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月》 001.孟府新丧 初时,简明月不用这个名字。 那时候,她叫萧如月,衬衣套装高跟鞋,手提笔记本,在写字楼与单身公寓之间来来去去。那个改变萧如月命运的夜晚,天降暴雨,闪电阵阵,雷声隆隆,她吃了退烧药,躺到床上,想着第二天的报告会开场白该如何措辞好给客户留下深刻的印象。 等药效上来,她关灯沉沉睡去。 轰隆一声,闪电霹雳划过,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炸裂声。她猛地惊醒,耳畔阵阵“生了,生了,恭喜太太”的叫嚷声,不知是谁家忘了关电视,吵得人不能安生。 她伸手欲揉发胀发痛的太阳**,忽觉有人抓住她的手,托着她的背,将她放入铜盆里用热水清洗。洗毕擦干,这人再用生姜类的物什擦拭婴儿的口鼻、关节部分,再用一个温热的团子轻点她的脐部,防止百病。 旁边有人接过小孩,用蛋滚过小孩的脸面,边念叨:“鸡蛋滚脸溜溜光,不长疖子不长疮。”又出声让丫环递过红布条,系在小孩手足,“保佑此女一生老实、安静”;再用细软的绸布裹好小孩,放到竹编的摇床中。 腥味重重的屋子里,众人笑夸:“这闺女真乖呢。” “多亏先生请来钱嬷嬷,才顺顺利利。” “哪儿的话,咱也是沾了太太的福气。”说话的这老嬷嬷,吩咐丫头取五色丝线串起洗盆的铜钱,边做边念,祝小姐长命百岁的话,“太太,这是百岁钱。” 丫环也恰时来招呼众人到前厅吃饽饽,不一会儿,屋里人散去,只余袅袅水雾。 震惊回神之余,萧如月明白自己已重生。严格意义上说,是灵魂穿越到燕京都城西郊民宅的新生儿上。穿越的原因究竟是雷雨天不该关灯睡觉还是退烧药过期致人死地,她一直没有研究透,大约两则兼有。 开头两月,婴儿态的萧如月权当工作多年得来的假期,安安静静地休养。有闲时,琢磨八卦探听些消息。比如,她母亲林婉莹是孟府九少爷的第八房外室,见到那个攀上公主高枝又在外金屋藏娇的男人,时而温婉,时而泼辣,把对方哄得团团转,最终同意带自己的第一个小孩回府让孟老太太过目。 这次会面足足安排一月有余,在这个年代还算有点能耐的父亲,孟九白坐四抬轿子来接自己的女儿去拜见家里长辈。穿过西单繁荣的商贸街铺,浅色的布绒轿子在歪脖子胡同口停下。萧如月的父亲抱了女儿走进胡同底,灰白的泥板路上,双开门的四合大院,门楣上蚀刻孟府二字。 走进后院二进厅,堂里有两排端庄的妇人,谨慎地侍候着黄犁木八仙桌旁的老祖宗,孟老太太穿枣红流云纹大袖交领上襦,内衬白领,披长寿绣绸缎花帔,长裙盘旋到脚跟,银发束上插七八枝金花钗,神情冰冷,唇角有些下撇,添了几分刻薄的意思。 萧如月的父亲毕恭毕敬地把小孩递给最近门旁的婶婶,包裹着婴儿的翠绿绸被在十七八个女人手上转了一圈,才到孟老太太的贴身嬷嬷手中。那位老祖宗瞧也没瞧小孩,拿起桌旁的银制翡翠水烟袋,吧嗒、吧嗒吸了两袋子后,冷冷地发话:“留下吧。” 大气不敢出的男人感恩戴德地说了大通的话,兴冲冲地离开。 待人走后,老太太重重地把烟袋子砸在桌子上,喝斥了一句:“不像话。”下面的妇人们诚惶诚恐,倒是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仆妇出声劝道:“老祖宗何必为这赔钱货生气,头家说了,九少奶奶肚子里的是个世子。正房的位置哪能叫外面那些狐狸精抢了去,孟府的体统不会坏的。” 老太太长长地嗯了一声,打发丫环随便给小孩腾间屋养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消息传到那个正房的耳朵里,当天夜里,萧如月父亲的大老婆就和情敌生的女儿大眼瞪小眼对上了。来的时候,她顶着大肚子,踩着高齿屐,由两个婆子搀扶,俩挽双鬟髻的素裙小丫环,在前头平举宫灯指路。 萧如月望着她没有闭眼睛,还很给面子地笑了一口。这位正房太太却是眨眼间变脸,因怀孕而浮肿的脸上涂上嫉恨的色彩,她双手抓着摇篮,气得摇摇晃晃,发疯似地吼叫:“他竟然真把这孽种带回孟府!他眼里还有我这个正妻么?你们说,你们说,我哪里比不上那狐狸精?!” 两个婆子立时扶住她,解扣揉胸让她小心肚子里的世子,别让那大小狐狸精给气坏身子。 九房少奶奶深呼吸数次,直起腰杆,秀气的下巴由内而外微微昂起:“我傅秀兰是大秦永盛皇帝赐封的六公主,那狐狸精什么身份,她拉出来的屎也敢和我儿子争!”这位公主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婆子咬耳朵,安排她早产。 那婆子吓得慌了手脚:“公主,使不得呀,还有一个月啊。” “噤声,你想全府的人都知道么?”傅秀兰唾骂道,“那狐狸精早产三个月都死不成,我傅秀兰有玉龙护体,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贱种?何况,”她得意地笑起来,柔媚的丹凤眼婉转流动,媚眼如丝,“还能一举两得除掉老三,哼,立即去办,有事本公主担着。” 那婆子唯唯喏喏应声,这时,婴儿房外面响起老嬷嬷巡夜的喝斥声。傅秀兰伸出戴着剔金指套的手,扶上婆子的手背,缓步外出:“苏嬷嬷,秀兰来看看九爷的长女,也不行么?” “公主万福,公主身子金贵,哪能让公主劳累,本该是老奴送闺女到西厢,今日老祖宗那儿正好轮值腾不出手,还望公主勿怪。” “苏嬷嬷客气了。”双方扯皮后,萧如月父亲的正妻终于离去。 苏嬷嬷领着人迅速走进婴儿房,解开婴儿的绸被检查,确定无恙后,她将小孩原样放回睡篮,转身背手,冷冷地对屋子里一干人等训斥,大意是小孩有个好歹,她们都要给婴儿陪葬。 有了这位孟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仆妇敲打,调拨去伺候小孩的两个嬷嬷和四个丫环没敢虐待婴儿。丫环拿白帕刺绣,嬷嬷纳鞋底,舌尖来去的话头都是月钱、日常花销还有谁家公子哥俊俏。 大约七八天后,前厅来人提走服侍小孩的嬷嬷和丫环,理由是九少***葬礼缺人手。剩下两个丫环放开胆子叽呱:刘太医用金针也没用,接了三大盆的血呢。 两人一会儿说三少奶奶下黑手推九少奶奶,活该三少奶奶杀人偿命;一会儿又说几房太太都抢着要领养那个早产的世子。这当口,门外嗯哼一声,俩丫头束手束脚地站起来:“苏嬷嬷。” 苏嬷嬷吩咐两人带小孩去前厅见客。西厢那处,有僧人在敲木鱼诵经拜忏。两个婆子披着麻衣跪在门槛前烧纸,对着屋内黑色的楠木棺材大哭,长明灯摇摇欲灭,府外的高幡飘飘。 正堂大厅里,孟老爷子和孟老太太端座,两排红木八仙椅上坐着十来个年纪不等的男子,他们的身后站着素装的妇人,低眉顺目。 厅角有七八个男童穿着对襟银丝袍小黑靴玩耍,苏嬷嬷让两个丫头带萧如月到孩子那儿扎堆,角落里九房那个不足月的男婴,扯着嗓子干嚎,十数个有经验的嬷嬷也没法止住他哭。 孟府两位老人没有说话,长子继续问管家执事话,仪仗队伍、鼓乐手、冥器、酒席、肃静回避牌、金执事、功名牌等等丧葬规格一定要是符合公主身份的,不能堕了孟府的排场。 管家执事逐一回话,让在场的少爷太太过耳,增添近三千银子的用度后,孟府长子又问起名单拟定事宜,管家将名表递上,大少爷又添五个名字,再交到老爷子手中。 孟老爷子戴着小黑眼镜,拿开单子老远审阅,他身旁有个师爷模样的人物,拿出一小卷烟纸,叨念着刺史的孙子,郡守长官的叔子,内史大夫的书令、皇后少仆令的三姨太等一连串名字,孟老爷子边听边点头,偶尔一抬眼,夸大房长子这差事做得不错。 半晌后,老爷子放下名单,拿起手边的烟枪,深吸一口后,回道:“就这么定了。”他瞄了眼东北角那个哭得背过气的小男孩,叫自己的十几个媳妇赶紧地哄住孩子。 孟老太太神色未动,眉角一抬,道:“不碍,秀兰公主舍不得带走自个儿的世子。” 这时,萧如月的父亲领着她的正牌母亲在门口停下,说是来帮忙的,下午的接三仪式、大殓和之后的做道场都可使唤她。萧如月的母亲以一袭穿斜襟窄袖改良式裙装,玲珑双髻别朵小白花,体态姿容温婉秀雅,没让孟老太太逮着毛病赶人。 林婉莹就在门槛边,规规矩矩地行礼。她见厅门边那前夜留下的男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怜惜,快步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诱哄:“宝宝乖哦,不哭不哭。”说来也怪,这男婴到了她的怀中,真地不再嚎啕,乖巧地吃奶,喝足后便伏在她的胸前睡去。 这一手立时博得众人好感,孟老爷子当即拍板,这九房留下的孩子就交给她带几天。 林婉莹谢过,还把男婴抱到女儿处,逗弄:“囡囡有弟弟了,高不高兴?”萧如月闻到她衣襟上别的那块手绢上有股安神的花香,心道原来是借用外力顺利哄睡婴孩,这女人倒是聪明兼有胆色。\ 002.谁家子宁 出殡那天,府里府外闹腾得厉害,萧如月的母亲本没资格去见客,但尊为世子那个婴孩儿离不得她。在几房羡慕嫉愤的目光中,林婉莹抱着世子,与孟九白并立,在前厅跪迎宾客。 到扶灵时,孟老太太发下话,外室给正房送殡,燕京城内外都没的事,让九房那边稍停少生事。旁人皆以为老祖宗赶定了这欺上门的外室,谁料那天林婉莹没抱着小世子,差点生出祸事。 那孩子离府,声嘶力竭地嚎哭,未行半里路,一脸铁青憋晕。抢到好差事的十二房太太光顾着哭丧,没注意到孩子歇音。却是老爷子挂念自己的世子孙子,让人抱去看看,否则,这条才来世十八天的贵命要随着他的公主额娘西去。 土葬回府后,众人还没脱下丧服,孟老爷子便雷霆大怒,请出家法,打十二子的媳妇三十藤鞭不说,还将老太太也训了一通。内院老祖宗借着这事把十二房屋里的大小媳妇统统罚月银,这得来的银子补贴给林婉莹,让她好生照料病重的小世子。 林婉莹把怀里的女婴交给旁边的丫环,接过孟老夫人的托付。众人退出,行至天井处,林婉莹问内院总管,她住哪间屋? 苏嬷嬷手放在腰腹间,微微福身,让她住在已故傅姓公主正屋的东耳房。林婉莹微愣,欠身低肩说名份未定,还请苏嬷嬷安排别处。苏嬷嬷在几房夫人处转了一眼,那些女子道哪有空房。 “这通房丫头不住耳房住哪儿?” 几个女人相互看一眼,冷眉瞟林婉莹,吃吃地笑起来,其中一个道:“这院子里一房一屋是有按规矩排的,咱们还真不知非妻非妾的林小姐该住哪儿呢。瞧我这张嘴,该称林夫人才是。” “手上有银子,睡哪儿不行?何必跟咱们这些苦命的主抢。” 林婉莹把男婴的襁褓换个方向,脸上笑意不减,道:“各位姐姐教训得是,婉莹是来照顾小世子,自然要住在九爷院子里。” “哟,咱可担不起这声姐姐。” “也不知哪儿来的野狐狸,生只崽变个戏法就成九爷的长女,这可真是世间都稀罕的事儿。” “咱可得快点儿走,省得那股子骚味熏着人。” 各房媳妇离去,林婉莹斜抱小孩弯腰与苏嬷嬷行礼告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带那个抱女儿的丫环回孟九白的院子。 孟九白遣退丫环,搂住林婉莹要亲热。林婉莹垂头推开他,孟九白见她使性子,搂住她坐在床沿轻声哄,不见女子笑,只闻啜泣声。 “这是怎么了?依了你的意思,把你带进府,又不高兴。” 林婉莹红着眼眶轻念,指着睡篮里的女婴道:“囡囡被人轻贱,我这做娘的能笑得起来?” 孟九白脸冷下来,道:“早说这内院麻烦,你不是说不要名份也要跟着我孟九?” “就我这样还能挣什么名份?”林婉莹扯着纱绢吸鼻水,轻骂道,“我放在外头自在日子不过偏要挤进这府里头,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冤家!你在外头给你大哥打拼,老夫人前头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大冬天的坑也不热,你说你这九爷住这院子里有意思么?” 孟九白脸色柔霁,抱住女子在她脸边轻呷,林婉莹推却三两次,孟九白也生气,放开她,冷颜道:“我又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如今有屋有坑,你还待怎样?” “我待怎地?我能怎地!”林婉莹气呼呼地念道,“你也不想想,若非这院子里自己人少,秀兰公主如何会被三房那边谋害?你得信儿的时候,人都没气了。他们这是在断你的路,你还想不明白老夫人那心思,全在自己儿子身上,诺大家产怎么能让你分去!” “你倒是想得多,你就睡在这儿,有事以后再说。”孟九白兴致全失,起身拉好衣袍要走。 林婉莹反而腻到孟九白身上,拉住他,在他耳旁吹气,道:“我这不是给你想法子么?趁着老爷子放话,咱多接几个人进府里,以后有事也好照应。” 孟九白犹豫,林婉莹拿自己的胸脯在男人身上磨蹭,甩开手绢解男人的腰带,边说道:“就几个丫环婆子,不会让你在老爷子前头难做,”这时两人已膛诚相见,“你别忘了小世子那病,可不能叫老爷子知晓。” “依你。” 孟九嘟哝一句,拉下床帐,要抱女人。萧如月伸手摸摸鼻子,哭两声,林婉莹立时起身,钻出床幔,披了白绸衫抱起女孩到另间屋,让丫环哄小孩入睡。 丧礼过后,林婉莹安排嬷嬷和丫环四人进孟府,和孟老爷子配给侍候小世子的一等仆妇丫头八人,杂役若干,这九房的仆人规数和日常用度已远远超出长房嫡长孙的标准。林婉莹生的女儿,只得一个老嬷嬷照管。 这天差地别的待遇,让孟府几房太太找到由头,各院把说得难听,那些话传到西厢东耳房,年纪小些的丫环气得哭肿眼睛。林婉莹只是冷笑,她抱着小男童,异常珍视,吃穿用度挑得极其精细,教养半分不落下,待他如掌上宝。 萧如月的父亲有时候都为被冷落的女儿吃味:“囡囡才是你亲生的。” “没娘的孩子最是可怜,你们家啊,人多事杂个个鬼心眼,你瞧瞧哪个能真心疼你这个儿子。”林婉莹这话,把孟九白栓在府里足足一个月没跑到府外养的妾室那儿。 这事儿在后院传开,别说孟老爷子满意,就是孟老太太也挑不出错,她特意遣贴身的嬷嬷送了份补奶水的汤到西厢东耳房。此后,孟府其他几房下人嘴里再也传不出东耳房的是非。 秀兰公主留下的孩子,摆满月酒时,孟老爷子请鸿学大儒起大名。席间发赏钱,老爷子想起九子还有个大女儿。萧如月的母亲答了,女孩的闺名让老祖宗排个辈儿就成。 如此识大体,不争不闹,又尽心尽力照顾正房留下的小子,这九房外室给孟老爷子长足面子。孟老太太也没亏待她,给林婉莹定下妾的名份。这样,林婉莹算是在孟府站稳了脚跟。 仆妇丫环们都在说林婉莹命好,也有精明的瞧出来,说新来这位比秀兰公主会做人。这话是赞是贬故且不论,萧如月倒是有几分欣赏林婉莹,只是一时猜不出小世子特别粘林婉莹的缘故。\ 003.初探津门 003.初探津门 小世子戒奶后,孟老太太让苏嬷嬷传话给九房,明日到津门走亲戚,让东耳房的也准备准备同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消息让东耳房的丫环仆妇个个喜笑颜开,说着太太要发达喽之类的话。 萧如月也有份同去,林嬷嬷抱着八个月大的女婴去见太太,孟府里依这里的大家规矩叫谢母恩。林婉莹接过女儿,眼泪汪汪,说着想煞囡囡,和女儿脸贴脸,亲了又亲,才详细问起女儿的日常细故。 听到女儿会认人会翻身,这女子惊喜连连,当场便逗萧如月叫妈妈。萧如月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睡觉。 林婉莹很伤怀,从出生就没带过一天的小孩都不认得亲娘。林嬷嬷在旁帮衬几句,说孩子不能离娘,让太太抱睡一晚。这当口,屋里小世子哭声渐起,林婉莹收起哭音,将女儿交回林嬷嬷,脱口而出:“妈,你带囡囡避避。” 萧如月吓了一跳,照顾自己的奶娘竟是自己的外婆。这林婉莹玩的是哪一手?林嬷嬷抱着孩子,眉眼间多了几分愁苦,老人劝女儿给世子找个宫里出来的老御医看看:“造孽啊,贼老天咋不开眼。” 林婉莹却道:“妈,你别管了。那是傅秀兰自己种的恶果,报应在她儿子身上。”语气里有种业报得应的痛快,她敛了眼眉里的欢喜,转身开门吩咐人把唐瘸子找来,“小世子又犯病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唐瘸子,萧如月是知道的,一个形将毙命的老烟枪,吸的是最费钱又最讲究身份的神仙五石散,还有一身见不得人的脏病。这人连倒夜香的人都不待见,孟府的人怎么会允许他接近那个小世子? 林嬷嬷抹着眼泪叹气,抱着萧如月回偏远的小屋。 一夜无话,第二天,孟府车夫驾马车送老少一行十人,分三车赶到津州。 津州城外,村镇道路两旁,酒旗飘飘,武馆林立,块块匾额白底黑字写着xx八卦拳馆,xx太极剑馆,中原第一镖局,馆外男男女女打拳练武,精神气貌蓬勃向上,让萧如月印象深刻。这地方的人重商尚武,国民自强,总是值得高兴的事。 进城后,最打眼的便是乔记凤凰楼,这家戏楼网罗有京津地区最出名的梨园戏伶,售票口就写着四大名伶同台竞艺的宣传标语。 车夫打一鞭,马车转弯,驶进和平路。街道开阔,行人如织,商铺遍地开花,开放式的玻璃商柜里展览有精美而奇异的舶来品,听说来自海外。 女人乌丝盘旋,扣鲜花小帽,绸裙拽地,蜿蜒而行;男人头发高束,戴笼纱冠,硬挺长袍外罩外纱,丝履着地;捕快背大刀左右两侧十步一岗,萧如月判断,这儿应是津州最繁华治安最好的地段之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穿过砂枫树林间道,马车在道底停下,门牌上刻着简文公府。实际上,主人家姓李。这位李家三房太太因出自简亲王府,人称简三太太,和死掉的傅秀兰是表亲,孟家硬是攀了这层本该断掉的关系走访亲戚。 临近门前,孟老太太再次嘱咐众人恭顺不要多话。不久,简府管家亲自来开门,把客人领进大厅,异域香料味浓重的木制小楼里,地上铺波斯来的手工地毯,金色流苏随处可见,镶翡翠的鼻烟壶、镏金的红宝石器皿、造型奇特的阿拉伯银水罐,风格有点杂乱,大概是要表现其家富贵。 众人坐定,仆人上茶后,简府女主人掀帘迎客。 简三太太摆着宗室贵族的排场,言语间很是看不上世家名门以外的人,有点埋怨老祖宗怎么带林婉莹这么个登不上台面的妾室。 老祖宗略略解释,这位简三太太神情间才好看些,她淡淡地吩咐,叫管家安排林小姐歇下,没事儿去朱雀大街逛逛,全算她房里的。 受到这样的白眼待遇,林婉莹气得不说话,进了客房就摆起脸色。孟九白没有哄她,他拦住林嬷嬷,让她把女儿交给他。孟九白拎着特制的大摇篮,拐过几道弯,一栋红墙砌成的院楼隐在杨柳清湖畔。 那儿隐约有朗读声传出,孟九白像做贼似地四顾,见无人拦阻,他迅速走进去,从敞开的乌木窗口望去,有个中年夫子摇头晃脑,正给十来个少年少女讲课。 其中一个少年站起来,叫了声:“表叔。”其他人像是没注意到孟九白,这是一种对不欢迎亲戚的漠视,会让只要有点眼色的人见了就要尴尬露出窘态。 孟九白表现出极好的涵养,他装模作样地问了表侄的功课,说有不懂就去问他,好歹也是考取过功名的。房里最壮实的那个少年不耐烦地叫他有话快说,没事不要打扰他们学习。女童们用线装书掩着口鼻,眼睛骨碌碌地转,好奇地打量不速之客。 “咳,明文,”孟九白叫着先前那个少年,舔着脸说请表侄在休息的时候看顾下女儿,他要陪老祖宗去看戏,“囡囡很乖。”说完,不待李明文拒绝,把女儿和摇篮扔在家庭课堂里离开。 萧如月还没来得及把父亲哭回来,就听到夫子讲课声:“想那奸佞赵高何等诈作,与皇甫太尉、君家太宰等诸重臣合谋,欲胁独相李斯伪诏,幸秦皇高瞻远瞩,早已料臣下有谋逆篡位之心,特设监察少府暗访各位臣令大夫。 监察令慕容戴安得信,持秦皇秘诏至北地,召公子扶苏回咸阳登极。 此时,宰相李斯亦与赵狗虚与委蛇,与君山中尉、武夷詹事反挟伪太子胡斯,于骊山脚相待持。慕容戴安与公子扶苏夙夜相逢,与上将军蒙急奔回都,终将叛逆一党全数剿灭。” 李斯辅佐公子扶苏登基? 多滑稽的事,萧如月想,说不准那位在谋反事件中充当重要角色的李斯就是穿越人物,否则,不能解释这么不合理的历史事件。 讲史的夫子继续讴歌秦皇的雄才大略,那位堪与三皇五帝比肩的始皇大帝横扫六国,统一中原,建立影响后世千年的政治、军事、监察制度,秦皇后世皇子皇孙在秦皇的庇佑下,建立不世功业。 呃。。。就当听说书。未来,她既不想做考古学家,也不会成为历史研究者,从前的从前离自己实在太遥远,活在当下才是要紧,活在没有汉武帝、没有唐明皇、没有康熙大帝的历史里。 这样的历史非常彪悍,内容也像天书一样,偶尔能听到些许熟识的历史名人在秦几世下创立丰功伟业。 萧如月打了个小哈欠,闭眼睡觉。她醒来时,漆黑的大教室里,安静得只听到湖畔虫鸣声。她按按饿得发慌的肚皮,在摇篮里找到两个米粉瓶。 她一边**,一边想着大户人家主母与庶子的预谋:孟老太太肯认庶子的私生女,内情可没怜庶子子嗣单薄那么简单;孟府庶出的九子,要争家产,即使是死掉的女人、不喜爱的正妻,能利用的关系要彻底利用。 不知林婉莹可知枕边人的意思?萧如月讥讽地一笑,尽管肚子还饿,她记得留三分之二瓶的米粉。\ 004.枯恩求荣 简文公府的少爷们把婴儿的存在彻底忘却,与机灵聪慧的女童们上课交流做功课两不误。 萧如月考虑引起注意后高傲少爷们的反应,自觉得不偿失,等多掌握消息再想法子应对。第二回见到讲史的夫子,他来读大秦皇室发布的官邸纸报:万国公报。 读完,夫子把它放在讲台处,风吹过,报纸飘动。 在那个秋光泛金的午后,萧如月得到了那张油墨飘香的报纸,标记:西元1660年11月16日。她所处的时代,大秦惠盛十年。 她迅速浏览各版块主标题,科举文七科武一科开考时间地点安排,内容划定;太学医部招生,考试地点时间;国学乡学祭酒(即大学校长)、司业(副校长)、学政新任名单。 官员荐举,某某州刺史举某个孝子;官员奖惩,某监察御使授爵位,其夫人得赐;还有江洋大盗于某时斩首于菜市口的内容,最后全版,刊登有各海岸港口海船出行的日期、路线及所载货物。 与波斯、大食、天竺、新罗、罗刹、苏门答腊、菲律宾、南沙群岛的航线上标记丝绸、茶叶、香料税收比率上涨下调,看着这张详尽的航海图,萧如月咝咝抽气:太平洋叫东帝海?!扶桑岛标记东海神山!? 很好,非常好,一个令四海臣服强大繁盛的大秦帝国,只要不是身处被鸦片与枪炮打开国门受尽列国欺凌的清末民初,平行时空、历史进程重大偏差什么的,统统可以接受。 萧如月放下一颗心,再看回首版太学女子助教招考栏目,努力一点混个公职不会太难吧?孟家的长远计划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三天傍晚,简三太太与管家到书房,找到“遗落”在简府的林家庶小姐。 简三太太看到抱着空奶瓶的小孩,端庄得一丝不苟的贵妇脸上漾出一丝白纸折痕般的笑意:“聪明倒是聪明,怕是个哑子。”旁边的仆妇给萧如月换上干净的衣物,扔掉摇篮里那床湿褥。 “太太,孟九少爷说明日午后来接林小姐。”管家给孟府人送去消息,到大厅回话。简三太太打发仆妇看顾孩子,自己拎米白珍珠小包,出门打牌。 简文公府里,治家似乎很严,司职的仆妇不但不说废话,还正襟危坐,只要萧如月有点小动静,不论哪个时辰眼睛都很清明,掩被的动作细心得就像是把这小孩当成自己家的在照顾。 隔天,孟九白驱车来接孩子。红眼的林婉莹,抱过女儿眼泪又是一阵扑通落。原来,那天小世子又犯病了,孟府的人匆匆赶回燕京给他治病落,萧如月就给不小心地落下。 回去的路上,林婉莹拿手帕拭泪,数落见过绝情,没见过像九爷这么心狠的。 孟九白用力拍矮几,林婉莹吓了一跳。孟九白回过头,冷色道:“妇人之见!” 林婉莹轻啼长长地抽气,她哭得很有技巧,受惊吓白了脸落泪的样子立刻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孟九白缓和了神情,解释道:“能让李家少爷看上,就是囡囡的照化。” “总要让囡囡会叫人再提这个事儿才好办。”林婉莹有些踌躇,李家那四位少爷约莫十岁上下,即使结亲家,也不能找个口不能言的婴孩,小孩如何能引得大男孩的注意。 孟九白沉默,说这是没法的事,想把女儿塞进李家的富贵人家比天桥下赛把式的还多。言语间,对体弱多病的亲生子很不满。如果小世子身子骨好,他也能把小世子推出去做人家长随。 “这李府什么来头?”林婉莹不信了,孟府的家世在燕京城里是排得上号的,郎中令、刺史、郡守都给孟家老祖宗面子,外姓公主傅秀兰肯下嫁孟九白更是例证,这样的身家摆着,就算是庶出的女儿也不愁嫁个公卿为夫人,还用得着塞? 孟九白笑,问道:“当世什么最赚钱?” “神仙五石散。” 孟九白摇头,说李家什么生意都做,唯一不沾的就是这玩意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家在各地都有门生关系,海陆运输大道,明里暗里把持重要港口,哪个商户得李家庇佑,那是海外货船在大秦必然是畅通无阻。 借着与嬴皇室、波斯、大食、天竺几个帝国的良好关系,李家几乎垄断整个东南亚的运输买卖,牧州、泉州、福州、华东地区的大商人无不想分杯羹。 就说驻守京都的神枪校营,护军都尉贺重山他们配的新式火枪,就是李家经的手。”孟九白随口举了个例子。 “这么大的家业。。。”林婉莹心动了,眼亮了。她心思一变,眼波立时如似水般柔情,软软地靠到孟九白身上,自我检讨又委婉地表示,九爷该早说明白她也好教教女儿规矩。这般柔声细语,孟九白最是受用。 两人说了一堆肉麻话,又动手动脚,还好顾忌车里还有小孩,没有立马办事,孟九白让车夫先把马车转回燕京城再说。刚跨进孟府大门,就听得里面大吵大闹,孟老太太的训斥声里夹着小世子那招牌似的歇斯底里哭喊声。 林婉莹挤过人群,把女儿交给林嬷嬷,换过她手中的小世子轻拍低哄。小世子渐渐安静,孟九白喝退围观的仆妇,问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回说,三房留下的一双儿女,怨恨傅秀兰自己找死反陷害他们母亲,致三房正室被族人杖毙。趁九房没人主事,在唐瘸子吸神仙五石散吞烟吐雾给小世子“治病”时,三房那边带人闯进东耳房,把唐瘸子拖出去打死。 剩下犯烟瘾的小世子不要命似地哭,全身更是给两个小孩掐得又青又紫。亏了林嬷嬷有良心,去大院请来老祖宗,阻掉一场萧墙祸事。 小世子生的病,也不是什么秘密,那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毒瘾。听说,傅秀兰在怀孕时,烟不离手,最终害了自己的儿子。 到晚些时候孟老爷子关注这件事,除叫儿子们好好管教自己后院,发怒把三儿子那一房全打发到乡下养猪。三儿子也不是省油的,联系妻子娘家的人,直接请在京的族中长辈主持公道。因三儿子要分家产,孟府里各房前院后院闹得不可开交。 孟府大乱,落到孟九白那里,他没着急命悬一线的世子儿子,反而大喜找到合适的借口把女儿送进简文公府。简三太太接电话了解到孟府的情况后,给了准信,过完年再把孩子送去。 当天晚上,九房这对夫妇甩开家产纷争,折腾起萧如月,拿了几张放大的画像,教女儿认哥哥。简府四位少爷,排明字辈,取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之后四阙为名。 人说,婴儿3翻6坐9爬。在林嬷嬷规规矩矩的期望中,萧如月表现得很正常。此刻她连爹妈都没学会叫,加上不清楚简文公府里的底细,萧如月并不想让自己太过异常。 孟白九尝试几次,便放弃不是天才的女儿。林婉莹服侍丈夫睡下后,她到林嬷嬷的房间,拎起女儿,不学就掐。萧如月小猫似地嘤呜两声,林婉莹摸摸女儿的掐得青红的手臂,一脸高兴,又搂又抱又亲。 待女儿走后,林嬷嬷叹了口气,找出药酒给外孙女搽涂。 第二天傍晚,林嬷嬷要给萧如月喂食时,林婉莹破天荒地没管小世子:“妈,我来。”同时,把林嬷嬷赶到门外。林婉莹一手拿米粉,一手拿着纸贴,上面写着天竺语字母。她对还听不懂人话的女儿说,跟她念,念了有米粉吃;不念,就打**。 萧如月嘤嘤呜呜叫着,林嬷嬷心疼得在外面直拍门口,让太太心疼点囡囡。两三个小时后,林婉莹打开门,林嬷嬷快步冲到摇篮边抱起饱受欺凌的外孙女,训了女儿几句。 林婉莹掩了门,道:“妈,你以为我愿意?我这不是巴望囡囡能有门好亲事,这府里哪个把我们娘俩放在心上了?” 说着她哭将起来,想从前林家也是书香门第,若非傅家从中作梗,她的女儿怎么会没名没份?被人指骂做小老婆的日子,痛苦得让人不愿回想;她更不愿意女儿长大后,再被人在后头指指点点。 林嬷嬷垂泪,没再说话。 萧如月心里冷笑,这林婉莹良心倒还没泯灭,可惜,荣华富贵比女儿重要多。在她还没想到办法摆脱固有的一切前,萧如月的父亲,孟府的九少爷已经把她的女儿“卖掉”。 这孟府不待也罢,萧如月决定了,便落到实处,加快让自己认识天竺语的速度。孟九白知道女儿有潜力可为,与林婉莹积极合作,鞭笞小孩上进。九房的和乐融融,博得孟老爷子夸奖,那不顾礼孝的三儿子背负一身骂名,最终还是给扫出孟府。没有银钱,没有田产。 “听说给了西单大栅栏两间铺子呢。”林婉莹觉得那是两间旺铺,三房争得早拿到好。话外之音,自然是鼓吹孟九白早分家早争家产。 孟九白冷嗤:“你就这么点眼界。”大栅栏的旺铺在西单这片还说得过去,拿到津塘京城这片的商贾地界上,那就两字:小农。“老爷子手里拽着的银钱、田地,随便给点能买下半条街!” 孟府这份大家业最后会交到哪房手上,就看各房抓人脉的本事。 林婉莹不说话了,加油在女儿身上努力。 正月里,孟九白就迫不及待地送萧如月到津州简文公府,完全是带了炫耀的意思,让窝在怀里的女儿用梵语给简三太太拜年。简三太太有些欣喜,道:“九爷有心了。”说着,吩咐身旁的娘家秦嬷嬷把人带去小姐房里同养。 孟九白连忙阻止,说他这女儿不听天竺话就要哭闹不休,让简三太太给个恩典,许小孩进书房与四位少爷一同进习。 简三太太眉微蹙,说这得李先生发话。孟九白不敢勉强,只说请简三太太给李先生提个话,留下丰厚的礼单,趁着告辞的时候,还塞了厚厚一封银票给秦嬷嬷。 005.花间无衣 待这半路的亲戚离开,简三太太两片嘴皮子一掀,吐出一句:“真是不省心。” 秦嬷嬷把婴孩放在一旁,走到后头给她捶肩:“太太,也别气坏身子。” “你说我能不气?”简三太太捏着绣帕拍桌子,桃腮脸上细眉高挑,嘴里骂道,“若人人都像他这般下作,还以为简府供了尊金菩萨,有求必应。” “孟九爷这事儿是做得扎眼,失了分寸,”秦嬷嬷不轻不重地细捶,回话时带了点遗憾意,“若是有秀兰公主帮衬,当不致如此糊涂。” “秀兰就是想不开,寻死觅活要嫁那没良心的,瞧瞧现在,那狐狸精都上门了。”提到这个,简三太太更气,发好一顿脾气,抚额让秦嬷嬷换肩。 秦嬷嬷顺着她的话,为秀兰公主不值,说起那府里没娘亲照拂的小世子,如果孟九白争不得家产,傅秀兰这一脉就算到头了。 简三太太眉头皱得更紧,素手缠着绣帕,踩着楔形高跟鞋走到女婴旁,杏眼里射出冷冰冰的目光,细微的嘴角微撇:“带下去,好好教她规矩。” 秦嬷嬷应声,带小孩下去,挑了一个清秀的侍女,安排住进信芳园角落小院里,偏远也还算清静。在李先生发话前,萧如月就呆在分配给她的独人独楼里,跟着一口印度语的侍女学规矩。 听说这位侍女精通波斯、大食等多门外语,排资三等,月俸三银,简公馆是否藏龙卧虎,萧如月并不关心,她只发愁一件事:照三等侍女这样的高标准,这个年头的公职似乎没那么容易考上。 侍女教小孩拿毛笔拿勺子时,萧如月伸出左手,据说勤用左手有助于开发主管语言学习的右脑。为了美好的未来,既然不是天才,就加倍勤奋努力吧。 三月初,李先生到津州。简三太太提起这件事,说燕京西单孟家小孩要放在简府寄养一段时间。李先生未置可否,萧如月得到陪伴李家少爷们的“珍贵机会。” 等小孩能写出十个大字,秦嬷嬷亲自领着四个奴仆,将满周岁的小孩送进杨柳清湖畔的章华楼。大教室外候着一排的嬷嬷和丫环,挎着食盒,屏气凝神等着少爷小姐们下课。 秦嬷嬷将小孩放在窗边一角,安置后,四仆候在门外,防萧如月哭闹惹怒四位少爷。萧如月的位置是改造后摇篮,澡盆大小,有较高的边沿,底下铺素锻面的新棉褥子,旁边挂着两串铃铛;侍女早便教说饿了尿了不准哭,要用这铃铛叫人。 萧如月扫了眼左右,李姓四位少爷还是老样子,只管念书,别无杂想;他们身边那六位娇小姐换了模样,约莫在七八岁上下,落落大方,拿得出手登得上台面,个个透着那么一股子天生的富贵气,旁人是想模仿也模仿不去的。 这天讲波斯与大秦建交史,讲学的夫子授课时,古语夹带波斯语,说得**澎湃,唾沫横飞。萧如月听不懂,她打量其他少年,似乎在简文公府的孩子人人都是天才,那主导的四位少年和旁的女童,还能用波斯语反问夫子,提出他们的疑问。 萧如月跟得有些吃力,好胜心一起,连蒙带猜,也算听了个朦胧大概,渐渐地便忘注意身边的事,即使吃饭时还在琢磨萨珊波斯是啥意思。 晌午,少年少女们出去活动时,传来响铃般的清脆嬉笑声。萧如月爬到窗边,透过泛绿光的杨柳树,湖岸后面,有片绿茵场,北面有四幢汉白玉彻的小楼,旁有柱牌,写有楼名,萧如月认不出那几个龙飞凤舞的行草。 她转眼到人群中,耀眼的春光下,白衫少年们正追逐着一颗红球,穿着白皮鞋的双脚灵活地腾跃奔走,头手并用。 蹴鞠?萧如月觉得那只是四个少年的杂耍,杨柳树下女孩们又奔又跳,为少年们的优秀表演鼓掌,发出欣喜的叫声。 其中一个少年,束玉冠,胸前戴红玉葫芦,腰间坠饰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飞舞,他很奇怪地容易摔跤,趴下又迅速爬起来,抱球去撞人,撞倒一个兄弟,便高兴得大笑,笑容特别灿烂,笑声也特别地畅快。 这鲜活的一幕,让萧如月想起那逝去的学院生活,蓝天,白云,斗志昂扬的高校生,青葱岁月里有个人也是这般恣意,在足球场上狂野地奔跑,放纵地挥散青春的笑声与汗水。 “明文哥哥!”少女们叫起来,打断了萧如月的回想。哗啦一声,少年顶着水草从湖里钻出来,叫着二哥耍赖什么的,其他少年在岸边大笑,最老成那个少年叫落水少年快去换衣服。 少年少女们先回大教室上课,不多久,李明文拨弄着半潮的头发,一路小跑,冲进课堂。白袍轻衫紫绶带,真红宝葫芦左右摇晃,少年的五官上带着快活的笑意,一蹦三跳,和兄弟们打着招呼,那样的神采飞扬,实在让人转不开眼。 所有的女童都目色痴迷地锁住李明文,萧如月想到一句话:(少年)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她暗笑,换个有马有桥有河的场景,可不就应景了么。 上完课,少年少女们做功课,这时候是绝对安静的。当日课业结束后,少年们就返回各自的小楼,女孩们不能跟去,她们想落水少年多留一会儿,李明文回眸咧嘴一笑,眼眉含灼然春色:“明天哦。”恍若晨光初升时的刹那震撼与感动,牢牢投入所有期待的心底。 萧如月改怔然,就如古诗中没见过男人的少女一样,因这一眼这一笑,记住这个耀眼活跃的开朗少年。 在众仆妇的催促声中,女童们依依不舍地跟着各自的侍女仆妇返回信芳园,萧如月在侍女的怀里,走在最后。 萧如月留意到打点信芳园的人,是简三太太身前最得力的侍女唐诗。她定下一个颇有深意的规矩,信芳园佳客的晚饭,是要一起吃的。 六个女童里,有五个用头痛、不舒服、受凉的借口,避过聚餐的要求。简三太太的犁花小院一楼餐厅里,萧如月坐在餐桌右侧,简文公府女主人正位端坐,她的左下手是细眉细眼的苏贞秀,出入都有侍女搀扶,对简三太太很恭敬,行必弯腰侧身,坐必称公主。 简三太太让她不必客气,什么公主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苏贞秀浅笑,很小心很听话的样子,不急不慢地说:“家母听说公主夜里咳寒,特地让人从南洋带了些滋补品,秀儿让人熬了,还请公主润润嗓子。”她让身后的侍女奉上一盅血燕,盛在上好的青花瓷碗里,白瓷映着泽黄泛红的浓汤,分外诱人。 “好孩子,难为你记着姨娘。”简三太太让秦嬷嬷接下,并不进食,转而问起苏贞秀在园子里住得如何,要添置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别委屈自己。苏贞秀小声地应着,桌前小瓷碗的香米也不见少,一顿饭就这么过去了。 萧如月哽得难受,想着要是天天如此,必定消化不良。 第二天在上天书历史课、晒太阳、看湖畔青春剧中度过。晚餐时分,萧如月按点去犁花小院,饭桌上只有苏贞秀一人。 “太太打牌去了,苏小姐在这儿用吗?” 苏贞秀微微点头,动作轻慢地坐下。丫环仆妇们立即布好餐盘,苏贞秀动作秀气,安静地用餐。没人恶心,萧如月吃得很饱,晚上回屋背单词。 后面的日子,简三太太都在外打牌。别的女童从来不到犁花小院吃饭,只有苏贞秀风雨无阻遵守那个要求。萧如月作陪,除了苏贞秀这个名字,其他消息一无所获。 五月底,被人忘在脑后的孟九白,打着看望女儿的名头,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看李家少爷们。孟九白忙于派发礼物套关系,没空抱女儿。 “劳烦传个话,送什么都没有这个实在,就给太太添些脂粉钱。”孟九白终于想到女儿,他塞了一封厚厚的银票到照顾女儿侍女的手中,说着,又借机塞个金镯子到侍女手中。 太阳下山后,孟九白心满意足地回燕京。 萧如月照常去犁花小院吃饭,意外地看见简三太太不打牌了,要和小姑娘们一起吃晚饭。其他女童闻讯,连借口都没,让奶娘们推说白日玩得累,已经睡下,改天再说。 简三太太冷笑三声,掖了丝手帕,不说话。 “秀儿来晚了,还请公主宽恕则个。” “哦,你的脚怎么了?” “今早起急,拐伤了。”苏贞秀小声地吐实,简三太太嗯了一声,说脚伤不来吃饭也没事。苏贞秀感激地一笑,谢公主宽怀,说只是小伤擦些药酒便好,这点路不碍事儿。 苏贞秀行礼问好后,转身从仆妇处取过一盒玉颜醉胭脂,亲手奉上,说是宫里的御用品,她母亲托舅舅从内府掌事公公那儿求来的,据说是隆裕太后那个品级才配用。 “有心了。”简三太太的态度有些冷淡,难得苏贞秀不缓不乱,吃完饭行礼离开。 萧如月被留下,主要是秦嬷嬷有话问她身边的侍女,这人取出一封厚银票,转诉孟九白的话:“这是九爷给的,说是林小姐下个月的抚养费,还说辛苦嬷嬷照顾。”把那个金镯子转到秦嬷嬷手中。 “哎哟,太太,这九爷会说话,是做大事的料。”秦嬷嬷看到金子的欢喜样,和简三太太的不快立成对比。 秦嬷嬷忙给她主子端茶递水捶肩:“太太,跟那些个不长眼的蹄子置气,划不来哟。” 大侍女唐诗也拿起那盒御用胭脂说恭维话,她开盒子用手指勾了,正要给简三太太匀上。忽地,这个嘴甜的侍女揭开胭脂盒夹层,从下面取出一卷厚银票,她笑道:“太太,您就别气了,瞧,这苏家闺女可比那些不开眼的会体己人。” 简三太太缓和了神色,让秦嬷嬷点银票,那盒已成碎片的玉颜醉,唐诗不要,其他丫环也推说有,便赏给小孩身边那素面朝天的侍女。 006.其霜其雪 另一头,秦嬷嬷手指沾唾沫翻纸动作飞快,不一会儿,秦嬷嬷眉开眼笑报数:“太太,不多不少,五万两整。”听她口气,这笔款子该是简三太太打牌输出去的银两。 “苏家出来的,到底不同。”简三太太神色又不见好,“就可惜是个庶出的。” “太太,瞧您这话说的,”秦嬷嬷扭着老腰,乐颠颠地把银票锁进犁花木盒里,回头她打趣儿,“只要苏家这闺女懂得孝顺,嫡亲还是庶出,不都您一句话的事儿。” “太太,只要咱们这儿不出事,”大侍女唐诗给女主人重新布置热的吃食,“您给出去的可是大恩典,不比什么正房出来的强百倍。” “若是她肚皮儿争气,有了嫡长房,哎哟,太太,您是啥也不用愁。”秦嬷嬷和大侍女一唱一和,总算把简三太太的脸色说好。 “还是你这丫头会说话,”简三太太神色缓了,拿起白勺舀那血燕,吃了三四口停下,“叫于叔那儿看牢,这简文公府出岔子,公主我剥了他的皮。” “晓得哩。”唐诗俏皮地回道,“太太,这冰糖燕窝可好?” “火候不错,淡了些。” “太太,要加点不?”唐诗又奉上一个精细小玩意儿,说苏贞秀心思巧极了,怕炖得过甜,就留下波斯人用的蔗糖银罐,随太太口味品调,“苏家那闺女天天拎着这样两样东西来请安哩。” 唐诗笑眯眯地说道,简三太太斜了她一眼,唐诗炫耀似地伸出柔软细腕,一只通体成碧的冰花翡翠镯套在那皓雪手腕上,青翠欲滴,如早春树梢头那最青嫩的颜色。 “你这小蹄子,给老婆子仔细着你的皮!”秦嬷嬷瞪唐诗一眼,唐诗甜美一笑,用袖子盖住手腕,继续奉承她的女主子。 角落里的萧如月完全给人遗忘,她也不吵不闹,打了几个小哈欠,睡去。照顾自己的侍女什么时候送她回去的,她也没注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隔日,李先生到简文公府。 见到男主人来,萧如月有点明白,简三太太的意思了。李先生在紫煌院那边,考校四个儿子的功课。出书房时,李先生神情和顺,看起来还比较满意。 中午,李先生和信芳园佳客吃饭,简三太太敬陪末座帮衬。席间女童们娇语连连,伯伯太太叫得极甜,李先生很和气,问她们喜欢这儿吗?女童们齐声回答喜欢,眼睛闪光,看着李家四兄弟一个个娇羞地说起喜欢那个明x哥哥。 这顿饭大家吃得很高兴,和乐融融。 下午一点左右,简文公府外陆续有马车停下,接各家小主子。信芳园的仆妇们早已给不合格的女童们打点好行装,不论那些孩子在门口如何地哭闹,叫着她们的明x哥哥,都改变不了要被送回家的事实。 留下的是柔顺安静的苏贞秀,威远侯府、天下兵马总头头苏太尉家庶出的三千金,还有不会说话的林家小姐,萧如月。 稍晚,萧如月刚睡下,小院外面响起敲门声。 侍女披了衣服去开门,唐诗闪进屋里。在外间,两人交谈起来。唐诗要人去顶班,她来了月信不能侍候人:“只怪我这嘴馋,那血燕补过头。” “唐姐,不要说这些,晴儿谢你还来不及。” “这些丫头中,我就跟你要好,这机会不给你给谁?快去收拾收拾。” 唐诗替她照顾小孩,两人来到犁花小院,三楼的灯还没熄。两人轻手轻脚地上楼,候在门口。不一会儿,里面有人唤起,唐诗进去侍候扶简三太太出来,回头给顶班人点了个头,转身送披绸衣的太太回二楼沐浴。 萧如月就给放在门外,她抿了抿唇,闭眼数小绵羊。 里面的活动持续了很久,唐诗侍候好太太回来,听到屋里的动静,抱起小孩掐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萧如月忍了没叫,肚子里有点想骂人:就知道带小孩听活春宫没打好心。 这时,屋里传来男主人淳厚的嗓音:“叫什么名儿?” 唐诗手劲加重,萧如月真想咬这又蠢又毒的女人一口,屋里头响起侍女娇弱的回话:“回先生,婢子晚晴。” “下去吧。” 唐诗松一口气,也饶了萧如月**上的嫩肉。等晚晴披白绸衫出来,唐诗先把小孩还回去,手不停地剥衣服进屋侍候李先生洗漱,里面又响起男人赞女人腰细胸大皮肤好的戏水声,大约半个小时后,唐诗云鬓乱坠,沾着水汤的湿气,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虽然没能做到最后,但是,唐诗是满足的,男人更喜欢她的肥**。萧如月恶毒地想着。晚晴放下小孩,恭顺地给唐诗换好衣服,等这位高级通房侍女休息好,才又抱起小孩,跟着唐诗下楼。 回去的路上,唐诗问道:“赏了吗?” “没,”晚晴回得很坦然,“先生就问了个名。” “可惜了,姐姐还想着借这个机会给妹妹换个差事。” 两人互看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晚晴半低下头,给小孩拢紧被袄:“唐姐,晴儿就想顾着林小姐,以后也算有条出路。” “可想清楚了?妹妹这模样儿做大丫头园子里的人也是没二话的。” “还请唐姐成全。” “你呀,真是不争气。”晚晴羞涩地笑笑不语,唐诗看着晚晴姣好的面容叹息,“谁叫我是姐姐呢,不顾着妹妹还能顾谁? “晴儿谢过唐姐。” 唐诗放心了,她打了个哈欠,回去前瞟了眼晚晴怀里的小孩:“累了记得跟姐姐说。” “晴儿明白。” 待唐诗走后,晚晴这才抱紧了小孩,抄小路赶回小院。可怜这侍女初经人事,还生生站了一宿,小腿肚儿都在打颤。回屋后,晚晴没忙着打理自己,而是先脱去小孩的衣裤,在小孩身上找到她要看的东西后,手脚又飞快地给小孩穿好,放进被窝里。 去厨房拎来水梳理,换好装,晚晴爬上床又褪去小孩的裤子,手里拿了瓶药油给小孩涂抹,抹到后头,无声地掉起眼泪,很快又用手抹干,放下药油盖好瓶盖,搂了小孩睡去。 翌日照常早起,晚晴还是那样细致,眉眼间带有贴心的暖意,给小孩穿扮好,交给信芳园外的仆人,带去杨柳湖畔的章华楼上课。 大教室里,少了五个女童,显得有些冷清, 休息活动时,李家四个兄弟还是踢球,草坪上少了女孩们的欢呼声,往常兴致最好的李明文,摔了七八回,就趴在草地上不肯起来,他的兄弟们问他原因,李明文道:“没有人喝彩,给谁看?” “那儿不是还有一个。” 苏贞秀安安静静地站在柳树下,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晒在她的发上,越发地像幅仕女画,没有人气,不会动的画。这木头般的小姑娘引不起李明文一点兴趣,他要的是会追在他后头高喊明文哥哥的活泼少女。 “起不起来?”说话的是兄弟中的二哥,李明章,他抬起一只脚,对着李明文按在草地上的手,作势要踩下去。李明文连连怪叫,迅速起身跳起来去抢球,兄弟四个又玩起来,后来也忘了湖畔没有少女惊喜叫声的背景。 这天晚上,萧如月早早便睡下,用行动表示,她很乖不用带她去男主人的卧室听戏。 唐诗来请人,晚晴担心小孩起夜啼哭,照例抱了小孩同去。她侍候完男主人,温驯地退出。唐诗进去侍候男主人洗澡,李先生这天的兴致似乎很高,似乎单凭一只手就把人折腾得连连告饶。 晚晴在外间听得面红耳赤,萧如月也想脸红,更想骂人:又不能做,叫那么**干么?有毛病。 很久很久以后,唐诗出来了,她的嘴肿得厉害。萧如月紧闭双眼,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第三天晚上照旧,萧如月真是恼得怨天怨地:一夜三女,连战三天,李老大,你是牛人。 第四天下午,信芳园住进新的芳客。 新的女孩们中,有两个特别打眼。一个姓曲,十岁左右,眉目间透出一股子书卷气,进信芳园的时候,手上自己拎着一个小竹箱,话不多,吩咐家仆时极有气势。 这位曲家小姐,送给信芳园住客每人一卷书,书的扉页有她亲手写的毛笔字,字体清隽,笔墨文雅,落笔间又有一种让人望之开阔的舒服感觉,想是这位小姐心胸格外豁达的缘故。 另一位,姓公孙,身材高挑儿,发育得极好,眉眼间带有一种异国风情的味儿,同样的,她说话时,也带着外土音腔。一度萧如月以为这是个混血儿,不想公孙小姐说自己从小在南明岛长大,那儿惯说天竺语。 相对于曲家小姐送的雅物,这位公孙小姐送的是真金白银,她出手阔绰,就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大气爽快;她待人接物那爽朗痛快的样子,特别招人喜欢。园子里仆役,顶喜欢到她眼前端茶递点心。 李先生似乎也比较满意这两位,亲自嘱咐简三太太好生照顾。其他四位,李先生一样客气地招待,并不厚此薄彼。 傍晚时分,李先生走了。萧如月如释重负。 晚餐时,萧如月由侍女抱着,走进简三太太的犁花小院。刚踏进园子,就听到一阵娇气的嗓音儿传来:“姨娘,锦儿就喜欢大家一起吃饭,人多热闹。锦儿要天天来陪您,好不好嘛?”这声音娇脆,甜美可人,主人正是那个南明大户之女在撒娇。 简三太太笑得眉眼如弯月,当是对公孙红锦满意得紧。 007.杨柳湖畔 曲家小姐看到小孩进园,微觉有些诧异,也没问话;见小孩有模有样地行礼,眼底有深思之意;注意到小孩爬高椅有些辛苦,便起身相帮,助小孩坐正铺好餐巾。萧如月道谢,她已学会自己拿勺子吃饭。 “这孩子好乖。”曲小姐不由得说了声,她解下随身携带的玉佩送给小孩。公孙红锦也不落人,随手给的就是一件白玉象牙雕。 简三太太很高兴,让这两位大家小姐不必客气。 曲小姐说:“家里长辈从小教导有容尊长爱幼,不敢忘乎尔。” “姨娘,这孩子就是我家妹妹,自然是要给好东西的。”公孙红锦回得理所当然,手指勾着小挂件在小孩前头晃悠,逗弄让小孩叫她姐姐。萧如月听不懂自然不回答,晚晴用天竺语说了让小孩回话,萧如月张口一串叽哩咕噜,这让公孙红锦讨了个没趣。 简三太太笑了声,道:“远房一个亲戚,寄养在这儿,锦儿照顾好自己就成。”大约说得急了,轻咳两声。苏贞秀立即起身服侍,又遣人把冰糖血燕盛来给简三太太润嗓子。 曲、公孙两位小姐的注意力放回简三太太处,仨个女孩儿轮番地讨好简三太太,这让简三太太笑得特别欢。只是偶尔抬头时,萧如月注意到秦嬷嬷嘴角的讥讽,简三太太眼底的冷意。 对简三太太百依百顺一个苏贞秀就够了,曲、公孙两小姐竟也是机灵通透,隔天她们就把重点放在陪伴李家四位少爷身上。 去章华楼大教室上课这天,曲有容一口漂亮的大食话引得讲史夫子拍案叫好,两人自在对话,曲有容对答如流,讲史夫子面露笑容,称赞不已。 李明文转头,手柱额下颊骨,挑眉问道:“不赖么,怎么学的?” 那俊秀自然流露的神姿立即引得堂里女童两眼发亮,个别的脸上还飞上红晕。萧如月不得不承认,着迷者还包括她自己。 “祖父有云,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心。有志则决不甘心为下流;有识则知道学问没有止境,不敢以一得就自足。如河伯观海,如井蛙看天,都是无识之人。有恒心则决无不成功的事。这三条缺一不可。” 主要说的是立志,有志向就能学好东西。 李明文唇角有**的可疑迹象,曲有容又说:“人苟能自立志,则对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孟,则日夜孜孜,惟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若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与于我哉!” 之乎者也,像老夫子一样的说教,让李明文直倒胃口。 萧如月暗笑,不知这曲家小姐是否故意。 就她观察,夫子讲课时,李明文三五不时地转头,眼睛都在瞄曲有容;后者沉着安静,一杆兰花细毫端得笔直,在白纸上如游龙随夫子所讲重点游走。 另一位,公孙红锦长处在与人交际沟通上,大概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她就和其他女童互称姐妹。 午餐休息,李家四兄弟玩他们的蹴鞠,公孙红锦领着女孩们踢键子,彩色的鸡毛翎键上下飞舞,女孩们跳得个个香汗淋漓,娇喘连连,那青春娇艳的美,引得少年们少掉玩球的心思。 少年脚上的球,失了方向,踢向女孩堆,公孙红锦眼亮,叫起来,女孩们傻住,呆呆地看着那球逼近。正当她们以为那球要砸中谁时,那球却把弹飞在空中的键子带进湖里。 “不好意思啦。”李明文跑过去,那欢快灿烂的脸上可没看出一点抱歉的意思。 公孙红锦叉腰顶上去,脸上带着阳光明媚的笑容,她要李明文:“陪我们玩游戏,就不用赔啦。” 这正中李明文下怀,他问她们要玩什么。(.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公孙红锦说大家一起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这个提议真是太让人喜欢了,身负重任的女孩们不可避免地要和少年有肢体接触,多难得的亲近机会。女孩们娇羞得红了脸,李明文把女孩们一个个抱满怀,兴奋得像小狼样嗷嗷叫。 其他三个少年站在柳树下,看李明文佳人满怀,满场女声又笑又叫,不时摇头低笑几声。最后,充当母鸡的公孙红锦也李明文抓住时,说要提高难度,让另外三位少年也加入游戏。 李明文点头,问公孙红锦玩什么。 “猪八戒背媳妇。玩过没?” 萧如月差点喷出来,这个公孙红锦目标很明确么。 李明文兴奋得脸都红了,他跑到二哥李明章那里比手划脚:“比谁跑得快,中间可以对打,也算比谁的功夫高明。” 他的兄弟们同意。全体集合,少年们让女孩们站在起跑线后面,每个人抱两个女孩到对面文渊楼下转圈再回到原地。赌注,赢家得女孩亲手做的礼物一份;输家出门到大街上,遇见第一个人得说我是猪八戒。 李明文点数,道:“还差一个。” 公孙红锦应道:“还有林小姐。” 李明文说这好:“叫大哥照顾,嘿嘿,大哥,小家伙要是哭了,就算你输。”他笑得特别地鬼。李明宪可有可无地点了个头,算是同意李明文这样明显的作弊行为。 昨日未到犁花小院的四个女童一组,苏贞秀、曲有容、公孙红锦和大摇篮里的小孩一组。这亲疏有别的安排,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萧如月瞄了一眼公孙红锦,继续仰望天空,看那白云飘。 第一轮,四兄弟背着四个女孩,千米来回奔跑,呼吸都没有乱,好像才热了个身。第二轮,战况激烈,四个少年卯足劲,拉手臂,踢泥巴,下黑脚,苏贞秀最先叫起来。 萧如月在摇篮里仰望天空,随着少年的动作忽起忽落,心脏忽跳忽停,肚子里想说公孙红锦多事,又贪恋这青春的快乐。酝酿好情绪,下一次少年在奔跑中转身时,小孩的啼哭声响起。 不一会儿,比赛结束。 苏贞秀因为害怕,抱着李明武的脖子呜呜直哭,不肯放手;曲有容的脚崴了,因为她不肯让人背,李明文便拉着她跑,求胜心切的少年和端庄文秀的少女动作不在一个层面上,脚伤很正常;公孙红锦因为太激动,从少年的背上飞冲出去,李明章鹰爪抓住她,脱臼似乎是必然的结果。 怎么办? 少年们发挥绅士作风,把伤员们送回信芳园各自小院。 萧如月怀疑这才是公孙红锦的真正目的,当然,仅仅是猜测。第二天,上课做功课时还像平常一样,就是苏贞秀像小媳妇一样坐在李明武后面,让四个不合群的女生冷眼相看。 午间休息,李明武第一个冲出去,苏贞秀迈着小步跟上。李明武走哪,苏贞秀就跟哪;李明武一凶,苏贞秀就红眼眶;李明武一吼,苏贞秀就掉眼泪,以柔克刚,把个凶暴少年压得牢牢的。 李明武的挫败与郁闷让人闷笑,萧如月正乐呵着,听到有人在说:“尝尝这个的味道。” 她看到李明章在帮公孙红锦写功课,公孙红锦则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不时地拿起食盒里的水果喂入李明章的嘴里,李明章嗯嗯点头说好吃,公孙红锦笑靥如花。 萧如月暗忖,平常总见李明章这个二哥仗点小聪明捉弄李明文,没想到公孙红锦一出马,一块西瓜皮就能搞定。萧如月叹为观止,这个才叫高手。 少年帮中最愧疚的当属李明文,他见曲有容坐在位置上练写毛笔字,一步一挪蹭过去,问她在做什么,曲有容说在写词。李明文马上说他知道:“有个桐城骈体散文派,曲老爷子的文章听说是师从桐城大家的。” 曲有容轻笑,又有一点怒色,道:“这是东坡居士的《赤壁怀古》。你把老祖宗的东西全扔了。” 少男少女就着苏东坡是何许人物、其代表作、词风,爱情故事等等话题,慢慢地把头靠近。 萧如月实在受不了李明文装白痴骗小姑娘的样子,她闭上眼准备打个盹,听到叽叽喳喳一群女生,围着少年帮老大李明宪夸他的英姿。 李明文闻声转头,道:“大哥,你昨儿个输了。” 李明章、李明武也笑,纷纷说着愿赌服输。李明宪面黑如墨,四个女生相互看了看,各自埋怨,又低下头捏着手绢不说话。 李明宪轻咳一声,他走到窗口旁,拎着小孩的衣领,过湖穿两进前厅,到简文公府大门处转了一圈,返回教室,再把小孩扔回摇篮,李明宪踢着两条腿,帅气地扔俩字:“验收。” 这速度。。。李明文瞪大了眼睛,想说大哥赖皮,李明章眼疾手快,暴打他的头,李明文立即转移了注意力:“二哥,我要跟你决斗!” “来啊。”李明章应战,李明文立即跳起来,要扑过去。 “静则生明,动则多咎,自然之理也。”曲有容一句话,让李明文讪讪坐下,听从曲家少女的意见,拿毛笔练字静心以明智少犯错。李家三兄弟哈哈大笑。 就这样,公孙红锦用亲近游戏再加受伤勾动少年们怜惜的心意,跨过前辈们都没有触及的红线。少年男女们你情我愿,三兄弟配对渐入佳境,李明宪与四个女孩时而亲近,时而疏远,叫人摸不清楚心思。 年少而快乐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九月初,李先生到简文公府检查儿子们的功课,兼剔除不合格女生,曲的优秀、公孙的领导力顺理成章地留下来。\ 008.不散春情 收藏,推荐,评论,点击,一样不要少 这天吃过晚饭,萧如月跟着侍女读书,笔下在回忆白日所学。 小院外响起唐诗的叫门声,萧如月心里咯噔,晚晴匆匆去开门,两人在院子里说了一会子话后,晚晴脸色苍白,给小孩套好外套,轻拍着孩子的小背让她早些睡下。 在干净的梳妆台找了一圈,晚晴翻出一盒旧胭脂,倒出碎粉块,冲水化开,勾胭脂水抹些许,简单清秀,较之娇艳的唐诗逊一筹。 不多久,晚晴抱睡着的小孩,走进犁花小院三楼。 从李先生房里出来的,先是简三太太,晚晴进入。李先生大约很喜欢这个新侍女,许久不放人离开。候在外面的唐诗脸色一变再变,她从旁边拿过烛台,准备把灯油滴到小孩身上。萧如月咒骂这蠢妇恶毒,暗忖这下不哭也不成。 正当时,秦嬷嬷如鬼魅般出现,一手掐住唐诗的手腕,一手接过小孩,脚再一踢,掉落的烛台打了几个转,稳稳当当地落回原位。 秦嬷嬷把人拖到楼下,到小院的阴暗角落里,教训道:“敢坏先生的兴致,好大的胆子!” 唐诗眼中含泪,不依地喊道:“嬷嬷,先生一来就叫晚晴侍候,连太太的面子都不顾。也不知她使了什么狐媚术。” 秦嬷嬷哼了一声,道:“就算是,你也给老婆子忍着。” 黑暗中,唐诗的声音听起来吃惊之极:“这是太太的意思?” “先生新收那一房,已经怀上了。”秦嬷嬷压低声音,“别说让晚晴整晚侍候,就是把晚晴送给先生都行。只要能多留先生一天,懂了没?” “那、那诗儿怎么办?先生以前只要诗儿服侍的。” “男人就图新鲜,怪就怪你自己多事。” 唐诗在黑暗里嘤嘤啼哭,隐隐地楼上传来李先生叫人的声音。秦嬷嬷骂唐诗昏了头,赶紧把她推上去:“多在先生前头,先生还能忘了你不成,敢出岔子,小心你的皮!” “嬷嬷教训的是。”唐诗接过小孩,匆匆赶上去,和晚晴打个照面,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动作迅速地拔头钗乌发下垂衣裙也随即落一地。 晚晴实在是累得厉害,她站不稳,抱着小孩靠着柱子休息,微微打起盹。里面,不管唐诗声音多娇媚,李先生也只是正常地冲洗秽物。随后,唐诗穿戴整齐地走出来。看到晚晴一脸倦容,重重踢了她一脚。 “走。” 晚晴胳膊微颤,收拢怀中小孩,脚下一轻一重下楼。到楼外,唐诗阴阳怪气地讽刺几句,转身回院子。晚晴匆匆跑回小院,捂着小孩的头巾,发了一会儿愣,正要去提水,秦嬷嬷指挥着几个大汉,抬着热浴桶入院。 “晚晴,这几天你小心侍候着,别惹先生不高兴,明白吗?” “婢子明白。”晚晴跪在地上,回话。 秦嬷嬷又让两仆妇送上汤水,老脸笑如皱巴巴的纸花,她道:“这是八宝滋补养生汤,太太赏的,好好用了。” “奴婢谢太太赏。” 秦嬷嬷在简单没油水的屋子里转了一圈,看到梳妆台处只有一盒半开的旧胭脂,撇撇老嘴皮,道:“孩子嬷嬷找人带几天。” 晚晴惊得直起身子,她道:“嬷嬷,林小姐睡觉老实,又乖,晴儿不辛苦。不会耽搁服侍先生,求嬷嬷赏恩。”说着就要重磕下去。 秦嬷嬷拦住她:“别磕坏了头,明儿个还要侍候。先这样吧,不行再换人。” 晚晴千恩万谢,秦嬷嬷走了。晚晴进木桶清洗,洗后进羹汤,仆妇杂役们这才退出小院,晚晴搂住小孩的时候,天已蒙蒙亮。 李先生在简文公府呆了五天,晚晴侍候了五天,简三太太的脸,雨转阴,阴转晴,晴又转阴,来回变着。李先生走的那天夜里,唐诗就领着几个人,冲进小院。萧如月见状,就要哭叫,唐诗蒙住小孩的嘴,左右晃了下脸,让人动手。 “贱货,敢勾引先生,给我往死里打!”唐诗状如疯妇,狠狠踢着晚晴的下身。 秦嬷嬷踩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进院,喝止。唐诗把小孩松开,扔到床上,对秦嬷嬷行了个礼,这件事就当算了。 “哎哟,好在这脸没打坏。”秦嬷嬷捏着晚晴的下巴,在昏暗的烛光下照了照,叫道,“大夫,快给这丫头看看。” 老大夫随便开两贴药,就走了。晚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把床角的小孩抱到怀里,轻轻地哄着,让她不要怕,随着轻拍的动作,侍女的眼泪就像珠串儿似地滚落,无声地落了一晚。 她不是很讨李先生欢喜么,怎地转眼就这样? 萧如月不明白:秦嬷嬷的态度前后大变,简三太太纵容默许,唐诗恶女猖狂这里头的原因。 等晚晴伤好些,萧如月问她。晚晴沉默很久,才用小孩能听得懂的话说:她是一颗小树,长在野外,主人浇了水,却忘记要把她移进园子里,在外面就要经受风吹雨打。 萧如月懂了,晚晴表现得太好,却没有得到男人的保护,犁花小院的怨妇们妒嫉她五天的长宠,毒打一顿便是得宠的代价。 照顾自己的人受了重伤,萧如月尽量让小孩状的自己看起来能够自立。她想了想,十八个月大的小孩,应该能够下地走路了吧?萧如月扶着床架、脸盆架、书架在屋子里摇摇摆摆地走路。晚晴很高兴,又恐她摔跤,担忧的样子比她自己受伤更紧张。 练习近两个月,萧如月已能稳稳当当地走路,晚晴的伤也养好,行走如从前般婀娜,说话行事更显小心,尽量避着简三太太那院的仆妇们。 十一月底,孟九白带礼包来看望女儿。 照旧是其他重要人物都寒暄完了,才轮到小孩。孟九白只管把银票塞入侍女手中,再塞了副白玉耳环让人多费心。简单交待完毕,孟九白就准备离开。 晚晴拦住他,牵着小孩的手,让她走给孟九白看,并介绍男人的身份:“父亲,这是囡囡的爹亲。” 萧如月不动,歪着脑袋,小手紧紧抓着侍女的手,很大声地反驳:“姑姑,他不是爹爹。” 侍女脸色惊变,那也没有孟九白又惊又怒的样子好看。 晚晴一时也说不清个中关系,她就问小孩为什么?小孩拿起腰间挂的玉牌、手上戴的银镯、脖子上圈的金环:“苏小姐、曲小姐、公孙小姐大家都有送礼物,他没有,他不是爹爹。” “九爷,这些可都是别家院子的姑娘们赏的。”晚晴不好意思地解释。 “多谢晚晴姑娘提点,今日不便,孟九下回必备厚礼。”孟九白回得颇有深意,在他认为,这不过是侍女教唆小孩向他要钱罢。 晚晴脸色大变,唇瓣微动,让小孩坐到一旁,抚摸着小孩的头发,道:“九爷该是知道这后院的事,这孩子能不能安然,就看太太的意思。” “还请晚晴姑娘指点一二。” “重在用心。” 孟九白面有难色,晚晴也不道破,孟九白决断很快,道:“舍不得眼前小利,就没有日后大利。晚晴姑娘,请。” 晚晴半敛了眉,起身小心护着小孩走动,跟孟九白到和平路大商铺里给各屋挑足礼物。 结账时,孟九白脸色发青。 萧如月冷笑,孟九爷会知道这女儿有多难养。 孟九白离开津州,晚晴抱着孩子,马不停蹄地赶回犁花小院。 礼物交给秦嬷嬷分发,自己向简三太太汇报情况。她道:“九爷懂得孝顺,为这孩子好那是舍得下大本钱。”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竖起耳朵尖的秦嬷嬷,晚晴微垂眼,轻声道,“晴儿瞧他连货款都提出来孝敬太太。” “寒碜到要动用货款?”简三太太不屑,没钱硬充有钱,真是丢人。 秦嬷嬷插嘴道:“太太,孟老爷子还没放权呢,九爷能使的银子大概就这些吧。” 简三太太问晚晴孟九白还说了些什么。晚晴摇头,把孟九白那些要简三太太到李先生前头帮衬的话全都压住。 “太太,老婆子多句嘴,”秦嬷嬷凑近了说,“总不能让九爷真成破落户,生意人利来得快,去也得快。” 简三太太嗯了一声,让秦嬷嬷给外面掌事的于叔传个口信:“能帮衬的,就照顾些。” 晚晴赶紧教小孩行礼谢恩,简三太太眼眉不抬,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消息传出去,孟九白迅速赶到津州道谢,大运河两岸的装船费、人工费、卸货费、付给当地帮派的保护费这一大笔款子全给省了,钱还算小,关键在京津这片地儿,日后逢人都会给他孟九白三分面子,要保物要销货的商家自然也愿意把自家生意交给有门路有保障的孟九白。 “晚晴姑娘这是给孟九开了方便之门。” 晚晴微笑,并不倨功,道:“听说九爷是做海外生意的,京城没有的稀罕玩意儿,手头若是有,便送些来,太太高兴了,九爷的好处自然多着。” “孟九谢过晚晴姑娘。” “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孟九白小心地塞了些银票给这个侍女,低声道:“这是给晚晴姑娘的体己钱。” 晚晴并不推辞,收在怀里,抱着小孩逛商铺,给她挑毛绒玩具:“囡囡高不高兴?” 萧如月笑,她喜欢这个聪明的侍女。玩具就算了,晚晴要给她买东西一盖推掉,小孩挑几本小人书过过干瘾。晚晴微笑,抚着小孩的绸子布衣裳,自语道:“是了,该给囡囡攒些私房钱呢。” 这娃咋地比林、孟两崽好那么多?萧如月还真是不习惯。 (ps:婴儿十个月大,就可扶着东西下地。萧如月是个伪小孩,她不懂,旁人都当她是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傻子,以上。) 009.风愁雾重 当即,晚晴雇轿子到津州衙门。 晚晴拿出简文公府的令牌在官役前一挥,倨傲的官员立即变脸,很客气地带路,到文书管理处。里头三人,其中一位年长者站出来,道:“晚晴姑娘,令尹见礼。” 晚晴福身,令史搬出丈长的书册,挑出几块具有发展前景的地皮。晚晴选中京津西郊,定下十亩良田。签名章时,令史问晚晴要小孩的名章。晚晴微愣,轻声说小孩还没取名。 “那用个信物也成。” 令史见晚晴面有难色,立即有人取来三盘金、银、玉雕的动物花印,说是官家印牌,专给不识字者所设。印牌可分两份,持有者若两相合,即证明持者身份。 晚晴道好,在托盘上瞄两眼,指着一条三爪蛇咬鸟的玉雕物说道:“就这对黄龙青雀。” 她付十两金买下最保险的玉牌,令史笑容可掬,以金针在小孩手上扎孔,将血滴涂在黄龙嘴上,青雀掉出,官家持龙,小孩持雀。 令史又引晚晴到长官处,在功曹的见证下,重新合印在地契在盖章,忙活完毕,令史合上布册:“晚晴姑娘慢走。” 出衙府,晚晴把青雀玉牌放进小孩的荷包里。萧如月对收田租不感兴趣,只是这年头也不兴做别的,过段时间再说。回府后,当日无话。 小孩的生活照旧,在信芳园与章华楼间来回。值得一提,萧如月能够用天竺梵语默写小篇佛经,无比巨大的进步。晚晴给小孩买来烫金的纸,整整齐齐抄好十份,缝进福寿绸缎荷包里,也没凑日子,给简三太太、秦嬷嬷及各院姑娘送一份福礼。 萧如月自顾自地学习过日子,转眼到十二月,大雪连降数天。章华楼外,竟然无人游戏。萧如月后知后觉地发现少年们神色有变,失却玩闹和女生谈情说爱的兴头。 萧如月想了想,对了,男主人没来。 照惯例,李先生应在月初的时候到,上午十点左右和儿子们打招呼,中午和大家吃个分手饭,把不合适者淘汰出局。 李先生迟了,简文公府前院后院一时间,失却生气,沉寂下来。傍晚,萧如月去犁花小院,简三太太那张脸,阴沉得像是夏末雷雨天。 苏、曲、公孙仨少女意思性地应个卯,匆匆离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晚晴被留下,简三太太和蔼可亲地握着侍女的手,嘘寒问暖,赏了大堆的补品和胭脂水粉、珠环玉翠。晚晴惶恐,跪在地上,不住口地说愿为太太肝脑涂地。 “我要你脑袋做什么,”简三太太虽是在笑,眼底如刀光剑影寒气森森,“前儿个,先生怎么说的?” 晚晴伏在地上,微微颤抖:“先生说,先生说奴婢这样很好,先生喜欢。” “抬起头来。” 晚晴魏颤抬头,满眼惊惧,重复李先生在床第间说的话。简三太太长长地嗯了一声,从秦嬷嬷手中接过茶碗,放到嘴边,半遮去脸上表情,她道:“先生来了,好好侍候。” “婢子明白。” 秦嬷嬷把那些东西搬进小院子,另留两个粗使仆妇,专给她抬木桶,方便晚晴洗漱。晚晴忐忑不安,好像整个公馆的生计与希望全压在她肩上,她不能承受。 望夫来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地慢,生生把人催老。 十二月第十天,李先生终于来津州。顿时,简文公府活了,连那园子里的梅花,颜色看起来都特别地娇艳。 李家兄弟和李先生在紫煌院交流近三个小时,大概在卖力表现博父亲欢心。午饭延后开桌,其他女童由家人接回自家府。 晚上,晚晴打扮得香喷喷的,白脸吊眉一点红,满头珠翠,摇曳生姿,艳光四射。 萧如月目瞪口呆,这就是古时化妆的神奇效果,愣是把个清秀小佳人变成上海滩十里洋场的夜女郎,好吧,其实和女鬼差不多。 晚晴准备抱小孩上床,哄她睡觉。小孩捏起鼻子,一脸嫌恶,难闻,不要姑姑抱。小孩不睡,晚晴觉得不能出门。她不得不去洗掉花了两个时辰涂抹出来的厚重妆容,拿下贵重华丽的金钗翠簪,换了平常穿的素简衣孺。 “囡囡,来。”晚晴半蹲下身,张开双臂,准备抱孩子。 小孩嗅了嗅,乖乖地靠前让侍女抱。晚晴把人放到床上,哼着小调,轻轻拍打。 “晚晴,”唐诗在外面叫喊,“收拾好没?” “就来。”晚晴刚要起身,小孩抓着她的衣服不放人,“姑姑一起睡,哪儿也不去。” 晚晴试着和小孩讲道理,晚上她要去服侍李先生。萧如月噘嘴道:“为什么只叫姑姑一个人?可以让太太、嬷嬷服侍嘛,姑姑要陪囡囡。” “晚晴!”唐诗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火气,“太太在催了。” “来了。”晚晴应声,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回头跟小孩勾手指打保证服侍好先生就回来陪她,萧如月这才松手,晚晴又给小孩掖好被,叮咛她不要踢被子,才下地。 在唐诗火冒三丈的催促声中,晚晴随意勾兑胭脂抹在唇上,抓了副玉耳环匆匆出门。外间立时响起唐诗惊天动地的叫声,喝斥晚晴不打扮拿乔、劳她久等、若坏了太太的布置十个脑袋也不够用。 晚晴一声不吭,不一会儿,声音渐渐没了。萧如月复习这天的功课,累了便睡。半睡半醒间,觉得身边有动静,她醒了。 “囡囡?”萧如月合眼没应声,晚晴微微放松,她轻手轻脚合上门,走到屏风后脱衣洗澡,拨水的声音很小。萧如月打几个哈欠,翻个身睡去。 第二天,秦嬷嬷领着两人,送来一份宫燕红莲羹。东西就这么点,晚晴行礼比往常更慎重。秦嬷嬷挥手,丫头们退下。 秦嬷嬷亲手把宫燕莲子羹放到晚晴手上,无比亲切,道:“这是太太格外赏的,趁热吃了。” “晴儿不懂。” “傻丫头,昨儿个的事你做得好,太太欢喜。”秦嬷嬷说了大白话,晚晴受独宠不忘提醒李先生宠幸简三太太,搁谁那儿都高兴。 晚晴道这是应该的,她有今天是太太给的恩典。秦嬷嬷嗯了一声,“我就跟太太说么,像晴丫头这样懂得感恩的,咱园子里不多。” “都是嬷嬷教导有方。”晚晴推说已吃过早饭,把宫燕莲子羹让给秦嬷嬷养身子。 “老婆子不差小丫头这点孝敬,”秦嬷嬷笑容可掬,“瞧瞧,你这苦孩子都瘦了,回头让厨房好好补补。” 晚晴又跪下道谢,秦嬷嬷这才起身,道:“好了,先这样,老婆子还要去盯着那帮骚蹄子,一个劲想钻先生的裤裆,不成体统。”晚晴再起身送秦嬷嬷,礼节周全。 秦嬷嬷这道佐料太噎人,萧如月实在吃不下早饭,抱个大苹果,自己迈着小步去上课。 刚到湖畔石板小路,忽见脾气最冲的李明武在砸桌子,十来岁的少年横眉倒竖,把沉重的木桌举过头顶,再往墙上扔。爆裂声中,德语传教士连连划着十字,在李明章的安排下,仓惶离开。 李明文在踢桌子啊啊叫着抒发胸中郁气,苏贞秀早已珠泪涟涟,却是不哭出声的,和曲有容、公孙红锦两女在教室外,不接近暴力中心。 萧如月奇怪,睁大眼睛去找四兄弟中最大那个。李明宪脸色阴沉,手插裤袋,靠着雪白的墙,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李明章还在劝四弟,李明武吼道:“走都走了,还念个屁!” 只有一个人能够引得这些少年们肝火大动,李先生走了。萧如月猛地心揪起来:xx,这算什么意思?她担心晚晴要挨打,原路跑回去。 院子里却是不惊不动的,就是最难侍候的唐诗都没找晚晴麻烦。 萧如月放下半颗心,晚晴见小孩跑回来,问她缘故。小孩答道,四少爷把老师赶走了。晚晴一愣,掩门跑出去问消息。就如萧如月所猜,李先生大清早走的,连和儿子们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天,简文公府里气氛诡异,人人自危,就怕少爷们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 晚饭,犁花小院聚会照旧。苏、曲、公孙仨女面上难掩忧色,简三太太端坐首位,用绣帕掩了掩嘴角,语气浅淡地回道:“京里出了点事,先生赶去处理。” 苏贞秀立即接上:“不知情况如何,秀儿愿给舅舅捎个信。” 简三太太扯动嘴皮,皮笑肉不笑:“没什么大事,十九房那头动了胎气。” “谢太太。”苏、曲、公孙仨位少女立时起身告退,简三太太也不刁难,淡看她们离座。餐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简三太太冷眉冷眼,抬手,唐诗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动作迅速地递上女主人要的餐具。 简三太太吃了三口,汤匙就不动。秦嬷嬷在旁插浑打科,让公主放宽心怀,饿伤身子划不来:“太太,您看这孩子,吃得欢呢。” 萧如月继续舀汤,简三太太转过眼,轻唾:“她能想什么,天塌下来也有咱们顶着,”看着看着,这位夫人脸上略微冒出一丝笑意,“小没良心的,过来。” 晚晴在小孩耳旁轻声说了,小孩迈着小步走过去。简三太太和颜悦色,抱起小孩放在腿上,秦嬷嬷见机递上碗勺,简三太太神情更是柔和几分,轻轻舀了喂孩子:“啊,张口。” 萧如月沉默地吃着,心中却是骇然:这位太太怕是动手了。不知用的什么手段,也不怕李先生查到她头上。 喂了大半碗,简三太太停下来,扯了腋下手绢给小孩擦嘴:“秀兰小时候啊,就这么乖。” “太太就是念旧。”秦嬷嬷在旁应着,探身上前把孩子抱下,递回晚晴手中,同时打了个眼色给唐诗,让她重新布置吃食给女主人。 “太太,大少爷来了。” 简三太太收起过多的柔情,轻哼一声:“沉不住气。” “大少爷正是要太太帮衬的年纪,先生不常说没了太太,这家都不成家喽。”秦嬷嬷的话总是那么动听,简三太太的毛抚顺了,摆摆手,唐诗去接李明宪进屋,晚晴抱着小孩要出去,李明宪已经自己走进餐厅。 晚晴和小孩避无可避,便在墙角站了不动。 “宪儿给简姨娘请安。”李明宪行了个礼。 简三太太放下餐具,不赞成地说了句:“宪儿,不是姨娘要说,这内院该避嫌。” 李明宪露齿一笑:“宪儿得了件稀罕玩意儿要送简姨娘,一时忘形。” 他打了个响指,两个小厮抬着一张翡翠玉石做的小方桌走进来,贵气端华,晶莹剔透,下面有个暗格,放着两个纸盒。 “这是?”简三太太疑惑。 “老佛爷赏下的凉桌几,”李明宪说得格外轻描淡写,“给简姨娘打打牌。” 简三太太笑起来:“还是宪儿贴心。”她对秦嬷嬷说道,把它收到楼外小亭里,明儿个大家就晒太阳打牌。 李明宪见状便敛身告退,干净利落的气度,似乎只是来给父亲的继室送张桌子。 “太太,大少爷不简单呢。”秦嬷嬷摸着那张玉石桌,掂量那玩意儿价值连城,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得到,这消息才传去不到半小时,这么快就送来宝贝,投诚还是投石问路? “有出息就好。”简三太太不动声色,“都散了吧。” 收藏?点击?票票? 都来吧 010.如烟太息 简三太太从容有度,李大少爷气定神闲,这两尊大神如此态度,让简文公府上下吃了定心丸,杨柳湖畔章华楼里,又飘出讲史夫子半土半洋的夹生教课声。 午间送饭食的丫头迟一刻钟,基本上人人都吃微温的饭食。萧如月就着温汤吃了半块凉糕,傍晚起咳,到半夜咳得厉害,请来简三太太御用波斯大夫,说是腹寒积食。配两剂方子喝下药,烧退,结果白天轻咳不停,夜夜重咳气喘不息。 眼见小孩病情加重,晚晴转告秦嬷嬷,让她发话请个太医。唐诗代为回了:园子里住的官家小姐闻不得药味,要看太医没问题,自个儿到外面熬药去。 晚晴拿着令牌,从板砖下翻出两张银票,顶着风雪雇马车到港口找到孟九白在津洲的商行,让人传信,说孩子病了,让接回去养几天。 伙计先是说老板不在,晚晴反复威胁,伙计才把老板请出来。孟九白回得很简单,林婉莹肚里有了,家里人手有限,照顾不过来;那孩子还请晚晴姑娘费心,看病使多少银子到时把账单报去就是。 “那派辆车,囡囡要到京里大医馆看看。” “晚晴姑娘,眼下快进年关了,实在腾不出马车。” 孟九白多么为难,年关港口货物进出多么繁忙,正是一年生意最好的时候。晚晴重重吐出一口气,搂紧小孩遮住风帽,踩着厚厚的雪,登马车连夜赶到京都,赶早找到程氏大医馆,请坐堂老大夫把脉,又把前段时间小孩就诊的事简单说明。 “程大夫,囡囡这是什么病?” “肺脉冲伤。”老大夫淡淡地应了声,自顾自地提起毛笔写方子,晚晴心急在脸上显出来,眼眶红红的要落泪,老大夫抬头瞧见,“老夫这方子下去保你无碍,只是这位小夫人,波斯土药药性过猛,小儿需得慎用。” 晚晴接过老大夫的药方,千谢万谢,后面排着长队看病的人不耐地讥讽,早干嘛去了,要看波斯大夫就不要找中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晚晴臊红了脸让开位置,讪讪也不言语。 这时,人群后头有人叫了声:“晴儿。” 这一声不啻于晴天里的霹雳,晚晴震惊,转过头,眼神慌乱得不敢飞到对方身上:“先、先生。” 李先生带着一位大腹少妇,走进医馆,他笑容儒雅,关切地问了几句,晚晴微弯身,低声答了,小心地避与那位少妇打照面。 “小张,送晴姑娘回去。” “先生,”晚晴急急推却,“晴儿稍后还要带囡囡去孟府,想来孟九爷也会派车,就不劳烦先生了。”说着,便福身告退。 晚晴抱了小孩,在厚冰的石板路上飞奔,跑离医馆。跑出一条大街,大姑娘的心还在扑扑跳,脸色绯红,眼波流转,妩媚异常。萧如月心生异样。晚晴拿额头贴了小孩的脸,一脸傻笑:“囡囡,先生、先生他记得晴儿。” 噗。。。萧如月忍住,没打哆嗦。 晚晴站在街角,望着李先生所在的医馆,怔怔发愣,直到李先生扶了大腹少妇出来,马车驶走,才回过神。想起药方,想起孩子,晚晴又起急,找药馆买药,托药童熬药,给小孩喝下。 老大夫没说大话,药汤灌下去,小孩便不咳了。 七贴药用尽,小孩夜里睡得安生,不易惊醒。晚晴心喜,向秦嬷嬷告假,带小孩再次上京,找到先前的医馆。 “程大夫,我来复诊。”晚晴把小孩递过去,没病也要大夫给个日常保养的方子。 “是药三分毒。”老大夫胡子一吹,把手伸向下一位。 晚晴脸色羞红,在医馆里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萧如月心里发笑,也不说破。她闹着要逛燕京城大街,晚晴犹豫再三,还是顺了小孩的意。 两人坐着马车,从西边赶到东边,在砍柴胡同糖果铺,在西市新丽歌舞坊,在东华门绸缎庄,萧如月像大将点兵,样样都买。晚晴也痛快,全挂孟九白的账。 下午,两人坐马车回津州。 到简文公府前时,天已全黑,空中又飘起白的雪。晚晴掀开帘子跳出马车,放下孩子,刚要付马资,忽地意识到什么,她转头,看向大门处:像房屋似的六十四人宝顶黑马车停在阶前,一排打短扎的大汉,拎着几只竹箱,暴出鼓鼓的肌肉,不惧北国风雪挺立。 简三太太乌发插六把翡玉花钗,一袭白裘及地,用翡翠别针扣着,手指头套银色指套,浅笑吟吟正要接李先生的手。 李先生的注意力却被不远处的马车声吸引住,他微转了个头,见到细雪飘飞中,牵小孩手的羞涩女子,一脸笑意:“晴儿,孟九白的车呢?” “先、先生。”晚晴结结巴巴,脸色通红,答不出话,那都是八天前的旧事了。 难道这就是主角的命运?萧如月暗自腹诽,简三太太神容自若,玉手交错在腹处,用手绢遮了;秦嬷嬷笑容满面,笑得像尊弥勒佛;唐诗瞪人,眼珠子里像在烧火。 “先生、太太、嬷嬷!”萧如月跑过去,“囡囡不咳啦。”扑过去,滑倒,摔跤没摔成,李先生一手抄起小孩,笑容满面,显得心情不错,他把孩子放在简三太太手边,道:“这孩子倒有几分像你小时。”略带了几分调笑的意思。 简三太太面染红晕,小有薄怨:“还提呢,那时东哥若不使坏,嫣然怎么会摔?” 李先生纵声大笑,伸手勾了下简三太太的鼻子,满脸亲昵,搂上她的细腰,大步跨入大门,映着白白的细雪,你笑我谈,穿过杨柳堤,走进信芳园,那神仙眷侣的美好身影,当真是谋杀小姑娘的爱情。 萧如月回头瞄了眼茫然四顾的晚晴,满腔情怀空投,看起来真可怜。 秦嬷嬷牵小孩回园子,晚晴随后跟上,有些魂不守舍,又有一些胸怀坦荡的随意。秦嬷嬷故然是要问晚晴话的,她让唐诗拷问小孩。 问:“什么时候碰上的先生?”答:“姑姑带囡囡看病的时候。” 问:“哪里?”答:“人很多的地方。” 问:“为什么会提到车子?”答:“先生要送囡囡回家,姑姑说爹地有。” 秦嬷嬷雷厉风行地找上孟九白,孟九白连声告罪,真地腾不出马车。秦嬷嬷当场痛骂孟九白,女儿病死甭想再要一点好。孟九白塞足银封,才得脱身又匆匆赶去港口监货。 关键人物对质后,信芳园头子得出结论,今天,晚晴带小孩上京看病,碰到李先生的车队,晚晴没有谮越做车回来,傍晚大门口调侃事件纯属李先生的恶趣味。 当夜,李先生留宿简三太太的卧室,犁花小院大伙儿心更安定。 清晨李先生离开信芳园时,多少女子倚门相望,不表。萧如月在屋子里吃早饭,晚晴靠在门栏处,眼眉含笑,粉颈微垂,也不知想到什么好,兀自傻乐。 萧如月微摇着头,绕过侍女,去章华楼上课。 傍晚,小孩照例在简三太太处用饭。饭毕,晚晴带小孩离开,正好撞上李先生进犁花小院。晚晴猛地一闪身,躲进暗影处,在树叶底偷偷张望。待李先生与简三太太说上话,晚睛又收回眼,红着脸,抱小孩匆忙跑开。 “姑姑,先生怎么来了?”萧如月是要点醒这位傻侍女。 “往年先生只来一趟的,难道、难道是因为晴儿?”晚晴捂着脸,眉目含春,娇羞不自胜,“先生说喜欢晴儿的。” 默,萧如月完全拿暗恋中的小女人没办法,她钻进小被窝,睡觉背单词。 后面两天,李先生都和简三太太在一起,共进晚餐,谈诗谱曲,颠鸾倒凤,成就简文公府完美神话。 第四天,李先生到紫煌院书房办公,留话说这天在前院吃饭。 机会来了,信芳园二八少女们活络起来,个个打扮得像妖蛾子,等着晚上李先生召见。唐诗寒着脸,穿过半个信芳园,让晚晴做好准备。 傍晚,众女齐聚犁花小园用餐。 苏、曲、公孙仨女正夸简三太太美貌如花的当口,李先生自行挑帘走了进来,笑道:“呵,这么热闹。” “李伯伯(先生)。”众人站起来,诚惶诚恐。 简三太太起身相迎,手帕子就着李先生的个头去拂雪水,轻嗔:“这么大的雪,也不打把伞。” 李先生笑笑,在席间打了个圈,把萧如月拎出来,捏手骨、腿骨,赞了声:“小家伙养得挺好。” “你看谁家小孩都这话。”简三太太吩咐唐诗给李先生添筷,李先生说不吃了,他找简三太太要个人。 “瞧这话说的,我这儿还不都是你的。” “春娇那儿缺个会带孩子的,”李先生逗弄小孩下巴,捏着小孩的脸颊,眼不抬,“我看晴丫头会带孩子,就她吧。” 简三太太看起来似乎整个人都在颤抖,秦嬷嬷在后头轻轻扶了一把,苏、曲、公孙仨位少女见状,悄声告退离开。简三太太轻喘了两声,稳稳地坐下,捏着帕子,轻声道:“晚晴,还不谢过先生。” 晚晴白着脸,忍着泪,跪拜叩谢。 萧如月不忍睹,可怜见的,大姑娘天不亮就起来打扮了。 “先生!”门外响起一阵急惶惶的脚步声,得到许可后,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来,在李先生耳旁低语数句,萧如月隐约听到孩子两个字。 “没了?!”李先生很震惊,失控地站起来,他手里的小孩直接掉到地上,这时也没人顾得上她了。 简三太太快步走到李先生位置旁,按住青筋直突的手掌:“别,伤身。”她反斥那名管事,“顾当家,什么事不能缓缓?” 萧如月在桌脚看着简三太太那神色,心中就有一种侦探似的直觉,是她干的,她得手了。 收藏,票票,点击 011.飞雪希声 顾当家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唐诗、秦嬷嬷退下,晚晴抱起孩子匆匆离开。回到小院,晚晴的泪水直流,搂着小孩,反反复复地哭,压抑而细碎。 萧如月叹息,她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转移注意力:“姑姑,‘孩子没了’是什么意思?”夹生的中梵文,挺拗口。 晚晴的哭泣嘎然而止,她面孔一片空白,忽地,整个人颤抖起来,全身发凉,她陡然站起来,都忘了怀里还有个孩子。她扑到梳妆台处,那儿有简三太太赏的玩意儿,金雀簪、桃花钗、杏花粉饼、茉莉香水,她一样样拿起,统统闻了又嗅。 没有找到她要的东西,晚晴神情之惊惧,好像将临十八层地狱,这个往日温顺的女子,胡乱地挥拍着桌上的物什,失却平常心。 萧如月走过去,几个粉盒滚落,掉到她的脚边,一个长方玉盒看起来颇为贵重:苏贞秀送的玉颜醉。萧如月回忆倒带,那天晚晴洗却铅粉,素净见人,唇上勾了点红。 那个女人不能笨到把罪证还留在自己的地盘吧? 严格说起来,这东西和她也没有关系,是别人送的,她再赏给下人;或者。。。不管这里面有没有做文章,相信直觉。萧如月把扁长的玉盒收进袖子里。 “姑姑,掉了。”萧如月把其他东西捡起来。 晚晴飞快地把东西扔回桌上,她看起来那样的慌乱,一点也看不出平日的机敏与冷静。 这时,门声敲响。 晚睛惊恐呆滞,仿佛听到黑白无常的叩门声。 萧如月走去开门,侍女忘了阻止或者不敢阻止。门开了,秦嬷嬷提着灯笼,她的身后有先前见的顾当家。 “三等丫环晚晴,是园子里第九个侍候先生的。家生奴。父母魑堂的,过了。”秦嬷嬷这么介绍晚晴的身份。 顾当家点了个头,还给晚晴行礼,说话并不生硬:“打扰晚晴姑娘,奉先生令,这些东西要顾某带走。”他指着桌上那堆混乱的东西,晚晴只管惊慌地瞪着眼,什么也说不了。 后面上来两个双眼精光的大汉,蒙口鼻,带手套,套白布褂,一个打包封存所有东西。另一个,拿着试管、镊子和滴取管,动作训练有数,在晚晴手上取走血样。 那针管上沁出的血珠,让萧如月打了个冷颤,灵感突现:简三太太用的是过毒计! 萧如月想起九月的时候,晚晴没有胭脂水粉妆扮,用的就是简三太太不要的干碎粉片,玉颜醉;连宠五天,足够她在胭脂水粉上做文章;后来还让人毒打一顿再灌个把月的中药养足两个月。就算晚晴体内还残留着什么毒素,也早给排除干净。 下手要趁早,下手得痛快,下手当干净,简三太太,高明。 那一刺痛,也惊醒了晚晴,对着离去的几个人身影,她叫了声:“嬷嬷。” 秦嬷嬷回过头,昏暗的烛光下那张老脸分外诡异:“你若什么都没做,自然不用怕的。” “是,晴儿明白。” 夜似乎更冷了。 这时,晚晴把小孩抱到屋外,紧紧地搂着,微微颤抖着。 “囡囡,记住,我们只说梵语。”晚晴很正常逗着小孩,神态平静,厉声告诫她再不许学大人说话。萧如月答应。 院子里,风雪更重,斜风冷雪卷飞黑夜中那点点暖意,远处,信芳园灯火彻夜通明。 晚晴意思性地走向其他院子,立即有人来拦,让她退回自己院,禁令未解除前,不得妄动。晚晴抱着小孩回屋,今夜事多,她也有些混乱,合衣在床边靠了一夜,也忘了给小孩除衣。 床塌上,萧如月抱着玉盒,翻来覆去,想着东西怎么处理。有抽水马桶就好了,萧如月胡思乱想,忽地,她想到那个人一定能处理掉。 黎明很快到来,天色阴沉沉的,铁铅的云压在简文公府人们的头上,连呼吸都沉重起来。萧如月如常去上课。苏、曲、公孙仨个少女眼下有黑影,大约晚上没有睡好。李家兄弟神情看起来,与悲伤很远,欣喜也许是有的,聪明点的都不会把它露到面上。 讲中波史的夫子也受了气氛的影响,讲课讲得七零八落,十点左右,就扔下学生们自己跑了。公孙红锦试着打破惨然与暗喜并重的矛盾压抑,她道:“打雪仗吧。明章哥,你要保护人家哦。” 李明文跳起来响应,回话前看了看曲有容的神色:“暖暖身子,好不好?” 曲有容转身看苏贞秀,问道:“不知苏小姐身子骨可吃得消?” “没问题的。” 七个人跑到雪地上玩起来,并不太兴奋,无形中的压抑让他们不敢放肆。萧如月在雪地四周跑动,像所有跟不上大孩子脚步的小孩一样,追逐着他们,满场乱跑。 那个玉盒在什么时候从裤脚处滑出,掉落在什么地方,萧如月自己都不知道。至于捡到的人,大家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该把它留给谁处理最保险。 萧如月低笑两声,心情放松。 她吃饭吃得香,睡觉睡得饱,愁云惨雾的简文公府里就她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最自在。 元旦前后,苏、曲两家长辈频频遣仆来接自家小姐。简三太太借小俩口感情好,给回绝。意思是事情没查清楚前,谁也不能离开简文公府。 离腊八日差五天的时候,晚晴带着小孩在院子里熬红豆粥,忽闻管事召集前后两院所有主仆:太太要训话。晚晴抱着小孩匆匆赶过去,信芳园前的大花园里,黑压压地站满百来口人。 人群前头,简三太太狐裘裹身坐在八仙大椅,左边秦嬷嬷打着青梅油纸伞,右边唐诗捧着炭炉,这两个亲信身侧又各有两个丫环捧着托盘。 秦嬷嬷先哼了一声,眼睛一扫,全场都静下来。秦嬷嬷再低头对女主人说话,简三太太嗯了一声,放在左膝上的两只手动了动,她说话:“天怪冷的,太太我也长话短说。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的新姨娘,前月落死胎,毒是从李先生身上过继去的。”顶着细雪,简三太太雪白的脸,在乌黑云鬓下透着一股子蓝烟气,“顾当家来就是要查个明白,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谋害先生、未来主子。” 全场紧迫到无声,简三太太不慌不忙地说道:“今早,顾当家传信,咱们简文公府的人,与这件事,”她刻意顿了顿,在感受到众人紧张的眼神后,她舒缓了神情,“无关。” 众人欢呼,简三太太轻笑,从狐裘里伸出手来,手绢压过嘴角:“先生赏大家每人五百两,”仆役们的欢呼声几乎压过了女主人的声音,秦嬷嬷大喝让大家安静继续听太太说话,简三太太把手缩回狐裘里,“大家没有做对不起先生的事,太太我也很高兴,每人再赏三百两。” “八百两?”有几个粗使仆妇按捺不住惊喜,叫出声来,“谢太太。”一呼百者应。 简三太太没有笑,她道:“给太太办事,只要忠心,就有赏。”她的声音又细又轻,砸在众人耳朵里,却是雷霆万钧,众人脸上的欢喜色顿时收得干干净净。简三太太微微抬了下手指,秦嬷嬷就叫了声:“带上来。” 两人带到人群前,一男一女,全身**,布条勒住他们的嘴,双手绑在手后,腿脚处乌黑斑斑,膨胀脓肿,无能反抗。 秦嬷嬷喝道:“太太一向赏罚分明,这两人不顾院子里的禁令,私相授受,做出苟且之事。当如何?” “沉塘!”所有丫环仆妇异口同声,判决两人死刑。 晚晴蒙住小孩的眼,不让她看。一阵细细簌簌,那对男女无声地被人拖走。 秦嬷嬷又说:“下一个。” 一个小丫头,穿着单薄的衣衫,被人重重推到简三太太脚跟前。她看到人群前头站着的自家主子,叫道:“小姐,救救奴婢。” 唐诗上前,两个耳锅子下去,小丫头安静了。 “这位虽然不是咱们园子里的奴才,但是,进了这儿就要守这儿的规矩。”秦嬷嬷指着小丫头,“偷盗主子的东西,事发扔进夜香妄图逃避。” 秦嬷嬷下一个丫环掀开托盘上的布盖,把一堆还沾着秽物的金银珠宝扔到那个丫头前面。 “杖毙!”园子里的人嚷嚷起来,信芳园的下人手脚最是干净,没人敢碰主子东西。 简三太太出声:“掌掴五十,赶出去算啦。”这算是给原主人留面子。 “不要,小姐,求求你,让他们打死奴婢吧。小姐,奴婢不要去侍候那些男人,他们浑身都是脏病。。。” 给她机会说出被赶走后的遭遇震慑众仆妇后,秦嬷嬷叫人行刑,让那丫头再开不了口。 晚晴捂住小孩的耳朵和眼睛,不让她看和听。 到最后,萧如月也没弄清这是谁家的丫头,干嘛赶在这种关头销赃。稍晚,晚晴带小孩回小院,屋子里放着标码布袋,里面是晚晴的首饰水粉,还有清单。晚晴把东西倒出来,随意放进小柜,粉盒香水什么的,放在镜子前。 萧如月眼睛怔怔地看着那通体白玉盒,玉颜醉,通过安检,又回来了。 李明x,你是强人! 赞叹归赞叹,只要想到这大家族里,小老婆与儿子联手扼杀新的子嗣诞生,个中形势之诡谲手段之阴狠不亚于后宫争斗,萧如月就不寒而栗。\ 012.暗影重重 翌日,晚晴带小孩到院外送别苏、曲、公孙仨人。 苏、曲两人家在燕京,来去还算便利。公孙红锦却是要搭船回南明列岛,据她说,要回津州最快也要来年五月。李家三兄弟在院道口和三个少女道别,少女愁情千万重,少年神情多别扭。 日头上三竿时,车马终行。 仨个少年沉默地返回章华楼书屋,听夫子讲经史。 萧如月谈不上高兴还是不舍,她心底纠结及目所能见的丫环仆役,人人面带笑容,脚步轻快,话里头都透着一股子甜意。因为八百两银子的厚赏,他们完全忽视前日三人无辜受私刑的影响,一群王八羔子。 真要形容此刻的心情,萧如月只有一句话:这该死的没有人权的x世道! “二哥,公孙那儿好像有问题。”李明文吊儿朗当地说道。 李明章眼眉不抬,拽拽地吐一句:“跟你什么关系?!” 说得真好,这简文公府的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无谓的同情最最要不得,当时即救不得人,事后就不要虚伪。萧如月摒弃杂乱的思绪,用心在梵文学习上。 隔了两天,孟九白匆忙而来。 门房没把人放进去,就在前门处收下东西。晚晴抱着小孩,与他隔着很远说话。孟九白知道简文公府年尾要采办足够的年货送礼,他想托晚晴在简三太太前头递个话,把这份差事接过去。 晚晴看了他一眼,很平静,道:“这事儿晚晴不知,九爷托错了人。” 孟九白待要再说,晚晴把话转开,问孟九白什么时候安排人来接他女儿回家过年。腊八祭祖将近,园子里的姑娘们都已收拾行囊回乡,于情于理小孩都该回孟府。 “这怕是得避嫌吧?”简文公府前段时间可是发生了大事件,孟九白很遗憾地表示不能带小孩回去,他不能让人误会他孟九白的信誉,“商人重信,还请晚晴姑娘体谅。” 晚晴总算看清孟九白是个什么货色,她一向不发脾气,当场也不过是冷了脸,道:“九爷的意思,晴儿明白。” 孟九白用笑声掩饰被人抢白的话题空缺,他道:“晚晴姑娘不要误会,待孟九发达,也不会忘了晚晴姑娘的功劳。” “这个自然,囡囡现在还得靠你这做爹的。九爷,不送。” 孟九白没有动,喝口凉水,又塞封银子给门房,让他捎话给秦嬷嬷但求一见。 晚晴轻笑要走时,脚跟一转,又回身向孟九白伸手要银子:“九爷话说得这么明白,晴儿也当尽心。在简文公府,囡囡多有机会去走亲戚,这行头可少不得,九爷可想清楚了?” “晚晴姑娘顾虑周全,孟九自愧不如。”孟九白忙不迭地塞银票。晚晴收好,避开秦嬷嬷回信芳园。 腊月初五,授课的夫子告假还乡。 章华楼的课业停了,萧如月在小院子里自学,晚晴和其他侍女一样忙里忙外打扫卫生,捡红豆在小灶房熬大锅的腊八粥。腊八那天,信芳园的丫环仆妇们,手捧赤豆粥,来来去去窜门互送腊八粥。 晚晴的人缘挺好,从早到晚有不下三十个女人来送粥。放下粥后,交情最好的那七八个,搬来板凳,拿出针线鞋面叽叽呱呱,有一个甚至端来洗衣盆边搓衣板边唠嗑。 聊的无非是晚晴受宠的话是,她们都没有想到李先生会那么喜欢晚晴,院子里呼声最高的唐诗想让李先生抬她的位想疯了:“这都提了一年多,那十九房的位置还不是给外人占了,她呀,满身狐骚味,呸,想也甭想!” “就那张妖媚子脸,不等先生厌了,太太早晚收拾她。” “嘘,这话可说不得。” “没事儿,秦嬷嬷今儿个喝老酒去了。” 一听最凶狠的老姑婆不在,众人叭啦叭啦继续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如月算是明白,这腊八节除却原来的意义,还叫吐嘈日。 腊八之后,园子里的女人们又是唇舌紧闭,漠然地有序地各做各事。转眼到大年三十,有家有口的仆人有机会团圆,其他的陪主子们吃年夜饭。 简三太太在院子里摆满十一桌,众仆役各占九桌,秦嬷嬷、其他七个一等丫环以及前后两院管事一桌,女主人与李家兄弟一桌,唐诗和四个小厮在旁侍候。小孩沾光得座第一桌,在左下首位。 晚晴本是立于小孩身后,拿着小碟走动时,莫名地与唐诗撞了一次,唐诗手中牙筷落地。简三太太用丝绢擦擦嘴,凤眼一抬,指着小孩旁边的位置,让晚晴落座。 大厅里显得格外安静,仆役们咀嚼食物的动作都停下来,眼角瞄着最中一桌,等候动静。 晚晴没动,简三太太细眉一挑,道:“怎么,还得太太我请么?”晚晴谢礼,福身坐下,这时,简三太太又说了,“诗儿,把这份羊肉给囡囡。” 萧如月咬勺子吞笑意,相信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唐诗的好戏。 唐诗夸张地扭了个腰身,到女主人前头把菜放进小盘里,再到小孩旁,低头弯腰布菜。虽则恭顺,实则眼神凶狠,她斜刺晚晴一眼,轻哼一声,再扭腰回简三太太旁听差。 晚晴不惊不动,安安静静地帮小孩布菜,完全地无视唐诗嫉愤的眼光。 年夜饭也就这么不愠不火地过去了。众人散桌,留下李家少年与简三太太上桌打牌,用的正是李明宪当天送的翡翠宝玉玲珑桌。秦嬷嬷与唐诗等另开桌。李明宪的牌技极好,一家通杀三家。 李明文属于手气臭牌技差的那种,不是诈糊就是耍赖不给银子,简三太太轻斥他‘胡搅蛮缠瞎起哄’,李明文笑应‘金童玉女正相对’,屋子里只听得他那一桌嬉笑怒骂,却也见有趣。 凌晨,院子里开始放鞭炮打火花,众人跑出去看热闹,大喊大叫,整个津州城都笼在节日的喜庆里,爆竹声连绵不绝,闹腾整宿。 新年第一天,贴完春联,仆人们给主子拜年,领红包。 不多会,轮到四个少年给庶母拜大年。简三太太一人给一个红包,道:“又是一年,你们也十三了。凡事得上心,能不能回京祭祖,不看你们的造化,就看你们本事,这是李家的祖训。” “宪(章、文、武)儿自当用心,谢姨娘提点。” “嗯,那散了吧。” 春节里,简文公府基本无人来拜访;正月十五元宵包饺迎龙灯,李先生也未得见,李家兄弟似乎习惯了父亲的缺席,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三月初,李先生神色清俊,不声不响地走进信芳园,身后领有七八个女子,大多十一二岁年纪个个相貌不俗,身家显贵。简三太太照例吩咐秦嬷嬷安排少女们在信芳园各院住下。 后来,李先生只点唐诗一人侍候。再后来,这人走了,晚晴的魂也丢了。尽管女儿家心事没着落,也不多话,晚晴照顾小孩依旧细致周到。 三月中旬,苏贞秀急匆匆赶回简文公府,一见章华楼里多了好些个良好女子,更粘李明武,只差没守在茅厕口杜绝其他女子近李明武的身。 春雨缠绵悱恻,李明武的脾气越来越糟糕,有一天,他失控将苏贞秀推到地上,苏贞秀泫泪欲泣,李明武赤红双目,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跑开另一边。李明章见状,追过去,两个少年不知沟通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李明章满脸夹促的笑意。 李明武扶起苏贞秀,却是再不许她近身。 萧如月若有所悟,傍晚,晚晴带小孩去犁花小院吃晚饭时,半道上,唐诗领着几个大丫环,拦住去路。唐诗说紫煌楼那边来报四少爷晓事了:“你今夜便去。” 晚晴冷然道:“与理不合。” 唐诗笑道:“二少爷特别说了,要有经验的。” “晚晴要问太太。” “太太打牌去了,她留下话来,园子里的事,你唐姐我做主。”唐诗笑得花枝乱颤,其他的大丫环也在旁帮衬,意思是别以为太太宠晚晴,这院子里当家的还是李先生。 “先生最宠的还是唐姐,别个呀,不过是奶娘。” 晚晴脸色发白,身子颤悠,眼神一变,竟是应下这份差事。当晚,晚晴托他人照看小孩,义无反顾地去了,就像是要斩断过去的少女情怀一样坚决。 隔早,晚晴把小孩接回小院,准备吃食,神情比以往更明朗坚决,但是,那种又苦又愁又甘之如贻的少女羞涩爱恋的味道没了。 拿得起放得下,晚晴倒也是个通透人。 萧如月还是挺欣赏的,她把昨儿个得来的金银玉饰交给晚晴,道:“姑姑,这些都变成银子吧。” 晚晴狐疑,问小孩缘故。小孩答道:“攒够银子,姑姑好赎身。”晚晴笑弯了眼眉,也没说什么,把东西全锁进首饰匣里,不用说,这闺女一分一毫都不占小孩的。 这天课业结束,小孩去犁花小院吃饭时,秦嬷嬷挡住苏贞秀和曲红锦,说今日免去问安,太太有事。晚晴向秦嬷嬷点个头,抱着小孩进屋。简三太太神情肃穆,坐在房间正中,手拿一块乌木鬼脸令牌,诡异莫名。唐诗随侍,神色不安。 “晴儿,你用这魑令找太太,所为何事?”简三太太放下鬼脸令牌,问道。 晚晴让小孩坐在旁边位置上,跪在简三太太前头,说出昨夜唐诗不顾体统与禁令安排她去服侍四少爷的事。随后进屋的秦嬷嬷倒抽气,简三太太的脸变了,她捶动桌子,指套都打折。唐诗慌忙跪下去,嘭嘭地重重磕起头,求太太饶命。\ 013.东向遥望 简三太太气得说不出话,用力踢了唐诗一脚,叫仆妇们把唐诗拖出去杖毙,园子里知道这件事的人,统统打死封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只见犁花小院七个大丫头,简三太太跟前最得力的丫环们一起跪下,求太太开恩。 “真是反了,反了!”简三太太见是集体作案,愤怒得全身摇摆,几乎要摔倒。 秦嬷嬷忙扶住她坐下:“太太,消消气。”她又借机踹了唐诗几脚,“哎哟喂,让老婆子怎么说你好呢?唐丫头,先生见你服侍得好,才给你机会帮太太分担些杂事,你怎么就办出这样的事来!传到外头去,让人怎么看待先生哟。” 这话让简三太太出离愤怒又将起身,秦嬷嬷按住她道:“太太,不急。亏得晴丫头有大半年没服侍先生,这事儿还有转机。” 简三太太扯出手帕抚额,道:“说说看。” “这几个死丫头也不敢宣扬,打一顿也过得去。”秦嬷嬷说道,“只要晴丫头肯把魑令收回去,不上报,这事儿可以就此打住。” 简三太太看向当事人,晚晴叩首道:“相信太太会想出万全之策周顾先生的颜面。” 秦嬷嬷忙说:“就让晴丫头专管小孩,杂事不理。若是先生问起,咱们总能搪塞过去。”简三太太嗯了声,道:“也只好如此。”她横瞪地上跪着的丫环们,“各个杖责三百!” 这打下去,不知还有谁能从杖下活着出来。 萧如月敛住心神,不去想这罪与罚是否相匹配。晚晴跪拜,回去的时候,晚晴教导小孩:“别人欺负你,你就动脑子打回来。” “囡囡打不过唐姑姑。” “先生、太太、秦嬷嬷能打唐姑姑,只要囡囡找到她不守规矩的地方,懂了吗?” 萧如月点头,牢记简文公府的生存准则:守牢规矩,在这简文公府便可安然生存,甚至能用它保护自己。 “姑姑,这是什么?”萧如月指向晚晴收在衣袖里的鬼面令牌,这东西真是太神奇了。 晚晴笑答等小孩长大,再说与她听。萧如月琢磨不透,便也放下,自己又不会在简文公府久呆,知与不知都一样。 这件事过后第三晚,紫煌院让信芳园再安排丫环到四少爷那楼侍候。 秦嬷嬷亲自送了个清白大闺女进去。结果,听说闹得颇不愉快。四少爷吵得厉害,让秦嬷嬷脸上也无光。秦嬷嬷回了简三太太说,那边要懂得服侍人的,语气里暗指晚晴。 晚晴注意着小孩吃饭,不让她挑食,什么话也没有。 简三太太放下刀叉,道:“把话跟前头说清楚,我这儿可是许了晴丫头万事莫理的。” 秦嬷嬷应了,匆匆去回复。 饭毕,晚晴带着小孩回小院。院门后,那片浓密的迎春花下,李明章懒懒地靠在门墙边,在嫩黄与翠绿中交错相映,少年明亮的眼如青山含笑,青春美丽如画一般。 他道:“听说,你不肯去服侍四少爷?” 晚晴跪下去,说于理不合。李明章走过来抓起晚晴的下巴,冷笑:“别给脸不要脸,少爷再不济,也是你主子!” “婢子不敢。”晚晴直起身子回得不卑不亢,倒有几分不为瓦全宁为玉碎的刚烈。 李明章松开她,改抓旁边的小孩,将她举过头顶:“要是这小贱种死了,你就是护主不力,你们说结果会不会不同?”他问身后带来的人。 晚晴重重跪下去,李明章嗤笑,把小孩随手扔去,晚晴忙起身去接,陌生仆妇已困住小孩。(.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李明章再甩了手,另有仆妇推晚晴出院子。 萧如月耷拉下眼皮,手边拳头紧捏:自愿与被迫哪里相同?她一夜无眠,对自己说不要管那些顾虑,想法挣足银子给晚晴赎身;然则,另一面又想到晚晴银子有多,必然招来秦嬷嬷和简三太太的注意。 总得想个万全之策。晚晴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这夜晚晴回来后,异常沉默,萧如月看到她眼底仅有的那点生气消失了。 萧如月心里突惊:她忘了若是这姑娘想不开呢?什么也顾不得,小孩拽晚晴的衣服,缠人要去外面买大风筝。晚晴神情僵硬很久,才回过神,说好。其实,整个人还是魂不守舍。 “银子,姑姑,要带银子。” 晚晴轻应一声,取了两张小额票,要走时,又想起什么,打开首饰匣拿出厚叠大额银票收好,抱小孩告假出门。即使瞧着晚晴抱累额上沁出汗,萧如月也赖在她肩头不下地。晚晴无可奈何地笑笑,心思多少转正,应该也无力去想前晚的事。 买好大蝴蝶的风筝,晚晴带小孩到府衙买田地。 小孩问道:“为什么买地?地里会生银子么?” 晚晴笑容清浅,答说地上会长稻子,卖掉稻子就有银钱。 小孩摇头:“囡囡不要稻子,囡囡喜欢蛋蛋,地上会长蛋蛋吗?” “当然会,囡囡喜欢什么,地上就长什么。” 晚晴选地的动作慢下来,似乎在沉思。令尹不敢打扰,过了一会儿,晚晴问令尹,可懂养鸡?令尹倒也明白,在地籍册上连翻数页,说津东区有片山谷最适养鸡,那儿有草有北地少见的小湖。 “地价如何?” “银钱九万贯。” 晚晴讶然,令尹解释,山不高,湖不大,京津区达官显贵嫌它小家子气,有些家底的人家又嫌进城道路不畅,高不成低不就就搁了许多年。 “山不要,湖不要,”晚晴还价,就要那块草地,“三万贯。” 令尹哑口无言,简文公府要了那块地,那山那湖那林谁还敢要?晚晴看起来温温柔柔,心底也是自有主意的人。萧如月心底暗笑:仗势欺人其实也不坏。 这回,小孩拖着风筝,叭嗒叭嗒自己走。晚晴没有急着回府,她带小孩走访郊区农户。晚晴细细地问农妇养鸡要考虑哪些事,农妇说最怕就是鸡瘟,其他山鸡天生天养,肉质最鲜美云云。 “那鸡粪怎么处理?” “多是就地埋,或填湖,也能作肥料浇地。” 即使回府后,晚晴也在思索竹子、饲料、苗种的事,手抓毛笔不时在纸上画写些什么。晚晴不笨,做事又有条理,很快理顺个中环节,在鸡粪那块犹豫不决,人力与费用是其一,最要紧的是把它运到哪儿,远了不便,近了又怕鸡染病。 “填湖,太可惜,”晚晴喃喃自语,“卖农户,也没人收吧?埋山上,开头还行,以后。。。” 萧如月在小书桌后,低头咧嘴轻笑:就这样,让那些事见鬼去。 隔天,晚晴起大早,把昨晚定下的事项计划放入荷包,收拾妥当,叫小孩起床。 待两人吃过早饭,晚晴检查小孩的衣饰没有缺漏后,正要送小孩出屋,小孩叫道:“果果,姑姑,囡囡还要果果。”晚晴笑笑,去取水果,把苹果放到小孩手里时,低语声:“不新鲜了,还是再买些。。。” 蓦地,她怔住沉思。萧如月抱着大红苹果低眉抿唇忍笑,这个时节水果贼贵,一定要想到哦。 “有了,种些桔子树、雪梨,还有苹果树。”苦思一晚的难题有解决之道,即便她足够沉稳,晚晴面容上也不由得流露出兴奋之意。 她小碎步走向梳妆台,打开首饰盒,取出去年芳客们送的饰物,她问小孩换成银钱去买小孩爱吃的果果好不好?小孩高兴地直点头。 问题解决,晚晴送小孩到章华楼后,直接出府去。 晚晴做事有条不紊,而且也愿意告诉小孩她把银子用到什么地方,尽管一个三岁的小孩根本听不懂。晚晴做事也素有行动力,物美价廉的材料供应商,恳干精诚的工人很快到位,开工那天晚晴还特地带小孩去看。 有了需要操心的事,晚晴整个人都扑在弄好养鸡场上。 也许是心理作用,萧如月觉得晚晴整个人的精神气质较先前大不同,她暗地里高兴。她希望晚晴能够谈谈,小孩子固然听不懂,夜半私语也好。但是没有。晚晴把心思埋在深处,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遥望章华楼,淡淡的忧、淡淡的伤笼上那如玉的眉眼。 这样哀愁与美丽并重的风情,深深地网住了李明武,那个大约只懂得横冲直撞不知怜惜的小毛头。在晚晴的脖颈与手臂处,萧如月常常能看到乌青的淤痕。总是前天未消去,又添新的。晚晴夜夜消瘦,衣带宽,人消瘦。 萧如月拽她衣袖,问道:“姑姑,有人欺负你了吗?囡囡帮你打回来。” 晚晴摸摸小孩的头,从外出包里拿出一条粉嫩的新裙子,给小孩换上,看得很欢喜,晚晴贴着小孩的脸蛋:“真好看,囡囡要让少爷喜欢哦。” 萧如月华丽丽地抽了。 晚晴很认真,她每天都给小孩梳流行的发髻,戴漂亮的坠饰,把小孩打扮得贵气大方,不输那些大家小姐半分。送小孩去章华楼后,又匆匆赶往府外忙养鸡场的事。 014.烟花烂漫 五月初,公孙红锦回转津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天稍早,讲学夫子还未来,课堂里充斥着少女们娇嗲声。萧如月照例坐在窗角,谁也不看,专注写字。课堂另一端,公孙红锦甫现身,就受到后来者排挤的苏贞秀和曲有容的热情欢迎。仨人扎堆咬耳朵,也不知嘀咕些什么。 忽地,屋子里响起李明武的怒吼:“你烦不烦,滚远点!”萧如月一惊,看了过去。 李明武刚进教室,似乎苏贞秀在门口就贴近。只见李明武满脸厌烦地推开苏贞秀故作怯懦的痴缠,在课堂里找小孩,确定方位后,瞬间川剧变脸,挤出邻家哥哥般的亲和笑容向她走来,手上拿着一个扣金链的笔记本。 “囡囡,”李明武坐到小孩的旁边,摊开本子,笔记是波斯语课内容,“四少爷教你好不好?” 萧如月惊悚万分,一时摸不清情况,也未答话。她四顾,其他三兄弟没什么表情,显然,李明武提前知会。苏、曲、公孙仨位少女看向小孩的目光是复杂的,其他少女们,好奇的目光中闪烁算计之光。 在诡谲多变的低气压中,午间休息时间到了。 很意外地,晚晴提个食篮给小孩送食,说吃完饭带小孩去东郊看鸡棚完工。 萧如月避开众人,选在湖边柳树下,拿出两份吃食,刚把筷子拿在手上,要和晚晴一起吃时,李明武从后面跑来,非常无耻地抢走小孩手上的食盒,迅速扒三四口,还恬着脸说,晚晚亲手做的就是香。 晚晴低垂浅笑,李明武眼睛都直了,饭食卡在喉咙里呛起来。晚晴忙递上清汤,细心地喂少年喝下,轻拍他的后背,还拿了手绢细细地抹去他嘴角沾上的汤汁。李明武脸上的红,慢慢漫延,他刷地抓住晚晴柔若无骨的手,动情地叫道:“晚晚,晚晚。。。” 萧如月觉得天旋地转,天大地大什么都没这一幕的冲击来得大。 苏贞秀领着两个丫环,踩着重重的步子跑过来:“明武哥哥,秀儿做了你最爱吃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烦死了。”李明武立即放开晚晴的手,转头骂苏贞秀不知羞耻,就算是庶出的也该知道分寸等等比较恶毒的话。苏贞秀委屈地哭出来,看着冷酷的少年郎,无声地流泪,李明武就回一个字:“滚!” 晚晴就坐在那儿,气定神闲地喂小孩吃饭。萧如月一口接一口咽着精致的饭食,目不斜视,心底说,个个都是强人,自己果然只适合看戏。 “囡囡在这儿等姑姑,不要乱跑,不吃别人的东西,不收礼物哦。”晚晴喂完饭,给小孩擦了擦嘴,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李明武听到话,忙拍胸脯保证,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孩,不让那个做作恶心的女人欺负了去。 晚晴感激地笑道:“多谢四少爷。” “晚晚。。。”李明武似乎有话,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急得挠头抓耳,面红耳赤。晚晴小小地笑了一口,压低了声音道:“明天好不好?四郎。” 李明武的脸顿时像烧着了一样冒出浓浓的烟,他胡乱地点了个头,同手同脚地跑开。晚晴咬唇低笑一声,牵起小孩的手,带她离开湖边,让她跟着李明武:“姑姑很快就来。” 不多会,晚晴重新从信芳园出来,抱起小孩要出府。李明武巴巴地跟在后头,问他的晚晚去哪里,他一定要跟。晚晴无奈,分出一半的马车给这位少年。 参观初举雏形的养鸡基地,那些划分明确的场地养殖计划,李明武嘴巴大张,一路上不住口地夸他的晚晚聪明、能干、没有人能比得上。这少年越看越激动,几乎就要不顾工人的目光抱住晚晴表达他压抑不住的爱慕之情。 晚晴借给小孩抹汗,避开去。 李明武抬起的手放下,似有所觉,粗壮的身子一转,跑到工人休憩地,取来油伞和湿汗巾,脸涨得红红的,流着汗,憨厚地笑着,乌黑发亮的眼里闪着最真诚的恋慕光芒。 “晚晚。”他把东西双手送到晚晴前头,晚晴抿唇温颜而笑,取过湿巾反过来替少年拭汗。这一下,李明武兴奋得全身癫痫,蓬地一声仰面倒地,嘴巴大咧,唇角有可疑的液体。 “四少爷,”晚晴急急地蹲下扶起少年,将他半搂在怀里,抹清凉油,自语,“是中暑了么?” 萧如月冷眼瞟那个在晚晴胸前磨蹭、幸福到快要昏死过去的少年,心底是好气又好笑:也太早熟了吧? 晚晴招呼工人把李明武搬回马车,李明武握着晚晴的手,深情款款:“晚晚,四郎天天来陪你。”晚晴拒绝,李明武执拗,“四郎也可以帮晚晚。一定。” 后来,晚晴也松口,要少年一定要带上小孩,她自有打算让小孩和少年多亲近。李明武身陷情网,不论晚晴说什么,都应好。 此后,这块意味着麻烦的牛皮糖,日日缠着晚晴跟她去东郊养鸡基地。李明武日日春风满面,**昂扬;视他为所有物的苏贞秀脸色阴沉,越来越愤怒。 终于有一天的傍晚,小孩在犁花小院那儿吃过晚饭,由晚晴相陪在园子里惯常散步时,苏贞秀、曲有容、公孙红锦屏退了丫环仆妇,拦住侍女和小孩的去路。 苏贞秀双眼像兔子一样红肿,看着抢走她未婚夫的女人默默地流泪;晚晴温温淡淡,送上白帕,苏贞秀拍掉晚晴的好意:“把他还给我!”她哭喊得厉害。 晚晴淡然如初,没有任何表示。 曲有容冷然道:“好个奴才,爬到主子头上来了!” 晚晴微转了脸,道:“曲小姐,少年几多长情?有容乃大。”四个字立即压下曲有容的气势,她的李明文将来,不,也许现在就已有通房丫头陪着了。 公孙红锦上前,道:“不是我们容不得人,而是你做得太过分了。我看你是故意要让李明武远离秀儿!” 晚晴拿着丝帕的手,微微撩了撩头发,婉转一笑:“公孙小姐,情之所钟,在所难免。” 这话对公孙红锦的打击,远甚于给曲有容的。萧如月见那个一向大笑尤如热力放射的快乐少女,脸上唇中血色顿无,她的眼中突地沁出一颗透明的泪,夕照下,晶莹透亮,让人知道她心中藏着悲恸的伤。 晚晴微微侧身行礼,扔下三个不堪一击的少女,带小孩回屋,教她念书写字,平常得就像绝杀仨女一事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晚晴等仨人到东郊时,管事拿来一叠酒楼账单要报销,说是津州地面上几位官老爷带着京官吃喝的费用。 自隶属简文公府的养鸡场开工以来,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官员盘剥的事。晚晴奇怪,问道:“这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姑娘走后不久。那几位官爷,咱们得罪不起。。。”管事小声地说着官名和人名。 就在这当口,一班捕快大大咧咧地走进鸡场呦喝,要酒要肉吃,否则这治安就不管了。李明武卷起袖子,刷地冲上去,将那些酒囊饭袋打得满地找牙:“狗娘养的,本少爷罩的地盘也敢来撒野!” “武、武少爷,卑职也不想,职责所在啊。。。” 刚驱走捕快,又来一帮税官,他们倒聪明,在李明武开打前就拿出官文,说是上头亲命严查此地偷漏税情况:“这个、武少爷,也就五百两的银子,您看?” “滚!” 税官走了,来东区码头老头、港口搬运工头头、七八个帮会头目,他们来要拜码头费、保护费以及过路费。李明武气愤难当,啊啊吼叫两声,这些地区老大讪笑两声,说看在李明武的面子上,八百两银子可以缓两天交,但是,不给是绝对不成的。 随后,又来一波地痞流氓,这批人只远远地冲工人叱骂几句,顿时养鸡场里的工人吓得连工钱也不要就跑了。 萧如月斜睨那个除了秀拳头的少年,鄙夷:就说这头牛是祸水。 “晚晚,不要担心,我、我去找二哥。” 不待晚晴说话,李明武埋头往简文公府拔腿猛冲。晚晴神色一变:“坏了。”忙叫车夫送她和小孩回府,去阻止李明武发泄怒火。 等两人赶回简文公府,章华楼里已是一团闹哄哄,姑娘们胆小的唾泣声连绵不绝,偶尔来一句少年蒙昧不清的劝阻声,李明武又是抬桌子砸人,又是指着苏贞秀的鼻子破口大骂。根本不听劝,李明章等人也只是护着苏贞秀不给他当场打死。 等到教室里桌椅全都砸烂,李明宪轻抚衣袖,似拂去木屑:“阿武,心思该用在正道。” “我又不考状元!”李明武轰隆隆地吼叫,“夫子讲的都是虚的,我宁可学点实在的。” 李明宪唔声,问他这些天在外面跑,学到什么。 李明武愣住,他说不出,神情惶然地看一眼门口处的心上人,憋一口气回道:“我、我学到做事前得谋划,想的事情不能只顾眼前,要考虑以后,要多问多看多听多想。。。” 李明章和李明文眼前一亮,两兄弟道:“哟,还真给这小子抓到点门道。大哥,我看行,让阿武去试试。” 李明宪再问:“今天的事,阿武怎么想?” “要不是这个讨厌鬼,”李明武手指苏贞秀,不掩厌恶之色,“一切都好好的,下个月就可以开始孵小鸡了。” “如果你只想到这一点,那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事。” 李明武很急,又不明白错在哪儿。他的目光在晚晴、兄长、苏贞秀之间转来转去,他向李明章求救:“二哥!” 李明章微笑拒绝:“阿武,要自己想通呐。” 李明武焦头烂额,苦恼得直抓头发:“怎么会?京里的事还有说道,码头的康叔于伯怎么会找晚晚的麻烦,以前都不会的。。。”他猛地抬头,看李明章急切地问道,“是爹说的么?是不是爹说的?” “大哥,阿武能想到这点就不容易,放点水?”李明章问长兄,李明宪微不可察地点个头,李明章走过去,捶打李明武一记,在他耳旁嘀咕,李明武恍然大悟,头像小鸡啄米地点:“谢谢二哥。大哥,我去了。” 015.伊人临水 这个少年消去怒容,就像大孩子一样手舞足蹈,跑到门边时,他笑容满面地向晚晴保证:“晚晚,一切都会好的,明天工人就会回去的。” 晚晴福身,又向其他少年致礼。 李明武一奔三跳冲出去后,李明文打开折扇,捂住嘴轻笑道:“容容,有些事不能随便插手哟。” 曲有容神色惊讶,瞄一眼苏贞秀,垂首敛神不语。 这天下午已不宜再学课,李明章打了几个手势,众人散去。回到信芳园,犁花小院的女主人已摆好阵势过问四少爷怒砸章华楼事件。苏贞秀跪倒在简三太太跟前,抱着她的腿,哭哭啼啼说晚晴是如何地阴险狡诈拐跑了李明武。 简三太太叭地放下茶碗,怒斥道:“什么你的她的?名份未定,你倒说得出口,苏老夫人怎么教的你!闺仪全无,贻笑大方!” 曲有容和公孙红锦刷地也跪下,告罪。简三太太挥挥手,秦嬷嬷上前将两位小姐扶起。简三太太继续训斥:“从古至今,男儿娶妻当娶贤,旺夫有帮夫运上上佳,丈夫越有出息做女人的面子越大,你这算怎么回事?巴不得阿武脸上无光让人讥笑是也不是?” 苏贞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简三太太茶碗端起又放下,唐诗在旁团扇摇得飞快,给女主人带去凉风拂燥意。瞅着空当,唐诗劝道:“太太,女儿家情窦初开,紧张心上人再所难免,一时犯了糊涂,念在苏小姐往日也孝顺,给个机会改过?” “下去好好想想。”简三太太不耐烦地挥手,丫环们立即扶走苏贞秀,曲有容和公孙红锦也行礼退下。 这时,晚晴跪下告罪,她思虑不周才引致家和不兴。 简三太太不语,秦嬷嬷在另侧说道:“太太,晴丫头办那事儿府里府外都打过招呼,连一分私心也没存,真个要论起理来,只怪苏家那丫头的心眼比针毛尖还小哟。” “起吧,”简三太太听进秦嬷嬷的话,问道,“买的哪儿的地?准备养什么?” 晚晴一五一十回了,简三太太沉吟,道:“回头到账上支五千两,咱简文公府要办事,就不能让人瞧低了去。” 秦嬷嬷在旁凑数:“太太,老婆子也添点,中不?”她嘻嘻笑说,年底也好分点红赏。 简三太太用帕子拭拭唇角,对晚晴说道:“找个可信的人管账,这场子说到底,”她顿了顿,瞟一眼小孩,“也算是囡囡的。”晚晴拉下小孩磕头谢恩。 两人退出犁花小院,秦嬷嬷从后头追上来,塞银票到晚晴手里,她笑得很猥琐:“晴丫头,也给老婆子的棺材本翻翻本。” 晚晴应声,收好银票。 穿过两片院子,与公孙红锦狭路相逢,这位姑娘是来宣战的,她决定在京津区开珠宝店:“晚晴姑娘,咱们就来比比谁更会赚钱。”她不给晚晴拒绝的机会,如果晚晴不应战,她不介意办一个养鸡场打压晚晴的。 晚晴静静地看公孙红锦一眼,接下战书。 回小院的路上,晚晴神思凝重,萧如月在心底把李明武骂到狗血喷头,他一插手,那东郊养殖基地身价是倍增,却让晚晴成为众矢之的。 当夜无话,隔日,公孙红锦与晚晴比试的消息传遍简文公府上下。 章华楼里热闹起来,李明武上窜下跳,高声叫嚷绝对支持他的晚晚。苏贞秀、曲有容虽没有说话,已被公认为公孙红锦最强有力的后盾支持。李明文拉其他女生开赌局,李明章唇边挂一抹邪肆的笑,对于公孙红锦的高调,未置可否。 李明宪事不关己,可有可无地和个别女生调**,摸摸小手,亲亲小嘴什么的,一般也没人敢管他。 热闹的一天结束,小孩回园。在小院子里看到一个穿长布褂的中年汉子,左手斜拿一把乌木算盘,目光炯炯,整个人透出一股子精干的气质。这是晚晴找来专门负责记账管银钱的帮手,说是秦嬷嬷的远房亲戚,简文公府账房亲手**来的算盘能手。 那把算盘上,刻着萧如月不久前才见过的鬼面。似乎是个有背景的组织记号。 晚晴说,小孩要付五十两的月银给这位账房:“秦叔叔来帮囡囡赚银子,好不好?”小孩点头, 她很干脆地告诉这位算盘大师,来往账务必须有两人眼中这位寸丁小孩手里的青雀章盖过方可提钱。 “好,有规矩。”这位年纪不轻的账房点头,他并不多话。看过晚晴的计划书后,拿起算盘噼哩叭啦一拨弄,说养普通山鸡没钱赚,就算有简文公府的招牌,买账的商家估计也不多。 “晚晴姑娘,京津这片养鸡的商家不在少数。” “秦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五彩玉锦鸡,可专供皇宫及京中显贵,一本万利。大运河两岸也可全线运送,不愁出销。”秦账房说那块地,蕴含山水灵气,温度适宜,土质尚可,正是天然的养玉锦鸡好地。 “这、养玉锦鸡的竹棚、饲料精贵,再加看顾人手费用,”晚晴面有难色,“本银不足。”她比了个数,说明小孩手头有的现钱。 秦账房嗯声,再拔算盘,报出数目:“竹棚、施工费、整地费这些最低七万贯。”再噼哩叭啦,“晚晴姑娘调剂五千两,先养一百五十鸡,鸡苗和饲料的费用以简文公府的名头,可年后结算。” “有劳秦先生。” 李明武从墙头探出脑袋:“秦叔,再加我一份。”他取出一万的现银票子,晚晴待阻,李明武道,“晚晚,二哥说了,咱府里可不能输她公孙家。”他嘻嘻笑着,棕红的面孔上,大白牙特别地招眼,得意地吐露,有事找他三个兄长,李家兄弟全站在他这一边。 李家兄弟的介入,使得东郊的养鸡场摆脱“小本经营”的生意局面,转向多方位资金融入的高端产业化格局。用比较直观的说法,私有的养鸡场变成**的控股集团。决定养鸡基地未来发展方向的是智囊董事团――李氏三兄弟。 董事长大熊一头:李明武;总经理白兔一只:晚晴;财务总监黑心狼一匹:鬼面算盘高手秦账房。还有李氏集团董事私人赞助的免费高级助理若干。 包围这个养鸡场的敌人,目前确知的是财大气粗的公孙红锦。 这位从南明列岛来的富豪千金,基于某种不明因素,仇视晚晴,发出挑战。或者说,她要借机把那些个觊觎李明章的女人全部吓走?确切理由不得而知。 公孙红锦豪掷万金,在京都最豪华地段盘下店铺,取名富贵坊,专卖东帝海出的大东珠――所做的各类饰物,并以低廉的价格、绮丽的款式优先亮相,火暴京津各区。据说开张第一天,进账数万银,这个漂亮的开门红给予农家产业养鸡户以极大的压迫感。 晚晴这边,工人们正忙于拆除原先的普通竹棚架,管头们推却原来的供货商所供的蛋种、苗种、饲料和树苗,在秦账房的指点下联系新的供货商。 端午节前后,养殖场基建工作就绪,养殖专家就位,等昂贵又娇气的玉锦**苗送入特制的竹棚。时间拖了五天,码头问基地,场工问技术,工头找晚晴,李明武逼秦账房。 秦账房吐露,那鸡种在青云关,还未出川西平原。 “什么意思?不是早说在船上,运航两岸没接到这批货!”李明武??骂道,完全地没去想秦账房话里的意思。 “崔将军把货扣住了。” “崔天寿?他也敢跟我们李家叫板?!少爷砍了他。。。” 晚晴闭目不言,秦账房把李明武拖到一旁,小声地指点:西防左将军崔天寿有个诨名,叫雁过拔毛,在川西平原那是指手遮天的人物,李家再强势,也压不住这样的地头蛇,唯一能钳制这位左将军的便是当今天下兵马总元帅太尉苏高。 要让崔天寿放行不难,只要货主跟威远侯府扯上点关系就成。 苏高乃苏贞秀的父亲,也就是和苏贞秀定亲,这事儿就能顺利了结,皆大欢喜。秦账房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李明武拧眉再拧眉:“我不是说选她了么?七扯八搞的,以后我做事还要苏贞秀盖章不成?” 秦账房语噎,好半晌才用大白话说清楚:“四少爷,不行文定,至少也得给信物。” “麻烦。”李明武骂一声,转身对晚晴说道,“晚晚,不要着急,这件事我很快就能摆平。”说完就跑。 隔天,苏贞秀胸挂一个蓝田玉葫芦坠子,系宝蓝穗子,在章华楼来回招摇。这位苏家女特意地在小孩前头甩那个宝葫芦,宣扬她的名份:李明武未过门的妻子。 李明武赶忙跑来护住小孩,把苏贞秀推到一旁,恶声恶气地让她留点口德。两人又吵起来,苏贞秀趴在桌子上大哭,李明武没有理会,他转身拿出一串花花绿绿的小葫芦坠子哄小孩。 “不要。” “为什么?” “囡囡又不进道观,只有道姑才带葫芦。”小孩口齿清楚地说道,“做道姑的人不能做新娘子。” 李明武讪讪,不远处李明文哄然大笑,学着小孩的话大声复述:“只有道姑才带葫芦,要做道姑的人怎么嫁人呢?拿着道德经念去吧。”他哈哈大笑。 其他女子嫉妒得厉害,却也会声地笑起来讥讽。苏贞秀哭音停歇,直起身,手指摸上玉葫芦,犹豫再三,还是将象征身份的坠子取下来放进荷包里。 这样没有主见只知无理取闹的女人怎么比得上晚晴呢?有时候,萧如月挺想甩李明武耳括子,日日纠缠夜夜厮磨好像是捧上他全部的真心,却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另一个女人。 依稀记得有个bug,忘了有没有改过?如有发现,请亲们提示一下 016.凤歌孔丘 玉葫芦给出后,西边很快传来消息说,鸡种不日抵达津洲码头,三百二十只鸡苗毫发无损。苗种入东郊无名山谷后,满山遍野放养,晚上再赶回竹棚,养殖场有条不紊地运转。 川西珍禽五彩玉锦鸡落户京津,都没见简文公府打广告,嗅觉灵敏的各大酒楼掌柜纷纷找人托关系下订单。尽管家家酒楼都想进货,但是,因宫廷御膳房打过召呼,第一批玉锦鸡十只基本全进皇宫。 御膳房九刀大厨传出话来,放养的玉锦鸡和野生的一个味儿。 京津各家酒楼沸腾,饕餮大食客们砸下重金,预订。到后来,一只成年人拳头大的五彩玉锦鸡几等价于等重的黄金。订单如此紧俏,董事们还是决定,除部分供应京津豪门,其他的让人沿大运河向东南沿海港口城市推广。 理由:打响知名度,顺便抬高鸡价。 形势看起来极好,问题却来了,铤而走险的盗客多起来。丢鸡后,简三太太口中的于叔,应该是掌控津州地下势力的头头,第二天就把人剥光光送到东郊地,打杀沉塘做肥料随意。 那盗鸡贼最后被废去四肢,高挂城门口敬猴。又,董事们调来一群戴鬼面具的护卫,基本算是扼住盗窃之风。 到得后宫里的燕西太后设全玉锦鸡宴款待京都众贵妇后,借机到京津东郊蹭肉打秋风的世家名门大管家多起来,个个都是来头甚巨,关系错根复杂,不给那是不行的;给了,那点子鸡仔别说不够,长都还没长成全哩。何况,还有源源不绝的订单哩。 账务挡不住贵驾,晚晴镇不住场子,李明武自告奋勇去守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一个放出风声要买下东郊养殖基地的就是燕京名门信阳公主府。这位公主的夫家是当朝的宗正河阳侯,主管皇族宗室的头头,所谓的强强联合豪绅贵门就是指这样的人家。 这种层面的巧取豪夺可不是嘴上说说,是真正有实力、不怕得罪人又摆得平的贵族才做得到。 信阳公主府的管家递名贴给李明武的时候,这厮还不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挠头:“七姨要吃鸡,全拿去就是,这么客气做甚。”就冲着这声三姨,他差点儿就把这养殖场直接送人。 好在账务提醒得快,李明武拍脑袋,道:“这地儿我一个人不能做主,明儿个再说。”他意识到危机,向兄长求救,李明章回一句,这种程度自己搞定。 李明武大约永远想不明白,末了,在晚晴的提点下,去找简三太太帮忙。简三太太未出嫁前,封号信芳公主,在十个外姓公主中排最末。 简三太太就说三个字:望月楼。 李明武没有笨到家,等信阳公主府的大管家再次找上门来时,说要买东郊地不难,拿望月楼来换。这个不用说,定是信盈公主心头所好,这一波折也算过去。 信阳公主后,第二个打东郊场子主意的是当今皇帝的亲舅,燕西太后的兄长,朝堂三大公之一国舅爷燕留侯是也。这位来头不轻的大人物看中的不仅是玉锦鸡的黄金前景,更兼东郊山上种的稀有醉梨树,玉锦鸡的饲料之一。 醉梨易种难养,据说唯有一种飞禽的粪与陈年老酒做肥料,才能养活。它结果极小,却是一等一的酿酒好原材,据说用醉犁果子酿出来的汁稠液酽,色泽金黄,芬芳扑鼻,入口润滑,后劲极强,堪称酒中绝品。 燕留侯自号酒仙,是个无极品酒不欢的老无赖,更是一尊得罪不起的踱金泥菩萨。他开口要东郊场,那都是看得起简文公府。 这等外交难题,李明武没有能力解决,他找上兄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李明章策马去皇宫见燕西太后,似真非真地告状,燕留侯要夺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三岁小孩那点点小嫁妆,这不是生生让小丫头老无所依么。 燕西太后一纸把燕留侯召回京,据说是训斥过自家兄长要持重身份的。后来,李明章又送南明列岛来的瓜子脸古铜肤色美女,送到燕留侯府上赔罪。在美人的滋润下,燕留侯不再过分计较,只说酿出醉犁酒要送他三坛云云。 不得不说公孙红锦足够聪明,在这关头主动提出要化解难题,那六个美女就是她带在身边的六个丫环。她根本没有提什么名份之类的事,却让简文公府的人全都记住公孙家的态度,那是绝对与李家共进退的。 燕留侯这边就此揭过,东郊地那边碰上前所未有的危机。 东宫詹事即太子卿夏侯怀古,奉太子令,要征这山这湖还有这山谷及方圆千顷。说是一日太子携美出游,途经京津东郊,见此地良田阡陌,临濒东帝海,风景将好,便起为父皇兴建行宫的念,这是太子的孝心,更是未来天子的旨意。 这可是搁谁那儿都摆不平的主,李明武拖李明章去找他们的大哥,在府里“养老“的李明宪。 话说李家少年逢年过节都在津州地带活动,萧如月也未见李明宪和东宫太子有过什么来往。但是,东宫詹事来后第二天,人就来了。不得不说,这是件奇怪的事。 一个着黑纱袍青年,执金鞭,驭黑头高马,纵马急驶冲进东郊境。李明宪白袍白马,不急不慢地与其并驾其驱。 “让小王看什么?” 李明宪不徐不急地勒马,金鞭微举,满山遍野树起鬼头乌木牌子,黑纱衬得青年不愉快的面容更加冰冷,他道:“你的意思,这地分属魑魅魍魉,本王动不得?!” “殿下是明白人。”李明宪从头到尾就说了这六个字,东宫太子像一阵黑旋风,气冲冲地打马走人。 就这样简单搞定? 不是的,据传先是太子妃曲有误在太子面前陈情劳民伤财的举动不会得皇帝欢心,又请动相国曲之问,在皇帝前头给太子谋了份油水十足的好差事。相国曲之问正好是曲有容的曾祖父。 东宫太子得掌管户部后,又大手笔给养殖场的地再扩一倍。这样的行为,实在让人有理由怀疑,这位未来的天子是借盘剥关系大户臣僚达到其政治上不可告人的目的。 之后还有些某州某府的达官显贵大富豪表示出浓厚的收购并购兴趣,望河阳府、燕留侯、本朝太子三块金字招牌而却步,众人退而求其次,掏出大把的银子注入东郊场,欲分一杯羹。 产业不卖,送上门的金子要不要? 俗话说开门做生意要的就是和气生财人脉通广有钱一起赚是大家最喜欢见到的,董事们则发话:一个子儿也不收。简文公府出来的根本不怕树大招风。 这东郊场娘家简文公府、太尉和相国是连襟户、南明公卿世家是牢固的财源后援团,又有本朝太子都得避让的幕后组织护驾,说实在的,那些要扔散钱的金户真正看中的怕还是东郊场后头的滔天权势。 所以,哪怕散户累加起来的钱再多,也没人稀罕。 外头人发现此路不通,又辟新路。这回打头阵的是东郊场名义上所有者的亲父。孟九白拎着一只藤条箱来送金票,说到底,这基本的买地费还是孟九白掏的。眼下,孟九白借口给小孩送教养费,这可怎么办嘞? 接吧,谁都知道这箱子金票真正的含义;不接,那就是忤逆,不孝,真要做出这种事,那就是进棺材也要给人戳脊梁骨。这事儿谁也不好随便插手,小孩没许人,“在家要从父”,终归是人家的家事么。 晚晴给小孩说故事,从前有个可怜的小孩儿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偶尔得了一张香喷喷的大肉饼,妖怪野兽都想抢肉饼吃。少爷们帮小孩赶跑了狼,又来一头豺,要买这张大肉饼。要是卖大饼,小孩就得挨饿;不卖,小孩要被人骂没规矩。 这大概是最早的哈姆雷特式童话版本,萧如月想,装小孩可真不容易。 “别人都没有大肉饼吗?” “有的哟,还很多呐。”李明文似笑非笑,在旁插口,他笑意颇浓,似乎在等小孩的惊世之语。 “姑姑,咱们用这些银子把别人的大肉饼都买过来吧。”小孩指着送到眼前的金票箱子,说道,“一张大肉饼不够吃。”小孩还很用功地扳指头数数,买多少张大肉饼才够分给府里的少爷太太小姐呢? 李明文兀自咯咯嘎嘎笑不歇,李明武笑得只见眼缝不见眼珠,他教小孩干嘛还用钱买:“喜欢就全抢过来。” 李明章打了个响指,食指竖起时,秦账房上前听令,李明章凉凉地扔一句:拆了河间有闲,比钱帛比权势比人脉比无聊比到李家头上,欠操。 河间有闲山庄,是集赌馆、青楼、码头为一体的黑帮集团,黑金势力雄厚,朝野皆有壮实的保护伞,隐隐有中原黑势力第一之称。据传,有闲山庄大庄主的千金,此刻还在简文公府做客,忙着绕李明宪打转。 尽管如此,在李明章嘴里,却是说除就除的。 孟九白既惊惧又激动,李明文笑道:“杵着干么,等二少爷也拆了孟家商铺?”孟九白拎起藤箱,飞快逃离。 017.胭脂雨来 在这样简文公府的少年男女们抱作一团共御外敌之时,众人似乎忘却晚晴和公孙红锦打擂台的事,应该说,连公孙红锦自己也忘了有块惹火的铺子放在外面。 所以,当富贵坊掺假珠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时,公孙红锦已失却制敌先机。 事情要从打价格战说起,富贵坊在淡季以低价吸金,其他商家为了留住客源,也不得不跟风打低价。一来二去,这珠价和市场就给搅混了。 公孙家财大气粗,根本不在乎低价倾销带来的损失。但京津区其他一般珠宝商人跟不起,若有似无的疑惑声就传开了:大东珠能卖得那么便宜吗?很多人本就将信将疑,再加有心人推波助澜,最终酿成波斯商团围攻富贵坊事件。 富贵坊掌柜认为波斯商团讹诈,试图以假珠换真珠;波斯商团拿出一干珠宝商的证词,他们买的十串珠链就是富贵坊的货品,更有票据为凭证。 李明章开玩笑似地说,只要公孙红锦认输,这场子简文公府给公孙世家找回来。公孙红锦也硬气,说摆不平这种事她枉为公孙家人。她甚至邀请简文公府的人到时,去看热闹。 公孙红锦布置一番后,在燕京最繁华地段朱雀大街与青龙大街交叉口,摆出富贵坊大东珠鉴赏擂台,请来京津一片地眼光最毒辣的收藏家、鉴定师、珠饰老工匠、秦宫尚冠令以及任郎中令职的波斯贵族等共九位名家大师坐阵,鉴宝。 富贵坊这位女少东家说话是掷地有声,她指着一字排开的十箱珠宝,言明:只要有一珠为假,当场全部砸烂,并就此封店。旁边三位掌柜束袖束衣,托金盘,执金锥,架势绝不含糊。 摆在擂台上的珠宝,束袖的侍女们依次用丝巾包整取出,送到鉴赏台,由九位大师层层审度,校验真伪。第一件珠宝刚宣布为真,立即被候在擂台周围的贵族管家高价买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公孙红锦脸上刚绽出笑容,立即敛住。 有人来搅局了。 七八个波斯宽袍打扮的男子伺机冒出来,看他们满手指宝石戒指、镶宝石的腰带,还有扣宝石包布头,摆足波斯人富有的派头。他们提着标记富贵坊金牌的珠链,扔到公孙红锦前头,让她定真伪。 公孙红锦不气不恼,捡起珠链,挨条细看,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怎么样,是你们店的大东珠?” 公孙红锦眉头深皱,神色不佳,道:“表面看起来,是我们阁卖出的。不过,还需要。。。” “那还等什么?!”波斯商人叫嚷,砸珠封店,让公孙红锦兑现自己说出口的话。擂台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即骚动起来,同行的商家嘘声不断,这鉴赏大会不看也罢,不少人起哄砸、砸、砸。。。封店!甚至个别人还把鸟粪往台上砸。 整件事从头说起来,是公孙红锦破坏行规在先,也怨不得京津珠宝商落井下石。 眼看富贵坊要一败涂地,关键时刻,一位着白衫、束高冠、踏银靴、执仪剑、罩白锦流金长坎肩的男子,飞上擂台。其人脸如冠玉,目似墨星,杖剑而行,姿态从容写意,风流宛如天外飞仙。 “哥。”公孙红锦惊喜地叫了一声,又有忧愁,羞愤地垂下头:公孙家的名声在她手上染污。 来人示意她不必骄燥,这位便是南明六公卿世家之首公孙少掌门人:公孙天都。 此人取过波斯商人扔掷的珠链细细察看,看完即随意地往几个掌柜处一抛,让他们转给九位大师校验。 最后,鉴定结果由那位在燕京定居做闲官的波斯贵族光禄寺右大夫说出:珠链的珠线为标志性的九索金线,富贵坊独有工艺,链上共九十九颗东珠,其中九十珠成珠时间为三十年份,另有九珠在二十到二十五年间。 非素有专养的行家是分辩不出二十五成珠与三十年成珠之间的差别,不法商人便用这种计俩坑害顾客,差三年份之内在行规里也算是默许可行,要说假也不能够,不过以次充好罢。 对这个震动京津珠宝市场的消息,众人还没来得及表露出他们的愤慨,就被公孙家扔出来的另一个消息给炸懵了。公孙天都确定波斯商人弄坏珠链后,去别家商铺修复,被不良工匠偷换东珠,每串掺十颗,十条换下来,就能凑成一条新链,获利甚巨。 他说:“这种精妙的手法,可是凤仪阁坊的独门绝活。” 凤仪阁坊的掌柜们立即叫起来:血口喷人,大骂公孙天都不是东西,自家卖假货还把脏水往别家泼。公孙天都微笑,立即上来一群抬铆钉箱的伙计。 箱子里是凤仪阁坊出的珠宝首饰,公孙家趁低价大量购进,发现这些东西只能算次品,不是拿旧珠充新珠,就是折旧换新品。行里称翻新处理积压货。 公孙天都一家之言不可信,公认的九位大师上前鉴定,结果让凤仪阁坊吐血:低价销售中真正掺“假”的不是别家,正是京津区首屈一指的珠宝商龙头老大。 鉴定结果一经披露,朱雀大街哗然:凤仪阁坊那可是几百年的老字号,在人们的记忆里,姑娘出嫁提到买首饰,就一定会想到朱雀大街的凤仪阁坊;据说,连宫里的嫔妃都用凤仪阁坊出的首饰。 公孙天都唇际含笑,对朱雀大街众商户说他们公孙家敢发话有假封店有次十倍赔偿:“不知诸位可愿为这端持纷乱的秩序、夺回燕京商户的名声尽一份心?” 众人鼓掌叫好,公孙天都未曾抵毁凤仪阁坊一个字,却在无形中,已然成为京津区珠宝行业新的领军人物。 设局的人,万料不到反被将军,成全富贵坊。 公孙天都对那些波斯客商说,他们的损失由富贵坊全额承担,充次珠链全部换成新链,并为富贵坊掌柜生硬不友好的态度致歉。波斯商人为他的气度所折服,当场就在富贵坊下巨额定单:“我们就交这样的朋友,实在,哈哈~” “哎、哎,那冠我们主子订了!”有管事叫起来,拦住波斯富商选货的动作,立即地,有十来个管家模样的人冲上擂台,厚厚的银票数也不数扔过去,先把主子看中的东西抢到手再说。 不到晌午,十箱珠宝脱销一空。 富贵坊大获全胜之时,也是其他商贾头痛之时。不少人返家取来珠宝匣,请九位大师鉴定。没问题自然好,查出有次有旧可惹了众怒,纷纷叫嚷退货砸店索赔。 被点中名号的商户,面上五颜六色,心中大概是百般不是滋味吧。 富贵坊的伙计趁机在人群中分发首饰画册挖别家的固定客源,富贵坊接受预订、来料加工、独家设计、十倍赔偿、无偿翻新等等服务,还打出口号:买珠宝,就要富贵坊。 后面的事有富贵坊掌柜们负责处理,公孙天都带妹妹到登观楼,要摆宴请客。李明章笑说,这仗打得漂亮,非请不可。公孙天都也笑,说已在青龙大街传世第一楼定好包厢。 众人转地,席间,公孙天都拉公孙红锦举杯向晚晴,说他这个妹妹自小给家里人宠坏,性情难免娇纵:“还请晚晴姑娘不要与锦儿一般见识。” “公子客气。”晚晴神情淡淡,“公孙小姐果敢直率,行事皆是性情使然,与晚晴并无交恶。比试不过游戏,公子不必介怀。” 公孙天都畅笑,连干三杯,公孙红锦和晚晴赌斗之事便就此化解。 饭毕,公孙天都邀李家兄弟游燕京,李明章推却:“这半年荒废了功课,趁夫子未告状,得赶回去补上。” 公孙天都不勉强,众人告别,公孙红锦走时,一步三回头,极是不舍兄长。公孙天都走近,神情宠溺:“傻姑娘,想哥哥就来伯雅居。” “哥,你不走了?”公孙红锦又笑又叫,脸上还挂着泪珠儿,见众人看她,燥红脸,低头跑了。公孙天都与李明章等人抱拳,言下之语都是让李家兄弟体谅这个孩子心性重的妹妹。 之后,男骑马女乘车,一行人赶回津州。 经历了这些风波,李家三兄弟似乎成熟不少,他们与苏、曲、公孙三女的关系,在可见的范围里密切许多。据犁花小院那边的丫环透露,两位少爷向简三太太提了,预备在一个特殊的日子,和相中的姑娘交换定情信物。 园子里所有姑娘的目光定在七夕那一天,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人人穿针引线忙绣活,晚晴也在忙刺绣,同时督促小孩在洒金粉的宣纸上抄小金刚经。少女们期待的日子到了,那天早上,晚晴把塞了小金刚经的绣包交到小孩手上,要小孩一定把东西交给四少爷。 “姑姑自己给。” “乖,这是囡囡亲手抄的,意义不一样。” “四少爷喜欢姑姑,姑姑喜欢四少爷。”晚晴讶然,小孩趁机滑下凳子,做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晚晴叫着小名儿让小孩跑慢些,不要摔跤什么,小孩咯咯笑着跑给晚晴追,两人笑笑闹闹,到信芳园石园门处时,急切绑上的腰带没系好,小孩里头的衬裤下滑到腿间,跑也跑不动。 萧如月害臊,晚晴浅笑,把她抱到花丛处,弯腰帮小孩提裤子重绑腰带。弄好后,晚晴似乎对小孩红红的脸蛋很有兴趣,边走着,边弹着,边笑着。 “晴儿。” 晚晴如遭雷击,完全没有喜悦,颤抖着,惶恐着,痛苦着。 018.千情旧愁 信芳园的男主人,李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津州,竟没人通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萧如月无言叹息,她转过身,见到唐诗傍在李先生旁,对他的提前到来有了一定的认知。 “唐姑姑,你额头的伤好了吗?”萧如月忍不住地刺了一句,要做苏贞秀的狗,简三太太会先打断你的腿! 唐诗微微变色,她下意识地伸手要摸用刘海遮盖额角的伤疤,李先生没理会她,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冰雪笼纱的忧郁美人处,掩藏不住眼中的怜惜与夺取的**。这位枭雄的身上,已丝毫不见丧子之痛。 “多日不见,晴儿清减了几分。”李先生不失亲切地问道,“是带孩子累着了吗?” “先、先生。”晚晴不安地应道,“孩、孩子老实,不辛苦。”她的脸那么白,似乎随时随地都会跌倒。 李先生关切地揽住她,扶她在花间石凳处坐下,神容里透出几分怜爱之意。见此景,唐诗的脸骤然变色,她死死地咬着唇,眼中是憎恨,更是对简三太太的恐惧。 晚晴靠在李先生的怀里,神情中的更添凄楚,却又透出欢喜的神采,这悲伤的柔、这温婉的愁,让李先生更舍不得放开手,晚晴依偎的身子更加柔软,柔弱无骨如菟丝子牢牢地攀附着大树。 萧如月暗叫不好,她忙说道:“姑姑,囡囡去上课了。” 晚晴迷乱的神智,蓦然清醒,她从李先生的怀里挣扎出来,匍匐在李先生的脚下,说担忧孩子摔跤,许她先送小孩去章华楼。李先生微笑同意,晚晴抓起小孩,跌跌撞撞地离开。 到得章华楼,李明武早已候在教室外,他担心地问道:“晚晚,出了什么事?” 晚晴悲伤笼罩,她很茫然,她紧紧地拽着小孩的手,似乎这是她唯一的依凭,她不知道李明武在说什么。萧如月回道:“姑姑碰到李先生了。” “爹回来了?”李明武也慌了神,他扔下晚晴和小孩,冲进教室告诉其他兄弟这件事。很快,里面传来掴掌声和暴怒的吼骂,萧如月拽晚晴走到教室口,苏贞秀捂着脸,飞倒在桌椅之间,嘤嘤地哭。 李明武怒红了脸,喘着粗气,若非李明文拦着他,也许苏贞秀已没命了。 李明章寒着脸,走到苏贞秀处,扶起她,动作出奇地缓和,苏贞秀望着他,都忘了哭。李明章轻笑:“蠢货。”说着那么温柔的话,手掌却是啪地一声打肿苏贞秀另半边清秀的脸。 曲有容和公孙红锦尖叫,忙叫他住手。公孙红锦跑过去抱住李明章的手,急急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打人,她是你未来的弟媳!” 李明章嗤笑,手臂坚决地从公孙红锦怀里抽出,对苏贞秀说道:“传出去一个字,老子拆了你的骨头!” 其他女生一副怕怕的神色,躲在李明宪的背后,娇气地叫着:“明宪哥,x儿怕。”李明宪笑笑,起身带她们离开教室。 晚晴木木的,萧如月摇着她的身子。很久后,她才回过神,眼底清明了些,神情苦涩:“囡囡,用心听课。”说罢,起身欲走。萧如月摇头:“姑姑,囡囡怕。”晚晴扫了眼苏贞秀,抱起小孩,垂了头慌不择路跑回小院,把自己锁在里间。 “姑姑,姑姑,囡囡饿。”萧如月不停地拍着门扇,希望能引起晚晴的注意。晚晴红着眼眶,打开门,下厨给小孩炒了两个菜,她自己却是什么也吃不下的。 一个下午就这么胡乱地过去,傍晚,晚晴强打起精神,带小孩去犁花小院。最初,席间的气氛虽然不好,但还能凑活。饭毕,唐诗冲进餐厅,扑通一声,那膝盖骨和石板重撞的跪倒声,惨烈地回想在众人耳旁,再悲壮地打入人们的心底。(.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简三太太脸色不变,冲身旁使了个眼色,秦嬷嬷把苏、曲、公孙仨少女**去,唐诗飞快地说着李先生要晚晴去服侍的事,她又惊又惧,说完话,已瘫软在地上。秦嬷嬷回转身,问道先生怎么会找晚晴? “这前后也快有一年没想起了。”秦嬷嬷好奇是有根据的,三月份那顿毒打,七个丫环去了三个。秦嬷嬷精挑细选四个新丫头补上,新添的这几个青春娇艳,在李先生前头正得宠,“先生也念旧?” 唐诗怕得要命,咬紧一句,想让李先生陪太太过个和和美美的七夕。 这话没人信,简三太太喝问道:“说,你做了什么!” 唐诗不得不吐实,她用借口把李先生找来津州,并在晚晴前头晃一圈的事。 待她吞吞吐吐说完,哐当当,简三太太气怒之下,失控将桌上的餐具全都拂到唐诗的身上,冷眉倒竖,手指着唐诗行将气昏过去。唐诗伏在地上,血流满面,哀声求饶。秦嬷嬷安抚着女主人连连叹气,让晚晴装病、调派什么的都来不及。 “这是怎么了?”李先生大踏步地走进客厅,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这位男主人少见在吃晚饭的时候到简三太太的小楼,难道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抱晚晴?屋子里的人大约都要这么想。 却见李先生的脚步顿了顿,他弯腰抱起像小狗一样趴伏的唐诗,神态亲昵,语气怜惜之极:“又惹太太了?你这小脾气得改改喽。”还伸手刮去她脸上水流。 唐诗虽然狼狈,却是妆容不差,模糊的伤还让那张脸多了些残虐的媚态,让人见了有想要狠狠凌虐的迫切感。她听出李先生没有责怪的意思,嗓音略低,道:“先生,这回是诗儿错了,要请先生求太太恩典,饶恕则个。” 那娇嗲的声音一转三折,如细麻的电流划过,让人酥了骨头。 李先生很是受用,爱怜地捏了下她的小嘴,唐诗破涕而笑,两手攀上李先生的肩,妖娆地倚在李先生的手上,圆润的臀部微微蹭着男人的手指头。李先生一手探进丫环的裙裤里,拉扯着里面的什么,回头漫不经心地让简三太太免了唐诗的责罚。 简三太太面色难看,声音有些哑,道:“唐丫头刚才来报,晚上你要晴丫头服侍?” 李先生嗯了声说有这么回事。他此刻没空注意今早的新奇发现,正忙于探索唐诗那饱满多情的身体。简三太太说,她已应承晚晴全力照顾小孩,不管院子里的事。 “那就这样吧。”在唐诗难耐的扭动中,李先生连人带抱站起来,转身就近进了简三太太日常打牌的地方。 简三太太脸色铁青,秦嬷嬷退开三步,不敢在这时候触霉头。 萧如月低头咬牙想笑,可是,身边的晚晴,哆嗦打颤的样子,怎么也让人高兴不起来。简三太太摆摆手,萧如月拉了宛若魂飞魄散的晚晴走回小院。 晚晴坐在床边傻傻地坐了一晚。萧如月陪着她,小孩的身体经不住熬夜,一个疏忽从床架上滚落,额头撞在鞋榻上,发出重重的响声。晚晴脑袋转了一转,动作僵硬得像是木头。 她看到头破血流的小孩,看到小孩忍着痛不哭的样子。顿时,神容大变,弯腰抱起小孩,无声地痛哭。萧如月心下松口气,能哭出来就好。 晚晴哭了一会儿,忙又起身找来伤药和绷带,给小孩打理伤口。小孩安静地任她摆弄,晚晴神情缓了缓,抹去脸上的泪水,问小孩饿不饿,姑姑去做好吃的。 萧如月指着书架,说要吃书上的蛋糕面包还要有蜡烛。晚晴说好,拿了绣包要出院子去买。萧如月摇头:“要姑姑做的,书上都这么写。”晚晴面有难色,小孩吵闹:“囡囡就要这个。” “不哭,哭了头要痛。”晚晴扭不过小孩,到厨房拿了面粉鸡蛋牛奶试着慢慢做,只是搅伴着搅拌着,晚晴就望着某处发起呆。萧如月就哼哼地发出声音,提醒晚晴还有个小孩在挨饿。 李先生在简文公府的第二天,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这年的七夕之于晚晴是悲苦的,之于曲有容、公孙红锦却是欢喜的,她们用同心结换到李明文和李明章两人的认可,真红玉葫芦坠、绛紫玉葫芦坠分别挂在她们胸前。四兄弟中只有李明宪那只未送出,其他少女全都围在他周围撒娇讨好。 萧如月的课听得七零八落,早早就跑回小院子,守着晚晴。 傍晚,萧如月正让晚晴编花环给她。小院墙头跳进来一个少年,正好落在小孩前头。正是李明武,眉眼其实还未展开,模糊在男人与少年之间,他在四兄弟中,身子板最鼓壮,就连胡子也最早冒出来。 萧如月张开嘴哇哇哭,晚晴忙抱起小孩诱哄。她对少年冷冷地问道:“四少爷怎么进了内院?” “晚、晚晚。”李明武绕着晚晴团团转,“怎么不去四郎那儿?” 晚晴横抱着小孩,轻拍她的腰腹,不是很在意地回道:“李先生回来了。” “爹走了,今天早上走的。”李明武讨好地笑道,“晚晚,今天。。。” 晚晴眼底冒出水光,叭嗒掉在小孩脸上,她飞快抹去,转了头,嘶哑着声音道:“四少爷,太太会给你安排新的丫头,以后万不可再来这里。” “晚晚,你怎么哭了?”李明武急得团团转,他以为简三太太责骂了晚晴,他保证道,“我会跟姨娘说的,让你就服侍我一人。” “怎么能够?与礼不合,四少爷,快走吧。让人瞧见了不好。” 019.长入君怀 李明武嚷嚷道:“怎么不行,爹又不要你。等下回爹来,我就跟爹把你要了去。” 萧如月怒,手中若有把锤子,真想砸到这白痴小孩头上。晚晴泣不成声,撇了少年就要进屋,李明武抱住她不让她走,喃喃道:“晚晚,晚晚,你跟了我吧,我会待你很好很好。” “晚晴残花败柳,实不配上少爷,四少爷请吧。” “不,”李明武固执不动,“我只要晚晚,我就喜欢你,其他人谁也不要,晚晚,你不要再想爹。” 晚晴动了动,唇掰上重复飞梭着喜欢二字,神情似喜非喜,似哭非哭,她微微侧头,珠帘含泪,眉目含情,楚楚动人,问道:“四郎说的可是真的?你喜欢晚晚?” “真的,真的,我只喜欢你一个。”李明武叫着晚晚,双手爬上晚晴的肩,猪嘴就往晚晴脸上凑,小孩是非常碍事的存在。晚晴放开小孩,让小孩呆在院子里不要乱跑,她垂了头,露出雪白柔嫩的细颈,领着身上起了反应的李明武往内堂走去。 萧如月坐在小板登上,托着下巴,越过迎春花帘,仰望天空:喜欢一个人这个问题,据说古往今来没人能说得清,所以,晚晴要找人借托一下情思,那就顺她意罢。何况,在这样的年头里,能够感到快乐实在是件很奢侈的事。 完事后,李明武心满意足地翻墙走了。 晚晴洗漱后,抱了小孩进小侧间,坐在床头又发起愣,神情悲莫悲喜莫喜。萧如月不能见她如白头宫女般在寂寞空虚里死去,那养鸡场自有专人打点不劳晚晴操心。 她翻出晚晴买回来的外国图书,指着里面的稀罕玩意儿,比如抱枕、彩蛋、木偶、妖怪面具什么的,让晚晴亲手做给她。 不做或者做不出来,萧如月就哭闹。晚晴费尽心神满足小孩的要求,渐渐地,晚晴能笑出来,除却教小孩功课,还带着小孩在小院子里种丝瓜、架葡萄藤、养些花花草草。 晚晴基本不出院子,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得其乐的小日子。 萧如月见她心情平静,也放下心,心情也还算高兴。只有一点很不爽,那个李明武隔三差五翻墙进院偷香窃玉。 李明武像个土霸王,对着犁花小院也是吼得惊天动地:李先生早不要晚晴了,他四少爷还要不得一个奴婢?简三太太索性也随了他去,她自己要操心的事就不少。比如那个越来越嚣张的唐诗,怀孕了,又莫名其妙地没了。 这个简文公府内院求了多年的孩子竟在简三太太的眼皮子底下没了,犁花小院的女主人是怒发冲冠,叫嚣着彻查到底。信芳园上下如临大敌,连呼吸都是战战兢兢的,谁还有心思去管李明武少爷爬不爬墙? 八月中秋,孟九白拎糕点来了。 送银子套关系的同时,他此行主要目的是告诉简三太太,林婉莹生了,求恩典把满月新生儿也送到津州寄养。简三太太大怒,甩茶碗将他砸了出去,并吩咐门房以后再不许放这人进园子。 孟九白慌得赶紧请晚晴到和平路的大饭店吃饭,套问他犯了什么禁,让简三太太发怒,秦嬷嬷的冷脸?晚晴很干脆地报出一个大数目,孟九白忍痛把银票如数交到晚晴手中。 晚晴道:“一个就够多了。” 在孟九白悔不当初的神色中,晚晴抱着小孩逛商铺。下午三点左右,两人回简文公府,穿过杨柳湖畔,缓缓向信芳园走去。 迎面,李先生和四五个管事从信芳园方向走来,湖光绿影旁,见到略施脂粉的晚晴,众人惊艳莫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李先生眼底闪过一丝激赏,他停下脚步,带着笑意叫了声:“晴儿。” 晚晴很镇定地福身行礼:“婢子见过先生。” “这身打扮不俗。”李先生问道,“孟九白来过?” 晚晴的粉色连帮鞋挑高了她的个头,身上新买的玫瑰花纹杏滚白兔毛,里头的棉衣腰身收得不很好,一身简单打扮胜在娇娥弱不胜衣,眉眼间的浅淡忧伤,在淡金色阳光下,有种如梦似幻的朦胧美。 女子微垂着头,恭敬地回道:“孟九爷来看林小姐,顺道请婢子在外用餐。” 李先生微微点头,与管事继续走动。晚晴站在原地,很久没动。萧如月晃了晃她的手臂,晚晴低头一笑,眼底到底还泛了些许的水汽:“来,囡囡,姑姑抱。” 回到小院,晚晴已敛住情绪,把礼盒整理好,挨门挨户送了礼物,和几个丫环仆妇说了几句话,一恍眼,已是傍晚。晚晴和小孩在犁花小院吃了晚饭,在花园散步少顷,踩着微淡的月色,在宁静中走回小院。 推开小院的门,有个身材魁梧的黑影背对院门,站在屋槛处,手上拿着一个鱼状的抱枕。听到嘎吱声,这人回过头,尽管夜色渐沉,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就凭那样强烈的存在感,足以让人认出他的身份:稍早才碰过头的李先生。 晚晴怔住,萧如月眼睛也不由得瞪大:老天爷,你不要这么狠! “呵,晴儿这院子收拾得不错,先生都看贪了风景。”李先生把小孩的玩偶放在一处,从门里走出来,闲嗅满园桂花的清香。 “先、先生。”晚晴终于说出话,她又手脚无措,心跳过激,还有眼中那微微升起的星光。 “不请先生坐坐?” 晚晴立即放下小孩,忙前忙后在院子里给李先生张罗出小桌小凳。 院中葡萄藤下,墙角万寿菊迎风送香,李先生坐下饮酒,对陪侍的晚晴吟起诗,说什么偷得浮生半日闲,这种悠然的感觉只在这儿才寻得,又说晚晴这个名字取自他最喜的书画大家黄豫州的诗句‘最是春深多晚晴’等等乱七八糟的话。 “晴儿明白先生的意思。”月色下,晚晴脸色熏蓝熏蓝的,虽是悲苦,却更多的是在痛苦中幸福。 萧如月不明白,她急得直跳脚,脑子里转着找谁来救场。 李先生一勾手便把正在倒酒的晚晴搂进怀里,抚着她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他的专注让人生出含情脉脉的错觉,他说先前冷落不是不喜欢,而是:“先生记着对大楼兄的承诺,实不忍坏晴儿的平静日子。” “晴、晴儿愿意侍奉先生。” 她就知道,萧如月大恨,在这个情场老手面前,小白兔一样的晚晴怎么可能是对手,就这么两三句狗屁不通的破诗就把美人的魂给勾走了,还让她忘了现实,真他x。。。 “姑姑,囡囡不要睡侧间。”萧如月从角落里喊出声,既然晚晴有保命符在身,那么,就干脆利落地斩断这冤孽的情丝吧! 晚晴僵住,李先生松开手,慢条斯理地继续喝酒。晚晴对李先生说她去去就来,她把小孩抱到信芳园外:“囡囡,告诉四少爷,先生来了,好不好?” “姑姑不喜欢四少爷吗?那姑姑为什么还要服侍李先生一起睡觉呢?”萧如月连声问道,她几乎都能预见到无望的未来。等等,和晚晴住在一起的小孩却要睡侧间,这个问题院子里那位难道猜不出原因? 萧如月的心沉下去。原来是既要保儿子,又要得美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晚晴神情凄楚而矛盾,在一女不侍二夫的年代,特别还是父子这样禁忌的服侍对象时,晚晴此刻无疑是痛苦的。 “囡囡,姑姑只喜欢李先生,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晚晴异常坚决地说道,“只要李先生还会想到姑姑,姑姑就会一直喜欢下去。” 萧如月很想吼一句:别傻了。可是,又怎么能够? “囡囡可不可以帮姑姑赶走讨厌的四少爷呢?” 萧如月沉默,晚晴轻推了小孩一把,满眼的拜托、满心的爱恋,让这个侍女不顾一切要飞蛾扑火。萧如月捏拳,她向晚晴点了下头,快步跑过杨柳湖畔,紫煌院的小厮们没拦这个受四少爷提携的小孩,是以,萧如月很快找到李明武,向他传达晚晴的话。 “知道了,”李明武粗放的面孔神色很阴沉,“你就在这儿睡下吧。”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萧如月咬咬唇,撇了头跑走,她一定要阻止那没人在意的盲目爱情之花。她喘着粗气,跑到犁花小院,要求见简三太太。守门人只回了一句,太太打牌去了。 假话!李先生在简文公府的时候,简三太太从来都不会到外面去。她看着二楼的烛火,不死心地一遍遍叫“太太”,不一会儿,楼上灯灭。唐诗披了外裳,由两个丫环扶着,从院子里走出来:“吵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 “扰了唐姑姑,小的这就把人赶走。” “这不是晚晴那个宝贝娃娃么?”唐诗恶意地咧嘴一笑,手一挥,“给我打出去。”立即有两个仆妇挥动手里的棍杖向小孩打去。 萧如月瞪着这个女人,约莫她的眼神让对方害怕,唐诗不顾小产还在调养的身子,挥出手要亲自教训小孩。 020.独向黄昏 后头伸来一只男掌,李明武神情狠冽,像杀人一般狰狞得可怕,他捏住唐诗的手,捏得咯咯地响,好像要把那细骨捏碎一般重。 “四、四少爷。”唐诗痛得满头汗水,她不由自主地跪下去,“这儿是信芳园。” 李明武看了一眼附近的仆妇,恨恨地把唐诗的手甩出去,他一言不发,拽了小孩离开。他把小孩背在肩头,攀章华楼的外沿,噌噌爬到顶层阳台处,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萧如月愕然发现,从这儿望去,信芳园呈扇形分布的各家小院一览无遗。 若有望远镜,怕是里面的女子 换衣洗漱都看得清清楚楚。简文公府后院的设计太变态了! 李明武问道:“晚晚不愿意,是不是?” 萧如月不语,双手撑着沿角,默默地看着那间喑暗的小屋,飞蛾,谁能说扑火的飞蛾在燃烧的那一刻不是幸福?只是那样结局,让在意的人如何承受得起。 “阿武。”李明章和李明文也爬上楼来,他们把李明武拖进背角处,“你疯了,坐在那儿看。” 李明武执拗地撇过头不说话。李明宪从后面慢吞吞地爬上来,他微微扫了一眼,转向李明武说道:“当时你要敢冲进去,我说你有种;现在,算什么?”说完,他打开阳台上的门,迈着骄傲帅气的步子,下楼。 “我没用,***,我不敢。”李明武啪啪重打自己嘴巴子,打得口鼻喷血,李明章和李明文拍拍他的肩,一言不发下楼。 在李明武的自我惩罚声中,萧如月放下包袱,打了两个哈欠,蜷缩在少年旁睡下。 醒来的时候,李明武正抱着她下楼。出口在大教室后门处,当他们同时出现的时候,少男少女们震惊,晚晴提着食盒站在窗口,忧色重重。 萧如月推开李明武,走到老位置,晚晴把早餐递进去,萧如月木着脸接过,晚晴看了她一眼,垂头小快步离开。 “明武哥哥,你的脸,谁打的?”苏贞秀大惊小怪,李明武懒得和她说话,推开她,霸占墙角一张桌子,趴上去补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如月把食盒提到李明武处,单拿了两块糕,李明武什么心情,她没兴趣猜度。她返回座位,专心看笔记慢慢啃:努力,争取早日离开这里。 如果,晚晴愿意,她们可以一起走。 傍晚,晚晴提食盒等着教室外,她的旁边有个眼生的丫环,去年腊八日见过一面。晚晴问小孩:“囡囡,今天跟魏姑姑睡一晚好不好?” 萧如月点头,她跟着魏丫环到通铺,四五个低等丫头挤一间屋,杂物推了很多,昏暗闭塞,房间里还有低廉的头油味充斥。魏丫环手中的食盒,很快就给那些丫环瓜分,她们扔给小孩一个煮地瓜头,便自顾自地做事。 孟九白那烂人还是有用的,至少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钱没让自己吃苦;秦嬷嬷那势利眼也过得去,安排的晚晴那么地有爱心。萧如月啃完地瓜头,说她要出去散步消食。魏丫环要等水洗澡,哪里愿顾孩子,挥挥手便让小孩自己出去玩。 萧如月迈动小腿跑到章华楼处,她搓搓小手,试着去攀,骨碌碌摔了几跤。萧如月再试,身后传来大笑声,李明文道:“阿武,看那小不点。” 李明武扶起小孩,就和昨天一样,带她上楼顶。 “你肚子里装着什么?”李明武揉着肩,问道。 萧如月从衣裙里拿出他那本金链笔记本,一声不吭,坐到角落,对着模糊的月色背单词。李明武好奇了一下,他坐到小孩旁边,说她念错了。他道:“要不要本少爷教你?叫声哥哥来听听。” 李明章、李明文见李明武没有犯忌,也自行离去。 “囡囡要学波斯话。”萧如月说道,李明武挠挠头,做了个决定:“明天带给你。快叫。” 萧如月抿嘴不说话,李明武噎住,让小孩在屋顶等着不要动。他飞跑下楼,很快,又拿来一本新笔记和一盏煤油灯。萧如月没有照约定叫人哥哥还要耍小孩脾气硬抢,李明武恼得瞪大眼睛。 最后,演变成死硬脾气的拽小孩和不甘示弱的莽少年在天台上比瞪眼。 这样倔是没有前途的,萧如月装作怕冷似地缩缩肩,李明武冻僵的表情缓慢又僵硬地变得柔和,他脱外套给小孩,后来他自己也冷,两人便钻同一件长袍,不知在什么时候缩在一处睡去。 半夜冻醒,两人钻进内楼随便找了空房裹被睡下。早上照例少年抱小孩下楼,众人惊,晚晴送早餐。 李明武眼巴巴地等着小孩把美人亲手烹制的早餐分给他,萧如月坐在窗外,左手抓饼,右手抓糕,吃完后再抓,李明武跑过去抢走她手里的食盒。 中午,晚晴来送午餐。萧如月眼泪汪汪,控诉四少爷惨无人道的童口夺食,急得李明武强辨:他是为小孩好,那么多吃下去,小肚皮会撑破。晚晴没有看他,淡淡地说道:“婢子请厨房给四少爷准备食盒子。” 待晚晴走后,李明武问小孩,怎么样才肯把早饭、中饭分给他?萧如月扳手指:要带她去天台,要免费教她波斯话,不准欺负她,也不能叫别人欺负她。。。李明武咬牙切齿地同意,只有一个条件:“不许告状。” 萧如月暗笑点头。午饭后,苏贞秀找上小孩,问她和李明武什么关系,口气就像是笃定两人有奸情。萧如月不说话,苏贞秀便用指甲扣小孩,恶狠狠地问她说不说,不说就用绣花针刺破她的嘴。 “你在干嘛?!”李明武从后面一脚将苏贞秀踢开,撩起小孩的小衣,见腰腹间有大块乌青,气得破口大骂,又要动手动脚揍人,李明文听到动静跑过来阻止。 曲有容也来帮忙:“四少,先把林小姐的衣服放下,这样对她名声不好。” 李明武火烧烫手似地立即松开,李明文不赞成地看了眼苏贞秀,道:“她听不懂燕京话,有事用梵语问。你,会么?”后面一句话,口气嘲弄之极。 苏贞秀来头虽然响亮,但在家中仅是庶出,教养什么的与嫡亲系的自然有差,来简文公府后又只管追着李明武跑,外语大概是没怎么学的。 公孙红锦已取来药油帮小孩推拿,曲有容拿手帕微遮。公孙红锦小声地问道:“她怎么不叫?”曲有容同样也小声地回道:“听说,她梵语就是家里人用打掐教出来的。燕京城都传遍了。” “秀儿,怎么能对这么乖的孩子动手。”两人叹息一声,商量着多开解,公孙红锦以梵语问小孩,为什么李明武和她一起到课堂。 