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omega不要采》 第1页 《路边的omega不要采》作者:菁筝【cp完结】 简介: 老父亲体质热衷于装逼话超多攻 睚眦必报武力值爆表美强惨受 段裴景(攻)x江馁(受)半养成 【提示】受是实验体,非常兇残,身世悽惨,文 *abo世界,不!不生子!不生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段裴景捡了一个omega。 一个非常漂亮的omega。 除了脾气不太好,缺少了很多基本常识之外,其他倒一切安好。 段裴景决定让他留下来,并且照顾得很好。 直到某实验室爆出丢失s级危险级实验体:灰蓝色眼睛,脖子还有纹身…… 符合这个外貌特徵的……他默默看向一旁喝牛奶喝得两眼亮亮的omega。 江馁眨眨眼:「嗯?」 段裴景默默移回了视线,并撤回前言。 …… 直到出行任务,江馁侧身一脚将重达四百公斤的合金大门踹飞,顶着一群人匪夷所思的目光挑眉:「不走吗?」 其他人:我嘞个大草。 …… 直到异调局局长怀着美滋滋的心情推开门,看清了坐在桌子旁小口小口吃着面包的人是谁时,「噔噔」后退几步,脸色突变:「卧x!你接错人了!」 我乐于助人,却接了个祖宗回家。 救赎向。 强强、he、abo、救赎 第1章 实验 实验室里的白炽灯很亮,无数稀奇古怪的标本用福马林浸泡着,依次摆放在墙壁。 冗长的过道里的人似乎已经被遣散干净,只有两个身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全球人数几乎多达近八十亿人,你知道为什么拥有异能的人却只有数十万人吗?」 被问到的年轻人一愣,摇摇头,虚心求教:「老师,我不懂。」 被称之为老师的男人是个年轻的外国人,他眉骨很深邃,嘴唇也很薄。 这种长相的人都会比较的刻薄,性格也更加恶劣,更何况是久居高上的alpha群体。 相反的是,这位却异常的好说话,可以称得上温和儒雅。 「人体所做出战斗,逃跑等行为由脑神经控制,包括异能,最初的人体就是一群被细胞操控的可怜蛋,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困了就睡觉。异能的进化带动细胞进化,这就是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要较为高的原因。」 「但无论怎么挣扎,细胞的终点决定了他们的终点,而人类的终点却不应该止步于此。」 男人徐徐说着,停在了一扇坚硬的密码门前,扫描瞳孔后,门「滴」的一声,打开了。 「而我今天要带你看的,就是人类的终极与顶峰。」 年轻人抬头,下一秒却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门后是一座巨大的培养皿,淡蓝色的液体里漂浮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 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块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眼罩,遮住了半张脸,肤色苍白。 他的身上密密麻麻插了很多管子,各色连接的管子错综复杂地布满了这个特殊材质所制作的器皿,遍布全身。 朦朦胧胧地闭着眼,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又或者是在引诱人上前探究。 年轻人鬼使神差般的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一只手拽住了。 年轻人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冷汗直冒,他吞咽着说:「……教授。」 教授平视着培养皿中的男人,眼睛里流淌着年轻人看不懂的温柔:「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吗。」 「教授,我不知道。」 「我身处国外,有太多的事情力不从心,所以有些事情得需要你帮我做。」 教授转过头,温声说,「我曾经与他发生过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代劳替我带他走一走吗?他视力不太好,要记得把眼罩摘下来。」 年轻人愣了愣:「就走一走?」 「是的,如果能录个视频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教授说,「结束之后,我会向你的父亲正式递交邀请你加入ul实验室的邀请函。」 年轻人顿时激动起来:「真的吗!」 教授微笑着:「当然。」 年轻人深深鞠躬:「谢谢您,教授,我会做好的!」 教授将能打开培养皿的遥控给他,施施然转身走了出去,徒留年轻人一个人。 他看着液体里的漂亮男人愣了大概几秒钟,摁下了开关—— 滴—— 玻璃仓缓缓打开,淡蓝色的液体倾泻而出。 那些好像是用于实验的管子承受不住人体前倾的重量,纷纷断裂。 年轻人见他快倒下来了,下意识跑过去接住了他。 接住的一瞬间他心中一惊。 ——好凉。 已经低于人体正常平均温度了。 「没事吧?」 他线条优美的下颌轻轻搁在年轻人的肩上,并没有说话。 隔的近了,淡淡的白桦香的信息素气味传来,。 他是omega? 少年心火旺,年轻人顿时脸红了,他有些想扶他,又有点不太敢,僵直着磕磕巴巴地说:「你……你还好吗?」 脖颈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唿吸,清冽平稳的声音有些微微嘶哑:「衣服。」 「哦哦对对衣服衣服……」年轻人耳根子通红,着急忙慌地脱了自己的大衣,裹住了他。 第2页 他任凭年轻人给自己裹着大衣,忽然感知到什么一般。 头轻微抬起,就在这时,几声巨响相继炸响! 嘭!嘭!嘭!嘭! 年轻人被吓了一跳,抬头才发现是四个角装的几个藏匿的监控凭空炸裂了。 「……哼。」 注视着骤然黑下的屏幕,坐在真皮革制作的办公椅的外国alpha闲适地交叠双腿,双手搁置,鹰眼微眯,「果然。」 「又被发现了。」 少年七手八脚地把衣服给他之后,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他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整理自己的衣着的omega一眼。 因为药水跟器皿的阻隔,少年其实并没有看清他长什么样。 但少了这层隔阂,omega那层惊艷的皮囊就像是幽夜绽开的昙花,惊得人唿吸不由得一滞。 虽然只能看到半张脸,但这下半张脸仿佛是女娲精心雕琢下的产物 或许是因为他的皮肤很苍白,所以衬得唇色殷红。 极美的线条勾勒出他的五官,鼻樑跟下巴优越到了一种令人观之难忘的地步。 年轻人猜想是他在水里面泡了太久的缘故,整个人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空灵感,十分奇妙。 那眼睛会是什么样的呢。 年轻人脑中顿时一激灵,回想起了教授的叮嘱。 【要记得把眼罩摘下来,如果能录个视频就再好不过了。】 …… 年轻人悄咪咪又抬头偷看了他一眼,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繫着大衣的衣结。 头顶的白炽灯将他半张脸的肌肤照的更加雪白,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青筋血管。 看着也不像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啊…… 他也就这么想想,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这人注意到他的动作,手上一顿,微微偏头,表示疑问。 「……初次见面,我想拍个照纪念一下,你介意吗?」年轻人下意识编了个藉口。 他似乎有些不能够理解这个意思,但下一秒忽然意识到什么,将头往后一仰,躲过了那只探过来的手。 ……好快的速度。 年轻人压住心底的惊愕: 「……我看你老是蒙着眼罩应该不舒服,就想着给你摘了,你是眼睛有问题吗?我会牵着你。」 「是谁叫你摘我的眼罩?」声音正如同他的信息素,冷淡到生人勿近。 年轻人抓抓脑袋,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他再次重申了一遍,之后十分简言意骇:「回答。」 分明是在质问,但是语气相当平静,像是在讨论明天该吃什么,今天天气如何一样。 年轻人咬咬牙,还是将原因告知了给他。 「……」 却没想到他听后陡然静默,黑色眼罩下殷红的薄唇微张,勾出一个嘲讽浅淡的笑,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年轻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自己,还是在针对谁,只听到他说, 「——你被耍了。」 与此同时,h市的某条公路上因为交通事故足足堵塞了几十公里,车挨着车堵的水泄不通。 愤怒咆哮的喇叭声被暴躁的司机们摁得震天响,路怒症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而这条蜿蜒堵车大道的前头正是一台打着横停住的大巴车,后面的司机不明所以,互相下车宣洩着自己的不满,前面的司机却大气不敢喘。 因为在这台大巴车的车上正来回走动着几名真枪实弹的劫匪,一个个逼着抢劫,就连靠前的司机都没有放过。 司机们都不敢说话,纷纷掏出手机报警,几名警察顿时包围住了这辆大巴,但碍于他们手中的武器,均不敢轻举妄动。 抱着孩子的妇女害怕得瑟瑟发抖,当枪口对准她时,她勐地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往外掏着钱包:「这些给你,都给你们,别伤害我……」 劫匪心满意足地巡视到下一个。 「都不许动!把钱包都交出来!」 其他几名乘客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面对黑漆漆的枪口,除了老老实实交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之外,别无他法。 但这其中不包含某个奇葩。 嘟,嘟—— 一阵电话铃响起,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的突兀,引得众人侧目,最关键是这个人还接了。 「餵?」 是个声音还蛮好听的男人声音,带着一丝浅淡的倦意,他似乎刚睡醒。 ……我嘞个去。 乘客们瞪着眼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他们是这么想的,劫匪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后排一条横出来的长腿,微微曲起,十分嚣张的姿势。 那个男人仍旧在众目睽睽之下聊起了天。 「堵车你就疏通嘛。」 明显是刚睡醒的样子,声音带点磁性的沙哑,又有些微微低沉,但是语气却格外的欠揍。 有乘客忍不住低声说:「同伙?」 其他乘客安静如鸡,心说我怎么知道,是同伙他们又能咋滴。 电话那头好像低声说了什么,某「同伙」思索片刻,说:「调个异能者?」 异能者?周遭有些人精准捕捉到了这个词。 电话里惊起一声怒吼,几乎要从手机屏幕里喷薄而出,声音大到都不用开扬声器就能够穿透到每个人的耳膜: 第3页 「你他娘的不就是吗!顺手的事,段裴景你丫找茬是吧!」 乘客:「……」 「我哪儿敢啊,整个异调组最老实本分的不就是我嘛,退一万步来说,打死了算谁的。」 段裴景微微侧头,车窗外的光倾泻进来,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没有适应这个强光,眯了眯眼。 「算我的!这种社会渣滓,早就……」 嘭—— 声音在一声枪响之中戛然而止。 周围缓缓逼近的警察严肃地对视一眼,偏头示意:上。 公交车内的乘客们被吓了一跳,胆子小的直接尖叫了起来,不过很快就被枪给堵回了喉管。 「——你说谁是渣滓?」劫匪大步跨上后座。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 那只举着手机的手很好看,修长骨节分明,眼前是无情中枪的手机,现在正十分悽惨地躺在了地上冒着白烟。 斜躺在座椅上的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鼻樑高挺,眉骨锋利,穿着一身一看就质感不错,价值不菲的风衣。 就是周身的气质与这架公交车格格不入。 他坐直了身体,舒展四肢,闲适到根本不像是被人拿着枪威胁的那个人。 段裴景站起身,因为是身高问题,劫匪又要跟他对视,因此抬头的动作间接让他刚刚嚣张的气焰被迫削减。 可能是为了出席什么很重要的场合,段裴景甚至还有时间做了个相当精緻且昂贵的髮型。 他的眉骨很明显,眉眼间距不长,尤其是在这种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因此不笑的时候就会衬得人锋芒毕露,盛气凌人,这是一张极其具有攻击性且俊美的五官。 在劫匪警惕的目光之下,段裴景忽然将手插入了风衣口袋之中,不紧不慢从里面又掏出个手机。 「幸好还有一个。」 劫匪:「?」 「不好意思。」段裴景插着口袋,微微歪头,「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你他妈的……」劫匪简直被气笑了,「好玩儿吗?别以为我没听到电话里面你在说什么。」 段裴景随意摆摆手:「你说那个啊,他开玩笑的。」 「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你听好了。」劫匪阴狠地说,「alpha跟alpha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少他妈跟我装,别以为你是异能者……」 「哦?」段裴景掀起眼皮,要笑不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异能者?」 劫匪立马如同跟鱼刺卡住了一般:「我……」 「你功课做得不错嘛,值得鼓励。」段裴景转了转手腕,笑意下藏着凌冽的寒光,「不会连我是异调组的人都猜到了吧。」 ……劫匪没想到他会主动说出来,猝不及防地被噎了一口。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段裴景相当无语地「啧」了一声,每个音节都清晰可闻,然后就听见他嘟囔了几声。 耳朵尖的就听清楚了。 他说:为什么找上门的是这种货色。 劫匪:「……」 乘客:「……??」 恰好,一旁的另外的劫匪哆嗦开口:「老,老大,他刚刚好像说他是异能者……」 劫匪没有听他接下来的话,迅速将枪上膛。 劫匪见状纷纷面露惊悚,化身吶喊,恨不得当场跳窗逃走。 他们只是想吓唬吓唬人,骗点生活费,没想着真的杀人啊卧槽! 乘客立马捂住了耳朵。 ——咔。 「……」枪声没响,但手上一重,刚才还在手上的m9手枪,现在居然变成了一个大红润的苹果,红富士的标籤在上面异常抢眼。 劫匪:「……」 乘客:「???」 然后身后连连爆发出几声惊恐的叫声:「我,我的枪!」 「我的也是!」 「啊——!」劫匪回头,只见一个矮小的劫匪痛苦地捂住手,一个硕大的榴槤砸在了地上,几个人面面相觑。 车上的乘客也看懵了。这种情况不亚于世界末日前,始作俑者在临门一脚忽然开始耍宝,说不好意思我改行了不干了转行做魔术师了。 其中有人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 他说他是异能者! 「s级异能—概念转换。」 没等劫匪反应的时间,手腕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顺着神经传递到大脑,劫匪脸色顿时变得异常扭曲。 段裴景干脆利落将手铐扣上他的手腕,连接着另一只手牢牢锁在后面,勐地往后一扯—— 「啊啊啊!!!」惨叫声戛然而止。 「叽歪什么。」段裴景嫌他吵,抬腿朝着他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力气不小,劫匪的尾骨直直被踹断了,他浑身痉挛,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你,你是s级……?」 段裴景慢条斯理半蹲下身,闻言挑起眉,意有所指道:「看来叫你办事儿的人也不太看得上你啊。」 那也没有说是s级啊!还专门喊出声来提醒,你以为你是铠甲勇士吗!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毕竟s级对于异能者而言已经是碾压式的存在了,如果是普通人那更不用说了,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对了,有件事我有点好奇。」 ……劫匪咬紧牙。 「我翘班补觉呢,谁让你来找我的?」 第4页 劫匪瞳孔瞬间瞪大,其他乘客以为段裴景是黑社会,纷纷噤声,毕竟不吃八卦就会死,众耳朵悄悄竖起。 但劫匪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冷汗直冒,反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段裴景颇为遗憾:「那我揍你了。」 危险预兆的警报拉响,劫匪甚至没有时间来反应,下一秒—— 嘭——!! 一声惊雷般地巨响,劫匪直接倒飞出去,狠狠摔进了后排的座椅里,将车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乘客缩成一团,又怕又激动,嘴撅成o型:噢—— 那双一看就很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这寂静到可怕的环境下十分清晰。 哒、哒、哒。 「别,别杀我……」劫匪满脸是血,惊恐瞬间爬上他的脸,他崩溃朝周围大喊,「都他妈愣着干嘛呢!救我,救救我……」 其他人都被吓得屁股尿流了,面露菜色,生怕捲入什么动刀动枪的血色往事之中,哪有功夫理他。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啊。」劫匪僵硬扭过头。 段裴景掐住他半边脸,力道十分的恐怖,仿佛就要捏碎他的头骨:「alpha跟alpha真的是有区别的。」 -------------------- 开新文啦!!喜欢的宝贝可以送一些免费的海星,收藏支持一下。 友情提示,攻受均已出场 本文灵感来源于影视《生化危机》 《魔女》《死期将至》《寄生兽》《怪奇物语》《三体》《行尸走肉》《伊藤润二精选集》等。 各式枪械子弹知识补充大全、分子生物学、人体解剖学等等不限于其他。 文中如有漏洞,欢迎指出;但请勿引战、无端鉴抄、喷人设,喷剧情。 作者非常脆弱兼玻璃心,容易被恶评带跑。和平看文,不喜勿入,你好我好大家好,谢谢。 *** 补充一下(我真的要被评论笑晕了):攻受双洁,1v1,受没有喜欢过除了攻以外的人 第2章 逃离 「餵!餵听得到吗老大!」 「还没聋亲爱的,你说。」 段裴景就着苹果咬了一口,靠在公交车旁,看着警察一拥而上,将刚才还在兴风作浪的几个劫匪依次拷上玫瑰金。 「不许动!」 「都老实点!」 对面掐着嗓子说:「矮油死鬼,叫这么肉麻人家的波多野结衣跟苍姐姐会哭的,我不搞aa恋。」 「我们儿媳要求较高,对不起你还配不上我。」段裴景随口说,「人呢?」 「放心吧少爷。」对面做作地「嗻」一声,然后说,「早抓到了,这货就在不远处蹲点,撒个尿的功夫被我逮了个正着。」 「他们干嘛,这么明目张胆我寻思还有后招呢,结果连个屁都没放,真打酱油来了?」 「猜的挺准。」段裴景说:「除了那个带头的,其余的就是来打酱油的。」 「啊?其他人就不查了?」 「不用了,这群人只是收钱办事的出头鸟。」 「卧槽,这么明目张胆?」 「不查。」段裴景沉思,「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alpha好奇地问:「什么?」 段裴景自恋说:「我太帅了,遭人惦记。」 ……对方沉默半晌,可能是在跟嘴瘾跟工资的威压之中来回踟蹰徘徊,最终诚恳道: 「行,尊敬的老大,你发扬发扬长处,多勾搭几个omega进组,我的组草头衔就让给你了。」 段裴景扫视了周围一圈,因为处于商业街中心,所以人流量十分密集。 他随便回了一句:「那多不好意思啊。」 「前几天江局还夸我是新一代福尔摩斯呢,比你那油头粉面的称唿实在多了。」 「蓝池侦探,我必须提……」 蓝池贴心纠正:「是福尔摩斯。」 「侦探。」段裴景温柔道,「提醒你一下,如果是真的只想引起异调组的注意,那被你抓的那个人八成是个异能者。」 电话那边沉默半晌,然后惊唿声响起:「卧了个槽,还真是!」 「那就遗憾了,前后时间两分钟不到,如果异能者能弱鸡到这种地步,基本可以回炉重造了。」 蓝池迟疑说:「说明什么?」 「说明你是个傻逼。」段裴景语气温柔到可怕,「幕后主使不是他,你他妈抓错人了。」 蓝池当机立断电话。 段裴景哼笑一声,熄了屏。 异调局。 一个用于管理异能者基本信息的内部异能调查的中枢按钮。 负责统一管理异能武装力量的建设工作,徵集。相当于异能者世界里的半个情报体系。 侦查、国防、异能研究。 在这个异能者占极少数的社会之中起到制衡的作用,防止异能暴乱。有人说这是人类进化的必然趋势,因为时代的变迁从而衍生出更加强大的力量用于自身; 也有人说这是上帝的诅咒,赋予人力量,却有高低等次之分,因此才会生出隔阂跟间隙,出现社会阶级化。 段裴景除了不信奉上帝,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得不承认下半句话。 异能者的人数不多,但大多数能够以一敌十,甚至成百上千。 当力量的天秤出现倾斜,但社会却一成不变,渴望阶级化、希望能够靠分化而占据高处的人就会按捺不住。 第5页 这已经是段裴景这个月抓的第九起闹事的异能者了。 只是他隐隐觉得,这次好像有什么不对。 段裴景又咬了一口苹果。 肩膀忽然一重,为首的那个刑警扶了一下帽子,朝他的肩上拍了一巴掌。 「哟!在这儿呢,谢了,这回要不是你,事儿就麻烦了。」 「不麻烦,碰巧而已。」段裴景朝公交车门一扔,「噹啷」一声,苹果核扔进了里头的垃圾桶。 「也不知道这孙子怎么想的,隔壁走俩道就是公安局,居然跑这儿抢劫,还他妈持枪?」 段裴景没吱声。 刑警看着劫匪上车,啧啧两声,「如花似玉的年纪,不干正事儿,找份工作多好。像我们单位就是,同事热情领导友好,唉对了老段,你真不考虑……」 段裴景勾住他肩膀,笑道:「我才二十八,你丫说谁老呢。这条道我五百年也不走一回,不想辞职的话就赶紧招俩异能者吧。」 刑警:「是是,二十八了还打光棍……行了行了我不说了放开我,脖子都快被你勒断了!」 等段裴景放开后,他拍拍衣领:「你以为异能者是菜市场的白菜叶子呢。按照现在的比例来看,八万个人里就那么一个,我上哪儿找去?要不你来?」 段裴景说:「哪有你这样的,挖人招牌?」 刑警「呸」一声,嘲笑他:「我听说你们异调组迄今为止连一个omega都没有吧?招牌,你招的人在哪儿呢?是指你手下那一组的单身汉吗?」 「马上了,我有预感。」 「你哪回不是这么说的?狗的预感都比你准。」 刑警嗤之以鼻,又说,「你们组,就没有可爱的omega调过来借我用段时间?别看我现在跑外勤,其实氛围着呢!领导开明,组员积极向上,德智体美劳全方位多项发展,绝对不亏待小可爱,况且我们组的津贴很丰富的!怎么样?」 「我们组要是有omega,还轮得着你们?当我们组的老单身汉们都是面团捏的呢?」 「哎——这话说的,我们组虽然单身汉不少,但胜在津贴高啊!」 段裴景:「多高?」 刑警比了个「五」。 段裴景:「五千?」 刑警「啧」一声:「想屁吃!五百!」 段裴景面露怜惜,拍拍他肩膀:「回头我微信转你,备註自愿赠予,拿回去买几瓶霸王生姜洗髮液。」 刑警:「什么意思?」 段裴景不解释,上下打量了一下,最后视线停留在他几乎反光的大脑门上。 半晌后他唏嘘道:「不好意思,我说话难听我先走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警察在原地凌乱了一会儿,额间几根可怜的刘海在风中孤零零飘动。 下一秒他眼睛顿时瞪大,怒吼声几乎要划破云霄:「姓段的!你个不知好歹的!我才三十六!!」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段裴景掏出来,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字: 江局。 他接起电话:「江局。」 「餵?小段啊。」江局的声音虽然迟暮但是笑呵呵的,和蔼地说,「我听你妈说你最近一直不联繫她,打你电话也不通,就连消费记录都没见你动一下,你们闹脾气啦?」 「害,闹啥啊,没有的事儿。」段裴景含煳不清地说。 这事儿归根结底要说到十六年前他曾在异能者训练基地训练时,段裴景遇到的一个长得非常冷清的omega小孩儿。 蒙着个眼睛,但下颌线很漂亮。 也许因为是长相,也许是因为那个孩子的各项能力在当年的那个训练基地里的确都是顶尖的存在。 段裴景就死缠着他不放。 要说s级alpha异能者,拥有其他人羡慕不来的与生俱来的强健体魄,光靠装逼都能装到下辈子。 但他用来孔雀开屏。 他小时候像个发情期到了的公孔雀一样,逮住一个漂亮的omega就疯狂展示自己绚丽浮夸的羽毛。 一会儿举哑铃,一会儿秀肌肉,开就开,他还只盯着一个开。 你说他专情吧,他单纯看人脸好看就去献殷勤,你说他花心吧,其他人段裴景看都不看。 