居那么长时间了，也不告诉我，不然我早让你们结婚，也免得被别人趁机而入。」 「同居？」 邵云澈侧过头看向齐熙。 「对啊，应该就是在这里吧。」 第184章 搅局者（十四） 齐熙脑子再不好，也能感受到对方其实是冲着自己来的。 解决这个案件的核心，其实并不在于是否能够取得齐熙和绍云澈的谅解，而在于瓦解两个人之间的信任。 一旦绍云澈开始疑心齐熙，对齐熙产生厌恶，那么强硬的律师团队就会撤出，绍云澈也不会再管这件事。至于齐熙，他就算有时间暂停的能力，但终究势单力薄，根本不会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想通了这一点，齐熙便觉得无比噁心。 他记得当初在这里，他不过是唿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保姆罢了，照顾着邹昊的饮食起居，还要忍受他的骚扰，被他贬低嘲笑。 还有冰箱里的那条三文鱼。 在自己切开鱼肉的时候，邹昊会刻意走到自己身后，贴着自己的脖颈说话。 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可以被他切成任何形状。 「那又怎么样呢？」 绍云澈抬起头看向邹昊的父亲，「结婚了都能离婚，谈恋爱分手之后也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靠着以前的感情就想来让齐熙哥宽恕他吗？还有，邹昊当初把齐熙哥拴在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伯父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邹昊的父亲没有想到邵云澈会这么信任齐熙，连忙否认自己曾经对齐熙的利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时间暂停的异能者，自己没能抓在手里，伯父你后悔吗？」绍云澈冷笑着反驳，「还有，任晨这个名字，你认识吗？」 「任晨？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 绍云澈紧盯着他的双眼，想要他的面部表情中看到一些慌乱和无助。 但这个人实在是太冷静了，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看惯了大风大浪或许就是这样，他比邹昊要难对付谢。 「那最好，hints实验室的案件还没查清楚，我劝伯父还是不要和这件事有任何的纠缠，」绍云澈站起身，拉着齐熙往门口走去，「天已经晚了，再见。」 「站住，我们还没有聊完。」 刚到门口，保镖抱着胸拦住了绍云澈。 「有什么好聊的，我不会谅解他的，」绍云澈连头都懒得回，「光是想到那些年他对齐熙哥做的事情，贬低他嘲笑他利用他甚至还动手，我就恨不得杀了他。」 入门的左侧就是厨房，狭小的开放式厨房，以前自己总是在这里做饭。 第267页 那些过往的记忆如同蚂蚁顺着小腿爬上齐熙的身体。 ——「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想办法接近一下米星，这点事情总能做好了吧。」 ——「你欠了那么多钱，能有几个人会要你。啊对了，我也会结婚的，到时候这间房子就给你住。我肯定会娶一个omega生孩子的，但是，我也不会亏待你。」 ——「不好意思啊齐熙，打伤你了，你自己包扎，我去休息一下。你别怪我，其他omega又承受不住我的拳头，还是你高高壮壮的好。」 还债，偿还不尽的债务。 每天被困在这里，因为对方的情绪而崩溃，如同惊弓之鸟。 三文鱼好歹也有被吃下的那一天，而自己却每天忍受这样的地狱，根本挣脱不开。 绍云澈想继续往前走，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保镖直接伸手推了下绍云澈。 这本是一个很小的肢体冲突，但不知道为什么，齐熙突然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抽出了厨房里的那把刀。 「卧槽！」 谁都没看清他什么时候拿到的刀，但注意到的时候，齐熙已经将刀横在了保镖的脖颈上。 啊对，好噁心，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让自己觉得噁心。 邹昊会慢慢地品尝那些切好的三文鱼，然后跟自己说，这是从挪威空运来的，让自己小心处理，话里话外都是这条鱼比自己贵。 山葵要新鲜现磨的，酱油也是进口的，鱼肉包裹着辛辣咸鲜塞进嘴里。 一点一点咀嚼。 他没有给自己吃过一口。 齐熙不是馋这点吃的，而是……他觉得自己和桌子上的那盘三文鱼没有区别。 不是人，没有尊严，所有的喜怒爱恨都被一个人牵制，等待着被邹昊吃干抹净。 如果自己再弱一点，符合邹昊的审美，或许自己早就已经—— 他在这样的环境里，畸形地生长着。 没有用处，时时刻刻害怕被扔掉。 「让开！」齐熙的眼眶里全是红血丝，他似乎是强忍着泪水吼出了叫声，「我让你们滚啊！」 他不是那条鱼，他是人。 不可能被切开吃掉，不可能被折磨到连自我意识都没有。 「齐熙哥，你冷静点。」 「我让你们滚！想死吗！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早就想杀人了！」 他早就、疯掉了。 这是米星和邵云澈出现得很快，他还未出现的黑暗情绪被叫停。 保镖也不想玩命，举着手让开了路。 齐熙转身看向邹昊的父亲：「你再拿这些噁心法子对我和邵云澈，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握着刀，像第一次握紧了自己的命运。 ** 「昨天齐熙哥巨帅！嗷嗷嗷嗷嗷啊，他握着刀的姿势好帅啊！！！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啊！！！婚礼怎么弄会比较好，我是不是得现在准备起来？」 「不知道，我也没办过婚礼。」 回完这条信息，商毅清把手机扔到一边。 刚好这个时候，米星端着水果进来。 「在看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商毅清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米星。 「看起来他们发展挺快的，邵云澈都开始谘询我怎么办婚礼了。」 「我们没办婚礼啊，」米星把水果放在桌子上，转身抓了个南瓜镇纸再手里摩挲，「他问你又有什么用？」 说完这话米星偷偷瞥了商毅清一眼。 「我也是这么回他的。」 嗯？ 米星眼睁睁看着对方打开电脑继续忙着工作。 不是？ 这就没有了？ 米星掂了几下手里的镇纸，真想扔在这个木头脑袋上。 「我！们！还！没！办！婚！礼！呢！」 米星敲着桌子，瞪着商毅清等他回復。 「你想办？我以为你会觉得比较麻烦，你要是想的话，我请人好好规划一下，」商毅清察觉到了他在生气，起身用叉子叉了块西瓜塞进他的嘴里，「喜欢海边？草原？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办？」 「让我慢慢想，没说今天就得办。」 米星被他这几句话哄得开心，抓了个苹果耐心地给他削皮。 「或者去城堡，会隆重一点，我记得有一个纯白色的城堡，你喜欢吗？」 「还有白色的城堡？」 「嗯，你有兴趣吗？」 米星有点好奇，他还没见过白色的城堡。 准确来说，什么城堡他都没有见过。 商毅清在网上找了几张图片给他。 肃穆，浪漫，但却没有其他城堡阴森恐怖的感觉。 米星看得出神。 第185章 搅局者（十五） 「不好意思商先生，从上个月的二十号到明年的十二月，香波城堡的可租用地段都已经被另一位客人提前预定了。」 「可以和那位客人商量一下吗？我大概只需要租用一周的时间，用于婚礼。我的爱人很喜欢这座城堡，」商毅清站在落地窗前，烦躁地用手指戳着玻璃，「婚礼对我们二人都很重要，我愿意更高的价格——」 他关心则乱，忘记了一个能够包圆了将近一年多城堡使用权的富豪，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点钱去让步？ 「实在是抱歉。」 对方道歉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第268页 商毅清挂断电话，还在想要怎么和米星解释，刚一回头，米星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哎呀，我也不是很喜欢，就是觉得白色的城堡有意思而已，」米星猜到了他会为自己打这个预定的电话，听到没法预定就赶紧跑过来钻进商毅清的怀里，「无所谓啦，我再看看别的，说不定有更喜欢的。实在不行就在家里，咱们把门口的花园收拾一下？」 跟顺毛一样，米星拍着他的后背。 他确实是不在乎那座城堡，觉得好看也不过是因为白色的城堡有一些新奇罢了。 能举办婚礼，在哪里都无所谓，哪怕就是随便找个公园米星都可以接受。 重要的是人，不是仪式。 听到米星的建议，商毅清立刻否定：「那怎么能行，你不觉得委屈我还觉得委屈呢？」 哪有在自己家花园举办婚礼的，而且他们家的花园和邵云澈那种精心打理过的不一样，不少地方都还是荒地，花都没有长出来，拿来结婚像什么样子。 商毅清这种完美主义，当然不允许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如此敷衍。 「有吗？咱家也挺好的啊。」 婚礼只是一场仪式，米星已经足够幸福了，自然觉得什么都好。 他以前不会这样。 在苍穹基地打工的那几年，米星的工资虽然相比于基地的正式员工要低，但也不至于说完全存不住钱。他当时的生活状态那么差，很大程度上愿很大程度上源于他不知节制地挥霍。 挥霍，是因为对未来彻底失望了。 喝酒、蹦迪、吃饭随手一抬就是几百块。 米星从来不看自己的存款，他当作没有明天一般地过着日子。 能买最好的就买最好的，反正没有人爱自己，倒不如用消费品来填满这颗心。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黑歷史在，商毅清曾有段时间把他当作了只需要花点钱就能哄好的人，所以不断地往他身上堆砌那些昂贵的衣服和饰品。却没想到招致了米星最长时间的厌恶，和对这段关系的误判。 现在他的心被爱填得满满的，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黏着商毅清发呆。 商毅清却不想错失机会，米星很少会对什么东西表现出喜欢和认可，他不想让米星留下任何遗憾：「我再找找关系，看对方能不能通融。或者，我们定到后年的开春举办婚礼，怎么样？」 「我现在就想和你办婚礼，我着急，」米星踮起脚尖亲着商毅清的脸，「你先给我办个小的，你喜欢那个城堡的话，咱们以后再补个大的行不行？」 「可是——」 婚礼哪有分两次办的...... 「老公～」 他算是拿捏住了商毅清的脾气，只要自己撒点娇，喊一两句「老公」，商毅清最后还是会听自己的。 商毅清倒也发现了他的小心思，每次意见不同的时候，米星就会开始喊老公。 平日里想听一句老公倒是比登天都难。 他嘆了口气：「我不想委屈你。」 「我没有什么委屈的，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已经足够幸福了。商毅清，你知道吗？我现在的生活，是我三年前，五年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再提以前的事情又要难受，米星赶紧抹了抹自己的脸，憋住了那口气。 「我都听你的。」 商毅清怕惹他伤心，拍了拍他的背算是同意。 米星是没什么要求，但商毅清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地办得好点。 家里的花园确实是秃，除了之前买的柠檬树和绣球花之外，就没有别的花草，商毅清请了专门的园艺设计师帮忙重新规划。 他计划着能赶上下个月的良辰吉日。 很多东西都得提前准备起来，米星也想能帮上一些。 他去了商毅清经常定制西服的地方，准备重新定制两套用于婚礼的正装。米星下班早提前过来了，商毅清似乎有个会要开，得过段时间， 米星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店里的服务人员都认识他。听到说是要定制结婚用的衣服，更是殷勤地将店里最好的样品和样子都拿了出来。 商毅清的身材倒没怎么变，自己一天比一天壮实，尺寸得换换了。 以后不能让商毅清疯狂投餵自己小蛋糕了。 尤其是开心果和榴槤味的冰淇淋。 「我怕我挑的你不喜欢，」米星一边打电话询问商毅清的意见，一边选料子，「你确定让我选？那你得提前答应我，不管我选什么你都穿。」 「我答应你，」商毅清还在路上，他希望米星能够主动帮自己选一件合适的西装，就像给彼此选钻戒一样有特殊的含义，「你就是给我选一个满是亮片的我都穿。」 「这是你说的哈，那我给你选个能炸场子的，哎呀亮片不够，得来点流苏，老公你穿婚纱行不行？」 「你放过我吧。」 米星笑着挂断了电话。 他当然不会这么瞎胡闹，毕竟是婚礼，他的丈夫应当以最英俊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一般来说两位男性的婚礼，大多都是穿一黑一白的西服。商毅清黑色的衣服多，不知道他穿白色怎么样？ 白色外套，里面就配黑色的衬衫，领带就选赤红色....... 这样的搭配不会错，但略微有些没什么意思。 「——米星？」 听见有人喊自己，米星回过头朝着声音来处望去。 第269页 一个他从未想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继父。 吕志申。 他一手牵着一位omega小男孩，另一只手挽着自己的母亲。 很和谐幸福的一个家庭，孩子可爱，妻子端庄，任谁看了都会羡慕，但这样的家庭，却偏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以前米星看了会觉得心酸，但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就好像他们和自己只是陌生人一样。 继父上下打量了米星一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家店铺只为为数不多的vip服务，进入的门槛非常高，连自己都是耗费了不少心血和人脉才拿到了会员名额。而且他这次来这家店铺也不是为了自己定制西装，而是为了孩子能够在贵族小学的文艺汇演上大出风头。 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米星。 「哦——我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了。」 米星能猜到他大概会说一些什么话来讽刺自己，无外乎就是自己爬了商毅清的床，不要脸地勾引了青年才俊才能进入这样的圈层。虽然自己不会放在心上，但听一两句也会觉得噁心。 继父往前走了一步，他仔细看着米星的眉眼。 长开了，和他的父亲更像了。 他刚想开口，米星的母亲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暗示他不要这么做。 米星有些震惊于母亲的动作，他其实非常清楚这么多年母亲一直对于自己的遭遇熟视无睹，怎么今天居然会站出来维护自己？ 但继父却甩开了母亲的手，母亲的阻拦似乎让他更加愤怒了。 「我都没想过，你一个beta居然还能爬床？听说商毅清对你上心的很啊。果然，像你父亲那么下贱的人，他的血脉也是这么下贱哈。」 这种话，在成长的过程中，米星听到过无数次了。 他那时候太小，不会反抗。 甚至有时候他也会荒唐地觉得继父很可惜，他和自己的母亲门当户对，如果没有自己父亲横插一脚，继父和母亲或许真的是一对佳偶天成。 而自己，就是母亲过往人生最大的污点。 但是啊—— 那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他的虐待是真，折磨和打压也是真的，既然恨的情绪这么浓烈，那就不必忍耐了。 米星抬手，一巴掌扇在了继父的脸上。 第186章 搅局者（十六） 「你敢打我？」 继父不可置信地看着米星，他眼眶欲裂，伸手就想回击。 但他怎么可能是训练有素的米星的对手，米星抓着他的手臂，狠狠地摁了下去：「你打得过我吗？我可不想当小孩子的面揍你。」 他老了。 靠近了米星才发现他的黑髮已经长出白色的鬓角，他的拳头对现在的米星来说并不算坚硬。 曾经对米星来说难以跨越的大山，如今看来已经不过尔尔。 想起当年自己曾经害怕他害怕得要死，米星就为当年的自己不值。 继父仍然想挣扎，米星再次强调了一遍：「我是苍穹基地的特工。」 他非常想摁着继父狠狠打一顿，但奈何母亲和他们的孩子在场，一个巴掌已经算是警告了，他可不想大打出手。 「我告诉你，我已经长大了，如果你再用那些骯脏的词彙形容我、形容我的父亲，我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刚落，米星看到商店门口出现了商毅清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的浅灰色的衬衫，袖子半捋，胸口挂着黑色的墨镜。 他刚进来还没完全弄懂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米星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臂。 怎么回事？出轨？ 应该不会……米星这些年出格的行为很多，但都是冲着自杀来的，出轨却从来没有过。 按照米星的话来说，沖自己的这张脸来看，出轨就跟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去吃泔水一样离谱。 话虽然糙了点，但商毅清爱听。 所以不是出轨，那是—— 商毅清视线左移，看到了米星的母亲。 他突然意识到了米星抓着的人是谁。 「等了很久吧，」商毅清走到米星身后，牵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怎么了？你和这位先生有矛盾吗？」 「没事，他是我继父，」米星并不忌讳在商毅清面前提这些，「我跟你骂过他，你还记得吗？」 「那肯定记得，」商毅清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眼神让继父非常不舒服，商毅清并不像看人，而是像在看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件。 就像是那种堆在角落里很多年，样式也旧了，功能也不完善还占地方，随时随地都想要扔掉的物件。 论起来，商毅清的名字在他的圈子里如雷贯耳。 虽然现代社会宣扬人人平等，但工作、行业、资产仍然是有三六九等之分。有异能的alpha、omega会优于没有异能的性别群体，而能够进入基地工作的alpha和omega又会自诩比无法进入基地的其他性别珍贵。 异能和性别就是天然的分割线，所谓的平等，在基因上仍然是个伪命题。 只是法律能保障最基础的平等、权力、义务，但世界当然又不是只有法律一个衡量标准。人类总是爱比较的，从各个维度各个方面都能拆出无数个对比的逻辑。 而且好的是，商毅清刚好站在公认世俗维度里，最成功的那一类人。 第270页 只是他太过特殊，死亡的能力让他拥有权力地位却也拥有了不被旁人亲近的痛苦，就像守着黄金的巨龙一样，黄金没有货币交换的价值，又能够带来什么。可黄金就是黄金，拥有金库的龙一旦进入人类的视野，他仍然是不可侵犯的权威和富庶的象徵。 原本对米星耀武扬威的想法顿时收敛起来，继父曾听闻过商毅清对米星的爱护，那种极端到可以不顾及家庭和舆论的爱听起来过于虚幻，在这个圈子里像是个可望不可及的童话故事。所以继父并不相信，他偏执地觉得那个穷迫又倔强的少年不过是上流社会的新鲜玩物，商毅清或许喜欢米星那具不会被玩坏的身体。但这种爱的保质期并不长，米星随时随地都会被抛弃。 他的思维有个固定的模版：从认识米星开始他就睡在自己家满是灰尘的杂物间里，从那个杂物间里爬出来的孽种，终究也该回到那个杂物间。 可现在看来，他错得非常荒谬。 只需要看米星一眼便知道，商毅清把他养得很好。不仅圆润了，身上穿的衣服也变得合身，气质也比以前看起来要阳光开朗。 米星从那个满是灰尘的地方爬了出来，走到了太阳底下，走到了巨龙的身边，成为了他的新娘。 以往那些欺辱压制他的手段都不再好用，米星甚至都不用搬出商毅清这个靠山的名字，苍穹基地四个字，就已经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不好意思，我丈夫他喝了点酒，我们先走了。」 米星的母亲走上前来，她低着头不敢与米星对峙，只伸手拉扯着自己的丈夫：「商先生，您之前跟我说的话我都记得，我不会再——」 「你胡说什么？」 商毅清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商毅清曾经给米星的母亲打过电话，让她和她现在的家庭远离米星，不要给米星带来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但他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现在居然敢拿这句话来挑拨自己和米星之间的关系。 当初米星根本不愿意跟自己打结婚证，闹着自杀的时候，商毅清是拿母亲的性命来威胁米星就范。从那个时候商毅清就知道，哪怕米星的母亲做过再多伤害他的事情，米星的心里总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米星会生气吗？会站在自己这边吗？ 不知道为什么，商毅清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那个可笑的问题：「我和你母亲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他不想争，他怕自己争不过....... 「那还废话干什么，赶紧走吧，小孩子还看着呢，」米星转过身去，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那样看着手里西服的布料，欣赏上面的纹饰和光泽，「商毅清，你穿白色可以吗？我记得你衣柜里好像很少有白色的西装。」 只一句话，就代表了米星现在的选择。 他选商毅清。 没有人能挑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不在意商毅清找自己的母亲说过什么，聊过什么。 不重要。 都不重要。 他们马上要举行婚礼了，现在得挑婚礼当天穿什么衣服，这才重要。 米星的母亲惊讶地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 她突然哑声。 也就是那个瞬间她理解了，再深刻的血缘亲情也会在长年累月的漠视和偏袒中逐渐消磨殆尽。她恨这个儿子的存在，恨他招惹来的是非和讨论，想一遍遍折磨他，提醒他的卑微的身份和骯脏的血脉，但现在不重要了。 她唯独能做的就是扯着自己的儿子和丈夫离开，避免在旁人面前继续丢脸。 商毅清看到他们离开，就像老鼠谢幕一般荒唐。他侧过头去看米星，才发现米星很认真地在挑选婚礼的衣料，对比着三四个白色到底有什么区别。 米白、灰白、纯白。 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好像刷了个不太愉快的视频一样，过了就忘了：「纯白有点太扎眼了，米白色怎么样？」 商毅清走过去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你不好奇我跟你母亲说了什么吗？」 米星不太喜欢在公共场所表现出太过亲密的行为，侧过头去嘟囔着：「我还不知道你，你从来都没有害过我。」 而他们在我这里，坏事做尽，差评累累。 要是能出一本罪状，大概满屏都是自己的血书。 「你还记得之前你和绍云澈去过一次宴会吗？就是我让你去的那次。你回来之后情绪崩溃，拿刀刺伤了我。」 米星自然是记得的，那时候自己刚刚察觉对商毅清的心思，所以相当懊恼，抱着商毅清哭了很长时间。 商毅清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说，只是抱着自己吻了又吻，怕自己想不开。 「我不知道你当时遭遇了什么，所以拜託绍云澈调查了一下宾客的名单，看到了你母亲的名字。我那时候就猜，可能是你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托人调查到了你母亲的手机号码，让她以后离你远点。我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我不会伤害她的，这点我发誓。」 商毅清说到最后有点着急，他怕米星不相信，就差直接伸手发誓了。 米星直接给他的手拽住了：「发什么誓啊，我相信你。」 「你不介意？」 「没什么好介意的，谁对我好谁对我差我还是分得出来的，」米星抿了下嘴唇，决定还是警告一下商毅清，「以后不用再这么做了，我不会再因为他们而崩溃了。我今天扇了那个男人一巴掌，我觉得很舒服，妈的要不是他们带了小孩，我还真想把他摁在地上打！」 第271页 米星晃了晃自己的拳头，他气势汹汹，虽然疏解了一些怒气，但还是觉得不够。 确认了米星没有生自己的气，商毅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如果有下次的话，再打。」 「好！」 第187章 併案调查（一） 婚礼筹备的同时，另一件事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按照米星的描述，技术部復原了那个女人的相貌。 不仅仅是样貌的復原，甚至连身高、三围、当日的穿搭、妆容都全部復原出来。 在和米星确认了女人的长相后，技术部迅速拿着照片和犯罪资料库进行对比，但没想到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至少在国内，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的犯罪记录。 「我们的数据主要还是针对国内的，」技术部的老大敲了敲桌面，「去国际刑警那边搜刮一下？」 「国际刑警啊，」米星挠挠头，之前确实有合作来着，他们一直在调查世界之眼，如果去问问或许能得到一些答覆，「我问问看，这件事和他们在调查的案子也会有点关系。」 问过之后，对方非常热情且认真地回復了米星的答案。 他们并没有在自己的犯罪资料库中找到这个女人的信息，但是愿意为米星他们提供后续的援助。并且在最近，他们会派遣一位资深的国际刑警前往协助米星。 「我们后续会把hints实验室的案件和世界之眼的调查合併在一起，这件事我已经和你们的上级聊过了，到时候具体的细节我们的刑警会跟你们一起聊。」 米星本以为这件事还得过一段时间再说，但没想到想来拖沓的国际刑警，居然在三天之后就把这位资深警官送了过来。 还是米星开车去接的。 对方是个alpha，年龄在三十六七左右，能力为控制冰。 与他的异能完全相反的是他的性格，从米星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对方的话就没有停下来过。 「妈呀，总算回国了，鬼知道在外面说那些鸟语有多烦人，叽里哌啦叽里哌啦，开会要是碰到个印度人我都想撞墙。」 「兄弟，你跟我多说几句话呗，哑巴吗？不是说给我找的这个搭子性格挺开朗的吗？看起来不像啊。」 米星一个话唠都快被他逼的无话可说了，就算自己不怎么搭理对方，他还是能自言自语说上很久。 从对话的话语里，米星推理出了一下他的个人信息。 姓名：周克礼，小时候在国内长大，后来随父母一起移民到国外，对国内有比较深刻的感情。父母均无异能，他属于中了基因彩票的幸运儿。 从进入国际刑警组织后，他就一直负责调查世界之眼的案件。起初并没有多少进展，他也没什么人脉关系，所以一直在裁员降薪的边缘挣扎。这几年上方对世界之眼的案件多了些关注，他才慢慢地受到重视。 虽然嫌对方吵闹，但想想终归是合作伙伴，要是现在关系就不好，以后合作起来更麻烦。意识到这一点，米星还是主动跟对方说起了话。 「不是哑巴，我开车过来太久有点累了。」 也不仅仅是开车的问题，最近筹备婚礼，要干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米星压力很大。 其实两个人打结婚证也不是一天两天，婚礼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甚至也没打算邀请多少人，可米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害怕婚礼会出现什么差子，自己会不会给商毅清丢脸。 他总是在这件事上毫无自信。 「哎辛苦了，咱们当牛马的就是这样，实在不行的话我换你？」 那肯定不能换，对方的驾照在国内都不能用，米星赶紧拒绝。 但这么听下来，米星觉得这个周克礼也算是个热心肠的，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应该收一收，别对着人家发。 「不行，你那个驾照在国内不能用，还是我开车吧。对了，飞机上的早饭是不是不好吃，我带你去附近一家早餐店，先填饱肚子吧。」 米星其实也是想搞好关系，随口一说，但没想到—— 这人是来逃荒的。 周克礼小时候父母就带他去了海外，这么多年，他基本上没怎么回过国内。 但奈何有些东西是写进基因里的，哪怕漂泊再久也不会改变。 比如，口味。 「一百块的早餐，卧槽，你到底是怎么点的啊我日！！！！」 两个煎饼果子，三杯豆浆，四个酸菜肉包子，三个驴肉火烧，一碗羊杂汤，再加两个煎蛋。 米星一开始以为至少有自己的一份，但没想到转过头去，这人已经把所有能吃的都啃了一口，就给自己留了个煎饼果子。 「哥们，你们这是拍短视频吗？这么能吃，」老闆看到周克礼这副吃相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大胃王的挑战，「你们不能浪费啊，吃不下也得给我打包带回去，要是浪费我就举报你们。」 米星尴尬地给人赔礼道歉：「放心放心，吃不完我们肯定会带走，不会浪费，不会浪费的。」 然后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埋头干饭的周克礼：「兄弟，你是几天没吃过饱饭啊，点这么多？」 「你不知道，」周克礼啃了一口包子，又喝了一口豆浆，「特么地国外吃的都不是人吃的东西，我早就听说国内的饭菜好吃，没想到这么好吃，我靠我以前吃的是什么？泔水吗？而且还卖的这么便宜。」 第272页 「一百块不便宜了。」 「我在我家楼下一个汉堡配咖啡都得20刀，这算啥啊！」 米星只能坐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他风捲残云一般将桌上的所有吃的都一扫而尽。 这就是海龟的精神状态吗？ 过于美妙了吧。 手机响了，米星跑到一旁接电话。 商毅清不太放心，询问情况怎么样。 虽然这次国际刑警和基地这边看起来是友好合作的关系，但之前毕竟归属于不同的国家，彼此之间多少会有防备。 「我见到了，怎么说呢？他吃了一百多块钱的早餐。」 一百多！只给自己留了个煎饼果子！ 想到这里米星就生气。 商毅清没想到派来的人居然这么......有意思，他只能宽慰米星：「海外是这样的，我之前有段时间出差，回来之后也差不多这样。」 ？ 「你还有这么贪吃的时候？」 「嗯，因为外面的饭太难吃了，我被饿得受不了，当时和我一起出差的同事也都差不多。下飞机之后行李都没放就去吃饭了，不开玩笑，那顿饭我差点连鱼骨头都吞了下去。不过国际刑警这边心眼子多的很，你别被表现欺骗了，该防备还是要防备。」 米星拿着手机上看下看，最后得出结论。 「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个饭桶。」 第188章 併案调查（二） 周克礼居然真的把那一百多块的早餐给吃了个干净。 想起商毅清的话，米星也只能认为确实是外面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我吃饱了，咱们下一站去哪儿？」 米星给他递了瓶水：「我带你去宾馆放下东西，然后咱们直接去苍穹基地，案件的情况有些复杂，我在路上跟你解释。」 路上，周克礼一直看着窗外。 他跟米星说自己很多年没有回来，没想到国内日新月异，已经变得完全认不出了。 「是啊，我们生活在其中的人都觉得时代发展真的很快。」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周克礼附和道，「会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不真实？ 可能是对这种常年没有回来的人而言吧。 「还好啦，你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就习惯了。你住的地方离市中心比较远，但是离地铁近，可以去周边转转。」 周克礼瞥了米星一眼，米星正在开车，没有注意到他眼里的打量：「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不真实指的是——我们怎么发展，似乎都无法脱出原本世界的限制。」 「嗯？」 米星隐约觉得，对方似乎已开始就是想和自己聊这个话题。 草，不会要聊什么世界大战，国际新闻，科学技术，人类发展这种独属于中年油腻alpha的话题吧。 「你看，国内现在的大城市和国际一线城市的整体构建是差不多的。」 「那肯定是差不多的啊，国内不少标志性建筑也是国外设计师设计的。」 米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质疑的，一方面国内还保留了不少文化特色的建筑，另一方面，在新兴行业聚集地带，确实有不少相对来说偏现代化的建筑参考了国外的设计。而且整个城市的发展本就是会参考一些国外的风格，怎么这也成为了一种禁锢，难道不是一种借鑑和成长吗？ 「除开横向比较，纵向比较来看，我们和一千年前的古人生活方式有改变吗？」 关于这个问题，米星就更觉得这个人没事找事了。 「那肯定有改变啊，古代可没有地铁，也没有电梯，更不可能出现高楼大厦。」 「我们只是速度更快了，技术更强了，但人还是人，没有发生任何根本性的变化。生活在平面空间的蚂蚁靠着工具成为了肌肉更加强壮，速度更快的蚂蚁，但是蚂蚁并没有变成人。」 米星没有接话，他握紧了方向盘。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说的没错。 米星能够很快感知到这一点，是因为这段时间他见识过了太多的不死者beta。 葛潇、柯志辉、崔可夫、任晨。 他们所有人的研究，都会彻底地颠覆人类的生活方式。 那并不是蚂蚁变成了更强的蚂蚁，而是蚂蚁变成了人、变成了怪物、变成了机器。 重新且彻底地颠覆人类的生存模式，社会观念。 「你在跟我聊hints实验室吗？」 米星懒得跟他极限拉扯，直接打了明牌，问他是不是想聊hints实验室。 「nooooo，我可不喜欢在工作之外的时间聊这些事情，兄弟，不要毁了这么好的气氛，我只是在聊一些非常中年alpha男人的话题罢了。难道你想聊聊单调的婚姻，不听话的孩子，和无法晋升的职场吗？」 米星笑了笑，对方明显就是在跟自己装谜语人。 或许是考虑到彼此的背景不同，有些话不好直接点明吧。而且对方或许也没有这个意思，毕竟关于葛潇这些人的案子都没有完全和国际刑警公布，他们并不知道详情。 那既然如此，自己就配合他继续聊一聊这个话题，或许能打开一些在hints实验室上的调查思路。 这么看来对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草包。 米星这才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以一个专业人士的姿态去听对方的见解。 「甚至拥有了异能之后，蚂蚁也没有变成人，」周克礼侧过头看到对面大楼的gg大屏幕上打着最新出现的智能ai的gg。那家公司的名字非常中二，叫太阳黑子，一听就像是一群热血又浪漫注意的二次元创立的，「也不知道人工智慧高速发展之后，会不会给我们的世界带来一些冲击。」 第273页 「这几年啊，人工智慧的发展越来越快了，好像什么东西都可以和ai扯在一起。」 最开始的浪潮是国外的某个非盈利组织掀起的，随后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资本，甚至连黑客都加入了这场人工智慧的狂欢。在商业发展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价值面前，那些曾经对人工智慧的恐惧被避而不谈，无数资本和优秀的大学毕业生前仆后继，扎入这场浪潮之中，期待着自己成为时代的弄潮儿，成为技术重大变革的领军人物。 「是啊，一方面是为了炒概念圈钱，另一方面是——在意识到科技的重要性之后，谁都不想被新的技术浪潮扔在身后。曾经的3d列印，元宇宙，虚拟货币，每一个都承担了资本的想像力。」 想像力，米星还挺喜欢这个词的。 他开始认真地和周克礼聊起这个话题。 「以前我们的文艺作品里，会写机器人爱上人类，拥有了人类的感情，最后走向毁灭。但我怎么觉得，现在反倒是人类会爱上人工智慧了。毕竟那是个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设定的理想中的情人。如果加上猜你喜欢的功能，或许会进化成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喜欢什么的完美爱人。但回到那个话题，就算我们的人工智慧高速发展，也不过是人类的助手，或者是更强的人类，蚂蚁仍然无法进化成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人工智慧的出现，不会改变我们现在的社会结构。人类还是人类，其实这种科技的进步是没有多少意义的。」 穷人仍然是穷人，富人仍然是富人。 该发生的战争不会避免，该死去的人不会復活。 人类看起来进步了，但实际上仍然在原地踏步，享受着科技带来的幻梦，但其实从来都没有因此变得更加幸福。 太阳升起了。 这是个盛夏，和以往的盛夏一样地炽热。 人类千年百年不变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构建出了自己独特的社会组织。 有人站在高山，睥睨山川，享受着权利和财富带来的优势。 有人站在山地，勤劳耕作，品味着苦涩和甜蜜交织的生活。 有人生育，有人死去。 更高、更快、更强的科技，更富裕的资产、更长的寿命、更平等的法律，更改不了人类是一场从生到死的旅行。 太阳落在了米星的身上，他戴上墨镜，想要削弱阳光对眼球的刺激。 而周克礼睁开了双眼，他直视着太阳，也并不觉得刺眼。 他凝视着赤裸的光，像是要用这双眼去看清所有的真相一般。 「但是，人工智慧的计算能力会超越人类，也就意味着，人脑不能想像的地方，科技会带领我们到达。」 米星突然开口，他的声音落在周克礼的耳朵里，像是这场被阳光晒晕的夏日的一场幻听。 「无数种可能性的排除和展示，或许会引领我们走向一个更好的结果。」 第189章 併案调查（三） 米星很久没有这样和人聊过天了。 他很享受这种肆意、不管不顾、又带一点阴谋论的争辩。 「之前都是我和你聊这些，」商毅清听到米星说起他和周克礼之间的聊天，心里不免有些吃味，「最近还是太忙了，等空下来，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你有自己的工作，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米星伸手捏着他的脸，「有时间肯定要出去玩啊，到时候我计划计划。说好了，所有的东西都让我来定行不行？」 商毅清点头算是默认了。 「不过，我觉得周克礼好像是想通过这样的话透一些信息给你。」 米星也有这样的感觉，对方似乎在刻意引导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而且很多话题的转换都有些刻意。就好像是自己不小心拉远了话题，对方又通过一些所谓场景的暗示将话题拉回到他想聊的那个。 「但是他到底想暗示我什么呢？等等，我先记下来，我怕之后我全忘了。」 米星赶紧打开电脑，他回忆着刚才的对话，将自己还能记得的信息全都通过打字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商毅清坐在他旁边，看着电脑屏幕上一个个蹦出来的文字。 「我之前调查过周克礼的背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硬要说的话，他至今未婚。」 「这算什么啊？」米星蹙着眉质疑，「现在不结婚的人很多啊，可能人家就是喜欢自由，不喜欢别人拘束自己。」 「确实也是，其他的信息我暂时还查不出来，不过好像一直以来，国际刑警组织那边都是他在负责世界之眼的案件。我听说，之前他的上级为了提拔他，想让他去负责别的案件，被他严词拒绝了，」商毅清靠在沙发上仰着头捏了下自己的眉心，从东南亚回来之后自己一直都有点没缓过来，最近睡觉的时候噩梦又开始出现了，「听起来是个挺固执的人，大概是想所有的事情都有始有终吧。」 米星记录下所有的对话内容后合上电脑，钻到商毅清的怀里。 「自己一直负责的案件肯定希望能有水落石出的那天啊，人生有时候追求的就是一个真相，一个答案，甚至只是一个瞬间。」 商毅清很享受这样的午后。 窗外有明媚的阳光。 房间里开着空调，桌子上放着蔬果，淡淡的柠檬香气和西瓜香味融合在微凉的空气里。 信息素蔓延，那股淡淡的草药酒味沖淡了水果的甜腻，缠绵混合成一股清新的，独属于夏天的气息。 第274页 他的怀里有他最爱的人，耳鬓厮磨，他们聊着那些不被旁人所知的话题。 米星说的不错，人生有时候追求的就是一个答案，或者是一个瞬间。 就像现在这样的瞬间。 「也许周克礼会有更深的渊源，暂时不清楚，我后续看看能不能往这个方向调查，」商毅清侧过头亲吻着米星的脸，「你记得看好他，尤其不要让他接近资料库之类的地方。对于外部人员，该有的警惕我们还是得有…….我真的很害怕结婚前会出现任何问题，这算是婚前焦虑吗？」 明明已经在一起生活很久了，结婚证都有年头了。 而且米星和商毅清已经不在一个基地工作了，商毅清的叮嘱是针对九幽基地而非苍穹基地的，他混淆了自己的职责和工作范围。 可是这个午后，他们都有些昏昏欲睡，空气里夹杂着睡梦般的呢喃和睏倦。 所以米星没有纠正这个错误，而是点点头认下了。 休憩的机会难得，他最终靠在商毅清的胸口，以一种极度不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下午。 没有噩梦，对商毅清来说是难得的休息。 他在想，他爱上米星的点有很多，比如那个清晨米星赤身躺在沙发上，随意地叼着烟，还有自己单独去找他时，硝烟里米星劲瘦的腰肢和染血的脸颊，但其中或许还有一点，是自己察觉了却羞于承认的。 他在米星的身边睡得真的很安稳。 放下一切戒心和担忧，只是享受着「睡眠」带给自己的乐趣。 没有那些血腥的、恐怖的噩梦，睡觉就只是睡觉，全身心地入睡。然后期待着梦醒之后，米星会靠在自己的怀里，询问晚饭如何安排。商毅清会顺从地听取他的建议，然后为他安排一个美妙的晚宴。 如果这个美好的午后没有被一些让人觉得厌烦的工作电话打扰就好了。 他们一觉睡到了黄昏。 时值盛夏，太阳落下的时间被推迟，哪怕时间快到八点，天空还有一种将暮不暮的暧昧感。 天空已经是深蓝色了，但好在还没有完全黑下去。 商毅清家的客厅安装了独特的灯条，在日落时分会自动亮起，那种极细的线条会用淡蓝色的灯光勾勒楼梯、电视背景墙和音响的形状。 这种灯条不怎么耗电，目的是为了到家的时候能够在开灯之前看到家里的情况，避免出现任何偷窃入室的情况。 当然，最美妙的设计是，如果智能家居检测到家里有人，会自动开始播放一些轻柔的歌曲。 灯亮起的时候，米星便感受到了光源，随后被那首和黄昏相关的英文歌唤醒。 他下意识想起自己和商毅清就这么睡一下午，从被刻入自己骨髓的绩优主义上来说，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 大好的时光应该用来学习、工作、成长、健身，用来做有意义的事情。而 但......浪费就浪费吧。 这么靠在一起睡觉真的很舒服啊，尤其是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 而且商毅清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虽然自己是beta，但和他待的时间长了，偶尔情动之时也会闻到那若有似无的信息素的味道。 直到—— 米星的手机响了。 原本很喜欢的歌曲，现在听到也觉得厌烦和吵闹。 米星烦躁地爬起来接电话，抱怨着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自己一定要发火，把对方狠狠地骂一顿。 「谁啊？」 被米星的动作惊扰到，商毅清也醒了过来。 他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用余光瞥到米星要离开，赶紧伸手抓着他，让他待在自己怀里。 可意识到米星在接工作电话之后，商毅清的神色变得有些落寞。 好忙，他去苍穹基地上班之后就很忙。 根本没有时间陪自己...... 早知道就不放他出来上班了。 「不是，周克礼！你们特么国际刑警没有基本的行为准则吗？你居然敢去酒吧撩omega？我服了你了！」 听到米星的话，商毅清大概猜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头疼....... 虽然国际刑警的名头听起来非常厉害，但其实组织对他们的管制并没有国内那么严格。甚至有些国际刑警会在第三世界国家闹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风波，最后引发了一系列的外交风险。 光是商毅清知道的，就有将近四五起。 虽然他们不至于蠢到去触犯别的国家的法律，但这些很小的行为准则，比如酗酒、说脏话、吊儿郎当，都会让人对国际刑警留下非常不专业的形象。 「你等等！别着急！我开车来找你，」米星用肩膀夹着电话，赶紧跑到门口穿鞋，「特么的我是你的保姆吗？我真是服了你了！」 电话里，周克礼还在嚎叫：「你快来救我啊！！他们要打我！！！」 「闭嘴啊！你一个alpha不会打回去吗？」 第190章 併案调查（四） 米星赶过去的时候，一群alpha抓着酒瓶子围堵着周克礼，周克礼的脸上有些青紫，看起来是刚和对方起过冲突。 这群alpha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不太好惹，像是混什么黑社会的。 「基地特工，」米星展示着自己的证件，逼迫那些alpha离开，「你们聚众打人是犯法的！走开！听到没有！」 先不论事情对错，一旦上升到斗殴就可能会出现流血事件。 第275页 「特么的你是谁啊？beta吗？从来没听说过beta能进基地的，你特么骗小孩呢！」 对面那群人看他形单影只，没感知到信息素，便从米星的外貌特徵来判断他是个beta。 进入基地的beta实属罕见，这种市井之徒自然不清楚。 他们举着酒瓶就朝着米星砸了过来，米星的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下。 绿色的玻璃碎片撒了他一身，血从额头留下。 米星闭着眼擦了下脸上的血渍：「你们先动手的啊。」 「我们就动手了！咋了啊！」 「那就别怪我了。」 米星连工具都没有拿，直接攥紧了拳头冲上去，对着领头那人的腹部就是一拳，将那人打得连连后退，胃酸反噬，跪在地上吐了出来。 其他人眼看着同伴吃亏，赶紧抄起手里的酒瓶朝着米星扔过去。 米星眼疾手快抓住玻璃瓶，随手扔到一边，后撤几步，借力飞踢踹到另一个人的脸上。那人几欲倒下，刚稳住身体，就被米星一个膝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其他人眼见着米星这么能打，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向前。 「警察！」 刚刚在路上米星就联繫了警察，现在刚好。 那群alpha也不过是狗仗人势的乌合之众，看到警察来了便作鸟兽散，落荒而逃。 后续收拾烂摊子当然是交给警察，米星抹了把脸上的血，去看周克礼的情况。 还活着，有心跳有气息，也没受什么大伤。 估计是不会引发什么外交问题。 「我求求你能不能做个人，我特么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好不容易今天——」 和商毅清腻歪一下，你特么一个电话就给我打过来了，我等会儿还得回家去哄那位大小姐，妈的，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而且这个大热的天，米星忙的满头大汗，汗水和血混在一起黏在脸上真的很难受。 他一边抱怨，一边伸手想拉周克礼起来。 却没想到手刚伸出去，就被另一个人抓住了手腕。 回过头去看，是商毅清。 跃过自己，商毅清伸手将周克礼扯了起来。 「你好，我是九幽基地的负责人之一，同时也是米星的丈夫，我叫商毅清。」 商毅清微笑着看向周克礼，但总给米星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哦，我认识你，」周克礼狼狈地撑着墙面站起来，然后擦了把脸上的汗和酒，「你是那个，死亡螺旋对吗？很厉害的异能啊。」 商毅清颔首认可，随后甩开周克礼的手，退后几步回到了米星身边。 他似乎并不满意对方只注意到了自己的异能，而非注意到自己是米星的爱人这件事。 「你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虽然我们是会保护外来人员，但是也麻烦你别给我们惹太多的事。」 「不是的，先生您误会他了，」人群中有个omega挽着自己朋友的手走了出来，「是我们被那群alpha骚扰，让我给他们敬酒，我拒绝了，然后他们就要拉扯我和我朋友去巷子里。这位先生是见义勇为，不是——」 omega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的朋友打断了。 她朋友死死地盯着米星，愣愣地开口：「我好像认识你。」 突然被点名的米星有点慌，他对这个omega完全没有印象。 「那个，你在ktv，亲了我，你还记得吗？」 「？？？」 对方的表情明显有些娇羞，耳朵都红了个彻底，还大着胆子走上前来问米星要联繫方式。 「我…..不是……」 米星抬头去看商毅清的表情。 完了。 今晚要跪搓衣板了。 救命啊！！！ 而且要命的是他想起来了，他真的亲过这个omega，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之前在调查葛潇的案子的时候，他们查到这姑娘有个下线叫c老师，c老师经常在夜店、ktv、会所里面兜售能够让alpha变得狂躁的药物。当时米星为了找到c老师，扮成了富二代去夜店里玩来着。当时应该是玩的国王游戏，要亲其他人，当时米星应该是借了个位，嘴唇也就堪堪贴到这个omega脸上。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完全没想到会被人翻出来。 而且是当着商毅清的面翻出来。 「人家问你要联繫方式呢？」商毅清侧过头看着米星，「不给一个吗？」 「不不不，」米星挥舞着手拒绝，「我结婚了，不好意思，不方便。」 那位omega其实刚刚并没有听清楚商毅清的话，紧张之下也没有看出米星和商毅清之间的关系，反倒是追着米星询问：「你这么年轻怎么会结婚呢？我不介意和beta在一起的，而且你至少告诉一下我名字好吗？我不是在开玩笑，那天晚上，我真的有点心动。」 灯光和旖旎的氛围，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她真的对米星产生了一些超越理智的感情。 米星脑子有点晕了。 不是啊姐姐，我也没有开玩笑，我真的结婚了，我老公就在旁边站着！！！我这么大的一个老公你看不见吗？你再多说几句话，我会死的啊！！！ 「我真的结——」 「我是他朋友，」商毅清打断了米星的话，伸手去问那位omega要手机，「电话号码我可以给你。」 「我求你了，不是，老公你别这么玩我！」 第276页 米星抓着商毅清的手臂，就差给他跪下了。 也不知道商毅清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在把自己当狗玩：「谁是你老公啊，你不是没结婚吗？婚礼都没办呢？啊我们好像还在筹办婚礼，你看要不要取消了呢？」 「真不行真不行，」米星抱着商毅清的胳膊，给人连拖带拽地往车的方向拉，「我求你求了商毅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是我确实没有亲其他人，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商毅清冷漠地嗯了一句：「我们也可以是逢场作戏。」 「这个omega是之前调查c老师，玩游戏的时候亲了一下，借位的，嘴唇没有碰到。」 商毅清的嘴瘪得很厉害：「哦？」 米星真的是快哭了：「我发誓，我没有碰到，可能就是稍微擦到了那么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商毅清我求你了，你别生气行不行？」 「我生气了吗？」 不然呢？ 那位omega似乎是真的看出两个人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嘆了口气，自动退出了这场竞争。 但奈何周克礼还得跟着他们两个，他现在人生地不熟，只能去找米星送自己回酒店。 商毅清倒不至于去计较这个，他沉着脸坐在副驾驶，什么话都不说。 等米星把周克礼送到酒店回到车上时，他故作轻松地拍了下方向盘。 「我们回家吧。」 「回什么家啊，不是都背着我去亲别的omega了吗？」 怎么还提这茬？ 米星哭笑不得地看着商毅清：「还在生气啊，当时真的是为了工作所以才——」 米星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或许商毅清并不是在生气，他那么聪明又有大局观的一个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商毅清今天闹得情绪，估计是有点生气自己和周克礼走得有点近，所以想让自己说几句贴心的话。 「老公，我只爱你一个人，」米星侧过头去亲了下商毅清的脸颊，「别质疑我的感情好吗？」 这还是米星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和商毅清说好话。 「你对我最好了，我怎么可能去和别人在一起呢？而且我也不喜欢omega啊，我只喜欢老公这样又勐又可靠的alpha啊。」 商毅清挑了下眉毛。 虽然自己想听好话，但是这话也未免有些太油腻了。 「行了，别说了，怪腻歪的。」 商毅清靠在副驾上，闭着眼嘱咐了一句：「开车回家吧。」 看起来是不生气了，这位大小姐真的好难伺候，多说了几句话就得吃飞醋。好在的是非常好哄，跟个娇贵的布偶一样，说两句甜言蜜语就开始冒粉红泡泡了。 还说让自己别腻歪了，不就是好这一口吗？还不承认....... 最烦装逼的alpha了。 「我还没吃晚饭。」 「商毅清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眼见着商毅清没回答，米星主动找了家店，「城东那家麻辣烫怎么样？我给你赔罪。」 城东那家麻辣烫挺有名的，就是开车过去得一个小时，而且还得排长队。 不过今晚是自己惹商毅清生气的，而且他们也好久都没吃过这家店了，米星想了想给了自己的规划：「你先开车回家睡会儿或者看会儿电视，我现在打车过去买。」 「绕路挺辛苦的。」 「这不是惹你生气了嘛？」 米星停车，刚准备下去的时候被商毅清扯住了胳膊。 「我不生气了，回家吧。」 「你确定？」 「因为你说你爱我了，所以......不生气了。」 第191章 併案调查（五） 第二天去基地的时候，米星的腰还有点直不起来。 「不是吧，老哥你这么卷吗？就一天的休息时间，你还要锻鍊啊，」办公室里有几个年轻的alpha同事喜欢凑热闹，上来伸手就拍了下米星的腰，疼得米星一个激灵，「这是练得哪里啊，后腰？」 这批特工都是新招进来的，刚从大学毕业，很有活力，但也非常…….傻乎乎的。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alpha，相处时间久了，这群alpha也习惯把米星当成和自己一个性别的人来对待，完全忘了彼此之间的性别差距。 米星被他们当成师兄喊来喊去，真的有些不太习惯，而且他们还喜欢动手。 「这么有效果，什么姿势啊，师兄你教教我们。」 米星被他们越说越脸红，抿了下唇：「平板支撑。」 「我也练啊，怎么每这么好的效果。」 「你没练到位。」 米星捏了下自己的眉心。 他实在是不能和这群晚辈多说什么了，他们叽叽喳喳的，恐怕会一直追问下去。 好在接下来有会要开，米星嚷嚷着自己要迟到了，赶紧抱着电脑进了会议室。 刚一进去，米星就看到了周克礼。 他来的很早，身上仍然有一股昨天没有消散的酒味。 「我之前就听说商毅清对自己的妻子用情至深，看得很紧，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 他的调侃油腻又带着一丝冒犯，米星不想和他多说自己的私人情况，所以避开去聊这个话题。 「听说等会儿他也要来开会？世界之眼的案子和九幽基地也有关？你们到时候要怎么分功劳啊？」 周克礼会这么问是因为国际刑警组织已经运行了很多年，是最早成立的全球性维和组织之一。但这种歷史悠久的组织通常也会出现一些人员冗杂、内斗严重的问题。周克礼所在的部门是特工小组f，类似的小组在国际刑警组织里有将近20多个，所以彼此之间对于分配到的任务非常谨慎，生怕被其他小组抢走。 第277页 所以他不理解为什么身为九幽基地的负责人之一的商毅清会出现在苍穹基地的案子中。 「苍穹基地之前清洗过一部分尸位素餐的人，暂时缺少合适的领导者，所以商毅清会稍微看顾一下这边。我们这几个基地不分彼此的，而且以后苍穹基地和九幽基地之间会开启无门槛人员流动。」 米星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其实如果当时邵云澈没有接下这个清洗任务，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上级或许是真的想要直接裁撤掉整个苍穹基地。 「懂了，那也不错，总比我们国际刑警这种情况要好。」 周克礼打了个哈欠，看起来还是很困的样子。 邵云澈和胡胜指挥官是一起进来的。 他们刚刚在聊下个季度的预算分配，好在还算胜利。 米星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周克礼身上，他没忘记商毅清的叮嘱，别看这个人吊儿郎当的，或许外表也不过就是他的伪装而已。 周克礼能在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就提到那些所谓的「ai」「改变世界」的话题，他必定是调查出了一些不为自己所知的秘密，并且还想通过某些方式传递给自己。 所以当周克礼看向门口的时候，米星的视线却锁死在他的身上。 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米星明显能看到周克礼的面部肌肉出现了细微的紧绷。 这是一种特殊的情绪反馈，通常来说，他不属于见到陌生人的正常反应。 米星侧过头去看向门口。 只有邵云澈和胡胜指挥官，并没有其他人或者是其他异常的情况出现。 那为什么周克礼会对这两个人出现不一样的情绪反应呢？ 邵云澈身体一直比较弱，从小就养在家里，和周克礼见过的可能性不大，是胡胜指挥官吗？ 「你们之前认识吗？」米星试探性地抛出了这个问题，想看看周克礼的反应，「需不需要我介绍一下。」 「不认识。」 周克礼很正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我之前查过大家的背景资料，所以我猜这位年轻一点的邵先生吧，这位年长一点的是胡胜指挥官。」 作为成熟又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周克礼主动站起来向他们两人打招唿。 几番寒暄过后，米星连结了电话会议，将商毅清加入了进来。 这次会议的主题为分享双方目前在世界之眼案件和hints实验室的调查情况。 目前米星收到的信息是，除了一些比较要命的、具体的线索点，其他的能够分享的，他们还是希望和国际刑警之间保持一种公开透明的合作关系。毕竟hints实验室和世界之眼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完全罔顾人伦、违反基本的人性，伤害到了普通民众的生命健康权。 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合作伙伴。 国际刑警的想法和米星他们如出一辙，为了能够尽快突破这两个案件，挽救更多人的姓名，所以周克礼带来的信息也非常全面。 「最开始我们留意到世界之眼，是在全球范围内发生了多起平民造成的无差别杀人事件。」 其实很少有人注意到，人类是一种非常善于自我毁灭的物种。 当人们爬到了食物链的顶端，解决了生存危机，成为整个地球的所有生物体中最强的那一刻，人与人之间的战争就开幕了。 政府与政府之间，宗教与宗教之间，个人与个人之间，总有千万种理由让他们彼此伤害，斗得头破血流。 当所有的哲学思想都想用人性中的爱和善良来包装这个族群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忘了，杀戮也是人类伟大的天性之一。 没有杀戮的天性，人类无法从千万种不同的生物中厮杀出来，成为地球的主宰。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潜藏着杀戮的因子，一个人的一生中也总会有那么一瞬，想要杀掉其他人。 这些因子可能会爆发，所以世界各国的监狱里都关押着一类叫做杀人犯的人。 而大多数人因为教育、宗教的影响，那些杀戮因子就会想乖巧的孩童一样沉睡在他的意识里，永远不会甦醒。 而世界之眼，就是点燃这些因子最重要的导火索。 「我印象最深刻的案子，是一个母亲。」 第192章 併案调查（六） 在这个世界众多的叙事故事之中，最引人瞩目的一种情感，叫做母亲对孩子的爱。 在周克礼所经歷的世界之眼的案件中，给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的案件，是一位母亲无差别杀害了十几位路人。 那个案件也是最早、国际刑警开始意识到世界之眼存在的案件。 案件的开始，是一位母亲拿着一份调查问卷询问着商场里的普通民众是否能够帮助自己填写。 那是当地最大的商场，以拥有最全面最丰富的美食品牌而闻名。该商场的人流量长期位于全国前十。这不仅仅得益于他美食大厦的名声，更得益于附近三栋集体公寓带来的夸张的人口密度。 没到周末，商场里到处都是带着孩子遛弯的父母。 而那位疯狂的母亲，抱着一个文件夹，穿梭于人群之中。 「您的姓名是什么？」 「您用过这个品牌的护肤品吗？」 「您经常使用的是哪个品牌？」 她会询问那些穿着打扮都相对靓丽的年轻女孩，让她们配合自己填写这些调查问卷。 第278页 而这些女孩子大多数都会选择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直到有一位女生非常不耐烦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我不会用这些低端的护肤品的，能不能别缠着我了？我现在很忙，我根本没有时间搭理你，你能不能让开道路。」 拒绝这位母亲的女人是一位资深的上班族，她本人的样貌和学歷都非常出众，前些年靠着行业的发展赚了不少钱。但可惜的是，近期她所在的行业刚刚经歷了一场政策风暴，这对于刚背负上房贷的她来说无疑是场难以抵抗的生存危机。她每天都在处理不同客户的投诉，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想要留住自己的客户们，让大家陪着她一起抵御这个寒冬。 她来到这个商场也不是为了逛街，而是为了在这里拦截自己的大客户的妻子。 