萧如月回道:“四少爷教囡囡波斯话。”这让曲有容、公孙红锦神情大喜,扔下小孩,跑去抓各自的男伴,叽叽咕咕。 晚上再到天台,苏、曲、公孙仨位少女各据一个边角,身边陪着无可奈何的李家三个兄弟。苏贞秀身子骨相对单薄,她推着李明武换位置,目标萧如月所在的背风角落。 “跟个小孩争风吃醋,你脑子有毛病!”李明武骂骂咧咧,手上抓着书本的样子想抽苏贞秀两耳括子。曲有容取出毯子,分给苏贞秀。这下安静了。 不一会儿,天台上又响起李明武愤恨不已的怒吼声。苏贞秀基础太差了,不用心也罢,还总喜欢往李明武身上靠,这如何能够不让李明武动怒发飙?李明章说了句噤声,大家默不做声。 不久,萧如月从笔记里探出头,跑到满脸厌烦的李明武处,指着某一头,问道:“四少爷,他们为什么要嘴对嘴?” 呱呱呱。。。李明章和公孙红锦极速分开,两人眼神交错,收拾东西下楼,这地方不适合情侣。李明文和曲有容对坐,两眼火花交错,中间隔着书本毛笔煤油灯,这让两人都不自在。见有人离开,他们也收了东西,再找个地方谈情说爱。 李明武也送满脸不甘的苏贞秀回去,隔不久,他又跑回来,手上拎着一席毛毯,抱怨道:“总算走光了,都怪你这个小呆子,多嘴告诉他们。”他给小孩披好毯子,“好了,我们开始。” 少年带小孩调整了位置,点亮煤油灯,打开新笔记本一字一句念起来。萧如月注意到竹扣本页面干净,字迹清爽,条理分明,不知道是李明章还是李明文的。 某人不是免费教小孩的,他用梵语问:“小家伙,晚晚平常都和你说什么?”“晚晚喜欢吃什么?”“晚晚喜欢什么颜色?”“晚晚有没有提过明武哥哥的名字?” 萧如月好气又好笑,便当锻炼口语。就这样一问一答,两人坐天台上教学相长,遥望星空。她想,当年大学也没这么浪漫的事发生过的。夜风起凉,李明武用毛毯裹好小孩带她进内楼小阁间,昨日还是积满灰的地方,这夜已铺上新的床褥。 虽然有些无厘头的莽撞,但胜在细心体贴,品种这么罕见的男生,晚晴为什么不喜欢呢?所以,这一刻,萧如月还挺为李明武这现在的青涩毛头未来的优质好男人惋惜的。 隔日两人再同时出现,众人除了些许几位惊讶其他已然习惯,苏贞秀的嫉妒终于消停了。 傍晚,晚晴来接小孩回小院,萧如月问道:“先生走了吗?”晚晴嗯了声,笑得很羞涩很甜蜜,单薄的身子透出沉浸在爱情中的少妇风情来。 待两人到犁花小院,不见晚晴跟进,萧如月狐疑地转过头,晚晴摸摸小孩的头,说她大了,要自己吃饭。这理由有够牵强,萧如月不再多说,便自行进去,和苏、曲、公孙仨位少女吃完饭,再和晚晴散步回小院。 大约七点半左右,院子外响起敲门声。晚晴前去开门,外面是李明武的小厮,说四少爷在原地方等。晚晴给小孩收拾好东西,萧如月以为她应该不希望和李明武有过多的交集。晚晴只是嘱咐她,要用心,要让四少爷喜欢,苏小姐那儿不用怕。 萧如月无语,继续她的天台外语学习。 ?x时,李明武在送小孩回去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告诉晚晚,明武哥哥有好好照顾囡囡。” 萧如月嘴微微翘起,欲笑不能:好怀念的恋爱味道,紧张又急切地讨好。 021.鸳冷惊寒 >>>>稿子出现重大差错。俺没找到最后的确定稿,先发一章,回头改过,抹把汗,抱歉噻 不到十二月,李先生又来了。 李先生多留宿在晚晴处,一留便是一个月,偶尔去简三太太那儿坐坐。 晚晴给小孩在附近小院安排了人手照顾,李明武变着法儿把小孩偷渡到紫煌院自己的公寓楼里,因为女童年纪小,简三太太便也随他。萧如月很好奇这一点,简三太太似乎很纵容李明武。 信芳园相对平静,私下里,那些丫环们嫉妒得发狂。听秦嬷嬷说李先生长留是从来没有过的福分,只有前年燕京那位十九姨太太才有这样盛久的恩宠。指的是惠盛十二年冬那位怀胎九月又胎死腹中的马春娇。 人人都道,唐诗相中的第二十房小妾位置将是晚晴的。与这个小道传言相对应的,唐诗夹尾巴做人,行事比往常收敛许多。 李先生走的那一天,晚晴特别高兴,她抱着小孩说:“先生要姑姑给他生个孩子呢。”她摸着肚皮,满脸的幸福满眼的憧憬满心的展望。 萧如月无言地干笑,这应该是好消息? 简三太太大约也得了李先生的示意,特别让秦嬷嬷安排两个哑婆调理晚晴的身子。 腊月初,苏、曲、公孙三女还乡。同时,李先生也从燕京传过话来,年夜饭摆在简文公府,让简三太太准备准备。整座简文公府轰动了。这么何等重大的荣耀,也是一个信号:谁将掌权?似乎不言而喻。 二十九那天中午,简三太太主宴,让信芳园的人提前吃年夜饭。一大屋子仆妇杂役,大鱼大肉夹着饽饽放开了规矩豪吞猛咽。 席中时分。李先生匆匆来一趟。萧如月就看了个侧面,三十出头的人,冷酷内敛,不怒而威,少见温情,大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更像是个富有开拓**的野心家。 李先生带来大红包,说了几句吉利话,再匆匆离开。 尽管如此,仆役们还是感动得痛哭流涕。简三太太领着唐诗,一桌桌走过去,身后跟着四个盘红包托盘的侍女,由秦嬷嬷分放。 萧如月沾光,也拿到压岁大红包。 当晚,李家兄弟和父亲吃年夜饭。小孩和晚晴在小院子里下棋守岁。 初三日后,李先生就留在简文公府不动了。各地码头管事、各地帮派头子、各地富商官属等等,一拨又一拨的客人在简文公府来来去去,李先生白日带四个儿子在紫煌院招待客人,和官商黑道白道打交道,磨练他们的能力。 前面大厅热闹,后院更热闹。唐诗拿着高级丫头花名册,给各个大人物安排晚上的娱乐节目。这份好差事,让过气的唐诗又抖起来。 唐诗能翻身,是李先生在简三太太前头点的名。说是除夕那晚,李先生喝了点小酒,在艳如火的芍药丛旁见唐诗素衣望月垂泪,“顿觉此女国色天香堪比月中嫦娥,”都等不及带回房,李先生便压着国花美人在月下花丛里苟合一回。 逍遥后,美人雪肌给石头子磕得血迹斑斑,再加花刺泥土,李先生大为怜惜,“碍于晚晴善妒,”只能放给唐诗一点小权。 不必怀疑,这些都是唐诗放出来的话。晚晴只当是一阵风吹过。 元宵那天晚上,李明武抱着小孩,神秘兮兮地说要去看一个女人倒霉。两人溜到宴会大厅后,李先生和几个大老板正谈笑风生,各自手边搂着一个半裸的美女。透过盆景后的暗梢口,李明武指着一个年长的官员,让小孩看。 那个戴银丝纱冠的官员,又肥又白的手正捏着唐诗丰硕的大胸。其他人羡慕他有这样喷香漂亮有肉的女人相伴,那位官员很大方地把唐诗推过去,说道:“这有什么,今晚大家轮流。”用绸帕擦了擦手,又问主人家,“东君兄不会心疼吧?” 李先生大笑,说各位大人尽可在此尽兴。说着,还招手让随从准备铺厚地毯。李明武嘿嘿两声,正要离开,却见官老爷挥手,道:“那就太不给傅郡主面子了。” “看来乔老板不太满意这贱婢,那倒是李某的不察。”李先生手一拍,又上来七八个披纱美女,官老爷都摇头,其他人鼓动,他要什么样的美女?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其他人大笑,求这样的美人真是难煞东君兄。 “非也,”官老爷感叹数年前未吃到手的京都美女,清新不俗,娇而不媚,让人观之忘忧,以至经年魂牵梦萦,念念不忘,“乔某记得那丫头自称晚晴,”他把目光瞄向主人。 李先生举杯含笑不语,官老爷步步紧逼:“东君兄,不会舍不得美人吧?” 顾当家上前一步,道:“乔老板,晚晴姑娘得了简傅郡主的恩典,专管内务。” “这样,荆门下游货物抽税,今年让利三成。”官老爷说道,“东君兄,意下如何?”见李先生不为所动,官老爷又提另一让人不能拒绝的大利,“再加南明岛万亩橡胶庄园。” 李先生抬手,招来人低语两声:“送晴姑娘到乔老板房间。”这句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其他人鼓掌叫好,乔老板豪掷千金求美人,年后京城一定风传为美谈。 李明武睚眦俱裂,要冲到前厅前,却被人按住后肩,是李明章、李明文。三兄弟在暗室里缠斗起来,李明武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两兄弟身上,李明章撒了把药粉,趁李明武迷乱一瞬,扣住他的要害,李明文迅速将他打晕。 萧如月心中有一股气有一团火,要喷发!她更担心晚晴,她原路返回,正赶上顾当家告诉晚晴:“先生说,请晴姑娘不要让先生失望。” 晚晴愣愣地福身,再愣愣地随顾管家去,萧如月跑过去,抓住她的袖子:“不要去!姑姑,不要去。” “囡囡,今天睡这儿,好不好?”晚晴蹲下身,紧紧地抓着小孩的胳膊,那么用力,好似她所有的力气都在小孩身上,萧如月抿住唇,看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秋水眼眸,说道:“好,姑姑,囡囡在这儿等姑姑。” 这个夜晚无比地漫长,无比、无比地漫长。 后来,李明武来了。他抱着小孩哭,说他的娘亲,他出生就没见过面的娘亲,也是让他亲爹送别人换了数不清的钱财,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其实没什么的,”李明武对小孩说,也是对自己说,“等晚晚回来,你要好好安慰你姑姑,还要记得告诉你姑姑,四郎会一直一直喜欢晚晚,让她、”李明武的声音哽咽起来,“别难过。” 萧如月只独望着院门口的小径,只要晚晴记得回来,她那么坚强,这些伤痛总会过去的。 天亮的时候,前院把晚晴送回来。她已上过药,管事说休息半个月就可下地。 萧如月握着晚晴的手,坐在床前。晚晴身上没有生气,似乎只是在等待解脱。萧如月知道她的心病:“姑姑,囡囡去请先生。” 一直没有反应的晚晴,微微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萧如月见有效,道:“姑姑,一定要等囡囡。”她跑到紫煌院,去见李明武,却被告知李明武在东煌阁,李先生的书房。 小厮带着她到那儿,便退下。 东煌阁外,李明武跪在雪地上,脑袋拼命地撞着石板:“求爹把晚晴赏给孩儿。”一遍又一遍,虔诚而又坚定,他的额头上早已模糊成一片,李明文急得在旁直跺脚,李明章脸色很难看,看向闭门的东煌阁,眼神底深处射出一丝憎恨的光。 李明宪若有所思地看着跪地磕头的少年,忽地,他若有所觉。他的眼对上小孩,问道:“你为什么来?” “姑姑,”萧如月刚开口,李明武就停下来,血流漫过他的眼,声音嘶哑,问晚晚怎么样,萧如月接下去,“姑姑怎么叫也不肯醒。四少爷,你说姑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李明武喝了一声,刚要起身,便晃了晃,李明文立即扶住他二哥。这时,东煌阁的门开了,李先生和乔老板笑呵呵地走出来,里头的顾管家正在收拾文书之类的东西。 乔老板打趣儿道:“东君兄,你这儿子可是个痴情种,”他摇头说如果昨晚李先生告之那丫头是四少的爱宠,他也不会夺人所爱,“可惜老夫的橡胶园子,就给东君兄吞了。”似乎有种晚晴陪他一晚不值这个价一般。 李先生打了个哈哈:“让乔老板见笑,李某这儿子没本事,要个女人只会求他老子。比不得乔老板的儿子名动京城。” 两人互相吹棒一番,由顾当家送乔老板出去。李先生对着跪在地上的李明武,哼一声,甩袖就走。萧如月追上去,却见李先生走的正是信芳园,她心里一松,撒腿跑向小院,给晚晴汇报好消息。 打开门,她见晚晴站在凳子上,正抓着白绳套。 萧如月很想说,她被吓得魂飞魄散。但是,她刚要叫,就被晚晴拦住:“先生来了?”小孩点头,晚晴让她不要怕,大概估摸了下时间,把脑袋往绳索里面套,踢凳子。 小孩失声尖叫,立即地李先生踏步进来,见到晚晴飘在半空中,纵身割绳抱人放床上推胸口对口呼吸一气呵成。晚晴醒过来后,捂着脸哭起来:“为什么要救晴儿?先生,让晴儿死了吧。。。” “说什么傻话,你立了大功先生疼你还不够,先生怎么舍得让你死?” “可是,可是,晴儿已经不洁了。”晚晴切切痛哭,如犁花带雨,“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要找晴儿?” “别哭,”李先生轻轻地吻去美人脸上的泪珠,“那贱婢先生饶不得。” 022.山抹微云 晚晴吃惊,睫上犹带水珠,眼眸如晴空初洗,明亮动人。李先生咬着她的粉唇,道:“你道乔梦奇为何知道晴儿还在津州?那贱婢给苏家通风报信,哼。” “他就是乔老板?”晚晴因为这个名字又想到昨晚的事,她抖得厉害,“他用刀,先生,他用鞭子。。。好可怕,先生,晴儿好怕再也见不到先生。” “嘘,都过去了,”李先生抱住晚晴,吻着她,望着她,有如情意万千般诚恳,“好好养身体,晴儿还要给先生生个娃娃呢。” “真的?先生,还要晴儿吗?” “真的。”李先生抓着晚晴的手保证相吻,两人深情相望,晚晴露出喜色,又害羞地钻进李先生的怀里,李先生轻拍着她,安慰她,又口对口喂她喝了药:“好好休息,先生再来看你。” 萧如月目瞪口呆。很好,很强大,非常彪悍。 “囡囡,来。”待李先生走后,晚晴又睁开眼,把小孩叫到床前,“如果有人对你说,一女侍二夫该死,一个字也听。姑姑告诉你,活着才最重要。懂不懂?” 小孩点头,晚晴神情放松少许,她指示小孩去犁花小院:“去,看着唐姑姑,看她怎么死的。她死了,姑姑的病就好了!” 萧如月已经确定晚晴不是视名节为生命的封建女,她领命去。 刚进犁花小院,就听到唐诗不认命地反抗声:“太太,若非诗儿通风报信,乔老板怎么肯把南明的生意让出来。诗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诗儿服侍多年,求太太开恩,让诗儿见见先生,先生不会那么狠心的。。。” “堵上她的臭嘴,杖毙。”简三太太直截了当地下令。 信芳园一等丫环对决,晚晴惨胜。 听到唐诗抛尸郊野的消息,晚晴的气色可见地好转。又过十天,也就是管事说晚晴身体会康复的那天,秦嬷嬷领着两个仆妇,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来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晚晴好像知道那药碗里装的是什么,她冲秦嬷嬷感激地一笑,接过药碗一饮而下。秦嬷嬷挥退仆妇,扶晚晴坐下,拍着她的手道:“太太知道晴儿是好的。这药不伤身,回头啊,太太再给你安排机会服侍先生,生个大胖小子。” “嬷、嬷嬷,孩、孩子。”晚晴面色发白,捂着肚子倒了下去,血水很快染红了她的裙角。秦嬷嬷也慌了,高声叫起来:“来人,快来人,请大夫!” 萧如月帮着秦嬷嬷把晚晴抬到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哪来的孩子,孩子在哪?简三太太很快就来了,她带着大夫。不一会儿,大夫从内室走出来,托盘上有个拳头大小的暗红血团。他对简三太太摇头:“一个月。” 简三太太腾地一声跌坐在椅子上,秦嬷嬷扶着她抹眼泪,自撑嘴巴子:“怪老婆子,净身药再拖些时日,这孩子就保住啦。” “不怪,谁也不怪。”简三太太苦笑一声,随即神色坚硬,“回了先生。”她捏手绢,扶新丫环的手背,挺直身子板,踩着楔形高跟鞋,冷漠地走了。 秦嬷嬷打发仆妇好好照料晚晴,踮着小步,跑去前院报信。萧如月走进内室,晚晴看见小孩,就说:“那天,姑姑听囡囡的话就好了。” “姑姑,你要好起来。”萧如月握着她的手,“嬷嬷说,姑姑会有很多孩子。” 失血过多的晚晴,无声地浅笑,有种绝望之花盛开的凄美。萧如月只恐她要失去活下去的坚持,紧紧地抓着她的手,道:“姑姑,囡囡去请先生。” 晚晴柔柔地笑了笑,道:“不怕,姑姑会一直陪着囡囡,等囡囡嫁个好人家。” 萧如月不懂,她猜不透晚晴的心思,她守着晚晴,直到晚晴度过小产期,已是四月桃花盛放时。 晚晴能出屋那天,李先生带来的那位顾当家,匆匆而来,他手上有个白玉的盒子。他说晚晴有功,先生赏她一枚九转雪容丸。 晚晴神色不惊不喜,磕头致谢。也许从前晚晴会欢喜,只是自元宵事变后,再不见李先生到小院。或多或少,大家都明白这份赏赐意味着什么。 顾当家走后,晚晴静静地坐在窗边给小孩缝衣裳,萧如月把玩玉盒,打开玉盒,里面有一颗饱满的白玉丸子,和巧克力豆差不多。 小孩流露出想吃玉丸的垂涎样,晚晴拦住,把玉丸放进玉盒锁进抽屉,她眼底带了点笑意,说小孩现在不能吃,等她行及岌礼:“姑姑再把它送给囡囡。” “不用分给太太、秦嬷嬷吗?” “囡囡真聪明。”晚晴先夸小孩记得她的教导,随后解释这九转雪容丸是唯一不能拿来做人情的好东西,吃了之后能保持十年容貌不变,宫廷御用配方,因为材料稀少制作费时,所以特别珍贵。 美容丸,难道不要考虑保质期么?萧如月有点哭笑不得。 这时,晚晴咬断丝线,抖开衣裳,是件戴帽小披风,绣了蝴蝶停芝兰的绣案,她给小孩系好,左右打量没有不对处后,说要送小孩去章华楼。趁她尚有恩宠在,抓住和少爷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萧如月知她盼自己在简文公府出头,也不违逆她的好意,但凡能够转移晚晴的心思,她也愿意做的。 翌日,晚晴拎食盒亲自送小孩到章华楼,嘱咐的话爱怜轻柔。窗边的晚晴,伤痛初愈,带着一种病态的柔弱,轻若春风,行走如云烟袅袅,惹得李明武情动深深相思。 苏贞秀索性不装那个胆怯文秀的样子,她咬着唇,拿起什么东西就往窗外女子扔去。李明武眼疾手快,把那东西接下砸回苏贞秀身上:“忍你很久了,再动手动脚,少爷废了你那双招子!” “她不知羞耻,不要脸,乱勾人!” “谁更不羞耻,谁更不要脸,谁是*****?!”李明武索性撕开脸,让所有人都知道苏贞秀的真面目,小小年纪就知道用媚药勾男人,否则他也不会大白天就被勾起反应,给晚晴的记忆都是糟糕的,“最下贱的是你!” 苏贞秀哇声大哭,她叫着闹着不活了。。。李明武回吼道:“要死早点死!看到就烦!”苏贞秀立即就朝外面跑去,曲有容和公孙红锦慌忙拉住好言相劝。 中午,晚晴来送饭,苏贞秀再闹一场。 傍晚,又闹。 这一天,便在苏贞秀的胡搅蛮缠中过去了。 晚上,萧如月在天台上背书,李明武忽地站起来,咒骂一声:“那个神经病又想干嘛?”他带小孩冲到天台边角处,做势要跳下去的样子。萧如月吓得赶紧拉住他:“四少爷,楼梯在那边。” 李明武看了她一眼,模糊地咕哝一句,抓起小孩冲下楼,再冲进信芳园苏贞秀的住处。满院人声鼎费,丫环仆妇们正满园找小姐,忽然有人在后院的水塘边看到小姐的绣花鞋,煤油灯照过去,塘上浮着黑乎乎地什么,立即有人跳下去捞人。 苏贞秀很快被救上来,带回绣楼。 简三太太也不打牌了,匆忙赶回处理。她责怪李明武不该不给苏贞秀面子,人前那么数落,小姑娘受不住。李明武直起喉咙回吼一句:“她老子东海水师的,还能淹死她不成?她脑子有病,没事生事!” “这媳妇是你自己定的。” 少年无言以对,他哪里知道这个女人越大行事越疯狂。简三太太一捶定音,道:“去陪个不是,哄两句,秀儿还不是因为紧张你才做出这样的事。” 李明武摆出不甘不愿的表情,先把小孩送回去,再去苏贞秀的绣楼。 第二天早上,秦嬷嬷拦住晚晴,委婉地表示,叫她不要再去章华楼。晚晴微弯膝福身,说担心小孩子拎不动食盒,到楼前就回。秦嬷嬷默默点头,算是同意。 没有晚晴的现身刺激,苏贞秀安静不少,身形娇小的她缠着少年,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去。李明武压着怒意,硬憋着那口气,直到面色赤红,青筋直突,实在忍不下去,他刷地站起来。苏贞秀身子一抖,吓得没有人色。 岂料李明武蹬蹬跑到外面,怪叫数声,叭叭叭地捶打湖边的杨树柳树。 碗口粗的树干,齐声而断。 萧如月想起这个少年掌捏唐诗手腕的前事,她暗忖,这样天生神力,那天够那丫环受的。 追至门口的苏贞秀,全身僵硬,奔回原位,泪满腮,无声地哭泣。不一会儿,李明武情绪稳定,慢走回大教室,经过苏贞秀身旁时,少女徒然发颤,有若惊弓之鸟。李明武哼哼冷笑。 中午,萧如月走回信芳园吃午餐。李明武悄悄尾随,等萧如月午睡出门,他还在院角等候。看到小孩空手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喊道:“少爷的午饭呢?” “姑姑不让。” “去说,少爷没饭吃,站在这儿要饿死了。” 萧如月回屋拿来饭菜,李明武窝在花丛下吃得狼吞虎咽。吃了三分之一,少年忽地抬起头,问道:“你四少爷是不是很没用?” “姑姑说,少爷很好,少爷会找到贴心的女子相伴。”萧如月暗示李明武不要再纠缠晚晴,这样,大家都好过嘛。 “我就知道只有晚晚懂。”李明武明显按他自己希望的理解晚晴的话,他又精神百倍,三下五除二把所有饭菜塞进肚子,“晚上少爷来接你,学大食话。” 萧如月大汗,那个新夫子上课时,她在巩固梵语。阿拉伯语?莫宰羊。 学新语言时,李明武笑话归笑话,教小孩比之前更用心:“小家伙,一定要跟晚晚说,少爷晚上没去厮混,都花在你这小不点身上了。” 023.莫顾其哀 这年,李先生到津州分四月、七月两次,来时只叫新丫环服侍。日子便和前一年一样如流水般过去,尽管平淡,好过在晚晴心上再添伤疤。 七月底一个繁星灿烂的夜晚,李明武告诉小孩,他要进京考试:“你要好好照顾姑姑,不要惹晚晚生气,四少爷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很多的小人书。。。” 进京考试?萧如月恍然醒觉,大秦惠盛十四年,正逢三年大考之期,八月秋闱双科开考。 第二天,就见李先生出现在杨柳湖畔的教室,要带三个儿子上京。他来章华楼是宣布一个重大决定:让苏、曲、公孙仨女回各府筹办婚礼。 “伯伯与各家长辈说定,等他们考到状元来迎娶你们。” 苏贞秀喜色盈眉,她很镇定;曲有容是又惊又喜,看一眼李明文,又害羞地低头;公孙红锦低着头,不让人看出她的心思,她周身笼罩在一层绝望的死寂之光中。苏贞秀捏了下她的手掌,公孙红锦抬起头,脸上是完美的笑容,显出她对这门亲事的欢喜。 冲动暴躁的李明武还没爆发,一般谋定而后动的李明章先跳起来:“怎么这么突然?”随后又补充道,“爹,不是还要去天竺、波斯、大食历练几年?” 李先生看着李明章道:“你们也不小,十五岁你爹都有你们了。”婚早晚要结, 李明章沉寂,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心中压抑着强烈的叛逆与愤怒,没有爆发。 李明武则冲到苏贞秀那儿,吼道:“是不是你?是你干的?你个死女人,怎么不去死!”状如疯狂。 李先生哼了一声,李明文赶紧把兄弟拖回来。李先生指着教室里其他待选女生说道:“阿武,园子里的姑娘随你挑。”算是补偿李明武对苏家这门亲事的极度不满。 苏贞秀刚要反对,李先生一个利眼扔过去,苏贞秀委屈地直咬嘴。李明武一听这话,也不挣扎了,他让李明文松开,自己跑到小孩处,抓牢她的肩膀,吼得掷地有声:“儿子要她。” 李先生没二话同意,他显得很高兴,李明武没有反对到底。李先生对那些没被李明宪看上的待选少女说,明天马车来接。 李明武也高兴,将要夙愿得偿。萧如月很想泼他冷水,晚晴那死心眼不会跟他。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晚晴能够离开简文公府。 “后天动身,”李先生吩咐完,叫了声大儿子的小名,让李明宪去书房,他有事要说。 李先生一走,李明武兴奋地忘乎所以地教小孩怎么把他要说的话传给晚晴。萧如月傍晚回去,如实相告。晚晴静静地听着,唇边含着笑,直说小孩跟了李明武不会吃苦,倒是一点都没想到她自己身上。 “姑姑不去京城?”萧如月试探性地问道,“姑姑,四少爷不好吗?” “四少爷很好。”晚晴偏过头,问道,“囡囡喜欢四少爷吗?” 萧如月浑身竖寒毛,又问:“姑姑在等先生吗?” “先生?”晚晴还是那样古井无波的安静样子,她很平淡地说道,“先生不会来了。”她动起来,帮小孩收拾行囊。萧如月发愁,忧郁之极。 要走那天,李明武映着初阳的金光,踩着恋爱少年的步调,来小院接人。他走进内室,却见晚晴没有同行的意,顿时,满身的喜色化为乌有。 晚晴婉言请他照顾小孩,李明武吼道:“为什么?为了你我才向爹要她。你不去,我为什么要管这个没人要的下贱胚子?”少年眼底是浓浓的震惊、愤怒与伤心。 “原来是下贱胚子,四少爷,你走吧。”晚晴冷下脸,当即便赶人。李明武一见惹恼佳人,忙不迭地道歉,他慌张又惶恐:“晚晚,四郎错了,晚晚,不要不理四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晚晴半转过身,侧背对少年,她道:“走,以后都不要再来。” 李明武抱住她不顾晚晴的反抗扳过她的脸,他的眼睛莹莹发亮,倔强哀求的眼泪似乎就要夺眶而出:“晚晚,你不喜欢四郎了吗?晚晚,每夜、每夜四郎想你想得睡不着,晚晚知道吗?四郎不能没有晚晚,四郎不能见不到晚晚,这里,这里很痛很痛。。。” 他直直地瞪着晚晴的眼,指着自己的胸口,把他深切的情意、他颤抖的恐惧、眼眸的爱恋传给晚晴。晚晴似不忍见他如此,再次急急转头,转得快了,眼中的晶莹飞出,如流光般划过少年期盼的眼。 “晚晚,晚晚。。。”李明武大力地抱住晚晴,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噘着嘴在晚晴脸上胡乱地急切地狂放地亲吻,晚晴拒绝,李明武不放,放肆地咬上她的耳朵,晚晴脸上显出怒容,一个大力,挣脱开并将少年推到地上。 “晚晴从来没有喜欢过四少爷。请四少爷不要再纠缠。” “不!你说谎,你说谎!”李明武狂乱不已,带着惶恐不安,又有一丝癫乱,“以前,那些时候都是假的吗?” “四少爷的喜欢却是晚晴的痛苦。若说晚晴最恨谁,那个人便是四少爷。”晚晴背对着他,克制着哆嗦,残忍地戳破少年自欺欺人的美梦。 “胡说,我让你胡说!”李明武像是狂怒的小兽,从地上跃起,扑向晚晴,将她压倒在地上,他疯狂地啃咬晚晴,神容狰狞,拉扯着侍女的外衣。 晚晴抬脚要踢他,李明武一个手肘,便将她的腿给打断,发出沉闷的喀嚓声。他半跪在晚晴身上,卸了她的双腿,他撕光身下女子所有的遮羞物,在她身上又掐又抓。 萧如月惊慌得乱了手脚:“住手,快住手!”她完全没料到这个满心爱慕初涉情爱的少年会做出这样的事,她拿针线盒砸到施暴者的身上,又抓竹尺去抽打他的脑袋,李明武半抬头,满眼血色与悍然,眼底已然没有理智。 “囡囡,快走!”晚晴拦住李明武,激烈地反抗,两人在地上你压我、我扣你打滚,撞翻桌椅。 萧如月倒退数步,转身跑出院子去叫人。 李明章在石子路尽头,靠着一株香樟树。瞧见小孩跑出来,他脸色变了变,抓住小孩拔腿闯进小院,将兄弟从挣扎的女人身上提起扔开。 萧如月咬咬唇,内室里,晚晴云丝鬓乱,她拉着破碎的衣裳,缩在墙边一角靠着歪倒的椅子不说话。 院子一角,李明章压着狂乱的兄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二哥,玩爹的女人,上她,狠狠地弄她,就是煽爹耳光,给爹戴绿帽,让全京城的人都笑话爹,不是你说的么?现在是计划的最后一步,二哥怎能心软!” 晚晴抬起头,看向那个半大的少年,震惊莫名。萧如月耳边尤如霹雳闪过,李明章当初强迫晚晴,难道不仅仅是因为晚晴的拒绝辱没李家少爷高高在上的尊严么? “够了,阿武,”李明章双手放在弟弟的肩上,劝道,“已经够了。”他的声音里似乎透着后悔。 “不够,远远不够!”李明武推开李明章,冲进里屋,把门栓死。 萧如月怎么忍心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事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她拼命地拍门:“姑姑,姑姑。” “晚晴永远不会喜欢四少爷,不论四少爷做什么。” “你以为我爹喜欢你?谁给他生孩子他喜欢谁!唐锦绣的孩子就要生了,我爹他不要你了。他随便把你送给别的男人,你就是只破烂鞋,他根本就不要你!” 晚晴的挣扎停止了,她的悲伤她的绝望她的痛苦因这个少年挑白的话,从层层腐烂的心底流出来,就像那焖烂发炎伤口下的脓,腥臭得让人窒息。 萧如月扭身欲走,却被李明章抓住。 “晚晚,你有四郎,四郎会一直一直地喜欢晚晚。我们永远不分开。” 院子里响起施暴者不停地喘息声、撞击声还有殷殷切切的“晚晚”,压抑着巨大的痛苦,不知是在折磨谁。 李明章面沉如寒冰,萧如月拼命挣扎,用力咬他的手腕。李明章无所谓地看了她一眼,手背一翻,小孩被打昏了。 待萧如月醒过来,院落里的暴行早已停止,狼藉的杂乱中,躺着没有动静的晚晴。萧如月忍着涩意,爬过去,摇晃她的身体:“姑姑,姑姑。。。” 看着晚晴呆滞死寂瞪大的眼,看她身上那些施暴后的淤痕,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还有无力斜耷的腿,萧如月愤怒又心酸,她不能呆在这个地方,为自己的无力流泪,一定要做些什么。 她跑出去,暮云斜阳,鸦雀连天际,香樟树簇拥的石子道尽头缓步而来的身影,让人瑟抖:李先生。 萧如月一瞬僵在那儿,她想哭想叫,这叫人如何不能欢喜,又叫人如何能够欢喜? 像鸦片一样的希望。 她转身跑回去,一路高叫:“先生来了。姑姑。” 待她闯入内室,屋子里洒上淡淡的熏香,类似施虐的痕迹已不留片点,那些翻倒的桌椅、撒乱的绣品与布偶、踩脏的字画仅仅是少年接受不了事实的小玩小闹。 先前像破碎木偶般的无心女子,吞下半颗九转雪容丸后,迅速到厨房,把另半份扔进水缸,她飞快地跳进去,整个人埋进水里,静到无声无息。 萧如月心急如惶,在小院门口和厨房之间来回转头。时间的流动变得格外地缓慢,晚晴还没从水缸里出来,萧如月扭身跑出去,准备摔一跤给晚晴争取时间。 024.空明似练 院外,小径处,李先生正松开一位跌进他怀里的紫衫侍女。 萧如月从没如此般感激:这个无耻好色的男人养了那么多女人。李先生拍拍紫衫侍女的**,让她先回去。李先生继续向小院走来,。 屋里,晚晴披裳临窗顾望,唇角的痕被高明地掩藏起来,两条脱臼的伤腿蜷曲在那儿似乎也无恙。那美容丸好像是神药?! 李先生的步子不紧不慢,他刚踏入院落,柔若无依的侍女像妖娆的云烟,腾飞扑入他的怀里,罗纱曼曼,黄昏下,那姿态动人极了。 “先生这不是来了,不哭。”李先生以公主抱的姿势搂住晚晴,满眼的爱怜,他探头要索吻,晚晴不胜惶恐地埋首躲进李先生的怀里,嘤嘤相啼。 “这是怎么了?”李先生本是调笑的嗓音,在看到屋子里乱糟糟的一切时,立时变冷腔,“谁做的,晴儿?” 晚晴在男人的怀里缩着肩,李先生捏起她的下巴,看她通红的眼,像受气包的媳妇,满腹委屈,又不敢讲。李先生笑了,转头问小孩:“谁来过?” “四少爷。” “还有呢?” “二少爷。” “这两个小畜生,庶母都敢打,不像话。”李先生将晚晴放到床上,他眼神凌厉地扫过床榻,被铺微乱,远远不到男女情事后的乱张,也没有点点污秽,有小孩几个顽皮的鞋印,大体干净整洁。 李先生弯腰凑近晚晴,美人赌气一般撇过脸,却又飞个痴怨的媚眼,似嗔非嗔,恰到好处。 “各打五十板子,好不好?” 美人不笑,李先生再讨好,再加五十板子,美人依旧不回头,李先生笑道:“干脆三百板子,高不高兴?” “您这是要打死他们不成?”美人终于抬起头,像受惊的小羊羔,又飞快地低头,乌丝半掩,露出半边粉脸,嗫嚅道,“三、三十就多了。” “心慈手软。”李先生捏了记美人的俏鼻,“亏得魑堂出来,”李先生笑得很愉快,他直起身,踢起一张椅子坐下,拽过小孩,抱坐在腿上,问小孩饿不饿,想不想吃姑姑做的饭菜。 晚晴垂首婉笑,起身去做饭。 萧如月回道:“姑姑说,囡囡要去太太那儿吃晚饭。” 晚晴的动作停了停,回身拉起李先生,劝他先见见简三太太。李先生不动,晚晴急了,娇声道:“怎么能坏了规矩,太太要是知道,非治晴儿的罪。” “就你大方。”李先生终于站了起来,晚晴温婉而笑,半低着头,露出半截小香肩,光滑白皙,魅惑诱人,那么干净,完全没有先前丑陋的痕迹。也是向某人表明没有其他男人碰触的意思。 李先生微微笑着,晚晴为李先生拉平衣褶,道:“太太想先生的心思,不比晴儿少。只要先生心里有晴儿,晴儿等得住。” 李先生应该是有些满意晚晴的不恃宠而骄,便亲自带了小孩去犁花小院。这天晚餐席上,简三太太的眉梢都带着笑,她听说两位少爷寻衅晚晴的事,吩咐秦嬷嬷挑几样精细菜给晴丫头送去,压压惊。 萧如月其实食不下咽,尽管晚晴用计哄住李先生一时,那明天呢?那么重的伤,终归是要被发现的。到时,死的只能是晚晴。 李先生留在犁花小院和简三太太、两个美婢打牌,萧如月小快步走回小院,晚晴在屏风后洗澡,听到响动,让小孩进去。肌肤赛雪,毫无伤痕。那是什么样的药?萧如月又惊又呆。 “囡囡,四少爷打姑姑的事,咱们谁也不说,好不好?”晚晴的的手在前面水下做着什么,她喘着气,似乎有种疼痛的感觉,说话断断续续。 就这样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一刻,萧如月是矛盾的,心情是复杂的。 晚晴转过头,小孩忙点头。晚晴笑了,手继续在动,神情也愈见痛苦,不久,她把东西从水下拿出来,放在一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是个灌猪肠用的皮囊工具,顶头还有血水滴下。 “这样,应该干净了吧。”晚晴喃喃道,萧如月身心震动,灌水冲洗子宫防止怀孕,宁可自我摧残么?只要秦嬷嬷的一碗净身汤。。。她闭上眼,咬了咬唇,退出屏风外。 她走出小院,一路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忍受这些,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在这阴霾禁锢的世界里。 有人抱住了她,灼热的体温快要将她融化,萧如月心神慢慢地回归,待瞧清抱着自己的人竟是早间的恶徒,啪地一巴掌甩过去,李明武不退不避,便让她打了。 萧如月心里那股子邪火,全部爆发出来,小手捏成拳头拼命地打,那压抑的痛苦也顺着眼泪宣泻。 “阿武。”少年的嗓音很阴冷,也很有气迫。 李明武应声回头,他小力地抓着小孩的手,不轻不重。李明武有理智的时候,是个很温柔贴心的少年,和他的冲动易躁的脾气大不同。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让人不设防的简单少年,竟做出那样的事。萧如月心里苦涩之极。 “大哥,杀了她,爹不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她什么也不懂。”李明武向他的三个兄弟求情,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基本上什么也不明白。 李明文捋袖子:“阿武,你不动手让三哥来。”李明章皱眉:“小孩哪天说漏嘴你还要不要命?” 李明宪没有说话,李明武的手移上小孩的脖子,萧如月瞪大了眼睛,李明武犹豫,手又放下去。 李明章箭步冲前,正要从李明武手中抢过小孩,附近传来女子柔媚又冰冷的嗓音:“四位少爷好手段,除了欺负女人,有哪一点像是李家子弟?” 月色浅淡,那女子傍依香樟树,面蒙白纱,白衣袭地,烟华回旋,那身段,那清姿,那风华,萧如月一眼就认出来,不是晚晴是哪个? 李明武已经呆了,萧如月趁机滑下,跑到晚晴身边。 晚晴握上小孩的手,要走时,李明宪出声留人:“日间事待如何?” “一顿板子还不够么?望几位少爷善自珍重。” 晚晴带小孩回去,她嘱咐小孩,远离大少、二少。萧如月点头,她已静下来,心中那厌倦冲动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回去时,萧如月拉下晚晴脸上的白纱,冰肌雪骨,莹莹生辉,玉面无双,萧如月心神大动,古时候奇药好厉害。 见小孩呆滞,晚晴也笑得欢颜,只是那笑容总透着一股子僵硬的冷意。这样的笑,萧如月忽地想到,这不就和简三太太那张没有人气的笑脸一样的吗? 在青春永驻与药物副作用的思考中,晚晴说以后再给小孩求九转雪容丸的事,萧如月也随意作不知了。 深夜,这个侍女以为小孩睡着了,慢摇着轻罗小圆扇给小孩扇凉风,靠在床柱边抹眼泪,低喃:“只盼你永远都不懂。”这女子在人面前那么淡定,像风吹云去把旧事忘却,实际心底已剩一根弦支撑。 萧如月觉得这里要将人窒息,她又不舍留晚晴一人,何况,李明武那儿意思已经很明确,燕京去不成,她先把这漫长的年头先熬过去吧。 这夜过去,李先生带着李家三位少爷上京。萧如月心安,晚晴也算避过一难。 信芳园的佳客们散了,简三太太和秦嬷嬷指挥着新丫环修整新娘们将要住的院子,一车车昂贵奢华的物品源源不断运入,装饰年底婚礼所用婚房。 杨柳湖畔章华楼里,上课的便只有小孩和不用上京赶考的李明宪。萧如月在后门靠窗处,李明宪在前门近黑板,虽然这位大少爷的表现,已显示出其不需要再听夫子云来云去的无用说教。 这天上课,两人隔两端,也算无事。 傍晚,李明宪绕到后门,对小孩说:“七点,老地方。” “什么事?”萧如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难道这人还是要杀她? 李明宪眼眉皱起,似乎眼前的小孩是个超级大麻烦,却不得不理会。他说道:“阿武托我教你拉丁语,我不喜欢迟到的人。”口气还算随和。 萧如月怔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阴沉孤僻又危险的李家大少竟会答应李明武的请托,更不可思议的是,李大少的这份好意还不能推脱。 回去和侍女说起,晚晴眼底狐疑,脸上镇定,给小孩收拾了东西送到章华楼天顶。萧如月捧着煤油灯,一等便是三个小时,实在等不住便裹了毯子睡下。最后是晚晴来抱她回屋。 第二天,照旧。看到李明宪的时候,萧如月暗骂一句:幼稚。 一月后,李先生再抵津州,当夜便留宿晚晴处。 李明宪终于现身,把人拎到东皋一心楼,李大少爷专属的院落。把人交给丫环们看,少年便去做自己的事。 萧如月也终于明白,这位个难伺候的大少爷是真地要拿小孩胁制晚晴保护最小的弟弟。李家男女主人无情无义又无耻,倒是四兄弟互相扶持大出人意料,不过也难保日后生分。这种事多了去,萧如月甩甩头,打量起新环境。 李明宪所住的小楼分三层,各个角落很干净,桌椅呈柔软的玉润光泽,似乎是全象牙制品。 不是一般般地有钱。萧如月一边感叹,一边留意大厅奢华的白金色织毯、银质的蜡台、犁木镶白玉的屏风,美丽洁净得像精品屋图片,和李明宪那阴沉的性子极不搭调。 忽地,她想到一点,似乎这位大少爷只穿白色的衣物,莫非是传说中的古代版洁癖症?联想到那个摆出一副超然独外的老成少年,会因为鞋帮沾上一点狗屎就恨不欲生的样子,萧如月心情就好起来。 025.上干下属 她摇头晃脑地背单词,嗨,嗨,加油!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丫环们整理好睡房,到客厅抱起小孩时,见周围未掉饼屑,果籽都吐在小盘里,不禁说一句:“蘅兰姐,你看,这孩子好乖。” 蘅兰是这儿的头,她收拾好东西,抿唇微笑:“晚晴教的好。你们仔细学着。” “是哩。” 旁的丫环带小孩去卧室,不大的房间四面墙都贴着盛开花卉的古色墙纸,白橡木雕琢的饰物代替石膏制品,出现在各个角落。窗帘、床罩、书柜、优雅的猫脚桌椅无一不是纯白的波斯风格,古埃及的手工织毯奢侈地做脚垫,整个房间华丽而贵气。 萧如月对那张鹅绒充的丝绒软床最感兴趣,等丫环帮她洗完澡,萧如月立即跳到床上,抱着软软的枕头,舒舒服服地深呼吸。 李明宪这小子,还行,没把自己扔茅草堆虐待。 萧如月在紫煌院好吃好睡三天,直到李先生匆匆离津去苏州,才回晚晴那儿。 个把月后,李先生回津州。李先生的心情很糟,除了晚晴略微能够开解,便是简三太太凑上去也是挨骂的份。听说,安置在苏州那房妾室的孩子没生出来,因难产母子同死。 萧如月在李明宪那儿长住下去,好吃好睡压力全无,很快有了自己的小书架、小书桌还有全银制的小餐具,天天穿全新的小洋装。李明宪待小孩好,晚晴也领情,时常托丫头送亲手做的饭菜到紫煌院,也算表示自己没忘有个孩子在大少爷处,她不会乱说话。 那段时间,李先生只要晚晴陪伴身边。 十一月初,晚晴在做茴香桂花鱼时,忽起孕吐的反应,请到中医诊脉,已有两个月身孕。李先生大喜过望,简三太太、秦嬷嬷欢喜是有的,更多的是戒慎:晚晴的吃食、补品由李先生的厨房专做,服侍的人都换上府里最忠诚的家生奴。 整个简文公府草木皆兵,秦嬷嬷甚至找来三位同样怀胎二月的孕妇,养在另一个闲院里,实际作用是试毒。这样有损阴德的事,竟也没人劝阻。晚晴知晓后,也只是摸微凸的肚子,一副只要自己的宝宝没事其他什么不管的样子。 大约是李先生坐镇的缘故,晚晴和肚子里的孩子大体平安。 也就是转瞬间的事,秋闱成绩在十一月的官方万国公报上刊布。 小孩随意翻着报纸,看得漫不经心。李明章得文状元,李明文和李明武包揽文科榜眼与探花,李明武更兼占武榜状元。 文探花是李明武?不是萧如月抵毁,就看那少年笔记本上鸡爪画似的毛笔字,印象分就没了,更别说古人最重就在字,有说法是其字如人,还有研究字里的相学、性格学、命理学等等。 忽地,主考官的名氏引起萧如月的兴趣。文科主考官以国舅公燕留侯为主,辅佐考官谏议大夫白云起。她伸指点点下巴,若没记错,白云起是相国曲之问的门生,再看武科考官,主考官之一护军督卫贺重山,他是太尉苏高的左膀右臂。 啧啧,全是熟人。苏、曲、公孙仨女背后的权势,再加李家冰山只见其一角的隐藏力量,仨兄弟横扫科榜,看起来似乎不算难事。 在出生的那刻,人的权利义务命运就已决定,在古代还真有那么点子道理。萧如月耸耸肩,老老实实地拿起书,默背梵文。 除却科考成绩,萧如月在报纸还找到一条信息,那就是报考太学助教最低要求,精通天竺、波斯、大食三门外语,没有什么等级考试,写策论文章时,至少要听得懂考官报出的异域题目。 萧如月想过了,若国家级助教通不过,那就试地方级学院的助教,后者仅需熟识梵语。 十二月初七,李家三兄弟衣锦回津洲。 李明武守信,给小孩带足一马车的礼物。萧如月没理会,有些事是不可原谅的。李明武几次想开口,最后无言,神情落寞地离开。 院子里在进行婚事的最后检查工作,课业全部停止,严查府里外人员,无关者一律驱散。 十二月二十六那天,流水席从津州的北城门一直摆到南城关。 府内各方宾客盈门,贵宾席上坐各路豪杰、高官贵属、各地富家满一百六十席,另二十一桌隆鼻深眉的大食富商、金光灿灿的波斯贵族、包布头鼻扣金饰的天竺美女,是席上的一道异国风景线。 仨个少年骑着高头大马,戴宝玉八角官帽,在吹唢呐喧锣打鼓声中,带着八抬宝呢红桥,去燕京迎新娘完婚。 婚事热热闹闹,在噼哩叭啦的鞭炮声中,萧如月一身红袱,和其他小孩一样,在门前捡喜糖、铜钱结和土鞭炮。混乱中,有人蒙住她的口鼻,将她带离人群。 萧如月初时还是高兴的,马上又想明白自己会被卖到窑子里去。在过苦日子和忍耐过安适日子之间,萧如月选择后者,昏迷前,她想着如何脱困。 这伙人把小孩放在一个大竹篮里,转手数次,时近傍晚,在一个大码头停下。交货人说,一定要把这个孩子送到广州,那头有人接手。接货人说,船要第二天下水。 “不是说,亥时有班船?”交货人很吃惊,有种末日的惊惶。 接货人道:“上头怎么定的,咱可不敢妄加断言。” “这不是老曹,什么大生意劳您大驾过问呐?” “金哥,小生意,一点点小生意,糊口而已。” 有人掀开竹篮上的布块,赞一声:“好货色,老曹这是要发哪儿的财?”说话这个便是金哥。 叫老曹的那人赔笑几声,先前那个接货人说,急送广州,连一晚都等不得。 “李家三位少爷结亲,京津各码头船只不动,这是于叔定的规矩。”金哥笑了笑,手上布正要放下,萧如月喊叫起来,她用的是梵语、波斯语混杂,赌的是这儿是国际港,对外国人的态度应该不同。 幸运的,叫金哥的男人冷下脸,道:“老曹,这是来踢场子喽?” 老曹吓得面无人色,他连道不敢,又解释说:“金哥,这不是波斯妞,家里教了几句。”他训斥跟班,让他们再加迷药。后面那人满面疑惑,不明白迷药对小孩怎么不起作用。 他正要洒,附近传来淳厚的男音:“虎子。” “于叔。”金哥转头行礼,码头附近的人都恭敬地行礼。 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太阳**突起,双目炯炯有神,身后有两跟班。他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更多的是道上人物的那种狠厉。他问金虎巡视的结果,不论陆道水道海道,都不准出一点差错。 萧如月见有大人物来,叽哩呱啦叫喊得更厉害。 金哥忙把事交待清楚,老曹脸无血色,额上不时地渗出冷汗。于叔眼眯起来,问道:“哪家的?” 老曹扑通一声跪下去磕头求饶。于叔看了眼旁边的人,金哥立即让人联系简文公府,问有否丢小孩。一打听,金哥身子华丽地扭摆,他扶着船板不摔倒,结结巴巴说,李大少来了。 一时间,码头上风崩云裂。 于叔冷冷地下令:“谁接手谁转手谁肥了这个胆子,”大约要说什么狠话,又改口先全部抓起来,“等候发落。” 金哥找了几个年纪大的女人,让她们来照顾受惊的小孩,给小孩准备吃食。 李明宪纵马很快赶到码头,他一到,手里的马鞭抽过那些跪在那儿的人贩子们,皮开肉绽,肩四壁留下重重的血印,瘦弱的那一个已然半昏迷。 于叔上前,抱拳行礼:“宪少爷。” “辛苦,于叔。”李明宪绷脸,怒气勃发,“就这些人?” 于叔做了个切口的动作,李明宪脸色更难看。不一会儿,马蹄嗒嗒,车轮辘轳,从车里最先出来的是急切的晚晴和丫环,后面是简三太太和秦嬷嬷,几个人在后面叫晚晴慢着点儿,小心肚子里的。 晚晴一到,顶着肚子连声问囡囡在何处。萧如月忙应声,晚晴抱住小孩,贴脸贴额问小孩有没有挨打受罪。 “阿金叔叔、于伯伯很好,还给囡囡这么多好吃的。” 晚晴忙向于叔致谢,于叔抱拳:“晚晴姑娘客气。” 简三太太扶着秦嬷嬷的手走过来,用绸帕捂住口鼻,冷冷地说道:“于贵,还等什么,敢犯简亲王府,剁手脚投河喂王八。” 于叔鞠躬行礼,毕恭毕敬应声。刚下令,另一头接到消息,顾当家来了。传话的金哥面色灰败,哆哆嗦嗦,连话都不会说。一听这话,那些跪在那儿求饶的人贩子们,有几个立时口吐白沫晕死。 跟着顾当家来的,还有李先生。 李先生只一句话,让顾当家好好收拾这些敢太岁头上动土的。他是来接晚晴的,萧如月很自觉地走到一边,李明宪立时抓住她的手掌,萧如月抬头,李明宪给她一个冷脸。 众人坐马车回府,秦嬷嬷拍着小孩手掌说运气,她已打听出小孩自救过程,不住口夸大少爷有先见之明,平日里注意给小孩喂些迷药,关键时刻,小孩才不惧下三滥的迷药。 晚晴给李明宪一个冷笑,萧如月心中恍悟,原来在紫煌院睡得那么熟,是因为迷药。今天能逃过一劫,那真是误打误撞。 回到简文公府,李先生扶晚晴去休息,晚晴不愿,定要把幕后主使者查出来。简三太太比她更急迫,今日拐得走一个小孩,他日必然伤得到晚晴肚子里的。不然,各位头头也不会这般兴师动众。 院子里板子打得满地溅血花时,李明武挺着新郎红绣球,不管不顾地冲进信芳园,他面唇发白,透着一股子惶恐,在找到他的心之所系后,神色由喜转安。李先生站起来喝斥几句,李明武唯唯诺诺地应了,退到一旁,之后再也没有抬起那低垂的头。 死了七八个人后,有人吐实:幕后主使今天的新娘公孙红锦。 026.乱其室家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谁都不明白,公孙红锦拐走小孩做什么。若说苏贞秀动手,还有动机可说。李先生一拍案桌,叫人继续打,直到他们说实话。 “不用打,孩儿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李明章也匆匆赶到,说话的时候,他关注他的兄弟,见他没有挨打,急色稍减。 李先生见两个儿子在新婚夜都扔下新娘守空床,大发雷霆。 李明章可不像李明武没有进洞房,他似乎就在等着李先生的喝骂,从袋里取出一块白绢、一管猪血(或鸡血)扔去,少年的脸上全是耻辱:“这就是爹给孩儿选的妻子,没进门就爬墙给儿子绿帽戴!”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顾当家回过神,立即驱散众多丫环仆役,留下些许心腹。 简三太太拿绢帕的手托起茶碗掩去半张脸,晚晴半边身体靠着椅背,半垂眼帘不说话,李明宪把玩茶盖,神情似笑非笑。李先生面色铁青,起身在桌案前来回踱步。 李明章呼哧呼哧地喘着重气,眼底有着痛快的快感,他以成功报复到他的父亲为乐。 他说,这就是公孙红锦绑人的原因。她知道晚晴紧张小孩,必会惊动京津两地,她就想挑起混乱,好让新婚夜过得顺利些。 这时,前院管家匆忙赶来:“二少夫人来了。” 公孙红锦由丫环扶着,身上红通通的新娘装随意披套,乌发长垂,白手绢抹眼泪,哭哭啼啼地走进信芳园,她的右脸上有道明显的五指山红印。她跪倒在李明章脚下,抱着他的腿脚,哭诉那是个意外,她也不想失去清白的身子。 李明章一脚踢开这个他口中的不贞女人,从袖里扔出一个信封,雪白的信纸落在公孙红锦哆哆嗦嗦的身子上,李明章恶狠狠地咒骂:“怎么不喊了?你个烂xx。。。”他抬起一只腿,连踢公孙红锦数脚。 “二哥。”李明文从园子外头冲进来,拦住李明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苏贞秀、曲有容也一起赶到,她们扶起狼狈的公孙红锦,曲有容拿绢帕给公孙红锦抹去唇角溢出的血丝,转身道:“单凭一封信,二少未免太过武断。” 李明章冷笑,叫小厮去把院子的女人带来。不一会儿,小厮带来一个丫头。公孙红锦一瞧清,整个人立时背过气,晕了。 前年十二月,简三太太治家时,那个被赶出府的丫环,原来是公孙红锦屋里的,不知怎么地竟给李明章养在府里就等着这一天。 这个小丫环很利索地把事情交待清楚,公孙红锦在家乡有个相好的,公孙老爷要与李先生联姻,就把那男人打残了逼女儿到津州。为保住情人,公孙红锦便与李明章虚与委蛇,暗中仍与旧情人私通。 简文公府彻查时,公孙红锦唯恐信件被查出,把信件烧成灰让贴身丫环扔进夜香池,还包了些金银首饰掩人耳目。李明章拿到手的那封信,就是小丫环平日扣下的。 “爹,孩儿要休她!”人证物证俱全,李明章像是部署一切胜利在望的将军一般,痛快而自信,对李先生说出他的最终目的。 李先生已经冷静下来,他看着儿子,吐出两个字:“不准!” 李明章愤怒得睚眦迸裂,他连连吼叫,踢桌砸凳,若非有苏贞秀、曲有容护住,他会把桌椅砸到公孙红锦身上。 等他发够脾气,李先生说道:“你喜欢哪家姑娘,爹都准了。休妻之事,休得再提。” 李明章看了他父亲一眼,悲愤莫名,他推开李明文,扭头冲进夜色中,李明文连声叫着二哥追出去。李明武动了动,苏贞秀叫住他:“你去哪儿?” “你管不着!” “秀儿是你妻,你不进洞房也罢,明日却是要陪秀儿回门,秀儿不准你去。” 不管苏贞秀说这番话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她都应该达到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李先生一听李明武连洞房的门都没进,立即命人压着四少爷去和新少奶奶完成洞房最后一个步骤。 这时,公孙红锦悠悠醒转,她面色雪白,又流起眼泪。 晚晴扶着腰,走到公孙红锦旁,问道:“公孙小姐财大势大,做什么不行?要这般欺负囡囡,她没爹没娘,你也没爹没娘管教吗?!” 公孙红锦捂住脸,只哭不说。 对这个奔放如烈火般的女子,萧如月从来欣赏,想这女子竟在这样的年代遭遇这样的事,她心有怜惜,拉拉晚晴的袖子:“姑姑,囡囡困了。” 晚晴摸摸小孩的头,示意曲有容把人带走,也算饶过公孙红锦。简三太太示意晚晴照顾李先生,扶着秦嬷嬷的手,回犁花小院去。顾当家挥手,三三两两的人群也散了。晚晴正要把小孩交到李明宪手中,李先生摇摇手,让她把小孩留下。李明宪眉微皱,转身阔步离开。 李先生一手搂着大腹突起的晚晴,一手牵着小孩,后面跟着顾当家,慢慢走回小院。他让晚晴早些睡下,自己坐到小院瓜藤竹椅下,把小孩抱腿上逗弄,问她怕不怕,饿不饿之类的话。 萧如月随意答话,不掩困色,打起小哈欠。李先生便把她抱在怀里,拍打小孩的后背,似乎想在萧如月身上展示他过剩的父爱。 “顾顺,你说章儿哪来那么多恨?” “二少会明白先生的苦心。” 第二天,萧如月早醒,却见自己夹在晚晴和李先生之间,情形之诡异,真是无论如何都让人说不出话。这时,晚晴也睁眼,看到小孩睡在自己和李先生中间,有些惊色,更多的是欢喜。 晚晴对小孩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她动作小心地起床,到隔壁动手烧早饭。 虾仁的香气飘起时,李先生终于舍得睁眼起床,他拿起小孩的衣物,似乎还想替小孩穿衣服。萧如月忍住背上竖起的寒毛,自己动手穿戴。这过程中,李先生就一直站在旁边看,嘴角含笑,很高兴的样子。 萧如月沉默,换洗后坐到院子小板凳上,捧着晚晴做的蒸蛋慢慢地舀吃。 李先生坐在她对面,随便吃着水晶虾饺笼屉就透明鱼翅汤羹,晚晴在旁吃孕妇专用营养套餐,李先生偶尔看一眼,便让晚晴羞红脸低下头去,更多的时候,他在看小孩。 萧如月给他看得浑身竖寒毛,好不容易吃完蛋羹,萧如月擦净嘴,把小板凳搬回墙角,然后说她要去东皋一心楼念书去了。李先生伸手摸摸小孩的额头,赞一声:“乖。”转头叫晚晴和他一起把小孩送到文渊楼。 晚晴抿唇笑道:“先生,您可真疼囡囡。” 李先生笑,两人一人牵小孩一手,随着小孩的小步伐,在谈笑风生中,走向杨柳湖畔。芝兰玉树,不论从哪个角度讲,俊男美女与乖小孩的搭配,都像幸福的一家小三口。 到文渊楼,李家兄弟已列座。 晚晴没有跟进,在门口便福身离开。顾当家上前一步,悄声说公孙天都已在花厅等候多时。李先生点了个头,在首位坐下,手里还抱着小孩。 对于小孩受李先生青睐,李明宪没反应,李明武刚要咧嘴笑,又收住;李明文冲小孩挤眉弄眼做鬼脸,李明章则异常地不舒服。 他神情凶狠地瞪着小孩和他父亲牵手的地方,唬得萧如月特别想隐身不见。李明章这少年,心思复杂又执拗,被他记恨不知什么时候就给捅暗刀子还不知道怎么惹着他,受害人公孙红锦血淋淋的新婚夜就是最让人刻骨铭心的前车之鉴。 不多会,苏贞秀羞答答地来了,生恐大家不知道她和李明武已经圆房,呲牙咧嘴抚着所谓的腰叫痛,逢人就给红包。萧如月捏着小钱封,努力在脑子里思考,封建年代新妇有没有开苞见喜礼这个习俗。 大概是苏贞秀这个奇女想出来的奇招。文渊楼众仆役以及李家父子神情诡异,怕是给这姑娘的行为给惊悚到了。 后面,曲有容和公孙红锦一前一后走进大厅。曲有容脸红红地坐下,公孙红锦想靠近李明章说说话,被李明章厉声喝止。 年轻人之间气氛很怪,萧如月随意看窗外的石板路,在重重的白雪之中,公孙天翩若惊鸿般出现,宽衣博带,气宇轩昂,观他神气,古风随意,自有一股玄妙的任情适性散露,这份气度令他远远地凌驾浊世众人之上。 望之让人不觉折服沉醉,萧如月就忘了眨眼睛,近看公孙天都这位佳公子,那气态那举止那口吻,很容易让人想起清雅名士那最美好的最令人向望的也最令人陶醉的文采风流。 公孙氏这对兄妹,从外表与风度上看,实在太出色,萧如月倒觉得任意涓狂的李明章有几分配不上公孙红锦,再加那古怪的性情,怎么看都轮不到李明章休妻。 在她为公孙天都赞叹时,屋里的谈话已进入新娘失贞的答疑解惑阶段。公孙天都说,妹妹几年前不慎坠马,伤及腿根,怜其不懂,又是让人耻于提的地方,家人也未详细明说。 李明章从鼻孔里喷气,公孙天都找的借口他一个字也不信。 李先生未置可否,公孙天都浅笑,继续解释那些来往书信。他坦言,妹妹在南明慕恋者无数,其中不乏公侯王孙,南明风气豪放,男子表达情意大胆而狂烈,时常发生堵门事件;公孙红锦驾车出门,那必然万人空巷交通堵塞车马不流。 他们一家子年年忧愁鲜花积压、果瓜囤积,不想前年津州一行,与李明章情投意合,知李家重闺德,往日那些戏乐也便抛却。 “这个、锦儿太受欢迎,父亲也极是苦恼,只是现下该子良弟(李明章字)头痛,幸甚。”公孙天都说起玩笑语,口气里全是一派摆脱大烦恼的轻松之意。 李先生哈哈而笑,他是见过南明列岛第一美女公孙红锦时人争竞的盛况。 027.青山不住 这时,楼外响起一阵女子的娇喝,很有飞扬跋扈的那种感觉。几个剪平整齐片刘海年轻女生,趾高气扬地走进来,六女眉目相似,娇憨可掬,集体穿着粉嫩嫩的流金宫裙,两侧挂双玲珑金丝结,金穗飘然,给人一体同胞的感觉,又不尽然。 李明文一贯有礼,他先站起来叫着二姐三姐什么的。 后面挤进来一个高壮的女子,大饼脸,两颊的肥肉过多,那双小眼睛看东西时要努力睁大,同样的装扮,却因为整个人过于厚实,使得漂亮的裙子横向紧绷,让人实在担心动作过大会绷破那脆弱的蚕丝裙,大概是为了防止这种意外发生,腰腹间金丝腰带紧束,勒出三层厚厚的肉层。 李家七千金到齐,人称七仙女。 她们叽叽喳喳,对李先生说不要留在津州这乡下地方,她们要回燕京,参加晴安公主的冬诗社活动。言语里很是埋怨,三个兄弟没选对成婚的日子,误了她们的大事。 李先生板起脸,喝斥道:“胡闹,没见爹在和人谈事吗?” 李家千金嗤之以鼻,她们自恃身份,一般人瞧不进眼里。胖仙女这时喊道:“爹,清圆要嫁他!”短短胖胖的手指正对有飘然之姿的公孙天都,从进来那一刻,胖仙女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美男子一分一毫。 其他仙女纡尊降贵,分给那个引起胖仙女注意的男子,一见之下,纷纷怔忡,羞意染上眉,粉颈微垂,多了几分小女儿的扭捏姿态。 “你们别想跟我抢!不许,爹,你不许把他许给别人!”这时,胖仙女再一字一顿地叫嚷她的决心。其他仙女立即弃仪容不顾,叉腰训斥胖仙女,那么胖,那么丑,长成这副德性也敢染指仙人般的公孙哥哥?! 胖仙女捋起袖子,露出壮实的黑毛胳膊,举起拳头:“你们几个想也别想,他是我的!” 李先生咳嗽一声,让长女顾仪:“清圆,天都不合适。” “不、清圆就要他!”胖仙女蹬脚跺地,使泼耍赖,非卿不嫁。其他仙女大声嘲笑,想嫁人想疯了,也不瞅瞅自己的德性,谁会娶她这个肥妞,逼娶呢,笑也笑死天下人。 胖仙女气得柳眉倒竖,除了拳头,她那张嘴对付不了那六副利齿,她转向看客,她的兄弟们神色古怪,李明文笑嘻嘻地说道:“阿姐,前年你才说非苏慕阳不嫁。”所以,请别再发花痴。 “苏慕阳说他喜欢晴安公主,我不跟晴安争。”胖仙女转身,问苏、曲、公孙仨女,她要嫁公孙天都很可笑吗?苏贞秀面容扭曲,想得忍笑过度;曲有容微垂着头,很大度地不予正面伤人自尊,公孙红锦是涨红了脸,眼底气愤浓浓,她咬唇道:“哥哥有喜欢的人了。” 胖仙女更生气,瞪公孙红锦一眼。她转来转去,没找到支持的人。胖仙女相准小孩,她和小孩豆眼瞪玻璃珠,重复她的问题。小孩看她不说话,李明文喳喳解释。胖仙女点点头,重新用梵语说一遍,问道:“是不是很好笑?” 小孩摇头,胖仙女很高兴,李明文起哄,非叫胖仙女问小孩原因,他等着听笑话。 “姐姐会绣花吗?”“会缝衣服吗?”“会做好喝的汤吗?”“会念经文吗?”。。。 胖仙女虽然不解,还是频频点头,举凡女子该会的女红厨艺德才她都下过苦功。小孩看着她,道:“姐姐样样都会,为什么不能做那个哥哥的新娘子?” 李家长女,就算是个什么也不会的豪放女,也不愁嫁。何况,胖并不是罪。虽然有些对不起公孙天都,然而,照公孙红锦身上那档子事,李清圆与公孙家结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萧如月不过顺水推舟。 李明文嘿嘿笑得厉害,夸张地整个人瘫在位置上。胖仙女肉乎乎的手掌拍上小孩的肩,道:“小家伙会说话,招人喜欢。”她转向父亲,拿刚才的对话要李先生答应,除了容貌,她又有什么地方配不得公孙天都? 公孙天都适时适地站起来,应下这门婚事,能得李小姐垂青,方瑞之幸。其他仙女震惊,挤开小孩,缠着李先生收回不依,这么优质的未来夫婿怎么能够让胖仙女糟蹋呢? 李先生说那是公孙天都自应,怎么可以强迫呢?见李先生处不能突破,仙女们抛却羞怯心,问公孙天都可要反悔?公孙天都摇头,君子一诺成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其中一个嚷起来,她要和胖仙女同嫁,即使不能为平妻也要做二房!为了公孙天都,做妾也不在乎。 公孙天都抱拳连连告罪,感谢李家千金们的厚爱,他曾发愿,娶妻必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仙女们怨怼不已,冲胖仙女瞪眼嗔怪。胖仙女系系腰带,得意非常。 挤缝眼偷偷瞄向姿容绝秀的公孙天都,红云突飞,胖仙女捂住猴子**似的脸蛋,胖脚一跺,肉腰一扭,异常害羞地跑了,砰地一声撞上门板,说着她不痛不要人扶,摇摇晃晃地走了。 其实公孙天都根本没有要扶她的意思。 多数人未忍住,噗哧大笑。小孩也当作什么也懂地跟着呵呵笑,其实肚子里快笑抽筋。望天,什么时候才可以学中文?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之后,李先生和公孙天都商议起婚事,其他仙女见状,气呼呼地跑了,李明文同其他兄弟挤眉弄眼,拖走曲红锦,李明章和李明武也相继站起来离开,李明宪冲小孩微抬个头,萧如月立即跟上去,和甩手掌柜李明宪做伴,总好过与黑风寨山大王共眠。 三天后,新婚夫妇回门。 李明文和曲有容大秀恩爱,直接留在燕京国公府那边;李明武骑马到威远侯前,把苏贞秀扔进门后,就不管了;最出格的要数李明章,不管李先生如何胁迫,这位少年都没有陪公孙红锦去见她长兄,更是高调狂掷万金,直接留宿临江仙阁第一名妓金柳柳处表态。 这事儿惹来院里院外议论纷纷,秦嬷嬷严禁止仆人们把消息外传。 七八天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尽实。公孙红锦人消瘦一圈,所幸她非常坚强,没有倒下,和苏贞秀这个同样不受夫家喜欢的小女人一起相扶相持,共度难关。 十二月十五,李家三位少爷同时赶回简文公府。 李明宪就在客厅一角和仨个兄弟说起话,听他们汇报皇帝、燕西太后、燕留侯、苏太尉、曲相国等人的安排,旨意会在皇家除夕夜那天宣布,大概在年后上任。 李明章和李明文将下放河间和乐州出任监御史,负有纠察地方官及民生百态之职,权利颇重,任期满一年调任,他们隶属御史中丞,最终目标朝中三权公之一御史大夫。 听两少年口气,这种直接平步青云的安排实在没什么花头。 李明武封为骑郎中将,不掌军权,只做皇帝随从,学习政务。他基本可说没有权利,想要成为皇帝倚重的心腹,也要看个人手腕和头脑。李明武显然地,没这方面的天赋。所以,他没有两个兄长那种乏味无趣的想法。 李明宪只是听,并不发表意见。基本上只要他在场,都是冷场的,跳脱的李明文从来不敢放肆。还是李明章找到话题,他问:“大哥,沈瑶佳什么时候到?” “一月。” “大哥,一定要娶那个女人么?”李明武吞吞吐吐地说道,“听说大食国的女人,常年不洗澡,全身都是怪味。” 李明章和李明文大笑,李明武涨红脸,冲他们吼道:“又没说错,京里那些大食国女人,你们去闻闻,又香又臭,闻到都想吐,那样的女人叫大哥怎么受得住?” 李明宪微勾唇,算是笑容:“我会让她洗澡的。” 李明章和李明文再次大笑,边笑边抽气,李明武脸红得更厉害,他大概以为哪个男人都像他一样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李明宪食指微点,道:“阿武,你觉得蘅兰怎么样?”指东皋一心楼领头大丫环,漂亮大气。 李明武摇头,说大哥一向由蘅兰侍候,蘅兰走了大哥会不便,他不要。李明宪眼含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再点一个丫环:“芷若,你今晚去四少爷屋侍候。”这便是不容李明武拒绝或者苏贞秀闹事了。 转眼到十二月十八,李家少年口中的大食国女人住进信芳园。 此女原是大食国下一个酋长的女儿,也算是大食国公主,仰慕中华文化与翰宝,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字:沈瑶佳。 这位大食国公主身形普通,体香芬芳,想来应该是在外面洗过澡的,长得如何没人知,按伊斯兰教习她全身包在厚厚的布罩里;也没听她说话,由她旁边的混血侍女传话。据大食国方领队解释,那是真主的教导,女人不能在丈夫以外的男人前头露脸说话。 大食国公主到访这件稀罕事给这是非不断的旧年划下句号。 李先生特别重视沈瑶佳与李明宪成婚一事,严令园子里不许惊扰贵客。这命令一下,园子里的大小女人们表面上消停了。 李明宪在园子里活跃起来,他常去约见沈瑶佳,陪她聊聊天,谈谈大食风土人情,再谈人生理想。他和女人说话时,喜欢微垂头,左唇角微卷翘,笑容含蓄,眼眉垂几分,眼睛是从下向上斜看人,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 若说他蓄意,那便是假的。实际上,那就是他的本能。李明宪天生有副好相貌特别能招女人喜欢。 说实在话,那样的侧面确实是俊美得动人心魄,让人无限自卑,不知不觉便臣服了。但是这样的完美,又让人心惊肉跳,感到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一旦看进那双危险得能够摄魂摄魄的美丽双眼,便会立即成为他的俘虏。 沈瑶佳就中招了,所以,李明宪就凭着那样简单的挑情手段,三天时间就把大食国公主搞定,婚期定在三月初三。据说,李明宪也不是没有对手的。秦太子昭曾派人给大食国公主送过贴,沈瑶佳连信都没有回,就让人打发了夏侯怀古。 与沈瑶佳的婚事确定后,李家大少爷就不再理会被他的无上魅力勾得连魂儿都没了的女人。沈瑶佳吃过一次闭门羹,就躲回自己院子,再也不敢用女人的小花招惹李明宪不痛快。 相比他那两个兄弟一团糟的夫妻关系,李明宪对待未婚妻的手段和态度,充分彻底地展示出其性格上的绝对强势,。萧如月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的又一个李先生,就算小帅哥再养眼,也立即倒尽胃口。 萧如月觉得公孙天都那样的翩翩浊公子更适合拿来观赏,李明宪这种危险分子,心思比他那仨个兄弟更深沉难测,还是能离远点就离远一点。 028.且起长叹 曲有容回信芳园后,好像是因为感到自己幸福所以也要让其他两个妯娌也一起幸福的想法,她担起好事佬的任务,与晚晴商量后,以萧如月的名义约见李明武,在章华楼外的石亭摆下酒席,意在调和矛盾。(.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李明武一见苏贞秀在场,扭头就走;李明章抬起一只脚揣了那石桌,还叫李明文看好他女人,没事去绣花,别多事。 正好李家七仙女路过,胖仙女叉腰大笑,姊妹几个大肆嘲笑苏女和公孙的狼狈。苏贞秀低头不敢反驳,公孙红锦却是强烈不忿胖仙女借她之事糟蹋自己有如天人之姿的兄长,她性子也硬,逮着机会,便和李清圆大吵大闹。 一群人围在一起叫骂吵闹,最后发展成肢体冲突那都是注定的。 公孙红锦身手灵活也不怕,倒霉苏贞秀,给几个仙女一推二搡的,直接撞上石柱,头破血流,立时晕了。曲有容和公孙红锦失声尖叫,李家七仙女扬长而去。 萧如月无奈地暗地里叹气,拿手绢按住苏贞秀冒血的额头,再叫丫环去叫人。 石亭里,公孙红锦握着曲有容的手说,一定要让简三太太治家!这样严重的姑媳问题,告到简三太太那儿去,那是没有下文的;连李家四位少爷都是宠着胖仙女由她“作威作福”,打便打了,没死就成,又不是没钱请大夫。 信芳园里,无人敢触七仙女的楣头,唯一得到七仙女喜欢的便是说胖仙女“配得起京都第一公子”的稚龄小孩。 对于七仙女的善意,萧如月还真有点意外。她小心地把握双方之间的分寸,推说因为胖仙女和晚晴姑姑一样能干,才有那样的说法。这话传出去,胖仙女就跑去晚晴那儿要饭吃。据说,吃完后,李清圆当即磨着父亲给烧得一手好菜的晚晴定名分。 传言真假无人可证实,但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简三太太一推波助澜,这事儿就成了。七八天后,李先生传令各地有名份的妾室,在指定时间赶到津州,接新的姨太太敬的进门茶,大家一起过个年。 也就是所属李家内院的女人,除在燕京江汉侯府的大房和二房可以例外,其他都要给简三太太拜年。 意义可是非同一般。所以,人人卖力地搓地板洗桌椅,人人抬头挺胸扬眉吐气,人人与有荣焉。代表信芳公主身份与地位的宫灯,挂满前后两院,粉红粉蓝粉黄粉紫罩满楼,柔媚中透着一股子张扬的气势。 这样大家就明白胖仙女在李先生心里的地位,有人要去讨好,反被其他六仙女打骂奚落。于是,就有人把主意打到小孩身上。 不过,小孩多在东皋一心楼,礼是收的,转手合成黄金存进自己的黄龙青雀印章户头,但是事情她是办不成的,而且也没人能怪罪她,谁能突破无比威风无比危险的李大少爷呢? 给晚晴开脸定在二十六那天,李先生在前院,女眷们齐聚犁花小院,满满坐了三桌,环肥燕瘦,美貌才情兼备,高谈阔论。简三太太兴致很好,她现在里里外外都是李家内院的执掌,风头之键就是李先生的正妻和二房也得避让。 晚晴挨着桌子奉茶行礼,应对得体,女人们最多嗯一声,瞄着晚晴的肚子笑两口,没有口诛笔伐。因为她不能久站,给众位姨太太见礼后,简三太太便让她坐在主位旁边。 趁着这功夫,萧如月向席间打量几眼。今日这些女客便是李先生的女人了,美则美矣,眼中的冷光嘴角的寒意话语里的刀子,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她们在等机会,大厅里蜡烛全亮时,苏贞秀裹着满额的白纱布,和曲、公孙两人姗姗来迟。这可给姨太太们找到借口,从对长辈的不敬开始训起。 以讨伐苏贞秀为中心起,这些姨太太对她是一百个不满意。从她娘家的出身到她的长相再到学识,那是批得体无完肤,让人羞愧得恨不能立即去撞墙,省得留在世上丢人现眼。 再说曲有容,批她太清高太孤傲身子骨太单薄不能生养没福相。。。只有姨太太们编排不出的罪名,没有她们说不出口的。 提到公孙红锦,那是没二话的。那点儿破事早已传遍李家上下,姨太太们看这个儿媳妇的眼神,就像是那阴沟里的老鼠、垃圾堆里的蟑螂、茅坑里的蛆虫,她的存在比苏贞秀更碍眼,沉塘装猪笼都嫌不够。有公孙红锦失足在前,小家子气的苏贞秀也似乎变得可以稍许忍受。 批完这三个新妇,姨太太们刀锋似的嘴就指谪起简三太太的眼光,都挑了些什么货色,辱没李家门庭,污辱李家少爷身份,又猜度简三太太的险恶用心,要毁了李家将来云云。 当然,她们也没打算放过小孩。不过,小孩傻愣愣地瞪着黑眼珠,一副听不懂京片子的模样,天竺语或波斯话哪有大秦话博大精深,数落起来也没有国骂来得畅快淋漓,对小孩的挑剔暂且作罢。 简三太太冷笑两声,借口晚晴身子重要早休息,散了晚宴,基本上大家还什么都没顾得上吃。萧如月牵着晚晴的手慢慢地走在后面,前头,苏、曲和公孙三人今日蒙受巨难,颇有同体连枝要相互扶持的意思。 公孙红锦早就哭成了泪人儿,曲有容搀着她,两人一路被人指指点点。公孙红锦让曲有容放开她,省得也被她这样没名节的女人坏掉名声。 苏贞秀仰着细脖子,白绷带晃来晃去,音量不轻地喊道:“不就没落红,有人跟好几个男人睡,都比你还活得自在。” 曲有容拉拉苏贞秀,让她不要说,苏贞秀不依,挣脱开,反而更大声:“怕什么,这里谁不知道,那只破鞋谁都可以穿。我们什么都没做,要被数落,她呢?” 几个姨太太走得晚,听到她的叫喊,眼露不屑,冷嘲热讽几句,相信明天起李家上下都会知道,简文公府的门风很开放,和做妓没两样。 “瞅瞅,那孩子,才几岁眼睛就那么骚。” “什么人教什么种嘛。” “我说孟九白那些银子不扔万花楼,原来这儿有人有这本事。” “三房这功夫咱们可学不来。”几个女人有说有笑,走了。 晚晴握着小孩的手,冒着虚汗,她脸色变得很白,摇摇晃晃地站不定。等姨太太们全都走光,简三太太手里的茶碗用力摔到地上。 秦嬷嬷关上门,对左右丫环使了眼色,两个大丫环抓住苏贞秀,开始掌掴。 萧如月冷冷看着苏贞秀,有些人天生犯贱,根本不值得同情。 简三太太拿起新砌的茶,神情冷漠,轻轻呷了一口,放下,用手绢拭嘴,又放下手拉平衣褶子,说道:“这女人一旦嫁了人,就得听婆婆的话,守婆家的规矩。原想着你们年纪小,不懂,以后慢慢教。现在不教是不行了。” 戴着指套的手掌按到桌案上,秦嬷嬷上前听训,简三太太吩咐她去请家法。 晚晴搂住小孩,说囡囡还小,希望太太赏恩让小孩先回去吃饭。简三太太半耷着眼皮子,抬起手,打量自己镶翡翠的指套,凉凉地说道:“饿一顿,正好长记性。” 简三太太的家法取来了,先是一块布满尖木椎的黑木板。秦嬷嬷把它放在苏贞秀的前头,苏贞秀害怕得直摇头,她嘴肿得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地叫着不要。秦嬷嬷踢她的膝盖骨,叭地,苏贞秀惨叫一声,双膝已跪在尖木椎角上,红色的血很快染红白色的襦裙。 第二个轮到公孙红锦,等待她的是布满铁齿的贞洁锁。公孙红锦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曲有容担忧地看着她,公孙红锦笑得惨淡:“这都是我该受的,谁叫我贪生怕死爱得不够深!”她迅速剥除裤裙,让仆妇们给她扣上锁带,长满绣斑的铁齿卡进雪白的肉里。 萧如月困难地吞咽口水,牙关紧咬,闭上眼不敢看,耳边回响公孙红锦惨烈的哀鸣。 第三个曲有容,公孙红锦从奄奄一息中微抬起头,哑着嗓子问简三太太,这是何缘故? 简三太太淡淡地解释:“你们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败坏家风门风什么罪还用本公主教你们吗?!有容,你记得独善其身,却不要忘记她们都是你的妯娌,她们做错了事,事前你没能阻止还情由可原,事后也不知教诲她们知礼守礼改过,你说,罚你该是不该?” 曲有容认罚,抽藤条三十。 抽打的时候,李先生到场。他扫了一眼三个新媳的惨状,并不太满意,道:“这敲打晚了。” 简三太太行礼,也不辩解。 李先生搂着晚晴,转身离开。萧如月跟着跟着,脚步便慢下来,索性蹲在花园里某一角落,心里充斥着愤慨却又无能为力,然而,在简文公府,她连呐喊都做不到。 草丛中,蟋蟀蝈蝈的声音停了。 有人来到附近,黑影笼罩住她,对方也蹲下来,轻轻地唤了一声:“囡囡。”满满的忧愁与怜惜。 萧如月抬起头,怒意涌上双眼与双手,不知怎么地,轮起拳头就往少年身上揍,李明武一声不吭,任由她小拳头挥舞。 大概是笃定他不会伤害她,所以,才放肆的吧。可是,为什么要是这个少年呢?这么温柔又那么残忍,萧如月心里一酸,眼泪可耻地滑落。她迅速抹去,李明武却以为她打他打痛手才哭,急巴巴地来抓她的手吹气呼呼。 “不痛,呼呼,囡囡,不哭。。。” 听到他哄小孩的声音,萧如月更生气,气得急了,嗷地一口,咬在那只碍眼的手掌上,狠狠地,用力地,泄怒地。李明武也由着她咬,他皮厚,不怕痛。萧如月情绪平定,松开牙,呸呸吐了两口,推开李明武,迈动小腿回独院努力。 在没有找到机会离开前,她得忍耐,还得学着坚强。 简三太太这一顿发威,将一干姨太太还有李家七千金的气焰压了下去。苏、曲、公孙仨个新妇在自家院子里养伤,闭门不见客。 大家都很守规矩,信芳园很平静。 平静的湖面下面隐藏着女人们狰狞的阴笑,晚晴不止一次因为噩梦惊醒,她陷入一种内心折磨与道德谴责的双重痛苦之中。封建礼教对女性贞节观的束缚,在孕妇情绪最不稳当的时候,幻化出黑色的恐惧,吞噬那伪装的不堪一击的坚强。 李先生在时,晚晴笑得娴雅淡定;李先生一走,那种苦难的忧愁就笼罩这个小女人全身心,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惊惶失措。 她的爱情给予她生存的勇气,她的孩子是她爱情延续的保证,然而,她的恐惧也因害怕出世的孩子背负骂名、担忧失去爱情而生,根植于心,无人能够拔除。 哪怕她告诉小孩一百遍,不要理会闲言碎语,她自己就做不到, 萧如月不知道该如何排遣晚晴的痛苦与恐惧,只能尽量找些事转移晚晴的注意力。 大年三十那天一早,李先生携简三太太与李家仨兄弟等一行进宫与皇家共度除夕夜。简文公府里剩下一干仆役、紫煌院一位少主子,信芳园女子若干。 不久,李先生曾经的心头爱十九姨太太到津州,此时已无人注意她的姗姗来迟。十九姨太太进信芳园第一件事,照例送礼。 马春娇提着礼盒,走进小院的时候,萧如月坐在瓜藤下,正和晚晴学绣花。察觉有人在望,晚晴抬起头,缓缓起身。 两个气质相似的女人,温柔娴雅,沉稳贞静,对立院中,对望。不知是风动,还是手动,马春娇手里的白色纱绢轻飘,飘过迎春花绿茎丛,再也不见。 “你就是晴儿吧?” “见过十九太太。” 两个女人寒暄一番,便聊到晚晴的肚子上。马春娇感叹一声:“六个月了吧?要小心呢。”她那个孩子,就是在六月的关头中的毒。 晚晴抚着肚子,笑道:“大夫说五个月差几天,肚子显大。” 马春娇摇头,以一副过来人的肯定语气说,她不会看错的,六月正当时。 晚晴不自在起来,马春娇拈起一朵万寿菊,碾碎金丝,状似随意说了一句:“听说你侍候过其他人,记错日子也有可能。”晚晴的脸顿时难看到极点,马春娇一脸无辜,好像说实话应该受到表扬才对。 “姑姑,这里怎么绣?” 晚晴做了个请人离开的姿势,马春娇轻笑,她笑起来就像不懂事的孩子:“不要生气,你知道么,我那个孩子是他正宗的种,我的孩子死了,他却不给他报仇,偏把你肚子里这个孽种当成宝。” “姑姑!”萧如月叫起来,晚晴两眼无神,木然地转过头,萧如月举起手上绣样说不会。马春娇咯咯笑着,起身清唱一句“从来好事天生捡(俭)”,飘然离去。 萧如月觉得这女人到这儿来,就是为着刺激晚晴,简直是可恨透顶。这下该怎么安慰晚晴呢? 024.清风无骨 还没等萧如月想出招,晚晴已经飘出院子,她身似无魂,胡乱走动。萧如月拽都拽不动她,晚晴去找那些生养过的姨太太,她问她们,她肚子几个月大?姨太太捂嘴笑,取笑她是傻子,连自己怀孕几个月也不知道。 “六七个月差不多吧。” 晚晴摸着肚子又哭又笑,其他人见了,便道:“哎哟,咱们说的可不准,你还是找大夫问问。” 这话在理,晚晴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把萧如月留在院子里,自己独身出门。 下午四点,晚晴回信芳园,笑容可掬,目光盈盈,还给小孩带了个漂亮的布偶。萧如月松口气,自觉今日给那个马春娇一语吓飞半条命。 傍晚,晚晴代小孩向秦嬷嬷告罪,说今天不去用饭。 “姑姑做囡囡最喜欢的羊奶蒸蛋好不好?” 萧如月一颗心沉到冰海的底,又黑又冷:“姑姑,不要囡囡了吗?”她急急地说道,她没用梵语。怀疑吧,惊讶吧,即使说自己是鬼怪附身也没有关系,只要晚晴能够转移心思。 晚晴微愣,随即笑眯眯地和小孩脸贴脸,温柔而又真切地保证:“姑姑会永远陪着囡囡。” 她再次提醒小孩,在简文公府不说燕京话。晚晴把晚餐放在小孩前头,萧如月吃不下。晚晴逗弄几句,小孩将就吞咽两三口,便不再张嘴。晚晴最后也不勉强,她抱起小孩,坐到院子里数星星。 北国的冬天总是冷得干爽,空气很清澈,湛蓝的夜空像透明的星钻,粲然美丽。晚晴的神情那么平静,眼底的光那么柔和,在此时此刻她似乎是无比幸福的。 萧如月咬着唇,压抑着心中的悲意流窜。 在说牛郎织女星故事的时候,晚晴清悠的嗓音,特别好听。萧如月沉入梦乡,悲伤与不安一直在醒不过来的梦中盘旋。不知过了多久,萧如月挣扎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不在熟悉的床帐里。 清冷的月光,透过白木的窗子,在棕木地板上映出月白的光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是一处没有家具的红砖房,屋里放着几个四角包金箔的红木箱子,还有些许灰尘的气息。 萧如月掀开身上的毛毯,起身走两步,在旁边看到苏、曲、公孙仨个女子,再远些,是李家七位千金。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她跑到门边,并没有上锁,她打开后拐弯就看到楼梯。萧如月一眼认出,这儿是章华楼的内走廊。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和一个傻傻的少年在此相互取暖,度过漫长的冬夜。 萧如月眨下眼睛,飞快地下楼,沿着杨柳岸,抄小路跑回信芳园。月夜下,万籁俱静,只闻脚踏雪的沙沙声,她一心一意朝小院子快走,只觉静得过分,心中一念起:园子里的仆人呢? 一路上,尸首横七竖八地倒地不起,他们那温热的血润红了寒冷的大地。月色清清,鸟虫音无,整个简文公府像死绝般的死寂。 萧如月浑身瑟然,尚且能自我镇定,这、这是晚晴干的?不,晚晴不是这样的。 转过香樟树小石径,没有冷尸没有红血,景色依旧,林深夜更静,唯美清峻一如名家的月夜寒雪图。她快步跑进去,直奔内室,晚晴穿着李先生最喜欢的那身雪花白翻领刺绣宫装,趴在梳妆台处。 她心里猛地一跳,克制着不安走过去打量,却见那张冷中带笑的玉颜已染上青黑色,这世间最温柔的女子歪着脖子,口吐白沫,倒在冰冷的镜前,嘴边还有糕点的碎块,神情格外狰狞。 萧如月用手捂住嘴,不让悲伤溢出口,她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沿着木壁,慢慢地滑落坐到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走到这一步?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马春娇的恶意,肚子里的孩子,被医生证实的怀疑,终于压垮了你么? 萧如月喉咙又干又涩又痛,她哭不出来。有一刻,她是庆幸的,晚晴的苦难结束了,她也解脱了,她的心不用再为着湮没在历史长河里的一个女人忽起喜忽落悲。 然而,心中涌起更多的却是一种彻骨的寒冷,厚重到看不到光亮的绝望,一重又一重地压迫着她的心。就这么活在这无人知的世界,多孤单,沉沦吧,随着晚晴一起去吧,就可以回原来的世界了。 “滚开,滚开!”萧如月对着昏暗的房间大喊大叫,她用吼叫赶跑内心的虚弱,那些在伤悲的时候生起的念头有什么用?她不会哭,也不会放弃。 总会有法子的,现在,站起来看看自己能做什么。 晚晴手下压着一张信纸,她吐实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李先生的,无颜存活,自绝于此。唯一放心不下小孩,小孩并不知情,望李先生看在往日情分上饶小孩一命。 刚扫一眼,萧如月立即把它撕掉。 晚晴真是糊涂了,李先生那种男人绝不会高兴她最后的诚实。 萧如月重取一张纸,右手提笔,才要下笔重编绝笔信,手就抖得不像话。萧如月眼睛眯起,咬唇想一想,还是就此作罢。 晚晴身后凡此种种,就留给那个真正喜欢她的男人吧,如果李家还有一个男人会记得有个女人为他们死的话。打开梳妆匣,萧如月从匣底取出一纸熏香信笺,在后面写下几个字,塞进就近一个小布偶里。 收拾好东西,萧如月的眼角扫到桌上那盒燕京老字号的玫瑰糕,十九房姨太太捎的礼,给每个屋都送了一份,似乎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不,仅仅是毒还不够,外面那些仆人是有反抗的。 那么,她一定有内应! 这些充当内应的杀手早已潜伏在简公府里,以一种没有人会怀疑的身份。理由:在简三太太的高压管制以及在于春等码头黑帮势力把守下,没有人能够从外面轻易突破这处相对安全的所在。 电闪火花间,一个全身包在布罩里的影子现出来。 “沈瑶佳”。 怎么能够忘了,被无数影视剧用烂的木马计!只是,常人何尝能够想到这么平和安定的地方会有如此惨祸?事前毫无征兆。 放松,深呼吸,自责后悔没有用,萧如月平复心情,再思量,李家和官商各界关系那么好,抓捕这些乔装的大食强盗,一定做得到。晚晴,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人给你报仇。然后,我们要说再见,永远地再也不见。 你去你的奈何桥,我走我的阳光道。 萧如月跑出去,刚越过信芳园大门,萧如月就看到草坪翻腾,五道由无数鬼头累积的黑骨大门从地下破土而出,遮天敝月,月色顿隐,黑暗笼罩四野。 眼前一切让萧如月整个地摔倒在地,她心脏狂跳,耳际如雷,两脚不由自主地打哆嗦,双手紧紧抓着混和着雪与草的泥土,抵制超出她预料之外情况而引起的惊惶。她脑中急转,试图在自己所熟悉的历史里寻找一个相近的东西支撑。 鬼门缓缓打开,传出万千号泣声,鬼哭狼嚎,蒙面的强盗们从院子各处冒出来,冲进鬼门闸,他们冲向那些浮上地表的金银珠宝,人人像发了疯似地癫狂大叫。 “杀!” 有个戴鬼面具的男人如鬼魅般现身,他手一挥,数不清的鬼面黑影从他身后冒出,冲进鬼门内,屠刀挥过,一个个人头落地,鲜活的肌肉血筋,在空气里立即干枯,化为狰狞的头骨。 萧如月抽气:李明宪!她听出那声音是李家大少爷的,很好,有他给晚晴报仇再好不过。眼前这一幕就当成是杀人夺宝的噩梦吧,她是正常人,没兴趣探究奇怪的隐秘。 她手脚并用,贴着地面慢慢向后爬动,她知道后院有条小道,直通于春的港口。她一定要离开这见鬼的地方。 突然,一阵爆炸声响起,吸引了萧如月的注意。 倒退中的萧如月看到那个女人,“沈瑶佳”如一道流星般从章华楼顶冒出,她和她的手下拿着无数的炸弹,扔进鬼门里面,不管是自己人还是鬼面黑衫人,统统炸死。 李明宪从鬼门顶跳下,他挥鞭与那个假沈瑶佳抖起来。“沈瑶佳”的人狂扔炸弹,最外面的那道鬼门上鬼头纷纷掉落,摇摇欲坠,再一个炸弹,轰然倒塌。 第一道鬼门突破后,这个鬼门阵似乎不再完整,假沈瑶佳边和李明宪打斗,边传话给他的人,先炸第三道门,再炸第一道。不多会儿,鬼门阵被破。 五道鬼门齐声倒塌,露出满天清清的月光。整个信芳园都在震动,好像地震一般,房屋楼阁纷纷倒塌。大地整齐地龟裂,露出人工开凿过的地下通道痕迹。信芳园石门断裂,其中一块石头砸向萧如月。萧如月忘了躲闪,或者,她已经不知道要躲闪。 有人甩过鞭子,将她一卷,直接抛向紫煌院方向。 她还在半空中飞跃的时候,她眼中的杨柳湖湖水破冰而陨,像煮沸的开水一样翻滚不息。一条白骨搭成的五座骨塔浮出水面。萧如月心一惊,身子一沉,整个人落水,直接摔进五座骨塔中心。 假沈瑶佳借李明宪救人的刹那,朝他的后背扔出炸弹,借机反身跳上骨塔,迅速向上攀登再翻进塔口。李明宪的鬼面具碎裂,他倒在地上,两个鬼面黑衫人去扶他。他伤势似乎极重,说话的声音有些喘:“拦住他!” 拿炸弹的人站居章华楼,封住李明宪和鬼面黑衫人的追击之路。 眼前一暗,萧如月刹那失去光明。顺着湖水,萧如月到地下通道口,还没等她缓过劲,直接滚下通道。通道后面有碎冰掉落的声音,萧如月意识到是那个假沈瑶佳,她忍痛爬到一边贴在角落控制呼吸。 假沈瑶佳刚走进通道,就喷出一口血。他一手举着夜明珠,一手扶着通道墙壁慢慢向前走。缓缓地,她的身形开始变动,骨头伸展,身上肌肉扭动,他缓缓而行,即使伤重,姿态依旧如行云若流水。 萧如月越瞧越心惊,这个假沈瑶佳,是那个公孙天都,她不会认错的。出于连萧如月也分析不出来的心事,她选择轻轻地跟上。\ 025.孤芳远影 删并前面几章,不影响看文 继续往下即可 >>>>>><<<<<< 沿着滴落的血味,萧如月来到一间石室门口,她贴在门外墙上,看公孙天都开机关。不一会儿,空无一物的石室底板处冒出一块发光的玉碑,上面写满了字。 公孙天都咳着血,举夜明珠靠近,边看边念,碑文内容是一道?令,命原亡秦主要推手之一李斯,与大秦公主月成婚,血誓子子孙孙忠秦保秦。李家人前任掌监察御史,暗里掌保皇组织魑魅魍魉堂,匡扶皇室铲除乱臣贼子。 李家统管大秦皇室背后的保卫组织?萧如月想,秦始皇碰到的那个仙人还蛮了解世俗权利争夺情况的。 石碑旁有个玉盒,内有丝帛书作数卷。 公孙天都取出念了数句,卷首语内容为公元前某年,秦始皇求长生术时,遇仙人,得窥天机。秦始皇将部分内容机告知骨干众臣,为保大秦国运昌盛世代罔替,秦始皇与文臣武将,决意调六国财富筹组魑魅魍魉,宗旨消灭对秦皇室统治帝国有危害的任何人或势力。 后面内容就是仙人所泄露的全部天机,比如某年某地会出个千年智绝人物诸葛亮要去请来用,比如某年某时会出千古第一女皇不要阻止,比如某年某地会发生农民大起义要严格杜绝朱重八掌权等等。 卷末,秦始皇要求李氏五鬼堂严格遵照执行,否则永堕鬼道不得超升。 “这就是大秦皇室昌盛不绝到今的秘密吗?”公孙天都抓着所谓的天书,他非常激动,边咳边吐血边说,他们出身是何等的高贵,真正的西周王室的子孙,他们才是真正的皇族血脉,“秦王赢政才是乱臣贼子!” 南明六公卿,即秦始皇灭六国后残余世族。李家要防着公孙氏复国,又要利用他们庞大的财势,这就是李家与公孙氏的纠葛,难怪两家儿女婚事会纠缠不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时间,萧如月心底百感交集。 公孙天都冷笑两声,掌上运气击碎玉碑。应该是勉力为之,有严重内伤的公孙天都喷出一大口血,洒在碎裂的石碑上。他倒地不起,他摸索怀里的药瓶,却不能够把它喂入嘴里。 萧如月暗叹一声,尽管她的理智告诉她一万遍,不要靠近,但是,大概是缘故在公孙天都这男人实在长得太好看太帅气太让人神魂颠倒,所以,她连死活也顾不上了。萧如月心底自嘲,还是走近伤者,帮公孙天都取药再喂入口。 全身包裹在布袍里的人坐起调息,萧如月在旁边把玩夜明珠没有说话。大约过了盏茶的光景,公孙天都出手,萧如月看向他,公孙天都的手由掌变指,一道气劲射出,萧如月立时发现自己被点中**位不能动。 公孙天都站起来,从她手里取走夜明珠,走到角落扳动机关,整齐的石壁露出通道,他迅速闪身,消失在密道里。石壁合上,石室四壁依旧光滑整洁如平镜。 不知过了多久,萧如月觉得能够行动,她起身揉揉肩,自语买到一个教训。看着公孙天都消失的那面墙,萧如月笑了笑,捡起一块玉碑碎片,在墙上来回摸,没有找到机关。她不死心地把所有玉碑碎片推到墙角,找着好像并不存在的机关。 搬动玉碑碎片的过程中,萧如月在其中一块玉石的夹层里找到一块夹绢,摊开一看,竟是离开此处密室的机关详解图。萧如月选了与公孙天都离开方向相反的那面墙,开机关触墙角,五指按住隐形鬼面具五官,左转五右转七,离开湖下密室。 一路平稳,出口在前院禁地之一东煌阁,李先生的书房,附近都是缺胳膊断腿地仆妇丫环倒在血泊中。萧如月拢拢薄单衣,缩成一团,瞄准前院大门,准备离开简文公府。 清冷乍寒的月色中,轻轻飘来:“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似乎是牡丹亭里的唱词,这低婉华丽的唱腔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萧如月对血和尸体的厌恶与反感。她想起晚晴有说,十九姨太太是京班马家派传人,所谓的戏伶出身。 晚晴。。。想到那个柔弱又坚强的女子,萧如月忍不住全身发冷,她紧紧咬着唇指头紧抠胳膊,不要想了。 在优美的长叹调末音,少年混浊不明的叫喊声响起:“滚开!”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个夜太静了,少年的声音萧如月听得清清楚楚,那是李明宪的声音,来自东皋一心楼,东煌阁的正对面。 帮不帮? 当然帮,小男生的救命之恩是要还的;帮了就走不了!李明宪要是知道晚晴早死,他会后悔自己犯错,说不定会找人麻烦。不会那么霉吧?萧如月琢磨不定,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忙用手捂住。嗯,就算要走,也得换身衣服。 萧如月故作镇定地走进那幢熟悉的楼屋。夜风吹起的纱帘处传来一股**的香粉气,闻了让人头昏。萧如月立时想到中毒而死的晚晴,她长了心眼,缩在背光处,紧紧地贴着墙壁屏住呼吸,从边廊爬上去。 刚踩上屋内那名贵的波斯菊地毯,萧如月的脚趾间就若陷入淤泥中,她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吸透汁液的地毯渗出的东西真是恶心得让人连想都不愿去想。 转到第三层,蘅兰等四五个丫头被人甩在廊角处,生死不知。萧如月靠近门边时,浓冽的香气熏得她昏头,她迷迷蒙蒙地看到一团白花花的肉在动,赤身**,女人双腿叉开,跨着底下那个抵死不从的少年,在媚笑,又似在哭。 少年仰着头,身上很多淤青的血色伤痕,他的神情很迷乱,失却武力支持的他,就像无力的小羊羔,只能凭本能的力量对胁迫者又骂又打,他不死心地推却身上的女人,却不能成功。 萧如月脑子里一片模糊,心跳得厉害,她隐约记得蘅兰那儿落着一把大刀。她扶着墙壁走过去,捡起那把刀,转身走进少年的卧室。里面香雾越发浓郁,萧如月只能缓慢而又困难地向内苑爬动。 在那样强裂的药物控制下,她也不知自己从哪儿找来的力气,竟能拖动那把大刀,趁着那女子臀部敞开时,捅了进去。她基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大约是命运的奇迹。 那是人的身体中最薄弱易攻的地方,女人痛苦地尖叫,回身抽刀,砍向后面的小孩。 萧如月披头散发,满身污泥与水草,傻愣在那儿,害怕得不知道躲闪。这个不正常的女子,大刀劈向小孩单薄的小身体那一刹那,忽地住手刀落地,她叫道:“宝儿~” 少年抓住机会,一脚踢在女人的腰间,脱出制锢后,揉身与回过神的女人激烈地打斗。萧如月头昏脑胀,只记着要离开这里,刚爬到门槛处,也不知道那两个在打斗的人碰到什么机括,门槛一缩,身下木板露出大洞,扑通一声,萧如月摔到丝被的底。 疲惫、惊惧、迷药、激动后的全身无力。。。种种因素,使得她昏睡不起。 萧如月丧失知觉时间不长,有人推开密室的门,惊喜地叫了声:“哎哟,你个命大的小祖宗,原来在大少爷这儿,叫人好找。” 秦嬷嬷特有嗓门还是如此地夸张,大难之后,萧如月觉得那往日厌烦的声音此刻竟然是如此地亲切。小孩给抱到简三太太跟前,后者见到劫后余生的小孩,雕像般的秀脸有着一丝怜爱。 贵气而奢华的客厅焕然一新,所有的布置就和没出事前一样,比如烫金刺绣的厚绸缎窗帘,名贵艳丽的手工地毯,除了熟悉的人面换了模样。 很多人在大厅里,苏、曲、公孙仨女在担架上,神色惊惶,相依相偎。李家七千金中,胖仙女打哈欠叫困,其他六个仙女满脸兴奋,拿着弓、鞭、眉刺、梅花翎等武器,趴在窗口,对着外面的黑衣俘虏比划,欲下手。 李家仨兄弟浑身沾满血渍,手持滴血的银剑,其中有个重伤少年在原地叫喊,他的额上破开一道血口,狰狞的伤几可见骨,毁掉少年半张脸。“阿武。”李明章和李明文把李明武拖回原地,让他相信顾当家。他们架着兄弟,让大夫给李明武治伤。 “宪儿呢?” 顾当家靠近李先生,耳语回话。李先生唔了声,让人去请魑魅魍魉堂的圣手,为大少爷疗伤。 说话间,李先生带来的鬼面黑衫护卫们,架五个人强迫让他们跪下,正是护送大食公主的领队及骨干侍女。顾当家问话,起先这些人不答。顾当家手一抬,大厅窗门洞开,露出外面数排黑衣俘虏。 顾当家向旁边拿大刀的人斜个头,充当刽子手角色的护卫砍掉第一个人的胳膊再大腿,剩下俘虏只剩身体和头颅满地哀号,血水喷洒;第二个腰斩,俘虏痛苦直叫,满地乱爬,抓着自己的肠胃去找下半身。 有人当场呕吐起来,萧如月呼吸粗重,她抠着自己的双臂,发冷又发颤,只好埋进简三太太的怀里眼不见为净。 正要凌迟第三人,大厅里那个侍女忍受不住这样的残酷,招供他们本是波斯王子东方苍悟(化名)的侍卫,三个月前,接王子密令,重金招募商路上的亡命之徒,赴津州除李氏。十月初,于函谷关外劫杀大食护送队,夺密函,乔扮后混入简文公府。 “公主呢?” 该侍女回答,大食公主半道就跑了,沈瑶佳留下书信,言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拒绝没有感情的联姻。 026.漠漠箫声 弄清大食护送队实为波斯刺客后,李先生挥手,那些刺客与外面的黑衣俘虏都被带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有人把半死的十九姨太太推到前头,让李先生处置这内通外敌的毒妇。 顾当家代李先生拷问马春娇这么做的原因,用的大概是分筋错骨手。 十九姨太太白花花软绵绵的身子,在草地上,不停地弹跳。先是四肢扭曲,之后是全身的骨胳移位,受刑的人体内骨头和皮肉搅和成一团,偏生不能断气。 后来,十九姨太太说了一通是似而非的话,大意就是她的阿宝被人毒死,凶手就是李先生女人们中的一个或者全部,她要报仇。不久前,她得知李家将与大食国公主联姻秘谋攻占波斯王国的事,她把消息透给在秦燕皇宫为质的波斯王子,趁机行复仇大计。 “东方苍悟?传令,沧溟宫男做娼,女为妓。”李先生哼哼冷笑,马十九扔水牢里喂老鼠水蛇。至于马春娇为何下药**大公子李明宪,她没说,顾当家也没问。 萧如月猜是为了阻止假沈瑶佳从湖底密室中取走东西,李明宪欲从一心阁进湖底通道,正好被马春娇堵截,为什么用**之类的药粉,萧如月想不出来,线索不够。 这当口,有护卫奔进来在顾当家耳畔耳语,顾当家再走到李先生旁,问道:“先生,陛下,燕西太后,慕容皇后传话,什么时候回信?” 李先生敛住笑意,戾色顿现,他抓着藤椅手背,道:“宪儿醒了?” “大少爷。。。” 顾当家有些踌躇,说话间,李明宪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走进大厅,除了那张惨白得过分的脸,实在难以将这个孤傲如冰敛的少年和昨晚那个被女人强迫的羸弱少年联系在一起。 李明宪冰冷的眼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他冲小孩招手,萧如月犹豫三分,一步一挪移过去,少年右掌抓住小孩的肩,少年的手似乎有些颤抖的感觉,也许是错觉。 这时,李明宪开口道:“爹,顾叔,简姨娘,不要让陛下等久了。”其他人都留在客厅里,李明宪点到的人一起走向东煌阁,李家最神秘的地方。 屋内布置简洁,所有的桌椅面都刻着鬼面符腾。 主位左侧,有一面金色垂帘,影影绰绰坐着三个人。右侧,一排戴鬼面具的老人,那是一种感觉,苍老、**、难以沟通。 李先生带着众人向垂帘方向行礼,在右侧位置坐下,双方平起平坐,中间隔着一条长桌,画有五张不同面具的鬼脸谱,主位无人坐。或者,有人坐着,而萧如月没能发现隐藏机关。 “宪儿,伤得可重?”金色垂帘后面,有个冰冷华美的女声响起。 “回太后娘娘,宪儿无大碍。”李明宪疏慢而有礼地回道。 “那就好,本宫相信宪儿现在一定能够告诉陛下,好好的天书,怎么就丢了?” 李明宪不卑不亢地回说,昨日发生的情况。来袭者与内贼里应外合,用炸药破阵,直闯湖底地宫,碎碑夺书。 “这么说,这孩子是唯一见过夺书人真面目的喽?” 说话一直阴阳怪气的应该就是慕容皇后了,萧如月想道,等李明宪让她回话时,她在想要不要告诉他们,那个人就是公孙天都呢?这种念头一闪过,立即否决。公孙天都若无万全准备,绝不敢做这样形同谋逆的事。 萧如月以小孩的口吻与视角,只告诉他们一个蒙面人咳着血,进入地宫念词后砸碑抢书离开。 “那这孩子怎么离开地宫?”慕容皇后再问,李明宪抓紧小孩的肩,神色平常地说,自然是他把小孩带回东皋一心楼,反问皇后有何高见。 慕容皇后在帘后讥笑几声,矛头直指简三太太:“信芳公主,瞧瞧这宅院你是怎么守的,让人把家底都翻了去。” 简三太太低声告罪,自请处罚。皇帝这会儿开口,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东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叫李先生的名儿,说话的声音有点儿软绵绵的,看情形像是夫纲不振,惧内? “陛下!”慕容皇后阻拦道,“这东煌地宫存的可是关系我大秦万世的基业,没个信得过的人守着怎么成?现在都出这等大事儿了,指不定明天又要丢什么,总得先把内里给整治清楚,咱们才能无后顾之忧。几位皇叔,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慕容皇后一个问句把决定简三太太的命运交到那群鬼面的老骨头身上,萧如月直觉垂下眼,她可不想自己的心思暴露在人前。 戴鬼面具的老头子们,放言道:“废。” 简三太太垂眉顺目,什么话也不说。 这时,燕西太后嗯了一声,道:“就这样吧,嫣然守了这些年,也该歇歇了。”眼瞅着慕容皇后要提人选,燕西太后把话权扔回李先生,“东海,这内院是你自个儿的,你挑个人吧。” “谢太后娘娘关怀。”李先生转头对皇帝和鬼面具的老头子们汇报,“陛下,各位堂主,臣已遣魍魉二堂精英,全力抓拿盗书者。” 李东海和鬼脸老头们一起说话,道:“请陛下放宽心,臣等誓与大秦共存亡。” “有诸位卿家这句话,朕就安心了。” “皇帝,”燕西太后说道,“哀家也累了,不如就回吧。”大秦重华宫的三位主人起身,由密道离去。 鬼脸老头们转身,对李东海、简三太太、李明宪是又拍桌子又暴喝,大意是天书传承近千年,从来没有发生过丢失的情况,五鬼堂的脸面叫这一代的李家人给丢尽了! “三天,本堂限尔等三天找回天书,否则,”某个老头哼哼冷笑,“这地宫也别守了!” 说话这人率先离开,后面的人足不点地地跟上。最后一个鬼面老头,对李东海说道:“东海,少玩点女人,你这几个儿子,啧,我看那事儿悬。” “谢五叔提点,东海牢记在心,宪儿,送送五爷爷。” 李明宪点头行礼,跟着鬼面老头从密道离开。他们走后,李东海起身,率先离开东煌阁,顾当家扶起简三太太带小孩,紧随其后外出。 此时,业已天明,简文公府灭门惨案调查结束,李先生吩咐顾当家论功行赏。紫煌院奴仆大多战死,还剩四五个重伤的残障人士活下来。蘅兰等几个忠心护主的重内伤者都得到丰厚的灵药、钱物和房宅照顾。 “褚良宵,得青玉令。” 这个被称为褚总管的精干汉子,因为从燕京赶到津州“救驾”及时,保住东煌阁等地一干机要密室,未使魑魅魍魉堂的秘密泄露,最大限度地挫败马春娇的奸计,立最大功,得重赏。 简三太太的长指甲生生地扣进小孩股间肉,极度不满这位褚总管得的=令牌比晚晴的那块乌木令更高级。 萧如月抬眼看,明面上简三太太笑得高深莫测,还是很得体的。旁边秦嬷嬷左手微颤,手上拿着一杆铜烟枪,烟锅子上凝有血滴,叭嗒一声,落下。 这褚良宵是什么来头,让一向闻风不动的简三太太都要忌惮呢? 接下去,顾当家点到简三太太这边的人,秦嬷嬷接到简文公府受袭的消息,以最快速度赶回府成功救出七位小姐及三位少夫人,得圣手调制内药的修蛇红丹一瓶。 “晴丫头呢?” 没人回答,李先生看向大厅众人再问一遍,秦嬷嬷受不得不站出,一板一言地汇报信芳园的伤亡和损失,众多姨太太和丫环仆妇们,不是被大食商道马贼杀死,就是被马春娇送的糕点毒死。 苏、曲、公孙仨位少夫人未受伤,七位千金小姐未受惊吓,有人将她们安置在章华楼夹间密室里。粗步判断是晚晴干的,至于她为什么不给其他姨太太金预警,那只有晚晴自己知道。 “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说!” “死了。”秦嬷嬷声音低下去,说晚晴吃了马春娇送的糕点中毒而死。 李先生冷笑,魑堂出来的晚晴,怎么可能吃下明知有毒的东西?她又有什么理由要寻死?李先生挥手让人去查,晚晴寻死的理由。 不多久,顾当家带回一块沾泥的白纱绢,回报:“马春娇去找过晚晴姑娘,具体发生什么事,应是无人可知。” 公孙红锦推开大夫,昂起头,露出姣美的脸庞,道:“晚晴姑娘疑心自己怀胎的月份。不知道是胎儿过大,还是那种有差。” 曲红锦和苏贞秀抽气,伸手拦她。从简三太太的绸衣下,萧如月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跳,她捏紧拳头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很想、非常地想撕烂那女人的嘴巴。 公孙红锦拂开她们,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李先生,大喊这件事若不查清楚,那么这位一言九鼎的强势李家主人就是给宠妾人生生戴上绿油油的帽子尤不知。晚晴寻死,就是掩盖府内丑事。 顿时,李先生给气得不清,砰地一声,他一怒之下,击穿放茶碗的茶几,木屑与瓷碎片与满地的断头混杂在一起,像诡奇的抽象画。众人如寒蝉惊颤,不敢动。 “晚晚。。。”在这样的关头,李明武傻傻地或者因为过于痛苦,难掩情深,叫了出来。 他的情不自禁立即触怒李先生,一拳打向他的儿子,连着一股可见的气劲,李明武倒飞向墙壁另一头,未到底就已喷出大口的血。李明章和李明文立即去救李明武,塞金丸,指飞点,制大**,血止。 苏贞秀不顾凶险,娇小的身子冲出去张开双手挡在李先生前头,勇敢又害怕地说道:“公爹,你要打,打死秀儿吧。” 李先生到底顾念她背后的身份,拳头紧握,喝问信芳园的女眷:“晚晴究竟怀孕几个月?!” 秦嬷嬷这边咬死五个月,有国手大夫为证。公孙红锦冷笑:“晚晴姑娘和哪个男人苟且,那个孩子不是知道得最清楚吗?!” 李先生转头,推开简三太太,一把抓过小孩,问她,他儿子和晚晴在一起做什么? 027.碧海不归 萧如月直视不语,激动过后,她在思考,晚晴和公孙红锦之间到底有多深重的仇恨,让她连一个死人也不放过。回想这五年点滴,萧如月想不透。 李先生见她不说,手高举掷地,满目要把小孩活生生摔死的凶狠。萧如月抬头瞪向他,身体速落时,被人抢抱、搂在怀里护住。 牢牢守护的胸膛滚烫,烫得萧如月心惊又发抖。 李先生就地一脚,只听得喀嚓一声,也不知李明武哪里被打折,他忍着剧痛,就地打滚,艰难地躲避李先生的杀招。 “东哥,您这是要打死阿武吗?这是郁夫人唯一的根啊,东哥!” 简三太太在最初的惊慌后,在秦嬷嬷的帮助下,靠近李先生,急切地阻止李先生真把李明武打死,她的声音里都带上明显的哭腔。 李先生停下来,郁夫人这三个字止住他的杀意。 李明武爬不起来,他的裤管里汩汩地冒着鲜血,血色的地毯上,露出里面生白的骨头。李明章急吼一声,赶紧去扶他,要送他去见医。 “囡囡。。。”李明武在昏迷前,仍不忘怀里的小孩。李先生凌空抓手,小孩脱离李明武怀抱,落入李先生手中。 眼见小孩就要当场再毙命,顾当家叫了声:“先生,且慢。”他说李明宪留话,有事要问这孩子,为的是查清湖底地宫变故。 李先生神色数变,满腔的怒火只好冲向那个欺骗享有他柔情蜜意的死人:“喂狗,拖出去喂狗!” 李明武立即推开李明章和大夫,拖着半残的身体,扑到李先生前头磕头:“爹,你要生气就打死武儿吧,不关晚晴的事,爹。。。” 李明章暴喝一声:“阿武!” 李明武清醒了,磕头求情,晚晴待李先生一心一意,寻死定有蹊跷,不查清楚具体月份就污了晚晴的清白,她定然死不瞑目。李明章对顾当家说:“顾叔,还不着人细查,没活口查她的肚子!” 顾当家应了声,转身去吩咐人。 这时间,大厅里静中有张力。 大夫和助手手法熟练地给李明武接脚骨,李明文问情况如何;大夫回说骨头断处没有碎片,接上固定三个月既可恢复如初:“注意不能沾水、不能受寒。”转头又开药方。 李明章冷眼看向公孙红锦,他的拳头捏得嘎吱响,走过去,一巴掌扇掉骄傲女子脸上的笑容。李先生不管他,也没人敢管他。 “你该庆幸,阿武的腿没大碍,”李明章轻轻地笑着,就像天下最有情的爱人一般温柔,“否则,我会亲手砍断公孙天都的腿脚赔给阿武。” 公孙红锦捂住飞快肿起的脸,半斜脸阴冷地怪笑,眼底充满倔强不屈服的亮光。这对新婚夫妻就像交战的敌人,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李明章蹲下来,与公孙红锦面对面,道:“怎么就是不肯死心呢?以为你那点子破事,是晚晴告发的?” 公孙红锦没有说话,她手指捏紧绸子衣,紧得发白。萧如月的心也紧张地吊在半空中:是她想的那样么? 李明章把公孙红锦陷害晚晴的事一件件说破,前次,她表面上借苏贞秀之手,挑拨唐诗的妒忌,利用乔梦奇毁过晚晴一回;其二,新婚夜的未遂绑架事件;第三回便是今日,在晚晴救了公孙红锦一命之后,仍不忘将脏水泼向已死之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公孙红锦反而镇定下来,她坦然面对苏贞秀恼怒的脸。她根本不怕人知道,就是她在幕后主使,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简文公府有个女人比她更该放到道德天平上受卫道士们鞭笞。 “错了,你恨错了人,是我,从头到尾都知道你和楚咸阳之间的事。”李明章得意地吐露最大的秘密,低喃的声音,有若情人耳畔的私语,却又残忍得可怕,“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明白,你既要嫁入李家,过去那些事又怎么能瞒得了呢?” 公孙红锦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得惊人。 “瞧你费尽心机抹黑晚晴好比衬你的贞洁无辜,真是好笑极了。”他大概觉得很有趣,笑得厉害,“你知不知道,看你自我折磨的样子,有多让人兴奋。” 嘶啦一声,李明章扯开公孙红锦的衣裙,露出里面的鸳鸯戏水肚兜。 苏贞秀和曲有容失声大叫,李明章不动于衷,笑着大掌捏上公孙红锦的椒胸,一点点撩拨女人的兴致,对着公孙红锦羞愤欲死的眼与唇,讥讽道:“你做那些事,不就是求这个?荡妇!瞧这里水流的。。。”他的手往她的襦裙底深探。 公孙红锦喷出一口血,晕了。 李明章抽出手,不以为意地抹去脸上的血珠,随手将手上的破烂做抹布般扔到公孙红锦的脸上,曲有容脱下披风盖在公孙红锦身上,怒意满身:“你太过分了!” “老三,管好你的女人!” 李明文放开李明武,起身把曲有容拖开,曲有容挣扎,李明文大约在手上使了暗劲,曲有容脸色忽白,李明文轻柔地说道:“听话。” 这当口,顾当家来回复,魅、魍、魉三堂密医剖腹查看,晚晴肚子成胎五个月,因晚晴筋骨强劲,兼营养好,胎形偏大,易给人胎足六个月的错觉。 “没有查错?” “三秋真人、佛心圣手、灵舒医仙分开查探,前后相差五天左右。” 所有人都松气,李先生的怒意消减许多,晚晴没有背后偷人。简三太太先开口,道:“东哥,这事儿都是马春娇整出来的。马春娇一直记恨自己的孩子没了,看到晴儿有身子,那还不疯了。” “先生,想晴丫头从魑堂出来的,有多少种法子把这事儿瞒过去,偏偏吞马春娇送的东西,怕是晴丫头到死都恨着马春娇。”秦嬷嬷也帮人说话。 简三太太又说:“这女人狠毒起来,灭门的事都干得出,还有什么话编排不出的。晴丫头怕是胡思乱想,才寻短见。”怀孕的女人患得患失一时想不开真是再自然不过了。 “这事都怪老婆子,没给她留个贴心的人,有人陪着也好说说话开导一番。” 两人一唱一合,李先生面色深沉,可有可无地听着。他让顾当家把小孩带到他面前,放缓了声音,李先生和颜悦色地问小孩:“囡囡喜欢四少爷吗?” “不喜欢。” “四少爷常带你去玩,又陪你念书,为什么不喜欢?” 大厅里的人不由地屏住呼吸,不约而同地看向小孩,李明章放下眼睑,没让杀气暴露。萧如月回道:“四少爷总是哭鼻子,姑姑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囡囡要喜欢大丈夫,像先生这样威风的。” 李明武瞪小孩,他哪有哭?明明是小孩对他又哭又打。 萧如月斜眼,笃定那家伙不会吐白。 李明章和李明文笑起来,冲李明武挤眉弄眼。李明武呼呼喘粗气,硬是闹个大红脸。 秦嬷嬷噗哧笑出声,捏着嗓子叫唤,哎哟哟,了不得,先生把小囡囡的魂儿都勾了。简三太太捂着手帕轻笑不已:“东哥,这话可没人敢教这鬼丫头。” 李先生脸上带上淡淡的笑意,晚晴那事儿也就这么过去。 顾当家恰在此时,回复车马已安排好,李家七千金嘻嘻哈哈地拎裙子出门搭乘。顾当家使了眼色,苏、曲、公孙仨女也让仆妇带走,其他人留在简文公府收拾残局。 很快,大厅里只剩下几个重要人士。 李明宪从大厅的墙角像鬼影一样冒出来,悄无声息,他走的应该是密道。他拖着步子,面色依旧苍白,先叫了声爹,随后神情冷漠而又苦痛地坐下。李明章和李明文立即靠过去,李明宪重咳一声,两个兄弟停下,神色狐疑又不安。 李先生问道:“宪儿,你与那贼逆交手,可探出什么?” 李明宪重喘几声后,道:“那人武艺不在顾叔之下。”大厅里诸人神色顿变,李明宪继续说道,“虽则看不出来路,儿子已有法子应对各位堂主爷爷。” “好,宪儿果真没叫爹失望。”李先生身上戾色消去,对李明武的态度也好很多,想起那也是他平常宝贝的儿子,让顾当家立即安排堂里圣手医治什么的。 李明宪顿了顿又说道:“儿子担心慕容家要与苏家、夏侯家借这件事发难,想来想去,朝中只有爹才能压得住苏太尉,爹您看是先回燕京,还是找曲相国谈谈?” “宪儿言之有理,苏高必定在明日朝会上发难,”李先生琢磨后,指示顾当家立即安排回京,他的视线又在厅内众人身上转一圈,他要选一个值得托会和信赖的人处理津州的善后事宜。李先生的目光在简三太太处顿了顿,秦嬷嬷的呼吸都暂时停住。 “良宵。” “在。”褚良宵应话。 李先生吩咐他安排丧事,暂守地宫,等堂主们再择人选。褚良宵难掩激动高声领命,此人出自燕都江汉侯府,那是李先生正妻、二房所管之地。秦嬷嬷飞快地看一眼简三太太,屏气不动。 安置妥当后,李先生跨大步离开大厅。大厅里人渐少,简三太太坐在那儿安静沉默,到最后顾当家来请人上马车时,简三太太回道:“顾当家,告诉先生,燕京不去了,我还是留在这儿帮东哥看着。” 顾当家应声,指派五人去打点信芳院:“三太太,先住章华楼。” 简三太太笔直端坐,肩不动,头微点。顾当家离开后,秦嬷嬷扶简三太太起身,吩咐旁边的丫头把小孩一起抱到章华楼。 “慢。”李明宪忽地开口,让丫环把小孩留下,他有话要问。 简三太太神色微变,随即对秦嬷嬷使眼色,老婆子再和丫环飞快地示意,传达信息有若电光火石,等蘅兰走近,丫环交出小孩与主子一同退下。 大厅里剩下李家四个兄弟,李明章迅速检查门窗,确定无人窃听后,急声问长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明宪缓缓道出,兄弟仨个慌了神色,显见这保地宫守天书关乎重大。 李明章首先镇定下来,道:“大哥,这事不单是有内奸。”他的眼神狠厉起来,“爹违背堂规把这些事告诉和他的女人,才是最要命的!”他狠狠唾骂一句,“我看他哪天就死在女人的床上!” “二哥,爹哪天不玩女人?”李明文懒散又不屑地说道,“马春娇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二哥,三哥,爹再有不是也是咱们的爹,”李明武额头冷汁密布,他倒不记恨李东海迁怒打折他一条腿,“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回天书,否则,”他吞吞吐吐起来,“大哥继承不了五鬼堂不说,还、还、会受刑的。” 李明宪微微笑起来:“阿武,对大哥这么没信心?” 李明武面红耳赤,李明章和李明文想笑又没笑出来,他们拍拍兄弟的肩,道:“阿武,大哥把这孩子留下,自有用意。” “囡、囡囡这么小,她什么也不懂的,大哥。。。”李明武求情道。 李明宪微笑,他转而问起被忽略的小孩,问她如何离开地宫?李明章忽作恍然大悟色:“大哥,你是怀疑?” “总不可能是晚晴的鬼魂领她出地宫的。”李明文也放松下来,随手抓了个橘子剥起来,整个地塞进嘴里咬。 萧如月在衬衣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夹绢递过去。李明章一击掌,道果然。李明文塞进第二个橘子,李明武紧张得猛抓藤椅的椅背。 李明宪接过丝绢摊开看后,转给李明章,兄弟四人转了一圈后,李明宪让蘅兰拿出地宫里的玉碑碎块。李明宪用手绢掂起一块,对光指着缝隙道:“你们怎么看?” 李明文口齿不清地回道:“非绝世高手。”就不能将此物藏入玉碑中,只是不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李明章弹了弹丝绢,道:“把这东西交上去,老祖宗们应该不会追究天书被盗一事。” “没错,他们应该更想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份地宫的地图!”李明文眉飞色舞地说道,“我记得守地宫地图的好像是慕容家诶,敢算计咱们大哥,二哥,你说咱们怎么回敬?” 李家兄弟怀疑,马春娇把地宫存在和收藏天书的地点告诉盗书者,他们更怀疑,是慕容家人泄露地宫机关和结构图,要不然,盗书者不可能安然无恙进入地宫中心成功盗书并全身而退。 李明武嘿嘿地傻笑起来,不停地看小孩。萧如月不明白这呆瓜什么意思,她在想简三太太摆明是失势了,又不受宫里头喜欢;但是,江汉侯府那边水深水浅尤不知,投靠哪边? 李明宪把绢布收进怀里,叫上兄弟三个起身走人。 “大哥,我、我带囡囡一起走,行不?” 李明宪眼睛斜过,冰冷异常。李明武脸上带着祈盼的光采渐渐消隐,低声求饶:“大、大哥,囡囡也算立了一功。” “所以才没一掌拍死她!”李明章面色阴冷地回道,他把李明武从小孩身边拉开,“阿武,她是绝对不能留的。” “二哥!”李明武不死心,向李明宪继续求情,“大哥,我、我把她送得远远的,这样谁也不会知道那件事。” “没有晚晴,你留着她干么?”李明文一针见血地指道,李明武低下头去,黯然神伤,李明文用肩膀撑起他,“走了,别惹大哥不高兴。”他让李明武注意李明宪深受重伤,可经不得他气。 李明宪让蘅兰把人给简三太太送去,后面小孩是死是活那是犁花小院女主人的事。李家兄弟自上京,去找慕容家的麻烦同时解除自己沾上的祸事 蘅兰把小孩带上章华楼三层即走。内室,秦嬷嬷正跪在简三太太前,扯着大块绿绸帕抹眼泪,说她的疏忽害太太失了恩宠。 简三太太笑两声:“起吧,能留着他们五年没出乱子,够了。”意味深远,似惋惜,又怨叹。 秦嬷嬷哭天抢地,说不能够,上头两房巴不得把简三太太踩下去;就是简亲王府那边也难再说话,太太这么金贵怎么能够过苦日子。简三太太踢了老婆子一脚,骂她两句,让秦嬷嬷把小孩照顾好。 “太太的意思是?” “嬷嬷,”简三太太屋里的新丫头笑道,“太太的意思,这孩子是大少爷的救命恩人,又是定给四少爷的,日后哪能差了。咱们可不会就这么输了呢。” 简三太太眉角动了动,秦嬷嬷道:“老奴糊涂,还是碧玉这丫头脑子灵。” “碧玉,这孩子以后就由你教导。” “谢太太。”碧玉略带了些喜色,把小孩接过不提。秦嬷嬷正吩咐碧玉做事,外面有人喊道,褚管家有事报。 简三太太没吭气,秦嬷嬷嘴一撇:“落井下石倒也快。”她让碧玉出去应付,“就说太太受惊病了,请安免。” 碧玉带小孩出去,见新大院总管。 褚良宵为人什么的,第一面还看不出。萧如月最先注意到他手上的厚茧,应该和秦嬷嬷一样,是个功夫高手。 新总管客客气气地请女主子挑奴才,他带来近百的新仆人,前排三十个大丫环,个个透着一副机灵相。褚良宵问碧玉,这人是他挑了送进去,还是等简三太太病好才挑? 碧玉半弯身,说不敢劳烦褚管家,待太太病好再商议。 “三太太前头应是没人伺候,怕是要怠慢了。”褚良宵表示不敬主子的大罪他可担不起。 碧玉敛息,回道:“太太喜静,人多病气重,此时正宜静养。 褚良宵背手笑笑,话锋一转,说:“这位林小姐,也是简文公府半个主子,该独居一院,配两个大丫头四个粗使仆妇。” 碧玉有些急,道:“林小姐是养在太太前头的,院子里没人会亏待她分毫。” “三太太眼下正需玉丫头照料,秦嬷嬷怕是抽不出人手照顾,”褚良宵对犁花小院的仆役情况了若指掌,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林小姐身份不凡,褚某断不敢苛待。”他让人把小孩抱走。 七八个粗妇动手,碧玉拦不住,望影嗔怒。褚良宵此举摆明就是给简三太太下马威,萧如月犹豫,要不要嚎两声以示自己的不愿意?\ 028.当时明月 随即否定,如简三太太这般厉害人物,也要避其锋,萧如月此刻不过稚童,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萧如月沉默,由陌生丫环抱着扔进原先的小院。 褚大总管下的小头头,随便打发个悍仆,由小孩自生自灭去了。 晚晴收拾得整齐干净的小屋,此际凌乱,梳妆台处的金银首饰什么的,不知落入哪个仆人的荷包。靠垫、绣棚、小人书全都不见,只余院子里三两株破败的葡萄糖藤,老丝瓜、大蒜头与红辣椒挂在檐角慢慢干枯。 曾经美丽的一切,随着佳人的消逝,也将在风尘中消逝。 带小孩的悍妇,在墙角、床板、院落里东敲西打,还真给她找出些散落的花簪、小耳钉,还有一把零碎的银钱。悍妇把院门一锁,走了。 萧如月耸耸肩,从今起,要自己单独奋斗了,还挺值得期待。 她走进小厨房,果瓜米蔬的存货已被人拿走,萧如月在屋后找到三五个地瓜,扔进土灶,拾些柴禾生火煨蕃薯。看着膛里的火,她迷迷糊糊地睡去,梦里都是昨夜惨剧的幕幕重放,晚晴白衣,爱怜地看着小孩,忧虑她的未来。 萧如月睁眼,离开充满旧人记忆气息的地方,在院子里,计算院墙里藏着金子够买多久的米粮,自己该用什么办法让悍仆听从命令去买吃食等等。渐渐,也将梦里事抛置脑后。 夜半月明时,悍妇拎着酒壶,咿尔咿呀地哼着调,举着半只油纸包烧鸡腿,回院子。 悍仆给小孩吃两三口鸡肉后,即拿起酒壶给小孩灌酒。萧如月挣扎,悍仆哼哼一口气全给小孩灌进去。悍仆把小孩扔在地上,倒倒空酒壶,不满足地伸舌头在壶沿舔了舔,骂了一声娘,摇摇晃晃回屋爬床板去了。 萧如月浑身烧得难受,不多时,全身冒起酒疹子。 这嗜酒之人舍得分酒给小孩内情一定不简单,褚良宵派这么个人做这样的事,打的什么主意?她还没想明白,就晕睡去。 翌日醒来,院门深锁,悍妇不见踪影。 萧如月干咳着,摇摇晃晃起来找水缸,里面浮着三两只死老鼠。 狠! 褚良宵是吧?姑娘记住你了!萧如月在小厨房灶炉下摸出两个冷掉的焦蕃薯,又从蓑衣后的夹间里拿出一瓶牛奶。填满肚子后,她开始想怎么脱困。看着柴禾和火膛,她想着要不要点把火? 那金子也烧没了,换一个。 这天晚上,悍仆醺然而归。跨进门槛时,脚绊藤条,直接摔跟头。趁她未及锁门,萧如月瞄准目准,洒辣椒粉,动作迅速地推倒旁边的桌椅杂物,堆在她身上,再一棍子打在抓酒瓶的手上。醉酒之人立时被激怒,抓着酒坛,吼叫着向小孩扑去。 萧如月早已跑到院子外,目标,犁花小院。悍仆失去理智,追出门外追打。 叭地,小孩摔倒。悍仆大笑,抬起一脚要踩住小孩的脑袋,却被一拐子打翻在地。萧如月躲过一劫,看向那个轮椅上的蒙头少年,心底百般滋味交集,她的耳边还回荡着那清脆的脚骨折断声,少年饱含深情的嘶叫声。 为什么要是这个少年呢? 李明武和小孩对望,大约注意到小孩满脸的红斑,少年怒发冲冠,拐子发狠如雨打般抽打仆妇。悍仆高叫杀人了,抱头鼠窜。 这儿动静传开,秦嬷嬷先行赶到,她一瞄小孩红斑扑扑的小脸蛋,就露喜色,随后敛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李明武哼一声,示意秦嬷嬷把小孩送回去,请大夫治病。 “哎哟,四少爷,别怪老奴多嘴,”秦嬷嬷道,“那院子哪里还住得了人哟。” “什么意思?”李明武转动轮椅的动作停下,浓眉倒竖,一脸凶相。 “老奴可不好说,还是请四少爷自己瞅瞅就知道了。” 李明武有些踌躇,他还没能找到足够的勇气重新踏入晚晴的院子。园子口那头,褚良宵的身影匆匆赶来。秦嬷嬷见了,立即说话推李明武一把:“院子早搬空啦,晴丫头的东西一点儿不剩。” 话音刚落,褚良宵赶到。他冲秦嬷嬷瞪一眼,向李明武打岔,没有的事,江汉侯府出来的仆人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守。 秦嬷嬷摸着小孩的脸蛋,讥讽道褚大管家自然是守规矩的,只不过,不是每个江汉侯府的下人都那么听话:“瞧瞧哟,晴丫头养得白白净净的,如今换了褚管家**来的人,才一天功夫,就去了半条命。这规矩教得真是让人长见识。” 李明武沉声,叫褚良宵推他去小院。 褚良宵慢慢推着他,越近小院,李明武的呼吸声越重,他似乎在发抖。褚良宵不失时机地问道:“四少爷可是腿痛了?不如回去休息,改天看也一样,院子不会跑的。” 李明武紧握着椅柄,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褚良宵带着浅浅的笑意,调转轮椅的方向。秦嬷嬷饮恨不已,萧如月抓着身上脸上痒的地方,道:“嬷嬷,姑姑什么时候回来?囡囡要玩泡泡。” 李明武身形一震,按住轮椅不让动。 秦嬷嬷立即哄小孩:“别抓别抓,可怜哟,晴丫头不在,就要受这样的罪。罢,罢,连心爱之物都保不住,何况一个没甚干系的外人。” 李明武重重喘两口粗气,推开褚良宵,手上发力,转动轮椅一鼓作气冲进小院。院子里萧瑟与凄凉,让这个悲痛少年大大震动。 “谁干的,谁干的?!”李明武激动不能自已,冲着院子里的人又吼又骂。褚良宵头半垂,推说最近准备丧礼事多,疏忽管教仆人。 “哎哟,腾不出手也罢,连死人的东西都不放过,这管家管到这份上,真是绝了。”秦嬷嬷在旁冷言冷语,褚良宵脸色不变。 “还等什么?!”李明武狂怒地吼叫,凶狠的样子像要吃人。 褚良宵低头应了,不一会儿,众多仆妇交回晚晴屋里的东西。秦嬷嬷在旁阴阳怪气,大呼小叫,晴丫头生前何等受宠,死了连个坑都保不住。这就是江汉侯府的规矩,炎凉世态,真叫人心酸哟。 柱拐杖的李明武大抵是最有感触的,他面无血色,一脸凄厉,晃晃荡荡的,就要摔倒。他的侍从扶住他,少年推开其他人的搀扶,目光呆滞地看着枯萎的瓜藤:“烧了。” 秦嬷嬷疑惑,褚良宵暗喜,院子里的都看向这位滞留津州的李家少爷。 李明武双手抓着拐杖,那是他所有的支撑,他喃喃地重复他的决定,好像有种什么珍贵的东西逝去一样。褚良宵让看热闹的人退下准备,又让侍卫带走少爷。李明武嗓子低沉,道:“走,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李明武一步步慢慢地走到小孩身边,吃力地柱牢半边身体,弯腰把小孩抱起来,他满怀忧伤,在院子里走动,摸遍各个角落,神情自是又悲又苦,恨不能掏出自己的心向逝去的佳人证明他忏悔的爱。 他问小孩,这儿没了,晚晴的魂会不会回来? 李明武也不要小孩回答,在首饰盒里挑了块玉,留作念想,便要退出屋子。 萧如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带上一个布偶。 李明武奇怪,心眼忽地活起来,他把小孩手中的布偶撕开,除了掉出三颗金珠,还有一张雪花花的信纸。 萧如月叹息,不过随便拿的一个,到底该说李明武命好,还是不好呢? 李明武已展开读起来,那是晚晴写给小孩的信,告诉小孩,她给小孩攒的教育基金存在哪个银号,用青玉牌做信物去取,细细嘱咐每次不可拿多。萧如月抿着唇,垂头不语。 李明武念到后面,激动起来。原来,晚晴在信中嘱小孩碰到难事,去找四少爷。她在信中这样猜度,也许李明武会看在往日情分上照顾小孩。李明武把这信纸塞给小孩,转头干脆把屋子里所有的布偶抱枕全都拆开,希望他的晚晚会给他留下字言片语。 除了金弹珠,别无他物。 等到火烧起来,李明武才极其失望地退出院子,他站在在鸦墨鸦墨香樟树下,张望埋葬他爱人的小院子。 看着橘红的火光,似乎能看到晚晴在瓜藤下轻笑的样子。萧如月看一眼手中的信纸,把它扔进火里。灰烬里似乎显出什么,李明武扑上去灭火,焦黄半黑的信纸背面,清晰可见‘四郎’,其他的,便已消逝在火中。 李明武将这焦黄纸片,珍而又珍地收入金盒里,和玉佩一起贴身携带。小孩?他会好好保护,这是他心爱的晚晚托付给四郎的最后使命。 这个少年,似乎在这一夜之间长大。 萧如月收回怜悯的思绪,暗自琢磨会否就此脱离简文公府?再看一眼殇情的少年,也许希望在他手中。不过须臾,萧如月便已定下年少之时依附的对象。 029.犹记小窗 焚烧过往的火在身后熊熊,李明武柱拐子,一瘸一拐地要带小孩离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椅子。”萧如月提醒道。 李明武不想坐,看起来像是要借身体的痛永远地记住这年少的情殇之痛。萧如月再说一遍,李明武不再坚持,带上小孩坐轮椅出府。少年先是找坐堂大夫给小孩看病,一诊竟是小儿常见病荨麻疹。 大夫训斥李明武,不懂照顾小孩,让小孩吹冷风会治不好严重要送命云云。这般恐吓,李明武也慌了手脚,砸下大笔银子直接把医堂旁边的房子买下,封闭门窗,不让风进,又用毛毯裹牢小孩塞在被窝里,一日三顿中药擦药膏,亲自侍奉不间歇。 平常时分,怕小孩烦闷,李明武这武夫竟捧着小人书给小孩讲故事。萧如月头回听到的时候,差点儿没把药汁给喷出来。这般用心还能说什么,萧如月也随他去。 如是七八天后,麻疹退去。 萧如月松气,幸好底子不错,没留什么后遗症。李明武很高兴,说要带小孩去尝鲜。两人沿着残雪点点的和平街大板路前行,绕过三条树道,略过百货商铺,进了本地一绝八珍楼。 跑堂的伙计一见李家少爷,就唱了个喏,不能去楼上老位置,便在楼下大堂里挑了个临窗的位,拿下搭在肩上的白抹布,迅速擦两下,道:“武爷,今儿有新鲜**大龙虾,您看?” 只见李明武拿出一个小本,上记禁食事项:“小孩要过敏。” 跑堂伙计挤着满脸笑花,看了眼小孩,道:“那来份**糯米莲藕羹,又软又面,味道可甜,十里八乡的孩子都喜欢。” “太甜,”李明武看眼小本,又掰开小孩的牙嘴看了眼,“牙还没长全,不吃。” 跑堂伙计点个蒜泥生姜清炖大鸦鱼,滋补又营养,也没有鲫鱼那么多刺,不易哽喉。李明武再摇头:“太臊。”挑挑拣拣,他拍案道,“这样,来个水蒸蛋,佐料什么的要少放,忌辛辣,不要太咸,不要太淡,不能放糖。。。” 一个水蒸蛋能加啥调料?龟毛,婆妈。。。闻着堂子里扑鼻的鱼香肉味,萧如月肚子里咝啦咝啦流口水。 跑堂伙计记了七八个菜,朝掌柜方向唱菜名,厨房那头随即得令,不到片刻功夫,菜样便齐。这等神速,让其他桌还在等菜的客人乱视,见到李明武那棕熊似的魁梧身材,杀人似的高挑飞刀剑眉,便火气顿熄。 萧如月抱着勺子吸蛋羹,盯着李明武筷子,说她也要吃。李明武迅速翻看纸条,摇头:“书上说,小孩不能吃。” “嬷嬷说囡囡可以吃。四少爷看的书不准。” 李明武想了想,把小本收好,夹起小孩要吃的糖醋里脊肉,放进茶杯里泡三遍,再放到小孩的碗里。萧如月嚼着无味的肉,辛酸又知足,有总比没有好。 这时,堂子角落里有人拍桌子骂掌柜和伙计势利眼,他们等有半个时辰,点的菜一个也没上。萧如月望过去,似乎是个小厮模样的人物,对他的主子说,这八珍楼不过尔尔,不尝也罢。这口气又像是长随。 伙计甩着白巾,飞快地端上一盘尖椒爆牛柳,青绿油汪,红肉生烟,色香味齐入鼻,这道简单的菜,炒出了八珍楼大厨的水平。 那小厮模样的长随咕咕哝哝,他的主子少话,两人就这盘菜吃了一小碗米饭。会账时,那小厮在腰间摸钱袋,来回数遍,都不见掏出银钱。伙计有数,道:“可是荷包未**门?” 小厮脾气不好,尖声斥道:“放心,少不得你一个子儿!” 伙计笑笑,拿白布在桌上抹两回,转角又有人喊结账,伙计跑向下一桌。厅堂中心有个花花大少站起来,拿把烫金折扇一摇三摆,故作风流态,走向墙角。花花大少用扇柄挑起那小厮的下巴,道:“好个标志的小娘子。” 乔装的小丫头气得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淳安府的人也敢碰!” 淳安府,大长公主夫家封邸。据传,皇帝与长姐感情甚笃,淳安府的权势也是燕京一等一的盛。 “淳安府,哦哦,少爷我好怕哟。”花花大少及其跟随哈哈大笑,小丫头跳起来,一巴掌甩过去,花花大少折扇一挡,厉色满面,“敢甩我夏侯怀公耳括,你是头一个!”刷地,扇子上亮出尖刃,拍向小丫头的脸蛋。 情急之下,小丫头的主子起身,推开丫环,徒手空拳和花花大少缠斗。花花大少手上还真有些功夫,不过七八个来回,夏侯怀公单手将淳安府小主子的胳膊扣在身后,两人贴得极近,花花大少陶醉似地轻嗅一口:“真香。”色情之极。 八珍楼里竟无人阻止,若非古人冷漠,就是这夏侯怀公为地方一霸,无人敢管。那小丫头被花花大少的跟班拦住,救不得主子,气愤得又叫又骂,最后见小姐被人无理轻薄,竟气得哭晕了去。 此际,花花大少正摸向淳安府小主子的腰际,挑起一块玉佩瞧了,脸色有变。被制住的人倒是镇定,她道:“知我身份,还不放开!” “待咱们共渡**,小娘子就舍不得喽。” “无耻!”小姑娘提脚便踢,反被花花大少夹住双腿,情形怎一个羞愤欲死了得。 要不要趟这浑水呢?淳安慕容氏,当朝皇后的本家,与李家水火不容。不过,若是让这个呆子和淳安府结下善缘,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萧如月可不信没有绝对利益驱使,那东宫坚定支持者夏侯家的花花公子敢动淳安府的人。 李明武许久不见小孩动筷,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神态随意,也没有要英雄救美的意思。他扳过小孩的脸,让她专心吃饭,不理杂事。 小孩问道:“四少爷,**是什么意思?” 李明武笑说,**是很美好的意思,两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小孩指着角落那还在又怒骂又戏弄的那一对:“那为什么他们的**要又打又骂?”见有人破坏他的教导,李明武气得砸过去两菜盘。 夏侯怀公捂住流血的脸袋,顶着菜汤油水,在饭堂里转来转去:“哪个敢坏爷爷好事?!滚出来。” 李明武从轮椅上飞纵起,几个拐子打过去,专打嘴巴,立时把人揍得连他爹娘都不认得。花花大少的跟班一见动手之人,立马蔫了,连连鞠躬点头哈腰:“武少爷。小的该死,小的搅兴,小的该死。。。”还一边自扇掌巴子。 “滚!” 跟班们扶住夏侯怀公仓惶而走,那位淳安府的小主子,青丝披肩,异常的清艳,她羞涩地小声地向李明武道谢。柱着拐杖的少年连嗯一声都没有,只担心小孩有没有吃饱,叫伙计再上菜。 淳安府小主子咬着唇,颇为难堪。她的丫头恰在此时清醒了,跑到她家小姐旁边替主子抱不平,插着腰骂道:“喂,兀那莽子,没见我家小姐跟你说话么?”言语趾高飞扬,她打量李明武的眼神透着鄙薄色,实在让人不喜。 指望李明武这单细胞生物回应淳安府小姐的感激之情,不如指望日头西升。萧如月拉拉李明武的衣袖,少年以为小孩被吓着了,转身唬脸大喝:“小声点!” 那小丫头嘴一噘,差点又要掉眼泪。她家小姐拉住她,向李明武再次福身行礼道谢。少年很不耐烦,在看到小孩抬望眼的表情后,生硬地回道:“不用客气,你是淳安府的五小姐,还是六小姐?” “我,我行九。”淳安府的小姐声音低不可闻,宛若山陵古道音尘绝。 “哦,原是襄阳公主,”李明武抱起小孩,柱起拐杖,意为结束谈话,“下回出门记得带侍卫。” 慕容晴安欲言又止,她眼中闪有泪花,偏又倔强地直咬花瓣一样的唇,楚楚可怜。她的小丫环急得想要说话,在瞧见李明武不能动的左腿后,又住口,还轻轻地拉主子的衣裳,让她远离这个危险的男子。 “四少爷,我们送漂亮姐姐回府吧。”小孩甜甜地说道,“路上有很多坏人。” 李明武一拍脑袋,转身冲慕容晴安歉疚一笑,道:“襄阳公主,稍待,我请令尹送公主回京。”他打发小厮去请校尉。 这回,不止萧如月想砸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构造,就是一旁的食客也要连声叹息:如此不解风情,枉为男人! 李明武此刻像个尽责的地方主人,殷勤地请襄阳公主进雅间收拾妆容,同时,不失讨好地让饭庄掌柜送八珍点心。公主的丫环不屑地念道:“知道公主的身份就开始摇尾乞怜,德性。” “请、公子见谅,我这丫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慕容晴安脾性倒好,给她的丫环脱罪。 少年做了个随意的动作,他眼底尽是厌烦。他不想和这两个女人打交道,偏又身边跟着小孩,要以身作则,只能暂时忍耐。待公主主仆进入雅间,李明武立即让掌柜另装点心盒,溜之大吉。 小防孩趴在少年的肩头,直看那位襄阳公主消失的方向,心底玩味不已。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名叫慕容晴安的女子与京中各家贵女交情极好,李家长女就是其中之一,因为慕容晴安,李清圆甚至能够出让自己相中的猎物太尉苏家之子苏慕阳。 不错,李明武这个善缘结得不错。 萧如月东想西想琢磨着给李明武加筹码,这个少年权越重,她的安全才越有保障,不是么? 李明武东游西荡照原定的计划,到书铺给小孩挑书。结账的时候,萧如月看到那堆书中,夹有一堆小儿教养书:如何防止六岁小儿染疫病、如何培养小儿兴趣、小儿古筝初级教程等等。那个半大少年,还一本正经地问店长,先看哪本? 看熊样的鲁莽少年那严肃认真谨慎选书的模样,萧如月沉默,无法用言语形容这诡异的一幕。 “咣当。。。当。。。” 丧葬的铜鼓声在几街开外传来,李明武愣住,两手的东西落一地。在寒风飞卷的街头,少年没了笑意,呆立不知所以然。 就这样的状况还能想到有个小孩等着“他去救”,李明武这种人也算绝种了。萧如月微微摇头叹息,道:“我要吃饭。” “哦,吃饭,”李明武愣愣地应了一声,半晌才回过神,“四少爷带囡囡吃好吃的。”吃过食不知味的晚餐,李明武带小孩回屋。 夜半明月半圆时,少年在梦中叫着晚晚的名字,一惊醒即找小孩。见小孩也睁着眼,少年以为小孩也与他一样从噩梦里惊醒,他搂着小孩边拍边安慰:“囡囡,不怕,四少爷在这儿”唯恐失去这孩子紧紧地搂着,喃喃着他的誓言,让晚晚相信他会永远守着小孩。 萧如月不会安慰人,更何况这少年也不是纯然无辜。她只能叹息,装睡。 030.流光徘徊 天未亮,李明武就给小孩穿戴妥当,一路飞纵,到郊外墓地祭拜晚晴。李明武一跪下便起不来,若非小孩在旁,那厚重的压抑的伤痛就会化作透明的泪珠洒落墓前。 “四少爷,”芷若李明宪身边的大丫环之一,她福身行礼,“原来武少在这儿,倒叫我们好找。” 李明武耳朵动了动,他拾起拐杖,起身抱小孩要走。芷若再拦,道:“二少爷请四少爷上京,护送大少爷回府。” “大哥怎么了?”芷若悄声说了几个字,李明武急得转身就抓住丫环的衣襟,怒声大吼,“怎么会中毒的!?你们这些奴才干什么吃的!” 说着也不待芷若表示什么,扔下丫环,李明武抱起小孩就往回赶,芷若推着轮椅在后面紧赶慢赶也没追上。才冲进紫煌院前院大厅,褚良宵带着两个丫环拦住李明武的去路,让他把怀里的小孩放下,直言这女童是绝无道理养在紫煌院的。 后面芷若赶上来,也劝李明武先把小孩放下,李明武紧紧搂着小孩,神情戒备地看着丫环,不言不语。芷若面带微笑,道:“大少爷说了,四少爷喜欢就留着。” “大哥当真这么说?” “武少爷这话可真叫人寒心,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大少爷最是疼爱武少爷,武少爷求的事,大少爷哪回让武少爷失望过?” 李明武傻傻地笑起来,芷若又道:“不过,这孩子可不能养在四少身边。”李明武笑意收住,瞪丫环,芷若摆出一副大家都要讲道理的态度,道此举不仅有违道义,而且,除了李明宪的东皋一心楼,紫煌院别处都无侍女可照看小孩。 “武少爷,总得顾着小孩日后的名声,若真个心疼,就不能让人戳林小姐的脊梁骨。” 这话说动了李明武,褚良宵立即搭话,指着身后两个大丫环,道这是大太太跟前最得力的,定能把小孩养得白白胖胖,不会再出岔子。 远远地,秦嬷嬷挥着大布帕赶来,边招手边喊叫:“囡囡是太太娘家亲戚,一直养在身边没错过手。四少爷,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体贴些。” “她少一根头发,少爷活剥你的皮!” “哪能呢?老婆子办事,四少爷放一百二十颗心。” 李明武与小孩道别,他去京里处理些事,很快就回来看她。他把小孩慎之又慎地交到秦嬷嬷手中,由芷若推轮椅离府。 秦嬷嬷冲褚良宵挑一记眉,喜滋滋地把小孩带回犁花小院。 简三太太端坐屋中,手帕缠指尖,慢慢抚过唇瓣,高傲而又冷漠地笑着。碧玉乖觉,立即奉上茶碗接过小孩。秦嬷嬷喝了一口,立即把她如何三战褚良宵费尽心思从狼嘴里把小孩抢回来的过程编成折子戏,唾沫横飞说个痛快。 碧玉夸道:“嬷嬷就是能干,太太怎么少得了嬷嬷哟。” “小丫头片子,嘴上抹蜜了?” “玉儿说的大实话,不信,嬷嬷问太太。” 简三太太笑笑:“玉丫头还真没说错。回头到帐上支点银子买些参补补元气。” 秦嬷嬷立即下跪叫着折杀老奴,简三太太让人起身,道:“客气什么,园子里什么情况大家都明白。对我忠心给我办事的人,太太绝不会亏待。” 碧玉立即接口说,她这就去给小孩涂药,做好了也要讨赏。简三太太捂嘴笑,道都有赏。这日近午,四个女人在一起吃饭。萧如月舀完粥,发现碗底的图样由原来的满庭芳变成江汉镇造。 这褚良宵太能搞排场了吧? “不吃了。”简三太太也看到了,她把玉筷一扔,怒气冲天。碧玉赶紧收走小孩手边的碗勺,新取糕饼放到小孩手里,让她捧着吃。 另一手把新碗具放到秦嬷嬷手里,秦嬷嬷连咽三口菜,用大布帕擦去嘴过油渍,施巧劲,把碗底那方形标志给撬了。她把无字的新碗放在简三太太前,简三太太依旧寒霜罩面, “太太,您道今日老婆子打听到啥大事儿?”秦嬷嬷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少爷又犯病了,把褚良宵一顿子好打。” 碧玉吸一口气,萧如月也是一惊,李明宪在前院?只听碧玉说道:“莫怪瞧着褚管家腿脚走起来不是那么利索,原是前儿个跟大少爷打架了,真是打得好。 “废了更好。吃饭。”简三太太笑起来,又有胃口吃东西。 当天傍晚,褚管家派他手下三号头目送来白褂麻鞋草绳,说让信芳园的人准备好第二日给亡者哭灵。这可把屋里一干人给气炸了,简三太太何等身份,让她给那些小房小妾丫环仆役送葬? 就算知道这褚良宵在设套,也顾不得,这口气搁最重规矩辈份的简三太太那儿,如何也咽不下去。秦嬷嬷怒从胆边生,将众冒犯者劈打出园。 隔日清晨,褚管事领着歪鼻弯腰的三头目再到犁花小院。这回,他领的可是李先生的命令,不尊持青玉令者,即使这个人贵为三夫人,也得受罚! 简三太太没出面,褚良宵冲秦嬷嬷,装腔作势地背念李先生从燕京传来的消息,强令简三太太为逝者哭灵。同时,秦嬷嬷杖责三百:“若敢再犯,定摘她的脑袋。”这是李先生的原话。 行刑结束,褚良宵对着内室方向喊了一句:“三太太,请吧。”带着三分的自得。 简三太太掀帘出屋,一身素袍,发髻上吊三束犁白绢花,她叫上碧玉,冷漠地说道:“走吧。” 江汉侯府出来的下人都等看笑话,却在见到这般坦然自若不怒而威的三夫人时,收敛笑意,相互打着眼色,即使失势,简三太太也不是落水狗。 碧玉抱上小孩,另有丫环搀扶秦嬷嬷,出园子。百余口黑木棺材就停放在那被焚毁的后院焦地,本是人稀清幽之地,褚良宵来这手,这边只怕要全废。信芳园十来人披麻戴孝,走在队伍前列,在公墓落棺后,众人回府的时候,这天已经全黑。 几个丫环脚步沉重,曲肘拍打酸痛的后肩、发僵的小腿,也不敢有所怨言。简三太太从头到尾都站姿笔挺,步履虽小也干脆,气势凌厉,不见疲态。 到信芳园的圆形石门前头,深重的雾气中,简三太太的脸扭曲成一团,显是愤怒到极点,毫不掩饰她全身心的怒意。萧如月奇怪,瞪眼又眯眼,模模糊糊地瞧见四个隶书:铜雀春园。 萧如月差点笑出声,据说,小乔嫁后,周郎多在外,以致春闺寂寞,别有所欢。这几个字用在这儿,讽喻深远。然则,想到他讥讽的是谁,萧如月又笑不出来,这个褚良宵做得太过了! 简三太太叫秦嬷嬷的名儿,让她看住那石匾。秦嬷嬷扶着老腰硬气地回道,只要她这把老骨头还没散,定然不负太太所托。简三太太叫人搬来梯子,自行爬上去,泼墨拓印:“碧玉,把这东西给本公主送到燕京!”连同怀里取出的一纸书信。 碧玉领命而去,丫环们搬来绣墩,不管褚良宵派来几拨人,简三太太等人不为所动,坚定地坐在园子外面吹冷风。 夜半时分,碧玉带回李先生的口信,褚良宵无视主仆之规,重罚五百棍;其他参与者各领三百杖。李先生专门给褚良宵传话,让他留在津州,是重理鬼门闸,不是让他去惹是生非;若不能胜任,趁早回燕京! 李先生也有话给简三太太,让她不要没事捕风捉影,自堕门风! 隔天上午,冬日暖暖,看前院的男丁们个个东倒西歪,犁花小院的女人们扬眉吐气了。时近傍晚,褚良宵一瘸一拐地闯进来,声称要把小孩带到紫煌院照顾生病的李明宪:“院子里的人都伤了,太太,不会不许吧?” 褚良宵很自得,尽管己方都受罚,但是简三太太却要失去最后的法砝。 简三太太扯着手绢,危险地眯起美丽的单凤眼。 秦嬷嬷不顾身伤,跳起来,一甩铜烟锅杆子,双脚着黑色布鞋,呈七字步,预备开打。褚良宵捂着半边**,嘶嘶作痛状,他直接掏出鬼面青玉令,秦嬷嬷退下,仆众动手抢走人。 “送客。”秦嬷嬷掀帘,简三太太起身缓步回内室。 褚良宵等人走得飞快,他们把小孩带到东皋一心楼下,告诉她等大少爷醒来,给李明宪喂药。说完,就把小孩放到木楼处。 虽说知道前路有难,但是,此刻萧如月心中更多的是好奇:李家另三个兄弟在燕京明修栈道,李明宪暗渡陈仓提前返回津州,还染上‘六亲不认’的毛病,掩盖的是什么? 她迈着小步,稳稳当当地爬上去。她没见到蘅兰,小心地微微地探出脑袋。 房间里没有人,壁角镶嵌着淡黄的明珠,发着幽幽的光,里间用圆月式的雕花黄犁木木框隔成两间,她走进内室,地毯上白瓷的碎片差点刺破她的脚心。 萧如月停住不动,微微抬起头,那儿躺着一个人,桌上有两碗药。没有危险,事实上,整栋小楼都静得过分。她悄悄地起身,取来簸箕芝麻杆扫净地上的破碗片,寻了个角落,坐下来,望着床上的少年,慢慢地打起盹。 约莫是在后半夜,萧如月惊醒,她发现床上昏睡的少年,此刻正陷于噩梦之中,像那夜一样叫人滚开,手脚挣扎,好像被梦魇住。 子夜的毒,原来如此,公孙天都真是好算计。。。萧如月这才有几分明确马春娇用诡重迷药放倒少年的真实用意,那些人是想彻底击垮这个被李东海认定为五鬼堂守护大秦皇朝第一继承人的李家大少爷。 忽地,少年睁开眼,湮黑无光。 萧如月暗道不好,正要逃跑躲藏,还没等她起身,少年已从飞纵而至,压在小孩身上掐着她的脖子,叫着要她死。他面红发潮,眼神底深处还有痛恨的冷光。 “走开,不是我。”小孩渐渐地没有力气叫喊,睁着眼睛,看着少年把她当成梦中的敌人杀死。很快,她就因为呼吸不畅昏死。 参加了八月份的pk,亲们有票就投,米票收藏点击推荐支持个吧 031.袅袅东风 萧如月没有死,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少年的下巴,李明宪穿着圆领长衫的睡袍,半边身体压在她身上,闭着眼安静地睡觉,没有孤傲,没有冷酷,像一个平常的普通少年,温和清俊,钟神毓秀。 房间里点着淡雅的熏香,她转过脑袋,褚良宵打了个手势,半身血的丫环将小孩从李明宪的怀里抱出来,送回信芳园。 秦嬷嬷接过小孩,刚进屋就喊道:“太太,这孩子真是有福气。” 简三太太也是惊喜,挑眉问道:“真个没死?” 秦嬷嬷把小孩递给女主人看,勒痕有的,比起那些个被打废打残送命的,印子要浅一些。 简三太太心下高兴,让碧玉去请大夫,秦嬷嬷喂食,小孩喉咙肿痛不便吞咽。老大夫来后,许是近期见多这般喉咙受伤的患者,老大夫开药方时动作极流畅,走时还嘱给小孩喝些清淡的粥。 太阳落山,顾管家身边的长随急急跑来:“秦嬷嬷,顾管家要您赶紧带林小姐去大少爷那儿。” “急什么,等囡囡饭了会送过去。”秦嬷嬷回一句,颇有些神气活现的意思。 简三太太抱起小孩,亲自喂。萧如月吃不下,汤水沿着嘴边溢出。简三太太也不生气,拉出长帕擦净小孩弄出来的残渍,一脸笑眯眯。 不多会儿,顾管家在犁花小院外,毕恭毕敬地请简三太太行方便:“大少爷还等着林小姐。” 简三太太连连冷笑,放下碗勺,不慌不忙地接过丫环手中的衣物,不紧不慢地给萧如月换上干净的衣裙。秦嬷嬷把人抱下楼。顾管家面上带血痕,背手,冷脸,站在小楼下。 “劳顾管家久等。”秦嬷嬷哼哼拿乔。 顾管家冷冷回道:“大少爷等久了,吃苦头的是这位林小姐。” “不劳费心,我们囡囡福源深厚。”秦嬷嬷回敬道,顾管家微变,到底还是放低姿态,请秦嬷嬷先行,把人送进东皋一心阁。 没人敢在李明宪发火的时候进汉白玉楼台,秦嬷嬷把人放到木梯旁,让小孩自行爬上去。 背后目光逼迫萧如月扶着木梯上爬,到二楼走廊,她就闻到空气里的血腥气,浓厚清淡的松脂香气也盖不住。 萧如月做出一副瑟缩恐惧的样子,摇摇摆摆地,手脚并用地爬上楼。她迈过门槛,小小地挪了两步,贴着门一点点小心地移动,直到看见那位大少爷。 房间里很黑,也很静。 算准时间,萧如月双眼紧闭,挥手乱叫:“走开,走开!”就像做噩梦一样。 “嘘,别怕。”有人抱住她,在她耳边如此说。 赌对了。 萧如月紧紧地搂着少年的脖子,哇地哭叫,把自己的惧意和梦境全都哭出来,抽抽噎噎地说有鬼,姑姑变的鬼要带她走。 “你的晚晴姑姑那么疼你,怎么舍得吓你?”少年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部,轻轻地安抚道,“是坏人变幻作你晚晴姑姑的样子骗你呢。” “不是的,鬼,真的有鬼。我不要留在这儿,这儿全是鬼。带我走,带我走。” 少年连声保证,有着格外温柔嗓音的黑影把她抱起来,走向黑暗。大概走了很久,小孩子的身体熬了半夜,也累得睡去。隔日醒转,蘅兰照例把小孩送回信芳园。 第三夜,萧如月坐在东皋一心楼三楼的门槛边,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小脑袋打盹。 子夜,整栋楼漆黑一片,繁复美丽的走廊在没有光的夜晚,又深又黑,好像有吃人的鬼怪就在黑暗的尽头。 萧如月醒觉,她抱着木门瑟瑟发抖。在这更深露重的夜晚,可怕的混沌黑色底,传来隐约的声音,小孩吓了一跳,克制不住地尖叫。 眨眼间,一道白影飘出来,少年轻笑道:“小家伙,这回又梦见什么?” 小孩卡在门框处动也不敢动,小身子紧紧地贴着木板,好像要和它化为一体般,惊惧而又专注地看着少年一举一动。少年见她不答,径直走到壁柜处,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对着窗外轻轻晃动,仰脖要喝下时,小孩故作镇定地说道:“不喝酒。” 少年转头打量小孩,小孩咬着唇,胆气微涨,一步一挪一回头到外间的小桌处,拿起上面那碗药,颤颤魏魏地递过去道:“喝这个好睡。”少年接过药碗,似笑非笑,一仰脖喝了药。 小孩少年咧嘴笑笑,扶着墙壁,一步步倒退,她要找人把她送回去抱着碧玉睡觉。李明宪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小孩战战兢兢地退走,快出里间时,他说道:“那是什么?”顿了三秒,“在你后面。” “什、什么?”小孩得得地抖,咽咽口水,她已经走不动了。 “好像是人头,啊,它飞过来了。” 萧如月哇地哭叫一声,拔腿冲向少年,紧紧搂住,叭嗒叭嗒又抽噎又发抖。少年愉快地笑两声,萧如月察觉到,气恼之极,手起掌落拍一下他的脖颈。少年一下子把她抓到胸前脱离他的怀抱,小孩一下子意识到她打的是李家大少爷。 李明宪眼中含笑,看她一会儿后,像在欣赏小孩的惧意,他问道:“无头鬼有什么好怕的?” “不要说,不要说!”像所有害怕鬼的小孩一样,萧如月双手捂住耳朵,又惊又怕地摇头叫。 李明宪又笑,拉下她的手掌,凑近她的耳朵,轻声又诡异地说道:“想想看,梦里全是男人起勃的**,女人晃动的**,你被畜生一样压在下面无能地挣扎,没人来救。是不是更吓人?” 这似乎是某些有特殊遭遇的少年才有的黑暗想法。萧如月目瞪口呆:这、就这么简单地套出来? 少年看她要答复,小孩赶紧点头,李明宪神思迷离,喃喃地说道:“最可怕的是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这世间最恶心最肮脏最龌龊的存在。看到男人,我就想用刀子扎碎他们的根眼!看到女人,我就想用刀子捅烂她们的**!” 萧如月在想公孙天都的药,公孙天都的计谋,那子夜发作的迷毒,李明宪可能这么快就抗过去吗? 就在她游思间,李明宪已抱小孩上床,盖好被子,少年捏捏小孩的脸蛋,说了句睡,便闭上眼。萧如月把头埋进少年微微起伏的单薄胸膛,就当是被吓到。 两人贴得很近,萧如月的呼吸间全是少年蒙昧不清的气息,让她的精神不能集中。 做,还是不做? 要活下去,就必须做,做戏总得做全套。萧如月探出头,在少年的下巴上轻啄一口,很快就缩成一团把自己掩埋在被底深处,紧紧地抱住少年的腰。 等了很久很久,少年的手终于放到小孩的背上,汲取一种名为温暖的感觉。萧如月心底松口气,再度睡去。不知在什么时候,少年又陷入梦境,惊醒后再掐小孩的脖子。 隔日清晨,小孩醒,回后院喝药吃饭;晚上,再陪少年治疗心伤。前半夜,萧如月吓醒,李明宪坐在她旁边,敞开双臂笑望。小孩斜睨他一眼,自顾自从小棉袄下面拉出一坨绸缎,一圈圈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李明宪轻笑不已,他接手打结,把小孩抱上床两人躺下后,萧如月刚闭眼,少年又把她弄醒,叫小孩像前晚一样亲他。萧如月踌躇,少年做势要掐她,笑哄道:“等会儿掐轻一点。” 萧如月硬着头皮,飞快轻啄一口,立时钻进被窝底,不忘抱住少年的腰或者手臂什么的。 后半夜照常被掐,少年在迷乱的情况中,力气小了许多。萧如月微翘左唇角,摸摸脖子上的缎子,明天再塞点棉花。 几个夜晚后,棉花锦锻不再能保护小孩的脖子。萧如月提议捉迷藏,用意在让两人都放下胸怀,让噩梦速离。李明宪手抚下巴,道:“不怕鬼了?” “不怕!” 李明宪打了个响指,屋里的夜明珠全部熄灭。伴随这瞬间的黑暗,还有阵阵冷风、若有似无的鬼哭狼嚎。萧如月镇定以对,慢慢地,随着冰冷的发丝、滑腻的指头靠近、滴答落下的血滴声不时地回响。 她啊地叫起来,冲着记忆中的方向跑过去,搂住某人不放。 少年笑不停,显得心情格外愉快。 小孩嘴里哭哭啼啼,萧如月心里冷笑,和少年一样心情愉快。待李明宪喝完药睡下,萧如月偷偷地下地,找了个不大的花瓶,重重裹上绸缎,外面罩自己的外套,悄悄地塞进少年的怀里。她抱了毯子,躲进衣柜里,不多久,少年醒来,掐完花瓶做的假人把小孩从柜子里拎出来再掐一遍。 下个夜晚,萧如月在房间里拉七八根绳子,试图扳倒少年让他摔清醒;下下个夜晚,搬桌椅大铜壶作保护堡垒,试图让少年逮不着她;下下下个夜晚,敲锣打鼓吵闹让少年睡不安枕;下。。。下个夜晚,枕头大战。。。 迷乱的噩梦少年,暴躁激狂的气息,也在一次次寻找抓捕小孩的思考过程中减弱。 元宵这一晚,萧如月提着小灯笼,和几个木偶站在一起,扮演木头人。 李明宪直接找到小孩,他的手才放上小孩的脖颈处,隐藏在绸缎里的小陷阱启动,辣椒粉、大蒜水、墨汁等等从羊肠子里溅出来,小孩和少年同时中招。萧如月呛得眼泪鼻涕水直喷。 少年见机早,只打了几个响嚏,看着小孩陷害不成反中招,他忽地笑起来,月光照在少年五官分明的脸上,因为连日的噩梦惊醒,有些清减,眼眸清澈,略带点顽皮的笑意,显示他已摆脱噩梦的纠缠。 哪怕萧如月吃了那么多苦头,也不得不承认,李明宪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得不得了。 032.秋色空蒙 李明宪出声叫人,两个眼生的丫环走进来。 东皋一心楼萧如月熟悉的那些丫环一律派出去遮人耳目。“通知二少爷。”李明宪说道,其中一个应声离楼,另一个打了盆水端进屋,李明宪接过丫环递来的帕子,擦擦手,让人把小孩送回信芳园。 回犁花小院后,萧如月结结实实睡足它一天一夜,才起床吃饭。这天早上,除了简三太太和粗使丫头,院子里几乎不见人,连秦嬷嬷也不在。 细辩之下,只有地底沉闷的打凿声微微传出。李大少爷病好了,工程队也敢开工了。萧如月放纵思绪在想,地宫修葺要死多少人,里面会不会有自己一个? 不到晌午,秦嬷嬷等人回来。 原是去燕京避难兼过年的少爷夫人们回津州,犁花小院的人前去帮忙。 在饭桌,碧玉伸出手让女主人看她修得齐整的指甲,在帮忙拎东西的时候都折断,她低诉委屈,三位少夫人一点表示也没有。 “好歹也是在太太跟前伺候的,还没受过这等憋屈。”秦嬷嬷脸色好不爽,对女主人说起那三个少夫人去过燕京,这眼里都不认人了。 简三太太轻笑不语,夹一口玉锦鸡掌上肉筋做的珍珠团子,慢慢咬了,高深莫测得让人不敢说话。萧如月只管大口吃饭吃菜,她的小喉咙终于不发炎了。 “太太,四少爷来了。”李明武摇轮椅提礼盒来看小孩。 “总算还有一个是记着咱们院子的。”秦嬷嬷和碧玉接过那些赏给她们的礼盒,刻意地说道。 李明武看着小孩脖子上浅淡的瘀痕,少年几乎咬碎唇瓣。他吼叫一声,冲进犁花小院,对着秦嬷嬷就是两拐:“这人怎么守的?” 秦嬷嬷结结实实挨两拐,身上杖伤未愈,立即见血。李明武收拐,拧眉问怎么回事。秦嬷嬷忍痛,道褚良宵拾掇先生给的罚。李明武指着小孩的脖子,喝问:“这也是他干的?” “可不就是,褚大管家眼里哪有四少爷。” 李明武抱起小孩,怒气冲天地去找褚良宵算账。紫煌院顿时鸡飞狗跳,追打中,李明章赶来,拦住兄弟耳语数句,李明武脸色忽惊忽忧忽喜,最终是裂开嘴大笑。 李明章冷眼看褚良宵一眼,道:“虽然不是个东西,看在大哥的份上,阿武饶了他。” 褚良宵垂首候在一旁,不动如钟。李明武哼一声,要人命似地一个重拐打在褚良宵身上,打得对方脸色一白,唇边还沁出血丝,他道:“暂且饶你狗命!”转头又拖李明章去看长兄,他不能相信,李明宪的毛病这么快就好了。 进东皋一心楼后,李家四兄弟聚首,李明武急不可待地追问:“大哥,你可全好了?” 李明宪指指正提行李下楼的蘅兰,道:“没见大哥要上京?” 李明章和李明文大笑,李明武红脸挠头,嘿嘿傻乐。李明文看他膝上小孩,道:“还得好好谢谢这小家伙。” “这回我会自己守着。”李明武单手搂住小孩,紧得几乎要将小孩的肋骨折断。萧如月呲牙咧嘴飞舞小拳头,李明武讪笑,不好意思地放松几分力道。萧如月趁机爬下轮椅,拉好衣服行礼后离开。 “哟嗬,小家伙又乖又机灵,阿武,你捡到宝了哈。”李明文打趣道,“啧啧,要看牢哈。” “那当然,晚晚教的自然不会差,”李明武很认真地点头,“我不会让人再有机会害囡囡的。” 李明章和李明文捧腹大笑,再后面他们说些什么,萧如月没有听到了。 她头次一个人在府院里走动,小厮丫头们大概都在替主子整理房间,萧如月匆匆奔向章华楼内室如厕。刚拎起裤子,忽地感觉到有人走进来。她刚要推门,只见一双淡粉色绣鞋在蹲位前停下,粉紫茶花的绣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丫环手执金簪,在坑位的木轴承处挑开一个缺口,拿出一个蜡丸。 在她把机关掩回原样时,李明武派来的小厮在外面叫嚷,问其他人有无见小孩。萧如月暗叫霉,丫环起身,粉色绣鞋在蹲位前微一顿,瞬间消失。萧如月手抓腰带,不停地发抖。哪能不害怕?前辈子哪里经受过这些,这简文公府里又打又杀,简直是不让人活了。 众人指向章华楼。小厮边叫小孩的名字,边走进茅房。 萧如月忍着颤意,应了声,和小厮碰面后立即指着先前的小机关说得又急又快。小厮面色凝重,他没有立时蹲下去检查那个机关,而是把手指放在唇边,刚出哨音,一道青影,忽地从诡异的角落现影,给了小厮一掌。 说时迟,那时快,小厮抱起小孩转身和那人打掌,两人各退三步。青影一击不中即退,小厮欲追,忽觉掌中有恙,展开看时,已成乌黑。他立即放开小孩,吹起一长三短的哨音。哨音未完,毒气攻心,小厮倒下。 褚良宵带人赶到,弄清事情原委,使眼色让下面的人封锁消息:“送林小姐回去。” 萧如月斜睇一眼,不趁机抓拿受伤的间谍,这人什么意思?随即想明白,一是褚良宵不能三五不时地犯错;二是以小孩为饵钓人,再借敌手除掉小孩。 这人连个六岁小孩也不放过,着实可恨! 回到院子,满心愤怒的小孩向秦嬷嬷汇报章华楼的事。秦嬷嬷一听乐了,抱起小孩乐颠颠就去找李明武告状。李明武听那青影敌手如此厉害,唯恐小孩受内伤。 在他给小孩检查时,褚良宵和秦嬷嬷到章华楼对质,哪有什么藏蜡丸的机关? 秦嬷嬷扯着嗓子说有人指手遮天,不顾主子死活,私通敌人;褚良宵也不跟一个老太婆计较,叫来先前的小厮,道:“青雷外家功夫在堂里排前十。褚某历数道上高手,还真不知道有女子能一掌杀死青雷!不如秦嬷嬷给大家伙儿说说,这样爱穿绣花鞋的功夫高手师从何门何派?” 死人竟然死而复活,萧如月心沉下去,褚良宵好手段。 秦嬷嬷已然明确自己中计,褚良宵看着对方,唇边泛起蒙受冤屈的皮纹,道:“四少爷,有人为争权夺利竟然教唆小孩编排褚某,其心可诛,定要严加惩戒。” “贼喊捉贼,还有脸高喊冤枉,老太婆没你皮厚,甘拜下风。” “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李明武他在两个仆人头子之间转来转去,实在不放心把小孩交到他们两个手中,又不能安排她住进紫煌院,实在为难。 “你们耍什么花样,少爷没空管。不过,谁敢动她一下,少爷会把你们的皮一块块扒下来!”他抓起小孩受凉的手,慢慢捂热,让她先跟秦嬷嬷回去,等安排好新地方再把她接过去住。 秦嬷嬷受训后,带小孩回园子,向简三太太告罪,因为她的不慎,失了大好局面。 简三太太沉吟后,看着小孩,说道:“这丫头虽说小不经事,至少还不敢说假话。” “太太的意思?” “褚良宵玩一手金蝉脱壳,虚虚实实障人耳目。”简三太太冷笑一声,“阿武心眼实在,就给瞒过。” “哎哟,老奴糊涂了,这事儿当时就该找二少爷。就算是假的,褚良宵敢这么玩,也够他受的。” 简三太太嗯了声,碧玉在旁说道:“嬷嬷也是心急,否则呀,褚管家那点谋算哪能逃得开嬷嬷的法眼。不过,还是太太英明,嬷嬷要是先问过太太的意思,这回说不定就把褚管家踩下去了。” 秦嬷嬷为自己贪功冒进干笑,萧如月为自己吓破胆一时没想到保留现场的重要性懊悔。简三太太发话,近期也别和褚良宵硬碰硬,先把苏、曲、公孙三房抓到手上再说。 众人皆纳闷,那三位少夫人到现在也未见来请安,摆明各自态度。 还是秦嬷嬷先明白,她跟在简三太太身边最久最贴身,她道:“太太可是说要争那官夫人的位置?” 简三太太拿手绢儿,剔着指头尖,笑道,“她们要不想,我还省点心。” 这做大房有没有权利,除了女人家自己要有本事,还得看男人喜欢哪一个。听说,江汉侯府那两位夫人在给三位少爷张罗二房、三房的事,目的,打击简三太太是表面,抓李家的钱与权是根本。 “有褚老狗看着,只怕有变。”秦嬷嬷保守地估计,那仨女不会也不敢靠近犁花小院。 就在这时,外仆来报,苏、曲、公孙仨位少夫人来请安。 简三太太凉凉地说道:“瞧瞧,这不就来了。” 秦嬷嬷跑到女主人身后,推开碧玉,不轻不重地给女主人捶肩:“太太,您可不能太心软呐。” “少不得你。”简三太太笑说人人有份,“撑着她们,缺什么就张口。”手绢一挥,屋里丫环仆妇福身,跟着秦嬷嬷跑出去。 不多会儿,秦嬷嬷眉开眼笑地进来,身后的丫环们也喜色满天,碧玉咬着金镯子,连呼真的软金玉,老值钱的玩意儿。 简三太太微微打了个哈欠,嘱咐碧玉守好小孩后,捶着香肩回屋睡去。 是夜,萧如月与侍女碧玉睡在一处,基本算是安下半颗心,心里期盼那真的只是褚良宵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待到清晨,苏、曲、公孙仨女又来请安,照例给秦嬷嬷请走。小孩吃完早饭,李明武带新小厮来找小孩,说是去送大少爷。李明宪带着亲随上京,萧如月判断,他是去亮相,告诉那些人他没中暗算之类,其他诸如苏、曲、公孙、慕容、夏侯几家阴谋关系什么的,那倒真是半分也猜不出了。 033.西厢十里 送走李明宪,李明武刚要带小孩出去,苏贞秀扶着丫环的手匆匆赶来,抓着李明武的胳膊,拖着少年不让他离开,对小孩又叫又骂,无非她才是四少爷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李明武一天到晚念着一个小妾将她置于何地云云。 李明武嫌烦,直接将她推倒在地。曲有容和公孙红锦就在不远处,她们不敢去惹自家男人,纷纷对李明武投以责怪的不赞同眼光。“管好你们自己!”李明武怒气冲天地吼了一句,搂紧小孩叫小厮立即推他出府。 这个小插曲让萧如月非常地不爽,曲有容与公孙红锦的态度提醒她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 小孩的不快立即引起李明武的注意,为了逗小孩开心,少年说要带她去买新衣服。萧如月问他为什么要自己动手打四少夫人? 少年哑然,萧如月自顾自说李明章和公孙红锦吵架,从来都不需要动手打人:“二少爷只要一个眼神。”小孩给少年一个鄙视的脸色,“根本不用大吼大叫,一点也不威风。” 李明武脸色涨得通红,转过头深呼吸几次,再和小孩面带面时,挤眉弄眼做凶神恶煞状:“威风吧?” 小孩连眼都不抬,从兜里掏出镜子。李明武怔住,接过镜子扭头再接再厉,一路都在练习做表情,后面的小厮捂嘴偷偷地笑,李明武瞪他一眼,小厮笑得更欢快;小孩冷睇他一眼,小厮立即止笑。 李明武看向小孩,萧如月回以挑衅表情。李明武急急地又翻小本子:如果让小孩发现你不如他的那一面,竭尽所能弥补,否则,小孩不止会失望,还会看不起家长,更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挑战家长地位与权威,再不肯听家长说教。 少年意识到事态严重,加倍努力。 三人拐进凤凰楼的戏园子,小厮服侍小孩吃零嘴,正牌主子给扔在一旁,对着镜子练习阴笑、毒笑、怒气笑、杀人笑、剜人笑、皮笑肉不笑、面无表情释放杀气。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瞧清是津州一霸李明武,倒不敢多说什么,窃窃私语不停歇。