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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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锚》作者：满楼招【cp完结】


    简介：


    沈聿白x黎洋


    步步沦陷的攻x乖乖小狗属性的受


    六年，恋爱六个月，被分手之后，黎洋很确定自己对沈聿白余情未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前任，只好躲了又躲，但没想到居然会在同一档综艺中遇见。


    黎洋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死缠烂打，打算尽量不和对方产生交集，只是还没来得及站远点就被前男友挡住了路。


    对方挑眉，「怕我？」


    黎洋：「不、不是。」


    「那就离我近点。」


    -


    人潮中无意相撞的眼神、擦肩而过时薄薄衣料下的体温、随口打的招唿和每次相遇时的天气。


    这些有关沈聿白的一切，都是黎洋漫长暗恋的锚点。


    酸甜口＋暗恋成真＋


    酸甜、单向暗恋、破镜重圆


    第1章


    综艺《眼前山海》正式开拍，要求艺人早上十点到达拍摄地。


    所以黎洋刚七点就被助理小陈叫起来，洗漱完之后半梦半醒地被按在镜子前等待化妆师上门。


    「你要打起精神啊！」


    小陈往他手里塞了杯咖啡，握拳比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脸上写满了雄心壮志。


    上一部电影拍完之后，黎洋已经差不多有三个月没接什么新的工作了，除了中间拍了两个公益gg之外几乎算是完全淡出了大众视野。


    助理小陈为他的事业操碎了心，生怕他刚火起来就把自己给搞凉了，所以这次一听说他要接综艺，立刻上蹿下跳忙活起来。


    刚给黎洋递了咖啡，转身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小陈匆匆接起，是已经到楼下的化妆师。


    「好的好的请稍等，我这就下去接你们……」


    小陈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准备下楼接人，还不忘叮嘱道：


    「咖啡快喝掉，一会儿化妆不方便喝了。」


    黎洋带着鼻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听着小陈不轻不重的「砰」的一声关门声，黎洋终于从睡意中挣扎出来了点，他最近一个月一直有些失眠，因为和前男友分手而睡不好，现在仍旧有些睏倦。


    揉揉眼睛，黎洋喝了口咖啡，打开手机试图看点什么让自己清醒一下，本想点开娱乐新闻，但手指却不听使唤似的，按上了相册的图标。


    隐私相册在指纹验证后打开，一张张照片排列出来，乱七八糟的，但一眼看过去全是一个人的脸，偶尔也夹杂着几张他们的合照。


    黎洋把吸管翻来覆去咬着，闷不做声地一张张点开，放大，划过。


    偷偷翻看沈聿白照片这件事对黎洋来说熟悉无比，从上学那会儿到现在他做过无数次，不一样的是之前他只有沈聿白的剧照，而现在手机里还塞满了各种生活照、和他脸贴脸的合照，还有……


    门锁「咔嚓」一声被打开，小陈和两个化妆师从门厅进来。


    黎洋手一抖，赶紧退出了相册，把手机扣在了桌面上。


    「脸怎么这么红啊？空调开太高了吗？」


    小陈接过他手里的空咖啡杯，纳闷地看了他几眼，拿过遥控器调低空调温度，又有点担心，「不会是感冒了吧？」


    「没有没有。」


    黎洋用手心贴了下稍稍发烫的脸，又想到了刚刚看到的那些照片，含煳道：


    「就是有点……热。」


    两个化妆师已经把随身的化妆箱打开，站在黎洋身后，一边打理黎洋那头蓬松的乱毛，一边轻声商量着等会要怎么化。


    黎洋是混血，虽然五官整体来看更偏于东方，但有着一头铂金色的捲毛，再配上那双带笑的月牙眼和上弯的唇角，整个人透出一种近乎迷惑性的乖巧，看起来就像是什么毫无攻击性的小动物，所以身边的朋友或是他的粉丝都会开玩笑叫他小羊。


    「淡一点儿好，简单打个底就可以了……小羊，你觉得呢？」


    黎洋点点头，「好。」


    虽说只是简单打个底，但等到真收拾完已经快九点了，小陈早收拾好了东西，急急忙忙催黎洋上车。


    《眼前山海》是眼下热度最高的综艺，地理旅行类型，参与的嘉宾咖位都比黎洋大不少，都是前辈，开拍第一天总得早到点以示尊敬。


    小陈从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做助理工作，见过不少表面光鲜亮丽，私下里却脾气奇差，私生活混乱，动辄打骂助理的艺人，像黎洋这样性格好，讨人喜欢还大方的他还是第一次见，相处久了，两人像朋友一样，所以他对黎洋的事也不免多上了几分心。


    黎洋入圈以来一直不温不火，之前曾靠脸小火过一阵，但之后除了和沈影帝合作拍过电影《山野》外，好像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了。


    偏偏他还不着急，工作态度极其散漫，只挑自己喜欢的接。


    小陈苦口婆心劝过他好几次，说更新换代比唿吸都快，你又没什么后台，不抓住机会的话很容易彻底凉下去再也起不来。


    但黎洋每次听了就只是笑笑，宽慰小陈，「你放心，不会的啦。」


    态度淡然到让小陈都觉得莫名其妙。


    小陈很想晃着黎洋的肩膀问他，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几个月不接通告。


    要不是这次接了《眼前山海》新一季的拍摄，他差点都要以为黎洋不想干这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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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地理旅行节目，《眼前山海》节目组要辗转几个不同地区进行拍摄，今天只是去节目组准备的场地进行一些前期准备活动，比如认识认识其他嘉宾、抽籤分组什么的。


    黎洋到的时候不到九点半，人还没来齐，进去之前刚好碰到了另一位嘉宾，叶天泽。


    对方是个当红歌手，年轻帅气，挑染了一头五颜六色的毛，他和黎洋相熟，此时见了就很热情地打招唿，问黎洋抽籤了没有。


    黎洋笑着摇摇头，「还没有呢。」


    抽籤的盒子被准备在一个单独的房间，嘉宾抽到颜色相同的签会被组成一组，六人刚好三组。


    叶天泽朝黎洋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橙色签，很好奇地问他：「你想和谁一组？」


    「嗯……」


    黎洋回忆了一下这一季的几个嘉宾，虽然除了叶天泽以外的几个人他都不是很熟悉，但是凭着之前准备工作中不多的一些接触也能感觉出来，大家都是好相处的人。


    所以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和谁一组都很好啦。」


    说着，黎洋推开抽籤房间的门，伸手去桌上盒子里摸索。


    在箱子里划拉几下，手指很快碰到一个塑料质感的薄片。


    啊，摸到了。


    他把抽出来的签摆到眼前看。


    ……嗯？


    黎洋迟疑地皱了皱眉。


    门外等他的叶天泽很迫不及待地询问，「和谁一组和谁一组？」


    黎洋晃晃手里和大家不太一样的签，轻声道：


    「神秘嘉宾。」


    《眼前山海》一期会邀请六位嘉宾，其中两位是地理研究所请来的年轻研究员，而另外四位则是娱乐圈的人气明星。


    但这一期明确的嘉宾人选始终只有五个，最后一位神秘嘉宾一直身份不明，到现在也没公布，所以黎洋差点就把这个人忘掉了。


    没想到居然这么巧……


    不过既然能组成一队那就是缘分，黎洋也没太在意，觉得能认识新朋友也挺不错。


    他抽籤这一小段时间，人已经陆陆续续来齐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招手示意他们：


    「抽完签就进到这边的大客厅里哦。」


    「好。」


    黎洋收好了手里的签，一边随口和叶天泽聊天，一边推开了那间大客厅的门。


    而后他抬头，推门的动作一下子停滞在那里，整个人触电一般僵在原地。


    在门正对面的沙发上，他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个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沈聿白，年轻的影帝。


    他刚分手没多久的，前男友。


    黎洋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被身后的叶天泽轻轻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机械地往前走了两步。


    沙发上已经坐了四个人，节目组的总导演李冬音站在客厅中间，热情招唿他们快过来。


    李冬音今年刚四十岁，头髮扎了个高马尾，性格干练爽朗。


    黎洋被她叫去聊了几句刚刚抽籤的内容，嘴里说着话，可他的余光还是无法自控地落在一旁的沈聿白身上。


    黎洋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沈聿白从来不会接任何综艺的。


    黎洋的心像处在失重环境里一样，不上不下悬浮着，他胡乱猜测，印象里沈聿白和李导演之前合作过，私下里好像关系还不错，也许这次只是过来看看？


    但很快李导演的话就把他的猜测击碎。


    「神秘嘉宾？你们还真是有缘分。」


    李冬音哈哈一笑，把黎洋往沈聿白的方向推了推，「你的搭档，沈聿白。」


    她笑着调侃，「不用再介绍了吧？你们俩之前演过电影，应该关系不错吧。」


    旁边的女明星钟宜也笑眯眯地过来凑热闹：


    「是哦，《山野》上映的时候，你们两个的cp好火，我还嗑过你俩呢。」


    这一期邀请的地理研究员之一岳言也开玩笑：「这下算再续前缘了。」


    大家都笑起来，只有黎洋怔怔看向沈聿白，心脏砰砰跳着，他站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


    这套沙发并不算很大，大家坐上去就没剩几个位置了，除了沈聿白身边没人之外，就只有左边钟宜的身边还空着。


    黎洋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和沈聿白离得太近比较好，一是要避嫌，再者，他们毕竟已经分手了，再凑上去估计只会惹人讨厌。


    只是沙发前有桌子挡着，不好绕过去，他如果想要坐在钟宜旁边，就势必得从沈聿白身前走过。


    黎洋攥了下衣角，硬着头皮走过去，但在路过沈聿白时，这人却故意伸直了腿挡住他的去路。


    黎洋的心跳错了一拍，他微微睁大眼睛朝这人看去，却见这人正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瞳幽深：


    「你不是和我一组？」


    沈聿白靠在沙发背上，漫不经心沖他轻挑了下眉。


    「躲什么？怕我？」


    沈聿白可是记得，黎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这幅模样，紧张得不行，后来在一起之后也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沈聿白都不知道他这种莫名其妙的害怕是从哪儿来的，搞得他好像欺负人了一样。


    虽然也的确没少欺负……


    被他问话的黎洋怔了一下，咬了下唇，「不、不是。」


    当然不是害怕……


    顾忌着还在录制中，黎洋不好再执意坐到另一边，只好妥协地坐在沈聿白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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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身上熟悉的男香明明很浅淡，可却极其具有侵略感，平白惹得黎洋有些心慌意乱，他尽量往旁边靠，不大的沙发中间硬是隔出了十几厘米。


    啧……


    沈聿白盯着两人之间那道空隙，摩挲着自己衣领下的项鍊，心里气闷起来，很不爽地眯了眯眼。


    第2章


    黎洋在来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他会和分手一个多月的前男友上同一档综艺。


    更何况这件事的另一个当事人是沈聿白，这就更匪夷所思了。


    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沈聿白会同意来上这档节目。


    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为此感到了一丝夹杂着难堪的喜悦。


    这是他在分手之后第一次见到沈聿白，他们离得这么近，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隔着空气渲染过来。


    沈聿白用的香水很固定，所以黎洋对这个味道格外熟悉，甚至于他今早还给自己喷了同款。


    两道相同的气味混合起来，黎洋有点窘迫，他怕沈聿白髮现，做贼心虚一样左看右看，结果刚好就和旁边的女明星钟宜对视上。


    钟宜是娱乐圈话题度极高的艺人，演技十年如一日的烂，但长相毫无疑问是明艷绝伦的大美女。


    她眨眼朝黎洋笑，双手捧心。


    「啊…你真的好可爱啊，小羊？我能这样叫你吧？」


    黎洋赶紧点点头，头上的捲毛跟着晃晃，「当然可以的。」


    「说真的，我之前看《山野》的时候就关注到你了。」她又指了指沈聿白，捂嘴笑道，「后来还看了好多电影花絮剪辑呢，你俩的cp好真。」


    钟宜当然只是在开玩笑，但奈何黎洋知道自己是真和沈聿白谈过，一下像是被老师点到名字的差生一样紧张起来，绞尽脑汁找理由掩饰。


    「哈哈…也没有很真吧……」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沈老师他谁都很照顾的……」


    旁边的沈聿白一言不发地看着黎洋手忙脚乱找藉口掩饰他们之前谈过，半晌，轻嗤了一声，没多说别的话。


    拯救黎洋的是导演李冬音，她适时地拍了拍手，大家很快安静下来。


    李导拿了个小话筒，拍了拍手示意拍摄组工作人员各就各位，扬声念起了节目开场词：


    「欢迎各位嘉宾参加《眼前山海》第三季！节目组将带各位领略最瑰丽的自然奇观，最美妙的地理景致，让我们一同出发，去探索脚下世界、眼前山海！」


    嘉宾们配合着鼓掌欢唿，注意力被转移，黎洋也悄悄舒了口气，原本因为见到沈聿白而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下来。


    黎洋本身就是因为对这个节目感兴趣才来参加的，虽说要意料之外地和前男友一起参加节目，但他还是很期待接下来的旅程。


    节目组给众人按顺序做了个简短的介绍，黎洋刚好跟着一块把人都记清楚。


    首先是最左边的钟宜，当下正火的顶流女星，蓬松的栗色头髮被编成漂亮的辫子垂在肩上，笑容明媚，黎洋刚刚和她短暂聊了一会儿，能感觉出来这是个挺热情开朗的姑娘。


    再就是黎洋自己，因为是初来乍到的娱乐圈新人，节目组在他这里预留的介绍时间并没有太长，黎洋没在意，笑着对镜头打了个招唿。


    而再右边的沈聿白就算节目组不介绍也不会有人不认识，这位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是童星出道，才二十多岁就已经拿下了不少国际大奖，最年轻的三金影帝。


    沈聿白右边就是两位特邀来的地理研究所的研究员——岳言和周绍。


    岳言是个年轻女孩儿，一看就是经常进行户外工作，皮肤小麦色，齐肩短髮，笑起来非常有感染力。周绍则看着更文质彬彬一点，白白净净，戴着眼镜，是一副很典型的理工男形象。


    最后一位就是黎洋刚过来时遇到的叶天泽，当红的歌手，人很好相处，黎洋和他私下里有些交情，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六位嘉宾之间并不算太相熟，为了让大家在短时间内尽快熟悉起来，李冬音导演安排了一个小小的破冰游戏，玩法非常简单——小组两人交换手机，让对方在自己相册里随意选张照片公布给大家看。


    规则一公布，大家立刻热闹起来，兴沖沖朝自己的搭档伸手，八卦之心是人的天性，明星当然也不例外。


    钟宜把自己手机递给周绍，把头埋在抱枕里哀嚎，「完了我相册里全是粉丝给我做的表情包！」


    岳言也和叶天泽交换了手机，岳言把手机在手心里掂掂，开玩笑道，「叶哥你不会有什么隐婚之类的大秘密吧？万一我翻到了怎么办？」


    叶天泽配合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吓唬她，「杀人灭口。」


    众人笑作一团，热火朝天地挑照片，彼此之间的距离感被瞬间拉近，气氛一下融洽了不少。


    反观黎洋和沈聿白这边却格格不入，陷入了一种沉默的尴尬境地。


    两人对彼此的手机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拿到手里和自己的一样，黎洋下意识地把手指按上去，屏幕立刻显示解锁成功。


    ……沈聿白还没有删掉他的指纹？


    黎洋心跳漏了一拍，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这种小事，估计只是沈聿白忘记了而已。


    他点开相册图标，随手选了张沈聿白上一部电影的剧照发给节目组，而后便立刻把手机扣在桌上，没再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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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洋一直觉得手机是个比较隐私的东西，他也没有看伴侣手机的习惯。


    沈聿白手机有他的指纹还是因为之前刚在一起时，剧组里有个小演员杀青，特意来和沈聿白告别，说自己喜欢沈聿白很久了什么的，又问沈聿白能不能加个联繫方式。


    虽说「喜欢」的含义有很多，尤其在娱乐圈里只能当一句不值钱的客套话使用，但当时那小演员说话时实在真情实感，任谁都能看出来对方对沈聿白的喜欢是想谈恋爱的喜欢。


    黎洋出于礼貌没有多听，所以直到那小演员离组他也不知道沈聿白到底加没加对方的联繫方式。


    他实在想知道，但又觉得过分在意这点小事不太好，忍着没问。


    结果到了晚上收工时，回住处路上，沈聿白忽然把自己手机塞到了他手里，捏了把他的脸，「今天一下午都欲言又止的，想问就问，想看就看啊，我们不是在谈恋爱了吗，这是你的权力。」


    黎洋一时没反应过来，摸了下自己被捏的脸颊，拿着手机发愣。


    沈聿白催他，「快点，这里面什么你都能翻，要是看谁不顺眼就把他删了。」


    「不、不用。」


    黎洋涨红了一张脸，把手机塞回去，「不用看了。」


    「不行，你必须看。」


    沈聿白对他的拒绝很不满意，半强迫般地搂住黎洋，抓着黎洋的手腕，录入了他的指纹。


    「让男朋友放心是我应尽的义务。」


    「我守身如玉清清白白这么多年，要是被误会可太冤枉了。」


    沈聿白稍有得意地挑了下眉，在黎洋唇角落下一个吻，「欢迎查岗。」


    其实后来黎洋也没有怎么看过沈聿白手机，他觉得还是给伴侣一些比较好，更别提现在都分手了，更得尊重对方隐私。


    反观旁边的沈聿白倒是没有丝毫尊重隐私保持距离的念头，往沙发上一靠，像玩自己手机一样熟门熟路点开黎洋的相册，随手挑了张黎洋家那只捲毛猫的照片，然后就手开始上下滑动翻看。


    以前的合照？


    沈聿白翻了半天，没有。


    他脸上笑意淡了点，又去翻他单独的照片。


    也没有。


    不信邪地又翻了一遍，沈聿白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终于确定，这几千张照片里，一张两人谈恋爱时的照片也没有，或者说，一张关于他的也没有。


    一股酸涩的郁气结结实实堵在沈聿白胸口，他冷着脸把手机扔回黎洋怀里，片刻后轻声嘲弄，「删东西删得倒是挺快。」


    沈聿白颇为不爽地想，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没在一起之前，黎洋就存了他很多照片，被发现后就红着脸说自己是沈聿白粉丝，后来在一起之后，这习惯不仅没改还愈演愈烈，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活照都能存上几百张。


    沈聿白那时逗他，说存了我这么多照片啊？万一手机丢了可怎么办？


    黎洋愣了两秒，也跟着担心起来，「啊？那……那我还是删掉吧？」


    他话虽然这么说，可手却紧紧攥着手机，眼里满是不捨得，没半点要删的意思。


    沈聿白和他对视几秒，没撑住，埋头在黎洋肩膀上笑。


    「逗你玩的，想存多少存多少，喜欢什么…我都给你拍。」


    曾经相处的片段在记忆里还分外清晰，沈聿白磨了磨牙，捏了一把抱枕，当做在捏黎洋的脸泄愤。


    什么不捨得，现在还不是都删干净了。


    只会说好听话骗人的傢伙。


    第3章


    耀眼的阳光从飞机舷窗外晒进来，黎洋的髮丝被光照得几乎透明，他靠在椅背上戴好眼罩，准备用睡眠来度过这段漫长行程。


    而这趟航班的目的地就是《眼前山海》第三季第一站


    ——墨脱。


    昨天是节目录制第一天，只安排了成员分组或者嘉宾介绍这种前期工作，到下午就结束了，李冬音导演叮嘱他们好好休整一下，第二天清早到机场集合。


    知道得早起，小陈昨晚早早就催了黎洋去睡觉，但毫无疑问，黎洋又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开始胡思乱想，他不明白沈聿白到底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综艺。


    他喜欢沈聿白六年，从大学那会儿就开始关注这个人，没人比他更清楚沈聿白的行事风格和习惯。


    沈聿白算是出身演艺世家，他的外祖母是上世黎极负盛名的演员，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曾出演过几部经典作品，后来还退居幕后做起了电影投资人。


    所以沈聿白小时候经常被母亲带去片场玩，没几岁就客串过不少角色。


    大概是真的该吃这碗饭，他对演戏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与天赋，原本沈家父母也没管，只当这是爱好，但直到沈聿白高中时拒绝了父亲的出国安排，执意读了表演专业之后，家里父母才终于重视起这件事。


    沈家家大业大，就这么一个孩子，父母为他铺设好的全是继承家产的路，难以接受他有别的选择。


    沈聿白那时候也叛逆，见和父母谈不妥之后干脆直接从家里搬了出去，自力更生，一边演戏一边上学。


    那段日子沈聿白过的并不容易，尽管早有了知名度，但在他父母的授意下，娱乐圈大部分导演都不会再用他，那时候他拍的最多的是和同学合作的各种小成本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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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黎洋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看到沈聿白的。


    摇晃的镜头里，没加滤镜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灰白的色调，少年沈聿白饰演的角色坐在草野上，白色背心被山风吹得鼓起。这人有张极为出色的脸，那是一种很有冲击力的，毫不客气的帅，看起来会让人觉得不太好惹，可又偏偏有双桃花眼，一看到这双眼睛，又会觉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下来，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杂糅但并不违和的魅力。


    这种矛盾而又融洽的风格一下子吸引了黎洋的目光，后来的很长时间里，他将这部电影反覆看了无数遍。


    电影里廉价的服装道具，灰濛濛的天，甚至偶尔的杂音都深深印在黎洋的脑海里，而被记得最深的，就是沈聿白。


    后来也许是因为沈聿白实在有天赋，拍的东西质量都很高，也许是沈家父母见沈聿白态度坚定，不愿再这么为难他下去……总之沈聿白在几年内发展的越来越好，更是在前年成功拿下了史上最年轻的三金影帝的名号。


    沈聿白拍电影纯粹就是因为他喜欢演戏，愿意投身演艺艺术，他给自己的定位是演员，所以其他什么综艺、真人秀、杂志採访之类的活动从没接过，他甚至都没有自己的社交平台帐号。


    所以这一次，他来参加《眼前山海》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黎洋很难不去想，会是因为我吗？


    ……会是因为知道我参加，所以才来的吗？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又被他一把压了回去。


    黎洋不敢让自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毕竟他们两个是真的分手了，再说沈聿白也不像是那种会因为前男友改变自己行事习惯的人。


    可他又实在好奇，胡猜乱想了一整晚，在去墨脱的飞机上，他终于忍不住，摘了自己的眼罩，看向身边的沈聿白。


    两人对视一眼，黎洋忽然有点紧张，没话找话，「…早上好。」


    沈聿白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表，慢悠悠道，「如果没看错的话，现在已经中午了。」


    「哦…是。」


    黎洋有点尴尬地低头，那一头铂金色小捲毛跟着颤颤，沈聿白有点想揉一把，但是他忍住了。


    「你想说什么？」他问黎洋。


    黎洋看向沈聿白的眼睛，又很快移开目光，攥了下自己的衣角又放开，声音压的很低：「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会来参加《眼前山海》，我以为你不会喜欢……」


    黎洋问完，耐心等了一会儿，可沈聿白始终没有回答。


    他忍不住看向这人，但这次对视，目光躲闪的却是沈聿白。


    对方闭上眼睛，睫毛颤抖了一下，半晌才吐出一句听不出情绪的：


    「我乐意。」


    沈聿白想起了两个星期前他找李冬音导演时的情景，那时候他和黎洋分手快一个月，消沉了好些天，以前那副光鲜亮丽的劲全磨没了，幸亏当时没什么工作安排，不然肯定能引得粉丝乱猜一番。


    李导当时正忙着《眼前山海》的拍摄筹备，忙得脚不沾地，还是看在两人私交不错的份上才勉强抽出了一个小时来赴沈聿白的约。


    她刚坐下就开始看表，「到底什么事？我忙着呢。」


    沈聿白给她倒了杯水，轻咳了一声，「……你们那节目，还能再加个嘉宾名额吗？」


    「加人？」


    李冬音皱了皱眉，思索片刻，「既然沈大影帝都开口了，加倒是可以加，但我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要的，你想让谁来啊？」


    其实她还挺好奇的，到底是谁能让沈聿白开这个口？新欢？倒也不能吧……这人不是才刚分手吗？


    「不是别的谁。」沈聿白抬手轻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鲜少地有些难为情，「是我想去。」


    「咳咳，咳——」


    李冬音把刚喝下去的水全喷出来了。


    她震惊地擦了擦嘴，「你？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从来都不参加综艺吗？」


    「而且黎洋也在我们这儿呢，你们不是刚分手？和前任上同一档综艺你不觉得尴尬……」


    李冬音话说到一边，忽然飞快地反应来，「你该不会是因为黎洋吧？」


    「分手了，你又后悔了，又想和人家再续前缘了？」


    沈聿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李冬音上下打量他几秒，心里忽然有点感慨，果然不管是什么人，恋爱谈上头了都一样，沈大影帝也不例外。


    当初沈聿白和黎洋谈恋爱的事在朋友圈子里算是半公开，这人恨不得天天炫耀他们家黎小羊有多好多可爱，他们这些关系不错的朋友都知道。


    只是当时看着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认真，还以为真能修成正果，没想到前不久居然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李冬音也隐隐约约听说过，据说是因为两人在一起不是偶然，是黎洋有目的地处心积虑、蓄意接近的沈聿白，后来这事被沈聿白知道，一时接受不了，两人才分的手。


    所以说……沈聿白这是在明知道黎洋骗了他的情况下，还想复合？甚至还要为这个前任打破自己不上综艺的习惯？


    李冬音觉得好笑，「你不会是谈恋爱把脑子谈坏了吧？」


    沈聿白张了张口，但最终没有反驳，因为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觉得自己始终处在一种完全不理智不清醒的状态下，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喜欢黎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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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知道这个人在骗他，在隐瞒他，也还是喜欢。


    就算知道黎洋不爱他，也还是喜欢。


    第4章


    下了飞机之后，想要进入墨脱还要再坐很久的车。


    公路崎岖而漫长，因为路面上时不时会出现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积雪，节目组安排的车辆也不敢开快，走得断断续续。


    黎洋有些晕车，加上之前就没有休息好，整个人裹着毯子靠在后座，没什么精气神，看起来蔫蔫的。


    和他们被分到同一辆车的叶天泽从前座转头过来，看了他一眼，关心道：


    「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因为不舒服，黎洋声音有点低闷，「还好，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车辆后备箱堆满了东西，所以座椅不能后调，睡觉时人的脖颈要保持一个很难受的状态，闭了一会眼睛，黎洋忍不住起来调整姿势，但还是感觉酸痛。


    「黎洋。」


    和他并排坐的沈聿白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黎洋愣了一下，想问怎么了，但是还没说出口就被前面叶天泽的动作打断。


    顶着一头五颜六色乱毛的叶天泽低头在自己包里刨了半天，从前排递过来一个同样五颜六色的小枕头，热情推荐，「是不是睡得不舒服？我来的时候拿了个车枕，正好给你用，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小众牌子，特别软特别舒服，我买过好几次呢。」


    黎洋看那小枕头上的logo发觉的确有几分眼熟，之前在他姐的办公室也见过，印象里好像的确很不错。


    酸痛的脖子终于有救了，黎洋眼睛一亮，他双手去接，顺便开口道谢，但几乎是同时，沈聿白的声音也响起——


    黎洋：「谢谢叶哥。」


    沈聿白：「他不用。」


    捧着小枕头的叶天泽：「……啊？」


    车里的空气尴尬地安静了一瞬，黎洋看向沈聿白，对视了几秒，这人直接把胳膊伸了过来，垫在了他脖颈后面，手状似随意地虚虚揽着他的肩，又对叶天泽重复了一遍：


    「他不用了。」


    叶天泽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看看黎洋，又看看沈聿白，迟疑地「哦」了一声，有点懵地收回了那个五颜六色的小枕头。


    然后黎洋就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对方指腹稍带薄茧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一瞬间流遍了全身。


    他刚刚那点睏倦全被赶跑了，心脏跳动得很用力。


    他张了张口，想问沈聿白这是要干什么，可对方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瞥过来一眼，「刚才不是还很困吗？睡吧，枕着我胳膊睡。」


    黎洋不敢乱动，他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烫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露出一对通红的耳尖，声音低到有点含煳不清：


    「这样…好吗？」


    沈聿白听了就轻哼一声，「有什么不好。」


    枕他的胳膊不好，难道用那傢伙的枕头就好？开什么玩笑。


    他把黎洋的毯子往上扯了一下，动作不算太客气地塞好，「快睡。」


    黎洋立刻听话闭眼，只是睫毛还在乱颤。


    他不明白沈聿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其他人不清楚，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是刚分手的前任关系。


    心跳得很快，黎洋根本睡不着，胡思乱想了半天，而后才终于明白过来——哦，沈聿白大概只是想在镜头面前维持他们之前的cp人设吧？


    毕竟《眼前山海》算是个半直播节目，屏幕前有无数观众正在关注着他们，《山野》刚刚上映不久，还处在大众讨论的风口浪尖上，如果两个主演关系太差，对电影宣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沈聿白对他有些友好行为是很好理解的。


    这个想法的确合情合理，黎洋轻轻舒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失落下去，心里那一点小小的期待像肥皂泡一样「啪」地碎掉。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乱想，他们已经分手了，沈聿白不是那种会余情未了藕断丝连的人，就算有些亲密的举动也只是为了工作而已。


    只可能是这样。


    后面的两个多小时车程中，黎洋还是睡着了，不过他睡得不是很安稳，路面崎岖不平，车上的人也跟着摇摇晃晃，在他被晃得醒来时，车窗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沉沉的暮色坠在山间，而远处已经能看见零星的灯火。


    「醒了？」


    身旁的沈聿白动了一下，黎洋这才想起来自己枕了沈聿白胳膊一路，一瞬间头顶上乱糟糟的呆毛都要竖起来，他赶紧坐直身体。


    「我睡太久了，你胳膊还好吧？」


    沈聿白收回胳膊，轻轻甩了甩手腕，嗓音散漫，「没事，早习惯了，以前你一枕一晚上。」


    黎洋的眼睛一下子睁圆，脸快要烧起来。


    沈聿白说话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他还是做贼心虚一样，第一反应先去看坐在前排的司机和叶天泽，还有车里的摄像头，见那两人没注意他们说了什么，而摄像头也不知何时关闭了，这才松了口气。


    看他这样，沈聿白就忍不住在心里轻啧一声，不明白黎洋怎么这么会气人，看样子是生怕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一样。


    沈聿白磨了磨牙，压低声音，「你怕什么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很丢人？」


    「不、不是！」


    黎洋睁大眼睛，连忙摇头，"我是怕影响你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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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理由听起来还像那么回事。


    沈聿白勉强满意，决定大发慈悲饶过黎洋，「勉强信你一次。」


    车窗外的灯越来越多，十几分钟后，车队最前面的车稳稳停了下来，工作人员们开始陆续搬器材下车，副导演郑俊过来敲了敲几个嘉宾的车窗，大声提醒，「咱们到目的地了，可以下来活动活动了。」


    黎洋睡得胳膊麻腿麻，闻言马上就解开安全带下车，一开车门，冷冽清澈的空气扑面而来，车里睡睡醒醒带来的昏沉感被一扫而空，清晰度极高的星穹毫无遮掩地一下子暴露众人眼前。


    远山连野，近处茂密的植被葱郁繁盛，让人感觉到一种极其强烈的，自然的生机蓬勃。


    夜色里的星辰亮到不可思议，黎洋愣愣抬头看那片璀璨的星空，旁边车上下来的钟宜已经开始一边感嘆一边让搭档周绍帮她拍照了。


    这位女明星精心选了几个绝美的背景和姿势，丝毫不见一点长途跋涉的疲惫，迫不及待想看见新照片，一边拍一边问：


    「拍完了吗？怎么样怎么样？」


    周绍一边按快门一边很诚实地点头，「好看好看。」


    「好诶，我看看。」


    拍完的钟宜凑过去，结果脸上期待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照片看了三秒后崩溃道：


    「什么啊！这张我看起来只有一米四，这张我在眨眼，还有这张，焦都没对上！啊啊啊删掉删掉！」


    「周绍你还跟我说好看！」


    只给研究对象动植物拍过照的标准理科男周绍：「啊？……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旁边看戏的人都笑成一团，黎洋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他轻咳一声提议，「钟宜，要不然我帮你拍吧？」


    钟宜气唿唿地转身，「不相信你们直男的审美，我要找个女孩给我拍，诶，对了，岳言呢？她去哪里了？」


    副导演说，「岳言在车上收拾东西呢，她随身带的仪器设备比较重要，不放心让别人拿。」


    「不过，我倒是可以介绍个新的小姑娘给你们认识。」


    说着，郑俊就朝不远处喊了一声，「玛洛。」


    一声清脆的响应声就立刻落在夜风里。


    随着玛洛小跑过来，大家才看清这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头髮绑成一条条小辫子，穿着当地的服饰，古铜色的皮肤，眼睛很亮，像一只生长在墨脱山间的小鹿，跑起来时腰间的小饰品碰撞，叮噹作响。


    李冬音导演跟玛洛着过来，拍了拍她的肩，笑着向众人介绍到：


    「别看她年纪小，但玛洛可是我们这次旅行的嚮导呢。」


    玛洛认真地点了点头，神色中有一些见到太多陌生人的羞怯，但目光友善而热情。


    她的声音很清脆，带了一点口音：


    「欢迎你们来墨脱！」


    不远处林间叶浪声翻滚，伴奏着不停歇的虫鸣，银白透亮的月光几乎要凝成实质，落在这些远道而来的旅行者身上。


    一路跋涉，黎洋直到这时才终于有了这趟旅程真正开始的实感。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沈聿白，对方的侧脸在月光下轮廓清晰，是他曾在心里描摹过无数次的模样。


    ……是和沈聿白一起的旅程。


    黎洋闭了闭眼，心开始微微发烫。


    第5章


    当夜，他们是借宿在当地人家里的。


    这是个小小的村庄，房屋大多是木质二层小楼，刚刚三月，天气还没完全回暖，房间角落里堆放着整齐的木材垛，明亮温暖的火塘烧的正旺。


    外面的车队还在陆续整理东西，车灯吸引来了不少昆虫，撞在车身上噼里啪啦的。这里多的是数不清的飞蛾和吸血的蚂蟥，副导演郑俊原本站在树下指挥工作人员搬东西，结果还没两分钟，头顶就掉了好几只软趴趴的虫子，当即表演了一段霹雳舞。


    众人笑完了才反应过来去看自己身上，顿时惊唿一片，都开始手忙脚乱地往身上拍打。


    只有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玛洛习以为常，几步跑过去帮郑副导弄掉了身上的蚂蟥，又提醒大家要穿好衣服，尽量不要裸露皮肤，这里太靠近山林，虫子会非常多，晚上睡觉也要注意。


    大家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叶天泽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房间里也会有吗？」


    「有的哦。」


    玛洛见多了被虫子吓哭的游客，很好心地安慰他，「只是虫子而已，多注意一下就好了。」


    一旁的钟宜看起来倒是不太害怕，只是略有点嫌弃地绕过地上那些软体虫子，用力拍了一下叶天泽的背：


    「没出息，怕什么啊，你看小羊就很淡定。」


    叶天泽立刻看向黎洋，发现黎洋果真没什么害怕的表现，只是把冲锋衣的领口拉到了最上面。


    他显然有点郁闷，「小羊，你怎么不怕的？」


    黎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解释道：


    「我之前拍《山野》的时候要在山林野外取景，在那边住了好几个月，也是这种虫子多的环境，早习惯了。」


    「哦，怪不得。」


    叶天泽恍然大悟，一边躲着虫子往他们今晚的住处走，一边随口道，「怪不得你和沈聿白都这么淡定。」


    他说完就进了屋里，院中，黎洋下意识地看向了沈聿白。


    车队末尾的车灯远远照过来，白亮的光下好像什么东西都会变得无所遁形，夜风送来植物的味道，黎洋只和沈聿白对视了一瞬就躲闪般地垂下了眼睛，他有点尴尬地没话找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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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在山上住的时候，虽然虫子多点，但是也挺有意思的，对吧……」


    沈聿白深黑的眼睛像一汪潭水，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注视了黎洋几秒，转身朝房间里走。


    「进去吧。」


    他们住的这个房子就是玛洛的家，很大，空房间多，刚好可以提供给六位嘉宾住。


    从院子里一进门就是一个当做客厅用的大房间，光线有些暗，但中间火塘里木柴正熊熊燃烧着，很暖和。


    拍摄设备早早就架好了，其他几个嘉宾已经坐在火边烤火聊天。


    黎洋也走过去坐下，盯着燃烧的火苗有些走神……刚刚的话题让他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关于他和沈聿白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


    他到《山野》的取景地时是夏天，黎洋记得那里的植被特别繁茂，从一条窄而崎岖的小路开车进山，沿途全是高大的乔木和鲜亮多彩的叫不出名字的花。


    剧组的住地在山间一片相对地势比较平坦的地方，说是住地，其实只是简单搭了几个勉强可以住人的潦草房子，草地里的虫子很喜欢拜访他们，会不打招唿地爬到人衣服里。


    黎洋第一次被虫子爬到身上时吓了一跳，头髮都要炸起来了，手忙脚乱半天才把那只虫子赶走。皮肤被虫子爬过的触感让人心里毛毛的，他赶完那只虫子还不放心，心有余悸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拍打了一遍。


    「早说了我们这里条件差，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来。」


    旁边站着的导演钟岳平摇了摇头，给他递了个防蚊虫的喷雾，目光里满是不贊同，「你说你来吃这个苦干什么。」


    钟导对作品要求高，像黎洋这样新人他原本是完全不考虑的，要不是……


    黎洋接过那支喷雾，低头地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他嚅嗫着，本想说什么，旁边不远处刚下了戏的沈聿白披着外套，正好一脸疲惫地路过。


    「钟导。」


    沈聿白朝钟岳平打了个招唿，他前一场戏足足从凌晨拍到上午，六个多小时，现在困得要死，目光落到钟岳平旁边那个刚来的新人身上，沈聿白想了一秒，没想起来对方叫什么名字，只好礼貌地点了下头。


    黎洋手里喷喷雾的角度一下子就没控制好，薄薄的水雾斜出去，叶隙中透出的阳光在其间照出来一个小小的彩虹。


    他愣了一下，匆匆鞠躬，「沈老师。」


    沈聿白原本着急回去休息的脚步就顿住，他朝黎洋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头顶，蓬松的铂金色小捲毛似乎在微微发抖，垂下的左手也拽着衣角，骨节都泛白了。


    这是什么意思，怕他？


    至于吗？他名声也还行吧，又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沈聿白觉得有点好笑，「你紧张什么？」


    黎洋闻言抬头，和沈聿白对视了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低声结结巴巴道：


    「不是、不是紧张……」


    是喜欢。


    毕竟谁见到暗恋多年的人能镇定自若呢？


    黎洋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这是他第一次和沈聿白对话，头脑有点发空，甚至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仍旧低着头，但视线里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骨节分明，手指很长，中指根部有一颗浅色的小痣，是黎洋在收藏的影片中看到过无数次的沈聿白的手，此时掌心正向他摊开。


    黎洋睁大了眼睛，脑中空白了一瞬间，不太明白沈聿白这是在干什么。


    是、是要握手吗？


    沈老师好平易近人……


    他眨了眨眼，抬头盯着沈聿白的眼睛，呆呆地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对方的掌心温热干燥，黎洋手指有点抖，他觉得自己几乎能感觉到沈聿白皮肤纹理的触感。


    只是这点触感很快落空。


    站在他对面的沈聿白很轻地笑了一声，伸过来的那只手抽出了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防蚊虫喷雾。


    「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让你把喷雾给我。」


    沈聿白说着，往自己身上喷了两下，这边虫子太多，睡前不喷喷雾的话，睡觉的时候就有可能会被虫子爬到身上。


    「啊、啊？对不起，沈老师！」


    黎洋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他飞快地收回半空中的手，血液急速上涌，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颊红到耳根，支支吾吾想解释，但是又说不出来什么。


    好在沈聿白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在意，他的目光落在黎洋通红的耳尖上，心想这小捲毛脸皮还挺薄的，脸红成这样，估计未来好几天都不好意思再和他说话了吧。


    他只猜对一半。


    黎洋的确很不好意思，但绝对不会不理他。


    之后的一段时间都没黎洋的戏份，但沈聿白每次下戏都能看到这小捲毛站在场边，抱着瓶蚊虫喷雾，眼巴巴地看着他。


    「沈老师，今天需要喷雾吗？」


    如果沈聿白说要，就能看到黎洋的眼睛立刻亮起来，蹭地一下子站起身，凑到他身边帮忙喷喷雾。


    沈聿白总疑心自己能看见黎洋晃出残影的小狗尾巴。


    就是只害羞但很热烈的可爱小狗嘛。


    房屋外传来遥远的风声，墨脱的寒冷春夜与那个记忆里的夏日仿佛在此刻重叠。


    植被摇晃的影子映在窗户上，房间内的火光明明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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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并不算太久远的回忆让人心底的一角变得柔软而酸楚。


    而同样陷在那段回忆里的沈聿白此刻正向黎洋看过来，目光像一条暗流汹涌的深河，几乎要把人拖拽进去。


    黎洋的耳边能听到心脏一下一下沉重力跳动的声音，他分不清是谁的。


    其他嘉宾都陆续去休息了，房间里只剩下噼啪作响的火塘在深夜中经久燃烧。


    温暖黯淡的火光里，他们安静对坐，谁也没有说话。


    第6章


    这一晚黎洋睡得不是很好，他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乱七八糟，大多数是他和沈聿白感情正好时发生的那些。


    醒来时黎洋唇角还带着残存的笑意，只是很快就意识到那只是梦，原本饱涨的心脏就瞬间变得空落落的，他沮丧地在床边坐了半天才起身洗漱，然后推门出去。


    玛洛家是栋二层的石质小楼，住房在二楼，平时的活动区域在一楼。


    黎洋出去时发现已经有不少人起来了，工作组早早架好了拍摄设备，钟宜他们正坐在一楼吃早餐。


    早餐是玛洛的爸爸妈妈提供的，叔叔阿姨不太会说普通话，只是很热情地笑着，指指桌上的食物，招唿他也下来吃。


    黎洋这才留意到玛洛爸爸的左臂似乎不太灵活，像是受过什么伤的样子。


    「快来，小羊！」


    楼下的叶天泽沖他招了招手，「快来吃早饭，导演说一会要公布任务了。」


    「哦好，这就来。」


    黎洋快步走下去，桌边留了一个给他的空位，他坐过去，手无意碰了一下碗壁，这才发现还是温热的。


    他看了看旁边已经吃完了的岳言，有点疑惑，「早餐是刚开始吗？」


    岳言利索地把最后一口甜糕塞到嘴里，有点含煳道，「当然不是。」


    「是沈老师怕你那份早餐冷掉，刚拿去热了一次。」


    岳言平时科研工作比较忙，不太关注影视综艺，自然也不了解黎洋和沈聿白在拍完《山野》之后被广大影迷当成绝美cp嗑生嗑死。


    她只以为这两人是合作过的朋友呢，语气很感嘆：


    「你们俩关系真好，沈老师好关心你。」


    说着，岳言又指指黎洋面前的半盘甜糕，「这是这边的特色，夹心是山里的山花蜜，很香很甜。」


    「快尝尝，也是沈老师特意给你留的，他的也给你了呢。」


    黎洋一愣，含混地应了一声，低头吃饭，耳根慢慢红透了。


    黎洋一直对甜食有种非同一般的热爱，之前在一起时，沈聿白髮现他爱吃甜食后总会在身上带点糖果、曲奇之类的东西，拍戏百忙之中也要抽空投餵他两块。


    那时候山里没什么好的伙食，平时大家都吃一样的盒饭，像是蛋糕、甜品之类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黎洋印象里只有一次，那时是导演生日，贊助商送来剧组一个大蛋糕，每人都分了一份。