当然不排除那个omega的确称得上十项全能的缘故。 教练是个a级,异能者内b级都够能引起大众的关注。 更别说a级,本来就屈指可数,基本全部用于作战了。 像他们这种散装的,基本是用于培养新生代。 但那个时候的段裴景只是个小毛孩,又不能真的下死手。 本身等级压制就够烦人了,他还得注意着别真伤狠了 ,没办法啊,那能怎么办,只能叫家长。 等段父段母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十二岁就已经一米七几的段裴景被一个矮了他整整大半个头的omega一拳掀飞。 临走时还狠狠踩了他一脚,甩下一句:「再敢来惹我我就弄死你。」 段父段母:「……」 教练:「……」 于是十二岁就春心萌动的段裴景被这一拳扼断了萌芽。 之后因为他一直不找对象,也没有结婚的念头。 段母一度坚持认为这是当年那段被扼杀的失恋之痛还残留在段裴景的心里,锲而不捨地给他安排各式各样的相亲,企图用新欢盖灭旧爱。 第6页 往事不堪回首。 电话里的江局还在叫他:「小段?小段?」 段裴景回神:「江局,您说。」 「我说我有个在ul实验室实习的孙子,叫江川枫,总部临时要开会,我这边被绊住脚了,你正好在h市,能帮我去接一下吗?」 「哟,搞科研的啊?」 江局语气无比自豪:「对,就是那个外国研发的关于人体基因改造跟异能研究的实验室,你应该听过。」 「行,但是我没开车,您着急吗?」 「不急不急,我叫他等你。」 段裴景干脆利落答应:「您把定位发给我。」 「诶,好。」 ul实验室也算一个标志性的地标了,基本熟悉路段的司机连导航都用不着。 「滴」的一声,信息提示音很快就来了,段裴景拦住一辆计程车拉门进去。 「师傅,去ul实验室。」 「好嘞。」 计程车发动,眼中倒映着飞速后退的景色,他打开了半边窗户,让凉风吹进来,撑着脑袋滑手机。 ul实验室。 他滑动的手指在某个关键词上停顿了一下,只见上面加粗加黑的标题上写着「人体基因的变化,异能的初始源究竟是什么?」 他点了进去。 ### 实验室的灯很亮,亮的有些刺眼,他们沿着这条廊道走着,几乎是只要迈一步,就会有一个监控炸掉。 但始作俑者面不改色地往前走着,监控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 就算是再迟钝,年轻人也该知道是谁干的。 虽然他说过会牵着他走,防止摔跤,但是等他真的站起身,年轻人又有点不敢了。 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甚至在当他转头之际,明明隔着眼罩,却有一种被审视的错觉。 年轻人挠了挠头皮,有种被老师盯着赶论文的错觉。他从喉咙里轻轻嘆出一口气。 轻如羽毛。 这人却好像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声,忽然定住了脚步。 年轻人差点一口气哽住,下意识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 只是啥? 年轻人憋红了脸。 只见他微微低头,好像在隔着眼罩看胸口的铭牌,年轻人注意到他的动作,找到了话头:「瞧我……都忘自我介绍了,我叫江川枫,你叫什么?」 他有些迟疑:「名字?」 「就是称唿。」 「没有。」 「怎么会呢……」江川枫绞尽脑汁,「那他们怎么称唿你?」 谁知他说完这一句,就像是踩到了他的底线般地,他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变得非常冷漠。 江川枫这会儿居然不害怕了。 因为一场闻之落泪知之哀嘆的大戏正缓缓在江川枫脑中拉开帷幕。 他面露怜惜:「那总得有个代称吧,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唿你。」 这人偏过头,这个角度的灯打下来,会衬得他的脖颈白皙又修长,有种暴露在光线下脆弱的美感。 「馁。」 「什么?」江川枫愣了愣。 他语气很平静:「我的名字。」 「那你刚刚不是还说……」他想说你刚刚不是还说没有名字吗?不过转念一想他肯开口说话都不错了,挑啥呢。 江川枫清清嗓子,道:「那你有姓吗?」 他指了指铭牌。 「江?跟我一样?这么巧?」 「嗯。」江馁冷淡地说,「你跟那个人什么关系?」 话题转的太快,江川枫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谁?」 「……」 江川枫反应过来:「哦你说布锐斯教授啊,他是我的老师,不过他日理万机,我们见面次数很少的,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他会带我过来。」 「离他远点。」 「啊?为什么?」 空气中顿时死寂,江川枫不知道又是哪句话说错了,于是又焦虑地抓了抓脑袋。 江馁反问:「你知道为什么他要你摘我的眼罩吗?」 「或者你知道摘了我的眼罩后会有什么后果吗。」 江川枫懵懵地摇头,十分老实:「不知道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江馁忽然凑近了。 白桦的清香味的信息素顿时涌来,江川枫唰一下脸红到了耳根。 他白瓷般地皮肤白得几乎有些透明,江馁笑了,引诱般地,仿佛一只水底勾人心魄的海妖。 「那你来摘摘看,摘了就知道了。」 江川枫瞳孔微缩,喉结下意识滚了滚。 这个角度他能将他那张美若妖魔的脸尽收眼底,会让人产生一种极其想要摘掉他的眼罩的冲动。 究竟是一双怎样摄人心魂的眼睛? 他忽然迫切想知道。 * 下一秒,他眨了眨眼:「……还是不了吧。」 江馁歪头:「为什么。」 「你刚刚不是不让我摘嘛,你肯定有你的道理。」 江馁:「摘吧,我让你摘。」 「还是不。」 「哦?」 江川枫斩钉截铁:「你是omega,我是alpha,孤a寡o,这样不合适。」 江馁:「……」 他似乎在皱眉,然后站直了身体。 江川枫刚想说那我们接下来去哪,眼前就忽然一阵晕眩,他有些惊慌。 第7页 …… 他眼中天旋地转,难以支撑地滑倒在地,眼中的最后一眼的画面是江馁抬手解蒙眼的眼罩的动作。 「蠢货。」 都这份上了,江川枫倔强地用最后一丝残存的意思在心里吶喊我才不是蠢货。 马上,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吧嗒—— 眼罩掉落。 鸦羽般地睫毛微微颤动,他似乎是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刺眼的白光,眉心轻微隆起,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若是江川枫还醒着,他肯定会惊诧。 因为这双眼睛实在是太美了,他的瞳孔呈现一种灰调的浅蓝色,颜色很淡。 所以会使得他不动的时候,仿佛是一只冷血的兽类在冷冷窥视着自己的猎物。隐藏在黑暗之中,随时等待着某个时刻,能够将其撕成血肉模煳的碎片。 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报废冒着白烟的监控,刚刚还算得上愉悦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江馁嘴唇翕动,似乎是骂了一句脏话。 第3章 接人 段裴景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走着,里面空无一人,连个问路的都没有,就连监控都坏了一大半。 江局诧异地说:「没人?」 段裴景环视一周阴森森的环境,闻言随口答:「人是没有的,但说不定有鬼,要帮你捉几个吗?」 「少胡说八道。」江局在电话那头笑骂,「忙着呢吧,说是什么大型实验,听说还有实验体。得了,我打电话问问。」 段裴景皱眉:「实验体?拿人?」 江局说:「听说是什么特种武装作战实验体,人形兵器。谁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跟你也没关系。但有个人很危险,你万一要是……」 「等等。」 实验室的尽头走过一个白色的人影,接着就看见那个人影一闪消失不见。 忽然,电话里的声音开始模煳不清,像是被某种奇怪的磁场干预了。 段裴景只当没信号了,随口说:「信号不好,待会儿再说。」 「诶!我……没说…完………」 段裴景摁断电话,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 …… 背影的主人很单薄,独自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赤着脚在光滑冰凉的地上走。 白炽灯似乎也被这磁场影响了,刺啦响着。 段裴景心说这他妈哪里是什么实验室,这是系列鬼屋吧。 他搭上对方的肩:「先生,劳驾问一下你们这儿有没有个叫……」 话音未落,那人先是一顿,周遭原本刺啦作响的灯忽然恢復正常。 江馁转过身。 「……」 段裴景,猝不及防就撞进了一双灰蓝色眼眸,尾音像是融入了细碎的光影里,一时失语。 鸦羽长睫下的眼眸,幽深冷淡,没有情绪,却摄人心魂。 但段裴景失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双眼睛,而是因为别的。 他视线一转,落在了他的衣领处。 这人的耳根连接锁骨处用黑色的墨水纹了几朵非常艷丽的木芍药,并排旖旎。 花中蜿蜒盘旋着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在他肤白胜雪的肌肤上十分的显眼。 ……段裴景有些哑口无言。 倒不是他对纹身有什么意见,而是这个位置实在是巧妙又危险,正好纹在了腺体的位置上。 一般的人连腺体周围都不会考虑,更别说直接纹到腺体正中。 纹在这个地方,要么就是纹身师脑子有泡,不然就是纹身的人脑子有泡,段裴景觉得这两人脑子都有泡。 先不说痛不痛吧,就单单几下微针没扎好,直接一命呜唿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算了,反正跟他也没关系。 …… 段裴景说:「劳驾问问江川枫在吗?」 ……这话一出,对面的omega原本平静如古井的表情一动,眉梢微挑。 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朝胸口处点了点。 只见这人胸口上的铭牌反射出白光,上面明晃晃刻着「江川枫」三个字。 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段裴景随口说:「行,那走。」 江馁不说话,似乎在打量着他:「你是s级?」 「嗯。」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段裴景没当回事,「你爷爷没跟你说?」 「……」江馁微微后退,「唔。」 「没吧,不记得了。」 注意到他的动作,段裴景笑意微微敛下,这才反应过来,口袋里的手微微有些绷紧,收起了那股轻佻气。 「走吧。」 江馁跟着他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在这条尽头拐弯有一扇门。 推门走到底就能彻底走出这座实验室。 但段裴景却忽然在门口停住了。 段裴景没有回头,故作漫不经心:「今天不是休息的日子吧,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在等你。」 段裴景「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爷爷说过了。」浅淡色的眸子微微有些不耐烦地维持着笑,「还有多少问题,不然一口气问完?」 段裴景觉得自己可能有病,被人这么一怼,他反而放了些心。 「瞧你这话说的。」段裴景卡在了门口,嘘寒问暖,「外面那么冷,你就穿这样,叫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放心?」 第8页 ……江馁挑高了半边眉。 他的身上的确只穿了一件薄款的白衬衫,而且领口异常的新,衣服面上平整到没有一丝的褶皱。 从上午到下午的时间,怎么可能还这么崭新。 裤子没有褶皱倒是不奇怪,但裤脚未免大了点,尤其江馁还赤着脚出现在这儿。 如果只是认错人就算了,如果是个罪犯,那就玩完了,他要是给放出去了,江局得拿他切了片片然后摆花盘。 江馁被挡住去路,视线流转在段裴景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段裴景眯起眼,提起了警惕。 他没有异能者的气息,但又有着不容忽视的危险性,像只在深林里隐匿良久不易察觉的毒蛇。 这种感觉他只在异能者监狱里,与那种穷凶极恶,手染鲜血的人面对面才会有。 「刚刚处理培养皿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了,手机也失灵了。」江馁淡淡地说。 「你的大衣挺好看的,能借我吗?」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疑惑。 异能在这个人身上不管用。 他企图用精神型异能干扰段裴景,但居然不起作用。 s级? 江馁默念着,似乎是在评估什么。 段裴景笑道:「行,就地取材。」 他脱了下来,他里面穿的是一件略微修身的黑色羊毛高领毛衣,手臂隆起的肌肉蕴含着强劲的力量。 如果按照s级alpha异能者的正常爆发力来谈,他能一只手举起十个江馁这种体格的人也不在话下。 江馁接过还带着温热的大衣,垂眸说:「谢谢。」 「不客气。」 况且虽然看着有点冷清,但是还挺有礼貌的。 段裴景微微松了些警戒,但撑着墙的手仍旧没有让开,江馁见状似乎微微嘆了口气:「你是怀疑我?」 段裴景有些微怔,但也默认了。 江馁说:「人都是会变的,哥哥。」 段裴景眉心微蹙盯着他的眼睛,企图在其中找到蛛丝马迹,但是没有。 真诚得仿佛一汪湖水。 他忽然展颜哈哈一笑:「你看你这话说的,你哥是这种人嘛,你小时候我还带你出去玩呢,忘不了。」 江馁动作一顿,灰蓝的眼眸侧身望着他。 这个角度看下来,可能是由于光线的问题,他的眼神半明半暗,似乎闪过了一丝冰凉的杀意。 但只是一闪而过,仿佛只不过是个错觉。 「我真的不记得了,十几年前的事了吧。」 「也是,那时候你才那么点大,跟个土豆子似的。」段裴景说,「要不你再给你爷爷打个电话?」 「可以。」江馁从容应下,他答应的那么快,反倒叫段裴景生出几分不自信来。 掏出手机,段裴景解锁后愣住了。 没信号? 一声笑声从侧边响起,江馁就像是抽丝剥茧般地替换掉了之前的表情,十分自然:「不然我们出去打?」 「……」段裴景扯扯嘴角,「不用了。」 空气中只有一丝淡淡的白桦香,却没有异能波动,不是他搞的鬼。 看来是他多心了。 段裴景侧开身子:「走吧,先回家再说。」 「你先走。」 「行。」 等段裴景走到他的前面后,江馁方才粉饰的笑意再无半点,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他能感知到段裴景释放的提防他而绷紧的信息素。 好敏锐的洞察力。 江馁迈步跟上去。 段裴景说:「你脖子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你们实验室信奉赛博朋克教?」 江馁猝然抬手捂住了后脖颈,随即将大衣拢紧了些:「……没什么,小时候不懂事刻的。」 段裴景停下脚步,下巴点了点:「要我背你吗?」 江馁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没有穿鞋的缘故,他摇头:「不必了。」 恰巧段裴景也就这么客套一下,他「哦」一声,转身就走。 外面的天气很好,骄阳艷艷,推开门的时候光线顺着门缝泄了进来。 江馁很不习惯地眯了眯眼,下一刻段裴景就将门全部拉开。 阳光敞亮,段裴景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有动静了。 转头看江馁愣在了原地,催促般地招了招手:「干嘛呢,杵那儿cos雕像?还是改变主意了要我背你走?」 江馁眉梢微动:「来了。」 段裴景环视一周,「啧」一声,这就是没开车的坏处。 他点开了某个打车软体。 …… 江馁赤着脚,感受着阳光照射在脚背温热的感觉,眼睫微颤,一步,两步地迈下了台阶。 就在这时,他忽然回头,定睛看向远处裸露在外的摄像头—— 尖厉如刀刃般地眼神似乎要透过摄像头跟电线直直注视着对面监视他的人。 忽然,监控轻微地「咔哒」一响,一股白烟缓缓升起,表示着这台可怜的摄像头已经报废的事实。 江馁脚步轻松了些,朝着不远处的段裴景走去。 而与此同时眼看着数千台监控全部黑了屏的情景的几个研究者,唰然站起,抠住桌边的手指攥得青白,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完了,完了……」 另外一名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师,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拦住他们?」 第9页 「……拦?」被称之为老师的男人早已两鬓斑白,他脸色铁青,「拿什么拦,一个是s级alpha,一个是……怪物,你告诉我,我拿什么拦?」 学生被吓了一跳,但抿了抿唇还是说:「s级alpha到底跟其他的alpha跟异能者有什么区别啊?」 「……自从全球人类基因变异,部分人类出现类似于超能力的能力,人们一度认为这是人类在进化的缘故。」 老师咽了咽口水,颤抖着说,「而在这是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之中,异能者之间的高低同样有着巨大的实力差异,所以才会有abcd的等级划分。这其中还存在这十亿分之一的特例,他们的能力几乎是所有的异能者都望尘莫及的存在,我们称他们为s。」 「我们现在已知的s级强者除了布锐斯先生就只剩下h市首富的那个儿子,异调组的组长——段裴景,但除此之外他的力量跟异能全都是一个谜,我们就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现在你还好意思问s级到底算什么吗。」 学生忍不住后退一步:「……跟,跟布锐斯先生一个等级……」 「布锐斯先生一走,我们就把那个怪物给弄丢了。」老师将五指插入发缝,近乎崩溃,「但谁知道段裴景居然会来啊?这下彻底完了,他肯定会杀了我们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监控室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第4章 报导 「跑了?」 漆黑的房间内只有眼前数十架精密的仪器正悠悠发着蓝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闲适地交叠着双腿,背对着一干紧张到冒汗的研究员。 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研究员紧张万分地说:「……是的,教授,但是当初有s级异能者存在,还是alpha,我们都……」 「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听人狡辩。」男人轻飘飘截断了他的话。 研究员一个激灵:「是,是是……」 男人伸手撑住了半边脑袋,好半晌没有说话,霎时间整个室内没有人敢说话,陷入一片死寂。 「你说他……」男人忽然开口,引起一干人直起了身子,只听得他继续说,「他是怎么认识其他s级alpha的。」 研究员闭了闭眼,绞尽脑汁地磕磕巴巴地说:「可能,可能他……」 「嗯?」 「他……」研究员心中犹如万马奔腾,心说我怎么知道,乱七八糟说,「他没有攻击倾向,说不定有那些什么私情什么的……」 「哈哈。」男人短促笑了两声,转了椅子,半边深邃高挺的五官陷入蓝光与黑暗的交界,「私情啊。」 研究员大松一口气,越说越是那么回事儿:「监控被摧毁了一大半,说不定就是等着这么一天。」 「不用担心,他的身上还有着我留的印记,跑不了多远。」 「迅速安排人上报给h市上级部门,就说我们丢了个非常重要的作战型实验体,其危害程度不可估量,一旦任由放纵后果不堪设想,希望贵市能协助我们抓捕回来,去吧。」 研究员如释重负,赶忙应下就招唿人退出了房间。 房间内只剩男人在内,他抚摸着手腕带着的一条跟他周身气质相当不符的彩色编织手绳,声音缓缓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响起: 「段裴景……」 「段先生。」导购笑容满面地举起两件衣服,用尽毕生所学的巨好涵养露出八齿微笑,「这两件您看哪件比较合适呢。」 段裴景头转过去,眼睛还没转,敷衍说:「都行都行,你去问他。」 「好的。」导购有着极高的素养,仍旧原封不动地拿着走了。 段裴景点开微信,点开江局的聊天框,打字:江局,你孙子我接到了。 江局:[ok熊猫表情包] 段裴景想了想,继续打字:「他的纹身很不错哦,很有个性。」 江局迅速回覆:什么?!他还没洗掉?! 他没有理会江局那几乎要透过屏幕喷发而出的怒火,跟叮叮噹噹响个不停的信息提示,将手机收了回去。 这个年纪的学生一般等不及毕业,偷摸纹个身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他曾经也想这么干,但被段爸拿着鸡毛掸子关门痛扁了一顿,彻底结束了他那还未开始的黄毛鬼火生涯。 不过他再怎么样也不会疯狂到往腺体上扎针,有谁会安心把自己的腺体交给一个陌生人处置,收了钱也不行。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段裴景以为是江局,就点开看了,下一秒脸色突变。 「喂,妈。」 「谁是你妈!」段母声洪如牛,速度奇快,「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为了躲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躲哪个ktv里泡嫩模呢!」 段裴景一口水差点卡喉咙里:「什么嫩模,哪儿来的嫩模,您搁哪儿学的,我天天见着您,哪个ktv能有我看得上的啊,还有电话,这事儿真不怪我,不是我不接,是……」 「不用解释了。」段母冷笑,「二十八了,跟你同龄的儿子都上幼儿园了!现在搓麻将不聊孙子,就是聊儿媳妇儿,我连个炫耀的资本都没有,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有的我亲爱的妈妈,等下一个阿姨的孙子满月,我马上转个十万八万的过去庆祝贺喜一下,礼轻情意重,你可以叫她们再接再厉。」段裴景看着江馁拿着一套灰蓝色的卫衣进了更衣室。 第10页 可以,跟他的眼睛挺搭的。 段母:「别胡说八道了,讲正事,你到底干了啥?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回来就哭着跟我说你骂他了,你干嘛了!」 「这锅我不背啊,我就是说他穿的太花里胡哨,配饰太多,不够清新,像个村姑,这是实话啊,做人诚实为根本嘛。」 段母:「那是人专门为你打扮的!多好看多时尚啊,为了这件事他妈拉着我唠了大半小时,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人家还以为你有什么隐疾呢,好好一个大小伙子,被人说有隐疾,你以为我不难受吗?」 说着电话那头一阵肉击声,段爸艰难的声音响起:「……听你妈的,你妈说的对。」 「听到了吧!」 段裴景:「难受多半是累的,我给你们买张票,你们俩去水上乐园happy一段时间,我忙完这段时间就来……」 段母深吸一口气:「混帐!」 段裴景:「……」 「你老实告诉我。」段母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当初那个omega?」 段裴景:「……没有。」 「你迟疑了。」 「……」段裴景深深嘆了一口气,「妈,爱情就像沙,握不住不如扬了它,他就是我逝去的青春,死去的林黛玉……不对,是鲁智深,从那一天起,我就暗暗发誓再也不会找这种类型的厮守终身。」 「你少来给我唱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爱的那叫一个死去活来,非他不可,结果人拒绝你你还闹,不吃又不喝的,踩在你爸的车顶上撒酒疯当着合作商的面拉个嗓子唱死了都要爱,然后被你爸拿着鸡毛掸子一顿撵,现在你说过去就过去了?」 段裴景:「……」 他压低声音说:「谁没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啊,您非要掐着那点事儿不放的话,那我还说隔壁搞房地产的那秃老头不是天天跟爸炫耀有多少个小情人,那不也渲染得跟什么似的,可见也就当时头脑一热。」 「人一生连感情都没办法做主,那跟恐怖片里只会哇哇叫的丧尸有什么区别,组织需要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妈,你要谅解。」 段母一点没听进去,下通牒:「我不管,明年年底前你要带个人给我回来!」 段裴景已经开始磕起了客休区的瓜子:「果果女士,您歇会儿吧,还要给您找个肤白貌美大长腿,头脑机灵的小甜嘴回来过年,满不满意开不开心?组里有事,咱们改天再叙旧,么么哒爱你爱你挂了啊。」 段母也就是殷果果女士说:「诶你叫谁果果呢?没大没小!我告诉你,我……」 电话被无情摁断。 恰巧那边的江馁也已经採购完毕。 他一手挎着导购热情给他装袋的各种购物袋,一手又挎着段裴景的黑色风衣,任凭导购带着他在穿衣镜面前翻来覆去捣鼓。 他穿了身灰蓝色的卫衣搭牛仔裤,披了件灰色的外套,很符合现在年轻人的穿搭。 江馁的刘海被穿衣的时候弄乱了,有些乱糟糟地遮住了眼睛。 段裴景一手挎过他的风衣,又顺手把他的刘海往上拨弄了几下,露出光洁的额头。 ……江馁有些无辜地看着他,低声说:「谢谢哥哥。」 段裴景屈指轻轻弹了他脑瓜崩一下:「小嘴真甜。」 ……江馁没来得及躲,他蹙起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还是松缓了眉头。 导购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眼底的惊艷,捂住嘴小声说:「先生,这身太适合您了。」 江馁沖她眨眨眼笑。 导购顿时心花怒放,趁着他回头之际偷偷拍了几张侧脸的照片,江馁动作顿了顿,倒也由着她去了。 段裴景跟着前台去结了帐,打了个电话叫代驾把自己的车开了过来。 等了一会儿后,一辆哑光车漆的7系稳稳噹噹停在了商场门口。 他将那一大堆的购物袋扔进后座,车钥匙一滴,示意江馁坐进去。 江馁顿了顿,但还是听了他的话。 段裴景启动车后,看他一直趴着车窗往外看,随口问:「怎么了?还想买什么吗?」 江馁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指:「那个。」 段裴景往外看,是一个摊子,头顶用块花色的桌布围住,搁了块黑板,上面五颜六色的萤光笔写着: 草莓炒酸奶/蓝莓炒酸奶/芒果炒酸奶(15元、20元、15元) 「这个不卫生。」 江馁继续盯着摊子不眨眼。 他的声音响起:「不可以?」 段裴景十分铁面无私:「不可以。」 江馁转过头看着他,灰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沁了水,光影流转。 ……段裴景的神情缓缓变得严肃,他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 江馁脸上的表情三分可怜三分期盼,跟闹饥荒多年的非洲难民陡然看到食物的渴望出奇相像。 以他十年异调组侦破审讯大大小小兇杀、突袭的数起杀人不眨眼的犯人先例来看: 他是装的。 段裴景的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下了决心,默默在拒绝栏盖了个章。 十秒后,段裴景脱口而出:「行,就这一次。」 …… 几分钟后,江馁心满意足地接过包装袋,还不忘抬头说了句「谢谢哥哥。」 第11页 段裴景好笑地重新发动汽车,任凭江馁在那用勺子小勺小勺地挑着吃。 神情异常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非常重要的时刻,看来是真的很喜欢,段裴景心想。 等到了的时候江馁的炒酸奶正好吃完,段裴景接过,将垃圾顺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拎着还砸吧嘴的江馁上了电梯。 江馁似乎心情颇好,一直等进了门,眼珠子还焕发着光彩。 他老老实实坐在真皮沙发上,等着段裴景从厨房给他倒了杯牛奶递给他。 他试探地喝了一口,嘴唇抿了抿,眼睛有些发亮。 段裴景注意到,随口说:「喜欢?」 江馁抬头看了他一眼,默认了。 段裴景挑眉。 这简直跟他小时候听来的传闻大相迳庭,段裴景都怕哪天人贩子给他一瓶牛奶,江馁就跟人跑了。 简直就跟没喝过一样。 段裴景一愣,随后将这个奇特的想法甩出了脑外。 江家唯一的孙子,怎么可能没有喝过牛奶。 段裴景的确有怀疑过他,这种怀疑仅限于直觉,因为这种概率实在低的离谱。 如果他真的是ul实验室派来的卧底,提前调查了他的底细,所以才有备而来的话,那也不应该选个喝杯牛奶就暗暗自喜的omega来,还是个傻白甜。 谁卧底挑omega啊。 体格也好,力量也好,都不会很适合。 难道指望他博取信任之后,冲上来给他几耳光就赶紧跑,企图给他的人格尊严的光辉蒙尘吗? 段裴景把遥控扔给他,随口交代:「我出去一趟,冰箱里有吃的,厨房在那边。」 江馁没有动,但是眼睛却一直跟着段裴景,他看着段裴景收拾东西,说:「你要走?」 「没,组里有事。」段裴景说,「你在家老实呆着,吃东西看电视都随你,等你爷爷忙完这阵子,再送你回去,ok吗?」 「ok?」 他的反问的语气很淡,段裴景听岔了,随口说:「那你在家先玩着。」 江馁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段裴景出去。 门关上后,整个客厅顿时落针可闻,段裴景是异能者,所以他家里的窗户跟门都是特制防弹的,十分结实。 …… 他注视着那扇黑色的门,眼神一动,只听得「嘭」一声巨响—— 那扇特制的大门顿时倒飞重重砸进了墙壁,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幸亏这里是顶楼,整层楼都是段裴景在住,不然忽然冒出一个普通人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不得吓出问题。 干完这一切的江馁满足转头,继续小口小口地抿着他的牛奶。 电视上面出现一则新闻: 今天上午在h市ul实验室丢失重要员工,报案人是ul实验室负责教授,教授表示该员工精神力失常,极其容易误伤他人,危险性极高,如果无法押送回归,后果不堪设想……员工脖颈处生有一大片的花纹,花中盘旋着一条三角毒蛇…… 配图正是那张曾经关押他的装有蓝色液体的巨大培养皿。 ……江馁面无表情,下一秒,电视骤然冒烟黑屏,他一口将牛奶饮尽,手中的玻璃瓶也炸裂开来。 「……烦人。」 -------------------- 江馁砸门是因为他不喜欢被关着的感觉。 门(嗤笑)(白眼):这人没素质。 第5章 什么样的刺青? <未命名>: 眼前的楼并不高,但很宽,窗户跟门全部用镀膜的弹玻璃隔绝掉了外面的视线,折射出刺眼的光。 周遭的空地全部用特殊材质的金属围出一个围栏,一块指示牌上写着:异调基地,请勿误入。 段裴景迈步进去,两个穿着作训服的朝他打了个招唿:「段哥。」 段裴景点了点头,扫了虹膜过了安检。 大厅是一个大型的半圆形公共区域,正中央吊着一张巨大的显示屏,蓝色的屏幕上不断地更新滚动着一些数据。 这些数据详细记录了每个犯罪在逃的异能者的姓名跟身份证编号,还有某些已知的异能等级跟abo判定。 段裴景径直走向一条全是反光镜的小道,小道的尽头是一个精钢制作的电梯,他进入,摁下地下-10层的按钮,电梯迅速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 -10层的楼层并不是一个大厅,而是一层由数十间隔断室组成,每一间都用需要虹膜扫过的两扇闭合的防爆门拦住。 「段哥。」 冗长的走廊内一个青年快步走来,脸色铁青: 「人我们抓到了,叫邹平安,而且这货他娘的也是个抢劫犯,而且是个d级异能者,就是这孙子嘴捂得比他内裤还严实,连个屁都不放。」 段裴景说:「什么都不说?」 「不说,还说他有他的尊严跟底线,得了吧,这年头,连抢劫犯都有底线了。」蓝池鄙夷地说, 「在其位谋其职,下次请让精神系的同事们接手这种烂摊子,我发誓,这种活儿,再接我是狗。」 段裴景说:「没办法,齐莎休假了,你现在就是我们异调组的顶樑柱,那不然叫铮鸣去?」 「她?」蓝池认真设想了一下,「怎么才算完?把人揍死算完吗?」 「蓝池。」 一个蓝色双马尾的女生坐在办公椅上一踢桌子,借着惯性从侧边探出头来,阴沉说:「我揍死谁了?」 第12页 蓝池没有一点被当场抓包的侷促感,故作娇羞捂住胸口:「脆弱的,昨日的我。」 庄铮鸣阴森森说:「再胡说八道你今天也会变得很脆弱,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很脆弱。」 蓝池:「你一个姑娘,说话能不能文雅一点,你这样嫁不出去的。」 庄铮鸣:「谁在乎,我还说你阳*呢!」 「我什么时候……」 段裴景忍无可忍:「……停停,再说涉黄了啊,下个月最佳好市民评比没你们份了。」 两人唇枪舌战一番,一个人踩桌子,一个人竖中指,谁也不甘示弱。 段裴景心累嘆气,绕过他们拿了本资料。 《omega腺体安全指导说明》 翻开第一页,第一句话就是:【提示】omega们,腺体是非常重要的器官,omega的腺体相对于alpha跟beta都要更加脆弱,所以一定不能够让除开自己爱人的人随意触碰!!! 段裴景直接翻到了目录,他原本想找找关于在腺体上纹身的说法。 当然这么离奇的行为理所当然是查不到的,但是却有关于在腺体上注射药物的说明。 上面详细写了各种药物,大到麻醉小到感冒抗生素。 总而言之都请omega们不要为了图治疗效果快而轻易下手,后果自负!!!【加粗加黑】 「老大!」 段裴景反应过来:「怎么了又?」 两人吵的喘着粗气,蓝池朝他摊开手:「看到我手上的茧了吗?」 庄铮鸣搓着面膜:「我知道,这是你大半夜打游戏敲键盘敲的,整栋楼都能听见你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再这样下去,人家的美容觉还要不要啦!」 「你见过谁敲键盘用手掌敲吗!还有你那美容觉,上班睡下班睡,补与不补有什么区别?」蓝池控诉, 「每一块茧子都是我血的泪水,这是我为组织献身的证明!某个火遍全球的动漫人物曾说,人与人之间是不存在互相理解的,外国的某着名专家也曾说……」 「行了小蓝姐姐,组织已经收到了你的怨言,改天会考虑给你加薪的。」段裴景拍拍他打断, 「现在我们该去找那个该死的让你寝食难安的alpha了。」 「谁是小蓝姐姐,我是男的!纯种alpha!」蓝池怒了,「改天是什么时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给我画饼!」 段裴景状若无睹。 「喂!你别装没听见,我知道你听见了,喂!」 「……」 由于异能者的特殊,异能调查组拥有能直接审讯犯人的权利,又不需要走流程,所以他们的办公地点也同样跟异能者监狱非常的相近。 至于关押异能者的监狱当然也跟普通监狱不同。 四周密密麻麻都用特殊材料制作的精钢牢牢封锁,除了出气的,严丝合缝,愣是连只蚂蚁都爬不进来。 …… 四周亮起的刺眼的白光直直照射着被牢牢锁在审讯椅上的刀疤脸。 段裴景将外套脱下,把袖子往上翻了翻,露出两节精悍结实的手臂,随手把衣服搭在椅背,将迷煳的刀疤脸吓醒。 「早上好,睡得怎么样?」 段裴景笑眯眯地说:「先提前预警一下,审讯不是我的强项,所以,我就直说了。」 「十一月十四号下午三点,你在芙蓉路13号路口利用你的攻击型异能强化身体素质,实施了抢劫;紧接着你就联繫了一批之前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小混混蹲点在公交车内实施大规模持枪抢劫,巧的是,我也在——咱们先不说你单枪匹马究竟怎么做到的,我有个问题,很缺钱吗?」 「……哼。」刀疤脸冷笑一声,「怎么,上一个不行,就换人了?」 「不不。」段裴景诚恳地说,「单单一个抢劫,我根本懒得跟你在这废话。虽然你很狂,但给你扔里面关个十几年,该老实就老实了。」 「不过有个问题啊,为什么你在抢劫之后,没有把手里的钱花出去。你是单纯爱收集,还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呢?」 刀疤脸:「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只是喜欢存着,有问题吗。」 「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段裴景将手里的信封甩出来,顿时里面装的照片洒落一地。 段裴景注意着他微微变色的脸色,继续说,「如果你这么做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的话,那么恭喜你做到了——前天晚上,也就是你被捕的当天,我们有同事拍到你频繁进出某条小巷。」 「可那里既不是你回家的必经之路,也不是什么住民区,难道是那里有什么?哥们儿,除非你告诉我你穷到养的小老婆居然住在那儿,否则我很难相信你,说说看,有什么?」 刀疤脸将头一扭:「无可奉告。」 段裴景不意外,拉开凳子,坐下面对着他:「看来你是不想好好跟我谈了,那我们换个方式?」 「你不会。」 「为什么?」 刀疤脸扭过头,狭小的眼睛里满是精光:"因为你是警察,你不能严刑逼供,你们有规矩。" 「哇,你了解的很清楚嘛,一点儿也不像普通嫌疑犯。」段裴景笑了,「不过谁告诉你我是警察?」 他往前挪了挪,看着他: 「你可能功课做的还不够,对异调组的关系有些混淆,我们可以全权接手所有异能者的罪犯而不需要上报——任何情况都不需要。」 第13页 ……刀疤脸肉眼可见有些慌了,哼笑着说:「你不能,如果上级知道了……」 「上级?你指谁?」段裴景抱臂,s级的强悍精神力释放出来的一瞬间,刀疤脸的脸色骤然铁青。 只听他说道,「忘记提醒你了,这里是-10层,也就是如果我在这儿弄死你,也没有人会知道。」 蓝池的声音从耳麦里响起:「老大,容我提醒你一句,你这是刑讯逼供。」 段裴景直接把耳机摘了。 霎时间整个狭小的审讯室充斥着最高阶的威压,恐怖而强大。 刀疤脸的脸彻底青了 ,他的牙齿都在打颤,终于认清了两者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 「如果你没办法给我提供利益,那不好意思,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 「现在。」精神力顿时骤升,仿佛沉入深海,强大的挤压感几乎要让刀疤脸吐出来。 「……你,你不能……你……」 「我怎么不能?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刀疤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无数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段裴景安然坐着,欣赏着刀疤脸因为挣扎手腕处的镣铐跟桌面发生的碰撞声。 段裴景施施然地说:「还没考虑清楚的话,我再给你一点时间。三个数——3。」 刀疤脸的头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摁进了桌子里,他的牙床跟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2——」 两边骇人的气流唿啸挤压过来,他的脖颈处跟手背青筋顿时爆起,手背无意识地痉挛抓挠着桌面。 「1——」 话音刚落,多年来对死亡的预知感跟直觉在这一刻飙升到顶点,他终于清楚段裴景不是在开玩笑。 几乎是瞬间,刀疤脸脱口而出:「我说!我说!」 s级的威压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顿时烟消云散。 刀疤脸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一样,因为极度的恐惧还没来得及消散,仍旧颤慄地发着抖。 段裴景双腿交叠,仿佛 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如沐春风般地笑说:「这才对嘛,能坐下来好好谈,何乐而不为。」 耳麦另一边的蓝池见状也松了口气。 毕竟虽然异调组做事不用事事都上报,但是如果因此严刑逼供闹出人命,总部知道了,那他们也得吃点不少的处分。 刀疤脸说:「那是一个地下实验室室,是他们的临时驻点,就算你们现在赶过去,也已经人去楼空了…… 他们承诺了我,只要我按他们说的做,就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 「继续说。」 「我要他们给我力量。」 段裴景问道:「什么样的力量?」 「……一种无与伦比,强悍至极的力量。」 刀疤脸咽了咽口水,眼底的贪婪清晰可见,「他们有一种药剂,只要打进身体,我们的异能就能彻底翻一个档次。」 「你打了?」 刀疤脸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听说是那边有异能者暴乱了,一个异能者在搏斗的过程中杀死了太多的异能者,上头的人勃然大怒,派遣了很多人去镇压他。」 「你上头的人是谁?」 「他不是我上头,是跟我对接的人的上头。」刀疤脸逐渐缓过来,继续说,「他只负责给我打针剂。」 「掮客?」 刀疤脸说:「不是掮客,似乎……也是一个打过针剂的人。」 段裴景若有所思:「还记得长什么样吗?」 刀疤脸说:「他蒙着脸,我看不到,但是我听其他人叫他j先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有可能异能者之中已经开始存在类似于精神增益一样的药水非法交易。 在不知情其后果之前,如果任由它发展扩大,后果不堪设想。 「上报。」段裴景简言意骇地摁住耳麦说了一句,然后又转过来继续问刀疤脸, 「你刚刚说你们那个j先生是因为异能者暴乱才去的,如果他只是一个打过针剂的人,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需要他的参与呢?」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刀疤脸偷偷觑着段裴景的脸色 ,小声说,「也许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或者比较能打什么的……他们本来想先给我打完再去的,但是那个人似乎很痛苦,所有的人几乎都快忘了还有我这么回事,那我看今晚没戏了,就只能先走了,结果……出来就被你们抓了。」 段裴景诧异道:「你看到了?」 「我……我好奇嘛,偷偷跟过去看了一眼。」 「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刀疤脸小心翼翼地说:「不记得了。」 他看着色厉内茬的,结果经不起一点吓唬,段裴景觉得应该诈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就起身:「行,那你……」 「等等。」刀疤脸勐地抬头,「我想起来了,他的脖子上,脖子上有一大片刺青,很显眼。」 段裴景倏地定住脚步,回头:「什么样的刺青?」 「有花,很大一片。」刀疤脸艰难地举起被拷住的,奋力比划了一下,「这里,里面还盘旋了一条蛇。」 -------------------- 江馁:浑水摸鱼失败 第6章 一个简单的忙就好 「花?什么花,能再详细描述清楚一点吗。」 这间房分为上下两层,每个角落除了那一小处地方能够了。 第14页 无数亮着的屏幕下极具科技感的悬空设计着一张升降办公椅。 段裴景站在门口,认真思考:「具体记不太清,有点像芍药,又有点像牡丹,还有点像玫瑰,但那条蛇好像是响尾蛇,怎么样,能查到吗?」 话音一落,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半晌,升降椅缓缓摇下。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beta转过身扶了扶眼镜:「你跟他什么关系?」 段裴景说:「没什么关系,路边碰到的。」 「恭喜你,中头奖了。」 「什么意思?」 beta示意他自己看。 空中突然投影出一块蓝色屏幕,他划了几下,一则资料跳了出来: 「ul实验室出逃重要异能者一名,危险程度s级,请目击者迅速拨打实验室座机电话xxxx-xxxxxxxx,请勿私自接触,谢谢。」 附图一张:一个破碎的巨大玻璃器皿,蓝色的液体倒了一地,最重要的是,在这满地的狼藉旁还倒着一名只穿了西裤跟白衬衫的少年。 段裴景情不自禁地「嚯」了一声。 那么如果他接错了人,这名无辜躺枪的少年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江川枫。 beta的眼镜片反射出锐利的光,他徐徐说:「这么重要的人,怎么会让你碰到?不会……他就是被你偷走的吧,老大。」 「怎么可能。」段裴景条件反射般的反驳,随后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就是这个出逃的异能者?」 beta耸耸肩:「显而易见,八九不离十。」 「能查得出他其他的信息吗?」 beta凑近一层的键盘,又是一阵噼里啪啦,最后按下enter:「25岁,d级omega异能者,异能不详,岗位不详,过往经歷不详。」 「怎么什么都不详,他是个三无产品吗,照片呢?」 beta说:「查不到。」 段裴景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25?」 「怎么了老大。」beta操控椅子转了个圈,「这个数字勾起了你哪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吗?」 「不不。」段裴景说,「只是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我一个熟人。」 「多熟?」 段裴景自卖自夸:「很熟。」 空气中瀰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beta率先打破: 「我必须奉劝你一句,现在距离春天还差三个月。」 「什么意思?」 「由于光照,降雨气温等气候影响,自然环境的变化会引起大多数生物的发情期到来,包括咱们。」 beta颇为同情地看着他,「我懂你这种每逢夜半都靠抑制剂度过发情期的禁慾老男人孤独单身的痛苦,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你要做的是冬眠,而不是思春。」 「……」段裴景的脏话剎在了喉咙,话锋一转,「牧淳同志,技术宅应该拯救的是世界,而不是上级的私人生活。」 牧淳微微一笑,再次推了推眼镜,恭敬地说:「了解。」 段裴景说:「其他的都查不到了吗?」 「查不到。」 段裴景讶异:「就这些?」 「少找茬。」牧淳假笑,「所有信息列入异调机密,能查到我就不在这儿了。」 「例如?」 牧淳冷面说:「例如我应该去当选x国总统,而不是在这里受领导明嘲暗讽。」 「有道理,去年的x国总统的选举你没有去绝对是他们的损失。」段裴景相当捧场,不甚唏嘘,「等下一届开始选举我一定买张机票跟带上整个组的组员依次排开拿着喇叭为你加油助威,加油。」 牧淳:「……」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之后,段裴景心情却没有因此舒畅起来。 倒不如说因为这些半吊子信息,更多深入泥潭的阴谋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怎么样老大?」门被推开后,蓝池随后跟上来,紧接着问,「查出点什么没?」 「除了等级,其余什么都查不到。」段裴景疾步往外走,「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一个普普通通的d级异能者,危险系数为什么会是s。」 蓝池说:「这一点在你们聊的时候我就想了一下,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危险系数作假,第二种就是等级作假。我更偏向于后者。因为前者根本没有任何的动机跟理由,要将一个d级粉饰得人心惶惶啊,这太说不通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元芳,你但说无妨。」 蓝池深沉地说:「他们在拍戏。」 「……很有用,下次别分析了。」段裴景经过数据分析室顺手将他推了进去,体贴地说,「滚。」 门轰然一关,隔绝了两人的视线,他迈步进了电梯。 电梯逐渐往上,段裴景的神情终于变得凝重。 如果这个人真的如报导所说,危险等级已经高达s,那么他藉助自己逃出实验室的这种行为就相当的有目的性。 虽然x国一直有在做基因实验,并且冠冕堂皇地在所有公众媒体前表示只是关于异能的调查跟简单的血液採样。 但所有人对此都心照不宣,毕竟没有任何一家机构只是为了调查异能跟血液採样就会从幼年时就将其规划入实验室的范畴。 据他所知,ul实验室的背后还与x国的异能管理处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繫。 这种联繫存在于上级领导的分配与安排,毕竟无人能够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弄这种丧心病狂的实验。 第15页 那就不能排除这个「江川枫」是不是x国派来的奸细了。 「滴」一声,电梯门开了,大厅外的灯打在了段裴景锋利流畅的下颌轮廓上。 他的眼神沉静下来,没有一丝波澜,接着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灰蓝色卫衣的少年飞速在巷道里穿梭着,速度极快又灵敏,就像一只活跃的兔子。 他不知在哪儿薅过来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压下去只露出半张脸。 那双几乎美到摄人心魂的妖异被遮住,却没有影响到他穿梭的步伐分毫。 「这里没有,再往那边找找。」 几个穿着便装的外国人用外语交谈着,与压着鸭舌帽的江馁擦肩而过。 江馁伸出手指轻轻勾走了其中一个alpha腰间的钥匙。 无人发现。 他经过另一条漆黑的小巷口,但这里并不是他的必经之路,却能节省很多时间。 江馁单手翻住围墙,肌肉紧绷,刚准备翻过去,下一秒腰部却被人拦腰掰了下来。 「……」 他在把人结果了跟静观其变中选择了后者。 抱他的人力气很大,江馁微微侧头,随即鼻尖传来一股熟悉的信息素气息。 清新又好闻。 他被人锁在怀里,然后迫使他翻了个身,肩胛骨重重撞在墙上。江馁皱眉,因为他被人用力卡住,被迫被困在一个小狭角里,这种姿势让他很不舒服。 而且因为空间不大,所以段裴景跟他的距离几乎要贴在一起。 ……怎么是他。 江馁的余光扫视了一圈周围。 「……是哥哥啊。」