李明武深吸一口气,捏拳头,道:“不能让囡囡失望。”不顾丢脸,继续练习中。 这时,楼上个包厢里传来侍女娇气的声音:“小姐,看那傻冒。”几个包荷叶梳髻的小丫头轮流从楼台处探出脑袋,捂唇轻笑,叽叽喳喳,一派俏皮娇憨,大概是几家小姐在此聚会。 小花窗上,有个眼熟的小丫头在探头探脑,萧如月暗忖,不就是襄阳公主慕容晴安那个骄纵的丫环么?小孩拽少年,让他往上看。李明武眉一皱,让小厮丫环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那个丫环一惊一乍,大叫:“小姐,他要走了!”她家公主从屋里扑出来,动作的确是扑。传闻中秀雅慧中的晴安公主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二楼观戏阁木窗“掉落。” 也不知她怎么做到的,大概是动作过猛,或者因为情切?萧如月没想法,真的,只是肚子快要笑抽筋。 李明武的眉头拧成一根绳,他单脚蹬地,向上纵跳,接住从“天”而降的襄阳公主,华丽的一次转身,潇洒帅气的公主抱,众人鼓掌叫好。慕容晴安羞怯地把脑袋埋进双膝之间,李明武神情紧绷,把怀中女子放到地上。 “哎哟。”晴安公主小声地呼痛,秀丽的眉头轻轻地皱起。美人蹙额,众皆怜惜,恨不能以身替之。 李明武粗声粗气地问道:“哪儿摔着了?” 晴安公主羞涩地不安地指指脚踝,李明武二话不说,直接脱下她的鹿皮靴子,美人纤细的脚肿得像白馒头一样。 “连小孩都知道不应该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比囡囡还不如。”李明武念念叨叨,粗重的眉心耸成一座小山峰。他随手取出药瓶,正要蹲身给公主擦涂,忽地若有所觉,冲附近看热闹的戏迷吼两嗓子。 众人瞧他凶暴,哪个还敢看热闹,嗖地做鸟兽虫鱼散。李明武先拂去桌案上零食,后脱下毛皮外套垫在上面,再小心地把慕容晴安挪到皮毛垫上,最后再脱去女人脚上外罩白袜,正骨位,最后搓药酒。 晴安公主一直安静而温柔地注视着少年的神态与动作,轻轻地咬着唇,也不知是痛的,还是羞的,羊玉脂般的皮肤染上淡淡的粉色,格外地动人。 李明武专心到没有理会身外事,最后一次大力地揉搓,晴安公主忍不住轻呼出声。李明武问她痛不痛?慕容晴安点头,李明武板着脸,痛就对了,记着这次教训。他塞好瓶盖,放入怀里后,招呼丫环给公主穿袜。 “叫令尹送公主回府。” 李明武吩咐完小厮,抱起小孩拿拐杖坐上轮椅要走。晴安公主急得直捏手帕,想说又含羞,不住地冲自己的丫头使眼色。她的丫环点头,拦住李明武说要道谢:“不知公子高姓,改日登门拜访谢过。” “不用,襄阳公主,”李明武叫了声,慕容晴安立即正襟危坐,小脸蛋红红的抬不起来,眼角又在飘,期待着什么。李明武说道,“你的脚三天不能下水。”说完,动作利索地离开戏园,堪比落荒而逃。 萧如月实在好奇,单刀直入问李明武,是否不喜欢慕容晴安? 李明武转动轮椅的动作慢下来,他的眼底浮起显而易见的伤感,他低声道:“她们,她们都一样――美丽,聪明,又危险。” 呃,萧如月不知道晚晴的死对这个少年产生如此重大的影响,他不会把所有女人都当成是美女蛇了吧? “我们囡囡是不一样的,四少爷会永远保护囡囡的。”随即,李明武想起他练习了一半的一笑杀绝招,带小孩到海边,找了块无人的礁岛,拿镜子继续练习。 萧如月抓出一本科考题解分析,曲有邦著,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傍晚回紫煌院,其他兄弟看到李明武面部抽筋,连声问他怎么了。李明武扔了个眼色,旁边的小厮抓耳挠腮,不明白主子的意思。李明武着恼,他拿出镜子,扯着酸痛的面皮说,他在练习微笑杀人绝技。 等弄清原委,李家兄弟服了李明武,训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宫里的资料看完了?哪些人该拜访,哪些人该送什么礼,你记没记住?知不知道跟在皇帝旁边,你的脑袋有一半得系在裤腰带上?” “二少爷,三少爷,”小厮这回子灵光,他忙为主子说话,“四少爷很用心,每晚看资料看到天亮的。不懂就问大少爷,大少爷都夸四少爷进步很大。” 李明章一听,脸色有变,压低了声音,问道:“没找丫环?” 李明武脸微红,万分难为情,指着自己的腿推脱道:“这、这不是不方便。” 李明章几乎爆粗口,李明文忙拉过兄长,道:“二哥,阿武肯上进是好事,等他想开。”李明章狠狠踢了一脚沙发凳,晚饭也不吃走了。 当夜无话,隔日清晨,李明武又来找小孩,要带她去拜访京里新认识的朋友。萧如月已在小桃林看见苏贞秀的影子,不愿掺和到其中让小姑娘发醋劲。她对闲得发慌的少年说,去打拳吧,她会自己看书。 李明宪摸小孩的头,曲臂鼓起肌肉,证明自己很厉害。萧如月差点扔白眼,她问道:“四少爷打得过褚管家吗?” 少年摇头,小孩斜眼不屑:“下回褚管家再欺负囡囡,四少爷要哭着求褚管家吗?”少年面孔刷地又青又黑,捏拳,指骨关节喀嚓喀嚓作响。在小孩鄙视的眼神中,李明武垂头回紫煌院练武功。 见小孩回屋,秦嬷嬷等人奇怪。碧玉问小孩缘故,小孩照实回答。当场,简三太太和秦嬷嬷就笑起来。碧玉和小孩一样纳闷,秦嬷嬷忍着笑意,道:“我们四少爷啊,自打懂事起,就只用蛮力打架。” “让阿武照套路练,就跟杀他一样。”简三太太用手绢捂嘴笑不停,“先生打骂几回,也没见他听。” 碧玉立即接口,道:“可见四少爷心底只念这孩子,太太,嬷嬷,咱可不用再愁了。” 不到晌午,李明章和李明文跑到犁花小院,两人一路喷笑,拖着面红耳赤、汗流狭背的李明武,对信芳园的人说,为庆祝阿武开窍,每人赏银百两,院子里的人到饭庄吃过听戏或者逛庙会,少爷全包了。 人人喜气洋洋,这天就像过节一样大肆庆祝。 秦嬷嬷等人笑不拢嘴,简三太太抿唇一笑,说客气。李明章说应当,姨娘将小孩教的好,该谢。简三太太又笑:“那姨娘就却之不恭了。 仨位少夫人也是满面激动,像要落泪般热切地看着新婚夫婿,活似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一般。 李明章左右一扫,说道:“三位少夫人近日周车劳顿,今儿个就不用去了。”仨女失望,颤抖尤似寒风中残柳。 简三太太扶着秦嬷嬷的手欲走,对碧玉使了个眼色,碧玉心领神会,道:“几位少爷,玉儿与姐妹们长久未曾添新衣,带林小姐不能尽兴,还请少爷们给个恩典,照看一二。囡囡很乖的。” “去吧。”李明文应下来,说正好让小家伙看着李明武为了她是多么地用心,“小家伙,以后要好好回报四少爷哈。” “三哥!”李明武恼羞成怒,吼叫。李明文和李明章又笑,以逗弄李明武窘迫为乐。萧如月眼角一瞟,不意外地,那边苏贞秀五官扭曲,其余两位面上什么颜色都有。 饭毕,仨个少爷带小孩回府,直奔演武厅。 就像众人所取笑的,李明武打架全靠天生神力,像街头斗狠的混混,配上武功招式,反而缩手缩脚,由李明文又摔又揍。但是他有两个好兄弟,李明章知李明武记不住那些复杂步伐,便在日常打斗中,由他和李明文运用,攻击李明武,在实战的过程中,李明武以仿似野兽般的天生直觉,闪避学习,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被动地学会技能。 如是数天后,即使萧如月这个门外汉,也瞧出李明武的动作速度有长足的进步,步伐富有节奏且飘乎莫测,单脚行动一点也没有影响李明武的脚上功夫。 要说李明武有武学天分是一定的,但更多的该归功于李明章的教学法。不能不说是教学上的一大奇迹。 这天,李家三兄弟照例在道场里混战,萧如月坐在墙角看书打发时间。忽地,内打斗叫喊声停下,继而是仨兄弟惊喜的叫声:“大哥!”她从书册里探出脑袋,只见仨少年扑向李明宪,却被后者一击退走,萧如月瞧得分明,李明宪仅仅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圈,太极八卦掌? 仨少年仰面倒地,摔得结结实实。李明武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欣喜地问道:“大哥,这么早回来?见到堂主爷爷了,他怎么说?”连爆出一串的问题。 李明文捂住李明武的嘴,把他拖到后面。李明章微微错步,挡在李明宪前头,护住两个弟弟,他小心地问道:“大哥,你认得我么?” 萧如月仔细打量李明宪,银丝锦锻外套上沾着几滴血,分外打眼。他的神容还算干净,眼中充血,暴虐而狠厉,还有点散神,好像犯、病、了。 少年的眼和小孩的眼对上,萧如月不自觉地抓紧书册做依凭。就在这刹那,少年银白的身影如浮光掠影,眨眼间突破李明章的防守,少年奔向小孩。 李明武激动地叫起来,李明文和李明章两人联手制住他不让他动。 萧如月被场内紧张压抑的无形气围笼罩,她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明宪扑向她,再把她紧紧抱住,深呼吸。萧如月感受到少年激荡的情绪缓缓平复,她的心也放回心窝。 成效不错,萧如月还算满意,有些事只要达到目的,过程是怎么样,并不重要。 李明宪站起来,单手将小孩搂在怀里,小孩半坐在他的手臂上。少年转身要走时,正对上仨个兄弟惊疑不定的表情,他皱皱眉,想要开口也不知说些什么。李明章见机快,道:“大哥,你去休息,我们陪阿武再练一会儿。” “嗯。”李明宪只短短给了鼻音,旁若无人,徐徐向外走。 李明武挣扎着要说什么,李明文和李明章齐齐伸手压住不让他说话。李明宪没理会,他边走边逗小孩说话,和颜悦色,一点也瞧不出他刚才杀了人。如果,他身上没有血腥气萦绕的话。 “血。”小孩嫌恶地说道,少年微扫衣角,放下小孩,让她呆在客厅。他上楼换衣并吩咐蘅兰准备洗澡水。 萧如月乖顺地坐在小孩专座软椅上,捧着小人书,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脑子里飞转,诱发李明宪发病的源头是什么? 034.一登一陟 蘅兰再次来到小孩旁边,让她送手巾给大少爷。萧如月放下书,嘴一扁,默不做声地接过爬楼梯。到二楼门槛处,隐约可听见少年愤懑地咒骂声:“该死,为什么忘不掉!” 萧如月顿步,“囡囡?”屋内少年注意到有人在室外,略微提高声音问道。 小孩应声,慢吞吞地走进去。里间传来少年变音的喘息声,透过屏风,朦胧可见李明宪在水中**自己的下身,几声重喘后猛接着一声畅快的低吼,李明宪释放了。萧如月硬着头皮咬牙,才没在少年的**声中跳楼。 李明宪在里面叫道:“进来。”粗嘎得听不清。 萧如月磨磨蹭蹭地不愿进去,李明宪再叫了一遍,让她拿手巾。萧如月沉默地照做,李明宪看到她似乎心情很好,看不出有发脾气的迹象,少年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直接抱起她,萧如月克制着尖叫的冲动,她的脚好像碰到了。。。 李明宪大约没注意到,他和平常一样带着小孩上床睡觉,惯例是要有晚安吻后才安歇的。 萧如月全身紧绷,挣扎不肯。少年问她为什么,小孩答,他光着身子。李明宪先是疑惑,随后一笑,动作格外利索地剥除小孩的衣服,大家一起俩光光。 少年勾起小孩的下巴,他眼神深邃,神情专注,两人轻轻地相互呼吸着互相的空气,舒展交错的身体相互慰藉,暧昧的昏暗之中,少年略带忧郁的性感让人难以抵挡。 萧如月受一种莫名的蛊惑的迷醉的情感吸引,小手抚上少年完美的眉,好像要抹去那轻浅的愁,她轻轻地吻上那温润的青涩的少年的唇,随即醒悟,恨不能去撞墙。 像在响应她劈闪电的阴霾内心,室外北风呼啸,北国的朔风狠狠地吹打木制的门窗,呼呼作响。恍惚中,萧如月闻到雪的味道,虽然这不现实,但是,她深信不已。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所以,和一个光裸的美少年共眠,这一晚还不算太难熬。 大雪在黎明时停歇,李明宪也在那时睁眼,萧如月忘了闭眼装睡,两人相互看一眼,李明宪心情舒畅,萧如月心沉如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少年亲昵地捏捏小孩的鼻子,起身穿衣服,他把小孩的衣物放到床头。洗漱毕,两人下楼。纤尘不染的客厅里,蘅兰芷若已将早点备齐,一如从前的周到。 在少年和小孩吃早饭的时候,另外仨个兄弟来探消息。 李明章问道:“大哥,怎么样?” “不错。”李明宪慢条斯理地进食,蘅兰领着丫环们给仨位少爷端来早餐。李明文似乎有意探寻导致昨日长兄突归的缘故,几次欲言,都给李明章拦下。 李明武见长兄无恙,便把注意力放到小孩身上。他见小孩脸蛋红扑扑,急巴巴地抱住小孩检查,手一摸:“怎么这么烫?”他急急地吼道,“大哥,你对囡囡做什么了?” “除了睡觉,我还能对她做什么?”少年的意味是多么地深远无穷。 一室静然。 李明章拉走李明武,使眼色给李明文,后者出去吩咐请大夫。 大夫来之后,开三贴中药,千叮咛万嘱咐,小孩极容易受凉,不论冬天夏天,不论屋里烧不烧坑,睡觉都要穿单衣。萧如月从没像这一刻般感激中医,不枉她一夜不睡偷掀被子。 李明宪哦了声,道:“原来不能光身睡。昨晚小家伙嫌热,我替她脱了。”其他仨兄弟忍俊不禁,萧如月沉默地喝药。 这一笑就打开了话题,李明章问起长兄燕京之事:“大哥,听说苏家与慕容家的亲事没谈成。” 李明文接道:“丢了图还想坐稳那位置?不把梧桐殿那位(皇后)废了,谁睡得安枕?” “太子想让夏侯家娶淳安府的女人。”李明武粗声粗气地说下去,他的二哥、三哥惊奇地看向他,就好像这最小最鲁的兄弟头上长了两只角,了不得,这老四的政治敏锐度突飞猛进。 李明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曾在八珍楼见过夏侯怀公和襄阳公主纠缠。李明章立即夸阿武干得好,只要能破坏慕容家与权贵之家联姻踩慕容家几脚,他憋的那口气才有地方出。 “阿武,回头跟简姨娘说说,保管她给你找几个漂亮的丫头。”李明文笑得很色情,“简亲王府那边美人多着呢。” 李明武嗯了声,并不说话。 李明宪无声地吃完早饭,道:“让褚良宵收拾收拾,今天会有客到。” 李明章刹时变脸,李明文的笑脸也维持不住,李明武脱口而出让长兄避避,他们想法子应付。李明宪见他们紧张,失声而笑,抬步上楼,据说是写字做画去了。 萧如月喝了药窝在房里打盹,近午时分,有客人迎风雪拜访,来自京城。 京客三人,原先见过一面的大秦太子昭、公孙天都,和一个风流倜傥的文艺青年,他的相貌不见得比公孙天都出色,然则,就在那眉眼顾盼间,波光流转,令人窒息,莫名惊艳。 萧如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敢继续打量这个风姿绝不输秦太子与公卿世家传人的青年。萧如月注意到,他系玳瑁腰带,手摇山水纸扇坠黄田玉。 虽然说他的一举一动无不令人着迷追捧跟随,但是,萧如月敢说她见过这样的装扮,就在不久之前。蓦然,她想明白,夏侯怀公那个花花大少一身装扮学自此人。 这仨位气势非凡的京客,齐来找李明宪要名妓的“渡夜资”。 原来昨日,四人相约到临江仙阁饮酒赏花。李明宪年岁最小,另仨人有气度,便把清倌让给他。最初还好,与名花同屋后,不知发生什么事,李明宪踹了人直接赶回津洲。 他走得快,倒叫临江仙阁的老鸨,逮着其他仨人,赔了好大一笔银子,才把事情盖住。 李明宪笑问,扰众人雅兴,该怎么罚? 他这么干脆,其他人倒不便继续纠缠缘故。只听秦太子昭道:“素闻信芳公主府上养有梅花院子,罗有四海名品,时人称赞满庭芳。小王可有幸一赏?” 李明宪招手,蘅兰前来听命,后退出。不一会儿,后院来人说,梅园已开,请诸位贵客移驾。 昨夜大雪掩盖整座简文公府,杨柳岸,银装素裹,信芳园,红梅点点,雪景分外怡人。蘅兰等人将酒席放到落梅院的主亭里,蒙纱停外,有多女,是秦太子昭带来的宫蛾,她们云鬓高耸,薄绢轻衣,拨琴弄筝,偶尔抬头,偷偷地给贵客一个媚眼。 雪地里烧有红泥小炉,清酒煮沸,枣泥小酒壶扑哧扑哧冒着白色的酒气,众人轻笑软语,气氛颇为融洽 席间,秦太子昭问已婚的三位李家兄弟,怎不见弟媳?李明章推说,内人还在养伤。秦太子昭道又不是请她们步舞弄音:“请出来见见,小王还欠三位弟妹一份贺仪。” 到此,这位大秦重华宫的未来主人,为李氏子弟与仨位新婚妻子说和的意图是显而易见的了。李明宪拍拍手掌,蘅兰现身俯听:“去请三位少夫人。”“是。” 仨女来了,欢天喜地又带着无尽地羞涩。就位时,曲有容和公孙红锦分别叫了声:“哥。”原来那位拿折扇的青年就是曲有邦,曲相之子,公孙天都未进燕都前,人称京都第一公子就是他。 随即,气氛便尴尬地冷却。 亭内受到关注的少年们自顾自饮酒赏梅,仨女眼底有受伤有急切的色彩,秦太子昭和曲有邦正在行酒令,公孙天都给其妹一个安定的神色。 他取过一盘新鲜的糕点,公孙天都把糕点放到小孩前头,让她尝尝味道。那是秦太子从宫里带来的新式点心,让简文公府的人尝个鲜,当然,这也更说明秦太子昭今日之行早有预谋。 其他仨女眼中有神采,纷纷瞄准她们前头的点心盘,预备来个依葫芦画瓢哄小孩,顺便和夫婿最近距离地对话。 萧如月未动,公孙天都玉脂般的修长手指掂起一块粉色糕点,凑近小孩嘴边,他微笑诱哄。小孩伸小手抓过,放在鼻子下面,像小狗一样嗅来嗅去,小眉头皱起,挣扎着要不要吃。 李明文瞧着有趣,问小孩干么呢? 小孩很严肃回道:“姑姑说,不能吃别人的东西。” 公孙天都笑道:“天都哥哥不是别人,来,尝一口。” “十九太太也不是别人,”萧如月看着他,目色沉静,童声童气地说道,“姑姑吃了她送的玫瑰糕,就睡着了。囡囡怎么叫,姑姑也不醒。” 公孙天都神容未变,另一头的公孙红锦期盼的笑容维持不住。李明武黯然,李明章冷哼,让他不要多想。秦太子昭放下酒杯,曲有邦收起折扇,两人均好奇还有公孙天都搞不定的人。 李明宪随便说两句,秦太子昭复又拿起酒杯,道:“原是那位奇女子,东郊的玉锦鸡就是她在管吧?叹惜红颜薄命。” 曲有邦重又展开折扇,今日雪林赏梅他一句话也没说过。他一开口,便把话题直接带到李家仨兄弟不日赴任的事,问起他们都带些什么人,若有难处,直言即可。 李明文笑应:“我相信容容会准备妥当。”说着,还从微微上挑眼眉,**似地看着新婚三月的妻子,直到曲有容羞红脸慢慢低下头去。曲有邦隔空抱拳行礼示谢,李明文嘻嘻笑着,回敬一杯酒。 秦太子昭代苏家人问李明武的意思,后者抱着小孩道,自然是带小孩去京城上任,给谁照顾他都不放心。苏贞秀的头垂得低低,除了扭手中绢帕,没有吭声,安静得就像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公孙天都不得不再次开口,问李明章如何安置家人。李明章没有表示,公孙天都试图化解两夫妻间的冰痕,“这个中事,也怪不得锦儿。若说有错,那丫环错得更离谱,终归是有污世间礼法,天都以为其人死有余辜。” “坏人,坏人!”小孩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恶意,跳下轮椅,抓起石案上的东西向公孙天都砸去,公孙红锦立即喊大胆,小孩受惊,扑到李明武膝盖处,哇哇哭叫,“姑姑,囡囡要姑姑。把姑姑还给囡囡。” 李明武忙搂住小孩哄,公孙红锦气恼小孩折了其兄的颜面,语气里带了些厉色,道:“太无理了,这孩子叫四少爷惯坏了。该找人好好调教。” “嗤,不就是你干的好事,”李明章冷冷地斥责道,“小家伙有人照顾的时候,府里哪个不夸她一句好?” 公孙红锦脸一白,看一眼受辱的公孙天都,咬着唇,坐下。 035.彼安知深 李明文扯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让公孙天都海涵:“真是奇也,想当初,小家伙可喜欢天都兄得紧呢。”他捂嘴笑起来,“莫不是她姑姑托梦,要离好看的坏人远一点呢?” 秦太子昭等人报以大笑,公孙天都顶着一脸狼狈苦笑不得。有李明文调节气氛,这聚会得以继续。后面,其他人再也没有停留在敏感的事件上,男人们论起燕都的风花雪月。 席间,秦太子昭和公孙天都斗酒时起争执,旁边伺候的宫女,不慎将酒水泼到李明宪身上。虽然少年及时避开,衣摆上仍不可避免地染上些许酒星。李明章神色难看,砰地摔酒杯,骂宫女不长眼。 秦太子昭打圆场,让那女子给李明宪宽衣赔罪。 那宫女娇羞不胜,拿着粉纱绢靠近李明宪,她抹着很重的香粉,远隔三个坐位,萧如月都闻到那呛鼻的味道。小孩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扫过在座诸位。仨位京客虽做不在意态,实则眼角关注李明宪与那宫女之间的一举一动。 真可怜,萧如月有些许同情,这几个人明显是有意来试探李明宪。 李明宪表现得很镇定,他轻笑,笑容完美无缺,他取过宫蛾的绢帕,微拭,再奉还,既不亲昵又不排斥,世家公子气度坦然无遗。 宫女轻步拜退,一步一颦,只要李明宪一个眼神示意,她就会不顾太子府宫女身份扑入李大公子的怀中。李明宪坐下继续饮酒,李明章哼声,这种轻浮女人根本不配留在太子宫。李明文和曲有邦很有话头,话题已从去年的秋闱考题论述到往年的三元人物风采。 这时,蘅兰端来药,道小孩喝药时辰到。 秦太子昭恍悟,时辰不早,得赶回燕京。众人遂起身告辞。李明宪亲自去送,走时,秦太子昭是又握李明宪的手又搂抱李明宪,尽显他对兄弟的友爱之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李明宪什么反应,萧如月不知,那时,她已喝完去烧药在睡觉。 晚饭时,芷若叫醒她,带她到客厅。餐桌上,四兄弟都在,小孩坐定,丫环给她系上小围兜后,小孩拿起勺子,正要往嘴里送。 李明文拦住她,狭促一笑,逗弄道:“这回怎么敢吃别人的东西呢?吃了就会永远地睡觉哦。” 小孩可怜巴巴地衰嘴,小肚子饿得咕咕叫,有功夫的人应该得听得更清楚。 李明文开心得直乐呵,李明章也忍俊不禁,李明武叫道:“三哥,别吓她。” 李明宪笑笑,做了个手势,随侍的丫环全数退下。他指着客厅墙角大花瓶,对小孩说,找到碧绿盒子就能吃东西。萧如月瞄了一眼那个方位,不觉得这活太为难一个小孩么?李明章和李明文假装说话,李明武一个劲冲小孩打眼色,看起来应该是好事。 小孩跑过去,钻进大花瓶后面,看到一个四鬼头青铜扣,她伸手指拨了拔,不动,手放上去转,左七右五,机关吱咯吱咯作响。 萧如月暗叫坏了,竟不知不觉暴露她懂开机关的事,该死的,都怪那晚月光太亮! 事已至此,见招拆招,眼下先把盒子找到解决肚皮问题。大花瓶移开后,露出一个双开柜门。推开后,里面放着几摞白底红格的竖纸文书,一些金石印信,两三把俄式手枪,枪膛有小孩手臂长,还有几块完整未雕刻的原玉,粗看之下,并没有碧盒。 横柜侧面有根同色长柄,和地宫地道里的机关一样。萧如月一不做二不休,掂脚尖伸手将它往下扳,密柜缓缓下沉,隐藏在墙层里的柜架露出所存之物,架子上有十来瓶贴小红条的白玉瓷瓶,三个叠加的碧绿盒子放在一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碧盒大约小孩两掌长度,呈扁形,放不下太多东西。 萧如月把碧盒拿到手上,再把柜门关上,逆时针方向旋转,咔嗒一声,应该是成功锁上的声音。李明武鼓起掌,夸小孩聪明。 大概也只有他这么想,李明章和李明文神情严肃,李明宪独坐首位,姿态随意,掂金樽,可有可无地抿着波斯葡萄酒,正透过挑起的木窗,看那片枯色的杨柳湖。 萧如月蹬蹬跑到李明宪处,把碧盒递过去。 李明宪下巴微动,示意东西归小孩。萧如月不明白,李明武在后头说道:“囡囡,吃了药就可以随便吃东西。快谢谢大少爷。” 解百毒的药丸?想到有强力副作用的美容丸,萧如月实在没什么兴趣。 想了想,她打开碧盒,一股浓郁的药香立即溢出,盈满口鼻,碧盒内有一颗通体碧绿的药丸,透着微微的凉意。小孩拿起旁边的勺子,把那颗药丸分成两份,一半塞进嘴里,另一半塞给李明宪。 小孩的手指刚碰到李明宪的手背,她立即感到一股强力将她推开,房间里响起李明武惊呼声:“不要,大哥!” 萧如月摔到地毯上,额角重重碰到旁边的椅角,肿起一个小包,看起来很珍贵的两瓣药丸,沾裹上一地的羊毛。 李明武急得仰起身:“大哥,囡囡无心的,你饶了她。”李明章和李明文急奔到李明宪附近,很急,又不敢靠近:“大哥,你怎么样?” “没事,”李明宪坐在那儿喘粗气,眼神异样地深沉,全身散发出强烈的危险气息。李明章和李明文松一口气,坐回原位继续吃饭,看他们的样子实在是食不下咽又强迫自己在吃。 李明宪坐在那儿,全身神经紧绷,很久以后才恢复镇定。他看了眼小孩,眼角扫过那沾了口水的半块药丸,说了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浪费了一颗好药。” “那是她没福气。”李明章回了一句,李明宪微微动了动身子,叫小孩再去拿一盒。李明章跳起来,道:“大哥,给这小傻子都糟蹋药师的心血。” 李明武嚷道:“二哥,你不要针对囡囡。囡囡,快去,拿到就自己吃,不用分给大少爷。” 萧如月从地上爬起来,重去取解毒丸吃下,胃里凉凉的冰冰的,不是太糟。小孩坐回原位吃饭,四兄弟随意交谈,大多数是李明文在说话,手舞足蹈地夸他家容容,那一幕看起来真是万分可爱。 大约过了十分钟,萧如月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嘴巴不受她控制,哇地一声吐出来。白玉的餐桌上,蛋花与珍珠丝米粥的中间,趴在一只黑乎乎的虫,大约小孩拇指长,受药力作用,触须不停地抖动。 黑虫下面,还有一条颜色不太明显的蠕虫,像蛔虫差不多,偶尔挣扎一下。 萧如月吓懵了,四兄弟的交谈停住。李明武的脸色刷地因愤怒而染红,其他三人面不改色。一想到有只形如蜈蚣似的虫子,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萧如月就恶心得想要发疯。 李明武在一惊之后,立即抱住小孩:“不怕,不怕,吐出来就好了。”他拿拐子把桌子敲得震天响,又抓椅角砸墙,愤怒到无法用正常渠道宣泄。 很快,褚总管赶到,看到桌上秽物,不由脸色一变,当即表示彻查到底。李明武单手举一张沉木八仙椅,要砸到褚良宵头上,最终还是扔到地。 秦嬷嬷也得信赶来,只一眼便断定,黑虫十天后成形夺命;白蠕虫不会要人命,主要吸人体精气败坏身体,两虫皆刚入小孩身体不久,大致可判断时间在简文公府出事之后。在众人看来,那就是褚良宵没把好关。 “哎哟,真是个苦命的娃,晴丫头在时,哪里受过这种罪哦。” 褚良宵冷着脸,半垂头,没有表示。 “鼻子,鼻子里有东西在爬。。。”萧如月抽着气,泪涕琏琏,她是又惊又怕,抓着李明武的衣袖,这回是真地想哭。 李明武立即转向小孩,又是心痛又是心急。他扣住小孩的双肩,满面的怒色与担忧,不让她用手去抠发痒的鼻子,嗓音嘶哑,轻声安慰她很快就没事。 不多会,异物终于爬离鼻腔,它还是活的,在嘴唇处停了一会儿,似乎要飞走,被秦嬷嬷拔发丝弹出扎死。 一只玉质小虫落在地毯上,背翼有光泽,还有点好看。 “白玉吸髓脑尸虫仔!”秦嬷嬷毫不夸张地抽冷气,李家兄弟面黑如铁,狠狠地瞪着已然跪倒的褚良宵,李明章气得浑身发抖,额头的青筋都变成紫色,他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褚良宵身上:“谁给你的胆子?谁许的?!” 褚良宵没答,李明宪轻轻地说道:“擅自用脑尸虫,受剜刑点天灯。” “夫人有请示,先生许了。”褚良宵说出自己受上命。李明武喘着粗气,叫他滚。 李明宪晃晃酒杯,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孩子终生受青铜令(晚晴的)保护,父亲怎会出尔反尔?矫传先生意思,知道什么下场么?” 褚良宵跪下垂首,道:“先生留话,让林小姐无法言语。” 李明宪点点头,放下酒杯,挥手让他出去。褚良宵退出,秦嬷嬷也离开,赶去向她的主子汇报情况。李明武双臂高举,胸腔里的怒涛汹涌不息。 “那个老匹夫,”李明章暴怒到极点,几近失去理智,“小爷我饶不得他!我要活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他意外地对这件事特别地愤怒,失却平常心。 037.蔓蔓生烟 不一会儿,苏贞秀主仆走近孟氏父女。她和碧玉寒暄数句,碧玉便把话头转到孟九白处。碧玉道:“这都是一房的姐妹,还请少夫人帮衬则个。” 苏贞秀淡淡地微笑,没有说话。孟九白本是媚笑的神情忽地收住,问道:“囡囡许了四少爷?” “先生亲口许的,”碧玉惊讶地反问,“莫非九爷不知道么?” 孟九白急急摇头,他眼中的欢喜和光亮已被另一种未来的幻象熊熊点燃。 这时,苏贞秀缓缓地说道:“妾身看孟先生还是把自家女儿带回去养,才有出头之日。” 孟九白愣住,苏贞秀手摊开,旁边的丫环递上一叠厚厚的借倨,高利贷的字据,还款日就在这几天。孟九白眼微眯,他现在有依仗,腰板更直,丝毫不受威胁:“不劳少夫人担心,这点钱,孟家还拿得出。” 苏贞秀又笑,道:“妾身听闻,孟府有大批货扣在码头?” “等于老板回来,货就可上岸。” “于春?”苏贞秀娇笑,讽刺道,“孟先生是个明白人,如今的津州,不是简三太太的津州。”她瞄向孟九白,口气有些阴冷,“这三十万现银的缺口,孟老爷子的面子能挡多久?” 孟九白神色数变,却也不辩。他不可能为这点小利放弃未来的大利,当即抱拳告辞。 “得罪威远侯府,你孟家的生意,甭想做了!” 孟九白继续走,充耳不闻。 苏贞秀急得又喊:“想你女儿服侍相公,你们孟家等得住么?孟家倒了,什么都不是!” 孟九白越行越远,充耳不闻苏贞秀无用功的咆哮。 苏贞秀气白一张脸,扭头瞪小孩,恶狠狠地,苦大仇深地,她冲小孩吼道:“为什么你还在这儿?你为什么不去死?” 萧如月磨牙,这个疯女人。旁边有碧玉和丫环,三面都被人困住。 蓦然,碧玉松开制箍,萧如月刚要动,只见苏贞秀步步逼近,边说边骂边推搡小孩:“你这个下贱胚,敢勾我的明武哥哥!不要脸的烂货,敢夜夜和明武哥哥睡在一起,我杀了你,你这个妖精!” 萧如月克制着小步不后退,但是,旁边有三个女人同时逼近,真是该死!萧如月瞄中苏贞秀的衣袖,就算要被推下湖,也要抓个垫背的!苏贞秀的小脸上布满嫉恨之色,她喊道:“该死的贱种!去死吧。” 这次大约用足她的气力,小孩摇摇欲晃,伸手抓向苏贞秀的衣摆,却见碧玉面目狰狞,高举双手,指甲黑尖,手心透着黑气。小孩惊得脚下一软,速度滑进湖里。冰面给人凿开了洞,小孩从那儿落入水底,又暗又冷。 刺骨的寒冷,激得萧如月全身都停摆。她想摆手踢脚游上岸,恍觉四肢都不能动,该死的碧玉!忽听到苏贞秀大叫:“明武哥哥!” “滚开!”扑通一声,李明武下水。 萧如月急得大骂,他的腿不能浸水。真好笑,她不顾念自己的小命,竟去担心那头莽牛的腿脚。模糊清冷的湖水里,李明武抓住小孩,将她抱出水面,他的脸上除了焦急,还有冷水入断骨引起的苍白痛楚色。 李明武的伤腿上渗出血来,他根本不管自己的腿,抱着小孩向紫煌院跑,瘸拐得厉害,边跑边喊叫人找大夫。少年眼眶里的水珠,落在她的手背上,明明很冰,却烫得萧如月心直抖。 “阿武!”李明章和李明文急得慌了神,就听李明武忍着痛意叫:“二哥,囡囡。。。” 李明章随手把小孩扔给李明文,自己搀起弟弟送进最近的楼屋。 小厮和丫环们纷乱,闹哄哄地叫着找大夫。李明宪给惊动了,他从楼上走下来,冷喝一声,镇住慌乱的人群,命令蘅兰驱散人群,整出房间,让两个病员有地方休养。 大夫很快赶来,动作麻利地给李明武换药。李明章和李明武绕着兄弟的病床急不可切追问情况。大夫很坦白地说出结果,寒气随热血倒逆入骨,这腿以后是不能利索了。李明章、李明文大骂不止,要去收拾苏贞秀,砍她的腿赔给李明武。 李明武倒是坦然,似乎瘸腿的不是他一般:“程大夫,劳烦看看那个孩子。” “阿武!”这是生气的叫声,李明武白着脸,看着兄弟说道:“从那天起,我就有觉悟,这脚是好不了的,它是要拿来恕罪的。” “屁,你有什么罪!”李明章恨恨地吼道,李明文拉了一把兄长:“二哥,我们可想别的办法。现下,养伤要紧。” 大夫把脉后,道好生奇怪,看脉象这小孩是被点**后落水的。 “不可能,”李明章斥道,“园子里有规矩,不得擅武害人。” “仅是猜测,也有可能是寒气堵塞所致。”大夫收回眼,专心给小孩推拿僵硬的四肢活血脉。 李明宪让他们两人去查清怎么回事。很快,蘅兰把苏贞秀等人带进来,苏贞秀哭哭啼啼,什么也说不清楚。 李明武的小厮说,四少爷当时在演武厅,远远地瞧见众人齐聚湖边,担心林小姐受委屈,直接冲下楼,冲到半路,见林小姐落水,四少爷想也不想便跳湖去救了。 苏贞秀的丫环说,林小姐贪玩,要去玩冰,小姐正要阻止,不巧岸边结满水草小孩滑进湖里。 碧玉的说辞大体与之相似,小孩这日特别不听话,硬要去玩飞飞,她们仨人要把小孩抓回来,小孩就吵闹,步步倒退,最后滑入湖里。 关键证人小孩的父亲,孟九白回道:“大致上就是这样,今年家里事多,不能接回家看她娘亲和妹妹,囡囡就和丫环吵闹,落湖是个意外,真是对不住四少爷。” 萧如月身上发冷又发热,听得迷迷糊糊,既生气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的压力已经积压到再也承受不住的地步,碧玉一个狰狞的表情,就把自己吓傻了。蘅兰要喂她喝药的时候,萧如月尤如惊弓之鸟,即使烧得发糊也恐惧旁人靠近。 最终还是喝了药,萧如月沉沉睡去,梦里黑色的蜈蚣、白色的游虫、玉质的千脚虫蛊包围着她,害怕是有一点,更多的是恶心,还有因愤怒而燃烧的仇恨之火。 她睁开眼,房间里很黑,也很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在思考,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揭露碧玉的真面目? 第二天,萧如月醒来,眼不花头不晕,昨天那场几乎要夺去小孩性命的伤寒,消失无踪。 不是在做梦,她知道在东皋一心楼专属自己的客房里,她甚至能说得出床的对头缺角的书架,划满涂鸦的小人书,扎着羽毛飞针的丑面具。 萧如月奇怪,小孩的体质有这么好吗?她还记得三岁那年的小感冒几乎要去她半条命。 不多会儿,侍女进屋,见小孩已醒,不由地说道:“程大夫的药真有效。” “是啊,一晚就不烧了。”侍女们边给小孩穿衣,边讨论那位程姓的年轻大夫,“听说是专给慕容皇妃看病的。”“长得不比罗刹皇子差呢。” 侍女们赞小孩乖,手脚不停地把她带到客厅。 李明武见她身体全好,抱在怀里很用力。李明章和李明文都提醒他小心脚上的木板,李明章说道:“吃了千年雪花冰玉蟾,能出什么大事,先管好你自己。” 李明武笑笑,把小孩带到餐桌旁。李明文越过桌子,捏了把小孩的脸蛋:“小家伙,快快长大吧。”他笑得古里古怪,李明武拍开他的手,道:“三哥,胡说什么。” “人醒了,问问昨天怎么回事?”坐在首位的李明宪说话,兄弟仨人把目光投到小孩处。李明武先问,小孩捧着牛奶杯,瞪着大眼睛,看着乳白的牛奶,犹豫不决。酒屠铁三娘应该是碧玉编的吧?如果是真的呢?不能确定,不就是虫卵么,吐出来就完,喝! 李明章嗤一声,道:“怕是吓懵了,算那女人走运。” “大哥,把人扔回苏家得。”李明文说道,银勺随意地甩着。李明章冲他挑眉一笑:“你家容容不是求你说情?” 李明文反笑,摊摊手道:“做决定的是大哥,跟我可没关系。” 兄弟们哈一声笑起来:“就你鬼。” 李明武没说话,李明宪斜坐在那儿,只沾着半张椅子,一脚张扬地翘起,拿半透明的白玉酒杯慢慢轻酌慢饮,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杯里还剩三分之一时,他换了个姿势,让蘅兰告知信芳园那边,把人送回苏家。 李明章等人情绪明显好转,兴致颇高,高嚷今晚去码头转一圈。不多会,蘅兰匆匆赶回来,说四少夫人在信芳园闹得厉害,拿着金簪抵自己的喉咙,说要回苏家也可,把她的尸骨带回去。 “这种事也拿来烦大少爷?”李明章砰地一声,砸酒瓶子。 蘅兰忽地跪下,道:“三太太本是拿住四少夫人要直送的,褚管家说这事儿得查清楚,不可与苏家交恶。园子里就闹起来,一时不察,给四少夫人寻着机会。” “查,查,查个屁!他管事还想不想做?!” “妈的,占着老头子给的权,褚良宵越来越猖狂。” 李明宪放下交叠的腿,站起来,拍拍衣摆,道:“去告诉信芳园,要么,自断两腿赔阿武;要么,就立刻给少爷滚。” 蘅兰垂头,迅速倒退离去办事。很快,就回报说,苏贞秀已上车回京。 038.桃坞笼纱 这天,少年都陪在小孩旁边,嘘寒问暖,唯恐小孩身子未好利索,不是递万金油,就是喂滋补汤水。 “还好没事,还好。。。”这是事后李明武说得最多的话。 萧如月不忍再让这少年伤怀,安安静静地任他摆弄,虽然有时候手痒得挺想揍他几拳。 近午,曲有容和公孙红锦来看小孩。李明武冷面阻拦,若不是她们多事,苏贞秀根本逮不着机会害小孩。曲有容红着眼眶,道她们都想不到安安静静的苏贞秀会下这种毒手。公孙红锦猜测:“会不会其中有什么隐情?”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们两位管好自个儿。”李明武气冲冲,若非顾忌两人兄嫂身份,他的拐杖会在看到她们的第一眼打过去,萧如月叹,这孩子脾气实在太情绪化。 推搡间,几个女子捂嘴的娇笑声讥讽地回响,波光流转的大眼睛在扫过曲、公孙二女时,嘲弄自得。在信芳园女人们有闲心内斗的时候,江汉侯府的剑锋已然逼近。 褚良宵走在前面,过分恭敬给她们引路。这些女子的容色不见得比她们身旁的丫环出色,但是端庄淑仪,身份更重要。她们是江汉侯府择的人选,是五鬼堂要人们的亲眷。 曲有容与公孙红锦脸色不大好看,看向李明武,似乎想让他把人赶回去。 “四少爷,这是先生的意思。”褚良宵不慌不忙地解释。 李明宪哼一声,让这位前院总管顺便把两位少夫人也送回信芳园,并禁止她们再入紫煌院,那些新来的姑娘们以不战而胜的姿势,可怜地同情地看着曲有容和公孙红锦。 当晚,信芳园就响起连绵不绝的琴瑟和鸣声,据传是新旧两派在比各自才艺。这不奇怪,新旧芳客分属不同体系,又有不同立场,胜负不分是不会消停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萧如月心情极好,就让她们斗个够,省得有事没事把她这小孩当成肉中刺。 过一日,褚良宵传来李先生的意思,说苏家将派人来说情,让李明武把苏贞秀留下。 “那什么东西死也便死,苏家女人就是求也要把她求回来!”李先生的原话,与苏家结亲不易,执掌天下军马的苏家又肯给李家面子,这事儿就让它过去。再后面,反而训斥李明武不顾身份,为一个没份量的童养媳自毁身体,对父母不孝。 李明章立时砸烂一张硬实红木桌:“阿武,这事儿二哥给你做主!” 李明武没有说话,这天他去演武厅,把小孩留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看书背书。他练武时,不意外地打烂十多个沙袋。 李先生传话来第二天晌午,小厮来报,有客来访。小孩和李明武从演武厅走向前厅,大堂里,李明章、李明文在招待客人。 那是一个眼生的年轻人,二十没出头,甫见小孩那一眼,打量的眼神颇为凌厉,其后,便是温润和善,一副好好先生模样。 “这位便是当事人,你问问她。”李明章靠着沙发背,整个人像睡在那儿一样懒散。 年轻人自我介绍说是苏贞秀的长兄,苏慕阳,兵马大元师苏高的嫡长子,目前是皇家神枪营的负责人。 据说,这位苏公子打小就在军队里打滚长大,虽是行伍出仕,苏小将军倒没长成五大三粗的模样,生得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贵气风流相,生生把简单一袭白袍穿出九分儒生的味道。 除掉那一分,因为他左眉峰处的伤疤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他名满京都的杀将之名。 苏慕阳问小孩,苏贞秀推她下冰湖这话是谁教的。小孩默默地看着他,不说话。李明章打岔道:“子修,你自己说说看,谁家女子能干出这么狠毒的事来?” 苏慕阳摸了把鼻子,说苏贞秀刚回去,宫里头燕西太后就着人来问缘故。后来,发下话两家既结亲家,要和顺。所以,不管苏贞秀品性如何,这人都是要送回李家的。 李明章伸了个懒腰,李家少爷一条腿,换苏家一个女人,够不够? “难道没有丁点的回旋余地?” 李明章翻白眼,阿武的腿,能回旋么? 两人势均力敌,谁也不能说服谁。萧如月奇怪的就是这点,苏慕阳的锋锐隐藏在温雅表现之下,细看还是不难察觉那种军人独有的杀气,李明章就算武艺超群,也少于历练,怎么就能稳得住心神不受对方气场影响? “阿武,你给句话,”苏慕阳干脆越过李明章,朝沙发上的李明武问道,“这件事究竟是不是阿秀做的?”所有的证供,都指向小孩自己滑入湖底。 “我亲眼所见。”李明武抬眼,很肯定地说道,没人冤枉苏贞秀。 “那么,”苏慕阳双手交握,“阿武有没有想过阿秀为什么会做出这么过激的事?我听说,你动辙打骂阿秀,连她的屋里也不去,更是阻止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甚至你已经在太子殿下前面放话,不承认她的身份。” “喂,苏慕阳,别模糊重点,现在的结果是阿武腿废了,我们只把你妹妹送回去让你们管教,又没休你妹妹,”李明文跳起来,斥道,“莫非你觉得赔我们阿武一条腿还不够是不是?” “我没那个意思,”苏慕阳不徐不疾地说道,“阿秀做出这样的事,是很过分;不过,你们阿武是否太冲动了点?府上又不是没有小厮丫环,就是把阿秀推下水去,也能救回林小姐不是么?这个意外造成的影响,我想至少应该是他们夫妻双方面的原因。” 李明章厉色满面,瞧起来就是要和苏慕阳当场撕破脸。李明武拦住兄长,说道:“慕阳哥,我李明武自认没有亏欠苏贞秀的地方。但是,既然慕阳哥出面,阿武也不能不给面子。苏贞秀要重进李家门,可以。” 李明文恼火得直举双手,又重重甩下。李明章也是脸色难看,苏慕阳自然高兴,问道:“阿武心肠一向是好的,肯放阿秀一条生路,苏慕阳承你这个情。说吧,什么条件?” 李明武把小孩推到前头,道:“苏贞秀亏欠的是这个孩子,要进门,给她敬茶磕头赔罪。” “没问题。”苏慕阳二话不说应下,李明章和李明文已笑起来,虽说很不爽李明武的妥协,但是,这结果够有劲,够大家乐呵很多年。 苏贞秀要是和苏慕阳一样识大体,那她就不是那个苏贞秀。 时近晌午,蘅兰准备好宴席,苏慕阳却说改日叨唠,还赶着回京和老夫人商定摆酒日子。苏慕阳起身告辞,李明章等人把他送到大门口,回头众人到东皋一心楼,向李明宪说明事情经过及结果。 李明宪边听边点头,说李明武以退为进很好,不再像从前那么莽撞。但是,这个退让的东西太虚了,没实质用处。 李明武抓抓头发,道:“大哥,什么以退为进的,我没想那么复杂。” “我倒,合着我们白替他着急。”李明文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李明章也摇头,就知道这个四弟空长孔武身躯。 李明宪哦了一声,问他怎么想的。李明武再抓头发,一副憨透的样子:“爹不是说年前那事,掺和的人还没有查清楚?咱们再和苏家闹翻,那就便宜别人。我就想咱不能那么干。” “哈,阿武开窍了。”李明文和李明章两人开心,叫着喝酒庆祝,把酒杯撞得叮叮清脆作响。 李明宪带着笑意,略微喝了几杯酒,就起身回楼上房间。饭毕,兄弟仨人醉意盎然叫着换地方继续喝。 酉时许,苏家回传消息。李明武打了个酒嗝,带小孩到犁花小院报信,兼做准备。 苏家那边说,酒席摆在简文公府,磕三响头,送百金,敬三茶,日子定在三月初十。听完苏府的安排,简三太太扯动手绢,问道:“这些你都同意了?”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扭曲,“都定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还要麻烦简姨娘出面,”李明武不明白简三太太哪里不满意,至少还知道对方即将发飙,他抱起小孩,“阿武明日送囡囡过来学规矩。”咚咚跑下楼。 出了小楼,就听见楼上杯盏砸地、秦嬷嬷劝解的声音。 “太太,不上京就不上京,这不还有几位少爷呢,他们断不能让四少爷这样被人欺的。” “他们懂什么?”简三太太声音里有些伤心,“内院不就重个礼数?苏老夫人这是笑我堂堂一个公主只做人妾室,不如她一个妾生的孙女做人正房。” “太太,您这是给苏家人气糊涂了,李家又不争这些虚的。” 简三太太连连拍着桌子:“阿武没心眼,你也不懂?他叫一个女人欺负成这样,以后怎么在京城立足?旁人还说是我这做姨娘不会教!” 小孩看李明武,少年讪讪,酒醒了,捂着小孩的耳朵,一鼓作气跑回紫煌院。 临睡前,萧如月分析稍早得到的消息,联系李家与秦皇室的在系,她判断江汉侯府那两位夫人要么出自慕容府,要么出自五鬼堂,或者是在五鬼堂里的慕容派?否则,不能解释江汉侯府失势的时候,简三太太挫败依然如故。 039.胡不霹雳 隔天起床,待小孩吃过饭,李明武送她去信芳园,要她认真学规矩,约定晚上来接她回紫煌院。 规矩由秦嬷嬷和碧玉两个指导,简三太太在旁监督,抬头挺胸缩腹,臀不能翘,走路时,膝盖不能弯曲,腰杆要笔直,脚步不能大也不能小,行走时肩不动头不动,眼睛要平视,不准乱飘,最要紧一点,身上所戴环佩相撞时,不能发出急切的噪音。 总体要决:要表现出高身份高地位高教养的庄重派头。 简三太太大概把怨气都发在训练小孩上,一步不对,就叫碧玉戒尺教训;要是敢哭,加倍惩罚。萧如月心里有闷气,又发不出来,只好撒在李明武身上。 这天早上,趁李明武要送她去信芳园时,她拾掇少年去向李明宪讨教更高明的招术。李明武化作石像,在小孩‘你没志气我看不起你’的眼神中,李明武硬着头皮去找长兄,委婉地表达需要李明宪指点武技的要求。李明章和李明文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颗大鹅蛋。 李明宪微微点头,两人进入演武厅,李明武像赴难的勇士一般决绝,他拒绝众人观赏。只听数声嘭嘭,不多会,李明宪干净整齐地走出演武厅,给人一种卓然不群的感觉,连玉佩下垂的地方还在原来的位置。 小孩跑进去,李明武趴在场地上,鼻青脸肿不说,除了伤腿,全身伤痕处处,血斑点点,好像被谁蹂躏一般凄惨。 李明文笑得前仰后俯,很不给面子。李明章强忍笑意,问兄弟,和大哥对战学到什么? 李明武嘴角破肿,几乎说不出话,他眼睛艰难地转动,在瞧见小孩的身影后,断断续续:“明天继续。三哥,烦你送囡囡去姨娘那儿。” 萧如月心有愧疚,不过,在自己被碧玉的戒尺重重劈打、身体各处留下红通通的印痕的时候,愧疚全部化作怨愤,就让李明宪好好地打醒那个牛脑袋! 五天后,小孩的行走姿态通过简三太太挑剔的省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正当小孩以为脱离苦海时,碧玉凑到女主人旁嘀咕,简三太太点头应好。 不一会儿,碧玉取来黑布,蒙住小孩的眼睛,让她继续练习走步。 小孩犯错的次数无限度增加,小孩被金针刺的机会也无限度攀升。碧玉的理由是用戒尺会留下印痕,不如金针效果好,也不会让四少爷心痛。没人反对。 碧玉顶喜欢用针扎小孩的腿脚,不时,秦嬷嬷就会出声阻止:“那里不能扎。” “为什么?”碧玉的声音何其无辜。 “**位,你这蹄子想毁了她的脚?” “嬷嬷,玉儿哪儿有你想的这么坏,这不是不懂嘛。” 除了咒骂这歹人恶毒外,萧如月暂时还真想不出办法收拾她。 这晚,萧如月的梦里全是白色恐怖的年代里,革命烈士那些被拷打被刑求迫害致死的残酷景象,她梦见自己被扔在针板里煎熬,执行酷刑的正是碧玉和她的四个女部下,黑皮鞋,军绿色a字短裙,戴着日伪女特务和国统女间谍特有的贝雷帽。 她高声叫着敌人的名字,从熟睡中惊醒,她一边喘粗气,一边抓着能给自己勇气的东西,一边还记着咒骂碧玉、公孙天都或者江汉侯府的人。等她心神平复,萧如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抱着谁的脖子。 李明宪! 唰地,她立即松开手。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挣扎起来,不停地叫着滚开,好像被梦魇住。 萧如月差点叫出来,黑暗里,她是多么地震惊,耳际响彻奔腾如海的心跳声,血脉汩动声。她一直以为他的毛病已经好了。原来没有一点改善,难怪取药那天,会那么地排斥旁人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猛地惊醒坐起,喘粗气,抓到小孩的胳膊肘儿安静下来,他声音粗哑,要喝水。萧如月在床柜上摸到杯子,拿给他喝。 李明宪接过,将冰水一饮而尽。清醒后,他问小孩:“又梦见什么?” “碧玉,她给囡囡糖吃。她是坏人,坏人。” 李明宪笑嗤:“怕的东西总是这么怪。” “不是的,碧玉的绣花鞋是茶花的,碧玉她、她要杀我,苏贞秀,她把我推到湖里,还有可怕的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给她们欺负死了。” 少年若有所思,小孩叫嚷着放虫子咬回来。李明宪捏捏她的脸蛋,下床往紫玉香炉里扔了两块香片,屋子里香氛浓郁起来,转身他上床,搂过小孩拉被子睡下。 在温暖舒适的人体暖炉包围下,萧如月只来得及确定那熏香真有古怪,躺下就睡得晕陶陶。 第二天起床后,李明武就跑到小孩前头和她约定,不能告诉别人,她和大少爷一起睡觉的事。小孩瞅着少年不说话,李明武嘿嘿笑着,从背后抱出一只小白狗,左眼一块椭圆的黑斑,白绒绒的狗尾巴像朵雪绒花,狗脖子上扎有一朵红红的双蝴蝶结。 萧如月想笑不能,胃里直抽,她板着小脸把小狗接过来抱在怀里,眼角看到李明武又在翻他的小本子:养宠物,有助于引发小孩天性,排除孤僻、冷漠、不爱说话等自闭情绪。 “囡囡,笑起来多好看,”李明武和小孩亲昵地脸贴脸,啧啧点头,书上说得真是太对了,“以后要多笑笑。” 他抱着小孩,高高兴兴地领她去李明宪那边楼阁吃饭。李明章和李明文瞧见萧如月怀里的小狗,两人不约而同噎喉:“阿武,这也太过了吧?就是皇后也没得只孝美犬。” “这可是借的,院子最近虫子太多,防不胜防。”李明武与有荣焉,抽鼻子得意地回道。 哥俩鄙夷,还真以为这小孩是宝贝谁都要害她:“千年雪花玉冰蟾还不够?” “求个安心。”李明武回得特别地牛气。 两兄弟疑惑,信芳园若藏有这样的敌人,怎么不见动静?李明武压低了声音:“大哥说,放长线钓大鱼。” 这时,褚良宵领着两个高级侍女进客厅,这位大总管亲自来送狗食,他带着隔离手套,把食盘放到桌角,两个侍女拿瓷瓶,神情戒慎,倒幽蓝色液体进食盘。三人退开,孝美犬轻轻跳出小孩的怀抱,扑向美食,黑乎乎地拌有多种壳类虫蛹茧壳。 萧如月能认出来的是毒蜘蛛,五彩斑斓的蛛爪,向世人宣示它的剧毒。 李明武在旁边提醒小孩,不能把手伸进小狗的嘴巴,因为孝美犬只吃毒物,越毒越喜欢:“不怕了哦,狗狗和四少爷会一起保护囡囡。” 萧如月呵呵颤笑,牙床发酸。待褚良宵等人收拾好餐盘离开,李明文立即抓李明武拷问:“是不是求大哥了?给我家容容也求一只。” “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李明武偷偷地说道,“是大哥天不亮叫人送来的。” 李明章和李明文看向小孩,话没了。 小孩抱着小狗,走进信芳园。 小狗汪汪地叫起来,欲跑出小孩的怀抱。萧如月心里奸笑,安抚小狗的脑袋,不紧不慢地走进犁花小院,小狗叫得更急,温热的小身子挣扎得更厉害。 看到简三太太主仆仨人,小孩福身行礼,小狗立即窜出去,飞速地扑向左方向,秦嬷嬷哎哟叫了声,扎牢裤腰带,箭步在犁花小院里跳来跳去,不一会儿,冲出楼去。碧玉神色愕然,连声问女主人,那只小白狗为什么对嬷嬷紧追不舍? 简三太太扯出帕子,压住笑意,道:“许是嬷嬷藏个肉包子在身上。”雪梅等人也捧场地笑起来。萧如月沉默:便宜这些个恶毒女人。 “太太,今天还教规矩吗?” 简三太太摆手,她自有安排。 很久很久以后,秦嬷嬷衣服破烂地回来了,发髻半散,夹灰白的发丝飘飞在左侧,像是硬生生从乌黑的表层头油下拉扯出来一样。 “太太,您可得给老奴做主哟。”秦嬷嬷委屈到无以复加,扑倒在简三太太前头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后面,小白狗摇摇摆摆地跑到小孩脚边,萧如月把它抱起来,在它腹下一探,小狗肚有些饱涨,怕是秦嬷嬷把毒物全喂孝美犬才回得来。 简三太太掩不住笑意,道:“回头到阮师傅那儿做身新衣裳。”秦嬷嬷立即眉开眼笑,叩头拜谢。她起身去换衣服,收拾好后带小孩去看宫服。 制作小孩宫服的地方,在总库房的外侧间,七八个宫女模样的老宫人坐在一个大棚纱前刺绣,见有人来,纷纷起立。有个主管模样的绿衣宫女,到里间取出小孩的正服,上面放着一双小靴和一个锦盒。 小靴制地是鹿皮,硝制成银色,用粗针勾出弧线紫鹊,靴尖顶两个鸽蛋大的粉珠连穗子,堪堪吊在鹊嘴上。 正服是一套乘云绣纹图的素绫缎长袱服,宽袖夹领式样,配银丝腰带,外罩粉色绵纱衣,缀满小珍珠,名符其实的贵重,足有一斤三两重。秦嬷嬷掂起袱服看看针脚做工,看到那些浑圆的小珍珠,秦嬷嬷脸色一喜:“哟,这可是东灵珠?成体一色,当真少见,这衣服值了。” “嬷嬷,这还算稀罕呢。看看这冠,足足三十六颗,重二斤三两。”绿衣宫女打开锦盒,盒内是个珍珠花冠,底座整体是个银纱环,插满白玉雕制的五瓣花,花芯镶嵌着拇指大的粉色珍珠,最中间那颗白珍珠足有乒乓球大小。 “哎哟,一色粉珠,这珠冠怕是京城都找不出第二顶。” “可不是,燕京城哪家都没这般大手笔。”绿衣宫女羡慕地说,微微打探,“这孩子是谁家公孙王侯,瞧着面生。” 秦嬷嬷笑呵呵:“阮师傅,可有空当,给老婆子做身衣赏?” 040.横里闲愁 绿衣宫女笑应,让两个宫女侍候小孩穿衣,她亲自给秦嬷嬷量体裁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秦嬷嬷选了块穿花盘锦底纹黑缂丝,绿衣宫女不住口赞秦嬷嬷有眼光,这匹缂丝在燕京堪称一金一两。 小孩去隔间穿衣,套上外衣,萧如月只觉得身子一重,等到花冠戴上头,整个人勉强能站直,走路得侍女搀扶,花冠的重量全部承聚在脖颈处,萧如月为自己的小脊梁骨发愁。 走出去后,众人交口称赞,秦嬷嬷瞄一眼,依绿衣宫女意思继续伸手转身尺量。 确定衣靴冠帽尺寸无误,秦嬷嬷领着小孩回小院,在简三太太前头讨巧:“太太给的是什么样的恩典哟,那打扮真个不输哪家公主王姬,人人都赞是个玉女转世。囡囡,快给太太磕头谢恩。” 简三太太嗯了声,厉眼看向屋子里众侍女,道:“明天都给本公主打起精神,要出一点岔子,公主饶不得你们!” “太太安心。” “孟九白来了,你带她去见见。” “谢太太恩典。” 秦嬷嬷笑应,抱起小孩噌噌飞奔到前厅。平复喘气后,秦嬷嬷放下小孩,牵她的手进门房处,孟九白立即站起来,语气恭敬地寒暄。 “前儿个,九爷才来过,莫不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孟九白搓着手,涂满桂花油的大背头黑亮黑亮,他讪讪笑道:“秦嬷嬷,听说苏家要摆酒,介个,不知孟九能否讨杯水酒?”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本事,就在这搓手间,一封厚银票从袖口掉出,落入秦嬷嬷手里。 秦嬷嬷没接,道:“别的事嬷嬷看在囡囡份上,能给九爷帮衬就帮着,这事儿,不成。” 孟九白把银票再塞回去,道:“怎么说,孟九也是囡囡的亲爹。还请秦嬷嬷通融则个。”这次是两个鼓鼓的信封。 “哎,老婆子就给九爷透个底吧,”秦嬷嬷收下银票,压低声音,“明日事,关系威远侯府脸面,怎可让这多人观,搞不好要掉脑袋。九爷别犯忌讳。” 孟九白感激涕零,转身从候座处取过一个梳妆匣,道:“明日摆酒排场大,怕让人笑我孟家寒酸,这些是老夫人给存的长女嫁妆。辛苦嬷嬷给囡囡装扮。” 秦嬷嬷笑笑推却,道:“九爷别费这心,简亲王府可不会叫人瞧低了去。” “嬷嬷可是嫌这些不衬身份?”孟九白急急打开宝匣,露出耀眼的金银玉器,却是件件精品。 秦嬷嬷眯眼挑剔地瞧瞧,道:“九爷,说句大白话,这些个呀,嬷嬷还真瞧不眼。”她凑近了说,“囡囡见客的蝶靴,上面缀一颗珠子都抵过这整匣金玉。” 孟九白动容,他把宝匣收起放在一旁,道:“老夫人想见见孙女,嬷嬷看能否安排个时间让囡囡回家住一段时间?” 秦嬷嬷似笑非笑,瞟他两眼,道:“不是病死也没车子接送么?”孟九白脸色忽红忽白,“九爷还是安心回等消息吧。”秦嬷嬷捏着厚厚的信封赶人,“津州今明宵禁,车马禁行,迟喽,就去楼里呆一宿。” 孟九白走后,秦嬷嬷把小孩送回紫煌院。 吃过晚饭,小孩在温泉池边和侍女们一起帮小白狗洗澡,蘅兰进屋点熏香,侍女抬头道:“蘅兰姐姐,要不迟些时候,这孩子今天高兴,不愿早睡呢。” “也是,”蘅兰又把香灭了,她笑回道,“四少这礼送的贴心,我可头遭见这孩子笑。” 萧如月黑线:有么? “香香可以给囡囡一点吗?”小孩眨着眼睛,问道。 “囡囡乖哦,这香香不能玩。”蘅兰给小孩看小纸包,里面的药粉少得吹口气就能不见。她解释道,这是玉魂引,专门吸引玉冰蟾的迷香,一毛纱的粉末价值堪比黄金蓝田玉。萧如月失了兴趣,这包迷药还不如普通蒙汗药。 晚上九点,小孩还在和小白狗玩耍,边翻看小人书。不知什么时候,李明宪拐进来。萧如月意识到的时候,从床上跳起来,紧贴墙壁,差点撞翻床头柜处的煤油灯。 李明宪嗤笑一声,双臂放开拉扯毛呢外套。他往床头重重一躺,挑眉问道:“在看什么?”把小孩手中的书抢过去,扫两眼,抓妖记,冷嗤,扔到墙角。少年的眼又瞄向小孩怀里的小狗,“拿来我看看。” 萧如月明白了,立即放跑小狗,熄灭煤油灯乖乖地自动地钻被窝。李明宪嗯声,大概满意,搂过小孩亲了一口他倒很快便睡着。 夜深了,萧如月还在自我折磨中,要睡不能睡,要多痛苦有多痛苦,:李大少,你还是给我一把迷药吧。她后悔自己突生而起的反抗之意,不是说好要靠他保命么,乖乖忍它几年不就行了。 萧如月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实际上,她很快就睡得不睡人事。 隔天正好是初十,小孩强打起精神早起,跟着侍女到信芳园梳妆打扮。犁花小院里像在打战,简三太太吹毛求痴过了火,动辙痛骂丫环手脚粗笨,不是发式梳得不得体,就是那根玉簪没插正,大丫头碧玉被骂得最多。 “你想拔光我的头发?”简三太太雷霆大怒,扔象牙梳到碧玉额上,三齿细血丝出现在碧玉雪净的额头。 “太太消消气,尝点刚出的红枣燕窝羹,”秦嬷嬷端碗羹进屋,手喂服侍简三太太喝下三勺,“太太,今天可是大日子,咱不动气。” 简三太太火气降下,挥斥:“行了,今天不用你侍候!” 秦嬷嬷哎哟直叫唤,忙不迭地把碧玉拎到外面,这么一会儿功夫,地上那象牙梳已不见了踪影。回来后,秦嬷嬷从桌上新取把玉梳,“老奴给太太梳个新式样,京里头最时兴这个。” 简三太太手抚朝天髻,简单一根翡翠犁大玉钗,九根小花簪环成一小圈。她拿着银光镜,左照右照,笑一句:“还是嬷嬷梳的合我心意。”简三太太再抚发髻,随口问道,“前面怎么样了?” 秦嬷嬷简单回道:“有褚良宵盯着,应是无碍。” “先生呢?” 秦嬷嬷稍退一点,回道:“先生去京里了,说是威远侯将军在传世第一楼摆宴款待先生。” 叭地一声,简三太太手里的镜子重重拍在梳妆桌上,眉目一度扭曲:“带哪个狐狸精?” 秦嬷嬷再退一点,声音更低:“唐锦锈,生了个儿子。” 简三太太一怒之下,将整个梳妆台上的东西都给扫到地上,尤不解气,在屋子里拉扯帏幔,乱砸器皿,状如疯妇。待她发够脾气,简三太太微喘气坐下来:“碧玉。”秦嬷嬷脸皮抖了抖,没有说话。 碧玉应声进门,简三太太拿起茶碗吹过浮叶喝了两口,道:“给太太除了心病,你可愿意?”碧玉重重磕下头去,说生是谁的鬼,死也是谁的鬼,拼却性命也不会让简三太太发愁。 萧如月心底瓦凉,背脊发冷:原来,原来这碧玉只是简三太太的人,碧玉做那些事应该是遵简三太太之命,好让小孩得到李府四位少爷的重视,所有这些人不过都化作简三太太与江汉侯府抗衡的棋子。 “去吧,你的身后事本公主不会亏待。” “谢公主。”碧玉脸色沉静,好像她接的不是去扑死的任务。简三太太心安定,掀起茶盖刚要饮,眼尾扫到角落的小孩,轻斥道:“嬷嬷,这孩子怎么还在这儿?” 秦嬷嬷哈腰把小孩**去,让雪梅送到紫煌院。 李家兄弟正和李明宪交谈,他们穿着相似,交领佩绶宝蓝衣,宝石腰带,笼纱宝玉冠帽,黑马靴,也就外面罩的纱颜色不同。看起来,他们并不太重视这次苏家送女回门事。 看到盛装的小孩进来,李明文立即笑道:“瞧瞧这是谁呀,这一打扮,咱都不敢认了。” “小家伙很有气势么。”李明章摸着下巴,身子微微后仰,“要不弄凄惨点?”他问李明宪的意思。 “不行不行,太明显苏家反而要生疑,这样自然最好。”李明武忙护住小孩,他把小孩小心地抱到沙发上,帮小孩拿下花冠,轻轻揉揉小孩的脖颈肩部,瞄着小孩的新装束一脸笑容。 “x,说到跟这小家伙有关的事,阿武的脑子就灵光。”李明章和李明文扑上去,一人一记打在李明武的脑袋上,“以后再犯傻,就拿她开刀!” 李明武和兄弟两个见招折招,似乎真地从李明宪那儿学到不少,外家拳套路特别扎实,没有什么花架子,两哥俩联手还制不住他。 “三哥,你输了。”李明武坐在轮椅上就将人扣住,更兼一拳打飞李明章,输半式的兄弟俩满意大笑:“阿武,这手漂亮。” 李明文也笑道:“要什么,三哥包了。” 申时(下午三点),院子里的仆役换新衣服,到大门口迎客。 一刻钟后,犁花小院女主人与侍女们穿过杨柳湖,向前院而来。八个丫环梳平髻,着青绿如意茶花大袖衣,手上青瓷盘端有茶碗、炭炉、手巾、暖手炉等物事,翩跹而行,袍衣纱帛飘飘,若在深秋汉宫。 人群中有暗影突出,秦嬷嬷,内里暗花锦锻窄袖短扎束衣,外披同料大袖披衣,潇洒利落,外衣没有扎进腰带,极便于行动。 在一片粉嫩青翠色中,简三太太那一体宫式银丝绮罗长裙分外显眼,外加同色翻领珍珠帔子,贵气逼人。她的怒气已然深埋,高贵而冷漠,冰冷而疏离,执玉白色绢帕那手由秦嬷嬷抬着,傲然而行。 前往大厅的路口,李家兄弟带小孩对这位拿出公主摆场的女主人太行礼,简三太太眼皮子不抬,淡淡地说了句:“走吧。”众人跟上。 041.华纱翠锦 一群人进简文公府前大厅,所有番外玩意儿全都换成松香木的传统桌椅,客厅对门正中央挂副老寿君送桃图,两边对联是端庄的隶书,下面的镏金红长桌上放着新鲜瓜果,旁边两个青花瓷瓶,插着三两株孔雀尾尾翎,三张大背椅放毛皮垫子紧挨在一起。 对门左右两侧,一溜儿的贴玉石漆木椅和方茶几。 没见过波斯装饰风格的简文公府前,是不会觉得这场景有多突兀。萧如月微仰头,那盏流光溢彩的夜明珠宫灯也没了,屋子里采光不足,显得有些暗,倒是符合一些古人的传统审美情趣。 简三太太眼睛滴溜溜转圈,轻哼一声,在正主位坐定,小孩坐她右手,李明武在左边,他意兴阑珊,注意力有些不集中;李明章和李明文兄弟,坐在大厅右侧客位上,两人懒洋洋地斜靠桌椅,带着嘲讽的笑容。 客人还没有到,简三太太时不时地拉扯罩纱的宫锻绸裙,让秦嬷嬷注意她头上的玉钗、玉簪位置有没有放正。 申时三刻,苏老太太领着大小七八个媳妇,披红戴金,卡着点敲开简文公府大门。 到正堂,苏老太太在主位左对侧坐下,把龙头拐杖放那儿一放,金光闪闪,衬着那金玉满堂的牡丹花冠,真红大百花孔雀长缕衣,流云银丝披帛,那个富贵逼人,那个奢华骄人,那个霸气夺人,其他人想点缀下这朵大红金花,还得掂量下自己的身份。 不管简三太太是如何地郑重着装,苏家老太太这摆出来威远侯府第一的派头,这红艳艳的正统气势,就直接把简文公府这边单薄的一票青菜色给压下去。 “来迟了。”苏家老太太先声夺人,说话的声音拉得极长且慢,透着绝对的大户之家矜持傲慢的底气,她的语气好像简文公府的人能够有机会等她是种莫大的荣幸,“在太白楼正和亲家公吃酒,不想碰上李大夫人多说几句。” 简三太太掩不住诧异,她身边有几个丫环变脸,纷纷打着眼色,似乎没人注意到她们的焦急。 苏老太太半抬眼皮子,凉凉地说道:“看来亲家公没知会嫣然公主,真是叫人说什么好呢,学番人就学会一堆臭毛病,生不出儿子不说,连相公都守不住,这女人下半辈子呐,还有什么奔头。” 屋子里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简三太太面色铁青,想要去拿茶碗,抖抖地哐哐响,只能放下。苏老太太舒舒服服呷了一口侍女敬上的普洱香片,润润喉,道:“不说了,正事儿要紧。” 她把褚良宵亲切地称作‘小良子’,完全地把他当自家人看待:“今儿个的事,还要你顾着场子,别让不三不四的人扰了规矩。” 褚良宵圆领布衫,黑皮靴,很朴实的打扮。他揖首道:“蒙先生、夫人、信安公主不弃,小的这就开始了。”先说请犯错遣返家的妇人。 苏贞秀由两个宫装侍女搀扶,出现在门口,素面白衣,乌发垂直,没有有一点儿装饰。苏慕阳猩红蟒袍,乌纱笼冠,腰带上别着象征官职的鱼袋,三五块玉佩错落地垂下,这般玉树临风,贵气斐然,吸引一众丫环眼媚儿飘。 “点火盆。” 两仆人抬上炭火铜盆,浓郁的松脂香味散开,褚良宵往铜盆里散进些盐巴,火苗高窜。门槛处的铜盆火苗窜起三尺高时,意为除去瘟神缠绕重新接纳旧妇。 “跨火盆。” 苏慕阳牵着苏贞秀的手,护她跳过火盆。褚良宵再唱敬茶,求当家主母原谅。 仨个侍女分别端着金盘走出来,苏贞秀一步一叩首,简太太接下观音茶和百金礼,放在一旁的桌上,不苟言笑,但也算重新认回这个媳妇。 褚良宵又唱敬夫茶,保证服从一家之主。待跪完李明武,侍女们引着苏贞秀转向小孩,让少夫人再敬茶,保证丈夫的妻妾和平相处。 “少夫人,请。” 看着简三太太旁边的小孩,苏贞秀的动作像慢动作一样停止,她咬着唇脸色苍白,坚决不肯跪下去。简三太太掀开茶碗盖,轻轻吹了吹,饮一口后,道:“早敬早回。跪吧。” “秀儿伤的是明武哥哥的腿,秀儿自会向明武哥哥赔罪,哪怕要了秀儿的命!”苏贞秀黑眼珠里透着一股不服的火气,指着小孩厉声叫骂,“可是,她什么东西,她也配?” “这是你重新进门的规矩。”简三太太不紧不慢地提醒。 “婆婆说的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我苏贞秀是李明武明媒正娶由皇后娘娘亲自主婚的正妻,历朝历代有谁听说过正室给小妾磕头的道理?” 苏贞秀是仗着苏家女人们的支持,决意要反悔进门条件。这事儿,搁在失势的简三太太这处,还真不好处理。 “尊卑有序,才是千百年来的正统规矩。大族之家谁个不是如此?宫里头,即使贵为一宫之主,也没有让妾室爬到主子头上撒野的理儿。无视尊卑,不知礼数,这事儿要传出去,李家也不用在大秦立足喽。”苏老太太也来帮腔。 “难道阿武这腿就白白毁了?”李明文站起来驳斥道,这样子沉不住气,便给苏家逮着机会。女人们就像菜市上的鸭子,呱呱呱叫得厉害。李明章抱胸,冷冷地看向先前的保证人,食言而肥的苏家! 苏慕阳尴尬出面,决意“委屈”自己摆平这件事,他道:“好,那么由子修来赔罪,长兄如父,终究是子修未教好妹妹。不知我苏慕阳给你们阿武跪下磕头认错,可行?” “苏大公子,”李明章站出来,下巴昂起,手指轻点,眉头高耸,蔑视之极,“照你的意思,我李明章给你苏家人跪下磕头,就可以剁了苏贞秀?” 这话一子下就把事情给闹僵了,眼见两家要崩,简三太太放下茶碗,道:“这内院女人家的事,男人掺和什么。回去。”她拿绣帕按按嘴角,柳眉轻扬,也不看苏老太太那边,对苏慕阳道,“苏大公子这么有诚意,那么,跪吧。” “哟,那来路不明的小贱民,受得起我们威远侯府少将军的跪么?别冲着了,回头丢性命。” “不劳苏大姑姑操心,她受得也受,不受也得受。”简三太太抚着小孩的双肩,颇带了点杀伐之气。 “傅嫣然,我威远侯府的小侯爷上跪天子,下跪父母长辈,可从没跪过这等下三滥贱胚!你可要给想清楚了。”苏老太太说话,又急又快,怒火熊熊。 “苏老夫人,您是最重礼数最讲规矩的,”简三太太慢悠悠地说道,“秀儿犯的是七出之罪,子不教父之过,今日苏大将军托长子代行父职,赔个礼也没得错,还是,诸位要把人领回去?” “秀儿磕!”苏贞秀捏着裙角,重重跪下去。苏家女人尽管面色难看,到底还是松一口气。简三太太一摆手,没让小孩受这大礼,她冷冷地说道:“君子重诺,无信不立。”八个字堵回苏家女人的妥协。 苏慕阳笑笑,撩起长摆做势要单膝跪下。 苏老太太站起来,怒喝道:“兀那小民,速速起身受礼!”那金杖挥出的速度和准头,要不是秦嬷嬷动作快,小孩头上就要多个血窟窿。这龙头金杖,作用通常上可打昏君,下可杀奸臣,打杀个把逾越礼制的,监察御史不会出这头。 “嬷嬷,囡囡怕。”小孩揪秦嬷嬷衣服,眼泪汪汪。 秦嬷嬷说不怕,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把小孩推到慕阳前头受礼,道:“乖,囡囡今儿个可要威风了哟,苏小将军敬的茶不是一般人受得起。”嗓音够尖细,语气够讥诮,声音足够响亮。 苏家女人气得面红耳赤,生生地拿眼睛剜苏贞秀、简三太太以及简文公府内听到这话的每一个人。小孩和苏慕阳面对面,小孩一手抱着雪白小狗,另一只手的手指头放在嘴巴里**,她歪斜脑袋,天真地问道:“你是将军?” 对方点个头,小孩睁大眼睛,喊道:“骗人,将军会杀敌人保卫大秦,很厉害的,你要是将军,干嘛给囡囡磕头?你真没用,你才不是将军。” 有人噗哧一声笑起来,苏慕阳脸色顿时难看,那半跪的姿势即使做作,也做不住。李家少年个个闷头大笑。 苏老太太这边:“叽哩咕噜的,念什么?”“回老夫人,那是番话。”“你们谁听得懂?”苏家众女摇头,便挤出一句:“傻的吧?” 简三太太也忍俊不禁,寒气森森的脸柔和少许。秦嬷嬷忍着笑,扯嘴皮,对小孩说要懂礼貌,有人要给她磕头敬茶,要专心,不可想旁的;又叫小孩先坐回去等苏将军想好下跪与否。小孩哦了一声,爬到椅子上坐好,抱小白狗,托腮帮看窗外。 李明章挑衅:“喂,这茶还敬不敬?我们可忙得很,没空在这儿比瞪眼!” “要跪就跪,婆婆妈妈,不干不脆。”李明文冷言冷语。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苏老太太就算听不懂番话,也知道宝贵孙儿受辱,她拿金杖连连敲地面,以示极度的愤慨与愤怒,“傅嫣然,看看你教出来的好、”那几个儿子都不是简三太太亲生的,这话谁接不下去? 简三太太拿茶碗遮住唇边笑意,道:“我们简亲王府可教不出敢谋害亲夫的媳妇。”真是一针比一针刺。 042.金枝玉叶 苏慕阳阻止长辈再劝,拿过盘上茶碗,重新撩起袍摆,当真要跪下去。这回轮到李家兄弟着急,因为这头不能让苏慕阳真个磕下去,这样李家才占上风可图做文章。何况,若真受这威远侯府未来主人一跪,这人哪里还能活? 萧如月不急,看谁坚持到最后。 李明武起身,到小孩旁边,道:“囡囡,困了么?四少爷带你去觉觉。”抱起小孩欲走。 “慢,这茶子修还未敬完。” 李明武转过身,苏慕阳坚持,李明武捏着拳头,怒火一点点上涨。简三太太喝一声,让李明武看礼毕,李明章和李明文押着他回座位,李明武肌肉爆鼓,满脸通红,呼吸声特别地粗重。 “囡囡,接茶,”李明文转头叫小孩,随口提了句,“看什么呢?” “三少爷,为什么还不下雪?”窗外的雪都化了。 “傻孩子,雪早下了。不信,问这位潼关将军,这时节关外朔雪连天,冰都结得有三层厚哩。”接话的是李明章,他把小孩拎到苏慕阳前头,嘲讽语气是越来越冷冽,“不过,京官做得更舒服,谁还想去边关受冻?” 一听这话,苏慕阳身形猛然晃动,手里的茶碗竟拿不稳,当堂摔个粉碎。他深吸数气,这位年少贵胄不再坚持代妹赔罪行礼:“不要将军给你磕头?”小孩眨眼睛不懂,苏慕阳再问,“那你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小孩看向简文公府各人,众人点头。苏慕阳、苏家老夫人个个豪气万千地保证。 小孩很欢喜很纯真地说道:“囡囡要姑姑,将军把姑姑还来。”李明章在旁边,很好心地解释,那是小孩的贴身侍女,死了。小孩无邪的大眼睛,正无比信任、无比虔诚地看着苏某人。 苏慕阳脸上多了一丝狼狈,他解下自己的玉佩,道:“等你长大,凭此佩可要求苏某做一件事。” “嗤,子修这生意做得,三个叩头,就值一句空话?” “苏某在此立誓,持佩者所提三件事,我苏慕阳赴汤蹈火,必然做到。” 李明章笑起来,代小孩接过玉佩,让她把宝贝收好。小孩又把玉佩转给李明武:“四少爷,这个给你,不要生气了嘛。” 苏家人集体起立,神色焦急又紧张,欲从李明武手中夺回那佩。李明章和李明文闪身在前,挡住最近的苏慕阳。 “这就是你们打的算盘?”苏慕阳怒不可遏。 “这话从何说起?”李明文打哈哈,“小孩子喜欢谁就把好东西送给谁喽,我们可是全依了你们威远侯府的意思。” 苏慕阳目光如炬,道:“那佩再不能转第三人,否则,我苏家一概不认!” 气氛紧绷的大厅里,突兀地想起一串小小的咕噜声,小孩低头,只要能够立时摆脱身上三斤六两重的衣冠,丢脸算什么。 简三太太掩唇轻笑:“褚管家,还不招呼亲家老夫人用酒席。” 这酒席哪里还吃得下,苏老夫人趾高气扬地来,怒气冲天地走,后面跟着那团红云花孔雀个个灰溜溜。苏慕阳冲众人抱拳,转身即走。刷白了脸的苏贞秀,惶恐地叫了声:“大少爷。” 苏慕阳回头,淡淡地说道:“以后用心孝敬公婆,侍奉丈夫,亲睦妯娌。”撩袍摆大步离开简文公府。 苏贞秀顿时萎靡在地,泪珠串儿默默地刷刷地流。 “把她带下去。”简三太太把茶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冷冰冰地吓得人心慌慌,雪梅出列,冲秦嬷嬷点个头,将苏贞秀带走。萧如月眼珠子微转,眼皮耷拉,心底微笑。 送走客人后,褚管家回厅问简三太太要不要用些烤全玉锦鸡的肉,他吩咐厨房专为三太太所备。简三太太斜睨一眼,道:“留着给你主子谄媚去。”说完,很生气地起身走人。 李明武这没心眼的孩子,听闻有**烤火鸡,当即吩咐褚管家把东西送到大少爷那儿,他笑呵呵地说要给小孩尝点新鲜菜。 萧如月指指头上花冠,李明武咧嘴一笑,把冠拿在手上,一手抱起小孩向外走。另外两位兄弟勾肩搭背呱呱大乐,叫着拽大哥去喝酒。 东皋一心楼里,蘅兰和几个丫环搬出百年老酒,说大少爷留下话让三位少爷尽兴即可。 李明章等人大碗喝酒,小孩窝在皮毛软垫里啃**鸡翅膀。这时,有个黑影闪进客厅,凑在李明章耳旁低语数句。李明章刷地变脸,失态地站起来。 “怎么,出事了?”李明文抬起头,问道。 “太白楼给炸了。” 李明文吹了声口哨,李明武动作顿了顿,继续给小孩布菜。仨人继续饮酒,气氛不再欢闹。忽然之间,曲红锦拎着裙子,急色冲冲闯进大厅:“明文哥,太白楼出事了。” 她的身后是眼神灵活转动的公孙红锦和神色不安的苏贞秀,后者细声细气地补充:“家里传来的消息,炸死了好些个人,燕京已封城门,不让进出。” 公孙红锦见无人接话,急急地说道“公公在太白楼请客的吧?会不会受伤?明章哥,三叔,四叔,你们不调人问问消息吗?” 李明文站起来,搂过曲有容的双肩,轻声细语地说,让她宽心,这些小事不用她操心。说着,让她的侍女把少夫人带回信芳园,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后院。 苏贞秀安静地从命,公孙红锦意图挣扎,蘅兰一手抓过去,将她的手臂扣在身后,强行押回信芳园。 待众女离去,李明章正要上楼请大哥,只见李明宪边整腰扣,边从楼道上走下来,说道:“老头子被人刺伤,人在重华淮南宫。”他对仨个弟弟说道,“我得到消息,李明祖最迟戌时过津州。” “什么?”仨兄弟哗地齐立,仨个少年脸色都是忽黑忽白,现在已是戌时三刻。 李明章先问:“顾叔呢?” “凶多吉少。” 李明武捏了捏拳头,苦涩地说道:“大哥,我去和爹说,这事跟哥哥没有关系,是我一个人干的。” 李明宪生硬地缓慢地转过头,眼神出奇地冰冷凌厉,他问道:“你说什么?” 李明章迅速闪身,挡在李明宪与李明武之间,他问四弟为什么会认为太白楼的事跟长兄有关系。李明武奇怪,反问:“上回大哥说放长线钓大鱼,不是说这件事?” 萧如月暗道,李明武的直觉很准,可惜,李明宪不是渔翁,他是看管渔场的,简三太太一动,李明宪就抓到把柄了。不过从眼下看起来,李东海重伤没找他心目中的准继承人儿子,李明宪也没讨到便宜。 李明章嘴角微勾,露出一线牙床:“阿武,那是大哥逗你玩儿。假如府里有内奸,也应该去传世第一楼,怎么会跑到太白楼?” 李明武立即想当然地得出结论,道:“是别人干的,说不定就是李明祖那混账联合大夫人做的。我说他怎么会这么巧赶在这个时候到燕京!爹又被唐锦绣那个女人骗了。。。” 李明章对李明文挑了记眉头,李明文微微低头,伸指轻抵鼻尖,压住笑意。李明武自以为分析正确,他又站到李明宪前头,说:“大哥,你原谅阿武,我以后再不胡乱猜了。大哥一定还要帮阿武守着囡囡。” 李明宪可有可无地嗯一声,李明武立即露出没心没肺的傻傻笑容。李明章让他回去休息,不要乱想。 李明武一路沉默,带小孩回小楼后,坐在那儿自言自语:爹受伤从来不进皇宫,一定伤很重。这少年无计可寻,转向小孩要建议:“如果四少爷生病要躺在医馆,囡囡会不会陪着四少爷?” 萧如月额筋跳动,在少年单纯直率的渴求目光中,艰难地点头。李明武眼睛一亮,下定决心,拿起衣架上的披风围脖和皮帽,正要冲出去,回身又把小孩抱起来。萧如月挣扎,她不要去送死。 “囡囡乖,不叫,”李明武边捂小孩的嘴,边爬墙,边左右张望,“大少爷听到,要打人。”又翻身用拐杖去勾轮椅。 不知是他翻墙的技术太好,还是因为大家都松懈,竟让半瘸的李明武顺利离开防守严密的简文公府,到海边打拳功夫馆附近,顺走马匹,把小孩放在胸前,顶风雪向燕京城奔驰。 一路以他的左中郎将腰牌畅通无阻,大约在亥时一刻,李明武摸进重华宫门。他单手抱小孩,单脚柱地,鬼魅如影速行,遇到巡逻队伍,立即屏气凝神躲入暗处。 李明武努力背资料的成果显露,迷宫似的楼台亭榭宫殿走廊,在他眼中如无物,不多会,他就找到淮南宫。淮南宫附近很静,看起来像是没人把守。 李明武愣了愣,紧紧抱小孩的臂膊,大步而又轻巧地跳入回字形宫殿中心的天台,他倚在龙戏珠的金柱后面,透过薄纱的窗看他的父亲。 过了十几分钟,李明武拐杖轻柱,转身离开。 “阿武。” 李明武双拳紧握,又松开,转身推开宫殿的门口,他慢慢走进去,在病床前叫了声:“爹。” 043.迢迢苍云 这是自那夜后,萧如月第一次重见简文公府的男主人。 李东海精神不错,伤势应该不重。他让儿子坐下,拍拍儿子的手背,很欣慰,说他知道只有阿武这个儿子会来看他。李明武急为三个兄长辩解,说他们也是要来的:“怕爹误会,爹,太白楼的事跟哥哥们没关系。” “爹没糊涂,”李先生说道,“爹一看到那些人,就知道这事不是你们几个做的。” 李明武安心,表情很明显地放松,他问何人这么大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李东海面显凶相,道正是年前那批波斯余孽,为他们死掉的王子来复仇。李明武挠头,疑惑道:“不能啊,爹,波斯王子不是还在鹦鹉楼?” “那是放给波斯王庭的假消息,他们以为王子受辱跳湖死了。”李先生笑得很和蔼,语气缓缓,慢慢给小儿子解释,没有一分嫌弃他不聪明,单看这一幕,这就是一个疼爱子孙的慈祥长辈,“本意是借机把那些人都引出来一网打尽。” “一定出大问题了。”李明武肯定地说道,李先生鼓励地一笑,让他说说这么判断的原因,李明武答道,“顾叔没了,这里头肯定不简单。爹,莫不是南边有人插手?” 李先生很是欣慰,道:“爹已经让公孙家去查了,若查出是谁在后面资助那帮波斯余孽,我灭他九族!” “爹,这事儿让大哥去办吧?”李明武忽而灵光,凑近父亲给长兄请命,“这么重要的事要交给自家人才放心,哪能让公孙天都那个外人去办?” 李先生微笑,未置可否,他问起其他仨个儿子情况,李明武说在简文公府,他恍然大悟,道:“爹想见大哥吧?要是爹没把李明祖招回来,大哥今晚就来看你了。” “哦,你大哥怎么说?” 李明武说李明宪没说什么:“虽然大哥不说,但我就是知道,大哥也很担心爹的情况。”末了加上自己的意思,“爹,你可别信唐锦锈的花言巧语,李明祖不是个东西,你可不不能把堂里的事交到他手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李先生笑得很慈爱,握着儿子的手,道:“这个爹自然知道,你大哥更适合。不过,你们几个太年轻,又没经验,爹怕你们不能服众。” “所以,爹要送二哥、三哥到下面历练么,这个阿武懂的。”李明武很顺当地接口。 李先生愣了愣,轻轻咳嗽。萧如月垂头,心里直叹息,豺狼虎豹里竟养出一只小绵羊,多么不可思议。 “爹,是不是伤口又痛了?阿武去叫御医。”李明武急急起身,意识到还抱着小孩,把她放下后,拖伤腿一瘸一拐地冲出去。 李东海没有阻止,屏风后面走出来两人,皇帝和他的护卫。 皇帝坐到李东海的病床前,感叹他有个好儿子:“你这儿子心眼实在。”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李东海叹一句,皇帝拍拍他的手,笑道:“你这是在刺激朕?” 李东海说不敢,他是真地拿这小儿子没辙:“这傻孩子,就这么跑来了,连个人也不带。陛下,你说说,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若不是真个担心你这个爹,阿武也不至如此。晴安可是把你家阿武夸到天上去了。”皇帝倒是喜欢李明武的傻气,“朕也能放心把晴安交到阿武手上。” 原来有襄阳公主在里头推力,萧如月暗笑,就那么两面就把那娇贵的晴安公主从英武的苏慕阳手上抢过来了?李明武这莽牛还真牛。 “陛下抬爱了,只是阿武已有苏家庶女,岂能委屈襄阳公主?” “不妨事,”皇帝手一摆,“朕去和苏太尉打招呼。” 李东海呵呵笑起来:“那多谢陛下成全。” “多亏你养了个好儿子,若能借这婚事让李家和慕容家就此放下干戈,好好镇守地宫和天书,可比什么都强。爱卿,你说是不是?” “陛下所言甚是。” 这当口,,李明武噔嗒噔嗒拽着太医令的衣领回到病房,吼叫:“快给我爹看,磨磨蹭蹭地小心少爷揍你。” 老太医向皇帝和李东海行礼,再慢悠悠地放下药箱,搭脉再掀被解绷带查看伤口,说线有点微裂,不需要重新缝合。 “皇叔什么时候来的?”李明武这才注意到皇帝在场,他挠头不好意思地补行礼。皇帝是越看这愣小伙越满意,道:“阿武,你这中郎将做得可不称职啊。” “臣、臣愚钝。” 皇帝哈哈而笑,让李明武立即销假进宫履职。李明武急得抓耳挠腮,又不好推却,只得应下:“陛下,臣领旨。” “那朕就等着阿武了。”皇帝起身,李东海让儿子恭送陛下。皇帝摆手,让他们早些安歇。 待皇帝离去,李东海叫人给李明武腾房间,让小儿子直接在淮南宫住下。李明武抱回小孩随宫人出走廊,忽地,走廊对面有人走过,长手背在身后,八步缓行。李明武一见变脸,他出声叫道:“宁五叔。” “武少爷。”被称为宁五叔的人隔槛向李明武抱拳,李明武的不确定变成真实,随宫人拐了个弯,李明武劈倒宫人,左右看看无人管束,咻咻飞离宫殿。 到宫外下马处,这个少爷解下围巾,把小孩缠在背前,用大衣包好,拿腰牌调来三匹良驹,俯身策马急驰,穿过七八道宫殿式石牌门,冲进朝阳区威远侯府,扣铜环找苏慕阳。 苏府的人已大多就寝,李明武拿匕首威胁看门人才把消息传进去,苏慕阳带披风,打着哈欠出来见客:“阿武,你这是干什么?” “借神枪营五十条汉子,”李明武拿出下午才到手的玉佩,“算一件。” 苏慕阳乐了,二话不说同意,连衣服也不换,拿腰牌和铁剑,和李明武一起骑马赶到城外前锋大营,校点五十人拿上火器,速行夜奔津州。 几街开外,就远远地看到火光。李明武急不可待,提马缰飞纵跳进院墙内。简文公府的院子里乱糟糟的,到处是打斗的人群,飞舞的暗器和带血的拳头。 李明武单脚跳地,用拐杖住身体,边冲锋边急急吼叫找他的三个兄长。苏慕阳的神枪营士兵旁边掠阵,每行一步,蹲下,子弹成梭放出。 东皋一心楼,李明武没有找到长兄,倒和一个黑眼窝的青年正好对上。两人持械相对,李明武脸上肌肉数跳:“我就知道你这个混账进京就没好事,想杀大哥?呸,我告诉你,别做梦了,爹已经答应我,堂里的事,只会交给大哥,你这辈子都别想插手!” 萧如月实在汗颜,这孩子从哪一字从哪一句听出他老子答应一定会把那个很重要的五鬼堂交给他大哥? 被称为李明祖的青年,身材高大,和李先生有六七分相似,黑袍裹身,满面阴鸷,他抬抬手,就这样简单的动作,都给人一种神经质的违和感觉。 瞬间,数把长剑剑尖直指李明武的脖子,李明祖冷笑道:“还以为全跑了呢,留你这个傻子也不错,杀了。” 苏慕阳扛着枪从后面走上来,笑道:“哟,疯子回来了。”他身后一排正规军,举枪瞄准李明祖等人,谁敢擅动,火枪伺候。 看苏慕阳和李明祖相对,萧如月留意到一点,这两人年纪相仿,不像李明宪等四兄弟,与秦太子昭、公孙天都、曲有邦等人有相当明显的年纪差距。联系李家命名的习惯,萧如月断定,李明祖必是江汉侯府曾经的嫡长子。 被废原因,暂且不明。 李明祖大笑:“有意思,学会搬救兵了。”全身都在**,真是有碍瞻观;咯咯嘎嘎的笑声,比公鸭嗓还难听。 他手一招,从地下窜出更多的黑衫鬼面客,苏慕阳的兵还没来得扣下板机,这些黑衫鬼面军扔出梅花飞镖,如流星般闪过,划断众持枪者的手腕筋脉,枪支落地,满场一片哀嚎。 李明武和苏慕阳闪得快,两人未受伤,李明武甚至用四两拨千斤法打回数枚飞镖,目标李明祖。后者大笑,身形忽动,他似乎注意到什么,最后一枚飞镖没有躲过,在手臂处留下一道血痕。 李明祖用手勾伤处一点血,放进嘴里尝尝血味,戾气更深,他下令:“瞄准他的后背。” 立时,火药、暗器飞梭,李明武和苏慕阳腹背受敌。 苏慕阳躲闪得狼狈,原先的轻松写意不再,他念道:“阿武,你早该说是这疯子回来了,你慕阳哥好多带点人。” 李明武顾着身后的小孩,没有回话。也许他的功夫是高的,不过,在绝对火器前面,功夫再高也得掂量着办,更别说有条伤腿。这不,李明祖奸人的暗器暴雨犁花针就直接对准李明武那条腿。 砰地一声,流星镖打飞暴雨犁花针暗器筒的声音。 李明祖捂住流血的手掌,呲牙咧嘴抬首,咬牙切齿念出一个名字:“李明章。” 李明章和李明文在章华楼顶,旁边是密压压的黑衣高手,人人手上一枚霹雳手雷。萧如月眉头跳了两跳,那栋楼设计的地理位置真是妙得很。在众人眼前,章华楼竟是活动的,夜雾中,机括重地章华楼虚无飘渺,让人捉摸不透。 李明祖身处险地,仍是放肆地大笑:“扔啊,你们敢么?” “娘的,看到这衰人就想痛扁。”李明章扭扭脖子,纵身从楼顶飞下来,一脚踹翻大笑的嚣张者。李明祖竟是一击就倒,就像只纸糊的老虎。 他吐出一口血,就像癞子一样躺在地上吐血,边笑边呕血,让人多看一眼都生厌。 李明章待上前再踩一脚,李明祖带来那批黑衫鬼面客里出来一人,带金铜鬼面具,似乎是这个组织的某个头。 他三拳两脚击退李明章的进攻,瞬间,带鬼面具的高手们护住李明祖,领头者手抬起,寒气森森的兵器对准三个少年,道:“魑魅魍魉狙杀令,章少爷、文少爷、武少爷,束手就擒,本堂会向老堂主求情。” 同时,他手上还举起一块四面鬼相的令牌。 044.夜皎而明 李明章和李明文绷脸,李明武怒气冲天,吼道:“放屁,本少爷刚去见过爹,你敢假传命令,小心本少爷揍死你!”他挥舞着拳头,做势要打。 李明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哈哈大笑:“李明宪呢,怎么不出来?” 李明宪鬼魅般现身,隔空连劈数掌,打得李明祖口齿喷血,再也说不出话。众人惊,就在这错乱间,李明宪手成爪,无形的内劲已扣住李明祖的脖子。 他动作太快,没人来得及阻拦。只见李明宪当即立断,转息间,将猎物提起甩向自己人方向,李明章立即拿剑压在李明祖的脖子上。 形势逆转,金铜鬼面持令者上前既是阻止又算是求情:“宪少爷,祖少爷是先生钦定的魑堂接班人,以下犯上得受极刑。吾等须上报老堂主定刑。” “胡说,你胡说!”李明武急得蹬脚跺地,念叨李先生才答应的他,堂主的位置是给大哥的。李明章和李明文手掌不由自主地放到各自兵刃上,眼睛死瞪李明祖。 李明宪轻笑一声,无所谓地说道:“这种渣碎你还真当宝,”他打个手指,让李明章把人扔回去。 李明祖一回到鬼面保护者中,就叫嚷着杀了李明宪,这个胆敢掐魑堂未来堂主的谋逆之徒。没人动,就在李明祖叫嚣着要把这帮不听话的魑堂下属统统都杀掉养花养蛇时,燕京有人带来李先生新的意思。 “五叔,”一见来人,李明祖立即告状,李明宪等人是何等的胆大包天,连他都敢打云云,“爹是不是说,要把他们的手筋脚筋全挑断?”他笑得极其地怪异。 也就是李明武在宫里叫的那个宁五叔,他很关切李明祖的身体,什么话也没说,先让随从给李明祖吃药:“祖少爷,老堂主、先生在京里等少爷回命。” 服药后,李明祖癫狂的情绪微定,他狞笑着带人扬长而去,留下那一瞥似乎在宣示自己的胜利。在他走后,宁五收起不必要的个人情绪,抱拳向李明宪等人,道:“来迟一步,传先生意思,请四位少爷即刻上京,先生有事吩咐。”神态语气不亲近不疏远。 “有劳宁堂主。”李明宪等人回礼,简单吩咐几句,褚良宵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开始打扫战场,黑衫鬼面军全体离开,退得干干净净,连地上的血痕也给消除。 不多会,女眷们也从隐藏地转移到章华楼五楼。只听到动静,曲有容和公孙红锦担忧的声音,还有苏贞秀低泣的抽气声。简三太太和秦嬷嬷、雪梅等人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丫环仆妇扎堆在另一角。 苏慕阳打了两个哈欠,李明宪转身道谢,苏慕阳笑笑,让李明宪找人给他带来的官兵治伤。李明宪点头,此间事了,四少年寅夜进京。 马车里,李明章问起老四去而复还的原因,李明武讪讪:“二哥你知道?” “就你那脾气,不让你去还不闹翻天。”李明章没好气地说道,李明武摸着头嘿嘿傻笑:“我跟爹说了太白楼的事,爹是相信咱们的,可是我看到宁五叔在宫,他喜欢李明祖,一定会在爹面前诽谤中伤大哥,我怕府里没防备要吃亏,就去借兵了。” “那怎么不干脆把人直接要到手上?”李明文给李明武的脑袋一记八卦掌“浪费!” 李明武手捂脑门,嗡声嗡气地辨称道:“还有两次嘛,三哥要什么阿武给你说去。” 李明文气得想再打李明武一掌,想想又放下手,想骂什么又只能摇头:“睡吧,折腾一晚上也不怕你的宝贝受惊。” 李明武赶紧检查小孩,在她额上轻探,见没有起热,心也放下,不多会儿,这少年便睡了。李明宪哥仨在旁边轻声说着什么,萧如月睡得七晕八素,想听也困顿得睁不开眼。 天微亮的时候,李家四兄弟和他们的父亲在淮南宫,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早饭。宫人要把小孩送出去,李明武眼睛瞪着那个支持李明祖的宁五叔,说什么也不肯把小孩从背下解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李东海挥退众人,也随他的意了。 “宪儿,准备准备,”李东海拿手绢擦擦手嘴,吩咐道,“送清圆去南明岛完婚。” 李明宪点头领命,李明章和李明文沉着脸不说话,李明武急不可奈,他是多么地想替他的大哥分担责任:“爹,地宫图纸的事都没有查清楚,怎么就让大哥离京呢?” 李东海笑笑,回望儿子道:“阿武,你不是希望你大哥下江南吗?” 李明武刚要反驳解释,李东海没给他机会,他又转向李明章哥俩,让他们去查天书的下落:“若找不回天书,爹也保不住你们。明白吗?” 李明章哥俩回说明白,李明武又急了:“爹,地宫地图失窃的事都没有查清楚,怎么就把天书的责任全推给咱们李家了?慕容家这么做太无耻了。爹,咱们要想个法子把慕容皇后撵出宫去,凭她也配对咱们李家指手划脚!” “阿武,爹自有主张。”李明宪微笑,拦住李明武,让他不要怀疑李东海对制肘慕容皇后所做的努力。 李东海神色未变,他笑道:“宪儿,回去就把手上的事交给明祖。”说罢,起身回宫殿养伤去了。 待人走后,李明武那愚顽的脑袋才想到李东海这番安排是将他三个兄长调离中央。他急得团团转,喃喃怎么和昨晚说的不一样。 李明章让这个弟弟把昨晚和父亲交谈的内容复述一遍,听罢,李明文捶一记桌面,道:“果然,爹是执意要选李明祖了。” “李明祖不是好东西,爹怎么就选他不选大哥?”在李明武心中,除了李明宪,谁也不配继承李家。 李明章嗤笑,道:“因为李明祖留下来,爹的儿子们才不会死绝。” 李明武不懂这话的意思,李明章也懒得跟他说,只管嘱咐他:“在宫里你可别犯傻,你不怕掉脑袋,想想你的宝贝。” 看着怀里静静喝粥的小孩,李明武似懂非懂,看着起身要离开的兄长,眼眶都红起来,只怕三个哥哥一去不复还了。李明章哥俩无奈得直摇头,李明宪神情少见的柔和,道:“不出五月大哥必回,别去招惹李明祖。” 李明武点头,和兄长们道别,刚转身,重华重宵宫的宫人迎上来,命李明武帝前候驾。李明武惊讶一声,正要随宫人去换衣,意识到怀里的小孩,这可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襄阳公主和她的丫环从拐角处转来,慕容晴安眼尖,人未近雅香已袭,少女面若芙蓉,羞羞答答地称了声李大人。李明武放下小孩,抱拳行礼:“左中郎将见过襄阳公主。” “免、免礼,”慕容晴安手足无措地回礼,继而转弯抹角地问起李明武在哪宫哪殿任职,又是为何事犯愁? 李明武不答,宫人催促道:“李大人,陛下在御书房等着呢。”李明武瞪那宫人一眼,他倒想把小孩也带进御书房去,相信皇帝不会责怪于他,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李大人,晴安愿代为照顾这孩子。”慕容晴安在旁提议,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十足地诚恳,却在李明武粗鲁地拒绝中败下阵来,公主期期艾艾地建议,“或者,或者让林小姐进临山书院,晴安听说林小姐极爱念学。” 临山书院,大秦皇族与权贵子弟学习之所,也就是皇家太学馆。李明武神色见喜,这提议正是说到他心坎尖上,他问小孩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看书识字,是否愿意。 小孩点头,李明武向慕容晴安点了个头,抱起小孩准备自己去办就学手续。襄阳公主向重宵宫人使了眼色,该宫人打拂手阻止李明武的动作:“李大人,不要让陛下久等。” 李明武眼神为难,慕容晴安卖好道:“李大人若信得过晴安,晴安愿代劳,必不让他人辱了林小姐去。” 也没有别的法子,李明武万分不放心把小孩交给其他人,但是,此刻最可靠的长兄都不在身边,连个拿主意的人也没有,李明武也只好托了在京名声极佳的襄阳公主。 “囡囡,四少爷中午来接你。”李明武千叮咛万嘱咐,强调小孩很乖不会乱使性子很容易照顾,“有劳襄阳公主。” “定不辱命。”慕容晴安喜不自胜,轻轻地牵上小孩的手,以公主的身份保证定还给李明武完整的小孩。李明武一步一回头,萧如月满头黑线,用空着的小手冲少年挥手,让他放心去上任。 待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楼台亭榭间,慕容晴安才收回眼。她温温柔柔地对小孩笑了笑,从绣包里拿出糖果给小孩,准备带小孩去临山书院。侍女拦道:“这事蝉儿去办就成了,公主千金之体。。。” “休得再妄言。”慕容晴安看起来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子,她轻轻扫了一眼侍女,没再说话,脚不停带小孩穿过数重宫殿。 李家长女在临山书院外,正等着好友慕容晴安。李清圆打趣道:“还是晴安有法子,阿武那莽牛可宝贝这孩子。若能得她喜欢,阿武必当对晴安另眼相待。” 慕容晴安脸腮粉红,道:“幸得清圆提点,要不然,晴安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近他半分。” “晴安就是客气,”李清圆笑得憨厚,“不过,你确定不喜欢慕阳哥哥么?” 慕容晴安摇头,李清圆奇怪之极,说不管从哪点看苏慕阳都胜过李明武无数,不知道慕容晴安喜欢李明武哪一点。慕容晴安轻轻地一抬眼,问道:“那清圆又是为什么喜欢公孙天都?” 李清圆脸色微红,娇嗔道:“就知道拿这个取笑人,喏,拿去。”她递给慕容晴安一块腰牌,这便是入读皇家太学馆的身份证明,有它才能出入临山书院。 慕容晴安忙谢过,招呼李清圆一起进宫门。 045.陈方无阙 临山书院各房齐整,坐有年纪不等的皇家学生,各有讲课的学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幼童班里是一群还在穿开档裤的皇家子弟。慕容晴安在外招手,一个穿金线刺绣丝袍的小胖墩跑出来:“皇表姐,就是这丫头吗?” “她就是林小姐,小名囡囡,十九弟可别叫人把她欺负了去。”慕容晴安请托道,小胖墩拍着肉胸脯:“没问题,谁敢和她过不去,本王剁了他填荷塘。” 小胖墩的母妃是皇帝的宠妃,是以一出生就得了个广原王的封号。目前来说,没有小孩会不给他面子。 萧如月就在临山书院申宫坐下,台前授课的是个老夫子,管得并不严,任由五六岁的孩童嬉戏玩闹。萧如月无聊得只能望窗外,天井对面是一排高等班,少年郎们捧着书摇头晃脑念得起劲。 “林妹妹,你在看什么?”萧如月放下托腮帮的手,转过头,一群小朋友围着她,喳喳呼呼,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打量天井风光。 小胖墩推开其他小孩,道:“她听不懂的,要像本王这样。”叽哩呱啦大食语,马上就有另外一个小孩跳出来,指出广原小王爷讲得不对,应该这样,咕哩咕嘟,据说是新罗话。 新罗小王子说完话,罗刹小爵爷立即叽叽喳喳反驳,其他小孩也接着用本国语自我介绍,很快,萧如月这个小空间附近就充斥着多国语言,整一个小万国。 “林妹妹,这个给你,跟我玩吧?”蓝袍小男生是河阳府的,他手托一颗蛋大的夜明珠,递给萧如月,意图诱拐小孩跟他一起玩。 “夜明珠有什么稀罕,”红小男童燕留侯的亲属,跟燕西太后也靠近,他拿出一块通透的血玉塞到小孩手中,“跟我玩,不许理他!” 一只只小手,代表着宫廷错踪复杂的关系,抓着五花八门的宝物递到萧如月前头,抢夺第一个和小孩玩的机会。萧如月只觉得头越来越痛,跟一群小孩玩过家家,她要疯了。 “她是本王的、”小胖墩犹豫片刻,又大声说道,“本王的客人,这些东西本王代她收下了。” 萧如月和其他小孩一样呆了,只有一个白袍的小孩敢和小胖墩唱反调:“她是晴安公主的客人,不是你的。” “咄!公孙天山,你想干什么?” “何必生气?”公孙小孩儿老道地扫过附近一圈人,说道,“只要会说波斯语,谁都可以和林小姐玩。”他气定神闲地补上一句,“不过广原小王爷就不行了,连句波斯话都不会说呢?” 这一讥讽立即让小胖墩涨红脸,小公孙天山得意洋洋地摇着一把宝蓝纸扇,昂首阔步,踱到萧如月旁,斯文有礼地说话,这装模做样的派头分明学的就是他的兄长公孙天都。 小胖墩见状,气冲冲地走了。萧如月立即起身追上去,拽着小孩的衣袖,像认生的小鸟。小胖墩眉开眼笑,重新端起老大的派头,用大食语把林家小妹妹介绍给所有小朋友认识。 “林妹妹,你真好看。”小朋友们扭扭捏捏地送上自家礼物,然后万分害羞地又十分大胆地夸赞林氏女漂亮的样子和奢华的打扮。 萧如月忍了又忍,总算没当场喷出来。这儿简直是没法子呆了,她宁可回去听信芳园众女唱戏!就在这忍无可忍的关头,曲有邦踩着钟声走进小孩班。众小孩立即坐回原位,认真而严谨。 曲有邦抱着一摞试卷,挨着个儿发给小孩们,众童不约而同地露出苦瓜色。小胖墩和公孙天山同时站起来,两人狠狠地互瞪一眼,异口同声道:“学政大人,林妹妹今日才来,可否例外?” “没有例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曲有邦淡淡地说一句,把卷子留在萧如月处,转身继续发卷子。 考试途中,曲学政几次走到室外,方便屋内小孩互相沟通,每当这时,萧如月的耳边就充满让她抓狂的“林妹妹”叫声,以及扑扑落地的小白团。 萧如月刷刷答卷答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等到她写完,才回过神,这儿可没有提早交卷的做法,她不得不在位置上继续忍受煎熬。 “有邦兄,”屋外李明武兴冲冲地叫了声,随即改口,“曲学政,我来接囡囡。” 萧如月心一乐,刚要站起来,曲有邦非常有原则地拦阻,道:“等考试结束。”萧如月瘪了。钟声敲响后,萧如月立即跑出去,李明武抱起她往食堂走去,他主要是告诉小孩,下午他得继续留在御书房,跟皇帝学东西。 “李大人,我们可以坐下吗?”慕容晴安领着小胖墩、两个小公主走到这一处,李明武抱拳行礼:“广原小王爷,请。” 小胖墩乐滋滋地坐下,两个小公主朝后面打招呼:“公孙哥哥,这边坐。”公孙天山把他的小跟班们全带过来,叽叽喳喳纷纷给林妹妹布最有补身体的菜,慕容晴安笑眯眯地说道:“看来大家都很喜欢林小姐呢。” 李明武笑呵呵:“多谢襄阳公主费心,囡囡能交新朋友。” “李大人真是客气了,林小姐秀外慧中,自然是人人都喜欢的。”慕容晴安指着隔壁竹座,示意两个大人有碍小朋友们交流,“不如我们坐到那儿?” 李明武同意,与慕容晴安挪过餐席。小胖墩立即叫宫人把他们这处的细竹帘放下,老气横秋地宣布他们有小秘密不能让大人听。 萧如月埋头努力吃饭,只好当作听不到她不想听的称呼。 饭毕,李明武掀开竹帘,由慕容晴安作陪,带小孩看燕京风光。沿途,李明武问小孩是否喜欢小朋友,今日课上学了什么等等:“囡囡,我们住京城喜不喜欢?” 萧如月嗯声点头,眼尾扫到慕容晴安放松紧张的模样,不由好笑。 李明武去看房,慕容晴安说她送小孩回太学馆:“李大人要布置很多东西,还要跟随皇帝叔叔,时间一定不够,请相信晴安一定会把林小姐平平安安地送回临山书院。” “那,有劳了。”李明武把自己的小厮留下照顾,自去做事。 慕容晴安怕小孩累着,便抱孩子走路。她的侍女几次说要雇轿或者换人,慕容晴安都摇头:“听说小孩子都喜欢大人抱着走,若只流这一路的汗,就能换得这林小姐一分喜欢,本宫也算求仁得仁了。” “公主何必如此委屈,这孩子什么身份,哪里当得起公主之累?” “掌嘴,”慕容晴安气息微重,换了只手抱小孩,训斥道,“这种话再让本宫听到,定然不饶!”那丫环眼泪汪汪,重重地撑自己嘴巴。 穿过两排宫墙柳,远远地,猩红蟒袍的苏慕阳,异常打眼地向慕容晴安走来。他冷冷地瞟她手上小孩,转眼对上娇柔的女子,又万分怜惜:“你这是何苦?”递上白绢欲拭香汗。 慕容晴安侧身避开,微微低头:“侯爷,襄阳当不起。” 苏慕阳神情绷起来,收回白绢,道:“是本侯逾距了,襄阳公主,不知本侯可有幸否代劳?宫墙内多崎岖,若然摔坏了李明武的宝贝,只怕公主要无辜受责。” 慕容晴安有些为难,却又倔强地摇头,尽管她的小臂已无力地在颤抖。萧如月自行滑下怀抱,拉上小厮走了。慕容晴安今日这番辛作讨好就败在苏慕阳下,那怨怼自然是洒给苏小将军的。 “侯爷,以后请当从未识过襄阳吧。”慕容晴安冷冷地说道,提起裙子追上小孩,拿起新式糕点,重新笼络小孩。 萧如月咬了一口蟹黄糕,看苏慕阳的风光霁月在春风中萧瑟黯淡,这么有型的帅哥讨不到梦中情人做老婆,真是挺人扼腕叹息的。谁让这是宫廷呢?想到这一点,萧如月便灭了那点无谓的心思,慕容晴安定然要嫁给李明武,这样自己才有活路。 傍晚,李明武把小孩接回新居。在鹧鸪胡同底,临时买的小庭院,管家仆役简单,没简文公府那么复杂。更让萧如月满意的是,李明武直接把这院子放在小孩的名下,有房有钱,要是这燕京没人认识她萧如月的身份,这日子就圆满了。 那一天总会来的,萧如月给自己打气鼓劲,她是绝对不要一辈子跟这些要人命就和喝酒一样爽快的权贵人士生活在一起的。 隔天走出新屋,慕容晴安的轿子已经候在弄堂口,理由是李明武要应早朝的卯,小孩又要多睡身体才好,她自愿接送小孩两相照顾。因襄阳公主得帝皇后宠爱,她的轿子是长公主的规格,又大又暖和,可以让小孩在上面补眠。 慕容晴安考虑得面面周到,李明武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语气亲近许多:“襄阳公主费心了。” 入临山书院后,萧如月发现小朋友们对林妹妹钟爱的热情冷淡了些,他们用一种评估的、鄙薄的、不喜的眼神看小孩,有的甚至就直接走过她身旁喷气了。 小孩子们越冷淡,萧如月越喜欢,省得吵闹到她头疼。曲有邦学政和一个老头走进教室,翻了翻卷子,点名:“林小姐,请跟这位刘大人到丙班报到。” “什么?!”小朋友们炸窝了,公孙天山第一个跳起来:“学政大人没有判错卷子吗?怎么可能是她这商人之女,她昨天才来上课!” 小胖墩立即唱反调:“枉你公孙天山自封南明第一神童,还比不上一个才上一节课的林妹妹!” 036.蓬山萋萋 李明文没受这件事影响,他让李明武去信芳园打声召呼,小孩以后晚上都留在紫煌院,顺便让人把小孩的部分衣物搬到前院。李大少爷坐在餐桌的首位,慢条斯理地喝酒吃菜,好像仨兄弟的安排和他无关似的。 李明武磨磨蹭蹭不愿去,李明章非常生气,怒容未消,喝斥道:“怎么,大哥还比不得一个女人?” “不是,”李明武磨磨叽叽地说道,“大哥又不会照顾囡囡,才一晚就烧了。” “那是意外。”李明文把人拖到一遍讲道理,“阿武,要保这孩子就得和爹对着干,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知道,要没大哥,囡囡也留不到今天。” 李明武没有任何犹豫地同意,其实他同不同意,都改变不了萧如月“陪睡”身份的命运。萧如月已有觉悟,她现在只希望李大少别再诱惑她! 信芳园很快就派来人,秦嬷嬷若大将点兵,指挥碧玉等人把东西搬进李明武的楼里。明面上,小孩和李明宪没有半分关系;暗处,两边楼里都有小孩的房间,里面布置一模一样。 秦嬷嬷喜滋滋地走了。李明武又转回东皋一心楼,见芷若要给小孩喂药,忙接过,把小孩抱在怀里,动作比伺候老妈子还要细心,免不得又被李明文取笑一回。 这夜萧如月便留在紫煌院,等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空气里只余淡淡的松脂香。蘅兰唇色苍白,似重伤未愈,她给小孩穿好衣物送回信芳园,说是犁花小院的女主人要亲自教导小孩些规矩。 萧如月便知这是简三太太要控制自己的必要步骤了。秦嬷嬷接到小孩后,还没进屋就嚷道:“太太,了不得哟。” 屋里,碧玉正在帮简三太太套短裘头篷,听到秦嬷嬷夸张的叫喊声,碧玉停下来。简三太太仍对着雕花落地镜调整毛领,不时抚下头上的花簪,把它的位置调得更协美。 “太太,你万想不到囡囡得了什么大赏。”秦嬷嬷把小孩抱起来,让女主人看小孩碧绿的指尖,简三太太随意转开眼,不甚在意地一瞥,乍然之下,一贯冷情寡意的眼放出炯炯神光,好像守财奴见到金子一样激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千年雪花玉冰蟾,这小妮子,福气倒是不小。” 简三太太褪下外出服,把珍珠小包扔到一边,把小孩凌空抱起来,左右端详,笑得很满意。秦嬷嬷笑得皱纹加三条,碧玉在旁羡慕:“玉冰蟾,听起来就是好东西。” “哟,都忘了咱这儿还有个土豹子。”秦嬷嬷打了下碧玉,“何止是好东西,是求都求不来的极品,得了它呀,世间啥毒都别想近身。”一派眉飞色舞,好像她自己得了莫大的好处似的。 “万斛愁也能解?”碧玉提个毒名。 秦嬷嬷愣一下,又笑道:“解毒丹哪有全能的?不过这么一说。”她睇碧玉一眼,“能知道万斛愁这般稀罕东西,也算有见识。” 碧玉得了夸奖,就笑。秦嬷嬷微微摇头:“这回又傻了,得药算不得啥,要紧的是咱们更有底气哩。” “该操心的地方多着呢。”简三太太看够小孩,叫人回简亲王府再要些人手,得守好小孩这个金饽饽。 碧玉领命离去,秦嬷嬷楼里楼外都张望后,和简三太太耳语数句,顿时,屋子里失却和乐。 简三太太沉思不语,秦嬷嬷有些着急,跺脚甩大布巾,道:“先生这般作为,太太可得防着点。” “早该明白的,”简三太太勾唇冷笑,又有点心冷,“东哥那样的人,怎会容得知情的人活着!” “哎哟,我的好太太,那难道是咱逼的?太太费心思送多少婢子上先生的床断先生的念想,先生还不是一门心思钻晴丫头的窝。现在丢了脸面,就要把咱们一竿子全弄死,这是完全不顾情分了。” “你还不知道他个,情分如狗屁。” 眼见女主人一副由他去的伤情模样,秦嬷嬷眼珠儿一转,道:“太太您看会不会上头两个拾掇的?先生再狠,也不能把咱一窝子都端了。老婆子看是褚良宵赌咱们不敢对先生问质,编的理儿。哎哟,太太,刚才您可没见二少爷那脸色,当场把褚良宵活扒了皮都有的。” 简三太太皱眉想了想,将将缓了点哀色,道:“你不提我都糊涂了,老二当年用那虫把人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章儿啊,就彻底把东哥给恨上了。东哥要除咱们,也断不能用这虫。” 秦嬷嬷忙应是,简三太太的珍珠粉寇甲指点过小孩的额头尖子,道:“你个命大的,只差那半夜的功夫,就剩个傻壳。” “那都是托太太福祉保佑。” “你看着她,别再着道。”秦嬷嬷应声。 当夜,秦嬷嬷守着小孩睡觉。黑暗中,萧如月手指头交叠,看来鞭笞李明武成为合格继承人、不让人轻谩已迫在眉睫。 隔天小孩在碧玉的怀里醒来,到花厅吃早饭时,萧如月发生屋子里多了四个生面孔。简三太太扶着秦嬷嬷的手走出来时,细眉皱起:“就这几个?” 碧玉回道,年前太太才要过一批新人,王府那边也腾不出更好的。简三太太也只能将能,待小孩吃完饭,简三太太从中挑出个相貌不俗的,改名为雪梅,让这新丫环送小孩去见李明武:“四少爷不喜欢多话的人,明白吗?” “婢子明白。”雪梅带上小孩,走出去。屋子里传来简三太太吩咐碧玉及剩下丫头:“给我查出那个穿绣花鞋的女人。” 这个命令萧如月喜欢,只是,如果黑虫是间谍下手,那白虫谁放的。。。别是傅嫣然这心肠歹毒的女人吧?这一猜萧如月便确定了,骂一句x的没人性。 这晚,李明武没把小孩接回紫煌院,说是要给小孩引个温泉水池,方便冬天洗澡,等弄好再让她住过去。后园女人又是好一阵羡慕:这孩子还没小,四少爷就这么宠着了,长大的话那还了得云云。 萧如月暗讨,这会否是李明宪故布悬疑之计?要知道,这府上二少夫人就是公孙天都的眼线,也许在别的地方,小孩受宠留在紫煌院没问题,但是,就在秦太子昭等人试探过李明宪,就不得不防了。 午间,仨位少夫人拎着食盒求见。这回,简三太太留话,各位都是有本事的人,何必再来烦她这没份子的老太婆?不见。 苏贞秀伤心得直掉眼泪,直接便跪在小院子里。曲有容想挽起她,说今日姨娘有火,改日再来;公孙红锦硬气,道她就不信除了求简三太太就没有别的法子挽回情郎的心。苏贞秀都摇头拒绝。 仨人的反应简三太太全都看在眼里,她冷笑,秦嬷嬷凑上前,道:“等她们见识江汉侯府的手段,自然明白太太善心。” “我还倒真希望她们多长点本事。”简三太太言不由衷,她扫一眼餐桌,放下筷子,又没胃口,叫新来的丫环陪她打牌。 碧玉讨巧,在牌桌上说些俏皮话逗女主人高兴。忽地,她想到一件事,道:“太太,那绣花鞋刺客找到了。” “哦,怎么说?” “也是运气,嬷嬷去后园子,找到几只黑老鼠,那物正在食鼠肉,嬷嬷带着玉儿在那儿伏了一天,就把人给等着。太太,您猜是哪个?” “酒屠铁三娘?” “可不就是,她叫四少爷打成重伤,又逃不出去,便在废园那儿,还想着再找机会哩。亏得嬷嬷经验老到,才把人找出来。” 忽而,萧如月想起自己当时喝的那两瓶牛奶,当时还以为藏得隐蔽呢,万料不到早给下毒虫卵。想到这儿,萧如月超想吐。 简三太太高兴:“好,统统有赏。” 秦嬷嬷端了些茶果点心进来,她经过窗边,道:“太太,苏家那丫头还跪着呢。” “爱跪就跪着,不是有能耐么?”简三太太专心看牌,懒得理会。 秦嬷嬷给碧玉递了个眼色,碧玉微摇头,简三太太正在气头上,谁劝都没有用。后来,苏贞秀到底给秦嬷嬷劝回去了。 赏梅意外引发蛊虫事件后第三天,孟九白来了。 小孩跟着碧玉走出信芳园,孟九白等着湖边的树下,来回地走动取暖,脚边放着几个大礼包。孟九白照例先给侍女塞银票,再送礼盒子。 “九爷,久未见囡囡吧?不若**去走走,太太那儿碧玉回一声就成。” 萧如月嘲讽地看着对方,孟九白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来只要给了银票,就可走人的。 碧玉见他不动,大概以为时隔日久父女情分有生,她取出一把花花绿绿的什锦糖,说小孩爱吃糖,让孟九白拿着哄小孩。 在小孩直勾勾的眼神中,孟九白像被烫着手似的,倒退数步。 碧玉小心地捡起散乱在雪地里的糖果,细细地收在手绢里。看着看着,萧如月心惊得抖起来:绣花鞋,碧玉脚上穿着的是那双紫茶花绣面粉色软鞋。碧玉似有所觉,忽地抬头,阴阴一笑,裙摆盖住鞋面。 萧如月心里突寒,她不由得微微发抖。她想跑开,却被碧玉牢牢地抓住手腕,她想叫,嗓子眼莫名地一堵,点**!? 碧玉起身,面带柔柔笑意,问起迟一月来看小孩的缘故。孟九白搓着手,一言难尽。 “九爷莫不是碰上为难的事?” 孟九白点头,因为去年在简文公府订购麦芽蔗糖酒这件事上尝到甜头,今年早在七八月淡季时,他就囤起大批蔗糖,眼下简文公府出事这东西没销路,他从年前发愁到年后,好不容易牵到线能高价处理掉手中的货,不料对方忽然变卦,真是急死人。 “瞧九爷这话说的,简三太太还不至落魄到摆不平这事儿。” “是,是,孟九急糊涂了。”孟九白手搓得更急,“只是那府上事委实难办。” “不知是哪府的管事?”碧玉问道。 “威远侯府。” “不正是四少夫人的娘家,那可巧了。”碧玉笑容可掬,她转了个身,瞧见雪地那头慢步行来一对撑红绸伞主仆,“那不是四少夫人么,九爷今儿来得正是时候。” 萧如月一颗心沉到底,哪里是巧,分明是局。她看向孟九白,此贪婪商人正两眼发光,欲欲跃试和他眼中的金山银山套近乎。 第037.蔓蔓生烟 不一会儿,苏贞秀主仆走近孟氏父女。她和碧玉寒暄数句,碧玉便把话头转到孟九白处。碧玉道:“这都是一房的姐妹,还请少夫人帮衬则个。” 苏贞秀淡淡地微笑,没有说话。孟九白本是媚笑的神情忽地收住,问道:“囡囡许了四少爷?” “先生亲口许的,”碧玉惊讶地反问,“莫非九爷不知道么?” 孟九白急急摇头,他眼中的欢喜和光亮已被另一种未来的幻象熊熊点燃。 这时,苏贞秀缓缓地说道:“妾身看孟先生还是把自家女儿带回去养,才有出头之日。” 孟九白愣住,苏贞秀手摊开,旁边的丫环递上一叠厚厚的借倨,高利贷的字据,还款日就在这几天。孟九白眼微眯,他现在有依仗,腰板更直,丝毫不受威胁:“不劳少夫人担心,这点钱,孟家还拿得出。” 苏贞秀又笑,道:“妾身听闻,孟府有大批货扣在码头?” “等于老板回来,货就可上岸。” “于春?”苏贞秀娇笑,讽刺道,“孟先生是个明白人,如今的津州,不是简三太太的津州。”她瞄向孟九白,口气有些阴冷,“这三十万现银的缺口,孟老爷子的面子能挡多久?” 孟九白神色数变,却也不辩。他不可能为这点小利放弃未来的大利,当即抱拳告辞。 “得罪威远侯府,你孟家的生意,甭想做了!” 孟九白继续走,充耳不闻。 苏贞秀急得又喊:“想你女儿服侍相公,你们孟家等得住么?孟家倒了,什么都不是!” 孟九白越行越远,充耳不闻苏贞秀无用功的咆哮。 苏贞秀气白一张脸,扭头瞪小孩,恶狠狠地,苦大仇深地,她冲小孩吼道:“为什么你还在这儿?你为什么不去死?” 萧如月磨牙,这个疯女人。旁边有碧玉和丫环,三面都被人困住。 蓦然,碧玉松开制箍,萧如月刚要动,只见苏贞秀步步逼近,边说边骂边推搡小孩:“你这个下贱胚,敢勾我的明武哥哥!不要脸的烂货,敢夜夜和明武哥哥睡在一起,我杀了你,你这个妖精!” 萧如月克制着小步不后退,但是,旁边有三个女人同时逼近,真是该死!萧如月瞄中苏贞秀的衣袖,就算要被推下湖,也要抓个垫背的!苏贞秀的小脸上布满嫉恨之色,她喊道:“该死的贱种!去死吧。” 这次大约用足她的气力,小孩摇摇欲晃,伸手抓向苏贞秀的衣摆,却见碧玉面目狰狞,高举双手,指甲黑尖,手心透着黑气。小孩惊得脚下一软,度滑进湖里。冰面给人凿开了洞,小孩从那儿落入水底,又暗又冷。 刺骨的寒冷,激得萧如月全身都停摆。她想摆手踢脚游上岸,恍觉四肢都不能动,该死的碧玉!忽听到苏贞秀大叫:“明武哥哥!” “滚开!”扑通一声,李明武下水。 萧如月急得大骂,他的腿不能浸水。真好笑,她不顾念自己的小命,竟去担心那头莽牛的腿脚。模糊清冷的湖水里,李明武抓住小孩,将她抱出水面,他的脸上除了焦急,还有冷水入断骨引起的苍白痛楚色。 李明武的伤腿上渗出血来,他根本不管自己的腿,抱着小孩向紫煌院跑,瘸拐得厉害,边跑边喊叫人找大夫。少年眼眶里的水珠,落在她的手背上,明明很冰,却烫得萧如月心直抖。 “阿武!”李明章和李明文急得慌了神,就听李明武忍着痛意叫:“二哥,囡囡。。。” 李明章随手把小孩扔给李明文,自己搀起弟弟送进最近的楼屋。 小厮和丫环们纷乱,闹哄哄地叫着找大夫。李明宪给惊动了,他从楼上走下来,冷喝一声,镇住慌乱的人群,命令蘅兰驱散人群,整出房间,让两个病员有地方休养。 大夫很快赶来,动作麻利地给李明武换药。李明章和李明武绕着兄弟的病床急不可切追问情况。大夫很坦白地说出结果,寒气随热血倒逆入骨,这腿以后是不能利索了。李明章、李明文大骂不止,要去收拾苏贞秀,砍她的腿赔给李明武。 李明武倒是坦然,似乎瘸腿的不是他一般:“程大夫,劳烦看看那个孩子。” “阿武!”这是生气的叫声,李明武白着脸,看着兄弟说道:“从那天起,我就有觉悟,这脚是好不了的,它是要拿来恕罪的。” “屁,你有什么罪!”李明章恨恨地吼道,李明文拉了一把兄长:“二哥,我们可想别的办法。现下,养伤要紧。” 大夫把脉后,道好生奇怪,看脉象这小孩是被点穴后落水的。 “不可能,”李明章斥道,“园子里有规矩,不得擅武害人。” “仅是猜测,也有可能是寒气堵塞所致。”大夫收回眼,专心给小孩推拿僵硬的四肢活血脉。 李明宪让他们两人去查清怎么回事。很快,蘅兰把苏贞秀等人带进来,苏贞秀哭哭啼啼,什么也说不清楚。 李明武的小厮说,四少爷当时在演武厅,远远地瞧见众人齐聚湖边,担心林小姐受委屈,直接冲下楼,冲到半路,见林小姐落水,四少爷想也不想便跳湖去救了。 苏贞秀的丫环说,林小姐贪玩,要去玩冰,小姐正要阻止,不巧岸边结满水草小孩滑进湖里。 碧玉的说辞大体与之相似,小孩这日特别不听话,硬要去玩飞飞,她们仨人要把小孩抓回来,小孩就吵闹,步步倒退,最后滑入湖里。 关键证人小孩的父亲,孟九白回道:“大致上就是这样,今年家里事多,不能接回家看她娘亲和妹妹,囡囡就和丫环吵闹,落湖是个意外,真是对不住四少爷。” 萧如月身上冷又热,听得迷迷糊糊,既生气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的压力已经积压到再也承受不住的地步,碧玉一个狰狞的表情,就把自己吓傻了。蘅兰要喂她喝药的时候,萧如月尤如惊弓之鸟,即使烧得糊也恐惧旁人靠近。 最终还是喝了药,萧如月沉沉睡去,梦里黑色的蜈蚣、白色的游虫、玉质的千脚虫蛊包围着她,害怕是有一点,更多的是恶心,还有因愤怒而燃烧的仇恨之火。 她睁开眼,房间里很黑,也很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在思考,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揭露碧玉的真面目? 二天,萧如月醒来,眼不花头不晕,昨天那场几乎要夺去小孩性命的伤寒,消失无踪。 不是在做梦,她知道在东皋一心楼专属自己的客房里,她甚至能说得出床的对头缺角的书架,划满涂鸦的小人书,扎着羽毛飞针的丑面具。 萧如月奇怪,小孩的体质有这么好吗?她还记得三岁那年的小感冒几乎要去她半条命。 不多会儿,侍女进屋,见小孩已醒,不由地说道:“程大夫的药真有效。” “是啊,一晚就不烧了。”侍女们边给小孩穿衣,边讨论那位程姓的年轻大夫,“听说是专给慕容皇妃看病的。”“长得不比罗刹皇子差呢。” 侍女们赞小孩乖,手脚不停地把她带到客厅。 李明武见她身体全好,抱在怀里很用力。李明章和李明文都提醒他小心脚上的木板,李明章说道:“吃了千年雪花冰玉蟾,能出什么大事,先管好你自己。” 李明武笑笑,把小孩带到餐桌旁。李明文越过桌子,捏了把小孩的脸蛋:“小家伙,快快长大吧。”他笑得古里古怪,李明武拍开他的手,道:“三哥,胡说什么。” “人醒了,问问昨天怎么回事?”坐在位的李明宪说话,兄弟仨人把目光投到小孩处。李明武先问,小孩捧着牛奶杯,瞪着大眼睛,看着乳白的牛奶,犹豫不决。酒屠铁三娘应该是碧玉编的吧?如果是真的呢?不能确定,不就是虫卵么,吐出来就完,喝! 李明章嗤一声,道:“怕是吓懵了,算那女人走运。” “大哥,把人扔回苏家得。”李明文说道,银勺随意地甩着。李明章冲他挑眉一笑:“你家容容不是求你说情?” 李明文反笑,摊摊手道:“做决定的是大哥,跟我可没关系。” 兄弟们哈一声笑起来:“就你鬼。” 李明武没说话,李明宪斜坐在那儿,只沾着半张椅子,一脚张扬地翘起,拿半透明的白玉酒杯慢慢轻酌慢饮,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杯里还剩三分之一时,他换了个姿势,让蘅兰告知信芳园那边,把人送回苏家。 李明章等人情绪明显好转,兴致颇高,高嚷今晚去码头转一圈。不多会,蘅兰匆匆赶回来,说四少夫人在信芳园闹得厉害,拿着金簪抵自己的喉咙,说要回苏家也可,把她的尸骨带回去。 “这种事也拿来烦大少爷?”李明章砰地一声,砸酒瓶子。 蘅兰忽地跪下,道:“三太太本是拿住四少夫人要直送的,褚管家说这事儿得查清楚,不可与苏家交恶。园子里就闹起来,一时不察,给四少夫人寻着机会。” “查,查,查个屁!他管事还想不想做?!” “妈的,占着老头子给的权,褚良宵越来越猖狂。” 李明宪放下交叠的腿,站起来,拍拍衣摆,道:“去告诉信芳园,要么,自断两腿赔阿武;要么,就立刻给少爷滚。” 蘅兰垂头,迅倒退离去办事。很快,就回报说,苏贞秀已上车回京。 第038.桃坞笼纱 这天,少年都陪在小孩旁边,嘘寒问暖,唯恐小孩身子未好利索,不是递万金油,就是喂滋补汤水。 “还好没事,还好。。。”这是事后李明武说得最多的话。 萧如月不忍再让这少年伤怀,安安静静地任他摆弄,虽然有时候手痒得挺想揍他几拳。 近午,曲有容和公孙红锦来看小孩。李明武冷面阻拦,若不是她们多事,苏贞秀根本逮不着机会害小孩。曲有容红着眼眶,道她们都想不到安安静静的苏贞秀会下这种毒手。公孙红锦猜测:“会不会其中有什么隐情?”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们两位管好自个儿。”李明武气冲冲,若非顾忌两人兄嫂身份,他的拐杖会在看到她们的一眼打过去,萧如月叹,这孩子脾气实在太情绪化。 推搡间,几个女子捂嘴的娇笑声讥讽地回响,波光流转的大眼睛在扫过曲、公孙二女时,嘲弄自得。在信芳园女人们有闲心内斗的时候,江汉侯府的剑锋已然逼近。 褚良宵走在前面,过分恭敬给她们引路。这些女子的容色不见得比她们身旁的丫环出色,但是端庄淑仪,身份更重要。她们是江汉侯府择的人选,是五鬼堂要人们的亲眷。 曲有容与公孙红锦脸色不大好看,看向李明武,似乎想让他把人赶回去。 “四少爷,这是先生的意思。”褚良宵不慌不忙地解释。 李明宪哼一声,让这位前院总管顺便把两位少夫人也送回信芳园,并禁止她们再入紫煌院,那些新来的姑娘们以不战而胜的姿势,可怜地同情地看着曲有容和公孙红锦。 当晚,信芳园就响起连绵不绝的琴瑟和鸣声,据传是新旧两派在比各自才艺。这不奇怪,新旧芳客分属不同体系,又有不同立场,胜负不分是不会消停的。萧如月心情极好,就让她们斗个够,省得有事没事把她这小孩当成肉中刺。 过一日,褚良宵传来李先生的意思,说苏家将派人来说情,让李明武把苏贞秀留下。 “那什么东西死也便死,苏家女人就是求也要把她求回来!”李先生的原话,与苏家结亲不易,执掌天下军马的苏家又肯给李家面子,这事儿就让它过去。再后面,反而训斥李明武不顾身份,为一个没份量的童养媳自毁身体,对父母不孝。 李明章立时砸烂一张硬实红木桌:“阿武,这事儿二哥给你做主!” 李明武没有说话,这天他去演武厅,把小孩留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看书背书。他练武时,不意外地打烂十多个沙袋。 李先生传话来二天晌午,小厮来报,有客来访。小孩和李明武从演武厅走向前厅,大堂里,李明章、李明文在招待客人。 那是一个眼生的年轻人,二十没出头,甫见小孩那一眼,打量的眼神颇为凌厉,其后,便是温润和善,一副好好先生模样。 “这位便是当事人,你问问她。”李明章靠着沙背,整个人像睡在那儿一样懒散。 年轻人自我介绍说是苏贞秀的长兄,苏慕阳,兵马大元师苏高的嫡长子,目前是皇家神枪营的负责人。 据说,这位苏公子打小就在军队里打滚长大,虽是行伍出仕,苏小将军倒没长成五大三粗的模样,生得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贵气风流相,生生把简单一袭白袍穿出九分儒生的味道。 除掉那一分,因为他左眉峰处的伤疤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他名满京都的杀将之名。 苏慕阳问小孩,苏贞秀推她下冰湖这话是谁教的。小孩默默地看着他,不说话。李明章打岔道:“子修,你自己说说看,谁家女子能干出这么狠毒的事来?” 苏慕阳摸了把鼻子,说苏贞秀刚回去,宫里头燕西太后就着人来问缘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后来,下话两家既结亲家,要和顺。所以,不管苏贞秀品性如何,这人都是要送回李家的。 李明章伸了个懒腰,李家少爷一条腿,换苏家一个女人,够不够? “难道没有丁点的回旋余地?” 李明章翻白眼,阿武的腿,能回旋么? 两人势均力敌,谁也不能说服谁。萧如月奇怪的就是这点,苏慕阳的锋锐隐藏在温雅表现之下,细看还是不难察觉那种军人独有的杀气,李明章就算武艺群,也少于历练,怎么就能稳得住心神不受对方气场影响? “阿武,你给句话,”苏慕阳干脆越过李明章,朝沙上的李明武问道,“这件事究竟是不是阿秀做的?”所有的证供,都指向小孩自己滑入湖底。 “我亲眼所见。”李明武抬眼,很肯定地说道,没人冤枉苏贞秀。 “那么,”苏慕阳双手交握,“阿武有没有想过阿秀为什么会做出这么过激的事?我听说,你动辙打骂阿秀,连她的屋里也不去,更是阻止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甚至你已经在太子殿下前面放话,不承认她的身份。” “喂,苏慕阳,别模糊重点,现在的结果是阿武腿废了,我们只把你妹妹送回去让你们管教,又没休你妹妹,”李明文跳起来,斥道,“莫非你觉得赔我们阿武一条腿还不够是不是?” “我没那个意思,”苏慕阳不徐不疾地说道,“阿秀做出这样的事,是很过分;不过,你们阿武是否太冲动了点?府上又不是没有小厮丫环,就是把阿秀推下水去,也能救回林小姐不是么?这个意外造成的影响,我想至少应该是他们夫妻双方面的原因。” 李明章厉色满面,瞧起来就是要和苏慕阳当场撕破脸。李明武拦住兄长,说道:“慕阳哥,我李明武自认没有亏欠苏贞秀的地方。但是,既然慕阳哥出面,阿武也不能不给面子。苏贞秀要重进李家门,可以。” 李明文恼火得直举双手,又重重甩下。李明章也是脸色难看,苏慕阳自然高兴,问道:“阿武心肠一向是好的,肯放阿秀一条生路,苏慕阳承你这个情。说吧,什么条件?” 李明武把小孩推到前头,道:“苏贞秀亏欠的是这个孩子,要进门,给她敬茶磕头赔罪。” “没问题。”苏慕阳二话不说应下,李明章和李明文已笑起来,虽说很不爽李明武的妥协,但是,这结果够有劲,够大家乐呵很多年。 苏贞秀要是和苏慕阳一样识大体,那她就不是那个苏贞秀。 时近晌午,蘅兰准备好宴席,苏慕阳却说改日叨唠,还赶着回京和老夫人商定摆酒日子。苏慕阳起身告辞,李明章等人把他送到大门口,回头众人到东皋一心楼,向李明宪说明事情经过及结果。 李明宪边听边点头,说李明武以退为进很好,不再像从前那么莽撞。但是,这个退让的东西太虚了,没实质用处。 李明武抓抓头,道:“大哥,什么以退为进的,我没想那么复杂。” “我倒,合着我们白替他着急。”李明文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李明章也摇头,就知道这个四弟空长孔武身躯。 李明宪哦了一声,问他怎么想的。李明武再抓头,一副憨透的样子:“爹不是说年前那事,掺和的人还没有查清楚?咱们再和苏家闹翻,那就便宜别人。我就想咱不能那么干。” “哈,阿武开窍了。”李明文和李明章两人开心,叫着喝酒庆祝,把酒杯撞得叮叮清脆作响。 李明宪带着笑意,略微喝了几杯酒,就起身回楼上房间。饭毕,兄弟仨人醉意盎然叫着换地方继续喝。 酉时许,苏家回传消息。李明武打了个酒嗝,带小孩到犁花小院报信,兼做准备。 苏家那边说,酒席摆在简文公府,磕三响头,送百金,敬三茶,日子定在三月初十。听完苏府的安排,简三太太扯动手绢,问道:“这些你都同意了?”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扭曲,“都定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还要麻烦简姨娘出面,”李明武不明白简三太太哪里不满意,至少还知道对方即将飙,他抱起小孩,“阿武明日送囡囡过来学规矩。”咚咚跑下楼。 出了小楼,就听见楼上杯盏砸地、秦嬷嬷劝解的声音。 “太太,不上京就不上京,这不还有几位少爷呢,他们断不能让四少爷这样被人欺的。” “他们懂什么?”简三太太声音里有些伤心,“内院不就重个礼数?苏老夫人这是笑我堂堂一个公主只做人妾室,不如她一个妾生的孙女做人正房。” “太太,您这是给苏家人气糊涂了,李家又不争这些虚的。” 简三太太连连拍着桌子:“阿武没心眼,你也不懂?他叫一个女人欺负成这样,以后怎么在京城立足?旁人还说是我这做姨娘不会教!” 小孩看李明武,少年讪讪,酒醒了,捂着小孩的耳朵,一鼓作气跑回紫煌院。 临睡前,萧如月分析稍早得到的消息,联系李家与秦皇室的在系,她判断江汉侯府那两位夫人要么出自慕容府,要么出自五鬼堂,或者是在五鬼堂里的慕容派?否则,不能解释江汉侯府失势的时候,简三太太挫败依然如故。 第039.胡不霹雳 隔天起床,待小孩吃过饭,李明武送她去信芳园,要她认真学规矩,约定晚上来接她回紫煌院。 规矩由秦嬷嬷和碧玉两个指导,简三太太在旁监督,抬头挺胸缩腹,臀不能翘,走路时,膝盖不能弯曲,腰杆要笔直,脚步不能大也不能小,行走时肩不动头不动,眼睛要平视,不准乱飘,最要紧一点,身上所戴环佩相撞时,不能出急切的噪音。 总体要决:要表现出高身份高地位高教养的庄重派头。 简三太太大概把怨气都在训练小孩上,一步不对,就叫碧玉戒尺教训;要是敢哭,加倍惩罚。萧如月心里有闷气,又不出来,只好撒在李明武身上。 这天早上,趁李明武要送她去信芳园时,她拾掇少年去向李明宪讨教更高明的招术。李明武化作石像,在小孩‘你没志气我看不起你’的眼神中,李明武硬着头皮去找长兄,委婉地表达需要李明宪指点武技的要求。李明章和李明文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颗大鹅蛋。 李明宪微微点头,两人进入演武厅,李明武像赴难的勇士一般决绝,他拒绝众人观赏。只听数声嘭嘭,不多会,李明宪干净整齐地走出演武厅,给人一种卓然不群的感觉,连玉佩下垂的地方还在原来的位置。 小孩跑进去,李明武趴在场地上,鼻青脸肿不说,除了伤腿,全身伤痕处处,血斑点点,好像被谁蹂躏一般凄惨。 李明文笑得前仰后俯,很不给面子。李明章强忍笑意,问兄弟,和大哥对战学到什么? 李明武嘴角破肿,几乎说不出话,他眼睛艰难地转动,在瞧见小孩的身影后,断断续续:“明天继续。三哥,烦你送囡囡去姨娘那儿。” 萧如月心有愧疚,不过,在自己被碧玉的戒尺重重劈打、身体各处留下红通通的印痕的时候,愧疚全部化作怨愤,就让李明宪好好地打醒那个牛脑袋! 五天后,小孩的行走姿态通过简三太太挑剔的省查。正当小孩以为脱离苦海时,碧玉凑到女主人旁嘀咕,简三太太点头应好。 不一会儿,碧玉取来黑布,蒙住小孩的眼睛,让她继续练习走步。 小孩犯错的次数无限度增加,小孩被金针刺的机会也无限度攀升。碧玉的理由是用戒尺会留下印痕,不如金针效果好,也不会让四少爷心痛。没人反对。 碧玉顶喜欢用针扎小孩的腿脚,不时,秦嬷嬷就会出声阻止:“那里不能扎。” “为什么?”碧玉的声音何其无辜。 “穴位,你这蹄子想毁了她的脚?” “嬷嬷,玉儿哪儿有你想的这么坏,这不是不懂嘛。” 除了咒骂这歹人恶毒外,萧如月暂时还真想不出办法收拾她。 这晚,萧如月的梦里全是白色恐怖的年代里,革命烈士那些被拷打被刑求迫害致死的残酷景象,她梦见自己被扔在针板里煎熬,执行酷刑的正是碧玉和她的四个女部下,黑皮鞋,军绿色a字短裙,戴着日伪女特务和国统女间谍特有的贝雷帽。 她高声叫着敌人的名字,从熟睡中惊醒,她一边喘粗气,一边抓着能给自己勇气的东西,一边还记着咒骂碧玉、公孙天都或者江汉侯府的人。等她心神平复,萧如月后知后觉地现,自己似乎抱着谁的脖子。 李明宪! 唰地,她立即松开手。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挣扎起来,不停地叫着滚开,好像被梦魇住。 萧如月差点叫出来,黑暗里,她是多么地震惊,耳际响彻奔腾如海的心跳声,血脉汩动声。她一直以为他的毛病已经好了。原来没有一点改善,难怪取药那天,会那么地排斥旁人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猛地惊醒坐起,喘粗气,抓到小孩的胳膊肘儿安静下来,他声音粗哑,要喝水。萧如月在床柜上摸到杯子,拿给他喝。 李明宪接过,将冰水一饮而尽。清醒后,他问小孩:“又梦见什么?” “碧玉,她给囡囡糖吃。她是坏人,坏人。” 李明宪笑嗤:“怕的东西总是这么怪。” “不是的,碧玉的绣花鞋是茶花的,碧玉她、她要杀我,苏贞秀,她把我推到湖里,还有可怕的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给她们欺负死了。” 少年若有所思,小孩叫嚷着放虫子咬回来。李明宪捏捏她的脸蛋,下床往紫玉香炉里扔了两块香片,屋子里香氛浓郁起来,转身他上床,搂过小孩拉被子睡下。 在温暖舒适的人体暖炉包围下,萧如月只来得及确定那熏香真有古怪,躺下就睡得晕陶陶。 二天起床后,李明武就跑到小孩前头和她约定,不能告诉别人,她和大少爷一起睡觉的事。小孩瞅着少年不说话,李明武嘿嘿笑着,从背后抱出一只小白狗,左眼一块椭圆的黑斑,白绒绒的狗尾巴像朵雪绒花,狗脖子上扎有一朵红红的双蝴蝶结。 萧如月想笑不能,胃里直抽,她板着小脸把小狗接过来抱在怀里,眼角看到李明武又在翻他的小本子:养宠物,有助于引小孩天性,排除孤僻、冷漠、不爱说话等自闭情绪。 “囡囡,笑起来多好看,”李明武和小孩亲昵地脸贴脸,啧啧点头,书上说得真是太对了,“以后要多笑笑。” 他抱着小孩,高高兴兴地领她去李明宪那边楼阁吃饭。李明章和李明文瞧见萧如月怀里的小狗,两人不约而同噎喉:“阿武,这也太过了吧?就是皇后也没得只孝美犬。” “这可是借的,院子最近虫子太多,防不胜防。”李明武与有荣焉,抽鼻子得意地回道。 哥俩鄙夷,还真以为这小孩是宝贝谁都要害她:“千年雪花玉冰蟾还不够?” “求个安心。”李明武回得特别地牛气。 两兄弟疑惑,信芳园若藏有这样的敌人,怎么不见动静?李明武压低了声音:“大哥说,放长线钓大鱼。” 这时,褚良宵领着两个高级侍女进客厅,这位大总管亲自来送狗食,他带着隔离手套,把食盘放到桌角,两个侍女拿瓷瓶,神情戒慎,倒幽蓝色液体进食盘。三人退开,孝美犬轻轻跳出小孩的怀抱,扑向美食,黑乎乎地拌有多种壳类虫蛹茧壳。 萧如月能认出来的是毒蜘蛛,五彩斑斓的蛛爪,向世人宣示它的剧毒。 李明武在旁边提醒小孩,不能把手伸进小狗的嘴巴,因为孝美犬只吃毒物,越毒越喜欢:“不怕了哦,狗狗和四少爷会一起保护囡囡。” 萧如月呵呵颤笑,牙床酸。待褚良宵等人收拾好餐盘离开,李明文立即抓李明武拷问:“是不是求大哥了?给我家容容也求一只。” “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李明武偷偷地说道,“是大哥天不亮叫人送来的。” 李明章和李明文看向小孩,话没了。 小孩抱着小狗,走进信芳园。 小狗汪汪地叫起来,欲跑出小孩的怀抱。萧如月心里奸笑,安抚小狗的脑袋,不紧不慢地走进犁花小院,小狗叫得更急,温热的小身子挣扎得更厉害。 看到简三太太主仆仨人,小孩福身行礼,小狗立即窜出去,飞地扑向左方向,秦嬷嬷哎哟叫了声,扎牢裤腰带,箭步在犁花小院里跳来跳去,不一会儿,冲出楼去。碧玉神色愕然,连声问女主人,那只小白狗为什么对嬷嬷紧追不舍? 简三太太扯出帕子,压住笑意,道:“许是嬷嬷藏个肉包子在身上。”雪梅等人也捧场地笑起来。萧如月沉默:便宜这些个恶毒女人。 “太太,今天还教规矩吗?” 简三太太摆手,她自有安排。 很久很久以后,秦嬷嬷衣服破烂地回来了,髻半散,夹灰白的丝飘飞在左侧,像是硬生生从乌黑的表层头油下拉扯出来一样。 “太太,您可得给老奴做主哟。”秦嬷嬷委屈到无以复加,扑倒在简三太太前头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后面,小白狗摇摇摆摆地跑到小孩脚边,萧如月把它抱起来,在它腹下一探,小狗肚有些饱涨,怕是秦嬷嬷把毒物全喂孝美犬才回得来。 简三太太掩不住笑意,道:“回头到阮师傅那儿做身新衣裳。”秦嬷嬷立即眉开眼笑,叩头拜谢。她起身去换衣服,收拾好后带小孩去看宫服。 制作小孩宫服的地方,在总库房的外侧间,七八个宫女模样的老宫人坐在一个大棚纱前刺绣,见有人来,纷纷起立。有个主管模样的绿衣宫女,到里间取出小孩的正服,上面放着一双小靴和一个锦盒。 小靴制地是鹿皮,硝制成银色,用粗针勾出弧线紫鹊,靴尖顶两个鸽蛋大的粉珠连穗子,堪堪吊在鹊嘴上。 正服是一套乘云绣纹图的素绫缎长袱服,宽袖夹领式样,配银丝腰带,外罩粉色绵纱衣,缀满小珍珠,名符其实的贵重,足有一斤三两重。秦嬷嬷掂起袱服看看针脚做工,看到那些浑圆的小珍珠,秦嬷嬷脸色一喜:“哟,这可是东灵珠?成体一色,当真少见,这衣服值了。” “嬷嬷,这还算稀罕呢。看看这冠,足足三十六颗,重二斤三两。”绿衣宫女打开锦盒,盒内是个珍珠花冠,底座整体是个银纱环,插满白玉雕制的五瓣花,花芯镶嵌着拇指大的粉色珍珠,最中间那颗白珍珠足有乒乓球大小。 “哎哟,一色粉珠,这珠冠怕是京城都找不出二顶。” “可不是,燕京城哪家都没这般大手笔。”绿衣宫女羡慕地说,微微打探,“这孩子是谁家公孙王侯,瞧着面生。” 秦嬷嬷笑呵呵:“阮师傅,可有空当,给老婆子做身衣赏?” 第040.横里闲愁 绿衣宫女笑应,让两个宫女侍候小孩穿衣,她亲自给秦嬷嬷量体裁衣。秦嬷嬷选了块穿花盘锦底纹黑缂丝,绿衣宫女不住口赞秦嬷嬷有眼光,这匹缂丝在燕京堪称一金一两。 小孩去隔间穿衣,套上外衣,萧如月只觉得身子一重,等到花冠戴上头,整个人勉强能站直,走路得侍女搀扶,花冠的重量全部承聚在脖颈处,萧如月为自己的小脊梁骨愁。 走出去后,众人交口称赞,秦嬷嬷瞄一眼,依绿衣宫女意思继续伸手转身尺量。 确定衣靴冠帽尺寸无误,秦嬷嬷领着小孩回小院,在简三太太前头讨巧:“太太给的是什么样的恩典哟,那打扮真个不输哪家公主王姬,人人都赞是个玉女转世。囡囡,快给太太磕头谢恩。” 简三太太嗯了声,厉眼看向屋子里众侍女,道:“明天都给本公主打起精神,要出一点岔子,公主饶不得你们!” “太太安心。” “孟九白来了,你带她去见见。” “谢太太恩典。” 秦嬷嬷笑应,抱起小孩噌噌飞奔到前厅。平复喘气后,秦嬷嬷放下小孩,牵她的手进门房处,孟九白立即站起来,语气恭敬地寒暄。 “前儿个,九爷才来过,莫不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孟九白搓着手,涂满桂花油的大背头黑亮黑亮,他讪讪笑道:“秦嬷嬷,听说苏家要摆酒,介个,不知孟九能否讨杯水酒?”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本事,就在这搓手间,一封厚银票从袖口掉出,落入秦嬷嬷手里。 秦嬷嬷没接,道:“别的事嬷嬷看在囡囡份上,能给九爷帮衬就帮着,这事儿,不成。” 孟九白把银票再塞回去,道:“怎么说,孟九也是囡囡的亲爹。还请秦嬷嬷通融则个。”这次是两个鼓鼓的信封。 “哎,老婆子就给九爷透个底吧,”秦嬷嬷收下银票,压低声音,“明日事,关系威远侯府脸面,怎可让这多人观,搞不好要掉脑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九爷别犯忌讳。” 孟九白感激涕零,转身从候座处取过一个梳妆匣,道:“明日摆酒排场大,怕让人笑我孟家寒酸,这些是老夫人给存的长女嫁妆。辛苦嬷嬷给囡囡装扮。” 秦嬷嬷笑笑推却,道:“九爷别费这心,简亲王府可不会叫人瞧低了去。” “嬷嬷可是嫌这些不衬身份?”孟九白急急打开宝匣,露出耀眼的金银玉器,却是件件精品。 秦嬷嬷眯眼挑剔地瞧瞧,道:“九爷,说句大白话,这些个呀,嬷嬷还真瞧不眼。”她凑近了说,“囡囡见客的蝶靴,上面缀一颗珠子都抵过这整匣金玉。” 孟九白动容,他把宝匣收起放在一旁,道:“老夫人想见见孙女,嬷嬷看能否安排个时间让囡囡回家住一段时间?” 秦嬷嬷似笑非笑,瞟他两眼,道:“不是病死也没车子接送么?”孟九白脸色忽红忽白,“九爷还是安心回等消息吧。”秦嬷嬷捏着厚厚的信封赶人,“津州今明宵禁,车马禁行,迟喽,就去楼里呆一宿。” 孟九白走后,秦嬷嬷把小孩送回紫煌院。 吃过晚饭,小孩在温泉池边和侍女们一起帮小白狗洗澡,蘅兰进屋点熏香,侍女抬头道:“蘅兰姐姐,要不迟些时候,这孩子今天高兴,不愿早睡呢。” “也是,”蘅兰又把香灭了,她笑回道,“四少这礼送的贴心,我可头遭见这孩子笑。” 萧如月黑线:有么? “香香可以给囡囡一点吗?”小孩眨着眼睛,问道。 “囡囡乖哦,这香香不能玩。”蘅兰给小孩看小纸包,里面的药粉少得吹口气就能不见。她解释道,这是玉魂引,专门吸引玉冰蟾的迷香,一毛纱的粉末价值堪比黄金蓝田玉。萧如月失了兴趣,这包迷药还不如普通蒙*汗*药。 晚上九点,小孩还在和小白狗玩耍,边翻看小人书。不知什么时候,李明宪拐进来。萧如月意识到的时候,从床上跳起来,紧贴墙壁,差点撞翻床头柜处的煤油灯。 李明宪嗤笑一声,双臂放开拉扯毛呢外套。他往床头重重一躺,挑眉问道:“在看什么?”把小孩手中的书抢过去,扫两眼,抓妖记,冷嗤,扔到墙角。少年的眼又瞄向小孩怀里的小狗,“拿来我看看。” 萧如月明白了,立即放跑小狗,熄灭煤油灯乖乖地自动地钻被窝。李明宪嗯声,大概满意,搂过小孩亲了一口他倒很快便睡着。 夜深了,萧如月还在自我折磨中,要睡不能睡,要多痛苦有多痛苦,:李大少,你还是给我一把迷药吧。她后悔自己突生而起的反抗之意,不是说好要靠他保命么,乖乖忍它几年不就行了。 萧如月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实际上,她很快就睡得不睡人事。 隔天正好是初十,小孩强打起精神早起,跟着侍女到信芳园梳妆打扮。犁花小院里像在打战,简三太太吹毛求痴过了火,动辙痛骂丫环手脚粗笨,不是式梳得不得体,就是那根玉簪没插正,大丫头碧玉被骂得最多。 “你想拔光我的头?”简三太太雷霆大怒,扔象牙梳到碧玉额上,三齿细血丝出现在碧玉雪净的额头。 “太太消消气,尝点刚出的红枣燕窝羹,”秦嬷嬷端碗羹进屋,手喂服侍简三太太喝下三勺,“太太,今天可是大日子,咱不动气。” 简三太太火气降下,挥斥:“行了,今天不用你侍候!” 秦嬷嬷哎哟直叫唤,忙不迭地把碧玉拎到外面,这么一会儿功夫,地上那象牙梳已不见了踪影。回来后,秦嬷嬷从桌上新取把玉梳,“老奴给太太梳个新式样,京里头最时兴这个。” 简三太太手抚朝天髻,简单一根翡翠犁大玉钗,九根小花簪环成一小圈。她拿着银光镜,左照右照,笑一句:“还是嬷嬷梳的合我心意。”简三太太再抚髻,随口问道,“前面怎么样了?” 秦嬷嬷简单回道:“有褚良宵盯着,应是无碍。” “先生呢?” 秦嬷嬷稍退一点,回道:“先生去京里了,说是威远侯将军在传世一楼摆宴款待先生。” 叭地一声,简三太太手里的镜子重重拍在梳妆桌上,眉目一度扭曲:“带哪个狐狸精?” 秦嬷嬷再退一点,声音更低:“唐锦锈,生了个儿子。” 简三太太一怒之下,将整个梳妆台上的东西都给扫到地上,尤不解气,在屋子里拉扯帏幔,乱砸器皿,状如疯妇。待她够脾气,简三太太微喘气坐下来:“碧玉。”秦嬷嬷脸皮抖了抖,没有说话。 碧玉应声进门,简三太太拿起茶碗吹过浮叶喝了两口,道:“给太太除了心病,你可愿意?”碧玉重重磕下头去,说生是谁的鬼,死也是谁的鬼,拼却性命也不会让简三太太愁。 萧如月心底瓦凉,背脊冷:原来,原来这碧玉只是简三太太的人,碧玉做那些事应该是遵简三太太之命,好让小孩得到李府四位少爷的重视,所有这些人不过都化作简三太太与江汉侯府抗衡的棋子。 “去吧,你的身后事本公主不会亏待。” “谢公主。”碧玉脸色沉静,好像她接的不是去扑死的任务。简三太太心安定,掀起茶盖刚要饮,眼尾扫到角落的小孩,轻斥道:“嬷嬷,这孩子怎么还在这儿?” 秦嬷嬷哈腰把小孩带出去,让雪梅送到紫煌院。 李家兄弟正和李明宪交谈,他们穿着相似,交领佩绶宝蓝衣,宝石腰带,笼纱宝玉冠帽,黑马靴,也就外面罩的纱颜色不同。看起来,他们并不太重视这次苏家送女回门事。 看到盛装的小孩进来,李明文立即笑道:“瞧瞧这是谁呀,这一打扮,咱都不敢认了。” “小家伙很有气势么。”李明章摸着下巴,身子微微后仰,“要不弄凄惨点?”他问李明宪的意思。 “不行不行,太明显苏家反而要生疑,这样自然最好。”李明武忙护住小孩,他把小孩小心地抱到沙上,帮小孩拿下花冠,轻轻揉揉小孩的脖颈肩部,瞄着小孩的新装束一脸笑容。 “x,说到跟这小家伙有关的事,阿武的脑子就灵光。”李明章和李明文扑上去,一人一记打在李明武的脑袋上,“以后再犯傻,就拿她开刀!” 李明武和兄弟两个见招折招,似乎真地从李明宪那儿学到不少,外家拳套路特别扎实,没有什么花架子,两哥俩联手还制不住他。 “三哥,你输了。”李明武坐在轮椅上就将人扣住,更兼一拳打飞李明章,输半式的兄弟俩满意大笑:“阿武,这手漂亮。” 李明文也笑道:“要什么,三哥包了。” 申时(下午三点),院子里的仆役换新衣服,到大门口迎客。 一刻钟后,犁花小院女主人与侍女们穿过杨柳湖,向前院而来。八个丫环梳平髻,着青绿如意茶花大袖衣,手上青瓷盘端有茶碗、炭炉、手巾、暖手炉等物事,翩跹而行,袍衣纱帛飘飘,若在深秋汉宫。 人群中有暗影突出,秦嬷嬷,内里暗花锦锻窄袖短扎束衣,外披同料大袖披衣,潇洒利落,外衣没有扎进腰带,极便于行动。 在一片粉嫩青翠色中,简三太太那一体宫式银丝绮罗长裙分外显眼,外加同色翻领珍珠帔子,贵气逼人。她的怒气已然深埋,高贵而冷漠,冰冷而疏离,执玉白色绢帕那手由秦嬷嬷抬着,傲然而行。 前往大厅的路口,李家兄弟带小孩对这位拿出公主摆场的女主人太行礼,简三太太眼皮子不抬,淡淡地说了句:“走吧。”众人跟上 第041.华纱翠锦 一群人进简文公府前大厅,所有番外玩意儿全都换成松香木的传统桌椅,客厅对门正中央挂副老寿君送桃图,两边对联是端庄的隶书,下面的镏金红长桌上放着新鲜瓜果,旁边两个青花瓷瓶,插着三两株孔雀尾尾翎,三张大背椅放毛皮垫子紧挨在一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对门左右两侧,一溜儿的贴玉石漆木椅和方茶几。 没见过波斯装饰风格的简文公府前,是不会觉得这场景有多突兀。萧如月微仰头,那盏流光溢彩的夜明珠宫灯也没了,屋子里采光不足,显得有些暗,倒是符合一些古人的传统审美情趣。 简三太太眼睛滴溜溜转圈,轻哼一声,在正主位坐定,小孩坐她右手,李明武在左边,他意兴阑珊,注意力有些不集中;李明章和李明文兄弟,坐在大厅右侧客位上,两人懒洋洋地斜靠桌椅,带着嘲讽的笑容。 客人还没有到,简三太太时不时地拉扯罩纱的宫锻绸裙,让秦嬷嬷注意她头上的玉钗、玉簪位置有没有放正。 申时三刻,苏老太太领着大小七八个媳妇,披红戴金,卡着点敲开简文公府大门。 到正堂,苏老太太在主位左对侧坐下,把龙头拐杖放那儿一放,金光闪闪,衬着那金玉满堂的牡丹花冠,真红大百花孔雀长缕衣,流云银丝披帛,那个富贵逼人,那个奢华骄人,那个霸气夺人,其他人想点缀下这朵大红金花,还得掂量下自己的身份。 不管简三太太是如何地郑重着装,苏家老太太这摆出来威远侯府一的派头,这红艳艳的正统气势,就直接把简文公府这边单薄的一票青菜色给压下去。 “来迟了。”苏家老太太先声夺人,说话的声音拉得极长且慢,透着绝对的大户之家矜持傲慢的底气,她的语气好像简文公府的人能够有机会等她是种莫大的荣幸,“在太白楼正和亲家公吃酒,不想碰上李大夫人多说几句。” 简三太太掩不住诧异,她身边有几个丫环变脸,纷纷打着眼色,似乎没人注意到她们的焦急。 苏老太太半抬眼皮子,凉凉地说道:“看来亲家公没知会嫣然公主,真是叫人说什么好呢,学番人就学会一堆臭毛病,生不出儿子不说,连相公都守不住,这女人下半辈子呐,还有什么奔头。” 屋子里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简三太太面色铁青,想要去拿茶碗,抖抖地哐哐响,只能放下。苏老太太舒舒服服呷了一口侍女敬上的普洱香片,润润喉,道:“不说了,正事儿要紧。” 她把褚良宵亲切地称作‘小良子’,完全地把他当自家人看待:“今儿个的事,还要你顾着场子,别让不三不四的人扰了规矩。” 褚良宵圆领布衫,黑皮靴,很朴实的打扮。他揖道:“蒙先生、夫人、信安公主不弃,小的这就开始了。”先说请犯错遣返家的妇人。 苏贞秀由两个宫装侍女搀扶,出现在门口,素面白衣,乌垂直,没有有一点儿装饰。苏慕阳猩红蟒袍,乌纱笼冠,腰带上别着象征官职的鱼袋,三五块玉佩错落地垂下,这般玉树临风,贵气斐然,吸引一众丫环眼媚儿飘。 “点火盆。” 两仆人抬上炭火铜盆,浓郁的松脂香味散开,褚良宵往铜盆里散进些盐巴,火苗高窜。门槛处的铜盆火苗窜起三尺高时,意为除去瘟神缠绕重新接纳旧妇。 “跨火盆。” 苏慕阳牵着苏贞秀的手,护她跳过火盆。褚良宵再唱敬茶,求当家主母原谅。 仨个侍女分别端着金盘走出来,苏贞秀一步一叩,简太太接下观音茶和百金礼,放在一旁的桌上,不苟言笑,但也算重新认回这个媳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褚良宵又唱敬夫茶,保证服从一家之主。待跪完李明武,侍女们引着苏贞秀转向小孩,让少夫人再敬茶,保证丈夫的妻妾和平相处。 “少夫人,请。” 看着简三太太旁边的小孩,苏贞秀的动作像慢动作一样停止,她咬着唇脸色苍白,坚决不肯跪下去。简三太太掀开茶碗盖,轻轻吹了吹,饮一口后,道:“早敬早回。跪吧。” “秀儿伤的是明武哥哥的腿,秀儿自会向明武哥哥赔罪,哪怕要了秀儿的命!”苏贞秀黑眼珠里透着一股不服的火气,指着小孩厉声叫骂,“可是,她什么东西,她也配?” “这是你重新进门的规矩。”简三太太不紧不慢地提醒。 “婆婆说的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我苏贞秀是李明武明媒正娶由皇后娘娘亲自主婚的正妻,历朝历代有谁听说过正室给小妾磕头的道理?” 苏贞秀是仗着苏家女人们的支持,决意要反悔进门条件。这事儿,搁在失势的简三太太这处,还真不好处理。 “尊卑有序,才是千百年来的正统规矩。大族之家谁个不是如此?宫里头,即使贵为一宫之主,也没有让妾室爬到主子头上撒野的理儿。无视尊卑,不知礼数,这事儿要传出去,李家也不用在大秦立足喽。”苏老太太也来帮腔。 “难道阿武这腿就白白毁了?”李明文站起来驳斥道,这样子沉不住气,便给苏家逮着机会。女人们就像菜市上的鸭子,呱呱呱叫得厉害。李明章抱胸,冷冷地看向先前的保证人,食言而肥的苏家! 苏慕阳尴尬出面,决意“委屈”自己摆平这件事,他道:“好,那么由子修来赔罪,长兄如父,终究是子修未教好妹妹。不知我苏慕阳给你们阿武跪下磕头认错,可行?” “苏大公子,”李明章站出来,下巴昂起,手指轻点,眉头高耸,蔑视之极,“照你的意思,我李明章给你苏家人跪下磕头,就可以剁了苏贞秀?” 这话一子下就把事情给闹僵了,眼见两家要崩,简三太太放下茶碗,道:“这内院女人家的事,男人掺和什么。回去。”她拿绣帕按按嘴角,柳眉轻扬,也不看苏老太太那边,对苏慕阳道,“苏大公子这么有诚意,那么,跪吧。” “哟,那来路不明的小贱民,受得起我们威远侯府少将军的跪么?别冲着了,回头丢性命。” “不劳苏大姑姑操心,她受得也受,不受也得受。”简三太太抚着小孩的双肩,颇带了点杀伐之气。 “傅嫣然,我威远侯府的小侯爷上跪天子,下跪父母长辈,可从没跪过这等下三滥贱胚!你可要给想清楚了。”苏老太太说话,又急又快,怒火熊熊。 “苏老夫人,您是最重礼数最讲规矩的,”简三太太慢悠悠地说道,“秀儿犯的是七出之罪,子不教父之过,今日苏大将军托长子代行父职,赔个礼也没得错,还是,诸位要把人领回去?” “秀儿磕!”苏贞秀捏着裙角,重重跪下去。苏家女人尽管面色难看,到底还是松一口气。简三太太一摆手,没让小孩受这大礼,她冷冷地说道:“君子重诺,无信不立。”八个字堵回苏家女人的妥协。 苏慕阳笑笑,撩起长摆做势要单膝跪下。 苏老太太站起来,怒喝道:“兀那小民,起身受礼!”那金杖挥出的度和准头,要不是秦嬷嬷动作快,小孩头上就要多个血窟窿。这龙头金杖,作用通常上可打昏君,下可杀奸臣,打杀个把逾越礼制的,监察御史不会出这头。 “嬷嬷,囡囡怕。”小孩揪秦嬷嬷衣服,眼泪汪汪。 秦嬷嬷说不怕,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把小孩推到慕阳前头受礼,道:“乖,囡囡今儿个可要威风了哟,苏小将军敬的茶不是一般人受得起。”嗓音够尖细,语气够讥诮,声音足够响亮。 苏家女人气得面红耳赤,生生地拿眼睛剜苏贞秀、简三太太以及简文公府内听到这话的每一个人。小孩和苏慕阳面对面,小孩一手抱着雪白小狗,另一只手的手指头放在嘴巴里吸吮,她歪斜脑袋,天真地问道:“你是将军?” 对方点个头,小孩睁大眼睛,喊道:“骗人,将军会杀敌人保卫大秦,很厉害的,你要是将军,干嘛给囡囡磕头?你真没用,你才不是将军。” 有人噗哧一声笑起来,苏慕阳脸色顿时难看,那半跪的姿势即使做作,也做不住。李家少年个个闷头大笑。 苏老太太这边:“叽哩咕噜的,念什么?”“回老夫人,那是番话。”“你们谁听得懂?”苏家众女摇头,便挤出一句:“傻的吧?” 简三太太也忍俊不禁,寒气森森的脸柔和少许。秦嬷嬷忍着笑,扯嘴皮,对小孩说要懂礼貌,有人要给她磕头敬茶,要专心,不可想旁的;又叫小孩先坐回去等苏将军想好下跪与否。小孩哦了一声,爬到椅子上坐好,抱小白狗,托腮帮看窗外。 李明章挑衅:“喂,这茶还敬不敬?我们可忙得很,没空在这儿比瞪眼!” “要跪就跪,婆婆妈妈,不干不脆。”李明文冷言冷语。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苏老太太就算听不懂番话,也知道宝贵孙儿受辱,她拿金杖连连敲地面,以示极度的愤慨与愤怒,“傅嫣然,看看你教出来的好、”那几个儿子都不是简三太太亲生的,这话谁接不下去? 简三太太拿茶碗遮住唇边笑意,道:“我们简亲王府可教不出敢谋害亲夫的媳妇。”真是一针比一针刺。 第042.金枝玉叶 苏慕阳阻止长辈再劝,拿过盘上茶碗,重新撩起袍摆,当真要跪下去。这回轮到李家兄弟着急,因为这头不能让苏慕阳真个磕下去,这样李家才占上风可图做文章。何况,若真受这威远侯府未来主人一跪,这人哪里还能活? 萧如月不急,看谁坚持到最后。 李明武起身,到小孩旁边,道:“囡囡,困了么?四少爷带你去觉觉。”抱起小孩欲走。 “慢,这茶子修还未敬完。” 李明武转过身,苏慕阳坚持,李明武捏着拳头,怒火一点点上涨。简三太太喝一声,让李明武看礼毕,李明章和李明文押着他回座位,李明武肌肉爆鼓,满脸通红,呼吸声特别地粗重。 “囡囡,接茶,”李明文转头叫小孩,随口提了句,“看什么呢?” “三少爷,为什么还不下雪?”窗外的雪都化了。 “傻孩子,雪早下了。不信,问这位潼关将军,这时节关外朔雪连天,冰都结得有三层厚哩。”接话的是李明章,他把小孩拎到苏慕阳前头,嘲讽语气是越来越冷冽,“不过,京官做得更舒服,谁还想去边关受冻?” 一听这话,苏慕阳身形猛然晃动,手里的茶碗竟拿不稳,当堂摔个粉碎。他深吸数气,这位年少贵胄不再坚持代妹赔罪行礼:“不要将军给你磕头?”小孩眨眼睛不懂,苏慕阳再问,“那你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小孩看向简文公府各人,众人点头。苏慕阳、苏家老夫人个个豪气万千地保证。 小孩很欢喜很纯真地说道:“囡囡要姑姑,将军把姑姑还来。”李明章在旁边,很好心地解释,那是小孩的贴身侍女,死了。小孩无邪的大眼睛,正无比信任、无比虔诚地看着苏某人。 苏慕阳脸上多了一丝狼狈,他解下自己的玉佩,道:“等你长大,凭此佩可要求苏某做一件事。” “嗤,子修这生意做得,三个叩头,就值一句空话?” “苏某在此立誓,持佩者所提三件事,我苏慕阳赴汤蹈火,必然做到。” 李明章笑起来,代小孩接过玉佩,让她把宝贝收好。小孩又把玉佩转给李明武:“四少爷,这个给你,不要生气了嘛。” 苏家人集体起立,神色焦急又紧张,欲从李明武手中夺回那佩。李明章和李明文闪身在前,挡住最近的苏慕阳。 “这就是你们打的算盘?”苏慕阳怒不可遏。 “这话从何说起?”李明文打哈哈,“小孩子喜欢谁就把好东西送给谁喽,我们可是全依了你们威远侯府的意思。” 苏慕阳目光如炬,道:“那佩再不能转三人,否则,我苏家一概不认!” 气氛紧绷的大厅里,突兀地想起一串小小的咕噜声,小孩低头,只要能够立时摆脱身上三斤六两重的衣冠,丢脸算什么。 简三太太掩唇轻笑:“褚管家,还不招呼亲家老夫人用酒席。” 这酒席哪里还吃得下,苏老夫人趾高气扬地来,怒气冲天地走,后面跟着那团红云花孔雀个个灰溜溜。苏慕阳冲众人抱拳,转身即走。刷白了脸的苏贞秀,惶恐地叫了声:“大少爷。” 苏慕阳回头,淡淡地说道:“以后用心孝敬公婆,侍奉丈夫,亲睦妯娌。”撩袍摆大步离开简文公府。 苏贞秀顿时萎靡在地,泪珠串儿默默地刷刷地流。 “把她带下去。”简三太太把茶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冷冰冰地吓得人心慌慌,雪梅出列,冲秦嬷嬷点个头,将苏贞秀带走。萧如月眼珠子微转,眼皮耷拉,心底微笑。 送走客人后,褚管家回厅问简三太太要不要用些烤全玉锦鸡的肉,他吩咐厨房专为三太太所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简三太太斜睨一眼,道:“留着给你主子谄媚去。”说完,很生气地起身走人。 李明武这没心眼的孩子,听闻有蜜*汁烤火鸡,当即吩咐褚管家把东西送到大少爷那儿,他笑呵呵地说要给小孩尝点新鲜菜。 萧如月指指头上花冠,李明武咧嘴一笑,把冠拿在手上,一手抱起小孩向外走。另外两位兄弟勾肩搭背呱呱大乐,叫着拽大哥去喝酒。 东皋一心楼里,蘅兰和几个丫环搬出百年老酒,说大少爷留下话让三位少爷尽兴即可。 李明章等人大碗喝酒,小孩窝在皮毛软垫里啃蜜*汁鸡翅膀。这时,有个黑影闪进客厅,凑在李明章耳旁低语数句。李明章刷地变脸,失态地站起来。 “怎么,出事了?”李明文抬起头,问道。 “太白楼给炸了。” 李明文吹了声口哨,李明武动作顿了顿,继续给小孩布菜。仨人继续饮酒,气氛不再欢闹。忽然之间,曲红锦拎着裙子,急色冲冲闯进大厅:“明文哥,太白楼出事了。” 她的身后是眼神灵活转动的公孙红锦和神色不安的苏贞秀,后者细声细气地补充:“家里传来的消息,炸死了好些个人,燕京已封城门,不让进出。” 公孙红锦见无人接话,急急地说道“公公在太白楼请客的吧?会不会受伤?明章哥,三叔,四叔,你们不调人问问消息吗?” 李明文站起来,搂过曲有容的双肩,轻声细语地说,让她宽心,这些小事不用她操心。说着,让她的侍女把少夫人带回信芳园,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后院。 苏贞秀安静地从命,公孙红锦意图挣扎,蘅兰一手抓过去,将她的手臂扣在身后,强行押回信芳园。 待众女离去,李明章正要上楼请大哥,只见李明宪边整腰扣,边从楼道上走下来,说道:“老头子被人刺伤,人在重华淮南宫。”他对仨个弟弟说道,“我得到消息,李明祖最迟戌时过津州。” “什么?”仨兄弟哗地齐立,仨个少年脸色都是忽黑忽白,现在已是戌时三刻。 李明章先问:“顾叔呢?” “凶多吉少。” 李明武捏了捏拳头,苦涩地说道:“大哥,我去和爹说,这事跟哥哥没有关系,是我一个人干的。” 李明宪生硬地缓慢地转过头,眼神出奇地冰冷凌厉,他问道:“你说什么?” 李明章迅闪身,挡在李明宪与李明武之间,他问四弟为什么会认为太白楼的事跟长兄有关系。李明武奇怪,反问:“上回大哥说放长线钓大鱼,不是说这件事?” 萧如月暗道,李明武的直觉很准,可惜,李明宪不是渔翁,他是看管渔场的,简三太太一动,李明宪就抓到把柄了。不过从眼下看起来,李东海重伤没找他心目中的准继承人儿子,李明宪也没讨到便宜。 李明章嘴角微勾,露出一线牙床:“阿武,那是大哥逗你玩儿。假如府里有内奸,也应该去传世一楼,怎么会跑到太白楼?” 李明武立即想当然地得出结论,道:“是别人干的,说不定就是李明祖那混账联合大夫人做的。我说他怎么会这么巧赶在这个时候到燕京!爹又被唐锦绣那个女人骗了。。。” 李明章对李明文挑了记眉头,李明文微微低头,伸指轻抵鼻尖,压住笑意。李明武自以为分析正确,他又站到李明宪前头,说:“大哥,你原谅阿武,我以后再不胡乱猜了。大哥一定还要帮阿武守着囡囡。” 李明宪可有可无地嗯一声,李明武立即露出没心没肺的傻傻笑容。李明章让他回去休息,不要乱想。 李明武一路沉默,带小孩回小楼后,坐在那儿自言自语:爹受伤从来不进皇宫,一定伤很重。这少年无计可寻,转向小孩要建议:“如果四少爷生病要躺在医馆,囡囡会不会陪着四少爷?” 萧如月额筋跳动,在少年单纯直率的渴求目光中,艰难地点头。李明武眼睛一亮,下定决心,拿起衣架上的披风围脖和皮帽,正要冲出去,回身又把小孩抱起来。萧如月挣扎,她不要去送死。 “囡囡乖,不叫,”李明武边捂小孩的嘴,边爬墙,边左右张望,“大少爷听到,要打人。”又翻身用拐杖去勾轮椅。 不知是他翻墙的技术太好,还是因为大家都松懈,竟让半瘸的李明武顺利离开防守严密的简文公府,到海边打拳功夫馆附近,顺走马匹,把小孩放在胸前,顶风雪向燕京城奔驰。 一路以他的左中郎将腰牌畅通无阻,大约在亥时一刻,李明武摸进重华宫门。他单手抱小孩,单脚柱地,鬼魅如影行,遇到巡逻队伍,立即屏气凝神躲入暗处。 李明武努力背资料的成果显露,迷宫似的楼台亭榭宫殿走廊,在他眼中如无物,不多会,他就找到淮南宫。淮南宫附近很静,看起来像是没人把守。 李明武愣了愣,紧紧抱小孩的臂膊,大步而又轻巧地跳入回字形宫殿中心的天台,他倚在龙戏珠的金柱后面,透过薄纱的窗看他的父亲。 过了十几分钟,李明武拐杖轻柱,转身离开。 “阿武。” 李明武双拳紧握,又松开,转身推开宫殿的门口,他慢慢走进去,在病床前叫了声:“爹。” 第043.迢迢苍云 这是自那夜后,萧如月一次重见简文公府的男主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李东海精神不错,伤势应该不重。他让儿子坐下,拍拍儿子的手背,很欣慰,说他知道只有阿武这个儿子会来看他。李明武急为三个兄长辩解,说他们也是要来的:“怕爹误会,爹,太白楼的事跟哥哥们没关系。” “爹没糊涂,”李先生说道,“爹一看到那些人,就知道这事不是你们几个做的。” 李明武安心,表情很明显地放松,他问何人这么大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李东海面显凶相,道正是年前那批波斯余孽,为他们死掉的王子来复仇。李明武挠头,疑惑道:“不能啊,爹,波斯王子不是还在鹦鹉楼?” “那是放给波斯王庭的假消息,他们以为王子受辱跳湖死了。”李先生笑得很和蔼,语气缓缓,慢慢给小儿子解释,没有一分嫌弃他不聪明,单看这一幕,这就是一个疼爱子孙的慈祥长辈,“本意是借机把那些人都引出来一网打尽。” “一定出大问题了。”李明武肯定地说道,李先生鼓励地一笑,让他说说这么判断的原因,李明武答道,“顾叔没了,这里头肯定不简单。爹,莫不是南边有人插手?” 李先生很是欣慰,道:“爹已经让公孙家去查了,若查出是谁在后面资助那帮波斯余孽,我灭他九族!” “爹,这事儿让大哥去办吧?”李明武忽而灵光,凑近父亲给长兄请命,“这么重要的事要交给自家人才放心,哪能让公孙天都那个外人去办?” 李先生微笑,未置可否,他问起其他仨个儿子情况,李明武说在简文公府,他恍然大悟,道:“爹想见大哥吧?