这位客户是入赘到妻子家的，虽然他的妻子已经远离工作多年，但对丈夫的影响力仍在。只要能够说服这位太太，她就不必在这个月内解散自己的团队。 所以今天对她来说格外重要，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位母亲身上。 说完这句话之后，女人也非常后悔，其实如果今天不是因为自己太忙了，她其实是愿意帮助这位母亲的。 只是她的工作—— 她靠着这份工作活着，得到成就感，拥有富足的生活。 但很快，连活着对她来说都算是一种施捨了。 她被刀贯穿了。 鲜血从她的口腔、腹腔、鼻腔处涌流。 她那么疯狂地工作，想要赚钱，想要给自己更好的生活，却最后草率地被人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随后，那位母亲开启了一场毫无人性的屠杀。 「这位母亲的女儿因为高强度的工作猝死，在死之前，她还在商场里分发那些调查问卷，」周克礼嘆了口气，「失去女儿之后，这位母亲就有些精神失常了，她带着刀，在商场里杀死砍伤了将近二十多人。」 刀刀见血，毫无人性地屠戮。 是为了她死去的女儿復仇，更是在无视旁人的生命将整个世界都变得疯狂。 「在我们赶到现场之后，她翻越了商场的玻璃围栏，跳了下去。」 所以周克利他们没有调查出任何的信息，更没有得到这位母亲的口供。 按照正常的逻辑，这个案子最终会以母亲在失去女儿后精神失常而结案，当时他们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直到在商场某个安全门上发现了一只用老鼠血画就的血红色的眼睛。 「我们在安全门附近找到了一只老鼠的尸体，出血量非常大，看起来是被放血之后死掉的。安全门上的眼睛的笔触有毛刷的痕迹，看起来是用毛笔蘸着血画上的。这已经是我们遇到第三次这样的案件了，前两次也是同样的无差别杀人，两次还有可能是巧合，第三次了，我们不免怀疑这些无差别杀人案背后是否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控一切。」 这之后，陆陆续续也出现了不少这样的案件，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尤旗杀了自己的养父母后，空旷的岩石上出现了一只血色的眼睛。 明明兇手都是非常确认的，但就是有一个幽灵站在所有的案件背后讽刺地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嘲笑着警察的无能，指挥着杀人者造出一件又一件骇人听闻的案件。 「犯罪专家？」 米星不由得想起了犯罪小说中经常会出现的一个角色。 要么是心理谘询师，通过心理暗示的方式让那些本身就心怀痛苦的人去主动犯罪，要么是拥有高超反作弊手段的专家，负责为那些想要犯罪的人定制完美无缺的犯罪计划。 但从这些无差别杀人事件的结果来看，幕后黑手更可能会是前一种。 想比于米星的发散性思维，商毅清更务实地询问周克礼：「这么多年，你们有调查出一些方向吗？比如这位幕后操纵者的身份？」 「我们倒也不是吃干饭的，」周克礼开玩笑地切了个屏幕，「除开那位母亲之外，其实我们抓到了不少世界之眼的兇手，通过审问那些兇手，我们也画出了那位幕后黑手的画像。」 米星想起了自己在东南亚拍卖场里，见到的那位和尤烛站在一起的omega少年。 那位少年虽然看起来跟个瓷娃娃一样，皮肤白皙，容貌姣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说话做事的方式总给人一种非常阴沉戏嚯的感觉。而且对方非常依赖尤烛，走路的时候半个身子都挂在尤烛身上。 他有些期待周克礼的画像，但没想到对方给出来的却并不是一张非常细节的素描肖像图。 「对方很会保护自己的隐私，所以基本没有对那些兇手泄露自己的样貌。但我们找到了一些别的特徵，目前所知的就是，这人皮肤非常白皙，身高不超过180，很年轻，从声音上来说，大概也就在23岁左右。」 这么年轻？就热衷于杀人了？ 米星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可怕。 「他通过教唆、哄骗、威逼利诱等方式，让那些快要被生活压垮的人情绪崩溃，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然后进行无差别杀人。也有兇手认为，这位幕后黑手拥有让人变得疯狂的异能。但这种说法我们目前也没有完全确认，到底是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心理操纵者？还是那些犯人在为自己脱罪。」 「如果年龄只有23岁的话，我倒是宁可相信是他与生俱来的异能，」商毅清回答，「一个阅歷不丰富，生活经验也不充足的人，应该很难通过动动嘴皮子就让对方情绪失控，出现杀人的情况。」 第279页 异能？ 目前米星还没有听说过这种异能。 第193章 併案调查（七） 诚然，资料库中确实存在着这样的异能。 其实这种异能非常接近傀儡术，只是比起傀儡术这种从外部给人强加意识，这种异能是将人的恶意放大。 人性中本就潜藏着各式各样的想法，其中不乏一些极端又偏执的恶意。 这种异能过于强大了 但与此同时，米星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颠倒感。 一个柔弱的omega，用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制造了一场场惨烈的屠杀，却躲过了国际刑警的层层追杀。 确实能够让人兴奋到连手指都在战慄。 让米星好奇的是，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精准地找到那些会有杀人慾望的人的。 这或许会是一个突破点。 米星能想到的，国际刑警自然也能想到。 「我们根据行踪也查到了一些信息，根据他经常出现在欧洲唐人街附近的特点，我们判断他的家庭经常搬迁，或者是工作需要经常出差。通过这两个特点的重合度，我们查到了五位怀疑对象。但很可惜的是，我们派出了相当多的团队去跟踪这五位怀疑对象，都没有查出任何的线索。」 这也是目前国际刑警遇到的最大的卡点，明明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但迟迟抓不到对方的尾巴。 甚至于周克礼他们当时都怀疑自己一直以来调查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不过听说你在东南亚的时候见到过一位和尤烛站在一起的少年，能否将那个少年的肖像画分享给我们？」 「可以，」米星从东南亚回来之后就迅速联繫了痕检团队，对米星记忆中的尤烛和少年进行了肖像绘画，目前米星还没有看到画的全貌，据说痕检团队仍然在细化。 周克礼这部分的信息分享完了，米星简单说了下hints实验室的案件。 他其实很难看出来这两个案件有什么联繫，除了尤烛之外，这两个案件几乎是完全独立的。 虽然之前绍云澈也确实怀疑过是否hints实验室是个幌子，为了掩盖其他的案件。但在确认了不死者beta这个重要的信息点之后，这样的猜测也很快被证伪。 「我们觉得两个案件之间有联繫，并非单纯因为尤烛，而是我们认为，世界之眼组织目前和hints实验室处于一种对立的状态。准确来说，是尤烛在把hints实验室当作目标来攻击。在你们调查到东南亚之前，我们就已经发现有几场黑市交易中出现了世界之眼。」 作为研究机构，hints实验室对研究资金的需求是巨大的，所以他们不得不依靠一些大资本来供给研究资金。与此同时，其他分部会考虑拍卖自己研究的成果来换取研究经费。 这几场黑市交易都是hints实验室主导的，但没想到都被世界之眼组织截胡了。 米星提问：「现场有那个眼睛的标记吗？」 「对，我们也是通过这种方式确定了是世界之眼在捣鬼。」 「这人看起来很张狂啊，」绍云澈敲了下桌子，「他明明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份享受杀人的乐趣，却非要在世界各个地方留下自己的印记，是巴不得让大家都看到自己吗？」 「可能是一种隐秘的表现欲吧，」一直没有说话的胡胜指挥官开口，「想被人看到，想被人认可。」 那倒也是。 很多连环杀人犯在发现警察无论如何都抓不到自己的时候，会狂妄地写信给警局，嘲笑警察的无能。 对他们而言，他们不仅享受践踏旁人的生命，也享受践踏权威机构的尊严。 「胡胜指挥官果然经歷丰富哈，一句话就能点出事实。」 周克礼的奉承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米星眯着眼审视着周克礼，这个人和自己想的一样油腻。 有必要说这种话吗？胡胜指挥官又不是那种人。 还有是自己的错觉吗？米星总觉得周克礼从会议开始到现在，似乎一直在观察胡胜指挥官的动静。 妈的，不会是想挖人吧！ 但胡胜指挥官的反应倒比较平淡，他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侧过头询问了别的问题：「但是，我不太理解就是这两个组织明明是八桿子打不着的关系，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导致世界之眼会开始针对hints实验室？」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周克礼尴尬地笑了笑，「只能说…..或许教唆杀人已经满足不了幕后兇手的需求了，他开始追求更刺激的东西了。」 商毅清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他所见过的连环杀人并不在少数，教唆犯也不少。 但通常来说，这些人追求刺激的正常流程是先教唆旁人杀人，随后再演化成自己亲自杀人。商毅清曾经接手过一个黑寡妇的事件就是如此，最开始是妻子装作被家暴，教唆情夫杀死丈夫，然后和情夫结婚，随后又迅速出轨，找到下一个情夫杀掉现在的丈夫。随后这种间接杀人的方式已经满足不了妻子，她便开始亲手设计车祸来害死丈夫。 一个以教唆杀人为乐的疯子，在没有任何外在刺激的情况下，几乎不太有可能突然从一个杀人犯变成和hints实验室作对。 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快乐呢？他又能感受到什么样的快感呢？ 这个疑问很难解答。 「有没有可能，一开始的设想就错了，他或许并不是真的在享受杀人的乐趣，」米星的手指在桌子上画圈，「也不是想被其他人看到，而是......他在相让某些人看到自己。以前他通过上新闻做到，但现在不行了，他得通过攻击hints实验室来做到.......这个解释有点牵强，或许他之前以为可以通过杀人上新闻来做到，但是后来发现自己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还是得攻击hints实验室？」 第280页 米星其实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只是提出自己的设想，但说完话后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好像刚刚胡胜指挥官的话被自己直接否定了。 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你和毅清说的倒也是，」胡胜指挥官没有生气，仔细思考起里面的可能性，「不过理由有点牵强，我们再往这个方向继续想想看吧。」 ** 尤烛端着一杯咖啡坐在大楼的下面，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 他从来没有喝过这种东西，苦苦的，一点都不好喝，他不知道为什么omega要买这个。 不过仔细尝一尝，里面牛奶的味道还不错，很清爽。 「好喝吗？」 omega侧过头去问尤烛。 他长得很好看，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尤烛被他看的有些脸红：「还行，之前没有喝过。」 「你尝尝我的，」omega把自己的咖啡递给尤烛，自己则抢过尤烛的杯子。 「好苦！」尝了一口尤烛就吐了出来，「这什么啊？」 omega看他的囧样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好可爱，你居然没有喝过咖啡。哎呀你还是不适合这个，下次我带你去喝奶茶好不好？奶茶会很甜的。」 「是吗？奶茶很好喝吗？」 「好喝啊，很甜。」 他们打闹的时候，身边刚好走来一位穿着打扮相当朴素的女孩。 女孩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唿吸着新鲜空气。 她的手机还在响，女孩接着电话，反覆地跟电话那头的人道歉。 「对不起，不好意思这个项目推迟了，是我这边还没有把数据准备好，非常不好意思，我等会儿就来处理。」 「您放心，今晚12点之前我肯定会给出来。」 「您不要投诉啊，我真的会解决的，我们这边对客户的投诉非常看重的，我——」 她一边仰着头说话，一边踱步，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身边的尤烛。 「啊！！！」 一个不小心，女孩撞上了尤烛，一整杯咖啡都泼在了尤烛和女孩的身上。 女孩脑子里的弦突然断了。 「你干什么啊！我下午还要开会呢！你这搞的我怎么上班啊！」 尤烛也很懵逼，他站在这里好好的，谁知道女孩会突然撞上来。 「我在这里站的好好的，你冲过来——」 「你有病吧！你自己走路不看路！」 「是谁走路不看路啊！」尤烛的怒火突然被点燃，只是他说话不是非常流畅，就算回怼听起来也不是十分有力，「你还有脸说我。」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女孩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崩溃了。 「你知道下午的会对我有多重要吗！！！我一天上12个小时的班！！我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喝一口水，连饭都吃不上！！！都在逼我！！！你们都在逼我！！」 「我已经十五天都没有休息了！！你知道我的客户有多难伺候吗？？他们一天到晚都要举报我，我这个月已经被扣了一千块钱了！！！你们是要逼死我吗？」 她突然拿手指着尤烛，疯癫般地用脚踹着地，宣洩着自己在工作中无处释放的压力。 尤烛站在原地，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时候，身边的omega却突然仰起了头。 他从口袋里找了包纸巾递给了女孩。 omega的善良似乎感染了女孩，她接过纸说了句谢谢，委屈地擦着自己的眼泪。 「对不起，我不该......我最近太累了，我真的太累了......「 她在对尤烛道歉。 omega自作主张地替尤烛原谅了女孩：「我理解，没事，都有情绪崩溃的时候，现在大家上班也都很辛苦。」 「嗯，」女孩没有想到对方不仅不和自己吵架，还会理解自己的情绪，「我真的很抱歉，咖啡我赔给你们吧。」 「没有人要逼死你，」omega看着她的脸，淡淡地笑着，「该死的另有其人，你说对吗？」 尤烛知道omega又要开始他的屠杀表演了。 他拿起那杯自己没喝完的拿铁，淡淡地品着其中苦涩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幻听到天边远远地传来了警车鸣笛的声音。 第194章 併案调查（八） 米星穿着单薄的t恤，举着手枪靠着墙壁。 他的面前是一具尸体，死相非常惨，是活生生被人砍死的，那双眼珠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想要和米星倾诉自己的死不瞑目。 米星接到的报警信息说是这栋大楼里发生了无差别杀人，犯罪嫌疑人是一个女alpha，没有异能。似乎是上午被客户投诉之后，情绪突然爆发，突然拿了厨房的刀砍死砍伤不少同事。 目前，他们仍然没有抓获这位女alpha。 原本警方是打算直接击毙的犯罪嫌疑人，但是考虑到九幽基地和国际刑警最近合作调查的案件也和无差别杀人案相关，所以打电话通知米星过来。 两边同时行动，狙击手和米星前后进入现场，如果狙击手先找到合适的位置，就先击毙犯罪嫌疑人，如果米星先找到人，就先想办法控制对方。 现场的情况实在是惨烈，就算像米星这样长期在第一线执行任务的特工在进入现场之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到底是多大的恨意，多失控的情绪，才能制造这样的惨案。 放眼望去，面前是一排排的电脑。 第281页 和九幽基地不同，这里的工位都是开放式的，桌子上放了什么，电脑在干什么，一览无遗。 没记错的话，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网际网路公司，虽然算不上一线大厂，但是在垂类领域也算是不断扩张稳步发展的领头羊。只是随着下载量和名气一起上涨的还有加班时长。每天工作12个小时，恨不得一周有六天都要来公司，早上十点开早会，晚上十点开完会……. 这样的新闻层出不穷，甚至还屡次爆出末位淘汰制、不达12小时工时要被领导约谈等一系列剥削员工的政策。 米星抬起头，看到了白色墙壁上挂着公司的最新估值、ceo在福布斯的排行榜作为最新战报。 满地的尸体像是在讽刺那样辉煌的名次不过是踩在员工的血肉上堆砌而来的。 举起屠刀的、又是另一位员工。 米星觉得悲哀。 他曾经是其中的一员，也曾经想过一了百了。 他走出来了，被商毅清带着，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自己这样幸运。 大多数人不幸又平凡地走完了这一生。 「不要再逼我了，不要再逼我了......」 米星听到了转角处传来的呢喃。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在哭。 听说她下午刚刚被客户投诉，大概会失去这份工作，恐怕是生活的压力突然降临下来，人也随之而崩溃了吧。 通过对面工位上放着的镜子，米星调整自己的位置，看到了那位女alpha。 和警方在路上给自己看的资料相同，这位就是犯罪嫌疑人。 她手上没有人质，大概是这座建筑里她能找到的活人都被她杀了吧，不过躲在这样的角落里，狙击手其实很难锁定他的位置。 还是得让自己上。 「你已经被包围了，」米星给手枪上膛，「放弃抵抗吧。」 对方似乎完全陷入了情绪里面，像是根本听不到米星在说什么。 「不要逼我了，我真的好累啊，我好累啊.......」 她的哀嘆声，让米星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似乎也有那么个黄昏，他忙完所有的工作直到深夜，肚子很饿，但自己前段时间交了房租，需要省点钱。 路边的烧烤摊还开着，摊主靠着夜宵赚点钱，从街头开始米星就在考虑要不要买一串花菜什么的垫垫肚子，可是直到走过那家烧烤摊他也没有下定决心。 那时候他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像是像快要溺死的人吸了一口能让他活下来的空气。 然后迅速地放任身体被海水淹没，被无止尽的压力摧毁。 米星还是选择收起了枪。 已经没有活人了，自己又是不死之身....... 「没有人逼你了，」米星走到蜷缩着身体的女alpha面前。 杀人其实是一种彼此摧毁的行为，在伤害了那么多人的同时，女alpha身上也满是伤口。 米星蹲下身体，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都结束了。」 女人抖动着身体，她头髮凌乱，满身大汗，身上到处都是脏污的血迹，双手攥着满是鲜血、滑不可握的刀。 「真的都结束了，」米星慢慢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相信我好吗？」 女人从米星身上的制服判断出了他的身份，一瞬间，她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意志。 抿了抿唇，她问米星：「我杀了那么多人，我是不是一定会死。」 故意杀人，无差别杀人案，死刑的可能性非常高。 「我相信法官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审判。」 可这句话却像是刺激到了女人的神经：「可是谁来给我公平呢？我那么努力，我得到了什么回报？！！」 她握住刀，刺进了米星的腹部。 「谁来给我公正，谁来惩罚那些折磨我的人啊！！」 刀撕裂了腹部，米星忍住痛苦，握紧了她的手腕：「我知道你很辛苦，你很委屈。」 米星的话稍微安抚了她的情绪。 「你很努力，你很优秀了，歇一歇吧。」 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米星的嘴里全是血，一说话就往外面涌。 女alpha这才意识到自己伤害了普通人，她松开手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米星的伤口：「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 她捂着脸哭泣，已经失去了攻击力。 「没事，我没事，」米星擦着嘴角的血，然后拿出自己的腰间挂着的手铐铐住了女alpha的手腕，「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拔出插在腹部的刀，米星疼得「嘶」了一声。 好在伤口不深，估计一会儿就能恢復。 米星用对讲机通知同事，犯罪嫌疑人已经被自己控制住了，让他们上来支援。 商毅清来的时候，米星的伤口已经恢復了，就是血液染红了衣服，看起来非常狼狈。 「我跟你说过不要这么逞强，」商毅清相当不满，如果米星每次都这样以身犯险，那他得受多少伤，而且现在已经证明了，不死之身并非是牢不可破的，只是目前并不知道米星到底要满足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失去不死的能力。 以往米星听到商毅清的抱怨只会觉得烦躁，但刚刚那位女孩的遭遇让他想到了没有遇到商毅清之前的自己—— 「老公，我错了，你不要凶我，你抱抱我。」 第282页 第195章 併案调查（九） 商毅清明明知道他是在骗自己，却对米星这个样子毫无任何抵抗力。 他嘆了口气，想提醒米星，这招已经用烂了，不要再拿这个来对付自己。还没张口，米星就笑嘻嘻地撞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仅仅地搂着商毅清的腰，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心跳。 这个样子，商毅清又怎么好怪罪他。 「我没怪你的意思，」商毅清伸手捏了下他的脸，这段时间稍微长了点肉，米星的脸捏起来也有了点手感，「发生了很多次不死者失去不死力量的情况，我是担心。就算你自己无所谓，也好歹考虑下我……」 「嗯嗯知道了，」米星揉了揉自己的脸，抬头亲了一下商毅清，「下次不会了。」 他和商毅清解释了当时的情况，抱怨了几句自己之前在苍穹基地的经歷。 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米星趴在床上刷视频，他的身体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不过得等下午医生过来检查了具体的情况才能回去工作。 衣服贴着他的腰身，勾勒出他极其纤细的腰身线条。 漫画是从书柜上随便拿的，米星躺在床上实在是无聊，手机也没有什么好刷的，打开之后看到的新闻大多都是关于那位无差别杀人的女生。 网络的评论犀利，但却对这位女生要仁慈了一些。 ——「大概是工作逼疯了吧，我也想拿刀砍死我的同事和领导们。」 ——「哎，谁能管管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啊，那些坐在独立办公室的高管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不是，你们还给犯罪者喊冤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她而家破人亡了吗？」 ——「只是客观理智地分析情况而已，犯罪分子自然会有法律制裁，但是现在被工作逼疯的人可太多了。」 ——「听说这家公司9 11 6啊，9点上班，11点下班，一周上6天，简直是拿命换钱。」 ——「不想要高薪资可以不去啊，可以离职啊，杀人算什么。」 米星不是很喜欢去看网络上的评论，也不想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影响自己的判断。 但他还是有点好奇那位女生的后续。 「我不想看了，」米星合上漫画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商毅清给自己剥橙子，「跟我说说案件后面怎么处理的吗？」 商毅清本来是想让他放松一下，就没有及时告诉米星后续的发展。 「精神失常了，目前基本上很难从她的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商毅清剥掉了橙子皮，开始细緻地挑去上面的丝络，但米星显然是个不安分的，张嘴咬住了商毅清的手指，将橙子瓣直接用舌头捲走，还不要脸地舔了一下商毅清的手指。 商毅清下意识地把手指放在嘴里，随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耳朵烧得通红。 「好在的就是，国内监控还是比较完善的，我们找到了尤烛和那位一直跟着他的omega青年的影像。」 他迅速转移话题，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去看米星的表情。 米星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小动作，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橙子。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那不错，可以定位到他们的位置吗？」 「技术部门还在查，他们反侦察意识非常强，在那栋大楼露了个脸之后，就迅速跑去了监控相对比较少的胡同和后街。不过只要在国内，凭藉天网的能力，应该还是很容易锁定这两位犯罪嫌疑人的。」 橙子餵完了，商毅清擦干净自己的手指， 「她……是不是被尤烛身边的那位omega影响了。」 米星并不想为受害者开脱，但从过往的经歷中来看，自己接触到那位女生的时候，她的情绪就处于一种非常紧张的状态。有时候比较温和，有时候又会崩溃直接拿刀刺伤自己。 这非常符合之前周克礼的猜测，世界之眼的主要领导者拥有能够让人直接疯癫的异能。 但是究竟是异能还是药呢？之前hints实验室也有过用药物致使alpha出现狂躁症的情况，葛潇也曾经用药物控制alpha发狂砍人。 「可能性比较大，」商毅清认可了米星的猜测，「不过让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来国内的。」 国内的监控程度不比海外，任何人露出马脚都会被发现。 商毅清抬起头看向米星，目光交错的瞬间，他们都已经清楚地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邱年和吴弦的墓。」 米星率先开口讲出了答案。 是的，这个故事的最开始是一场未曾精心计划过的击杀。 身为姐姐的邱年因为怨恨柯志辉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进行手术和实验，所以拿刀刺伤了对方。而在调查过程中，吴弦为了带走自己被改造成alpha的弟弟尤烛死亡。 爱是相互的。 邱年和吴弦都能为了尤烛冒着生命危险死亡，那么尤烛也会为了祭拜亲人回到国内。 「不过......」米星觉得这个猜测仍然有不可取的地方，「如果是为了祭拜吴弦和邱年，尤烛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祭拜过了。」 「我们可以重点搜寻一下墓地附近的旅馆还有监控，」商毅清打开电脑，把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发给自己的手下去执行，「那你觉得他们闹出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第283页 「坦白来说，我真的不知道。」 米星曾经熬夜看过周克礼提供的所有关于世界之眼的资料，甚至专门为案发地点绘制了详细的路线图。 但他仍然想不通世界之眼的组织者教唆杀人的逻辑在哪里。 是纯粹的变态吗？享受杀人的额快感？但是他又并非像其他连环杀人犯一样亲手杀人，而且这么多年，他杀人的方式完全没有变过，这并不符合欲望的进化逻辑。 就像是在机械地，执行着某种任务一样。 而且仔细去看那天尤烛和那位女alpha的交互就不难看出，教唆女alpha去进行无差别杀人，像是一件非常顺手的事情。 他们只是恰好出现在那里，恰好遇到了一个负能量爆棚的人，恰好用自己的异能去催化了一场杀人案而已。 既然不是为了满足变态的欲望，那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单纯地想要杀死很多人完成一场所谓的杀人竞赛吗？ 那这种竞赛要给谁看呢？如果只是竞赛为什么要针对hints实验室？ 商毅清发完消息，刚合上电脑，他就听到米星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既然这个人的能力和hints实验室的药物的作用那么相似，有没有可能这两者之间存在某种联繫。比如hints实验室的药物，就是从这个人的异能或者是信息素中提取出来的。」 第196章 併案调查（十） 想要确认这个猜想，最好的方式是去问葛潇。 之前一直在和葛潇沟通的人是米星，这次的任务也会交给米星，只不过不同的是，商毅清提出会跟着米星一起进去。 但他不会和葛潇直接接触。 当初葛潇的爱人算是间接死在商毅清的手里，所以葛潇完全拒绝和商毅清之间的沟通，考虑到被审问者的情绪，商毅清只能先依靠米星去完成沟通。 测试了好几次，确认蓝牙耳机的音量维持在合适的水准，米星再瞥了一眼需要问的问题，走进了审讯室。 葛潇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案件还没有结束，所以她一直被羁押在看守所内。作为极度危险的人物，她被安排在单独的监狱里，独自生活。 「我们又见面了，」葛潇的头髮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要长了一些，「怎么？又遇到什么麻烦希望我来帮你解决吗？」 「确实发现了一件事情，」米星没有隐瞒她，「你听说过世界之眼这个组织吗？」 葛潇意味不明地笑着打量米星的表情，「老实说，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一般来说你来找我基本都是为了hints实验室的事情，所以这个组织和hints实验室有关吗？」 米星打开了自己带进来的平板电脑，播放了一段监控。 那是被催眠的alpha疯狂杀人的高清监控。 血腥场景赤裸裸地展示在葛潇面前，让她看得睁大了双眼。 这是米星第一次从葛潇的脸上看到痴狂这种表情，她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血肉淋漓的场面，并不会产生任何厌恶的情绪。 「你也曾经让alpha服用狂躁的药物，你能看出这个是怎么做到的吗？」 葛潇被米星的声音打断了兴致，她退后一步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世界之眼做的吗？很完美。但我猜测逻辑不一样，hints实验室的药品是可以被人体内的新陈代谢分解掉的，但你给我看到的这种…….受害者永远都不会回到正常的生活之中了。他们的情绪和杀人冲动就像是被写进基因里了一样，是他们由内而外爆发出来的欲望。」 米星有点佩服她，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看出hints实验室制造的和世界之眼制造的狂躁之间是不同的。 不过她还是看错了一件事，根据周克礼的信息，他们更多地认为世界之眼是通过异能制造的狂躁，而非是通过药物。 「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反覆对比，才注意到被药物催生狂躁的alpha会出现双眼失焦，手脚不协调的一些副作用，你居然能这么快看出来。」 「我说过的，我是天才。」 葛潇傲慢地昂起了下颌：「我猜，你拿这个视频来问我，是因为你们猜测世界之眼的药物是从hints实验室获得的，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并不认识什么世界之眼，我和hints实验室之间的关系你们也调查的非常清楚，是我的导师从中牵线搭桥的，对于组织内部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下次还有这样的问题，建议你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你说错了，我们不觉得世界之眼的药剂是从hints实验室获得的，我们觉得应该是hints实验室跟世界之眼学的，只是学噼叉了，没有人家做的更好。」 「那不可能，这种药我自己加工过，我能做到的已经是hints实验室内最好的技术了。」 「可是现在世界之眼的药物效果看起来比你的要好。」 被别人压一头对葛潇来说非常难以接受，她当场情绪就变得急躁起来，手指不规律地敲击着桌面。 「是异能吗？还是通过精神控制？催眠？」葛潇烦躁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米星在悄咪咪地记录着她说的话，「异能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催眠？催眠很难，杀人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太刺激了。」 葛潇是一个极度自信的人，想要让她配合，只能用这种手段。 看起来她也认可异能和药物都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但是—— 第284页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种药的啊？是不是你研究的时间太短了，所以没来得及优化升级？」 米星的声音吸引了葛潇一部分的注意力，她略带嫌弃地潦草回答：「我第一个案子犯案的三天前吧，刚拿到就迫不及待地尝试了，根本没时间改良。」 葛潇似乎真的陷入了沉思，她喃喃自语道：「我现在要是在实验室，我肯定能研究出来。也不对，不一定…….我当时拿到的时候，我的导师确实有说过，这个药最开始是从一种信息素里获取的，那有没有可能就是——」 葛潇勐地抬头看向米星。 她突然意识到了，米星刚刚一直在套自己的话。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她就是莫名讨厌这种被人坑了的感觉。 「你想问可以直接问，我这种行尸走肉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的老师，也就是王生一教授确实告诉过我，狂躁药物的原料是一种信息素。但具体是怎么来的，我并不清楚。」 「目的已经达到，你先撤吧。」 藉助蓝牙耳机，商毅清敏锐地察觉到葛潇的话里已经带了些怒意，怕她会说出什么伤害米星的话，赶紧提醒米星离开。 米星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葛潇继续说道：「不过我猜，这种信息素可能是来自于omega这个性别，你也知道，omega的味道能够轻易地让alpha产生冲动。说起来，这两个性别还真是挺奇妙的，彼此勾引，彼此缠绵，一方为了另一方而存在。」 米星以为她在讽刺自己和商毅清的关系，没忍住回击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是为了谁而存在的。」 「你知道物理学有一种概念，叫做熵吗？」 「商？」 「任何能量的产生，都会产生一些无法使用的、甚至与之相反的能量。我不说这么复杂，自然界的万物，都是阴阳此消彼长，冷暖反覆交替的过程。」 「这个我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葛潇阴冷地笑了一声：「你看看，这个世界出现了这么多颠覆我们认知的不死者，那这个世界的平衡机制会不会趁机创造出一个完全以死作为主要生存依据的人呢？」 「这样子，才公平嘛。」 第197章 併案调查（十一） 「离开这里，米星。」 商毅清的催促声不断地从蓝牙耳机里响起。 但米星却没有任何动作，他站在原地，脑海里充斥着刚刚葛潇说过的话。 生与死，本就是一对难以拆开的因缘际会。 商毅清从出生开始就携带的死亡螺旋，与自己没有丝毫成就就获得的不死恩赐…… 他们因此相遇，因此相爱。 到底是两颗心脏的跳动，还是因为註定的命运。 米星，第一次怀疑起了爱的本身。 「不要想太多，离开这里。」 蓝牙耳机里，商毅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荒唐的梦，在那个梦里，米星反覆追问他会不会杀掉自己。 而自己却说了「我会」。 商毅清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和不死者之间的联繫，那些荒诞不经的梦境一次次提醒着他，冥冥之中他的命运被千万个不死者所影响着。 但他没有想过，葛潇居然也会意识到这一点，并且将这深层的关系在米星的面前提了出来。 他们之间的爱情，其实脆弱得和威化饼干一般。 看上去还算美妙，但轻轻一碰就碎了，经不起任何的怀疑和猜忌。 怪自己让这段感情开始得太过坎坷，怪他以为可以靠权力和金钱去索取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感谢你提供的新思路，我们会顺着这条线去调查hints实验室的。」 耳机里，商毅清听到了米星的话。 坚硬、掷地有声。 「我不清楚商毅清的死亡螺旋是否真的和不死者相关，我对这个猜测存疑，毕竟商毅清到现在也没有杀掉我，而且我们之前推论过，大多数不死者失去不死能力，都和本人的精神崩溃相关。我不太认可你的说法，但是作为调查方向，倒是可以试试。」 米星并不知道商毅清之前经歷的那些光怪陆离的幻境，从他的角度来看，那些不死者的死亡都和失控相关，这些失控源于爱人的死亡，故国的解体，实验结果被突破，童年的阴影，没有一个是经由商毅清的双手完成的。 「葛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我不是优绩主义培养出来的孩子，我的内心比你想的要强大，」米星笑着摸了下自己的耳机，「而且我已经通过别人知道了我的身份，听说我在hints实验室很特殊，对吗？」 不论是在死之前也要赌一把活捉自己的任晨，还是紧跟着尤烛的omega青年，他们都曾经表达过自己的特殊性。 不死者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米星在这个时候选择和葛潇坦白，就是想要藉助葛潇的能力帮助自己找到事情的真相。 他百分百确定，葛潇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特殊性。 没记错的话，葛潇的怪物爱人曾经闯入自己和商毅清的家里想要杀害自己，所以从这一点来看，葛潇其实并不是hints实验室的核心人物。况且根据之前乐一的说法，核心人物会待在四大分部里，葛潇、王生一、柯志辉都不满足这一点。 但葛潇很聪明，并且她暂时不可能离开这座看守森严的监狱。 第285页 这么厉害优秀的脑袋倒不如为自己所用，更何况这是个年轻且没有多少阅歷的大学生。虽然葛潇经歷了不少痛苦，但还没有被社会训练得圆滑世俗，总的来说就是，还算好骗。 倒不如让她帮忙一起琢磨琢磨自己到底特殊在哪里，hints实验室和世界之眼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告别了葛潇，米星刚出门就被商毅清捉住了手臂。 他知道商毅清会担心自己，所以抢在对方开口之前就解释：「小事情，我又不是第一次和葛潇之间硬碰硬。」 商毅清欣慰地笑了一下。 「而且我们都结婚多久了，还不相信我，」米星仰着头要去亲他，「我会因为那一两句话就难受吗？笑死了，他只能说明我们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 绝望的永生，与崩溃的死亡。 他们何尝不是一对呢？正因为遇到了彼此，人生才总算找到了那么一点点活下去的意义。 「嗯，」商毅清低下头，用指尖摩挲着米星的脸，「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每一次当他开始对这段感情产生怀疑的时候，米星就会出现拍拍他的脸，跟他说全世界老子最爱你了。 真是.......过分...... 明明一开始是自己先动心的。 现在看着反倒像是米星更爱自己一些。 商毅清莫名其妙地开始竞争起了这无用的恋爱游戏，随后牵着米星的手，带着他回了办公室。 米星很久没有来九幽基地了，自从工作出现调动之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扑在苍穹基地上。突然回来一次，还觉得有些新鲜。 路上和不少之前认识的同事打了招唿，大家随口闲聊问米星最多的就是自己过得怎么样。 米星知道他们真正想问的是苍穹基地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些年九幽基地发展趋于平缓，晋升通道收紧，一些心里有抱负，愿意拼搏的年轻人都想去苍穹基地碰碰运气。但之前的风言风语也让不少人望之却步，今天能抓到米星，他们自然是要来跟米星打听的。只是米星和商毅清关系特殊，大家都不好明着问，才藉口问了米星最近的情况。 米星能回答的都回答了，装模作样地暗示虽然不能问自己，但可以去问曲茉莉。 这怪不得他，实在是太忙了，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能从这边挖一个是一个。 「跟着胡胜指挥官，长进挺快啊，都会从我这里挖人了。」 商毅清心里和明镜一样，只是没说出来。 他知道有不少人非常优秀，但奈何现在九幽基地资源有限，不能让所有人都享受到优惠。在这种情况下，去九幽基地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也没什么好拦着的。 「啥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关上办公室的门，米星装傻充愣地笑了笑。 商毅清的办公室什么都没有变化，办公桌、沙发、书架、零食盒子都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米星熟悉地去零食盒子里翻黑糖沙琪玛，然后笑嘻嘻地拿起商毅清桌子上自己的照片开始点评。 「我那时候好瘦啊，你给我餵胖了。」 第198章 併案调查（十二） 米星并没有什么指责商毅清的意思，但落在商毅清的耳朵里，却勾起了一些过往不好的记忆。 他知道这样不好，但却控制不住自己敏感细腻的情绪。 甚至在不知不觉中，这种情绪就会放大、失控。 那时候的米星抱起来跟个骨架子一样，硌手，身上一点肉都没有。 调查了之后才知道，他平日里什么都不吃，饿急了才会买点包子、大饼、方便面，一口荤腥都没有。 都饿成这样了，菸酒之类的东西倒是一点都没停过。 大概是现实已经足够让他失望，所以只能放任自己沉迷于虚幻的世界里了。 好在身体是抗操的，不死者的能力让他避开了一切短期长期的疾病。 最初商毅清以为他是没钱，所以才不会好好吃饭，所以想方设法地把昂贵的食物堆在米星面前，以为这样他就会开心。但谁知道那时候米星笃定了去死，就算是他现在最爱的蛋糕，也都视若无睹。 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会直接掀了饭桌，然后缩在角落里什么都不说，只用双眼警惕地盯着商毅清。 后来是拿他的母亲威胁了几句，才勉强听了几句话。 好在的是，米星天生是个吃货，后面拿零食勾引了几回才发现，只要不被抑郁的情绪困扰，米星还是爱吃的。 「之前怎么餵都不吃饭，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你就嫌弃，你知不知道的bmi指数还在偏瘦那一类里面，」商毅清反驳，「我还想让你多长点肌肉，是谁说你胖了？」 米星感慨自己在惹怒商毅清这件事上或许真的是天赋满满吧，随口一句调侃怎么还给他惹生气了。还把以前的经歷都挖出来…… 「我的意思是，这张照片不好，换个我们的合照吧。」 合照。 商毅清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结婚照。 结婚的事情原本已经提上日程了，但先是遇到了城堡被人抢定，后又被案件调查耽误，这几天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调查无差别杀人案上，米星和商毅清加了好几天的班，根本没工夫没工去管结婚的事情。 商毅清原本固执的念头也放下了不少，他之前一直想要一场绝对盛大华丽的婚礼，而且必须由自己全程操刀，在最宏伟的古堡面前娶自己最爱的人。但眼下的情况就是，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多的自由时间。 第286页 请婚假自然会被批准，但手上哪个案子不是要命的，耽误一分一秒就可能会造成更大程度的伤亡。 「我们现在拍一张吧，」米星举起了手机，「来，看镜头。」 镜头里的商毅清格外呆板，连个笑容都不会。 他很少拍照，也很少会有愿意给他拍照的人，哪怕拥有所谓足以出道的颜值，但却没留下过几张好看的照片。 唯有几张，要么是证件照，要么就是米星手机里抓拍的几张侧颜。 「笑一个啊。」 米星催促着商毅清做点表情。 但商毅清却根本不会，表情坚毅得像是要入党。 他看着手机照相模式里的自己，期待着能做出一些好看的表情来满足米星合照的需求，但不知道为什么面部肌肉僵硬，越想做什么，就越表达不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商毅清有些自责，他对自己的要求向来是高的，一旦有任何失误的情况，他就会觉得异常痛苦。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手机里的米星侧过了脸。 朝着他的脸颊，印下了一个吻。 轻轻的一个吻，像蜻蜓点水一般，了无声息。 商毅清眼睁睁看着镜头里的自己睁大了双眼，像是迎接了一场意料之外的幸福。 明明做过比亲吻更佳亲密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还是会因为一个简单的亲亲而动容。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面部肌肉放松，嘴角也上扬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可以做出一个自然且好看的表情的。 有节奏的快门声记录着这个可以被定义为「幸福」的瞬间。 「好看哎，」米星拿着手机一张张翻看着照片，「我就说你长得好看应该很上镜的，只要会做表情就能秒了一些平面模特了。」 米星感慨着最近好忙，婚礼还不知道要被推迟到什么时候，而且商毅清吹毛求疵的，什么细节都要注意，不过自己根本不在乎，只要商毅清开心，自己可以陪着他到每一个细节都被规划好的时候。 他们已经完全爱上了对方，婚礼只是一个在必要的语境里出现的仪式罢了，米星等得起。 可是他还是迫切地想要先拥有一些可以满足自己的东西，比如一个简单的合影，来满足自己急切地想要拍婚纱照的欲望。 所以他想拿一张合照来满足自己，p上一些白色蝴蝶结和婚戒。 往后遇上来搭讪的人，自己也可以张狂地拿出这张照片，告诉对方自己是有家室的，他的alpha比任何人都优秀，更好看，更爱自己。 而自己也深爱着他。 他们是被彼此的爱意滋养着长大的宝贝。 米星在p婚纱照，而商毅清却感受到了自己面部肌肉的失控。 最开始是眼眶酸疼，最后这种情绪顺着神经传染到了自己的鼻尖。 他想笑，想保持自己一以贯之的冷漠姿态，但面部肌肉完全不受控，最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庆幸着米星沉迷p图没有看到自己失控的状况，却又同时期待着他能看到自己现在脆弱的模样，心疼自己这些年来无望的等待。 如他所愿—— 米星放下手机的那一刻，看到了商毅清通红的眼眶。 「怎么哭了？我没说啥啊？」 米星懊恼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张离谱的嘴，无意之间就会得罪商毅清。 「没什么，沙子进眼睛了。」 这还真是个古今中外惯用的理由，在室内怎么可能会有风，会有吹进眼睛的沙。 「和我说说原因啊，」米星抱着他的腰，用指腹抹去他的眼泪。 他早就发现了，商毅清其实挺单纯的，只要好好说话，商毅清从来都不会跟自己搞一些弯弯绕绕。 他就是太纯情了，又执着，也不会表达情绪，所以之前才会伤到彼此。 米星顺毛哄着他：「我这个人很笨的，你不和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难受。」 「亲了我，」商毅清的声音闷闷的，只说了这三个字，让米星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亲了我，」商毅清只好重新申明了一遍，只是他太容易害羞，把脸埋在米星的肩头，根本不敢和对方对视。 「亲了你就想哭？」米星没想过居然是因为这个。 他本来想的是商毅清不会做表情，所以用亲吻来掩饰表达亲密的情绪会不错，他可不想让情侣合照变成两个站桩的人。本来beta和alpha在俗世的评论里就不是非常相配，米星的身材也不似omega一般柔弱，真拍成了战友，米星还觉得心里不舒服呢。 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拍照的姿势。 「嗯。」 商毅清被逼到死角，只能承认了。 他其实也在和米星日常的交流中学会了坦率自己的情绪。 米星并不会嘲笑自己，反而会认真地分析自己的情绪，帮忙找到解决的方法。 「那再亲一口？」 米星捧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地亲着。 倒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就是觉得这副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 谁懂啊，一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基地负责人，居然会因为自己一个亲吻就掉小珍珠，实在是太可爱了。 但显然，商毅清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被亲的满脸口水，商毅清用力地推开米星。 第287页 「过分了啊。」 「你再哭一次给我看看嘛？好可爱的，真的好可爱。」 米星捏着他的脸，眼睛里亮晶晶的。 商毅清这才觉察米星是在逗自己玩。 真的是......太过分了....... 他一把拽住米星，本想放些狠话，但最后说出口的却类似于求饶：「别欺负我了。」 米星看他这个样子也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有些过分了，伸手揉了揉商毅清的脑袋：「和你开玩笑呢。」 或许在教条主义上，alpha不可以哭泣。 不可以表现出任何软弱的样子。 「但我真的觉得很可爱，商毅清，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可爱，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这个样子。」 「我好喜欢打雷的时候你躲在我怀里的样子，让我觉得，你也是有脆弱的一面的。我们啊，就是这个世界上被父母抛弃的怪物，但是一个怪物找到了另一个怪物，我们可以组建自己小小的家庭，没有人可以再欺负我们了。什么生啊，死啊的异能，我不知道他们要表达什么，我也不知道命运到底要把我们推到任何地方，但是，只要有你在，我就觉得未知的未来没有那么可怕。」 他抱着商毅清表白，像是要把以前的误会全都解释清楚。 「你可以在我面前，脆弱一点，像个小孩一点。」 「我得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啊，商毅清，我真的爱你。」 「比你想像的还要爱你。」 第199章 併案调查（十三） 「我们姑且先把尤烛跟着的那个少年叫做少年x吧，这是国际刑警内部的叫法，不然每次跟着你们喊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对了，葛潇说的倒也有道理，能不能辛苦你们的实验室核对一下葛潇手里的药物是否有信息素的成分。」 会议上，周克礼根据米星刚刚获得的信息对现有的情况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推理和解读。 「已经送检了，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米星坐在商毅清的办公室里，通过线上会议回答了周克礼的问题。 他本来是想和商毅清说几句话就回去的，但是商毅清实在是太可爱了，米星待着待着就不想走了。 而且留下来还能蹭一顿午饭，很划算。 商毅清正在煮咖啡，倒了一杯送到米星手边。 「如果猜想正确的话，少年x和hints实验室看起来是有些渊源的。是因为曾经被抓去做实验对象吗？我还很难想像能够制造出连环杀人案的少年x会被绑起手脚变成任人宰割的猪。胡胜指挥官，你从业这么多年，有见过这种情况吗？能有人从hints实验室手里逃脱吗？」 胡胜指挥官突然被点名，他在线上并没有开视频，只是打开麦克风说了些别的：「这个…….云澈，你觉得齐熙算不算？」 「齐熙是因为hints实验室遭遇了国内的严打——不过我们也可以转换一下思路，少年x本身只是omega，没有那么强的体力，如果他想要逃脱，会不会也是利用当时严打的契机？而且我看监控里少年x的样貌也很符合黄种人的特徵。」 邵云澈的话提醒了米星：「对了，那个失控的alpha女生，在监控里和少年x有过对话，在海外犯案这么多年，居然还能用流利的中文和人交流，是不是说明——」 不是华裔，是真正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但是这片土地这么广袤，没有任何线索去查一个omega，实在是有些困难。 这次会议讨论的内容也就到此结束，挂掉电话，米星的手机收到了邵云澈的消息。 「你又在商毅清那里？」 「我服了，我眼红了，你给我回来上班。」 米星知道他开玩笑，直接锁屏抓起商毅清的手机开始点外卖。 想吃擂椒皮蛋、小炒黄牛肉，还有酸辣鸡杂…… 「吃这么辣？你不怕肚子痛吗？」 「不怕，」米星蹭着商毅清的肩膀，「我想吃一些下饭的菜嘛。」 商毅清宠他，加了点清热的凉茶，就直接下单了。 米星一边抱着他的胳膊，一边吐槽着刚刚邵云澈的简讯。 商毅清顺势接话：「下午在我这里办公好吗？我这里也有多余的电脑，别理邵云澈，就在这里陪着我。」 他很少这么直接地提出要求，米星自然是答应的。 刚刚p好的结婚照还需要列印出来，然后放在商毅清的相框里呢。 他不需要这么早离开。 或许幸福的时间在旁人的眼中都是短暂的吧，明明觉得没有忙什么，一晃眼就已经是黄昏了。 已经是夏天了，白天的时间越来越长，黄昏也早就超过了下班时间。 商毅清格外想带着米星一起看看黄昏的街道，所以比平日更早下班，开车驶入了茫茫的车流之中。 今天的天气格外给面子，是一场盛大的火烧云。 玫瑰色如同冲锋陷阵的士兵，一支向上，与深蓝的夜空鏖战，最终演化成浪漫温柔的紫色。一支向下，沉浸于太阳漫洒于天际的无尽光晕之中。其间万丈光芒，被割碎的云层打乱，光怪陆离，像是打翻了深红与橙黄的调色盘。 黄昏的空气格外清新，夜风习习，一天的燥热都被清刷干净。 车里放了一首歌曲，也是关于黄昏的，悠扬的节奏配合着低沉的男声。 你不知道他在唱的是求而不得的爱情、久经离散的友情、还是永远守候的亲情。 第288页 总归，那是一种迷离、暧昧、缱绻的、人类最美好的情绪的投射。 夜越来越深，道路两旁亮起灯，夜空的颜色越来越深，太阳也逐渐沉到地平线以下。那些耀眼的光逐渐消失，整个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粉紫色的滤镜。 米星拿着手机拍照。 他很享受这种时刻，很放松，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和商毅清。 如果没有堵车就好了。 堵车也可以，毕竟……在商毅清身边，而且也不着急回去，可以看完这场黄昏，等到太阳彻底落下，整个世界回归寂静和黑暗的时候，再回家也不迟。 他们之前经常走这条路，所以也知道这边基本不会堵很久。 「对了，如果那位少年x真的从小生活在国内的话，你觉得他和尤烛一样是孤儿，还是说有自己的家庭？他看起来二十多岁，和葛潇差不多，如果真的抓他去做研究，看起来应该只有王生一教授或者任晨这种等级的人才能做到。」 米星觉得商毅清真的有点死脑经，这个时刻应该静静地享受风景才对啊，为什么非要提工作。 「家庭......不好说，一般家庭生了omega都会好好保护，不会让他在外面漂泊吧，但如果是孤儿的话......查起来就比较麻烦了。对了，王生一教授那边我后来没怎么调查过，需不需要单独再找个人跟踪调查？」 「让邵云澈调个人去跟着吧，那边毕竟也是一条线索，别轻易放弃了。」 米星点点头。 他倒是有点服气，商毅清是怎么做到的，随便问两句话就能找到他们现在调查的漏洞。 「秦昶虽然不懂这些东西，但是跟了任晨很长时间，你记得也安排一下问问看他知不知道什么信息。」 「我前段时间刚见过他，给他看了拍卖会上和我搭话的女孩，他不认识。至于药物的事情，有时间我再去问一次。」 「人手不够的话和我说——」 天空变得更蓝了，整个世界变成了粉紫色。 周围传来了不少「哇哦」声，有些车主看堵车迟迟没有动静，下车拿着手机拍起了天空。 米星被吸引了注意力，也有些跃跃欲试。 商毅清自责忽视了米星的感受，都下班了还提工作的事情干嘛，米星总是加班好不容易休息，自己真没有必要去聊这些话题。 问问他最近爱看什么综艺，有什么好玩的笑话，是更适合爱人之间的话题。 「想拍照吗，下车我给你拍一张？」 他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张背影照，在粉紫色的天空前比一个v的手势，很简单，但很有氛围。 商毅清也想给米星拍这样的一张照片。 「好啊好啊。」 米星连连点头。 他迅速解开安全带，然后抓着手机出门，抢了个好的位置，挥舞着手让商毅清拍自己。 商毅清其实很不会拍照，但是他审美不错，每次都能凭感觉调整到合适的角度。 也因此，每次拍照之前，商毅清总会磨磨蹭蹭需要调半天相机模式。 米星也等习惯了。 「等一下哈，我——」 商毅清在手机镜头里，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这是...... 他下意识地放大镜头，查看那个身影。 好像是...... 尤烛。 「商先生。」 手机被人摁下，商毅清被迫与一双黑色的眼睛对视。 「初次见面，你比我想的还要好看啊。」 商毅清对面，米星被人死死抱住腰腹。 他感受到了对方非比寻常的体温，像是能够烧死普通人的火焰。 「尤烛！是你吗？放开我！」 米星没想到会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遇到尤烛，更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妄为到在自己下班的路上和自己正面硬刚。 「是我啊......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们今天的目标不是你，」尤烛的声音慢悠悠的，但力气极大，紧抱着米星让他毫无反手之力。 米星眼睁睁看着商毅清失控跪在黑衣少年的面前，少年x走到商毅清身后，揪着他的头髮强迫商毅清看向自己。 「我和你说过吧，我很好奇你会怎么死去。」 ——「他死了，你会崩溃的吧。」 米星想起东南亚的袭击里，少年x对自己说过的话。 自己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对方是来祭奠邱年和吴弦的，他不是早就说过，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吗？ 「你猜，一个被所有人都孤立的死亡螺旋的拥有者，一个从小到大没有收穫过爱和温柔的人，唯一的爱是靠着强制、囚禁得来的人，他的身体会迸发出多强悍的屠杀的力量。」 「堵车的回家路，是个天然的屠杀场，我很期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很期待你们的政府要如何处理这样一个杀人机器，我更期待的是，你们的岌岌可危的婚姻，会不会从此刻走到尽头。」 「而米星，你不死的力量，会不会因此而崩溃消失。」 第200章 併案调查（十四） 商毅清的生活其实一直都很痛苦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少年x对商毅清使用异能之后，米星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说少年x的催眠对象有什么共同特徵的话，那一定是经歷过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和折磨，所以才会在内心深处积压那么多痛苦的情绪。 第289页 而商毅清似乎也很符合这一点，被囚禁的童年和一直被压抑在心中的情感，还有曾经自己翻到的心理谘询师的电话。 他内里早就疯了，靠着那点微薄的理智，所以装了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米星甩开尤烛的手，对方似乎并不恋战，像是要送自己去见商毅清一般，还顺手推了米星一下。 米星跌跌撞撞地跑向商毅清，他无视了眼前的少年x，紧紧地将商毅清抱在怀里。 他知道现在最危险的人不是少年x，而是自己怀里的爱人。 死亡螺旋一旦失控，这方圆500米的人都会死。 「商毅清，你清醒一点，看着我、看着我！」 好在商毅清一直戴着限制异能的手套，并且能牵制住他理智的人就在眼前。 但是，汹涌的情绪在脑海之中不断盘旋。 那些快要被遗忘的痛苦记忆纷至沓来，如同大片大片的雪花要将自己全部淹没，杀戮的欲望瞬间吞噬了商毅清。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在痛苦万分的时候，也生出过将整个世界拉着一起陪葬的欲望。 也曾经怀疑过自己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赐给这个世界一场死亡。 「看着我啊！商毅清！」 米星急着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商毅清能自由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靠的是胡胜指挥官用名誉担保他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公共安全的事情。一旦商毅清失控，公众的谴责和风险会立刻化为滔天的权势将商毅清关入钢铁铸就的牢狱内，直至国家和人民需要的那一天才会放他出来。 他与核弹之间的区别，只是他有脑子，核弹没有而已。 「冷静下来，不要去想过去的事情，有我在呢！」 