    许久没尝到奶油的黎洋坐在场边把自己那份吃完，正意犹未尽地回味，面前却忽然又多出来一盘。


    沈聿白趁没人注意，飞快地亲了他一口，「快吃，我的也给你，以后都给你留着。」


    原来以前谈恋爱时随口说的，根本算不得什么承诺的话，一直到现在也还作数吗？


    黎洋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沈聿白，对方早吃完了饭，此时正站在门边，和导演聊着什么。


    院里的光照在沈聿白脸上，勾勒出优越的轮廓线条。


    对方忽然若有所感般地朝黎洋看了一眼，目光交接，黎洋有点慌乱地移开眼睛，心脏砰砰乱跳。


    他在面对沈聿白时很难保持从容，无论现在还是以前，就算分手了，也还是很喜欢。


    早饭结束后，导演手里拿了个小喇叭，组织大家在院子里集合。


    「大家昨晚休息的都怎么样？」


    各位嘉宾都很捧场，「特别好！」


    李导笑了，「那就好，我们今天可是有很艰巨的任务！」


    说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院里小桌上摆了一块小黑板，上面用彩色粉笔画着一个任务栏。


    【任务一：按照清单与队友一起採集植物标本。】


    【任务二：小组结伴清理雨林里各兽道中被遮蔽的摄像头。】


    副导演清了清嗓子，啪啪敲着黑板强调，「大家一定要全力以赴，完不成任务可是有惩罚的。」


    「至于是什么惩罚……」


    副导演哼哼笑了一声，留足了悬念。


    这话明显挑起了大家的斗志，钟宜立刻拉着周绍往前一步，拍着胸脯，士气昂扬：「我们小组可是绝对没问题的！」


    岳言和叶天泽对视一眼，叶天泽立刻表态，「我一定不拖你后腿，咱们俩肯定也没问题。」


    「看来大家都很有信心啊！」


    副导演说着，转头看向旁边那两个一直没说话的人，「沈聿白、黎洋，那你们俩呢？也没问题吧？」


    黎洋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惩罚是什么，但是他肯定会尽最大努力去完成任务的……倒不是胜负欲太强，只是不想沈聿白被节目组惩罚。


    「我们……」


    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忽然身旁的沈聿白靠近了些，像是不经意般地抬手揽住了他的肩。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黎洋的衣服压出几道轻轻的褶皱，随意又客气，昭示着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展示搭档友好关系的动作，看起来没有一点暧昧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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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黎洋还是忍不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被沈聿白触碰的部位上，那一小块皮肤似乎开始发热，他原本想说的话也像冰淇淋一样融化在喉咙间。


    不过还好，沈聿白替他补全了小组宣言。


    沈老师漫不经心地挑眉，手下不着痕迹地用力，让刚刚看起来恨不得离他两米远的黎洋靠得更近一点。


    「我们能有什么问题。」


    墨脱的地理环境非常特殊，在短短的水平距离内，能拥有热带到寒带的多种气候景观，而最近的雨林就在玛洛家的不远处。


    雨林中有充足的植被可供标本採集，岳言和周绍需要用这些植物样本进行后续研究。而且为了观察雨林生态和动物踪迹，前段时间来这里的研究员们在雨林兽道中放置了很多隐蔽摄像头，到现在几个月过去，其中有一部分摄像头已经被叶片或污泥遮蔽，需要人为去清洁调整。


    明确了这两个任务，全员嘉宾在稍微修整过后就斗志昂扬整装待发地踏上行程了。


    这里的生态环境格外好，天空湛蓝的刺眼，云朵洁白到不真实。


    大家基本上都是第一次来，出游的心情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只是刚走出去没多远，兴奋感还没平息，节目组的车就打了个急剎车，轮胎在公路上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车里的嘉宾面面相觑，沈聿白轻蹙了下眉，打开车窗问前面已经下车的导演，「怎么了？」


    李导像是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遍用对讲调度工作人员，一边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过脸来告知他们：


    「意外，路堵了。」


    众人下车，见前方不宽敞的路面上果然堆满了雪块和山泥，看样子不清理干净，车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同行的小嚮导玛洛看起来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她解释道：


    「受气候和地形的影响，墨脱的公路常常会受到损坏，像这样只是积雪堵塞还好，在降水多的时候公路还可能被山体滑坡或泥石流损毁，那才是真的没有办法，要靠施工队和附近的居民一点点去修，我爸爸的胳膊就是曾经修路时受伤的。」


    有人疑惑，「可是修好了不是还会再坏吗？」


    「是的，但是这是我们的家，修了再坏，坏了再修，就像鸟筑巢兔挖洞一样，这就是我们在这里生活必须要做的事。」


    她的话音落下，大家都怔愣了片刻，恶劣的自然条件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在他们面前展露出冰山一角，而人为生存与自然所做的抗争就愈发显得闪闪发光。


    从前面探路回来的副导演一路小跑，被冷空气呛得咳了好几声，「可这好像是进山的唯一一条路，那，李导，咱们怎么办？」


    李冬音看了看前面堆积的积雪，比较走运的是，路面堆积的都是从山上滚落的大雪块，只堵塞了一小段路，并不算多。


    想到刚刚玛洛的话，李导思考片刻后挥了挥手，「那今天的任务就略作调整吧。」


    「大家一起清理路面！」


    第7章


    虽然路上堆积的雪块都还算松散，但清理路面也不是的活儿，拿着节目组借来的铲子，几个嘉宾气喘吁吁地干了半天，可抬头一看才清理出半条窄窄的小路。


    远山的风吹过来，带着一点山间未融化的雪沫，吹在人脸上冰凉凉的。


    黎洋抬手抹了一把，有点潮湿，分不清是融掉的雪还是脸上的汗。


    他刚刚好不容易清理掉一大块雪，脸通红，喘气休息了片刻想继续干活儿，旁边的叶天泽朝他看过来，一头五颜六色的头髮被山风吹得乱糟糟。


    「怎么样，还行吗？」


    叶天泽说着，走过来几步，很热心地伸手：「你去休息会儿，我帮你。」


    黎洋连忙摆手，「谢谢叶哥，真不用，我不累……」


    叶天泽执意要帮，声音压低，「得了吧，你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到时候节目播出，要是你姐看见我没照顾你，还不得……」


    他说着，怕黎洋再拒绝，干脆直接伸手去拿黎洋的铲子，只是还没碰到，铲子却被别人抢先一步拿走。


    叶天泽和黎洋都愣了一下，转头向一旁看去，穿着一身深黑色冲锋衣的沈聿白正一手握着黎洋的铲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俩，几秒后才慢慢沖叶天泽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友好的笑。


    「不用你帮他，我来就行。」


    黎洋下意识要拒绝，但开口前，沈聿白朝他看过来一眼，那神情黎洋很熟悉，虽然看着没什么生气的迹象，但微抿的嘴唇和垂下的眼睫都昭示着沈聿白在不高兴。


    ……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黎洋愣愣地想，是因为叶天泽说要帮他吗？但沈聿白为什么会因为这个不高兴？


    铲子最终还是被沈老师抢走了，空着手的黎洋只好站在路边，他有点出神地抓了一把身边的雪块上的雪，团出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在手心堆了个小小雪人。


    举起手把小雪人放在眼前，不远处沈聿白的身影和小雪人重叠，黎洋认真地看了许久，缓缓唿出一口白色的雾气。


    大概是因为沈聿白觉得叶天泽帮忙而他不帮忙会影响两人在镜头前的关系？


    黎洋想不到什么其他更好的理由了。


    既然沈聿白是担心这个，黎洋觉得自己当然也有义务去维持两人的cp人设，毕竟《山林》的热度还没退下去，总不能让观众觉得两个主演闹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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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清楚这一点以后，黎洋晃了晃头上被风吹来的雪沫，他把那个小雪人放到一边，拍拍手，拿了把新铲子几步小跑到沈聿白身边。


    他睫毛上落了几片雪，脸颊被山风吹得微微泛红，「沈老师，谢谢你帮忙。」


    沈聿白瞥他一眼，沉默半晌才开口，声音不太能听出来情绪，「他是叶哥，我就是沈老师？」


    「怎么？」


    沈聿白慢条斯理地质问，「你和他比你和我还熟？」


    自从节目开始后，这人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早因为黎洋喊他沈老师而背地里生气个百八十回了。


    以前只有刚认识的那会儿黎洋才会这么生疏地喊他，后来熟悉了，黎洋会眼睛亮晶晶地喊沈哥，再后来，他们谈恋爱，就连沈字也省掉了，黎洋会很亲近很黏煳煳地喊他哥，每叫他一次，都像是在撒娇。


    现在倒好，不仅叫别人哥，还客客气气叫他沈老师。


    分手后就立刻翻脸不认人，真是好样的。


    沈聿白真想捏几下黎洋的脸泄愤，让这玩弄感情的傢伙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到底有多恶劣。


    他这么想，于是也真的这么做了。


    温热的指腹贴上黎洋被风吹得冰凉的面颊，虽然在心里想着要捏黎洋的脸泄愤，但到底是没捨得下去手，只不轻不重捏了两下。


    黎洋脸颊微微有些肉，捏起来手感很好，沈聿白以前就总爱捏这里，偶尔还会咬一口。


    久违的手感终于让沈聿白心情好了点，他沖黎洋挑了挑眉，「嗯？说话。」


    熟悉的感觉像一道电流瞬间贯通了全身，黎洋耳根通红，愣在那里，他抬眼看向沈聿白，睫毛颤动几下，一副小可怜模样：


    「…沈、沈哥。」


    沈老师勉强满意了，沖黎洋抬了抬下巴，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去一边玩去，别站在这儿吹风。」


    黎洋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连忙摇头，举了举自己手里的铲子，「沈哥，我来帮忙。」


    「总不能真的让你一个人干，太累了，我和你一起。」


    听到这话，沈聿白铲雪的动作停下，认真地看了黎洋一眼。


    哦，这是黎小羊心疼他一个人干活所以过来帮忙？


    沈聿白心底那点因为假想情敌而聚起来的阴霾因为这轻飘飘一句话立刻开始消散。


    小没良心的还不算太冷漠无情嘛。


    几个嘉宾加上拍摄组的工作人员一直干到傍晚才把路面清理地勉强可供通行，放下工具，抬头远望，饱和度极高的橙红色夕阳已经坠入山间，天色几乎完全暗沉下去，黯淡的视野里只留下最后一层夕阳昏黄的色调。


    李导看了看时间，有点遗憾，「今天咱们的临时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不过现在太晚，去雨林的计划只能后推，咱们先回去休息。」


    大家都已经疲惫得不行，坐在地上点头。


    拍摄组的车队在最后一缕余晖中踏上归途，等到他们回到玛洛家时，院里已经飘来了饭菜的香味，各个机位的拍摄设备仍在有条不紊地保持工作，黎洋干了半天活，是真的挺累了，他本想先回自己房间休息会儿，但却见一旁的李导沖他招了招手。


    「小羊，有个坏消息要通知你。」


    李导刚才和玛洛妈妈聊了半天，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聊完就招手让黎洋过去，眼里满是戏嚯的笑意。


    黎洋有点茫然，他摸了摸鼻樑，「怎么了导演？」


    什么坏消息，该不会是节目组忽然不想要他了，准备把他赶回去吧？


    那他就不能和沈聿白一起录节目了……


    想到这里，黎洋心一沉，下意识回头看了几步外的沈聿白一眼，他的睫毛很长，眼睛水润明亮，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沈聿白和黎洋目光交汇，对视几秒后，这人慢悠悠拧好手里刚喝了两口的水，几步走过来站在他身后，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很明显是一种庇护的姿态。


    「找他什么事？」


    李冬音导游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变得一言难尽，怀疑自己看到了什么给自家小孩撑场面的状况。


    「没欺负小羊。」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沈聿白一眼，转头向黎洋说，「就是刚刚玛洛妈妈说，你住的那个房间房顶被下午的大风吹坏了一块，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但是又实在没别的房间了……」


    黎洋懵了一下，「所以……？」


    李导脸上的笑意加深，「所以你要挑一个嘉宾，住进他的房间啊。」


    李导一边说，一边心满意足地盘算，这得给节目带来多大话题量啊。


    她的话说完，黎洋和沈聿白第一反应都是看向对方，只是在接触到沈聿白的目光后，黎洋又很快躲闪开。


    平心而论，他当然是想和沈聿白住在一起，他都不敢想还会有这么好的事。


    只是……对他来说，能够像现在这样，只是在日常接触中保持自己不越界就已经足够困难了。


    黎洋无法想像自己如果真的和沈聿白住在一起，他要怎么掩饰自己还喜欢对方的事实，分手以后还这样牵牵扯扯，沈聿白会讨厌他的吧……


    他的演技没有那么好，在沈聿白面前他装也很难装得像样，到时候被戳破心思未免太过难堪。


    黎洋思考了短短几秒，违心开口，「那我和叶哥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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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沈影帝表情管理做的很好，乍一看脸上的神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细看才发现，手里的矿泉水瓶已经被他一下用力捏变形了。


    他微微低头，神情甚至称得上是温和，像是随意般地伸手搭上了黎洋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黎洋，你再说一遍，你和谁睡？」


    第8章


    最后黎洋还是被沈聿白拎回了他的房间，沈聿白比黎洋高上不少，此时搂着黎洋的脖颈，就显得黎洋有点单薄可怜又乖巧，让人看了也忍不住想揉捏两把。


    留在原地的李导摸了摸下巴，心想怎么有种小羊被叼回狼窝的感觉啊。


    其实不仅李导有这种感觉，当事人黎洋也这么想。


    因为玛洛家临近山间，所以就算整夜都点着火，房间里的气温也不算很高。


    屋里只放了一张床，并不算大，黎洋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就显得有点拥挤，蓬松的被子枕头堆叠在一起，火炉噼啪燃烧，房门紧闭，灯光暖黄，房间里塞满了几乎肉眼可见的氛围，但黎洋只觉得有种不可捉摸的侷促。


    自从分开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前男友单独的、只有两个人的相处。


    他不敢去看沈聿白的眼睛，生怕这人看出来他还念念不忘，那可就连最后一点情分也留不住了。


    但他不说话，沈聿白也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就有些僵住，显得有几分尴尬。


    洗完脸的黎洋额发还有几缕湿漉漉的，漆黑的眼眸看向沈聿白，纠结片刻，他还是斟酌着开口：


    「沈老师……」


    只是这三个字刚说出口就被沈聿白瞪了一眼，黎洋抿了抿唇，像被打了手板的小学生，立刻改口。


    「沈哥。」


    「我睡觉会打扰你吗？」


    房间里家具不多，除了床之外还有一个沙发差不多大的竹制长椅，黎洋指了指，「要不我睡这里也行。」


    他说的认真，没半点表面客套谦让的意思，但却像助燃剂似的，让沈聿白心里那簇原本就没压下去的怒火烧得更旺。


    从黎洋说要去和叶天泽住一起时沈聿白就开始生气，到了房间里见黎洋不搭理他气上加气，现在居然还划什么楚河汉界。


    可他偏偏连个生气的立场都没有。


    越想越气闷，沈聿白说话的语气自然就不算好：


    「现在觉得会打扰我了？以前打扰的还少吗？」


    黎洋闻言顿了一下，垂下眼，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床边想把自己的被子抱到旁边长椅上。


    可才刚走了一步，怀里的被子枕头就被沈聿白重新扔回床上。


    这人抓了把自己的头髮，心想真是一句也说不得，他嘆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


    「我没觉得打扰。」


    房间里的火塘烧得不算太旺，晚上气温低，不大的床上两人肩并肩挤在一起，身边的缝隙被蓬松柔软的棉被填满。


    黎洋闭上眼睛但怎么也睡不着，心想窗外的月光也太明亮了，搞得他总忍不住想转头去看沈聿白的脸。


    他怕打扰到身边的人，不太敢乱动，耳边传来的唿吸声很平缓，对方像是睡熟了的样子。


    已经睡着了的话，看一眼也没什么的吧……


    黎洋这么想着，最后还是没忍住，轻轻转过去头，然后就看见沈老师清醒得很，见他看过来，还轻挑了下眉。


    「看我干什么？睡不着？」


    黎洋呆滞了片刻，立刻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全涌到了脸颊上，他像个鸵鸟一样把被子盖过头顶，没回答沈聿白的话，试图假装自己已经睡了。


    不透气的被子里很温暖，他脸上的热度不减反增，等了两分钟，打算悄悄拉下被子透口气的时候，黎洋忽然感觉到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他。


    「行了，别再闷坏了。」


    窗外的月光的确很亮，高大的树木在夜风中发出簌簌声，黎洋把被子拉下来，乖乖躺好，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两道交融的唿吸声。就再他以为没有人会再说什么时，沈聿白忽然开口，像是思索了很久，又像是脱口而出：


    「我比叶天泽年轻，有钱，有资源。」


    黎洋愣了一下，没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提前叶天泽，他偏头朝沈聿白看去，可对方已经闭上眼睛，一副要睡了的样子，不打算再多说。


    能明白吗？黎洋。


    沈聿白想。


    所以你想要什么，就乖乖留在我身边，我能给你的最多。


    不要因为那些东西接近别人，也不要因为那些东西再离开我。


    房间里窗帘很薄，窗户又是南向，隔天清晨的光明晃晃照进来，洒在两人脸上。


    黎洋睡得不太安稳，皱了皱眉，把脸往被子里埋。


    旁边的沈聿白睁开眼，睡意还没完全消散，但已经下意识地伸手到黎洋眼睛上给他遮光，动作格外熟练，就像以前做过的很多次那样。


    黎洋浓密的睫毛扫在他的手心，带了一阵轻微的痒意，沈聿白没忍住，摸了摸对方的脸。


    原本担心黎洋会被他这些小动作弄醒，可黎洋只是迷迷煳煳在他手心蹭了蹭，一副睡得更安心了的模样。


    脸颊蹭过手心的柔软触感让沈聿白愣了一下，他微微蜷曲了一下手指，心也跟着变得无比柔软。


    安静睡着的黎洋看起来格外乖巧，沈聿白静静看了半晌，伸手揉了揉小羊铂金色的小捲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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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点走神地想，虽然分开了，但怎么还是和之前一样，怎么看怎么喜欢？


    外面天气大好，楼下准备好的早餐香气浓郁，李导干了一杯茶，很有精气神地催嘉宾们快下来，准备迎接今日任务，重新踏上昨天被中断的雨林行程。


    节目组的车辆驶过昨天好不容易才清理好的公路，远处山与植被的边际在日光下格外清晰，茂密的丛林滑过车窗。


    在到达雨林边界前，车不允许再入内，大家得步行走上一段路。


    带着植物香气的风把黎洋那头小捲毛吹得微微颤动，眼前色彩饱和度极高的景色让所有人都精神振奋，左右远望着，偶尔听岳言周绍讲两句这里的地理特色和植被类型。


    忽然，钟宜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在路边蹲下身，很惊奇道：


    「这几个小石头堆是什么？」


    众人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了几个用扁平石头垒得高高的小石堆，很整齐的模样。


    「这个叫朵帮。」


    小导游玛洛解释，「是我们当地人用来许愿祈福的。」


    「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来说，朵帮越高越好，距离天空越近愿望就越能被神明听到，如果能垒到七层，那么人们虔诚许下的心愿就都能够实现。」


    听玛洛这么说，大家一下子都感兴趣起来，立刻弯腰找石头跃跃欲试。


    这一片儿碎石块不多，更别说想要把朵帮垒高，就得精心挑选那些平一些的、表面稍微粗糙摩擦力大的石头，众人四下找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也也没捡到几块。


    沈聿白找了块儿差不多的，在手里掂了两下，打算拿去给黎洋，但还没开口就见黎洋朝他几步小跑过来，蓬松的捲髮被风微微吹动，眼睛很亮。


    站到他身前，黎洋朝他摊开手，两只手的手心里左右各躺着两块扁平的石头，刚被黎洋用旁边的溪水洗过，闪着湿润的光。


    「沈哥，这些给你。」


    黎洋伸直了胳膊，有点紧张地抿了下唇，心想这是在镜头前，他们保持友好关系是应该的，这应该不会显得他是旧情难忘吧……


    「你一共就找到这些？」


    沈聿白没接，而是挑眉问他。


    「…啊，对，就这两个。」


    是嫌少吗？


    黎洋又把手往前递了递，「我继续去找。」


    沈聿白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气，但心里又有点说不出的高兴，「我是想问，都给我？」


    「嗯。」


    见他没有接的意思，黎洋干脆直接把那两个石头塞到了沈聿白手心里，神色很认真又很可爱，头上的小捲毛在风里晃动，「都给你。」


    他说完大概是有点不好意思，立刻转身去找新的石头。


    而那两块还带着黎洋皮肤余温的石头安静地躺在沈聿白手中，粗糙的表面紧贴着手心，圆润的稜角硌得人有些微痛。


    但沈聿白依旧攥得很紧。


    明明就捡了两块石头，也要一个不留的都拿来给他……沈聿白心不在焉地盯着不远处黎洋的背影，想起来黎洋以前也总是这样。


    那会儿在拍《山野》，剧组在山里，没什么好东西。


    开车出山不方便，十天半个月才有后勤人员出去一次，想买点什么难得要死。


    但这种情况下，黎洋却总送他礼物，什么果子石头小野花，但凡是黎洋觉得好的，都会拿回来给他看看，眼睛亮晶晶，每次都让沈聿白以为自己养了只会叼木棍回来向主人摇尾巴的小狗。


    沈聿白一直觉得自己其实算是个挺洁身自好，严于律己的人，从事影视工作这么多年，见识过不少男男女女，从来都保持着得体甚至有些疏离的距离。


    但唯有面对黎洋时不太一样，总忍不住想要去逗一下，更亲近一点。


    因为黎洋的目光太真诚了，热情又纯真，沈聿白想，这任谁都是无法抵抗的。


    于是那时他会忍不住伸手去捏黎洋的脸，逗他，「怎么这么喜欢捡东西回来？好东西都给我吗？」


    「那你是小羊还是小狗？」


    黎洋就睁大了眼，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思考片刻，「沈哥，你很喜欢小狗吗？」


    黎小羊微微歪了歪头，「…汪汪？」


    刚刚还游刃有余捏人家脸的沈影帝当即顿了一下，倏然感觉自己的脸热了起来，他收回手，又下意识捻了捻手指，仿佛还在留恋黎洋皮肤的触感。


    「谁教你…」


    他难得显得有点侷促，耳根红了一片，但对着黎洋，轻咳一声又很快调整回往常的神情，他稍用力地揉了两把黎洋的小捲毛，唇角勾起一抹笑，往黎洋嘴里塞了颗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硬糖。


    是葡萄味的，酸甜味道从舌尖瀰漫开。


    黎洋听到这人说，「好东西，都留给小羊。」


    想到以前的事，沈聿白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他蹲下身，在溪水边找了片相对平整的地方，拿着几块石头，认真地垒他的朵帮。


    其实沈聿白不太信这些的，但是在这一刻，动作却不自觉小心翼翼起来。


    七块石头矗立成一座小塔，他朝不远处的黎洋深深看了一眼，低头虔诚许愿：


    「希望黎洋永远平安健康。」


    「……如果能真的爱我就更好了。」


    第9章


    踏过那片堆着无数朵帮的溪地，再往前走十来分钟就能望见浓绿繁茂的雨林植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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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脱的地形非常特殊，独一无二的地貌，七千米的巨大高差让这一片土地在短短几十公里的直线距离内包罗了从寒带到热带的多样景观，来自印度洋的暖湿水汽从雅鲁藏布大峡谷一路北进，造就了众人眼前这一片世界上最北的热带雨林。


    站在林边，稠啾虫鸣声、鸟鸣声此起彼伏，工作人员给各位嘉宾分发了透明的塑料防虫服，领口和袖口裤腿都有按扣的绑带，可以防止蚂蟥一类虫子顺着衣服爬到人身上去。


    因为看不见，领口的扣子有点不太好扣，黎洋仰着头摸索了一会儿，脖子都酸了也没扣上，他本想低头休息一下再继续，可下巴却忽然被人轻轻托住。


    「别动，我给你扣。」


    沈聿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低头靠近，髮丝擦过他脸颊的皮肤。


    对方细心给他调整好了领口的松紧，几下扣好了那几个按扣。


    扣好领口之后又顺着往下扣好袖口，接着就蹲下身，神情很自然地去帮黎洋扣裤腿的扣子。


    领口还能说是同组的友好互助，但扣裤腿就显得太暧昧了点吧……黎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眼摄像头，节目组雨林探险部分是直播，别人可能以为他们只是在卖cp，但黎洋心里明白他们是真谈过，难免心虚，生怕被观众发现什么，万一影响到沈聿白就不好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立刻推辞，「沈哥，我自己来就可以。」


    黎洋说着就想往后退半步，但脚腕却被沈聿白一把抓住。


    「说了别乱动，马上就好。」


    沈聿白动作很快地帮他把两个裤腿的绑带都扣好，认真检查了一遍才放开他。


    想到刚刚黎洋退开的动作，沈聿白有点不爽地皱了下眉，但想到两人现在毕竟是分手状态，是前男友，不是男朋友，只好暂且忍了。


    这段时间沈聿白做得最多的就是忍耐和等待，但其实他的忍耐程度真的比预想的要低很多，尤其是在面对黎洋的退避时。


    墨脱雨林潮湿闷热，丰沛的水汽让这里的植被生长得异常繁茂，巨大的原始树木有几十米高，粗大的杉树林立，舒展开的枝干交错编织，缀满了繁花。


    众人穿行在里面，一边走一边拂开那些植物，枝条刮在塑料防虫衣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们的路是一条已经被废弃了的兽道，原先应该是孟加拉虎或是云豹这样相对较大型的动物经过的，灌木稀疏，较为平坦，走上去不算特别吃力。


    低矮的灌木丛自兽道两旁蔓延开来，其上长满了亮晶晶的红色半透明小浆果，多汁饱满，晶莹剔透，看起来像洒了一地的红宝石。


    几位嘉宾惊嘆着蹲下身去看，专业对口的岳言清了清嗓子，开始她的地理小课堂科普。


    「这是茜草科的一种亚灌木，耐热怕霜冻，它生长出的果实就是我们一会儿要採集的标本之一，这种浆果微微带有甜味，没有毒，大家可以尝尝看。」


    甜食爱好者黎洋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居然是甜的吗？」


    身边的沈聿白已经小心地伸手摘了两个，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递到了黎洋唇边。


    黎洋一下微微睁大了眼睛。


    沈哥这是在故意卖cp吗？真的要卖到这个程度吗？现在可是直播不会被观众看出来吧？如果被看出来要怎么办才能不让沈哥受影响……


    一瞬间黎洋脑子里已经塞满了公关方案，沈聿白见他不张嘴，轻声催促了一下，「吃啊。」


    挣扎半秒，黎洋还是没出息地张开了嘴。


    那小浆果只有黄豆大小，投餵时，黎洋的嘴唇难免会碰到沈聿白的指尖，自唇瓣传递开的一点点温热像是细微的电流，红彤彤的浆果在舌尖爆出微酸甜蜜的汁水，黎洋忍不住抿了抿唇，整个上半身往和沈聿白相反的方向退了退。


    「……」


    沈聿白轻啧了一声，他看见黎洋躲他的动作就有点来气。


    明明谈了那么久，怎么这么冷漠无情，分手之后就翻脸不认人。


    他们的小动作没逃过工作人员摄像机的捕捉，因为两人的cp粉数量庞大，直播镜头外早有无数人在等着嗑糖，屏幕上留言刷得飞快：


    【小羊怎么还躲沈哥呜呜呜呜】


    【感觉俩人像不太熟一样，好假……】


    【的确，感觉直播看他们两个相处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像刻意保持距离，眼神也总是躲闪，果然cp都是假的。】


    【假什么，沈哥还餵小羊吃东西，明明就很甜好吗！】


    两波人来来回回吵了半天，忽然有一条评论被刷上来——


    【不是，没人觉得这样更真了吗……你们这群没品的傢伙。】


    几位嘉宾走过低矮浆果丛中的小道，终点是一片比较开阔的林间空地，乳白色雾气从远处山涧倾泻，光照上去，能看到一道巨大的圆弧彩虹。


    李导拿着一叠卡片开始分发任务。


    「咱们的任务上次已经说过了，想必大家都还记得。」


    她把手里的标本植物图鑑分发给各队嘉宾，每队还附赠了一张标着各条兽道上摄像头位置的地图。


    「本次任务为期两天，大家要做的就是，在任务期间尽可能多的收集图鑑上的植物标本，以及清理好路线图上标註出来的被遮蔽的摄像头。」


    李导把手里的卡片拍得啪啪响，笑道：「事先声明，最后一组可是要有惩罚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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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队嘉宾听到惩罚，立刻开始摩拳擦掌，互相加油鼓气，黎洋看了看身边的沈聿白，朝对方伸手，「那沈哥…我们也加油？」


    毕竟还要和沈哥维护cp人设，虽然不能太真，但也不能总是太刻意地保持距离。


    从刚才被黎洋避开就开始板着一张脸的沈聿白神情终于和缓了点，他和黎洋碰了下拳，「加油。」


    主动和我说加油，还用那种可爱的眼神看我……单方面生闷气的沈聿白又开始单方面和好，黎小羊，原谅你了。


    工作人员给每人都装备好了定位器，三队嘉宾选择了三个不同方向，按照各自地图上的指引开始信心满满地向林中出发。


    黎洋和沈聿白选的是往西走的路线，水汽湿润植被茂密，数不清种类的浆果像各色宝石一样点缀在灌木丛上，偶尔某处树丛里还会忽然扑稜稜飞出来几只鸟。


    黎洋拿着手里的卡片，很认真地低头比对那些植物，走几步就蹲下看看。


    他微抿着唇，白皙的脸颊显出一点酒窝的凹陷，神情看起来格外严谨，但又格外可爱。


    微风把他捲曲的浅金色头髮吹动，沈聿白有点想伸手摸一把，但是忍住了。


    看黎洋蹲在地上挖草，沈聿白随口开玩笑，「好胜心还挺强。」


    在此之前，沈聿白很少见到黎洋做某件事态度这么认真，大概是真的不想输吧……当然也可以理解，毕竟黎洋年纪还小，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型综艺，肯定希望自己在镜头面前表现得最好。


    沈聿白想着，正打算翻开图鑑也跟着对比标本时，却听黎洋小声说了句：


    「因为输掉会有惩罚。」


    说这句话时，蹲在地上的黎洋抬头看他，仰视人的角度显得很乖，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澄澈，整个人像只浅金色伞盖的小蘑菇，让人忍不住想要摘回家里。


    沈聿白当即觉得自己的血条被清空了一大半。


    他深唿吸了一口，伸手去揉黎洋的头髮，「原来是在担心这个……那也没事，我代表咱们两个受罚。」


    「不行。」


    黎洋有点着急，话语脱口而出，但又因为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之后不好意思而声调越来越低，「就是不想你被罚，才不想输的……」


    话音落下，沈聿白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唇角一点点弯起。


    看来黎小羊同学也不是完全冷漠无情，分手之后不认人嘛。


    沈聿白的心变成了一个被注满了氢气的气球，满涨着，轻飘飘地，不由自主地脱离地心引力的束缚开始向上升去。


    他正想说什么，就见黎洋朝他凑近了点，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


    沈聿白立刻配合地凑过去，想听听黎小羊同学打算说什么。


    「沈哥。」


    黎洋皱起眉，有点担心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太暧昧太直白了，万一被沈哥发现他还余情未了就不好了，沈哥不喜欢那样的人……如果被发现他还喜欢，两人可能就连朋友也做不了了。


    所以得补救遮掩一下。


    于是黎洋轻咳了声，躲开摄像头，借着摘浆果的动作凑到沈聿白耳边：


    「这样卖cp还可以吧？」


    「……」


    他等了等，没听到沈聿白回答，有点疑惑地朝对方看去，就见沈聿白抬手按了按额角，虽然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但熟悉他的黎洋明显能看出来这已经是在生气了。


    沈聿白气得头晕，深吸一口气，把临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


    他不解地看了黎洋一眼，咬牙切齿，「不是，到底谁说要和你卖cp了？」


    黎洋你可真是好样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气人呢。


    第10章


    任务第一天，沈黎小队收穫了气闷的沈老师，不知所措的黎小羊、以及零零散散小半盒植物标本。


    傍晚时雨林的雾气就瀰漫起来了，节目组召集嘉宾集合收工回住处，一列车灯像盘旋在暮色山路中的星星。


    等回到玛洛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大家在塑料衣服里闷了一天，林子里又潮湿，身上早就黏黏煳煳，一个两个下了车第一件事就是回房间洗澡。


    黎洋原先的房间还没修好，所以浴室也只能借用沈聿白房间里的，他看了看还板着张脸的沈聿白：


    「沈哥，你先洗吧。」


    沈聿白没搭理他，在窗边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才把心里那股窒闷的郁气压下去点，走到罪魁祸首面前用力揉乱了他的头髮。


    「你先。」


    浴室的热水不多，后一个洗的人水温就会凉下来，沈聿白就算在生气也还是会出于本能地关心黎洋，自己倒是无所谓。


    于是顶着一头乱毛的黎洋只好小声「哦」了一声，抱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说是浴室，其实只是在卧室中用木板隔出来的一个小隔间，头顶挂着一盏不算明亮的灯，门板是薄薄的木板拼起来的，洗澡时，浴室内氤氲的水雾与人影都会在木板与木板的缝隙间若隐若现。


    这要是黎洋一个人住其实也没什么，可现在外面房间里还有前男友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黎洋隔着缝隙朝外看了一眼，甚至能看清沈聿白低头弹烟的动作，他顿了一下，脸颊的温度一点点升上来，脱衣服的动作变得格外慢，短短两分钟从耳朵尖红到了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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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里好半天才响起水声。


    沈聿白不用看都知道黎洋现在肯定在不好意思，他很体贴地走到了房间自带的小阳台上，把烟掐掉，在隐隐约约的水声里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在沈聿白印象里，黎洋似乎一直都很容易害羞，有时候明明他还没说什么，对方的耳朵就已经红透了，搞得他总是想很没绅士风度地去捏一下。


    拍《山野》时他们住一起，就像现在这样，有段时间剧组的供水管道出了点问题，支撑不了花洒，条件艰苦没有办法，大家就只能接水到桶里互相帮忙舀水洗澡。


    那会儿两人已经很熟了，沈聿白总喜欢逗黎洋，晚上收工回房间后就挽起袖子招唿小羊过来洗澡。


    黎洋纠结半天还是没好意思，支支吾吾，「要不还是哥先来吧？」


    「行。」


    沈聿白没和他争，利落答应，几下解开了衬衫扣子，露出线条漂亮的上半身……黎洋只瞥了一眼就像触电一样略带慌乱地转过头去，髮丝下露出来的耳尖红通通的。


    沈聿白觉得好玩，伸手去戳他，「你不看我怎么帮我舀水？」


    黎洋闻言只好把头转回来，兢兢业业帮忙舀水，偶尔抬眼看过去，又飞快地把目光移开。


    「我身材应该没有很差吧？」


    沈聿白就是见不得黎洋这种又乖又害羞的模样，见了就心痒，总忍不住去火上浇油，「小羊为什么不看我？」


    黎洋一紧张就会想说敬语，「哥……您身材特别好。」


    「我不看是因为怕您觉得没礼貌。」


    这个回答让沈聿白心满意足，于是沈老师大方地邀请道，「想看就看，哥不觉得没礼貌。」


    黎洋抿了抿唇，很明显地吞咽了一下，红着脸落荒而逃，「我帮哥去拿浴巾。」


    然后就被沈聿白抓了回来。


    沈聿白朝他抬抬下巴，「该你洗了，礼尚往来，我帮你舀水。」


    让暗恋的人给自己洗澡……黎洋觉得自己内心都快爆炸了，他纠结半分钟，最后还是在沈聿白的注视下慢吞吞把衣服脱了。


    夏天一共也没两件衣服，他背对着沈聿白，清瘦白皙的背部骨节依稀可见。


    沈聿白就皱眉轻啧一声，「你有点太瘦了，导演没要求你减重，以后吃饭多吃点，我看着你。」


    黎洋含混地应了一声，点点头，其实他这个时候根本就分不出神想什么吃饭的事。一想到现在帮他洗澡的人是沈聿白，黎洋就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温热的水浇在身上完全起不到降温的作用，心火烧得反而越来越旺盛。


    因为是混血的原因，黎洋的皮肤很白，所以泛红也就格外明显，从沈聿白的视角看，黎小羊几乎浑身都是淡淡的粉红色。


    沈聿白有心想逗他，但这回真忍住了，只认真给人浇水，怕再多说一句黎洋太不好意思，下次估计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帮忙洗澡了。


    洗完澡后的黎小羊裹着沈哥给拿的浴巾飞快躺回床上，被子盖住脸，像只鸵鸟。


    沈聿白很体贴地没笑出声，走过去扯扯他的被子，「别闷到。」


    黎洋仍旧埋头在被子里，和心上人坦诚相待的心情太……他需要平復一下。


    见黎洋不出来，沈影帝挑挑眉，开始演了。


    他轻咳一声，声音低下去些，带着若有若无的嘆息。


    「只是一起洗个澡而已，黎小羊怎么这么牴触啊，是不是心里偷偷讨厌我呢？」


    这句话倒是有用，话音刚落，黎洋立刻从被子里冒出来半个脑袋，长而捲曲的睫毛还湿着，澄澈明亮的眼睛映着眼前人的身影，像是落入水里的星星。


    小羊很着急地争辩，神情特别认真，「没有牴触，没讨厌沈哥。」


    他想了想，像是怕人不相信，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很开心。」


    沈聿白的心在那一瞬间就像烈日下的冰淇淋一样，化成了一滩甜滋滋黏煳煳的东西。


    他伸手揉了揉黎洋还湿润的浅色髮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知道，哥逗你玩呢，晚安。」


    那个时候黎洋的喜欢显得青涩而真挚，以至于沈聿白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心脏鼓胀着温暖饱满的情绪。


    这样的感情也是能装出来的吗？


    沈聿白目光沉下去，他气黎洋没有一点职业素养，抱大腿都不知道持之以恆，就算是为了他的钱，怎么都不多骗他两年。


    又气自己当初干什么要多事去问那一句，管黎洋真心假意，至少要先把人留在身边才可以。


    要是他当初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他和黎洋就可以一直在一起。黎洋骗他又怎么样，喜欢他是装的又怎么样，只要能装一辈子，那他就心甘情愿被骗一辈子。


    分手这段时间沈聿白想了很多，这次再见到黎洋，沈聿白想干脆直接和黎洋开诚布公地谈谈吧，什么钱什么资源都可以给他，只要回到他身边，回到之前那样就可以。


    可是每每打算开这个口，对上黎洋的眼睛，沈聿白又觉得说不出来。


    他并不甘心两个人就此变成纯粹的金钱关系。


    他喜欢黎洋，是那种没掺半点假意的喜欢，他第一次、也会是唯一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自然也会有私心，也会希望黎洋同样爱他。


    甚至都不用同样的爱，只要黎洋有一点爱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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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和黎洋只是因为喜欢而谈恋爱。


    黎洋澡洗得很快，浴室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拖鞋踩在木地板上会响起一串湿漉漉的啪嗒声。


    他浅色的髮丝湿水之后显得更蜷曲，软塌塌打着卷，眼尾微垂，脸颊上漫着被热水蒸出来的粉红色，看起来像一只落水小狗。


    在多年暗恋对象加前男友的房间里洗澡让他有点紧张，结果就没注意拿错了沐浴露，用成了沈聿白的，导致黎洋现在全身上下都是沈聿白身上常有的广藿香气。


    他拽着自己浴袍的带子，低头跟沈聿白道歉，「沈哥，我用错了你的沐浴露，对不起……」


    沈聿白目光沉下来，注视了他几秒，唇角稍稍挑起来一点。


    「道什么歉，以前又不是没用过。」


    好像的确是这样……某些深夜，黎洋太累了，总是沈聿白帮他洗澡，对方似乎很喜欢给他打沐浴露这个环节，会爱不释手地涂来抹去半天，最后两人都会带着一身相似的香味，再相拥入睡。


    想起以前的事，黎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强迫自己不去看已经响起水声的浴室，躺回床上默默打开手机决定刷刷新闻冷静一下。


    他点开新闻娱乐平台，大概是大数据分析了用户偏好，还没刷几下屏幕上就蹦出来张沈聿白的照片。


    那大概是沈聿白上大学的时候，脸还略带青涩，穿着件很简单的短袖，鸭舌帽遮住了小半张脸，手里拎了瓶水，显得手指很长。


    看样子应该是同学或粉丝偶遇时偷拍的。


    黎洋心念一动，动手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他有一个单独的隐藏相册，专门用来存放沈聿白的照片，从大学时那会儿到现在，零零散散有大几千张，其中有一些是黎洋自己拍的，现在再看，他仍能记得清每一张照片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拍摄的，记得当时的天气、温度、心情，这是他每一次见沈聿白的时刻，就好像一场无限航行中的锚点。


    暗恋对黎洋来说并不是什么痛苦的经歷，即便是单恋，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也仍旧包含着甜蜜。


    只是他太贪心，最开始时只是想安静地看着这个人，但后来又想要靠近，再后来又想和沈聿白说上几句话。


    人心总是没办法满足的，他不断地索求更多，无论是以什么方法。


    后来他想办法进了《山野》剧组，拿到了和沈聿白对手戏最多的角色，甚至还和沈聿白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沈聿白觉得这是缘分，是巧合，是偶然中的偶然。


    但黎洋没办法这样骗自己，因为他知道这是心机，是谋划，是用拙劣手段伪装出的宿命。


    所以分开是必然的吧，这么挖空心思，多可怕。


    黎洋不想分手，因为得到过，失去就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他想重新追这个人回来。


    沈聿白的态度看起来并不像他之前想的那么糟糕，是还留有旧情吗？黎洋不知道，但他现在至少知道了沈聿白不是想和他卖cp才对他好。


    他当然可以重新去追沈聿白，可是他又的确瞒着沈聿白许多事。


    那些深重的暗恋，那些处心积虑，那些刻意为之的偶然……他说不出口，他当然可以继续瞒下去，但如果沈聿白髮现了呢？


    会不会觉得他的爱是沉重的负担？会不会觉得他可怕、虚伪、心机深重？


    那到时候他要怎么办呢？


    再分手一次吗？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黎洋闭上眼，像是睡熟了的样子。


    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片刻后，另一侧的床榻稍稍凹陷下去，带着水汽的广藿香气围拢过来。


    没再有什么声响，沈聿白似乎保持着某个动作许久，就在黎洋睫毛忍不住要颤动的时候，他感觉有人动作极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晚安。」沈聿白低声说。