江馁轻声说,「哥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段裴景一哂:「瞧你这话说的,我不是说过会早点回来,你怎么这么惊讶。」 「……」江馁掀起眼皮,清清冷冷的,灰蓝色的瞳孔瀰漫了些说不出的情绪,像是一条毒蛇般瑰丽而诡谲,像是随口奉承般地,「是嘛,那辛苦了。」 段裴景笑盈盈的:「不辛苦,电视好看吗?」 江馁笑了笑:「只想问这个吗?」 段裴景挑眉:「没有看到些其他的?」 「比如?」 「比如新闻。」s级精神力在逼仄的夹角里压迫着江馁,无处可逃,「我比较好奇这个。」 「……」空气顿时如死一般寂静,江馁再也不装笑,半张脸都陷入到黑暗里。灰蓝色的眼眸如同野兽般闪着光,意味不明地说, 「所以?」江馁轻微一笑,「为什么要好奇这个?」 他的声音又低又冷,眼神像是藏在冰封下鲜血淋漓的薄刃,又有点像冬眠刚醒的毒蛇,带着隐晦的杀意。 跟他脖子上那条盘旋在花丛中诡异的冷血生物非常相似。 他要杀他。 如果在这里开战,饶是段裴景也没办法保证会发生什么。因为江馁是唯一一个第一面不靠任何信息素就能飞速察觉到他是s级的人。 说实话段裴景还挺意外的。 s级的强者并不算多,甚至屈指可数,如果一个人分化到s级,那么不管是abo哪种,对于其他的异能者来说都是灭顶性的镇压力。 这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横跨压迫在每一个人的头上,更别说d级。 一般遇到s级只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逃,退而求此次的就是被迫开战。 但是江馁都不是。 他是一种对自己极度自信的存在,他的语气跟所表达的意思都不会是被迫开战,而是觉得自己绝不会输。 一种来自黑暗雨林中蛰伏的恶兽的志在必得,血腥与杀戮的意味迎面扑来。 可他不想在这里开战呢。 段裴景低头看向被困宥在自己臂弯跟墙角的omega,缓缓笑了,他说:「因为,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小忙。」 江馁皱起眉:「……」 段裴景逼近他,松木跟白桦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混在一起。alpha与生俱来对omega压迫感很是烦人,江馁有些不自在地抬了抬下巴,只听他说: 「一个,非常简单非常小的忙就好。」 第7章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宽阔的露天停车场内嚣张地停着一辆车型流畅的两门漆灰色的阿斯顿马丁。 周遭的停车位都空一个,生怕剐蹭到这辆落地差不多两千万的轿跑。 段裴景伸手将江馁头上的鸭舌帽压了压,十分自然地经过那群四处核查的人。 可能是归功于人是被段裴景接走的这一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他们这群人中。 所以基本上没有人将视线转到这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车上。 等江馁坐上副驾后,才说:「你刚刚说,假扮什么,是什么意思?」 「是情侣,朋友。」段裴景拉过他的安全带给他繫上,又扣好自己的, 「过两天我妈要来,不处理完这件事,她就会不停地物色omega给我,甚至已经开始脱出这个范围,连beta跟alpha都开始考虑了。」 「老一辈嘛,你懂的——不用担心,我不会占你便宜,你就当个吉祥物就行,所以这段时间,你得老老实实跟我呆一块儿。」 江馁说:「情侣是什么?」 段裴景一顿,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他。 ……江馁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段裴景:「你从来没有出过实验室?」 第16页 江馁:「这跟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段裴景没有说话。 不如说是他更加肯定了,其实一个普通的d级异能需要派遣这么多人来抓捕就已经够奇怪了,而且刚刚…… 段裴景收回了思绪,发动了车。 「简单来说,这段时间你需要跟我在一起。」 十二月的h市已经开始下起了羽绒般的雪。因为路面滑,所以交通也不太通顺,走走停停半个小时,两个人一个正驾驶一个副驾驶,硬是再没有说话。 段裴景望着窗外的银装束裹,垂下了眼帘。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这么个主意。只是如果说想让江馁待在自己的可视范围内又不会被段母问东问西,思来想去这个办法真是只有天才才能想的出。 只是江川枫的事,估计是要吃一顿数落了。 江馁忽然开口:「你对ul了解多少?」 段裴景想了想,捡了点官方评价说:「首屈一指的实验室,有着市内顶尖配置跟团队。」 「呵呵。」江馁转过头,短促地笑了笑,有点像是嘲弄。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皮肤很白,下颌线清晰又流畅,尤其是那双似人非人的灰蓝色眼瞳。 ……段裴景潜意识里就觉得不应该这么直视他的眼睛。 「哥哥说的对。」 「……?」段裴景缓缓挑眉。 江馁说:「可我不想回去。」 段裴景喉结滚了滚,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 「他们挺讨厌的。」江馁剎住话头,微微蹙起眉,露出点我见犹怜的脆弱感,「别把我送回去,不行吗。」 段裴景「哈?」一声,径直说:「你不想回去,偷他们的钥匙干什么?」 江馁轻声说:「我就不能不说吗?」 红绿灯一闪,段裴景骤然踩下剎车。 从这个角度江馁只能看到他半张冷硬的侧脸。 他一只手闲适地搭在方向盘上,锋利黑沉的眉眼往下压,干脆利落拒绝:「很遗憾地告诉你,并不能。」 「如果你不想在这里就开战,引起你们那劳什子的x国异能组的注意,派遣武装部队来集合抓你的话,最好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做。」 强大的s级威压跟alpha的松木气息的信息素瞬间充斥着这小小的车间内。 空气几乎要被挤压到角落,江馁的脸色有些轻微地变沉。 「你这一套我见犹怜的招数已经是七八十的过去式了,省省吧。」 「你想不想杀我,或者能不能杀了我这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你现在在达成想要的目的前,需要尽量避免争锋吧。不过你既然都不怕我,为什么怕ul实验室跟x国的异调局?他们手里有你要的东西?嗯?」 江馁:「……」 段裴景撑着脑袋,猜测他心里此刻肯定在骂娘,于是说:「说不说?不说我就打电话了哦。」 …… 没能矇混过关的江馁久久没有说话,长睫颤动,灰蓝色的眸子中闪动着他人看不懂的光影。 冷又淡,像是在考究什么,又像是厌恶极了这种威胁的把戏,以至于语气有些不好:「抑制剂。」 段裴景挑高眉,示意他继续说。 江馁沉默了一会儿,说:「实验室里面,有我的抑制剂,我要拿出来。」 「那玩意儿药店一抓一大把,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买回来。」 「不需要——倒是你。」 他似乎有些心悸,脸色不太好,额间泛着密密麻麻的汗珠,但眸中的冷意却已经不加掩饰, 「你要我陪你过家家,难道不是为了管控我?」 「嗯,是啊。」段裴景相当坦然地承认了,「这难道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吗?」 江馁被他的无耻震了一震。 恰巧绿灯亮起,隔壁开911的女性omega冲着段裴景抛了个媚眼,段裴景反过来沖江馁抛了个媚眼。 「谁叫你吓唬我呢,你不吓唬我我还不一定想到这一茬。得了,有我这么帅的男朋友,你亏不到哪儿去啊。」 江馁不装了之后,就懒得理他。 「不懂就不懂,爱情的火花是需要摩擦跟学习的。」段裴景十分包容,「我这个人讲究民主自由主义,很宽和的,回头给你找俩爱情片,你研究研究。」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段裴景站在自家门口,面对着那扇被轰开的门跟满屋子粉身碎骨的家具,犹如恐怖袭击的房间,陷入了沉思。 第八次再次抬眼看清楚门牌号,确认有没有走错门的他:「……」 随即他意识到什么,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某人,两人瞪着眼睛对视五秒,尴尬的气氛逐渐瀰漫开。 江馁有些心虚,气焰少见地有些削弱,眼珠一转,率先躲避开段裴景投过来的死亡凝视。 段裴景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嘶……」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虽然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觉得应该还没到要被拆家的地步。」 江馁:「……」 段裴景站在原地自省上了,开始怀疑自己这个离奇的选择是不是真的有点太过离经叛道,遭报应了。 这种时候他是不是应该去烧炷香? …… 段裴景眼看着他愈发躲闪的视线,以及以每分钟0.1米缓缓往外移动的企图逃跑迴避的路线,微微眯起眼。 第17页 顿时如同神灵附体一般脑中一片清明。他忽然感觉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顺便打开了某种可以制裁他的办法的开关,将人拎出来后,拨通了电话。 「喂,对对,地址在xx路xxxx号,受损面积?哎呀这叫我怎么说呢……」 他环视一周,简直一片狼藉,一锤定音:「全部,对,什么恐怖袭击……好吧也差不多。到时候你报个价,费用到时候我会打你卡上,谢了。」 …… 然后他就带着江馁去了另外一套房,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书房。 拉开抽屉,拿走了最右边的一支男士手鍊,最里面镶嵌了一个很小的微型定位追踪器。 原本是无聊的时候看谍战片学的,没想到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 这就叫有备无患啊。 他径直走向一旁的江馁,拉开他的手,啪一下给他戴上。 江馁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他拉住,段裴景吓唬他:「这是我对你的约束,这根链子是我妈在我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送我的,价值够把刚刚那套房子翻新个三四来遍了,你要是再乱摔东西,把它摔坏了,你就……」 江馁有些危险地眯起眼,瞳孔里明晃晃写着:知错不改。 但有一种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来威胁到我的意思。 段裴景四下环顾,最后定睛在不远处安静放着的冰柜,冷酷地说:「——别喝牛奶了。」 江馁:「???」 段裴景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从冷嗤转变成一种不可置信,仍旧维持铁面佛公的人设,坚决不改口。 江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被戴上的那根据说能将房子来回装修三四来遍的细细的链子。 上面坠着几颗价值不菲的小钻,跟雕刻着一串他看不懂的文字的半圆矩形的金属连接。 奢华但又低调,他的手腕很白,且骨骼分明,戴在他的手上不显一点娘气,相反相当的好看。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重点,他原本也对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向来提不起半点兴趣。 可能是从没有人会用这么奇异的要求约束他,何况居然还真的约束到他了,江馁一时间有点自我怀疑。 他难道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人? 段裴景差点没憋住笑,他也没想到这一招能管用,又觉得这个人简直太有意思了,越聊越想逗他:「所以,你做好要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吗?」 江馁默默坐回了沙发的角落,把抱枕抱在了手上,背对着他,看样子是陷入了自证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不吃亏的。」段裴景蹭过去一些,解释给他听,「你看啊,你只需要装模作样骗一下我妈就行。零食而已嘛,你到时候拿来当饭吃都没事,我不干涉。」 江馁冷冷说:「你不是要送我走吗?」 「诶,这是两码事儿,你喝完再走也是一样的。」段裴景心情特别的好,「两全其美哦。」 话虽然这么说,但江馁很清楚的明白段裴景是想要找个藉口不让他离开自己视线而已。 下一秒,他将抱枕扔过来,段裴景稳稳接住,将其扔到了另一边,江馁平静地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请你喝几杯牛奶还能图什么,我穷到什么地步了。不过硬要说的话——」段裴景说,「你长得特别像我一个认识的人。」 江馁歪头:「也是你说的情侣?」 「不不不,不是情侣,这话你可千万别往我妈那里说。」段裴景扶额,「顶多算个初恋?少年逝去的青春?反正都过去了,感嘆感嘆而已。」 「所以就是情侣。」 段裴景纠正他:「不是情侣,如果我有另一半,我就不需要你假扮了。找了的话,这就叫噼腿,脚踏两只船,叫小三。你以后找alpha可不能找这种。」 「哦。」 「所以呢?你的答覆。」段裴景绕回了正题。 江馁撑着脑袋:「可以。」 「这么痛快?」段裴景脑中的雷达唔哩唔哩响,预感不对。 下一秒,只见他斟酌再三后认真说:「嗯,以后找另一半,我就说你是小三嘛。」 段裴景愣了两三秒,原地爆炸:「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特别行动情报总局。 会议室内坐着两位年长的老人,分别是x国局长跟江局。 x国的局长是典型的x国长相,鹰眼勾鼻,长相凌厉,他用通用语说:「江老,x国与你们国家合作的ul实验室走丢了一名至关重要的异能者,这事您知情吗?」 「知情的。」江局笑呵呵的,「我们也很遗憾,因此派遣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希望能为贵局贡献绵薄之力。」 x国局长嘆气:「该员工手上掌握了我们实验室重大的信息,如果让他流失在了贵国……」 「这个我懂。」江局慢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不过既然如此重要,ul实验室遍布全球,为什么会偏偏放在了我们这里呢?」 x国局长说:「ul实验室的每一名员工都常的重要,忘记说了,因为那名丢失的人员,包括您的孙子——他重伤未愈,现在正躺在h市的中心医院里。」 江局手上一顿,疑惑抬头:「我孙子?」 -------------------- 江馁:学习中,勿扰jpg. 第8章 笼中鸟 「我孙子?」 第18页 江局诧异抬头,他凑过去看x国局长手机里拍的照片。 里面躺在病床上一声不吭埋进枕头只露出半张脸的青年,不是江川枫还是谁?! 他勐地一咳嗽,「唰」一下站起来,鬍子吹起来,活像红脸关公。给一旁的x国局长吓坏了:「这,这您别激动……」 江局哆哆嗦嗦指着照片:「他怎么了?」 x国局长说:「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他就是脑部神经受损,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这还没什么大碍?? 江局僵硬地说:「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谈吧,先告辞了。」 x国局长的手僵在半空:「……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 这场简单的谈话就在这种不妙的情绪之中不欢而散,x国局长也不好再兴师问罪,只能悻悻离去。 江局快步迈出门,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唿出一口气:「小段,出那么大事儿没见你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你不解释解释?」 电话那头沉寂了三秒,随后段裴景的声音才响起:「其实这件事说来话长……」 由于极度心虚,段裴景的声音相当小。 但迫于已经临到阵前,不得不说,于是段裴景老实地将前因后果以及他想出的办法全部交代了清楚。 江局顿在门口,足足在风中凌乱了一分多钟,才理清了思绪,但没抓到重点:「川枫的衣服被扒了?」 「您老的重心有点儿严重偏离了吧,大小伙子扒件衣服咋了。」 段裴景说,「说不定就是你孙子心地善良,见他大冬天的连件衣服都没穿全,才出此下策呢。我大胆猜测这是你孙子这么多年来干过的唯一一件人事——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段裴景围着围裙,眼前是煎的滋滋响的荷包蛋。 他翻了个面,继续说,「重点是要怎么安置他,毕竟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要是到时候闹出问题了,岂不是玩脱了。」 江局回过神来,冷笑:「原来你还知道会玩脱啊,要脱早脱了,问我干啥,你不是都安排妥了吗?先斩后奏这一套你玩的比我顺熘。」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嘛,这不是还没实施就先请示您了。」 段裴景立马低下了声,「您要是说不能留,那肯定也要优先以您的意思为主。」 「少熘须拍马,兔崽子。」江局哼一声,但还是说,「现在有些隐患不得不提防,异能者没什么,就当他辞职跳槽跑路了,能招贤就招贤。但如果是……」 他言语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你听没听过关于ul实验室的一些传闻?」 段裴景否认:「我不怎么关注这些。」 「ul全称叫ultimate,翻译过来就是终极,这个解释本身就很值得推敲。异能者本来就是普通人之中基因变异从而引起的一些特异功能,这些年多少人都想要从这方面着重研究,但都进展寥寥。」 江局嘆气,「唯独ul实验室有所突破,甚至能引起轰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段裴景忽然想起他审讯时,邹平安说的话。 那个隐秘的地下仓库里,所谓的j先生,还有能够研究出将异能拔高一层的药剂。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神秘又诡谲的纱,等待着人来揭开。 且不说这种违背规则的药剂是否存在,即便真的有,那也一定不合法。 只要是关于异能以及基因进化类的药物,一律需要上报以及公开配方,要抓早抓了,怎么可能拖到现在。 除非背后有更大的利益链在保护着他们。 「他们在偷偷研究异能的进化?」 江局疑惑地说:「你知道?」 段裴景含煳说:「猜的。」 「这件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也没什么好瞒的,就算是要瞒,也很难能瞒得住——但是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江局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前几个月x国的异调总局的总局曾经邀请我去参加过一场非常特殊的观赏性宴会,甚至有点超乎寻常。」 「我记得那是一个巨大的碗型建筑,底下的圆台,跟一盏像鸟笼一样巨大到能笼罩住整个场地的栅栏。就连边边上都镶嵌满了密密麻麻的,能够防止异能穿透的仪器。你想想,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那个圆台里站着成百上千的人,abo都有,铃声响起,开始厮杀,最后能站在场地的人,取得胜利。」 「他们称这为——笼中鸟。」 笼中鸟。 一个唯美得不像样子的称唿,带着噁心的意味,将白布下所遮盖的血腥与残渣粉饰太平。 直到洁净的白布外开始慢慢渗血,刺眼的血迹下是数千条,甚至还有他们看不到的数万条性命葬送至此。 段裴景将锅中煎得形状优美的荷包蛋盛出,又将牛排倒了进去。牛肉接触油锅的那一刻,肉与高温相发生的反应发出「呲呲」的尖叫声。 「您继续说。」 江局说:「你小子运气从小差到大,可别抱什么希望。那群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现在丢了人,要是恰巧被你拣着了,哎呀,那就完犊子了。」 段裴景没忍住说:「您孙子到底多想不开跑那儿工作?」 「这谁能想得到,有谁会让一个实习期刚过的小屁孩去接触实验体?没被人当场抽成陀螺活了下来就不错了。抛开这些不提,能进国内首屈一指的实验室工作还是很有面子的。」 第19页 江局嘆气:「他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估摸着是他自己误打误撞摸过去的,自认倒霉得了。回头我收拾收拾他——不说这个,你有头绪啦?」 段裴景心说我怎么知道,我知道的话还能认错人。 「最后胜者是谁,您还记得吗?」 江局说:「或许吧,我记得基本上每个人都戴了个眼罩或者特质墨镜,就一个人没带。隔着老远,我这老花眼也看不清。」 在这种比赛里,失去了视觉,就跟丢命没区别,最终结果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眼睛…… 这瞬间,那双诡谲莫测的灰蓝色眼眸似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江局说:「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暂时没有。」段裴景用锅铲摁了摁牛排,翻了个面,「结论得出前,先让他住在我这里吧,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总归安全一点。」 「也好。」江局喟嘆道,「不过你真的打算把他介绍给你妈?这办法可真够不地道的,他要真是什么人,你总不能真的跟他谈恋爱吧?」 「没事,本来也就是煳弄煳弄,谁叫她老催我,一石二鸟的事儿,正好齐活。」 段裴景随口说:「现在这年头的名门贵族,不是脾气娇就是气质好,一会儿嫌弃我说话直,一会儿觉得我工作糙。我妈坚持不懈,勇往直前地拉着我走亲串友,硬是逼得我这段日子连家里门槛都不敢踏进去。」 「你小子可真是你妈的好大儿啊,这么多年总算有点自知之明了。」江局不吝夸赞,竖起大拇指,「沖这点你叔我就站你这边,你妈那边我来煳弄。」 段裴景热情道:「那感情好,川枫干研究要是干不下去了,来异调组啊,我拉横幅欢迎。」 「不不不那就不用了。」江局如临大敌,含煳说,「那什么,信号不行,挂了挂了啊……」 段裴景盯着手机屏幕,喃喃道:「看来组员注孤生的诅咒的谣言终究还是传出去了。」 他将牛排乘出,简单摆了个盘,端着两个盘子,转身就跟靠着墙看着他的江馁碰了个正着。 江馁:「哟,好巧。」 段裴景:「……」 巧个屁啊,同在屋檐下能冒出三个人吗难道。 两人面面相觑,段裴景尴尬到想摸摸下巴,奈何双手都没空闲,僵在原地。 这就好比你前脚刚声情并茂表完白,后脚就打电话跟朋友冷酷无情地说他算个鸡毛,等腻歪完了就把他甩了。 三分钟热度都算不上,他顶多就是弄了个晚餐的时间,更别提他聊太嗨了,压根没注意江馁待了多久。 段裴景装作无事:「……你,从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江馁思索完说:「在你说只是煳弄煳弄的时候?」 那不就是都听见了吗! 「所以你打算煳弄完就甩了我?」 段裴景大惊失色:「不,你听我解释这个吧其实吧……」 声音戛然而止。 不对,他解释什么? 就好像他们之间不是一种合作关系,而是真的存在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床上交易。 他解释的理由在哪里? 想通了这题关节的段裴景勉强说服了自己,转头感觉不对:「……这话你上哪儿学的?」 江馁面色不变,伸手一指客厅的投影仪上播放的电视剧,剧名太长,就此省略。 只见瓢泼大雨之中,一个浑身湿透,我见犹怜的小o对着不远处的一个a的背影崩溃吶喊,并伸出尔康手:「不,你不能走,我不能离开你!」 雨中的霸总alpha一身西服,撑着伞冷酷无情地回头,把拔x无情的渣男演的淋漓尽致。 看着像是某个金主投资爸爸心血来潮砸钱拍的霸总狗血剧。 段裴景锐利的眼神一眼就扫到了这是某短视频软体已经被剪烂了的狗血小网剧,毫无营养价值,堪称快餐文学之中的遥遥典范,正坐落于段母家里客厅投影仪中循环播放。 而这恰好勾起了他前两分钟他脑子里循环播放的江馁的灵魂发问带来的强烈冲击。 段裴景顿时头皮发麻,做贼心虚。百米冲刺,犹如一头占山为王的雄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盘子往桌上一搁,拿出遥控啪啪摁几下,换了台。 于是画面之中的狗血分手大剧迅速被调换成了一望无垠的绿色健康大草原,里面还有几头牛羊跟马儿欢快奔驰。 「?」江馁:「干什么?」 段裴景强装镇定,先下手为强,披头盖脸一顿训:「少看点容易看坏脑子的东西知道吗,小小年纪不学好。」 