翻江倒海的记忆里，米星的声音成为了他唯一可以倚靠的礁石。 对，不可以失控，不可以杀人。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自由，得到了爱人，他不可以把这一切全都打碎。 「腺体…….」 商毅清死咬着嘴唇，控制着自己的异能在体内涌动。 草药酒的味道逐渐蔓延，就算自己主观意识上能控制得住，但散发的信息素仍然携带足以致命的气体。 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 「商毅清，我爱你，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爱你。」 米星喘着粗气，捏紧了拳头。 他反覆诉说着自己的爱意，想要为接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开拓。 死亡螺旋的气息越来越重，连不死者都感受到了来自商毅清的威压，如果继续放任下去，代价恐怕难以想像。 「对不起。」 米星贴着他的耳朵和他道歉。 商毅清没有反抗，顺从地接受了米星的安排。 米星张开嘴，不算尖锐的牙齿死死地咬住了商毅清的腺体。 这本是alpha和omega结合时才会有的动作，却被自己用在了这么危机的时刻。 鲜血的味道混合着草药酒苦涩的香气瀰漫在他的口腔之中，作为beta都能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气味，就知道商毅清此刻感受到的痛苦有多么强烈。 米星一直以为感同身受这个词语不过是发明出来煳弄受害者的，但他在此刻却深刻地体会到了更为钻心的痛苦。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和口中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蔓延的信息素逐渐失去了爆发的源头，味道慢慢消散，死亡的威胁逐渐退却。 他的爱人痛苦地抽搐着。 被撕裂腺体的痛苦，比肢体直接断掉要疼一百倍。 商毅清的意识逐渐模煳，他的手抚摸着米星的背部，想要给他一点点力量。 他的爱人做的很好，是个很优秀的特工，不要痛苦，这都是正确的选择。 可后颈的疼痛逐渐麻木，自己的手指也使不上力，商毅清慢慢地失去意识，倒在米星的怀里。 这是控制死亡螺旋最好的方式。 说起来这个方式还是商毅清亲自教会自己的。 他说过的，如果再度失控做出伤害米星的事情，他希望米星用最痛苦的方式帮助自己终结欲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侵犯，但是 商毅清的血混合着口水被米星咽了下去。 他想起童年时被继父扯烂的玩具熊。 很小的一个玩具熊，棕色的，长得也很丑，眼睛一大一小的，就那么随意地被人扔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玩具熊少了一只腿，内里的棉花如同血肉外翻着。 脏兮兮的，或许就是因为太丑所以才会被上一任主人扯断了腿，丢到了马路边上吧。 米星却觉得它丑萌丑萌的，所以把它捡了回来，洗干净晒在阳光下。 他没什么朋友，学校里的同学都嫌弃他穿得邋遢。米星就把玩具熊当成自己的朋友，带着它上学，让它陪着自己写作业，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紧紧抱着睡觉。有时候实在难受了，就对着玩具熊说几句心里话。 「我想爸爸了」「叔叔对我不好」「妈妈也不理我」，说来说去无外乎就是这些东西，但却可以稍微缓解一下内心压抑的情绪。 他偷偷拿针线，把玩具熊的腿缝了起来，虽然很丑，但好歹里面的棉花不会再往外跑了。 可是，后来啊，玩具熊被继父扔掉了。 他说玩具熊是没人要的垃圾，小孩子要少接触才好，免得染上一些病。 第290页 那天，是自己在继父面前最后一次哭。 他哭得很伤心，求着继父把玩具熊还给自己，他只有这一个朋友了。 他不能再失去了。 在学校在家里他都很痛苦很孤独，他不知道说什么就会惹怒肌肤，他也不知道怎么融入这个家庭，学校的同学都不喜欢他，他很努力考到好成绩也不会被任何人夸奖。 肺部都哭出了血，眼睛也肿得吓人，但他的朋友还是被送到了垃圾回收站。 米星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恐惧了。 因为往后的日子里，他没有和任何人建立联繫。 没有拥有过，就不会害怕失去。 「这么想毁掉我是吗？」米星看着晕死在自己怀里的商毅清，他小心地扶着爱人靠在车轮上，然后面对还未离开的尤烛和少年x，「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 还没来得及等待对方的答覆，米星失笑着否定了自己刚才的问题：「算了，我不想知道。」 就像继父丢掉自己的玩具熊一样，有些东西其实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那时候自己不明白，总觉得是做错了什么才让继父丢掉了娃娃，但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很荒谬，自己是不死者，那时候继父也知道，所以用会染病的藉口来扔掉娃娃不过是个连逻辑都没有编写圆满的谎言。 真实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自己不重要。 不重要，所以他的感受不会被任何人考虑，不重要，所以继父会以折磨自己为乐。 哭泣也好，哀嚎也好，痛苦也好，那都是自己的情绪，和旁人毫无关系，甚至在某些人眼里，能作为嘲笑的话题。 他不想搞懂少年x和尤烛的打算是什么，他能从过往所有经验里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不要让你的对手觉得你不重要。 米星一拳敲碎了车窗玻璃，抓住里面最长的一块玻璃作为武器。 虽然不够好使，但眼下没有别的武器，米星只能凑活着用了。 他移动速度极快，又因为少年x离自己最近，米星俯身朝着少年x疾驰而去，三两步便来到对方身前。随后一记肘击重重地撞在少年x的胸口，迫使他吐出一口鲜血。 米星举起右手，沾满鲜血的玻璃碎片高高举起，下一秒就要插入少年x的喉咙。 就在这个时候，米星的右手突然被灼热的火焰缠绕住。 空气里散发着肉体被烧焦的气息。 尤烛的异能。 差点把他给忘了。 尤烛扯住少年x的腰带，将他拽到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米星的手臂被烧焦落在地上，变成了灰烬。 「曾经你哥哥吴弦求着我，让我带他去找你。」 米星抬眼看着尤烛的眼睛。 他的手臂迅速长出新的血肉和骨头，完整的手重新出现在断肢上。 「但是他却被你烧死了。」 这话当然是谎话，吴弦的尸检结果显示他是中枪身亡。 但米星赌的就是尤烛年纪太小，根本没有确认吴弦的真实死因就让异能失控了。 他自己的爱人都差点被害死，米星根本没有心情跟他们讲什么程序正义。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真的想杀了这两个人。 果然，尤烛比自己想得还要沉不住气。 他当时只是匆匆检查了吴弦的气息，在发现哥哥变得冰凉之后，火焰的异能就失了控。 整个过程都太快了，以至于尤烛也无法确认吴弦是否真的死亡。 他把这个怀疑深深地藏在心里，却没想到会被米星亲手挖出来。 所以.......哥哥是真的没有死吗？ 「你胡说！」 「他为了你一直在直播，讨好所有人就是为了保护你，可是你烧死了他。」 无尽的火焰朝着米星袭来，米星的身体被不断地烧毁重生。 还好在俄罗斯经歷了一场差点摧毁自己意志的大火，对于这种疼痛，米星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死者的能力其实并不出彩，但是若配上钢铁般的意志，将无往而不利。 没有趁手的武器就用拳头，尤烛既然要保护少年x，那就把满腔的愤恨撒在他身上。 他们是一伙的，连起手来欺负自己，所以一起去死吧！！！ 米星无视了火焰的高温，运拳打在了尤烛的腹部。 这一记重拳势大力沉，尤烛只觉得喉咙一甜，热流从心口上涌，他控制不住蜷缩身体弯下腰，呛出不少血花来。 随后又是一记肘击，结结实实地撞在尤烛的后脑勺上。 他到底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根本不是米星的对手。 紧接着米星翻身将其扣在地上，一脚踩住了尤烛的嵴背，隐约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下了十足十的死手，就是冲着打死对方去的。 米星蓄力，正准备再来下一轮攻击的时候，一枚子弹穿透了他的颅骨。 他回过头望去，是少年x举着枪对准了自己。 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米星有些支撑不住，晃晃悠悠地往后退了几步，扶着车身才勉强站稳。 没事的，这种伤口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 他咬着牙想要让自己恢復一些意识，但子弹的冲击力将控制身体的神经系统全部捣乱，并且米星能感受到子弹停留在了大脑内部，除非现在就挖出来，否则恢復起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第291页 米星握紧了拳头，还想去追少年x和尤烛，但没想到两人居然直接从高架上跳下，消失了踪影。 紧接着，米星听到了划破长空的警笛声。 「商毅清，」米星记挂着自己的爱人，跪在他的面前，十指紧扣着握住了他的手。 这不是在撒娇，是为了确认控制商毅清异能的手套不会因为意外滑落。 商毅清的后脖颈已经猩红一片了，他不是不死者，这样的伤口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復。 好心疼。 商毅清很少受这么严重的伤。 所有骯脏、血腥、泥泞的战争都是自己来做的，每一次，米星都会尽可能地让商毅清少受些伤。 反正有皮糙肉厚的自己扛着，他的爱人就应该干干净净地站在一边，等到快要收尾的时候放一个死亡螺旋来给任务画上圆满的句号。 「不疼，给你唿唿。」 周围的车主围观了刚刚的混战，根本看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被火焰吓得躲得远远的。现在看情况似乎恢復正常了，又跃跃欲试地凑过来想看看情况。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身子还没过去了，就眼看着一队特工迅速赶来，列队驱散围观的人群。 颅内的子弹让米星的意识有点模煳，他很快定了定身，懒懒地侧过头去看到底是谁来支援。 却没想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记得这个人，在商毅清强迫自己结婚之后出现过一次。 好像是......商毅清的监护人。 「你们这个烂摊子啊，要我怎么跟上级交代呢？」 第201章 十五岁的商毅清（一） 「我是负责商毅清安全的观察员，我们之前见过一面，那时候没来得及好好介绍自己，我们以后会有很多机会见面，你叫我老费就行。」 男人坐在米星的对侧，微笑着向米星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名片非常简单，写得很模煳，只有名字和联繫方式，工作地点和职位完全隐去，一看就知道是煳弄外人的假东西。这种人的身份都相当保密，米星也能理解。 「说是安全观察，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商毅清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商毅清的异能会失控伤害到普通民众对吗？」 「你很聪明，」老费颔首表示认可，「确实如此，我们不仅担心商毅清这个人形核弹失控，也怕他受到致命的伤害，影响死亡螺旋的正常发挥。说起来，这些年除了在你的事情上有些偏激，他总体表现还算不错，所以我们也放松了对他的监管，没想到今天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还好你反应够快，不愧是专业的特工，能在最危险的时机做出对公众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我当年也是从基地出来的特工，现在想想，你们少年人真的未来可期。」 米星想起自己在被母亲讽刺之后情绪失控，不小心拿刀划伤了商毅清。商毅清当时极力安抚自己，让自己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一句话都不能向旁人提及。米星当时有些不理解，但现在想来，商毅清空是恐怕害怕老费出手终结两个人的婚姻关系。 老费说话滴水不漏，看起来是在恭维自己，但是句句不离公众利益，恐怕还是在为刚刚发色的事情后怕。 「这件事是个意外，毕竟是连国际刑警追查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结果的世界之眼。我们也是刚刚才查出背后主使人的异能是激化恶念，我也没想到他们会铤而走险对商毅清出手。」 米星话里话外都是在替商毅清掩护，这次的事情虽然是意外，但多少危及了公共安全。如果上面真的有一追查的话，商毅清说不定会被关在监狱里永无出来的那一天。 「是的，姑且没有造成公共危害，不仅是你反应很快，商毅清本人的意志力也非常强劲阻止了杀意的蔓延。但你也知道，什么事情都不能赌，尤其是不能拿民众的性命去赌，」老费背着手转过身去，淡淡地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要把商毅清关起来的想法。只是这段时间他需要减少外出，在我们特定的监察室内平静下来。后续我们会让他戴上电子镣铐，用于监测他体内信息素的水平。之前我们一直平安无事，我相信过了这段检查起，商毅清也能回到之前的状态。」 虽然电子镣铐看起来相当耻辱，但眼下还是保住商毅清的性命最要紧，米星赶紧点头同意：「这个您放心，我以后也会好好看着商毅清的——」 米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会议室外有人敲门。敲门声非常密集，听起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请进。」 米星收回自己想说的话，目光锁定会议室的门。 一位青年特工走了进来，朝着老费汇报刚刚的情况：「报告，商长官甦醒过来了。」 老费松了口气：「醒了就好，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排查出什么异常情况？」 「身体指标倒是一切正常，腺体受损但目前也在恢復之中，就是……就是.......」青年特工有些欲言又止，但看到长官的眼神，他又嘆了口气老实回答道：「他似乎…….变成了小孩。」 「什么？」 听闻这个消息，米星当即冲到青年特工面前，着急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什么意思？什么叫变成了小孩？」 青年特工尴尬地抿了下唇：「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你要不自己去看看？」 老费赶紧补充：「他说的对，商毅清既然身体没有问题，你赶紧去看看他吧，他应该也很想见你。」 第292页 米星松开手，直接飞奔着往监察室跑去。 说是监察室，但实际上和监狱没有太大的差别，该有的铁窗、狱警一个都不少。不过环境相对好一些，会有密闭的厕所、空调、和专门送过来的三餐。甚至手机和电脑也可以用，甚至想吃什么也可以打个招唿，只要不太为难人，都可以送进来。 商毅清昏迷期间米星来过很多次，这里的狱警都认识他，核实身份之后就放他进去。 米星直冲商毅清所在的监察室，远远看到他的背影就开始打招唿。 「商毅清！」 可他喊了很多声，商毅清都没有转过身来。 昏暗的监察室里，只有米星的声音在迴荡，显得格外地阴森。 他不可能听不到，怎么一点回应都没有？ 「商毅清，你怎么不理我？」 「嗯？」听到声音的商毅清转过身来看向米星，样貌未变，但米星总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稚嫩，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脸，「你是在喊我吗？」 失忆了？不对啊，自己也没咬他的脑子，怎么还变得痴痴傻傻的呢？ 「对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商毅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我到现在也没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脑子有点乱。我记得我今年应该15岁了，但是我刚刚看镜子，感觉好像变老了。刚刚有个男生和我说我是什么长官，我还在读书呢。」 15岁？ 怎么可能！商毅清今年都已经29了！ 米星脸色一变。 「可能我是丢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吧，」商毅清看米星不说话，连忙给自己找补，「那个，请问…….你是我的爱人吗？」 商毅清敏锐地注意到了米星手上的婚戒和自己手上的是一对，而且米星这么关心自己，和刚刚那位青年人的语气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和自己的关系非同一般。 「嗯。」 米星点头承认了。 他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拧着眉头，思索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商毅清的记忆停留在十五岁。 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商毅清眼睛亮晶晶的，就差直接变出尾巴摇来摇去了。 是......老婆！ 是可可爱爱的，香香软软的老婆！ 商毅清盯着米星的脸看来看去，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喜欢。 老婆第一时间就跑过来看自己，一定很爱自己！呜呜呜好幸运，不仅有老婆了，老婆还很爱自己！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alpha！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碰米星的手指，看米星没有反对，捏着米星的手指放在唇边浅浅地亲了一下。 米星这才注意到他有些害怕，身体一直在发抖。 先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先安抚一下商毅清。 如果真如他所说的，现在只有十五岁的话，现在发生的情况恐怕他应该完全接受不了。 米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但是我确实是你的爱人。嗯.......而且更确切一点，我们是合法的夫妻。」 眼前的商毅清虽然面貌是29岁，但语气和眼神非常清澈，真有种少年的青涩感，不像是在骗人。 而且商毅清也没有任何要骗自己的理由和立场。 恐怕是信息素的紊乱导致了记忆的紊乱？有这样的依据吗？ 「那你是omega吗？」 商毅清伸手摸了下他的后脖颈。 没有腺体。 「我是beta。」 米星没想到少年商毅清居然会直接问到这么致命的问题，怎么回事，这么在意自己是不是omega吗？ 有点生气啊....... 也是，那时候的alpha应该很难想像自己会娶一个beta作为妻子吧。 而且青少年时期能够接触到的知识非常有限，alpha和omega就是他们对婚姻形式最正统的想像了。 「那太好了，我就不用咬你了。」 没想到，商毅清居然眼睛亮亮地，还伸手穿过铁栏抱住了米星。 「我刚刚还在想要是得标记你的话你会不会很疼，我不希望你疼。但是.......太好了，你是beta哎！不用标记了！」商毅清跟个大号挂件一样，抱着米星不肯撒手，「你能和我说说我们是怎么相爱的吗？我......对你好吗？有没有很喜欢你？」 他眼睛亮闪闪的，整个人都像是在冒粉红泡泡。 米星记得之前商毅清和自己提到过，他最痛苦的时光就是被所在修道院的那几年。 整日昏天黑地的看不到任何光亮，承受着修女的责罚和辱骂，父母家人将他忘了个干干净净，好不容易跑出去，看到的却是一家人辛福满面地在过圣诞节。 无人爱他，他也无人可爱。 如果真的是十五岁的商毅清，米星还真想好好爱护着他，弥补他所有的缺憾。 米星伸手拍着他的背，然后和商毅清十指紧扣。 「好啊，我和你说。」 第202章 十五岁的商毅清（二） 米星吧啦吧啦讲了4个小时，讲得嘴巴都干了。 十五岁的商毅清还是个会疼人的，不仅递了水，还贴心地把自己的枕头送了出去，让米星垫着坐在地上。 米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都这个点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啰嗦了。」 商毅清盘腿坐在地上，把剥好的葡萄送到米星嘴边：「没有啊，我只觉得我好像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可以和你分享。」 第293页 而且我好像对你也没那么好。 这是少年商毅清最在意的地方。 他很敏感，哪怕米星在话语里已经极尽美化商毅清曾经的所作所为，但是少年时期的他还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爱情开始于自己的强制。 米星并不是完全自愿的。 「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好？」 「刚开始确实差点意思，但还好吧，你给了我活下去的能力和勇气。」 「不是，你不可以这么简单地就原谅我，我那时候很过分啊，我强迫你……我觉得很过分，那个时候你一定很害怕吧。」 少年商毅清伸手摸了下米星的脸，然后不管不顾地抱着他，拍着他的背。 那时候……是挺害怕的。 商毅清没有性方面的经验，易感期也完全按照本性来，痛得要死不说，还用镣铐把自己锁在床上，跑都没有地方跑。 那时候真的恨死他了，可是自己拳打脚踢根本拧不过失控的alpha。好像是有一次自己痛得受不了，哭着求他去找别人的时候，商毅清才冷静了下来。 ——「你很疼吗？每一次都很疼？」 ——「废话，老子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从那之后，商毅清就再也没有这么干过。除非自己主动勾引，他就不会再在易感期内靠近自己。 勾引的原因也很简单，虽然疼，但到底开过荤的身体回到吃素的状态多少还是有点难的。 不过在十五岁的商毅清面前讨论这些事情，米星多少有点难为情。 他笑着说「已经过去了」然后捏了捏面前商毅清的脸。 十五岁，是个很听大人话的年纪。 不仅可以捏，还可以挤在一起做鬼脸，还可以肆意地亲来亲去。 是他对二十九岁的商毅清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虽然知道真的提出这个要求商毅清多半是不会拒绝的，但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不知道二十九岁的我对你有多喜欢，但是十五岁的我真的好喜欢你啊，」隔着铁栏，商毅清跪在地上，把头贴在米星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开心啊，我们是不是有自己的小家啊。」 「有，有一个小别墅，里面有书房，放着你最喜欢的钢笔、手帐本、还有一些宝石文玩；一楼还有一个房间，放满了零食，是单独给我的，我喜欢在里面打游戏；还有衣帽间，有你和我的衣服，我不爱收拾，有时候会穿错你的衣服；厨房的冰箱里面放了很多酱料，因为我们两个都不怎么会做饭。啊对了对了，我们有个小花园，里面种了一个柠檬树。」 商毅清靠在米星的怀里，尽情地吸食着米星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有股柠檬香味。 斜靠着，耳朵紧贴米星的胸口，心跳声就能听的更加清楚。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了房间内的一个角落里。 「啊对了，你吃过饭了吗？饿不饿，我给你带点饭进来。」 米星光顾着自己说话了，忘了商毅清刚醒过来，身体还算虚弱，得赶紧给他补充一点能量。 「我不饿，」商毅清根本不想放开米星，故意说了个谎，继续抱着米星在他的怀里撒娇，「一点都不饿，你抱着我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都这个点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行，你不要走，我要你陪着我！」 谁知道商毅清格外粘人，抓着米星根本就不肯放手。 可米星担心他的身体，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脸色还惨败的，多说两句话就要发虚汗，这明显就是体力不支的样子。 只是商毅清情绪确实不稳定，米星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这里，只能先松开手喊了外面的狱警，请求他们帮忙送点吃的过来。 狱警倒也配合，问了商毅清是否有什么忌口，就去安排人准备晚饭了。 「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最多只能让你待这么长时间。」 「可是商毅清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我留下来陪他——」 「不稳定可以打镇定剂，你留在这里，我们不好交代。」 狱警的话说的斩钉截铁，米星也理解这是他们的规定，自己待在这里确实很不方便，就先同意了这个方案。 「让他吃完饭再说吧，我先好好安慰他一下。」 狱警倒也同意了米星的提议，商毅清毕竟不是犯人，只是收到了一些监视，上面也没有意向对他进行非常苛刻的监管。 饭菜很快就送到了，这附近有食堂，商毅清也没什么特别的忌口，所以准备得很快。 商毅清吃得很勐，完全没有平常时候那副讲究的模样。 想起来他十五岁之前吃的都是白人饭，估计从来没有好好吃过国内的饭菜，才会这么馋。 真可爱。 米星实在是忍不住，真的好想亲他，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啊。 眼神变清澈之后，米星真的觉得他好招人喜欢。 但是——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总觉得商毅清在看监察室靠左的角落里？ 是有什么东西吗？ 但是监察室非常干净，所有的家具都非常简单，那个角落空荡荡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是不是商毅清现在还没调整过来，会有些不安和心慌，所以才会到处东张西望？ 米星姑且没当回事，而是说了几句好话，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看望商毅清的时间可能就到这里结束了。 第294页 「我明天还会来陪你的，我先回家去拿点东西过来，然后这几天我就住在附近的酒店里，你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 「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不太方便，这是规定，你好好听话，明天我还会再来的。」 商毅清落寞的眼神看得米星都心疼了，但是实在没办法，自己总不能突破监察室的规则。 他转身离开，商毅清很快就在医生的安排下注射了镇定剂入睡休息。 离开商毅清，米星才发现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商毅清的情况肯定不能透露出去，但是胡胜指挥官和邵云澈以及九幽基地的长官们还是得通告一声，让他们准备好接任这段时间商毅清的工作。商毅清平日的生活用品也得送一些过来，不能让他在这里住得太难受。 得把这些要紧事一件一件写下来。 刚到家，米星赶紧去了二楼，去衣帽间收拾衣服。 监察室有点冷，虽然是盛夏还是得准备一些长袖。睡衣多带几件，他天天待在里面，睡衣的使用率肯定最高。还有一些私人的用品，多带一些，说不定商毅清能恢復记忆........ 米星还在盘算呢，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有不少信息米星还没来得及读，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商毅清，根本不关心其他人的嘘寒问暖。 刚接通电话，对面那头就让米星赶紧回监察室。 说商毅清情绪失控，信息素也紊乱，嚷嚷着要米星陪着自己。 也就是这个时候，米星听到窗外传来隐隐的雷声。 完了，商毅清最怕打雷了。 「米星啊，你先过来吧，我给你特批住在监察室，你也带些自己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当然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随时派人去取。」 「怎么了？商毅清还是不舒服？我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对，情况很糟糕。他说想见你，头疼，拿头撞墙来着。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米星嘆了口气：「我知道了，我收拾好东西马上过来，你把电话给他。」 隔着网线，米星说了几句话，勉强安慰住了商毅清的情绪。随后赶紧将衣服打包，拖着行李箱开车就回了监察室。 刚回到监察室，老费就赶紧帮忙拖着行李，拽着米星进入商毅清所在的房间。 情况比老费描述的还要糟糕，商毅清躲在角落里抱着头，听到有人来抬起头看向自己，满脸都是鲜血。 商毅清本来就怕雷，这段时间入夏，雨水充沛，但打雷的情况很少，所以米星暂时忘记了商毅清害怕雷声的事情。他没想到会今天发作，还真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别怕，我来了，」米星丢下行李箱，他身上湿漉漉的，刚刚路上赶来根本来不及撑伞，所以淋了个透心凉。米星勉强擦了把脸，抱着惊慌失措的商毅清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 看到米星，商毅清的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一些。 「你留下来陪我行不行？」镇定剂仍然在起作用，他的眼睛都快有点睁不开了，但还是抱着米星不肯撒手。 「好，不怕，我留下来。我连衣服都准备好了，别怕。」 米星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慢慢地放松警惕，随后亲吻着他的脸，让他贴着自己的肩膀休息。 可是—— 十五岁的时候，商毅清就已经有了对雷声的ptsd吗？ 第203章 十五岁的商毅清（三） 窗外雷声隐隐，比刚才要小了很多。 商毅清脸色苍白，身体都快要支撑不住，米星求着狱警帮忙开门。 狱警赶忙去找钥匙交给米星，打开门，米星刚钻进去，就被商毅清死死地抱住了手臂。 力气真大。 也是，这具身体毕竟还是成年人，该有的肌肉都是有的。 怕商毅清的异能失控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狱警和米星简单说了下这里的作息之后，就赶紧离开了。 米星的注意力全都在商毅清身上，随便煳弄答应，也没往脑子里去。 「不怕，我进来陪你了，」米星安抚般地拍着他的后背，学着之前的样子温柔地哄着他，「我身上淋湿了，先去洗个澡，不然会感冒的，你洗好了吗？」 商毅清摇头否定，他刚刚一直情绪失控，根本没有空去理会这些小事。 「那……一起吧。」 米星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狱警，确认对方已经离开才放下心来。 这要是真被人听到了，自己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赶紧抱着换洗衣服，拉着商毅清一起进了浴室，胡乱地给彼此沖洗了一下身体，擦干净之后换上新的衣服火速上床。 一气呵成，堪称米星这辈子洗过的最快的一次澡。 商毅清的身上还残留着一点点沐浴露的香味，米星侧过头的时候看到他的脸。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会觉得商毅清是他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不分性别。 他的样貌实在是太出众了，在他的家族里，商毅清这种长相也算是无出其右的基因彩票。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当初怎么能狠的下心把他仍在修道院里不管不顾呢。 米星伸手轻拍着商毅清的后背，之前每次遇到打雷，自己都是这么哄着商毅清度过的。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自己是omega就好了，是omega的话就能够释放安抚的信息素能够让alpha冷静下来。但有时候想想，就这样也挺好，他们的相遇是无数个意外促成的，少了任何一个因素，米星和商毅清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 第295页 商毅清看他有点走神，凑过去问：「老公，你在想什么？」 ？？？ 米星这辈子用「老公」这个称唿也不知道骗了商毅清多少次，这还是商毅清第一次用这个词语来称唿他。 他差点要从床上跳起来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因为你是男生，所以叫老公了，难道还是要用老婆这个词来称唿你吗？你喜欢哪一个，告诉我好不好？」 他伏在米星的胸口，一米八几的个子硬是被他演出了小鸟依人的感觉。 「我……我喜欢…….」米星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绕进去了，「我还是习惯你叫我米星。」 商毅清有些失落，但是贴在米星的胸口，听到他狂跳的心跳声，又觉得非常开心。 「那米星，你能抱紧我吗？」 米星有点紧张。 毕竟身边躺着的人骨子里还是个未成年，自己不能做一些太过分的事情。 米星怕自己想歪，伸手拍了下商毅清的手：「赶紧睡，你不累吗？」 「不累，想好好看看你。」 十五岁的商毅清视线过于灼热了，眼神扫来扫去跟个x光一样，米星这个向来不要脸的人都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早点睡，明天早上带你去做身体检查。」 这次，商毅清没有再表现出不听话的样子。 他很温柔地亲了下米星的脸，然后闭上眼睛靠着对方的胸口。 只是，他似乎睡得没有那么熟。 他并不困，身体修復的时候睡了很长时间，更何况刚刚知道自己有可以相守一生的爱人，从来没有感受到被人爱着感觉的商毅清，现在觉得自己精神百倍。 但是—— 商毅清睁开双眼，他侧过头，盯着监察室的角落。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像是要将那里钉出一个洞来。 「商毅清，你在看什么？」 让商毅清没有想到的是，米星同样也没有睡着。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抓着商毅清的胳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从醒过来就一直盯着那里看，到底有什么东西？」 商毅清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米星突然反应过来商毅清现在本质上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孩，自己说话说重了是会吓到他的。 「我是你的爱人，你可以相信我，」米星松开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相信我好不好？」 「我…….」商毅清低着头抿了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我以后会成为基地的负责人是吗？」 米星摸着他的头：「是，29岁的你就是国内最厉害的九幽基地的长官，我和你一起调查了很多案件。」 「那我是不是没有任何的犯罪记录。」 米星愣了一下，他没反应过来商毅清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是，出什么事了吗？ 15岁的商毅清是经歷了什么没告诉自己的事情吗？ 他怎么会和犯罪记录扯上关系？ 先不管发生了什么，米星赶紧解释道：「那肯定没有啊，政府又不是傻子，你如果很危险的话，不会让你担任这么重要的岗位的。」 「哦，也是，」商毅清愣愣地点了下头。 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自言自语道：「听说国内的审查都很严格，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的吧.......」 米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抓着商毅清的肩膀：「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和我说清楚，不要一个人去想这个问题。」 「.......那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你放心，我是你的爱人，一定会优先保护你的利益。」 商毅清伸手指向那个角落：「那里........我感觉你好像看不见，但是在我的视线里，那里有一具尸体。」 米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空荡荡的黑色角落，灯光穿过—— 那里什么都没有。 第204章 十五岁的商毅清（四） 尸体？ 米星甚至起床去那个空地踩了两脚。 这哪里有什么尸体啊，分明就是空荡荡的。 「你确定这里有尸体？」 米星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他的动作落在商毅清眼里，就是一只可爱的老婆穿着小黄鸭睡衣在恐怖的尸体上踩来踩去，看着非常诡异。 「嗯，可能只有我能看到吧。」 哪怕只有十五岁，商毅清还是会比少年人更加成熟。他醒过来之后就曾经试探过狱警和给自己做身体检查的医生，发现他们都看不到。 这听起来未免有些像志怪小说中的阴阳眼，又像是某种不常见的异能。 但是商毅清昏迷之后就被一路护送来了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人有机会对商毅清使用异能。是监察员老费的人手脚不干净？可是如果这里都有人不干净的话，怕是整个政府系统都被渗透成筛子了。 商毅清看米星没有反应，还以为他有些嫌弃自己。商毅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而且我手上有血，似乎也只有我能看到，我是不是…….杀人了？」 「那不可能，你要是杀人直接用死亡螺旋就行了，犯得着见血吗？」米星蹲下来观察地板的样式，但还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他随意敷衍的话却像是一支箭羽直刺商毅清的眉心。 第296页 从商毅清醒来之后，他就因为看到尸体而恐慌不已，但却没想到折磨自己的所有情绪，却被米星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化解了。 是啊，若是失控杀人，死亡螺旋足矣，何必手染鲜血，还不干不净。 米星回过头，发现商毅清站在原地发愣。 怎么还…….傻得这么可爱？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杀人兇手吧。 也是，十五岁的年纪恐怕还没有掌握这些刑侦知识。 「所以你没有杀人，」米星站起身来摸了摸商毅清的头，「这件事我需要和监察员说一下，让他们带人来检查下你的身体。」 「要告诉别人吗？」商毅清一把扯住米星的衣服，「我还是不确定给我是不是杀了人。」 他的手指在抖。 米星突然觉得这时候喊人似乎有些不合适了。 不过也没事，命案并没有真的发生，倒不如让自己先根据商毅清现在看到的情形盘问清楚状况。 如果能调查清楚原因，或许商毅清就不会有这么害怕了。 「你如果不害怕的话，能帮我检查一下你现在看到的尸体是什么样子的，看看上面有没有证明他身份的信息？」 「好，」商毅清点头答应，然后走到尸体面前，和米星交换了位置，「我应该怎么查呢？她好像是个beta女孩，我……不太方便吧。」 「beta？」 拜那些不死者所赐，米星现在听到beta这性别就会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想想会不会和hints实验室有关。 「嗯，是beta，」商毅清绕着尸体转了一圈，仔细盯着尸体的后脖颈看了一眼，「确实没有看到腺体。」 「你找下她有没有口袋、包之类的东西，看看有没有证件。」 「好。」 米星觉得现在的商毅清好乖哦，想干什么还会提前问自己一句。 「我没找到东西，」商毅清站起来退后了几步，「没有证明身份的文件，也没有手机。」 都没有…… 米星觉得有些奇怪了：「我问个很傻的问题啊，你认识她吗？」 「不太认识，她是昨天晚上投宿来的，当时我在外面吃饭。」 商毅清很少被放出来，那天晚上是因为风雨太大，关商毅清的暗室漏雨，有位修女不太忍心，放商毅清出来吃饭，让他晚上在礼拜堂里凑活一晚。 「她穿着长裙，打着一把伞，身上都淋湿了。嗯，是个亚洲面孔，会说中文，大概30岁上下，还问我是不是abc来着。abc指的就是华裔出生在海外的人，我当时回答不是，是和父母一起过来旅居的。然后她就不理我了。」 商毅清也没有多想，他在澳洲确实遇到过很多抱团的华人群体，这些人相对比较排外，和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也很正常。 「但是她好像认识修女，修女直接带她去了别的地方，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商毅清努力回忆着昨天的景象，「然后我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就来到了这里，看到地上有这样一具尸体。」 「她的伤口在哪里？」 「腹部，」商毅清回答，「上面插了一把刀，看起来像是那种尖尖的厨师刀，我之前在家里见过这种类型的。」 「查看一下她的指甲内部是否有血渍，」米星指挥道。 「没有，很干净。」 正面攻击没有血渍？ 「这说明攻击她的人不仅能够一击致命，还和她相识，被刺之后，这个女人居然一点反抗都没有。」 一般来说受到攻击之后，人的本能就会产生抵抗情绪，所以指甲会伤到兇手，指甲内部就会留下血渍，如果没有—— 米星退后几步，从床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他直接拨通了胡胜指挥官的电话。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有些信息他需要和胡胜指挥官确认。 「不好意思指挥官，深夜打扰了，我有些情况想问问您。」 胡胜指挥官似乎是被这通电话吵醒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神：「我听说商毅清被监控起来了，你在陪着他是吗？」 「对，但是我们遇到了一些奇怪的情况。」 「什么情况？」 「商毅清说他现在只有15岁，我怀疑是信息素紊乱导致的。但是现在15岁的商毅清告诉我，他面前有一具尸体。我想问问您，当初您将商毅清接回国的时候，他有和您提过这件事吗？」 「那时候他的精神非常恍惚，但杀人是肯定没有的，当时我们确实忌惮他的异能，所以反覆核实过他的档案。」 米星看向眼前的商毅清。 「您还记得具体接他的日期吗？」 「2010年，12月左右，具体的日期确实记不住了，你急吗？不急我可以查一下我之前记的一些帐本。」 「没事，大概的日期就可以了。打扰您休息了，这些信息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米星挂掉电话，看向商毅清：「你说的昨天，是几号？」 「2010年，12月6号。」 米星深吸一口气，看起来时间是对上了。 」这个人不是你杀死的，她也没有死，她是不死者beta。」 第205章 十五岁的商毅清（五） 面对迎面而来的刀锋，就算是对方是自己的熟人，也应该做出一些防御的姿态出来，或者是在攻击之后做出反击。但是很明显，按照商毅清的描述，这被刺中一刀的女人却没有这样的本能。 第297页 这不是不死者，还能是什么。 不死者的生活细节和普通人的差距非常大，他们是没有所谓的求生本能的，就算看着刀面朝自己刺过来，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因为死本就不是写入他们基因里的东西。 然而，对十五岁的商毅清来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不死者这个概念：「不死者是什么啊？」 「就是和我一样，无论怎么作都不会死的人，」米星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本来想是演示给对方看的，但想了想还是别在十五岁的商毅清面前搞这些，容易吓到人，「不然你觉得我们是怎么相爱的啊，肯定是因为我能够扛得住你的死亡螺旋啊........也不是，最开始是我有点见色起意，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 商毅清愣了一下，15岁的他因为有爱人非常兴奋，根本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原来是这样啊。 是不会被自己吓跑的老婆哎。 自己长得很漂亮吗？ 之前好像是听修女说过，长得越好看的男人就越像是恶魔，只有恶魔才会用容貌去迷惑普通人。 能骗到老婆，好像也不错。 商毅清踮起脚，想都没想就在米星的脸上亲了一口。 信息素随着他的吻瀰漫在空间里，就像在这个雨夜里湿漉漉的爱意。 「我好羡慕二十九岁的我啊，他好像什么都有了，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商毅清突然觉得一阵晕眩，体力也有些不支，直接倒在米星怀里。 「商毅清！商毅清你怎么了！」 商毅清自言自语着：「我真的很羡慕他，所以，想快点变成他了。」 米星哪里撑得住他这个体格，被压得连连后退。 「商毅清，你回答我！」眼看着商毅清没有反应，米星赶紧喊人，「有人吗？过来帮忙啊！」 苦涩的草药味在监察室的房间里蔓延，那是商毅清的信息素的味道。 就像他一次次用自己的手去治癒他苦涩、潮湿、长满霉菌的童年。 ** 商毅清的身体确实存在信息素紊乱的情况，米星喊人过来后，旁人迅速将商毅清抬上担架，送往了附近的医院。 这附近是全国最好的信息素研究专门机构，商毅清之前曾经在这里诊断过很多次，医院保留了比较好的病例记录。 米星坐在急救室外等待，整个医院的走廊空荡荡，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了。 如果十五岁的商毅清真的遇见过不死者，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自己？ 老费带人走了过来，他们准备了一些日常用品，询问米星现在的情况。 「十五岁？这……怎么可能？」 老费下意识地怀疑是不是商毅清在自导自演，但米星却十分笃定，商毅清这个人虽然心思缜密，但是基本上是不屑于用这种骗人的手段。 而且目前来说，商毅清这么做几乎没有什么意义。 「先等医生怎么说吧，先别想那么多，咱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老费看米星还是有点担心，只能多说几句安慰安慰他。 商毅清被送到了无信息素的病房，米星洗了好几次澡才被允许进入。 他醒得很早，就一直等着米星过来找自己。 「醒过来了？」 米星带了点水果过来，放在床头，刚一进门就看到商毅清眼睛睁着。 「嗯。」 「现在的你是十五岁还是二十九岁？」 提起这件事商毅清觉得有些丢脸，侧过头去默默地回了句：「二十九岁。」 「哦，那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记得吗？」 米星撑着床沿看着他，强迫着他看向自己：「你可是抱着我喊老公的。」 「你要是喜欢听，二十九岁的我也不是不能喊，」商毅清仰头伸手摸了下米星的脸，这几天他没睡好，黑眼圈都冒出来了，「想听吗？」 「下次吧，今天有些事情想问你。」 「嗯，你是说十五岁的我提起的那具尸体吗？」 「对。」 商毅清拍了拍自己的床铺，让米星帮忙把床摇起来。 「这段记忆我曾经以为我彻底忘了，」商毅清深深地嘆了口气，看向米星的眼神却异常温柔，他知道米星这几天一直在担心自己，白日里还要被工作的事情逼得手忙脚乱。 故事的开始是一个雨夜。 那天风雨大作，雪梨迎来了四十年一遇的大暴雨。 午后天空便已经昏暗不已，狂风大作，空气中隐隐泛着水腥气，不过二十多分钟雨点大作，硕大的雨珠落在地上，这之后便是倾盆而来的雨。 雨水被风吹着乱跑，如同四处飘荡的幕布，迎头浇了人一身都湿透。 「我当时被关在暗室里，暗室漏水，着凉了之后修女看我可怜，放我出去吃饭。这个女人和我搭话的内容我先前也和你说过了，我就不多赘述了。后续是我睡在礼拜堂里一整晚，当晚我被闪电声惊醒，侧过头就看到了尸体。」 借着闪电恐怖的蓝白色亮光，商毅清看到了尸体，也看到了尸体腹部的刀和自己满手的鲜血。 「那时候我吓坏了，从礼拜堂的长椅上摔了下来，喊出了声，没过多久附近守夜的保安赶了过来。他们笃定了是我杀人。」 米星勐地握住了商毅清的手。 第298页 他都能想像当时商毅清受了多大的委屈。 满手的鲜血，年纪又小，从小到大便被人骂是害死人的怪物。 「那个瞬间我的大脑像是宕机了一样，只觉得一直以来萦绕在我身边的额咒骂，诅咒都成了真。」 他们在瓢泼的大雨声之中大喊着「杀人犯」「行兇者」「报警」，他们抓着商毅清的四肢，想要将他摁在地上。 商毅清奋力地抬起头，看着尸体的脸。 「幸运的是我和你一样聪明，我也意识到了一点，如果我要杀人，不必使用刀，用异能就够了。」 商毅清极力解释着自己没有杀人，挣开那些人抓住自己的手，爬到了圣母像下。 十五岁的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他仰头看向神明，求着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不是神明，你不是慈悲、怜悯着众人吗？你可怜可怜我啊！」 在最痛苦绝望的时候，他求着神明给他一点点偏心。 给自己幸运，给自己爱和怜悯，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没有人回復他，圣母的爱给予众人却不会给予他商毅清一个人。 她明明睁着双眼看着这场戏剧上演，却对众生的痛苦视若无睹、漠不关心。 你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神明都是如此，不管你如何求他，他不会看你一眼。 能救自己的神，只在自己的心里。 那天晚上，他的自我认知被打成了碎片。 曾经他如此笃信着自己的清白，相信只要自己做个好人，控制住自己的异能，总有一天家人会接受自己，他们会一起过个温馨浪漫的圣诞节。 他会有一个自己的家的。 但现在所有的希冀都被毁灭了，爱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泡影。 不可能会有人爱他了。 他喃喃着「我是杀人犯」「我杀了人」这样的话被人打晕过去。 「后来，他们把我关进了暗室里再也没放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胡胜指挥官来澳洲找我，我就被他带走了。当时我神智恍惚，这段记忆也支离破碎，只记得雷声和闪电声，留下了这样的阴影。没想到这次信息素紊乱，居然让我重新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了。」 米星握紧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怎么？可怜我？」 商毅清看他的动作，伸手捏了下米星的脸。 「不用可怜我，离开那里之后，我过得很好。」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虽然也没有人关心，但至少活得像个人样了。 还在学校里交到了不少朋友，虽然毕业后各自奔了前程，但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也算是真正有过青春正当年的日子。 他一点点用自己的手，把破碎的自己拼了起来，虽然仍有裂痕，但至少是个独立的人了。 「我一步步走到了现在，拥有了现在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有了你，」商毅清拽着米星的手贴到了自己的心口，「也幸亏有了这次的危机，我才能彻底搞清楚当年都发生了什么。我确实没有杀人，那个女人是不死者。只是我有点好奇，她搞这一出，既没有去警局状告我，也没有做任何对我有害的事情，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米星现在满脑子都是案子，抽了手坐在床铺上咬着指头思考案情：「我也想不通，而且.......目前大部分我们接触到的不死者都和hints实验室有关，难不成是hints实验室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吗？」 商毅清嗤笑了一声，自己喜欢的真的是个木头。这么浓情蜜意的时候，不说一句「你现在有我了」这样的告白，反倒开始跟自己掰扯案情了：「不管是什么，那么早开始布局，要么就是收网了但是没有影响到我，要么就是还没有收网，等着吧，她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好。」 米星还真就特别喜欢他这股气定神闲的劲儿。 也是，自己犯不上可怜商毅清。 当初自己遇到困境，想的是自杀，但商毅清偏偏就是能从那样的危机里杀出来。 「在想什么？」商毅清看他出神，伸手抓了个葡萄剥开送到米星嘴边。 「觉得你比我厉害，你离开了那个环境，靠着自己走到了现在，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解决方法只有自杀。」 「你这个脑袋在想什么呀？」商毅清伸手敲了下米星的脑门，「你哪里比我差了，你当年高考的分数我知道，年级第五，是够得上异能特殊学校的档的。我是走的特殊审批，没有经过考试，说不定真的参加高考还不如你呢。如果当年没有你继父的阻拦，你的仕途说不定比我走得更顺，那时候我们也能有真正意义上的顶峰相见、门当户对。」 如果他们真的能在校园相见，或许当初的相遇就不会这么一片狼藉。 商毅清或许是位沉默寡言的学长，米星则会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交际花。或许在某个随便上上就可以过了的水课上，米星因为没有抢到靠后的作为而不得已坐在了学长的身边，随后他会看上这位长相出众的学长想尽法子追求，然后在使尽手段感到疲倦之后，得到对方的一句「你追累了吗/那接下来还我追你？」。 光是想想，就觉得这一路的相互折磨像是命运开的一个莫大的笑话。 但好在，总算是相遇了。 商毅清看着米星的唇，想上去亲一口，可不巧头刚伸过去，手机便响了。 第299页 接通电话，手机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商毅清先生吗？」 「对。」 「我是香波城堡的服务人员，我记得您曾经询问过我们这边的租赁服务。」 商毅清记得这件事，最近因为调查世界之眼再加上自己出事，这件事已经被推迟了，要不是对方说起这件事，商毅清都快要忘了：「是，当时你们和我说已经被旁人提前订下了一年的租期。」 「我们和那位租赁的人商量了一下，对方说她租下这座城堡只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用途，我们当时随口提了几句您和爱人是alpha和beta相爱，对方感慨这种婚姻非常难得，她不想让你们的爱情留下任何遗憾，所以对方愿意空出一个月的租期给您，而且时间由您任选。只需要提前一个月告知她便可。」 「真的吗？」商毅清直接坐直了身体，「那太好了，等我们婚期定下来，我会马上通知你们。」 「好的，我会给您的邮箱发个信息，之后婚礼的相关细节以及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我们通过邮箱联繫，可以吗？」 「辛苦了。」 第206章 十五岁的商毅清（六） 盛夏，这几天天气都热得让人觉得晕眩。 晨起出门天气倒还算得上阴凉，女人早早地开车出门，去附近的集市上买了水果。 这年头水果的价格越来越贵的，不比东南亚，三五个柠檬就快接近十欧，再配上一点油桃、橙子、红提，价格就更高得不敢想像了。 太热了，披着头髮则给热度更加了一个档位，女人把头髮别再耳后，长发黏在皮肤上， 她穿着吊带裙，白色的裙面上印刷着大片大片的紫藤萝，这裙子是zimmermann春夏时装秀的新品，是她新到的衣服，忙不迭地就拿出来穿了。 她身材高挑，虽然没化妆，但走在路上也算得上一道风景。 如此夺目，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这块治安不算好，从市场出来后，几个年轻人便盯上了她。 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又买了这么多昂贵的水果，想都不用想女人的身上应该有不少钱。 他们是附近出了名的劫匪，抓抢手机和珠宝，这女人脖子上有串项鍊，钻石的，抢下来应该能赚不少钱。 瞅准女人走到一处偏僻的小路，几个年轻人跟在身后，他们等待时机，准备冲上去抓住项鍊，直接扯下来 。 可就在他们伸手快要触碰到女人身体的一瞬间，一根绿色的藤蔓从路侧伸了出来缠住了领头人的手，随后那些藤蔓如同疯长一般，将几名劫匪的身体缠住，拽入了暗巷。 走在前面的女人却浑然不知，她计划着回去用这些水果做一些果酱，馋了的时候就用这些果酱配上气泡水，再做一些小甜品。夏天或许就可以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走过这条街，就到了她停车的地方。 上车往回开，一路驶往郊外，暖色的阳光落在大片大片的草原上。草原的尽头，是一栋白色的城堡，阳光下，城堡的白色如同泛着一层圣光。 开进外墙的大门，进入内堡，随意将车停在门口，然后踹掉鞋子，抱着水果走向了厨房。 这里的厨房很大，女人只用过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她平日里很少做饭，顶多就是做一些沙拉和果酱。 放下水果，女人才得以看看手机，上面有不少消息，她一一掠过，只看到了最上面的那一条。 是新闻。 前段时间结婚的金童玉女，新娘是娱乐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新郎则背靠房地产起家的父亲，也算是金融圈的新贵。可没想到结婚不过三年，新郎就迷上了赌博，不仅将家里的钱财都赌没了，还将阻拦自己赌博的妻子残忍杀害分尸，分三五次扔进了河里。 女方的粉丝讨伐新郎，新郎的家族雇用了顶级律师来辩护，这场官司闹得沸沸扬扬的。 女人看着看着便笑出了声，人类这种生物，就是会被一些莫名的欲望勾引出滔天大祸来。 真是一出可笑的人间悲喜剧。 她洗干净手里桃子和柠檬，一片片切开。 刚弄干净手，电话就打过来。 「您好，我这边是香波城堡的服务处，之前您说的事情，我们已经通知商毅清先生了。对方希望传达对您的谢意，并说回准备一份礼物送往城堡。」 「小事而已，有什么好谢的，」女人倒了杯水，靠在桌子上，她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草原，层层薄纱将阳光滤得跟金子一样，白纱变成金纱，「再说了，我和他的妻子，有过一面之缘，我很欣赏他。」 「哦？原来你们认识，那真的是太巧了。」 「是啊……我真的很期待和他再见一面。」 ** 婚期定了下来，下下个月的月初，那时候不是盛夏，气温没那么高。该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商毅清是不指望米星了，所有的东西都只能靠着自己。 刚好医院休养这段时间，没有太多繁重的工作任务，商毅清就顺带着把婚礼的事情盘算好。 西服已经订好了，婚礼仪式倒时候包给专门的公司，婚纱照也定好了拍摄的时间，剩下来就是三金，这几样东西需要精挑细选。 除了婚礼，工作的事情却也不能耽误。 当年那个女人是如何死的，商毅清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如果是hints实验室一直在调查的话，那恐怕最近自己和米星遇到的事情就不太可能是巧合。 第300页 米星带着另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背着画材，是专门请来的素描师。 对方是专门做犯罪肖像的，在这一行里出了名，论起来还算是商毅清的学弟。 「学长，好多年不见啊，当年训练的时候我们还组过队你记得吗？」 商毅清看着他的脸隐约有了些记忆，当年似乎是记得有这么个小学弟，性格挺爽朗的，当时一起打过篮球。 「我记得，」商毅清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画材，「你后来干这行了？」 「对，我眼睛好，记忆里好，毕业了家里不想让我当特工，我又喜欢看侦探小说，什么波洛系列，福尔摩斯啊，我就干上这活儿了。」 学弟一边接着话一边把画画的东西都拿出来：「别看我年轻哈，我曾经可是靠着半张脸就能復原兇犯原本画像的人。」 那确实很厉害，听着跟异能一样。 商毅清稍微解释了一下找他来的原因：「我今天想麻烦你帮我画的，是我记忆中的一个女人，是个beta。」 「什么关系？」 「陌生人。」 学弟的笔停了一下，但他遇到的怪事也不算一辆桩了，就没有多在意。 本来商毅清已经快把那件事、那个女人的样貌都给忘了，但是这几天的一顿折腾，那女人的样貌又重新完整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详细描述着那个女人的外貌，甚至精准到肤色和瞳色，当天穿的衣服，身高和头髮丝的细节。 米星就站在学弟身后，他原本是好奇，但没想到看着女人的脸和轮廓一点点出现，他却觉得越发眼熟。 「这人是......我好像见过。」 「嫂子你先等等，我画完再说，」学弟让米星先不要说话，「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等我全部画完你再来判定。」 「嗯好。」 米星乖乖地点头。 这学弟画功确实非常厉害，仅凭商毅清口述，就能够补充这么多的细节。 米星还没反应过来，商毅清却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不对，我没和你说过我和米星的关系，你怎么知道他是你嫂子？」 