要是爹没把李明祖招回来,大哥今晚就来看你了。” “哦,你大哥怎么说?” 李明武说李明宪没说什么:“虽然大哥不说,但我就是知道,大哥也很担心爹的情况。”末了加上自己的意思,“爹,你可别信唐锦锈的花言巧语,李明祖不是个东西,你可不不能把堂里的事交到他手上。” 李先生笑得很慈爱,握着儿子的手,道:“这个爹自然知道,你大哥更适合。不过,你们几个太年轻,又没经验,爹怕你们不能服众。” “所以,爹要送二哥、三哥到下面历练么,这个阿武懂的。”李明武很顺当地接口。 李先生愣了愣,轻轻咳嗽。萧如月垂头,心里直叹息,豺狼虎豹里竟养出一只小绵羊,多么不可思议。 “爹,是不是伤口又痛了?阿武去叫御医。”李明武急急起身,意识到还抱着小孩,把她放下后,拖伤腿一瘸一拐地冲出去。 李东海没有阻止,屏风后面走出来两人,皇帝和他的护卫。 皇帝坐到李东海的病床前,感叹他有个好儿子:“你这儿子心眼实在。”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李东海叹一句,皇帝拍拍他的手,笑道:“你这是在刺激朕?” 李东海说不敢,他是真地拿这小儿子没辙:“这傻孩子,就这么跑来了,连个人也不带。陛下,你说说,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若不是真个担心你这个爹,阿武也不至如此。晴安可是把你家阿武夸到天上去了。”皇帝倒是喜欢李明武的傻气,“朕也能放心把晴安交到阿武手上。” 原来有襄阳公主在里头推力,萧如月暗笑,就那么两面就把那娇贵的晴安公主从英武的苏慕阳手上抢过来了?李明武这莽牛还真牛。 “陛下抬爱了,只是阿武已有苏家庶女,岂能委屈襄阳公主?” “不妨事,”皇帝手一摆,“朕去和苏太尉打招呼。” 李东海呵呵笑起来:“那多谢陛下成全。” “多亏你养了个好儿子,若能借这婚事让李家和慕容家就此放下干戈,好好镇守地宫和天书,可比什么都强。爱卿,你说是不是?” “陛下所言甚是。” 这当口,,李明武噔嗒噔嗒拽着太医令的衣领回到病房,吼叫:“快给我爹看,磨磨蹭蹭地小心少爷揍你。” 老太医向皇帝和李东海行礼,再慢悠悠地放下药箱,搭脉再掀被解绷带查看伤口,说线有点微裂,不需要重新缝合。 “皇叔什么时候来的?”李明武这才注意到皇帝在场,他挠头不好意思地补行礼。皇帝是越看这愣小伙越满意,道:“阿武,你这中郎将做得可不称职啊。” “臣、臣愚钝。” 皇帝哈哈而笑,让李明武立即销假进宫履职。李明武急得抓耳挠腮,又不好推却,只得应下:“陛下,臣领旨。” “那朕就等着阿武了。”皇帝起身,李东海让儿子恭送陛下。皇帝摆手,让他们早些安歇。 待皇帝离去,李东海叫人给李明武腾房间,让小儿子直接在淮南宫住下。李明武抱回小孩随宫人出走廊,忽地,走廊对面有人走过,长手背在身后,八步缓行。李明武一见变脸,他出声叫道:“宁五叔。” “武少爷。”被称为宁五叔的人隔槛向李明武抱拳,李明武的不确定变成真实,随宫人拐了个弯,李明武劈倒宫人,左右看看无人管束,咻咻飞离宫殿。 到宫外下马处,这个少爷解下围巾,把小孩缠在背前,用大衣包好,拿腰牌调来三匹良驹,俯身策马急驰,穿过七八道宫殿式石牌门,冲进朝阳区威远侯府,扣铜环找苏慕阳。 苏府的人已大多就寝,李明武拿匕威胁看门人才把消息传进去,苏慕阳带披风,打着哈欠出来见客:“阿武,你这是干什么?” “借神枪营五十条汉子,”李明武拿出下午才到手的玉佩,“算一件。” 苏慕阳乐了,二话不说同意,连衣服也不换,拿腰牌和铁剑,和李明武一起骑马赶到城外前锋大营,校点五十人拿上火器,行夜奔津州。 几街开外,就远远地看到火光。李明武急不可待,提马缰飞纵跳进院墙内。简文公府的院子里乱糟糟的,到处是打斗的人群,飞舞的暗器和带血的拳头。 李明武单脚跳地,用拐杖住身体,边冲锋边急急吼叫找他的三个兄长。苏慕阳的神枪营士兵旁边掠阵,每行一步,蹲下,子弹成梭放出。 东皋一心楼,李明武没有找到长兄,倒和一个黑眼窝的青年正好对上。两人持械相对,李明武脸上肌肉数跳:“我就知道你这个混账进京就没好事,想杀大哥?呸,我告诉你,别做梦了,爹已经答应我,堂里的事,只会交给大哥,你这辈子都别想插手!” 萧如月实在汗颜,这孩子从哪一字从哪一句听出他老子答应一定会把那个很重要的五鬼堂交给他大哥? 被称为李明祖的青年,身材高大,和李先生有六七分相似,黑袍裹身,满面阴鸷,他抬抬手,就这样简单的动作,都给人一种神经质的违和感觉。 瞬间,数把长剑剑尖直指李明武的脖子,李明祖冷笑道:“还以为全跑了呢,留你这个傻子也不错,杀了。” 苏慕阳扛着枪从后面走上来,笑道:“哟,疯子回来了。”他身后一排正规军,举枪瞄准李明祖等人,谁敢擅动,火枪伺候。 看苏慕阳和李明祖相对,萧如月留意到一点,这两人年纪相仿,不像李明宪等四兄弟,与秦太子昭、公孙天都、曲有邦等人有相当明显的年纪差距。联系李家命名的习惯,萧如月断定,李明祖必是江汉侯府曾经的嫡长子。 被废原因,暂且不明。 李明祖大笑:“有意思,学会搬救兵了。”全身都在抽*动,真是有碍瞻观;咯咯嘎嘎的笑声,比公鸭嗓还难听。 他手一招,从地下窜出更多的黑衫鬼面客,苏慕阳的兵还没来得扣下板机,这些黑衫鬼面军扔出梅花飞镖,如流星般闪过,划断众持枪者的手腕筋脉,枪支落地,满场一片哀嚎。 李明武和苏慕阳闪得快,两人未受伤,李明武甚至用四两拨千斤法打回数枚飞镖,目标李明祖。后者大笑,身形忽动,他似乎注意到什么,最后一枚飞镖没有躲过,在手臂处留下一道血痕。 李明祖用手勾伤处一点血,放进嘴里尝尝血味,戾气更深,他下令:“瞄准他的后背。” 立时,火药、暗器飞梭,李明武和苏慕阳腹背受敌。 苏慕阳躲闪得狼狈,原先的轻松写意不再,他念道:“阿武,你早该说是这疯子回来了,你慕阳哥好多带点人。” 李明武顾着身后的小孩,没有回话。也许他的功夫是高的,不过,在绝对火器前面,功夫再高也得掂量着办,更别说有条伤腿。这不,李明祖奸人的暗器暴雨犁花针就直接对准李明武那条腿。 砰地一声,流星镖打飞暴雨犁花针暗器筒的声音。 李明祖捂住流血的手掌,呲牙咧嘴抬,咬牙切齿念出一个名字:“李明章。” 李明章和李明文在章华楼顶,旁边是密压压的黑衣高手,人人手上一枚霹雳手雷。萧如月眉头跳了两跳,那栋楼设计的地理位置真是妙得很。在众人眼前,章华楼竟是活动的,夜雾中,机括重地章华楼虚无飘渺,让人捉摸不透。 李明祖身处险地,仍是放肆地大笑:“扔啊,你们敢么?” “娘的,看到这衰人就想痛扁。”李明章扭扭脖子,纵身从楼顶飞下来,一脚踹翻大笑的嚣张者。李明祖竟是一击就倒,就像只纸糊的老虎。 他吐出一口血,就像癞子一样躺在地上吐血,边笑边呕血,让人多看一眼都生厌。 李明章待上前再踩一脚,李明祖带来那批黑衫鬼面客里出来一人,带金铜鬼面具,似乎是这个组织的某个头。 他三拳两脚击退李明章的进攻,瞬间,带鬼面具的高手们护住李明祖,领头者手抬起,寒气森森的兵器对准三个少年,道:“魑魅魍魉狙杀令,章少爷、文少爷、武少爷,束手就擒,本堂会向老堂主求情。” 同时,他手上还举起一块四面鬼相的令牌。 第044.夜皎而明 李明章和李明文绷脸,李明武怒气冲天,吼道:“放屁,本少爷刚去见过爹,你敢假传命令,小心本少爷揍死你!”他挥舞着拳头,做势要打。 李明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哈哈大笑:“李明宪呢,怎么不出来?” 李明宪鬼魅般现身,隔空连劈数掌,打得李明祖口齿喷血,再也说不出话。众人惊,就在这错乱间,李明宪手成爪,无形的内劲已扣住李明祖的脖子。 他动作太快,没人来得及阻拦。只见李明宪当即立断,转息间,将猎物提起甩向自己人方向,李明章立即拿剑压在李明祖的脖子上。 形势逆转,金铜鬼面持令者上前既是阻止又算是求情:“宪少爷,祖少爷是先生钦定的魑堂接班人,以下犯上得受极刑。吾等须上报老堂主定刑。” “胡说,你胡说!”李明武急得蹬脚跺地,念叨李先生才答应的他,堂主的位置是给大哥的。李明章和李明文手掌不由自主地放到各自兵刃上,眼睛死瞪李明祖。 李明宪轻笑一声,无所谓地说道:“这种渣碎你还真当宝,”他打个手指,让李明章把人扔回去。 李明祖一回到鬼面保护者中,就叫嚷着杀了李明宪,这个胆敢掐魑堂未来堂主的谋逆之徒。没人动,就在李明祖叫嚣着要把这帮不听话的魑堂下属统统都杀掉养花养蛇时,燕京有人带来李先生新的意思。 “五叔,”一见来人,李明祖立即告状,李明宪等人是何等的胆大包天,连他都敢打云云,“爹是不是说,要把他们的手筋脚筋全挑断?”他笑得极其地怪异。 也就是李明武在宫里叫的那个宁五叔,他很关切李明祖的身体,什么话也没说,先让随从给李明祖吃药:“祖少爷,老堂主、先生在京里等少爷回命。” 服药后,李明祖癫狂的情绪微定,他狞笑着带人扬长而去,留下那一瞥似乎在宣示自己的胜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在他走后,宁五收起不必要的个人情绪,抱拳向李明宪等人,道:“来迟一步,传先生意思,请四位少爷即刻上京,先生有事吩咐。”神态语气不亲近不疏远。 “有劳宁堂主。”李明宪等人回礼,简单吩咐几句,褚良宵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开始打扫战场,黑衫鬼面军全体离开,退得干干净净,连地上的血痕也给消除。 不多会,女眷们也从隐藏地转移到章华楼五楼。只听到动静,曲有容和公孙红锦担忧的声音,还有苏贞秀低泣的抽气声。简三太太和秦嬷嬷、雪梅等人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丫环仆妇扎堆在另一角。 苏慕阳打了两个哈欠,李明宪转身道谢,苏慕阳笑笑,让李明宪找人给他带来的官兵治伤。李明宪点头,此间事了,四少年寅夜进京。 马车里,李明章问起老四去而复还的原因,李明武讪讪:“二哥你知道?” “就你那脾气,不让你去还不闹翻天。”李明章没好气地说道,李明武摸着头嘿嘿傻笑:“我跟爹说了太白楼的事,爹是相信咱们的,可是我看到宁五叔在宫,他喜欢李明祖,一定会在爹面前诽谤中伤大哥,我怕府里没防备要吃亏,就去借兵了。” “那怎么不干脆把人直接要到手上?”李明文给李明武的脑袋一记八卦掌“浪费!” 李明武手捂脑门,嗡声嗡气地辨称道:“还有两次嘛,三哥要什么阿武给你说去。” 李明文气得想再打李明武一掌,想想又放下手,想骂什么又只能摇头:“睡吧,折腾一晚上也不怕你的宝贝受惊。” 李明武赶紧检查小孩,在她额上轻探,见没有起热,心也放下,不多会儿,这少年便睡了。李明宪哥仨在旁边轻声说着什么,萧如月睡得七晕八素,想听也困顿得睁不开眼。 天微亮的时候,李家四兄弟和他们的父亲在淮南宫,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早饭。宫人要把小孩送出去,李明武眼睛瞪着那个支持李明祖的宁五叔,说什么也不肯把小孩从背下解下。李东海挥退众人,也随他的意了。 “宪儿,准备准备,”李东海拿手绢擦擦手嘴,吩咐道,“送清圆去南明岛完婚。” 李明宪点头领命,李明章和李明文沉着脸不说话,李明武急不可奈,他是多么地想替他的大哥分担责任:“爹,地宫图纸的事都没有查清楚,怎么就让大哥离京呢?” 李东海笑笑,回望儿子道:“阿武,你不是希望你大哥下江南吗?” 李明武刚要反驳解释,李东海没给他机会,他又转向李明章哥俩,让他们去查天书的下落:“若找不回天书,爹也保不住你们。明白吗?” 李明章哥俩回说明白,李明武又急了:“爹,地宫地图失窃的事都没有查清楚,怎么就把天书的责任全推给咱们李家了?慕容家这么做太无耻了。爹,咱们要想个法子把慕容皇后撵出宫去,凭她也配对咱们李家指手划脚!” “阿武,爹自有主张。”李明宪微笑,拦住李明武,让他不要怀疑李东海对制肘慕容皇后所做的努力。 李东海神色未变,他笑道:“宪儿,回去就把手上的事交给明祖。”说罢,起身回宫殿养伤去了。 待人走后,李明武那愚顽的脑袋才想到李东海这番安排是将他三个兄长调离中央。他急得团团转,喃喃怎么和昨晚说的不一样。 李明章让这个弟弟把昨晚和父亲交谈的内容复述一遍,听罢,李明文捶一记桌面,道:“果然,爹是执意要选李明祖了。” “李明祖不是好东西,爹怎么就选他不选大哥?”在李明武心中,除了李明宪,谁也不配继承李家。 李明章嗤笑,道:“因为李明祖留下来,爹的儿子们才不会死绝。” 李明武不懂这话的意思,李明章也懒得跟他说,只管嘱咐他:“在宫里你可别犯傻,你不怕掉脑袋,想想你的宝贝。” 看着怀里静静喝粥的小孩,李明武似懂非懂,看着起身要离开的兄长,眼眶都红起来,只怕三个哥哥一去不复还了。李明章哥俩无奈得直摇头,李明宪神情少见的柔和,道:“不出五月大哥必回,别去招惹李明祖。” 李明武点头,和兄长们道别,刚转身,重华重宵宫的宫人迎上来,命李明武帝前候驾。李明武惊讶一声,正要随宫人去换衣,意识到怀里的小孩,这可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襄阳公主和她的丫环从拐角处转来,慕容晴安眼尖,人未近雅香已袭,少女面若芙蓉,羞羞答答地称了声李大人。李明武放下小孩,抱拳行礼:“左中郎将见过襄阳公主。” “免、免礼,”慕容晴安手足无措地回礼,继而转弯抹角地问起李明武在哪宫哪殿任职,又是为何事犯愁? 李明武不答,宫人催促道:“李大人,陛下在御书房等着呢。”李明武瞪那宫人一眼,他倒想把小孩也带进御书房去,相信皇帝不会责怪于他,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李大人,晴安愿代为照顾这孩子。”慕容晴安在旁提议,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十足地诚恳,却在李明武粗鲁地拒绝中败下阵来,公主期期艾艾地建议,“或者,或者让林小姐进临山书院,晴安听说林小姐极爱念学。” 临山书院,大秦皇族与权贵子弟学习之所,也就是皇家太学馆。李明武神色见喜,这提议正是说到他心坎尖上,他问小孩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看书识字,是否愿意。 小孩点头,李明武向慕容晴安点了个头,抱起小孩准备自己去办就学手续。襄阳公主向重宵宫人使了眼色,该宫人打拂手阻止李明武的动作:“李大人,不要让陛下久等。” 李明武眼神为难,慕容晴安卖好道:“李大人若信得过晴安,晴安愿代劳,必不让他人辱了林小姐去。” 也没有别的法子,李明武万分不放心把小孩交给其他人,但是,此刻最可靠的长兄都不在身边,连个拿主意的人也没有,李明武也只好托了在京名声极佳的襄阳公主。 “囡囡,四少爷中午来接你。”李明武千叮咛万嘱咐,强调小孩很乖不会乱使性子很容易照顾,“有劳襄阳公主。” “定不辱命。”慕容晴安喜不自胜,轻轻地牵上小孩的手,以公主的身份保证定还给李明武完整的小孩。李明武一步一回头,萧如月满头黑线,用空着的小手冲少年挥手,让他放心去上任。 待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楼台亭榭间,慕容晴安才收回眼。她温温柔柔地对小孩笑了笑,从绣包里拿出糖果给小孩,准备带小孩去临山:“这事蝉儿去办就成了,公主千金之体。。。” “休得再妄言。”慕容晴安看起来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子,她轻轻扫了一眼侍女,没再说话,脚不停带小孩穿过数重宫殿。 李家长女在临山书院外,正等着好友慕容晴安。李清圆打趣道:“还是晴安有法子,阿武那莽牛可宝贝这孩子。若能得她喜欢,阿武必当对晴安另眼相待。” 慕容晴安脸腮粉红,道:“幸得清圆提点,要不然,晴安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近他半分。” “晴安就是客气,”李清圆笑得憨厚,“不过,你确定不喜欢慕阳哥哥么?” 慕容晴安摇头,李清圆奇怪之极,说不管从哪点看苏慕阳都胜过李明武无数,不知道慕容晴安喜欢李明武哪一点。慕容晴安轻轻地一抬眼,问道:“那清圆又是为什么喜欢公孙天都?” 李清圆脸色微红,娇嗔道:“就知道拿这个取笑人,喏,拿去。”她递给慕容晴安一块腰牌,这便是入读皇家太学馆的身份证明,有它才能出入临山书院。 慕容晴安忙谢过,招呼李清圆一起进宫门。 第045.陈方无阙 临山书院各房齐整,坐有年纪不等的皇家学生,各有讲课的学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幼童班里是一群还在穿开档裤的皇家子弟。慕容晴安在外招手,一个穿金线刺绣丝袍的小胖墩跑出来:“皇表姐,就是这丫头吗?” “她就是林小姐,小名囡囡,十九弟可别叫人把她欺负了去。”慕容晴安请托道,小胖墩拍着肉胸脯:“没问题,谁敢和她过不去,本王剁了他填荷塘。” 小胖墩的母妃是皇帝的宠妃,是以一出生就得了个广原王的封号。目前来说,没有小孩会不给他面子。 萧如月就在临山书院申宫坐下,台前授课的是个老夫子,管得并不严,任由五六岁的孩童嬉戏玩闹。萧如月无聊得只能望窗外,天井对面是一排高等班,少年郎们捧着书摇头晃脑念得起劲。 “林妹妹,你在看什么?”萧如月放下托腮帮的手,转过头,一群小朋友围着她,喳喳呼呼,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打量天井风光。 小胖墩推开其他小孩,道:“她听不懂的,要像本王这样。”叽哩呱啦大食语,马上就有另外一个小孩跳出来,指出广原小王爷讲得不对,应该这样,咕哩咕嘟,据说是新罗话。 新罗小王子说完话,罗刹小爵爷立即叽叽喳喳反驳,其他小孩也接着用本国语自我介绍,很快,萧如月这个小空间附近就充斥着多国语言,整一个小万国。 “林妹妹,这个给你,跟我玩吧?”蓝袍小男生是河阳府的,他手托一颗蛋大的夜明珠,递给萧如月,意图诱拐小孩跟他一起玩。 “夜明珠有什么稀罕,”红小男童燕留侯的亲属,跟燕西太后也靠近,他拿出一块通透的血玉塞到小孩手中,“跟我玩,不许理他!” 一只只小手,代表着宫廷错踪复杂的关系,抓着五花八门的宝物递到萧如月前头,抢夺一个和小孩玩的机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萧如月只觉得头越来越痛,跟一群小孩玩过家家,她要疯了。 “她是本王的、”小胖墩犹豫片刻,又大声说道,“本王的客人,这些东西本王代她收下了。” 萧如月和其他小孩一样呆了,只有一个白袍的小孩敢和小胖墩唱反调:“她是晴安公主的客人,不是你的。” “咄!公孙天山,你想干什么?” “何必生气?”公孙小孩儿老道地扫过附近一圈人,说道,“只要会说波斯语,谁都可以和林小姐玩。”他气定神闲地补上一句,“不过广原小王爷就不行了,连句波斯话都不会说呢?” 这一讥讽立即让小胖墩涨红脸,小公孙天山得意洋洋地摇着一把宝蓝纸扇,昂阔步,踱到萧如月旁,斯文有礼地说话,这装模做样的派头分明学的就是他的兄长公孙天都。 小胖墩见状,气冲冲地走了。萧如月立即起身追上去,拽着小孩的衣袖,像认生的小鸟。小胖墩眉开眼笑,重新端起老大的派头,用大食语把林家小妹妹介绍给所有小朋友认识。 “林妹妹,你真好看。”小朋友们扭扭捏捏地送上自家礼物,然后万分害羞地又十分大胆地夸赞林氏女漂亮的样子和奢华的打扮。 萧如月忍了又忍,总算没当场喷出来。这儿简直是没法子呆了,她宁可回去听信芳园众女唱戏!就在这忍无可忍的关头,曲有邦踩着钟声走进小孩班。众小孩立即坐回原位,认真而严谨。 曲有邦抱着一摞试卷,挨着个儿给小孩们,众童不约而同地露出苦瓜色。小胖墩和公孙天山同时站起来,两人狠狠地互瞪一眼,异口同声道:“学政大人,林妹妹今日才来,可否例外?” “没有例外。”曲有邦淡淡地说一句,把卷子留在萧如月处,转身继续卷子。 考试途中,曲学政几次走到室外,方便屋内小孩互相沟通,每当这时,萧如月的耳边就充满让她抓狂的“林妹妹”叫声,以及扑扑落地的小白团。 萧如月刷刷答卷答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等到她写完,才回过神,这儿可没有提早交卷的做法,她不得不在位置上继续忍受煎熬。 “有邦兄,”屋外李明武兴冲冲地叫了声,随即改口,“曲学政,我来接囡囡。” 萧如月心一乐,刚要站起来,曲有邦非常有原则地拦阻,道:“等考试结束。”萧如月瘪了。钟声敲响后,萧如月立即跑出去,李明武抱起她往食堂走去,他主要是告诉小孩,下午他得继续留在御书房,跟皇帝学东西。 “李大人,我们可以坐下吗?”慕容晴安领着小胖墩、两个小公主走到这一处,李明武抱拳行礼:“广原小王爷,请。” 小胖墩乐滋滋地坐下,两个小公主朝后面打招呼:“公孙哥哥,这边坐。”公孙天山把他的小跟班们全带过来,叽叽喳喳纷纷给林妹妹布最有补身体的菜,慕容晴安笑眯眯地说道:“看来大家都很喜欢林小姐呢。” 李明武笑呵呵:“多谢襄阳公主费心,囡囡能交新朋友。” “李大人真是客气了,林小姐秀外慧中,自然是人人都喜欢的。”慕容晴安指着隔壁竹座,示意两个大人有碍小朋友们交流,“不如我们坐到那儿?” 李明武同意,与慕容晴安挪过餐席。小胖墩立即叫宫人把他们这处的细竹帘放下,老气横秋地宣布他们有小秘密不能让大人听。 萧如月埋头努力吃饭,只好当作听不到她不想听的称呼。 饭毕,李明武掀开竹帘,由慕容晴安作陪,带小孩看燕京风光。沿途,李明武问小孩是否喜欢小朋友,今日课上学了什么等等:“囡囡,我们住京城喜不喜欢?” 萧如月嗯声点头,眼尾扫到慕容晴安放松紧张的模样,不由好笑。 李明武去看房,慕容晴安说她送小孩回太学馆:“李大人要布置很多东西,还要跟随皇帝叔叔,时间一定不够,请相信晴安一定会把林小姐平平安安地送回临山书院。” “那,有劳了。”李明武把自己的小厮留下照顾,自去做事。 慕容晴安怕小孩累着,便抱孩子走路。她的侍女几次说要雇轿或者换人,慕容晴安都摇头:“听说小孩子都喜欢大人抱着走,若只流这一路的汗,就能换得这林小姐一分喜欢,本宫也算求仁得仁了。” “公主何必如此委屈,这孩子什么身份,哪里当得起公主之累?” “掌嘴,”慕容晴安气息微重,换了只手抱小孩,训斥道,“这种话再让本宫听到,定然不饶!”那丫环眼泪汪汪,重重地撑自己嘴巴。 穿过两排宫墙柳,远远地,猩红蟒袍的苏慕阳,异常打眼地向慕容晴安走来。他冷冷地瞟她手上小孩,转眼对上娇柔的女子,又万分怜惜:“你这是何苦?”递上白绢欲拭香汗。 慕容晴安侧身避开,微微低头:“侯爷,襄阳当不起。” 苏慕阳神情绷起来,收回白绢,道:“是本侯逾距了,襄阳公主,不知本侯可有幸否代劳?宫墙内多崎岖,若然摔坏了李明武的宝贝,只怕公主要无辜受责。” 慕容晴安有些为难,却又倔强地摇头,尽管她的小臂已无力地在颤抖。萧如月自行滑下怀抱,拉上小厮走了。慕容晴安今日这番辛作讨好就败在苏慕阳下,那怨怼自然是洒给苏小将军的。 “侯爷,以后请当从未识过襄阳吧。”慕容晴安冷冷地说道,提起裙子追上小孩,拿起新式糕点,重新笼络小孩。 萧如月咬了一口蟹黄糕,看苏慕阳的风光霁月在春风中萧瑟黯淡,这么有型的帅哥讨不到梦中情人做老婆,真是挺人扼腕叹息的。谁让这是宫廷呢?想到这一点,萧如月便灭了那点无谓的心思,慕容晴安定然要嫁给李明武,这样自己才有活路。 傍晚,李明武把小孩接回新居。在鹧鸪胡同底,临时买的小庭院,管家仆役简单,没简文公府那么复杂。更让萧如月满意的是,李明武直接把这院子放在小孩的名下,有房有钱,要是这燕京没人认识她萧如月的身份,这日子就圆满了。 那一天总会来的,萧如月给自己打气鼓劲,她是绝对不要一辈子跟这些要人命就和喝酒一样爽快的权贵人士生活在一起的。 隔天走出新屋,慕容晴安的轿子已经候在弄堂口,理由是李明武要应早朝的卯,小孩又要多睡身体才好,她自愿接送小孩两相照顾。因襄阳公主得帝皇后宠爱,她的轿子是长公主的规格,又大又暖和,可以让小孩在上面补眠。 慕容晴安考虑得面面周到,李明武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语气亲近许多:“襄阳公主费心了。” 入临山书院后,萧如月现小朋友们对林妹妹钟爱的热情冷淡了些,他们用一种评估的、鄙薄的、不喜的眼神看小孩,有的甚至就直接走过她身旁喷气了。 小孩子们越冷淡,萧如月越喜欢,省得吵闹到她头疼。曲有邦学政和一个老头走进教室,翻了翻卷子,点名:“林小姐,请跟这位刘大人到丙班报到。” “什么?!”小朋友们炸窝了,公孙天山一个跳起来:“学政大人没有判错卷子吗?怎么可能是她这商人之女,她昨天才来上课!” 小胖墩立即唱反调:“枉你公孙天山自封南明一神童,还比不上一个才上一节课的林妹妹!” 第046.远道不思 余下小朋友私语吐露林家小妹妹得高分从而跳级到高等班的原因:一定是昨天扔的答案太多,她抄全了所以有最高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个答案得到多数小孩的认同,正当他们要以此攻诘时,小胖墩哼哼冷笑:“不要以为只有你公孙天山一个神童,学政大人,本王以项上人头担保,林妹妹没抄。” “她抄了,我有看到!” 公孙天山脸色黑黑地,叫那几个小孩坐下,大声道:“她没有抄,那些纸团全在地上。” 曲有邦冷着脸,敲桌子让众小孩安静:“错误连篇,林小姐若抄了,就和你们一样全留在末等!一群废材,不思进取,只知抹黑同窗,连个女生也不如,尔等有何颜面作男儿!” 在打击小霸王们自尊心上曲有邦有独到之处,借萧如月连跳数级一事,把几个领头的小孩面骂得红耳赤,当场公孙天山和广原小王爷等人就叫嚣着,不日追上林家妹妹。 后面如何,萧如月是不知道了,她转到丙班,除了正宗的秦学课她得装傻外,其他经史课类都是往日简文公府授课的后续,比如太学馆丙班的讲史夫子,就是当日给李家四位少爷上课的老学政。 十天后一次小段考,萧如月跳进乙班。据判卷夫子宣扬,若林家小孩懂得秦语,便可直接进甲班学习。这回可是全太学馆都轰动了。 慕容晴安很激动,提议给小孩摆酒席,李明武神态平静,似乎小孩有此成绩是很自然的事:“不必,囡囡幼时便与我等弟兄同学,既是状元也是考得的。” 萧如月看向李明武,这家伙对她还真有信心。不过,也幸亏京里只有这莽牛在,若是其他兄弟仨个,非用些法子探自己的底不可。 小胖墩和公孙天山得知此事,两孩子均跑到她面前:“本王(我)一定会追上你的!”喊完后,两个小孩又跑回去用功读书。 云素宫那位、伯雅居主人托人捎信谢李明武,把两个顽劣之徒导向正途。据宫中传言,广原小王爷刻苦到悬梁刺股,而京中小道消息说,公孙天山用功到寅夜不眠。两位老大如此上进,手下小弟小妹也不得不有样学样,人人都奋图强,争先跳级。 临山书院充满了强烈的竞争氛围,萧如月借读什么高深的文著,也没人觉得奇怪,只多打探遂同看书目。 六月的一天,乙班考完新一轮的段考,几个太学生们呦喝着出去放松,喝点小酒听点小曲什么的。魏小生与渔阳小郡主走近萧如月,约她同去牡丹园赏花。萧如月也闷得慌,难得春日好景,自然是欣然同往。 燕南牡丹园,号称是天下一园,珍贵的牡丹品种遍地,就像是倾国之力将这国色天香的芙蓉花展现给所有的宾朋,有传言新罗皇帝曾出百万两白银,在燕南山为大秦人建塔,只为日照时可赏天下一园繁花盛放的全景。 萧如月拽着渔阳小郡主的衣袖,啃着小零嘴,左右探头,此处美景真有目不暇接之感。萧如月越看越欢喜,等她意识到道路有偏时,渔阳小郡主已经被猥琐男们抓住扒裙子了。 “救命,不要。。。”渔阳小郡主的裙衫很快就给撕碎,在日光下露出白净而小巧的娇躯。 萧如月捏着手掌,愤怒得直抖,这算什么?!三个男人压着不过十五的少女,另两人则狞笑扑向小孩,萧如月把腕间的辣椒粉散了出去,同时解下那三四个金镶玉镯砸过去。这一扔便吸引了歹人的注意,谁能对五两重的金镯无动于衷呢? 人道她这商人之女喜欢黄白之物,其实本意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腕力,不料今日却用在此处。趁着痞子流氓的注意力集中在渔阳小郡主身上,萧如月钻进花丛底下,跑了。 后头有人来追,不时地在蔓藤上绊倒,撞了几回随便追追就算了。 萧如月自叹走运,渔阳小郡主并不是晚晴,萧如月也从来没有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伟大胸襟,既然自愿牺牲自己来算计,那就不需要同情了。 但是,为什么还要难受? 萧如月纠着胸口的衣襟,也许是因为想起曾经有个待她很好的温柔女子也受过这样残忍的遭遇罢。萧如月跌跌撞撞,也不知自己来到何处,直到她被人绊倒。 躺在花丛中的年轻男子衣不蔽体,身上多处鞭痕,颈间布满青黑咬痕,两股间有红白相错的东西不停地流动,不少秽物就隐在来时的路上。 树梢端头,鹦鹉楼的楼牌名若隐若现。 这便是被李东海下令做男娼的波斯王族了。萧如月稳下心神,辩出隐在花间的小路,只当未见这男子横在路中央,绕开人才走两步,那波斯男子便出醒转的呻吟声,抬起的手掌,正正好扯住小孩的裙摆。 “水、给我水。。。”萧如月抬脚踢男子的手,对方虽是受过世间男子最惨的酷刑,手上力道丝毫不减,眯着青肿不堪的眼,直接道,“给我吃的!” 萧如月扔下装零嘴的小包,年轻男子皮包骨的血手立即放开小孩的裙角,目露绿光,扑到糕点上贪婪地大口啃食,虽然他的动作扯痛伤伤,但是,显然对食物的渴望压过了痛楚。 啃完糕饼,年轻男子不停地舔食光秃秃的白手指骨,的的确确是骨头,也许曾经是极漂亮的指甲,早在酷刑中消失。 萧如月捏着裙摆,抬不动脚,没见过那样惨景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遍体刺寒入骨的感受,但是,这个人又是不该浪费她的同情心的。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那微微颤抖的无指盖手上移开,年轻男子有张分外美丽的面孔,乌黑的长衬得那完好无损鹅蛋脸雪白而柔美,与多数隆鼻深目的波斯人不同,这个人除了紫色的瞳孔证明他的异族血统外,其他的和中原人相差无几。 也许这就是他能活下命来的原因,再看男子那让人心寒的手指骨,这样强烈的求生意志,萧如月相信他也将继续活下去。一个能够自己活下去的人,萧如月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又一次缓缓地流淌,她的脚也能迈开步子了。 “等等,”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甜腻味,“林小姐不好奇么,为何敝人会出现在此处?” “好奇的人多不长命。”萧如月说完,才惊觉自己还是起了好奇心,她本该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就走的。 年轻男子笑起来,有种勾魂的骚动:“昨夜有人在鹦鹉楼,怨恨临山书院有卑贱女童锋芒太甚,折损一干公孙王侯颜面,定下计谋要毁了林小姐。”萧如月僵住,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万万料想不到事情本应该生在自己身上。 “敝人舍了自己掏空那些人,又搬来如许杂物,林小姐才能安然到此处呢。” “多谢。” “林小姐可愿报这救命之恩呢?”年轻男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 “我连自己也救不得,如何能救你?”萧如月坦白道,“若有一日我能逃得,定当报今日救命之恩助你脱身。” 年轻男子深深地看着萧如月,忽而笑起来:“小小年纪,便有此等风度,莫怪那些子弟视你为眼中钉。”他拉了拉残破的衣衫,端坐正身,风华顿现,贵族气质不容人忽视,“我信你,敝人东方沧海。” “东方苍梧是你什么人?” “某个兄弟。”东方沧海无所谓地答道,萧如月点点头,两人不再多言,小孩沿着花间小路出去。四下环顾,萧如月这才现原来未央湖畔的鹦鹉楼,就在天下一园的北对角,今日真是幸运到极点。 萧如月刚跑到牡丹园的南门,立即有人叫她的名字,喊着找到了什么的。浮华而杂乱的喧嚣声中,人声寂寂,恍忽无物。萧如月只看到那凤凰牡丹亭下,乌雪面的冷漠少年独立,不知是花衬了青葱少年,还是少年之清美傲视国花,让人心动不已,所谓倾城倾国的国色天香该是这位李家少年了。 不知怎地,望着这二月未见的美少年,萧如月竟觉得心安定,适才的惶惑与惧意统统在那让人目眩神迷的景色中消散。 “过来。”二字有如清平调,李明宪双臂微张,唇边浅笑,好像千树万树犁花突如其放。萧如月心里扑通一大跳,暗叫不好,这李大少魅力太盛,自己可千万不能中招。她小步跑过去,埋头扑进少年的怀里。 李明宪轻轻笑出声,心情似乎是从未见过的好,勾起小孩的脸,轻点小孩的鼻尖:“贪玩,有没有吓着?” 萧如月乖乖摇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移开那完美的笑容。这般温柔,陷阱,一定是陷阱,萧如月,你可得有点出息,眼前这少爷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萧如月努力做心理建设,收效似乎甚微。 “明宪哥,这孩子是谁?” 说话的女子,声音娇嗲柔媚,好似水到能把人溺毙在其中。萧如月头皮麻,抖了个激灵,从男色中回过神,她脖颈僵硬,生硬地转过头去,入目是张有着欧化相貌的女子,立体轮廓,鼻梁高挺,脸敷香粉,唇小如珠,诡异的是眉毛给修成细长弯月眉。 也不能说这人不好看,只是西方人的面孔用东方古典粉妆,萧如月总觉得不伦不类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养在府里的远戚,”李明宪这么介绍小孩的身份,“公主殿下想必是累了,不妨早些回府休息。” 第047.闾阎迷津 能被李明宪敬称为公主殿下的年轻异族女子,应该只有那一位:大食国的逃婚公主沈瑶佳。 “宪哥哥,不是说好叫瑶儿的吗?”沈瑶佳娇滴滴地跺脚,不依地嗔怪,她的眼中只有李明宪。萧如月冷汗连连,相信这位大食国公主的脑袋里再也不会有什么逃婚的念头。 李明宪对沈瑶佳笑了笑,立时让这位公主忘了坚持,李明宪吩咐侍从把大食国公主送回驿馆,他道:“公主殿下好生休息,李某改日登门拜访。” “好的,明宪哥,你可一定要来啊,瑶儿在景陌宫等着。”沈瑶佳泪珠琏涕,一步三回头,挥着香帕,跟着大食国驿馆的使臣走了。 李明宪收住笑,淡淡地问旁边的人,是否通知其他三位少爷。蘅兰回说三位少爷已收到消息。说话间,李明武如一头黑鹰俯冲而来,从兄长手中抢抱过小孩,眼眶红肿,差点儿便要留下男儿泪。 李明章兄弟俩在后面拍他肩膀:“阿武,没事就好了,小心囡囡笑话你。”李明武嗓子有点哽咽,嗯嗯点头,只管不停地抚小孩的后脑勺,显是给吓怕了。 “大少爷,马车准备好了。” 李家四兄弟进马车,外面是整齐的黑衫骑兵护卫,车辘滚滚,马蹄声声,一行车马驶进津州,在简文公府前停下。府里女眷得了信,早已候在门外迎接自家相公。 其他人不动,让蘅兰下去把少夫人打了。苏、曲、公孙三女坚持要和相公们见个面说说话,李明文跳下马车,与曲有容说了些话,端起笑脸把另两位也劝回信芳园。 马车转入东皋一心楼,众人下车,由护卫列队送入大厅。 李明武后知后觉,着急地问兄长们是否受伤。摒退下人后,李明章笑得欢悦,狡猾地说道:“不受伤,只怕江汉侯府的人睡都睡不着。” “打得好爽。”李明文张大四肢,随意躺在软垫上,由着芷若玉手在他身上揉搓扫去旅途的疲劳。李明武见确实无事,心事又放回小孩身上,问她如何逃开歹人欺负。 萧如月抬起空手腕很快说完经过,李明武把小孩好一番夸,当即又差蘅兰把饰匣找来,重新给小孩带足金饰。萧如月想拿宝石匣砸这头牛的脑袋,李家兄弟也笑,李明宪问他为何不把孝美犬带进京。 李明武不好意思起来,他把小狗留给曲有容了:“哥哥们不在,我总得帮哥哥们守好嫂子。” 李明文咧出一口白牙,替曲有容谢过。李明章则轻嗟,多事。园子里有秦嬷嬷在,江汉侯府想做文章也不容易,李明宪微颔,虽然李明武多此一举,心意却是极好的。 “阿武,襄阳公主可好?” 这话转得太快,李明武反应不及,想了很久也没崩出个好坏。李明章急道:“襄阳公主不好看,不温柔,不够用心,还是没照顾好你的宝贝?阿武,你倒是说啊,喜不喜欢?” “嘿,阿武,襄阳公主可是多少王孙公侯想娶都娶不到的女子,”李明文笑嘻嘻地调侃道,“这等艳福,要是换了咱们那阿爹,啧啧,十天半个月是不下床喽。” “九公主好是慕容家的事,”李明武粗声粗气地回道,“与我何干?”他不高兴说这件事。 “阿武!”正和他说正经事的李家兄弟恼火地喝道,李明武放下东西,昂着头倔脾气不说话。李明宪轻轻地笑着,道:“说不出缘故,大哥可不会帮你。” 李明武立即找到诉说的出口:“九公主很好,我却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李明章急切地接话,“只要你说出来,别说是公主王姬,就是月宫嫦娥,二哥也帮你找来。” 李明武没有说话,李明章脸变了,李明文的笑敛住,眉微皱,注意到他二哥要火,立即走过去压住轻轻摇头,让李明章看长兄如何把这难事平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阿武,你入御书房这段时间是襄阳公主帮着照顾这孩子,”李明宪看着在把玩饰匣的小孩,淡淡地说道,“你若不喜欢,当初就不该与她接近。这个中厉害你是懂的,如今宫里怕是要准备你们两人的喜事了。” “我、我,”李明武答不出。 李明宪笑了笑:“既不讨厌,襄阳又愿照顾这孩子,阿武便娶了吧。” 李明武神情挣扎,李明章身上怒气已全消,他走到四弟面前,拍拍他的肩,说道:“阿武,怎么说襄阳公主都比苏贞秀要好,瞧这小家伙不是给照料得好好的?就是这回的事,也是襄阳公主见机早,才把人给救回来。襄阳人不错,娶了她你不会后悔的。” 李明武垂头丧气,没再坚持自己的意愿。 蘅兰打了个岔,要带小孩去洗澡吃饭。气氛有所缓和,李明武赞她细心,冲到外面让人准备饭食。萧如月跟着蘅兰到温泉池处,边玩水边想,李家少爷突然回京会给她的计划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我来。”李明武接过蘅兰手里的布巾,把小孩抱回房间擦头吸水,“囡囡喜欢九公主吗?” 萧如月微抬眼看了看神情苦闷的少年,随口回道:“不讨厌。” “那、那和姑姑比呢?” 萧如月放下勺子,看着少年认真地说道:“姑姑就是姑姑,囡囡却有好多公主姐姐。”所以,乖乖娶了慕容晴安吧。 李明武似有明悟,眼底更多黯然。 休息一晚,李明武已去皇宫听差。小孩收拾妥当后,蘅兰带着她上李明宪的马车。到临山书院宫门前,蘅兰掀开帘子,一只小白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冲出去,李明宪和颜悦色,牵着小孩的手下马车送她进太学。 在小狗欢快的叫声中,小胖墩从木窗上跳出来:“宪大哥!”冲进李明宪的怀里撒娇,问他怎么那么久没进宫看他和他母妃。 李明宪说出了趟远门,他要去重华金陵宫拜见燕西太后:“十九,别让人欺负了囡囡。” “放心!”小胖墩牢牢地抓着小孩的手掌,有他广原王在,谁也不能把林小妹妹怎么样。 李明宪笑得云淡风清,温柔地摸摸小孩的脑袋,轻轻地嘱咐小孩课业结束不要贪玩,等他或者四少爷来接。 望着李家大少远行的身影,萧如月克制不住地手脚凉:他、他想干什么? 李东海放逐三个儿子的途中,李明宪略施美男计,就把传说中逃婚去寻找自由爱情的未婚妻大食国公主的魂给勾回来了。大食国公主婚事与国事挂钩,滋事体大,李家内部争权平衡等等策略只能暂时停下。 形势顿时逆转,简文公府一派得利。 从手段和谋略上看,李明宪显然比江汉侯府出身的李明祖更适合五鬼堂继承人的位置。但是,他太出色了,出色到他的父亲李东海不得不重新起用一颗废棋。 江汉侯府派人狙杀全在简文公府的预测中,但是这样还不够,李明宪需要更多的诱饵,钓出支持李明祖的明暗势力。 还有什么比暴露自己的弱点更让敌人心动呢? 这时,十七八个小朋友迅拥堵到小孩旁边,担忧地叫着林妹妹可有受伤云云,人人都争着把自己的护卫让给林妹妹。人群拥堵中,萧如月如置冰窖,又热血沸腾,兴奋得差点儿抽筋:加重自己的筹码,让他不能舍弃,这是唯一的出路。 怎么样才能让李明宪舍不得弃子呢?这才是难中之难。投靠李明宪的敌人,李明祖还是公孙天都?萧如月想都没想过,前者段数太低十足炮灰后者会杀人灭口。 萧如月默然地走向乙班,门窗上的封条宣告了李家的权势。 那日提议去牡丹园游玩的尊贵太学生们,再也没有出现在临山书院,燕京城里再也听不到渔阳小郡主、魏小生等人的名字。至于是纯粹的因为嫉妒引游园事件,亦或是有什么阴谋阳谋穿插在其中,李家兄弟有没有查出来,萧如月自是不知道了。 坐在甲班里,萧如月不停地琢磨,冷不妨有同窗问她要小狗抱:“这狗狗真可爱。” 萧如月拒绝,保自己的命要紧。时间很快到午时,李明武照例来陪小孩吃饭,很多小朋友叽叽喳喳说要陪林妹妹,装孩童的日子真是无趣又烦闷。萧如月起身,让少年带她外出,她要买些防身用具。 李明武道好,刚过宫门,后面嗒嗒追来一女。 慕容晴安脸色苍白,说有事相托。两人走到偏僻处,宫柳遮得影影绰绰,慕容晴安起初没说话,她不停地哭。李明武手慌脚乱,又不敢哄,小心翼翼地问是否为晌午梧桐宫宣布的婚事? 慕容晴安红眼点头,说她深思熟虑后,才现自己还是喜欢苏慕阳,求李明武去和皇帝收回旨意。 “你、你别哭,我、我给你想想法子。” 慕容晴安谢过后,左右探看无人,匆忙回宫。李明武心情更糟了,抿着唇,沉默地带孩子出宫。萧如月更想揍那个慕容晴安一顿,早不说晚不说,偏在李明武决意娶妻的关头来泼冷水,这不是让她的处境更糟糕吗? 在一条破旧不堪、积满垃圾与污水的黑色胡同底,一家脏得瞧不出颜色的武侠小说常见的专业暗器黑铺里,少年买了一个翎镖袖筒。 萧如月倒希望选暴雨犁花针,但是听店老板说那玩意儿一次报废,不如李明武挑的,装御简单,上手极快,只要有金针,可反复利用。 第048.几度秦关 在小孩把玩暗器的时候,李明武带她走街窜巷,排遣心中不快。不知怎么地,他就拐进了一家酒庄,靠墙角坐定叫小二上酒。 “拿酒来!”对面墙角一个邋遢醉鬼同时也喊道。 “慕阳哥。”李明武打了声招呼,买酒浇愁的人醉意盎然,半眯着眼吐了一口酒气:“是你?准驸马,襄阳府的驸马,来,本侯请你喝大秦最好的酒!” 此醉鬼就是威远侯府小侯爷苏慕阳,当日何等意气风、踌躇满志,如今仅是酒缸里一条酒虫。他不停打着酒嗝,扶着酒桌跌跌倒倒地站起,叫店小二拿酒坛,他要恭喜往日的小弟娶定大秦最美丽多情的女子,多让人艳羡。 萧如月看看酒坊外,是了,这处极偏僻,苏将军人前俊武不凡,岂能像文弱士子一般为儿女情事忧愁?自然要找个无人知的角落,李明武带自己来挑暗器的地方,按江湖惯例,附近当然要有武林好酒的。 李明武苦笑,他心中的郁结不比苏慕阳少。于是,这两个“情敌”为着同一件事,抱酒坛疯狂地仰脖倒酒试图一醉方休。 苏慕阳说,李明武你这臭小子要敢对晴安不好,他就拿剑修理云云。 李明武说,喜欢就自己守着,他没空。 “你说什么?晴安难道还配不上你?!”苏慕阳尽管醉得一塌糊涂,却还是有力气抓起李明武的衣领,大声斥责。 “她嫁谁都比嫁给我强。”李明武扳开他的手,醉眼朦胧,或者更是他确切的心意。李明武不愿娶慕容晴安,苏慕阳酒醒了,眼睛贼亮,除了一身酒气,哪里还看得出适才的糊涂样。 他慎重地问道:“当真?” “慕阳哥,你若真喜欢九公主,就带她走得远远地,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李明武仰脖干尽一坛酒,语气苦涩。 “这得从长计议。”苏慕阳在酒庄里扫了一眼,确定无人能听到两人私谋时,苏慕阳压低了声音,耳语一番,与李明武定下梨代桃僵之计,“好兄弟,子修绝不忘这份恩情。” 苏慕阳兴冲冲地离酒坊去安排人手,李明武坐在黑亮的酒桌上,继续喝酒。 一灯如豆,沉默如水。 萧如月终也是知道这个熊样身板莽牛脑袋的少年,也不纯然随便找的酒坊。他知苏慕阳在此为情所苦,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不是那个唯一,娶谁都没有关系。 “如果四少爷要把九公主让给苏将军,”萧如月略带了点善意提醒道,“没有大少爷肯,是不会成功的。” 李明武放下酒坛,暗黄的烛光在他脸上形成大片的阴影,他沉声问道:“囡囡知道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李家与慕容家结亲是何等大事,皇家是绝不许这里面有丝毫差错的。别的不说,单慕容晴安随行侍女就有十二人,主子换了人当皇帝的耳目都瞎的?即使是重华宫最受宠的襄阳公主又如何,皇帝还不是照样把她指给另一个男人。 新娘敢换人,慕容晴安必然活不成。皇后饶不得她,淳安府饶不得,李东海、五鬼堂。。。要她死的人多了去,苏慕阳又能做什么?就算他们躲过劫杀,被李家、慕容家驱逐的两位天皇贵胄还得甘愿贫贱,平凡度日。 这皇家情爱,究竟有几分不是冲着那高贵的名头而去,又有几分不涉权利之争...唔,掰这么多,其实都不能掩饰自己的私心。萧如月仰天,这恶人就交给李明宪做了。她对某人很有信心,一定会把这椿意外事件处理得漂漂亮亮。 李明武腾地站起来,少年扔下一锭银子,带上小孩迅跑回津州,去求他那个无所不能厉害无比的长兄救慕容晴安的命。萧如月思量几番,终是没有告诉李明武,他去求了,苏慕阳与慕容晴安的情分也要到头。 东皋一心楼大厅里,李明章哥俩都在,分坐两边角落,安安静静,脸上偶有忧色闪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李明宪赤身裸体,站在脸盆架处,拿马鬃粗刷唰唰地猛刷,重复洗手的动作。 李明武叫大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放下小孩,咬着唇看他兄长,神情难受得像要立即哭出来。李明章按住他的肩,让他坐下,哑声道:“大哥会挺过去的。” 大厅里又恢复先前的沉寂,不安而紧绷,只闻鬃刷嚓嚓,间或有泼水的声音。 萧如月心不在焉,她的眼睛克制不住看向李明宪方向,他的手上已刷出浓浓的血丝,漂白的肉丝像游草,一盆水很快染红,腥气萦绕。萧如月如何看得下去,有过那样惨烈一晚记忆的她,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碰肉质类食物,更别说此刻如此血淋淋的直白。 实在忍不住,她拉开门,蘅兰与芷若在外,眼那么红,神那么伤,一见小孩出来,急得就想冲屋内服侍她们的主子,又生生止步。 “少爷有什么吩咐?” 萧如月要医药箱,蘅兰把东西递给她。萧如月把药箱拎回去,放在李明宪手边。李明宪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三兄弟高兴,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悠,连声叫小孩扶他们的大哥坐下。 李明文迅抄过铜盆和刷子,扔到外面。李明章简单说先洒药粉,再包纱布,又唬脸命令萧如月立即李明宪包扎,做得好他赏她金山银山。 萧如月沉默,拿出白瓷瓶,打开红布包的软木塞,走近李明宪。 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又不愿看到那只流血水的手,动作难免粗鲁,瓶口碰到那些抽丝的肉筋时,明显可见李明宪的手指因痛楚不自觉地抽*动。 萧如月收起散乱的心思,用上三分心,小小地吹着气,轻轻地洒药粉,要用纱布时,李明宪阻止她,起身套上白绸补领长袄,很平静地躺坐在雪白的阔沙上,一半身体隐在毛毯下面。他的脸上涂了些药水,一点都没看出先前的疯狂劲。 李家兄弟心安了,李明武义愤填膺,问兄长谁设的局,他去把人宰了。李明章靠着椅背,缓缓说道李明宪出梧桐宫后,受邀参加景陌宫宴会,大食国公主请了不少客人,秦太子昭、公孙天都等京都名流在座,包括江汉侯府小侯爷李明祖。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大食国公主说起想找人陪逛燕京城。有人向她介绍特色景区,扯到燕京一绝鹦鹉楼。这位异国公主好奇小倌的样子,宫人就请来几个男倌。 不想有波斯人混在其中,那男倌博命挟持大食国公主,混乱之中,李明宪虽然救得沈瑶佳,但也被波斯人临死前一扑碰到了手。 李明章怀疑是李明祖做的手脚,只有他才确知李明宪不用小厮真相。不过,就算把李明祖杀了也只是隔靴搔痒,李明章的哲学,别人欺他一寸,他还那人一丈。他已经想好怎么招待李明祖毕生难得的大餐。 “大哥,你什么时候娶沈瑶佳啊?”李明武这家伙看起来挺笨的,关键时候,只管语出惊人。 李明章骂道:“娶个毛!” 李明文咬口松脆的苹果,笑眯眯地解说:“爹想让李明祖娶大食国公主呢,懂不懂?” 李明武不懂,道:“大哥要娶还不简单,”他想当然地提供一个法子,“先洞房后补礼,我看那沈瑶佳也乐意得紧。” 李明文大笑:“阿武,你要记着娶沈瑶佳和娶大食国公主那可是两回事。” “爹的脑子只有钻女人裤裆的时候好用!”李明章冷笑,有他在一天,李明祖都别想爬上五鬼堂的位置。 李明武看向长兄,李明宪微微一笑,凝滞而迫人的神情蓦然鲜活,闲致而散漫地问李明武先前找他何事。李明武把他卖大人情给苏慕阳的事倒了个干净,让他的好兄长帮忙。 “阿武!你别添乱了行不行?”李明章恨不能一掌把这四弟打清醒。 李明文唉声叹气,愁得直摇头,道:“阿武,你都把人让给苏慕阳了,还管她是死是活?” “可、可,晴安要是死了,苏慕阳定会给她报仇,苏太尉会反的,贺重山也会!”李明武嘟嘟哝哝,觉得他没有做错,他可是未雨绸缪在履行五鬼堂的职责呢。 李明章从位置上跳起来,叫骂道:“你都知道,还跟他去喝什么酒?他后悔痛苦与你何干?慕容晴安心里有谁没谁都只能是李家媳妇!” “二哥,阿武也是一番好意。”李明文忙打圆场,把李明章压回位置,在李明武娶妻一事,李明章总是表现失常。 李明武没有说话,他只是捏紧拳头,努力地压抑心头的苦与痛。萧如月替这少年难过,如果他不那样长情,也许他不会这样痛。 “阿武,真不想娶就就不娶了。”李明宪开口道,李明章哥俩神情震惊,众所周知这门亲事事关大秦国本即使是皇帝也改不得,李明武也不是真不懂,他立即松开手掌,紧绷的情绪松懈,他道:“大哥,我错了,我现在就去和慕阳哥说,这事不成。” 李明宪笑笑,眼闭上旋即睁开,傲骨峥峥,睥睨冷然,道:“说什么傻话,我李家男儿何必委屈自己?是大哥没顾及你的心情。”他叫蘅兰的名字。 听起来像是李明宪误会了个中关系,李明武急得一柱一拐上前阻拦:“不是的,大哥,我没受委屈,我、我只是想成全晴安,她是个好女人。” 李明宪点点头,手指在桌上一敲,问李明武是否确定苏慕阳的心意,无论慕容晴安丑陋没有封邑都会依然珍爱如初。李明武用力点头,他敢保证公主与将军的感情能够天荒地老。 “芷若,你进宫替襄阳公主;蘅兰,你选几个熟悉公主的魅女送进威远侯府。”李明宪当即做出决断,只要苏慕阳能够在那些易容后的丑女中找出真正的慕容晴安,那么,李明宪就相信苏慕阳与失去美貌与地位的慕容晴安结合永生不悔。 只要两人都不会重返燕京,那么,李家可以不追究换新娘一事。 第049.花满楼阑 李明文恰时恰地地叫起来:“大哥,你再惯着他,阿武都要无法无天了。” “三哥,你这是嫉妒!”李明武心情好起来,脸上阴郁散去,阳光灿烂,又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李明章瞪他一眼,道:“你知不知道这么一来大哥要担多大干系?=忘了李明祖他们等着在后面的捅一刀吗?” “不是什么大事,”李明宪微微笑道,眼里不减冷意,“苏慕阳若选错人,阿武,你可就得娶襄阳公主,知道么?” “大哥,我知道。”李明武傻傻地笑着,咕哝着还是大哥好,惹得李明章和李明文留给他四个白眼球。 李明武迫不及待要把这事告诉慕容晴安:“大哥,你记得给囡囡盖被子。”他带上芷若等人跑了。 “这个阿武,还嘴硬说不喜欢。”李明文无奈地摇头笑,李明章却想得比他多,他站起来,立在李明宪前头,有种艰难的悔意在里头:“大哥,你、你是不是知道?” 李明宪轻轻一笑:“知道什么?” “那年,若不是我、”李明章非常地激动,青筋直突,却又说不出自己这些年的悔痛,“阿武、阿武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李明文低低地叫了声二哥,李明宪没有受伤的手指轻抬,微微抵额,好像为钟爱的弟弟收拾残局一样无奈又心甘情愿:“所以,才派蘅兰。” 蘅兰,出身魅堂,一身伪术无人可破。 少年微微抬了抬眉,他冷冷而又淡然地说道:“心里另有男人的女子自然配不得阿武。你们说,是不是?” 李明章默然,李明文有些为难,踌躇地说道:“大哥,苏慕阳就是知道阿武心软才特地设了个套子给他,他又有重兵在手,这当口咱们不能硬碰硬。” “他会把慕容晴安自动自地送给阿武。”李明宪似笑非笑,一派高深莫测。 李明章与李明文想不通,却也相信李明宪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见兄长略有疲色,两人也起身回院子:“大哥,你好好休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屋子里剩下小孩和李家大少,萧如月心里打鼓,冷不丁,少年把小孩抱到腿上,把伤手放到小孩前头:“接着吹。”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孩鼓起的脸蛋,冰凉滑润。 萧如月打了个寒颤,总算清醒了,嘟着嘴继续吹微风。一直吹到她两眼花腮帮酸痛,李明宪都没有叫停的意思。萧如月想抽自己嘴巴子,那股子冲动怎么压也压不住。 蘅兰端了两份燕窝红枣粥,给她的少爷补血气。李明宪没动,蘅兰忧色忡忡地退下。萧如月却是饿了,小肚皮咕咕直叫。李明宪微笑,把粥推给小孩。 萧如月拿起银勺,舀着吃,小肚子吃得暖暖的,忽地,她觉得房间里的安静过于诡异,她抬起头,李明宪正目露绿光瞪着她。萧如月吃不下了,把银匙放回粥里,把碗推给少年。 李明宪很满意,拿起小孩那碗吃了几口。萧如月嘴角不自觉地抽*动,这又是哪门子的毛病,要吃小孩的口水粥?李明宪还算体恤,那份没动的粥让给小孩。 萧如月捧着新粥回座位,吃得开心。不一会儿,诡异的目光又开始了。 李明宪做了个动作,萧如月挪移阵地,爬到雪白的垫子上,为少年服务。原打算,左勺自己吃,右勺喂伤员,岂知李明宪毛病特多,自己那碗的勺子不用,偏要和小孩共用一只。想到此人一根指头就能让自己死去活来,萧如月忍了。 早喂完早解脱,萧如月这么打算。岂知少年吃饱后,就带小孩回房间睡觉。饿一顿死不了,萧如月数绵羊,在肚皮咕咕叫声中睡了平生最难受的一晚。 翌日早起后,萧如月一时间冲到餐桌。李明宪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他冲蘅兰打了个手势,让她拿掉小孩那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萧如月看向少年,李明宪气定神闲地坐下,动作优雅地用自己那份早饭,间或用象牙勺舀口粥喂小孩。 萧如月抿唇摇头,李明宪抬眉看她一眼,伸手指勾勾小孩的下巴,逗她张嘴,逗了小孩一会儿,见她不肯吃,放下牙筷和碗碟,漱口后,带上小孩去书房练字画画。萧如月饿了一天,二天李明宪喂她吃的时候,她犹豫片刻,还是摇头。 三天晚餐,饿得头昏眼花的萧如月,见到有食物的叉子,张嘴咬下,嚼都没有嚼就吞下肚。李明宪似乎很愉快,干脆把萧如月抱到怀里,放在腿上,专心地喂起小孩。 半夜,小孩腹痛如绞,她痛得喊不出声,浑身冒虚汗,睁眼张嘴,只在喉咙里呜呜喘气,双手用力扭李家大少的面孔。李明宪醒了,平和的气息瞬间化为冰冻的严寒,他确信小孩没有中毒,小孩所有的衣物也由他经手,怎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 “蘅兰!” “大少爷。”蘅兰带孝美犬检查一遍,毫无线索,李明宪化作满脸厉色的修罗:“还不去请大夫!”他一手放内力抚小孩的腹部帮她缓解痛楚,一手抱着小孩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好像在哄婴儿。 大夫很快进府,老中医检查后,说要配药催吐。李明宪立即把手伸进小孩的喉咙深处,萧如月呕得直吐,李明宪把她倒拎,一手压迫着小孩的肚子,恶狠狠地叫着:“全吐出来。” 萧如月难受得差点死过去,等到她吐出来的东西呈青黄色,老中医说行了,给小孩喂下补气的汤水。老大夫没有李家大少那么粗鲁直接,小心而细致。 “大哥,囡囡怎么了?”李明武也在这时候冲进楼里,仅仅披了件短褂。看着病床上虚弱得一动不动的小孩,李明武心疼得眼眶直红,要不是太过敬重他的长兄,大概又会粗脖子吼叫。 待小孩不再痛楚,老大夫向病家解释起小孩的病因,消化不良引起痉挛,主要因为过度饥饿使肠胃虚弱,不能承受辛辣及鱼、牛、羊、鹿肉这类食物。 “蘅兰,你干嘛不给囡囡吃的?你敢饿她。。。”李明武舞拳头要揍人,李明章哥俩赶紧把他拦住,让他听完医生的话。 大夫继续嘱咐,小孩的肠胃比成年人脆弱,平日应以易消化食物为主,当然更不能让小孩挨饿,会影响身体器官育,严重会致死。老中医有没有危言耸听,萧如月不确定,她比较喜欢这件事的结果,她再次拥有完整的自主的进食权利。 “褚管家,送大夫出去。”李明宪吩咐循声而来的管事,褚良宵领命带大夫去领谢资兼取药。 没了外人,李明武轮拳头又要揍蘅兰,李明宪摆手,李明武无比幽怨地看向李明宪,不明白兄长为何要虐待这么乖巧这么听话的小孩? “挺有意思的,”李明宪解释道,脸上还浮现出有趣的表情,“明明很饿,就是不肯吃,那样子很好玩。” 李明章和李明文闷咳不已,扭过头去不说话。李明武恼火地大叫,他要把小孩带到身边自己守着,李大少根本不会照顾小孩。在如此强烈的电波刺激下,李明宪同意了。 小孩重返太学院上课,别说李明武要亦步亦趋地跟着,就是萧如月自己也不愿再和李明宪独处,那人整一个神经病。她脑子抽疯才会去可怜他。 现在宫里的话题人物是大食国公主,太学生们用餐的时候,沈瑶佳乘马车与不同的男人出宫游玩。太学生们结束一天课业,护送沈瑶佳回宫的必定是李明祖。听说沈瑶佳很不待见这位李姓少爷,但是,李家少爷个个神通广大,不管她去哪儿玩都会与李明祖不期而遇。 李明宪偶尔会出现,这时候,就能见沈瑶佳怒吼李明祖的情景,等两人走后,李明祖就会对他的小厮狂,拳打脚踢,边折腾边混乱地叫喊:“你说她不会嫁给他是不是?!” 像是要说服他自己,找出最强有力的证据,景陌宫变故那天,有个男妓碰了他一下,李明宪使用禁术粉骨碎身,整座宫殿都是血,沈瑶佳当场就吓晕了,大食国公主绝不可能还会嫁给李明宪。 李明祖隔三差五到宫门前上演这么一出咆哮大戏,李明宪厌恶男人不近女色的八卦就像长了翅膀飞遍皇宫每一个角落。碍于李家权势没人敢公开讨论这件事,但是丝毫不能阻止好事者从江汉侯府打探真相,临江仙阁的花魁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最终促使流言变成李明宪天生不能人道。 李明宪迟迟不婚也有了江湖版定论,在子嗣为大的年代,继承人有没有能力并不重要,多子多孙才是关键,所以简文公府此刻面临的情况,极其严峻。 李明章兄弟让李明武高调与“襄阳公主”出行游玩,力图以李家与慕容家联姻一事打消人们的探索求知欲。尽管慕容晴安从来都是皇宫话题的中心人物,但是,任何对大秦一公主的流言都是亵渎。所以,人们还是尽情地编排李明宪的诽闻。 李明武几回卷袖子要去揍李明祖,都给两个兄长拦下。倒不怕他闯祸,而是怕他吃亏,李明祖身边有李东海亲派的四大金刚保镖。李明宪此时不论采取什么措施自辩,只会落人口实,形势一面倒。 战火越演越烈,太学馆里小胖墩和公孙天山吵得厉害,李明宪这个完美表哥和公孙天都这个神仙兄长是他们争执的焦点。目前战题天阉,即李明宪同学天生有木有小鸡鸡。 憋了一肚子恶气的萧如月躲到花丛里,捶地狂笑,这就是报应,风水轮流,太爽了。 等到她笑够,抬起头时萧如月的自得自乐嘎然而止,表情吊滞地看着太学馆学政曲有邦。他正蹲在她前头,拿出块手绢给小孩擦去眼角的泪水,笑得格外迷人,问小孩笑什么。 第050.有晴弄雨 萧如月没有说话,曲有邦自言自语道,李明宪一介玉树临风翩翩美男,怎么可以木有小鸡鸡呢?他像是不敢置信,像咏叹调一样一重高过一重,再三重复他的疑问。明知道不该笑,萧如月还是忍不住噗哧笑起来,吃吃嘻嘻咯咯哈哈越笑越大声。 曲有邦笑而不语,在小孩笑到抱肚子的时候,迷蒙的星眸清澄一如寒冬的夜空,慑人而凌利,忽然崩出一句:“什么时候看到的?” 萧如月什么心理建设都在这个问题中仰面崩溃。曲有邦紧追不舍:“什么样子的?”萧如月捏了捏拳头,扭头就走,却在看到身后的秦太子昭、公孙天都后,连那一点点侥幸都没了。 曲有邦摇头晃脑地站起来,拿扇背敲敲手掌,对后面两个青年才俊说道:“我说宪弟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原来就和这孩子一样,躲在角落里偷着乐,明祖这笑话闹大了。” 秦太子昭嗯一声,说李明祖行事越来越乖舛荒唐,该让东叔约束几分,如此不入流地抵毁自家兄弟也是在抹黑自己,自贱身份,无品无德。 这三位代表的正是朝野势力,他们的态度决定舆论方向,于是乎,这大秦最具娱乐八卦精神的猥琐闹剧,就这么地湮没在滚滚烟尘之中。 李明武得到消息,兴奋地抱起小孩连连抛玩,呱呱大乐,知道小孩喜欢暗器之类的小玩具,这少年让小胖墩代为请假,便带小孩出宫。 萧如月挑了不少东西,把自己从头到脚武装到牙齿。李明武大笑,两人离开胡弄。 盛夏的天说变就变,乌云遮蔽,几个响雷打过,暴雨便下来了。 少年拦不到马车,便在白茫茫的雨中飞快地赶路。拐过某条街角时,李明武注意到角落里有个蜷缩在一起的身影:“晴安?”他跑过去,抓起那个不知在雨中淋了多久的女子,不停地摇晃。 雨下得很大,雨声打在地下很响很嘈,李明武不得不直嗓子吼叫。他叫了很久,双臂环抱的茫然少女才木愣愣地回过神,怔怔地看着高壮魁梧的少年。 “你,叫我晴安?公子,你认错人了。”她这么问,这么说。这是个长相极普通的陌生女子,声音也不一样,萧如月没找出她与千娇百媚的慕容晴安有哪一丝哪一毫相似。 “晴安,你怎么了?”李明武抓着她的肩膀,大声地问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么狼狈,又这么无助,“慕阳哥呢?” 慕容晴安惨笑起来:“你叫我晴安,淳安府的九公主,哈哈,原来只有你认得我,永盛皇帝亲封的襄阳公主,大秦最美丽最尊贵最显荣的晴安公主。。。”雨水灌进她的嘴里,她难受得偻下身咳起来,眼底痛快地流出透明的水串,融入雨中。 李明武顿悟了,苏慕阳没有认出慕阳晴安。 “我以为,我以为他认出了我,昨晚我们还在一起厮守一起缠绵,早上有人推开门,他一见那人的样子就慌了,叫着晴安的名字追出去,我怎么叫,他也不应。”慕容晴安疯狂地哭笑,多么讽刺,才拥抱过自己的爱侣竟叫着另外一个女人自己的名字。 李明武伸手准备拥抱慕容晴安,却被她避开。 没有绝色倾城美貌的女子,在雨中又哭又笑,诉说自己梦碎苏府:“我、我不死心,我要他一个承诺。他却说,他要娶的是真正的晴安。我跟他说,我就是,那人骗他的。你知道他怎么说?真正的晴安必然不会如我这般容易被他勾上床。” 慕容晴安哭倒于地,她全心全意爱恋,如何承受得起视之为终生伴侣的男子如此地轻贱?! 是谁说的,爱情经不起测试? 李明武,苏慕阳,慕容晴安必然不知道,否则,他们不会轻许李明宪的提议执行。 萧如月不得不叹一声,李明宪洞悉人心,已上升到神鬼莫测的高度了。 李明武不忍她在雨中浇淋,俯下身欲送她回府。慕容晴安忽地抬起头,直直地望进李明武的眼底,那么深沉那么凄厉又那么地脆弱,李明武不禁颤抖:“晴安?” “你怎么认出我的?阿武,告诉我,你一定要告诉我!” 李明武为难了:“晴安就是晴安,这有什么难的。” 野兽的直觉。 连她挚爱的爱侣都没有认出来,偏生她不要的李明武认了出来。 慕容晴安惨笑连连,叹世事荒唐,扶着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李明武在后面追着,安慰道:“晴安,我去求大哥,再给慕阳哥一次机会。”怕对方不相信,他满口保证,“大哥最疼我,我去求一定没问题的。” “不必了。”她对苏慕阳已彻底死心。 李明武又说送她回去,慕容晴安摇头,落得这般下场,是她识人不清。李明武喊说独身女子行路危险。慕容晴安笑,她现在这般样貌还有哪个男人看得上。李明武大约喊了句,她不丑,她还是一样好看。 “阿武,你心里终于有我了。”慕容晴安感慨地说着悔辞,“可惜迟了,我已是不洁女子,配不上你。” “我、我不介意。”李明武抱起慕容晴安,“晴安,如果你同意,我这就跟大哥说,下个月我们成亲。我娶你,慕阳哥不要你,我要你的。” 雨下得很大,高大男子抱着纤细女子的样子虽也算唯美,如果没有自己这个被暴雨淋浸透冷到抖的小孩,相信这雨中告白会更完美。 萧如月晕倒了,雨花迷朦中,她看到李明武大惊失色摔飞了慕容晴安向她扑来。她挺高兴这家伙还是记得她的,自由,她渴望的自由就要到手了。 等她醒来,萧如月现自己回到了信芳园,犁花小院的一等侍女雪梅在旁守着,见她睁眼去外屋唤来人。裹头巾的慕容晴安,无血色的面孔上还泛着青,她推却仆妇的阻止,走到病榻前,给小孩垫好枕头,坐定端起碗喂药汁,小心而又仔细。 “囡囡,你很快就可以回太学馆,小朋友们在等你一起默书。” 萧如月微微打了个哈欠,慕容晴安帮小孩盖好被子,退到外间。她的仆妇立即张罗让尊贵的九公主睡下,痛惜地念叨公主自己还病着,怎么还要去照顾小孩云云。 外间一番动静,大约慕容晴安躺下了。 这时,公孙红锦说起话来,道:“晴安,你这样根本不值得。”她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道,“那孩子就是一头白眼狼,你待那孩子再好,她也是要咬人的,到时候伤心的还是你自个儿。” 慕容晴安温静地回道:“红锦,别这么说林小姐,她乖巧又早慧,宫里没人不喜欢的。” 公孙红锦嗤笑,大概把苏贞秀推出来证明她所言非虚:“我的话公主可以不信,您问问秀儿,那孩子都对她做了些什么!武少爷与她也算青梅竹马,当初视若珍宝,如今鄙夷如尘。” 半晌,苏贞秀才细声细气地说道:“那孩子想什么没人知道,那孩子要什么您全给她就是,公主,您别跟她争,您争也争不过的。”说着,就哭起来,公孙红锦在旁轻声地安抚。 慕容晴安问曲有容的意思,曲有容很久以后才回话:“晴安,阿武很重视那孩子,只要你真心待她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哟,妯娌全齐了。”简三太太轻笑着走进外间,问她们在谈什么。公孙红锦起身告辞,慕容晴安让她们多待一会儿,公孙红锦苦笑道:“不是不愿,若叫阿武看到我们在这儿,会不高兴。” 雪梅去送她们,屋子里静下来。襄阳公主的奶娘搭话,说晴安将入李府,若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还请信芳公主多多体恤。简三太太和这人似乎是熟识,她道:“阿彩怎地如此见外,你入了淳安府,如今都不愿与嫣然相识了。” “阿彩如今一介仆妇,只怕辱了嫣然。” 两人叙了一番旧,叫阿彩的仆妇把话题又转到她身上。慕容晴安轻声道:“婆婆,晴安这厢有礼了。” “哎哟,快起来,本宫可担不起这等大礼。”简三太太的声音里透着吃惊。 阿彩说晴安是真心实意,还请旧友周全。简三太太为难地说道,哪里是她不肯认这提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媳妇:“阿彩,说句交心底的话,梧桐宫那位素来不喜嫣然,这婆婆大礼嫣然是万万不敢受的。” 慕容晴安柔声而又坚定,道:“夫人请听晴安一言,皇舅母不喜李府女眷,此事实有缘源,难以三言两语说清。只是皇舅母素来怜爱晴安,知晴安有此好归宿,又与夫人投缘,虽则成见一时难以消除,想来不会再针对夫人。” 简三太太笑起来:“倒没编些好听的来哄我开心,阿彩教出来的孩子就是不同。” “那,晴安可有幸尊夫人为婆婆?”慕容晴安温婉而直接,简三太太接过茶碗,碗盖交错,她笑意不歇:“乖,晴安这媳妇本宫认下了。来,这是见面礼。” 阿彩忙扶着襄阳公主行礼道谢,简三太太见她病容缠绕,忙让慕容晴安躺下休息不必多礼。阿彩叹了口气,简三太太便问她为何事愁。阿彩便把李府少夫人们过分争宠的隐忧说了遍:“公主与驸马新婚燕尔,若有人利用那孩子从中横插一杆子,这事儿哪里还称得上美满?” “那孩子啊也是个苦命人,也罢,”简三太太放下茶碗,“阿彩,你我相交一场,总不能委屈了你自个儿带出来的孩子。” 阿彩欢喜无限地替她的公主道谢,说话间,李明武来了,他一到就责备雪梅怎么把那些女人放进屋里。简三太太的话传来,语带调侃之意,问李明武他日住进公主敕造府,是否也把小孩带上?慕容晴安忙说她会一如既往地照顾好林小姐。 “这成何体统?”简三太太却是不许的,她对李明武说,趁着这机会,就让他学会放手,秦嬷嬷会把小孩照料妥当。 “晴安,你是大秦的襄阳公主,有很多人保护你。囡囡只能有我,我要是不理她,她就真的无依无靠。”李明武倔强地放话,掷地有声,“对不起,我不能娶你了。” 扑哧凌,萧如月闭眼,她好像听到了那自由如小鸟一般,飞走了再不回来。李明武若然此刻在眼前,萧如月必定要把他咬死才能泄愤。 第051.奈何错错 萧如月一气之下,病情加重。 她毫不意外听到园子里的女人对襄阳公主嘀咕,这就是小孩“争宠”的手段,要她小心云云。萧如月除了磨牙就只能磨牙,等她病好,襄阳公主说要带她去看新建的公主府,萧如月直接摇头,她可没能力在当朝公主的嫉妒中活下命来,来个绣花举蜡台什么,小命直接玩完。 “囡囡,你说过,你喜欢公主的。” 也许李明武终于知道不讨厌并等于喜欢,脸上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他对小孩说:“囡囡,公主会给你缝衣服,会教你画画,会做好吃的给你。就和姑姑一样,公主会待你很好。你喜欢公主好不好?” 他每说一句,慕容晴安眼神就黯淡一分。萧如月懒得理了,这头熊就让慕容晴安去操心吧。 李府三位少爷以准备筹备滋事体大的襄阳公主婚事调开李明武,简三太太从简亲王府要来更多的人,让她们教小孩读君臣关系的史传,读绝秘的女后手札,读后宫宠妃秘传之类的书,让小孩学用人识人的技巧,培养她对内院危机的处理手段。 李明武几次想找机会游说,萧如月都以功课繁重为由推却。小孩乖顺又忙碌地在秦嬷嬷眼皮子底下学名门贵女应有的礼仪、谈吐,而不是先前那些只需要服侍听话讨好的本事。 大概在李明宪男儿根本问题危机解除后的一个月,李东海从外边赶回津州,夜宿犁花小院,连点五个绝色丫环,对信芳园的女主人培养出一个如此可伶可俐、交友广阔又机敏灵活的小孩之事大嘉赞赏。 小孩的月例,也可说是和皇子皇女皇孙们打交道的经费,也由原来的五十两提高到二百两。 五天后,李先生离府。 他给李明宪兄弟仨人留下六个新的妾室人选,这回来头不容小觑,皆出自五鬼堂堂主们的门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明章和李明文分明挑了一个,主子没动,收进房里的是她们身边的丫环。 这也够信芳园闹腾的了,李明宪对待女子的态度若即若离,和从前一样,先前那糟糕到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想方设法努力改变人们印象的恶毒传闻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可琢磨的痕迹。 萧如月倒有几分佩服,李明宪的心智之坚忍实在不像是他这个年龄段少年所应该具备的。想想他那心计与性格,萧如月眉头尖都不自觉地抖动,撇开杂绪,努力学习。 八月初八,李明武迎娶襄阳公主,荣宠盛极一时,那规格与嫁妆,有人说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富庶与奢华。豪华六十四抬大轿行过长安街的时候,当朝太尉之子,威远侯府的小侯爷苏慕阳拦住高笼头大马,他一袭白袍,风起猎猎而舞。 众人私语,风轻轻卷起轿的那红艳艳大帘子,露出那尺长的金红色云袖,苏慕阳大恸,当场割袍下跪,他已请命自守长城,绝此生再不入关内,恳请李明武善待慕容晴安。 围观人群不由地爆言,威远小侯爷至情至性,只是造化弄人。 苏慕阳听到后,就此喷血,点染白袍,踉跄离去。 李明武的神情不会比他更痛快多少,在人群中看到小孩后,才露出一点笑意,招招手继续向公主府行进。 观礼毕,雪梅带小孩回府。这天,简文公府很热闹,大家都喝高了。这晚,信芳园很平静,苏、曲、公孙三女都去捧公主的婚礼。萧如月看完书,脱衣钻被窝,将要入眠时,木门被重重推开,秦嬷嬷闯进来,神色是少见的慌张。 秦嬷嬷以轻功带小孩到紫煌院,东皋一心楼外,几盏灯笼下,李东海的脸色出奇地难看,宁五爷扶着断肩,全身是血守在旁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边上站着褚良宵和几个丫环,蘅兰扶着一个包裹在披风里的少女,兜帽下有嘤嘤的泣声传出。 稍远点,有三五个女子摔在草坪上,手脚不自然地扭曲,脖颈似乎断了。 萧如月心里打了个突,不期然听到李东海说:“等宪儿清醒了,让他到京城。”褚良宵应声领命,随后李东海带人走了。 秦嬷嬷扳过她的脑袋,道:“哎哟,小祖宗,看什么,赶紧上楼看看少爷。”褚良宵的眼睛也瞪过来,慑人而又带着兴灾乐祸的笑意。 萧如月半埋下头,手脚并用爬楼梯。沿三楼通道走到底,推开半掩的门,内室充盈着类似麝香的气味,混杂着松脂香气,古怪得让人心跳如雷击。萧如月贴着木墙一点点挪过去,少年浑身泛红潮,在床上呼呼地踹着重气,下身高高耸起,迷乱地叫着不要滚开。 弄清李明宪此刻的状态,萧如月仅有的好奇心全部飞走,只记得担心自己的脖子,才跑了两步,少年察觉到异入者气息,立即翻身抓住她带到床上,两只手掐着小孩的脖子。 这一次,和以前绝不一样。 萧如月抵死挣扎,手脚又踢又打,渐渐地,她的力气也散去,无力地垂下。 就在最后的刹那,少年从噩梦中清醒,迷药未退去,理智占上风。他摇着小孩的身子,又往她的嘴里吹气,再抵小孩背部运气。萧如月痛苦地醒转,她又宁愿没有醒。 李明宪自己光身不说,还剥光小孩的衣服,更要命的是,他中的**没有退!少年下身那玩意儿,火热、火热地抵着她的小腰,她想暴粗口。 救醒小孩,少年的注意力也回到自身。他看着小孩,面带微笑,一手还在下身来回呼噜,萧如月只能说他狠!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她把视线瞄准少年清醒的眼,泛红的脸,微绷的鼻翼,抿住的薄唇,过滤掉耳边的喘息声,她用心理法默念:听不见,听不见。。。 低吼声传来,萧如月知道少年释放了一次,她刚要松气,少年又动起来,连续七八次后,药性似乎减弱。萧如月神经松懈下来,李明宪笑起来,随意擦掉手上的东西扔到床下,跳进床侧的浴桶,不一会儿,披着白衫回到床上。 李明宪问小孩在想什么,箫如月摇头,贴着床头装死,李明宪抱过她,抓着她的小手,轻轻地笑着,箫如月脑中警铃大作,她还没来得反应,李明宪已带着她的手摸上他软绵绵的下身。 萧如月全身僵硬,咬着牙得得得。。。 李明宪一手把小孩搂在怀里,一手引导着小孩的手忽轻忽重地摸着,然后,它硬了。 萧如月终于尖叫了。 李明宪微笑,一根指头就堵住小孩的叫声。他似乎很满意小孩右手造成的魔法,换了个姿势,抓着她的左手,游走他的胸膛。萧如月两只脚拼命地踢,李明宪轻松地制住她,翻了个身,让小孩趴在他肚腹上,一手扣着她的小白屁股,一手按住她的脑袋,让小孩的嘴贴近他的乳 头。 变态。。。 萧如月恨死了,直接用小细牙咬住那红豆,死死咬住不放。最好咬掉下来,她这么希望。然而,事于愿违,身下少年猛地一个抽*动,她的背上落下一摊热乎乎湿嗒嗒的东西。 这个角落真是美妙极了。 箫如月惊悚得完全麻木,她的眼对上少年痛快得舒畅的眼,张嘴哇哇大哭。李明宪起先是笑着的,小孩上气不接下气哭了一整夜,他的脸色有点黑。 清晨,李明宪头痛地让蘅兰去信芳园请秦嬷嬷。 简三太太和秦嬷嬷同时赶到东皋一心楼,几个人一起坐在大厅餐桌旁,蘅兰芷若随侍。李明章神色自如吃东西,李明文看着抽抽嗒嗒地小孩,轻笑不已。 “宪儿,姨娘已经安排好了。稍后,秦嬷嬷会带囡囡去看大夫。” 李明宪说不用,简三太太愕然,随后轻轻解释,一定要检查,否则会影响以后的生活。李明宪狐疑,问道:“不过受了惊吓,何来影响日后生活?” 简三太太完美的精妆在一瞬间崩裂,她捏着雪白的手绢,压低了声音,道:“囡囡哭了一夜,只是因为受到惊吓?” “或者,简姨娘有更好的解释?” 简三太太嘴角都扭曲了,她没有说话。李明文快人快语,先笑起来,道:“大哥,我们以为你把小豆丁,”李明宪看过去,挑起眉,李明文讪讪地把强字吐完,坐下埋头吃饭。 办事效率极高的前院管家褚良宵,领着七八个幼童,穿过庭院,李明章和李明武两人微垂下头,闷笑频传。李明宪拧眉,叫褚良宵滚进来。 褚管家立即走进大厅,问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李明宪问他做什么,褚良宵狡猾地说道:“先生留下话来,大少爷身边一切事都要特事特办,要防宁五爷丢臂膀一类的事再次生。属下不敢不从。” “回了,本少爷没这种嗜好。”李明宪冰冷冷地说道。 褚良宵挥挥手,其余人等把幼童们带离紫煌院。他恭身上前,眼睛瞄向林家小孩:“大少爷,那林小姐如何安置?” 李明宪侧身,对他耳语数句。褚良宵点头哈腰,表示明白,会把这事办得妥。他把小孩带到津州城外,貌似随便地选了一家妓寮走进去。他对老鸨使了个眼色,一把香粉散过,萧如月闭眼。 她担心不能骗过对方,褚良宵似无所觉,拎起她的后领,提着向前走。 第052.孤寒映雪 褚良宵掀帘走进后院,沿途不时有人向他行礼,七拐八拐,褚良宵停下,把小孩扔在地上。院子里不时飘着细细的啼音,过了很久,渗人的动静停下来。有人对褚良宵说话:“人安插好了?” “大少爷,计划失败。” “你不是说他中了子午锁魂香?你不是说无药可解?你不是说他疯了?!你们这些废物!”李明祖轰轰地狂叫,边骂。 “属下惭愧,”褚良宵很镇静地说道,“说来奇怪,其他女子上楼,都给李明宪杀了。偏这孩子不同,李明宪与之同睡一晚后,那狂症竟然就好了。属下斗胆猜测,此女于李明宪有大用,能左右李明宪狂症作,不如把她控制在手里。” “蠢货!我怎么会有你们这群蠢笨如猪的奴才!”李明祖再次激动地叫骂起来,“李明宪什么人,会这么简单地把自己的弱处示人?他等着我们跳下去!这里面一定有陷阱,他在耍花招!”他狂燥地大喊大叫。 “祖少爷,该吃药了。”有人温和地说道,声音就像清水一样柔润。 李明祖服完药,镇定下来,他问褚良宵,李明宪让他做什么事。褚良宵答说,让小孩观摩男女之事。李明祖笑起来,道:“去试试她的份量,从没人能躲过子午锁魂香的折磨!褚良宵,也许你猜中了也说不定,”他狂笑,“真想看到李明宪疯的样子,” 褚良宵行礼后,带小孩离开。他谨慎地来回走动,布下迷惑线路后,褚良宵取出鼻烟壶在小孩鼻子,萧如月受到刺激醒转,睁大眼睛不说话。 她在一处阴暗潮湿的地方,褚良宵让小孩观摩津州最下贱最没有道德可言的窑子,没有依仗的女儿身是如何地接受这世间最残酷的对待。 耳畔宛如生命最终的悲鸣,即使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耳睹目闻。箫如月撇开头,不敢也不想看。 褚良宵扳正小孩的脑袋,让她看清楚不顺从的下场:“不听话,就把你卖到这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隔着妓寮木屋的缝隙,清晰可见那里面,一个五旬的老头,一身白花花的肥肉,撕开那个惊恐万状的女童衣服,未育的骨架勾起老头满身的欲火,女孩出最凄厉的痛嚎声,老头兴奋地又吼又叫:爽,好爽。。。 萧如月吐了,她从骨子里升出一股恨意。 女孩哭叫得厉害,萧如月拼命地挣扎,褚良宵带着悲悯的冷笑,松开手,萧如月扑到那木屋上,拍打着摇摇欲坠的木板,眼睛瞄着地上,她搬起一块大石头砸过去,木屋给她砸开了洞,那头肥猪仰起身,箫如月已没有力气再捡石头砸人,她已全身脱力。 肥猪狞笑,满心欢喜新来的雏妓,他从木板上爬下,肥腻腻的手掌将小孩提到床上,拍拍自己的宝贝,淫笑连连,扑上二个。 箫如月放开袖筒的机括,却现早被人破坏了了。人在绝境中总是有无穷潜力的,肥猪压上她身时,她把金钗送进了对方的喉头,即使她的双臂酸软无力。 她呼呼地喘气,满心地惊惧:她杀人了,一手的血,真正的人血,就像那修罗之夜漫无边际的血。。。 褚良宵提起那个重伤的老头,摘了什么东西,仅仅是闭过气去的肥老头全身抽搐,出惨叫声,褚良宵手掌微拍,金钗穿喉而过,肥猪真地变死猪。他踩过肥猪的尸体,抱起呆滞的小孩,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他返回简文公府,李明宪看着箫如月满手的血,呆滞的样子,亲和的微笑再不能保持,他的神情很冷,问出了什么回事。 褚良宵说他依照少爷的指示,给小孩找老师指导怎么服侍男人快活,小孩死活不愿意,乘人不备,捡了乘手的工具,把人家那话儿给挑了。 李明宪的怒意立时消了,笑道:“她就是有这个胆量。褚管家,辛苦了。”伸手要接小孩。褚良宵忙说一切都是应该的,同时把小孩递回少年。 箫如月瑟缩了一下,李明宪低头看小孩,眼底压抑着冰冷的怒意。李明宪带小孩去温泉池,箫如月强自克制,忍受李明宪事后的安抚。李明宪带着柔和的笑意,帮小孩洗头,清洗指甲缝,再用白色大毛巾裹好,抱进书房。 秦嬷嬷已等着那儿,李明宪淡淡地问道:“怎么一回事?”一边给小孩擦头。 “囡囡哪里敢杀人哟,还不是给人逼的,真是造孽哟。”秦嬷嬷将褚良宵对萧如月干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重点在强调,萧如月当时哭得如何凄惨,褚良宵是如何地残忍,不顾少爷的命令,让不三不四的人把个小孩狠狠地欺负了。 李明宪微垂着眼,细致又不失小心地打理着小孩的乌,专注的样子像是没听懂秦嬷嬷话里的意思。书房里冷场好一阵子,李明宪才开口道:“我知道了,嬷嬷到帐房支些辛苦费。” “这怎么使得?老身给少爷跑跑腿可是十辈子来的福气。”秦嬷嬷客气地推脱,李明宪不欲多说,连连挥手,秦嬷嬷这才退下。书房后的密室慢慢推开,李明章与李明文一起走出来。 李明文抛着一个红玉盒,嘻嘻笑道:“大哥,这火蟾真好用,还真让咱们给找到李明祖的老窝。” 李明章把那个红玉盒收回机要暗格,详细说了褚良宵与李明祖会面经过,他已安排好人手,随时安插。李明宪边听,边给小孩梳头,不时勾唇微笑,好像找到了不会生厌的玩具。 李明文打量着兄长与小孩的互动,与李明章叽哩咕噜咬耳朵,不时换得李明章嗯嗯地赞同声。临走前,李明文道:“还有件事,大哥,大姐想年底和公孙天都成亲,问咱们帮忙。” “谁的意思?”李明宪唔了声,注意力不是太集中,他左右打量小孩,似乎对她的衣服不太满意,让蘅兰去备车出门。 “大哥,你知道清圆那脾气,如今是公孙天都说东她不会往西。” 李明宪皱眉想了想同意,李明文又接话:“安排阿武送嫁,襄阳公主也跟去,小两口出去走走,什么心病都没了。阿武那边我们去说,大哥的意思?” “我会跟爹提。”李明宪似笑非笑地说道,李明章一脸赞同,李明文嘿嘿奸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么。 叩门声响起,蘅兰说马车已备好。李明章和李明文相互使了个眼色,从密道离开。李明宪抱小孩起身,去和平街,看什么买什么。萧如月默不做声,她在尽量让自己忘掉上午生的事。为了哄小孩开心,李明宪允许她挑一个布偶,但是,晚上不能抱它睡觉。 “公子,你女儿真可爱。” 萧如月想仰天大笑,李明宪一记冷眼,店小二立即改口:“这位先生,你妹妹很可爱呢。” “封了它!”李大少不高兴,不过,谁让他要抱一个将近七岁的小孩不让她下地走路呢?蘅兰顶着被李明宪修理的危险,上前耳语。李明宪皱了皱眉,总算妥协,在无数人的诡异侧目中,放下小孩,让她自行选衣物。 萧如月心里冷笑,她已经锁定自己要的东西,她小步跑过去,抓着那个金簪子不松手。李明宪若做凶色,她就哭闹。最后,萧如月左手抓着金簪,胳膊夹着布偶,右手由李明宪拽着回简文公府。 白天时什么异样都没有,到了晚上,李明宪脱了衣服要抱小孩同床睡觉时,萧如月反握着金簪,尖叫让他离开,状若疯狂。 李明宪笑不出来了,他劈手夺下小孩手中的利器,萧如月又骂又叫,拳打脚踢,用尽她所知的各种词汇,配合今早在窑子里听到的那种刺耳尖叫声,阻止少年靠近。李明宪伸手要打晕小孩,萧如月叫得更响挣扎得更厉害。 不得已,李明宪把金簪还给小孩,萧如月安静下来,像看仇人一样瞪着李明宪,同时畏惧他的靠近。 李明宪套上衣服,退出内室,怒叫一声:“来人!” 褚良宵和秦嬷嬷领着一帮人迅聚集在东皋一心楼下,李明宪厉声叫褚良宵上楼,看看他做的好事,命他立即想办法让小孩恢复平常乖顺的样子。褚良宵上楼弄清楚情况后,表情很尴尬,眼底闪着深意:“林小姐可能一时不能接受。” 秦嬷嬷也上得楼来,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可怜的囡囡哟,四少爷把你好好地交给老婆子,要是知道你有大少爷护着还遭这样的罪,该怎么地心痛哦。” 李明宪的唇抿起来,褚良宵忙打断秦嬷嬷的恶意进谗,建议:“大少爷和林小姐分开一段时间,等林小姐恢复了再送回来。” 秦嬷嬷先不同意,她的荣华富贵和屋里那位系着,她道:“囡囡那噩梦症可是大少爷治好的,要是离了少爷,这人还怎么好得了呢?” 褚良宵轻蔑地一笑:“难不成林小姐比大少爷的安危更重要?” “是老婆子失虑欠佳,大少爷,嬷嬷我这就带囡囡离开。”秦嬷嬷作势抱起小孩,李明宪或者褚良宵都没有出声,秦嬷嬷骑虎难下,拖着步子慢慢腾腾下楼,她失望了,没人阻拦。 萧如月一路都没有吭声,回到小院,她还是维持那副呆样,抓着金簪坐在黑暗中,她知道今后的夜还长着。她是宁可一辈子不睡,都不要过那种日子。 扮演一个有攻击倾向的问题儿童,萧如月想,至少比李明宪那毛病要容易些。 平日里,她像平常一样安静不多话,看书或者自己和自己玩泥巴;夜晚,她瞪着双眼,防备地看着门口,直到困极她才靠着墙睡。 不管她做什么,左手的金簪是一直抓着的。 第053.风恶亭长 信芳园的几个女人来看过小孩一次,秦嬷嬷唠唠叨叨,得想个法子医好小孩。 简三太太比她的心腹更有远见,道:“急什么,那么重的药下去,都能把人打出楼,你以为他的毛病好得了?到时候还得来求咱这一门。”她冷笑一声,“本宫还希望他们有骨气些,撑得长一点,多杀几个人,那才好。” 秦嬷嬷忙说还是太太有见识,简三太太得意地抿了抿唇,拿珍珠小提包点点秦嬷嬷,道:“这儿你顾着,我应个牌局。”说着,踮着脚尖走了。 秋天的雨时来时走,信芳园里的女人们就像那雨中的花叶,蔫了叭叽。 一个下雨的深夜,褚良宵领着几个人刚到小院落,秦嬷嬷撑着油纸伞,抱着裹好油纸的小孩,夸张地行了礼,褚良宵也没废话,让她把小孩送去大少爷的楼。 李明章愤怒地拿拳头打树干,李明文不时地冒出一点阴冷的笑声,拿刀砍着地下稀烂的尸骨。萧如月闭上眼,心里长长地叹一口气。 这晚,李明宪既没中迷药,也没做噩梦,不过失控动手杀人,只是杀得多了一点,任凭夜雨倾盆,紫煌院附近的树干、泥土和空气中,浓腻的血腥气弥散不去。 秦嬷嬷想要拿走小孩手中的金簪,李明宪的声音传下来:“多事。”秦嬷嬷把伞留给小孩,退到雨中。 萧如月慢吞吞地爬楼,房间里没有点烛,偶尔的电光闪过时,可瞧出李明宪穿得很整齐,神色中有种自我压抑的紧绷感,像要决堤,更像已经崩溃。 他轻轻地说了声:“过来。”萧如月不动,李明宪自行走近,伸手将小孩抱入怀里,深深地呼吸,久到萧如月以为他已经睡着。 李明宪松开她,牵着她的小手进内室,高大的古床旁,多了张奢华的波斯风格象牙小床。他把小孩放到软软的床上,道:“以后睡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萧如月蜷缩在的新床角,没有吭声。李明宪也不要她表示什么,换了衣服,睡到自己的床上很安静。萧如月在黑暗中沉默,算赢了么?大概,也许,可能,还不够。 什么时候睡去她并不晓得,醒来时,察觉到有人要拿金簪,她立即神经紧绷,随时准备攻击。李明宪见她睁开眼,笑了笑,清秀的脸,俊朗又温和,好像昨晚的神经质少年是萧如月梦中所见。 李明宪给她换了衣物,洗漱后带到餐厅,萧如月明显地感到空气里紧绷的氛围缓和下来,蘅兰与芷若见到微笑的大少爷,神色都轻快不少。 萧如月挑食得厉害,李明宪没有勉强,他温柔地笑望萧如月,好像只要这样看着小孩,什么都可以宽容。李明章和李明文走进大厅,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李明章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李明文比手划脚,描述李明祖接到这边消息那张脸是如何生动地扭曲,他一边勺银耳粥,一边埋怨道:“大哥,他不肯上钩。” “吃过亏总有长劲的。”李明宪不以为意,李明祖谨惧没有立即动小孩在他料想之内。 李明章有些愁绪,他问:“大哥,或许我们该换个饵。”他指小孩,虽然李明祖目前还不敢相信,但是,简文公府里的人却已然深知这孩子对稳定李明宪情绪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虚虚实实才能让对手吃不准,你们把人都收起来,没危险鱼才会冒头。” 李明章哥俩受教,离开去重新布置人手。李明宪越看小孩越有劲,两只眼睛都挪不开了,但是那根金簪很碍眼,他叫蘅兰去请秦嬷嬷,看怎么让小孩恢复状态。 秦嬷嬷嘀嘀咕咕一通后,李明宪点头,很大度地允许小孩午后去信芳园里晒太阳看风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小孩在花园玩泥巴的光景,秦嬷嬷领着几个丫环,拿着布老虎、彩蛋、紫葡萄、绒花白狮等玩意儿,逗弄萧如月,试图使她放开手中的金簪。 萧如月不想如谁的意,幸而秦嬷嬷那边也不敢使强。 待秦嬷嬷离开,几个丫环跑到花园里嚼舌根,她们不敢说李明宪,就把矛头对准萧如月,编排一个卑贱女童天生邪恶如何勾引一个高贵少年。 有人注意到萧如月在旁,压低了声音:“她在呢,不好吧?” “怕什么,她根本听不懂。”说话的丫环还做示范给其他人看,指着萧如月的鼻尖,破口大骂。 萧如月微笑,轻轻地皱着小眉头,疑惑地打量这几个女子。新来的芳客们不会这么蠢就给人挑拨的吧,不过,江湖儿女的想法也难讲的。 “她居然还笑。”“真的是傻子。”确定女童听不懂秦朝国语,那还客气什么,大家一起骂。秦嬷嬷出来镇场子,丫头们一轰而散。秦嬷嬷抱起萧如月,笑得和蔼可亲:“刚才的话记住了吗?” 萧如月点点头,秦嬷嬷夸了一句:“聪明。大少爷听了一定很高兴。” 秦嬷嬷把小孩送回去,李明宪问萧如月在花园里是抓蚂蚁还是挖坑。萧如月摇头说都不是,她叉着腰,摆开骂人的架势,用一种尖利的嗓音叫道:“破鞋、贱种、狐狸精、没男人不能活的骚货。” 李明宪脸上尤如乌云密布,他喊了一声,候在门外的秦嬷嬷立即应声,李明宪质问她怎么管人的,他严令不准府里的人对小孩说国语。 秦嬷嬷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现在管人的不是她,她补了一句:“这时段小孩子最要模仿,什么话都爱学。大少爷,不知囡囡学会了什么话?” “给我查清楚,剪了那些贱货的舌根!”李明宪愤然大怒,桌子都拍烂。萧如月颤抖,也算是借机掩去听到酷刑时的震动。 褚良宵闻信匆匆赶来,解释事端,兼阻止李明宪的怒意。那些丫环都是未来少夫人的陪嫁,难免良莠不齐,因为事多,新人的规矩还没来得及教导督促。 旁边的秦嬷嬷,轻轻哼了一声。 李明宪冷了脸,喝道:“褚管家,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褚良宵忙说不敢,他马上交待下面的人把内院的事转给秦嬷嬷。李明宪嗯了一声,神情缓和下来,褚良宵又提道:“只是,这绞舌根,先生那儿不好交待不说,就是李家治下也没这么干过。” 李明宪冷笑,秦嬷嬷冷眼旁观,褚良宵神情一滞,他看了一眼小孩,萧如月心里一抖,只见褚良宵飞身外出,不一会儿,他又飞回来,手里多了个鸟笼,里面装着一只画眉,色彩斑斓。 褚良宵把鸟笼送给萧如月,问她小鸟叫得好不好听?萧如月两眼瞅着画眉。褚良宵把笼门打开,抓出画眉,捏鸟椽拔了鸟的舌尖,血滴飞溅,凶恶残忍。 萧如月出尖叫声,很配合地哇哇大哭。 褚良宵对小孩说下午在花园里陪着她玩的姐姐们,就要像小鸟一样,被拔掉舌头,血会流光死掉,都是她害的。萧如月嚎得更大声,叫着不要死。 “褚良宵!”李明宪怒恼异常,轻轻拍打着小孩的背,让她不要怕。 “这就是李家百年治家的家训。大少爷就是杀了我,也是这句话。”褚良宵说道,“剪人舌根的事,还请少爷三思。” 李明宪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褚良宵知道自己赢了:“那些嘴碎的,先赏五十掌掴。少爷觉得如何?”李明宪没有回应,看起来,他像在专心哄哭闹不休的小孩。 这当口,李明宪的某位未婚妻匆匆赶来,给她的丫环讨说法。 她问李明宪凭什么惩罚她的侍女?她的侍女说的是事实,萧如月确实身份低贱,不配和他李府大少爷同时同进,她是在替他管家,杜绝一切有害李府名声的下贱因素。 这位富家之女,气质就像公主一样高贵,质问的样子就像皇后一样凛然不可侵犯。李明宪正憋了一肚子气,很干脆地给她一个耳括子。 萧如月双手遮住眼睛,撇过脑袋,不去看那个气质美少女倒飞下楼的惨样。 褚良宵大惊失色,急飞出楼去救那女子。 因为这位富商之女真实身份是五鬼堂某代老堂主的孙女,真真正正的既尊贵又显要,就是李东海都得客客气气地供着哄着的主。李明宪这一怒这一巴掌,可不就把自己将来顺利继承五鬼堂的路子给堵死了么。 褚良宵非常地不赞同,看向李明宪的眼神,简直就是在控诉李家大少为美色误大事,或者说,为了一个小孩是非重要都不分了。 简三太太在雪梅的扶持下,应着新人的惨叫声上楼。她板着脸,捏着手绢,顶着珍珠粉的白玉指头,把里里外外的仆从全训了个遍,什么事都拿来烦扰少爷,都当这府里没规矩是不是?内院不成内院,前院不像前院,主仆不分,不识尊插,不守本分,这儿是简文公府,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地儿。 褚良宵沉脸不说话,秦嬷嬷微低着头应声,一定好好管教院子里丫头们规矩。 “宪儿,你是李家将来的主子,这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杀了剁了自随意,犯不着大动肝火。” “这府里的规矩还请姨娘多多费心。” 李明宪是坚定地支持这位简文公府曾经说一不二的女主人的。萧如月眼角扫过,秦嬷嬷的神色痛快而自得。简三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带着秦嬷嬷去整顿府里规矩去了。 第054.弦惊燕飞 东皋一心楼外,秦嬷嬷一派和褚良宵一系斗得热火朝天,楼里自成一世界。李明宪趴在软垫地毯上戳小孩的脸蛋玩,笑得既温和又可亲:“多亏了你这小宝贝,该奖你什么呢?”萧如月瞅着手里的金簪,不搭话。 有人来报,大食国公主求见。 原来沈瑶佳许久未见李明宪,按捺不住相思之苦,自行上门来了。李明宪换了衣裳去见芳客,沈瑶佳满心欢喜,却在看到小跟班小孩的时候,眼神多变幻。 沈瑶佳问,这孩子就是学政们所称颂的神童么? 李明宪微点头,神情不见喜。沈瑶佳却难掩忧心,说小孩子拿着这么锋利的金簪,太危险了。李明宪有了兴趣,问她可有办法让这孩子松手。 沈瑶佳道这简单,小孩喜新厌旧,多给她喜欢的东西也就成了。李明宪说没用,沈瑶佳笑道:“脾气拗的孩子就是这样,不高兴就使性子,许是这院子呆乏味了,想换地方玩儿呢。” 听着这些话,萧如月忽然地现自己先前可不就是在使性子,早就确定自己活下去的策略就是成为李明宪不能轻易放弃的棋子,竟然不想办法讨好李明宪,还装自闭逃避现实跟李明宪对着干,蠢得简直是没法儿说了! 一定是跟李明武那笨蛋呆得久的缘故,萧如月心底碎碎念,重新制定做战方针,向一个半大少年撒娇做亲密的动作是很丢脸,总好过自讨苦吃。 李明宪问小孩想去太学馆否,萧如月眼露渴望,怯生生地望了李大少一眼,又无限委屈地低下头,不说话。沈瑶佳笑笑,有个小孩夹在中间,她再多情话也说不出来,不多久便告辞了。 二天,小胖墩和公孙天山一前一后地登门拜访,大意是林妹妹怎么病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回去上课呢?小朋友们都在想着她哩。 待小客人离开,李明宪再问小孩意愿。萧如月还是不说话,只用更幽怨更无助更可怜的眼神杀杀杀。。。李明宪笑得很欢快,显然小孩生动的表情成功取悦了这个冷漠孤僻的少年。 七八天后,李明文来信说,他们收拾了李明祖手下一个大家伙,让长兄注意提防。李明宪微笑起来,烧了信笺,隔天送小孩去临山书院。 萧如月一脸木呆呆,完全地无视自己又荣登诱饵的事实,在看到太学馆的宫门时,脸露惊喜,两眼绽放星星光芒,高兴又害怕,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家大少,是真的么? 李明宪笑容温和,肯定地点点头。小孩欢呼一声,就近抱住少年,叭嗒一大口,亲了就害羞地跑掉。萧如月没有回头看自己的新作战成果,她肚子里正难受着呢,讨好卖乖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得先过了心理关,x! 太学馆里小朋友们热情地欢迎林妹妹病体康复回归,众人闹着要办宴会庆贺,萧如月严辞拒绝,她现在可是有门禁的人。虽然这相对自由的背后充满杀戮与血腥,但是,她得先顾着自个儿。 小胖墩抓着她,问是不是应了公孙天山的约,所以不与他好? 萧如月奇怪,当然不是。公孙天山在门外叫小孩,约她一起回府。公孙天都回南明列岛迎娶李家长女,公孙天山在燕京无人照顾,家人便将他托给公孙红锦照顾。 小胖墩急得一把抓住林妹妹的衣袖,坚决地不让她跟公孙天山走:“我的,武表哥说了,他要把林妹妹许给我。” 公孙天山拿手抽抽鼻子,喷气道:“武叔叔说的是谁功夫最厉害,他把林妹妹许给谁?!广原小王爷,要不再打一架?” 两小孩怒目一瞪,手接手抓在起摔起跤。其他小孩在旁边呐喊助威,萧如月觑空溜到宫门,蘅兰放下板凳,让她自己爬上马车。回府后,李明宪正和大食国公主在花亭弹琴品画,两人似乎很有兴致,时不时地听到沈瑶佳掩嘴的娇笑声,李明宪清昂的轻笑声。 天半黑的时候,公孙天山坐马车进入简文公府,他在紫煌院里横冲直撞,找到他的林妹妹后,拽着小孩的衣袖,追问她为什么不等他。萧如月让他放手,公孙小孩儿不松手。这时,李明宪和沈瑶佳说话的声音停了,看向两个小孩。 沈瑶佳笑道:“感情真好呢,两小无猜,明宪哥,你说是不是?” 李明宪看着小孩,眼神湮黑无光,让萧如月头皮麻。她抬手挥退公孙天山,她忘了自己手上还有根金簪,锋利的簪尖在公孙天山手臂上留上长长的一道血痕,似乎碰到了经络,血流如注。 沈瑶佳惊呼一声,萧如月早把金簪松了,她又惊又慌,手慌慌地拿手绢按住伤处,又急急地叫蘅兰给公孙天山止血。她无意伤害一个小孩,却不小心地做了。 “痛不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萧如月急得连连道歉,追问蘅兰是否伤到筋骨。 蘅兰安慰小孩会用最好的药,不会有事,她很快就把小男孩手臂的伤痕处理妥当。芷若把人送去信芳园,不多会儿,公孙红锦就吵吵闹闹地来找人理论了。她不管谁出面讲情,褚管家也好,秦嬷嬷也罢,推拒蘅兰与芷若的阻止,厉声责问小孩为什么要刺伤她弟弟? “就算我对不起晚晴,跟天山什么关系?你有气就冲着我来,你为难天山做什么,你想毁了他,让他终身不能习武吗?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歹毒,不如趁早打死了!” 公孙红锦情绪那么激动,行为那么张狂,就好像疯癫了一样。萧如月没有闪避,将心比心,谁家家长得知自己子女被人伤害都不能冷静,何况,她们之间也是有前嫌。 南明一美人寇红的指甲就要划上小孩的脸面时,被人抓住,轻轻地一捏,指骨断裂声频传。动手的便是送客回转的李明宪,他嫌恶地将人一甩,让蘅兰把人送回信芳园。 “凭什么?你们李家凭什么这么欺负人?!是不是真要把我逼死了你们才高兴?”公孙红锦从地上抓起那根金簪,抵在自己的喉咙上,痛苦地哭喊,悲愤地吼叫。 李明宪搂抱着小孩,轻轻地拍打,见公孙红锦如此不识趣,冷哼一声:“那你就去死吧。”他随口吩咐蘅兰把那小男孩的手筋挑了,确定公孙天山一辈子不能习武后,再让公孙绝和来他讨论伤害赔偿一事。 公孙红锦从那如风的微笑中见识到残酷的真谛,立即松了金簪,扑过去抱住蘅兰的双腿,阻止她去执行命令。 “大伯,红锦错了,您饶了天山,您饶了他,他才八岁,我给您磕头。”公孙红锦真的是急疯了,她在汉白玉上重重地磕碰,那漂亮的雪白额头很快就血肉模糊,她仍然在用力地磕。 萧如月瑟瑟抖,公孙红锦越凄惨她自然越高兴,但是,那不能以一个小孩的未来作赌注。李明宪噙着笑,爱怜地抚摸小孩的脑袋,他对公孙红锦痛哭流涕的求饶没有兴趣,但是,怀里小孩瑟缩依靠他的行为极大地取悦了他。 曲有容和苏贞秀得信赶到此处,公孙红锦哭叫恳求她们同向李大少求情。苏贞秀吓得脸色白,手指放在嘴里喊不出声。曲有容整了整神色,道:“小孩子玩闹,伤害难免。大伯,二嫂一时失言,还请饶恕。” 她顿了顿,又说道:“林小姐聪慧,早懂明辨是非,今日事必然会让孩子忧心,还请大伯体悯林小姐所喜无多,欢娱时少,不易再生事端。” 李明宪摸摸小孩的脸蛋,嫌小孩脸太冰太冷,开尊口让人到秦嬷嬷请罚去。曲有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行礼拜谢,叫上苏贞秀扶公孙红锦离开紫煌院。 萧如月提在嗓子眼的那颗心,也落回心窝。 李明宪捏着小孩的手骨,状若沉思,一派高深莫测。萧如月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绪,轻轻地挣出手,窝在少年的怀里摸出书端看,偷偷地瞄瞄李大少的脸色,指着疑难处小心地问怎么解释? 少年的黑眸闪闪亮,神态洒脱又闲适,就好像指挥千军万马杀伐立断的军神;又像是谈笑间橹飞烟灭从容自若的商场老手。萧如月不小心地吞咽一大口口水,色既空,空即色,四大皆空。。。 “懂了?” 萧如月木木地点头,李明宪指指自己的脸颊,萧如月眼前如闪电划过,脑子里就像被雷劈过,这叫人怎么活?不成功就成仁,她豁出去了。 李明宪笑得很温柔,孤僻少年和讨喜小孩的日子就在表达感恩的亲吻与拥抱中有滋有味地走下去了。 第055.陌然醺醉 冬雪飘零的时候,江汉侯府爆大秦豪门世族最大丑闻。 闽南名流魏一涛的女儿和李东海十一房妾室,两人在秦皇宫荷花池生激烈争吵,妾室落水并流产。宫里人都知道,所谓的闽南名流就是李东海在南边行走时用的身份,整合两人争执的内容,李明祖不仅睡了自己的庶母使其珠胎暗结,而且,他还和自己的妹妹搞在一起。 等到李东海从某个女人的床上赶回燕京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流言中的两个女人畏罪自杀,小妾吊死在江汉侯府自己的阁楼里,另一个则在李明祖蓄私的宅院里现。 李明祖就是跳进未央湖洗上一百年也甭想摆脱**的罪名,这就是李明章送给对手的豪华大礼。大秦皇室、朝野上下、五鬼堂压力齐下,驱逐李明祖。李东海无力回天,他大概也不想――李东海久不归燕京,那个排名十一的妾室会流产,的的确确是有问题。 也因为诽闻女主角死得太早,给了李明祖向老爹反诉有人栽赃陷害的借口。 风潮涌动,杀机暗藏。东煌阁,成为禁地中的禁地。 李明章和李明文送到津州的信函也越来越多,即使用了厚重的香粉,也盖不住那血腥味。风雪中,褚良宵仍然往那已然暴露的老巢送信,李明祖派多少人,渔翁们就捕多少鱼。 直到李家男主人宣布,李明宪不日将与大食国公主完婚,这李家子弟相互残杀的局面才得以控制。 这一波则激起了波斯王族的强烈反弹,沈瑶佳给绑架了三回,李明宪救她三回;沈瑶佳中巨毒五次,李明宪洗手调羹做病榻前情种;沈瑶佳遭刺客暗杀,李明宪总能在最紧要的关头英雄救美。凡此种种,不足一而论。 少年专情而不风流,一时之间,佳话频传。 简三太太坐不住了,她到东煌阁找李明宪商量安置小孩的事。李明宪反问,他成亲和安置小孩有什么关系?瞧这话说的,简三太太飞快地手绢掩了掩唇角,直说是不行的,迂回道:“宪儿和公主办事儿的时候,囡囡若在场,只怕那心病又要喽。” 李明宪正在教小孩写他的中国名字,听到这话,他放开小孩的手掌,让她自己写。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简姨娘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简三太太表现得很是快人快语,又故作慢条斯理的拉裙袖动作,“宪儿要留着囡囡,姨娘是没话说的。只是这没名没份的,等公主进门,院子里的事,姨娘就不好管了。” 李明宪点点头,让简三太太去办这个事,别让小孩受委屈就是。简三太太就等这句话,风风火火地操办起来,先通知孟家,抬高萧如月生母的地位。半个月后,林婉莹成为孟九白的平妻,与傅秀兰平起平坐,连带着她生的二胎也成了孟府嫡传小姐。 孟九白带林婉莹和二女儿,到简文公府酬谢简三太太的大力成全。 简三太太先是逗了一会林婉莹的二女儿,再矜持地用丝帕擦了擦手,道:“九爷,本宫看你这女儿养得可真水灵。” 孟九白估摸不透简三太太话里头的意思,只见他略微思考后,直接问对方意思。 秦嬷嬷打趣儿道:“这不摆着么,九爷,咱们公主想跟你要个女儿,这事儿能成不?” 孟九白错愕地啊了一声,他道:“您看我这记性,来之前,老祖宗还挂念着大的,直让我带回燕京过个团圆年呢。” 简三太太高傲地轻笑,摆开手指看自己新描的指甲,道:“河漕总道江津府有个闲差,九爷,觉得如何?” 孟九白当然觉得不够,秦嬷嬷不冷不热地堵了一句:“九爷,那燕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家倾家荡产去买个总道府的守门差,您就知足吧,时日长着呢。” “是,是,九白糊涂了,难为公主还想着我孟家,”孟九白不动声色地放了一封厚厚的银票在茶几上,“多谢嬷嬷帮衬了。” 简三太太这才抬起丹凤眉眼,冷光一瞟,道:“以后囡囡就是简亲王府的表小姐。本宫希望两位记住这一点。” 孟九白和林婉莹再次道谢,林婉莹似乎想提什么要求,也被她丈夫压下,一家三口连晚饭也没吃,就返回燕京城汇报好消息去了。 李明宪抱着小孩,就坐在帘子后面。他对小孩说,那就是她的父母,他们把她卖了,不要她了,以后他李明宪就是她的天,她的衣食父母,她的保护神。 萧如月眨眼睛,感谢的同时,在想这话要是没水份也不枉她没脸没皮地出演。 断了孟家这边关系后,简三太太着手安排人给萧如月排八字,好放进简亲王府的族谱里。按算命先生推算,简三太太也不选,拿了‘傅轻雪’的名贴直接找李明宪。 “钦天监的金杆子,东华门的铁拐李,未央湖尾的莫瞎子,”简三太太微笑,解释道,“算了三回,都说呀,咱们囡囡命里富贵,得取个贱名,才能压得住命中的小人。” “笑话,”李明宪根本不信这个,“有我李家护着,她需要什么贱名?!” 简三太太撇嘴,不置可否。 李明宪自己来选,写下简姓,排明字辈,停下来,沉思少许,他微微一笑,提笔写下一个月字。简三太太很棒场地叫着这个名字贵气,合李家的气派,细腰一扭,踩着木屐鞋掌,嘎吱嘎吱定名分去了。 萧如月看着自己的新名字,李明宪拿了只毛笔给她,教她写篆体字,同时还很含蓄地表示这个名字是纪念他们相见的那一晚,月色清如水,那么的美。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萧如月就有想杀人的冲动。 李明宪察觉到她的燥意,笑问她怎么了。涌动的烦躁与悔意是铺天盖地的,萧如月克制不住尖叫,抓起桌上的文房四宝乱丢乱砸。李明宪好脾气地任她使性子,等到她闹累了,搂着她又笑:“是跟简姨娘学的,还是秦嬷嬷教的?” 第055.陌然醺醉 (二) 萧如月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李明宪捏了把她的小鼻子,道:“懂得争就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萧如月浑身寒毛倒竖,只见少年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玉匣,取出两块断裂的玉珏,戴到小孩脖子上。 红线有点儿长,萧如月低下头,手拨了拨,看了一眼,全身僵住:左块李家长媳,右块简氏明月。他什么时候准备的?萧如月一面窃喜,另一面又自我唾弃,矛盾得直愁。 假戏真做也就罢了,她心里竟然还在为自己喜欢的这个冷酷专制、毫无怜悯之心的家伙找其变态人生观世界观形成的社会家庭人际关系因素!说白了,假如说,被强者爱上强迫者不是电影小说的杜撰,那么,亲吻拥抱相互慰藉排除孤单寂寞所滋生的情感就是真实。 也许她比他更贪恋温暖的拥抱,她需要朋友需要爱人需要家庭似的爱护,李明宪既是最优秀的也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不是么? 那就什么也不要想地接受它,萧如月竭尽全力安慰自己,做大老婆总比做小老婆好。 李明宪神色自如地割开小孩的手,取血涂在右块玉珏上,少年又涂了血在左玉珏上,两块玉珏动起来,更确切的说是某种蛊虫之类的东西,它们咬合在一起,便成了一个通体白净的玉环。 “喜欢吗?” “喜欢!”除了欢悦的笑脸、爱不释手的把玩,还要紧紧勾住少年的脖颈与拥抱。 这对玉珏挂在萧如月的脖子上,明白那意思的人见了,像抽风一样抖动,五鬼堂堂主的亲属震动到扭曲,苏、曲、公孙的脸色就像打翻了酱油瓶,啥滋味尝不到品不出。 简三太太像是喘不过气,伸手抚着头,让神情滞木的秦嬷嬷送她回信芳园,这家她是没法再当了。李东海得信,迅赶到津州,那模样简直是出离愤怒了,好像除了怒吼无以排解他的怒火。 李明宪一句话堵了回去:“父亲,玉珏已合上,这是李家所奉的命定姻缘,做不得改。” 李先生的怒气缓和下来,他抬抬手,让后面两人送上药,吩咐长子给小孩灌下去:“这是六绝散。”李先生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儿子,“终身不能习武,终身不能受孕。” 这是对长子独断专行的惩治,更是对人选的厌弃。李明宪没有丝毫犹豫地接过来,捏住小孩的颚部,直接灌下去。萧如月觉得全身痉挛,血管里有如火烧,她痛苦地挣扎,竟挣脱了李明宪的制锢,掉到地上,满地打滚。 她叫不声,那种痛从骨子底深处燃烧,最终她是痛得昏了。萧如月来不及释放她的愤怒她的恨意,醒来后疼痛就已结束。 哪怕李先生来的时候是何等的怒火冲天,走的时候,绝对是心平气和的。 李明章和李明文两人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回来,得知父亲所为之后,两人立即表示强烈不满。李明章低吼道:“大哥,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是要你断子绝孙吗?李明祖那软脚虾是他儿子,我们就不是他儿子?” 李明文身上找不出一丝柔和的意思,道:“这还用说,爹这是在防大哥夺那总堂主的位置!”他骂了句马勒戈壁,“他就配让那个废物送终!” 李明宪轻轻摆手,让他们不必大动肝火,就算李东海不给药,他的简明月也不会有子嗣。不需要问原因,理所当然。 李明章哥俩咳嗽一声,道:“大哥,阿武那儿怎么说?” 李明宪抖出一封信纸,说李明武完全放心小孩由长兄接收,同时,汇报一个好消息,他就要做爹了。随信而来的,还有李明武南行途中,给小孩捎的土特产。 “去玩吧。”李明宪指向四少爷送的新奇玩具。萧如月沉默又安静,耷拉着脑袋自己摸手指头。 角落里的小孩,博得了李明章哥俩的同情,他们就和信芳园那些女人一样认为的,大抵是幸好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因为不懂所以不会痛苦。 等到屋子剩下两人时,小孩脸颊上的泪扑嗒,扑嗒,一滴滴地隔几分钟慢慢地落,绝不出一点啜泣的声音。少年无声无息地坐了很久,才靠近搂过小孩柔软的小身子,把小孩低垂的脑袋按在怀里,小孩带着哭腔低声诉苦:“痛,很痛!”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 少年轻轻地抚着小孩的后背无声地安慰,少年的神情阴郁而鸷寒,女孩弱小而无助,两人就像在钢铁都市里拼出一身伤却只能无声呐喊的情兽,只有彼此,能够相互舔舐各自的伤。 然而,少年怜惜的吻落下来时,萧如月颤抖地闭上了眼,颤抖地痛苦地矛盾地看自己一步步沦陷,却无能为力。 她仅仅是想让这少年不要那么轻易地放弃,她如愿得到了她想要的。。。她的理智在流沙下的城堡绝望地闭眼。 萧如月霍然定下心,既然得到就绝不后悔,她看向李明宪,紧紧地抱住他。 李明宪,为我复仇吧,这样,我就原谅你。 这样,不论是简明月,还是萧如月才可以把你继续喜欢下去。 少年不一定能够领悟到她的心事,但是,萧如月却敢拿她的尊严她的生命她的人生做赌注,李明宪会在某个恰当的时候做到,因为李明宪天生高傲,绝不会容许有人质疑他的决定,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这件事儿后,李明宪在与李明祖的争斗中投入更多的精力,几天见不到李明宪是很正常的事。 太学馆闲暇时,萧如月就和小胖墩、小公孙等人在皇宫里到处探险。小公孙一点也不记恨小孩划伤他手臂的事,成天跟小胖墩争相讨好明月妹妹。 随着小孩子们交好圈的固定,交换的话题越来越多,也越见亲密。 对于小孩独独钟情金饰的审美观,太学馆里的小男生们都不能苟同,那完全不符合明月妹妹秀美的容貌清雅的气质嘛。小朋友们自负必须担当起培养明月妹妹正确饰鉴赏情趣的重任,于是,小公孙就提议去朱雀大街,到他姐姐名下的富贵坊挑珠饰。 回府后,小孩这么对少年说:“明宪哥哥,我们去看花灯吧。” 事实上,萧如月知道李明宪在那三天必须陪同沈瑶佳的亲属,也就是李明宪的丈人,远道而来的大食国某酋长。李明宪果然回绝小孩的邀约,当然,为了不让小孩觉得自己受到冷落,李大少很大度地允许小孩和小太学生们出门游玩作为补偿。 第056.子尚不得 永盛十七年元宵节,一群小孩出现在朱雀大街夜市。 马车在街头相候,萧如月与小胖墩等人行走赏灯猜谜。长长一条街才过半程,萧如月便胸闷气短,腿脚如灌了铅,抬也抬不动。 这是被灌六绝散的后果,容易疲倦,容易胸闷,容易头昏,其实这些都可以忍受。武功她本就不想,孩子?没有得到过,想象不出失去的痛苦。更何况,孤儿满大街都是,她不愁没有小孩表达母爱。 萧如月靠在墙边喘息平复又要生起反抗的心,有人在等小孩落单的机会,喷着迷香的手向她袭来的时候,萧如月呆愣在原地,眼睛惊恐地睁大。终于,终于,有人要绑她做人质了。 “明月妹妹!”有人尖叫。 下一刻,两把长剑横里上挑,当街剁了胆敢危害李家未来女掌门的绑匪。 半条街的人群相互贱踏着散了,两个戴鬼面具的高大护卫向小孩行了礼,迅处理掉尸身,嗖地一声,隐入高墙厚瓦之后。萧如月火热的心慢慢地冷却,怎么能够忘却,五鬼堂如影随行,魑魅魍魉无处不在。 栽赃陷害看来没那么容易,萧如月撇撇嘴,李明宪把安全防卫工作做得这么到位干嘛,难道他不知道李明祖褚良宵江汉侯府没这个实力把她拐走么? 尽管她心里是甜滋滋的,但是,坚决不承认,她好像越来越喜欢那个别扭又高傲的家伙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公孙最先跑到小孩旁,脸上惊魂未定,连声道幸好有护卫在:“明月妹妹,不怕,等我学好了功夫把那些坏人全赶跑!” 小胖墩领着一帮人迅围到小孩附近,明月妹妹声声不断。游兴给那绑匪坏了,大家各自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元宵节过后几天,寒冬的残雪还没有完全消融在早春的日光里,小胖墩私下里邀明月妹妹参加晚宴,萧如月问清是单独约会便拒绝。 广原小王爷拉不下脸来,耍泼叫人把小孩拦住,带回云素宫。 “明月妹妹,这是你爱吃的冰玉雪花糕。”小胖墩把美食全搬到小孩前头,“明月妹妹,你吃一点嘛。”萧如月哼一声,小胖墩很难过,“侍卫告诉车夫你在云素宫了,你不吃本王是不会让你走的。” 天渐渐暗下来,萧如月心急如焚,几次想张嘴都给忍下,她不可能对一个小孩说软话哀求。无论人后她的人生是何等的悲惨,人前她都是淡定从容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尽管她明知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萧如月问小胖墩非如此的原因,小胖墩扭扭捏捏地说道,她曾特别在元宵节那天答应公孙天山赏花灯的邀请,他也要在一个特别的日子和明月妹妹有难忘的约会。 这都什么跟什么,萧如月额角抽了抽,随意嚼了几块糕点:“可以了吧?” 小胖墩尽管不舍,也只好送小孩出宫。芷若接到小孩,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动起来。萧如月起先没注意,等到困意上涌,她才惊觉车内有熟悉的香气,玉魂引,据说是世间唯一能令她熟睡的迷香。 怎么回事? 她可不信李明祖有这个能力策反了李明宪身边最贴身的人,唔,如果是几天未见的李明宪要给惊喜,她就稍稍假装一下吧。 不知过了多久,萧如月受冻醒转,马车还在路上,春雨缠缠绵绵,一丝丝的寒气透入骨髓。萧如月除去心底的侥幸,芷若一没杀她二没动手脚,她什么意思? 萧如月想来想去没有思绪便也放下,马车在在简文公府外停下,芷若一如既往地尽心尽力,放下板凳,小孩两腿软地爬下马车,埋头往东皋一心楼里冲。 大厅里,简文公府的男女少主子们都齐了,连简三太太也给脸做在餐桌旁。桌上布满碗碟菜盘,丰美的佳肴已失去热气很好。 李明宪坐在座,视线冷冰冰地看着跨过门槛的小孩,目色沉沉,阴霾而无情。 萧如月抓着门板,心神在担心与安定中来回摆动,摆出这副惊喜的排场是为啥子的?李明文笑眯眯地问小孩去哪儿玩了?萧如月答说,广原小王爷请她在云素宫吃点心。 李明文皱眉头,飞快地看了一眼长兄,再看向小孩时严肃而威迫,说宫里回话小孩早走:“还去了哪儿?” 萧如月心跳了跳,只说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李明宪怒不可遏,拍着桌子乒地一声,把他前面的白玉碗碟砸得粉碎。他眯眼骂道:“还敢骗我?!芷若!” 芷若走进大厅,简洁而轻快地说小孩吵闹去天桥下看变戏法,回来耽搁了时辰。芷若和蘅兰从小就养在府里,最是忠心可靠不过;马车夫也是李明宪信任的人,所以,说慌者只能是小孩。 “反正也不是一次。”苏贞秀小声地说道。 “闭嘴!”简三太太冷眼剜她一刀,回头又劝慰李明宪,“宪儿,小孩子贪新鲜很正常,训斥几句就算了。” “姨娘,即使您再疼这孩子,也不能这般纵容。”公孙红锦搬出《春秋左传》中郑庄公阙地及泉见母的典故,劝勉简三太太不要做那假仁假义以纵容贪欲谎言与犯罪等手段毁掉亲弟的郑庄公而毁小孩一生,她又对李明宪说道,“大伯,女子最重忠贞,况乎明月妹妹将来要做的可是咱们李家未来的主子,这品性小时不养,往后可就难说了。” 简三太太轻轻冷笑,把视线转到曲有容处,问她觉得如何?曲有容微微前倾身,想了想道:“二嫂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明月妹妹素来乖巧,这当中怕是有什么误会,细细排查后再做定论。大伯,您看可好?” 李明宪摆摆手,让人把东西撤下去,其他人也可以回院子去吃热食。至于让李大少空腹白等一晚的小孩,面壁思过加禁足。 萧如月饿得两眼花,也没想明白,三月初三这个日子有什么特别,芷若这么做又有什么深意?二日傍晚,李明宪问小孩知错没有?看在他都没动手打自己的份上,萧如月乖乖低头,抱着少年胳膊撒娇:“我以后都不贪玩了,明宪哥哥,不要生气么。” 李明宪可有可无地唔一声,大慈悲让小孩去吃饭。要求重回太学馆?算了,萧如月可不敢期望。 第056.子尚不得(二) 昨夜大雨,关机早歇,忘了更新,抱歉ing *** 过了三天,李明宪要外出月余方能回,他把小孩送回信芳园,叮嘱她要听话不许耍脾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萧如月哦一声,左右折磨,蓦地仰头,哪怕事后觉得丢脸她也说了:“那明宪哥哥要早点回来。” 李明宪轻轻一笑,潇洒利落地离开,侧身时,他上挑眉的动作帅极了。当然,在她这个状态,就算李明宪随地吐口痰,她也会觉得他帅到惨绝人寰。 萧如月哼着小调,笑容洋溢着只有她自己才不会觉得肉麻的甜蜜,踏入犁花小院。 秦嬷嬷领着两个老嬷嬷候在一旁,手拿一摞白布条,脸都吓白了,她手脚冒虚汗,萧如月全身都在抽筋,她尖叫不要,转身欲跑时,院门已为两个孔武有力的仆妇守住。 不顾仆妇的拖拽,萧如月趴在院墙处,双手扣住竹篱笆,对着那个雪白的背影高叫他的名字求救。萧如月问他为什么,他答应过不会让她吃苦受痛的。 “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动手。”穿过犁花树间,简三太太还是那袭犁花白绸子衫,站在三楼的木雕通道上,冷冷地下令。老婆子们得令,倒提小孩的脚脖,生生将小孩脱离院墙角落。 这时候,自尊算什么?萧如月对着花丛间那个可能的背影求饶,趴在地上不停地许诺保证说好话,希望少年收回命令。 “李明宪!”她哀吼,吼尽她所有的气力与情感。人还是那个人,寒星如墨,星冠博带,玉袍翩翩,潇洒出尘,真正完美无缺。 只是不再跳出了她的幻想,真实得让她无法逃避。 她还记得他那一笑,那么地温柔,不知不觉网住她的心,不顾理智的劝阻,沉沦。 他不是他。 错落间,少年的影子消失在院子那一头。 萧如月趴伏在地上,凉凉的液体沾满两颊,揉和着泥土滑落一地。她觉得自己这样子可真是卑贱透了,可不就像那日公孙红锦哀求李明宪宽容的模样。 假如那个少年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喜欢,就绝不会让她落于这般毫无尊严的地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假如她不曾喜欢,定然不用于去期待那个少年的怜悯。 她望着天边那道白如烟淡如雾的影子,少年是那样地冷漠孤傲无情,温柔浅笑时却又那样的动人,一颗可怜的心持续地颤抖,那里盛满一个孤独者所有的情感。 她的胸闷得喘不过气,钝钝地慢慢地磨着痛,直到咔嚓一声,钵体剧烈地收缩,一股无形而坚持的力量揉搓直至辗碎那晶莹的透明,深深地刺痛,直达灵魂的深处,刻骨铭心。 萧如月疼得晕了过去,随后,她又给疼醒过来。另一只脚骨也给折断,她曾经为之欣喜的所有再也不会回来。萧如月再委屈再求全都不可以接受这样的对待,她抵死挣扎,女人们压住她,直到她气竭昏迷。 醒来,她两只脚掌已用白布裹得又小又紧,蜷缩在一起还没有成*人的掌头大。 简三太太来看她,让她安心养身体,反抗是没有用的:“你也别恨我,要怪就怪那些男人吧。”临走前,她看了眼萧如月胸前挂着的玉珏,冷冷嘲讽,“我早说过,你没那命享这等福,有些人偏不信邪。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萧如月是不会妥协的,简文公府有多少神奇的伤药能让她的脚恢复原状,所以,只要有一线机会,她都会争取,撞墙,割腕,咬舌,上吊,跳湖,种种她都尝试过。 她的反抗,与简三太太的钢铁意志正面相交锋。 简三太太勃然大怒,调来所有玉魂引。萧如月陷入长时间的昏睡,直到断骨扭曲事成定局。 萧如月不争也不吵,一个铁了心要寻死的人总会找到办法的。小孩吃得少,伤得多,血流得多,人迅消瘦成一把柴骨,静静地躺在那儿,呼吸轻得几乎就要消失。 “这都是着了什么疯魔,还不快给本宫想办法!”简三太太冲着一屋子女人大肝火,她们决断惩罚小孩的时候,主意那么多,现在弄出大问题,怎么都哑了! 信芳园的年轻女眷苏、曲、公孙三女前往开解小孩,让女孩想开些,什么出身名门的女孩家都要裹脚,这是身份象征,裹脚是基本的妇德妇闺,脚小能永久地留住丈夫的心云云总总。 李明章哥俩也得信来看望小孩:他们想不通会有女孩排斥裹脚,他们更想不通往日那么乖顺听话的小孩会这么激狂,这样绝决的反抗简直是闻所未闻,不知哪个教的。 最后,紫煌院传信,大少爷即将回府,让信芳园把人给送回东皋一心楼。 蘅兰芷若在外面要候,秦嬷嬷出去糊弄打了。简三太太怒容遍布,头痛异常。 秦嬷嬷凑上前,道:“太太,大少爷心里透亮着呢。若人人都像这孩子这般寻死觅活威胁不服管束,这院子里的事还如何管得?依老奴看,还是把这孩子送回去,说不得大少爷心生怜意,赏她些大恩宠也是有的。” “话虽如此,我总觉得要出事。” 见简三太太还在犹豫,秦嬷嬷先瞄瞄屋内外,确定无人后,与女主人靠得更近,耳语压得极低:“太太,老奴以为这孩子怕是真个冤的。” “胡扯!”简三太太厉喝,秦嬷嬷半佝下身,伸手打自己巴掌。简三太太沉吟几番,丢了个眼色给老婆子,秦嬷嬷会意,出屋让人去请褚良宵,把小孩送回东皋一心楼休养。 第057.江中流去 李明宪不日回府,他带回不少礼物,兴致盎然地送进小孩的房间。 听了蘅兰芷若的汇报,李明宪快步停在小孩的象牙床旁,轻皱眉,脸上是无可奈何地浅笑:“又使性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李明宪拿礼物逗小孩,见她不动,又许诺带她外出游玩等等,都没有得到回应。李明宪笑笑,让侍女们照顾好小孩,自去东煌阁处理事务。 第057.江中流去(二) 相隔不长一段时间,李明武重返津州。他来的那天,是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天,碧空万里无云,高大的槐树浓绿的叶子反射着白金色的日光,让人精神不觉为之一振。李明武推着小轮椅,正大光明地把小孩带出简文公府。 在津郊一处废弃的渔房里,两个背药箱的年轻男子等在那儿。 李明武给他们两瓶宫廷秘药,请他们给小孩断骨重续。这两位双胞医者是李明武南行送嫁归途中结识的游医,负责给生产后的慕容晴安调理身体。 他们对宫廷奇方秘药怀有极大的兴趣,李明武送他们宫廷药方,作为交换,对方答应帮他把小孩送到指定地点。 这两人的人品可以相信,李明武给小孩说过,不会干出半路扔下小孩的举动。而且,他们的身份很干净,李明宪以后要追究也绝对不会联想到这条路。 萧如月服过麻药,等她醒后,脚掌已重接打开裹好伤药。 “思源,思寒,明月就拜托了。”李明武抱了抱小孩,约定在浔阳渡口相会,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位医者推着小轮椅,走向码头。 这一天,风和日丽,是个登船远行的好日子。 小孩脚伤不易挪动,登上海船后便留在船舱里。船沿大运河行进不久,双胞中的一位乘送饭时塞了张纸条给她:小心,思源不见了。 萧如月抬头望窗外,思寒正反手勾着思源的脖子,趴在他身上露齿大笑。萧如月心底微笑,双胞的心电感应好强,李明武直鲁豪爽,结交的也是性情中人。 她却是早已料到会有变故的,若非如此,萧如月玩味地看着胸前玉珏,她早已将此物砸到李明宪脸上。 船入河间府所属渠道那晚,双胞医者之一带她乘夜下船,换小船进入河间道。夜半月明弃船,摸进河间谷。进谷约千米,谷道旁涌出数百黑衣蒙面人,向挟持者行礼,翁声翁气:“公子,无异状。” 挟持者点了个头,此人肩负小孩,一手执夜明珠,一手执薄丝绢,辩明方向登山。蒙面人持涂漆不反光的刀剑,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弯月西沉时,这行人已达山顶,挟持者重又取出丝绢,才要吩咐下属寻找机括要道,忽地一道利箭闪,带走他手中的地图,直钉于山道间。 “谁?!”此人低喝一声,摆出防御的架势,另一手后转,掐住小孩的脖颈,小心地张望,脚下移动,小石子剥叽剥哩滚下山去。 所有蒙面人也持正武器,左右巡视。 哗地一声,山谷口的上方布满执火把的鬼面黑衫守护,将闯谷者包围,形成关门打狗之势。李东海在几个高手模样的中年武者簇拥下,缓缓走出来:“等你很久了,天书呢?交出来,留你全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果真是公孙天都,萧如月冷静地等待机会。他戒慎地左右徐徐打量,把小孩从背后拎出,凌空提起,让那块玉珏暴露在众人眼中,问道:“难道这也是假的?” 夜风轻轻,李东海伸手顺顺额上,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子,平时也很注重保养与个人风度,莫怪在女人中无往而不利。萧如月不合时宜地想到。 公孙天都全身戒备,与李东海的轻松惬意形成强烈对比。李东海反问:“真假又何如?” “东煌君主之谋断,在下深表佩服,”公孙天都不阴不阳地讥讽一句,“李先生定然知道这一位的重要程度,”他示意众人退开,否则就拿小孩开刀。 “请便。”李东海随意地抬了记眉头,人质对他毫无用处。 公孙天都如梗在喉,他震动不已,道:“哪怕李明宪也一起完蛋?!” 李东海和他身后的中年武者都笑起来,他说道:“李家祖训,李家子弟不以女色误事。何况,”他笑得极其诡异,又有为人父的极其骄傲,“此计还是我儿子亲自布局引你入瓮。” “爹,儿子以为不需要向死人说这么多。”李明宪乌白衫,手持银剑,迎着月色,缓缓地出现在另一个山头。他不耐烦地叫人直接射杀这个藏藏尾的盗书人。他倒要剥开他的皮骨瞧瞧,是哪家子弟敢挑衅大秦李氏。 铁箭如急雨团簇射向胁持人质者,众蒙面死士奋勇相抗,铁箭后劲极强,不少死士因躲闪而落崖,山涧间惨叫声此起彼伏,死士伤亡无数。公孙天都如大鹞飞翔,大袍卷袖,收下数十支,另有四五内力箭穿透他腿脚各处。 二波铁箭挟带更重的内力向腾跃欲飞者射去,此时,“爹,不要!”双胞另一医者带着李明武来了。 形势瞬变,铁箭的去势缓了一缓。公孙天都大笑起来,他已然确定怀中人质是真的简明月。 李明宪银剑出鞘,凌空踏箭,飞过两边山头,直指胁持者。公孙天都并没有与他拼命,当着众高手的面,直接将小孩上抛又带着回旋的劲道,反身跳下来时山谷,再施高妙武艺与五鬼堂高手抢人质。 在被甩开的那一瞬间,萧如月放出腕间袖针,瞄准公孙天都的脑袋。在识破公孙天都身份时,她就在想着暗器打哪儿才能给晚晴和自己报仇。 公孙天都受到攻击,反手一掌将小孩打落崖壁,萧如月倒飞跌入山谷,她听到李明武悲痛欲绝的叫声,中年武者们困住李明武,一掌将他击昏;她还看到白衣少年煞白的脸,恍若见到了绝望。 他的银剑划过星空,放弃追拿盗天书者转向简明月,也许他毕生都不会再有为一个人这么疯狂的时候。李东海长身跃起,一掌打向李明宪欲中断其子追小孩扑崖的冲动,与此同时,公孙天都门户洞开,拼与数五鬼堂高手的掌风,一掌打中李明宪另一侧。 李明宪当空喷出血来,坠势不减,手指抓住小孩衣饰的绫带时,蒙面死士突破重围跳崖,数把漆黑的刀与剑刺向坠崖者,并以剑风划断绫带。李明宪扭身与死士在飞的坠落中打斗,他反击的度极快,除掉后患,又使千斤坠之类的功夫加坠落。 耳畔空气呼啸,萧如月的心因恐惧而剧烈的收缩。 李明宪单手抱住萧如月,他口中鲜血翻涌,背上还插有刀剑,已无力控制坠落的去势。山崖下横生的枝桠不停地打在两人身上,小孩与少年都受到坠崖的巨大冲撞,李明宪血翻涌得更猛,面如月光般白里透出青蓝色。 崖极高,渊极深,这当中,濒死的少年还有空当伸出鲜血淋淋的手抚过小孩的眼眉,露出那颠倒众生的一笑。 也许该非常感动吧,至少因为他,她的心才又重新跳动。 萧如月仰望,崖上只余弯月,清风,还有崖间一株斜生的迎客松,云遮雾绕。 第058.路转溪头 群山万壑,涧流暗生。 少年与小孩高空坠落,万般有幸落于水中。巨大的落差让两人遭到严重内创,李明宪直接晕死,萧如月在水中喷了几口血,想攀附什么上岸,有心而无力,浑浑噩噩顺急流飞下转,水声加大,如雷轰鸣。 瀑布? 萧如月挣扎着睁眼,模糊可见山涧中尖石嶙峋,急流旋转,将水里的干枝落叶带上岸,萧如月心一动,咬紧牙关,克制满腔翻涌的血与晕眩的黑影,伸手按住腰间机括,放出绞金丝钢索,银白三角钩勾住岸边一块山石。 两人随波而下的动静停止,微微喘息后,萧如月在怀里摸索,布包里有她攒下的老参片,她取出一片,把自己口中的淤血吐尽,先自己嚼了吞下。恢复些许气力后,她又取出新片倒入口中,覆住李明宪的嘴,一点点地塞进去。 她倒不想救他,可惜,李明宪即使昏迷,也将她的腰抓得极紧。更可惜的是,她还要靠他救回她的脚。 喂了三片,萧如月在急流的冲刷中逐渐昏迷。 待她醒转,人已在涧崖边,李明宪倒在一旁,面若金纸,气若游丝。萧如月判断,应该是李明宪醒转后将她带上岸,不过因背上刀剑与体中内伤未去,再度昏迷。 第059.遗珠云海 萧如月没让那尸骨离自己眼前片刻,又亲手放火,将那功夫奇高性情诡异的老人焚化之后,才放下吊着的那颗心。 童管家引她入明珠山庄,接收庄下房产田地钱帛等物什。 楼台亭榭堆满金银珠宝,珍奇异宝堆积如山,据说都是李明珠的仰慕者所赠。明珠阁内有一副真人比例大小的水粉画,画中女子黄花云鬓,白马青裘,芳华绝代,让所有看到她的容貌的人都会自惭形穢。这般美好的绝世容颜,绝难与萧如月所识的邋遢老人联系起来。 但是,事实是李明珠要嫁人,李东海将她困在山谷不见天日也罢,还用了秘药与秘法将她腹中胎儿打落。出月子后,李明珠的绝世之姿也成为镜花水月中的传说。 “韩迁客?”萧如月想到画面上的人名。 明珠山庄的管家点头,说那也是个痴情人,知道明珠小姐身故,誓言终身不娶示其志,还将名字改作黄泉相思怀念佳人。这个名字,萧如月耳熟,她在久远的记忆里找到这个名字,太白楼苏李两家相约时,黄泉相思还救过李东海的命。 童管家问起萧如月打算,萧如月淡淡回了句:“时候未到,一切照旧吧。” 选了一处向阳的楼阁,萧如月住下,日日安静地晒太阳。 她曾设想过,离开那个地方后,她会干一番事业回去报仇,就像她曾向李明珠所许诺的那样。 收服明珠山庄众人太难,亦或可每天看藏书阁里的医经毒经,或者,向明珠山庄的管家学点防身的武艺,都强过如此沉寂。 然而,身边的绝对危机消失后,萧如月就陷入一种倦怠,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即使只是静静地看着墙角,她也觉得胜过那些俗世凡尘的纷争无数。 永盛二十二年冬季来的时候,明珠山庄的童管家引来一位客人。 萧如月从躺椅上睁开眼,看那位据说是李明珠表侄子的男人,青衫玉冠,眉目文秀,背一只竹药箱,周身有种清清淡淡的温雅,细瞧来不过中上之姿,却又觉得此人如那无华的琼楼玉宇,让人无限仰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看向萧如月的时候,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惊艳,随后又觉得自己直视佳人唐突,又揖行礼连声告罪。 “在下莫惊鸿,见过萧箫姑娘。” 萧如月觉得这是个有意思的名字,要知道能引起她兴趣的东西实在不多,她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年轻人几眼,只觉此人温和而沉静,瞧不出究竟是谁自负,又在自负什么。 她这么问他,莫惊鸿微微红脸,解释说不过巧合。他说他是一名游医,曾跟表姑母学过几天医术,今有疑难杂症在心,特来借读藏的医经。 萧如月兴致了了,让管家带他自去看书,她继续面朝墙壁,间或研究下一年春暖花开的迹象。 隔了一阵子,管家来请命,说明珠夫人的表侄子再来借书,身后跟着那个对上萧如月眼睛时会不自觉害羞的男人。 萧如月恍觉,莫惊鸿去了又来,摆摆手同意。如是数回,连不多话的管家也瞧了些苗头,客人来的时候,便让莫惊鸿直接去无花庭院与山庄女主人说话。 莫惊鸿来的时候,会给萧如月稍些吃食与话本,偶尔会鼓起勇气在萧如月的院子外弹琴,松涛林里,琴声慢慢,这时候,萧如月会有点兴致去散个步什么的。 有一天,萧如月散步散着散到小溪里去了。 溪水清凉,正宜解暑。萧如月便留在水里,静静地感受那流水的波动,慢慢地闭上眼。月上竹梢头,莫惊鸿找来了。 莫惊鸿迅转身,结结巴巴地说道:“萧、箫姑娘,在、在下鲁莽了。” 萧如月睁眼看了一下粉蓝夜空上的漂亮月芽儿,站起身卷起哗啦啦的水声。轻轻的山风吹过,一身湿衣的萧如月始觉微凉,摸了摸鼻子,这时,无声地飞来一件男子外衣,正好挡在她身前。 待萧如月系好衣带,莫惊鸿向她揖道歉,他看见她的玉体,玷污了她的名节,他会负起责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萧如月缓缓地回了句:“公子也是无意,不必拘泥迎娶。” 松涛林溪边事二日,莫惊鸿托管家向萧如月求亲。 管家来问,复述莫惊鸿的求婚词:惊鸿年三十,家有父母兄妹,尚未娶妻,虽是游医,也略有积蓄,不会让身边人吃苦。 萧如月还是懒洋洋的,既没觉得好,也没觉得不好,只隐隐约约觉得差了点什么。她想总得改变一下,便道:“不知小女子可有幸陪公子行医呢?” 莫惊鸿神色见喜,管家给萧如月打点了些物事,两人便出谷,偶过村庄,在农家舍住下,吃些野味,为村民义诊,莫惊鸿会谈些游论,荒野旅途还不算无趣。 一日,两人过青云山,午时在传世一楼霸陵岗分店二楼雅间吃饭。 关中菜味辛而辣,萧如月因舌头刺激精神好起来,正和莫惊鸿呼辣要水喝时,楼下传来骚动,隐隐约约喊着什么撞死人了的话。萧如月心情甚好,便开窗向临江大道上望去。 只见一个白衣少女纵马在街上横行,一根耀眼的金鞭掀翻了数处果摊,行人闪避不及纷纷倒地打滚,正冲传世楼而来,她身后跟着七八个骑兵护卫,腰带扣着显眼而灼目的边防军令牌。 想象中的风流侠客夺鞭救人情景没生,萧如月没了兴趣,坐回原位,继续啃泡椒醉鸡爪。才要咬二口,有人踩重步上楼,店小二说此间有客,那鞭子便抽上去。 敞开的小窗可见正是那刁恶女子,面上蒙一块小三角巾,也难掩戾色。她旁边的护卫见雅阁内客人,惊疑一声。萧如月收回眼,道:“惊鸿,我们走吧。” 莫惊鸿也有此意,为萧如月戴上帷帽,两人结账起身,在店小二感激不尽的目光中离开。楼下宾客竟无人议论此事,走得远了,才传来小贩们骂那煞客的话。 原来那骄横女子是西防左将军家的贵客,来此地五天,已造命案八起,好似这女子生来就是为了要人命一样。但是,死者家属都得到大笔银子安抚,又让小贩们的话听起来像是酸不溜丢的。 “雁过拔毛崔天寿?” “萧箫也听过这诨名?”莫惊鸿以为萧如月又是对地方人与事感兴趣,便说起崔天寿此人吝啬敛财行径。 萧如月心不在焉,也没打断他的解说。崔天寿的记忆比黄泉相思的更久远,好像她在快要都忘了的时候,这些往时的名字又飘入她的耳朵,牵动她乏力的思绪。 随着往事而来的,还有暗晦阴沉的心情。萧如月立意要抛却过往,她笑道:“我们去劫富济贫吧。” 莫惊鸿微愣,却又道好。萧如月心思活起来,要不要放倒崔天寿刮光他的头插上玉锦鸡的鸡毛?好像会很有趣。莫惊鸿听她打算,取出数瓶精制迷药,萧如月又摇头:“麻烦多多,还是不要了。” “难得萧箫有意。” 萧如月笑笑,道:“有惊鸿在,我不怕麻烦。我担心咱们走了,这青云关人要倒霉。”现世早有人讨论过得罪官府,游侠们没事,老百姓倒受其苦。 “或者,我们可以偷些账册上交?” 萧如月反问,难道不知崔天寿与当朝太尉的关系?莫惊鸿冷静下来,他也已不是那种热血少年了。他喃喃道,总得想个法子治治。这也不过一时感慨,天下不平事岂是一名游医能管? 两人向城门关走去,刚要出关,身后马蹄声传来,有人在马上叫道:“惊鸿表哥,且留步。” “阿武。” 来人是李明武,许是久未见面,萧如月觉得自己一时竟想不起这魁梧青年的名字。李明武跳马行礼,他听骑卫说有人名惊鸿在传世楼吃饭,特特寻来。莫惊鸿问他何事,李明武道,西防左将军的老母亲腿疾缠身,请表哥去诊治。 莫惊鸿不喜,他以为那三番五次害人的芳客是崔天寿家的亲属女眷,不愿去。李明武呃一声,道:“那女子是我带来的,与西防将军府无关。惊鸿表哥,这个忙请一定要帮,我回去必定约束轻雪,叫她给那些人家赔礼。” 在李明武的劝说与保证下,莫惊鸿同意给老太太看病。仨人步行向将军府,李明武问起同行的女子,莫惊鸿解释道:“这是表姑母生前所收养的义女,萧箫,”顿了很久,在李明武夹促的眼神中,脸色微红渐狼狈,才又加上,“现为惊鸿的未婚妻。” “原来是未来表嫂,失礼了。” 萧如月只点个头,并不做声。莫惊鸿知她性情,便把话题引到李明武不在燕京到川西府的缘故,李明武只说公务,很有技巧地把话头转到崔老夫人的腿疾上。 仨人到西防将军府后,李明武与莫惊鸿去后院给人治腿,萧如月在前院大厅喝茶吃点心,久座便起更衣,在侍女带领下,萧如月转进后院。 经过园林,梅花点点中隐有八角玲珑屋檐,院内有凄惨的哀号声,还有让人心惊的欢笑声。萧如月正要避开,有个血人冲出来,后面一条半人高的大白狗凶猛地扑向那血人。 血人痛呼怪叫,又惨叫小姐饶命。 院内行出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衣着华贵,相貌乖巧,眼带微笑,说出口的命令残忍而无情:“啸奴,咬死他!” 这个豆寇未满的少女顶着一张和自己幼时相似的面孔,还没等萧如月思及明白,那凶残的大白狗已咬断血人一条腿,白牙森森啃咬人肉血骨,当真惨不忍睹。 那孩子兀自笑得痛快,萧如月走过去抓小孩,女童便拿出一把匕刺向冒犯者,萧如月先制住女童,夺过她的小刀,放在她的脸颊边:“把狗叫回来,要不然,就花了这张脸!” “明宪哥哥!”小孩叫起来。 萧如月一听顿住,小孩顿时推开她跑走,一道剑气从院内射出,萧如月不由得眼孔睁大,她叫道:“惊鸿!” 砰地一声,萧如月身后闪出另一道剑气挥挡。 “蓬莱曦月剑?”院内男子收回剑气,莫惊鸿持剑现身,道:“明宪表弟,别来无恙。” 两人对话间,萧如月所戴的帷帽一分为二,纱巾飘舞,落地无声。 第060.忽见青帆 女童啊地捂嘴叫起来,李明宪走出院落,白衣乌,面沉如水。 莫惊鸿在斗帽落地那一刻,便已转身忧心相询:“萧萧有无受伤?”除开一眼,萧如月便把心思转回莫惊鸿处,她微笑道:“没有。” 就在这时,李明武匆忙赶到梅花园林,看到萧如月时也愣了愣,不过,他很快收起震惊的表情,出言相劝:“大哥!她不是。” “我知道她不是,”李明宪的眼睛没有从萧如月脸上移开,忽地人笑起来,手抚那个貌似乖巧的女孩的顶,明明是风光霁月的俊雅神姿,却诡异得让人背脊直凉,“你,姓甚名谁,从何来,往何处?” 莫惊鸿解释道:“这位是萧箫,表姑母所收义女,此番惊扰表弟清修,还请见谅。” “明珠夫人?” “正是,此为信物。”莫惊鸿从怀里取出一方玉牌,他浅浅微笑道,此物不在萧如月处,“萧箫一应物事都由惊鸿收管。” “哦?”李明宪眼中冒出掠夺的凶光,气氛蓦然紧张、危险。 李明武上前拦在兄长前头,微低声道:“大哥,她是表哥未过门的妻子。轻雪,你好好照顾大少爷,莫要贪玩。红袖!”话音一落,有数名白衣女子从院中走出,把李明宪与女童迎进院内,戒备的神情看似护送倒多像防备其突然难一样。 “慢,”莫惊鸿要把人叫住,李明武比了个手势:“惊鸿表哥,这边请。” 须臾,李明宪与女童的身影就消失在院墙之后。莫惊鸿看着雪地上的血人,飞快运针止血上药包扎,待侍卫把伤者抬下后,莫惊鸿神情不忍又责怪,道李明宪怎能纵容其下如此行凶? 李明武忙作揖致歉,道:“这个有缘故,还请惊鸿表哥见谅。”他态度坚决,让莫惊鸿带萧如月离开。他解释道,“有一故人与萧箫姑娘容貌相似,我大哥于此有执念,迟恐生变。”说着还拿出一顶帷帽,递于萧如月。 莫惊鸿接过给萧如月带上,与李明武抱拳道谢后,两人同乘离开川西府。半个月后,莫惊鸿在风雨烟波楼,收到师门信件,蒙山医仙邀小师弟燕京共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信上有说是哪位治病吗?” “公孙天都,我的至交好友。”莫惊鸿拿着信纸正自为难,待他看向女子时,萧如月已收起外露的情绪,“萧箫不愿吗?” “说不上,我觉得怪怪的。” 莫惊鸿轻声问道:“是在担心阿武表弟的提醒?”萧如月点头,莫惊鸿豪气万千地说道,“惊鸿自会顾全萧箫。”他取出一物,盘龙玉佩,萧如月不是一次,莫惊鸿向她求亲时,就是拿这家传玉佩做聘礼。 萧如月手摸玄索如意坠,疑惑地看过去,对上她的眼睛,莫惊鸿总是神情不自然,他说这是先皇所赐,见此物如面圣:“你配有此佩,我那明宪表弟行事如何涓狂,也不敢轻侮持佩人。” “游医?皇亲贵戚?”萧如月讽刺地笑笑,待要解开玉佩,莫惊鸿神情少见的坚定,他按住她的双肩,道:“我已放弃那显贵的身份,萧箫无需顾虑。”期期艾艾半晌,才挤出一句,这是权宜这计,绝无逼迫嫁娶之意,待好友病愈他们离京,萧如月即可归还。 提及公孙天都,萧如月才又想到,她松开手,道:“惊鸿去治病,难免有未能顾全之时。” 莫惊鸿也缓慢地收回手,道:“萧箫与惊鸿一同出诊。” 至于燕京去不去得,萧如月想,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她迫切需要一些什么来激起她奋图强的进取心。在莫惊鸿期待的眼神中,萧如月微微点头,莫惊鸿喜色上眉,他即执笔回信。 两人上路不多久,与李明武的马队相逢。莫惊鸿问道:“阿武,你这是?” 李明武拍拍马头,道:“表哥的病人正是我大姐夫,家里下了十二道通令让我护送表哥上京,要是惊鸿表哥在路上出了岔子,我大姐非剥了我的皮。” “原来如此,不知公孙表妹夫所犯之疾有何症状?” “不如让萧箫姑娘进马车歇息,”李明武让侍从送萧如月进马车,“我们边走边谈?” “萧萧不喜乘车,”莫惊鸿拢拢手臂,拉好披风,踢了下马肚,与李明武并排同行,“公孙表妹夫的病,我师兄怎么说?” “经常头疼,甚至几次晕倒。”李明武简单说了下公孙天都的病态,蒙山医仙没查出什么,说要请小师弟会诊,“惊鸿看这是什么缘故?” 莫惊鸿道得看到病人确诊后才知,众人迎风雨赶路,雪厚路滑马跑不开,便错了宿头,众人在荒废的城隍庙扎营,吃过热汤食,众人各围一堆火休憩。莫惊鸿与李明武隔火相座,萧如月抓抱莫惊鸿一手,团缩在他身旁酣睡。 “别见怪,阿武,萧萧习惯了。”莫惊鸿有些不好意思又流露出两人亲昵相处所有的甜蜜。 “不会,”李明武旁敲侧击,“确定就是这一位么?” 莫惊鸿嗯一声,火堆出辟剥的小爆炸声,他道:“初见萧箫,是在表姑的山庄里,冬雪凋零,万物萧瑟,独她安雅淡然,我一见便惊为天人。说来不怕阿武笑话,只要她一笑,我就全部忘了风度,像少年郎一样心头乱跳手足无措。” 他自嘲地笑了一笑,又接下去说道,“若说相貌性情胜过萧箫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们相遇,便觉得她最好。阿武,你可别瞧萧箫看来淡漠少情,其实,她为人极好又温柔灵慧,我真正欢喜,幸而能够遇见她。” “表哥,其实我姐夫的病也不是很严重,”李明武声音有点儿哑,“蒙山医仙足够了,不如你们二人继续游山玩水。” 莫惊鸿笑道:“不行呢,我要给萧箫一个婚礼。趁这次回去。。。”他话未说完,就给李明武打断了,“走吧,迟了你会后悔。” “大半夜的还要去哪儿?”李明章与李明文,带着一帮人踏入庙中,两兄弟说说李清圆八百道加急通令命他们与李明武一道送惊鸿回京,他们道,“惊鸿,你给我们大姐盯上,跑不掉了。” 莫惊鸿微笑不语,只是细心地将毛毯收得更紧了些。 一群人赶了近半个月的路,在年关前赶回燕京。过东华门,穿行两条主大街后,众人勒缰停马。萧如月探出头,豪门大院,高墙红瓦,匾额上书北望东华府,当朝皇后的娘家。 莫惊鸿抱拳与李家三兄弟道别,说明日再去阳明公主府与蒙山医仙会合。他对萧如月,搂住她的腰欲抱下马,就在这个刹那间,凌厉的拳风或者剑气夹带着浓厚的杀意袭向马客。莫惊鸿哗地旋身飞转,抽剑反击。 李明章与李明文也从旁协助偷袭,李明武慢半拍,也卷入打斗圈。五道飞影在半空中斗得厉害,飞雪走石中只闻剑鸣声。 嘭嘭两声,白衣袭者带青色的掌击中莫惊鸿左肩,将其打退。头晕目眩的萧如月只觉有人将她带离打斗圈,还没弄清楚这人是谁,因为对方的手掌恰恰好按住她的胸口处,一等打斗动静停止,萧如月就恼羞成怒地大力甩了对方一个耳括子。 叭地又响亮又清脆,不止让北望侯府出来的两位老人家惊住,还叫正在混战的莫惊鸿与李家仨兄弟拿不稳兵器。这个时刻寂静极了,似乎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萧如月拿掉碍事的帷帽纱巾,看向那个冷若冰霜的男子,李明宪,她体内的热血开始汩汩流动,燥动得让她想再给困住她的人一巴掌。 “放手!”萧如月强作镇定,按捺住自己的冲动。 李明宪长眼微微眯起,危险得叫人不敢喘息,甚或那无形散的压力迫得人想跪拜求饶。他冷冷地说道:“竟敢让别的男人抱你?”他的手抓得更紧,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捏的是什么地方。 这个混蛋,萧如月吃痛,和李明宪一样危险地眯眼,低低地喝止:“你给我放手!”李明宪眼底冒出暴虐的凶光,萧如月直接扬起手,李明宪一把扣住她,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手腕。 李明武急急冲过来,劝说并阻止长兄杀人灭口的冲动:“大哥,大哥,她不是明月。”李明宪微微转过头,他声音有点儿迷蒙:“不是?” “不是,”李明武斩钉截铁地说道,伸手试图接过箫如月,“大哥,她是萧箫,惊鸿未过门的妻子。红袖,带轻雪过来!”李明宪的侍女带来一个白玉无华的大姑娘,板脸抿唇,黑溜溜的眼珠倔强得让男人想征服,又一个活脱脱的萧如月翻版。 一见这冰雕版的轻雪,李明宪立即嫌恶地把手里抓的女人扔出去,李明武早有防备,脚一点地掠空把人拍了个翻转,送到莫惊鸿处。莫惊鸿回旋御去力道,让萧如月平稳落地。 “萧箫,你可好?” 萧如月摇头,此刻她的注意力在自己打人的右手上。她现在冷静了,既震惊于自己敢打李明宪耳光,又震惊于自己砰然跳动的心,她听到冰冷脉管里像野兽般在嘶吼的奔腾之血。 前次相见,她的心还平淡如昔,只不过甩了一个巴掌,难道这就是她长久寻觅的契机? 萧如月握拳暗自冷笑起来,极好,她的精彩人生意义就是给李明宪找茬,只要他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萧箫?” “嗯?”萧如月抬眼看莫惊鸿,露出浅淡的微笑,抬上受伤的手,莫惊鸿眼中的惊疑化作怜惜与自责,他从药箱里取出药膏迅地给萧如月疗伤。 萧如月噙一抹危险的笑,看宽阔的雪道上,李明宪正一脸宠爱地把“简明月”的替代品送入马车。北望侯府里走出来梧桐宫的慕容皇后,她喝令道:“站住!给本宫拿下!” 李明章与李明文的人立即拦住宫廷侍卫。 “皇后娘娘,草民无事。”莫惊鸿行礼阻止,淡然而疏离。 慕容皇后那雍容华贵的容颜中带点儿不可思议的清苦,萧如月分了些许的注意力在这个重华宫的女主人身上,她们曾打过几回交道,却是一回见到真容,神容严厉,眉宇严苛,看着幼弟的眼中,会有一丝温柔的眷顾。 莫惊鸿这位新出炉的国舅爷,却对慕容皇后的示好亲近无动于衷,他细致而专注地继续给萧如月裹伤带。这时,慕容皇后的眼与萧如月的对上,眼中意味复杂而深远,不待人看清楚,慕容皇后转眼而尊贵,她叫回内宫侍卫。 由始自终,李明宪都没有转过身,他上马车后,侍女就放下帘子遮住所有的视线,马车离去。 李明章与李明文退开两步,抱拳说着毫无歉意的话:“惊鸿表哥,叨唠了。”说罢,带着人马也扬长而去。倒是李明武给留下话,他道:“惊鸿,我稍后跟你解释。” 慕容皇后当然凤颜大怒,立马带人回宫告御状。 第061.金台流霰 旁人走后,北望侯府的主人美髯老者与华服老妇相扶出屋,只两个老仆在身旁,莫惊鸿奔过去,伏跪行礼,口称父(母)亲大人,北望侯不出声,侯爷夫人和蔼可亲,她让他起身,握着他的手嘘寒问暖要将他带进屋,说饭菜都是新鲜的,正等着小儿子。 “这位姑娘是?” “表姑母生前收养的义女,萧箫。” 北望侯老夫人一脸慈爱,握着萧如月的手满意地打量,看起来她很钟意这未过门的儿媳妇。她把人往府里拉,萧如月微笑拒绝:“我去客栈。” “萧箫?”莫惊鸿惊愕异常,“我会和母亲大人说清楚,你不必如此回避。” 萧如月还是微笑:“我不喜欢规矩多的地方。”随着她热血觉醒的,还有对朱门高墙的厌恶。 莫惊鸿劝说无果,只得送她到传世一楼。萧如月拿起柜上钥匙,让莫惊鸿明日来接她。只见莫惊鸿重订一套房间,他说既答应护她周全,自然要相伴左右。 萧如月挑挑眉,随他去了。 进屋后,萧如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激动不可抑,恨不能立即想出百八种法子叫李明宪生不如死。该从哪儿着手呢?李明宪几乎是个没有弱点的人,那就。。。 叩门声不轻不重地响起,店小二在外出声,午餐已备好。 萧如月收拾好零落的思绪,略微整理后,打开门,外面除了莫惊鸿,还有李明武。他抱拳道:“萧箫姑娘。” “里面请。” 店小二布好碗筷后退出,萧如月让两人坐下,先喝杯酒暖暖身子。李明武与莫惊鸿寒暄共举杯后,他直接切入正题,从永盛十八年秋一个叫简明月的女童被人掳走当人质又被打落万丈深渊的事说起,逐渐把话题引到李明宪身上。 “我时常在想,那天我没上山就好了,小明月不会死,大哥也不会死。”李明武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语气沉重而伤感,“大概一个月后,大哥活着回来了。此后,一直神神秘秘的,每两个月失踪一次。” “我疑心小明月未死,便在三年前的立冬,跟着大哥到河间谷。”李明武的话愈地低沉,山崖下多处爆破的痕迹,他心念不好,李明宪已飞冲到谷底深处。 等李明武找到地方的时候,只见洞开的玉溶脉外,遍布碎尸与血渍,浓重的血腥里,李明宪紧抱小明月的尸骨,单膝跪在那儿,浑身是血,他的额头与少女的相抵在一起,细碎而低声的呜咽让人不忍,没人敢靠近,也没人去打扰那悲痛的一幕。(.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几天后,二哥、三哥得信赶到山谷。”李明武的情绪控制得极好,他用很平淡的口吻说那惨烈的往事。李明章生性谨慎,说这是别人的奸计,那些人必然留着简明月的命等着继续折磨李家人。李明文也同意,他认为简明月连自己的脚折了都会想办法救自己,定然宁可为人质也不会轻易寻死。 “这些理由本来是极好的,”李明武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愁苦地饮下一杯酒,“我们打算等大哥放开那尸骨就找机会换掉,谁料,大哥没糊涂。他直接拿出他和小明月订盟时的玉珏,我、我真不忍心,”李明武声音哽咽起来,“二哥三哥也没办法阻止。” “都已经过去了。”莫惊鸿给李明武满上酒,安慰道。 李明武倒空一壶酒,萧如月推上自己手边那壶,她的手有点儿抖,萧如月敛下眼,用左手按住右手,沉默静听。李明武几次想继续说,都因为厚重的鼻音给压住。 “我大哥自幼受苦,不爱与人亲近,连笑的时候都很少。”李明武一杯接一杯地倒酒,“二哥三哥写信说,大哥和小明月在一起很高兴,我起初不信的,”他很激动,要不是年纪大了历练得多,大概又会像少年时那样又哭又叫吧,“我恨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不相信!” 萧如月想说什么,最终举杯掩住叹息。 “你们没见我大哥那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壳。我心里就像刀在割,”李明武鼻音越塞越重,萧如月放下眼皮,压不住心中疑虑:和她同血缘年岁相差无几的只能是孟九白与林婉莹的二女儿,做些手脚瞒过神智混乱中的人并不难,没道理李明章、李明文想不到。 萧如月轻咳一声,把这个疑问提出来。 这么一打岔,李明武的情绪微微稳住,他肯定地说道:“萧箫姑娘当真心细如,二哥、三哥回京后也曾排查林家人,林婉莹所生的二女儿安然无恙。照此推断,死的的确是小明月。说来奇怪,大哥知道孟烟影未死,反而振作起来,开始追查背后真凶。” 萧如月以杯遮唇:兵道,诡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李明宪既不死心也不绝望,萧如月以杯遮唇:兵道,诡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李明宪既不死心也不绝望。用这种不确定性吊着一个人的心,忽上忽下没有着落,这是怎么样的算计! 等等,这个让人悔不当初的阴谋怎么这么耳熟?萧如月确定听说过。 苏慕阳! 李明宪用难辩真假的李代桃僵之计让苏慕阳失去慕容晴安,现在,换“苏慕阳”们让李明宪弄错真假简明月了。 虽然不清楚这背后有什么人在策划这一切,但是,按照现世众多电影小说电视剧所推崇的,阴谋家们一定会在一个让人痛彻心肺的时刻,这个时刻就好像苏慕阳会在慕容晴安嫁人的那一天幡然醒悟那个时刻一样关键,把真相揭开欣赏李明宪痛不欲生的模样。 真相就是简明月还活着,李明宪平常折磨痛恨欲杀之后快的就是他最想保护的人。。。 那么,布这个局的人,究竟是爱子心切的李东海,恨李家入骨的公孙天都,还是清醒过来要复仇的苏慕阳们? “李家敌人无数,大哥为简明月钟情的事又瞒不住,每每民间出现一个肖似简明月的女子,即便明知是陷阱大哥也跳,数次被顶着心爱之人容貌的女子举刀刺杀,”李明武指着心口处的位置,说其中最危险的一次,便是刺中胸前,只差两分就回天无力,“民间到处流传我大哥疯了的消息,谁又知道他心底所受的苦。” 莫惊鸿从沉重而悲痛的故事中回过神,沉声道:“明宪表弟也是痴心人,那名女子泉下若有知,也能含笑而眠。” “但愿。”李明武笑得苦涩而又感慨,他倒空三壶酒,举杯道,“萧箫姑娘,我大哥对容貌相似的女子非常执着,若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请姑娘别跟我大哥计较。有什么事,萧箫姑娘只管来找我,我给姑娘赔礼。” 萧如月举杯回敬,道:“李大公子出门的时候,请四少差人给我送个信,我躲着。” “难为姑娘了。”李明武饮尽再倒一杯,向莫惊鸿,“惊鸿表哥,对不住。” “请阿武多费心。” 李明武的酒劲儿上来,他起身道别。莫惊鸿坐在那儿,萧如月专心填肚子,才觉口有些干,莫惊鸿已舀好汤递来,他道:“萧箫?”萧如月边喝汤边投给他个继续的眼神,他道,“萧箫如此冷静,莫非以为故事中男子罪有应得,受这些苦理所当然?” 萧如月放下汤碗,道:“为什么这么问?” “惊鸿担心,若然错待,萧箫会否原谅?” “你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不会。” “那你的问题根本不成立。”见莫惊鸿还要说,萧如月一句堵住他的话头,“等你做了再问,现在回答没有意义。”说完,把人赶回房间,明天还要早起给人看病。 一夜好眠,冷冬的清晨,莫惊鸿与萧如月还在吃饭,阳明公主府大管家已抬十六人大轿在传世楼外等候名医。 到得公主府,李清圆少做寒暄,即将人迎入内室,公孙天都再次因头疼而晕厥。莫惊鸿与他的师门兄弟同为公孙天都诊断,萧如月背着小药箱在旁边打下手。 屋子的门窗都用厚重而华美的帷幕封掩,空气沉闷而阴郁,屋顶悬挂一盏夜明珠串的水晶宫灯,萧如月觉得有点儿眼熟,是了,简文公府大厅曾用过同样的灯。 “萧箫姑娘,是否觉得无趣?如眉,带萧箫姑娘去后院歇息。” 妇人扮相的李清圆,将她年少时的娇憨深深埋藏在公孙世家长媳的身份后面,这年的灯与那年的人两相一比,真有种物是人非的苍桑感觉。对她好的人实在太少,少到连李清圆都能引起她心中不多的兴趣。 “公主客气,”萧如月轻轻笑起来,她道,“公主与令弟迥然不同。” “你见过宪弟了?”李清圆轻愁的眼眉微微放开,耐着性子与萧如月寒暄,“姑娘若非宪弟所期许的那位故人,还请姑娘手下留情。” 萧如月拿起茶碗吹了口热气,道:“我是指公主与四位兄弟的相貌迥然相异。” 李清圆微变脸,她身侧的侍女却是立即冷眉倒竖,萧如月放下茶碗,似无所觉,笑眯眯地建议:“惊鸿那儿有极好的瘦身药丸,公主何不试试?” “不必了。”李清圆生硬地回道。 就在这时,莫惊鸿出声让萧如月递刀具药瓶之类的物事,萧如月起身到里间,送上纱布小刀药粉等物事。卷起帐幕下,有一苍白病弱的男子,瘦削几不成*人形,即使晕厥,眉峰仍因习惯性的疼痛而皱起。 这便是名满京都的世家一公子,当日以名士风采,千秋古韵,游龙之姿,惊才绝艳于大秦古都燕京,如今么,形削骨立,苍白无光,再无昔日神姿。 蒙山医仙正施以金针,刺激病人的穴位。莫惊鸿从旁协助,他配了些两味药,一味放进香炉,另一味喂入病人的口中,再辅以金针刺穴与内力催化。大约半个时辰后,公孙天都缓缓醒转:“清、清圆。” “天都。”李清圆立即起身奔进里室,萧如月微微侧身让开,两位名医待这对患难见真情的夫妻倾诉,李清圆的侍女如眉指挥仆役搬来凳几,仨人坐下,就热茶与点水稍作休憩,李清圆用帕子抹抹眼泪,一手还握着其夫青筋虬结的手掌轻声致歉。 “无妨,”莫惊鸿说道,他问起公孙天都自病以来的种种病症,李清圆一一作答,也没现缘由,莫惊鸿沉吟后,提出一个疑点,“天都兄腑脏受过重创,似乎还未痊愈。” 李清圆讶然说不知,握着公孙天都的手更显忧心。蒙山医仙抚抚长须,呵呵而笑:“师弟好本事。” “让诸位见笑。师兄以为如何?” 蒙山医仙说他曾就此问过病人,早两年公孙天都头痛病症还没有这么严重,他怀疑是病人曾受过重伤,气脉受损堵塞不顺导致脑中积血引起剧烈痛苦。但是,公孙天都否定了,他近些年没有受过伤,内脏的伤是早些年习武历练时留下的。 莫惊鸿犹疑,他靠近病榻数步,重新把脉,时间越长这位被寄于无限厚望的游医的神情越明朗确定。他挽了挽袖子,有着医生确诊的笃定,对上李清圆双目盈盈的清眼,他正要说,又被好友病痛中那双坚忍恳求的眼所阻止。 “表哥,天都,天都怎么样?” 莫惊鸿放下袖子,装作收拾药箱的忙碌样子,道:“我和师兄论论。”蒙山医仙微微而笑,两人避到别处悄声而论。李清圆轻轻低啜,虚弱无比的公孙天都只是叹气,握住妻子的手更紧,紫黑的青筋时不时地蹦跳。 “这位是?”病人的视线与萧如月对上,萧如月直视而不避,公孙天都问道。 李清圆轻拧鼻水,哑声道:“萧箫姑娘,惊鸿表哥未过门的媳妇。” “真是失礼了。” 萧如月微微点头,以袖遮掩,不露半分兴灾乐祸之情。莫惊鸿与蒙山医仙对完诊断,李清圆急得站起来,蒙山医仙让她稍安,莫惊鸿坐下写药方:“此方活血通脉化淤,先用三天。” “如眉,按这方子抓药。” 第062.望断秋水 莫惊鸿收拾好杂物,背起药箱起身告辞。萧如月走在左侧,蒙山医仙正与师弟道别,并叮嘱他小心,公孙天都对病因讳谟如深,必有隐情。 “师弟,这摊子本不该交给你,只是这皇家之事。。” “惊鸿心里明白。”莫惊鸿截住对方未尽之语,送蒙山医仙上马出城,“师兄,代惊鸿给师父、几位师兄请安。” 蒙山医仙与两个弟子纵马而去,莫惊鸿转身,:“萧箫,冷不冷?”萧如月把冻得红通通的手掌递到他眼前,莫惊鸿轻轻一笑,握上女子的手,两人缓步而行。 “萧箫对天都兄的病怎么看?” “讳疾忌医,没什么好说的。” “是啊,”莫惊鸿语气怅然而感慨,“清圆表妹懵然未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萧如月左思右想,挤出她自以为妙的对言,“眼盲心也盲。” 莫惊鸿笑起来:“萧箫心情很好。” 萧如月轻咳两声,道:“你这对亲戚是挺有意思的。可惜,涉及皇家内事,为了不掉脑袋,你这游方郎中也得做回蒙古大夫。” 莫惊鸿微笑不语,萧如月惊疑,道:“难道你已经公孙天都头痛致晕倒的病因?”一问出口,萧如月便确定莫惊鸿已确诊,让他快说。 “应当是天都兄脑中有异物,”莫惊鸿不缓不慢地说出他的惊人现,“许是细长类暗器,有鳩毒,天都以内力压制三年,现在已经散开了。” 萧如月惊愕地微张嘴,莫惊鸿轻轻笑起来:“这些自然是师兄的诊断。” “那你师兄既知病因,还让你到燕京做什么?” “师兄让我为天都兄取出左眼球,”莫惊鸿还是不紧不慢,“若不取出,恐有性命之危。关键还是取出脑中异物。”莫惊鸿开的药用于调理兼去除残毒,他准备五日后给公孙天都做开颅手术,这才是蒙山医仙找他的原因。 萧如月心里一动,要不要在手术中弄死公孙天都,那真太便宜他了;或者,借机揭露他?随即又否决,李清圆即使背叛他的父兄,也不会出卖她的丈夫。啧,另想法子。 “萧箫不觉得奇怪?” 萧如月好一会儿才明白莫惊鸿说的是开颅手术,她道:“华佗能做,可惜曹操怕死;公孙天都没得选择,你就大胆地去试验吧。”最好切断几根神经,再来点术后并症什么的,弄得越凄惨越好。 正臆想得痛快,冷不妨整个人叫莫惊鸿紧紧地拥在怀里,他很感动地叫着萧箫的名字。萧如月勉强把心思放点到这个忽然激动的男人身上,好像开颅手术在这年头是惊世骇俗的事吧?她以为那位前辈不止留下了工业文明,应该还包括先进的医疗技术。 萧如月并不习惯和人如此热切地拥抱,她微微挣开,随意找了个借口,道:“我还没看过燕京的雪,去赏景?” “好。”莫惊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握住她没有受伤的左手,意志很坚决的样子,牵着马在燕京城大道上踏雪而行。逛了东城逛南城,莫惊鸿带萧如月登新罗皇帝建的燕南塔,赏雪国风光。 天下一园,占地万顷,茫茫雪原,红莺绿柳若隐若现,清新冰冷里带几分情趣。 “萧箫,这边。”莫惊鸿遥指牡丹一角,让她看他现的雪下花影。 萧如月的目光却在未央湖畔停下,鹦鹉楼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又是一个销金的夜晚,那个人不知道还在不在。 莫惊鸿想引开萧如月的注意力,萧如月回眸笑道:“那儿好热闹,咱们去瞧瞧。” “萧箫,”莫惊鸿有点儿想叹气,“那儿不宜女子游玩。” 萧如月蓦然清醒,她去凑什么热闹!她冲莫惊鸿点点头,道:“那换个地方,你带路。”莫惊鸿扶萧如月下塔,两人才转身,莫惊鸿就拔剑挡剑断剑将萧如月护在身后一气呵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明宪表弟,”莫惊鸿无力又无奈,“这次又是为何?”萧如月探身,原来李明宪与轻雪经过塔下,见塔上两人亲昵,便叫侍卫动手。 李明宪飞上石塔,一剑刺出,莫惊鸿挺剑,反压李明宪,高手过招也少不得叮叮当当两剑相交。莫惊鸿为免伤着身后女子,把战场拉到另一头,李明宪轻笑,飞旋身将萧如月扯过扔在一边,骂了句不知羞耻。 萧如月气极反笑,见莫惊鸿扑过来救人,起身迎上去,搂住莫惊鸿的脖颈不管不顾先亲了再说。她只觉背后一阵冰凉刺骨的杀意袭来,莫惊鸿惊愕转手,避开李明宪这一剑。两人刚跳开,所站之地嘭声爆炸,溅起碎石无数。 “明宪表弟!”莫惊鸿动怒了。 李明宪冷冷而笑,阴狠莫名:“你,给我过来!” 萧如月眯起眼,正想嘲弄几句,她想到更好的主意。似乎因为对方不加掩饰的杀意,她全身颤抖起来,瑟缩在莫惊鸿身后,揪男子的衣袖:“惊、惊鸿。。。”要是再来点雨带梨花就更完美了。 莫惊鸿立即搂住她,怜惜非常,低声安抚让她不要怕,对上李明宪时又怒意腾腾,他道:“萧箫是惊鸿未过门的妻子,举止亲密也是自然,还请明宪表弟不要过多苛责。” 李明宪柱剑而立,神情莫名的悲伤而怀念,北风吹动那单薄的云衫,思绪飘飞,好似此人的魂魄已然不在:“你,痛不痛?” 这般梦呓,这般伤楚,这般惆怅,让萧如月心神大震,她看向那个在她心中从来没有长大过的清美少年,如今已是一名苍白而俊美的青年了,这时候你晓得后悔了,那时候呢?那时候呢。。。 她不由自主地拽紧了莫惊鸿的衣袖,她咬住唇,不去看那绝望寂寞的身影,他一直就是这样,用这样偶尔的脆弱骗她,实际上,他狠极了。 “我们走,我们走。”萧如月推动莫惊鸿,催促他带她离开。 莫惊鸿刚一动,伫立塔窗的李明宪便从往事的虚无中看向他们,茫然地叫着一个永生不会忘却的名字:“明月。”酸楚的泪水涌上萧如月的心,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大哥!”李家兄弟赶来了,李明武抱牢长兄,嗓音哽咽,重复地叫大哥。 李明章飞快地点穴,不让李明宪自伤,李明文脸色阴郁叫人立即带所有的傅轻雪到燕南山塔。因为不知道李明宪又陷于何时往事,所以,要让年纪不等的“简明月”一溜儿排开好让李明宪心神平复。 李明宪忽地瞪大眼,紧扣住李明武道:“你知道明月怕痛吗?我答应过她,她那么怕痛,那么怕痛。。。”来回低吟这一句,反复的悔恨让在场男子都不忍闻,萧如月到塔底,似乎还能听到那悠然入骨的伤苦。 “大哥!” 那悲恸的口音好似李明宪要死了一样。萧如月不由自主地抬头看那个白衣乌的男子,模糊的视线中,李明宪却在这时喷出一口血,白衣上点点,好似红梅盛开。 萧如月的心抽了抽,却不觉得痛,她能够镇定地转过身,在莫惊鸿的搀扶下离开。 是的,她的爱情早已经死了。 那悲伤是给自己的悲伤,那眼泪也是为自己而流。 尽管是这样安慰自己,但是这晚,萧如月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她几次从梦中惊醒,耳畔反复都是那一句:你,痛不痛? 萧如月仰身掀被坐起,巍巍颤颤地伸出手,去掉白袜,几番犹豫,终于霍地抚上那曾经断裂又愈合的脚背骨,即使用了最好的药,在萧如月的心底,这脚掌上永远都有一条裂痕,仅仅是这样轻轻碰一碰,都还能感觉到那刻骨铭心的痛。 李明宪,我放过你,你也别再纠缠了。 萧如月死死地捏着手指头,这并不容易,但也不太难,她会做到的。萧如月套回袜子,眨去眼角的泪,蒙头大睡。隔日清晨,萧如月还在梦中反复,莫惊鸿敲门,说宫里来人请他们进宫。 经他解释,原来是皇帝想见莫惊鸿,也想看看他将娶的女子,特下旨让两人去赴宴。萧如月头昏脑胀,并不太想去。莫惊鸿劝道,皇帝姐夫为人和蔼可亲,只是寻常家宴。 冷风吹过,萧如月有些清醒,皇旨之下可不容她任性。她稍作洗漱后,两人坐上皇宫派出的车攆进入重华宫。宫侍说永盛帝还在御书房见大臣,让惊鸿公子与萧箫姑娘在北越殿稍等。 不一会儿,秦太子昭和曲有邦走进北越殿,欣喜地与莫惊鸿相见。介绍萧如月的身份时,莫惊鸿照例是那一句,话未说完,被走进宫殿的李明章兄弟阻止。 他诡笑道:“惊鸿,事关姑娘的名节,这种话还是少说。” 莫惊鸿皱起眉,道:“明章表弟,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李明文插入人群中,两边安抚,圆滑地互不得罪。这时,搀扶公孙天都进入北越殿,李明文确定人员到齐后,道:“我去请大哥。” 李明宪神情沉静地走进大殿,他后面跟着李明武。萧如月的太阳穴突突抽痛,莫惊鸿见她身体不适,立即把脉,确定风寒入体,正向秦太子告罪要离开北越殿时,宫侍在外宣布河阳侯、河阳公主到。 “开始吧。”李明宪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响起,听在萧如月的耳里,又与昨日那哀伤而悲绝的问句交合在一起,她觉得既刺耳又莫名地伤怀。 河阳侯从宫侍手里取来白瓷碗,让在座诸位查看无作伪后,束手袖,放入玉珏,倒清酒。河阳侯先把瓷碗端到李氏子处,李明宪干脆利落地割破手指滴血。 查看后,河阳侯宣布男子血合,然后走向萧如月方向。 第063.暗香浮动 莫惊鸿一手揽住烧的女子,一边阻止河阳侯靠近,他向秦太子昭与曲有邦问请来宗正是为何。秦太子没有回答,曲有邦摇摇扇子,给了个歉疚的笑容,说李家兄弟怀疑他怀里的萧箫姑娘是失踪已久的李家少夫人,简明月。 萧如月打了个激零,抽痛的脑袋有了些清明,她看向李明宪,湮暗无光的乌瞳,冰冷无情的浅笑,总是恰如其分地遮掩他的真面目。她真傻,真的。李明宪是谁?他就算后悔,就算悲痛,就算绝望,也不会那样地露骨。 “只要滴点血。惊鸿,真相大白若有差,我等必当给你和嫂夫人讨回公道。” 莫惊鸿坚决地阻止,萧如月让他扶她起身,她低声问道:“验血之后,尔等是否不再纠缠?” “当然。”李明章飞快地说道,他扔过来一把匕,正正插在萧如月所坐位置的桌案上。萧如月轻轻咳了咳,莫惊鸿神情难看地阻道:“萧箫,你无需向他们证明什么。” “既有河阳府为证,让彼此都安个心为好。” “萧箫姑娘真是善体人意,”李明文笑道,“惊鸿表哥稍安,不过片刻功夫。” 萧如月从腰间挂饰中取下一柄玉匕,似因感染风寒身体不适,动作缓慢而优柔,她轻轻地划开右手腕,鲜红的液体滴入瓷碗。 咳咳,萧如月掩袖轻轻咳嗽,待嗓中痒意离去,她才伸手让莫惊鸿包扎伤口。 河间侯愕然看着清酒上飘浮的红珠,酒中蛊虫并未吸食萧如月的血。其他人急起来,李明章快步走到河间侯旁拿过那碗,神情大震。李家兄弟全围上去看:“怎、怎么可能?!” 秦太子昭与曲有邦也掩不住惊讶,事情显然跳出了所有人的希望。 坐在对面的李明宪,合拢的手掌松开,轻轻放在几案上,他缓缓起身,好像重伤者站不起身,等他离座,却又动作飞快,忽略那张化为粉尘的几案的话,可以认为他对这鉴血之事不是那么无动于衷。 李明宪看过那瓷碗,雪白的脸色更显苍白,他转身对萧如月说道:“把你的匕,拿给我看。” 萧如月微微点头,把玉匕放在一边桌案上,让李家兄弟检查。玉匕没有检查出问题,李明宪又要求查看萧如月的衣袖。 “够了!”莫惊鸿挡在萧如月前面,“明宪表弟,如果这是你的羞辱,你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莫惊鸿取下萧如月腰际的盘龙玉佩,命令李明宪立即退下。 李明宪眼中冰冷而空明,他根本不管皇帝的威严,伸手要把萧如月抓去切片细细研究。秦太子昭与曲有容连声叫他住手,李明章等仨兄弟总算从万无一失的试探中回过神,仨人困住长兄,不让他犯下大错:“大哥!死心吧,她不是!” “她是!”李明宪斩钉截铁地喝声道,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萧如月,“你昨晚梦见谁,嗯?”他不断地反问,从低喑暗沉到清澈响亮,“你昨晚梦见谁?” 萧如月轻轻地咳嗽,就着莫惊鸿手里的茶碗喝了一小口压下喉咙的不舒服。莫惊鸿放下茶碗,起身扶萧如月离开。李明宪让他的兄弟放开,他要把那个敢从他身边逃走的女人抓回来。 “大哥,她是李明珠养的,李明珠恨不得我们都死绝,怎么会留下明月?!”李明武摇晃长兄,让他清醒,所有的指认办法都用过了,不是就不是。 李明宪冷笑:“就因为是李明珠教出来的,这血蛊不食她的血才有问题!” 李明章向李明文摇摇头,两人合作劈向兄长,李明宪却有防备,仨个兄弟为阻止李明宪四人打起来。 “还不住手!”大秦皇帝姍姗迟来,旁边是气愤难当的慕容皇后。宫侍们把这里闹剧的缘由报与皇帝与皇后,莫惊鸿连盘龙玉佩都用上,还不能让李明宪收手,这可让慕容皇后逮着由头,在皇帝前谗言。 “宪儿,既然查清楚,就不要多想了。早些回去歇息吧。”皇帝挥挥手,让李家兄弟告退。李明武扶住长兄,仨人向莫惊鸿道歉:“这些日子得罪了,待惊鸿与萧箫姑娘成亲,我等必厚礼祝之。” 莫惊鸿也行礼请辞,说萧如月饱受惊吓,为防病情加重,要早些回去看病吃药。皇帝沉吟后,让两人在太医院歇下,皇帝还有话要问他。莫惊鸿给萧如月开了药方煎药熬好后欲喂,萧如月摇头:“你先去面圣,药我等一会儿喝。” 萧如月躺下合被而睡,不到一会儿又从高空坠落没有着落的无限恐怖中惊醒,刚睁眼就给伏在上方冰冷的无光黑眸吓到。 “你梦见什么?说,你梦见什么?”李明宪见她醒来,立即把她抓起来摇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李明章等兄弟连忙提醒长兄,正事要紧。李明宪抓过她的手指,锋利的刃锋划开一个大口,血滴如珠串般落入新的瓷碗,等了一柱香功夫,清泉混合的血水依然嫣红。 李明宪抓着床榻的手掌嘎吱作响,他声音好像从鬼门关里传出来,让人头皮麻:“既然不是,谁准你顶着这张脸?!” 他的手掌压在萧如月的脖颈处,萧如月凉凉地看着他狂,她忍不住笑起来,要不要告诉他,她从哪一天开始就在为这一天准备呢? 莫惊鸿推门进屋,惊呼一声,立即将手里的托盘砸向李明宪,李明章与李明文相看一眼,合力将李明宪带走。莫惊鸿没有追出去,他扑到床榻上查看萧如月的伤势。 萧如月摸了摸喉咙,只是有点儿痛,她浅浅笑道:“没大碍。” “等治好天都,我们就走。” “好。” 莫惊鸿看看地下的药粥,有心再去熬一碗,又怕李家兄弟去而复返。萧如月笑道:“他们又不是蠢人,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来了也没用。” 太医院里的乱子传到皇帝耳朵里,永盛帝把李东海叫去训斥一顿,又给莫惊鸿调配二十名禁卫守护。萧如月擦了莫惊鸿配的药膏,左手上两道伤疤不日就消去痕迹。 她悠悠地打量羊玉脂般的左手掌,从随身荷包里取出玫瑰香脂粉盒,勾出一指勺,从指甲尖到手腕,细致地涂抹,弄得屋子里都香喷喷的。李明宪怀疑一切是正确的,可惜,那只虫子不吃混合香粉的带矿物油味道的血。 莫惊鸿在外轻轻叩门,萧如月应了声,确认未失妆扮后,开门上马车向阳明公主府邸去。阳明公主府辟出一间冰室做为手术室,莫惊鸿换上新衣的进入冰室给公孙天都做手术。一干亲眷在外面焦急等待。 萧如月坐在月几上,拿着小榔头一边敲核桃一边吃得欢快。李清圆与公孙红锦是公孙天都的直属亲戚,围在冰室外理所当然。慕容晴安与李清圆交好,她来也说得过去,萧如月奇怪苏贞秀来凑什么热闹。 有苏、公孙在,曲有容也现身。她比以前更沉静,气度更沉稳。她坐到萧如月旁,道:“姑娘很像一位故人。” 萧如月轻轻地敲点头:“很多人都这么说。” “不单指相貌,气质都很像。姑娘是这两年我所见最肖似那位故人的人。”曲有容顿了顿,有些感慨地说道,“若非那孩子生性不爱笑,我都以为萧箫和她是同一个人了。” 萧如月扔了一块核桃仁进嘴里,把剩下的一半递给曲有容,她摇,又问道:“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嫁人,过日子。”萧如月认真地想了想,她已放下心中包袱,“没了。” 曲有容抚唇轻笑,公孙红锦走过来,问她笑什么。得到答案后,公孙红锦嗤之以鼻:“嫁惊鸿公子,她配得上么?” “红锦。”曲有容阻止道,公孙红锦哼一声,她莫名地敌视萧如月。她道:“我有说错么?乡下女人,大字不识一个,识相的把玉佩交出来。” 自己都已经决定收手相夫教子去了,这个女人真是死不知悔改!萧如月放下榔头,抬头冷笑:“你是什么东西?豪门弃妇一个,也配和我说话?” 这话成功地激怒了公孙红锦,曲有容也微微变了脸色,她忙招呼苏贞秀过来把公孙红锦劝走,公孙红锦哪里是听人劝的,她气冲冲地喊道:“哪来的村姑敢闯公主府,来人,把这个女人赶出去。” “你这个满嘴喷粪的女人,闭上你的臭嘴。”萧如月抓起一把核桃壳砸过去,公孙红锦不甘示弱抄起榔头砸向她的敌人,萧如月脑门上立时破皮流血,她伸手把额上的血涂得满脸都是,在公孙红锦傻眼的时候,眼疾手快抄起早已相准的圆石月几,拿起来就往目标物脑门上砸过去。 公孙红锦一个巧步避开要害,几凳只砸在她肩上,公孙红锦大叫一声,好像被人打中一样晕倒。萧如月早知公孙红锦手上有功夫,却又顾忌李家规矩不敢暴露半分。她抓住这一点,扑上去啪啪甩公孙红锦数个巴掌。 旁边的女人一边怪叫,一边叫李清圆慕容晴安两位公主过来劝架。 萧如月顶着满脸血渍站起来,从身上解下盘龙玉佩呸地一声砸到公孙红锦脸上。李清圆忙拦住名医未婚妻的脚步,保证给她一个交待。 “红锦,家里闹不够,还闹到兄长家吗?你这规矩怎么学的?”慕容晴安坐在那儿,重重地拍了一记桌案,一副大公主的派头,像家长一样审讯犯错的人。 公孙红锦向李清圆求救,可是单看伤势,怎么看都是萧如月严重。李清圆叹气道:“红锦,萧箫姑娘是府里的贵客,就算言语有不当之处,看在你大哥份上,你也不该和她计较。听话,和萧箫姑娘陪声不是,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你、你们,大哥,”公孙红锦装模作样想要扑到冰室那头去哭诉,马上被慕容晴安身后几个仆妇拦回来,“大哥在此,怎么会让人将锦儿欺负若此。” 曲有容帮萧如月清洗好伤口,拿起纱布一圈圈地裹好。萧如月见公孙红锦撒泼,便问道:“怎么,她兄长很疼她?” “阳明駙馬的确很宠爱这个妹子,”曲有容代人道歉,“真是对不住了,红锦她心里苦,萧箫姑娘别往心里去。” 萧如月冲公孙红锦直笑,讥讽道:“我要是有哥哥,就是让我和人私奔也不会把疼爱的妹妹塞给一个混蛋。你别像个疯子把自己犯的错都往别人身上推,最瞧不起你这种女人,自己不痛快就要所有女人跟你一样不痛快,有本事就跟李明章和离再找个男人,这样本姑娘还会瞧得起你!” “萧箫。” 萧如月转过头,莫惊鸿套着染血斑的白布套,她跑过去,不好意思地笑笑:“诶,这么快就好了?” 李清圆与慕容晴安也从萧如月的乡野宣言中惊醒回神,她们跑到大夫旁,探问情况。莫惊鸿看着萧如月额上的伤布,自责又愧疚:“又受伤了吗?果然不该回来的。” “大表哥,”慕容晴安不依地摇晃莫惊鸿的手臂,“你这说的什么话,舅公舅母想你都想得睡不着。” “惊鸿,真是对不住。我已叮嘱太医给萧箫用最好的药,不会留下疤痕的。” 李清圆把姿态放得极低,萧如月娇笑道:“我就算毁了容,惊鸿也不会不要我,对不对?”莫惊鸿纵容地笑笑:“说什么傻话,我宁可自己毁容也不会让人伤你半分的。” “那我要是给奸人害了丢了清白呢?”萧如月视线锁住不远处的公孙红锦,恶意地问道。 “萧箫!” “哎呀,两位公主一定等急了,你赶紧跟说说公孙天都的情况吧。”萧如月把莫惊鸿推给关心病人的家属们,她冲着人群中呆立的公孙红锦,涓狂地挑眉,嘲弄地笑。 第064.奼紫嫣红 莫惊鸿没有说手术细节,也没说病因,他把好消息告诉众人,公孙天都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只要身体不热,就能痊愈醒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交待完护理要点,莫惊鸿便带萧如月匆匆告辞。回客栈后,莫惊鸿解开纱布,检查伤口后重新上药包扎,强硬地要求萧如月卧床休息后,莫惊鸿开始在屋子里收拾东西。 萧如月轻轻而笑,问道:“不办婚礼了?” “萧,萧箫,你答应了?”萧如月点头,莫惊鸿惊喜万分,他呆愣了一会儿,立即说请双亲准备婚礼,然后就冲出去了。萧如月眨了一下眼睛,莫惊鸿又跑回房间,他把她抱起来,要带回北望侯府。 萧如月大力反对,莫惊鸿坚持,他心有余悸,只要萧如月离开他视线片刻,就会受伤。 “皇帝不是派了三十个护卫,有事我叫他们。你赶紧地忙去吧。” 萧如月摸出一本药典,慢慢看起来。三天后传来消息,公孙天都安然度过危险期,萧如月吐了一口葵花子皮,重重翻过一页,就当那是路人甲。七八天后的一个傍晚,忙着采办婚礼用品的莫惊鸿回到客栈,说公孙天都在阳明公主府设宴,请他们赴宴酬谢。 “我得罪了公孙家兄妹,你觉得我好去赴宴吗?” “天都兄就是怕你心里有疙瘩,所以,才让我来做说客。” 萧如月的眼睛离开:“如果我说,你最好也不要去赴宴呢?” “萧箫,清圆和晴安很诚心地要给你和红锦化解这个结,”莫惊鸿指出一个明显的事实,“虽然那天的事是你先挑起的,但是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萧如月的视线回到药典上,道:“要去你自己去。”房间里静了一会儿,然后响起莫惊鸿开门离开的声音。 隔了一会儿,萧如月抬起头看那扇紧闭的门,说不上什么滋味。大概是一种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的感觉,但她不是很高兴。 也许,她应该多给这个人一点信心,显然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因为她不是简明月,没有利用价值,所以,公孙天都不会让莫惊鸿娶一个注定牺牲的替代品。萧如月自嘲地笑了笑,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自己说要办婚礼也是一个信号。 萧如月重又拿起书,看得并不太顺利。叩门声响起来的时候,萧如月心扑通一大跳,她急冲冲地去开门,外面是李明武。萧如月有些失望,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李明武脱掉皮帽皮衣,见屋内光线暗沉,很自觉地打火折点亮桌上的煤油灯。萧如月抬抬眉,让他随意。李明武刚要倒水,现桌上壶里的水早已凉了。他体谅地笑了笑,走出去叫小二换热水。 等到热茶砌好,李明武坐在那儿又不喝。萧如月也没问他来做什么,她坐在一边翻:“听说姑娘要嫁给惊鸿了。” 萧如月唔一声,李明武双手摸着茶碗,无意识地来回摸娑。停了一会儿,他从随身物里取出一个宝匣,轻声道:“这是一点心意。” “什么东西?” 李明武略带点儿尴尬,笑了两声,道:“几颗东珠。我、”然后又镇定地说道,“听说姑娘没有家人,我与姑娘一见如故,这点小玩意儿权作姑娘出嫁的嫁妆。” 萧如月放下:“还没死心?” “不,不是。”李明武反复地转动茶碗盖,最终没再说什么。他起身告辞,戴好皮帽后,他转身时说道,“小明月看书的时候,也喜欢啃零嘴。看到感兴趣的地方,右边的眉头会轻轻地上挑,左手的食指中指会按在嘴边轻轻地点,这些小习惯,姑娘还是改了吧。” 萧如月轻笑,对着他的背影说道:“你是说我学得很像喽?谢谢夸奖。” 李明武撞到门板上,没再说话,合上门后离开。萧如月把书扣在桌面上,打开宝匣,手指抚上盒内成排的无暇大东珠,轻轻地笑起来:这世上只有这一个傻子会祝福她成功嫁人呢。 萧如月心情莫名地好起来,她靠在床架上,慢慢翻书,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隔日快过午的时候,莫惊鸿神色慌张地冲进客栈,萧如月从书中抬起头:“怎么了?” “我、我。。。”莫惊鸿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有点儿迷乱,还穿着昨天那套滚毛边长衫。 萧如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莫惊鸿没有说话,然后他说他去买东西,拖着沉重的步子神不守舍地走了。萧如月放下书,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 她遥遥地想起,莫惊鸿在身边的时候,从没喝过隔夜的茶。 错,她想到昨夜拜访的李明武,应该说,她一向有人侍候,隔夜茶这玩意儿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手边。 房间的门给重重地推开,公孙红锦苏贞秀慕容晴安曲有容李清圆,哦,还要加上一个羞涩得抬不起头的当事人。 萧如月拿书卷微微遮住唇边的冷笑,看着这些女人盛势凌人地坐下。这里面李清圆慕容晴安为尊,开场话就由李清圆先说。她说很抱歉,昨夜生了点小意外,所以莫惊鸿不能娶她了。 “若是寻常侍女,姐姐自然给姑娘做主。”李清圆快人快语地说道,“这一位是本朝浏阳公主,燕羽兰。姑娘大概不知,本朝的燕西太后是她的姑奶奶,祖父是当朝国舅爷燕留侯,浏阳公主家位高权重,权倾一方,若知羽兰已失身惊鸿,必定是要惊鸿做駙馬的。 至于姑娘,我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只要浏阳公主一句话,姑娘别说嫁给惊鸿,就是能不能见到明日朝阳都是问题。然则,惊鸿对我家天都有大恩,姐姐也不想姑娘被人蒙在鼓里随意欺凌,所以,就来做个中间人,待浏阳公主嫁予惊鸿后,姑娘做小再嫁入可好?” 萧如月轻轻咳嗽一声,道:“阳明公主,我给你讲一个叫金屋藏娇的故事,听完了,公主再决定是否当这个中间人。” 把故事里的皇帝太皇太后大长公主换成权贵人家的名称,刘彻靠妻家势力坐稳家主之位,萧如月不徐不急地说道,“陈阿娇美貌自负,又深爱丈夫,以金屋藏之誓言不许刘彻纳妾,身边侍候的也是貌丑之人。刘彻苦闷,旁人皆知。一天,他的妹妹请了些漂亮的舞娘在家宴请兄长。” 听故事的几个女子脸色数变,萧如月微笑,继续说道:“舞娘中有个叫卫子夫的,长得特别动人。刘彻便留下此女春风一度,又顾忌妻子娘家势力,刘彻把人藏在妹子家,借走亲戚时两人私下暗通款曲。几个月后,卫子夫怀孕了。” 砰地一声,公孙红锦踢翻了桌凳,慕容晴安轻念一声坐下,大家继续听故事。 萧如月微笑道:“陈阿娇与刘彻成亲数载未有子女,两家家长就默许了卫子夫的存在。孩子出世后,陈阿娇要除卫子夫,却为人现,刘彻厌恶陈阿娇心肠狠毒,逐渐疏远妻亲近卫子夫。 卫子夫能生养很快就有二胎三胎,刘家有后,此女功不可没。卫家也因攀上高枝家,再后来,卫家兄弟姐妹联手,除了陈家,帮刘彻把妻家财帛田产弄到手,卫子夫母凭子贵做了刘彻的正妻,陈阿娇,没了娘家,淒涼而死。” 李清圆咳嗽数声正要说话,萧如月又拦住她,道:“我本来想说,公主瘦身后,这生儿育女之事也较容易。无缘无故让公主找大夫调理身体,这话大概谁都不喜欢听。希望公主看在我乡野之人,不懂人情世故,不要见怪。” “萧箫姑娘说的故事很有意思,”李清圆微笑道,“我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待人走后,慕容晴安掀掀茶碗盖,在蕴化的热汽中,轻勾唇道:“好利的一张嘴。” “明珠山庄里讲道理的书很多。回头我送些到襄阳公主府上,”萧如月笑道,忽地又拍一下脑袋,惊醒道,“对了,得小心不让别人瞧见。” 慕容晴安眼睛利起来:“你在威胁本宫?” “公主与苏小将军爱恨情仇,燕京城里哪个不知。”萧如月笑眯眯地反问,“襄阳公主有什么地方可叫人威胁的?” 慕容晴安重重放下茶碗,抿起唇,冷笑一声:“既然姑娘执意,本宫自然不会棒打鴛鴦。”她起身走人,苏贞秀拽拽曲有容,做离去的表情。 曲有容让她稍安,她带着歉然的笑意,道:“姑娘聪慧,我也就放心了。以后碰上什么事,给我捎个信,我不成,上面还有我大哥。”她与苏贞秀走在慕容晴安后面,离去前,看一眼公孙红锦,曲有容叹一口气,带上门走了。 公孙红锦对着萧如月的口才报以响亮的鼓掌声,她哈哈大笑:“不愧是晚晴教出来的,连骨子里的刻薄都一模一样。” “晚晴?哦,就是那个受不了流言自杀的丫环。”萧如月轻轻笑道,“要我说,死在公孙小姐手上也不冤。南明公卿一世家公孙小姐不仅嘴巴狠毒,连心肠也是一等一毒辣。旁人都想着这二夫人感情不幸,婚姻不幸,家庭不幸,变得尖酸刻薄,可恨之人也自可怜。 我瞧倒不是。二夫人借着由头如个泼皮无赖,这一次闹,放进一个假大食国公主,引来一个马春娇,把简文公府大半势力闹没了。” 公孙红锦连连冷笑,眼中光芒立即变得像刀剑一样锋利,手上动作却不慢,手指轻弹,两粒花生米飞出,浏阳公主晕倒。 萧如月似无所觉,卷了卷手中:“二次闹,还是借李家人的刀,逼死一个简明月,就把李家大少和大食国公主的婚事给搅没了。即使是谋算讳如李家人,都没瞧出二夫人闹腾背后的深意。我都不知道该佩服公孙小姐的心计,还是演技呢。” “话多的人,死得快。”公孙红锦冷冷地说道。 “好说,不过在我死之前,公孙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抛却心上人,舍弃自尊和名声,人人背后唾弃耻笑,”萧如月顿了顿,缓慢而又加重语气说道,“忍受李明章的亵玩,百般折磨,”看到公孙红锦眼中飞消逝的光芒,萧如月笑意染双眼,“你图个啥?” 公孙红锦哈哈大笑,得意而骄傲,她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手指轻弹,浏阳公主轻嘤一声醒转。公孙红锦甩了披风,昂头挺胸离开。 “你赢得所有又如何?你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你最后能光明正大地和那个人站在一起?” 萧如月以书卷掩嘴轻轻地笑,公孙天都,慢慢地享受这两份大礼吧。 第065.一梦千峰(9.17修改) 旁人皆避转,只余燕羽兰一人。她整个人罩在斗篷里,缩在角落里不吭声。萧如月自在地翻书,外面的侍女轻轻叩了叩门,小声提醒公主出府已久,该回了。 浏阳公主这才慢慢吞吞地脱下斗篷,露出光洁的脸庞,柳叶眉,弯月眼,粉唇秀鼻,看起来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萧如月来了点兴致,拿书卷一指:“坐。” 年轻漂亮的姑娘福身后坐下,从动作上看是受过良好家教的名门闺女。萧如月继续往嘴里扔葡萄干,偶尔翻一张书页。 “本、本宫,浏阳。” 萧如月轻轻嗯了一声,浏阳公主反复地舔唇咬唇,终于鼓起勇气,道:“昨、昨晚,惊鸿他喝醉了,我、我们在一起了。” 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浏阳公主双手捏着手绢,急得像要哭出来:“我、我不是有意的,可、可是我很爱、很爱惊鸿,我不会介入你们,我也不会伤害你,我、我只希望你能允许、我、我跟在他身边,做个侍女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够继续爱他。” 萧如月有点儿厌烦,失却戏弄的心思,冷冷道:“把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 “什、什么?” “还要我明说吗?你从莫惊鸿那儿拿的东西,我和他的订情信物,你们不就是想要拆散我和他么,你们成功了,你可以滚了。” 浏阳公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抓紧绣帕,委屈得扑扑掉眼泪。 萧如月不想激动,可是,有些事理智可以骗人,感情却骗不了人。她喜欢莫惊鸿,喜欢那平淡相伴的感觉,在她大难不死脆弱无依不能够自我坚强的时候,莫惊鸿,一个温柔如水,能够包容她的成熟男人来到她身边,她原想把所有的过去都云淡风清了的。 只可惜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 浏阳公主默默地拿出绣包,一点点地推到萧如月前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萧如月做了个送客的姿势,浏阳公主站起来,脑袋垂得低低的,她不走,她在等拿到盘龙玉佩。 萧如月砰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眯眼狠狠骂道:“叫莫惊鸿来要!” 浏阳公主嘴唇动了动,套回斗蓬,打开门,嘎吱两声,门开了又合上。人走后,萧如月坐在那儿,有些伤感,有些怀念。不知坐了多久,门重重地推开,一个穿紫红宦官服的无须老者手拿黄绢懿旨,后面一片御林军的铠甲与剑矛,强行押送她去重华宫兰桂殿。 燕西太后召见,原因是浏阳公主被人打了,有人指证就是她干的。 萧如月身配盘龙玉佩,免跪站在兰桂殿的百花地毯中间。燕西太后和一干命妇坐在殿堂两侧,浏阳公主的母亲,魏蜀夫人抱着女儿,怜惜不已,和几位夫人同声谴责要太后重办。 燕西太后问她,脸上两个巴掌印是否萧如月所打,燕羽兰只管嘤嘤直哭。莫惊鸿匆匆赶到,后面是慕容皇后的凤驾。莫惊鸿神情的疲惫显而易见,他最先看萧如月有无受责罚,然后向燕西太后行礼告罪,大意是萧如月不懂礼数,若有触犯,他一力承担。 “这都把人打成这样了,惊鸿,你倒是说句良心话,该怎么办吧。羽兰和你一起长大,可从未受过这般委屈。”魏蜀夫人托起女儿小脸上的红印子,让莫惊鸿看看,他要娶的女人心肠有多么的恶毒。 莫惊鸿说要打要罚都应下,其他的什么也不说。燕西太后不乐意了,这是冒犯天家之威,不罚不行,摘了萧如月身上的盘龙玉佩,拖下去重打三百板子。 慕容皇后轻笑一声,道:“本宫掌管六宫十八载,还从未听过这般简单的审讯。太后娘娘,您可不能太偏心娘家人。” “那依皇后之见?”燕西太后收了笑,凉凉地问道。 “自然是问清来龙去脉,这案断得才能叫人心服口服。”慕容皇后说道,莫惊鸿却立即跪下阻止,说太后明断,他甘愿代受三百板,还催促宫侍行刑。 慕容皇后自然不许,莫惊鸿生硬地说道:“皇后娘娘,这是草民的事,还请娘娘不要干涉。” “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慕容皇后生气地训道,“你是慕容家的儿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能等闲视之!” “皇后娘娘,草民早已放弃那个尊贵的姓氏,”莫惊鸿似忍着无穷的愤怒,“草民希望娘娘遵守誓言,不要干涉草民的婚姻大事!” “你以为是本宫?” 莫惊鸿不语,等于是默认皇后在背后安排昨晚醉酒的一切。 慕容皇后气不打一出来:“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是不是?要是本宫从中作梗,本宫何必给你送口信?你不思进取弃家族责任前途命运不顾要娶个一无是处的村姑,本宫不是也让你娶了?说的什么混账话!”话越说越急,“来人啊,把这个祸乱朝纲的狐媚子拖出去乱棍打死!你说是本宫破坏你的成亲大计,本宫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家里的意思!” 这当口,燕羽兰脱开母亲的怀抱,扑到莫惊鸿那儿,跪在那儿痛哭,让皇后不要生气,不要为了她浏阳一人的事,坏了皇后和惊鸿的关系。边哭边用力跪头。 浏阳公主哭得几乎喘不过气,魏蜀夫人心疼得要命,跪到两位皇宫女主子前面要一个公道,七七八八的命妇也起身跪倒要惩罪犯明法度。 “打断一下,”这噪音,萧如月揉揉太阳穴,“我和浏阳公主素昧平生,我无缘无故打一个公主做什么?” “萧箫!”莫惊鸿用眼神哀求,表情饱含自责与痛苦,他宁可含冤被打,也不愿让萧如月说出口。燕西太后那边全部住了口,神情变得诡异不自然起来;慕容皇后原本震怒的表情变成了然的冷笑,笑里又带上清苦之意。 浏阳公主长长地抽气,好像要断气似的。她的侍女这时候很快从殿外冲进来,跪头解释:“不是萧箫姑娘,公主从马车上摔下磕的红印子。” “那是怎么一回事?!”燕西太后一拍凤榻,侍女吓破胆就把昨晚宴后荒唐事给抖了个干净,完全地不给人阻止的机会。 “你怎么这么糊涂!” 浏阳公主扑倒在太后脚下大哭,燕西太后看看当事仨人,说既然莫惊鸿与萧如月有白之盟,也不能让他蒙上背信弃义薄情寡义的名声,让他同娶二女,公主与萧姑娘平妻以待。 莫惊鸿抿唇不语,魏蜀夫人斥责,他毁了浏阳清白,怎么能够不负责,他的礼仪廉耻都学到哪儿去了。其他命妇也诘问他不娶浏阳,是要把她往死里逼不成,名节是女人的命。莫惊鸿脸色苍白,咬牙领旨谢恩。 “这便好。”燕西太后笑得和蔼,魏蜀夫人搂住女儿笑看准女婿。莫惊鸿起身后,走到萧如月身旁,颤抖而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萧箫。我必不负你。” 萧如月惊了一惊,好像这时候她听到兰桂殿的决定一样。她脱开他的手掌,垂摊平手替他抚平外衫上的褶痕,心里做几番计较,仰头看莫惊鸿,缓缓地说道:“你不要娶我,好不好?” 莫惊鸿大受打击,他几乎站不稳,萧如月微笑道,“你瞧,我和这燕京合不来,和这些权贵女人更合不来,你忍心看我天天受欺负?” “不,不会的,我会顾你周、周全。” 这话熟悉得让彼此都,萧如月伸手温柔地抚开他皱起的眉宇,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被污赖说打了公主要下狱打板子。要真嫁了你,我怕是要尸骨无存。” “是、是我对不住你,一天都没让你安心。”莫惊鸿眼含痛苦自责的泪水,紧紧地握住萧如月的手,问还有没有可能? 萧如月叹息,道:“你知我不愿受苦,你就忘了吧。”她的手碰上盘龙玉佩,眼睛看向紧张得屏息忘了哭的燕羽兰,微微一挑眉,很随意地说道,“这个留给我,好不好?” 莫惊鸿愣住又点头,萧如月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她道:“我这就回庄子里去了。”她转身而走。 “站住!”魏蜀夫人叫萧如月把玉佩留下,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姑娘既已取回订情信物,何必还要慕容家媳妇的家传信物?” 萧如月冲惊愕中的莫惊鸿说道:“你听,你不在的时候,她们一波又一波地来欺负我,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说身世简单,我信了你,可是,现在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从庄子里带出来?” “我,我带你走。”莫惊鸿眼中有可疑的泪水,他的声音里透着伤怀的痛。 “不要,惊鸿,你不要走,”浏阳公主冲过来,抱住莫惊鸿,“你走了,皇后娘娘怎么办?慕容家怎么办?你就算不要兰儿,也不能不管北望侯府啊。惊鸿,你说话啊。” 莫惊鸿震惊地把视线转移到梧桐宫那一位身上,慕容皇后移开眼,对上浏阳公主,道:“混账,堂堂一个公主做出那等不知耻的事,还有脸在这儿搬弄是非,还不给本宫退下!”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家怎么了?父亲、母亲大人怎么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莫惊鸿喝问道。 殿内众人眼神躲躲闪闪,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让人骨子里都打冷颤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第066.铺金拥翠(9.17修改) 李明宪带着清淡柔和的浅笑,步履轻便,姿态随意地走进兰桂殿,后面是他的仨个兄弟。 燕西太后立即眉开眼笑:“宪儿,快让哀家看看。哎哟哟,这脸怎么还是没点血色,下面的人怎么侍候的?” 李明章笑道:“太后奶奶,大哥本来就吃得少。” “胡说,宪儿小时候能吃着呢,定是府里的人不会侍候。” 李明宪一坐下,其他人也便成了摆设。莫惊鸿急切,迅上前追问:北望侯府所犯何事,要用盘龙玉佩赦免? “皇后娘娘是这么说的?”李明宪吃惊地笑起来,“泄露地宫地图,以致天书被盗,这样的重罪也可以用慕容家主盘龙玉佩赦免?到底是我孤陋寡闻,还是你们慕容家权势滔天要凌驾于这大秦的天?” 莫惊鸿大惊地倒退两步,他看向慕容皇后,喃喃道:“我说过,你那样行事总会惹祸,你不听,你总是不听。” “李明宪,你不要在这儿含血喷人,你说我慕容家泄露地宫地图,是你一面之辞,你们李家专权弄事,你们才是乱臣贼子!”慕容皇后霍地站起来,厉声斥喝。 李明宪淡淡地说道:“皇上相信,太后相信,长老们相信,皇后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让惊鸿表哥知道你又杀人如麻连个孤女都不放过,闹家不和,可不好。” 慕容皇后又惊又怒,莫惊鸿痛苦的脸上更多的是失望,皇后描有金色长眼线的眉不停地耸动,多了几分阴狠,连哼数声,燕西太后嗯哼一声,皇后便不再说话。 李明宪在殿内转了一圈,轻笑相问:“诸位夫人也以为我李家冤的慕容氏?” “不是,当然不是。”命妇们赶紧地自我贬低妇道人家没见识不掺和朝庭的事,她们是为浏阳公主的亲事。 “谁和谁的亲事?”李明武忽地插嘴,在莫惊鸿与眼神狐疑地浏阳公主刚要说,李明武一记眼刀扔过去,燕羽兰吓得立即低头不语。他看向萧如月,问她到兰桂殿做什么。 “惊鸿要娶浏阳公主,公主求我成全,我同意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砰地一声,李明武异常愤怒地毫不留情地重重地一拳揍在莫惊鸿脸颊骨上。萧如月额头不自觉地抽了抽,一定很痛。 “我们囡囡什么地方配不上你?你敢这么羞辱她!我打死你这个见异思迁始乱终弃的混蛋。。。”李明武边打边骂,拳头就像雨点一般打在莫惊鸿身上。莫惊鸿顶着乌青黑的脸任由李明武施暴,整个兰桂殿的女人都在尖叫,又没人敢上前阻拦。 萧如月心里软软的,原来还是有人会替她讨回公道,这也是当然,李明武一向呵护简明月,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儿委屈。 “李明武,你还不给我住手!”慕容皇后凤颜大怒,连声喝止,还叫来宫廷侍卫。 “阿武,太后奶奶在这儿,要打出去打。”李明文怂恿道。 李明武哼一声,拎起莫惊鸿的衣领还要揍,不知怎么地,他注意到旁边看热闹看到皱眉头的萧如月,讪讪地放下人:“萧、萧箫姑娘,只是皮肉伤,搽点药就没事,你不用心疼。” “我不心疼,”萧如月眼底笑意加深,“我舍不得打惊鸿,四少代劳了,我感谢还来不及。” 李明武愣了愣,粗声粗气地说道:“惊鸿他配不上你,回头我让大哥给你挑个好的。” 慕容皇后大喝一声:“闹够没有?!李明武,这儿是大秦的皇宫,不是你们李家乾坤园。” “皇后好大的威风。”李明宪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声音那么轻,却充斥着不可思议的威压,整个兰桂殿都静下来,静谧的空气里,连人们的呼吸声都吐露出小心、畏惧的因子。 皇后气愤不已,她拿李明宪没撤,便把矛头对准萧如月,命她服侍莫惊鸿养伤。 “皇后,”燕西太后叫了声,“浏阳公主是惊鸿未过门的妻子,让她侍候吧。” “太后,此女祸根,不罚天家颜面何存?” “宪儿那儿缺人,就叫她服侍宪儿。”燕西太后不管皇后脸色如何,她呼头痛,要回内殿休息,魏蜀夫人和其他命妇忙上前服侍。众人退散,浏阳公主扶起莫惊鸿,要离宫。 “萧箫!”莫惊鸿鼻青脸肿,嘴边淤血斑斑,满身的伤,满身的不懂,为何情势急转,就变成萧如月做李明宪的侍女? “你瞧,我叫你不要去,你偏要去。”他不舍,她淡然,这就是结果。 殿内剩下五人,好像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们五个人。 “东西呢?”李明宪神情淡漠,却无时无刻不让人感到绝望的冰冷与无情的冷漠。 萧如月解下盘龙玉佩扔过去,李明章嗤笑,手掌微拍,把玉佩打回女子脚边。 “以为浏阳未卜先知,知道你要什么东西?”李明文笑着摇头,“交出来吧,这么伶俐的姑娘,不要自讨苦吃。” 萧如月借着捡东西的时候,她强压住抽自己嘴巴子的冲动:事情这么简单顺利,故然有别人的算计,怕更多的是李家四兄弟在后面推波助澜。 他们要的是李明珠的东西。 也许,在他们最初的相见,莫惊鸿亮出李明珠的玉牌就已注定这一切地生。没有燕羽兰,还会有别的女人来掺一脚。 萧如月把玉牌扔过去,李明章伸手一吸,玉牌到手中,运内劲查看辨认,手指按中玉牌凸起部分,底部弹出,取出里物,冲兄长点个头,略有疑惑,道:“大哥,李明珠约人在望月摘星楼相会,二十年前的事。” “不可能吧?”李明武诧异而问,“爹防的就是这么一样东西?” 李明宪微微眨眼,再张开时,问道:“约了谁?” 李明章回道:“没写。我分析,应该是李明珠那个姘头。” “把东西给她看。”李明宪指指殿中女子,李明章递上泛黄的纸张,萧如月看后,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想进明珠山庄后所见之物,才想到纸上笔迹隐然为明珠阁画像绘者韩迁客。 她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李明宪的观察,他问道:“是谁?” “黄泉相思。”萧如月老实作答。 “果真是最不可能的人才是最可能的人。”李明宪笑了笑,李明章唇弯了弯,邪气地一笑,道:“老头子一定到死都猜不到。” “要是知道防了一辈子就是这点东西,爹会气吐血的。”李明文咧嘴恶意地咒道。 “别生事,”李明宪让李明章把东西封回玉牌收好,“等事情了结,回来再慢慢收拾。走。”他率先向殿外走去。李明章、李明文跟在后面。 萧如月不动,李明武看了眼回头轻皱眉的两位兄长,给出一个抱歉的表情,萧如月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明武手刃劈向她的后颈肩,萧如月吃痛,眼前一黑,晕倒了。 等她摸着酸痛处醒转,人已来到一处光线暗沉的房间。 李明武从贴玉圆桌处起身,掀起纱帐。萧如月沉默地看向他,李明武避开她的视线,道:“萧箫姑娘,得罪了。”他像从前一样,抓抓头掩饰他的窘态,“我们没有恶意,只想请萧箫姑娘照顾家兄。” “照顾那个疯子杀人狂?你干脆直接割断我的脖子罢。” “我大哥久未动手,再说,那些人与姑娘无关,姑娘实不至于如此激动?” 萧如月微愣,李明武这样倒是辩才无碍。她淡淡说没兴趣要回山庄,便弯腰穿鞋子不再言语。李明武从桌上端过一个白玉碗,道:“这药名万斛愁,无药可解。你在明珠夫人那儿应当听过。姑娘可以选择,做一个人偶,或者接受照顾家兄。” “你就是这么待那些姑娘的?”萧如月抬起头,“长得和简明月一样不是你可以左右别人人生的理由,问题在你大哥身上,你为什么不给他灌下这碗药?他一个人做的孽为什么要这么多无辜的女孩陪他一起受罪,你知不知道在这个社会这个年代一个女孩子的名节就是她的命,还说没杀人,这样和杀人有什么区别?!而你就是那个帮凶,刽子手。。。” 李明武默然到颓然,他坐下来,久久不语。 萧如月深深呼吸,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穿好鞋,她走到门前,手刚放到门栓上,李明武跳起来拦住她,问如何做才肯去照顾他大哥。 他压低了声音,道:“萧姑娘,你如此怜惜那些无辜女子,必不忍她们在韶华青春愁苦与青灯作伴。只要你愿意照顾我大哥,我保证恢复那些女子原来的容貌,给她们一笔银子,送她们回家乡,让她们忘掉这里的事,重新嫁人生活。” “为什么是我?” “除了明月,你是我大哥最用心思的女子。” “用心到毁了我和惊鸿的婚事?”萧如月忍不住嗤笑,她是笑自己竟然问出这种话。难道还期望李明武去揍他大哥不成,好笑。 李明武停了一会儿,为长兄辩护道:“莫惊鸿是慕容家的家主,他根本就不可能真心娶你。公孙家晚宴一事,你当他是无辜的吗?他就是一个伪君子,还有,姑娘聪明,应该想得到我们在川西相遇绝不是偶然。” 萧如月一动不动,正好这些话可以把她心中那些眷恋与不舍全部卷走。李明武以为她不信,就说莫惊鸿与李家有仇,他今次回燕京,就是等机会为难李家。 莫惊鸿天生就是要成为名医的人,十二岁时就让整座重华宫的太医心悦诚服于他出众的才华。十五岁那年,有人指控这个才华毕露的少年谋杀,因为他在治病途中掀开一个病人的头盖骨致人死地。 随着调查深入,随着调查深入,御史渐渐挖掘出莫惊鸿在郊外用义庄尸体解剖甚至在买出死囚犯进行活人试验。此事一经披露,舆论就把慕容家推到锋刃边缘。慕容皇后绞死莫惊鸿身边最亲近也是最心爱的贴身侍女,以此给莫惊鸿的颠覆伦常与理智的行为开脱罪名。 李明武说莫惊鸿对那女子用情至深,他的疯狂不比李明宪少,他弃姓离家,带着已死的女子寻找活人术,当人们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他成为蓬莱仙山的弟子,为南明公卿一世家家主公孙绝治愈头疾名声响彻大江南北。 “没错,整件事从那个病人的死亡、给。。提供消息告密都由我们李家在后推动。”李明武毫不避諱地说道,“他不可能不找我们李家报仇。” 这是李家和慕容家的争斗,不可能避免。李明武以此来说明萧如月,莫惊鸿会和李明宪一样喜欢与简明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用心险恶,用意不言自明。 “如果你是明月,莫惊鸿一定不会放过你。”李明武庆幸地说道,再次重申莫惊鸿心存不良,“我大哥就不一样,虽然有时候不好相处,但人是极好的,尤其,尤其绝不会害姑娘。” “他既然这般好,又是大权独揽聪慧绝顶的李家少主,怎么就把那么宝贝的简明月给弄丢了?” 李明武脸色数变,萧如月轻叹道:“也罢,你愿与我商量胜过威胁强逼。” “如此,大谢姑娘。” “还望四少爷多多照拂。” 第067.西风愁起(9.17修改) 李明武带人走出房间,入眼是望不到的边银雪庄园,湖畔杨柳成行,雪原尽头,是灯红瓦绿的信芳园,屋檐的宫灯在寒风中明灭不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如月措防不及,有一种熟悉的、深沉的压抑漫上心头,让她痛得不能呼吸。她失控地紧紧地抓住李明武的胳膊,李明武紧张而问:“萧姑娘,萧姑娘?” “四、四少爷,我想我帮不了你。”萧如月迅转回房间,啪地一声关上门,遮挡看让人痛苦的风景。李明武在外面紧张地拍门:“萧姑娘,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大哥现在不住这儿,你、你在我面前,大可不必如此。” 萧如月背抵木门,努力地调整呼吸,痛苦于自己不能够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简文公府,信芳园,就是一个沉重的黑暗烙印,这种的压抑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了。 她缩抱着自己很久,耳畔才听进李明武的叫喊声,她张嘴用力地呼吸,调适到终于可以问话:“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萧姑娘,你好了?”李明武的声音透着一点儿惊喜,他急急地说道,“以前是,现在没什么关系了。萧姑娘,你先出来,我慢慢和你细说。” 萧如月做好心理建设,嘎吱一声打开门低头敛眉走出去,寒冷的味道,稍稍压下她厌恶的情绪。 李明武松一口气道:“你当真不像明月。以前的那些,我是说对手派出的西贝货,一到这儿就疯,不是想着报仇杀人,就是自残身体逼大哥。看起来挺厉害的,倒把明月不吃亏的性子扮得十足。萧姑娘,我知你性子好,没有害大哥的心思,这些虚的你也不要学,等我们把李明珠除去,你就不用怕了。” “你大哥一般住哪儿?” “京郊的一个园子,我这就带你去。” 李明武带人下木楼,出紫煌院后转大厅坐上久候的马车。终于离开旧地,萧如月紧绷的神经松下来,软软地靠在车厢一壁,闭目养神。马车在中途给人拦下,敢拦李家少爷车子的人,萧如月心念一动,睁开眼。 外面传来娇气的阿武哥哥声,李明武脸变了变,他让萧如月呆在马车里不要出去,他探头跳下马车:“诗佳,怎么没去学堂?” 萧如月掀帘而看,一个粉白羽衫的小丫头,个头在李明武肩头左右,没看到样子,倒是小姑娘旁边的侍女身份不凡:李明宪身边的一等侍女蘅兰。 “阿武哥哥,我要见明宪哥,你带我去嘛。” “诗佳乖,大哥现在有事忙,你先回去。蘅兰,照顾好林小姐。” “阿武哥哥!”小丫头跺脚脾气,气喘吁吁地娇嗔,“明宪哥是不是又去找那些贱女人了?不准,我不准!” 李明武由她任性,一个打转,林诗佳与萧如月两人对上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萧如月恍然而悟,又一个小简明月;对方愤怒到眼睛瞪得像金鱼眼,又一个假的简明月要抢走她的明宪哥。 “阿武哥哥,你骗我!”林诗佳泫泪欲泣,这让李明武手忙脚乱,忙不迭地道歉,做出无数的许诺后,蘅兰把林诗佳带走。 李明武瞪萧如月一眼,非常不满意她不听他的吩咐。 一个林姓,一张七分相似的脸,萧如月大胆推断:“简明月的妹妹?” 李明武默认,萧如月不快地讥讽道:“我道四少爷为何非迫我去侍候李大少,原是怜惜这位林家小妹妹。说什么萧如娘心善,性子好,四少爷是欺我没脾气不成?” “明月仅这么一个妹妹了,我怎忍见明月亲人死绝?”李明武低低地说道,“林婉莹连生几个女儿,孟九白又喜新厌旧,林氏母女日子艰难。自明月失踪,秀兰公主更是把人直接赶出孟府。大哥又不管,我才把人接回府。谁知。。。” 谁知林诗佳见过李明宪,从此一颗芳心就落在此君身上,非君不嫁。 连在李明宪心中占重要之地的简明月都没得好下场,林诗佳再讨李明宪欢心也不得好。李明武这么说,他爱屋及乌,不忍见林诗佳日后情逝断肠,就把最肖似简明月的萧如月安排给兄长,以打消李明宪与林诗佳之间的孽缘。 如此便亏欠了萧如月,李明武道:“萧姑娘,凡有差遣,李某万死不辞。” 萧如月没再说话,她望向窗外,天色已暗,雪地也还上一层暗影,马车在一处山坳外停下,石碑刻有东皋泽清四字。进入无界庄园后,一个极广极空的草园,再远一点,就是黑色的森林。 方圆数量诺大空地就立着一幢灰白的瓦砖小楼,孤孤单单地,那儿便是李明宪离群索居的选择地。小楼里几乎没有仆人,暗中戒备保护的都是五鬼堂的高手。 吃食洗衣等杂役在五里外的边缘角落,萧如月也住在靠边的小院子里,需要她的时候,暗处的白衣鬼面高手会带她飞到泽清阁前一里,剩下的路她得自己走。 刚到这儿时候,管事客气地告诉萧如月大少爷不在,让她有什么尽管吩咐。萧如月要了些医书,十天过去,还是没有消息。两天的一个夜晚,萧如月就着煤油灯看书,门被踹开了,寒风呼呼地卷起屋子里轻便物品。 萧如月打了个冷颤,看向门口那个戴鬼面具的血衣人,正纳闷,此人说话了:“李明珠在哪儿? 冰冰冷冷,没有丝毫感情的起伏,没有得到答案,李明宪把剑刺进萧如月的喉咙左侧,剑体透骨的凉,剑身刺眼的干净,再问一次:“李明珠在哪儿?” “大哥!”夜风的深处传来李家仨兄弟的叫声,他们循着血的味道找到李明宪,李明章与李明文把面具拿在手上飞纵,李明武顶着狰狞的鬼脸,直冲大叫:“大哥,梧桐宫的话做不得准。”靠近后,他小心地放慢脚步,劝李明宪再想想。 十二个昼夜,李家兄弟血洗慕容皇后培植起来的势力点,不给慕容家一点反抗的机会,他们把所有抓到的女人都扔给清洗行动的男人们享用,也没有从慕容皇后的嘴里撬出简明月所藏之地。 李明宪以为简明月如果不在慕容氏的手上,那就是李明珠把人藏起来。 “李明珠神踪诡秘,连爹也难探,大哥,你先放开她。”李明章说道,李明文把玩着鬼面具道:“柳七叔说李明珠没有调动堂里的高手,可见河间玉溶洞的事不是李明珠的手笔。” 李明宪手一抖,长剑贴着萧如月的颈滑,削落耳畔的丝,喷出薄薄的血雾。李明武取出药瓶,扔给萧如月让她自己上药,他手扶住兄长:“他们舍不得杀明月,大哥,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笔直如一杆标枪的锐利身形,晃了晃:“还要受多少罪?” 李明章对两个弟弟摆了下头,邪气地笑道:“小明月受什么罪,咱们就还他们什么罪。大哥,我看苏家也有嫌疑,苏慕阳一时大意丢了慕容晴安,回过神,止不定在什么地方算计咱们?” “难道是苏慕阳和梧桐的联合起来?”李明文也找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编排下一个需要剿灭的势力,“大哥,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河间地宫这事一家做不下来,我这就安排人去潼关探探苏慕阳。” “不会是苏家,”李明宪靠着李明武慢慢站直身体,片刻的脆弱与伤痛远离,他说道,“正事要紧,你们先回去歇息。” “大哥?”兄弟仨人担忧他的身体,李明宪缓慢地摆手,叫人把萧如月送到他屋里,其他的不用管了。瞬息,这些寒夜来客都飞走了。 萧如月自己看不到颈处的伤,一时又找不到镜子,把药倒在手上随意涂抹。冷不妨,园子里的精英暗卫搀住她肩窝处,送到离小楼一里处,比手势让她自己走过去。 摸到小楼门口,萧如月敲敲门,传来李明宪的允许进入声后,她迈步走进去。李明宪已换掉血衣,夜明珠的莹光下,他冲她招招手。萧如月一步一踱地靠近,李明宪情绪平和,从柔和的侧脸线条判断,他心情还很好。 一待她靠近,李明宪就把萧如月揽腰抱住,走到软榻边,把她放在双腿处坐下,拨开她颈部的丝,拿起案几上纱布,蘸了清水洗去污血与药糊。萧如月吃痛,忍不住地哆嗦,李明宪俯下身,在她的伤口边轻轻吹气:“不痛,不痛。” 萧如月整个人地僵住,这算什么?! 李明宪脸带微笑,动作轻柔,给她抹好药好轻轻地缠上纱布,抱着她靠在软榻处说话。李明宪道:“她也是这样走路,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抿成一小撮,全身戒备,好像绷紧的弦,明明怕得要命,还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然后,你猜怎么着?” 萧如月摇头不知,李明宪轻笑一声:“你当然不知道,你们怎么会知道呢?她见我喝酒,便鼓起那豆丁点儿大的胆子劝我喝药。我便想瞧瞧这小家伙能做些什么。她见我喝了药,以为没事了,一小步又一小步地倒退,眼睛还是瞪得那么大大的,等她费尽力气退到门边的时候,我就说,有东西!” 描述的时候,李明宪一惊一乍制造娱乐效果,他快活地咯咯直笑:“她立即吓哭了,小短腿跑得飞快,抱着我的脖子叫救命,很有意思吧?” 萧如月叹气,她不跟病人计较,无奈地点点头。 “她怕鬼,很怕。你怕不怕?” 萧如月点头,李明宪轻轻抚拍她的肩背,大概又想到了别的往事,他说道:“哎,她怕血怕鬼又挑食,脾气坏性子拗胆子又小还特别爱哭,毛病一堆,我二弟说是因为没爹没娘在身边,我三弟说是园子里的人太宠,我四弟说都是我的错,小孩本来很乖很听话很聪明。”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聪不聪明我倒没瞧出来,不过,她心眼多是真的,我吩咐她做什么,明里乖乖地同意,暗地就生心眼,她以为我不知道,呵呵,她眼珠子一动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派骄傲自得的口气,萧如月很想很想回问一句:少爷,您今年贵庚? 尽管肚子搁在男人的膝头很不舒服,但是,李明宪清柔的嗓音极好听,在这样悦耳的伴奏声中,萧如月呼呼地睡了。 忽然地,她觉得一阵儿凉,要知道这可是在滴水成冰的燕京。萧如月向旁边暖和的地方靠了靠,这个垫子又香又软,真是舒服。 有点儿不对劲,萧如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白白的胸脯挤满她的视野,男人混合着药香与松脂香味的体味充斥她的鼻孔,这没什么,萧如月伸手摸了摸冰凉的手臂,终于失控地愤怒地颤抖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看不把你厌恶女人的意念勾出来!萧如月刚想压上熟睡青年的身体,忽地想起一件事:正常姑娘现自己被剥光一半衣服躺在一个全裸男人身边应该有什么反应? 惊叫,没错,萧如月直起喉咙在李明宪耳朵边尖叫。 “闭嘴,”李明宪从睡梦中醒来,不耐烦地反问,“李明珠没教你怎么侍候男人吗?” 萧如月曲起一脚踹过去,李明宪什么表情也没有,翻个身便将她整个地压在身下,淡淡地冷冷地木然地命令:“睡觉。” “大爷,”萧如月把手放到男人的双肩,用力一个翻转,反爬到李明宪的身上,跨坐在某个危险的位置,她恨恨地咬牙切齿又娇滴滴地说道,“奴家只喜欢在上面。” 李明宪眼神加深,萧如月还以为自己想错了,却觉一道力量将自己甩开,又没让她摔伤。 “来人!” 萧如月赶紧躲到一边套衣服,觑空瞅了眼李明宪,他身上的烦躁与杀气让她心惊。这时,七八个披穿花旦戏服的女子出现在小楼里,伊伊吖吖清唱什么,手上还散着淫糜味的香粉。萧如月忙着系腰带,一时没留意。等一声惨叫响起时,她整个人都傻了。 那些戏楼女子依次脱掉戏服与白衫,摇摆着白晃晃的玉体,一个个不受控制地靠近李明宪,在扑上李明宪掐住他脖子的时候,又被他一掌击飞打出楼外坠地而死。 在看到下一个女子倒飞喷血的模样时,萧如月冲过去搂住青年:“住手,快住手。” 李明宪在迷乱之中,怎么肯听她的? 萧如月抓住他的手垫脚尖吻住他的唇,反复地吻,直到李明宪低头环住她的腰开始回吻,萧如月背后仰退开他进一步的吻,李明宪反将她的腰扣得更紧,抬手轻点,那些还在无意识地唱曲的女子倒地。 “不要,”萧如月避开李明宪的再吻,侧头可见地板上的大滩血汁,鼻尖里全是血与媚香的刺鼻味道,她痛恨地叫道,“你疯了吗?你这是疯了不成?你怎么能这样子杀人?她们又不是害你的人,”刚要喊出马春娇的名字,萧如月清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真恨不能一头撞死。 李明宪却一手勾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对上他的扫视。 “怕,就不要激怒我。”李明宪挥挥手,小楼窗外飞进数个黑影,带走剩余的戏楼女子。 萧如月用力地抓着李明宪,手指的力道似紧紧地扣进他胳膊的肉里。她惨笑一声,愤而回道:“你爱杀就杀个够,干我屁事!” “站住!” 萧如月微微顿步,背对他说道:“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重新举步出门下楼,迎面的风雪让她的脑子更清醒,这个夜晚太疯狂了,怎么会亲吻一个杀人犯呢?思来想去,只能怪前世爱恨不正常的电影看得多,受刺激了。 没错,就是这样子,刚才她还想用力摇晃他的身体吼叫嘞。 第068.香消叶残(9.17修改) 是夜无话,隔日清早天未亮时,嬷嬷头叫起萧如月。铁灰的天边还挂着三四颗星子,凌晨三四点左右的样子,天寒地冻,李明宪有这么早起床吗?对上贵客恼火的表情,管家解释李大少睡得少,再晚就该喊人了。 萧如月打了几个哈欠,从鬼面侍卫手中接过铜盆手巾小毛刷,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到小楼门前,萧如月搓搓冻得僵的手指,跺跺脚,木门无人而开。萧如月深吸一口气,缓步进入。屋内没有烧暖坑,不比外面暖和多少。萧如月在屋子里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脸盆架,转过身,李明宪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她后面,没有表情,静静地看着她。 清俊消瘦的青年穿着万年白色绸袍,乌披肩,脸白似雪,在昏暗阴沉的没有人气的黑屋子里,真地像一个半夜出来吓人的老鬼。 “大少爷。” “明宪哥哥。” 李明宪示意她改称呼。萧如月克制不住地抖动,她砸砸嘴,掀掀唇,扭了很久也叫不出让人牙酸让人头皮麻的明x哥哥。李明宪也没有特别坚持,他很顺溜地把睡衣脱掉,仅剩一小裤衩,淡淡地吩咐道:“穿衣。” 萧如月嘴角抽了两抽,她拿过衣架上的衣物,慢慢走到李明宪前,掂着脚尖镇定地给男人套衣服。他的身体很冰很凉,皮肤有点儿干,但是摸起来还蛮舒服的。在她眼里,此刻某人就是一根长得过高的木头桩,只是,她的脸烧得厉害。 李明宪的呼吸很轻很淡,他一直看着萧如月的脸,或者眼睛,盈袖之间,松香淡淡,这让萧如月有点儿不自在。 她不受控制地微微抬头看过去,想知道他这么专注看她的原因。一看便停不下来,他的五官生得极好,唇极淡,鼻极挺,眉极秀,整体的轮廓合谐而俊美,下巴的完美弧线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然而,更吸引人的是那双眼睛,一看就舍不得移开,沉醉在那深情款款的眼波里。 “没服侍过人?”李明宪忽然飞来一句。 “没。”萧如月还在纠结要不要吻某男的下巴。 “叫什么?” “萧如月。” “以前做什么的?” “商务专员。”萧如月猛地惊醒捂住嘴巴,拿眼睛狠狠地瞪头上用美色诱惑的无耻之徒。 李明宪低低地笑起来,嘶哑而性感。的确,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有让人想要犯罪冲动的资本。但这不是理由,她早该看这家伙看得厌倦了。萧如月此刻才察觉,两人靠得太近了,她几乎整个人贴在对方的怀里。 口鼻间充盈着温暖而似曾相识的香气,唔,他的体香有问题。 “还算机灵。”李明宪倾头,微微弯腰,在她的脸边轻啄了一记。 萧如月整个人呆住,她脑中急转,却弄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这时,李明宪推开她,自顾自地穿好衣服,在碎冰的水里洗脸擦手,神态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生过。空气里压抑如脉涨欲裂,像有什么隐藏在欲望的深处,等待时机嚎啸而出。 溃不成军的萧如月躲进角落,她低下头反省自己对大少爷的亵渎之心。 “磨墨。” 萧如月上前忙活,倒水拿墨笔在石砚里磨起来,李明宪微微抬眼:“右手?” “没来不及学,”萧如月解释道,“惊鸿公子就把我带出庄子了。” 李明宪收回眼,不再说话,铺开萱纸,泼墨挥散作画,屋子钟漏的水滴声越来越响。萧如月的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她好像忘记端早饭了。 萧如月轻轻地缓缓地向旁边挪步,快到门口时,垂作画的人出声:“回来。” 她只好挪回原位,屋子很少装饰,很冷很静很无趣。她的视线不知不觉地又转到专心绘图的青年身上。 阴暗沉郁的角落,一团珠光投射,李明宪的白绸衣淡淡地泛莹光,单看此人在桌案前提笔运图的样子,他画画时不仅仅是专注,而是投注了所有的热情,眼底闪烁着一种绝望的灼热火光。 无声的挽歌在时光里幽幽地回荡,这样唯美的形象,却充斥着苍白的,病态的,孤独的伤感。 他在思念一个人,无比强烈地,用尽永生的生命在追忆与那个人的美好时光。假如曾经有过,那个人就是他笔下的女子,幼年时的灵动,少女时的沉睡,还有偶然绽放的慧黠一笑。 萧如月有点儿恍神,还记得半大少年与当时的幼童相吻而笑的戏弄与甜蜜,那时候,谁会想到后来呢?即使那么地小心翼翼,还是逃不过。 李明宪不停地画画,直到深夜。萧如月早已因为站累,拖了床毯子坐在地上打盹。只要她不出屋子,李明宪是不管她在旁边做什么的。 “你,痛不痛?” 萧如月皱皱眉,揉揉耳朵,就好像噩梦的奏鸣曲。萧如月睁眼看那个准备终身悔恨的人抚着他笔下的画纸,无限深情地无比淒楚地一遍遍亲吻图像。啪,她的神经断了。萧如月站起来,断喝一声:“你自己折断脚试试看,不就知道痛不痛?半夜三更的问个!” 最后一个字掐在喉咙深处,李明宪眼仁黑白分明,直瞪着她,让她再也吐不出声。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无声地对望,萧如月的视野里,只见李明宪在一个刹那毁了所有的画作,然后,一掌劈下。萧如月眼眶瞬间大瞪,无声地啊一声,奔过去,只怕自己跑得不够快,她抱住他的手:“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李明宪面无表情,很久以后额上才冒出一点点的汗。也就是说,断脚掌的痛对那强捍的身体而言,和骚痒差不多。萧如月这才知道,她那慢动作怎比得上高手的掌风。她忽而看看李明宪平静的脸,忽而看看青年那不知伤得如何的脚。 最后,她终于骂起来:“你什么神经?!” “不是你说的吗?不痛,我一点都不觉得痛。但是,她们告诉我,她那时候痛得昏过去两次。” 萧如月手掌不自觉地握紧,她道:“李大少爷,有一种痛叫做心痛,等你的心会痛,你就知道简明月到底痛不痛。伤药放在哪儿?” 她出门叫人,拿到九转雪溶丸后,她把它化在水里,李明宪仍然静默地站那儿。萧如月走过去,没好气地把人推倒在床榻上,给这位大少爷脱靴子,白袜上已是血流如小溪,她正要把伤脚直接按进药水里。 暗处有人忍不住出声:“先止血。” 李明宪脸冷下来,冰冷地看向那多嘴的角落。萧如月拍拍他的小腿,不客气地说道:“抬起来!”洒药粉,血有效地止住,她不懂这些药怎么用,便问道,“是不是要等到收口?” “又没来得及学?”李明宪轻轻笑问,有种揶揄的味道。 萧如月脸一板:“没错,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学。大少爷,你喜欢做瘸子就做好了。” 李明宪看了她一眼,把脚放进药水里。萧如月坐在鞋墩处,慢慢地靠着床沿睡了。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将她搬到床上,没除衣物直接盖好被子,应该是那些客气得过分的暗卫。 隔天醒来,她缩在李明宪的怀里,衣裳整齐,萧如月就懒得和人计较,部分原因也在自己贪睡。二回服侍李明宪的时候,萧如月有了经验,心不慌意不乱地给青年穿戴妥当。 她自以为满意,李明宪却笑言:“一看就没侍候过人。” 萧如月唔唔:“那请大少爷免了这侍衣的差事。” 冷不丁地,对面的人俯在她上方,萧如月刚抬头,就给李明宪扣住脑袋搂着腰亲吻。萧如月起初心扑通一大跳,慢慢地就平稳了。等到青年的吻往下滑到脖颈边,她便踢人提醒。李明宪在她唇上轻啄数下,才把人放开,心情甚好,重新脱了衣物自行再打理。 这日,李明宪不做画,很有兴致地改陪萧如月练书法,萧如月拒绝;那就吟诗做对子,萧如月敬谢不敏;煮酒赏雪弹琴,萧如月一盖不会。李明宪无奈地摇头,轻笑道:“那绣花呢?” “统统都没来得及学。” 李明宪皱眉,道她既非无知村姑,又不是名门千金,不知何人教养出来的。萧如月想了想,回道:“有一样我天生就会。” “睡觉?” “不是,吃饭。” 李明宪哈哈大笑,萧如月一本正经地反问:“大少爷,你肚子不会饿?” 解决餐食问题,泽清园的人对萧如月佩服得五体投地。继阻止李明宪梦杀人与自残身体后,她又做到了一件无数前辈们没有做到的事。 李明宪气色好了些,便让鬼卫送来要处理的文件;萧如月在旁看医书;午餐后,两人一起看雪景,李明宪弹琴,萧如月打盹或看书;晚上,找两个鬼卫一起打竹牌赢钱,再睡一处休息。李明宪需要一个抱枕,萧如月知反抗无用,也便习惯了。 第069.曲却已殇(9.17修改) 如此平平淡淡十数日,在隆冬即将结束的时候,泽清园的仆妇鬼卫们动起来,准备搬回城里过新年。一大早的,李明章等人就来窜门,喜气洋洋的,李明文还随手给萧如月打赏。听说,前两年别说兄弟相聚,就是看到热闹的人群,李明宪也是不乐意的。 “大哥,都准备好了,开春咱们就干场漂亮的。” 李明章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待了,朝庭里的军务重臣太尉苏高、贺重山,南明督军程文信,西疆大吏崔天寿,北防大臣黄泉相思这三处地方边防大军,都已确定答应借兵,骑、步、枪五营精兵共五十万。 要打战了。 这是一场迟了近十年的战事,大秦与大食终于要奇袭波斯并瓜分它。 借着简明月失踪而传出李家嫡子疯的谣言,李家明里暗里将不安分的势力拔得再无力冒头,至少在出战波斯这段时期,要保证大秦国内后方稳定。 坐在角落的萧如月不得不再次叹服,李明宪这人心性之坚忍,真是世所罕见,无有匹敌。人人都以为他为情疯狂,谁知骨子里却不忘自己肩负的责任。 难怪太后、皇帝、五鬼堂那帮子人由着他闹,除掉个把没有目光短视的慕容皇后,真的不算什么了。李明宪看得清楚,也很清醒,否则,李家继承人的位置如何坐得如此之稳? 李东海一个饶不得自己的儿子,废得一个李明祖,自然也废得二个。 “萧箫,在看什么?”李明武感念萧如月将兄长照顾好,对她越和善。 萧如月把书抬了抬,继续翻页,时不时在纸上记什么。李明武把草稿纸拿到手上,看了一遍,惊疑地叫道:“中医院?萧箫,你弄这个干嘛?”马上就想到一件事,“为莫惊鸿?” “不是。” 李明武在草稿纸上找到器官陈列室,解剖手术间,手术刀规格等等与传统中医大不同的东西,愤愤地喊道:“还说不是!萧箫,我都跟你说了,莫惊鸿不是好东西,你还念着他做什么?” 萧如月斜抬眼看他一眼,道:“我是要邀请莫惊鸿在我的医院里坐镇,跟他是不是好东西没有关系,更和我喜欢谁没有关系。把东西还给我。” “阿武,我有事跟你说。” “二哥,等会儿,我这儿有事。” 李明文直接把人拽到外头去了,李明章合好房门。萧如月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儿,李明宪出声问道:“你弄医馆做什么?” “赚钱糊口,”萧如月头也不抬,“我又不可能一直跟着你,当然要为自己考虑。” “那你想跟谁?” 萧如月头痛,怎么就生气了?她放下医:“大少爷,你以为我顶着这张脸,还有人敢让我跟吗?” 李明宪微微笑道:“你知道就好。” 又不生气了?萧如月摇头,真是难侍候。她再翻过一页,查找这个被改造过的时空里零星的现代医疗设备记录。冷不丁,听到李明宪又在问她:“银子从哪儿来?” “我打算找人合伙。” 刷地,屋子里如置冰窖,李明宪整个人变成了冷气制冻机。萧如月立即放下书,站起来洗耳恭听,不敢再有轻忽。李明宪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一副阴柔欲杀人的狠样子。 萧如月立即回想自己在什么地方激怒这位大少爷,难道说?她眨眨眼,道:“大少爷,你要借我银子?我还不知道要多少,先借两万使使?你不要收我利息好不好咩?” 李明宪冷笑:“自作多情!” 萧如月轻唾一口,心想真是没事找骂,理他作甚,随他脾气好了。萧如月闷头不说话,李明宪哼一声,打开门走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萧如月飞快地收拾了东西,赶紧跟上。她没其他人走得快,到的时候,李家兄弟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李明武冲她比个手势,问萧如月和他大哥说了什么,怎么一会子功夫就把人给惹火了。 萧如月也是一脸莫名奇妙,道:“我一说跟他借银子,他就生气了。” 其他两个偷听的也露出想不通的表情,大家只好把李大少生气当作是脾气阵歇性作。李明武拍胸脯,道:“大哥不借,我借。就一条,不准找莫惊鸿。” 萧如月没说话,她怕再说这件事,李明宪会直接出手灭了她赚钱的念头。有点儿烦,如果弄花这张脸,就可以脱离这种日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马车辘辘而行,在东煌乾坤园外停下。车帘掀开的时候,萧如月忍不住皱眉头,她一点都不想住这种大宅院子。和李明宪提的时候,她还以为他不会同意。李明宪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冷漠地反问她有这个资格进园子么? “大哥,不是安排好了。。。”李明武刚插上话,就给李明宪冷眼打断,萧如月嗯一声,把手伸向李明武,要他支付照顾李明宪的费用,高等侍女月俸八十两,一个半月纹银共一百二十两。 李明武看看他大哥,再看看萧如月,挠挠头,掏出钱袋:“萧箫,这些时间辛苦了。”连塞女子一把银票。他没看到另外两个兄弟冲他使眼色,李明文重重踹他一脚,“干嘛,三哥?萧箫这么大功劳,本来就要多给一点。” 萧如月尽量克制自己喜悦的心,点出自己所得,把其余退回,在李明章与李明文快要气昏的表情中爬下马车。就算此地距离客栈要走一个时辰,萧如月即使累也甘愿。 李明宪是谁? 他要是会改口把她叫回去,她就把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只要自己别太出格,就没问题的吧。不过,在备战前夕,李明宪应该没那么多力气来折腾她这个非正版的简明月。 萧如月在传世楼的房间一直保留着,取出里面的东珠盒,她迅结账,重新开一个房间。莫惊鸿三个字,显然成了引爆炸弹的导火线,她避着走。 正当她在屋子里快活地计划将来时,房门叩响了。 萧如月以为是李明武,那家伙总是不放心这担心那的,她笑了笑,把满桌的银票饰书册衣服推开,冲去开门,不小心踢到桌脚,伤到脚趾骨,痛得她窝火地嗷呜叫。 门一下子拍开了,莫惊鸿急急冲进来,担忧地直问:“怎么了?” 萧如月傻眼,她住进传世楼还不到一柱香功夫! 这个人,这个人顶着那么温柔好看的一张脸,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呢?连李明宪都比他有格调。 莫惊鸿扶着她在桌边坐下,欲脱她鞋袜查看。萧如月赶紧推拒,莫惊鸿伤感地退后一步,连声抱歉,他现在是别人的丈夫,当然要和她划清界限,像现在这样闯入客房已是大大地不该,封建卫道士若知,必然要口诛笔伐一番的。 “我,我就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萧如月想了想,趴拉开桌上的杂物,找出那块盘龙玉佩,把它还给原来的主人:“以前不知道它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光顾着和浏阳公主呕气,只怕误了你的大事。” “萧箫,我宁可你再任性一些。” 萧如月希望他赶紧把东西拿走,莫惊鸿说怕她受欺负,坚决不收回。萧如月气得暗地里直咬牙,莫惊鸿见她生气,也不正面交锋,他把注意力看向杂乱的桌子,无限感伤地说很多事变了,就她的坏毛病还没有变。 他像从前一样包容地笑,给萧如月整理东西。萧如月不让他动,两人坚持不下,就把饰盒给打翻了。萧如月忙着满地找骨碌碌滚动的大东珠,莫惊鸿站在桌子旁边,端详什么入了神。 萧如月回过神,暗道不好。桌边的莫惊鸿已经自动把自己套入情圣角色,一脸他全都明白的感动夹着痛心悔恨表情。 “跟你没关系!”萧如月火大地把那堆纸从对方手上抢过来,莫惊鸿为难以回报萧箫这样深情而心痛,为他的不义毁了她一身而忏悔,所以,他要弥补她,他要建这所现代化的综合医馆给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萧如月横眉倒竖,“你想我的医院开不起来吗?你想叫你的女人砸了我的医院吗?还是你根本就想我死,非要让那些人把我杀了才开心?” 莫惊鸿错乱地摇头,安抚萧如月突的脾气,这事儿他很熟练了,转移目标,他指出门外汉文稿中明显的错误。萧如月难以抉择,磨磨牙狠,要做情圣是吧,本姑娘成全你! “我、我本来就不懂。” “没事,萧箫,我来帮你。”莫惊鸿把手稿重新收拾一番,从分类科室到手术器材,无不详尽。两人越说越投机,位置越靠越近,萧如月头低低的,想靠近又不敢太过亲密。 待商定基本框架,天色已漆黑。莫惊鸿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我先走了。” 萧如月低头嗯嗯,莫惊鸿替她顺了顺束:“有事就给掌柜的捎话,不论什么难事,我都会为你办的。” “我会的。” 待人走后,萧如月手抱胸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找谁合作呢?眼前一亮,她知道有一个人既有人脉又有关系,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会有的,要打战了嘛。 第070.舞雩急雨 不到三天时间,蒙山鬼医蓬莱曦月剑惊鸿公子冲撞皇帝,已被下狱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萧如月向传世楼掌柜打听消息,店小二回说惊鸿公子已选好医院的地址,正在疏通关系,请姑娘耐心等候,不要理会谣言。 萧如月未置可否,现在,她和很多燕京人一样,更好奇传世楼背后的大老板是谁。 传世一楼在燕京城的位置非常独特,先它的安全有口皆碑,至今还没什么人敢在这儿砸过场子;其次,消息灵通,灵通到皇帝当天的御膳、后宫点牌都能买得到。 正当她猜迷自得其乐时,一波说客来了。 襄阳公主慕容晴安摆着诺大的排场,穿着朝拜的公主袍,珠光宝气地踏进萧如月所在的客房。慕容家地位特殊,倒了一个梧桐宫慕容皇后,还有她淳安慕容府,还有无数的慕容旁支会接着辅佐大秦皇帝。 慕容家不会倒,它会像大秦皇朝一样万世昌盛。 只要萧如月出面向李明宪说个情,把莫惊鸿从天牢放出来,慕容家的好处绝对少不得她。因为她们需要莫惊鸿来领导慕容家,带领慕容氏走向另一个至高点。 这就是端端正正坐在主位,摆出大秦一公主派头的慕容晴安要说的话。 萧如月轻笑不已,她凑过去,轻轻地问道:“公主殿下和武少爷有几个孩子?为了保住苏小将军的秘密一定很辛苦吧。”语气带着浓浓的恶意与戏谑。 慕容晴安神情大惊,两手紧抓椅把,满头的珠翠不自觉地晃动。过了好一会儿,那张刷白的脸终于恢复了点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大少爷知道就可以了。”萧如月满不在乎地回道。 “你休猖狂,哼,我等着你死无全尸那一天!”慕容晴安脸色数变,终究没敢出手掌掴。她不敢,她身边的人更不敢。 萧如月低低而笑:“承蒙贵言,好走不送。” 慕容晴安走后,燕羽兰来了。 这位浏阳公主可不像她那张扬前辈襄阳公主随身十六个仆妇丫头,她只带两个贴身侍女。她的到来静悄悄,她的游说也静悄悄。她就不说话,直挺挺地跪在那儿,眼睛默瞪,无声地流眼泪。 燕羽兰不吃不喝,哭昏了又醒,接着哭再晕,就一个字,哭不疯你她疯。 这办法有够绝的,萧如月摸摸耳窝里的棉花塞,还以为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失策。她起身出门叫小二,如此耳语数句,不一会儿,小二带来萧如月所要的人,油头粉面,一副纵欲过度被掏空身子的恶心模样。 萧如月把三锭银子放在桌上,她出钱请这个老嫖客嫖燕羽兰。 男人色欲迷心,立即开始脱衣服扑向燕女。燕羽兰终于不哭了,她吓得魂飞魄散:“你、你敢?” “一回生二回熟,一样都是男人,怎么侍候你的惊鸿哥哥就怎么侍候他么,”萧如月挑眉笑道,“只要你从了他,我就去救你的惊鸿哥哥,好不好?” “无耻!”燕羽兰气喘吁吁,她还要表示出贞洁烈妇的模样,那个男人的手已经碰上她的肩,侍女们失声惊叫,想要救她们的主子,又不愿以身替主侍人,更不敢报出名号。 “我这是在成全你如泣如诉的爱情诶。想想看,你惊鸿哥哥若知道你如此忍辱负重,为救他脱囹圄,甘愿委身他人,这是多么伟大的牺牲,真是情深似深,足以感动天,感动地,莫惊鸿一定会感动得立即视你为终身爱侣,此生此世都不负你。我如此为你着想,你怎么还能这样骂人呢?” 萧如月把门窗打开,浅笑盈盈,要么立即滚出去,要么就让传世一楼来往客人免费欣赏一出好戏。她危险地嗯一声,两个侍女给燕羽兰拉好衣掌,低头扶公主匆匆地跑了。 那男人看对象没了,反找上屋内仅剩的女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萧如月冷笑,抄起身上的几凳砸过去。三步并两步,出去叫小二把人扔出医馆,那三锭银子作药费。 过了一天,也就是莫惊鸿入狱九天,东宫詹事夏侯怀古揣太子旨意,在傍晚时分来了。当时,萧如月正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吃饭。店小二毕恭毕敬地领夏侯老爷上楼,这一看,萧如月顿觉得棘手。 秦太子昭为人行事什么的,萧如月不甚了解,但她记得一件事。几年前,秦太子昭招惹过一次李家,明面上要津州东郊养鸡地,实际上,迂回谋求曲家支持。当时,就是这位太子卿夏侯怀古传的旨。 据她在重华皇宫所见,东宫太子身边的两大谋士助力就是曲有邦与公孙天都。曲有容在李家得到了曲家希望的东西,曲有邦不会来为难她;公孙天都明面上与李家同体连枝,自然也不能在慕容家这件事上出谋划策。 现下,秦太子昭派出夏侯氏,结合养鸡场那件事,不难看出夏侯怀安就是东宫太子又一个得力谋士。 萧如月不打算和这个不熟悉的人正面交锋,她尿遁了。夏侯怀安好耐性,搬了条木凳坐在进入客房的必经之路,专司逮人。 突破夏侯怀古,其实可以从他的族弟夏侯怀安入手。只是,如果她头脑灵活到立即想出解决办法,那就有问题了。因为她是李明珠的义女,不是认识夏侯怀古的简明月。 李明珠与东宫太子什么关系,她还没弄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作为秦太子昭的詹事,夏侯怀古不可能轻易让人抓到把柄。 但是,如果李明珠曾与秦太子昭勾结过呢? 那她如此躲避,又会让有心人生疑。真是头痛,怎么就不是慕容晴安燕羽兰之流来呢?思来想去,萧如月还是在就寝时分出现在夏侯怀古前。 这位太子卿斯文有礼,语气温和,淡淡地说借姑娘盘龙玉佩一用,救莫惊鸿出天牢。萧如月也笑得和气,气弱无比地说她年轻不懂事,说错话得罪人不说,还不事权贵徒惹腥臊;襄阳公主已经放出话,要剥她皮。她万万不敢让盘龙玉佩离身。 夏侯怀古说有太子在,担保她无忧性命之虞。 萧如月不甚恭敬地笑问,若是太子不在了呢? 夏侯怀古也不生气,好像她这样冒犯就在他意料之中。这是一个讳莫如深的男人,萧如月头又痛起来,只听对方轻语道,姑娘既与惊鸿公子倾心相许,必然不忍心上人受刑致死。 萧如月轻轻拧眉:“诶,实不是萧箫心如铁石,只是啊,惊鸿心怜萧箫,必然是宁肯自己受苦也不愿萧箫受半分委屈。” “姑娘,如何才肯借玉佩一用?” “先生,如何才肯放萧箫一马?” 夏侯怀古道一声得罪,劈昏了萧如月,把人带到暗无天日的天牢底。莫惊鸿遍体鳞伤,全身血淋淋,套着破破烂烂的白黑囚服倒在稻草堆里,霉味与血味充斥鼻尖,难闻让人直欲呕。 萧如月本以为受刑一说是夏侯怀古说来哄人的,万料不到莫惊鸿做戏做到这份上。她暗叹,你要如此,我便随你唱下去。 “惊鸿,惊鸿!”她扑在牢门上,抓着栅栏哭叫,见人不醒,她偷偷地掐自己,挤出一两滴眼泪,回头淒慘无比地问何人打的,别说莫惊鸿医术惊人,活人无数,就是当朝浏阳公主駙馬这个身份也可让他免刑。 “你们怎么不花银子,多多地使银子,那些黑心的狱卒就不会打了,惊鸿,可怜的惊鸿。。。” 萧如月一边叫一边低头抹眼泪,夏侯怀古道这是李家让人打的,银子在这时候有什么用,就连太子出面求情也不顶事。 李家就是要把慕容氏子弟往死里整,要让慕容家一蹶不振,好把持朝庭,残害忠良,一手遮天变大秦皇朝为李家皇朝。就算不是为了私情,为了忠君大义,萧如月都应该把盘龙玉佩交出来换莫惊鸿的命。 “好,我给,”萧如月揉红了眼眶,望着流血的情郎,用情深到被弃尤无悔,“只要能救惊鸿,别说一块玉佩,就是要我的命,也没关系。”萧如月边哭边手慌慌地解玉佩,“夏侯大人,拿去,快快救惊鸿。” 还没等她把玉佩解下来,莫惊鸿就醒了:“萧、萧箫。” 萧如月停下解绳索,整个人紧紧地贴上黑色腥臭的栏干:“惊鸿,惊鸿,我在。”苦情戏怎么演来着,对了,这个时候应该尽量把手伸得又长又直,去勾被囚者的手。萧如月极其痛苦地、异常艰难地把半个肩膀嵌进栏干中间。 悲情啊悲情,萧如月努力地够手指,一等够到对方的手指,立即把那整只手都握紧,顺便用力把人往外拖。放心,这点痛,痛不死人的,血流如注,那真是太悲惨了。 看到满手的血,萧如月心慌意乱地松开手掌,害怕地哭叫道:“惊鸿,对、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没、没事,”莫惊鸿气若游丝,问道,“萧、萧箫,你怎么来了。” “我,惊鸿,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儿了,”萧如月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夏侯大人说有盘龙玉佩,你就没事了。”萧如月低头又准备解绳。 莫惊鸿不赞成,忍着鞭伤再次裂开的剧痛,冷冰冰的手按住她的手掌,不让她解佩:“不、萧箫,我没事的,过几天我就能出去了。听话,这玉佩谁来要也不准给。夏侯詹事,惊鸿的事还请不要插手。请带萧箫回去。” 夏侯怀古脸色不变,上前抓过萧如月的肩膀把她往外带,萧如月紧紧抱住栏干,她不要离开,但又怎么挣得过男人的力气:“不,惊鸿,惊鸿” 血腥的地牢里,飘荡着女人惊慌无助害怕伤情的哭叫声。 第071.浮沉衡宇 萧如月回到传世楼后,李家鞭刑北望府小侯爷的消息就传开了。 这么一来,莫惊鸿触怒大秦皇帝的事也包不住了。莫惊鸿给萧如月的中医院选址,无意选中未央胡畔,天下一园旁,燕南观景塔对面的鹦鹉楼。 有点门路的都知道那是谁的地盘,就李家和慕容家那针尖对麦芒的关系,莫惊鸿的意思可不就是在老虎嘴里拔牙嘛。当然,慕容家不忘宣称莫惊鸿的无辜,他只是看中那里优越的地理环境,正是适宜病人疗养。 舆论很快就向夏侯怀古所期望的那样展,骂李家仗势欺人阴奉阳违大不敬皇帝。可惜皇帝向着李家,永盛皇帝训斥太子后,命令他闭门思过;并通令朝庭,追查刑求莫惊鸿的人,谁敢风言李家动的手,就地斩立决。 不能说李家,那就骂红颜祸水。 有人追查出部分真相,莫惊鸿要鹦鹉楼是要讨好女人,那女人还是他从李家长子手上抢过来的。同情莫惊鸿的也变成兴灾乐祸。原来是争女人争出来的祸事,这在燕京可一点儿都不新鲜,豪门恶少抢女人当街打死人的都有。 很快,风声就转到别的风流韵事。 李明武悄悄地来看望她,他愁肠百结,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飞蛾:“萧箫。”语犹未尽,只要萧如月出声,他马上能把话说开。萧如月才不给他机会,她东翻西看,就是不理会。 “那个,萧箫,鹦鹉楼喜不喜欢?” 萧如月不说话,李明武干脆利索地把鹦鹉楼周围方圆十里的地契推到女子面前,一口气把话说完:“银子不够跟我讲,那个这些东西还是留着不要当了,萧箫带这些饰更好看。那,萧箫啊,有空来看我,我先走了。” “等等。”萧如月叫住他,无视他又惊又喜的神情,问道,“这里也包括那些房子那些人吗?” “全都由你处置,”李明武不忘叮咛,“萧箫,一定要来看我啊,庄子里来了个新厨师,烧的东西很好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我、我不是说萧箫嘴馋。不,不是这个意思。” 萧如月失声而笑,李明武结巴得涨红了脸,落荒而逃。待人走后,她翻了翻那叠地产房产及卖身契,把东西收好,叫店小二雇好马车,赶往鹦鹉楼。 这个独特的风月场所,有五十间房之广,是燕京名头最盛的风流好去处,也是关系最复杂最混乱最靡乱的地方,日进斗金的背后,藏着不为人所知的罪恶。 萧如月走进去的时候,鹦鹉楼的负责人游公子已接到信来迎新主人。 这儿将被改造成医馆的消息,已传遍鹦鹉楼。 游公子问萧如月将如何处置楼里众倌与女子,萧如月嗯一声,道:“游公子安排一下,能从良的就让他们离开;不能的,就留下做杂役。不说改建要大量人手,就是医馆建起来,这人手也少不得。” “姑娘愿意给他们一份工作?” 萧如月嗯一声,道:“还请游公子挑些有一技之长的,能管事的,管账的,这几百号人吃穿用度什么的,都弄清楚些。我不喜欢手脚不干净的人。” 接着说了些她要的人,游公子边记边问细致,两人谈了近半个时辰,萧如月起身离开,留下她住传世楼房间号,让人到那儿跟她见个见。 二天早上,萧如月等到她要等的人:“你来了。” “是,我来了。”东方沧海倚在门框处,他丰润了些,眼神妩媚而多情,仅仅是轻轻地一抬眼,都是慵懶无比,魅惑惊人。 萧如月笑了笑,把手上的医院基建总方案推过去。 东方沧海直起身子,缓步而行,尤若步步生莲,他走到圆桌旁斜斜地坐下,手指轻抵额际翻看,暗红衣襟微开,肤如雪揉,若有似无的魅香暗生,慢慢地,屋子里飘浮起一种淡淡的香气。 萧如月她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做工头,做总管,做公关摆平黑道白道,以及很多一般人不能做到的事。东方沧海就是这个人选。 “我以为姑娘只需要惊鸿公子。”东方沧海轻轻地抬起头,半阖的眼媚儿从左边飘到右边,波光流转,潋滟胜秋月。 “你有没有见过李家大少?”萧如月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东方沧海微惊,随即收住点头:“曾在景陌宫见过。” “印象如何?” “孤高,狠绝。” 萧如月轻轻地笑起来,道:“他不仅狠,而且还长得很俊。” “萧姑娘这是何意?”美人轻嗔,英雄要折腰。性别倒过来也一样。 萧如月微微摇头,轻笑道:“东方公子,你能保证所有见过的女人,都会为你着迷吗?”自负也要有限度,萧如月神情清明地冷静直视,“但是,见过李明宪的女人,无不对他死心踏地。” 东方沧海顿了很久,才收起从进门起就肆意泛滥的媚态,坐正了身子,直爽地说道:“显然,萧姑娘不在其中。” “我说了,没人能例外。”萧如月由下自上地转动眼睛,轻笑道,“萧箫自然也是那扑火的飞蛾。” 东方沧海微微点头,道:“萧姑娘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萧如月笑看对方错愕的表情,“你今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自己在这一世能够安身立命。” 东方沧海的眼瞳,温淡的紫变成深紫,有点儿像漩涡:“我不太明白萧姑娘的意思。” 萧如月嗯一声,解释道:“如果说是因为你我在这世间都是无家无国无依无靠受过大苦大难的人,因为这样无人能解的孤独才找你一起合作,东方公子必然不信。” “我信。” 萧如月嗤笑,道:“你信,我还不信呢。所以,我给你另找一个答案。跟我来。”她带上房间里的帷帽,带东方沧海出门。 到大街上,寒风刺骨,雪地少见行人,萧如月轻轻地问道:“你恨李家人,对不对?” 东方沧海没有说话,萧如月继续说道:“如果我说,你的仇人还要加上你现在的合作人呢?” “不可能。” “淡定。”萧如月慢慢向前走,透过白色纱巾看街道上的行人,“我身边至少有五路人马在监视,唇语什么的,你懂的吧?不要让我蒙面纱的辛苦白费。” 东方沧海深呼吸几口气,道:“证据。” “我曾经也以为有证据就能扳倒他,”萧如月静静地说道,“那人在几年前染脑疾,正值李家出事。我就想,这么明显的巧合怎么没人注意,谁知道,大夫说脑疾是他家的遗传病。原本笃定的证据,变成催命符。” “你怎么现的?” “李家与慕容家斗得你死我活,都是皇帝允许的。你可知为何?因为他们在守大秦的龙脉,守大秦皇室的气数,他们深得皇室信任,也不会背叛自己家的皇帝,坐在龙椅上的都是从这两个显赫家族里选出来的,皇帝是李家慕容家的血亲,兄弟,手足。” “你的合伙人,一家子几十辈人都在找机会颠覆这个皇朝,”萧如月嘲弄地笑了笑,“最后,把主意打到李家慕容家在守的天书上。东西在津州简文公府湖底下。” 东方沧海神情震动,萧如月微微勾唇,道:“那一夜之后,李家精锐尽出,抓捕盗书人。若不是丢天书之事危及国之根本,李家人再狂妄也不敢折辱波斯王族。说起来,波斯王子不过是替人受灾。” “我、我要想想。” 萧如月目送东方沧海离去,尽管已经过去很久,只要想到那一夜,她还是难过。其实,她可以不说,只是她真地寂寞太久,需要一个人可以分享心事。 曾经,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然后,伤得一颗心死了又活。 她的纱帽被摘去,来人伸手抹去她腮上的泪水:“她从来不哭。可是,她喜欢她的晚晴姑姑,她年纪小,又不懂,只知道姑姑对她好,她就百倍地待姑姑好,为她的姑姑出主意,保护她的姑姑,宁可挨打挨骂。 她的姑姑死了,她做噩梦想着她,别人说她姑姑不好,她就算听不懂,也会察觉出来,然后想办法给她的姑姑出气。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为晚晴的死哭,你为什么哭? 明月,你是明月对不对?” 萧如月泣不成声,为什么,他为什么在她最自怜的时候来到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李明宪一遍遍地确认,想要一个答案。她看着他,泪眼婆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再等一会,只要再等一会,她就会再度坚强。她就能坚定地告诉他,她不是他的简明月,他认错了。 就在这时,夹裹雪花的寒风忽地急起来,空无一人的街面窜出百名黑衣蒙面杀手,长剑与暗器全部攻向没有防备的人。李明宪忧伤的神色转为狠厉,他抱起萧如月急转身,抽剑反击,叮叮咚咚,击落那些淬毒的暗镖。 更多的长剑刺向李明宪,这批杀手功夫极高,一下子让李明宪落彩。“不!”萧如月痛恨自己怎么只会尖叫,她现那些人的暗器全都喂向她,意识到伏击者的算计,她拍打李明宪,“把我放下去,快放开。” “说,你是不是明月?” 萧如月差点儿气死,她高声:“来人,快来人。” 平素如影随形的鬼面保镖如今竟不在,萧如月怎么能够相信自己千防万防还是落入圈套,她怎么就忘了,谁知道东方沧海一定会来找她,谁知道她会和东方沧海提起波斯王子被辱真相,谁又会知道津州简文公府灭门惨案里她与晚晴的关系? 李明宪知道,所以,他在这时候来确定她的身份。 公孙天都知道,所以,他和恨李家入骨的波斯人合计在这时候来杀李明宪。 这包围圈自然是完美无缺的,这计谋也算无遗漏,可怜,她还在沾沾自喜! 那个透彻了解她习性与小聪明的人,他说,他是一名游医,年二十七,身无所长,无意看了姑娘的身子,愿结以为好,人们叫他莫惊鸿。 第072.重滓难悲 宽阔的街面上倒着一剑毙命的尸体群,越来越多的蒙面人涌入包围圈,狙杀正中间的一人一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血流越越多,呼吸越来越急促,血人似的李明宪,执银剑的手依然不减杀锐。 萧如月整个地趴在李明宪身上,尽可能在有限空间里藏好自己,不再说话打扰李明宪的思路。李明宪身上每多出一道伤口,她的心就一阵抽*动,仅此而已。 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害怕与惊恐的情绪,或者,她也许应该感动得立即告诉浴血奋战的男人,她不是他的简明月。很遗憾,这种牺牲自己成全爱人的事,她做不来。 若矫情地承认身份,她又怎么能够甘愿。她宁可和这人一起死了,所以,她沉默。 在李明宪奄奄一息的关头,李家兄弟的援兵到了。 李明武冒红双眼,一双赤拳就是他的利器,一拳一个打飞蒙面刺客,他过处留下死于拳击的尸体,他因为愤怒的激动,动手时身形有些不稳,平日不细看查觉不出问题的左腿瘸拐得厉害;李明章与李明文两人用剑,双剑纵横,让人眼花绫乱的剑花下,满地只剩器官零碎泡在血滩里。 李明宪扣住萧如月腰的手不禁紧了紧,他执剑抵地,站在兄弟开辟的屠杀场之后,唇角弯度加深。 鬼面黑衫客在外围追杀刺客,几个人护在李大少周围警戒。萧如月在李明宪腰带处摸来摸去,李明宪收回嗜血的眼,放下她,改扣她的手腕:“这时候点火?” 萧如月不文雅地翻白眼,毫不客气地吐槽:“大少爷,我是找药!” 李明宪看着她,神情里是神秘的莫名的兴奋,他没有动,任由血流滴动,脸上血色渐无,笔挺地站在那儿,神智在过多的失血状态下渐渐迷糊,他仍没有放松自己。 萧如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地靠近他几分,希望他抓自己手腕这个动作也可以分担些许压力。半个时辰后,刺客全部剿灭。 李明章与李明文回身,不着痕迹地搀住兄长,就近送入五鬼堂一个据点,李明武留下善后,及负责追查幕后指使。 密医用最好的伤药处理好李明宪身上的伤,在李家兄弟问起伤情时,老大夫露出不容乐观的意思。李明宪六年前负伤坠崖,三年前哀恸情伤,当时拖而不治,都在体内埋下隐患。这次致命伤九处,外伤内伤一堆,再失半身血,即使去南浔地宫雪溶泉眼或者河间地宫玉溶池休养几年,这身子要彻底恢复,很难。 也就是表面上看不出问题,底子终究落下伤根,一身武艺要大打折扣。 李明章愤恨地瞪了萧如月一眼,狠狠地咒骂道:“偏在这时候多事!” 李明文温文的脸看起来特别的阴狠,他的语气有点儿阴阳怪气:“不是这时候,他又怎么会动手?” 萧如月当没听到,她望着床榻上苍白虚弱的青年,眉头微皱,又奇怪地带了点欢喜。李明宪这人就算昏迷也紧紧扣着她的手,萧如月笑笑,小心地拉了拉被单,无声地看着那张好看的面孔,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三天早上,李明宪睁开眼,萧如月心有所觉,眨眼迎上他,微微一笑:“你醒了?” 李明宪放开她的手,抚上她的脸,在眉宇间流连:“明月。” 萧如月笑容不变:“我姓萧,叫萧如月,你可以叫萧箫。” 李明宪神色不变,清清淡淡,时刻笼罩于一身的冰冷已软化,他固执地叫她明月。 萧如月无可奈何,道:“你的明月像我这样没用吗?” 也许是因为重伤未愈,李明宪这时候的神态特别柔软有情,他呵呵而笑:“谁能跟她比呢?她聪明,隐忍,心肠比男子还要狠;你轻狂,张扬,完全不知死活。你说,怎么个比法?” “所以喽,我不是你的明月,我做萧箫不好吗?”萧如月语气俏皮地回道,她好像有在和人谈恋爱的感觉,真是非常不妙的苗头,但是,她不想阻止自己。 李明宪朝床边少女温柔一笑,直直地透过她的眼看入她的心底,语气柔和又无情:“你若不是明月,那你就去死罢。” “你舍得就打死我好了。”萧如月手托腮帮,抵在床塌边,浅笑倩兮,轻巧无比地说道。 “明宪哥!”随着这声娇喝,还有林诗佳如乳燕归巢般的飞影,她扑到床边,萧如月不动,林诗佳不能与她心爱的明宪哥近距离接触,非常恼火,连连跺脚,“明宪哥,你怎么还留着这些东西?不是全都送走了嘛,明宪哥哥。” 李明宪再问:“不是?” “不是。”萧如月答案不改。 李明宪猛然地激动,猛然地呕血,猛然地抽搐,密医所担忧的最可怕的后遗症来了,筋骨在长期的战斗中,因不能负荷霸道的内力而受损,处置不慎,全身皆废。萧如月慌得乱了手脚,直起身扑上去压住他微偻的身子,又手慌慌地给他涂药膏舒缓筋脉的张痛。 “放松,你给我放松。”萧如月又气又急,火得直骂,“你又抽什么疯?为个女人要死要活不管自己的身体,你还是不是李家人?” 李明宪看着她的目光,是痛恨的,是厌恶的,更是失望透顶的。猝然,他一掌拍向萧如月:“滚!” 萧如月大惊,她万料不到李明宪会出手。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对着这张脸的女人动手。 倒飞出去的身体撞上门窗,出哐当的巨响,再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萧箫,不要说话。”李明武神色紧张,一手抵在她背后输入内力,大概是在治她的内伤。 萧如月体内翻腾的气血慢慢地缓下来,渐渐地,听清了屋里林诗佳娇气得过分的话语:“明宪哥,你怎么不干脆把那贱女人杀了?她又不是明月姐姐,还顶着那样一张脸,看到都讨厌!” “诗佳,你也觉得她不是明月?”李明宪已经平复激动,能够自己坐起来擦药。林诗佳要帮忙,李明宪说他喜欢小诗佳一身桂花清香,药油熏人,别沾了。 “当然不是,我明月姐姐怎么可能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蠢货?随便乱笑,随便乱勾男人,不识大体,是非不分,还与莫惊鸿那厮合谋。。。” 从萧如月的品性到萧如月的用心,林诗佳骂了个遍,见李明宪不语沉吟,这位小姑娘换了语气,伤感地说道:“明宪哥,你莫要忘了明月姐姐含冤被罚,依她的性子,自然是要与折磨她的人不死不休的。这人若是明月姐姐,她又怎么能不恨?怎么还笑得出?怎么不捅你刀子?” “她真地那么恨我?”李明宪低喃,语气沉痛而带有悔意 “明宪哥,你不是女子,你不知道那种痛苦。”林诗佳的脸扭曲起来,掀起裙摆,露出她的三寸金莲,“我被折断脚骨裹脚的时候,我就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绝不会让傅秀兰好过!我恨不能抽她的筋,扒她的皮,啃她的肉,喝她的血。那些对不起我的人,对我作恶的人,我统统不会让他们快活。 明宪哥,你看我还仅是受欺侮就忘不掉这些事;明月姐姐被利用遭算计灌下不能生孩子的药还在最需要明宪哥的时候被抛弃,她心底一定又苦又怨又恨。。。” 话听到这里,李明武把萧如月带到另外的房间,为她推宫活血后,递上药丸,萧如月仰脖吞下,用茶水冲化。 李明武在她前面来回走了两趟,出声道:“萧箫一定奇怪我为何让你听那些话。我只想让你知道,大哥对诗佳言听计从,是有缘故的。” 因为林诗佳幼时在孟府后院受了很多折磨,和简明月所吃的苦竟有几分相似。李明宪一向以林诗佳的想法猜度简明月的心,猜想简明月出现后,会怎么待人,怎么行事,怎么报复他。 萧如月抬头笑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也不知,心里想说就说了。”李明宪纳闷地挠挠头,“萧箫,你和明月、诗佳都不同,我知道大哥是喜欢你的,只是他心里有个结,他一直以为你就是明月,不跟他相认是在闹别扭,原本笃定的事,却给你推翻了,心里一急才会不小心赶你走,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放心上,”萧如月轻轻碰了碰被打到的地方,确定未伤骨头,她起身动了动筋骨,“你查到是谁干的没?” “不用查,”李明武怒气沉沉地说道,“慕容氏认了。”见萧如月不自觉地瞪眼,他解释道,“萧箫可能不知,莫惊鸿已借此事接管慕容家所有事务,”他冷笑两声,“慕容各支系高调宣布拥戴新家主,东华门那边人人开心得要办庆功宴呢,这可是近三十年来李慕两家斗争从来没有过的大胜利。” “抱歉,都是因为我轻信,给人逮着机会。” “和萧箫无关的,”李明武安慰道,“萧箫也是无辜受牵连,”他自得地挑挑眉,“莫惊鸿想做什么,我大哥一早算到,也不过顺水推舟,我们可不打算接受慕容家那个烂摊子。”他嘻嘻笑了声,“这是帝王权衡术的一种,萧箫可能不懂,有空让我大哥说给你听。” 这就是李明章兄弟让李明武善后调查的原因,这件事不宜拖长,就调查到这里打住卖皇家一个面子放慕容家一马最好。另一个重要原因,李家布置多年的战事,不能再出岔子,这也是此前李明章兄弟不忿的根由。 萧如月不死心,她想怎么也要把公孙天都这厮的皮给扒了。她微微敛眉,道:“将计就计也不是太难理解,只是有必要做得那么真实么?你大哥得养好些年伤。不会和波斯人有关系吧?” “大哥是临时起意去找你的,波斯人不可能得到线打下埋伏。”李明武显然把这件事往巧合上面想,“我们都做好准备了,一时大意,没料到他们这么快动手,若非二哥机警,”他后怕地想道,“这回真的凶多吉少。想不到莫惊鸿也挺厉害的,看来得小心了。” 萧如月暗叹一声,指望李明武像李明宪那样老练还真不现实。 第073.我意东西 李明武给萧如月瞧得奇怪,他叫人给她送来珍珠燕窝粥:“萧箫,你守了三天,吃些东西再睡。” 萧如月没拒绝,让他也坐下一同吃。在两人开吃不过几勺的功夫,有人怒气冲天地闯进这临时驻地,一脚踢开一扇厢房的门,挨着房儿找人。不多会儿,找到李明宪养病的那间屋,马上传来一道的嘶吼声:“那害人精在哪?小王跺了她!” “不好,那小霸王来了。”李明武眉头皱起来,萧如月问起他所忧何事。李明武苦恼地答道,“我们的十九弟,广原小王爷。” 萧如月了然地哦一声,道:“既是兄弟,为何愁?” “我们这十九弟,脾气火暴得紧,”李明武为难地看一眼萧如月,“只怕萧箫要受些委屈。” 话音未落,噔噔数声冲步,厢房门给踢开,一个玄袍皇家少年,丝上束,扣镶红绒球金冠,扎金蟒腰带,玉面绯红,冷眉似刀,乌目圆瞪,怒焰腾腾,气势万钧地瞪着屋内之人。 李明武站起来,道:“十九弟,来用些粥。” 小胖墩?印象里那孩子胖乎乎的,鼓着小肚子,可爱的小模样和现在这副霸道贵公子形象不太像。萧如月恍了恍神,定下心思,握着玉勺的手,继续往嘴里送粥。 “阿武哥,就是这,”似乎是要骂人的话,在对上萧如月微弯的眉眼时,广原小王爷生生地又给改了,“这人叫明宪哥受伤,吃亏,丢脸,是不是?” 李明武明显有点儿错愕,广原小王爷的脾气比他所担忧的要收敛很多,他看了眼低头喝粥的萧如月,起身把人带到座位上,在中间瓷盆里给他舀了一碗,让红绒金冠少年喝了去寒气。 “阿武哥要不忍心,交给小王,本王定然打得她招出幕后主使人。” “十九弟,和萧箫无关。意外罢了。” “意外?”广原小王爷用手搓搓鼻子,下巴动了动做磨牙的动作,“明宪哥去半条命,她毫无损,怎么没有干系?” 李明武呵呵笑两声:“大哥要护一个人,自然不会让她伤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别给慕容家那伙人编的话给骗了,十九弟,这位萧箫,以后会是你嫂子,别失礼。” “什么嫂子,她又不是明月妹妹!”偷偷瞄两眼萧如月,广原小王爷挑刺儿道,“这回,人瞅着感觉倒是像,不过,怎么没带金镯金项链?我们明月妹妹什么都不喜欢,就爱金饰。前回那个,全身都是金,连脚上都穿金鞋,你也太寒酸太不敬业了。” 萧如月一口粥呛进鼻子,李明武咳笑两声,连声叫广原小王爷同喝粥。皇家少年不甘愿地坐下,腮帮子鼓起来,圆润的脸看起来像桌上新鲜冒热气的白面包子。萧如月轻咳一声,收回视线,专心喝粥,把个帅小伙看成食物,大概是饿了。 “喂,叫你呢,”萧如月看过去,广原小王爷道,“看在你长得像份上,跟本王回府,让小王赏你几箱金子好好扮。” 萧如月微笑不语,这时,有人来报公孙家小公子求见。 “他还敢来!”广原小王爷一听便爆了,拍一记桌案,在碗勺的撞击声中撩襟摆冲出去。李明武微微摇头,招呼萧如月喝粥,不用理会。 厢房数十米外,广原小王爷喝一声滚,来客道:“明月妹妹在里面是不是?让我去见她。”声音暗哑而沉郁,不像年轻人。 夹在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粗嘎声线像火一样飙飞:“再不滚,对你不客气!” “我说一句话就走。” “你以为本王还会信你这等无耻之徒吗?”恶狠狠的语音里还夹着拔剑的声音。 “天山哥哥,王爷哥哥,你们怎么又打架了?”林诗佳娇气的声音加入两少年之间。 “滚开,谁是你哥哥!”广原小王爷骂道。 “诗佳妹妹,有没有摔疼?”公孙天山焦切地问道,转头又回敬“你这般待诗佳,也不怕明月妹妹伤心。” “呸,收起你这假腥腥的一套,若不是你这小人,明月妹妹怎么会出事?” “若不是你扣住明月妹妹不放她回府,事情怎么会闹得不可收拾?” “混蛋,你还敢耍赖,你以为明月妹妹是傻瓜,你喊得再响也没用,她不会见你的!” 两人似乎纠结在往事之中,一个狂暴,一个压抑,打小起两人就不合,此时话不投机,两人立即打斗起来,院子里双剑乒乒乓乓撞击,间或飘有林诗佳娇呼声,吸气声,抽泣声,紧张地叫喊不要打。 萧如月微微打了个呵欠,李明武嘱她好好休息,命人收拾了东西,掩门出去。过院子时,他出声阻止两少年打斗:“要闹出去闹,别扰了人安睡。” “阿武哥!”林诗佳的叫声有点儿尖锐,“你光疼那个假货,都不管诗佳了吗?” 李明武嘘声,把人带远,渐渐地便听不到声音。 萧如月很快入睡,醒来时,屋子里点着一根细蜡烛,光线不太亮,朦朦胧胧地照亮床边的青年。李明宪见她睁眼,冻人三尺的冷意收起来,道:“可要喝水?” “不敢劳烦大少爷。”萧如月越过李明宪,自行下床倒水喝。 李明宪不计较地微笑,妥协道:“是我失手,你要什么,我补给你便是。” 萧如月挑眉看了他一眼,拿着茶碗慢悠悠地喝水。等她到毛巾架处擦完脸,还等不到答案,李明宪还算柔软的表情不再,冷颜问道:“你待如何?” “我要回传世楼。” “不准。” 李明宪把人抓入怀里,反转过萧如月的身子,侧头把人吻得晕头转向。萧如月顾及他有伤在身,也没像往常一样踢下去。李明宪得意地轻笑,拉好怀中女子的衣裳不再深入,两人脸对脸,他抵着她的额,宠溺地笑道:“这脾气可不小。” “你打了人,还说我脾气差。你讲不讲道理?” 李明宪低笑,像偷着腥的猫:“本少爷从来不讲道理。” 萧如月如何瞧不出他此时心思,大概以为她舍不得踢他,就是心里有他,这人自负过了头。和这人吵架冷战让他讨好道歉?她自讨没那么大的本事,拿捏好分寸就可以了。 “那等我气消。” “多久?” “不知道。” 萧如月去拉门,李明宪拉住她,笑道:“要消气还不简单,你想骂我便让骂,想打就打。” “明知道我既不敢骂你也不能打你,还这么说,你是故意要气我!太过分了。” “我保证秋后不算账。”萧如月斜他一个白眼,李明宪洋洋得意,握住萧如月的手慢慢地揉捏抚摸,看她板着脸,笑道,“我知你受委屈了,你想住传世楼便去住,”伸手捏下她的鼻子,“这下,高兴了吧?” 萧如月黑线,差点儿就真地动手解气。不过,想想就好。李明宪在她脸上亲了亲,这人也不管此时深夜,叫来护卫,送萧如月去传世楼。外院大厅里,三个兄弟还没睡,坐在那儿喝酒谈话,见到兄长与萧箫出来,疑惑地相互打眼色。 “萧箫,你没和大哥和好?”李明武出声劝道,“萧箫,大哥无意的。看在大哥护你的份上,你留下来照顾大哥成不?实在气不过,我给你赔礼?” 李明文喷出一口酒水,打趣道:“阿武,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操什么心?” “好了,回去睡觉。”李明章与李明文,两人一边一处把人架出去。 李明宪给萧如月系好斗篷,要送她上马车。萧如月阻止道:“你伤未好,不好受寒,他们会送我的。” “也好,气消了便回来。” 萧如月心里直摇头,也不知以前那些女子如何看上这人的。她拉好斗帽,登上马车,车轮动起来,感觉才转了个弯,车子便停了。萧如月掀帘,马车外确实是传世楼的招牌大门,她好奇地问来处离这里多远。 驾车人回说,李明宪休养的地方就在传世楼的后巷。萧如月无语,回到房间,刚解下斗篷,便听到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铜锣的敲打声,似乎要欢闹到天明。 她推开窗子,传出声响的天际,透着火烧云的光,炮竹声隐隐约约频传。萧如月注视着那处的动静,心情就像这黑色冬夜,阴冷而沉寂。 慕容氏的胜利,似乎吹开了燕京城东边阴霾的云。 萧如月眼神闪了闪,探身去合窗,身后一道莫名的力量传来,萧如月心中大惊,整个人飞出三楼木窗。电光火石间,萧如月心中充满恐惧,为不知名的敌人。惊惧中,还有一丝不忿,敌人都已渗透李明宪的身边人,他居然毫无所觉,这李家大少到底是怎么做的! “噫?” 有人从别处挥出一掌,缓去她坠楼的去势,待人飞到,正好接住萧如月。冬夜无星无月,这人把萧如月带回不远处的酒楼雅座,那里还有几个裸衣女子,媚态毕露,玉体横陈,空气里酒香、脂粉香、还有性事后的味道猱和在一起,让人头晕。 “大人,好身手。” “不知是何等天香国色,才引得大人注意?” 救人者大笑起来:“游老板,难得你也好色一回。” 萧如月禁不住地抖起来:这个深夜还在饮酒寻欢的人,却是李东海。 “哦,看来小美人儿还认识大人。”鹦鹉楼的游老板轻笑道,李东海笑着拿手拨开盖住萧如月脸上的丝,戏谑之色加深,道:“确是美人,游老板好眼色。” 第074.穷山高卧 游老板瞧了眼萧如月容貌便撇开眼,与李东海继续饮酒谈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李东海就着原来救人的动作,搂住萧如月的腰未放,另一手拿起酒杯,与游老板互敬互饮,凑个空当,喷出的酒臭气醺得差点儿吐出来,她伸手压住胸口,轻声告罪说身子不爽,请恩人许她更衣。 游老板冲着李东海大笑起来:“大人,您这可是识香的手。” 李东海也自得而笑:“游老板喜欢,这小美人儿便送予你就是。”他手一推,就把人送到对面。游老板手微动,缓去女子摔倒的动作,一边摇头笑一边佩服:“大人好气魄。” 萧如月半敛眼睑,遮去自己眼中的思绪,她在尽力与自己慌乱而愤怒的心做斗争,心跳声越来越响,如雷声轰鸣,心中那一股火越烧越旺,快要将她的理智烧干 有人推了她一把,萧如月从臆乱中微微回过神,是那个拍李东海马屁的人,提醒她回话。李东海脸带笑容,满含醉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萧如月还没有平息的心跳脉动再次狂乱地响起来,她几乎是咬着牙才让自己清醒,而没那憎恨的火烧灭:“萧,萧如月。” “这名儿听着耳熟。” 拍马屁的男子立即解释:“大人,她是明珠夫人收的义女。” 李东海脸上笑容不减,由戏弄变得深沉:“就是那个叫宪儿吃大亏的丫头?” “正是,宪少年还将鄙人的鹦鹉楼送了这位姑娘。”游老板啧啧惊叹,“听说,就为着讨她欢心。” “阿珠教出来的就是有本事,还是大本事。”李东海上下打量萧如月,冷中带笑的视线扫过之处,萧如月就觉得像一条阴冷的蛇爬过,禁不住地背上毛孔直立,脉膊的血流冲击声越来越响,若真要逼断那根弦,她恨不能冲上去撕了眼前这张男人的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就在说话间,两道黑影刷地飞入酒楼间,跪地双手抱拳禀报:“大人恕罪,人跟丢了。” “呵呵,游老板,你瞧瞧,这燕京人还是有胆子的,敢往传世一楼楼主眼皮里揉沙子。” 游老板笑得两眼直眯,酒染双颊,眉目如画,他拍拍手掌,另有俩白衣细腰女子跃入楼内,同样跪拜齐声回话:“公子恕罪,未能识破那黑影身手。” “那你们便与东煌君主大人说说,是何人欲对萧姑娘不利?” 其中一女道:“公子饶命,吾等不敢妄言乾坤园之事。” 游老板摆了个手势,打属下离开,冲同桌饮酒人挑衅地挑了挑眉尖。李东海笑容不减,在别人的对比下,自家儿子让他丢脸。他气哼一声,看萧如月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该死的死人,叫人送来干净的白碗,倒入清酒,取出怀中玉锦盒,用了复杂的手势打开玉盒,把里面半块玉玨放入酒中。 萧如月瞧他动作,眼中瞳孔不由自主地紧缩。原来,原来这就是李明宪取她血数次检验都不过关的根本所在,本命玉珏都换了,任李明宪如何验都找不到真的简明月。 李东海这一计,不知设局的公孙慕容等人可曾想到。萧如月暗叹,知子莫若父。待蛊虫活动,李东海的长随把萧如月拖到桌前,划开的她手指挤入血滴。 烛光下,暗红的血珠扑嗒一声,掉落清酒,瞬息晕化如烟。 “如何?”连游老板都兴味盎然,这真假简明月一事波折重重,牵扯燕京城两大最有权势的家族继承人的神经,若还辩不出个真伪,李慕容两家当真要脸上无光。 白色蛊虫没有食血,萧如月心中吊起的那颗石落地,全身冰凉冻住的血再次汩汩流动。放松之余,却又再次叹服李东海 游老板脸带清风微笑,摇头叹息又赞赏:“明珠夫人,艳冠天下,独步武林,智绝无双,名不虚传!” 李东海冷笑一声,遗憾地把那毙命的掌从萧如月的额头改拍向她的左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萧如月从窗口掉出去,窗外两道身影在空中对击一掌,萧如月给带入赢者的怀里,耳边一声叹息:“萧箫。” 萧如月抽出手,啪地一记甩过去,她宁可摔断腿脚也不要和这人纠缠。 同时,李明武被逼退的身影在夜空里一转,腿在酒楼木柱上反踢一脚,以最快度冲到莫惊鸿身旁,一手抄走萧如月。 莫惊鸿手掌翻转,飞拍李明武,后者把人远远送出去,正面迎战。鬼卫们在另一头接应,岂料那头莫惊鸿不过虚晃一招,他的轻功身法很特别,动作看起来极慢,实则度惊人。也就在李明武转身的瞬间,莫惊鸿又把人抱回怀里,小心翼翼地。 这些不过是在瞬息万转之间生的事,萧如月的命运已在生生死死之间起伏几个来回。 萧如月此时周身又寒又冷,不能推拒。她体内似有股奇怪的力量在折磨,让人痛苦得全身痉挛。莫惊鸿两指并拢,点她周身大穴:“萧箫,你有伤在身,我带你去疗伤。” “放下萧箫。”李明武抽出剑,扔掉剑鞘,眼神前所未所地认真与凶狠,像要博命一样。 莫惊鸿微微摇头,道:“阿武,你不是我的对手,让开。” “你害她害得还不够?有我在,你想都别想!出招。” “她既然不是你们的简明月,就是我莫惊鸿的萧箫。”莫惊鸿挥挡数次,剑未出鞘,温柔而强韧的气劲就在李明武身上留下数次血痕。 李明武挡不住萧如月,意识到这一点,萧如月强打起精神,待体内的痛楚暂停一个段落,她出蚊子叫似的低音:“李明武,去告诉你大哥,你为什么只有一个儿子。” 酒楼里还有一个李东海,就算不管这点争风吃醋的小事,但是,事关李家子嗣,他不会不管。 淳安慕容府,向历史告别吧。 拿走慕容晴安手上的李家长媳大权,削落淳安慕容府的势力,这才是一步。接下去,还要逐个击破公孙氏与苏、曲、燕、慕容支系等世家的联盟。接连挨打,让萧如月再也不许自己退缩了,非要选择,她宁肯死在李明宪手上,也要把公孙天都的皮扒下来! 李明宪这些年来杀的人太多,灭的家族不计其数,让人胆战心惊。势低一等的家族会联合起来,也是情理之事,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 而这个时机毋宁说给公孙家兄妹抓住,倒不如说公孙家制造了这个机会。公孙氏借李家兄弟要除皇后的东风,打着保卫慕容家族的旗帜,把燕京不满李家的世家全部联合起来。一等梧桐宫倒台,慕容皇后的酷刑内幕被揭露,以帝王权利平衡的需要迫得李家人让步,也就水到渠成。 她早该在见到慕容皇后那一天,就该动手的;或者,李清圆带着一群女人来找她摊牌的时候,她也有机会抢先制敌,可是,都给无心错过了。 就算来不及,至少也要让李家四兄弟警醒。 李明武没有立即明白,莫惊鸿箍紧她的腰,萧如月忍住体内的寒毒痛苦,嘲弄道:“莫惊鸿,你在钻李家人的空子,李明宪又未尝不是?我只劝你,辛苦到头,别给他人做嫁裳。” “萧箫,我以为这世间只有你懂我的心,今日这一切,我是身不由己。李家负我慕容良多,我又岂能不为那些妄死者复仇。” “不用挖心掏肺,我们没那么熟。” 李明武则试着抢攻两次,也没能把人从莫惊鸿手中抢到人。他喊道:“莫惊鸿,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放萧箫走,你骗了她的感情还不够,利用完了还要杀人灭口,你个卑鄙无耻小人,萧箫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萧如月气得两眼黑,这李明武在乱想什么! “杀人灭口,从何说起?” “鬼卫送萧箫回传世楼,她被人种寒针推出窗台,那人功夫深不可测,不是你还有谁?” “你也以为是我?”莫惊鸿望怀中女子,蒙冤含屈。 “是与不是,有关系吗?”萧如月淡淡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公子,烦请放开小女子。” “不,萧箫。。。”莫惊鸿的眼底痛苦而饱含情愫,他似乎真地喜欢上一个被他算计被利用的傻瓜。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萧如月想,看花眼,判断出错,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这时,屋檐下黑影闪现,如一剑西来,李明武与这人前后夹击,迫得莫惊鸿狼狈应接,铜制鬼面黑影招招凌厉,莫惊鸿渐渐放了更多注意在后来人身上。 李明武抢到机会,拼着身受一剑,把萧如月从莫惊鸿手中带走。 莫惊鸿错愕,欲追又被黑影纠缠住。 李明武把人带入传世楼后巷,刚入府院,李明章与李明文两人同时手拿金铜鬼面具飞回来,李明武见了,高兴得呵呵笑:“谢谢三哥。” 李明文嘁一声,叫他去谢李明宪,李明章招手让两兄弟跟他过去。李明宪在屋里看书,七八颗夜明珠把屋子照得晃亮。 “大哥,人拐进了太子府。那身手应该是盗,他去追对萧如月下手的人,和李东海、游老板他们的人一样,没追到。 “看来确实是内部的人干的,”李明文不屑地说道,“应该还没深入核心,不然,也不会要一本破书。大哥,定谋反罪,让他们狗咬狗去。” “不行,我们插手太子废立,皇叔就更不喜欢我们了。”李明武要聪明的时候,还是挺聪明的,就是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有点儿天真。 李明章和李明文两人给逗得直笑,李明宪嗯一声,道:“下个月,你们按计划去边关领兵。” 第075.苍苔斜印 李明武紧紧地看着兄长,等最关键的那句话。 李明宪轻轻一勾唇,道:“他们要我留在燕京养伤,我就留在这儿,”他摸出一块黄绢,“出任御史上大夫,监察百官。” 李明章兄弟哈哈大笑,道:“大哥,你啥时候弄到手的?那帮老头子不是不拖了三年也不给么。” “血不能白流。”李明宪微微而笑。 萧如月暗自心惊,她怎么忘了,李明宪那脾气,连他老子逼他,他都敢顶风把李明祖干掉让李东海不得不选他;山崖下玉容洞被人耍了阴招,他就敢将计就计把自己的深情大白于天下大肆铲除异己指撑五鬼堂;如今,皇帝要他让步给慕容家一条活路,他让了。 只是这让的背后。。。若不出这口闷气,他就不是李明宪。 正想着,李明宪的视线转过来,萧如月散了视线,只知他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问李明武,“人没事?” 李明武献宝似地说道:“就给爹打了几根噬骨针,等会儿我。。。” “大哥!”李明章和李明文急惶的叫声让人受惊,萧如月打起精神看过去,李明宪重伤在身,这一大恸让他气血翻滚,色若金纸,不住地吐血,两个兄弟在后面运气压制以防走火入魔。 李明宪望着萧如月附近的某个位置,怔怔的,空洞得悲凉。 他应该死心了的。 萧如月冷静得连自己都心惊,到底是不喜欢的吧。 “阿武,你带萧姑娘去疗伤。” 李明宪这回的确死心了,次承认萧如月姓萧,而非他的简明月。 他很快就从沉沉寂寥中回过神,自行调息。李明章与李明文神情稍霁,李明宪不以为意地拭去血珠,将帕子扔到角落,在视线的盲错间,鬼卫们已将杂物带走。 李明武把人抱到隔壁厢房,李明武在双眼处蒙上白绢,招来侍女给萧如月除去衣裳,道声得罪,盘膝在她身后赤掌触背运功逼出寒针。 大约半个时辰后,侍女给萧如月盖好被子。 萧如月养好伤,带着李明武配的四个护卫,到阳明公主府投贴拜访。坐了有一盏茶功夫,侍女如眉扶着李清圆从内庭走出,她看起来有些黯然,却强打起精神招呼客人。 她看人的眼神是复杂的,萧如月似无所觉,道:“公主,气色欠佳,不如共游牡丹園散心?” 李清圆坐了好一会儿,才同意。两人乘马车到天下一园附近,初春的绿意已然临近,在残雪点点的枝头盎然成趣。李清圆心事重重,也没留心身边景色。 “萧箫姑娘,有话在这儿说吧。” 萧如月示意旁人退下,李清圆摆摆手,侍女与鬼卫退开。萧如月问道:“我欲改建鹦鹉楼,公主可有兴趣?” “萧箫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生活?”李清圆没有接话,她把心中的困挠说出来,“我一面感激你让我清醒,一面又深深地恨你。” 事到如今,再追究当初是谁在破坏谁的生活已然无用。萧如月摊手表示无辜:“公主,你的婚姻已无从选择,何不让自己痛快。” 李清圆看着萧如月,胖胖的脸上复杂而痛苦:“来不及,已经来不及了。” 公孙天都承认两名庶子,李东海与公孙绝做了些交易,灭外室留孙入谱,这事就此揭过。 萧如月深深地吸了一口寒风,而重重地吐出,她道:“难道公主要如陈阿娇不做任何努力拱手退让?我想,李东海宠爱的女儿绝不至于如此无能。” “我再聪明,我再能干又如何?男子只爱那一张脸,就算那个女人一无是处,只要她长得漂亮,他也喜欢。”李清圆此时只是一个普通的深爱丈夫的女子,她体态丰硕而健壮,容貌也不秀气,平凡的女子站在天人之姿的公孙天都身旁,自渐形穢经年。 一朝公孙天都的背信弃义,她整个的世界便全然地崩塌。 萧如月利落地告辞,走出十步远,李清圆叫住她:“下一个是谁?” “李家三少夫人,曲有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萧如月答道,“她的才能,不应该只埋葬于内院,任时光蹉跎。” “曲有容绝不会答应你。” “那还有公孙红锦,燕羽兰,或者苏贞秀。” 李清圆震惊非常,她看萧如月的样子像是以为这人在呓语。 萧如月轻笑不已:“很奇怪?厮杀一场,不过你死我活的问题。只是她们与我为难,各展才华,究竟是为了那些明知不会属于自己的男人,还是本身绝不自甘于芳华寂寞呢?” “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可是,李清圆在十六岁那一年见到公孙天都,就此孽情深种,彼时她还天真,相信她没有配不上公孙天都的地方;此时,梦碎情却未断,是以深深地痛苦。 萧如月拿手绢给李清圆拭去圆脸上的泪水,道:“他不要你的情,他却还要你的钱,你的权。如果你还要他的人,那就收好钱袋抓牢权,让他一生一世也离不得你。” 有人拍起掌来,六个服饰不一的女子梳妇髻,从雪树后走出来。六个女子一人一句训斥道:“大姐,连这么个没钱没势的乡下女人都知道这样的道理,你还想求那臭男人回头不成?别没出息了?” “我告诉你,只要你是李家长女的一天,就是要他做你的狗,他也得做!” “真丢光我们李家的面子,难怪爹都不管你,以前他最宠你。” “自己不争气,还有脸哭。” 李家七仙女到齐,李清圆叫着二妹三妹扑过去,痛哭而呜咽,她何尝不知世家无情,只是她真地爱那个男人。她知公孙天都被迫娶她,不论他说什么,她都照办。然而,还是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别傻气了,爹要真不管你,你连他的人都留不住!” “你给我清醒一点,李家有的是女儿嫁给那个贱男人。” “这女人的主意不错,爹就在京里,你去跟支会声,我们也要赚这个钱。” “哈,我听说,医馆最赚钱。” “可不是?跟你说,听到没有?”某个仙女拎起李清圆的耳朵,凶悍地骂道,“马上去找爹,要钱,要人,要权!” 李清圆摸摸耳朵,小声地说道:“这点小事还要找爹吗?” “嫁人就变蠢了,要是有人在爹面前捅我们一刀,说起李明珠叛乱的事影射我们,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不用我们教吧?要么公孙天都绝子绝孙,敢欺负我们李家人,哼;要么我们把这什么中医院开遍大江南北,赚他个够本。” 彪悍的李家六个仙女,给李清圆下了死命令。萧如月微喜之时,又暗暗警醒,她果然傻了,顶着李明珠义女的身份招摇过市,李东海没在一面时拍死自己,都算自己走运。不过,焉知不是李东海想利用她钓出李明珠? 李家七仙女,所嫁非富既贵,散落各地,属于有钱有闲的顶级贵族。她们要插手医馆之事,立即有专业人士出具计划书,资深管事,工人、材料、设备一应俱全到位。各地的药材大商、医者名家纷至沓来,争与合作。 不过半月余,原是棘手的事,在李家的权势号召下,不比安排一顿晚宴更难。 燕津渡口码头,李家七仙女依依道别,李清圆万分不舍。那个清雅的六仙女,摆了摆手绢,轻浅一笑,眼中阴霾重重,道:“喂,你这女人还不错,我们大姐交给你了。” 那个泼辣的二妹一把推开她,据说当年也曾和李清圆抢过公孙天都,她其实最疼爱胖胖的大姐,冲萧如月吼道:“你要是敢像公孙红锦那烂蹄子一样,李明珠什么手段,我们就什么手段侍候你!” 萧如月有点儿哭笑不得,对她说这些似乎不大恰当吧。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疾的马蹄声。公孙天都得信来送小姨:“你们来了燕京,怎么不与天都知晓?我好为几位妹妹摆宴洗尘。” “我们可没脸当你公孙天都的妹妹。”“真是看见就恶心。”“道貌岸然,一丘之貉。” “各位妹妹,是否对天都有所误会?” 在李清圆眼神恳求下,李家六仙女不屑地冷嗤一声,上船的上船,坐马车的坐马车,各顾各地回各自地界去了。 公孙天都看也没看萧如月,他伸手欲揽妻子的肩,李清圆微微错步避开。公孙天都吃惊相问:“清圆,这些实是太子那儿出了些事,我不得不顾,非故意冷落于你。” “你是不是还要说,我宪弟欺人太甚,废慕容皇后还不够,还要对慕容家赶尽杀绝?”李清圆摇摇头,“不对,这个上回你说过了。这回应该是我宪弟心太大,连太子废立也要插手,只怕皇帝容不得他,咱们得趁早打算?天都,这一次,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清圆,你怎么了?”公孙天都紧张地扶住她的双肩,“我们是夫妻,我这都是为了保全我们这个家,伴君如伴虎,这不是你我都明确的事吗?” 李清圆笑起来,圆圆的脸透出薄薄的亮光,她对旁边的萧如月说道:“我不得不认输,萧箫,你怎么可以连他要说什么话都猜得到?” 萧如月回以一笑,道:“因为他是公孙天都啊。” “没错,你说得没错,因为他是公孙天都,”李清圆回眸望向高自己两个头的俊雅青年,语意苦涩又坚定,“可是我不能停止爱他。” “清圆是有资格勇敢的。”萧如月笑意不减,“只要牢牢记得自己是公主。” “谢谢你,萧箫,医馆的事就拜托你了。” 李清圆带走了公孙天都,萧如月缓步走出渡口。满眼搬运工、御货工、船工来来去去,忙碌而又热闹,偶过一个巷口时,有个全身裹于黑麻布的东西,几乎像一滩要化水的肢体动物窝在那儿,伸出的五根白骨爪却坚实而有力,抓住她的裙角。 萧如月只见过一个人的手如此让人惊心动魄,趁鬼卫现这里的问题前,她迅做出决定,掉落荷包,继续往前走。 她竟丝毫没有犹豫,就选择了救人,真是不知该怎么说自己了。 转念一想,不过一个可怜人,救也便救了。 第076.不绝钩连(11.22小修) 萧如月回到城里老槐树胡同,一眼望去,弄堂底有辆不打眼的马车,旁边的老树下栓着一匹高头大马,有北高地的血统,瞧清马鞍上挂的熟悉物什,萧如月微笑起来,跨门进院子,招呼道:“武少爷,午饭吃了么?” 李明武掀帘出来,在空闲的院子里转了圈,取笑道:“你这儿空落落的,要请我吃什么?” 萧如月轻笑比比手势,出胡同拐个弯,前面就有饭庄。这也是她选在这个胡同买下宅子的原因,李明武摇头,年轻姑娘家独门独院落户,没人照顾可不行。他道:“我给你挑了几个侍候的人。” 根本不给萧如月拒绝的机会,他拍拍手掌,灰黑木门轻巧地推开,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领着两个小丫头,走进院子。仨女向萧如月福身行礼,两个丫环分别为红杏青梅,年纪略长那一位姿容婉约,她自称阿良。 “这位良嬷嬷,厨艺好,做事勤快,为人又不多话,连大哥都夸好的。最适合照顾萧箫。” 李明武力劝萧如月把人收下,萧如月微笑摇头:“我一人自在惯了。” “她们也就给你扫地收拾东西做饭,不会碍你事儿。” 萧如月坚决不收,李明武急得火上脸,干脆地把人扔下自己跳出院子,解了马索笃笃地跑了。萧如月叫之不及,好气又好笑,转身叫仨女回乾坤园去,她这儿不需要人。 红杏青梅立即便跪下来求姑娘饶命,她们是李家家生的奴婢,少爷把她们给谁,她们就得跟谁,回去是没活路的。阿良欲跪,那个眼神不安定的丫环扶住她,说这位良嬷嬷没出来做事前,家里也是有钱人家,夫家丧故,二夫人体贴,才给她在园子里寻了份管丫头的差事。 如今曲有容当家,前些个日子李家七仙女又去府里敲打一番,园子里人事变动大,阿良也与她们一般,回了没出路:“良嬷嬷家还有三个孩儿在学堂,没了这份工,家里便要断炊,求萧姑娘善心。” 萧如月笑着听她们说完这些事,道:“卖身契呢?” 仨人瑟缩地互看一眼,阿良从怀里取出三纸契约,萧如月拿上东西走出院子,到西市人头区挑了个青州的商人,谈好交钱交付卖家契,萧如月用白得的钱买了些家具,让人送到自己的宅院,回去后,青州商人已带走仨个仆役。 萧如月满意了,还是一个人的院子住得舒服。 天色渐暗,萧如月锁好门出去吃晚饭,回家后,院门已开,屋子里还有昏黄的烛影投射在窗纸上。一定要教训李明武这家伙,强盗才干这种登门入室的事。 萧如月气哼哼地冲进去:“武少。。大少爷。” 李明宪坐在书柜旁的圆藤椅上,神色不喜也不怒,问她这么晚在外做什么。萧如月说在外巷口的馆子里吃饭。李明宪问给她侍候的人在哪。萧如月爽快地答道:“卖了。” “卖了?”李明宪微微挑眉,以示惊诧,萧如月干笑,也不知他到底生气与否。李明宪也轻轻地笑:“那你去做饭吧。” 萧如月飞快地眨眼睛:“大少爷,我不会。” 李明宪看着她不说话,把他脑子里谁也猜不到的无名意志强加给她,萧如月明白这时候,最好不要违背李大少爷的意思。 不过,李明宪又是为什么又来跟她热乎呢?他都已经知道她不是他的简明月。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萧如月转身出屋到外头饭庄买了饭菜,端到李大少爷前头。李大少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萧如月见他不挑刺,便按原先的习惯伺候他吃饭。饭后,煮茶,点烛,奉书,磨墨,红袖添香的事她可没少干。 晚点要休息时,李明宪很自在起身让她去衣。 萧如月憋一口气,伺候他大少爷到底。趁着出去倒水的功夫,萧如月转进柴房囫囵对付一觉,隔日,给李明宪布好膳食,萧如月叫了马车先到商铺添置新的床褥,再赶到燕京南城区,视察工地整改情况,管事和工头和她汇报了些事,她再确定意见,工地上瑣碎的事多,如此一来二去,天便黑了。 她匆匆赶回老槐树胡同外,也不知李明宪意思,她还是备下四菜一汤拎回院子。树下系着三匹高大的马匹,萧如月眉一皱,蹬蹬地进屋,放下食篮,扯开笑脸打了声招呼。 明章明文对简陋的饭食表示出极大的愤慨,李明武打圆场说他已叫人重新布置,他笑道:“萧箫,你是一个敢卖李家奴仆的,我们都得向你看齐。” 萧如月头皮一紧,默不做声,重重去踩李明武的脚。 李明武飞快闪过,萧如月踩了个空,差点儿摔倒。在两人做小动作的时候,李明章忽地说道:“怕是因为那是二少夫人的人,萧姑娘才不要的,对么?” “只是一个原因。” “萧箫,”李明武拉拉她的衣袖,“你对红锦的偏见不要那么深,对你不好。” 萧如月不理会李明武,李明章看着她,说道:“萧姑娘既可宽容我大姐、我三弟媳、四弟妹、甚至浏阳公主,缘何不能放下对我夫人的成见?” “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原谅。”李明章的眼神冷下来,萧如月如何不知这个男人的心胸是何等狭小,她缓缓说道,“如果我说,在二少爷领兵出关的时候,你夫人会让你此行不成,你以为如何?” 李明章浑身都散出杀意:“你以为自己有几颗脑袋让本少爷砍?”别说他,就是李明文、李明武也觉得萧如月这话不合适,战前任何一点惑言,都可以动摇军心的罪名立斩于军旗前。 李明宪放下筷子,擦嘴漱口,他对萧如月说道道:“明晚有个餞行宴,你一起去。”他让兄弟仨人在附近找地方休息,他也想看看,李明珠安排了什么戏码来离间李家与公孙氏的合作,他给萧如月一个让她背脊寒的冷笑,“如果没事,我会亲手砍掉你的脑袋祭旗。” “大哥。”李明武刚喊了声,他长兄的视线就让他把话咽回肚里,他看向萧如月的目光是怜悯的,不满的,又是担忧的。 萧如月心里七上八下,她觉得自己嘴巴欠道栓,只要碰上公孙兄妹的事,她一点就爆开。 二天,李家仨兄弟各率三千精兵行队列,在皇城赛马场迎接皇帝检阅。一试,赛马,李明武手下一先锋官拨得头筹。比试一有结果,传令官就把消息传到老槐树胡同。李明宪告诉萧如月,没事。 二试,飞马射箭。三试,马上掷矛。四试,放火枪。五试,摔跤。。。战前的演武进行得很顺利, 如果李明章一直没事,那么,有事的就是萧如月。 李明宪在欣赏听众的垂死挣扎,这个听众与其说是萧如月这个不听话的女人,还不如说是她背后的人,李明珠。 萧如月背后冷汗嗒嗒直流,这么大的场面怎么可能会没动作?忽地,她想到:“你把公孙红锦关起来了?” 李明宪低低地直笑:“虽然不知道你从何来的笃定,但是,我不能让二弟在三军面前出事,你明白吗?” “那你这一整天都是故意捉弄我?” “我会给你机会。” 君前演武结束,博彩者有机会与皇帝等众多皇亲国戚同殿饮酒的机会。李明宪悄悄地带萧如月入宫,宫宴在承权殿举行,男宾们坐主殿,女眷们在边殿,皇帝和云素宫那位夫人在殿堂正中大宴群臣。 歌舞正好,酒正酣,菜正热,曲正扬,和人拼酒正热烈的公孙红锦晕倒了。 边殿这里女眷乱成一团,飞快地叫御医。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承权殿众人,皇帝特遣身边的宫人来问何事惊慌。 三个御医用力地叩头,语气激动抖,大声地恭贺:“陛下,溪和(封号)夫人有喜了。” 女眷们少喜,一般人神色都狐疑不定,男人们哈哈端酒准备去灌倒李明章。李明章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他站起来,冷冷地,激狂的,像把出鞘欲饮血的刀,他轻轻地吩咐道:“孙太医,把你的诊断再说一遍,本将军没听清楚。” “回禀李少监将军大人,夫人有喜。。。” 李明章要做什么东西泄一下,李明文与李明武眼疾手快,先把人制住,要收拾回家收拾。然而,公孙红锦进来了,乌黑亮的长,如一匹最精美的绸缎,披在那身红艳艳的二品诰命夫人正服上,皓如白雪,唇如血,水汪汪的大眼睛荡漾着最媚惑的光,她美得那么动人,以至于人们都忘了呼吸。 承权殿里的歌乐与曲声停下来,公孙红锦长长地娇笑:“明章,你高兴吗?你开心吗?你有儿子了,你就要有儿子了,哈哈。。。” 在座有哪一个是傻的呢? 她这么说就是在讥讽,愤怒中的李明章,甩开了他的两个弟弟,他飞扑过去,一掌打飞公孙红锦,然后又接着是猛烈的一脚,公孙天都飞身把妹妹救下。 “子良,锦儿如今有了你的孩子,怎还可如此动粗,伤着胎儿怎么办?”公孙天都在中间劝架,“还有你,锦儿,你即将为母,不可再顽皮,好好养身子。” 公孙红锦嘻嘻咯咯地快活地笑,用力地点头:“哥,我一定听话,把这孩子生下来。” 李明章满脸青筋爆突,胸中的杀意如何克制得住,他捏着手掌,咯吱咯吱作响,很快因为极度的愤怒,血中掌心里流入厚实的地毯中。 “让开!” “子良,你这是何意?” 公孙天都自然不会让,李明章也不说话,直接开打,追着公孙红锦要她的命。李明宪裹着厚厚的裘衣站起来,温温淡淡地吩咐道:“阿文,阿武,保护皇叔。周十二郎,调兵。” 第077.芳香如故(11.22小修) 李明文与李明武到皇帝附近,皇宫侍卫与铜面鬼卫隐隐地将大殿包围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明章与公孙天都一时战不出结果,私下里人们开始议论,起先只是眼神交流心领神会,慢慢,人们不仅仅满足于自我想象而诉诸于口舌。 公孙红锦放荡成性不守妇道这些都算什么的了,她名声已足够臭,有人引导着舆论的方向,向着李家二少爷行不行能不能上面靠,别看李二少爷平日里精明强干,老婆给他戴绿帽子戴了多久都不知道,这男人啊活得如此窝囊,这人生还有什么奔头。 然后,话题就敞开了:李明章是一个,李明武也是,家里就听襄阳公主的,听说还给她端洗脚水嘞;李明文也好不到哪儿去,夜夜笙歌,沉湎于女色,光暖床的小妾就有百把个,啧啧,玩女人玩得功夫都废喽。主要目的,就是抵毁抹黑李家兄弟。 这些话本来传来传去没什么,没有根据私下讲讲。问题在于,明天李家仨兄弟就要领着亲兵奔赴边关领兵打战了。 萧如月坐在位置上,八面闻风不动。女人们怎么会放过她呢?大家问得贼露骨的:“瞧萧姑娘,没梳髻,不用说了,”女人们也随着叹息一声,那么俊美那么迷人的李大少爷,居然。。。不行。 “慕容夫人,你消息这般灵通,何不猜猜溪和夫人的奸夫是殿中哪一位?”萧如月笑眯眯地问了一句,被称为慕容夫人的女人喝了句:“放肆!你什么身份,也配和本王姬说话?来人,撑嘴。” 李清圆与曲有容同时起身,给萧如月开脱罪责,说这是李家的贵客。带头挑刺的女人哼一声,算给面子转过头,准备继续抵毁大业。萧如月慢悠悠地说道:“其实很容易猜的么,不是她哥就是老情人。” “放肆!”这一声,真乃石破天惊,几乎所有的女人都站起来,对萧如月大吼。 承权殿上,有几不可察的灰尘微微飘落。 女人们的激动,让主殿那边的男人们都好奇。李清圆简直是出离愤怒了:“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拖出去,嘴掴三百!” “呵呵,什么事这么热闹?”李明宪与皇帝、云素宫那一位、几个皇子重臣走过来,打趣问道。主殿那边,让他们打去,皇帝也难断家务事。 萧如月站起来,微扬头而笑,一扫殿内众女色彩缤纷的面孔:“我来坐个庄,楚咸阳,或者,公孙天都,诸位下注否?” 曲有容快步走到她身边,示意她不要再说。李明宪看向殿中众人,李清圆,慕容晴安,浏阳公主等人都微微侧头不语。角落里的苏贞秀,被人们遗忘很久的威远侯府苏家三庶女,她福身到皇帝前面,将慕容家女眷对李家四位少爷的恶意揣测详细复述一遍。 “萧姑娘以为有人居心叵测,事件的重心应该放在查出溪和夫人肚中孩儿的父亲身份。”苏贞秀磕头道,“事关军政大务,我等女子却在此非议妄评,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看了她一眼,问起身边的人,苏贞秀的身份。皇帝获知后,道:“原来是苏太尉的女儿,有胆有识,進封华宁夫人,封邑、仆从、俸以一品夫人。” “谢陛下赏。” 苏贞秀低头不动声色地退下,她还是像往常一样胆小懦弱怕事地躲在人群最后,但是,女人们再也不会忽视她了。 皇帝的视线转到萧如月前头,道:“这姑娘看着眼熟啊。” 云素宫的夫人笑道:“陛下好记性,当日有人抵毁宪儿,就是这姑娘三笑三不语解围,曲少傅言这姑娘灵慧通透,来日成就,定然非凡。” “原来是那一位,临山书院最小的女神童,果然机敏过人。” 皇帝赞了句,让身边的老宫人把主殿那边闹事的都叫过来。其他宫人连忙排座席,把承权殿边殿弄成个小朝堂的样子。不久,公孙天都护着妹妹走过来,李明文拖着李明章跟在后面,不时,还在他耳旁嘀咕,直到李明章能够理性控制住杀气与怒意,一行人才真正跪倒在皇帝座前。 “溪和,你肚子的孩儿,父亲是谁?”皇帝直接问道。 公孙天都忙直起身子,争辩道:“陛下,锦儿怀的自然是子良的孩子,陛下何有此一问?” 皇帝的问话还是不愠不火,却充满杀机:“你们兄妹二人,代表的是南明诸岛对大秦的臣服,一言一行都要特别地谨慎。朕再给尔等一次机会,这孩子是谁的?” 公孙红锦站起来,捂着肚子,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陛下既怀疑溪和不忠不贞,溪和再说也无用,溪和这就以死明志全节!”她做势要冲向盘龙红柱,公孙天都自然护她,让她不要激动,注意腹中胎儿。 “陛下,锦儿肚里的孩子是谁的,何不问子良?他做人丈夫,对妻子的事定然一清二楚。”公孙天都似蒙冤受屈,要求关键当事人自己出来,只要李明章说公孙红锦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是死是罪他们公孙氏都认了。 “有人说这孩子是你的,公孙天都,你怎么解释?” 公孙红锦脸色白,差点儿晕过去,哭叫出声,让最疼爱自己的兄长背负这样的恶名,她还不如死了算。公孙天都也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荒謬,陛下,这等诬蔑,是谁在恶意中伤。。。”他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楚咸阳又是怎么回事?” “陛下既不信溪和,又何需再问,哥,来生我们再续兄妹之缘。” “锦儿,你怎可轻易寻死,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清白,你的无辜!”公孙天都急得站起来,“陛下是受了何人挑拨,竟将兄妹乱n、女子与人通奸的罪名强按在吾等之身,天都愿以死谢罪。” “陛下,惊鸿相信溪和无辜。”“陛下,阳明相信溪和无辜。”慕容惊鸿与李清圆同时,双双跪倒在公孙天都旁,接着“陛下,”。。。一连串的人跪下去,皆愿以身家姓名担保公孙红锦与公孙天都,誹謗者是妖言惑众,旨在挑拨离间,毁掉大秦的栋梁之材。 “既然诸位爱卿皆信溪和无辜,”皇帝平平淡淡地说道,“日后若有非议李将军之事传出,朕必摘尔等项上人头。” 众人恍悟,原来这才是皇帝再三威胁的本意,他要保的是大秦军队明日能顺利出兵。文武大臣们个个高呼陛下圣明,陛下圣裁,陛下圣人也。。。 皇帝让众臣平身,唤萧如月和曲有邦上前:“曲少卿,可识得这位姑娘?” 曲有邦说眼熟,皇帝便说这就是他以前的一个学生:“今天这一计便是这位姑娘所献,却是难登大雅之堂,还需爱卿好生敲打一番,方能有非凡成就。” “陛下圣明。” 皇帝笑呵呵,左边云素宫女主人,右边小广原王,皇帝问他们两人赏什么好? “父皇,赏金子最好,明月妹妹最爱金子。” 皇帝便赏萧如月黄金三千两,萧如月转手又把黄金献回充作军饷。皇帝问她要什么赏,萧如月昂道:“请陛下恩准,许大食、新竺、波斯等国医者入我朝行医。” 文臣中,立即有人站出来解释此举意所在:“陛下,这位女子欲在京师府开设医馆,以我大秦药疗医术为主,番人器疗医术为辅。吾等与太医院研究,也与蓬莱神医、医仙和鬼医众名医行家相询,众医者皆以为番人器疗术虽不如我大秦医术神奇能肉人白骨活死人,却在行军保命中有特殊功效。” 当然,也有人反对的,番人夷术,有辱国体国本等等。大家争来争去,一个晚上也是争不出结果。 云素宫女主人见夜已深,劝陛下保重龙体,有些事明天放到朝堂上商议,有曲国老、苏太尉、还有燕留侯等稳重老臣在,陛下参详众臣之见后,就不用担心滋扰国之根本。 皇帝道极是,宫宴散了。 众人离开承权殿后,相干人等聚在殿内,李清圆扶着哭得差点儿岔过气去的小姑,圆眼怒瞪萧如月。她们的身边还有燕羽兰,慕容晴安等人。公孙天都要一个说法,公孙红锦怀的是李明章的孩子,这么一件应该大肆庆贺的喜事,却因为李家人的态度变成丑闻,这放在哪家都是无法容忍的。 “宪少爷,这件事若不能给锦儿一个交待,公孙家绝不善罢甘休。” 李明宪轻轻地笑,道:“公孙二小姐现已是我李家的媳妇,天都兄,就不要过度挂怀了,流言可不管你们是真的兄妹情深,还是别有私情。” 这话真是让人七窍都要生烟,公孙红锦干脆地晕过去了。李清圆怒叫一声宪弟试图让李明宪明白,这么做对李家公孙家都没好处。慕容惊鸿拦住要拔剑的公孙天都,道:“明宪表弟,说这样的话有失体统。” “慕容堂主,”李明宪的称呼有点儿怪,他神情带笑,又让人看不出深浅,“玩火要小心自焚。” 慕容惊鸿谈笑自若:“明宪表弟,有话还是讲清楚些,省得叫人误会。” 李明章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对话:“大哥,跟叛徒废什么话。走了。” “且慢。” 说话的是萧如月,李家四位少爷相看一眼,神情里带着说不出来的意味,和萧如月点了个头,到外头马车处等她。其他人都是怒眼相加,尤以公孙天都与李清圆为最。李清圆拧眉道:“你还想怎么样?” 萧如月微笑道:“清圆是否该把溪和夫人交予二少爷呢?” “萧箫,得饶人处且饶人。”慕容惊鸿再次压下公孙天都,劝阻萧如月。 “别逼人太甚!”慕容晴安斥责道,“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不知襄阳公主是谁家媳妇?或者,还要请燕西太后重新考校公主的妇德妇规妇容?”萧如月没看慕容晴安铁青的脸色,她依旧笑对李清圆,“清圆,你若静下心来,不为个人情谊所困,当知溪和夫人选在今夜有喜是别有用心。” 一瞬后,李清圆眼睛瞪得更圆更亮,身子抖起来,两手都扶不住公孙红锦。萧如月在笑容里加了些许同情,道:“清圆,因为他们兄妹情深,你轻易原谅公孙二小姐的背叛,只是,他们不会感激你,他们比豺狼更贪得无厌,比。” “萧姑娘,请停止你对舍妹的肆意污辱。”公孙天都腰间的软剑终于抽了出来,柔软的剑体荡开,剑锋立时抵住萧如月的喉结处,以他的地位,要教训一个出言不驯的女人实在是不值一哂。 萧如月嗤笑一声,连瞥都不瞥他一眼,继续对李清圆说道:“清圆,家和万事兴。还是把溪和夫人还给二少爷管教为佳。” 第078.春意阑珊(11.22小修) 李清圆吩咐侍女,把公孙红锦送回李府。公孙天都手一抖,剑尖要在萧如月的脖子上划出波浪纹的当口,慕容惊鸿伸指一弹,公孙天都收起剑,他走到妻子处,问怎么能把他妹妹交给一个不相信公孙红锦而相信外人的人手上。 “那你告诉我,你和锦儿为什么要阻止我二弟领兵?” 这当头一闷棍让公孙天都气急败坏,他辩称道:“清圆!你怎么能相信这妖女的话?她无事生非,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萧箫与你无怨无仇,她挑拨什么?”李清圆冷冷地刺道。 公孙天都失语,要他这个京都一贵公子像泼妇一样谩骂一个女人,实在有辱斯文。其他人也纳闷萧如月对公孙氏兄妹的敌对与仇视,这时,公孙红锦苏醒过来,她以最快的诬赖还萧如月一刀。她道:“嫂子,这话就不对了。你这般相信这个女人,焉知她不是因为得不到哥哥因爱生恨信口雌黄?” 萧如月心里冷笑,要说泼脏水,那是不用学都会的本事。只是,这赃栽地太让人无语而已。 李清圆板着脸回道:“萧箫又不是没长脑子,舍宪弟就天都。” 公孙天都忙打圆场:“锦儿,快跟你嫂子赔声不是,一道回府。” “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红锦该送回李家。” “清圆!”“嫂嫂,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李清圆现在的模样,像是一看到公孙红锦就愤怒得要打人,“我二弟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要用这种手段一而再地羞辱他?” 面对李清圆的逼进,公孙红锦倒退一步,不知情地反问:“什么手段,嫂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你会不明白?”李清圆吼声如洪钟敲响,“菡萏夫人,我二弟的母亲,因与人通奸受罚而死。我二弟幼时在族人指指点点中长大,是以,我二弟最恨女子不贞不洁。你公孙红锦婚前失贞,婚后又偷人,一次又一次,哪个男人受得了?到底是谁在欺人太甚?你说啊,为什么要这么做?谁逼你嫁我二弟了?你为什么不恨你家人倒要折磨我二弟。。。” “大姐!”李明章黑着脸走进来,厉声阻止了李清圆更多的话。李清圆撇过脸,清澈的泪水从肉圆的脸上滴滴滑落,无声地抽泣。 “抱歉,我不该让你伤心。这件事到此为止,”公孙天都抱住为兄弟流眼泪的妻子,“清圆,我们回府,你要送锦儿去哪儿就去哪儿,我都不管,什么都不管。” 公孙天都一说软话,李清圆就认栽。这两夫妻走后,余下的人也便渐渐走散。 李明章走到萧如月处,狠狠地挥出一拳,慕容惊鸿惊呼又救之不及,李明章的拳头只是擦过萧如月的鬓,打入后面的宝柱上,他的眼神幽深不可测,邪气禀然:“这就是你的目的?” 萧如月微抬头,举眉冷望一眼,道:“不要本末倒置,自己的人自己管好。” 李明章冷哼一声,看向让他无比丢脸的妻子,那是再危慑不过的神情。许是忆起往事,想及对方的手段,公孙红锦惊恐地尖叫。李明章迅放倒她,让侍从带到外面。萧如月跟在后面,慕容惊鸿拦住她,满眼的痛苦:“萧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萧如月和他没话说,慕容惊鸿自顾自地猜下去:“还在怨恨我把你带入燕京吗?萧箫,你有怨有恨就冲我来,和天都兄无关,也和红锦无关,都是我的错。” “萧箫,再不走没马车坐了。”李明武跑进来,把她拽走,偷偷地提醒道,“你和慕容家不要走得太近,我大哥会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倒霉的是你自己,明儿个起我就不在京里了,再也救不得你,你千万千万要记着我的话。。。” 萧如月嗯嗯,最后为难地吐露:“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要硬缠上来,怎么办?” “大哥,是慕容家的死缠萧箫不放,你放心吧,萧箫不喜欢别人,就喜欢。。。” 李明文扔来一个核桃,堵住李明武的嘴:“上车!” 车上,李明宪与李明章相对而坐,中间放着棋盘,两人各走五十子后,李明章放下黑子,邪美的侧面看起来有点儿颓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明宪未除皮裘,拿起小火炉上煨着的汤碗,动作优雅地起碗盖,饮一口后,道:“你和阿武留下守城。” “不。”李明章这话也说得有气没力。 李明宪淡然地看他一眼,放下汤碗,李明章捋一把脸,声音沙哑地说道:“大哥,给我一点时间。” “多久?” 李明章半前曲身子,说不出话。萧如月拿小钳子弄开一个核桃,拿出里面的核桃仁嗬哧嗬哧吃得慌。李明宪眼睛看向她,萧如月赶紧放下小工具像个仕女般守礼地坐好。李明宪淡淡地问道:“你有什么点子?” “抓楚咸阳,”萧如月眼睛眨也不眨,“弄成公孙天都的样子,再扔进军妓营,让公孙红锦旁观好了,正好给二少爷出气。” 李明章精神振奋起来,磨拳霍霍:“你这女人,还有点用处。” 萧如月只笑不语,李明宪似笑非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心思倒是歹毒得紧。” 李明武忽地出声:“大哥,原来你叫我去抓楚咸阳是给二哥出气,早说我把他閹了敲碎他手脚。。。”萧如月沉默,她在李明宪前头凑什么热闹,论折磨人的手段,李家个个都是她祖宗。 马车不徐不疾地行驶着,李明武缠着李明章在说施刑的事,李明文下巴微抬,指向萧如月,道:“大哥,你看白云起赞成这女人的提议,到底是东宫的意思,还是帮着云素宫?” 萧如月这才知道适才在承权殿替她讨旨意的是曲国老的得意门生,永盛帝最离不开的左右手,出身廷尉府的丞相下中尉白云起, 李明宪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的摇晃闭目养神,道:“随他们闹。” “大哥,太子网罗慕容家、曲家,还把燕家和公孙家也抓牢,这不得不防。若能把白云起弄到我们手上。。。” 李明宪睁开眼,道:“你们安心在前面打,京里的事我有数。” 原来,李明文说这么多是担心他们兄弟仨个不在,李明宪要吃暗亏。萧如月但笑,觉他们想法多余,寻常人能耐李大少何如?行出东华门,四兄弟换乘马车,萧如月与李明宪回到北城的老槐树胡同。 因被李明宪吓了一天,萧如月回宅子时困顿异常,就着衣裳倒在床上便睡了。翌日早起,未见李明宪,想是去送兄弟出关。萧如月便到工地溜圈,又到药材、器材仓库看看,预订的东西源源不断从外地运入燕京城,只等医馆开张;走到训练所那边,看护工技师上岗前培训,也进行得有模有样。 少时无事,她转到附近的茶楼歇脚,顺便听些消息。 秦塘大茶楼里,书生学子与商贩们正在说今早北城门口送兵出关的事。 大秦要出兵外域的消息散开了,一边是夸赞秦军威武秦王威仪及国力强盛等等,一边是骂三公大臣劳民伤财等等,还有的在说开疆阔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为什么要反对;另一边则针锋相对,天下大一同,大秦国与外夷乃友邦,怎么能说打就打,连借口都没有,有辱大国风范云云。 萧如月坐在窗边,点了壶碧螺春,就着三碟梅花小点心,边品边赏论才会。 对面几个酸儒秀才在兴致的高头,相互不能说服,又见窗边有美貌女子专心聆听,立即起身,举着折扇,拎丝绸襟摆,到萧如月前头咬文弄字一番:“这位姑娘,似乎赞成朝庭出兵?” “我就喝茶的,诸位继续。” “姑娘,有话但说无妨。”“关心时政,匹夫有责,姑娘既有心,何不痛快畅说一番?” 连别处喝茶的人也把视线移过来,萧如月放下碎银,起身欲离座,却被几个穷酸拦住,非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萧如月茶楼里扫了一圈,也没找到背后挑事的人。她心里暗哼,道:“说了,你们能懂么?” 这话叫几个书生神色百幻,气愤难当。其中一个,道:“姑娘休要小觑他人,我等是临山书院的学生,见识虽则不多,却也容得下有心谏言。” 萧如月可有可无地哦一声,临山是曲有邦白云起那帮人?她整了整思路,道:“非要我说,那就是两个问题,一,诸位对海外诸国了解多少;二,诸位对大秦国的未来有什么看法?如果诸位弄懂了,就会明白,朝庭出兵的真正理由。” “似乎姑娘懂得,何不说得明明白白,藏头露尾的也没甚意思。” 萧如月诧异地反讽道:“噫,我说得很清楚了呀,如果你们这样还不懂,那就说明你们书白念了,还不如楼下那个乞丐。” “只怕姑娘也是似明非明,何必故弄玄虚?” 萧如月呵笑一声,她本不欲理会这等拙劣的激将法,奈何她很想会会他们后面的人,就算是太子府也是个信号么。她轻快地回道:“诸君有言天下大一同,可知这天下除了大秦国还有百余番外之国?大秦国富民强,响誉海内外,外夷慕我大秦文化与国势,又何尝不在强兵抹武图谋唾手可得的财富? 君可知此战若非由大秦而起,那便要坐等蛮夷食我肉喝我血屠宰我大秦子民。以在下看来,宁可大秦以武凌人,威震四海,也不愿本国两耳闭塞,不见卧榻外敌,终受他人侵挠。况乎,社会展至此,更求一个突破,若不顺势而进,就会落后,就要挨打。” “落后?我大秦泱泱大国,文治武功技艺天下一,姑娘的话怕不是说错了吧?” 萧如月神秘地一笑,问道:“这是一个资本原始积累的‘合法’年代,你们懂么?不懂就回去问你们主子。” 卖弄完小手段,萧如月就想着几日后大鱼小鱼咬饵的盛景。还没等她下楼,一条大鱼来了。 “萧姑娘,”白云起着寻常学儒外衫,从茶楼顶层缓步而出,叫住她的身影,“可否入阁一叙?” 楼上雅阁探出一个小金冠吊红绒圆脑袋,小广原王招手叫道:“明月妹妹,上来。” 第079.信花迟迟(11.22小修) 萧如月露了个笑脸,拾阶而上,穿过王府侍卫的守护,还没进门就听到小广原王在那儿吹,这个明月妹妹当年在太学府是何等聪明,针砭时弊,策论文章写得是让人拍案叫绝等等。 “白大人。” 萧如月推门而入,白云起摆手给她介绍屋内数位年青官员的身份,都是丞相下的士大夫,分属九卿几个衙门,还有两位是丞相府的门客。 见礼后,白云起迫不及待地问起萧如月所说的‘社会展至此寻求一个突破’的内中含义。萧如月也不客气,反问这位有名的能吏,这天下事以农为本,这社会也是农民的社会;但是,农业经济的全面展,已促生商人社会的萌芽形成。 “商人这个阶层逐渐壮大起来以后,他们就会提要求,廷尉府每年收到的关于商业纷争的案件不下万余件,日后还将更多,这难道不是时代的脉搏,这难道不是社会在要求突破?难道压制商人就可以掩饰问题的存在?”萧如月表现得像个神棍,用些现代的词语糊弄古人,她问道,“白大人,以为如何?” 白云起应该是给这么神忽其技的、站在无穷尽高度的言论给唬住了。不止他,还有其他青年官员和门客,他们终日追求权利更替,何尝想过这种历史展的问题?萧如月暗自得意,大道理大哲学宏观经济她背不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论她还是有数的。 “萧姑娘的意思是,社会到此,需要一场变法来推动?” 噗一声,萧如月不小心地喷茶水了。她接过小广原王的手绢,抹去狼狈的茶沫后,忙道:“非也,”历史上哪个变法的得好下场?她活得这么辛苦,也没想自己套绳子,“白大人,这些话不过是告诉那些给蒙住眼的太学生们一种思考的方向,朝庭为什么要在和平的年头出兵打战,商人重利,他们想从战事中获得巨大利润罢了,绝无他意。”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萧姑娘把话头从社会大突破的问题又扯回到打战内因上,似乎在暗指什么。猛地,廷尉府那位官员道:“我看萧姑娘的意思,无非是要朝庭约束商人。” 萧如月傻眼,她明明是很认真地从时代的高度从资本家的天然本性从国际国内形势分析秦军出战波斯的深刻必然性,怎么就变了味儿?不过,新变的这味儿她也喜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是约束,而是合理地引导。”萧如月微笑道,“大秦子民绝不惧怕任何危险。” “说得好,”白云起击掌道,“(颜)友生,我们不必过分压制商人,完全可以鼓励他们到海外各国展商业,开辟新的航路,进一步宣扬大秦的国威和荣华,网罗各番邦蛮夷的人才与技艺精华,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聚拢在大秦皇帝陛下座前,我大秦的国都必当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白云起的至交把话题转到实事上:“所以,开放番夷医者到我大秦行医,我觉得可行,我们早就该同意的。” “说什么妖术,哼,我看是那些人看不到社会在进步。” “我们不能盲目自大,眼光应该放远,难道番夷就没有好东西?