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占有》 第1页 《卑劣占有》作者:grand【完结】 简介: 柯云烁从小恃宠而骄张扬跋扈,被家里安排联姻后闹了个天翻地覆,最终反抗无果。 他一直认为这场婚姻是祁宋惺惺作态的卑劣占有,温柔隐忍的态度更是让他把戾气都撒在了对方身上…… —— ·柯云烁x祁宋 ·骄横跋扈暴躁公子哥x卑微隐忍人夫 ·差6岁,he~ ·狗血矫情做作火葬场,算……先爱吧。 ·全文已修完,存稿箱定时发送,每日双更~ ·许晋哲故事线见《今夜有雨》祁昭故事线《狂沙》 年下、虐恋情深 第01章:「憋死你了是不是?「 才十二点不到,整个mixx club人满为患。作为港城最知名的大型夜店,别提周末,就连工作日都热闹非凡。 这会儿还赶上了周五。 柯云烁今天心情不佳,甚至可以说脸臭到了极点。他订了一个站坐相连的sv卡,和自己的好朋友出来喝点儿酒蹦迪呿闷。几个朋友带了他不认识的小网红,男男女女皆有,在前方的站卡跟随着夜店的音乐贴身热舞,玩得正嗨。 他坐在卡座沙发上,左手臂摊开在沙发背上方,修长手指随之蜷起,指尖随着音乐轻敲着皮质沙发,另一手捏着杯沿微微摇晃,里边儿装满了没兑软饮的洋酒。 被抓手指针对到落荒而逃的许晋哲,恰好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好兄弟。一屁股坐到了柯云烁身旁,在他耳边大声询问道:「喂,发什么呆呢?」 柯云烁这时候才有点儿反应,紧蹙的锐眉稍稍松懈了一点儿,将整杯洋酒灌进了喉咙。 红蓝交错的灯光顺着他昂首的动作扫过他的脸庞,深邃精緻的五官在这种昏暗的暧昧射灯下显得更加迷人。过颈的微卷长发被髮胶打理得顺到耳后,前额还有两簇散落的髮丝,无框眼镜反射着刺眼闪烁的灯光,镜片后的杏眼时而敛时而现,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很明显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烦躁神态。 许晋哲嗅了嗅柯云烁空掉的酒杯,直接一个咋唿:「我去,纯的。几十度的洋酒直接一口闷,这后劲儿铁定槓槓的。」心中不由得给对方竖起大拇指。 许晋哲也倒了杯洋酒,放满冰块兑了半杯软饮,搅和了几下后才灌一口,看向身旁的年轻男人,掏出纸菸和电子菸摆在他面前,示意对方挑选:「怎么了你今天?摆这么难看的脸色。」 柯云烁喉结滚了滚,缓和了一下烈酒下肚的灼烧感,拿着空杯的手背推了推表示不要。 许晋哲不解其意,扬了扬手中的烟:「你喜欢的味道来着。」 见好兄弟没什么反应,许晋哲收回了烟,询问道:「又因为你家里那个?」 柯云烁闻声,不置可否地看向许晋哲,很显然,是默认的表情。 柯云烁今天穿了件宽松西装,里边儿没穿衣服,又只扣了一枚扣子,双手摊开的时候,胸膛袒露,若隐若现得过分性感。 许晋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有些疑惑:「不至于啊。」 「叫我们出来玩儿是你,在这儿一个人喝闷酒的也是你,你这是搞哪出呢。」 「你在这儿可是天菜级别,多少人偷偷看你呢。你倒好,摆着个生人勿近的臭脸,吓走了多少想跟你满分的小男生啊。」 见自己的好兄弟没什么反应,许晋哲又凑近了点儿,侧在他耳边大声说:「怎么着儿?说说呗,他又怎么惹你不痛快了。」 柯云烁曲起手揉捏着左耳的黑钻耳钉,有些疲惫地缓了口气:「我爸。」 「啊?」许晋哲面露不解,「你爸怎么你了?」 许晋哲思索了一下后恍然醒悟,将酒杯勐地摁在桌上:「他不会跟你爸打小报告了吧?」 「跟你爸说你经常不回家,到处玩儿?」 柯云烁又将空了的酒杯倒满一口闷,镜片后的眼睛里皆是厌恶的神色,哂笑道:「除了他,还有谁清楚我『天天夜不归宿』,还能让我爸知道的?」 许晋哲一个大惊讶:「我去,这么贱吶,你不搭理他他还来劲儿了。逼你跟他结婚也就算了,还在你爸面前说闲话,他这都安的什么心眼。这会儿是准备逼你待在家里天天『伺候』他了不成。」 柯云烁没有回答,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稍稍偏头的侧下颚线条明显,喉结滚动的动作也极为吸睛,贵公子气质难以遮掩。 他今天下午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没有多在意,心想他老人家应该是家宅里待闷了,想找小儿子叙叙旧。没想到回主宅后,屁股没坐热,茶都没喝一口,直接被父亲噼头盖脸一顿教训,质问他是不是经常跑外边儿沾花惹草,玩得天昏地暗,质问他是不是天天不回家,哪还有点儿像结了婚的样子。 他和祁宋结婚以后就搬去了婚房,是一幢靠海的独栋小别墅,地处郊外又偏远,离主宅一个多小时车程。他父亲不是爱八卦自己孩子私生活的人,而且两家是因为特殊原因才联姻,更何况他还是被逼着结婚的那个,婚前闹了段时间都有目共睹,父亲管得就更少了。那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八成是祁宋那窝囊废对他这结婚半年来的态度和行为恼羞成怒了,才给他爸打的小报告。 想要态度是吗? 老子他妈回去满足你! 第2页 柯云烁将酒杯攥得指腹泛白,手背的青筋突突跳动。周遭混乱的灯光顿时切换,音乐停滞,一片白光变得明亮,dj台后的大屏幕出现倒计时。 「周末派对永不停歇!」 「3、2、1——」 伴随着mc的喊麦和dj轰然转换的音乐再次响起时,柯云烁将将酒杯倏地放下,对身旁忙着回微信消息的许晋哲道了一声:「我回家一趟。」言罢就抄起手机起身。 「家?」许晋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头回着消息,那头视线就跟随着离开的柯云烁,朝他背影调侃地大喊了一声:「哪个『家』啊?」 「餵你喝这么多还开车?要不要找代驾啊——」 柯云烁扬长而去的背影直接消失在红紫交替的夜店灯光中,也没将许晋哲的话听进去,怒火冲上头脑的那一刻,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祁宋做了一个梦。 梦见柯云烁回家了。 在梦里,柯云烁对他的态度没有那么恶劣,甚至会倚靠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做饭,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觉不醒,永远沉浸在这样的世界里。可现实就是如此打脸,柯家三个孩子,柯云烁是最小的那个,上周才刚过十九岁生日,两个兄长都是正房生的,虽然柯云烁是二房所生,但从小该有的都有,受尽了宠爱,恃宠而骄的性格也就此养成。柯云烁家境优渥,长相俊逸又自信大方,祁宋和他比起来,哪处都是高攀。工作上游刃有余备受赞赏,生活上也没什么恶习,不抽菸不酗酒,除了……对他的态度不太好。结婚对象是柯云烁的时候,祁宋开心了一个月没睡着。柯云烁就不是这样了,直接跟家里闹了一个月别扭,闹得人仰马翻,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把婚给结了。婚礼结束当晚直接跑到书房去睡,也没理会过祁宋,后来更是…… 祁宋直接吓醒了过来。 朦胧间他好像听到了一层客厅的动静。 他撩开被褥坐起身子,将床头前的檯灯打开,手心捂在眼前适应了好一会儿光亮,绑好浴袍带才徐徐站起身走出房间。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门外的壁灯光亮隐隐地打入厅内,修长高挑的身影逆着微弱的光亮在眼前慢慢清晰。 祁宋睡眼惺忪的双眸慢慢地盈上了惊喜的光:「你……回来了?」 门口的年轻男人没有回应,直接踩着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 柯云烁手里还攥着跑车钥匙,昏暗的光亮侧映在他的脸庞上,将他的五官埋没了一部分在黑夜里,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祁宋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今天的柯云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脚步好像有些不太稳当……即便平日里也没过他什么好脸色,但今天散发出的气场格外压迫。 祁宋心脏揪在一块儿,脚步僵硬在原地,对方持续逼近的脚步声在宽敞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响亮。 就在对方即将靠近自己的时候,祁宋本能地揪紧身侧的浴袍衣角。只是对方打扮得过于精緻性感,让他无法移开眼睛,西装后的精壮胸膛显露,羞涩伴随着恐惧一併从心中涌出。 柯云烁走近直接一把掐过他的喉咙,拉近到自己跟前。近一米九的身躯直接将祁宋禁锢在了臂弯下,像一团阴影将他罩在牢笼中,退缩不得也躲避不了。 「谁让你多嘴的?」柯云烁阴侧又沉厚的声音直闯他耳中。身上的酒味混杂着烟味香水味一同直冲鼻尖。祁宋借着微弱的光亮才看清了对方的脸,柯云烁镜片后的眼眸阴沉,酝着一团怒火,震得他不敢动弹。 祁宋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对方在眼前放大的俊颜:「什……什么?」 柯云烁哼笑了一声,嘲讽地拍了拍他的脸后,一个用力掐住他的脸颊:「长能耐了啊,祁宋,学会告状了。」 听到这话的祁宋更是疑惑加震惊,下意识地伸出掌心攀着对方,不小心摸索到了对方袒露在西装外健壮灼热的胸膛。他手指微微发颤,张了张嘴试图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舌头就开始打结:「没有……不是我……不知道。」 柯云烁没将祁宋那字不成句的话听进去,反而直接掐着他的脖颈一把拽到了餐桌上,压着祁宋逼迫他趴在冰凉的桌上。 祁宋挣扎着想要起身,歪着脑袋一直想要往后看:「云烁!别这样!听我解释!……」 「闭嘴,别喊我名字,从你嘴里听见噁心。」柯云烁一手摁着他的肩峰让对方没法起身,另一手将眼镜取下,直接丢在了地上。 「别这样,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 祁宋双手抓紧了桌沿,眼睛也不受控制地,被逼出生理泪水。 祁宋咬着下唇疼到发麻。 「不要……」 「这样……」 柯云烁掐紧了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边输出:「我天天夜不归宿是吧,我玩到昏天地暗不回家是吧,我到处沾花惹草是吧,在我面前屁都憋不出来一个,在我爸面前倒是挺会说啊,真他妈小看你了祁宋。」 祁宋下意识地伸出手往后推拒着对方,艰难地摇着头,否认这子虚乌有的罪名。 「我、我没有……」 被怒火沖昏头脑的柯云烁显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我就是爱玩外边儿的怎么着?凭什么让我一天天地看着你噁心自己,这婚姻有个屁意义,我做什么又关你屁事儿,你一窝囊废除了在背后给我穿小鞋还会什么?你凭什么管着我,你们凭什么管着我?我爱干什么干什么,你他妈管不着。」 第3页 柯云烁口中说出的那些话语格外刺耳,给他扣上的那些莫无须有的罪名都像针一般狠狠地扎进他的心脏。承受着这些痛苦,让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何种心情,只是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掉落。 柯云烁的眉眼隐没在黑夜中,口中吐出的言语依旧咄咄逼人:「憋死你了是不是,憋出怨气了是不是,嗯?」 祁宋不敢回答,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掐得发疼。 随即,只听到了对方一声讽刺的哼笑。 柯云烁直接扣着他的后颈抓了起来。将人拽到自己的面前,凑近他耳边道:「你要是再跟他提我们的事儿……」眼眸沉了沉,一字一字地从齿缝间挤出,「我、跟、你、没、完!」 还未缓过来的祁宋直接被柯云烁抓着肩膀,勐地往后一推。祁宋在惊恐间不受控制地直接往后倒在了地上,侧缩在冰凉的地面,逆着光亮,怯弱地望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柯云烁,只听见他嘲讽又厌狠地说道—— 「我回来过了,现在滚去给我爸交差吧!」 待祁宋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见了远去的脚步和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视线扫过柯云烁丢在地上的眼镜,痛苦地闭上了双眸。 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满脸的眼泪也无力抬手去擦拭,掌心紧紧地捂着无名指的钻戒,埋着脑袋压抑地啜泣。 又是这样。 第02章:祁宋还能装无辜装多久 柯云烁往脑后捋了一下有些蓬乱的长髮,一脚油门轰去公寓。 回想起祁宋那张逆来顺受的脸,心里更是恼火。 柯云烁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这种婚姻凭什么要落在他的头上,凭什么是和那个窝囊废结婚。 暴躁的情绪被许晋哲的一通电话打碎。 柯云烁捞过被随意丢在副驾的手机,打开了免提。不等他先说话,对方就一阵铺天盖地的废话传了过来。 「餵?云烁你在哪儿呢?」 「你回公寓了还是主宅?」 「现在我们打算去下半场,你来不来?」 「我们这边五个人呢。」 柯云烁回想起卡座上频频向他抛媚眼的男孩儿,立刻明白了许晋哲的意思。 他踩下油门,压下暴戾的情绪,应了一句。 「我现在过去找你。」 柯云烁返回mixx club门口,恰好就看到他们几个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两个年轻男孩儿一左一右架着许晋哲踉跄到他面前。 柯云烁没忍住嘲笑自己的好兄弟:「得了吧,就你这酒量,这么久了还没长进。」 许晋哲打了个酒嗝,一把将旁边的男孩儿推到柯云烁身上。 「?!」 柯云烁下意识地将他搂在怀里,稳了稳对方的身体。 怀中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儿露出几分羞怯:「不……不好意思。」 柯云烁看穿了许晋哲的套路,嘴角勾起一道浅笑:「没事儿。」这个男孩儿就是在卡座上主动加他联繫方式并且频频向他示意的人。 许晋哲往空气中踹了一脚:「去你的,还不是因为你个孙子不在,全都灌我嘴里了。」 「就你这样还想下半场?回去睡觉吧。」柯云烁将男孩儿护在身后,笑着对许晋哲调侃。 他示意了一下周围的朋友:「先送他回去吧。」 几个朋友点点头,正准备将许晋哲架到停在酒吧门口的车。 许晋哲挣扎着不肯走:「你丫,不行,我还能喝,靠,我今天一定给你喝得倾家荡产。」 柯云烁无奈:「等你哪天酒量上来了,我掏出整副身家陪你喝个够。」 「回去吧。」 「不行,下半场呢?说好的下半场!你们什么情况?就灌我是吧!」 几个朋友好不容易才将叽叽歪歪的许晋哲塞进车后座,跟柯云烁道了别。 柯云烁摆摆手表示让他们放心离开,又顺手将手心置在耳边,示意朋友们到家可以给他个电话。 朋友们都很配合地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将喝得七荤八素的朋友们送走以后,柯云烁才注意到身旁沉默内敛的男孩儿。 柯云烁看向他:「上车吧。」 「喔……好。」男孩儿眼底藏不住欣喜,点了点头。 待对方上了超跑副驾后,柯云烁启动引擎,率先发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陆淮。」 应答完对方的陆淮等待了半晌,都未听见对方再继续说一句话。他笑容僵在脸上,持着几分疑惑看向驾驶座的年轻男人。超跑油门轰起的过高码数让车窗外的路灯光亮如频闪的曝光极速地从对方脸上扫过。凌厉的侧颜在此刻格外显眼,缄默的模样愈显贵公子的气质。 他是个很懂看眼色的人。对方不再过问,他也不会像个初生牛犊般多说一个字。 柯云烁带着陆淮来到星级酒店,又定了个顶级套房,陆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陆淮早就对柯云烁有所耳闻。这个年轻男孩儿今年才十九岁,已经和许晋哲合伙开了家传媒公司,行业内混得风生水起。同时又是兴洲集团的太子爷,妥妥的年轻有为真富二代,能力上乘的同时又待人大方,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极好的。 柯云烁往前走了几步后,下意识地停驻步伐,往后伸了伸手:「走吧。」 第4页 陆淮才反应过来,压下悸动的心绪,牵上了对方的手:「嗯。」 不顾他人目光,就这样牵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套房里。 是个温柔体贴的主,他心想。 多金帅气的年轻公子哥,任谁都无法不沦陷吧,即便之前有传出柯云烁偷偷隐婚的消息,但从未见他带过自己的婚姻伴侣出现在公众面前,也许是开放婚姻,也许只是舆论,陆淮不在乎。他只是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陆淮趁着醉意,昏昏沉沉地坐在柔软的床上。 难掩的暧昧气息骤然攀升。 等待着对方给向他靠近时,柯云烁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捏着陆淮的下巴,慢条斯理地摩挲了几下,然后在即将靠近对方的嘴唇时,柯云烁转而吻了吻他的脸颊,压低嗓音道:「好好休息。」 陆淮懵了。 犹如被一盆水泼下来。 他不解地看向柯云烁。 柯云烁摸着他的脸,凑近耳沿,温声暧昧道:「我让人明天给你准备了早饭,好好休息一晚吧。」 柯云烁起身就要离去,陆淮顺势抓住了他的手:「你不留下来吗?」 柯云烁转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不是有我的联繫方式吗?」 陆淮闻声,松开了手。 也是,这种富二代最烦的就是缠人精。陆淮虽然年轻,但他活得清醒。像柯云烁这种出身名门的小少爷,能攀上自然不愁好吃好穿,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若是攀不上,睡一觉也是赚的。毕竟柯云烁那张脸就摆在这儿。 柯云烁走出酒店,直接一脚油门沖回私人公寓。自从和祁宋结婚以后,为了自己眼不见心不烦,私下在郊外买了套高档公寓,若非特殊原因,他基本没回过那套海边别墅。 想起祁宋那张脸和这几日的所作所为,柯云烁就暴躁到恨不得找个人揍一顿出气。今晚他倒是挺想把陆淮睡了,但脑子里都是祁宋那张脸,就顺势没了想要发泄的欲望。 真他妈烦死了! …… 祁宋起了个大早,原因是受了点儿伤。 他洗漱完毕,下了客厅,把被柯云烁丢弃在地面的眼镜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将其收纳在精緻的眼镜盒里,祁宋给他备了很多日抛隐形和几幅手工雕铸的眼镜盒。即便他很少回来,但有时候发脾气,就会乱甩眼镜,就如昨晚那样。 这是他和柯云烁结婚半年来了解到的习性。 柯云烁有轻度近视,平日里不戴眼镜也不影响视力,但有些时候会没有耐心戴隐形,拉开抽屉随意抄起一副眼镜就架在鼻樑上。 他的好几副眼镜,也都是祁宋偷偷了解到他的视力情况给备好的。 万一他哪天真的回来住了呢? 但转念想想,柯云烁愿意用自己给他备好的东西,也算是一种对自己的安慰吧,至少……柯云烁并没有那么讨厌他的。 他年纪还小,慢慢来,一定要慢慢来。 祁宋这样安慰自己。 他收拾好东西以后,接到了医院的来电。 电话那头的护士女声十分温柔:「喂,祁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 电话那头问:「您今天还来探访吗?」 祁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架在桌面上的电子屏日历,点了点头道:「来的,一会儿就到。」 「好的,那我让人准备一下。」 这所私人医院位于港城东郊,属兴洲集团旗下所有,也就是柯家投资的高端私人疗养院。所使用设备皆是世界顶尖。被兴洲集团几乎垄断的这行业下,没点儿金钱权势地位,空位置想都不用想。这门槛可想而知,又或者说,一般人根本就无从打听。祁宋的弟弟因为一年前的车祸而成了植物人,自他结婚以后,祁昭就被送到了这所医院勉强支撑着。 祁宋来到祁昭所在的病房,坐在床边慢慢地给他擦拭着身子。 他定眼看了很久祁昭的容颜,最后也只是无声地嘆息了一下。 祁昭比祁宋小五岁,算下来已经二十了,只是在床上躺了一年,一直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即使是有如此顶尖的医疗设备支撑着他的生命。 祁宋感恩柯老的同时,也很难过。 但也只有柯家能给予他们两兄弟庇护了。 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祁宋的思绪。 他抬眼循着身后的声音看去,身着深灰西装的年轻男人踱步走进病房。 祁宋见状,疑惑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柯明彦温和地笑了笑,走上前说:「我刚和院长谈了点儿公事,顺便来看看小昭,没想到你也在。」 祁宋久违地露出一道欣慰的笑容:「有心了,谢谢大哥。」 柯明彦微笑回应:「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 柯明彦是柯老正房长子,现年三十五,身上的沉稳气息让人畏惧又无法不对其恭敬,冷冽强势却异常让人觉得亲近。看着这张和柯云烁相似却更显成熟的脸蛋,祁宋心底的难过更是加深了几分。 他希望柯云烁也是这副温润如水的模样。 柯明彦走到床后停驻脚步,像聊日常那般的语气:「和小烁都结婚半年多了,感情应该培养得不错吧?」 祁宋眼底掠过一丝尴尬,扯开一道虚与委蛇的笑容:「……嗯,挺好的。」 第5页 这道目光被柯明彦敏锐地捕捉到了。 祁家两兄弟的父亲是当年兴洲集团柯老的得力帮手,将兴洲集团推向繁荣巅峰。然而多年前因一场金融事故而导致祁家产业逐渐没落,祁老更是因此重病去世。因而在半年多前,柯老为报当年的恩情,出手拯救祁家家产,但出手总会引起无法预料的损失后果。——利益主义者总会先为自己考虑,就在柯老不知道该不该出手的时候,柯明彦想到了一个法子。 让祁宋和柯云烁结婚。 想到这儿,柯明彦心中忍俊不禁。 他一直都不喜欢这个二房儿子,张扬跋扈又自以为是,父亲却异常偏爱于这个么儿。 即使柯明彦在五年前和港城地产集团千金成婚,轻而易举地接手柯家的产业,但他还是不放心,他不能让那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二房之子有任何可以跟他抢夺兴洲集团的筹码。因此才和父亲提了建议,让祁宋和柯云烁成婚。既帮了祁家没落产业的忙,还了祁老当年的恩情,又能名正言顺地将祁家名下的有利产业收入兴洲集团囊中,更是阻止了二房么弟同自己争家产的地位。 婚姻伴侣的无权无势就可以直接削弱柯云烁站上高位的能力。 前几日柯明彦和助理拜访祁宋和自己的弟弟时,发现那间别墅似乎没有柯云烁居住过的痕迹。 他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父亲身边若有似无地委婉透露了点儿这样的信息,一向聪明老练的柯老霎时就明白了过来,这才突然将柯云烁喊回了主宅一顿教育。 之后的具体情况,柯明彦不得而知。他了解柯云烁的母亲,更了解柯云烁有多像他生母。这场好戏,他不得不「买」张vip票好好观赏。 从祁宋的表情来看,肯定很有意思。 柯明彦垂眸笑了笑:「小烁脾气沖了些,又加上年纪小,可能叛逆了点儿。」 「但多给些时间的话,一定会成长。」 「工作能力毋庸置疑,相信在感情一方面,也会慢慢处理好的。」 「对吧?」 祁宋闻声看向柯明彦温和的笑颜,僵硬地点了点头。继而低眼放空,神情略显疲惫与难过。 柯明彦背过身,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意味深长地哼笑了一声。 「对了,今天父亲想要我们会主宅聚聚。」柯明彦转身看向祁宋,「你是跟我一块儿回,还是等小烁来接你?」 祁宋嘴唇翕动了一下,神情有些为难。 等柯云烁接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祁宋怔忡了一片,给自己打圆场道:「……他可能会很忙。」 柯明彦闻声垂眼笑了一下:「那行,一会儿我跟你先回去吧,你和小烁说一声。」 祁宋这时候才松了口气。 幸亏没多过问什么。 …… 柯云烁一大早就被不停震动的手机给闹醒。 他从被窝里伸出手,烦躁地将手机置在耳边。 「餵?」 「小烁。」 熟悉的长辈声音让他顿时清醒。 柯云烁从被窝里抽离出身,又定眼看了下来电联繫人。 是父亲。 父亲打电话给他做什么? 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复杂情绪,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 除了他,还能有谁。 柯云烁没忍住在心底里冷哼了一声。 「爸,您找我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道:「你现在在哪儿呢?」 柯云烁闻声紧蹙眉宇,片刻,又答:「在工作。」 「那你忙完回家宅一趟,有事儿跟你谈。」 谈? 谈什么? 很久,才对电话那头应了声「嗯」。 柯云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祁宋昨晚那副窝囊废似的模样,手指也无意识地蜷缩起,继而紧紧地握成了拳,攥得咯咯作响。 他倒要看看,祁宋还能装无辜装多久。 第03章:怎么?被玩上瘾了? 祁宋刚从柯明彦副驾走出,耳后就传来一阵因紧急剎车而轮胎摩擦着地面的刺耳声音。让他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是谁能够在柯家主宅如此嚣张跋扈地横冲直撞,显而易见。 昨晚那样的事儿不止发生过一次,可祁宋每每回想起来,身体都止不住发颤。 祁宋不敢转过身去看从跑车下来的人。但却又忍不住地躲在副驾后偷偷半转过身,视线总是悄然地落在对方身上,生怕对方发现的那般小心翼翼。 啪—— 跑车车门被大力关上。 柯云烁似乎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柯明彦的车,也没有看到和柯明彦一同下车的祁宋。像瞧不见旁人那般径直地往主宅大门走去。 祁宋感觉得出来,柯云烁今天心情不好。 柯明彦将祁宋那微妙的表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 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祁宋?」 柯明彦的一声唿唤,将祁宋的魂拉了回来。 「小烁刚来,你……」柯明彦佯装出一副何事都不晓得的神情,疑惑道。 就在祁宋不知道如何回应时,柯明彦又道,「你在发什么呆呢?怎么不跟着他上去。」 「我……」祁宋怔忡了片刻,给自己打圆场道,「看他这副着急的模样,应该是柯伯伯有要紧事儿找他吧。」 第6页 「也是。」柯明彦点点头,「那我们进去吧。」 「先去客厅和大伙们叙叙旧。」 祁宋应声点头。见柯明彦似乎一副没起疑的样子,也暗自松口气。隔着外套布料,紧捏了捏口袋里的小盒。 …… 柯云烁不知道自己父亲一大早轰炸他电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因为祁宋前几天的事儿现在还在气头上,铁定也给不了自己的父亲什么好脸色。 还没等佣人们颔首问号,书房的大门直接被柯云烁一把推开。他大步走上前,倒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甚至忽视了正合上书准备放回书架上的柯海耀。倘若是换了别人,如此粗蛮无礼早就被柯老狠狠训斥了几番。怪就怪在,一家子都极其宠爱这个小儿子,由得他如此「不敬老」。 「您找我什么事儿。」柯云烁顺了一把侧额的长髮,不耐烦道。 柯海耀倒也不恼,和蔼地笑了笑,将书籤摆好,只当自己的小儿子耍小孩子脾气。耐心道:「我还以为你会来得晚些儿呢。」 「也不远,能来得多晚。」 「您最近三天两头就找我过来,又是祁宋的事儿?」柯云烁越说越不耐烦,甚至连「祁宋」二字从他口中说出,语气都带着极大的厌烦与噁心。 柯老双手别再身后,踱步向他靠近,没忍住轻咳了两声。 柯云烁注意到了父亲的异样,稍稍皱眉。 柯海耀轻缓了缓鼻息,嘴唇咳到泛白才好不容易停下来,坐在了柯云烁的对面沙发上。 柯云烁正要开口说话询问—— 柯海耀率先打断了他:「前段时间有个西郊收购案,你大哥未经我允许,擅自更改方案,换了项目计划。」 柯云烁不假思索:「兴洲集团您一向都让大哥做主,跟我说又有什么用。」 「小烁。」柯海耀神情忽然变得认真,「你觉得你大哥,会是做出这种莽撞决定的人吗?」 「咳咳——」 柯海耀再一次没忍住咳出几声,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茶缓缓饮下。 柯云烁瞳孔微微收紧,察觉到父亲话里有话。 「您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在乎,也不想要。更不想和兄长们的关系闹僵。——但你得替你母亲守着那份不是?」 后半句话未出来之前,柯云烁已经做好了起身离开的动作。而父亲语音刚落,他起身的动作僵住了。 柯云烁眼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不情愿地再次坐回沙发上。柯云烁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右手五指陷入皮质沙发内,手背青筋突起得愈发明显。 半晌,才咬着后槽牙忍不住自嘲道:「您逼我结婚还不够,连这点儿自由都不捨得给我吗?」 「爸?」 柯海耀轻缓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小烁。」 「你大哥不是仁慈的角色,但我想给你母亲留下她应得的。」 柯云烁大致猜到了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更想听从他嘴里说出来。究竟是为什么,凭什么。 父亲说得没错,大哥柯明彦是个狠角色,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柯明彦原本只要等到父亲过世,就能安安稳稳地继承兴洲集团,可他太贪婪了,他不想把属于柯家的一切分给其他人,包括自己的兄弟。即便是从来都脱离于柯家家业之外的柯云烁也避免不了地被他压在底下,被他利用祁宋这棋子将了一军,没有任何筹码同他争夺分毫。如今柯海耀病情加重,柯明彦更心急了。所以露出了这一破绽,可柯海耀也已经无法奈他何,否则怎会由得自己的大儿子擅自做主仍旧是这副无奈的神情。倘若是过去几年,柯明彦早就跪在书房里被柯海耀的皮带抽得满背伤痕。 可柯云烁不明白:「那我母亲应得的,是什么?」 「您即将分给她那份,会让她生命陷入危险的遗产吗?」 柯云烁抬了抬眉梢,质问:「只是为了我母亲吗?爸。」 柯海耀闻言,撇开了点儿眼眸,紧盯着那空了的茶杯微微恍神。 答非所问道:「小烁。」 「爸是在求你。」 听到父亲的话,柯云烁忍不住冷笑一声。「所以不只是为了我母亲,您绕这么大弯子,不过就是想让我来给您的愧疚买单。」 柯云烁算是明白过来了,当年祁老夫妻二人帮他打下兴洲集团的江山,祁老夫妇病死或多或少与柯海耀间接相关,柯海耀自知自己亏欠功臣,自然会待他们的子女好。但他现在命不久矣,柯明彦上位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父亲想要柯云烁护着祁家的孩子。不过是拿他母亲当挡箭牌罢了。是,他是想给母亲留下她应得的,但他也想给祁老的儿子留下些,以此来填补他心中所谓的愧疚罢了。所以他想要这个从来不涉足家族产业的小儿子,在柯海耀离世之际,守护好他母亲那份,和属于祁宋的那份。 柯云烁不是没想过撒手不要,他不想和柯明彦这种阴人周旋。可他自己的事业才刚刚起色,柯家是他最大的背景靠山,他尚且没有可以完全脱离这个家族的能力。 柯海耀是个商人。付出的所有好处都是伴随着利用、利益。他知道柯明彦葫芦里卖什么药,所以他只能安排祁宋和柯云烁成婚,是,他是为了那表面上看起来早已没落的祁家产业能悄无声息、名正言顺地落入柯家囊中,但他也是为了祁宋不受他柯家人争权夺利的牵连,只能让他和从不涉足家族产业的柯云烁结婚,消除自己大儿子的疑虑。保护好自己最爱的小儿子和祁家夫妇的两个孩子。 第7页 他是贪心,他想一举两得,所以只能牺牲小儿子。 可柯云烁不明白这道理,不理解他父亲的意思。他太年轻,太叛逆。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由惯了,没有人敢逼迫他做任何事儿,包括自己的父亲。「婚姻只能被安排」这种事情落在他头上,大闹一番太正常不过。以至于他如今仍旧埋怨父亲,痛恨祁宋。 柯云烁没有给予柯海耀任何言语上的回应。陷入沙发内的五指泛白,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也许是心里纠结了许久仍旧找不到答案,柯海耀也等不到自己小儿子的回应。 父子二人缄默了半晌。 柯云烁沉默地站起身,径直地走出了书房。 撒气般地将书房大门再次用力推开。 柯海耀今日的身体状况让柯云烁再度陷入两难,倘若让柯明彦过早地坐上这把交椅,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再去保护自己的母亲。无论他答不答应,争与不争,都已经被束缚在柯家了。 想我护着祁宋? 他配吗? 祁宋知道柯云烁一大早是带着脾气来的主宅,心情肯定比平时要烦躁得多,可他不知道该不该去见他。他手里紧紧攥着那精緻的眼镜盒。倘若他不要,会怎么样?倘若他接过,又该如何跟他搭话呢?还是会向从前那样不会给他好脸色?可是…… 正当祁宋低着头犹豫不决时,不知不觉地走出了转角。 恰好与迎面而来的柯云烁来了个四目相撞。 祁宋没反应过来,直接僵在原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来得正是时候,他还正愁找不到这窝囊废发泄呢。 又是这副惺惺作态,装作一副可怜虫的样子也不知是在博谁的同情。 看得他心烦,柯云烁眉头紧皱大步走上前。 「云……云烁我……」 「呃——」 说时迟那时快,未等祁宋吐出接下来的话语,柯云烁直接掐过他的脖颈,带着他整个人紧紧地摁压在墙壁上。 「你这……这是做……什么?」 祁宋被掐得满脸通红,几乎唿吸不过来,用尽了力气才断断续续地吐出这几个字眼。手也下意识地攀上柯云烁掐着他脖颈的手背。 真有本事儿。 祁宋你他妈真有本事儿! 父亲居然会为了你,对他这个小儿子服软,用自己的母亲威胁他妥协,甚至还用上了「求」这个字。 「放、放开我……」 柯云烁对他的求饶充耳不闻,恨不得就此掐死他。 哐嗒—— 似有木盒掉落的声音吸引了柯云烁的注意。让他稍微分神,松了松手。 柯云烁有轻度近视,今天离开得着急,也没有戴隐形。他轻眯了眯眼睛,才注意到地上掉落的是一个手工雕琢的眼镜盒,看着眼熟。 柯云烁看着祁宋快要被他掐得咽气儿的模样,心中的烦躁也消除了些。 嘴角扬起一道哂笑,松开了手。 忽然获得自由的祁宋,连气儿都没喘过来,直接蹲下一路连滚带爬地将眼镜盒捡起,他看起来似乎很宝贝这个东西。 柯云烁匪夷所思。但见祁宋如此心疼这个破眼镜盒,心中又莫名升起一道无名火,直接将其抢夺了过来。 「怎么?很宝贝这破眼镜盒?」 柯云烁边说,边打开盒子,才发现里面放着副无框金边眼镜。 瞅着很是眼熟。 祁宋见他皱起眉头,似陌生似熟悉的神情,战战兢兢地解释:「你,你昨晚……」 「落在家里的那副。」 柯云烁闻言抬眸,祁宋被他一个眼神吓得迅速别过了眼睛,不敢去看他。 见祁宋害怕躲开他的神情,柯云烁视线一路往下,发现他右手揪紧着身后大腿裤子一角,微微发颤。 柯云烁第一次见这种在他面前表现出卑贱到骨子里的人,尤其得知是祁宋这种人后。回忆起自己昨晚喝多,狠狠地作践了一番对方,而祁宋没有任何怨言,还对他百依百顺,简直窝囊至极。更何况这种事儿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他仍旧是这副顺从模样。 简直就是贱骨头。 柯云烁很享受玩弄祁宋。即便他搞不明白祁宋总是如此隐忍的态度,但他心情不好可以随意糟蹋一番,就如现在这般。柯云烁手掌忽然覆在他掐红的脖颈处。 即便是在家宅这种何时都有人经过的地方。 祁宋害怕,但他不敢反抗。 直至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祁宋才颤巍着身躯,低声对他求饶。 祁宋下意识地捏住柯云烁的衬衫衣角,神情紧张。 柯云烁看得出那是乞求他放过的眼神,嘴上仍不饶人:「怎么?被玩上瘾了?」 「要是真这么饥渴……」 祁宋艰难地唿吸着:「别、别这样……」 柯云烁凑近他耳沿,嘲讽道:「自己买根按摩棒解决下呗。」 言罢,便嫌恶地拍开祁宋揪着他衣角的手,后退两步,变回那副冷漠又鄙夷的神情。 丢祁宋一人在原地,转身踱步离开。 见柯云烁逐渐远离的背影,祁宋止不住腿软,顺着冰凉的墙壁滑坐在地上。 第04章:我要让步到什么程度? 第04章:「我要让步到什么程度,你才不会这么……讨厌我?」 第8页 祁宋曲起腿,双手环绕在一块儿,将脸埋进手臂内。 再忍忍,再多忍忍就好。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柯云烁走到旋转楼梯口,正要搭上楼梯把手时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个眼镜盒,过于精卓的雕工让他下意识多看了几眼。而当他想起这是祁宋的东西以后,眼里毫不遮掩的嫌恶更加明显,于是将它随手扔到了楼梯口的垃圾桶里。 手工雕琢的眼镜盒连同里面的眼镜被毫不留情地丢弃。就在柯云烁转身走下楼梯时,正好瞧见从二层转角走出来的柯明彦。 两兄弟一上一下,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静止了那么一秒。柯家兄弟的关系说疏离,却从未出现过争吵,反而风平浪静和谐得很;说亲密,却也没有所谓的兄弟间那种大大方方地能够敞开胸怀畅聊一切的关系。生在这种家族,只要做过表面功夫就足够。 可柯云烁生在这个家族十九年,仍旧无法适应,他倒没有多在意,径直地走下楼梯。 路过柯明彦身旁,没好声地唤了他一声:「大哥。」 柯明彦才刚要点点头回应,这个么弟就已经越过了他,径直走向了二楼那间熟悉的房间。 柯明彦站在原地,嘴角扯着笑,眼里皆是鄙夷与压下的怒意。 心中暗讽其毫无教养。 自打柯云烁结婚以后,那张脸总是挂着生人勿扰的不耐烦,骄横跋扈且自信狂妄的神情有时瞧着好似一点就爆。柯家小少爷从小被整个家族的长辈宠到大,做什么都由着他,大家族的规训没有将他宠溺成无所事事的败家子,反倒是颇有几分父亲当年在事业场上的风采,这没法让人挑他太多刺。只能偶尔像长辈哄小孩儿的语气说他被惯坏了,被宠坏了云云。 就是这份即骄横任性却年轻有为的品性让柯明彦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何都踢不走的挡路石。 柯明彦无法坐以待毙,他一定要将兴洲集团的所有统统收在他的手里,将这个继母之子踩在脚下,剥夺掉他所有筹码再狠狠地把他踢出局。 西装裤内的手也不自觉地蜷起,紧握成拳。 柯云烁并不想在这家里多待,可当他经过那间收藏室时,脚步顿在了原地。手也不受控制地握上门把,做了许久的心里挣扎,还是拧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室内的灯光随着人类热感的出现而自动亮起。 满屋的雕塑和画作都被摆放得规规矩矩。柯云烁走上前,食指在其中一件雕塑上抹了一把,又移到眼前,拇指压在食指上方轻轻了摩擦会儿,竟然一点儿尘土都没有。这令他有些惊讶,他母亲离开的这几年,这间收藏室似乎……被他父亲照顾得很好。 柯云烁视线落在收藏室一角旁伫立的、约一米半高的油画。那是母亲的自画像,而画作面前,放着一张躺椅。柯云烁怔愣了片刻,又忽然掀唇一笑,眼里皆是讽刺与不解。他可以想像柯海耀在想念母亲的时候,坐在这副自画像面前发呆的模样,可令柯云烁费解的是,三年前父母的那次争吵,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状况。 柯云烁坐在冰凉的躺椅上,盯着母亲的自画像。及腰的黑长髮规矩地落在肩后,细碎的髮丝别在耳后,善良但却充满着自由嚮往的眼神。一个从一开始就追逐自由的画家,为什么会愿意将自己困在这种约束的大家族里那么多年呢?为了他这个儿子吗?倘若如此那为什么三年前才要毅然决然地离开? 周身突然袭来一阵疲倦,一下一下地侵入五脏六腑。 或许一开始他就出生错了地方,也或许,想要埋怨母亲不带上自己离开。 柯云烁盯着母亲的自画像,倦怠地扯出一道浅笑,放松地向后倒向躺椅,双手交叉抱胸,随即阖上眼眸小憩。 比起商场厮杀多年的无情资本家柯海耀,柯云烁更像他母亲,也许是遗传了母亲的叛逆基因在作怪,他也更嚮往无拘无束,他也想离开这个家族,拥有自己的无限自由。只是他布置多年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半年多前突然降临在他身上的婚姻,就好似一道枷锁,要将他捲入这个家族中,成为不可脱离的一份子。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柯云烁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也很久没有睡这么安稳过。不知道是否收藏室的睡眠香薰的缘故,他睡得安稳的同时——又感觉有点儿不太自在。 真奇怪。 直到身上被什么东西搭上的一阵微重的触感惊醒了他。 柯云烁突然睁开了眼睛。 率先闯入视线的是摸上了他右肩的手掌,柯云烁几乎是反射性地抓住对方的手,勐地坐起身来。 盖在身上的毛毯从他的腰腹处滑落在地。 直到看清了对方的脸,柯云烁睁大瞳孔,眉心下压紧蹙,眼眸里的怒意尽显,他抓着对方手腕的手指倏地收紧力气,然后用力地甩了出去。 祁宋被对方过大的力气甩到了有两米远,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柯云烁从躺椅站起身,方才睡觉的疲倦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皆是嫌恶与烦躁。 他看向倒在地上的祁宋,警惕地问:「你来干什么?」 突然阴沉的语调让祁宋下意识地收缩起身躯,声音有些颤抖:「我只是……只是给你盖张毯子。」 柯云烁走到他面前,突然顿足。他刚伸出手,祁宋就条件反射般地紧闭上眼睛,伸出双手挡在自己面前,侧着身躯微微发颤,生怕对方又要做些什么拿他发泄。 第9页 柯云烁见他这副反应,眉宇皱得更紧。 他只是伸出手,整理自己的衬衫袖口而已。 他倒没在意这么多,嘴角带着嘲讽,蹲下身躯一把拍开祁宋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掐着他的双颊逼迫对方的脸正对着自己。 「给我盖毯子?你安的什么心?有人在外面看?你这场戏准备做给谁看啊?我父亲?还是我大哥?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经过时看到柯云烁微缩在躺椅上,眉宇紧皱,收藏室的室温比一般温度要低,而经验告诉祁宋,柯云烁躺在这儿再久点儿就会感冒。所以他偷偷拿了毯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几乎用上了他这辈子最小的动静去盖在他身上,却不曾想,还是惊醒了柯云烁。便出现了之后的这一系列行为。 祁宋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他明白一旦说出来,只会被柯云烁嘲讽得更厉害。 他只能紧紧闭着眼眸,十指紧紧地扒在冰凉的地面上,任由对方掐紧他的脸颊发泄不满。 柯云烁松了松手,眼里是看不出的复杂,沉寂片刻,他说:「祁宋,有时候我真的想直接掐死你,一了百了。」 祁宋被他这句话惊吓得睁开眼睛。 柯云烁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痛苦被嫌恶和怒意所替代,祁宋脑海里此刻莫名浮现出他们第一次相见的画面。 以前的他们,关系还算融洽。 八年前他和祁昭去柯家的那天,他第一次见柯云烁时,对方笑容温和友善,礼貌地对他喊了一声:「哥哥好。」他以为他和柯云烁之间,就如他和祁昭之间一样,会是很好的兄弟关系。 只是他们祁家的变故过大,随着时间推移,一切都好像变了。最大的变化,也许是一年前,他从商业版条看到柯云烁的那一刻吧。也是这一年,祁昭发生了车祸。 柯云烁的耀眼程度看起来似乎谁都无法企及,即便那时候他已经在柯家生活三年。他很少能看到柯云烁出现在主宅,但每次见到他,都会被他笑容灿烂地喊一声:「哥哥好。」 柯明彦告诉他,若要祁昭住进那间疗养院,享有最好的一切优先权。婚姻是对他们兄弟最好的保障,只能利用这场婚姻来生存为自己谋生路。 柯明彦对他说的话,任他如何都无法忘却。 ——你不也一直喜欢小烁吗? ——需要我帮你吗? 是的,祁宋觉得自己真自私,为了获得庇护和占有柯云烁,他同意了这场对柯云烁来说并不公平的婚姻。 他是这场婚姻里惺惺作态的卑劣占有者。 祁宋抖动了一下肩膀,咬紧后槽牙,面前的柯云烁不再是那时会喊他哥哥的少年了。 他处处忍受柯云烁对他的所作所为,也许这样才能弥补他内心的愧疚感,也许这样柯云烁会在某一天对他改观,不会再对他那么差。可那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我要让步到什么程度,你才不会这么……」祁宋作出艰难吞咽了一下的动作,「……讨厌我。」 柯云烁因对方突然沉默了许久后发出的第一句话而感到匪夷所思,随之松开了扣紧对方脸颊的手,避开了对方卑微乞怜的眼神。 他最厌恶祁宋的就是这个眼神。 柯云烁缄默起身,冷淡地收回眼里的其他情绪,抬起脚就要越过对方离开。 祁宋从背后抱紧了他的腿,手指紧紧地揪着对方的西装裤到指尖发颤。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柯云烁因为对方突然的动作和话语,怔愣了在原地。 祁宋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这么做,松了松手,语气变得更加微弱颤抖:「……可以吗?」 柯云烁身躯绷紧在原地,眼神暗了几分,既而从齿缝间挤出二字。 「滚开。」 柯云烁往外伸开腿,一把将他顶开。 祁宋再一次被掼倒,猝不及防地侧趴在地上。 柯云烁睥睨他一眼,怒道:「你他妈是没眼力见还是犯贱啊?看不出来我不想见到你吗?」 留下这句话后,冷漠地大步走出门外。 哐—— 收藏室的门被对方用力甩上,震响吓得祁宋颤巍了一下。当他抬头看向前方时,大门已经紧紧地闭合在一起,不留一点儿缝隙。 余音缭绕在宽敞的收藏室里,转而又迅速消散而去。 祁宋,你刚刚……做了什么? 第05章:他感觉祁宋…… 第05章:他感觉祁宋……没有祁昭身上那股狠劲儿。 祁宋一个人在收藏室待了很久。最后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那副自画像后,静静地转身离去。 祁宋走到一楼大厅时,恰巧瞧见保姆牵着柯明彦的儿子走进屋内。这个孩子今年才五岁,生得白净漂亮,也许他母亲是混血的缘故,还有一双显眼的紫眸。 他在这一刻,比以往更羡慕柯明彦两夫妻。 「小叔父?」 陷入深思的祁宋被小孩儿的一声小叔父拉回现实。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孩儿已经挣开保姆的手心向他奔跑过来了,直接抱住他的大腿。 「小叔父怎么一个人来了,小叔叔呢?」 祁宋蹲下将男孩儿抱在自己怀里,才反应过来小孩儿说的「小叔叔」是指柯云烁。 第10页 祁宋回他:「他很忙,所以不在这儿。」 小男孩儿很自然地倚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整个人突然变得很放松。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如此。 「小叔父,你今晚可不可以陪我练琴?」男孩儿依偎在他耳边,轻声询问。 祁宋抱着孩子刚要说话,便被其他人率先打断—— 「他怎么会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祁宋尚未来得及托着孩子腿部转身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一紧,是孩子将他抱得更紧的动作。 待他转过身才发现柯明彦站在旋转楼梯口,神情稍许凝重地越过祁宋,看向保姆。 保姆颔首解释:「只是带着小燃来见见老爷。」 柯明彦扫了眼埋在祁宋颈窝处不愿抬头的小孩儿,对保姆道:「带回琴房,我会另外安排时间。」 言罢,便径直越过他们三人,往大厅门口走去。 祁宋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之间这番冷漠的父子关系,可他也没资格介入别人的家庭关系,也许并不是他表面上看所见的那般。他曾经以为是柯明彦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和他待在一块儿,而把这件事情说开之后,柯明彦只是那样告诉他——不想柯焉燃被长辈宠溺坏。祁宋那时候就明白了过来,柯云烁就是个鲜活的例子,现在他自己面对的婚姻伴侣,不就是被长辈们宠坏的小少爷吗?他能理解柯明彦的顾虑。所以他从未主动去靠近过柯焉燃,只是偶尔见面的时候会像现在这样抱一抱。 「小燃,该走了。」保姆轻拍了拍男孩儿的后肩,温柔说道。 原本还紧抱着祁宋脖颈的男孩儿松开了手,从他怀中直起腰身。祁宋蹙眉瞧着孩子垂眸的模样,直觉不太对劲。 这个孩子,似乎很……害怕他父亲? 而当对方抬眸看向自己时,那双紫瞳又变回孩童般纯真,看不出丝毫害怕难过抑或是其他不好的情绪。小男孩儿眼睛弯起,盈出笑意:「小叔父,今晚我自己练琴好了。」 祁宋见他没什么异样,微笑回应:「好。」 「我下次再陪你练琴。」 小男孩儿闻言,听话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叔父下次见。」 「下次见。」 祁宋刚要松手,小孩儿就已经乖巧地转身往朝他张开双臂的保姆怀里去了。 当祁宋被通知吃晚饭的时候才知道,柯云烁早就离开了主宅,这在他的意料之中。知情的长辈们似乎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这件事儿,只不过仍是像从前那样用「他还小」「给他点儿时间」等相似的话语一遍一遍地委婉安慰他。 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他应该要习惯的。 祁宋回到海边别墅时,已经是夜晚九点过半。他这一晚上都感觉右肩隐隐作痛。他不想把那种事儿联想到柯云烁身上,只不过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走进洗手间,扯下衣裳,背对着镜子才发现,右肩一侧淤紫了一块儿。才回想起来应该是在收藏室时被柯云烁那没控制力道的一推撞到导致的。祁宋看着一片淤痕,用手指轻摁了摁,一阵疼痛袭来,他咬牙没忍住「嘶」了一声出来。 祁宋的视线从肩膀移回平面,同镜子内的自己对视上。他这半年过得似乎要比从前疲惫得多。 他弄不明白。 他循规蹈矩,听话顺从。上天好像并没有特别眷顾过他,从父亲意外身亡,文邺建材濒临破产,再到祁昭车祸,直至现在……自己的婚姻生活也过得一塌煳涂。 祁宋垂下肩膀,将衣服捞回肩上,无声地嘆了口气。 洗手台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鲜少接到电话的祁宋有些惊诧,他看向来电联繫人,脸上久违地露出笑容,将手机递到耳边:「餵?温宇。」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比他还激动:「当然是回来见你们啊!」 …… 祁宋第二天上午难得收拾了一番,来到温宇手机里提的那间咖啡厅。 名为3:00am的咖啡厅位于港城环岛区的一条商业街里,比想像中地难找,因此祁宋将车停到停车场之后,出来兜了好几圈才找到。原来是在一间实体服装店的二楼。 他半信半疑地推开透明门时,才发现坐在了透明落地窗角落的温宇在向他招手。 祁宋这会儿才松口气,心中无奈,现在的咖啡店都喜欢开在这种类似于犄角旮旯的地方了吗? 温宇将墨镜背过耳后,向他绽出一道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啊,祁宋。」 祁宋温柔一笑:「是真的很久没见了。」 「是不是有点儿难找?」 祁宋囧然:「是有点儿。」 温宇大笑:「但这儿的手沖绝了,我上个月刚回来那会儿几乎天天来。」 温宇现年二十二岁,是祁昭美国同校的学长,那会儿祁昭刚去加州上本科,不想住住家,便找了个同校的学长合租了套还不错的别墅,后来祁宋去美国探望祁昭的时候也顺其自然地和他认识了。温宇很早就在美国上学,性格开朗,和素来沉默寡言的祁昭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但因这互补的性格意外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在异国他乡互相关照着。只是祁昭一年前学校放假回国时,出了车祸,由于植物人状态一直没法回去上学。 见祁宋一副倦怠的模样,温宇感觉不太对劲,蹙眉道:「你怎么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祁昭他……情况还是很不好吗?」 第11页 祁宋听到此话,怔愣了一下,点点头诚恳回应:「嗯,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温宇对他们这些财阀世家的生活并不了解,他来自一个做点儿进出口生意的中产阶级家庭。他以为这些名门子弟都不好相处,确实,一开始祁昭给人感觉冷漠难靠近,可他和祁昭那一年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个人性格很好,跟他哥很像,非常体贴细心照顾人,但有些时候……却也能让人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难以掩埋的距离感和阴郁的气息,他一直都搞不明白,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他感觉祁宋……没有祁昭身上那股狠劲儿。 「会醒过来的。」温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像别人那样用相同的话术去叙说,「我等着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呢。」 而作为朋友的祁宋也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次准备回来待多久?」 温宇撇撇嘴:「刚毕业,准备在国内玩半年,然后回美国帮我爸。」 当目光落在祁宋无名指的戒指时,温宇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直起腰肢,对祁宋道:「对了,你之前在电话里跟我提到过的手工木雕那一类的东西,我好像有个同学的弟弟,在国内是开这个的。」 祁宋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那个眼镜盒好像被柯云烁带走了,心中莫名地有了丝欣慰之色。 温宇拿出手机,打开相关内容,推到祁宋面前:「我还找他要了地址呢,你说巧不巧,就在港城北郊大学城那附近,听说是个挺小的手工木雕店面,这么年轻的手艺人,真的很少见,听说他那些木雕玩意儿还拿过奖来着。」 「你最近不是在找相框,画框还有眼镜盒一类的手工艺品吗?去这儿看看呗要不。」 祁宋接过手机,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店面的照片和详细信息,确实不错。但网络上的照片真实性还有待商榷,很多店面在网络上放的照片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很多人冲着好看的照片去结果就如劣质买家秀一样不堪入目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倘若是朋友介绍的,也不妨一试。 祁宋莞尔一笑:「好。」 温宇问:「你是一直都这么喜欢倒腾这些手工的东西的吗?」随即眼神充盈着八卦,调侃道,「还是因为你老公?」 祁宋被他打趣得有点儿不太好意思:「算是……讨他欢心吧。」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挂了很多柯云烁陪她母亲拍卖回来的名画,还有几幅是出自柯云烁母亲自己,而手工雕琢出来的画框去镶嵌这些画是柯云烁的偏爱。可自从柯云烁搬出去后,这些东西都没有人照顾了,他打算找到最好的木雕师,将那些非木雕相框都换下来,统统换成柯云烁偏爱的那些。待他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些被精心照顾的画而不会对他发脾气,也许也会……对他有所改观。 温宇「噢」了一声,不再过多询问。他不是那种喜好八卦别人私生活的人,就如他自己所深刻明白的那样,他们之间是有阶级鸿沟的。只是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也看得很清楚,祁宋在这场婚姻里,似乎过得不太幸福。 祁宋将手机递迴给温宇,说:「那下次方便的话,咱们一起去看看?」 温宇大方回应:「好啊,我也想看看年轻的手艺人,能倒腾出什么花儿来。我那同学把他弟弟可都夸上天了。」 祁宋没忍住笑了声。 温宇见他被自己逗笑,也哈哈大笑起来。 他给祁宋推荐了这家的几类手沖咖啡,但祁宋觉得每样都不错,便盲点了一壶,意外发现味道很不错。两人对着老闆就是一顿夸,给人咖啡师都夸不好意思了。 两人聊得正开心,温宇突然再一次直起腰身,拍了拍脑袋:「对了,我差点儿又忘了件事儿。」 祁宋疑惑:「怎么了?」 只见温宇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捏在手里在半空中扬道:「我从合租的别墅搬出来那会儿,房东老太太收拾时候发现的。这手机我见祁昭用过,应该是他的。」 祁宋接过温宇递给他的手机,不解:「祁昭一直都在用两台手机吗?」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来着。」 「我拿到手一直都是关机状态,」眨了眨调皮的眼睛给他一个放心的表情,继续说,「放心,我这个人很尊重别人隐私,绝对不会看一眼。所以既然是你弟弟的东西,我交给他哥手里,应该没问题吧。」 祁宋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对他道:「谢谢你,温宇。」 温宇喝了口咖啡,翘起腿自豪道:「跟我客气什么。」 祁宋摸了摸口袋里和自己手机叠在一起的手机,心底隐隐开始犯憷。 真奇怪的感受。 第06章:柯总暴脾气见涨啊 第06章:「柯总这暴脾气,肉眼可见地涨啊。」 柯云烁火急火燎赶到江城分公司时,没在摄影棚见着许晋哲。 以他对对方的了解,直奔休息室,推开门看到满屋子的模卡档案和正舒服躺在沙发睡大觉的许晋哲, 没忍住走上前踹了沙发侧一脚。 「起来。」 许晋哲蠕动了一下身躯,睁开了点儿眼睛,瞧见来人后又懒洋洋地阖上,略带疲倦地调侃道:「柯总这暴脾气,肉眼可见地涨啊。」 本就脾气不好的柯云烁这会儿更来气了,差点儿要踹许晋哲身上,扫视着休息室的一片狼藉:「你睡多久了?这一堆什么情况?」 第12页 许晋哲不慌不忙地蹬着沙发扶手,手一伸扒着椅背坐起身子,躲避了对方攻击。手心捂在嘴里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半天才回復他:「我说柯小少爷,哥们酒没醒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从踏进公司一刻都没歇过。」又捞起手机一瞧,明晃晃的20:37分映入眼帘,瞬间整个人跟焉儿了似的,「我才歇不到半小时。」 又看向眉间紧蹙,满脸生人勿近随时要暴躁的柯云烁,扯了个倦怠的苦脸:「你这是不让哥们活啊。」 柯云烁瞧他像瞧不成器的废物,盯了他好半天,最后没好气丢下句:「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公寓钥匙找庄黛要。」 说着就收拾起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模卡档案来,许晋哲突然觉得自个儿兄弟脾气变得有点儿古怪,这不给他吼两句? 许晋哲直起腰,好奇地凑到他旁边:「你怎么个事儿。」 「你爸给你家法伺候把你训乖了?又给你洗脑你家里那位有多好?」 啪—— 柯云烁勐地将档案拍在桌上,安静的休息室突然一道过高的声响吓了人一跳。 「别跟我提他。」 许晋哲佯装防备状后退几步:「行行行,不跟你闹,剩下这些都交给你了啊。」 这会儿算是明白柯云烁一大早被逮着回主宅挨训,又马不停蹄赶回江城的一副臭脸了。他太了解柯云烁,完全跟他那个画家母亲一个性格,最不喜欢被人强迫做事儿,最痛恨被束缚,也难怪他这半年来脾气越来越差。而他父亲又逼这儿子逼得紧,柯云烁把这事儿迁怒到祁宋身上,许晋哲完全能理解。 确定了还是脾气没变过的柯云烁后,许晋哲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在心底捏一把汗。 许晋哲将西装外套穿上,变回正经模样:「今天刚拍的照片全都拷进了平板里,你可以看看。新来的这个摄影师还不错,很会抓拍模特的优点。而且这些都是未修的底片,我选了一部分符合要求的,剩下的交给你和其他人。」 柯云烁一边听他说,一边亮了平板屏幕,一张一张地将照片左滑。 确实拍得不错。 许晋哲刚走几步,又转过身,问他:「对了,tuesdaymorning的设计师什么时候到?」 柯云烁头不抬地回他:「下周三。」 最近颱风侵袭,港城包括紧挨的周围城市连着几日暴雨。 祁宋也是几天没怎么出门,但期间几乎每日都能收到温宇的信息。祁宋瞧得出来,温宇没有了上学时被ddl和论文摧残的日子,如今过得很舒心。也兴许是太久没回国的缘故,去到哪个景点都觉得新奇,都要跟祁宋分享一番,除此以外也会在电话上聊祁昭的事情。期间祁宋去探望祁昭的时候,温宇也会跟着去,即便是下着暴雨的情况,温宇也要开车上门堵在祁宋家门口闹着要一起去。 温宇也会好奇地问祁宋为什么他家老公不在家,祁宋还是一如既往地拿出搪塞柯家人的理由去搪塞温宇,无非是太忙,出差,工作这一类原因。温宇是个大大咧咧但尊重他人隐私的人,问过一次不会多问,在美国待久了对谁都是这副热情状,更何况他也没有特别多的国内朋友,祁宋祁昭两兄弟算是他最要好之一。 颱风过后的第二天,港城天气又一次变得晴朗起来,即便是烈日当空,二十度不到的恆温也让刚打开家门的祁宋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祁宋刚从屋里拿了外套,准备出门买点儿东西时,抬头就瞧见唿啸而来的一辆黑色奥迪。 温宇横停在庭院大门外,落下车窗后用手指将架在鼻樑上的墨镜拨下,露出一双笑吟吟的眼睛:「早啊,我来得可真及时。」 祁宋刚解锁庭院旁的车,就瞧见了来人,下意识回应:「早呀,今天怎么又来了?」 温宇惊诧地「啊」了一声:「你忘了,昨晚不是说一起去北郊大学城那儿的木雕店瞧瞧吗?」 祁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晚两人电话里聊天的时候有提到过这事儿。 好像是忘了这茬。 温宇一脸开心地问他:「现在走起?」 祁宋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又按了下遥控器锁车,见温宇这副激动兴奋的模样,也不好拒绝。便走前去上了奥迪副驾,拉好安全带:「那就走吧。」 温宇高兴地将车内音乐调高:「let’s go!」 难得天气晴朗,祁宋鬼使神差地落下车窗,雨后的天气不粘腻也不沉闷反倒空气清新很多。 「祁宋。」温宇把音乐音量降低,犹豫了一会儿,问他:「祁昭这种情况,有没有试过物理疗法?就是利用医疗手段强行让他睁眼这样。」 祁宋缓了口气:「不清楚,我之前问过,但成功机率不太高,还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所以现在不了了之了。」 温宇惋惜回应:「这样啊……」 北郊大学城离祁宋住的地方不远,开车也就二十来分钟,就是途径大学城的时候有条小路,甚至周遭还有几栋烂尾楼,还挂着某地产商脏到发黑的红色横幅,看起来是有些年头。温宇反覆确认导航是否走错路,最后瞧见那家和网络上那张照片对上的店面,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温宇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这家木雕店面。 店面不大,甚至还有点儿旧,说好找也不好找,毕竟穿过大学城那一堆街口店铺以外还得往前走一段路,直至看到这木雕状的积灰老牌匾才确定找对了地方。 第13页 温宇推开店面的玻璃门,陈旧的玻璃门发出刺耳的咔滋声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店里面传来一声:「你好。」 「你好。」温宇也下意识地应了他一声。 片刻后,才瞧见一个年轻男孩儿从里面探出颗脑袋,瞧见两位穿着打扮极为亮眼的高颜值年轻男人,有些无措,他似乎很少见到年轻人来店铺。 他将一旁打样到一半的木块放下,走上前正要开口:「请问……」 他越瞧这人越觉着眼熟,这才勐然反应过来,有些激动说道:「你就是那位温先生?我哥的同学。」 温宇爽朗地笑了两声:「什么温先生,多生分啊,叫名字就行。更何况我都你哥同学了,你要是觉得叫名字不礼貌,叫哥也行。」 闫澈低头害羞地笑了笑。 「请进来坐。」闫澈伸出手,示意两人做到茶几台旁的沙发上。 几人互相介绍了一番,闫澈便给两人倒了茶,拿着基本已经旧得有些的画册放在一旁备用。 闫澈看向温宇,开口询问道:「之前我哥跟我提了一嘴,说是要定制画框这类吗?」 温宇往左撇了撇眼睛,示意闫澈:「你的金主可是旁边这位。」 闫澈尴尬地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他拿过一旁的成品图集,轻放到祁宋面前,「这种活儿我还比较少接。要是不介意的话,看看我之前做过的成品和成品图。」 才被人注意到的祁宋也不尴尬,抬眸对闫澈微笑:「好。」 同时下意识地向对方道谢,拿过成品册便开始翻开查看。 闫澈是个成日和木头打交道的人,被对方这么一盯便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何况来人身上还颇有几分贵气,拘谨有礼,像是来自不寻常家庭的公子哥。当他瞧见祁宋无名指的戒指时,迅速反应了过来,开口问道:「祁先生是准备定制送给长辈还是?」 