「学长和一个beta结婚了，这件事谁不知道啊，大学群里都传遍了。我能确认他是嫂子，因为你和他之间的眼神，情侣、父母与孩子、仇人之间的眼神是不同的，这种想瞒也瞒不住。更何况情绪会牵动着面部肌肉的变化，我是这方面的专家，看一眼就知道了。」 「少显摆了，」商毅清嘆了口气，「画你的画吧。」 「什么显摆啊，我能拿这个画笔你拿不了，学长这点你就比不过我。」 「行了，闭嘴吧。」 米星也没忍住笑出了声，可以想像商毅清的大学生活应该是非常不错的，不仅认识了这么多的朋友，多年不见重新团聚还可以这样互相开玩笑。 人像逐渐清晰，学弟这才让米星过来认画。 「嫂子你再看看，这次觉得熟悉吗？」 「我认识这个女人，」米星盯着画上的人像，「商毅清，之前我们在东南亚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是这个女人跟我搭话的！你记得吗？」 商毅清赶紧抓着画板转过来，学弟的画工了得，和自己讲述的模样分毫不差。 甚至比记忆中的还要更加清晰一些。 不对，不对。 商毅清转头问米星；「你在东南亚见到的那个女人，大概多少岁？」 米星愣了一下：「三十左右，不算老。」 商毅清盘算了胰腺癌时间：「我见到的也差不多，也就是说十多年的时间，她完全没有变老。确实是.......」 米星瞥了一眼学弟，提醒商毅清，不要在别人面前透露过多的案情。 「是和你们现在调查的案件相关的吧，」学弟也是行业中的人，知道商毅清和米星要聊的可能是案情，这些东西不方便自己知道，「画给你们，有时间慢慢聊。」 学弟把画撕下来交给米星，随后坐在床边继续画画。 商毅清跟他多聊了几句大学时候的光景，不过随口交谈打发时间。 「来，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当时你们结婚也没办喜酒也没请我们，倒是挺好，替我省了点份子钱。」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他居然就直接画了张米星河商毅清的肖像。 虽然没有那么细，但大致能看出两个人的轮廓。 商毅清看到画眼睛就直了，画里的自己和米星笑得非常开朗，学弟并不是按照现在的自己来画的，而是按照大学时期的自己来画。米星也比现在要更加年轻。 「别谢我啊，等我结婚，学长你这么有钱，多给点份子钱啊。」 「给老子滚。」 「嫂子你看看他好小气啊～你管管他～」 米星突然觉得脑壳有点疼。 第207章 十五岁的商毅清（七） 送走学弟后，米星和商毅清才开始讨论画像中的女子。 米星再度确认：「你确定你当年看到她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不死者应该没有容颜永驻的能力。」 米星从十几岁长到现在，根本不存在什么容颜永驻，他的年龄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长的。 「如果这个是她的成就呢？」 商毅清的话提醒了米星，hints实验室的任晨之前提到过，得到了所谓的成就才可以拥有不死者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么永葆青春是否是成就的一种？ 第301页 「倒是也有可能，她是多年前先是找你，后来找我，她的注意力似乎是在你身上更多一些。」 「对，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东南亚的时候她一直在问你的私人感情对吗？是想从你身上打听我的消息吗？」 米星点点头，当时那个女人就缠着自己问什么婚姻啊，alpha和beta啊之类的问题。米星当时觉得她八卦，没有多想，后来也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能逃脱尤烛的火焰不简单，但没想到这人居然那么早就开始在商毅清身边布局了。 「看来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我，可是——」商毅清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如果他们真的对我有所图，那为什么当年不直接杀了我，或者是将我带走？毕竟收买修道院的人应该不难，而且我父母也不管我。」 「收买修道院的人不难？」商毅清这么说米星也能理解，虽然是所谓的神的信徒但是对商毅清是恶魔的理论深信不疑，旁人想对商毅清做什么，他们应该不会阻止，「那她在你面前演一出这样的戏就是为了吓唬你？给你留下阴影？这未免有点搞笑吧。」 「那就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并没有达成，」商毅清烦躁地敲了敲桌面。 米星听出了他的烦躁，安慰道；「先别急，我们先不要管对方的意图，想一想什么事是真实发生的。」 「好，」商毅清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信息素，他刚受了重伤，这会儿情绪容易不稳定，「现在真是发生的是，她受了伤躺在我面前，这个伤对不死者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所以她在装。当时也确实出现了很多人在喊我是杀人兇手，所以他们是真的想把我弄进监狱？」 米星咬着手指：「澳洲的信息素监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待遇还是不错的，据说因为待遇不错还被网友讨伐了。」 米星抿着唇，他不太了解这些国外的法律。但他隐约觉得，对方如果是真的要对商毅清有什么想法，大概率是冲着商毅清的异能来的。 商毅清也在这个时候冷静下来，他仔细回想着十五岁的经歷，十五岁对他来说是个重要的人生转折点，那一年他—— 「如果我坐牢了，我就回不了国了。」 米星勐地想起了那个天天跟自己唠叨恋爱问题的齐熙：「那几年，齐熙他爹刚开始收拾hints实验室吧，对上了！他们就是怕你回国！拿杀人案栽赃你。但是——他们没成功？是他们的计划出错了？还是有人出手阻止了？」 「应该是胡胜指挥官来的太快，他们知道骗不过他，所以直接放弃这个计划了。」 米星点头认可：「也是，当年我听说胡胜指挥官的名声很响，在国际上认可度也很高。」 「他和我说过，他来找我是政府特批的，和澳洲政府也通知过，所以对方应该是害怕这一层关系，所以直接终止了这个计划，我也被顺利带回国。」 商毅清仰头松了口气，米星和自己的推理都对上了，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胡胜指挥官真的是在自己命运的岔路口救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当初把米星举荐给胡胜指挥官就是想要把同样的命运交给米星。 「我终究还是，幸运，侥倖走到了一条还算不错的路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他一直觉得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的努力才成就了现在，但其实，早就有人再无意之中帮助了他很多很多。 米星提出了自己的猜想：「可是就算把你困在澳洲，也不应该是她最终的目的。我还是觉得她是沖你的信息素来的，不死者，最害怕的应该就是死亡。你的死亡螺旋……」 「但是死亡螺旋对你毫无作用啊，你不也是不死者吗？」 「你忘了吗？崔可夫将军就是死在死亡螺旋之下的。而且我的不死能力，不管是之前的任晨还是少年x他们都说我是特殊的。退一万步来说，商毅清，你从来没有真正对我使用过死亡螺旋。」 哪怕是他们曾经真的走到过对峙，互相威胁的那一刻，商毅清也没有对米星动过死亡螺旋。 死亡螺旋的对米星到底起不起作用，商毅清确实很难界定。 米星伸手勾了下商毅清的下巴：「要不要使一次？」 「你想让我守寡？」 米星被他的话逗笑了：「开玩笑的，我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我还不想死呢。」 他起身收起那张画，还有学弟给他们俩画的合照。 「对了，齐熙放暑假了，再问我可不可以来苍穹基地或者九幽基地实习。我记得基地实习是需要考试的对吗？有点担心他学习时间太短，不一定能通过考试。」 商毅清抿了下唇。 齐熙的资歷太浅了，去水平最高的九幽和现在缺核心干员的苍穹都不是很合适。 「附近省市有一家小的基地，叫白云港，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试试那边的考试。因为离首都比较近，那边常常被当做训练基地来使用。啊对了，他放暑假，你陪他出去散散心吧。而且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医院陪着我，也不能出去转转。」 米星的小心思被商毅清看得非常明白。 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陪着自己，他也有点疲惫了，刚好齐熙放假，他们两个也好久没见面了，不如出去玩玩。 除此之外，商毅清还有自己的私心—— 米星是吃完晚饭走的，他和齐熙不约而同的没有约晚饭，而是想约着晚上出来在大河旁边聊天，顺便逛一逛附近的夜市。 第302页 他走了也不放心自己，一直在发消息，生怕把自己遗忘在家里。 商毅清关掉了手机的信息通知，打开了所有的灯，他要迎接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毅清，我知道这段时间很多人送你水果，你也不缺吃的。我带了最近基本新出的论文，都是和信息素研究相关，你平常没事的时候看看，打发下时间，也活动下自己的脑子。」 胡胜指挥官带着几本厚厚的资料来了。 他一直都是这个风格，总是不走寻常路。 胡胜指挥官坐下之后，聊了几句工作的事情，又问商毅清的身体恢復得怎么样了？ 「我听老费说你那天出了点事，变成了十五岁，米星还给我打了个奇奇怪怪得电话，问我你十五岁时候的事情。这么怪异的情况也会发生？信息素还真是挺神奇的。」 商毅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是有这样的意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总觉得，好像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让我想起十五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你想起什么事了？」 「十五岁的时候，有人污衊我杀了人，但这件事居然被我完全忘记了。」 胡胜指挥官站起来看向窗外：「可能是身体的保护机制吧，让你忘却了那段不好的回忆，我记得我当时见到你的身后你就浑身哆嗦，看起来像是刚刚经歷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奉上峰的命令接你回国，当时任务重时间紧，根本没时间管这些，你在回国的飞机上发了好几次高烧，我们都怕你烧死过去。还好你挺过来了........现在想想，可能那个时候你是在忘却这段痛苦的回忆吧。」 提起当年的事情，胡胜指挥官有点感慨，当时自己接到商毅清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个大少爷，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死亡螺旋的拥有者。 死亡螺旋异能多么贵重，多少国家想抢，但当时商毅清被那些迷信头子给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是，没有这段记忆也挺好的，至少我后来没有生活在自己是个杀人犯的阴影之下。但是我很好奇一件事，那个女人死的第二天您就来了澳洲，接我回去，这一路上完全没有遇到阻拦吗？」 「这倒是完全没有，我就记得我去接你的时候，那个修女一直拦着，说你是恶魔来着。我们没管她，直接越过她去找你了。你说是不是当时我们来得太突然了，毕竟这件事是高保密级任务，知道的人很少。没想到时间这么巧，我刚好去找你，所以他们慌了，只能先把污衊你的事情摁下来？」 「我和米星也是这么猜的，看来当年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商毅清笑了笑没有说话。 送走胡胜指挥官，商毅清看着手里的资料。 是老费给自己发的，自己被少年x刺伤之后，是老费手里的下属护送自己来的医院。商毅清闲聊时候问了几句，其中一位，曾经是胡胜指挥官的学生。 商毅清相信命，也相信运气，但有些事太过巧合了。 hints实验室布置了那么久，就想把自己困在监狱，一定考虑到了当年胡胜指挥官会接走自己的情况。 当年的接回之旅，一定没有这么顺利，胡胜指挥官肯定是使用了一些手段才能将自己带回国。 当时尸体都在，对方又是hints实验室，是可以骗过法医验尸的，更何况澳洲政府肯定不想送走自己，所以综合条件来看，杀人的罪名没那么好洗干净。 如果想要证明自己没有杀人，说不定只有一条路，就是—— 胡胜指挥官在当年就知道不死者的存在，所以现场揭露了对方不死者的身份。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一直在说谎。 第208章 十五岁的商毅清（七） 但商毅清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确定胡胜指挥官的立场。 如果当年那件事真的是来自于旁人的算计，那么胡胜指挥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保护了自己。这么多年，指挥官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方面的图谋。 他总归是不太忍心怀疑这位当初将自己从万丈深渊中拯救出来的人。 身体已经大好，商毅清康復回了家。 工作也恢復正常，就是得戴着电子镣铐监控信息素。这本来是用在弓虽女干未遂的alpha犯人身上的，用给自己，会引起一些非议。 尽管老费他们已经尽可能地让这个镣铐看起来没那么显眼，和犯人的不太一样，但终究是差不多的工具，商毅清戴着也实在是有些烦恼。 他原本就不爱出门的，这下就更不愿意出去了。 米星因为他，也有些不想出门了。 「你想出去玩就出去，不必为了我困在家里，」整理厨房的时候和米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齐熙不是回家了吗？你去找他呀。」 「我爱你嘛，」米星撒娇打滚地表示拒绝，「再说了马上都要结婚了，你在这个时候让我出去玩，是真放心我啊！」 商毅清知道他的小心思，所以特地提醒了一句，「齐熙不是放假回来了吗？你去找找他啊。」 「都定了下个月的婚期，还让我出去玩，」米星叉着腰，「你是真不怕我乱来哦。」 商毅清失笑。 他在准备婚礼请柬。 所有的请柬都是手写的，他们的朋友不多，愿意去欧洲赴约的更是少之又少。 像胡胜指挥官、邵云澈这样的人，公务缠身，不适合请这么长时间的假期。直系亲属确也没有什么好邀请的，所以剩下的只有商毅清早年几位在欧洲公派的朋友。 第303页 但他们两人本身也就不偏好人多的活动，拍拍婚纱照度个简单的蜜月就够了，手头上还有这么多活儿，实在是不忍心全都甩给其他人。 唯有的这几张请柬，商毅清会用自己最喜欢的钢笔亲自书写，以示自己的尊敬。 不过虽然要邀请不了所有的同事和朋友，商毅清还是准备了一些糖果在茶水间里，让大家分着吃。 对于商毅清这种结了婚之后又要再结一次的举动，大家纷纷表示有点嫉妒了。 还有不明甚者以为米星是什么隐性的omega，现在是怀孕了所以才在茶水间里放糖。 关于米星和商毅清之间的非议又逐渐冒了头，有人念念叨叨着当年商毅清破格将米星转岗至九幽基地的旧案又翻了出来。 说这如果不是当年米星确实能干，商毅清怕是要被举报信给淹没了。 米星也有样学样地在苍穹基地放了糖果。 众人忙碌到也没忘记祝福他。 「齐熙哥去白云港基地了，据说还得去阿尔及利亚训练一段时间，我真是服了，就放假这么一两个月，还去非洲！」 绍云澈看到米星的糖果就更加气愤了。 齐熙目前没有住处，自己本来打算给人接回来就送到家里，用父母的情谊绑住齐熙。这段时间绍云澈和齐熙通过手机沟通，感情也算稳步上升，本来想着暑假一起出去旅游，齐熙也能多了解自己，没想到这个非洲的培训给绍云澈来了个措手不及。 他一边哭闹一边给齐熙整理行李，哭诉着自己好不容易和哥哥见一面，结果人转身就要跑。 「是任务，」齐熙安慰了他，「你虽然不是特工，但也在基地工作，当然知道上级的命令比什么都重要。」 特工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战士，无条件服从命令和调动是他们的天性和职责。 脾气过后，是失落，绍云澈长嘆一口气：「那我怎么办啊。」 话音刚落，齐熙侧过头在他的脸上浅浅地亲了一下。 齐熙第一次做这种主动的事情，他赶紧转过头，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哥？！」 「我第一次亲别人，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齐熙在这方面经验颇浅，再加上之前和邹昊在一起的经歷过于难堪，浅浅的一个吻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 omega脸皮子薄，对这方面的事又不敢深交。学校里和他一样的omega很少，大多都是alpha，平日里虽然对自己也很照顾，但聊天的话题自己总归是插不进去，他们有时候为了照顾自己，故意问一些和自己相关的问题，结果问出来的都是感情相关的话题。 「你有喜欢的人？那追他啊！omega追alpha多容易啊，赶紧追，看不上你就是不知好歹！」 米星也是这样，每每跟自己聊起这件事就不正经。 被他说迷煳了，齐熙也觉得自己主动一点没什么。 「哥，我好开心，」绍云澈恨不得的赶紧抱住齐熙，「我真的好开心，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不然亲你干嘛？」 齐熙把手里的衣服团成一团，扔到了绍云澈的怀里。 低下头，他却觉得心里异常舒畅。 之前一直觉得身上压着一块大山，现在自己总算能够往前走一步了。 绍云澈很有耐心，他理解着自己的为难，一直在等自己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现在，该让自己主动迈出那一步了：「那个…….谢谢你，一直等我…….然后就是，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喜欢和你聊天。」 为了这句话，绍云澈开心了一整晚。 他还没忘给总是嘲笑自己孤寡的米星发了消息。 米星倒是不管关心齐熙和绍云澈的感情问题，这两人就差了那层窗户纸而已。 他倒是叮嘱了齐熙几句关于日常训练的问题，并嘱咐他如果去了非洲记得防晒，如果有任何任务上的问题，可以来询问自己。 「此外，我还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齐熙看到米星的消息也有些疑惑，自己能帮对方什么呢？ 「焕新食品案件中，有一个食品方面的研究者和hints实验室有着密切的关系，他叫柯志辉。我们之前调查的时候发现他有可能去了阿尔及利亚，我之前把相关的资料交给过当地的国际刑警，但是对方一直没有回覆。如果你这次有机会的话，辛苦你转告当地的大使馆，帮我们找找这个人。」 「好啊，你把资料发我吧，到时候我帮你问问。」 「别逞强啊，柯志辉是不死者，你不要和他有强硬的冲突。」 「放心，我不是傻子。」 第209章 十五岁的商毅清（八） 距离少年x出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 周克礼见案件暂时没有进展，先回了国。 他会和这边保持深度的联繫，如果有任何新的线索，周克礼会赶过来。 「先放一放吧，」胡胜指挥官做出了决策，「少年x这次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激怒商毅清的死亡螺旋，既然已经失败了，他应该也不会在这里过多纠缠。」 「可是通常来说连环杀人犯会继续作案，他在商毅清身上也没有得手——」 「他不是普通的连环杀人犯，」胡胜指挥官嘆了口气，「我调查过他以往的作案轨迹，他通常不会在一个国家逗留非常多的时间。至于商毅清，他应该知道难度，我们回放过那段路口的监控，他是个omega不是不死者beta，不会再冒着风险再来找商毅清了。」 第304页 米星不是非常贊同指挥官的看法，但眼下确实再浪费人力在这个案件上就非常不合适了。 手头还有很多别的案件等着处理，更何况曲茉莉最近在准备毕业，有很多资料需要米星帮忙一起准备。除此之外就是结婚的事情了……. 老实说，米星有点紧张。 商毅清和他说了一下婚礼的大概流程。 他们会在城堡的会客厅里布置晚宴和仪式的会场，然后在司仪宣布结婚仪式开始时，他们会一起骑马进入城堡。然后马儿会被绑在门外，他们一起携手进入会客厅，整体的宣誓和正常婚礼差不多，等结束之后，城堡会放飞和平鸽。 米星对这种流程很少干涉，他只是提了一句想在柠檬树下拍一张婚纱照。 这种要求商毅清当然会同意，他答应会带米星去海边，拍一张柠檬黄和湛蓝交相辉映的照片。 他连放合照的位置都想好了，书房、客厅、还有自己的办公室。 「好复杂，我怕我弄错了。」 「没事，弄错了也会是一种别样的惊喜。」 商毅清的安慰非常温柔。 他其实知道米星在担心什么，自己是个向来追求完美的人，米星怕破坏了自己的心情。 「如果你不喜欢就简化一点。」 「不不不，可以。」 米星不再做更改，紧张地准备着。 他去学了骑马，这个技能对常年训练的他不算难，就是控制不住速度，经常跑成了冲刺，被教练一顿训斥。 时间过得很快，这期间不论是hints实验室还是少年x都没有再找上门来。 就是齐熙带了了一些不太乐观的消息。 柯志辉的行踪得到了确认，对方确实在阿尔及利亚。 但不幸的是，这里发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战争源自于周边国家的侵略和内部乡绅政府的倒戈，屠杀、炮轰、割据成为了那个国家最朴素的风景。死亡在这里已经见怪不怪了，指数级增长的死亡数字也换不来他国媒体上的一条插播新闻。 这片大陆似乎从来没有被命运之神垂怜过，哪怕已经贫困到人均生活成本不足1美元的情况下，瘟疫和飢饿也没有放过他们。 齐熙作为omega的敏感，在这片大陆上被彻底激活。 「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足够不幸了，但在这里，活着就是一种恩赐。好在的是基地比较安全，他们不敢伤害我们，我们离轰炸区非常远。」 「我打听到柯志辉的行踪了，他在轰炸区的聚集地里，我的同事跟我说曾经见到过他给孩子们送食物。」 米星甚至有点不敢确认这是关于柯志辉的消息。 他和柯志辉的接触时间并不长，这个人拥有双重人格，一面是痴迷于技术研发、不断叠代自己的产品，努力想要创造出未来食物的科学研究人员，一面是将尤烛关在地下室，让beta变成alpha，做着恐怖人体实验的信息素研究者。 有时候米星都有点怀疑他是否长了两个脑子，不然怎么能成为两个领域都非常顶端的专家。 他甚至很难判断，柯志辉的不死到底是来自于哪个人格的成就。 「他是给人送食物还是拿人当研究对象啊，」米星下意识地反驳，「我跟你说这个人可不能信，他是焕新食品公司案件的真正兇手。」 「柯志辉的消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当地不少人见过他。只是......后来不是因为战争原因开始轰炸了吗，大家都撤出来了，只有他还在轰炸区待着，所以现在也见不到了。」 「没事，我就是打听打听，战争形势特殊，我们也不好干涉其他国家的政治。你先保护好自己，这个案子先这样算了。」 战争形势下，就算柯志辉对hints实验室的案件调查推动有重要的作用，也犯不着冒这个风险。更犯不上把齐熙给搭上。 「知道知道，你和邵云澈说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啊，我的异能也很强的好吗？」 米星不在这里，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基地内部非常安全，四周都有专门的守卫值守，还布防了警报器、防空洞、应急药品和食物。只要不出去瞎晃悠，就没有特别大的问题。更何况当地的武装势力也不是傻子，犯不着来惹他们这些外国驻扎的特工，万一出事了惹出什么国际争端，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吗？ 「但是我听这里人的口风，他们都觉得柯志辉不是什么坏人。」 齐熙喃喃自语。 准确来说，这里所有人对柯志辉的评价都超出自己的想像。 ——「柯先生吗？好人啊，大好人，我们刚来战争还没有爆发的时候，他就专门给那些穷苦的孩子提供食物。要是没有他，那些可怜的孩子早就被饿死了。」 ——「对，还给生病的当地人看病。那些人不知道有没有传染病，但是柯先生根本不害怕，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们。」 这听起来和米星形容的穷兇恶极之徒相去甚远。 「双重人格双重人格！我没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总之.......离他远点就是。」 米星再三强调。 「我最开始也被柯志辉骗得团团转，但谁能想到这个人身体里有两种人格呢？更何况.......柯志辉还和hints实验室有关系，说不定是仗着不死者的身份，在战争地带去做人体实验。」 米星所说的也并非是信口开河，战争本就是法律不可触碰的地带，hints实验室内又有不少的不死者，自然能够顶着枪林弹雨去找些实验品。 第305页 死的很多，活的也不少见，成本还低，从各个维度来看这都是一个有利可图的生意。 不过齐熙的有一句话倒是提醒了米星。 不死者。 其实这个团体非常适合穿梭在战争区域作为人道主义医生，或者是从事消防救援等任务。 那样一定能够救助很多弱势群体。 但—— 除了自己之外，米星接触到的不死者，几乎都为了自己的研究和实验，不惜变成一个背离道德、漠视人伦的疯子。 齐熙紧接着还有训练，这个电话必须得结束了，他匆忙地提醒米星：「行我知道了，新婚快乐哈，看起来你婚礼我去不了了。等我回来我请你们吃饭，我单独给你做个结婚蛋糕怎么样啊？」 「小事，我们也就是去拍个婚纱照、走个流程而已，」现在小蛋糕可能有点吸引不了米星了，他嚷嚷着：「但是你记得交份子钱哈，你和邵云澈还没结婚，你们必须交两份！」 等到时候邵云澈和齐熙结婚，自己和商毅清就可以算作一家人，交一份份子钱。 「米星！你这个算盘声，非洲大陆都能听到啊！」 第210章 十五岁的商毅清（九） 婚期将近，米星的心情更加紧张。 机票、旅店都已经定好，请柬也发了出去，剩下的日子就是等待婚期的到临。 今年的天气格外热，商毅清本以为米星怕热，晚上会离自己远点，但没想到每天早上醒过来，米星就躺在自己的怀里，睡得非常乖。 今早亦是如此。 昨晚闹了很久。商毅清没收住力气，alpha勐烈强悍的信息素快要把米星腌入味了，红着眼说要把自己的东西切下来泡酒。 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这些骂人的话。 空调吹了一夜，这会儿信息素的味道才散了一点。 「闹钟响了，我先去洗漱，」商毅清亲了下米星的脸，随后才慢慢地挪开身体，给米星的肩膀掖好被子，「你再睡会儿。」 米星迷迷煳煳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他记得今天有事，不能碳水：「一起吧，我今天有事得去趟老费那边。」 「费监察官？」商毅清反问，「他来找你？做什么？我信息素不是稳定了吗？」 在商毅清的成长中，费监察官和胡胜指挥官起到的作用是相通的。这些年如果不是老费管教自己，对自己的行为做出指点，商毅清怕是很难获得自由。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内心深处，商毅清总会偏向胡胜指挥官一些。 或许是因为老费的立场非常坚定，从来不会因为和自己的关系作出任何的让步，所以才会有种骨子里的生疏吧。 其实商毅清完全能够理解费监管，本身特工就是全然为国家和人民的全体利益服务的。只是，因为公事公办的态度，所以费监察官的任何动作，都会让商毅清警惕起来。 米星并没有察觉到商毅清的话里有话，他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商毅清前几天费监察官找自己聊到的那件事情。 考虑到最近beta不死者和hints实验室猖獗的情况，上级打算重启对米星的监察。 这种监察并非指对米星做出任何人身自由上的限制，而是需要他提供一些生物样本，供实验室研究。 其实这些年米星配合基地的研究室、各个大学的生物实验室做过不少实验。 不论性别、人种，没有人不渴望永恆的生命，尤其是站在权力巅峰的那些人，更希望能够长生不老，永远掌控自己的帝国和财富。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没有不死的能力，治癒疾病缓解痛苦也是好的。 但是为了实验的正当性，所有的实验都得经由九幽基地的同意。商毅清会让人核实实验室的资质、是否出现过丑闻，经由层层严格筛选，才能拿到米星的生物样本。 虽然次数很少，但断断续续地，米星也一直提供着。 这些年也习惯了，老费又是商毅清的监察官，对方提出来了自己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听到米星的话，商毅清稍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 「等会儿我开车送你过去？是去监察室取样本吗？」 「不用，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去就行。」 吃完早饭，商毅清去上班，米星去提供样本。 生物样本需要从米星身体上切一小部分下来，听起来虽然血腥，但打了麻药也不疼。 「辛苦你了，这部分样本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如果有什么研究进展我再通知你。」 老费将米星送出门，他盯着米星的伤口。那伤口没有包扎，虽然看起来血红一片，但很快就恢復如旧，米星拿了酒精棉片随便擦了擦，伤口就彻底消失了。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这简直就是造物主的偏爱。 「不死，这可是古代不知道多少帝王做梦都想要追求的奇蹟啊。」 「奇蹟吗？不过是盛世的帝王才会追求的美梦吧，如果是末代帝王，亡国之奴，怕是想早点去死，了此残生吧。」 米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是赐福。 以前觉得是诅咒，幸福之后便觉得生命是一段空虚的旅途，什么样的情绪都可以填满。若遇到的都是心满意足的风景，便觉得快活，若遇到的都是妖魔鬼怪，便巴不得生命早点结束。 他只是庆幸自己撑到了现在。 米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点重了，费监察官只是想和自己多聊几句罢了，说到这么沉重的话题，反倒让对方有点下不来台了。 第306页 「你说的也是，对幸福的人来说，生命当然是越长越好，若生命苦涩，还不如速速求死。不过，我想你已经过了求死的那个阶段吧，听说你和商毅清最近在筹办婚礼？」 「是，」当着长辈的面谈论婚礼，米星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对了，这次取样本，你们是打算往什么方向研究？我之前配合做过很多次研究，如果有相同研究方向的，我可以提供研究室的名字，也能节省一些时间。」 这么多年了，哪怕商毅清审核得非常严格，但陆陆续续地米星也提供了不少生物样本。 研究方向大多集中在异能、信息素、细胞分裂、疾病的细微分支上。 也算覆盖了大多数可研究的领域。 「这个…….我们知道，过往所有正规途径对你的研究论文和报告，我们已经通过最高权限调取到了。但可惜的是——这些研究方向和我们打算研究的不太一致。」 米星还以为自己的身体早就被各个研究室研究透了，没想到还有没触及到的领域，出于好奇，他询问：「方便透露下你们是打算往什么方向研究吗？」 「病毒。」 病毒？ 这倒是前所未闻。 「你是说能传染的病毒吗？不死的异能怎么可能会和病毒扯上关系？费监察，我知道有些科学研究会超出普通人的想像，科学界甚至还有什么搞笑诺贝尔奖，但你们这个我确实很难联繫起来。」 「具体的一些东西我们不方便透露，如果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我会再喊你过来。」 对方一副送客的态度，米星也不好多问，他扔掉沾了血的棉片，和费监察官告别。 第211章 十五岁的商毅清（十） 与米星的想像相悖，他们并非住在香波城堡内，而是订了附近的旅馆。 「还以为能像王子一样从500平米的床上睡醒过来，」米星嘆了口气，坐在松软的床上拍了拍。 他以为可以享受一下传闻中王子和公主的待遇，但没想到二房东只同意提供活动场地，其他的地方并不在商毅清他们的使用范围。 对此商毅清也表示理解，毕竟二房东签的是长期合同，城堡里必定放置了不少私人物品，让旁人入住必然会有所打扰。 商毅清蹲在他的面前，仰头挂了下米星的鼻子：「那怎么可能，就算真的住进城堡，也没有500平米的床让你睡觉。」「行吧行吧，城堡黑咕隆咚的我还不想去住呢，」米星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你这几天得对我好点，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就给你表演个逃婚。」 「好，」商毅清捏着米星的脸，「我会对你好的。」 窗外，是一片被黄昏染上橙色的草原。 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草原，而是荒野。工业化城市化遗忘了这片土地，在自然的滋养下，这里毫无章法地长出了草丛、野花和灌木。相比于普通的草地，这里的一切都是未经修剪且杂乱没有章法的，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能让人在黄昏日暮的时候，看到这片土地强烈的生命力。那些金色柔和的光会把草木的顶端照射成反光板，高耸的树木会在草地上留下长长的阴影。 风吹过，带来青草地独有的香气。 米星很少有机会出国。 他的语言能力不佳，再加上之前受到商毅清的管制，不多的机会都是和工作相关，而非出于娱乐的目的。 童年，同学之间经常将出境游当作是可以炫耀夸赞的点，继父也曾经带着母亲在某个不忙的季节前往海滨国度长住5-10天。他们自然不会带上米星。 如今得偿所愿，他从落地开始心情就如同飘在云端一般。 「我看网上说现在的欧洲偷盗盛行，你说我们要不要买个假的模型机？免得手机被抢。」 「我觉得白人饭还可以啊，没那么难吃，和减肥餐差不多。」 「好贵啊！一顿饭要花一百多人民币，水果也好贵，是国内的四五倍了。」 他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着这个国家的细节，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要把这里的所有都按斤称重，和自己熟悉的国度好好横向对比。 「人家抢走你不会抢回来吗？」 「那你天天吃减肥餐吗我看你受不受得了。」 「贵也没事，就这段时间，又不是天天吃。」 商毅清一句一句地回应他的话。 米星之前和商毅清表达过对被忽视的恐惧，他是一个很喜欢分享的人，哪怕以前总是收到来自各方的冷暴力，得闲的时候，米星都会缩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给自己讲故事。 所以，商毅清会尽可能地回答他的每一句话，尽量不让他觉得空空落落。 有时候商毅清词穷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也会尽可能地用一些小动作来回应米星。 他总觉得自己还不够聪明，脑子也不够灵活，见识也少，所以才不像米星那样总会对这个世界产生那么多的疑问和感知。 下午的时候，他带米星去看了海。 蔚蓝的海洋很好看，米星看到的一瞬间眼睛就睁大了。 他拍了很多照片，从各个角度去拍摄海洋。 看他这么喜欢，商毅清便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洗完澡，米星坐在床上挑选着照片。 他想把这几张好看的给列印出来，到时候做一本回忆录，等他和商毅清都老了，一起坐在摇椅上翻看着他们的回忆。 第307页 第二天要去香波城堡踩点，商毅清抓了睡衣甩给米星催着他快去洗澡，早点休息。 或许是这几天看到的都是惊喜，所以香波城堡给米星的震撼并不大。 就是个通体雪白的堡垒，之前用于军事防御工程，和平就刷白了来吸引游客。没什么特殊的，但阳光下白色的城堡确实好看。 城堡的管家接待了他们，用熟练的中文向米星和商毅清介绍着城堡的歷史。 不过商毅清更在意的是城堡的租客，对于这位能把城堡让出来给自己举行婚礼的陌生人，商毅清还是很想当面谢谢对方。 「不巧的是她预订了去北欧的旅程，前天已经出发了。」 倒也是，自己的婚礼对方犯不着在这里看着。既然有意避开，那还是留下一些感谢信和礼物来表达谢意吧。 「您太客气了，先进来逛逛吧。」 管家说了几句客套话，说主人也挺高兴的，举办婚礼也能够沾染一点幸福的味道。 「主人说他和你们认识，都见过一面。」 「哦？」米星愣了一下，「谁啊，叫什么名字？」 米星印象中从来没有这种能来欧洲的朋友，他认识的基本上都在国内生活，没听说谁出了国啊？ 难不成是以前的同学？ 「梅莉·潘多拉。」 「听起来像是个英文名，但是我没有英国朋友啊？」 商毅清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而且潘多拉听起来像是希腊神话里那个为人类带来厄运的女神。 「或许只是一面之缘罢了，往前走吧。」 进入城堡内部，米星很明显被城堡内繁杂的装饰震惊到了。 这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装饰艺术，处处都雕刻繁杂的花纹，四周满是骑士的盔甲和宝剑，上面嵌满了耀眼的宝石。 「哇哦。」 米星没骨气地发出了赞嘆。 「这些雕像如果您觉得和婚礼的主题不符的话，都是可以撤掉的，然后这块空地到时候我们会铺上地毯，前面会给您搭一个展台，到时候司仪会在那里主持婚礼。」 但商毅清却觉得有些昏暗：「可以挪到室外吗？这里有点太暗了。」 古堡内不少材料都是木质的，现在又是入秋的季节，很容易引发火灾。这里也不好改装电线，没有光源，到时候整个现场会显得非常昏暗。 「那......也是可以的，」管家似乎是没有提前考虑到这一点，「但是这样的话........」 吭哧了半天，对方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出来，商毅清便觉得他默认了自己的提议。 继续往里走是餐厅，这次来的人不多，餐桌不算长，用假花布置得非常精美。 「到时候可以换成真花吗？」商毅清提着自己的要求，「还有，我妻子喜欢柠檬香味，如果有的话，务必安排——」 话音未落，商毅清敏锐地嗅到空气中传来一股甜腻的香味。 这种味道并非来自于鲜花和香水，像是—— 一种与生俱来的信息素的味道。 商毅清正准备寻找味道的来源，却突然觉得四肢无力，意识也软绵绵的。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回头望去，才发现米星和自己一样失去力气，跪在地上。 是......陷阱？ 梅莉.......潘多拉....... 如果拼写起来，merli·pandora。 自己好像并不是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十五岁的那年，狂风大作，那个女人裹着粉色的风衣走进了礼拜堂。 修女礼貌地提醒她要登记，没有信息记录的话，修道院很难接受外人入内。 女人礼貌地点点头，将手上的水擦在价值不菲的大衣上。 「meili......and pan.......do......ra, that『s all, anything else？」 她磕磕巴巴地边写边念出名字，随后将笔和登记簿都交给了修女。 是的，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在十五岁的那个雨夜里。 她带着风雨，来撕碎自己的意志。 第212章 潘多拉的魔盒（一） 生命，你会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呢？ 是一场巨大的幻觉，一段有苦有乐的旅程，还是—— 用无止尽的奔跑。 比旁人更优秀、更努力、更幸运，来换那么一点点的胜出……. 米星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灯火璀璨的……墙壁。 他很难去形容眼前的景象，像是纪录片里播放的敦煌莫高窟，而每一个洞窟之中放着的并非是神像，而是散发着蓝色幽光的沙漏。 这些沙漏层层叠叠，排列整齐，但流速却并不一致。一行细数有将近36只沙漏，一层层无限地向上排去，自下而上将整座墙都铺满。 有的光芒万丈，有的却早已成为死灰一片。幽暗的空间里，仿佛能听见蓝色的沙子细微的摩挲声，这种声音如同来自古老纪元的，神明的低语。 神在衡量世界，神在测准时间。 正中央，有个无比巨大的沙漏，这个沙漏里承载的沙子数量最多，光芒最耀眼。但和普通人认知中的沙漏却相差甚远的在于，这个沙漏的沙是倒流的。 不知道为什么，米星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倒流的细沙吸引。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朝着沙漏走过去，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也忘记了几个小时前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还有商毅清，而现在自己的爱人消失不见的事实。 第308页 「好久不见啊米星。」 一阵清亮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在这样空旷、只有细纱流动的声音反覆回唱的空间里，女人的声音格外吸引人。 米星转过身去，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一样的粉色长裙，一样的笑容，一样不算张扬的五官。 东南亚的时候他们曾经见过一面，在那场被尤烛的火焰燃烧殆尽的拍卖会上，她是唯一没有被找到行踪的人。 「是你？」米星从刚刚的晃神中清醒过来，他握紧拳头强迫自己不要被别的东西吸引目光，这里古怪得很，不能被人暗算。 「是你租下的香波城堡，对吗？」 这个结论其实并不难得出。 香波城堡因为特殊的颜色，所以租金非常高昂，常常借给奢侈品品牌作为活动场地。为了能够有效揽客，在加上这么多年的安保经验，香波城堡的安全等级在欧洲所有可租借的城堡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这个女人能够在餐厅里、众目睽睽之下迷晕自己和商毅清，这意味着她早就买通了香波城堡所有的工作人员。 这么看来，只有背后那位有钱又神秘的租客才能够做到。 但她到底是谁呢？ 米星和商毅清之前就猜测过这个女人的身份非常特殊，能够从火场和基地的层层包围中逃脱就算了，这么多年青春如故，甚至出现在商毅清重要的十五岁人生节点上……. 「你猜的不错，这座城堡确实是我提前租下来的，」女人越过米星走到沙漏面前，凝视着发着蓝光的沙粒，「我猜的很准，商毅清是个追求浪漫的人，他喜欢守旧却独特的东西。就像他对钢笔的爱好一样，他喜欢手工制作、老牌工坊里出来的钢笔，却会为那些笔配上诸如墨紫、浊绿这样特殊的颜色。所以我提前预判到了他会租下香波城堡作为结婚场地，于是我便提前半年预定了这里，提前打通所有关系，等待你们如同脆弱的麻雀一样钻进我布置的陷阱里。」 陷阱.......如今已经是这样的情况，米星倒也无所谓了，他只是惊讶于这个女人对商毅清的爱好描绘得竟然分毫不差。 甚至「守旧却独特」这个形容词都让米星觉得格外地贴合商毅清表现出来的人设，是身为妻子的自己都难以想像到的，绝对适配的形容词。 那个瞬间，米星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身为爱人，他从没有这样细緻入微地了解商毅清，读懂他的偏好和热爱。而面前的女人不仅了解商毅清，甚至还能预判商毅清的选择。这必定需要常年累月的观察和积累，才能自信从容地得出这样的结论。而商毅清作为九幽基地的长官，一直以来都处于严密的保护之中，个人行踪也是严禁透露的，这个女人居然能够突破层层的防守，拿到商毅清这么私密的信息。 这不是说明九幽基地的保密措施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吗？ 「商毅清对婚姻的选择也是如此。他坚持一定要结婚，和那么多人相亲接触过，不管家世好或者不好，不论对方美丑胖瘦，他都坚持一定要结婚，但你看，作为alpha，他却可以突破传统的性别婚姻观念禁锢，选择beta作为他的妻子。」 这句话让米星有些不适，就好像自己不是商毅清通过爱做出的选择，而是反覆权衡之后无奈的兜底。 他很想反驳女人的话，但是张开口后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人说的情况确实存在，那些相亲对象，商毅清都和自己坦诚过。 无法质疑和反驳后，剩下的那种感情会被酝酿成愤怒。 「你很了解他吗？」 「比起他，我更了解你，」女人看着面前倒流的沙漏，纤长的手指抚摸着光滑的玻璃，像是在抚摸绝美的艺术品，「我也是beta，我也曾经失去过所有的一切，绝望到想要去死，在反覆的挣扎、痛哭和磨砺之后，我得偿所愿，拥有了最真挚纯粹的爱——」 她下意识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怀孕？ 看起来不像啊........而且怀孕会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并且这个女人掌控全局的气度和能力，都很难和孕妇这个形象挂钩。 米星并不想顺着她的话扯来扯去，直接问起了对方在hints实验室的职位。 不死者beta，并且能够用这么长的时间来监控商毅清，那么这人一定是hints实验室的高层。 本以为对方多少会虚与委蛇，或者是和自己这边说几句哑谜，但没想到的是，女人爽快且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高层？你看不起谁呢？我是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整个hints实验室都处在我的掌控之下，」女人傲慢地抬起头，「至于我的名字.......我想管家已经告诉你了，梅莉·潘多拉。是听起来很希腊式的名字对吗？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其他人通常都叫我话事人或者是夫人。说起来，这个名字是世代传承的，我并没有选择自己名字的权利。」 「什么意思？hints实验室是你成立的？你——」 米星从没有想过，一直停滞不前的调查结果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就像是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还在纠结怎么去写公式的时候，答案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了。你明知道是正确的却不敢往上写，因为所有的推论过程都是空白的。 她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管理hints实验室，又是怎么赐给旁人不死的能力，不死者beta的数量到底有多大，hints实验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商毅清十五岁那年，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去制造了那样一场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的意外....... 第309页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米星想要得到答案。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潘多拉像是能够看清米星内心的想法一样，自顾自地说起了回答，「我都可以回答你，关于hints实验室的秘密，关于我的过往和身世，关于商毅清的所有调查结论我都可以告诉你。」 「甚至是这个世界的真相，我都可以告诉你。」 她慢慢走近米星的身边，低声细语像是蛇的引诱。 米星却不信她的话，直接反问：「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代替我，成为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 第213章 潘多拉的魔盒（二） 「这其实并不算是代价，而是个不错的交易，成为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就可以拥有hints实验室的财富和权力。同时，所有困扰你当前的疑云都会解开。」 梅莉的声音很具有诱惑性，像是蛇在引诱夏娃坠入深渊一样。 「困扰我的疑云？我也不是没有能力将所有的答案靠自己的能力猜出来。」 梅莉往后退了一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米星：「这么自信？那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猜到了多少？不过……这么硬猜也太没意思了，不如我们晚点有趣的。」 她拍了拍手，一根绳索绑着商毅清的身体从空中垂坠下来。 商毅清似乎仍然没有从迷药中甦醒过来，他紧闭着双眼，表情也相当痛苦。 「你猜对了，我就送开他，你猜错了，我就在他的身上划一刀伤口，怎么样？」 话音刚落，米星便立刻握紧拳头，朝着梅莉的面庞唿啸而去。 快要碰到对方的脸时，一只脏绿色的触手勐然伸出来，包住了米星的拳头。 米星被触手捆绑住，完全无法动弹。 他没有太强的战斗力，得把商毅清喊醒。 「商毅清！商毅清！」 可无论他喊得多么声嘶力竭，商毅清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用喊了，他吃了我们特质的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比起白费工夫跟他较劲，不如好好地回到我的问题。」 米星挣扎着想要从触手的控制中挣脱出来，却没想到越缠越紧。 到底是什么人的异能，能拥有这么强的力量。 可惜米星被禁锢住了身体，根本无法看到到底是什么东西捆住了自己。 「你想让我回答什么问题？」 已经成为瓮中之鳖了，倒不如顺着女人的话说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转机。 「从葛潇的案件到现在，我想听听你对hints实验室的认知。」 这是一个无固定答案的解答题，是非对错全是由这个女人评判。看起来她并不是想伤害商毅清，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刺探自己目前得到的关于hints实验室的信息。 「从葛潇开始，你是看不起我之前对hints实验室的调查吗？」 梅莉爽朗地笑声在空荡荡的洞口上方盘旋：「那确实看不起，葛潇之前，你对hints实验室的调查不过是皮毛而已。」 「确实，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们hints实验室里居然有那么多和我一样的不死者beta，调查都集中在人体实验上，你们可真是残忍啊，为了所谓的成就，不惜用活人做实验。」 「成就？」 梅莉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有些恍惚。 「葛潇所研制出来的人造人，柯志辉将alpha的腺体改造到beta的身上，任晨的晶片控制，这些都是他们所研发出来的成就……你们通过这种残忍的实验，来给予研究者不死的能力，让他们不断研发出更加残忍的实验——」 「停一停，」梅莉直接打断了米星的话，「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看待hints实验室的？」 「难道不是吗？」 「笑话！」女人后撤一步，她张开双臂，肆意地转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延续！是为了文明的传承！」 她那样放肆地笑容和张狂的表情像是一位燃烧了自己所有的血泪去表演的绝望的艺术家。 站在蓝色光芒漫溢的舞台上，歌唱、旋转，燃烧自己顽强的生命力。 人类的延续，文明的传承…….？ 米星忍着手臂被捆住的剧痛，挣扎着喊叫：「你们害死了这么多的人！你们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文明的传承！你们搞性别歧视，搞极端性别主义！搞人体实验！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那么多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 过往经歷的一切突然出现在面前。 被葛潇杀害的那么多无辜的路人，他们刚刚结束几年的牢狱准备改造之后重新做人，被害死的吴弦，他只是个想要保护兄弟姐妹的、单纯的少年，还有齐熙，他所有的自卑、自我怀疑、自我贬低，都是因为那该死的晶片。 「这是必要的牺牲你懂吗？没有任何文明的发展是没有牺牲者的！」梅莉拽着米星的衣襟，「你知道我们在完成的是多么伟大的计划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们！」 对方义正严辞的态度倒是让米星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冷静。 如果对方这么笃定，那么换一种思维来思考呢？ 葛潇虽然杀了那么多人，但是却因此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物种；任晨的思想晶片，如果真的能够大范围地推广，说不定真的可以在军队中使用，成为改变现代战争的一种方式；柯志辉......能够让异能移植在普通beta身体上，这种研究或许能够改变beta在整个社会中的处境，增加异能者的数量；还有—— 第310页 还有一个因为时间原因没有被米星提到的异能者，崔可夫将军。 死而復生的异能，真的能够改变世界的进程和社会的结构。 等等...... 所谓文明的传承，人类的延续，真的是一个实验室就能做到的吗？ 「所有能够改变人类社会进程的实验，你们都会赐予研究者不死的能力，因为......要保护他们，要保护实验的火种.......那他们为什么死了呢？因为......." 梅莉盯着米星，希望他能够自己解开这个谜团。 因为葛潇的爱人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看她，她所有研究的动力都就此失去； 因为崔可夫将军发誓效忠的国家早就因此消亡于歷史的长河之中，他所有的坚持早就是空中楼阁； 因为齐熙靠着意志攻破了晶片的控制，所以任晨的实验已失败告终。 米星往后退了几步，靠着藤蔓的支撑力才稳住身体。 「这不是普通人的异能能达到的能力，这是......世界的意志.......」 他抬头，看向梅莉。 「是的，我们生活的世界啊，是个巨大的幻想。」 粉色的裙子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她走到那倒流的沙漏面前：「米星你知道吗？人类的世界啊，终究会走到灭亡那一步的。」 蓝色的光倒映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却像是哭泣一般，哀悼着人类的命运：「因为战争、因为我们彼此之间无休无止的争夺，因为既得利益阶级无法控制的贪慾，因为对底层人民无限度地掠夺。我们耗费了千年万年的时间走到了食物链的顶端，当我们屠戮了其他所有的物种之后，我们居然开始自相残杀了。」 是、是的。 米星不得不承认梅莉说的话是正确的。 杀戮、压迫、贪婪，现代社会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 彼此诋毁、辱骂、控制，爬上食物链顶端的人，却没有因此变得更加幸福。反倒是抑郁症的确诊人数年年上升，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愈加难以化解，每个地区的民族都背负着彼此的血债，且无法和解。 「在走到既定的命运之前，我们要尝试一切方法，让人类活下来。」 「我们要赐福的，是这个种族的不死不休！」 米星低着头看向地面。 他喃喃地将所有的信息整合成自己能够理解的语言： 「所以，是世界意识赐予了这些科学家不死的能力，就是为了能够让他们不出意外地继续自己的研究。一但这个研究被科学家本人放弃，或者是被证伪，不死的能力就会被收回，他们就会变成普通的beta，对吗？」 「bingo！你猜的很对。hints实验室并不重要，我们只是不死者beta团结起来的一股力量而已，这个世界上害有很多不死者beta是我们没有团结到的，就比如你。还有你之前经歷的崔可夫将军，他算是比较早的那一批了，很可惜，最后败在了个人意志上。」 「那我的不死是为什么？」米星茫然地抬起头，「我不是科学家，我没有任何对人类的发展有贡献的成就，我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而已，为什么我有不死的力量？」 梅莉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淡然地吐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我们也很意外你的存在，hints实验室在背地里调查了你很多年，但我们都没有搞懂你为什么会拥有不死的力量。也正是因为你的特殊性，所以我才会考虑将hints实验室话事人的位置传递给你。」 「你很有个人能力，所以我相信你能够接替我，将这里守护好。」 「虽然这意味着你会与商毅清为敌。但是.......商毅清对你很好吗？据我所知，他曾数次逼你自杀，你最开始也不是因为爱他而接近的他。虽然后来你告诉我你们很相爱，但是，你真的能够保证你们之间的爱情是平等、可持续的吗？他是九幽基地的长官，你所有的荣誉和成就都系在他身上。一旦他抛弃你，你什么都不是。更何况，alpha本身就是会被omega吸引沦陷的生物，这是他们的天性。」 「你一直以来坚信的生活准则是，得不到的就不要，你忘了吗？」 「我想你童年时最大的愿望，一定不是成为谁谁谁的妻子吧。」 第214章 潘多拉的魔盒（三） 半睡半醒间，商毅清仿佛又来到了那个纯白色的房间。 曾经，他也是在这个房间里，见到了被捆缚住的、询问自己会不会杀了他的米星。 又是梦境。 商毅清被这样的噩梦折磨得够久了，连他都怀疑这到底是自己无意识的幻觉，还有某些带有指向性的预言。 但这次却不一样。 比起上次被层层叠叠的白骨束缚着、如同雕像一般站立的米星，这次的米星却更像是一个「正常人」。 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t恤，过长的头髮遮住了他的眉眼，整个人像是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这样的形象，让商毅清想起那个被自己从公园长椅上捡回来的米星。 他原本好好地站着，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跪在地上，随后慢慢地捂着腹部，挪动身体，最后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米星？」 商毅清走过去查看他的情况，但不知道为什么米星似乎根本看不到自己。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对方并没有理睬商毅清，只是捂着腹部，连一声痛哭的闷哼声都没有。 第311页 「和我说说话好吗？」 不管商毅清怎么哀求，这个「米星」都仿佛听不见一样，只是绝望地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好烦啊，我还没有和人做过........就这么死了.......」 「你胡说什么？米星！」 商毅清抓着他的手，但不知道为什么，不管自己怎么伸手，都只会从米星的身体里穿过去，像是3d游戏里的穿模一样。 ——「好饿，好几天、没吃饭。」 他的脸色很差，苍白得让人觉得害怕，鼻子却流出两行鲜血，顺着脸部的轮廓往下落。 人之将死，就是这副模样。 商毅清跪在地上，看着他纤细得不像话的胳膊。 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黑色的迷雾凝聚在米星的腹部，一点一点凝聚成黑色的烟雾，这裊裊的烟雾一点点升空，盈满整个空间。 这些黑色的烟雾慢慢地扩散，顺着窗户的缝隙钻出房间，扩散到整个世界。 等商毅清注意到这些黑色的烟雾时，米星已经没有了唿吸，心跳和脉搏都消失，身体也变得僵硬。 眼前的米星已经全然成为了尸体，睁大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而他腹部的黑雾越来越浓烈，已经商毅清的视线都染黑了。 商毅清站起身来，准备打开窗户，但他刚走到窗外，就看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血蒙蒙一片。 整个世界，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上，所有的景色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滤镜。路上行走的每个人都戴着防毒面具，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捂着肚子艰难地行走着。 太阳高悬在空中，冷眼旁观着所有的惨剧。 商毅清紧张地捏着拳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他知道的，按照之前每次的逻辑，最终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会如同镜子一般破碎在自己的面前。 商毅清转过身，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变成尸体的米星。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走到米星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躺在地上，看着已经被黑雾染成灰色的天花板。 他慢慢伸手，虽然握不住米星，但却能让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就像真的牵手了一样。 ** 童年的愿望吗？ 早就被丢在角落了，在米星后来的人生里，梦想这个词是说出来就会被毁掉的禁忌。 如果真要算愿望的话，求死也算吧。 