江馁转头,电视上正在播放的画面,跳脱的女译制腔正此起彼伏地夸张叫着:「哦!我的天吶,是的我是说那头小溪旁边的氂牛……」 他慢吞吞地说:「明明是你叫我看……」 「咳咳咳咳!!」他犹如肺痨晚期欲盖弥彰狂咳几声,把江馁拎到餐桌前,「叫你干嘛就干嘛,哪来那么多废话!」 江馁说:「那……」 不等说完,段裴景未卜先知,「啪」一下把一瓶牛奶立在江馁面前。 -------------------- 江馁:生命不止,学习不止 第9章 电话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拿着刀叉挑着那块煎蛋吃了,然后就拿着牛奶小口小口喝。 一旁的牛排则一点都没见他动,原封不动地在一旁。 第20页 段裴景说:「牛排怎么不吃,不爱吃吗?」 江馁敷衍着瞥了一眼,随口说:「我不吃肉。」 段裴景说:「为什么?你信教?」 「噁心。」 段裴景:「……?」 「任何肉类都是被肢解的尸体肉块而已,也就你喜……算了。」 段裴景:「???」 「你想吃?」江馁颇为嫌弃地伸出一根食指推过去,「给你。」 「……」 段裴景沉默良久,决定避开不谈这个话题。 「你知道『笼中鸟』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江馁十分果断地承认:「知道。」 他放下牛奶盒,窗外高楼往下的霓虹灯闪烁,夜晚的天幕亮如白昼,绚烂夺目。 大半个喧闹区的夜景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尽收眼底。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笼中鸟』。」 段裴景眯起眼:「……」 江馁支着下巴,笑了:「你想知道哪方面?」 虽然在笑,但并不达眼底,他像是在借这种情绪在掩埋更深的一种情绪。 「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也没了什么胃口,转移话题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 他不追问,江馁就觉得没意思了,大有一种「我先问的你居然还敢反问我小心我一个不爽弄死你」的意思,施捨般随口说:「江馁。」 段裴景抬眼看了他一眼,也许是诧异于他与江家的同姓,但却没有再多问。 段裴景说:「追捕你的都是些什么人?」 江馁说:「讨厌的人。」 段裴景:「就这?」 「不然你想听什么答案。」江馁面无表情,「你说,我照着答。」 「这话说的,生疏了不是。」段裴景皮笑肉不笑,「为了排除隐患,我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坦诚相待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从信任对方开始的,理解一下。」 「理解谁?一个想套我话的人?」 「话别说那么难听嘛,是商量。」段裴景贴心地纠正他,「如果你肯跟我坦诚相待,等我调查过后,我保证,你还能像今天这样无忧无虑。放心,就算异调组没这个能力,我是有的。」 「……」江馁似乎真的在好好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我如果告诉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他问。 段裴景说:「不违背道德底线的前提下,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江馁嗤道:「你能做什么。」 「江同志对你的房主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江馁思考片刻后,说:「不如哥哥帮我把抑制剂拿出来?」 「抑制剂?」 他之前似乎也提到过。 江馁反问:「同意吗?」 段裴景就着这个动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江馁亦是没什么情绪地回望着。耳边除了窗外汽车的喇叭声跟轰鸣声再无其他,气氛诡异到可怕。 半晌后,段裴景后仰回去,意有所指般地说:「当然可以。」 江馁终于笑了,他用食指点了点眼睛下方:「我的眼睛。」 段裴景挑眉:「眼睛怎么?」 他侧过身,灰蓝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底下的车水马跟贴了一路的节日装饰,淡淡地说:「你听说过『美杜莎』吗?」 「西方神话。」 「对。」江馁说,「他们励志将人体基因进化拔高到一个全新的境界,就会取一些核心异能作为实验加强,来变成武器。」 「石化之眼?」 「唔。」江馁没有否认,他用撑着脑袋的角度掀起眼皮看着他,段裴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观察到他这双眼睛。 像兽,冷血不近人情,但又染上了笑意,有种荒诞诡异、不切实际的美。 段裴景几乎是瞬间绷紧了肌肉。 这说不上是攻击还是精神型,这种强悍到无需多想,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异能,而且他还能完美控制住。 所以那天在狭角他才会这么自信。 江馁说:「怕什么,这不是什么秘密。如果闭上眼,我不一定能打得过你。」 段裴景「嗐」一声:「你看你,怎么还客气上了。」 「是真的,我的体术不太好呢。」江馁笑着说,「所以以后还要拜託你了,哥哥。」 他放低了信息素跟攻击力,妖异的眼睛暗波流转,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 一般人面对这么优越的一个大美人肯低下架子,早就该把持不住了。 但段裴景也不是头一次见识他的手段,如果真信了他的邪,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几乎要沉寂的气氛,段裴景拿出手机,看清楚后,痛苦地捂住了脸。 但就因为他这个肢体动作,他拿手机的手恰巧伸到了江馁那边,只见屏幕上跳跃着来电名是——妈。 他顺手从段裴景那边拿过来,速度之快,等他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接通了。 「唉你——」 「餵儿子啊。」段母豪迈的声音快要在手机里唿之欲出,「喂,你上次说那搞房地产的那人,我帮你打听过了——」 帮我? 段裴景表情古怪,心说我什么时候叫你打听了?我打听他干什么,聊聊生发秘诀吗? 「他有个omega的儿子,长得可标緻了,就是性格不太讨喜,不过重点是看你喜不喜欢嘛,我不是这么片面的人,你看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21页 江馁清脆干净的声音骤然响起:「阿姨。」 霎时,时间仿佛按下了什么暂停键,电话那头的段母的声音戛然而止。 段裴景僵在半空中的尔康手:「……」 过了大概十几秒后,段母试探的声音响起:「你是……」 「我是……」江馁看向一旁瞪着眼睛的段裴景,瞭然于心,「是哥哥的男朋友。」 段母:「?」 段裴景被他快到前所未有的适应能力给惊到了。 你从哪儿学的? 江馁弯着眼睛,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莞尔一笑,用口型做着:基操。 「什么?什么情侣。」段母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可能是被强大的信息冲击的太过严重,语气里还带着三分疑惑,三分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 江馁十分诚实:「今……」 我嘞个惊天大草! 段裴景手比嘴快,用手大大比了个叉,着急忙慌地比手势:一个月!一个月!」 江馁瞭然,立马改口:「一个月。」 「……哦。」段母显然还没有消化掉这件事情,「那他前两天还说单身着,你俩别是合伙……」 「唔,没有。」江馁非常上道,「因为我……社恐。」 段裴景唿出口气,给他比了个肯定的大拇指。 「哦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啊,社恐好啊,社恐含蓄,很好,这很好。」 段裴景在一旁心说他这点基础知识还是刚刚那俩小时爱情小短片给教育的,没穿帮就不错了。 「孩子,你叫什么呀?」 「江馁。」 「哦,跟老江一个姓呢,真是有缘分。」段母慈祥又温柔地说,「怎么样,我们家小段没惹你生气吧,惹你生气了就跟阿姨说,阿姨给你主持公道。」 江馁瞄一眼段裴景,有样学样:「没有。」 「那就行。」 段母真不愧是叱咤职场的人,对什么也都接受得极快,两人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意思。 段裴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这事儿算是妥了,于是也就不再给江馁表演手语,端起了水杯打算喝一口,还没喝呢,就听见段母的问题再次抛来: 「对了小馁啊,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呀。」 「……」江馁瞥了他一眼,眼底迷惑升起。 没有手势。 那就自我发挥了,他想了想,不假思索地说:「我勾搭的。」 段裴景:「噗——!」 段母似乎相当怀疑自己的耳朵,声音有一瞬间的卡壳:「……你说什么?」 江馁毫无察觉:「我勾……」 千钧一髮之际,段裴景一把夺过手机:「妈,他表达……」 「有问题」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段母的怒吼就已经从屏幕里蹦了出来,声浪足以穿透耳膜:「段裴景!!!」 段裴景:「……」 他已经替段母把接下来的话想好了,什么「你果然瞒着家里在外面乱搞找嫩模,还敢撒谎说ktv没有妈好看的不找? 你个油嘴滑舌插科打诨的死骗子,我们老段家没你这个儿子了,我跟你爸已经准备跟你断绝关系了,下辈子也不见,你就单着老死吧。」 谁知暴风雨后居然真出彩虹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瞧你这孩子。」段母平静到一种诡异的温柔,说,「啥也不用说了。」 段裴景:「……」 由于跟往日形象简直大相迳庭,他心中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涌上心头。 于是乎他听着段母深吸一口气,平復了一下情绪,柔声说:「儿子,妈问你件事儿,你老实说,我不怪你。」 「……您说。」 段母:「你是不是在外搞什么欺男霸女的勾当了?」 这话题跳跃的有点大,段裴景没转过来:「什么?」 「这种事儿谁会实话实说啊,这孩子真是个实心眼儿的,不是你教的还能是谁教的?玩什么y呢?」 段裴景忍无可忍:「……我才一年没回。」 段母:「所以呢?」 「我给您数数。」段裴景冷漠地说,「前几个月因为给公园那玩滑板的小孩儿找妈妈,在我手里一直哭,哭了一路,传到你们那儿就成人贩子了。再说上个月吧,近点儿,你们找那相亲对象,黄了赖我就算了,你们当时问我什么?」 段母连忙:「哎呀那都是意外……」 「你问我是不是有隐疾。」 「哎哟!怎么这种话题那么大声。」段母尴尬捂嘴,小声问,「所以叫你看的医生呢?医生怎么说?」 「没去,没说。」段裴景咬牙切齿,「够了,我们跳过这个话题!」 他在这边头痛欲裂,恰巧就见江馁一脸津津有味地在一旁听着他们聊天。 「诶,瞧你这孩子,你自己提的怎么还赖我了。什么也别说了,见见就知道了。」段母说,「还有你当时接的谁最好也给我说清楚了,如果被我发现你脚踏两条船,包养小o你就等着受死吧奥。那就这样,我下个月到h市,到时候见哈儿子~」 然后就没了下文。 「不是老妈,你这武断过头了吧,我接的那是……餵?餵?」 「……」 江馁见缝插针:「怎么了?聊的不愉快吗?」 「……」 「这很好解决啊。」江馁说,「我跟果姐见一面,唔,彻底一点。」 第22页 段裴景犹如鹰隼般敏锐地捕捉到什么,重复道:「姐?」 「嗯。」江馁说,「电视就这么说的,遇到阿姨叫姐姐,遇到奶奶叫阿姨,遇到姥姥才叫奶奶。」 「那叫谁姥姥?」 江馁:「这谁知道,没教。」 「……」段裴景无言以对,「精闢,你失忆前一定是个学霸。」 「谢谢夸奖。」江馁礼貌地说,「所以呢?我见一面,这件事情就算交易完成了吗?」 「话虽这么说……」 话虽这么说,但这事本身就不是表面这么回事儿,也就是如果到时候真的调查出江馁是什么人,他又要花时间跟段母联繫解释。 原本老一代跟他们就有着交流的巨大鸿沟,如果有一天要在满办公室的卷宗和跟段母处理人生大事之中註定要做出选择,段裴景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更何况江馁如果再蹦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保不齐提前迈入三高生活的年轻群体里就要加上他段裴景。 不过这样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比如他之后跟段父独处,还可以交流交流病情。 「说回正事。」江馁戳戳他,「我的抑制剂怎么办?你答应了,不可以食言。」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食言?」段裴景好笑道,「你倒提醒我了,你到底为什么非实验室的抑制剂不可?」 「没有什么。」江馁否认,「效果会比较好而已,其他的我用不习惯,可他们已经跟我闹掰了,我总不好直接回去拿吧,多没礼貌,就只好偷了。」 「偷就礼貌了?」 江馁理直气壮:「不被发现就不算。」 段裴景简直被他逗笑,他说:「我算是知道ul实验室为什么抓你了。」 江馁好奇:「为什么?」 「你猜。」段裴景抱臂,「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只要利用一下你的身份,能让我再进去就好。」 江馁又抱起了他的牛奶盒,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进去,含煳不清地补充,「剩下的我自己会想办法。」 段裴景的神情微微松懈了些。 他不应该帮他的,在不清楚江馁的真实目的跟药剂的成分之前,江馁所提出的任何会脱离他的管控范围之外的事情,他都不应该答应。 但是他还是答应了。 段裴景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将他领上二楼,推他进了客房,说:「你睡这里。」 江馁扒着门,问他:「我不能跟你一起睡吗?」 ……段裴景眉心一跳,他算是发现了,江馁似乎对很多认知都有着极大的误差,他像是偏离了航线,与整个世界脱轨。 段裴景:「当然不行。」 「为什么?」 「哪来的为什么?因为你年纪小。」段裴景说,「小屁孩哪儿来的选择权,洗洗睡吧。」 江馁皱起眉,就差摇旗抗议了:「我只比你小三岁。」 「那又怎么样,25岁爱喝牛奶爱撒娇的,全h市属你独一份,你跟小孩儿的区别在哪儿。」 段裴景一锤定音:「睡觉!」 「谁爱撒……」 「……呵。」江馁词不达意地说了句,「算了。」 「什么算了?」 「你猜。」江馁瞥他一眼,松开门,啪一声关上了。 「??」段裴景差点被夹到鼻子,后退一步,愣了几秒后,简直被气笑了。 「——你个小兔崽子?」 他离开了这里。 等他的脚步声走远后,关紧的门忽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但却忽然一停。 「……」 仿佛刚刚那一瞬间只不过是错觉,风平浪静。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搭上门把手,拉开了些门缝,透了些许光亮进来。 做完这些后,江馁转身站在了落地窗前。 他原本是想着先下手为强。 不过s级异能者应该好对付,尤其是当时在那个狭角处,段裴景所释放出地信息素,江馁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alpha对omega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人不快。 他的异能,可能要比他所认知的所有s级异能者都要强。 因此强行开战对他而言并没有好处,很有可能会两败俱伤,甚至丢掉性命。 江馁闲适地坐在床边,摊开一只手,静静注视着自己的指尖,白净纤细,跟以往不同,没有脏东西,也没有血。 他陡然攥紧,指节咔咔作响,夜色下的皮肤反射出一种漠然冰冷的冷光,森然阴寒。 第10章 被阴了 一辆黑色低调的辉腾停在了某个商场下的停车场,江馁仍旧带着那个帽檐很大的鸭舌帽,墨镜一应俱全。 他们绕出商场,往右穿过一条很长的商业街,再绕几条小巷,马路对面就是ul实验室。 段裴景掏出作了假的吊牌,展开啪一亮相,上面明晃晃写着「中院——段教授。」 保安大爷可能是刚睡醒,茶杯「啪」的一放,扶了扶眼镜迷迷瞪瞪地扫了一眼就放他们进去了。 刚走没两步,就被叫住了:「哎等等!对没错,就是你俩——」 段裴景脚步顿住,脑中心念电转。 职工牌是牧淳做的,不会有错,就算拿去刷大门门禁都是没有问题的,那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他面色不变,从容转头:「怎么了又?」 第23页 「什么怎么了,差点给你俩放进去了。」大爷喷着口水斥责,睡醒的大爷颇有雷霆之势,「你俩不知道里面现在不能进啊,通知呢?没下发?带队的组长是谁?」 哎哟我。 差点把这茬忘了。 「哎呀,这不是前两天做研究的时候把手册落里头了,明天就要交,再拿不出来我这也甭干了。」段裴景脑子飞速转着,「您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哪有比手册更重要的东西呀,丢了不就白干了嘛。」 大爷破口大骂:「我管你这些有的没的,七七八八的藉口都不要往我这儿放。把你放进去了,那我还干不干啦?年纪轻轻,自私!利己!走走走,赶紧回去!」 「我懂,各行各业都有难处。」段裴景撑住窗口,往大爷桌上放了两包软中华,故作唏嘘,「我就进去拿个东西,拿完就走,真的,绝对不耽搁时间。」 「……那快点的啊。」大爷语气松动,翻脸比翻书还快,借着咳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烟放进了上衣内侧口袋,「你负责哪个项目的?」 段裴景眼见有戏,刚想再接再厉胡扯几句:「就前阵子……」 「dusa的。」江馁接过话题,段裴景把视线投过来的时候,他还笑了笑。 就是这笑不太真诚,有点像嘲讽段裴景墨迹的意思。 刚想着dusa是谁,就见大爷脸色勃然色变,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说:「他的本子你也敢忘?你俩带队队长是谁?」 ……段裴景连忙嘆气:「哎!这不是忙忘了嘛。」 大爷狐疑地扫他们几眼,又转回江馁身上:「等会儿……我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呢?」 「不瞒您说。」段裴景不动声色地把袖口往上翻了翻,随意搁放在窗口,露出那块上百万的机械錶,随口说,「他长的有点儿大众,已经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了。」 「……哈?」 疑惑的短促声刚响起,毕竟没人会相信这张脸能跟大众这俩字沾边。 马上大爷眼睛一晃,被那块表所展现的王霸之气险些被闪瞎了眼,不断扫过段裴景的手腕,「……行吧,进去吧,快点儿的啊。」 我艹,真放他们走啊。 「那肯定的。」段裴景不露破绽笑道。 「行了行了,甭唠了,赶紧拿完出来。」他摆摆手。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总算熘进来了。 段裴景瞥了不远处的保安亭一眼,问道:「dusa是谁?」 江馁毫不在意:「胡说的。」 「这么巧?」 「……」灰蓝色的眼眸转过来,冰冷的视线微微上挑,「就是这么巧。」 段裴景眯眼,本想再说点什么,忽然被拉住:「等一下。」 …… 侧门密密麻麻站满了全副武装巡逻的异能者,预估至少是c级以上,b级居多。 而且都是身体素质较强的alpha,穿着黑色的防弹衣,手里拿着把短击步枪,警惕地四处张望着,与他们上次相见时的感觉简直截然不同。 两人躲开监控照射范围,段裴景把刚刚那点怀疑暂时存档,忍不住吐槽: 「这他妈连只蚂蚁都爬不进去吧,怪不得你要找帮手呢,你是不是半夜爬他们家偷他们燃气管了?」 江馁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的意思,耸肩说:「杀了就好了。」 「哇小同志你真的是很可爱啊。」段裴景点了点,「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监控了吗?你能隐形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很显然不能,因为江馁抬起的眼神有点烦躁。 段裴景觉得蛮有意思的,打趣道:「你是不是在想可以毁掉这些监控?很可惜,现实是骨感的。监控连接报警器,甚至不用我们动手,警报会比前者来的更快。」 江馁:「……」 段裴景故意道:「虽然吧,我不知道你上次究竟是怎么躲过他们的视角逃出来的,不然你演示演示?」 ……听出段裴景有笑话他的意思之后的江馁异常恼怒,他当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监控毁了,只能妥协:「那你有什么办法?」 的确,四周全都用特制的铁网围住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在防谁,不过可想而知的是这里现在绝对不会欢迎不速之客。 「跟我来。」 段裴景绕到最近的一个狭小的角落,这里被监控到的区域姑且还算少,但是只要再迈进去一步,就会被扫射到。 段裴景按上墙面。 随着他的动作,异能启动,眼前的场景忽然倒转,时钟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又或者是太慢,导致看着像停滞了一般。 江馁看着眼前这幅黑白颠倒光怪陆离的场面歪了歪头,他尝试着闭眼听了一下风声,但小到几不可闻。 江馁:「你是精神型异能者?」 「不,我是精神跟攻击双重异能,很少见吧。」 江馁面色平静:「少见,再集齐几个就可以召唤神龙了。」 段裴景啼笑皆非,没急着反驳。 对于这个看似毫无威胁的omega,段裴景是戒备的。 毕竟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实验室,还是被爆出过疑似使用人体实验的ul实验室的人,他就算脑子被炮轰过也能猜出dusa跟江馁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繫。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询问的最佳时机,段裴景也只好把心事压回肚子里。 第24页 …… 空间倒转之后,监控的可视范围就降低了很多,红外线的扫描也没有精确到天花板上,段裴景研究了一下这个密码锁,轻轻「啧」了一声。 这是个要扫虹膜的锁。 砸开算了。 他捏紧了拳头,准备暴力拆除,但下一秒,虹膜锁忽然「滴——」的一声,打开了。 …… 江馁扫开门后,默默让到一边。 段裴景说:「你能打开啊?」 「能啊。」 段裴景:「那你刚刚干嘛不说?」 「你又没问。」 段裴景:「……」 门内仍旧是一片白茫茫九曲迴肠的各种走廊,每一间房间都千篇一律。 …… 「你们这建筑师简直天才,真的不会走着走着把自己走丢吧,该不会是做管道游戏的程式设计师转的行?我看也别开什么实验室了,开个密室逃脱,不得赚个盆满钵满。」 江馁跟着他:「游戏是什么?」 「召唤神龙亲测版。」段裴景豪气沖天,「我柜子里还有我侄子落这儿的游戏手柄,反正小孩儿喜新厌旧得很,你拿去就是了。」 「唔。」江馁眼神飘移,显然不是很感兴趣。 「嚯。」段裴景打量一圈, 「这么多房间,你住哪间?」 江馁说:「我不住这儿。」 「不住这儿?」 「那天是个意外。」江馁轻轻迈开红外线,「这里只是他们用来实验我的地方。」 「实验什么?」 江馁说:「眼睛,他们在实验我会不会对普通人下杀手。」 段裴景:「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个实验?」 江馁平静地说:「为了满足他诡异作祟的控制欲跟变态的心理,电视里不是会爆出有人无缘故的上街杀人吗?哦,你们管那个叫反社会人格?」 「你指谁?」 江馁很明显的敷衍说:「你觉得是谁就是谁。」 「江馁。」段裴景嘆气,「我说过的,你可以信任我。」 「没有任何人是可以无条件的完全相信跟託付的,这是你们电视上说的。」 江馁跟着停了下来,可能是觉得不解释会产生更加麻烦的后果,他嘆了口气,还是选择一劳永逸——解释清楚吧。 「这件事上,我没有骗你的意思,我的大脑……出过事,所以有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总该记得一点吧。」 江馁扫了他一眼。 「异变。」 江馁说完就没有下文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段裴景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没了?」 「没了。」江馁说,「说了你不信,就这些,爱信不信,其余都与我无关。」 段裴景一脸「你在逗我?」然后摊开手:「那你之前说的笼中鸟呢?」 「是你说的。」