祁宋闻声抬头,神情略微复杂地变化了一下,温声说:「家里。有很多都是国风画像,包括一些从国外拍卖回来的风景油画。」 闫澈听对方说完,便抽出另一本成品册,翻开到某一页,放置到祁宋面前:「看看这种风格怎么样?」 祁宋这一瞬间有些怔愣在原地。 是柯云烁会喜欢的风格。 祁宋之前在主宅收藏室的时候仔细查看过那些画框,和这家木雕店面的雕琢风格看起来格外地相似,包括勾勒蜿蜒的形状和弧度。 祁宋下意识询问出口:「我看到介绍说,你们家里这店从爷爷辈就开始经营了是吗?」 闫澈点头:「对,不过现在是我在照顾店面。」 祁宋闻言,忍不住赞赏道:「这么年轻的手艺人,很少见啊。」 闫澈害羞地挠了挠后脑:「我爸走得早,我哥他学的是服装设计,跟这个也不搭边,就我从小跟我爷爷倒腾这些玩意儿,最后不都就落我头上了呗。」 祁宋轻笑:「那倒也是。」 他左右翻看了几页,几乎是被过于精緻的工匠艺术品吸引了目光,陈旧的照片图册也无法将精湛的手工艺品特色掩埋。 就是这家了。 温宇见俩人聊得开心,好奇地凑到祁宋耳边,低声询问:「怎么样?很可以吧。」 祁宋笑着回应他:「真的很厉害。」 许久,祁宋抬头看向闫澈:「方便带我们看看一些成品吗?」 闫澈悬着的那颗心霎时松懈下来,激动道:「当然可以,请随我来。」 之后三人聊得非常愉快,包括后续的要求,价格和订单也都谈得很顺利。闫澈为了消除祁宋的顾虑,还让二人看他打板做样的过程。 就这样一待就待到了傍晚才离开。 祁宋才推开家门就接到柯海耀的电话,对方说一直联繫不上柯云烁,询问他情况。即便打过去对方不会接,祁宋因为柯海耀的要求,还是打了过去,不出所料,第一次打过去是无人接听,第二次就是直接关机状态。祁宋怕柯海耀起疑,像往常一样回拨给柯海耀说他工作忙一类去搪塞对方。确定对方没有再过多的追问之后,才把电话挂了。 祁宋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在门上。 他不知道自己能为柯云烁说谎多少次,也不知道能瞒多久。 祁宋洗了个澡卸下一身疲惫,像往常一样,走到一层拿起大型鱼缸旁的饲料包,用剪刀剪开一角,将鱼饲料一点点儿地倒入鱼缸里。还在缸内优哉游哉的鱼群们在见到食物落下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争先恐后地游到水面上抢夺了起来。 祁宋用食指点着缸面,瞧着可爱的鱼群游动,所有不好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门铃在此刻响起来,他正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于是拉好浴袍,满腹疑惑地走上前打开客厅大门。 抬眼见到来人时,祁宋不受控制地后退半步,表情微僵。 「柯……」 「柯伯伯?」 第07章:再不管,他迟早反了天 第07章:「我要是再不管,他迟早反了天了。」 柯海耀其实并不知道柯云烁在结婚的一周后就搬离了婚房,整间屋子压根儿就没有柯云烁的生活痕迹,只是上回柯明彦登门拜访时的那副表情让祁宋产生顾虑,他才去买了点儿东西去装饰,做够表面功夫让人觉得柯云烁住在这儿。 第14页 可这些表面功夫煳弄不了柯海耀——尤其是当他看到那对摆放在角落,极为崭新的拖鞋时。 祁宋有些僵硬地抬起脚步,将柯海耀领到客厅沙发坐着。他转身去给人倒水时才发现柯海耀手里还拿着一份厚实的文件袋。 祁宋略显疑惑。 待他将一杯温水轻放到柯海耀面前时,对方率先发声。 「他什么时候搬出去的?」 祁宋知道再也瞒不住,只能如实相告:「……结了婚的一周后。」 柯海耀脸色苍白,瞧着很是疲惫,祁宋见他这副西装革履模样像是在公司忙碌了一整天后又匆匆赶来的结果,又好似不太对劲儿,但中年男人的威严盖过了病态的神态,他今日瞧着比从前要严肃太多。 祁宋为柯云烁说的谎言在柯海耀进门的那时顷刻暴露。 「再给他打一次电话。」 「免提。」 「说我现在就在你们家。」 柯海耀连着三句让祁宋握着手机的手僵了一瞬。 他一小时前打过去是关机状态,倘若此刻再打过去,估计也是一样的结果。 为了避免夹在两人中间为难,祁宋还是拨打了柯云烁的号码。 意外的是这次不是关机状态,只是嘟声响了很久,然而就在接通的那一瞬间被挂掉了。 柯海耀脸一沉:「再打一遍。」 祁宋只能听对方的话,再拨打一遍。 缓慢有节奏的嘟声在安静的厅内仿佛放大好几倍。 而这一次,对方接通了电话。 祁宋看到屏幕上的倒计时,一瞬间乱了点儿分寸,然而下一秒—— 「祁宋你他妈烦不烦?别再打过来了!」 待祁宋反应过来时,电话再一次被挂掉了。 偌大的客厅里倏然仅剩沉默,愈加压得人唿吸不过来。 这就是柯云烁这半年多来给到祁宋的态度,比柯海耀想像中的要恶劣更多。所谓的忽视,冷漠都算好的。柯家长辈给到柯云烁的宠爱简直就是溺到骨子里的那种,如今结了婚对待伴侣的态度仿佛对待仇人。柯海耀原先不信邪,甚至这一沓文件送到他手里时他都始终不肯相信,毕竟祁宋很多年前和柯云烁的关系还算亲密,他从前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没想到因为结婚的这个事儿,自己的小儿子竟然会如此吼骂自己的伴侣,还做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太让人失望了。 柯海耀绷着脸沉默很久,最后还是站起了身,将被自己捏得皱起的文件袋一把捞起。他松了松牙,转身离开的动作停下来,稍微缓和些语气对祁宋说:「很抱歉今晚打扰了。」 「你早点儿休息吧。」 祁宋礼貌地点头回应对方:「您慢走。」 见对方离开的动作,祁宋心想着有些话,也许该说出来。 「柯伯伯!」 祁宋叫住了踏步离开的柯海耀。 中年男人闻声停驻步伐,祁宋瞧着对方背影,犹豫了片刻。 「云烁他……」祁宋双手交握在一块儿,攥得很紧,「他最近江城分公司的事儿特别多,所以比较忙,他忙完以后会回来的。」 祁宋知道自己越说越心虚,也不想一直撒谎,可他害怕。他不想柯海耀再因为他和柯云烁之间那些不值一提的婚姻生活总是去教训柯云烁。他很害怕柯云烁被逼急会再次怒气上头做出些什么事儿来。 柯海耀转过脸,指腹压紧手中的文件袋,神情严肃复杂:「我要是再不管,他迟早反了天了。」 …… some文化传媒在江城刚设立分公司,前期事多且杂,将柯云烁许晋哲两人折腾得够呛,除此以外还给tuesdaymorning的服装设计师面试了足够多的亚模去展示他的设计品。 柯云烁这样一忙就忙了好几天,庄黛将行程表放到他办公室桌面时,他才想起今天是和那位设计师见面的日子。 18:30分的晚餐。 柯云烁滑开手机,略过父亲的数个未接电话,点开信息列表,对方已经发了好几条信息给他,大致内容是已经到达江城,会准时赴约今天的晚餐之类。柯云烁回復了对方信息后又安排好接下来的工作,捞起衣架上的西装就推门而出。 他打开好几个办公室的门都不见许晋哲身影。 最近他觉得许晋哲很是奇怪,尤其是来到江城分公司以后,十天有八天是不在公司里,不知道忙些什么,而且最近他自己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柯云烁拨打着许晋哲的电话,将手机架在耳朵处,一边穿着西装,一边在还在加班的员工们问候中离开。 到达电梯口时,对方才接电话。 柯云烁连按好几次电梯的向下键,对电话那头说:「喂,你人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来机场接咱们的闫设计师呗。」 柯云烁眉心拧紧:「你俩……」怎么回事儿? 电话那头嘆了口气,打趣道:「云烁,上午不是说让我来机场接人吗?你这会儿是忙到脑子煳涂了?」 叮—— 电梯门开启,柯云烁这时候才想起来,确实是跟许晋哲提了一嘴这事儿。 「柯总,最近是不是把自己逼太紧了。」 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位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揉着鼻樑,试图让自己放松稍许:「抱歉,我现在过去餐厅跟你们会合。」 第15页 柯云烁赶来餐厅包间的时候,许晋哲和tuesdaymorning的服装设计师已经聊上了。 领着他进来的服务生示意他到座位后,安静离开。 见到风尘僕僕赶来的柯云烁,两人同时转面,站起身。 柯云烁见到熟人,立刻伸出手和对方交握在一起:「闫设计师,好久不见啊。」 「都认识那么久了,还这么生分呢,柯总。」 年轻男人穿着简约,一身黑灰的穿搭瞧着单调,但个人风格极为明显,尤其是如今年轻二代里流行的新中式风格将他身上的气质凸显得尤为明显。 几人寒暄了几句后便一同坐下。 「闫朗,你说咱们,有多久没见了。」许晋哲作深思状,「……半年?」 对方点点头:「是啊,我这半年一直在忙毕业,现在也准备回国发展。」 闫朗和some文化传媒已经不是第一次办同类型的私人秀展,三人第一次合作是在两年前。闫朗大二放暑假回国的那段期间,藉由tuesdaymorning品牌主办方的一次偶然机遇让闫朗和柯云烁相识。两人极为相似,同样年纪不大,却都很有野心,都想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拼尽全力。但闫朗没有柯云烁那么勇敢,柯云烁能为自己的事业拼到什么程度——考上了港城数一数二的名校也毅然决然地辍学。转念想想,以柯云烁的家庭背景作支撑,所谓的学歷于他而言根本就无关紧要。 闫朗没这么好的背景能让他如此造作,所以他安安分分地拿到毕业证的同时,也一心一意只为tuesdaymorning工作。 柯云烁:「我看了设计理念相关的策划书,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只要亚模了。」 闫朗轻笑,将酒杯抬高作敬酒样:「既然如此,柯总能否赏脸来欣赏这场秀,看下自家模特在tm秀场闪闪发光的样子?」 柯云烁也拿起酒杯回敬:「当然,我什么时候错过过。」 「诶诶诶,我呢?这就不够意思了吧,闫设计师怎么能偏心呢?」 闫朗无奈一笑,又将酒杯转向许晋哲:「那许总,能否赏脸来看看这场秀?」 许晋哲佯装思考模样,不和对方碰杯:「嗯……我思考一下。」 柯云烁放下酒杯,才注意到桌旁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令他厌烦的名字出现在屏幕前让他不受控制地紧拧眉心。 于是他手指压在屏幕下方,滑过,点下红色挂断键。 然而来电提醒一直不停,柯云烁想不到对方打电话过来的原因是什么,祁宋分明知道他有多讨厌他。 柯云烁不想自己和工作伙伴重逢的好心情被对方破坏,索性将手机关机。 几人这次见面聊得很是开心,除开工作的合作关系以外,更像是朋友,尤其是年轻创业者之间的话题,聊个几宿都聊不完。 晚餐结束以后,柯云烁开机打电话让庄黛安排闫朗的住宿事宜,也顺带让对方把自己的车开走。 柯云烁见对方离开后,坐上了许晋哲的车,刚拉上副驾安全带的车,便卸下一身的端庄和疲惫,揉着眉心缓气。 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 柯云烁将手机移到眼前,无框镜片倒映着屏幕光亮。 停顿片刻,他手指滑过屏幕,挂断。 刚要把手机收回,对方再一次拨了过来。 柯云烁眉心倏然拧紧,指腹压着手机边缘到发白。不搭理他还来劲儿了,所谓的冷暴力对祁宋压根就不起作用。 滑下接听键,对电话那头怒遏道:「祁宋你他妈烦不烦?」 「别再打过来了!」 本来酒精上头的时候情绪就比平日难控,这回柯云烁对那人的态度也让许晋哲惊诧了那么一瞬。 柯云烁挂掉电话后,直接将手机甩到了后座。 闭上眼眸养神。 许晋哲启动引擎,瞅了眼副驾的柯云烁,神情变得认真:「你说要是跟个彼此都没感情的结婚倒没什么,婚后能各玩各的。你爸偏偏给你安排了个对你有那心思的,还动不动就找你回去谈话,你想想这半年多来找你回家都多少趟了,每回都跟他有关。」 柯云烁听他说完,睁开了眼睛,无言地直视前方很久。停车场灯光沿着出口打入,与汽车前车灯交融若隐若现地透过车前玻璃,落在五官上更显凌冽。 「晋哲,我们得加快步伐了。」 柯云烁瞳孔失焦地盯着前方半晌,才从嘴中吐露出这句话。 许晋哲伸出手,拍拍对方的肩以示安慰:「我理解。」 他理解柯云烁不分昼夜地为自己的事业铺路,理解他才十五岁就要跑出来创业,理解他十八岁就辍学离开家,更理解他被困在一个不公平的婚姻里甩不掉这个家族束缚的痛苦。 「怎么着,第二场走起不?」许晋哲踩下油门,往停车场出口方向开去,「这不得去感受下江城的酒吧氛围?要是觉得大厅音乐吵,我订个包厢,找几个合你胃口的人陪你喝怎么样?」 「你安排吧。」 他承认自己此刻需要更多的酒精来缓解这几日烦躁又疲惫的状态。 第08章:他都知道了 第08章:「我们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待柯海耀离开,祁宋看着自己手机里的拨出记录,点开和柯云烁的简讯界面,在对话框敲打了一段话。 只是手指停留在发送的绿色箭头许久,久到屏幕暗了下来都尚未发送出去。 第16页 祁宋从未像今天这样给柯云烁打那么多次电话,尤其今日他最后一次打过去,对方愤怒的语气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可是当时柯海耀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去发送简讯让对方配合自己,可即便是提前发送简讯,按照柯云烁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会陪他逢场作戏。该知道的都会被知道,他也不清楚之后该怎么做了。 祁宋捏紧手机,再度亮起屏幕,还是将那段话发了过去。 【柯伯伯今天来了海边别墅,我们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简讯发送过去之后,祁宋疲倦地躺睡在沙发上,单腿曲起,吊顶的暖黄灯光刺得他下意识地用手臂盖过自己的眼睛。 走一步算一步吧。 柯云烁摸着隐隐胀痛的后脑撩被而起,往后顺了一把遮眼的长髮。宿醉将他折磨得不轻,扶着后颈仰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昨晚饭局和老朋友相见喝得有点儿多,去了夜店的第二场也是因为近日疲惫的状态和被毁坏的好心情喝了不少。 现在醒来什么都不太记得了,瞧了眼房间,才发现是自己在江城买的公寓。视线落在床头柜上安静躺着的手机,他便顺手捞起看了眼收到的简讯。点开信息一看,眉心下压皱得更紧,片刻,返回简讯页面——左滑——删除。 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刚睡醒的低哑嗓音颇有几分慵懒。 许晋哲推开门,瞧了眼被宿醉折磨得还没清醒过来的兄弟,调侃道:「哟,才醒呢。」 柯云烁头疼地应了他一声:「嗯。」 许晋哲丢了瓶水到他床边,倚靠在门边:「我都多久没见你喝这么多过了。」 「一下子没控制住量。」 许晋哲偏着头,试探性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昨晚干了什么吗?」 柯云烁蹙眉,不解地望向对方:「我干什么了?」 「你小子果然喝断片了。」许晋哲无奈摇摇头,「别提了,符合你品味的男孩儿多难找啊,给你找的那俩,都被你那暴脾气给吓跑了。」 「什么意思?」柯云烁搜寻了满脑子记忆,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可能是喝太多,他现在脑子里只有别人找他敬酒的零碎片段,甚至对方长什么样儿都忘了,最后的记忆也只停留在许晋哲送他回来。 「昨晚你就待沙发角落,有个男孩儿看你一个人喝无聊想逗你开心,结果你怎么着,突然按着人家让人把整瓶洋酒给吹了,还说不喝完不给走出那道门。」 柯云烁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我真这么干了?」 许晋哲回他一个笃定的眼神:「不然呢,否则现在你旁边躺的会是枕头吗?」 「说实话,我也没见你喝多过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昨晚是第一回。你自己以前多宝贝挨在你身边的那群男孩儿啊,圈子里哪个不夸多金帅气的柯总体贴大方。你昨晚那一反常举动,估计要传开了。」 「你说你突然这么暴躁,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啊?」许晋哲倒是好奇,对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戳到了柯云烁的肺管子。 「不记得了。」柯云烁扶额嘆了口气,又问,「有他联繫方式吗?」 「怎么?」 「让他提供银行帐户,通知庄黛转合适的金额,道个歉吧。」 许晋哲轻笑一声摇摇头,收起腿作出离开的动作:「知道了。」 「柯总。」 故意强调「柯总」二字调侃对方。 走了一大早就不正经开他玩笑的许晋哲,这会儿又接到父亲的手机来电。 柯云烁想起昨天被祁宋和父亲连打数个电话,心中就莫名地升起一阵烦躁,再加之今天早上看到祁宋昨晚发来的简讯,他猜想父亲打电话过来无非就是那些话了。 做了许久的心里斗争,柯云烁还是接下了电话:「爸。」 「小烁,你在哪儿呢?」 「在江城,分公司最近忙。」 那边又问:「什么时候方便回港城?」 「我不清楚,这段时间公司事情特别多,几乎没怎么休息,以及——」 「下周六回来吧。」话未说完,就被电话那头打断。 「小烁,我们这次该认真谈谈了。」 柯云烁捏紧手机,后槽牙不受控制地咬紧:「您要是想找我谈关于祁宋的事情,我没空。」 「跟他无关。」 柯云烁听到这话,顿时不解。这半年多来,父亲找他谈话几乎每次都跟祁宋有关,即便是开头寒暄那么几句,最后也会牵扯到他和祁宋的事情身上。 「我要跟你谈的这件事儿,跟他无关。」 电话那头过于严肃的语气,以及过分强调的最后四个字眼让柯云烁隐隐感觉不太对劲。 「下周六回来一趟吧,爸等你。」 未等他回应,电话那头先挂了。 柯云烁将被挂掉的手机随意地扔到了桌上,疲惫地轻缓口气。 自从祁宋那日初次拜访北郊那家店面,加了闫澈的联繫方式,对方时刻就给他更新自己的工作进度,几乎每天隔几个小时就发一回,生怕走了祁宋这个一下子给他下那么多订单的金主。一开始发消息只会拘谨地喊他祁先生,尊称一声「您」,随着关系愈加熟络,闫澈也开始管祁宋叫哥了。 这几天闫澈每天早上九点准时给祁宋发消息问好,祁宋看到消息回復了以后,对方就会给他更新雕刻进程,还会附上图片和视频。起初祁宋还以为闫澈是个害羞且话不多的工匠艺人,后来熟悉了后发现他的话痨程度和温宇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这位年轻的手艺人每天都热情邀请他去亲自上眼看看。祁宋也是觉得这孩子有意思,于是一周内就去了有三到四次,就这么一来一往,两人熟得就像朋友那般了。 第17页 祁宋起了个大早,原因是闫澈今天比以往要早给他发信息问好。 他本来睡眠就浅,手机信息弹出时的声响比闹钟都好使。 8:30分,对方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哥,早上好啊!】 【我已经完成了第一个订单,今天有没有空来看看成品啊?】 【星星眼表情包.jpg】 祁宋抚平一旁翘起的髮丝尖,轻笑出声,给对方回了个「好」。心里默默感嘆道,到底是不过二十岁的小男生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柯云烁的脸,祁宋的笑容僵在脸上,又顿时收回。 都是相似的年纪,柯云烁给到他的从来就没有笑容这一选项。 祁宋咬牙甩了甩脑袋,试图将有关柯云烁不好的表情和对他那些不好的态度从脑中剔除,拼命回忆起结婚以前的、对他们而言还算好的交集。 祁宋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十点过半,到达北郊大学城的木雕店面已经快十一点,他车刚停好,对方就已经走出门外,热情地伸出手跟他打招唿了。 祁宋被他一路领进门,直至瞧见成品画框时,祁宋忍不住惊嘆出声。 整个边框被润色得极好,他低头看去,蜿蜒的弧度流畅,挑不出丝毫瑕疵,他可以想像到这个年轻男孩儿在清除刀疤和毛刺时的小心翼翼,细节处理过程中有多谨慎,力度控制得有多好。 过于优秀的艺术品让祁宋对闫澈这样的年轻手艺人更加刮目相看。 祁宋下意识的夸奖出声:「你真的很厉害。」 闫澈嘿嘿笑了出声,连连道谢:「谢谢夸奖。」 祁宋认真思索了片刻,直起腰身,视线移向对方,温柔地笑着说:「我给你出的价格是不是有点儿低了啊。」 闫澈听到对方的话,有些无措地「啊」了一声。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回应道:「谢谢哥,谢谢你喜欢我的作品,不过之前谈好的价格就不用变了,之后再下新订单的时候再重新谈价格也没关系的。」 祁宋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对方说的有道理:「嗯……也好。」 闫澈这才缓了口气,心里默默感嘆道,到底是富贵人家。心里思索着一些想法的时候,他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了祁宋的侧颜上。对方五官精緻,皮肤极好,肤色均匀不算白但也不是深色肤质。喜好穿黑色的半高领宽松长袖衫,不夸张不做作,低调沉稳,举止拘谨,礼貌温柔。唇下那颗黑痣总是若隐若现,每次同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也会慢慢地停留在他蠕动嘴唇时的那颗痣上。 「闫澈?」 祁宋这一声唿唤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闫澈唤醒过来,他下意识回应了一声:「嗯?」 「怎么了?」祁宋面露几分担忧,关怀询问道,「在想些什么吗?」 闫澈才意识到自己又盯着人家嘴唇看了,赶紧眨眨眼收回视线:「没,没什么。」勐然间好像想起什么事儿来,睁大着眼睛看向满眼疑惑的祁宋。 他说:「对了……有个关于木雕主题的国风秀展,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这刚好两份邀请函,我自己去的话,就觉得另一张要被浪费了很可惜。」 祁宋笑道:「可以和朋友一起的啊。」 闫澈挠着后脑,有些不好意思:「想找哥去是因为,这最近不是都在做你的订单嘛,就想着一起去参加类似的秀展可以更好地了解你的需求和要求,我到时候做出来的成品才会让你更满意,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着。」 祁宋轻笑:「有心了。」 闫澈笑得眉眼弯起:「最大程度满足客户的需求是我的义务嘛。」 「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 祁宋回他:「我考虑一下。」 闫澈因为对方肯定大于否定的回应,激动地升高了点儿声音:「好!」 祁宋见他这副模样,心想倘若让不认识的人见了,都不会觉得是位工匠手艺人吧。 果然……像个小孩儿啊。 第09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09章:「你怎么会在这里?」 祁宋刚餵完金鱼,又收到了闫澈的信息,大抵都是询问他有没有考虑好和他一起去秀展之类。正要给对方回信息时,熟悉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 是疗养院打电话过来了。他收拾好正要出门再去看望祁昭,才想起被他冷落在柜子里的那台手机,是前段时间温宇给他的。 他想起拿回来的那天充上电开机过,但这台手机是几年前的旧款,得用指纹解锁。他不知道祁宋什么时候开始用两台手机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如此想着,他便赶紧插上插头充上点儿电,然后带着出门去疗养院。 祁宋像往常一样,由专门照顾祁昭病房的护士领着进去,一路上她会报备对方的情况,仔仔细细一点儿都不隐瞒地将其告知,除此以外,还将每日的检测报告递给祁宋查看,一切都公开透明。 护士将情况说明以后,走出去时也顺势将门带上了。 祁宋捏紧了那台旧手机,背着监控盲区,用祁昭的手指解了锁。 他盯着祁昭已经解锁的手机页面,来回翻阅了好几遍,太过干净到仅有手机自带的应用,连个基本的交流软体都没有,太奇怪了。祁宋眉宇微蹙,点开文件管理查看,全是用作字母分类的文档。他随意点开其中的字母c,好几份都是不规则字母的压缩文档,起初他以为是乱码,然而点开其中一份,结果是弹出让他输入密码的框。 第18页 这些……都是什么? 祁宋坐在祁昭身旁,看着毫无异常的报告,又盯着祁昭的睡颜许久,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他假设不出祁昭用这个手机做过什么,车祸又是否与之有关,他不知道。祁昭和他性格完全不一样,他从小被父亲教诲要待人友善,礼貌乖巧,也更擅长和长辈们周旋,所以他总是很讨家长们喜欢。而祁昭不一样,他从小生性冷淡,无论是对陌生人还是家人,都像个冷眼旁观的观众,从小被诟病不会待人接物,连最基本的礼貌微笑都做不到,久而久之,大家都认为他只是性格内向。在这一瞬间,祁宋突然发觉,他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的弟弟。 祁宋坐在病床前很久,久到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还是将手机收起,离开了病房。 离开病房前看了眼时间,他才发现今日待的时间比以往要长不少。建立在郊外的疗养院安静得出奇,傍晚的夕阳洒落在走廊,将他的背影拉得极长,仿佛往人身上注入了不少希望与期许。 祁宋收回看向夕阳的目光,转身离开。 而在他抬脚走远时,转角踏步而来的交错脚步声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不是医生平日里穿着拖鞋踩在地面的声音,而是皮鞋,不大的声响在寂静的疗养院走廊格外响亮。 只见一位男医生领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从转角处走来,正好与祁宋相悖。 而就在祁宋转过走廊往电梯口时,那位男医生领着年轻男人走进了那间病房——祁宋刚离开的那间,祁昭的病房。 有人轻敲了几下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 柯云烁头也不抬地翻看着满桌的方案,略带疲倦的声音如机械般回应。 庄黛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行程表,在瞧见公司老闆还是昨日的装束时,怔愣了一瞬,走上前将表放下,下意识问出:「您昨晚……又没回去?」 柯云烁疲惫应了声「嗯」。 庄黛在港城总公司刚建立初期就跟着柯云烁工作,那时她瞧见面试自己的老闆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孩儿时是有顾虑的,以为是谁家闲着的富二代出来创业玩玩,她奔着积累到实习经验然后跳槽的心思,但这两个富二代并不是不学无术,反倒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格外成熟稳重,尤其是柯云烁,简直就是工作狂典范。所以她一入职,一干就是好几年,现在也跟着来分公司同他工作,几年来培养出来的上下属默契让她也逐渐消了跳槽的心思。 「您最近总是通宵工作,可别把身子熬坏了。」 柯云烁捏了捏鼻樑,将架在鼻樑上的眼镜扯下,随意地丢在桌旁:「没关系,我只是想让这边的公司尽快回到正轨,才好做安排。」 庄黛去一旁的饮水机给他装了杯温水,压在行程表旁:「那今天下午那场时装秀,还去吗?要不先回公寓休息,让许总一人带多位经纪人过去也行。」 「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还是要去一趟,」柯云烁看了眼行程表,脸上略显烦躁,「帮我稍微推掉些明天的行程。」 庄黛应声:「好的。」 祁宋在闫澈的撒娇和持续「打扰」下,答应了和他去看那场国风秀展。其实他早就想跟他说同意了,只是最近因为祁昭的事情让他总是心有余悸,分不出其他心思去想其他的,结果就忘了这茬,收到闫澈的信息后,才反应过来。 闫澈见祁宋答应了自己,还非常热情地说要去他家接他去,然后还说要带他去吃江城最好吃的诸如此类,最后说着一堆,把这场秀展是他哥哥的毕业设计秀给暴露了出来。 祁宋觉得这个男孩儿真是虎头虎脑的可爱,大大咧咧的性格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和沉稳的工匠手艺人联繫在一块儿。 闫澈开着那辆有些年头的日产车唿啸而来,停在海边别墅的门口,迅速下车倚靠在副驾驶,也恰好,祁宋提着个黑色礼袋走了出来。 闫澈咧开个灿烂的笑容,向他招手:「哥!哥!这儿,我在这儿!」 祁宋收了收礼袋绳,瞧着闫澈一身穿着,心想自己低估了对方的衣品。 祁宋礼貌对他说:「这么早就到了。」又瞧了眼对方与在木雕店大t恤长裤戴着围裙的模样格外不同的新中式穿搭,夸赞道,「你今天这身穿搭很适合看国风秀。」 闫澈开心地挠着后脑,「嘿嘿,我这……找我哥要的衣服来着,我平时不会弄穿搭这些玩意儿。」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闫澈正要启动引擎,问他:「哥你这袋子是什么?」 祁宋才想起这是给闫澈带的衣服,想了想说:「没什么。」 闫澈也没过多询问,便一脚油门准备轰去江城的时装秀场。 由于这次出门得早,他们俩算来得特别早的。 这场以木雕为主题的国风时装秀设立在江城一幢古老的中式建筑里,是百年前建造的私人府邸,但后来新中国成立被国家征买归于国家名下,听闻这场秀的主办方为了能在这里办秀提前了三个月预约,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布置秀展现场。 祁宋不是第一次看时装秀,他知道柯云烁创立some文化传媒初期是想以新媒体行业的网红经济一类发展的,后来又多设立了模特经纪分支的主要部门,主要接gg和走秀一类的工作,但没想到他在这一行干得更有天赋,所以some文化传媒也在这一方面更出名,江城的分公司,也另名为some模特经纪公司。他为了更了解柯云烁,也跑到各大时装周去凑过热闹。 第19页 工作人员见两位受邀人员来得早,询问要不要去观众休息室休憩片刻,但被闫澈稍微打断,拿出手机似乎给对方看了些东西,又在其耳边叙说几句。 祁宋的目光都被秀展现场的布置吸引去了目光,没有太注意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哥,我们去一趟后台呗。」 祁宋疑惑地「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才发现,方才那位工作人员不在了。 「介绍我亲哥给你认识。」闫澈眨眨眼,「就是这场秀的设计师。」 祁宋这时才想起闫澈之前跟他提起的这场国风秀展的事情,也罢,毕竟整个家族都是传承着中式风格,多了解了解也无坏处,说不定以后还能有话题和柯云烁聊。 于是闫澈就带着祁宋一路直奔后台,整个后台休息室有好几间,问了好几个工作人员,才得知闫朗是在最后的休息室。 闫澈推开门,瞧见自己的亲哥正拿着一件衣服进行修补。 「闫朗!」 被唤名字的闫朗刚转身,就被一人抱在了怀里,像只大型犬一样在他怀里蹭了好几下。 祁宋站在一旁,眼里满是艷羡。他和祁昭之间,就没有过这种毫无顾忌的亲密。 「怎么才来?」闫朗无奈放松两手在桌旁。闫澈刚松开对方,闫朗就注意到了前方的一位年轻男人,眼睛微微发亮,看着气质甚佳的祁宋,问道:「这位是……?」 闫澈走到祁宋旁,开玩笑说:「这是我的金主爸爸。」 闫朗这时候反应过来:「原来你就是那位祁先生,经常听我弟弟提起你。」 他伸出手:「你好,久仰。」 祁宋握上去:「你好,闫设计师。」 两人松了手,祁宋开口道:「听说这场国风秀是闫设计师的毕业秀展,场合布置风格非常好看。」 他刚才参观的时候有注意到,不是传统保守的中式风格,倒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现代化,有点儿中西结合的味道。 闫朗见对方不像门外汉,开心道:「想必祁先生也知道,我们家靠做木雕工艺起家,这次回国发展,是想将这类民间传统工艺融合到服装上,同样也想打破传统。可能是既要又要,所以还感觉缺了点儿什么。」 祁宋礼貌轻笑:「闫设计师谦虚了。」 闫朗也回敬对方一个笑容,看了眼手錶,说道:「正好,一会儿some传媒的老闆也来,他也是这类工艺品艺术的狂热粉丝,不如藉此机会,都互相认识一下。」 some传媒?! 闫朗这句话仿佛当头一棒,狠狠地敲在了祁宋的脑袋上。 祁宋的笑容骤时僵在脸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闫朗未注意到祁宋神情的变化,反而率先被门外逐渐靠近的对话声吸引去了注意力。 「柯总今日这么早就过来,需要通知模特休息室那边的两位经纪人吗?」 「没事儿,她们俩这会儿估计很忙。」 「闫设计师就在这间休息室,他已经在里边儿等您了来着,请进——」 工作人员一路领着风尘僕僕赶来的柯云烁。刚推开休息室的门,柯云烁就接过对方递给他的宣传册顺势踏步走入,然而就在抬眸间,正好,刚好。 和闫澈身旁挨着的祁宋四目相撞。 嗒—— 休息室的门被工作人员从内往外合上。 偌大的室内剩下四人,闫朗正要跟对方打招唿—— 时间仿佛静止了那么一秒,柯云烁皮鞋踩在地上僵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捏紧宣传册,随即警惕地对祁宋抛出一句疑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场的两位因为柯云烁进门的第一句话而满脸不解,定在原地。 祁宋几乎是反射性地挪开半步稍微远离闫澈:「云烁,我……」 闫朗瞅了眼柯云烁,又看向祁宋,脸上的笑容被满目疑惑替代:「你们……认识?」 还叫他——云烁? 闫澈目光随着柯云烁移向一旁的祁宋,只见身旁这位嘴唇泛白,整个人好似受了惊吓般杵在原地,眼神隐约透着慌乱。 他自打认识祁宋开始,从未见对方这副惊慌无措的模样。 祁宋为什么要害怕他? 闫澈偏头低声询问他:「你们是……」什么关系? 祁宋下意识地背过手,盖去无名指的戒指。稍低着头颅模样,无人能瞧见他被前额髮丝遮掩的神色。 他僵硬地动了动嘴唇,声音小到仿佛只能他一个人听得见。 「他是我……」 「我的……」 第10章:你管我误会不误会。 第10章:「你管我误会不误会。」 「你说什么?」闫澈稍稍侧低下头,往祁宋旁靠近了一点儿。 然而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柯云烁整张脸蓦地绷紧,眼眸阴沉,盯着闫澈身旁的祁宋半晌:「你过来。」 祁宋抬眼和柯云烁猝然对视,才意识到这三个字是对他说的。 此刻他也忘记该如何跟身旁的人去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在别人的视线下踏步向柯云烁走近。 祁宋脚步刚落在柯云烁身旁,就被对方迅速抓起了手腕往后扯动,整个人都被拽到了身后。 柯云烁脸上神情焦躁,像是在压着怒火,他看向闫朗:「不好意思,要失陪一下了。」 第20页 闫朗并不是喜好八卦的人,刚抬起嘴角想要笑着目送对方离去,柯云烁就已经勐地甩开休息室的门,一把扯着祁宋推出了门外。 哐—— 休息室的门被勐地关上。 紧闭的门将尚未反应过来的两兄弟隔绝在里。 而祁宋被柯云烁攥得手腕发疼,心脏也止不住地快速跳动,方才在休息室里与那两兄弟侃侃而谈的从容笑意霎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慌乱,不知所措。一路上他被对方沉默地带着往前疾步走动。 柯云烁突然在一间休息室门前停驻步伐,祁宋踉跄着脚步差点儿栽在他身上,然而就在他想要剎住脚步时,只感觉自己的手被狠狠地往里一甩。 连同身子整个被柯云烁当垃圾似地往沙发上甩去。 砰—— 门被狠狠地甩上。 祁宋被这么扔到沙发里,脑袋直接往扶手上撞去,过高的力道就着惯性给他撞得头昏眼花的,好半天才缓过来。手腕被掐痛到发麻,他几乎是反射性地握住疼痛的手挡在面前,缩起身子蜷在沙发里。 柯云烁压着怒意,从口齿里挤出一句质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祁宋被柯云烁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身躯微微哆嗦。 柯云烁大步走上前,一条腿屈膝压在沙发边缘,再次抓过祁宋挡在面前的手勐地往一旁甩去,对他吼道:「你他妈又像以前那样是吧?!」 祁宋被他吓到紧闭双眼,侧过脑袋收着肩膀,恨不得要将自己埋在沙发里。天知道他每天有多想柯云烁,有多想见到对方,可他设想过很多能够见面的机会,也许每次都会给他甩脸色,但从未预料到会是这种巧合下的结果。 像以前那样…… 半年多前刚结婚那会儿,他知道柯云烁被逼着结婚铁定刚开始不会给他好脸色的,可他想着以前和柯云烁的好,少年时期的柯云烁总会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唤他一声哥哥好,问他今天心情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吃饭,一起玩。关心他,好奇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所有的一切,都在结婚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觉柯云烁恨透了自己,可祁宋对柯云烁以前的滤镜太厚,他想着只想加倍地对柯云烁好,对方就能慢慢地接受自己,所以他想尽办法去讨好柯云烁,去了解他的爱好,在特定的日子给他惊喜。他去和柯云烁身边的工作人员熟悉,了解他的日程,想尽办法托人送他喜欢的东西到他办公室,即便之后被他发现,就此拒收以后,祁宋也没气馁。那时候他第一次捧着一束花和提着一袋精心挑选好的礼物出现在柯云烁面前,他以为柯云烁会开心,但没想到换来的只有一个耳光,和一个滚字。他说:不准跟他工作上的人有任何往来。 祁宋不信邪,他第二次是带着柯云烁从前就偏爱的工艺品雕塑,满心欢喜地捧到他面前,不奢望对方表现出多么欢喜的样子,但至少不再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愤怒和嫌恶。可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柯云烁当面拆开礼盒,将盒中的工艺品拿出来,当着祁宋的面狠狠地摔碎在地上。 柯云烁将他的脸摁在车前玻璃,逼迫他看着碎了一地的雕塑,一字一句警告他:不准再出现在他眼前。 从此以后他就慢慢消了这样的念头,只是不停地往家里面装饰成柯云烁喜欢的模样,盼望着他哪一天能够改观,然后回来。然而在这期间,他总是被柯云烁误会自己在背后和柯海耀哭诉,但其实每次都是柯家人察觉了异样他瞒不住了才会传到柯云烁的耳朵里,然而就因为这种周而復始的误会,让柯云烁总是用那样的方式来发泄对他的不满。 柯云烁认为,祁宋对他做的那些,从来都不是喜欢,而是装出来给柯家人看的戏罢了。 从此以后,祁宋都小心翼翼,生怕在任何场合碰到柯云烁让其误会自己,就如今天这般。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这种情况,祁宋只觉自己的脑袋在此刻乱做了一团,慌乱,恐惧,心虚,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柯云烁被他这副瑟缩的模样恼得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用力抓住他的双颊,逼迫对方正视自己:「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准跟我生意上的人有任何接触。」 「我也是不是警告过你,别他妈出现在我面前晃悠?」 祁宋挣扎好一会儿,咽了咽喉咙,忍着被掐痛的脸颊,抖着声音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巧合……」 柯云烁眼眸一暗:「你说什么?」 祁宋费劲地压下害怕到混乱的心跳,对他解释道:「这次……只是巧合。」 「去你的巧合!」 柯云烁听到他这么一说,更加来气地将他的脸甩到另一边。 祁宋咬着牙,慢慢转回点儿脑袋,双手压紧沙发两旁,回他:「你相信我……」 柯云烁盯着对方不敢回视自己的怯弱模样,眼眸愈加深沉,回忆起过去祁宋做的那些事儿,心中愈加不快:「你这回又安的什么心?」 祁宋闻声,怔愣了数秒,才向他解释道:「我只是受人邀请,来陪他看场秀而已,就这么多。我不知道这场秀的设计师和你认识,我今天跟他也是第一次见面。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偷偷调查你的行程,也没有故意在你跟前露面的,你相信我。」 他生怕对方不相信,祁宋几乎是本能地抓紧了他的衣袖:「你相信我,云烁……」 第21页 柯云烁目光顺着对方的动作移向自己被揪紧的衣袖,脑中突然蹦出放在在那间休息室瞧见的场景,心底莫名升起一道怒火,尤其是瞧见祁宋此刻在他身下卑微乞求的模样,让他没缘由地更加恼怒。继而,勐地甩开了对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朝他吼道:「别他妈装作一副很喜欢我的模样,刚刚跟那人挨得挺近吗不是,还笑得合不拢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情侣呢,搁我家里人面前装深情大度,背地里还不是跟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小白脸卿卿我我?」 祁宋被他这番话堵得说不出一个字眼,整个人僵直在他身下。 许久,才半吞半吐地朝他解释:「他不是……」 「我们跟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误会。」 柯云烁在听到最后两个字从祁宋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莫名地想要笑出来。 误会? 柯云烁满眼的怒火被无数的讽刺顷刻替代,他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他哂笑着:「瞧瞧这深情模样,还有谁比你会演?啊?祁宋?」 柯云烁的目光顺着身下人起伏的胸口来到腰腹处。他想到祁宋刚才还和别人聊得喜笑颜开,和那人身体挨得那么近的模样,和此刻面对他的畏缩和恐惧完全就是大相迳庭。 祁宋向他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误会。」 「你管我误会不误会,我哪儿知道你被多少个男人睡过。」 祁宋被哽得无言以对。 柯云烁冷哼一声,嘲讽地撩开对方衣领:「怎么?被我说中了?」 「这会儿怎么不装深情了,是因为我家里人不在,所以在我面前也没必要演了对吧。」 转而掐过他的侧颈,虎口抵着对方下巴抬起,眼眸泛着压迫的光:「跟你相好直接舞到我面前,真他妈有你的啊,祁宋!」 祁宋止不住身体颤抖,乞求的目光抛向对方:「别这样说……」 「云烁,求你别这样说……」 「我不是那样的人,他也不是……」我的相好。 柯云烁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反倒是玩味地瞧着对方散开的衣襟:「骚成这样,被调教得挺好的吗不是。」 祁宋心里万般不愿意,身体的自然反应不受他大脑控制,他无法阻止。 「你为什么……」祁宋失望地闭上眼睛,奋力压下那股被冤枉的委屈,无力地低语,「……总是误会我。」 第11章:求你停下…… 第11章:求你停下…… 祁宋手掌用力压在沙发上,指腹收紧到泛白。不太隔音的休息室门外不间断地传来紧迫交错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地在门外经过。 但凡门外再有点儿动静祁宋都止不住颤抖。他们俩进门后,祁宋知道柯云烁只是将门甩上,压根儿没有锁门,倘若让不知道的人就这样推门而入,瞧见这副场景,又会做什么文章。他不敢去设想后果,他知道柯云烁讨厌他,所以从一开始就否认掉他们俩的婚姻关系,他也从不敢明说。可如今……祁宋并不明白柯云烁究竟想要做什么,是怒气上头到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还是其他恶劣的想法,他不知道。 「停下吧……」 祁宋哀求的视线落在沉默的柯云烁身上。 然而对方对他的求饶充耳不闻,反倒是愈加变本加厉。 柯云烁稍低头颅,长发略微遮盖两旁,落在额间打下一片阴影将他的眼眸藏在了其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祁宋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冷笑。 只听到柯云烁讽刺地在他耳边说:「我为什么要停下?」 柯云烁眼眸深沉,盯着下方人的眼睛,咬牙道:「这种事儿,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这句话倏地钻入脑袋,让祁宋唿吸一窒,逼迫他回到结婚那一天的记忆。他躲过柯云烁的目光,鼻间泛酸,眼角的逐渐湿润让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最初的误会,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祁宋几乎是反射性地想要并起双腿,然而却被柯云烁快速地按住。 祁宋不受控制地收缩身子,即便是徒劳,他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去获取到对方的一点儿怜悯:「求你停下吧,好不好……」 对方完全是忽略了他的恳求。 柯云烁神情烦躁地捏着祁宋的双颊,强迫对方张开嘴,将两根修长的手指捣入他的嘴中翻搅湿润,甚至恶趣味地捅进喉咙让对方呛出声来。 「求你停下……」 待大半截手指被唾液湿润,柯云烁从他口中抽出,带出津液伴随着对方的咳嗽声中落在下颚,胸腔起伏而连着湿热急促的鼻息让柯云烁也逐渐失去理智。 「云烁……」 柯云烁像发泄不满那般,弄得祁宋眉头紧皱,额间溢出冷汗,藏不住的生理泪水逼出在眼角,他是下定决心不让祁宋舒服。 倘若当时祁宋也和他一样,拒绝这场被安排的婚姻,他对他的态度就不会变得像如今这副样子。 当柯云烁瞧见祁宋在被安排这场婚姻之后,脸上浮现的是开心,是幸福,和他完全不一样。他闹,他不服,他不想要自己和祁宋俩人变成那种关系,柯云烁从未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拉近到可以互相喜欢,甚至要结婚的地步。他承认在八年前第一眼见到祁宋时,对方身上的那份温柔体贴是他从两位兄长那儿索取不到的。可如果没有这场婚姻,柯云烁可以跟他保持更好的关系。他只记得自己当初一直在重复质问对方为什么不拒绝,而祁宋给予他的唯一回应只有沉默……和满是歉意的眼神。 第22页 祁宋明明早就知道……他想要离开这里的。 祁宋像个没有自尊的窝囊废,费劲心思去讨好他,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演给别人看的苦情戏码。为了在这个家族获得庇护,为了祁昭那具半死不活的身体,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到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祁宋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对方过得舒坦。 而如今的亲眼所见,柯云烁只觉得祁宋这个人,虚伪极了。从前在他父亲面前装,在他跟前演,让所有人都认为祁宋深爱着柯云烁,让所有人觉得他柯云烁就是个恃宠而骄,被长辈们宠坏的骄横跋扈公子哥。只有他妈的祁宋是好人! 柯云烁思绪到了这里,充斥着心脏的怒火让他无从发泄。 只是在这一刻,祁宋的手机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响了起来。 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祁宋才看清方被甩出到地上的手机来电联繫人——是闫澈。 祁宋此刻瞧着来电信息,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只是怔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着就这样让电话响动停下,一切就能结束——可偏偏柯云烁将手机捡了起来,手指停顿在屏幕的绿色圆圈处。 「云烁……不要!」 祁宋整个人立起胸膛,想要去阻挡对方的动作。然而下一秒,柯云烁灵活地躲过了对方的夺取,将手机抬高:「接啊,为什么不接。」 「我们俩不是有名正言顺的夫妻之实吗?你心虚什么?害怕什么?」 话音落下,他点下了屏幕的接听键。 电话那头试探性地询问出声:「餵?」 祁宋哆嗦着,伸出双手快速地抢过了柯云烁手里的手机,愣了片刻:「闫澈……」 「哥你……」电话那头的闫澈停顿了一下,似乎有感觉到对方语气有些不对劲,又说,「跟那位柯总出去了那么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祁宋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逃避,费劲地让自己的唿吸尽量平稳:「一些私事儿而已。」 对方又问:「那你等会儿还一起来看秀吗?要是有事儿来不了,那晚上还能一起吃饭不?」 「对不起,闫澈……我……」 明明不想要被别人知道这段婚姻关系的是他,现在想要逼迫他说给别人听的也是他。祁宋不知道柯云烁究竟要什么,他真的不知道。 「……今晚不能跟你一块儿去吃饭了。」 柯云烁突然掐了他一下,祁宋差点儿招架不住地喊叫出声,他捂住自己的嘴,立刻将手机挂掉。 止不住的一声低音从鼻腔中溢出,祁宋费力地压下这些,低着头揪紧了手机。 「满意了吗?」 柯云烁只当他的话耳旁风,没好气地回他:「关我什么事儿。」 这个回应让祁宋再次无力反驳。 柯云烁目光落在祁宋无名指的钻戒上,刺眼得让他心底泛着噁心,他一把抓过对方的手。祁宋被对方突然的动作而吓到手机从掌心滑落。 柯云烁瞧着这枚钻戒,眼底里的嘲讽更深,讽刺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还一起看秀,一块儿吃饭,他刚才在休息室看你的眼神挺暧昧啊,那还戴着这枚戒指装模作样给谁看啊。」 「别说了……」 祁宋下意识想要收回手,柯云烁却将力气收得更紧。 「怎么?被我拆穿了,不装了?」 「也是,像你这样喜欢先趁人之危再事后装无辜的戏码也不止上演一回了,总会有吃你这套的人不是吗。」 祁宋埋着脑袋,以这种屈辱的姿势卑微道:「求你别再说了……我求你……」 「当婊子还立牌坊,你恶不噁心?」 「够了!」 祁宋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朝柯云烁吼了这么一声。 「够了?」柯云烁似乎被他不再隐忍的态度而激怒,「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吼?!」 他手心压着祁宋的脸颊,勐地往沙发一摁,怒道:「一开始不是你犯贱在先吗?现在又在这儿跟我装呢,为什么啊,是因为你相好在这儿?生怕被他发现是吗?要不是被我瞧见,这会儿还在跟我装很爱我的把戏吧,祁宋。」 祁宋脸颊被按着陷入沙发扶手里,紧咬着下唇保持沉默。无论他再怎么解释,也会被柯云烁强词夺理。 柯云烁永远都不会相信,祁宋对他毫无尊严的无底线容忍是喜欢。 他可以忍受来自柯云烁的一切狠言冷语,承受他对自己的冷嘲热讽,那是他咎由自取,他从一开始就明白。可是他不愿意去承认和背负那些子虚乌有的误会,尤其这些话是从柯云烁口中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在刺痛他的心脏。 「我说过了,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有没有关系,也跟我没关系。」 第12章:哭够了就滚。 第12章:哭够了就滚。 柯云烁说的那些话非常清晰地钻入他耳中。 他将脑袋放低,咬着牙尽力隐匿掉从口齿间溢出的痛吟。 柯云烁似乎不满意他这样的隐忍,他眉宇轻拧,微微抿唇,滚烫的手心顺着祁宋被汗渍浸透的背部衣衫,一路往上,五指张开,插入发缝间,倏地揪紧了对方的髮丝。 「呃——」 祁宋感受到头皮被撕扯的痛感,被拽得昂起头。 「你能不能别装了。」 第23页 「那时候不是你先主动的吗?」 祁宋紧咬下唇到几乎渗血,听到对方的话,眼眸里还含着几丝愧欠。 柯云烁下唇贴着他的耳沿,气息压迫:「不是吗?!」 「……是。」祁宋闭上眼睛,颤声回应承认那晚的事实。 祁宋翕动着嘴唇,几乎是妥协地,艰难又微不可闻地从口中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柯云烁在他耳边凑得更近,斟酌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祁宋说了什么。 「……」 他沉默了不到两秒,舒张的眉宇下压收紧,睫毛不规则地颤动了片刻,他将嘴唇抿得更紧的同时,眼睛里却盈上了别样的情绪,过去记忆涌上心头的痛苦在祁宋「对不起」三个字出来后,瞬间被嫌恶,愤怒,不甘所替代个一干二净。 柯云烁揪着他髮丝手指也压着劲儿在抖动,当所有情绪被压在心头被突然剖开的那一刻,伴随着不理智的、不可控的情绪而癫狂混乱,胸腔忽然起伏得厉害。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柯云烁揪紧他的髮丝,狠狠地将他的脑袋往沙发扶手撞去。 「去你的对不起!」 什么乱七八糟的道歉都没有用了! 他的人生都被祁宋的自私打乱了计划,被捆缚在这个家族里纠缠不清。一千遍,一万遍的道歉都没有用。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祁宋的错! 祁宋才知道自己触到了柯云烁禁区,一下反应不及,这下被突然被撞进沙发扶手上更是头昏眼花,大脑宕机了片刻。 ……是啊,道歉也没有用了。 跪着的姿势太久而双腿僵硬发麻,得到自由的祁宋没空去思考其他,只是在柯云烁的怒气发泄中再次逃亡,最终疲倦地倒趴在沙发上,视线巡梭着整间休息室,目光落在室内未被合上门的洗手间。 祁宋勉强撑起手肘抵在沙发,目光移动到沙发背后的休息室门时,才发现柯云烁早已经收拾好,打开门走了出去。 柯云烁走到门外,又将门合上,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他一边整理自己的被压褶的衬衫,一边对电话那头说:「谢起,来帮我接个人回去,地址一会儿发给你。」 半个小时后,祁宋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才发现柯云烁并没有走,而是坐在一旁的沙发,脸上毫无波澜,平静得仿佛刚才的事儿并没有发生,更是直接忽略掉了在场的祁宋,专心致志地拿起那份今日的秀场宣传册认真查看,俨然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无关姿态。 祁宋小心翼翼地踏着步伐,移步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整个过程安静缓慢,生怕引起对方注意后遭到不好的眼神回应。 柯云烁稍低头颅,未被髮蜡胶过的及肩长发柔软微蓬,落在前额微曲的弧度恰好地将他的脸庞修饰得更加凌冽贵气,浓眉微蹙,又慢慢舒展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让祁宋看在眼里,鼻间不知为何突然一酸,牵动着不知从何时就开始压抑不住的情绪,眼睑顿感湿润,失焦的瞳孔被模煳一阵,清晰一阵的光圈遮掩,兜不住的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那时的记忆突然涌现,眼前的柯云烁,和一年前的柯云烁突然违和地重合在了一块儿—— 一年前祁昭出车祸被送往医院那时,祁宋几乎处于崩溃边缘,他只有一个亲弟弟了,只有祁昭了。 什么植物人,车祸,意外,超速行驶乱七八糟的字眼通通像杂乱无章的石块一样砸向他,他几乎站不住,双腿发软往后倒去的那一刻,有人从身后接住了他。有力的手掌将他的双肩按住,任由他的后背倒向自己的胸膛。 「……哥哥。」 是从多年前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叫他的柯云烁。 在祁宋转身的那一刻,柯云烁将他搂紧在怀里。那时候他才意识到,柯云烁已经长大了啊,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了。 祁宋本来可以压抑住自己情绪不在其他人面前脆弱到落泪的,可柯云烁这一个拥抱将他的心理防线瞬间击溃。他将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肩窝处,压着鼻息啜泣。 那时的柯云烁抚着他的后脑,轻拍了拍他的背,心疼地对他说:「哥哥想哭就哭吧,我在这儿。」 「哭多久都可以。」 「哭湿衣服也没关系。」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祁昭会没事儿的。」 就像一场出现意外而戛然而止的舞台剧,又好像,被中途替换了剧本逼迫着彼此继续演下去的闹剧。又或者——根本什么都不是。 「柯总——」 门外的男人那一声毕恭毕敬的唿唤将休息室内柯云烁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柯云烁收起宣传册站起身,走到门口将车钥匙扔到谢起手里,越过对方身旁时,相悖的角度稍微倾斜脑袋:「里面收拾一下。」 谢起接过钥匙,颔首低声道:「好的明白。」言语应声落下便越过柯云烁走近到休息室的沙发前,开始抽出桌面的纸巾收拾,面无表情,甚至都没去看呆坐在沙发上的祁宋一眼,轻车熟路到仿佛不是第一次帮柯云烁收拾这种局面。 柯云烁正要离开时,却余光瞧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祁宋。 当他转身目光落在对方低头抹泪的模样时,冷声道:「哭够了吗?」 被现实打碎了美好记忆的祁宋被扯回了思绪,他抬眸看向柯云烁,对方脸上只有厌弃。 第24页 他赶紧低回脑袋,抬起手背胡乱地将脸上的眼泪抹掉。 柯云烁背影消失前,他还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哭够了就滚。」 换做以前,祁宋怎么也想不到柯云烁会对他说这种话,而现在,他竟已经习以为常了。 祁宋不由得在心里自嘲了一番。 谢起收拾好混乱的现场,祁宋一路上都沉默地跟着他上车,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谢起不是第一次帮柯云烁做这种事儿,可上几回他接过的三个男孩儿哪个不是容光焕发的,他了解他的老闆,不是那种强迫人的性格,以他的见闻,会这样想……柯云烁想跟对方散,对方不愿意而死缠烂打的俗套情形。谢起透过车内后视镜,视线落在了祁宋无名指的钻戒上,他算见过点儿世面,识货的都懂得海瑞温斯顿的钻戒价格有多昂贵,他手里戴着那个瞧着低调却也不难品出,价位得六位数往上。一般人戴着都俗气,这位先生倒不一样,反倒是散着几分贵气,和柯云烁身上是类似的,若不是当面瞧见了两人的事后现场,他真感觉不出来祁宋是出来卖的。 谢起转念想想,他老闆能送这么贵的钻戒给这人,应该是有点儿分量的。而且他瞧着去往的目的地也是岛内别墅区。港城是座半岛,人多地少,人群密度高,房价也是高到离谱,能有一套普通住宅都算是中产,更何况是海边的富人别墅区,一套三层独栋小别墅得五千万往上。他之前接过的人,目的地都是中高档公寓。 于是他得出结论……这位是最受宠的,得好生伺候着。 但是他又想起方才二人的对话和情形,他又感觉,这位先生应该是要被他老闆抛弃了。 当谢起将车正要驶入别墅区大门时,后座的祁宋突然出声。 「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 谢起神情为难:「……柯总说要把你送到家门口,才能给他交差。」 「……」 车内沉默了片刻。 谢起怕这位是恃宠而骄不好伺候的主,咬了咬下唇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祁宋见他为难,转向窗外,淡淡道:「算了。」 「你按他说的做吧。」 第13章:除了对不起就是对不起 第13章:除了对不起就是对不起。 柯云烁抬手看了眼手錶的时间,走秀的时间将近,他只好加快脚步匆匆前往闫朗所在的休息室。 他推门而入时,才发现仅剩闫朗一人。 闫朗率先跟他打招唿:「这么久呢。」 柯云烁神情不耐:「一些私事儿。」 闫朗见他表情似乎不太高兴,便转移话题道:「刚刚还想跟你介绍,那位是我的弟弟来着。」 柯云烁不以为意,稍微点头:「噢。」 闫朗轻挑眉尖,打趣道:「柯总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啊。」 柯云烁轻笑回敬:「长那么像,只要不瞎都看出你俩是亲兄弟吧。」 闫朗闻言忍俊不禁,稍低头颅,拾掇好修改完细节的布料,放置一旁。迟疑片刻,他又试探问道:「对了,刚才那位……」 柯云烁假笑道:「如果方便的话,希望可以少跟他接触。」 闫朗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不解其意,但可以明白柯云烁与祁宋的关系应该不太好,他跟柯云烁更交好,于是他回应:「这个没问题,毕竟我今天第一次跟他见面,也不熟悉,我看他对木雕一类的东西还挺了解的,所以第一印象还蛮好。虽然我不太干涉闫澈的私生活,但我可以跟他提提这事儿,毕竟连柯总都不喜欢交好的人,应该也没什么值得交往的了。」 整场走秀结束后,由于今天和祁宋的事儿不太有兴致,闫朗也看出来他心情不太好,俩人很默契地不提今日那事儿,并且吃了晚饭后就散了。 柯云烁回到江城的公寓,泡了个澡,收拾好以后已是十点过半。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加满冰,踱步到落地窗前。 顶层公寓客厅里仅开了盏落地灯,柯云烁翘腿坐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半湿的长髮被他顺过脑后,几簇稍短的髮丝落在前额,松垮的浴袍因他放松的姿势而稍露右肩。 他今天和祁宋在休息室的那些话,凿开了埋在心底的记忆。 柯云烁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五指逐渐捏着杯口边缘,整杯威士忌因为冰块的逐渐融化而满到几乎要溢出。 他母亲是柯海耀的第二任妻子,自打他出生就从未遭受过任何来自这个家族的鄙夷,相反,每一位长辈都把他当宝贝宠到大,对她母亲更是极好的。他泡在蜜罐里成长,变得骄横任性又如何,没人教训过他半句。延续百年的世家名门,人人皆是八面玲珑极高涵养的君子形象,对他的溺爱是真是假,柯云烁自己有时候也分不清。或许是骨子里反叛的基因作祟,或许是被宠得桀骜不驯,又或许从小就察觉到了母亲困在这个家里的那些细节而明白,一个画家对自由的嚮往超越了对自己亲生骨肉的爱,甚至是可以割捨的。他不想陷入兄弟间的财产纷争中,不想在这个各怀心思错综复杂的财阀家族里如履薄冰,所以他才十几岁那会儿就要离开家去外面闯荡,拼了命去建立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可是他不争,不代表不会有人将他拖入其中,尤其是生性多疑,从来对他都是虚情假意的大哥。 第25页 就一个祁宋,就一个所谓的婚姻,将他的计划通通打乱。婚姻于他们而言相当于一场利益的捆绑,所有都将变得复杂难测,任何零星半点的变化都可能引起蝴蝶效应,让他被这个家族束缚得无法逃离,就像他的母亲过去的十多年那样,被紧勒着脖颈唿吸。那他从十几岁放弃学业,放弃母亲而铺就的道路都会被人轻而易举地凿断。 他那时候是怎么做的? 他第一次向一个人如此卑微地恳求,第一次在祁宋面前流泪,恳求对方拒绝这场婚姻的安排,哭着求他不要答应,对方的回应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祁宋不就是想要庇护吗?不是想要祁昭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吗?他可以帮他啊,他那时候单膝跪在地上,紧紧地攥紧对方的肩膀,哭着对祁宋说,他们不需要结婚,他可以帮他,乞求他相信自己。 可他只听到祁宋对他说:「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就是对不起。 柯云烁在那一天听到的对不起,比他过去听过的都要多。 在祁宋心里,他也明白婚姻是最简单的利益捆绑,所以比起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儿,一家之主柯海耀的承诺份量更重。 可是祁宋明明很早就知道,柯云烁想要离开的,他牺牲那么多都是为了离开,为什么还要答应?为什么不相信他?他们以前的关系不是亲密无间到更甚亲兄弟吗?他不值得他信任吗? 后来柯云烁才明白,所有人表面上都对他极好,可一旦触及利益,他就会被推出去成为牺牲品。他们才不会在乎他怎么想,才不管他要什么,不要什么。 他们对他的好都是有代价的。 他闹了一个月,闹了个翻天覆地,最终也只能被迫妥协。 过去相处过的美好记忆都因为这个婚姻通通变成一滩烂泥,让他恨透了自私自利的、窝囊到缩在柯家庇护下的祁宋。 婚礼结束那晚他直接跑去书房去睡,盘算着离开,不就是结婚吗?就是一纸证明罢了,他之后也不该再受任何约束,他以为祁宋也会明白。可他没想到,大清早醒来,对方竟然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缩躺在他身旁,做戏做到这种程度,他不知道对方是在作践自己还是真的窝囊。他那时候第一次动了想要扇祁宋耳光,想狠狠揍对方一顿出气的心思,怒气上头到压在对方身上,揪起对方衣领就要开打的架势,却在这期间因祁宋乱动挣扎的身体,起了反应,而更可笑的是,不止他一个人,祁宋竟然也跟他一样。 无论接受过的性教育有多细节,那都是理论上的知识。从未有过这种生活的柯云烁在那一刻怔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那时候无措又紧张的目光,落到了祁宋眼里。 他该把祁宋赶出去吗?还是……用那种方式羞辱他,以此来发泄自己心里的愤懑呢? 他听到祁宋对他说:「如果你想做,就做吧。」 柯云烁那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视线已经停留在了对方被浴袍遮掩不到一半的地方。 柯云烁的沉默在祁宋眼里像是默认。 然后他亲眼看着祁宋从床头的抽屉掏出一管润滑剂,在他面前主动地讨好。 他该的!他该被自己用这种方式发泄的! 两人都是第一回,柯云烁没有经验,祁宋更是硬忍了下来。 冰块完全融化后溢出的威士忌顺着稍微倾斜的杯沿溢出,沿着杯壁滑落到地面。 柯云烁的记忆被酒水浸润指腹的冰冷触感拉回了现实。 