这是不可能的。” 萧如月微笑品茶,原来白云起还是个有伟大梦想与抱负的热血青年,运气不错。秦朝可不是其他任何一个朝代,这是一个开明地鼓励商业展的王朝。商人的地位虽然在贵族眼底不高,但至少比农民乞丐要高尚得多。 以商业为重的自然经济展到十七世纪中后叶,不鼓励新的阶层,难道还要像后世一样错过时机吗?或者,符合大秦国情的新阶层早已经登上历史舞台。 这个聚会没什么特别的性质,就是大家各抒己见,说说自己的论见罢。各朝各代的书生官员聚会聊天都是这样没有特殊目的,当然,在座成员的身份与能力会让一些论见变成政见,甚至变成国策,那是另外一回事。 萧如月时不时地在中间插一句嘴,到这个茶会结束,她所提的秦国医疗术与番夷外科手术技艺共行的观念,不再是一家之言,众人对外国友邦的态度也变了些许,时刻警惕时刻学习并不全盘否定。 分别时,小广原王送她回老槐树胡同:“明月妹妹,越来越聪明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如月先是感谢他请这些人来帮忙,但有一点,她得讲清楚:“小王爷,我不是你的明月妹妹,敝人姓萧,名如月。” 小广原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她的坚持,又说道:“明月妹妹,医馆开馆那天,本王必送大礼庆贺。” “受之有愧。” “应当的。” 小广原王送萧如月进宅子,在屋里看到李明宪,扑上去大叫:“宪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李明宪只问他怎么和萧如月碰上的,小广原王便把约人在秦塘大茶楼喝茶无意遇见明月妹妹的事说了通。说起萧如月一句话逼退太学院书生,李明宪详细地问起她那句原话。 小广原王模仿了一遍,起先萧如月没觉得什么,却见到李明宪欲杀人的冷气团中,她不确定,似乎她卖弄过了头,什么地方? 待打了小广原王,李明宪冲她冷笑:“资本原始积累?你从何得知?说!” 天书! 萧如月大恨,那个可恶的穿越前辈,用不用这么敬业,把什么底子都给漏光了。 沉默无声地漫延,在李明宪冰冷刺骨的凝视中,萧如月的思绪像是给冻结一般,找不到出借口,能够抵住脱口而出的答案已经费去她大部分的精神,与面前这个俊美得过分的青年的对抗,并不是件太容易的事。 “呵,李明珠么?这份厚礼我收下了。” 突然其来的解答让全身紧绷的萧如月恍若重生,她从没像此刻般感激那个已死的老女人,所有不能解释的事都可以推到她身上。 萧如月放松得太快,李明宪幽深如冰川下暗流的眼底,闪过一道光,萧如月心整个一缩紧,蓦然现自己中计了,李明珠,一个女人必然是不可能知道天李明宪会怎么对付一个知道天书存在的非皇朝守护者,她想到幼年在信芳园所听所见的惨剧,也许还要更糟。 但是,没有。 李明宪没再追究,他宽宏大量地放她回房间休息。这反而让萧如月提心吊胆,辗转反侧,一整夜都在想他会怎么猜测自己的身份,怎么收拾自己。 隔天,萧如月起床时现眼睛浮肿,瞧把自己给吓的。她不安地走到主屋前,未见鬼卫,这时才想起李明宪现在是朝庭大官重臣,得上早朝。萧如月感激地松了口气,连忙到外面打时间避开李明宪下朝返回那段时间。 人到工地不久,就有人请她去茶楼一叙。 秦塘大茶楼里有更多的太学院学生与青年在座,大家就着天下时事,就一件抢劫案表意见,或者批评一下某条税法中可钻的漏洞,话题多种多样,然后有更多的人加入聚会中。 这实在是个好现象,萧如月满打满算要在这群人中施加有利于自己的政治影响。比较让她不爽的是,这些人很喜欢提到她这辈子最大的仇人公孙天都的名字。 大秦地方哪个没听过燕京一公子公孙天都的名号,才学高,家世好,为人亲切随和,又身份高到足以影响未来的皇帝,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尤其,他在青壮年一辈中的人气堪称级巨星级别,人人以能和公孙天都搭上话为荣。 萧如月略微试探后,就知道用谣言中伤某人的目的不可能实现。相反,她得花大力气阻止新认识的官员们引荐她与公孙天都相识,因为在允许他国医者到大秦行医这件事上,公孙天都是本朝一个提议者。 太学生和年轻仕子们常常感叹,像萧姑娘与公孙公子这般志趣相投,不能各抒己见引为知交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每每这时候,萧如月就会以未忘怀燕京另一位风头人物惊鸿公子的情伤来推脱。这是个非常拙劣的借口,然而,她真想不出如何合理地拒绝认识一个众人口中风光霁月天才,好在人们很愿意相信这个八卦。 当然,她有向李大少爷翔实地报备,只差没赌咒誓她这辈子都不会和慕容惊鸿见面。谁知李大少爷非常经典地回了一句:“与我何干?” 萧如月抽搐的嘴角差点儿没因为这话给变成永恒的抽筋,要真不介意,为何要她陈述与慕容惊鸿关系前后整整三个时辰?话说,她真地吃不准这位大少的心思,说他已经习惯把简明月忘掉,却又常常用绝对魄力限制萧如月的所属权;要说他没忘吧,他又能很熟练地和朝庭官员喝花酒喝到天亮。 想不通,萧如月就放下,专心经营自己的人脉与事业。 大约在半旬后的一天,颜友生背着深蓝土布包袱来找萧如月向她告辞,朝庭派他到乐州当郡守,辖管海外通商口岸关税事宜。他此来感念她的教导之恩云云,走前还对她长揖到底,萧如月皮笑肉不笑说不客气应当的,背地里生生地感到胸口痛。 李明宪你个王巴羔子的,你就把我当枪把子使吧,总有天你会倒霉到喝水也呛喉。。。萧如月碎碎念一段时间,才把心中闷气吐去几番。 海关大税,这是一国重之又重的东西。朝庭岂会派一个籍籍无名的平民负责它从无到有的建设起来?幕后自然有李家在运作。 颜友生此人乃白云起的至交好友,才名俱佳,但有些书生意气,坚决不走三朝元老曲相的后门,是以在仕途上比较背,一直碌碌无为。若说太子府、公孙天都等人没有拉拢过他,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怎么就给李家说动了呢? 这就不得不讲到萧如月这些日子的卖弄吹嘘,像颜友生这样清傲目下无尘的人,权势富贵是折不断他的腰,但是,萧如月给这些满脑子热血漏*点的书生青年们描绘出一副迥然不同于现状的新社会新阶层新领域景象。 所以,颜友生心动了,出仕了。 颜友生一动,京里不少有才名的人也动起来,几乎每隔一天就会有人被推荐到外地郡县出任大小不等的职责。秦塘大茶楼的名声打出去后,各地有真才实学有真知灼见有专业特长的才能之士不远万里千里迢迢汇聚到京城自荐。 萧如月心头有如刀在割,时刻感到脖子上有冰冷刀锋划过的悚然恐慌感,可她还得陪着笑脸给李家当人事部主管长工,和熟识的白云起等官员把一拨拨的人才挑出来,再送到各个合适的岗位,这部分工作自有李家在背后操作。 李家人的动作如和风春雨润细物,灌溉了大江南北上上下下。京里的重岗重位没怎么动,但是,地方上官员已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力,嗅觉敏锐的感到:朝庭要动大刀子了。 第080.幽梦不生(11.22小修) 燕京那批期待变革等待机遇的年轻书生们渴切地盼望着朝庭来次大动作,好沸腾一把他们心头的热血。萧如月每晚都在祈祷,明天早起脑袋还在脖子上。 在这样焦灼又有规律的生活中,三个月时间一晃而过,燕南大医馆落成开张了。 萧如月感动得差点就放鞭炮以示庆祝,生意好不好先不说,她终于有光明正大的借口搬到医馆住院长宿舍,尽管不到一个时辰就让鬼卫拎着提回老槐树底的院子。 李明宪正在换外出服,经过她身旁时,轻笑道:“这么有用的人,死了多可惜。” 萧如月恨不能一拳打扁那恶魔似的笑脸,她笑容满面衷心地表示必定为李大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话显然逗乐李明宪,即使坐上八抬轿还能听到那可恨之极的快意笑声。 当天晚上,新建不久的医馆宿舍让人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侥幸人员未伤,这是一个警告。古时人多迷信,医馆新开张就生鬼火烧楼的事,必然是冤鬼索仇,何况医馆前身又是那样一个地方。 听到这样的谣言一夕传遍燕京内外,萧如月几乎咬碎一口牙,她诅咒李明宪公孙天都所有跟她有仇的人。骂归骂,这危机还得立即处理。 萧如月叫上鬼卫出门,未到阳明公主府,马车夫与鬼卫已然损命。杀手楼的人暗杀从不失手,萧如月从惊恐中缓过神,便掀帘让他们带她去见他们的主子。 前方胡同口有一辆褚红的宝盖顶大马车,豪华马车的主人,鹦鹉楼的游老板坐在白色莆垫上,摇着一把白玉扇子,笑意盈盈:“萧箫姑娘,久违了。”他的身边还有两个伺候的美貌丫头,正给年轻的主子不轻不重地捶腿揉肩。 萧如月微笑道,“谢过公子手下留情。” “萧箫姑娘何必见外,”游老板一付自来熟的样子,“在下来和姑娘谈笔买卖。” “呵,我以为游老板看不上这等小生意。”游老板只笑不语,萧如月为难地摊摊手,“我得问问宪少爷。” 游老板合上扇子,拿着扇柄敲打手心,道:“在下以为姑娘不甘受制于人。”萧如月没说话,游老板又笑道,“我瞧姑娘也不是爱求人的,宪少爷那碗饭可无人能吃得舒心。” “当年,公子也是这般游说明珠夫人的吧?” 游老板笑容一僵,随即又眼露惊色与惜才的神采来,他重新摊开扇子摇起来,道:“姑娘实在聪慧过人。只不知,姑娘是如何瞧出在下与明珠夫人的关系?” 萧如月笑说,她这人身无长才,何德何能令游公子另眼相看,思来想去只有秦塘大茶楼红火的生意招了眼。燕京统共这么大,秦塘大茶楼盛了,那么,原本燕京的一名楼传世一楼的人气自然是与日骤减。 原本她就有几分关注传世一楼背后的人,此刻游公子找上门谈生意,由此,她就有五分肯定游公子的身份。再则联系李家权势滔天,却制不住一个李明珠,而京城能够与李东海平起平坐的人这么恰巧又是消息灵通的传世一楼的主子,这让萧如月不联想都不行。 遂出口一探,游公子的反应已告知她未曾猜错。 “姑娘这样的人实在不当就此埋没。” 萧如月道好说,在李明宪手下讨生活的人绝不敢生二心,所以要辜负游老板的好意。何况,她已见识过李明珠的下场,又岂会轻易把自己的未来赌在一个与李家作对的合作伙伴身上。猛然地,她想到一件事,脸色不禁白了白,身上都失去温度。 游老板笑得颇有深意,道:“看来姑娘想到了,这天下敢和李家叫板的可不多。” “他何苦还来招惹我?” “姑娘这可是辜负公子好意,”游公子对他口中的主子恭恭敬敬,“在下所领暗门实实在在为姑娘拦下生死劫十数起,” 萧如月苦笑,过去那么多线索都让她盲目地忘却,亦或那人无害痴傻的样子让她卸了所有的心防?果然是谁都不应当小瞧的。只是现下她既非简明月又有什么值得他们争的,不过男人劣根性罢。 “既然游公子如此善待,萧箫也自当领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萧如月定了定神,“不过此刻我有单急事,须与阳明公主商议,还请游公子通融。” 隔着湘妃竹帘,游老板大笑,好似萧如月说了天大的笑话。他好心解惑道:“历经八载努力,阳明公主终于有孕在身,又岂会见你?姑娘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萧如月心神惊惧,原来如此,难怪这医馆烧了也无人管。 “所以,在下才来提醒,姑娘还是趁早为自己打算。” 是了,左右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李家人怎么会将她的命放在心上?她有点小能耐又怎么样,李家根本不惧无人可用,怕是只要李清圆喜欢,她这条命就可拿去讨公孙天都的欢心。 萧如月心念瞬转,当即决定借游老板之手先把医馆救回来再说。游老板是可提供解决方案,但为防李明宪那儿过不了关,萧如月还是自己想了个招,只要游老板借人即可。 游老板拍拍手,马车后下来一个年轻人。 这个人身形偏瘦,相貌普通,肤色麦黄,瞳孔颜色很深,不是纯粹的黑,像是略微带了点紫色。萧如月心念一动,立即去注意对方的手,手掌包在精制的羊肠皮手套里,修长纤细,骨节分明。 “在下任沧海,见过萧姑娘。”此人用着古怪的卷舌音,吐出奇怪的大秦话,游老板笑问萧如月,此人可满意。 萧如月未置可否,向游老板道谢后匆忙去被焚毁的现场看情况。刚到不久,医馆管事说一定要做法事消灾除祸,萧如月忙让他去办,任沧海看过地形,远远地与她对望一眼,隐入人群中,自去办事不提。 费尽唇舌安抚住那些请来的医者,萧如月回老槐树底的时候精疲力竭,想到还得打起精神应付李明宪,心里颇有些怨怼又苦于不能表露。她向李大少汇报了这日生的事,主动地解释求助于游老板是因为事出紧急,然后又装傻问没关系吧? 李明宪还是那句老话,萧如月知道这是不反对的意思,便去休息。二天赶早去做法事现场,看着一群道士设坛烧符纸挥桃木剑寻找子虚乌有的怨鬼。三天大法事后,据说是道德天尊三百七十二代弟子的老道士,指着某块焦土,说那儿有祥瑞之气。 徒子徒孙一窝蜂似地挤上去开挖,挖出一堆上古的器皿肖兽相和古金块数瓦罐;继续挖,挖出一堆金箔,上面有古篆写成的黄帝内经残篇,内容主要和妇科有关。也不知这老道士如何编排,竟让愚民们相信这肯定是上天的旨意,老天爷不是要这家医馆开不下去,不过是要它变成为女子看病为主的医馆。金子就是上苍的弥补。 萧如月在两条街开外的茶楼里,听着路人如何口耳相传燕南大医馆要更名为天道医馆的事。午时三刻,任沧海登楼邀请萧如月到传世一楼。萧如月在那儿坐下,不久,原本空落落的大堂宾朋满座,白云起与同僚公干结束,也循着路子找入人声鼎沸的传世楼。 任沧海在对萧如月做自我介绍,少不得要提及自身所擅长的领域,外科手术,据说他能用最完美的六针缝合一个十厘米长伤口。 “不留疤?” 任沧海说拆掉线后,用医馆中医大夫们调配的去疤霜,可令伤口无痕。旁边的人听到,不由啧啧称奇。白云起大声说好,萧如月笑道:“白大人又要与萧萧抢人不是?” 白云起打了个哈哈,萧如月诶一声,坚决地阻止,道:“这次可不行,这位可是萧萧高薪请来的镇馆之宝。你若强索去,萧萧那医馆不能开张,定要白大人赔的。” “不知这位兄台从何习得这身绝妙医术?”白云起笑了笑,不掩猎取之心,直接问起任沧海的根底。 “少时身份卑贱,与家乡的一个老医生学点手艺吃饭,兄长要到大秦行商时,家里就把我安排进商队做随队的医生,有五年行医经验。” 白云起嗯声点头,再问了些旁的话,趁着任沧海离座的当口,他问萧如月从何找来的人,只怕这样的人拿不上台面。萧如月笑道,她是个生意人,只要能赚钱就好,不管其他。白云起不掩遗憾之意,这样的身份不能推荐进入太医馆,这可真是一大憾事。 萧如月笑说,这样才好,白云起都想不到要抢。 白云起扯开话题,问萧如月怎么改了习惯。萧如月叹气,道:“还不是为着大人您,这才来传世楼。”白云起干笑拿茶碗遮掩自己的尴尬之色。 任沧海重新坐回位置,萧如月也不避人,趁着医馆修膳之际,要任沧海领着那帮外聘的医者设计出几个特色医疗方案,待医馆重开要一炮打响招牌;又嘱他重金去找些疑难杂症的病人,把名医坐镇的口碑传出去等等。 白云起在旁边连点三壶碧螺春,眼见两人越谈越投机,都谈到如何开去疤药膏建厂房扩大生关产的事。白云起不得不打断他们的对话,说这种蝇头小利自有下面的管事替萧如月摆平,若样样亲历亲为,岂不白请了人手帮忙。 萧如月道极是,转脸又苦笑,若非日前有人纵火,医馆的事已上轨道,她何必这般辛苦。白云起立即面露愤色,说那些忘命之徒真是无法无天,天子脚下也敢纵火,他这就回云拟奏章,整顿京城不法商户,重管京城治安。 白云起欲离座,同来的九卿之一楼连山连连使眼色,旁边的年轻官员也轻轻咳嗽提醒。白云起一拍额头,想起挂念事,面有难色,问萧如月可懂得“火车”? 萧如月微微讶然,白云起以为她也不懂,对楼连山等人摇摇头。原来这班人不知从何得到这世上还存在一种比马车快更多的运输工具,若能找到,那将推动整个大秦的商业展向何等广阔的天地。 待人走后,任沧海笑道:“姑娘懂的。” “从何看出?” “姑娘不疑奇物,反疑他们知悉的缘头。姑娘担心这是个局?” 萧如月赞他观察仔细,任沧海回说察颜观色不过讨生活的本领。萧如月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进对方深色的大眼睛,道:“这次是重新开始的吧?” 任沧海微低头,也深深地看着她,道:“在下由衷地感谢萧姑娘给的机会。” 第081.谁堪此情(11.22小修) 萧如月笑着点了个头,与人道别后,回到老槐树底院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格外地好,于是,在推门进去时,她戏弄似地喊了声:“李大少,我回来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李明宪当时正在院子里,捧个暖炉披厚厚的毛裘,站在淡淡的日光下,丰神玉秀,美得如此让人心动,心动不如行动。萧如月扑了上去,在俊美的青年脸上亲了一口。 这种行为叫轻薄,然后,很利索地被人甩了出去。 萧如月没伤着,她怎么会伤着呢?她好端端地站在离被亲者十米远处,顶着要把她挫骨扬灰的怒火中低头检讨。此后数天,她还要在李明宪杀人似的冷冻激光眼瞪视下,缩肩缩脖早出晚归做不存在状。 偶尔想起那时的事,她想,她当时一定是疯了。 大概,大概是真的又寂寞吧。 萧如月一想这就心有余悸,她强迫自己全身心地投到医馆的事上。任沧海的确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好帮手,有些事她根本没有想到,他已让人摆平了官府与地痞流氓以及京城同行的恶意中伤等等。 她便专注在其他事上,她不会治病,但她可以弥补一些小细节上的问题,比如止血钳就是她现后用合金改进,再比如小儿止咳糖浆的玻璃瓶塞,从软木改作橡胶;一次性针筒使用细则的严格规定等等诸如此类的小细节。 白云起还时不时地拖她去看新来的人才,有时候,也会把好的管理人才从她的医馆挖走。萧如月火了,白云起自知理亏,就通过关系,把从太医院下设的研药部淘汰出来的部分仪器比如黄铜制的显微镜,纯玻璃试管、纯银天平等近似现代化的东西白送给她。 这些东西基本上可说是市面上禁止流通的东西,白云起也算给足萧如月面子。 如此,萧如月便让任苍海组织人手研究她提出的去疤膏,除粉刺膏、防冻疮膏等等美容扶肤用品。因为有前人药方,研制起来倒也快,而且也没有后世那些复杂化学方程式的计算过程,又有萧如月提稀奇古怪的主意加入各种药用元素,五个月后,就有成品离开实验室。 拿到成品,萧如月让任沧组织人手抽调资金建工厂,她拿着成品跑业务推销,虽然她不受燕京女贵族们欢迎,但小广原王的母亲云妃倒是待她不错,没几天时间,就从少府的永巷令,也就是主管皇宫宫人与宫女生活的部门,那里拿到原本属于别家的订单。 萧如月也没去打听是谁家,她给李家卖命这么久,总得给点甜头的尝尝。有了订单,萧如月又去跟后期包装,这样忙碌便把那天的事那天的李明宪那天的暂时迷惑给忘在脑后。 这年腊八的晚上,寒雪风重,萧如月躺在床上已经入睡,院门敲得厉害,鬼卫叫醒萧如月说医馆来人有急事。萧如月穿戴整齐,见到那来报信的人不由得一惊,那少年不仅脸冻得白,眼里还有惊恐的眼泪。这是任沧海新培养起来的助手苏江,平素也跟她出去见过世面,怎么会如此惊慌, 她问他出何事,苏江强忍苦楚说阳明公主昨夜难产,太医院无人敢治,便以天命为由把人推到他们医馆,此时公主府的人正在医馆里闹。整座医馆的人全都吓傻了,根本没人敢接手。 “姑娘,快想法,咱这是大祸临头了。” 萧如月也急出一身汗,她问道:“大少爷呢?”鬼卫说,接到公主府的信,出去了。萧如月跺跺脚,叫苏江和鬼卫驾马车把她送到医馆再说。 燕南大医馆安静得诡异,外面由燕京卫戍部队看守。所有人跪在地上听圣旨,隐约可以听见阳明公主痛苦的叫声。萧如月大步迈进去,任沧海见到苏江领萧如月进医馆,不顾皇帝少府监等官员在场,扇苏江一耳掴,并命他立即滚出燕京城。原来,任沧海见事已不能避,便叫苏江提醒萧如月连夜逃走。 没想到苏江违背他的意思,反将萧如月领到医馆,让她揽上杀身之祸。 萧如月阻止了任沧海,宣旨的宦官立即叫她接旨,萧如月跪拜,皇帝圣旨,太后懿旨,要她承天道之意给阳明公主接生;死了,便要治她欺君之罪。萧如月伸出双手,后面匆匆赶来一人,步履踉跄,道:“且慢。本侯给阳明公主接生。” 慕容惊鸿风尘仆仆,黑绒披风上沾满浓重的霜雪,冻僵的五官在医馆温暖的温度下慢慢鲜活,他对太医馆几位老太医、公孙天都、燕西太后等人表示,他来为李清圆接生,并叫任沧海等大夫立即准备工具。 有这位名震大秦国的国手出手,那真是再好不过,燕西太后都话说清圆是有福之人,让公孙天都不要过于忧心。也就这时候,慕容夫人也就是浏阳公主燕羽兰连跌带撞地冲进人群,人未到哭声先传,再重重跪倒,那重声撞得人耳膜生疼,直替这位娇贵的公主担心她的两块膝盖骨。 “求太后奶奶开恩,惊鸿有伤在身,如何能给人治病?”燕羽兰边哭边喊边泣诉歹人是如何阴损,要把慕容惊鸿的身体全毁了,“蒙山医仙嘱他,卧床静养三月。”慕容惊鸿铁青脸色,叫人把她带出去,燕羽兰则不管不顾地喊道,“为了她,你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可她眼里有你么?她恨不得你去死,你眼底到底有没有我,你说啊,你去了,叫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慕容惊鸿站着不动,看他无血色的双唇应该是伤重到已经说不出话,燕羽兰就连跪带爬去扯萧如月,让对方看在她未出世的孩子份上,不要再介入她的婚姻。说着,就咚咚地给萧如月磕起头,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简直就是不知所谓,萧如月冷静地三呼万岁再加三声千岁,把两份大秦国最高的命令接到手里,再站起来,冷冷地谁也不瞧,叫上任沧海和石劲秋等人,让他们按平素给女人接生的办法做好准备。 待见不到宫中人影,任沧海私下里说道:“姑娘,孩子怕是出不来。” 石劲秋也说他们看过孕妇的情况,李清圆太胖,骨盆又小,搞不好要一尸两命。旁边几个女助手忍不住哭起来,别说一尸两命的情况整个医馆要全体陪葬,就是救活大的留不住小的,他们也照样没命。 萧如月干脆把这些女助手全赶出去,全部换上医馆的医生。她命令他们给孕妇进行剖腹产。众人皆愣,萧如月冷笑,道:“医史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还愣着做什么,我告诉你们,大的死活不论,我只要小的,听清楚没有,你们要不想死,就给我注意孕妇的出血情况!” 任沧海带着医生们把李清圆推进手术室,萧如月吩咐苏江去调雪莲人参何乌等吊气吊命用的大补品,没有就叫公孙天都到皇宫去调。回头,萧如月见医馆的人全都挤在走道上满脸悲泣,她既生气又冷静,命令其他人全部回自己的岗位,若其他病人出事她就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随后,她回到医馆大堂处,有条不紊地吩咐护工给大场众人烧水看茶,又找人安排慕容夫妇,要么住院,要么回他们的北望侯府。鉴于燕羽兰的不稳定情绪,慕容惊鸿让侍卫进医馆送他们回府。 确定没有招待不周,萧如月自己在住院部找了张床,盖上被子一会儿就睡着了。在睡梦中,不知何时,她猛然有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觉,睁开眼,便见到李明宪正端坐在她对面,淡漠如昔。 萧如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仰身坐起拿外套披上,她吸吸鼻子,打了个小喷嚏,清醒了些,她问道:“阳明公主没事?” “母子平安。”李明宪到底是护短的,得知李清圆安然产子心情甚好,他很满意萧如月的当机立断,问她要什么奖赏。萧如月暗想,保住脑袋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提条件。 李明宪也没继续,他好奇于另一件事:“你梦到什么?”语气相当平淡,听起来也不像要答案的样子,“她也小时也常做噩梦惊醒,我一问,她便老实说,你为什么不说呢?”他微笑起来,“也许你说了,我也会像宠她一样宠你。” 萧如月微笑道:“宪少爷,你今天喝药没?” 李明宪脸色不变,淡淡地回道:“我数了数,你在梦里一共叫了我的名字三十二次。” “不可能。”萧如月斩钉截铁地否定,可她心底却知道李明宪不屑于说假话,她自觉睡得很好,也没做梦,根本没可能记挂一个没心没肺无情无意的混蛋,她狡辩道,“可能是我在骂大少爷您呢,公孙天都会把阳明公主送这儿可没安好心,严格说起来,这可都是大少爷您的错,还有那些可恶的干吃饭的太医。。。” “昨夜太医院推脱为清圆接生的太医,圣上旨意全部满门抄斩。”李明宪冷不丁地扔出一个听了让人头皮都麻的结果,“至于公孙天都会把人送到这儿,是我的意思。”他笑了笑,“说不准,你在梦里的确是在骂人,很有胆子,嗯?” 嗖嗖的寒意爬上她的背脊,就在这时,有人傻乎乎地闯进来:“院长,任大夫叫你去看看,阳明公主的驸马要把人接走。” 萧如月应声下床套上靴便跑了,李大少那么多事,说不准很快就把这档子事忘掉也难说的。她快步来到大堂,石劲秋等人正和公孙天都讲道理,孕妇此时不宜搬动,旁边几个太医模样的人偏说,只要做好御寒防风准备,当然可以把人带走。 “萧箫姑娘来得正好,”公孙天都转向萧如月,称此处简陋,要把爱妻带回府里休养,“不知萧箫姑娘以为如何?” 萧如月冷冷地讥讽道:“既然嫌这儿简陋配不上你公孙大驸马,昨儿个何必到我这小庙来寻晦气?” 公孙天都脸色变青,旁边有位太医马上接话道:“姑娘这话就不对了,那是圣上的旨意,公主在此生产是你们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但是,你们别想再求更多,也不瞧瞧你们这儿什么地方,天寒地冻的,要是公主有个好歹,你们担当得起吗?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只要阁下签下这份协议,”萧如月从任沧海处接过提前出院伤亡不管的协议,“保证公主日后有好歹都与本医馆无关,随你们爱把人搬到哪儿休养。”说完,萧如月就吩咐护工们维护医馆安静的秩序,再敢放不三不四的人进医馆,她扣光他们的工钱。 第082. 那名太医气得脸色铁青,胡子抖翘,公孙天都也生气,抢走协议叫旁边的太医签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几位太医哪里敢签,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只好把先前说死的话再推翻重说,能不搬动还是先别搬动,等状况稳定再行决定。 公孙天都脸色更难看,萧如月就知太医们会说这样的话,她笑问任沧海,为阳明公主做手术的诊金收了没有?若没有,驸马就在此,赶紧结掉手术费,后期护理费用大概只要算个住院费,相信公主府的人会服伺好公主。 “你们,你们怎么敢,你们还敢收费?” 萧如月敲敲墙上挂着的收费标准:“这是本医馆的规定。圣旨可没禁止。诸位,少陪。”石劲秋领着她前往李清圆的护理产房。通道里挤满了来探房的人群,侍女们的脂粉香气甜得腻人。 “苏江,这是怎么回事?” 苏江也委屈,这些夫人来头个个都能摘他脑袋,他怎么敢阻拦?萧如月让他去请公主的驸马来,不多会儿,公孙天都赶到。萧如月毫不客气地让他立即把访客领走,在伤口没有结合时,外人一律不准踏入护理产房。 人群中,慕容晴安脸色变得难看,众女之中,她是个有生育经验的,但她从来没听说过不许人探访的规定,她道:“萧姑娘娘做事一向出人意表,姑娘何不解释解释,也省得吾等误会姑娘的好意。” 萧如月摆摆头,石劲秋上前讲解伤口感染术后并症的可怕,尤其是她们身上的香味与脂粉,会伤害让婴儿脆弱的呼吸系统,让小孩患上哮喘过敏等慢性疾病,严重将毙命。他们并不赞成公主与新生儿同房,但既然公主执意,那么,只能杜绝所有访客,直到主刀大夫宣布危险期解除。 女人们脸色忽青忽白,慕容晴安气得直捏手帕:“你这是在恐吓威胁我们?” “这是本医馆的规定。”萧如月冷冷地回道,看向公孙天都,他苦笑一声,上前把人劝走。萧如月提醒看护人员注意后,她准备离开,这时,护理产房的门打开,李清圆的侍女如眉出来请萧如月进屋,公主有话跟她说。 萧如月只好随护工去换衣服去饰兼消毒,一身素去见阳明公主。 李清圆看起来气色不错,随房大夫也说创口恢复良好,任大夫的缝合非常完美。萧如月道声辛苦,随房大夫避到隔壁房,留她与公主谈话。 “萧姑娘,本宫也不想说什么虚话,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 萧如月轻笑,这李家两兄妹还真有趣。李清圆见她不说,声音放软许多,道:“先前,本宫误以为姑娘是投机之人,心思阴毒又狡狯,实非良友,便疏远了。姑娘心里不痛快也属应当,还请看在本宫初为人母草木皆兵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必然心情上,万毋挂怀。” “公主说笑了,这间医馆本就是公主的,在下不过替公主看着场子。” “看来本宫还是让姑娘伤心了。” 萧如月心觉好笑,微微摇头,道:“公主真是大亏血之时,还是安心静养为佳。” “本宫刚刚睡醒,才看过雪莲。”李清圆让侍女如眉领萧如月去看旁边的小睡床看新生男婴,萧如月探头一看,小小一个白净的粉团,还没能睁开眼,却从眉眼间能瞧出日后的好相貌。 萧如月莫名地心生感慨,斜过头,夸道小孩来日必成倾国美人:“叫雪莲吗?名字好,人也好,小模样真可爱,样样都好。”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归这小孩太招人喜欢。 李清圆很高兴,软软地笑起来,说名字是孩子父亲取的,天山上的雪莲,寓意为这是公孙天都的心头宝。萧如月这才想到这可是公孙天都的种,一想到这点,她就觉得心里那种满满的怜爱全都成了毒药!噩梦!就像很久很久的以前,她也为公孙天都的无上姿容着迷,到头才现那是条比毒蛇更阴险狠毒的豺狼。 “萧姑娘,萧箫?!”李清圆的叫声唤回萧如月的神思,她不由衷地挤了个生硬的笑脸,说阳明公主有福气才有这么漂亮的孩子,李清圆喜不自胜,笑道:“还好雪莲像他父亲,像我的话长大后会怨死我。” 萧如月想她倒宁可这小孩像李清圆多一点,又听得李清圆在说:“萧箫这般喜欢小孩,不如也生一个?” 这大概就是做母亲的女子的心态了,萧如月笑笑,回道:“可惜我没公主这个福份,嗯,时间差不多了,公主早些休息,养好伤就能搬回公主府。陈大夫,这儿你盯牢。” 萧如月不顾李清圆的挽留,和石劲秋继续到各个病房巡查。再次回大堂处,她见任沧海正和大秦官府邸报的人说话,本欲躲避,却被人逮个正着。萧如月淡淡一笑,走过去让任沧海先去休息,听说他昨夜做手术后就安排人手处理那些太后等豪门贵妇的责难,即使到现在也还在处理杂事。 “就照我说的写,其他的也没有了。”任沧海替萧如月打了那几个年轻的太学生,萧如月知他有事要说,便与他走进住院部前的湖畔花园,两人边走边说话。 任沧海小声透露道:“我查到,慕容惊鸿的功夫全废了。” 萧如月一惊,问道:“消息从何得来?” “浏阳公主,”任沧海说慕容惊鸿与燕羽兰婚后不久,就进行闭关,对外说要参详师门功夫,依照慕容惊鸿的才学与能力,世间没有他不能看透的武学,众人皆认为闭关一说也不过是躲避新婚妻子的借口。但不知为何,三个月前忽然传出他走火入魔全身瘫痪的消息,在蒙山医仙的诊治下,才恢复行走能力。 萧如月想了想,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任沧海摇头,他也不确定,只是有一种感觉,慕容惊鸿武艺突然被废绝对不简单。萧如月一时也想不透,道:“暂时先不管这事,先把阳明公主治好送走,省得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李家已经派人把这儿守得像皇宫一样森严了。”任沧海说道,所有进出李清圆护理室的人都被严密控制,即使是公孙天都要看望妻子都受到严格限制。 “这样很好。”萧如月再请他去休息,任沧海说他与石劲秋已定下轮换休息,他反而劝道:“我看你一夜多梦,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萧如月愣了愣,“你可曾听到我在梦里说什么?” 任沧海笑道:“原来萧姑娘有说梦话的习惯,下次倒要好好留意。” 萧如月放松少许,确实也觉得疲惫,见医馆里无事,便回小院子睡了一下午。傍晚,正要出门吃晚饭时,苏江驾马车匆匆赶来,口里胡乱叫院长萧姑娘一大通,他急急地说李清圆的伤口裂开了,大出血,有可能是血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萧如月与他赶到医馆,任沧海等人从手术室里出来,石劲秋边脱口罩边庆幸:“多亏院长提醒防备,差点就救不过来。” “怎么回事,伤口怎么会忽然裂开?” 经侍女如眉与护工解说,原来公孙天都在陪伴李清圆时,知晓妻子欲更衣,便主动帮忙,谁知李清圆害羞不与,公孙天都又坚持,两相一挣扎,伤口就裂了。 萧如月冷冷地吩咐道:“麻*醉药解后,用迷药,直到公主伤口结疤。” “你、你不能这么做!”如眉大叫,萧如月扔过去一个冷眼,道:“你去向李大少解释吧,为什么让驸马去服侍公主,还差点害死公主!” 任沧海让萧如月消怒,李大少就在院长室,他已经全面禁止旁人探望李清圆。萧如月嗯一声,吩咐下去,所有护理房的人全天候待命,直到李清圆离开医馆为止。 她与任沧海眼神一对,两人避开花园,任沧海悄声道:“他动了手脚。”因为萧如月早有提醒,是以伤口处他们都做过固定防备,再说李清圆术后哪有什么体力,挣扎弄坏伤口一说不过哄人罢。 “真是越来越没人性了。” 任沧海却说也不怪公孙天都要杀李清圆,他外置妾室生的那两个儿子给李东海当面喂了狼狗。萧如月如置寒窖,任沧海继续说下去:“李家肖想公孙家的家业也不是一天两天,有这个‘外孙’接管公孙家名正言顺,要没李清圆护着,公孙天都昨天就该死了。” 萧如月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她惊问道:“你、你是说本来是女婴?” 任沧海点头,在手术快结束时有一瞬间所有人因为疲倦都闭了闭眼,那是非常高级的迷药,即使是武林高手也不能察觉出问题。不过,整个接生过程由他亲自参与,婴儿大小重量呼吸力度等等自然心里有数。 萧如月心中冷笑,这两家人多有趣。萧如月的存在碍公孙天都的眼,所以,他要她陪着李清圆一起死,所以选择她的医馆;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家人早在这里布置好一切等着他自投罗网。 “李清圆不知道吧?” “她怎么可能知道?” 萧如月想也是,暗叹一声,两人也没再说什么。随后,萧如月去院长室见过李明宪,随便扯了些医馆收益方面的事,便给人叫去处理纠纷。李明宪继续留守 十天后,任沧海宣布李清圆可以搬回公主府,伤口拆掉线,所有人都轻松了。 萧如月回院子结结实实睡足它一天,到了晚上,她饥肠辘辘准备出门觅食,恍惚觉得暗黑的屋子里有人。她吃了一惊,马上又醒悟那是李明宪。她拿起火折准备点灯,不快地说道:“大少爷,可有事?” 李明宪静静地坐在那儿,无声无息地瞪着她许久,萧如月全身起竖寒毛,不自在地裹了裹皮袱,怎么回事? “脱衣服。”萧如月皱眉,李明宪冷冷地反问道,“你不是想要一个小孩吗?” 萧如月真给吓到,忙摆手解释她绝没有那个意思,阳明公主一定误会了。她怎么敢要小孩,活得不耐烦的不是?李明宪站起来,萧如月步步倒退,扑腾一声,她摔回被窝,李明宪瞬时覆到她的上方。 “等,等等,李、李大大少爷,你,你知道怎么做吧?” 这简直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李明宪冲她冷冷地邪邪地恶狠狠地笑了一笑,萧如月心肝儿都抽得直痉挛,李明宪扳着她的肩,覆上她的唇,开始疯狂地掠夺她嘴里的空气与甘汁,直到她两眼乌,胸腔涨,全身无力。 李明宪退开少许,飞快地解开衣物;萧如月躺那儿呼呼直喘气,还没等她回过神,身上的衣物在李大少武力拉扯下变成碎布条,冷风一吹,萧如月不由得有些瑟缩,李明宪除掉衣服随即覆上她的身体,亲吻舔咬揉捏,动作粗鲁又用力,萧如月不时地抽气暗道倒霉。 “李明珠没教你怎么伺候男人吗?”李明宪半道停下来,记恨似地嘲弄道。 萧如月略微清醒了点,倒很想反讽回去,不过,看在大家都是初次的份上,让这痛苦快点结束吧。她伸手勾上他的脖子,伸出舌尖在他的耳廓处动作缓慢地轻舔慢咬,一边用手或轻或重地揉搓那根武器,轻巧地勾出李明宪清明眼底的火光。 她暗笑,抬起腿环住他的腰,微微张开红唇,无声地邀请。李明宪动作异常急切地无比粗鲁地闯了进去。尺寸的不适,初夜的必经,还有那毫不收敛地抓力,痛得萧如月全身都紧绷又抽筋。她一边咒骂,一边还得装得迷醉,真想把人扔到妓院里去锻炼锻炼。 让人感到无尽痛苦折磨的反复撞击后,李明宪终于把两人都带到上高氵朝,萧如月晃晃快要昏厥的脑袋,把被子拉过来,她快要累死了,陪有功夫的人过初夜真不是人干的活。 第083. 特别感谢双全也就是方雪亲,其实作者卡文的时候,最需要有人鼓励 看到还是有读者支持,说这是本好书 再痛苦也值得了 一天十更没办法,一天三更总还能来次把的 祝大家看得开心^_^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李明宪在摸她肚子,听到那傻瓜在说:“有了吧?”她随口回了句,这么神就是大种马。也不知这话什么地方刺激到李明宪,整个后半夜,萧如月在帮李大少舒缓压力。 隔天下午,萧如月在腰酸背痛中醒转,屋子里没有人,屏风后有温水和衣服。萧如月拖动痛苦的两条腿爬进水桶,就再也不想爬起来了。想到一件事,她又忍痛穿好衣服,匆匆赶到医馆。 找到任沧海,萧如月小声地让他弄副避孕药来。任沧海眼神几经变幻,微微点头,让她稍等。正当萧如月等得不耐烦时,李明宪带着两男两女四个跟班找到她。 “怎么没在院子里休息?”李明宪问地还挺有人情味,萧如月讪笑说闲不住就过来看看。李明宪微微点头,牵上她的手,萧如月反受一惊,吓得直接甩开他的手,随即又在李明宪冰冷铁黑的眼神中干笑,她道:“我、我怕你打人。” 李明宪笑起来,他一向笑得很好看,所以,萧如月就给迷惑了,任由他牵着她的手离开湖畔花园。这时,任沧海迎面而来,手上还端着药碗。 “你喝的?!什么药?” 萧如月一下子也没主意,懵得编不出借口,她神色变幻不定,李明宪不过一个眼色,立即有鬼卫带来五鬼堂的密医,萧如月吓得手脚凉,冷冷地直冒虚汗。 “九附子益气补元汤。”密医解释,这种药就是专给身子受寒不易受孕的女子调理身体用的。李明宪眼中有了笑意,露骨地别有深意地瞪着萧如月直看。萧如月低头嘴角直抽,也就顺着李明宪的牵扯返回老槐树底胡同。 房间桌上布满荤素搭配菜,李明宪坐下后,萧如月也沿着桌边坐下,侍女在旁斟酒,两人边喝酒干杯边吃菜,萧如月闷不吭声,她总有种背脊毛的悚然感。饭毕,李明宪让她陪他看书。 一个时辰后,侍女端来一碗中药,萧如月头皮都抽紧得痛,却又不能不喝,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这药下肚后,萧如月反倒将它吐了大半。对上李大少拧眉的沉郁,她干笑巴巴地说,太苦了。 侍女马上说放了蜜炒甘草数两苦味已压等等的话,李明宪挥挥手,换进来侍从,他吩咐道:“叫宋一宁做成药丸送过来。”宋一宁,萧如月新请的药厂研人,没想到是李明宪的人,真是呕死。 再过半个时辰,侍女送进热水和换洗的衣物,李明宪起身,示意萧如月给他宽衣。萧如月悚得全身僵硬,一步一蹭地上前脱了衣服,还没等她想出什么脱身之计,李明宪已将她连人带衣拉进木桶里,萧如月呛得直咳嗽。 李明宪已动作迅地弄碎了她的衣物,透过烛光抚过她的背,眼神透过清水看向深处,似乎在思考什么。萧如月瞄瞄自己,一身淤青是有点触目惊心,不过,李大少什么伤没见过,何况昨晚可没见他嘴下留情。 “真像。”李明宪喃喃,萧如月心神震惊,随即就在李明宪疾风暴雨似的掠夺中忘却当时划过心间的感觉。水里做完,李明宪又将她抱到床上再行颠鸾倒凤。反正他体力惊人,不知疲倦,萧如月只能连叹倒霉。 隔天,萧如月快到傍晚时才给饿醒,挣扎着下地胡乱塞了些东西,才有力气去清洗身体,换好新衣服,再叫马车赶到医馆。任沧海微微摇头样样不便,这医馆到处都是李家的耳目。昨日还真是侥幸,他在来时路上凑巧看到给御史大夫抬轿的轿夫,才临时换的药。 萧如月气得直咬牙切齿,不停地原地打转骂人。她问道:“有没有什么让人不育的秘药?” 任沧海眼神古怪,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我以为你只恨北望侯一人。” 萧如月笑起来:“我什么时候说恨那人来着?只要他别三天两头到我面前,我会当成不认识这么个人。回头,你可得和你主子说好了,生意归生意,别扯不相干的事出来找霉趣。” 任沧海微微低不说话,萧如月又再问他让人不育的药,任沧海说有是有,但容易给查出来。萧如月定下心来,道:“混在胭脂水粉里,每天一点,就算查到也推给别人。”李家仇敌满天下,不怕找不到替死鬼。 “我听阳明说你挺喜欢小孩,”剂量小也伤身,任沧海劝说道,“其实生下也没什么,我瞧李大少也不会让人害了自己的孩子。” 萧如月冷笑,别说她不高兴生,就算要生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长在那样的家庭里。任沧海见她执意,便不再劝说,让她伸出手,他探探脉好配药。萧如月伸出手腕,任沧海闭了闭眼,萧如月冷嘲道:“瞧见了?生个鬼,没给折腾死就算走运了。”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任沧海专心给她把脉,探完左腕换成右腕,来回三次,萧如月知他戴人皮面具,从他脸上瞧不出什么,便使劲瞧他眼睛,谁知任沧海今天尽低头,只好追问如何。任沧海声音低沉地说道,“不用吃药,你的身体七筋八脉充斥地脉天元,不易有孕。” 萧如月喜问道:“当真?” “自然。” 萧如月微笑,心情一时轻松无比,让任沧海去拿几副药做做样子。待任沧海转身离开,萧如月无意看向他的背影,正要看向别处,她又收回眼,直盯着那抹影子消失在拐角处。 不多会,任沧海提着几副药过来,萧如月不经意地问道:“刚才是谁?” 任沧海不自在地笑笑,也没辩解。萧如月哼一声,接过药,道:“别在有下次,知道我看见他就烦,还做这种事。” “你要配药,怎么可能瞒得过公子?”任沧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他这样的人若没人护着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下来的,他当然忠于萧如月,但前提是她不能出事。 萧如月反问不是说那人武功尽失在调养,怎么进这里?任沧海说也幸得功夫不在才能混进此处,他诡笑道:“公子的易容术还得再精修,竟一眼叫你瞧破了。” 萧如月懒得与他多说,提药离开医馆,坐上马车时给神出鬼没的人吓了个正着,她拍着胸脯问道:“李大少,您今日不必公干吗?!” 李明宪眼神还是阴阴郁郁暗暗的,说不出的掺人,他没说话,马车动起来。萧如月坐在马车口,靠着马车壁,偶尔透过车帘看外面的风景,很快睡着了。李明宪将她抱下马车时,她只缩缩脖子咕嘟一声拉牢披风继续睡,冷不防听到一阵轻笑。 “这萧姑娘可真有趣的紧,大伯,房间已收拾好,随时可以住下。晚饭定在菊香厅,您看可否合适?” 曲有容!萧如月一个激零,瞬间清醒,看到乾坤园的门匾,她瞪大眼睛,李明宪正抱住她往里面走,也不知是惊吓的还是害怕的,萧如月拼命摇头,想从李明宪身上跳离,却又被紧紧抓牢。 “不,我不进。。。”萧如月双手扣紧李明宪的双臂,锁定他的眼睛,用力地坚决地表明自己的心意。李明宪脚步不停,萧如月一颗心沉沉地落到底,竟是悲中从中来,无来由地觉得所有的努力与坚持都变作虚空,绝望笼罩,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无声掉个不停。 李明宪的步子似乎不动了,萧如月抬起头,领着一帮子人迎芳客进门的曲有容还在她的对面,姣好娴雅的脸上止不住的惊讶,只不过隔得有点远,她瞧不太清楚。萧如月迅转脸,马车近在咫尺,李明宪正等她自己动呢。 萧如月也不顾不上丢脸与否,立即钻进马车,叫车夫掉头。 这时候,她需要和人说说话,最好大醉一场忘掉从前忘掉曾经。可是她已明白李明宪的警告,他不喜欢她和任沧海那个“亲密无间”,她也是晕了头在他眼皮子底下找避孕药,跟找死没两样。想通了,萧如月也老实下来,等李明宪处理完事情回院子,他爱怎么折腾都随他去,反正不易有孕,正好冬天缺个暖炉。 第084. 日子转眼到新年,萧如月打算和医馆里的年轻人们过个烧火锅的团圆年,再红包什么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李明宪却说要她陪他进宫,萧如月半分犹豫也无,连心底咒骂都省掉那点功夫,换了衣裳顺从地进重华宫桂兰殿,和皇帝、燕西老太后、云素宫云妃、燕留侯家老夫人等等一大票贵妇人看节目过年。 杂耍歌舞戏曲艺等结束,燕西太后就和皇帝有一搭没一搭说到阳明公主那新生儿是多么地漂亮招人疼,隔几天的满月酒要办得如何隆重等等。慕容晴安和燕羽兰在太后跟前伺候,一口一个奶奶哄得太后直高兴,燕西太后说等浏阳生下孩子也给大办,转头又问慕容晴安什么时候把贽儿带进宫。 慕容晴安笑说他外祖父给贽儿留的功课紧,燕西太后正要说什么,慕容晴安把话题转到萧如月处,道:“太后奶奶,萧姑娘肚子里的可是宪少爷的头生子,您可得赏点什么才成。” “哦,这可是大事,皇儿,你说是不是?”燕西太后又把话茬儿扔到皇帝那儿。这么一来,全殿文武官员诰命夫妇的注意力全看向萧如月的肚子,好像那里装着什么金疙瘩宝贝。 萧如月还没说什么,众人已经向御史大夫敬酒恭喜去了,纷纷预订摆满月酒的席位,女人们则在羡慕,在感慨,在纳闷取笑萧如月死活不肯进乾坤园的举动。萧如月八面闻风不动,举筷去夹新上的热菜。 猛听得李清圆一声大叫:“那个不能吃。”马上一群女人跟风说,孕妇不能吃鹿肉。萧如月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她忍,换个菜,又被叫停那里有酒;再换,再被叫。 李明宪笑了笑,停下与人敬酒的动作,给她勺了碗核桃银耳等滋补品炖肉糜热汤,旁边的人立即拍马御史大夫宪大少是如何地体贴云云。萧如月磨磨牙,她忍,她微笑低头拿勺子舀汤喝,刚下肚却觉得腹中一股恶心感猛冲上食管,她忙伸手捂住嘴。 呕吐的感觉连续地上涌,萧如月吓得全身冰凉,她瞧向对面,慕容惊鸿也是脸色刷白,既惊又疑,看来不是他搞的鬼。燕西太后忙叫太医,李明宪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将萧如月拦腰抱起带到偏殿。 太医很快请来把脉,随后连声恭喜御史大夫,说萧姑娘已有两月身孕。萧如月目瞪口呆,皇帝身边的宦官一听这话立即去桂兰殿汇报好消息去了,李明宪微笑,让侍女拿出大笔赏银奖给偏殿所有服侍的人。 李明宪回头,笑道:“好好养着。”说完,施施然地到前面去表演出为人父年青官员的一面。既然没事,萧如月那颗吊起的心也安然放回原位,管他要做什么呢。 不多会,皇帝的旨意传来,听太医说她身子虚得静养,特意拨了朝露宫给她休养。紧接着,以燕西太后打,来自重华各宫的赏赐堆成小山。萧如月打了几个哈欠,缩在新床上睡个饱。 翌日,各种补药全方位地送到她床前,萧如月一个头两个大,看向旁边的侍女红袖与青衫,这两位是李明宪留下来“看顾”她阻止任何不明身份任何危险物品靠近她的人。红袖挑出三中三碗,萧如月只得捏着鼻子灌下去。 解决掉痛苦的早餐问题,萧如月被迫躺在床上,青衫在旁边给她念书,红袖领着一班侍女在接待各路来客兼收礼,几乎京城有点门路的官夫人都进宫拜访来了;有幸能够挤到她床边的老女人们,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夸这是个有福气的娃,这辈子出头了,不愁了,要争气啊,生个男丁等等。 萧如月在被窝里边磕瓜子榛子边看话本,待任沧海跟着宫人走进朝露殿,萧如月立即跳下床,叫他到桌边有事谈。任沧海反倒紧张地叫她小心,萧如月嘴角狂抽,道:“医馆能调多少银子?” 任沧海看了眼殿内众人,宫人侍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静默不语,但是绝不退场。萧如月让他不必在意,就当她们是花瓶摆设,任沧海报了个数,说大部分是药厂那边的钱。萧如月嗯一声,道:“用这些钱买下城北的地,越多越好。” “那块闹鬼的废地?”任沧海惊讶而叫,萧如月笑得狡狯,刚从来访女人嘴里挖出来的消息,太子那帮人要在那儿有大动作,先买下来,有没有鬼要看谁面子大镇不镇得住那儿。 任沧海问她买地做什么,萧如月说建房子,拉着他说了好一通瓷烧的砖块铺好的房子会有多亮堂能哄多少人投钱转手卖出去又能赚多少在旁边再多几个大商场弄出一个全新的住宅娱乐购物商业圈等等,任沧海越听眉皱得越紧,道:“待你生产完再考虑这些事吧。” 萧如月顿时给自己的口水给噎住,她反复看任沧海眼神,最终确定这是个不知情的。她捏了捏手掌,道:“你先准备着,回头大家一起商量再弄个计划书,再找人投资。。。” 这时,李明宪凝着笑心情甚好地走进殿内,看到有外人在,脸色沉下来,萧如月忙说她在交待些医馆的事,任沧海即刻起身告退。李明宪搂过萧如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一手放在她肚子上摸啊摸。 萧如月寒毛倒竖,这厮也太敬业了吧。她顶着假笑,趁着李明宪吻过她耳窝的时候,问道:“要多久?” “不急不急,”李明宪的眼底都透着笑意,满心的欢喜,“比你急的人多着呢。” 萧如月又给这人激出一身火气来,只是瞧见那冷漠无情的侧面,形势比人强,只好对自己说忍吧。李明宪像是逗弄她上瘾,将她横抱起走向楠木大床,红袖青衫等人还是站在原地,萧如月抓紧衣口,瞪李明宪。 李大少爷咯咯两笑,也只放下帷帐,拉开她的手直接暴力撕衣服,萧如月又惊又气又羞又火,恨不能把人踢下床去,不过,李明宪动作一向迅而直接,萧如月很快就只记得咬紧牙关忍痛忍住叫床声了。 这天傍晚,夕照的光透过金纱帘帐投影在凤凰呈祥的被面上,李大少和她两人光溜溜地蜷在被子里,萧如月昏昏欲睡,李明宪的手还在有一搭没一搭摸她的腰腹,猛地,有节奏的手指顿了顿,萧如月惊醒,李明宪低头笑问:“穿有穿的好,不穿有不穿的妙。” 萧如月哆哆嗦嗦地赶紧抽床单遮身体,刚裹好,就听到外有宦官宣号:皇帝陛下,东煌君李东海等人驾到。红袖青衫回话的声音略带慌张,又恰到好处,另有两名侍者说立即请宪少爷。不多会,李明宪穿戴整齐离开楠木大床。 侍女们忙着洒花瓣,李东海和皇帝在教训儿子荒唐,大白天地宣淫不像话等等。皇帝就说那得赶紧叫人看看,李东海派出他带来的密医,悬丝线探脉。 六位密医轮番上阵把脉,最后,一致同声萧姑娘有两个月的身孕,只是身子有些虚寒,初期得静养,更得禁房事。皇帝大喜,高叫赏;李东海声音里透着喜意,不忘训斥儿子:“你还知道脸红,不知节制。。。” 萧如月在被单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声都小心翼翼地控制在最低。李东海又问密医,胎儿是男是女,密医抖抖地说尚未可知,须得五月之后。 皇帝笑话他急切,李东海笑着打哈哈,不忘把他的得意事又搬出来说,他在儿子们这个年纪,已经有可栽培的继承人,哪像现在年轻人,早把老祖宗的训诫忘在脑后。皇帝也替李明宪愁,问他可有心仪的女子,这大婚也该办了,好让新生的婴儿有个嫡母等等。 李东海提议寇老二家的小尘音,姿容绝丽,诗情才艺词工皆不俗,最要紧的是小姑娘对明宪表哥一往情伤,正是良配。皇帝忆起正值豆蔻之年的尘音,夸说好人选,立即宣人拟旨。 李明宪在旁边陪着,只听不语,李东海留下三个密医看顾李明宪的头生子,皇帝要回宫下旨,李明宪便陪着李东海同去,朝露殿里静下来,萧如月松一口气, 她叫红袖准备衣服,套了肚兜里衫就犯困地睡了。如是数天,红袖青衫等人战战兢兢排查伺候,投毒下药衣服里藏针等小计俩层出不穷,众人疲于奔命,却又查不出源头,只得强打精神全神戒备。 第085. 正月十五那天,皇帝又在承权殿举宴与民共庆佳节。萧如月因御医的诊断“房事过多导致胎儿不稳”,得在朝露宫里休养。李明宪当着许多人的面承诺会早早回宫陪孤单单的孕妇过节,太子等官员取笑后,众人便去赴宴。 子时,朝露宫大火熊熊,杀气无声无息地逼近,萧如月因浓烟呛鼻而惊醒,只听得周围有人在喊走水,却不见人来救火,红袖青衫等人正在前殿和人乒乒乓乓打得欢。 萧如月才动,蒙面黑衣人的剑就刺向她的脖子,暗处的鬼卫出来救人,萧如月忙跑到边角躲藏,一边尖叫一边抱头一边破口大骂。等到李明宪与皇宫侍卫等人冲进大殿时,朝露宫的一根木梁正好掉下来,砸向萧如月。萧如月立时晕倒,与其说是给砸晕,还不如说是给吓晕的。 等她悠悠醒转,头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脸和背,要是毁容她要剥李明宪的皮! 看来看去,也就头烧了大半,身上只有一点小烫伤,涂着冰凉的雪容膏连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萧如月暗叹自己好命,又气恨某些人。李明宪胡子拉茬地坐在床边,萧如月没好气地转头看向他,问道:“抓到没?”李明宪微微一笑,道:“还要再辛苦几天。” 萧如月肚子里啊啦个呸地狂叫,口头上却撒娇说她好饿。 李明宪竟自个儿端起床案头的粥碗,细心舀了喂她,萧如月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只管填肚子。待喝完一碗粥,李明宪还伸出指抚过她的唇,再放入自己的唇边吮了吮,颇带了些情色意味。 萧如月瞅着全身都抽痛,不祥之感应验了,李大少眼神加深,扣住她的下巴在她嘴里狂肆地搅了大半会儿功夫,直接就把她按在病床上给办了个彻底,疼得萧如月一口牙咬在对方的肩头,想着不咬块肉下来不解恨! 等到李明宪身体满足离开她的床,萧如月才有机会从红袖青衫口里知道皇帝的态度,那是雷霆震怒,春末交夏之际天子脚下燕南医馆纵火案还没告破,又有人敢在皇宫纵火,简直就是践踏天子尊严,听说皇帝把京畿千牛卫等人全部革职查办。若非还在新年期间,那伏尸百万也不是不可能的。 新换上的人是苏太尉门下贺重山从军队里提拔出来程王孙,查来查去关了几门大户,再换上的就是白云起推荐上来的低阶年轻官员。 这些人多和萧如月有喝茶的交情,知道她在新的秦华宫里养伤,约齐了人一起来看她。当时,萧如月面前放着一堆补药,正在愁怎么解决。听到有人来看她,便叫红袖青衫放客进殿。 茶客官员们和萧如月平素是随意惯的,在秦塘大茶楼大家那是能天南地背地胡扯一通;今日萧如月身份虽未定,但毕竟皇帝都另眼相待的人,这些官员不免有些拘束。客套地嘘寒问暖后,一时间竟无话可谈,大家相觑而笑。 萧如月笑着让他们自在些,又让红袖青衫送上大红袍新茶和宫中水晶甜点,朱淮阴问道:“萧箫怎地不吃?”立即有人笑着接口:“今时不同往日,萧箫得百般禁口喽。”“瞧见没,那些黑乎乎的药才是她能吃的。” “怎地要喝这么多,老郭,你给瞅瞅,能给萧箫省两碗也好的。”朱淮阴叫郭重阳,御医世家出来的,不肯从医,偏要去种田的一个年轻小子,给白云起的治国策和萧如月编造的新奇未来给哄回朝堂的。 其他人忙阻止朱淮阴,那药可不是闹着玩的,让他多喝大红袍少出嗖主意。“就是,老郭。。。那些可都御医给开的药。” 郭重阳不乐意了,这群人没有一个不心高气傲,一群不让他干他偏要干的叛逆份子。郭重阳走到十多碗补药前头,闻来嗅去,又从侍女那儿要了个勺子,在每碗里舀出小半勺,放到一个小金碗里混成一碗再加两味寻常的赤硝与土芙蓉。郭重阳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得意表情,年轻人们个个围上去:“怎么样,瞧出什么门道?” “这就是前朝古方‘林下美人’,若萧姑娘每日饮这些药,来日小儿出世,必然是貌美如花,绝世倾国,其他的么,不是落得痴傻愚呆,就是天生残疾。” 年轻官员们起哄说不能有这么神的药吧,让老郭别吓人;郭重阳正色道,他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不会错,这些药单吃没问题,组合起来就是最歹毒的毒药,也就是知道这皇宫腌臜事多他才不做御医,宁可做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 红袖青衫顿时面无血色,两人立即派人通禀。李大少立即惊惶失色地冲进大殿,搂住萧如月大吼大叫让那些御医赶紧给萧如月断脉,随后消息传遍整座重华宫,皇帝太后后宫嫔妃什么的全赶到秦华殿外,很快,各路公主王侯也聚到一起,近百号人一边急着打探消息,一边叫郭重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再拷问他从何得知前朝古方的事。 萧如月叫李大少小声点,她耳膜都快震破了。 李大少半边脸狰狞,半边脸狞笑:“疼才好,等会儿小产记得好好叫痛。”萧如月给震得无法言语,李东海派来的三个密医轮番上阵,和十来个御医研究来研究去,弄出一副号称绝不伤身的打胎药,让萧如月赶紧喝下去,那种毒胎长留有害身体。 萧如月狠狠剜了李明宪一眼,肚子里什么也没有叫她怎么演? 李明宪扣住她的双肩,往她体内打入两道阴劲,萧如月立即痛苦得全身流汗又流泪,在床上打滚,她是哭叫不出,红袖青衫叫得比她响亮,也算把这茬给过去了。至于她们从哪儿弄出一个血团给御医交差,那就不管萧如月的事了,她早给痛到晕厥。 之后,李家震怒,皇帝震怒,太后震怒,谁都在火,个个喊着要一查到底,严惩不怠。经过十多天的明查暗访,拷打砍杀了数百名宦官侍女,终于矛头指向东宫詹事夏侯怀古。 听说,皇帝的怒吼声都快把御书房的房顶给掀翻了,不顾老臣们的劝阻,要把那个不肖子孙太子昭打杀了给李东海赔罪。正当皇帝准备拟旨废掉太子昭时,突然暴出襄阳公主才是幕后主谋,峰回路转,太子昭还留在东宫主位上。 原来是慕容家横里打杠插了一手。 自从听说萧如月肚子里的娃被人毒害后,浏阳公主燕羽兰这妞就天天愁眉苦脸,总疑心有人要害她的孩子,于是乎,顶着八个月的身孕,天天钻京城名门贵妇们的豪宅。她不走正门,花重金走后门走偏门,暗中寻访嫌疑犯。 有天,这位神经质的公主摸进襄阳公主府,也凑巧,慕容晴安带着李贽回外祖父家看小孩舅父去了。浏阳公主就把襄阳公主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还真给她翻出一本古医书,在谋命害人的那个“林下美人”方子那一页,襄阳公主特别做了记号。 浏阳公主立时觉得抓着了真正的杀人犯,卷了关键证据谁也不找赴奔皇帝宫殿,把最要好的朋友、推动她与心上人慕容惊鸿结婚的襄阳公主给告了。慕容晴安起初是绝不承认,后来,宫里原先服伺她的侍女宫人一个个冒出来,在铁一般人证物证前头,慕容晴安不得不认,她要害萧如月的借口都不用找。 人人都知道萧如月和她有很严重的过结,就因为萧如月一句话,她就从高高在上的李家掌房少夫人跌落为普通的公主一枚;又因为萧如月的出口讽刺,于是,人人都在背后怀疑她的妇德妇容妇贞;平素,萧如月又与她两看两相憎,多重怨恨加起来,也就出手害人了。 至于夏侯怀古为何肯听从慕容晴安的吩咐办事,主要是他那个不肖族弟夏侯怀公曾当街调戏襄阳公主,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慕容晴安以此要胁,夏侯怀古不得不从命。以东宫一谋士的权谋与学识,要不动声色地害个孕妇轻而易举。 合情合理的害人动机,毫无破绽的全盘布置,皇帝下旨剥去襄阳公主所有的蕃号爵位与封产,本欲将她打入天牢或者流放什么的,念在她是李明武的妻子,又是李贽的嫡母,罚她将小儿养大成*人后再去与青灯古佛做伴。 消息传入老槐树底院子的时候,李明宪正搂着萧如月滚床单,他翻身下床,接过纸条看了又看,冷啐一口,这是功亏一篑的遗憾。他回头古怪一笑,道:“你那个老情人看来没冲昏头么,还是他根本就把你的死活放在心上?” 萧如月打了个哈欠,李明宪冷哼一声,阴沉沉地出门了。 永盛二十七年开春,大秦帝国一重臣三朝元老宰相曲之问上书告老还乡。 第086. 整个燕京茶楼纷谈此事,接任者是素有老糊涂之称的花甲老人高冕,一个极端保守的保皇复古派,写奏章时,语必称祖宗有训云云。 随着曲相国的下台,大秦帝国掀开重刑整顿吏治的序篇。 李明宪这个不苟言笑的年轻御史大夫,一本奏上去就是血流成河,让人害怕又恐惧,却有一大票清流中正官员紧紧地跟随在他周围,声称不流血不成法。 高冕很不喜欢李明宪,批他年少轻狂,不尊老没规矩。他身后自然是有众多豪门世家贵族们的鼎力支持,主要是李大少这人铁面无情,瞧着津京区大户夏侯氏这个古老家族,历来每任东宫太子的坚定支持者都给连根拔起,没人不怕他三分。 有人憎恨就有人喜欢,像和萧如月一起喝茶的那些年轻人,就特别欣赏李明宪的杀伐决断。白云起就是李明宪的铁杆跟追随者,众人纷纷惋惜,本来大家都看好他接任其师出任大秦国最年轻有为的宰相之职,没想到落了空。 白云起淡笑,说他从无此意,让大家也不要再说这话。 朱淮阴问萧如月,她如何看待高相?萧如月咳嗽两声,说她就是个生意人,不管朝堂。白云起也把话题转到萧如月新办的瓷砖厂上去,还问她怎么想到这样保持卫生的好点子?萧如月想着还得感激那个前人留了点渣让她有饭吃。 众人起哄现在不管生意,纷纷嘁声要萧如月说真话。萧如月笑而不语,这天下又不姓李,皇帝和李东海再怎么亲厚,总不能把皇位都让出去吧?只是这话却是不能与他们说的,白云起能干归能干,可惜还差几分火候。其他人又拾掇新近锋头正健的郭重阳,让他这个救命恩人去套萧如月的话。 几个人正笑闹时,红袖青衫闯入茶楼,利落地一抱拳:“姑娘,府里有事。” 萧如月把手里的红皮花生扔回桌上,拍拍手与众人笑声失陪,跟上红袖青衫下楼。两人把她带入御史官府,李明宪穿官袍正在拍桌子火,他面前跪着几个秦兵,qiζuu衣衫褴褛,且狼狈。 “出去,”其他人如数退出,李明宪把萧如月留下,萧如月瞄到旁边的战报,损兵五万的字眼让人心惊肉跳。李明宪的怒火已经压到最底,他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找她。 萧如月失笑,她和什么人来往他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明宪哥!”娇滴滴的声音传入房中,李明宪挥手让萧如月退下,林诗佳蹬蹬冲进书房,一边对李明宪抛深爱兼幽怨的眼神,一边向萧如月砸刺刀。萧如月头皮一阵阵麻,忙不迭地迈步出门,隐约听到李明宪在问林诗佳同样的问题。 萧如月心觉奇怪,打败战是必定会打乱李明宪的部署和近期来得到的好局面,不过李大少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会在下属面前那么失态?而且,也没必要做戏。除非。。。萧如月联想那几个秦兵苦难的模样,除非李家仨兄弟中谁出了事! 会问她与林诗佳,难道是李明武? 萧如月心跳过激,她不想自己吓坏自己,他们功夫那么高,不会出事的。萧如月强迫自己镇定,她等在官门外,想问个明白,却看到李明宪领着林诗佳匆忙出门,她想叫,还是住了口。 算了。 不安过了一夜,李明宪未回老槐树底胡同,萧如月也无从打探消息,待她打起精神去巡察名下产业时,任沧海从外面冲进来,悄悄打了个手势,萧如月放下账本,跟他走出去,任沧海快语道:“秦兵输了。” 萧如月点头说她已知晓,只不知输到何种程度。任沧海说损兵折将是肯定的:“但是你万想不到这仗本不该败的。” “说清楚。” 任沧海把手放到她肩上,道:“你要镇定,李明武弃兵从战场上跑了。因为他是左路先锋军,他一走,群龙无,给波斯人突围成功,与援兵接上头把右路军给灭了,李明文在那一战中,阵亡。” 萧如月不由得瞪大眼,不可能! 任沧海说是波斯那边传过来的战报,最迟明天晚上重华宫就会知道消息。萧如月没管这些,她已确定李明宪要找的正是李明武。可她不能告诉任沧海,李明武已经回到燕京。 这是一个多好地打击李家的机会,千载难逢。 她不需要去试探慕容惊鸿的忍耐限度,假孕的事他没有揭露反而用慕容晴安保下她,已经够了。萧如月心底却又狂跳如擂鼓,李明武怎么会逃,为什么要逃,他那样的性子如何做得出临阵脱逃的事? 萧如月心神恍惚地在城里转悠,时间倏忽而过,大秦军兵败的消息已传入燕京,人尽皆知,百战百胜的大秦铁骑输了。重华宫什么态度不太清楚,高冕会拿这件事大肆抨击李家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待到萧如月得到消息,李明宪已经上书请命为国一战,并立下军令状,不平波斯不回国。 三月底,李明宪点齐八万精兵奔赴潼关。 军队出的那天,萧如月受游老板邀请,在传世楼喝早粥。游老板指着楼下步履整齐军容肃穆的骑兵,道:“这可全是李家的私兵。” 萧如月微笑,道:“游公子消息真灵通。” 游老板哈哈而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萧如月,道:“有件事,不知是否该告知萧姑娘。”萧如月夹了口松花脆皮蛋,让他不必卖关子,游老板道,“李大少带走了林诗佳。”萧如月眉微皱,游老板唯恐她不明此间深意,“李大少一走,这京中必乱。你,当其冲,可惜,他留下了你。” 他表示替她失落的惋叹,道:“我们都以为他会带你走,毕竟你还给他怀过一个孩子,竟是说舍便舍了。”这样的说法,就好像人人都以为皇帝会拜白云起为相,谁知结局却是高冕接替曲之问夺标。 要说萧如月心里没想法,那必然是假话,只是个中情绪外人不需要知道罢。 她放下象牙筷,道:“游老板,你若是要天道医馆、丽人药厂、白雪磁砖厂还有城北那块地的计划案,直接报个数,合适了给你也成的,何必说这些话挤兑人?” 游老板笑得无比开怀,道:“萧姑娘就是聪明,可惜,真是可惜。”他比出一个指头。萧如月笑道:“原来游公子不单趁火打劫,还要落井下石。” “姑娘还是早做决定,”游老板优哉游哉地等萧如月最终妥协,“只要李大少的人踏出那潼关大门,你这几份产业就是想卖也卖不得了喽。” 萧如月眼一闭,微点头:“只要公子应允送我出海,这生意便成了。” 游老板不解其意,萧如月也没解释,她只说想去海外瞧瞧。游老板当即拍板说成交,萧如月与他立下字据,便匆匆回医馆交待事务。任沧海知她卖了产业,脱下医袍也要跟她走。萧如月轻笑,不必如此。 任沧海却摇头,她孤身一女子上路如何能让人放心?萧如月再笑,想当年她有多少次机会可以脱离津州简文公府,总是想着当时年幼怕被人拐怕受伤怕吃苦于是留在那个吃人的地方,磨啊磨,磨了这么多年,在她想着自己能走的时候,竟还有个人会替她担心。 “不必。”萧如月决意与过去的一切斩断,包括他东方沧海。 任沧海不再坚持,只从怀里取出数份人皮面具及喉结皮指套变音丸等易容工具给她,萧如月给了个真心感激的笑脸,她从院长室取出几份文件放到任沧海手上:“一批瓷砖烧出来,先放在医馆里用,也算打个广告。” “多请几个画图的师傅,给瓷砖上花色,其实就和烧瓷是同个意思,我想你明白的。” “这是公寓楼的图纸,水泥石房里外都打瓷砖,这样就好卖了。分期贷款的事我跟你提过,也允许他们以工抵账,就和你们以役代徭,多多研究,大家有钱了,北边那块地才能活起来。” “投资融资的事,简单点说就是大家一起凑份子做生意有钱大家一起赚,我想这个也不难理解。” “我看游老板会把这摊子还是交给你,以后你在这儿扎根吧。白云起这人不错,你继续与他交往,官府抽税的事你跟他商量,他会给你方便。” 萧如月把零零碎碎的事全交待毕,与游老板到京尹郡守那儿更换文书,揣着几张银票两枚印信几十两碎银,拎了只竹藤箱随传世楼的马车出京门。 夕阳西下,黄土路上,有个云衫青年手牵黑马,茕茕孑立。 “姑娘。”马车夫是他的人,自然不肯再动的。 萧如月叹口气,掀帘看过去。慕容惊鸿还是谦谦君子模样,眉目舒展如春天的柳叶,唇色温润,气息清俊,一如她与他在明珠山庄的相见的当初,温淡,和雅,似春水波澜不兴,没有那些做作的激动与痴狂,让人的心随他的目光而心思沉静。 “萧箫。”慕容惊鸿惊喜,叫声里不由地透出几分情意。 瞧她还是会为他的美好而沉醉,只是这人属于过去,也是萧如月一心要舍弃的东西。萧如月微笑,冷淡地拒绝。慕容惊鸿收回脚步,脸露苦涩,道:“你还是不肯原谅。”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萧如月终归还是不忍,或者,像他这样清冷淡雅的人身上不适合露出那样情非得已的悲苦,“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我,不过做了正确的选择。” “如果。。。”慕容惊鸿见她和颜悦色,一时失控握住了她手腕。萧如月微拧眉,她也不挣扎,平淡地说道:“如果有如果,惊鸿公子又岂会垂临明珠山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仅此而已。萧萧谢过公子大善,就此别过,青山绿水,后会无期。” 慕容惊鸿垂下眼眸,松开她的手。 第087. 萧如月放下车帘,马车夫甩了记马鞭,马车辘辘,约在晚间七时许到津州码头渡口,接头的人给萧如月安排了住所,说去广州的船明早十时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萧如月问晚上不开船?码头船工笑道,晚上都是货船,一般不载客。 到售票口问及此事,当天最晚一班船五时即已离港,那时候,萧如月刚出燕京城门。既已如此,萧如月便定下明早的船票。马车夫带她到津州最繁华的地段和平路商业区,马车夫笑说姑娘从未见过如此异国舶来品吧?正好趁现在看看。 萧如月淡笑,只做故地重游。 走过一道道亮丽华贵的橱窗,单人独行易生感慨,萧如月想,她来过和平路次数不算少,印象里欢乐的感觉来自晚晴与李明武。前者芳踪已逝,后者行踪难觅。 悠悠地,萧如月来到陵园,缓缓到晚晴墓前,萧如月微微歪头轻笑,她轻声说:晚晴,我要走了,这一次没有人再能阻拦。 冷月清清,野草簌簌,萧如月警觉地握紧手里的暴雨犁花针袖筒,低喝一声:“谁?” 随即她醒悟过来,她叫道:“阿武,是你吗?”墓地里仅有微风拂过青草的声音,“阿武,不用怕,你大哥去潼关了。”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更柔,“你不相信我吗?那你便躲得好好的,不要叫其他抓到你。”她再看了看墓碑一眼,对着无人的空地淡淡说道,“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你去哪儿?”陵园里只有青草簌簌声,萧如月微笑,回道:“我要去海那一边,你不用再为我担心。”步履坚定地踏过枯草鲜草,走出过去,步回旅店。 梳洗后,萧如月换了睡袍躺到床上。夜半月暗时,有人翻窗摸进她的房间,萧如月浅眠惊醒,便把枕头下的暗器扔了出去。来人低低唔了声,萧如月忙下床,也不敢点蜡:“阿武?” 李明武像个孩子一般搂住她,不一会儿,泪水便润湿了她的袍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黑暗中,不知谁的怀抱那么地滚烫,像要用所有的热情融化每一个拥入怀的人。 “这是怎么了?都是当大将军的人了。”萧如月打趣道。 “晚晚。。。”闻言,萧如月不由得一阵心酸,热泪盈眶又给压下去。 为那个永生不能再见的恋人,这个已经长大的青年还用他全部的感情哀悼;为那个被他错待的人,他痛声大哭;为他曾经犯过的错,他愿意撕心裂肺,只求心爱之人能够重生,哪怕再换一次回眸也好,他能为此付出所有。 也许黑暗给了少年诉说的勇气,他开腔低声回忆那些懵懂初体验的美好夜晚,温柔的晚晴如何抚慰他的冲动,他的慌张,他的羞耻感,用女性的柔美带给他绝妙的享受,他沉耽在她的温存里,渐渐忘了与兄长约定的初衷。 萧如月紧紧地咬住下唇,额角青筋抽*动,哭笑不得。李明武说着说着,年少独衷情的梦里就布上风吹雨打的伤痕。 在他爱上她的时候,她开始回避他。他伤害她,他折辱她,他糟贱他他们美好的从前。他相信,他的晚晚到死都不会原谅他;他摸出那个小金盒,曾经,他以为自己有机会弥补,可是他去弄丢了明月,他的晚晚托付给他的那个胆怯又聪慧早熟的孩子。 “不是的,”萧如月轻轻地抚上他的顶,浓密的厚实的扎硬的丝,就像他的性格那样地倔强不懂得欺骗。她轻柔地说道,“你心里一直记着她,晚晴一定会开心的。”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李明武忽然作起来,把萧如月推开,把那个视如珍宝的小金盒砸到地上:“都是谎话,都是骗人的,她是带着怨恨死的,她永远都不愿意原谅我,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她不喜欢我,她恨我,她根本不给我改正的机会,她只喜欢我爹,她恨我,她恨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如月惊慌片刻又镇定下来,冷静地问道:“可是,你又打从心底不相信那个人说的话。所以,你就从阿里苏河堡跑回来,想问问你大哥晚晴为什么寻死?” 李明武重重地喘气,萧如月冷哼一声,道:“你倒真同情心泛滥得紧,公孙红锦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也不想想当初她是怎么待的晚晴,要不是她编造那些闲言碎语,晚睛怎么会胡思乱想,要不是她拾掇马十九去找晚晴,晚晴怎么会自己寻死,要不是她支开所有人,晚晴又怎么可能死得那么干脆?!如果我是你,就把公孙红锦那条舌头绞了送到晚晴的坟前去。” “可她手上有晚晴写的遗,萧如月一惊又笑道:“要不要我写几个晚晴的字给你认认?” 萧如月想,她应该撕破所有的伪装,她应该说:他的晚晚是在利用他,她根本没有喜欢过一个叫李明武的少年,而不是在这儿继续编造谎言。然而,她看到他那条微瘸的腿,想到那个雪天,那个像莽牛一样莽撞的少年的义无反顾,还有那滴深烙心底的午间那指尖上的泪,她怎么说得出口? “你怎么会写晚晴的字?” 萧如月轻笑,推说明珠夫人训练的。李明武倒也信,他总算有了点理智,问萧如月既是明珠夫人的人,怎么会这么帮他? “因为那个人做错了一件事,让我很不开心。”每个人心底都有不能被触及的伤,晚晴已用她的命作为代价离开这人世,他们却还要在上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做文章,萧如月岂能如他们的意,她道,“阿武,我不懂打仗的事,却知道他们此举就是为了把你大哥调出京城。” “那我去把大哥换回来。” “换回来你临阵脱逃致五万精兵惨死异疆埋没大秦帝国军威的罪怎么消除?” 李明武默然不语,萧如月说道:“你留在这儿也好,原本一直是敌在暗你在明,现在正宜你暗中行事。我知道他们意在皇位,你且多集些人手,小心查探,查清了就把他们全杀掉。”想了想,她又嘱咐道,“你一定要小心公孙天都,他和那些外邦王子走得近,你多注意他们的动静,若有调兵遣将的迹象,记住千万不能心软。” 黑暗中的青年胡乱地应下,萧如月微微打了个哈欠,也觉得疲倦,再说没什么可再说与李明武听,便与他道别。李明武倚在窗边,道:“你不要走好不好?” 萧如月合上眼拉好被子不再说话,很快她便睡沉了。不知在何时,她觉得有人压在身上,轻轻地亲吻,充满怜惜地从她的鼻尖一路吻到她的腹脐部,又转到她的锁骨处反复婉转地舔咬。她感到滚烫的手掌绵中带力在揉捏她的敏感处,萧如月微微喘息,慢慢舒展了身体欢迎这个细心体贴的梦中情人。 “晚晚,晚晚。。。” 萧如月心神从迷醉中惊醒,几经挣扎,尤不能从梦中醒觉,又无力挣脱。她知道自己已着道,咬了咬舌尖,趁着一丝清明她从牙床侧边卷出一颗药丸,趁着李明武与她探吻的时候顶入他的喉咙。 李明武一贯顺从晚晴,是以被他误认为是晚晴的萧如月喂他东西,他也顺应本能地吞咽。做好这番安排,萧如月用手帮李明武释放了,同时造了些呻吟沉醉的假象;那含有催情致幻成分的迷药药效还不轻,萧如月把舌头咬得血痕累累,还在庆幸自己的抗药体质没有变。 翌日,萧如月却是在李明武之后醒的。 以为做错事的人恨不能去撞墙自杀谢罪,萧如月张嘴要说话又觉得舌头疼痛难耐,就看到李明武惊愣地看着仰起身的她,萧如月低头,她身上还有李明宪先前弄的黑印子,李明武痛苦地哀吼一声,直接撞破糊纸的木墙冲了出去,尤如陷入绝望。 萧如月后知后觉地想到,她这样又咬舌又满身凄惨的是让那可怜的人想起那黑色的一天了吧?就是不想毁了他,她才用药迷晕他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闭了闭眼,心底切切实实把慕容惊鸿给恨上,原本,她只叹息他们曾经有缘无份。 穿好衣服,萧如月拎上竹藤箱,赶到码头只管坐上去南边的轮船。趁着船在乐州港卸货的时候,萧如月混入人群中,拐进码头洗手间处,戴上人皮面具换好衣裙,拿起竹箱里的手提拎包,像一个当地人般离开乐州港码头。 在乐州驻留几天,萧如月买好船票,混在一群国学社书生里,踏上中江的地面。在中江国学社附近逗留七八天后,这天,萧如月到学子酒楼吃饭,忽然听到一个消息:太子昭谋反了。 消息是中江国学的老学政传出来的,萧如月相信他必有自己的门路,这也是她选择靠近国学社地方的主因,可以摸清燕京那儿的情况。萧如月从酒倌处买了份报纸,边翻边听那些人在说,东煌先生与惊鸿公子的盛世倾国大战。 旁边的人问慕容家不是支持皇帝的吗?老学政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慕容家支持的是昭宣皇帝,反对昭宣皇帝的当然要杀。 原来,在四月十七的晚上,太子昭先得到与京畿守长程王孙的投靠,又得世子公孙天都八千精兵协助,与宫内几个未成年的皇子公主里应外合,成功逼杀云素宫的云妃及小广原王;再逼永盛皇帝退位,一夜登基。 当时,最忠皇帝的御史大夫率领的秦军离潼关还有三天路程。 潼关守将苏慕阳接到新皇帝的命令,摆下天罗地网阵要杀御史大夫,潼门关一战,那是杀得昏天暗地,杀声震天。眼看大秦帝国最后的中流砥柱御史大夫就要命丧潼门关,刹那间,大秦帝国的保护神东煌先生如神人般降临杀场,于万军之中取敌级。 八万皇帝亲军此时有如神助,反攻潼门关守军。苏慕阳的亲军节节败退,就在这时候,惊鸿公子突然现身潼门关,阻止东煌先生的叛逆谋反举动。 “那一战啊。。。”老学政摇头晃脑,就像说书先生一样停在关键地方。 萧如月折好报纸,叫小二把桌上未吃完的饭菜打包,不紧不慢地踏上向南的船。 第088. 到广州,萧如月已经听到公孙世家谋反的消息。她买好去南明列岛的船票,神色不改地直奔敌人巢穴。 萧如月到南明列岛三天,全岛戒严,只准出不准进,南明六世家把持的官府严查住民的身份。萧如月借用的是京畿守卫长程王孙麾下一名战死警卫的遗孀庞氏的身份,现在投靠南督驻军大将程文信帐下一个教士兵读书识字先生那儿。 庞氏此人确有其人,不过一早病死在燕南大医馆里。彼时,萧如月注意程王孙的身份,便刻意将这件事记下来。程文信帐下这名教书先生确是庞氏一表三千里外的远房亲属,萧如月塞了点银钱给教书先生的婆娘,便安安定定地住下来,等着解严再搭船出海。 京城里打闹的事与公孙家大本营无关,南明诸岛还是一派和乐穷穷。 萧如月常去观海楼吃饭,那里有道小菜麻油拌香干特别对她胃口,一天不去吃几盘就馋得慌。尽情享受美食的时候,顺便听点八卦消息, 几个老学究在那儿讨论他们南明岛的仙人般公子哥儿,公孙天都起初也没有造反的意思,那都是被逼的呀,想他们南明一美人公孙红锦那是打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碎了,哪成想嫁给皇帝指派的那个李啥啥,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不是诬陷她偷人,就是赖她下毒害人,那可真不是个东西,都说虎毒不食子,那畜牲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活生生地摔死,活活地逼疯了南明人民心目中最美好的美人。 不过,公孙公子想着皇帝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就忍下了。但是,那李啥啥真个不是人,想当初,红锦姑娘和咸阳公子那是多好的一对儿啊,谁见谁都夸,要不是皇帝的荒唐指婚命令,怎么能便宜那些歹人。 哪成想那李恶人知道老婆有这么个要好的旧情人,就把咸阳公子抓去了。那个猪狗不如的禽兽把老婆逼疯还不算,还把琅琏楚家九代单传的咸阳公子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又当着公孙红锦的面烧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想那咸阳公子可是公孙公子过命的兄弟,妹妹兄弟全都受那家人虐待折磨,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做哥哥哪能让妹妹这么被人欺负,这能不反吗? 酒楼众人听了义愤填膺,愤愤叫着反得好,这种鸟冤枉气是男人就忍不下! 所以,公孙天都杀光所有与永盛先帝、昭宣皇帝有关的子嗣的大逆不道之举,在南明诸岛得到了舆论广泛的同情与支持。 李明章的确不是个东西,但公孙天都就是什么好货么?萧如月砰地拍了下桌案,众人大惊,萧如月回过神,笑道:“不好意思,这油爆辣椒松花鱼太好吃了,忍不住拍案叫绝。” 众人回以善笑,立即夸起这道本地特色菜有多少回头客喜欢。本是借口,但是萧如月回味几遍,觉得味道真好,冲着跑过来的小二说道,“再来十份,打包,带走。” “客倌,您确定,十份?” 萧如月看着筷子尖上的甜辣酱,口中止不住酸液分泌,道:“没错,我下午要赶船,有几天不能再来吃这么好吃的鱼,多叫几份路上吃。” 小二满足地去厨房报菜了,萧如月扫光桌上五盘菜,想着这总该饱了。没想到,闻到小二送上来的打包菜香气,她竟然还觉得饿。萧如月终于觉得不对头,踏上去橡胶园观光的小舨船后,她靠在角落里,用伞面遮了腹部,伸手估摸了下腰围什么的,扁扁的,和平常的一样。 萧如月缓下提起的心,暗啐一口,别尽自己吓自己,那人不是说了,这是不易受孕的身体。萧如月想着大概是没了要死要活的压力之故,胃口才毫无顾忌地放开的,李家若就此败亡那倒的确值得大吃特吃庆祝一番。 她一定都不担心公孙天都能坐稳那位置,有命爬上去,不见得有命做到头。她算是见识过慕容惊鸿的能耐,游老板的深深浅浅把着传世一楼杀手楼各行各业插一手,还叫老狐狸李东海都瞧不出苗头,能让这样的人尊为公子的慕容惊鸿回过神,还不立马把公孙天都给做了? 等萧如月踏上橡胶园环岛,北边打起来的消息传入岛里,南督驻军程文信的传令兵纵马在百来个岛屿间传声:全岛戒严,任何人不得擅离原来住所。 萧如月潜心在岛中道观里跪拜祈福,她救不得那些无辜平民,只好为他们烧香祭拜。因为岛上没有寺庙,她就选了三清真人的道观,她不信鬼神,也不过求个心安。离岛时,一群人堵在码头看热闹,萧如月远远地打量几眼,又问当地人,才知道那是割胶工人在追打老板,说是半年都没工钱,大家都穷得吃不饭,打人也迫于无奈。 不多会儿,官府的人带走了那群闹事的人。萧如月又听得附近的人在摇头叹息,商家文九爷混到这份上,能怪谁呢?谁叫他听信北方那批商人谗言,换了树种,出来的胶粘度不够卖不出去,这日子都没法过了。 萧如月想着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她微微摇头,随人踏上船板返回主岛,又给那婆娘一笔银钱,让她问问官府什么时候开港。 那婆娘喜滋滋地说打仗了,估计不会开。她倒巴不得不开禁,这样月月有大笔钱可得。萧如月也知她的妇人意识,不过,只要能封住她的嘴,萧如月乐得花这笔钱。 七月的时候,萧如月到观海楼吃饭,这楼的掌柜和小二都已识得她,还给她留了靠窗的老位置。老客们继续在谈论他们得到的一手消息。 北防大将黄泉相思入关,打着匡扶赢氏正统的旗号要把乱国贼子公孙公子从皇位赶下去,公孙天山虽然年轻,也不畏惧沙场老将。双方各有伤亡,就在这时候,罗刹兵在后头捣蛋,还有新罗也出兵帮公孙公子。 “咱们公孙公子那是得道多助,这证明老天爷都要他当皇帝啊。” 萧如月冷笑又无奈,世事总是不以人的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慕容惊鸿说动黄泉相思出兵,公孙天都就借用罗刹,新罗这些外援和黄泉相思打,谁能料到这天下即将大乱呢? 她叹息地把眼睛上瞟又低下,专心吃饭,近日,她又迷上椒盐大鸦鱼,红烧清蒸香辣炸几种烧法她都喜欢。她不自觉地摸摸腹部,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总觉得饿,有时候半夜饿得狠都得到吃下一大海碗的鱼丝面才能睡觉。 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萧如月吮着筷子,抚上微鼓的小腹,就怕大夫来一句“吃多撑的”。可是,不看心里又总不踏实。要是真有了呢?萧如月只要想想就浑身寒毛起立,她想着自己吃得香睡得好一没恶心二没反酸应该和那档子事无关,月事那东东么,有那什么天元地气的基本没见过。 那么,她这么能吃一定是因为“解放了”所以吃不停,别想那种不可能出现的事。 萧如月找到心安理得的借口继续叫菜吃,四五天后,大概过了初期她的肚子明显地鼓了一圈,萧如月想自欺都欺不了。她暗暗饮恨,恨不能把慕容惊鸿那个庸医给一刀刀剁碎了。萧如月跺跺脚,拔腿去找大夫买打胎药。 但是,大夫不让,还把这件事上报到军营。 事情就坏在她借用的士兵遗孀身份上,大秦兵员管理机制很完善,当下就有主管这档子事的妇女长官跑到她跟前,问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是缺钱用啊还是没工作怕养不活孩子啊什么的,这位长官说只要她不闹情绪,别说包工作,就是她想改嫁他们也包给她找丈夫。 萧如月悔得肠子都青了,却又说不出口,拿着一大包军营的养孩子钱只能在心里暗自咒骂。妇女长管走后,教书先生隔壁邻居七大姑八大婶的拿着土鸡蛋落花生黄豆红豆之类的补品向她大声恭喜,为大秦帝国捐躯的军人的老婆是极其光荣的,要享受七里八村乡亲父老的热情观赏兼照顾。 就好比,萧如月每日要去观海楼吃饭这件事,教书先生的婆娘一见她出门就哭天抢地,说备好不亚于二两银子的好菜好饭求她赏脸吃,那可真是名副其实地恳求,她郝大婶再让庞家娘子去外头吃饭,乡里乡亲的一人一句都能把脊梁骨给戳透。 萧如月就说她只喜欢观海楼大厨做的菜,郝婆娘就做做样子放她出门了,出门后逮着人便说这孕妇就是胃口刁,土鸡煲整整炖了三个时辰嘞,却要去吃观海楼那一两银子的一道菜,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 观海楼里的老客们对着萧如月也是笑眯眯,原来这闺女是肚子里有一个才那么能吃。萧如月只能苦笑,本来低调闹成*人尽皆知,她随意拨弄着盘子里的菜,心情抑郁都坏了胃口。店小二酒馆掌柜连二厨都跑来问她是不是菜味道做得不对,还是她想吃啥大江南北的特色菜,他们大厨都能做,可别饿坏了肚子里的。 胡乱填了些东西,萧如月信步走到码头,蹬上小舨船游岛散心。 那尾小东西到底啥时候着陆成功的?萧如月也没经验,不知肚子四个月还是五个月,又不敢去找大夫确定日子,除了骂人萧如月还能怎么底?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总归不能把消息走漏。 想开了,萧如月心情好起来,看着绿油油的肥大叶子,竟觉得那有说不出的诱人,她探出身去拨那海岸边的橡叶,忽地,有人将她紧紧抱住搂到旁边远离船舷。 萧如月回神喝斥道:“干什么?!” 那船工模样的男子低头唯唯诺诺,说怕她落海,刚才上船岛上的人嘱咐他小心看顾哩。萧如月哦一声,只觉得这岛上人民风淳朴得可爱。她坐回原位,又见胶工在满林追打工头老板,她暗暗摇头,忽而头一抬,心念动起来。 她不应该做一点点招人注意的事,可是又不能不去想赚钱,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孕妇,情绪不受她自己控制。 第089. 她在橡胶园的码头下船,买了份介绍和地图坐在果园旁看起来,去掉规模最大的最小的在中等胶园里找。(.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时,她前面过去一些人。旁边看热闹的人立即报出名来:又是文九爷。 那个小老板样子的商文九拖着前面那位大老板的衣袖,让大老板再看看他的胶园。大老板旁边的长随说,要么把胶园卖给三爷,其他的都不用说,投钱更没可能。另一个长随又劝道,他那胶园割出来的胶质量又不顶好,太稀没人会要,三爷看中那块地要建个别庄,价钱也是行情价。 商文九说那是祖业卖不得,又待恳求,便给大老板的长随们给打了,说宁可重新选块地建别庄。旁边的人纷纷议论起那个商大老板的不近人情,求人求到这份上还是远房叔辈呢都不给照顾下表侄的生意。 萧如月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坐吃山空天天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却听得要与南明六世家之一的商氏扯上关系,就想打消念头,但理智归理智,那要钱生钱的念头就像疯长的野草密密丛生塞满她的脑子,折磨着她立即去跟商文九谈生意。 那被多重大山压制多年因解放而强大的骄傲打倒了理智,怕球啊,李东海死了,李明宪走了,谁都不知道她在这儿,又戴着人皮面具,没事,大胆地上吧。萧如月欲哭无泪,看着腹肚,怎么就这么不怕死呢? “小姐,小姐。。。”三五个丫环追着一个穿土布裙的英气女子,边跑边叫。那女子和商文九撞在一起,骂了句晦气,又训斥他没用只会求那个狗屁倒灶的商老三。 商文九拍拍衣袍,从干瘪瘪的手绢包里掏出三枚大铜钱放到那姑娘手里,让她去买个烧饼填填肚子。姑娘就说不要他的臭钱,商文九又跑远了把铜板捡回来,又劝她别总跟她婶娘呕气,她总归是要嫁人的。 萧如月留神注意旁边当地人的解说,原来那是楚家表二姑娘,嘴巴利又刚烈,当年本该是她嫁入李家,偏她爱慕公孙天都寻死觅活不愿从命,楚咸阳失去心上人,自然待这表亲的妹妹不好,别家男子也不待见她;待公孙红锦疯楚咸阳受折磨而死的事传入岛里,她更是变得里外不是人,年近二十也没能嫁人,这不被家里婶娘嫌弃,又给赶出来了。 当真是机会送上门,不用白不用。 萧如月微微而笑,冲码头那个助她一把的年轻小伙招招手,问他是否认得楚二小姐?小伙晒得黝黑亮堂的脸压得低低的,萧如月让他去问问楚二小姐,乐不乐意嫁给商家文九爷。 小伙走后,她拿着地图摸到商文九那片胶林。烈日下,只有几个干瘪穷苦的老人家戴着枯草帽在巡逻,有气无力的样子就和商文九那干瘪瘪的手绢包,榨也榨不出油。萧如月刚到不久,商文九回到胶林,见她独身在此,以为是来观光的游客,便劝她到树下纳凉免得中暑。 “文九爷,你要多少银子救回这片胶林?” 商文九既惊又疑,强调他不卖祖业。萧如月说她买了也没用,道:“我出银子,你每季按利润分成给我。”商文九反倒替她心疼银子,他这些胶质量不好卖不了钱,又说她一女子得钱不易,还是收好。 萧如月失笑,离开燕京果然是对的,到处都有这么可爱的人。萧如月也不说废话,取出五张秦商通宝银号的银票,交予他手上,若他同意,明日到主岛的路家茶楼雅间等她。萧如月原船返回主岛,先去观海楼把饥肠辘辘的肚子填饱,才去找那位主管妇女事的南明秦军长官。 “你想借银子给商家的文九爷?”程大娘狐疑又不赞同,萧如月生生挤了两滴眼泪说文九爷有多孝顺,那林子里的老人是多么地可怜,她那些钱与其放在钱庄里还不如拿去救人,也好给孩子积点福。 编到这里,萧如月就忍不住暗呸。还好程大娘也不是多事的人,帮萧如月约好里长等有威信的公证人,二日到路家茶楼,商文九却是早在那儿,坐立难安。见到这些长辈,商文九立即拿出拟好的文信给萧如月看。 萧如月立即拿给程大娘等人看,说文九爷是多好的人,不污她的钱还给机会让她赚钱,她真是碰到好人了。乡里长辈看过协议都夸说商文九考虑周到有良心不贪不骗,商文九表情僵硬,好在也不是个迂腐的人,便认下自己出主意的事。 两边证明签字画押后,萧如月请大家喝茶吃点心,那程大娘在旁帮衬,要商文九一定要把钱用到刀口子上,这可是庞家娘子卖掉祖宅的养儿子钱。 后,萧如月去钱号与商文九过银子,萧如月问商文九如何用这笔钱,商文九说回去就把树种换了,一定会把她的银子给还上。萧如月轻笑,道:“文九爷不觉得这腰带要绑要系很不方便?” 商文九晕乎乎地回去思考橡胶的新用途,萧如月则转去观海楼吃饭,她现在一天吃五顿都觉得饿,真是x、x、x!吃完正餐,逛完街,捧了堆零食回屋,啃啃啃全部下肚后,萧如月拍拍小圆肚子心满意足地睡了。 天将明未明时,萧如月在一阵极度恐怖的饥饿感中醒来,好像再不吃东西,肚子里那个会把她的内脏给吞了,偏又犯困睁不开眼,真是痛苦难受到极点,她恨恨地捶了捶床板,咬牙切齿地起床去买吃的。 半道上走得急的萧如月拐了脚,正当她以为自己会把肚子里那块肉摔没时,有人接住她。萧如月站稳后,立即揪住那个假冒份子,喝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扮作苦工的李明武低着头没说话,萧如月气得都想甩他几个大嘴巴子。不过,她得先解决肚饿问题。跑到观海楼,这地方就是好,全天候营业,萧如月满意地点齐粥饼云吞鱼丝面堆满一桌,挑挑拣拣吃起来。吃饱她又犯困,李明武抱着她几个起纵送回她的落脚处。 午前三刻,萧如月醒过来,瞪着那个低头就是不说话的人。萧如月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麻杆笤帚叭叭叭打人,打完后,她觉得心平气和了,颇为神清气爽,她坐到凉席上,抱着糕饼边吃边问道:“来多久了?再不说话,就给我滚!” “跟着你来的。” 得,其他也不用问了,这丫的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萧如月喝了口蜂蜜水,问道:“你知不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子?” “我不走。”李明武是不笨,可惜固执得和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萧如月扫完李明武买回来的点心,拍拍手,抹抹桌子,道:“行,你就留在这儿,等着给你仨哥哥收尸。” 李明武眼眶立即便红了,他也听说过潼门关的事,他可以不管他老子的死活,但那里还有个最疼最宠的大哥,李明宪,他便满眼痛苦。其他大道理都不用说,萧如月知他会拿定主意,便起身出屋吃饭,再东逛西逛打时间。 到晚上,萧如月又一次饿醒,她不得不又忍着痛苦起床,这回不是屋子里没有吃的,而是她忽然想吃烤地瓜,想吃的念头必须满足,不满足她会疯。可是,这玩意儿大半夜的叫她去哪儿买,真是泪悲摧的! 她自认从来不是个任性的人,为什么要受这个罪啊?!萧如月在路边走来走去,又愤怒又难熬,身后传来不安又低落的询问声:“你想吃啥?我给你买。”萧如月磨磨牙,现在肚子最大,解决了这块要命的肉再来摆平后面那块臭石头。 最后,李明武从当地最大的地窑里摸出去年的存货,跑到教书先生家的厨房,烤好给她吃下肚,这苦茬才算过去。萧如月看着满地的番薯皮,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李明武起先不说话,萧如月气得怒极反笑,道:“能耐啊,行,你不走我走。” “我,我走了,谁照顾你?” 萧如月转过身,阴侧侧地笑道:“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看到你们李家的任何一个人,赶紧给我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你别寻死,你要不喜欢这孩子,我、我给你去拿药。。。” “你才找死,你全家都死光光我也会活得好好的。”萧如月真是气不打一出来,火得立即满地找树枝抽人,打得直气喘吁吁,李明武老实地站在那儿任她脾气,见她快要跌倒又扶住她,保证道:“你,你别气,我,我这就走,我知道你喜欢我大哥,我这就去救。放心,我一定不告诉他这件事。。。” 萧如月气得直接拿石头砸过去:“滚你妈的,再敢提你哥我打死你。” 李明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萧如月吼完觉得肚子又饿了,这回她想吃冰糖葫芦串,特别特别想那酸酸甜甜咬得嘎嘣脆的感觉,问题是这季节变都变不出来,日! 在萧如月自我折磨似地找奇怪的东西满足自己变态的口腹之欲时,商家文九爷与楚家二姑娘要结婚了,请她去赴宴。想到这两人虽不得宠,但难保有公孙家人,萧如月便以身体不便推了。八月底,两人成婚,萧如月包了红包托人送去,程大娘回来后,带给大家一个特大好消息:岛主的宝贝女儿公孙红锦回娘家养病来了。 萧如月惊悚得直抽筋,她只好躲在被窝里大骂:李明章个没种的男人,连个女人都弄不死。受这一惊吓,萧如月那奇奇怪怪的念头没了,老老实实地有得吃就吃,提心吊胆地祈祷公孙红锦是真疯,不是假疯。 第090. 昭宣元年即永盛二十七年九月,公孙天都执天书顺应天命登基为帝,立国为周,改国号为天启,封原配阳明公主李清圆为福瑞皇后,立其子为东宫太子。 天书现世?! 这公孙天都可真是个好对手啊。萧如月暗叹,慕容惊鸿有难,得花点心机才能把公孙天都干掉,让他们斗去吧,想想就爽。 萧如月心情一面大好,想搬条板凳看戏,一面又哀怨无比:为什么公孙红锦会回南明诸岛?她不是应该跟着她哥在燕京皇宫腻腻歪歪才对得起他们兄妹情深吗?!公孙天都立李清圆做皇后,是形势需要,难道是李清圆把公孙红锦送回来的? 那也说不通,公孙红锦是被李明章带到波斯去折磨的,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随着这纸登基布告的是公孙天都的新国策,改郡县为行省,允许土地自由买卖,鼓励工商业展,废除行会贷款限制,国库担保增加存款利息等等。萧如月看了两眼就不要看,扩大圈地运动建立大型工厂,历史上那可是血淋淋的一页,这个伪皇帝做好应对准备了吗? 应该没有,她没看到相应的国策,大概还没研究透吧。 公孙天都这个伪皇帝登基不久,李明武随着公孙红锦的前后脚抵达南明岛,他主要就是来告诉萧如月,大哥没事,和二哥还在找三哥等等。 萧如月有气无力地问道,谁把公孙红锦放回来的?李明武没说话,萧如月拿起枕头砸过去,奄奄的活力立即像打了激素一样高涨,她又拿砸核桃的锤子咚咚用力敲桌面以示怒火,想象着是在打这头牛的脑袋瓜子,所幸她还记得压低声音,骂道:“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她,她疯了。” “我说我疯了你信不信?”萧如月现在绝对自我,霸道任性,稍不顺心就大雷霆,又略带不安的神经质,还有不怕死的嚣张。她瞪一眼肚子,行,你行,等你出来看姑娘我怎么治你! 李明武不住地忏悔,马后炮打得再响也没用,萧如月白他一眼,窝在凉枕上,愁地直啃手指甲,只要公孙红锦在南明岛一天,她就不能安神,一定要想办法把她弄出去。 她勾勾手,问李明武外面战事怎么样?李明武说贺重山态度暧昧,不肯出兵;贺重山不动,下面几位驻军也不会动。黄泉相思要和自己国家的骑兵打,腹背又受外援,现在在打消耗战,仅靠慕容惊鸿支持怕是坚持不久。 萧如月喷气,道:“你不会找苏太尉?” 李明武低声道,公孙天都这个伪皇帝登基一天就封贺重山的小女儿为贵妃。萧如月暗道怪不得,和太子昭交好就蓄谋编织深厚的军政关系,十年磨一剑,公孙天都能坐上那位置也在情在理。 萧如月似嗔含怨地瞪了李明武一眼,挑老婆都不会挑个好的,苏贞秀在这时候根本不顶事。她问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堂里乱糟糟的,分成好几伙。”李明武说公孙天都把皇室的人全杀光了,五鬼堂一部分人嚷着没有效忠的对象不如散伙或者自己独立转入江湖,当然,真出现这种事地宫那票老骨头们会先解决掉他们;一部分人支持他大姐,认为公孙雪莲好歹那也是有皇室血统,主张把雪莲太子推上皇位,让李清圆摄政。 萧如月暗自点头,看来公孙天都相当清楚五鬼堂的内情,所以,没杀李清圆,反而靠着她的支持躲过五鬼堂对谋逆之徒的围剿。自从顾顺顾当家护主而死后,五鬼堂内部就分成数派,没有李明宪李东海压阵,那些老家伙自然各自为政,没立即倒戈相向都算李明武走运。 “有没有跟你的?” 李明武吞吞吐吐地说她娘给他留了几百侍卫,萧如月哦一声,想起那个能让李东海失态的郁夫人,她想了想,道:“你带着这批人去找你们堂里最支持你大哥的那个堂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把他的女儿娶到手,再让她怀孕。他要不肯,你就推到你哥身上。” 见他不动,萧如月火了,骂道:“还站着干嘛?” 李明武嗫嗫嚅嚅,说他不想娶。萧如月立即爆跳如雷:“不娶,不娶你现在能做什么?等着那些人全投靠到公孙天都那边去,灭掉你全家?!我告诉你,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公孙红锦在这岛上的一天,你就听我的,要不是你把她招回来,我管你们去死!” 臭骂一顿后,李明武灰溜溜地照办去了。 萧如月恨恨地干嚼一顿西瓜子,一边又抚着肚子叫自己不要气,孕妇都保持好心情戒浮燥。也就在这当口的几天后时间,从新婚快乐中得到提示的商文九那边说,终于想明白把弹力橡胶用在里裤上的新用处,楚家二姑娘来叫萧如月这个大功臣同庆祝。 全岛欣喜若狂,公孙红锦的病情有所好转,会笑了说。萧如月差点吐血,现在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叫她幻想到她顶着个西瓜肚与公孙红锦面对面的崩溃场景。这样下去不行,萧如月想着得主动出击,商家,楚家,挑拨他们! 萧如月去找教:“你是武爷的人吧?” “是,见过萧姑娘,在下晚姑娘七天到此,那婆娘也已换成咱们的人,武爷吩咐一切听从姑娘差遣。” “有件事差你去办,”萧如月淡淡地说道,“查,死的那个是真的楚咸阳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你们就带楚二姑娘出岛,让她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传播楚咸阳给公孙兄妹设计逼死的真像,李家二少爷把公孙红锦送回来是交给楚家处置的意思;如果是假的,你们就帮商文九做生意,做得越大越好。” 教书先生记下后,把消息传出去。傍晚,萧如月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教书先生的婆娘忽然拦住她,说帮她的孩子纳鞋底,鞋面的花样却是五鬼堂的秘密令牌。他自称姓郁,李明武的私人保镖队伍,要谈楚咸阳的事。 萧如月嗯声,这位郁管事说已经确定楚咸阳真死,因此楚家是定要和李二少爷计较这血海深仇的。萧如月暗骂楚家真舍得下本钱,李明章那火暴阴鸷的脾气没人拦着竟弄出这么大的祸事。 他又说,南明列岛六家同体连枝,想用权势失衡这样的离间计不可能成功;李家几代人都在这上头吃过亏。 萧如月哼声道:“那郁先生何必跑这一趟?” “姑娘莫恼,”郁管事不紧不慢地说道,现下李家大乱,能主事的又全在关外不能得门入,现下正是他们的主子大展拳脚的好时机,偏他们主子一门心思挂在萧如月身上,“宪少爷何等人物,岂需武少担忧。反而是国中乱象,若武少不能平定,回头他定然是要以死谢罪的。” 萧如月暗想这大概就是五鬼堂内部的奖惩制度。她抬抬眉,郁管事深深鞠躬下去,恳求道:“在下以为姑娘是个能拿主意的,还请助武爷过这一关,吾等必以死相从。” “我瞧你也是个明白人,怎地不把这些话说给你主子听?” 郁管事淡笑,这些道理说给李明武听又如何,他们劝李明武娶几个有用的妻子,他根本当成耳旁风,他们不求他争名夺利,只求他能上进,谁知竟叫慕容家的欺负到头,几番下来,这些人的心早就拔凉拔凉的,若非他是郁夫人唯一的血脉,哪里还会替他谋算。 萧如月暗骂一句老狐狸,这不诳着她给李明武做白工么,本想提点条件什么的,想到公孙红锦这疯炸弹,还是早引爆早省心。她点点头同意,郁管事此来也就是大家彼此照个面,确定合作后,便走了。 十月底,李明武像完成任务一样神情严肃地来汇报,徐老堂主的孙女他娶了;萧如月问他,徐老堂主答应帮他没?回说没有,萧如月立即一脚把他踹出去,再不让新婚妻子怀上孩子,别来见她。一个月后,郁管事喜气洋洋地告诉萧如月,徐老堂主出面暂时压住五鬼堂混乱的局面,力荐李明武代为主事。 李明武出面干的一件事,就是刺杀贺重山。 “成功了?”萧如月略带欣喜地问道。 “不,消息走漏,贺重山逃了。” 萧如月重重呸一声,把这个和他主子一样不靠谱的下属轰了出去,没杀死贺重山还笑得这么开心,脑子抽风的!x的,千万别弄成全国举兵,再来个八年抗战,那不是要活活饿死人!她现在只庆幸,因为怕与公孙红锦在街头相遇,所以藏了很多食物在地窖里。 摸摸肚皮,她最怕就是让肚子这个饿到,那比她自己挨饿更痛苦难受一万倍。嗯,再多买些存起来。她走出房间叫郝婆娘推板车补采果瓜蔬菜去,亏得她顶个肚皮,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三天后,南明诸岛紧急戒严,食物清水限制供应,六公卿世家号召岛民勒紧裤腰带,无限制供应南督大军。 程文信反了。 不久,东南的魏越碑,川西的崔天寿。。。凡是贺重山一手提拔起来的地方军全部反了,声称黄泉相思为叛将,阳明公主的孩子雪莲太子是先帝爷的嫡传骨血承继正统皇族等,要组百万大军奔赴北疆勤王。 这当中,程文信的动作最快,刚宣布反,先遣部队就已开到珠江中下游附近。 李明武穿着战袍,乐癫癫地来向萧如月讨赏,大夫已经证实徐少夫人怀上胎儿。他老丈人拨给他三万兵,马上就要领兵去讨伐逆贼,特地来看萧箫有没有吃好睡好。 萧如月本就憋着一口气,便把手里的话本一掌拍到他脑门上:“你是猪投生的,谁让你去杀贺重山,要杀你不会杀公孙天都,啊?”她叫他去解决问题,这头猪竟把战场给拉大。 郁管事忙给他主子开脱,谁也没想到李家公主李清圆为公孙天都那个外姓贼竟把古训全抛却,私下调兵救走贺重山。贺重山也知要保命必须将最后一支保皇忠于秦皇室的北防大军给消灭,便对亲信下令动手。 “姑娘不必挂怀,”郁管事信心满满地表示,“像崔天寿之流必然只是过过场,他们不敢真反;只有程文信是公孙家的家臣,此人不得不防。” 萧如月现在算是明白李明武为什么会带人去刺杀贺重山,秘密行动又为什么会失败,明知堂中有七仙女的人还执意如此,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掌握军权,重新洗牌,把持五鬼堂! 她气得呼呼直喘重气,喊道:“跟我说这个干嘛?啊,难道还叫我去给你们打仗?” 李明武紧张得额冒虚汗:“不,不是,萧箫,别动气,你现在不能动气,快坐下。我,我现在就带兵去杀了程文信。” 第091. 郁管事轻轻咳嗽数声,李明武没搭理,郁管事自顾自地说道:“我等已找到昭宣帝幼子,曲皇后(曲有误)临死前托孤于其兄曲有邦,曲大夫求助于崇阿楼,当时正是在下值勤,便将先帝幼子秘密保护。明日我等即将消息传于黄泉将军,鼓舞士气。外驱鞑虏,内惩国贼,把公孙天都钉死在卖国贼的耻辱柱上,这必能唤起有识之士的响应。” 萧如月嗯一声,微微点头表示欣赏,道:“原来你们也不是傻的。” 郁管事却夸道,他们这点雕虫小技绝难与姑娘要他家主子用最简单迅的联姻办法争取五鬼堂部分力量的魄力与远见相比。萧如月啐一口,这人分明是把最恶心人的事当面说出来证明自己的无辜,还非说得这么动听。 萧如月眼角余光扫过李明武,那头牛果然自觉没脸见人,她没好气地再问:“后面呢?” 郁管家微笑,深深低下腰去:“姑娘明慧,潼门关苏慕阳心仪襄阳公主已久,吾等拟将四少夫人送往潼门关成全侯爷与公主一番情谊;苏太尉也有言欲见苏氏嫡长孙,这个吾辈自然是万万不能从命的,却可取得苏太尉些许好感。” 萧如月反勾李明武一眼,李明武微微撇开头去,不愿与她对视,他羞耻于用漂亮虚伪的名头把自己的妻子送给别的男人,曾经他答应过那个女人,要好好待她绝不辜负。萧如月没有勉强,再问:“就这些?” “是,姑娘海涵,在下相信只要武少奋臂一呼,江湖好汉无不相应,程文信失道无助,亦不足道哉。” 萧如月心里耻笑,这般看低公孙天都又抬高自己,不吃点亏谅这班郁氏人也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微眯眼,叫他们两个立马滚,少到她面前惹她火。李明武说他一定会带回程文信的人头,让她宽心安胎。萧如月用板凳把他砸了出去。 天启元年即永盛二十七年十一中旬,黄泉相思拥戴昭宣帝幼子在北疆佳木乐郡称帝,持秦皇朝千年流传的“奉天承运”玉玺与始皇御用帝冕,称公孙天都逆天窜位,号令大秦子民起而推翻之。小皇帝的现身令举国哗然,纷纷臆测得天道承袭二帝之真伪。 有小皇帝坐镇,北疆大军占尽民心道义,罗刹新罗外援虽然勇猛,但难敌北疆民众的自主反抗,是以,北边的仗虽然打得辛苦,但人们相信胜利一定属于正统小皇帝这边。从来在舆论上处于有利地位的公孙天都次陷入被动境地。 魏越碑、崔天寿这两位重军将领起兵的动作基本停止,程文信一意孤行,坚称黄泉相思立伪皇帝亵渎皇室血统,他的先头部队日夜兼程,强渡浔阳河。 李明武领地宫精兵三万顺势截杀程文信的先头部队,打了个漂亮的小胜战。 郁管事致信萧如月,大意是程文信这等竖子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不堪一击。萧如月冷笑数声,把信纸放在一边并不回信。消息传回南明岛,整军待的程文信什么也没说,点齐五百亲兵,日行八百里,夜赶五百里,十二天后赶到归盘谷,攀越有岭南一难之称的归盘山。 三天后,五百零一人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浔阳郡外,与八万先遣军前后夹击李明武的三万军,程文信用兵老道,行军迅,把李明武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两个回合下来,就把李明武困在重林沟一面倒地屠杀。 也亏得李明武生性勇猛,武艺也非凡,带着几百残兵躲进归盘山里。恰逢大雪封山,算是捡回一条命,会不会冻着饿死个把伤员那要看他们造化。 不要怪萧如月冷血地嘲笑他们,实在是有些人不见棺材不知反省,现在是三万人,以后十万二十万三十万的大军交到这样的人手上,该怎么办?! 李明武也算二回领兵作战,他素来好交朋友出手也阔绰,这一打出头的确是跟随者云众,士气猛涨,这打仗虽然跟阴谋诡计扯不上什么关系,但是,程文信的用兵功夫那是在和各典属国叛军博杀中,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调兵遣将堪称神乎其技,绝不是李明武这样的毛头兵能够望之项背的。 郁管事带人急急来找萧如月救命,萧如月差点儿大骂,她怎么救得了人?!郁管事说只要崔天寿肯出手,程文信这等小儿根本不畏惧。萧如月一听便来气,冲他假笑道:“郁先生既然这么有主意,自去说与武少听。” “不知在下何处惹恼姑娘,只要姑娘救得武少这一回,郁某肝脑涂地粉骨碎身万死不辞。” 萧如月冷冷哼哧,郁管事苦笑:“姑娘还为刺杀贺重山之事怨怼我等草率?姑娘身在局外,岂知五鬼堂现状,非宪少爷之能不能辖制。徐老堂主虽给宪少爷面子助武少,却是有限。武少若不能成事,怎么能服众?” “刺杀失败只会让人更瞧不起他,笑话他有勇无谋!”萧如月狠狠地骂道,“做事之前,你们就不会用用脑子?光顾着打破局面,想从乱中取利,有没有想过公孙天都为什么能骗过李东海,李明宪,曲相国那么许多人?公孙家人要是连保住贺重山这点事都做不到,这江山他们还坐得稳吗?!” “姑娘教训得是。” 萧如月也知说着容易,实际就像郁管事所说,身在局中,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她挺挺沉重的腰部,再塞了个枕头,换个姿势问道:“苏太尉那边什么意思?” 郁管事很惭愧地低下头,慕容晴安与李贽给人劫走,秘密关押在重华宫某一处,未知。 “也就是李清圆李大皇后又比你快一步,是不是?”萧如月才压下去的火又噌噌地冒上来,理解是一回事,骂人的念头又是另一回事,“你说你们,杀个毛的贺重山,慕容晴安这件事这么重要,你们为什么不先救她?” 郁管事轻声辩道:“襄阳公主不愿与吾等去见苏小侯爷。”只要慕容晴安不同意,李明武这人就是刀架到脖子上也做不出抛弃妻儿的事。 “李家人原来也会讲礼貌。”萧如月讥讽道,郁管事低头没敢说话,他现在是老实了不敢再耍花招自作主张轻视萧如月。 萧如月揉揉太阳穴,沉思不做声。郁管事放低资态,让萧姑娘出个主意救人。萧如月没好气地骂道:“哼,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跟你们说有个屁用。” 这行军打仗就是要烧钱耗粮的,李明武是侠肝忠胆义薄云天,男人都愿意追随,问题是江湖好汉也要吃饭要养家糊口,李明武势单力薄,怎么能跟财大气粗的公孙天都斗,底下一班人还不把程文信放在眼底,成天“小子,那货”地贬损,殊不知南明诸岛几百个岛屿都在支持着程文信。 南督防军兵精粮足,镇守大秦帝国东南行省一海港,扼守天堑外阻莱西诸国以南明岛为踏板侵入大秦国土,这么重要的位置是那么容易做稳的?三十八万大军一人吹一口气都能把这些牛皮大王吹上天去。 “这天下众位将帅人,也只有川西将军能与程文信相衡。”郁管事还是想选崔天寿来助李明武。因为失却有力的筹码,致使苏太尉那里无还转之力,所以他们要找崔天寿这样级别的老将去对付程文信。萧如月想若能劝说成功,那倒也是个好人选。 “你们准备怎么请动崔天寿?” “崔天寿忠极苏太尉,没有太尉的意思,他绝不会出兵,这也是我们肯定他不会真反的所在。” 别说苏太尉不可能应允,就是崔天寿他要敢出兵,他有几个脑袋担得起这么做的后果?!川西大门外,大食天竺虎视眈眈,调动崔天寿,这些人还要不要大秦江山了?!想当然的一群蠢货,目光短浅的一群愚夫,历史上就是有这样不长脑的人才会让那个曾经的大清朝沦为列强瓜分地,变成国人必须奴颜婢膝的殖民地! 萧如月反复叫自己不要动气,跟这种人生气划不来,而且情况绝不会遭到那种地步。她冷冷喝斥道:“重点!” “川西将军旗下有位少将,叫孙大夜,此人是崔天寿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两人能力相仿,若武少有孙大夜相助,不至毫无还手之力。”郁管事犹豫又踌躇,在萧如月不耐烦的表情中干脆吐露道,“孙大夜的姐姐,孙玉蛾,多年前对武少一见倾心,迄今不改情意。”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拉皮条的,郁管事拿出一封信,萧如月让他念。信由孙大夜遣亲信送到前线,详述自己自幼失怙,由亲姐一手带大,养育之恩无以为报,知姐相思意,愿投效李小将军,只望武少成全其姐一片痴心。 萧如月挥挥手,让他立即去办。郁管事面有难色,显然是某人不愿,萧如月不痛快地说道:“娶一个也是娶,娶俩也是娶,你就这么跟武少说,回头你别忘告诉徐老堂主一声,多的是有财有势有能耐的姑娘要嫁你家主子,省得徐老堂主还藏着掖着防着。” “是,是,在下也这么劝武少,只是武少说不愿辜负她人。” 萧如月凉凉地瞟这没脸没皮的人一眼,郁管事恬着笑脸,把早已准备好的纸笔取出来:“姑娘雅量,自然不与在下一般见识。”萧如月蘸墨汁后,在信中言陈利弊,又婉言劝李明武不想辜负姑娘的情意日后用心相待补偿云云,写完后,她把信折好装进信封,随口说了句,“给你家主子带条毛皮毯吧,他那条腿不能冻。” 郁管事微愣,接过信迅退下了。 第092. 郝婆娘走进屋子,要帮萧如月加床褥子让她好好休息。萧如月摇头,让她扶着去外面散步散散心。郝婆娘劝她多休息:“姑娘,外面正落雾呢。” “不妨,沿着篱笆边走几步,”萧如月笑说多走走生时好省点痛。郝婆娘回道:“早着呢,这才不过八个月多点光景,还有得长呢,姑娘可得多吃些。” 萧如月觉得自己的肚子足够大,却难比有经验的妇人,便问道:“真的还小?” “那是,姑娘瘦,吃了也不长肉,这肚子也显小,瞅着只有六七个月大。哎,姑娘,有新鲜的粟子,我给你买点去。。。”郝婆娘到对面去挑糖炒板粟,萧如月低头摸摸鼓鼓的肚子,暗暗扳指头算日子,如果是在三月最后那天怀上,那还可以吃一段时间,听说最后一个月特别能补养小孩,萧如月正想着,忽觉腿间一股热流,似乎是羊水。 她还没喊自己要生了的话,就见前面两个小孩举着风车一追一跑,萧如月辛苦地挪动腿脚想避开,却是砰地声一起撞倒了。 萧如月立即便痛晕,等她醒过来,已经生完了说。萧如月在床上转头看来看去,好没真实感,就跟没有孕吐就不像怀孕一样的感觉。旁边的大夫给她检查后,见没什么大碍便告辞。李明武在旁握住她的手,萧如月心情好,便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明武一脸恨不能代替她吃苦受痛的纠结模样,一个劲地问她痛不痛。萧如月摇头,她精神好着,自然顺产的当然没有养伤口一说。李明武张嘴还想说什么,萧如月打断他,她等不及要看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肉团:“小家伙呢?” 郝婆娘从外面走进来,把小孩抱给她看,萧如月仰身坐起来,把小孩接过,学郝婆娘般斜横抱,只是一见之下,大为惊奇:“怎么这么小?我吃了那么多。” “不足月自然小,那班夭寿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郝婆娘抹两把泪,嚎道。 萧如月迅打断她,道:“后面呢?” 郝婆娘道,她一见姑娘给撞晕了,立即与卖板粟的老板用板车推她到医馆,不消半会儿功夫,孩子就出来了,不吵不闹的,又文静又乖巧。就是萧如月连睡了两天,所幸附近还有妇人生子,孩子醒了借了些人乳喝。 萧如月伸手点点小宝宝的小脸蛋,惊奇地喊道:“很软诶。”李明武凑上前,也想试试碰碰,萧如月立即拍开他,“干嘛,干嘛,要抱自己生去,我还没抱够呢。” 李明武摸摸鼻子坐在一旁,不时地露出点渴望的巴望眼神。郝婆娘在旁边笑边劝,四少爷急呢,就怕姑娘生产受难,孩子生下来还没看过一眼,这不也是喜欢想抱的。 萧如月才没那么好心把拥抱权让出去,她一边晃一边逗,虽然小孩还没能睁眼,她就是觉得开心,小家伙皮肤粉粉嫩嫩的,睫毛又黑又翘,眉头细弯,就是瘦小,软软的不见骨头,乖乖地闭着眼睡觉,好像在笑。 越看越觉得这闺女比李清圆家那漂亮多了,萧如月一边低头亲一边笑着自问:“宝宝该叫什么呢?”李明武刚说了个字,萧如月立即瞪他,李明武嘿嘿傻笑,萧如月冷嗤,“又不是你家的,傻乐什么?” “哎呀,姑娘,瞧你这话说的,”郝婆娘凑上前,指着小孩的眉眼说,“瞧着可真像武少。”萧如月瞪她,眼睛花的吧,宝宝长成李明武那样牛铃大眼的,能好看吗?郝婆娘笑道,“可不我一人在说,谁瞧都这么说,小公子和武少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真的,像我?”李明武伸长脖子探啊探,“是像我,嘿嘿,真像我。” 看到萧如月生气的样子,李明武缩回椅背,挠头继续傻笑,萧如月哼一声,像李明武倒不如说像李东海,有孙辈肖似祖父的说法。但是,不管像李家的哪一个,都让她不爽,那什么俗话不是说酸儿辣女,为什么在她身上就失灵?她连自己都难保,怎么保住一个儿子,为什么是儿子呢?真是越想越火大。 “你,把他送走,放远一点。”萧如月指着郝婆娘说道,趁着她还有理智的时候,一定要杜绝李家那样的悲剧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重演。 郝婆娘与外面的郁管事、教书先生等人面面相觑,喜色顿收。李明武眼神微黯,低声道:“你且等等,我给他找个好人家。” 萧如月心烦意乱,挥挥手叫郝婆娘把孩子抱走,重新躺下,用被子蒙住自己。郝婆娘在外间和人说话,说什么这么乖的孩子这么漂亮的孩子姑娘怎么就狠得下心之类的话。李明武在旁边道:“萧箫,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现在不能哭,千万不要哭,你放心,我定把他送的远远的,不让他到你前头烦心。。。” “滚!”萧如月本就心里绞痛直难受,还要听这样让人心酸的话,这心里别提就跟针扎似的,二话不说就掀被仰身冲人火,眼泪又叭嗒叭嗒掉个不停。 李明武先是手慌脚心慌的样子,见她如此,满眼心痛与怜惜,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安慰,笨手笨脚地帮她抹眼泪:“萧箫,你不要哭,你要实在舍不得,我叫人偷偷养在你身边,保管不叫大哥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这种呆瓜怎么瞒得过你大哥那人精?你想他死还不如干脆现在弄死他算了!” “不,不会的,大哥最疼我,我跟他说这是我跟别人生的,他一定不会想到你这儿。” 萧如月忽然地停下来,双眉上抬眼睛直瞅着李明武。他有些慌:“萧箫?你别不信,我有孩子大哥最高兴不过,我也会好好待宝宝的。”萧如月想这话她倒信,她轻轻咳了咳,道:“你真会好好待宝宝?” “当然,他是我。。。”李明武瞟一眼萧如月,生怕惹她生气,萧如月掩不住心喜,又板着脸冷冷地问道:“你什么?” 李明武用蚊子叫似地音量道:“我儿子。” 很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敢反悔,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李明武忙不迭地点头,欣喜若狂道绝不会反悔。萧如月瞟李明武一眼,拉好被子,叫郝婆娘把孩子送进来。 萧如月忍不住就先把宝宝抢到怀里抱着逗弄,喜滋滋地说道:“果真很乖,你看,怎么逗都不哭。”李明武傻笑着,极想抱又忍住,郝婆娘满面喜色,不住口地说小公子有多乖长得多好姑娘多有福气的话。 闻言,萧如月收住笑容,命令道:“她是个姑娘,你们家主子的姑娘,都给我记住!”众人再顿,萧如月让李明武接过宝宝,李明武是惊喜交加,惊疑道:“萧箫?” “给他取个名字。” 李明武欢喜得差点儿把孩子都给摔着,又紧张巴巴地收回怀里牢牢抱住。萧如月心里提紧,又落下,恨恨地瞪李明武一眼。李明武笑得合不拢嘴地边逗小孩边想,问李明静可好,音可“静”又可“镜”,屋里屋外的人都赞同。 萧如月嗯声,眼巴巴地瞅着李明武,想着这家伙主动把孩子还给她,谁想李明武一抱并停不下来,萧如月只好不住地叫他小心,宝宝骨头软不该久抱,不准他弄醒宝宝之类的。郝婆娘忙笑说武少有经验着呢,倒是她还怕萧如月不会照顾孩子。 “不会,我不会学吗?!”萧如月生气地驳斥道,李明武总算知道她要脾气,恋恋不舍地把孩子放回萧如月怀里,萧如月心情便如秋日晴朗的天气般美好起来,回过神又觉得自己傻气,先前还打了一肚子把小孩送人的主意。可是,宝宝很可爱,怎么都让人讨厌不起来,这么乖的孩子怎么能给别人呢?还好主意改得快,哼,谁跟她抢,她扒谁的皮。 萧如月打着舌头快活地编小调节奏,一会儿又愁:“她什么时候会说话啊?” 郝婆娘笑道:“小公子才三天大呢。”萧如月眼刀冷冷地扔过去,郝婆娘立即改口,小宝宝真乖。这也算折衷,萧如月继续逗小孩。 “诶,她好像饿了,出去,你出去。”萧如月挥手叫李明武离开,又叫郝婆娘留下,问她抱姿对不对怎么喂奶等等新奇的事。萧如月总觉得看不够这宝宝,时不时地逗逗,希望小孩睁眼看到的一个就是自己。 但是,这份殊荣被李明武抢走了。 关键的那一天,萧如月在午睡,李明武偷偷地和小孩玩,就那么睁眼瞧他了。李明武欢喜地大叫,惊醒了萧如月,她醒后知道他为何乐,立时冷眉倒竖:“你,你,说你呢,把宝宝放下,她要睡足十个时辰才长个头。”李明武傻笑着把小孩放回摇篮。 萧如月卷了卷被单,问他外头怎么样了? 李明武吱唔不说,萧如月又问,孙大夜同意兵没?李明武还是不说,萧如月砰地拍了下床板,立即想到会吓坏宝宝,宝宝睁眼无辜又受惊地凝泪看着她。萧如月心疼得要命,忙把惊醒的小孩抱起来安慰,顺便狠狠地剜李明武数眼。 哄好孩子,萧如月下床把人拖到一边,冷笑道:“你倒清闲自在,知不知道你每浪费一天北疆就有无数小孩没爹没娘!?你也忍心叫你底下那班兄弟吃苦受冻?不就叫你娶个女人,是杀你还是逼你喝毒药了?” “大、大哥做事,从来不靠女人。” 萧如月喝一声,道:“你倒是想和他比,那等你有他那样的脑子再说!简直就是不知所谓,立刻,马上给我去娶孙玉蛾,”她压低了声音,逼近道,“要是公孙红锦伤到宝宝一根毫毛,我剥了你的皮!” 第093. 赶跑李明武,小宝宝就是萧如月一个人的,她和小孩能在大木床上互相看着三天都不觉得厌倦,反而越看越喜欢。郝婆娘只是取笑她,不过也有解释,大概头生子都是这般欢天喜地视若珍宝的。 待萧如月出月子,她便把小孩抱出去大秀特秀,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生了个漂亮的闺女,给宝宝花银子买衣买鞋买书买各种玩具,眼睛从来眨也不眨,偶尔计算一下夸张的用度,对比商文九和楚二姑娘家门庭若市的松紧裤专卖店,就叹息:好想赚钱,好想钱生钱! 为什么她当初不快那么一点点,就可以直接出海了?为什么她要困在南明这个炸药包似的地方动弹不得呢? 宝宝三个月大的时候,萧如月得到消息,孙大夜出兵助李明武,重新举起匡扶大秦皇室的旗帜,而此时,程文信的先锋军已与公孙天山部众相汇合,因为南兵不适应北地的严寒天气,程文信下令军队原地待命,待冬雪融化时再行总攻。 南军有一个冬季的休整时间,黄泉相思却没有,他必须与精于隆冬苦战的罗刹、新罗正规军拼杀,又要防范罗刹正规军扮演的雪原强盗,这伙马帮强盗实行杀光抢光游牧民打就跑的骚扰游击战术,掠夺各种资源,让北疆大军及北地的人民没法过冬。 黄泉相思若挺不过去,那李明武也完了。 郁管事请萧如月调物资,萧如月几乎是咬着毛笔尖写信骂过去,她在南明怎么调,她到哪儿去调,末尾让他找游千帆想办法,银子她先垫。郁管事很快回信,传世楼的游老板能调动的已全部调往北疆,关键是公孙天都得到了大部分商人的绝对支持,现在开始封杀反对势力。 萧如月真想骂一句废话,要不然公孙天都能稳坐燕京这么久? 看来只能自救,她想想回道,让他命令五鬼堂扣押大运河的商船货运。也就是强抢强扣,最好把程文信的粮草全部劫下,补给黄泉相思。五鬼堂众势力把持大秦帝国的各条运输要道,要做到这件事并不是太难。 郁管事接到这封信立即赶回南明岛,说万万不可。 这样会天下大乱,别说出现货物阻运的事,损失惨重的只能是五鬼堂,这么做也会把商户的支持全部推向公孙天都,更何况,调动码头港口势力的权利属于五鬼堂总堂主。 “损失?等公孙天都坐稳江山,那些势力码头姓李还姓公孙?”萧如月让他不要迂腐得太天真,改朝换代背后就是血淋淋地屠杀,这时候不以倾国之力将公孙天都全力扑杀,还等他腾出手来整顿天下势力?别傻冒了。 “马上写信给你们大少爷,要他的命令,就算不能阻止大运河通航,那也要断程文信的粮草。要饿大家一起饿!” 郁管事匆匆离开,萧如月喝了几口热茶,把满身火药味去掉后,到隔壁屋去抱宝宝,心情瞬时柔软得不可思议,心底满满地喜欢,她把宝宝举到前头逗弄:“宝宝乖,妈妈亲一个。” 这年四月(天启二年即永盛二十八年),春季汛情早。 程文信的三十万大军开拔,从南明诸岛营地乘海船沿东帝海驶向燕京方向。原本魏越碑的海师军团镇守这道航线阻止南明军沿海北上,但是,他沉默地放行,不知道是支持,还是像苏太尉一样明哲保身。 雪上加霜的是李明武与孙大夜的急行军给堵在复都沟渠大河前,洪水滔天,没船没桥,抢攻过河前面就是东南大将水师军团左将军连残阳所率的二十万地方正规军的火枪。李明武与孙大夜的人加起来才不过五万,渡河就是给人家当靶子打,只好改道。 眼看着程文信将长驱直入保燕京灭北疆保皇军,李明武还困在大运河外几千里的地方,连川西盆地的青门关都没出,郁管事把情况传到南明,让郝婆娘支会萧如月。 “这么重要的事,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啊?你们白吃干饭的?!” 把消息带进来的郝婆娘低头不敢说话,萧如月急得火上眉头,嘴边都冒出个水泡来,绝对不能让程文信的大军从海路赶到燕津渡口,北疆负担不起更多的压力。唯一能阻止这件事生的只有苏太尉,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办法让这位威远侯帮李明武的,等等,苏家长子那块玉佩。 萧如月立即飞笔书信,叫李明武致信苏慕阳,要苏家急刻阻止程文信的军队从海路走。生怕这头不开窍的牛不明白,她把那年他得苏慕阳承诺的事提出来,让苏家实践诺言。 她又以李明武的口吻给苏太尉写了一封信,大意是五鬼堂在积极营救李贽与襄阳公主,他们不敢为难威远侯,也不求苏太尉的支持和援助,谨希望苏太尉从帝国大局出,继续守护帝国疆土,不让他国窥测,防止内乱进一步扩大等等,末尾把苏太尉两不相帮的态度放到无上高度,声称他与卖国贼虚与委蛇的行为是大忠大义,不惧风言诽谤侮辱的真英雄云云。 把这两封信以八百里加急的度送出去,萧如月毅然气愤难消,还说孙大夜是个有用的将领,这么重要的军事情报竟然拖到程文信大军上路才报过来!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不行,这个问题一定要让李明武明白它的重要性。 可是,军事情报处理的事,这好像应该由参谋部负责,分析军情做出应变方案交由将领决策。到哪儿找这样的人才?愁得萧如月再长两个水泡。 五天后,程文信的大军停在东观军港,三十万大军的海船目标太过显眼,根本瞒都瞒不掉,缺补给,染疫病等等奇怪的消息漫天飞舞。交涉后,程文信接到公孙天都的圣旨,独立成南明军团,为皇帝亲军,不受当朝太尉辖制,让他继续北上勤王。 这道圣旨在军中引起轩然大波,掀起声势浩大反对声潮,先不论帝国的军权属于谁这个问题,苏太尉身为程文信的直属上司,命他退回南明驻地,履行永盛皇帝赋予他镇守边疆防止外虏入侵的军人天职,这有错吗? 当然没有错,秦律曰:非太尉虎符与帝印共同调令,各地驻军不得离开原驻地;否则,罪同谋逆,诛九族。既然如此,那么,程文信的行为绝不能纵容。如果开出这样先例,崔天寿喊得最响,他也要举兵上京,理由同程文信,北上勤王。 公孙天都不可能妥协,苏太尉也没有错,于是双方僵持。 萧如月虽不满意,也知这是苏太尉能给予的最大帮助。郁管事写信来说他们在抓紧时间赶路,但是条件恶劣,行军缓慢。一看这话,萧如月嘴上的水泡再鼓三个,她多么多么地想踹飞这些个只会报坏消息的白痴们。 郝婆娘不敢在萧如月火头上多说什么,只低声地和小宝宝说那些叔叔是多么可怜,马皮靴子跟不上,草鞋不顶事,脚泡在泥里全烂了。 “我还红军过草地嘞,不会穿雨鞋!防水又防泥。”萧如月刚骂完,就忍不住地笑,她这样子和那叫着没粥喝干嘛不吃肉的皇帝何其像。 郝婆娘战战兢兢地问雨鞋是什么东西,萧如月皱皱眉头,说现在就算做也来不及。郝婆娘说若有这么好的鞋子,就算穿不上,也好给将士们一个念想。萧如月想了想,让她传令给五鬼堂众,让他们在全国找橡胶厂,做橡胶质地的马筒靴子。 这天,任沧海潜入南明来见萧如月,说是拿着李明武的亲笔信通过重重防备才成功会师,因此一定要谈成生意才能回去。 南明诸岛有两成橡胶园在游老板名下,割出来胶除了用在货轮运输房顶防水上,他们就没找到什么地方派上好用场。现下知道还可以做成雨鞋,这笔生意游老板无论如何是要抢过来的,要知道,里裤松紧绳的生意给商家抢先游老板已经非常不痛快了。 萧如月笑道:“你们做你们的就是,难道我还能管你们要钱不成?” “姑娘说笑,游老板不是短目之人,这合伙生意是要长长久久支持下去的。”任沧海拿出契约文书,说游老板不会占萧姑娘便宜。萧如月想了想,没要这份分成,让他拿去全成换军火和马匹,送到李明武孙大夜那儿。 任沧海重又取出一份契约,笑道:“还真给公子说中,姑娘要的这批货我们已和乔老板谈好。” “乔梦奇?” “对,控制莱西诸国军火线,与李家素有交情。只待雨鞋这物面市,我们就将秦军橡胶军需用品的供制商名额分给乔家,这是公子争取到的一个支持者。” 萧如月冷笑,道:“怕是公孙天都看不上那等下三滥货色,才叫你们主子捡个便宜。” “姑娘高见,乔梦奇此人名声恶臭狼藉,公孙天都爱惜羽毛,自不会与之交好,有消息说,待天下平定,公孙天都就要除灭乔家。因此,乔梦奇与公子双方一谈即合。” 任沧海不紧不慢地解释生在另一个层面上的事,虽然厌恶乔梦奇,但他要借橡胶雨鞋这件事漂白洗名声这件事,还是给萧如月些许想法。她问任沧海可还有人招南明公卿六世家白眼的大商人? 有是有的,全是李东海的酒肉密友,个个都是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烧杀抢虏无恶不作人憎鬼厌杀一万次都不够的主。虽然彼此之间没有绝对利益纽带,但是,像这样爬到李东海、乔梦奇那样高度的大枭雄,绝不可能对公孙天都做出求饶讨好的举动,只会寻找新的扶持对象。 若是李明宪、李明章、李明文中任何一个在国内,那么,这些大地主大富豪大贵族二话不说就贴钱贴枪贴粮贴马和公孙天都争天下去了,问题是李家老四,连五鬼堂内部都没兴趣扶一把的人,他们还看不上眼,宁可保存实力藏锋避锐等征波大军回国再说。 萧如月再次把慕容惊鸿、公孙天都之流骂到九宵云外去,歇了歇气,那些人也没错,人家老江湖早把李明武为人品性根底摸清,朋友广众与领导指挥能力那是俩回事。这么一想,便让她记起一事,道:“帮我跟苏太尉借俩人。” 任沧海微一琢磨,问道:“给李明武出谋划策?” 此人如此“知情识趣”,连半滴口水都不用浪费,萧如月大为欣慰,道:“你给苏贞秀透透口风,让她回趟娘家,要几个门人,省得放在威远侯府霉。”她现在有点明白李家为何连苏家妾生的女儿也要收过来的用意,心底更是隐隐佩服李东海的忍而不, “说起来,总是苏家亏欠李家多些的。那么,在下定然给姑娘办成这事。”任沧海不会没听说过李明武那条伤腿的来由,给了句保证。有这么个得心得力的人在旁边,萧如月没被自己怒火冲散理智,思路想法都清晰起来。她在枪和人上面转了转,托任沧海与游千帆进批药囤起来。 “当初为姑娘管药厂时,曾借着李大少爷的名头卖过不少人情,现下正好收回。顶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萧如月惊讶地哈一声,面露喜色,道:“还有什么是你没有想到的?” 任沧海谦虚地摇摇头,说他就完全没想到橡胶能做松紧绳做鞋生钱这种事。萧如月嘁声,道:“这种是女人才会想的小玩意,你们是做大事的。”她眼睛得意地微微上瞟,“问问游老板有没有兴趣做女人的松紧内衣?很漂亮很招眼男人都喜欢,哈哈。。” “莫非姑娘想和南明岛打商战?” “不是,多挣点钱好买军火买人头买黑马。”萧如月哼哼地颇有怨气地念道,李明武本来是个有钱的主,但他把大部分钱全拿去抚恤那死在异域的五万精兵的家属,这人是好人,但就是脑子里缺根筋! 任沧海会意地笑起来,说他会告知游老板。萧如月接过文书扫了关键条目几眼,签好名押又问怎么把鞋送到前线去,任沧海说大运河下游靠五鬼堂,上游由惊鸿公子亲自护送。 萧如月终于放下心石一块,她就说任沧海办事她放心得紧,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她还跑什么南明,不如死皮赖脸地缠着李明宪跟到波斯去嘞,那儿反而是最安全的。xx,萧如月甩去乱想:少没出息了! 第094. 大概原先就有技术,只是还没落到实用上,萧如月随口一句提点传世楼游千帆在各郡各县的手工作坊便正式开工,日夜赶工,八天功夫批两万双粗糙胚的棉里雨鞋出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因为各地没弄清楚那玩意派啥用场,送到前线障碍也少。 乔梦奇也守信用,看到橡胶成品放出五百军火与三百马到前线。 据说,李明武孙大夜急行军接到那批特殊军需用物,军容士气为之一振,军行度明显加快。半个月后,各种各样漂亮又便宜的雨靴在市面流通,在各地掀起抢购狂潮,就和那有橡胶松紧带的衬裤一样热销。 这之后,游千帆他们想把雨鞋这样“重要的军需物资”送到北方战场那儿,就没有初期那么容易。传世楼这边已竭尽所能满足北疆大军与李明武的小队伍,但要与一个新朝庭抗衡,也渐渐力不从心。要怪只能怪李明宪扫荡慕容家的时候太彻底,或者说,公孙慕容谋算很到位,造成现在公孙家傲笑燕京,李家慕容家拆东墙补西墙救场。 等到李明宪允许李明武全行总堂主之职的命令抵达国内,公孙天都已经把燕京附近六大行省的航运权收归于手,沿大运河、沿各条主要陆路交通要道,设置新的运管部门,每道关卡都必须出示新朝庭颁的许可,得到战时通航令通关令的是南明列岛的商家以及绝对支持公孙天都的势力,这也正是游千帆不能自由调动物资的根本阻力所在。 越往北,李明武他们能拿到后勤补助越少,时间往往要延后半个月甚至一个月。 萧如月在屋子里气得破口大骂,样样都慢人一步,还要东请示西报告的,她想宰了那批老头子。她问道:“慕容惊鸿联系上没有?” “惊鸿公子正在游说商家大户,收回对公孙天都的财力支持。”郝婆娘轻声回道,“但是,成效不大。” 萧如月哼一声,说收回就收回,那之前的投资不就打了水漂,谁傻啊。 “庞家娘子,来领东西。”军队负责妇女问题的程大娘在外头喊道。萧如月与郝婆娘看一眼,不明所以。郝婆娘说她去探探消息,萧如月掀帘走出去,笑脸相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程大娘来呢,是给萧如月分配工作,缝棉袄纳鞋底,岛上每个享受军饷待遇的女人都要在战时出力。 程大娘留下一堆粗布与棉花,继续去别的军人遗孀家放任务。萧如月伸手握住小孩抓她鼻子的动作,把她放到树下摇篮里,一边摇晃逗哄,一边拿起炭笔画鞋样,剪出鞋底与鞋面后,刷浆糊晾鞋面。接着,萧如月坐下来按大小剪衣服,戴上顶针穿上线缝起来,不多会儿前襟完工。 “这位小娘子,跟你打听个事。” 在萧如月专心换右衣服片时,冷不妨听到有人说话,她受惊直打激零,长针一下子扎进手指头,她一边吮手指头,一边看向打扰者,来人是个奇貌不扬的人,看不出职业,他问萧如月南风楼怎么走。 她有点不快,拧眉道:“不知道。”这人又纠缠,“麻烦你再想想,我到那儿有急事,我家公子从海上传了口信让我找过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有你这么问话的吗?还随便闯入我家院子,快走,再不走我报官了。”萧如月不耐烦地站起来,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女音:“行了,走。” 问路的人笑了笑,退出去,跟着几个女人一起离开。当先那个黄衫女子,桃腮瘦尖脸,眉梢间刀疤坏了面孔,整个人透出一股尖刻的杀气,走路时脖颈与肩背成标杆式的笔挺,裙摆如水波般起伏又不露鞋尖,本是柔美的动作却让人不由自主地防备,只觉得此人既阴狠又阴毒。 萧如月手里抓着的棉衣颓然落地,碧玉。 死而复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回来的不是人,是厉鬼。 萧如月脑子里思绪翻腾如海,回想简三太太要碧玉除掉唐锦绣的新生子,碧玉本该在传世楼扑空,实际情况是李东海的左右手顾管家死在太白楼那场变故中。正因为顾管家的死,导致五鬼堂内部出现夺嫡动荡,李东海复用李明祖,李明宪动辄成咎,李家三子借裙带之力自保,自己也几乎死在那样的风声鹤唳动荡中,原来她真是公孙天都的人。 碧玉等人行出老远,萧如月依旧耸然。 “诶,庞家娘子,你已经做上了呀。”这时,隔壁邻里的女人们结伙窜门子来了,萧如月缓过神,笑着应声,给她们张罗年留下来的瓜子花生麻糖之类的东西,大家一起坐下来边聊边干活。 “瞧庞家娘子这手巧的,”有人拿起萧如月做的衣片看起来,“针眼又密又整齐,是个会持家的。” “在家做是做过几双的,我动作慢。。。”萧如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下头去,声音细不可闻,女人们会意地笑起来,像庞家娘子这样有点小财好教养的寡妇,少不得有丫环婆子侍候,最多就是给丈夫做过鞋,手艺生疏手工却又细致恰好说明她的身份与经历。 “不赶的,你才出月子呢。本来也轮不到咱们,只不过前些时间外岛那边出了点事。” “听说是奸细。”“哎哟,死得好惨呐,鼻子眼睛都给挖掉了。”“说是在岛上住了几辈子的,偏给外人送信,提起来就心寒。”“庞家娘子别怕,你的底子可是清清白白的,咱们可都是人证,哪个奸细像你这样啊。” 萧如月怕是怕的,脸色又白得恰到好处,女人们笑起来,在她们眼底,这庞家娘子每天好吃好睡只管抱孩子,接触最多的反而是她们这些人,大大方方地走门窜巷,从来不探听啥不该知道的事。若她是奸细,那她们这些一起弹棉花的也都是了。 “还是岛上好,嫂子们都待我像自家人一样。”萧如月讷讷地说道,几个女人笑道,这就叫好了,不过她做月子时送了几碗麻油老母鸡汤。 查奸小风波过去后,萧如月才从郝婆娘那儿得知,这南风楼在有心人耳里那是大大地有名,公卿六世家聚会议事的族地,存放着大量的机密文件,也是南明诸岛最隐秘的地方。这日萧如月应对时,只要心跳眼神表情什么有一丁点儿的异样,都会被当场带走拷问。 “好端端地怎么会这样大查?” 郝婆娘心虚地移开眼珠,原来是他们搞了个偷通行令的行动,成功是成功,但东西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便有这次封港严查。等三天后再开港,只怕通行令已经无效。 “这不是自己找事吗?你叫他们在岛上安生点!”萧如月火冒三丈,她躲得这么辛苦,要真落到给公孙红锦找到的下场,哭都来不及。 “主要是兄弟们想给武少出点力。” “出力,出个毛的力,”萧如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是叫你们帮商文九做生意,怎么没动静?” “商文九的货船根本不愿帮咱们运粮草。”郝婆娘辩道,他们怎么能够平白无故地接受去帮敌人壮大的任务?她以为萧如月的意思是利用帮商文九的时候,用他的商路与货船运物资到前线,谁想刚露个口风就给商文九严辞拒绝。 “多事。” 萧如月也不与她细说,待收到郁管事的信,回信时提了一下。 郁管事回信道惭愧,因为阵前事多疏于约束随从。他认为萧如月的想法很有见地,也是支持的,但是有所保留。没有表露出来的背后意思是见效太慢,战时抢物资更重要,搞这些奇门歪道有分散有限的力量之虞,也让人担心暴露出她自己。 萧如月得信气得直踢桌脚,这时候想起任沧海的妙处来,这档子事只要她提个头,任沧海就知道这是见锋插针的好时机,别的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容易?南明六世家的地位从前是平等的,现下却是君臣剧变。 先时六世家因为共同的目标不得不把矛盾全压在心底,现在有了结果,那就是要分赃,自古以来因分赃不钧闹出兄弟相残父子反目的事屡见不鲜。 就比如,商家壮大生意扩大财路,其他三家心里绝不会没有疙瘩,尤其还有公孙家亏欠楚家一个楚咸阳这茬在中间。 商文九不肯放开商路与货船,眼红他赚大钱成为橡胶大户的楚家人荀家人不见得不愿意,这世上不贪财的小人远比真君子要多得多。否则,她何必给楚二姑娘和商文九牵线?!还不是她后头有个势利眼的婶娘,出事可以把一切推到楚家人头上,不怕公孙家人不给楚家人面子。 隔壁房间传来小宝宝转小铜锣小银铃小金鼓的咯咯笑声,萧如月心慢慢平静下来,为了自己和孩子,她忍!她重新提起笔,把挑动六家小磨擦再伺机借用南明商路调物资的事按步骤明明白白地写在信纸上,并着重指出,李家几代人不辞辛劳地挑拨六家之间的关系,不会没有道理。 郁管事没有再为此事写信,送过来一枚五鬼堂南明分堂的令牌,南明诸岛上分堂行事由萧如月全权拍板做主。 萧如月道这还差不多,她先安排一拨人时刻注意南明军港的动静,有任何变故都要把报告送到她这里。二道命令,就是派人去南明岛外编写公孙世家的家史,挖掘南明公卿六世家分分合合的缠绵过往,世人本就对暴户皇帝的祖宗十八代感兴趣,而且又没瞎编乱造刻意抹黑了谁,酒楼茶馆的说书先生天天能赚个钵满。 有些话当地人知道得一清二楚,能够挑动人神经的八卦富有生命力地通过港口,码头,工人,佣人,口口相传,六世家的当家人可以压下本族内部的议论,但是,挡不住人心浮动。 另一方面,萧如月命人制造几起家的楚二姑娘与看走眼的当家婶娘街头巧遇的场景,再来几出双方出钱抢买金器饰之类的攀比争斗事件,结果便已注定。人的性格经历决定了她们会选择什么样的道路,当广有门路的黑道商人要和楚家婶娘合伙赚大钱战争财时,楚家婶娘很痛快地批出半条货船及伪皇帝送的水陆关卡通航通关令。 同样的剧本,也生在荀家人吴家人蔡家人身上,或通过得宠小妾的亲戚,或通过老主人贴身仆妇,或通过码头黑吃黑,只要是人,就会有口角与心结,有了疙瘩,就有挑拨与利用的余地。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间谍战,试问这天下还有哪个组织的间谍能与五鬼堂的人相比? 游千帆需要的水陆通航令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要不是怕偷盗和伪造通关令会引起广泛注意,萧如月才懒得和南明分堂那些间谍头子们打交道,整得她像军统特务一样不招人待见。 珊瑚也就是郝婆娘那帮子人,却喜欢她喜欢得紧。 要说佩服么,那倒未必,这些事她们都是知道的,也是打小受这样训练培养起来的,计划起来那是比萧如月这个门外汉犀利见骨。萧如月想,大概是她喜欢迂回,没要她们拿命去换通关令吧,哪怕她们被教育随时做好掉命也要完成任务的准备,也没有人不爱惜性命的。 第095. 物资运输这档子事才有解决的眉头,郁管事又来信吐槽,急行军碰到了大股流民和流寇,因为打仗,朝庭的救援迟迟未下,救济院也没有办法容纳那么多的难民。李明武把军粮匀出去,却又传出大批非难民混在真难民中骗领钱粮。 萧如月怒得把桌子拍得阵阵作响,把信纸扭烂了又摊开再揉烂恨不能再扔到脚下踩几脚,这是公孙天都的阴谋,他要拖垮李明武捉襟见肘的后勤补给! 若置之不理,公孙天都这伪君子必然以施恩的嘴脸出面将民心拉拢过去;李明武出兵,匡扶正统是道义,难民也是大秦皇帝的子民,不救岂非自己打嘴巴子。 她其实倒很想派人到各地去撒播谣言,让难民叛乱,给公孙天都捣鬼,可惜,大秦帝国的救济制度、灾难补助应急措施非常完善,一般情况下,没人会造反。 萧如月只能一边写信请游老板调更多的粮食救急,一边写信让军队那边收编难民入军,强调不准强迫压迫,要以理服人;又提醒他不要犯歧视平民军的错误,这时候,只要是反对公孙天都的都是好同志;编入正规军,就要依律管制依理论治。 不过,这件事也再次暴露这支队伍的不堪一击。萧如月忍下怒火,写信问任沧海撬威远侯府门人的进展。任沧海回复,苏贞秀要李明武保证给她一个儿子。萧如月接信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相信李明武要是看到这样的条件也会牛脾气作的。 萧如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琢磨几番,把这件事交给郁管事处理。郁管事回信迅,这事其实非常好办,把李明武妾室生的儿子交给苏贞秀抚养即可。 自从萧如月戳破李贽非李明武之子,李明章就插手老四的后院,塞了不少女人进去。以李家家世,一些有子女的妾室因身份低,并没有资格教养孩子的权利,先前一直由掌房媳妇曲有容在安排处置,如今交由苏贞秀这个负有永盛帝封赏身家背景雄厚的贵族平妻,再好不过。 只要想到苏贞秀又是下一个简三太太,萧如月就一阵反胃。但她对这丑陋狰狞专门制造悲剧的世家规矩,能说什么呢? 萧如月心事沉重起来,看向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够让自己的宝贝变成李明祖那样的人?她更坚定要摆脱这一切的决心。她没有再就这事写信,郁管事已与曲有容联系,给苏贞秀确定身份。 不久,郁管事回信说,军中新选了护军都尉,沈星南沈星北兄弟,管军政与情报事。有了这俩位军师,再加上五鬼堂送出最准确的情报,李明武的确打了几次小胜战,北上征讨大军也算节节胜利,振奋了不少孤军奋战的忠义之军。 但是,时间耗不起。有消息传来,程文信的先遣部队伙同罗刹、新罗、公孙天山的私军与黄泉相思的北疆大军在子规草原打得你死我活,于北地一场大雪降落前,击溃黄泉相思布下的一道防线。 与此同时,魏越碑顶住各方压力,或者说公孙天都已把他争取过去,东南海军不再阻拦程文信大军北上。依现时海船的度,程文信的三十万大军必能在腊八前夕赶到燕津渡口。 南明诸岛与全国各地的物资全部调集做程文信的后盾,因此,程文信决定不再顾及冬季不宜南兵北仗的避讳,全军挥师北上。 这回不需要任何情报,南明岛上已经传遍公孙天都即将灭掉李家那些魔头的好消息,北方诸州郡的地方军在公孙天都这个伪皇帝的号令下,也开始全方位围剿李明武的军队。 萧如月还没来得及为之叹息,郁管事的求救信件送到她手上。李明武受地方军团阻挠,不能继续北上。她是多么地想说,就他们那点人正好在路上练练兵,省得到黄泉相思前头丢人现眼。 但眼下形势看起来,李明武扛的这面旗帜就是大秦帝国的救命草,公孙天都得程文信大军相助,燕京城压力骤减,他已慢慢放开手脚,政务通令已有效地得到执行。 郁管事这份信,显然是要她再送援军到战场的意思,问题是他们找她要人,她能找谁要?! “魏越碑那边能不能争取?”萧如月问道,郝婆娘知道她的意思,硬着头皮说晚一步,公孙天都把人家闺女娶走,还给老将军封了个护国公的名头。要不是苏太尉还在京中压阵,阻止战事继续扩大,只怕魏越碑一出手,就把李明武那点星星小火给灭掉。 萧如月觉得胃里在烧火,她不会再让怒火主导自己的大脑,她沉思细想,还有一支强壮的私兵!她沉声吩咐道:“传令给五鬼堂众堂主,启用南北地宫青铜鬼面护军,将魏越碑、程文信就地格杀,告诉世人,谋逆者就是这样的下场!” “姑、姑娘,万万不可!”郝婆娘与教书先生一起大叫。郝婆娘教授先生满脸敬畏,又惊又惧,与萧如月的想法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他们连提到地宫青铜鬼面护军的字眼都不敢提。那是守护大秦帝国国脉的军队,轻易怎么能够动?! 萧如月眼底射出霹雳的寒光,上回也说万万不可,五鬼堂损失北土半壁江山;这次再说万万不可,是不是要把地宫也拱手相让?! 两人全身哆嗦,沉默不语,萧如月抓过笔,叫那班老鬼要么启用地宫力量,要么就掏出老本底子给李明武壮大军队,没有十万人大家一起做公孙天都的刀下魂吧! 充满威胁口吻的信件送出去后,五鬼堂的老骨头们开会反复讨论,又请了宿敌慕容家的家主惊鸿公子担保,终于划拨出五万地宫鬼面军,军马军刀装备齐整,以日行千里的度向北进,争取早日与李明武孙大夜军会合。 这样一来一去,就过去一个月。 程文信的大军已经到渤海湾附近,罗刹、新罗尝到甜头,各加派三万人马参战,北疆形势万分火急。李明武的军队还没到燕津渡口,就遇到公孙天都从地方上纠集来的杂牌大军,十月底,双方堵在离津州五十里外的戴安郡平原开战。 戴安郡,原大秦帝国一辅臣慕容戴安的封邑。 公孙天都选在这地方将李明武拦下,也许是巧合,但在萧如月看来,却极有讽喻意义。李家与慕容家历经千年百载力保大秦帝国国运昌盛源源流长,如今,公孙天都就在慕容家后人的相助下窃国成功,而且还要在护国老祖宗的居地打破天之说。 是以,这一战不能输。 萧如月写信,给李明武、郁管事强调戴安郡平原战役胜利的重要战略意义。要是敢输,他们直接割脖子省得丢光老祖宗的脸面等等。 同样内容的信件,萧如月也让人送到那些老不死处,他们相信自身实力,笃定公孙天都不过跳梁小丑,只要李东海现身或者李明宪回国,国中乱象必解。萧如月也是这么相信的,她本不想参到这件事当中,谁让她的脖子旁边搁着公孙红锦这把疯子刀。 所以,她一定要让地宫里那群食古不化的老妖怪们明白,公孙天都就是窃取天书的那个人,他就是来灭秦赢江山的西周后人,跟李家逼疯公孙红锦逼杀楚咸阳没有一分一毛的关系。也因此,戴安郡平原一役输了,不要紧,不怕始皇帝从棺材里爬出来掐他们脖子就行。 有个老头子回信训斥,大逆不道! 对信件本身萧如月嗤之以鼻,不过很欢迎随之送到前线的厚礼,用白石灰腌制的人头一箱,始皇帝遗诏内容复本一卷,以大秦帝国国人心目中千古大帝的名义,宣布魏越碑及副将连残阳等十人渎职失守,罪同谋逆,就地格杀。 这次斩杀极大地震慑了前方将士的心魂,为了性命,为了信仰,戴安郡平原双方血战成河。 这一战倒没输,但也没赢。苏太尉站出来,还是那句话,军人天职,忠君爱国。这君自然不会是公孙天都,在哪?在李明武的身后,这是毋庸置疑的,臊动的地方军将领观望,渐渐退回原地。 李明武要抢攻燕京古城,程文信要阻止他,更要援助公孙天山灭黄泉相思,双方你追我赶,在燕津渡口,程文信大军与李明武小股军团对上。有了一年多的练兵磨练,李明武多少有了长劲,以游击战的方式,用十二万人拖住二十万南明军。 程文信率着剩下的十万军,于这年十二月抵达北疆战场,次年二月即天启三年(永盛二十九年),差不多就在除夕一天,昭宣皇帝幼子在战前与军民同乐,被程文信麾下猛将夏侯东临以复仇之箭命以无道德君射杀,公孙天都得天道助为帝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五鬼堂南北两大地宫震动加崩溃,老鬼们倾巢出动。简文公府底的北地宫外,公孙天都亲自领一群不明势力的亡命之徒,大肆诛杀反抗者,守宫者全部身异处,地宫所藏财宝落入参与屠杀者手中。 南浔地宫外线,以公孙绝等六世家高手为,南明海外岛屿埋藏多年的反秦力量早已候在当地,拦阻五鬼堂地宫对燕京的诛杀行动,一夜之间,血色钧天,双方伤亡无以计。 这是历史的争斗,延续千年的撕杀,古老世族的深仇,西周的遗脉与商秦的骨血双方往这上面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战事持久而拉据。而公孙天都的脑袋还好好地留在他的脖子上。 为保住最后的火种,老鬼们退回南浔地宫,传令隐藏在各地的青银鬼面护卫加入征讨军,消灭谋逆。 萧如月从郝婆娘手中看到地宫秘密征招令,冷笑半个时辰有余:怎么不等李大少爷回来救命呢?这种时候,任何阴谋诡计都失去作用,必须用枪炮刀箭决出成王败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双方也是在拼背后支持的势力与财富。 五鬼堂地宫是很有钱,可惜那钱一部分就是国库,公孙天都抢了皇位,五鬼堂有钱的程度得大幅度缩水,另外一部分是非常华丽的不能够换钱的不动产,至于能够调用的大部分给李大少爷调走打波斯去了。 剩下一部分钱加上慕容家所有的金库内库贴上杀手楼历年黄金存储再加慕容惊鸿、游千帆这一边能够调动的钱,也就勉强和南明诸岛财力打个旗鼓相当,那么,也就没余钱与全大秦商户税收充斥的丰盈国库相抗衡。 时间拖得越久,越有利于攻占皇城的人,尤其是对一个占据几乎可以说是全世界最有钱的国库的野心家来说。 于是,公孙天都在后方游刃有余地处理国事,用着天书里提到的利民国策讨人民的欢心,比如推广平民低价房,要让所有人都有房子住;比如全面推广陶瓷装点饮食场所让人少生病;比如在全国新建最先进的外科医学馆,选派有天赋的学生到大食、波斯学习;比如建立专项基金,高额奖励在自然科学领域有特别现或者贡献的人;比如推广女子生育保健医馆,免除难产手术费用,要在若干年里让所有女性都免受生育危险等等。 要说这些眼熟么,都是萧如月在秦塘大茶楼和年轻官员太学生们谈及过的话题,类似海关建设,商业税种裁并与新开立、农民税负减、工厂筹建贷款土地审批权这些重要内容则冠以有待继续研究讨论的神秘字眼,高高地吊着民众的心,热烈地期盼着新皇帝的新举措。 当然不能说公孙天都无耻了,这样良好的局面人家也是努力很久才争取到的。萧如月自嘲,自己和公孙天都一样都是有样学样,区别在于她有学校系统教;一个向她学而已。 第096. 恶性循环,公孙天都越来越得意,导致萧如月越来越郁卒,每天想着到哪儿生钱换火器。五鬼堂南明分堂的人看到她铁黑的脸就绕着走,摆出一副没脸见她的样子。 这帮子人的确该惭愧,萧如月恨恨地想着,她算是明白五鬼堂魑魅魍魉的分工,偏偏能生钱的属于慕容家,也就是传世堂,造成现下的情况是她有钱也做不成生意。 任沧海把游千帆愿出资助她做生意的好消息带到南明,六月份时,萧如月出主意设计卖出的松糕式松紧内衣,国内还在打战都引起女人们的狂购风潮,更别说海外像雪片一样飞洒的订单了。这游老板尝到甜头,就想和萧如月进一步合作开新产品。 “有这一茬还不够?” “钱是没人会嫌少的,”任沧海说道,“游老板知道你在愁军火的事,这不又给你牵了条线。” 萧如月不痛快地接下去:“不要本末倒置,那是我用钱买回来的。” 任沧海讪讪笑,萧如月也就这时牢骚,心里还是感激同意的。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白送钱给人的,游老板肯出钱出力打开商路让她有机会赚钱,也算是半买半送,他自己也要养活几万手下呢。 萧如月缓和了语气,问道:“人家都说要战争财,枪,粮,煤、衣物才有赚头,怎么游老板对这些小玩意这么有信心?”现在还在打战,一个弄不好,要血本无归,这种东西一压仓库再回头就没暴利赚。 “你看看这些。”任沧海从包里拿出一叠报纸,萧如月随手翻了翻,全是夸奖公孙天都新国策的官样文章,气哼哼地根本不要再看。她问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他和罗刹、新罗谈定的出兵协议,你们有没有找?” 人人都知道新罗与罗刹助公孙天都内情绝不简单,但这种事关身家性命的重要证据,公孙天都只差没它做成金珠藏进肚子里,绝不可能轻易叫人找到。别说五鬼堂为这件事损失众多好手,就连慕容惊鸿也亲自出手查探过,根本没有线索可循。 任沧海摇头,说公孙天都的假面具戴了这么多年,民众轻易不会相信他卖国。他道:“即使在这份旨意布前,公子还不能相信盗取天书的人是公孙天都本人。包括我本人,在这之前对你所说的还总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所以,大家都相信这位新皇帝能带领他们奔向美好生活?”萧如月刚要呸声,瞄到宝宝趴在那儿正滴溜溜地看着她,好像在问:妈妈,妈妈,呸是什么意思呀?她强忍下冲动。 任沧海放柔了声音叹道:“你不知道,在京中有多少年轻人希望你和这位新皇帝联手实现这一蓝图目标。” 萧如月让他不要再恶心她,任沧海便和她谈正经事,说道就因为外头还在打战,公孙天都越需要粉饰太平,特别欢迎出现一些浮华的无害的让人高兴的新奇玩意,相关扶持奖励政策也多,这样好说明他是顺应天意登上皇位。 也别担心大秦国民的购买力,公孙天都和他的朝庭根本不敢把战线扩大到郡县城镇里面去,包括苏太尉在内都是一个意思,极力避免全国大乱,他们要的是一个完好的国家才能对支持公孙天都的人有所交待,而不是一个疮痍满目的烂摊子。 像程文信旗下军队要敢扰民,现一个枪毙一个。所以,目前双方交战还只限于军团之间,没有卷入平民,也就是大秦帝国的国之根本还没有伤到。 “你就放心,只要有新货出,那绝对是被人抢空,”任沧海说出她最关心的事,“这次有一千新货,保证送到李明武手上,不让人劫走。” 几百两银子一把火枪,那枪一定是用金子造的!萧如月哼哼唧唧回头她也弄个枪炮工厂,抢光军火贩子的生意:“有没有路子赚多点的?” 任沧海苦笑:“你也知道,重要物资全给南明商家的人看死。”也就是这样小打小闹的场子,公孙天都的朝庭才睁一只眼闭一眼的。 萧如月来回磨牙,感觉到宝宝细细的小小的软软的手指头,压下火气,笑容可掬又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就继续做女人的生意,我就不信这亘古不变的生意经会输给那头、那个家伙。”看一眼宝宝,好在关键时刻改口。 看着刺绣文绣的草图、丝缎芭蕾舞鞋和橡胶高跟鞋底模样,任沧海记下要点,喜形于色说女人们会疯。萧如月暗叹,可惜化学分析还不到境界,丝袜的诞生那才叫全球女性都疯狂! 个把月后,新产品全线面市,因为战事打不到家门口,大部分南方郡县、西南各地都生哄抢的现象。能有这样的轰动效果,一是宣传,二是财力铺垫,传世楼本就生意遍布全国,此时又花重金重新包装每个郡县的大商场独立橱柜,统一时间展示新产品,统一促销,让各地都能买到皇城才有的东西,最大限度地满足女性的新鲜感猎奇性虚荣感。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女人追求美的念头导致的强烈购买欲,女人把钱花在自己身上吸引男人,男人喜欢美的女人又把更多的钱砸回到女人身上,女人又大肆花钱,这个循环是可怕而受商家欢迎的。所以,生意非常成功的,不多地投资下去,大笔的回报。 郁管事收到新军火新鲜粮草壮实的马匹和厚暖衣物被褥,写信把萧姑娘夸到天边去,军中她的人气最高最旺,封她为女财神有求必应土地婆婆等等;李明武的信就比较含蓄,只说他又打了小胜仗消灭多少敌兵,潜台词,尽快缩短战事取胜免得萧如月继续辛苦,其他的全是围绕小宝宝,问她今天吃穿说话长牙等等方方面面。 萧如月还是很喜欢收到这种让人不生气信件,心情一好就挑出些她自己记录的宝宝成长小札记给他捎过去,做戏得做全套不是,不上火的时候,她也会和李明武在信里大聊宝宝今日做了些什么之类平常小事。 李明武的回信虽然傻气,但字里行间可见浓浓的父爱,也总让萧如月开心笑,宝宝也会开心地跟着笑。每每这时,她就想要是公孙红锦那疯女人不在南明岛,这世界该多美好! 仨个月后,任沧海带着分红账目和收支清单给萧如月,趁着她翻看拨款明细的时候,任沧海又问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萧如月抬眉有些疑惑,任沧海无奈地吐实,模仿的商户太多,利润很快降下来,而且为了卖人情或者说是因为官方的压力,游老板就把这档子生意让出去。当然,也没有白让,任沧海指着最后一栏细则,说道:“给你换到五门新炮,三千新枪。” “这价也给得太低了吧?” “现在这时候不压价还什么时候?”任沧海也无奈,他们只能买黑货,但军火贩子们的货价抬得高,还不见得能把货整批次地送到前线,“咱们又要求把货送到,肯接手的人不多,就乔梦奇都还三五不时地拿乔不肯帮。” 萧如月气得牙直痒痒,无计可施,只得时时动脑筋开源,从羊毛袜毛呢保暖料到晾衣架塘磁抽水马桶推拉式门窗柜欧式灯罩等等,凡是她能够想到的她都找出来赚钱。因为她只能赚到一桶金,之后马上就会被伪皇帝以各种各样的手段给剥削走。 这就让萧如月非常非常非常地不爽,把人当成无耻大贱人大骂特骂,但现实是人家掌握国家机器。 天启四年新春,官员朝贺的时候,川西平原稻米之乡郡奉上万民感恩书,感谢新帝的减税政策,消息传出,公孙天都的名望空前的高涨。萧如月很高尚地安慰自己,利国利民国泰民安多好,大家有钱有消费能力,自己的生意才会节节攀升嘛;私下里几乎把被面都咬烂。 春末夏初,公孙天都沿大运河巡游的时候,所到之处,人们自动自地夹道砸鲜花欢迎,热昏了也继续呢喃皇帝好。 萧如月愤怒地想仰天吼叫:为什么公孙天都那种两面三刀的货色有那么多人支持?!