    第11章


    在採集标本的任务结束之后，隔天队伍再次进入雨林，准备开始清理兽道上的红外摄像头。


    这些摄像头都被安置在野生动物较为活跃的兽道岔口上，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拍摄到了几十种墨脱小动物，给研究员们工作提供了很丰富的影像素材。


    只不过风吹日晒雨大，或者植物遮蔽，现在这些摄像头都需要人为清洁修整一番。


    节目组给出的地图上清晰地表示出了每条兽道上需要清洁的摄像头的位置，几个小队的队员们研究好自己的路线之后，手拿地图，背好清洁工具，朝节目组信心满满喊出口号后分别出发，踏上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黎洋和沈聿白今天是朝南边走，出发时是上午十点钟左右，明亮的光穿透林间的薄雾，洒下一道道有形状的光柱。


    带着植物清新气味的湿润空气涌入鼻腔，黎洋打了个喷嚏，头上的小卷跟着晃晃。


    沈聿白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见状就看他一眼，「冷？」


    黎洋连忙摇摇头，但对方还是和他换了个位置，站在了风口方向。


    脚下松软的土层像张巨大的地毯，黎洋垂眼，脚尖踢开一块小石头，心里有种很熟悉的酸软感。


    沈聿白就是这样，这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情深不寿温柔体贴的人，反而因为容貌过于出色，常常会被误认为浪荡多情。


    两人处于朦朦胧胧的暧昧期时，黎洋总被这人欺负，捏两下脸、逗黎洋喊几声哥哥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但相处久了又发现，虽然总是『欺负』人，但沈聿白其实是个非常细心且体贴的人，会默不作声地照顾黎洋，妥帖又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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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起之后黎洋也问过沈聿白，说哥你怎么这么好，为什么之前都没有人夸过你很会照顾人呢？


    沈聿白就捏着他的下巴凑过去亲一口，「我只对喜欢的人这样。」


    从出发地到第一个摄像头的位置大概有两千米左右，原本两人还保持着非常恰当的距离，隔了差不多二三十厘米，友好又礼貌。


    但走了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肩膀和肩膀就碰在一起了。


    随行的工作组摄影人员会心一笑，把镜头向下，给草地上越靠越近的两串脚印拍了几秒。


    两人继续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被安置在树上的第一个摄像头，位置刚好和黎洋的头顶齐平。


    在来之前节目组已经给他们做过充足的培训，两人配合得很默契，在对摄像头进行了一个基本检查后，沈聿白拆掉了它的外壳，而黎洋则翻出工具包，拿着小刷子和酒精对镜头进行了认真擦拭，又用干净柔软的棉布擦干，确认无误后重新装上外壳就算大功告成。


    第一个摄像头清理工作进行的格外顺利，这让黎洋心里有点得意，心想也不是很难嘛。


    他抬眼看向沈聿白，唇角微微上翘，眼睛亮晶晶，像只翘起尾巴的小猫、


    沈聿白攥了一下手，但还是没忍住去揉了揉黎洋的头髮，「走吧。」


    黎洋点点头。


    「走吧。」


    事实证明黎洋还是高兴得太早，虽然清理第一个摄像头时很顺利，但当两人根据地图找到第二个摄像头时就遇到了点儿意外。


    地图上显示，第二个摄像头被安装在某条兽道交叉口的灌木丛里。


    这片灌木丛外有一个小小的水塘，比浴缸大不了多少，但是其中却汇了一汪清凌凌的池水，因而这条路上经过的动物也就特别多，喝水洗澡玩耍都会来这里。


    黎洋一手拿着指南针一手拿着地图，走到差不多的位置后，拨开繁茂的植物枝条，一抬头，十几米外，一只豹纹小猫崽正蹲在摄像头前的水塘边，喝水舔爪子。


    阳光照在这只小动物的身上，它的皮毛呈现出一种淡金色，又排布着大大小小的黑色斑点。那双茶色的眼睛圆熘熘，正很惬意地坐在草地上，看着年龄还小，透着一种天真的傻气，看起来又凶又萌。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沈聿白，用气声道：


    「沈哥，有只小猫。」


    沈聿白觉得他这样特可爱，也学他小声说话，「应该不是猫，问问节目组安排的老师去。」


    节目组给每个小队都安排了具备野外探险经验和相关知识的老师，黎洋这队分到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常年为保护野生动物、打击盗猎者而行动，人很健壮，大家都叫他李哥。


    黎洋不敢大声说话，招手示意对方过来，「李哥，您看那是一只什么动物？」


    李哥动作很轻地拨开树丛，拿了个小望远镜观察了几分钟，下结论道：


    「应该是只还没成年的云豹，看样子一岁左右。」


    因为怕惊扰到这只「小猫」，大家都压低了声音说话，李哥介绍说，云豹属于极其濒危的野生动物，目前世界范围内也就只有墨脱这里还有相对较多的稳定生活的云豹。


    所以这次能遇到实在是很幸运。


    听他这么一讲，大家更是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了，只放轻了动作悄悄去看，生怕把这只小猫吓跑。


    什么清理摄像头的任务也只等小云豹喝饱了玩够了离开之后才能进行。


    结果这么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于是沈黎小队的进度自然就比别的队慢了不少。


    尽管后来两人都加快了脚步，但到规定时间后集合一看，还是比别的队伍少清理了两个摄像头。


    任务完成得最好的队伍是钟宜和周绍那一队，据说是因为钟宜方向感极好，看地图找路线几乎没浪费什么时间，而且周绍又非常听从安排，俩人配合得很好。


    叶天泽和岳言那组也还不错，尤其是收集标本环节做得最好，总体成绩就比钟宜他们差了一点。


    所以这么看来，最后一组当属沈黎小组。


    公布完比赛结果的李导没忘之前说好的奖惩制度，眼里满是戏嚯的笑意：


    「得分最低的一组，可是要有惩罚的，相信大家都还记得吧？」


    闻言，其他四位嘉宾立刻幸灾乐祸起来，齐声道：


    「当然记得！」


    黎小羊默默举起手，「导演，惩罚什么呢？」


    如果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惩罚，他替沈哥接受也没有关系的。


    于是他扯了扯沈聿白的衣角，小声商量：「如果可以的话，我一个人接受惩罚就好。」


    闻言，沈聿白垂眸看了他一眼，手搭在他的后颈上，表面漫不经心：


    「我用得着吗？」


    但这人心里属实在为黎小羊想要保护他这份心而洋洋得意了一把。


    「惩罚嘛……」


    站在众嘉宾前的李导故意停顿了一下，拉足悬念之后才道，「惩罚就是——最后一队的两位成员要负责准备我们今天的晚餐！」


    她看向沈聿白和黎洋，笑道：


    「食材已经准备好了，两位大厨，今天的晚饭可就交给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来晚了 下午太累了就睡着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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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洗菜、切菜、点火。


    玛洛家做饭习惯用的是火灶，砍好的木柴整齐地垛在厨房墙角，沈聿白抱了一捆过来塞进火膛里，点了根火柴丢进去，结果火没点起来，倒是冒了不少的烟出来。


    站在旁边的黎洋凑过去看，结果被呛到，咳了半天，眼睛鼻子都被揉得红通通，白皙脸颊上还蹭了几道灰，看着又好笑又可人怜。


    沈聿白被他逗笑，又有点心疼，洗了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又拎着衣领把他拉到厨房门口，按在小板凳上坐下。


    「在这儿坐好了，离火远点。」


    对这个安排感到不满的黎洋立刻重新站起来，「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用不着。」


    沈聿白挽起袖子洗了个苹果扔给他，「你负责看着就行。」


    说完又回去捣鼓那些柴火。


    大概是怕大家饿太久肚子，节目组派玛洛过来给了沈黎小队一点指导。


    玛洛给了沈聿白一把毛茸茸的干草，教他，「先用火点这个，再放到木柴里。」


    这些干草非常容易点燃，火苗一凑就迅速烧起来，能很好地起到助燃的作用。


    沈聿白把它们塞进火膛木柴里，不一会儿灶膛的木柴就燃烧起来，这才总算是点起火了。


    围观的黎洋立刻鼓掌，非常诚心诚意、发自肺腑地夸人：


    「沈哥太厉害了。」


    门口的钟宜就笑话他，「点个火就厉害了啊？黎小羊你对沈老师滤镜太厚了。」


    「啊？是吗……」


    被说中的黎洋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想遮掩一二但又觉得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犹豫之后决定还是破罐子破摔好了……反正观众们本来就在嗑他们cp，估计会觉得这是镜头前的营业，应该不会看出来他们真有什么的……吧？


    火点起来后，厨房的温度渐渐升了上来，火舌舔舐着锅底，刚倒进去的油慢慢散发出香气。


    沈聿白刀工很好，切出来的食材整齐又漂亮，单手拿着鸡蛋在碗沿上一磕，手指微动，蛋液就利落地落到碗里。


    过来围观的几人探头往厨房里看，顶着一头五颜六色头髮的叶天泽对沈聿白的厨艺表示怀疑——他觉得沈聿白长得就不像什么贤夫良父。


    「沈老师真的会做饭吗？」


    他摸着下巴揣测，「该不会这个惩罚其实是在惩罚我们吧？」


    坐在小板凳上的黎洋立刻反驳他，「才不是，沈老师做饭非常好吃的。」


    话音落下，门口几个人齐刷刷向他看来。


    钟宜和岳言对视一眼，嘴角努力绷直，但还是漏出点意味深长的笑意。


    叶天泽也不明所以地挑眉，「沈老师做饭好不好吃，你怎么知道？」


    「我……」


    黎洋哑口无言，脸红了一片，好半晌才轻咳一声，刚想编个藉口，就听几位嘉宾里唯一迟钝木讷的钝感力直男周绍开口发言：


    「黎洋和沈老师之前不是拍过电影关系很好吗？我看网上好多人还夸他俩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周绍挠挠头，「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估计就是夸你们俩是感情深厚的好兄弟吧，好兄弟的话小羊吃过沈老师做的饭不是很正常吗？」


    钟宜、岳言、叶天泽：「……」


    这傢伙明显还没加入群聊呢吧。


    「对，就是这样，周绍说得对。」


    黎洋朝这位钝感力直男投去感激的一瞥，「沈老师喜欢给朋友做饭，在拍《山野》的时候有幸吃过，哈哈……」


    黎洋不知道，在他欲盖弥彰地说完后，节目直播的评论区刷得飞快。


    「好，小羊吃过沈哥做的饭，四捨五入等于领证了。」


    「奇了怪了，这对怎么越嗑越真……」


    「黎小羊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很心虚啊？」


    「不像演的。」


    这边众人还在调侃黎洋，那边沈聿白已经将食材下锅，滚烫的热油立刻激发出食物最本真的香气。


    蔬菜翠绿，煎蛋金黄，鲜嫩的菌菇煮出了香浓的汤。


    蓬勃的香味立刻像小勾子一样勾住了每一个人的胃口，刚刚还在质疑沈聿白手艺的几人立刻不说话了，眼巴巴看着沈老师把晚餐盛到盘子里，争先恐后帮忙端碗。


    碗筷摆好，晚餐开始后，尝过沈聿白手艺的众人默契地沉默了一秒，然后，勐地埋头多吃了几口。


    「黎小羊说的居然是真话。」


    钟宜捧着汤碗，「我还以为是加了八百层滤镜美化后的呢。」


    岳言也诚心感嘆，「沈老师，你的厨艺仅次于你的脸和你的演技。」


    叶天泽在琢磨要怎么拜师学艺好回去做给心上人吃，而埋头苦吃的周绍也默默沖沈聿白竖起了大拇指。


    坐在黎洋身边的沈聿白坦然接受了大家对他厨艺的赞美，他从和父母闹掰那会儿就开始自己做饭，时间长了，再加上确实有点天分，自然就练出来了。


    而且后来发现黎洋爱吃他做的东西，更是抽时间好好把厨艺精进了一番，想着要给黎洋做一辈子饭……只是还没做上几顿就分手了。


    想到这里，沈聿白眼里的神色沉下去，瞥了一眼身边正低头喝汤的人。


    等复合之后非得让黎小羊一天吃五顿。


    当地山里采来的蘑菇很嫩，煮汤尤为鲜美，黎洋埋头喝了一大口，是非常熟悉的味道，他舔了舔唇角，想起了第一次尝到沈聿白手艺时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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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山野》已经拍了一大半，天气转凉，山里昼夜温差大，黎洋大早上去看沈聿白的戏，忘了穿外套，吹了两个小时冷风，结果回去就感冒了。


    发热来势汹汹，他只觉得头又沉又痛，嗓子也发痒，幸好他的戏份也不多了，干脆嚮导演请了假，吃药后就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睡到中午时剧组有人来敲门问他想吃点什么，但黎洋那会儿实在没胃口，谢过后就摇头拒绝，在感冒药的威力下又睡过去。


    他后来是被一阵很勾人的香味唤醒的。


    丝丝缕缕食物的香气飘入鼻腔，原本黎洋就大半天没吃饭，这下食慾立刻被勾出来了。他皱眉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床对面墙上的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黎洋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直到被人摸了摸额头，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床边还坐了个人。


    沈聿白大概是刚洗过手，湿润微凉，贴在黎洋额头上，让他觉得很舒服。


    于是黎洋忍不住用脑袋蹭了蹭沈聿白的手。


    然后他就听到沈聿白轻笑了一声。


    「退烧了。」


    然后这人从桌边端来一碗粥，在梦中闻到的那股香味此时真实出现，直勾勾吸引着黎洋。


    「来，饿了吧，尝一口看想不想吃？」


    沈聿白袖口挽到小臂，用勺子搅了搅还有点烫的粥，舀了一勺餵到黎洋嘴边，「如果不喜欢再给你做别的。」


    黎洋下意识跟着张嘴，鲜香的瘦肉和米粒充盈口腔，他把粥咽下去，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聿白这是在给他餵饭。


    他立刻感觉自己刚退下去的烧有捲土重来的趋势。


    「哥，我自己来就好。」黎洋在床上坐直，想伸手去拿碗，却被那人躲了一下。


    「别乱动。」


    沈聿白还挺喜欢餵他吃东西的，又给他舀了一勺，这次还吹了吹，「还没说你喜不喜欢吃。」


    「…喜欢，好吃。」


    黎洋又开始不好意思，悄悄攥紧了被角，没话找话，「现在都三点多了，这个粥是中午后厨的工作人员帮忙留的吗？」


    「什么后厨工作人员。」


    他下戏时没看见黎洋，觉得不太对劲，明明黎小羊只要有空就都会来看他的戏，去问了导演才知道是生病请假了。


    他快步回房间去看时黎洋还在睡，脸通红，额头的细发被汗水打湿。


    沈聿白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很细密地疼了一下。


    听剧组的人说黎洋中午连饭也没吃，他才特意去了趟后厨，借了食材和工具给人煮了碗瘦肉粥，恰巧刚煮好黎洋就醒了。


    沈聿白又舀了一勺递到黎洋嘴边，「我给你煮的。」


    黎洋睁大了眼睛，差点被刚咽下去的粥呛到，伏在床边咳嗽了好几声。


    沈聿白赶紧把碗放下，给他拍背，等他不咳了才松了口气笑道，「怎么？被吓到了？」


    「没、没有。」


    黎洋摇摇头，端着水杯抿了一口，抬眼看沈聿白，「就是，还不知道沈哥会煮粥。」


    「我会的多着呢，可不是只会煮粥。」


    沈聿白揉了揉他的头髮，「快点好起来，以后都做给你吃。」


    沈聿白的确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后来两人开始谈恋爱后，只要有空，这人就会琢磨着给黎洋做饭吃。


    不仅现实里做，那会儿他们一块玩某个情侣游戏，生活经营类的，两个小人住在一起，每天要完成吃饭睡觉出行任务，在游戏里沈聿白也包揽一日三餐，把黎洋的小人餵得饱饱的。


    黎洋对他的厨艺表现出无比捧场的热爱态度，毕竟是真的好吃，还有滤镜加成，反正在黎小羊的心里这就是天下第一美食。


    所以每次吃饭他都会对沈聿白大加夸赞，听起来都有点夸张，可偏偏他眼里又是发自肺腑的真诚。


    沈聿白被他夸得心软了一片，把他抱在怀里，从背后去亲他的脸颊。


    「给我们小羊做饭是应该的，喜欢吃，我就给你做一辈子。」


    第13章


    在享用完沈老师厨艺后的第二天，《眼前山海》各小队重整旗鼓，开始马不停蹄迎接新的任务。


    因为特殊的地理形态，墨脱的自然环境极具多样性，半天多的时间就能从热带季雨林到高山冰雪带，巍峨的群山云拥雪裹，这里最高的主峰是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东麓的南迦巴瓦峰，而他们的下一个任务就是徒步进入雪山之中露宿一晚，等待日出。


    玛落说，如果天气好的话，他们极有可能看到南迦巴瓦的日照金山，这个消息让整个节目组都振奋起来，纷纷都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出发。


    出发前，节目组给每个嘉宾都准备了行李，包括摺叠帐篷、防风炉、压缩食品、防寒防水的衣物等等……林林总总收拾起来，每人一个大登山包，堆放在车里。


    等到节目组的车队行驶到群山脚下，再一併将嘉宾和行李都扔下来，让大家准备徒步。


    几个登山包堆在一块，叶天泽试着提了一下，结果差点没拎起来，他诶了一声，「居然这么沉？！」


    「弱鸡。」


    旁边的钟宜对他进行了无情嘲笑，然后甩了甩胳膊，动作很流畅地就把包背到了背上。


    叶天泽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只好也一鼓作气背上背包，调整好背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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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自己肩膀被勒得发痛，看钟宜那么轻松立刻心生敬佩，「你可以啊钟宜，力气不小啊。」


    「那是。」


    钟宜很得意的抬头，「健身练肌肉可是演员的必修课。」


    她朝人群里剩下两个演员看去，「是吧，小羊、沈老师？」


    黎洋就笑着点头，「对！」


    黎洋也伸手掂了掂那个登山包，大概是二三十公斤左右，也不算特别沉，而且他们是要坐车到雪山群外再徒步，其实也不会走很远，所以这个重量还好。


    黎洋不算太高，只有一米七八，他并没有遗传到白人血统里的大骨架，反而身形看起来是偏向于少年感的清瘦单薄，不过由于常年保持着健身的习惯，所以眼下负重徒步一段路也还好。


    虽然黎洋觉得这对来说他不算什么，但有人可不这么想。


    嘉宾里的岳言和周绍有过不少野外工作经验，轻轻松松背起了行李，走在最前面，钟宜和叶天泽在中间。


    沈聿白也背好登山包，走在黎洋身旁。


    这人蹙眉回想了一下黎洋的比他细上不少的胳膊，总觉得这负重会把黎小羊累坏。


    他想说我替你背算了，但刚开口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叶天泽打断。


    这傢伙很没眼色地挤到俩人中间，拍了拍黎洋的胳膊，「怎么样，还行吗？我给你分担点？」


    昨晚上黎漫特意打电话来叮嘱他要好好照顾黎洋，叶天泽向来对黎漫唯命是从，更何况这是他为数不多能讨好黎漫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所以叶天泽说完就打算帮黎洋拿一部分挂在登山包外的伸缩帐篷撑架，只是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人挡了一下。


    叶天泽疑惑抬头，然后就见沈聿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这人像宣誓什么主权似的冷声强调：


    「不劳你费力了，我来就行。」


    这一头彩毛的傢伙怎么总是给黎小羊献殷勤？


    沈聿白暗自磨了磨牙，心里危机感直线上升，干脆直接把黎洋挡在身后，一边拆掉黎洋的一部分负重自己拿，一边冷脸瞪了叶天泽一眼，一副圈地盘儿的模样。


    「嘶。」


    双臂抱胸的叶天泽摸着下巴打量了他们两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帮小羊也一样的。」


    什么情况，他们好暧昧啊……


    叶天泽开始乱猜，心想看样子这俩人不会谈上了吧？黎漫知道这事吗？


    黎洋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怕他跟姐姐乱说，也没顾上和沈聿白道谢，直接把叶天泽拉到一边，压低声音：


    「叶天泽，你不要和我姐乱说。」


    叶天泽没说同不同意，只是好奇发问，「那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你姐知道吗？」


    提到这个黎洋就有点头疼，「她知道……一部分吧。」


    之前谈恋爱时黎洋只是略微和家人朋友提了一下，没有说得太清楚，后来分手也没提起。


    毕竟以姐姐黎漫极其护短的性格来看，要是知道沈聿白和他分手，估计会气得直接买兇杀人。


    「反正你先别和她说就好了。」黎洋拍了拍叶天泽的肩，「谢谢啦。」


    叶天泽摇了摇头，按捺下想吃瓜的心情，「小事小事。」


    等回到沈聿白身边时，黎洋发现这人已经把刚刚从他包上拆下来的帐篷架子都挂自己登山包上了，看起来重了不少。


    黎洋这才想起来道谢，赶紧凑过去想帮沈聿白拿点什么，「谢谢沈哥，你觉得沉不沉？其实我真的可以的。」


    沈聿白没接话，只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和别人说完悄悄话才想起来谢我。」


    「……不是悄悄话。」黎洋有点无奈。


    「哦。」


    沈聿白目视前方，没有看黎洋，明明看起来没生气，但就是让人无端觉得他在不高兴。


    他问，「那除了道谢之外，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和我说？」


    「别的……」


    黎洋下意识想问别的什么，但忽然涌上来的回忆让这个问句消融在了舌尖。


    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的。


    在和黎洋谈恋爱之前，沈聿白并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小心眼的人，他向来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占有欲，就算是自己什么有纪念意义的物件或喜欢的东西也不介意别人感兴趣，甚至还很乐意和朋友分享。


    但在黎洋身上，沈聿白这点良好作风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连别人看黎洋一眼这人都要吃醋，明明知道黎洋是演员，被人追捧万众瞩目是工作的一部分，可沈聿白理智上明白，心里还是会不爽，总要捏着黎洋的脸问最喜欢谁，简直是无理取闹了。


    偏偏黎洋就吃这套，每次都抱着他，特别认真地和他保证，「我最喜欢你，最喜欢沈哥。」


    沈聿白就逗黎洋，「再说一遍。」


    黎洋乖乖听话，然后就被这人哄着重复了好几遍情话，最后还要被捧着脸勐亲一口。


    后来这就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一个惯例，每次沈聿白表现出来吃醋，黎洋总会趁没人的时候飞快亲一口他的唇角。


    「最喜欢沈哥。」


    听他这么说，沈聿白心里那些酸泡泡就立刻一个一个碎掉了。


    于是黎洋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哦，是因为叶天泽帮他拿东西，沈哥在吃醋，所以才问他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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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在要他像以前那样，保证最喜欢沈聿白了。


    黎洋对上沈聿白的眼睛，他能感觉到心在一下下有力地敲击胸腔，而后，他慌乱移开视线，沉默地垂下了眼。


    他当然可以说出自己的心意，但说完之后呢？


    他们之间还要太多话没有说开，无论是仓促随意的复合还是继续纠结误会都不是黎洋想要的。


    远山吹来清新的雪气，黎洋深吸一口，想，等他鼓起勇气，把一切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后，再由沈哥决定要不要继续和他在一起。


    而现在还太早。


    更何况……黎洋自嘲地摇了摇头，说不定是他会错了意，沈哥不是想听他说这个。


    毕竟他并不觉得沈聿白是个分手了还能无底线向前任示好的人。


    不说话了？


    沈聿白蹙眉，盯着黎洋看，但对方低着头认真看脚下的路，只留给他一个发旋。


    浅色的髮丝在山风间晃动，扫得沈聿白心里很不安生。


    明明之前那么乖，明明说好了最喜欢他……沈聿白心里回想了一百遍之前黎洋红着脸说最喜欢沈哥的样子，这才堪堪忍下了想把黎洋拉过来，咬一口脸蛋的冲动。


    但怒意和醋意压下去后，沈聿白心里涌上来的却是一阵空落落的恐惧感。


    他真的分不清黎洋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


    黎洋到底有没有喜欢他？


    两人都不再提及这个话题，沉默走在大部队的末尾。


    在跟着嚮导沿着山路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后，众人耳边渐渐响起了越来越喧闹的水声。


    极清澈的溪流从山间蜿蜒而过，流经他们脚下，而朝溪流上游看，刚好可以望见好几座高差不大的小瀑布。


    「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南迦巴瓦峰下的藏布巴东瀑布群了。」


    玛洛鞠了一捧水，随手一洒，阳光就在其中折射出漂亮的虹光。


    她介绍道，「这些瀑布基本上都是雅鲁藏布江的支流，因为地形地势原因，这里的湖泊与缓流很少，湍急的降水流经崎岖的山地，就形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瀑布。」


    清亮的水面反射着日光，山风拂过，波光粼粼，简直晃得人眼前光影浮动，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岩石河道与急促的水流相撞，磅礴的水声几乎淹没了每一个人的听觉，越往里走，景色越是壮丽，飞溅的水雾在日光照射下映出清晰的彩虹，大家都放开了嗓子喊，不然根本没办法听到身边人说话。


    地上湿滑，沈聿白怕黎洋摔倒，和他站得近了些，一副保护的姿态。


    「沈哥。」


    黎洋用正常的音量喊了沈聿白一声，但这短短两个字刚出口就被巨大的水声掩盖，沈聿白没有听到，自然也就没有看过来。


    黎洋舒了口气，确认自己说得话不会被听到后，他悄悄伸手攥住了沈聿白的衣角。


    「最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


    第14章


    等众人穿行至水声渐渐低下去的地方后，嚮导开始催促着大家加快脚步，不然等傍晚气温下降，瀑布群周围很可能会出现大雾。


    所以大家紧赶慢赶，才总算在日落前赶到了节目组预先准备好的雪山营地。


    这是群山之中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视野很好，能望见远处南迦巴瓦巍峨的山影。


    连绵山脉的雪线之上闪着光，那是积雪对月光的辉映。


    夜间冷空气下沉，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嘉宾们要尽快把住处收拾出来，所以大家也没什么时间去欣赏美景了，纷纷匆忙地卸下了登山包里的帐篷布、支架和零件。


    在来这里之前节目组已经对众人进行过简单的野外生存培训，现在每个小队都开始还算熟练地找合适的地方支帐篷。


    黎洋和沈聿白选址在山下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收拾好工具后就开始动手。


    搭帐篷之前要先把地垫铺好，再在四角砸上钉子，一会儿好用来挂主绳。


    这种重活儿当然是被沈聿白包揽了。


    沈老师手里拎了把锤子，半跪在地上敲钉子，黎洋则提了个防风灯负责给他照明。


    金属相撞的敲击声变成一道山间的涟漪，黎洋把灯凑近，一眨不眨看着沈聿白，对方侧脸的轮廓在冰冷的黑夜里染上一层带有温度的暖光，唿出的稀薄白色雾气很快消融在空气里。


    「沈哥，小心一点。」


    黎洋轻轻皱着眉，有点担心，怕光线太昏暗沈聿白砸到手。


    他提议，「要不换我来吧？」


    黎小羊语气里的关心让沈聿白心情好了不少，他抬起眼皮看黎洋，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行，那你把灯放好，过来。」


    「嗯！」


    黎洋给灯找了个平坦的岩石放上，活动了一下手腕去接沈聿白手里的锤子，但对方却没放开。


    他疑惑地看向沈聿白，对方的语气却很理直气壮，「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一个人来，是让你和我一起。」


    黎洋有点没明白，愣愣握住锤子的木柄，上面还带着沈聿白手心的余温，而沈聿白则换了个位置站在他身后，半抱住他，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另一只手则扶好了钉子。


    突如其来的接近让黎洋头脑空白了一瞬，沈聿白的唿吸声就在他耳边响起，这让黎洋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只随着本能动作抬起手——用力敲下，一下、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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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脆的敲击声切合着心跳的鼓点，震盪在遥远的山间，仿佛是出自于某一种两人合奏的乐器。


    打好钉子，拉上主绳，盖好帐篷布，挂上防风灯。


    一个足以让人暂时过夜的住处就被收拾了出来。


    温暖的灯光在万山荒野中亮起，更给人一种舒心的安全感。


    一组只有一个帐篷，所以六个嘉宾，帐篷只有三顶。


    钟宜和岳言两个女孩儿肯定要住在一起，剩下四位男生也要两人一起睡，只是还没等商量谁和谁住，黎洋就被沈聿白揽住了肩。


    对方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黎洋和我睡，没意见吧？」


    叶天泽和周绍对视一眼。


    叶天泽有点无语，没说话，周绍还完全在状况外，挠了挠头，「没意见呀，沈老师你和小羊关系好，就你们俩睡吧。」


    「你呢？」


    沈聿白低头看黎洋，语气淡淡，「没意见吧？」


    黎洋：「……没。」


    帐篷分配好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远处的河谷升起渺茫的雾气，山间吹过带着冰雪气味的风，巨大的星穹在众人头顶铺陈开来。


    营地的篝火早已点起，火舌噼里啪啦地跳跃，但冷空气还是顺着人的衣角攀爬，凉意渗入皮肤，大家走了一天也累了，聊了几句后就都回了帐篷里，早早睡下，为第二天看日照金山做准备。


    黎洋和沈聿白也回了他们的帐篷，开始整理一会儿睡觉的睡袋。


    节目组给配备的是双人睡袋，很厚，有两层。


    最外面是厚实的棉花层，里面的则是保暖的羽绒层，白色，铺在帐篷里的充气地垫上，像是落了一朵厚厚的云。


    帐篷里的气温并不高，除了一个由移动电源供电的小暖炉外就没什么别的供暖设备了。所以睡觉时，两个人要紧紧靠在一起，才能催生出些暖意。


    外面似乎下雪了，雪花落在帐篷顶上，奏出窸窣的轻响。


    所有的灯都已经关掉，帐篷里只有小暖炉温暖而暗淡的橙红色光，黎洋闭上眼睛，但睫毛还在乱动，显然是没有睡着。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关身边沈聿白的一切，能听到对方轻轻的唿吸声和有力的心跳声，能闻到沈聿白常用的香水味道，能感觉到对方和他紧贴的皮肤温热的触感……


    血液加速流经四肢百骸，一想到现在躺在身边的人是谁，黎洋就觉得自己不冷了，甚至有点热。


    他不安分地乱动，觉得和沈聿白靠得实在太近，他心脏乱跳，头脑清醒，根本睡不着。


    只是刚想分开一点，就被身边的沈聿白搂着肩膀往怀里抱了一下。


    对方低沉的嗓音就在黎洋耳边响起，气息扫过，生出一丝直达心尖的痒意。


    「好好睡觉，不要乱动。」


    黎洋这回是真不敢乱动了。


    他重新闭上眼，试图在帐篷上的雪声与心上人的唿吸声之间睡去，而沈聿白环抱着他的动作，让他在半梦半醒间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黎洋常常会为自己以前的行为感到愧疚和不齿，但如果再来一次，他仍然会做同样的事。


    那时他太喜欢沈聿白，所以不仅想办法进了《山野》的剧组，还让导演安排他和沈聿白住在了同一个房间。


    剧组条件实在有限，尽管沈影帝是主演，但住的房间也并不是个多好的地方。


    那是山里临河的一个小单间，并排放了两张床，因为房间不大，所以床之间的距离也很短，几乎是靠在一起的。


    那时黎洋每晚都是伴着心上人的唿吸声入眠的，几乎像是同床共枕。


    后来两人熟悉不少之后，关系亲近了许多，沈聿白嫌两张床中间那个二十几厘米的空隙没什么用，占地还容易掉东西，干脆就把两张床并在一起了。


    沈聿白那时笑着伸手去捏了把黎洋的脸，「行不行？我睡觉不打扰你的。」


    「行，行。」


    黎洋忙不迭地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打扰也完全没关系的。


    不过是事实证明，打扰人的根本就不是沈聿白，而是他自己。


    那段时间换季，黎洋白天没注意，结果晚上就开始昏昏沉沉地不舒服，吃了药上床睡觉，结果晚上有点发烧，觉得又热又冷，迷迷煳煳下意识地就往沈聿白怀里钻。


    沈聿白伸出胳膊给他枕着，任由他抱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过来的黎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盯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的脸看了几秒，而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干嘛。


    他脸色瞬间爆红，生怕沈聿白会讨厌他，立刻就想要退开点，几乎称得上是慌乱了。


    可沈聿白被他闹醒后的第一反应却是伸手给他塞了塞被角。


    很顺手地摸了下他的额头，问他还难不难受。


    黎洋扯起被子盖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水润的眼睛和发红的耳尖，


    沈聿白就认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笑一声：


    「黎小羊你脸红什么啊？」


    曾经的那个拥抱似乎和现在这个拥抱重合，雪下得越发急促了，落在帐篷布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在睡着之前，黎洋的脸颊贴在沈聿白胸口，无意识地蹭了蹭，像是什么乖巧的小动物。


    沈聿白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髮。


    什么大雪寒潮在此刻都变得不堪一击，无论明天如何，未来如何，至少此刻他们相拥而眠，今夜就已经足够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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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山中的雪下了一夜，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一直到凌晨时才渐渐停歇下来，营地朦胧的曙色被积雪映照出一片银白的淡光。


    因为要准备看日照金山，所以大家醒的都很早，天还没亮就能听到帐篷外窸窸窣窣，不断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


    帐篷里，睡袋柔软而温暖，还陷在梦里的黎洋睡得很香，干脆把脸也埋进去，只是没几分钟就被人像拔萝蔔一样拔了出来。


    沈聿白蹲在睡袋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声音很轻，很矛盾地既想叫醒他又怕吵醒他。


    「黎小羊，起床了。」


    黎洋还没睡醒，被拉着坐起来两秒又像融化掉的冰淇淋一样倒下去，迷迷煳煳靠在沈聿白身上。


    闻着熟悉的味道，黎小羊睡得很安心。


    只是好像忘了点什么，身边这人是谁来着……？


    在睡意中挣扎着思考了两秒，黎洋一下子睁开眼，终于想起了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抬眼，刚好对上沈聿白垂眸看他的目光，头脑空白了一瞬。


    「沈、沈哥！」


    顶着一头乱毛的黎洋立刻睁大眼睛坐直，彻底清醒了。


    沈聿白忍不住笑了一声，有心想逗黎小羊两句，但又怕他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把衣服塞给他，又顺手揉了把他的头髮，「起床，准备吃早饭去。」


    「好，好。」


    黎洋连忙点点头，他揉了把发烫的脸准备穿衣服，可拿起衣服往身上穿时忽然发现有些奇怪。


    他手中几件比较贴身的衣服摸起来都是暖烘烘的，布料内外都传来熨帖的热意，可这衣服明明在床边放了一晚上，本应该是冰凉的。


    黎洋迟疑片刻，他慢半拍地去看沈聿白，却见那人正背对着他，手里拎着他的冲锋衣外套站在小暖炉边烤。


    帐篷里的小暖炉只有很小一个，又没有衣架之类的东西，要很有耐心地在那里站上半天才能暖热一件衣服，而黎洋手里暖热的衣服又不止一件……


    橙红色的光晕让沈聿白的身形轮廓变得模煳而温暖，黎洋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也被烤得暖烘烘，像遇到热空气的羽毛一遍，轻飘飘地升高起来。


    他望向沈聿白的背影，心中最深的角落一片酸软。


    「谢谢沈哥帮我烤衣服。」


    沈聿白没回头，随意「嗯」了一声，可唇角却弯起来。


    他继续为黎洋烤着那件冲锋衣，「帐篷里不暖和，衣服吧。」


    黎洋收拾好后，营地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出来活动了。


    他拉开帐篷出去，雪地里凌冽的风扑面而来，一瞬间把他最后一点睡意也赶跑。


    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只有远处群山尽头的天际线泛了一片鱼肚白。


    幸运的是今早没有雾，空气干燥而冷冽，周围并不算太暗，积雪的光给整个世界都加上了一层冷光色调。


    几位嘉宾都已经整装待发，李导和玛洛在一边聊了半天，规划好了因为这场雪而产生了小小变动的新路线。


    「各位嘉宾。」


    李导站在篝火边朝大家挥了挥手，扬声开始公布今天的新计划：「距离日出还有多半个小时，南边有一片更高也更开阔的山地，那里直面南迦巴瓦峰，能够最好地观测日照金山。」


    「咱们目前的任务就是，在日出之前赶到那片山地，大家有没有信心！」


    「当然有！」


    几个嘉宾击了个掌，大家状态都很好，兴致勃勃准备进行一大早的徒步。


    地上的雪积了一晚上，差不多能到人小腿的一半，新雪松软，表面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人踩下去，先是能听到一声清脆的冰裂声，再就能看到雪地上陷进去一个深深的脚印，厚厚的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


    山地本就崎岖，再加上积雪，路况不明，尽管熟悉道路的玛洛给大家选了一条最安全保守的路，但为了防止跌倒之类的意外，众人还是都选择几个人互相拉着手凑在一起走。


    走在最前面跟着嚮导的岳言和钟宜就紧紧挽着对方的胳膊，互相倚靠着。


    沈黎两人小组就跟她们后面，黎洋原本也想像钟宜岳言他们一样，挽着沈聿白的小臂，但还没伸手，他的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攥住。


    沈聿白干脆利落地握住了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外套衣兜里。


    玛洛所说的那片开阔的山地并不算远，绕过附近一个小山丘的背阳面就能到，原本只需要十几分钟，只是因为有雪才相对走得慢了一点。


    大家步行在山的阴影里，不停歇的风带着细小的冰雪颗粒，吹在人脸上又冰又痛，大家只好都深深低着头冒风驰行，全然不知远处的天色已经渐渐明亮起来。


    在走出背阳山影的前一刻，雪地上划出了一条清晰的分界线，一半是明亮，一半是黑暗。


    跟在玛洛身边，走在最前面的钟宜和岳言那里传出了一声惊唿。


    黎洋仍保持着低着头避风的姿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沈聿白忽然放开了他的手。


    下一秒，沈聿白的胳膊揽住了他的肩，手托着他的下巴，稍稍用力让他抬头。


    「黎洋，看。」


    不明所以的黎洋顺着他的力道把脸抬起，而后浑身一震，唿吸停滞，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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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景象太不可思议，黎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周遭一片明亮，群山壮阔，积雪耀眼，而天空的巨大光晕之中，闪耀着五个太阳。


    天穹被这些太阳映照出一片晃眼的白金色，最中间的太阳最明亮也最大，环绕着一个巨大的彩虹光环，而周围纤薄的云层也折射出绮丽的光晕，连接着其他日影。


    远处的南迦巴瓦峰磅礴巍峨，雪线之上在日光照耀下，闪着光的积雪化作燃烧的火焰，山峰被镀了金身，熊熊燃烧成完全的金红色。


    自然的神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一切都好似梦境中的景象。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大家零零散散地站在山地上，屏气凝神，愣愣仰头注视着这仿佛神迹的所在，根本移不开目光。


    而沈聿白和黎洋却都不约而同地转头，下意识地去追寻对方的眼睛。


    巍峨金顶雪山前，磅礴幻日之下，他们安静对视，心口沸腾。


    ——世间的所有奇景，第一时间与你分享，才是心里的完美。


    「这……」


    许久，众人才从震撼中反应过来，开始拿手机拍照，小声讨论着，似乎声音高一点就会把这如同梦境的景色震碎。


    黎小羊同学揉了揉眼睛，盯着那五个太阳看了又看，还是忍不住惊嘆：


    「我这是还没睡醒吗？」


    旁边的钟宜表示贊同地点点头，「我也这么怀疑。」


    她提议，「要不我掐你一下？」


    行动力极强的钟宜说着就伸手朝着黎洋的脸蛋掐去，黎小羊的脸颊有点婴儿肥，看起来手感极好，平时钟宜看沈老师捏就很手痒，总想也试一下，这次总算是找到机会了。


    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黎洋和她中间就站过来个沈聿白。


    钟宜：……？


    沈聿白状似无意但非常精准地隔开了钟宜的手，他拍了拍黎洋的脑袋顶，「不是做梦，这个叫幻日，周绍在那边科普。」


    「走吧，去听听。」


    黎洋乖乖点头，又想起来还有个人，他转身朝钟宜招了招手，「走啊，去听周绍怎么说的。」


    钟宜站在原地不动，双手抱胸看着他们俩。


    「呵呵。」


    她别有深意地看了沈老师一眼，「你们俩先去吧，我和岳言叶天泽一块走就可、以、了。」


    「……这是种很罕见的大气光学现象，要在气温、空气湿度、太阳角度等许多条件都满足的情况下才可能发生。」


    来听科普的黎洋和沈聿白围在周绍身边，听他感嘆道，「所以我们很幸运。」


    「刚好今天的温度够低，高空凝结了大量的微小六角形冰晶体，这些冰晶体整齐地垂直排列在空中，当太阳光的折射角度到达二十二度时，透过冰晶体，就会有三个太阳被投射在天幕之上，形成二十二度幻日。」


    周绍说着，眯着眼睛抬头去看，「而我们今天见到的则是比二十二度幻日更稀有的四十四度幻日，通过光线折射，五个太阳齐聚于一条水平线之上，太幸运了，太壮观了……」


    山风将冲锋衣的硬面料吹得哗哗作响，大家一同抬头望向即将消逝的幻日。


    绮丽的光晕之下，沈聿白和黎洋不约而同地萌生出同一个想法——


    看到这样的景色时，能在彼此身边才是最幸运的事。


    眼前的山海中有眼前的心上人。


    这才算是，不枉此行。


    第16章


    从雪山营地回来之后，七天墨脱之旅就走到了终点，《眼前山海》这一季第一个目的地的拍摄终于迎来了尾声。


    黎洋和沈聿白的cp被炒得火热，他们雪山对视的那一幕被网友从节目里截了下来，广为流传，掀起了一阵嗑cp的大潮。


    那张照片的构图的确非常完美，山影苍沉，积雪银白，天际虹光浮动，连成一线的幻日仿佛神话再临，而日影之下，黎洋和沈聿白站在山风之中，额发飞扬，看向彼此的目光专注而坚定。


    尽管两人没什么明显的面部表情，但这已经足够让大家浮想联翩了，沈黎cp大军日益壮大，兵种丰富，有剪辑节目做嗑糖集锦的、有写同人文画同人图的、有深挖《山野》花絮推算他俩感情进度的……


    于是黎洋多了个新爱好——疯狂地存同人图、看同人文、刷cp向剪辑视频……


    顺便围观诸位cp粉讨论得热火朝天：


    【原来觉得他俩有点假，但那张雪山照片真不像演的……】


    【这绝对是真男同！有点太好嗑了。】


    【同意，他俩那个眼神比接吻还能说明问题。】


    ……


    黎洋嗑糖嗑得不亦乐乎，但关上手机后，他嘆口气，唇角的笑意又渐渐黯淡下去。


    要是他和沈聿白还在一起就好了。


    要是没有分手就好了。


    要是再勇敢一点，能把沈聿白追回来就好了。


    他垂眸看着屏幕上那张他和沈聿白对视的照片，有点失落地想，他不想再骗沈聿白了。


    可如果沈哥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知道他做过多少挖空心思故意为之的事，还会喜欢他吗……


    临走之前，节目组众人又帮忙清理了一次被积雪堵塞的路面，那场大雪导致的山石滑落让进山公路的路面损坏了一小部分，各方人马忙活了一天一夜才抢修得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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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干活时，李导就顺便提了一句，说《眼前山海》这一期的部分收益会捐献给这里用作公路维护。