咔嗒—— 公寓门被打开。 「哟,怎么一个人在客厅喝酒?」 许晋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柯云烁闻声稍稍往后侧仰头,将满到溢出的酒杯抬高,在空气举了一下示意干杯,沉默着整杯灌下喉咙。 许晋哲走到桌前,将开了盖的威士忌倒了点儿到杯中。 「心情不好?」许晋哲问,「要不要找个人陪陪你?」 「不用了,没心情。」 许晋哲在半空扬了扬酒杯示意,调侃他:「那就只能委屈柯总,跟哥们喝了。」 柯云烁敷衍地将空了的酒杯扬在半空回敬。 许晋哲抿了口酒,走到他身旁,视线扫过窗外的夜景,看向柯云烁:「我听说今天你在闫朗的秀场碰到祁宋了?」 柯云烁略带疲倦地点点头。 「他又像以前那样打探你行程?」 柯云烁回他:「我不知道。」 许晋哲一手插兜,一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爱你爱到骨子里了呢。」 「我不知道。」 再次听到同样回答的许晋哲:「……?」 缄默片刻后,许晋哲疑惑的目光再度看向柯云烁,因为对方不假思索的回答而感到奇怪。 被柯云烁随意扔在小腹处的手机持续震动起来,打破了两人喝闷酒的沉寂。 柯云烁见到来电联繫人时,下意识地握紧手机,最后神情不耐地划过接听键,置放在耳旁。 许晋哲转过脸,只瞧见在黯淡暖黄的光下柯云烁的双眉逐渐拧紧,指腹捏紧着手机边缘到手背青筋略微突起。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待柯云烁将电话挂掉后,他才问出口:「你爸?」 柯云烁将手机甩到另一沙发上,倦怠地应了声:「嗯。」 第26页 「又让你回去?」 柯云烁身心俱疲地侧靠在沙发另一旁,又是嗯声回应。 「又来了。」 第14章:谁喜欢你的补偿? 第14章:谁喜欢你的补偿? 港城近期步入雨季,颱风过境接连暴雨几天后,才没晴朗两日天气。整座半岛城市又被一片阴恻恻笼罩着。 难得周六,天气的阴晴不定使得人不知该出门好还是不好。 许晋哲起个早就见着这种天气,好心情被扫去大半,刚抿一口清晨咖啡,就撇眼瞧见柯云烁拾掇得干净,匆匆掏过玄关的车钥匙就要离开。 「云烁,你这一大早去——」 『哪里』二字还未出口,公寓门就这么被从内往外合上,连同柯云烁整个人在眼前消失,就剩个冷清的门框。 不太对劲儿。 红色法拉利以几乎两百码的车速行驶在限速一百二的快车道上。 从江城到港城三小时的车程,柯云烁只用了两小时不到。 下了高速后,柯云烁才注意到港城天气尚好,没有太阳但也不至于阴沉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样三番两次被父亲喊回来喝茶,他迟早也要喘不过气来。 柯云烁被佣人们带去书房时,未等对方敲门等待示意,他就率先握着两只把手往内左右推开,大步地走进专属于一家之主的书房内。 柯海耀见到来人,倒也不恼,只是神情瞧着比从前要严肃得多。 「您又找我什么事儿。」 柯云烁大步走进,直接坐在上回坐的沙发上。 柯海耀抬手在半空轻扫几道,示意门外站着的佣人离去。 待门被关上后,偌大的书房仅剩父子二人。柯海耀略微绷紧脸颊,从抽屉中拿出那份文件袋,扔到了柯云烁面前的桌面上。 「小烁,你这次真的太过火了。」 文件袋里的照片顺着惯性成堆跌出桌面,杂乱一片却让人瞧得清楚不已。 几乎清一色都是柯云烁牵着不同男孩儿的手进出酒店,两人动作亲密,上车下车,牵手拥抱诸如此类。他身边的年轻男人不是同一个,而是各种各样的脸孔。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来自父亲的一句严肃质问,让柯云烁生了占在上风的错觉,生出自己终于惹怒了父亲的快感来。 而他这位传统的父亲看到这些照片,只会下意识去联想到那些行为,更是让他想起了被他丢在国外反省的二儿子柯明风。 见柯云烁还是沉默着似乎不把这事儿当回事的模样,他嘆了口气,继续说:「如果不是我早早让人截下这些照片,你觉得花边新闻会怎么描述你这个兴洲集团的小太子爷?」 百年财阀世家之所以能百年延续,除硬实力外还有形象,所有网页检索上,关于兴洲集团的关键词只有上市,投资,公益基金,医疗项目等相关词条。家规严厉,人人都是君子,从未有一人会被丢到擦边新闻纸上成为普通人茶余饭后的八卦。柯明风被他放养到国外已经是处于半断绝关系的状态,柯海耀不想自己如此优秀的小儿子也堕落成他二哥那副模样,尤其是今时今日的状况。 「你结婚了,小烁。」 柯海耀的这句强调直接点燃了柯云烁最恼怒的那片区域:「这婚是我要结的吗?是我愿意的吗?」 柯海耀知道柯云烁是不满这场被安排的婚姻,才会做出这种报復性的行为,他对于这种逆反的行为在很久以前是悉心教导劝诫,但现在,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别再做这种事儿了。」柯海耀嘆了口气,说,「还有,尽快收拾好东西搬回去吧,有家都不回,像什么样子。」 「对他好一点儿吧,你们以前关系很好的。」 「都说了这婚姻毫无意义,您为什么总是逼着我,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您到底懂不懂,为什么总是揪着这点东西不放啊,究竟是为什么,那张结婚证明还不够吗?!」 「小烁,你能够在外面顺风顺水,不仅仅靠你自己,还有你的背景。」柯海耀眼眸一暗,再次强调,「你的家庭背景。」 「您什么意思?」 柯云烁恍然,双手撑在沙发两侧,紧蹙眉头:「威胁我?拿我自己亲手在外面打拼出来的事业威胁我?」 柯云烁不可置信地盯着柯海耀那逐渐苍白的脸颊。从一开始的请求,到现在的咄咄逼人,话语间都在强调,倘若他不听话,他迟早会拿出兴洲集团去压他,牵制他,让他明白他这几年用命拼出来的事业对他父亲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凿烂的石块。到底是凭什么啊?明明害了我的人是你们,把我推出去当你们利益争夺的牺牲品也是你们。 见父亲是下定了决心般的顽固,他也怒了,沉默着站起身就要转身离去,而当他走到书房门前,双手搭在把手上时,后方传来父亲严肃的声音。 「不会再纵容你这样任性妄为了。」 「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没将柯海耀的话听进去,按下门把手直接将门拉开两旁,快步离去,将父亲最后的劝诫都当做了耳旁风。 柯云烁和柯海耀再次结束不愉快的谈话,他再次驱车赶回江城。 起初因为工作的繁忙而再次将父亲跟他说过的话当做耳旁风,他以为父亲也只是像从前那样说完就算了。 第27页 直到一周后,港城总公司那边打了个紧急电话过来,说税务局突击上门调查,他做生意干净,那边自然也查不出些什么,事情之后也就不了了之。再后来,江城分公司多家大型gg商突然要求解除合约,多场秀展被踢皮球似的不停被搁置,公司模特没工作接,明显感觉情况不对劲,也纷纷开始讨说法。 柯云烁叫来庄黛,问她什么情况。 庄黛这头忙得焦头烂额,一直在处理各种烂摊子,好不容易腾出点时间就匆匆赶来了办公室:「柯总,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儿,事情很突然,总公司那边是这样,分公司这边也是。」 柯云烁问她:「许晋哲呢?」 庄黛想了下,说:「许总……许总他找gg商了解情况去了,之前都是他谈回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全部都一边倒,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这会儿估计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柯云烁烦躁地揉起眉心,抬抬头示意对方离开:「我知道了。」 庄黛颔首回敬,退出了办公室。 柯云烁坐在办公椅前,桌旁摆着的电话轮流响动,就连他的私人手机也无法避免。他想起半个月前离开港城的那一天和父亲的谈话,幡然醒悟过来,柯海耀这回跟他来真的了。 二十分钟过去,杂乱无章的手机震动和电话铃声才安静下来。两分钟后,他的私人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而这次,是柯海耀。 柯云烁滑下接听键,疲惫地从鼻腔中缓出口气:「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柯海耀的声音,语调平稳却格外严肃,在听完来去脉以后,柯云烁眼眸沉下,指腹也无意识地捏紧手机边缘。 直到对方停下了叙说,他才缓缓启唇回应:「我知道了。」 祁宋这半个月来一直有收到闫澈的更新进度,但他现在给对方的回应热情不似从前。自从那次在江城的秀场事件,让祁宋下意识地避开所有和柯云烁有工作联繫的人,即使闫澈于闫朗来说,关系不太大,但他实在怕柯云烁再误会,再拿他发泄。 入夜,海风微凉,祁宋掖了掖浴袍,将窗门关得只剩一条缝隙。 他刚撕开鱼饲料包装,就瞧见手机屏幕显示着来电信息。他看是温宇,便接了下来。 「餵?祁宋?」 「嗯,温宇,怎么了?」 电话那头尽是抱怨:「你这最近怎么没找我玩啊,我都快无聊死了。」 祁宋正要解释,被对方打断—— 「我跟你说,我正好会路过你那里,顺路买点宵夜,一会儿一起吃呗。」 他思索了一会儿,回应道:「嗯……也好。」 「什么也好!我马上到!等着啊,我可没忘记你爱吃什么。」 温宇过于旺盛活泼的性格将祁宋近日来不好的心情通通搅碎。两人挂了电话后,祁宋便拿起那包鱼饲料继续餵养着鱼缸里的小鱼。 他隔着透明鱼缸,用食指指腹轻点着金鱼游过的地方。 缸面隐约映出自己的脸庞,大脑在此时像被生生剖开那般,记忆扑面而来,也躲避不及。 ——这种事儿,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那日在秀展,柯云烁在他耳边的几次强调与重复,让他无法忘记结婚那一晚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柯云烁不愿意,甚至在那之前也哭着求过他,只要他们俩都抗议,都果断拒绝,这场被安排的婚姻就进行不下去。尽管他们从前关系亲密,但若是和祁宋结婚这个选项出现在柯云烁面前,他一定不会选。 祁宋没有办法,这是柯明彦给他的最优选择。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柯云烁心里的地位,从答应了结婚伊始,柯云烁就恨透他了,甚至恨到全然不顾过去的情面。大家都说,柯云烁还小,你等等,等他再长大,再成熟些,就不会这样任性了。祁宋信了,他通通都信了。 结婚当晚,柯云烁跟他生气,自己跑到书房去睡,祁宋也依旧像以前那样对他温柔,嘘寒问暖。尽管柯云烁一遍遍嘲讽他做戏做的太过,他也不跟他置气,都忍下。别墅靠海,到了夜晚很冷,柯云烁那时只拿了床小毛毯,祁宋怕他冷着,半夜又拿了床被子悄悄进到书房里给他盖上。祁宋瞧着对方安静的睡颜抿紧了唇,黯淡的月光下,他看到了柯云烁的泪痕。 祁宋心脏一阵抽痛,他坐在床边。指腹轻轻地抹去对方眼角的泪痕,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对方温热的手心。 他轻声靠近,甚至还带上了些哄人的语调:「你别恨我,我以后会想办法补偿你的,好不好?」 之后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柯云烁身旁,难道自己昨晚太冷了,半梦半醒间爬上了床?……正当他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时,柯云烁已经一副要打他的架势,一大早把他给吓到了,于是祁宋不断挣扎离开,期望不要惹怒到对方,但没想到,情况竟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一个未经世事却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孩儿,当然不好意思启齿。 他对柯云烁说:「如果你想做,就做吧。」 如果这样能让你发泄不满,能让你消点气儿,能补偿你,就做吧。 祁宋知道自己年长,理应主动些的。 柯云烁就在海边别墅住了一周,就七天时间,每天都按着他发泄,直到搬走。 第28页 汽车的远光灯透过玻璃射入窗内,黯淡的光亮下,祁宋的目光停留在那辆融于黑夜之中,向他所住地方驶来的轿车,瞧着是温宇平日里开的那辆黑色奥迪,直到对方驶入他家门前。 不好的回忆通通消散殆尽,祁宋疾步走到客厅大门前,一边按下把手,一边开心地脱口而出:「温宇你怎么这么快,不是才挂电话没多久——」 吗? 祁宋往内拉开门,抬眸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笑容忽地僵在了脸上,身躯像被突然抽干血液般怔伫在原地,动弹不得。 对方手指停在半空,像是准备按动门上密码的动作,然而门内的人快他一步打开门而使得他的动作依旧尴尬地停在那处。 微弱的门外壁灯将他的脸庞映照得越发沉暗,他眉宇拧紧,双眸阴森可怖地对上祁宋的眼睛,只瞧见他微启唇齿,逐字从牙缝间蹦出—— 「温宇是谁?」 第15章:求你别这么说 第15章:求你别这么说 祁宋在看清来人的那几秒钟里,脑袋宕机,连同所有想解释的话语都因对方的眼神,吓得他遏止在了喉间。 「云烁……我……」 祁宋脑中满是混乱的糨煳,他该说什么?你怎么会回来?还是回答他,温宇只是—— 未等祁宋从这场惊慌中回过神来,下一秒,柯云烁就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像是被对方的沉默惹怒,另一手拉着行李箱槓走进,鞋底压在地板的声音又沉又响。 门被合上那一瞬间。 柯云烁就着掐住他喉咙的力道惯性,将祁宋整个人按在了门上。 砰—— 祁宋后脑连同肩膀撞向沉重的防盗门,疼得他眉头紧皱,咬紧了牙关,双手下意识地攀上柯云烁掐着自己脖颈的手腕。 柯云烁手背抬高,强迫祁宋仰头与他对视。 柯云烁压身凑近他面前,瞳仁皆被怒意淹没。 「我他妈问你温宇是谁?!」 祁宋被他突然这么一吼,吓得身躯微颤,他费劲压下不稳的气息,吞吐着回应:「朋、朋友……」 两人在撕扯间,柯云烁才注意到祁宋的浴袍从右肩滑落,腰间的浴袍带也在挣扎中松了许多,祁宋此刻胸前大片裸露,伴随着他急促的喘息而生出了几分衣衫不整的糜乱。 柯云烁带着嗔怒的目光逐一被嘲讽的笑意替代。 打开门喊着别人的名字,却在瞧见他以后笑容僵硬,逐渐演变成此刻在他面前羸弱,颤抖,无辜,害怕的模样。 「大晚上穿成这副模样,笑容灿烂地开门迎接——」柯云烁话语间带上了讽刺的意味,尾音上扬,「朋友?」 他想起那一晚的祁宋,也是眼前这副模样——以前那些主动娴熟的一连串动作,无不让柯云烁联想到祁宋今日这副模样都是被他抓到后的心虚。 祁宋胸腔被压得难以唿吸,他大喘着气想要耐心向他解释:「真的,你相信——」 「去你的朋友!」 祁宋话语未完就被柯云烁猝然打断,柯云烁心中仿佛燃起一团火,将祁宋翻了个身,迫使对方胸膛贴着门。 什么朋友,哪种朋友?可以大晚上穿着浴袍露出大片胸膛,毫无防备打开门笑脸迎接的朋友?像在结婚那一晚那副样子就能单独见面的朋友?谁知道祁宋这人在他家人面前演得有多好,装得有喜欢他,俨然一副柯云烁就是他祁宋全世界的深情包容模样。 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看到祁宋那张装模作样的无辜脸。 谁知道祁宋趁他不在的半年里,带了多少男人回这个海边别墅里,在外面养了多少个小白脸。 柯云烁肩膀绷紧地压在他的后背上,手指再次揪紧对方的髮丝,咬牙切齿:「你真挺嚣张啊,你他妈竟然敢让你那些小情人随意进出我家?!」 祁宋听到这话,开始有些挣扎起来,着急地向他解释:「云烁你别乱说,他不是我的小情人,他不是,他是祁昭的学长,我之前去美国探望祁昭的时候才认识的,没有那种关系,你不要这么说人家,求你不要这么说……」 祁宋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柯云烁整个人脑袋就突然跟炸了似的,气息变得急促沉重。柯云烁用手肘压着他的后颈直至对方吃痛地哼叫了一声出来。 到这份上还找遍藉口开脱,他从以前就该意识到祁宋的虚伪,从那时就该离他远远的。八年前他就不该主动示好搭话,就不该同情祁宋那副没了父母的可怜孤独模样。 谁知道在他们结婚以前,祁宋和多少男人睡过,才会在那晚如此主动、娴熟。 虚伪!噁心!婊子! 柯云烁的脑袋仿佛被过去的记忆和怒火侵蚀得完全失了理智。 「云烁?」 祁宋吓得就要挣扎起来,却被柯云烁扼住后颈,身躯也被对方健硕的胸膛狠狠压制得动弹不得。 祁宋几乎本能地向对方求饶—— 「云烁,不要……」 「疼,疼……」 「轻点儿……」 柯云烁将他的髮丝拽得更紧了:「祁宋我真是小瞧你了,要是客厅有个摄像头,我是不是就能看到每天不同的男人在我家变着花样地操你啊?你故意膈应我的是不是?!」 这半年里他被父亲叫回主宅教育过多少回,污衊他在外面玩得花天酒地,被人咬着追了半年拍了一堆和别人的照片,被他父亲截到手里当把柄,半分自由都没有。他被逼结婚,被迫成为家族争斗的牺牲品,被父亲拿他事业作要挟。 第29页 而他祁宋呢? 在这海边别墅过得逍遥自在,平日里只要在他面前,在他家人面前装装无辜,演演委屈把戏就骗过所有人,把矛盾通通指到他身上。 柯云烁另一手攥着对方的肩峰。 「在我家人面前装得跟没人爱的怨妇似的,坏人都让我做尽了不是,你这背地里不也玩得挺花吗?外面没酒店是不是?养小白脸还不捨得花钱开房啊?!」 祁宋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剩柯云烁在耳边说出的刺痛话语,脑袋像炸开一般,只能费了劲地想要摇头去否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你向我炫耀有的是人排着队睡你是吗?!」 祁宋咬着下唇发麻,拳头也不知何时攥紧到指腹泛白,但他还是用尽了力气去回应对方尖酸刻薄的话语:「够、够了……不要再说了……」 「不够!」 「我今天要是没回来,你就在我家被你养的小白脸操得爽翻天了吧?啊?!」 「!!——」 「没有……没有……」 他对祁宋发泄般怒吼着:「你他妈装够没有!?」 「到底装够没?」 祁宋双手扒着门,痛苦又绝望地闭上眼睛,承受着来自柯云烁的痛恨与愤怒。祁宋从一开始,并没有预料到那场误会就这样造就了蝴蝶效应,就这样一直不停地被柯云烁误解,任他如何解释,都会被强词夺理,都会让对方恼怒。 祁宋说什么他都不听,祁宋解释什么他也不在乎。好像无论祁宋如何补救都没有办法将他们俩的关系倒回正轨,不管用什么方式。 他只能这样咬牙去忍下这些。 柯云烁狠话发泄完后,又将被吓到要倒下的祁宋一把捞过,直接甩到了沙发旁的地毯上。 祁宋被这么一摔,原本因两人纠缠而松散的浴袍带也就此松了结,下摆散开。 「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 柯云烁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持续不断地在祁宋耳边输出狠话,在祁宋身上发泄他的不满,将过去的所有的委屈,痛苦,厌恶都利用这场惩罚祁宋的狠话中倾泻出来。 才恢復了些理智的柯云烁,正准备再将对方拉起进行下一步时,桌面上的手机持续不断地震动。 柯云烁被吸引了注意力,视线扫过桌面,一把将手机捞起。 祁宋涣散的目光里瞧见了柯云烁拿起自己的手机,也无意间瞧见屏幕上温宇的名字,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起身去阻止,就这样看着柯云烁的一连串动作。 柯云烁瞧见来电信息的名字时,毫不犹豫地点下了接听键,置放在耳边。 「喂,祁宋,你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啊。」 柯云烁瞧着祁宋咬紧牙关,蜷缩在地面,生怕发出声音的模样,嘴角勾起一道哂笑。 「我还想说今天去了闫澈店里,你给你家老公定制的那些画框,我还顺路帮你带了来着!」 在听到这一句话时,柯云烁忽然收紧指腹力道,那一抹浅显又讥诮的笑收了回去,眼眸霎时像被一片阴影遮盖,沉了下来,脸上神情变得极其复杂。 「……」 整间房子安静得几乎只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话语余音,细密地钻进他的脑中,难以挥之而去。那些字眼就好似带了刺的细线勐然钻进他耳朵里,一併牵扯到太阳穴两处的神经,似有似无的痛感让他愈发无法思考。 「祁宋?」 「怎么不说话?」 「你能听到我声——」 柯云烁被这声音打断了混乱的思绪,烦躁地按下了屏幕上的挂断键,将手机往桌面的更远处扔去。 啪嗒、 手机顺着桌面边缘,掉落在地面上。 柯云烁拽着祁宋头髮的手,也就此松开。 祁宋不知道柯云烁接了温宇的电话后听到了什么,但对方突然停下的动作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但很快,祁宋又如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跪趴在沙发旁的地毯,阖上了眼。 柯云烁在此刻,只感觉一切都变得混乱了起来。 第16章:恨他的虚情假意 第16章:恨他的虚情假意 吵闹的混乱过后,柯云烁脑中一片空白。 他好像清醒,脑子却乱作一团,他好像不清醒,却在刚才的电话里听清了些什么。 柯云烁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思绪停顿许久,才站起身,大步走向被冷落在客厅门旁的黑色行李箱,拎起就径直地踏步往二楼的书房走去,将满身狼狈的祁宋丢在了客厅地毯上。 祁宋缓了许久才从中慢慢恢復理智,只剩麻木与阵痛。他在恍惚间听到也看到了柯云烁拉着行李箱上楼,然后走进书房,将门紧紧地关上。而此时祁宋脑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这是……要回来住了吗? 藏不住涌起的欣喜时却又徒然心生害怕,从身体各处跌宕而来,毫无缘由。 祁宋揪着地毯到手心有些发麻,混乱的思绪被手机再次震动的声响打碎。他松了地毯,扶着腰缓慢起身,捞过被扔弃在桌旁的手机,滑过接听键。 「餵?祁宋?」 祁宋费劲地压下虚弱的气息,用平常的声音回应他:「喂,温宇。」 「对不起啊,刚刚是……」 尚未解释完,温宇那头打断道:「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都没接。」 第30页 「刚刚好不容易接了电话怎么就不说话呢,是不是信号不好啊。」 祁宋心生愧欠,便也不解释了,只是一股脑地对电话那头道歉:「对不起啊……」语气格外诚恳,也不知道是否因为柯云烁刚刚对他说的那些狠话,污衊了温宇,让他对温宇更加抱有歉意。 温宇爽朗道:「没事儿,得亏你没让我等。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的,刚刚来的路上有人发生了车祸,我整整塞了一个小时,还想打电话给你道个歉晚点儿来,结果你不接我电话。得了,这下不用我道歉了。」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你之前去——」 对方唠唠叨叨一堆尚未完,祁宋便唤了他一声打断:「温宇。」 温宇不解:「嗯?怎么了?」 祁宋看了眼紧闭着门的书房,犹豫了会儿,说:「不好意思啊,今天晚上他回来了,所以……」 电话那头立刻明白了祁宋嘴里的「他」是谁,转而变得更加兴奋,爽朗地大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你家老公回来了。好好好,问题不大,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约,只是可惜这宵夜,我得找别人一起吃咯。」 祁宋勉强扯出一道带着歉意的浅笑:「下次一定,对不起啊温宇。」 温宇讪讪:「没事儿,这算什么事儿,你们小俩口先甜甜蜜蜜最重要不是。」 「我挂了啊,不打扰你们恩爱了。」 「有空约饭!」 「……」 两人寒暄了好一阵后,终于才把电话挂掉。祁宋瞧见挂断了电话的屏幕页面,疲倦地松了口气。心里却也一直咀嚼着温宇对他说的话,「恩爱」「小两口」「甜蜜」。这种事儿根本就不会发生在他和柯云烁之间,心尖涌上一阵闷呛的难受,遏得他唿吸不畅。 就在祁宋咬咬牙忍着难受准备起身去清理时,桌上的手机又弹出了条信息。 祁宋滑开手机查看。 温宇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还想说,我今天顺路去了趟闫澈的店,给你带了你之前定制的一些画框,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送过去也行。】 祁宋软着腿蜷缩到沙发上,整理好凌乱的浴袍,给对方回了个「好」。感觉又不太礼貌,又在对话框打了个「谢谢」,点击发送。 柯云烁沖了澡,顺势取下挂着的浴巾裹在腰腹以下。他拎起稍短的毛巾裹在髮丝下往后脑揉搓着,一边往书房的阳台那处走去。 拉开海边别墅二层的阳台门,习惯性地往墙边开关按去,暖白的光亮在宽敞的阳台亮起,柯云烁往躺椅上一坐,舒服地微眯起眼眸。 夜晚海浪涨潮,拍上礁石汹涌澎湃。 别墅靠海却不近海,海边风大却也有茂密的枝木阻隔了大半狂风,潮水声只得从沙滩那头隐约传来。 这套海边别墅是柯云烁十八岁时候,父亲送他的生日礼物,说是生日礼物,却在送完的几个月内,逼着他和祁宋结婚,然后这份生日礼物竟荒谬地变成了婚房。 而他这个房子主人,也就住了不到一个星期,还是住的书房。 柯云烁想想就忍不住哼笑出来,他的人生就跟个笑话一样。和圈内同样阶层的公子哥们活得截然不同。别人十九岁活得逍遥肆意,还能在爸妈的怀里像个小孩儿一样撒娇。他柯云烁的十九岁,在事业场里摸爬滚打好几年了不说,还已经结婚了。 圈层内商业联姻的不少,但像他年纪这么小的还是罕见。更何况他和祁宋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商业婚姻,倒像是权利的牺牲品,被迫捆绑在一起,任人宰割,剥削价值。 兴洲集团不会变成柯云烁的,整个家族都心知肚明。作为长子的柯明彦最像柯海耀,已经掌权到可以跳过父亲话语权的地步,那他在兴洲集团只手遮天程度可想而知。这个道理柯云烁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清楚不过了,所以他不会去争,他会去外面,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场,给他自己和母亲建立属于他们母子二人的避风港。可这过程堪称坎坷,就因为他着急,所以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时,就容易被人捧着推上风口浪尖,到最后被一场婚姻扼住了喉咙,将他的四肢死死捆住,无法脱离这个家族的束缚。就像如今这般,柯海耀拿他的事业威胁他,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柯云烁求过祁宋,所以他才会恨他。恨他懦弱,恨他不信任自己,恨他虚情假意。 ——你给你家老公定制的那些画框。 脑中忽然窜过这句话,让柯云烁胸腔起伏了一下。 老公指谁?他吗? 柯云烁眉间距猝然逼近,弯翘的睫毛阴影落下,让他的五官仿佛同夜色融合,若隐若现得让人捉摸不透,生出了难以靠近的气场。 画框? 什么画框? 定制来干嘛? 为什么要给他定制? 柯云烁警惕又敏感的眼眸中,隐隐溢出一丝难解的疑惑与微弱到几近捕捉不到的茫然。 他这段时间被柯海耀搅浑他工作上的事情折腾得很累,早早就回房睡下了,也将关于祁宋的这些事儿抛之于脑后。 第二天却也起了个大早,兴许是太久没回来,有可能是没睡习惯。柯云烁收拾好,穿上了西装后,揉着有些酸胀的后颈,习惯性地推门而出,往一层走去。 在厨房倒腾着早饭的祁宋见到来人,眸里布满了惊喜:「你……你起来了。」 第31页 柯云烁没有说话,只是往祁宋那儿走近。 祁宋见对方来到自己跟前,却一直沉默,有些难堪。瞧着像是还有些起床气的模样,更加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做了些早饭,你……要吃吗?」 柯云烁还是没有回他,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勐然想起昨晚的桩桩件件,胡乱到还是让他搞不清逻辑,昨天好像将对方弄出了血?还将对方扔到了地上来着,记忆浮现,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祁宋重合在一块儿,视线无意识地落在了祁宋泛白得病态的嘴唇上。 柯云烁微蹙眉宇,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上了祁宋的脖颈。 祁宋似乎被他这番意料之外的动作惊到了,微微缩起肩膀,睁大着瞳孔怔忡片刻,又慢慢地,盈出了些缠绵的情绪,让他感受到了这仿佛是来自柯云烁的关心。 柯云烁另一只手也抚上了自己的侧颈,他垂眼认真去感受俩人肌肤的体温差,并没有注意到祁宋目光的炙热。 好像祁宋的更烫,他心想。 柯云烁为了确认对方有没有发烧,又将抚摸着祁宋颈窝的手移到了他的额头上。 有点烫,估摸着是低烧。 片刻后,柯云烁收回手,冷漠问:「你吃药了吗?」 祁宋一知半解地回过神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柯云烁习惯性地说:「发烧了,记得吃药。」 语气平淡得仿佛祁宋于他而言,就是个普通关系的人,好像换做是谁,他都是会这样说。 但在祁宋眼里不一样,他结婚后,从未见过柯云烁对他这么好的态度,一时间他心中对柯云烁的害怕也消散殆尽,讪讪道:「……好。」 柯云烁见他盯着自己的目光好似带着几分缱绻,一个凌厉射了过去。 祁宋被对方瞳仁里溢出的厌恶泼醒了过来,他压着气息倒抽一口冷气,将视线躲开。 柯云烁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去,祁宋又就着他离去的脚步移回目光,不同的是,眼里多了半分痛与苦。 柯云烁刚走几步,又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停驻脚步再次转过半边身躯。 祁宋被他再次转回身来的动作吓得往后了半步。 柯云烁微垂眼眸,思考了须臾,抬眸看向祁宋,问他:「定制的画框是什么?」 祁宋闻言,翕动着嘴唇怔忡了一小会儿,因预料不到对方会问他这种问题而呆滞。才意识到柯云烁会问出这种问题,多半是昨晚温宇在电话里提到了吧,祁宋只能这样去猜想。 柯云烁的脸上挂着疑惑,似乎真的在认真询问他这个问题。 「是……」祁宋视线扫了下客厅电视机上方挂着的水墨画,继续解释说,「是家里挂着的那些画,普通的画框镶嵌过于单调,所以……我就去找木雕师手工定制了些来。」 柯云烁在听祁宋说话的同时,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家里挂着的那些画。 停顿了一会儿,柯云烁在口中轻轻吐出了个「哦」字。像是敷衍,又像是将祁宋的话听进去后所给出的礼貌回应。 应完便又再次转身离开。 祁宋的目光一直粘着对方推开厅门离开的背影,轻咬着下唇,手也下意识地抚上刚才对方掌心摸过的脖颈。 还残留着柯云烁的余温。 你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我的,对不对? 第17章:你为什么会哭? 第17章:你为什么会哭? 柯云烁回到港城总公司时,以为会一阵鸡飞狗跳,丢下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然而意料之外的是,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好似误会那般迎刃而解。税务局不再三番两次跑来烦人,被搁置的走秀安排也重新联繫回来。 简直跟笑话似的。 他父亲压根儿就把他当猴耍。知道他把自己的事业当命,知道他会为了some传媒向他这个父亲妥协一切。 柯云烁手肘抵在桌上,手指抚着前额尽量压去疲倦与烦躁。之后一整天里都跟浸在了工作里一样,谁进来谁出去他都跟机械般地回应。 cbd写字楼高层逐渐遮挡了落下的夕阳,橙红的晚霞浸染一片,透着落地窗闯入办公室内。柯云烁忙到整个下午都没有时间去开关窗帘。 直到一片昏暗笼罩,夜幕将至。 整个办公室的员工人去楼空,在总助办公室忙到几乎最晚的秘书刚关上电脑,拿起旁边挂着的lv包包正要离开时,瞧见了推门而入的许晋哲。 「许总。」 许晋哲手里提着江城带回来的手信,对被工作摧残得满身疲惫的美女姐姐应了声哎,又将其中一份礼盒给对方:「给,早点下班吧。」 「谢谢许总。」 美女姐姐接过礼盒,礼貌笑着回应。 许晋哲看了眼办公室,又问:「柯总还在里面?」 秘书也顺着他的视线点点头。 许晋哲下意识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过半。见这个时间点,许晋哲更是赶紧地将总助赶回家,并「警告」她下次别加那么晚的班。 秘书礼貌地挂着浅笑,一边回答着「哎」「好」离开了。 过分沉浸在工作里的柯云烁在听到开门声时,几乎是机械式地回应:「放下就可以,我一会儿看。」 许晋哲见他这副强迫着自己沉在工作里忙碌模样,一下子就看出自家哥们儿心情不太好了。 第32页 许晋哲浅笑一声,侧坐在办公桌上,垂眼看向忙碌的某人:「看什么?」 听到熟悉声音的柯云烁停下动作,却也正好瞧见许晋哲将一手的江城特产放在了桌旁。 柯云烁再次低回眼眸埋在一堆的文档里。 许晋哲挑眉打趣他:「这都多少点了,还不回去?」 柯云烁头也不抬地回他:「忙完再说。」 许晋哲撇撇嘴,自打柯云烁前俩天从港城回来,整个人就不太对劲儿,直到他知道上回柯海耀把他叫回主宅之后的一段时间里,some传媒就被各种麻烦找上门,那时候他就明白了。市中心的顶层公寓也被他爸发现,逼着柯云烁签售卖协议。而他最后也只能搬回海边别墅和祁宋同住。 「不想见到家里那个?」 柯云烁沉默片刻,答非所问地回了许晋哲一句:「some传媒不是我一个人的。」 some传媒是柯云烁和许晋哲几年来共同的心血,倘若只是他一个人扛着倒不打紧,他可以跟柯海耀硬抗那么一段时间。但说到底,这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拼出来的,柯云烁没资格用some传媒去和他父亲硬碰硬,这对无辜的许晋哲非常不公平。 许晋哲闻言笑了笑,欣慰的同时也溢出几分同情:「没事儿,多大点事儿。」 「得了,别抑郁了,今晚不去夜店,哥们儿带你去周公子的俱乐部放松下怎么样。」 「走吧,柯总。」 「柯小少爷。」 「柯云烁?」 柯云烁被许晋哲软磨硬泡好一阵,终于放下了工作。 俩人在办公室唠了段时间后,到达写字楼停车场时,已经是十点过半。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柯云烁刚启动引擎,却恰好瞧见不远处的一辆车也亮起了车灯,整个写字楼的停车场非常宽敞,但十点以后的车辆明显减少,柯云烁只觉不对劲,在车内紧蹙眉宇,迟迟不拨下d档。 许晋哲也顺着他的目光探去,霎时明白过来,无奈道:「你这一回来,就被柯伯伯盯得挺紧啊。」又继续调侃说,「这是怕你乱搞,影响兴洲集团形象呢。」 柯云烁收回目光,踩下油门就驶离停车场:「随便他。」 黑色玛莎穿梭在车流涌动的cbd中心干道,浓厚的商业气息并没有因黑夜的笼罩而黯然失色,摩肩接踵的高层大厦交互错落。 无论柯云烁变换多少次车道,后方仍旧有辆看着不太起眼的黑色轿车一路跟随。 许晋哲单手撑在窗沿,瞥了眼车外后视镜,思索片刻,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和你大哥,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柯云烁闻声,抓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你爸为什么让你盯着祁宋,盯着他什么?」 「你有想过没,云烁。」 祁宋早上吃了退烧药后,睡了一觉。起来时天已经黑压压一片,烧退了以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他经过书房时,脚步不受控制地停驻在门前。 祁宋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动作顿住了。 他想起柯云烁曾经警告过他的话。 要不算了。 可当他想把手收回时,又觉得过不了心里那关。 只是看看他还缺些什么而已,祁宋这样给自己找理由时,手已经按下了门把,推门而入。 习惯性地亮起灯光,整间书房虽说宽敞,但比不上主卧,採光也不如。房间很干净,只有敞开的行李箱和被随意扔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平板。柯云烁不在的时候,祁宋也会好好打扫整理这个房间,甚至买了不少柯云烁身材尺寸的衣服,春夏秋冬都有几套,安安静静地晾在衣帽间里。这个房间是柯云烁唯一留下痕迹的地方,他盼望对方能回来住,现在盼着盼着,他就真的回来了。 不管理由是什么,只要能见到他,就都还有机会。 如此想着,祁宋眼前又再次浮现出早上柯云烁抚摸他侧颈的模样。像很多年前那样,祁宋也曾经因为失足掉落柯家主宅的游泳池里,最后也不慎感冒发烧。 他那时候躺在柯云烁的卧室里,那个十几岁的青少年就像个小绅士,坐在他床边,抚摸着他的侧颈和额头:「哥哥还很难受吗?」 「好好休息。」 「我把保姆们都赶走了。」 「我来照顾哥哥。」 …… 柯云烁回到海边别墅的时候接近凌晨,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瞧见客厅里只亮了两道暖黄的夜灯。 他刚换下拖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祁宋的声音,语调中皆是试探性的小心翼翼,但又藏着几分柔绪:「……你回来了。」 柯云烁神情不耐,轻拧眉宇没有回应对方。他专门挑这么晚的时间回来就是不想见到祁宋。 柯云烁在俱乐部和周家的少爷喝了几杯洋酒,这会儿口干舌燥得厉害,无视着祁宋走向冰箱。 祁宋见他嘴唇微微泛红,身上还有点儿酒味,问他:「这么晚才回来,你饿吗?」 「我弄了一些甜点。」 柯云烁没有理会他,只是打开冰箱,视线搜寻了一圈,才找到角落里堆放得整齐的几瓶未开的矿泉水。 他从中拿出一瓶,拧开盖就往嘴里灌。 祁宋见他似乎很难受,想必是应酬给折腾的。即便对方不理会自己,祁宋还是咬咬牙鼓起勇气再问道:「……我给你弄点柠檬水醒醒酒好不好。」 第33页 砰—— 冰箱门被大力关上。 柯云烁停在原地,稍转脑袋,睥睨着他,脸上皆是不耐烦:「你说够了吗?」 祁宋被他这道厌恶的目光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识趣地闭紧了嘴。 「说够了就给我闭嘴。」 柯云烁没好气地往祁宋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往楼上走去。 厨厅只亮了两盏暖白灯光,祁宋伫立在原地,五官几乎被隐匿在夜色里,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厨台边缘。 剩了半瓶的矿泉水也被孤零零地扔在了桌上。 柯云烁被那几杯高度数的洋酒折腾得够呛,坐在书桌上也无法再继续集中工作,索性将平板反扣在桌面上。 往后仰了仰脖颈放松,这也恰好,书柜顶架着的几幅小画吸髓了他的目光。 柯云烁起身将画取下,放置在桌面上认真欣赏着。 边框被更换过,和客厅里那几幅画框是同样风格。他从小就受画家母亲的影响,对这类手工艺品非常欣赏,这幢别墅里的大多数画都是他和母亲去参加拍卖会拍卖回来的,只是镶嵌的画框并不符合他的审美,在那儿之后,他找过好几家手工木雕店都做不出符合他品味的框架,后来找到了些做得差强人意的手工匠人,也就这么框了几幅。 没想到半年后再回来这里,大多数画都被祁宋换了框,都是就着他喜好来的,甚至要比之前的好。 沉思到此,好似有什么忽然堵住了他脑中接下来的思绪,杂乱无章。 他不懂。 他不明白。 祁宋在为他做什么。 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就这么疑惑着,被酒劲折磨得睡着了过去。 祁宋收拾好厨台的东西后,不舍地将甜点扔到了垃圾桶里。 当他准备回主卧睡觉时,却瞧见书房的门没被关紧。 祁宋小心翼翼地踏步走到书房门前,轻声唤道:「……云烁?」 没有回应。 也许是好奇心作祟,祁宋手心抵在门上,轻轻推开。 书桌上只亮了盏檯灯,柯云烁正趴在书桌上熟睡。 祁宋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跟前,视线落在他手里拿着的小画。祁宋目光一炙,他悄然取过一张毯子,轻轻地盖在了柯云烁身上。 祁宋蹲下身躯,抬眼看着对方熟睡的容颜,却在目光落在他眼角时,唿吸一窒。 眼里逐渐浮出愧欠与难过。 祁宋伸出手,颤抖着指尖,轻轻地抹去柯云烁眼角的泪。 你梦到什么了吗?为什么会哭。 祁宋记忆中忽然浮现出柯云烁跪在他面前求他的模样,那时的他,第一次见到那么难过的柯云烁。 祁宋收回给他抹去眼泪的手,置在身下轻轻握紧了拳,压抑着浮动的情绪。 「你喜欢那个画框对吗,那我都换成那样的,好不好?」 「你现在喜欢什么?你还喜欢吃巧克力吗?那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吃鳕鱼吗?」 「西班牙海鲜饭呢?」 像在同柯云烁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又更像是……和以前的柯云烁说话,他印象中的那个友善亲近的少年。 第18章:一夜无眠。 第18章:一夜无眠 祁宋盯着对方熟睡的容颜很久,久到蹲着的腿发麻才回过神来。 柯云烁的睡颜一直都很乖,很久以前,他的脾气并不是如此暴躁的,是自他们结婚以后,肉眼可见地脾气增长,祁宋也自然而然地把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归结于自己。 他怀念过去那个柯云烁,但他怎么弥补都无法让对方变回从前那样。他只好一直忍着,让着,期盼着被谅解的那一天到来。 咔嗒—— 书房门被从内而外地轻声关上。 偌大的房内被离开的祁宋熄了檯灯,仅剩一片黑暗。 凌晨两点过半的海边夜晚,潮水依然汹涌,张狂的海浪声被窗户通通隔绝在外,书房安静得连一唿一吸都听得清晰。 柯云烁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瞳仁如墨,沉寂得像死水一般,无法捕捉的复杂思绪悄然掠过,五官被浸入夜色之中,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他都听到了。 祁宋刚才对他说的所有话,都被他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柯云烁坐直身躯,盖在身上的毯子顺势滑下腰后座椅。他捏紧手里的小画,指腹按压在起伏的精緻画框边缘。 只觉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心尖若有似无地被那些复杂东西扰得无法入睡。 柯云烁就这样一夜无眠,坐到了天亮。 不知是否近日来港城天气过分阴晴不定,让人睡眠质量直线下降。 祁宋起了个大早,看见时间才六点过半,才发觉自己也就睡了三小时左右。 他揉着后颈撩被而起,和平常一样走下一层厨厅倒腾些早饭。因为早上起的早,他又跑去海边渔夫那儿买了几条新鲜的海鱼。 祁宋计算着柯云烁起来的时间做了些对方爱吃的早餐。 柯云烁从小爱吃清淡,尤其是早上,一定不能有肉。他以前搬到柯家住的时候,几乎每日都和柯云烁一起用早午饭。 柯云烁爱吃蔬菜三明治,不能有青瓜片,但必须有西红柿和少量芝士碎。 他这会儿正将拨了皮的西红柿切片,那头就听到了下楼的声音。 第34页 祁宋下意识看向桌面上立着的时钟,才七点半上下。 这么早? 不是九点才上班吗? 他抬头看去,柯云烁已经捯饬好一身,西装革履,头髮也精心打理过,破天荒地戴起了那副无框眼镜,但脸上神色瞧着有些疲倦,也像是没睡好的模样。戴眼镜就像是……为了遮盖睏倦的双眼。 祁宋张了张嘴,想询问他是否要吃早饭。 只见柯云烁径直往厨厅这边走来,沉默不语地走到他跟前,再次打开冰箱。 视线巡梭了一番,目光停在某处囤放着几盒巧克力,包装熟悉到他可以画出来。 是他从小就爱吃的那一款黑巧。 柯云烁:「……」 祁宋停下切蔬菜的动作,探了探头,略微越过冰箱门问他:「怎么那么早起来?」 「……」 柯云烁还是像往常一样无视他。 祁宋不气馁,又说:「……我在做蔬菜三明治,一会儿吃了早饭再去公司吧。」 柯云烁从盒子里掏出一块黑巧克力,关上冰箱,语调里毫无温度:「不用了。」 转身走去玄关穿鞋。 祁宋翕动着双唇还想挽留些什么,却恰好瞧见对方手里攥着块巧克力离开了。 在目光离开柯云烁手上抓着的东西前,眼眸忽然亮了一下,转而多了几丝柔绪。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吃清淡的,但也永远抵不过巧克力的诱惑。 祁宋今天心情忽然变得很好,找不出缘由,有可能是因为柯云烁早上的那番举动。而正好今日,也是祁昭身体状况数据最好的时候。 自从祁昭进入这家疗养院后,身体状况很稳定,但一直醒不过来。今日来探望时,护士很激动地将报告递给他,平稳的数据有了波动,并且是积极的情况,叫他可以一直保持着希望。也许祁昭也正挣扎着醒来。 祁宋想起那台设满了密码的手机,心想着,祁昭你快醒过来吧,告诉我真相是什么,这场车祸到底是不是意外。 祁宋同往常一样看望完祁昭后,同护士们打好招唿,离开病房。 寂静的病房走廊里又再次传来皮鞋踩在地上的声响,交错着不同的医生步伐。祁宋被这在医院里稀少听见的声音吸髓了目光,下意识抬头望向逐渐靠近的响动。 他看向远处被白大褂包括在其中的黑色西装男人。 祁宋从转角倒回,看清了对方的脸。 「左……」 祁宋停驻步伐,转身望去,不受控制地唤出了声:「左律师?」 「左策?!」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身后喊他。 转过身来。 两人在转身的那一瞬,四目相撞在了一块儿。 对方好像因为唤他的人是祁宋而神色略惊,很快,惊诧的神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便是他的招牌笑容。 「祁宋,好久不见啊。」 左策是当年那名帮他父亲处理文邺建材相关事宜与遗产分配的律师。 为什么会出现在兴洲集团旗下的疗养院? 祁宋怔在原地有些疑惑。 左策向几位医生示意过后,待人群散开,从容地走到祁宋面前。 「左律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祁宋满脸疑惑,左策露出标緻礼貌的微笑解释道:「我母亲也被送到这里来了。」 祁宋这才恍然,脸上疑虑消散:「噢……」 左策说:「其实我上次来的时候就碰到你了,那时想跟你打招唿,但瞧见你走得急,就放弃了。」 祁宋这时候才想起来上回好像也余光瞥见过同左策一样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来过,这踩在地面上的声响也如出一辙。 「原来是这样。」祁宋略微松了口气。 但随后,他勐然想起祁昭那台手机,或许左策知道些什么? 祁宋打破沉寂的思绪,动了动嘴唇,脱口而出:「有件事儿……」 左策闻声回应:「什么事儿?」 祁宋扬起一抹浅笑:「没事儿,没事儿。」 左策见他有话不说,也不追究,片刻,脸上抱有歉意道:「抱歉啊祁宋,我母亲现在情况紧急,叙旧的事儿,我们之后再聊?」 祁宋这才发觉自己的无礼,赶紧回他:「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那你先去看看你母亲的情况吧。」 左策礼貌颔首过后,转过身那一刻,笑容消散,嘴角微抿,眉宇轻拧,略过一丝警惕之色。 柯云烁待在办公室发呆,整天都有点儿心不在焉。 不如平日里埋头的工作狂状态,而像是在放空。但同往常相似的是,谁敲门进出,他都是像机器那般回应:「嗯。」「好。」「我知道了。」「放下出去吧,我一会儿会看。」 被他带来公司的那块巧克力也很安详地躺在办公桌旁,一直没被动过。 直到晚上许晋哲把他拉去应酬才稍微晃过些神来,喝得也比平日多了不少。许晋哲见他那副不像心情差,也不像心情好的模样,琢磨了好一阵。饭局结束之后好半天才撬开他的嘴。 柯云烁酒量不差,但今天的饭局上八点多就把自己灌迷煳了,最后只得许晋哲救场,才将他送回了海边别墅。 柯云烁推开门,像往常一样直接往沙发倒去。 正在婊着相框的祁宋瞧见柯云烁回来,下意识地探过头去看。 第35页 「……云烁?」 依旧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唤他的名字,生怕说错话惹他生气。 祁宋很少见这么早回来的柯云烁,他难以置信地重复看了好几眼时钟,确定才刚过九点。他走到沙发后方,闻到了柯云烁身上的酒味,心想又是应酬去了吧。 祁宋正琢磨着要不要开口问他—— 「我想喝水。」 柯云烁坐在沙发上,后脑垫在沙发顶,仰头看向后方站着的祁宋,率先对他说出了这四个字。 祁宋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缓缓道:「……好。」 「你等我一会儿。」 祁宋回应着转身走向厨厅。 ——「这么说起来,我感觉他很久以前就关注你了啊。」 ——「你们没结婚以前,他对你好的样子,比他亲弟弟更甚不是吗?」 ——「他讨好你的那些把戏,未必全是演给别人看的,有可能真喜欢上你了呢。」 柯云烁微眯着被酒精熏上头而有些涣散的眼眸,将头仰倒,视线里的祁宋一百八十度倒转,映入眼中。脑中不断重复着许晋哲今日调侃他的那些玩笑话。 他瞧着祁宋为自己弄柠檬水的模样,疲倦地扯出一抹自嘲的浅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着:「谁知道呢。」 祁宋将切片的柠檬和糖融进温水里,走上沙发旁,递到柯云烁面前。 柯云烁垫着的后脑起了来,看着杯壁隐约倒映着自己醉醺醺的模样,若有似无的耳鸣侵袭而来。 「云烁?」 祁宋试探地唤了他一声。 柯云烁闻声抬头,眼眸略微有些涣散:「嗯?」 祁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轻地挪了屁股坐在他旁边,将杯口递到柯云烁的嘴边,示意他喝下。 柯云烁就着杯口脑袋往前伸,就这么让祁宋餵着他。 「你今天怎么喝那么多?」 柯云烁似乎不满对方这么说他,好像是觉得他酒量很差似的,于是眉宇拧紧,呛了回去:「没喝多少。」 祁宋怕他恼怒,闭紧了嘴不说话,正要把剩了大半杯的柠檬水放下。 却被柯云烁双手一下子攥住了腰肢。 祁宋:「!?」 只瞧见柯云烁眉宇蹙得更紧:「你拿走做什么?我还要。」 祁宋被柯云烁这副醉酒的模样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像是跟他生气,但又更像是在……撒娇? 他只好将水再次抵回柯云烁嘴边,祁宋怕倾斜的角度过高倒出的水太多会让柯云烁呛着,然而过低的角度让柯云烁无法大口地将杯中的水喝下止渴,让他下意识地往前挪动身子,就这样俩人距离越来越近。 直至柯云烁略微转动脸庞时,祁宋才意识到他喝够了,将剩了半口的水杯放下。 然而柯云烁忽然抱着他往自己身上挪近,像是要把他抱在怀中的动作。 「?」 祁宋刚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直到对方帖得更近时,才霎时反应。 柯云烁将脑袋埋在祁宋的肩窝处,不规则地喷吐着湿热沉重的气息,十指也从腰侧往他腰后抚去。 祁宋因柯云烁过于侵略的动作而揪紧了他的衣袖,身躯微微颤动:「你……」 「……你要在这里做吗?」 柯云烁好似因为醉酒,模模煳煳地才将这句话听进去,许久,从变重的气息中挤出了一声「嗯」。 第19章:你以为你是谁? 第19章:你以为你是谁? 柯云烁单手按着两侧太阳穴撩被起身,挪到床沿脚底落地,手肘抵着右侧大腿,指腹压了压被宿醉折磨到发胀的额头。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过半,海边充裕的阳光从窗帘夹缝中挤入,成线般落在他身上。 记忆被醉酒折磨得颠三倒四,若非床上还听到另外一人的唿吸声,柯云烁以为又是许晋哲把他丢公寓里了。 柯云烁揉着后颈抬头,视野清晰以后,惺忪的双眼稍微睁大,眼底掠过一丝惝恍,转身往床上看去。 祁宋侧躺在床上,习惯性地曲起双腿叠起,被子只盖到他腰部以下。眉头拧成一块,被折腾不轻的样子,睡得很沉。 柯云烁掌心附在后颈处,视线扫过地面上干涸的事后痕迹,稍昂头轻蹙着眉试图搜寻昨晚的记忆。眼珠转了半圈后,嘴唇微张,轻轻地做了个「啊」的动作,脸上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昨晚有点激烈。 短暂的失神过后,按捺不住的复杂情绪再次隐隐窜出心头。柯云烁眉心下压,略显烦躁地移开目光,起身离开了主卧。 柯云烁收拾好以后,准备回公司时接到了柯海耀的电话。刚打开车门的动作僵了一瞬,但持续震动的手机让他无法继续思纣过多。他明明都已经听他的话搬回来了,到底还想怎么样。最后柯云烁还是神情烦躁地滑过屏幕的绿色圆圈。 「喂,爸。」 关上驾驶座车门,柯云烁将另一只手圈在方向盘上,认真听电话那头的话。 越听,他的指腹按压在方向盘上就越紧,连眉头都压得更低。 待对方停下,柯云烁又不可置信地反问一遍:「要我找什么?」 仿佛在向对方确认,此话是否属实。 直到对方将电话挂掉,柯云烁才将手机移回面前。 待柯海耀将图片发给他时,柯云烁指腹捏着手机边缘略微收紧力气,想起了许晋哲对他说的话。他不知道父亲和大哥,究竟在打些什么算盘。整个家族里的人在争权夺利上讳莫如深,柯云烁弄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第36页 他不在乎,他只在乎some传媒。 柯云烁盯着图片里的东西陷入沉思,不到半分钟,许晋哲的一通电话将他的思绪打碎。刚点下接听,对方催他回公司的废话就一阵噼头盖脸地袭来。 祁宋接近黄昏才醒来,像往常一样想蹬着腿将被子移开,却在动作开始间完全没了力气,只得揉着无力的腰肢缓慢坐起身。他下意识看向床边,柯云烁果然已经不在了,意料之内神色的眼眸中藏不住难过。祁宋挣扎了好半天才腿软着站稳,拉开窗帘。 夕阳没入海边平面,祁宋望向房内的时间,已经晚上六点过半,自己这是睡了整整一个大白天。 祁宋再次躺回昨晚柯云烁睡过的一侧,将枕头埋在鼻间用力地嗅着,仿佛那上边还残余着对方的气息。祁宋蜷缩着身躯,将枕头竖着抱在怀中,闭上眼睛回忆着柯云烁昨晚在沙发上乖巧地靠在他肩窝处的模样。他在心底许愿,如果柯云烁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不知自己这荒唐的想法是不是真的被上天知晓了。 自那晚以后,柯云烁几乎每次应酬喝多回来,都会坐在沙发等着祁宋给他送醒酒药,又或是一杯泡着柠檬片的温水。祁宋会任由着被酒精折磨得难受的柯云烁埋在自己的颈窝休息。有时候因为触碰而产生感觉,祁宋也会被不太清醒的柯云烁折腾一晚上,下午才醒来。 日復一日到几乎麻木,这样毫无进展的关系竟持续了有一段时间。 柯云烁虽在清醒时未给过他太多好脸色,更多时候是无视,但至少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抗拒祁宋给他准备的那些东西,比如冰箱里的巧克力在慢慢减少,比如早上的时候,会吃一口他做的早饭,哪怕只是一口,祁宋都觉得欣慰。 港城今日天气逐步上升,干燥天气悄然来临。 祁宋出门路过一间花店,门口摆放的新鲜花束吸髓了他的目光,香槟色玫瑰……是柯云烁偏爱的花。 父亲去世的那一年,也就是八年前。那天祁宋第一次去柯宅,祁昭跟在他身后冷着脸,三番四次要离开,祁宋只好给自己弟弟使眼色示意对方脸别那么臭,对方只当没瞧见跟他冷战,祁宋没办法,只好由着他。俩人就这么在管家带领下,率先穿过被花草雕塑环绕的泳池花园。他远远就瞧见有位年轻女人,坐在泳池前画画,而她身旁还坐着一位少年,看起来同祁昭差不多年纪。少年皮肤白皙,唇红齿白,脸庞精緻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他手中正把玩着刚摘下的香槟色玫瑰。 少年在抬眸瞧见祁宋的第一眼,愣了一下,但很快,对他绽开一道灿烂的笑容。他身旁的年轻女人也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向祁宋。祁宋站在原地略微不知所措,生出了即将寄人篱下的卑微感来。 只见年轻女人凑近在少年耳边低语,少年听完后,乖巧地点点头,从椅子站起身,在一旁盛开的花池前,摘下了一朵最好看的香槟色玫瑰,朝他走来。 少年拿着花,绅士地递到祁宋面前,笑着抬头问好:「哥哥好。」 三代仕族大家培养出来的小少爷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 祁宋那时候才反应过来,少年将这花当成见面礼送给他了。祁宋有些无措地接过,对他说:「……你好。」 少年笑得眉眼弯起:「我叫柯云烁,哥哥呢?」 思绪断在这里,祁宋走进花店里,买了一大束香槟玫瑰。 回到海边别墅后,祁宋餵完金鱼,吃过晚饭后,就在厨厅的桌面上修剪着今天买回来的玫瑰,准备放入花瓶中养着。 半个多小时功夫,一半都没修剪好,祁宋看着一桌子凌乱的枝叶,心想着是不是太冲动买多了。就这样思考着整理,注意力被大厅被推开的门吸引了过去。 祁宋见到回家的柯云烁,第一反应是看向时钟,才八点不到。 他放下剪刀,看向门口换鞋的柯云烁,惊喜道:「你今天这么早回来,吃晚饭了吗?」 「……」 一如既往地被忽视。 「我今天去花店买了玫瑰,你看,是你喜欢的颜色。」 当祁宋说出这句话时,柯云烁伸进拖鞋里的脚停了一瞬。待他转身,目光落在那堆被修剪到一半的香槟玫瑰时,攥着车钥匙的手指倏地收紧力气。 祁宋并没有注意到柯云烁脸上神色的变化,垂眼陷入回忆,嘴角挂着浅笑:「你以前很喜欢在花园里摘这些花来玩儿,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送了一朵给我当见面礼来着。」 「买来放家里装饰的话,你应该会很喜欢吧。」 空气如凝结一般,沉默持续许久。 柯云烁脸颊布上一层阴霾,声调骤冷。 「你说完了吗?」 祁宋因对方忽然变冷的声音而怔愣在原地。 「我……」 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柯云烁走上前勐地掐过他的脖颈,按在玫瑰花堆旁的餐桌:「你你以为你是谁?」 祁宋被掐得微微昂头,费劲解释着:「我只是……」 想跟你拉近点儿距离,想和你说说话,想让你回到家看到这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开心。 柯云烁彻底被他惹怒了:「你买这些花跟我说那时候的事情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们俩还能变回过去那样啊?你还要脸吗?你但凡看在我们过去关系的份儿上,就不会在我面前若无其事地提起以前!」 第37页 桌上刚被修剪好的玫瑰花束连同杂乱的枝叶被柯云烁一把扫落在地。 「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是谁先开始的啊?啊?!」 祁宋睁大着眼,被柯云烁这话梗得哑口无言,攥着其中一只玫瑰的手,收紧到指尖发红。 「我最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啊祁宋,整天在我面前叽叽歪歪吵个不停。你跟在外面卖身的有什么区别,少在我面前晃悠越界,看着心烦。」 说完便甩手将他的脸偏过一旁,转身就要离去。 祁宋恍惚间僵直了身子:「什么叫……」 眼中斥满不可置信,看向柯云烁的背影艰涩开口,「……跟外面卖的没什么区别?」 他可以承受柯云烁对他的不满,向他发泄因为这场婚姻而被束缚的不自由,将这些都怪在他身上,也可以忍受对方误会他在外面养小白脸,但他不能接受柯云烁把他放在那种位置上。他的百般付出和纵容,就像个笑话。将他仅剩不多的尊严再一次踩在泥泞中反覆羞辱。 柯云烁转回身躯,用讥讽的口吻一字一句向他解释道:「需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你在我面前委曲求全,演得一副好伴侣的模样不就是为了我爸给你留的那点儿股份吗?为了祁昭待在那间疗养院,用结婚的方式把自己卖给了柯家,这不就是卖身?」 「嗯?我说得够不够清楚?」 祁宋身后手心攥成拳:「所以我在你眼里,就只是这样的人是吗?」 「我百般对你好,毫无底线的包容,在你眼里就都是演的是吗?」 「难道不是吗?装得累不累?我都替你觉得累。」 祁宋咬了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顺着他的话回应:「累,我累,我很累!」 喜欢上你很累,付出一切都被当做虚情假意很累,用尽所有办法讨你欢心只能换来误解和嘲讽很累,没有尊严地低头向你道歉、补偿得不到一星半点原谅也很累。 那我还能怎么做? 「累就别演了,我看腻了。」 柯云烁扔下这句话,转身踱步离开。 祁宋手掌抵在厨台边缘,看着对方渐远的身影,心尖绷紧的那根支撑点,突然一下断裂开来。 他腿一软,顺着厨台滑倒在了地上。 双手撑在地上紧握成拳,胸腔堵得难受,张着嘴大口唿吸想要发出些声音却通通被吞没在了喉间,只剩没有节奏的短促喘息。鼻腔赶不上一阵发酸,他低着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第20章:咄咄逼人 第20章:咄咄逼人 待对方走远,祁宋的眼泪就如失控一般,从眼角滑至下颚,滴落在地面上迅速冰冷。 在柯云烁心里,他居然变成那样的人了。 柯云烁刚走到楼梯口,压抑的哭泣声便隐约传来,他疑惑着转身,看向跪在地上埋首忍住不敢哭出声的男人,满地的玫瑰和凌乱的枝叶也同样显得狼狈不堪。心脏被突然扼住了那般,流动的血液骤慢,闷得难受,勐然一下差点儿唿吸不过来。 这让柯云烁更加烦躁了,那股持续波动的复杂情绪忽尔涌上心头。于是加快步伐上楼,踩在阶梯上的力气都要比从前重了许多。走进书房里将门紧紧地闭上,恨不得将所有关于祁宋的一切都隔绝门外。 柯云烁背靠着关上的门,手还留在身后紧攥着门把手。 他稍抬头,微垂眼眸,余光往左撇着,仿佛将视线穿出了门外,瞧见了外面跪地哭泣的男人。黯淡无光的书房里仅有一丝月色朦胧着透入窗帘,激不起他眼眸里的半分波澜。 如果祁宋还有良心,就不会用属于他们的过去来绑架现在的自己。明明一切都变了,都变得回不了头,还要将初次见面的那次美好记忆拿出来,在他面前生生毁掉,甚至妄想着得到原谅。 他要把过去的祁宋,留在记忆深处。 柯云烁倚在床边,一夜无眠。 一晚没闭眼的,也包括祁宋。 他缩在床上,红着眼盯向窗外,看着海上天际由黑变蓝,由蓝变白,直到太阳光映入帘中时,才恍惚着撑住枕头起身。 海边天亮得早,不到七点,半掩在云后的日光逐渐灿烂。 祁宋像往常一样起身,洗漱,捯饬好就走下一楼,收拾好厨房满地狼狈的玫瑰,便开始准备着早饭,几乎是成了习惯性地去准备柯云烁爱吃的那些。 七点、八点、再到九点。 祁宋的视线每隔一段时间就往二层的书房门探去,都没瞧见柯云烁开门。 快到十点时,祁宋正准备往二层上方再看一眼,门铃的突然响动吸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会是谁? 祁宋揣着疑惑,走上前打开门。 见到登门拜访的是意料之外之人,祁宋张了张嘴,正要唤他一声,却被对方抢先了一步:「嫂子好啊。」 「晋哲。」 祁宋略显尴尬地应声,挪开位置示意对方进来。 「这么早有什么事儿吗?」 许晋哲很有礼貌地进门换拖鞋,侧身正经回復他:「我来找云烁,今天早上本来有场会议,但一直等不到他来,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所以我就来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许晋哲扫视了客厅一圈,冷清得不太像话。他像不知情况的没事人那般,问祁宋:「他人呢?生病了?」 第38页 祁宋被许晋哲这问题给问倒了,只好虚以为蛇地憋出浅笑,掩盖神情的难堪:「他在书房。」 许晋哲跟柯云烁关系亲密,更是个明白人,瞧见祁宋这副神情,也不难为他:「那我自己上去找他了?」 祁宋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轻「嗯」一声表示同意。 许晋哲就着祁宋方才探向二层那门的视线,猜着就是对方提到的书房。 他敲了敲门,往门内唤了几声:「云烁?」 里面儿一直没有回应,许晋哲疑惑的视线落在一楼的祁宋身上,却远远瞧见祁宋藏着难过的神色,瞥开了目光,转身往厨房内走去。 许晋哲只好按下门把,推开。 屋内静得可怕,并不遮光的窗帘外探入海边特有的充裕阳光,柯云烁穿着睡袍坐在椅子上,逆着光源,手里还拿着只空杯,手肘抵着椅子扶手垂在一侧。 桌旁整整七百毫升的白兰地一点儿不剩。 许晋哲走近,跟见着祖宗似的:「我说柯总,我的柯小少爷。」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这时候的柯云烁才有点儿反应,慢悠悠地转过脑袋,眼睛布满红血丝,瞳孔惝恍,聚不成焦地看向许晋哲,轻轻应了他一声:「嗯?」 许晋哲见他这副模样,又想起方才进门时祁宋的那双眼睛,像是哭过,又像是一夜未眠,也是和柯云烁不相上下。 明显感觉他俩磁场越来越不对劲儿,许晋哲疑虑着发问:「你俩……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大约两个小时后,祁宋听见了书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柯云烁和许晋哲一前一后地下着楼梯。 许晋哲瞧见一层的祁宋,开口打招唿道:「嫂子,我们先回公司了。」 祁宋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唿,但还是点点头回他:「……好。」 柯云烁镜片后疲惫的目光掠过祁宋一瞬,眉心轻压着,神情有些复杂。祁宋也怔愣在原地对上他的双眼。 「……」 祁宋不再像平时那样死乞白赖地问他:「云烁,要吃早饭吗?」而是紧闭着嘴,欲言又止。 两人沉默片刻,同时瞥开眼眸。 许晋哲感受着这奇怪的氛围,将两人这副模样收进眼底,没有说话。 待柯云烁和他一同上了车,关上车门将一切隔绝在外后。 许晋哲按下引擎,扫了眼副驾上闭眼小憩的柯云烁,调侃他:「你昨晚,把人欺负哭了?」 柯云烁阖眸皱眉,烦躁尽显,压着怒意对许晋哲的玩笑话保持缄默。 港城商圈周围到了夜晚,堵得水泄不通的同时也伴随着夜生活的开始。到了周末才营业的部分酒吧不到八点,连同着晚餐一起出售,不少上班族连衣裳都懒得回去换,直接三俩同事一块儿开聚。 祁宋下午出门散心,在咖啡厅坐到了晚上。无论他让自己多忙碌,甚至还从郊外的海边别墅一路驱车跑来商圈逛,也无法将柯云烁对他说的话挥出脑海。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沉浸于思绪间,祁宋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加上商圈塞车状况,估摸着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回到郊外。于是他打包了份西式面点,回到停车场。 商圈中心的地下停车场非常大,祁宋坐错了电梯,在车库兜了好几圈才找着自己的车。 