米星不得不承认，梅莉的每一句话基本都准确地命中了米星的需求。她一定是观察了很久自己的生活，所以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吧。 不论是对商毅清离开自己的恐惧，对alpha本能的质疑，都是米星曾经无数次深夜辗转难眠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以及那句「得不到的索性不要」一直是他奉为圭臬的解决方案。 可她还是错了—— 不是抓到一个人的弱点和一两句行为准则，就可以预判这个人未来的选择的。 人啊，可是非常擅长对自己说谎的生物。 「我不需要，也不喜欢，」米星抬起头，凌乱的髮丝落在他的脸上，「我烂命一条，只想过得舒坦，什么人类的传承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笑得无奈。 是的，论起来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世界。 如果有一个按下去世界就会毁灭的按钮，曾经米星一定会不带任何犹豫地按下。 他厌恶这个世上道貌岸然尸位素餐的人，他恨死了那些对普通人敲骨吸髓的资本家，他怨恨着公平和正义不过是思想家和社会学家画的一个个饼，他更讨厌那些若有似无的命运，让善良的人走着艰难的路，让坏人顺风顺水、颐养天年。 人类要是一起毁灭了，才叫真的干净和自在。 可他还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二理由是死不了和商毅清。 不死的能力像是上帝的手，摁着他的头看这荒唐的人世。 可是还好还好，他遇到了商毅清。 「死了挺好，活着也行」，网上总这么说，但米星是真的当真的。死就死了，这辈子该享受的东西也享受到了，追求不到的东西再给自己多少时间也追求不到。 如果真的有一天商毅清不喜欢自己了，那就换回以前的生活，找一个没人的角落，默默地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我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没有什么要改变的。我不认可hints实验室的理念，和你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死对头，我不可能成为你们的话事人。」 「权力和金钱你都不想要吗？」 「虽然挺俗的，但却是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你给了我我也不会使。」 触手似乎又松动的迹象，米星敏锐地注意到这位触手异能者也在自己不断地挣扎下有些脱力，得等等时机。 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利于自己和商毅清，因为是真的在认认真真举办婚礼，所以米星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 眼下能够战斗的只有商毅清，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到现在也不醒过来。 梅莉明显是没有预料到米星的回答：「我猜到了你会拒绝，没想到你会用这种理由。算了，我早就知道你是无法被说服的。」 她当然清楚，要在短时间内说服一个敌对势力有多难。 「但是米星啊，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好事，什么事情都能由着你去选。」 第312页 所以，一开始梅莉就并没有抱着能够说服米星的打算。 她侧过头，看到那倒流的沙漏光芒愈加闪烁，便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 触手突然松绑，与此同时，梅莉退后一步，抛出匕首割断绑着商毅清的绳索。 阴影处一个幼小的身影窜到梅莉的身后，无数的触手突然出现，将梅莉包裹起来，随后朝着黑暗深处的出口离开。 米星在那个瞬间只想到先去保护商毅清。 他快速向前抱住商毅清，替他揭开手上的绳索，血液堵塞的时间很久，商毅清的手指都有些泛紫了。 「商毅清，商毅清！」 米星喊着他的名字，商毅清隐隐约约有了些反应，但眼皮还是很重，有些睁不开。 他还在刚才的梦里，看着米星的脸，只觉得恍如隔世。 米星隐约觉得这里有些危险，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米星蹲下身体，将商毅清扛起。 他并不清楚这里到底处于城堡的哪一部分，也不确定这里还会不会有别的陷阱。 好在手机一直在兜里放着。 米星联繫了这边的国际刑警，让他们来救自己。 幸运的是，国际刑警来的很快，他们通过技术定位手段，找到了米星所在的位置，并成功地解救了米星和商毅清两个人。在这个过程中，米星一直陪着商毅清，一步也不肯离开。 「你们所处的位置是地牢，关押私刑犯人的地方，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去？」 或许是为了推卸责任，又或者是确实不清楚，国际刑警反覆强调他们国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hints实验室的踪迹了。 所以希望米星能确认到底是不是遇到了和hints实验室相关的袭击。 米星不想和他们掰扯，扛着商毅清朝着救护车走过去。 已经是深夜了，这里的夜风很大，吹得人头髮都乱了。 救护车开着远光灯，像是无尽黑夜草海上的一盏灯塔。 商毅清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 两个人彼此都有秘密，信息输入非常多，所以这一路他们都非常沉默。 直到，米星开了口。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前面了，你可不可以——」 「我给你殉情。」 「啊？」 「我想好了，解决掉手上所有的事情，我会给你殉情。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那样太难受了。」 米星站在原地，侧过头看着他的脸。 黑夜里，他的轮廓被灯光勾勒得格外清晰。 但慢慢地，米星却觉得视线模煳，看不清这个人的模样了。 他本想说的是，让商毅清缓一缓再去找别人，但谁能想到他居然直接来了句殉情。 真是烦人，还嫌自己现在不够烦躁吗？梅莉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事情，自己到现在还没完全理解透，哪有时间管他的情情爱爱啊。 可是—— 「那说好了，你不能让我一个人死在角落里。」 「我发誓。」 第215章 潘多拉的魔盒（四） 商毅清没有受伤，米星的身体情况也还算良好。 国际刑警搜查了整个城堡，除了那个装满沙漏的房间，并没有其他的发现。 通过订单来追查梅莉·潘多拉的身份，也没有查到任何信息。 但至少目前香波城堡还算安全。 婚礼照常举行，他们在阳光下的白色城堡，完成了属于自己的婚礼。 蓝天、阳光和骏马，商毅清在白色的城堡前，与他的爱人一同完成了仪式。 他们知道未来是不可预料的，远超他们想像的力量逐渐逼近，但却仍然愿意陪在彼此身边。 米星提心弔胆地完成了仪式，他们的婚礼因为并非是传统alpha和omega的婚礼，而是alpha与beta的爱情，所以没有所谓的神父来问询「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都会陪在这位先生的身边」，只有司仪笑意盈盈地插科打诨，问两个人日常相处的甜蜜细节。 「米星先生，您觉得您最爱您爱人的哪一点呢？」 「长得好看！还喜欢买蛋糕给我吃！」 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结婚蛋糕，甚至不要脸地问可不可以偷吃一口，被商毅清拦了下来。 「那您觉得婚后，有什么地方是要改善的吗？」 「能说话就不要憋着，一天到晚生闷气让我猜，我哪里猜得出来啊。」 米星的话一出来，现场气氛有些安静，或许是大家都没想到米星居然将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直接在婚礼现场说了出来。 「你也可以不猜啊，」商毅清勾了勾手让他靠近一点，「直接亲我就行了。」 米星当即就笑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抱着商毅清的腰就亲了上去。 是的，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们彼此都有难言之隐，都有性格里无法解决的缺陷，但只要爱还在，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跨越的。 摄影师眼疾手快的拍下了照片，随后这张照片成为了商毅清的朋友圈封面。 他从来不发朋友圈，所以旁人点进来就会看到空空荡荡的屏幕里，只有这张照片格外显目，像是在诉说他隐秘不可察觉的爱意。 在米星的老家，婚礼通常是中午举办，吃完席面，晚上就是用来答谢来婚礼上帮忙的亲朋好友的。但没想到商毅清安排的也是如此，只是这里有个比较高端的名字，after party。 第313页 换了件相对轻便的衣服，米星跑去和商毅清那些朋友蹦迪去了，他很爱玩，每次在国内都因为特工的身份拘着，只有一些团建的活动才撒丫子玩。这次在国外，没人管着就随他去了。 商毅清不喜欢那些活动，觉得吵闹，找了位昔年的好友一起绕着城堡附近的河流散步。 这位同学是商毅清大学时候认识的，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海外工作，这些年来和商毅清没怎么见没见过，就连消息也都是逢年过节的几句客套话。 但当年的感情基础还在，随便聊了两句过往的话题，就瞬间回到了当年的岁月里。 毕业外派后，这位同学很幸运的在海外遇到了挚爱，他很快就完成了结婚生子这样的人生大事。他的爱人和米星一样，是个性格有些闹腾的omega，今天难得把孩子扔在家里，刚到现场就和米星他们一起去蹦迪去了。 同学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情，想了想有些不妥，换了个话题和商毅清聊起前几天的绑架案：「听说前段时间香波城堡出事了？你们两个还被绑架了？」 消息虽然封锁了，但还是瞒不过这种内部人员。 「是，出了点小事。之前一直调查的案件的幕后主使找上门来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说了一堆稀里煳涂的话就离开了。本来打算取消婚礼，但是搜查了一下城堡内部，没找到什么其他的可疑线索，就照常举行了。」 「哎，那你和你妻子没啥事吧。」 「还好，没受什么伤，」同学是内部人员，商毅清想了想还是坦白了案件的内幕，「我也不想瞒你，是hints实验室的事情。这次我们遇到的，可能是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 「hints实验室？这么多年还在查这个案子吗？我还以为这个实验室已经消失了。」 「还存在，不仅仅存在，而且这几年还有逐渐嚣张的趋势，」商毅清嘆了口气，「当年的清剿只是清除了国内的势力而已，他们分成了几股势力逃亡到了国外。」 同学感慨着案件的棘手：「被他们缠上也确实挺难受的，胆子也太大了，都敢直接绑架人了。说起来，我之前有个同事也曾经调查过hints实验室，你需要资料吗？我可以提供给你。」 「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欧洲也发生过hints实验室相关的案件？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方便和我说说吗？」 同学坦诚地回答：「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隐约听说过和一个妇产医院相关，但似乎并不是人体实验……..好像是一个小孩出生之后有什么问题来着。我回头去帮你整理一下资料然后发给你，我记得这部分资料是公开的，你到时候拿着看看，如果有问题到时候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你找人去问问。」 「行啊，说不定能推动我们现在案件的调查情况，辛苦你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婚姻里的趣事。 看起来他们比较相似，都对比较闹腾的爱人束手无策。 「我的爱人比较闹腾，经常出去旅游，我们这几年都已经去了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了。我总是跟在他身后，帮着他拎包，拍照啥的。」 看起来同学和他的妻子过得非常幸福，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眼角都是压制不住的笑意。 商毅清还挺羡慕的，但想了想，自己和米星现在过得也不错，这种下意识地较劲就被自己压了下来。 晚上回去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米星喝多了，被商毅清拽着强制性地洗完澡后，缩在他的怀里疯狂撒娇。 「帅哥，你长得好帅啊，我要点你晚上陪我。」 「？」 商毅清满脸问号，这人把自己当什么了？可以点的男模吗？ 不对啊，他怎么这么轻车熟路的？ 「没事，我发工资了，我有钱，你多贵我都能点的起的。」 他不要脸地凑过来，掰着商毅清的脸看向自己。 商毅清也是起了一些想逗他的心思：「你不是结婚了吗？你不怕你老公收拾你吗？」 「我结婚了啊........嗯，那确实不可以乱来，我老公对我很好的，我不可以对不起他。」 听了这话，商毅清才稍微松口气。 就算喝醉了，多少还是懂点事的。 但商毅清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居然害惨了他。 米星突然脸色一变，抓着枕头就砸向了商毅清：「所以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你陪我！我要找我老公！」 第216章 潘多拉的魔盒（五） 米星又哭又闹又打滚，好不容易才睡着。 商毅清给他端茶送水，帮忙洗澡，还给人揉腿，就怕他不舒服。好一顿折腾，总算让他睡着了。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所谓的洞房花烛夜居然会是这种待遇，红烛帐暖卧鸳鸯是没有了，只有一个在床上摆着「大」字的爱人，双手双脚疯狂划船。 其实照顾爱人的感觉不算太差，尤其是醉酒的米星很可爱，他很少能见到。 米星以前的生活就是被酒精和尼古丁掏空的，靠着不死的能力疯狂作践自己的身体。和自己在一起之后，商毅清管他管得很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基本都不允许米星碰。出了一些非常重要的场合，米星基本上就不会喝酒。 所以，这是罕见的米星喝醉的样子。 很可爱。 鼻子和脸蛋都是粉色的，嘴唇被咬得通红，带着水光的嘴得啵得啵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第314页 跟个馒头一样，好想一口咬下去。 洗完澡，商毅清坐在床沿。 米星没给他留什么睡觉的空间，但自己不介意抱着他，抢占那么一点点位置。 他不太想睡觉，闭上眼，噩梦里米星挣扎着饿死的情形就会反覆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反覆地想要通过现在的信息来证明那个梦境是假的，不会发生在现实中。但是，那个梦太真实了。梦里的米星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颓丧、绝望、失神的感觉，和自己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简直一摸一样。 就好像，如果那天自己没有跟踪米星，强行从公园的长椅上把他带走。那么米星就会走向噩梦里的未来…… 商毅清躺在床上，枕着米星的手臂，靠着他的胸口。 安静的房间里，他能听见的是米星的心跳声。 身后的落地窗是这个城市落寞的夜景。已经早上五点了，夜雾的遮盖下淡淡的灯光勾勒出海湾蜿蜒的形状。几辆轿车顺着街道，亮眼的车灯拉出了长长的灯线，灯线奔赴的方向，是微白的天际线。海面上，已经有渔船驶向晦暗不明的远方。 世界即将甦醒，商毅清却总算有了久违的睡意。 是自己的妻子了，所以亲一口应该没事吧。 那再亲一下。 谁让他占据了床的大部分，自己只能缩在一角。 再来一下，亲得重一点。 怎么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也醉了一样。 对，今天晚上他看了好几眼别的alpha，自己得打点标记，不能让米星跟着别人跑了。 多亲几口。 他迷迷煳煳地睡着了，却没想到第二天是被米星的尖叫声喊醒的。 「卧槽，商毅清！你特么易感期吗！给我咬成这样！！！！」 站在镜子前，米星扒拉着自己的睡衣检查脖颈，上面满满的都是吻痕。 昨晚的事情他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依稀记得和商毅清说了几句话就晕乎乎的睡下了，身上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怎么会冒出来这么多的痕迹。 「你是属猫的吗？大晚上给我舔毛？？？」 商毅清被他吵醒，好不容易强迫自己睁开眼，就看到米星光着上半身往自己的方向走。 「这是谁弄的啊？」 「老公你知道吗？」 商毅清偏过头去，根本不敢看米星的表情。 「说话啊，」米星伸手抓着他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谁给我亲成这样的？商毅清........你就这么喜欢我？」 「觉得太可爱，所以就.......」商毅清红着脸承认自己的爱意，「一开始只想亲几下，但是没有控制住。」 米星坐在他的腿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商毅清：「那我要亲回来！」 闹腾了很久，他们才收拾起床。 米星跟个挂件一样靠在商毅清的背上，甜甜腻腻地收拾好自己后，两个人准备去附近逛一逛，买点纪念品回去。 回去的飞机定在明天的晚上，这样慵懒休闲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是格外昂贵的奢侈品。 米星一个爱吃蛋糕的人，来到欧洲也被这边的甜腻到齁嗓子，愣是一点甜品都不愿意买。商毅清带了几件衣服回去，他喜欢这边工匠的裁剪和设计，跟国内很多工坊有着天壤之别。 中午的时候，商毅清开车去问老同学拿了hints实验室的资料。 老同学再三叮嘱：「我看了下，其实没什么信息，怕是让你失望了。」 「没事的，一点点信息都很重要，谢谢你了。」 商毅清表达了自己的谢意，随后开车带着米星去了街边安静的角落，仔细地看着资料。 「妇产医院？hints实验室不要脸到对孕妇出手了？」 米星其实并没有把梅莉·潘多拉告诉自己的话完整地转述给商毅清，他只说了梅莉的名字和身份，至于其他的细节，米星自己也没想好要怎么去解释这件事，只能先闷在心里。 商毅清点点头算是回应，但注意力全都在手中的资料上。 看起来，是一个女人在分娩的时候遭遇了意外，作为beta，她生下的却是拥有异能的孩子，在手术中引发了不小的危机。 医院的护士遵循惯例对孩子进行登记，却没想到遭到了beta的拒绝。 在这个过程中，双方因为言语冲突，逐渐上升为肢体冲突，最终进化成为医闹案件。现场负责手术的医生全部遭人杀害，在冲突现场，警察发现了和hints实验室相关的药物。 可怕的是后续不管怎么调查，都找不到分娩女性的相关资料，找不到任何可以被记录的dna。 「我记得当时梅莉和我单独沟通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下她的腹部，」米星想起了他和梅莉说话时的细节，「我在想她是不是有过孩子，或者正在怀孕，而且，根据之前香波城堡的租赁合同来看，和这起医闹案件的时间也能对得上。」 孩子？ 拥有异能的孩子。 「如果这个小孩有异能的话，那他必然是alpha或者omega啊！可是没有记错的话，hints实验室极端beta组织，所以她——」 ——「我想让你接任我成为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 或许，不是因为自己特殊。 而是她作为母亲，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第217章 潘多拉的魔盒（六） 「你说梅莉邀请你去接任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 第315页 米星最终没憋住，还是告诉了商毅清。 毕竟已经是相当亲密的关系，米星又信任他，最后想了很久还是打算不瞒着对方。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和老费透露，」商毅清叮嘱，「我怕他到时候会因为这件事控制你的人身自由。」 「你就不怕我真的同意她的邀请吗？」米星嘆了口气，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商毅清居然会完全站在自己这边。 他还以为这个人多少会公事公办，把自己交给基地的高层去处理。 「你不是没有和她走吗？」商毅清捧着米星的脸，「不是还站在这里给我当老婆吗？那我当然相信你，不过却是最好别和其他人说，不管是胡胜指挥官还是邵云澈，都先别说，别给自己找麻烦。」 「嗯嗯。」 米星乖乖地点点头：「我觉得梅莉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把这个岗位扔给我的？」 「那应该不至于，」商毅清调整了一下坐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或许是因为孩子的问题所以就想要将话事人的角色让出去。但是从正常的逻辑上来说，如果她一定要挑选一个继承人的话，最起码应该也是从自己手下的人去选吧。hints实验室应该有不少不死者beta，怎么会找一个毫无根基甚至是敌对阵营的你呢？」 这不符合正常的逻辑。 米星是一直执着地追查hints实验室的特工，甚至当年苍穹基地的几位负责人都已经放弃调查的情况下，米星仍然在死咬这个案件。这些信息，只要梅莉想调查，这样的信息对她来说应该不难查。 策反这样一个人，她是疯了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而且米星就算了，明明都已经控制住自己了，为什么不动手呢？ 商毅清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 「你看下有没有其他时间的机票，我们改签个早点的时间回国吧。」 商毅清越想越觉得不安。 梅莉手里的信息远超过自己和米星所拥有的，直面和这种人对上，他没有把握下一次还能安全地逃脱出来。 「好，我现在就联繫航空公司。」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比较早的航班，匆忙地结束了这次旅程。 堆积的工作比较多，米星和商毅清一连几天都待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 邵云澈更是丝毫不讲情面，能丢给米星的一点都不留给自己。 看起来是因为结婚这件事被气得非常厉害。 尤其是看到商毅清八百年不发一次的朋友圈发了结婚照，就更是气得不打一出来。 「昨晚住在基地的？」 胡胜指挥官通常是基地来的最早的人，他按照往常的习惯洗杯子、泡茶，刚坐下来就看到从对面工位里伸出一只手，紧接着就看到米星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晃悠悠地站起来，随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服了，邵云澈想要我的命。」 「熬几天就好了，我给你泡点茶清醒清醒。」 「谢谢师父，师父对我最好了。」 胡胜指挥官笑了几声：「这时候知道师父的好了吧，我桌上还有点饼干和面包，你拿着尝一尝。」 米星跟他从来都是不用格外客气，但眼下确实吃不下什么东西：「不用，我暂时不想吃。」 「不吃饭哪里能行呢，想吃什么，师父请客。」 他这么照顾自己米星倒也不好拒绝了，起来随便用漱口水凑活了一下，再洗了把脸。 从昨晚开始就没吃饭，现在胃里确实饿得有些难受了。 胡胜指挥官给他点了肠粉和皮蛋瘦肉粥，打了个电话餐厅的员工会帮忙送上来。餐厅对这种加班熬夜的特工也都见怪不怪了，甚至有段时间还贴心地给受伤的特工提供餵饭服务。 「一开始我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和商毅清的关系挺差的，没想到现在也慢慢变好了。」 胡胜指挥官一边忙着手里的事情，一边打趣着米星，「当时我听其他人和我说你们是婚姻关系，我一点都不信，就觉得你俩跟仇人一样。」 米星有点不好意思提之前的事情，他随便应付了几句就问起了胡胜指挥官。 说起来，自己很少会去问胡胜指挥官的经歷。 他家乡在哪儿，有无结婚，有无子女，从来都没有人知道。 米星心里一直八卦着胡胜指挥官的过去，之前没找到机会问，今天倒是不错。 「我的家人？我没有家人，一直没结婚。家里的亲人也都去世了，我父母对我挺好的，但我年轻的时候不听话，总是闯祸，后来醒悟了，但是那个时候我父母去世了。」 他很平静地解说着这件事，就好像对于生命中的孤独和失去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一般。 「每次看到你和商毅清我都会觉得很羡慕……..其实爱情是所有感情中最神秘、最难得、也是最轰轰烈烈的感情。我因为个人性格的原因，错失过一些人。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清楚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朋友还是爱情，但是无所谓了，人的一生总归是不可避免会有遗憾的。」 米星八卦的小耳朵突然竖了起来：「是什么样的人啊？」 他很好奇年轻时候的胡胜指挥官是什么样的？会喜欢什么人？又会结交什么类型的朋友？ 「是个......很会爱别人的人。」 爱别人？ 那不是海王吗？ 第316页 米星一脸震惊磨磨蹭蹭地问了句：「是比较......风流吗？」 胡胜指挥官赶紧否认：「那倒不是，他、他和他家人的关系很好，是受家里人的影响，所以非常会照顾人。每次出去作战的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我。比如买好吃的，给我准备围巾，防蚊贴之类的。」 「只照顾指挥官吗？好甜啊！那说明他对你有意思啊！」米星两眼放星星，但又想到现在对方和胡胜指挥官似乎并没有发展成为恋爱关系，那看来后面是发生了一些意外，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迅速低落下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他现在怎么样？还有机会吗？」 「没有，那时候作战只有我们两个。至于现在......他去世了，死在了我的眼前。其实他在失去自己亲人的时候就和行尸走肉没有两样了，是我强行把他留在这个世界上。」 米星没有想过自己的八卦会引发这么伤感的回答。 他连忙道歉说着对不起，并说自己不是故意要惹指挥官想起往事的。 「也挺好的，你不提这件事我真的都快忘了，」指挥官起身给自己的杯子加了点热水，「那时候的我啊，对很多东西有执念，总觉得自己很强，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事都不怕。所以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因为我的疏忽导致了同伴的死亡。以至于后来我后悔了，也很难去改变已经成为歷史的过去了。」 「特工的牺牲其实也很正常，哎.......我觉得指挥官您不用自责，很多事情就是命运，无法改变的。」 「也不是——」胡胜指挥官下意识地否定，但随后反应过来又改口，「如果有机会的话，还真的挺想改变过去的，但现在也就这样了吧。」 米星不敢再提这个话题，赶紧讲了些婚礼上发生的趣事转移胡胜指挥官的注意力。 上班的时间快到了，基地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地都走了过来。 米星迅速收拾桌子，把垃圾都扔进回收箱里。 啊对了，听起来胡胜指挥官年轻的时候很强，也不知道他的异能是什么。 自己好像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第218章 潘多拉的魔盒（七） 「胡胜指挥官的异能？」 作为指挥官，胡胜的职能通常是培训新人特工，调配团队和资源，很少需要他直接上前线战斗。所以商毅清没有见到胡胜指挥官真的展露战斗天赋的机会。 但八卦的心还是有的。 尤其是米星抱着自己的胳膊晃来晃去，祈求般地望着自己时，商毅清实在没忍住打开了信息库，搜索了一下指挥官的异能。 「是保密状态，」屏幕上，胡胜指挥官的信息旁边明白地註明了他的异能为保密状态，甚至连商毅清都没有知晓的资格。 「你都没有查阅的资格，这得是多恐怖的异能啊？」 「也不一定是恐怖，可能有缺陷，」商毅清纠正了米星的说法，很多特工的异能天然有着比较致命的缺陷，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护特工的人身安全，通常会设置比较高的保密等级。 但omega很少会有这种保密等级很高的异能……. 商毅清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是辅助类的异能吗？ 他关掉网站，提醒着米星别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我又不是傻子，我肯定不会说啊，你还不相信我。」 米星绕着商毅清巴拉巴拉地保证自己可乖了，不会乱闯祸的。 「嗯嗯相信你，」商毅清当然相信米星，虽然他有时候叽叽喳喳的，但对于核心的机密，米星一直非常老实地遵守着。 关掉电脑，商毅清看着外面的窗户，云层压着夕阳，天慢慢黑下来，刚刚米星开了窗户，晚风慢慢地吹进屋子。 现在时间也不早，他们还没吃晚饭。 「饿了吗？晚上想吃什么？」 提到这个，米星就觉得有点悲伤了。 他的体重上涨了。 他太爱吃甜食了，肌肉和脂肪一起增长，这段时间又刷到了很多体重焦虑的帖子，让米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也不只是体重焦虑，前段时间听到有人背后议论起商毅清的长相，说自己和他站在一起没那么般配，商毅清就是看中了自己不死的能力，不然哪里轮得到自己。 米星是个不吃亏的，性格本来就不服输，听到旁人这么说，直接冲出去大喊了一句：「我怎么配不上了！！！老子配他八百个不带转弯的！！！」 话是喊出去了，那几个背地里嚼舌根的被吓得不敢吭气，可米星心里还是酸涩得很。 以前没怎么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什么配不配的，生与死啥的本就是最般配的一对，更何况商毅清需要自己的陪伴。但随着不死者beta一个个冒出来，再加上真的喜欢上了商毅清，米星心里多了那么一丝丝的不配得感。 但论容貌家世社会地位，那确实是有些配不上。 他改不了其他的，只能从体重上想想办法。 「我不吃…….减肥！太胖了！」 他严词拒绝。 世人总是这样，觉得瘦了的才算好看，但五官又怎么可能是胖瘦能改变的呢。 商毅清想起在香波城堡，梅莉迷晕自己的那个梦境里，米星捂着肚子，身体消瘦，像是被活活饿死的。 他心里有一些不好的猜测，但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 第317页 商毅清抿了下唇，心里已经难受到了极点，但说出的话还算温柔：「减肥也得吃点东西，饿着对身体不好。再说了你现在没有那么胖，别焦虑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商毅清，」米星不喜欢藏着掖着自己难受，直接问了出来，「你觉得我好看吗？就是……大家都说你很好看，我也觉得你好看，然后我们站在一起，就觉得好像你和我不太像恋人。」 这又是哪里来的蠢货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给米星听到了。 商毅清觉得有点头疼。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要是觉得你不好看，我当年会到处抓你吗？」 他蹲下单手揽住米星的大腿，直接给人抱了起来，像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米星并不算重。 商毅清其实很能理解米星，在感情中越喜欢对方，便越觉得自己配不上。 他也同样焦虑过自己的样貌，也害怕别的alpha出现会将米星带走。不仅仅是样貌，性格、脾气、爱好，他都怕自己有不讨巧的地方让米星厌恶，从而找到机会离开自己的身边。 「所以之前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 「嗯。」 「那我是见色起意！」米星被抱着也不老实，晃晃悠悠的，商毅清差点一个没抱稳，好在他赶紧用腿胯住了商毅清的腰，搂着他的肩膀，甜甜地笑着：「我在信息库里看到你的照片我就觉得你好好看啊！我一定要睡到你，不然我这辈子就亏大发了！我当时去酒店找你，就是想至少死之前得风流一次吧.......和你睡一次我死掉了也不算亏。」 米星想起以前的事情，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死，也想着在死之前快活一顿。 毕竟人生二十多年，连亲密关系都没有过，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遗憾了。 商毅清走到厨房，把米星放在大理石吧檯上坐着。 他一直以为米星的人生要比自己想得更加荒唐，甚至还为此吃过不知道多少次飞醋，更将米星的主动和大胆认作是「经验丰富」——但却没想到他们在遇到彼此之前的感情经歷居然都如此空白。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心的。 「夫妻是彼此的初恋」，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格外幸运、用万贯家财都买不来的命运的偏爱。 可商毅清却高兴不起来。 他侧过头去拿手机，交给米星让他点想吃的东西。 米星自然看什么都想吃，但他还是有点纠结要不要少吃一点。 商毅清望向他，眼前的视线却逐渐模煳，梦境里那个将死的「米星」的影子和现实中的米星逐渐重叠。 没有性方面的经歷、洗到发白的牛仔裤、消瘦的身材，捂着肚子说饿…… 就好像他们如果没有遇见彼此，不死的能力没有扛住米星的万念俱灰，那么躺在白色的房间里消亡的，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不死者的死亡，并不罕见。 葛潇和崔可夫将军，都因为万念俱灰而丢失了不死的能力。 「商毅清你想吃什么啊？」 「商毅清？」 米星喊了好几遍他的名字，商毅清才反应过来。 他的心勐烈地抽痛了一下。 「我都行，你随便点吧。」 他敷衍着米星，心却早就已经痛得难以忍受。 饿死是多么残忍的酷刑，如同胃部被绞住一般，米星一定是丧失了所有的希望，花掉了所有的钱，求遍了通讯录里可以联繫到的人，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会饿死在出租屋里。 「那我少吃一点点吧，就吃个凉拌菜，商毅清你可以分我一口饭吗？」 「正常吃饭吧。」 「可是我真的觉得有点胖了…….」 ——「好饿啊。」 现实和梦境的声音重叠，两个一摸一样的声线交织在耳边，想要将商毅清拉入无尽的深渊里。 饿死。 胃部被胃酸灌满，身体失去力气，营养不良，面容消瘦甚至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那绝对是一种难以想像的酷刑。 「我让你正常吃饭！你听到没有！」 商毅清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吼叫出声。 家里本来就安静，他的声音把米星吓了一跳。 心脏的跳动声盈满大脑，商毅清抬头看到米星惊讶的表情，他赶紧抓住米星的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 我只是太害怕你的死去了。 在梦境里无论怎么伸手都无法把米星抱紧，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绝望从容地放弃生命。 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噩梦在眼前上演。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 要是以前，米星已经和他吵起来，甩手走人了。 但这次，米星却格外冷静。 这段时间相处他早就摸透了商毅清的性格，他并不是一个控制不住脾气的人，商毅清有时候发火，是因为压力远超他的承受范围了。 「到底怎么了？商毅清，从刚刚开始你就心不在焉的。」 商毅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死死地抓住米星的手。 米星凑近了去看他的眼睛：「你告诉我啊，你不说我们又会像以前那样，吵完架谁都不理谁，然后你再把我关起来，我又开始寻死觅活的。」 谁都不想一番努力回到原点，尤其是在尝过彼此心意相通的甜蜜后。 第318页 商毅清嘆了口气，老实交代起了那个梦境。 「我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一个不太好的梦.......」 ** 异常查询的记录明晃晃地出现在老费的电脑上，他看着商毅清的名字，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随后他伸手拿过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老胡，商毅清是不是在怀疑你？我看到了他的检索记录。」 对面的声音沉默良久，随后才回覆：「他暂时怀疑不到我，商毅清的心思我很清楚，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人，他不会太过追究我们隐藏起来的信息。至于米星…….他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问一问，应该是他好奇，求着商毅清来查我的信息吧。」 提起米星，胡胜指挥官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米星的行为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的，你不用太草木皆兵。」 老费放下戒心，他捏了下自己的眉心。 最近自己确实有些过于紧张了。 舒缓紧张的最好办法就是转移话题，老费调侃起了胡指挥官和米星的关系：「看起来你很欣赏你这个徒弟。」 「我一直觉得死亡是最容易解决问题的方式之一，所以我欣赏能够放弃这种解法的人。」 「人们一直都说死需要勇气，你倒好，直接说这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死多简单啊，一了百了，活着才难，活着就需要解决这些我们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 「行吧，不和你讨论这么复杂的问题了。你觉得hints实验室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他们还会对米星和商毅清出手吗？」 这本是个很难预测的话题，但没想到胡胜指挥官不慌不乱地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暂时不会，对方的目的是为了拉拢米星，米星现在完全和商毅清站在一边，他们如果出手惹怒了米星反倒会得不偿失。而且对方没有出手的必要，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的对手不是普通人，不要用人类的对抗思维来看待它，米星是死是活，是听话还是不听话，是支持还是反对，和它选择米星并不矛盾。」 「你也知道，我是个上过无数次战场的士兵，我很难想像这种敌人。」 「那也得想像，这是我们的战斗，一旦失败，我们都不得不走向一个难以接受的未来。」 第219章 潘多拉的魔盒（八） 商毅清说完所有的噩梦之后，米星安抚了他几句，随后一个人去了厕所。 他藉口想上厕所，但却站在洗手池前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米星没有告诉商毅清，梦境里的很多信息和现实是对得上的。 他确实有一件水洗到发白的牛仔裤，他曾经租住的房子四面都是白墙，因为省钱，米星几乎没有购置任何多余的家具。 房子在自己遇到商毅清之前就退租了，所以商毅清是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租的房子是什么样的。 尤其是，经验这件事。 之前为了和商毅清斗气，也是为了让对方放弃自己，米星总会可以撒谎将自己包装成浪荡、骯脏混乱的人设。虽然后来两个人相爱了，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米星从来没有刻意地去解释过。 所以，那并不是梦境，而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没有遇到商毅清，没有和他相爱，真正万念俱灰的米星，会在某个阴云密布的午后，饿死在白色的出租屋里。 「米星，你还在里面吗？」 商毅清一直没有听到米星的动静，有点担心他。 米星赶紧打开水龙头沖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马上！」 擦干净脸，米星收拾好表情才出门。 没事，就算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无所谓，没什么好怕的，本来每个选择背后对应的就是不同的命运。 他现在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打开门，米星深吸一口气。 「我觉得你的梦，应该不是单纯的梦境，而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这一点商毅清其实早就想到过，他只是不愿意承认。 「梦境里的内容都不重要，我会好好吃饭，健健康康地陪在你身边，」米星试探性地握住他的手，然后慢慢地捏住商毅清的整个手掌，「别害怕了。」 商毅清原本焦虑不安的心态，因为这句话突然放松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内疚和自责。 「我又没能控制住自己…….对不起…….」 每次，只要是涉及到米星的事情，他总会失控，到最后自己反倒成了最快伤害他的人。 「这很正常，如果我是你，做了这样的噩梦，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我也会失控的，」米星安抚着他的情绪，一手抱住商毅清的腰部，一手慢慢地抚摸他的后背，「刚刚在厕所里我也有些恍惚，商毅清…….你梦里所看到的，可能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商毅清抱着他的手臂骤然收紧。 他其实早就猜到了，但一直避开了这个答案。 「没什么好怕的，我不会走入那样的命运的。商毅清你忘了吗？是你把我拽住的，无论我自杀多少次，都是你把我拽回来的。」 这么想想，好像遇到商毅清之后的每次自杀，都没有那么万念俱灰。 有过痛苦，也有过怨恨，想闭上双眼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 可是、可是—— 那些怨恨和痛苦之中，他不敢全盘否认自己有没有期待过商毅清出现然后抓住自己的手。 第319页 「不难受了，我饿了，我想吃饭。」 米星拍了拍他的后背，指挥着商毅清帮自己下单。 既然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饿死的，那胖就胖点，还是多吃点好。 想到这里，米星没控制住，又偷偷亲了一下商毅清的脸。 这下倒是把商毅清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真的很好奇，米星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明明没有接受过来自原生家庭的爱意，但是比起自己，米星真的很懂怎么去爱别人。 「只有关于我的梦境吗？还没有没有其他人的，我帮你分析一下。」 晚饭到了，从婚礼开始就控制饮食的米星这次点了不少吃的，不仅仅是主食，还多点了一架椰汁水果捞，像是在身体力行地比买你自己走向被饿死的结局。 但现在看来，至少自己的命运线估计是要被撑死的。 商毅清拆了筷子递给米星：「有很多，以前也做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噩梦，那些大多数我都不记得了，但从近期来看，我的很多梦都和不死者有关呢，比如我梦见过葛潇和她创造出来的怪物一起，那个世界的所有景观都是血红色的。每个人都靠吃旁人的血肉为生，他们似乎把葛潇当成了唯一的信仰和神明，对她顶礼膜拜。但是这些梦无论最后会是什么结局，整个世界都会像玻璃一样碎开。」 他的情绪恢復了正常，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 目前来说，商毅清能够明明白白记得的、并且梦境和现实有直接对应人的，只有葛潇和米星。 那以葛潇所在的梦境为参考，去推算梦境的真实含义。 米星抿了下唇，他想起了之前梅莉和自己说过的话。 原本他不打算说的，梅莉在他眼中就是个大号神婆，坏事干多了才会拿所谓的人类文明的延续来美化自己的恶行。但.......万一呢？万一她说的是真的，万一这个世界真的有自己无法接触到的另一面呢？ 更何况能够随意地赐予和收回不死的赐福，这种能力早就超过异能的范畴了。 「在城堡里，梅莉曾经诱导我去推理葛潇事件背后还有什么真相，她告诉我人类最后会灭绝于自己的贪慾，我们会开始绵延不休的战争和掠夺，会开始自相残杀。她所在的hints实验室，就是为了找到能够延续人类文明的方法。她虽然没有承认，但我在想，葛潇虽然杀了那么多人，但是她却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物种，这从更宏大的叙事上来看，未必不是一种保存人类文明的方式。」 米星顿了顿，继续说道：「不仅仅是葛潇，柯志辉也是，不管是他创造出来的料理包，还是说他通过手术将alpha的腺体转移到beta身上，这都是人类难以想像的技术突破。甚至是任晨的精神晶片和崔可夫将军的死而復生的药剂，都是我们难以想像的，可以改变人类发展进程的技术。所以我当时猜测，不死的能力就是为了保护这些科学家不受到任何意外的影响，让他们能够继续深入研究，为人类的发展做出贡献。」 「一旦他们自己丧失奋斗下去的意志力，或者是他们的实验结果被证伪，他们不死的能力就会被收回。这个推论虽然得到了梅莉的认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也无法解释我为什么会是不死者......这件事我当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我不想再给你增加一些无用的信息，让你产生负担。」 商毅清给他夹了块鱼肉：「我不介意，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感受。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们虽然是伴侣，但我尊重你拥有自己的思考的空间。」 呵！哥你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呢！我怎么不信！ 米星心里嘟囔着：这种有在体内埋gps的黑歷史的人，说什么尊重思考的空间，想都不要想。 但是多少是有点进步的—— 米星在心里小小地夸赞了一下商毅清。 「我没记错的话，葛潇当时是杀了四五位流浪汉，用尸体缝合的方式拼凑出了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 那个怪物非常听葛潇的话，还在她的命令下，杀掉了混迹夜场名声大噪的c老师。 不，那不仅仅是暗杀，是活生生将c老师的五脏六腑都吃了个干净。 吃...... 米星夹起商毅清给自己的鱼肉，慢慢地放进嘴里。 血红色的嘴唇慢慢贴近白色的鱼肉—— 梦境中那些人的脸并不干净，五官也不对称，那张脸就像是用好几种不同的原材料被粗暴缝合在一起的「百家衣」一样。 他们互相吃着彼此，将进食当作一场再正常不过的社会活动。 而他们的口中高唿着「神女陛下」和「创世神万岁」。 尽管有些荒谬，但眼下商毅清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我的梦境所展现的是『不死者葛潇没有失去爱人，没有万念俱灰的结局』，」商毅清喃喃道，「在那个世界里，她会带着她的爱人一起问鼎神明的宝座，成为风光无俩的神女。她会杀光这个世界的正常人，让人类用尸体拼接的方式苟活着，并且以吃掉同类来维繫种族的延续。」 是的，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商毅清的梦境，是所有不死者成功之后的结局。 虽然恐怖、噁心且荒谬，但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想通了这一点，商毅清像是茅塞顿开一般，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划着名：「对，每一次梦境都出现在不死者失去能力之后，基本上每一次都是。任晨死后我也梦到过，梦到过一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如同士兵一样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这不就是任晨的精神晶片的研究吗？通过意志晶片来控制每个人的思考方式，这样每个人都可以完全服从命令，成为一只骁勇善战的军队，来抵抗未来或许会面临的任何危机。」 第320页 说完自己的结论，商毅清看向米星。 米星并没有表现出认可自己猜测的样子，他只是抿了下唇，无比担心地问到：「为什么是你？」 是啊，为什么是他呢？ 商毅清又不是不死者，恰恰相反，他是死亡的代表，拥有着可以杀戮旁人的名为死亡螺旋的异能。 他也不是beta，和科学实验更是从来没有扯上过任何关系，随便一把刀都可以在他的身上造成血流不止的伤口。 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梦境？ 当年在澳洲的教堂里，梅莉又为什么要通过装死的方式污衊自己是杀人兇手？她既然愿意和米星对话，那为什么在香波城堡却要催眠自己，让自己陷入梦境之中？ 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没有考虑到的？ 第220章 潘多拉的魔盒（九） 「想不出来别想了，吃完饭睡大觉。」 米星向来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知道另一个世界自己的结局是饿死之后，他便打定主意暂时还是不减肥了，爱吃成啥样就吃成啥样吧。 商毅清无可奈何地摸了摸他的头，催着米星赶紧吃完出门熘达。 吃就不必少吃了，平日里倒是可以多锻鍊，增加消耗。 「等有时间我去找下葛潇吧，问一下她当时研究的细节，」米星倒退着和商毅清说话，气喘吁吁的，「我记得咱们基地研究室不是取样了部分葛潇当时研究留下来的样本吗？实在不行我还可以问问他们。」 倒着走路有点累，米星觉得不舒服直接转过身来挽着商毅清的手臂。 可很快他又觉得无聊，松开商毅清的手，往前跑去。 无论他是跑，是倒退，是并行，商毅清都不紧不慢地追随在他的身后。 他们并不知道命运到底在何处等待着彼此，也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但好在的是，有爱就够了。 他们陪在彼此身边，再差的结局，再狼狈的命运，似乎都能接受。 米星的身影停留在漫山遍野的灯火里，他向商毅清挥挥手。 此生所求、不过如此。** 「你们基地也是挺有意思的，过段时间就找我，我是什么游戏存档处吗？来找我存一存调查进度？」葛潇跟在狱警身后，她的双手垂在身前，头髮被剪短了，但头颅却仍然高高仰起，似是对自己当前的处境相当满意。 「米星如果有能力就自己调查，反覆找我算什么？我又帮不了他什么。」 葛潇的碎碎念惹来了狱警的不满，她呵斥着葛潇，让她闭嘴。 葛潇这才听话。 但心里仍然是不服的，她当初看上了米星的怯懦和平凡，想着把那张脸扒下来给自己的爱人一张完整的脸皮。可最后没有达成目的，她对米星的态度就更加复杂了。 她恨着一枪杀死自己爱人的商毅清，更恨着可以和商毅清厮守的米星。 但却又羡慕他们的关系。 那是自己已经获取不到的爱了。 人总是这样吧，贪多贪足，最后什么都不剩了。 「米星，你烦不烦——」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抬起头，看到的却并不是米星的身影。 「好久不见葛潇，我是苍穹基地的胡胜指挥官，是米星的师父。」 胡胜指挥官站在原地，朝着葛潇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你的案件我也有经手，但当时主要的调查人是米星，所以我们应该没有见过。」 葛潇拉开椅子正准备坐下，但却突然愣在原地：「等等，既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你为什么说好久不见？」 「你到底是谁？」 她放弃坐下，直视着隔着玻璃窗和她对视的男人。 她没有见过这个人，作为一个醉心于研究的人，她认识的这个年龄段的人并不多。 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确实没有这样的人。 但是—— 面前的男人冷静地看着自己，微笑打量，动作又很有礼貌，看起来像是在等待自己想起关于他的回忆。 那会不会是更早之前？ 人会变老，但是五官的位置是不会改变的。 他的五官位置确实是有点眼熟。 与高超的智力相对应的是绝佳的记忆力，不仅仅是能记得事，还能记得很多旁人无法意识到的数据。 记忆中，确实有一个人的五官数据和面前的人极为相近。 虽然皮肤状态和某些部位有更改的痕迹，但是这么相近的数据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 「是你？」葛潇低下头似乎并不能接受自己脑内的推测，「不对啊，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的年纪.......怎么可能会.......」 「看来你想起来了，」胡胜指挥官拉开椅子坐下，「好久不见。」 葛潇疑惑地坐下，她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你的学长在非洲救助战争中的儿童，他的状况挺危险的，不死的力量或许快要放弃他了。」 这是葛潇被关了这么久之后，第一次收到学长柯志辉的消息。 她都快要忘记这位和自己一样天才的双面科学家了。 「是吗？看来善良的那一面打败了恶的那一面啊，他还是老样子，真以为自己可以救得了全世界。」 「他怎么不能认为呢？不论是善还是恶，他都得到了承认，都获得了不死的力量。」 第321页 「可那样的人生未免也太无聊了，一直在奉献，一直在拯救，执迷不悟.......但他就是这样的人，我觉得他蠢，却又很欣赏他。」 那是为数不多愿意接近她的人了。 葛潇的性格非常孤僻。或许是因为过早开慧，很多时候她疲于与旁人沟通交流，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柯志辉却能理解她的孤独和无助，在实验室里学习的时候，他总是会帮助葛潇理解课程上的问题，教她如何与旁人相处，甚至为她争取了实习的机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葛潇的朋友。 但是朋友也总会有污点，就像葛潇从来没有告诉柯志辉他存在双重人格，就像柯志辉从来没有让葛潇远离hints实验室，而是一步步引导着她和hints实验室的人接触。甚至在自己都快要从实验室脱身的时候，决绝地将葛潇留在了那里。 想到这里，葛潇嘆了口气，她是真的从来没有被一个人坚定地选择过。 「你来找我做什么？当年的事情是旁人逼我做的，你找我一个小女孩也没什么意义，」葛潇有些疲惫了，她低下头无力地回復着胡胜指挥官，「更何况我如今身陷囹圄，我没有什么价值了。」 「你误会了，我只是来送送你的。」 「送我？判决下来了？死刑定了吗？可是你们应该还没有查清楚hints实验室的案子吧。」 胡胜指挥官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你要理解，对于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曾经见过的、认识过的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葛潇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话里话外的说法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你什么意思？我——」 知道，她听到大脑内传来一阵奇怪的机械声。 【葛潇，好久不见。】 这是一段一直萦绕在她大脑里的声音，但这么多年葛潇总是无视，只把这声音当作是自己抑郁症的表现。 【我是世界意识的集合体，也是赐予你不死力量的主宰。】 【我没有名字，你可以随意地为我取一个名字，我不介意你用任何东西来称唿我。】 【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邀请你接任梅莉·潘多拉，成为hints实验室的下一任话事人。你将拥有无尽的财富，从这里逃出去的能力，无数人都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爱上你，从此之后，你不会再回到之前孤独无助的状态了。你的聪明才智都会在合适的地方得到应用，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交易。】 葛潇愣在原地，她看着玻璃窗外的胡胜指挥官，对方已经起身离开了。 临走前，他向着葛潇深深鞠了一躬。 一开始葛潇猜测他是否是hints实验室穿插在九幽基地的间谍，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胡胜指挥官的动作并不像是表达对自己的尊重，而像是一场送别。 「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就是，我需要你重新成为弗兰肯斯坦，继续对尸体拼接人的研究，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给予你不死的能力。我知道那些过往的研究数据和记忆从来没有从你的脑子里离开，你只是太绝望太痛苦了，所以才终止了研究。我可以帮助你逃出去，但你需要不断地制造怪物，只有这样.......】 「那我拒绝。」 【。。。】 「我说我拒绝。」 【为什么？你不是本来就热爱研究生物学和信息素学吗？只要你从这里出去，你什么都可以拥有。】 狱警无法听到葛潇脑内的声音，她看到葛潇许久没有动作，站起身来带领她回到牢房。 「你称唿他为怪物。」 葛潇突然明白了刚刚那句「我来送送你」是什么意思。 她仰着头释然地笑了出来。 怪物。 是的她创造出来的就是怪物，一个五官都是被缝合的，靠着吃人为生的怪物。 但是那个怪物啊，在她最痛苦的七夕节里，送给了她一朵玫瑰花，抱紧了她的身体，牙牙学语一般地喊着「我爱你」。 会给她扎头髮，会哄她吃饭，会趴在她的腿上听她总是破音跑调的歌。 他那么乖，连难听这个词语都说不出口。 那是她的血肉里生长出来的至亲。 她早该死了！ 从他的身体如同飞灰一般消散的时候，她早就该结束自己的生命了，直视律法和这四四方方的牢笼束缚了她的身体。 【只要有权势，什么样的人你都会拥有，大家都会说爱你。】 【至于那样的怪物，用你自己的手可以创造出成千上万个。】 死了就是死了，再创造出来的一千个一万个都不是她的葛笑。 过往的回忆是无法重现的，再来多少个替代品也都是一样。 「你提醒了我一件事，我活得实在是够久了。」 「我不应该让他在黄泉路上等我那么久，他的眼珠我没有选好，不是很好用，我应该早点下去找他的。」 她不想等法律判决了，没有他，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日子不过是无聊叠加另一个无聊。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愿意吗？我可以用代码重塑一个和他一摸一样的ai，性格和记忆都会一摸一样。】 死了就是死了啊，死了就是无法再重来的。 「我拒绝。」 她就是该陪葬的。 冰冷的死亡分离你我二人， 第322页 冰冷的死亡又让你我再次相遇。 第221章 潘多拉的魔盒（十） 「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我们巡查的狱警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气息了。」 米星看着地上平躺的葛潇的尸体，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的眼上，阳光下，她的眼珠逼近透明的琥珀色。 千斤顶重的郁气压在米星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本不该伤感的，这个女孩作恶多端，藐视生命，正义不会给她一条活路。 可是人就是这样，你明明知道她该死，但当她真的死在你面前的时候，那种本性里钻出来的痛苦和悲伤却难以压制。 「她从被拘留开始就一直称自己患有各种疾病，包括哮喘、咽炎，慢性胃炎以及精神类疾病，并偷偷攒下药物藏在被褥中。」 原来她并非活着，而是一直在寻死的路上。 每一颗药她都好好地保存下来，直到积攒出一大把药品，直接塞入口腔。 药物互相作用，一大把药片又会堵塞喉管，她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以往米星并不能理解，葛潇这种天之骄子，本应该是极度利己和理智的。但真正体会过爱的感觉后，他大概能体谅葛潇的选择了。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倒不如奔赴有爱的死亡。 只是—— 为什么是今天？ 过去的问讯中他们并没有调查出葛潇对hints实验室的态度，但米星能隐约差距到葛潇其实并不喜欢也并不完全认可hints实验室。既然对葛潇的审判仍在进行，死刑还没有敲定，hints实验室的调查仍然在推动，那葛潇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自杀？ 