    几位嘉宾听后纷纷放下工具表示自己也愿意出一份力，黎洋的手举得尤其高，还报出了一个不小的数目。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向他看来，沈聿白很轻地蹙了下眉，伸手揉了揉黎洋的头，把人揽住朝自己靠近了点，避着镜头压低声音道：


    「我给你出。」


    他怕黎洋钱不够用。


    毕竟黎洋是个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作品没几部，平时也接不着什么商业gg，而《山野》的片酬目前还在走流程没完全到帐，黎洋没什么钱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黎洋之前就是为了钱和资源才和他在一起的……沈聿白想到这一点就很不爽，稍微用力地捏了一下黎洋的脸。


    「你的钱自己留着就行了，回去我让人联繫你助理。」


    可听到这个提议，黎洋只是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随即就毫不犹豫地拒绝掉：


    「啊？不用的沈哥，我有钱。」


    沈聿白挑眉看了他几秒，断定他是在嘴硬，想说你有什么钱。


    但话到嘴边又想，也可以理解，毕竟黎洋年纪还小，自尊心强点也正常。


    所以为了顾忌黎小羊同学的面子，沈老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等着回头直接把钱转黎洋卡里。


    怕未来天气和路况再有什么变动，在修好路的当天，大家与玛洛一家围在篝火旁吃了最后一顿饭，拥抱告别之后，节目组的车队就连夜出发了。


    时值深夜，车灯在盘山公路上照出很远，而周遭的深黑仍旧像拨不开的迷雾。


    黎洋心里有一点怅然，他不喜欢分别，但是想到节目还在继续，他和钟宜、岳言、周绍马上又能再见，又觉得好受了很多。


    他闭上眼，头微微朝右边靠了一下，那是沈聿白在的位置。


    ——还能和沈哥再在一起录节目，是更开心的事。


    几位嘉宾各自有各自要回的城市，直到机场才真正分别，因为知道节目还会再继续，所以大家也没什么不舍的情绪，互相笑着抱了抱说下次再见。


    到李导安排他们录制下一期节目之前，他们大概有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


    叶天泽最倒霉，因为某个活动的临时变动，他现在得马不停蹄地过去参加，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他苦着脸把黎洋拉到一边，把自己在墨脱时亲手制作的植物标本塞给黎洋，小声嘀咕。


    「小羊，这个帮我拿回去送给黎漫。」


    「这次又见不到她，肯定会有其他男人趁机勾引她！你帮我多刷一下存在感，谢了好兄弟。」


    黎洋拿好那些标本，有点想笑，他拍了拍叶天泽的背，本想说什么，但沈聿白却不知道何时站到了他身边，随手揽住了他的肩。


    这人颇有危机意识地看了一眼叶天泽，没什么诚意地笑了一下，「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话说得很客气，但那脸上的神情明显是——是的，我就是故意来打扰你们的。


    叶天泽：「……哈哈，当然没有，你们聊，我去找李导商量些事。」


    他很识趣地转身离开，这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黎洋和沈聿白两人。


    沈聿白漫不经心地把手按在黎洋后颈上，「和别人聊得那么开心，不和我也告别一下吗？」


    他想，和别人都聊得那么好，他是黎洋的前男友，而且是註定要复合的前男友，怎么不值个更高的待遇？也许黎洋会抱他一下。


    但实际上，黎洋只是稍稍仰起脸看他，浅色的捲髮散在额前，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显得格外乖巧。


    黎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眷恋。


    「沈哥，下次再见。」


    沈聿白轻轻舒了口气，定定看了黎洋一会，而后，弯腰抱了抱眼前的人。


    「好，再见。」


    一路舟车劳顿，黎洋休息得很差，还好在飞机上短暂地睡了几个小时后就落地到家了。


    家里的司机早早来接，黎洋戴好口罩帽子，结果出去就看见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站在一辆深色宾利外，看样子是正在等他。


    那些人见他过来立刻鞠躬喊少爷，其中一人小跑着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而另一人则弯腰为他开车门。


    黎洋头疼地嘆了口气，伸手压低帽檐：


    「不是说好了，来的时候要低调一点吗？」


    司机王叔笑呵呵，「已经开家里最低调的车了，价格再便宜的怕您坐不舒服。」


    刚挤在节目组开了一晚上山路的小破车上的黎洋：……


    他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王叔调好了车里的光亮和温度，又放了他喜欢的曲子。


    「黎总在家里等您呢，您先休息一下，很快就到了。」


    车辆很快就平稳地驶入车流之中，黎洋闭眼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再睁眼时，已经快要到家了。


    窗外是一片浓绿的松林，车沿着缓坡往山上走，树影掠过，路的尽头是一扇恢宏大气的大门，而在门后，就是占地十几万平米的黎家庄园。


    这座庄园所有的建筑，包括这座山往外延伸出去的林地、马场、湖泊，都是黎家的私产。


    大门缓缓打开，庄园的主干道上站了两排制服整齐的安保人员，向黎洋的车辆脱帽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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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庄园虽然占地广阔，但是黎家并不算人丁兴旺，家里人一共才四口，而黎洋父母从前年开始就长期旅居国外，所以这里里通常就只有他和姐姐黎漫住。


    大家都有自己独立的居住区，而黎漫早和黎洋发了消息说在等他，所以黎洋并没有先回自己那里，而是让司机直接去了姐姐那边。


    踏上台阶，穿过漂亮的庭院，推开门就能看到黎漫的客厅。


    而客厅的主人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眼前山海》的录播。


    黎洋站在门边喊了她一声。


    「姐姐，我回来了。」


    黎漫立刻很惊喜地坐直身体回头，「黎小羊？终于到家了！」


    他们姐弟相差五岁，俩人长得很像，不过黎漫的五官要更偏向于西方人，只是头髮是深色的，看上去颇有种风情万种成熟女人的魅力。


    她起身给了黎洋一个有力的拥抱，连拍了好几下，因为常年练散打，力气大到黎洋甚至觉得有点儿疼。


    「姐。」


    黎洋没防备，被她拍得咳了好几声，赶紧接过旁边佣人递过来的水，坐下喝了一口缓缓。


    他的目光落到电视屏幕里的《眼前山海》上，立刻不太好意思起来：


    「你怎么还有兴趣看我拍的综艺啊？」


    「哦，最近不太忙，周末闲着没事干，关心一下你的事业嘛。」


    黎大边看边评价，指着沈聿白道：


    「你那男朋友还可以，对你挺好，长得也不错。」


    黎洋早在大学时就和家里人坦白过自己的性向了，家里因为这个问题和他认真讨论过几次，最终选择了尊重他的想法。


    最开始时的确有点别扭，但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都习惯了，像黎漫现在甚至还会调侃他：


    「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让我们见见？」


    说到这个，黎洋就不自觉地有点心虚。


    「……其实，那个，我和沈聿白没有在一起。」


    「嗯？」


    黎漫疑惑，「那是在暧昧期？快谈了？」


    「不是，姐姐。」


    黎洋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和我分手了。」


    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住，安静几秒后，黎漫蹙眉问：


    「他提的？」


    黎洋垂眸，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黎漫当即就「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她皱紧眉，上位者的气势展露无遗。


    「什么！居然有人敢和你提分手！」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真是太不识好歹了……看我怎么收拾他，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黎漫心里，黎洋还一直保持着小时候那个洋娃娃一样的形象，乖乖的，很可爱很安静，需要她的保护。


    她弟弟就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


    她立刻痛斥一番沈聿白没有眼光，感觉没消气，又瞥了一眼黎洋：


    「那人家都和你分手了，你呢？你怎么想的。」


    见姐姐的火力转移到自己身上，黎洋心道不好，他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我还是喜欢他……」


    「能不能有出息点儿！」


    黎漫恨铁不成钢，想骂人又忍住了，伸出手指点了点黎洋的额头：


    「在一棵树上吊死干什么？你当然应该再去找个新的，找三个五个都行。」


    「我明天就让人给你推荐，你喜欢哪种类型？什么男模什么明星，让他们站一排给你挑。」


    黎大总裁说着就要打电话，黎洋连忙阻止她。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黎漫斩钉截铁，「用！」


    黎洋安静两秒，小声道：


    「姐姐，可是我不想找别人，我只喜欢他。」


    黎漫：「……？」


    俩人对视着僵持了几秒，黎漫气愤又无语地收回手机，一副被黎洋气到不想多说的模样。


    她翻了个白眼。


    「专情要吃大亏，一点也不像我弟弟。」


    黎漫在感情上向来比黎洋看得开，以前男朋友都月抛，去年因为商业计划和程家大公子程禹联姻后也没怎么收敛，因为婚前两人说好了各玩各的，所以现在黎漫不忙的时候仍然会找个小男朋友玩一玩，喜欢就谈，没感觉了就换，自由又洒脱。


    就像最近几个月她就和叶天泽走得很近。


    这么一对比，也不怪黎漫说黎洋不像是她亲弟弟，毕竟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黎洋在恋爱观上的确和她大相迳庭。


    任由黎漫再恨铁不成钢，黎洋的态度也仍然带有一种执迷不悟的认真。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就是很喜欢他。」


    第17章


    黎洋对沈聿白的暗恋，起源于十八岁那一年。


    那时候黎洋刚刚上大学，某天午后偶然在社交媒体上刷到了本校定位的某个短片，看样子是表演学院的学生自制的小成本电影，制作和后期都尚显青涩，但整个故事线非常流畅，镜头审美不俗，演员演技也到位。


    这部电影没有太多的台词，情节更多的是採用镜头语言去表达，影片里有大篇幅的外景——雨前暗沉的天空、被风捲起的高出的树梢、水滴砸在叶片上又滑下的湿痕，而穿插在这些片段之中的，是一个年轻男生的脸。


    这个男生是影片的男主演，外貌条件格外优越，演技更像是老天爷赏饭吃，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饱含着天然的感情与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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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洋一下子被吸引，在目光接触到那个男生的第一秒，就仿佛着魔般地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他拖着进度条，反覆观看了好几遍男主演出场的情节。


    「这个人叫……沈聿白？」


    黎洋翻到最后的演员表，默念了两遍那个男生的名字，又看向身边的朋友，有些迫切地发问：


    「他是我们学校的学长吗？」


    「当然！大三的沈聿白嘛！不过小羊你居然不认识他？」


    朋友显然对黎洋的这个问题感到很惊讶，随口列举了几个沈聿白之前出演过的很经典的影视剧作品，「他是童星出道，以前演过很多电影的，你没有看过吗？」


    黎洋眼里透着点茫然，摇了摇头。


    他不太爱看电影电视剧，而且小时候又一直跟着妈妈在国外，对国内的演员的确不太了解。


    朋友很遗憾地哎呀了一声，又很快兴致勃勃地和他聊起来：


    「他妈妈可是陆虹诶，几十年前的超级大明星，后来又当了电影投资人，所以沈聿白从小就是在片场长大的，耳濡目染。」


    「长得好又演技好，沈学长可是标准实力派演员。」


    黎洋小小地惊嘆了一声，又有点疑惑，「那这位沈学长怎么会来我们学校读书？」


    他们所在的大学虽是国内最顶尖的院校，但毕竟术业有专攻，要学表演艺术肯定还是不如专业的电影学院。


    「哦……这个啊，好像是和他家里有什么关系。」


    朋友的声音压低了点，含混不清，「据说他爸好像是什么大人物，想让他出国念书，回来后继承家业，不允许他上电影学院。」


    「沈聿白不想出国，再加上成绩足够好，于是就提出来咱们学校念金融，他父母权衡过后同意了，只不过他父母没想到，沈聿白入校后就辅修了咱们学校表演专业，还是继续研究表演，和同学一起拍戏。」


    「在那之后，沈聿白好像就和家里人闹掰了，他父母和娱乐圈的人打了招唿，想逼他放弃这条路，所以沈聿白这两年都没有再演什么新作品。」


    朋友摇头感嘆，「明明服个软就能当回大少爷回家继承家产，但他居然一直没妥协，说真的，挺厉害的。」


    黎洋听后蹙眉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是这样啊。」


    他看向屏幕上沈聿白锐利而坚定的眼神，心脏不自觉地加速了几分。


    「是真的很厉害……」


    在那之后，黎洋不自觉对这位沈学长多了几分关注。


    他去找了曾经沈聿白出演的电影看，又翻遍了学校表演艺术学院的官网，收集了不少学长的照片和视频，甚至还加了沈聿白的粉丝群。


    黎洋并没有什么追星的经验，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看到更多有关沈聿白的东西，而看得越多就越被这个人吸引，越被吸引就越想要关注，就好像一道首尾相衔的莫比乌斯循环。


    在学校里无数次刻意地擦肩而过，偶尔路过沈聿白教室时的驻足，明明黎洋是哲学系的学生，但表演系的公开演出却一场也没落下过。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时，看着台上的沈聿白，黎洋会想，这就已经很好了，作为一个粉丝，这足够了，他应该心满意足了。


    可他心里却又不断冒出一道细小却无法忽视的声音，那就是——


    还想离那个人更近一点。


    也就是那时，黎洋终于意识到，他对沈聿白的喜欢，可能不仅仅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


    不只是粉丝的喜欢，那还是什么？他问自己。


    而后，黎洋想了很久，终于明白——


    这还是暗恋。


    一见钟情的暗恋。


    那些擦肩而过、那些一次不落的演出、那些作为千分之一观众的时刻，都是这段暗恋中的锚点。


    只是他们并没有同校很久，黎洋入学时沈聿白已经大三，第二年就大学毕业正式投入了演艺工作。


    黎洋本以为这段时期的朦胧心动会告一段落，可事实上，在见不到沈聿白的日子里，他对沈聿白的喜欢仍然在不断增长，没有丝毫消减。


    后来的几年里，黎洋总是透过荧幕看这个人，看他越来越好，看他不断拿奖，看他被无数人追捧……黎洋当然为沈聿白高兴，只是在高兴之余，又会暗自落寞，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长久的思念与暗恋让毕业后的黎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进入演艺圈，就像在学校里他会走沈聿白走过的路一样，黎洋早习惯了跟在这个人身后。


    最初，他并不想打扰沈聿白，他只是想要离这个人近一点，能看到，能擦肩而过，或者能说上几句话就好。


    但是人的欲望是无限拉长的，近一点后仍会想更近一点，可哪里是尽头呢？多近才是近呢？


    私心作祟下，他请了姐姐帮忙，想要在沈聿白那时在拍的新电影《山野》中参演一个角色。


    黎洋当时没提别的要求，只说随便有个什么角色就行，跑套也没关系，可以进组就好。


    黎漫当然不会让他去给人当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配角，但这位黎大总裁又没什么耐心，嫌沟通来沟通去麻烦，直接靠砸钱成了《山野》最大的投资商，然后干脆利落地告诉导演，黎洋喜欢演什么就让他演什么。


    导演那会儿接到消息后提心弔胆了好久，生怕黎洋是个什么仗着家世骄纵任性的大少爷，一时兴起过来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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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等真见到后，却意外发现黎洋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分明礼貌又温柔，甚至有些腼腆，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也还算有些灵气，试演的几个片段效果都还不错，更难得的是被指出不足也不会生气，愿意虚心求教琢磨演技。


    导演放心下来大半，紧绷了许久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笑呵呵地问他喜欢哪个角色，还有几个重要配角都没有人选呢。


    但意料之外，黎洋只是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经验，重要的角色您就不用考虑我了。」


    他看嚮导演，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些，「那个……有没有什么和沈老师有对手戏的小角色呢？我可以试试吗？也不用很多，有一点就可以了。」


    导演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过来。


    哦，这大概是来追星的。


    在娱乐圈这么些年，这种情况导演见过不少，多的是富家大少爷大小姐追星，愿意砸钱来和偶像拍两段戏说上几句话的。


    「有有有，当然有。」


    导演笑着把剧本拿出来，勾了沈聿白弟弟的角色给黎洋看，这是个不太重要的配角，不过戏份并不算太少，贯穿电影始末，而且大多数戏份还都和主演沈聿白有关，拿来给黎洋演刚好。


    毕竟这位是投资方家的少爷，多讨好几分没有坏处，导演想了一下，和剧本一块塞给黎洋的，还有一把钥匙。


    黎洋疑惑，「这是？」


    「小洋啊，你也知道咱们剧组条件艰苦，在荒山野岭里取景，房间实在是太紧张了，根本排不开。」


    这话倒也不是导演骗人，只是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所以你和沈老师一块住吧，可以吗？」


    「什么？和、和……沈老师，沈聿白吗？」


    黎洋被这个天降馅饼砸得有点晕，瞬间觉得手里的钥匙都发烫不少。


    他是想离沈聿白近一点……但也没想这么近啊！


    汩汩血液往脸上涌，黎洋低下头，反覆攥握着手掌里那枚小小的钥匙，他当然知道导演这样安排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这是在作弊。


    黎洋心底萌生出来一阵愧疚，可他克制不了自己。


    尽管他知道这样处心积虑手段用尽既不光彩也不公平，但他最后还是选择攥紧了钥匙。


    他无法拒绝。


    第18章


    黎洋的本意其实只是想要与沈聿白离得更近一点，至少在那时，他从没想过和沈聿白在一起。


    他的喜欢很纯粹，就只是喜欢而已，他喜欢这个人，想要看到这个人，想要对这个人好，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在拍《山野》时，黎洋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安静地看着沈聿白。


    沈聿白拍戏他看，上妆他看，和导演商量情节他也看。


    就连两个人在房间里休息，沈聿白坐在桌边研读剧本，他也要端个杯子假装接水，来来回回好几趟就是为了欣赏沈老师的认真工作时的脸。


    正在心里感嘆沈哥干什么都很有魅力的时候，那边的沈聿白「啪」地一声把剧本合上了，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他，说：


    「黎洋，你知不知道人在想掩饰什么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


    忙忙碌碌走了八趟还没接上水的黎洋：「……」


    两人对视片刻，偷看被抓了个正着的黎小羊只好低下头，连带着浅金色的头髮卷卷都跟着耷拉下来，他悄悄看了沈聿白一眼，小声认错：


    「对不起，沈老师，我不该总是偷偷看你。」


    沈聿白转了转手里的笔，轻笑了一声，「想看就正大光明看，为什么偷偷看？」


    听他这么问，黎洋的声音更小，「…因为怕你发现了，会觉得困扰。」


    「是吗？」


    沈聿白有些惊讶地挑眉，「黎小羊，你不会真觉得偷偷看我，我就不会发现吧？」


    他觉得有点好笑，「那点心思都快写脸上了。」


    平时在片场拍戏时，这人搬个小凳子坐场边，托着腮帮子一坐一下午，假装没看他，但每回他下了戏，又偏偏能第一个跑过来给他递个「顺手」拿的冰水，再「顺便」给他扇扇扇子。


    在房间里时也是，这么个小破地方，一共也没几平米，还要这边走走那边看看，打半天腹稿才敢和他说话，然后再顺理成章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偏偏黎小羊还每次都觉得自己的掩饰颇有成效，在看完他后会露出一种带点小小得意的神情，眼睛亮亮的，唇角弯起来一点，露出酒窝的浅浅凹陷，格外可爱。


    时间长了，沈聿白就觉得自己像养了个小宠物，就像是那种活蹦乱跳的白色捲毛小狗，平时会叼着玩具在人面前转圈跑来跑去，一边跑一边汪汪叫：


    「我没有很喜欢你哦！」


    「我一点也不想让你陪我玩玩具！」


    「我只是随便在这里跑来跑去才没有看你！」


    素质还有待提升的沈老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因为真的有点……


    太可爱了。


    在一起也是沈聿白先提出的。


    他是个优秀的演员，在戏内要揣摩好人物任何细微的感情，戏外自然也比常人更敏感。


    而黎洋的喜欢又实在太明显了。


    于是他没怎么犹豫就断定了，黎洋喜欢他。


    一个人的眼神不会骗人，黎洋看向他的目光，永远都热烈而具有感染力，那些浓烈的情感几乎要溢出来，对视时，黎洋的神情总是洋溢着带着几分害羞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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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沈聿白就开始怀疑，心动这个东西也许是会传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也开始不自觉地追随着黎洋的身影，听到黎洋的名字时，心尖就会轻轻地颤动。


    就好像心里长了一朵蒲公英，蓬松、轻盈、柔软，在天上飘飘摇摇，落不到实处。


    沈聿白和黎洋不一样，他并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学不会默默注视也不可能适可而止，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全部都拿到手。


    经过一番纠结终于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后，这人坦然且愉悦的接受了自己喜欢黎洋的事实，并且开始不遗余力地追人。


    沈聿白没喜欢过别人，但的确很有恋爱天赋。


    这人会在有早戏时给熟睡的黎洋准备早餐，写便签贴在床头、会照顾生病的黎洋，以担心踢被子为理由哄人和自己一起睡、知道黎洋喜欢他的脸，还会毫无心理负担地进行色诱，等着黎洋脸红耳热目光躲闪后还非要凑得更近，问你为什么不看我，是不是不喜欢？


    ……


    这对沈聿白来说是暧昧期的准情侣之间的小乐趣，倒是黎洋经常被他逗得脸红心跳半天消不下去。


    在一起那天是黎洋生日，《山野》刚拍到一半，因为知道大家都正忙，所以黎洋也没有说要庆生，本想晚上回房间能和沈哥一起吃个长寿面就很好了，结果那天下午下戏之后，沈聿白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连休息都没休息就直接自己开车出山。


    黎洋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没回，本想再打电话，但又怕沈聿白正在开车，山路崎岖，太危险，于是也作罢了。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这人才回他了几条语音，透过电子设备，沈聿白的声音透着点疲惫，但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带着笑意：


    「小羊，我出来有事要忙，估计回去得很晚，不用等我。」


    黎洋垂下睫毛，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蛋糕叉子，心情低落下去，但还是打起精神：「哦好，那要注意安全。」


    沈哥是忘记他的生日了吗？


    他有点控制不住地郁闷，心里酸酸的，明明剧组里的大家都记得，晚餐时后厨的工作人员还特意帮忙准备了蛋糕和长寿面……


    黎洋在晚餐时谢过了大家，特意留了一份蛋糕回房间里，等着给沈聿白。


    但他等的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回来。


    尽管对方已经说了不用等，但黎洋还是裹着小薄毯子坐在桌子边，困到打哈欠也没睡，努力睁开眼睛盯着蛋糕顶上微微融化塌陷的奶油发呆。


    不太明亮的灯光下，墙上钟錶的指针渐渐走到十一点半，黎洋困得脑袋枕在桌上，就快睡着时，窗外忽然传来车的熄火声，而后，便是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黎洋迷迷煳煳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一下子不困了。


    他坐直身体，抬眼紧紧盯住房门，微屏唿吸，像是个等了一年终于收到想要的圣诞礼物，正准备拆封的小孩子。


    而下一刻，真的像是拆到喜欢的礼物一样——


    房门被推开，拎着一个漂亮盒子的沈聿白进来。


    这人顺手把车钥匙扔在一边，低头看了眼表，十一点四十三，沈聿白松了口气。


    他看向毯子从肩膀上滑落一半，呆呆望向他的黎洋，唇角弯起：


    「黎小羊，生日快乐。」


    黎洋的眼睛立刻亮起来，「沈哥，你知道今天是……」


    只是还没说完就被走近的沈聿白捏了下脸，「怎么？你以为我忘了？」


    这人故意冷下脸，「小没良心的，我开车五个多小时是给谁准备礼物去了？」


    工作一整天，下戏后休息都没有休息，还连着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


    黎洋一下愧疚起来，开始心疼了，很乖地仰着脸任由沈聿白捏。


    「很累吧？我……我给你按摩一下？」


    沈聿白一下子被他逗笑，而后才道，「不用，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出去给你准备礼物这件事是我自己想做，只觉得开心，一点也不累。」


    「……礼物？」


    黎洋这才终于抓住重点，他的目光落在沈聿白手里的盒子上，眼里露出惊喜的神色，「是什么礼物？」


    沈聿白没说话，神情认真了些，他轻咳一声，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紧张。


    「打开看看。」


    他把那个漂亮的包装盒递给黎洋，微抿了下唇，看着黎洋一层层地拆开。


    在打开最后一个小盒子前，沈聿白的目光落在黎洋脸上，那是一种执着而温柔的神情。


    「黎洋，戒指与我绑定赠送，不退不换。」


    黎洋没能立刻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愣愣地看向沈聿白，然后低下头，动作很慢，几乎算是郑重地打开了最后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一对熠熠生辉的戒指。


    戒指柔和的金属光辉在灯下闪烁，很漂亮，是黎洋头髮的颜色。


    沈聿白牵起他的手，温柔而强势地将那枚指环套进他的无名指。


    沈聿白眼里有几分没藏住的紧张，明知道黎洋不会拒绝，但他还是要把人抱紧，不讲道理地强调：


    「收下戒指，也要收下我。」


    作者有话说


    小羊是个可爱宝宝！^_^


    第19章


    直到这个附赠了告白的生日过去好几天，黎洋仍然觉得自己处于一种不清醒的甜蜜梦境之中，他常常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看，淡金色的指环圈住他无名指的根部，明明存在感很强，可却还是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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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沈哥也喜欢他吗？


    所以他们两个真的在谈恋爱了吗？


    沈聿白现在是他……男朋友？


    只要想到这这些，黎洋的心就像是瓶被摇来晃去的汽水，一个个小气泡接连翻涌炸开，永远也平静不下来。


    拍戏时不能戴首饰，所以那段时间只要下了戏，他就跑回房间里，小心地拿出戒指戴在手上，伸着手翻来覆去地看，专注又愉悦，像只得到心爱骨头捨不得吃的小狗。


    沈聿白就在一边看着他，觉得黎小羊真是可爱死了，把他搂在怀里抱上好一会儿，然后才亲亲他的脸颊，明知故问：


    「喜欢不喜欢？」


    黎洋就忙不迭的点头，眼睛很亮，如他所愿地认真回答：


    「喜欢喜欢！超级喜欢！」


    「全世界第二喜欢！」


    嗯


    沈聿白挑眉，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刚刚弯起来的嘴角又绷直，捏着人的脸颊颇有些不爽地问：


    「怎么才第二？」


    「那第一呢？」


    「是你呀。」黎洋不再看戒指了，而是仰起脸看他，淡红色的嘴唇弯成一个很可爱的角度，耳根蒙上淡淡的绯色，眼神格外真诚。


    他伸手比出一个「一」的手势，告诉沈聿白，"哥哥，全世界第一喜欢你。"


    沈聿白张了张口，向来在黎洋面前显得游刃有余的他这回半晌也没说出什么话，只好埋头在黎洋颈间，笑着嘆了口气：


    「……真是彻底栽在你手里了。」


    虽然沈聿白长了张看起来就花心滥情的浪子脸，但出乎意料地，这人却是个标准好男友。


    沈聿白会关注任何有关黎洋的事，细心又体贴，虽然平时总喜欢逗黎洋玩，但骨子里对爱人的温柔却无时无刻不在展现。


    他从不吝惜于表达自己的喜爱，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一天能说八百句。


    当时剧组人多，两人又才刚刚在一起，没打算公开，能在外面黏煳的机会不多，但换衣间十分钟，沈聿白也会挤出来时间捧着黎洋的脸亲几下：


    「上午那场戏小羊表现真好，真厉害，奖励你。」


    黎洋被沈聿白亲得有点缺氧，怕一会出去脸太红被人看出来端倪，有点想躲开，却又不捨得，只好稍稍偏开头让吻落在脸颊上，转移话题：


    「没有演的很好，导演说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我教你。」沈聿白大言不惭，「放着个影帝男朋友不用白不用，我当你一个人的沈老师好不好？」


    说完，这人又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索要报酬：


    「但小羊也要给我奖励。」


    这回倒是没再亲了，只是黎洋的脸更红了。


    黎洋此前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他知道，不用经过对比，沈聿白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


    和沈聿白恋爱的每一天都像浸在蜜糖中，但开心之余，黎洋的心底却总有一股萦绕不去的忧虑。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切美好的前奏并非命运的馈赠，不是佳偶天成，不是命中注定，而是他处心积虑的结果。


    这件事始终像是一块冰冷的铅，吊在黎洋心上摇摇晃晃，化为沉重的不安感。


    他怕沈聿白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刻意为之后会对他失望，但又觉得这样隐瞒恋人是错上加错。


    纠结拉扯许久，在《山野》快要拍完时，黎洋终于下定决心，他打算将这一切坦白，将他暗恋以来的全部都告诉沈聿白。


    那时电影拍到最要紧的片段，沈聿白的戏份都很紧，常常是从早拍到晚。


    黎洋准备好坦白的那天早上，出门前，沈聿白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黎他心情有些失落，挤出五分钟在房间里陪了他一会儿，放轻声音问他怎么了。


    黎洋摇了摇头，湿漉漉的眼睛像小狗一样，认真盯着沈聿白看。


    「没什么，对了沈哥，等晚上回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好。」


    沈聿白笑着亲了下他的额头，「那小羊到时候来接我。」


    黎洋下午没有戏份，他也没去看沈聿白拍戏，而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演练着晚上要和沈聿白坦白的话。


    他想，也许，也许——


    也许沈哥并不会很生气，也许沈哥会原谅他，他们就能继续谈恋爱，那就可以真正放下心，完完全全地和沈哥在一起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黎洋心里的担心就一下子消解了不少，他坐在窗边，托着腮等着日暮的降临。


    只是等到晚上去接沈聿白时，黎洋准备好的坦白却被某个突发事件打断。


    那是一个今天刚刚杀青的小演员，妆还没卸，也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下了戏就急匆匆地拦住了沈聿白。


    大概是想到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再和沈聿白拍同一部戏，所以小演员趁着这次杀青的最后时机，也没管旁边是不是还有人，就鼓足了勇气向沈聿白表白：


    「我真的非常喜欢沈老师，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一直关注着你的动向，还加过你的联繫方式，只是你没同意。」


    「我进娱乐圈也是为了沈老师，拼尽全力想尽办法才得到了和你拍同一部电影的机会，可以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小演员一口气说完，满怀期待地看向沈聿白，「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


    可回答他的只是沈聿白礼貌却冷淡的神情，「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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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聿白朝对方稍稍颔首，而后便握住僵立在一旁的黎洋的手腕，朝他们房间的方向走去。


    黎洋怔怔出神，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沈聿白看得出来他有些魂不守舍，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温声问：


    「怎么不开心了？」


    明明平时接他下戏的时候都是眉眼弯弯，眼睛亮晶晶，攒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和他分享，能不停歇地说上一路的。


    联想到刚刚的事，沈聿白有些瞭然，笑着问，「吃醋了？」


    他揉了揉黎洋柔软的头髮，压低声音，「可是我都拒绝他了，我只喜欢我们小羊一个。」


    「不，没有吃醋。」


    黎洋很快摇头，他看向沈聿白，问了一个让沈聿白觉得有点奇怪的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沈哥，他说他喜欢你很久，为你做了很多事……你怎么想？」


    「嗯？这个问题……」


    沈聿白蹙眉，他没想到黎洋会这么问，没怎么思考就答道：


    「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也不喜欢这样为我费尽心思的追求。」


    已经快要走到他们的房间，走廊空无一人，沈聿白松开握着黎洋手腕的手，转而向下，自然而然地与黎洋十指相扣。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体温从贴合处传递。


    他看向黎洋，继续解释刚刚的话题，「太沉重的爱对我来说只是没用的负担，我不会想接受，只会感到为难。」


    「这样说能不能明白？」


    沈聿白温热的手仍旧与他相握，只是黎洋却觉得浑身都冷下去了，尤其是被恋人牵着的那只手，冷到指尖都在发麻。


    「……明白了。」


    他喉头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心脏闷闷的痛，几乎要说不出话。


    沈聿白在拿钥匙开门，背对着黎洋，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想起来他早上说的话，随口问道：


    「对了，小羊，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黎洋攥紧手指，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不……没有，没有事情要说。」


    「只是件小事而已，我已经忘记了。」


    黎洋不再敢想坦白的事情了，对他来说，得到过沈聿白的喜欢又再失去，比从未得到过更难以接受。


    他害怕沈聿白看向他的目光变成夹杂着不喜的冷漠，更害怕对方因为他的处心积虑，连带着对这一整段恋爱都产生厌恶。


    所以，在后来，当沈聿白髮现端倪，问他是不是刻意接近自己时，他承认了。


    但当对方红着眼睛又问，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时，他没有说话。


    他不想坦白这一切，无论沈聿白以为是什么原因，大概都不会比经久暗恋用尽心机更差了。


    第20章


    沈聿白髮现端倪是在《山野》拍完之后，那时他推了好几个工作安排，撒娇耍赖威逼利诱让黎洋和他住一起，空出来一大段假期全职谈恋爱。


    俩人好不容易从那荒郊野岭的取景地里出来，好好休息了几天之后，沈聿白想炫耀的心情完全按捺不住了，他想让全天下都知道黎小羊是他男朋友，但黎洋又暂时不同意公开，于是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带黎洋去见了他几个比较亲近的朋友。


    饭局上，大家虽然有被沈聿白的性向给震惊到，但好在现在风气开放，这也不算什么离经叛道的稀罕事，所以大家也没惊讶太久，气氛很快又活跃起来。


    沈聿白某个刚从国外回来的髮小也在，这人叫周昱，家里的企业刚好是影视娱乐方面。


    周昱在国外念了很多年书，现在毕业回来就是准备接手家里产业，见黎洋还是不温不火的小艺人，便刚好想起有几个商业gg拍摄的机会可以提供给黎洋。


    娱乐圈这种地方曝光度就是最重要的，而商业gg既有曝光度来钱又快，对黎洋这种新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了。


    周昱想着他和沈聿白毕竟多年好友，顺水推舟照顾一下兄弟的男朋友是应该的嘛。


    沈聿白听了他的话就点点头，一边帮黎洋把碗里的蟹肉拌好，一边和周昱说，「行，你直接发给我吧，我给他挑一挑。」


    「什么意思？不信任我的眼光啊？你还再挑一遍？」


    周昱笑骂，「这种小事你都操心，干脆别当你那影帝了，去给黎洋当助理吧。」


    沈聿白唇角勾起一点，似乎对这个提议表示很贊同。


    他把拌好的蟹肉放在黎洋手边，笑着逗黎洋，「我去给小羊当助理怎么样？穿衣吃饭都一手包办那种。」


    「到时候我们小羊出门赚钱养家，我就负责照顾你，给你洗衣做饭挑剧本排档期。」


    他越说越觉得不错，干脆拿勺子舀了食物送到黎洋唇边，「现在就体验一下？」


    黎洋脸红了一大片，想赶紧把自己的勺子从沈聿白手里解救回来，但没成功，只好被迫接受了投喂，一边吃一边含煳的小声嘀咕：


    「我给沈哥当助理还差不多……」


    沈聿白笑了，语气懒懒的，「那我哪里捨得。」


    沈聿白是真的在想方设法对黎洋好，他的恋爱观很朴实，那就是喜欢一个人就要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这个人面前，看黎洋开心他就开心。


    只是有时候他也拿捏不准黎洋会喜欢什么，送高定珠宝黎洋会高兴，但送个狗尾巴草编的戒指这人也珍惜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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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沈聿白干脆直接去问，问黎洋到底喜欢什么？最想要什么？


    可那时，黎洋的神色却黯淡下来，他低下头，手攥着衣角，想了好几秒才闷声告诉沈聿白，「我很贪得无厌。」


    沈聿白被他这个答案逗笑了，抱着他哄，「是吗？没事，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黎洋闻言只是浅浅地抿了抿唇，露出一点不达眼底的笑意。


    他最开始只是崇拜沈聿白，擦肩而过就很满足，后来却变成了喜欢，要离得更近才能如愿，他刚拍《山野》时根本没想过和沈聿白在一起，可现在，却又在渴盼对方永远的爱。


    近一点又近一点，想要的爱多一点更多一点。


    这样的贪得无厌，沈聿白究竟给不给得起。


    或者说，沈聿白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后，究竟还愿不愿意给？


    周昱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整理好了那几个gg的资料，打包发给了沈聿白。


    但在发完文件之后，这人却又添了句：


    「出来聊聊？」


    「我好像查到了一些奇怪的事。」周昱补充道，「关于你男朋友。」


    沈聿白皱眉，发了个问号过去。


    周昱只说，「见面谈吧。」


    「行。」


    有关黎洋的事，沈聿白当然不可能不在意。


    周昱约的地方是他自己名下的一座新开的酒吧，还没对外营业，厅里空荡荡，就他们两人。


    周昱特意拿了好酒招待人，一边倒酒一边说，「我觉得你对黎洋有点太上头了，你以前没谈过恋爱，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沈聿白扯了扯嘴角，「他是我男朋友，我不对他上头对谁上头，你懂个什么谈恋爱。」


    「你说有事要说就是和我说这些废话？」


    周昱：「……行。」


    「我也懒得和你多说，当初你跟你爸妈闹掰跑出来演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往桌上甩了一份文件。


    「前几天帮黎洋挑资源时，我让人整理他入行以来的工作经歷，却无意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你的这位纯情小男朋友，好像从很早就把你视为目标了哦。」


    周昱示意沈聿白去看那份文件里的照片，「很多你在的地方他都去过，你拍的戏他也想要拍，比如说《山野》，黎洋一个毫无背景的新人，能挤进这个电影剧组应该是花了大力气的，而且他拿到的还是一个和你对手戏最多的，没有公开试镜过的角色，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真以为你和他是牵了红线命中注定呢？」


    「他费这么大力气，这么煞费苦心千方百计走到你身边，你觉得是什么？真爱？快别天真了。」


    「你的家世又不是什么秘密，黎洋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他接近你，无非就是为了钱、为了资源、为了名气……」


    周昱耸耸肩，看向沉默翻那些照片的沈聿白，劝道：


    「反正你想谈恋爱就谈，我也没别的意思，这种事又不稀奇，你情我愿的，大家都见多了。」


    「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看在咱们俩一块长大的份上，想提醒你一声，人家没当真，你也别太投入，玩玩就可以。」


    沈聿白捏着那几张纸的手指骨节泛白，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言简意赅：


    「我不信。」


    周昱：「啊？」


    他直接被这人气笑了，「你有病吧？你被人骗上瘾？」


    沈聿白冷着一张脸，「我会回去问他。」


    周昱彻底无语了。


    「……你问他，他肯定否认啊，你信？」


    而沈聿白神色固执，「他说我就信。」


    沈聿白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黎洋盖着小毯子，窝在沙发上等他，胸口扣着本书，已经快睡着了。


    听到门锁的滴滴声，黎洋迷迷煳煳揉了下眼睛，掀开小毯子坐起身，光着脚就朝他走过来。


    黎洋凑近过来抱住他，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说出口的分明是抱怨的话，听起来却满是依赖：


    「为什么才回来呀？是喝酒了吗？」


    沈聿白脱掉外套抱他，沉默了一会，贴了贴他的脸颊，又偏头亲了一口。


    「小羊，我问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黎洋清醒了点，心里忽然有点不安，他看向沈聿白，琥珀色的眼瞳微微颤动，动作很慢地点点头。


    「好，你问。」


    沈聿白直视他，嗓音有些发干。


    「之前，你到底是不是在刻意接近我？」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玄关的灯依然洒下柔柔的亮光，可原本两人之间亲昵的氛围在这一刻却如同易碎的泡沫一样消散。


    黎洋的唿吸凝滞住，许久，他才缓缓唿出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


    沈哥知道了。


    这个事实如同寒冬腊月的冷风，一下吹透了黎洋的身体，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很快镇定下来。


    他同沈聿白对视，很艰难地点了下头。


    「是。」


    沈聿白悬着的心彻底摔在地上，他甚至有些急促地攥住了黎洋的手腕，「为什么？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难道就是像周昱说的那样，只是为了钱和资源？


    在这一刻，沈聿白甚至寄希望于黎洋随便编一个理由骗骗他，随便什么都好，只要是个能维持现状的藉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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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黎洋说，他就信。


    可事情并没能如他所愿。


    黎洋只是低下了头，保持沉默，像是对他指控的默认。


    还能辩解什么呢？黎洋想，事已至此，难道他要说他暗恋了沈聿白很久，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


    他不想让自己的喜欢变成沈聿白口中第二个「沉重的负担」。


    在沈聿白失望的目光下，他只能保持沉默，无论如何，都不会比这更差了。


    望向沉默的黎洋，沈聿白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像是炉火中最后的灰烬。


    他愿意给黎洋一切，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黎洋为了这些而刻意接近他。


    他想要的一直是黎洋的真心。


    作为商业大亨与着名电影投资人的独生子，沈聿白的父母之间没有爱，而父母对他的爱也并不多，听起来带有温情意味的「一家三口」这个词在沈家只是一个由利益需求连接起来的冰冷团体。


    从小到大，沈聿白都厌恶透了这种感情由利益建立的感觉，他从没有享受过真正亲密关系中的爱与被爱，直到他遇见黎洋。


    黎洋的目光那么炙热、浓郁、真诚，


    他迫不及待地完全投入，可现在，连黎洋的爱也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了好久，大家久等了，抱歉


    晚上回家的路上被飞驰的小孩哥撞了一下，就耽误了。


    （鞠躬）


    第21章


    来自爱人的欺瞒让沈聿白一时无法接受，在转身离开前，他头脑发热说了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是真的想要和黎洋这个虚情假意欺骗感情的傢伙分手吗？


    沈聿白自己也不知道。


    他心里一团乱麻，茫然地在家门外坐了一会儿，哪里也不想去，最后还是回了周昱的酒吧。


    周昱还没走，见了他就有点惊讶，问他怎么又回来了，说完又像是明白过来什么，「哦」了一声。


    「和你男朋友闹矛盾了？」


    沈聿白坐在吧檯前开了他最贵的一瓶酒，默默喝了一整杯才低声道，「分开了。」


    "哎呀，至于吗？"


    周昱真有点理解不了，「你干嘛非得用真爱的标准谈恋爱，你情我愿地谈一段不行吗？」


    沈聿白心情很差，满脑子全是刚刚黎洋苍白无措的脸和泛红的眼睛。


    「你懂什么。」


    他懒得和周昱理论。


    「我是真不懂。」


    周昱开始后悔自己看在发小份上多嘴的那几句了。


    他摇了摇头，去和沈聿白碰杯，「算了算了，分就分了，祝你再找个更好的。」


    沈聿白没接话，皱着眉把杯子挪开了。


    两个人都彻夜无眠。


    黎洋住的是沈聿白的房子，在对方说要分开时，他肩膀微微颤抖着，低头沉默了好久才压着哽咽声点了点头，「好，那我一会儿就走。」


    「大晚上的你能去哪儿。」


    沈聿白当时脑子里很乱，但也不可能让黎洋大半夜自己离开，那也太不是个人了。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嘆了口气，没再看黎洋，只道，「你住在这边吧，我走。」


    他说着，像是怕看到黎洋泛红的眼睛，动作很快地转身关门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家里玄关的衣架上还挂着半个小时前沈聿白脱下的外衣，餐桌上放着黎洋晚上想和对方分享的蛋糕，卧室床头还摆着他们的合照……一切都仍旧保持着他们恋爱时的样子。


    黎洋望着那一道被关上的门，刚刚竭力忍着的眼泪砸在地毯上，洇湿一个个深色的小圆坑。


    他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几乎没办法再走回客厅，依靠着墙壁滑坐下去，一个人在门边地毯上坐了许久。