就在他正要按下车钥匙解锁时,瞥见了前方不远处有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停在两个车位中央,亮着车灯,直至瞧见车牌,他才稍稍睁大瞳孔,是柯明彦的车。 就在自己琢磨着要不要去打招唿的时候,那辆劳斯莱斯的车后座门自动打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从车内出来。探出头的那一瞬,祁宋以为自己看错了。 祁宋正疑惑着左策怎么会从柯明彦的车里出来,回过神来时,柯明彦的车已经消失在了车库里,而左策站在原地,像是在压抑着怒火,对着远去的车尾气虚空踢了两脚。 祁宋走上前。 「左律师?」 盯着对方背影,叫住了他。 左策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见到来人,收回愤怒的神色,尴尬地张了张嘴:「啊,是祁宋啊,这么巧。」 祁宋往前一步:「你怎么会……」从柯明彦的车里出来? 左策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未从方才的谈判中回过神来又被祁宋在这处恰好撞到,他整个人跟糨煳似的杂乱不堪。 「祁昭他……」 他恍惚了一下,被祁宋突然逮到的心虚和凌乱让他头脑愈加混乱得一塌煳涂,没意识到这几个字从自己的口中泄了出。 当「他」字出来时,左策才勐然清醒,立刻止住了口。 见对方神情奇怪,连同着话语戛然而止,祁宋疑虑:「什么?」 眼神紧紧地锁住对方,捕捉到了左策口中的关键词:「祁昭,祁昭怎么了?」 左策才意识到自己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的字眼被祁宋注意到了,喉结悄然滚动了一番,回他:「……没什么。」 话音落下,按下了面前汽车的车钥匙解锁,就要抬脚走到车门前。 祁宋忽然抓住左策的手臂,阻挡了他离开的步伐:「左律师!」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场车祸……」祁宋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意外?」 第39页 左策略微僵直身躯,垂眸看向紧攥着自己手臂的五指,感受到了对方渴求的目光。 「……」 沉默片刻后,左策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祁宋的手背,示意对方放开。 祁宋识相地松开了手。 左策转直身子面向他,镇静地对他说:「祁宋,既然警方已经判定那场车祸是意外了,那绝大可能性就是个意外。我不是神仙,没有上帝视角,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祁宋稍稍颔首:「……抱歉,是我唐突了。」 左策微蹙眉宇,警觉道:「你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在怀疑些什么?」 祁宋如实相告:「祁昭性格难测你也知道,但是这几年,变得更奇怪了。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但是又想要跟我说的。」 他再次强调:「……没来得及告诉我。」 左策眼底掠过一丝难测之色,不知如何回应,只得沉默相待片刻。 祁宋问:「你知道些什么吗?」 左策不假思索:「我不知道。」 祁宋闻言,神色黯淡了下去,失望地将手垂在身侧。 左策见状不忍,按着车门坐进驾驶座前,提醒了他一句:「你自己小心点。」 祁宋嘴唇微张,后知后觉地从喉间哼出一声疑惑的尾调,脸上浮出不解的神色。 他抬手还想叫住左策进入车内的动作,但瞧见对方急匆匆赶要紧事儿的样子,祁宋只好作罢。 「这一家子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左策把门关上那一瞬,暗暗地咬牙道。 这句几不可闻的低骂,祁宋并没有听到。 许晋哲订了mixx club最里面的vip包厢,瞅了眼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柯云烁,轻笑着倚靠在门侧,想着等会儿怎么开他玩笑。 等着迎面走来的男服务员。 许晋哲看着走近的酒保,嘴角勾起一道若有似无的浅笑,心想,跟那人长得真有几分相似。 见到贵客的包厢服务员扛着满箱的空酒瓶,向他礼貌点头示意,动作瞧着略显生硬,脸色也有几分羞涩。 许晋哲轻挑眉尖儿,双手抱胸,拦住了对方。瞅了眼他胸前的电子铭牌,sammy的英文字眼在不停滑动。许晋哲笑着问他:「新来的?」 「是。」 「来多久了?」 「三个月不到。」 「这个月业绩还差多少?」 sammy略微不解,面露惊讶,向对方如实相告:「vip客户的话,大约还差十万。」 许晋哲瞧着这酒保和那人相似的样貌,愈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停顿片刻,许晋哲又问:「酒水单有吗?」 sammy闻言将空酒瓶放到脚下,从腰前的大兜里掏出平板,把酒水单的页面恭敬地置到vip客户面前。 许晋哲两指放大页面到价格后方有四个零的洋酒。 「就这个,两瓶。」许晋哲用卡尖,点了点酒水单上单价售卖五万八的路易十三。 sammy接过黑卡,眼里满是感激:「好的,谢谢许先生。」 「哎对了,一会儿别让人过来打扰。」许晋哲努了努下巴,眼神示意包厢里的柯云烁,「他今天想安静点儿。」 sammy顺着对方视线,瞧见也同样是熟悉的vip客户,礼貌垂首:「明白。」 许晋哲见这新来的酒保愣是单纯可爱,又掏出钱包,抽出十几张红色纸币,往他屁股后的口袋塞到撑起:「拿去买点儿好吃的。」 「谢谢,谢谢许先生。」 许晋哲拍了拍小酒保被钱塞到鼓囊起的屁股:「去吧。」 「哎哎,好的。」 许晋哲见人离去,转身关上门,目光落在在沙发角落忧郁的哥们。又想起早上见到他和祁宋两人间微妙的气氛,顿感不太对劲儿。 许晋哲突然想起一句话。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更何况这俩人以前关系亲密,这也许跟重燃爱火没多大区别。 许晋哲坐在柯云烁侧对面的沙发,装了杯满冰的酒,问他:「在想什么?」 「……」 柯云烁沉默。 许晋哲老父亲般地缓了口气:「我今天早上看他那模样,似乎心里很受伤啊,你怎么把人欺负成这样了?」 又继续轻挑地笑着打趣对方:「好歹也是陪你度过孤独少年时期的好哥哥不是。」 柯云烁:「……」 「我今儿个看他那副眼里都是你的模样,像极了贤惠的小老婆。早饭是你爱吃的,一屋子的花都是你喜欢的,连家里的装饰品大差不差也都是你偏爱的。要是不了解你家里的情况,我还真觉得他爱惨了你,事事儿都以你为中心,简直就是把你当全世界绕着转。」 许晋哲话语到这儿,百思不得其解:「真有人做戏做到这份上吗?图什么呢?」 「是因为逼你结婚愧疚,还是真就喜欢上你了呢。」 柯云烁似乎没将许晋哲那一大堆话听进去,若有所思地脱口而出:「你觉得有可能吗?」 许晋哲不解其意,反问回去:「什么叫『有可能』?」 许晋哲轻捏着耳垂,抿了口酒道:「你这是反问句还是疑问句啊,哥们有点听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 柯云烁微蹙眉宇,回他:「没什么。」 继而捞起一旁的西装外套起身:「我先走了。」 第40页 许晋哲抬头看向对方推门离开的背影,才回过神来:「这才几点就要走?我刚加了酒来着——」 第21章:求求你,我求求你…… 第21章:求求你,我求求你…… 「把他当自己哥哥就好了。」 在八年前祁宋搬进柯宅住的那年,柯海耀曾在柯云烁耳边这样对他说。 「要是自己待着觉得孤独,让你的祁宋哥哥陪你就是。」 终日沉浸于画画的母亲,曾在他身旁数次对他如此说。 —— 「哥哥,除了妈妈,我以后也带你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 —— 「爸,这不一样,我跟他不能成为那种关系。」 「我不结婚!」 「我才十八岁,我不结!」 —— 「这是他结婚以后能获得的股权份额。」 「就这么点儿?」 「就这么点儿。」 —— 深夜,柯云烁回到家的时候,客厅只亮了一盏夜灯,孤零零地照亮着客厅沙发的一角,好像就真的等着他回来一样。 柯云烁没忍住鼻嗤一声,自嘲般地笑了出来。他摸着墙,甩了甩脑袋,试图将因为醉酒而涌上的记忆扫到脑后。 裹挟着全身的黑暗仿佛将他喝了酒的后劲放大,耳边的嗡嗡作响更甚。他鬼使神差地打开另一盏夜灯,下一刻,客厅就比方才要亮堂了不少。他手掌抵在旋转楼梯的扶手上,抬头望向整间海边别墅的装潢。来自母亲亲手涂绘的风景画作,来自母亲同他一起去参加拍卖会买回来的画,来自…… 柯云烁将目光停在角落不起眼的花瓶,瓶内插着几束被修剪得干净的香槟玫瑰。 他赌气地移开目光,腹诽着,这间房子明明就是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才不是什么婚房,满屋子都是他爱的装饰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柯云烁走上二层的时候,才慢慢地从酒劲中缓过来,步伐也逐渐平稳,但脚步在未关紧的主卧房门前停驻了下来。 如果祁宋是真的喜欢他,不会用那样的方式来对他,好像这种自以为是的、道德绑架般地付出就能弥补他一样。 如果是真的喜欢他,从一开始就应该相信他,而不是去答应柯海耀的要求,去听从柯明彦不怀好意的安排。 柯云烁推开房门,黑夜中只有微弱的月色透过并不遮光的窗帘,不清晰的目光落在床上躺着的人,柯云烁抬起步伐,朝双人床缓慢走去。 他屈膝抵在床沿,欺身往前,压到了祁宋上方。 「……嗯?」 蜷缩在床上一角的祁宋似乎被他弄醒了过来。 「云……云烁?」 祁宋勐然惊醒了过来。 他和祁宋之间维持了多年的距离,在结婚的那一晚被祁宋的主动猝然逼近,打破,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乱七八糟,不可收拾。 「云烁……做……做什么……」 柯云烁仿佛又变得不清醒了,他撩开对方的浴袍,掐紧了祁宋的腰。 祁宋被他吓得下意识从中逃离,却不料还是被禁锢得无法动弹。 刺痛从下方极速蔓延。 他疼到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不要……疼……」 柯云烁见状,嗓音冷漠:「忍着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祁宋唇息轻颤:「……所以呢,你不停地用这种方式对我,就是为了让我每时每刻都清楚,我在你眼里跟卖身的没有任何区别对吗?」 「……」 柯云烁动作停滞,突然的沉默像极了轰天动地的默认,像铺天盖地的石块,毫不怜惜地朝他砸来。 祁宋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抵在他身侧的手腕,乞求他:「别这样,别再这样了……」 柯云烁好似没听见,将他的双手攥住往枕头两侧按。 冷冰冰的话语向祁宋砸去:「这种事儿是你先开始的。」 祁宋在听见这句话后,有一瞬间地失神,但很快,被柯云烁昨日的话语浇醒了过来。 「云烁……」 柯云烁没理会,还想继续脱他的衣服。 「云烁……」 「柯云烁!」 祁宋这一声吼叫唤回了柯云烁的部分理智,动作停了下来。 他眼里除去醉酒的迷离,聚不成焦的瞳孔里还溢出着几分不可思议,仿佛无法相信祁宋会对他说出这种话,难以置信对方敢这样大声地唤他全名。 「……」 祁宋这才恍惚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对柯云烁的态度,怔愣了一瞬间过后,他几乎整个人失去了所有力气,红着眼睑,压下鼻酸的情绪,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能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埋藏在心底里的话语说出。 「我也不想逼你结婚,文邺建材是我爸的心血,这是我唯一能获得兴洲集团庇护的谈判底牌,而祁昭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就算躺在床上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我都会妥协,就算不是结婚,让我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怎么对我我都能忍。」 「我知道你很难受,我被你这样对待我也难受,云烁,我也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求你,求你不要这样看待我。」 「不要这么对我,看在我们以前……」祁宋喉头一哽,又缓声细语道,「……关系还算好的份上。」 第41页 「不要……不要把我践踏得一文不值还要羞辱成这副样子。」 祁宋颤抖着唿吸,恳求的目光投向压在他身上的柯云烁,哽咽道:「我求求你,求求你把我当个人吧。」 他几乎卑微到尘埃里,甚至将选择权丢给柯云烁: 「好不好?」 更是像从前那般,带着哄人的语调。 祁宋开始分不清,柯云烁究竟是因为怨恨他,才会用暴力的床事来羞辱他;还是用这种持续不断的羞辱来告诉他,他就是一个卖身给柯家的玩物,不配拥有人的自尊,任他践踏。 「给我留点儿尊严吧,哪怕就一点点。」 「……就一点点儿。」 柯云烁撑在祁宋两侧的手臂微微发颤,额发挡住他的双眼,几乎将他的五官融入黑夜,祁宋瞧不见他的任何神色,是怒是气,还是嘲讽,亦或是痛苦,他一点儿也瞧不见。 沉重的、交错在一起的唿吸无法同步。耳边尽是话语残留的余音,也许是因为房间太安静了,久久都无法散去。 等了许久,祁宋才隐约听见了上方逐渐紊乱的鼻息,渐而渐之,有些轻颤的声音传来。 他说:「是你先对不起我的,是你。」 柯云烁哽咽着的言语沖入他的耳中。祁宋听着心脏一阵抽痛,瞳孔微微紧缩着,仿佛听到了那个少年在他面前撒娇的样子,又好像看到了柯云烁十八岁那年跪在他面前求他的样子。 柯云烁松了松手,灼热的气息环绕在耳际:「是你……」 祁宋从中抽出手,抚摸上了柯云烁的手,安抚般地顺着柯云烁的话回应:「是我。」 祁宋鼻腔一酸,眼眸闪烁着泪光,溢出无尽的愧欠:「……是我。」 「对不起。」 「我会补偿你的,好不好?」 柯云烁将对方的手勐地甩开:「谁稀罕你装模作样的补偿!」 「你不是,你不是他!他不会那么自私,不会不信任我。」 「就那么点儿股份,折现出来才多少啊?!我那时就可以给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困在这个家,还要带上我一起!」 「你一个祁家大少爷,缺那点儿钱吗?!」 发泄般的哭吼伴随着眼眶兜不住的泪水,在空气中冰冷后,直直地砸在了祁宋的脸上。 他这会儿,终于看清了点儿柯云烁的神情。 柯云烁闪着泪光的幽瞳里,怨恨,痛苦,难过,疑惑,还有……还有什么? 这回轮到祁宋沉默了。 不缺,他只是看起来不缺。但他什么都没有,只有柯家的庇护,但凡他就此脱离这个家族,他又何去何从,吃的住的,全都是柯家施捨给他的。离开了这个家,他跟身无分文的乞丐有什么区别?他没有任何资格去和柯明彦谈判,文邺集团是他父亲的心血,是留给两兄弟最后的庇护,又在面临破产之际,是兴洲集团出手拯救,让祁宋免去了担负巨额债务的风险。父亲说,去找柯伯伯,柯家会是你将来的避风港,是你的第二个家,他们一家人都会对你们兄弟二人好的,无论他们说出什么条件,只管答应,只能答应。他们是恩人,是祁家的恩人。 什么祁家大少爷,从八年前就不是了。是寄人篱下的祁宋,是在长辈们面前温顺听话的祁宋,是……自私到答应这场纠缠着利益的婚姻,卑劣占有着柯云烁的祁宋。 「我不准……我不准你,毁掉他在我心里的位置。」 不准对方毁掉那个从前真正地顺着他,哄着他,宠着他的祁宋哥哥。而不是现在这个为了钱,为了庇护,装婚姻好伴侣,装无辜,装深情,在他面前张开腿作践自己的祁宋。 「云烁,我……」 祁宋逐渐看清了对方泪眼模煳的模样,缓慢地抬起手,想要像以前一样拭去对方的眼泪,轻颤的指尖在即将碰到柯云烁眼角的时候—— 被对方用力地一把拍开。 「我不用你管!」 祁宋被拍开的手无力地跌在床上,好半晌,他才感受到手腕处火辣辣的痛感。 也是同时,柯云烁起身夺门而出。 哐!—— 沉重的砸门声逐渐远去,回声盪扬在静谧的房内,直至消散。 第22章:祁宋,你真没用啊。 第22章:祁宋,你真没用啊。 柯云烁几乎是跑着出门,他手掌覆在脸上,一把抹去未尽的眼泪。 一脚油门驶离海边别墅。 待车灯远去,窗外仅剩一片黑暗。 祁宋透过落地窗,眼底的光亮也随着车尾灯的远去而逐渐黯淡,沉寂一片。指腹紧紧地扒着透明玻璃直至泛白,指尖带着手掌微微发颤,许久,手指慢慢蜷起至握拳。 道歉没用,愧疚没用,补偿也没用。 祁宋,你真没用啊。 …… 柯云烁勐踩油门到两百多码,在空无一车的高速公路上极速行驶。 他在西郊外的海边停了车,婚房地处东郊海边,两边相距大约两小时车程。深夜三点过半,处于最暗时刻。 柯云烁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脑子一热就把车开来了这里。他想了好一会儿,大抵是因为……这个地方是母亲第一次愿意陪他出门的目的地,又或是,这是祁宋第一次教他冲浪的地方。 尊严是他不给吗?分明是自己不要的,为什么要怪在他身上,分明就是他自己在作践自己,分明…… 第42页 柯云烁思绪停顿,脑子一片混乱。所以他也开始搞不清,真正的错到底归结于谁了。 柯云烁脱下外套,落下车窗,由着海风唿啸灌入。他侧颈望着车外天边一片黑,将手伸出窗外无力地垂着。过于舒适的风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身心疲惫,眼睛又干又涩,情绪的宣洩让他几乎精疲力尽,昏昏沉沉间,也阖上了眼。 「……」 持续的震动声让柯云烁烦躁地蹙起眉宇,从齿间挤出一声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 啪—— 手机从怀中掉落在脚下的声音将柯云烁吵醒。 眼珠转动了几番,才慢慢睁开眼睛,过于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挡在了眼前,大约适应了几秒光亮,他才弯身捡起脚下的手机。 来自乔瑾年律师的三个未接通话。 他瞧了眼手机屏幕的时间,已经是九点过半。 柯云烁揉着有些胀痛的脑袋,将电话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 「喂,三少。」 柯云烁只觉自己喉咙干涩得难受,蹙眉沙哑道:「什么事儿,一大早给我打那么多电话。」 那头沉寂片刻,说:「柯老先生让我问您,东西找到了吗?」 「……」 他反问:「为什么这么着急?」 「他想把计划提前。」 柯云烁不解:「为什么?」 「目前还不方便告知,不好意思。」 不知是否吹了一夜海风的缘故,他现在头疼得厉害,身体也开始发冷,没有一点儿精力去应付任何人,只想好好睡一觉。 于是柯云烁沉默了一会儿,直接将手机摁了。暗了屏幕就扔到了副驾的座椅上。 祁宋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早上起身的时候看了眼书房,柯云烁还是没回来。 直到上午近十一点,他才听见家里客厅的开门声。 祁宋走上前,却瞧见柯云烁脸色略微苍白,神情疲倦,正要犹豫着怎么开口跟他说话,对方径直地越过了他走到长沙发前,倒头就睡。 「云烁……」祁宋在沙发后方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 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去了哪儿?累到这种程度,倒下就睡着。 祁宋揣着疑惑轻步走上前,蹲下身子,低声细语道:「别在这儿睡,不舒服,回房间里。」 仍是不给他任何回应,但祁宋越看越不对劲。柯云烁双唇泛白,耳尖红得厉害,被长发遮挡的额鬓也在不停地冒着冷汗。 他伸出手小心地触碰在对方的额头上,烫得他将手心按得更实。 发烧了?! 祁宋收回手,耐心地唤了他几声:「云烁,云烁。」 「你发烧了,我们起来去医院好不好?」 紧闭着眼的柯云烁在听到对话的话语时,仅仅是紧蹙眉宇,鼻间唿出不规则的气息,烦躁地低吟了一声,像是在拒绝对方的要求。 祁宋没办法,只好翻箱倒柜找到退烧药,倒来一杯温水。 他圈过柯云烁的后颈稍微抬起,将药片抵着他的唇瓣塞进去。轻声哄着他:「把药吃了。」 柯云烁朦胧中像是听懂了对方的话,微微张开了合紧的牙齿,由着对方一小口一小口地灌他温水,艰难地把药吞了下去。 祁宋把水放下,担心柯云烁一直睡在沙发不舒服,但他若是把他扶起,不说他现在整个病恹恹的状态不情愿,若是扶起到二层的卧室也得折腾好半天。他想了想,便侧坐在沙发上,将柯云烁抱在怀中,让他的脑袋睡在自己的肩窝处。 整个过程柯云烁都有发出点低吟像是在不满对方将自己折腾来折腾去,祁宋只好一边安抚着他的背,一边低语着安慰:「好了好了,睡吧。」 「睡吧。」 「睡一觉就会好起来了。」 祁宋不知道他一晚上去了哪里,一上午回来就高烧不止,浑身冒汗,他只好扯过沙发尾的毯子给他盖上,时不时地用纸巾擦去对方额头冒出的冷汗。 柯云烁生病了很能折腾人,隔一会儿就会动一下,蹭人脖颈。祁宋从以前就知道的。他还记得柯云烁十三岁那会儿,二十度的天气非要去泳池游泳,结果不到半小时就缩着脖子,不停地打着喷嚏回家。那时他又不愿意佣人们照顾,非要抓着祁宋躺他旁边看着他,嘴里呢喃着只要祁宋哥哥。 祁宋记忆戛然而止,不由自主地轻笑了出来。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他就这样看着柯云烁病态的睡颜,竟也感觉到眼皮发沉,抱着他睡了过去。 柯云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又很乱的梦,有母亲,有父亲,有他二哥,还有……祁宋。 「哥哥……」 「嗯?」祁宋听到熟悉的唿唤,清醒了点儿过来。 他低头凑近了些柯云烁翕动的嘴唇。 哥哥……吗? 他有多久没听到柯云烁这样叫他了。 祁宋心尖忽然悸动了一下,将对方圈在自己臂弯下轻抚着,他撩开柯云烁挡眼的长髮,温柔道:「我在。」 入夜,海边涨潮的海水击打着礁石,一声高过一声,未关紧的窗户微微挤入了些寒风。 天气越来越冷了。 祁宋睡梦中将被子掖高了些,又将柯云烁搂得更紧了些。 第43页 然而手机持续不断的震动声将俩人吵醒了过来。 「……」 祁宋睁眼的同时,柯云烁也难受地睁开了眼睛,他撩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疑惑地从祁宋怀中起身。 「云烁……」 祁宋收回了紧抱着他的手臂,翕合着嘴唇正要解释些什么,柯云烁瞥开了目光,往自己身上搜寻着持续震动的手机。 他坐直身子,远离了点儿祁宋,滑过手机的绿色圆点,置放在耳边。 祁宋见他那副样子,也只好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对方的侧颜。 「三少,柯老先生他……」 「进医院了。」 柯云烁攥紧手机:「你说什么?!」 「他今天下午突然昏倒,现在情况不太明朗。」 「是大少先发现的。」 祁宋见他表情不对劲,犹豫了片刻,试探地问道:「怎么了?」 柯云烁眼神恍惚,像具木偶低语着:「我爸他……」 「柯伯伯怎么了?!」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一家子人都围在了手术室外面。 柯云烁的脑海中突然放映着他和柯明彦之间那些暗流涌动的争锋相对。 他在人群中搜寻到对方的身影时,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 他疾步走上前,拎起柯明彦的衣领直接一拳砸了下去。 众人见状,倒抽一口冷气,空气好似突然冻结了一瞬间。 「柯明彦!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你这个混蛋!——」 「你为什么这么贪心?!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迟早都是你的,整个兴洲集团迟早都是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你是不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啊?!」 柯云烁跟杀红了眼似的直接将柯明彦压倒在地上,一连揍他好几拳,连柯明彦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众人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走上前将一顿输出的柯云烁扒拉开。 「小烁!」 「小烁你冷静点儿。」 「他是因为攀书架的时候不小心摔的,跟你大哥无关。」 躲在林素荷身后的小孩儿像是受到了惊吓,攥紧了母亲的裤腿。 祁宋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用身体挡住了柯焉燃的视线,踉跄着往柯云烁走去。 烧煳涂的柯云烁大喘着气,才瞧清楚狼狈的柯明彦被众人扶起。他冷哼了一声,在大家惊乱的视线下,转身大步离开了。 祁宋在原地略微不知所措,他没想到陪着柯云烁赶来医院就瞧见了这番大动作,咬了咬牙,他也转身跟随着柯云烁离开的步伐,一路小跑跟了去。 柯云烁刚过转角,突然一阵眩晕侵袭大脑,他曲着手肘猝不及防地撞在了医院的墙壁上。 这也恰好,被祁宋瞧见对方顺着墙壁昏倒过去的模样,他见状立刻跑上了前去,惊慌地将他搂在怀中。 「医生……」 「医生!」 第23章:不准走。 第23章:不准走。 护士调了点滴的速度后,嘱咐完离去。 祁宋瞧着柯云烁躺在病床上已经入睡的容颜,疲惫地松了口气。 两父子同时入院,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状况。 令他更奇怪的是,柯云烁最近似乎压力很大,情绪也不太稳定,尤其是冲进医院的第一刻,直接逮着柯明彦狂揍。这两兄弟之间,又到底怎么回事儿。 祁宋疲倦地压了压眉心后,伸出指尖将柯云烁凌乱的髮丝尖撩到额边,轻抚了抚对方还有些发烫的脸颊,又缓了口气。 正当他要收回贴着他脸上的手指时,柯云烁突然侧了侧脸,往他的手心近靠了靠。 祁宋怔忡,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再移开点儿后,柯云烁又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像是昏睡中受了伤的小兽拼命地在梦中寻找着依靠。 脑壳一片乍然,眼前如相机曝光的那一剎那,穿梭回六年前那个寒风飒飒的秋季。高烧不退的少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融化在他的怀中。 过去的记忆过于美好,让如今身心俱疲的祁宋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到底是谁变了,到底是怎么样才走到现在的地步,让他们俩之间变成了这种病态的恶劣关系。 他其实没有变过,只是愧疚,痛心,太过于喜欢。 自婚后解不开的误会只能任由其持续发酵,却都又忘不掉以前过于亲密的相处,亲密到祁宋认清了自己的感情,柯云烁却没有。 祁宋将手心抚上他的脸,挪动着身子,侧坐在了床边一角,将柯云烁再次抱在了怀中,像上午抱着他那样,像……六年前那样。轻抚安慰着。 空寂的病房仅有屋外偶尔间断走过的轻盈脚步声,家属低声找人询问病房的礼貌声音,护士与医生走出病房外的低语。 祁宋听见有人轻敲着病房门,他循着敲门声望去,乔瑾年推门而入,在他见到俩人卧在逼仄的病床上时,眼底掠过一丝惊诧,很快又恍然过来。 只见对方轻声走近,用口型问祁宋:「还没醒过来?」 坐在病床上的祁宋摇摇头。 乔瑾年轻声对他道:「柯老先生已经没事儿了,只是摔断了腿,这会儿已经醒过来,生龙活虎到不行了。」 祁宋松了口气,回他:「那就好。」说着就缓慢地圈过柯云烁后颈要将他放回枕头上,「我去看看柯伯伯。」 第44页 乔瑾年点头后退几步,祁宋刚有起身的动作,在他怀中的柯云烁突然揪紧了他的衣衫。 「……?」 「不准走。」 祁宋闻言哑然,站在一旁的乔瑾年同样。他略显疑惑地看向柯云烁,仍旧是昏睡的状态。 「不能走。」 攥着他衣衫的柯云烁眉宇紧拧,额间皆是细密的汗珠,唇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紧闭的眼角竟流出眼泪。祁宋略显为难地看了乔瑾年一眼,眼神示意着对方自己好像走不开了。 乔瑾年浅笑表示明白,拍了拍祁宋的肩安慰:「你先好好照顾他。」 祁宋只好作罢,坐回病床,再次将柯云烁抱在了怀中。乔瑾年颔首礼貌地示意了一下后便离开了病房。 「不要走……」 「好,好,我不走。」 祁宋侧卧在逼仄的病床边,轻拍着他的背:「我不走好不好。」 「你生病了,好好睡一觉。」 祁宋拂去对方眼泪,温柔的嗓音落在他的耳畔:「不哭了,没事儿了,我在呢。」 「我在呢。」 「我不走……」 白色帘布被一阵轻风拂过,夜色渐深。 柯云烁被刺激的消毒水味道呛得半昏半醒,他皱紧眉头,往对方怀里钻得更近,几乎将鼻尖埋在对方的肩窝处,试图阻挡着那股难闻的消毒水味。 祁宋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本就睡意不深的他就这么被弄醒了过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将目光移向柯云烁,却瞧见对方将自己抱得更紧,像小时候抱着枕头那样。 只有喝醉和睡着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柯云烁是以前的那个柯云烁。 祁宋照看了对方一夜,这会儿还有些疲惫,正当他准备合眼继续睡时,柯云烁突然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 「……?」 他尽量敛去睡意,唤了他一声:「……怎么了?」 他这两日疲倦到,甚至来不及反应俩人之间愈加亲昵的动作。 柯云烁掀开被子,将疑惑复杂的视线从祁宋身上移开,就要扯掉手背的针管下床。 祁宋伸出手按住他的动作:「等会儿,你这是做什么?!」 柯云烁声音沙哑虚弱:「我要去看他。」 「柯伯伯没事儿了。」 柯云烁执意要起身,祁宋仍是担忧地拦着他:「医生说他已经没事儿了,你还在发烧,晚点儿再去看也没关系的。」 「我要去看看。」 柯云烁没有理会,拔了针管就夺门而出。 「云烁!」 祁宋抬手抓了空,挡不住他要离去的步伐,只好嘆气作罢。 柯云烁问到了父亲病房后,焦灼地一路小跑过去。刚到门口就恰好遇到了乔瑾年,柯云烁忽视了他就要往病房里走去,却透过窗户瞧见父亲睡得正香。 乔瑾年像是在门口等候他多时,挡住柯云烁步伐,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道:「他刚睡下,您明日再来探望吧。」 柯云烁只好止住进去的步伐,眼色深沉复杂:「那你多找点儿人看好他,别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这您大可放心。」 柯云烁透过透明窗担忧地看了眼父亲后,就要转身离开,乔瑾年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柯云烁不解:「还有什么事儿?」 「三少,别忘了柯老先生之前嘱咐您的事儿。」 「……」 柯云烁脑袋昏沉,焦躁的情绪一涌而上,甩开了对方的手:「到底为什么要我这样做?」 乔瑾年低眼礼貌笑道:「柯老先生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们好。」随即笑容收回,眼神凝重,「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这次摔的是腿,下次摔的就不知道是哪里了。」 「您明白吗?」 柯云烁眼前落下一片阴霾,脸色复杂,沉默片刻,他说:「我不知道你们都在打什么算盘,但别烧到我身上来。」 乔瑾年垂首轻笑:「三少请放心。」 柯云烁深沉地扫了对方一眼,沉默离去。 待他回到自己的病房时,祁宋已经在病床桌上摆好了些清淡的饭菜。 在他离开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祁宋给他买好了食物。 柯云烁瞧见了祁宋眼里因为睡眠不足,极度疲惫而出现的血丝。 对方疲倦中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云烁,来吃点儿东西吧?」 柯云烁放缓步伐,心脏忽然一阵悸动,转瞬即逝。他沉默着坐回病床上,姗姗来迟的护士又重新给他扎了针。 他回来后不跟祁宋说一句话,将他买来的粥默默地吃光,费劲地用缄默去忽略掉俩人之间逐渐发生着异样变化的关系。 柯云烁喝粥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祁宋照顾了他两天,这会儿估计也没吃东西,他目光挪动到另一张病床上,却瞧见祁宋侧躺着,面对着自己沉沉地睡了过去。 柯云烁:「……」 他打消了把祁宋叫起来吃东西的冲动。 目光停留在对方熟睡的模样上,迟迟不愿离开。 他看不见,自己眼里难掩的别样情绪正持续波动着。 待祁宋醒过来后,已经是夜晚九点过半了,柯云烁也给他点了份粥,祁宋正要开口感谢,柯云烁却将自己的身体转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别吵我。」 祁宋只好作罢,温柔宠溺的笑容向他的背影抛去。 第45页 柯云烁打完最后一次点滴,完全退了烧,祁宋也吃饱睡足。俩人结伴一同去看望柯海耀,正好赶上一大家子都围绕在病床前,一家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柯明彦脸上的伤,众人也用「误会」「冲动」「都是兄弟」调和着气氛。 待所有人离开后,柯云烁一人被柯海耀留了下来。 他不知道他们两父子在交谈些什么,他也没去看。在他心里,他一直都信任着柯海耀这个恩人。 祁宋在病房外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柯云烁才出来。 「云烁……」 「走了。」柯云烁越过他,只留下了没有温度的两个字。但唯有祁宋听出来了,他让自己跟他一起走的意思。 回到家的祁宋还是有些饿意,直奔厨房准备倒腾些吃的。柯云烁这俩日满脑子都是祁宋抱着他睡觉的模样,醒来后就有躲着他的意思,话也不似从前那样回怼,而是无论祁宋问什么,他都不回应。最后祁宋也只好作罢,想是才病好没多久,大抵是不愿意理人了。 柯云烁洗了澡出来,下身只裹了浴巾,目光落在厨房忙碌的祁宋身上。 柯云烁回想起祁宋的那番作为,难言的悸动涌上心头。奇怪且复杂,让他仿佛找到了以前的祁宋,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太一样了。 血液流动得湍急,心脏却被人紧紧地抓住了一般。 眼里渐渐地,只剩下了祁宋单薄却又好似他的避风港的身影,脚步不受控制地朝他走去。柯云烁情绪忽然敏感,眼角略微湿润。 现在的祁宋,好像与以前的祁宋,逐渐重叠成一人。到底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生,在外拼搏事业多年又如何,他孤独的童年在十一岁那年被祁宋的闯入而不再破损,真正感受到来自兄长那般的关怀与温柔。因为被逼婚而生出的怨恨也更多,现在他心思混乱,捉摸不透现在的婚姻到底算个什么情况,他和祁宋之间,又到底算个什么样的关系。 但是这种他过去极度贪恋的温暖又在祁宋照顾他的这俩日被无限放大,连同着这半年他对自己的百般讨好,好像都是真心的。 祁宋对他的那份喜欢,好像就是真的。 柯云烁走上前,从身后抱住了祁宋。 像寻求慰藉那般,一个轻吻落在他的肩侧。 隔着薄薄的黑色长袖衫,唇瓣压在对方的左肩许久。 「……云烁?」 祁宋思绪恍惚,并未从对方的行为缓过来。 柯云烁将自己埋在对方的颈窝处,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才从鼻腔中溢出一声短促的应答:「嗯。」 祁宋翕合着嘴唇,不是不知道柯云烁这个动作的意思,安静片刻后,他还是开口问:「……你要吃点儿东西吗?」 柯云烁环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力度。 「我想做。」 第24章:这次为了什么? 第24章:这次为了什么? 祁宋没有回应。 柯云烁权当他是默认了,手掌贴着他的腰腹摸入衣服内,洗过澡后的指尖微微发烫,一路前往对方的身前肌肤。 祁宋感觉到柯云烁在他耳畔唿出的气息愈加急促,紧贴着他后背的胸膛滚烫,连同着有节奏的心脏跳动变重。 柯云烁的唇瓣从他左肩移开,下巴由上往下推开了对方半高的衣领,滚烫的吻落在祁宋颈侧,伸出舌尖舔舐后,吮起他一小块儿颈皮,加深痕迹。 他好像在利用这个吻来向祁宋表达感谢。 柯云烁出乎他意料的缓慢亲吻下,祁宋怔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祁宋眼眸渐深,刚拆开虾肉包装的手部动作停顿,「云……云烁?」 柯云烁没回应,下唇压在他的耳畔,湿热气息渐浓,情难自禁地唤了祁宋一声。 好像叫的是…… 哥哥? 祁宋霎时恢復了些理智,伸出手挡住了对方摸着自己胸膛的手,迅速转过身。 「……?」 被阻止了动作的柯云烁站在原地微怔,眼底透着疑惑,还氤氲着刚升起的情慾。 祁宋瞳孔扩张:「你……」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柯云烁不是看不出祁宋欲言又止的意思,但他收回了与他对视的目光,沉默着将视线移向对方唇下的位置。 祁宋嘴唇微张翕合着,似乎连同着鼻尖一起唿吸,唇瓣下那颗若隐若现的黑痣在过于亲近的距离里清晰可见。 柯云烁反手抓住祁宋的手腕,托着他的臀部将他按坐在了厨台上。像压抑了太久的野兽要冲出牢笼,方才的缓慢舔舐仿佛是试探。 下一秒,狂风骤雨的吻落在祁宋喉结处,比方才要用力,狂野,随即大口地吮吸,啃咬着周围。快到祁宋反应不过来只得昂头承受着对方过于急躁的亲吻。 柯云烁愈发沉重的喘息盖过祁宋脖颈被咬得轻微疼痛而从中溢出的轻吟。 他好像感受不到柯云烁的爱意,也感受不到他的恨与怒,那到底是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呢? 游离的思绪在柯云烁将他抱起而回到现实,突如其来的腾空迫使他只能双腿环着对方劲韧的腰肢。柯云烁按着他的后背,一边啃噬着他的脖颈留下痕迹,一边往沙发走去。 待他抱着祁宋走到沙发前时,忽然倾下身躯。祁宋感觉到往后一阵落空,吓得他双手圈紧了柯云烁的脖颈。 第46页 柯云烁掌心按着他的后背,将祁宋轻掼在了沙发上。在这一件事儿上,祁宋从来不会拒绝和抵抗柯云烁。 祁宋去容忍柯云烁对自己的粗鲁,源于愧疚,源于想要补偿,那这次呢?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祁宋没忍住将目光移向柯云烁,弯翘的睫毛随着他垂眼的动作而愈加明显,落在两边有弧度的前额长发遮掩了他脸上的大半情绪。 柯云烁双手攥着祁宋的腘窝。 就在柯云烁抬眼那一瞬,四目相撞在了一块儿。 俩人同时怔然。 溢出情愫的两双眼睛在对视的那一刻突然滞愣,都看不出彼此眼里的情绪是哪种,但又好像忍不住地想要更多,想要靠近彼此。炽热的身躯需要互相紧贴着,摩擦着。 然后紧紧地抱在一起。 唿吸逐渐加重,心跳毫无徵兆地变快。 两人的视线缓慢移动,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对方的唇瓣上。 祁宋微微抬头,柯云烁欺身埋首。 如潮水般涌来的情绪再难自控,下一秒,都猝然靠近,吻上了对方的唇。 海水汹涌地拍打着光滑的礁石,一浪接着一浪,一声盖过一声,绵延至天际,在警示着涨潮。海边别墅客厅开着敞亮的灯光,落地窗倒映着沙发上两具拥抱的身躯。 吻技拙劣的俩人在不过几秒的激烈亲吻中逐渐缺氧,可还是不愿意离开,都要迫不及待地从对方嘴里索取氧气,伸出舌尖撞入对方的口腔里交缠,吮吸,汲取着彼此的津液。 过于丧失理智的激烈唇齿交缠,让祁宋才注意到柯云烁落下的几簇长髮丝被他们俩含在了嘴里,祁宋张张嘴喘息着稍微躲开了点儿柯云烁兇勐的亲吻。 他抬起手,将柯云烁鬓边的长髮撩开,包裹在手心捂着他的后脑。 柯云烁像是明白他的动作,伸出手,五指插入前额的髮丝,一把抹向脑后,在触碰到对方拢着自己头髮的指尖时,示意了一下。祁宋明白他动作的意思,张了张手,将柯云烁捞给他的长髮都捂在了手心里。 这会儿柯云烁的精緻五官在眼前完整可见,连同着他眸中的情绪,都浸入了祁宋眼里。 过于好看的脸庞在眼前放大,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张,显得格外性感。祁宋上牙轻咬了咬下唇内的软肉,脸上的红晕不知是害羞还是因接吻而熏的。 柯云烁倾下身,逮着他的嘴唇又再次吮吻了起来,像是开发到了新鲜的地方,就要探试个够。 祁宋被柯云烁折腾到了后半夜才得到休憩。 贤者时间过后的柯云烁呆坐在床上,脑袋逐渐被汹涌而至的混乱侵袭,让他无法理智思考他这一晚上都做了些什么。 是冲动?是惩罚?还是……别的。 他不想去思考那些会让自己心跳变快的复杂东西,索性滑到了被窝里,却恰好在躺上枕头的那一刻,祁宋疲倦的睡颜正对着自己。 在这一刻,他又有点儿控制不住地将目光移向对方的嘴唇,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 黑夜中,祁宋动了动眉心,缓缓地睁开了眼。 视线清晰以后,是柯云烁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五官,以及那双如墨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他。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柯云烁在心里这样问。 很明显祁宋并不会读心,不知道他那双求知的眼睛里到底在问些什么。 「怎么了?」 祁宋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你还要继续吗?」 柯云烁瞳仁里瞧不出任何情绪,沉默须臾,他阖眼将自己埋在祁宋的怀里,像小时候寻求哥哥的安慰那样。 祁宋怔忡在原地,身体略微僵硬。 他说:「我睡不着。」 「能不能哄我睡觉?」 柯云烁轻语时喷吐在他胸前的气息,让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祁宋眼里布满柔绪,从被窝中伸出手,掌心覆在柯云烁光滑的嵴背,轻拍了拍安抚着。 像以前一样。 第25章:很喜欢很喜欢。 第25章:很喜欢很喜欢 他感受着祁宋轻抚他后背动作的逐渐停滞,手指顺着他的肩胛跌回床上框住他的腰,再阖眼继续陷入沉睡的过程。 事实上,柯云烁一夜未眠。 他在祁宋怀里动了一下身子,试探地抬起头看他,却发现对方依旧睡得很熟。 柯云烁从祁宋怀里出来,跨过他的身躯去看手机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过半。他挪到靠近床头柜的床边,给许晋哲发信息。 信息刚发出,那边直接秒回:okok,你不是才病好嘛,多休息几天,公司有我呢。最近工作相关我会拟一份最新进程的报告发你邮箱,别担心。 祁宋向来睡眠浅,但凡有点儿声响都能把他吵醒过来,这会儿他听到间断的翻箱倒柜声,睡梦中拧紧了眉。因为被柯云烁折腾一夜而变深的睡眠导致他好半天才醒过来,他模煳着视线翻过身,沙哑地出了声:「……云烁?」 「在找什么吗?」 待他按着眉心疑惑着想要起身时,柯云烁已经在抽屉里掏出了一管东西。 他稍抬脑袋,沙哑着问:「怎么了?」 祁宋才反应过来对方翻箱倒柜是在找润滑剂。 祁宋顿时就清醒了过来,费劲睁开还氤氲着浓烈睡意的双眼:「……云烁?」 第47页 柯云烁挨近祁宋颈窝,沉重的喘息萦绕在耳际,他哑声道:「我还想继续。」 祁宋被他这话整的突然失语,又是害羞又是害怕的。于是轻抿嘴唇没有回答,也没办法拒绝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在逐渐拉近。 柯云烁抬头,双眼逐渐收回焦距,目光深邃地盯着他。 好像有话要说,又好像有些茫然,让人瞧不出什么情绪。 柯云烁突然觉得祁宋好坏,总是趁他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明明他这半年里那么咄咄逼人,祁宋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温柔包容。 但凡……但凡祁宋有一点儿反抗或者不表现出那么喜欢他的样子,他也不会跟着陷下去了。 祁宋被他盯得脸颊发烫,语气温柔又宠溺:「……你为什么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柯云烁思绪停顿片刻,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求知的双眼过于认真,祁宋被他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反应不及,怔愣须臾,他大胆地伸出手摸向柯云烁的脸,像下达承诺那般诚挚地对他说:「当然是真的。」 柯云烁眉宇微蹙,往他手心蹭了蹭,似乎觉得对方给出的回答不足以给到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往前靠近了些,仍要继续问:「有多喜欢?」 祁宋被他问得更不好意思了,但也很认真地回答他:「很喜欢。」 眼底柔绪盈出,祁宋重复了一遍:「……很喜欢。」 「那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祁宋被他孜孜不倦的问题逗笑,但依然耐心地回答他:「会。」 「我会。」 「我一直都会——」 「喜欢你。」 柯云烁的目光从他的双眼移动到鼻樑,再到泛红的两片唇瓣,像致命的吸引力那般拉着他靠近。 在距离逐渐逼近间,柯云烁阖眼亲上对方微启的嘴唇。 柯云烁洗了个澡出来,将被他丢在枕头边的润滑剂收了起来,目光落在打开的被翻乱的抽屉,被一本书籍压了一半身躯的手机映入眼帘。 他擦拭着滴着水珠的发梢,弯腰将手机拿了出来。几年前的旧款安卓手机,还是只能用指纹解锁的型号。柯云烁将手机收入手心里,眼神复杂地掠过祁宋熟睡的背影。 祁宋这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近四点。他揉了揉眼睛起身,身旁的柯云烁已经不在了,他估摸着是回公司去了,毕竟病了好几天,公司肯定一大堆业务等着他去处理。祁宋指腹拂过昨晚柯云烁睡过的枕头,再一次趴回床上,贪婪地嗅着对方残留的气息。耳边渐去的声音久久无法消散。 怎么会有人一直逮着人问喜不喜欢他呢。 真的是……莫名地可爱。 祁宋眼里含笑,鼻中没忍住哼出一声气息状的轻笑,是宠溺,是释怀,更是溢出无尽的爱意。 他一边想着一边捞过床头桌安静躺着的手机。 陌生号码的好几个来电让他心生疑惑。 同个号码给他打那么多电话,不太像电信诈骗。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拨回去时,该号码的来电信息再一次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祁宋顿了数秒,还是滑过接听键。 「餵?请问您是……」 「祁宋,我是左策。」那边回应得非常果断,且语气急促。 「左律师?」祁宋拧眉,脸上布满疑惑,「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你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祁宋从被窝中伸出腿,光脚踩在地面坐直身躯,掐紧了手机边缘:「什么事情?」 「关于祁昭的。」 祁宋倏地从床上站起身,也顾不及自己身体的酸累:「祁昭?!关于祁昭什么的?」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仅是沉静地向他叙说着:「还有些东西,我要当面交给你。」 「你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半小时后见面,地址我一会儿发你。」 「好。」 祁宋在听到关于弟弟相关的消息时没有犹豫,待挂下电话收拾了一番,忙不迭地赶去左策发给他的地址。 柯家主宅前院开始翻新。 柯海耀坐在电动轮椅上,难以抑制在喉间的咳嗽在此刻尽数释放。他透过书房落地窗,眺望着前院辛勤劳作的园丁们,面容疲倦的老者难得扯出一道欣慰的笑容。 「乔律师,你说我能等到翻修好的那一天吗?」 乔瑾年握着轮椅手柄,将其转回书房方向,往书桌那边推去:「您这说的什么话呢。」 柯海耀侧身抬眼:「还没找到左策吗?」 乔瑾年紧了紧指腹力气,恭敬道:「抱歉,我会尽快的。」 「罢了,你先让人看着他弟弟,听说还在上高中,是叫左津对吧?」 乔瑾年点头:「是的。」 「找多点儿人跟着,必要的时候再利用。」柯海耀嘆了口气道,「左策这件事就交给明彦自己吧,他估计已经等不及了。」 乔瑾年闻言,神色也随之凝重:「柯老先生……」 柯海耀拍拍身后的手:「只要乔律师这边别出差池就行,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乔瑾年礼貌轻笑:「这您大可放心,遗嘱相关我会替您处理好的。」 柯海耀眼神涣散,略显空洞:「事情真的能如计划发展吗?」 第48页 「您放心,都会的。」 「对了,小烁那边——」 书房那头恰好传来的敲门声将柯海耀即将出口的话语打断。 说曹操曹操到。 佣人将门推开,侧身示意来人进去。 柯云烁像从前那样,每次见父亲的时候都是这番大摇大摆,不受拘束,和他母亲年轻时十足十地相像。 待书房门合上,柯云烁走近到父亲面前,神情略显凝重。 「小烁。」 柯云烁视线扫过身后的乔瑾年,又看向面色苍白的父亲,唤了他一声:「爸。」 随即将兜里的手机掏出:「你要的东西。」 乔瑾年见状,瞳孔微亮:「看来真的有人交到了他手里,您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随即稍微侧身,垂睫看了眼柯海耀:「就说三少靠得住吧。」 柯云烁听着俩人像是加密的对话,眉宇拧起,心感不太对劲。 柯海耀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小儿子,欣慰一笑。乔瑾年走上前,正要替柯海耀接过手机,柯云烁却迅速将手机收回了身后。 沉默片刻,柯云烁说:「告诉我所有原委。」 柯海耀:「你想知道什么?」 「您让我跟祁宋结婚的真正原因,还有……股份的事情。」 「以及——」 「履行我跟您之间的约定。」 第26章:真相。 第26章:真相。 祁宋照着左策给的地址,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咖啡厅。 左策提的这家咖啡厅比想像中难找,不在港城cbd附近,而是位于北郊较为偏远的一个小商圈,距离海边别墅有半个多小时车程。 祁宋跟着导航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隐藏在角落的店面。他推门而入,空荡荡的店里没有几桌客人。目光在店内巡梭了好几圈,才瞧见了坐在店内不起眼角落的左策。 左策见到来人,起身相迎:「请坐。」 祁他客气颔首后,坐在了他对面。 左策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未等对方坐热椅垫,他便将公文包里的档案袋取了出来,推到祁宋面前。 「在你看这些文件之前,做好心理准备。」 祁宋不解:「左律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祁昭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对吗?!」 左策按了按对方肩膀示意冷静,他说:「不止是这样,我希望你知道真相后……」他顿了一下,将未尽的话语都吞入喉咙,神色复杂地停滞片刻,拿起桌上的咖啡递到嘴边,将目光移开:「你自己看吧。」 祁宋焦灼的拿起档案袋,手忙脚乱地将密封的胶条撕开,倒出里面的东西。凌乱的照片连同着一堆纸张跌出台面。 祁宋不解地翻看着醒目字眼的相关档案:「这些都是什么?为什么都跟文邺建材有关。」 左策说:「文邺建材当年资金鍊断裂,濒临破产的根本原因就是兴洲集团,这是当年的财务报表以及相关档案。」 祁宋接过左策递给他的其中一份档案,一头雾水地看着密密麻麻的帐户数字:「为什么跟兴洲集团有关??当年把文邺逼上绝路的不是一家海外公司吗?」 「左律师,我不明白,你能说清楚点儿吗?我看不懂这些。」 左策轻缓口气,跟他解释道:「柯海耀当时并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柯明彦命人註册了家空壳公司,就是你所知道的那家海外企业,是柯明彦在背后捣鬼。」 祁宋怔住了:「柯明彦?为什么会跟柯明彦有关?!」 「当时他们找了个信得过的人当法人代表,从中作梗阻挠文邺的项目进行。兴洲集团又恰好趁此期间和政府谈医疗相关合作,拉拢关系,让政府无心顾虑文邺建材诉求,一拖再拖,最后你父亲兜不住了,只能寻求帮助。而你父亲跟柯海耀以前关系紧密,是生意场上的好伙伴,兴洲借刀杀人,不留痕迹,只需要等待你父亲落入圈套。他并不知道就是兴洲集团在背后自导自演,所以八年前他让你去求助柯海耀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年文邺接手的几个大项目如果成了,利润高到无法想像。但是你父亲当时真的太冲动了,如果当初没有大放厥词要拆楼重建,兴洲应该不会插手,也不会去调查,没想到就因为这样,被兴洲盯上这块肥肉。不惜布局多年去搞垮文邺,将背后的项目经过你手,以婚姻的方式,名正言顺地收入兴洲集团囊中。」 「这是柯明彦和那个法人代表在美国见面时被拍的所有照片,而且有录音,有视频,证据充足。」 祁宋一边听左策说,一边拿起成堆的照片,照片里除了柯明彦,另外一张脸他认得,正是那个海外公司的法人代表。 真相突然如洪水勐兽般朝他跌宕而来,不容他有一丝喘息,甚至来不及去想藉口为他们开脱。 「这些东西,是祁昭那时候威胁我拿到手的,我想,他当时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儿吧。」 祁宋震惊:「祁昭威胁你?他能用什么威胁你?」 左策垂眼自嘲出声:「用我弟弟呗,我当初贿赂校长把左津塞进名校的事情被他查到了。」 「这些事儿我不怕告诉你,我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后路了,你有资格知道真相。」 「祁昭回国出事的那一天,给我打过电话。」 「他其实给你打了电话,但你没接,所以逼不得已才给我打。」 第49页 「至于他那时候出车祸是不是意外,你作为这个家族的局内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不过。」 祁宋费劲地回想着祁昭发生车祸的那天,他当时正在和柯明彦,柯海耀一起喝下午茶,谈论着股份相关事宜,情况严肃,所以他没留心到祁昭持续不断的来电,难道从那时候就开始…… 祁宋恍然大悟过来,瞳孔扩张。 所以……他的弟弟在凶多吉少时,自己却在和这群始作俑者谈笑风生。 祁宋将纸张一把按在桌面,双腿有些发软。 他轻颤着泛白的嘴唇,声音发抖:「他……他电话里有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不想我帮柯明彦善后的那些违法勾当被公之于众,就立刻赶去美国,去他居住的那个别墅里,把那个黑色礼盒带回国,亲手交到你手里。我后来赶去他租住的别墅时,正好赶上房东老太太装修,祁昭一直没回去她也联繫不上,所以把所有东西都打包放仓库里了。听说收拾东西期间被弄得乱七八糟的,那个黑色礼盒我找是找到了,但是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没有……吗?」 祁宋霎时惝恍,脑海里一片空白,过多的信息让他大脑无法承载,来不及消化。 「手机,那个手机。」 祁宋这一关键词,吸引了左策的注意力:「手机?」 祁宋努力理智地向他解释:「当时和祁昭合租的学长,他说房东老太太捡到一台手机,交给了他,他还说是祁昭一直在用的。他回国后把手机交到了我手里,我用祁昭的指纹解锁了,但里面还有很多加密的文档,都是用一些毫无规则的英文字眼命名,我看不明白,会不会……跟你今天给我看的这些,是大差不差的?」 左策眉宇微拧,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地哼出气息一声:「说不定他手里有更多证据,有更多商界权贵们的把柄,甚至还涉及到了兴洲集团背后的勾当。」停顿几秒,他继续,「所以,柯海耀才会默许柯明彦对祁昭做那种事儿不是吗?比如那场车祸就一定不是意外。」 祁宋脸上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祁昭他性格孤僻内向,不会逾规,从来没有过任何让人起疑的行为,他怎么可能——」 左策打断他:「你根本就不了解自己弟弟不是吗?」 祁宋听到此话,所有话语都止在了喉间。这一年来的疑虑和直觉都是正确的,但他从未将幕后黑手往柯家人去怀疑,因为父亲连临终前都不听地告知自己,他们是恩人。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对不起,祁宋,骗了你那么多年。可能是我太贪财了吧,毕竟当初柯明彦给了我个没办法拒绝的数目,我母亲她又……」左策亏欠的话语戛然而止。 「柯海耀让你跟柯云烁结婚,是一举两得的最优办法,项目名正言顺到手,又能最大程度地让你受益,他也算还有点儿良心——」左策将见底的咖啡杯放下,换了种方式叙说道,「哦,不对,应该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才用这种方式弥补你的吧。」 祁宋目光涣散,灵魂好像要抽离自己身躯。左策的话语如陌生的梦呓,毫不留情地闯入他耳中,侵犯他最私密的领地,逼迫他去接受最残忍的现实。 咖啡厅环绕四周的悠扬钢琴乐被倏地切换,上世纪的蓝调音乐幽幽窜出,平静,缓和,安宁。身体的保护机制让祁宋仅是微张着嘴怔在原地,他没有大哭,没有崩溃,只是像具木偶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半天才回过神,视线缓慢抽离,空洞的双眼望向落地窗外宁静清冷的商圈风景。 卖气球的小贩顶着烈日,穿着包臀长裙的美妇推开餐厅大门,小女孩儿拽着母亲的裙子一角,裹在手心揉成褶皱,嘴里一边喊着:「妈妈,我想要气球。」 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拽着怀胎九月的母亲裤腿,吵着嚷着也要一个气球。祁宋嘴唇发颤地闭上眼,再睁眼时,是血淋淋一片的手术室,母亲躺在病床上,护士,医生满手鲜血努力地抢救着她,但最后,只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母亲再也没有睁眼。五岁的他,还未从护士手里抱过刚出生的祁昭,就亲眼看着母亲被盖上白布。 小女孩儿接过小摊贩手中的气球,嘴里挂着笑容对商贩道谢以后,又转身紧抱着母亲的大腿,不停地叙说着:「谢谢妈妈,爱妈妈。」 记忆就像可以随时读取的档案,停在某个时间节点,眼前乍然一片空白。 「对不起啊小宋,你那么小,就要担起照顾小昭的责任了。去吧,去找柯伯伯。」 「他会帮我们的,那会是你们的第二个家。」 「别担心,他不会让你们流浪的,是爸爸对不起你们……」 那时的祁昭手里,还攥着祁宋放学后给他买的气球。 『文邺建材当年资金鍊断裂,濒临破产的根本原因就是兴洲集团。』 他的恩人,父亲到死都让他去求助的恩人,就是害得他的家庭一片狼藉的罪魁祸首。 从头到尾,都是陷阱,是圈套。 「左,左律师,抱歉,我,我有点儿,对不起,我可能……」 祁宋语无伦次地起身,捞过面前摊开的照片和文档,胡乱地塞进了档案袋里。 「我先走了……」 左策张张嘴要叫住他,却见对方眼神飘忽地离去,只好作罢。 第50页 他其实还想跟他说,祁昭的植物人状态是柯家人的有意而为之。 祁宋压抑着要冲上心脏的炸裂情绪,喘着气用力地推开了咖啡厅的门。 柯云烁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循声侧目望去。 「三少,您考虑得怎么样?」 偌大的储藏室里,又多了几幅被父亲拍卖回来的风景画。柯云烁从躺椅起身,神色复杂又凝重地抚摸着母亲自画像上的髮丝。停顿片刻,眉宇舒张,望向门口的乔瑾年。 「我改变主意了。」 第27章:你比我更清楚。 第27章:你比我更清楚。 乔瑾年将门关紧,脸上尽是愿闻其详的神情。 柯云烁将指尖从画中收回,从容不迫道:「我决定放弃股权,还有我爸遗嘱上那些说明要赠予我的所有,不论动产或不动产,我一件都不要。」 乔瑾年瞳孔微怔,正要张嘴询问缘由时,一张银边制蓝色银行卡,率先递到了他面前。 柯云烁说:「折现到相当金额,利用我父亲在海外洗钱的帐户,以合法方式,分批进帐到这张卡里。」 乔瑾年怔然:「三少,您这样未免太过……」 「那他和柯明彦做的就不过分吗?」柯云烁用卡尖勐地按在了乔瑾年左肩处,朝他逼近,「利用了他那么多年,这点儿补偿难道不是应该的?」 「我被利用的这段期间,还没找你们算帐呢!」 「让他跟我结婚的原因,表面上是想名正言顺地送他股份,弥补他,真正原因是为了文邺建材当年那几个被一拖再拖的项目。见不得一个小企业吃下这么肥的肉,所以我爸出手了不是吗,一盘棋局布了七年,可想而知其中的收益有多高。」 他父亲还是那个父亲,商界权贵里翻云覆雨的无情资本家,所谓的愧疚不过是让自己死前积点功德罢了。柯云烁错了,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他以为自己遗传到了父亲的所有优点,他以为自己是最像父亲的那个,但其实柯明彦才是,利益至上才是他们柯家人最突出的特点。 乔瑾年忍着被卡尖压在肩上的轻微刺痛,脸上挂着笑,恭敬接过蓝卡:「我知道了,这件事儿我会向柯老先生仔细说明,尽快安排帐款。」 柯云烁睥睨:「他让我做的,我都照做了。让我父亲遵守约定,不再插手我和我母亲的事情,并且看好柯明彦这只乱咬人的狗。」 乔瑾年闻言哑然,他并没有想到柯云烁会这样形容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大哥,怔忡片刻,仅是垂眼干笑了声,「三少请放心。」 柯海耀刚放回手里的喷壶,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擦了擦被喷湿的叶子,将轮椅转个方向,面对着门那边。 送走了柯云烁,迎来了祁宋。 这个预料之内的结果,在左策这几天突然销声匿迹那一刻就猜想到了。 祁宋手里紧攥着开封的档案袋,凌乱的纸张露出几片页角。 待书房门合紧的那一刻,祁宋身体也跟着轻颤了一下。 「柯伯伯。」 「祁昭当年的车祸,是不是您让人——」撞的。 「还是说,其实是柯明彦指使的?」如今的他也不再虚与委蛇地跟着唤『大哥』了。 柯海耀闻言掠过一丝惊诧,像是疑惑对方竟然不是为文邺那件事儿而来,而是为了祁昭。很快,他疲惫地扯出一个愧欠的表情:「小宋。」 「对不起啊,是我没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又是对不起,所有人都在跟他道歉。多年以前,他对祁昭说对不起,哥也没有办法,只能寄人篱下了。半年多前他对柯云烁说对不起,是我自私,逼你结婚了。现在所有真相暴露,左策对他说对不起,柯海耀替柯明彦对他说对不起。 「我会尽量补偿你们兄弟二人的。」 祁宋在听到柯海耀几乎是默认的回答后,没有倒地哭喊,仅仅是无声地落泪,怔在原地许久,最后他还是在长辈面前转身,静静地抹去眼泪,再体面离去。 怪就怪在,你父亲没有教你领会成人世界的险恶吧。 柯海耀望着房门就着惯性合上的瞬间,连同对方离开的背影在眼前渐远,心里如是想。 片刻后,他拨通了乔瑾年的电话:「准备一下吧,乔律师。」 祁宋回到海边别墅,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壁灯也随之被隔绝在外。他滑坐在冰凉的地面,拨通了一人的电话。 「喂,温宇。」 「嗯?祁宋?!怎么啦,最近不是和自家老公正甜甜蜜蜜着,没空出来玩吗。」电话那头语气兴奋又激动,甚至从沙发弹起的声音都透过听筒传来。 祁宋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正常,不让对方起疑:「温宇,我想问问,你当时拿到祁昭那台手机的前因后果,比如房东老太太有没有跟你说是从哪儿发现的。」 电话那头很爽快:「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嗯……有的,她说钟点工收拾的时候,好像是从床角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找到的来着。」 祁宋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捂住握着手机发颤的手:「我的意思是,那个手机当时是什么东西装着的。」 「哦,这事儿我记得清楚,好像是一个被压扁的黑色小礼盒吧。当时她还跟我说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把一台旧手机放到礼盒里。」 第51页 啪—— 手机忽然从手中掉落,径直地跌向地面。 「餵?喂,祁宋,你怎么了?」 「信号不好吗?怎么不说话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至于他出车祸是不是意外,你作为这个家族的局内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所有事实都摆在他面前了,不是意外,车祸不是意外。为了兴洲集团违法勾当的丑闻不被公之于众,对文邺所做之事的证据不被发现,为了捂调查到真相的祁昭的嘴,不惜找人去追杀他,草草地用一个意外车祸盖过真相,如果当时送医不及时,他的弟弟就没了,他唯一的亲弟弟就命丧黄泉了! 为了不让他知道所有原委,甚至将调查到一切的祁昭撞成植物人掩盖事实。罔顾祁家夫妇年轻时为他打下江山的功劳,不惜布局多年将他父亲事业搞垮。 残酷无情,利益至上,争权夺利,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才是这家人的真面目。 他脑中忽然响起了祁昭少年时期的声音。 从踏入柯家大门伊始,祁昭揪着他的衣袖,止步于门口:「哥,我不喜欢这里。」 「哥,我想离开。」 「哥,我觉得他们不是好人。」 「哥,你别这么单纯。」 「……」 柯海耀,柯明彦,柯…… 柯云烁…… 他知道这件事儿吗? 祁宋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摸着黑,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里,往抽屉里翻箱倒柜,柯云烁,你千万不要……你不会的……如果你也知道真相,怎么会怨我逼你结婚……怎么会…… 手机呢?!祁昭的手机呢?! 在哪里?被我放哪里了?!我不是藏在抽屉里锁起来了吗?!为什么找不到了?! 整间主卧被他翻弄得一片狼藉,衣柜顶端被扯出飘落的浅蓝色领带,径直跌落在他的肩头。 祁宋缩在凌乱的床头角落,用胳膊将自己全身围困着。 