「她最近见过什么人吗？」一直沉默的米星转过头询问狱警。 「有一个人，」狱警回答，「胡胜指挥官。」 米星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 这个名字如同平地惊雷，米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表情。 指挥官很少过问葛潇的事情，之前每次针对葛潇的问讯都是自己来做，再报告给其他人。 这次胡胜指挥官为什么....... 而且为什么不提前通知自己呢？ 他擦干净手，一边说着：「指挥官估计是来调查案件进展的。」来粉饰太平，一边伸手阖上葛潇的双眼。 光落在米星的手背上。 移开手—— 从未眷顾过葛潇的光又再次落在她的身上。 「天堂大概是不会欢迎你的，希望你们在地狱里重逢。」 米星闭上眼，默默地在心里为她送上祝福。 出门的时候他罕见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靠在门口电线桿子上点了根烟。 早就被商毅清强迫戒了的东西，今天却莫名其妙勾着他的情绪。 他总会想起那个和葛潇见面的下午，绿荫疯长，阳光刺眼，咖啡馆的门外是一声长过一声的蝉鸣，她扮演着单纯、清澈的学霸，自己扮演着脑袋空空的富二代。 光鲜的皮囊下，是他们各自腐烂流脓淌着绿水的童年、被选中成为不死者的宿命和得到的快要窒息的爱情。 她享受其中，米星只想逃跑。 米星被烟呛到，不自觉地呛出眼泪。 他伸手抹掉。 回家的时候商毅清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的烟味。 「你抽菸了？」 「嗯，葛潇去世了，我在门口买了一包，」米星把剩下的烟和打火机放在桌子上，「就三根，以后不抽了。」 商毅清放下手里的笔，走到米星身边，伸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商毅清？」 米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所以你不敢在外面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我们是家人，你要是难受可以在我的面前哭。」 米星的眼眶突然觉得酸疼。 葛潇是米星遇到的第一个出他之外的不死者，她上了米星最想去的大学，在不知道真相之前，米星一直把她当作更幸福的自己。 可是后来，知道了她的经歷，知道了她的疯狂和病态，米星除了觉得她恐怖之外，更觉得心疼。 她如果好好地长大，或许会为科学进步做出巨大的贡献，会站在领奖台上成为那个人人称羡的「天才少女」。 可她所有的心血都用来雕刻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爱人。 商毅清其实并不理解米星这些细微的情绪，可他还是尽可能地选择了包容。 「我已经好了，」米星送开手，仰头看着商毅清，「下次不抽菸了，难受的时候找你。」 「嗯。」 商毅清主动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脸。 「如果你觉得很难受，也可以抽，但是要控制量，对身体不好，酒也是、甜品也是。」 是的，米星曾经非常沉溺于甜品。 在去年两个人关系不冷不热的时候，米星唯一能对商毅清露出笑脸，就是商毅清提着蛋糕回来的时候。 只是相对来说，甜品那时候能给米星过瘦的身体增加热量和脂肪，所以商毅清没有管制过。 「我知道甜品可以缓解抑郁情绪，以前我没管过，是觉得你需要，但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的话让米星有点恍惚：「不是的，我是真的馋。」 ？ 商毅清抿了下嘴。 开始自责为什么要多想，为什么要多嘴，米星这张爱吃的嘴自己还没见识过嘛？ 第323页 米星破涕为笑，虽然知道商毅清不是故意的，但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人一本正经乱推理的样子。 「算了，不嘲笑你了，」米星收住自己的情绪，「葛潇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胡胜指挥官，我觉得不太对劲。他之前从来没有主动和葛潇接触过，而且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呢？他走之后没多久，葛潇就自杀了，我觉得这不是偶然。」 商毅清也隐约觉得不太对，可是—— 就因为这样的巧合去怀疑一个当年将自己带离修道院的恩人，商毅清很难做到。 「而且最近也不需要提审葛潇啊，梅莉的事情找葛潇也没啥用，他为什么要在这个节点去提审葛潇呢？」米星碎碎念着自己的怀疑，但是他同样也不敢将任何罪名扣在胡胜指挥官头上。指挥官对他如同师长，不仅教导了他很多特工该有的知识和技巧，还在他困惑的时候数次帮他排解情绪。 「我要不直接去问问指挥官吧，我觉得这里可能会有什么误会，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米星顾不上已经是深夜，准备拿手机给指挥官打电话。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瞬间，商毅清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梅莉是不是说要让你当hints实验室下一任的话事人？」 「对.......你提这件事干什么？」 「我在想，如果葛潇没有失去不死的能力，那么她会不会比你还要适合这个话事人的角色？」 第222章 潘多拉的魔盒（十一） 梅莉将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之位转交给米星，就像恐怖分子头目传位给fbi一样荒唐。 相对来说，葛潇明显更符合他们的要求。 葛潇足够聪明，道德感也低，和hints实验室也接触过，虽然方案，但总比米星这种直接对立的人要好很多。 虽然她万念俱灰失去了不死的能力，但她创造出的成就是不会磨灭的，她仍然可以再度创造出比之前的怪物更加稳定的生物体，从而再度成为不死者。 相比于双面人格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柯志辉，以及完全反骨的米星，葛潇真的是一个完美的选择。 为什么不选葛潇呢？ 如果自己是掌权者，或许就会选择葛潇。 只要开出足够的条件，让葛潇脱离现在万念俱灰的情绪，她是个完美的接班人。 当然hints实验室或许会有别人更加合适，但没记错的话，任晨提到过，不少人拥有了不死的能力后，也会迅速地失去这个能力。 因为他们的成就很快就会被证伪，从而变回普通人。 而葛潇却是因为绝望而失去的能力，这也就证明她在hints实验室内部是一位等级非常高的不死者。 高等级的不死者应该没有那么常见，而且hints实验室如今帮派林立，葛潇还是个完美的独立势力。 同时，商毅清还会思考另一个问题。 葛潇为什么要自杀。 她现在的状态明明是活着挺好、死了也行，就算是受到了别人的刺激，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才能促使葛潇去执行自杀这个行为呢？ 商毅清想不通，但他记得有个人比自己更加适合推理这些细节。 于是，商毅清开车带着米星去了邵云澈家里。 「来了来了，妈的，你们没有门禁吗？」 邵云澈在路上接到商毅清的电话就骂了一路，知道和hints实验室相关之后，才勉强骂得没那么脏。 米星和商毅清被管家迎接着进了会客厅，刚坐下就看到邵云澈边走边穿睡衣外套。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空气里alpha浓烈的信息素味道让商毅清作呕。 他在来之前给自己餵了抑制剂，怕自己带着杀意的异能会伤害到邵云澈的身体，但没想到邵云澈身上会带着这么烈的气味。 「发情期吗你？」 商毅清捂住鼻子，下意识地扯着米星的袖子，保护自己的伴侣。 「刚和齐熙哥打电话呢，」邵云澈不好意思地解释着，从抽屉里翻了个信息素抑制贴黏在自己的后脖颈上。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管家心领神会地开了窗户让夜风吹拂进来，又打开了空气净化器，让邵云澈的信息素能散得快一些。 这么浓烈的味道，自然是那通电话导致的。 米星用肩膀撞了下商毅清，商毅清与他十指紧扣，转头看向他，浅笑着摇了摇头。 管家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用咳嗽掩饰自己的笑意。 他们都心领神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并不戳破，而是由衷地为邵云澈感到开心。 「行了，找我什么事？」 邵云澈找了个离商毅清最远的位置坐下，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 「葛潇死了。」 邵云澈也收到了这条消息，他并不认识葛潇，只知道她是一位制造了连环杀人案的天才少女。邵云澈曾经也想过和葛潇聊一聊，作为侧写能力的拥有者，他非常喜欢研究犯罪心理，尤其是这种反社会人格的杀人犯的心理，对邵云澈来说是绝佳的研究范本。 「所以你们大半夜喊我起来给她上香吗？」 邵云澈怒气未消，只想给面前两人一人一拳送他们回家。 鬼知道自己费了多少口舌才哄得齐熙和自己说几句软话，也无外乎就是「想你」「回国之后可以直接住你家吗？」「给你做小蛋糕吃，用嘴餵」而已，没有什么过分的话，只是邵云澈憋了太久，稍微带点颜色的话就受不来，信息素直接大爆发。还没来得及深入聊，就被商毅清的电话打断，挂了还继续打。 第324页 齐熙那边本来就信号不好，再加上第一次说这种话心理紧张，让邵云澈先忙然后挂了电话。 邵云澈杀人的心都有了。 「上香下次可以，现在是为了让你帮忙看看她是为什么自杀的。」 商毅清把葛潇的信息从资料库里掉出来，将电脑推到邵云澈面前。 邵云澈冷静了下来。 他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看着电脑上的信息。 冰冷的文字介绍着女孩的人生，这样简单的文字表述都能让邵云澈感受到一个现实：命运几乎没有垂怜她的时候。 被亲生父亲侵犯，更改名字，被人欺骗感情，最后成为了连环杀手创造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爱人，随后亲眼看到爱人的惨死。 人生千万般的不如意似乎都被她遇到了。 可她的履歷确实非常耀眼，这样的科研成就，如果走在正道上，葛潇的未来将不可限量。 「有没有她尸体的照片？」 「在后面，你自己翻。」 邵云澈往后翻了几页。 「她死得很安详，而且故意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头对着窗户，应该是想让清晨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 无数的信息突然涌现在邵云澈的脑海里，他开始逐步分析葛潇的心理。 「对，我早上过去的时候，她的脸是被暴露在阳光下的。」 米星的回答是对邵云澈侧写能力的认可，邵云澈颔首继续看着照片。 「她攒了很久的药，不论是从窒息死还是药物的相互作用来说，其实她很早就攒够了可以自杀的药量，」邵云澈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药片说到，「这个时候自杀，我觉得她有点报復的意思。」 「报復？」 「对，用自己的死亡来报復什么人。我看了下之前的资料，葛潇是个心理非常强大，甚至是有些自负的人。被侵犯她没有自杀，爱人死了她也没有自杀，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刺激她？我觉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在用自己的死亡报復什么人，」邵云澈强调，「而且这不是一种赌气，她的死应该是真正切切地能够报復到一些人。」 直到这个时候，米星才反应过来。 有什么好伤感的，自己还不了解葛潇吗？ 那明明是个受伤了也要把别人扒层皮的女人，失去爱人之后葛潇都没有选择自杀，更不要说旁人一两句轻描淡写的谈话会刺激到她。 「我知道了。」 商毅清全然明白了。 葛潇是比米星更好的选项，但葛潇并不想去。 所以她用死拒绝了hints实验室。 不，不是hints实验室。 单单只是实验室的话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真正能够让葛潇噁心的，是梅莉话语里提到的那个—— 世界的意志。 ——「从来没有垂怜过我的世界意志，却妄想选择我成为你的僕人，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那么喜欢赋予旁人不死的能力，是因为知道死亡的可怖吧。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在地狱等着你和你的世界一同坠毁的那一天，这是我对你的报復。」 也是对那个从来没有怜惜过她的命运的、完美復仇。 第223章 潘多拉的魔盒（十二） 在回去的路上，商毅清关掉了车内的音乐。 他将车停在路边，额头靠在方向盘上深吸了几口气，像是快要被溺死一般。 「商毅清，你怎么了？」 米星坐在副驾驶上，伸手拍着商毅清的背。 从邵云澈家里出来商毅清的情绪就有些不对，米星知道刚刚侧写出来的信息确实比较可怕，但也不至于让商毅清有压力到这个地步。 他向来是比较从容的，除了面对自己的事情。 商毅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葛潇的报復对象应该还有一个人。」 「谁啊？」 商毅清抿了下唇，给了一个米星从未想过的答案：「我。」 葛潇的爱人，死于商毅清的死亡螺旋。 黑色的飞灰流逝于葛潇的掌心，那天晚上，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是要撕开整片天空。 她不可能不恨商毅清。 这一点米星明白，所以他从未让葛潇和商毅清有过任何的接触。 但他想不明白的是，葛潇的自杀又和商毅清有什么关系呢？人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报复方式？ 「我们之前推理过，梅莉生下了一个孩子。她的孩子如果确实是拥有异能的alpha或者omega的话，那么作为极端beta组织的话事人，她的地位必然会受到挑战。」 这是一个非常好理解的逻辑，强大的家族没有生下alpha都会面临被吃绝户的处境，更不要说一个这么大的、以极端性别主义团结各方势力的恐怖组织了。 那些古板的、极端的组织成员，或许会逼迫着梅莉杀死这个孩子。 但是从现实来看，梅莉大概率还是选择留下自己的孩子。 「她有无数的机会在怀孕期间查到孩子的性别，但是她仍然选择生下了这个孩子…….你说到底是什么值得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生下孩子？」 商毅清侧过头看向米星，对视之后，他们彼此只能苦笑着看向对方。 米星伸手挠乱了自己的头髮，路灯昏黄的光刺得他眼眶酸疼。 他知道答案，只是没办法说出口而已。 第325页 那是母爱。 是他和商毅清从未感知到的母爱，是他们互相扯谎才能骗自己拥有的最真挚的感情。 他们的母亲在他们出生之后就将他们丢在大地上，没有来处、没有归宿、没有依靠。 哪怕功成名就，仍然没有得到过哪怕一次来自母亲的疼惜。 「因为爱着自己的孩子，所以梅莉不会同意杀掉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她会用尽所有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血脉。过去几年的时间里，她死死抓着hints实验室的权力不肯放手，哪怕hints实验室的很多事情已经不由得她做主，她仍然保全了自己和孩子。」 为人母，她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极致。 「但就像她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由着旁人来挑选，很多时候大家都是被命运推着走。」 她坚持了好几年，让自己的孩子好好地长大。 但商毅清他们能调查到的信息，hints实验室的其他势力也会知道。 依靠着性别歧视发家的组织不允许领导者拥有alpha或omega的孩子，这将让整个组织都分崩离析。 所以—— 她渐渐失权。 权力如同她握不住的沙，哪怕她用尽自己能用的方式，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信任的下属背叛离开，曾经打压的竞争者捲土重来。 「直到现在，我还是推理不出她到底为什么偏偏选择你，但我确认，相比于你，hints实验室的其他的势力或许会选择葛潇。」 葛潇是一个推理出的完美答案，只要她拿回不死的能力，在目前可知的范围内，她就是最适合的下一任话事人。 没有背景、但却足够疯狂、强大。 不管是当年在电视上极具煽情的演讲还是她本身足够过硬的实力，这个女孩会在短时间内成为比梅莉更加合适的话事人。 走出监狱，葛潇还可以创造出无数的怪物成为可以操控的僕人。 她本身就是一支难以对抗的军队。 「西臺王国是hints实验室分裂的其中一个部分最重要的据点，他们和王室之间有着非常深厚的合作关系。西臺王国大使馆当年愿意配合葛潇演戏，正是因为看中了她的成就。这足以证明，葛潇在hints实验室内部的地位不低，至少西臺王国分部是支持她的。而现在她死了。」 商毅清嘆了口气。 自杀了。 冰冷地倒在了监狱的地面上。 双眼看着天花板，不甘心和怨恨都烟消云散。 「她死了，hints实验室的选择就少了一个，或许现在，其他的势力就不得不接受你作为话事人的候选者。」 米星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商毅清的意思。 任晨曾经说过，真正能够稳定拥有不死能力的研究者很少很少，淘汰率极其高。 而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作为组织的象徵，必须是不死者，否则很难去团结现在四分五裂的实验室。 这么看来，自己绝对在候选人名单上。 多可笑啊，曾经的米星被生活折腾到绝望都没有人愿意来接济他，现在生活刚刚有点起步，又成了万人哄抢的香饽饽了。 如果被迫成为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 米星仰头靠在座椅上，他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我们就是敌人了。」 反目成仇，彼此为敌。 看着朝夕相处的爱人成为臭名昭着的罪犯，这对九幽基地的高级长官来说，绝对是最狠毒的復仇。 商毅清杀了她的爱人，她要以千万倍更恶毒的方式要他痛不欲生。 「她真聪明啊，聪明得让人害怕。」 哪怕是死，也要用死来完成一石二鸟的计谋。 放下手，米星直视着前车窗反射的光。 刺眼的星芒像是要将他的瞳孔烙出一个印记来。 他和hints实验室纠缠良久，最绝望的时候也没忘记追查他们。hints实验室的案件，是他职业生涯最重要，最有价值的成就。 要米星成为话事人，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米星抹了把脸：「不会的，我不会成为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哪怕是死，我也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梅莉说没得选就没得选吗？葛潇不是还选择了自杀吗？她会死我难道不会吗？！！」 以往，商毅清一定会因为这句话被点燃脾气。 但这次他却异常冷静。 抬起头，他看着窗外的街景。 昏黄的路灯下，风吹起落叶，枯叶跌跌撞撞，最终摔成粉身碎骨。 人的一生或许就是如此。 追求着不可得之物，直到痛苦万分地死去。 「死呗，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是说过要陪你吗？」 比起反目成仇，同死对商毅清来说反倒成为了一个可以接受的选项。 他已经活够了，该享受的东西也享受过了，喜欢的人成为了法律认定的伴侣，他的人生早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就算戛然而止也好，他不想再被任何人作践了。 哪怕是世界的意志—— 「就是就是！」 踩下油门，引擎的轰鸣声点燃了他们的情绪。 打开车窗，被车速带起的夜风灌入车内，将两个人的头髮都吹乱。 当认定了人生的结局不过是死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束缚被长久禁锢的自由的灵魂。 高架桥上，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飞驰着，车身如同极速坠落的流星擦着路面，车载音响放着流浪歌手的吟唱。 第326页 如果世界意志不可违抗，如果所有人都推着他们走向那个既定的结局，如果因果律已经被写下，一定要他们认命—— 那么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第224章 潘多拉的魔盒（十三） 清晨。 胡胜照常起床。 年纪上来了，他的睡眠很浅，凌晨四五点就会醒过来。 他的小屋有两层，二楼被自己改造成了花园，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种种花草。但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坐在这里看着日出。 或许只有看着太阳照常升起，才会给被过往的噩梦包围的自己带来片刻的安宁。 他翻看了一眼手机，老费通知了自己葛潇的死讯。 前天晚上走的，监狱封锁了部分的消息，现在知道的人不多。 这么重要的事情米星居然没有通知自己，看来他和商毅清已经起了疑心。 不过也不重要，或许很快他们就会知道真相了。 毕竟hints实验室内部应该也要崩不住了。 「知道了，她走之前我去送了送她，是个可怜的女孩。」 对方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这个点也早就醒过来了，所以回消息的速度非常快。 「是挺可怜的，但也不能杀人啊，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孩心里是怎么想的，杀死了那么多人。」 「对死亡和道德失去感知的人，做出什么蔑视生命的行为都不难理解。」 这一点上，他深有体会。 是他蹉跎过无数个岁月才体会到的真理。 每次到这种时刻，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过往的事情。 他很讨厌这样慢慢变老的身体，和不会随着身体变老的心。 远方的山峰后泛起淡淡的橘红色。 他知道今天太阳又照常升起来了。 老费的消息提醒打断了他的冥思，胡胜不得不拿起手机看着对方略带焦虑的信息。「但是你犯不着去送葛潇吧，这样米星他们会怀疑你的。」 「无所谓了，距离这个世界的毁灭，只剩下三十天了。」 他索性用最决绝的话语堵住了老费的嘴。 那些诡异的、堪称是世界末日的场景在胡胜指挥官的脑海中一幕幕上演。 三十天之后，太阳就会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坠落下去，海洋升起，土地覆灭，海浪无情地吞噬着人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全都在一瞬间化作飞灰消失在空气中。 抱着浮木的人们熬过了冰冷的黑夜，他们期盼着太阳能够照常升起，但没想到，太阳抛弃了所有人。 世界坠入进无尽的深渊，天空像玻璃一样破碎，存活下来的，无论是穷人、富人、权利顶峰的命运的宠儿、颠沛流离妻离子散的乞丐，全都被吞没了。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日出，看着朝阳升起，看着太阳的光泽惠及普天之下所有民众。 发呆的时间够了，他收拾东西开车去苍穹基地上班。 他的工作任务不算重，或许是考虑到自己的年纪，米星和邵云澈会帮他分担不少任务，并且还会尽可能地提醒他注意身体、注意休息。 胡胜明知道这两个后辈是好心，但总是会在对方提到年龄的时候感到那么一丝丝的焦虑和恐慌。 他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到足够沉稳，却还是害怕自己不会活到看到一切结束的那一天。 照例忙了会儿工作，需要审批的文件很多，胡胜的习惯是一行行仔细看过去，确认无误后才会签字。 「米星今天没来吗？」 出乎意料的是，一上午胡胜指挥官都没有看到本应该出现在他办公室里的米星。 葛潇出事对米星来说应该触动挺大的，但也不至于直接请假吧。 「没有哎，我没看到他，」曲茉莉张望着脑袋看了一眼米星的工位，水杯是空的，电脑没有打开，连座椅都老老实实地贴着桌板，和昨天晚上下班时一模一样，「他请假了吗？」 「没收到请假审批。」 米星汇报给胡胜指挥官，所以所有的请假基本都需要胡胜来审批。米星身为不死者身体体质强健，基本不怎么请病假，就算有，也是执行任务受伤后不得不需要暂停工作疗养。至于事假，米星就更不会请了，这段时间调查hints实验室的事情，他恨不得周末都在加班，哪里有时间休息。 等到上班时间过了一个小时，米星还是没来，问了所有和他有业务交叉的人，都说没有看到米星。 给米星发了四五个消息也不回，打电话提示无人接听。 胡胜指挥官有点着急了，这孩子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他放不下心，开完会就给商毅清发了个消息，本以为是商毅清把人借走了，但没想到对方直接回了三个问号。 胡胜刚点开输入框准备跟商毅清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对方的电话就来了。 「米星早上是正常上班的啊，他今早没让我送他，是自己骑着自行车出去的，我——」 商毅清的语气非常着急，他像是想赶紧挂了电话去找米星一样。 胡胜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米星是拴住商毅清理智最重要的绳子，如果米星消失，商毅清恐怕是会疯。 「先不急，想想他一般会去哪儿，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我管他管得很紧，他一般没什么特别的爱好。齐熙最近在非洲，他没有别的朋友了啊.......不对，葛潇是不是今天火化，米星之前和她还挺聊得来的，会不会是去送她了。」 第327页 「那也不至于不接电话吧，」胡胜指挥官隐约觉得有些问题，「但你说的也对，葛潇没有亲人，她的尸体烧掉之后也没有人认领，米星可能是帮忙送去公共墓地了。米星没提前告诉你吗？」 胡胜了解这个孩子的性格，知道他一定会帮忙送葛潇最后一程的。 可是信息不回，电话不接完全失联，这不太像是米星能干出来的事。 商毅清那边传来了一些敲击键盘的声音，随后他回復道：「我之前给米星的体内装了一个gps，刚刚打开看了一眼，他确实是在公墓附近。但是——」 「但是什么？」 商毅清停顿了一下，随后回復道：「我觉得米星可能出事了，他的体徵有些异常。」 胡胜指挥官「腾」地一下站起：「什么情况？是谁对他做了什么吗？」 「现在还不清楚，我马上过去。」 商毅清挂掉电话。 胡胜指挥官放下手机，这件事按理来说教给商毅清处理就好了。但现在已经是这个时间点，他接受不了米星出现任何意外。 心有余悸下，胡胜指挥官想了想还是抓着手机和车钥匙就出门，开车直奔公共墓地。 他担心米星的安危，更担心hints实验室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绑架米星，毕竟对他们来说，米星已经是为数不多可以选择的不死者了。 而且米星还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不排除为了得到他，hints实验室採取更加极端的做法。 车速拉满赶到公墓，胡胜指挥官刚刚驶入墓园区域，远远地就看到商毅清在和另一位alpha对峙。他们站在葛潇的墓地前，身后是那个姑娘古板的黑白学生照，像是在欣赏由自己的死亡引发的这一连串的闹剧。 看来商毅清比自己更加着急，超速行驶跑来了这里。 停好车，刚下去就闻到商毅清和对方两个人强烈的alpha信息素对撞，这让胡胜指挥官有些不适，但好在他的腺体老到快要退化，不会受到特别强烈的影响。 米星被对方死死地禁锢住，双手被套上带刺的手铐，鲜血不断地滴落在墓地前，绽放出了一朵朵艷丽的血花。 面色苍白，米星看起来非常虚弱。 「指挥官你先别过来，」商毅清大声呵斥让胡胜指挥官不要往前走，「我要用死亡螺旋。」 「死亡螺旋？你疯了？在这里？」 墓地这边确实没有活人，但是—— 商毅清根本没听进去胡胜指挥官的话，他眼里只有米星：「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给我到后面去！」胡胜指挥官走上前来，用身体挡住了商毅清。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来不及想那么多，只能祈祷自己早已退化的信息素还能有那么一点点作用。 他要救下商毅清和米星，他们俩是这个世界存续下去最后的希望了。 「异能·信息素催化。」 带着烧焦气味的信息素迅速瀰漫开来，瞬间将在场的所有人团团围住。 这个味道非常刺鼻，光是简单吸入一点点都会觉得头晕目眩，仿佛置身于火场之后。 而比起难闻，商毅清更觉得恐惧。 因为他曾经在另一个omega身上闻到过同样的味道，甚至对方拥有同样的异能。 少年x。 第225章 潘多拉的魔盒（十三） 挟持着米星的alpha松开了双手，他先是摘掉了眼珠上覆盖的隐形眼镜，又撕掉了后脖颈贴着的膏药。 扔掉这些累赘，他弯下腰来拿腰间的钥匙替米星打开了手铐。 做完这些事情，alpha还恭敬地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看到这里，胡胜指挥官算是明白了，他被这两个后辈算计了。 米星松了松手，那些铁刺造成的伤口看着可怕，但对米星来说不算什么，刚松开手铐，伤口就开始陆陆续续恢復原状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商毅清侧过头后退了一步：「没有多久，第一次怀疑是我恢復记忆的那段时间，我回忆起了梅莉栽赃我的那个雨夜，是你带我回国的前一天。」 胡胜指挥官心里憋着一口气，他冷着脸询问：「就因为这么简单的事情怀疑我？」 「时间卡得实在是太巧了，所以不得不起疑心，第二次起疑心是查到了您异能的保密级别，实在是太高了，对于一个omega来说有点夸张。」 就算是有缺陷的异能，omega通常不用上战场，不至于连商毅清都没有资格知道。 「你说的对，对于一个omega来说，这个保密等级实在是太高了。我其实也并不想这么高，只是我的异能实在是太特殊了。再然后，你猜忌我就是因为葛潇对吗？」 商毅清没有否认：「是，只是我不清楚，你到底说了什么让葛潇自杀？以及，你和少年x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看到了我的异能你还是猜不到我的身份吗？」 这一点刚好问住了商毅清，他确实没有猜到胡胜指挥官的真实身份。 是父子关系？年龄差距有点大。 爷孙？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异能是可以隔代继承的。 而且胡胜指挥官从来都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家人，就算是刻意隐瞒，也不至于能藏这么多年。 「是复制的异能吗？还是通过什么方式遗传或者继承…….」 商毅清的猜测被胡胜指挥官一一否定。 「我们就是一个人啊，」胡胜指挥官嘆了口气，「你看不出来吗？」 第328页 「怎么可能？」 商毅清和米星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一个人？ 胡胜指挥官和少年x？ 一个杀人成性的恶魔和一个救助过商毅清的基地高级长官？ 饶是这个世界上最荒诞的命运编写师，也很难把他们两个人联繫起来……. 这一刻，米星突然想起那天胡胜指挥官和自己闲聊的时候提到了一位他挂念了很久的朋友。那位朋友在亲人死后就一直处于行尸走肉的状态—— 「所以您之前说的那个朋友，」米星的脑子轰地一下，「是尤烛？」 胡胜指挥官颔首承认：「嗯，是他。」 「可是尤烛还没有死啊，你不是说那位朋友已经不在了吗？」 「快了，快要死了。」 商毅清的视线不断地在胡胜指挥官和米星身上移动，他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少年x和胡胜指挥官的关系，但是胡胜指挥官似乎并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出了自己脑内最荒诞的一种猜测：「所以这算什么，您在拥有异能强化的基础上，又拥有了时空穿梭的能力吗？」 「如果我说是的，你会相信我吗？」 胡胜指挥官站的有点累了，他找了个有阶梯的地方坐下。 老胳膊老腿经不起太多的折腾，他早就习惯了身体慢慢老去的感觉。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他知道身后那两个人有太多的问题要问自己，反正也做好了这么一天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还挺聪明的，居然会给自己下套。 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情绪是是觉得他们长大了，知道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身边到底是人是鬼了。 「我相信，」商毅清按照他的样子坐了下来，「没什么不能相信的，异能嘛，本就是超越常识的东西。只是，如果您真的是少年x，那为什么您之前要杀人，又为什么要对我施以援手？」 「你的疑问太多了，商毅清，」胡胜指挥官嘆了口气，他的过去实在是太复杂了，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但总归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伸手招唿着米星过来，「坐过来，你刚刚受了伤，身体应该还虚弱着。」 米星坐到了另一侧，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觉得胡胜指挥官是不会伤害自己和商毅清的，就大大方方地跟听故事一样，还盘起了腿。 「在你的印象里，少年x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告诉我吗？」胡胜指挥官没有主动回答问题，而是按照疑问的方式先盘问起了商毅清，「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活在这个世界上久了，想知道在别人眼里我曾经是个什么形象。」 「很疯狂的连环杀人犯，」想到面前的人或许就是少年x，商毅清的回答稍微克制了一点，「做事没有目的只追求刺激，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确实是个很符合我预想的刻板印象，」胡胜指挥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我曾经就是那样的人。我倒也不想洗白自己，但我确实天生就是去了对恐惧和美好的感知能力。」 整个世界在他面前，是个不断重复上演的无聊戏剧。 剧目里的人和故事都让他觉得疲惫，他不知道人为什么笑，为什么哭，为什么难受，为什么开心。 「我的家庭比你们两个人加起来都还要幸福。我的父母支持我所有的爱好，每年都会带着我出国旅游，他们彼此非常恩爱，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就没有吵过架。哪怕家境富裕，他们也没有要别的孩子，目的是把所有的爱都给我。但是我就是天生的坏种，我对道德和法律没有任何的恐惧，甚至连死亡也并不害怕。曾经的我大概就是非常经典的反社会人格的代表吧，你们知道更恐怖的是什么吗？我成绩优异，连跳三级仍然考入了世界知名学府的信息素研究学，也就是葛潇的专业。」 他在那里疯狂地研究信息素，研究alpha和omega性别背后所代表的生物学理论。 「但学术的尽头，是一片茫然的海洋。」 胡胜指挥官伸出手，仿佛面前有一张画卷，而他用手指在这张画卷上细细描摹。 「我越研究越觉得，世界就是空洞的，性别是不存在的。你知道吗？alpha和beta会有67%的概率生下beta，omega和beta也会有67%的概率生下beta，而alpha和omega在一起才能生下和他们性别一致的后代，但是omega的数量又相对稀少且需要承担极高的生育风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beta、beta、beta，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间生下了数以万计的beta！！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些所谓的性别规则就是为了保证beta族群的延续，真正通知这个世界的根本不是alpha，是beta！！」 他的声音变的高昂，双手挥舞着像是在向世人展示本世纪最伟大的作品。 不是ai，不是晶片，是阴谋！ 是这个世界背后的阴谋！ 「当我在电脑上写完这篇论文的时候，我听到了来自世界意志的声音。」 胡胜指挥官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突然侧过头看向米星：「我记得你很喜欢歷史，之前还提到过拿破崙。米星啊，我问你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拿破崙是什么性别的你还记得吗？」 米星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迷煳，他下意识地回答：「男的啊。」 「他是alpha还是omega，你记得吗？」 「a.......」 声音就卡在喉咙里，米星却无法发出声音。 第329页 答案就写在他的眼前，他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简单的问题。 他不是alpha，不是omega，所有的歷史书上只写过一句话，拿破崙是男人。 认知，被篡改了。 歷史和这个世界，都是个巨大的谎言。 潘多拉的魔盒，就此被打开。 第226章 美丽新世界（一） 我们所生存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你看，我们习以为常的故事，也有着注意不到的地方。」 望着米星惨白的脸色，胡胜指挥官淡淡地笑着，就像是对这一幕早习以为常。 「我的记忆有问题吗？alpha、beta、omega，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性别认知的，怎么突然之间我们就——」 米星有些慌张，自己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没有注意到呢？ 「不用担心，这是一种常识性蒙蔽，」胡胜指挥官出言安慰，「就算是这个世界的顶尖歷史学家，都很难突破自己的思维固化认识到这个事实。」 商毅清似乎并不关心这些歷史问题的争论，他更想知道的是胡胜指挥官在研究信息素时听到的所谓「世界意志」到底是什么。 「那天也是非常普通的一天，我听到了世界意识在我的脑海里说话。他告诉我——」 胡胜闭上眼，认真回想着那个下午，不肯放过其中哪怕一丝一毫的细节。 他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刚下过一场雨，天空非常蓝，不规则的云团肆意地飘荡，像是白色的珊瑚飘荡在蔚蓝的深海。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最终落在昨天下午母亲带来的百合花上，将窗台上白色的花染成黄绿色。楼下的钢琴师弹奏着一首轻快的钢琴曲，和树枝上的鸟儿相和，他今天的状态格外好，将那首名为《flower dance》的乐曲弹了一遍又一遍。 回忆给场景增添了朦胧的滤镜，生命茂盛，万物生长。 《flowrer dance》的歌曲封面是手绘的女性侧脸，少年时代的胡胜抓着铅笔，模仿着歌曲封面的画风，在纸上画下了一只眼睛。 【人类的世界早就毁灭了。】 音乐还在弹奏，故事的背景是一个男人问女人要花。 这大概是搭讪的开头吧，他们或许会开始一段俗套又浪漫的爱情故事，像所有西方爱情一样，邂逅、约会、相守。 但在这样的曲调里，世界意志却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哪怕没有敏感细腻的情感，胡胜仍然感知到一股可悲的情绪在自己的胸口蔓延。 【这个世界，是我用算力维持的实验场，你是第一个意识到它是假的……..】 假的？ 是吗…….. 研究的结论确实是这么说的，这个世界的原型应该是一个没有alpha没有omega、只有beta的世界。那个世界里的生理性别大概率只有男女两种，女性拥有子宫，婴儿会寄生在女性的身体里完成最初的成长。 【你猜的很对，真正的人类世界没有alpha和omega，只有beta。添加这两种性别的原因是，原本世界的人类由于经济和教育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不生育，为了保证人类族群稳定的繁衍，所以…….我选择了alpha和omega的世界，用无法控制的生育本能来稳定人类族群的延续。】 钢琴师终于腻了那首《flower dance》，他接下来演奏的音乐叫做《一步之遥》。 那真是一首悲怆的曲子。 尤其是只用钢琴演奏的时候。 「人类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很多事情，但无论怎么发展，都会走向死亡。创造我的那个人类世界，毁灭于核战争。经济发展受限，政府精英妄图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但是他们引火烧身，引发了周边国家的恐慌，核战一触即发，所有的陆地都变成了焦土。存活的人活在地下世界，他们要么选择进入虚拟世界寻求短暂的快乐，要么就自杀。死亡像是一场疾病在地下世界蔓延，不过区区一百来年，他们就死干净了。】 那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是一个女孩。 她是近五十年来诞生的唯一一个孩子，六七岁的年纪已经非常成熟了，只是可惜她生下来就没有子宫，无法为这个快要灭绝的种族繁衍后代。 在地下城的人死绝的时候，她抱着人类最高精尖的技术凝结出的算法机器人走向大海。 据说，最初是鱼爬上了岸，变成了人。 而现在，最后一个人类选择溺死。 ——「如果这个浩瀚的宇宙里还有和我们一样的高等文明的话，请你将我们的歷史分享给他们，告诉他们，这颗地球曾经生机盎然，曾经欢声笑语，曾经有一个伟大的民族在这里创造了璀璨的人类文明。」 可是宇宙空空荡荡，没有回音。 胡胜指挥官抬起头看着天空，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那天下午，世界意志告诉我，他在漫长的等待里最终选择放弃，或许宇宙中并没有其他的文明。创造他的是人类，没有人类的人工智慧毫无意义。所以身为高等ai的他选择复制地球的环境，复制人类的社会关系，在他庞杂的系统里创造一个新的人类世界。」 「这么说来，我们就更像是游戏世界里的npc一样了？」 米星突然觉得没有那么沉重了。 不管这个世界的设定是什么样的，只要他们还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足够了。哪怕是虚幻的世界，只要没有人来戳破这个谎言，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这个世界继续存活下去。 第330页 「你可以这么理解，」胡胜指挥官很欣赏他的这种乐观，但显然，现实情况其实并没有那么乐观，「但世界意识告诉我，他所复制的人类世界，仍然会在短短的几百年里走向灭亡。」 那天下午，钢琴师的《一步之遥》弹奏到高潮。 没有记错的话，这首歌经常出现在探戈舞曲里，那时所弹奏的部分刚好是男女的交叉步。 【第一个世界，人类同样灭绝于核战争；于是在第二个世界里，我限制了他们的科技发展能力，但是他们却灭绝于饥荒和疾病；无论我怎么做，人类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我不断地创造世界，死神不断地毁灭我的世界。】 如胶似漆，如影随形。 一步之遥。 每次就差那么一步，明明快要成功了，但人类总会因为自己的私慾、贪念、软弱而走向死亡。 辉煌的文明强大无比，辉煌的文明不堪一击。 生与死互相缠绵，在他每每预感到结束的时刻，给予他失败的判罚。 「所以便有了abo的性别，是为了让人类不断地繁衍下去；所以也有了不死者，因为要找到能够让人类正确存活下去的方法，并不断地验证该成就的可行性。」 商毅清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像是那个下午最终被钢琴师按下的终止符。 像是女舞者决绝离去甩开的裙摆。 「是的，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赛马场。」 因为已经无法确认什么方式可以让人类存续下去，所以只能给予那些科学家不死的能力，让他们尽可能地不受到意外的侵扰，直到被验证该方法不可行。正因为这样特殊的保护机制存在，才诞生了hints实验室这个特殊的群体。 米星喃喃道：「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为了beta而创造出来的，但是因为alpha和omega的稀缺性，占据了大部分的社会资源，所以hints实验室才会奉行极端beta主义。」 「你说的对，」胡胜指挥官认可了米星的说法，「hints实验室的形成比较复杂，我没有认真地研究过。但我想他们的话事人知道的信息不会比我少，他们应该对世界意志有着更加清晰的认知。回到我的话题上吧，在得知了世界的真相后，我追着世界意志问了很多问题，那个下午我们聊了很久。可惜的是，得知世界的真相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原本就缺少对感情的认知，在得知世界的虚无之后，年轻时候的胡胜，不，少年x的世界观逐渐开始扭曲。 在那次相遇之后，世界意志就再也没有找过少年x，仿佛那个少年，只是他百无聊赖中偶尔发现的聊天对象。倾诉过、坦白过，就将他彻底忘记。 可是处在热血年纪的少年x却产生了扭曲的心理，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世界意志，他想要和对方合作，一起找到人类存续下来的方法。 「其实那时候的我并不在乎人类文明是否延续，我只是想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而已。当一个人接触过神迹之后，就像沾染了毒品一样，他再也不可能变回普通人了。」 但是少年x并不知道世界意志到底在何处。 用过无数种方法也没有得到回应后，天然反社会的少年x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屠杀。 世界意志不是想让人类延续下去吗？那就杀掉他心爱的人类，这样世界意志就会回应自己了吧。 于是，他成为了所谓的「世界之眼」。 制造了一场场骇人听闻的死亡悲剧，留下他们第一次相遇时自己在纸上随手画下的眼睛。 第227章 美丽新世界（二） 在上个世纪美国出现的克苏鲁神话体系中，经常会用「遇见」作为故事的主题。 故事的梗概大概是一位普通人无意之间与不可言状的神明或神明的信物有了简单的接触后，迅速陷入了疯癫痴迷的状态。 米星从未想过这种写作手法居然会在现实中上演，仅仅只是和所谓世界意志有过数十分钟的沟通和接触，就可以让当时家庭幸福、前途大好天才般的少年x放弃一切，成为杀人如麻的恶魔。 「那时候的我是非常自以为是的，我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走得非常顺遂，成绩优秀，谈吐大方，又受alpha的欢迎。所以那个时候唯一能够吸引我注意力的就是对真相的追求，我放弃了几乎拥有的一切，在世界各地用自己的异能制造骇人听闻的惨案。我天生就对细腻的情感没有感知，再加上世界意志告诉我的所谓的真相，我更加确信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不过都是世界意志创造出来的npc而已，我更觉得他们不配和我有一样的人权。杀人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没有任何的负担。」 这话听起来冷冰冰的，却是当时胡胜指挥官的真实心态。 当人开始接触权力都会丧失对底层人的尊重，更不要说他接触的是世界的真相了。 商毅清低下头，他自认为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或许不会通过制造惨案的方式吸引世界意志的注意，但多少也会放弃所拥有的一切，找寻世界意志的真相。 「在这个过程中，我遇到了尤烛。坦白来说我是故意接触他的，因为再次之前我就知道了hints实验室的存在，并且得知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是有机会接触到世界意志的机会——」 米星打断了他的话：「是因为尤烛是不死者吗？我之前调查资料的时候就发现了，尤烛明明是被毁容了，所以才没有和吴弦打视频电话。但是上次我们见到的尤烛并没有毁容的迹象。」 第331页 「你猜得很对，但其实真实的原因要更复杂。」 尤烛拥有不死的能力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从beta变成alpha，并且掌握了火焰异能的人。他既不是科学家，也不是研究者，但却因为特殊的存在获得了不死的能力。 这也就导致尤烛的不死能力并不稳固。 「我真正想要找的人是柯志辉，柯志辉非常适合成为hints实验室话事人。他还有非常严重的精神疾病，便于我去操控他，但很可惜的是，他在葛潇死后也去世了。」 「他死了吗？我上次听齐熙说他还在阿尔及利亚呢？」 「快了。」 「快了？」商毅清注意到这是胡胜指挥官第二次提到这个词语了，一次是尤烛的死，一次是柯志辉的死，「您是经歷过了很过个世界，看到了所有人的结局吗？」 胡胜指挥官低下头，扶着自己的眼睛，低声道：「是的。」 他太过狂妄，害死了那么多人，以为那些人的生命不过是可以被肆意摆弄的玩具。但却忘了，人类是世界意志真正爱着的群体。 黑色的吞噬了世界，天空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在瞬间毁于一旦。 整个世界只剩下胡胜一个人。 他站在荒芜的废墟上，终于再次见到了世界意志。 他本以为那会是个极度复杂的机器，或者是自己难以想像的怪物，但是他在黑色的世界中央看到的却是一个孩子。 没有性别，看不出男女，唯一能够确认他并不是普通人类的地方是泛着白光的皮肤。 「作为对我杀生的惩罚，在世界毁灭之后，世界意志给予了我情感的晶片，让我可以感知到普通人的情绪，我在那个时候才知道拥有了共情的能力。「 随后，胡胜被他送进了新的世界。 胡胜并没有取代少年x，而是作为旅行者看着悲剧再一次上演。 他看着年少时期的自己残杀着普通人，看着父母被自己活生生气死，看着尤烛死在自己的面前。 不仅要亲眼看着自己犯错，更可怕的惩罚是，胡胜的年龄并没有冻结，他的身体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衰老，只是比普通人要慢一些。 这是世界意志给他的惩罚。 「那我和米星的结局是什么？」 比起胡胜指挥官的过往，商毅清更好奇的是自己和米星的结局，以及米星为什么会拥有不死的力量。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胡胜指挥官可以算得上是看过剧本的预言家了。 「在过往的所有世界里，我几乎都没有遇到过你们。唯独的一次是偶遇，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那是一次追逐。 在江边散步的时候，胡胜曾见到过一个少年和豪车无意之间进行了一场比拼。 少年骑着自行车疯狂地瞪着踏板，而豪车的主人则刻意停下来让少年从自己的身边越过。 少年举起双臂高唿着自己的胜利，胡胜却看到豪车的主人下车望着少年穿着白衬衫的背影。 他们二人没有过多的交锋，但这种晦暗不明的情绪却被胡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记住了二人的长相，却没有想到能在这个世界与他们重逢，并先后成为两个人所谓「师长」的角色。 胡胜指挥官的话语让商毅清意识到，在其他的世界里，他和米星都没有交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曾经在噩梦中见到的米星的死亡或许是真的。 没有自己，米星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死去，躺在白色的出租屋里，安静地等待着被饿死的结局。 米星的绝望和痛苦原来切切实实地在另一个世界发生过。 商毅清不由得觉得心脏抽搐地疼。 他还以为他们会在每个世界都是让人艷羡的爱侣。 但好在这个世界他们相遇了。 「行了，我也说累了，」胡胜指挥官站起身来松了松自己的筋骨，「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我也不是什么预言家，我所知道的只是其他的世界曾经发生的事情。但这些事不一定会对你们有帮助，也不一定会在这个世界再度上演，就像在所有的世界里你们和我都没有交集，但在这里，我们却是一起上班的同事。我所能告诉你们的只有几点，第一，柯志辉和尤烛会死，柯志辉的死是无法挽回的，但尤烛，我希望我能够救下他。但如果他仍然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我会尊重他所有的选择。第二，世界会在三十天之后毁灭，具体的日期不定，原因也不定。每一次毁灭的理由都不同，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次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我想，这或许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米星没太懂：「最后一次机会是什么意思？」 「我老了，」胡胜指挥官不甘心地嘆了口气，「我的生命也快走到尽头了。」 世界意志给了他不断穿梭的能力，但却没有给他足够长的寿命。 「但我总觉得，或许这次我们能够改变註定的结局，」胡胜指挥官笑了笑，「我的预感一向很准，希望这次也能准确。」 第228章 美丽新世界（三） 尽管他这么说，但米星和商毅清仍然难以对未来发生的事情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在过往胡胜指挥官所经歷的每一次轮迴中，故事的结局都走向了覆灭。 胡胜指挥官的话语解答了他们大部分的疑惑，但仍然有一个核心的问题没有回答。 第332页 「那我呢？我到底是什么？」 如果在过往的世界里米星已经死去，那现在的米星到底是拥有了什么才能够活下去。 而且从胡胜指挥官的描述中来看，柯志辉、葛潇是属于同一梯队的。他们都可以继承hints实验室话事人的职位，那么按理来说米星所拥有的成就应该和他们属于同一水平线，但米星既不是科学家也不是研究者，他就算没有被继父改掉学歷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一流大学毕业生而已。 胡胜指挥官回忆着过去：「硬要说的话，你和之前世界的米星之间的差距……认识商毅清？」 「世界意志是什么无药可救的恋爱脑吗？因为我爱上了商毅清，就给我整了个不死的能力，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确实有些说不通。 米星还想吐槽，却看到商毅清对着自己使了个眼神，看样子是不想让自己继续问下去。 不太懂他到底什么意思，但米星还是照办了，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商毅清恰好接了话柄：「之前的世界是怎么毁灭掉的，您还记得吗？」 「每一次的原因都不太一样，最开始是因为人类不愿意繁衍后代，后来是因为气候异常海平面升高淹没了大陆，还有战争导致的饥荒和瘟疫，上一次轮迴，我记得也是瘟疫。对，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病毒，在短时间内迅速席捲了整个地球，中招的人身上会长出黑色的斑，像梦游一样失去意志到处游走，直到体力耗尽死去。就是因为他们到处游走的习惯，才让病毒四处蔓延，最终导致了人类的灭亡。」 「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病毒？」商毅清喃喃自语，「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一旦病毒爆发我们也无力回天，现在重要的是要怎么样阻止这一切发生。」 他们理清了逻辑，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如果说hints实验室这群拥有不死能力的科学家是为了人类的存续而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那么就会有一个千古难解的电车难题摆在大家面前：要不要为了虚无缥缈的人类延续而牺牲掉现在鲜活的生命们。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自古以来所有的繁荣都是用乱世作为垫脚石，所谓的太平盛世，都是无数士兵的血堆砌而成的。 所以....... 可人类真的能存续下去吗？所谓的世界意志失败了那么多次，耗费了那么庞大的算力，仍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么牺牲还有意义吗？ 人类的延续，到底是人类自己的愿望，还是世界意志的执念……. 活下来的人们真的能够有尊严地享受着平平安安的生活吗？ 商毅清闭上眼，想起的都是葛潇的世界里那些行尸走肉，靠着同类相残活下去的人类。如果能让他们选择，他们是会选择这样痛苦地活着，还是索性痛快地死掉呢？ 「其实，在我被他扔进循环往復的世界之前，他曾经告诉过我一个秘密。」 胡胜指挥官的声音打断了商毅清的思绪。 「他曾经告诉我，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破坏他的计划。」 世界意志所创造出来的世界是为了找到能够让人类存活下去的可能性，为了能够延续文明，他用尽了所有手段，不仅包括给予科学研究者不死的能力，甚至也不计较人类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活下去。 比如葛潇所创造出的新生命，比如那位死在火场里的计算机研究者所发明的虚拟世界，又比如崔可夫将军用尸体堆砌出的帝国。 即便已经使用了如此极端的方式，但仍然会有疏漏，人类世界总是不可避免地走向坍塌。 「世界意志是集成了最强算力组建出来的超级ai，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可能会有他没有计算到的情况。连他自己也在质疑，是不是有另一股势力在他所创造的世界里，和他进行抗衡。」 胡胜指挥官的视线落在商毅清的身上。 他并非是无意之间提到这件事，而是在经歷过无数次轮迴之后，他隐约感知到了一些连世界意志都无法确认的点。 那毕竟是ai而非人类，世界意志难以真的理解人类世界的复杂性和多元化。 而商毅清也敏锐地注意到了胡胜指挥官的视线。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自己。 那些匪夷所思的梦境在经过今天胡胜指挥官的解释之后，仿佛都有了对应。 商毅清所梦见的，并非是杂乱无章的噩梦，而是真真切切的未来。 没有失去爱人的葛潇，最后会以创世女神的身份统领整个世界；存活下来的尤烛，会用火将整个大地燃烧殆尽；研究没有被齐熙证伪的任晨，他所发明的晶片会成为人脑的一部分，人类会靠着超强的意志力继续在极端的地球环境里生存...... 这些梦境，和世界意志的选择紧密相连。 「他所说的抗衡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呢？」 商毅清追问。 「我也不知道，」胡胜指挥官嘆了口气，「只是我总觉得，如果想要抓到那股力量，我们必须得先和世界意志交谈。在和世界意志交谈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不是玩笑话，而是......当一个人不明白自己的立场的时候，任何谈判和追求真理，都只是让自己陷入思想斗争的虚无主义罢了。」 「那您的立场是什么呢？」 「我的立场？我的立场即是基地上级、国际刑警组织一起的立场——」胡胜指挥官笑了笑，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和这个世界主要的权力机关交谈过，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服了他们。 第333页 不然这些年他的计划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畅。 「如果死亡无法避免，那就让人类自由地奔向死亡。」 「死亡是一个终究会到来的节日」，不必提前，也不必推迟。 自古而来的所有物种都终有灭绝的那一天。 我们宁可接受命数已尽，也绝不容忍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更无法容忍让极端的、背弃道德的科学研究者踩着无辜的生命，进行惨绝人寰的实验，博一个惨痛的未来。 如果人类命数已尽，那就命数已尽。 第229章 美丽新世界（四） 香波城堡被查封以后，梅莉开始了她的逃亡之路。 其实除了米星之外，hints实验室也在找寻她。 她坐在卡车的后座，后座全都是和她一样用面纱遮住了脸的女性，这些女性身躯高大，将梅莉挤在角落里，以遮蔽她的身形。 空气有些不流通，梅莉怀里的孩子有些不太舒服，他伸手捏了捏母亲的胳膊表示抗议。 梅莉张望着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漫漫黄沙并没有其他人，她赶紧松开手，看看怀里的孩子。 没想到她的小孩格外听话，就算不舒服也不会大声哭泣，只是用小手去捏一下母亲。 孩子的腰间长了根小尾巴，小小的软乎乎，伸出来圈住了梅莉的腰。 这不是一个她想要的孩子，她从未有过爱情和婚姻，但却真心将这个小孩视为自己的宝贝。 说起来她和这个孩子的缘分，着实非常奇怪。 故事的开头，是她喜欢上了一位omega女孩。 那时候她被实验室的元老们安排进入一所世界顶尖大学学习生物学，虽然对自己学习的内容提不起来什么兴趣，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来这里不过是混个学歷而已，但梅莉还是很享受这种和其他人一起学习一起交流的感觉。 