    一切依然如同往常，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头顶悬着的命运之剑终于斩下，黎洋想，这就是隐瞒的代价吗？


    坦诚以待会招致沈聿白的厌恶，对方不需要费尽心机的爱。


    可隐瞒又终究会被发现，换来分手的结局。


    这一切像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而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永远和沈聿白在一起？


    其实黎洋并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死缠烂打，他曾和沈聿白离得足够近，也确实得到沈聿白的喜欢。


    他和暗恋对象谈了恋爱又结束，这已经算得上一场暗恋的圆满。


    就这样结束吧，他想，就这样结束，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他贪得无厌。


    ……得到过的，就不想再失去，哪怕一点。


    沈聿白在那晚喝了一整晚的酒，喝醉了就抓着周昱酒吧里当装饰品的毛绒小羊不撒手，质问毛绒小羊为什么不爱他。


    周昱忍着笑看了半天，有点想录像，但没敢，只好劝他：


    「这是毛绒玩具呀，是假的小羊，不会说话。」


    沈聿白想到了黎洋的沉默，冷笑一声：


    「真的也不会。」


    这场失恋让沈聿白连着颓废了许多天，心里烦乱如麻，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黎洋的脸。


    他最先还会想要转移注意力，但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做到，随即便自暴自弃地想，算了，梦里有黎洋也好，至少在梦里，黎洋是真的爱他。


    周昱和沈聿白认识了二十年，从没见过他这样，有点担心，于是在他消极了半个月后特意去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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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不行啊。」


    沈聿白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不就想开了嘛，周昱松了口气，觉得恋爱脑也没多难劝，想着干脆不如火上浇油一下，打算催沈聿白赶紧放下黎洋。


    但他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沈聿白说：


    「这样的确不行，我必须要找黎洋说清楚问明白。」


    周昱：？


    「说什么问什么？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聿白听见「分手」这两个字就觉得很刺耳，他皱眉，回答周昱的问题：


    「我至少要知道黎洋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周昱绝望地拍了一下脑门，不明白怎么这么久了这人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啊！你不是说你想清楚了吗？」


    「我是想清楚了。」


    沈聿白坦言，「我喜欢黎洋，现在也还是喜欢，我想和他在一起，不想分手，无论他想要什么都可以。」


    周昱头都大了，原地转了几圈后又试图通过劝说让这人清醒一点，「你已经给他够多了。」


    沈聿白不为所动，面色冷静：


    「我不在乎，我愿意给，我给得起。」


    他可以给黎洋很多东西，黎洋只要给他一点爱就可以。


    没有比这更清楚的了。


    沈聿白本想找个时间和黎洋好好谈谈，但却得知那时候黎洋已经在准备参加综艺，正忙工作忙得脚不沾地。


    职业道德感很强的沈影帝对打扰伴侣工作这件事一向不太贊同，他想，要不然再等等？


    可他打开手机盯着黎洋的照片看了几秒，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转而就拨通了李冬音的电话。


    「李导，好久不见了，要不要出来吃个饭？」


    「啊？」


    接到电话的李冬音迟疑地皱眉，把耳边的手机重新拿到眼前看，确认自己没看错来电人。


    「沈聿白？打错了？大影帝怎么有空约我吃饭？」


    她正忙着筹备《眼前山海》的新一季节目，忙得焦头烂额，一边打电话还要一边翻文件。


    「要是闲聊就不必了，我忙着呢，不过想来你肯定是有事找我，对吧？」


    沈聿白轻咳了一声，承认道：


    「是有点私事。」


    「好吧。」看在两人私交还不错的份上，李冬音抬手看了下表，「那下午三点吧，咱们再见面谈。」


    分手后还要死缠烂打和前任上同一档综艺这事听起来就很没出息，更何况分手原因还是对方根本不喜欢自己，这种情况下依旧上赶着想复合，更是丢人上的丢人。


    理所当然的，提出想参加《眼前山海》拍摄的沈聿白被李冬音狠狠嘲笑了一通。


    她啧啧称奇道，「看你一直没谈恋爱还以为是个不动如山的高段位呢，没想到第一次谈就把脑子谈坏了。」


    沈聿白：「……到底能不能给我这个名额。」


    「能啊，肯定能啊！」


    李冬音又不傻，有向来不参加综艺活动的沈影帝出现，新一季《眼前山海》肯定空前火爆。


    更何况，她还挺想近距离观察沈聿白和黎洋这对怨偶的嘛。


    得知此事的周昱觉得事情的发展现在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在沈聿白临行前，他们几个发小约了最后一顿饭。


    喝多了的周昱拍着沈聿白的肩感嘆：


    「我一直觉得我看人挺准的，但说实话，以前真没发现你还有当舔狗的潜质。」


    「加油吧，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他已经不想劝沈聿白了，而是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不理解但尊重祝福。」


    「……」


    沈聿白尝试挽回一点自己的脸面，「……黎洋对我也挺好的。」


    另一个朋友反驳，「人家那是为了什么？为了你的钱好吧。」


    「不管为了什么，他在我身上也花了很多心思，这怎么能说我是舔狗，我和他这叫双向奔赴。」


    沈聿白皮笑肉不笑，「你们什么也不懂就别说话了，少挑拨离间。」


    对面几个人就真的都不说话了，一起双手合十。


    「尊重祝福。」


    这一次，沈聿白的目标很明确，他喜欢黎洋，他要和黎洋在一起。


    黎洋不喜欢他没关系，慢慢来也可以，至少他要在黎洋身边，离黎洋更近一点。


    见不到黎洋的这一个月已经够久了，他不想再等了。


    第22章


    离开墨脱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之后，黎洋重新收到了节目组的消息，《眼前山海》第二期终于拉开了帷幕。


    而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南极。


    「什么？南极？要去那么远吗？」


    黎漫得知后有点不太放心，她皱着眉问弟弟，「你们那节目的资金能不能跟得上，能保障你们的安全吗？」


    毕竟南极不比一般的旅行去处，气候恶劣，危险也多，没有足够的保障显然很难让人放心。


    黎洋赶紧宽慰她，「不用担心啦，姐姐，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


    他本想告诉黎漫，节目组安排的是让他们和当地一队科考队员同行，专业性很强，安全系数也高，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过还没说完就被刚从楼上下来的姐夫程禹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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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在讨论小洋去南极的事吗？」


    程禹松了松领带，看向两姐弟，状似无意道：


    「我手里刚好有一批高等级的极地探险装备，可以提供给黎洋这个节目组。」


    黎洋愣了一下，连连摆手，「谢谢姐夫，不过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这要是其他亲戚朋友就算了，但程禹和黎漫只是因为商业联姻才结婚的，实在和他们算不上真正的一家人。


    黎洋还记得当初他姐和程禹结婚前还特意签了好多什么乱七八糟的协议，总的来说就是各玩各的，利益不同享，风险不同担。


    这两年程禹几乎一直在忙工作没怎么回过家，黎漫外面的小男朋友也没断过，两人除了有个夫妻的名分外就跟陌生人差不多，今天能凑在一起还是因为昨天刚好参加了个黎家的家宴。


    在这种情况下，黎洋对程禹的态度当然保持着一种疏离的客气。


    可程禹只是微微笑了笑，没回应他的话，而是将目光移向了黎漫：


    「黎总，你觉得呢？」


    明明已经结婚两年了，但因为两人都认同彼此之间的商业合作伙伴关系大于夫妻关系，所以在对彼此的称唿上还客套得很。


    黎漫倒是没怎么别扭，思索几秒，而后就大大方方和程禹握了手，「那就谢谢程总了。」


    「黎总客气，小洋是你弟弟，自然也是我弟弟，随手帮个忙是应该的。」


    这句话说话，房间里安静了一瞬，两人对视着，交握的手好几秒才松开。


    站在旁边的黎洋疑惑地蹙了蹙眉，忽然觉得姐姐姐夫之间的气场好像变得有点奇怪。


    程禹说到做到，动作很快，将那批装备赶在节目开拍之前送到了李导手里。


    这对《眼前山海》节目组来说就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毕竟这样的高级装备往往都是先有订单再进行制作，要提前很长时间预定，就算是有钱也很难买到。


    所以为了表示感谢，李导特意邀请程禹来参加了新一期节目的开拍仪式。


    这种开拍仪式通常只是节目组的人一起聚个餐，说几句漂亮话，实在不算什么大事，没什么用。


    黎洋以为他日理万机的姐夫一定会推掉，但没想到，程禹不仅来了，还打扮得格外隆重，排场格外大。


    尤其是作为贊助人和几位嘉宾握手时，程禹和叶天泽站在一起，简直像开了屏的孔雀，微抬下巴，气势尽显，脸上虽然带笑，但目光里全是轻蔑和挑衅。


    好有……正宫风范。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怎么看起来水火不容的。


    只有唯一的知情人黎小羊盯着他们两个来回看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脑子里冒出来一个离奇但又合理的猜测。


    程禹这人怎么看起来像在挑衅情敌呢？


    叶天泽现在是姐姐的新欢。


    ……所以，程禹不会是喜欢上他姐姐了吧？


    其实程禹喜欢上黎漫并不奇怪，毕竟两人也算是从小就认识，势均力敌门当户对，加上黎漫有能力又有魅力，心动只是时间问题。


    但有婚前协议在，黎漫早习惯了各玩各的，想要改变关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黎漫身边还总有年轻男朋友围着，这让程禹危机感日益加重。


    他这次急着给黎洋节目组送装备，就是因为得知了黎漫的情人也在这个节目组，他怕叶天泽和黎洋搞好关系能更讨黎漫喜欢，所以才打算送点东西刷刷小舅子的好感度，顺便还能会会情敌。


    这边见了叶天泽剑拔弩张，但下一个轮到和黎洋握手，程禹的态度一下肉眼可见地就温和了起来。


    「小洋，怎么样？还适应吗？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不用和我客气。」


    毕竟黎洋是黎漫唯一的弟弟，姐弟两人感情又极好，和黎洋打好关系是条追求黎漫的捷径，所以来之前程禹还特意给节目组投资了一大笔钱，让人多照顾黎洋。


    考虑到对黎洋的影响，程禹已经尽量低调，但还是没想到当时就有人暗暗传开了乱七八糟的谣言，说他是包养了黎洋的金主。


    因为程禹的确投资过几个黎洋参演的项目，之前某次替黎漫给黎洋送东西还被拍到过，所以真真假假各种说法掺杂在一起，倒还真像那么回事，流言一时间乱飞。


    许多有过耳闻的工作人员现在一看程禹对黎洋的态度，更是断定了这段「包养」关系的真实性，眼神都变得别有深意起来。


    只有黎洋身边的沈聿白脸色一下子冷下去，皮笑肉不笑地打断程禹：


    「程总倒是平易近人。」


    沈聿白当然也听说过那些传言，虽然不愿意相信是真的，但看程禹还是不顺眼得很。


    他听说程禹早就已经结婚了，顿时更看不起这人。


    明明有家室了还出来招惹别人，对着他家黎小羊献殷勤，这种渣男，沈聿白和程禹多说一句话都嫌弃，他稍微揽了一下黎洋的肩，让人靠自己更近了点，盯着程禹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戒备和不耐。


    程禹：「……」


    他脸上的笑僵了僵，一时没想明白沈聿白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这人也喜欢黎漫吗？


    沈聿白和程禹对视，火药味都快瀰漫出来了。


    眼看着气氛不对，夹在他俩中间的黎洋左边看看前男友，右边看看姐夫，一阵头疼，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又不对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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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赶紧转移两人的注意力，「姐……程总，多谢您的关心，您日理万机我们就不打扰了，再会。」


    说完他就拉着沈聿白的手晃了晃，意思是先走。


    黎洋最熟悉沈聿白的性格，这人骨子里固执得很，真看一个人不顺眼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把沈聿白从程禹面前带走，但没想到这人真就乖乖和他走了。


    甚至沈聿白刚刚还板着的脸现在和缓了不少，那股剑拔弩张的感觉消失，有种勐兽出去转了一圈吓跑了觊觎自己猎物的人后，重新回到猎物旁边，安心守着的感觉。


    沈聿白想，黎洋牵的是他，也是和他走的，而且在程禹面前，黎洋说的是「我们」。


    果然那个程禹什么都算不上，给黎小羊花再多钱也没用。


    沈聿白想到这里，之前在意的事情一下就更豁然开朗了——黎洋想要他的钱怎么了？这难道不是一种喜欢他的表现吗？


    不然世界上有钱有能力有名望的人那么多，为什么黎洋不骗别人就骗他？


    当然是因为喜欢他。


    想明白这一点后，沈聿白心情一下子舒畅了不少，刚刚萌生出来的那点醋意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果然他和黎小羊就是两情相悦天生一对。


    只不过围在黎洋身边的人实在太多太讨厌，他必须更早一点，让黎洋回到身边。


    第23章


    南极路途遥远，无法直达，飞机飞了十几个小时，几位嘉宾才终于来到他们的中转站——乌斯怀亚。


    他们到时，这座世界最南端的城市正值傍晚，遥远的天际线呈现出一种明暗交加的色彩，滑行降落的飞机几乎要融入浅紫色的云层中，舷窗外暮色艷丽而黯淡，海洋深蓝浩瀚，礁石上孤独矗立的灯塔环绕着暖色的光线。


    无尽的梦境感扑面而来，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


    黎洋出神地看向舷窗外的景色，额前的髮丝凌乱翘着，他刚睡醒，因为倒时差而头昏脑涨，总感觉思维比平时慢了半拍，见到如此美景都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始欣赏。


    因为久坐，他下飞机时还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幸亏身边的沈聿白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外面裹挟着海水味的冷风扑面而来，这么一吹，黎洋终于清醒了不少，他自己站好，「谢谢沈哥。」


    沈聿白垂眸看他，低声叮嘱：


    「看路。」


    但这人原本扶着黎洋小臂的手却没有松开，而是极其自然而然地向下，转而握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黎洋怔愣了一下，热意慢慢攀上脸颊。


    大概是身高有差距的原因，沈聿白的手也要比黎洋大出来不少，黎洋此时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手掌将他的左手整个儿包裹住，热意源源不断地自他的指尖流向心间。


    黎洋下意识稍稍侧身挡了一下摄像头，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现在赶紧放手，和对方在镜头前保持一个合适的不远不近的距离，可一个多星期没见，对沈聿白又实在有点太想念……


    纠结片刻，黎小羊觉得可以稍微放纵自己一把，反正现在没拍他们，那就……牵个五分钟的再松开好了。


    他心里默默计着时，跟着节目组众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忽然，大家不约而同地驻足停下，接连发出赞嘆声。


    黎洋下意识跟着抬头，而后就见浅蓝渐变为粉紫色的天幕下，巨大的澄黄月影清晰可见，无尽的海面波光粼粼，洁白的浪花裹挟着透明的碎冰，不断拍打着灯塔下的礁石。


    远处蜿蜒曲折的安第斯山脉白雪皑皑，深色的山影伏在视野中海的另一边，如同沉眠的巨龙。


    来自比格尔海峡的澎湃海风吹盪而来，冰凉的空气仿佛是它的见面礼，与众人相拥。


    这样近距离地欣赏辽阔的自然美景，所感受到的震撼自然是无与伦比的，黎洋也小小惊嘆了一声，忍不住踮脚往海岸远望，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和沈聿白牵着手的事，而五分钟的计时早已经过去。


    远处海岸边堆积的碎冰在落日的光辉中闪闪发亮，好像落了一地的钻石，像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黎洋完全被吸引，他抬头看身边的沈聿白，眼里闪着光：


    「沈哥，你看，太漂亮了。」


    沈聿白点头，但目光的落点却是黎洋的脸，「是。」


    和黎小羊牵手让沈聿白心情很不错，他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黎洋的手背，往手心里攥得更紧。


    旁边的钟宜刚好朝这边走，原本都已经走过去了，但瞥了他们俩一眼后又退了几步回来，蹙眉压低声音：


    「你们俩什么情况？一会开直播了，注意点儿。」


    「啊？」


    黎洋顿了一下，顺着钟宜的目光低头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和沈聿白十指相扣着。


    他像是被烫到般立刻松开了沈聿白的手，脸颊一瞬间爆红，心跳得飞快。


    「我们……」


    他抿了抿唇，努力找出一个漏洞百出的藉口向钟宜解释，「我们没、没什么情况，就是牵着玩的，好玩。」


    钟宜：「……」


    黎洋的话说完，钟宜还没反驳什么，倒是旁边的沈聿白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笨蛋小羊，哪有人会闲着没事干和同事牵手玩？


    在这两人的注视下，黎洋也能察觉到自己的藉口实在过于苍白无力，他颇为羞愧地低下头，浅色头髮下白皙的耳尖漫上一层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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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有点太可爱了。


    钟宜想伸手去摸他的头，但胳膊刚抬到半空目光就和沈聿白碰上，两人对视了几秒，对方什么意思不言而喻，钟宜只好轻咳一声放下手，转而慈爱又怜悯地注视了黎洋几秒。


    黎小羊这么笨又这么乖，肯定会被沈聿白拿捏的死死的，太可怜了，嘻嘻。


    她没再逗黎洋，转身跑去找岳言分享见闻去了。


    海岸栏杆旁只剩下脸皮特别薄的黎小羊和沈聿白对视，他飞快地移开了目光，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和沈聿白拉开了点距离，又有些侷促地攥了攥手，仿佛还能感受到十指相扣带来的余温。


    沈聿白漫不经心盯着他看，弯唇笑了笑，觉得可爱，但心里又冒出来点轻微的不爽。


    好想下一秒就和黎小羊表白复合公开结婚，到时候就能想什么时候牵手就什么时候牵手，想牵多久牵多久。


    按照节目组的计划，嘉宾们在乌斯怀亚住宿休整了一晚，隔天再乘船继续去往南极。


    他们乘坐的是一艘节目组安排的小型邮轮，由乌斯怀亚港出发，穿过德雷克海峡，要在海上行驶五到七天才能进入南极洲的领域。


    走运的是他们在海上航行的几天天气都很不错，风平浪静，蓝到耀眼的海面上漂浮着大块大块雪白的浮冰，夜里偶尔能听到座头鲸美妙空灵的歌声。


    黎洋有点晕船，刚到船上的前两天没适应过来，一直都没有休息好，凌晨时风浪大起来，他躺在床上感觉摇摇晃晃睡不着，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干脆坐起来打算去甲板上走走。


    他穿上衣服，打开房门，走廊里格外安静，开门关门和走动的声音都很明显。


    黎洋怕打扰到别人，尽量放轻了动作，但还没走两步，隔壁房间的门就从里面一下打开。


    穿着睡衣的沈聿白靠在门边，挑眉看他，「睡不着？」


    黎洋被吓了一跳，缓了两秒才点点头，「沈哥，你怎么也还没睡？」


    沈聿白没说话，他其实不是没睡，只是因为这两天白天看黎洋总是无精打采，猜到黎洋晚上可能没睡好，所以才格外留意了点，今晚一听到黎洋房间有开门声就醒了。


    但是他并没有和黎洋解释这些，只是随意抓了把自己凌乱的头髮，「去哪里，我陪你。」


    甲板上冷风紧促，沈聿白和黎洋站得近了些，替人挡风。


    深夜的海域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与虚无，鲸鱼空旷的鸣声随着海浪传递，这种环境很容易让人心里萌发出一种不自主的恐惧感。


    原本想出来透透气的黎洋没想到深夜的海上是这样的情形，他抿了抿唇，盯着翻滚的海浪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却刚好靠在身后沈聿白的怀里。


    对方伸手扶住他的肩，说话时温热的吐息贴在黎洋耳边，「怎么了？」


    「……没什么。」


    黎洋舒了口气，意识到有沈聿白在身边，刚刚那点恐惧忽然就像退潮时的海水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回头看向沈聿白，浅色的眼睛在甲板上冷色调的夜灯下显得像倒映在海水中的星星。


    「沈哥，谢谢你这么晚还陪我出来。」


    沈聿白「哦」了一声，低头看他，习惯性地就想逗他玩。


    「怎么谢？」


    黎洋茫然，「……啊？」


    他抬头，仰起脸看沈聿白，目光很真诚，「沈哥想要我怎么谢啊？」


    …………


    这下不说话的人变成沈聿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那些差点脱口而出的乱七八糟的话，重复劝了自己好几遍要慢慢来，心急吃不了黎小羊。


    「不、用、谢。」


    沈聿白生硬地转移话题，抬手指了个方向，「看，灯塔。」


    透过薄薄雾气，远处深渊一般的海面上，果然有一束如同明星般的光亮，在虚无的黑暗中指明唯一的航行。


    黎洋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半步，望向那盏灯，又转头看向沈聿白。


    他想，人大概也是趋光动物，对明亮无法抗拒。


    心跳是人类的灯塔，沈聿白就是他不可抗拒的心之所向。


    第24章


    和沈聿白并肩在甲板上吹了半天海风，那天晚上黎洋难得睡得不错。


    隔天是个大晴天，天和海连在一起，蓝得刺眼，水面上洁白的碎冰晃晃悠悠地飘动着，像是海上的云。


    游轮下飘了几艘用缆绳牵着的小艇，正随着波浪起伏。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在甲板上架好摄像头，几位嘉宾聚在一起猜测今天有什么新安排，船边上的叶天泽依靠着栏杆往船下看了看，当即靠了一声，目瞪口呆：


    「导演，这几艘小艇不会是给我们准备的吧？」


    「猜对了。」


    李导笑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又拍拍手，召集大家到栏杆边去看那些小艇。


    「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南极海域乘风破浪！」


    嘉宾们登时睁大了眼睛：「啊？？」


    李导笑着欣赏了一会大家震惊的神情才继续解释：


    「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规定的二十分钟内，收集尽可能多的浮标，最多的一组可是有神秘大奖可以拿哦。」


    众人闻言都挤到栏杆边去看，果然见海面上用细绳绑了很多彩色小浮标，一头系在绳上，随着洋流的方向飘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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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宜连连后退了几步，她不太会游泳，脸上写满了担心：


    「啊，不会掉下去变成鱼食吧？」


    「这个放心，安全方面节目组做了充足准备的！」李冬音拍拍她的肩，给她加油鼓气，「怎么样，怕不怕？」


    ……来都来了。


    钟宜深吸了一口气，拍了她的队友周绍一巴掌，「我们上！」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周绍有点懵，但很快反应过来，揉揉胳膊，挺胸抬头地听话跟随，「好，上！」


    其余几人都被他们逗笑，刚刚有点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被调整了不少。


    黎洋其实也有点怕，看着深不见底的海面，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但他不想拖沈哥后腿，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可沈聿白还是发现了他有点不对劲，攥着手腕把人拉到了一边，揉了揉那头小捲毛，压低声音。


    「怎么了？害怕？」


    黎洋有点纠结地攥了下衣角，在遮掩和坦白之间选择说一点小谎。


    「没，就是有一点点紧张。」


    他说话时目光闪烁，忍不住抿了抿唇，脸颊上的酒窝陷下去很深。


    沈聿白没说话，倚靠着栏杆看了他几秒，挑眉。


    「紧张，行。」


    二十出头的男生自尊心重，能理解。


    贴心的沈老师并不打算戳破黎洋，而是揽住了黎洋的肩。


    「走吧，沈哥保护你。」


    节目直播的屏幕上只留下两人的背影，但评论区却沸腾起来，一条一条刷得飞快。


    「哎呦哎呦，保护就保护干嘛要搂肩膀啊！」


    「沈哥，你的意图有点太明显了哈哈哈……」


    「完了，这对有点太好嗑了，如果他俩都不是真的哪还有什么是真的啊！」


    从大船下到小艇上的第一个感觉是摇晃。


    小艇不比大游轮，没什么抗风浪的能力，只能随着浪头起起伏伏，像在坐过山车。


    黎洋被鼓囊囊的救生衣包裹，和沈聿白并排坐在小艇中间，他被晃得有点头晕，失重感让人心里没底，下意识就攥紧了沈聿白的手，下一秒又被对方反握。


    沈聿白温热的掌心向他传递着体温，另一只手则替他拨弄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额发。


    「感觉怎么样？」


    沈聿白的嗓音在海风中不太清晰，「不用勉强自己，不舒服我们就回去。」


    被人牵着手，黎洋有点不好意思，他试着往外抽了一下，结果没抽出去，反而被攥得更紧了一点。


    「还好。」


    他不再乱动了，乖乖让沈聿白牵着，刚刚的恐惧感在脸红心跳里消散了不少。


    「好，怕的话可以……」沈聿白想说怕的话可以抱他，但是犹豫了半秒，还是决定循序渐进一点，「怕的话就拉紧我吧。」


    说完，他又多看了黎洋几眼，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和前排驾驶小艇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唿。


    「那我们就出发。」


    混杂着冰碴的海浪把小艇捲起很高，冰凉的海风裹着海水拍在脸上，实在是「神清气爽」。


    黎洋的脸都快冻麻木了，不过刚上船的失重感倒是减轻了不少，适应后感觉也挺刺激的。


    他身边有不少家世差不多的朋友都喜欢极限运动，毕竟超级富二代在得到物质满足后就要追求精神世界的富足了，什么翼装飞行、低空跳伞、自由潜水等等，包括他姐黎漫在国外上学那会儿也喜欢玩赛车，买了个俱乐部之后亲自上场，还拿过不少奖。


    原先黎洋一直不太明白这些危险的活动有什么好玩的，但此时此刻，极地的风浪席捲周身，他如同汪洋上的一片小叶，又像是被扯入暴风中的风筝，的确刺激又快意。


    水面上的那些浮标需要用一个长长的杆子去捞，拿上来拆掉后要把绳子扔回水里，再去寻找下一个。


    黎洋适应之后就不觉得害怕了，捞起浮标来也越来越熟练，不一会儿小船舱里就攒了好多个。


    沈聿白见他玩得开心，干脆把捞浮标的任务都交给他，自己勤勤恳恳当起了贤内助，负责坐在旁边拆线扔线外加给黎小羊拢头髮擦脸顺便夸夸。


    「黎小羊，挺厉害嘛。」


    被夸了的黎洋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好像也差不多到时间了，该返航了。」


    前面的驾驶员点点头，调转方向。


    船刚掉过头，水下忽然有一群闪亮亮的东西游过，随着哗啦的水声，接二连三的鳕鱼跃出了水面，碎冰混合着水珠一同溅出，鳞片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又扑通扑通潜入水里。


    它们离得那么近，溅起的水几乎掉在黎洋脸上。


    只是其中有只鳕鱼似乎有点晕头转向，跳出来的时候没找准方向，没能跳回水里，而是直接砸在黎洋和沈聿白的小艇里了，就掉在两人面前，正甩着尾巴啪啪拍打船壁。


    「……！」


    刚刚还云淡风轻的沈聿白动作瞬间僵住，脸色难看起来，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尽全力才把嘴边的脏话咽下去。


    他怕鱼。


    无论大的小的活的死的，只要是鱼这种生物，沈聿白都觉得挺恐怖的。


    阴冷的眼睛滑腻的鳞片浓重的腥味，实在是……


    沈聿白眉头紧锁脸色发白，但在下一刻，黎洋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呢，沈哥，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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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洋当然记得沈哥怕鱼，他直起身，半跪在座位上，不假思索地让沈聿白靠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沈聿白的背，又去摸沈聿白的头髮，小声安抚：


    「好了好了，没事的。」


    「我把鱼放回去。」


    他说完又温柔地摸了摸沈聿白的后脑勺，然后站起来动作很利落地拎起那条鱼用力扔回了海里。


    「扑通」一声，鳕鱼砸破水面，摇着尾巴飞速游走了。


    「好了，还怕吗？」


    沈聿白：「……」


    黎洋刚刚动作太快他都没有解释的机会，虽然他的确怕鱼，但毕竟这么大人了，倒也不用让人搂着哄。


    不过……


    沈聿白抬头看向黎洋关切的眼睛，而后，唇角向下弯了弯，眼睫垂得低低的，他重新让自己靠回黎洋怀里，脑袋贴在黎洋胸口。


    「还是怕，黎小羊你再抱我一会儿吧。」


    「好，好。」


    黎洋对沈聿白一向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好骗得很，现在立刻就觉得沈哥好可怜，心都要碎了，赶紧把自己沾了鱼腥味的手套摘掉，摸摸沈聿白靠在他胸口的脑袋。


    节目直播的评论区集体沉默了。


    几秒后，屏幕前的观众才重新把评论刷得飞快。


    「《沈哥保护你》《黎小羊你再抱我一会儿吧》」


    「不是，沈哥还有这么楚楚可怜的一面呢哈哈哈哈」


    「演的，毫无疑问，我是沈聿白十年老粉，他这就是演的。」


    「演的怎么了，小羊宝宝还是无条件相信沈哥，太可爱了呜呜，他俩就是最好嗑的！」


    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插曲，但沈黎小组收集的浮标数仍旧遥遥领先。


    等所有人都回到游轮上，大家帮着工作人员一起把其余挂着浮标的绳子都收了回来，确认没有海面上没有残留物后，众人都回到了船内大厅里，围观李导说的第一名的「神秘大奖」。


    大家围在一起，迫不及待地催促，「快快快，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呀？」


    李冬音请工作人员推来一个盖着红布的小推车，她拎着红布的一角：


    「噹噹当！神秘大奖就是——」


    红绒布「唰」地一下被拉开，几盘做法不一的菜品出现在众人眼前，鲜香的鱼肉味道瞬间席捲了大家的鼻腔。


    「鳕鱼大餐！」


    沈聿白：「……」


    黎洋抬头去看沈聿白，却被这人笑着揉了揉头髮。


    「挺好，我记得你爱吃。」


    正好快晚餐了，那几道菜被奖品得主黎小羊端上餐桌，和大家一起分享。


    沈聿白倒是可以吃鱼肉，但是他不想看见整条完整的鱼，觉得影响胃口，所以整顿饭都没怎么抬头。


    低头吃到一半，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忙忙活活了半天的黎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叫他：


    「沈哥。」


    沈聿白转头看过去，就见黎小羊抿了抿唇，望向他的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推过来一个小碗。


    碗里面盛满了雪白细腻的鱼肉，一看就是很用心地，一点点剔下来的。


    「你尝一尝，很好吃的。」


    黎洋想，这样完全看不出来鱼原本的样子，沈哥应该不会讨厌了吧？


    「……给我的？」


    沈聿白怔愣了片刻，见黎洋点头，心底软了一片，深唿吸了几次才堪堪克制住想现在就亲黎小羊一口的冲动。


    「我吃饱了，你吃。」


    沈聿白把小碗推回去，心想必须快点把人追回来了，看得见亲不着的日子他受够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回学校，十二个小时的火车，太累了就请假了一天，大家久等了^_^


    第25章


    到达南极大陆是在两天后。


    正值极夜，越靠近南极，白日就越短暂，他们登陆时是下午，连一点日光都看不到，触目所及之处只剩下深渊般的苍穹与闪耀绚丽的极光，浩瀚的星河从远处海面上流淌而出，洒满了整片夜空。


    大家并没有能仰头看太久，只惊嘆欣赏了一小会儿就被催促着戴好面罩和护目镜，埋头跟着嚮导朝前走。


    近来极地风暴频繁，大风几乎要把人吹倒，地上雪浪翻滚，空气因为细碎的雪雾而变成白色，前行时人和人要紧紧互相倚靠在一起，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强大的气流推翻。


    雪地上留下他们深深浅浅的足印，蓝绿色的极光如同长夜美丽的眼睛，温柔而冷漠地注视暴雪中的行人。


    此次行程的目的地是极地科考站，距离他们登陆的位置并不算远，只有两公里左右，天气好的情况下不到一小时就能到，但今天他们不走运，碰上大风，嚮导估计按照目前的天气状况与行进速度，至少要走一个小时以上。


    黎洋唿出一口白雾，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堆里，旁边的沈聿白怕他摔倒，牢牢扶着他的小臂。


    拉着胳膊沈聿白犹觉不够，走了没多久，他扯了扯面罩，凑近黎洋耳边问：


    「这样靠得不够近，不太能抗风，你要不要抱着我？」


    「啊？」


    黎洋抬头，尽管隔着护目镜、面罩、帽子等重重装备，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他还是莫名感觉脸热了起来。


    「抱、抱着吗？」他攥了攥冷到有点发麻的手，犹豫道：


    「这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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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在录节目，如果他和沈哥互动太密切，会不会影响到沈哥？可是现在风这么大，抱着倒也的确有必要，说起来也算合情合理，那……


    黎洋犹豫思考了半晌，拿不定主意。


    正当他纠结时，耳机里忽然传来滋滋的电流声，不太清晰的说话声响起，是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嚮导通过无线耳麦提醒大家：


    「一定要小心，雪路崎岖，雪下可能有坑洞或者石头，大家下脚的时候一定要谨慎一些！」


    结果话音刚落，黎洋就一脚踩空，踉跄一下，整个人朝旁边摔过去。


    尖利风声在他耳边唿啸而过，眼看雪地越来越近，电光火石之间，黎洋闭紧了眼睛，但胳膊忽然被人用力拽紧。


    沈聿白想也没想就上前半步拉住他，着力点刚好在黎洋刚刚踩空的地方，重心转移作用下，两人的位置调转，黎洋被甩到地面上，沈聿白则重重摔了下去，雪直接漫过头顶。


    「沈哥！」


    黎洋脸色一下子变了，慌乱站起来，赶紧去拉沈聿白。


    周围的几个嘉宾也立刻惊唿着凑近，七手八脚挤过来帮忙。


    幸好摔下去的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只是个一米多的小断层，积满了新雪，没什么危险，没几分钟沈聿白就被众人重新拉上来，身上头上到处都沾了一层雪沫。


    他没顾得上拍雪，而是先去看黎洋，上上下下都摸了摸。


    「没事吧？摔倒了吗？」


    刚刚看着黎洋踩空摔倒，他吓出来一身冷汗，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我没事。」


    黎洋摇头，声音仍带着急切，甚至有一点颤抖，「哥，你有没有事？」


    他鼻腔一阵发酸，眼眶红了一圈，围在沈聿白身边拍拍这里摸摸哪里，很不放心地询问：


    「有没有伤到哪里？摔疼了吗？」


    他这么一问，沈聿白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左手腕有点疼，应该是刚刚摔下去的时候折了一下，但痛感不明显，也没脱臼，问题不大。


    「手腕好像折了一下，不过没事，不疼。」


    沈聿白甩了甩左手，他当然没忽略刚刚黎洋声音里的哭腔，立刻觉得自己摔这一下挺值的，但又不捨得黎洋伤心，只好赶紧转移话题哄人：


    「好了，真没什么事。」


    他谢过大家，又伸手揉了揉黎洋的头，语气里带着安抚。


    「刚才问你能不能抱着呢？想好没有？」


    「嗯。」


    黎洋声音闷闷的，什么也不说了，凑过来搂住沈聿白，还很小心地避开了沈聿白的手。


    沈聿白垂眸笑了一下，手随意搭在他后颈上，嘴里说出来的话很是道貌岸然：


    「嗯，感觉这样安全多了。」


    黎小羊还是很在乎他的嘛。


    确认这一点之后，沈聿白心情轻松了不少，甚至有些飘飘然，只要黎洋对他也有几分喜欢，那他就什么都不想在乎了。


    掺杂隐瞒和谎言又怎么样呢？反正黎小羊又不是不喜欢他。


    在风雪里走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大家都被冻得够呛，还好风暂且小了下来，一行人脚步加快，很快就看到了科考站的房屋。


    有几个人影站在房前，是科考站里准备迎接他们的工作人员，最前面的那个年轻科考员叫刘小原，很热情，见到他们后立刻大幅度挥手，又小跑着过来和他们打招唿，示意大家赶紧进屋。


    「刚刚还在担心呢，终于到了。」


    刘小原和他的几个同事带黎洋他们进到了科考站内部，入口处是一个大约十几平米的单独小房间，可以用来换衣服，室温并不高，温凉，是从寒冷环境进入到温暖环境的一个过渡地带。


    但对于刚刚在雪里走了快一个小时的众人来说这已经足够暖和了，大家互相把雪拍掉，脱下沉重的防寒服挂好，这才长舒一口气，歪七扭八地坐在一起休息。


    科考站来接他们的几个队员都是年轻人，大家年龄相近，很快就熟悉起来。


    钟宜一边捶腿一边吐槽，「天吶，总算到了一个没有风的地方，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刘小原就笑，「这还不算风最大的时候呢。」


    他想了想，又道：


    「不过明后几天的天气都不错，应该没有太大风，今晚大家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等到明天，我带大家乘船去周围看一看。」


    在入门的换衣间里待了十几分钟，等大家都缓得差不多后，刘小原带众人进入了站内的大客厅，也就是平时科研员们平时生活起居的地方。


    客厅里非常温暖，有柔软的大沙发，还有一个小水吧。


    大家一人捧一杯热饮，一大口喝下去，残留的寒冷立刻被驱散了，几个人都放松下来，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只是黎洋有点心不在焉，他总看向沈聿白的手腕，能看到很明显的一片红肿，估计到晚上就会变成淤青。


    看着就很疼。


    沈聿白注意到他的眼神，心里软了一下，低声安慰他，「真没什么事，刚让这边医生看了，皮肉伤而已，不严重的。」


    黎洋很乖地点头「嗯」了一声，只是一直到晚上睡觉还总记挂着沈聿白的手。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想起来自己包里好像有个活血化瘀的喷雾，是家庭医生给他准备的，效果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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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洋立刻起来翻找。


    把带来的行李都打开，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了一地，最后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一小瓶喷雾。


    黎洋心情好了不少，拿起喷雾就往外走，但到沈聿白房门前，敲了门才想起来现在是深更半夜，动作一下子顿住。


    他看了眼表，已经马上十二点了，今天大家都很累，肯定睡得也早，如果现在敲门的话估计会打扰沈哥。


    黎洋的手停在门前，犹豫不决，但没纠结几秒，房间里就传来脚步声，接着，房门被人一把拉开。


    沈聿白见是他，有点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黎小羊，怎么了，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黎洋赶紧把自己手里的药瓶递过去，「沈哥，我有跌打喷雾，你手腕最好涂一点药，这样好的快一点。」


    那玻璃药瓶被黎洋攥在手心半天，带着黎洋的体温，摸起来温热。


    沈聿白挑眉，脸上多了些不明显的笑意，他接过药瓶拿在手里把玩，又抬眼看黎洋，态度很认真地询问：


    「这个要怎么用啊？」


    「直接喷上就可以吗？还是需要涂抹均匀？要不要揉啊？」


    他眼里的笑意加深，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注视着黎洋，嗓音里带着一点请求，又偏偏装得很正经：


    「我没有用过这个，黎洋，你能不能帮我涂一下？」


    「啊，对，这个喷完之后是需要按揉一下的。」


    毕竟沈哥是为了帮他才受伤的，黎洋心里本就愧疚，此时就很有报恩的自觉，见沈哥开口要求就立刻点头，他进到沈聿白房间里：「沈哥，我来帮你涂。」


    凉丝丝的喷雾洒在淤青上，黎洋牵过了沈聿白的手，用自己的掌心轻轻帮人按揉着。


    药油与皮肤摩擦出热意，芳香的药草味在空气中隐隐传递开，沈聿白的房间只开了盏小灯，此时正亮着暖黄的光晕。


    在这样的夜晚，两人对视，气氛无端就掺杂上了几分暧昧。


    黎洋目光闪烁，他移开和沈聿白交接的视线，低下头盯着对方正接受按摩的手腕看了一会儿。粘稠的沉默让他心跳如鼓，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他甚至在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不会太大，会不会被沈聿白髮现。


    于是黎小羊没话找话，「沈哥，来找你的时候，本来以为你已经休息了，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觉呢？」


    沈聿白右臂支在旁边桌上，托着脸看他，嗓音懒散：


    「睡不着，失眠了。」


    这次倒是真没有在骗黎洋，他闭上眼躺床上，就会想起来今天黎小羊因为担心他而红了眼眶的可怜模样，越想越心跳加速，反覆思考黎洋到底有没有喜欢他，有多喜欢他。


    想来想去，自然就睡不着了。


    「睡不着？」


    黎洋下意识蹙眉，神色担心，休息不好很影响人身体状况的……


    「那要怎么办啊？」


    他在脑子里搜寻有关调整失眠状况的方法，一抬眼，却不期然和沈聿白撞上视线。


    对方的眼里带了点笑意，重复黎洋的话：


    「是啊，那要怎么办啊？」


    黎洋的心重重跳了一下，透过沈聿白的眼睛，忽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他耳尖发热，说不出什么话了。


    在《山野》剧组里，两人在一起之前，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暧昧期。


    那个时候他们对这段关系都看得不太清楚，捉摸不透自己或对方到底萌生的是一种什么情感。


    黎洋还好，至少他明确地知道自己是在暗恋，沈聿白则花了不断一段时间用来认清自己的心意。


    沈聿白那个时候晚上就常常失眠，黎洋就睡在他的身旁，窗外的溪水声与明亮的月光倾泻而入，沈聿白听着黎洋的轻柔绵长的唿吸声，心跳如鼓。


    在遇到黎洋之前，沈聿白从没对谁产生过类似于「心动」这种感情，就连情窦初开的年纪，别人都在早恋，他天天忙着剧组学校两边跑，别说恋爱，连个闲聊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沈聿白这人说到底是有一点固执的，他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一定是认认真真喜欢，谈个恋爱就要过一辈子那种，所以势必不可能轻易恋爱。


    他原以为自己会认真地、谨慎地挑选恋爱对象，可事实上，当真的出现这么一个人的时候，理智就完全不起作用了。


    黎洋只要看他一眼，他就缴械投降，什么乱七八糟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过去把人抱进怀里就够了。


    两人的床离得很近，不大的房间里，沈聿白翻来覆去的声音很明显。


    黎洋侧身朝他看过来，声音带着一点睏倦，显得很柔软：


    「沈哥，是睡不着吗？」


    「嗯，有一点。」


    沈聿白一听他说话，就觉得心变成融化了的冰淇淋，甜滋滋黏煳煳，恨不得现在就把黎洋抱在怀里揉揉。


    只不过在黎洋面前还保持得很像正人君子，「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


    黎洋揉揉眼睛，给他出主意，「你睡不着的话，可以试试数羊呀。」


    沈聿白闻言就笑了，片刻，他很温柔地低声道，「差不多吧，我是在想小羊。」


    「可是适得其反了。」


    ……


    想起以前的事，黎洋只觉得有一股血冲上脸颊，一时间分不清是脸颊更烫还是和沈聿白接触的掌心更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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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药已经揉得差不多了，他抽了张旁边的纸巾胡乱擦了擦手，鸵鸟似得逃避：


    「沈、沈哥，药涂好了，晚安早点睡，我就先走了。」


    沈聿白也没拦他，站起身送客。


    他朝黎洋微微笑了下，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气，慢悠悠道：「晚安，我会早点睡的，睡不着就数羊好了。」