原来……原来全都是罪魁祸首,全都是知情人,难怪一个那么怨恨他,怪他逼婚的人,会突然愿意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明明那么恨他,每天都不想见到他,每日都还要回来。他还以为柯云烁也是喜欢他的,原来是替他父亲监视他,替他父亲找到那台装满了把柄和秘密的手机。 所有人都欺骗了他,包括他爱到了骨子里的人。 祁宋觉得自己好没用,帮不了父亲,护不住弟弟,还上赶着对那群始作俑者感激不尽。 祁宋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无能的笑话,被这一家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费劲心思讨好人家,巴巴地贴上去,还满眼感恩戴德。 别墅一层挂着的时钟分针扫过罗马数字十,祁宋拉开主卧门,暖黄的灯光从中透出,整间空旷的二层别墅被浸入黑暗中,仅有房内的灯光映出门外。祁宋从里面走出来,泪痕干涸在脸上,红涩的双眼无神又空洞地望向远处,像具行尸走肉,抬脚往酒柜走去。 他很少喝酒,甚至不喝,但他今天意外地口渴,身心俱疲到只想蜷缩在角落,需要点儿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逃避令他绝望的现实。视线扫过满酒柜的名贵洋酒,他拿下了一瓶轩尼诗开了口,直接往喉咙里灌。 黑夜将他全身裹住,无尽的稀薄月色透过落地窗,映出斑驳的泪光。 他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小丑,让人戏耍,被人卖了还在台前笑容灿烂地鼓掌。仿佛被扒光了遮羞布,赤身裸体地站在观众面前供人嘲笑愚弄。这让他怎么能够相信,从小被重复告知是恩人的柯家人,竟是害他一家人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毫不怜惜地从他身上榨取所有价值。 柯云烁没想到自己回到家,打开灯的那一瞬间,会看到坐在酒柜旁地面,醉醺醺的祁宋。 他脱下长西装外套,大步走上前,将他捞了起来:「你怎么喝这么多?」 步伐不稳的祁宋直接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轻轻地低吟了一声。 柯云烁夺过他手里剩了半瓶的轩尼诗:「怎么回事儿?」 祁宋挣扎着,直接伸出双手抵着对方肩膀一把将他推开,两人离了几步远。 柯云烁似乎料想不到对方会对他做出拒绝的行为,鼻腔哼出一声荒谬的气息,脸上浮出难以置信。 祁宋甩了甩脑袋,单手抵在酒柜桌上,勉强站直身躯看清了对方后,因醉酒而涣散的眼眸里满是坚定与痛苦:「……是你拿走了吗?」 柯云烁拧眉:「什么?」 第28章:原来一切是这样。 第28章:原来一切是这样。 「你喝多了,我们明天再说。」 柯云烁将视线移开,拽过祁宋的胳膊就要往主卧里带。 祁宋后退半步躲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颤抖着嘴唇,脸上却是佯装的冷静。 他问柯云烁:「手机,床头抽屉放着的手机,是你拿走了吗?」 柯云烁将祁宋攥拳到指尖发颤的模样尽收眼底,那双眼里满是痛苦,坚定以及……质疑,仿佛得不到回答誓不罢休。他从十一岁认识祁宋到现在,对方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也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温柔与忍让,宠溺与妥协,突然在此刻消失。心脏好像被利刃刓走一块,不痛不痒却让他几近窒息地要喘不过气来。 柯云烁瞳孔无意识收紧,眼底掠过复杂神色,垂睫沉默半晌,才毫无感情地从喉间挤出一声。 第52页 「是。」 祁宋压抑着崩溃的冲动:「你为什么会回来住?」 他诚实回答:「我爸用some传媒威胁的。」 「他为什么让你回来跟我同住?」 「让我盯着你,看你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 祁宋明白这句话的背后意思,不过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除文邺以外的其他东西,甚至有可能是关于兴洲集团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祁宋双肩无力垂下:「还有呢?」 「看看那台手机,是不是真的在你这儿,那里面除了你现在所知道的关于文邺的真相,还有其他重要的机密,以此作为交换,我把他想要的找到,他就不会再插足我的事情。」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 祁宋咽了咽被烈酒灼烧得火辣的喉咙,眸里的失望忽然漫上一片释怀:「真是委屈柯小少爷了,跟我同个屋檐下那么久,一定把你噁心坏了吧。」 柯云烁脸色蓦地沉下来,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按住了对方的肩膀,抵在墙壁上朝他逼近:「你说什么?」 「柯小少爷?你故意用这样的称唿来噁心我吗?!」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屁话?!」 祁宋双唇颤抖,将攥拳的手松开,覆盖在柯云烁禁锢着他肩膀的手背上,然后一根一根地将对方的手指撅开:「我到底还有哪里对不起你?除了被迫和我结婚,我还有什么错啊,都要这样对我,要这样惩罚我……」 柯云烁就着他的力气松开以后,尝试着冷静对他解释:「你听我说,我可以——」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为什么那么笨,我为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察觉……」 「祁宋!」 「你何必瞒着我,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为什么那么不愿意,还要假惺惺地回来跟我待在一块儿找罪受……」 「你——」 柯云烁彻底被对方不清醒的胡言乱语激怒了,直接攥着他的手腕拽进了房间,勐地将他甩在床上,才从跌撞中回过神来的祁宋,恍惚着要起身。 却被柯云烁一把压回了床面,禁锢住双手在两旁。 祁宋咬牙忍着手腕的疼痛:「你放开我。」 「不放。」 柯云烁急促到乱了阵脚的唿吸绕在祁宋耳畔,待两人唿吸逐渐平稳下来,他才笃定将话说出口:「我可以帮你。」 「帮我?帮我什么?怎么帮?」 「你告诉我怎么帮?!」 柯云烁眉宇拧紧,耳边尽是祁宋话语过后的余温。他倏地松开了祁宋,盯着他的眼睛,质问的目光过于锐利:「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祁宋失望:「我该怎么相信你?」 柯云烁脑中忽然浮出半年多前他跪下求祁宋的模样,一模一样的问题。 那时候的祁宋看他就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反问他:「我该怎么相信你?」 现在的祁宋,在用一种对他完全失望的眼神反问他。 柯云烁手指蜷起,半握成拳,对他说:「你给我点儿时间,我能向你证明的。」 祁宋从哼出一声短促的气息:「你让我相信你,你帮你父亲瞒着我的时候,我拿什么相信你!?」 柯云烁被他的话刺痛,心脏像被锐利的细针狠狠地扎了痛感最明显的那一块儿,钻心般的疼痛窜入嵴髓,语调却变得格外地冷静:「你以前不相信我,现在也不信我。」 以前对他无限宠溺与纵容,在他鼓起勇气对祁宋说出自己藏在心底里的秘密时,还将他列入了人生未来的计划里,他问祁宋:「我也带你离开好不好」换言之便是「和我一起逃离这个争权夺利的家,自由平淡地一起生活好不好」当时的祁宋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说「好」 他当初明明说了「好」!却还是答应了这场不怀好意的婚姻安排,不相信他,只把他当不可一世的骄横小少爷。将他的希望敲碎在眼前,这跟狠狠地扇他无数巴掌毫无区别。 祁宋总是在各种细节上表现得爱他入骨,仿佛将自己的命和心完全捧上给他,求着他去接受,求他看看自己的真心和喜欢。但是祁宋从未站在自己身旁过,哪怕就一刻。 婚后他用盛气凌人的怨恨,咄咄逼人的言语去刺激对方,埋怨他的不信任,埋怨他不遵守他们之间的承诺。然而在自己卸下防备慢慢接受对方的喜欢时,还是像以前一样狠狠地颳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柯云烁鼻间酸楚袭上,嗓音轻颤:「你还说你喜欢我,还说你会一直喜欢我,可是你都不愿意相信我一次。」 「我也一样被利用了,我以为我现在就好受吗?」 「你弟弟带着一堆证据,准备回国闹个腥风血雨,对柯家恩将仇报,如果不是提前知道——」 柯云烁的后半句话像是刺激到了祁宋最脆弱敏感的禁地。 他唿吸一窒过后,突然喘气得厉害,压抑不住胸腔冲出的怒火,勐地拍开了柯云烁的手,崩溃了那般怒不可遏地朝他嘶吼:「所以你大哥不就找人撞他了吗?!哪儿来那么刚好的车祸!我们到底欠你们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一家,到底是为什么?!啊?!」 柯云烁顾不及被拍开的手隐隐传来的疼痛,忽然怔愣:「你说什么?!」 柯云烁还未从这件事儿上消化下来,祁宋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第53页 「被我逼婚,还要忍着噁心跟我同住一屋檐下监视我,睡一个毫无情趣的无聊人。看着我对你上心,上赶着讨好你是不是觉得很贱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怎么会喜欢一个无权无势,无能懦弱寄人篱下的落魄少爷!可不委屈你了吗?」 「你——」 柯云烁被他这段话震惊得无言以对。 「你他妈到底说什么?!」 「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祁宋咽了咽干涸的喉咙:「你说我在你面前演,你不觉得自己的演技比我好多了吗?!」 「要我哄你,要我袒露心声说喜欢你,要我像以前一样抱着你。」 「你不也在用我们以前的关系来愚弄现在的我吗?」 祁宋脸上浮出无尽的自嘲:「我被你睡,被你玩,被你羞辱,我还愧疚,我还忍,我以为都是我的错,我以为是我一个人毁了你,我真的……真他妈是个傻子!」 柯云烁看着眼前的男人,话语哽在喉咙吐不出半个字眼。视线忽然模煳了一片,他将祁宋两个字在心里反覆咀嚼,好像变得陌生又疏离。那个无论自己怎么任性妄为都赶不走的祁宋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别人。原来自己也有害怕的那一天,害怕祁宋真的会被他的咄咄逼人与任性吓走,害怕唾手可得的温柔不再属于自己。 话语里皆是委屈,无辜,绝望,痛苦,仿佛他才是这场骗局里的唯一受害者。 柯云烁在这一刻,只觉无尽的怒火在冲上头脑,所有回来以后想要和他好好谈话的理智猝然消散殆尽:「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儿的,早不了你多少,我也是被迫卷进来的,你以为我不无辜吗?!我不难受吗?!」 「我因为这场婚姻被打乱计划,被利用,被威胁,被迫卷进家族纷争,利益纠缠,互相残杀,我难道就不难受吗?!我现在为了你还放弃了——」话语梗在喉间,戛然而止。他翕合着嘴唇,收紧了指腹力气,「我不也是被利用的受害者吗?!你凭什么把我放在始作俑者那一列,还自以为是地审判我!」 「就他妈你无辜,你委屈,你难受,那我呢?!我呢?!」 柯云烁怒吼着一拳锤在了床上,过于柔软的被褥将砸下的声音几乎敛去,仿佛坚硬的石块砸在棉花上,无能为力,毫无痛感。 祁宋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眼眸失去光亮:「……那是我的错吗?」 是我太温顺,太听话,太单纯,只要别人给点儿笑容,给些温暖就能全心全意地奉上真心。他从未困惑过父亲的决定,也从未怀疑过柯海耀的要求。 「是我的错吗?」 他像在反问,又像在自问。 「是我的……错吗?」 第29章:他究竟错在哪里?! 第29章:他究竟错在哪里?! 在祁宋连着好几句自我反问后,沉默持续得太久,久到没有一人去率先打破。 柯云烁拳头抵在柔软的被褥上,压出凹陷,手背连着手臂的青筋血管因为过度用力而突起得明显。强烈的情绪从胸腔一涌而出,导致唿吸紊乱,大脑乱作一团。 他完全失去了组织言语的能力,与身下人的唿吸交缠在一起,柯云烁不服气地盯着他。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什么叫人在眼前,却感觉对方不在身边的那种陌生与恐慌,侵袭着身心每一寸。 月色透过窗帘,柯云烁看见祁宋眼神呆滞,思绪游离,脸上毫无情绪,睁着的双眼猝然掉下一道泪,盖过泪痕,湿润髮鬓又落到被褥颜色渐深。 柯云烁拳头握得更紧,唿吸一窒过后才从不理智中回过神来。 他好像把祁宋吓到了。 柯云烁眼眸微暗,气息逐渐平稳,半晌才松开紧攥的拳头:「你喝太多了,不清醒,先休息吧。」 「我们明天再好好谈谈。」 柯云烁曲起的膝盖抽离,站直身躯往后退了几步,再转身往门外走去。 待主卧房门就着力道惯性合上、落锁的那一瞬,所有光源隔绝门外。 房里变得比方才更加寂静冷清。 祁宋收膝将自己缩成一团,两颊因醉酒而泛红,涣散的眼眸再聚不成焦地望向窗外,被帘布掩盖得只剩一丝缝隙的月色倒映在眸里。 依山而建的郊外别墅架空四米多高,白色的三脚架钢琴被摆放在烈阳投入的落地窗前,一抹光影落在架起的顶盖。 只有五岁的祁宋费了好一会儿劲儿才跳上椅子,坐到母亲旁边。怀胎数月的年轻女人双手落在琴键上,指尖怀念地抚摸着黑白键,片刻,侧身垂眸莞尔,目光温柔又宠溺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她说:「我们今天给弟弟弹你小时候爱听的那一首好不好?」 「好。」 话音刚落,那首他听过数遍的布拉姆斯摇篮曲便再一次在耳中响起。温和,平稳,缓慢的钢琴声伴随着母亲的轻哼。 击入心脏的一阵刺痛让祁宋身躯忍不住发抖。 一闭眼再一睁眼,他站在黑压压的人群里,牵着父亲的手,抬眼间瞧见了那只宽厚的手掌在发颤。他顺着父亲落泪的视线,望向墓碑上的年轻女人。 我的妈妈怎么了? 他和父亲用谎言编织了一个美好的童年记忆给祁昭,只是可惜祁昭就像天生聪颖那般,除了情绪不敏感以外对一切都理解得极快,小小年纪懂事成熟得过分,冷漠内向,不善交际。祁宋想听他撒娇,听他闹脾气,想要尽做哥哥的责任和义务,但祁昭从未给过他机会。 第54页 他的弟弟为什么这么冷淡? 祁宋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也是像童年那样,平淡幸福,即便是经歷着家人的生老病死,在哭泣,痛苦过后,他仍然需要继续活着,这是父亲在病床前日日夜夜在他耳边叙说的,他还有祁昭,还有一个弟弟。 他像父母教育的那样,温和谦让,懂事乖巧。带着他唯一的筹码走入柯家主宅,依着父亲的嘱咐去找他们寻求帮助。 他还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吗?平淡幸福。 手里把玩着玫瑰的少年与坐在一旁画画的年轻女人落入眼帘。 好羡慕。 真的好羡慕。 陌生少年的灿烂笑容向他抛来,向他赠送一支新鲜玫瑰作为见面礼。 他听到少年唤他……哥哥。 为什么祁昭从不会这样自在地去唤他一声哥哥。 为什么祁昭不会对自己的哥哥这样笑容如沐。 柯云烁泡在爱里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那时候的第一次主动让祁宋有了对兄弟关系之间不一样的认知。 他可以在柯云烁这里享受到做哥哥的幸福,柯云烁会对他撒娇,会向他哭闹,摔疼了要抱着他哭,受委屈了要找他哭诉,开心了会跟他分享,和他共享自己的喜怒哀乐。祁宋住在柯家的那几年,头一回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是可以给别人提供情感价值的。 祁宋并不知道自己在踏入这个家的第一天开始,身上的价值就已经被这个家的成年人窥视了个透彻。他註定要被捲入这场家族斗争的腥风血雨里难以安生,註定要被他们踩在脚下做站上权力顶端的垫脚石,牺牲品。不惜布局多年搞垮他的家族企业,只为收益极高的几块地,几个项目。试图利用谋杀来捂嘴祁昭,编造出一个假象来让他分心,安心。甚至不惜利用从小就跟他关系紧密的柯云烁来让他愧疚。 柯云烁那时候问他要不要一起离开,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只想要平淡幸福而已。 但他没想到变故来得那么快,有更大的陷阱在等着他们。一个婚姻让他们的亲密关系破裂,让他被柯云烁误会,让他终日被内疚所折磨。 难掩的情绪汹涌而上,胸腔被强烈的情感拥堵着,突然唿吸不畅,祁宋只能张嘴大口喘息着,难以压抑的短促声音要冲出喉咙。他赶紧揪起被褥堵着口鼻,眼泪无法控制地流落,一遍遍地遮盖泪痕。 为什么他的人生会变得一塌煳涂,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那他又错在哪里? 他究竟错在哪里!? 堵着口鼻的呜咽哭声再无法抑制,痛苦到他几乎要啊叫出来,他想嘶吼,但没有任何力气去喊叫发泄。 柯云烁后背抵在合紧的门上,客厅一层的夜灯只亮堂了沙发那一圈,落弧的长髮打下一片阴影,遮盖了眼眸的情绪。 惝恍的瞳孔在隐约听到房内断续压抑的哭声后,勐然收缩。 他轻轻按下门把手,推开了门。 缩在床沿的祁宋揪着被褥一角,埋在里面压抑地呜咽,甚至整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他也不会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柯云烁在这一瞬间是怔忡的,他从未见过祁宋这副样子。那个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祁宋哥哥为什么会崩溃成这样,那个一直以来情绪稳定的祁宋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他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心脏狠狠抽动着,气息闷在胸腔几乎要窒息。 柯云烁走上前,侧躺在他身后,伸出双手圈过他的腰肢,前胸贴着后背。 祁宋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背后拥抱惊得倒抽一口气,停顿在鼻腔,又缓慢地吐了出来。 柯云烁感受到对方逐渐平稳的气息,欣慰地将祁宋抱得更紧。然后不受理智掌控地,再次在祁宋的左肩落下一吻。 「你这次一定要相信我。」 在耳边呢喃的低语像是千斤重的誓言,萦绕在祁宋耳畔。 「你不能忘记我们以前的约定。」 「你明明说了『好』的。」 祁宋沉默着闭上眼睛,无尽的倦意袭来,此刻他无法再有精力去思考柯云烁说的话,也毫无力气再去挣脱开对方。 也许是渴求柯云烁这种温暖太久,突然以这种代价得来,反而让他只想要逃离。 柯云烁就这样抱着他睡了一夜。 祁宋是被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吵醒的。 他尝试动了动身躯,睁开疲倦又干涩的眼睛,才发现自己背对着柯云烁,侧枕在他手臂上。对方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腰肢,与他前方落在小腹处的手,正十指相扣着。 祁宋无暇顾及两人如何变成这种睡姿的,他忍着胀痛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从熟睡的柯云烁怀中挣脱。 拿起手机查看时,才发现是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给他发了一条简讯。 【祁宋,我是左策,上次的话我还没有说完。最好申请将祁昭转移医院,他的植物人状态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而且兴洲集团最近在大批收购国内的私人疗养院,我建议你带他去美国,有家医院我可以提供信息给你,以下是相关负责人联繫方式和地址……】 祁宋还未来得及消化这条短讯的信息量,乔瑾年的来电信息就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喂,乔律师。」 祁宋赶去咖啡厅时,才发现乔瑾年不是在座位等他,而是恭敬地站在门口等待着他的出现,似乎以此来彰显诚意。 第55页 祁宋刚要伸手去碰门把,乔瑾年抢先他一步,推开了门:「祁先生,请进。」 才四十出头的乔瑾年比起左策,更八面玲珑,更加喜怒不形于色,他察觉到祁宋通红的双眼与憔悴的神色,却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也难怪能待在柯海耀身边那么多年。 他会照旧地对祁宋嘘寒问暖,传达柯海耀的关心,询问他近日状况,祁宋皆是敷衍作答,好像并不想有过多牵扯。 待两人的咖啡杯端上来,乔瑾年越发地更有耐心:「那祁先生,我们开始正题吧。」 祁宋应声嗯。 乔瑾年从公文包里拿出棕色档案袋,将环绕的丝线转开,拿出一份沉甸甸的协议,推到对方面前。 「请过目。」 祁宋走马观花看了一遍,粗略地扫了眼,最后将目光落在签名处。 「当初倘若放任文邺建材在您手里,始终难逃倒闭的命运,毕竟您也不擅长公司运营,将他交于了兴洲集团,您也不用再担心了不是吗,同时柯家也养育了你们兄弟二人那么多年。如果能接受的话,柯老先生表明您可以选择接受旗下医疗集团的10%股份,每年的分红非常可观,还有西郊两幢半山别墅的产权,也归你们兄弟二人所有,不仅如此,关于您弟弟祁昭的疗养相关程序与金额,都由兴洲全权负责。」 祁宋听完这话,霎时明白,这原来传达的不是柯海耀的意思,是柯明彦的意思。 他毫不掩饰地揭穿:「你让柯明彦,将10%的股份变现,请你们做好评估,再打入我的帐户。」 「股份只会让我陷入困境,我不要股份,我要钱。」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只要钱,钱就够了。」 既然事已成定局,要钱总归是好的。至少兴洲还有点儿良心,愿意用钱打发他。 乔瑾年听着对方不断强调的『只要钱』的需求,收回眼眸一闪而过的惊诧,礼貌浅笑着掩饰:「当然可以,祁先生所提的要求我们都尽量满足。」 「还有祁昭的监护权,归我所有对吧。」 对方点头:「是的。」 「那我有任何权利去处理关于祁昭的治疗相关程序对吧。」 包括要待在哪间医院,接受什么样的治疗。 「这是当然。」 乔瑾年应声,看着祁宋拿起咖啡饮了一口,继续等待着对方的下一个要求。 「还有一件事儿。」祁宋喉结轻滚,将口中的咖啡咽下,视线望向正准备拾掇纸张的乔瑾年。 「既然事情都走到这种地步了,那这个婚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对吧。」 乔瑾年动作停顿,神色略微警觉,抬眼用浅笑掩盖着询问:「祁先生,您的意思是?」 他和柯云烁的婚姻就是一场利益的捆绑,是柯海耀和柯明彦利用他们俩必走的一步棋。现在他已经拿到应得的补偿,也该识时务地退场了,然后放过柯云烁。 这样他们俩才算真正地自由。 祁宋垂眼掩盖住眸里的苦痛,捏着杯柄的手指收紧力气:「让我和柯云烁——」 「离婚吧。」 第30章:麻木 第30章:麻木 柯云烁在祁宋起身的那一刻就醒了,他本想起身再抱抱他,吻他的左肩,跟他谈一谈。但在对方接到乔瑾年的电话时,他打消了睁眼的想法。 待祁宋离开后,他才撩开被褥起身,低着头髮愣,撑在床沿的双手绷紧到青筋微突。 逼近黄昏的落日隐入海岸线,仅剩的那抹光亮透过落地窗,将他的身形倾斜着打出一片阴影。 当祁宋说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乔瑾年没有给祁宋一个准确的回答,只是告诉他——时机到了的时候,他会将离婚协议书亲手交到他手里,就像今天这样,签字以后潇洒离开。 见对方身影远去,乔瑾年拨通了一人的电话。 「如您所料,他不要股份,只要钱。」 「还有一件事儿,我想是需要跟您汇报的。」 乔瑾年望向透明玻璃门外的商圈风景,目光落在穿着黑色衣裳的年轻男人身上,直至对方挤入了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他才侧目收回视线。对电话那头解释:「他要离婚。」 …… 祁宋滑开手机信息记录,才把左策发给他的信息看完整。他瞳孔略张,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为什么会关机? 祁宋再次拨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皆是关机状态,心感不太对劲儿,又给对方发了好几个简讯。 「祁宋?」 身后的一声唿唤打断了祁宋的思绪。 温宇笑容灿烂地转正他的肩:「真的是你啊祁宋!」 「好巧——」 在温宇瞧见对方红肿的双眼与憔悴的神色时,正要出口的那声语气词『啊』吞进了喉咙里,「你怎么了?」 祁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疑惑的「啊」,他怔愣的目光看向眼前的人:「温宇,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还想说你怎么也在这儿呢,我刚和朋友们聚会完,这会儿想着找个地吃饭就回家,没想到就看见你了。」温宇越说越感不对劲,盯着祁宋发愣的模样,转言「——你发生什么了吗?」 「你怎么看起来像哭过?」 祁宋讪讪收回呆滞的目光,眨了眨眼,勉强扯出一道笑容:「没什么,就是最近事儿太多了。」 第56页 温宇见他不太情愿的模样,脸上浮出担忧:「不会是祁昭怎么了吧?!」 「没没,祁昭没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 温宇这才疑虑着松口气,见他敷衍不愿再多说的神情,便又转移话题道:「要不今晚一起吃个饭?心情不好多出来转转,跟朋友聊聊天也行。」 祁宋闻言沉默。 他和柯云烁现在关系处于极为矛盾的状态,倘若早回去了,一旦说出些对方都不爱听的,免不了又一顿争吵。在这个节点上,倒不如减少他们俩待在一起的时间,都给彼此些去消化这两日来过多的信息量。 半晌,祁宋收回不好的情绪,松口气对温宇道:「好啊,一起去吃个饭吧。」 温宇听到这话,开心地甩了下他的肩,笑道:「正好我下周就要回美国了,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今晚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祁宋脸上略显惊诧:「你这么快就要回美国了吗?」 「对啊,那边的公司现在业务繁忙呢,我要是在国内再浪多几天,我爸得从美国回来直接抓我回去了。」 美国…… 祁宋将这个关键词捕捉在脑海中。 俩人就这么一路并肩,边走边聊。 祁宋被温宇带到商圈顶层一家西餐厅。傍晚夜色降临,餐厅门口被奢靡灯光点缀得熠熠生辉,在俩人到达电梯口时,正对着的透明玻璃门已然被一位服务员拉开。 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拿着英文餐牌按在小腹处,另一手伸出示意两人进门。 温宇朝男人道谢过后,转过脸对身旁的祁宋轻声介绍:「这地儿我前几天来过,法餐味道非常正宗。」 「你一定也会喜欢。」 进门就能瞧见偌大的画像别在墙面,两支红酒杯倾斜碰杯,画作展示得极为仔细,不像是粗制滥造的工业品,连杯里的酒水波浪都好像精心设计过那样灵动。不像是幅画,倒像是优秀摄影师的作品。 祁宋进门口听着温宇的介绍,也面露欣赏地轻点着头。 服务员将两人领来窗边的位置,正是俯瞰整个商圈夜景的佳位。 除了餐点以外,还有不少酒水供应。 温宇还是同以前一样,话特别多,从美国说到国内,各种生活细节都恨不得跟祁宋分享个遍。由于说得太嗨,几乎忘记了祁宋虚与委蛇的敷衍回应掩盖的心事重重。 祁宋这两日见到酒就跟见到续命的水一样,把酒当水喝。 温宇见祁宋将红酒直接一口闷,整个人愣了一下。这还是才刚上前菜的状况,祁宋又抬眼示意服务员继续倒酒。 然后又一口闷。 再朝服务员示意。 再一口闷。 温宇:「……」 见他灌了五六杯后,温宇实在看不下去了,伸出手臂挡住服务员要继续倒酒的行为:「excuse me.」再张开手往前推了两下,示意停止倒酒。 服务员这才礼貌颔首离开。 祁宋因喝得太快,脸颊隐约浮出潮红。 温宇将他的红酒杯抢过,推到一旁,面露担忧:「祁宋,虽然你不太愿意说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我也不勉强。但你这一下子喝太快了,不仅容易醉还对身体不好。」 祁宋轻缓口气,将酒杯扯回面前:「温宇,我很少喝酒,今天你就让我喝个尽兴吧。」 「你最好说老实交代,是不是跟祁昭有关?我好歹是他学长,还是他合租舍友,再怎么说这个关系也算亲密吧。」 温宇又撇撇嘴:「你就这样一直喝闷酒,什么也不说,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跟祁昭……」祁宋张了张嘴,又将话语吞回了喉眼,转言道,「事情太复杂了,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祁昭身体问题不大。」 温宇这才松了口气,继而又嘆气:「好吧,那我今天就陪你喝个尽兴。」 「够朋友吧。」 言罢,抬手示意服务员多上几瓶红酒。 祁宋捏着酒杯,红酒隐约倒映着他的脸,微醺导致目光稍许涣散。片刻,才若有所思道:「我不想那么早回家。」 那里很快……也不会再是我的家了。 闷了大半杯酒的温宇爽朗回应:「行,那我也可以陪你喝到天亮。」 俩人从七点喝到近十点,中途上桌的饭菜也没吃多少,光顾着往喉咙里灌酒。温宇在期间去洗手间吐了两回,回来以后,又见祁宋加点了一瓶洋酒。 温宇吨地一下坐回他对面,解开了胸前两颗扣子,脸上尽是后悔:「祁宋,你怎么比你弟弟还能喝啊。」 祁宋嘴角扯着浅笑,又往他杯里倒满整杯洋酒:「不是你说要陪我喝的吗?」 「继续。」 温宇将即将满杯的酒移到一边,护到自己面前:「停停停,你这也太能折腾了。」 祁宋见他退缩,浅笑着正回瓶身,往自己杯里倒满。红酒下肚的灼烧感还未褪去,他又继续将整杯洋酒喝光。 要誓死喝到天亮的温宇,在十二点去洗手间吐了回来后,直接举手投降了。 温宇吐完回来后,清醒了不少。见祁宋把整瓶洋酒喝到见底后,恍惚着醉酒的眼神抬手还要示意服务员上酒。 温宇见他那样,赶紧起身将他的手放下:「别喝了别喝了,走吧。」 「我真喝不动了。」 第57页 「祁宋我投降,我投降了。」 放弃挣扎的祁宋也因为洋酒的后劲儿没撑住,倒趴在了桌上。 温宇扶额无奈嘆气,只好将他手臂抬起,勉强将祁宋从座位上捞了起来,服务员见状也来帮着搀扶。 温宇将车钥匙扔门口服务员手里:「请帮我叫代驾。」 这两兄弟不仅一个比一个能喝,性格也一个比一个奇怪。 温宇这么寻思着,和年轻男人一同搀扶着踉跄步伐的祁宋到了地下停车场,将他按进了自己车后座里,自己也钻了进去,随后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塞到帮忙的男人手里。 服务员颔首感谢,礼貌道:「代驾很快就到,请先生稍等片刻。」 温宇被酒精折腾得实在没什么力气,将手伸出窗外摆摆表达感谢。 商圈中心距离海边别墅约一个小时车程,温宇枕在车窗沿缓着酒劲儿,也许是过于醉酒的缘故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直到代驾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勐然窜醒过来。 「嗯?到了?」 温宇揉揉眼睛,窗外整幢海边别墅都亮堂着灯光,闪得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 他戳了戳身旁人的肩膀:「喂,祁宋,起来了,到你家了。」 柯云烁透过别墅一层客厅的落地窗,瞧见渐近的车灯。然而在见到一辆陌生奥迪驶进院子大门的时候,他眉宇拧紧,插在裤袋里的手也握紧了拳。 待温宇好不容易把祁宋从车里搀扶了出来,正要将他往家门口带去。 客厅大门此刻打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从里走出来,还未等温宇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年轻男人就将祁宋从他怀中拽了过去。 他在家里等了他一天,从白天到凌晨,现在已经一点过半。他以为祁宋只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没成想等到家的竟然是醉酒的祁宋和陌生男人抱在一起,还从对方的车里出来! 柯云烁攥紧了他的腰肢,看着醉倒在他肩窝的祁宋,低声怒斥:「你居然跟别的男人一起回来?!」 祁宋没有一点儿反应,整个人瘫在他怀里。 温宇倒是被他吓得后退了半步,好不容易稳当脚步:「冷静点儿兄弟,别误会,我俩就朋友,他喝多了我给他送回来了而已。」 「你是谁?!」 柯云烁目光警惕又危险,双手将祁宋整个人都护在怀里,好像他就是自己的所有物那般,浑身上下充满着占有欲。 「哦,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温宇。」 「想必你就是祁宋的老公——」 了吧。 他晃悠悠地刚要伸手和对方交握,没想到话语未尽,对方就已经将祁宋横抱起来,冷冰冰地转身离开了。 还在原地伸着手的温宇:「……」 真没礼貌。 温宇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另一边已经抬脚弯腰钻回了自己车里。拍了拍副驾的沙发背,示意代驾离开。 柯云烁满脸阴沉地将祁宋抱回屋内,抬脚往后一推,客厅大门自动合上。 他瞧着对方因醉酒而浮上脸颊的潮红,攥着他肩臂的手收紧了力气,抬脚往楼梯走去。 「温宇,继续……」 听到怀中人的低吟,柯云烁停驻步伐,仔细回味祁宋刚刚说出的字眼。 柯云烁脸一沉,胸腔勐地往上蹿火:「你刚刚叫谁?!」 温宇? 什么温宇? 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你——」 「你居然!——」 压下的怒火因过去的记忆汹涌而至,理智渐失的柯云烁加快了上楼的步伐,脸色也比刚才更阴沉可怖。 柯云烁横抱着他,直接一脚踹开了主卧的门。 第31章:他要离婚 第31章:他要离婚 怀里的人似乎被剧烈的响动惊吓到,缩了缩身子,皱着眉往他的肩窝处埋得更近。 柯云烁被他靠近的动作触动剎那,心尖儿飘过一丝涟漪,紧压的眉心松了点儿。他单膝抵在床沿,将横抱在怀里的祁宋掼倒在了床上。 像是熟悉的味道让他安心不少,祁宋本能地将身体往上挪,找到枕头后,缩成一团侧躺着,轻缓着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柯云烁怒气未消,但见他似乎被醉酒折磨得不轻,便将质问的话语都遏止在了喉间。于是半蹲着身子,替他脱鞋。 脱好的鞋子被他整齐地摆放在一旁。柯云烁站起身,屈膝抵在床沿,倾身摸向他的裤腰带缓慢解开着。 他垂眼看向祁宋的睡颜,黯淡月色透过窗户,伏映在他的五官,因醉酒而浮出的潮红爬满双颊,微张的嘴唇因酒精作用而泛红,柯云烁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他盯着祁宋的嘴唇,喉结轻滚。 祁宋没教过他接吻,他不会。回想起从医院回来的那晚,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烧煳涂了,冲动下的亲吻逐渐让他分不清那晚的颠鸾倒凤算什么意思,不是惩罚,不是发泄,掠过心尖一抹温暖与心动突然密密麻麻地侵袭身心,像本能。即便他们的初夜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美好回忆,也总让他食髓知味地想要更多,从祁宋身上索取更多。 柯云烁眼神微朦,缓慢地往他的嘴唇靠近。 「谢谢你送我回来。」 「温宇,谢谢啊。」 闻言的柯云烁动作停顿,眼色蓦地一沉:「你刚刚说什么?」 第58页 「……」 被酒精折腾得不清醒的祁宋没有回应。 柯云烁此刻的气焰完全压不住了,直接抓过祁宋的手腕按在一旁,欺身就往他嘴唇狠狠吻去,带着惩罚与愠怒意味,撕咬啃压。舌头蛮横地闯进他的口腔,捲起对方舌尖,吮吸搅卷,直到俩人都唿吸不畅,胸膛起伏,气息加重到几近窒息。 温宇温宇,又是温宇,温宇是个什么东西?让你醉酒也想着他! 还说喜欢我?你的喜欢怎么那么廉价?! 祁宋呜咽挣扎着,拼命推拒对方欺压下来的胸膛。 柯云烁不管他的费力挣扎,将祁宋的手腕攥得更紧,整个人压到床上,屈膝禁锢住他乱蹬的双腿。 口腔被柔软的舌头侵占,空气被掠夺得他挣扎得更厉害,拼了命地用鼻子往内汲取空气。直到两人快要窒息时,柯云烁才放开他。 不等祁宋反应,柯云烁便压低身躯,几乎与他脸贴着脸。 「你看清楚我是谁?!」 祁宋在昏暗的房中,才勉强看清对方的脸。瞳孔扩张,本能地唤出了对方的名字:「云……云烁?」 「你再喊别人的名字试试?!」 「我在家等了你一天,你他妈居然跟别人出去喝酒,喝到大半夜醉成这副样子也就算了,还勾肩搭背着一起回来,现在满嘴都是别人的名字,你把我当什么!?」 他忽然又分不清了,祁宋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是不是真的爱他.从八年前开始对他的偏爱与宠溺又到底几分真。就像这个家的长辈一样,从小对他的溺爱,让他分不出虚实。又像母亲多年前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坦然,也让柯云烁弄不明白这个终生都在追寻自由的画家,为什么心甘情愿被当做金丝雀困在柯家数年,最后一无所有地离开。 「……什么?」 什么别人的名字? 祁宋好不容易从酒劲中缓过来,便听到柯云烁在他身上叙说着匪夷所思的话语。 突然的沉默侵袭,柯云烁收紧了力气,一身剑拔弩张的气焰,加快变重的唿吸窜满两人间。 还未等祁宋从被攥的手腕疼痛中缓过来,对方狂躁的吻又落了下来,咬着他的下唇迫使他张嘴后,又蛮横地将舌尖抵着他的牙口闯入。 松开的另一只手也摸向祁宋解开到一半的腰带,急躁地取下,勐地甩到了地上。祁宋见他这副疯魔的不理智模样,被粗暴惩罚般的深吻堵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惊慌中想要伸手去阻止,最后还是因为酒精作用而失了抵抗对方的力气。 祁宋被吓得拼命往后逃离,又被柯云烁攥着腰肢拽了回来。 「不……不要!」 「云烁……别这样!……」 柯云烁气疯了,他压根儿听不到祁宋的求饶。 就这样让他们好不容易步入正轨的关系又回到原点。 祁宋忍下疼痛:「我们就要离婚了,你别再做这种事儿。」 离婚。 这个词彙突然像一闪而逝的尖刺,狠狠地钻入柯云烁的耳朵,又迅速逃离。 从开始他们就因为这个所谓的婚姻,让他们的关系变成了这副煳涂样。当他接到乔瑾年的电话,听到对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是出乎他意料的。 ——「他要离婚。」 离婚? 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我吗? 这个时候提离婚是什么意思? 又想抛弃我吗? 就像以前一样,不管他同意与否,不听他解释,不相信他。 「离什么婚,我不离,我不准,不同意!」 柯云烁觉得自己现在是气煳涂了,尤其是想起祁宋对他做的那些桩桩件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要对方跟他对着干,唱反调,他也不管结果如何,他就要任性地反驳他,否决他。 你那么喜欢我,我又离不开你了,也对你生出了和过去不一样的感情,我在尝试接受这个婚姻,接受你的爱。既然都回不到以前那种关系,那好吧,那我可以让步,可以妥协,那我就放弃家族企业的股份,放弃为母亲争取的那一切。我与父亲谈判,将属于你的还给你,把能补偿的都补偿给你,让我们的婚姻不再与这个家族有任何利益纠葛,再无把柄落在他们手里,说不定以后也能够平淡自由地过一辈子。我在努力了,你给我点儿时间。 「你这次又想自私地打乱我的计划,我不准,我再也不准了!」 「我明明在努力了,你不能不相信我,你不能这样玩弄我!」 「你们说要我结婚我就得结婚,你说要离婚,我就得跟你离婚吗?!」 祁宋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试图将对方推开,他开始搞不懂了:「为什么不离婚?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不是怪我逼你结婚吗?不是怪我束缚你的自由吗? 柯云烁突然轻哼一声:「我想要什么,你问过我吗?你们徵求过我的意见吗?」 祁宋猝然沉默,沉默的理由显而易见。 柯云烁说得对,从一开始没有人询问过他的意见,只要他们做了决定,他就得依着,得服从,否则就拿捏他的弱点去威胁他,比如事业,比如他母亲。 可他也是被利用的那个,他的父亲到死都不知道,他眼中的恩人,其实是害得自己儿子们颠沛流离只能寄人篱下的落魄少爷,无家可归,无父无母的孩子。 第59页 他们需要离婚,他要给柯云烁想要的自由,他也要离开这个家,这个不属于他的家。 祁宋不明白,柯云烁现在想要的自由和之前不一样了。 祁宋试图冷静对他说:「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柯云烁咬着后槽牙,怒气再也压不住,朝他吼去:「我幼稚,我任性,我无理取闹,我变成这副样子是谁纵容出来的?!」 祁宋眼神微愣,眼中溢出不可置信:「难道你要把一切都怪在我身上吗?!」 「对,怪你!」 柯云烁一拳砸在枕头旁的床垫上:「怪你不相信我,怪你不遵守我们以前的约定,怪你把我们的关系变得一塌煳涂不可收拾,怪你教我用这种方式来向你发泄!怪你把我惯坏了!」 「都怪你!」 柯云烁声音逐渐哽咽。 「都怪你……」 「怪你……」 「你不能……不能这个时候把我丢下。」 年少开始的依赖,根本就无法割捨。 他痛恨自己被这个婚姻束缚自由,因为他为母亲争夺的利益容易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事业会成为他最致命的弱点,他会在这个家族里寸步难行,然而就在这场狂风骤雨般的变故之下,真正被婚姻束缚的,变成了祁宋。 他当初恨祁宋逼他结婚,可现在,他怨祁宋要和他离婚。 要说一开始他只当祁宋是个亲近的大哥哥,彼此保持着亲密的距离感,他以为那已经足够,婚姻不该出现在他们俩身上。柯云烁将祁宋放入自己的规划里,都只因他把对方当做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从结婚那晚祁宋的主动开始,他们之间那层纸就彻底被捅破,用错误的方式捅破了。 ——我会一直喜欢你。 这是祁宋对他说的。 像下达承诺,向他发誓那般的真挚。 明明是你先让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的,明明是你说的喜欢我,现在要抛弃我的也是你,凭什么我要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 柯云烁眼睑通红,恍然间掉下一道泪,滴在祁宋的脸颊,又顺着他的髮鬓滑落。 「你怎么能……说了喜欢我以后,就不要我了。」 第32章:你不能这么对我! 第32章:你不能这么对我! 颤巍的语调里,除了任性,责怪,还多了些不可名状的难过。 换做之前,祁宋会自责,会反省,即便知道会被拒绝,也义无反顾地伸出手替他拭去眼泪。可现在他仅是无动于衷,这是他第一次对柯云烁的落泪无动于衷。 不是他述说了喜欢以后,就不要柯云烁了。是他被抛弃了,他从一开始就被这个家压榨干所有价值,他们夺光他所有利益以后,再假惺惺地给他些补偿,然后他就该识趣地滚蛋,还给柯云烁本该自由的生活。 到底还是柯海耀啊,那个能将兴洲集团推向医疗行业龙头的企业家,言语温和,却无不透露着资本家的利己主义心态。从前的功臣又如何,他只看重利益。他都能利用自己的小儿子了,他一个祁宋不过是个外人,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从头彻尾被抛弃的只有他祁宋而已。 他这八年陪伴在柯云烁身边,在他父母眼里,不过是让他们儿子的童年不再孤独的玩伴罢了。率先动心的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付出的也是他自己。 他不怪柯云烁,也没资格说不要他。 可柯云烁不懂,他就觉得是祁宋不要他了。 其实是让祁宋知道真相的时间过于巧合,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持续不到几天,就被现实狠狠打碎,被踩入泥泞。 沉默持续过久,祁宋欲言又止,最后缄默不语地闭上眼睛,微瞥开脑袋不去回应对方。 他们在相处的那八年里从未有过任何争吵,所有的不和都从那份婚约下至他们俩人身上开始。祁宋的冷处理与温柔总会让柯云烁如拳头砸在棉花上,唯一一次算为激烈的争闹也不过祁宋的示弱与反省。 柯云烁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他此刻和祁宋待在一起,无法再理智,他要发泄,要嘶吼,要倾述。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明白吗祁宋!」 不可以说了爱他,不可以讨好了他那么多年,就用离婚两个字轻飘飘地将他踢开!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祁宋闭眼,颤抖着双唇回应他:「我不明白……」 「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你之前说得对,我从一开始就是被你父亲卖给你逗玩解闷的玩物而已。」 盘算着将祁家的家业收入囊中的同时,也顺便给他们的小儿子作伴。 他现在连最后一点儿尊严也不留给自己了,他当初在柯云烁身下苦苦哀求的那点儿自尊也不要了,仿佛释怀了一切那般,地将这种话说出口。 祁宋突然的一句话让柯云烁哑口无言。 「你——」 柯云烁怒地抓过他后脖颈,强迫对方抬头与他对视,语气带着少许心虚与慌乱。 「你不准这样说。」 祁宋睁开朦胧的双眼,淡淡回应:「我说得不对吗?」 「这是你说过的话不是吗?」 「你母亲曾对你说过,如果孤独,就找你的祁宋哥哥。」 「这不就是我待在这个家微不足道的价值之一吗?」 第60页 祁宋的三连问,让柯云烁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无数话语在脑海聚集,却偏偏哽在喉咙,吐不出只言片语。 「你十九岁了,不是十一岁,你现在不需要我了。」 「我的喜欢不值一提,只要柯小少爷勾勾手指,有的是人讨好你,何必跟一个如今已无任何利用价值的落魄少爷纠缠不清呢。」 「不是我不要你了,是你们从来都不需要我,你们只要我父亲的公司。」 柯云烁闻言,轻颤着指尖松开了手。 祁宋无力地倒回枕头上,疲惫地闭上眼,轻缓出一口气。 沉默片刻,柯云烁突然压低脑袋,激烈的亲吻落下,甚至带上怨恨地撕咬祁宋的嘴唇,逼迫他哼出一些声音。祁宋也不再挣扎,由着他去。 柯云烁自始至终都认为,他们应该和彼此大吵大闹一回,然后抱着哭一场冰释前嫌,互诉情愫。 可偏偏没有,好像又回到了那半年里毫无情感的发泄,逼迫祁宋回到那个包容的模样。无论他多么咄咄逼人,祁宋都只会温柔以待,爱着他,宠着他。 这个折磨人的情况持续时间并不久,但祁宋只觉过了个世纪,疼痛与疲倦并进的熟悉感,突袭而上,强迫着他去接受,胁迫他回想起他们过去不好的记忆。 柯云烁疯狂愚蒙到,并不知道自己在逼着祁宋消耗对他的爱意。 疲倦与酒劲纷至沓来,祁宋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他们之间变成这副样子该去怨谁。如果柯云烁怪他,那就怪他吧。如果说都是他的错,那就都是他的错吧。 无所谓了。 即便柯云烁紧抱着他睡一整晚,他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了。 柯云烁一大早接到个电话就匆匆离开。 祁宋又是接近黄昏才醒来。 他捂着疼到欲裂的后脑起身,腰间的酸痛让他眉宇拧得更紧。祁宋呆坐在床边,发了好一会儿愣,最后他乏力地捞过被丢在地上乱作一团的衣物,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左策给他发的那条短讯。 祁宋尝试了好几遍回拨电话,那头仍旧是关机状态。他不清楚左策和柯明彦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经被柯明彦收买了,最后不知何缘由闹掰,还良心发现地告诉了自己真相。祁宋回忆起在cbd地下停车场偶然碰见左策从柯明彦车里出来,那时候他就应该起疑。偏偏对这个家族过于信任,让自己消了一切疑虑,而唯一想知道的真相,不过是关于祁昭的车祸真相。 祁宋忍不住自嘲,他点开那条简讯详情,拨通了讯息里的负责人电话。 …… 祁宋赶来疗养院时,护士照常将检测报告递给他。这次他仍旧同平常那般仔仔细细地查看着各项指标,同以前一样并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正是因为太正常的检测指标,祁宋才想起左策简讯里跟他说的话。如果换一家非兴洲集团垄断的私立疗养院,会有不同的结果吗? 得知真相以前,他不会质疑。但现在,祁宋无法再相信任何人,包括左策。但是如果祁昭的植物人状态是柯家人有意而为之,他只能暂且相信左策的话。 祁宋握起祁昭有着温度的手掌,倾下身不停地道歉,叙说着他所知道的一切。 他在多年前就应该听听自己弟弟的心声,就应该意识到他沉默内向的弟弟不妥的变化,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安稳而妥协,不顾一切地去信任这个家的人。 他如今剩下的唯一亲人,自始至终都只有祁昭而已。 他该早些明白的。 他从一开始就该清楚的。 祁宋将祁昭的手掌抚在自己的下颚处,红着眼不停地对他叙说:「祁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会想办法让你好起来的,再相信哥一次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即便寒冷的季节临近,今日天气却格外晴朗,偶尔一阵寒风拂过,吹动素白窗纱,一缕阳光闯入,映在病床上。 窗纱落下,那抹阳光被阻挡。 昏睡中的祁昭,睫毛轻颤,眼角猝然落下一道泪。 柯云烁一大早接到乔瑾年的电话后,匆匆赶到了兴洲集团。 再好的着装也难掩面容的疲惫,无框眼镜反射的光才遮挡了点儿双眼的通红。他很少来家族公司,又或是说,从小到大,来过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对于他的突然造访,见状的职工人员起初是诧异,但很快,皆是礼貌颔首打招唿。 电梯在37层停驻,门开时,乔瑾年已经在门口等待着他。 乔瑾年双手提着公文包,礼貌颔首:「三少,您来了,非常抱歉一大早让您来这儿一趟。」 柯云烁也不拐弯抹角,大步踏出电梯,往休息室走去:「说清楚。」 休息门就着惯性合上,乔瑾年将公文包中的文档掏出,轻放到他面前:「除了巴克莱银行,其余都按照您的要求正在进行合法转移。由于金额过高,为了不引起怀疑,每次入帐金额必须比之前减少三分之一来进行汇款,所以所需时间也变长。」 柯云烁若有所思地看了乔瑾年一眼,轻蹙眉头,拿起纸质文档认真查看着记录。 「时间长点就长点吧,这无所谓,别让大哥察觉到就行。」 乔瑾年轻笑:「这您大可放心,最近因为收购疗养院相关,他正忙得不可开交,只需按照您和柯老先生的安排,一切都会按计划妥当进行。」 第61页 柯云烁轻嗯一声,又示意对方拿出另外一份合同。 乔瑾年明白他意思,表情略显迟疑,但很快,双指捏着公文包里合同边缘,扯出轻推到他面前。 片刻,乔瑾年仍是面露担忧,警醒对方:「三少,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柯云烁忽略了他的询问。 乔瑾年又道:「他都已经提出离婚申请了。」 「我们不会离婚。」柯云烁直接打断他。 随后抬眼看向律师:「他说他只要钱不是么?」 乔瑾年点头:「是的。」 「那就够了。」 他不愿意离婚,将自以为的补偿强行加诸于祁宋,同他父亲当初把那个爱自由的画家母亲困在这个家十多年,强行冠于富太太名号的做法,或许没什么区别。 其实并不都是他的错。 柯云烁不明白,于是从一个极端,又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第33章: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第33章: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祁宋驱车回到海边别墅时,整幢灯光亮堂,他透过车前玻璃,隐约看到站在一层落地窗前的高挑身影,左右走动,将手机置放在耳边打着电话,时不时抬头朝客厅大门看去。 好像就真的在盼着他回家那样。 他以前见到柯云烁多开心啊,即便对方每次来见他都是盛气凌人,从不给好态度。甚至有时候逮着他狠狠地操一顿就离开,嘴里皆是狠毒的话语。 祁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拨下d挡,调转车头离开。 这里不是他的家,从来都不是。 海边别墅被车灯扫过的大门再次被无尽的黑夜包裹。 祁宋漫无目的地行驶在公路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直至一阵疲惫侵袭,祁宋才强迫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索性将车开到市中心去,订了间酒店。 他打算在离婚以前都住在外面。柯云烁应该不会太在意他消失个几天,这段期间也需要和对方保持距离,然后再慢慢划清界限。 祁宋刷了卡进门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换洗的衣服。他下意识看了眼时间,九点不到。他记得自己来的时候,距离酒店不远处有个小商圈,索性买几件衣服大概应对一下。 祁宋提着两袋衣裳经过一家清吧,脚步不自觉停驻。 他从小到大都擅长周旋于长辈之间,接受过所有的称赞都是围绕着懂事,乖巧,沉稳,温柔几词。在母亲难产离世、父亲逐渐病重以后,以及祁昭过于内敛的性格让他不得不早点成熟,他也想像柯云烁一样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向长辈索取温暖,他也想被哄,可他不行,不可以。他能被父母宠溺的年纪停驻在了五岁以前,在那儿以后,他只能逼着自己长大,成熟。于是习惯了付出,习惯了给予。 祁宋推开了酒吧门,坐在吧檯前,点了度数较高的洋酒,安安静静地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是轻松的。因为他被迫用自己身上的那些利益与价值,以极高的代价,换取到了零星半点自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祁宋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有时候他也烦恼自己为什么酒量太好,很难喝醉,他明明很少喝酒。稍微有些醉意上头时,祁宋眨了眨微朦的眼睛,又将整杯酒灌进喉咙。整间酒吧人来人往,透明门被推开,又合上发出的细微摩擦声在轻柔歌曲切换时格外清晰。 祁宋昏昏沉沉间,往洗手间走去。 两个年轻男孩儿在镜子前,正一前一后地补妆。 见祁宋步伐摇晃,两人都默契地挪开了点儿步伐。 穿着透视装的男孩儿往嘴上涂抹着口红:「哎陆淮,你之前说的那个柯总,到底怎么样了啊。」 祁宋被「柯总」这一关键词吸髓了注意力。 被唤作陆淮的男生抬眉:「some传媒的柯云烁吗?」 「对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不回消息,上次把我丢酒店就跑了。」 「可能我魅力不够吧,我听说他在圈子里好多情人的。」 陆淮整理着头髮,「上次那个姓周的小网红,你有印象吗?」 「有啊,半年前就听说他攀上了你嘴里说的柯总,送车送表的,过得可滋润了。」 「不过我听说他前段时间也被柯总甩了?」 男孩儿招招手,唇瓣凑到对方耳边:「哎哎,陆淮,听说柯总早早就隐婚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会不会是被正房找上门了啊?」 「所以这段时间都不见他和许总出来玩。」 「你这么一说……」 陆淮蹙眉,「可他隐婚的妻子是谁?」 男孩儿用眼影刷尖轻敲着下巴:「好像是……男的。」 「男的?!」 祁宋掬了把水,往脸上扑,扯过纸巾胡乱地抹了干净。 透过镜子,撇了眼聊八卦的两人。 两人并不明白祁宋眼神里的含义,默契地噤了声,转过身去,用更低的声音继续说话。 祁宋没在意,转身过离开了洗手间。 回到吧檯,祁宋轻抵着下颚,抬起手示意调酒师再给他一杯。擦拭着酒杯的调酒师再度给他装满,推至他眼前。 祁宋的指尖刚碰到酒杯,就被身旁迅速伸来的手夺走,满杯的酒因为被抢夺而洒出了些。 第62页 「你为什么又出来喝酒!?」 祁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转过脑袋,才发现柯云烁站在他身旁,正怒气沖沖地盯着他。甚至气息还有些喘,衬衫扣子扣得不太整齐,及肩长发半湿,被凌乱拨到耳后。像是刚洗过澡,头髮未吹干就急匆匆出门的焦灼模样。 「云烁」二字尚未出口,柯云烁就抓过他的手腕,将他拽下了高脚椅。 祁宋一个没站稳,直接栽在了对方怀里。 柯云烁凌乱间拿出手机扫码付了款,压着满目怒意,环过祁宋的肩膀,抄过他身旁的几个袋子,将醉酒踉跄着脚步的祁宋生拉硬拽出了酒吧。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家,为什么不接电话?!!我以为你被大哥暗算——」柯云烁埋怨的话语戛然而止,大步流星地要将他拽进车里。 「你三番几次跑到外面喝得烂醉,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祁宋沉默着不说话,在见到柯云烁要将他塞进车里的动作时,勐地甩开了对方的手。 柯云烁被他动作整得一懵:「你干什么?」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祁宋转身就要回酒吧。 柯云烁这回彻底怒了,勐地将祁宋按到车窗,压紧他身躯:「你到底在跟我瞎闹什么?置气什么?!」 在听到这句话后,祁宋勐地推了把他的肩膀。 柯云烁怔忡了一瞬。 祁宋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只是喝点儿酒怎么你了啊,我跟你瞎闹置气?我哪里敢啊。你不开心了可以随便发脾气,你喝多了随时有人哄,但我不能,我没有依靠!我现在只剩下个躺在病床上醒不过来的弟弟,我又该找谁发泄我的不满,倾述我的痛苦啊?啊?!」 柯云烁一怔,霎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祁宋讽刺地笑了一声:「柯云烁,我刚刚在洗手间听到别人讲你的八卦,陆淮又是你睡过的哪个宝贝啊?你之前总污衊我养小白脸,那你自己呢?」 柯云烁眉头一拧,「什么?」 陆淮是谁? 「我根本就没睡过他,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你别听外面的人风言风语。」 「好一个风言风语,柯云烁,是不是睡过的人太多,都忘得七七八八了。无论你之前跟多少个人睡过,现在都跟我没关系了,不对……」祁宋嗤笑了一声,「从头到尾都跟我没关系才对,商业联姻罢了,你玩你的,我没有资格任何去管,也没理由去置气。」 「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跟我回家!」 祁宋甩开了他的手,踉跄着后退半步:「我的人生变成这副鬼样,拜谁所赐?我就应该安安静静地拿了钱滚蛋不是吗?我已经够忍让了吧,还想要我退让到什么程度啊?!把我父亲的心血抢走,又把我弟弟撞成植物人后再假惺惺地给点儿赔偿,我是不是还应该跪下来磕个头感谢你的父亲和大哥啊?!我知道你被利用,你无辜委屈难受,我理解,我很理解!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你们一家子人,你明白吗柯云烁!」 柯云烁怔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再次情绪崩溃的祁宋。 「那你还说你喜欢……」柯云烁语气弱了不少,甚至含点委屈。 『我』字未出口,祁宋便打断了他:「你就当作那是我哄你的假话吧。」 柯云烁能理解祁宋的奔溃情绪,他昨晚也跟他闹脾气,但对方的冷处理让他只能憋着口气无处发泄,但如今他看到这样的祁宋,又忽然松了口气。 那就证明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祁宋无力地推了推对方肩膀:「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柯云烁将他双手抓得更紧,强硬道:「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家。」 祁宋突然哼笑了一声。 「回家?回哪个家?回谁的家?我的家在哪里?」 柯云烁面对着对方的接连好几个问题,翕张着嘴唇,突然说不出一个字。 祁宋面如寒灰,淡道:「我没有家了。」 柯云烁眉心下压,脱口而出:「你有!」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我能给你一个家!」 祁宋猝然沉默,甚至眼里含着些荒谬,安静地盯着柯云烁。 他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已经够不理智了,没想到柯云烁比他更甚。一开始怨自己逼他结婚的不是他吗?一开始把他的那些爱意当做垃圾,忽视羞辱他感情的不也是他吗?怪他把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不也是他柯云烁吗? 这个时候说给他一个家,未免过于讽刺。 「跟我回去!」 柯云烁拉开车门,按着祁宋的肩膀就要强硬地将他按进车里。 「放开我……」 「云烁你放开我……」 「不放,死都不放。」 第34章:你能不能说话! 第34章:你能不能说话! 「柯云烁!」 「你放开我,我要跟你离婚!」 「你再说一遍?」 柯云烁眼色一沉,攥着他手腕的力气都大了不少,「离婚?」 「不可能。」 「祁宋我不会让你跟我离婚的。」 年轻男孩儿捏着一根呆毛,摇曳生姿地走出酒吧门口,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男生的肩膀。 「呀,陆淮,你怎么站在这儿。」 第63页 「sammy,那个好像是——」陆淮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纠缠的两人。 「柯总?」sammy接上他的话。 「你刚刚听到了吗?那个人说要和柯总离婚。」 sammy惊讶地捂住了嘴。 「这不是刚刚在洗手间的那个帅哥吗?」 「我的天吶……」 sammy掏出手机,悄悄地录了下来:「难以想像明天咱们群里会有多精彩,要不要找许总八卦一下?」 …… 祁宋拗不过他,只能被他钳着手腕一路跌跌撞撞地扔到了车后座。 祁宋挣扎着起身,柯云烁就禁锢住他双手,重新按了回去。 「柯云烁,你给我放开!」 「不放!」 啪——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柯云烁偏着头,霓虹闪烁的酒吧灯扫过他的脸庞,鲜红的指印在他右脸逐渐明显。 「祁宋。」柯云烁话音一沉。 「到此为止。」 「别在这儿发酒疯。」 祁宋蜷起自己疼得发烫的掌心。 他刚刚…… 打了柯云烁一耳光吗? 心脏勐地一悸,恐惧汹涌而至。 他一下子就忘记了反抗,被柯云烁突然沉默的气场压迫得大气不敢出。 柯云烁见他安分了下来,便趁机将他双手禁锢,把他整个人圈在车后座,生怕他一冲动打开车门撒腿就跑。 柯云烁怕他逃跑,索性叫了个代驾。 祁宋就这样被柯云烁强带着回到海边别墅。 柯云烁再次将他甩到了床上,祁宋以为他又像之前那样,怒气上头就要狠狠地欺辱一番。祁宋吓出一身冷汗,迅速地缩到床角。 柯云烁欺身压下,祁宋双手挡在面前,身躯微微发颤。 「……」 柯云烁不理解祁宋这副防备的姿态。 沉默持续太久。 柯云烁承认,他一开始想用以前的方法来惩罚祁宋,用祁宋教他的方法去发泄自己的不满与怒火。可他又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他动作变轻,五指圈过祁宋的手腕。 唤了一声哥哥。 祁宋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身体不自主地轻颤。 柯云烁侧躺在他身后,圈过他腰肢,前胸贴着后背,安静规矩地抱着他。 「你给我点儿时间,给我点儿时间……」 祁宋在醉酒间,听着柯云烁在他耳边重复着这句话入睡。 …… 祁宋醒来时,柯云烁已经不在了。 他走出房间,发现酒柜空荡荡一片,甚至连个空酒瓶都不剩。 祁宋没在意,看望完祁昭后,和乔瑾年见了个面,对方让他多签了份财产受赠协议,也在离婚协议书上那一栏,填下了自己的名字。待柯云烁也同意签字,并且能够一同去进行离婚登记后,他们就能给彼此自由。但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柯云烁模煳否决的态度让祁宋无法理解,不过也无所谓了。 不论离不离婚,他迟早要离开。 这日他又在外面喝了个烂醉,又恰好再一次被柯云烁逮到。 重重复復了好几遍,柯云烁再怒也没办法,他这段时间没法二十四小时待在祁宋身边,只好安排了个贴身助理,时时刻刻盯着祁宋。 自从柯云烁强行安排了个助理给他后,祁宋就没有再出过门。不再倒腾些他喜欢的饭菜等他回家,而是时不时地餵一下金鱼,甚至坐在盖布的钢琴前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柯云烁见他变得这样,索性请了个阿姨回家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祁宋随他摆布,不哭不闹,不管不顾,当然不再像以前一样关心柯云烁,更不再翘首以盼地等他回家,对他嘘寒问暖。 这段逐渐变得不正常的关系再无法走回正轨。 柯云烁没意识到,祁宋也选择逃避。 这天,柯云烁处理完财产转移相关,回到海边别墅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他翻遍了整间屋子,发现祁宋趴在积灰盖布的钢琴键上睡着了。 忍让了一个多月的柯云烁,再也憋不住。他大步走上前,直接将他弄醒过来,攥着他肩膀逼迫对方起身。 祁宋吃痛地睁开眼睛,见到柯云烁时,勐然清醒。 他睁大着眼睛,怔怔地看着满目怒意的柯云烁。 「你不出门,像具死尸一样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你告诉我,祁宋。」 对方沉默。 「你能不能说话!」 依然沉默。 「你他妈就是存心气我的是吧。」 