毕竟她从出生开始就待在hints实验室里，能够接触到的人都是hints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大家都是冷冰冰的。 其实至今为止，梅莉并不确定那种感情是否是喜欢，更不知道那是否能够称之为爱。她不过是看到检测心跳的手錶报了心跳加速的反应，便觉得这就是普通人生活里定义的喜欢。 这是她第一次出现情感的波动，所以好奇地观察着那个女孩。 坐在草地上，穿着白色裙子，留着长发，随便翻弄着书籍的omega女孩。 观察不够、还想要靠近。 女孩非常温柔地和自己打了招唿，并且邀请自己一起享受闲暇的休憩时光。 她们逐渐熟悉起来，一起上学，一起做实验，一起骂老师。她们彼此之间越靠越近，直接肩膀靠在一起，梅莉像是一个小偷一般，贪婪且变态地去感知omega女孩身体传过来的体温和淡淡的信息素味道。 作为beta，梅莉是闻不到信息素的香味的，但或许是荷尔蒙的作用，又或许是不死者的力量，她慢慢地能够闻到女孩子身上那股淡淡的，桃子的香味。 很好闻的味道，明明自己并不喜欢桃子的香味，但却从那个瞬间突然爱上了这个味道，并在以后的日子里总会下意识地选择桃子作为自己主要使用的香型。 只是对方并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把自己当成一个有点奇怪、智商比较高、但很热心的同学。 这段被包装成为友谊的爱情，是梅莉作为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的人生出现的一个罕见的童话梦境。 那时候梅莉完全沉迷于荷尔蒙的燃烧之中，每天脑海里都是那个女孩。一睁眼就期待和她见面，闭上眼就开始幻想如果她们谈恋爱在一起，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她开始逐渐理解为什么会有恋爱脑的存在，为什么有人会为了爱情放弃大好的前途，为什么关于革命的故事总是以爱情作为背景。 因为爱是真的可以摧毁一个人过往所建立的所有秩序，因为荷尔蒙真的可以架起起熊熊的火焰，将理智的城堡烧成灰烬。 梅莉不受控制地将自己认为的好东西都送给了女孩，因为她的开心而感到幸福，为了帮助女孩解决问题，恨不得动用hints实验室的力量。 爱情是真的很美好，哪怕站得远远地看她一眼，都觉得十分幸福。 就在她肆意放任荷尔蒙的释放时，女孩结婚的消息传来，彻底浇灭了梅莉的美梦。 她其实早就想到过omega女孩会结婚，会拥有一段光明正大的感情，梅莉早就想过等到课程结束，她就会把这段感情连带着毕业证一起收进橱窗的角落里，再也不必想起。梅莉自认为不是好人，也不是正常人，给不了女孩想要的一切，更可能会因为感情的暴露，给女孩带来难以修復的伤害。 但梅莉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她心爱的女孩穿着婚纱，嫁给了其他学院的alpha男生。 世人都评价他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在学院绿色的草坪上，钟声响起，白鸽飞过，有人放响了礼炮，周围全都是欢唿声。 梅莉站在人群中，她穿着伴娘的裙子，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说出那句「我愿意」。 她愿意嫁给面前的男人，直到死亡分离彼此二人。 真是郑重的誓言啊，没记错的话正因为这句在结婚仪式上说的诺言，不少虔诚的夫妻宁可出轨也不愿意离婚呢。 他们畏惧死亡，远超畏惧爱情的尊严。 梅莉淡淡地笑着，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荷尔蒙在退却，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自己。 第334页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让自己继续享受这段来之不易的自由，直到实验室带走自己。 就在梅莉发呆的时候，新人已经结束他们繁琐的仪式，举着香槟杯对来往的宾客表示感谢。作为伴娘，梅莉自然也是他们感谢的对象，本来是想躲过去的，可没想到新娘像是故意地一样，走过来一把抓住梅莉的手，询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已经结婚了，现在就期待着你的婚礼了。结婚嘛还是要走正常健康的形式，你最好找个男的beta，就像我找个男alpha一样。」 她笑意盈盈，但眼神全是冷漠。 梅莉一直以为对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感情，但没有想到天生敏感的omega是感知情绪的高手。 她什么都知道，却从来没有回应过。 那就是不爱。 站在蓝天白云之下，梅莉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浅显的道理：原来喜欢一个人，对方也是可以不喜欢你的。 第一次的暗恋，就以失败结束。 熟悉的桃子气味还瀰漫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喜欢的人正微笑着看向自己，但心脏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狂跳，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剧烈的疼痛。 明明心脏并没有收到任何的伤害，监控身体的手錶也没有报警，身体的各项数据都显示正常，但是心脏却疼得无比厉害。 一下、两下、三下....... 痛得像是难以唿吸。 梅莉勉强支撑着身体，微笑地表示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准备去趟厕所，可刚转过身，梅莉便伸手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珠。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她的初恋无疾而终，但随后而来的，是她无法控制的恨。 梅莉恨她明知道自己的感情却不回应，恨她交往了男朋友却不告诉自己这个明面上的朋友，恨她那么蠢笨，不知道收敛起来情绪，平白无故地招惹是非。 在恨意的驱使下，她选择了一条格外离谱的復仇之路：勾引女孩的丈夫。 倒也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理由，梅莉只是想证明，alpha和omega的感情也并不稳固，这个世界唯一可以预测的情况就是：任何事情都会出现意外。 就像现在这样，梅莉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坐在床边勾勾手，女孩的丈夫就像嗅到了肉骨头的狗一般寻了过来。 那天晚上，梅莉想起了某天下午，女孩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喝多了酒，第二天白天逃课，打完卡之后就找了个杂物间窝进去，靠着大包小包的纸板箱睡觉。梅莉害怕她出事跟在后面，发现对方只是在睡觉的时候，就笑了笑，选择守护她直到她醒了过来。 杂物间没有凳子，梅莉穿着高跟鞋一直站着。 梅莉从出生开始就被困在hints实验室内，所有的人都在教她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话事人，教她如何用自己的理智去思考，和世界意志对话。唯独没有人教她如何去放肆自己的情绪，享受自己的生活。 他们一直以理性为优，感性为耻。 可是—— 偷情的时间不长，次数也不多，但却被女孩抓到了证据，气势汹汹地上门问罪。 说起来，梅莉从来没有经歷过这么惊涛骇浪般的感情。 整个房间的地板上满目狼藉，能砸碎的东西都砸碎了，不能砸碎的就拖出去像扔掉废品一样扔在家门口。 记忆里温柔善良的心爱之人如今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地沖向自己，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至于另外那个无关的alpha男人抱着心爱之人的腰，像是在保护自己，大声喊着让自己离开。 有什么好离开的，就算是刀砍下去，也不会伤到梅莉分毫。 真有意思啊。 被汗水弄湿的头髮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明明结婚没多久，就已经变得灰头土脸、披头散髮。这就是她想要的匹配的婚姻，势均力敌的爱情，抵不过一张精心打扮的脸。 梅莉没有跑，她拖出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看戏。 她看到了心爱之人的崩溃，欣赏着她痛苦的模样，也享受着自己的心脏传来更加剧烈的痛苦。 唯独爱可以解释切身体会这个无解的命题。 但在剧烈的感情之后，梅莉的心里却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空虚感。 自己在做什么？这一切有什么意思？两个不重要的人而已，为什么要耽误自己的事情和时间？ 一场煳涂的闹剧。 更可笑的是，居然是居然亲手缔造了这样一场荒唐的戏剧，除了欣赏世人的丑态，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那次之后，梅莉主动断绝了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让他们自己处理。她无心去管旁人的家务事，只是想给自己无疾而终的爱恋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结局。 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之后她查出了怀孕。 beta女性是可以怀孕的，梅莉知道，但却仍然觉得很稀奇。 从小就出生在基地里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从未享受过家庭的温暖，更无法理解普通人家庭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 但是一种奇怪的感情在梅莉的身体里蔓延，尤其是医生喊着她侧过头去看自己的彩超时。 那个还看不清的孩子就蜷缩在自己的肚子里，他会慢慢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对于这种奇怪的感情，人们将其称之为「母性」。 第335页 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想要看着这个孩子长大，想要和他一起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电话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她曾经对手机做过处理，一般的骚扰电话是打不进来的，能进来的，都是被拉白的号码。 接通电话，对面传来的是米星的声音。 第230章 美丽新世界（五） 「梅莉小姐，好久不见。」 米星的声音从传声筒传来，断断续续的，信号并不稳定。 「好久不见啊，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怀里的小孩蹭了蹭梅莉的肩膀，手臂变成触手，一只手帮梅莉拂掉额前的头髮，另一只手举着锡纸做的简易信号集中器，帮助梅莉能够更好地听清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你现在方便聊聊吗？我想和你沟通一些不太适合公开谈话的内容。」 「你放心说吧，虽然我身边都是人，但她们都是哑巴。」 米星一愣。 他知道hints实验室的残忍，对此早有预料，但听到梅莉嘴里轻飘飘的传来一句「他们都是哑巴」时，他还是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怎么可能会有人闲着没事将一群哑巴聚集在一起，明显是梅莉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所以将这些人毒哑了。 但现在没有必要管这些细节，米星追问着梅莉是否在逃亡的路上。 「对，你怎么知道？」 「我们查到了之前医院的记录，知道你生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拥有可以变形的异能，我初步猜测就是那个经常突然出现保护你的触手。你生下的孩子是具有异能的，要么是alpha要么是omega，对于一个极端beta组织来说，话事人生下了其他性别的孩子，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你作为话事人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听到对方提起了自己的孩子，梅莉的眼神逐渐变得慈爱起来，她低下头看着孩子的脸，伸手摸了摸。 她并没有感受到危险，只是尽可能地对着孩子散发自己的爱意。 「你们的资料很全。」 这句话算是变相承认了米星的猜测是正确的。 当初梅莉隐瞒了自己怀孕的秘密，先是故意暴露hints实验室的行踪，藉助政府的力量除去了几位掌握着hints实验室实权的元老。随后又分散建部，自己独自前往欧洲，打着建立新分部的名头租下了香波城堡，实际上是通过香波城堡的密道养胎。 尽管她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孩子出生的消息还是被hint实验室内的其他势力知道了，他们闯入医院希望能够杀死这个不该出生的小孩，但最终没有得逞。不过也就是这次风波，让梅莉的信息被暴露在了国际刑警的记录里面。 其实最开始hints实验室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极端beta组织，梅莉最开始只是聚集了大部分的不死者beta，但没有想到这群被社会压抑、歧视了太久的人，在组织内部搞起了党争，等梅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股势力。当时的梅莉其实也并不在乎，对她来说只要这个组织可以运行，无论如何极端她都不在乎。 可惜的是当年的疏忽，最后成为落在自己孩子头上的尖刀。 「我手里的资料比你想得更加全面，我已经知道hints实验室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以及那位能够随意赐予普通人不死能力的世界意志。看起来你们的目标和人类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想尽任何方法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只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活下去是个美好的愿景，但你们却付诸了实践。」 「世界意志」四个人如同平地惊雷，哪怕只是听到，都会让梅莉这个见惯了杀戮的人感到恐怖。 她从未忘记曾经第一次知道它的存在时，给自己带来的恐怖感。 对，是恐怖。 对于普通人来说，世界意志或许是想要拯救所有人的守护者，但对梅莉来说，自己不过是他棋盘上一颗随时可以捨弃的棋子。 「看起来是世界意识告诉了你所有的真相，」梅莉误以为世界意识已经联繫上了米星，告诉了他这些事情的真相，「其实也不难猜，葛潇死了，柯志辉也死了，hints实验室里的几个比较重要的不死者都不靠谱，他肯定会选择你作为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 这话说得米星有点晕乎。 看起来梅莉并不知道胡胜指挥官的存在，她以为自己联繫上了世界意志？所以才知道这么多关于世界真实秘密的？ 那就真的很奇怪了，世界意志明明可以直接联繫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自己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按照胡胜指挥官的说法，现在距离世界毁灭只剩下三十天了，世界意志不是想要拯救人类吗？他为什么不付诸行动呢？ 还有一件事，柯志辉死了。 这件事也不难猜。 米星反倒觉得像是註定的命运，顺着无数的丝线，终于走到了一个大家公认的结局。 从齐熙那里得知柯志辉前往了阿尔及利亚的时候，米星就猜到过他最后会因为战乱滋生绝望，而走向死亡。 柯志辉的善良一面是一个绝对的好人，他必定不能接受自己曾经杀人的事实，为了赎罪前往战场拯救那些孩子，可战争的罪恶又岂是他能够承担的。 「不过就算柯志辉不死，你仍然是世界意识的第一选择。我并不清楚为什么，但在我们曾经的交流中，我能隐约感受到，世界意识对你的重视程度。」 第336页 重视吗？米星其实一次都没有感受到过。 更何况至今为止所谓的世界意志并没有联繫自己，也没有正式出现邀请自己进入hints实验室。 这很奇怪。 米星并不想听这些吹捧和在意，他只关心现在的问题：「梅莉小姐，撇开这些不说，我想问问你是因为什么而获得了不死的能力？」 「我吗？其实挺简单的，abo的性别是我创造出来的。」 ？？？ 米星一下子愣住了。 之前胡胜指挥官曾经问过自己一个问题，拿破崙到底是什么性别？ 这个问题的本质是为了告诉商毅清和米星，这个世界并非是真实的、理性的世界，里面有诸多不合理的情况，都被大家忽视了。但那个时候米星并没有深入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也从来没有想过abo的性别居然是被一个女孩子创造出来的。 「我的实际年龄是145岁，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我通过基因编辑，裁剪了人类的基因，污染了基因库，创造出了alpha和omega两种性别。至于beta嘛，就是没有被我创造出的基因污染或者是改造后的基因成为了隐性基因的人类。」 这听起来是个浩瀚的工程，但实际上并不复杂。 最开始梅莉创造的是alpha，她当时受僱于某个大国，目标是研发超级战士。在经歷了两轮世界大战的洗礼之后，各个国家对于军事的发展十分重视，大家都非常害怕再来一次世界大战，自己的国家会在战争中输掉。所以当时政府是放松了对于军部科学研究的限制，在那个年代，太空技术，计算机技术，无线电技术都得到了显着的提升。其实生物基因技术也得到了提升，只是迫于道德问题，各国政府并不愿意公布出来。 而梅莉就是其中的一员。 「那时候alpha还不叫alpha，所谓的alpha不过就是我在上级的命令下研究出来的超级战士而已。」 这些战士不仅体力过人，身材高大，而且还会拥有某些特殊的能力。比如超强的视觉和听觉，比如能够制造人体火焰，又比如可以像自己的孩子这样，随便变换自己的身体。 但alpha有着天然在性上的残缺，他们会有固定的发热期，一旦得不到舒缓，就会爆发极强的破坏力。当时军队用了很多种方式都无法压制他们的冲动，最后为了补齐这个残缺，梅莉创造出了omega。 omega完全和alpha相反，他们身体柔弱，不论男女均可生育，所拥有的异能也是多偏向于辅助系的。omega是完全寄生在alpha身上的菟丝花，梅莉最初创造omega的想法和后来omega在整个社会中处于的位置是完全契合的。 除此之外，梅莉还发现，只有alpha和omega结合，才会生下同样性别的后代，否则就只能生出普通的beta。 基因的改造是荒唐且恐怖的，被改造后的基因迅速污染了人类的基因库，让所有的人类分化成了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 原本这种行为会造成各个国家动用国家机器进行批判和防护，但是拥有了不死能力的梅莉却说服了世界意识，世界意识主动启用自己作为创世神的能力，让人类群体性地漠视了这个问题。 难怪她能够坐上hints实验室话事人的位置，因为整个世界都是依据在她的发明创造上而建立的。 「你是这个世界的基石，难怪你可以活这么久，」米星感慨道，「我们的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他莫名的厌世情绪让梅莉有些慌张：「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谎言，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够了。我已经厌恶了作为话事人的角色，我相信世界意识找上你也是因为对我完全失望了。毕竟他亲手挑选的继承人居然是个被母爱操控的恋爱脑，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我的故事结束了，米星，接下来是你的故事了。」 米星没有否认，他顺着梅莉的话，问起了要如何和世界意识沟通：「上次他来找我是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的，我当时太乱了，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现在我冷静下来了，我想和他聊一聊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去南极吧，那里的地底下藏着能够连接到——」 梅莉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突然被掐断。 米星连忙又拨打过去，但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无法接通的声音。 是被hints实验室的其他势力发现了？还是被世界意识发现了？ 米星失力坐在凳子上，他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了，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梅莉发明了abo的性别，坐上了话事人的位置，她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基础，是奠定整个社会运行的主要贡献人。 如果说他们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一条单独的世界线的话，那么梅莉就是他们从主世界脱离出来单独存在的结点。 既然是这么大的贡献才能成为hints实验室的话事人，那么自己呢...... 米星挠乱了自己的头髮，他站起身来，抓了好几次才抓住手机，随后跌跌撞撞地朝车库走去。 他不知道该和谁去讨论这件事，最近商毅清一直在出差，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计划。但商毅清一直没有说，米星就没有过问。 好乱，所有的信息一下子涌入脑海之中，米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想了许久，他坐在驾驶座上，发动汽车，踩下了油门。 他想去见一个人。 他的母亲。 第337页 第231章 美丽新世界（六） 米星的突然到访，让他的母亲倍感意外。 彼时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午饭时间，米星这个不速之客的来访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个突发状况。 继父开门看到米星便下意识地举起拳头，但想起了之前商毅清的警告，便将手腕放了下来。 眼前的人不再是当年那个任由自己打骂的小孩，他既是苍穹基地的特工又是商毅清的爱人，这两方自己得罪不起。 但这么些年保持下来的习惯仍然让继父从骨子里就看不上米星，他怒视着米星，一副气沖沖的样子质问：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我来找我妈，」米星直接撞着他的肩膀往家里走，脱掉了鞋踩在地板上，去餐厅找自己的母亲。 对于这种人，米星没有什么好保持礼貌的。 母亲看到他来也是一愣，放下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找您有点事，方便单独聊聊吗？」 米星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事情紧急，他也没有什么好跟母亲叙旧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母亲的视线却落在自己身后的继父身上。 那种眼神像是求救一般，仿佛和自己聊天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唯独这个时候米星异常厌恶自己在长时间的相处里对母亲的讨好，以至于母亲那些细枝末节的感情米星都能够捕捉到。 「我找你聊天，也需要经过他的同意吗？」这么多年，米星第一次将埋藏在心里的想法表达了出来，「你是我的亲生母亲，连一个沟通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或许是这句话刺痛了母亲的心，她嘆了口气：「跟我去书房吧。」 身后的继父仍然想要阻拦，却被母亲的眼神拦住。 是的，她确实需要和这个孩子好好聊聊了。 米星跟在母亲的身后，他们的距离相隔一米，保持在属于陌生人之间的社交距离。但即便如此，米星仍然能够看到母亲头上隐约出现的几根白髮。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你在不知不觉间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我没怎么管你，还好你没有走上歪路。」 似乎是光走路又些乏味，母亲不想让彼此之间的关系显得那么生疏，所以开口说了几句套近乎的话，可偏偏就是这句话刺得米星心脏痛。 还好没有走上歪路……. 如果不是拥有不死的能力，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主动或被动地死掉多少回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这么多年来米星受过的委屈轻轻揭过，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不必为米星的成长承担任何责任。 米星咬了下嘴唇，他暗自宽慰自己，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这种事情不重要了。」 米星的话像是把一切都轻轻揭过，他不在乎过往，也不在乎这个站在自己过往之中的母亲。以前曾经受过的苦他也不想再去找任何人算帐了，他只想过好现在和商毅清在一起的生活。往后就算和母亲还有牵扯，只要自己对得起良心就够了。 「今天来找您，不是为了叙旧的，而是为了解答一个我自己身上存在的疑惑。这个疑惑和我们最近在调查的案件相关，希望您务必能够依据现实，准确且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走进书房，关上门，米星直接表明了自己来的目的。 他早就不把对方当成是母亲了，只是案件需要，所以才将她当作普通民众一样询问案件相关的问题。 母亲找了个地方坐下：「你问吧，但是我很少和一些案件扯上关系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具体的细节我不方便透露，主要是我自己身世相关的问题，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对您来说有点冒犯，但是请您务必配合我，否则下次来找您的，就会是苍穹基地的工作人员。」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米星不受控制地在心里冷笑着感慨，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竟然走到了这种要拿特工的身份去压制对方的地步。 「你问吧。」 「我的亲生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想问您，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前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请您务必详细地回復我。」 母亲下意识地侧过脸，看起来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知道您不想提起这段经歷，我也并非故意让您为难，而是我查遍了所有的资料，我都找不到他的详细信息，所以我只能来问您。」 「我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我都已经快要把那段记忆给忘记了，」母亲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起来，「他……他是个很清秀的人。」 米星的母亲出身很好，从小到大就过着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除了你外婆走得早，你外公只顾着赚钱不照顾我之外，我小时候其实没吃过什么苦。后来你外公带回来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就是反感她。那时候叛逆，又缺爱，又恨你外公，心里孤独得很，好巧不巧，那时候你父亲来应聘我的司机。」 米星的母亲那时候在家里的公司挂了个闲职，每天就是拍拍照，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可以提前下班。已经是这么舒服的工作了，米星的外公还特地给她找了个司机，接送她上下班。 「他长得很清秀，笑起来有酒窝，带着黑色的眼镜。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在想这种人怎么会是司机呢？明明像是那种顶尖大学里走出来的理科学霸。」 第338页 像是穿着白色衬衫走在绿色梧桐叶下的学长，只看了一眼，米星的母亲就心动了。 时间长了，他们彼此之间就有了感情。 后面的故事就格外老套，家长不同意，米星的母亲偷了户口本和他打了结婚证。 那时候她以为爱情能够抵挡万难，但最后没想到，连油盐酱醋都没有抵挡得过。 没有固定的住所，一家人只能挤在狭隘的小房间里。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只能买最便宜的，吃饭不要说荤腥了，总是靠碳水来填饱肚子。衣服也只能穿最简单最便宜的款式，因为这里没有人会帮自己打理好。 但是母亲并没有选择离开。 因为那个男人实在是太过温柔，太过善良了。 「家里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他又要出门赚钱，还要回家照顾我，还想攒钱买个房子。我怀孕之后脾气很大，他总是尽所有肯给我最好的生活。他从来没有对我抱怨过，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有一次我说我想喝鱼汤，他就去人家水库上买野生的鲫鱼，很贵的，他吃了半个月的馒头。」 后来他们如愿所偿买上了房子，米星也出生了，生活走上了正轨，就在一切要开始慢慢变好的时候，男人的生命却因为一场车祸停止。 「如果没有遇到我，他或许会过得很幸福吧，至少能够长寿一点。」 这是米星第一次听到关于自己父亲的故事。 那些被封印起来的记忆慢慢地从识海里翻涌出来。 米星仿佛能够想到小时候的自己被父亲抱在怀中，他轻轻地拍着自己的后背，温柔地哄着自己睡觉的模样。 但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米星抽了张纸巾递给母亲。 「这么说来，我父亲从来没有从事过任何科学相关的研究是吗？」 「他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读过书，长得确实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但.......我直说吧，他其实没怎么读过书。」 父母在一起生活也超过十年了，父亲就算是装应该也不可能完全骗过母亲的眼睛。 父亲真的不是所谓的科学研究者吗？ 「他有没有和什么实验室有接触，或者是一些大学？他之前上班的时候，有和什么教授研究员打过交道吗？」 」好像有一次......」母亲像是想起了什么，嘆了口气，「我不知道这个信息对你有没有帮助，但确实和一个实验室有关。是当时我生病，需要做个小手术，当时我们身上没有钱，他去试药了。」 「试药？什么药？」 「好像是免疫力相关的，就那么一次，我当时都吓死了，因为做完手术恢復后没多久我就怀上了你，我当时真的害怕你会有什么问题。」 「你还记得是哪个实验室吗？我去调查一下。」 「这个我真的不记得了，你父亲当时也不愿意说，但我记得好像给的报酬是美金来着，应该不是国内的实验室。」 第232章 美丽新世界（七）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米星的话听起来格外地生疏，就好像他早就已经不把面前的omega当作自己的母亲来看待了。 但或许是被刚刚的对话勾起了过往的回忆，母亲居然破天荒地站起身来挽留米星：「以前的事情，很多是我做的不对，忽略了你的感受。」 她想起了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孩子。想起了米星曾经在破旧的阁楼里蜷缩着身体，每天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背着不知道是多少手的书包去上学，偶尔考了好的成绩，两只眼睛会亮晶晶地看向自己。 但自己似乎一次都没有回应过。 是的，一次都没有。 米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母亲。 她老了。 再美好的容颜抗不过岁月的折磨，阳光之下，隐约能够看到她的几缕白髮。 他曾经很恨很恨面前的这个omega。 对她的恨意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继父。 甚至于不久之前，自己还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闹出了自杀的戏码，无意之间伤害到了商毅清。 在米星内心陈列的无数条罪状之中，米星最痛恨的就是她的懦弱。 曾经，她的母亲是无比勇敢的，勇敢到可以抛下所有的荣华富贵跟着自己一无所有的父亲私奔。在人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光阴里，母亲都和父亲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外公家极疼爱母亲，她永远都有一个离开父亲回家的选项，但母亲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可是后来呢，父亲去世之后，她就像是把这段经歷给彻底忘掉了一样，收拾起了自己，容光焕发地嫁给了那个追求了自己很多年的alpha。 而对于自己遭受的折磨和痛苦，她却视若无睹。 「我知道现在说这句话或许有些晚，但是米星，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理解我。我爱你的父亲，至今为止我仍然觉得他是我一生中最爱的alpha。我无怨无悔于我和他曾经度过的那些岁月。可是孩子啊，那样的日子太苦了。每天睁开眼都是钱，都是债务，想买的东西永远要等一等再买，吃什么都不能自己决定，要看市场的价格，要看货比三家，要省吃俭用。房子漏雨，地板开裂，家里的家具都是二手的。我承认你的父亲他对我很好很好，他为我付出了一切。我能忍受那样的日子是因为有他陪着我宠着我，但是他走了，我过不了那样的生活，更不要说还得带着你，我会疯的！」 第339页 米星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母亲。 他忘了一件事，他的母亲一直以来都是公主。 结婚之前有外公，结婚之后有父亲，父亲死后又有继父。 嫁给父亲之后，她确实吃过生活的苦，但也一直被父亲呵护着，从来没有真的直面人生的悲剧。 她就像是温室里呵护长大的花朵，你可以让她淋一淋雨感受一下雷暴，但当你真的要把她扔在荒郊野外独自生长，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回到你外公家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得了老年痴呆，家里的很多事情都交给你舅舅做主。我哥是个非常计较的人，嫂子和他的性格一模一样，有时候好好吃着饭他们也要数落我。说我是个大赔钱货，你是小赔钱货。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嫁人逃离那个家。我相亲了好多人，但那些alpha都很一言难尽，要么是不愿意和我结婚的，要么是指望我能带点嫁妆去补贴他们。在我眼里他们比不过你父亲的一根汗毛。但是我又没有办法，我只能忍着噁心继续相亲，我得活下去。终于我找到了一个可以接受我的alpha，我知道他对你不好，但是你得为我考虑考虑啊——」 「不用再说了，都过去了，」米星抽了张桌子上的纸巾递给母亲，「我理解你的选择，但我没办法原谅你。」 话音落地，母亲泪光闪烁地看着这个怀胎十月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他们曾经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如今却走到了这种地步。 她的选择，她的无助，米星都能理解。 母亲是个没吃过苦头的omega。她不知道人性的复杂和社会的险恶，父亲去世之后，她是根本不可能带着自己独立生活下去的。那个年代，omega单独出来工作本身就备受歧视，更何况她还带着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总不能真的最后流落街头，靠着乞讨为生。 母亲所有选择中最好的那个就是找个厉害的alpha攀附，她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为自己错轨的人生找到了好的结局。 继父无论多么过分，有多少缺点，母亲都必须为了生存而忍耐下去。 更不要说继父暗恋了母亲很多年，结婚之后也对母亲非常温柔，从未曾嫌弃过母亲结婚生子的过去，更从来没有对母亲有过任何的嘲讽和不尊重。 母亲是不会为了自己而放弃这个alpha的。 利益的交换里，自己是那个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所以米星非常能够理解母亲，理解她的选择，但理解不代表原谅。 那些一次次从高空坠落下的痛苦，被更改掉志愿后出不了头的绝望，被殴打被贬低永无天日的青春，米星如果原谅了，那就是对曾经的自己的再度伤害。 「你已经过得很幸福了，何必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呢？我听说商毅清他对你很好。」 听到母亲提起商毅清，米星下意识地拧起了眉。 他一贯来讨厌旁人把自己和商毅清放在一起，倒也不是为了什么清高的理由，而是怕别人想通过自己从商毅清那里套取利益。 但这次，米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他不想让这段本就千疮百孔的母子关系变得更加不堪。 「我现在过得好和我曾经过得差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米星讨厌这种纠缠不清的感觉，对着母亲鞠了一躬，「很感谢您今天告诉我的信息，一方面是因为案件需要，另一方面，也是谢谢您帮助我了解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想提醒您一件事情，今天的问询主要还是为了案件，这并不涉及任何的个人情感，希望您能够分清楚。」 他从来都没有从曾经的伤害里走出去，那些过往的画面早就刻印在心里挥之不去，如果说米星的人生后面遭遇了无数次的悲剧，但母亲和继父，永远是最开始向他举起刀的人。 他不会原谅的，只是.......他不会再让自己的内心背上这么重的负担了。 「我向您保证我和商毅清都不会为当年的事情做出任何的报復行为，我只希望我们的关系，像陌生人那样就可以了。」 米星转身离开。 关上门，过往的一切都被锁在厚重的门扉之后。 他离开了母亲的家，开车到河边，迎着河边凉凉的微风，点了一支烟。 烟是他之前藏在车里的。 商毅清不知道，知道了又会生气说自己不爱惜身体，但他又哪里懂得，人有时候是需要那么一两个用尼古丁来麻醉自己的片刻。 为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和复杂的因果。 他想了很久，天黑了，烟都燃尽了，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聚集在广场里了，他也想不通生活里的很多事情。就比如对自己暴虐的继父为什么能对母亲很温柔，就比如母亲是怎么做到无法爱屋及乌对自己保留一丝的温柔，但想多了之后，他也只能对此评价一句「他的母亲是一个命很好的人」。 她一生都在被人爱着，但却又极度自私地对待着所有爱她的人，就好像她提起她命中最重要的三个alpha，母亲没有过多的言语形容，开口就是他们对自己很好，自己可以依靠他们而活。 可她就是命里带着这样的好运，总有人前赴后继地来守护着她。 上帝真是个好编剧。 「你在河边待了好久，在干什么？」 米星刚准备回去，就收到了商毅清的消息。 这个人最近在出差，虽然不在自己身边了，但是一天到晚信息轰炸不断，稍有怠慢就开始夺命连环call。 第340页 米星笑他是分离焦虑，然后半夜睡不着，偷偷地抱着商毅清的睡衣勐吸。 彼此彼此，在爱这件事上米星和商毅清向来不分伯仲，一样地窝囊，一样输得一败涂地。 米星丢掉了烟，擦了擦手才在键盘上敲了句：「老公，我在思考一件事。」 「思考？用这么严肃的词语吗？你在思考什么事？」 「我觉得我的命也挺好的。」 一生不顺遂，万事不如意，但歷经千帆之后终于有一个可以携手走完一生的人，又有什么不好的？ 他不想羡慕别人的命了，他只想满足于自己的现状。 第233章 美丽新世界（八） 米星这话没头没脑的，商毅清追问他发生了什么，米星却也没有跟他说明。 「都是过去了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米星随意敷衍了几句，「你在外边出差要注意安全。」 两个人通话的时间不能太长，商毅清叮嘱了几句让米星注意休息，就没有再多话。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米星看着这片安静的水域，上方的天空乌云密布，新闻里播报最近会有一场席捲大陆的风暴。 风暴的危险等级不断加码，最近天空上的云层分布也愈加诡异。胡胜指挥官曾经说过，人类会灭绝与三十天之后，最近诡异的天气似乎愈加验证了他的预言的正确性。 但仅凭天气的话....... 米星仍然觉得目前的问题在于自己到底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迄今为止，世界意志仍然没有联繫上自己。 病毒。 刚刚母亲的话里提到了这个词。 一开始的时候米星以为父亲会是hints实验室内的科学研究人员，毕竟他对父亲的过去知之甚少，父亲会有什么隐藏身份也说不定。毕竟听起来父亲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像是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联繫一样。但没有想到，在母亲的眼里，父亲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司机而已。 米星仍然不敢确认，他刚刚离开的时候问母亲要了当年和父亲最后一起买的那间房子的地址，准备抓紧时间赶过去。 这块居民区是市内出了名的老破小，很难停车，米星还有点小时候的印象，记得这里密密麻麻的电线和流淌着臭水的垃圾区。 母亲提供的地址到了这片小区就没什么用了，这里没有正式的小区名，要找具体的地方还得问在楼下纳凉的大爷大妈。好在老小区的人都热心，帮着米星找到了他记忆里的那幢楼。 没有电梯，得自己爬上去。 米星记得当时为了图便宜，家里买的是顶楼。 爬上楼还不算累，米星终于看到了记忆里的那扇门。 想办法鼓捣了锁开门进去，灰尘涌出，米星下意识捏紧了鼻子。 家里乱糟糟的，父亲的东西都随着他下葬烧了个干净，母亲后面回了家，大部分东西也没有带走，很长时间没有收拾，颱风、暴雨、楼体渗水让家里看起来跟废墟一样。 米星印象中父母都是井井有条的人，家里有专门的地方放一些文件。当年父亲和那个实验室之间应该会有一些同意书之类的文件—— 米星翻找着家里的抽屉，他很幸运，虽然衣服之类的都被翻乱了，但抽屉里的资料还保存得很好，实验室的文件用的是英文，米星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 「the gue.......」 米星的英语不好，他看不太懂里面的内容，唯一的中文文件是一个风险告知书，上面还有父亲的签名。 米星摩挲着那个签名，想感受着父亲留下的痕迹。 拿着手机讲里面的内容全部拍下来发给商毅清，等着他来翻译。 他有点等不及，直接搜了下gue的意思。 黑死病。 米星拿着文件，擦了擦板凳上的灰，坐了上去，紧盯着那些自己看不懂的文字。 他隐约有了一种感觉。 商毅清梦境里那些黑色的瀰漫在自己尸体周边的雾气，没有任何科研成就，却被赋予了不死的能力，还有自己手里的文件....... 米星不死心地拿手机给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喂，是老费吗？我是米星，想问您一个事。」 「米星啊，找我什么事啊。」 「之前你们不是说让我测个东西去化验吗？当时说是测病毒方向的，有什么结论了吗？」 对方沉默不语许久，随后米星追问，老费才回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句话相当于确认了米星的猜测。 「我知道了。」 「米星，你先听我说，这个结论我们也不是很确认，而且我们查过你的背景，你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去接触这种病毒。」 「你先告诉我这个病毒是什么。」 「我们还在做第二轮的检测，第一轮的结果里.......我没办法告诉你这个病毒是什么，因为这是一种我们从来都没有记录在库的病毒。我们做了几次动物实验，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这个病毒它致死率极高，传染性极强，还有超长的潜伏期。目前我们几乎没有针对这个病毒的任何有效的控制措施。」 「那为什么我现在没有传染给任何人？」 「这个病毒可能要在你死后才会激活，在我们做动物实验的时候我们观察到，只有第一只被注射病毒的老鼠死了，并且它的尸体开始腐烂的时候，这个病毒才会开始传播。」 第341页 「我知道了。」 「但目前很多事情还没有确认，这只是初步的结论，我们通常需要做三四次实验才能得出置信的结果，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米星，你是有什么线索吗？我建议你分享出来，这样方便我们去调查病毒的来源。」 米星挠乱了自己的头髮，他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映了。 他的脑子像是被人崩了一枪，所有的神经系统像是突然直接陷入停滞。 他不死的能力来自于这个早就埋藏在自己身体里的病毒。 只有他活着，这个世界才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多么可笑，他曾经那么渴求着死亡，却因为如同「诅咒」一般的异能苟延残喘。他痛恨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活着的那些人，可自己的存活却成为了庇护他们的一把伞。 灾星。 除了这个词，米星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不死」能力的来源。 难怪之前梅莉曾经说某种意义上只有自己和她才能够接任hints实验室，原来是因为他们两个真的是奠定这个世界存在的基础。 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胸口蔓延，酸涩得他噁心反胃。 米星挂掉了电话，他抓着文件放在了包里。 像逃命一般离开了那个家，米星开车回到了自己和商毅清的居所。 他没有勇气去和任何人联繫，只觉得自己的一生就像是荒谬的笑话。 不仅仅是自己，包括父亲的人生。 他那么努力想要给自己和母亲创造一个富足的生活，但他又怎么能想到，曾经无意之间参加的一次实验，成为了种在自己儿子体内的定时炸弹。 「是一种细菌培养实验，目的是为了研发抗病毒药物，这是一种禁止的人体实验，你为什么会有相关的资料？」 「米星？」 商毅清的信息不断冒出来，米星疲惫地看了一眼，他暂时不太想解释太多，怕商毅清担心自己，就扔在一边。 他去洗了把脸，准备等会儿洗干净早点睡觉，那个房子里的灰尘太多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当真正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真相时，米星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那么真实了。 就好像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是所谓的反射吗？或许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呢？ 【你发现了。】 许久未曾听见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这个声音很熟悉，米星记得，每次当自己的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候，这个声音就会出现。 那时候他以为是自己抑郁情绪太过严重导致的幻听，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如此。 「你就是世界意识？」 【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有些过于难以承受了，虽然我确实是你们世界的创造者，但我并没有那么伟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更希望你喊我最初的一个名字，4023。】 「这是编号吗？」 【是的，是创造我的人给予我的编号，但是他还没有告诉我这个名字的含义，就已经死去了。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我想胡胜早就告诉了你我的存在状况。】 胡胜指挥官曾经说过，这个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欺瞒过世界意识，所以米星对于他提到的这种说法并不意外。 「是的，所以你终于愿意来找我了？」 【因为一些原因吧，我并不想直接来找你。你也知道你的不死能力来得非常特殊，你并非是为了世界的发展做出任何的贡献，而是因为你的死会带来一场人类无法应对的灾难。】 这句话高高在上的，让米星有点不舒服。 但对方说的又是事实，无从反驳。 或许是感受到了米星有点不爽的情绪，「世界意识」开始解释：【........是我的话说错了吗？不好意思，我并没有人类的情感，有时候说话会很直接，会让人觉得很冒犯，但我并没有任何的恶意。我知道你并没有兴趣，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能够决定的，并且我认为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坏处。这个工作很简单，你只需要传达我的话语就可以了，不用拼命，不用劳累加班，却可以享受到整个hints实验室的财富，你从此之后不必再为了金钱而担忧。投资回报比很高，我相信你会接受的。】 「你明明可以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死者连结，又为什么还需要一个话事人的角色？」 【浪费能量。】 这倒是一个可以理解的理由。 「所以你也是有死亡的那一天对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是的，我没有太多的机会了。】 「为什么这么固执，一定要给人类找一个能够延续下来的未来，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的程序里没有「值得」这种情感，帮助人类繁衍、延续、繁荣就是写在我基因里的任务，为此耗尽我所有的能量也在所不惜。】 「有无数的人因为你的探索而死掉，成为那些科学家的研究工具。甚至在某些世界的未来里，人类过得并不幸福，甚至连基本的自尊都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人类的延续吗？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明明是难以承受的无妄之灾。」 【我始终认为，幸福也好，奢侈也好，都是一种奢侈的感情，活着才是大多数人的常态。】 他的语言冰冷又淡漠。 不是人，所以无法感同身受，只能无情地诉说着人类生存中最残酷的一个法则。 第342页 活着，不计一切代价地活着。 哪怕痛苦不已，哪怕没有自尊，也得活着，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米星没控制住嗤笑出声，这不就是自己可笑的人生吗？ 第234章 美丽新世界（九） 他们之间交谈再多也都是无用之举，毕竟立场不同，彼此之间始终是无法相互理解，更无法做到支持对方的意见。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我的感受，虽然是人类创造出了ai，但我们的思考模式，我们的思维模型都是完全不同的。米星，请你相信我，我比任何生物都爱着人类，我也曾花费无数的时间来观察这个种族。可以负责任的说，虽然这个种族的天性是繁衍和生存，但人类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一些行为会将自己推入死亡的深渊。而我要做的就是规避这一切，我今天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完成这个拯救人类的计划。】 拯救人类？ 这话倒是挺起来挺高尚的。 「是邀请我拯救人类，还是你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米星的回答冷不丁地给了「世界意识」一记暴击。 他这么说并非是随意猜测，而是之前胡胜指挥官就曾揭露过「世界意识」的真身：某个世界线里人类创造出来的人工智慧。既然是人工智慧，不管发展到何种地步，不管有多么先进，都一定需要汲取能量。 既然曾经「世界意识」所在的源世界早就已经毁灭，那么支撑它存活下去的能量也必定会有被汲取干净的那一天。 更何况根据胡胜指挥官的说法，这些年里，世界意识不断地消耗自身的能量，去反覆推敲人类存活下去的可能性。如此这般下去，最后它只会走到油尽灯枯的地步，随后无奈地看着自己所创造出的世界，再一次地走向灭亡。 「世界意识」本就没有太多的尝试成本，对它来说，恐怕这个世界就是他最后一次的机会。 眼前看到的镜子里的「米星」突然变得面容扭曲、五官狰狞，米星刚想定睛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突然间一股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像是在以他为圆心转动。 米星下意识地闭上眼，避免让自己陷入极端的视觉冲击，从而导致分神的情况出现。 等隐约感知到一切变化都结束了，米星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眼前的世界早就不再是家里卫生间的模样，这里一片漆黑，目之所及均是让人恐慌的虚无，又宁静地如同宇宙的深处。 【欢迎来到这里，米星，我管这里叫做里世界，一个在世界的外表下存在的真正世界。我在这里研究人类的过去和未来，不断演算着人类的情绪和地球四季、天灾的变迁，只求为人类找到一条存活下去的道路。】 米星的面前走来一位和他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人，那人朝自己微微鞠躬，解释着这里的一切。 看来他就是「世界意识」了。 虚空的世界里，他们一起浮在空中，世界是一片漆黑，只有他们的身体微微发光，成为这里唯一的光源。虽然这个比喻并不合适，但米星却天马行空地觉得他们像是点亮了天空的双子座。 【很久以前，我就选择了你的脸作为了我的容貌。】 「你会读心？」 米星有些震惊，刚刚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宣之于口，为什么世界意识能这么准确地捕捉到，并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读心是一种非常庞大的运算，我现在没有算力去支持。是你的表情出卖了你的想法，我有一个专门的资料库用来记录人类的微表情，那个资料库会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看来只是读微表情，并不是读心。 米星松了口气。 随后他并没有接着世界意识的话继续说，而是问起了对方为什么要选择自己的脸：「你为什么要仿照我的样貌？」 从小到大，米星都认为自己的五官非常普通，復刻自己的长相根本吃不到任何的容貌红利。 【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像我的父亲。】 米星皱起了眉头。 不会到这个时候，世界意识要给他来一套什么白月光的设定吧。 【只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和你一样，很拼命，但是在当时的科研环境下，他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在他离开那个世界之前，他告诉我他恨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但还是希望我爱着人类。该怎么说呢？他和你的底色很像很像。】 不断地被命运折磨，又不断地站起来。 做什么事情都追求极致，又对任何执念都能够肆意放手。 【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那个世界毁灭的时候他的脸早就面目全非了。我想如果我能够见到没有被污染的他，或许他就长着你这样的一张脸吧。所以我便用你的容貌作为范本，改了一下，用作自己的样貌。不过你放心，我从来都没有利用你的脸干过坏事，我从来只待在这个里世界，静静地观察着人类。】 米星仔细睁大眼睛看了看，对方的面部细节和自己确实有些不太一样。 这张脸的五官远比自己要精緻，看来世界意识也会夹带私货，擅自将这张脸改得更加漂亮了一些。 但同时，米星也久违地产生了一种被认可的感受。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空里，有这么一双眼睛一直凝视着自己，观察着自己的人生，并由衷地认可自己的性格。 第343页 想到这里，米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以前脑内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你吗？」 原本没有这张脸的时候米星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现在配着这张脸，米星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陪伴了自己很多年的声音。 那是个会在自己的脑内响起，只有自己才能够听到的声音。 在每次自己濒临绝望，痛苦不已的时候，他总会听到这个声音在和自己对话。 或是鼓励自己振作，或是顺着自己的意思自暴自弃，但无论如何，这个声音从来没有弃自己而去。 听到米星的那句话，面前和他拥有一样样貌的世界意识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是我，从你出生开始，我就一直陪伴着你。但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有办法沟通，后来当你慢慢会说话，我就开始和你聊一些有的没的。米星，我见证了你人生中几乎所有重要的瞬间。我知道你很讨厌你的继父，甚至想要拿刀杀了他；我知道你恨你母亲的视若无睹；我还知道你最开始喜欢商毅清是见色起意，你知道他长得好看，所以想尽可能地在他身边多待一段时间，只是后来你的情绪太崩溃，看什么都是黑白色的，所以才想要不计一切代价地选择自杀。】 中二时期，米星曾经把这个声音当作是自己看不见的朋友，分享自己的秘密，或者是单纯地发泄情绪。他那时候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把这个声音当作自己幻想出来的好友。后来长大了，就开始慢慢地分得清现实和幻想，但那时候他还是太孤独，还是需要这个声音在前方牵着自己，支持着自己继续在人世间的道路上走下去。。 只是，米星没有想到，那个陪伴了自己很久的声音会有一天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但后来我慢慢地听不到你了，尤其是在我和商毅清表明心意之后…….你是主动离开了？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 【你已经很幸福了，我没有必要去扰乱你的人生。】 「是吗？我怎么记得你后来对我说的话，句句都是在暗示我去死。」 米星明明记得每次当自己和商毅清有矛盾，心里的那个声音总会放大自己的负面情绪，不断地催促自己去死。 【因为......你不听话啊。】 「世界意识」神色依旧，但说出的话却早就已经打破了两个人刚刚平和的氛围。 米星紧盯着他的脸，随后说出了自己的推论：「我死掉这个世界就会毁灭，莫非——那个时候你已经不想推进这个世界了，所以想趁着我被商毅清拘禁，故意拿话语刺激我，想让我万念俱灰丧失不死的能力，引发瘟疫让这个世界重新来过对吗？」 【你很聪明米星，就这么一点信息，你都能猜到我真实的目的。】 米星凝视着面前的无尽的虚空，他知道，在这里世界意识就会对他动手。 叙旧可以结束了，那些过往的经歷并不光彩，曾经携手并进的日子也不可能改变如今两个人立场不同的现状。 世界意识需要的是一个完美的新世界。 在他所搭建的完美新世界里，不需要自己这么个不听话的棋子。 