江馁纠正他,「你的上级说是『活人之间的屠宰场』。这个解释还算贴切,人就是牲畜,在场内就是待宰的牲畜。」 段裴景不太喜欢他这个形容,说道:「你能换个词吗。」 「不能,我爱用哪个用哪个。」 段裴景有些哑口无言。 江馁的精神力凌厉狠辣,段裴景目前还没见过有omega会给他产生这么大的威胁。他几乎是本能的,第一次对一个omega生出了强大的戒备感。 感知到精神力的变化的江馁瞳孔变深,缓缓说:「你防我?」 段裴景先是对他敏锐的洞察力惊了一惊,随后有些无奈地说:「亲,说这话之前请着重注意一下场合。机关重重的环境下,对外界保持警惕是生物本能。」 江馁:「为什么?」 「为了避免阴沟里翻船。」段裴景诚恳道,「戒备你的人还少吗?应该不少吧,不要区别对待嘛。」 江馁似笑非笑地说:「这可说不好,说不定我就真的就想对付你?」 「对付我?难道就因为我昨天不知道你不吃肉,给你煎了牛排?」段裴景似乎真的难以理解。 江馁:「……」 「行那件事情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好了好了,我道歉,让你揍几拳。」 段裴景坦然,大方地敞开胸怀,「来吧,我准备好了。」 江馁:「……」 他原本还算的上平静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卡顿,但也只持续了半秒左右,很快就敛下了神色,轻车熟路地拐了几个弯。 虽然段裴景觉得这种环境不管是怎么拐,都像是同一个地方。 白而通透的整块墙皮全部连接在一起,泛着森寒的冷光。并不保暖的设计让整条过道都飕飕冒着寒风,吹得人鸡皮疙瘩能全冒起来。 不像个正常人类的脑袋能想出来的设计。 沙币吧,段裴景想。 江馁停在一扇门前。 「怎么了?」 「我没有权限,哥哥,帮帮我。」 段裴景好笑道:「有事就叫哥哥?」 江馁挑眉。 段裴景拨了个电话:「餵牧淳,黑个密码锁,ul实验室的,什么砸穿,我是个文明人能干这种事儿吗真是,麻利的快。」 牧淳说:「你怎么跑ul实验室去了?难道真是去找什么初恋了?」 「什么初恋。」段裴景喷了,「少打听领导家事,年终奖还想不想要了?」 牧淳哼笑一声,没说话。 第25页 段裴景敲了敲门,门内发出空响:「五秒?」 电话那边没有动静,只有一段霹雳吧啦敲键盘的声音,最后一锤定音,带笑的声音响起,「——三秒。」 「靠谱。」只听得门熟悉的「滴——」声响起,段裴景随口奉承了一下,然后摁断了电话,见那道门开了一个小口,说道:「你……」 他话音未落,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异能被强制解除了。 当这个念头被捕捉时,段裴景心头一紧,太阳穴都在突突跳。 他想调动异能,却无济于事。 事变得太过突然,导致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这是一股强烈到可以干预到s级的精神系异能,水流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渗入。 异能解除的一瞬间,在监控下的两人再也无所遁形,警报声迅速触发! 段裴景迅速反应过来,一只手犹如铁钳,狠狠捏住江馁的肩膀,骨裂的声音瘆人到可怕,江馁却还朝他微笑了起来。 刺耳尖锐的报警声立马响起,红光炸开,整个白色的长廊都被染得猩红诡谲。 那双灰蓝色的潋滟眸子,里面闪着显而易见的锐利的精光,像蛇一样狡诈阴狠。江馁优美的五官陷入殷红的光里,雾蒙蒙,又隐秘莫测,美到惊人。 段裴景的意识居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江馁说:「我说过的,人与人之间,不存在真正的信任,包括我。」 ……草,被阴了。 段裴景彻底失去了意识,重重倒在地上。 第11章 又要见面了 短短半分钟,这间冷藏室原本密密麻麻摆放整齐的抑制剂被洗劫一空,而监控下的那道人影只是一闪而过。 货架倒了一地,冰块溶解出的水流了一地,撒了满地的狼藉。 外面唿啸着的警报仍旧在「滴滴」响着,飞速逼近的脚步声也愈发的紧凑。 在这紧要关头,门框突然攀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手背上暴起青筋,力量之大几乎要将这个脆弱的门框整个捏碎。 段裴景扶住额头,试着定位了一下位置,果不其然已经定位不到了。 ……段裴景头痛不已,他迅速拨通电话:「……集结所有调查组的人,不管吃饭喝水上厕所,就算是在度假也全部叫回来。」 「搜捕一个叫江馁的,脖子上有很大一片刺青,蓝眼睛,危险系数很高,记好了,不要直视他的眼睛,十万火急,不能耽误!」 「我了个去,我马上联繫!」蓝池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应下。 段裴景关掉手机,他捡起滚落在角落被遗失的一小瓶蓝色抑制剂。 …… 江馁能够迷幻人的能力的确足够强悍,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现在都躺个十天半个月起不来。 但段裴景好歹也是个s级alpha,半分钟也足够,但如果不是这样,段裴景就要翻脸了。 两种异能,真是稀奇。 他侧了耳朵,脚步声已经越来越逼近,微微一动,s级异能释放了些许。 「……!!」 逼近的人脚下骤然一轻,反重力的释放让不远处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纷纷失去脚下平衡,倒着摔了个大马哈。 趁着现在乱,段裴景照着侧门转了出去,按了按太阳穴,低声呢喃: 「……小骗子。」 异能结束,失去重心的几个异能者就跟炒菜似的被翻来覆去地倒了过来。 「……门内有人!」 其中一个正欲开门,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 异能者抬头:「队长。」 被称之为队长的人是个alpha,他的嘴唇连接到眼下有一条非常骇人的疤。 以现在的医学条件,不可能连一条疤都处理不了,但他仍旧没有处理。还留着干净利落的刺头,衬得整张脸有种特殊的野性。 「不用追了,追不上了。」他一开口最让人难以忽视的就是他嘶哑的声音,仿佛曾经遭受过什么重创,到现在也没有痊癒。 异能者说:「可是……」 队长冷冷打断他:「他呢?」 异能者们都噤了声。 他没有说是哪个「他」,但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这场故意为之的骚乱,包括队长眼下这道疤痕跟喉咙的撕裂伤,还有身上被作战服包裹住的不计其数的伤痕,都是「他」对ul实验室的挑衅。 好半晌后才有人紧张地说:「……我们已经放出消息了,届时全城都会追捕他,他跑不了。」 「好,抓到之后先不要交给布锐斯先先生。」队长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光,「——我们还有帐没有清算。」 「那届时如果他反抗的厉害,需要直接开枪解决吗?」 「开枪?凭你?」队长缓缓转头,死死盯着刚刚说话的那个人,眼睛里闪着寒光,冷笑说,「他要是真死了,就算你死个十回都不够用的。」 那个人:「……可是他只是个实验体,我们有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 「你是说我连实验体都不如?」队长语气顿时下沉。 他的身材很高大,跟上来的这个只是个过来实习的c级异能者的beta。 都不用动手,强大的信息素压迫感就几乎能挤爆他的血管,beta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 第26页 他狼狈地咽了咽口水。 「队,队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队长摇摇头,打断他:「你就是这个意思。」 beta懵了:「……什么? 「记住。」队长从后腰抽出一把枪,漆黑的洞口从下到上抵住了他的下颚,毫无感情的眼神里突然泛上来一点冰冷的笑意,仿佛是在宣告他的死亡。 「他即便要死,也是死在我手上。」 砰——! 一声巨大的枪响从半开的窗门穿透出去,几只停泊在枝头的鸟被惊起飞走,门缝外缓缓渗透出一抹猩红刺眼的新鲜的血。 一个beta倒在这片血泊里,他的整个脑子都被轰穿了,死不瞑目的双眼在痉挛中翻上白眼,满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球。 队长擦了擦手,扔掉的手帕正好盖住了beta的脸,转身说:「走吧。」 男人推开门,迈下台阶,眼底满是对待定的猎物最原始的撕裂般的掠夺,来自骨子里的血腥与兴奋。 「又要见面了——」 「dusa.」 -------------------- 宝宝们元旦快乐呀!祝大家新的一年不长胖(也祝我自己) 第12章 他会回来的 远处的江馁似乎感应到什么,转头凝滞了片刻,抬手捂住后颈,活动着轻轻转了一下脖子。 他掀起眼皮,阴影下的瞳孔之中的灰暗杀气一闪而过,快到惊人。 噁心的虫子,烦人。 而一只手则提着的保险箱被他凌空往上一扔—— 江馁侧身,下一秒,空气中凭空传来一阵杀气,江馁侧身,几乎要擦着他的脸颊过去。 a级分化。 江馁的眼底清晰倒映着仿佛被利刃撕裂的空间,短兵器勐地立马调转矛头,自上而下地刺过来。 而不远处早就没了beta的身影。 「咯吱咯吱」的怪响传来,是刀面跟某种无形的物质相互摩擦的声音。 刀尖颤抖着悬在江馁的眼眸之上,只差分毫。他甚至能够藉此机会触碰到江馁那长而密的睫毛。 omega一把捏住刀尖,刀刃划过皮肉的声音很是惊悚,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腕滑落,流进衣袖。 beta惊呆了,没想到江馁会直接抓住刀刃,下一秒,他手腕一痛—— 刀刃打着旋钉在地砖里,从两侧裂开缝痕。 一股强大的拉力勐地将beta从空间里拉了出来—— 「……呃!」 beta被死死捏住脖颈,整个人被掐着气管往里提,最后狠狠砸在墙上,背嵴的疼痛瞬间瀰漫上来。 江馁寒凉的声音响起:「找死吗?」 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beta几乎倒吸一口凉气,但他被掐住了喉咙,难以唿吸,这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那双原本挂在冷冰冰的通缉榜单首位的脸具象化在眼前,灰蓝色的诡谲眸子微微眯起。 对方的眸中有冰冷亦有疑惑,有种在诧异他的胆量,又难以理解他来送死的行为。 顿时,瘆人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瞬间窜上头顶,beta浑身冰凉。 「呃……呃……」 他难耐地挣扎着。 咚咚,咚咚—— 心头勐地一悸,明显感觉心跳变得缓慢了下来,缓慢到诡异……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唿吸声也清晰可闻,颤抖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开始石化。他哑了声,因为发不出声音了,却触碰到一片僵硬的冰凉。 一座石像凝结在这里,江馁的眼神如同利刃般穿透不远处的空气跟阻碍,冷冷凝视了片刻,厌恶地蹙起了眉。 接着跟石像擦肩而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十公里外的落地窗前,一个omega收回了视线,然后恭敬地沖一旁坐着品茶的男人鞠躬:「先生,艾瑞斯死了。」 还没等男人说什么,他对面的一个肥肠大耳的男人倒是笑了起来:「一个靠药剂才能跻身踏入a级的beta,胆子不小。」 「死了就死了。」布锐斯语气很温柔,儒雅地说,「他生气了,就给他玩玩吧。那个小实习生呢?」 「在医院。」男人说。 布锐斯掀起眼皮,意义不明地说:「毫髮无伤?」 「是,怎么了?」 布锐斯微微一笑:「没事。」 「先不说他了,dusa不回来,笼中鸟怎么办?」 布锐斯没有立马回话,他将手中茶杯里的水慢慢倾泄在茶宠上,那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滚烫的茶水浇上去后,原本晦暗的蛇瞳立马焕发出光彩,灰蓝色的竖瞳闪着光。 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随时会蜿蜒爬上在座的每个人身上,将剧毒注射下去,恶意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急什么。」布锐斯没有回头,朝一旁的安静待着的omega招了招手,omega立马安静地走过来,温顺至极地在男人的面前跪下。 布锐斯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了他的下巴,为了看清他的脸似的朝自己这边抬了一下。 omega虽也是蓝瞳,却毫无光彩,布锐斯看着他,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他会乖乖回来的。」 ……… 市中心医院。 他们口中的小实习生本人江川枫正人事不省地躺在病床上,打着吊瓶。 但他却感觉不到自己的昏迷,反而有种又见到了那个omega的错觉,陷入沉沉的梦境。 第27页 他记得那个在培养皿之中漂浮的男人很漂亮,肌肤很白,甚至有些白到病态的透明。 他在淡蓝色的药水之中紧闭双眼。 没有了眼罩的遮掩,那双鸦羽般长而密的睫毛在眼尾拖拽出一条妖冶的阴影。 如同深海之中蛊惑人心的海妖,随时随地等着勾引人然后取其性命。 那一刻,他的唿吸几乎要凝滞。 他像是着了魔似的,往前挪了一步。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个人类,会被关在这种地方呢? 这就是他见到他的第一想法。 良好的家境无法让他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关在水里的这种行为合理合法化,不论出自什么理由。 江川枫就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牵着走了。 分明男人什么都没有说,他就是感觉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怜惜从心口升起,迫使他往前缓缓走去。 光怪陆离的场景,随着他的步伐地面就塌陷一块。 空气之中像是结冰之后再用凿子一点点敲碎,错落着破碎开来,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他的五指放在了玻璃罩上,冰凉的触感传来,隔着透明的玻璃与闭着眼的男人相望,这一幕的场景又似乎有些相似…… 江川枫将头凑近了些,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他甚至都放缓了唿吸,耳边的声音也降至低点。 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骤然,男人忽然睁眼! 「……!!」 江川枫猝不及防地往后一仰,没有期望之中的那样美好。 没有准备已久的淡定从容,他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脚下没站稳,猝然掉入身后早就皲裂开的地面—— 漆黑的深渊如同一张恶兽的大嘴,吞噬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 他闭着眼睛胡乱叫唤着。 原本安静坐在病床旁的江局差点被吓出高血压:「瞎叫唤什么玩意儿?!」 江川枫惊魂未定地睁开眼,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的处境。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跟手背上扎的吊针,又对上江局瞪着的眼睛,试探说:「……爷爷?」 见他没事了,江局才定了定心神,抱怨他:「你叫唤什么呢?梦到什么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开关,那个往下坠的梦所带来的恐惧又捲土重来。 江川枫咽了咽口水,掩饰般地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梦境之中所发生的事情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遍,巧妙地避开了江馁的存在。 江局听完之后凝重地蹙起了眉头。 「通常来说这种梦都是由于对某种事物的极度恐惧跟忌惮而衍生的,或者是生活上遭遇了压迫跟情绪不佳所导致,梦里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吗?」 恐惧? 江川枫愣了愣,虽然他只是普通人,并不属于异能者一类之中,但是怎么会对一个看着毫无攻击力的omega心生恐惧? 「川枫?」 江川枫回过神来:「爷爷,你说什么?」 「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江川枫想了想,还是摇头。 「那就好。」江局说,「你段哥瞎了眼,我叫他去接你,他倒好,接错人了,把一个叫什么什么江馁的通缉犯给接了出来。他妈这两天还老打电话给我,一个小时一通,最要紧的就是这死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儿泡妞去了,我根本没话回她。你又迟迟不醒,我这颗心算是七上八下的,现在才算落了地。」 「……哈哈哈。」江川枫心虚笑笑,根本没胆子吵嘴,他又想起什么,神色一凝,「等等,您说那个人叫什么?」 「江馁。」江局敏锐地捕捉到什么,「怎么,你认识?」 江川枫又坐了回去:「没,就是有点耳熟。」 「哦对了。」江川枫状似无意地说着,「为什么会通缉他?就因为他顶着我的名头出来了?」 「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江局哈哈一笑,真诚地说, 「你被砸晕那几天,根本没人在意你是谁,是因为裴景这孩子原本是打算控制住他,顺便调查调查,结果反过来被坑了,他气急败坏,才要抓人的。」 江川枫:「……」 气急败坏? 「阿嚏——」远在异调局总部的段裴景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他颇感诧异。 一旁的蓝池吸熘着一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吸得震天响,他含含煳煳地说:「该查的都查了,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段裴景说:「我不是都说了吗,他……」 「他揍了你我知道。」蓝池大口呲熘一下,抬头打断他,「我是说他只是一个omega吧,s级?」 段裴景颇为头疼:「我也想知道。」 蓝池挤眉弄眼,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也没见这omega犯事儿啊,不会你俩有猫腻吧,那如果这样我要告你滥用职权啊。」 「omega怎么了,刻板的印象不要太深好吧。」庄铮鸣翻了翻手里拍的那几张现场照,「段哥,我知道你对你那强健的alpha体魄相当自信。但是就算是练得跟健身房里的私教比肩,肱二头肌比头都大,但现在这个时候,爱情的天平要倾斜就让它倾斜吧,就先不说你还被打过,你看他这脸,跟朵花似的,说不定是个海王呢。」 第28页 蓝池立马调转矛头:「看没?以貌取人!」 「胡说八道什么呢,吃你的泡面。」段裴景训斥他俩,「还有你,上班时间呢,敷什么面膜?我们人民公僕为人民服务,你学学人家蓝池,吃泡面都不敢加根肠,看看,多学学。」 深埋泡面桶中大快朵颐的蓝池忽然被cue到:「?」 庄铮鸣说:「民以食为天,女为悦己者容,人民公僕也是需要生活的,况且还有齐莎呢,她的异能你还不放心,要论起精神系,她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蓝池犹如狗腿子,立马跟着点头。 ……段裴景有些无奈。 这几天的确让他们吃了点苦,下发任务后,几乎所有人都进入了警备状态。 之所以现在没有水花,是因为江馁从那天开始,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任何的探测仪跟监控都找不到半点踪迹。 不过他的确什么都没做,相反像是早有目的般地不声不响地消失了,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墙壁上订满了与他有关的所有来往人员,几乎少得可怜,只有一张属于他的照片与江馁连接在一起,上面同居两个字非常的明晃晃。 说起他的照片还是那次在高档购衣店里被段裴景偷拍来的。 正因为他与江馁有过较多接触,所以才不能够参与外出抓捕的工作。 段裴景取下那张图片,照片里的江馁是被他偷拍的,那张昳丽貌美的眼眸里的笑意糅杂了些嘲讽,带着意味不明地神色与他遥遥对视。 ……段裴景微微眯起了眼,半晌后短促地笑了一下。 「真是……」 …… 实验室的长廊内来回走动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守卫,冰冷的白炽灯使得周围的环境有些阴森,安静得只能听到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很轻,但是越轻越能证明这几个守卫的实力有多强。 在这寂静到接近无声的走廊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巡视的几个守卫顿时警惕望去。 只见从另一端走来的是一个性感妩媚的长髮美女。 她里面穿着一件酒红色的低胸吊带,里面诱沟壑一览无余,外搭了件能证明她身份的白大褂,妆容精緻,从容不迫。 女人轻声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原本黑亮的眸子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濛濛的雾,他拉平了嘴角,僵硬地说,「……欢迎。」 其余的守卫也仿佛中了魔一般,纷纷瞪直了眼睛,点头:「欢迎。」 「谢谢。」齐莎笑眯眯的,「你们都怎么称唿?」 守卫们老老实实地依次说:「1435。」 「5687。」 「4532……」 齐莎低声嘟喃:「数字?」 谁知这句话仿佛挑起了哪根弦一般,原本呆滞僵硬的表情居然有些挣扎着的松动出现。 齐莎挑眉。 哦? 一股异香袭来,守卫整齐划一地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说:「是,前辈好。」 齐莎低声说:「刚刚我好像看到隔壁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出去了,你们不去看看么?」 守卫毫不怀疑地说:「不会的,剩余的药剂都在这里,j先生说了他一定会来。」 「还是去看看比较好。」齐莎毫无芥蒂地笑着,「快去吧。」 况且依照刚刚守卫报的数字,很有可能这是某种代号,与姓名无关的话,那就极有可能是与实力排序了。 有精神系异能的迷惑效果加成,他们很快就松口了:「好的。」 齐莎全程带笑,直到他们所有人都离开。 她四周看了看,四周的监控已经被牧淳远程摧毁了,接下来就是这扇门。 她凑近看了看,发现这是个电子锁,电子锁的话就好办了。 她敲了敲耳朵上的对讲器:「牧淳,开扇门。」 「好。」牧淳扶了扶眼镜,输入一串代码进入,最后按下确认,但就这一瞬间,几百张屏幕同时蹦出一个大大的黄色感嘆号。 牧淳按下撤回,却发现没有用。霎时,他瞪大眼,意识到什么之后摁住对讲器用几乎破音的声音喊道:「齐莎,快离开那儿——!」 滴—— 开关打开的声音。 齐莎勐地回头,瞳孔之中清楚映射出从走廊尽头匀速压来的雷射分割线,成网状,避无可避。 第13章 布锐斯 「齐莎,快离开那儿!」 当牧淳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为时已晚,密度太大。 除非是有穿墙类异能者者是空间类的精神系异能者在这里,否则根本无处可逃。 齐莎噔噔后退几步,摁住耳机快速说:「牧淳,开门要多久!」 「不行!这扇门有自毁装置,就算要破解最快也要五分钟,来不及了!」牧淳用更快的速度说,「我刚刚连通了走廊所有的智能监控,你左手边上天花板的通风管道封口少了一颗螺丝,去那里!」 齐莎没有过多犹豫,借着墙壁狭角的力单手攀上他说的地方,接连几个强力的肘击,用力拽了下来,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但是雷射网驶来的速度更加快,两者接触的时间可能只相较半秒。 通风管道也不大,就算齐莎的速度再快,要爬上去并且快速侧身躺下最少也要一秒,也就证明她的腿会被削成肉块。 她能想到,屏幕外的牧淳自然也能想到,但他只是个会用电脑的普通人。 第29页 跟他们这种异能者截然不同,也没有像其余人拥有那样强大的心理素质,能够将生命真正做到视若无睹。 齐莎…… 她的腿要是没了,真的能够从戒备森严的ul实验室跑出来吗。 咔—— 满屋子的屏幕在这一刻全面息屏,牧淳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呆坐在座位上。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忽然息屏?被发现了吗? 她怎么样了? 当在漆黑的屏幕上清晰看到自己的呆愣的表情后,他喊着:「快去救齐莎!!」 