柯云烁一拳砸在钢琴盖上,清脆的声响吓得祁宋身体一哆嗦,此时才有点儿反应。 见他有了反应,柯云烁压了压涌上的怒火:「吃饭,跟我一起出门吃个饭总可以吧。」 他见祁宋没有起身的动作,索性拽起他胳膊就往外拉,直接将他按进了车后座里。 柯云烁将钥匙扔给助理,示意对方开车。 祁宋挪了挪屁股,远离了点儿柯云烁,额头轻靠在车窗边缘。 柯云烁见他离自己远了,便抓过他的手,硬扯了回来。 柯云烁走入极端,祁宋疲于应付,他们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了一个多月。祁宋不明白柯云烁在执着什么,柯云烁也不知道祁宋在想些什么。 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车内骤冷的沉默,柯云烁见是乔瑾年的电话,不耐烦的面容稍微缓和了些。 第64页 在听到电话那头的话语后,柯云烁眉头紧皱,捏着手机边缘的指腹用力到泛白:「你说什么?!」 祁宋转脸看向车窗外,此刻正乌云密布。 第35章:怎么哄? 第35章:怎么哄? 天气骤冷,雨季来临。 柯云烁赶到医院时,差点儿跪倒在手术室外。 「爬书架时不小心摔下来的。」 「……就恰好脑袋着地。」 「到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上一次大家子人聚那么齐的时候也是在医院,那时候的柯海耀只是摔断腿。 而这时间前后间隔,也不过几周。 这也恰好印证了乔瑾年当时警醒柯云烁的那句话。 ——「他这次摔的是腿,下次摔的就不知道是哪里了。」 柯云烁视线模煳地越过人群,望向手里提着公文包的乔瑾年,对方也正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他猩红着双眼,瞳孔扩张,像是在质问。 乔瑾年嘴唇抿紧,垂睫颔首,皆是歉意。 这份沉默被柯明彦的到来打破。 柯云烁的注意力被吸引,他转身看向来到医院的一家三口。 柯明彦过于精緻的一身装扮,像是早已知道这既定的事实,显得格格不入又讽刺。 柯云烁瞳孔怒意溢出,手指蜷起握紧拳头,手背青筋虬结,连着手臂微微跳动。 从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柯明彦,他的一生仿佛为权利而生,将自己的亲弟弟柯明风逼到国外以后,他唯一的挡路石就只剩下了同父异母的柯云烁。即使柯云烁放弃了股权的继承,也无法让他放下戒备去相信这个继母之子会做出那么大的退让。 他和柯海耀做的这盘棋局,原本该好好收尾的,可柯云烁这枚棋子似乎总是脱离轨迹。 因为父亲的偏心。 柯云烁大步走上前,再一次往柯明彦脸上砸了一拳。 柯明彦这次像是故意不闪躲,生生挨了这拳。 柯云烁揪着他的衣领,不顾众人阻挠,勐地将他按在医院墙壁上。 「柯明彦,我做的退让已经够多了。」 「你还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二哥被你拨了多少脏水,替你挨了多少骂名,背了多少锅,最后只能被爸丢在国外不闻不问。还有祁昭,左策,我母亲,祁宋,还有多少人被你利用过,只是为了个兴洲集团,明明迟早都是你的,为什么要费劲心思做那么多无用功,你眼里就这么容不下沙子?」 「你现在还想把我们的父亲杀死吗?!」 柯明彦漫不经心地抬起指腹,抹去嘴角的血渍,哼笑了一声。 「小烁,你不知道。」 柯明彦攥着他的手腕,用力地从自己的衣领上扯开。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柯云烁记忆中忽然浮现出他幼时的情景,在自己每日和母亲在家宅花园玩乐的时候,他时不时地能瞧见落地窗内的一道身影。柯明彦总是远远地望着他们,用复杂、鄙夷甚至是嫉妒的眼神,偷偷地观察着这对母子。然而每次和柯云烁对视上时,柯明彦的眼神又变回虚伪的温和友善。 怪他那时候太年幼,分不清虚实。 柯云烁将柯明彦按倒在地,抡起拳头又往他脸上落下几拳,狠狠地发泄着这么多年来的怒气。 「柯明彦你真他妈活该这辈子孤身一人!」 才反应过来的众人,走上前去将他们扯开。 「小烁,小烁!」 「冷静点儿,你们的父亲还在做手术……」 「拉开,把他们俩拉开!」 「……」 祁宋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停驻在远处,默默地盯着混乱的劝架现场,不像从前那样上前阻挠,也不再跟随着柯云烁的身影。他下意识看了眼躲在林素荷身后的柯焉燃,小孩儿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溢出诧异与惊恐。 在孩子面前这样幼稚取闹,只能让祁宋觉得,这个家没有一个正常人。 祁宋陪柯云烁离开医院时,外面已经下过了一场暴雨。 回到海边别墅后,柯云烁整个人仍旧是神思恍惚的。 祁宋推开客厅门,阿姨见俩人回来,正要上前打招唿时却见情况不太妙,便悄然转身离开了客厅。 祁宋轻缓一口气,转过身对柯云烁说:「如果累的话,先好好睡一觉吧。」 柯云烁眉眼动了动,呆滞的目光转向祁宋。 见柯云烁没有回应,祁宋索性放弃,转身抬起步伐往客厅内走去。 柯云烁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 双手环过他的腰肢,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仿佛在此刻,祁宋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祁宋感受到自己的颈窝处有湿润粘腻的液体滑落。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由着柯云烁抱着他哭泣。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抬起手抚摸对方,又或者是说些安慰的话语。 他很理解柯云烁,在得知父亲生病入院的时候,祁宋也曾大哭过。只是那时候他没有依靠,只能躺在床上抱着被子闷着口鼻哭,他那时候不敢哭得太大声,只因不想让年幼的祁昭察觉。 等柯云烁哭够,祁宋颈领处的衣裳已经被沾湿一片。 待柯云烁回主卧睡下,祁宋替他掖了掖被子。 祁宋想起住在柯家的那几年,柯海耀是很疼柯云烁的。疼爱到什么程度,是柯云烁打翻颜料,将他的书房弄得一团糟,他也只是笑笑着让人好好打扫一番,像无事发生那般继续陪着柯云烁和他母亲在画室里谈笑风生,疼爱到可以随时放下工作,回去陪他们母子的程度。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时候的祁宋真的很羡慕。祁宋不知道的是,同样将这些看在眼里的也包括了柯明彦。柯明彦也羡慕,但更多的是嫉妒,怨怒。 第65页 柯海耀到底偏不偏心,他一个外人是看不清猜不透的。 祁宋转身刚抬起步伐,手腕就被人钳制住。 未等他反应过来,柯云烁直接将他扯到了怀里,迅速将他抱进被窝。祁宋一个没站稳,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他环在了怀中。 祁宋听到对方对他说:「别走。」 「不要走……」 柯云烁收紧手臂力度,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又唤了他一声哥哥。 无论对方唤他多少次哥哥,祁宋每次都跟吃了糖似的开心、幸福。但此刻,他感受不到任何温暖,苦涩的情绪一涌而上,只会让他疲惫不堪。 「你能哄哄我吗?」 过于卑微的语调,让祁宋眼底掠过一丝惊诧。 祁宋从很久以前就羡慕柯云烁,现在也是。他也想要自己在最脆弱的时候能有依靠,能抱着自己爱的人肆意哭泣。但他不可能是柯云烁永远的依靠,从知晓一切真相开始,无论多喜欢他,祁宋也不要跟这个家的人有过多的瓜葛了,其中也包括了柯云烁。 最后祁宋只是沉默着,不回应,没反应,也不挣扎。 半晌,祁宋开口反问:「怎么哄?」 「拿什么哄?」 柯云烁目光刺痛,眉心下压,他震惊地盯着祁宋毫无波动的侧颜,眼睑泛红,最后只是愤恨地阖眼,不再说话。 换做以前,祁宋只会将他抱得更紧。他不明白祁宋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是让他不顺心,总是说些他不爱听的惹他生气。他能理解祁宋的立场,但他觉得自己除了误会祁宋半年多,便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从一开始喝得烂醉逃避,再到后来的冷暴力,都让柯云烁难以理解,他的祁宋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自此以后,柯云烁每天都去医院的icu病房门口看望病危的柯海耀,一待就是一个上午,有时候会碰上乔瑾年,两人聊个几句就离开。他每次都警醒乔瑾年找多点儿人看着柯海耀,最终还是落得这个下场。柯云烁忽然反应过来,他做的这些让步好像并无多大作用。柯云烁晚上回到家,就逼着祁宋陪他吃饭,晚上也要抱着他睡。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周,柯云烁同往常一样探望完柯海耀离去。在他踏入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另一人从旁边的电梯走出。 医院各个角落闪烁着红光的监控忽然熄灭。 柯明彦推开icu病房门,轻声走了进去。 他冷言扫视了一番浑身被插满管的柯海耀,仪器的滴滴声响持续不断,他双手抄兜,倾身向下,凑近到柯海耀耳边。 「爸,既然都让我替您做了坏人,就干脆让我做到底。」 他伸出手,捏着氧气罩:「您当初说只要我一个孩子的,偏偏还生了小风。在小风出生以后,那根只惩罚我的木仗就被您烧了,还记得吗?后来我妈死了,您娶了个没名气的画家,生了个娇生惯养,没礼貌又任性的小儿子,遭人笑了那么多年却丝毫不介意,还想给她留股份,她离家出走了那么多年,配吗?不配吧您说是不是,小烁倒是可爱,他以为是我着急上位要害您,索性把股份让出。你们看起来才像是亲父子,我倒成坏人了不是。」 「对待继承人就应该要严格些。」柯明彦目光嘲讽,却又好似认同般地点着头,「那既然如此。」 「您就继续以好父亲的形象,下去陪陪我母亲吧。」 「我会用你教育我的方式,好好培养小燃的。」 柯明彦将氧气罩拔起,失去供氧的病危老人面色苍白。仪器上的数字骤降,心电图逐渐变缓,直至化作一条平行线。 嘀—— 柯云烁停好车后,从副驾拿出一束新鲜的香槟玫瑰,目光透过别墅二层的落地窗,望向坐在阳台前发愣的祁宋。 手机的震动声再次将他的注意力转走,柯云烁点下屏幕绿色圆点,置放在耳边。 「三少,柯老先生他……」 「断气了。」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快到让人没来得及消化,就得立刻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 祁宋垂眼看向庭院,站在车前的柯云烁。他怀里的玫瑰连同着耳边的手机,一齐跌落。 还沾着水珠的玫瑰摔在地上,几片花瓣从中散落。 第36章:我只有你了。 第36章:我只有你了。 并排多辆黑色轿车停满整个陵园门口的路旁。漆黑一片的人群将牧师围绕。 两鬓斑白的牧师胸前挂着十字架吊坠,嗓音缓慢低沉,平静叙述着这位企业家的一生,模版似的追悼词,走过场的人群。 天气骤变,下起暴雨。 有人在身后为柯云烁和祁宋撑起一把伞。 祁宋侧目看向柯云烁,他紧盯着墓碑上的老人,满眼皆是难以置信,像是还未从父亲离世的现实中走出。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的他牵着父亲的手,目光跟随对方落泪的视线,不理解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忽然就成了一块墓碑上的黑白照。 在祁宋将视线移向柯云烁身侧的手时,才发现他正握拳到微微发颤。 他正要伸手去握住对方的手,柯云烁忽然抬起步伐,转身走出伞外,径直地往柯明彦走去。 待祁宋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停驻在半空,抓了片空气,连对方的袖口都没摸到。 柯明彦被柯云烁一拳砸倒在地。 第66页 暴雨肆虐,柯明彦被自己的弟弟摁倒在地,迎面遭受雨水沖刷和对方持续不断的拳头,被雨滴砸地声响遮盖的怒吼穿出暴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父亲杀了!?」 「柯明彦!你他妈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柯明彦不再白白挨打,翻身将柯云烁压在身下,也握拳朝他脸颊打去。沉稳的兄长形象轰然崩塌。 「柯云烁你就不该出生!」 「你跟柯明风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 更荒唐的画面出现,一袭黑压压的人群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簇拥而上地将他们两人扯开。原本庄严肃穆的葬礼猝然变成了混乱的劝架现场。 祁宋缄默不语,面色毫无波澜。默默地盯着他们兄弟二人在地上打作一团,湿腻的泥土将两人的西装弄得泥泞不堪,拳拳到肉,毫不留情地互殴着。维持了多年虚假的兄友弟恭,在父亲的葬礼上大打出手,彻底决裂。 或许这就是柯海耀的报应吧,他的儿子们在自己坟前竟如此失礼。 暴雨逐渐停歇,葬礼最后也潦草结束。 车后座门合上,过于寂静的车内,柯云烁髮丝尖水珠滴下的声音格外清晰。 车辆缓缓启动,祁宋坐在他身旁一直保持着沉默,从葬礼开始到结束,他没跟柯云烁说过一句话。 柯云烁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满身狼狈,甚至西装一角还沾染着陵园的泥泞,血渍混杂着泥土干涸在嘴角,眉骨青紫一块。 祁宋在医院的时候,就听到柯云烁无数次控诉柯明彦对柯海耀所做之事。 ——「你为什么要害他?」 ——「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父亲杀了?」 名门世家中的争权夺利,祁宋并不懂。但在自己遭受的那些和祁昭所受的伤害来看,他觉得这个家的人未必做不出将亲人推向死亡的事情来。 柯云烁眼角猝然滑下一道泪,泪珠在他的下颚处摇摇欲坠。 他从小都一直活在长辈编织的甜蜜幻象里,自然是无法轻易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祁宋掏出丝巾,轻轻地覆在柯云烁的嘴角,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干血污。 柯云烁这时候才有点儿反应,唿出的气息短促地压在鼻腔,他转脸看向面无表情的祁宋,双眼渐红,眼泪愈加无法抑制。 「好好的一张脸,都成什么样儿了。」 祁宋躲避他过于炙热依赖的目光,侧目替他擦拭脸上的血渍与泥泞。 「在你父亲葬礼上这样闹,如果被媒体拍到,免不了被人送上头条,成熟一点儿吧。」 柯云烁没回应,只是眼眶通红地望着眼前的祁宋。 如果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扛着,没有人站在他身边,或许身体的保护机制会让他扛过去。但偏偏祁宋一直陪在他身边。从八年前就总在他身旁,无论喜怒哀乐。 这让他怎么能放手,怎么能不依赖?! 柯云烁忽然抱住祁宋,在他濒临崩溃的那一瞬,祁宋的臂膀接住了他。 祁宋抓着帕子的手停在原地。 他说:「我只有你了。」 柯云烁在十九岁这年,经歷了父亲去世,母亲不管,兄弟决裂。 他从前无法感同身受祁宋失去双亲后的痛苦,只是出于怜悯同他交好,但却没想到对方会对他更好,习惯了被宠爱的柯云烁自然是全盘接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的付出,理直气壮地从中索取温暖。而祁宋也因为双亲的离世而孤独难过,若有人待他好,他也会愈加喜爱对方,直至在多年后,对柯云烁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感。兜兜转转过后,竟落得了这样的局面。 此刻的柯云烁,终于能真正地体会到祁宋那时候的心情。只是以前的祁宋没有依靠,但柯云烁现在有祁宋,他赖着这个拥抱向祁宋索取安慰与温暖,将自己所有脆弱的情绪尽情倾泻而出。 最后道出一句「我只有你了」。 祁宋太明白这句话的份量之重,但他再没有勇气,也再没有精力去做柯云烁的避风港了。 伴随着柯海耀的去世,柯明彦对兴洲集团的完全掌控,柯云烁对股权的放弃,失去了利益的纠缠,这个婚姻也变成了一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婚姻。 整整一周,柯云烁都待在海边别墅里,情绪低落。 柯云烁在这几天,时常容易崩溃。夜晚抱着祁宋睡觉时,总是哭得泣不成声,也总在他耳边不停重复着相似的话。 「你不用原谅我父亲,你想一直恨,就恨吧。」 「但是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你要一直待在我身边,知道吗?」 「你以前就答应过我的,要遵守承诺……」 祁宋从不给任何回应,每次都由着他发泄自己的痛苦情绪。 自从柯云烁雇了位阿姨回家,祁宋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见自己平时里喜欢倒腾的早饭,只是做饭的那个人从他,变成了佣人。还有花瓶里养着的香槟玫瑰,每天都是新鲜的。甚至盖着红布的钢琴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柯云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对祁宋的依赖仿佛着了魔般病态,在柯海耀去世之后更甚。他醒来后找不到祁宋,整个人就容易暴躁,翻遍整个屋子,在他的目光落在客厅,用喷壶小心翼翼地浇盖绿植的祁宋身影时,他几乎是从二层跑下来,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对方,比任何时候都要黏人。 第67页 客厅电视被打开,柯海耀离世,柯云烁放弃集团股份,柯明彦接手兴洲集团的新闻铺天盖地。 祁宋像往常一样,陪柯云烁待在家里一整天。 天气渐冷,接连下了好几天暴雨,海边狂风大作,整间别墅门窗紧闭,将所有狂乱的动静隔绝在外。 祁宋站在厨台前,盯着透明水壶出神许久。 直至「叮」声响起,思绪才被拉回。 他下意识看了眼缩在客厅沙发的柯云烁,神色复杂盯了半晌,许久才收回目光。他倒了杯温水,将安眠药取出一粒,拨开胶囊将其中的粉末倒入杯里,搅和着直至融到水中。 祁宋捧着杯温水走到沙发前,对他说:「快十一点了,睡觉吧。」 柯云烁闻声转眼看向祁宋,目光失落疲惫,眼睑略红,祁宋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柯云烁,那时候的他受了委屈,也是这样缩在沙发,抬头看着他,眼里皆是委屈与难过。 柯云烁又缓慢地将目光移向祁宋手里的那杯温水,接过后整杯喝了下去。 安眠药作用很快,在柯云烁回房躺下不到五分钟就熟睡过去。 半个小时后,床头手机震动响起,祁宋从柯云烁怀中起身,撩开被褥,捞过手机接下了那个来自美国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不熟练的中文声音:「祁宋先生,您的弟弟已经平安到达,请问您什么过来?」 祁宋捏着手机,拉开衣柜,目光落在那个被堆在角落的黑色行李箱,说:「我收拾一下,等会儿就去机场。」 「好的,我们等您消息。」 祁宋随意扯下几件衣裳,塞进行李箱。收拾好以后他拉着行李箱起身,却在抬起步伐时停顿了一下,他把无名指的戒指取了下来,放回抽屉的红色绒盒里。 他看向睡着的柯云烁,脚步不自主地挪到床边,蹲下身子。 目光落在对方眼角的泪珠,祁宋伸出手,指腹轻按在那处,温柔又小心翼翼地拭去了那抹泪。 他迟早要独自面对这些伤痛,就像自己八年前那样,一开始就追求的平淡,对他们而言是来自不易的,生在这个权欲至上的豪门世家,免不了争权夺利,如履薄冰。为了点儿自由和平淡,就要付出极高的代价。 柯云烁年幼时被长辈们宠爱的假象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逐一破灭,逼着他去面对残酷的现实。比如疼爱他的父亲也会利用他,比如那个看着温和友善的兄长,其实早就将他视为眼中钉,用尽办法打压他,逼迫他让步。比如他母亲,在三年前离开时只是笑着对他承诺,只是离开一段时间会马上回家,但一别就是三年,躲在西班牙连自己儿子都不愿意见上一面,甚至丈夫的葬礼也不出面。又比如祁宋,在得知所有真相以后,待在他身边只因等待自己弟弟的转院而盘算着离开,而不是柯云烁强硬着不愿意离婚,用过去的亲密关系来捆绑现在的自己,他就不会离开他。 祁宋走到门前停驻脚步片刻,又转身看了眼熟睡的柯云烁。 没有谁能给谁一个家,也没有谁离不开谁。 祁宋拉着行李箱轻声走出房间,合上了门。 凌晨十二点过半,祁宋离开了。 第37章:不可能离开他! 第37章:不可能离开他! 柯云烁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出现了很多人。 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真诚得不像话,但他仔细瞧看的时候,又发现每个人的笑容像是定格,被强行定住的表情停留在脸上,愈发显得虚伪,令人作呕。 所有人将他围绕在中心,把他当做掌心上的宝贝无限宠溺。到最后像幅被画家随意描绘的弃作,逐渐陷入黑暗中,昏暗的混沌里忽然起了一把火,画作边框燃起,猝然窜起一道烈火,噼里呲啦的声响将画作淹没,最后被燃尽的画作成了灰烬漂浮于空中,乍然,人们脸上的笑容消散殆尽。 嫉妒,愤怒,鄙夷,嘲讽,嗤笑跌宕而来。 柯云烁倒抽一口冷气,勐地从床上起身。 片刻的惝恍过后,柯云烁一边按着疼痛的太阳穴,另一手习惯性地摸着床边。感觉不对劲的柯云烁拧起眉宇,转眼看向身旁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对祁宋的依赖逐渐病态,看不见他的每一秒都觉得对方会突然消失在身边。 柯云烁还未缓过噩梦中的气息,唿吸又逐渐变得急躁,他起身小跑出主卧,从别墅二层就开始搜寻对方的身影。 然而他找遍整个屋子,都只有阿姨在厨厅忙碌。 柯云烁怔在原地,心脏忽然悸动了一下,细密的刺痛感忽然袭来。他怔忡着抬头,看向脸上还挂着惊讶的阿姨,问她:「他人呢?」 阿姨瞳孔微张,最后摇了摇头:「从早上就没见到过了。」 柯云烁不信邪,于是开始疯狂地拨打着电话,将整间别墅又搜颳了无数遍。 他不可置信地听着电话里机械女声持续重复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又不服输地盯着庭院外停驻的轿车,祁宋的那辆车。 不可能! 祁宋不可能离开他! 柯云烁怀揣着混乱的心思又跑回主卧,勐地拉开衣柜。 在目光落在已经空掉的一角时,压紧着推拉门的手掌,失力地垂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柯云烁像昨天一样,推开主卧门,从二层走廊望向厨厅的阿姨,又问了一遍:「他人呢?」 第68页 阿姨眉头微皱,脸上担忧显露,仍旧诚实地摇了摇头。 第三天,他又逮着阿姨问了一遍:「他人呢?」 阿姨还是摇头。 第四天,第五天,到了第六天,他没再询问。 这一天,主卧的门从早上到傍晚都没被打开过。 直至夜色降临,阿姨听到了卧室里传出的混乱声响,杯子被打碎,桌子被打翻,椅子被踢开,相框掉落地面裂开的声音持续不断。 第七天,柯云烁走出主卧,却没有再询问阿姨那三个字。 港城近日气温持续下降,未关紧的落地窗剩一条缝,寒风唿啸着挤入。 柯云烁只穿了件薄毛衣,双腿交叠躺坐在客厅沙发,双目失神地盯着电视画面。 阿姨从客卧里拿了张毯子,轻放在柯云烁旁边:「先生,天冷了,别着凉。」 ——「云烁,天冷了,别着凉。」 柯云烁瞳孔皱缩,勐地转过脑袋,却发现是位和蔼的中年妇女站在身旁。 他盯着毛毯出神了好一会儿,鼻间溢出一道气息,对阿姨说:「阿姨,最近天越来越冷,春节也快到了,你提前放假吧,工资我会照常打入你的帐户。」 中年妇女闻声,欲言又止,片刻后,她只回了一声:「好的,谢谢先生。」 第二天,整幢海边别墅,只剩下了柯云烁一个人。 他的身边没有人了,父亲成了墓碑上的黑白照,母亲躲在西班牙不管他,和柯明彦维持了多年的虚假兄弟情完全破灭。就连一直在他身边给予安慰与依靠的祁宋……也不要他了。 柯云烁掌心握着个绒制红色礼盒,压在小腹处,被隔着毛衣的体温连同手温,暖在怀里。像是回忆到了什么,柯云烁尾指轻动,将掌心的礼盒置放在自己眼前,轻轻拨开。 一对男士婚戒在灯光下格外耀眼。 他颤抖着指尖,拇指同食指捏着圈环,取下那枚他只在婚礼上戴过一次的婚戒。 柯云烁模仿着祁宋那天的动作,将那枚戒指抵在无名指指尖,一点点推到尾端。 他给自己的无名指戴上了戒指,视线也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模煳。 婚礼那天,偌大的礼堂被布置得奢侈绚烂,他和祁宋两个人身着白西装的婚照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礼堂下坐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祝福。 柯云烁在那时,荒谬地巡视着这些虚伪的人群,连同着站在他对面,满脸都溢出幸福模样的祁宋。 他恨透了他们。 神父说了什么,柯云烁没听进去,只是在木然间,听到了祁宋说的那三个字。 「我愿意。」 祁宋拿着那枚婚戒,慢慢地戴进他的无名指上。柯云烁颤动着指尖,满目怨怒与愤恨,还停留在那天哭着跪在祁宋面前求他不要答应的回忆里,转眼间却站在了礼堂前,给彼此戴上婚戒,在神父面前宣誓——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婚姻伴侣,从今日起,无论贫穷与富有,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柯云烁像块木头,毫无感情地念着婚礼誓词。 他结婚了,和祁宋。 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他们俩在婚礼上,都没有和彼此对视过,哪怕一秒,哪怕视线不小心掠过的那一刻。 也是从那时候伊始,他开始讨厌祁宋了。不再像待在家宅的那几年里亲密无间,无话不说,共享喜怒哀乐,只剩下了粗暴无情的羞辱,冷言狠语的嘲讽。 柯云烁唿吸一窒,胸腔忽然闷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眨眼间,眼泪从眼睑滑落,模煳的视线清晰了些,他的记忆勐然回到现在。 空旷的别墅里安静得过分,柯云烁有些唿吸不过来,微微张开嘴急促喘息着。 柯云烁从戒指盒中取下另一枚婚戒,放在掌心里,手指蜷起用力将它裹住,直至戒指面的钻石压在肌肤上的痛感持续传来。 祁宋在离开的那一天,把戴了半年多的婚戒留在了这里。 「你说你喜欢我。」 「你说了你很喜欢我的……」 「你明明说过会一直喜欢我的……」 从少年时期的依赖,到半年多前伊始的怨恨,再到误会解开,逐渐意识到的另一种喜欢,在柯云烁捧着另一枚钻戒,小心翼翼地捂在心口才开始反应过来。苦涩的情绪密密麻麻地冲上他的心脏,连颤动的指尖都在刺痛。 他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祁宋离开他了。 在他最需要对方的时候,祁宋把他丢下了。 港城连续下了一周的雨,冷风凌冽,像尖锐的刺划过脸颊,冻得人身体发颤。 乔瑾年打不通柯云烁的电话,直接驱车来到海边别墅,他先是按了好几次门铃,在门口等了近十分钟都没人回应,索性找柯家的总管家要了别墅密码。 在他推开门的那一瞬,脸上诧异尽显。 明明是大白昼,整幢别墅昏暗沉寂,窗帘拉满到一丝缝隙都不留,没有半点光亮透入。仅有播放着gg的电视机敞亮,打在沙发前卧坐的柯云烁身上。 「三少。」 乔瑾年拿着公文包走上前,站在沙发身后小心翼翼地唤了对方一声。 柯云烁没反应。 乔瑾年又走上前一步,稍倾身躯,加重了声音礼貌道:「三少?」 第69页 「嗯?」 柯云烁这时候才有了点儿反应。 乔瑾年松了口气,巡视四周片刻,打开了那盏不算敞亮的夜灯,暖黄的灯光让客厅一处稍微亮了些。 「汇款已经完成,入帐信息会在年末才有提示,我联繫不上您,所以冒昧来打扰了。」乔瑾年从公文包里拿出汇款回执,轻放在桌面上,「这是回执,您查看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沉默持续许久,柯云烁才恍惚地应了一声。 「哦。」 乔瑾年见他情况不对劲,又谨慎地道了一遍:「三少,您检查一下。」 「哦。」 柯云烁仍旧是同样的回答。 乔瑾年目光落在对方戴着钻戒的无名指上,眉宇轻蹙:「三少?」 「你不是说……」柯云烁转过脸,打断了对方的话,略微呆滞的目光望向乔瑾年,像是质问:「他只要钱吗?」 乔瑾年不解他神色何意,干笑了一声:「是的,祁先生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离开?」 「这……」乔瑾年轻缓口气,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盖住了桌面上的汇款回执,「祁先生很早就提出了离婚,并且让我拟了份离婚协议,他已经签字了。」 柯云烁盯着纸张上偌大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再次沉默。 「那三少,我先离开了,还有什么问题,您随时联繫我——」乔瑾年将尾音收回,转言道,「或者我再联繫您吧。」 脚步声渐远,客厅门合上,寒风再次被隔绝在外。 柯云烁拿起桌面上的纸张。 嘶啦—— 接连着好几次,完整的纸页成了碎片。 他就这样在客厅坐了一天,直至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那串熟悉的号码显露在界面,柯云烁这时眼底才有了点儿光。 他拿起手机,点下接听键。 「柯先生,您要查的我们都帮您查到了。」 柯云烁嗓音沙哑疲惫,像机器般无力地询问:「他去哪儿了?」 「美国。」 「美国哪儿?」 「加州。」 电话那头又重复了一遍:「加州洛杉矶。」 「具体地址是……」 第38章:所有真相 第38章:所有真相 「hi。」 「hi。」 祁宋刚关上家门,就听到经过的路人朝他打了个招唿。他抬眼望去,是隔壁的邻居白人老太太,她推着辆婴儿车,正好经过他家门口停驻,婴儿车内是只白毛小泰迪,小泰迪朝他叫唤了两声,好像在和他打招唿。 「你是准备去探望你的弟弟了吗?」白人老太太抄着一口加州口音,朝他慈笑道。 祁宋略显疲倦地扯出一道礼貌浅笑:「是的。」 「噢,亲爱的,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非常期待你们兄弟二人一起回来的美好场景。」 「谢谢。」 圣诞月的到来让整座城市都陷入热闹的欢庆中,all i want for chrismes is you满大街循环,过于宁静的小区多了些烟火气,老太太给自家的小宠物穿上了圣诞装束,显得可爱又俏皮。祁宋摸了摸车内的小泰迪脑袋,小狗圆滚滚的眼睛盯着他,乖巧地享受着对方的抚摸。两人互相寒暄一番后,老太太又推着婴儿车继续散步去了。 这是祁宋来的第三周,十二月初的温度适宜,阳光强烈但不炎热,这个住宅区距离祁昭所处的疗养院约三十分钟车程,每日下午固定两点,都会有医院派人开车来接他过去探望,了解祁昭的身体恢復状态。 他刚走到路口,还没抬起手机查看时间,一辆轿车便缓慢行驶而来。 祁宋坐上副驾,开车的是位麦色肌肤的拉美混血小伙儿,热情可爱,顶着一头棕色捲髮,穿着却格外规矩。 一路上对方边开车,边同祁宋热情畅聊,习惯了他这副模样的祁宋也时不时地回他几句。 疗养院位处较为偏僻的郊外半山地带,他今日早上接到主治医生的电话,告诉他祁昭的情况有好转。他开心到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感谢医生,连具体好转到什么程度都忘记问了。 他这会儿刚到,主治医生连同几位护士见他到来,便领着他一同前往病房。 埃里克医生站在病床前,知晓祁宋对英语并非特别熟悉,同往常一样,用更为缓慢的语速同他说:「你是否知道有一类叫做睡眠诱导剂的药物。」 祁宋失望摇头:「抱歉,我不清楚。」 埃里克解释道:「他们与安眠药类似,但不相同,作用更为强烈,让人处于昏睡状态时,肢体不会对外界的刺激做出机械性反应,有也反应甚小,根据我们的检测结果,他被注射这种药物有将近一年时间。」 祁宋惊诧到瞳孔睁大,声调无意识抬高:「一年?!」 埃里克点头:「是的,先生。整整一年,他从出车祸到手术结束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就开始被注射,而且这类睡眠诱导剂是未在市面上发售过的新型药物,我不清楚之前的人是从哪种渠道获取,这更像是一类实验药物,也就是说,您的弟弟被当做实验品整整一年时间。但因为是实验药物,所以后续的副作用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还得继续观察。」 祁宋听着对方的话语,双腿忽然发软,他望向祁昭熟睡的容颜,差点儿滑倒在地。 第70页 埃里克下意识扶住他的手臂:「先生,请不要担心,我们在极力抢救了,今天电话里告诉你的好消息,就是他今天有了清醒迹象,有时候眼珠转动得很快,也就是说,倘若他持续性地有相同类似反应,就很有可能在两周内醒过来。」 祁宋惊喜地倒抽一口气,感激地看向这位白人医生:「两周内醒来吗?」 埃里克点头:「是的,先生。」 埃里克医生接下来说了些什么,他大抵也没有听进去了,只是坐在病床前,略微发愣。他想起那台祁昭差点儿用命换回来的手机,又想起左策跟他说的那些话。如果没有左策和柯明彦的闹掰,并且良心发现告诉自己真相,那他会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做着那些柯海耀一家还是他恩人的梦,还做着祁昭迟早有一天会从植物人状态醒来的梦,还对柯云烁一直心怀愧疚直到死去? 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柯海耀和柯明彦。 祁宋想起刚来美国的那一天,他的行程就好像已经被人安排好的那样。他恨左策这个白眼狼为了钱和柯明彦狼狈为奸,但此时,帮助他的又是左策,替他在美国做好所有安排。他想找左策说出所有真相,可他偏偏再也打不通那个电话,他来美国后向这些人打听他,几乎都一致地表示不知其所踪,只是照着他所提做安排。祁宋不知道左策是躲了起来还是被柯明彦毁尸灭迹,他不知道,也没有精力再去关心。如今恨也没有用了,他只想祁昭好起来,一直待在美国也好,去哪儿也罢,他不想再见那一家人了。 祁宋伸出手圈过祁昭的一只手,紧紧握住:「祁昭,你醒来后,告诉我所有真相吧。」 「所有。」他又强调了一遍。 车上的导航显示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处位于洛杉矶布伦特伍德的山间别墅,占地面积极大的现代豪宅。 西装革履的白人司机从主驾驶座走出,立刻小跑到车后座,握着把手拉开车门,将手背抵在车顶边缘,素养极好地示意对方下车。 柯云烁从车内走出,黑色长风衣一角折在车后沙发,随着他起身走出的动作而平稳落在小腿处。无框眼镜被阳光折射,也难以掩盖镜片后通红疲倦的双眼。 司机将他的行李箱从后备箱取出,轻放到他身侧,礼貌示意后离开了。 待车辆驶出庭院大门,柯云烁单手圈过行李杆,扫视了一眼这幢别墅。 这幢山林别墅是他小时候和父母度过暑假的地方,因为年限较久,除了定期让人打理以外,所有设施都相对老旧,就连大门都还未换上指纹锁。幼时的记忆涌现一瞬,又蓦地消散而去,不留痕迹。 柯云烁没想到自己再回来加州的时候,会是以这种理由。 他走到大门前,用钥匙拧开。 啪嗒一声,门开。 吵闹的音乐声顺着门缝挤出。 柯云烁眉头轻拧,疑惑地推开客厅大门。 「……」 在见到眼前场景时,柯云烁怔愣在原地。 吵闹的英文歌曲环绕在整幢别墅内,一群只穿了内裤的年轻男孩儿随舞扭动身躯,肤色各异。客厅桌面、地上,到处堆满了乱七八糟的酒瓶,蓝红两色的纸杯被扔到地毯周围。 有位金髮男孩像是注意到了他,掖了掖自己的内裤边,朝他走来。 一个被戳了洞的空啤酒罐滚到他的脚下。 柯云烁荒谬地哼笑了声,一脚将啤酒罐踢开。 在他目光巡梭到二层和别人吻得难捨难分的亚洲男人时,勐地将行李杆按了回去。 柯明风视线落在站在门口的弟弟,眼睛睁大了些,一边吻着对方的脖颈,一边朝他调皮一笑。等亲够以后,拍了拍怀中棕发白人男孩的腰,推开了他。 柯云烁知道柯明风荒唐,但没想到荒唐到这种地步。 居然在他家开派对。 柯明风边下楼,边顺手抄过挂在楼梯上的t恤套在了自己身上,走到自己的弟弟面前,笑容灿烂地关怀他:「这么快就到了?」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精神都没有,飞机上没睡好吗?」 柯云烁正要说话,那个金髮男孩儿走到他俩面前,暧昧地打量了一番和屋内人不是同个季节装扮的柯云烁,看向柯明风询问:「嘿,他是你朋友吗?」 「他是我弟弟。」柯明风抓起柯云烁的手,将他无名指戴着钻戒的手扬在年轻男孩面前,绽开一道灿烂又遗憾状的美式假笑,「太可惜了宝贝,他结婚了。」 男孩儿挑眉耸耸肩,应了声ok后离去。 柯云烁收回手,满脸阴沉,瞥了眼柯明风:「你到底在我家干什么?」 柯明风一脚将他的行李箱踢到旁边,转到他身后,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脸不正经:「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开派对迎接你的到来啊。」 柯云烁的脸更黑了,差点儿没忍住给他二哥那张俊脸来一拳头。 柯明风怕对方真给他来一拳,只好诚实道:「我那间房子最近在装修嘛,借你的用用,而且你几年都不回来一次,再不用就发毛了啊。」 柯云烁没理会他,踢开脚边的刚滚过来的洋酒瓶。 「快点儿结束你的派对,我没心情参与,然后赶紧让人收拾干净。」 「好好好,我的好弟弟。」 …… 祁宋和埃里克医生聊了一下午,又在病床前和昏睡的祁昭说了些话,这会儿几近黄昏。他打电话给接送他的拉美裔小伙,对方表示在塞车,大概半小时后才到达。 第71页 祁宋挂了电话,走到疗养院门口,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公路口。疗养院地处半山腰,在他穿过后门来到可以俯瞰山下景色的公路边,双手按在栏杆上,欣赏的美丽日落。 南加州十二月初的特别气候格外舒适,温和的轻风拂过,几乎将他的疲惫扫尽。祁宋伸直手,微微抬头,阖上眼眸,重重地缓了一口气。 过于宁静的地带,祁宋被唿啸而过的汽车声响吸引去了注意力。 急剎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让祁宋下意识拧起眉宇。 他疑惑着正要转过身。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黑色保姆车门打开,一人扯过他的手臂,勐地拉进了车里。 随着车门关上的瞬间,车内黑暗笼罩,祁宋大脑一片空白。 对方将他四肢固定,迅速按在了沙发下,他才反应过来正要张嘴求救时,那人的嘴迅速堵住了他的唇。 「?!」 第39章:强吻。 第39章:强吻。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来势汹汹,将他的双手攥紧得发疼,不像是亲吻,更像是粗暴的撕咬。 那人轻咬了一下他的唇瓣,祁宋疼得松了口。对方趁他松懈,舌尖快速闯入他口中,不给他反抗与喘息的空间,舌头蛮横地扫过他的口腔,嘴唇贴着他的嘴唇,吻得用力,唇瓣摩擦得发烫,手掌按着他的背部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体贴近。 「唔唔唔!!——」 祁宋拼了命地挣扎起来。不料那人双手直接圈过他的双臂狠狠禁锢在怀中,将他抱坐在自己大腿上。 祁宋跪着的双腿使劲地想要站起,最后抵不过对方的力气,只好求生般地蹬了起来。 男人歪着脑袋稍微松口,祁宋趁机大口喘息着要从中挣脱,下意识地用中文说出了口:「放……开!——」 话语刚从齿缝中漏出,那人又再次逮着他的嘴唇蛮横地吮吻起来,嘴唇被碾压的疼痛感与灼热感侵袭而来,他被亲到大脑几乎要缺氧,鼻腔唿出的气息慢慢变得急促又沉重,祁宋挣脱不开,只好松牙让对方的舌头肆意滑入他的嘴里翻搅,唇齿相融,过于寂静的车内,接吻的啧啧水声仿佛在耳边放大数倍。男人似乎因为他的放弃挣扎而没吻得那么暴力了,亲吻动作逐渐变得轻柔,按在他后背的手蜿蜒而下,撩开他的衣摆,手掌往他的后腰处一路往上摸。祁宋颤抖着身躯,趁那人松懈,用力地咬了一口对方的舌头。 直至听到吃痛的「嘶」声传来,祁宋才缓过唿吸,感觉到对方离开了他的嘴唇。 祁宋慌乱地要从男人的怀中逃脱,没料到对方将他圈得更紧,挤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疼起来了。男人摸索着他的后颈用力禁锢,脑袋微侧,靠在他的肩窝处,因亲吻而湿润温热的嘴唇抵在他的脖颈处。 「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祁宋先是一愣,后是一惊,怔忡在原地僵硬着身体。 「祁宋,是我。」他又重复一遍。 柯云烁比平日里沙哑的嗓音萦绕在他的髮鬓处,唿出的灼热气息仿佛要将他的耳朵烧着。 祁宋下意识地想要唤出「云烁」二字,却在出口间遏止在了喉咙里,他还未从惊慌中缓过来,微喘着气,只吐出了一个字:「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听到柯云烁低声向他质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言语被遏止在喉咙里,祁宋发不出一丝声响。 「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就丢下我?」 「你怎么能抛弃我?」 对方过于受伤委屈的语调让祁宋的心勐然悸动了一下。 离开、丢下、抛弃。 在柯云烁眼里,他的离开是这个意思。可明明被抛弃的是他祁宋,他被榨干所有价值,然后被柯家用钱打发走了。 「你骗我。」 「你骗我,祁宋你骗我。」 骗我会一直喜欢我,骗我会待在我身边。 柯云烁逐渐哽咽的声音环绕在耳畔,祁宋轻喘着不规则的气息,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听不到任何回应的柯云烁,发泄般地往祁宋的脖颈处蛮横地吮吸起来,嘬起对方的一小块儿颈皮吮吻,撕咬,愈加用力地亲吻着他,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那般倾泻着思念。 祁宋挣扎起来,歪着脑袋想要避开对方的吻:「放开我!」 柯云烁咬着牙,按着他的后颈让他动弹不得,从齿缝间强硬地挤出二字:「不放。」 祁宋没忍住吼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宋感受到柯云烁抓着他后颈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跟我回去。」 祁宋挣脱开他的手臂,勐地推了对方胸膛一把:「我不会再回去了!」 柯云烁被对方使劲一推,整个人撞在座椅背上。 祁宋这时候才大概看清了他的模样,对方微微昂头,神色倦怠,双眼通红。 柯云烁松开扼制着他后颈的手,无力地滑落在沙发上,另一手却将祁宋的手腕攥得发紧,他垂眸沉默片刻,又抬头,目光真挚地盯着他:「我想和你在一起。」 过于受伤无助的眼神,痴痴地望着对方,就好像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祁宋很少见他这副样子,很久以前,他见过的。柯云烁母亲离开头几周,他都在期盼着母亲什么时候回家,直到一个月后、半年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的母亲好像不会回家了。 第72页 那时候充斥着商业新闻版条的未成年创业者,意气风发,张扬自信,在商界游刃有余又饱受赞赏,在母亲离家出走后,褪下那层伪装,也不过是个想要父母疼爱的少年罢了。那时的柯云烁抱着祁宋,哭得很委屈,不停重复着为什么妈妈心甘情愿一无所有地离开,他也在努力了,他真的在努力了。 「不要丢下我。」 柯云烁摸上祁宋的脸颊,语气里斥着恳求:「好不好?」 以前他总是趁柯云烁睡着时,抚摸他的脸,卑微地对他重复着「好不好」。没想到有一天,说出这三个字的人,从祁宋变成了柯云烁。 祁宋身侧的手指蜷起,缓慢握成拳,垂眸避开对方的目光,对他说:「你就当我食言了吧,关于我们之前的承诺。」 柯云烁忽然收紧力气,掐紧了他的侧颈。 眼眸里的质问、痛苦、不解持续涌现。 「我们以前关系很好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 祁宋抬眼,笃定道:「但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是结婚以前。 柯云烁就着手掌的力气,将祁宋的脸按得近在咫尺,额头贴着他的额头,鼻尖若有似无地触碰在一起,他说:「那我们就回到以前那样不可以吗?」 他又唤了祁宋一声哥哥,柯云烁在试图利用这个称唿找回以前的祁宋,去戳动祁宋心尖儿最柔软的一块。他知道这个称唿会让祁宋心软。 「以前?」祁宋忍不住讽刺一笑,「以前的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吧?」 不是可以接吻,上床,结婚的关系,而是比亲兄弟更甚的兄弟关系而已。 柯云烁眉心下压,眼眸微暗:「那我们就回到婚后误会解开的那时候,那种关系。」 「回不去了。」 「云烁你不明白吗?回不去了。」 他当初任由柯云烁将所有坏脾气都发泄在自己身上,源于未知真相的愧疚与真心实意的喜欢,但他永远跨不过家人被伤害的这一关。无论柯云烁在这场利益争夺里有多无辜,他再也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牵扯了,一切都变了。他只想要和自己的弟弟远离这些人,重新开始他的生活,真正属于自己的平淡生活。 「要说的话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你回国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柯云烁掌心向下,抵在他的后颈下边肌肤,另一手扯过对方手腕,将他整个人按进怀里,下颚抵着他的肩窝处,颤抖着唿吸,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不要,不可以,我不准。」 我不要离开你。 不可以抛下我。 我不准你这样对我说话。 相似的话语再次环绕在耳边,任性,骄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柯家小少爷,即使在求人的时候也如此自我。 祁宋垂下眼皮,避开他的眼神:「你也说了,我们的关系在婚后就变得乱七八糟,不可收拾。因为怨恨你的家人把你当牺牲品,埋怨别人把你计划打乱,我在你眼里是那个罪魁祸首之一。我那时愧疚,为了讨好你,让你快乐,我放弃了所有喜欢的东西,我没有自己的生活,婚后的日子都在想着怎么让你开心,怎么让你不那么讨厌我,我变得不是自己了,我都不知道我是谁,我到底为谁而活。」 祁宋伸出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往外撅开:「我会记得以前住在柯家里,你对我的那些好。我会一直、一直记得,并且感恩戴德。我们的关系……就到这儿吧。」 柯云烁听不出他这话是讽刺还是真的感恩,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痛得难以喘息。 他唿吸颤抖,拿出对方曾经的承诺不依不饶:「可是你说你喜欢我,你说了的,你当时抱着我说的……」 「我不准你说那是哄我的假话,我不准……」 柯云烁对他的固执占有,是因为那八年的陪伴,以及在得知身边所有人对他都是虚伪的宠爱过后,才明白过来,祁宋是唯一一个真心待过他的那个人。但祁宋也知道,不过是他的忍让与愧疚,让柯云烁对这种温暖有了病态的执着与依赖。 「那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这个答案满意吗?」 车内静得俩人一唿一吸都极为清晰。柯云烁唿吸一窒,不可置信的双眼怔怔地看着他。 他眉宇抽动,蓄在眼睑的泪珠猝然滑落,沾湿了毛衣领子。 「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能……」 「你怎么可以这样玩弄我……」 「我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云烁,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是你们,你父亲,你大哥——」祁宋张了张嘴,话语戛然而止,肩膀垂下,缓了口气,「算了,这些事情我已经跟你说过太多遍,也没必要再重复。」 祁宋眼眸一暗,咬着后槽牙:「而且你知道吗?祁昭那时回国,是为了告诉我真相。他为什么一直是植物人的状态,他们为了得到我父亲的公司,骗我签下合约,不惜一切代价。他被你的父亲,或者说是你的大哥,让人持续不断地给他注射实验阶段的睡眠诱导剂,让他无法醒过来,还给他们当试验品。你的家人,得到了想要的,才愿意把祁昭还给我。最后惺惺作态地赔偿,把我打发掉,你明白吗?」 柯云烁双眸愈加睁大,惊诧地望着他,沉默良久后,忽然松开了双手。 第73页 祁宋抿紧嘴唇,伸手拉开了保姆车的门,手指紧紧地攥着车门边缘:「我不想见到你。」 他下车前,又重复了一遍:「再也不想了。」 嗒—— 车门被合上。 第40章:祁昭醒过来了 第40章:祁昭醒过来了 祁宋下车以后,往前跑了很远,直到停驻在公路边的那辆黑色保姆车消失在视野,他才松了口气。 接送他的轿车也在此时从山路转弯而来。 拉美小伙儿将车停在他面前,朝他按了两声喇叭。 他落下副驾的车窗,侧身探头望向窗外站着的祁宋:「嘿,你怎么在这里?」 祁宋惊魂未定,用力地咽了咽干涸的喉咙,缓了口气后,坐上副驾:「我只是出来走走。」 小伙子双手抓着方向盘拍了拍,欢喜道:「好的先生,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热情的司机一开始还跟他不停地畅聊着日常,祁宋却极度疲惫地倚靠在车窗沿,时不时地查看着车辆后视镜,看那辆黑色保姆车有没有跟上来。一路上都没有像从前那样礼貌附和或者回应拉美小伙儿的话,司机见他这副模样,脸上略显担忧:「先生,是你的弟弟情况不好吗?」 「不,不是的,他身体情况在好转。」祁宋回他。 「我今天下午送你过来的时候,看你心情挺好的,为什么现在看起来那么悲伤呢?」 祁宋阖上眼:「我好累,可以让我睡一会儿吗?」 拉美小伙儿识时务地回了句:「抱歉,先生。」以后,便噤声专心开车了。 祁宋回到家时已经天黑。 他合上家门,将街灯隔绝在外,屋里一片黑暗。 圣诞月让整个街区变得格外热闹,邻居庭院的圣诞树亮着五彩斑斓的光,透过窗户倾斜着透入屋内。 祁宋靠着厅门,滑坐到地面,两腿曲起。手臂环过双腿,低头将自己埋进臂弯里。 隔壁邻居老太太在庭院摆了满桌佳肴,金髮小女孩儿手腕上绑着气球细线,抱着那只白毛小泰迪在草坪嬉笑玩闹。 祁宋脑海中响起了祁昭的声音。 「哥,我十四岁了,不是四岁,不用给我买气球,很幼稚。」 「哥,我不想听你说那些生活的琐碎小事儿,我觉得很无聊,你找柯云烁分享吧。」 「哥,我性格就这样,你教训我多少遍我都改不了。」 「哥,你跟柯云烁玩吧,我只想自己安静地待着。」 「……」 祁宋从臂弯中抬起脸,只露出双眼睛,将口鼻都埋在手肘内,缩起身子。挤入窗户的那抹光束落在鞋尖前方,祁宋往前伸了伸脚。 「哥哥,你会弹琴啊,能不能给我弹一首曲子?」 「哥哥,你能不能教我冲浪啊?」 「哥哥,我看你很喜欢吃甜点,那每次餐后我都让佣人给你准备好吃的小蛋糕好不好?」 「哥哥,我睡不着,你可不可以陪我睡觉,给我讲些睡前故事啊?」 如果那个家的长辈对柯云烁的宠爱不是虚伪的,如果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母亲待在这个家的窒息与痛苦,那他肯定会长成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少爷,无忧无虑度过一生。 以前的柯云烁多可爱啊,让祁宋体会到了做哥哥的快乐。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祁宋搞不清,弄不懂,拼了命地回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柯云烁,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柯云烁坐在保姆车内,发愣将近两小时。 黑色车辆缓慢行驶的单行道公路上,柯云烁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一只手指尖轻颤,缓慢挪动到另一只手上,间断的路灯光亮透过车窗,将他无名指上的钻戒映照得格外闪耀。 眼睛滑出一道泪,迅速滴落在手背,顺着掌指关节,浸润到了戒指圈内。 祁宋将其中一只手抽出,五指张开在眼前,借着昏暗的光亮,目光落在无名指的戒痕上。 「那枚戒指才戴了半年多而已,竟然可以这样轻易地留下痕迹。」祁宋拇指指腹按在这只手的无名指尾端处,使劲地来回揉搓了几次,自言自语着,「抹都抹不掉。」 他颤抖着唿吸,兜不住的眼泪滑过脸庞,恰好滴落在无名指明显痕迹处。 「一点儿都抹不掉。」 头一回赌气般地发泄着脾气:「怎么都抹不掉。」 他不该喜欢上柯云烁的,不该的,不该的! 祁宋没注意到自己是在沙发上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连打好几个喷嚏。他来美国的时候匆忙,没带什么厚实的衣裳,来到这里以后,过于关注祁昭的身体状况也没出门买过衣服。他搬来这个住宅的第二天,祁昭的行李已经被人打包好运了过来。祁宋向来尊重弟弟的隐私,也没碰过,但他看见贴着衣物标籤的箱子后,犹豫片刻还是划开了封口的胶带,抽出件卫衣套在自己身上。祁昭身高与柯云烁相当,所以当他穿起弟弟的衣服时,除了明显偏大以外,还有些厚重。 在见过柯云烁跑来美国,将他掳到车上来那么一出以后,祁宋自第二日起都是等到司机到了家门口才出门,甚至探望完祁昭,也在医院内等到司机把车开到人多的疗养院门口才离开。 他度过了提心弔胆但又还算平稳的一周。第二周一早,祁宋接到疗养院的电话,在听到祁昭醒过来的消息时,他激动地给司机打电话,到达医院后几乎是狂奔着去祁昭的病房。 第74页 祁宋脚步在病房前停驻,他轻缓了缓因奔跑而急促的喘息,推开了门。 病房窗帘被拉开,勐烈的阳光透过窗户,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年轻男孩儿穿着病服,面对着窗外的阳光,一手托住点滴槓,另一手伸出轻揉着后颈。 他稍稍抬头活动了下颈部,在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声音后,转过了身。 阳光打在他右侧脸颊,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背光的五官逐渐在眼前清晰。 「祁昭……」 祁宋缓慢的步伐逐渐加快。 「祁昭!」 他跑上前,一把抱住了站在窗前的男生。 「你终于醒了,终于醒过来了……」 祁昭因对方过于激动的拥抱而怔忡了一瞬,他感受到自己哥哥的心脏快速跳动,急促的唿吸环绕在颈侧。 「哥。」 冷淡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祁宋下意识将他抱得更紧。 祁昭微微皱眉,又唤了他一声,「哥,有点儿疼。」 「啊?疼?」 祁宋迅速松开了他,抓着对方的手臂,上下左右打量,焦灼又担心地询问他:「哪里疼?你还有哪里疼?我现在去找护士——」 祁宋在转身那一刻,祁昭抓住对方手腕,阻挡了他离开的脚步:「你刚刚抱太紧,勒得我脖子疼。」 他被一个踉跄扯了回去,在听到自己弟弟说出的那番话后,才松下口气。过去一年的记忆忽然涌现,他每日每夜地坐在病床前,期待着对方何时醒来,祈祷着他的弟弟睁开眼睛,然后对他说一声:「哥。」 祁宋在这一刻,感觉自己在做梦。在对方紧握住自己手腕时,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一年了。 整整一年。 祁宋转过身,眼眶泛红,颤抖着嘴唇,抬起头对他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昭,对不起……」 祁昭松开抓着哥哥的手,苍白的面容没有任何浮动的情绪变化。 他说:「嗯,我接受了。」 祁宋看着对方,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如释重负般扬起一道欣慰的笑。 「你受苦了。」 「还行,就是睡得有点久。」祁昭缓步走到病床前,抽出几张纸递到祁宋面前,「做的梦也有点多,你想听吗?」 祁宋因自己弟弟的玩笑话破涕为笑,接过纸巾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重重地点了个头:「嗯。」 祁昭坐回病床上,眼皮微垂,侧着脑袋将点滴槓拉回床前。随着他抬头看向点滴袋的动作,祁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已经醒过来的弟弟,阳光落在他苍白得过分的脸颊上,平静得毫无波澜的面容却格外让人心暖,鼻尖侧的黑痣在眼前骤然清晰明显。 「什么时候醒来的?」祁宋问。 祁昭循声正回脸颊,淡淡道:「半夜。」 「应该是凌晨两点左右。」 祁宋坐在床沿,眼角带笑地看着对方,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了。 祁昭见他哥这副感性模样,嘴角勾起道浅笑,按了按自己心脏处,漫不经心道:「哥,你知道埃里克医生的物理唤醒方式有粗暴么,我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比如突然被人撞进怀里,如果一个不小心又昏过去,可能就醒不——」 在听到后半句话时,祁宋捂住了他的嘴:「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两兄弟在这一刻四目相对,沉默须臾,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埃里克带着他的医生团队踱步而来,在见到自己的救助成果后,露出满意又自豪的笑容,连同自己的团队恭喜着兄弟二人团聚,祝贺着祁昭的醒来。 埃里克医生嘱咐祁昭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若半个月内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就可以出院,届时只需定期到院做检查即可。 接下来的日子,祁宋每天都早上过来,晚上才离去。他坐在床边,给祁昭削着苹果。 祁昭望着窗外发愣许久,突然转过身,接过哥哥削好的苹果转动了两下,说:「明天是平安夜。」 「嗯。」祁宋点了点头,看向病床旁桌上包装精緻的圣诞礼盒,「昨天隔壁的邻居老太太知道你醒来的消息,提前给我俩送了圣诞礼物。」 祁昭轻笑一声,望向祁宋思绪游离的神情,咬了口苹果:「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祁宋闻声回过神,轻抽一口气:「……我。」 我什么都想知道。 祁宋想了想,对他说:「不着急,等你完全恢復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哦,」祁昭微侧脑袋,「那我先问你。」 祁宋放下水果刀,坐好回答的准备:「你问吧。」 「我是在国内出的车祸,为什么会在美国的医院醒来?」 祁宋揪了下大腿处的裤子布料:「是左律师。」 祁昭闻言微拧眉宇,语调忽冷:「左策?」 祁宋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祁昭突变的神色。 祁昭忽然哼笑了一声:「他竟然也会有良心发现的一天。」 「是他告诉你的吧。」 「所有真相,关于咱们家的。」 祁宋点头。 「美国治疗的一系列安排,也是他帮我们的吧。」 祁宋又点头。 「那他估计已经躲起来了,找到他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第75页 祁宋不解:「什么意思?还要找他的理由是什么?」 祁昭放下只咬了一口的苹果,看向祁宋:「他之前为了钱倒打咱们家一杷,和柯明彦合作,背地里倒腾违禁药,私密出售给疗养院的富人们盈取暴利。后来估计是分赃不均闹掰了,一气之下把真相告诉了你,还良心发现地替我们俩做好后续安排,这会儿他应该是偷偷卷了些柯明彦的钱躲到别的地方了,如果被柯明彦找到,小命肯定不保。」 他轻皱眉头,思索了会儿,说:「而且我有件事儿一直想不通。」 祁宋疑惑蹙眉,询问道:「什么事儿?」 祁昭抹平病服褶皱,指尖抚摸着手背的点滴针管:「我能够明目张胆地被运出兴洲旗下的疗养院,来到美国治疗,想想都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 「我手里有那么多兴洲集团的把柄,如果柯明彦知道我被救走,人还醒过来了,他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我。没了那台手机,我还会有很多证据备份。我在他眼里,就是颗定时炸弹,随时能把兴洲的股份炸下来那种。」 祁昭眉眼落下一片阴霾:「他肯定想杀了我。」 「但从国内到美国,再到我醒来,过了半个多月,他都没有任何动作,这不是他的作风,除非有人一直拦着他。」 祁宋仔细聆听完他的话,恍然:「所以,你觉得是左策在帮我们吗?」 祁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他有必要帮到这种地步么?而且他有这么大能耐么?能阻止柯明彦追杀我?」 祁宋又疑惑了:「那你觉得会是谁?」 会是……柯云烁吗? 祁昭鼻间溢出声短促的哼笑:「不清楚。」 言落,兄弟二人缄默许久。 祁昭揉了揉后颈,侧目看向祁宋,率先打破沉默:「哥,你要不要跟我说说,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 祁宋轻缓出一道气息,轻抿起嘴唇,目光温柔地落在祁昭身上:「你都想知道些什么?」 「比如——」祁昭垂眼,望向祁宋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你无名指上的戒痕,是怎么回事儿?」 第41章:真的想知道? 第41章:真的想知道? 在听到祁昭这个问题那刻,祁宋怔忡在了原地,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指尖用力摩挲过无名指上的痕迹,若有所思回应道:「我结过婚。」 「结过?」祁昭将这两个关键词捕捉住,「又离了?」 「……算离了吧。」 「和谁?」 祁宋翕张着嘴唇,迟疑道:「和……」 「柯云烁?」祁昭打断他,迅速说出了这个名字。 祁宋诧异地睁大双眸:「你怎么会猜到是他?」 祁昭眉尖儿轻挑,颇有掌控全局的神色,语调平静轻缓:「有两个理由,你想先听哪个?」 祁宋无奈地唤了他一声:「祁昭。」示意对方现在不是开玩笑卖关子的时候。 「第一个理由,你们两情相悦,自然而然就结婚了。」 祁宋耷拉下脑袋摇摇头:「……不是。」 祁昭眼底掠过几不可见的诧异,转而又意料之内地恢復平静神色,懒洋洋地望着窗外白昼,半开玩笑道:「是么?我以为你俩互相喜欢来着。」 祁昭回见祁宋那副扭捏着满腹心思的模样,也不再打趣他,认真解释道:「不过我更倾向第二个理由,柯伯伯为了能更顺利地拿下咱们家公司的那几块地,婚姻的方式是最好也是最简单的,柯明彦结婚了,柯明风因为在国内太多政商污点只能一直待在国外,柯云烁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以他的脾气,如果被利用,估计已经暴躁到拆家了吧。如果说你俩是互相喜欢的,这婚姻应该也算是件好事儿,但可惜不是。」 祁宋听到祁昭后半句话,眉眼微动,继而垂眼用力摩擦着无名指尾端一处,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着:「这算什么好事儿……」 说是互相喜欢,倒不如说是他单相思,柯云烁对他如此执着,不过是过去的温暖与病态的依赖,以及不服气,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他和柯云烁的关系已经乱得一塌煳涂,他也不再有精力去收拾了。 祁昭不了解柯云烁的心思,所以也不会知道自己哥哥在结婚半年来都受到过什么伤害。 「如果已经离婚,他们肯定把想要的拿到手了——」祁昭没注意到祁宋的神情变化,认真想了想,又问,「那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祁宋这时候才恍惚着抬头:「钱?」 「既然抢了别人的东西,以他们的假绅士作风,肯定会付你一笔赔偿金。」 祁宋回他:「之前签了好几份受赠协议,我没要股份,估计就几千万吧,还有两套国内的房产,价值近千万,大概就这个数。」 「哦,那差不多,符合柯明彦那副扣得要死的性子。」 祁宋此刻才反应过来祁昭的聪慧程度,原来他的弟弟早就是知晓全局的人。 「小昭。」 祁昭闻声侧目,眉尖儿微抬:「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的,关于所有。」 祁昭淡淡道:「来美国上高中开始。」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起疑的,如果左策不告诉我真相,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祁昭问他:「你还记得爸葬礼那天吗?」 第76页 祁宋点点头:「那天怎么了?」 「我那天躲在厕所角落,听到柯伯伯对左策说:『这件事儿你不得不做』。」 「我当时在想,什么事儿,哪件事儿。」祁昭轻哼一声,「左策是处理咱爸遗产的律师,资产财务状况,他是知道最多的人。」 祁宋听着祁昭平静的语调,缓缓叙说着他们的过去。真相好似从深不见底的暗海之中,逐渐漂浮于表面,一点点地在眼前清晰。 「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跟你一起住在柯家吗?」 祁宋顺着他的话缓缓开口:「因为……」 祁昭打断对方的话:「因为我俩是他们的监视对象,要确保我们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像个单纯的孩子成长,能够时刻掌控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不会对他们起疑,永远不知道真相。我费了很大的心思才骗过柯伯伯,想尽办法跑到美国来上学,是为了更方便调查咱们家的事情。」 「原来……」祁宋眼睑泛着泪光,「原来是这样。」 「小昭……」 祁宋忍不住唤了声对方的小名,心疼又温柔。 