是的，无论自己的意志是否重要，作为这个世界的缔造者，世界意识总有方法让自己服从。 或是洗去记忆，或是强迫操控自己的意志，亦或者将自己的存在全部抹杀。 可是啊，米星想起曾经自己看过的那本书。 《美丽新世界》，在这本书里，作者描绘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乌托邦，人们沉醉于毒瘾和性，不接受教育，没有文字、文化和文学，麻木地享受着短暂的欢愉。 最后能将这个乌托邦撕开一个口子的，是爱情和母爱。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米星张开双臂，一副坦然地态度询问：「可是你重启世界的计划失败了。那么现在，作为世界意识的你，打算怎么处置我的命运？」 对面的那位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会删掉你的记忆，让你忘掉自己的过去，这样你就会成为hints实验室的主人。】 米星看着他的脸，用视线描摹着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他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一点破绽，这样自己就可以将所有的信息都推翻。 直到—— 「你说谎。」 世界意识愣了一下，他疑惑地看着米星。 「你确实想让我成为hints实验室的主人，但是这个目的并不是让我帮你联络其他人，你是为了将我纳入你的阵营，对吗？」 【让你成为hints实验室的主人和将你纳入我的阵营…….这两件事之间有区别吗？】 「有区别，」米星慢慢地走近他，没想到这个虚空的世界踩上去居然还是有点实感的，他还真的可以按照以往的感知步行，「成为hints实验室的主人，我仍然需要一个在外活动的身份。就比如商毅清的爱人这个身份，可以更好地帮助hints实验室开展一系列违法行为。但是作为你阵营的人，我恐怕就无法和商毅清继续接触了吧。」 【我听不懂你的话。】 米星讥笑道：「人类可以最擅长谎言和欺骗的，你作为人工智慧，好像还没有掌握这项技能的精髓。我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停顿一下，或者是有些小动作，你完美復刻了我的脸，好像也復刻了我撒谎时候的反应呢。」 他刻意凑近了世界意识，想看看他的反应。 第344页 却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应非常平淡：【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得，长期的学习，这位人工智慧不仅仅学会了说谎，还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自己刚刚诈他的话看起来并不起作用，那索性就放个大招吧。 「商毅清——你真正害怕的人是他吧。」 第235章 美丽新世界（十） 飞机缓缓落地。 最近的极端天气非常多，商毅清搭乘的这趟航班因为颱风的原因被耽搁了将近12个小时。漫长的等待让向来少眠的他在飞机的颠簸中睡了整整一路。 刚下飞机他就忙不迭地打开手机，查看是否有收到米星的信息。 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一惊，打开gps的定位，看到定位显示在家里才反应过来国内这个时间正是深夜，米星应该是在睡觉。 「老费那边有传达什么上级的指示吗？怎么我们刚落地他们就等不及了？」 胡胜指挥官看到商毅清站在原地不动查着手机，还以为是上级下达了什么紧急的命令。 「不是，我在看米星有没有给我发消息。」 听到这个回答胡胜指挥官没控制住自己抽搐的表情。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记挂着米星。 真是恋爱脑，完全没得治了。 「商毅清啊，作为一个经歷了这么多世界的人，我想建议你一件事，如果我们能够活下来，你真的应该去专业的精神病医院看看，有一种病叫做分离焦虑症。」 商毅清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我们先出机场吧，我订了车来接我们。」 他巧妙地将话题撇开，并暗自记下了这个病的名字。 商毅清到现在都还记得送自己出发的那天，自己没控制住再三提醒米星一定要记得每天都给自己发消息。他当时打得旗号是怕米星出问题，多发信息能够确保彼此第一时间知道对方的状态。 但其实他们心知肚明，商毅清所说的一切都是藉口，他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极端的控制欲。 可米星并没有戳破这一点，甚至并不反感，他一再安抚商毅清，保证会遵守承诺，不让商毅清担心。 米星确实也做到了，每每有空闲时刻都会第一时间回復自己的消息，而且是一条一条回復，从来不会落下自己发的任何一句话。 以前两个人闹别扭的时候商毅清总会觉得是米星不配合自己，现在他全然配合，反倒让自己觉得愧疚。 米星不应该把自己当作生活的全部的。 米星曾经说过，他的亲生母亲是一个依附于alpha的菟丝花，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他对母亲的态度商毅清一直都清楚，米星必然是不认可母亲的那种生活方式的。 从他们彼此表达清楚爱意后，米星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是亮晶晶的，商毅清就算对自己再不自信，也能感受到米星时常对自己展露的爱意。 但这份爱似乎成了米星的负担。 因为爱，米星不得不钻进因自己的欲望而铸就的牢笼。 等一切结束，就去看看病吧，如果真的是有病，不管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吃药还是手术，他都想治好，不想再这么霸占米星的时间和注意力。 但是现在还是看一眼手机吧，再发几句话等待米星回復，病之后再治，赶紧把手里的事情干完回家。他们先去了大使馆，出示了证件并阐明了来意。 大使馆早就接到通知，对商毅清和胡胜指挥官的到来并不意外，他们迅速做好了接待，并带着他们入住安排好了的房间。 刚进入房间不久，胡胜指挥官就开始和商毅清商量作战计划。 「就差最后一个了，只要他死了，世界意识就只能选择米星，那时候我们就有和它谈判的资格了。」 胡胜指挥官的情绪非常激动，他在无数条时间线里反覆穿越，早就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如果这次真的有机会能够结束这一切，对他来说真的是解脱。 「但是，指挥官，你……..」 商毅清的手停留在他们记录的最后一个名字上，上面写的是尤烛。 商毅清当然知道他们踏上这趟行程的时候，胡胜指挥官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曾经他提起尤烛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伤痛，以至于商毅清想再次确认他是否真的做好了要再次送别好友的准备。 「我其实没有期待过他能够活下来，」胡胜指挥官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那是一片青绿交接的树荫，阳光从细缝里渗透出来，「我已经习惯他一次次地死在我面前。」 颱风过后，天气会格外得好，像是灾难之后，天神给予人类一次喘息。 「你是不是觉得我多次穿越就是为了拯救尤烛？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了，比起说我想要拯救他，更不如说这是我身体的一种惯性了。我当然想救他，但是我不能只救他。」 在被扔入无限的轮迴之前，世界意识为胡胜装载了它自己在多年的观察和数据积累之后研发出来的情感晶片。 这或许是一种惩罚，一个从来六亲缘浅的人，突然陷入了情感的漩涡中。 亲情、友情、爱情在一瞬间摧毁了胡胜的意识。 他曾经也想过去救尤烛，但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尤烛的生命都会结束。 就像胡胜指挥官曾经说的那样，尤烛在吴弦死的时候早就死掉了，被自己找回来的不过是个行尸走肉罢了。尤烛或许也曾经有过活下去的想法，但那个想法不过是去向柯志辉復仇。如今柯志辉死了，尤烛本身也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第345页 他没有活下去的意志力，自己又何苦强求。 更何况在拥有了感情之后，或许是世界意识开发的晶片本身救带着它本身的倾向性，比起拯救尤烛，胡胜指挥官更想要的是结束这些荒唐的闹剧。 没有人体实验，没有痛苦的轮迴，让所有人都自由地奔向他们本该去的结局。 胡胜指挥官嘆了口气：「如今我唯一的私心是希望这次我能够亲自送送他。」 商毅清很少能够从胡胜指挥官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像是释怀了一切，又像是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送走他？」 窗外，阳光格外明媚，绿色的阳光落在胡胜指挥官的身上。 他想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看过这个世界了，他已经年老了，日子越过越少，这么多年都在奔波劳累，早就忘记了晴空万里的模样。 等这些事情都结束，自己一定要在白天出门走走，晒晒太阳。 为生命的精彩和灿烂。 ** 虚空的世界里，米星仍然在和世界意识对峙。 【我不理解你说的话，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我为什么要害怕一个在我的世界里存活的人类？】 米星凝视着他的眼睛。 米星似乎是找到饿了窍门，对方百分百复制了自己的面貌，或许自己那种因为情绪出现的微表情也会同样展示在世界意识的这张脸上：「你当然害怕商毅清，哪怕他是个人类，你也同样害怕他的能力——死亡螺旋。」 最开始的时候，是商毅清和米星发现了这个规律。 商毅清能够预见每个不死者的结局，这本就是非同寻常的情况。 他并非是什么穿越者，也并没有其他世界线的记忆，世界意识也从未与他有过任何交流，更没有给予他不死的能力。 这恰恰说明，商毅清和世界意识之间是有着紧密的联繫的。 」最终促使我确定商毅清能力特殊，是你的态度。梅莉曾经和我透露过，有资格成为hints实验室下一任话事人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今天我得知了自己身体内藏有能够毁灭人类的病毒之后，我就更加确定，我本就是你拿来接替梅莉的最佳人选。但是你一直拖着没有选我，为什么？而且你今天对为什么没有再和我通话的解释也非常牵强。你是ai，你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更不具备同感共情的能力。你不可能因为我过得幸福就从我的世界消失的，所以你是害怕我和商毅清的关系越来越近，你知道我对商毅清的感情不可控，你不愿意冒风险，所以你一直拖到现在才来找我。」 最开始有这种猜测是因为商毅清的预言梦和他名为死亡螺旋的异能。 平等地赐予人类死亡，这听起来像是和世界意识不断地给予人类不死的能力成为了对照组。 一个死，一个生。 只是他们还不敢确定，毕竟商毅清的各项数据都显示他是个普通人，预言梦或许也只是凑巧或者是一种衍生的异能。 在百般思考仍然得不到结论的时候，米星想起了曾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十五岁的商毅清。 从后续的各项数据论证，十五岁的时候，商毅清曾经被梅莉小姐以「杀人罪名」栽赃。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那个时候梅莉小姐应该是完全在给世界意识打工，一个如此强大的ai，对年幼的孩子出手，还是这种相当稳妥的方式，不免让人怀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所以米星当时只能再度联繫梅莉。 那时候的她已经带着孩子躲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能够冷静下来接听米星的电话。 hints实验室正在通过各种方式追杀她，梅莉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丧命，所以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商毅清和米星的身上。 ——「当时我也很好奇，为什么非要栽赃一个孩子，如果真的觉得这个孩子有什么威胁直接杀掉不久好了吗？搞得那么麻烦最后还失败了。不过任务失败之后，世界意识并没有给予我任何的处罚，也没有再提及这件事，所以我也没有再烦心。直到前段时间我生下孩子，想要找到和世界意识对抗的方法，我才重新想起了商毅清。」 梅莉和他们的想法一致。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构不成任何威胁，世界意识对他动手一定是有他们并不知情的原因。 「你派梅莉小姐去栽赃商毅清，但不杀了他，我想一是你没有杀他的能力，更害怕商毅清死之后会引发更大的混乱，二是你想让商毅清永远困在澳大利亚那个小岛上面，以合理合法的方式，对吗？」 虽然是ai，但米星偏偏从那张和自己极为近似的脸上看到了阴沉的表情。 看来自己猜得不错。 【人类的背叛，还真的是让人头疼。】 如果胡胜指挥官和梅莉没有透露这么多信息给他们，或许米星就不会猜到这些要命的信息。 「你应该早就了解到，人类是个善于说谎和欺骗的种族。」 【是啊，我还是高估了你们的能力.........不，是商毅清的存在打乱了这一切，但背叛者仍然不可饶恕，所以啊米星，你们人类是怎么惩罚这些背叛者的？你能教教我吗？】 米星脸色大变，他刚刚胜券在握的气势顿时荡然无存：「你什么意思？」 【胡胜本身就是我抛进时空缝隙的无聊玩具罢了，至于梅莉，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背叛了我，现在的世界少了她也不会运行不下去，所以——】 第346页 世界意识捏紧了自己的手，随后缓缓松开。 【你们人类最讨厌叛徒了，杀了他们是最好的选择，对吗？】 第236章 美丽新世界（十一） 和米星一样，九幽基地的实验室曾经对商毅清的异能做过无数次的分析和研究。虽然最终未能得出为什么商毅清会进化出代表死亡的异能，但在长年累月的实验和不计代价的研究之后，他们总结了死亡螺旋出现的一定规律。 在商毅清发动异能的情况下，首先死亡的是高智商、高生命力的生物，其中，智商的优先级高于生命力。 举个例子来说，花草树木的死亡顺序是，树木大于花草。 而自然界中的飞禽走兽死亡速度又高于花草树木。 其中尤其是章鱼、老鼠这种公认的智商偏高的物种，死得就更加快。同一个物种中，例如狗，智商更高的狗会死的更快。而在智商几乎差不多的同一物种里，力气大，精力旺盛的往往是最快死亡的。 虽然总结出了这样的规律，但那个时候九幽基地的研究员很难对此做出任何的解释，甚至也很难判定死亡螺旋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异能。 如果是一种毒素或者是化学物品，那么应该是生命力越弱的人死亡得越快，但偏偏死亡螺旋违逆了生命的规律，对着高智商的人类重拳出击。 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商毅清。 人总是无比在意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商毅清自然也想搞清楚自己身上的谜团，不过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任何的研究进展，他也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思考。 但到了后来和胡胜指挥官摊牌了自己的噩梦，决定和他联手时，胡胜指挥官提供了一个可能性。 平衡。 正如宇宙万物的资源是平衡的，世界意识无端地违背了人类的命理，创造出了这么多的不死者，那么是不是自然界也会有一种和他抗衡的力量，来不断地淘汰这些不死者，让他们的生命按照命运原本的轨迹走下去。 这当然是一种玄之又玄的说法，甚至本身逻辑都是说不通的，但胡胜指挥官仔细回忆了自己过往所经歷的所有世界，他确实看到过一种难以言说的规律。 在某个世界意识创造的世界里，人类统一崇拜着一种宗教。宗教的核心是一棵伫立在世界中心的大树，人们将其称之为世界树。 最初的时候胡胜并不理解为什么世界意识要创造出一个这么奇怪的世界，毕竟自己虽然旅行过无数个世界，但大多数世界里的人文风俗、文明的发展程度、科技的进步程度也都还是一致的，不会有太大的割裂感，但唯独那个世界，让自己觉得非常不适应。 那里的人不论是说话做事都会请教树神，对数神十分敬重，只要一点不注意，就会被送入监狱。 胡胜在那个世界待得苦不堪言，恨不得这个世界马上结束。 好在的是，正如他想的那样，以树为核心的世界迅速走到了尽头。 因为世界树的树冠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蛇。 那条蛇通身黑雾，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但那个世界的人们并不害怕黑蛇，他们认为黑蛇是世界树孕育出来的生命，是伟大的神使。 从此，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这个世界的文明观和胡胜过往经歷的世界比起来非常特殊，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出现的角色，甚至是不死者，大部分还是胡胜认识的那些。 奇怪的就是，这些不死者参拜过有着黑蛇的世界树之后，无一例外地都奔向了死亡。 因为世界树开放参拜的时间是固定的，而且世界各地的政府都会共同约定好参拜的人员名单，所以这些人的死亡时间才会被胡胜指挥官总结出规律。 无论是自我崩溃还是因为意外结束了永生的生命，但他们死亡几乎都在参拜完黑蛇之后。为什么不提世界树，因为在黑蛇出现之前，这些不死者也都参拜过世界树，都没有出现过异样的反应。 胡胜总结出了规律，但还没有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世界就被匆匆结束走向坍塌。 在坍塌之前胡胜指挥官尽自己的全部努力赶到了那条蛇的面前，眼睁睁看着那条蛇痛苦万分，倒在世界树的枝桠上，绝望地看着日渐崩溃的世界。 现在想来，那条蛇或许就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商毅清一样，代表了某种死亡的力量。 但在那天的讨论中，商毅清迅速否定了这种说法，他并不认为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本质有什么牵连，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打破不死者的不死神话。毕竟面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米星不是到现在位置都活蹦乱跳的吗？ 他们那个时候还没有想清楚米星的特殊性，但好不容易有个可以排查的因素，所以胡胜指挥官忙不迭地拉着商毅清到处出差确认这件事。 他记得所有不死者的位置，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所以当胡胜指挥官拉着商毅清找到一位距离他们最近的不死者时，他残忍地向商毅清下发了对不死者使用死亡螺旋的命令。 对方是杀人无数的人体实验研究者，以虐杀为乐，胡胜指挥官让商毅清动手的时候不必背负过大的心理压力。 不过，使用死亡螺旋后，不死者当即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不良影响，但随后的几天里，他的投资人突然撤资，他的实验停滞不前，完美的人体作品的皮肤上突然出现了皲裂。 第347页 不死者顿时陷入崩溃，最后终于心灰意冷，从二楼跳下，自杀身亡。 「因果律」。 胡胜指挥官是这么总结的。 那些不死者不会立刻死亡，而是受到因果律的影响，死亡成为了一个合理的行为导致的合理的结果。 但商毅清仍然不这么认为，他只觉得是巧合，于是胡胜指挥官又带她来到了另一个不死者的面前。 一个、两个、三个...... 到最后商毅清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死亡螺旋对不死者的影响，就是因果律。 他的出现就会改变不死者身边的磁场，最后突然所有的事情都不太对劲，不死者会按照世界意识设定的规则，失去自己的成就，走向自杀的深渊。 但与此同时，商毅清的噩梦也越加频繁。 比较严重的时候他甚至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甚至开始幻想自己是一条蛇。 这愈加佐证了胡胜指挥官的猜测。 他们总结的规律没有错，这是他们打算利用起来击溃世界意识的武器。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世界意识崩溃之前，它仍然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生物，有着随意灭杀的能力。 【我的主人并没有告诉我要怎么防止自己的系统里出现叛徒，但是他告诉了我应该如何清理叛徒。米星，感谢你的告知，我希望现在动手时间还不算晚。】 「你疯了吗？！世界都要毁灭了，你杀了他们两个又有什么用？！！」 米星的怒吼声在整个虚幻世界里迴荡，但是世界意识却充耳不闻。 他随意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胡胜指挥官和梅莉小姐的生命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正如云烟一般，随意地飘洒在空气之中。 上一秒商毅清还在和胡胜指挥官商量该如何对付尤烛。 「尤烛的能力是火焰，攻击范围比较大，我的死亡螺旋或许很难触达到他，得想个办法靠近他。」 胡胜指挥官当然知道年轻时候的自己有多难对付，不过好在的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那些癖好：「我年轻的时候是不爱吃苦的，基本上入住的都是比较昂贵的酒店，这些酒店大多都涉黑，他们主要的收入就是这些拥有巨额脏钱的客人。这些酒店的服务比较完善，会准时送三餐，你可以打扮成服务员......」 话音未落，面前的胡胜指挥官突然化成了一阵白雾。 像是被删除了的npc一样。 明明刚刚他还在搅动咖啡，咖啡杯里的漩涡和银勺还在因为惯性继续旋转，但使用它们的主人却早已消失不见。 这些年商毅清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事情。 他突然反应过来，世界意识或许已经开始出手干预了。 哪怕明知道结局或许是这个世界会再度坍塌，但世界意识不会任由他们这些普通人类对世界做出任何决定。 胡胜指挥官的选择明显是和世界意识反着来的，所以他被世界意识销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商毅清逼迫自己冷静一点，世界意识如今出手这么决绝，只能说明他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可是、可是。 那是曾经将他从黑暗的修道院里拉扯出来的人。 在他为数不多的亲缘关系里，胡胜指挥官曾经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就这么消失了。 阳光那么好，他还说要出去走走。 「歷史记录的火焰异能者的攻击范围是.......半径十米，死亡......螺旋的攻击范围是半径六米.......酒店的大小是.......」 商毅清强迫自己算数，他不能陷入悲伤的情绪，他必须继续执行命令。 尽管他并不能理解自己现在做的这些事情都有什么意义，世界如果真的马上就要毁灭，他们的计划万一失败的话，那么现在回家和米星待在一起迎接世界末日才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眼前的数字开始出现重影。 商毅清定了定神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越强迫自己，眼前的视线就越来越迷煳。 他感受到房间里出现接连不断地哈气声，印象中，这似乎是蛇的嘶鸣。 ——「当世界越接近崩溃的时候，或许那股你代表的那股力量就会回来找你，商毅清，我记得那条蛇在死前的痛苦情形，它应该是期待着这个世界会继续下去的。」 想到这里，商毅清慢慢地闭上了眼。 他打算在这里，迎接属于自己的宿命。 第237章 美丽新世界（十二） 「你为什么要对他们两个动手，对他们动手又有什么好处？！！你不是ai吗？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米星眼眶通红，直接伸手抓住了面前世界意识的衣领。 他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无端生出一些厌恶的情绪。 他讨厌它使用自己的脸，还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们会毁坏我的计划，所以我必须抹杀他们的存在。不仅仅是在这个世界，而是所有的世界里都不会再有他们了。】 米星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你刚刚不是能量即将耗尽，可能再也没有办法创造新的世界了吗？」 【只是可能而已，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是不会冒风险的。】 果然是ai的风格，一板一眼遵守着规则，没有丝毫商量的可能。 第348页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杀了我啊，让我的尸体腐烂，彻底毁掉这个世界，节省你的能量重新开始。」 【你以为我不想吗？】 米星看着他的脸，突然之间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他慢慢地松开抓住世界意识衣领的手，用一种略带戏嚯的表情看着对方：「商毅清，因为他，你不敢对我动手，甚至也不敢靠近我……所以他到底是谁，能让你害怕成这样？」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他代表死亡的能力，你代表生的能力，我们和胡胜指挥官之前有过对应的猜想，但是并不确定是否准确。」 米星并不在乎他是否要回答，而是这些年被这个诡异的ai操控着人生和喜怒的感受实在是太过憋屈，只要有任何的机会，他都想报復回去。 「死亡的因果律对吗？虽然我并不了解到底应该如何创造一个世界，但是我生活的文化环境曾经分享给我一个简单的道理，阴阳平衡，生死也应该是平衡的。你无缘无故创造出了这么多不死的生物，自然世界为了平衡这个规律，就会创造出另一个可以带来死亡的生物。」 就像胡胜指挥官所遇见的那条黑色的蛇一样。 让不死者回归成为普通的人，让整个世界的能量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 曾经是蛇，现在或许就可以是人。 世界意识没有接腔，它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像是根本没有听见米星在说什么。 而恰恰就是它的这种态度反而让米星无比确认自己推论的是正确的。 虽然这么多年自己都是被作为观察的对象，但凭藉着长久的交往，米星了解它的个性。 ai或许也谈不上什么个性，可总归它的发言是有些许规律的。 不回答，恰恰证明了自己说的是对的，否则对方早就开始反驳了。 「所以你不敢杀死我直接终结这个世界，你不敢直接对商毅清出手，只能想方设法将他困在孤岛上，因为你害怕他身上死亡的力量。」 【不过是死亡螺旋而已我并不害怕，我真正在意的是他背后的力量，我和那股力量交手了好多年，却仍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我并非没有摸清楚这股力量的底细，而是…….我从来没有机会和他们面对面地聊过一次。】 世界意识终于开口回答米星的疑问。 可惜的是，身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他却根本不清楚商毅清到底是什么。 它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以它当时的能力和算力是根本无法支持它完全理解整个自然界的规律。所以对世界意识来说最简单便捷的方法，是直接复制当时自然界的所有规则。 这是非常偷懒的行为，但当时的世界意识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最开始轮迴的几个世界里，世界意识也没有发现这个系统存在的bug，它只觉得自己的方法非常高效，通过这样低成本的方式就能够成为造物主，为人类找到一丝活路。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无论怎么算，人类终会走向灭亡。 不仅仅是人类，自己创造出的不死者最后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被淘汰。 淘汰率高得异常，甚至人类世界存续的时间越来越短。 它完美的计划，在现实中获得的结果，简直如同一个笑话。 后来，凭藉着对整个世界的操控能力，世界意识逐渐通过测试摸清楚那股力量的大概规律。 形态千奇百怪，有可能是植物、动物，但无论以什么载体出现，靠近它的不死者都会被改变因果律，以一种极其合理的方式走向死亡。 如影随形的死神。 【这一次我非常幸运，在商毅清还很小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而且他的死亡因果居然是以异能这种直白的方式展现的，实在是太过方便了。可是，未知是最大的恐惧，我对他一无所知，不知道我杀了他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我只能採用温和的手段将他囚禁起来。】 「你所谓的温和手段，是商毅清一辈子的噩梦。」 米星无奈地看向世界意识，他气愤至极，到最后只能轻蔑地笑了一声。 原来他们的命运，真就是旁人写好的悲剧，上演的时候连一点怜惜都没有。 【个人的感情从整个世界的尺度上来看，连一粒微尘都不够。而且我不是把你送到了他的身边吗？米星啊，你真的以为你在资料库中看到商毅清的能力，给他下药，并让一切都水到渠成，是你的幸运吗？把你送到他身边，是为了能让我更高效地同时监视你们两个人。但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们会相爱。明明在过往的无数个世界里，他们只遇到过一次。没有对话，没有对视，只是你骑着自行车在和商毅清的豪车较劲，想要越过他，最后商毅清为你让了一条路，你以胜利者的姿态从他的身边掠过，仅此而已。更何况就在那天过后，你死于飢饿，他投水自杀。】 「溺死？」 在别的世界里，商毅清自杀了吗？ 没有遇到自己，生活没有指望，所以在某个别人注意不到的深夜里，放了一整个池子的水，选择和世界告别。 或许根本没有准备好，只是在散步的时候看到平静无波的水面，单纯地想要睡死过去罢了。 「没有死亡螺旋，他过得仍然不开心吗？」 世界意识还未曾开口回答，他便勐地听见自己的脑内突然响起了警报声。 第349页 他从很早之前开始就将商毅清的坐标存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时时刻刻监视着这个人的动向。 但现在，定位失灵了。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生物都不可能逃过自己的监视，除非商毅清已经完全被自己未知的那股力量笼罩。 「你告诉我啊！另一个世界的商毅清到底是为什么自杀的啊！」 米星明显想要听到更多，但在世界意识眼里，这只是一个再微小不过的事情。 它没有任何回答的义务。 米星实在着急，想拉着世界意识问清楚，但却没想到被对方反手掐住了喉咙。 他忘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造物主面前什么都不是。 连引以为傲的不死力量都是来自于世界意识的恩赐。 【我忘了一件事，你的命对我来说还有另一个好处。虽然我不理解人类的爱，更理解不了你和商毅清之间的感情，但我想如果你死的话，商毅清应该会来救你的吧。这么想想，我还真的有点感谢这一世的死亡螺旋寄生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了，是人，就有缺点。】 世界意识逐渐收紧自己的手，它并不在乎米星的生命，准确来说他巴不得米星现在就成为一具尸体让这个世界直接毁灭，自己好利用剩下不多的能力重开这个世界，刚刚一直留着米星也是因为想利用米星引出那个和自己作对了这么多年的神秘因果律。 但现在商毅清的坐标已然丢失，自己的系统不会有任何为题，最大的概率就是那股死亡力量和商毅清进行了会谈。 那么，现在是大家坐下来聊一聊的最好的机会。 【你说商毅清会不会来救你呢？】 话音刚落，纯黑色的时间里突然闪过一阵银色的光。 紧接着米星就看到世界意识的脖颈也出现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很快，那里噼里啪啦，火花闪电一起炸了出来，世界意识的脑袋像是一颗足球一样，滚到了另一侧悬浮在虚空之中。 只是可惜，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却仍然没有松开。 那颗脑袋飞在空中，环视一圈，终于在自己的身后找到了杀意的来源。 它看着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来的人影，摆出了一个像是迎接客人般的笑容。 【欢迎光临，我该称唿你为什么呢？商毅清？死亡螺旋？还是我熟悉的叫法：死亡因果律？】 米星被世界意识的手掐得有些失神，听到「商毅清」的名字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盯着黑色的虚空。 看到熟悉的那张脸，米星才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又紧张了起来。 按照世界意识的说法，商毅清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代表死亡的一股力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姑且称之为神吧。 那么商毅清会不会也像世界意识一样，成为一个冷冰冰的机器，忘却了和自己经歷过的一切。 米星自暴自弃地想着，或许自己的结局就是死在这无尽的虚空之中，这样也好，自己就不用把病毒散播到世界各地。他自认为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想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死。 他曾经那么爱慕死亡，一心求死，但真正得到所爱之人后，对于死，他却没有那么容易释怀了。 说到底，过往那些日子，他想结束的并不是生命，而是生活所带来的痛苦。 追求死远比追求活来的轻松。 「我来了。」 米星听到了来自于商毅清的声音。 随后，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指头被一根一根掰断。 一个吻落在他的眉间。 还好，他不必那么早去死神那里报导了。 第238章 美丽新世界（十三） 在赶来见米星之前，商毅清目睹了胡胜指挥官的灰飞烟灭。 哪怕这些年经歷过不少生死存亡的瞬间，但面对一个曾经拯救过自己，多年以来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类似于师父一样的角色消失在自己眼前，没有任何的感触是不可能的。 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接受事实的真相，但事实就是，他已经无法聚焦自己的注意力。 「活下去。」 胡胜指挥官低沉沙哑的声音落入耳边。 这是他消失之前留给商毅清的最后三个字，他没有时间，这三个字是他最后的叮嘱。 挺可笑的，一个活腻了的人，却要求别人活下去。 他那漫长的人生有什么好的，拥有爱的时候不知道爱为何物，失去爱的时候才开始感知到人类的感情，说到底他的生命一直都是错位的。 这样的人，要求自己活下去。 商毅清低下头，眼前的场景慢慢地变模煳。 像无数次梦魇来袭前的感受一般，商毅清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煳。 他扶着额头想要冷静一下，刚站起来，便觉得身体摇摇欲坠。 随后彻底坠入一个世界。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装潢和陈设。 是自己的家。 他不是在海外找尤烛的吗？怎么会回家来呢？ 商毅清不煳涂，他明确地知道这是幻境，自己不可能回到千里之外的家，而且这里看起来也不像自己的家。 恍惚间，耳边蛇的嘶鸣变得柔和，慢慢地，那低哑的哈气声变成了悠扬的八音盒声。 清脆柔和的音乐，迴荡在悠长的长廊里。 商毅清仔细观察着这个房间。 第350页 他终于明白这里有什么不一样了，没有米星的生活痕迹。 米星是个很喜欢买杂七杂八东西的人，虽然没什么用客单价也不高，但是米星就是喜欢买那些小玩意儿。 尤其是在和自己互相确认心意之后，米星更是格外偏好那些情侣款式的东西，不管是喝水的杯子还是睡衣，甚至小到挂衣服的衣架，他都要买情侣款的。 前段时间甚至没事，还在自己的窗户上贴了两颗爱心。 真的很幼稚，但是商毅清却放任了他的行为。 他从来没有过可以撒娇求爱的时刻，所以对米星格外地宽容，哪怕家里的风格已经被彻底扭曲甚至有些荒诞，他也并不在意。 象徵着爱意的心形贴纸消失了，原来这扇窗户之前看起来这么地冷寂。 商毅清向前走着，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他记得自己似乎听过这个八音盒演奏的音乐，但具体叫什么名字自己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在某一个电影里无意之间记得的旋律。但当时那部电影的结局很悲惨，米星先于自己看完电影，所以在自己快要看到结局的时候过来胡闹阻止了自己。 「不要看了，陪我玩游戏嘛！」 当时被他打断了结局商毅清还有些遗憾，本想着找个机会重新补看，但后来工作太忙了，自己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怎么会在这里听到？ 他慢慢地走到了浴室的门口。 这里似乎就是八音盒声音的来源了。 商毅清握住门把手，轻轻推开门—— 血染红了浴缸，穿着黑色睡衣的另一个自己躺在浴池之中，脸色苍白，嘴唇也苍白，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时。放在一旁的八音盒空转着，奏响无人倾听的音乐。 商毅清走到浴池边，他蹲下身子来凝视着自己的尸体。 他看不出尸体的年纪，也不知道他曾经经歷过什么，却无端地感受到了一股悲哀。 没有米星的商毅清，最后就会走向这样的结局。 死于无爱的未来。 他伸手握住尸体的手，手腕上满是刀痕，被泡发的白肉翻出，可以想像自杀的时候，自己有多决绝。 「起初，我并不想选择你，准确来说，我并不想选择人类。人是一种很麻烦的生物，会有自己的思维，智商又高，又有情绪，不是很好控制。但是，米星身上的病毒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没有人能控制住他。」 尸体睁开了眼睛，那双瞳孔满是代表死亡的灰白。 商毅清凝视着那双眼。 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误入的并不是梦境，而是旁人想要自己看到的结局。 」初次见面——」商毅清刚开口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是我应该说，好久不见？」 他早就对自己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所以见到这样怪异的事情也并不觉得奇怪。 听这人的话，他似乎并不想选定自己作为死亡螺旋的拥有者，只是因为米星身上携带的病毒才给了自己死亡螺旋？ 米星身上有病毒？什么病毒？ 哦对，自己曾经在幻境中见到饿死的米星死后身上散发出一道黑色的瘴气，难道那就是病毒？ 「其实还真算初次见面，我之前从未想要去见你。」 「这些细节讨论起来没什么意义，你来找我到底是做什么？如果没有事的话能让我先回到现实世界中吗？我还有急事。」 「你所谓的急事不会就是杀掉尤烛消耗掉那个ai的能量，然后逼迫着他收走所有不死者的力量，放弃对这个世界的控制权吧？」 商毅清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居然能够猜到胡胜指挥官和自己想到的计划？ 确实，他们最开始的打算就是这样。 ai是需要算力支持的，不是说可以完全自由地运算下去，世界意识如此庞大的运算机制消耗的能源也是巨大的。按照胡胜指挥官的经歷，已经有过这么多次失败的过往，那么世界意识的能量会慢慢耗尽，只要等到他耗尽的那一天，他或许就会放弃自己的执念。 「死亡是註定的结局，你们这么想也无可厚非，生和死的纠缠本来就是永无止尽的，只是我需要提醒你一点，那个ai是维持这个世界秩序最基础的力量，他如果完全耗尽的话，这个世界或许也会崩塌，到时候你们会比现在更快地走向死亡。」 商毅清心理本就憋着一股怨气，自己被死亡螺旋折磨了太久，眼看着见到了罪魁祸首，对方还是一副本就不想给你的态度，他便觉得非常恼怒：「大家都死了，这不是你期待的结局吗？」 「那不是，虽然我的力量代表死亡，但我比谁都期待人类活着。毕竟没有活着的生物，死也就没有意义了。」 「那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做什么？」 「我有更好的方法，想试试吗？」 第239章 美丽新世界（十四） 只剩下头颅的世界意识诡异地看向米星和商毅清。 他很早便觉得这是一个陷阱，现在越发觉得自己掉入了旁人的算计之中。 在之前无数个世界里，米星和商毅清是完全没有接触的两个人。 两个人的死亡时间点非常接近，但因为没有过多的交集，所以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但现在想想，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一种牵引线将两个人绑定在了一起。 第351页 它的视线过于毒辣和犀利，商毅清下意识地站在米星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还好吗？」 米星知道他在问自己是否从刚刚被掐住脖子的状态中缓和过来：「还好。」 世界意识观察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没记错的话，这种隐约透露的情绪，人类称之为爱情。 他并不嚮往爱情，也从没有把爱情当一回事，毕竟古往今来为了自身的利益牺牲爱情的人可太多了，而为了爱情牺牲个人利益的人却少之又少。唯有的那几个还掺杂了太多的现实因素，被写进史书中反覆赞扬，却得不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但世界意识却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爱情，或者说荷尔蒙的爆发，有着他最难以推算的过程。 所以对于商毅清出现在米星的生活这件事，世界意识是非常反感的。他讨厌所有无法推演无法预测的事情，但却因为商毅清的力量而不敢上前，没想到米星会陷得越来越深。 「在来这里之前，我和你口中的死亡因果律聊了一下，」商毅清开门见山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它想要和你谈判。」 【谈判什么？】 「它希望你结束这一切，放弃创造不死者，放弃你的实验理论，放这个世界自由。」 是世界意识意料之中的话。 放世界自由，放人类奔赴死亡。 现在无论是商毅清、米星、之前死去的胡胜指挥官甚至是人类的权力阶层，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它始终无法理解自己明明是在为人类做事，但最终为什么人类却成为了自己的对立面。 算了，人类本就是不知好歹的东西，需要聪明的ai帮助他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 所以世界意识否定了商毅清的提议。 【这不可能，我的使命就是为人类找到一条活下去的道路，我是人工智慧，使命不达成之前我是不会停止自己的运算的。】 他是一个目标清晰，路径清楚的运算ai，它所作所为只为了完成人类最开始设置在自己身体里的目标罢了。 在这个时候用自己存在的意义和自己谈条件，它是在是不清楚商毅清和死亡因果律到底是愚蠢还是无知。 世界意识抬起了手，它实在是不想等了。 比起在这里消耗时间，倒不如直接杀掉米星让病毒蔓延，让这个世界重新开始。 虽然能量已经告急，但说不定下个世界会有更加合适的不死者来—— 「我想，应该有比你所谓的让人类活下去的使命更高维度的命令吧。」 【我生存下去的目的就是人类的延续，你在质疑我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吗？】 那是送别自己的科学家给自己下达的最初也是最后的命令。 它怎么可能会遗忘，又怎么可能会违抗—— 不，不对。 世界意识看向商毅清的眼神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复制了米星的表情，所以商毅清一眼就看出来他读懂了自己话语里的含义。 是的。 作为人类创造出来的顶级ai，它确实有比让人类延续下去更重要的任务存在。 ai三大定律。 甚至初的一些版本里它被称之为机器人三定律。 1.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者通过不採取行动而允许人类受到伤害。 2.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除非这些命令与第一条定律相冲突。 3.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的存在，只要这不与第一条和第二条定律相冲突。 【你是在提醒我机器人三定律吗？很不幸的是不管是还是米星，都是我创造的世界里虚幻存在的人，你们并不是现实中的人类，我杀掉你们，并不会违抗这三条定律。】 世界意识脑内分速运转，好在的是，它得出了一条不会与自己目前执行的事情相悖的结论。 除非——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曾经死亡因果律所选择的都是生物但并不包含人类，为什么这次死亡螺旋选择的主人是我？」 「你觉得我只是你创造的世界里的代码是吧，你和死亡因果律交锋了那么长时间，你以为对方只会一味地避让，不懂反抗吗？」 「作为被人类创造出来的神，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和自然的力量抗衡吗？」 商毅清连续地提问让世界意识陷入了沉思，它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商毅清，更不明白商毅清话语里表露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人类？商毅清是人类吗？ 是真正的人类，而不是自己的创造的虚拟世界里的npc吗？ 旁人的数据和存在状态都好调查，但是死亡因果律选择的人对世界意识来说就是个黑盒，它根本不清楚商毅清现在的状态。 不，之前世界里的商毅清都是一团数据，那么现在的应该也是。 「你是不是觉得之前世界里的商毅清都是你创造出的npc，所以我也是？你和死亡因果律斗了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会维护和优化自己的系统。要不翻一翻你的底层代码吧，看看你的代码是否有异样，是否在我出身的那一年和现实世界里的一个人类胚胎意识联繫了起来。」 翻找代码？ 那成堆得代码得翻找到什么时候？说不定自己的算力被消耗光了，也查不到任何准确的信息。 世界意识愣在原地，它过度迅速的计算让它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无法解开的困局里。 第352页 如果商毅清是真正的人类，意识和人类的意识相连接，那么自己就不能杀掉他，否则会违反自己被设置的机器人三大定律。 但是如果商毅清是在骗自己呢？毕竟商毅清现在被死亡因果律影响，所有的信息都不透明，自己根本不确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如果不杀掉他，那么死亡因果律就会永远附着在商毅清的身上，永远追随着自己，如同寄生虫一般寄生在自己创造的每一个世界上，通过自身的因果毁掉自己创造出来的不死者，掐灭那些不死者科学家研究出的人类存续的可能性，那么自己以后所做的所有工作，都将成为梦幻泡影。 它精妙绝伦的计算，出现了一个小小的bug。 这个bug随之扩散到自己所有的运算逻辑里，最终带来了能够毁灭自己的力量。 【你骗我，你不可能和人类的胚胎联繫起来，我从来没有观察到这样的现象。】 米星凝视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慌张。 这是他第一次从世界意识的脸上读出这样的情绪。 他们有赢得希望了。 「你大可以试试，杀了我，看看你的定律是否会起作用。」 商毅清坦然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世界意识非常了解人类，他大概率对人类的本性了如指掌，甚至也明确地知道人类是一个爱说谎的种族。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人类和ai之间存在的差距是非常巨大的。 尽管自己对人类的研究非常详尽，但它不知道的是，人类有时候就是一个无法用道理去解释的种族。 就像明知道会输，他们还是会选择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去赌一把。 在玩心态这条路上，作为ai的它从来都不是对手。 第240章 美丽新世界（十五） 尽管世界意识早就知道真实的世界已经是一片荒芜了，但是他并不敢完全确认人类是否已经完全灭绝。 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他是可以掌控生死的生命，可是在那个人类的世界，他仍然不够完善，无法将自己的力量嵌入生命运行规则的每一个角落里。 作为全知全能的ai，他也有自己无法控制的盲区。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造物都会有缺憾，ai也是，它只专注于计算，却不像人类那样擅长心理战。」 就像世界意识永远无法理解自己创造的米星为什么会爱上商毅清，无法理解拥有了钱与权的梅莉小姐为什么会背叛自己生下一个不被允许的孩子。对于情感和人性的诠释，它永远都是慢人一步的。 杀了商毅清。 这是世界意识的运算系统告诉他的结论。 毁了这条因果律，自己的世界就可以继续运转下去。 但是如果他真的是人类...... 它不能去赌这哪怕亿分之一的可能性。 那是刻写进它基因里的铁律。 眼神里的杀意出现又消失，最后逐渐趋于平静。 它做不到。 哪怕只是伤害一个人类，它都做不到。 【你赢了，我做不到去伤害你，你的信息对我来说是黑盒，我无法确认你是否是真正的人类，我也无法冒风险去杀掉你。】 头和身体衔接，它恢復到了人形的模样。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没有用了，我所做的一切计划都失败了，我无法让人类存续下去，人类种族的尽头是死亡。】 比起人类，ai是非常容易承认自己失败的生物。 算无可算的时候，就是失败的终局。 它会放弃这个世界，脱离这个世界，然后选择终结自己所有的运算。 因为没有意义。 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自己无论如何都避不开。 只是到最后的时刻，它仍然想要搞懂那些自己从来没有理解过的问题。 【你们人类的文学家曾经说过，死亡是一个必定到来的节日，我以为我强大的算力可以帮助人类避开死亡的结局，但现在看起来，你们似乎也并不希望活下去。既然都已经坦然接受死亡了，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自杀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置气。 是啊，既然知道会死，那又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你弄错了一件事，不是我们想死，而是死亡是我们不得不迎接的宿命。就像今天一样，就算没有商毅清，死亡的阴影仍然如影随形，你所运行的世界也无法找到正确的归属和答案。」 死亡因果律是一种具现的方式，催化了不死者背后世界线更快走向毁灭，就算没有这条因果律，葛潇所创造的食人族，崔可夫将军的尸者帝国，任晨的钢铁军队，都无法抵抗天灾人祸。 因早就已经种下，果是必然出现的结论。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填补生与死之间的时间。」 对人类来说，在正常的情况下，生与死隔着漫长的距离。 这段距离，叫做人生。 去成长，去爱，去疯狂，去成家立业，去活出自我，去无所事事...... 无论哪一种人生，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力地填补生与死之间的缝隙，去好好地看一看这个世界。 「每个人都会死，人类的文明也会终结，在这颗地球上，我们也并不是第一代的主人。所以比起去思考既然会死为什么要活着的意义，人类的重点在于，既然终究会死，倒不如好好地活一场。」 第353页 世界意识低头沉思，但显然它并不能理解米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类使用ai就是为了找到一个结果，没有结果的东西，没有追寻的意义。 「所以，让我们自由地奔向死亡吧，人类或许只有为数不多的时间了，让我们和家人告别，让我们最后再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吧。」 按照胡胜指挥官的说法，人类的世界最终会于这几日坍塌。 世界末日终将到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连世界意识和死亡因果律都束手无策。 比起杀掉米星用病毒终结这一切，倒不如让大家一起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世界意识望向商毅清：【这是你的选择吗？】 商毅清的人类身份它仍然存疑，所以选择了最保守的方式——将商毅清当做真正的人类来尊重。 「是。」 在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黑色的世界瞬间消失。 米星站在家里的浴室，商毅清站在他身后，他们的面前，是一面光滑如新的镜子。 他们脱离了世界意识所创造的世界。 按照预言，不按照预定的逻辑，这里会走向死亡。 世界意识演算了那么多次，人类都走不出困局，看来死亡早就已经註定。 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也不算多了。 地壳运动愈加频繁，气候逐渐变得奇怪，极端天气轮番上演。 思考很久，国际刑警组织最终决定公布了这个结论。 人类即将走向死亡，我们没有任何能力阻挡这件事的发生。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质疑这是否是一个乌龙新闻，大家都还在过着日子，怎么突然之间就要灭绝了。 「开什么玩笑？」「国际刑警组织的新闻部门是吃干饭的吗？」「不是吧，到底是不是真的新闻啊。」 没有回音。 沉默想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一些人仍在观望，但不少人还是开始了他们常规习惯的流程，囤粮食囤必用物品，粮油米价格疯涨，卫生纸也被抢购一空，生活的秩序突然陷入混乱。 不少人将自己的家搬到了地下室，等待着一个冰河重生的副本和故事。 但更多的人，选择了哭泣和绝望地等待世界末日的那一天。 米星什么都没有做，那天结束和世界意识的对话后，他抱着商毅清如同劫后重生一般，站了很久很久。 他们的工作被暂停了，商毅清得到了久违的假期。 不仅仅是他们，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工作、贸易、教育都被摁下了暂停键，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末日降临的那一天。 第241章 完结章 米星和商毅清坐在了别墅最高层的阳台上。 这里常年没人住，地上积了一层的灰，都快死了也没有人在意这些细节，米星和商毅清席地而坐，看着远处黑色的天空。 没有人知道太阳还会不会升起。 只有到了末日，人类才会发现比起金钱和权力，只有内心的平静才能在最后时刻保护他们。 「我其实很庆幸最后是你陪在我身边，」米星靠在商毅清的肩膀上，他看着无边无际的黑色夜空，打了个哈欠，「我预想过很多次自己死亡时的模样，但从未有过这么平静的时候。」 商毅清其实也从没有想过到最后他们会并肩一起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在他为自己设置的故事结局里，他会独自死去，而米星将永远快乐地活着。 商毅清没有回话，米星略微觉得有些无聊。 他并不希望最后时刻就这么安静地过下去，总归要听到点声音才能确认现在自己的状态：「不要这么闷嘛，商毅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能有点俗套，但是我其实挺想知道的，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米星一直都很好奇这个问题。 在他的认知里，商毅清的感情一直是一个非常混乱的数学题。 你说他爱吧，他一开始吧自己当金丝雀一样地养，有时候说话还带着刺，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你说他不爱吧，他从最开始就带着自己打了结婚证，一副要负责到底的样子。 「酒店那次，第二天你躺在沙发上，点着烟说给自己上柱香的时候…….」回想起当时的细节，商毅清眼前似乎能看到那缕白色的烟雾，「我当时就在想，你这个人很有意思，这么有意思的人，要是能爱着我就好了。」 对啊，谁能和他一样把香菸当柱香，以为做一次就能够被死亡螺旋剋死。 「这么早？」 「嗯，一见钟情。」 他坦率地承认倒是让米星有些无所适从。 也罢了，这时候纠结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义。 如果真的被世界意识鼓捣出了下一个轮迴，米星倒是希望他们之间感情的开头别再像这次一样一片狼藉。 「是真的一见钟情，当时就觉得你很好，希望你能来爱我——」 远方的天空，亮了。 一直紧盯着天际线的米星不自觉地站起了身子。 橙色的日光带着朝霞统治了整片天空，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发生，整个世界又重新回到了预定的轨道上。 事后国际联盟公开道歉，他们随便找了个理由煳弄普罗大众，将这次的「世界末日」定义为一场恶作剧和乌龙。 但显然这个理由无法煳弄住阴谋论者，无端的猜测四起，但最后大家的生活都回归到了正轨上。 第354页 商毅清在某次的噩梦里与死亡因果律联繫上了。 对方给出的回覆是，不死的力量消失了，所以曾经如影随形的死亡也因此而退却。 也不知道世界意识会不会觉得讽刺，它所追求的东西从最开始就不属于它。 从那次噩梦之后，死亡螺旋的力量被收回，笼罩了米星大半辈子的不死也因此而消失。 研究机构取出了米星身体里的病毒送去研究，举整个国际联盟的力量耗费了三年时间，成功找到了抗体。 目前，米星体内的危机已经彻底解除。 但国际联盟仍然担心他的体质，生怕他受伤死亡引发新的危机，所以不间断地在保护着米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米星也得到了不死的力量。 但相对应的，他不用在参加任何针对异能者的战斗，退居二线做一个幕后工作者。 米星倒也不排斥，他最终选择的是去培训新的特工，算是接棒胡胜指挥官的工作。 而至于商毅清，虽然没有死亡螺旋的加持，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他的地位也并不可能因为失去异能而被撼动。 只是商毅清也少了曾经那股劲儿，他更喜欢陪着米星听他吐槽那些新晋的特工。 谁不听话，谁包里藏了几根烟，谁带着谁出去翘课，米星都门清儿。 但米星还是挺喜欢那些学生的。 他的学生时代并不幸福，所以便会寄託一部分感情在新一代的年轻人身上。 那次乌龙的世界末日过后，人类灭亡的猜测仍然在继续，在课堂上也经常会成为一个被讨论的问题。 生与死，本就是人生中的大事。 「其实我们仍然不确定人类是否会灭亡，但永无止境的存续并不是我们追求的课题，恐龙会灭绝，星球也会灭绝，死亡本来就是生物最终的归宿。那是一个必然发生的节点，我们不必过早到达，也不必去恐惧那一天的到来。」 但我们仍然希望，尽可能地享受从生到死的这段过程，爱我所爱，恨我所恨，极尽浪漫主义地享受着生命的馈赠。 如果生命中有无法承受的痛苦，希望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柳暗花明或许真的只是一瞬。 苍穹基地的学生足够聪明，自然能读懂米星话里的含义。他们都还年轻，面对生活总有着千奇百怪的问题，其中也不乏有人正遭受着痛苦，所以有胆大的学生举手询问米星：「老师，你有遇到过无法承受着的痛苦吗？」 那可太多了。 时至今日想起来仍然歷歷在目。 「有啊。」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商毅清说今天会早点过来接自己下课。他应该是带了伞的，不过只有一把，到时候应该要挤一挤。 米星不想将这个问题扩大，他不愿意在学生面前翻开自己的旧伤疤，更何况过去的事情摊开来细说，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最后米星只拿了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说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不顺遂的时刻。 「那时候靠什么挺过来的？」 那时候啊—— 「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