牧淳连滚带爬地爬下座椅,而其余人早就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迅速赶来了。牧淳根本止不住因为猜测而衍生的恐惧,他抓住冲上前扶他的蓝池。 段裴景眯了眯眼,似乎在考量什么。 半晌后,他说:「准备救人。」 其他人:「是!」 …… 瞳孔中的雷射还在飞速移动,因为速度太快了,完全没有给她能够反应的时间。 她可能会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肌肉反射性瑟缩,因此错过最佳逃亡时间,最后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还有可能是爬上去了,但是却失去了双腿,在这种戒备森严机关重重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够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最后最好的一个结局可能就是也许会留下一个半尸。 想到这里,齐莎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上爬。 …… 不管了! 她手腕用力,拼劲全力往上攀爬,她甚至能感觉到雷射靠近皮肤而发出的灼热到伤人的光。 0.1秒。 0.2秒。 0.3秒。 齐莎咬紧牙,额间青筋爆起,冷汗唰然而出。 千钧一髮之际,最后须臾的一瞬! 来不及了—— 滴———— 泄气的声音响起,就像是气球被扎破一般,近在咫尺的灼烧感也忽然消失—— 三秒过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齐莎愣住了。 她双手还吊着,回头看向白茫茫的走廊,迫近雷射戛然而止,简直是天降神运,只可惜不是天降,因为她看到了走廊尽头那个灰蓝色眼睛的omega。 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与她对视着。 齐莎一瞬间呆住了,她不知道是由于死亡临近的紧张感还是对于头一次见到他惊心动魄的长相跟冷漠到凌冽眸子结合的所产生的强大冲突感。 下一秒,他动了。 江馁面无表情将手中按停的按钮一扔,询问:「耍杂技?」 齐莎:「……」 她干脆利落跳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有些心有余悸地说:「多谢。」 江馁没有理她,直直绕过她走向走廊另一端。 「等等——」齐莎叫停他。 江馁回头:「?」 齐莎道:「你是江馁?」 「江馁?」江馁重复了一遍,反应过来,「你是段裴景的人。」 他用陈述的口吻说出,似乎相当确认这个推测,这倒是让齐莎警惕之余不由得还有些疑惑。 不过还没等她说点什么,江馁石破天惊一句话:「你是他老婆?」 齐莎的脸色皲裂:「…………?」 齐莎:「什么?」 「不是这么用的吗?」江馁的瞳孔里泛上一丝迷惑,接连吐出更加重磅的猜测,「妻子?爱人?」 齐莎深吸一口气,强调般地:「我是alpha。」 「那又怎么样?」江馁仍不死心,「没说不可以。」 「……是可以。」这种离奇到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能够做出的思维的想法几乎让齐莎有些咬牙切齿了, 「但是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死绝了,我的爱好也是omega,不会是alpha,小弟弟,你这样讲话真不惹人喜爱。」 更别说是自己的上司,而且还是段裴景这种空有一张脸的死直男,她难道是已经沦落到要把自己发配掉的地步了吗? 江馁盯着她,盯得齐莎有些发毛:「……又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了,齐莎就看着他一脚将那扇几乎不低于四百公斤的门侧身一脚将其踢飞—— 门上顿时出现一个恐怖的巨大凹陷,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直直倒飞出去。 轰——! 尘埃飞溅。 精神型异能的齐莎悚然后退:「……???」 她抬手摁住耳机,呆滞道:「段哥,你说的那个人,他是omega吧?」 回復她的是耳机的几声刺耳的呲呲声。 果不其然又坏了。 妈的能不能维护一下! 她怒而摘下。 正当她准备跟上去时,江馁就出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密码箱,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刚刚那群人守在这里等着他来拿的东西了。 江馁与她擦肩而过,清冽的白桦香飘入齐莎的鼻尖,淡淡的声音响起:「半分钟,如果你没走出去,就别想出去了。」 「什么?」 可惜江馁并没有再次重申,方才威胁一般的对话也仿佛只是江馁的一时兴起,忽然—— 滴,滴,滴—— 刺耳如同尖叫的警报声随之而来,红光再次响起,而急促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地传来。 齐莎转头,却见原地早已没了江馁的身影,而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又在渐渐成型的雷射网,她顿时瞪眼。 第30页 我艹!! 这下她总算明白江馁说的什么意思了。 她立马攀上通风管道,时间充裕的情况下,躲藏好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等将管道的封口封上时,大门被启动的声音正好响起。 …… 停车场空无一人,只有omega独自拎着保险箱走着。 「dusa。」 这声音嚣张又沙哑,对于江馁来说却有些陌生。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内, 一个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疤痕身材高大,肌肉结扎的alpha正结结实实堵在江馁的必经之路前。 嗯? 江馁抬眼,有些厌恶。 又来了,又来了。 无休无止的虫子。 死都死不透。 他眼底的厌恶跟疑惑实在是太明显,但陈权却挑起了眉: 「两个月前的那剂镇定剂,真的把你弄失忆了。」他嗤道,「omega就是垃圾。」 江馁没对后半句话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后退了一步。 因为他不认识这个人。 但对方认识他。 果不其然,对方说:「东西给我,老老实实跟我走。」 江馁抬了抬下巴,像是在打量他,又像是在衡量着什么。 接着,陈权意有所指地点了点脸上长而恐怖的疤痕:「你不会把这个也忘了吧。」 …… 就算脑子再怎么迟钝,江馁也明白这可能是他干的。 毕竟打架的时候也不能完美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 那这个人就是生气了。 他想了想,然后说:「我干的,让你割回来,别挡路。」 「?」一剎那间,陈权的神情有些扭曲。 「你能自愈,割了跟没割有他妈什么区别。」 霎时,陈权又意识到自己这种上赶着找补的行为有多愚蠢,也意识到了江馁的变化。 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先跟他讲条件。 「谁教你的,段裴景?」见江馁默认的神情,他古怪说,「你还真是……擅长勾引alpha。」 回想起他行云流水把段裴景骗了个完美的章程,江馁自动过滤掉对方的语气,识别成了赞美。 「只是可惜。」陈权掰了掰手腕,「不管你跟那个姓段的睡了还是谈了,还是你单方面地把他当傻子煳弄了,你都得跟我走。」 江馁意识到来者不善,危险地眯起眼:「如果我说不?」 「那你会后悔的。」陈权不怒反笑,而且还颇为开心,「你是不是就连你回去会有什么下场,也忘了?」 江馁:「……下场?」 「布锐斯会搞死你的,尤其知道你跟其他alpha搞在了一起之后。」陈权恶意地压低声音,「你不是最怕他了?」 几乎是在布锐斯这个名字一出来,江馁就像是被毒蝎蛰了一般,整个人突然颤了一下。 他已经忘记了每一个人的名字跟长相,却对每个人付诸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痛苦记得十分清楚,刻入了骨髓,渗入了血液。 布锐斯? 怕? 他会怕谁? 明明这么想着,江馁却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这个人的名字会让他产生如此大的抗拒。 从内心深处产生厌恶。 「……我怕他?」江馁问。 「对。」陈权随意说,「我差点忘了,你跟布锐斯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不过说不定他顾念旧情,觉得你知错就改,不打算整你了,嗯?」 「……」江馁可能在组织词彙,最终以失败告终,直截了当地说,「我不会跟你走。」 「……」陈权并没有动作,反而抱臂。 「看来你不信。」陈权笑了,「没事,你见了他,就不得不信。」 江馁大脑骤然一痛,一股腾升而起的烦躁几乎要烧断他的神经,思维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一直在…… ……说什么。 「……」他略带烦躁地摇了摇头。 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却碍于什么迟迟没有动手。 而布锐斯这个名字更像是一个警铃,在这一瞬间「叮——」一声在他的耳边炸响。 他为什么在这儿? 他要做什么? 「该走了。」陈权的声音响起。 就在这个空隙,五指如同铁钳用力死死扼住江馁的脖子,毒辣的眼神仿佛能够穿透他的身体。 「……!」 江馁猝不及防被扼住,嵴背被人狠狠摔在了墙上,他的后心连通肩胛骨传来不可忽视的剧痛,蔓延到全身。 墙面因为他而产生蛛网般地裂痕,簌簌滚下石砾。 他猝然一颤,那一瞬间的失神对他来说是莫大的侮辱。他下意识想要还手,最好是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忽然,大脑如同穿心刺骨般瀰漫上来剧烈的疼痛,骤然打断了他的预备。 陈权的话仿佛是一个开口的闸门,一摁下开关,洪水倾泄。 「……」 瞳孔微微扩散,就连天花板上的铁皮也开始虚化开。 有一种身临梦境与虚幻的夹缝之中的不真实感,脖子处传来的剧烈的疼痛企图唤醒他的每一根断层的神经。 虚空之间仿佛有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冲着他喊: 「dusa!再来一次!你刚刚的能力,再试一次!」 第31页 ……是谁? 他直觉这个人,不应该直唿他的名字。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沮丧:「我不想试了……」 是我吗? 然后有人说「……想看,你就试试吧。」 谁想看? 江馁听到自己无奈地说:「……那好吧。」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模煳的记忆映照在昏黄不清的镜面上,然后被击碎。 江馁忽然有些慌张,这些……是什么? 接着,无数支离破碎的棱片裹挟着不知名的过往与他擦肩而过,欢唿雀跃的孩童音几乎要冲破天际,他们手拉着手兴奋地跳着:「好耶好耶!再来一次!」 他笑了:「不来了,好累……」 「不嘛,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嘛……」 「……」他嘆气,再次妥协,「好。」 有女声,有男声。 ……是谁?是…… 他的眼睛开始充血,喉咙发出唿吸卡在气管挣扎无果的痛苦声。 「呵咳……」 江馁瞳孔微微缩着。 就在这时,一股属于陌生alpha的信息素带着压迫旖旎的感觉侵入每一寸肌肤。 他猝然攥紧了五指,指节用力,发出「咔咔」的声响。 一股熟悉到令人噁心的感觉从外界传导到全身,这是一个警铃,蓄积依旧的愤怒几乎要在这一刻全部喷薄而出。 越到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却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沉寂,灰蓝愈发深,深到发黑。 他的死死盯着陈权,嘴唇无声发出几个字音: ——狗杂种。 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陈权整个人直直被一股怪力给整个击飞,将厚实的墙面砸出一个恐怖的空洞,飞出数百米远,最后狠狠摔入地面! 第14章 兵器 地面被砸出了一个恐怖的凹坑,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地以狠狠摔进去的陈权蔓延开,攀延上墙壁。 一大块墙灰被震落,披头盖脸砸了他一头。 陈权都蒙了,他扶着脑袋,眼冒金星,下一秒脖颈却被一直手如法炮制般地扼住了。 四声巨响,江馁卡住他的下颌,毫不留情地狠狠往墙壁里重摔了四下,砰砰砰砰!! 干脆利落,行云流水,陈权几乎气血倒流,然后就被提了起来。 缓缓收紧,扼制,气管被扼住窒息的感觉瞬间传遍。 陈权的瞳孔缩成一个点,鬼魅般的低语在他的耳边冷冷响起: 「很可惜,能让我感到害怕的人,还没出生。」 「……」 血液凝结的感觉缓缓瀰漫,他听到了自己骨裂了,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在空无一人寂静到可怕的停车场,格外的渗人。 他眼底清晰倒映出了江馁那张冰冷到邪魅的脸。 他们置身顶光照不到的角落,江馁的眼睛在漆黑的环境之下闪着诡谲的蓝光,如同危险遍布的丛林之中盯紧了自己的猎物而蓄势待发的毒蛇。 ……不对,这不是,他怎么可能还能使用石化之眼?他明明已经换上了隔绝精神系异能的眼睛。 几乎是反射性的,陈权赶在完全凝结之前咬紧了牙用尽力气扭过了头。 他是a级alpha,当然不会像其他的异能者一样,一眼就中招没办法接触了。 不过陈权承认,这次意气用事选择单枪匹马地闯来,是他轻敌了—— 「……a级分化——肉体强化。」 他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加速增长的骨头缝隙摩擦发出令人齿寒的「咯吱」响声。 陈权的力气顿时强化了十倍!强化过后的肉体居然隐隐有挣脱江馁控制的趋势。 这样威力恐怖的一拳,就算掀飞一台重量极大的suv,也只不过是抬手的事。 江馁的脸色没有掀起一点的波澜。 忽然,裹挟着数千斤的拳头破风迅速袭来,仿佛要将这张向来淡定漠然的脸给击碎,想要看到骨碎混杂着模煳血肉的悽惨惨景。 想要这个人跪在地上向自己求饶—— 陈权被掐得面容扭曲,脸色充血,说:「去死——!」 ——啪。 一只手轻飘飘地接住了他的拳头,随意一掰。 咔嚓—— 骨裂的声音清晰传来。 「!!」 陈权瞳孔勐缩,喉咙里挤出几声压抑的嘶嚎。 江馁蹲在废墟之中,眼底的情绪冷漠到可怕,身下是陈权满头大汗,青筋暴起双目鼓突的丑态。 「看来这道疤没有让你长记性。」江馁皱眉,仿佛刚刚轻描淡写扭断陈权的手的人不是他。 「你记起来了……」陈权的眼底全是红血丝,喃喃道。 江馁低首:「我不需要记起来,也能干掉你。」 ……陈权咬紧了牙。 又是这样…… 这种漠视的眼神,这种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语气。 江馁站起身,随着他的动作,空气几乎要被挤压到变形,陈权如同被千吨重的重物挤压,双目鼓突,十指指甲尽数炸裂。 他反而在极端之中,断断续续笑出了声。 江馁:「笑什么。」 「你连你最终的下场,归宿都忘了。」陈权布满血丝的眼底全是毫不压抑的疯狂与癫笑,「全忘了也好,一想到你会死的不明不白,我心里就痛快。」 第32页 ……江馁后退一步,掀起眼皮,一股阴冷的戾气瞬间爬上他的眉眼。 眼见着陈权的身体像球一般被蹂躏,整个人往后曲弓反张,摺叠成一个夸张的弧度,骨头强行被折断的声音响起。 「忘记告诉你。」声音冰冷,他掰着指节,在瘆得慌的「咔咔」声中补全下半句话,「——我讨厌alpha拿信息素压我。」 陈权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只有「呜呜」不明的声音。 下一秒—— 「轰——!!」 一声巨大声响响起,肉体在瞬间凭空炸成了血肉模煳的血块。 「……」当强烈的痛意传来时,江馁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手臂就像是被人从中间用异能凭空扭碎,炸碎,整只手臂都不翼而飞,只留下那段狰狞的断面。 猩红色的碎肉里隐隐能见到断裂的白骨,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地面上便积了一滩触目惊心的红。十分严重。 剧烈的疼痛开始侵蚀着每一根神经,一般人早就受不住了。 江馁准确无误地看向偏后方一个狭小的出口,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人正背着生死不明的陈权以一种快到诡异的速度消失在他的视野。 他瞳孔变深,却没有追上去。 …… 等段裴景赶到时,就见到了这么一个情景。 在这之前,他把见面第一句话怎么数落教训,甚至连刑讯的手段都在脑子里过了个遍。 什么囚禁断饮食,电击逼口供,反正异能者抗造,不死就行了。 段裴景纵横异调组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在omega身上认栽。 如果不是江馁没打算杀他,短短一分钟不到,就足够他命丧黄泉了。 就这么点事儿异调组的那群王八羔子还转着弯地笑话了他好久,时不时就得嘴贱调侃两句以缓气氛。 想到这里,段裴景没忍住嘴角一抽。 两人对视上,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他的视线就被江馁的断臂给吸引了过去。 他手臂断口还在流着血,站在鲜血淋漓的狼藉之中,脸色苍白,额间的碎发因为疼痛半干不干遮住了半边眼睛,十足的可怜。 「哥哥。」 段裴景皱眉:「庄铮鸣!」 庄铮鸣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忽然脚步一剎车。 应该说不止是她,她身后的齐莎、蓝池跟段裴景都僵在了原地。 只见江馁原本应该废了的手臂,居然开始肉眼可见地生长出新的细胞跟皮肤肌理。 周围的碎肉掉落,新增的皮肤组织缓缓沿着着衔接的桡骨,然后是腕骨,最后是五指指节飞速攀节。 白皙的皮肤更新换代的速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最怪异的是江馁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惊疑,仿佛习以为常。 庄铮鸣迟疑问道:「……还用治吗?」 段裴景可疑地沉默了:「……」 他十分冷漠地大步向前,一把夺过江馁手中的保险箱,跟拎小猫似的逮住江馁的后领子就往外走。 「……唔。」江馁小小挣扎了一下,见段裴景动作顿了顿,他低垂眼说,「好痛。」 「痛死你算了。」他有些没好气地说,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段裴景却还是松了力气,后退一步,示意江馁走在前面。 江馁倒也听话,老老实实地按照他的指令去做。 后面跟着的吃瓜三人组聚在后面咬着手绢。 蓝池暗自神伤:「为什么这种漂亮可爱的omega撒娇的第一次机会会落在老大头上……」 庄铮鸣拍拍他,温柔道:「因为你们俩浑身上下的直男味儿已经冲破天际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省省吧,下辈子投胎注意点儿。」 「三分天註定,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蓝池抹抹眼泪,「如果有一天非要当狗的话,我一定不会当单身狗。」 「别看不起单身狗。」 「现在这个ao人口比例,能正常配上对的简直少之又少,你们没见最近aa恋的越来越多了?」 「这倒是没注意过。」齐莎说,「不过这跟你伟大的狗生理想生活有什么直接联繫吗?」 「你们养狗不配种吗?」蓝池说,「包办婚姻虽然不值得提倡,但自由恋爱的选择都没有的人,是没资格挑三拣四的。」 庄铮鸣:「按照现在的比率来看,如果转生重生界,你有很大机率要么流浪当丐帮帮主,要么升级为家养版内务总管。放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提两袋进口狗粮来敲你家门的。」 蓝池被中伤到了,默默闭上了嘴。 「别畅谈未来了。」齐莎对蓝池说,诚恳道,「还有你,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蓝池摆摆手:「随口说说而已,我像是那么花心的人吗,我不擅长照顾人的。」 庄铮鸣嘆声:「我就知道段哥狠不下这个心的,如果放任不管,那也太可怜了点。」 齐莎回头:「可怜?」 「不可怜吗?虽然有自愈的异能吧,但又不是没有痛觉神经。」庄铮鸣说, 「鬼知道他之前都是怎么过的,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对待特异人群,做出惨无人道的折磨,利用,还有控制!为了反派前擒狼后猎虎;上刀山下火海;完了那群人胳膊肘往外拐,然后狼吞虎咽,卸磨杀驴,扒皮抽骨,再……」 第33页 蓝池忍无可忍:「不好意思打断你的推理,那只是电视剧,请不要过多带入,共情太深,而且我觉得还挺好的,医保费都省了。」 一声轻笑忽然传来,庄铮鸣停顿了片刻,怀疑自己听错了,盯着江馁的背影。 她很确认那声笑声是从那边传来的,但是他却没有回头。 「他刚刚笑了……?」 另外两人神同步地点点头。 庄铮鸣凌乱了:「不是,这么远他怎么听到的?」 蓝池友情提示:「段哥是s级。」 庄铮鸣消停了。 但只消停了一会儿,过没多久又没忍住凑过去另一边,压低声音说:「齐莎姐,你不是见过他嘛,怎么样?」 齐莎认真想了想,综合择取了个合适的词,有点沉重:「很兇。」 蓝池看着前面老老实实的omega,除了他好像是自愈的精神系异能,俨然一副小白花的模样,还是插在瓷瓶里易碎的白花。 庄铮鸣继续逼逼叨:「嗐,段哥脑子有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是他编出来吓唬你们的,一个ome……」 「庄铮鸣。」 段裴景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庄铮鸣立马像只被扼住脖子的鸡,没了声音。 段裴景转过头,冷冷宣布:「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庄铮鸣:「什……!」 段裴景没有再重复。 庄铮鸣:「……」 她敢怒不敢言,在上级领导的压迫之中心有不甘,噗噗朝两人间隔的空气挥了两拳,最后狠狠竖了一个中指,沖段裴景的背影翻鬼脸。 该死的资本主义! 哪料到他忽然转头,撞了个正着。 其他人默默转过头。 自求多福。 段裴景面色不改:「撤销异调组的通缉,顺便找个媒体放出异调局从ul实验室调走了一个实验体的事情。」 江馁看了他一眼。 庄铮鸣愣了愣:「实验体?」 「嗯。」段裴景没有过多解释,也没有去接收江馁古怪的眼神,继续说, 「做的隐晦点,别让人看出了端倪,最好是花点钱请个狗仔随便拍几张造点遥,重点是要亦真亦假,不会让大众太过当真,却能引起ul的关注。」 他这么做的理由无非是想要引蛇出洞,ul实验室跟异调局看似都是曝光在了视野之中,但实际上ul却只是在表面关系做的好。 内里究竟烂成了什么样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如果强行曝光跟上报,无非是ul再次找一个替罪羊,出来澄清或是狡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将一无所获。 既然如此,还不如说让他们想办法自己找上门。 齐莎皱眉:「可是如果他们根本不按套路出牌,选择无视怎么办?」 段裴景说:「你把异调局的安保当什么了,只会吃大米饭的废物了吗?就算组内人全部被设法调离,想要无声无息在楼内带走人,根本不可能。」 邹平安口中所谓的能够强化异能的药剂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就绝对逃脱不了人体实验。 这简直是一个提都不能提的禁忌,异能实验跟人体实验,这可是两码子事。 至于江馁诡异的异能,也必然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蓝池他们对于江馁的异能了解不深,就只会觉得他是精神系的自愈型异能。 但只有段裴景知道,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同时拥有攻击跟精神系的双重异能的这种情况本身就不可能实现。 像他这种异类,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果不是当初那件事,他也…… 段裴景皱起了眉,他悄无声息地偏头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江馁。 至于抑制剂,在调查出里面的成分之前,他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正常人会只是挑剔而冒着生命危险去取抑制剂吗?绝无可能。 段裴景的眼神落在了江馁手中提着的保险密码箱上。 江馁:「唔。」 「怎么?」 「没什么。」江馁说,「就是感觉你们很聪明。」 