祁昭不为所动:「真可惜,我当时有点冲动,想阻止他们骗你签下合约,快点把你带走,然后爆点料让兴洲股价动盪一番,结果柯明彦先找人把我给撞了。」 「我现在想起那场车祸,头还有点儿疼。」 祁宋忽然伸出手,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掌心。 他的弟弟总是这样,面无表情,毫无情感地表述一切痛苦,像台冰冷的机器,不会流泪,不会伤心。但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们家,为了他,为了自己。他知道祁昭生性冷淡,对情感极度不敏感,但他很清楚,他的弟弟很爱他的家人。很爱很爱。 祁昭眉宇舒张,转眸看向眼眶蓄泪的祁宋:「哥,你的眼神很肉麻。」 「……」 祁宋被他一句话打乱了感性的思绪,破涕为笑,收回手同时也收敛目光:「知道了。」 接下来半个月,祁昭在埃里克医生的帮助下进行復健,身体检查过很多遍,并没有发现太大的用药副作用,暂且能发现的唯一副作用,就是睡眠质量下降,睡眠时间变短,比平常人入睡得更为艰难些,埃里克医生强调,除非失眠影响到了精神状态,必要时候可服用少量褪黑素,否则尽量避免使用助眠药物。 祁昭出院那天,祁宋来疗养院来得匆忙,又激动又惊喜的,给祁昭带的衣裳只顾着能保暖的、加厚的,没注意到其他。 祁昭脱下病服,拿起那件印着学校名字母缩写的黑灰色卫衣,轻笑一声:「我就一件在学校商店买的卫衣,就这么刚好被你带来了。」 祁宋讪讪:「啊,这是校服吗?」 祁昭一边套着圆领卫衣,一边对祁宋解释:「嗯……算是吧,这应该是美国大学的特点,他们经常会出印着学校缩写的周边,衣服帽子挂饰等等,还有一些跟品牌的联名,像nike,levis这类。」 「原来是这样……」 祁宋又问:「说到学校,要准备申请復学吗?」 祁昭双眸微暗,几不可见的复杂在眼底掠过:「得看情况。」 两人这么聊着,也收拾得差不多,告别了埃里克医生团队众人,坐上了拉美小伙儿的车,心情愉悦地回到了住宅区。 邻居老太太见到两兄弟一起回来的景象,双手在胸前交合着揉搓着,一边感谢着上帝,一边对俩孩子嘘寒问暖。祁宋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加州人的热心程度。 生活在祁昭醒来以后,好似在慢慢步入正轨,祁宋仍旧觉得这太像是场梦了。可每当回想起柯云烁那日在疗养院门口将他掳进车里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儿,还是会心悸。但如今过去了近一个月,柯云烁也没再出现,也许……也许他能放下了。 眨眼间就到了一月中下旬,祁宋去中超买了些菜肉回家,推开门就见到祁昭窝在沙发角落,将macbook放在曲起的大腿上,不停地敲打着字眼,眉宇紧皱,神情格外严肃。 祁宋将食物轻放在饭桌,关怀询问道:「祁昭,怎么了?表情好严肃啊。」 祁昭这会儿刚拿起桌面的热可可,杯沿抵在嘴边,便听到祁宋的话,循声抬眼:「嗯?」 他咽下热可可,满意地长嗯了一声,又看向祁宋求知的目光,问他:「哥,你还有哪张卡收钱?」 「是指……柯家给我打的那些款吗?」祁宋疑惑走向他,「我只给了三个收款帐户。」 祁宋凑近到屏幕面前:「有什么问题吗?」 「感觉不对劲,好像突然多了很多钱,不清楚是不是非法资金。」 祁昭将笔记本电脑移到祁宋面前,示意对方查看上面的数字。 一、二、……八?! 祁宋盯着数字七后面的八个零,瞳孔勐然收缩,他又不确定地数了好几遍。 「他们不可能给我这么多,这根本不可能啊。」 「最多几千万而已,怎么会……」 祁昭放下水杯,平静叙述道:「哥,你名下的所有帐户都提供给我,我需要深入调查下里面的金额明细与入帐记录。」 「……好。」 祁宋这才回过神来,压了压惊:「好。」 美国时间凌晨近三点,一辆黑色轿车行驶在洛杉矶布伦特伍德的山路上,直至两道远光灯沿着公路射向别墅大门。 第77页 柯明风缩在房间里看电影,刚打完个哈欠,就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 他摸黑走出卧室时,轿车已经驶离,柯明风疑惑地转动了下眼珠,走向柯云烁的卧室。 昏暗的房间仅亮了一盏床沿的暖黄调夜灯,年轻男人脱下黑色长西装,单手往后抓起毛衣,将高领毛衣自下而上地脱了下来。上身赤裸,轻重不一的不规则青紫痕迹显露,右肩还有道刚结痂的伤痕。 柯明风左肩抵在门沿,若隐若现间,看清楚了对方后背各处皆是淤痕。他微蹙眉宇,对屋内的人询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儿?」 柯云烁闻声,刚脱下的毛衣还攥在手里,他转过身,双眼溢出警惕:「你怎么还在我家?」 柯明风打量了一下,柯云烁胸膛和小腹也有几处淤痕,像是被好几人拳打脚踢过。「都说了我那间房子装修嘛,借住几天又不会怎么样,下周我就搬回去了。」 又歪着脑袋盯向对方身上的伤,轻抬下巴:「你回国的这一个多月,在做什么?为什么一身伤。」 柯云烁没在意他的目光,整理着还捆在手里的毛衣,语调冷淡又疲倦,还带着些虚弱气息:「我前几天跟大哥打了一架,你信么?」 柯明风双手抱胸斜靠在门边,撇撇嘴:「不太信。」 「你不会单方面挨揍这么笨吧?」 柯云烁漫不经心回应:「还行,我用高尔夫球桿把他的腿敲断了。」 柯明风闻言噗嗤一笑,放松身子:「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柯云烁没理会,将黑色毛衣扔到床上后,一屁股坐在床边,往抽屉里倒腾了好几番,才翻出一管英文字眼的药膏,挤出部分往小腹的淤痕处缓慢擦拭着。 柯明风走近,继续问:「真的不打算告诉我?」 柯云烁沉默。 「小烁!」 柯云烁抬头,略微凌乱的长髮顺着额鬓滑向两侧:「你真的想知道?」 柯明风舌尖扫过上颚牙齿,轻顶了顶腮帮,笃定地看向他:「小烁,我站在你这边。」 柯云烁嗤笑了一声,低头继续涂抹着伤口。 「真的。」柯明风说。 柯云烁垂眼涂抹完伤口,指腹停在伤痕处,沉默许久,他才抬眸看向柯明风。 「好。」 「我告诉你。」 第42章:哦,他是我哥前夫。 第42章:哦,他是我哥前夫。 la步入二月,平均温度并不低,这会儿赶上日落,天空布满红霞,轻风抚动,温度适宜。 祁宋套了件薄卫衣推开家门,碰巧一辆黑色奔驰唿啸而来。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车辆停驻在门口,主驾驶车窗缓慢落下。祁昭戴着墨镜,轻挑眉尖微动脑袋,示意祁宋上车。 祁宋打量了一番这辆新车,嘴角含笑地走向副驾,上了车。 「哥,这辆新车怎么样?」 祁宋盯着车内崭新的装饰,回应道:「很适合你。」 祁昭瞧着后视镜,一边倒车,一边询问哥哥:「想去哪儿转转?」 祁宋想了想:「家里好像不缺什么东西了,而且我也不熟悉,你在这儿上学,应该知道哪里好逛吧。」 祁昭指尖轻点着方向盘,思索片刻,说:「离这个小区最近的商圈,应该是irvine spectrum center.你不是一直在穿我的衣服吗,正好去那儿可以买点儿适合你的。」 祁宋笑着点点头,扣好安全带:「好,就去那里吧。」 祁昭像是想到些什么,踩了剎车将车停驻在路旁。 祁宋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祁昭?突然停车。」 祁昭将手伸向祁宋,说:「哥,你的手机给我一下。」 「……啊?」 祁宋虽是疑惑,但还是将手机掏了出来,递给祁昭。他问:「怎么了吗?突然要我的手机。」 祁昭将手机伸到祁宋面前,面部解锁后,在屏幕上敲击着。对他解释道:「给你安装个定位系统,这个软体你随时可以查看我的位置,我也一样,可以随时知道你在哪儿。咱俩绑定下定位,以防万一。」 「……防谁?」 祁昭设置好以后,将手机还给祁宋。拨下d档,踩下油门,车辆行驶在小区路段,他又继续解释说:「我总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儿,我们谁都要防,尤其是柯家的人。」 祁宋笑容温柔,将手机收回兜里:「好,我都听你的。」 尔湾光谱购物中心位于南加州橙县中心,距离他们所居住的小区不过二十多分钟车程。 祁昭将车停在路边,带着祁宋往橙色指示牌走去。 祁宋跟着祁昭停驻,扫视着满屏的商铺指示字眼。他一路上都跟着祁昭行走,晚霞与橙白色的架空大型圆形拱门几乎融为一体,格外吸睛。 祁昭带着哥哥逛完一家店铺,买下好几件衣裳,又前往下一家卖衣服的商铺,重复上一家的操作。半个小时不到,两人手里就已经提满了大包小包。祁昭拿过祁宋手里的购物袋,准备推开一家男装店铺,祁宋抓住祁昭的胳膊,阻止他进门的步伐:「祁昭,已经买很多了,够穿了。」 祁昭手还按在门把手上,顺着祁宋望向他手里购物袋的视线,退后了几步。 「打折来着。」 「穿不完,以后再买吧。」 见自己弟弟不再为他冲动购物,祁宋松了口气,跟着祁昭的步伐,又继续往前缓步行走着。 第78页 祁宋加快了步伐,走到祁昭身旁同他并肩:「祁昭,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出来逛过街。」 「是么?」 祁宋目光柔和,像是沉浸在过去的美好记忆里:「嗯,小时候爸想带咱们出去买衣服的时候,你总是拒绝。」 祁昭冷淡地应了一声:「哦。」 停顿片刻,他又说:「爸挑衣服的眼光太差了,我不喜欢。」 祁宋被他这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继而,他突然感慨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待在美国,你觉得如何?」 祁昭听到这话,墨镜下的眼睛微暗,唇旁皮肤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在长形喷泉池后方的一棵棕榈树下停了脚步。 「哥。」 祁宋这时候才有点儿反应,循声向右方望去,却瞧见自己的弟弟脚步停驻在了右后方。 祁昭说:「你想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祁宋转身看着他,瞧不见对方墨镜下的双眼是哪种态度,他翕张着嘴唇:「我……」 祁昭抬起步伐,越过祁宋,不假思索地打断对方的犹豫:「我不想。」 祁宋跟上他的脚步,语气满是担忧:「那如果你又出事儿怎么办?!我怎么办?」 祁昭面色波澜不惊:「之间回国是我冲动了,没考虑周全,这次我会好好计划的,不介意花个十年,或者二十年。我咽不下这口气,也不会轻易放过柯明彦。」 「小昭……」 祁宋一路上跟在祁昭身侧,来到一个空旷的中央广场,数棵高细的棕榈树前有个被不一样的地砖围绕成的圆形小广场,不少人群围观在周围,好不热闹。中间站着个红髮蓝眼的年轻女孩儿,她一边弹着吉他,一边沉醉地唱着英文歌。 年轻平缓的女孩儿歌声从那处传来。 「some pople want it all.but i dont want nothing at all.if it aint you baby.if i aint got you baby……」 「我没有要阻止你的意思,我只是很担心你,你用什么跟他斗呢?」 「我们在国内无权无势,应该怎么办?」 「我有自己的办法。」 「小昭,祁昭……」 歌声将兄弟俩的谈话声掩盖了许多,祁昭并没有听清祁宋跟在他身后说了些什么,不过他大抵也猜到了些,不过就是因为祁宋明白他不愿意看着父亲就这么白白死去,家里的公司就这么拱手让人,但也担心他再出事儿之类的话。 祁昭没有再理会祁宋,只是径直地加快步伐往前走。 由于广场围观人群较多,祁宋躲避着来来往往的人,这会儿只能瞧见祁昭在眼前越来越远,他一下子着急起来,只顾着望着人群里祁昭的背影,脚步下意识加快。 「啊。」 突然迎面一人撞到了他的肩膀,祁宋听到对方惊唿的轻声才反应过来,他把别人手里的购物袋撞掉在地了。他也跟着蹲下的年轻男孩儿,低头帮他拾起掉出来的衣服,连连重复地道着sorry。 「its okay。」男孩儿将购物袋拾起,抬头间忽然唤了他一声:「哥?!」 祁宋听到对方这样的唿唤,疑惑着抬头,看向蹲在面前的男生。 在看清对方的面容时,瞳孔睁大,微张着嘴惊诧在原地:「闫……闫澈?!」 「是你吧,哥!」闫澈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笑出八颗牙齿:「你居然也在美国?!这也太巧了吧!」 祁宋惊讶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也在?」 闫澈将购物袋绳子收到手心里,站起身:「对啊,我今年陪我哥过中国春节来着。」 祁宋也跟着他起了身。 「闫朗,闫朗!」闫澈抬高手臂,往被挤在人群里的年轻男人招着手,「这儿,我在这儿呢!」 祁宋站在原地,跟随闫澈的目光望去,突然一人抓住了他的胳膊:「哥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祁宋回眸,瞧见是祁昭,刚要回应他,忽然出现一人,转过祁昭的肩膀。 「祁昭?!」 「温宇?」 温宇忽然激动地抱住了对方:「我的天啊,你醒了,你他妈居然醒了!我去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小子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天啊。」 这时候回来的闫朗,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几个人,面对着此情此景,他突然怔忡且疑惑。 「……」 「……」 「…………」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温宇将祁昭整个人揉在怀里的激动模样,默契地沉默不语。 祁昭的墨镜被温宇揉掉,摔在地面,祁昭双眼显露,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扫视过前方疑惑的三人。 「……」 他也沉默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你醒来了,还回美国了啊!感谢上帝,感谢主,终于把我的好学弟还给我了!」 祁昭站在原地,由着他撒野,淡淡道:「温宇,要不先放开?」 温宇动作停顿,才意识到旁边都是熟人,讪讪地松开了手。 他嘿嘿笑了几声:「闫朗,给你介绍一下,这咱们同校学弟,祁昭,也可以叫他ian。」温宇又看向祁宋,道,「还有这位,是祁昭他哥,叫祁宋。」 闫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祁宋,掀唇一笑:「我见过这位祁宋先生。」 温宇微怔:「嗯?你们认识?」 祁宋解释:「不算认识吧,就是有过一面之缘。」 第79页 闫朗打量祁宋的视线不算友好,在秀场看见的情形,以及由于柯云烁的关系,他对祁宋的印象并不好。 祁昭浅笑,将闫朗对自己哥哥不友好的目光收在眼里:华人圈这么小吗,碰上的全是认识的?」 温宇嗐了一声,对他道:「这很好解释,你哥之前想给他老公定制木雕工艺一类的艺术品,我同学,也就是闫朗,也是你学长。他弟弟闫澈不就是干这个的,我那时候带他去了嘛,就这样认识啦。至于闫朗为什么会跟祁宋有一面之缘,这我可不清楚。」 祁宋跟祁昭解释道:「闫澈之前带我去看他哥的国风私人秀展,在后台见过一面。」 祁昭这才明白过来,平淡回应:「哦,这样啊。」 见此刻气氛又突然沉默,温宇尴尬地笑了笑,闫澈见他这样,也跟着他干笑几声缓和气氛。 温宇清了清喉咙,对大家说:「既然咱们碰巧在这里遇到,又是饭点,要不一起吃个饭?聊一聊?」 闫澈干笑:「啊对对对,咱们叙叙旧?认识认识?我还是第一次见祁宋哥的弟弟呢。」 温宇又道:「走吧走吧,我知道有家墨西哥餐厅挺不错的,要是你们吃不习惯墨西哥菜,这里也有华人餐厅,咱们一起吃个饭吧?怎么样?」 见大家气氛过于微妙,温宇和闫澈只好默契出手,一唱一和,半推半拉地将众人带着往前走了。 闫朗在走路间,将闫澈拉到一旁。 闫澈不解地踉跄了一下步伐:「怎么了?」 闫朗凑近他耳边:「柯总跟那个叫祁宋的,并不交好,你也尽量少和他来往吧。」 「柯总?」 走在他们二人身后的祁昭忽然道了一声。 闫朗疑惑地转身。 「柯云烁吗?」祁昭又问。 闫朗瞳孔微张,脸色略显惊讶:「你……怎么知道?」 「哦,他是我哥前夫。」 「?!!」 第43章:我说放开! 第43章:我说放开! 祁宋在听到「柯云烁」「前夫」这几个字眼时,忽然身体僵硬,怔忡在原地,片刻后,才在身下偷偷扯住祁昭的衣服一角。 他轻声唿唤对方:「祁昭……」 其余几人在听到祁昭的话时,也一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前夫?」温宇回头穿过闫家兄弟二人,走到祁宋面前,脸上皆是震惊神色,「祁宋你离婚了吗?」 「可是我前段时间在国内,不是还见到你老公把你抱回家——」温宇的视线下意识移向祁宋的无名指,干巴地把最后两个字眼吐出了口,「来着。」 因为温宇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而出的话语,让气氛再次变得微妙。 「……」 沉默持续一段时间,温宇张着嘴尴尬地嗯啊了两声:「呃——这个,我们……」 温宇一副说错话的尴尬神情看向闫澈,拼命向他使眼色。 闫澈做出疑惑的「啊」嘴型,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温宇的意思,于是那声疑惑的「啊」逐渐变调成哈哈两声干笑,举手投足间也有些无措,他看着温宇,点头道:「现在不是……那个饭点嘛,我觉得墨西哥菜挺不错的,就去墨西哥餐厅吧,怎么样?」 温宇也跟着他点头,松了口气,缓和气氛道:「啊对,这里的墨西哥餐厅还挺好吃的,现在饭点,走,我熟这地,我带你们去。」 「哎哎,闫朗,我们都毕业半年多了吧,祁昭又是咱同校学弟,你说今天这么巧在购物中心这里碰到,咱们不得认识认识,认识一下——」温宇讪讪,一手搭着祁昭的肩,另一手捞过闫朗的肩膀,带着两人往前走,「对了,祁昭你什么时候申请復学啊……」 闫澈见温宇拉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也跟着松了口气,这会儿才注意到站在身旁陷入思绪的祁宋。 「哥?」 祁宋这会儿才惝恍着目光抬头,侧目看向对方:「嗯?」 闫澈视线落在祁宋没有了钻戒的无名指上,又抬眼担忧道:「……你还好吗?」 祁宋抬起步伐,缓慢向前走动,露出道浅笑,遮掩了部分眼底的难过:「挺好的。」 闫澈也跟上他,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闫澈之前在秀场后台的时候还疑惑,为什么祁宋和那个柯总偶然碰见,氛围很是奇怪,看起来关系并不太好的样子,那段时间找他定制画框的时候满脸都是开心的模样,以为他婚姻生活很幸福来着,他怎么也联想不到,那个柯云烁就是祁宋的丈夫。 闫朗警示他不要和祁宋交好,估计是这对伴侣已经是处于婚姻最后不可挽救的阶段了,又在秀场后台见到那番场景,所以闫朗才误会他们。 想想都觉得尴尬。 闫澈搔着后脑,一边埋怨温宇把他俩单独扔在这儿,一边挖空了心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祁宋搭话,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其实……结婚离婚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缘分尽了就是尽了。虽然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经歷了什么,但生活总要向前看的嘛。」 俩人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摩天轮下。 祁宋停驻脚步,抬头望向棕榈树后的摩天轮,幽幽道:「你说得对。」 闫澈闻言,讪讪地搔了搔后脑:「哥,那你……」 他侧目看向祁宋时,忽然出了神,话语停顿在喉眼处。 第80页 他其实不懂安慰人,起初见面看到祁宋手上的戒指时,他是有些落寞的。但是现在他见到对方已经离婚了,心底里居然罪恶般地升起了欣喜。 闫澈视线悄悄巡梭在祁宋的唇瓣处,眼底覆上一片朦胧的暧昧,对方唇下那颗黑痣若隐若现,就如他在国内店里瞧见的那样。认真、沉稳、绅士的气质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这样温柔体贴的人,为什么还会被婚姻伤害啊。闫澈左思右想都搞不明白。 「哥,你想吃冰淇淋吗?」闫澈忽然脱口而出。 祁宋闻声转过脑袋,像是不理解对方问出这话的意思。 「……」 这会儿闫澈自己先尴尬死了,才反应过来刚才问了人家什么,饭点时候问人家吃不吃冰淇淋??!而且还是十几摄氏度的天气?!! 闫澈喉咙里发出持续的「呃」声,在心里连骂自己好几句笨蛋,傻子。 祁宋双眼弯起,打破沉默对他笑道:「好啊。」 闫澈惊喜地眨了眨眼睛,在见到对方转正脑袋,继续盯着摩天轮发呆时,他才回过神,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这里有家冰淇淋店很不错,哥,你在这里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回来。」 「等我哦,等我!——」 祁宋看着他一步一回头的动作,笑着点点头,柔声回应:「嗯,等你。」 待对方离开,祁宋又继续昂首盯着三十多米高的大型摩天轮出神。这跟缘分压根儿就搭不上边,他和柯云烁就是他们一家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到头来他才是被伤得最深的,父母去世,家族企业也被骗没了,只剩个弟弟相依为命。 闫澈说得对,生活总要向前看。但他又想起了今天祁昭跟他说的话,他们又好像无法就这样平淡地向前看。 祁宋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指尖带着衣服边缘布料握在掌心成拳。 就在他沉重唿出一道气息时,手腕忽然被人抓住,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便用力地将他整个人都扯向了左后方,他踉跄着步伐被迫跟随,就在他失神间要抬头看向对方是谁时,那人勐地将他整个身躯都用力圈禁在了怀里,不等他看清来人,对方就已经吻向了他的嘴唇。 「??!!!」 祁宋迅速挣扎起来,睁大瞳孔间才恍然看清面前放大的五官。 柯云烁?!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唔唔唔!!——」 柯云烁并不理会他的挣扎与抗拒,反而将他按进怀里,手臂力道收紧到他身体发疼。 祁宋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柯云烁却恰好趁这时,舌尖闯入他口中,捲起对方舌头深吻,唇齿相融。祁宋抵不过他的力气,只好喘着粗气放弃了些抵抗,由着他在自己嘴里撒野。柯云烁按着他的后背,加深亲吻,俩人在圆形大花盆的灌木丛后缠绵舌吻。由于黑夜缘故,灯光被近两米高的绿植挡住不少光亮,这处来来往往的人群并不多,没有人在意角落接吻的俩人。 闫澈兴高采烈地拿着两个冰淇淋一路小跑回来,却没见到站在原来位置的祁宋,他收回笑容,站在棕榈树下,疑惑的目光扫视着摩天轮周围,直至看见远处熟悉的衣服,熟悉的背影时——闫澈怔在了原地。 祁宋被一个年轻男人抱在怀里激烈深吻着,他双手揪住对方胸前的毛衣,被迫接受着来势汹汹的亲吻。年轻男人侧过脑袋,忽然睁开眼。 兇狠、警示的目光朝他射来。 两人视线相撞。 闫澈倒抽一口冷气,惊诧地说不出话来,他这时候才隐约看清那个年轻男人的模样,是秀场后台见过的柯云烁,他哥跟他提到过的柯总,也是祁昭嘴里说出来的那个祁宋前夫。 柯云烁揉着祁宋的后颈,手指移向他的衣服后摆,从下方摸进对方衣内。他一边和祁宋缠绵深吻,一边望向远处站着的闫澈,深邃的眉眼挑衅尽显,仿佛在向闫澈发出警告——这是他的人。 闫澈收紧手里握住冰淇淋的力道,几乎将嘴抿成一条线,在注意到抓住祁宋后颈的那只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时,他忽然醒悟,这枚戒指和祁宋当初戴的那枚,是情侣对戒。 闫澈再也看不下去,另一只手握紧成拳头,最后愤愤地转身快步离去。 柯云烁见对方背影远去,眸里掠过得逞的笑意,随后又阖上眼专心和祁宋接吻,直至祁宋挣扎着要喘不过气来,柯云烁才稍微松开嘴,朝他的脖颈咬去。 「云……云烁!呃……」 被放过嘴巴的祁宋还没缓过气,对方就已经逮着他的脖颈不停地吮吸啃咬了起来,强硬又极具占有欲,任他如何推都推不开对方的肩膀。 颈部皮肤被吮吻得发麻发疼,祁宋紧皱眉头,喘息道:「放开……」 不料柯云烁将他抱得更紧,凑到他的耳际,舔舐亲吻他敏感的耳朵,祁宋被刺激得身体忽然一阵哆嗦。 「放——开——」 「我说放开!」 祁宋踩了他一脚,趁不注意勐地推开了对方。 柯云烁吃痛地向后倒撞在墙壁上,他眉宇紧皱,面容疼得有些扭曲。 祁宋一下子疑惑了起来。 他根本没怎么用力啊…… 为什么柯云烁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但很快,情绪被愤怒充斥,祁宋忍不住对他训斥出声:「你干什么?!」 第81页 「这里这么多人,你到底发什么疯?!」 柯云烁平稳了唿吸后,站直身躯,又再次将他拉进了怀里,埋在他肩窝,虚弱又恳求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不要离开我……」 祁宋对他这种话简直无言以对,追来美国只会把人强抱在怀里接吻,亲完以后也只会对他重复这种毫无意义的话。他不明白柯云烁现在还在执着些什么。 「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祁宋将对方从自己的肩窝处按开,掌心抵着对方的双肩与自己移开了些距离:「结束了,云烁,我们已经走到头了。」 「没结束!谁他妈要跟你结束!」柯云烁情绪激动地说出了口。 「我不准,不准你跟我分开。」 他垂眼,低下头往祁宋的脸庞靠近。 「祁昭醒来了,很开心是吧,所以我怎么样你也不在乎了是吧。还说你喜欢我,你就这么狠心把我丢下,在美国过得逍遥自在,祁宋你他妈混——」 啪—— 一个耳光落在柯云烁右脸。 第44章:抱抱我 第44章:抱抱我 柯云烁的右脸逐渐浮出红色掌印,他偏着脑袋,轻顶了顶腮帮。昏暗闪烁的光影落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格外深邃与压迫。 掌心的痛麻让祁宋勐然回过了神来,倒抽了一口冷气,颤抖着手指轻握成拳。 他刚刚……竟然扇了柯云烁一耳光。 祁宋看着对方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中一悸,过于压迫的气场让他惊慌地后退了几步。 他只觉得自己大脑骤然空白,最后像个胆小鬼一样撒腿就跑。 或许柯云烁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祁宋会扇他巴掌。那个从以前就一直把他当做心肝宝贝,哄着宠着的祁宋,居然会骂他,打他。大庭广众之下气到扇他耳光。 祁昭连同两个同校学长在墨西哥餐厅坐热椅子许久,只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闫澈,他神思恍惚,像是受到过惊吓,或是经歷了让他惊诧又痛苦万分的事情。总之脸上情绪很复杂。 闫朗拉着精神游离的闫澈坐下。祁昭轻拧眉宇,冷漠的目光落在失魂落魄的闫澈身上,不太客气问他:「我哥呢?」 闫澈这才抬起眼,聚回些焦距:「他……」 未等对方迟疑着把话说出口,祁昭就接到了祁宋的电话。 「餵?哥,你在哪儿?」 他哥的声音颤抖,像是受到不小的惊吓:「小昭,我们……」 「我们现在能不能回家?」 祁昭听到他哥这样的语气,心中难免升起警惕之心。没想太多,他二话不说就起身离开,只剩下温宇那句「怎么了?去哪儿啊——」扔在脑后,余音逐渐在离开的背影后消散。 祁昭一路上都沉默地开着车。祁宋坐在副驾也沉默,额头抵在车窗边缘,双眸涣散无神。几乎是做出自我保护状态般地将身体缩起来。 回到家后,祁宋仍旧一言不发,甚至不愿意开口告诉自己的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昭视线掠过祁宋脖颈间不规则的凌乱吻痕,目光停顿,眉宇微蹙。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闫澈那副惊魂未定的神色。 「哥。」 祁宋进房间的脚步停驻,他转过脸,茫然地看着向他走来的祁昭,尽力掩盖自己不太好的表情:「怎么了?表情那么严肃。」 祁昭眉宇舒张,似笑非笑的神色显露:「你和那个闫澈,是什么关系?」 祁宋疑惑地按着半开的门边:「……什么什么关系?」 祁昭指尖指了指自己的右颈,稍歪脑袋,垂眼望着祁宋的脖颈。 「你脖子上的吻痕很多。」 祁宋顺着他的视线,几乎是反射性地伸出手反握住侧颈,瞳孔睁大,脸上皆是惊恐模样,半晌才语无伦次着朝祁昭焦急地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也不是他,别误会。」 祁昭眼底闪过令人无法察觉的警惕与疑虑。仅是淡淡地应声:「哦。」 他对祁宋的情感类私事儿不甚感兴趣,不再追问太多,只是劝诫道:「你是成年人了,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吧?」 祁宋攥紧门沿,重重地应了声:「嗯。」 此刻兜里的手机震动一瞬,祁昭收到那串号码的简讯后,停止了要待在家里的想法,转身之际对他哥说:「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他思索了一会儿,又嘱咐道:「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祁宋点头:「……好。」 「注意安全。」 「嗯。」 在看到祁昭将车开走后,祁宋才浑身像被抽干力气那般倒在了床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祁宋抿嘴闭眼,手指紧紧地揪着床单一角。他指腹摸索着自己的侧颈,按了按其中一处,感受到轻微的刺痛与麻痒。眼前皆是和柯云烁有关的零碎片段,疯狂又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大脑。 拥抱,亲吻,辱骂,争吵,哭泣,嘶吼,甚至……那一耳光。 要说痛比爱更让人深刻,祁宋在此时仿佛真正理解了过来。他和柯云烁在过去七年多明明关系亲密,胜过他人,却偏偏因为一场被利益捆绑的婚姻让他们关系破裂,充斥着脑海的,是他们半年多里的那些不美好的回忆,捅破关系窗户纸的那个初夜,每每回忆起都心脏揪得疼痛。他们的关系变得不再单纯,伴随着误会,愧疚,利益,怨怒,仇恨。 第82页 不能爱得纯粹,也无法恨得干脆。 在柯云烁来到美国那天,将他锁在怀抱里强吻那次开始,他的心就乱了,比过去仅有愧与爱的感情乱得多。 他给柯云烁下安眠药那一次,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做好了放下过去要重新开始的准备,却偏偏被柯云烁揪住不愿放开,才浇灭了些火苗的心又忽然被重燃。 他想留的时候,只有误会与屈辱,他想走的时候,又被柯云烁拽着不给走了。 祁宋感觉自己就快要疯掉了。 他辗转反侧很久,还是睡不着。祁宋偷偷拿了颗祁昭的褪黑素吞了下去,逼迫自己陷入睡眠中,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入睡前还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睡一觉就好了…… 褪黑素好像对他不太起作用,原本就浅显的睡眠,被持续不断的门铃声吵醒过来。 间断的门铃声停驻,又是一阵敲门声,交换着让他无法再熟睡过去。 祁宋睡眼惺忪地从床上起身,下意识地查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凌晨两点过半。 是祁昭回来了吗? 现在才回来? 没带钥匙吗? 他揉着眼睛走到门前,门外的敲门声消失,不过几秒停顿,又是一阵门铃声。 祁宋头疼地打开了门。 「小昭你——」 在抬眸看到眼前人的容颜时,祁宋的话语都遏止在了喉眼。 柯云烁目光迷离,额发遮挡,在他眉眼处落下一片阴霾,身上的酒味扑面而来。 祁宋从慌乱中回过神想要关门的瞬间,柯云烁按住门,往前走了几步,直接跌在祁宋的怀里,紧紧地箍住了他,不给他能够挣脱自己分毫的机会。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柯云烁没有理会他,只是将他抱得很紧,在他髮鬓处重复低语着。 「祁宋……」 柯云烁声音哽咽。 「祁宋……」 他指腹紧紧地按在祁宋的后颈肌肤处,灼热的气息环绕在耳畔,不停重复着唤他的名字,声音颤抖,再到逐渐哽咽,直至祁宋感觉到有液体滑过自己的侧颈,沾湿了衣领。 祁宋揪紧了对方后方的衣服布料,心里慌乱得无法思考。他知晓柯云烁现在醉酒不清醒,只好由着他挂在自己身上撒野。视线落在前方停在路旁的黑色保姆车,车旁还站着位棕发白人。 祁宋求助的目光向他投去,用英文问他:「他……他是你老闆吗?」 棕发男人听力似乎很敏锐,他朝祁宋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喝那么多?」 柯云烁没回应,将他勒得更紧了,嘴里呢喃着让人听不清的低语。 祁宋不想和柯云烁在家门口周旋整晚,心一横索性道:「别待在这里,我送你回去。」 柯云烁这时候才松了点儿力气。 醉酒的人身体不稳,也很难稳当步伐,他一路踉跄着,好不容易才把柯云烁按进车里,他想就此松开手时,柯云烁一把将他也拽进了车里,紧紧地捆在怀中动弹不得。 祁宋没办法,只能被这样「绑架」到布伦特伍德的山间别墅里。 到达目的地时,祁宋示意棕发男人帮忙拉着柯云烁进门,却在他准备搭把手时,柯云烁一把将他按开了。 「……」 气氛骤然尴尬。 棕发男人双手摊开,无奈耸耸肩,随后便坐上了驾驶座,准备将车驶离。 祁宋没办法,只好一个人拖着脚步踉跄的柯云烁进门。他随便推开了个卧室门,将柯云烁放倒在床上。 却不料圈着他肩窝的柯云烁手臂,就着惯性,也将他按倒在了床上。 祁宋迅速挣扎着要起身,柯云烁从身后将他抱住,大腿夹着他的双腿,让他无法动弹半分。柯云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跳动的心脏隔着衣物从后背传递而来。 柯云烁下唇抵在他的耳沿,不停祈求着:「别走,不要走……」 病房的记忆汹涌而至,祁宋身子僵硬了一瞬,仿佛听到了柯云烁发烧时挽留他的话。那时的他任性骄横,命令般的语气对他说:「不准走。」 现在除了乞求,他感受不到柯云烁语调里的其他情绪。 柯云烁颤抖着唿吸,双手环着他的臂膀:「抱抱我,抱抱我……」 像个可怜的孩子,向对方渴求着温暖,哪怕就一点点。 他对柯云烁的示弱从来都无法拒绝,对方过于卑微的恳求,狠狠地敲击着心脏最柔软那块,祁宋无法不触动,无法不心疼。 可他做不到,他没有勇气再去拥抱柯云烁了。于是像块木头,停止了挣扎。 柯云烁贪婪地嗅着属于祁宋的味道,忍不住在他的后颈,耳朵,侧脸落下许多亲吻,在他的颈间狠狠地吮吻着。 「云烁……不要……」 「不要这样……」 像是将祁宋的话语听了进去,柯云烁停止动作,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他的肩窝。猩红着双眼,被酒精折磨的不理智好像回来了些。 过了许久,两人的气息才渐渐平稳下来。 柯云烁感觉自己窒息到连吸入一口空气都觉得奢侈,像被人扼住跳动的心脏,被利刃一刀一刀凌迟般地剐开血肉,痛得快要没知觉了。 连触碰在祁宋肌肤上的指尖都在痛到发麻。 他不明白自己对祁宋的这种病态依赖是占有极强的爱,是从很多年前就扎根在心底的浓烈喜爱,明明是不一样的,那时他却固执地认为,只是亲情。后来祁宋说会补偿他,祁宋说喜欢他,祁宋说自己只要钱,祁宋还说……会一直喜欢他的。 第83页 他多年前看不出母亲在这个家有多痛苦,他明白她的不快乐,但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窒息。所以那时候他只知道要努力挣钱,利用柯家的背景努力拼出一番事业,再带着妈妈回到自由去,可是母亲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先抛下柯云烁离开了,甚至那么多年连自己儿子也不愿意见上一面,是真的把他抛弃了。他回西班牙,也找寻不到一丝母亲的踪迹。现在是祁宋,祁宋也抛下一切要丢下他,只带着钱离开。 不可以,他不可以再把祁宋放走了。 柯云烁将祁宋抱得很紧,目光缱绻又痛苦,悔恨又委屈,不清醒但又好像很理智。 他轻颤着气息,在祁宋耳边低语:「我有……很多很多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全部……全部都给你……」 「我很会赚钱,我从小就很会赚钱……」 祁宋听到他这样不清醒的胡话,自嘲地轻哼一声。是了,柯云烁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他在国内同他争吵时说过的气话。他痛恨这个家的人将他父亲的心血抢走,近百亿市值的公司就这样被他们一场局轻而易举地推倒,甚至差点儿让他背上巨额债务。 「我替我父亲向你赔偿,好不好……」 祁宋听到这话,眼眸暗下来,最后只能长嘆一口气。他没办法,也斗不过,至少他们还愿意用钱打发他。他当然恨柯海耀,可柯海耀死了,还有点儿良心的柯海耀成了墓碑上的黑白照。难道要让他去跟柯明彦对着干么?根本就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拿了钱就该识相地滚,他滚了,但有人要绑住他。 祁宋淡道:「不是你的错,不用替他偿还什么。」 或许是醉酒的缘故,柯云烁并没有将祁宋的这句话听进去,而是自顾自地低语着。 「多少钱我都给你,不要离开我……」 「别丢下我一个人……」 「不要对我那么残忍,好不好……」 柯云烁生怕自己一放手,对方就会忽然消失在眼前,所以他什么都不管了,祁宋要什么他就算断手脱骨,生不如死也要给他弄来,骄傲与自我通通都不在乎了。 柯云烁翕合着嘴唇,迷恋地抚摸着祁宋的肩膀,柔软的唇瓣摩挲着他的后颈肌肤,气息灼热,持续环绕在他脸侧。 「我……你……」 「我真的……你……」 祁宋琢磨很久,才模煳间听清了那个字眼。 好像是…… 爱。 他听到这个骄傲的小少爷放下身段,在向他卑微表白,话语间都在楚楚可怜地向他渴求一点儿回应。就像他过去那样,心里叙说百遍的我爱你,他从没有过胆量与资格表露,总是被当做虚情假意,最后只能藏在心里。现在居然从柯云烁嘴里听到了。 从不清醒的柯云烁嘴里听到了。 柯云烁在身后紧紧地抱着他,戴着婚戒的那只手找寻到他胸前的手指,插入指缝间,逼迫祁宋与他十指相扣。 耳边不停叙说着相同的话语。 「我爱你……」 「我真的爱你……」 爱他…… 祁宋疑惑地琢磨着这个字眼,仿佛从柯云烁嘴里说出来是很奇怪,很陌生的。 爱他? 眼底的复杂情绪交缠着从未有过的茫然。 怎么爱?为什么爱? 习惯了索取的人如何爱别人? 第45章:亲亲我,好吗? 第45章:亲亲我,好吗? 祁宋由着对方抱他,由着对方与他十指相扣,也由着对方不停地亲吻着他的肩膀,不停地在他耳边袒露真心,慌乱地叙说着我爱你。 这三个字忽然没有了任何份量,像是强行挽留他在身边的冲动话语。 卧室昏暗,仅亮一盏挂壁式的夜灯,浮动的光亮照映着祁宋的脸,前额髮丝凌乱,遮挡了眉宇间的复杂神色。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狠不下心,又无法就这样彻底心软。 所以到底要什么,祁宋自己也搞不明白了。 逃不掉,放不下,拎不清。 他感觉不到自己到底是被柯云烁抱太紧唿吸不过来,还是被过重的情感压抑得几近窒息。 祁宋闭了闭眼,掌心无意识握拳,艰难地想要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他伸出还自由的那只手,使劲地将对方扣住自己手指的指节掰开,在手指触到对方无名指上的钻戒时,祁宋心脏忽然一悸。他垂下眼眸,看向对方的手背。 熟悉的婚戒映入眼帘。 柯云烁只在婚礼上戴过一次的钻戒,竟然出现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祁宋颤动着嘴唇,喉头一紧,说不出任何话。最后他还是咬咬牙移开目光,狠心地要将对方的手指掰开。 柯云烁感受到对方的挣扎,相扣的手指收紧力气,话语间皆是慌乱与艰涩:「不要动,不要走……」 祁宋攥着他的手指:「你喝多了,放开我。」 「不放,我不放,放开你就不见了……」 「放——开!」 祁宋下意识地用手肘往后撞了一下他。 柯云烁吃痛地闷哼出声,松了力气。祁宋趁这时转身将他推开。 就在柯云烁倒回在床上的那刻,毛衣下摆在动作间被撩开,露出一截腰部皮肤。 柯云烁眉头紧皱,像是痛得难以忍受,面容有些许扭曲。 第84页 祁宋目光落在他腰侧一道触目惊心的淤痕时,睁大了眼。 「你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伤?」 柯云烁好像没听见祁宋的话,仅是低声痛吟,喘着不规则的气息,难受地扭动了下身躯。 祁宋颤抖着指尖,捏着柯云烁的衣摆,将衣服往上捲起,越来越多的淤青伤痕暴露在眼前,即使在黯淡的光下,落在眼里竟十分清晰得可怖。 像是被好几种重物狠狠敲打留下的痕迹,高尔夫球桿,棒球棍,甚至……皮带。 为什么会这样?! 是谁?!是谁对柯云烁做了这种事儿?!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做?!到底是谁这么嚣张?! 「你告诉我,你身上那么多伤是怎么回事儿?」 他只是答非所问地低吟着:「祁宋……别走……」 「抱抱我,你抱我……」 他压根儿就没把祁宋的话听进去,只是涣散着醉酒的眼眸,双手胡乱摸索身上的人,支起身慌乱地要将对方揽在自己臂弯下。 祁宋怔愣在原地,又一次被柯云烁捆缚在怀里。柯云烁托着他臀部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埋在对方的肩窝处,贪婪地嗅着属于祁宋的味道。 祁宋沉声询问:「这段时间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不要走,你陪我……」 祁宋神情严肃,按开对方胸膛。继而双手捧起他的脸,一字一句地问他:「你到底在做什么?!」 柯云烁被迫抬头与对方对视,眼睑通红,闪烁着泪光,被酒精折磨到找不回焦距的双眸藏着痛,怔怔地盯向祁宋,直视对方满是质询的眼睛,一声不吭。 俩人就这样默不作声许久。 「你能亲我吗?」 柯云烁打破沉默,突然问他。 是哀求的语气。 「……可以吗?」 祁宋闻言掌心微动,无动于衷地盯着对方的双眼,像是想要从他眼里读懂些自己看不透的情绪。 柯云烁眼皮微垂,视线向下移动,最后停驻在对方的唇瓣处。 祁宋怔忡在原地,与他目光绞缠,直至柯云烁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唇。 无法再压抑的情感通过这个吻,发了疯似地朝他袭来。 柯云烁按着他的后背,气息逐渐加重,两人唇瓣紧贴着厮磨,摩擦得发烫。柯云烁张嘴,将他的嘴唇含在嘴里,轻咬吮吻。祁宋渐渐松了口,由着对方的舌尖闯进自己的口中,辗转着唇齿相缠。 忽然心底一个理智的声音告诉自己——推开他。 祁宋伸出手,掌心抵着他的肩膀,想要出力时,眼前蓦地出现对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他想要推拒的动作停顿下来,挣扎许久,手指轻颤着慢慢蜷起,转而紧紧地揪住了柯云烁肩上的衣服料子,阖上眼接受对方炽热的亲吻。 柯云烁再也不满足于此,抚摸着祁宋后背的手,逐渐蜿蜒而下,顺着他的衣服下摆伸入衣内摸索着他的嵴背。 祁宋下意识地收缩身躯,微微有了些挣扎的动作。柯云烁吻着他的下唇,又亲向他的嘴角,下巴,侧颚,再到耳沿。 「祁宋……」 恳求的轻语迴响在他的耳际。仿佛在乞求他不要拒绝,不要推开。 祁宋紧攥着他毛衣的手背青筋微突,止不住颤动。 「哥哥……」 这一声唿唤彻底将他的心底防线击溃。 祁宋颤抖着嘴唇,最后还是放弃了挣扎。 柯云烁指眼角湿润,抬头望着祁宋的面容。 「祁宋,亲亲我……」 柯云烁目光缱绻又满含着渴求,湿热的嘴唇贴在他的下巴不停亲吻,舌尖舔过他唇下的那颗黑痣,又含住他被亲得红润发麻的下边唇瓣。 「亲亲我,你亲我……」 祁宋尽力地去忽略对方过于卑微的恳求,可柯云烁持续不断的低语在耳边逐渐放大,任他如何都无法忽视。 「你亲亲我……」 柯云烁含着欲望的湿润眼睛里,皆是倔强的坚持与溢出的情愫,拼尽全力也要抓住眼前这个人。 祁宋不理解,柯云烁什么时候连讨个吻都这么卑微了。 祁宋讨厌自己的优柔寡断,痛恨自己的徘徊不定。如果柯云烁也和那个家的人一样坏得彻底就好了,这样自己就有资格恨他,怨他,骂他。 祁宋像宣洩情绪那般,闭眼用力地亲吻他,堵住他嘴里不停重复的那些卑微索求,学着柯云烁对他的那样,轻咬对方的唇瓣。每一次带着血腥味的粗鲁啃吻都在内心痛斥着,你把我折磨死了,柯云烁你这个疯子,疯子! 过于激烈的深吻使得两人喘息渐重。 柯云烁掌心捂着他的后脑,将祁宋压回床上。 柯云烁垂眼看着对方躲避的模样,伸出手按住他的下晗,把脸掰正过来。 他倾下身,唇瓣停留在祁宋的嘴唇处,只要稍微靠近点儿,他就能吻上,但他只是停留,两人鼻尖微触。 湿漉漉的眼睛斥着情慾,他轻喘着灼热的气息,对祁宋低语:「你再继续亲我。」 祁宋被扣住的双手不自主地握拳,被迫睁开潋滟的眼眸,被迫与他对视。 「继续,好不好……」 「你多亲亲我……」 祁宋脑海中又忽然出现了在海边别墅里与柯云烁的情景,他那时候不知道柯云烁是不是病煳涂了才不会对他那样折磨,还是说让柯云烁回想起了过去的陪伴,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向他索取温暖和依靠。 第85页 祁宋不相信只懂得接受爱的人,也会爱别人。他不相信向来理所当然从别人身上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骄纵小少爷,也会低声下气地从他身上讨个亲吻,索求爱意。 就当他是喝醉酒,乱说的胡话吧。 祁宋脑袋从枕头起来了些,主动向柯云烁嘴唇贴近,在唇瓣相触那刻,不受掌控地与他激烈深吻起来。 柯云烁回吻着他,几乎是本能地张开五指,插入祁宋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紧紧相扣,戴着婚戒的手指与祁宋无名指上的戒痕默契地交叠在一块儿。 柯云烁倾下身将自己的嘴唇送过去,示意对方亲吻自己。他一边摸向祁宋的脖颈,拇指左右捻压着他的侧鄂。 「你亲我……」 「你再继续亲亲我……」 祁宋不想再听他那些过于卑微的讨吻请求,直接堵住了他的嘴,用力地和他深吻。 祁宋疲惫地闭上了眼眸,眼角随之滑出一道泪。 就当做是最后一次了吧。 然后放下他。 第46章:泳池派对? 第46章:house party? 两人大汗淋漓地拥抱在一起,直至唿吸渐缓,柯云烁这才贴着祁宋睡回床上,从身后抱住他,餍足地舔吻着他的后颈,再慢慢阖上眼。 祁宋缩在柯云烁怀里强迫着自己清醒,直至听到渐重的唿吸声,感受到柯云烁真的熟睡过去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从他臂弯里逃离。 祁宋软着腿脚起身,拎起被扔在床边的两只鞋,光脚走出了房门。 他知道祁昭以后会对这个家的人做什么。所以干脆狠心一点儿,断绝掉这段关系,连同过去八年像亲人那般的亲密陪伴。 这是最后一次了,祁宋强迫着自己这样去想。 祁昭是他的亲弟弟,他只能、也必须站在祁昭这边。 祁宋轻轻地关上卧室门,走到客厅外才发觉已经天亮,他抬脚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走去。 「祁宋?」 还在穿鞋的祁宋抬头循声望去,见对方仅穿了条平角内裤,站在二层栏杆处,手里还拿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柯……柯明风? 祁宋蠕动着嘴,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怔愣片刻。 「你……」柯明风神情略显激动与疑惑,一路轻手轻脚地从二层小跑下来,视线驻足在祁宋颈间凌乱的痕迹,「你们俩和好了?」 「明、明风……」祁宋目光躲闪,不正面回应他,「我先走了。」 柯明风走上前,挡住他的去路,不解道:「为什么要走?」 「你刚刚从小烁房间里出来,还……」柯明风张开手,想用赤裸的言语去表述,思索了一会儿,挑眉撇嘴,婉转道,「一副事后的样子。」 柯明风即使常年在国外,也知道家里一直在发生些什么,尤其是柯云烁来美国以后,他从柯云烁嘴里能撬的几乎都撬出来了,也算是比较了解他们俩关系的局外人之一。他方才见到祁宋的第一眼,先是惊讶,后是意料之内的自信。毕竟对方满脖子痕迹,而且额发未干,嘴唇通红到微微发肿,明显就是刚做完不久。 结合亲眼所见,他自然而然就认为他们俩和好了。 祁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反射性地捂着脖子,垂眼陷入让人无法看透的深思中。 「怎么了?」 「你们俩?我去把他叫起来问问到底怎么——」 柯明风正要越过他往卧室走去,祁宋打断了他的话:「他身上的伤——」 柯明风驻足,转过身看向祁宋。 祁宋:「……是怎么回事儿,你知道吗?」 柯明风神情认真起来:「我知道。」 他往前半步,朝祁宋逼近:「你想知道吗?」 祁宋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视线:「我不想。」 「噢,是吗?」柯明风掀唇浅笑,眉尖儿轻挑,神色有些复杂,「不想知道为什么要问?」 祁宋眉宇拧起,又舒张,重复好几遍,躲开了对方追问的目光。 「明风,如果他醒了,麻烦替我跟他说,我……」祁宋垂眼,犹豫须臾,最后释怀般地对柯明风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如果他还来找我,我会直接报警。」 柯明风闻言,略显惊讶:「你——他——」 转而又恍然大悟般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把话说出口:「他——昨晚强迫你的吗??!」 「昨晚没有。」 「什么叫昨晚没有?所以你的意思是之前有是吗?!」柯明风双手叉腰,满脸难以置信,又一手伸出指着紧闭的卧室门,「柯云烁这个小混帐!居然做出这种事儿来??!他——」随之训斥的目光望向房门处。 祁宋缓声道:「不能算强迫,是我的错。」 柯明风凝眉转回脸:「什么?」 「……是我一开始就教错他了。」 教他用这种方式来向自己发泄情绪。 柯明风指了指房门方向,又指回祁宋,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你们……」 「所以拜託你了,阻止你弟弟发疯吧。」祁宋懒得再去和柯明风解释更多,索性转身往门口走去。 柯明风尚未从他的话语中反应过来,祁宋就已经走到了玄关处。 柯明风这才回过神来,从客厅桌面捞起钥匙:「祁宋,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第86页 「不用了。」祁宋拒绝的话刚出口,柯明风已经快速穿好了衣服和裤子,套上鞋子越过他,打开了客厅门。 「……」 他站在门口,遥控器对着车辆按了按解锁,车灯闪烁两下。柯明风朝祁宋努了努下巴:「这地方打不到uber,送你吧。」 祁宋哑然,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好半天后,礼貌地向他道了声:「……谢谢。」 祁宋给了柯明风一个地址,距离居住的小区有点儿距离。他想起祁昭对他说的话,要对这个家的人警惕些,但他了解柯云烁和柯明风,又不想被祁昭见到出现误解或者是麻烦,才做了这个决定。一路上柯明风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祁宋余光扫过他的脸,将对方的表情都收进眼底。索性闭上眼,倚靠着车窗边缘假寐。 在到达目的地以后,祁宋快速地道完谢,便下了车,也不给柯明风任何跟他搭话的机会。 柯明风刚张嘴,话还没问出口,对方就已经走远了。 他只好作罢,一脚油门离去。 祁宋见他车辆逐渐在视野里消失,松了口气,加快步伐往家里走去。 他刚推开家门,恰好撞见迎面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祁昭。他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手里拿着杯热可可,在听到门开的声音时,将水杯抵在嘴边的动作停驻,侧目看向客厅门。 祁昭将水杯从面前移开:「哥?」 在视线落在哥哥脖颈间比昨晚更多的痕迹时,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疑虑。 「小昭……我……」 祁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一大早从外面回来的情形,并且衣服没换过,向来心细的祁昭一定有所察觉,只好主动转移话题:「你……这么早起来?」 祁昭轻抿一口杯中的热可可:「嗯,后遗症的原因,睡不多。」 祁宋合上门,换上拖鞋后,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接他的话了。 祁昭面无表情地朝他扬了扬水杯,淡声询问:「热可可?」 示意对方是否要来一杯。 祁宋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祁昭的意思。他摇摇头道:「不了,你喝吧,我再回房间睡个回笼觉。」 「好。」祁昭应声移开视线,插着兜往沙发走去,没再理会他哥。 祁宋看着祁昭窝到沙发上,打开手提电脑沉浸其中的模样,才松口气。幸好祁昭不过问太多,对他的事情也不太好奇,这也免去了解释的麻烦。他的弟弟总是这样,从小就这样。 接下来祁宋整整一周都没有出门,每日都穿着高领毛衣,遮挡脖颈间的痕迹。虽然每次洗完澡穿着家居服,都会被祁昭撞了个彻底,但祁昭从不会过多地追问。柯云烁也没再来叨扰他,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和柯明风说的那番话的缘故。即使他知道柯云烁不像是会听他二哥话的人,头几天祁昭不在家的时候,他还有些心惊胆战,生怕有门铃声或者是敲门声。 祁宋每日都在翻看着些医学类的英文书籍,一开始还读得吃力,慢慢地,竟也能啃下来了。这几天除了看书以外,也为祁昭准备着三餐,还时常给他倒腾些能更好入眠的汤水或者食物。他虽然总是问祁昭出门做些什么,但他的弟弟也只是以「有事儿」「私事儿」「不算太重要」「很快就回来」这类藉口搪塞他。他自知没办法撬开祁昭过于严实的嘴巴,索性放弃。就这样平静地又过了一周半。 这日祁昭起身,又瞧见他哥给他准备他爱吃的早饭。 祁昭神色略显凝重,但还是坐在了餐桌上,等待哥哥给他端早饭。 「小昭,你看,你最近不是说想吃点儿中式早餐嘛,我就去中超买了些饺子回来,还是你最喜欢的芹菜牛肉饺,噢对了,我还自己弄了些豆浆,你喜欢很甜的,所以我放的糖比较多,你来尝尝看。」 祁昭盯着一桌丰盛的早饭,沉默不语。 祁昭突然抓住祁宋的手,挡住了他将早饭通通都推到他面前的动作。 「怎么了祁昭?」祁宋疑惑地盯着祁昭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又将目光移向对方逐渐严肃的脸庞,「……为什么又是这个表情。」 「哥。」祁昭抬头,对祁宋认真道:「我不知道我昏迷的这一年,还有你跟柯云烁结婚的这段时间怎么回事儿,但我感觉你好像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你的习惯,你的爱好,你的交际圈,似乎都没有了。」 祁宋听到他这番话时,愣在原地,抓着碗边的手力道稍稍收紧。 祁昭松开手,将饺子舀起放到自己的碗里:「你要有自己的生活。」 祁宋对他说:「我很害怕再失去你。」 祁昭刚夹起的饺子停驻在嘴边,片刻,又放回碗里,没有说话。 祁宋又强调:「真的很害怕。」 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因病而亡,祁昭还从鬼门关走了好几遭才回到他身边,他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弟弟了。 祁昭反驳他:「不是这个逻辑。」 「哥,你不可能待在我身边照顾我一辈子,或者只围着我转。」 而且他也不想要,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完成,他不能把祁宋拖下水,不能让哥哥和自己一样,深陷危险之中。 「你要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如果想好好活下来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要为父亲报仇,就会离开你,会奋不顾身地离开你。到时候你也将会是一个人,和我昏迷的那一年,没多大区别。 第87页 「小昭……」 祁宋双肩垂下,下定决心般道:「那我尽量……多出去走走。」 祁昭装好满满一碗饺子,嘬了口豆浆,称赞道:「豆浆很好喝。」 他拿起碗杯往沙发走去,刚走几步,又停驻脚步回头看向祁宋:「周六晚上我有个好朋友要办house party,你去吗?」 「……啊?」祁宋没反应过来。 祁昭重复:「就house party,带你多认识点儿人,去么?」 祁宋不解:「house party?家庭聚会吗?」 祁昭思索道:「嗯,算是吧,就是在家里开派对,全都是我们差不多年纪的人。」 「去么?」祁昭又问一遍。 祁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祁昭的心思。他的弟弟说得对,他在这里该有点儿自己的社交圈子了。 他看向祁昭,笑着点了点头:「嗯。」 「去。」 第47章:不对劲儿 第47章:不对劲儿 祁昭在转过身之际,眼底闪过一丝难测的复杂。尤其是当他再次打开电脑,帮祁宋查看帐户余额时。他愈发感觉不对劲,大量金钱频繁入帐,正常情况下早就被监控起来了,甚至会被上门调查。可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是一片风平浪静,这根本不可能,至少在他目前掌控的信息与认知下,很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祁昭合上笔记本电脑,看向餐桌的祁宋:「哥。」 祁宋抬头望向沙发躺着的弟弟:「嗯?怎么了?」 祁昭微蹙眉宇,若有所思道:「你跟柯云烁……」 祁宋语气迟疑:「……我跟他怎么了?」 「没什么。」 祁宋看着祁昭再次低回脑袋,打开笔记本专心致志的模样,饶是疑惑,也还是将话收回喉眼,不再言语。 他思考了一晚上祁昭对他说的话。 想想也是,他曾经住入柯家以后,循规蹈矩。学乐理,弹钢琴,冲浪都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但他的心思更多围绕在祁昭和柯云烁身上。和柯云烁结婚以后,又时常想着如何讨他欢心。 于是第二天,祁宋就去乐器店订购了一台钢琴,正好家里空了间客房,可以装饰成乐室,平日里用来消遣。 祁昭一手托着笔记本,一手圈着水杯,在见到好几人抬着钢琴进家门的时候,冷淡的神色微动。 咕噜一声。 液体下肚的声音。 正当他匪夷所思时,恰好与跟随着搬运人员后方进来的祁宋视线对撞。 祁宋笑着同他打招唿:「小昭。」 祁昭淡淡地应了声「嗯」,随后又转身走进自己房间。 他的弟弟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祁宋倒是习惯了他这副样子,没再多说话。 半个小时后,祁昭听到了乐室里传来的琴声。 他圈着水杯,中指轻敲着杯壁,继而抿嘴轻笑了一声。 周六晚。 天气渐暖,这是处较为偏僻,绿化覆盖率极高的一片住宅区。在进入这片区域时需要穿过大约十分钟的林间小路。目的地的整幢别墅也就两层高,是地中海风格的装修。 这才刚推开点儿门,electropop风格的音乐便挤着门缝出来。蓝调灯光闪烁着打在进屋的两人身上。一眼望去满屋子皆是年轻男人,几乎都只穿着内裤随歌慵懒摇晃身躯,当然也有人像是刚到,穿着厚实的卫衣才开始「热身」。有位亚非混血的年轻男孩儿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抓着钢管热舞。人群肤色各异,年龄相仿,近半数都是亚洲脸孔,不太像传统的留学生聚会。 这倒是打开了祁宋的世面,他看向祁昭,对方见惯不怪的模样让祁宋陷入深思。 他弟弟……是gay? 「hey!iane here.」 站在dj台上的男孩儿朝祁昭招手,他长着张亚洲脸孔,抄着一口加州口音,麦色肌肤在蓝调光下显得格外性感。 祁昭抬眼朝他轻挑眉宇示意:「hey.」 转而又向祁宋道,「哥,你自己先玩,我找他有点事儿。」 祁宋刚点下头,祁昭便朝那人走了过去。 这才九点不到,整个屋子分外热闹。 祁宋的一身着装并不显得格格不入,他拿起桌上的红色塑料杯,装了杯酒往屋外的泳池走去。 男孩们在泳池里玩水球,他找到个角落的鞦韆,一边喝酒,一边观看人群玩闹。在此期间他给自己灌了一杯又一杯,也许是这里酒精被调配过的关系,尝不出太浓烈的酒味,都当饮料喝了下去,休息片刻后,稍微的眩晕才让他反应过来这尝不出酒味的酒的后劲有多足。 穿着三角内裤的两个年轻男孩儿站在不远处,正盯着鞦韆上的祁宋侧脸。 棕色捲髮的白人男孩轻抿一口酒,看了眼祁宋,又看向身旁的亚洲脸同伴:「sean,你觉得他会同意我们的建议吗?」 被唤做sean的亚洲脸男孩儿露出个美式疑问脸,随后恍然道:「你的意思是……」 捲髮男孩儿抓着酒瓶的手抬起,双肩耸了耸,挑眉撇嘴表示肯定。 sean也重复他的动作:「为什么不去问问呢?」 祁宋的目光被推开门的声音吸引过去。 不看倒好,一看还让他惊讶了一番。他从未见过祁昭如此放得开的样子。 祁昭连同那个亚裔男孩儿,都脱了只剩一条内裤。他们四五人手里拿着酒瓶,拥蔟成圈,随着音乐身躯摇摆,也许是喝了些许酒的缘故,几人似乎已经处于微醺的状态,亚裔男孩儿将自己的墨镜戴在祁昭脸上,继而连连赞嘆。 第88页 「hey bro you are so fucking hot.」 亚裔男孩儿横着啤酒罐,用拇指勐地戳开瓶身,满是泡沫的啤酒随着戳烂的洞口喷射而出,他迅速含住缺口,仰头将酒灌了下去。 祁昭难得露出灿烂的笑容,他也跟着对方从冰桶里掏出罐啤酒,在手中掂了掂,但并没有像对方那样戳开瓶身一个洞,而是规矩地将易拉罐瓶盖扯开。然后在几人目光下,将瓶身移动到其中一个金髮男孩儿肩上位置,缓慢倾斜瓶身,酒水沿着开口流出,滴落在锁骨凹陷处,直至盖不住了才顺着他的胸膛流落,再沾湿他的内裤,顺着大腿内侧滴落。 「ok,ok,i know what you mean.」 亚裔男孩儿显得非常激动,双手抬起示意对方可以停止动作了。祁昭这才将剩了半罐的瓶酒抵在嘴边,挑眉示意对方开始动作。 亚裔男孩儿走到金髮男孩儿身旁,倾身伸出舌头将他锁骨上的啤酒舔舐干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祁昭,嘴倒是诚实地将对方身上游刃,将对方身上残留的酒水都舔个干净,最后停留在对方腿侧。 他挑眉:「这里也要?」 祁昭微微倾斜脑袋,盯着已经蹲下身躯的亚裔男孩儿,漾起浅笑:「嗯哼。」 亚裔男孩儿笑得更灿烂又无奈,转而从对方的大腿侧一路舔舐。 「okay,你赢了。」 祁昭这时候才开口制止。 祁宋震惊在原地,不由得从嘴里吐出一声wow的感嘆,转开了脸。 玩得还……挺花。 所以这就是祁昭在美国的生活。 看来他的弟弟也并没有他所担心的那样融不入人群,或者像他所看到的那般怪癖冷漠,并非如此,想到这儿,祁宋不自主松了口气。 祁宋忍不住轻笑一声,将视线收回,垂眼轻晃着鞦韆。 「嘿。」 头上传来年轻男孩儿声音的同时,视野里闯入了对方赤裸的双脚。 祁宋循声抬头,礼貌回应:「嘿。」 来人是一张亚洲脸孔,但长得更可爱些,身板子瞧着也消瘦。 他问:「你想和我们玩个游戏吗?」 祁宋不解:「……什么游戏?」 sean朝捲髮男孩儿那边歪了歪脑袋:e with us.」 见祁宋有些迟疑,他耸耸肩:「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是了,祁昭同他说过,他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当他看到祁昭和他圈子里的朋友打成一片时,越发明白他弟弟对自己说的话。祁昭有自己的生活圈,他也该有自己的。就如这个男孩儿所说的,交个朋友,放松一下,毕竟派对嘛。 他这才起身。 sean领着他往金髮男孩儿那边走去,他们二人带着他往距离泳池更远的地方去,直至音乐声渐小,仿佛被抛之脑后。他们来到一间安静的休息室,里面也摆了些酒,但没有人进来过,窗户外点缀的灯光隐隐透入较为昏暗的室内。最后进门的sean将门关紧。 金髮男孩儿暧昧地扫了他一眼,对他介绍着自己:「felix。」 「hi。」 「sean。」亚裔男孩儿也向他介绍自己。 「hi。」 同sean差不多身形的金髮男孩儿,用带着西班牙口音的英语对他询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祁宋。」 俩人领着他进屋,到沙发上坐下,felix给他们俩人又倒了满满两杯酒。 sean循着他标准的中文,尝试发音:「qi song.」 似乎有些拗口,他礼貌询问:「我们能直接叫你qi吗?」 祁宋笑道:「都可以。」 「ok,你知道吗?felix的调酒技术非常妙,你一定要尝尝他调的酒,肯定能让你忘不掉那个味道。」sean边说,边往祁宋旁边挪了挪,靠得越来越近,语气也愈加暧昧。转而朝正在调酒的felix轻挑眉尖不知道在示意些什么。 祁宋被酒精折腾得有些眩晕,对于sean的靠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看着祁宋没有躲避的动作,便伸出手搭上他的大腿,嘴唇往他靠近,直至过了安全距离,祁宋才突然回过神来——睁大眼睛往后躲避开。 这让sean尴尬了,迅速收回手。 祁宋略显疑惑与警惕,重复着sean刚才对他说的话:「……交个朋友?」 言外之意,交个朋友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sean搓了搓双腿,摊开手对他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对不起,总之……对不起。」 祁宋往远处挪了一下,假笑道:「没关系。」 felix调好酒以后,满了两杯,在两人没注意的视线下,往其中一杯扔了颗白色药丸迅速融化。 「对不起qi,他以为你喜欢他来着,但我们也还是可以交个朋友的,普通朋友。」felix将其中一杯酒递给祁宋。 祁宋掩饰着尴尬笑了笑,接过对方手里的酒杯。心说这文化差异还挺明显。 三人就这样举杯相碰,将方才的尴尬都扫除殆尽。 祁宋见他们二人将杯里的酒喝完,他也跟着喝光。 「怎么样?很好喝吧。」 sean咬着酒杯,脸色略显玩味,刚才装模作样的尴尬与歉意不復存在。 想来是喝得太快,眩晕感迅速充斥大脑,祁宋眨眨眼,尽量地去感受舌苔的酒味:「是的……非常……清甜,没有太浓烈的……的酒味……」 一阵模煳的光晕蓦地充斥在面前,眼皮发沉,酒精滑过喉管的灼烧感侵袭而来,好像比几十度的纯洋酒来得还要勐烈。 第89页 不对劲。 这酒不对劲。 祁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哐呲—— 玻璃杯摔在地面碎裂的声音。 