那个汉奸,卖国贼,虚有其表的伪小人。。。 “妈妈,你为什么生气?”二十九个月大的孩子勾住母亲的脖子,小声问道。萧如月忙把气人的报纸扔到地上,挤个笑脸,还没编出话呢,就见小孩指着报纸上手工绘的皇帝肖像问,“这个是爹爹吗?” 萧如月几乎叫自己的口水咽倒,她忙说:“当然不是,你爹在外头保家卫国。”萧如月无语,她实在编不出来,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问父亲在哪里? “庞家娘子,又带你家闺女出来散步啊?”邻里的妇人打招呼道,萧如月赶紧应了声,又抓起女儿的手,哄道:“乖,叫婶婶。” 宝宝一声不吭,趴在母亲的肩上自己玩头。萧如月尴尬地笑笑:“孩子怕生。” “没事,没事,宝宝,让婶婶抱抱。” 宝宝很有个性地勾牢母亲的脖子,坚决不投入旁人的怀抱。萧如月只好拍着孩子的肩不时地邻居咧嘴不好意思地笑,对方说小姑娘腼腆都差不多,大家随意拉扯几句,就走了。 萧如月把宝宝抱到胸前,和她额头碰额头,眼睛对眼睛,鼻尖点鼻尖,问道:“为什么这么调皮呀?” “不喜欢。” 行,你拽! 跟你老子一德性! “嘻嘻,妈妈想爹爹了。”宝宝眼睛笑得弯弯的,“妈妈,爹爹是不是很厉害的大将军?”“爹爹是不是长得比皇帝更威武?”“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看宝宝呀?”“爹爹会不会喜欢宝宝?”“妈妈,爹爹有胡子吗?”“爹爹的眉毛和宝宝的一样吗?”“爹爹也梳两根辫子吗?” 萧如月望天,宝宝是很可爱,但是,关于她老子的问题多得叫人崩溃。散步回院子,郝婆娘要逗小孩,宝宝摸母亲的衣领玩得专心至致;萧如月随口跟人说起小孩喳喳不停的问题,郝婆娘笑答小孩子都差不多,不知道他们叽哩咕噜说什么,一个人都能独着乐呵。萧如月只好说,母女天性才能明白。私下里她无语泪流,要是听不懂该多好,愁死她了。 和宝宝一起洗完澡换上睡衣,萧如月抱着孩子上床睡觉,宝宝贴着她的脖子,仰脸道:“妈妈,妈妈,我不问爹爹了,你不要生气。”一听这懂事的话,萧如月心里直泛酸,忙说她没生气,宝宝立即说,“那妈妈快讲罗宾汉的故事。” 萧如月问她昨晚讲到哪儿,继续编下去。讲完自编的睡前故事,萧如月亲亲宝宝的额头,两人一起睡着。二天早上,萧如月在宝宝嗒叭嗒叭热乎乎的早安吻中醒来,见她睁开眼,宝宝立即问道:“妈妈,我昨晚梦到爹爹了,他是不是也在想宝宝?妈妈,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爹爹是不是很厉害的大将军。。。” “你昨晚保证不问的。”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宝宝在母亲的肚皮上快活地蹦蹦跳跳,“爹爹长着两只眼睛吗?爹爹的鼻子和宝宝的一样吗?。。。”问一句跳一下。 萧如月想撞墙,她好想把小家伙塞回肚子里,那时候多乖多安静,从来没折腾过她。 “庞家娘子,你小叔子来看你了。” 宝宝停下来,乌溜溜的眼珠灵活地转来转去,萧如月捏捏她的小鼻子,两人穿好衣服,出去会客。宝宝趴在母亲肩头,小手指头在母亲脸上鼻子上耳垂上又揉又捏,把母亲当成大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这就是你的女儿?”任沧海一边感叹小孩长得快,一边夸小孩漂亮,和萧如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萧如月笑了笑,抓小孩的手哄她打招呼,宝宝脸朝母亲的脖颈,不搭理人。 任沧海想亲近一下,宝宝死抓母亲的衣裳,那紧张害怕的样子好像这是个怪叔叔。任沧海纳闷道:“这么害羞啊,可真不像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萧如月只好笑说是啊,很怕生。好在任沧海是有事而来,他隔俩仨个月来看望她,借用庞家娘子小叔子的名头,顶有军需侍卫的职,这个真实可靠有据可查的身份便于他往来岛陆之间。通常,他会带来成功换购军火物资的好消息,又把新的合作内容带走。 “你们还没吃早饭吧?看我急的。”谈完事,任沧海把东西收好,说要带宝宝去外头吃饭,带笑看向萧如月,“别拒绝,等会儿再带宝宝去挑礼物,下回来给她带些津州的外国洋娃娃,宝宝都喜欢。” 萧如月问宝宝,出去吃饭乐不乐意。总算今天宝宝给这个怪叔叔面子,仨人便到观海楼。任沧海帮萧如月点了不少鱼,又点了几个容易消化的菜,他笑道:“四少信上说你就爱吃这几道,哈,我倒真好奇你半夜饿得狠的样子。” “你们交情倒好。” “好说,毕竟我每回送的可是好东西。” 菜上齐后,任沧海招呼萧如月开吃。宝宝站在母亲的膝上,萧如月轻声问她吃什么,宝宝只摇头点头,萧如月依她的意思夹菜,宝宝张开小嘴吃得极其秀气。对比饭厅里其他桌孩子吵嚷哭闹声,宝宝安静得过分,任沧海大表惊奇,赞道:“气质内敛,高贵自然,这孩子简直是个天生的王族。现下,我信这孩子是你教出来的了。” 萧如月瞄一眼宝宝,宝宝仰头冲母亲笑得眉眼弯弯的,好像在说:妈妈,这叔叔真好骗。她能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第097. 饭后,仨人又转到海货街上买玩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乖巧又漂亮的孩子大抵都是讨人喜欢的,商铺老板送了很多颜色鲜艳的头绳给小孩。可惜,宝宝忒害臊,啥也不要。 任沧海去赶南明军的渡轮后,宝宝趴在母亲的耳边,道:“妈妈,你为什么只看叔叔的眼睛?”“妈妈,妈妈,我不要难看的头绳,我要长着尖牙齿的大鲨鱼。”妈妈,你看那儿有根狗尾巴草。毛茸茸的,好好玩,妈妈,你摸摸。”“妈妈,这就是会喷水的大鲸鱼吗?真好看,我喜欢。”“妈妈,妈妈,裤子上也要。”““妈妈,妈妈,小桃花真难看,名字好土哦。。。”“妈妈,妈妈,我是全岛最最可爱的宝宝吗?” 当然是,只要你别缠着问你老子,就算你是天下一自恋、爱臭美的小宝宝。萧如月也认了。 八月,任沧海循例来看望萧如月的时候,见到宝宝抓着毛笔在写字,坐姿端正,动作虽然慢,但笔画整整齐齐,一本小白兔的习字本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一点卷角也没有。他受到的惊吓甭提多耸动:“这、这是你家宝宝写的?你确定她今年虚满三岁?” 萧如月摊摊手,她倒宁可宝宝把萱纸弄得一塌糊涂满脸满手都是墨汁红颜料的,可这孩子学习做事从来都细致文气,从没把颜料盒打翻,刚习字就知道要漂亮,不写齐整绝对不拿给别人看,大概真的天生爱臭美。 任沧海观察了一会儿,感叹道:“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看宝宝这样子,就让人想起你小时那小大人的模样,一样沉静,一样大家气派。” 宝宝回过头,眨巴眼看着怪叔叔,任沧海笑起来,问道:“小家伙想知道你娘小时候什么样儿的?”宝宝顿了很久,才缓缓地点头,任沧海捉弄道,“叫叔叔,叔叔就告诉宝宝。”宝宝重新拿起笔习字去了,把任沧海的满脸期待扔到一边。 任沧海再叫宝宝便再也不理会,任沧海又拿出洋娃娃,宝宝不稀罕,任沧海后悔不已,萧如月偷乐,任沧海回头与她谈起正事。 “一时也没主意,先放放。”萧如月也愁,她能拖,前线拖不起,军人要吃饭马要吃料,样样都在烧钱。任沧海不再说话,给萧如月一个安静的空间想事情。 旁边宝宝写完二十个字,收拾好本子,起身走到小宝物箱,放进字贴本拿出画具,彩色的颜料盒,小花猫的毛笔头,摆出大画家的样子做画。 任沧海感兴趣地凑过去,又到小孩的玩具箱里翻看,竹钗弹弓,彩色积木盒,大将军玩具兵组合,零零总总满满一箱,他回头道:“你想得真多,我看就算是皇宫里的公主皇子也比不上你家宝宝有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再去逗孩子,宝宝自用功专注不理会,任沧海问道,“怎么不太爱说话?” “私下里倒挺活泼的,”萧如月也犯愁,说得好听是宝宝文气,真正细究就很不是滋味,现代教育小孩要多接触人群性格展才会全面,任沧海问她有没有想过这里面的问题,萧如月想了想,说道,“我想主要是这岛上能玩的地方不多,和周围小孩子又玩不到一块儿,要是有个儿童游乐场就好了。说不定能改改性子。” “给小孩子玩的场所?”任沧海惊疑一声,“还有这种好地方,都摆设些什么?要是不难,让游老板在岛上弄一个也成的。” 萧如月笑道,这打仗的关头花这种钱,怕不叫人说死;任沧海不以为然,打仗是大人的事,怎么也不能委屈到孩子。 “就当补给宝宝的满月礼。” 萧如月失笑:“那这礼可够重的。” 任沧海笑道:“老板钱多,让宝宝给他花些。” 萧如月转头一想,自然是自家孩子成长最要紧,她管其他人怎么想。当下,便和任沧海说起游乐场里的基本项目,危险的自然剔除,主要设施就参考幼稚园里的传统内容。 为掩人耳目,游乐场在主要大郡县选地开工建设,南明主岛也算一个,游老板大血本地投资,三个月后,新兴的儿童游乐场正式对外开放。 蘑菇造型城堡造型的休息室,全部仿迪斯尼的梦幻版,粉红砖瓦、粉蓝塘磁砖面、雪白墙面让人大开眼界,内里游戏设备也是可爱模型,憨态可掬毛绒动物大玩偶,彩色橡胶蹦毯,五彩橡胶滑滑梯,七彩橡胶海盗船,五彩斑斓的旋转木马,还有橡胶皮艇的丛林漂流冒险游戏。 因为是海港大岛,众人接受新事物的程度还比较高的,没闹出什么砸抢事件来。开放那一天,人们还是看新鲜,不知道怎么玩。各地雇用的服务人员在里面指导保护,又有受训过打扮得精巧的孩子在里面做示范,围观小孩子胆子大,根本不惧怕,在哭叫嬉闹中很快就学会玩疯了。各地的游乐场外都挤满看热闹的人群,据说皇城那个游乐城,有无数下人给小主子连夜排长队。 萧如月带着孩子也去排队凑热闹,宝宝满眼兴奋,扶着滑梯一玩再玩,不时出快活的笑声,但是,排队的小孩太多都等着玩,等待的时间太长,就不高兴了。 “妈妈,妈妈,在咱们家院子里放一个,我要一个人玩。” “和大家一起玩不好吗?” “不要。” “这些游戏要人多一起玩才有意思,妈妈带你去做旋转马车。” 所谓的旋转马车,就是让服务人员牵着白马拉着两个大轮子的彩色橡胶生肖头像车沿着游乐园走一圈。萧如月坦然地擦去额边汗颜滴落的汗水,小孩子喜欢就行;旋转木马是有的,要费大量人力转动轴轮扳手,弄在地道下面还没有完善,还在未开放园区,就让人们看着眼馋。 所谓海盗船就是放了几个穿麻袋戴马毛的橡胶强盗在桅杆木帆船上,小孩子们绕着强盗们乐疯了,尽管萧如月一点也没瞧出那几个傻兮兮的橡胶人偶有什么可乐呵的,宝宝却是兴致满鸿会绕着他们观察足足半个时辰。 所谓马戏团,是请了杂耍班子固定地表演几个节目,宝莲灯,哪吒闹海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无疑是最受欢迎的。 一圈玩下来,萧如月家的宝宝交到俩小朋友,隔壁家的胆小鬼小桃花和土包子小狗蛋。仨个人人小鬼大,又带上七八个小孩去玩游戏。萧如月和别家孩子的母亲跟着后面,不时地交流看顾小孩的喜乐与辛苦。 太阳下山,小孩子们恋恋不舍地返家。回去路上,萧如月问起宝宝小朋友怎么样,宝宝趴在母亲肩头,拽着衣角强调:“他们是跟班,跟班!我不要笨蛋做朋友。”行,只要你肯和别家孩子一起玩,就算私下里把所有没有他聪明的孩子都冠上讥讽的绰号,萧如月也由他。 “妈妈,妈妈,我们明天还来吗?” 这个要求萧如月绝对欢迎,不过,宝宝很有计划,先写字背诗后画画,完成高举纸卷到母亲前头:“妈妈,妈妈,这是我画的,像不像?” 小孩的涂鸦纸上,中间一个想象中的有着海盗黑眼罩和红胡子别大刀的人像图,旁边一个穿喷水大鲸鱼套装的小孩在玩滑梯,旁边站着穿大太阳花布裙的女人,工工整整写着“大将军最可爱的宝宝、最漂亮的妈妈”几个字。萧如月抽搐地咧咧嘴,夸宝宝画得好。 “那给爹爹,给爹爹嘛。”宝宝一边撒娇一边抓母亲的辫一边哀求似地眨眼睛。 萧如月头痛地揉揉太阳穴,把图纸叠好放进信封里。宝宝见自己的画寄出去后,快快活活地又从箱子里搬出一叠纸:“妈妈,妈妈,这是宝宝写的信,让爹爹给宝宝回信,好不好嘛。。。” 行,全给你寄去,只要你肯到外面折腾其他人。 萧如月把厚厚一叠练字贴全给郝婆娘,抱起宝宝匆忙走出去,外头小桃花小狗蛋他们的母亲早等得急,萧如月只好说孩子非要给她爹画画给耽搁了。路口带孩子的女人们都惊叹,然后又有女人说起自己的孩子会写几个字会背几诗什么的,大家一起夸自家的孩子怎么怎么地聪明。 这天女人和孩子们就在相互吹棒比较中过去,萧如月带着宝宝认识更多的新朋友,晒得黑黑的小黑炭,养得嫩嫩的小胖子,抱米奇小布偶的小丫头,带珍珠贝壳饰的小富女,看着宝宝和岛上各处来的小孩扎伙玩沙子堆城堡,萧如月心里甭提多舒坦,就是这个气氛味儿。 两天后,宝宝把所有跟班都甩了,问起理由,回道:“不喜欢。”萧如月试着再带宝宝去游乐场,宝宝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噘嘴道,“像傻瓜。” 萧如月瞠目结舌,她本来还以为宝宝会说起要父亲陪同这个头痛的话题,没想到等来这个答案。她试图告诉小宝宝,大家一起玩会很开心。宝宝大眼睛眨巴眨巴,振振有辞道:“我为什么要和一群大笨蛋一起玩?和他们玩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可你前两天不是还挺高兴的。” “我开始不知道他们是大笨蛋。” “他们哪里不聪明?” “样样都不聪明,看着我玩还会呆流口水,恶心。” 萧如月虚弱无力地指出一点:“那是因为宝宝长得好看,流口水是在表达他们的欣赏。”小家伙脸色臭臭的,萧如月忙补救,“你不喜欢听阿姨们夸你漂亮可爱吗?” “妈妈,你说那种话听多了会变得虚荣,我不要做虚荣的宝宝。妈妈,妈妈,他们那么笨,那我是全岛最最聪明的宝宝吧?我已经和所有去玩的小孩比较过了。” 小孩认真地看着母亲,一定要得到肯定的回答,大有若说不是,她一定要去和那个比她聪明的小孩再比试一番的架势。萧如月再次结舌,无力败下阵:是,你当然是。萧如月想到底是她教育出错,还是小家伙天性里就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宝宝满足地自豪地高兴地笑弯眼睛,自己拿出纸笔给前线大将军爹爹喜滋滋地画打败所有小朋友的快乐宝宝图画去了,附言最最聪明可爱的宝宝。 萧如月只好继续开动自己的脑子应付这个骄傲臭屁得不像话的早熟孩子,这天,她在院子里陪宝宝玩纸片拼图,外面突然冲出来一群官兵。萧如月缓缓抬起头,光线直射中,身穿金色龙袍的公孙天都阔步走进来,打量院子里秋千她手里的孩子,笑道:“没想到,萧姑娘真的在这儿。朕以为这一次又要失望。” 他旁边的侍从上前几步,用了些材料抹在萧如月的脸上,不多会儿,从她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围观的人群出哇,哄的声音。 萧如月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公孙天都下令让侍卫把院子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宝宝见自己的宝贝箱子给人拿走,勾着母亲的手指紧张地用力。萧如月轻轻地拍拍孩子的后肩背,小声安慰:“妈妈再给你做新的。” 小孩子安静下来,公孙天都前面的宦官指着后面的雕龙金顶轿子,态度恭谨地说道:“萧姑娘,请。” 这时候,商文九匆匆跑进院子,神色惊惶面色白,见官兵在场,露出失望的痛惜表情,他冲着公孙天都身后说道:“娉婷,你出来!” 楚家二姑娘低着头走出来,商文九身子摇摇晃晃,面色更见惨白,眼神痛苦:“你怎么做得出?!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谁助你离开那火坑,谁让你有钱有势有人相随尊敬你,你这样做到底对得起谁?!” “我对得起祖宗遗训。” “是极,陛下一席话自然可以让你出卖良知的,全然忘却有多少年根本没人当你是楚家人。”商文九痛苦而笑,从袖里取出一张白纸,“我曾与你说过,萧姑娘保我祖业,于我大恩,你若将此事说破,从此便不再是我商家人。”楚二姑娘看一眼公孙天都,并不接休书,商文九将白纸放在地上,“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向萧如月揖叩拜,萧如月皱眉拦住他。商文九沉声道:“姑娘,大错已铸,且待在下安置家人,必以死相报。” “情浓蜜语,在所难免,你也不必过于自责。”萧如月是真欣赏这个年轻商人,她碰到有良心的人还真不多,何况根由也不在他身上,“你们这位陛下是请我去做客,你不必担心。” “在下愿为姑娘照料孩子。” 萧如月笑笑,托了托宝宝,缓步坐进轿子。放下轿帘后,车队转向码头,船队紧张且戒备地急驶向燕京城。 *** 对小孩子有没有爱不好说,只不过,有天逛书评区的时候,看到小虾米说,希望多来点小孩与母亲的互动,就多写些。 另外,推荐一本貌似贼有意思的书:异世之平淡是福,作者葡萄紫 大家看了就知道俺为啥子推荐,嘎嘎 第098. 在船上随手翻看了些燕京城的官报,萧如月才终于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不过,已经晚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传世楼锋头过健,引起公孙天都的注意是必然的,但归根结底却在于慕容惊鸿在幕后运作。从陶瓷小公寓楼房地产到女性用品行业再到文化娱乐领域,这并不是在炫耀传世楼的商业实力,而是传达出一个意思:公孙天都没有得到真天书。 假如他有,那么,他看得懂吗? 这个反问真地挺毒的,从根本上来说,公孙天都还是个古人,要他解释那些描绘未来生活的陌生却又理所当然的名词字句组合起来的奇怪内容,的确就跟看天书一样。其实一般人大都是看不懂的,当然,慕容惊鸿不会这么说。 他意思很明确,公孙天都自命顺天为帝,却只能给世人画出一张纸饼充饥;传世楼的商业成功说明,只有真正的天命之人才看得懂,才能把天书中所描绘的仙人生活变成现实中的方方面面。 没有不动摇的人,传世楼已经成为大秦帝国的议论中心关注焦点,它的主人,曾经的当世一世家贵公子,惊世骇俗的脑颅外科高手,惊鸿公子问太学馆的学生:知道什么是火车吗?不知道,问你们的皇帝去。 公孙天都若能回答得出,那就不会出现当日白云起牵线楼望山失望的一面了。 这还是个人名望绝对引导舆论的年代,慕容惊鸿一句话就让年轻仕子们纷纷倒戈,再逐渐把商户的支持力从公孙天都的朝庭拉走。公孙天都组建的朝庭又不能以不敬皇帝为由封掉传世楼。新皇帝的新圣旨刚说了,要恢复周制,保障人人言论自由,保障财产个人私有,任何人或者势力不得无故剥夺。 于是,造成这个峰头浪尖局面的真正引导者就成了新朝庭在舆论中取胜的救命草,外人只当惊鸿公子才华惊艳绝世,公孙天都对他却是知根知底,沿大运河细细查探,排除各个障眼迷雾阵,终于抓对了人。 萧如月有多么地想宰了慕容惊鸿,但根由又是李明武把公孙红锦放回南明岛让她不得不暴露自己,若再细究,这恩恩怨怨循环反复就真不知道该把这事怪到谁头上了。 分析完眼下自己面对的还算有利形势,萧如月也安下心带着孩子沿江看风景,小孩兴奋地张大眼睛,不时惊叹,还是很喜欢对母亲讲悄悄话,叽叽喳喳她看到的新奇事物:“妈妈,妈妈,船上有房子,妈妈,妈妈,那是桥吗?好长好宽,妈妈,妈妈,这白白凉凉的就是雪吗?好漂亮。。。” 萧如月轻轻微笑,抱着宝宝时而回答时而轻笑,就把这次上京当成是长途旅行在享受,视而不见整整三万长弓轻骑的护送大军,五门载炮大船护航,完全隔断任何一方势力的可能营救。 二十天后,车马入燕京,当夜进宫参加晚宴。公孙天都迫不及待地将萧如月收归于手的消息放出去,京里各家贵族富豪得到邀请函,全部列席,看萧如月的样子就像她头上长了两只角一样惊奇。 萧如月抱着宝宝自在地吃饭喂食,年轻官员们则在翻看宝宝的宝贝玩具箱,摆弄里面的小孩子玩意,宝宝眼睛瞪得很大,嘴抿得很紧,很不开心。萧如月连哄带保证,宝宝才万分委屈地转过头,小口地吃东西。 白云起、楼望山、朱淮阴等这批人与萧如月关系好,自然跑来问她,那些木头模型是啥玩意。萧如月只笑着问了句:“郭重阳怎么没来?” 众人尴尬而退,公孙天都新请的宰相,燕留侯很有把握地点明那些奇物,木头坦克是“手榴弹”,相机画具三角架是“自动机枪”,四色魔方是“迷彩坦克”,篾竹飞机是“舰空母舰”,等等,并洋洋得意地夸大他提到的每个名词解释,着重说明这些都是级厉害的武器,海陆空三军攻城掠地无所不能。 萧如月没忍住笑出声来,真的,她想忍的,但是,任何一个现代穿越人碰到这种张冠李戴的事都忍不住不笑的。她低头喝酒吃菜,反倒是宝宝,安安静静地,母亲喂啥吃啥,比萧如月镇定得多。 燕留侯算是知道自己闹出糗,不过,他本就是公孙天都派出来挡死的炮灰,而且这老鬼脸皮厚得很,随口说自己喝多了糊说不当数,旁边又有人穿诨打插,也算把这段给搪塞过去。 虽然出糗,但是,这个小试探至少说明萧如月的确是知道天书上所描述的神物。宴席上的人还是蛮高兴的,当朝讨论起该给萧如月什么封赏,纳入后宫么,只怕萧姑娘不愿意,那就把宝宝留在宫中给雪莲太子作伴,小小太子妃这主意立即得到全体一致地欢迎。 天色已晚,公孙天都颇为体贴地允许旅途劳累的萧如月与小孩早休息,把她们安排在申旦殿。 萧如月抱着小孩随宦官到新宫殿,待旁人退下,宝宝趴在母亲肩上,快活地叫道:“妈妈,妈妈,他们好笨,连火车都不认识,大笨蛋,大笨蛋。” “嗯,宝宝最最聪明。” “原来这孩子这么活泼,先前朕还当她没会说话呢。”公孙天都却在这时走过来,摆出很平易近人的亲近样子,让萧如月把申旦殿当成自己的,缺什么就跟总管说,萧如月随意嗯嗯,公孙天都又把目标转到小孩身上,“这孩子叫什么名?” 萧如月不想搭理这人,却又不好太得罪他,便道:“还没取,小名宝宝。” 公孙天都笑着去逗宝宝,道:“宝宝,你真聪明,叫皇帝伯伯。” 宝宝贴着母亲的脖颈静静的像是睡着,萧如月扯了扯嘴皮,道:“抱歉,孩子怕生。” “呵呵,那正好和雪莲做个伴,”公孙天都和萧如月说起孩子经,“雪莲那孩子也害羞得紧,见到朕都不会叫人,不像你这孩子,对着你倒多话。” 萧如月一边拍着宝宝的小背,一边往内殿走:“孩子要睡了,失陪。” 宫人倒想喝斥萧如月无礼,公孙天都笑着表示宽宏大度,带着宫人重回宴席。简单梳洗后,萧如月搂着孩子躺到床上,刚要给宝宝继续讲故事,床榻下传来轻叩声。宝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双手紧紧勾住母亲的脖子。 萧如月下地,床前档板微启,从下面钻出来一个戴凤凰点头金步摇的蒙面女人与李清圆的侍女,两个如眉。 大家相对几眼,蒙面女子似感慨万千,萧如月瞧着眼神熟悉,心想这该是李清圆。只见旁边的侍女拉扯主子的衣袖,李清圆也不说什么,让萧如月跟其中一个如眉走。萧如月回头看一眼清瘦不少的李清圆,低叹一声与如眉钻入床下通道。外面才刚刚布置好,就听到急促的马靴扣地声。如眉拉住萧如月,贴着墙壁不动。 “清圆,你!”倒回来的公孙天都恼怒的声音传入地道,“为什么你不相信朕的保证,朕告诉过你,朕绝不会伤害那个孩子。” “呵呵,你当然不敢伤害那个孩子,你还要萧箫帮你巩固江山皇位,你怎么敢得罪她?只不过,你虽然不会要那孩子的命,却可以把她弄得和雪莲一样人鬼不如!” “清圆,你到底要朕说几次才明白,雪莲的事是意外。” “意外?”李清圆的声音异常地尖锐,她大笑,又无比地凄厉,“如果不是太医告诉你,你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有二个孩子,你会饶过雪莲吗?” “谁告诉你的?” “你还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记恨我爹弄死你那两个妾生的孩子,就想在雪莲身上如法炮制。他是你亲生儿子,你也做得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只恨当初瞎了眼,又没听萧箫的劝,才让你们兄妹们害死这许多人,我就在这儿等着,看你们会有什么报应!” “送皇后回宫!”公孙天都又怒气冲冲地下令,“来人,立即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出来!” 趁着申旦殿里乒乒乓乓的砸凿声,如眉带着萧如月在迷宫般的皇宫地道里走动。约莫半个时辰后,如眉与两个黑衣蒙面人交头,将萧如月交到他们手上。蒙面人向萧如月行礼,并报上身份:刑堂星门赤金鬼卫。 “姑娘,得罪。”鬼卫给萧如月套上黑布袋,负在肩上,以轻功遁入黑夜中,潜出宫外。 “宝宝,不怕,不怕。”萧如月让小孩闭上眼睛,给她哼歌哄她入睡。出内城后,鬼卫把她们放到马车上,宝宝窝在母亲的怀里渐渐睡着,萧如月本不欲睡,想到小孩易感的心,裹紧披风也躺下睡好,宝宝紧贴母亲,小脸蛋上的神情似乎放缓了。 在赶到下个休息点时,两个魅堂的鬼卫给萧如月和小孩妆扮,但无论如何,一个三岁的小孩都是掩藏不了的特怔。公孙天都调动军队,地毯式地密集搜索,南下北上的路中到处都是公孙天都的亲兵南明岛的爪牙。只要车队里有小孩,不管男女年岁,一律都拦下拷问,由易容高手检查后才能放行。 这天晚上,萧如月所藏身的车队被地方军拦下,因为无法躲避,车队与军人就打起来。萧如月见避无可避,便迷昏宝宝,这样的逃亡日子已经足够,怎么可以再加更血腥的印象。鬼卫们掩护萧如月与孩子后退避走,地方军紧追不舍。 眼看密集的地方军人要把他们抓获,忽然有数十名蒙面高手介入此间,将萧如月救走,鬼卫先是受惊,在看到对方打出的切口后,果断地留下断后。劫道者一路以轻功急奔,数十人轮流背负萧如月母子,日夜在山野间赶路,在一个深夜将她们送入某地。 尽管极度疲倦,但因为难以确定此处为何地,自己又落入谁手,萧如月难以安寝,她披衣而起,推开木窗,挑目远望。 冬日的孤月,清清冷冷地高悬穹苍,照亮庭院每个角落,窗后有口小荷塘,塘边栽满野芍药,枝叶残败,几株垂柳还带着绿意,再远些,一座小石桥,连接汉白玉的亭台楼阁。 东海明珠山庄。 两个白衫女子双手持八角宫灯,快步走向白纱遮掩的玉石六角亭,对里面的人说道:“公子,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萧姑娘到了吗?” “已安置在松烟阁歇下。” 男子披着雪裘,玉冠束,青衫就里,斜别横笛,从亭中背手慢步而出,看塘里倏忽而逝的红鲤,有种莫悲莫喜的寂然。那样如水般华美的月色,洒落在他身上,也给人前所未有的悲凉感觉。 纵使相隔如此遥远,萧如月还是一眼将他认出来:慕容惊鸿。 他似有感应,抬起头,望向这边的木窗。 两人远远两两相望,他怀念,她皱眉,身后宝宝在梦中叫了声妈妈,萧如月放下窗棱木支架返回床上,搂住孩子,轻拍哄着,沉沉睡去。 *** 话说咋米人响应俺滴推荐涅?俺还想有人去催文滴说 第099. o99. 隔日醒转,宝宝见来到新地方,搂着母亲问这儿是什么地方,又问晚上还赶不赶路。萧如月知孩子受惊,忙说有个厉害的叔叔会保护他们,又带着孩子逛明珠山庄,看那些稀世珍宝般的画轴与古籍缓和紧张的情绪。 看到李明珠那美得颠倒众生的画像,萧如月说山庄就是这个非常漂亮聪明骄傲的姑娘住的地方,趁机教育孩子,不要太臭屁,聪明的人很多很多。 “可她死了,我还活着。”宝宝把下巴抬得高高地,仰着脑袋骄傲地回答。萧如月语噎,宝宝继续追问,“妈妈,妈妈,在活着的人中,我是最最让人喜欢的宝宝对不对?” 除了回答对,萧如月无言以应。 过了几天,任沧海进山庄来见她。他夸张地说道:“得知你失踪,四少快急疯了,差点儿又要干出弃大军不顾的壮举来,亏得郁管事拿你压他,说你骂人很凶,”他哈哈笑道,“我这是给四少打探消息来的,萧姑娘在这儿可舒心?” “不错。”这是实话,明珠山庄也算是她住惯的一个地方。 “这便好,”任沧海低沉嗓音道,“如果我知道他原来有那般用意,我决计不会去南明找你。” 萧如月微笑道:“不必放在心上。” 任沧海的愧疚略减,说给她带来好消息:公孙天都好日子快到头了。萧如月疑惑,任沧海道,李大少爷已在返国途中。 波斯那边进展迅,原来,李大少爷在行军打仗中也没有忘记用脑子,找到李明文后,与李明章分别资助三派势力,伪装成沙漠强盗在大食周边闹腾,拿大食酋长军团练兵。 波斯与大食宿怨已久,李家仨个假强盗的勇猛友好行为博得波斯民众广泛的好感,波斯王族对这群强盗也是信赖有加,逐渐地波斯国王有了三个出色的有实力继承王位的波斯王子。 先是仨位王子一起逼宫,把波斯老国王赶下王位;再是仨位王子互斗,抢那个王位,为此杀掉不少有能力的年轻臣子;最后,在波斯王子们把国家弄得乌烟瘴气时,李家仨兄弟率大军越过大食,以绝对兵力洗劫各大城镇,又攻入波斯皇宫,卷走金库大量财宝,带着绵延数里长的钱箱,胜利返国。 据说,剩下的二十九万大军将士只恨带的装钱袋不够多,不得有扔掉所有的铜钱与白铜制品。 任沧海得到消息,仨位波斯王子领着剩下的人,将波斯国一分为三,割据治国为政。可以预见的,波斯国将一蹶不振。 “不知道宪少爷会如何对付公孙天都这个谋逆之臣?”任沧海看向萧如月,想从她神色中看出什么,萧如月轻笑不已,她怎么知道。 此后,任沧海不时给她带来外面的消息,有李明武的信,有郁管事的物资用度汇报,还有公孙天都对征波大军即将回国的隆重应对。 天启五年二月,寒冬的雪覆盖帝国四方广阔的疆域时,征波大军在新春佳节来临前抵达大秦帝国北大门,在离雄关子规三千里的地方,二十九万铁血大军原地扎营。 公孙天都这时候说再漂亮的话也没有,投效公孙天都的人惊慌失措,一夜之间,卷产逃离燕京,举家踏上南下的轮船。别说皇城如此,全国各地消息灵通的人亦魂飞魄散,李明宪那是什么样的人哟,杀人不眨眼的鬼王头子,阎罗王都没他杀的人多。 也有孤注一掷的,对于背叛者,不管逃到哪儿都会被李明宪抓出来杀掉,那就反到底,他李明宪只有三十万不到的军队,但是,公孙天都有百万雄军! 在人心浮动的关头,慕容惊鸿请人与萧如月会面谈事。他神容枯槁,一身病气,走几步便轻咳,在侍从的搀扶中缓缓坐下,萧如月问他这是怎么了。慕容惊鸿说是内伤,在潼关与李东海一战留下的,他叹道,以为萧如月恨他入骨,没想到还会挂念他的身体,欣悦幸甚。 萧如月冷笑道:“我怕你得痨病,传给我家宝宝。” 慕容惊鸿呵呵笑得不以为意,旁边的侍从也是冷眉倒竖,不顾慕容惊鸿地喝斥,冲萧如月大吼她不识好人心,他家公子为了救她们母女逃脱,不顾伤体费了多少功夫云云, 萧如月回道:“是,我是要谢谢上天让慕容公子还留了点良知,没变成丧心病狂的疯子。” 慕容惊鸿淡淡地将他的侍从挥斥出去,换了旁人来伺候。他歉疚地说道:“这些侍人都给我掼出性子来了,萧箫别放在心上。我知你不喜见我,我也不多说旁的,我想问问,你想去哪儿?” 萧如月本不欲说话,难掩奇怪,道:“我以为,你做出那些事,是定要把我送到李明武那儿的。” “彼时是彼时。” 萧如月不由得冷笑,没错,彼时公孙天都的野心没暴露,慕容惊鸿一心一意算计李家兄弟,不惜拿她逼使李明武心神错乱,只为太子昭登位扫除一切障碍。 此时,李明武是匡扶秦皇室最后希望的顶梁柱,也是大秦帝国人心中的英雄,自然不能用什么丑闻毁他。瞧瞧慕容惊鸿这一辈子半生算计却自食恶果再用半生去改正,真是可怜可叹复又可笑。 尽管如此,萧如月还要借他之力离开此地,她说她要出海。慕容惊鸿颔,说他会安排下去,萧如月寥寥道谢。 三天后,慕容惊鸿依言派人送萧如月出庄登船,此去一别,两人便永生都不会再相见。慕容惊鸿怅然无比,萧如月心中谢意还是居多,只是相对无言。慕容惊鸿取下所披白狐裘披风,为她系上,动作缓慢而细致,不由地让萧如月想起他们心意相通时那个温和青年的百般呵护,彼时他们没有谎言,微微一笑,尽在不言中,心底不由地柔软。 “保重。”慕容惊鸿伸臂为她戴上兜帽,望着她,眼底流露出忧伤的情意,宁静而又惆怅,却又淡然地希望她多珍重。 萧如月看着连日来消瘦的苍白面容,沉静依旧,她忍不住问道:“你曾诊断,我不易有孕,这话是真是假?” “真,”慕容惊鸿撇过眼去,语气平缓地解说道,“那年正月十五,朝露殿大火,那根梁柱砸下,明宪表弟为救你曾劈你一掌,逼出你体内地元真气护体,从而有三天的脉络通顺期,也是怀孕的最佳期。” “那日,你送我便是确定我有无有孕?” “是。” 萧如月闭眼,早已想明白,何必再问? “萧箫,你深谙人性本恶,却又轻易地为温情所惑,以后要小心提防像惊鸿这样的人。” 萧如月受教地点点头,迅带宝宝离开这天下一等一的无情男人,她只晓得畏惧李东海,提防李明宪,防备游千帆,鄙夷却从不小瞧公孙天都,却独独忘了慕容惊鸿,也许那温柔外纱的确是最让人不设心防的。 第100. 混在逃难的人潮里,萧如月带着孩子回到南明岛,倒不是她愿意回到此地,战时全面海禁,除了南明别的港口也无载客船,远洋偷渡?萧如月爱惜小命,没那个万分之一机会的博命勇气 负责护送她们的童管家前去联系此地的暗桩,不多会儿,童管家回到萧如月身旁,指着后面的女子,低言已经安排妥当:“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这位是碧玉,此后路程由她护送,姑娘请保重。” 萧如月心思震动,其实,她早该想到,不过选择遗忘过去不愿深究。 难怪,难怪,慕容皇后要喊冤,把那地宫的地图送给公孙天都竟然是他!那样一个温雅清俊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人,竟能与那个古怪多疑的明珠老人一道布下这样一环紧扣一环棋局。 大概是憎恨公孙天都太久,她都忘了怎么恨别的人,仅仅有种果真如此的感慨。或者,过去如那噩梦,无须再回。 碧玉冲萧如月点了个头,并不多话,带她们去赶船。直到坐上转往印度洋的轮船,船离岸,确定不会再回到过去,萧如月心底那种不真实的感觉终于有了清晰的欣喜。 萧如月与宝宝在甲板上边晒太阳边看大海,海洋广阔,浪花闪亮地跳跃,就像她的心,充盈那种不受拘束的快乐感。宝宝察觉到母亲的快活,也兴奋地喳喳:“妈妈,妈妈,我们去小王子的故乡吗?那儿真地有红眼睛绿嘴巴的金刚鹦鹉吗?” 海风转大,萧如月给宝宝戴好太阳帽,转过身走向二楼船舱。 仨个女人另一侧船板走过来,几个人堵在船舱门口,萧如月侧过身微微避让,当先那个穿正红鲸骨大摆裙的女人不确定地叫了声:“萧箫?”随即肯定,“真巧,萧姑娘。”她一个眼色,旁边的女子立即封住萧如月的去路。 萧如月无奈地与之对视,功亏一篑可不就正好来形容这件事么,她辛苦几年,最后就坏在同船远洋的离开途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公孙红锦很开心,眼角的凤尾兴奋地婉转,她没有转脸,一直看着萧如月,吩咐道:“通知船长,调头,回京。” 萧如月叹息,公孙红锦满脸笑意,把她带入上层船舱,两人面对面坐着,她冲小孩打招呼:“这是你的孩子?听说,她叫宝宝,是李明武的孩子?咯咯,想不到你和老四勾搭上了。我起先不信的,不过瞅着这模样是骗不了人的,你说,李大少爷瞧见了会怎么样?” “我以为你疯了。”萧如月淡淡地说道,她本不想刺激对方,可她不能让这疯女人拿宝宝做文章,便出言将矛头引到自己身上。 公孙红锦的笑收起来,眼神狠毒却又平静,看着萧如月的眼睛,道:“我也以为自己疯了,可是,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很清醒。我知道你是简明月,你看我的眼神从来都是这样,你骗不了我!我和你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偏帮李家人?!” 萧如月强忍住去安慰孩子的心忧,还是不紧不慢地说话,反问道:“你不是早就知道?” 公孙红锦笑得难以自抑,喃喃地反复念着晚晴的名字,她又瞪向萧如月,尖叫道:“她只是个下人,给李东海暖床的贱货,又跟李明武上床,搞出父子抢一女的丑闻,你为她出头,哈哈,你就为那样一个不入流的东西出头?!毁我大哥终身?你可以找个更光鲜的借口!” “在你们眼底,她卑贱不堪如蝼蚁;但在我,晚晴善良美好,远胜过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 “那你该去怪李明章,该去怪李家人,要不是他们,我们这些人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公孙红锦怒吼道,又伤心伤神,“我又怎么会去做那些事?” 萧如月深以为然,但有些事是没有道理可说的。就像此刻,她要保护孩子,就得挑刺儿。她叹道:“我只不明白,当初你若真个喜欢楚咸阳,你大哥那么疼你,又怎么会不允?何必做出那样的事羞辱于人?” “现今还追究那些做什么?”公孙红锦又恢复理智,冷静地说道,“只要把你送回京,大家就会知道我大哥才是你选中的天道奉行人,我大哥会是个好皇帝。这女娃娃正好给雪莲做妃子,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毕竟我也是有过一个孩子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为娘的心思呢?” 公孙红锦一边说一边用寇红的指甲尖去戳宝宝的脸,萧如月微微避了避,也不反驳,道:“那你自己呢?继续去躲起来,在豪宅深院里孤独到死,不让人们议论公孙天都有这样一个失贞又失德为人诟病的妹妹?” “呵,你这样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公孙红锦再次意味深长地说出同样的话,只要能够成全公孙天都,公孙家人什么都可以放弃。 “我只叹息,原本你和李明章是那么般配的一对,信芳园人人羡慕,如今却变成这样。”萧如月以怀念的口吻说道,“还记得,那时候你不爱写作业,便带零食哄李明章帮你应付夫子,人人都知道紫煌院最难伺候的二少爷不爱吃甜食,可是,你喂他什么,他便吃什么,甘之如饴。” 公孙红锦的脸上也露出少女情怀般的梦幻表情:“是,那时候,只要我皱皱眉头,他就紧张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事事以我为先,他待我那么好,让我以为他真心喜欢我。”不一会儿,她又神情激动地叫起来,“可是,那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你错了,李明章是真地喜欢那个叫锦儿的南明姑娘,又漂亮又有风情,要不是你先伤他的心,”萧如月叹之又叹,“他初时并不知道你与楚咸阳的事。二年你延迟两个月回到简文公府,李明章他心忧你的安危,才让人去查。” “你说谎!”公孙红锦绝难相信那个恶鬼般的男人,会为她忧心。 萧如月似有不忍,又忍不住不吐实:“我为什么要骗你?你生得这般好看,又聪明能干,李明章怎么就不能真心喜欢你?”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放你走吗?别做梦了!” 萧如月摇摇头,道:“你只道做出那样的事,再无可挽回便变本加厉地让他丢脸,李明章一忍再忍,若非心底有你,以他那样的阴狠毒辣的性子怎么就不想法折磨你死去活来?你不知道,我在他面前说你一句不是,他都想杀人。看看你大哥,不过做了男人都会做的事(娶妾生子),李东海都会用那么残酷的手段维护李家的门面。你做出那些事,又受到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相信,他一直在等你改。。。” “胡说,你胡说。。。”公孙红锦叫着萧如月骗人之类的话,既疯癫又脆弱,再也顾不上孩子的问题。萧如月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多说,看着窗外褐色的地平线,心神暗晦又微带了点希冀,还有一次机会,是的,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下船时,人群混乱而拥挤,公孙红锦神思恍惚无所觉,南风楼几个人要探听消息,要照顾主子,又要看顾萧如月,难免应接不暇,五鬼堂的人趁乱将萧如月带走。 “堂主。”众人屈膝半跪倒揖,知萧如月脾气,很快就站起来说知她踏上南明岛,众人就在积极准备营救的工作,本欲在海上劫船,未料船只返回,因此便煽动人群制造机会将她带走。 萧如月微垂眼,略微思索后,道:“尔等寻南风楼查找公孙天都与六世家的往来书信,拿到印鉴后,务必仿造出六世家与罗刹、新罗联盟的印信,交予八卦门的人,宣扬公孙天都割让北疆放弃主权的卖国之举。” “堂主,”有人抬起头来,“经查,南风楼并没有那份条文。” 萧如月轻轻笑了笑,指着逃难的人群,反问道:“这时候,还用管它是真是假是谁伪造的吗?公孙天都与罗刹、新罗合作是不争的事实,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摆脱公孙一族效忠李家的借口。” 伪造公孙天都卖国条约这件事,早不行晚不行,只有在李明宪所率的征波大军返回人心惶惶不稳时,才最有效。这也是萧如月一直都不点破的原因,任由五鬼堂下面的人在南风楼那里频频铩羽而归。 “传令各地,要引导百姓相信,李家从不杀有功之臣,不要听信谣言,只要脱离公孙一族,我们就敞开怀抱欢迎投诚的兄弟姐妹;有能力诛杀卖国贼者,论功行赏;趁机哄抬物价投机倒把蛊惑人心的,一律杀无赦。” 众人信服,依言退下自去安排事务。 珊瑚也即郝婆娘等人则掩护萧如月离开南明岛,此时,这儿反而是最不安全的地方。趁着鬼卫们去安排登船事宜,萧如月支开珊瑚,才走出不几步,碧玉就从暗处走出来,扣住她的肩阻止她行动。 萧如月扭头看她,碧玉扫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公子有令,若公孙家人现你,便将你送回李家。我不是公孙红锦,别白费功夫。”她向四下张望了番,又讥讽道,“况且,这附近海域全是公孙家的人,莱西诸国沿岸又多六世家的商户,你们母女目标如此明显,如何逃脱?” 看一眼肩头安静的孩子,萧如月承认她是对的。珊瑚这会儿过来,神容紧戒,只恐萧如月受人胁迫。萧如月微摆手,道:“上船吧。” 第101. 鬼卫们安排了艘空船,用的是公孙天都亲笔派的通航令,沿大运河穿行无阻地北上燕津渡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日傍晚,船在浔阳河渡口停下,码头上拖家带口的人们挤在河道上,哭叫着“让我们上船,罗刹打过来了,黄泉相思判国了,要灭国了”之类的话。萧如月大惊。 “找人探探消息,看看出什么事?”萧如月吩咐道,走时还没有这般混乱,眼下看起来像是波及到平民,人心如此涣散,绝非大秦之福。 几个鬼卫潜入河道,不多会儿返回。萧如月这才知乱从何而来,她在南明布的命令后,全国各地都流传出公孙天都卖国条款的布告,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加盖公孙、楚家、商、吴、蔡、荀等六族世家的族印。 最初,的确就像萧如月估计的那样,知道李明宪名头的都怕他秋后清算,人心惶恐之时,只要有这么一张东西,人们就找到了“当初投靠公孙天都并不知道他是个卖国贼现在明白真相”的有力证据,立即选择反卖国贼讨好臣服李明宪。 天启皇朝说那是假的,是污蔑,没有人相信。北边郡县的里长们自动组成民兵团,攻击程文信的部队,攻击伪朝庭的官衙。 公孙天都的伪朝庭成了众矢之的,眼看着李明武率的大军就要在军民的合作下,攻克燕京都城,忽然地,北地传来噩耗,北疆大臣黄泉相思举兵去打征波大军,弃北方国门于不顾,罗刹红毛军大举入侵大秦疆域。 程文信的部队立即退回燕津渡口,击溃李明武大军,镇守都城燕京,同时也是扣住皇亲贵族等所有的人质,让北部边防将领苏慕阳等各方投鼠忌器。因地方军不明真相,或者说猝不及防,罗刹红毛军与强盗一路北下烧杀抢劫**掳掠,新罗也冲破海军的阻碍,从佳木乐入关,屠杀当地居民。 此时此刻,大食黑衣酋长联盟誓言要为死难的梦关河沙漠兄弟们复仇,也就是被征波大军拿来练手的地方,川西平原成为守护国疆的坚固防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苏太尉想方设法让人传出他的话:命令崔天寿、苏慕阳等各路将领以国家大业为重,抗击外虏。 大秦即将举国皆兵,公孙天都又命人在各地散播谣言,李明宪嗜杀成性才引来亡国、灭国的兆头等等,燕京北地的人能逃命地全逃了,南边也跟着动乱。 萧如月心凉如冰,如果从前憎恨公孙天都还是因为个人恩怨,那么,现在就是国家大仇。也许她不见得对这个皇朝有什么感情,但是,任何一个读过列强侵华史感受过民末的愤懑与悲怆的人,都不会允许这种事再一次上演,只要这个国家的民众还是黄皮肤黑头,只要他们讲的是中国话。 “转河间府,通知地宫接应。” 鬼卫们领命调船,放出五鬼堂的信号后,河间地宫府的人迎上来,当先便是徐老堂主、宁五爷、秦堂主等众多刑堂掌权人,青银、赤金、玄铁鬼面暗卫们整装待。这些人聚集在此,是要去擒拿隔着崇山峻岭外的东海明珠山庄,李明珠。 五鬼堂堂众们有理由相信,黄泉相思叛国引罗刹入关必然是李明珠的指示。然则,先前已有三千精英鬼卫出,全部丧于山庄前的密阵。为此,地宫拟出动大部队攻克明珠山庄。 萧如月请徐老堂主召回出的人,这件事与李明珠无关。徐老堂主看向萧如月,面孔威严肃穆,他道:“萧姑娘,请你大声地对这些兄弟再说一遍,明珠老人现在何处?” “李明珠已死。” 别说下面鬼卫们哗然,就是宁五爷等堂主也为之动容。他们不相信,他们防备这么多年的竟然是个死人?!萧如月指出一个事实,慕容惊鸿就在东海明珠山庄,慕容家对维护大秦帝国及国脉是不遗余力的,因此,慕容惊鸿绝不可能放任李明珠煽动黄泉相思谋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位是惊鸿公子的暗桩,她可与明珠山庄联系。”萧如月看着碧玉说道,碧玉点点头,声音暗哑,道:“公子的确在明珠山庄,虽然我不确定明珠老人生死,但是,公子绝不会背叛大秦。慕容世家绝不会出一个卖国贼!” 徐老堂主等人此时也疑虑顿消,必竟慕容家是他们的老对手,还是知根知底的。李家与慕容家无论如何地争斗,都是自己家里的事,干系国家前途命运的时候,他们相信慕容家主。 “现在关键是弄清楚公孙天都是怎么说服黄泉相思出兵阻止宪少爷的军队回国。”几位堂主也不是蠢人,起初他们以为是明珠山庄的人捣鬼,所以想抓李明珠;现在,不再确定又疑惑,除了李明珠的话,黄泉相思还会为谁冲冠一怒? “望月摘星楼。” 萧如月很肯定地说道,那里一定有什么秘密,能让黄泉相思不顾一切。徐老堂主等人互看一眼,立即安排鬼卫赶往河阳公主府即记录大秦皇室血脉与管制皇族的宗正府门,询问事端缘由。 原来这望月摘星楼竟是用来存放皇室族谱的,萧如月一直以为是李明珠与韩迁之约会的老地方,若早去探寻,说不定能免此一难吧。 萧如月忽然想到,那李明宪应该早知此事,却不知他如何对策此事?苦思无果,徐老堂主等人安排萧如月住下,一起商讨如何令黄泉相思退兵之策。 三日后,前往河阳公主府探查消息的鬼卫们带回一本河阳侯所记载的宗正书卷,正是记录李家后人宗脉沿续族谱录,宁五爷等人仔细翻查后,现永仁三年即永盛皇帝登基前事,其中关键一页被人撕毁,前后皆是李东海几位兄弟生儿诞女的内容。 “河阳侯言明,宗卷曾借与东煌君主查看。” 徐老堂主等人判断,这缺页应该记述李明珠夭折的女儿。然而,李明珠珠胎暗结的这件事当时也算半公开的秘密,公孙绝,韩迁客等人也早知李东海打杀折磨李明珠的事,黄泉相思忍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在这时候突然难。 萧如月脑中闪过一道光,她把在明珠山庄的事细细筛选一遍,再分析李东海历来狠毒凶残好折磨人心的性情,最终断定:李明珠与韩迁客的女儿没有死,只有这样份量的人才能催使黄泉相思这个男人叛国弃天下于不顾。 这件事本该只有李东海知道,不知因何为公孙天都所知,难道是慕容惊鸿透露?不,不可能,先不说相不相信这个人的为人,单从李明珠这边分析也绝无可能。亲女之死毁容之恨这些是主导李明珠到死都与李东海作对的根由,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也绝无可能瞒过被五鬼堂众人忌惮的李明珠。 望月摘星楼存放皇室族谱,防守只会比守天书的力量更强不会弱,既然河阳侯说只给李东海一人查看,那么,其他人是绝无能够做到无声无息探查的。 到底,公孙天都是怎么知道李明珠女儿未死,又利用这件事?李东海又怎样瞒天过海让李明珠的女儿活在大庭广众之下? “李清圆,”灵光突闪,萧如月念出一个名字,震动所有五鬼堂的人,她扫向在场所有的人,“河间地宫万丈深渊下,有一处玉溶泉,李大少爷曾将濒死之人置于泉中,三年后,那人活了。” 徐老堂主抚须道:“不错,堂中确记有此事。” 宁五爷与众堂主等人再看李清圆的出生记录,永仁五年正月初一生,时间很近,尽管对外一致说李清圆形貌大变是幼年体弱浸泡密药的结果,但问题是其母烟兰夫人曾被菡萏夫人(李明章母亲)下药身体毁损,异常虚弱,能不能有孕还难说,绝对生不出李清圆那样健壮的婴儿。 这么一分析再加对旧事的回忆,众人对李清圆的身世越来越觉得其中有蹊跷,若李东海把李明珠诞下的死婴置入玉溶泉,再辅以密药,令其神容大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立即派人到宫中查探。” 宁五爷主动请命,他对李明珠的形容样貌还是颇有印象的。徐老堂主同意,其他堂主们磨掌霍霍,士气大振,只要证明李明珠与黄泉相思的女儿确是李清圆,那么,公孙天都是死定了。 萧如月却是已然断定李明宪绝绝对对地早知李清圆的身份,那个新生的女婴现在怕是已经用在战场上制衡黄泉相思了吧。 徐老堂主也面露喜色,趁着士气高涨之时,决定出解救皇城人质,了却各路将领的后顾之忧,也好让苏太尉站出来镇守各方边关,威慑国境之外蠢蠢欲动的罗刹天竺大食新罗等诸国。 秦堂主面黑如铁,恨恨地说道:“倒是好计,但已有上千兄弟失手,皇宫密道几番更改,难以攻克。” 萧如月想起那新建的申旦宫,道:“年前,我曾走过一回皇宫密道,公孙天都那贼子应该还没来得及改道。” 徐老堂主等人微颔道:“那么,有劳姑娘同往。” “这个自然。”萧如月转而问宝宝,后面会很辛苦,留在地宫好不好?宝宝摇头小手紧紧勾住母亲的脖子,又迟疑地懂事地点头,萧如月心酸又心痛,现在她明白电影电视剧里那些本来胜券在握的人因为一个小孩的累赘而死是为什么,外人看时可以说随便找个地方托放也可;只有自己做了父母才知,哪个忍心把这么小的孩子放下,除了他们的怀抱,这世上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 萧如月摸摸宝宝的脑袋,也罢,当真要死就死在一起。 马车等物早已安排好,随时可以出。徐老堂主、秦堂主等人亲自护送萧如月抵燕津渡口,再往前,便是程文信大军与京畿守卫程王孙的人马防卫,难以突破。 众人与李明武的征讨大军联系,却得到震奋人心的好消息,李大少爷果已镇住黄泉相思,李明章与李明文分兵两路剿杀罗刹兵和新罗兵,不日即能返京。 第102. 五鬼堂众人们喜出望外,遂于李明武定下奇袭之策。萧如月毫不意外,她能够想到李明宪必然早已猜到,毕竟他拿到那块玉牌的时间太久了。三日后,李明武与孙大夜等再次出总攻,五鬼堂众鬼卫们护送萧如月遣入燕京城地下通道解救人质。 回到当日如眉与鬼卫的交接处,找到熟悉的入口处时,徐老堂主等多位好手将萧如月护在中间,悄无声息地前进,却在一柱香后碰到三岔口,萧如月一时拿不定主意,当时仓促,如何会去记这密道方位? “什么人?”徐老堂主一声断喝,通道里亮起一道光,如眉举着夜明珠,比出数个手势:“刑堂星门座下青玉护卫瑶珠,见过徐堂主,秦堂主,王堂主。。。吾奉清圆小姐之命在此恭候,代为诸堂主领路。” 几位堂主将信将疑,瑶珠在脸上一抹,露出真面目来,侧面刻有五鬼堂的专属标记。却在这时,碧玉冲到萧如月前头,手握判官笔,一股黑气阴煞煞地从她身上冒出来,趁瑶草与徐老堂主等人对应身份时,将判官笔刺入其喉。 因碧玉奇,也是临时起难,连徐老堂主这样的老手也未及防备。秦堂主等人不及喝斥碧玉,在假如意身上搜寻,竟找到已开瓶口的红玉软筋香,这瑶草是拿自己当饵,欲将众人困于通道下。 “此人乃南风楼楼主之女。”碧玉说完这一句,便潜回萧如月身旁,沉默地如影随形。 没有带路人,众人一筹莫展,这时,宝宝在萧如月耳畔说道:“妈妈,左边,那儿有三块石头。” 萧如月与徐老堂主等人同样吃惊,她惊问道:“宝宝还记得路?” 宝宝害羞地躲在萧如月的脖颈处,拿母亲的辫遮掩自己。他当日趴伏在母亲肩上,自能将离去时的路口瞧清,却能记得一清二楚,这就不得不让人称奇了。 萧如月与众人点个头,朝着宝宝指点的方向摸索前进,当申旦殿床下密道的拐角出现在眼前,萧如月不得不承认自己生的这个宝宝不单天资和她老子一样惊人,连夜视眼也一并继承,原本她一直自豪宝宝聪明是因为她吃多海鱼的结果。 通道外有人在打斗说话,徐老堂主举起单掌,鬼卫们顺势紧贴各个角落潜伏,摆弄带来的药物等工具。 “大嫂,你冲不进来的,我让人送你回梧桐宫,”这是公孙天山的声音,原来他已与程文信一道退回燕京皇城。他又说道,“现下,瑶珠应该已经得手。你若继续留在此处,怕是要亲眼瞧着我如何杀人了。” 李清圆冷笑道:“你知道带路的是何人?你的明月妹妹!你害她伤心自绝,你要下得了手,只管杀去。” “我连广原王都杀得,又如何杀不得一个萧箫?”公孙天山冷静地回道。 “哈哈,我那十九表弟真是错信小人,枉做你的刀下鬼。你杀吧,我就站在这儿看着你将刀子捅进明月的肚子,割断明月的喉咙,我还会看着你抱着明月的尸骨怎么样地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住口,住口!别说了。。。” 徐老堂主等人在摇头,手上动作半分不减,萧如月和宝宝在众鬼卫保护中互点鼻子,无声地微笑做鬼脸。殿堂外李清圆终究被人强势带走,不多会儿,公孙红锦进入殿中,道:“天山,这儿还是我来吧。” 公孙天山喝止道:“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不要恨我,”公孙红锦柔声说道,“你该知道你的明月妹妹是给李明宪折磨死的,你的敌人绝不是自家人。” “你当我还是当年的小孩由你哄骗?”公孙天山痛责地大叫道,“你明知李明宪性情,却诓着我去纠缠明月妹妹去挑唆小广原王特意选在那一天难让他们误会加深才有那等祸事生,我若早知又怎会如你们的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知道这是身为公孙家人的宿命,但是,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们!” “真是孩子气,你下不了手的,去守望北门吧。” “只怕你也用心不浅吧?特地跑回燕京,就想问她李明章姐夫是不是真心喜欢你?这时候你也不嫌太晚吗?”公孙天山冷笑,不待公孙红锦反驳便讥讽道,“何必这么辛苦,大哥不是说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弥补你的付出?多么伟大的牺牲!” 公孙红锦顾左右而言它,道:“太静了,你不觉得奇怪吗?瑶珠应该到了。” 也就在这时候,徐老堂主下令炸开通道。嘭叭等轰隆隆声传后,殿石塌陷,精英鬼卫们冲出去,与公孙天山所率的亲卫队拼杀。 公孙天山在那儿断断续续地喊:“萧箫,萧箫,你出来,求求你告诉我,明珠老人将明月藏在何处?还是,你就是明月,你出来见见我,是我害了你,我欠你一条命,你出来,我赔给你,明月。。。” 萧如月捂住孩子的耳朵,将宝宝搂在怀里,轻轻地哼着歌哄,慢慢在地道里走远。更多的鬼卫通过密道进入申旦殿,萧如月问旁边的鬼卫,可曾通知苏太尉? 这时可以联系苏太尉及其家兵,打开东华门城门,与李明武大军里应外合拿下整座燕京城。秦堂主一拍脑袋,道竟忘了这茬,他立即带人冲出去。萧如月继续诱哄宝宝,悄悄地坐在角落里,转想着属于自己的心思。 上头时不时传来好消息,苏太尉果真早已做好准备,家卫们现已控制了东华门,一盏茶功夫,城门打开,李明武的军队已经冲进来了等等。 就在这时,上头传来宁五爷与徐老堂主会合的喜叫声,道:“来得正好,都在淮南殿。先把襄阳公主和李贽少爷送出去!” 不多会儿,多名赤金鬼面暗卫护送慕容晴安母子穿过地道奔向燕京城外,两位做了母亲的女人在通道里互看一眼,慕容晴安收回眼,拽着李贽的手匆匆离开。 大约两个日夜后,五鬼堂基本控制重华宫各殿,只余主殿承权殿外公孙天都亲卫与官兵还在负虞顽抗。当天傍晚,程文信兵败的消息传入,整个燕京城都响起欢呼声,人们喊着胜了,胜了的话,连皇宫里都能听到皇家城墙外的欢喜雀跃声。 五鬼堂众人一鼓作气,起强攻。 当夜近子时,爆炸声频传,公孙天都竟在皇宫下埋满炸弹,鬼卫们变脸,护着萧如月离开密道。大火先从梧桐宫烧起,浇淋了桐油的土木建筑物见火星即燃,宫妃宦官们大呼小叫混乱奔走,鬼卫们忙于拦人救火。 如眉抱着一个孩子,在廊道上大叫小姐,小姐,又被救火的鬼卫拉到外面。如眉急得与众鬼卫喊,清圆小姐还在里面。徐老堂主只说火势太大,救不了人,他吩咐鬼卫们注意地下通道,绝不能放公孙天都等余孽逃离。如眉像哭又像笑,说不用找了,公孙天都在里面。 众人一惊,公孙天都何许人,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败就自我了断的。 如眉脸贴着怀里的孩子,低语是清圆小姐用药制住公孙天都,要他为这天下无辜枉死的苍生赎罪,给自己可怜的孩子积福,望他能够活得长久些。 这是唯一一个心向李家还深入公孙天都巢穴的人,徐老堂主问起公孙天都如何请动黄泉相思出兵。如眉摇头不知,只是自小姐容貌大变以来,公孙天都就将李清圆禁锢在梧桐殿里,仅让几个心腹探视。 容貌大变?这是关键,徐老堂主又问其内因,如眉说自公子雪莲出事以来,小姐日日以泪洗面,身体迅消瘦,虽然憔悴,但也变得好看,在她的劝说下,小姐心情微好,去见公孙天都时,无意听到害雪莲的人在说话,李清圆终知一心维护的丈夫人面兽心,日日念着对不起,不知是否是小姐现公孙天都真面目,才有这祸事。 如此众人心里也有所觉,想是公孙天都从李清圆的外貌中看出端倪,只恨这贼子狼心如铁,害死这许多人。 忽而如眉尖叫:“太子,雪莲,雪莲!”再细看,她怀里的那团野兽利牙撕碎的肉糊与小骨架连在一起的哪里能算是个孩子,他本靠无数药物与高手内力支撑才活下来,无奈此刻脱离药水太久,或许是空气太浑浊,或者因为孩子脆弱的呼吸系统,几个抽搐,便一动不动了。 “小姐,你早料到了是不是?”如眉泪流满面,趁着众人不备,就一个纵身赴入大火中,带着那个已死的孩子去找那伤心透顶的母亲。 大殿的顶梁嘭嘭嘭。。。接二连三地掉下来,即便是大罗金仙也难再救里面的人。一时间空气沉重,此地只余浓烈的焚火声,起伏不定的爆炸声很快惊醒众人,迅救火。 萧如月感到臂弯微沉,探头一瞧,宝宝已经睡了。她低声说,要去寻曲有容。 王堂主不疑有它,安排了四名青银鬼卫送她去淮南殿。萧如月边走边留意附近的通路,到得淮南殿,人质早已转到安全的地方。萧如月说她在殿里转转,这时,传来一声:“看!” 宫中最高楼晓雾阁上,公孙红锦挽红绫芙蓉髻微坠七尺乌垂地,她的脸很白,唇很艳,乌眸深遂,回眸一笑,在众人惊艳的注视中,纵身扑入熊熊烈火中,骄傲而绝烈。 第103.标题标题(加小剧场,12.14) 萧如月仅仅一瞥,便趁机闪身向她看准的小树林跑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待碧玉与鬼卫们回过神,她已冲进杜逸殿的范围,找出一套粗使仆妇的衣服披上,贴上人皮面具,换髻用粗布裹好头,沿着幼年时的印象,萧如月边探顾边快步向冷华宫走去,路上行人不是在救火就是在逃命,没有人注意到她和她手里逃难用的包袱。 若有人来抢,萧如月就放出腕间暗器。钻出冷华宫宫墙下的土洞,萧如月顺着人潮奔向东华门,还没跑出皇城范围,就听到黑夜里的欢呼声:“护国大将军!破虏大将军!镇远大将军!镇安大将军!” 萧如月忙缩身进旁边的民居,屋里人早已逃空。萧如月合上木板,冷眼看着征波大军先遣部队,在熊熊火焰映照中从门前经过。 “妈妈,妈妈,”人们的欢呼声惊醒了孩子,宝宝噌噌攀到母亲肩头,小声道,“我听到爹爹的声音了。爹爹在哪儿?我要看爹爹。” 萧如月把宝宝抱到窗边,宝宝兴奋地大叫:“爹爹是那个吗?妈妈!”宝宝一眼就相中了四兄弟中气势最强的老大,火光在他的脸上投映出或明或暗的光影,一如当日,高傲冷漠,冰冷无情。萧如月额眉筋脉跳了跳,她问道:“为什么是他呀?” “他最威风最厉害最好看。妈妈,我要他做我爹爹,爹爹,宝宝在这儿。。。” 萧如月忙嘘声,宝宝奇怪地眨眼睛,萧如月低声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和宝宝是男孩子一样的秘密吗?” 萧如月说是,宝宝委屈地点点头,转头嘟嘴趴在窗口,小声地念着:爹爹,爹爹,宝宝在这儿。萧如月硬起心肠,目送最后一匹军马消失在皇城南墙那头。等了一会儿,注意到路人有所行动,她也起身给宝宝围好裘皮风衣。 “妈妈,我们不见爹爹要去哪儿?” “去看小王子,好不好?” 宝宝哦一声,不再说话。萧如月给孩子戴好帽子,抱起他走不出几步,就听到宝宝肚子叫的声音。萧如月不由地泪湿眼眶,这小笨蛋连肚子饿都不说。萧如月又转回民居,找了些干柴烧火煮热水,把干粮和肉松放在同锅煮成粥羹,边回头安慰端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家伙。 待她盛起粥,转身时却不见坐在灶膛前的宝宝。萧如月吓得心慌乱跳,手一抖粥碗落到地上,她伸手扣紧灶台,只能是孩子自己跑出去的,宝宝素来乖巧也不贪玩,能跑哪儿呢?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萧如月抹抹脸颊,抬步跑出去找人,重华宫里爆炸声已停,大火乃几处未曾扑灭,浓烟阵阵,空气闷热,萧如月心急如焚,只恐孩子受到波及,她沿着冷华宫宫墙一路找,看着人们急色色抬着担架救人、整顿杂物,看到魑魅魍魉字样兵服,就靠过去看看有无李家兄弟的踪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路上不时听到士兵在说阳明公主为公孙天都殉情葬身火海的事,鬼卫们为李清圆不值,打听到四位将军聚在承权殿附近,萧如月小跑过去,刚到假山树林附近,就听到李明章在喝斥:“阿武,你疯了不成?你明知大哥为了娶那个女人才定下这番大计。” “大哥,萧箫都给我生孩子了,你就应了我吧。” 即使远在几十米外,萧如月也能感受到现场气氛的冷绷与肃杀,她全身寒毛一竖再竖。忽地,她听到李明宪笑问:“孩子?什么时候?” 李明武倒是非常果敢地把事情抖漏,强调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强迫萧箫,害她想不开要跳海自杀,又没让她吃药打胎,他反复强调萧箫有多痛苦,脾气有多么地暴燥,每天神经质地怀疑有人害她,甚至不惜在怀胎八个月时候做出危险的事使孩子早产,见孩子没伤着又哭着要把宝宝送给别人扶养。 直到他答应认下孩子,萧箫才认命地待宝宝好,知道他没钱没粮没枪,又绞尽脑汁为他出谋划策,不管战事多艰苦,萧箫都坚持每个月给他写信,换季的时候就给他捎寄亲手缝的春衫秋衣皮袄棉袜四季布靴,冬天的时候又提醒他注意加盖毛毯不要让伤腿冻着,开始定然是因为孩子的缘故萧箫是在讨好他,现在萧箫必然是已经深深喜欢上他,离不开他,他也喜欢萧箫,没有她不行。总之一句话,他一定要和萧箫在一起。 萧如月瞠目结舌,如果李明武说的当事人不是她的话,她定然会为这番颠倒是非的话鼓掌叫好的。 李明宪没有说话,李明章忍着笑意反问道:“她这么与你说?” 李明武答道:“萧箫没这么说,但我就是知道。”闻言,萧如月几乎绝倒。 李明文讥笑道:“阿武,自我感觉很好嘛。”没等李明武说话,他就冷冷地吐露道,“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只要那个女人知道这档子事你有份,公孙红锦就是你跟着她才能放到南明岛刺激她的,你以为她还会跟你好?别傻气了,你根本管不住她!” “我,我就喜欢她,大哥,你不是有诗佳了吗?诗佳又不喜欢萧箫,大哥,你就成全我和萧箫吧。” “不行。”李明宪两个字驳回四弟的请求,“换个。” 李明武便像孩子似地撒泼耍赖,道:“我就要萧箫,我只要萧箫,大哥,我就求你这件事。。。” “不要胡闹!”李明章刚说了几个字,就喝道,“什么人?”萧如月心一紧,又听得他问道,“哪来的小鬼?” 李明武欢喜地叫道:“宝宝,他就是宝宝,跟萧箫信上说的一个样儿,”他把小孩抱起来,“我是爹爹,快叫爹爹。” 小家伙看向李明宪,又转到李明武处,低头玩手指头。李明文纳闷道:“噫,瞅着还挺像阿武的么,真是那女人生的?小鬼,你娘呢?” “宝宝,妈妈呢?”李明武问道,李明宪冷冷一笑,伸手拽过小孩,李明武急得大叫,“大哥!”又着人赶快去找萧如月,有人回说已加派人手在城里找,但此时人流慌乱,不宜找到。 “我数三,不出来,我宰了这小鬼。一,”李明宪的剑指着宝宝的喉咙处,萧如月喉咙干,全身血液如冰般冻结,却见李明武冲上去阻止:“大哥,大哥,你答应的。” 萧如月又感觉到血液在流淌,这种感觉,真是叫人窒息地痛苦。李明宪微微转过眼,道:“你想让她走?二。” 李明武忙说萧如月有多疼爱这孩子,一定是人潮冲散她们走丢了,这会儿,萧箫还不知多着急呢。李明宪冷冷地笑了两声,道:“她就在这里,三。” 萧如月连想都没有想地就冲出去,要去抱孩子,却被人拦住。她心神大乱,不停地出声安慰:“宝宝,别怕,妈妈在这儿。。。”宝宝却是白着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明宪手里的剑,连哭都忘了。萧如月只恐孩子受惊过度,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隔着鬼卫的两把剑喊道,“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把剑放下,快放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李明宪微微低头,又摆出那副勾人的无聊而颓废的神态来,他哼哼笑了笑,李明文挥手,四周全部人退下,李明章冲李明武使了个眼色,李明武走到萧如月旁,安慰道:“没事,萧箫,只要你答应留下来,大哥不会伤着宝宝的。” 萧如月忙点头,眼睛不敢离开宝宝脖颈半分。 李明章李明文李明武的表情都柔和下来,萧如月看着李明宪,他眼睛微微上挑,唇畔似笑非笑,眼神却又阴晦不明,他道:“阿武可能没有说清楚,他要你留下来做他的妃子,住在这重华宫里。” 萧如月僵硬的脖子动了动,慢吞吞移到李明武满含期待的脸上:“为什么?” “萧箫,我喜欢你,你不也喜欢我吗?”李明武满脸笑开花,大着胆子握上她的手,“萧箫,留下吧,我会待你很好的。你喜欢把宫殿造成什么样子都随你喜欢,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银子,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地赚钱。”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没有喜欢你,我对做你的妃子没有一点兴趣。”萧如月眼睛转回李明宪的剑处,却见到差点让她几乎魂飞魄散的一幕,李明宪剑上剑气已经划破宝宝娇嫩的皮肤,“住手,你还想怎么样?你快放开他。” “做阿武的皇后,留在重华宫。” 萧如月全身的血液倒流,头脑晕,耳鸣阵阵:“不,”她看着这重华宫的宫墙就像要回到噩梦般的过去,她绝不会留在这儿,她愤怒得几乎要狂,“你杀了他好了,你下手啊,有本事你就动手!” 李明宪歪斜着脸,轻轻地微笑,道:“我杀她做什么?刑堂有的是法子折腾她,你喜欢人彘?毒药人?酒缸侏儒?把她放在临江仙阁当摇钱树也不错,还是扔到津东的窑子里去好了。” 那些事,只要想想萧如月就不寒而粟,黑暗记忆里那张麻木惨死的雏妓的脸似乎与宝宝乖巧腼腆带点爱臭美的脸重重叠叠地互映起来。她忽地笑起来,他回来了,她跑什么,她还跑什么,他非得把他们两个往死里逼,她还总是对这样一个人抱着飘若烟渺似的希望。 “萧箫,萧箫,你别这样,我真会待你很好的,你留下来,留下来好不好?”李明武紧张地扳住萧如月的双肩摇晃,让她清醒,他的眼底闪烁着纯粹的担忧与心疼。 萧如月看进他的眼睛里,从喉咙里出低低地自嘲笑声,很好,瞧她把一个正宗的李家人当成了什么,傻的只有她一个。李明武忽然神智开窍,急巴巴地说道:“我、我没想那么做,如果公孙天都不反,公孙红锦不与我说那些话。。。我,我们是将计就计,萧箫,真的,我没有骗你,我是后来和大哥联系后才那么做的,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李大少爷要唱请君入瓮大戏,谁能逃得过,谁人不是局中棋子? 征波大军里夹着公孙红锦这个炸弹,李明武必然会受挑唆好去把他大哥调出京城,等到李明武顶着杀头大罪跑回燕津,李明文诈死,五万兵为此送命,永盛帝与相国高冕等各方斥责,李明宪冲冠而怒离京。。。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萧如月心底木然,她脑子一片空白,心底死寂一片:这种事果然只有李明宪这种人干得出。所以,他要她做什么,她又怎么可能拒绝?萧如月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到李明宪前头,用手握住他的剑,感觉不到痛似地拉开那把威胁宝宝的剑,“你赢了。宝宝可以还给我了吗?” *** 剧场――李明宪的内心独白 【萧如月出场,靠进假山堆偷听】笑哼,看在你乖乖配合阿武的份上,就让你高兴一会儿吧,【不着痕迹地冲李明章李明文打了个眼色。两兄弟眼底为难又无奈,照天雷剧本对话。】 【李明武告白】孩子? 慕容的诡计。 冷哼,密医诊断,说得好听点,(那个女人)是不易有孕的体质,实际上根本就不能怀孕。他相信自己对魑堂的绝对掌控――(只有蓬莱山出来的)慕容惊鸿(才有这个实力有这个动机)捣鬼。 (什么时候?) 朝露殿大火,(再哼,)难怪只是昏睡,全身无伤。 【这时候宝宝跑出场,李家仨兄弟对话,李明宪淡定地看过去,】原来是这样,(笑哼),【李明武问到宝宝的母亲去向,感应到躲藏者的呼吸变化】不想留下来?冷哼三声,【出剑制宝宝威胁】敢和慕容惊鸿藕断丝连,不听话的女人就要受点教训! 【萧如月情绪崩溃状态】心情不快又莫名地暗爽――把弱点暴露无遗,冷哼!(本少爷怎么会看上这种白痴女人!)――没趣透了。 【李明宪亲眼目睹看到萧如月媚笑着勾引李明武,冷风嗖嗖,寒气森森,李明章李明文心里直抖:老四你是火星人!】哼哼哼哼哼。。。。(跟老子在一起的时候不甘不愿像要上吊,跟xxxx就有说有笑!)ps:李明宪知道阿武根本不是萧如月的对手,就把这件事记在老对手兼老情敌身上 *** 话说那啥啥被雷俺一盖不负责 顶锅盖飞走ing 乃们非逼着俺 俺只要一写李大的心事,就会变成这样的风格 *** 看书评区,有个印象比较深的问题――李明宪为什么没有把明月给认出来? 个人解释:1,小明月出事那会儿六岁多点,一个有点小聪明、不多话、只喜欢“她的明宪哥哥”的小萝莉,(允许我恶寒一阵先) 2,萧如月再次出现时,虽然外形上与李明宪所熟知的相差无几,但是,她的言行都是一个狡狯、敌视李家、挑拨李家与慕容公孙关系的成年人,没有人会把她看作是一个仅有六岁小孩思维的人 3,李明珠一直以来都是李家心腹大患,三年时间能做多少手脚?李大限入无限循环猜测中,越聪明的人在这点上越会钻牛角尖;萧如月与慕容惊鸿一起出现,至少有三分证明她非小明月;之后,慕容惊鸿又舍她选燕羽兰,如果是真的简明月,他不会放弃打击李大的绝好机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嗯,关键是李大几次试探,萧如月都很淡定,一点点都不像那个与他同甘共苦过的或者应该深恨他入骨的那个小明月 或者,俺们深情点滴说。。。因为喜欢小明月太过,李大患得患失所以猜不中? 真相吧~~~ 第114. 十月中旬的一天,东风殿来人请地宫南明分堂的堂主萧如月去商议个事儿,顺着人道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李明武大嗓门儿传出来:“当初,要没萧箫决断,徐老堂主、宁五叔、秦伯伯你们肯把兵借我吗?打了败仗,你们个个都不肯再助我,萧箫当时都快临盆了,逼着我去找孙大夜,才把咱们地宫的守护重任继续下去。要是她也撒手,现在我们还能坐在这儿? 公孙天都他们又不傻子,你们都忘了他们把持大运河我们给连残阳的火枪堵着三天三夜都吃不上一口干粮的日子了?要没萧箫出主意咱们能活得下来你们哪来的枪哪来的马哪来的粮?孙玉蛾还敢提让她儿子做太子,她有什么功,她有什么劳!太子,要封太子我不会封萧箫的儿子,萧箫也会生儿子,她那么聪明,生出来的儿子自然也聪明,这才是我们大秦的福气。 还有那个苏家,什么保全大局,呸,是看大哥会不会回来吧?在大哥前头乖得像孙子,一等大哥离京,就耍贱招想要他儿子(苏慕阳)做皇父,哼,要不是萧箫压住岭南柴家,打乱苏家阵脚,堂里几千号兄弟流血流汗全给慕容家做嫁衣了,苏贞秀那种脑子能想到个鬼,她想做皇后,她有个屁的能耐。。。” 萧如月悄悄地问领路的,这是怎么回事? 王堂主咳嗽两声,皇帝陛下最近看了些书,学会说话前先打些草稿笔记,现在正是验收学习成果的时候。萧如月也掩嘴轻咳两声,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敛了声,不一会儿,传来李明宪淡漠的声音:“进来。” 几个人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去,萧如月在李明宪旁边的位置坐下,冲长桌对头的李明武笑了笑,示意她全听到了,李明武微微红脸,不自在地咳嗽转开眼不好意思看人。 李明宪轻磕桌面,沉声道:“堂里的规矩不能坏。” 萧如月见李明武换了张纸条,迅看一眼,抬头反驳道:“慕容家坐得皇后位,萧箫也就坐得皇后位,她又不是我们李家的人,不存在融权一说。” 李明宪微颔,提醒道:“这南明分堂的堂主之位是从李家分出去的。”确切地说,是李明武那边的人转到萧如月名下让她用。 这个问题李明武没准备到,他翻纸条找来找去找不到,李明章和李明文不住地轻笑,徐老堂主等人看他翻纸条的动作,无奈地直摇头。李明武摸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有点慌乱地答道:“那,那我就光给萧箫一个皇后的头衔,不给权,这样就不会有冲突了吧?” 李明章忍不住拍桌道:“那还封个毛啊。” “当然有用,”李明武很严肃地说道,“这样苏贞秀就不能用皇后的名头欺负萧箫。” 东风殿里在座几个人差点儿把茶水喷满桌面,到底谁欺负谁!?李明宪却对这个提议赞赏不已,怎么说地宫里的人出去混到郁夫人那样东躲西藏的地步还是相当让人不痛快的。他点头同意,道:“封右皇后,凤阁诸卿及用度由南明分堂自行解决。”起身离开便当散会。 李明章李明文笑着拍老四的肩膀,亏得他想出这样的主意,反而给地宫这边头长脸了说。李明武还愣在原位置上,不敢相信他大哥同意他的建议。 萧如月走过去,轻声喂,李明武回过神,结巴道:“萧箫,萧箫,你捏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阿武竟想到这样的法子解决问题,真是谁都没有想呢,厉害。” 李明武嘿嘿地笑,兴奋地抓上萧如月的手,看着她的眼眉越笑眼中亮光越盛,正当时,李明武刷地放开萧如月的手,飞地用力地后跳一大步,好像被夫子抓包一样紧张:“大、大哥。” “继续。”李明宪从下由上微微摆下头,云淡风清地随意,背着手缓步走出东风殿去。李明武看一眼身前再看一眼身后,轻声和萧如月道别,追他长兄去了。萧如月轻勾唇而笑,撇过头与珊瑚等人回沉壁殿。 不几天,宫里就传开新帝舌战群臣,顺利摆平各路谏官搞定封后大事。十月底,新帝颁布册封旨意:封苏贞秀为左皇后,封萧如月为右后,依次封何思烟、沈采薇、燕秋水、徐含霞、孙玉蛾、晚云为妃,居皇城右后半城各宫殿;册封郡王旨意同萧如月前次所看。 据说,苏贞秀曾闹着要封其子高阳郡王李明孺为东宫太子,李明武立即以封萧如月之女李明静为监国大长公主削光太子之权要胁,要么别耍花招,要么看谁比谁更狠。也因此,群臣们没闹封诸君的事,这新帝都已经退让到这份上,再不识好歹也得顾着人家后面三个级护短的兄长不是? 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吗?任沧海可以很明确地说不是,他给萧如月带来消息,传世楼出乎意料地拿到佳木乐郡的一个马市。这是一个信号,为黄泉相思生死奔波那些武将的示好表示。萧如月不动声色,压而不,只当不知其事。 至于李明武,他是皇帝,也是男人,让皇帝高兴认为自己有能力实践诺言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子,又什么不对呢。 册封大典放在新年前夕,寓意普天同庆。 工匠们更是没日没夜地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工头更是连拍胸口,保证在除开春前完工。各地忙着给嫔妃们赶制礼服,整个燕京都沉浸在红色的喜气中。 这样应该没事了吧?不,有的人就是要鸡蛋里挑骨头,比完嫔妃的级位比宫殿规制格调,只要是女人存在的地方,就少不了攀比。比来比去现萧如月这位新右后没有进入比建宫殿大军,闲言碎语就多起来:敢情这位新后还想独霸皇帝与之同殿同起同宿?这是万万不能够的。 李明武只得出面澄清,皇后的宫殿自有建处,宫外十里。 宫里嫔妃们这下舒坦了,一个无权的皇后果然只能赶到宫外去住,那可不就是冷宫的代名词吗?但是,当众人查探见右皇后的新宫址约莫有五分之一皇城大时,朝野都沸腾了:一国之后岂能在宫外独居,不成体统,不像话。。。 李明武冷冷地回复:诸卿限定右皇后花销不得占库用,瑞贤皇后不住自个儿娘家住哪儿?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 朝官们马上又想到那庞大的规模,个个像跳梁小丑般跳出来叫道:逾制,这是大逆不道。 皇帝少府令站出来回复:已经查看过建房图纸,宫妃最低标准。 官员们辩驳道:但是,那里面有很多皇家园林行宫的规制。 太仓令郭重阳帮忙答复:秦律允许土地买卖,既然那是瑞贤皇后用自己的钱买的地,里面她爱怎么建就怎么建,王法没说皇后不能建一个皇家园林行宫。 右皇后是有那样的财力,来路正不正呢?御史是要查账的,李明武扔过去几大本明细账:本朝还欠皇后六万万两白银,闲着的就给朕赚钱还债去。 朝官们恹了,当初谁没从暴利的黑货贸易中获得大笔好处费,那可是实打实通过传世楼从萧如月手里敲竹竿敲走的,要是真查起账,还不如把自己直接送到李明宪掌管的御史府去好了。 建宫攀比事件风波平息后,众臣僚又想出一个招,国库没银子大办婚事,要从简。李明武威胁要减所有官员的俸禄,朝官们立即表态紧衣缩食也是这么句话,婚事必须简朴,想要大操大办,行,皇后自个儿掏银子。 李明武恼火不能把自己的威胁落实到底,因为那会引起官吏大混乱。这位新帝便说从简就从简,三宫六院统统从简,比如帝后婚服要过一百二十道工序用九斤九两金丝简化为十二道工序九两金,比如迎娶时皇后宫女持礼应配有九十九种削减为九对,比如宫妃花冠一律弃用金银改用米珠绢花。。。由此大秦朝臣民迎来自大秦铁骑令四海臣服以来最简单最朴素也是最憋屈的皇帝大婚。 转眼来到年二十五这天举办皇帝大婚典礼,去太庙的路上,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刺杀未遂事件。萧如月一听有人喊刺客立即脱婚服扔冠冕躲进人群,躲过被抓去当人质的命运;另一个皇后苏贞秀受了不小刺激,微微见些血人没事;死了很多宫人宫女。 皇帝大婚拜太庙的重要关头竟出现刺客,这事件的严重性足可以和颠覆皇朝的相并提,御史监察、廷尉校卫、皇家御林军、京畿重地关防大军统统行动起来,声势浩大,执行力度雷霆万钧,追查幕后主使者,空气里凝聚着肃杀的因子,鲜血的味道在无声无息地漫延。 最后查出这次谋逆行动是由南风楼余孽联系几大商会所为,他们利用商会条件,弄到燕京城军机防卫图,潜入太庙,意谋挟持重要人质逼使皇帝释放关押在天牢里的南明公卿六世家九千在押犯。 萧如月得到消息的时候,铁面无私的李明宪大少爷已下令诛杀所有降兵降将。 原本这种事跟她扯不上关系,她只要等着再次参加皇帝大婚即可。可有人就是瞧不得她清静享福,代表人物有皇帝一心腹郁管事,苏太尉的门人诸葛雄城,相国颜友生下九卿若干人等老交情的年轻官员,说是此来受苏太尉委托,恳求萧如月阻止李明宪,让他收回成命。 理由是新赴任的北疆守将毕竟年轻,没有黄泉相思老道,短时间内还镇不住北部边关,且罗刹人好杀,如此毫不留情地斩杀会引起罗刹举国报复云云。况乎,黑衣大食的威胁未消,帝国实不宜再掀战事,能和则和。 萧如月不停地冷笑,不停地打量这几个人,想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脸皮,新北疆守将是苏太尉的两个儿子,他着急很正常;其他人又收了南明商会多少好处呢? 她冷脸,叫人送客。 “姑娘,”郁管事上前一步,急急阻止道,“此事除姑娘再无人可办到。” “郁先生以为我现在什么身份?”萧如月冷笑反问,“与李大少爷是何关系,让我去劝李明宪,亏你们说得出口!” 朱淮阴等人互看一眼,头不由得地低了几分;只有郁管事半抬头,仰脸道:“姑娘所言句句在理,正因为姑娘身份今非夕比,才有可能劝阻总堂主。”这就要说到五鬼堂内部封赏之事,郭重阳等人欲退下,萧如月挥手,让宫外两位千牛军把人带出去,她不需要听那些废话,五鬼堂的权利该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难道要她去求那个男人么?哼! 萧如月赶走这拨人,却赶不尽所有凡是能和她套得上点关系都要来求情的人。 南明世家的生意遍布帝国疆域,传世楼也不见得能与其分庭抗礼,这生意场上人情处处,还有姻亲血缘的,如若杀尽,真是要举国动荡。这道理萧如月固然明白,她倒很想讥讽他人一句:怎地不求林诗佳去?! 想想恐有些人把这种话当成吃醋多情什么的,萧如月还是咽下到嘴边的话,拒绝南明宝岛商会会长梁空山一车又一车地补药骚扰。这人早年受南明楚家大恩,几乎像是南明六公卿的家臣一般忠诚,他在道上放出话,只要能救出人,散尽家产也甘愿。反过来,含义即是动摇大秦根基也再所不惜。 最后,徐老堂主和一个叫李老三的老头子登门造访唠叨,说她这个女巾帼在永和前些个年是如何地至仁至义,要是没有她呕心沥血地辅佐永和帝起事,没有她当即立断地决定奇袭燕京重华宫,这天下不知还要乱到何时等等。 这两人话说得漂亮,把萧如月的功劳放到凌驾于帝王尊严之上坦白地讲,不管是朝堂还是地宫,都不能亏待这么一位功盖社稷的大英雄。所以,他们是来请萧如月去接受理当属于她的那一份功赏。 连李氏宗家的人都出来请,萧如月心想这乔也拿得差不多,便点头应允,带上面纱与人来到东风殿。 第115. 五鬼堂议事厅,以李明宪为李明章李明文俩护法在侧各地堂主坐右侧,李老三、阮长老、徐老堂主等多位长老居左,李明武扶萧如月坐定后,到最下位,他忧心地看她一眼,萧如月眼眉弯了弯,示意自己无恙,静静地坐下。 阮长老站起来念类似调查报告之类的东西,大意经过长老们的调查确认,萧如月为大秦帝国建下那样至关重要的功劳,是必须要奖赏的,而且只有隐堂堂主这个位置最为合适,并能保证萧如月能够继续为大秦帝国更好地效力。又问萧如月以为如何? 长老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口说,口吻上还比较客气,说大家都知道萧姑娘与永仁皇帝定婚娶在前,不能为总堂主夫人,但这规矩是始皇帝和圣人李斯定下的,改不得,他们也不要萧姑娘和总堂主在一起,只要在偶尔的时候,给点督导的谏言就成。至于这隐堂堂主姓简,也是为姑娘考虑嘛,总不能既当皇后又做总堂主夫人的,不明真情的外人会误会的那就不好了嘛。。。 萧如月度开口问道:“那隐堂堂主对谁负责?” 李明章与李明文一瞬脸色变得极度难看,阴沉得有如雷雨天乌云滚滚,至少萧如月从来没见过。李明宪耷着眼皮子,微微侧着头,斜斜地打量着东风殿里的挂件,好像那里有什么宝贝吸引他全部的注意,他的侧脸白净如玉,冰冷的弧度相当地冷咧,好像寒冬的冰棱没有融化的痕迹,沉静俊美的样子能够吸引所有女人痴迷的目光。 萧如月迅收回心思,等着长老们给出答案。 话是李老三放出来的,他是这里辈分最高的李家人,他道:“这隐堂堂主原本与总堂主不分家,堂史记载言明,若两者相离,隐堂堂主受慕容氏辖制。” 萧如月暗惊,这岂不是要和李明宪正面抗上?现在根本不是时机,她道:“抱歉,属下与慕容家主不睦,恐难当此重任,不得不辜负诸位长老期望。” 那个阮长老气得拍桌而起,怒目而瞪,意思是萧如月还要蹬鼻子上脸不成? 李老三按了一下桌子,那阮长老哼哼地坐下,李老三平静地问萧如月她既是天道奉行人,想来心中已有主意,只要能解决问题,他们还是会很宽容地商量接讷与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萧如月笑道:“想来这辖制是怕隐堂堂主权重行事无分寸,”几位长老点头,尤其前头有个年轻狂妄的总堂为例子,“那就选总堂主与诸位长老都信得过人,我选永仁皇帝。不说我与阿武的感情,就是阿武与总堂主兄弟情深,有他辖制,我也做不出对总堂主有害的事。诸位以为如何?” 李明宪连动都没有动一直做他的沉思青年状,李明章李明文不停耳语,李明武惊愕木讷,其他人左右探头大家都用传音密入法,萧如月大约只能在他们各自的眼神变化中猜出他们在讨论。 半盏茶功夫后,李老三同意萧如月的提议,说这地宫本就为着守护大秦皇朝,隐堂堂主效忠永仁皇帝接受皇帝的直接监督调派也没有错。萧如月在面纱后露出轻淡的笑意,照着阮长老的指示一步步做下去,愉快从李明宪手中接过隐堂堂主的玉珏面具令牌等相应证明身份的物件,心情轻快地谢礼。 李明宪抬眼瞄她,若有所思。 萧如月眉眼微笑,她就是要告诉他:做不做简明月的替身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东西他们那些人求她接受,绝不能是你李明宪打赏下的。 李明文对李明章嘀咕,这女人,还以为她真不要权。李明章不屑地冷哼,也在这时他看到萧如月在挑衅他长兄,砰地拍桌子站起来,凶神恶煞般地全身散出熊熊杀气。 萧如月很得瑟地叫三长老,左护法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几个长老拼老命地用力咳嗽,李明文忙拉住他二哥按到座位上,轻视地瞟过萧如月的方向嘀嘀咕咕。当她是小人得志也好,故意装狂妄无知混淆视听也罢,萧如月都不想呆在这地方了,李明宪那有若实质的冷冷的打量目光实在是让人浑身都竖寒毛。 她怕他要杀人。 李东海的家训里头一定包括将弱点扼杀在摇篮的铁律,她能不能影响李明宪不是问题所在,而是大多数人认为她有能力影响李明宪,这就够她惶惶不可终日。这隐堂堂主的身份真是把双面刃。 阮长老打圆场,和其他长老不停地冲她使眼色,萧如月也没假装不懂,道:“总堂主,在座各位长老、堂主不同意你处斩所有降兵降将的命令,托我跟你说声。” “这是在动权了?”李明宪随意地坐在位上,懒洋洋地反问道。 “非也,”萧如月懒得多说,“还以为总堂主更有兴趣趁机扩充国疆,把新罗、罗刹北固并入帝国疆域。” “简堂主的主意听起来不错,你们说呢?”李明宪微微地扫过在座诸位,在座个个点头应是,对外扩张才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继续纠缠在国内矛盾上指不定他们这新头头会找他们的茬。 “把人交给廷尉府。”李明宪冲两位护法打招呼,李明章盯着战俘定刑,李明文去解决南明宝岛商会梁空山那个麻烦。南边的生意么,李明宪说着,冲萧如月笑了笑,“扔给慕容家。” 李明宪冰冷无情的面孔上展露出富有勃勃生气的笑容,这样春暖花开般的英俊样子足以蛊惑得所有人都放下戒心。萧如月心急跳,惶恐地几乎就要跳出她的胸腔,她吓得一把抓住旁边人的袖子,走,赶紧走。 李明武奇怪地看萧如月一眼,还是依她的意思,站起来说:“大哥,我先带萧箫去认认人,一会儿再来。”边走还边问萧如月,她这是怎么了,手凉得这般厉害。 萧如月没应话她忙着平复慌乱的心,对李明宪骄傲是要付出代价的,早知道、早知道就忍了,可是怎么忍得住呢?她一看到他就想冲上去踹两脚,嘲弄他,讥笑他,根本都想不到后果。得想个法子,一定得想个法子。该死的,他还没出手呢,就怕成这样,没出息。。。可是,等他出手就来不及了。 李明武反复地问她在怕什么,萧如月看着他,幽怨无比,道:“阿武,我死了你得记着给我烧柱香。”李明武吃惊地啊一声,了解她是害怕他大哥后,大掌捧着她凉嗖嗖的手捂暖,笑道:“大哥是高兴的呢,萧箫和我大哥总能想到一块儿去,大哥也想把新罗拿下。” “你们既然都有主意,为什么还要哄我去和你大哥说?”萧如月的神色更凄楚,水珠凝在眼眶里滚来滚去,意思是我这么全心全意地为你考虑,你还和别人合起伙来欺负人。 李明武慌神,道:“不是,不是,大哥想打新罗是老早前的事了,我是说萧箫想的主意正好让大哥继续以前的计划。萧箫,你别哭,别哭,我知道是我不好,要是大哥真地追究,我就跟他说是我的主意,新罗的事是我说的。” 萧如月心一喜差点把辛苦逼出来的眼泪又缩回去,她低头撇眼角,李明武瞄瞄附近,确定无人偷听后,跟萧如月咬耳朵:新罗王子算计过李明宪呢。 那年大食国公主沈瑶佳在国宾驿馆景陌宫宴客,她贪新鲜要看男宠,不想那新罗王子在席上搞怪把人推到李明宪身上,惹恼李明宪,当场击杀那名波斯刺客,并吓晕大食国公主。当时李明宪处于父亲李东海的怀疑长兄李明祖的逼迫双面夹击中,若失去大食国的支持,一定更被动,因此,李明宪明知有人捣鬼也只能将此事先放下;现在,新罗勾结公孙天都图谋大秦,正好旧仇新恨一起算。 这事一定在李明宪的计划中,只不过一般人都在关注战俘、中宫、波斯来的女奴和钱帛,还没想到要跟新罗、罗刹算总账。 萧如月当听故事,问道:“还好沈瑶佳很爱你大哥,她该是你嫂子了吧,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李明武闻言露出愤恨的神色,说正因为人人都知沈瑶佳对李明宪固权很重要,便有人趁李家大乱时将她杀死并栽赃给李明宪,还诬蔑是李明宪狂性作失控杀死沈瑶佳,令李家与大食国的同盟计划泡汤。更可气的是这事还是李家人自己做的,不能对外公布。原本,可让李明宪失去小明月的怒火转到波斯战场上,因为这件事他们的父亲李东海也就默许李明宪“大刀阔斧”地整顿李家内部。 这算得上是李家秘辛了,萧如月悄声保证她不会跟人说的。之后,两人快步到隐堂宫,李明武指点萧如月接收真正属于她的个人势力。上一任拥有隐堂实权的女人姓郁,是李明武的生母,她给李明武留下大笔的财富与忠勇的鬼卫,并赐他们姓郁。 如今,隐堂的新女主人姓简。 萧如月获得这样近乎至高无上地宫权利,有心人自然是忙着讨好她,比如这皇后之尊分左右,是不是该调换下?那苏贞秀何德何能敢居于萧如月之上位?先前怎么抬高苏贞秀如今就怎么抬高萧如月,搅和到后来,朝堂的风向都为之一转,这左皇后之位有德者居之。 李明武乐颠颠地捧着新圣旨来哄萧如月开心,她若为左后看宫里头谁还敢为难她。 萧如月合上圣旨,把皇帝拉到一旁坐下,缓缓说道这名分什么的先不讲究,李明武得注意一点,皇帝颁旨不能朝今夕改,这是帝王之尊。她道:“阿武,我还能不明白你个心意?只是真把这旨颁布,怕有人要暗地里鼓掌大笑了。阿武,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明武神情慢慢凝重,道:“我还奇怪他们改得这般快,怕是都在笑话我做不来这皇帝,个个都在哄我,还好有萧箫在。” 萧如月轻轻拍拍他的手,又劝道:“阿武也别多想,哪有人天生就懂这些个的?你只记得自己是要做好皇帝的人,不要轻易让旁人看出自己的喜恶,免得下面官员刻意媚上示好。” 李明武想是想明白,他抱住萧箫,又觉得委屈她。苏贞秀与他大婚那排场全燕京都见识过,萧如月却是一次怎么能那么寒酸,所以,即便史官朝野要议论,他也要给萧箫补礼。 萧如月温婉地笑道:“形势不重要,我知你有这番心意就足够。” 把李明武改旨的念头劝住后,萧如月立即把她新的下属招来训话:每个隐堂鬼卫人写一万遍隐字,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才准停下来。新选的两个女官助手一为霓裳,一为芍药,传达新堂主旨令后一刻钟,近三天朝堂朝官表现私下里接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的重要记录呈报沉壁殿,这煽风点火之人为西南上将军方为尘,苏太尉派堂羽之一。 退居右位奉让尊左免去功高震主挟功胁君王的危机,这是苏太尉门人兼智囊诸葛雄城的意见,苏太尉以为他说得有道理,朝中大臣领会太尉府的意思便有这换旨一事。 萧如月暗哼,你要避风头我就不需要吗? 她招来珊瑚耳语一番,很快,宫里宫外就传出:萧皇后的贴身宫女青青误摘凤栖殿外的木蓉花惨遭苏皇后的小宫女毒打赶出宫的事。 萧如月很满意,苏贞秀的脾气禀性从来都不会叫她失望。苏皇后要是忍得住屈居下位,她与李明武何至于形同陌路到今日地步? 第116. 苏贞秀在宫里趾高气扬,苏太尉在宫外夹尾巴做人,一味忍让,把为降兵降将求情昭示武皇仁德之政的功劳全部归于右皇后一人,朝野集体上书定要给这样有贤有德有能的皇后封号,甚至还炮制出十里长街百姓向皇宫方向磕头谢恩的壮观场面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萧如月除了佩服姜还是老的辣,也想不出什么折,硬着头皮接下长达七个字的肃贤敏孝端文德封号,后,支持崇拜者称其为文德皇后,以示在德行上高凤栖殿左皇后那么一大截。 出元宵后,皇宫内外收拾一新继续中断的皇帝大婚。是夜,萧如月坐在红艳艳金灿灿的归鸿殿,顶着丹凤朝阳珠冠,低头看任沧海送进来的文件处理商务事。身边跟着霓裳芍药,珊瑚委以重任,看顾宝宝。宫人女官见皇帝久久不至,不时派人传话进殿请示皇后,萧如月让霓裳芍药记下问话的人,谁敢擅作主张的一律逐出去。 后半夜,李明武醉熏熏地进殿,倒到床上就睡了。皇帝大婚本来是没人敢灌酒的,不过,这位新帝一向平易近人,总是和部下将领、江湖好汉打成一片,新婚洞房不一醉方休简直就做不成兄弟,存着这种念头,这酒便喝多了。 领皇帝进殿的人这么解释,实际上,李明武对苏贞秀的厌恶几乎是人所共知的,尽管人们不明白这位新帝为何如此憎恶看起来那么细致温婉如柳絮般的左皇后。然则,李明武早已宣布不会与新后共度新婚夜,命人将他喜欢的文德皇后留在皇帝寝宫。 萧如月也没为难谁,让人给新帝脱去衣靴解,收拾好账簿,和衣侧身躺下便睡了。隔天睁眼,便看到李明武满脸懊恼,直说对她不起。萧如月微笑说弟兄们要灌酒怎能不喝,已然成婚也不讲究这些虚礼。 李明武呐呐地说晚、晚上补,他倒害羞起来。萧如月轻轻微笑,这时,宫人侍女进殿为帝后漱洗。官女为她挽时,珊瑚在外间道,静公主醒了。 因皇帝大婚有假,萧如月便邀李明武同去沉壁殿,一大一小玩着骑马的游戏,又爬上爬下玩跳飞的游戏,宝宝快活得两眼晶晶亮,小脸上漾起粉粉的红。宝宝累了之后,李明武便将他抛到肩头,带着孩子玩开飞机的游戏,用轻功满御花园的飞奔,小家伙鼓掌兴奋直大笑,叫着皇帝爹爹好厉害。 见两人这般欢喜投缘,萧如月面带微笑地看着,看着看着李明武的样子就变成了冷冰冰的李明宪,忽然绽放出快意的笑容,吓得萧如月魂飞天外,全身僵硬又寒。 “萧箫,你怎么了?” 萧如月定晴一瞧,却是李明武那浓眉大眼的方头,笑容憨厚实在,可没那妖人的冰冷杀气。她挤出一个笑脸说没事,转过身用力地呼吸,吃晚饭时,还有数次失神,让李明武和宝宝担忧不已。 “可能太晚睡了。”萧如月安抚两人,一边用力嚼米饭一边想,定是李明宪那天要杀人留下的阴影,以前她怎么有那样的胆子时不时地挑衅呢?还不是吃准他不会碰长着“简明月”脸蛋的女人,李明文那天出的烂招碰到李明宪的禁区害得她倒霉!说来说去又不是她要去冒充他的简明月,是他自己脑子糊涂认不清人,爽完了还敢杀她!!! 萧如月低头越想越火,越想又越怕,再多的钱权都挡不住那疯子,她上抬眼紧紧地看向李明武:就你了,一定要成功。 晚上,哄睡宝宝后,李明武因未曾与萧如月真正亲近,而且中间又隔着一个李明宪,原先的熟悉也给惊没了。萧如月轻轻一笑,提议到外头走走赏月赏花饮酒,李明武眼睛亮起来,忙吩咐宫人去办。不多会,帝后二人在湖中忘归小亭赏景,吟诗作对两人都不会,所幸李明武见多识广,说起各地见闻军中趣事也颇拿手。 萧如月轻轻地直笑,李明武越讲越有兴致,不知不觉地,萧如月喝高了,脸染霞晕,李明武海量也不是个木头人,察觉到时候已近,当下便把萧如月抱回殿里要吟风弄月,他素来在情事上温柔体贴,萧如月半享受半感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瞧瞧这娃学得多好。 谁知,在两人渐入佳境的时候,宫人在外面吵闹,喧哗声还越来越响。萧如月微微头疼,李明武停下来问起话,宫人进来回话,祥定郡王再度病倒,嘴里直叫爹爹,孙妃娘娘来请陛下前去抚慰郡王。 萧如月不想理会,干脆勾住李明武的脖子一路向下吻存心挑火,李明武回声传太医,吻倒萧如月拿回主动权。 谁知外头的宫人说郡王病情严重已休克,请陛下定夺。都要闹出人命,谁还有心思,萧如月半醉半醒,推开人随意拉过被子遮住自己,李明武卷衣服匆匆跑出去,都踏出殿门又回过头,歉疚地在床上的女子额上亲了亲,嘱咐宫女妥善照顾皇后,便跑去孙妃殿。 萧如月很快便睡熟,早上起来喝过醒酒汤,叫来霓裳问话。 原来宫中私下里盛行“若无萧皇后从中作梗,这右皇后的位置该属孙玉蛾”的流言都说这永仁皇朝半个天下都是孙家打下来的,没有孙玉蛾就没有今天的永和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当年形势何等恶劣,李明武完全是靠着孙大夜才能重新举起保秦大旗,既然萧如月能凭着借钱这份功荣登上后位,那么,孙玉蛾也能凭着出人打战登上后位,因此孙玉蛾为后其子本该为东宫储君的说法信者众多。 萧如月又喜又愁,喜的是有人自愿当靶子,愁的是她还没跟李明武成好事。两相其害较其轻,萧如月当即命珊瑚把这流言往宫外扩散。当晚帝后相处时毫不意外又为孙妃殿的人打扰,专属于皇后与皇帝的三天婚期过之后,萧如月就带着宝宝,和任沧海出宫去了。 任沧海主要是来帮萧如月搬东西,宫外的房子已建好,正适合婚后搬过去住。房子建在皇城的东北角的荒地上,包括游乐场,跑马场,羽毛球场,篮球架,湖泊、青山、密林,其余全是草坪,尤如度假村般开阔;又盖起三栋公寓楼,平顶现代化豪宅式样。 一切照萧如月的意思,主楼给她和宝宝使用,会议室书房主卧室客房休息间沐浴室厨房装潢,色彩图案选取萧如月与宝宝全程参与设计,辅楼是侍卫宫女的休息处与工作间;另一栋楼房是供暖房放置器械的杂物处。 “妈妈,妈妈,这儿全是宝宝的吗?”宝宝搂着母亲的脖子问,萧如月轻轻点头,宝宝欢喜地哦哦大叫,离开母亲的怀抱在翠绿的草坪上兴奋地奔跑。 望着这只在梦中能重见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致,萧如月怔忡无声,在这广袤的豪宅庄园下,她恍惚间错以为自己又回到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喧嚣嘈杂冰冷的钢铁丛林,遥远的曾经她觉得现代都市人人冷漠自私,现在却觉得那时那刻那地百般好。 这种怀念的情绪叫做思乡。 任沧海小心地关切地叫唤一声:“姑娘?” 萧如月回过神,微微低头眨去眼角的水花掩去自己的心绪,任沧海低声道:“姑娘想去哪里,今时今日亦非不能。”萧如月回以笑容,道:“我来的地方很远很远。”又觉得自己暴露不该有的心思,转移话题道,“这地方我很喜欢,谢谢。” “不客气。”任沧海也顺着话题转移到商务事上,比如银号融资承建审批环节等等,这都迫切需要皇后集权,但又不能让人抓到把柄。萧如月胸有成竹,这事她早有安排。 “妈妈,妈妈,我们去找明祯哥哥,让他一起来玩。”宝宝宝宝开着小碰碰车转了一圈新家,想到自己的新朋友,立即缠着母亲去找人。 曲有容母子到后,宝宝带李明祯去探险,曲有容应证这房子这生活如天书所描术,与萧如月边参观边感叹:“先头还说你该装得糊涂些,眼下瞧来,还是像你这般活着才自在。” 萧如月还是老话,邀请她常来玩,轻笑道:“要么你也在这旁边建个小庄园,咱们俩家自自在在的多好。” 曲有容有些心动,撇开个人想法不讲,这可是来自当朝皇后的邀请,萧如月有没有实权她会不清楚吗?何况,只要皇帝向着皇后,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皇后会没权的。 “早先我还听宝宝说明祯对府里那些姨娘颇有微辞。” 就这么一句话,曲有容立马下定决心,为人娘疼孩子那份心思大抵都是一样的。萧如月给任沧海牵了这条线,任沧海带来数份图纸,曲有容选出两份,对萧如月解释,其中一份给二嫂寇尘音的。 萧如月咝地抽了抽气,她还记得这是给李明宪挑的大媳妇。曲有容敛了笑,望向远方叹道:“二伯出征前把她收了,确定有孕才上马走。一去三年,毫无音信。尘音很坚强,一个人把孩子带大。”她转过头,“萧箫,尘音是个好姑娘,你会喜欢的。” “你这么说,我自然是信的。”萧如月心底其实在想,还要自家这个小祖宗看对眼才成。不过,她相信强强基因联合的结果。 曲有容有了这么件要操心的事,当下便告辞,李明祯和宝宝玩小碰碰车正快活,难得地不顾世家公子风范向母亲撒娇,曲有容眼里都润湿了,她撇过头,哑着声音说不要给皇后婶婶添麻烦,便同意他在此地留宿。 李明祯与宝宝兴奋地大叫,两人又推着小车子远去了。曲有容不自在地拿手绢给自己拭泪:“见笑了,我,我太。。。” 萧如月安慰地握住她的手,道:“以后祯儿只会越来越好,你且安心回府,这儿有隐堂的人看着不会出事。” 曲有容感激地用力回握萧如月的手,带侍女反催任沧海,她已经等不及早日建好园子与萧如月的小后宫作伴。任沧海回头与萧如月点了个头,萧如月微笑回应。 这晚,宝宝与李明祯便在园子时歇下,两人躺在七八个大海豚抱枕中间,睡得呼呼地香。萧如月分别在两个孩子的额头留个晚安吻,掩好被子,灭掉煤油灯,轻掩门回到主卧室,才歇下,却听得楼下传来撞门的响动。 不多会儿,霓裳领着皇帝上楼。李明武推开门,满脸急色,问道:“萧箫,萧箫?你没事?” 萧如月半仰起身,见他衣裳不整又惶急,神色微露奇怪,反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明武吁一口气,他吞吞吐吐地说自己在燕秋水那儿时,有人说皇后得了急症。萧如月神情怪异起来,说她没事让他快回燕妃殿。大婚后几天,李明武要与其他嫔妃补婚夜,萧如月自不会去打扰。李明武却坐下来,说反正事已至此,就留在这儿休息。 萧如月明知中计也不能强推李明武出屋,皇宫离这儿距离可不短,她领李明武到新浴室里洗漱,卡通瓷砖墙面,熊猫头拖鞋,生肖的厚浴巾,纯白的椭圆浴缸,还有银光闪闪的喷洒,李明武惊讶地直说:大开眼界。 像自来水龙头和喷洒这些东西,萧如月确实是不晓得怎么整明白,但是前人留下的天书上却写得详细明白,图稿也完备,古人不能理解,倒是方便萧如月省心省力只管照搬照抄即是。而且,地宫里有心专研的人不少,像半个自来水厂就是萧如月从楼望山(九卿之一,想造火车的那位)嘴里套问出来的,铜制水笼头当成玩具在小店铺里多得紧。 萧如月才问李明武是否要她留下来帮忙,李明武已然扳动旋转纽,水一下子喷出来,淋湿两人。李明武外衫还没脱尽,倒不明显,只是萧如月穿着单丝衣,水一淋便贴伏在身上,曲线毕露,李明武瞧得唇干舌燥,眼神火辣辣地烫。萧如月有心勾引,也没遮掩,腰肝微挺,丝衣上两点微凸,好不让人意乱情迷。 李明武立即搂紧了萧如月往自己身上靠,两人呻吟般地叹息一声,正当李明武一边胡乱地亲吻萧如月的脸唇,一边干脆利落地撕剥她的衣裳时,嘭地一声,李明武这个天生神力的家伙把喷洒从墙上拉下来,水从皮管里喷出来,大水喷洒,淋透两人,萧如月丝纠结在脸上,见李明武狼狈地看水喷处,像见鬼一样震惊,她快活地出咯咯直笑。李明武扔掉手里捏扁的银块,就着一身湿扑向萧如月,萧如月边笑边躲,给逮着了便软声求饶,李明武立时把人压到墙上,滑溜溜地还挺不习惯,却又情趣横生。 “陛下,陛下。。。”有人在外面砰砰地用力敲门,喊得也大声。李明武悻悻地臭脸平复自己的冲动,萧如月去柜子里找浴袍蔽体,顺便去找水阀关水。 李明武踢踏踢踏地去开门,郁管事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汇报:燕西太后来了。 第117. 萧如月没去理会后宫里头的波风云,她染重感冒了。先时与李明武在房里玩水有暖气尤不觉得冷,不料翌日醒来,便觉得头晕烧打喷涕全身热。除了感念一句这身体当真大不如前,只得乖乖吃药养病。她叫人把自己搬到顶楼屋子,与两个孩子隔离起来,又叫人在每个房间里挂上大蒜,喷醋洒大蒜汁,也严格拒绝访客。 没有特效西药,萧如月的感冒一直不见好,躺在床上病秧秧的。外头便传言,文德皇后这是给气病的。苏太尉又急了,那诸葛雄城又出一计,在这年新春大事件之一上做文章,当朝御史大夫不日即将领皇命到新罗、罗刹两国进行“友好访问”交流一下侵略赔偿与交换战俘等重大问题。 于是,太尉的党羽便开始鼓动朝臣提名萧皇后代表武皇永和帝由御史大夫陪同出使新罗。这本来是给文德皇后华丽灿烂的荣耀上添砖加瓦的荣华之举,没想到这回马屁拍到马腿上,御史中丞李明章借着由头把那几个挑唆者直接送进天牢。 这天,曲有容来陪病中的萧如月,念念诗读读书弹弹琴煮煮茶什么的,萧如月感叹说她要离了曲有容可怎么活。曲有容笑骂她把皇帝的情话都拿来说笑。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耍嘴皮子,外头宫女来报:林诗佳小姐来了。 这可是没人敢拦的主,曲有容道她且避避。萧如月用眼神问为何?曲有容苦笑摇头道一言难尽。她刚避入小书房,林诗佳就毫不客气地冲进起居室,眼神挑剔地打量色调鲜艳欢快的仿现代化豪华客厅的装饰物,从几何图案的地毯纯手工打磨皮质沙玻璃茶几璀璨生辉的大肚花瓶上滑过,神情有说不出的嫉妒,却又带着无上的轻蔑与高傲。 萧如月虽病重难起身,还是克尽主人之谊请她就座喝茶,林诗佳头一仰说不必,两句话就走。她此来是警告萧如月,不要再缠着她的明宪哥。萧如月刚打了个喷嚏,林诗佳就神气活现地接下去,萧如月也没有机会可以缠着她的明宪哥了。 因为李明宪这位朝庭重臣要带她,林诗佳,不是别的什么拿不上台面的货色周游列国享受一等侯夫人待遇去了。 “那萧箫在这厢恭喜诗佳小姐得此钟情眷属,”从口罩里传出去的声音嗡嗡的不太清楚,萧如月特意加重音量,又让珊瑚把她上回在皇帝少府处拣出来的稀世之宝饰物取出七八件来,送到林诗佳手上,真心实意地说这给她增光添色,“诗佳小姐安心,萧箫绝无染指宪少爷一丝一毫的念头,诗佳小姐只管把心思放在舒缓宪少压力上头,待他日诗佳小姐与宪少爷修成正果,定要告与萧箫知,萧箫保管放百万响的火炮恭贺二位。。。” “衡兰,把这个女人给本小姐拉出去掌嘴。”衡兰静默不动,林诗佳脸色大变,怒上加怒,气得浑身都哆嗦,回身就给衡兰一巴掌尖叫“连你也来欺负我”,她要大闹明静宫时,李明武匆匆赶到,非常强硬地把人带走,投给萧如月的眼神是无比内疚的。 待曲有容重新坐下来,她不是个爱背后说人的人,只冲萧如月歉疚的笑笑,说这孩子都给人宠坏了,让萧如月别放在心上。 萧如月摇头说不会,她还纳闷来着问道:是她送的礼不够重,还是她说的不够明白?那可是真的句句情真意切,毫不作伪。 曲有容轻笑,道:萧箫这礼重情意更重,只是如林诗佳之辈者轻易不能领会姑娘好意,反而会气到内伤,以后还是省下这番功夫罢。 萧如月长长叹气,道:“同是替代品,相煎何太急。”她拿起一杯青竹,近乎享受地深呼吸,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再陶醉般地回味,睁眼时却见曲有容瞅着她呆,笑问,“莫不是我脸上贴花差了位置?” “我只在想,你这样值不值得?”曲有容叹息地看那双日渐瘦削没有热度的手,曾经它非常地丰润美丽。她也略知萧如月与李明宪之间的事,这话尽乎是在劝萧如月不如从了李明宪,和李家男人作对,能得什么好下场。既然李大少认定她是简明月,那认下也未尝不可,何至于像现在如林诗佳之流都能上门来侮辱。 两人的孩子亲近,即使是再冷淡的人也会软化心意。萧如月接受曲有容的好意关怀,她轻笑道:“即便我是我认下又如何,李大少爷心中已生暗鬼,日后还是要怀疑要猜忌要百般试探,稍之不慎,那便是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你,你会不会误会了?我瞧着大伯是真地为明月着魔,简直像是要疯了。”曲有容震惊到花容失色,结结巴巴地辩称,压低声音低语,“差不多走火入魔,明文没办法才来拜托你帮忙。我,我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子这般动心。” 萧如月看了曲有容一眼,浅笑淡然,道:“是,那个女人,叫简明月,在李大少心里无一处不完美,但,不是我,也不会是世上任何一个女子。” 曲有容怔然,像是一天认识萧如月,又像是从来没认识过她。萧如月重砌一壶竹花茶,继续闭眼轻啄慢饮。半晌后,曲有容劝道:“你这又是何苦,做人要糊涂些才、才快活。”大约想到些什么心底的事,她的嗓音有半丝哽咽。 萧如月含着一口茶水微微点头,她承认曲有容说的很对,可她没办法骗自己,就好像她永远没办法像曲有容这般忍气吞声不争不闹地活着。曾经这位大家闺秀能够在喜欢的少年前头侃侃而谈,自信从容,即便世事不如人意,亦能自在自得,光荫荏苒,她只能在人前用安静大度维持自己年少时所追求的爱情结果。 这当口,芍药捧着两个时辰一副的中药,萧如月痛苦地直皱眉头,碰巧,任沧海也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进来,萧如月哀呼一声,冲任沧海叫道她重伤风要休息,别再拿文件来。萧如月只管喝药不再理人,任沧海也是认识曲有容的,想她帮忙劝劝萧如月。 曲有容向着萧如月,哪有生病还处理公务的,若是不打紧的任沧海自己拿主意办去就是。任沧海苦笑,道他何尝不知皇后重病,只是有些文件是必须萧如月亲自处理,别人不卖他面子。比方说,郑州管水利这块的范不应都水长就不肯配合他们的新水管推广。 “范不应?”曲有容轻念道,“我记得此人也西山中郡革新会主要骨干成员,对暖水设备通水管这些应该颇为欢迎才对,会否你们没有与他说明白呢?” 任沧海喜道,道:“原来曲少夫人认得范大人,真是太好了,可否烦劳曲少夫人写封书信代为解释一二?” 曲有容说这点小忙不用这么客气,当下取来笔墨信纸写就。 萧如月喝完药转回来,见任沧海正对曲有容千恩万谢,笑道有这么个现成的人不求,非折腾她。任沧海眼睛亮起来,直接到手里文件堆到曲有容前头。曲有容惊愣,萧如月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看账簿、碰到难事拿个主意、有地方官为难写信调节下,这和曲有容在乾坤园管家时要注意的事差不多。 曲有容原本是坚决不允的,但是,一来萧如月助她良多,不忍见她重病婉求;二来有天书开她眼界,心胸更见豁达,本就是个见地不凡的女子,也有心多看多学一番,再加任沧海在旁推波助澜,她便干脆地答允萧如月,帮皇后打点起她眼中的杂事来。 后,诸隐堂鬼卫很好地履行萧如月概不见客的命令,没把一个闲杂人放进明静宫。 这曲少夫人给皇后办事儿,初显才能后,萧如月便把事情全扔给她去办。曲有容先时没在意,再后来便常常叫苦,真是不经手不知萧如月负着多少人的生计。 当朝皇后和传世楼联手的那摊子生意,银钱不是什么大问题,曲有容在李家也是见识过的,主要在诸事与民心民意民风有太多的碰撞,关乎民众对潮流新事物的接受与认可,稍有不慎,招致民众反抗非议,这挡子事儿不惧满盘皆输,只怕天下大乱,她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松懈,口口称给皇后给拐了,要皇后赶紧把病养好,她好把那重担子还了。 萧如月轻笑打趣说,这活儿也只有曲氏这样大家族出来的官家小姐才能从容应对,曲有容比她做的好太多了,她早该把曲有容挖过来管事才对;又轻叹,说她原也没经验,都是给逼的,她这生手可比任何人都要怕呢。曲有容深以为然,她有管过大家子的经验还要这般小心,莫说旁人了。 她说,皇后这病怕也是压力过重思虑太甚经年累积才来得如此凶猛。萧如月感激地微笑,软软地说做事情就怕急,一急就坏事,慢慢来,大家接受了,就好办。 曲有容大为赞同,她觉得免费试验点这个策略思想最宜用来推广新事物,说着便和萧如月讨论起新小区的开并购案子,她的目标五年内惠及大运河两岸郡都。萧如月边应对心底边谓叹,瞧瞧这闺女的雄心壮志,这霸气,这气势,都是天生的。 有曲相的小女儿李家的掌房三少夫人入盟,传世楼的商业帝国脉络愈地广博了。且曲有容管家本就有经验,又好学肯用心思,与任沧海两人可谓是双剑合壁,这官商合作冠以公益民生的生意只有更好没有差的。 任沧海也难掩美滋滋的心情跟萧如月报账,这城东靠海这片荒地,有萧皇后坐镇,寇少夫人、曲少夫人等等一干豪门贵戚做邻居,就算对外说只是小居片刻的闲庄,内在深刻含义是啥子意思长脑袋的都明白。现如今这地皮是寸土寸金在飞涨,有钱有权有势还不一定能买到地。管卖地的衙门天天都得跟人干架,那负责人朱淮阴的体重是一天一斤地长膘,还喜笑颜开地数银票,他妻子管霖铃三天两头拎好药材去探望皇后,这两家后头的人感激涕零没得说。 再说到基础建设那块,传世楼与新皇朝的投资合建的这自来水厂、供暖设施推广非常迅没有阻碍,这匹配的石料厂、制器厂、建房匠人等等都要工人干活,那就雇工,传世楼那工钱可从来没少给,厂队名声打出去,各地慕名而来送银子请去干活的那是一拨接一拨生意接到手软,兜里揣有银子的老百姓基本满意。 相国与九卿有政绩笑开花,皇帝看到治下安生也高兴,那朝野都安泰了,右皇后爱咋样那还不是由着她么,现在一般人可没敢往那上头拔根头丝的,一拔那可是一大帮子,说不准就有自家大老婆在里头,敢把女人孩子晒太阳绣花闲聊扯上结党营私的高帽子回家等着后院闹吧。 第118. 后宫里头的女人,这才回过味来,不过晚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而且,她们有一个更重要的敌人:燕秋水有孕了,差不多两个月。这才真是刚赶走狼,又来头老虎。 这可是永和帝登基以来最名正言顺的皇子,史书多有记载,皇帝朝臣都偏爱这样的皇子继承大统。这哪成?早有儿子的妃子都着急把目光瞄准诸君之位,没儿子的努力缠住皇帝要个皇子,有皇子的那位众人眼中钉赶紧躲到叔祖***兰桂宫里防患于未然地待产。 这样,萧如月这边厢就能更好地腾出心思来“养病”。 她身边有一群女人,专门陪皇后打打牌,聊聊儿女家事,消磨时光。听来串客的管夫人说:宫里那些女人得知她病倒那是快活得紧。这位管霖铃,就是朱淮阴的夫人,北边城人,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富豪之女,也是帝国四大钱庄顺通银号当家掌门人的独生女,性情极是爽快。 萧如月很用心地想了想,回道:她还没独宠后宫呢,就这么遭怨。 管霖铃扫一眼这采光通亮的大房子,道:这还不是独宠一份呐,陛下的少府说了,要宫妃们缩减用度,要攒钱还萧皇后的债呢。李明章的夫人寇尘音,她再轻柔慢语地接上一句:这样是必然要遭嫉的,幸好萧箫搬了出来。 这个姑娘年纪比萧如月还小两岁,长得简单清秀,身段娇小玲珑,得踩着七厘米高的橡胶鞋底才够得到曲有容的肩,却有一手的好琴与好画,说话温温吞吞,与美艳得喷火、骄傲得绝烈的公孙红锦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 她和萧如月颇谈得来,或者说,做母亲的女人有共同的话题,又是一家子妯娌,丈夫们不争不吵,做女人的自然也没那多心思,况且和皇后还争抢什么,管牢自家后院那些女人这日子就差不齐了。 “话说,皇后这伤寒怎么染上的?”管霖铃挑了个有趣的话题问道,萧如月拧拧鼻水,嗡声嗡气地回道:“不是听兰桂殿的人宣扬了,我不知羞,勾引皇帝陛下不成,反遭一身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几个女人捂嘴轻笑,非要知道她与皇帝如何嬉水嬉出这般重的情意来,几个男孩儿在门口探头探脑又做鬼脸又眨眼睛,可爱的样子逗乐屋里的母亲们。寇音尘过去问起,才知是皇帝家的宝宝又想留客,这回缠的是寇二伯母带来的李明峰,说要改造他说话慢慢吞吞的毛病。 萧如月小训了句瞎闹,寇尘音倒欢喜的不行,孩子她从小带在身边,钟鸣鼎食之家出来本是觉得样样都好,碰上皇后家这个小的,才觉得缺少很多,也难怪曲有容常把李明祯带来此处玩耍,明静园子的环境与布置、玩意儿确实最适合男孩子。 待孩子们离开,冠尘音便提出心底早有的疑团,说宝宝这性情实在好,若不是堂兄堂妹的,她就把宝宝给定下了。萧如月吃吃地笑起来,寇尘音便说尽管她是觉得宝宝样样好,但难保外人说闲话,要不给宝宝找几个女伴儿? 寇尘音这是真心关怀,萧如月也是领情,只说先把人带来做客。她总不能逢人就讲,她家宝贝眼高于顶,不顺眼的便叫小桃花xx号,小狗蛋oo号吧?管霖铃与几位夫人接口,这事儿交给她们办。萧如月敛眉,面巾后的脸笑得高深莫测。 初夏过后,萧如月看到宝宝领着一群大小不等的孩子大军,以猴子大王自诩,爬树掏鸟蛋拉女生头无“恶”不作,终于彻底地放心了,天才的宝宝她固然喜欢,但更愿意看到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 话分两头,皇帝初登基那年镇海石坝给人炸了,朝庭拨下重金重建。如今这桥基将玢实打底,楼望山上书朝庭请派些专家人士勘察工程质量。因事关通航大运河,皇帝也欲借这件事巡游视察船工河务体察民情,便定下亲赴镇海。 李明武原打算带萧箫去散散心看看沿江风光,御医说,右皇后病情虽略有好转,还是不宜辛劳。其他宫妃大多有孕在身乘不得船,李明武便带上安静本份的沈采薇,朝政交给相国太尉御史中丞三人看管,后宫么,苏皇后一出谁与争锋。 荷花飘香时,皇帝出巡。 皇帝的龙船刚到浔阳渡口,宫里那位千金万金重的燕妃娘娘就出事。 话说那日过午,宫妃晚云到燕西太后那儿送冰镇酸梅汤,却见宫里外静悄悄的,怕燕妃不测出事,便遣宫人去找皇帝警卫来,自己在殿里找燕妃,谁知竟让她瞧见燕妃与宫中一个年轻俊俏的千牛卫燕好的场景,当下大叫,正好让警卫们逮个正着。此事人证过百,苏皇后便判燕秋水淫乱后宫,燕妃百口莫辩,想找靠山救场,附近竟没有一个自己的人,午间燕西太后为避暑睡得远,等她醒来万事难挽回。 等皇帝赶回重华宫,燕妃娘娘已然香消玉殒,那通奸的千牛卫也给乱石砸死。李明武指着苏皇后的鼻尖大骂一句:毒妇!竟是耐她不得。朝堂保此沉默,燕氏,过气皇族,或者说过于保守给年轻一辈们淘汰了,何况证据确凿,燕留侯在朝上嚎啕一阵也无人敢开罪苏太尉。 真正伤心的便李明武,他喝得酩酊大罪,跑到萧如月这边唠唠叨叨,酒醒后见萧如月一脸疲倦,知她一夜无休,心里更是酸痛,言她身子才养好就给他扰了。萧如月道没事,嘱咐他别喝闷酒,他为国事已然操心,再这样猛喝酒伤身。 李明武心头有不得不倾诉的委屈,道:“萧箫,你不知苏贞秀有多可恨,我恨不能将她也沉塘淹死,她怎么能,怎么做得出!” 萧如月抚慰几分,道:“这也值你这般糟蹋身体,史书上怎么说来着?” “要能废得,我当初也不必封她!” 萧如月浅笑道:“你登基都不满一年,马上废后岂不让人说叨。我是说这种事儿,你又不是头个碰到的皇帝,叫人给你找些书来瞧瞧,挑个好法子照做不就成了。” 李明武大悟回去就读史书,萧如月送他出去后,到起居室拿起文件继续看。十点左右,霓裳来报,曲少夫人、任先生及药店、市、车行、服装等管事们已到。汇报会由曲有容主持,主要是完善明静园区附近的开挥它的带头领先作用,任沧海补充细节,其他辅助行业的管事负责人提出配套的跟进计划,萧如月只是微笑旁听,并不多言。 不几日,宫里传来消息,苏皇后偷人。 一起打牌的几个女人震惊得集体放炮,萧如月轻咳数声,让人把话儿说清楚。霓裳说昨儿个晚上,皇帝陛下在燕西太后及多位朝臣的劝说下亲临凤栖殿,准备与苏皇后重归于好,不想凤栖殿内外宫人侍女大呼小叫就是不让皇帝进殿。皇帝始觉有疑,揣门进屋,现苏皇后与皇后身边的卫尉长在殿中衣裳不整,当下龙颜大怒,立即叫人严刑逼问。 那皇后卫尉长也是嘴硬,起先什么也不说,后来郁管事着人上手问刑,到午时问出事来。原来苏皇后婚后久不得丈夫雨露恩宠日子苦闷寂寞,又见身边侍卫英俊挺拔,皇帝外出打仗那三年时间里两人就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即使到了皇宫也没断。郁管事让这卫尉长签字画押后,苏皇后叫一百个冤枉有人栽赃陷害也没用,事实俱在,不容抵毁。不过,还不及呈朝堂就让太尉府的人拦下,皇帝与太尉等众朝官秘密商议后,最终敲定由沈妃沈采薇暂持凤印代管六宫事宜。 萧如月在肚子里暗暗叫好一招以彼之道还治彼之身,这不才夸完,皇帝陛下的车辇就来了。屋里的女人们也知趣,向皇帝陛下行礼告退。李明武喜逐颜开把人从躺椅上抱起来搂在怀里说话,先把自己在哪代皇帝起居注里看到的法子记下来,郁先生和珊瑚又是如何地办事妥当,再把苏贞秀那张气得白里透黑的脸绘声绘色地描述一遍,语气那个激昂,神情那个奔放,比拿下燕京城那会子还高兴。 自然这萧如月是要记功的,都是她劝谏得当。两人耳鬓厮磨一会子,外面郁管事就叫陛下回宫处理奏章有朝臣侯见之类的话。 任沧海来见萧如月时,说起皇帝大神威拿下人人敬畏三分的苏皇后,那是大竖拇指;更佩服萧如月的指点功夫,这档子事干脆利落地办下来硬是叫朝堂官员挑不出毛病来。至此后,任沧海也不会为后宫女人的事到萧如月这儿说情,这病么慢慢养总会养好的。 宫里没苏皇后拿鸡毛当令箭整束宫规,嫔妃们都欢畅许多,这人一快活,大概孩子都容易怀上。沈采薇有孕,不易操劳,那这凤权就得交出去,按皇帝的意思先转到燕西太后处,苏皇后遭什么秧那就另说了,先说皇帝这头。李明武召后宫侍寝都是按顺序来的,因此,当六位嫔妃都有几月不等的身孕时,皇帝就没人侍候。这守身熬谁也不能熬着皇帝陛下啊,于是,朝野官员们心思活络起来,忙着给皇帝的后宫塞人。 李明武不肯,也架不住天天狂轰烂炸,或者夜夜被人设计。终是有天中招,皇帝夜宴群臣后,趁着酒兴把身边侍候的一个漂亮宫女给办了,不巧还就怀上,那就封个夫人先养着。出了这事,李明武就跑到萧如月这儿过夜,不管多晚多累都叫郁管事送出宫,否则就法办他。 本来朝野都是分外担心的,这不是把皇帝给逼到他们最忌的人那儿去了么。却从自家夫人那儿得到一手资料,萧如月那身子骨起个身都气喘吁吁,别说怀孕,就连承欢都勉强,皇帝那般宠爱,怎么忍心让萧如月受累,两人都是分房睡的。宫里女人们放下一颗心,朝官们还是很舒坦的,琢磨着让自家夫人带几个漂亮姑娘到明静院子转转,没准就让皇帝瞅上,谁知这些个夫人同仇敌忾,别说帮自家丈夫带女人,就连身边的侍女也是挑那种本分守己的,告诉世人:想走明静庄园这条线,门儿也没有。 *** 欢度圣诞,嘿嘿 第119. 时间一下子来到年尾,明静宫的宝宝五岁了,李明武见萧如月身子有起色,起意给宝宝办个宴会热闹一番。[.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总觉得亏欠这孩子,男孩当女孩养不说,先时他在打仗连满月酒都没摆,其他孩子再怎么苦也没苦到宝宝这份儿上。 萧如月却听说李明宪出使回国了,本不欲答应,不巧见宝宝一脸渴望,也便同意。 宴客这天,燕京城大小官员带着孩子送礼,宝宝逮着熟人就玩大闹天宫的游戏,一群孩子扛着一根木剑玩得开心。到晚上,孩子们换好衣服,乖乖地跟着各家母亲赴宴。宝宝腻在萧如月的怀里,小声地说要吃什么,萧如月夹取放在前头的小碟子里,宝宝自己进食,文静又乖巧。 与宴的官员们瞧了少不得阿谀奉承一番,宝宝转头贴近母亲的耳朵,道:“妈妈,皇帝爹爹好可怜啊,每天都要听一千只野鸭子叫。” 萧如月习惯宝宝三五不时地语出惊人,李明武功夫好,自然听到这般耳语,便哈哈大笑起来。皇帝一笑,底下官员就算不明所以也会很捧场地跟着笑,这下子宝宝忍不住和李明武两人在帝台席上大笑不已。 李明章哼声,问什么事这么好笑说来听听。宝宝敛住笑,缩回母亲的怀里,李明武摸摸宝宝的脑袋,爽快地回道,席后再讲。李明章却是不依不挠的,他叫出儿子,问道:“这就是你最近交的朋友?傻不哩叽的,以后不许你跟她玩。” 朝官们眼观鼻,鼻观口,安静地吃东西喝酒,他们可不是皇帝的亲兄弟,挑衅完萧皇后还能有安生日子。李明武还在跟他二哥争辩,他家宝宝好不容易交到几个朋友怎地就不许来往。李明章再哼,目光冷冷地瞪向缩在母亲怀里的小丫头,挑衅道:“一个又疯又哑的丫头片子,谁知道傻病会不会传给我儿子?要玩找姑娘家玩去。” 宝宝气噔噔地鼓着两颗水汪汪眼睛,委屈又倔强,拉拉母亲的袖子,萧如月亲亲他的额头以示安抚,宝宝眼睛瞟了一眼李明峰,鼻尖哼一声,小巴一抬,表示不屑于李明章的讥诮。李明章转头再叫李明文,让他管住曲有容,别让李明祯跟上头那两个一起疯。 李明祯却是不同于李明峰,他拒绝李明文的专制,道:“父亲,我的教养由我母亲负责,您从来没有关心过,也因此,你无权干涉我交友的权利。”朝官们默念: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瞧瞧原先多有前途的世家公子典范啊,现都敢忤逆老子了,回去就约束自家的孩子,不准再去明静庄园。 宝宝啪啪地鼓起掌:“明祯哥哥,说得好。”宝宝一带头,其他小朋友也放下筷子,拍起掌,根本不管双亲的阻止,从位置跳起来,牛气哄哄地鄙视李明章的无理霸道,纷纷叫道:“李明峰,你是男子汉就站起来自己说,要不要跟明静玩?” 李明章瞪过去,在积威之下,李明峰小家伙显得有点畏缩,其他小朋友立即嘘声:“胆小鬼,结巴大王,做你爹的跟班去吧。跟屁虫,应声虫,小结巴,大结巴。。。”几个胆子大点儿的还冲着李明章扭屁股,吐舌头扮鬼脸以示不屑。 “我,我才不是跟屁虫,”李明峰面红耳赤,看向父亲又有些害怕,他靠向寇尘音,小声地反对,“爹,明静妹妹很聪明,功夫也好,我要和她一起玩。” 宝宝立即叫好:“李明峰,好样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呐,李大人,你凭什么说我又疯又傻又哑?没有证据,就是诽谤,就是造谣,按照秦律是要吃板子的。” 李明章还没从儿子敢反驳他的意见中回神,就听到小孩天真的问话,一时倒编排不出什么。宝宝笑起来,喝令一二三,一帮小朋友齐声大合唱:“大人欺负小孩,羞羞羞!” 李明武得意地把宝宝抱回怀里,冲二哥笑道:“现在知道我家宝宝随谁了吧?别小瞧了。”回头又劝说道,“二哥,你看明峰刚才多有胆气,都是跟我家宝宝玩才这么机灵,你就别管小孩子怎么玩了。” 这也算给了个台阶,大家出点笑闹声敬酒吃菜,气氛才缓和下来,李明宪旁边的女眷林诗佳说起话来,夸道:“这孩子好伶俐,明宪哥哥,你说是不是?”李明宪懒洋洋地不在意地应了声,林诗佳又说道,“那叫这孩子陪咱们的明耀一起玩儿吧?”李明耀,听说是李明宪从宗家收来的一个孩子,放在乾坤园教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李明宪还是那副老样子,林诗佳自是当他肯,她转头冲帝座位上的宝宝笑道,“小静子,姨家有个明耀哥哥,要不要去玩儿呢?” 宝宝缩回母亲的怀里,安静地喝果汁吃菜,自是不愿搭理人。萧如月这才出言,很是歉然,轻声道:“还请姑娘见谅,这孩子怕生。” 众人呛鼻的呛鼻,喷菜的喷菜,拼命咳嗽把卡进气管的食物整出喉咙又得拼命压抑,个个都想喊请陛下恕臣等君前失仪之类的话。李明武自己也给酒呛住,摆手让众官员甭管失不失态。 林诗佳也与其他人一般,认为这是萧如月拿架子不给她面子,她便向她的明宪哥哥撒娇。李明宪几番皱眉,像是不堪其扰又忍耐,最后,他便用武力将宝宝从萧如月的怀里抓出来,扔到林诗佳前头,萧如月急得立即站起来,李明武也紧张准备动手救人。亏得宝宝跟陈胜仙学过功夫,自己在空中翻转,稳稳当当地停在堂上,没有摔跟头。 几个懂武的惊讶地噫一声,眼中透着这身手漂亮的光芒。李明祯马上跑到宝宝旁边,李明峰也跑到堂前,朱家的钱家的赵家的。。。一串小孩子兵把宝宝围在中间:“欺负我们老大,我们要跟你挑战!” 宝宝却让他们赶紧回自己父母身边,理由是:“敌人太过强大,我们要保存实力。” 李明祯同意,他是知道这个大伯的功夫,吹阵风都能把他们这些小孩子蛋蛋碾成血肉模糊团块。但是,他们绝不会让自己的朋友兼老大被强敌欺压就退缩。宝宝嘿嘿一笑,回头叫道:“爹爹,御史大人要打宝宝,宝宝好怕,爹爹快来救宝宝。。。” 萧如月安心地坐下,李明武大笑,三步并作两步把宝宝抱到怀里,回头对林诗佳说道:“诗佳,哪天得空把明耀带去明静宫玩就是了。” “去那儿好叫这小鬼头子欺负明耀不成?”林诗佳捏着手绢,与萧如月相似的脸上生生映上几分戾气,真是分外地让人惊悚,要是萧皇后耍阴谋的时候也是这般难看嘴脸,众人不由得逾制去看上面的皇后,可惜,给面纱遮住了。 李明武忙打哈哈,宝宝不会随便欺负人,重新坐回上位,便是不管这茬事。林诗佳很不开心,李明宪情绪就转坏,他放下酒杯,道:“明静公主六岁(按虚岁)了吧?那就搬回宫里请教导嬷嬷学规矩。武艺什么的也废了,嗯,差不多是时候裹脚嗯?早裹早省事。。。” 萧如月只觉得心里痛楚难忍,一抽一抽的就好像重临脚掌折断的那个瞬间,她痛得几乎喘不过气,耳畔传来一阵阵压低的焦急叫声:“萧箫,萧箫,你怎么了?!” “没,没事。”萧如月紧握住李明武的手,反复提醒自己,那是梦,一切统统已经过去了的。回神的刹那,听到自己的孩子在问:“御史大夫,你现在是我爹的臣子,你的职责是保护我辅佐我,你为什么要废我的功夫?” “公主就要像个公主。”李明宪很平常地说道。 “皇子就不用守你的规矩?哼,那我就是皇子,”小家伙跑回母亲这儿,拉她的衣袖,“妈妈,妈妈,宝宝不要做女生,宝宝不要废武功。。。” 李明章这回可逮着机会嘲笑了:“谁家出来的小傻子,以为你老娘是观音菩萨,求什么就有什么?”他嗤笑还想女人变男人,做梦快些。 萧如月却是用湿冷的手摸摸宝宝委屈的脸,轻轻道一声好。宝宝立即笑开颜,满堂和小朋友们咋呼:“我是男宝宝了喽。。。”小孩子们和他同乐,这情形真是让朝臣们哭笑不得,瞧着这小公主也没那么傻的,除非此公主原本就是皇子假扮的。 李明武安顿好萧如月,对上惊疑不定的朝臣们,宣布恢复李明镜小皇子身份。 立时,朝臣们欲哭无泪,皇帝你倒是说得轻巧,一句话把个小公主直接换成小皇子,问题在于男娃娃就要考虑到东宫储君的议立!上面那个萧皇后,是好相与的吗?一般人能在三年内把公孙天都那贼厮干掉么,一般人能和传世楼长期合作而不被游千帆那老狐狸给吞了么,一般人能边骂慕容家的惊鸿公子薄情寡义边和他眉来眼去的该利用的时候就利用的该甩就甩的么,还有上头这个摆出皇帝威严的永和帝,当初他要立苏贞秀以外的皇后应对得如何狼狈,他们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一转眼就这般行事圆滑又雷厉风行,一般人做得到么?再瞧瞧孙玉蛾、苏贞秀之辈和人连交手都没交,就莫名其妙地给后宫淘汰,要说这里头没有这位右皇后掺一脚,谁个相信啊。 有人站起来刚起了个文德皇后欺瞒世人愚弄朝臣蒙蔽君主的开头,立马给李明武喝止。皇帝说这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也是他同意萧皇后这么做的。因为当时要打战,人又在南明岛那危险的地方,为保护新生孩子,才对外宣布生的是女孩。 战时保护孩子?这理由有多牵强也就皇帝陛下深信不疑,朝臣们哪个都不信,要没今天这打子事,萧皇后要等到什么揭迷底?!联系这位新后平素为人背后做事手段,朝臣们冷不丁地打个激零:世家支持,人心所向,东宫太子再到皇位登基顺理成章。 这当口,皇位上的李明武也转过弯来,欣喜地大叫,道:“萧箫,你看把宝宝立为太子好不好?”萧如月自然是他说什么好便什么都是好,皇帝喜不自胜,和相国颜友生说起在殿里跑来跑去的宝宝是多么地聪明,二岁的时候就能把千字文倒背如流,三岁的时候已经会说四门外语,四岁跟帝武师陈胜仙学艺就得全套真传,绝对是个最好的储君人选,比那些还在流鼻涕闹着父亲抱的兄弟们强太多,颜相不停地恭喜,皇帝兴奋地转向自家兄弟处,问该选谁做这太子的师傅。 朝臣们悔之晚矣,不得不痛苦地自我折磨到底要不要支持,震惊到失色的李家俩兄弟回过魂来,他们本意是借此盛会敲打一番,让上头那个女人别把势力卷得太过火,没想到,反而成全了她。 李明宪这会儿精神了,双眸精光四射,兴味地瞅着上面的女人,唇畔漾起一抹让人心惊肉跳的笑,他举杯贺道:“失敬,文德皇后。” 萧如月亦举杯,微微地笑,至于面纱外看不看清楚那不是问题,她道:“过奖,御史大人。” 第120. 两人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明白的眼色,三年后重逢以来到底谁算计了谁,只有自己心底最清楚。李明武巴不得自己的兄长不再敌视萧箫,欢喜地让大臣们举杯同贺,理由么,拍马者自然会找到的。 待所有人都高举杯时,李明宪眼睛锁住萧如月的,片刻不离,怒火冲天的林诗佳不痛快地踢翻食桌,李明宪眼尾余光淡淡一扫,林诗佳若惊弓鸟萎靡倒地,嘤嘤啼哭,衡兰迅将她带走。李明宪转眼抬眉,道:“陛下,不知臣有无荣幸出任太子太傅?” 李明武拍大腿赞成说好,朝臣们也说不出个不好,那可是双料文武状元,年轻有为又是皇帝亲长兄,谁个不耐烦去驳他意思,至于上面的皇后,瞧她拿着酒杯的手直抖,免不了同情一番,淡定吧,萧皇后你是很厉害,不过,李家大少爷似乎更高一筹。 萧如月深呼吸数次,才最终站稳了身子,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那边厢,李明武已经把儿子叫过来认师傅。宝宝定定打量李明宪好一会儿,才抬头对皇帝说道:“儿子是没意见的,可是妈妈不喜欢御史大夫,孝经有教过,宝宝不能让妈妈不开心。爹爹,换个人选好不好?” 李明武看向身旁的皇后,宝宝也看向母亲,萧如月心绪翻腾如浪潮,喧嚣而响亮,她唇瓣动了动,很久很久才挤出话,嘶哑地说道:“妈妈没有不喜欢御史大人。” “那就是喜欢了?!”宝宝大眼睛瞬时亮,高叫一声好耶,蹦向李明宪方向,“李大人,先生在上,受明镜一拜。”行完礼,宝宝兴奋地喳喳声就传遍大殿每个角落,“李先生,你会青冥九式吗?陈师傅说全武当只有先生学成了,先生教宝宝好不好?我会很用心学的,大家都说明镜很聪明,一点就会,先生一定不会失望。。。” 萧如月舌尖上翻转的话又压了回去,大臣们忙着恭喜皇帝,忙着给新太子太傅敬酒,忙着交换各自的打算,也没人去注意皇后的失神。(.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当晚,萧如月与宝宝留在归鸿殿歇息,哄睡孩子,萧如月回到主殿寝宫,李明武见她还是心事重重,便牵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略作开解,又说起幼时学武趣事,萧如月捧场地笑一笑。这晚之于李明武,绝对是登基以来最开心的夜晚,儿子爱妻兄长全都在身边那么地和美融洽,低头见萧如月笑得娇美,哪里还忍得住,轻解罗衫,遂愿把人放于身下疼爱一番。 萧如月见他蓄势待,轻推两下也便随他去,金纱帐里吟哦声才响起,殿外就响起要人命的话:“陛下,明镜太子不见了。” 这话可把萧如月吓得魂飞魄散,哪还顾得上考虑李明武,用力一推便滚下床,慌不择路地要去看个究竟。身后李明武也急得直吼,叫宫人立即去找;一手又拿雪丝蚕衣裹住萧如月半裸的身体:“萧箫,别急,有隐堂的人在不会丢的。” 萧如月回过神,脚下一软,竟是无力支撑,李明武眼疾手快将她搂在怀里,打横抱起放到帝榻上,说他去找,让她在这儿休息。萧如月如何也是躺不住的,待人走后,稳下心神,扶着木墙龙柱摇摇晃晃地来到偏殿,看着小床上宝宝不肯离身的海豚抱枕,想到孩子若有个不测,这伤心的泪便汩汩滚落。 她正忧愁得苦楚,冷不妨却被抱入一个清冷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萧如月心神大震,她仰起头,李明宪密实掠夺的亲吻迎面而来。萧如月先是给堵得喘不过气,待李明宪的唇移到她的胸前吻舔吸吮,她便挣扎起来,用手用脚乱拍乱打,李明宪一个性起,将她的双手卡在双肩两侧,又用一条腿压住她的下半身,他俯在她的上方,放肆地扫视她的每一寸肌肤,啧啧讥笑又拧眉,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浓浓的色*情意味揉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声音低沉而沙哑:“还真病得不轻。” 萧如月恨恨地瞪过去:“你还想怎么样?” 李明宪拉起她一只胳膊,放在唇边轻柔又用力地小口噬咬,满意地看到身下女子的肤色因难耐的渴望染上淡淡的粉红,凑个空,他冷笑道:“让你入宫是帮阿武,可没叫你陪他上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如月差点儿给气死过去,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无耻的。 她咬着牙回道:“你倒不如给他找个奶妈拉屎拉尿都贴身伺候。”李明宪不痛不痒,继续熟稔地摆弄体下柔媚的女体,萧如月感觉到他的吻正滑向危险地带,她不由得颤抖起来,叫他放开她,又忍不住地求饶,喘息地说道,“我答应你,我统统都答应,我会离他远远的,你叫人把宝宝送回来,停下来,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李明宪低低地笑两声,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舌头不停地挑逗着她的敏感底线,萧如月承受不住地重重喘息,却痛苦地急促,李明宪微微变脸,他伸手搭住她手腕上的脉搏,眼底的微惊顿时笼罩在冰天雪幕中。 “谁做的?” 萧如月撇过头不说话,李明宪用力一捏,她吃痛地上身弹起又落下,她回脸生气地喊道:“不就是你打的么?怎么,李大少爷是不是嫌我活得太痛快还想再打一掌?” 李明宪捏住她的下巴,冷冷地斥道:“你很想惹火我?” 萧如月恨恨地撇过头去,很不想承认她的确是怕被人暴力威胁。李明宪却扶住萧如月的腰将她搂在怀里,摆弄成宝莲坐势,垂头把唇贴在她的细肩上来回地啃咬,一手抵在她的心背处输入内力逼出她体内的寒气,萧如月一边咒骂他走火入魔最好,一边又徜徉在暖洋洋的温暖里渐渐迷失心神,身后的人如何搬弄她的身体体验过怎么样极致的欢愉,她都那是在做梦! 等萧如月醒过来,全身有说不出地舒适感,那种沉窒的阴冷感觉变做暖洋洋的温和,她略微打量,榻上一应物事全部换新,殿里有淡淡的花香,她起身坐起,周身干净清爽,从里到外都已换上新衣。她说不出什么恰当的感觉,高兴?感动?为李大少爷难得的温柔感激涕零?不,她只想把马桶盖砸到那个男人的头上。 “来人!” 霓裳等人立即踏步而入,萧如月吩咐她们准备兰汤她要沐浴,还有把这个殿里所有的布置都用火烧了!霓裳看看她的脸色,小心地提醒,这儿是皇帝寝宫,皇后要做什么都会引人注目。萧如月咬牙眯眼,冷眉横过去:“你知道?” “属下不敢,”霓裳跪下去,高举托盘奉上一盒白玉药丸,南浔地宫雪溶泉水凝炼的护心丸,“总堂主吩咐,请堂主醒后服用。” 萧如月又是气闷又是愤怒,问道:“你是他的人?” 霓裳低下头去,回道:“还请堂主顾惜皇子年幼需母亲怜爱,属下无能,竟不知堂主毒重如此。” 萧如月缓下语气,捡起一颗瞅了瞅,仰脖和水吞下去。霓裳说,明镜皇子无碍,他先是让李明宪的人放在西暖阁,皇帝找到他后,又被徐含霞叫走,一夜未归。现在皇帝应在勤政殿处理政事,宝宝已到乾坤园和总堂主学习。 李明武兴冲冲地转回归鸿殿,见萧如月已醒,立即拉过她的手让她同看少府准备的太子册封大典一应用物,金双鹿、金宫蟾、双耳松鹤金炉。。。即便是这位皇帝自己登基,也未曾这般铺张,李明武还嫌不够问萧如月要不要再加些什么,萧如月说怕这样都要让御史有本要参,再添那可了不得。 见她会说笑,李明武便知她心事已去,放下金贴,见霓裳在收拾水和药瓶,约莫是嗅出药香味,他惊问道:“霓裳,萧箫这是怎么了,要用到这药?” 霓裳屈膝回话:“宪少爷正在查。” 李明武神情惊疑手搭到萧如月脉上,狐疑又凝重,他未觉怀中女子有中毒的迹象,却也觉得萧如月过分虚弱大有异样。李明武再问萧如月所中何毒,霓裳沉默后,答道:千机。此毒专破武林高手内功,无色无味,易制难解,中毒者会显出全身烧征状,无论内力修为多高都会毁之一旦,若当成普通风寒症处理便要落个植物人最后虚弱致死的结果。 萧如月中千机后,体内因有玉溶泉水所养的地脉天元之气护体,也显示出同样的征状,幸而原有冰玉雪蟾解毒未伤脑部,只落个身虚体寒之果,但千机之毒仍在侵害她的身体,是以一场风寒从年头治到年尾也无效。 转念一想,萧如月便知是何人下毒,只有林诗佳有这个机会。当日她与李明宪在地泉池所做之事相当隐蔽,李家仨兄弟绝不会给旁人制造刺杀李明宪的可乘之机,林诗佳能够突然闯入本就奇怪,若是有人指使她给萧如月下毒才说得通一贯跟在旁边的蘅兰不见踪影。 林诗佳趁李明宪击杀萧如月时下毒,让人浑然未觉,以为是内伤好不利索,要说林诗佳选下毒的时机恰当,不如说那人对李明宪对女人的心态有万全的把握。 这个人可以是慕容惊鸿,也可以是李东海,端看林诗佳是哪边的人。 萧如月直觉倾向于后者,难道李东海他真地没死?! 李明武大约也有想到,他看向萧如月的神情是欲言还休的,萧如月知他苦于不能对她解释,体贴地让他不要为难, 李明武脸越凑越近,大眼炯炯有神又炽热,将她整个地抱在怀里,低声道:“萧箫,我喜欢听你叫我阿武。。。” 萧如月眉头差点儿打结,软软地再叫了几声,李明武将她的低喃全部吻尽,萧如月仰起脖子接承这热辣辣的拥吻,双臂都已搂上李明武的脖颈两人贴得紧密,忽地想起那个死不要脸的变态的要求,浑身寒毛都竖起来:救命! “妈妈,妈妈。。。”宝宝举着小宝剑冲进大殿里,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殿里两人相拥亲吻。萧如月立即垂头从李明武的怀里跳到毯子上,听得李明武在后头垂床板,她咬住唇暗呼庆幸,边哆哆嗦嗦地整理衣领。 第121. 萧如月把儿子带到殿外,半蹲下身,抹抹他额上的热汗,细细地问起这头天与太傅学习的点点滴滴。宝宝的注意力果然被转开,喳喳地和母亲比划夸说手上小宝剑由太傅选送的来历,又满眼钦佩地说御史大夫书房里写满笔记的书,夸御史大夫那高深莫测的武学境界,毫无保留地表达出一个孩子最大的仰望与敬慕。 “妈妈,妈妈,李太傅还夸我,”宝宝快活地放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母亲,萧如月微笑地接下去,问道:“那太傅夸宝宝什么呢?” “太傅说我基础打得不错,妈妈,这是夸宝宝的吧?” 萧如月轻刮了下孩子骄傲挺起的小鼻子,同意他的臭美。宝宝牵上母亲的手,道:“妈妈,你和皇帝爹爹刚才在做什么呀?”无视萧如月满脸黑线的郁卒,天真无邪地接着问道,“是做生宝宝的事吗?”萧如月给自己的口水呛住又不得不点头,宝宝左看右看,见四周没人,让母亲低下头,萧如月把耳朵凑近儿子嘴边,宝宝小声地扭捏地恳求道,“妈妈,你和太傅也做吧。” 噗。。。 萧如月敢保证,这是暗处的鬼卫们出的动静,绝不是她自己。看着宝宝一脸企盼的小模样,她硬着头皮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和妈妈说说,上午太傅还教了宝宝什么?” 宝宝再次以叹服的语气滔滔不绝地说起乾坤园的早教习,正常的教学过程,并无异样,萧如月微微放下一颗心,只是心底的担忧无论如何都不能卸下,叮嘱宝宝不管有什么奇怪的事生都要告诉她。 这还不够。 萧如月命霓裳以隐堂堂主之命召集长老开会,和宝宝吃过午饭,霓裳来报说长老们已到齐。萧如月带宝宝到东风殿,前回封隐堂堂主那几位长老皆在座,李明章李明文两人冷嘲热讽,李明武担忧又迷惑,萧如月都不予理会,直奔主题,有人要杀她。 李明宪低垂的眼抬起来,看向她。萧如月眼睛与之对上,并未躲闪,耳听着众长老在那儿大惊小怪,说要严惩胆敢冒犯隐堂堂主之尊的人。阮长老问道:“简堂主,这可有证物?” 萧如月撇过脸望着阮长老,轻笑道:“即便没有,让堂堂隐堂堂主感受到有生命威胁,诸位觉得很光彩?” 长老们不说话,脸色有那么丁点儿难看,这是在嫌萧如月讲话难听了,谁个不知能破隐堂鬼卫势力的除了总堂主外不做他想,这种男男女女的问题也拿到这台面上来讨论计较,当他们吃吃闲着没事做不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李明宪也笑,点点桌子,引起众人注意后,道:“简堂主想怎么办?” 萧如月眼上抬冷冷地看向他,要笑不笑地回道:“总堂主说笑了,堂里有堂里的规矩,谁个对堂主不尊,”把宝宝换了个姿势抱住,又轻又软地说道,“按堂规处置,”她看向其他长老,“诸位长老以为如何?” “莫非简堂主已知这行凶之人?”阮长老这一问,萧如月做势便要点头,李明宪面冷手按桌,气势万钧,煞气环绕,其他长老也不便多言。萧如月勾唇轻笑起来,李明宪注视着她,头也不转地下令,道:“都门堂听令,命尔等择四好手贴身护简堂主安危。” 萧如月微笑站起来,道:“如此多谢总堂主关怀。” 李明章李明文交头结耳,不明白李明宪爽快妥协的原因,都门堂统共十二黄金鬼面暗卫,是五鬼堂高手之高手,除却李明宪自己和四个总堂主护卫,还剩七人,其中又有五人绝不能动,李明宪这命令是要把自己的鬼卫让给萧如月用,想来是有把柄给萧如月抓在手上,什么把柄?李明武没说,其他长老也瞧出猫腻来,既然两人已把问题解决,那就不说话了。 只是这李明宪也有被人逼得如此狼狈的一天,这萧皇后胆子真大。 萧如月沉浸在战胜李明宪及保住儿子的喜悦中,牵上宝宝的手去都门堂接收不惧李明宪功夫的高级精英鬼卫。李明武紧紧跟在旁边,他几次看向萧如月又撇开头,忍不住低声道:“萧箫,你怎么能拿诗佳的事要胁大哥?大哥不是帮你解毒了吗?我知这事儿对你不住,可你不知诗佳(其实是明月)就是大哥心里的刺,动了就要死人的,等会儿我带你跟大哥陪个不是,你别跟他犟。” “有些话,我只说一次,”萧如月含笑的脸冷下来,靠近李明武,在他耳旁低语道,“再敢动我儿子,我不能奈何你们,对付一个林诗佳我绝不会手软。” 李明武愕然,看向萧如月又转向宝宝,道:“你说大哥拿宝宝逼你?他逼你做什么了,你说啊?” 萧如月暗道还算你有良心,没白费她的心血。她放软声音,语气苦涩又酸楚,道:“都过去了还说什么,我只盼望有都门堂的人守着,宝宝就能平安。” 李明武面上露出一种犹豫踌躇又无力地愤慨来,宝宝原是一直趴在母亲的肩头,这时挺直腰杆,转向皇帝,道:“皇帝爹爹,你一定要努力啊,不然,妈妈就不要你了。嗯,不能保护妈妈的爹爹宝宝也不要。” 萧如月惊愣,李明武受这一激,像旋风一样冲回东风殿对他心爱的大哥狂吼:“大哥,你逼萧箫做什么了,你为什么又逼她?你答应过的。。。”李明章李明文一个拉一个拽又劝又编排是萧如月在捣鬼,这回的事李明武知道得一清二楚自然不听,边吼边质问,无以排解,便砸东西宣泄怒火。 东风殿里热热闹闹,宝宝抱住母亲的脖子咯咯笑,道:“妈妈,这叫攻心为上,宝宝说得对不对?”哼哼说叫你们惹妈妈生气打起来才好。 “宝宝,刚才的话谁教你的?” 宝宝脑袋摆了摆,满面疑云,问道:“宝宝学得不对吗?妈妈,你叫楼望山叔叔,梁空山(南明宝岛商会会长)办事,你让黄泉将军(黄泉相思)听沧海叔叔摆布,然后你又借机抓牢苏小将军这样就制住苏太尉的痛脚,不都是用这一招的吗?” 萧如月头晕目眩,一定是她教养宝宝的方式哪里出了错,她觉得她比李明武更需要人劝勉,教教她怎么样才能教好一个天才宝宝。宝宝体察不到母亲的忧愁,他的小屁股坐在母亲的臂膊上,皱着小眉头比手势:“怎么不对呢?应该是借力打力嘛,太傅早上还说青冥九式要靠功力,同样的道理,妈妈打不过太傅,当然要叫打得过太傅的皇帝爹爹找太傅麻烦,妈妈,妈妈,宝宝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你告诉宝宝嘛,宝宝学得很快的。。。” “没有,宝宝做得很对。”萧如月绞尽脑汁,生硬地挤出一个笑脸,抚着宝宝的后胸勺道,“妈妈跟太、太傅有点意见不合,太傅没有、没有欺负妈妈。”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样的话,她想撞墙! 宝宝哦一声,笑容可掬,道:“原来是太傅跟妈妈吵架了,”他在母亲脸上重重地印口水吻,“妈妈就原谅太傅吧,宝宝喜欢又聪明又厉害的太傅,妈妈,妈妈。。。”恳求一声给母亲一个响亮的口水吻,大有萧如月不答应他就撒娇到底。 越过宝宝的小身子,萧如月和从东风殿出来的李明宪四目相对,火辣辣地瞪视,李明宪冷冷的眼底噙着嘲弄的笑,萧如月暗地里恨不能咬碎一口牙,转身快步回明镜宫,那儿都门堂四名黄金鬼卫已然就位。 萧如月命他们看顾孩子绝不容有失,这命令自然是专门针对李明宪而布。 翌日宝宝抱着小宝剑,挥别母亲,兴高采烈地冲进乾坤园学艺,两个时辰的教学结束,不忘向母亲说李太傅的英明神武。一连数日均无异样,萧如月不自觉地心想:也许她想得太多了。而且,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转移了她大部分的心思。 李明武对她的痴迷日盛,这本是大大的好事,也是她先前努力诱惑的目标,现在目的达成,萧如月是多么地想不顾一切地和李明武成就好事,最好再怀个孩子,彻底斩断李明宪的纠缠,但,那是在自家儿子没落入李大少爷的魔掌之前! 她不得不绞尽脑汁躲避皇帝的求欢,有时候都用上极品迷药,这可真是大违她的心意却不得不照做的苦差事。她甚至暗示身边来做伴的女人们带几个漂亮女人到皇帝面前秀秀,转移皇帝的热情洋溢。 管霖铃等人本是奇怪的,但看在萧如月青黑的眼袋与精神不济的模样,以为虚弱的皇后承受不住皇帝过度的求索,取笑惋惜的同时便也把这样的信号传出去,不几日,各色美女在明镜宫莺歌燕舞,皇帝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只管奔向皇后的位置嘘寒问暖,把各类珍补品往皇后的肚子里塞,盼望着她早日病体康复。 话说这日,寇尘音带来一个她新结识的姑娘,说是颜相国家的大姑娘,颜雪溪,模样儿不错,却在颜友生未达前遭人退婚,因此年过二十七还未得出嫁,到明镜宫来也不求让皇帝看中,只想到皇后这儿谋个差事,好让下半辈子有所依靠。 颜雪溪来时穿着梨花白绸缎的棉裙,踩着粉色的小高跟鞋,手拿个千字福的佛印绣包,胸前系个宝葫芦的坠子,衣裙偏大,反衬得这个老姑娘俏生生的清丽,盘着如意髻,淡扫蛾眉,两粒米珠儿的耳钉,格外地温婉秀美。 曲有容一见此女,便打翻了手里的紫玉茶壶,热汽弥散,连烫着了腿膝也不觉得。众贵妇是知曲有容素来沉稳,情知这颜相家的大姑娘面容有异,还不及问话,却听得外头宫人宣话:皇帝陛下到。 “快、快去拦着皇后娘娘。”曲有容回过神,忙不迭地吩咐霓裳不让萧如月下楼,却是已晚半步。萧如月就站在楼道口,看着李明武一见房中那道独立的身影便失了魂,丢了心,不自觉地低喃:晚晚。 颜雪溪福下身前,才要行礼,脚下一崴,向前摔去,李明武上前一步,扶住她,像个少年郎般害羞又激动:“你叫什么名儿?” “回陛下,奴家雪溪,小名正是晚晚。” 两人眼神对上更焦灼在一起,再也分不开,无视房里众位命妇。李明武问可愿与他回宫,颜雪溪羞答答地低下头,羞红晕染,李明武立即紧紧地强而有力地抱起她,大步向外走去,帝王的车马浩浩荡荡地转回重华宫,这可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事。 曲有容叹息一声,看向楼梯上的女子,半晌说不出话。 寇尘音见气氛如此古怪,知自己所带来的姑娘出了岔子,拽着曲有容的袖子问缘故。曲有容说这是旧事,颜家大姑娘容颜肖似皇帝少时恋人。如此,寇尘音也慌了神,无比愧疚地看向萧如月,她完全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由头,虽然不清楚前尘往事,但是眼下瞧来,皇帝瞧见颜雪溪竟是根本想都想不到皇后,只怕往后也是如此,那她便是罪人。 我的庄园我做主 第122. 萧如月稳下心神后,定定地走下楼梯,霓裳扶住她,萧如月轻声说她无妨,她笑说皇帝能找到真心所喜之人,她还要谢谢尘音。 寇尘音纠结地揪手绢,瞧瞧这个朋友,又看看那个女友,愁眉不展:“我是瞧着她做得一手好女红,心灵手巧的,正好放进少府(处理皇后私人事务)里给萧箫做衣裳,不想却坏了事。” “千万不要这么说,”萧如月摇道,“你也知我身子不好,眼下皇帝能另有人照顾,我真正欢喜还不及呢。” 寇尘音见她说得情真意切,微微放下心事,萧如月安抚好她,转吩咐霓裳带曲有容去换衣,众女见萧如月的确未坏心情,又觉得这帝王宠爱本就这么回事,大抵都放开了,照常打牌聊天说些家常里短的事。 这天晚上,萧如月躺在床上已有睡意,无声无息地却有一只微凉的手探进她的睡袍领子里,吓得她顿时惊叫,立即在一张微凉的嘴里消音,唇齿狂乱地吮吸,好似狂风暴雨。 萧如月整个儿地清醒,却是挣脱不能,李明宪利索地脱掉自己尤带冰霜的外衣,又不停歇地撕碎她的睡衣,迫不及待地将她揉入怀里,就像要把她整个地吞入口中一样激狂。 “慢,慢点。。。” 李明宪调整了姿势,一轻一重地挑动她的身体,让她因渴求而臣服于他。好半晌后,萧如月从疯狂的情事中缓过神,哑着声音问道:“那个女人你安排的?” “有问题?”李明宪挑挑眉头,他还想再尽情一番,只是掌下女子的身体无力承受,他略有不满,不停地啃咬她的敏感点,提醒她赶快地把身体调养好。 萧如月挥开他做怪的手指头,冷笑道:“怎么敢?只想知道你李大少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东西?” 李明宪停下来,收起脸上戏谑的笑,冷眼直视,同样冷笑:“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才会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哈,大少爷,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萧如月仰身坐起来,“你以为我是你养的猫啊狗的,你说往东,我便得往东,你说向西,我就走西道。。。” “闹什么脾气,你还想要什么?名分,钱物,地位你统统都有了。。。” “滚,你给我滚!” 萧如月痛恨,李明宪冷然,两人的眼在半空中冷冷地交锋,最终不欢而散。待那人消失在窗口,萧如月愤怒地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部砸烂,她还想教训鬼卫宣泄怒火,却情知地宫鬼卫有哪个是那混账的对手,没有倒戈助纣为虐就很好了。 宝宝揉着迷蒙蒙的眼睛来到母亲的房间,问道:“妈妈,谁让你这么生气?告诉宝宝,我去打他。。。” 萧如月略微整整外裳,抱起孩子,歉意地问道:“是妈妈吵醒了宝宝吗?” “不是,太傅要宝宝早起练武,霓裳姑姑刚把我叫起来。” 萧如月有些心疼,却知练功这件事她无置喙之地,摸摸宝宝未睡饱的脸蛋,道:“今天妈妈送你去习武好不好?” 宝宝欣喜地用力点头,快步跑回房间去抱小剑准备出,萧如月到更衣间换好衣服,在半黑的天色里,母子俩有说有笑地到乾坤园外,宝宝和母亲挥挥手,心情高昂地走进园子里。萧如月则在外面等候,微微打盹,不多会儿,寇尘音跑出来接她,好说歹说非要把人拽进园子里,说是都到门口怎么能不进去。 萧如月实在拗不过人,主要也是心里想看看宝宝练武的场景,克制下心头的厌恶,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和寇尘音走进屋。寇尘音挽着她的手边走边说,容容在和管家安排今日的事,稍后便到,又说她有多欢喜。萧如月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在那些高高低低的丫环仆妇前头扫过,心里头不知不觉地就像压了什么,又烦躁,又沉甸甸。 “萧箫,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病了?”寇尘音关切地问道,玉石路上曲有容领着三五个丫环走来,听到这话,担忧地看看萧如月的脸色,吩咐下人去把她新做的貂毛披风取来,又让人打开复丽楼迎贵客。 “昨夜未睡好罢了。”萧如月挤个笑脸道,让曲有容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她轻车简装来此,不过陪孩子。话头顺利转到仨个孩子练武一事,曲有容说先吃些东西,稍后她们便去瞧瞧那些男人都教孩子做些什么。 “此意甚好。”寇音尘轻快地说道,她有点小孩子气的天真,冲萧如月不好意思地小心地说,李明章管教孩子甚严,她几次都想去演武场给李明峰送茶点,都叫人拦下,今儿个有(隐堂)堂主出面,她不怕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如月眼带异色,看向曲有容,后者不着痕迹地微点头,李明章对待后院妻妾孩子的态度严于其他三位兄弟,约莫是公孙红锦的影响在里头。仨女到曲有容那院里坐定,丫头布好饭食退下,萧如月随口找了个话题问道:“小峰没和你说什么吗?” 寇音尘扭捏说,李明章怕她影响孩子,一个月里头也就能见三五回。没说出口的是自从她无意参入东宫储君的事里头,李明章连孩子都不让她见了。寇尘音低着头,眼泪叭嗒地落入粥碗里,她便不说,萧如月也明白李家媳妇是如何地难做。 曲有容也没多说什么,她用牙筷夹蟹黄包放到两人前的小碟子,说这味道不错,等会儿给祯儿送些去。萧如月尝过七八种早点,挑出宝宝爱吃的,让人装在小食篮里,边挑边笑道:“不快些,我们可不等人。” 寇尘音缓过神,让人桌上热点全装进食篮,她的贴身丫环让她吃些东西先填肚子,连粥烫口也顾不上,吃得直呛喉,拣了两个蛋饺塞进嘴里,把嘴绑子塞得鼓鼓的说她吃好了,让旁边一干丫环仆妇瞧得目瞪口呆,这般粗俗哪里像平常温吞吞慢悠悠的二太太。 曲有容微微掩嘴笑,说她如今是知道谁能治这慢性子的了。萧如月还好,前世赶时间见过比这更夸张的,上前给寇尘音拍了拍缓食,冠尘音辛苦地咽下食物,催着同行二女快动身。 冬日清晨寒冷刺骨,仨人拎起食篮月就着蒙蒙的星光月色,呵着热气,边打趣边走向演武厅。不出意外地,仨女遭到阻拦,萧如月取出玉牌晃了晃,守在外头的护卫跪下迎接准入,丫头什么的全拦在外头。有个管事跑出来跟随侍奉:“不知简堂主来此,还望堂主恕罪。” “就看看孩子们怎么练的,不用侍候。”萧如月在各处看了一圈,没见到人,便问孩子们在哪儿。 这名管事有丝犹豫,还是照实回道:“祯小少爷在西拙园受刑。” 曲有容淡雅的脸当即冷若冰霜,问道:“受什么刑?为何受刑?为何不告于蕙园?” 演武厅的管事不缓不急地回道:“祯小少爷廿七日顶撞父亲,依堂规鞭刑六百,考虑到祯小少爷从未曾受罚,每日行二十鞭分三十天行刑。” 寇尘音很急,她急于知道李明峰的处境,等这名管事说完李明祯的情况,她急得不顾体统抓住管事的手臂眼泪汪汪地追问李明峰是不是也要受刑。该名管事连连告罪后退,低头回道:“是,峰小少爷体弱,每日行五鞭共三百鞭。” 萧如月皱皱眉头,也不要这管事说什么,让他直接带她们去看孩子。西拙园在演武厅的后头,一个假山小湖的花园,也可以算是露天的演武场。两个小孩子给扒去上衣双手上缚吊在木桩上,背上血痕斑斑,这北方冬天自古滴水成冰,别说裹三层棉袄都冷,即便是成年人也吃不消光膀子挨冻。 寇尘音一见之下晕了过去,急得曲有容忙按她人中。这时,两个孩子顺着绳索转过身来,萧如月看到他们口中绑着的木塞,她咬住牙,旁边执鞭的人叭地一声抽响,萧如月眼睛眯起来,喝道:“叫你别抽你听不到吗?!”她真恨不能冲过去抢过鞭子抽人。 那名管事也为难,萧如月让他们把孩子放下来,有问题叫李明章跟她说! 西拙园几个人唯唯诺诺应了,寇尘音幽幽地醒过来,捂着眼不停地落泪,等接到孩子两人俱紧紧地搂在怀里,曲有容眸色沉沉,抿唇压住苦楚,对萧如月轻声说谢。萧如月让她们先回去给孩子看伤,最好请个大夫瞧瞧。 其实乾坤园有最好的伤药和密医,否则,也不能这么些天都没叫两人瞧出孩子身上的不对劲。只是外伤易遮掩,内里甚或心中的不是简单一枚雪溶丸就可以解决的。 萧如月沉住气,让人带她去找宝宝。 该名管事在前领路,边走边看萧如月脸色边夸说,镜皇子好天姿,远远领先同辈孩童,忠孝堂的人给他独僻一处练手。 未走近,便先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萧如月顿然心生不祥,推开阻拦的鬼卫冲过去,见宝宝身前沾染不少血,正用手中剑与一头狰狞凶恶的獒犬搏斗。旁边的武师催着宝宝立即把砍下恶犬的头,他一边催促一边喊道:“镜皇子,这是五次错手,再不杀掉它你就没资格进入下一个环节。” 宝宝应声把剑送进獒犬的喉咙,热血喷溅,染红他一头,他伸手抹了抹眼角,微微垂着头,孩子不开心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萧如月喉咙里有什么堵住,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永远都想不到宝宝那样天真可爱的笑容后面藏着这样残酷的秘密。 那边满意督战的武师推进一个十来岁出头的孩子,道:“很好,镜皇子,这是今天的功课。现在,用你的剑杀了他。” 宝宝微微仰起头,举起犹在滴血的小宝剑,剑气犀利,挥向对敌的喉咙,萧如月瞧得分明,只觉得末日降临,她悲吼一声:“不!”闯入对战中,鬼卫立即现身护住她,也挡住那个阴沉的苍桑的孤寂如饿狼般的孩子的杀招。 “妈妈。。。”宝宝沾血的笑容有些模糊,他刚想扑向母亲,又低下头止住步子唯恐母亲嫌恶他身上的血。 萧如月心痛如绞,模糊的泪眼中看到宝宝的右手腕处有血滴汩汩地落下,她上前要抱孩子,督学武师拦住她并反斥他人,怎么随意放进外人,这是在耽搁镜皇子的武学进程云云。萧如月喝断他,她要把人带走,武师不肯,说这日训练未达成,萧如月怒吼一声:“叫你们主子给我滚出来!” 武师很沉着地说大少爷上早朝去了,吩咐过两位公子必须完成杀死其中一个的任务。萧如月怎堪忍受再听到这些话,她要带宝宝离开,谁敢阻挠,杀无赦! 这时,宝宝的小身子晃了两晃,便倒下了。 “宝宝,宝宝!”萧如月惊恐大声,搂住孩子冲出去,跳上马车边叫人快赶回宫,芍药诊断明镜皇子是内息耗竭才会晕倒,休养两天便能好。霓裳手脚麻利地给宝宝包扎伤口,两人一个劲地强调这伤不重,应是镜皇子对獒犬手下留情反使自己受伤,若依镜皇子真实功夫十头獒犬也不在话下。 萧如月拿湿手绢轻轻地抹去孩子脸上沾附的狗血,静静地看着孩子,心底悲哀横流。 推荐: 我的庄园我做主 第123. 个人非常喜欢清遥对“一二一章后读后感:李明宪与简明月”一评,特加更表示无尽的谢意 *** 不多久宝宝醒了,现自己躺在母亲怀里,便漾开可爱的笑脸,欢天喜地接过霓裳芍药奉上的早餐,边吃边用沾有淡油星的小嘴在母亲脸上啾一口说今天好开心和妈妈一起吃早饭,绝口不提在乾坤园生的事。 