    第26章


    刘小原说的没错，隔天果然天气很不错，风小了许多，雪也停了。


    虽然是极夜时期，但从窗户看出去，外面并不很黑，积雪照出来白亮亮的一片。


    大家吃了早饭，一起在客厅收拾行装，准备一会儿和科考站的研究员们一起乘科考船出行。


    出门前，刘小原手里提了一桶虾，活的，看样子是刚打捞出来，活蹦乱跳，有只还跳到了地上。


    黎洋弯腰把它捡起来扔回桶里，有点好奇，「这个是用来吃的吧，拿出去干什么呢？」


    刘小原笑了笑，回答他，「是用来餵企鹅的。」


    「诶，有企鹅吗？！」


    几个嘉宾闻言都兴奋起来，立刻凑到门边，很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企鹅。


    等研究员打开门，大家一齐涌出去，果然见科考站前的不远处就有只胖胖的幼年帝企鹅，短翅膀短腿，蓬松的绒毛炸开，站在雪地里像只毛绒玩具，也不怕人，听到脚步声后就开始晃晃悠悠朝这边走。


    刘小原拎着桶过去，哗啦啦把虾倒在地上，闻到食物味道的小企鹅很高兴地支棱起翅膀叫了一声，然后把整个上半身都伸进虾堆里，埋头苦吃。


    众人蹲在旁边围了一圈。


    钟宜双手捧心，「呜呜呜好可爱啊！」


    旁边的黎洋、岳言、叶天泽勐勐点头。


    小帝企鹅像个灰色芝麻毛球，胖乎乎圆滚滚，看得人心都化了。


    只有一旁的周绍皱起了眉，他蹲下身盯着小企鹅观察了半天，抬头看向刘小原：


    「师哥，它的眼睛……」


    刘小原和周绍是一个学校的，还曾在不同时段同一个老师的门下受教过，虽然不是很熟悉，但也算师兄弟。


    听师弟提出来，刘小原点了点头，嘆了口气。


    「这只小企鹅看不见。」


    他眯起眼睛望了一下天空，脸上是很怅然的神情。


    「……这里有很多动物都是瞎子。」


    刘小原的话音落下，大家都愣住了，刚刚的笑意僵在脸上，像是被冷风冻住。


    「简单来说，这些年温室效应越来越严重，不可避免的，极地上空的臭氧层空洞规模也越来越大。」


    「过量的紫外线得不到吸收，而动物又无法自我保护，所以越来越多的极地生物受紫外线影响出现了视力问题。」


    刘小原俯身去摸了摸小企鹅的头，又低声道：


    「我们在科考站附近发现这只小企鹅的时候它才刚三个多月大，父母不知道为什么没在身边，而它又完全看不见，马上就要饿死了。」


    「按理来说，人类是不应该插手自然发展的，可是当时没人能忍心见死不救……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是罪魁祸首。」


    「所以科考站的几个研究员就开始时不时投餵一下它，我们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小拉撒路。」


    刘小原的话让大家的心情沉闷下去，看到企鹅的兴奋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惭愧与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这些动物的无能为力，大家一路上几乎都没再说话，一直到登上科考船，看到广袤的海域，这才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海上的风更要比陆地上更紧一些，人被吹得都有点摇晃，站在船边要紧紧扶着栏杆上冻硬了的粗缆绳。


    海面上散落着无数透白的浮冰，在这样的气候下，似乎连浪也变得坚硬冷脆。远处白色的天与白色的海连在一起，放眼望去，茫茫天地间都变成了通体一色的白。


    虽然南极洲已经进入了极夜，太阳无法越过地平线，但临近中午时，天色还是会亮起来。周遭呈现出一种浅淡的暮色，光很冰冷，不过在冰雪的映射下并不算太昏暗。


    水面薄薄的一层碎冰不断被行进的船身压碎，浮冰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等到考察船行进至看不见岸边的海域，浪就越发急促起来，船身随着风浪颠簸，摇摇晃晃，为了安全起见，刘小原让大家都先进了船舱。


    可是舱门虽然能挡得住风，但却消减不了海浪的威力，除了几个海上作业经验丰富的科研员外，其他人一时之间根本站不稳，一个大浪拍在船身上，震盪的力道就让大家跟着哗啦啦摔了一地。


    「大家小心一点，别摔伤了。」


    刘小原拉着安装到墙上的把手，提醒道：「桌椅都是锁在地板上的，墙上也有扶手，大家可以互相搀扶着过去坐下或站稳，等一会儿风停下来就好了。」


    黎洋原本是不晕船的，但现在也被晃得晕乎乎，站都站不稳，整个人被沈聿白搂着腰揽在怀里。


    他们靠在舱内的某个安装了把手的墙角，紧贴着墙，沈聿白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抱着黎洋，两人这才堪堪站稳。


    沈聿白低头看他，「头晕吗？」


    「有、有一点。」


    这个姿势下，两人靠得太近了，黎洋甚至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沈聿白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耳尖，又痒又麻的细微触感像一簇簇小小的火花，一路烧进心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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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洋心跳得飞快，他胡乱揉了下自己的耳朵，逃避似地稍微侧过身去，但距离一拉开，他抬眼就会无可避免地和沈聿白对视。


    对方安静注视着他，深黑色瞳孔里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然而然的笑意。


    黎洋的心就如同船舱外喧闹的海面，完全安静不下来了。


    下一秒，又一个大浪卷过来，拍在船身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巨响，即便众人已经站稳扶好，但不免还是跟着船舱的晃动踉跄了一下。


    沈聿白反应比较快，在黎洋摔倒之前将黎洋夹在了墙角和自己之间，用身体把人整个儿挡住，创造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小空间。


    他怕黎洋撞到头，在风浪稍缓时把自己的手垫在了黎洋脑后。


    「有没有碰到哪里？」


    黎洋仓促摇头，贴着对方肩膀的脸颊发烫，整个人想要尽力往后靠一点，可后面是退无可退的墙壁。


    沈聿白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他稍微低下头，额前的髮丝垂下，很轻地擦过黎洋的皮肤，注视着黎洋的目光恍若暗河中的漩涡，要将人拖拽其中无法自拔。


    两人的唿吸胶着在一起，几乎分不出你我。黎洋的心跳如同急促的鼓点，周身被沈聿白的气息裹紧，他们离得太近，就好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沈聿白下一秒就会低头和他接吻。


    头脑空白的黎洋在艰难思考下认清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沈聿白是在故意引诱他。


    尽管没有说话，但任何肢体语言、任何目光都在明晃晃传达着这样的暧昧邀请——


    要接吻吗？


    船只仍在摇晃，风浪也依旧没有停下，狭小的角落里氧气似乎要被消耗殆尽，黎洋觉得自己晕船的症状没有得到缓解，而是愈发严重了。他不自觉地吞咽，睫毛颤动，喉结很清晰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被海妖蛊惑的可怜水手，无法克制向沈聿白靠近。


    在两人的唇瓣差几毫米就要贴上时，沈聿白忽然退开了一点，和黎洋拉开了足以看清彼此脸上神情的距离。


    「黎洋。」


    他空出来一只手，捻了捻黎洋通红的耳垂，慢条斯理地把规则讲清楚。


    「只有我男朋友可以亲我。」


    所以别再躲着我，所以快和我复合。


    黎洋睫毛微颤，他像是忽然清醒过来，脸上的血色消退了大半。


    「……抱歉。」


    黎洋深吸了一口气，仓促地垂下眼睛，不再和沈聿白对视。


    他并非不愿和好，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喜欢眼前这个人，多渴望重新和这个人谈恋爱，但还有太多难以开口的问题没得到解决。


    正是因为太在意，所以他不能就这样潦草地和沈聿白复合，至少现在不可以……


    黎洋说完就转过脸去，不再看眼前的人，浓密的睫毛垂下，深深遮住眼里的情绪。


    刚刚的暧昧气氛在沉默中消散，如同船下支离破碎的冰面。


    沈聿白蹙眉沉默片刻，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气。


    他并没有在生气，他只是不明白，黎洋明明就还很在意他，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表现出来。


    外面的风浪并没有持续太久，喧嚣的海域逐渐安静了下来。


    大家从船舱中走出去透气，没人注意到刚刚角落里发生了什么。


    刘小原站在船头，指着远处天边遥遥一道白线，扯着嗓子好让自己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更清晰：


    「那里就是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


    大家一齐挤过来，踮脚朝那个方向看，随着船的行进，视野中的那道白线越来越长、越来越高，连天的冰川仿佛是南极海域中拔地而起的巨墙，森冷的寒气笼罩着整个周边区域，墙下汇集着来自冰层的淡水，与海水划开了一道颜色分明的分界线。


    极地滂湃的风浪在冰墙的墙体上留下深深的风蚀痕，但那些沟壑放在整座巨墙上却又只是像不值一提的轻浅剐蹭，抬头看，这些古老的冰川足有几十米高，遮天蔽日，而左右去望又遥遥不见边际，仿佛这整片海洋不过是一碗清水，而巨墙是无法逾越的碗沿。


    人在这种庞然巨物之前很难不被震撼到，在无边汪洋之中、不可见全貌的巨墙之下，小小的科考船如同水碗中一粒微不可察的芥子，人类的渺小与自然的可怖在此刻尽显。


    大家齐齐仰头看去，连唿吸都忘记了。


    「这就是南极冰墙。」


    船上一时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刘小原的声音把这份像冰层一样的安静敲碎，他和大家开玩笑，「看起来太不可思议、太不真实了对吧，像不像世界尽头？。」


    大家怔愣着点头，好半天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叶天泽拍着胸口感嘆，「靠，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都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性了。」


    其他人深有同感，一边深唿吸一边点头，「太有压迫感了。」


    黎洋还有些走神，双手抓着栏杆，好半天才回头，他的目光与沈聿白交汇，不自觉心跳怦然。


    刚刚在冰墙下仰望时，黎洋下意识屏住唿吸，头脑一片空白，他想了很多问题，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在这样鬼神之力也不可及的宏伟自然造物之前，人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


    接近一千亿光年的宇宙、拥有四千亿恆星的银河系、地球上一亿多平方千米的土地与三亿多平方千米的海洋，这庞大的浩瀚的一切之下，人不过是大千世界的一粒微尘，个体生命的生老病死、爱恨离合都不再具备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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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空旷世界中，渺小的灵魂是没有方向的无根浮萍，身后同伴们的说话声仿佛很遥远，黎洋茫然地回头，他并不知道自己回头是想要看什么，可在目光触及沈聿白那一刻，心已经替他聚焦。


    虚无苍白的世界被染成彩色，浩瀚无垠的一切急速收缩，他的目光里只留下这一个人，空旷的缝隙被塞满，两颗心便是全世界。


    他总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喜欢沈聿白，分不清今天比明天是多一点还是少一点，但在此刻，这份喜欢的份量又轻而易举地变得显而易见。


    这是鼓起的风帆下抛锚搁浅的船，停泊在此，心甘情愿。


    灵魂漂泊无依，爱是心的锚点。


    作者有话说


    请给我一个小海星吧^_^


    谢谢大家！


    第27章


    预定的行程还没有结束，当夜，大家是住在船上，听着风浪与海冰碰撞的声音入眠。


    而隔天一大清早，科考船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灰色的岸线变得清晰可见，大家才吃完早饭，船员便把船抛锚停泊在了一道岩石组成的天然港湾之中。


    众人走出船舱到甲板上，登时被大风吹得差点站不稳。


    「大家快整理好需要的装备！」


    刘小原站栏杆边，风把他的外套吹得烈烈作响，他没在意，而是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海岸向众人大声介绍：


    「欢迎来到南极大陆最大的无冰区，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麦克默多干谷！」


    麦克默多干谷并不像南极大陆其他部分一样覆盖着深深的冰雪，它的地表触目可及大部分是裸露的坚硬岩石，可即便如此，在这里徒步行走依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里之所以是干谷，除了降水少的原因外，就是因为此地的风速极高，几乎能达到每小时二三百公里，极端的干燥与终日不停的大风让冰川很难在这里形成。


    人顶风行走其中，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挪动一小段距离，所以短短一段路大家也走得十分辛苦。


    程禹贊助的外套防风保暖效果很好，最外面一层布料有特殊涂层，摸起来有点像塑料，风一吹就会发出坚硬的脆响，大家挤在一处，在哗啦啦的衣料摩擦声中艰难地埋头苦行。


    「这几天吹的风比我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


    耳机里传来叶天泽痛苦的抱怨，大家都笑起来，很快又听到刘小原给大家加油鼓气，「再坚持一段路！不要放弃！我保证一会儿能看到让所有人都觉得不虚此行的景色！」


    就像望梅止渴似的，听他这么说，各位嘉宾都跟着打起劲来，继续埋头顶风前行。


    随着往麦克默多谷中深入，大家视野里能看到的冰雪渐渐多了起来。


    信号不太好，耳机里刘小原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并不妨碍听清楚：


    「再往前走，是泰勒冰川的终点，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里。」


    风似乎渐渐小了下来，大家唿吸顺畅了不少，趁着轻松加快了脚步。


    不远处开始能听到隐约的水声，正午黯淡的光线照在薄薄的冰面上，银光闪闪，大约能看出来那是一片湖泊。


    走在最前面的刘小原喘着粗气，但声音难掩兴奋。


    「这个湖泊叫邦尼湖，水源是由冰川提供的。」


    他指着邦尼湖的方向伸手，示意大家去看，「我们此行最值得期待的地方到了。」


    刘小原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此刻嗓音包含感慨与期待，他一字一顿——


    「血、瀑、布。」


    大家往前迈上最后一个小坡，站直身体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湖泊旁的冰川上，果然有一道瀑布正倾泻而下，而让众人不由得睁大眼睛的是——那瀑布流淌的水居然鲜红如同血液。


    在这里，众人早习惯了白的冰雪，灰的岩石，以及长久以来的黑夜，眼前乍一出现这样鲜明的红，竟都迟迟反应不过来，愣在了原地。


    抬头望去，洁白的冰川仿佛被撕裂，露出了鲜红的内里，而那道血瀑布就像冰川蓬勃的心脏，在零下几十度的凛冬中仍奔腾着流淌着，正源源不断地将热血汇入湖泊。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目瞪口呆许久，钟宜结结巴巴地发问，「为什么瀑布水会是红色的？」


    黎洋和沈聿白并肩站在一起，他盯着那瀑布看了半晌，擦了下自己的护目镜，好奇猜测：


    「是因为藻类吗？」


    叶天泽也疑惑皱眉，挠头道，「不知道诶，不过这里居然还能有瀑布，我以为会结冰的。」


    周绍和岳言对视一眼，一齐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因为藻类。」


    大家走近去观察，能看到那水真的是很鲜明澄澈的红色，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从藻类猜到化学物质，争论不休时，绕着瀑布边走了半天的刘小原才开始给大家答疑解惑。


    他笑着提问，「大家可以猜一下，血瀑布的水来源于什么地方呢？」


    这一题叶天泽飞速抢答，「当然是冰川。」


    毕竟血瀑布就是从泰勒冰川流出来的嘛。


    但下一秒就被刘小原利落否认：「错。」


    叶天泽刚仰起脸的脸又垮下去。


    「可这不就是从冰川上流下来的吗？」


    「嗯……」


    刘小原摇了摇头，纠正道，「准确来说，血瀑布的流动水源自冰川下面一个已经形成了一百多万年的盐水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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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众人解释，「湖水在南极大陆的基岩中吸收了足够的铁，而这些含铁盐水由于冰川作用又一直处于高压状态，需要向低压移动。在这个移动的过程中就渗入了泰勒冰川的缝隙，又向外渗透出来。」


    「当水流自冰川中喷涌而出时，水中的铁氧化变红，加之含盐量高的原因难以冻结，这才形成了永不冰封的血瀑布。」


    大自然同样拥有命运，这世界上所具备的每一道景色，都是由无数个恰到好处铺垫而成的。


    听完刘小原的讲解，节目组的众人再一次感嘆自然的玄妙，都拿起设备想要记录下眼前震撼人心的景色。


    黎洋也不例外，他拿着相机站得稍远了些，低头调整镜头。


    而有人站在不远处，用同样认真而专注的目光望向他。


    黎洋在拍瀑布，沈聿白在拍黎洋。


    岳言的镜头刚好无意记录下这一刻，她调出来看，意外地发现居然拍得很有美感。


    画面中色彩的冲击极其鲜明，岩石漆黑，冰雪洁白，鲜红的瀑布自冰川裂隙中喷涌而出，而画面中的两个人站得不远不近，黎洋的目光落在冰川上，而沈聿白的目光落在黎洋身上，同样在安静的守望。


    岳言立刻把照片拿给身边的钟宜看，当即就获得了对方的高度赞扬。


    「哇，言宝你太厉害了啦！这拍得也太好看了，好有宿命感。」


    钟宜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哼笑道，「必须给他们俩看看，沈老师肯定会很感谢你的。」


    说着，钟宜就挥手朝那边的两人喊：


    「沈老师、小羊，过来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被点名的沈聿白和黎洋对视了一眼，一起朝这边走过来。


    「怎么了？」


    黎洋收好自己的相机，「是有什么东西？」


    「噹噹当——」


    岳言就把自己刚刚拍的那张照片展示给二位主角，「怎么样？」


    旁边的钟宜双手抱胸，非常肯定，「这发到网上，你们cp超话都得刷爆。」


    照片主人公之一黎洋一下子睁大了眼，他下意识看向沈聿白，目光交接的那一瞬又立刻慌乱地转回头，心脏砰砰直跳。


    他刚刚根本没发现沈哥在看他……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哥也是会这样关注他的吗？


    黎洋有点脸热，又想那张照片拍得真的很好，好想存下来，等回家一定要装个相框摆在床头柜上天天看。


    等等，摆在卧室天天看的合照好像是结婚照……这么一想，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


    黎洋不太好意思，旁边的沈聿白倒是大大方方开口要了。


    「拍得真不错，发我一份，谢谢。」


    对面的钟宜和岳言当即笑成一团，满口答应下来。


    黎洋脸皮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最后还是沈聿白贴心地解救了他，握住了他的手腕，和两人告别：


    「谢谢你们的照片，我们俩先去那边看看。」


    钟宜和岳言的说笑声渐渐变小，在谷地里走了好几分钟，黎洋才稍微缓过来，他的手腕还被沈聿白握着，心脏仍在急促而有力地跳动。


    他说不出什么话，沈聿白也没说。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漫步。


    「黎洋。」


    沈聿白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向身边的人，他伸手捧住黎洋的脸，让人和他对视。


    「回去之后，我们好好谈谈。」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和好


    第28章


    麦克默多干谷距离科考站很远，回去的路上船开了很久，等到达时已经深夜了。


    黎洋当然没忘沈聿白说的「谈谈」，他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心里像是塞满了一团乱糟糟的麻线，明明早就有过想和沈哥坦白一切的打算，但真到了这一步，他却又无法控制地生出胆怯。


    尽管现在他们之间并不缺少暧昧与温情，但黎洋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隐瞒的基础上。


    所以他没办法不害怕，没办法利落地在得过且过与和盘托出之间做出决断，他在担心沈聿白看清他是什么人之后会讨厌他，担心两个人的关系会降至冰点，担心他的喜欢也会变成沈聿白口中沉重的负担……


    一想到这些，黎洋就像泄了气的气球，纠结了一路最后还是决定先找个藉口矇混过关。


    他慢吞吞跟着沈聿白并肩走到房间门口，见沈聿白示意他拿钥匙开门，他站在门前没动，支支吾吾提议：


    「沈哥，今天太晚了，要不然还是先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明天，不，后天再……」


    沈聿白闻言就眯了眯眼，左手随意搭在他后颈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不行，黎洋，不要逃避。」


    这人明明神情称得上温和，眼里却隐隐透出一种危险感，就好像咬住了猎物的野兽。


    「什么明天后天，今晚就是不睡觉，也得给我把话说清楚。」


    他已经等的够久了。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对视僵持了几秒，沉默蔓延开，看沈聿白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最后还是黎洋率先败下阵来，他移开了视线，心脏砰砰乱跳，仓促地低头摸出钥匙开门。


    有那么一瞬间，黎洋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要参加重要的期末考试，可卷子摆在面前，他严阵以待，脑中却没有一个字是正确答案，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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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门，按开灯，这间略微有一点凌乱的小房间在光线下一览无余，黎洋拉了把椅子到桌边，示意沈聿白坐下，然后就开始忙这忙那企图拖延时间。


    「沈哥，我、我去给你泡杯茶。」


    他还真在摊开的行李箱里翻出来盒茶包，端着水杯转身就去找饮水机，背对着沈聿白，开了最小的水流，有点紧张地一边咬着嘴唇一边看热水慢慢盖过茶包。


    而沈聿白也没有出声催他。


    等到黎洋磨磨蹭蹭终于接好了那杯水，他转过身，「沈哥，茶好了……」


    可沈聿白却恍若未闻，没有抬头看他，而是正垂眸盯着桌面上的某个东西。


    黎洋随着这人的目光看过去，拿着杯子的手就勐地颤抖了一下，溢出来的茶水洒了满地。


    桌上敞开的小盒子里，躺着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金属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而温润，是黎洋头髮的颜色。


    这戒指平时黎洋都有好好收起来，只是前几日刚来这里那天，他翻箱倒柜给沈聿白找跌打喷雾，这才意外把它翻了出来，后来放在桌上就忘了收回去。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恰好被沈聿白看到……


    黎洋的心一下子紧绷起来，唿吸微滞。


    而桌边沈聿白自看到那枚戒指后心情就难以自抑地好起来，节目录制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没有见到黎洋戴过这个戒指，原先还以为是丢了，这么一看分明是有好好留着呢。


    不仅好好留着还随身携带，还摆在床边的桌上每晚睡前都能看到的位置……


    沈聿白愈发笃定，黎小羊果然还是喜欢他的！


    这个认知就像一蓬轻软芬芳的花，接二连三在沈聿白心里盛开，他拿起那枚戒指，尚且带着凉意的金属在他的掌心被暖热，仔细去看，还能看到戒指内圈他当初亲手刻下的两人的名字。


    「黎小羊，这戒指还留着呢……」


    沈聿白笑了一声，原本不稳的心放松下来，他忍不住带了几分得意地开玩笑道：


    「是不是故意留下来的？分手了也还是余情未了很喜欢我？分手后都这么喜欢，在一起的时候肯定更喜欢，或者在一起之前就暗恋我吧，小羊你是不是蓄谋已久？」


    说这话时其实沈聿白没想太多，他的本意只是想证明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在谈恋爱而非交易，他想让黎洋承认自己的心意，但没想到黎洋在听到这话后却是一副警铃大作的模样。


    「不是！」


    黎洋慌乱地反驳，唿吸都比平时都急促了几分，唇瓣微微颤抖着，脸色瞬间苍白了大半。


    他夺过那个戒指攥在手心，用了极大的力气，带着沈聿白体温的金属指环将他硌得生疼。


    下一秒，房间的窗户被打开，寒风涌入，黎洋用力将戒指抛出，扔向了漆黑一片的雪夜。


    「黎洋，别……！」


    沈聿白伸手想拦却没成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淡金色的弧线，随后便落在雪里，连声音也没有。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窗户还开着，喧嚣的风雪将两人之间难言的气氛填满。


    黎洋抬头看沈聿白，目光慌乱又仓促，他眼眶泛红了一圈，胸口仍在微微起伏着，看起来有几分让人心碎的可怜的狼狈。


    「不是故意留下来，也没有蓄谋已久。」


    「只是……只是忘记扔掉了。」


    空戒指盒孤零零躺在桌上，黎洋浑身紧绷，在桌边僵直地站了半天，当关门声响起后才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深深弯下腰，趴在桌面上再抬头。


    沈聿白走时脸色阴沉的难看，但仍没有忘记替他把窗户关上，刚刚吹进来的雪落在桌上，很快融化成了小小的水滴。


    黎洋的脸一片潮湿，分不清是融化的雪花还是掉下来的眼泪。


    他当然捨不得扔那枚戒指，几乎是在戒指脱手的那一秒就已经心生悔意，他恨自己太冲动，在听到「蓄意已久」四个字时太慌不择路，因为他怕沈聿白髮现事实真的如此。


    窗外唿啸的风声透过厚厚的玻璃传来，今夜骤雪，那枚小小的指环陷在无尽的银白之中，除非极地的冰雪尽数在烈阳下融化，否则今夜过后，大概永远也无法再找回来。


    走廊里的灯几乎都暗了下去，已经太晚，所有人都休息了。


    黎洋没有再犹豫，他穿好雪鞋和外套，将拉链拉到下巴上，胡乱抹了把眼泪，加快脚步走向戒指落下的地方。


    雪地在科考站的路灯下映出冷冷的光，风正紧促，吹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黎洋裹紧了外套，低头在雪地里一寸一寸翻找着，他出来时戴的手套太薄，还不防水，在雪地里翻了一会就湿掉了，表面的纤维很快就冻硬，指尖在低温下又痛又麻。


    可找了许久，找到黎洋浑身都被冻得有些发麻，窗下那一小片地方每一寸都被翻找过，戒指仍然不见踪影。


    「怎么还是没有呢？……明明就是在这个方向的。」


    黎洋鼻腔又一阵泛酸，心里被烦闷的情绪包裹，他干脆自暴自弃地摘了那个湿冷的手套，大滴的眼泪落在手背上，一时竟分不清是冰凉还是灼痛。


    他胡乱抹了把脸，想继续去翻找，可指尖还没碰到雪就被人攥住。


    黎洋怔愣着抬头，漫天飞雪下，沈聿白垂眸看向他，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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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睛如同寒冷的雪夜。


    「黎洋，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


    黎洋匆匆别过脸去，生怕这人看见他脸上的泪痕，可尽力想要伪装出平静的嗓音还是泄露了一丝哭腔。


    他被沈聿白攥着手腕拉起来，对方沉默着盯着他看了两秒，没说话，而是也摘了手套，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


    来自体温的热意顺着冰凉的指尖一路流淌至心底，黎洋原本强忍着的情绪在此刻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怕戒指找不到，又怕沈聿白真的开始讨厌他。


    冷风里，黎洋将额头抵在沈聿白肩上，眼前一下子因为泪水而朦胧起来。


    「戒指。」


    他哽咽着，胸口剧烈起伏，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哥，我的戒指找不到了……怎么办啊？」


    湿漉漉的眼泪是一场雨，但不是冰冷硬脆的冬雨，而是温热潮湿的夏末的夜雨，不停歇地淅淅沥沥，沈聿白心底属于黎洋的最柔软的那一片被彻底浇透。


    沈聿白原本是要再逼问黎洋几句的，问他哭什么，问他为什么要找戒指，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和好，问他到底喜欢不喜欢。


    这是最好最直接的逼迫黎洋承认自己心意，不要再逃避的方法。


    可一看见黎洋的眼泪，沈聿白原本的打算就土崩瓦解了。


    他捨不得再多说一句。


    「好了。」


    沈聿白嘆了口气，伸手把黎洋脸上的眼泪抹掉，又赶紧从自己贴身的衣兜里拿出那枚被他体温暖热的戒指，低头认真地重新给黎洋戴上。


    「还在呢。」


    他低声对黎洋说，「早就给你捡回来了。」


    「……」


    黎洋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手上失而復得的戒指，挂在睫毛尖上的泪珠将落不落，好半天才想起来抬头去看沈聿白。


    「行了，不伤心了。」


    沈聿白重新将他的手拢在自己掌心，轻嘆了一口气，再一次妥协。


    这个人认真地望向他：


    「黎洋，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我不明白、你也不愿意告诉我的事，但是现在我不想再问了，你不想提就算了，那些事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


    他落在黎洋脸上的目光执着而诚恳，嗓音被冰冷的风裹挟，可落在黎洋耳中却几乎要烧起来。


    「黎洋，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和好吧，只要在我身边就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黎洋眼睫上那颗泪珠终于落下，眼眶红了一圈，他抓紧了沈聿白的手，微微睁大了眼睛。


    说话时，黎洋的声音仍旧带着鼻音，闷闷的，尾音有一点儿发颤，明明很认真，可沈聿白听起来总觉得有股撒娇的意味。


    「……什么都没关系吗？」


    沈聿白垂眸，原本因等待答案而悬着的心放下来大半，他很轻地笑了一下，低头去吻黎洋湿漉漉的眼角。


    「什么都没关系。」


    第29章


    和好后的第一晚，黎洋睡得并不安稳。


    他的梦里塞满了有关沈聿白的种种，零碎的片段混乱，上一秒还在饱尝分手的痛苦，下一秒就变成了破镜重圆的欢欣……一直到窗外的风声愈发唿啸，远方海域传来鲸鱼空灵的歌唱声，黎洋才从重重梦境中醒来，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迟钝地想了一会儿，又举起手到眼前看。


    那枚沈聿白亲手给他重新戴上的淡金色戒指此时正牢牢卡在他无名指的指根。


    黎洋的心跳一点点加速，他揉了揉眼睛，按开了灯，坐起来把那枚戒指反覆摘下又戴上，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床头柜旁边放着盒牛奶，下面压了张便签，黎洋凑过去拿起来看，见便签上的字迹格外熟悉：


    「小羊，睡醒给我发消息好吗？想和你一起吃早饭——沈聿白。」


    字迹末尾还画了颗潦草的爱心。


    短短几句话，但黎洋盯着那张便签看了好久，于是刚刚还在梦境与现实间游移着自我怀疑的心一下子就在这几行字中尘埃落定。


    他轻轻舒了口气，确认，是真的和好了。


    是沈聿白亲手给他戴上的戒指。


    是沈聿白亲口说什么都没关系。


    黎洋的心口热起来，将戒指与便签一同攥在手里。他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因为他知道这一次的和好不会像以前那样睁开眼就变成泡沫消失，这不是做梦，是他们真的重新又在一起。


    写便签这种事沈聿白一直都很爱干。


    以前在《山野》剧组时，两人刚开始谈恋爱，有时候早上黎洋没有戏份，沈聿白不捨得黎洋一大早就起来去看他拍戏，于是就哄黎洋说多睡两个小时的话，醒来就可以看到他留的便签了。


    便签的内容也很简单，通常是生活上的关心或是一些坦诚的情话，黎洋无一例外地照单全收，会仔细把这些东西收藏起来密封好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久而久之就攒了厚厚一沓子。


    他翻开日记，上一张便签的日期还停留在两个多月前。


    黎洋安静地将新的一张放进去，端详片刻，眼里蕴出些笑意。


    眼前这张画着潦草小爱心的薄薄的纸仿佛是一道坚固的桥樑，一下子就将这段中断的恋爱重新联繫在了一起，始终环绕在黎洋心头的那股不真实感终于在这些只言片语的字里行间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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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上午是休整时间，节目组没有安排拍摄任务，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用来休息。


    尽管昨晚因为情绪跌宕起伏而失眠到凌晨，但黎洋并没有睡很久，他抬眼看了下表，发现才刚刚八点。


    想到沈聿白便签上的话，他一边洗漱一边给沈聿白髮了消息，告诉沈哥他已经醒了，要一起吃早饭吗？


    沈聿白回消息回得很快，像是一直在等待一样。


    「好，那你在房间等我。」


    黎洋放下手机，没几分钟，他刚擦完脸，房门就被人敲响。


    沈聿白站在门外，手里拎着几个从餐厅拿来的早餐袋子，正靠着门边看他，其实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能看出来神色中的愉悦多到要溢出来。


    黎洋对上他的眼神，像是被对方眼里的直白与坦诚烫到一般，立刻后退了半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下鼻樑，觉得自己脸上没擦干的水珠在这种注视下立刻就会蒸发掉。


    「沈哥，你快进来。」


    反应过来沈聿白还等在外面，他赶紧侧过身让人进到房间中，又向前几步越过沈聿白去关门。


    门关上的那一剎那，黎洋听到身后有一声纸袋落地的闷响，是沈聿白随手把拿的几袋早餐放到了旁边的矮桌上。


    而后这人松了松袖口的扣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很轻而易举地就攥住了黎洋的手腕，将人挤在门板前。


    淡淡香气从沈聿白的领口传出，在体温的挥发下丝丝缕缕萦绕着黎洋的鼻端，黎洋心脏重重跳了两下，有点恍神，意识到沈哥换了新香水，好甜腻好暧昧的味道……


    沈聿白的指腹擦过他红润饱满的唇瓣，很轻地询问了一声，「可以吗？」


    黎洋下意识问，「什么？」


    于是沈聿白又重新问了一遍，「可以亲你吗？」


    这人凑得更近，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假难辨的委屈，「我们之前约好的，还记得吗？」


    成为男朋友就可以接吻。


    沈聿白没有再等他回答，而是直接抬起他的脸亲了下去。


    「黎小羊，我没有耐心了，我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沈聿白这人的接吻风格与他本人看起来并不太搭调，黎洋曾经以为他亲起人来会是风流温柔、绵长缱绻的，但等真尝试之后才知道，这人的吻分明极具侵占性与控制欲，复合之后尤甚。


    接吻的时候沈聿白会按着他的后颈，指腹贴在他颈侧的动脉上，毫不留情地掠夺他的每一丝空气。黎洋在这样的攻势下总学不会换气，每每都等到窒息产生了微弱眩晕感才挣扎着偏开头，再气喘吁吁地用那双睫毛都被眼泪浸湿的漂亮眼睛盯着沈聿白看，虽然这样通常会换来下一个更激烈的吻。


    直到黎洋的舌尖都开始发麻，沈聿白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他，原本桎梏着他后颈的手也放轻了力道往前收，指腹印在黎洋脸颊上，能很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滚烫的温度。


    长久以来的等待终于落到实处，沈聿白闭了闭眼，没忍住又很轻地碰了一下黎洋的嘴唇，这才结束了这个失而復得的黏黏煳煳的吻。


    早餐是沈聿白一早从科考站厨房拿来的，这边食物种类并不多，大部分是肉类，青菜和水果尤其缺少，不过巧克力之类的甜品倒是充足，方便大家补充热量和体力。


    煎制的薄肉饼香气四溢，三明治中夹着鲜美的鱼肉，纸袋里另外还有几块小蛋糕。


    黎洋爱吃甜食，那几个纸杯蛋糕就都放在了他面前，沈聿白站在他对面，低头帮他沖热可可。


    隔着热饮升起的淡白水雾，沈聿白很安静地看了黎洋一会儿。


    分明这个早晨与他们过去在一起时相处的每一个早晨没什么两样，但因为失而復得，现在就美好得如同梦境。


    察觉到沈聿白的视线，黎洋抬头，有些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沈哥，怎么了？」


    是他有什么东西沾到脸上了吗……


    沈聿白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在他身边坐下，与他贴了贴额头。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对吗？」


    心跳声混入瀰漫的蛋糕与可可的香气里。


    「……对。」


    黎洋把脸埋在这人怀里，安静几秒，他悄悄抓紧了沈聿白的衣角。


    「我们比以前还要好。」


    因为太喜欢、太在意、太害怕失去，所以两个人都在患得患失，都在恐惧。


    谁都在怕覆辙重蹈，但谁都不敢向对方确认新的方向，他们只能无济于事地在心里祈祷，希望对方再多喜欢自己一点。


    因为在录节目，平时又总是会有直播，所以就算两个人已经和好，但在镜头前也不能太过分地黏在一起。


    黎洋对此原本是稍微有点遗憾的，但这种遗憾很快又消散开，因为他发现，更接受不了这件事的人分明是沈聿白。


    擦身而过的两秒要牵一下手，镜头外的死角中亲亲脸，借着换衣服的短暂时间拥抱一下……


    黎洋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接吻后脸红，会一边用稍凉的手贴在脸上降温，一边用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盯着沈聿白，声音很轻地控诉：


    「换衣服只有十五分钟，脸红会消不下去……」


    他不明白沈哥现在为什么这么黏人。


    沈聿白帮他整理有些乱了的领带，很抱歉的模样，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丝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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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晚上再亲，现在要抱一下吗？」


    黎洋感觉自己脸上更热了。


    他默默放下手，纠结了两秒，把额头抵在沈聿白肩上。


    「抱、抱吧。」


    和心上人亲密接触的欲望，他也同样无法抵抗。


    换衣间的灯大概是该换了，很暗，不甚明亮的狭小房间中，两人安静地拥抱了短短几分钟，隔着薄薄的门板，门外人的脚步声说话时清晰地透进来。


    沈聿白低头亲了亲黎洋的发顶，神色在昏暗的光中看不真切。


    没有安全感的人、想要确定对方的爱的人，并不只有黎洋一个。


    第30章


    极地日復一日的长夜仿佛永不落幕，窗外永远是黑沉暗淡，在来到这里之前，节目组的大多数人都只是知道「极夜」这个概念，但并没有太充足的心理准备。


    考虑到长时间缺少光照可能会影响到大家的心理状态，《眼前山海》策划组的工作人员临时加了不少温馨有趣的集体活动。


    比如说大家一起做饭、比如说海钓、比如说把钓上来的鱼虾拿去餵小拉撒路。


    ……


    「沈哥，它身上的绒毛好像更厚了一点儿。」


    黎洋蹲在科考站前的台阶上，身前芝麻汤圆一样圆滚滚的小企鹅正埋头在鱼虾堆里吃得正欢，偶尔还会扑棱两下翅膀。


    小拉撒路的绒毛细腻柔软，能很好地阻挡极地的寒风，摸上去厚实蓬松，手感极好。


    黎洋伸出手指摸摸小企鹅的翅膀，又戳戳小企鹅的肚皮，颇有些爱不释手。


    站在他身边的沈聿白就弯下腰看了一会儿，也点点头。


    「好像是比以前更蓬松了。」


    这人摸了摸小企鹅圆滚滚的肚皮，又一视同仁地揉了下黎洋的头髮，非常客观地评价：


    「可爱。」


    小拉撒路大概是听出来了这是夸他的话，扯着嗓子叫了两声，挪动藏在肚子下的小短腿，摇摇摆摆转了个圈。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小拉撒路的嗅觉格外灵敏，大概是因为黎洋刚给它拿过鱼，手上还残留着鱼虾的味道，小拉撒路就格外喜欢蹭着黎洋的手贴贴，短短的鸟喙在黎洋的手心里蹭。


    黎洋的心一下子融化，看向小企鹅的目光都变得亮晶晶。


    「啊，小拉撒路太可爱了，好喜欢它。」


    「是吗……」沈聿白稍侧了一下身，背对着镜头，牵起黎洋另外一只手，他若有所思般眼眸微垂，轻轻啄吻了一下黎洋的手心。


    「这样吗？」


    轻飘飘一触即逝的吻混合着温热的气息，如同融化在冬夜里的星火，黎洋怔愣住，手几乎是立刻攥紧，那点微弱的痒意像触电般一路蔓延，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悄无声息沸腾起来。


    有镜头在，他只能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不要有太大变化，纵使心跳加速脸颊发烫也紧抿着唇，水润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沈聿白看，觉得自己手心上残留的那点余温越来越烫。


    沈聿白眼里带了点笑意，声音很轻地问他，「也喜欢我吗？」


    短促的问句几乎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就被风淹没，但黎洋还是一字不落地将其捕捉到。


    他松开攥紧的拳，轻轻握住了沈聿白的手指，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


    「喜欢的。」


    他们的直播镜头放的比较远，因为有风，收音效果也一般，其实观众并不太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大家只能看到画面里沈聿白背对着镜头，正低头和黎洋一起餵小企鹅。


    但肢体动作是无声的语言，两人肩膀靠得极近，深色与浅色的髮丝在风里纠缠，即便听不到对话，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化不开的温馨感。


    这种感觉像棉花、像云、像小企鹅肚皮上新生的绒毛，像世界上一切柔软温暖的东西。


    仿佛两个人对视一眼，心就会软下去。


    节目组给他们的直播窗口配了一首很轻缓的歌，弹幕都跟着慢了下来，像是不想打扰到他们两个。


    「心软软，好像一家三口。」


    「明明看起来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但是现在他们好像更般配了。」


    「虽然找不到证据，但总感觉他们好像更真了……」


    晚饭时，刘小原说最近观测到太阳黑子很活跃，极光会比以前更绚烂，大家当即来了兴趣，决定吃完晚饭后一起去看。


    冷冽的风携带着雪雾席捲而过，天空明净如洗，今晚星光灿烂。


    极光绚丽的光辉自远处山脉顶上洒下，永夜中没有白昼，但在这样强烈的光耀之下，极地的一切都被照亮，如同一场别样的烟火盛会。


    黎洋与沈聿白并肩站在一起，旁边的钟宜拿着相机一边拍照一边感嘆。


    「太漂亮了，太适合告白了，在这样的极光下表白肯定能让人记上一辈子。」


    黎洋听了心中微动，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身边人牵住了手，十指相扣。


    沈聿白牵着他往后走了几步，脱离镜头拍摄的范围，与人群和喧嚣声都拉开了距离。


    大家都被极光吸引，没什么人注意他们的离席。


    沈聿白捧住黎洋的脸，低头，亲了下他的嘴唇。


    真的只是很轻的触碰了一下，温热的感觉一瞬而逝，不带情慾，但有着足够的爱意。


    黎洋抬头望向对方的眼睛，心中砰砰直跳，他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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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忽然亲一下？」


    沈聿白就弯了下唇角，「表白。」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个什么东西给黎洋。


    「这是什么？」


    黎洋低头去看，却发现居然是张银行卡，他不明白沈哥给他这个干什么，迟疑地蹙眉。


    沈聿白想了想，「算是礼物吧。」


    「小羊不要嫌潦草，我只带了这个，等回去再给你准备更好的。」


    这张卡是来南极之前沈聿白早就给黎洋准备好的，好几天前就像找机会给黎洋了。


    他想得很清楚，钱是他的，黎洋喜欢这些钱，当然也就是喜欢他。


    他觉得黎洋会开心，可黎洋拿着这张卡，只是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一副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的模样。


    「我不想要。」


    黎洋摇摇头，把那张卡塞回沈聿白手里。


    虽然他对沈哥给的所有礼物都很期待，但是钱在他这里怎么说也不算代表心意的礼物，更何况黎洋最不缺钱。


    「不想要？」


    事情发展和沈聿白原先设想的有些出入，他和黎洋对视片刻，见黎洋说不想要的态度没有一点动摇，只好有点沮丧地把卡收了回来。


    不喜欢吗？还是不好意思？


    沈聿白思索片刻，觉得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刚刚和好，黎洋还不太好意思要他的钱。


    但这也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这期南极之旅马上结束，今晚饭桌上李导说后天就准备返程，又提到节目直播收益的一部分会提供给极地生态保护组织，用于南极地区的动物保护和无氯氟化碳产品的研发。


    沈聿白指节微动，那张银行卡在他指尖转了转。


    反正本来就是给黎洋的钱，黎洋不想要，他就以黎洋的名义捐出去。


    等到回去之后，他再让人好好挑一些资源给黎洋。


    灿烂夜空下，他们的影子在洁白的冰雪上重叠。


    「小羊。」


    沈聿白按着他的后颈，黎洋抬头，身体早熟悉了这是接吻的信号，他闭上眼，等待着那个将要落在嘴唇上的吻。可几秒后，落下温热的地方却是他的额头。


    沈聿白拨开他的额发，亲了一下他的眉心。


    「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心。」


    他希望自己能做得足够好，希望黎洋和他在一起的每天都快乐，不会因为任何事后悔，也不会因为任何事再分开。


    第31章


    短暂的南极之旅在几天后结束，众人重新登上来时的游轮，开启返航旅途。


    一路水路空路辗转，漫长舟车劳顿后大家终于回到国内，可以暂时休息一个星期。


    黎洋依依不捨地和众人告别，旁边的沈聿白倒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借着衣袖的掩饰勾住了黎洋的手指。