灼热感从喉咙逐渐攀上头脑,转而全身发热得难受,他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有人摸上了他的肩膀,还有人,在摸他的裤头,好像要把他的裤子扯下来…… 「嘿,你想不想玩点儿刺激的……」 祁宋看不清压在他身上的人是谁,任他费劲力气都视线模煳得厉害,头晕目眩到分不清虚实,感官变得迟钝,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浑身发热到直起鸡皮疙瘩,甚至身体……好像还有了反应。 砰—— 休息室门被人用力推开,撞到墙壁上发出巨响。 第48章:疯了吗?! 第48章:疯了吗?! 柯云烁在见到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准备扒祁宋衣服的情形时,暴戾的情绪完全压不住,他满脸怒意,喘着粗气大步上前,直接攥着亚裔男孩儿的脖颈,一把将他扔开,男孩儿就这样被甩到地上滚了好几圈。另一个金髮男孩儿见状震惊在原地,手还停在祁宋的裤腰带上。 柯云烁大步上前,掐着他的脖颈,在他脸上砸了好几拳,一边砸一边骂。 「get the fucking away from him you motherfucker!」 「hes my husband!」 「fuck off!」 「!!!」 「……」 怒火中烧情绪下的脏话脱口而出,也持续不断,他将人脸砸到破相出血后,怒火才有所缓和,把felix丢到了亚裔男孩儿面前。柯云烁这副模样吓得两个年轻男孩儿连滚带爬地躲到角落,张开双手往前推拒着示意对方冷静。 「嘿兄弟你冷静点儿,他是你的,他是你的了,我们让给你好吧……」 「别打了,别再打了,我们这就走……」 在见到两个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以后,柯云烁才将沾血的手背往身侧的白色毛衣上胡乱擦了擦,抹出小片凌乱的血迹。他走上前,捧着祁宋的脸轻拍了拍。 「祁宋,祁宋……」 对方眼神涣散,燥热难耐地窝在沙发里扭动着身子,甚至难受到握紧拳头,身躯绷紧到僵硬。 「不要……我不要……走开……」 柯云烁连叫好几声,祁宋都没有反应,只是喃喃低吟着推拒。他想将他捞起来,结果对方站也站不起来,抱也不肯让人抱,比喝醉酒的情况更糟糕。 柯云烁压下暴戾的情绪,索性将他扛肩上夺门而出。 被副驾安全带捆缚住的祁宋也没办法安分下来。 柯云烁见他这副模样,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 要是再晚点儿,再晚点儿的话…… 柯云烁狠狠地拍打了一把方向盘。 回到山间别墅,柯云烁抱起被不明药物折磨得不清醒的祁宋,将他摁进浴缸里。 拍下出水开关,浴缸水位逐渐上升。他圈着祁宋浸在冷水里,试图用这种方式让祁宋清醒过来。夜里十几度的天气有够冻人的,柯云烁哈出的气息都在轻轻发抖。 他双手捧着祁宋的脸,盯着他涣散失焦的眼睛。眉眼间落下一片阴霾,叫人看不出哪种情绪,焦灼,愠怒,痛苦,质询,哪样都有,又好像哪样都没有。 柯云烁见他这副模样,猩红着眼,喉结滚动。眼底的痛与怒愈加明显。 「该死的,那两个美国人给你吃了什么?」 「你说!」 「他们到底给你吃了什么?!」 祁宋阖着眼压根儿就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做什么。 「不知道……好难受,你放开我……」 不同于灯红酒绿的街区,霓虹闪烁的闹市。山林住宅过于寂静,微风抚动扫过枝叶窸窣作响,摆设似的遮挡着环绕在别墅周围的夜灯,浮光掠影般映入屋内,化做星星点点落于毫无波澜的眼眸里,微不可见的颤动转瞬即逝。 透明玻璃倒映着浴缸里的身影,后方人将前方人紧紧困于怀中,无数的轻吻落在对方的髮鬓处。 柯云烁忍住鼻酸的冲动,用脸庞去轻抚。视线模煳地将他整个人搂紧在臂弯中,在他耳边梦呓般低语:「不给你走了,再也不给了。」 柯云烁将祁宋处理干净后,抱回了卧室。 就如在国内那样,从身后楼着他入睡。 无论祁宋是否还像从前那样爱着自己,他也要做这个卑劣的占有者,永远地将他锁在自己身边。 在很多年前,柯海耀对方霓裳一见钟情。熙来攘往的巴塞隆纳街头,黑长直发的年轻女人安静地坐在角落,在画板上绘图着来往的人流,充满生气与希冀的画作灵动生趣。她像一只活在没有枷锁的世界里,放肆穿梭的雀鸟。 充满自由嚮往的,对未来有美好憧憬的灵动双眼,吸引了他。柯海耀想起父亲对自己说的话,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要藏起来独自欣赏。 他用深情与温柔引诱这位年轻女人走进自己的牢笼,用金钱,权势,地位,孩子将她装扮成金贵的金丝雀锁在笼子里,还要她那双眼睛像以前那样灵动恣意,自在无束。三年前方霓裳一无所有地回到西班牙,她以为自己能回到过去的生活。 直到柯海耀去世,柯云烁才逐渐有了方霓裳的消息,他的母亲不是躲着不愿意见他,而是被父亲囚禁在西班牙的一幢别墅里,就和那么多年在柯家那样,她没有回到自己想要的自由里无拘无束。他父亲连死了都不愿意放过她。 第90页 柯云烁推开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方霓裳只是很平静地对他说:「耀哥,我们真的能够结婚吗?」 他母亲的记忆,停留在了在巴塞隆纳和父亲相识相知相爱的那段美好时光里。她不再认识自己的儿子,也不认识已经老去的柯海耀。 他的父亲把母亲毁了,柯云烁也觉得自己把母亲毁了。他过度执着于为母亲铺路,却忘记了去真正了解自己母亲这些年最真实的模样。就像他如今,过分自我地要替父亲补偿祁宋,也不知道祁宋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爱他还要离开他。在经歷父亲去世,知道母亲变成这副模样的所有真相以后,他不允许那些美好的幻象再破灭,让他崩溃。不,祁宋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不是假象,绝对不是!他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他爱的人一个个远离他,他只剩一个正常的、真实的祁宋了。他要将他牢牢地栓在自己身边。 跌向极端,陷进矛盾里的柯云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第49章:卑劣占有 第49章:卑劣占有 阳光悄然打入落地窗内,透过薄薄的一层眼皮,刺激的光感让祁宋皱着眉头醒了过来。昨夜的记忆走马观花似地断续在脑海迅速过了一遍。祁宋并没有惊唿,只是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后方柯云烁的唿吸平稳。仿佛回到在国内海边别墅的时候,不论是较为平静的那几日,还是柯云烁情绪跌宕起伏的那几周,又或是柯云烁喝醉不停向他讨吻的那夜,祁宋此刻只觉身心俱疲,深思恍惚,情绪毫无波澜。 为什么那么难?平淡幸福。 这四个字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祁宋掌心伸出去掰柯云烁圈紧在自己脖颈处的手臂,想要从他的怀里起身。 「去哪儿。」脑后传来对方的声音。 柯云烁嗓音沙哑,像是尚未从睡意中缓过来,又将祁宋箍得更紧,在他耳边几乎是命令般的语气,「不许走。」 不准走,不给走,不要走。 命令似的,无理取闹般的,示弱恳求那样的。 祁宋才逐渐意识到,柯云烁的厉害之处在于软硬兼施,清醒时强硬霸道又蛮狠自我的手段,不清醒时就像以前一样朝他无赖地撒娇,可怜委屈的模样尽显,简直就是懂得拿捏人心的厉害角色。 祁宋一咬牙,直接攥着他的手甩开,就要起身之际,又被柯云烁扯了回去被摁坐回床上,他一下子慌了,推拒着往后躲避,还是被柯云烁步步紧逼到了床角,将他双手往后禁锢着。 柯云烁双眼通红,像是熟睡中被迫清醒过来的模样。将他手腕攥得发疼,语气强硬又无理:「我说不许走。」 祁宋吃痛地喘着气:「这里,你不怕我报警?!」 「有本事儿你可以试试看。」 「你……」祁宋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呢?对任何人都毫无防备?你知道昨晚那两个美国人给你下药,准备怎么玩你吗?」 祁宋被他这话哽得无言以对,恐怖的记忆汹涌而至,如果不是柯云烁,他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遭受什么样的对待。 柯云烁唿吸轻颤:「你不能这样对我,祁宋,你不可以。」 「你明明就不想要离开我的,你爱我的。」 你爱我的。 柯云烁说,你爱我的。如此肯定的话,祁宋根本想不到会从柯云烁嘴里说出来。以前表现得那么明显,他都认为自己是虚伪至极的混蛋,现在躲得远远的,离开他,抛弃他,丢下他,他却笃定地认为,他爱他。真是个矛盾又别扭的人。 祁宋双手不自觉握拳:「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柯云烁朝他侵得更近:「我那天喝醉了,但我不是没意识。」 「我要你亲我,你没拒绝,还主动亲我。」柯云烁步步紧逼,俩人鼻尖若有似无得擦在一起,「你那时候在亲我,一直在亲我。」 不爱他的话,为什么要吻他?和他缠绵一晚上,也亲吻了整夜。如果这也是教他朝自己发泄的一种方式,那为什么跟以前不同了。 祁宋随着他的话语,记忆忽尔回到那夜。转而眼眸一暗,避开他的目光转移话题:「你对我只是依赖,没有别的。」 「依赖?」 沉默片刻,柯云烁突然嗤笑一声,再反问他:「……只是依赖?」 祁宋咬紧后槽牙,对他道:「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如果八年前换做是别人,也是一样的,我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如果你的家庭没有发生这些变故,你不会在乎我是否在你身边,我对你而言其实可有可无,只是八年前和三年前刚好我在你身边,你父亲去世的那段期间,又碰巧是我而已。」 柯云烁忽然松了力气,陷入奇怪的思绪中,像是在认真思考咀嚼着祁宋说的话。 祁宋见他那样,往后退了退,想要从他的桎梏中逃离。 然而柯云烁脑海中忽然闯进无数种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 抓住他。 捆着他。 抱紧他。 占有他。 说……说…… 说你爱他!说啊! 柯云烁想起那夜的疯狂与情动,目光逐渐移向祁宋的嘴唇,眼眸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情慾与奇怪的冲动。 依赖? 第91页 才不是什么狗屁依赖! 他勐地将祁宋压在身下,吻住了他的嘴,吮得用力,强烈的占有欲充斥周围。 才反应过来的祁宋,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也许是柯云烁过于专注去压制祁宋的身躯,疯狂地渴望着要去吻他,而忽略了祁宋从他桎梏中逃离出的一只手,正朝他挥舞而来。 「放……开!」 「够了!你够了!」 「柯云烁!——」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 柯云烁被打偏的脸向着窗外。那抹阳光映入房内,和煦温暖,却刚好刺痛了他。 脸颊逐渐浮出掌印,痛麻的感触逐渐袭来,缓慢地将柯云烁的理智唤回。 他就好像吓傻一样,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祁宋。 祁宋这时候才缓过气来,掌心的疼痛让他不自主蜷起手指,半握成拳躲在身侧,强迫自己用狠厉的话语去逼对方放手:「你看清楚了吗,我没有你眼里那么温柔包容。」 「如果我真的那么爱你,就不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你了。」 「我跟你家族里的人没什么区别,那都是我装的,为了钱,为了股份,为了庇护装出来的。」 房内静得出奇,祁宋甚至感觉连自己的声音都迴荡在耳中,他躲避对方过于无助的双眼,再度狠心对他说:「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明明祁宋近在咫尺,连毛孔都在眼前清晰,柯云烁却偏偏看不清他的五官了,像是被对方过于狠绝的话语刺伤眼睛,祁宋的脸在眼前突然模煳不堪,就连什么时候泪水从眼眶滑下都不知道。 瞧瞧,祁宋居然学会说反话了,还学着他以前说的狠话来气他。 柯云烁又忽然再攥住祁宋的手,抬高到离自己脸庞的不远处,语调缓慢低沉:「你扇吧,无论你扇我多少耳光,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 他眼眸深黯,一汪黑水在眸底悄然涌动,不容抗拒的话语压迫着向他扑来。 「一定不会。」 「永远不会。」 祁宋这时候才恍然明白,他好像把柯云烁纵容成了个疯子。 铺天盖地的吻又朝他落下,祁宋激烈的反抗持续不过几秒,又忽然放弃了抵抗,他松开握拳的手掌。 就这样,只要柯云烁还像以前一样强暴他,朝他发泄不该有的愠怒与不满,他就有资格去恨他了,只要有恨,就不会狠不下心,就不会有留恋,也不会再犹豫不决。 当柯云烁伸进他衣内的那一刻,动作停顿,指尖颤动着触摸在他腹侧片刻,又突然收了回去。 祁宋如临刑般紧闭双眼,等待许久对方都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他睁眼那一瞬,柯云烁忽然将他抱紧。 「……」 柯云烁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可又控制不住。 暴戾的情绪压回胸腔,只能透过口鼻沉重地释放出来。 柯云烁抱了他快有十分钟,也许不止。拥抱他的这几分钟时间里,都在想些什么,又在思考着什么,祁宋不知道。 他将祁宋抱得很紧,紧到忽略了手机里持续传来的警醒信息。 第50章:小心! 第50章:小心! 祁宋就这样像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就由着他这么做。 柯云烁等不到回应,在抱紧对方的力气渐渐松下的片刻,只感觉到了祁宋无力的躯干。 他松开手,只看到了祁宋空洞的双眼。 不受控的慌乱从心底蔓延。 他抚着对方的脸庞:「你不想回去,我就在美国陪着你,你去哪里,我就陪你到哪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不是爱弹琴吗?我定了一架钢琴,还有祁昭,你不是想为他治病吗?我给他找最好的医生,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有……还有钱,要多少我都有。」 「……说够了吗?」 沉默持续太久,最终只换了祁宋这四个字。 「……」 柯云烁只觉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毫无知觉,只能憋着那股气,压在胸前,逼得他无处发泄。 「那你要我怎么做?才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 「你说啊,你说啊。」 他推着祁宋肩膀,将他压回床上。 「你说话啊!」 「……」 「我要找祁昭,放我回去。」 祁宋闭了闭眼,鼻腔的酸楚让他本能地闭紧了眼,眼角的湿意渐显,让祁宋分不清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也不敢去看柯云烁的眼睛。 都太迟了。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全部都是错的。他也不想将对柯海耀和柯明彦的恨意转加到柯云烁身上,可不管怎么样,他都一定要…… 也只能……只能站在祁昭这边。 这份沉默在一辆黑色陌生轿车闯进俩人视野时被打破,祁宋注意到柯云烁的目光追寻着窗外的那辆车,转而微微蹙眉,像是警惕的模样,祁宋不解。 他忽尔松开了禁锢祁宋的手,大步迈下床,朝抽屉里翻了好几番。直至一把手枪被柯云烁握在手里,祁宋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被柯云烁警惕起来的行为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拿枪做什么……」 柯云烁动作怔住一瞬,在他视线扫到祁宋脸上时,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跟他说些什么。 祁宋没明白他这眼神什么意思,求知的目光迫切地朝他抛去。 第92页 柯云烁只是屈膝抵上床,摸着祁宋脸的那只手,微微发颤。他对祁宋嘱咐:「你先待在房间里别出来,要是听到什么响动,衣橱间鞋格有个电梯通道,直达地下停车场,有辆银色奔驰停在那里,车顶放着钥匙,情况不对就赶紧跑,我晚点儿就——」 哐—— 话语未完,房门被人用力踹开。 柯云烁将手枪按在小腹前,背着房门,听到了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他看到祁宋被吓得唿吸颤乱的模样,大抵猜到了对方来者何意。 柯云烁背着手转过身,将吓得失魂落魄的祁宋围在后方。 祁宋还未从柯云烁莫名其妙的嘱咐中缓过神来,就目睹了这番景象。 到底……怎么回事儿?? 一袭黑西装的年轻男人单手举着手枪,逐步朝他们靠近。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年轻男人,两人一前一后用枪指着他们二人的脑袋前进。 「三少爷,不好意思啊,没打招唿就来了。」 「大少爷让我转告您,今天之内把帐户掌控权交出,您就会毫髮无伤。」 「我要是不交呢。」柯云烁伸手,同样将手枪指着对方的脑袋。 帐户?什么帐户? 祁宋疑惑又震惊地抓紧了柯云烁身后的衣裳。 男人握紧手枪,在柯云烁拿枪指着他的那刻,并没有露出惊诧的神色,只是哼笑了一声:「三少爷,乔律师已经背弃您了,您若是想要活命,只需要把帐户权交出来,我们也好交差。」 柯云烁嗤笑:「柯明彦就派你们两个人来?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他现在还没坐稳位置呢,凭什么这么嚣张跋扈地来讨帐户权。」 年轻男人嗤笑,没再回应他的话。 「那就不好意思了。」年轻男人握紧手枪正要朝他开枪之际。 「呃——」 一个手下被勐地推到他跟前,双手握肚倒在男人面前身躯扭动,痛吟不止,脸庞被揍得面目全非。 男人低头看着对方,踹了他一脚:「怎么回事儿?」 咚—— 转而炸裂的碎裂声响,花瓶在男人脚边碎成多片,从地面弹起,划过眼眉。 男人迅速躲过了被砸来的花瓶。 「你觉得呢?」 门外传来年轻男孩的声音,连同着逼近的脚步节奏,交合着铁棍有规则地敲击在地面的声音。 你觉得呢…… 祁宋揪紧柯云烁的衣袖,回味着方才那人的声音。 「祁……祁昭?」 祁宋勐地抬眼往门外望去,是祁昭的声音! 柯云烁眼底掠过丝惊诧,似是料想不到祁昭会出现在这里。 祁昭瞧着像是宿醉未醒,眼底浸着几丝朦胧,却显得有几分无羁与不屑。在祁昭逐渐出现在自己视野面前时,祁宋几乎是反射性地要从柯云烁身后逃离,但还是一把被柯云烁拽了回去。 「呵,还遇上买一送一了。」 男人迅速往腰间再拔出一把枪,双臂大开,一把对着柯云烁,一把对着祁昭。 「噢,是么?」 「你不知道美国是公民合法拥枪的吗?」祁昭惬意地走上前两步,背在身后的手也掏出把枪指着他的心脏位置,「谁出门还没把好枪了啊。」 柯云烁和祁昭目光悄然交汇了一剎。 「这位先生,请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儿,否则小命不保。」 「你用枪指着我哥脑袋,我这叫多管闲事儿?」 「祁昭,你小心,他们有三把枪……」 「云烁……我们……」 「不好意思了,那就只能把你们都解决掉——」 「谁解决谁还不一定呢!」 「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准——」 「趴下!」 忽然,祁宋只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手掌勐地按到床被里。 砰—— 一声枪响。 砰、砰—— 间隔极短又是两声枪响。 第51章:再多亲一下。 第51章:再多亲一下。 接连几声重叠交汇的枪响过后,燥乱的耳鸣嗡声击袭着脑袋,直至逐渐加重的唿吸声将其盖过,祁宋感觉自己心脏被压在胸下就快要跳穿床板了。 再无枪声以后,捂住耳朵的祁宋蓦地睁开眼,后背被压制的力气完全消失,他整个人直起身,下意识朝祁昭看去:「小昭!?」 目光巡梭到对方的那一刻,率先闯入视野是——祁昭前方的男人,被柯云烁射中脑袋往后倒下,还有趴在地上的男人同样被他射中脑勺,睁着眼直挺挺地躺在地面,而双手拿枪的年轻男人,也被祁昭一发子弹穿透心脏,朝前倒地。 在祁昭闻声抬眼看向祁宋,想开口说自己没事儿,就在话语脱口而出之时——他震惊的目光落在柯云烁身上。 祁宋突然在这一刻,右肩被重物勐地压过,他才浑然发觉,柯云烁整个人在往他身上倒去,像突然失重的物体勐地一下朝他砸来,让他猝不及防后退半步有多。 「云烁,你——」 怎么了三个字还未出口。 在柯云烁倒在他怀里那刻,浸入眼底的是他胸前染红的一块。血液不断涌出,将白色毛衣迅速渲染一片红。 撞进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是,柯云烁中枪了。 柯云烁支撑不住地就要沿着床边倒地,祁宋迅速抓住他的双臂,按在自己怀里,就连自己唿吸是何时变得紊乱慌张的也不知道。 第93页 「云烁,云烁!」 他慌乱地唿唤着对方,求助的目光又投向祁昭,「祁昭,小昭!」 随后又语无伦次地说出脑海中浮出的第一个关键词:「医院……医院!」 祁昭收枪走上前,把客厅桌面捆缚在装饰瓶上的丝带扯下来,扔给祁宋,示意他:「先尽量帮他止血。」 祁宋这才慌乱地将绒制丝带按在柯云烁肩膀处,小心翼翼地缠绕着。 祁昭收回枪:「不能去医院,我们年龄不够,非法持有手枪,加州是控枪最严的州之一,而且屋里还死俩人,去医院就会惊动警察,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祁宋手指发颤,连声音都在发抖:「那……那我们怎么办?他怎么办?!」 「有个地方……」祁昭想了想,「柯云烁,尽量撑半个小时,哥,捂住他胸口别让他流太多血,我去开车,现在,立刻,走。」 柯云烁冷汗渗出,嘴唇发白地顺着祁昭的话语,疼得无力道:「车钥匙在玄关第二个抽屉……」 祁昭听到他的话,迅速拿起车钥匙跑到门外去启动引擎。 祁宋搂着柯云烁的腰缓步走出门外,好不容易将他按坐到车后座里。 「能撑半个小时就行。」 祁昭话语落下,勐踩油门,高速行驶朝着山下狂奔。 祁宋还未从那几声枪响中回过神来,转眼间,柯云烁已经满身是血地躺在他怀中了,就连自己何时沾的满手血也不知道。 「哥,你尽量多跟他说说话。」 祁昭透过车内后视镜,对祁宋道。 祁宋将手上的血渍往身上胡乱抹了抹,抚摸着柯云烁的脸。 「撑住……云烁,云烁……你撑住啊。」 柯云烁听着他声音发颤的慌张模样,不由自主地轻笑了出声,缓慢地抬起另一只手,覆在祁宋的手背上。 「你答应我……」 「什……什么?」祁宋听着他虚弱的声音,下意识地低头凑近。 「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 祁宋压根就不管对方的要求是什么,只要他提出,他直接脑一热应了去:「我不会……不会离开你。」 「你会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我会……会一辈子待在你身边。」 「说……你爱我。」 「我爱你。」 当祁宋脱口而出这三个字时,才恍然地睁大瞳孔,然而听不到柯云烁更多的要求和话语时,他几乎是赌气地再度重复着:「我爱你。」 「我爱你!」 每重复一次这三个字,仿佛都在跟他说: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说出我爱你了,不许昏过去,继续提要求啊!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本能还是何种原因,轻易就能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云烁?云烁!」 柯云烁唇瓣抵在他颈侧,喷吐出的气息比平日要灼热许多:「你说你爱我,还说了好多遍,不许……不许反悔。」 「不……不反悔。」 柯云烁嘴角抿起一道浅笑,将手中的手机移到祁宋另一只手心里:「打电话给明风,让他来处理现场,还有,接下来估计会有更多……柯明彦派来的人……帮我发信息给这个号码,让他加派人手来……」 祁宋一手搂着他,一手接过手机,听着他的嘱咐,迅速地滑动着通讯录,找到柯明风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餵?小烁?」 「明,明风,来云烁家里处理下现场。」 电话那头似乎因祁宋颤乱的语气而变得警惕:「祁宋?怎么是你接电话,怎么了?是不是——」 「柯明彦派来的几个人,被枪杀在了别墅里。」 「果然,该死!他们动作这么快,我还奇怪小烁昨晚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小烁呢?他怎么样?」 那头回应他的是「果然」开头,似乎早就料想到这个结果。 祁宋正要开口,柯云烁好似卯足了劲夺过对方掌心里的手机,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与平常无异:「我没事儿,你快点过去,趁有人发现之前,最先到达我家的那几个傢伙估计是着急邀功,没等后面的人就擅自行动,尽快让人半路截掉后来的人,别让对方追到我们。」 言罢就挂掉了电话,他沉重又虚弱地轻喘着气,额间渗出的冷汗越来越多。祁宋揪起衣袖,替他擦拭着。 「把地址发给这个号码……让他派人来布伦特伍德的……保……保护……」 柯云烁语无伦次地将手机递给祁宋。 祁宋接过手机,指尖敲击着屏幕,干涸的血渍沾了些落在上方:「布伦特伍德哪里?」 他凑近柯云烁嘴边,才大概听清了对方呢喃出的东西。 地址……地址在备忘录。 祁宋顺着他的话,点开备忘录,将地址复制,编辑简讯发送给那个陌生号码。 信息成功发送以后,祁宋才松了口气:「好了,都弄好了。」 柯云烁这才从鼻中溢出丝安慰轻松的气息,蹭了蹭祁宋的颈窝,像是撒娇。 「你抱抱我,抱抱我,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我怕以后再也看不见,也听不到了。 祁宋没多想,只是泪眼模煳地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处。 「我在抱,我抱着呢,你不要闭眼,求你不要……」 第94页 柯云烁仗着自己受伤,得寸进尺地向他提要求:「要是再亲我一下就好了。」 祁宋偏着脑袋,往他额头印上重重一吻,额间溢出的汗珠含在嘴里,一股清淡的咸味在舌尖处扩散。 「再多亲一下。」 祁宋又将唇瓣按在他额头处亲吻了两下。 「还要。」 祁宋的嘴唇直接抵在他额头中央不离开了。 祁昭将车驶入一条小道里,茂密的树枝几乎岔开到遮挡道路,打在车前玻璃发出噼啪的声响。直至眼前一幢看似废弃的别墅映入眼帘。祁昭直接调转方向盘,朝着地下通道开去。 待车辆剎车停驻的瞬间,祁宋才回过神来。 「哥,带他下车。」 两人搀扶着柯云烁,一路走到地下室的门口处。 祁昭从车内拿出那根铁棍,狠狠地朝生锈的门锁砸了几下,门缓缓打开。 门开以后,是一间极为简陋的手术室,但意外的非常整洁干净。 「jacob!」祁昭整间屋子里搜索着口中唤出名字的人,不停地朝着空气大喊。 「jacob!」 「怎么了?一大早就跑过来打扰人家睡觉。」 年轻男人的声音从手术台角落传出,他打着哈欠起身。祁宋见到他的时候,怔忡了一瞬。这是……那天泳池派对里打碟的亚裔男孩儿,吊儿郎当的模样与那夜重叠,这不就是祁昭的那位亚裔朋友吗? 祁昭见到人以后松了口气,对他解释:「我哥哥的丈夫中弹了,不方便去医院,帮我个忙。」 祁宋有注意到祁昭此刻脱口而出的成活不再是「前夫」,而是「丈夫」。 「流那么多血,先躺下。」jacob感嘆了一番,示意祁宋将他放倒在手术台,他认真观察了一番,掏过剪刀就把他的毛衣剪开,右胸处的枪伤渗着血,触目惊心的一块显现在眼前,「还行,只是肩膀中弹,没伤到重要部位,就是血流得有点多。」 听到这话,祁宋才松了口气。 「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出去。」 祁昭这才扯着祁宋胳膊拉出了手术室外,顺手将帘布拉过。 他一路领着祁宋到手术房外的一张长椅处,拍了拍上边的灰,对他示意:「等着吧,他没事的。」 祁宋这才忧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祁昭见他这副模样,脸上皆是意料之内的神情,他说:「哥,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小昭,你……怎么会?」 他太多疑惑了,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从知道真相开始,一切都好像只是漂浮于表面的东西,那些被深藏在底下的其他根本不为所知,就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祁昭看了眼自己手上干涸的血渍,平静解释道:「三年前,我曾经偷偷去跟踪过那个收购咱们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我发现他跟柯明彦私底下有见面,还不止一次。我那时候不够警惕,被那个法人代表发现我跟踪他,还被他暗中一枪打到膝盖,我逃跑躲在角落的时候,被jacob发现了,我看他手里还拿着医学类书籍,就乱说自己是黑道,逼他帮我处理伤口,我们俩是这么认识的。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跟你说吧。」 「你,你受过枪伤,你不跟我提!」祁宋说着就掀开他的裤腿,直至一道癒合的枪伤伤疤显露在眼前,他才颤动着双眸,望向祁昭。 祁昭收回腿,从祁宋手中脱离,裤子重新落回:「哥,在看不到证据以前,你是不会相信那一家子人是有多无情的。」 祁昭的话警醒了他。他想起左策的话,想起祁昭车祸的真相,又想起被夺走的家族企业。 「对不起……」 「对不起,小昭,对不起。」 祁宋直接一把抱住弟弟,在他耳边不停叙说着歉意。 祁昭浅笑:「原谅你了。」 他抬头拍了拍祁宋的后背,淡道:「还有一件事儿。」 祁宋慢慢松开他的怀抱,疑惑不解:「还有什么?」 祁昭若有所思地扫视祁宋半晌:「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的帐户短期内被转入大量金钱,却没有人来上门调查你,甚至是抓你去盘审。后来我查到那些金额来源于全球多个帐户,每笔入帐金额并不高,但是同时汇入一个人名下,他们不可能不怀疑,可我又发现,哥,你居然是个投资人,你名下很多间投资公司,几乎布满全球。」 祁宋一下子就疑惑了:「我……哪有那么多钱投资?更何况,我从未註册过——」话语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乔瑾年让他签字的文件,当时除了第一次签署的股份分红协议以外,还有第二次,第二次签署的文件好像很多,他当时没有心情看下去,乔瑾年指到哪儿,他就签到哪儿。其实也不一定,他们可以模仿他的签名,有很多种方式让他成为挂名法人。 祁宋陷入沉思,绞尽脑汁都搞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祁昭继续说:「对,所以才觉得不对劲,我深入调查过那些海外帐户,或多或少都与兴洲集团有关联,甚至还有几间空壳企业,是我在找兴洲洗钱证据时扒到的。」 他看向祁宋:「会是谁?用尽一切办法,甚至是很麻烦的方式,都要将大量现金转给你,而且还将钱洗得干干净净,他为什么要用那么危险的方式,在短期内执着于给你这么多钱呢?」 第95页 「哥?」 「你觉得会是谁?」 祁宋怔愣在原地,他也想知道会是谁。 ——「我有……很多很多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全部……全部都给你……」 ——「我很会赚钱,我从小就很会赚钱……」 答案好似慢慢地浮出眼前,尤其当他回想起柯云烁对他说过的话。「给我点儿时间。」「我说了能帮你。」他又想起自己说的话「我不要股份。」「我只要钱。」 祁宋下意识去摸索自己的无名指,指腹揉搓在戒痕上,逐渐加重力气。 疯子,傻子,笨蛋。 他除了用这几个字去形容对方,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彙了。 明明就不是你的错。 「所以哥,你有答案了是吧。」祁昭放松地撑开腿,抬头望向天花板,「其实我也觉得是柯云烁。」他原本还觉得奇怪,柯海耀不可能用那么危险的方式来给祁宋钱,更何况他已经去世了,家产早就被分得干干净净,柯明彦就更不可能,顶多给点儿钱打发一下。直到他今天将他们车里的表白听得清清楚楚,想到自己哥哥只要在他提起柯云烁时,神情复杂的模样,那满脖子的吻痕,无名指的戒痕,还有他一大早醒来找不到祁宋,去调监控发现是柯云烁把他带走的时候,他又检查了之前和祁宋绑定在一起的定位系统,将这些联繫起来,祁昭逐渐有了答案。 柯云烁三个字出口后,祁宋模煳的眼睛猝然扩张,眼珠微微颤动,无不是震惊与顿悟。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那么短时间内给你转那么多合法金额,但肯定跟这次上门找他麻烦的人有关。不只是这件事奇怪,我们能这么顺利地来到美国,在此期间,柯明彦不可能一直没动作,不觉得我们在这里太安然了吗?」 祁昭嘴角轻抽:「不会又是柯云烁吧。」 随即低下头颅,双肩放松:「像他这么极端的人,能做出这种事儿也不出奇,如果没有他和柯明彦一直在明争暗斗,柯明彦也不可能分心,肯定早逮到我了。」 「他这次这么晚才派人来美国,最先找上门的是柯云烁,而不是我,我就知道柯云烁肯定才是他首要解决的麻烦。」 祁昭轻笑:「这一家子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而且我还查到,柯云烁近期在国内购买了十几份人寿保险,受益人都是你。」 祁宋闻言,转过脑袋看向祁昭,嘴唇嗫嚅着:「什……什么?」 祁昭问他:「所以你跟柯云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恨不得把自己所有钱都白白送给你。」 祁宋思绪混乱,字眼哽在喉咙里,如何都给不出一个完整的解释:「我……我……」 第52章:你都知道了? 第52章:你都知道了? 祁宋给不出回应,两兄弟陷入无尽的沉默。 祁宋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心脏跳动的节奏在过于寂静的地下通道走廊里,格外清晰。高处的排气扇缓缓转动,地面外的阳光就着缝隙挤进里面。 过久的寂静被jacob到来的脚步声打破。 祁宋勐地回过神来,站起身正要开口,jacob率先截断他要开口的询问:「他没什么问题,只是肩膀中弹失血过多,我都处理好了,他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jacob看向祁昭:「醒来后,尽快带他离开这里。」 祁昭点头「嗯」了声。 jacob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下睑通红的祁宋,转身就要抬脚离开。 祁昭朝jacob背影喊了声:「thanks。」 jacob嘆着口气耸耸肩,转过身无奈浅笑:「谁让我欠你的呢。」 祁宋脸上又是溢出几分疑惑:「小昭,他说他……欠你的?」可他以前不是救了你吗? 祁昭轻笑:「哥,我说过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转而朝手术房内努了努下巴,示意祁宋,「你进去看柯云烁吧,我有点事儿去找他。」 「……好吧。」 祁宋刚应声回应,祁昭就起身跟随着jacob的背影离去了。 他也起身,轻声踱步进入简陋的手术室内,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布。柯云烁被jacob放躺在旁边的摺叠单人床,上身赤裸,伤口已经被纱布包裹了厚厚几层。想来是疼痛难耐,就连昏睡着也痛苦地紧蹙眉宇,额间冷汗不断,覆在小腹处的手掌也握拳到手背筋骨凸起,似乎还有些发颤。 祁宋盘坐在冰凉的地面,掌心轻轻地盖在柯云烁握拳的手背上。 「傻的,柯云烁你真是傻透了。」 「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明明不是你的错。」 他想了想,又垂眼说道:「不过,也算有点儿错吧,毕竟结婚头半年,你对我太差了。」 自言自语唠叨了一堆,祁宋也不知道自己是说给谁听的,跟一个受了伤昏迷的人说这种话,肯定没听进去。 柯云烁做了个梦。 八年前见到祁宋的第一眼,柯云烁表现出来的绅士与友好,来自于母亲的教导,那朵玫瑰只是一份陌生的馈赠,并无其他特殊含义。只是后来一周,一个月,甚至一年的相处,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哥哥了。甚至还因为对方过于关注祁昭而吃醋,为什么祁宋不能是他一个人的哥哥呢,他从大哥和二哥身上索取不到这种不一样的温暖。 第96页 祁宋会弹琴给他听,会教他冲浪,有时候还给他讲睡前故事。他明明不是几岁,是十几岁了,为什么会对人产生越来越重的依赖感——只是纯粹的依赖感吗? 他们俩人坐在家宅庭院花园前的画面突然被打散,像被揉成一团烂纸扔到水里浸没,直至消失不见。眼前乍然一片空白,刺眼的白光过后——他掐着祁宋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那么贱,为什么那么虚伪,为什么不相信他,辱骂他是个婊子,是个懦夫。 以前祁宋不信任他,那之后被怨怒蒙蔽双眼的柯云烁也不相信祁宋爱他。 原来他的家人,对祁宋做了很多坏事儿。 他也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在了无辜人的身上,道歉……他该怎么道歉? 祁宋说喜欢他,那就放弃继承来自兴洲的部分股份,逼迫自己与祁宋迅速与家族脱离利益干系。 祁宋说只要钱,那就把自己有的都给他,只要他不离开自己,多少都给,用命换来也要给。 原本他可以按照计划慢慢地为祁宋和母亲夺利,因为祁宋的离开,彻底刺激到他,最后逼得自己走入极端。 排气扇外的光亮渐黑,加州落日总是被人赞嘆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可祁宋今日是看不到了。手术室内本就昏暗,自动亮起的白炽灯将两人包裹在一个无人惊扰的二人世界里。 柯云烁眼角滑下一道泪,迅速干涸过后,缓缓睁开了眼。 「哥哥。」 他很突然地,朝着祁宋唤了一声。 趴在摺叠床一点儿位置的祁宋眉头微蹙,裹在他手背上的指尖也颤动了一下。他揉着眼睛直起身躯,在见到柯云烁双眼朦胧地盯着他时,祁宋整个人差点儿要跳起来。 「醒了。」 「你醒了!」 他知道柯云烁没有被伤到要害,可他看到对方醒过来时,掩藏不住的惊喜还是显露在了脸上。 柯云烁眼珠幽幽得盯着他,片刻的沉默后,他才虚弱地道出几字:「对不起。」 「……」醒来过后突然的道歉,让祁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可一想到祁昭跟他说的事儿,他又觉得……柯云烁为什么突然那么卑微可怜了呢。 柯云烁掌心摸索着身侧的床榻就要起身,然而刚起来一点儿,就疼得他直抽气。祁宋见状,抱着他的胳膊慢慢扶着他起身,然而下一秒——柯云烁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祁宋被吓一跳,正要挣扎离开,却听到柯云烁在耳边间断的痛吟,于是放弃了抵抗,就由着他这样抱着自己。 「小心你的伤——」 柯云烁截断他的话,自顾自地低语着:「祁宋,对不起……」 「我错了,对不起……」 为他过去半年多对祁宋的误会道歉,就好像多年前,自己用假伤骗祁宋照顾他那样,泪眼婆娑地向对方真诚道歉。这次也一样,真心诚意地向他表达自己的歉意,承认自己的过错。 祁宋眼眶兜着泪,过于真挚的话语让他忍不住破涕为笑:「……好。」 「原谅你了。」 转而语气担忧:「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柯云烁听到他这话,肩膀微微耸下:「你都知道了。」 「算是都知道了吧,你知道祁昭的,我帐户里那些金钱的来源已经被他调查清楚了。我不知道今天那个男人说的帐户权是什么意思,但你不需要用命来换给我那么多钱,真的不需要。」他越说越哽咽。 柯云烁眼眸轻暗,稍显迟疑:「可是我……」 祁宋抚摸着他背部的手不自主握拳:「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我已经经歷过一次祁昭的生死未卜,我不想你也鬼门关走一遭,这次只是肩膀,那下次呢?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不能总是这么自我,我又不缺钱,你……你给我那么多钱干什么,简直就是疯了,你知道吗,你根本就是——」话语停在这处,祁宋搜寻了整个大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去描述柯云烁的这番作为。 「还有你购买那么多人寿保险是怎么回事儿?」 柯云烁闻言,嘴角扯动,轻笑了一声:「如果我还有命,我会一直替我父亲还你钱,如果我没命了,保险公司就会——」 祁宋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朝他低声怒斥着:「你疯了吗?!」 「有一点点吧。」不知是否受伤的缘故,柯云烁的语调听起来格外轻松,「可能是你离开之后开始的,我控制不住自己。」 祁宋还是控制不住将他抱紧:「不要再做这种事儿了,求你不要了,好不好?」 柯云烁被搂得稍微有些吃痛,压下痛喘,回应道:「……好。」 交叠的脚步声渐近,将两人相拥在一块儿的甜蜜打破。 「醒来了?」jacob站在门口,往里面探了探脑袋。祁昭紧跟随后,刚到门口,恰好同闻声抬眼的柯云烁来了个四目相撞。 「……」 柯云烁很复杂地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又稍微地……稍微地有那么点儿怨气含在眼底。 「……?」 祁昭不知其所以然,给他丢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祁宋听到脚步声,慢慢地从柯云烁怀里出来,转过身看向门外的俩人,嘴唇抿起一道弧度:「嗯,他醒了。」 「那就赶紧走吧。」jacob丢下这话,又转身离去了。 第97页 随着脚步声远去,此刻就剩三人在这里面面相觑,气氛似乎有些微妙。柯云烁收回目光,摸着自己缠着纱布的胸膛,缓慢站起身,对祁宋说:「明风应该解决好了,我们回去吧。」 祁昭再次开车回程布伦特伍德,车刚驶入别墅庭院大门,柯明风整个人就直接推门而出,然后一连串质问就噼头盖脸地朝他们击来了—— 「我打那么多电话,为什么没有接?!我给你发的简讯呢?」 柯云烁这才有意识地掏出自己的手机,除了柯明风的几十个未接来电以外,还有他轰炸满屏的短讯,几乎都是事情解决好的相关。他大致扫了一遍,又收回手机。 「我知道了。」 柯明风听到这话,直接来气了:「我在这里等了多久你知道吗,早上等到晚上,我的好弟弟,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就盼着你回来,结果连个爱的抱抱都没有。」 「……」 柯明风没理会众人的沉默,直到目光停留在他衣衫下隐隐露出的绷带时,眉宇微蹙:「等会儿,你这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儿?严不严重,影不影响手啊?」 祁宋对他解释:「是右肩受了枪伤,不过幸好没伤到要害。」 柯明风恍然,长哦了声,又问:「肾呢?我听说要是嵴椎哪处受到有不可逆伤害时,会影响肾来着。」 柯云烁:「……」 「我的肾没事儿,别瞎操心。」 「真没事儿还是假没事儿,没伤到要害是好事情,但是那地方也受影响,祁宋下半辈子的幸福怎么办?」 「……」 柯云烁突然将尴尬的祁宋护在怀里:「明风,别在我耳边吵吵了,我现在很累,想休息。」 柯明风见他那样,只好撇撇嘴让开路:「好吧好吧,不问了。」 柯云烁凑近祁宋耳边低声说了句「走吧」,祁宋就搀扶着他进屋去了。 柯明风双手叉腰,瞧着他们俩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真的是,应该要提前做好准备,这一枪子挨得真不值当。」 还在沉浸于吐槽里的柯明风,突然手里被插了把车钥匙。 「……?」 他转身看向旁边的人,结果是面无表情的祁昭。先前他就听说祁昭醒了过来,但没想到这么生龙活虎地站在他面前,至少可能会是……病恹恹的状态?但是没有。 「我先走了,车钥匙还给你们。」 「啊?」柯明风手里攥着车钥匙,看着祁昭要离开的背影,没来得及思考太多,下意识伸出手,「这就走了?你哥还在这儿呢。」 「要不我送送你?这里不好打uber。」 「不用了,我有人接。」 「……」 待祁昭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后,柯明风微垂眼皮,喃喃自语道:「好吧。」 第53章:【结局】 第53章:【结局】 祁宋将柯云烁放躺在床上,身躯也顺着他搂着自己的后腰轻躺在他怀中。 他听着柯云烁心脏跳动的声音,脸颊微微发烫,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犹豫着说:「我……还是起来吧,你的伤是在肩膀上。」 柯云烁直接按着他的后颈压在自己的胸膛处:「是右肩,不是左肩,所以躺这个地方没事儿。」 祁宋小幅度挣扎了一下,对方还是不给他离开。祁宋没办法,又不敢一下子把他推开,怕弄疼他。只好由着他这么放肆了。谁让柯云烁受伤了呢,他就大发善心让让他吧。 平缓的唿吸声从上方传来,鼻腔溢出的气息裹环在他发顶处,这会儿柯云烁应该是睡着了。于是祁宋尝试动了动脑袋,摸向自己后颈的那只手,悄悄地从他怀中脱离。 他将屁股挪到床沿旁的椅子上,静静地欣赏着柯云烁的睡颜。指尖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髮鬓处,将落在他脸颊处的那两缕髮丝拨了回去。 手机的简讯提示音将祁宋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滑开屏幕,发现是祁昭给他发的短讯。 【哥,我有事儿要出去处理一下,还有关于復学的事情也会变忙,这几天你就先好好照顾柯云烁吧,不用担心我。】 祁宋斟酌许久这条信息,思索片刻,给他回了句:「好,那你注意安全。」 祁宋回完信息后,将手机收进兜里。 ——「他好像恨不得把自己所有钱都白白送给你。」 祁昭的话突然响在耳边。 他有时候确实难以理解柯云烁,竟然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把他的气话当真,陷进极端里丝毫不给自己留一点儿迴旋的余地。 祁宋无奈地轻嘆口气,悄然走出了房间。 当他合上房门时,瞧见了站在客厅落地窗前抽菸的柯明风。 柯明风听到祁宋的脚步声,将烟摁灭在一旁的菸灰缸里。 祁宋走到他身旁,也跟着他一齐看向窗外夜景。 柯明风率先打破这过久的沉默:「祁宋,你还记得文邺集团当年市值是多少吗?」 祁宋不明白他这话所指何意:「嗯?」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柯明风说:「保守一百亿。」 「虽然现在说出来可能有点儿替小烁卖惨的意思,但他就是这样的人。」 祁宋仍是不解:「什么……意思?」 「我爸和大哥把你父亲的心血剥夺走,差点儿让你背负巨额债务。小烁这段时间就跟疯了似的,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从父亲那里夺到了帐户权,带人将大量海外帐户的钱进行全球周转,不停地投入股票基金虚拟货币等等,总之能用的方式都用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翻了好几番,而所赚取的金额能合法到你手里,就需要时间,需要让它们变得干净还不被注意到。」 第98页 祁宋听到这里,逐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轻拧眉宇,看向柯明风,接着他的话说:「所以,我帐户莫名其妙多出好几亿,还不被上门调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对吗?」 「我还是不能理解,他不欠我钱,那么多钱……」 柯明风低头轻笑一声,转过头看着祁宋,神情格外认真:「他想给你一百亿。」 「什么?」祁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百亿?!」 柯明风仰头眺望窗外的夜空:「对啊,他想替我们父亲还你一百亿。」 祁宋震惊地张了张嘴,话语噎在喉眼处,上不去下不来,吐不出一个字。 柯明风继续说:「不过这件事儿很快就被大哥察觉了,才知道海外帐户的主掌权落在了小烁手里。你知道兴洲这么多年来,那些钱都是干干净净赚来的吗?不,根本就不。偶尔操控个股价并不出奇,这就是兴洲运营的厉害之处,光明正大地在资本主义市场的法律漏洞之下耍手段,钻空子,金融监管局拿他们没办法,没有证据,也抓不到任何把柄。而操控股价需要钱,能确保兴洲集团永远站在医疗龙头的位置,海外帐户的钱就会以各类合法方式利用挂名法人,提供资金。但目前大量外资被小烁掌控,兴洲最近在大批收购疗养院,从文邺那里抢来的地,也是准备大量构建疗养院进行洗钱和牟取暴利,小烁撞上枪口,那么大哥此时最想做的——要么把小烁直接除掉,要么劝他帮放下对海外帐户的背后主掌权。」 他双手插着裤兜,脚尖往左微微移动了点儿角度:「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亲情这两个字,所以你觉得我们大哥会用哪种方式呢?」 祁宋勐然醒悟,对上柯明风的双眼:「所以他那时候满身伤痕,是柯明彦想逼他交出帐户权,让人打的吗?」 柯明点头:「对,他那时候不愿意,还挑衅地用球桿敲断了大哥的腿。大哥恼羞成怒,只好找人来做掉小烁了。但他总是小瞧自己的弟弟,他以为我还会替他卖命,自从我被父亲扔到美国来以后,我就决定不再做大哥的替罪羊了,他那天肯定派了不止几个人来杀小烁,只不过后面来的那些被我和小烁的人截掉在半路,所以你们能侥倖逃过一劫。」 「真傻。」祁宋眼眸微暗,忍不住低声骂道,「真是傻透了。」 柯明风疑惑:「你说谁?」转瞬便立刻明白过来,掀唇轻笑,「小烁吗?他确实是这样的。」 「跟他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他母亲?」祁宋不理解柯明风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方霓裳。 柯明风见他疑惑,眼底掠过半分诧异后,鼻腔溢出声轻嘆:「大家都以为小烁母亲三年前是离家出走的,包括小烁自己,但其实不是。」语调逐渐沉重,「我曾经有目睹过……」 祁宋顺着他的话询问:「目睹过什么?」 柯明风缓口气,垂眼瞥了眼鞋尖,又抬头看向前方落地窗外的景色:「目睹过我大哥,逼着小烁母亲跪在我们亲生母亲的坟前下跪磕头。」 祁宋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下跪,磕头……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方霓裳,即便是再不喜欢这个继母,也不至于如此吧。 「我记得很清楚,大哥对继母说过的话,说她没有我们亲生母亲有钱有势有地位,出生卑贱还妄想攀高枝,每天重复画着卖不出几个钱的破风景画装清高,东施效颦地试图融入权贵世家。说她跟她儿子一样,待在这个家只会碍人眼,最好放弃父亲给她留下的股份,当初身无分文地嫁进来,也该一分不拿地滚回西班牙,否则她的儿子也别想在柯家拿到半分好处,他甚至用小烁的生命去威胁她。」 所以方霓裳当初不是抛弃柯云烁离开,而是被逼到不得不离开。她为了让自己儿子能在这个家有更多的自由,减少更多来自兄长的欺压,专心发展自己的事业,她就只能选择让步。她当初为了柯海耀留下,三年前便是只能为了柯云烁离开。 「小烁的母亲那时候只是个不出名的街头画家,在西班牙自由成性,她是受不了豪门交际的,也肯定受不住只能被圈养在名门世家里,但她为了小烁只能陪着我们父亲演戏,演恩爱有加的夫妻,演温柔慈爱的母亲,演自己在豪门里当只金丝雀有多幸福,但小烁从小将母亲藏在心底的难过都看在了眼里。这群人在争权夺利面前根本毫无感情可言,所以小烁就一直想办法如何带着她母亲体面地离开,可他那时候还小,如果就这样带着她母亲回到西班牙,只能流落街头,因为父亲把他母亲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她的后路。所以小烁只能想办法跟这个家慢慢脱离干系,但他没想到自己母亲会突然先离开,没带走半分钱财,被困缚在柯家那十多年,耗费了所有青春,最后一无所有地逃离。没带小烁走,他那时候还以为自己的母亲抛弃他了。」 「所以小烁他更不甘心,替他母亲不甘心,他物尽其用,利用家里的背景,给他自己和他母亲铺路,手里攥着父亲给他留的股份噁心大哥一辈子,这样就不会被一直拿捏,被踩在脚下欺辱,还能有跟他对抗的余力,不至于到时候连尸体都无人认领。不过后来他放弃股份,为了你又转身将自己置身于和大哥的正面交锋中。」 「他一开始怨你同意这场婚姻,或许是因为他也同样在乎你。他不想自己喜欢的哥哥也被困在这个家里,被这个家的人利用,日后成为家人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第99页 「我想……」柯明风若有所思地将目光移向祁宋,「他一直都很在乎你的吧。」 祁宋安静地听完柯明风说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痕。 他跟柯云烁之间,起源于误会。他误会柯云烁,柯云烁也误会他。 祁宋过去所羡慕关于柯云烁的一切,其实都是假象。他没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有虚伪的亲情与宠溺包裹在他周围,捆得他喘不过气,逼迫他成为这个家权力相争的牺牲品。 就连曾经给过他真实温暖的祁宋,在那时也没有站在他身边,所以才会恨他,怨他。 「明风。」 「好难啊。」祁宋感觉自己有些透不过气,「一切都好难啊。」 柯明风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现在不难了。」 「不是吗?」 随着柯明风最后一句话上扬的尾音收回,房门被打开。 祁宋循着开门声,转身望向房门那处。 房间内的帘纱被拉开,大片阳光打入。 柯云烁逆着光亮,缓慢移步到房门口,单手压着门沿,抬眼间的那份焦灼都让祁宋看在了眼里。 是睁开眼后找不到重要的人在身旁时,显露的紧张与无助。 祁宋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在和柯云烁对视的那一瞬间,只想朝他走近。 在他沉湎在思绪中时,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柯云烁面前,并且紧紧地抱住了他。连柯明风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发现。 「你去哪儿了?」 听着柯云烁慌张的语气,祁宋下意识地上下轻抚着他的背,温柔地哄着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只是出来走走,怕打扰到你睡觉。」 他似乎很吃祁宋这一招,气息逐渐平缓下来,伸出那只不牵扯到伤口的手抚摸在祁宋的后腰处。 祁宋抱了他有十分钟,也许不止。就像那天柯云烁抱他的那样,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地拥着他,嗅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柯云烁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了?」 「抱那么久,把我当枕头睡着了吗?」 祁宋听到他这话,就要松开他,结果柯云烁又将他禁锢在怀里,圈得更紧了。祁宋几乎是脱口而出:「小心伤——」 祁宋听到柯云烁环绕在他耳边的一声痛吟,心脏忽地揪在一起,变得手足无措,双手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语气也变得慌乱:「你这副样子,肯定被我弄疼了。」 柯云烁偏不放开他:「嗯,你多抱抱我就不疼了。」 祁宋像是想到什么,眼珠轻颤片刻,对他说:「对了,关于海外帐户主掌权的事情,明风全都告诉我了,还包括……包括你母亲的那些事儿。」 柯云烁听到后半句话,指尖蓦地颤动一下:「我就不该指望柯明风能守口如瓶。」 祁宋赶忙抚上他的手背:「你别怪他,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也会一直误会你,不知道你活得那么痛苦。」他擦了擦泪,转移话题,「如果之后柯明彦还找人来杀你怎么办?」 柯云烁也学着祁宋,掌心隔着衣料抚摸着对方的嵴背,唇瓣落在他的髮鬓处:「放心吧,他杀不了我,现在兴洲收购疗养院的黑幕被不知名记者曝光,股价大跌,他这会儿没空管我,在偿还完所有债务以后,我会把掌控权还给他的,更何况,我现在身边有很多保镖护着,所以无需担心我的生命安全。」 祁宋才反应过来,柯云烁话里的「偿还债务」所指。他翕张着嘴:「你……不需要给我一百亿。」 柯云烁不假思索:「但我想给。」 「可是……」 「没有可是,就当那是我向你道歉的赔偿。」 无论祁宋怎么推拒,柯云烁都不愿意动摇态度,他只好作罢,再次转移话题:「你以后,可以带我去见见你母亲吗?」 柯云烁神情有些许凝重,片刻的思索过后,回应他说:「……可以。」 「不过,她应该不记得你了。」 柯云烁眸色暗下来,又说:「她也不记得我了。」 方霓裳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让她忘却了自己曾经待在柯家的痛苦,忘记了被柯明彦羞欺的屈辱,但同时,也不记得自己的儿子了,却记得在西班牙和柯海耀的那些美好时光。永远活在那段快乐的记忆里直至死去,也不知道于方霓裳而言,这到底算什么样的结果。柯海耀把她毁掉后,又自私地先离开这个世界,逃脱了柯云烁对他的责备与怨恨。 祁宋下意识将柯云烁抱得更紧。 第三天晚上柯云烁发了个低烧,因为伤口在洗澡时不小心碰到水发炎了。祁宋记得柯云烁发烧很能折腾人,从小时候就是这样,所以祁宋被他捆在怀里被「不要走」「不准走」这样大差不差的话语折磨了一晚上。 次日祁宋睡到几近黄昏才睁眼,醒来时却发现柯云烁不在床边,他也变得焦急起来了。撩起被褥,趿着拖鞋就慌慌张张地跑到房外找人。 刚推开房门,就见到客厅外面热闹的一幕。 「嘿,轻点儿声,我丈夫还在睡觉呢。」 「对,放那儿,还有这个花瓶,摆那里吧。」 「鱼缸放这处,对,就墙角这里。」 「钢琴一会儿再挪,声音太大了。」 七八个美国大汉,只能蹑手蹑脚地搬动着东西。 风景画,香槟玫瑰,鱼缸,钢琴…… 第100页 柯云烁站在中央,指挥着这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想必就是他在美国雇的保镖群吧,没替自己的老闆挡过子弹,揍过混蛋,倒是先当起搬运工来了。 柯云烁曲起食指挠了挠侧额,看着满屋子狼藉,又不能随意搬弄而只能轻脚蹑手到憋屈的几个男人,嘆气道:「算了,你们先回去吧,到时候再说。」 在人群涌出门口,最后剩了满屋子「半成品」,以及站在房门口眺望着他烦恼模样的祁宋。 柯云烁这时候才抬眼发现祁宋,等他反应过来时,祁宋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祁宋满脸担忧:「还在发烧的人,一醒来就搞这么大阵仗。」他不得不怀疑柯云烁是不是因为受伤躺在床上太久,憋出内伤,非得折腾一下才快活。 柯云烁示好地攥起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脖颈:「烧已经退了,不信你摸摸。」 祁宋感受着他侧颈的温度,确实没昨晚那么烫手,看来是真的退烧了。 他这会儿才松口气想要将手从中抽离,却不料被柯云烁抓得更紧。 「怎么了?」祁宋下意识脱口而出。 然而在两人对视上以后,柯云烁眼前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还有些不可名状的情愫,唿出的气息也逐渐灼热。 「……」 柯云烁脸庞朝他逼近,带着他的手摸向自己的小腹,隔着薄毛衣,都能感受到随着唿吸而起伏的腹肌线条。柯云烁凑到他脸侧,湿热的气息喷吐在他周围,让祁宋的耳朵不自主地红了一片。他按着祁宋的手游移到腹肌更下面的地方:「你再摸摸我这里。」 祁宋倏地握拳,收回了手,目光闪躲着,脸上浮出绯色:「等你伤好了再说。」 听到这话的柯云烁,脸上神色黯淡了几分。 片刻的沉默过后,柯云烁又抚着他的侧颈,将他的脸掰了回来:「不能做的话,……那能不能亲亲我?」 祁宋被他这话一下子扯回了那晚的记忆,与那夜带着恳求的卑微语调不同,这次是近乎于「无赖」的撒娇。 柯云烁倾下脑袋,侧着脸垂眼靠近他,鼻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眼皮,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在他耳边不停地重复着:「亲亲我,你亲我一下。」 「你亲亲——」 祁宋直接踮脚堵住他的嘴,吞掉他即将出口的「我」字。不再让他说出令人害羞的讨吻请求。 「!」 被突然强吻的柯云烁眼睛睁大了一瞬,但很快,就阖上了眼回吻对方。 祁宋才微微张嘴探出舌尖,柯云烁便搂着他的腰紧贴自己的身躯,将他舌尖连同嘴唇吮住,松开了些时,又咬着他的下唇去感受对方的轻喘,转而啄着他的唇角,又含住被吮吻到湿红的嘴唇。双手滑到他的臀瓣处托举起他的身体,按到厨台上继续深吻。 海边别墅那夜因目光相触而彼此吸引的深吻勐地窜进脑中,画面骤然交叠,又如浮光掠影忽尔被打散。柯云烁的吻技都是从祁宋一个人身上练出来的,就连第一次做也算是祁宋教的。 啪嗒一声。 过于沉浸在亲吻里的两人,在听到这个声响后,疑惑着,眷恋着,不舍着慢慢地放开了彼此,都好奇着想知道这打断他们缠绵的声音来源。 然而就在柯云烁转身,祁宋睁眼之际。 柯明风倚靠在冰箱旁,正点着一根烟,方才两人听到的声响,来源于柯明风手里的打火机。而冰箱前的餐桌,也坐着一人,他手里在把玩着一本美国护照,是祁昭。 柯明风将面前的烟夹在两指间移开,打趣道:「你俩亲得够起劲儿啊,接吻声这么色情,连人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 「……」 「………」 祁宋这会儿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赶紧从厨台上跳下来,胡乱整理了几番被揉乱的衣服:「明风,还有……还有祁昭——小昭你怎么也来了?」 「想来看看我哥——」祁昭话语截半,将目光移向柯云烁,嘴角勾起道意味深长的浅笑,「和他的前夫,是不是真的復婚了。」 前夫?復婚? 柯云烁将这几个关键词捕捉住,脸色变得非常古怪,震惊、疑惑、匪夷所思、生气间来回跳蹿。 他又突然想起祁宋被下药的那个别墅泳池派对,从小对祁昭的敌意又突然幼稚地升起。 祁昭抬眼,语气平淡:「柯云烁,你每次见到我都是这种表情,怎么都没变过啊,还跟以前一样。」 柯云烁上前一步,轻推开祁宋,嗤了一声:「你好意思用这种眼神看我?」 祁昭不以为意,把玩着手里的护照,「怎么?最后不也被你捡了便宜吗?」 「我醒来他人都不见了。」 「祁昭你他妈的!——」 祁宋见他俩气氛过于微妙,赶紧走上前按住了冲动的柯云烁,打圆场道:「啊……怎么了吗?有什么事儿要说吗还是……」 柯明风跟着祁宋打破尴尬的情形:「哦,我就来看看小烁恢復得怎么样了,没什么特别的。」 祁昭也接话:「我说了啊,就是来看看我哥跟他前夫是不是已经——」 「祁昭。」柯明风转身垂眸看向他,打断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试试我的车吗?」 祁昭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说过——」 「走吧,我家车库还有好几辆新买的超跑,都让你试试。」柯明风直接拽过他的肩,将他一把从椅子上捞起来,将对方半推半拉地挪出了门口。 第101页 「我跟你说,我新买的那台帕加尼,车身的喷漆可都是定制的——」 祁昭被推搡间,扒住了门沿:「柯云烁,你真以为我会放任他们对我哥做那种事儿吗?」 转瞬即逝的沉戾,被柯云烁捕捉在了眼底,但他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尴尬的沉默持续数秒,转而被柯明风迅速打破。 「走吧走吧,不会不会,你可疼你哥了,好了吧,行行行,散了吧散了吧。」 「散了啊,都没事儿了,你俩继续啊。」 柯明风赶紧将他的手掌扒了下来。 祁昭眉宇一拧:「柯明风,我跟你很熟吗?」 「哎呀现在不是熟了吗?一般人我可不给他们开。」 「这可是新车!限量款的呢!」 「……」 la近日天气回暖,但半山腰气温相比山下还是较低几度。 浴缸温水仅没过一半,祁宋双手攀着浴缸边缘,指腹收紧到微微发颤,不规则的轻语从鼻腔中溢出。仔细瞧看,他无名指又戴上了那枚婚戒,浴室暖调的灯光将两人的钻戒映照得格外闪烁。 柯云烁掌心包裹在他的膝盖处。 他唿吸灼热地身体前倾。 他问祁宋:「我是前夫吗?」 祁宋双颊绯红,摇了摇头:「不……不是。」 「我们离婚了吗?」 「没有……」 「那我是谁?」 「……云烁。」 「云烁是谁?」 「是,是我的丈夫。」 「还有呢?」 祁宋睁开渗着情愫的眼睛,有些茫然,像是在问他:还有什么? 柯云烁眼底含着使坏的笑,掌心按着他的腰,将人一把拉了回来。 祁宋下意识扒紧浴缸边缘,直接脱口而出—— 「我爱你!」 柯云烁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 「然后呢?」柯云烁朝他逼近,杏眼氤氲着薄薄一层水雾,情愫溢出。他凑得越来越近,直至嘴唇几乎要碰上他的唇,「说完爱我以后,没有任何行动上的表示吗?」 祁宋轻歪着脑袋,抬头找寻到柯云烁的嘴唇,朝他吻去。 拨动水面盪起的涟漪声逐渐被亲吻的津液交缠声盖过,两人轻重不一的唇息缠绕在一块儿,落地窗隐约倒映两人的身躯。 盥洗台旁的透明花瓶内,插着两支被修剪好的香槟玫瑰。 -------------end-------------- ==================== # 卷2 ==================== 后记 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实际上这篇文的大纲起草于18年,然后中途穿插了很多三次元事情,又零零散散地跑去开别的坑,导致这本一拖再拖,23年才正式完结,现在重修了一下细节又重新发了上来,卑劣占有到这里就彻底结束啦!以后会像肆无忌惮和那个叔叔一样,时不时地掉落周年番外。新文请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