药效作后宝宝搂住母亲的脖子睡着了,萧如月抱住宝贝,心底悲愤莫名,恨不能把李明宪生吞活撕了。她压下心中悲愤,哑声问道:“皇帝在哪?” 霓裳芍药小心翼翼地问此刻应在早朝。萧如月掀开车帘,看着车子过重华宫宫门,承天殿就在前头,她直奔早朝正殿,身后一连串皇后止步的叫声,她哪里顾得上,来到殿前,她去踹宫门,宫门纹丝不动,随行的鬼卫用内力震断门栓,大门轰然倒地,宫卫们用枪瞄准她,朝官们震惊。 “大胆!”有人喝道。 萧如月谁也不瞧,她冲着那个位立百官之的男人背影恨怒交加地吼叫道:“李明宪!” 他回过头来,神情震惊,萧如月一步步地走过去,嘴里质问道:“李明宪,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你还是不是人?教一个五岁的孩子杀人,你怎么做得出?!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不死掉,你这个杀人狂,为什么要留在这世上害人?!” “够了!”李明章喝止道,“皇后,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咆哮朝堂,辱骂朝庭重臣,扰乱朝纲,你可知该当何罪?!” 萧如月冷笑数声,退后一步,道:“我当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自会向你们的皇帝请罪,摘去凤冠,还是打入冷宫,悉听尊便!只是我告诉你们,谁敢把我儿子变成像你们李家这些个丧尽天良的杀人魔一样,我便要谁的命!” 李明章李明文气得脸色铁青,李明宪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半垂落着头,像个没有人气的木雕。李明武这时候站起来,安抚道:“萧箫,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你要不满意御史大人的教学过程,可以慢慢商量。” “不必了,我儿子福薄命浅,不劳文武全能的御史大夫辛苦!”萧如月冷冷地讽刺道。 “萧箫,不要一时意气用事,御史大夫是我朝的文武全才,众人称赞有加,再也找不出更合适教宝宝的师傅。”李明武苦口婆心地劝解。 萧如月回道:“我宁可我儿子这辈子庸碌无为,也不要看到他像这种行尸走肉的苟活只能靠杀人才能体验到活着的感觉的人一样!” 李明章李明文怎么能让一个女人这样当众污辱他们敬爱的兄长,便叫皇帝顺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的意思,狠狠地处罚她。其他朝官也请命,这文德皇后就算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擅闯早朝百般辱骂朝庭命官,简直是藐视皇帝藐视朝庭藐视帝王尊严。 眼下瞧起来不处罚萧如月都不行,李明武犹豫半晌,试探性地问道:“那废去右皇后之衔?” 众朝官大声说皇帝圣裁,李明章李明文胜利似地看向萧如月,后者嘲弄道真是感激不尽!李明武面有悔意,他本是希望有人会否决他的提议,好随坡而下,谁知大臣们竟然意见如此统一;他为难地瞧向萧如月,盼望着她有点悔意,也好找个机会改口。谁想萧如月却是骄傲地挺直肩膀,领旨谢恩,不惧不畏地走了。 李明武赶紧叫郁管事把萧如月母子带回后宫,他怎么能看着萧如月他们流落街头,当然,以萧如月的财力与能力也断然不会混到那份上,只是他觉得必须这么做而已。 萧如月随意住哪儿,满心忧愤守望孩子。待宝宝在母亲柔软的怀里醒转,小家伙终于哭出来,叫着妈妈不要生气不要不要宝宝,他也不想杀人,也不敢杀,可他想讨亲爹的欢心,那个亲的爹天姿纵横,尤若天上的游龙,风采绝伦,从来仰慕强者英雄的宝宝如何能够不神往,他多想叫李明宪爹爹,渴望获得亲的爹的肯定与赞美,想让这个亲爹以有他这样聪明的儿子为傲。萧如月给孩子这一哭诉直接逼出眼泪来,她愤怒满腔,又痛彻心扉,都是她的错,可笑她还曾经为割断他们父子相认有所愧疚,她根本不该对李明宪抱有任何的幻想!她为什么不天天盯着宝宝学艺,为什么要相信宝宝的话,她也万万想不到宝宝会隐瞒她。 她的孩子,是在小王子美人鱼玫瑰花的故事里长大的,即便知道这世界有海盗强盗土匪那也是包着糖果的漂亮外壳,这个孩子本质上就像花瓣一样娇嫩,她不愿意宝宝重蹈他父亲的复辙,她小心翼翼地呵护,也竭尽全力地阻挠那样的悲哀人生重演,可是瞧瞧李明宪对她的孩子做了什么! 从她踏进重华宫的大门就是一个错误,她本该宁死都不妥协的,当时她不舍得让宝宝未体验花样的人生就凋零,现在不一样,倘若他这辈子要变得那样嗜血如命,她宁愿和他们同归于尽! 呸,她好端端地做甚要陪他们死,那样的人渣早该死了。萧如月定下神来,安抚好宝宝,,与孩子一道洗好母子泡泡浴,重新上药,待孩子睡着后,她叫人去找游千帆。任沧海匆匆领命而来,说游老板外出,有事与他说也一样。 萧如月带他走到室外,让隐卫退出并禁止旁人靠近,她低声要任沧海把她名下财产全提出来,她要请杀手楼最好的杀手。任沧海不惊不动,沉着地问她要杀何人。萧如月吐露道:“李明宪他们仨兄弟。” 任沧海这才惊变颜色,道:“姑娘这是碰到什么难事,何至于如此大动肝火?” 萧如月平静地说道:“我想明白了,我们总要死一个人的,不死他永远都不会放过我。我死倒不如他死。” “姑娘这是气糊涂了。”任沧海劝道。萧如月很冷静,她告诉他,她意已定,即便他不办,她也会另想办法,总之,不除李明宪她就没活路。任沧海一再摇头,低叹一声,掌劈她后肩,“睡一觉,姑娘便清醒了。” 萧如月一阵惊怒即刻陷入昏迷,只是梦里也不得安宁,血色的过往死死地纠缠着她,要将她拖入腐臭的沼泽,淹没于这朽烂的人生里。她心底那水晶花般骄傲可爱的孩子,在黑色的蔓陀罗花里一天天地长大,一天天地扭曲,一天天地陷落嗜杀的疯狂,她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悲痛,让人绝望得喘不过气。 “囡囡,囡囡,不怕,不怕,姑姑在呢。。。”伴随着这温柔的呢喃,是一双柔软而暖和的手掌,她用世上最轻柔也最安心的语言轻轻地安抚做噩梦的孩子。 萧如月不敢置信,她抓住那温暖的手掌,猛然睁开眼睛,温婉浅笑的脸顿时消隐在黑色里,只余手心里的余温,与空气里淡淡的犁花香。这是梦么?萧如月惊疑不定,雪风冷清清地吹,白色的纱巾徐徐地荡起,像是隐藏了什么。 “谁,谁在哪儿?!”萧如月壮起胆子叫了声。 一个怀胎六七月的女子,黑盘束穿金枝桃红袄衣,从夜纱巾下走出来,温柔地微笑,她向她伸出手:“囡囡,来,来姑姑这儿。”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梦。。。”萧如月又惊又悚,既害怕又渴望,这是晚晴,晚晴从来都不舍得伤害她。她受蛊惑地伸出手,像从前那般叫了声,“姑姑。。。”眼前这女子忽然变幻,面孔青黑,唇畔滴血,目光直,伸出的手掌像僵尸般苍白可怖:“囡囡,囡囡,来呀,姑姑带你走。。。”若隐若现的骷髅鬼门,盘旋着无数的断头,不停地飞旋,血珠滴嗒,夜风腥臭而冰冷。 一切宛若她心底最真实最可怕的噩梦阴影再现,萧如月悲泣地惊叫:“不!假的,假的,你们都死了,走开。。。”她忍不住哭起来。 黑暗中有人叹息一声,他用他温暖的怀抱驱走她心底的胆颤,萧如月紧紧地搂住这个救赎的脖子索求她要的一切,嗅着无香无味的雪花香气,她的心魂安定,前所未有地安心。蓦然,她回过神,屋子里夜明珠大放光彩,所有的幻景都不见,只有头顶那个从少年变化作青年的真实面孔,告诉她究竟生了什么事。 李明宪像是失而复得地般地爱怜地看着她,拥抱她的动作那么地轻柔,仿佛怀里的女子就是他的心肝肺腑。萧如月愤怒得咬牙切齿,明白他的用意后,又笑地悲凉,道:“李明宪,你究竟想证明什么?找你的简明月?哈,我告诉你,她早就死了!” “你就这么恨我?” “是,我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他把佩剑递到她前头,萧如月冷笑,以为她在矫情要施苦肉计?只有他死了,她才能活着!萧如月一把抓过剑,直接刺向他的腹部,李明宪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淡然,眼底充满似水的柔情,就好像不是在等死,而是沉醉在找到他心爱的简明月的欢喜中。萧如月左眯眼手上用力,却在这时听到宝宝的叫唤:“妈妈。。。”萧如月立即回头,宝宝吊着受伤的右胳膊,小嘴微微打着哈欠,小小的身子慢慢走近母亲身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拉母亲的衣角,仰起小脑袋睡眼朦朦地问道,“妈妈,你和李大人在做什么呀?” 萧如月马上挤出笑脸,用身体遮掩自己的动作,一边把手里的杀人剑摸索着塞回李明宪的手里,一边伸手抚摸宝宝的旋,柔声问道:“宝宝,怎么起来了?” 第124. “我,我梦见太傅不教我练剑,一急就醒了。”宝宝拉扯着母亲的衣袖,“妈妈,妈妈,你帮宝宝跟太傅求情,宝宝会很努力的,妈妈。。。” 看着宝宝琉璃般璀璨的眼珠充满水汽,萧如月的心被反复地一遍遍地揉搓,她自是巴不得宝宝与李明宪分开,可是这个五岁的早熟的孩子有多仰慕她身后的男人,仰慕到不管怎么样都要跟李明宪学武,哪怕叫他去做那些会让他恐惧害怕要做噩梦的事。 萧如月吸吸鼻子,挤出一个笑脸,搂住孩子,柔声安慰说等宝宝养好伤她就送他去乾坤园练武,天天陪着宝宝。宝宝惊喜得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道:“太傅和妈妈一起陪宝宝练剑?真的吗?妈妈,你可不许哄宝宝。” “自然是真的,现在宝宝要好好睡觉。”萧如月一边笑说一边拍打小孩的小背哄他入睡。待孩子睡熟,她起身站起来脑门一阵晕眩,立即跌入那清冷带着血气的怀抱。 萧如月略微挣扎,李明宪只管搂紧她不说话,耳廓旁的气息越来越冷,萧如月闭闭眼,低声道去别处。李明宪一把将她抱起,走向三楼不曾启用的卧室,又从壁柜取出新的枕被铺好,瞧起来比萧如月这个主人还熟悉这明镜宫的方位布置。 如此后把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李明宪半侧身支着头躺在身旁,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过怀中女子的眉眼,目光无限温情而缠绵,萧如月枕在李明宪的臂弯里,闭上眼不说话,两人无声地呼吸,淡淡的阳光气息里渗着浓冽的血腥味。 萧如月忍了又忍,终是睁眼看着那苍白的下巴,哑声喊道:“来人。” 霓裳与芍药拿着药托盘即刻出现在卧室外头,萧如月听到动静,叫李明宪松手,李明宪伸指压住萧如月的唇,淡淡地笑道:“嘘,不说话。”那样子好像在说就让我们这样死在一起吧。 萧如月又恨又火,气得额上青筋直突,她骂道:“要死你去死好了。”她一把推开人,下地抓过霓裳手里的瓶瓶罐罐,皱眉问怎么用。霓裳芍药神情惊惧脸色苍白一声不吭,萧如月回头看向李明宪,果然是那神经病用冰冷冷的眼神在威胁人。萧如月把手里的托盘砸过去,转身瞪霓裳,她要是再不说,就立即滚去刑堂! 霓裳芍药头一磕迅退下领罚去了,萧如月气得差点又骂出来,她端着托盘,坐到床上,打开药瓶瞅瞅这个又闻闻那个,她又瞄瞄淡然的李明宪,掀开被子拿剪子剥开伤口外的布料,把七八种药粉全散上去,用纱布蒙上,再用绷带绑好。 李明宪冲她笑了笑,萧如月翻一记白眼,起身收拾好东西,她的头阵阵地抽痛,她扶住床头柜,眼前阵阵花,她原以为自己受凉或者今夜事太多让她劳神,却在这时清醒过来,她转头冷静地问道:“你下毒。” “你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吗?”李明宪笑得很无辜,既然她是他的简明月,自然是要跟他一起的,死生与共。 萧如月指着这个疯子,气得浑身都抖,一口气接不上来,很爽快地晕翻,当然,萧如月只承认是毒素作。她是满嘴的腥味给恶心醒的,李明宪的手腕放在她的嘴边,灌进她喉咙里的是李明宪的血。萧如月只觉得肚子尤似在翻江倒海,掩不住要呕吐。 李明宪见她能睁睛,伸舌舔过自己的腕伤,一手按住她的嘴不让她吐,用眼神命令她咽下去。萧如月使命挣扎起来,李明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带着满脸的纵容与宠爱,道:“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他俯身用唇堵住她的嘴,耐心地温柔地忽轻忽重地舔咬吮吸,逼得萧如月几乎不能喘息,不得不顺从李明宪的意思,喉咙几动后,嘴里的血液滑进食道。萧如月呛得直咳嗽,李明宪展开笑容,抱起萧如月走进同层楼的浴室,调出热水,李明宪正要随萧如月一道坐进浴缸,萧如月恶声恶气地提醒他腹间的伤。 李明宪微笑看着她不动,萧如月忍住火气,拿起浴巾,轻声道:“我给你擦擦吧。”她的小命捏在人家手上,自然得妥协。不用说,萧如月也明白这混账必然未给她完全解毒,什么时候他的伤好了,她才会没事。李明宪笑得很开心,这么知心知意的才是他的简明月,趁着萧如月给他服务的时候,两手边在她身上移动轻挑慢捻慢慢地勾火。 萧如月心里的痛恨只有她自己知,她一边绞手巾,一边擦拭,一边默念:这是宝宝,这是宝宝。。。李明宪蓦地扣住她的手腕,眼神冰冷,声音极冷极淡,问道:“谁?”萧如月回过神,迷惑地眨眨眼,李明宪充满杀意的眼瞪着她,再问道,“你在想谁?!” “你以为我想谁?!”萧如月嗤笑一声,继续用温适的力度慢慢地给他擦身,眼睛轻勾的时候还带了几丝柔媚的风情,手下的肌肉越绷越紧,萧如月肚子里笑得抽痛,她敛住眼眉不让人瞧出自己的心思,紧紧地咬下唇就好像被人吓住不敢胡思乱想一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李明宪刷地站起来,萧如月一惊,脸色吓得苍白,双唇害怕地轻抖,手巾掉到地上,在沙沙的水声中,啪地清脆作响。李明宪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直击他的怒火:“再有下一次!”未尽的威胁告诉萧如月,就算她是简明月,也不要在他前头耍这种无聊的小心机。 他这副样子实在叫人忍不住气,萧如月立即忘掉心头的打算,叭地拍掉他的手,以同样不逊于李明宪的高傲冷嘲热讽道:“我不想他难道还想你不成?是,你的阿武弟弟的确样样比不上你,可惜在我心底,你永远也比不上他。” 李明宪的目光出奇地冰冷,换在往常,萧如月早吓死,不过跟沦为禁脔的下场比起来,给李明宪打几巴掌她还忍得住。李明宪动了动,萧如月神智归位,吓得抱住脑袋倒退,扑通一声跌进浴缸里。李明宪把她从温水里捞出来,萧如月像受虐的小媳妇一样缩着肩膀不敢动,李明宪深深地看她一眼,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冬夜的冷风吹散朦胧的热气,萧如月深呼吸,边骂自己有胆子挑衅没胆子承受结果早晚给自己的脾气害死,边火冲进房间换衣服:快,动作要快,她才把湿衣服扔到地上,房间里一阵带冰霜的冷旋风转进,李明宪再次返回,萧如月就像那作贼的被返回的主人逮着,吓得七魂掉六魂。 李明宪将她一下子将她掼倒在床上,他挺身直接进入,萧如月痛得直抽气,握拳头打人:“你什么疯,痛。。。”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变态的尺寸忽然――难不成他去吃了什么蓝色小药丸不成? “你不是喜欢这样?”李明宪很冷静地反问,“要不要把你的腿也折了?” 轰地一声,萧如月脑子除了空白还是空白,再接下去,她已经痛得连思考骂人的念头都没了,她一口咬在他在肩上,恨不能咬下一块肉来。李明宪不吭声只管做,两人的性事从来没有这般惨烈,萧如月生生痛得晕厥,醒时李明宪正给她的下身上药,萧如月一脚踢开他。李明宪放下药膏,将不甘愿的人揉进怀里,边吻边道:“明月,听话,嗯?乖。。。” “她死了,她早死了,我不是,”萧如月越挣扎,李明宪越吻得激荡,萧如月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如何不怕刚才的痛苦再来一次,她安静下来。李明宪拿起药膏重新给她涂抹,萧如月紧咬着唇忍耐,不管李明宪说什么,她都当没听到。 李明宪抹好药,在萧如月的额上亲了亲,给她盖好被子施施然地出门了。 萧如月想要起身,却因全身的痛而呲牙咧嘴,她呼呼地喘重气重新躺下。迷迷糊糊间,听到宝宝高叫妈妈,拽着李明祯李明峰两个小朋友来看母亲。两个小朋友放下礼物,说了声皇后婶婶好好养伤便很懂事地把宝宝带离房间,留给三个母亲谈事。 寇尘音见她病秧秧地躺在床上,未语先红眼眶,捏着手绢直掉眼泪。曲有容眼底透出浓浓的歉意,靠近她的唇边,低声道有什么要她们办的,尽管说。 萧如月辛苦地笑了笑,微微摇头,先安慰那个哭不停的女子,她拉着她的手说跟那件事无关,她和李明宪之间根本就是团扯不清的乱麻线。寇尘音擤着鼻水,道:“若不是为着这挡子事,萧箫的皇后凤冠如何摘得?” 曲有容补充道,现在朝堂正催着皇帝下旨废后,民间却有呼声反对废后,朝野两头正纠结得厉害。萧如月擅闯承天殿是为错,但主因还在李家兄弟的态度上,他们执意要萧如月永无翻身之能。 “多谢,只是万万不可因我的事连累你们二人。”萧如月劝勉道,曲有容微摇头,低声说她就是拼却所有身家也必保萧箫为后。她又表示萧如月那样天大的功劳身后又有如此的财力和民意支持,若时间再多些,朝上哪个还敢说废后便废后。 萧如月敛下眼睑,李明宪若会给她多时间稳固势力那他就不是让他老子李东海都忌惮的继承人。仨人再随意说了些什么,寇曲二人便起身告辞。当天晚些时候,萧如月强撑着身体走进洗手间,镜子后面去掉涂料挡板,露出林诗佳的面孔。 她是接到曲有容传过去的消息再得到任沧海的帮助来见萧如月,她恶狠狠地喝道:“还没死?” 萧如月轻笑,道:“哪天你死了,我给你烧高香。” 林诗佳大笑斥骂道要死也是萧如月先死,总有一天她会亲自动手。萧如月哦一声,笑道:“东煌君主同意了?”林诗佳的笑停下来,眼神冷冷的,喝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只是刚好比你多知道那么一点,”萧如月淡淡地说道,“东煌君主在威远侯府养伤。” 林诗佳眼中瞳孔猛然睁大又紧缩,低喝道:“你以为我是傻子?” “爱信不信。” 萧如月离开洗手间,房里李明宪正在问她的行踪,曲寇二人来这儿做了些什么。 霓裳芍药复述日间仨女的对话后,又补充说曲少夫人回园子后碰到林小姐,林诗佳习惯性地讥讽几句,曲有容就用前回萧如月打趣说的同是替代品相煎何太急的话回敬,并无特别行动。李明宪再问寇少夫人,霓裳芍药一时未察,那个性子温吞绵软好欺负的二少夫人?她有胆子挑衅李大少么?李明宪调来别的暗卫问话,查到寇少夫人在拂云晓月斋买了四份点心。 本来没什么,不过那拂云晓月斋的老东家是传世楼的掌柜,也就是消息已送出。霓裳芍药脸色一灰,李明宪让人看住任沧海,又叫她们自去刑堂领罚。这可真是伤上加伤,两人还要谢大少爷未直接摘掉她们的脑袋。 萧如月慢吞吞地走进去,李明宪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他想说些什么,萧如月面露疲态,闭上眼休息。这副油盐不进的姿态倒叫人无趣,李明宪招来宝宝问功课,小孩子的欢喜表现得直接纯粹,萧如月不得不睁眼,注意这两父子的动静,李明宪笑得得意又危险,萧如月忍住气委婉求全。 在这诡谲的气氛里,时间缓缓地过去数日。南边传来消息,李东海在崂山养伤。经上次千机毒事件,已然暴露的林诗佳行踪诡秘,甚至用五鬼堂高级暗号传出多种消息。五鬼堂几个主要联系头目开了几次小会讨论,萧如月笑看李家四兄弟晦暗不明的脸色,这事不管真与假,李明宪都坐不住燕京城。 李明宪离京前,把萧如月安排进乾坤园。他前脚走,萧如月后脚就搬回明镜宫。跟李明宪讲道理谈条件?除非必要即宝宝在场,萧如月根本当他是个死人,管他在她身上做什么或者又威胁什么。 第125. 萧如月施计骗走李明宪后,这要做的头件事便是怎么把宝宝头上的东宫太子光环给去了。不想,这件事有人代劳。这得说到李明宪找来的那个酷似晚晴的颜妃。 话说皇帝独宠新妃颜雪溪,不像从前一碗水端平,后宫嫔妃雨露均沾,皇帝只进颜妃的宫门,吃穿用度与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哪个大臣敢说一句不是,立即被贬斥,虽未曾脑袋落地,却也差不多地形同流放。不久,太医令宣布颜妃有孕,皇帝立即大赦天下,并金口亲封颜妃肚里的孩子为东宫储君。 这时候,有人小心翼翼地提起李明镜小皇子的事,皇帝只变了变脸,说他会与萧皇后商议,天子威严,盛极一时。众臣面面相觑,这事竟也无人敢有异议,就此定下。当天,李明武便请人宣萧如月进宫,按皇帝往常行事,那是没机会都要创造机会去亲近萧皇后,这有机会早已巴巴向右皇后献情意,岂会用召见这种方式? 朝野内外这下是万分确定,文德皇后失宠无疑。 萧如月接到皇帝的内官差令,简单收拾了便去宫里接见,李明武身边时刻带着颜妃,与萧如月说话时时回头看顾颜雪溪,惟恐她生闷或者不快。萧如月也不着恼,听李明武说起要另封太子,微笑说本来也是博个喜庆说的玩笑话,也未曾下旨确定,陛下不必为这种事烦忧。言下之意,自然是当皇帝从来没说过封她儿子为东宫储君的话。 这台阶给得如此大方,李明武笑得乐呵呵,回头拍拍颜妃紧张的手掌,道:“瞧,朕说过文德皇后从来都向着朕,未曾与朕为难呢,晚晚这会儿放心了吧?” 颜妃柔柔静静地向萧如月表示歉意,她本无意,奈何皇帝执意如此,还望皇后恕罪。萧如月微笑这有什么罪不罪的,让她只管安心养胎,早日为皇帝诞下龙子。 到这里,萧如月蛮以为她可以起身告辞,不料李明武还有话说,只见他期期艾艾地问道:“萧箫,晚晚也和你一般嫌这宫里闷得慌,想借明镜宫住段时间,不知道萧箫可否同意?” 萧如月眉尖微微跳了跳,笑问道:“陛下,臣妾倒是肯的,只是一时间让臣妾搬去何处?” 李明武快话接下去,道:“杜逸殿已经整修一新,用的全是新的物件,萧箫,朕绝不会亏待委屈你半分的。待晚晚平安诞下孩子,朕立即归还明镜宫。” 萧如月心底冷笑又无语,微微点头以示同意。她起身说先回去收拾东西,好早日让颜妃入住明镜宫。李明武又是一阵欢喜,眼底流出谢意,顾着皇帝威严淡淡地吩咐,许皇后退下。 待回到自己亲手设计布置的明镜宫邸,萧如月不由得自嘲,怎么可能没情绪呢?只是那位说话间已变作是主掌她生死的君主,她除了从命难道还能反对不成?李明武态度变得如此迅,自然是有人训导过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李明宪这该死的混球,他给她走着瞧! 大臣的夫人们得知此事,都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失宠的皇后。她们心底是明确的,帝王的恩宠一去不回头,这右皇后是彻底地失宠了,只是自家孩子就喜欢和明镜宫的孩子玩耍,打骂也不听,真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埋怨起寇尘音,好端端地偏带个老妖精坏事,萧皇后摆出那般有利的局面,只因皇帝的恩宠转移,便要全盘皆输。 寇尘音知皇帝过度溺宠颜妃,忐忑不安,无颜面对萧如月。萧如月一头吩咐霓裳等人收拾东西,另一头还顾着安慰寇尘音,这件事真的与她无关,别放在心上。寇尘音见她完全不在意,惊疑是有的,也不多话,出于愧疚之心,便邀请萧如月到她家里做客。 萧如月婉谢,重华宫恩凉情薄的,乾坤园不见得就有情有义。 任沧海得信后,赶紧地来劝萧如月顾全大局别冲动干傻事,自古来从未听闻过皇后把宫邸让给嫔妃的,这不是明摆着要把后冠拱手相让于人,这是绝对不能顺从的。 若说萧如月没能力保住皇帝荣宠倒也罢,追随她的人要自认倒霉,现在问题是皇后自愿退让,这可是关乎无数人身家利益与性命的事,萧如月居于此等高位别想做这种一厢情愿的事,要知道她后面有多少人依附着她,万不能说甩手就甩手不干的。 萧如月摊手,要么静观其变,要么把颜友生相国拉下马。 任沧海声音不由地上扬,他一番苦口婆心却换来这句废言,能不恼火么;再想想传世楼那摊新家业,萧如月一倒,还不是跟着玩完,眼下南边还冒出个明里暗里都计划吞并传世楼的李东海,他急得都顾不上客气了。 萧如月已把话说白,至于传世楼能不能做到那是他们的事,现如今没有什么事能比她儿子更重要的。她自顾自地带着宝宝搬到杜逸殿,她也尽可能地将宝宝的房间布置得和明镜宫一样。宝宝接回宫后,有点不高兴,萧如月忙和他说道理,宝宝勉勉强强地露了个笑脸。萧如月这才放下心,集中心力应付那宫中的人事。 原本有珊瑚执掌大局,萧如月只管在旁看戏,未料这次回宫,现李明武早将人调去给颜妃使唤,萧如月只得自己重新训人办差事。这宫里头的女人没事都要生点事出来争斗一番,如今有这么一个前荣宠六宫的失宠皇后,嚼舌根的是层出不穷。 萧如月干脆把这些嘴碎的全送进冷华宫去,不想这里头有个颜妃贴身丫环的远亲,引得宫里宫外议论纷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明武当晚就到杜逸殿讨人情,萧如月就等着他上门,直接讨要旨意,免去李明宪太子太傅的职务或者写个保证永不让李明宪来教导宝宝之类的。 李明武皱眉头,开解道:“萧箫,那事儿不怪大哥,族里的兄弟小时都这么过来的。” 萧如月也不跟他争辩,道:“敢情你硬生生把我留在宫里头就是让我看着我儿子吃苦受罪的。” “萧箫,你怎么能这么想?”李明武觉得萧如月蛮不讲理了,他不觉得他兄长那么训练宝宝有不对之处,古话都说慈母多败儿,何况李明宪才高八斗武艺绝难得又愿教导宝宝成材,真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不过话里既然扯到前事,他也直言不讳,“我,我知道你不愿嫁我,可当时,你执意要去海外,一个人到海外多孤单,碰到难事没人帮忙多无助,现在你留下来多好,我们一家子团团圆圆,我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危。” 想到两人这些年的情意,李明武瞧着萧如月的眼神都变了,也许他痴迷颜雪溪是因为少年时那不完美的初恋,其实得到了也不过那么回事,萧如月则不同,她知情识趣,尽管聪慧无比从来未曾低瞧过他,说话办事又处处顾全他的脸面,且两人谈话一贯温柔耐心也未曾指手划脚,脾气不好骂人什么的在李明武瞧来倒是少见的情趣了。 瞧他那神色,萧如月暗叫不好,脑门里警钟长响,她还不想给李明宪机会分她尸。她撇开眼,道:“那好,你即有心就不要让我伤心难过,我是绝不愿见宝宝做杀人放火的事。我宁可他这辈子没出息。。。” “好,好,依你,都依你。”李明武既想给萧如月交待,又不好让人非议李明宪与皇家的关系,便出主意把宝宝安排入太学院念书,这般安排是完全断绝自己的孩子与地宫势力的关系。 萧如月拿到旨意便开口送李明武走,李明武欲留下,萧如月给他整整衣领,拉平衣褶子,轻闭眼微睁开,轻声道:“阿武,你喜欢颜妃就要好好待她,。” “我、我也喜欢你,很喜欢的喜欢,”李明武有点急,“萧箫,你懂的对不对?我也想待你好,我答应过的,可我一直没做到。”他有点沮丧又有点欲表现的迫切。 萧如月轻轻一笑,道:“我这般说也没别的意思,颜妃与阿武相处时间尚短,眼下又是正需阿武关怀的时候,若引起误会不好。” “什么误会?”李明武牛铃般的大眼睛瞪得鼓鼓的,萧如月提醒说那次她与徐妃无意争宠的事,她自是明白皇帝的心意,可以一笑置之,颜妃性情如何她不知,不过一般女子碰到这种事都是要吃味的。 李明武咧嘴一笑说晚晚绝不会这样,话音刚落,外间就传来珊瑚找皇帝的声音,说颜妃身体违和要皇帝过去瞧瞧。李明武神色几番变化,萧如月体贴地给他系好披风让人提着宫灯领他出宫去了。 后头李明武如何安抚颜雪溪,萧如月自是不去管了,她已把宝宝从李明宪的虎口里捞出来赶紧送进太学院,同龄小太学生们也纷纷入学,更确切地说是宝宝带领的那般小朋友们缠着自家父母定要跟着李明镜一同进太学院。 精深的文化课占去宝宝大部分精神,又有萧如月在旁有意识地引导,宝宝渐渐地明白这强者不是功夫高的道理。宝宝一头扎进做学问里,萧如月也放下心,侧重在救回传世楼商业版图的事上,这就不得不说到李明章李明文两个。 他们不仅继续在朝堂上高调吹奏废后的号角,还处处给任沧海找茬,事情做完了还叫人送到萧如月那宫里,意为:别以为李明宪宠着就得瑟。该办的事还得办,要么就趁着现在还有面子赶紧自请离宫,别逼得他们做些丑事难看地下台。 萧如月气得牙直痒痒,好在这两人虽然逼得紧,但重心还是放在防备其父李东海出现的消息上,加之并不太通对商场上的事,倒给萧如月找到空档,新扶持几处不明的商人反倒一靶把李明章李明文盘出去的生意抢回来。 传世楼的生意全在明面上,李家兄弟一查一个准,她要做些什么事都束手束脚,若能把梁空山的海外商路用起来。。。这晚上她还在为公事忙活,忽听得殿内小孩子惊醒的声音。萧如月直接冲进去,抱起宝宝轻拍背问他做了什么梦。 小家伙红着眼眶问母亲,李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萧如月万想不到原来宝宝是这么地想念李明宪,她深呼吸数次,再挤笑容,拿出平生最大的耐性又哄又骗又威胁,宝宝就是不肯睡觉,还不停地追问李明宪的去处。萧如月头痛不已,这孩子打出生以来都没有难缠过,她的耐心快要烧光了,她算是领会到其他父母所说的孩子拗起来怎么教训都不听打又打不怕骂又骂听的时候的痛苦。 两个多时辰后,孩子终于噙着两泡眼泪睡着了。萧如月也筋疲力尽,看着宝宝轻皱眉头的小睡脸,眼皮一粘合便睡死。 感觉只睡了一小会儿,宝宝就把她吵醒,吵闹着要去找御史大夫。萧如月无名怒火腾升,太阳穴直突,她想抽孩子的屁股,看看那小脸蛋的委屈,黑眼晴里的泪求与掩藏不住的孺慕,萧如月举起的手怎么打得下去,眼一闭,放软声音,让宝宝先换药:“乖,妈妈让皇帝爹爹陪你练武好不好?” “不要,不要,宝宝不要。。。宝宝就要李大人。。。妈妈,妈妈,你答应宝宝嘛。。。” 她不答应,宝宝再不也肯理会母亲,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绷着小脸噘嘴眼泪汪汪的说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语气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去查查,怎么回事?”萧如月边按太阳穴,边吩咐霓裳芍药。两人单膝跪倒,说昨日镜皇子偶遇几个宫女在议论皇后失宠的话,经查那由传世楼的人指使。 萧如月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苛责任沧海,而且这件事也不定是任沧海吩咐的,那天他也说就算萧如月自己不做这皇后位置,她下面那些人也不会允许。萧如月找到根由,靠近宝宝再哄。 小家伙起先还噘嘴不理人,在萧如月楔而不舍地道歉兼许诺后,才委委屈屈地扑入母亲的怀里,勾住她的脖子,说他不喜欢皇城,他不要皇帝爹爹,也不要御史大夫做师傅,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南明岛坐船去看小王子。 萧如月心酸难忍,知孩子是在外面看透宫人见风使舵的嘴脸替她难过,宝宝早熟懂事让她再次忽略孩子敏感的心,理所当然地以为宝宝只是在跟她闹李明宪的事,却忘了问孩子为什么疏远他原本也喜欢的皇帝爹爹。 她压下苦涩之意,问道:“咱们和皇帝爹爹住在一起,不好吗?” “可是他不要我们了。”宝宝红着眼眶嚷道,“他还把给我们的房子拿走送给他的小老婆,他是坏人。” 这就是宝宝一定要得到李明宪认可的原因吗?萧如月轻抚小家伙的脑袋,强忍哽咽,解释道:“那是妈妈借给那个姑姑住的,她肚子里怀了个小宝宝,希望住在那儿生一个像宝宝一样聪明可爱的宝宝。” “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们?” “宝宝忘了妈妈身体不好吗?伤寒会传染,你皇帝爹爹要处理国事,不能生病,对不对?” 见宝宝神情柔和,萧如月轻轻地抚着孩子明快的眼眉,说带他去看皇帝爹爹。宝宝犹豫很久,才慢慢地点头同意。萧如月露出笑容,把这个贴心的孩子抱入怀里,轻轻地拍着,不一会儿,宝宝便睡着了。 萧如月让人去和李明武说,腾点时间出来陪宝宝吃饭。皇帝还是那个良心不差的皇帝,说定然会空出时间陪宝宝游戏练武。然而,皇帝出不久,明镜宫那边就传来颜妃动胎气的消息,半道又给转了回去。 宝宝小小的脸上因此布满阴云,竟冲到母亲梳妆台处将桌上的凤冠砸到地上,拽着母亲说再也不要住在这宫里头。萧如月也是心里有气,她本借李明宪这步棋掐断宝宝与乾坤园的联系,却不想这个替身这般不识相,以为有李明宪撑腰本姑娘耐你个傀儡不成?哼,眼下先把小家伙安抚好,再来慢慢收拾。 第126. 砸凤冠的事很快就让李家两兄弟知道拿到朝堂上做文章,这可是真凭实据,皇帝再偏颇也只得下旨惩罚右皇后,降嫔级为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明武颁旨后又赶紧到萧如月前头说,他一定找机会给她复位。 萧如月没啥表示,只说宝宝不开心要搬出宫住几天。李明武愧疚不已,当下便同意。待宝宝从太学馆放学回殿,她就带宝宝到宫外另一处新家,带后花园的小公寓楼,虽不如明静宫那般大,但也是用惯的器具样样皆备。 这儿是传世楼新开的海景小区鸿飞楼盘,萧如月占小半的股权,因此这套房子便是她个人名下的财产。宝宝绽开笑脸,在母亲脸上用力涂了两个口水印,拿着粉笔在所有空白墙壁上写“这是李明镜的房子”的字样,又让人去请自己忠诚不变节的朋友来做客,洋洋得意地炫耀,告诉他们:妈妈自己挣钱买的,谁也抢不走。 李明祯虽小却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见宝宝搬入新居,立即和母亲说,把隔壁公寓房记入自己名下,又和宝宝做起邻居;李明峰虽无母亲相助,却有极多的压岁钱,缠着皇后婶婶三伯母买下另一套房子,这仨人一带头,其他铁竿兄弟有样学样。 这个小集体是如何都不会分开的了,萧如月也终于醒悟,原是小孩子独占欲作了。 宝宝不再闹情绪,萧如月也定下神来安排事务,霓裳来回复,燕留侯同意协助堂主。没两天功夫,宫里传出兰桂殿的燕西太后多吃金桔不慎上火,太医令让太后多休息不易操劳,主掌六宫的事太辛劳,这凤印得交还年轻人才成。 李明武的后宫几个女人个个有孕更不能辛苦,皇帝又绝计不愿把印交到苏贞秀手上,因此,萧如月这位闲后便成了最好的人选。当初言明右皇后无实权如今形势逼人要加权?朝官有意见说,皇帝立即回道,就管几个月还能把秦华宫闹翻天去。 皇帝一厢情愿,也没问过萧如月肯不肯。 萧如月自然是能推多远推多远,暗地里又让人挑拨那个失掉实权的苏皇后、不喜苏家的官员给皇帝施压,如此一来,便形成李明武得请萧如月回去执掌后宫不可的高姿态局面。 宝宝大约在外面玩耍时知道了些什么,小脸蛋成天笑作一朵花,最喜欢搂着母亲的脖子撒娇:“妈妈,妈妈,你是最最牛气的妈妈。”萧如月也笑得满足,明知自己的宝宝懂事早,竟然用最笨办法大声责骂,只能说一次做母亲没经验。 原本这安排是极好的,看起来萧如月母子里子面子一起赚回来,但是,不要忘记萧如月目前的处境。 她是一个被李家所领导的朝堂排斥的皇后,也因此导致她得以安身立命的支持力量即传世楼并不太稳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萧如月不着急稳固自己的权势玩起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说实话是要倒大霉的。 萧如月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后果就已暴露――传世楼秘密迎回前朝两位公主,浏阳公主与襄阳公主。这两个女人,实打实地慕容派嫡系人马,实打实地萧如月的敌人,也摆出实打实地阵势要抢回这凤冠。 燕羽兰带着慕容家的嫡女,公开支持襄阳公主重入重华宫。目前,两位公主安置在景陌宫,有待宗正府进一步确认李贽生父身份,是入住重华宫还是永久地退守北疆。 这里面显然有反对李家势力的运作结果,可以确定的是本应该坚定支持萧如月的传世楼必然在其中掺一脚。分析起来,传世楼那边的做法其实很正常,萧如月不要做这皇后,那他们就要另选对象扶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在这之前,他们是给过文德皇后机会的,就是李明镜哭闹那会子事,但萧皇后似乎眼里只有儿子,把一干追随她的人狠狠地“抛弃”了。 传世楼看到萧如月的表现,只能自救。 这些都是任沧海带来的最新消息,燕京城的局势完全地不利于萧如月,快想办法吧。 萧如月听他说完,只是摆摆手说她知道了。 任沧海那神情差不多是要跪下来求她拿出点魄力,哪能这么地让人欺压;要赚钱要保命的时候都想到靠萧如月,这共享富贵的时刻怎么说甩人就甩人呢? 萧如月心底叹息,那传世楼与其说是慕容家那派的势力,倒不如说是几个大商户联合的产物,下面的势力错综复杂,将这个商人团体纽结在一起的最终力量就是一个利字。这利到一定程度,那就要追求权。他们寻求代言人的最终根本也是在为他们自己谋利。 道理很简单,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像任沧海这时候就没转过弯,所以,他没办法控制住传世楼的局面。战争年代还好说,大家一致对外;日子舒坦了,不争权夺利都奇怪,也因此他的目光局限他没有这样的个人实力掌握这样一股复杂强壮的势力,虽有赚钱干实事的能力,在传世楼那里头立场处境尴尬,只能充当一个皇后与传世楼之间的联络人角色,而非真正的实际决策人物。 萧如月把话题扯到资本运作上去,任沧海没这个心思,草草报了个利润数字,话题又转到慕容晴安身上。萧如月无奈,道:“既说那是皇帝的龙子,有什么证据你毁了便是,这种事不用请示于我。” 任沧海很好地克制住火气,硬邦邦地回道:“人家现在是要抢皇后位置,是人都知道那是奔着东宫位去的,你既然心疼儿子,怎么就不为你儿子多打算打算?”他又劝谏一番,既然要做这皇位就用点心思做稳了,别不拿它当回事。 萧如月苦于无法和任沧海说明白,她边上有太多的人在关注,那计划但凡露点风声就会叫人扼杀于萌芽之中,准备时间对于她来说还远远不够。一时半会儿也没变通之道,她就给任沧海保证,这皇后位置她一定不让出去。 任沧海这才满意地离开,继续与人斡旋给萧如月争取机会。 转眼来到除夕夜,这固然是皇宫新年聚会的好时候,通常一些年关重大事件也会在这上头上演。李明武早几天便跟萧如月通过气,让她这天一定要到。萧如月心里有数,把宝宝打扮得神气俊俏,乘轿去赴宴。 皇帝特意让人把她的位置安排在左手边,萧如月笑得高深莫测,李明武眼露恳求之意,她才不动声色地敛好裙角坐下,李明武又讨好地去抱儿子逗他叫人,宝宝撇过头,轻飘飘扔了句:“妈妈已经不是皇后了,我为什么要叫你爹爹?” 真是逆天大罪啊。。。朝官们愤怒得几乎要戳萧如月的脊梁骨:你是怎么教皇子的?! 萧如月也是心里一紧,抱过孩子,加重语气说不许无礼,让他给皇帝道歉。宝宝早就憋着一肚子气,才喊了“我不要”仨个字就给萧如月搂住捂住嘴,小家伙顿时挣扎起来,拼命地踢腿,萧如月吃痛,眉头皱了皱,宝宝注意到低头搂住母亲的脖子安静下来。萧如月趁机冲李明武使眼色,皇帝立即让人宣布开宴。 各种歌舞节目轮番上阵,与民同欢乐酣畅淋漓之际,楼望山拿着几叠万民感谢信站起来,为皇帝一年来的政绩歌功颂德,特别是那个供暖设备以及集体平价房的推广,让燕京以北的老百姓过上一个温暖的冬天。李明武谦虚地把功劳推给萧如月与她的幕后团队,几位年轻臣子顺着皇帝的意思接下去,萧妃当日怒砸凤冠也是事出有因,事后又诚心改过,此番又立此大功,罪责可消。 皇帝便起身说,时值宫廷用人之际,亟需萧妃为朕分忧解难,朕拟恢复萧妃右皇后称号,不知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且慢。”燕西太后右手牵孙子李贽左手领侄孙女,身后跟着燕羽兰与慕容晴安,带着一长串人马走进大殿。瞧起来,慕容晴安要让李贽认祖归宗的计划就安排在这一天。各家反应不一。 皇帝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他不太喜欢称呼燕西太后为母后。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这“便宜老娘”燕西太后原是李明武要叫***,因为皇权需要改认为母,平常也就维持个表面客套,基本上,前朝燕西太后与皇帝都不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皇帝,哀家以为封萧妃为后一事不可行。”燕西太后很不客气地说道,她把慕容晴安拉到身前,说这个才是他结妻子应该坐到皇后位置上的女人,又把李贽领到前头,嫡皇长子在此,不要乱了皇家体统。 接着,慕容晴安上前泣诉自己的无辜,都是萧如月那张嘴的错,胡乱栽赃污陷她的清白,让皇室正统皇子蒙受不白之冤。 证明父不详孩子身份的办法很简单,十个警卫抬上来一口重逾八百斤的铜钟,李贽徒手将那口钟举起,显出他继承李明武力大无穷的本事。 众朝官们激动起来,纷纷交头结耳议论起来。 宗正府河阳公主夫妇站起来,两人态度很谨慎,说他们并没有确切地把握李贽的生父身份,但不排除为皇帝亲生儿子的可能。这等于没说。 李明武脸色愈地难看起来,处于他现在的位置,探究李贽究竟是不是他亲生儿子意义已不太大,现在关键在李贽绝不能入宫。 第127. 皇帝需要一个台阶,此时,坐在皇帝旁边两个女人一小孩,李明武看一眼萧如月,她就和其他大臣一样,只管吃菜品酒,摆明不插手这皇帝旧家事。他转开头问颜雪溪,她怎么看这个问题。颜妃声音柔柔弱弱的,道既然宗正府都没把握的事,说明这里头一定有问题,还是请皇帝查清楚再做决定。 这话也没差,偏慕容晴安架子大,喝道:“你是什么身份,敢管皇家事?” 颜雪溪想当然地给襄阳公主的一公主脾气吓到了,李明武忙将她护入怀里安慰,脸色阴沉地阻止慕容晴安再度难。慕容晴安暴了,她本来就是来拿回本应该属于她的权利与地位,她受李明武独宠的时候,这颜雪溪还不知道在哪旮旯窝着。她拿出天生的皇家派头,叫人把这不知进退的颜妃拉出去教训。 李明武刚要说话,慕容晴安就埋怨道:“阿武,你这都找些什么拿不上台面的东西,没个规矩分寸,就算你不管这后宫也得顾着皇家脸面不是?行了,这事儿你就甭管了,回头我给选几个好女人。。。” “襄阳公主,”李明武冷冷地回道,“晚晚不是什么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她是朕这辈子最喜欢也是最重要的女人。” 慕容晴安立即改变策略,叫李贽过去叫父皇。 李明武拦住她,语气同样地冰冷,道:“襄阳公主,当年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 “阿武,”慕容晴安打断他的话,“你求婚的时候答应过永不再追究那事。你也保证永远不会背弃我。” 李明武神态平静下来,道:“那你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事,过几年朕会把你们招回燕京的。” “皇帝,贽儿是你儿子!”慕容晴安寸步不让,也很坚决。 “襄阳公主,你这是在逼朕,贽儿是谁的儿子。。。” 眼瞅着气氛再次闹僵,萧如月拦住皇帝怒极之下的话头,劝道:“陛下,这菜都凉了,有什么事到朝上讨论吧。” 李明武虎着脸坐下,叫人送燕西太后她们回兰桂殿。燕西太后的眼睛毒辣辣地扫过萧如月的位置,从萧如月“逼使”兰桂殿交出凤印之日起,萧如月的敌人又添一个。萧如月转头吩咐宫人,给那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些可口热食,务必要让她们休息好。她想了想,又叫霓裳先送些小点心给那两个小孩填肚子。 “萧萧,还是你考虑周到。”李明武压低声音,想让她这位隐堂堂主安排些人手把人平安送回潼关,他怕李明章李明文接手,李贽活不到见苏慕阳。 萧如月点点头,吩咐芍药去办这差事。 皇帝提起刚才中断的事,诸位大臣也是乖觉的,皇帝的态度很明确,帝王威严不容人亵渎,众人立马举杯说陛下圣明,又纷纷恭贺皇帝与皇后。李明武看向身旁之人,萧如月似笑非笑,给足皇帝面子站起来举杯共饮,李明武感激地一笑。 埋在萧如月怀里的宝宝,悻悻地瞟李明武一眼,复又低头玩母亲衣裙上的盘扣,一反平素的活泼样子,谁叫都不理会。李明武纳闷地看向孩子的母亲,萧如月眼皮一搭,眉头轻轻向右边摆了摆,李明武恍然大悟又面有难色。 他转头与冷落许久的颜妃小声说起什么,不知在争执什么,李明武嗓门本来就不低,一急这声音便传出来:那房子你住的也不合心意,昨天还扭脚,搬回宫才好。当初你一句话,萧箫还不是说让就让了。萧箫根本没有那意思,她不会把我抢走的,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哭什么,我本就叫她萧箫。。。 李明武终于吃消不了颜妃的莫名其妙,转过头,狠狠地灌下两杯酒,再要灌时,一只柔软带点凉的手按住他抓壶的动作。李明武皱眉又烦燥,道:“萧箫,晚晚,本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萧如月微微点头,轻声道:“颜妃有孕,情绪自然多变,你即宠她便多让让。” 李明武这可找到吐苦水的地儿,反握住萧箫的手,道:“我本也这么想的,可你不知,晚晚她总是闹别扭,什么都闷在心底。我根本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就好比明镜宫这件事,晚晚她根本住不惯,昨晚也说还给宝宝,临时又变卦,还疑心是你在房子里捣乱让人害她,这种念头她怎么会想得出,我简直都要疑心她给苏贞秀那女人上身了。你待晚晚那么好,她却这样。。。”他叹一口气,“你瞧,我不过说句大实话,晚晚她就哭,根本不顾自己的身子,萧箫,我只愿晚晚也和你一般有什么说什么,便是肯脾气也好的。” 他苦恼又盼望地看着萧如月,他相信聪明如萧箫一定会帮他找到解决的办法。果然,只见萧如月浅浅一笑,胸有成竹地问道:“听阿武这么说,倒叫我奇怪,这晚晚是谁?” 李明武理所当然地回道:“晚晚便是晚晴。” 皇帝顿住话头,萧如月微笑,包容地一笑,道:“现下明白了,颜妃是心里吃味,却又不好明言,只好拿我做幌子。” “可,可她说,她的小名也叫晚晚。” 萧如月只静笑,并不多话。李明武自己已想明白,面色微寒地扫一眼颜妃,眼底又有些伤神,伸手想继续倒酒喝,萧如月不允,劝道:“阿武,酒味熏人,有孩子的人都不喜欢闻的。”她让他看旁边在坐几位肚皮隆起的妃子。 李明武放下手,和萧如月靠得更近,原先他们亲密时也是这般亲昵。萧如月冷眼瞟过下,群臣打个激零,默念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大声喝酒吃菜,压过上头帝后的对话。李明武叹道:“萧箫,我都不知道怎么了。我明知她不是晚晚,可看到她,心里又百般欢喜,想着盼着她就是晚晚。” “若颜妃性情能大度些,语气再柔软些,气质再淡雅些。。。便和陛下心底念着的人一个样儿,就完美了。”李明武眼露惊喜,只觉得萧如月句句说到他心坎上,萧如月笑得遗憾,也有怜惜之意,“陛下长情也是没错的,可这人世间也只有一个晚晚,旁人再像,也不过是很相似的影子罢。陛下心里想地明白,自然也无烦恼。” 瞟过晚云的座位,曾经连一个相似的名字都能换得他的怜惜。李明武眼中涩意更甚,再也压不住那满心的愧意与思念。萧如月微微摇头,小声地提醒他下面还在举行晚宴。李明武强自振作,看也不看旁侧,萧如月打了个趣,话锋一转,道:“陛下要真个体贴人呢,就给颜妃改个名儿,颜妃欢喜,陛下也不着恼,这不就揭过了。” 那边颜妃已然面如土色,眼中闪烁着慌乱之意,她想说她不是这样的意思,她只是嫉妒,但却不能阻碍圣意变向。李明武全然地信任萧如月,觉得萧箫的主意极好,当下便改口叫了个听似很亲切其实生份之极的“爱妃”。 皇帝与颜妃说话也不再是那种商量着办你全拿主意的宠腻语气,而是带着帝王的威严,随口吩咐她搬回香雪殿,把明镜宫还给萧皇后。 颜妃看向那个三言两语决断她恩宠一身的女人,珠泪琏琏,万般委曲地行礼同意。旁边是其他妃嫔的轻笑声,萧如月微微抬眉,淡淡一扫,众女皆低头。颜妃此时已然明悟,却是再难追回。 李明武倾靠向右皇后这边,注意力也没放在殿中的曲艺表演,只管哄着宝宝,问他开不开心?宝宝跟皇帝讨价还价,得把明镜宫里所有的东西都换成新的才成,以后都不许待妈妈不好亲近小老婆气妈妈等等。李明武大笑应好,捏一把他的脸蛋,说他长大还懒母后身上,快把他母后累坏了。 宝宝把皇帝的话当了真,立即转移到皇帝大腿上。李明武见孩子天真讨喜,又是一阵笑意,还把嘴抽到萧如月耳旁,说了个小笑话,逗得萧如月掩不住嘴地笑。 这边仨人没有隔阂地笑闹快活,可把后宫一干人等噎地面色青白暗恨在心,让下面的大臣叹为观止,乾坤扭转也不过如是,不约而同看向那个缺席的位置,除了御史大夫,谁还能压上面那一位;再集体暗叹,喝酒吃菜吧。 除夕之后,相国颜友生被罢免。 而世人终于见识到李家身后的诺大财富以及萧皇后是何等的受宠,据说皇帝为讨好这位性情阴柔手段强硬的皇后,连她平素喝水的杯子都换成九龙夜光杯,更别提屋子里一应物事都缀上最珍稀的墨绿大东珠,只为萧皇后气虚受不得金银寒气。 李明章李明文一边得压制五鬼堂内部的浮动,一边得提醒老四别一门心思全挂在萧如月身上,这兄弟与老婆的争斗就集中新相国人选上。就算李明武说一百遍萧箫根本对政事不感兴趣他们也不相信,因此,李明武只管虚应,转头对萧如月是加倍地好,唯恐有什么人把难听的话传到萧箫耳中。 恰在这时,出使大食的白云起带着两国邦交友谊的文书,骑着黑骆驼,搂着两个大食姑娘,满口叽叽咕咕的大食话回燕京来。 这白云起述职的时候,说白衣大食王子欧阳思春为表感谢大秦皇帝出兵镇压黑衣大食的叛乱,在桑竹城已建起商务大使馆,主管处理这大秦与大食之间的贸易纠纷以及秦商在大食的生命财产安危等等。 皇帝一看这人能干,又德才兼备,可不正是新相国好人选,省得二哥三哥天天在他耳边嘀咕,见朝中大臣们反对声也不响,二话不说就把白云起提拔到相国位上。 第128. 原本今天不更的,为着元旦三更攒稿来着 但俺看到真珠笺的贴子――“脸相似就可以了么?对行文的一些矛盾与想法”这篇评论,有致于写文或者即将尝试写文的朋友都可以去看看可以从中学到一些东西,我也相信任何一个写过长篇故事的作者对其中所提到的处理人物性格与情节展之间的矛盾这个问题深有体会 有这样值得学习并有借鉴意义的写文指导,弥足珍贵 因此,特加更表示真诚地感谢 thanks! ps:3344写的关于李明宪与简明月两人的感情评论非常可乐,我在吃晚饭的时候,笑得呛喉了,非常快乐,so,期待元旦三更吧,over *** 白云起接到相印一天,就摆开宴席会客。不收礼,不送礼,席上菜式规式普通,重在态度感谢各位同僚支持。前院招待旧友,内院又让大夫人邀请,除萧皇后以外但又全是和萧皇后亲近的官员夫人,尤其是寇少夫人和曲少夫人,回礼都是从大食带来的讨女人欢心的稀罕小玩意儿。 要说这白云起被称为能吏,这话还真不假,他就是比颜友生会做人,没花多少气力就把文武百官哄得舒坦,这相国做起来也是风生水起的。他的政见与举措是无比地贴近萧皇后在商业上革新除旧的温和主张的,用的人也是趋向年轻化、国际化,但就是没人说句不好,甚至他还提拔三个女波斯学政主管太学院医科,朝官们也没反对。 燕京城里风气良好,一改剑拔弩张,各国商人也恢复国宾身份,到处欣欣向荣。皇帝是连连夸好,这白相经过挫折历练就是有长劲,比先前沉稳也不张扬,有点帝国宰相的样子。萧如月抿唇微笑不语,心里却微微跳了跳,难道是他有意为之?瞄瞄那中正忠厚的浓眉大眼,目光清亮,她淡笑,即便是又如何,李明武越有李家人风范,对她来说越是好事。 任沧海搞定传世楼内乱后,又来向萧如月道贺兼诉苦,一贺她为这秦华宫当之无愧的皇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二贺她借此机会渗透传世楼内部拔除异己势力三贺她全面掌控北方市场商路三贺她四贺她等等,只管捡好听的话说。 萧如月眉头微蹙,任沧海改口就说叨:这么大的事随便找个机会通声气,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应对如此狼狈。 “我说,白相这件事不是我安排的,你怎么看?” 任沧海疑了,前回皇帝独宠颜妃的关头萧如月还提起过要传世楼运作倒颜相的事,怎么现在却说不是她办的?任沧海还真没去想过这问题,在他认为能左右李明武决定的只萧如月有这个能耐,不见颜雪溪慕容晴安都败下阵来么。他想到另一点上去,问道:“你原本属意谁做这相国位置?” 萧如月轻咳一声,只是个无意义的动作;任沧海却回过神来,神容大震,惋惜不已:“你,你怎么不早说。” “这话能从我嘴里说出去吗?”萧如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任沧海连连摆头跺脚,可惜又懊恼他怎么就没想到,又想到一折:“那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萧如月微微凝神想了想,眼一抬阻止道:“这件事先不管它,你还是继续打通北边的商路。” “那梁空山那边?”任沧海不舍得放掉南边的海路,萧如月摇头,任沧海嘀咕数落也不晓得哪个编排的说李东海在南边,累得传世楼原本在南边打开的商路都便宜给李明宪。 萧如月递上几个文件夹堵住他的嘴,任沧海也知趣,拿过东西正要离开时,忽地想起今日来觐见文德皇后一件最要紧的事还没说,有人在打明镜宫附近官邸的主意。任沧海说也没查出这批披着关外马贼的敢死队有多少人,但已知他们是奔着皇后身边那些大富豪大贵族家的夫人孩子而来。 “原以为是襄阳公主带进京的人,不过看身形听口音都不像。”任沧海点到为止,让萧如月提前有个防备。 这就是议立东宫储君惹来的麻烦。 萧如月很不痛快,没吃着羊肉还惹一身臊味。待任沧海走后,她吩咐隐堂的人,把散播谣言的人抓出来,不管是不是苏府的都打上苏府的标志,在恰当的时机给送过去,就说有人栽赃要陷害苏家忠良。 不几天,苏府门人兼大管家送来太尉亲笔信一封。内容大意是那些胆敢劫持命妇与未来朝堂栋梁的不法之徒绝不是苏家派遣的,幸得文德皇后明察秋毫,免去苏家祸事一桩,大恩难谢,凡有差遣,无不从命。 霓裳见萧如月面露笑意,夸道:“堂主好计,不费一兵一卒换来威远侯这个大盾牌。” 萧如月也是心情不错,接受属下的拍马,她道:“走,去接宝宝。” 四月,嫔妃徐含霞与沈采薇二人同时诞下公主,后宫松一口气的时候,朝野叹惜。朝官们把眼睛瞄准何思烟的肚子,只要那里头迸出个小子,他们拼了老命也要坚持祖训,把新皇子拱到东宫位上去。 李明武巴望把宝宝立为太子,可前次言而无信事件后,别说萧如月不肯,就是宝宝也老拿怀疑的眼神瞅皇帝爹爹:别封了又废哦。李明武拿皇位保证也没用,史书说这种事多着呢,宝宝聪明可不是旁人嘴巴说说的。 徐沈二妃诞女不过三天,孙玉蛾不慎动胎气提前生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太医说有难产迹象,萧如月便把皇帝打回宫里头顾着。芍药在皇后前头听命,这有话没话地就提到孙玉蛾动胎气事上,这孙妃预产期比何思烟还要晚一个月,她只恐何思烟在前头生出儿子,前天在御花园碰上,两殿宫女生争执。那何思烟身边有个会武的嬷嬷守着,孙玉蛾挑衅不成反气得自己早产。 萧如月躺在长软椅上,抚着暖玉手柄,微笑沉吟:世家安身立命果然门道多多,孙玉蛾两个贴身丫头行伍出身,何家养出来的老嬷嬷手段也不低。 霓裳快步走进殿内,小声汇报珊瑚传来宫中消息,孙妃诞龙子。芍药有些慌张,忙问这可怎么办,孙妃和咱堂主最过不去。萧如月轻笑,不一会儿,宫里头又传来消息,皇帝龙颜大悦,特赐华宴庆祝三妃生儿育女。 芍药轻呸一声,道这定是孙妃拾掇皇帝办的,耀武扬威来着;连徐妃都知道把那过去的事藏在心底,就孙妃像个没见识的村姑,三天两天找茬。霓裳也看不上孙玉蛾,可没办法,谁让人家肚皮争气一蹦就蹦个儿子。 “堂主,您脾气好也得顾着镜皇子。”霓裳芍药两人都知道萧如月疼宝宝,准见不得儿子受气,直接把矛盾焦点拉到宝宝身上。李明镜现在太学馆学习,这宫里消息传得最快,要想宝宝不再像上回那样为母亲哭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孙妃踩到明镜宫头上来。 萧如月也知她们在耍心眼,不过,还真叫她们说中,跟她斗没问题,扯到宝宝身上门儿也没有。她问道:“最近有什么新鲜儿?” 霓裳芍药互看一眼,道:“白衣大食国王子随商人代表团到大秦学习,算不算?” “算。”萧如月弯唇笑道,“让国宾也参加庆典好好招待一番。” 霓裳芍药笑起来,福个身就下去对重华宫传消息。 国宴准备好后,萧如月着正式帝后服,牵着宝宝的手同赴宴。 群臣列席,家眷陪同,还有各国国宾齐声恭贺。皇帝龙颜大悦,又一次大赦天下。官面漂亮话讲完后,皇帝坐下来,他右手边坐着心爱的萧箫和宝贝儿子,左手坐着抱新生儿的孙妃,沈采薇与徐含霞说要坐月子见不得风就不出来见客。 孙玉蛾没这顾忌,她刚生产完,一脸虚胖浮肿,虽然样子不太好看,但是胜在她有个皇帝登基以来个正统的皇子,这气焰骄横得是连皇后也不放在眼底,不时拿白眼瞟人,意思是:皇后怎么了,还不是坐在右边,我左前坐的位置就是比你高。 萧如月无动于衷,霓裳芍药寒光嗖嗖,敢对堂主不敬,就你这货色,都用不着咱堂主出马,咱就把你给灭喽。皇帝除开始说两句爱妃辛苦给孙妃提个贵妃的品级,其他时候全贴萧如月身上,可着劲儿找话题和萧如月讨亲热,这歌舞是新选的,这葡萄是新酿的,这奶酒是刚进贡的。 萧如月闻不惯马奶酒的味道,才皱眉头,皇帝立马让人换上她惯喝的玉米汁。孙妃哼哼唧唧她也不喜欢奶酒要喝新贡品葡萄酒,李明武刚和萧箫接上话就给打断,有点不高兴,看在她刚生产的份上遂让人换新酒。 孙妃又给得意上了,这当口,歌舞退场,白衣大食国的王子欧阳思春站起来敬酒,他敬美丽无双的皇后陛下,口口声称从未见过如此清美脱俗又高贵大方的女子,又提起求证他在进入潼门关时听到的文德皇后力挽狂澜匡扶大秦帝国的传闻,得到皇帝亲口承认所说没错后,这位异国王子不仅完全地跪拜在皇后的绝世美貌之下,还声称完全地为皇后如此大智大勇所折服。 欧阳思春的大秦话带着异域的腔调,他双手托银樽向文德皇后敬酒:“祝皇后陛下永远年轻美丽。” 萧如月也很满意这位异国王子带来的喜感,起身敬道:“希望大秦与大食两国永结邦好。”两人隔空相互敬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其他国家的商务代表也起身敬酒。 宴会的主题偏了,不是恭贺孙妃喜得麟儿,而是举大秦邻邦罗刹天竺新罗驻京商团代表从头到脚赞美文德皇后来着。白衣大食国王子说起那些旧事大概也没什么用意,他脸上那副慕名而倾倒的模样也很痴迷,还惹来皇帝与有荣焉的得意。就是这样子,才让孙妃面黑似锅底。此情此景,让霓裳芍药捂着嘴吃吃地笑不停 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国宾波敬酒结束,武将这边立即有人出头给孙妃的皇子讨旨意,这国无诸君,民心不稳呐,早定早安心。 李明武面无表情,问白相以为如何? 白云起圆滑地说选诸君好比选良才,还是等过几年德智皆显众皇子有比较选个文武俊才当好。相国这理找得多正,文官们个个响应:皇帝又不是没有皇嗣,这诸君当然要精挑细选,若是选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国之难矣。 孙妃脸都气绿了,这不摆明着说她儿子将来德才比不上皇后的儿子,不配入住东宫么。 霓裳芍药咯咯直笑,萧如月连眼角都不抬一下,她就是来镇个场,看看新鲜的歌舞,嗅嗅人气,再顾下宝宝和李明祯李明锋几个小朋友在远处玩。 “臣妾新得波斯佳酿一壶,愿献予文德皇后,恭贺皇后娘娘福寿绵延。” 站起来敬酒的女人乃慕容世家的长媳燕羽兰,也是燕西太后的侄女之一。大臣们眼睛一亮,这位和上面那位可是有非常纠结的过往的,有好戏看。 燕羽兰提着一个月白色瓷壶走出位置,来到帝后座前献酒。俗话说,这仇敌的酒,谁喝谁傻冒。萧如月自认不是傻子,自然拒绝燕羽兰的酒。别说什么她不会当着皇帝大臣的面下毒,燕羽兰这女人是那种非常理能度的被害妄想狂一个,谁知她会做什么。 “皇后娘娘是担心臣妾下毒暗害吗?”燕羽兰做势要哭泣跪倒,萧如月不得不伸手扶住她,说没有的事,扑鼻一股花香。萧如月微皱眉头,见她头上戴着鲜花做花钗花冠,暗道原是百花胭脂香,还是小小地退开几步。燕羽兰眨着泪花斑斑的眼,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自斟三杯,“臣妾愿自饮三杯。” 这么一来,萧如月更相信这壶酒里有名堂,绝不能喝。她阻止道:“慕容少夫人,本宫敬你。”她让霓裳重取新酒壶,她笑说这是乐州新进贡酒,特请望北侯少夫人尝尝。她自行拿起霓裳拿来的酒杯,与燕羽兰对杯而喝。 燕羽兰神情有说不出的阴阳怪气,也没强求,敬完三杯酒,不再闹场,竟然安安份份地坐回原位,与她的孩子低头一笑,一副慈母的模样。 萧如月暗摇头,自己也太敏感多疑,燕羽兰若真敢害她,慕容一脉动不得,燕氏一族却是保不住的,当日她与燕留侯谈条件可没少威胁。她放松精神,也坐下来,李明武见无异样,继续腻歪萧箫。 大臣们失望又失笑,松下神经,享受歌舞升平的欢宴之乐。 宝宝玩累了跑回母亲的座位,拿起桌上的牛奶要往嘴里倒,萧如月也不知怎么地就觉得心悸,总觉得要生什么事,心慌意乱地抢过孩子手里的玉碗,想给他倒新的,心神恍惚地觉得这大殿里什么都不对劲,便向皇帝告辞,说身体不适要人先回去休息。 “妈妈,我渴。”宝宝不明白母亲干嘛不让他喝饮料,萧如月心慌慌地笑笑,说回明镜宫她煮红豆牛奶汤给他喝。李明武也觉得萧如月过于小心,不忍宝宝干渴,干脆把自己座前的玉米汁递过去。 当是时,有一种类似刮宫的绞痛瞬间淹没萧如月的意识,她伸手捂住腹部,感觉什么在流失,双腿间温热的润湿证明了她的猜测,她伸手死死地抓住李明武伸过来的胳膊,眼睛带着刻骨的恨意看向那个女人,此生绝不饶恕! 杯盏摔落,石破天惊。 李明武紧张地大叫:“萧箫,你怎么了?”宝宝也急得叫妈妈。 第129. 萧如月陷入黑暗,耳畔尽是人们的尖叫声恐慌声怒吼声,她想着饶不了那个女人,就这么想着念着坚持着,又觉得阵阵悲哀袭来,逃不过的命运,一个新的孩子,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就这么地没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根本不愿相信,在她权倾重华宫的时刻,竟然在众目睽睽下被人暗算成功,她得意个什么劲! 她确信从那个女人神情中读出她不能惩罚的含意,怎么能够?! 如果除掉自己的孩子是被允许的,那么,燕羽兰下一个目标,是不是宝宝? 她想着李明宪,想叫那个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男人给她报仇,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然后又给自己这样疯狂的念头吓倒,她这是怎么了?竟然向那个男人求救,竟然忘了自己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强加,假如她不曾回到这里,又怎么会要承受这样的痛?! 她又开始疯狂地咒骂李明宪,用尽所有她知道的恶毒字眼,疯狂地诅咒那个带给她所有不幸的男人。。。 经过长长的混乱的黑色梦境,萧如月万分辛苦地睁开眼。 身体疼痛无力,萧如月也不想动,她转过眼,床边跪坐着一个形象糟糕的男人。她那惶恐的漂浮的不安的心终于能够落回原位,是的,李明宪回来了,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刻。 在这一瞬间,她想起那年逃离牡丹园的时候,她看到他在花丛中美如画般扣人心弦,那春光灿烂的片断又是多么地真实而富有让人沉沦的魅力,假若她能够诚实一点,她就应该承认,那是她这一生中未数不多的幸福记忆之一。 也许,这就是她总对他抱有期待又对他无比苛刻的原因,不管她承不承认,她都爱这个傻瓜。 萧如月不想在自己的眼中透露出真实想法,屋子里也没别人,她只好看向李明宪,事实上她也想看清楚这个人,到底什么地方吸引她,要变得和他一样地犯傻。她从前很少正眼看他,因为她怕自己被他吸引,那可真够危险的。现在?一样要小心。 他抓着她的手,确切点儿,是她抓着他的手,他什么也不说,两眼复杂而又冰冷地看着她,似乎是怜悯,似乎是欣慰,更或者是对她自作自受的嘲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如月念着又开始了,唉,他就是个傻瓜,什么也不懂,她跟傻瓜生什么气。她撇开眼,她记得梦里有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地叫着明月的名字,轻抚她额间的细汗,亲吻她眼角的泪。。。那样的柔情,只该存于梦中。 梦中就梦中,有总比没有好。 “燕羽兰呢?”她先问道,她以为自己很有气势,说出口才知自己的虚弱。 李明宪非常缓慢非常缓慢地眨动眼皮,半晌后,才说道:“你怀的是我的孩子?” 萧如月轻笑,虽然这让她全身抽痛,她不耐烦地讽刺道:“李明宪,你不会想要它吧?” 李明宪忽然抓住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睛,他面孔狰狞,喝道:“谁管那团肉,我问你,你怎么能怀孕的?!说!” 萧如月淡然回道:“慕容惊鸿说,我的经脉里充斥着天元地气,不易有孕;打通了,自然能怀孕。” 李明宪却笑如春风,柔软又阴狠地说道:“接下去,你是不是要说,那个小贱种是我生的?” “别太自做多情,”萧如月连正眼都懒得给他一个,“早在当年你就已经判定我肚子里的孩子死刑。” “看来你很清醒,”李明宪恢复正常的淡漠无情状,他清楚地知道是萧如月放出李东海的假消息把他调离燕京,看在她送他一半传世楼家业的份上,而且她也受到足够的惩罚(指流产),他就不再追究。但是,“下面我说的,你想清楚再回答。” 由于李家与慕容家各司其职,互相监督也是互相牵制,规定地宫女子若入皇宫,不许生子。若有孕,必除。这是始皇赋予慕容家族的权利,保证皇权与守护力量的平衡。 既然萧如月坚持说李明镜是皇帝的儿子,那么,萧如月就必须做出选择:要么放弃皇权,回地宫与李明宪在一起,孩子留给李明武;要么放弃地宫堂主之位,留在皇宫做实权皇后,孩子交给地宫当作“隐脉皇家子”抚养。 另一方面,也是告诉萧如月,别想找燕羽兰撒气了,因为违律的人是萧如月自己,燕羽兰不过在纠正错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那宝宝呢?宝宝呢?”萧如月忽然地惊慌起来,李明宪扯开她的手指,抚平自己的袍袖,很遗憾地说小家伙没喝那晚桌上的任何饮料,所以没事。不过,不能保证以后什么时候死。萧如月全身冷,如置寒窖。李明宪轻轻地笑,笑容冰冷无情又慈悲怜悯看她的挣扎,缓缓地说道,“我一看那小子,就知道他只可能是我儿子”。 萧如月的心就像有什么在揉搓一样地疼,他以为她在报复他,所以不让孩子认他,于是,他就冷眼看她步入燕羽兰的诱杀之中。她悲凉地笑道:“李明宪,你还可以再狠一点,”她比划给他看,“拿把刀直接扎进这里,咱们一了百了!” 李明宪冰冷地看着她,他早告诉过她,执意要做李明武的皇后她必然是要后悔的。他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刚才,”他倾身靠近萧如月低语,“你自己放弃最后的机会。我不在乎有没有儿子,你,不同。真可怜。” 如果眼神能杀人,萧如月绝对要把李明宪叉成一个筛子! “决定吧。儿子,还是后位?!” 李明宪淡漠地看着她,等着床上女子做出最后的选择,眼底的神情有着揶揄似的嘲弄与讥讽,赢家永远都只可能是他。 萧如月眼角滚出无力从心的液体,她抽噎一声,鼻音很重地说道:“我要时间考虑。” 李明宪眼神闪了闪,坐到床榻对面的八仙椅上拿起一个茶碗,慢慢品尝,静候床上女子思考的结果。萧如月咬咬牙,忍痛拉上被子拼命挤眼泪,虽然她现在满腔怒火恨不能用巴掌甩醒李明宪,然则,她现在要改变策略,要把这个傻瓜抓到手心里。 哼,她既哄得李明武,还哄不得一个李明宪?! 咬着被子不知哭了多久,李明宪没有丝毫的动静,好吧,这人心肠是用铁石打的。这一分神。萧如月才感觉到四肢百骸处的痛,痛得她直抽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晕过去,意识略微模糊时,觉自己连人带被落入一个强力的怀抱。 李明宪拉开被子,拨开她汗湿的刘海,眉宇轻皱,脸色有些许的难看,眼神狐疑地打量着她的面容,想看出什么来:“折磨你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 萧如月哪里顾得上他,她正努力与痛到要晕厥的黑暗抗争,道:“放我回床上,”见李明宪不动,她怒叫,“你想我痛死吗?”李明宪依旧不为所动,她咬咬牙,放软声音,鼻头吸气,眼神含水雾,“我疼,”声音破碎如气音,她强忍住满身恶寒,姿态是完全地放到最低,“疼,明、宪、哥、哥。” 李明宪顿时眉目舒展,心情甚是愉悦,低头贴近她的唇边,诱哄道:“再叫一声。”像是难以克制漏*点,微冷的唇瓣贴上怀中女子的唇,饥渴地吮吸又轻轻地亲舔温热的舌腔的每一分角落。 萧如月浑身毛骨耸然,又咬牙切齿,心头的怒火腾腾地上窜,恨不能一头撞死他,或者用牙咬断那条钻进她嘴里的滑软舌头,却难忍全身的痛,神经抽搐地剧痛。李明宪察觉到什么,眉角不觉地微跳,右掌伸进被窝按在她的背上输入内力缓解她的痛楚。碰到触到萧如月潮湿的内衣,他非常不满,又不得不把人放回床上。 李明宪吩咐宫人送进擦洗物件,他起身取过铜盆热水和手巾,温柔细致地为她擦身,这儿捏捏那儿搓搓,像妇人菜市买肉般挑肥炼瘦,边擦边抱怨,就说有孩子麻烦瞧现在要肉没肉要精神没精神没生孩子前一生气就咬人多带劲。。。 萧如月全身僵化,唇角不停地抽,她忍! 擦完汗,又给她换上干爽的衣物,李明宪半躺到她旁边,手掌上带热度,在她腹间缓缓抚摸,又游移她周身,边摸边对她笑得妖孽,哄她快睡,不然他就要吻她了,边说笑边用手指在她身上点火,不时地用细吻印在她的脸上,最喜在她的眉目间来回地**,肉麻得萧如月眉头直跳。 李明武以为她还痛,马上叫人送来药粥,边吻边哺喂,萧如月痛苦得直想吐口水,又不得不忍耐。她可不可以改变心意?李明宪察觉到神色又变,他冷下脸来,萧如月头皮一麻,强忍下鸡皮疙瘩娇嗔道:“你,你就知道欺负人,待林诗佳就那么好。。。”忍住,千万要忍住,吐出来就前功尽弃了。 “明月?”李明宪惊讶他的简明月会吃味,深笑自喜,把萧如月抱得紧紧地,密不见缝,萧如月全身吃痛,“不要。。”萧如月强忍呕心冷的感觉,噘嘴噫嗔噫怪,水汪汪的媚眼斜飞,“胡子扎人。” 李明宪闻言恶意地拿胡茬的下巴摩挲萧如月的脸颊,看着她气恼地娇羞地躲闪的样子,心情愉快地低低而笑,在怀里女子带着薄怒一瞪再瞪眼后,他在她眼睛上亲了又亲,拂过她的睡穴走了。 萧如月暗地里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却只能气愤地陷入昏睡。 不知在什么时候却醒了过来,李明武黑亮亮的大眼睛在她前头探看:“萧箫,谁点你睡穴?大哥吗?都忘了跟他说你现在的身子不能点穴的。。。”端起药粥小心地喂入萧如月口中。他唠唠叨叨,说着他早该现不对劲,说萧箫一贯粗心大意,前次也是这般几个月都不知道自己有孕,遗憾地表示早有预防该多好。 此时此刻,她不需要这种会让她的心软弱的东西,对上李明宪的时候,只有比他更狠更无情才能赢。但是,李明武的神情里是毫无保留的情意与爱恋,在这样的情感驱使下,他既忧心忡忡又愤愤不平。萧如月不由地心喜,她把心思谨慎地藏在心底。 “阿、阿武。” “在,我在。” 萧如月露出女子软弱无依的模样,抓着李明武的手,半是急切半是忧愁地仰起身,问道:“阿武,帮我,我不要跟你大哥走。” 李明武边答应边忧愤地让她躺下,叫道:“萧箫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我定帮你的。” 她道:“叫燕羽兰来。” 李明武眼露忧愤又无奈,他以为她要找燕羽兰报仇,歉意深深,解释说他新近得知的地宫与皇宫平衡权力的规定。 萧如月紧握住他的手,手指在李明武的手心里写字,燕羽兰和慕容惊鸿有个女儿,是慕家家唯一的继承人。她让他降旨抄燕家满门,罪名勾结公孙天都谋朝窜位,想活命让燕西太后拿盘龙玉佩来换。 慕容氏,可为大秦皇嗣之母。 她为什么要选择?她的宝宝只能是她自己的。 她眼神恳求又坚决:“不要让你大哥知道,答应我。” 第130. 李明武直直看了一会儿,用力回握应好,略带强势地把她压回床枕压好被子,才匆匆外出下令。萧如月的心悬在空中,不多会儿,燕羽兰来了,她的神情是快意的,是得偿所报的欣悦,还有很深重的怨恨。萧如月的恨意也不会比对方少,幽怨就不必了。 她只想知道,慕容惊鸿是否知道这件事。燕羽兰会选在这时候下手,固然有她凤华无双倾盖六宫之故,也必然另有原因,否则,燕羽兰完全可以选择等她肚子隆起会胎动之时,或者等孩子生下来那一刻、或者孩子会叫她妈妈的时候、或者孩子长到最可爱的五六岁模样。。。有太多太多远比怀孕初期更能让她痛不欲生的好时机。 萧如月隐隐生起一种很不切实际的盼望:难道是慕容惊鸿在想办法阻止而燕羽兰抱醋缸狂饮,这是很有可能的情况。慕容惊鸿虽然心狠手辣算无遗漏冷静无情,但他总是待她心软,不是吗?尽管那种情感相当地危险,却是她能握住的希望。 “死了。他死了。他早死了。他死了七个月,八个月,一年,两年。。。” 燕羽兰神神癫癫地笑着,哭着,笑着,哭着,声音清脆又嘶哑,悦耳地像春天里的百灵鸟在欢叫,又像受伤的母鹿在悲鸣。 萧如月的琦思嘎然而止,所有的神经僵硬,连思考都停止,久久:慕容惊鸿死了。那个曾经会红着脸向她求婚的青年,那个最终温和淡泊如一汪春水的男人,死了。 燕羽兰有一双湿漉漉地黑的大眼睛,无论何时何地都显得纯净而无辜。她很想说这个女人善于撒谎,却又清醒地意识到,燕羽兰说的是真的,一意识到这点,萧如月僵硬的所有又有知觉地沉重下去,原来,他们的最后一面就在那明珠山庄,果然是永生都不再相见了。 真好。 不是慕容惊鸿的布置就好。 “他说什么?” 燕羽兰哈哈大笑,恶狠狠地盯着萧如月,冷冷地回道:“你这辈子都不要想知道!” 萧如月已无力跟她争执,乍闻慕容惊鸿的死讯耗去她所有的气力,她虚弱地闭上眼,悉疏地听到有人将燕羽兰带出去,她需要更多的体力她需要休息,隐约间,她听到外头李明武正和郁管事在争执,显然地,郁管事在阻止皇帝犯错,李明宪对萧如月志在必得,皇帝若帮萧如月,那便是要和他长兄对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陛下,您和宪少爷三十多年的兄弟情谊,万万不可毁于此啊。” “萧箫才。。。都不肯好好休息,她那么急,我怎么忍心?大哥那儿我会去说的,大哥那么疼我,最多生气几天,现下萧箫的身体要紧,我去挡着大哥,你们快点进去。” “陛下,陛下。。。”郁管事急追不及,他愤怒地跺脚,领着一班人进寝宫见萧如月安心地闭眼,他怒斥道,“妖女!陛下待你一片赤诚,你却要毁他根基,断送大秦江山!” 萧如月睁眼,情绪淡漠,道:“要我提醒你么?是谁向他主子谗言非娶我不可?” “那、那时你不过是宪少爷不要的破鞋!” 嘭地一声,郁管事被人打烂了嘴,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因势倒贯出寝宫,红木门上留下一个齿据的窟窿。萧如月抬眼看看殿上隐蔽处,冷冷地笑了笑。 不多会儿,几个年长的冷肃男子护着一个五六岁的女童走进寝宫,后面四个美貌女子,游千帆一向带着身边侍候的杀手侍女,她们飞上殿揪出暗处的人,两班人便打斗起来。 那女童不管外事,步履平稳地走到萧如月床前,倨傲地问道:“听说,文德皇后要慕容家的盘龙玉佩?” 听这小孩说话老气横秋,萧如月收回散的心神,在她眉眼间依稀看见慕容惊鸿那身如谪仙般的绝然风骨,有些怔然,轻声问道:“你是惊鸿带在身边养着的吗?叫什么名儿?” “青云,复姓慕容。”这孩子眉宇清朗,掩盖了所有孩童的天真与无邪,她静静地看着萧如月像没有人气的精致瓷偶。萧如月低叹,道:“听来你父亲对你有很高的期望,真是为难你了。” 小女孩忍了忍,道:“你装得再温柔也没用,我不会把盘龙玉佩给你的。我知道你恨我娘,可她没做错,错的是你。” 萧如月轻轻地微笑,道:“不要忘记,燕家与公孙氏图谋窃得大秦皇权三载,满手赢氏子孙的血液,这谋反罪名足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又不是我娘下的毒,你不讲道理,你滥用私权。”慕容青云再老成也不过个五六岁的孩子,给人萧如月一吓冷静的样子便破功。 萧如月笑起来,道:“那你给是不给?” 慕容青云凝着两汪眼泪,倔强地抹了抹脸,问身后的护卫眼下这种情况算不算慕容家覆没难事?近身护卫微愣点头,慕容青云又神气起来,冲病中皇后哼一声,从衣裳里取出一个满福锦囊,取出一个蜡丸捏碎后看她父亲给她留下的妙计。 “爹爹果然料事如神,”慕容青云仰脖子,看向萧如月很骄傲地说道,“我爹说你一定会向我借盘龙玉佩,只要你答应教养我到十六岁,我就把玉佩给你。否则,宁可打碎了也不给。” “哦?”萧如月再嗤笑,这话慕容惊鸿本人来说还有用,就这么个孩子,她拿到玉佩不杀人就已经够偿还慕容惊鸿的“恩情”。 她接过慕容家主的遗言之一看起来,慕容惊鸿的字如青竹般清峻挺拔,信上言明请萧如月暂代慕容家主,并把女儿托付给萧如月教养,寥寥数语,压抑内敛,就像他先前保证的,知她不喜待见他绝不多言。 慕容氏帮萧如月度难,同时,慕容惊鸿为延续慕容氏寻求的最好助力。 萧如月心底冷笑,慕容惊鸿就是死了也不忘算计人。她相信,照慕容惊鸿的布置,慕容家不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应该是拿盘龙玉佩与她谈条件,说不定,她还真会感恩戴德帮慕容氏。 可惜,他样样布置到位,却败在燕羽兰手上。 萧如月微微抬眼,笑道:“若不借,你那些叔叔伯伯就为我那个死去的孩子陪葬好了。你是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受人欺侮,还是和那些疼你宠你的表哥表弟一起长大呢?” “你,你,”小女孩哇地哭起来,扑到身后护卫的怀里哭闹不休,“爹爹骗人,爹爹骗人,他还说文德皇后会喜欢乖孩子的,爹爹骗人,我要爹爹。。。” 那几个护卫为难又气愤,萧如月好整以暇,护卫里总还有个把人是清醒的,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若真是皇帝的龙子,那还有退路;若真个是李明宪的,那慕容家的独苗苗危在旦夕;何况,皇后这人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主。最后在其中一个护卫的劝解下,慕容青云红着眼眶,问皇后要怎么保护她。 萧如月淡淡回道,会把她送到蓬莱仙山:“那儿是你父亲学艺之地,且蒙山医仙与你父亲交情极好,必会悉心照顾你,你就在那儿好好学医吧。” 慕容青云从护卫那儿得到赞同,她抽抽噎噎地取出盘龙玉佩,萧如月招来霓裳,吩咐她带护送慕容家女到任沧海处,让他安排人送到蓬莱仙山。霓裳怔住,恳求萧如月三思后再决定,若萧如月接下盘龙玉佩就无法再召唤隐堂鬼卫保护她自己。萧如月决意不改,霓裳无法,起身带慕容青云等人离开。 殿外传来匆忙声,浏阳公主拦住众人,问她们要把她女儿带哪儿去。 霓裳未答,倒是慕容青云伤心又愤怒地推开她,叫嚷着自己的生母是个骗子。燕羽兰尖叫说自己的女儿怎么能认仇人为母?慕容青云小小年纪却和她父亲一般绝情,道:“我倒宁可不是你生的,我真不明白爹爹怎么会娶你这样的女人。。。” 要不是燕羽兰哄骗说除掉萧如月肚子里的孩子,皇后就会只疼她一个,她现在就可以和明镜皇子一样快活,也不会被送到蓬莱山去,她再也不要见到自己的生母云云。 原来这孩子进入燕京城后,在除夕夜对承权殿上那个既聪明漂亮又高傲无比的明镜皇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尤其在见过明镜皇子与皇后的快乐互动,暗生羡慕:自己要是也有皇后这样美丽又温柔的妈妈就好了,一定会和明镜皇子一样幸福。 这事让燕羽兰查知,便起波澜。或许慕容惊鸿生前曾流露出过把女儿放到萧如月膝下抚养避难的意思,燕羽兰见女儿的心给拐走,就哄女儿说萧如月有自己的孩子绝不会喜欢别的孩子,慕容青云误以为她母亲是要帮她除掉未来的隐患,就按始皇遗命给母亲秘药、人手和权利,保证事后萧如月不能怪责燕氏一族。 慕容青云走了,燕羽兰要冲进宫殿里,被人拦住,她在外头哭骂不休:“萧如月,把女儿还给我,你不得好死。。。” “把她的舌头割了。”男孩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弄干净点,妈妈不喜欢看到血。” 萧如月的心猛然抽痛,她的孩子。。。外头的侍人回道:“回六皇子,皇后醒了。” 宝宝立即冲进殿里,扑到床前,明亮的大眼睛可爱地眨巴眨巴:“妈妈,妈妈,你还痛不痛?” 萧如月强打起精神伸手摸摸孩子的头,他一定吓坏了。她柔声问道是谁教他割人舌头?宝宝皱眉头,噘嘴道原来妈妈有听到。他振振有词道:“她污蔑当朝皇后,本该治她个大不敬诛九族,割她一条舌头算便宜的了。还有,妈妈,你干嘛待慕容青云那么好,她要敢留在燕京,我定叫她后悔,敢毒害妈妈。”他哼一声杀不得就见点血好了。 廷尉石文洁是他的律法先生,他已经看完新旧秦律,很想找人实践他对刑法这门功课的熟悉认识程度。萧如月轻轻吁一口气,和宝宝讨论起现行秦律中一些不人道的地方,这些都是封建陋习,极大地阻碍文明展文化进步等等。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萧如月正给宝宝讲到独立宣言,李明宪走进来,眼角扫过有破的殿门,隐卫落地无声地汇报,李明宪冷脸,道:“剁了喂狗。”继续走近萧如月母子,看到宝宝有些不快,让人把孩子带走。他已把自己收拾得整洁干净,神采精神,他淡淡地清笑,带了几许温情,伸手欲抱萧如月,轻语道,“明月,明宪哥哥带你回家。” 宝宝眼珠儿像宝石般耀眼,他看向母亲眼中全是惊喜,萧如月把书放回宝宝手里,让他先回明镜宫温习功课,她有些事要和御史大人谈。 待孩子离开,萧如月还没开口说话呢,李明宪就坐到床边斜靠着,不时低头密吻堵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不一会儿有人进殿送药给李明宪,说是密医新配的调理药,保管明月夫人吃完这药十天就恢复健康,还保美容令皮肤宛若新生儿般富有光泽有弹性;保证身体就像处子一样柔软紧窒等等一萝筐功用。 李明宪满意地收起药瓶,挥退鬼卫,自己含了药就往萧如月嘴里塞,萧如月惊神,委屈闭上眼,抿唇不让他轻易得逞。李明宪低低地笑着,用手用舌头挑弄萧如月的神经,待她张嘴的时候,趁机用舌尖把药丸顶入她的喉咙深处,直把肉麻当有趣。 “再吃一丸,乖,张嘴。。。” 第131. 在两人为吃药互相恶心人的时候,李明武匆匆赶回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大哥。”李明武慌张地叫了声,在自家兄长前,他很自然地收起皇帝派头,拘束得像听训的小学生,又按捺不住地提醒,“太医说萧箫体虚,不宜搬动。你,轻点儿。” 李明宪逗弄萧如月正乐呵呢,见有人打扰非常地不快,他给萧如月掖好被子,起身下床,转过身,坐到旁边的桌位处,端起茶碗,冷声问李明武来做什么。李明章李明文也赶来,想把四弟拉走,两人一言一句叫他没事不要来骚扰大嫂,提醒他叔嫂得避嫌,李明文更干脆,叫他赶紧下旨废后。 李明武固执又有些底气不足,就是不吭声。 李明宪倒是了解他,眼一抬,问道:“她叫你做什么了?”那一眼直冷得李明章李明文抽气,抬脚踢人叫老四赶紧交待。李明武慌神看一眼萧如月,见她没有阻止,便照实说了。 一听之下,李明章气得直踢墙,指着四弟的鼻尖差点儿开骂。李明文皱眉头,把人拉到旁边:“眼下这阵势瞧明白没?慕容家就巴不得咱兄弟四个内斗,不就一个女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做甚跟大哥过不去?你给我清醒点!” “三哥,萧箫她不愿意,要逼急了会出事的,三哥,你帮我跟大哥说。。。”李明武又央求他兄长,大哥那么聪明,怎么就在这种事上折腾人呢?要折腾也等人身体好了再商量。 “闭嘴!”李明文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没瞧见李明宪那什么脸色,惹毛他大家都倒霉。李明宪一副似笑非笑的高深莫测模样,瞧不出他心情好坏,李明武斜抬眼又恹恹地垂下头,李明章见李明宪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冷笑两声,走到长兄前头说来去就那么回事,叫大哥先回乾坤园休息,这件事他来办,保管把人带回去。 李明宪莞尔,点头同意。他走到萧如月床前,低头看她浅笑吟吟,神情纵容而又宠爱,道:“玩够了就回园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说完,抬步走人。 李明章把两个弟弟也带出殿外,李明文说这局面刚平定,不宜有大动作,不能让老大出手。因此最好是李明武自行废后,李明武反反复复地说萧箫待他真心好,他怎么能再让她伤心?李明章训斥李明武,言下之意不从也得从,李明武牛脾气上来,直吼吼地叫道当初大哥也同意的,不管什么理由,反正现在萧箫是他老婆,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把人让出去的。 仨兄弟在外头忽高忽低地争辩,萧如月听了几句就呼呼地睡香了。 几天后,萧如月重新搬回明镜宫休养。明面上隐堂的人已撤走,屋子周围只剩下几个先时跟随李明武的老人;皇帝便派出八千御林军驻守宫外,又新调拨三百宫人给萧如月使用;任沧海从传世楼借来诸多好手暗中保护,也是游千帆表达萧如月没顺手杀掉慕容青云的谢意。 皇宫里众人等着那一场注定的腥风血雨,萧如月却按兵不动。 李明武主动和萧如月说起她中毒流产的案子调查结果,目前查出来是苏贞秀干的,谋害中宫可赐死鸠酒白绫三尺,苏太尉那边却说有人陷害拖着案子重审,还在朝中施加压力即便是苏贞秀干的也罪不及死应轻判,问题在于苏贞秀已经相当于住在冷宫,还能怎么办? “萧箫,我也觉着不是她干的,可到底是谁我还真说不上来。”李明武觉得无比惭愧,个个都是李明武的枕边人,个个都是柔美如花般娇艳,却个个都有可能是毒蒺藜。 若给苏贞秀机会那必然是会做的,但是,李明武相信封锁凤栖殿的御林军,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苏贞秀如何对外传信害人?退一万步讲,在争立太子这节骨眼上,苏家要办这事也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等着人抓。 萧如月宽慰说,不急,慢慢查总会查出来的。她的确不着急,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与宝宝的终身教育大事比起来,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何况她已知李明宪目标在她,逼她走投无路,那就大家一起拼一拼好了。 旁的事全部放下,她把给宝宝教课的几位夫子都叫来问话,又查看他们授课所用的教材,摒弃她认为不合适的东西又耳提面命嘱咐仁德为主。这样她还不放心,时时遣人过问夫子讲课内容。 霓裳芍药不知萧如月在担心什么,纷纷劝她先将身子养好,这些先生都是千挑万选出来出不了错,何况宫里又有珊瑚盯着,就算何思烟生出皇子也出不了岔。萧如月心里的担忧只有自己明白,这年代里她能跟谁说呢?即便是这两个贴身侍候保护的也不过是人家眼线。 萧如月全神贯注在宝宝身上,朝堂上那是风起云涌,引朝野内外震动的既不是谋杀皇嗣案,也不是武将新贵孙家与武官世家何家的东宫之争,而是“白相卖主求荣罪”案。此案追究的是白云起在天启年间受伪帝公孙天都重用的事,永和帝在登基那年颁旨不追究过往,是以,本案基本已经算得上永和帝登基以来最大的亵渎皇权冤案。 随着白相的下台,朝中凡是支持萧皇后一派的年轻官员统统遭到摘贬,朝官们随时有可能被摘掉乌纱帽砍掉脑袋的危险,这风向还不明白么?和萧皇后有关的纷纷撇清关系,传世楼的生意也因而再次受到极大地重创,没关系的也对明镜宫那方向一天三次吐口水以示清白。 新上任的相国伊登楼,做的一件事无故罢黜七名女太医,二件事禁止女性行商,三件事开辟男市女市,也就是说有男人在的地方女人一律不准出现,最好乖乖躲在家后院缝缝补补做饭生孩子,一下子让无数女伶绣工妓女无法谋生。 这是个彻彻底底的女子三从四德男人三妻四妾三纲五常的忠实奉行者,男子就是女人的天,君要臣死臣就得死,无论男女在家都要从父,专制蛮横的父权卫道士,他对萧皇后的敌视完全可以从当众喝斥明镜皇子大不敬因为六皇子称呼皇帝为“爹”而非“父皇”必须受刑进而延伸到大怒右皇后见皇帝不跪、再不满皇后与皇帝起居注中你我随意对话、最后挑皇后一女侍二夫失德上看出来。 要说这伊相没本事那他也不会给李家俩兄弟选中,正经事他处理得分毫不差,偏生此人就是跟皇帝喜欢的皇后不对盘,每天上朝三本折子里保定是有一奏要参皇后的,口舌滔滔旁征博引数落不绝,天天鼓动群臣动不动就来一次集体撞柱恳求皇帝废后,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给他引申到祸国殃民的高度,只差没捏造出萧皇后谋反的罪名来。 皇帝给伊相折腾得头痛,他有心要换个相国,但谁能挡得住他二哥三哥的阴刀子阳刀子呢? 如此形势下,曲有容,曾经的三朝元老曲相之女,如今的皇帝嫂子,顶级世家的掌房媳妇,自己跑到皇帝前头毛遂自荐做千古一人,女相国,皇帝是目瞪口呆,李明章李明文气得全身散黑气。他们以为是萧如月鼓吹的。 曲有容道非也,主要是伊登楼此人倒行逆施,让广大女性同胞尤其是她这个职业女性完全不能再容忍,她诘问皇帝难道听不到民间强烈的反对呼声?秦律里对女性的待遇原本是相当宽容的,远的不说,从秦商走遍天下起女性就可行医行商卖艺自谋其生,伊登楼凭哪条哪规歧视女性。 而且,就从李家守护的那些天,贬低轻贱女性带来的社会危险是极其深远的,裹脚先不提,女子失去自主权,视野受限,她们教养出来的孩子在性格人格上的展是不全面的,最终都养成窝囊废被他国鄙夷贬抑再没有雄壮威武声震八方的大秦铁骑。 李明文咬牙切齿,咒骂那个妖言惑众给妻子洗脑的妖女。 曲有容冷笑反问,如果天书所写是妖言,李家守的是什么?大秦皇朝学习的又是什么? 李明章目红耳赤,恶狠狠地威胁道:什么女相国,什么是你自己的主意?是那个女人想做皇帝吧?嗯,她做梦!她想都不要想! 曲有容轻蔑地嘲弄道:萧箫与阿武恩爱无比,做甚皇帝,做皇帝能有她现在快活么?也就你这样没气量的男人才会制造出红锦那样的悲剧来! 这可真正踩到李明章的痛脚,他举起手要打向曲有容,李明文忙拉住,他已镇定,说为相不是嘴巴说说的,只要皇帝与文武百官认同你的才能,他不反对。 曲有容自信从容,请皇帝允许她隐名埋姓参加秋闱恩科,她愿一试高低,若不夺魁,为相一事永不再提。李明章李明文两人拍案就此说定,李明武一向敬重兄长嫂子,当下就同意。 晚些时候与萧箫谈及此事,李明武担忧三嫂恩科失利事小,怕要坏三兄嫂感情,念叨着又厌极伊登楼,要没他瞎折腾哪会出这档子事。 萧如月捂嘴轻笑,个个都以为是她拾掇的,曲有容没自己的脑子么。当然,她不否认自己把天书拿给曲有容看不存在私心。曲有容的蜕变她看在眼底,只伊登楼这个机会却完全是李家人自己送上门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李明武说总不是个味,天天听着那遭人嫌的在朝上说萧箫坏话,他都想打烂那满口牙。他磨着萧箫想个法子回敬一下伊登楼。 萧如月笑道,这事不凡向未来的曲女相讨教。她心底是万分欢迎伊登楼这等人物,完全是为衬托曲有容而存在么。 李明武见她对曲有容如此有信心,便鼓动她也去参试,省得那伊登楼老是贬损鄙夷萧如月美色误君误国云云。萧如月笑不停,说她已足够幸运碰到像李明武这样心胸开阔的好男人,跟伊某某争口舌岂不是让小人痛快? 这话逗得李明武傻笑半宿,待他去早朝,萧如月立即着人把任沧海找来,她得给李家仨兄弟找点事做做,可不许他们把未来女相国扼杀掉。 任沧海到后,半死不活地幽幽一叹,脸上几多憔悴惶急,这李家两兄弟卯足劲找传世楼名下生意场的麻烦,这商场经营损失事小,那东南西北几个大工程停不起,一停就是数十万雪花银的银号利息增加,搁谁那儿谁都吃消不起。 萧如月点头表示她都明白,她已经找到人接下那些工程转移损失。 第132. 任沧海后,立即精神百倍待命,看她如何力挽狂澜。萧如月说要借传世楼无往不利的强大情报体系一用,把开春那会儿“参与谋害皇嗣”的人给抓出来。任沧海不得不好奇,都过了两个月她才查,有什么深义? 萧如月笑而不答,传世楼的办事效率极高,十天后将查证结果报到当朝皇后桌面上。主谋燕羽兰已确认无疑,她所戴花冠上的花香是药引,真正的剧毒在萧如月喝下的酒中,下毒人为司酒监宫人。燕羽兰情知萧如月不会喝她壶中酒,却故意起身敬酒,并用言语动作吸引所有人全部注意,待伺酒宫人送上新酒时,通常一般人都会降低警戒心,萧如月又信任贴身宫人防毒本事,是以中计。 宫中接应之人却大出萧如月意料之外,沈采薇,一个不是很有存在感的名门闺秀,她与萧如月有何等深仇大恨?要知道,沈氏兄弟可以说是萧如月一手提拔起来,最终促成沈家飞黄腾达。 若说孙玉蛾,当时离她最近,最有机会下手;若说徐含霞,这动机是确定无疑的(她深恨萧如月误她终身);若提何思烟,那可说为的是东宫储君;便是说到苏贞秀,也有左右后位的权争在里头,你死我活也属必然。 萧如月拿起沈采薇的生平事迹看起来,绣花扑蝶弹琴画画,普普通通的仕女生活记述,直到这位小姐十二岁那年对李明宪一见倾心,从此后闺中书笺上心心念念全是李大少爷的点点滴滴。李明宪一贯独群索居,少在燕京城现身,可也难掩此君翩翩风姿,调查报告声称只要李明宪一笑那定然是足以倾倒万千少女,沈采薇不过千千万万中女子之一,而且还是个沉浸在自己想象的爱情故事中的痴心暗恋女子,这种事鬼卫们查不到很正常。 当沈采薇得知自己毕生最大的情敌不是林诗佳,而应该是嫁入皇宫“心性杨花”的萧如月时,这个危险分子就决定要把这个卯足劲跟她心上人做对的文德皇后杀掉,但萧如月权势太盛,她一个闺阁千金难以找到下手的机会,恰逢此时,燕羽兰有心要给风光无限的萧如月一点厉害瞧瞧,一个有心给“情郎”报仇,一个前有夺夫之恨后有夺女之痛心,这两人便相互看对了眼,紧紧地勾结起来。 庆贺孙妃诞子那晚宴上,萧如月闻不惯奶酒腥臊气,这落入有心人眼底就把早已布下的暗棋动起来。也是合该萧如月倒霉,宫中无人知她怀有身孕,连她自己也不知,却给沈采薇误打误撞碰对。事后,那小太监也淹死在宫中未央湖。 本将是一桩无头案,却还是让紧张何思烟肚里龙种关注各宫妃动静的何家人现沈妃贴身侍女与司酒监太监往来的猫腻,萧皇后遇害事,他们立即保留证据,等待时机加以利用。五月中旬,何思烟不负众望一举得男,何家便具理要胁沈家,携手拔除苏皇后,整出个“中宫密谋下毒”的案解来。 双方互不信任以信函来往并留信互为制约,因此这宫中最隐秘的私情便暴露在传世楼眼皮子底下。证据确凿,反而让萧如月为难,把沈家拔起是万万不行的,还要靠它与何家摆平苏家呢,但放过沈采薇又是万万不能够的。 该怎么利用这件事把李家兄弟一同拖下水呢? 萧如月心中灵光一闪,苏家。 她要是和握有天下兵马的苏家“结成联盟”,还不愁死李家兄弟!她炮制出一份燕羽兰与萧皇后对话录,话茬里用荷花暗指她的接应者为何思烟。 她让传世楼的人把这份情报透露给宫里的孙玉蛾,又着霓裳与珊瑚联系,全力扶持孙玉蛾入主东宫,并放出话只要有人帮她找到凶手,她必不计前嫌相助。这么做是要引出苏家注意,整个重华宫大概要数孙贵妃的蛾嵋殿还能找到苏家的耳目。 不久之后,苏府门人诸葛雄城求见萧如月。 这次秘密会晤,苏府就透给萧如月一件事:她帮错人,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只要萧如月愿助苏贞秀洗清嫌疑,这凶手苏家帮她摆平。 萧如月详详细细地问透个中关节,直到她猜出凶手应在沈、何两家中时,诸葛雄城压下话头,问皇后的意思。人所共知的,这何沈两家就是李明宪的亲兵,谋害她的人既然如此强大,皇后也该是时候找个稳当的靠山加重权柄。 话是这么说没错的,实际上却更是苏家更需要她的助力多一些。何家本就不弱苏家,又与沈家联合,逼势凶猛,孙家说是从崔天寿下面分出去的,但与苏家终归不合,皇帝又百般打压威远侯府,苏太尉尽管稳健如初,也耐不住这多方包围,万分需要皇帝独宠的萧皇后做个缓冲,缓和与皇帝的冰冻关系,再积蓄力量破除何沈同盟。 萧如月这么分析,诸葛雄城表示佩服,已然相信这位皇后沉寂两个月是在暗中调查谋害之人,此刻作,是做万全的准备要与人决一胜负的。不过,这支持的力量不是他现下能做决定的,他要先与太尉商议。萧如月道这个自然,让人送门客出宫。 如此几番往来再试探,苏府终于顶不住压力,先行让步。 “那么,苏家愿助六皇子李明镜入主东宫。”诸葛雄城拿出最大的底牌。萧如月笑说,她会尽力修补苏家与皇帝的关系。 这凭证什么的就不留了,省得给人握着把柄。萧如月完全同意,她道:“希望苏太尉不要过河拆桥,不过即便如此,我在军中无人也无法讨回公道。”这是丑话在前也是实在话,诸葛雄城笑得恳,说请文德皇后相信苏门的诚意。 他让皇后屏退侍女,悄悄地递上一张纸条,上面有七八个姓氏,都是在这次东宫之争中倒下去的地方官员。需要萧如月影响皇帝决断,改满门抄斩为边关流放。看完后,诸葛雄城就点火烧了纸条。 把人送走后,萧如月就去找皇帝,说苏家要跟她合作让宝宝做太子,这事怎么办嘞?李明武愕然,先不提那东宫太子位在这明镜宫比狗肉还臭,母子俩都嫌,还比不上一盒剪纸新鲜,单是萧如月这态度好生怪异,一贯都是他问萧如月拿主意的说。 李明武小心地问,萧箫想怎么来? 萧如月笑得像偷腥的猫,道那要看皇帝想不想做成本朝一桩大事喽。李明武再问怎么说,萧如月像变戏法般地拿出一张写有名单的纸条,把苏家的要求说了,她语带蛊惑地兴奋地说道:这次是救命,下次就有可能是调职,要是顺藤摸瓜把苏家下头真正的关系户一个个都拔出来,当当当。。。整个大秦帝国都会为永和帝的高瞻远瞻动容的,朝臣也必当刮目相看。 李明武有几分意动,确实是个大好机会,苏家报过来的名单有三户已被证实是苏家的人,但又担心萧箫吃亏被人暗算,苏家势力太大,地方上又盘根错结的,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 萧如月轻笑这能比南明那儿危险的?真正拿主意是皇帝呢,哪能她啥就是啥的,事情来龙去脉总得搞个清楚明白才能恩威并施让人心服口服。她道:“呐,说定的,治苏家的事你自个儿拿主意,我就当个送信的。阿武,你能行的。”在皇帝脸颊上留个轻吻,扔个信任的媚眼,小快步地去看宝宝练武写功课。 这天晚上,萧如月回房间的时候就看到李明宪已经坐在她床头了,半低头扫着堂内文件,乌黑长披在白色单袍上,雪白尖细的下巴若隐若现的,整一个勾人的男妖精。萧如月敛下眼眉,克制住自己扑上去的冲动,坐到梳妆台处拿起三五盒美容膏涂涂抹抹。 她的手指头慢条斯理地从额尖滑入胸口,再从腿部往下抹,一直擦到脚趾头,再往回抹。她这可绝对不是在勾引人,保养需要对吧?李明宪批文的过程中偶然抬起眼,从镜子里看到她的姿态,干脆把文件扔到一边,掀开床被下地,从后面扣住她的脖子探头深深地吻住她的嘴,手上动作也不慢,很快就让萧如月臣服了。 还是男人主动好,至少能把她的心思压住。 萧如月趴在那儿边呻吟边暗忖着这回是后背式,下回该用什么体位呢? 李明宪在她臀部重重咬了一口,萧如月惊得痛叫,反手在他手臂上抓了一把,任谁在即将高氵朝的快活享受中遭到重创都会异常不爽的。李明宪将她翻过身,再次压上重新动起来。 待两人都尽兴后,萧如月懒洋洋地只想睡觉,却察觉到李明宪那冷冰冰的手指头在她唇上划来划去,她有点毛,不得不睁开眼,问他想干嘛?想要再来一次,她可没体力奉陪。 李明宪挑挑眉,捏着她的嘴皮子,轻笑道:“我记得有叫你离阿武远一点。” 萧如月确信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危险,要是她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鬼晓得李明宪会怎么她,只不过是在李明武脸上贴了一下而已。她从他身下辛苦地伸出手臂,在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传世楼那份报告。 李明宪快扫过文件,眸色变深,他随手扔掉文件,支着手重新盯住身下疲软的女子,显然他不满意这个答案。萧如月眼睛瞪回去,语极快地说道:“你看清楚,是你的仰慕者在害我,还要害我儿子,好吧,也是你儿子,我当然要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你别告诉我,你还留着林诗佳钓人,你想弄死我早点说!” “我不是许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也是李明宪没有硬逼萧如月离开皇宫的主因,李明宪没昏头,要想他神魂颠倒显然萧如月还得再加把劲,他的两根指头又轻又有力地搓捏她的唇瓣,等着她老实交待。 萧如月不能说那不过是个习惯性的动作,当然更不能说她是故意要钓这男人,她哼一声,道:“我就不爽,你一定对沈采薇做过什么,要不然,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怎么就非你不嫁,到最后偏我倒霉是。。。” 李明宪低低地笑起来,滑过萧如月耳鬓又亲又吻,这是他心情愉悦的表示之一。 这事儿就此揭过,之后,李明宪就很有规律地夜半摸上萧如月的床,他倒不是个重欲的人,要是重欲也练不出那身功夫,据萧如月猜测,这个男人喜欢抱着她睡觉更甚于做*爱。 这一点,萧如月很喜欢,因为那样珍爱的拥抱让她也有种安全踏实并为之所爱的感觉。 大半个月过去,围绕着东宫储君的确立,朝上几派人马火药味十足,唇枪舌剑已不足以形容,地方官员频繁升迁贬谪就是朝堂战场的延伸,在官员升降此起彼落中,政治嗅觉敏锐的人现皇帝对苏派一系的人马格外地宽容,该砍脑袋的家产充公扔到石场干苦工,该扒掉官袍的降个三四级,要么革职永不录用,要么扔到边远小山当官去。 能不着痕迹地影响皇帝的人选除萧皇后绝不作他想,人人心眼活起来:萧皇后继中毒元气大伤养好身体后又重出“江湖”了。这回是跟李大少正面抗上,皇帝这头到底是兄弟情深,还是枕边风强,但看鹿死谁手! 燕京城里热闹起来,开场子押庄的,说书卖唱的,就连买菜大婶都要和小贩来一句:皇后御史中丞今儿个谁赢啊? 第133. 再个把月过去,有些人坐不住开始打探到明镜宫怎么活动的事。 李明章这个脾气阴鸷蛮横的干脆就直接打杀上门去,火药味十足地指着皇后的鼻尖大骂她对李明武灌了什么迷汤,让皇帝对她言听计从。萧如月冤得没处说,她怎么皇帝了她。 和她一起打牌的几个贵夫人当面不说,待李明章在外头骂尽兴而走,个个挤眉弄眼:莫不是今儿个又输了? 寇二少夫人哗啦啦地洗牌,慢悠悠地说,不是,她家这口子有半个月没跟三房亲热了。 几个女人喷气而笑,管霖铃笑道这李二爷好没道理,皇帝早朝的时候,皇后还在床上养病,还能遥控指挥皇帝不成?寇尘音打出一张三筒,缓缓接口:都是那伊登楼在瞎扯蛋。 这一说到伊登楼,女人们的话头就多起来直骂那不是个男人,成天没事做专跟女人作对,比三姑六婆还嘴碎,他老娘怎地不把他生成女人让他去生十个八个女儿的。数落完还不抵气,她们说要是皇帝要真个对皇后言听计从,早把那个麻雀相国给罢了。 “听三妹说,”寇尘音喊了声碰,慢条斯理地翻牌,其他仨个女人急得都想让她糊牌,只求她赶紧把话说下去,寇二少夫人口里的三妹只能是曲有容,这曲有容持家可是一把好手,她对伊登楼啥子看法,寇尘音慢慢看牌,一张张地拣过去,十一张牌都摸过了,才打出一张白板,气得大家伙儿恨不能替她急,寇尘音接着说道,“伊登楼的九房妻妾都回娘家了。” “哟,那几个女人不唯夫命是从啦?”管霖铃惊奇不已,打从那遭怨的旨意下颁后,伊相那九个大小老婆就摆出一副小鸟依人模样唯夫命是从,还组成个什么团体制定出新的三从四德标准,没把自诩为新时代女性的她们给呕死。 “就是惟命是从,所以,她们再也见不着夫君。” 前回李明武说要在私事上治治伊登楼,曲有容就支招不是要开男市女市么强调男女不相授受么,那伊相还抱什么女人作老婆。皇帝命他以身作则,把伊宅的女眷全撵回故里,同时每天让四个侍卫跟着伊相,防止他去狎男娼,官方女妓院早给伊相带人亲自贴白条封了。听说,已经有官员在私下里揶揄伊相自己动手是何感觉? 众女哈哈大笑拍案叫绝,传八卦的寇尘音面不改色,在众人笑得兴起时来一句:“糊了,给钱。” 傍晚皇帝不待将奏章处理完毕,就急急地到明镜宫上看下看萧如月,只怕他二哥把萧箫怎么了。皇帝极为歉疚,他做事害她背黑锅,原来这朝堂几派人马争斗,爆出不少问题。皇帝问因果,这就有赖御史监察辛苦查清楚,通常是乐州刚查完,又要奔佳木乐,忙得李明章李明文团团转,有时连口水都喝不上,想放吧一看是跟苏家有关系的那还不一查到底。 李明章骂上门来,显然已得高人提点已中圈套,可饵料太香太有嚼头,李家人舍不得松嘴,只能硬着头皮啃下去。萧如月笑眯眯地摆手:木事木事,我在里头听不大清楚,就当唱大戏。 在这热热闹闹风风火火的氛围中,永和三年秋闱恩科开考了。 文试主考官伊登楼,曹景明,王寒之,余下誊卷阅卷御史中丞若干,力求做到公正严明无私。同时,今科考场的监察督考用的是皇家御林军,考校的不仅仅是考生的学识,还有他们的胆色。 三天笔试结束,十五天判卷审卷,张皇榜,一个名叫林清荣的桐乡学子拔得头筹,其后燕平沙,何思肖,杜韶华,纪腾文。皇帝一见这榜单暗叫不好,忙问萧如月主意。萧如月没看出不好,反觉得妙极了,她问皇帝愁什么。 皇帝道三嫂娘家姓纪,庶姐夫家姓杜,想来后面前五人中后两个应是曲有容的化名。萧如月反问难道就不能是林清荣么?皇帝苦笑,这林清荣是桐乡有名的诗词大家林震亭的儿子,他年轻才俊又素有薄名,岂会把身份借与女子用。 萧如月心下了然又轻笑道,这么猜是猜不中的,殿试那天皇帝喜欢谁的文章就点谁做状元,若心里存念没准把事弄糟。皇帝想也是,曲有容是有才,没准临场挥失场呢? 三天后的殿试结束,皇帝径直跑到沉壁殿亲自向萧箫报告情况:那林清荣竟真是曲有容!萧如月递上一杯水,让他慢慢说。李明武惊色去后又压不住笑意,今日他在在殿上出题,待林清荣上前交卷问答,一眼便将人认出来,不过臣下都以为皇帝也是为林清荣不世出不显名的才学惊倒,都没在意。 听罢一干朝臣的评夸,又说林清荣写的策论是三位主考官都击案叫好的,一致评为国之栋梁,还没出殿试,伊相就把人夸到此子非状元无以彰显才名。是以,这状元之位林清荣是当之无愧,何思肖与燕平沙分为榜眼探花,这两位排名就明显地带着世家地位的影响,林氏也是地方世族,这就不得不夸说曲有容的身份选地微妙。 “萧箫,到状元游京那一天,我倒要好好瞧一瞧伊相什么脸色。”皇帝快活地止不住笑意,萧如月抿唇轻笑,她更想看李明章李明文什么脸色。 状元游京的时候,曲有容显出真实身份,对着东华门两旁无数女子说,她考取功名,不求财不求名也不惧人言,只为天下劳苦辛作女子说一句话:我们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用我们的双手养活自己,我们何罪之有?为何不能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这天地之间? 全燕京城的女人都出来为曲有容喝彩,能造成这么隆重的声势那伊登楼功不可没。 待她入宫,曲有容的玉容果然叫一干臣子瞠目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尤其女状元十难相国伊登楼问得伊相大汗淋漓狼狈而走更是传为燕京一笑谈。 御花园国宴开席,几个臣子举杯到李明文前头挖苦恭喜,这到底是叫状元夫人还是叫状元爷?李明章面目红赤,就像头失控的斗牛,比李明武还凶狠好斗,李明宪用酒杯敲敲桌沿,李明章才算安静下来。 萧如月笑得不动声色,不时应和李明武几声笑。皇帝悄悄地说:三哥气坏了,我真担心坏他们感情。萧如月笑望前头玉树琼花,头不回地说道,还是想想怎么让三嫂做上相国吧。 皇帝也想起这茬,还没说话,那伊登楼在曲有容处讨了没趣,就到萧皇后前头找场子,又开始抑扬顿挫地拽文,不是说萧如月这宫服穿得不得体莫非是无视朝庭命官,就是拿她的举止言行不庄重过于轻佻做文章。 李明武粗黑的眉头不停地颤动,他猛地一拍桌子暴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御案断成两截不说,旁边嬉笑的文武将臣扑腾地跪倒在地恳求陛下息怒。全场肃静,李明武眼睛瞪得浑圆,怒容满面,看势头把尹相直接拉出去砍头都是可能的。 萧如月把手放到李明武右手腕处,轻轻地拉了拉,李明武看向皇后,她软声道:“今儿个是三嫂大喜,别坏了大家的兴头。”她叫声芍药给皇帝拿药,李明武那手皮厚肉粗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损伤,萧如月不过借机让皇帝消火,李明武脸色略微缓和,让众臣子起身,又对尹相道,看在皇后的面上饶他不死,罢官了事。 平时和尹登楼一鼻孔出气的几个官员也没敢在这关头触霉,只听得上头文德皇后还在劝皇帝,不是什么大事,不至罢官。皇帝腾地火气又起,萧如月在他眼底千般好万般好哪里由得别人说,言论自由也该有个分寸,何况,他根本不觉得皇后有哪里需要改的地方。 李明武边说边对萧如月亲近,萧如月眼尾扫过李明宪,轻敛衣裙,她笑着站起来,说去看看宝宝,也不知和明祯明峰几个玩哪儿去了。李明武嘱宫女跟紧皇后,他要和大臣们商论这新相国的事。 “皇后婶婶,明镜他。。。”李明峰蹬蹬跑来,满脸惊慌,袍子脸角还沾有血,萧如月脚步一个踉跄,霓裳扶住她,萧如月紧紧抓着想问话又哆嗦地出不了声,李明峰拽住四婶的裙角,“皇后婶婶,快,明镜快要把人打死了。” 萧如月的心就像从冰柜到油锅里过一圈,冷梆梆地又热辣辣地痛。她急走数步,急不可耐想叫霓裳带她飞过去,腰间一紧身子轻飘,原是李明武也急宝宝出事,撇下官员由李明峰带着赶去出事地。 一大群孩子围在那儿,见到大人来,纷纷喊道:“明镜,明镜,你妈妈来了。” 宝宝从孩子群里冲出来,扑到母亲的怀里哇哇地哭,边哭边抖,萧如月心疼得都要碎了,把孩子搂得紧紧贴在脸边轻声安慰:“妈妈在,妈妈在,宝宝不怕。。。” 后面也跟上来大串人,李明武问孩子中最大的一个生什么事。李明祯沉稳地叫宫人宫女退开,并把其他官员带走,确定附近只有自家三个叔伯在,他说起事情经过,他们和李明镜在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李明镜去追另外一个孩子很久没回来,李明祯觉得奇怪,组织大家一起去找,在这偏殿听到争吵打斗声。李明耀即李明宪收养来的那个宗室的孩子,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说着脏话,一边挑衅李明镜。 李明祯没说脏话的具体内容,在场的人自然要问,李明祯面色复杂又为难地看过萧如月一眼,复又低下头,声音低低地说是关于皇后婶婶跟、跟大伯的闲话。 萧如月起先没听懂,随即反应过来,她心神大震,看着为母亲受辱而痛哭的儿子,又扫过李家四兄弟,眼神不敢置信又愤怒。然而,她却说不出话,说什么?这时候也已经晚了,相信燕京城的角角落落都流传着皇后与人私通又流产的消息。 她让他两个兄弟李明章李明文丢脸,他就让她在燕京城的公众前头无立足之地,他要逼得她只能依附他攀附他仰赖他的鼻息存在。 她心如死灰又痛彻心扉,总是这样,他总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不会考虑她的感受。而她也总是学不乖,为那残酷里的仅有一点温柔心动,真正傻的人是她。 “妈妈,妈妈。。。”宝宝摇摇僵硬又冷的母亲,他意识到不对,想要像幼时那般害羞地贴紧母亲的颈窝汲取温暖,忽然现自己已然长大不应该再躲在母亲的身后。 萧如月呆滞的眼睛里印入宝宝水汪汪乌溜溜的眼,木然的脸上放出一点笑容,摸摸孩子的脸,将宝宝抱起来,脸贴上孩子的小脸,笑道:“宝宝永远是妈妈的宝宝哦。” 宝宝破涕而笑,用力地在母亲脸上亲了一口,红肿的小手搂紧母亲的脖子,把小脑袋完全地缩在母亲的肩背处。萧如月一手托着宝宝,一手抚着他的后脑勺,看也不看其他仨人,经过李明武身旁时,她冷冷地说道:“下旨废后吧。” 第134. 李明武才要开口就让李明章李明文两人联手阴止,他愤怒之极,即便被堵住嘴气急败坏的声音依然传出来,只是模糊地听不清楚。 李明宪淡淡地吩咐霓裳芍药给萧如月母子收拾东西,他欲搂上萧如月的肩一起走,萧如月生硬地拒绝,李明宪好脾气地笑笑,神情宠溺,非常大度地原谅了她这点的小性子。反正她不出他的手掌心,偶尔也要给点甜头么 萧如月脚步又沉又稳地离开重华宫,李明宪亲自掀帘送她上马车,两人面对面坐下,气氛紧绷,李明宪有心让人高心些,说起她不愿住乾坤园的事,他特别在东郊胡同选了个平房大宅子,保证她一定会喜欢。 “不,我要住乾坤园。”萧如月抬起眼,看进李明宪那淡然的眼底,无视他挑起的眉峰,收回眼继续不作声。他以为她在生气,所以种种冷漠沉默都可视为女人无声地反抗。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这个男人必然会满足。 当天,萧如月带着宝宝住进乾坤园。 寇尘音听说萧如月将跟她住在一起,本就说话温吞的开心过度连舌头都打结,曲有容训练出来的几个管事和仆妇领着大堆人,动作利索又快地整出新房间让新人住下。 其实生活到哪儿都是一样的,萧如月这么对自己说,所以,她能清醒地忍受心头涌上的一波又一波暗潮,也能神态平静地面对乾坤园里的人事。宝宝碰到李明祯和李明峰,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李明峰搬来他的玩具箱,李明祯带两个弟弟游园,仨个兄弟的感情打小就好。 宝宝露出一丝笑意,总算让萧如月冰冷的心带上点微涩的甜意。 晚上萧如月担心小孩子睡不安稳,特地留在宝宝床边给他念书,待孩子睡着,她合上书,在他小额头上亲了亲,掩好被子灭掉煤油灯,她陪宝宝一道睡下。这乾坤园一觉并不太容易,萧如月思潮起伏,紧张又愤懑,估摸着过了两个多时辰才昏昏沉沉地睡沉。 她在梦里重演聪明早熟的宝宝被无数看不清面孔的黑影扔菜根砸鸡蛋谩骂的境头,乖巧可爱的宝宝从此变得愤世嫉俗、乖戾残暴,双手沾满那些他看不顺眼的反对者的血。她斥责宝宝,她希望宝宝变回原来的样子,带点小臭屁为她这个母亲骄傲,而不是仇视她。 “妈妈,妈妈。”宝宝想说什么,是不是要怪她,她毁了他美好的童年,她的作茧自缚毁了他? “不!”她从梦里惊醒,仰身坐起。 淡淡的月光照进室内,宝宝的小手微举,小嘴微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担忧:“妈妈,你怎么了?” 萧如月心酸眼湿喉咙也紧,她搂紧宝宝,直说对不起。她本该将他送走的,他本不该承受这些,她为什么要那么自大地认为她能简单地逃离这一切?如果她有足够地重视每一个人,如果她不沾沾自喜又自以为是,她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反而要让自己的孩子来保护自己。 宝宝像小大人般拍拍母亲的肩背,道:“妈妈,妈妈不难过,宝宝没事。”他冲母亲挤眉弄眼,“新爹爹那么牛气,没人再敢说妈妈坏话。” 萧如月放开宝宝在月光下认真地端详,确定孩子比她更坚强,她再次抱紧孩子,狠狠地流泪,深深地呼吸,抹干脸上的泪水,放开孩子,在他两边脸颊骨用力亲印,道:“宝宝,你是妈妈的骄傲。” 宝宝挺起小胸脯,小下巴骄傲地一扬:“那当然,宝宝可是全燕京城最聪明最可爱的宝宝。” 萧如月笑起来,搂住孩子躺下一觉到天亮。 李明祯和李明峰两小家伙早早地就候在屋外,等李明镜去练武。仨小孩快快活活地闹腾去了,寇尘音来约萧如月吃早饭时,见她脸色难看,大为诧异。 萧如月说无碍,没睡好罢。寇尘音一边扒拉米仁粥,一边瞟旁边空着的位置。昨日已颁下重华宫旨意,曲有容出任代理相国处理国政。 “幸好萧萧来了,要不然,这儿只有我一个人吃饭,冷冷清清的。”寇尘音咬着牙筷说道。 萧如月笑笑,数着粥粒塞进嘴里,她吃不下什么,有些事并不以她的想法为转移。就好比夜晚的噩梦,会在突如其来的时候造访。一连数天,未曾改变。她的脸色越来越差,精神气儿也不见几分,寇尘音忧心忡忡,张罗着给她找大夫。密医把脉后说忧思过重,开了安神药嘱咐萧如月放宽心怀多休息。 她的健康如此糟糕,自然引来孩子的担忧。宝宝的问题,从一开始的“妈妈,你为什么不开心?”变为“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这些都给萧如月搪塞过去,这个孩子吃过那么多的苦还能这样贴心又懂心,她不忍也不愿更不能毁掉他心中对于李明宪这个亲爹仅有的崇拜与仰慕。 小孩子好糊弄,大人可不信她那些宽人心的虚话。 寇尘音终究是听到外头的风声,她虽有几分醒世聪明,却连自己那屋的丈夫也管不住,更枉论管比李明章更有威严的李明宪了。她悄悄地请来曲有容,想着这三妹能做到相国位置,定然能开解萧如月几分。 曲有容一见萧如月,就先红眼眶。她握住她的手,也没说什么劝慰的空话,唠唠叨叨地说起出任相国后对政事的安排,她已在着手进行把传世楼名下产业纳入国有资本贯注的模式,南北商人得到出仕掌权的机会非常欢迎这个新举措,朝堂微有反对意见,不过胜在得到民间欢迎,这改革变成顺时势而成。 此为其一,其二是关于医疗教育新技术新明的研究利用等民生大计,条条种种都按计划在有条不紊地推行,各郡各海岸港口都显出高度的朝气与热情,保守估计大秦国力在五年内将攀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寇尘音听罢对曲有容叹服不已,曲有容苦笑,这些都是萧箫早有的安排,她不过是把事情落到实处,寇尘音又惊讶地看向萧如月,后者轻笑,说这与她何干,全是曲有容自己有本事。 曲有容有些生气,道:“你撇得这么干净做什么,就怕外面的人知道你厉害是不是?你这么能干厉害怎么就不对自己好一点?!”寇尘音急得直拽曲有容的衣袖,她不明白话说得好好的,怎么曲有容就起脾气,还一边骂一边掉眼泪。“我要做这相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何干?我的事要你操哪门子的心?你管好你自己就够,谁要你多管闲事。” 萧如月没有接话,曲有容一番真心真意地关怀,可她未必知道萧如月推她做这相国藏有几多私心。曲有容在寇尘音的劝阻下,止住伤痛的心气。她暗哑声音,道:“我看你这是懒的,把事情全扔给我和沧海操心,回头我就叫他们把活塞回给你,省得你像个娇小姐似的不吃饭。” 寇尘音微微一乐,曲有容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 曲有容去做了些安排,任沧海很快捧着一大摞文件来了,他把忧虑藏在眼底,表面上笑着埋怨萧如月过度清修,他和下头的管事累得都快散架,赶紧地把自己的生意拿回去管起来。 萧如月指指一旁的药碗,义正词严地拒绝,不带这么虐待病人的。 任沧海压低声音,说附近没人,她有什么吩咐他拼命也给她做到。 萧如月微笑,坦言她没什么要愁的,就是有些闷,过段时间就好了。生意上的事,以前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任沧海还待推辞,她现在给软禁在乾坤园里,没权没势难道想要以死待毙吗? “你这些心思还是放在生意上,给自己多攒点家底吧。”萧如月指点任沧海,趁着新相上台改革这股东风,赶紧把手头的工程和生意全卖给官府,不论是皇帝还是其他仨个李家兄弟,只要腾出手必然要铲除传世楼的。 “这就是你宁可得罪李明章李明文也要换上曲有容的原因?”这个结论让任沧海既感动又愤恨,萧如月没解释,就让他这么错误地以为罢,本来也是原因之一。 “你不用担心,”任沧海很快恢复常态,“朝中多数都是曲相(曲之问)的门生,他们都卖曲少夫人三分面子,我也会让楼里的人尽力帮她搞好地方上的关系。” 萧如月微笑,笑意未达眼底,就让人把他送出园子,她继续晒太阳。 说起来,她日常待人接物的行为言语都和平素相差无几,也异常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大补药小汤剂一锅锅地灌进肚子,但是,身体还是一天天地变糟。这晚上萧如月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时,久未见踪影的李明宪闯进她的房间,将汗湿的她从床上拎起来,俯身瞪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道:“你要是找死,我保证你儿子会死得比你惨一万倍。” 萧如月用力扳开他的指头,嘲讽道:“你真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李明宪周身的气息有显而易见地变化,他还是唯恐萧如月在他眼皮子底下再一次寻死觅活,他抱住萧如月,烦躁又爱怜,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明月的名字,问她到底要什么,她为什么就能像小时候那么听话,或者,如数前那样像波斯猫般地矜持的温驯,偶尔伸出爪子耀武扬威一番还挺有趣味。 他想回到在明镜宫的那段时光,甚至久远前的东皋一心阁时期,也许他不懂得爱,但是,他无疑是出奇敏感地,他已察觉到萧如月态度的不同。 萧如月无声地冷笑,撇开他的亲近,李明宪的眼神深暗,冰冷地危险。萧如月微微仰身靠近他的耳边,低声道:“不顾女人的意愿行房,那叫强*奸。”李明宪眼神像漩涡一样地深沉暴怒,萧如月哼笑,大大方方地展开身体,示意李明宪强上好了,她根本不在意谁在她身上。 她眉眼间的这种冷然远比前次两人闹僵时要冷酷得多,基本上毫无个人的感情色彩。 李明宪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蓦然地掉头就走。 萧如月转身拉好被子睡熟,这夜之后噩梦依旧照访。放在从前,萧如月若能将李明宪的军,必定是喜笑颜开好梦连连,就像小人得志般猖狂。这大约也是李明宪主动送上门来让萧如月消气缓和她逆反情绪的让步举措之一。 可惜,今日不同往日,萧如月根本不稀罕,她很清醒自己要的是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的坚持,所以,她对自己的厌食厌世情绪也无能为力,也因为有这样的坚持,所以,她一定会活下去,哪怕再辛苦。 第135. 先忍不住的人是李明宪,萧如月一如既往地夜夜噩梦,有天晚上她睁眼大口喘气时,看到李明宪孤立在她的床畔,神色郁郁,他蹲下身,双臂穿过她的腋下紧紧地将她搂在胸前,什么也没说,萧如月冰冷的身子一点点暖和起来,慢慢地全身放软,悠悠地睡熟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清晨,李明宪已不在房间,萧如月自己在被窝里醒转。 她其实还能睡上几天几夜,但是肚子饿得实在难受,她不得不起床吃点什么。她恨自己不争气,李明宪不过微微低下头,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软化,什么情绪都为之退却。幸好她还有理智,她克制着进食,因为她还有一场关于生死关于尊严关于儿子未来的大戏要演。 她反复地回忆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过往,迅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晚上新一轮演出。 这晚夜半而醒时,李明宪果已在旁,见她睁眼,即上前拥住她,就像她幼时所为那般安慰着他。萧如月从没如此刻般明确李明宪蠢到犯傻的心意,他以为她是他吗?在情感这门课上,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永远不合格。 萧如月挣扎不脱,她恨恨地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咬出血,若是她还有力气,必然是要把那块肉都咬下来才肯罢休的。 可惜,她好些天没吃饱饭,她的牙酸软得像要脱牙床而出。萧如月咬不动了,就用手在他背上气哼哼地捶打。李明宪任由她泄,等她闹累,环住她的胳膊捂暖,在她脸颊处留下亲吻,拉上被子两人一起睡了。 三晚,萧如月没像前晚般咬人又打人,那会让李明宪察觉出不同,一点点要循序渐进。她咬着牙,浑身僵硬地一动不动,直到累极无意识地睡去。如此七八天后,李明宪觉得萧如月已有所软化,便半是强硬半是诱哄地把萧如月给吃下肚。 萧如月自然没这么快给人好脸色,却又半推半就允许李明宪爬上她的床,这就让人以为她不过在拿乔。李明宪满足之余还略有得意,愈地收敛起他那冰冷孤傲的作派,又给锦衣玉食又送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哄她高兴。 这李家男人讨好女人来来去去就那几招,李明武先前用过的,李明宪同样用,所不同的是李明武尚不能在床上让萧如月臣服于李家男人的魅力,李明宪却有成晚的时间应证这条放之四海皆准的男女宝典,只要他愿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待萧如月身子略有好转,李明宪就告诉她,开春的时候他们就成婚。 萧如月眼中闪过吃惊色,李明宪微笑,等办完婚事再让李明镜认祖归宗。他等萧如月来次热情地回报,萧如月倒想耍他几记耳光。李明宪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的真实心意,笑意微冷,问道:“你还有什么不满?”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床都上了孩子都大到能打酱油本少爷不顾流言诽语要用三媒六娉结束这种非法勾搭状况你还不感激涕零端什么臭架子,也可以理解为造成今日的尴尬局面是当初萧如月自己的无聊坚持当然不去想的话就相信在他李少爷的婚堂上无人敢提她重嫁的事。 萧如月把唇抿得死紧,李明宪神色愈见冰冷,日子已经挑好,婚礼一定会如期举行,她爱拿乔就拿着吧,他冷冷地扫过萧如月的眉眼,露出一副“果然女人是不能宠的,一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表情。 两人不欢而散,他们的漏*点大概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会迸出火花。 为这档事,一波又一波嫁过人的嫁得不如意的没有名份的女人到萧如月前头开解,这女人就是在受宠的时候该拿的都拿上,省得姿色尽失恩宠不再时落得凄凉无人理会的可悲下场。 萧如月最终松口,她不是不愿嫁,也不是不知道该为自己儿子争取好东西,而是她气不过李明宪保着沈采薇和林诗佳不动。前者让她流产,后者要她的命。李明宪连这点保证都不给她,那嫁不嫁人的也没什么意思。 李明宪得知她就这点心病,大约背后在得意地偷着笑吧,他亲自来领她入地牢。林诗佳早让人吊在牢里折腾,就是不弄死;沈采薇么,宫里皇帝一道旨意的事,只待苏家倒台,她就没命。 “满意了吧?”李明宪淡笑又倨傲地说道,一边还用眼神斜萧如月,有话就说么,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再说了,她现在是他女人,他还能让她被人欺负不成。 萧如月左瞄右瞄刑架上血迹斑斑的林诗佳,后者正怒瞪着她,口里呜咽地乱叫,林诗佳的愤怒,萧如月清晰可知,不就是放出李东海的假消息将人暴露,她转过头,问道:“就这样?” 李明宪用眼神示意她说,萧如月说她要林诗佳看着她嫁给他,刑求算什么,最妙的是让这女人体验什么叫真正地触手可及却永远得不到。李明宪微摆头,刑堂的人便将半死不活的人放下来,准备洗洗擦擦送到萧如月那儿去。 “这下高兴了吧,嗯?”李明宪扳过萧如月的下巴,似笑非笑,萧如月哼一声,道:“这是应该的。”她环视地牢各间,不经意地在后一间牢房看到半张熟悉的脸孔,问道,“那是蘅兰?为什么她在那里?” 旁边有人解释,蘅兰受刑是自作主张,失职所致,她没看住林诗佳让她跑进地心池给萧如月下毒。萧如月吁一口气,对李明宪说道:“她哪里管得住林诗佳,你这罚好没道理。” 李明宪笑笑,对旁边的人做个手势,免去蘅兰的罚干脆也把人送给萧如月。 这晚上,讨好过的李明宪终于又爬上萧如月的床。尽管后者浑身僵硬地一点也不配合,但是,李明宪自认为已摸透这女人表里不一的脾性,而且不是有“女人说不要其实就是要”那句话么?所以,李明宪很是尽情地享受了一番鱼水之欢。萧如月要有意见只管说出来,如果她的嘴没让李明宪的唇从始至终地堵着的话。 萧如月要来蘅兰和林诗佳这两人做什么呢? 蘅兰,因有幼时照顾的情谊在,萧如月就让她顶芍药的职,跟在旁边侍候什么的。这是萧如月一贯心软良善的作风,众人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后者身上,人人好奇萧如月会用何种办法折磨林诗佳。 萧如月也没做什么,给林诗佳服下化功散和易容丹,让这个丑丫头每天眼睁睁地看着李明宪片面地和她打得火热;李明宪若送什么来讨好她,萧如月不领情不说,时不时地还用言语表情挤兑冷嘲热讽回敬,分寸她拿得住,李明宪也就视作是打情骂俏,实在气不过,那就在床上收拾萧如月。 丑丫头每回都气得半死,大概还偷听过壁角,证据是墙角余留的几滴血,据说是气愤到极点拳头捏得太紧指甲尖扣进手掌肉里头流出来的。至于私下里气到吐血拿手指在床板墙上练爪功怪叫誓要把萧如月碎尸万断之类,那就另说了。 春节过后,帝国重臣威远侯苏高苏太尉病重不治,于元宵之日魂归极乐,举国致哀。 苏高一死,朝堂官员升贬起伏达到历史新高。与此同时,重华宫里的皇帝颁布废左右双后旨意,并册封何思烟为新皇后。何家柴家韩家三世族出面稳住军中大局,帝国和平过渡到永和四年春天。 朝堂的事离萧如月似乎很远,她只要等着三月初三那天嫁人就行了。 早在二月初,乾坤园内外场面之铺张恢宏,前回那寒渗的皇后封典根本不能相比,即便是在历史上,这般奢侈的布置也是数一数二的。且,方圆十里警戒力量就进行重新布置,里头的人插翅难飞,外面的人没请帖苍蝇都别想带进一只。 一切就绪,婚娶这日,到时辰新娘的轿子要绕京城城墙走一圈。 李明宪骑着马在前头,萧如月的身边至少有五个隐身的黄金鬼面暗卫,迎娶人群的警戒远远盖过队伍应有的喜庆,锁呐声铜锣声欢快地吹奏,十里红妆,围观的人群热闹又喧哗。 直到返回乾坤园拜堂新娘回洞房,都没有意外生。 李明宪揭完红盖头,冲萧如月粲然一笑,李明章李明文还有几个李姓兄弟鼓动闹了一会子,众人便出去喝酒。隐隐约约传来皇帝亲临恭贺长兄娶妻的声音,声音渐渐地消散,人人都喝醉了。 木门嘎吱数声,林诗佳走进新房,手上挥着犹带血的白钢刀。她让身后几人去对付新娘明面上的护卫,她来处置此生的死敌。 “贱货!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林诗佳边狞笑边把刀砍向萧如月,刀光刚划过龙凤金烛,林诗佳的笑声便嘎然而止,她本人的脑袋飞离自己的身体,脸上还能见到看到自己尸四分五裂的震惊色。 林诗佳的分裂尸块散落在地上,血洒各处,几个鬼卫从暗处显身跪倒,抱拳请罪,道:“属下来迟,夫人恕罪。” 萧如月抬抬手,指尖微遮鼻孔,起身离开这新房,边走边问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人道,应该是东煌君主叛乱,蘅兰和芍药解决掉碍事的人,护紧她送到安全地带。 刚跨过后院墙门,一行人就听到西拙园那边的动静。李东海正在教育他的儿子,他道:“宪儿,你以为爹会在外头动手?不,不,爹和你们几个浑小子不同,你们可以不管太庙,不管身后骂名,你们现在不懂,以后就明白了,家事就是家里头的事,这李家脸面可伤不得。” “老不死的,废什么话,要杀就杀,皱下眉头我就是他娘的龟孙子!”李明章、李明文破口大骂,听起来却是虚弱无力。李东海在问李明武,他是最听话最孝顺的儿子,怎么也跟着三个浑帐哥哥胡闹,断送大秦皇脉? 李明武回道:“为这座江山,你把我娘送给那个狗皇帝,要我娶不喜欢的女人,最后你还要逼我仇人的女儿(慕容晴安),我样样都都听你的,反正没了晚晚我娶谁也没差。可是其他人呢?大哥要娶明月,你就给那么小的孩子下药,二哥不要娶公孙红锦,你就往死里逼他,三哥和三嫂过得好好的,你非得往他房里塞女人,非要我们个个都痛苦你才称心,最可怜的是大姐,她那么想要孩子,你拿个假货骗她,你到底有没有当我们是你儿女过?呸,你要杀就杀,成王败寇,你教的我不会忘!” 李东海说了句不知所谓,转问李明宪,问他可输得心服口服? 李明宪嗤笑,萧如月身边的几个黄金鬼面暗卫得到信号冲进去救人,萧如月靠在园子口没跟进,入眼满目是倒地的宾客,打翻的酒盏,杂乱的菜桌,蘅兰和芍药迅给萧如月的口鼻蒙上手巾,原来空气里弥漫无色无味的红玉软筋散,七日香化功散,还有十多种混和剧毒。 李明章李明文李明武仨兄弟已是黑色遍布,勉强能支撑着不倒地,李明宪半倚在一张酒席旁,脸色苍白,唇瓣黑,也是中毒难支。他们的正前方,是满头雪的李东海,与萧如月记忆里精力充沛又野心勃勃的印象不同,他这时候看起来衰老得像是风中即灭的烛。 与慕容惊鸿的盛世一战,想来已彻底摧毁他的身体,此刻,不过,苟延残喘罢。 第136. 新加入的五名都门堂好手,费了小半个时辰扭转局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们联手制住李东海带来的几个亡命之徒。李东海见机不妙,带上剩下的人且战且退,李明宪动起来,李东海叫一声带上来,有人把萧如月的宝贝,李明镜做为人质挡在前头。 萧如月咬咬舌尖,让自己清醒,她克制住现身的冲动,哆哆嗦嗦地从新服下拿出火枪,瞄准伺机救人。 她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拿宝宝做人质的人,简三太太的亲信秦嬷嬷,信芳园使毒一把好手。鬼卫们投鼠忌器,动作迟疑,李明宪挥挥手,鬼卫们基本收势,这一缓放在平时不打紧,眼下却是满园剧毒,没等双方谈好条件上,五个鬼卫倒下三个。 秦嬷嬷捏着宝宝的脖子,向即将重撑大权的李东海道贺。 李东海纵身长笑,白色须因气场飘扬。他让秦嬷嬷把孩子递给他看看,到底是哪家的种能让李明宪这般重视。秦嬷嬷添油加醋说叨一通,李东海随意地提着小孩的衣领,不忘给李明宪上最后一课:“宪儿,爹早告诉过你,李家人不可以有弱点,是非成败功亏一篑。” 萧如月眯眼扣动板机,砰地一声,火枪打向李东海的扣手,紧接着冲他的脖颈处连扣数枪。 李东海在最近关头偏了偏脑袋,并未中要害。 “杀!”李明宪也抽出银剑,揉身纵飞,剑锋划过数人的脖子,银光闪过,一抹血痕洒向天空。李东海负伤逃窜,能动的鬼卫将秦嬷嬷等人就地绞杀。 李明宪已救回宝宝,萧如月长长地松一口气,蘅兰芍药要打出信号,召回布置在乾坤园外的五鬼堂好手,萧如月阻止她们的动作,道:“问李明宪怎么安排。” 李明宪中毒已深,全仗内力压制,他让余下未中毒的鬼卫封闭乾坤园,在他们四兄弟毒未褪尽前,园内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蕙园那边的人也陆续动起来,曲有容指挥着众人配制解药,抢救伤员等,霓裳芍药回报萧如月,明镜小少爷没有大碍,仅给人点了昏穴。萧如月悬空的心落到原位,配合着众人收拾残局。都门堂的鬼卫中毒较轻,待他们一解完毒,萧如月就吩咐他们先给皇帝运功逼毒,以朝中一日不可无主为由让李明武同意。 五个鬼卫轮流,用一天一夜时间才给皇帝逼毒成功,余下毒日后可用药物舒解。李明武在身上倒了两坛子酒,抹些酒菜油腻,跨上马从密道回宫里头去了。 待都门堂鬼卫休养好,他们开始给李明宪逼毒。李明章李明文尽管满身毒气散,仍戒备不松,亲自守在长兄所处密室外头,一边吃药抗毒,一边防备着什么。 白昼刚尽,密室门打开,李明宪面色虚弱地走出来,尽管眉宇间还有些黑气,却已无大碍,他冲两个兄弟点点头,李明文拍拍二哥的肩膀,让他先进去,他还能抗一阵。 李明宪看萧如月一眼,萧如月走过去,微撑着他走向李明宪的房间。李明宪挥退所有侍女,让萧如月去打开密橱药柜取药,这时候,园子里人人都有可能是内奸,他不信任除萧如月以外的任何人。 萧如月依他说的挑出一手把的药,又取来装有药汁的水瓶,慢慢喂入他的口中,李明宪吞咽下喉,牵起萧如月的手在她脸上吻了吻,他要运功逼毒,她若无趣便随便翻翻,只要不闹出大动静,于他无碍。萧如月点点头,待他入定,从书架上摸了本书,靠在书桌旁看起来。 蘅兰在外面轻叩门,说三爷找大少爷有点儿事。 萧如月嘎吱开门,毒人一般的李明文探身进屋,仔仔细细地转一圈,他来没啥事,说到底是不放心萧如月在李明宪身边。见兄长好好地在运功,他便退回李明章那儿继续守着。 又一个昼夜过去,换李明文进密室驱毒,李明章跑到兄长屋里打探过消息,得知李明宪又服过三回药,神情安态许多,也没先前那么紧张。 萧如月眼微抬,看着李明章离开的身影微微笑起来,她放下书,嘎吱一声合上门走出房间。路上并没碰到人,园子里的人个个忙不过来,恨不能长出八只手,早在前数次更衣的时候,萧如月已查知蘅兰所在。 这次,她很快就找准蘅兰。 “夫人,有何吩咐?”蘅兰问道。 萧如月笑道:“谈个交易。我不告你,东煌君主的马前卒;条件么,你替我做这简明月。” 蘅兰面色不改,道:“夫人,您累了,蘅兰送您回房休息。” 萧如月轻笑,近身耳语道:“我知道你喜欢你主子,我也知道你是魅堂领本事不差,我还知道你趁这段时间已把我的言行举止揣摩尽透,只等哪一天时机成熟取我代之。” 然而,李明宪的防守无比严密,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除了现在,李东海用毒重创乾坤园及李家四兄弟,连他们身边最重要的隐卫也都调离去帮忙解毒稳定园内局势。若错过这次机会,天晓得还有没有下一次。 蘅兰抬起眼,正视萧如月,半晌后,道:“你不会成功。”这也是她没有猝然难杀死萧如月的原因。除了简明月,没有一个女人能留在李明宪身边,她要的是这个结果,而非其他。 萧如月未置可否,她没立即说出计划。蘅兰最终同意冒险,萧如月敛起微笑,腰杆挺得直直地转回暂栖处,她看了三分之二的书还在原位,李明宪双膝盘起正沉心凝神运功。 晚间送洗漱水的轻叩声响起,蘅兰准点准时地走进房内,萧如月放下书,坐到镜子前头,蘅兰往她涂抹,不多会儿,镜子里显出另一张蘅兰的面皮来。接着,蘅兰直接从自己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简明月的面孔。 萧如月双抬眼眉,不一言,两人迅更换衣裙鞋袜,萧如月比蘅兰略矮,换上对方的衣物后竟无差别,可见蘅兰是早在打主意。这些对于魅堂的人来说,很简单,难的是如何逃过李明宪的追踪。 蘅兰悄声问道:“下面呢?”她连声音都模仿得和萧如月一模一样。 萧如月极满意地点点头,走近入定中的李明宪,不一言地打开旁边五斗柜的抽屉,取过火枪,指着李明宪的太阳穴,无视蘅兰那惊变的眼,轻轻地微笑,她压低声音低喝:“你想做什么?你要敢开枪,我绝不会放过你!” “打开那边的柜子,”萧如月取出早前写好的毛笔字,用纸条命令蘅兰,“给我易容丹。” 蘅兰迅拿出一外瓷瓶扔给萧如月,萧如月取出一丸,塞进李明宪的嘴里,她手下的男人脖颈间青筋直突,他在行功的关键时刻,如若能即时中断,他早将两个胆大包天女人的脖子捏断。 确定药丸有效,萧如月塞好药瓶,取出二张毛笔字。蘅兰的脸惊惧到惨白,浑身瑟瑟,不断地摇头,喃喃道:“不,不行,他会疯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萧如月斜头,比划着手枪,这种情况她早有预见,又取出一张纸,上写:“你以为他不知道吗?你做不做都是死路一条,”她慢悠悠地再换一张纸蛊惑,“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他绝不会现你我的不同。或者,”配合她冰冷的面部表情,她把枪口抵紧李明宪的额角,“你想他现在就死?!” 她可不怕给李明宪陪葬,只不过,深爱这个男人的蘅兰害怕。 蘅兰咬住唇,慢慢靠近她的大少爷,李明宪虽不知她要做什么,却也确信绝不能让这两人得逞。他额上的青筋脉冲得更加厉害,满头大汗,顶还蒸出一圈厚厚的水雾。 猛然,李明宪突破规界,睁开双眼,冰冷而又嗜血地瞪向他眼前不停颤抖又想做坏事的“简明月”。蘅兰吓得呆在原处,萧如月作势扳下一半的板机,蘅兰惊恐地直接扑向威胁者,萧如月朝旁边微微一让,只差半公分蘅兰就要撞上李明宪的身体,毁掉李明宪的毕生修为,这女人毫无所觉,只微红着脸呼吸着她所爱的男人的呼吸。 “对不起,李明宪,对不起,我只想救你。。。” 萧如月差点笑出声来,这蘅兰扮演得还真像,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敲门,吓得两人差点儿跳起来,李明章在外头喊道:“大哥,那女人没做什么吧?” 李明宪欲动,蘅兰惊神,都不用人教迅点晕李明宪,放下纱幕,然后拿出像往常一样不耐烦又略微隐忍的样子去开门。萧如月端着水盆绞手巾,李明章扫过一眼,没给现在的嫂子“萧如月”好脸色,恶声恶气地喝道:“好好照顾大哥,不然,要你好看!” 蘅兰不轻不重地合上门,待李明章走远,她转过身,萧如月已重新持枪威胁蘅兰照她所说的做,蘅兰已点过李明宪的睡穴,可以说,已让李明宪负以内伤,因此蘅兰也放弃坚持。她食指中指并拢,在李明宪气海穴上飞快两点。 李明宪从昏睡中惊醒,当场喷出一口鲜血,预示着他的功夫被最亲近的女人与暗中的内奸联手所废。他的眼尤如要吃人,蘅兰惊惧地倒退三步,“下面,怎么办?”蘅兰惊魂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她不敢相信,自己真地、真地毁了她最爱的大少爷的功夫。 萧如月见此生最大的威胁已除大半,示意她再点睡穴,做口型:“天亮后跑路。”塞给她一份传世楼人手接应图。 蘅兰睁大了眼睛,她想杀掉这个女人。 萧如月摇摇手指头,道:“只有在追寻的路上,你才有可能最终成功冒充简明月,相信我,只要追来的人马不是李家四少爷,你这简明月做定了。”她向蘅兰详细解说李明武的特异功能,她扮演简明月的时候,最好不要和李明武亲近。 “对了,”萧如月开门走出房间的时候,不忘提醒蘅兰道,“别忘了化功散。” 简明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蘅兰异常痛快地废去自身功夫,确保身上无一处不像。萧如月很镇定地沿着侍女小道返回蘅兰的房间,把她收藏的一些易容用品搜刮后,饱饱地睡一觉,天未亮透,她就早起送李明镜少爷到太学院上课。 这是园子里的都知道的事,萧如月牵着宝宝的手,稳稳当当地走出乾坤园外。在上马车时,身后传来叫声,寇尘音提着食篮,小步追上来:“宝宝,点心忘了。” 萧如月也是悉心观察过蘅兰待人接物的举动,慢慢转过身,恭顺地接过食篮。寇尘音交付食篮后,欲转身,又把人叫住,打量着眼前的蘅兰,喃喃道奇怪。要说萧如月心里没捏一把冷汗,那绝对是假的。 第137. 这时,宝宝从车上探出脑袋,念道:“二伯母,宝宝念学要迟到了。” 寇尘音哦哦两声,不好意思地笑笑,放过蘅兰,摸摸宝宝的小脸蛋,叮嘱道:“不要忘记吃早饭。” 宝宝嗯一声,很有小主子模样地吩咐蘅兰上马车。 坐到马车上,宝宝拉着蘅兰的手,可爱又欣喜地眨巴眨巴眼,萧如月知道小家伙已将母亲认出来,做了个噤声的小动作,摊开宝宝的小手,在他上面写三刻钟后她来接他。宝宝点头表示知道。车到太学馆前,蘅兰如往常般先放下板凳,小宝宝踩得稳当当下地。 萧如月把食篮放到他手里:“中午来接明镜小少爷哦。” 宝宝用力点点头,很沉稳地提篮子慢慢走进太学馆里。 萧如月转身打了马车,她闪身走进重华宫,拿令牌命宫人给她一匹马,她策马而奔,到西市区重购一辆马车,乾坤园的令牌出奇地好用,根本没人敢过问她赶早市买马车所为何用。萧如月弃马坐进马车,让人赶车到重华宫门外。萧如月下车,拿出令牌挥了挥,守卫们当即放她进宫。 她快步走进太学院,拿出李明宪的随身印章,园子里有急事要把李明镜宝宝带回去。 学政还在研究,宝宝已站起来,牢牢地牵上侍女蘅兰的手,拽拽地撇个脸,学政也不敢拦,便让他们离开。 赶车的把式见人上车,挥响马鞭,马蹄答答,向北城门行去。萧如月在车上,拿出镜子抹去脸上的易容物,又拿出胭脂盒搭配着蘅兰留下的小物件,打扮起来,两颊刷深色,眼眶加眼影,肤色弄成蜜色,不多会儿,一个略带天竺味道的女子出现。萧如月解开饰,打散头,随意梳着,再拉上一块白纱巾。 宝宝的打扮要少些,用炭粉把脸脖手腕全部抹上,只要肤色变暗即可,待出北城门时,天都没亮透。 因乾坤园出事,皇帝现在也不能做给林诗佳通信的内奸窝藏李东海的地方这些紧要的事,一切都得等他仨位兄长出关,因此城中守卫并没有太大变化,出城也无人管制。 趁着车把式去买早餐时,宝宝练过功夫的好处显出来,他搬了几块石头到车上,然后,母子俩个弃车返回城里,两人在馄饨摊处美滋滋地吃了两碗小馄饨,这时,有几个商队拿着文碟要出城去北地做生意。 萧如月上前与其中一个商团的领头交涉要同行,她拿出令牌晃了晃,商团领头也算有见识,二话不说同意,他并不担心惹来什么祸,眼下燕京城未戒严,城门口也没卫兵抓钦犯,自从传世楼积极拓宽北边的商路以来,像萧如月母子这样北上投靠亲戚讨生活虽不多见,但也不少。 几支商团给守城门的士兵交纳税金费用后,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萧如月的天竺话说得颇为地道,人们也渐渐习惯了团里有着异国混血女人存在,主要是她的遭遇太普通,父母为一个穷书生和一个穷天竺女,没有可歌可泣的素材,十二岁后父母双亡,身无长物,却对大秦文化情有独钟,几年前跑到大秦,跟了一个商人,商人新鲜劲过去就把她甩了,留下一个拖油瓶,这是大秦边境贸易常出现的事,一个平淡得不能再平淡,连点八卦的谈资都没有。 商团头领是绝不会来拆穿这个女人是个密探的事实,他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两个月,商团直入佳木乐,点货卖货盘货再交税金接着出关。 萧如月却停了下来,她当然想插上翅膀飞出大秦帝国的版图,但是,很不幸地,她又一次中奖了,不易颠簸远行。当意识到这一点时,萧如月想一跟头从马背上栽下去的念头都有。 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 她愤怒得想要仰天大叫,但是,宝宝很喜欢母亲肚子里的小宝宝,他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却很有男子汉的责任感,天天念着他要担起保护妈妈和弟弟(妹妹)的重任。 面对宝宝纯然天真与渴盼的目光,萧如月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堕胎的决定,佳木乐,黄泉相思与苏向阳的地盘,前者欠她一份人情,后者的长兄长嫂与她有点过结,萧如月盘算了一下,不够安全,她决定再北上一段路。若这孩子(二个)能保住,那么,她就生下来,若不能,那是命中注定。 她又想,既然这孩子连最危险的初期都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她肚子,这样慢慢前行,应该不会有问题。 六月初的北地不冷也不热,正宜赶路,宝宝一路尽他所能地照顾母亲,萧如月感慨万千,她可不是要孩子受苦才离开那鬼地方的,进入新城时,她看到城墙上张贴有新组建的国有百货公司招营业员的启示,看来这跃马湾商贸业挺达的,唔,那就在这儿住下吧。 萧如月现在这状态可做不成营业员,她就想找点打时间的短工,让自己的钱财来源不那么突兀。可巧,她借宿的客栈老板娘说,城里借书馆少个办书证的女人。因能识文断字又肯抛头露面干活的女性少,这消息还只在本地人当中流动,当然,专给女性的工作机会这时候也不太多。萧如月谢过人,隔天赶早去应聘,她用左手写字,幼年苦练过的一手漂亮小楷让她在七八个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很容易就争取到这个难得的机会, 托这个新潮的有钱城主的福,借书馆的员工包三餐还安排有集体宿舍,月租金大约是工钱的十分之一。就是活有点杂,类似出纳收银结账文书样样都包了的综合工,不过每月有五贯的高工资,马马虎虎能遮掩萧如月平日用度,萧如月也慢慢地做上手。 借书馆的老先生是个老好人,见萧如月辛苦怀有二胎,还要拉扯一个大男孩,偷偷跟她商量,可以让宝宝在书馆里打小工,每月补给三钱,钱是少了点,不过,他可以指点宝宝的功课,别小瞧这老先生,还是前前前朝永仁帝年间的秀才呢。 萧如月有点哭笑不得,宝宝却欲欲跃试,他还从来没过过这种需要精打细算又小心谨慎的日子,他也偷偷地跟母亲商量:他可以边打工边练武边自学功课,可以省下借书费嘞。 行,就让这孩子历练一下,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能吃亏到哪儿去。 宝宝要干的活就是帮借书或者买书的人包书,他爱干净要整洁的癖性体现在他的工作每一处,看书人一向爱书,见这小男孩话不多,活干得细致,书也包得漂亮,都出门的人都会回头补给宝宝一份赏钱。 几天下来,宝宝所得的赏钱塞满半截储钱竹筒,宝宝很快活地提着竹筒到街头给母亲买新鲜鱼肉和高级糕点,原本,书馆里的人大家伙儿一起吃饭,谁家添新菜都尝尝鲜,但是,用宝宝自己赚来的钱买的菜,谁也不许碰,他还摆出很正的大道理:怀小宝宝的妈妈要有充足的营养。 萧如月无语地抹去额间一大滴汗,心里却又欣慰:她更喜欢宝宝这样贴心。 宝宝得高赏钱的事让有些街坊不痛快,私下里闲言闲语流传,萧如月不动声色,看宝宝如何处理这事。宝宝没叫她失望,除了次因自己挣钱开心张扬外,往后便收敛了,把钱都藏起来用的时候才拿出来;还会买些零食给书馆里的人和外头的小孩,虽然他非常地不情愿这么做。 知道宝宝并不是不知变通的孩子,萧如月就决定结束宝宝这份书馆小帮工的生活。 “妈妈,妈妈,为什么?宝宝不是干得很好吗?” “因为呀,宝宝要去上学读书,还要交到小朋友。” “又要跟那些大傻瓜装笨蛋吗?我宁可跟逗弄这些贪吃的长嘴八哥。” 萧如月真是为难,一方面不想约束孩子的性情,另一方面又需要他压仰自己的天份,她想了想,学问之类还是买些书在家自学,人际交往就多催小家伙跟那些泥猴儿滚泥塘扔泥巴去吧。她很希望宝宝能交到新朋友,这样能暂时忘掉燕京那些“患难之交”。 宝宝犹豫几天,还是天性占上风,跟北地的男孩子们玩了几天,摔跤溜旱地赶马驹等等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性情越见开朗,很快,这小家伙又变成这群小鬼的孩子王,要淘气一起淘气,要学习一起学习,还有几家妇人因为宝宝带的好头给萧如月送来鸡蛋感谢嘞。 这书馆几个老人性平顺淳朴,北地人多热情豪迈,本地治安也不错,有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没生就到萧如月的生产期了。 与前次顺溜不同,这次的新宝宝折腾萧如月近三个时辰才呱呱落地。接生的稳婆还说像萧如月这样顺利生产的还不多见,没把筋疲力尽的萧如月吓晕。 “妈妈,两个妹妹,两个妹妹。”宝宝兴奋地趴在摇篮边扮鬼脸,“哥哥,叫哥哥,哥哥会保护你们和妈妈的哟。” 请来照顾的老婆子呵呵而笑,夸说这做哥哥的教得真好。萧如月也笑眯眯的,告诉宝宝小妹妹没这么快会讲话。宝宝哦一声,还是继续和左右两个妹妹说话,就好像那没睁眼的小娃娃能听懂他的话似的。宝宝停下讲话,问道:“妈妈要给妹妹取什么名字?” 萧如月眯着眼笑道:“宝宝想给妹妹取什么名字呢?” 宝宝兴奋地露出满口的小牙床,道:“叫贝贝,宝宝要叫这个妹妹大贝贝,这个叫小贝贝。” 俩姑娘的小名就定下了,大名?萧如月懒地想,因为这俩姐妹还没长开脸就特别地特别地像她们老子,真是让人一看到就有种遭罪的受虐感。萧如月还能对新娃娃挤出笑脸就不错了。 第138. 出月子后,萧如月带着仨个小家伙搬家,西出阳关,直接在西域近丝绸之路的关卡国际化大城坛罗定居,这儿交织着大秦大食波斯罗刹西域等族人,形形色色的人种混居,萧如月办了个水果市养家糊口,很好地掩饰了一家仨口的财源及容貌气质。 那俩个一瞧就是来讨债的大小贝贝,也在这时候露出她们可爱又可恨的真面目。 大小贝贝胃口相当好,和她们哥哥一样喝饱奶水就安静,问题是一尿床就一起哭,演变到没有新玩具哭,没有新衣服哭,没有哥哥抱哭,没有揪到妈妈头也哭,哭得那个惊天动地,让做娘的恨不能没生过这俩混世魔王。 换上新衣裳就咯咯笑,摸到新玩具就叭嗒叭嗒流口水,见到哥哥就呱呱叫,听到妈妈生气怒的声音就一起晃铃铛鼓掌,臭屁自恋啥都还是小问题,让人头疼的是俩姑娘天生就爱犟。 这么说吧,大小贝贝喜欢人亲亲,玩闹的一天之内非得到妈妈和小哥哥的亲亲,不亲就扔东西怪叫,养过孩子的都知道,这种毛病不能惯,一惯可了不得,那会没完没了地折腾。为了改掉俩贝贝这臭毛病,萧如月暴怒得差点把头都扯下一把来。 最后,大家妥协了。 每天早晚一亲,多了她们闹到天翻地覆也不满足;少了,萧如月可不敢有二回。某次,萧如月实在嫌看到那俩小脸闹心,喂完奶就把孩子放在摇篮里让她们哥哥陪着,俩闺女左右两边一人一个手摇金铃铛,玩着闹着就把东西塞进小嘴里,那柔嫩的小牙床直接给磕出血来,吓得宝宝差点都哭出来,小丫头就憋着那股劲,皮肉蹭掉一大块也不哭,就委屈地眼泪汪汪地瞅着生她们的娘好像在说“马咪,偶就要一个亲亲”,真是倔得没法儿说了。 萧如月还能怎么着?只能投降。 闹玩母亲的爱心亲亲,闹漂亮摇篮车叮咚作响的风铃,不是天上地下独此一份的,俩丫头就给你闹,闹到街坊邻居都顶着黑眼圈来抗议。宝宝给俩妹妹求情,萧如月咬牙切齿一番后,不妥协也拿无独立行事能力的俩女娃娃没撤。 等到俩姑娘能爬来爬去能扶着哥哥的手走路时,就开始要整洁要干净要漂亮,最低要求每天换一套新裙子,行,只要她们不闹,萧如月全随。然后,萧如月给人鞠躬道歉送礼的噩梦开始了。 要怨就怨这俩闺女太漂亮,又打扮得可爱无敌,显贵气质直逼皇朝公主,还聪明得嘴巴甜甜的,这还不引得十里八方的男女老少都来观赏一二。简简单单是这样萧如月也就忍气吞声认了,可这俩贝贝偏喜欢“抢”别人的东西,看上什么就用无敌美色去“要”,眨巴眨巴眼把人的魂儿勾了东西到手之后,就舔着别人家的美味点心到小哥哥宝宝那儿哭诉:有大尾巴狼要拐卖她们! 敢染指自家妹妹,欠扁! 宝宝就是那盖世英雄,燃烧着熊熊怒火把大尾巴狼们狂揍一顿,再豪气万千地留下一句:再拐大贝贝小贝贝,让你们做太监! 小孩子不懂啥是太监,做人父母的一听那可要命,纷纷上门要萧如月给个说法:下手能这么狠嘛?弄清楚来龙去脉,上门讨公道那话就变成:这么小就会骗人你怎么教的?更难听的就不说了。 这种事三五不时就上演一回,外面那些孩子也不学乖,尽管人人都知道大小贝贝的最终目的是看小哥哥这个保护神为她们打群架的强大英姿,但是,只要大小贝贝出门,小孩子们就屁癫屁癫地跟上任贝贝公主差遣,被打被蹂躏,哦,只要贝贝公主喜欢,流血流汗做太监也心甘情愿。 萧如月的狂怒指数是呈几何数次方飚升,后来,习惯了,若三天没见到邻居们上门要诊金要道歉要她好好管教自家孩子她还要担心那俩小妖孽是不是病了。 小姑娘们三岁,玩腻了拐奴隶跟班的游戏,就像宝宝一样,那些人忒傻了,没挑战性,才安分两天,俩贝贝就豁着两个小门牙,牵着十岁哥哥的衣角到处赶“情敌”,谁敢跟她们抢天下一聪明帅气勇敢的小哥哥,她们就咬谁,掉的那两颗门牙就是她们的战绩之一。 这回换姑娘们的父母上萧如月的家讨说法,不是人家小姑娘的脸上被抓三道血口就是头被剪,还有被骗去绿洲洗澡没衣裳被人看光的,只有萧如月想不到的“型男型女坑人”招数,没有那仨个小鬼做不出的事。 行行总总,大小贝贝幼儿时期恶劣事迹之多,足可以让萧如月吐血三升,恨不能把她们送走眼不见为净。 但是! 她们有个坚强的壁垒,宝宝小哥哥。 每回萧如月气到顶点要把俩姑娘扔给那些被大小贝贝美色迷住的夫妇时,宝宝就左手抱大贝贝,右手托小贝贝,默默无声地静坐,萧如月心里对宝宝那点儿愧疚就直直地升窜,心中坚持早就土崩瓦解了。这时候,大小贝贝是非常安静乖巧的,漂亮的黑宝石眼睛水汪汪地眨呀眨,让人特别地想抱抱亲亲,任你多大的火气儿都熄灭。 萧如月是没法儿管教了,等她们大点就让宝宝教她们功夫,怎么地也不让自家孩子给人欺负拐走不是? 这天,萧如月跟人谈生意,那仨小鬼又结伴出门“招蜂迎蝶”“祸害”少男少女。 砰地一声枪响,萧如月心一紧,扔下铺子跑出去,外面的人都冲她喊,是她家宝宝贝贝,有人抢了个贝贝。萧如月赶到出事地的时候,坛罗城的治安骑兵队带着火枪也匆匆赶到。 宝宝和大小贝贝在这沙漠强盗出没的地方能闹得风声水起的,背后是有强大支持的,坛罗城城主的就是宝宝的私人护卫队,他教这些沙漠汉子中原功夫,骑兵队呢就给宝宝和大小贝贝镇场,真闹到什么不可开交的地步还是要官方介入的。 萧如月已看到宝宝叫一个衣饰华丽的波斯刀客逗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那人使得一手好刀法,李明镜天姿的确出类拔萃,但小孩和成年刀客实在不是在同一个档次上的,被人耍得团团转也难免。 这个强敌,让战无不胜的李明镜宝宝体验到踢到真铁板的滋味。 宝宝已然吃亏,她心急赶紧上前阻止,那刀客咕噜呱啦说了一句,旁边有数个贵气打扮的人围上来,中间围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金装少年,他们改用波斯话说起来,被打的是这群波斯商团团长的儿子,满嘴牙被打落不说,拿刀的手都给捏碎,这事太严重既然做人母亲的不会教孩子,他们帮她教。 萧如月是知道宝宝下手轻重的,玩闹归玩闹,绝不会弄出不可收场的动静。她很冷静地问,这位团长儿子做了什么。 波斯商团的人没说话,倒是闹市的人都知道萧家仨个捣蛋精,他们七嘴八舌说起来,还不就是大小贝贝那美貌招的,那波斯商团少年一见“天使般”的大小贝贝,惊为天人,直接打晕一个把人抢走。 李明镜自然是把这个敢沾妹妹便宜的好色胆大的家伙狂揍一顿,让他赶紧把妹妹还来,波斯商团的人不放,抢到是谁的就是谁的,宝宝叫来骑兵队封住商团,波斯商团就把团长老大请出来,结果是这救兵把李明镜强训过的骑兵队都打趴下了。 这群波斯商人的要求就是把贝贝押给他们,再砍宝宝一只手赔他们团长儿子所受的伤,否则,这事儿没完。 谁想这要求刚说完,就给他们的团长挥手阻止,这商团团长兼刀客把圆月弯刀插回马鞘,走到萧如月前头行礼,叽叽呱呱说一通,大意为他看上萧如月了,他不嫌她嫁过人拖两个酱油瓶,一定要把她娶回家,因为他们的真神告诉他的心:她就他今生的新娘。 宝宝听清楚这以大欺小的无耻之徒的话后,呸地一声,他绝不会让这种垃圾货色沾染母亲一根头丝。萧如月看儿子一眼,宝宝知错地低下头,萧如月清清嗓子,问这波斯刀客兼商人她俩个女儿可安好。 这波斯人让族人把贝贝送上来,小贝贝又踢又咬很激动,尤其在知道有个大色胚在打妈妈的坏主意,呜哩哇啦连声怪叫尖啸,生生地盖过整个喧嚣的集市声音。这种特异功能简称魔音穿耳。 几乎整个市场的商贩都不由自主地叹息,小贝贝美则美矣,闹起来足以让人后悔自己长了耳朵。 萧如月对女儿可不客气,跟她客气受折磨的就是自己脆弱的神经,打了小贝贝一记屁股:“妈妈怎么教你的?说话做事要讲道理,不许胡搅蛮缠。” 小贝贝收住吊嗓子,哼一声,不说话了。 萧如月没看到大贝贝,想着那个鬼灵精应该避强敌去了,她先是诚恳地向带刀客的波斯商团团长道歉,愿意承担所有的治疗费用,但是,若再有生强抢女童回国的事件,她就要上报坛罗城城主,按律办事了。 波斯商团的人哄然大笑,抢女人的风俗又不是他们独有,沙漠上每个游牧民族都这么干,而且没人抢的女人还属滞销品嘞。站在那波斯商团团长后头的几个男人起哄着叫团长直接到团长夫人绑在骆驼上带回族地。 那刀客也出大笑,也不讲虚礼了,将萧如月拦腰像麻袋货物一样抱起。 “放开马咪!”小贝贝尖叫,“你们这些混蛋,我要叫我拔拔把你们的手你们脚统统砍断,要你们统统做太监!” 萧如月刚把毒针机括放出来,就听到小贝贝这让人心惊肉跳的话头,真是别提有多愤怒了。还没闹够,皮痒的!她趁胁持犯不备将人放倒后,拿出火枪瞄准商团团长的脑袋,道:“放不放人?” 这时候,街市远处有一道熟悉的尖叫开始呼应小贝贝的声音,那是大贝贝,她边跑边叫:“哥哥,贝贝,不怕,拔拔来了。” 萧如月眉头直跳,她想抽这俩口没遮拦的惹祸精。 她转过身,看到大贝贝骑坐在一个乌白衫的青年肩上,出踌躇满志的尖叫声,要把所有人都变成太监,太监。。。 萧如月手脚抖,几乎就要摔倒,她深吸几口气,声音颤悠地让宝宝先带小贝贝回去,宝宝低着头把妹妹抱在怀里,退到一旁。萧如月强逼自己转头,连续用力三次,才把火枪重新握紧,她问过路的波斯商团,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叭嗒嗒骑兵队的火枪杆子也瞄准整个商团,意思很明白,想做生意就别在坛罗城找喳。波斯商团的人准备退,波斯商团的人见他们团长的生死在对方手上,不由地迟疑,但是,团长儿子握刀的手怎么办? 萧如月掏出三张大面额的银票,看着对方的脸色,又加三张,再加两张,波斯商团犹犹豫豫地同意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抢女人抢输了就得咬牙自己认罪,这就是沙漠里男人的行事规则,抢到手就是本事,抢不到手反被人“咬”那是运气不好,若为这种事跟一个女人搞复仇报仇什么那会彻底地被人瞧不起,那样的男人叫没种孬货废物。 闹市抢女事落幕,人群也散去,骑兵队也冲萧如月行礼退走。街面一下子空荡荡的不见人,萧如月拎着女儿和儿子,背上有若实质的冰冻视线,真恨不得立即嘣了自己算。 九十五回 落霞明,水无情 坑爹来了(二) 却说秦老夫人被一连串的坏消息,给刺激死了。秦家发丧,各方人物前往凭吊。 顾家琪扮成秦飞卿,登门奉香。 秦家人一见到这个无耻的小憋三,守门人即操起笤帚,赶人。秦广陵闻讯从内堂飞奔到外厅,见着秦家忠仆围打中间的心上人,那个又爱又恨的男人,不知是该骂,还是该哭说她的委屈。见快 《简明月》九十五回 落霞明,水无情 坑爹来了(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