    终于可以好好谈恋爱了。


    黎洋这次没回家，而是和沈聿白一起回了之前的公寓。


    这里已经两个多月没人住过，打开房门，熟悉的浅淡玫瑰香气飘散开来，是之前黎洋亲手放在这里的香薰。


    香味承载着记忆和情感，此刻，黎洋总刻意迴避的那些回忆一下子变得鲜明起来。


    分手时，有关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泛着酸涩的，得到又失去就如同泛着寒意的秋雨，会在回忆里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可现在，失而復得是撒在心上的一层糖霜，曾经饱尝的酸涩终于回甘。


    节目组众人中午的时候一起聚了餐，两人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沈聿白帮黎洋把外套挂起来，揉了揉他的头髮，「先去洗澡休息。」


    黎洋的确已经很累了，十几个小时行程带来的疲惫感在回到熟悉的家时达到了顶峰。


    浴室很快瀰漫开热气腾腾的水雾，温热的水流洗掉僕僕风尘，等洗完澡，一路上都没休息好的他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一边拿毛巾擦了头髮一边慢吞吞挪到卧室。


    家里的床柔软的像一朵云，黎洋半靠在床头，拿起手机翻看娱乐新闻，强打起精神想等沈哥一起休息，但可惜没几分钟上下眼皮就合到了一起。


    迷迷煳煳中，他感觉到有人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在大腿上，热度适中的风吹过髮丝，对方的手指拨弄着他的头髮，动作很轻，像是怕把他吵醒。


    黎洋在半梦半醒间睁了一下眼睛，眼神很迷茫，像是思绪仍旧停留在睡梦中，本能般地用脸颊蹭了蹭沈聿白的手心。


    「好乖。」


    沈聿忍不住俯身亲了下他的额头，关上吹风机，将人抱在怀里躺下。


    他轻轻拍了拍黎洋的背，与人额头相抵。


    「睡吧，回家了。」


    大概是真的太累，黎洋睡了一整个下午，等到他再醒来时，窗外已经暮色四合，房间里没开灯，从落地窗看出去，城市主干道车水马龙，犹如一道灯河。


    他盯着那扇窗户，迟钝地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对，是在他和沈哥的家里。


    房间里很安静，黎洋下意识地寻找沈聿白的身影，但却发现床上就只有他一个人，摸向旁边沈聿白的位置，凉的，连余温也已经消散，看样子是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黎洋心里忽然就有些慌乱，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快步走到门边。


    拉开卧室门的那一瞬间，客厅的光亮像水一样倾泻进来，客厅另一边的厨房开放岛台旁，围着围裙的沈聿白正低头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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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着热气的小锅正在煮着浓汤，桌上蛋糕已经摆好，浓郁的香气像一场温暖的雨，不停歇地落在房间。


    黎洋扶着门，怔怔看过去，觉得这样的场景像是在梦里。


    「醒了？」


    沈聿白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又很轻地皱了下眉，「为什么光着脚跑出来？」


    黎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太匆忙，都忘记了穿上拖鞋。


    地板有点凉，他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就是想……看见你。」


    沈聿白放下手里的菜，洗干净手过来低头亲了他一口，眼里带了些温柔的无奈：


    「好，现在看到了，快回去穿上鞋。」


    沈聿白做饭时，黎洋就跟在他旁边左转右转地看，想帮忙打下手，但却被塞了个果盘。


    对半切开的青提和草莓堆叠得整齐漂亮，沈聿白拉过椅子，「坐这里。」


    「再等二十分钟就吃晚饭。」


    黎洋只好抱着果盘坐在一边，胳膊支在岛檯面上，认真看这人做饭。


    家里的围裙是之前两人一起去超市时选的，奶黄色，中间有个毛巾材质的小熊，看起来和沈聿白的风格很不搭调，但这人穿上却不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反而平添了富有亲和感的魅力。


    晚餐只差最后一道菜，沈聿白从冰箱里拿了盒鸡蛋，单手拿着在碗沿上磕一下，手指微动，蛋壳就很听话地裂开，蛋液滑到碗里。


    黎洋眼前一亮，他站起身，很高兴地跟沈聿白展示自己也能单手打蛋。


    「沈哥，让我试试。」


    他学着沈聿白那样，把鸡蛋握在手心中，轻磕碗沿一下就打到碗里，一片蛋壳都没掉进去。


    黎洋唇角和眼睛都弯起，笑容里带着一点得意，像翘起尾巴的小猫。


    他说，「是从墨脱回来后学会的。」


    之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黎洋发现沈聿白会单手打蛋就觉得好厉害，让沈聿白教他，可苦练好久也没学会。


    墨脱之旅结束后，在家休息时，他偶然心血来潮自己去厨房试了试，居然意料之外的成功了。


    那时黎洋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分享给沈聿白看，可下一秒就想起，沈聿白不在他身边，而他们也不再是情侣。


    现在再想起那个时候的场景，黎洋仍会觉得沉闷，他脸上的笑意淡下去，抿了抿唇，声音也低下去一点。


    「只是，那个时候你不在，没能给你看到。」


    「……」


    房间里忽然就沉默下去，沈聿白的心口跟着泛起微微的酸意，他洗了手，还湿润的手指按在黎洋脸颊上，让人抬起头看他。


    「我现在看到了，以后也不会再错过。」


    他漆黑的睫毛垂下，接吻时会很轻地扫过黎洋的脸颊，语气很轻，不知是在对黎洋承诺还是在对他自己承诺。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久别的沈聿白亲手做的晚餐很好地沖淡了那点分手阶段残留的沉闷，晚饭后的甜点是杏仁酒芝士布朗尼，杏仁的独特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香，蛋糕胚散发着甜蜜的气味。


    其实沈聿白不太吃甜食，因为职业的原因，很多时候他都需要保持身材，在糖分的摄入上会很克制，所以自己一个人时基本上极少做甜品。


    但他后来特意抽时间去学了，因为黎洋喜欢。


    看着黎小羊端着蛋糕盘子窝在沙发角落，因为吃到喜欢的甜食而弯起眼睛朝他笑时，沈聿白就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烤箱里蛋糕胚，在高温下一点点膨胀。


    「哥，我喜欢这个口味。」


    黎洋举着叉子，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吃到甜食的满足感，「杏仁的味道好香。」


    他坐直身体，朝沈聿白伸手，在对方弯腰时凑上去亲一口，连吻都带着甜蜜的香气。


    沈聿白喉结微动，他半垂下眼睛，伸手捏了捏黎洋的脸，眼里带着笑意。


    「喜欢就下次还做给你吃。」


    这个房子之前会定期有家政人员帮忙打扫，但自从两个人都住进来后，这里就变成了家，而沈聿白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所以两人在一起后的家务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动手。


    桌上的碗盘要收拾进洗碗机，黎洋想去帮忙，但还没离开沙发就又被沈聿白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我来就好。」


    黎小羊是来和他谈恋爱的，又不是来做家务的。


    沈聿白随手把自己手机递给黎洋，「无聊的话，就帮我看一下游戏里的每日任务有没有做完吧。」


    沈聿白口中的游戏叫「lovers at home」，是一款情侣主题的放置类虚拟经营小游戏，是之前两个人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一起下载的。


    以q版小人形象出现的玩家要和自己的恋人联机，然后一起装修房子，一起种花种草，吃饭睡觉。


    两个q版小人还可以牵手、拥抱、亲亲或者互相投喂，当玩家下线的时候，它们还能继续模拟生活和对话。


    当初分手之后，黎洋就逃避般地卸载掉了这个游戏，两个多月没再登上去，他没想到，沈聿白还留着。


    ……是刚下回来吗？


    他犹豫着点下那个熟悉的图标，像素色块一点点铺满屏幕，两人之前一起装修的房子、种的花草、养的动物都还一切照旧，被照顾得很好。


    待在家里的两个q版小人正一块挤在院里的鞦韆上，头顶冒着一个像素爱心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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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刚刚下回来，黎洋意识到，在过去两个多月的分手期间内，沈聿白依旧在经营着这个帐号。


    「沈哥。」


    他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泛酸，旁边的沈聿白刚收拾完走过来，猝不及防被他抱了个满怀。


    黎洋把脸埋在对方胸口，像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你一直在玩这个吗？」


    「当然。」


    沈聿白刚洗完手，想抱过去但怕把黎洋衣服弄湿，就低头亲了一下他额头。


    「反正也没什么麻烦的，就是浇花餵猫做饭而已。」


    游戏里的q版小人要保持一日三餐，玩家要做饭然后投餵。沈聿白刚分手那两天气不过，本想饿着黎洋的q版小人，可是登上游戏一看，黎洋小人头顶的对话框是一个眼泪汪汪的表情，又觉得不忍心，只好继续在情侣游戏里每天给前男友做饭。


    偶尔在工作的间隙，想黎洋时，他只能登上lovers at home看一看，可黎洋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两个q版小人在他不在时模拟出一长串对话，沈聿白去翻看，几乎是每小时会触发一次，他的小人在问黎洋的小人：


    「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好想你。」


    有时候沈聿白也会觉得黎洋怎么能这么狠心，但有时候又觉得黎洋也许只是不那么喜欢他而已。


    他现在已经能克制好自己不要太在意，反正他们仍然在一起，他可以等。


    只是偶尔，沈聿白仍会忍不住去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比如此时此刻，看着埋头在他怀里的黎洋，他放轻了声音：


    「小羊很喜欢我的，是不是？」


    黎洋闻言就抬头，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人，很细微地察觉到了对方若无其事表象下的一点点不确定与患得患失。


    「是！」


    他很确定地点头，搂住沈聿白的脖颈去和这个人接吻。


    「沈聿白，我最喜欢你。」


    第32章


    之前沈聿白给的卡黎洋没收，回来之后，沈聿白就总想着要找点什么新的东西送他。


    从来不拍gg和杂志的沈影帝第一次费心去挑这些东西，挑完后不放心还又让周昱把关了一遍。


    他怕黎洋不好意思，没直接和黎洋提起，只是让杂志方gg方那些人直接去联繫了黎洋的助理。


    刚好又得知之前合作过的某位着名导演最近在筹备自己的新电影，剧本沈聿白看过，名叫《上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故事，主线贯穿了主角的一生，其中年轻时的主角就很适合黎洋出演。


    沈聿白当即联繫了对方，又拉了《山野》的钟导给黎洋做推荐，辗转几次谈话才终于把这个角色敲定。


    角色定下之后黎洋才知道这件事。


    新电影的导演夏裕在业内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即便是沈影帝，想要为他拿到这个角色也不是简单的事，但沈聿白还是去做了。


    一想到这点，黎洋心里就好像被小猫柔软的爪垫踩过，他不缺钱也不缺爱，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是黎洋伸伸手就能得到的，物慾的满足在幼年时期就已经被他尝遍。


    但他仍然会因为沈聿白给他的礼物而感到雀跃，无论是重要的电影角色还是随便什么石头野花都一样珍贵，这是黎洋第一次体会到爱屋及乌的威力有这么明显。


    他把脸埋在沈聿白脖颈处，浅色的髮丝蹭着沈聿白的脸，唇角弯起，很开心的模样。


    「谢谢沈哥，不过其实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的。」


    「我没做什么。」


    沈聿白把他的脸抬起来亲了一口，「是因为我们小羊很优秀才能拿下这个角色。」


    黎洋一点都不意外沈聿白会这么说，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沈聿白谈恋爱完全是奉献型的，就算在爱人的范围里已经做得足够好，这个人也几乎从不邀功，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做的。


    来自影帝的夸赞让黎洋有些不好意思，他语气很轻，分不清是撒娇还是抱怨：


    「沈哥，你太不客观了。」


    桌上的剧本厚厚一沓，黎洋放开抱着沈聿白的手，开始拿起剧本翻看，他开始担心自己演不好会丢沈聿白的人，又因为新电影开拍后就要和沈聿白分开而不太开心。


    在哗啦啦的纸张翻动声中，沈聿白捏了捏他的耳垂，状似无意地提起：


    「对了，小羊，在《上路》里，我会去客串个角色。」


    虽然是夏导主动提起的，但这件事的确掺杂了沈聿白的私心，等到《上路》开拍后黎洋进组，到时候两人势必要因为工作很久见不到，沈聿白觉得自己有点难以接受。


    只是他又担心这样做黎洋会不高兴，毕竟黎洋好像不是很喜欢和他共事。


    所以沈聿白试探地将自己客串角色的事提起，本意是希望黎洋有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对方一下子从剧本中抬起头看他，眼睛因为不可思议而睁圆，神色里带着惊喜，分明是一副非常开心的模样。


    「真的吗？」


    刚刚还在因为分开而不开心的黎洋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能和沈哥一起录综艺，还能和沈哥一起拍新电影，这也太幸运了。


    他勾住沈聿白的指尖晃晃，唇边的梨涡盛着笑意，「太好了沈哥，我喜欢和你一起。」


    是吗？


    沈聿白很浅地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伸手整理黎洋略有些散乱的额发，不确定黎小羊的话有几分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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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和他在一起吗？


    他还记得刚开始录《眼前山海》时，黎洋可是一步都不愿意靠近地躲着他的。


    沈聿白自认为演技在业内也算数一数二，他能演得很好，也能判断别人演得好不好，但他总是无法分清，黎洋真正的想法。


    既然角色已经确定下来，沈聿白怕黎洋在剧组被欺负，又想让黎洋先接触一下夏导，所以隔天就安排了和钟导、夏导还有一些业内工作者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觥筹交错，黎洋是除沈聿白外为数不多的年轻面孔，又新拿下了《上路》里的重要角色，少不得被劝酒。


    拍《山野》的钟导知道他的身份，倒是不敢让他多喝，又因为的确对黎洋印象不错，所以还帮忙劝了几句。


    但黎洋自己倒是无所谓，他酒量还可以，多喝几杯少喝几杯也没什么，再说这是沈哥特意为他组的局，总是拂了导演的面子也不太好。


    所以一来二去，黎洋不出意料地——喝多了。


    喝醉的黎洋并不吵闹，只是变得迟钝黏人了许多，谁也不理，就安静地盯着沈聿白看。他皮肤白，喝酒的话上脸就很明显，脸颊和鼻头都沁上一层薄薄的粉红色，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人时透着某种执拗的纯真，像一只幼犬。


    酒局结束后，沈聿白带他回家，他就乖乖站在那里，仰着脸等沈哥给他戴口罩穿外套。


    沈聿白被他看得心软，忍不住低头隔着口罩亲了他一口，又伸手揉揉他的脸，问他，「头晕不晕？」


    黎洋摇头，有点迟钝地想了想，又很诚实地点点头，「有一点晕。」


    「好，再忍一下，马上回家休息了。」


    沈聿白牵着他往外走，手被抓得很紧。


    喝醉了的黎小羊很黏人，低着头慢吞吞地把自己和沈聿白牵手的姿势改成十指相扣，走路时还非要和人贴在一起才满意。


    沈聿白就攥紧他的手，逗他，「小羊喜欢和我牵手？」


    黎洋点点头，唇微微抿着，脸颊露出浅浅的酒窝，神色认真得可爱：


    「喜欢。」


    「喜欢和我在一起？」


    「喜欢。」


    说话时，黎洋的眼睛亮亮的，显得格外真诚。


    沈聿白就忽然想起来一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


    如果喝醉的黎洋说的都是真心话……


    沈聿白心中微动，他深唿吸了一口，用尽量轻松地语调发问：


    「……那小羊喜欢我吗？」


    因为紧张，沈聿白说这话时声音有些自己都没发现的轻颤，心脏咚咚地撞击胸腔，眼睛紧紧盯着黎洋。


    而后他就看到，黎洋几乎是丝毫都没犹豫，仍然保持着刚刚仰脸看他的姿势，沖他露出了一个很可爱的笑，深深的酒窝要将人溺毙。


    「很喜欢呀。」


    沈聿白的心跳停滞了一瞬间，又飞速加快，唇角也不由自主弯起来，只觉得自己刚刚喝的酒在这一刻全部在血液里挥发。


    他指腹反覆摸索着黎洋的手背，心中仍有些不安的犹疑。


    「真的吗？真的很喜欢吗？」


    黎洋点点头，很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喜欢。」


    沈聿白拨弄了一下黎洋挡住眼睛的额发，将人抱在怀里，不太确定地闷声发问：


    「小羊是在哄我吗？」


    「其实，不那么喜欢也没关系的……」


    不那么喜欢？


    这句带着怀疑意味的话对黎洋来说就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一般，他登时酒醒了一半，眉头深深皱起，很难相信沈聿白居然会怀疑这个。


    一股酸涩难言的委屈感飞速呛上心头。


    暗恋的那些年，那些想方设法想要再靠近一点的时刻，那些怕被当成沉重负担而日夜忧虑的辗转反侧……怎么可以只是一句「不那么喜欢」。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太生气，此刻黎洋心里就像装了个摇晃好久的汽水瓶，下一秒就要炸开。


    他脸色很不好看地甩开沈聿白的手，眼眶憋得发红，嗓音颤抖：


    「沈聿白，我说了喜欢，我说了很喜欢！」


    「不是在哄你，也不是『没那么喜欢』，是真的喜欢。」


    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啪嗒落下来，黎洋声音低下去，那双被泪水浸透的漂亮眼睛仍旧固执地盯着沈聿白看，伤心的神色仿佛要溢出来。


    「你怎么不信……」


    这是沈聿白第一次看到黎洋生气。


    人如其名，黎洋总是像绵羊一样温和腼腆，包容性又很强，像这样发脾气大声争辩极为少见，而被气哭更是从未有过的事。


    沈聿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黎洋，愣了两秒才赶紧把人重新抱在怀里擦眼泪。


    沈聿白的手心很快被沾湿，心像还没成熟的果实，酸软一片，可在心疼之外，一种难以表述的满足感又在他心里蔓延开。


    小羊喜欢他，很喜欢，是那种被怀疑一下都要气哭的喜欢……沈聿白垂眸，心口发烫，指腹轻轻擦过黎洋的脸颊，可泪水仍旧像春雨一样淅淅沥沥地不停落下。


    沈翊白有心想哄，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黎洋推开。


    黎洋鼻头眼眶红了一片，显然是还没消气，说出口的话带着哭腔，覆盖上一层浓浓的鼻音：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小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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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聿白去拉他的手，结果下一秒就被甩开，回家路上也要分开坐，一路上都没跟沈聿白说一句话。


    黎洋是真的在生气，气他觉得多到要担心会不会被当成「沉重负担」的喜欢在沈聿白那里却什么也不算。


    谈恋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知道沈聿白会这么想肯定是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应该沟通解决，但酒精作用下，情绪化把理智都掩盖掉，黎洋心里的郁气越发膨胀，闹脾气的情绪在心里久居不下，他回家也没理沈聿白，一言不发抱着自己的枕头去了次卧，「啪嗒」一声，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小羊，黎洋。」


    沈聿白慢他半步，结果就被关在了门外。


    「……」


    沈聿白头疼地嘆了口气，怕黎洋还在生气，又怕黎洋喝醉了不舒服。


    他靠在门边，轻声道歉，「我不该那么说的，我知道你喜欢，你说了很多遍，我每一遍都听到了，我只是……不太敢相信。」


    「暂时不想和我说话也没关系，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就放在门边，好吗？」


    沈聿白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却忽然响起来，他今晚的耐心全用在哄黎洋身上了，此刻目光里就透了些明显的不耐烦。


    本想直接挂断，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来电人是周昱。


    前段时间他刚拜託这人把他挑的资源都提供给黎洋的助理。


    怕是什么有关黎洋的事情，沈聿白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听了发小的电话，语速比平时快上不少。


    「什么事？我现在很忙。」


    周昱大概是又在那个新酒吧，背景音显得有一点嘈杂，「得了吧，我要是提前说是有关黎洋的事，你再忙也会说自己不忙。」


    沈聿白皱眉，语气慢下来，「有关小羊的什么事？」


    「不要这么如临大敌的，其实也不算什么，就是之前你让我发他助理的那些资源……」周昱停顿了一下，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全被拒绝了。」


    他提高声音强调，「是全部，一个也没要。」


    「对方态度非常坚定，听之前其他几个想找黎洋代言的品牌方说黎洋这边一向如此，说来奇怪，这样来看的话，黎洋好像并不像缺钱的样子。」


    「……？」


    沈聿白抬眸看了眼身前紧闭的房门，心里忽然有种悬起来的不安感，像是人在自己做错事、答错题之前的预感。


    「我有点好奇，去想办法查了他一下。」


    周昱耸耸肩，把手里薄薄两张纸拍得啪啪响，「结果更奇怪了，有关黎洋的东西能查到的少得可怜，明显是被人为隐藏过，我想了办法也只搜集到这么多，发你看看。」


    那先零星的资料很快被传输到沈聿白这里，点开之前，沈聿白有一种直觉般的预感，像是要解开某个人生中最重要的秘密。


    他深吸了一口气，坐在黎洋门前，靠着那扇门，打开了那份文件。


    如周昱所说，文件里的确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行程和照片，几分钟就翻得完。


    沈聿白一个字一个字看到最后，纸张的最下面是一张来自某个社交帐号的主页截图，另附了一行小字标明了。


    【：iehs362831】


    灰白的默认头像，自动生成的用户名，空荡荡的主页。


    一个社交媒体小号。


    第33章


    沈聿白没有自己的社交平台帐号，虽然是演员，但他并不太关心娱乐新闻，甚至连社交媒体软体都没有下。


    在等待下载的半分钟内，他鲜少地有几分焦虑，盯着纸上那行短短的字母数字混杂的反覆看。


    心始终安静不下来，他干脆放下手机，转身去给黎洋沖了杯蜂蜜水放到门边，房间里黎洋大概是已经睡了，也可能是还在生气，敲门没有应答。


    沈聿白怕打扰到他睡觉，又怕他还在不开心，想了想，坐在门边地毯上写了几张小纸条塞进去。


    手机上下载好的新图标已经亮起，他没有起身，而是就那么靠在黎洋的门外，垂眸把那行输进搜索栏里。


    和周昱发来的文件上附的那张截图一样，这个帐号的主页空荡荡的，几乎什么也没有。


    沈聿白翻到底，只看到一张三年前发布的照片，像是随手拍的风景照，画面里只有灯火通明的高楼、散乱的树影和一轮圆月。


    只是看起来却有种莫名的熟悉……


    沈聿白盯着那张照片蹙眉许久，按在屏幕上的指尖忽然顿了一下，反应过来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他心头一跳，这分明是他上大学时会出演话剧的那个剧场外。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只余心跳声不断放大。


    沈聿白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像是想到什么，他动作很快地点开软体的登录页面，翻出备忘录里的帐号和密码登了上去。


    这是他工作室一直在经营的帐号，负责以他的名义宣发与工作有关的内容。


    他对照着那行，一个字符一个字符，缓慢而认真地输入进去。


    他听到自己心跳撞击胸腔，沉重而缓慢。


    iehs362831。


    他已关注你1957天。


    在这一千多天里，黎洋给他发过无数的私信。


    最开始是叫他学长，和他分享一些学校里零零碎碎的小事。


    「校庆典礼上看到学长的表演了，特意坐在第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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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书馆前草坪上，学校里的猫妈妈带小猫出来晒太阳，好可爱，学长有看到吗？」


    「学长，今天的话剧好精彩，感觉深蓝色衣服很衬你。」


    ……


    后来他毕业，私信里的字眼多了「想念」的意味。


    「学长毕业快乐，只是在学校里没办法再遇见，有些遗憾。」


    「去看了学长的新电影，买了海报收藏。」


    「下意识还是会往剧院的方向走，总是到门口才能想起来学长不在。」


    ……


    再往后，是黎洋毕业，跟随着他的脚步走入演艺界，开始像别人那样叫他沈老师。


    「新认识的导演是曾经和沈老师合作过，今天在片场对沈老师大加夸赞，好开心，虽然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看到有很多人喜欢你，就会替你高兴。」


    「今晚的颁奖晚会我也去参加了，看到沈老师又拿了新的金奖，实至名归，想亲口对你说一声恭喜。」


    「这些年，我们最近的时候是擦肩而过，可是因为很喜欢，所以想要和沈老师离得再近一点。」


    ……


    然后他们认识——


    「明天进组，和沈老师一起出演《山野》，昨晚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心跳得很快。」


    他们互相喜欢——


    「好喜欢沈哥，特别特别喜欢，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看到你，想到你，都是笑着的。」


    他们谈恋爱——


    「戒指好漂亮，如果这是梦，那就不要再醒来了。」


    「沈哥也很喜欢我吗？如果知道这些年的暗恋，知道我的刻意接近，知道这一切并非天意，会生气吗？」


    「我的喜欢，也会是沉重的负担吗？」


    ……


    沈聿白再不能看下去了，他心口堵上了一团厚厚的湿棉花，柔软却沉重，闷得喘不过气。


    这些文字一条条、一句句，都如同盛夏夜里的雷雨，潮湿闷热，磅礴淋漓，每一滴雨都是灼热的眼泪，不停歇地砸在他心口上。


    现在是凌晨三点，门外的蜂蜜水早已变凉，窗外夜色浓黑如墨。


    家里的温度降下来，沈聿白的指尖发凉，他靠在黎洋的门外，闭了闭眼，却觉得自己的眼皮滚烫。


    再往后的私信就是分手的时候。


    黎洋说，「对不起，不应该隐瞒你的。」


    又说，「可是再来一次的话，我大概还是会这样做，因为太喜欢了，喜欢到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黎洋一直没有给他发新的消息，像是在竭力克制自己不再打扰他。


    只有某一天，在一个如同此刻的深夜。


    「我好想你。」


    「很想，很想。」


    从来都没有人回应的对话框里，黎洋发了无数句。


    这个帐号是工作人员帮忙打理的，粉丝量太多，没有人看过这些私信，就连自动回復也只是一个简单而冷漠的「嗯」字。


    沈聿白喉头梗得发痛，他几乎能想像到黎洋深夜里辗转反侧，实在忍不住想念才给他发消息。


    会掉眼泪吗？


    会很伤心吗？


    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有办法回到那个时候把黎洋抱在怀里。


    而实际上，时光倒流的魔法不存在，旧日也无法重现，那个夜里，仍旧是黎洋在一句句无济于事地问：


    「和好可不可以？」


    「嗯。」


    「和好可不可以？」


    「嗯。」


    「和好可不可以？」


    「嗯。」


    ……


    窗外天光破晓，冷白的晨光一点点洒进房内，黎洋宿醉，头疼，睡得不太安稳，很早就睁开了眼。


    略有些陌生的天花板出现在眼前，他眨了眨眼，迟钝地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客卧。


    黎洋喝酒并不断片，昨晚上是怎么和沈聿白吵架的此时就一句不落地重现在脑海里，他懊恼地揉了下仍旧有些昏沉沉的头，有点后悔，谈恋爱应该要及时沟通的，怎么能不开心就拒绝交流呢……


    他想，还是认真聊一聊比较好，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也不知道沈哥起床没有。


    昨晚的酒气仍旧残留在身上，黎洋在客卧的浴室里洗了个澡，一边漫不经心地擦头髮一边打开门往客厅走。


    看了眼表，才六点多，他猜沈聿白还在睡着。


    「咔哒」一声，推开房门，黎洋第一眼看到的是门边放着的一杯蜂蜜水。


    他有些疑惑地抬眼，就见客厅沙发上，沈聿白安静坐在那里。


    黎洋顿时睁大眼睛，蹙眉惊讶，「沈哥？怎么醒这么早，你……」


    不对。


    黎洋很快注意到，沈聿白的衣服没换。


    他不可置信地皱眉。


    「你昨晚没有睡觉？」


    沈聿白没有回答他，而是起身向他走来，下一刻，他被这人紧紧抱在怀里。


    这个拥抱与以往任何一个都不同，沈聿白很用力，几乎是要把两个人的骨头都嵌合在一起。


    黎洋能感觉到两人相贴的胸膛处，沈聿白的心脏一下下跳动着，沉重如鼓。


    他不明所以地抬手，试探着回抱住沈聿白，「怎、怎么了？」


    沈聿白没有回答他。


    有水滴滴在黎洋的后颈，又顺着衣领滑下去。黎洋初以为是头髮上没擦干的水，顿了顿才意识到，这水滴是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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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眼泪。


    他有点慌乱地想去看沈聿白的脸，但却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黎洋。」


    他听到沈聿白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哑得很明显。


    「我在，我在呢。」


    黎洋拍了拍沈聿白的背，可沈聿白却没再说下去。


    其实沈聿白有很多话想要问黎洋，问他暗恋这么多年累不累，问他被误会分手的时候是不是很伤心，问他深夜想他的时候会不会掉眼泪，问他会不会讨厌他的迟钝、讨厌他什么也不知道……


    但沈聿白最后只是问：


    「黎洋，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愿意原谅我了？」


    黎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有点茫然地抬头，浅色的眼睛透着固执的喜爱，嗓音里带着明显的依赖。


    「是你又给了我一次机会呀。」


    沈聿白的心倏然酸软了一下，他低头去亲吻黎洋的发顶。


    「宝宝，分明是你给我机会。」


    第34章


    直到窗外的晨光从冷白变成暖黄，站在客厅里贴在一起拥抱了好久的两人才分开。


    沈聿白的神色已经恢復往常，只是眼眶仍有些泛红，分不清是因为通宵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摸了下黎洋的脸，「饿了吗？昨晚喝完酒就睡觉了，胃有没有不舒服？」


    黎洋摇摇头，盯着沈聿白的眼睛看，欲言又止。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沈聿白会这样，也不清楚刚刚拥抱时这人复杂浓烈的情绪从何而来。


    是因为昨晚吵架吗？


    黎洋眉头皱紧，难道是他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然后忘记了，才把沈哥气哭了？


    他的心像是被揪起来，立刻解释，「沈哥，我昨天没想对你发脾气，也不是故意对你大声说话的，我……」


    「没有，没事的。」


    「小羊昨天说很喜欢我，我很高兴。」


    沈聿白笑了一下，并不像在意的模样，温声打断了黎洋的道歉。


    他拿起那杯早已经冷了的蜂蜜水，走到厨房一边洗杯子一边问：


    「早餐想吃什么？」


    「……三明治就好。」


    黎洋的道歉被堵在嗓子里，他不确定沈聿白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只好闷闷不乐地拉了个椅子坐在岛台边，双手托着脸看沈聿白做早餐。


    从冰箱中拿出来的牛奶很快在杯子外结出细小的水珠，新鲜的生菜叶在刀下被切成合适的大小，煎蛋与火腿在热油中激发出本真的香气。


    浓郁的事物香气中，黎洋仍在想着两人昨天那场其实算不上争论的争论，有些心不在焉。


    沈哥既然会产生「不那么喜欢」这种疑虑，肯定有他表达得不够充分的原因，尽管他明确地和沈哥说过喜欢，但想来语言是不具备太多信服力的。


    之前他总是担心如果完全坦白自己的感情会让沈哥觉得太沉重，有负担，可在一段恋爱关系里，开诚布公似乎是最基本的诚意。


    早在复合那天，黎洋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和沈聿白把一切都说清楚，过去的几天他总是在犹豫，想要选择一个最好的时机，但在此刻，他隔着窗外照进来的、把岛台面晒得微微发暖的暖色光线，抬眼看向沈聿白的侧脸，忽然就觉得不用再等，也不用再选择了。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


    于是黎洋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犹豫。


    他很认真地开口：


    「沈聿白，我真的很喜欢你。」


    「嗯？」


    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沈聿白挑了下眉，唇角弯起来。


    他以为黎洋还在在意昨天的事，凑过去亲了亲黎洋的脸颊，温声安抚，「我知道，我知道。」


    但黎洋却固执地打断他。


    「你不知道。」


    说话时，窗外角度变化的光刚好落了几丝到黎洋脸上，他琥珀色的瞳孔被照透，澄澈得如同最珍贵的宝石。


    而这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就一眨不眨注视着沈聿白。


    他语速很慢，他认真地说：


    「你不知道，我暗恋你很多年。」


    沈聿白的手一下子顿住，水龙头还哗哗开着，刚刚在洗的草莓叽里咕噜滚到水池里。


    尽管沈聿白知道这件事，尽管他们已经在谈恋爱，但在此刻，他还是忽然萌生出一种，十几岁男生猝不及防被心上人告白的紧张感。


    沈聿白开始觉得自己的心脏要敲碎胸前的骨头，他喉结明显滚动了两下。


    「小羊，我……」


    黎洋微微抿了下唇，目光真诚而明亮，把自己的心意完全坦白给对方看。


    「我从十八岁就喜欢你。」


    「大学的时候，我去看了你每一场话剧。」


    「你的所有电影海报我都收藏起来了。」


    「还会刻意在学校路上，和你擦肩而过。」


    ……


    黎洋一句句地讲，偶尔回忆起那些已经有些模煳的小事时会微微蹙眉，他原先不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但现在回望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喜欢了沈聿白这么多年。


    暗恋的色调并非都是落寞酸涩，喜欢一个人时的心情总是柔软的。


    这是一条很漫长的路，虽然孤单，但好在沿途鲜花盛开。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信。」


    黎洋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社交媒体软体，打算登上好久没登的小号给沈聿白看那些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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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刚登录上，软体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个三位数的消息提示，明晃晃的红色数字躺在那里格外明显。


    谁给他发了这么多消息？


    黎洋皱眉，明明这个帐号没有任何好友，也没发过什么，怎么……


    他不明所以地点进去，而后出乎意料地看到，那些消息提示停留的位置是——


    他和沈聿白的聊天框。


    黎洋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页面看了几秒，几乎要以为自己的酒还没有醒。


    他心跳停滞了一瞬，慌乱地抬眼看向沈聿白，却被这人握住了手。


    「尽量回復了一些，但是还是没有回覆完所有的消息，抱歉。」


    沈聿白的指腹摩挲着他手腕的脉搏，与他额头相贴了几秒，嗓音带着温柔的安抚意味，「小羊，点开看看。」


    「今天去看了学长的话剧，特别精彩，但是附赠的宣传海报数量有限，没能拿到，好遗憾。」


    ——「没关系，我还有，我送你。」


    「图书馆门口的小猫又在晒太阳，好可爱，学长有看到吗？」


    ——「看到过，还记得是橘白色的，我们也可以养一只。」


    「今天早到了半个小时，在剧场坐第一排，我们离得那么近。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很贪心，因为我还想再近一点。」


    ——「小羊，那就再近一点。」


    ……


    深夜到黎明，那些早就被时间掩埋的大学时期的记忆再次在另一个主人公的回覆下焕然如新。


    黎洋指尖微微颤抖着，一条条看过去，鼻腔泛酸，眼泪骤不及防滴在屏幕上。


    他的视线因为泪水而模煳，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几次张口闭口，有无数想说的话，但最后只是问了一句：


    「……你都知道了？」


    没等沈聿白回答，黎洋胡乱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鼻音，又说：


    「暗恋这些年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因为这些对你有更多的要求，也不觉得是你欠了我什么，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


    沈聿白听了就轻嘆一声，干脆低头去亲他，把那些话都堵在交缠的唇舌间。


    等到这个吻结束，沈聿白认真擦干净黎洋的眼泪，捧起他的脸，让人和自己对视。


    「这才不是沉重的负担，黎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再爱我一点。」


    黎洋攥紧他的衣角，睫毛因为眼泪粘成一缕一缕的，鼻头红了一片，看起来好不可怜。


    「真的吗？」


    黎洋的声音闷闷的，说得断断续续，「可是我们能一起拍电影是我让姐姐帮忙的，住在一起也是有意为之……我们之间有太多事都是我为了接近你处心积虑，用尽心机，我……」


    沈聿白打断他，指腹抚摸过他的眼睛，心像是洒了一层在烈日下马上要融化的糖霜。


    「小羊，这不叫心机。」


    「这叫心意。」


    作者有话说


    不明白这一章为什么反覆审核不通过……


    第35章


    黎洋好久才平復下来心情，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抹了下脸上的泪痕，眼睛还红着，看起来又乖又可怜。


    沈聿白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一口，拿热毛巾给他把脸擦干净，敷了一会儿眼睛，然后继续把做了一半的、早就冷掉的早餐做完。


    吐司机「叮」地一声弹出烤好的面包，黄油刀刮在上面会发出干脆的声响，草莓洗干净堆在盘里，牛奶早就已经不凉了，温度刚刚好。


    食物的香气暖洋洋填满了餐厅，黎洋用比平常更快的时间把早饭吃完，然后他站起身，催沈聿白快去睡觉。


    「你昨晚都没有休息。」


    沈聿白回復那些私信的时间几乎占了整个深夜，连着回了几百条，显然是一分钟也没有睡。


    黎洋皱着眉头，一副很不贊同的模样。


    他拉着沈聿白往卧室走，「快去睡觉啦。」


    沈聿白反握住他的手，眼里带着很深的笑意，「好。」


    其实沈聿白一点也不困，大概是因为精神过于兴奋的原因，他现在生不出一点儿睡意，不过还是顺着黎洋的力道走到卧室，又在躺下的那一刻把人抱在怀里。


    于是黎洋就跟着他一块倒在床上，头靠在沈聿白胸口。


    他揉揉黎洋的脑袋，「小羊陪我一起睡。」


    黎洋昨晚睡得不太好，此刻靠在恋人怀里，的确又萌生出一点朦胧的困意。


    「好吧。」


    他牵住沈聿白的手，胡乱点头，闭上眼睛。


    两人一直睡到午后才醒，房间里拉了窗帘，光线很昏暗，窗外日头仍然明亮，阳光透过窗帘布料，在房间里呈现出一种温暖的色调。


    黎洋窝在沈聿白怀里，枕着对方胳膊，闻到的都是对方身上的香气。


    他眨了眨眼，早上的记忆一点点鲜明起来，心跳也一点点加快。


    许久的担心终于结束，悬着心的细线被剪断，所有的不安都平稳落地。


    黎洋舒了口气，心情从未有过地轻松。


    床边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大概是有人在发消息，黎洋伸长胳膊拿过来看，是《眼前山海》节目组发来的通知。


    下一期旅途预备在两天后开启，地点是北太平洋中的一个靠近赤道的小岛。


    黎洋不太了解这个地方，点开了节目组的旅程安排文件详细地看。

 第59页

    嗯，有洁白的沙滩，有海岸、瀑布，还有面包树……


    他看得入神，没注意身后的沈聿白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爱人温热的唇瓣碰了一下他的耳朵。


    「在看什么？」


    沈聿白的嗓音带着一点初起的磁性，他在被子下搂住黎洋的腰，让人贴自己更近。


    「是节目组的通知。」


    黎洋被他弄得有一点痒，腰忍不住动了一下，但是没躲，举起手机给他看，「新目的地在太平洋小岛上，两天后就要出发了。」


    沈聿白摸到黎洋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有点遗憾，「那我们只能在家两天了。」


    明明才刚刚和好，等节目开始又得保持距离，可他想和黎小羊天天黏在一起。


    「准确的说是一天。」


    黎洋转过身和人面对面，「我这次回来还没回家呢，明天要回去一趟，我姐姐说她想我了。」


    沈聿白顿了顿，试探开口：


    「姐姐是……？」


    其实他早上就想问黎洋家里的情况了，那时黎洋说是让姐姐帮忙进的《山野》，那显然不会是太简单的家庭。


    他揉了揉黎洋的头髮，很快又补充了句，「当然，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


    黎洋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我姐姐叫黎漫，烂漫的漫，你有听过吗？」


    沈聿白很短促地皱了下眉，觉得很熟悉，迟疑了几秒才猜道，「环球的黎总？」


    黎洋就弯起眼睛，酒窝深深。


    「对！」


    沈聿白：……


    他不可思议地蹙眉，尽管有过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有点混乱。


    黎小羊的姐姐是黎漫，黎漫是黎家大小姐，环球集团的总裁……所以黎洋是环球那个一直没对外露面的小少爷？


    他是猜过黎洋家里可能条件不错，但也没想过这么不错。


    沈聿白抬手捂了下眼睛，开始不明白他这算什么了？


    嫁入吗？


    要是以前他和他爸妈没闹掰那还算是门当户对，现在明显是高攀了。


    「你……「


    他以前居然还怀疑黎洋是为了钱和资源才和他在一起的。


    沈聿白觉得自己真是错得离谱。


    他有点无奈地看向黎洋，伸手去捏黎洋的脸，但没捨得用力，「黎小羊，你以前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黎洋眨眨眼，把脸埋在他怀里。


    「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凭藉家世故意接近你的……」


    沈聿白的心一下子又软下来。


    他的手指陷在黎洋的头髮里，漫不经心地梳理那些蓬松的髮丝，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黎漫是你姐姐的话，所以程禹是……？」


    沈家也是做生意的，虽然沈聿白对家里的产业不是很感兴趣，但在之前也接触过不少有关的信息，此时自然就想起来了程家和黎家好像是有个婚约。


    黎洋听他问这个就直接点点头承认，「程禹是我姐夫。」


    沈聿白：「……」


    完了，他可没给程禹什么好脸色。


    还没进门就得罪姐夫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他斟酌着开口，「咱们姐夫，人怎么样？」


    不会记仇吧？


    黎洋不太明白他怎么这样问。


    「很好的呀，怎么了？」


    沈聿白就把人抱住，脸贴着黎洋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洒在黎洋耳侧，有点心虚。


    「以前叶天泽、程禹总是给你献殷勤，我以为是情敌……」


    黎洋闻言就黏黏煳煳去蹭沈聿白的脸，声音很轻，像撒娇，但是很认真：


    「情敌？什么情敌，我都没有喜欢过别人，我只喜欢你。」


    「程禹对我好是因为姐姐，叶天泽也一样啦，他是我……」


    黎洋想了想，选了一个合适的词彙，「他算是我二姐夫。」


    沈聿白蹙眉，不太明白，「你还有个二姐？」


    「不，没有。」


    黎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思索了半天才解释道：


    「不是第二个姐姐的伴侣，是姐姐的第二个伴侣，程禹是姐姐的联姻丈夫，叶天泽是姐姐现在的男朋友。」


    他拍拍沈聿白，「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沈聿白在这混乱的关系里茫然了一会，好几分钟才点点头。


    「能，姐姐真是……年轻有为。」


    他舒了口气。


    所以两个情敌都是姐夫，黎小羊心里只有他，而他之前却还怀疑黎小羊想要去接触别人。


    实在是难以原谅。


    沈聿白把黎洋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愧疚感快要把他淹没了。


    「黎小羊，我太过分了。」


    黎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很心胸宽广地安慰人：


    「没事的，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自己生自己的气。」


    沈聿白半坐起来，顺手把黎洋也拎起来，板着脸给人传授恋爱经验：


    「小羊你不能这样，不要这么容易就原谅我，这样在恋爱里容易吃亏的。」


    他想了想，按照情侣间通俗的认错方法提议：


    「要不然我买个键盘跪一跪？」


    黎洋：「……不要。」


    第36章


    《眼前山海》本季第三期如约开启，飞机划过高空航线，稳稳降落在北太平洋的某个岛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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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岛屿属于北马里亚纳群岛，面积不大，因为位置比较偏僻，所以自开放旅游到现在也没接待过多少游人，岛上的自然风光还保存得很好。


    海色碧蓝，沙滩洁白，近岸的水浅而清澈，岛上长满了高大的面包树与葱郁的植被，椰林密布。


    现在正值小岛的夏季，降水多，潮湿闷热，穿着薄衬衫走在海岸边会出汗。


    节目组的众人都默契地换了夏装，李导还在岸边树了个大遮阳伞，这一期的副导演是个叫胡英的长髮男人，穿着粉色短袖，接了很长的睫毛，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唿。


    这人性格很外向，没半天就和钟宜岳言姐妹相称，和叶天泽周绍也能玩到一起，他格外喜欢黎洋，夸了好几句小羊好可爱。


    因为早年曾在某个剧组合作过，还算熟悉这人的沈聿白扯了扯嘴角，拉着黎洋离远了点。


    这一期节目是本季的最后一期，在形式上和前两期不太一样。


    节目组没有再给嘉宾们安排什么固定任务，这次旅行的目的就一个——


    荒岛求生。


    节目组工作人员只提供给他们基本的住处、日用品和生存指南，至于吃什么喝什么，就都要嘉宾们自己想办法了。


    尽管提供的住处不过是几顶棕榈叶小屋，生存指南也只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而已。


    黎洋坐在树荫下的沙地上翻来覆去地看那本小册子，上面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可食用的动植物，比如说椰子、面包果和鱼。


    淡水要在岛屿内部的一条小溪流里取，水浅而清，上游用来饮用，下游可以洗澡。


    他们到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左右，节目组提供了午餐，晚餐就得众人自己动手。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做了个简单的任务划分——


    最重要的寻找食物交给体力最好的沈聿白和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周绍来做，取水回营地这种简单但比较累人的活儿让剩下的两个男生黎洋和叶天泽负责，而岳言和钟宜则承担烹饪食物的任务。


    大家一拍即合，分头行动。


    其实岛上能吃的东西选择性很少，除了椰子和面包树的果实外就只有鱼，不过周绍还记得沈聿白害怕鱼，他想了想道：


    「沈老师，那我们就摘点面包果回去好了。」


    沈聿白正拿着那个册子看，他分辨了一下可食用的鱼类，走向放渔网的地方。


    「还是打鱼吧。」


    周绍跟上他的脚步，颇为不解地挠挠头，「啊？你不是不喜欢鱼吗？」


    这么快就调理好了？


    沈聿白闻言就低头笑了一下，「黎小羊喜欢吃鱼。」


    周绍：「……哦。」


    他知道这两人是好朋友，但现在这种氛围怎么那么奇怪？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兄弟之间的友爱，反而……


    周绍觉得有点说不出的熟悉，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像什么，他干脆不再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拿着渔网开始和沈聿白一块学怎么捕鱼。


    岛屿附近的渔业资源非常丰富，手册上给出了好几种味道不错的小型热带鱼类。


    两人研究着把渔网布置在了岛屿附近的海岸处，没多长时间就收穫了满噹噹的一网鱼，鱼挤在网里活蹦乱跳，鳞片在太阳下闪着银光。


    沈聿白皱着眉蹲在网旁边，把手册里允许的石斑鱼、鲷鱼拎着尾巴挑出来，其他不认识的鱼扔回海里去。


    他实在讨厌这种生物，整个过程脸色都不太好看。


    周绍看了他几眼，摸摸鼻子，忽然来了句：


    「沈老师，你和小羊感情真好。」


    明明这么讨厌鱼，但因为黎洋喜欢吃就愿意来捕鱼。


    好感人的友谊。


    提到黎洋，沈聿白紧皱的眉头就松动了一下，明明表情没太大变化，可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柔和了起来。


    他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是，我们感情很好。」


    周绍：……等等，刚刚那种熟悉的奇怪感觉又出现了。


    这回他终于想起了这到底像什么，这不就是像他同一个实验室的学长提到女朋友时的神情？


    最后沈聿白和周绍一共带回去不大不小五条鱼，另外还拿着节目组提供的工具摘了几个椰子和面包果，还有一丛岛上生长的小野果，深红色，手册上写了可以吃，沈聿白尝了一个，核很大但非常甜，他觉得黎洋会喜欢。


    回到营地时，黎洋和叶天泽还在忙着取水。


    小溪上游离营地有一段距离，而他们取水的小桶容量又不大，所以两人要来来回回好几次才能把需要的水都拿回来。


    沈聿白把盛着鱼的水桶放到一边就去找黎洋，想接过他手里的小桶，但被黎洋躲了一下。


    黎洋的额发被汗水打湿，脸颊红扑扑，此刻仰头看人的模样非常可爱。


    他弯着眼睛看沈聿白，「你回来啦，辛苦了，快去休息一下。」


    沈聿白朝他伸手，「我帮你。」


    「不。」


    黎洋摇头，「我不累。」


    两人对视几秒，沈聿白收回手，后退一步。「好，那我陪你，走吧。」


    但没想到黎洋还是摇头，「不要，你去休息。」


    沈聿白还想说什么，黎洋就蹙眉盯着他，抿唇，神色故意严肃起来。


    「不许来。」


    「这么凶啊。」

 第61页

    沈聿白怔了一下，举手投降，眼里的笑意加深。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大概是因为暗恋太久，又或者是因为不确定或太在意，黎洋总是小心翼翼，甚至相处时会有些紧张，一副让人想欺负的模样。


    直到两人完全坦白之后，他才多了几分自然而然的随意和亲近，原先总有几分生疏的紧张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亲密无间的真实。


    因为黎洋已经很确定，沈聿白爱他。


    黎洋不许跟着，沈聿白只好留在营地等他，旁边的副导演胡英看着黎洋的背影看了半天，摇头晃脑感慨道，「小羊太讨人喜欢了，乖乖的，心都要化了……」


    沈聿白：……


    两人之前合作过，比较熟悉，在知道这人是个纯0的情况下，沈聿白勉强忍了。


    结果胡英下一句就是，「我都愿意为了小羊做1，他真的太可爱了！」


    沈聿白忍不了了，冷下脸。


    「滚一边去，你愿意他还不愿意呢。」


    胡英跺了下脚：「……分明是你不愿意吧。」


    他就是说说而已，这人怎么乱吃醋。


    霸占小羊的傢伙。


    取水一趟大概要十几分钟，沈聿白不愿意跟胡英再站一块，干脆早早去等黎洋。


    临近黄昏，橘色的光线浮在海面上，又透过细碎的叶隙照在树林里。


    黎洋的身影沿着小溪出现，他嫌热，早就脱掉了上午用来防晒的薄衬衫，上身只剩了件无袖上衣，黑色布料衬得人很白，胳膊提水时用力，薄薄一层肌肉就很明显。


    沈聿白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水，「还有吗？」


    黎洋摇摇头，额头沁了一点薄汗，脸颊热得粉红。


    「已经够了。」


    两人一同往营地走，沈聿白一手拎着水，一手去把黎洋额前的碎发撩起来，「小羊太辛苦了，晚上我给你捏一捏胳膊。」


    黎洋仰头朝他笑。


    「走吧，快回去吃晚饭了。」


    落后几步拎着水桶喘气的叶天泽：……


    「喂，这里还有个人呢！没人帮我一下吗？」


    营地里，钟宜和岳言已经开始做晚饭。


    岳言杀鱼很厉害，手起刀落，干干净净。


    众人捡来的干树枝在沙地上堆了不少，海岸远处，橘黄与粉紫交接，天色黯淡而美丽，如同一杯让人微醺的调制酒。


    火光在暮色中亮起，噼啪作响，烤架上的鱼肉开始发出诱人的香气。


    面包树的果实被切成薄片，节目组给他们留了黄油，涂上去烤制，很快就变成金黄色。


    海风凉爽，众人围坐一团，举杯庆祝这次旅程。


    面包果烤完外酥里嫩，香气浓郁，新鲜的鱼肉洁白细腻，撒上简单的调料就分外美味。


    黎洋吃鱼吃得很开心，因为鲷鱼的刺不少，用餐具也不太方便，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用叶子包了鱼肉，等不那么烫之后直接用手一边挑刺一边吃。


    沈聿白不吃鱼，非常自觉且乐意的承担了投餵黎洋的工作。


    黎洋低头认真和鱼刺作斗争，他就拿着片烤面包果递到人嘴边，「小羊，吃一口。」


    黎洋很听话地张嘴。


    沈聿白满意了，过会儿又拿水杯过去，「喝点水。」


    黎洋很自然地就着他的杯子喝一口。


    钟宜、岳言、叶天泽、周绍：……


    周绍越发混乱了，觉得自己是喝椰子水喝醉了，放下手里的鱼决定去海边转一圈吹吹风清醒一下。


    节目组的摄像机离得比较远，大家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坐在沈聿白旁边的钟宜一副瞭然的模样：


    「追到了？」


    沈聿白想了想，弯唇笑了一下，「准确地说是追回来了。」


    晚餐结束后夜色就完全降临，篝火堆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黯淡的火光。


    大家一起坐在海岸的礁石上吹风。


    周绍几次三番看向黎洋，欲言又止，趁着沈聿白回去给黎洋拿防蚊虫喷雾的时候，他凑到黎洋旁边，一脸严肃地压低声音。


    「小羊，我要和你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黎洋愣了一下，也跟着坐直身体，「怎么了？」


    「我怀疑……」


    周绍很认真地盯着他，「沈老师对你有那种想法。」


    沉默在众人间蔓延开。


    一秒、两秒、三秒。


    黎洋：「……啊？」


    「你不明白吗？」


    周绍有点着急，心想小羊怎么这么迟钝，还是他比较敏锐。


    他咬了咬牙，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说，沈老师喜欢你！」


    周绍语速很快地说完，他以为黎洋会大吃一惊，惊慌失措，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黎洋的神情居然一点也没有变化。


    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的黎洋点点头，还在等待着下文，眨着眼睛看他：


    「嗯，我知道啊，怎么了？」


    旁边的钟宜和岳言已经捂着脸笑到发抖了，叶天泽用一种无语又怜悯的目光看着周绍，他拍拍周绍的肩膀：


    「哥们，你谈过女朋友吗？」


    周绍没明白话题为什么转到他身上，摇摇头，又看向黎洋，语重心长地提醒。


    「他喜欢你！他不是想和你做朋友，这还不够严重吗？」


    黎洋终于明白了这人在想什么。


    他忍不住笑出来，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很明亮。

 第62页

    「这么不明显吗？我们在谈恋爱啊。」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啦


    ps：周末学校体测，周六周日请假两天^_^


    第37章


    晚上睡觉时，黎洋把周绍的事讲给沈聿白听，一边讲一边笑，眼睛弯起来时像海水里映着的月亮。


    他们住的房子是当地人建的木制小屋，一栋房子只有一间，四壁是一种不知名的粗纤维木料，顶上盖着厚厚的棕榈叶，在烈日旱季的烈日下被晒得干枯金黄，风吹过时就会和着海浪一起哗哗作响。


    因为闷热，房子的窗户总是完全敞开着，窗外正对着海，银光粼粼的海面上明月浮动，映出的光照得房间里也亮堂堂，沈聿白能清晰地看到黎洋面容的轮廓。


    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黎洋柔软的髮丝，听着黎洋笑，自己的唇角也弯起。


    黎洋讲完，不说话了，躺在床上平復唿吸，眼里仍残留着笑意，他眨着眼睛看沈聿白，像是在问对方是不是很好笑。


    但沈聿白开口，说的却是：


    「那我们公开吧。」


    这人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又觉得这实在是理所应当不能再拖延的事，以至于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讨论明天要吃什么般随便。


    黎洋愣了一下，翻过身用胳膊托着脸，「我们也没有不公开啊，大家都知道的嘛。」


    他逃避和沈聿白对视，很快又把脸埋在胳膊里，耍赖说自己要睡觉了，结果下一秒就被沈聿白拎起来。


    「黎小羊，别转移话题。」


    沈聿白让他坐好，自己也半跪在床上，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盯着黎洋。


    「你知道的，我说的公开是向所有人公开，不只是亲人朋友，还要包括每一个认识我们的人。」


    「是要等到以后大家提起我，都会说『哦，沈聿白，黎洋男朋友』这样的公开。」


    「是像绑定一样，所有人想到我们其中一个，就会下意识想起另外一个的公开。」


    沈聿白的神情带着少有的严肃，他说得很认真，不带一点犹豫。


    窗外的海风卷着浪花打在礁石上，拍出一声声闷响，黎洋的心跳也跟着潮汐起伏震盪，他抓紧了沈聿白的手，低头把脸靠在这人肩膀上，安静了许久。


    谈恋爱是要公开的。


    他倒是无所谓，但一旦公开，沈哥的事业势必会受到影响，尽管近年来随着同性婚姻法案的持续推进，社会对少数群体宽容了不少，荧幕上相关内容的限制也开始放宽，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想拿沈聿白的事业去冒险，哪怕风险只有一点。


    「再等等吧。」


    黎洋抬头碰了下沈聿白的唇角，像是怕这人会不开心，他干脆又坐直身体搂住沈聿白的脖颈一顿乱亲，「我们再等等，好吗？」


    「……」


    饶是沈聿白再板着脸，被他小狗一样乱亲一遭也没脾气了。


    「好。」


    沈聿白无奈地抱住他，捧着他的脸认真地亲吻。


    「我们家你说了算。」


    岛上的生活新奇有趣，虽然说是荒岛求生，但这里物资丰富气候适宜，又有朋友们在一起，实在是很有意思。


    捕鱼、摘椰子、珊瑚礁潜水……大家几乎要玩得乐不思蜀。


    在营地待了两天熟悉环境后，众人还沿着溪流一路向上，去小岛的腹地探险。


    这座岛屿很小，地形也很简单，沿海的部分是低地，而岛屿中心则是个隆起的小山丘，只用走上小半天就能到山顶。


    越往山上走，植被就越茂密，热带植物大多都叶片宽大肥厚，戴在头上刚好可以当遮阳的帽子，于是大家干脆都把原本的帽子摘掉了，一人顶着一片叶子走。


    林子里没见什么其他动物，但鸟很多，往往走几步就能惊起哗啦啦一大片，音色各异的鸟鸣像交响乐一样响起，最开始大家都感觉很吵，但听久了居然还觉得挺好听的。


    等一路跋涉走到山顶，他们刚刚好赶上今天的落日。


    站在岛屿的最高点，葱郁的植被在脚下翻起叶浪，远处的海被余晖染成金黄色，归巢的白鸟振翅飞过。


    因为有摄像头，黎洋和沈聿白只是站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


    但这样就足够了。


    黎洋侧过脸和沈聿白对视，他们的脸都被蒙上一层暖色的光，心也变得暖洋洋。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时候只是目光交接，就等同于一个吻了。


    等到大家从山上下来时，天色已经要完全暗下来了，只剩下最后一点橘粉色的云挂在海与天的交接线上。


    溪水被晒得温热，黎洋刚洗完澡就被沈聿白催着睡觉，但他没听。


    他坐在床上晃着腿看沈聿白收拾东西，身上新换的衣服是白天刚晒好的，闻起来全是烈日的香气。


    沈聿白把两件薄外套拿出来叠好，过来捏了下黎洋的脸，给了他一个晚安吻。


    「快睡，闭眼睛了。」


    黎洋蹙眉，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额前的小捲毛跟着晃晃。


    「才九点多，为什么睡这么早？」


    沈聿白没收他的手机，关灯。


    「因为明天我们去看日出。」


    夏季的夜晚太过短暂，黎洋被叫醒时才三点多，但是窗外的天色已经隐隐发亮了。


    营地里还没有任何人睡醒，海潮声在安静的岛屿上格外明显，他在溪边洗脸，困意随着有些凉的溪水一起流走。

 第63页

    凌晨的风比白天要冷一些，还带着海边潮湿的薄雾，吹在人身上凉凉的。


    沈聿白把昨天叠好的薄外套拿来给黎洋穿上，揉了揉他蓬松的捲髮，又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


    「走了。」


    他们并没有走很远，踩过湿润的白沙，目的地是营地不远处一片开阔的海滩。


    已经开始涨潮，洁白的浪花层层叠叠，像海洋一层又一层的裙摆。


    两人挑了个海水漫不到的地方坐下，远处的海平面之上，天空已经开始泛起玫瑰色的光，迤逦纤薄的云层被光线照透，但夜空的深蓝天色与群星也仍未褪去。


    周遭被一种浅淡的蓝色覆盖，就好像盖上了一层透明的蓝色水果糖纸。


    全世界都还没睡醒，此刻他们就沉浸在整个世界的梦里。


    黎洋的手被身边的沈聿白握紧，对方的体温透过掌心向他传递过来，等待日出的时间里，黎洋把脸靠在沈聿白肩上，这人拨弄了一下人被海风吹乱的额发，忽然开口说：


    「黎洋，我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黎洋好奇地坐直，他看向沈聿白，可这人手里分明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


    沈聿白没回答，而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随后没停，手指勾住领口，又把剩下的那件短袖脱掉。


    日出前冷色调的光线照在他覆盖着漂亮肌肉的上半身，黎洋耳朵热了一下，刚想问为什么要脱衣服，却忽然看到沈聿白胸口处贴了一个防水贴。


    他皱了一下眉，盯着那里看了两秒。


    「这是什么？」


    沈聿白说，「是礼物。」


    他撕开防水贴的掩饰，晨光下，那里是一行纹身。


    纹身大概十厘米长，黑色，内容掺杂着字母和数字，就纹在胸口下方，心脏的位置。


    字符随着心跳起伏。


    iehs362831。


    两人都格外熟悉。


    黎洋怔愣着看向那行，半晌，他想说什么，开口前先猝不及防掉下来的是眼泪。


    「沈聿白，你……」


    他伸出指尖，想碰一下，但是又停在咫尺距离之外，害怕伤口会痛。


    「会很疼吗？」


    「一点儿也不疼。」


    沈聿白干脆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纹身上，轻声安慰他，「真的，而且现在已经好了，你看。」


    黎洋不太相信，但看过去，纹身的位置的确恢復的很好，只剩下一点泛红。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又抬起头，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看沈聿白，闷声问：


    「什么时候纹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在上次休假的时候。我们坦白心意后，你回家的那天。」


    那时沈聿白刚刚知道这段暗恋，他反覆翻看这个，感谢命运让这份被几千条消息掩埋的心意在这么多年后仍能来到他的面前。


    他总是会想如果自己可以早一点发现，是不是黎洋的单恋就可以早一点结束，就不用那么孤单地喜欢他。


    但时光无法倒流，至少现在他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让黎洋以后想到这段单恋，先想起的不是孤单的等待，而是他的回应与爱。


    黎洋的指腹很轻地抚摸过那行字符，像一片羽毛飘在心上。


    经年单恋得到迴响，溢出来的感动变成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沙滩上。


    他问，「为什么要纹这个？」


    沈聿白亲他的眼睛，「因为发现得太晚，因为想永远记住。」


    「我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那六年，但至少要让这份喜欢得到迟来的回应，小羊的爱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黎洋注视着沈聿白的眼睛，很清晰地看到了愧疚，他心尖忍不住酸软。


    「沈哥，你不要觉得内疚。」


    他很认真地看向对方，一字一顿，「因为你很值得这样的爱，我不后悔。」


    他们在海潮声中接吻。


    世界明亮，暗色消退，沈聿白穿好衣服，重新朝黎洋伸手，把人抱在怀里。


    「你看，太阳升起来了。」


    残星和夜的余韵已经变得无比朦胧，海岸线上，金红的圆日在明亮的暖光下升起，海面的每一道褶皱都被新生的日光照透，澎湃的海浪声中，整个世界焕然如新。


    黎洋的手按在沙子上，能感觉到表面的沙滩被阳光照出一点微微的暖意，心里也像是被阳光晒暖。


    沈聿白凑过来，和他脸颊贴着脸颊，问他：


    「小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黎洋愣了半秒，飞快地回想了一下，「6月21？」


    「对，夏至日。」


    沈聿白的嗓音落在他的耳畔，温柔而坚定，「太阳直射北回归线的日子，北半球一年中昼最长夜最短的一天。」


    他牵住黎洋的手，十指相扣，脉搏贴在一起，心跳同频。


    「这座岛是全世界最早看到日出的地点之一。」


    「今天，我们在一起，比整个世界都先拥有夏至日里漫长的白昼。」


    第38章


    海岛上的旅程像是一个炎热而美丽的夏日梦境，在七天里的最后一个傍晚随着岛岸上的海潮一同褪去。


    《眼前山海》第三季完美收官，几位嘉宾都分外不舍，又哭又笑搂在一起告别，约着下次再见。


    大概是因为谈恋爱的人磁场不同，就算在这一期里黎洋和沈聿白没在摄像头前有过太多亲密动作，但他们俩的cp还是在海岛旅程播出后愈演愈热，嗑cp大军日以继夜摇旗吶喊，如火如荼大张旗鼓。

 第64页

    黎洋连着好几次刷到过他和沈聿白的cp向视频，作者剪辑手法炉火纯青，看起来几乎能以假乱真，他差点都要以为是真的被拍到了。


    尽管当事人自己就在嗑cp一线，但网上那些同人文、同人图实在是五花八门精彩纷呈，黎洋最开始刷到还会有点不好意思，但看得多了就也开始上瘾，特意换了小号去看，还加了嗑cp的大群。


    那些故事都写得美好而浪漫，像是一个个他和沈哥情路一帆风顺的平行世界，看完心都会变得柔软。


    彻底发现新大陆的黎洋出手大方，有时候看到写得好的同人文、画得好的同人图都会毫不吝啬地打赏，所以初来乍到就被争相餵饭，没几天，他的收藏就达到了一个令人惊嘆的数量，看都看不过来。


    某位收到了大额打赏的同人文老师还很热情地附赠了他一个文包，说是未公开的福利内容，足足有十几万字。


    黎洋谢过后迫不及待地点开，想看看又是什么美好甜蜜的小故事，结果第一眼就是一堆看不懂的词。


    道具\捆绑\脐橙\生子……


    黎洋：……？


    这是什么？看上去好像不是什么好词。


    他毫无防备地接着往下滑，过于直白且极具冲击力的文字就不加掩饰地撞入眼帘。


    上来就是是动词单一的动作描写和塞满语气词的对话。


    一秒、两秒、三秒。


    黎洋手里的玻璃杯掉地上噼里啪啦彻底摔碎了。


    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呛在嗓子里，黎洋一边咳嗽一边几乎是烫手般地把手机扣过去，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


    「小羊？」


    在厨房给人烤饼干的沈聿白听到声响过来，有点疑惑地挑了下眉，「怎么了？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


    他怕黎洋被扎到，按着黎洋的肩想让人在沙发上坐下别乱动，但在指尖碰到黎洋的那一刻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轻颤了一下。


    黎洋抬头，浅色捲髮有点凌乱，散在耳边，脸颊红得过分，又用那种水润润的眼神看着他。


    沈聿白喉结微动，手指蜷缩了一下，转而去用指腹摩挲黎洋泛红的脸颊。


    「怎么脸这么烫？」


    他微微蹙眉，不放心地又用手心贴了贴黎洋的额头，「昨晚空调开太低感冒了吗？我找体温计给你试一下。」


    「不、不用。」


    黎洋仓促拉住了沈聿白的手，只是想到刚刚那些一闪而过的文字就不敢和眼前这人对视，遮遮掩掩地解释：


    「不用了，我只是有点太热了，沈哥你快继续去烤饼干。」


    沈聿白轻皱了下眉，但最终也没说什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好吧。」


    黄油蓝莓饼干的浓郁奶香气已经开始从厨房蔓延到客厅，但第一次感受到成人文学巨大冲击的黎洋没有半点品尝的心思，只是红着脸埋头在卧室里打算把那个可怕的文包处理干净。


    但在删除前，他的手指按在「确认」键上却又犹豫不决起来，这毕竟是人家特意赠送给他的，直接删掉好像不太好，还是暂时留下了好了。


    反正他绝对不可能再打开第二遍，就当不存在了。


    把文件拖入一个不常看的收藏夹，黎洋长舒一口气，决定去网上找一些美好甜蜜的温馨小同人文来调理一下被可怕文包搞得乱七八糟的心情。


    但他总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刚刚看到的那一段内容，虽然只是瞥了一眼，但在脑子里留下的印象却格外清楚。


    黎洋忍不住回忆，写虽然夸张，但好像也有点合理，那种时候，沈哥的确喜欢咬他，还会捏着他的脸接吻，但用绳子绑住什么的也太奇怪了，这个根本不会出现，而且……


    等等，这是在想什么！


    黎洋耳尖发烫，他飞快晃了晃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又去用冷水洗了把脸，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希望自己赶快忘掉这件事。


    他有点心不在焉，刷了几个熟悉的同人老师的主页，按顺序点赞收藏，打算留着等晚上再看。


    「小羊。」


    沈聿白端着盘子来敲门，新从烤箱拿出来的饼干还很烫，浓郁的香气像飘散开，像小勾子一样扯动人的食慾。


    还有点烫，沈聿白餵给黎洋一个才把盘子放到桌上，转身去旁边衣帽间换衣服。


    「我等下有事要出门，晚饭前回来。」


    黎洋跟过去，搂着沈聿白的脖颈，仰头在他唇边留下一个带着饼干香气的吻。


    「好，那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黎洋吃东西时很专心致志，手机都没看，等消灭完那盘小饼干，已经要接近黄昏了。


    他看了眼表，沈聿白大概还要一个多小时才回来，窗外的光已经不太明亮，昏黄的光线照进来，困意上头，黎洋打算睡上一小会儿。


    暮色渐渐黯淡，黎洋睡得不算太安稳，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房间里没开灯，很安静，显然沈聿白还没回来。


    黎洋在床边摸了一下手机，但没摸到，想起来是刚刚吃饼干时放到桌上了，又光着脚过去拿。


    但拿到手黎洋才发现，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居然是亮着，他蹙眉去看，却见屏幕上居然显示有几百个未接电话，而最新的一通，就在几秒前。


    他习惯静音，下午又没怎么注意手机，居然一通也没有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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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蔓延开来。


    黎洋心脏突突地跳，他迅速点开去看，电话大多都来自助理小陈，还有一些其他工作上认识的人，正打算回拨过去，小陈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接通那一秒，小陈的嚎叫声戛然而止，像是不敢置信般反覆确认这是有人接听了。


    他像是生怕黎洋再挂断，语速极快，「黎洋？黎洋！你下午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就算害怕后果也不能拒绝沟通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这边给你准备了好几个公关方案你先选一下，首先是……」


    小陈在对面滔滔不绝，虽然是助理，但因为黎洋工资给得奇高，再加上两人相处得不错，小陈自觉承担了很多经纪人的工作，此刻真情实感地替人焦头烂额。


    他翻着手里刚打出来的好几页紧急预案，正打算跟黎洋好好讲讲，却被一下子打断。


    「发生了什么？」


    这位一下午都处在舆论风暴中心的主人公，此刻声音里透着点茫然，问他，「到底怎么了？」


    小陈沉默了几秒。


    「下午你拿大号点赞转发了好几条你和沈影帝的同人文，你还记得吗？」


    黎洋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犯这样的错误。


    小陈让他先别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和消息，黎洋没听，很固执地点开了，指尖微微发着抖。


    关于这件事歪七扭八的宣传与解读已经铺天盖地，沈聿白演戏以来这么多年第一次陷入这么大的绯闻，一时间关注度极高。但他影迷众多，人缘极好，所以被舆论风口浪尖针对更多的人自然是黎洋。


    一时间什么抱大腿、蹭流量、为了想红没有底线之类的指责源源不断，那些恶意的猜测和狠毒的诅咒像冰雹般，打在身上又冷又痛，躲无可躲。


    黎洋头脑一片空白，坐在床边，只听得见心跳在耳朵里不断放大的声音，额发被涔涔冷汗沾湿了一片。


    房间里的灯还是没有开，外面越发黑了，门外有很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就传来了输密码的滴滴声。


    电话里的小陈还在念着他的紧急预案，语气很急。


    「要我说，你才刚刚有火起来的苗头，可不能因为这件事给耽误了，就说是盗号，或者误触，反正不能承认是你干的。」


    「不过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转这个，你是觉得他们写得好玩？还是说难道你真的暗恋沈聿白，想看点同人文缓解单恋的痛苦？」


    小陈已经被各方电话催得狼狈不堪了，一口气说到最后，还能苦中作乐地开个玩笑：


    「难不成是你俩谈恋爱呢，正主下场嗑糖了。」


    黎洋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却被不知何时回来的沈聿白抽走。


    沈聿白脸色很冷静，看不出来一丝焦急，这人拿着黎洋的手机，语气平淡又坦然。


    「对，我们是在谈恋爱，不管谁来问都这么告诉他。」


    随即，没等小陈反应，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黎洋愣住了，他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用力抓住沈聿白的手，在黑暗中想尽量看清对方的神情，但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他有些慌乱，想和沈聿白道歉，说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可话还没说出口，房间里的灯就被对方打开。


    柔和明亮的光顿时倾泻而下，沈聿白弯下腰，很怜惜地拨弄开他被冷汗沾湿的额发，语气轻松到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好了，不害怕了，没什么事。」


    黎洋的脸被沈聿白抬起，他看到对方靠近，低头亲了下他的嘴唇，唇角勾起了一点：


    「都收藏什么好东西了？给我看看。」


    第39章


    黎洋根本没想到，这件事里，沈聿白关注的重点居然是那些同人文。


    他脑中一片混乱，听沈聿白这么问，就下意识乖乖把自己手机交上去给对方看。


    看着沈聿白翻那些文档，黎洋抿了抿唇，不可避免地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给另外一位当事人看自己存的他们俩的同人文实在是有点……


    不过还好那些作品都是温馨可爱的小故事，给沈聿白看一下也没什么。


    黎洋漫无目的地低头用脚尖摩擦地毯，胡乱想着沈哥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思绪回到那些同人文上，忽然又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等，他手机里好像也不都是可爱小故事！


    「沈哥，等一下——」


    黎洋慌乱地出声阻止，想去拿回自己手机，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沈聿白点开了那个可怕的文包。


    手机横在两人中间。


    标题上的大字和第一页直白狂放的内容就这么不知廉耻地大剌剌躺在两人目光里，邀请两人欣赏。


    黎洋绝望地闭了闭眼，感觉自己血管里流的血变成了岩浆，头顶上要冒出来蒸汽了。


    他艰难地开口，试图解释，「沈哥，其实我……」


    其实我平时看得根本不是这些，这个可怕的文包只是个意外。


    但沈聿白没听，显然，沈聿白听了也不会信。


    他拿着黎洋的手机，饶有兴趣地上下翻动那个被语气词和动词塞满的文档，认真学习。在黎洋的目光里，他声音带着笑意，嘆了口气，「抱歉，我都没有注意到。」

 第66页

    「宝宝，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还亮着屏的手机被扔到一边，黎洋胳膊反撑在床上，唇舌被人含住细细舔舐，沈聿白的指腹稍微用力地摩挲他脖颈上的皮肉，很轻易地在那里留下一片淡红的痕迹。


    额发被尽数撩起，光下，黎洋紧闭的眼睛睫毛颤颤，像振翅的蝴蝶，漫长而强势的吻让他有些缺氧，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舌尖，大脑一片混沌。


    (此段删除）


    就算黎洋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用手背挡着眼睛一阵胡乱点头，他也要握着黎洋的手腕按在一边，和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视，说：


    「宝宝，如果你是小狗就好了，这样舒服的时候不说我也知道，因为会摇尾巴。」


    到最后，黎洋已经完全没能力再去思考什么别的事了，他全身都被薄汗蒙上一层潮湿的光，白皙的皮肤上乱七八糟的痕迹明显，眼皮红了一片，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沈聿白握着他的手指，挨个亲吻他的指尖，问他心情有没有好点。


    「嗯……」


    黎洋没力气开口说话了，吐出一个模煳的音节，但想了想，还是抬起头和人亲了一下。


    他知道沈聿白陪着他胡闹半天是想让他分散注意，别太在意登错帐号那件事，但现在想到，他还是很难不去担心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沈聿白的事业。


    他想要的所有东西家里都会给，就算现在遇到这样的麻烦家里人也能轻而易举地化解掉舆论对他的指责和批评，但是沈聿白不一样，沈聿白现在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喜欢这个人这么多年，黎洋几乎要比沈聿白自己还爱惜他的羽毛。


    「沈哥，我……」


    黎洋想说什么，但却忽然被亲了一下，打算说的话又被这个吻堵了回去。


    「告诉大家我们在谈恋爱，好吗？」


    沈聿白的脸贴着他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们就是在谈恋爱，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想正大光明和你在一起，想让每一个人都知道黎洋是我男朋友。」


    他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气，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注视身边的人，「小羊，你不想吗？」


    「…我没有不想。」


    黎洋动摇了大半，又疑虑着问，「那，真的不会影响到你吗？」


    「我演好我的戏就可以，除此之外，我和喜欢的人谈恋爱，这和我的工作没有关系。」


    沈聿白神色很认真，「就算真的有什么严重影响也没关系，我可以承担，人生是一个不断取捨的过程，有关你的就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在沈聿白工作室公关人员和黎家插手的情况下，网上那些对黎洋的抹黑和指责在几小时内就全部消失掉，像是石子投入湖水中一瞬而逝的涟漪。


    甚至环球集团的官方帐号还特意转发了黎洋在海岛上的照片，配文是：


    「我们最优秀的小黎总。」


    这倒是一时间在网际网路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起先以为是假帐号，但点进来发现居然是真的。


    许多人慕名而来，震惊而去，评论热度最高的一条是在问，「啊啊啊到底什么意思啊？黎洋和环球有什么关系？说清楚点啊！」


    环球回復，「小黎总是我们董事长小儿子，黎总的弟弟哦，谢谢大家喜欢他。」


    一时间，小明星黎洋意图蹭热度攀高枝的舆论风向立转，瞬间变成了「豪门少爷爱上我」。


    在沈聿白主页里最新一条动态下，原本都是对黎洋的控诉和要求沈聿白澄清两人关系的评论，但现在整齐划一，全是：


    「求教程。」


    黎洋一看就知道是姐姐授意的，他洗完澡，坐在床边和黎漫打电话。


    「姐姐。」


    黎洋声音小了点，「对不起，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他知道黎漫平时很忙，最近还在国外跟进一个很重要的合作，日理万机，现在还要隔着时差处理这些事情。


    「这算什么麻烦。」


    黎漫揉了揉眉心，她最开始看见这件事的确不是很高兴，以为黎洋还在单恋前男友，本来想说他两句，但奈何黎洋认错态度太好，准备好的话就又说不出来了。


    算了，这又不算什么大事，黎洋自己开心就好了。


    身边其他二十出头的小辈里，有的在拉斯维加斯一晚上输掉几千万，有的玩极限运动摔断腿，还有的沉迷赌石开出来一堆破烂……相比起来，黎洋简直太乖了。


    所以黎漫嘆了口气，「其他的你不用管，高兴最重要，喜欢他就喜欢吧，要是追不到你就告诉我，我……」


    黎洋出声，「姐姐，没有追不到。」


    他的声音比刚刚多了一丝笑意，脸上就酒窝也露出来，「我们和好了。」


    端着热牛奶进来的沈聿白站在床边揉了揉他刚洗完，非常蓬松的捲髮，「这么开心啊。」


    「是呢。」


    黎洋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唇瓣上沾了一层乳白色，眼睛弯起，「和姐姐说我们在谈恋爱了。」


    沈聿白伸手帮他把唇边的奶渍抹掉，「家里人知道你喜欢男生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呀，我父母和姐姐很早之前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沈聿白一怔，随即心里升腾起来一种柔软的热意，他把杯子放在桌上，捧着黎洋的脸认真亲了一会儿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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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我父母关系并不是很好，而且他们现在常年不在国内，所以之前没有提起过，不过我现在就可以给他们打电话。」


    他说着，真的转身就去拿放在客厅的手机。


    黎洋赶紧扯住他的袖口，「也不用这么着急……」


    「对了，不是说要公开吗？」


    黎洋想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定得选择一个最好最合适的时间，可下一秒就听沈聿白说：


    「我刚刚已经发了，煮牛奶的时候。」


    卧室柔和的灯光打在沈聿白脸上，这人眼里带着笑意，很轻地嘆了口气：


    「我等不及了。」


    黎洋打开社交平台的时候指尖有一点细微的颤抖，开屏gg三秒、两秒、一秒。


    短暂时间在等待中被拉得无比漫长，就好像回到了刚刚谈恋爱时，他急着想看沈聿白今天又留给他什么便签。


    心跳声中，黎洋终于刷新出来了那条动态，他看到沈聿白髮了他们在南极血瀑布前的那张合照。


    配文是：


    「一如我对他永远沸腾的心与永不冰封的爱。」


    第40章


    沈聿白仍在孜孜不倦回復六年来的每一条私信。


    「今天给学校里的小猫餵了猫条，它们蹭我的手，好可爱。」


    ——「下次我们一起餵。」


    「我们专业的逻辑学好难懂，上课很无聊。」


    ——「想回到那个时候陪你去上不喜欢的课。」


    又或者是：


    「学长，今天的晚霞好漂亮，很多人都在拍照，你有看到吗？」


    消息下是一张多年前的夏日天空。


    沈聿白就特意去翻了自己大学时的旧电脑，找了好久，挑了那天的照片发过去。


    「看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在看同一片天。」


    黎洋几乎每次打开软体都能收到新的回覆，一条条看过去，心情也像是回到了以前大学的时候。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单向的暗恋，而是所有的喜欢都得到了回应。


    只是偶尔黎洋也会萌生出来一点小小的遗憾，虽然私信里沈聿白会说一起去餵猫或者一起去上课，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现在他们很相爱，这就足够了。


    过去无法更改，但好在他们还有漫长的美好的未来。


    九月中旬下了几场初秋的雨，天气凉爽下来，只剩下最后一点盛夏的尾声。


    黎洋睡醒时发现沈聿白不在，早饭已经做好，就放在桌上。


    两人已经休息了够久，这个月月底就要进组工作了，最近的确经常需要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所以黎洋没太在意，想着大概沈哥一会儿就会回来。


    他坐下准备吃早饭，然后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一束花，而牛奶杯下压着一张纸条，字迹格外认真：


    「黎洋，可以邀请你和我约会吗？


    沈聿白。


    九月十二日。」


    约会。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好像的确没有约会过。


    黎洋弯唇看了那几行字许久，认真地收好了那张邀约便签。


    等他吃完早餐下楼时，沈聿白已经等在车里，黎洋坐进副驾驶，这人俯身过来替他系安全带，顺便隔着口罩亲了一口他的脸颊。黎洋眼里是藏不住的期待，「要去哪里？」


    沈聿白也勾了下唇角，「先保密。」


    黎洋猜了很多地方，附近的高级餐厅、近郊的景点、或者是音乐会……但他没想到，最后车停在了一个他分外熟悉的地方。


    他们的大学校门前。


    黎洋愣住，盯着那行熟悉的校名看了好几秒，被沈聿白笑着亲了一下才回神。


    「我们，我们回学校干嘛？」


    沈聿白递给他件学校当时发的印着校徽的短袖，自己也换上。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餵猫、一起上课吗？」


    几年过去学校里变化不大，走过熟悉的路，黎洋恍惚间真的觉得自己还在上大学。


    梧桐树下光斑点点，沈聿白压好他的帽子，又帮他调整了下口罩，「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些小猫还在不在。」


    小猫倒是的确还在，只不过已经被学生们餵得膘肥体壮了，正翻着肚皮躺在图书馆前草坪上晒太阳，谁都不理。


    黎洋蹲在草坪边看它，一边挤猫条一边感嘆到，「它现在长得这么大了，以前明明小小一只，叫起来细声细气，非常可爱，大家都喜欢抢着餵它，我同学还把它偷回宿舍过。」


    沈聿白想了想，对黎洋的话深感贊同。


    看到喜欢的、可爱的，无论是猫还是人，都会想要投餵。


    比如说他看到黎洋吃甜点时弯起的眼睛，就会忍不住下次做更多。


    猫吃完猫条又大摇大摆去睡觉了，黎洋被沈聿白拉起来，绕过图书馆，往另一个方向走。


    越走越熟悉，到某栋教学楼，黎洋抬头看，有点疑惑：


    「这好像是我们专业以前上课的楼。」


    「对。」


    沈聿白带他走到某个教室，还没上课，里面人不多，两人在最后一排角落处坐下，肩膀碰着肩膀，好像真的是一对校园情侣。


    黎洋压低了声音问：


    「这节什么课啊？」


    他刚问完，就有老师拿着逻辑学的课本走进来。


    沈聿白在课桌下牵住他的手，也学他那样压低声音，「是你们的专业课，想陪你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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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曾经熟悉但现在又变得陌生的课堂内容像是有魔力般，把人从此刻带往过去。


    高大玻璃窗外阳光灿烂，隔着窗帘，阶梯教室依旧被照得明亮。


    曾经黎洋曾无数次坐在这里，偶尔在课上走神，想今天要怎么才能和喜欢的学长擦肩而过。


    而此刻，他转过头，沈聿白就坐在他的身侧，牵着他的手，笑着和他说：


    「如果那个时候能陪你一起来，有课本的话，我还能帮你记笔记。」


    曾经感觉无比枯燥漫长的逻辑学课现在好像眨眼就结束了，大家都拥挤着往前走准备吃午饭，没几分钟教室就安静下来。


    两人最后才不紧不慢地朝外走，中午学校餐厅人太多，吃饭不太方便，他们在外面吃了饭，下午又回学校去了校内剧场。


    剧场外贴着今天表演的海报，是个很经典的剧目，几乎每一届都有人表演这一场。


    沈聿白之前也演过，那次观众特别多，黎洋没抢到海报，沮丧了半天，最后只好花高价从同学手里买了一张。


    大概是沈聿白联繫过之前的老师，剧场第一排给他们留了两个位置。


    碰巧的是，其中一个就是黎洋之前看沈聿白表演时最常坐的位置。


    此刻，他又坐在那里，和台上只隔了几米的距离。


    但这一次，目光只用落在身边就可以。


    话剧结束后，场外会再分发一次海报，黎洋想去拿，但最后一张刚好被其他同学领走。


    和之前看沈聿白演出时那次一模一样。


    不过他现在倒是不像以前那么伤心，只是有点遗憾，毕竟这是他和沈哥第一次一起看话剧，想留下一点纪念。


    他勾住沈聿白的手晃晃，解释自己的空手而归，「海报没有了。」


    沈聿白说，「我还有，我送你。」


    说完，当真从身后拿出一张被捲起来的海报。


    黎洋惊讶地接过，一边打开一边问，「什么时候拿到的，我都没看……」


    他愣住了。


    海报上的确是今天这场的剧目，但演出时间却是五年前。


    主演：沈聿白。


    黎洋许久没说出话，心脏缓慢而用力地跳动，他眼眶有些发热，抬头看沈聿白，隔着拉到眼睛下的口罩，他仍能感觉到对方在笑。


    「小羊，辛苦你一个人走那么久，我的确来晚了，但不会永远不在。」


    沈聿白终于回復完了六年来的所有消息。


    「和好可不可以？」


    ——「宝宝，应该是我请求你。」


    「和好可不可以？」


    ——「黎洋，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和好可不可以？」


    ——「不要再看消息了，看看身边的我吧。」


    ……


    黎洋抬头，泛红的眼睛被人轻吻了一下，他听到对方带着笑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黎洋。」


    「世界第一喜欢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沈哥和小羊的故事到此就告一段落啦！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我们下本书再见^_^


    ps：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