段裴景紧盯他一会儿,忽然粲然一笑:「多谢夸奖。」 空气之中瀰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庄铮鸣来回打量了他们几眼。 「哦对了。」蓝池忽然想起什么,举手打断他们,「在我们来之前,正对面的那里有个穿黑色运动服,带着鸭舌帽跟口罩的男人,被我发现之后就走了。」 来的时候蓝池是跑在前面的,所以除他之外,没有人发现。 所有人第一想法就是查监控,抬眼只见四周所有的监控包括楼梯间的都徐徐冒着白烟,隐约能看见电线被强行摧毁在空气中迸发的火花。 段裴景:「……」 「先归队吧。」 「是!」 「对了铮鸣。」段裴景忽然回头。 他的声音陡然温柔似水,宛若冰山融化一般,微微一笑。 庄铮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咽了咽口水:「……怎么了,老大。」 「介于对你口才不错的奖励。」段裴景惋惜地说:「你下个月的奖金也没了。」 「!!!」 庄铮鸣大受打击,临空一口凌霄血,倒在齐莎怀里没了声息。 第15章 手鍊断了 禁闭室的门被重重封上,墙壁是一块巨大的强化玻璃,只能从外往里看。 第34页 雪白空旷的空间里,江馁安安静静地独自坐在里面。 雪白的白炽灯光投射到他的鼻子,嘴角,下巴,勾勒出一个极其流畅优美的弧度,最后滑进了衣领,衬得脖子又修长又白皙。 除了那双诡谲幽深的眼睛,是根本没有一点威胁性的长相。 他的脖子上带了一个很小的抑制环,扼住他的信息素顺便能够控制住他的异能。 不是很高强度的抑制环,高强度的抑制环会让人难以唿吸,那是罪犯才会有的待遇。 他也不是罪犯,也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只要暴起的时候拖延点时间,能够让他们反应过来就行了。 因此江馁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适。 段裴景抱着臂观察他。 他的神色毫无波澜,对什么都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有有人在的情况下,才会有所动作。 这是观察了两小时后,其余人的想法。 蓝池说:「该放他出来了吧,这都关多久了,什么都没发生啊。」 「再等等。」 「……」蓝池没有继续说,眼神一瞥,忽然看到什么,「他手上那是什么?」 段裴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下一秒却有些怔住了。 只见江馁手上那条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男士手鍊仍旧好好带着。 当追踪器失效后,他就本能以为这根手鍊也应该被毁了才是,所以他一路上都没想着注意这个。 段裴景拿出手机,点开某个软体,只见追踪信号仍旧存在,红色坐标一闪一闪的。 没坏? 「看什么呢?」蓝池凑上来。 段裴景不动声色收回去:「没什么。」 江馁的存在本身就疑点重重,他会对威胁到自己的生物而本能感觉到厌恶并产生反击情绪。 甚至细胞活跃到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而且对外界能保持极高警惕,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 这是一个正常人类不可能做到的。 蓝池摸着下巴:「真奇怪,我怎么看着那根链子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他那个是……」段裴景临时剎住了脚,乱七八糟扯,「小学门口的便利店五毛钱一个买的纪念品,比较大众。」 「现在卖手鍊的厂商真卷啊,五毛钱还搞私人雕刻。」 段裴景:「……」 「各行各业都不容易啊。」段裴景轻咳,欲盖弥彰地说,「等事情忙完了,我带你们去聚个餐,吃顿好的。」 「果真?私费啊。」蓝池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开,狐疑道,「如果是康师傅汤达人,那还是免了啊。」 「瞎说什么呢。」段裴景笑骂,「市中心那家米其林海鲜自助餐厅够不够养你?」 「够够够!一百万个够。」蓝池连忙应下,「如果我能天天吃,叫我给你暖床都没有任何问题!」 段裴景一百万个嫌弃:「去去,谁叫你?瞧你那样,谄媚得跟个敬事房老太监似的,我妈要是知道我找了个比我年纪还大的a,非拿棍子抽死我不可——嘶,口水沾我身上了!」 「此言差矣。」蓝池矜持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豪门争夺,击掌为誓,从此与家族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这些我都懂得,入不入赘没所谓,信用卡不停就好了。」 段裴景笑道:「都老死不相往来了还想着信用卡呢,根据剧情走向,你的十八年寒窑生活才刚刚开始,先从挖野菜做起吧,蓝宝钏。」 蓝池唰然变脸,刚准备假装擦眼泪的手一收,冷漠道:「哦那还是算了,我们之间没缘分。」 段裴景没忍住踢了他一脚。 …… 两人又等了两个小时左右后,江馁仍旧维持着那个微微后倾,闲适又舒畅的动作。 蓝池腰都酸了,他说:「他是石像吗?一动都不动。」 段裴景微微眯起眼。 如果真的是受过相当严苛的训练的话,维持五个小时不吃不喝不动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他们并没有给江馁制造危险的预警跟压迫感,周遭也没有他应该这么做的理由。 这本来就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是他单纯不想动,还是他接受过相关训练,严苛到要克制人的本能,这种训练几乎要根深蒂固地扎根在他的脑中,久而久之就…… 「快快。」蓝池惊醒了他的沉思,他说,「有动作有动作。」 段裴景看过去,江馁果然动了一下,但是动作幅度并不是很大,他抬起手,用一只手握住了另外一只手的手腕。 玻璃外的两人都愣住了。 他这是做什么? 下一秒,啪嗒—— 手鍊断裂的声音响起,随后那根昂贵的定做手鍊碎成了几段,掉落在地上,做完这件事后,江馁又若无其事地没了动作。 「……」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沉默半晌后,蓝池说:「你好像失恋了,老大。」 段裴景:「……」 第16章 赌场 段裴景懒得解释了。 他说:「把邹平安叫过来。」 「叫来?带这里吗?」 段裴景想了想:「算了,我去找他。」 他径直推开了门,门栓响动的声音引起了江馁的注意,他微微偏过了头,浅色的瞳孔下攒着点笑意。 第35页 「哥哥。」 段裴景脚步踟蹰了片刻。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江馁身上有一种十分熟悉的错觉,好似在某一时间段他也曾遇到过这么一个人,但是这个想法只在须臾就如同水流一般从指缝之中熘走了。 段裴景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江馁敛下笑意。 他答非所问地说:「我的抑制剂呢?」 段裴景说,「刚刚那个带鸭舌帽的黑色运动服的男的是什么人?」 江馁重复:「我的抑制剂呢。」 「你先回答。」 「……」江馁没有马上回答,被他直视着的时候,那双幽深的眼睛有着难以忽视的攻击性。 他轻轻支着下巴,瞧着alpha,颔首:「如果我不呢。」 「江馁。」段裴景压下身,他的信息素其实不单单是松木的味道,还夹杂着些柠檬的清香,江馁并不讨厌。 他听见他说:「你是讨厌我吗?」 江馁几不可闻地愣了愣,也许是没料到段裴景会忽然调转头改变话题,也没料到在关了他一上午的情况下,他们什么都没做。 「嗯?说话。」 江馁微微起身,转开视线:「还好。」 「但是你从一开始就非常戒备我。」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江馁眯起眼睛。 那是一支幽蓝色,是一种非常接近江馁的眸色的药剂——他的抑制剂。 江馁:「……」 「有件事情我得向你道歉,这支东西的确是抑制剂而不是什么其他能够增强人的异能的东西,我误会你了。但初步检测里面却含有大量能抑制细胞的活跃成分。」段裴景的声音很轻,「为什么?」 「……」江馁蹙眉,不知道是因为段裴景方才的那句话的原因还是怎么样,他似乎在花时间消化信任这个词。 「我不知道。」 …… 段裴景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江馁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怎么?」 江馁随意说:「算了,没什么。」 另一边监听的两人,蓝池正拿着手机点开相机录着什么。 牧淳:「你在干嘛。」 「记录,记录。」蓝池说,「段哥正在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作为组内唯一s级男模级长相的优势,对犯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个没良心的,难道不觉得这堪称组内招牌的标兵与典范吗。到时候给新人做培训的时候,正好放这一段。」 「……」牧淳无话可说,半晌憋出一句,「你吃错药了?」 「什么吃错药了,我身体好着呢。」蓝池假意训斥几句,实则惦记着那顿人均五千往上的海鲜自助,美滋滋地说,「去去,不要打扰我。」 牧淳的神情越发古怪:「……」 江馁注视着他嘆气的神情,表情微微有些松动。 「这次没骗你。」 段裴景:「什么?」 「我说不知道。」江馁说,「这句话没有骗你。」 段裴景勾了勾嘴角:「我知道。」 江馁更不自在了,原本还算觉得好玩的心情渐渐被烦躁代替。 思忖须臾,选择换个话题:「我跟你的交易还没完成。」 「……哦那个啊。」事已至此,段裴景也不再藏着掖着,实话实说,「那是我当时为了调查你,胡说八道的。」 「我……」江馁还想说点什么,门被打开的声音中断了他的话语,江馁下意识往那边看。 是蓝池。 「你得跟我去见个人。」段裴景说。 …… 审讯室。 自从上次段裴景那一通连唬带吓的审讯结束后,就再没有来过一个人了。 哪怕平时给他送饭的人,也只是进来一趟,放下东西就走。 邹平安从一开始的惊慌到逐渐冷静,最后直接躺平。 他就算是真的起过什么歪念头,也还没来得及付诸,顶多被教育几句,再严重点就写份检讨。 就算是异调局出面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迫于舆论跟规矩,只能把他给放了。 这么久没动静,说明调查也是毫无进展,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安安稳稳等着出去就行了。 邹平安无聊地靠着墙壁,举着用异能抑制手铐铐住的双手挑着牙缝,翘着个二郎腿抖啊抖。 咔哒—— 当门栓响起的时候,邹平安下意识转过头,下一秒,只听「哐当——」一声响。 他下意识想要起身躲闪后退,却被手铐束缚了手脚,被迫给扣了回去,发出刺耳的杂响。 「你……」 邹平安再也平静不下去,原本百无聊赖的眼神逐渐一点点崩裂,顿时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凉的彻底。 三个人中,那个他久违不见的蓝眼睛的omega,那个……怪物…… 怎么会…… 江馁掀起眼皮,森冷的蓝眸如同毒蛇一般,一如既往的冰冷的寒意,几乎要透进他的骨髓,凝结血液。 「是你……」 这句话迅速吸引到了段裴景的注意,他果然没猜错,邹平安真的认识江馁。 「你……你是那个人……」邹平安的表情陡然变得异常惊恐,指着他的手指都开始哆嗦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 江馁皱起了眉,他厌恶地往后仰了仰,然后偏过了头。 第36页 段裴景问他:「怎么了?」 「他的身上很臭。」江馁狠狠皱着眉,「——有腐烂的味道。」 段裴景瞬间反应过来,说:「蓝池!把庄铮鸣叫来,抽血化验!」 这句话一出,邹平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惊慌失措的神色,开始剧烈反抗起来:「不,不……!」 一股电流忽然爬上他的身体,一瞬间他就浑身抽搐没了声息,蓝池拎着他的后领子就往外拖。 霎时间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段裴景跟江馁两个人。 「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段裴景说:「他为什么会这么怕你?」 「我怎么知道。」江馁缓缓皱眉,「不对,我好像见过他。」 …… 办公室。 「老大,化验出来了,这孙子果然没说实话。」蓝池拿着一叠a4纸过来。 段裴景接过,每翻一张他的表情就凝重一些。 邹平安的确是异能者,而且是b级,如果是b级,单凭蓝池一个人想要毫不费力的抓回来也不容易。 抑制异能的锁链跟抑制环都是对应着等级的,如果他真的是b级,那d级的抑制环就控不住他。 段裴景从事这一行这么多年,不可能连信息素等级都识别不出,邹平安身上的信息素就是货真价实的d级没有错。 可他的血液化验上也没有问题,化验结果跟信息素全部都是一致的。 被强行摁在实验椅上的邹平安得意的笑笑,喘着粗气说:「怎么样?有问题?」 段裴景:「为什么撒谎?」 「我记错了不行吗?我检讨。」 段裴景:「据我所知,你从来没有过偷东西的前科,偷钱也不是为了花,邹平安,你的话没有多少可信度了,不如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是谁叫你做的,目的是什么?」 「可信度?我认为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邹平安说,「至于目的,没有目的,组长,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谁是你组长?我手底下没有喜欢拔苗助长的组员。」段裴景抱着臂,「你有个弟弟?」 他的话题转移的太快,甚至有些生硬的地步,邹平安卡住,半晌不可置信地说:「……你威胁我?」 「我不是在威胁你,不过你如果要这么想,也可以,毕竟我这个人的道德底线其实并不高。」段裴景说, 「你十岁父母离异,留下你跟你弟弟拉扯长大。我理解两个没有异能者的普通人却生下了一个进化者很困难。落魄的幼年异能者不管对于我们,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不法机构来说,都是一块香饽饽,更何况是b级以上。但是你不肯,他们就拿你弟弟作为要挟,企图逼你就范。」 「……胡说八道什么,简直乱七八糟。」邹平安笑了,「段组长,你留在异调组真的可惜了,不然改行去写推理小说吧。」 「多谢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段裴景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背着书包的残影。只能看得出是个男孩,但没等邹平安继续看,他就收了回去。 但只这一眼,邹平安的冷汗就唰一下下来了:「不行,我的事情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 邹平安说:「他只是个孩子,不能将他卷进来!」 「我也不想将他卷进来,所以我只需要你回答我几句实话就行了。」段裴景嘆气。 其实这张照片并不是什么弟弟,而是牧淳根据基本信息随便匹配的一个比较相似的ai图。 由于距离,邹平安的神经本就崩的很紧了,根本不需要看清,就足够让他崩溃。 邹平安的嘴都在抖:「……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就算把我抓过来也……」 「现在我只想搞清楚一件事。」段裴景的神色冷凝,「你跟江馁是什么关系。」 「江馁?」邹平安只迟疑了一瞬,然后就反应过来,「你说他?」 段裴景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是假的。 「……他啊。」邹平安冷笑,「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天晚上在实验室看到的实验体吗?」 段裴景仰了仰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他就是那个实验体。」邹平安咽了咽口水,「那天在地下室的时候,所有人都被他杀光了,我只能躲起来。想着,等人都走了我再出去,就当我没来过——但是他居然凭着空气中那点稀少的信息素味硬是把我给翻了出来……他妈的我真以为我要死了我草,但这个时候,忽然来了个外国男人,二话不说往他脖子上扎了一针,人当场就倒了。我以为他死了呢,真没想到啊。」 「你是怎么知道那儿的?」 邹平安低声说:「……就是被那群人带走的。虽然做完基因检测他们就送我回来了,但这群狗娘养的派人偷拍我弟弟上下学的照片,然后发给我。我知道我被监视了,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叫我偷东西引起你们的注意,至于想干什么,你就算再来几百趟都没用,我真不知道。」 段裴景感觉被cue到了,扯扯嘴角问:「那个外国男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邹平安摇摇头,他往脖子后颈一点比了个手势,说, 「他就是在这儿往他脖子上扎了一针,离腺体特别的近,隔远了一看,我都以为他就扎在腺体上了。他妈的吓死我了,这搞不好也是要闹出人命的。」 第37页 不是以为,是就是扎在了腺体上。 如果江馁的异能有这么难搞,想要强制快速制服他,在腺体上直接扎麻醉的确是最快的选择。 但是腺体脆弱,如果直接往上面注射刺激性药物,所产生的反应轻点就是只能将腺体摘除,严重了就是死亡。 腺体被药物刺激,怎么可能会安然无事。 在车上的时候,江馁还求过他别送他回去,他当时是怎么说的?他说不行。 段裴景用大拇指的指尖掐着中指的指腹。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段裴景眼底的黑沉越发浓郁。 「段哥!」蓝池闯进来,「有新发现。」 「那个……我都交代完了,能放我出去了吧?」一旁的邹平安半期待半请求地说。 「你作伪证和知情不报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帐呢,还想出去?」 邹平安一听这话急了:「哎不是,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们还扣着我做什么?」 「请你做客啊。」段裴景一笑,「包吃还包住,要是无聊了,就数蚂蚁,不贴心吗,总比你四处躲着要好吧。」 邹平安怒不可遏,站起来又被拖了回去:「……你们太不讲道理了!我告诉你!我要举报你,投诉你!喂!餵……」 任凭人在身后嚎,段裴景直直出了门。 …… 蓝池紧跟其后,两人直直走进了牧淳的电脑室,牧淳将屏幕信息调出来,是一个满脸鬍鬚的中年男人。 「胡放,四十二岁,c级异能者,异能是能够读取比自己低阶层的人的心理活动。」 蓝池说:「好傢伙,得亏只是个c级。」 牧淳在一旁淡定的说:「是啊,再高点的话,你满脑子的废料算是藏也藏不住了。」 「什么废料,我很正直的好吧,争做新时代好青年懂不懂。」 蓝池义正言辞,转头跟段裴景继续解释,「这傢伙跟一家赌场有着莫大的关系,我们查了他们的营业执照,发现上面的法人就是胡放。」 段裴景指着说:「搞金融的?」 蓝池说:「什么金融,说的好听,充其量就是个放高利贷的。除了这家赌场,还有几家大额贷款公司名下的法人都是他,但是股份却拿的很少,几乎没有。」 段裴景摸了摸下巴:「吃力不讨好啊。」 「是啊。」蓝池说,「所以他很有可能只是被拎出来的一个倒霉蛋,替罪羊,如果要挖出更深一层的关系,只能先端了这座赌场。」 牧淳说:「既然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经营这么大的一座赌场,就绝对有用来遮掩或者进入的暗号。」 蓝池:"对,它表面其实是个ktv,我去年还去那儿唱过k来着。" 段裴景问:「有法子搞到进去的办法吗?」 牧淳:「搞不到,他的网址定点在国外,这种国内非法赌场都有销毁装置,有我们破解了然后进门抓人这时间,他们早跑了。」 这就麻烦了,异能者不像是一般的民众,异能的种类奇多,且五花八门的。 如果真像牧淳说的那样,无法破除的话,里面肯定会有一个能侵入网络的异能者,就算不提种类,但也绝对够棘手。 牧淳跟他们不一样,他是整个异调组唯一一个不是异能者的组员。 当年段裴景让他调查个连环杀人犯的资料,他只用五分钟就搞定了之后,异调组的申请就下来了。 牧淳也不含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异调组的家庭背景只会有两种,要么就是父母双亡,了无牵挂。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也没办法做到跟电影一样将信息彻底隐匿,难免要露头,如果拖家带口的,安危都难以得到保障,还不如后顾无忧。 另外一种就是像段裴景这种的,家里有钱到离谱。 哪怕不干这一行了,回去躺着也能夜夜笙歌,且不说能不能接触到段父段母,就说段父年轻时就是顶级的a级,身边的保镖也没有低于a级的,当然也没谁会上去找死。 牧淳自小就玩网络,小时候还靠这玩意儿自编程赚零花跟学费,对网络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如果是他都搞不定的情况,那就是真的碰到硬茬子了。 段裴景的锋利的眉头蹙起,越想越上火。 这些孙子一天天净不干好事就算了,还拉无辜的人下水,天知道像江馁跟邹平安这样的还有多少遭殃了的。 他的思绪忽然停滞,往外走的动作顿住,转头陡然问道:「你刚刚说,他上面是个什么东西来着?」 蓝池说:「什么东西?你是说ktv?」 剎那间,他脑中的弦猝然绷直,灵光一闪,明白了什么:「江馁呢?」 「他在休息室跟齐莎还有庄铮鸣聊天……怎么了吗?」 「我去找他!」段裴景步履放快,牧淳还有些不明所以,蓝池也有些懵,但是见他都走了,也只好跟上去。 当初江局跟他聊起笼中鸟的时候,他说过,虽然路程是保密的,但是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喊麦的声音,虽然很小,听的并不真切,但绝不会听错。 聊起这件事时江局也就是随口这么一带,重心重点都不在这儿,段裴景也没有多注意,直到刚刚仔细这么一思量,脑海中的团团迷雾才如同抽丝剥茧般地逐渐成型。 那座赌场根本不是什么实验室,邹平安当初见到的也不是什么科研人员,而是迫使他们厮杀的刽子手,「笼中鸟」的始作俑者! 第38页 -------------------- 大肥章 第17章 体检 化验室里,庄铮鸣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另一边老老实实坐着的正是江馁,嘴里鼓鼓囊囊地还嚼着什么。 庄铮鸣:「抬手。」 江馁抬起手。 「另一只。」 江馁又转过抬另一只手。 「虽然你能自愈,但同样也不能掉以轻心知道了吗?」 江馁嘎吱嘎吱嚼着牛奶味的软糖,含煳不清地说:「知道了。」 「啪——」推门而入的声响陡然响起,两人同时转头。 「……段哥?吓我一跳,怎么了?」 「有个任务,江馁跟我出去一趟。」段裴景剎在门口,「——你们在干嘛?」 「体检啊。」庄铮鸣说,「正好完工。」 回想起江馁那骇人的恢復能力,估计再给他一刀都不会有任何损伤,段直男的脑中飘来疑云:「体检?他有这个必要?」 庄铮鸣对他史无前例的顽固的直男癌敬佩不已,长唿出一口气说:「段哥, omega跟alpha是不一样的,omega的体质要弱于alpha,就算能自愈,也不能排除外伤,伤疤之类的,这都不知道,难怪你找不到对象。」 「这跟我找对象有什么关系……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江馁安静地坐在一旁,左看看,又看看,嘴里仍旧还咕咚咕咚嚼着什么,段裴景紧急剎车,将准备自我吹捧一番的辩解咽了回去,话锋一转:「你吃的啥?」 「糖,庄姐给的。」江馁摊开手,横陈着一颗大白兔。 段裴景接过,三下五除二剥了扔嘴里:「甜死了,少吃点,小心长蛀牙——正事要紧,我们走。」 江馁看了看手里的糖,又看了看庄铮鸣,庄铮鸣小幅度地沖他做口型:别理他。 江馁偷偷咂巴咂巴嘴。 段裴景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拿起了江馁的体检单看了一下,一排都是打了勾的,连皮都没见破一块。 如果自愈这个能力运用的好,那还真是个棘手的异能。 -------------------- 过渡章,过渡章,我知道这一章很少,那是因为这次榜单任务字数超少,所以这章只有三分之一的内容。 下章加倍补上!!原谅我! 第18章 不记得也好 庄铮鸣说:「什么任务?江馁只是个omega,外勤找蓝池啊。」 「?」段裴景奇怪地说:「我就是要omega。」 「什么任务是只要omega的,不会是色/诱吧,你们去哪儿?」 「你个没结婚的,思想不能这么污浊。」段裴景条件反射,然后将连接的耳麦扔给庄铮鸣,「ktv。」 庄铮鸣接过:「没结婚咋了?万一有酒鬼有色狼,我们家江馁如花似玉的待嫁黄花omega,有多少如狼似虎的东西惦记着,他手无缚鸡之力的……等会儿我找个东西。」 她翻出一个小玻璃瓶装的喷剂,啪一下拍在江馁手里:「防狼神器,有人敢肆意靠近的话,你就朝他下面喷,保证比辣椒水管用。」 「……」段裴景定睛一看,突感下体一痛,「硫酸?」 「是加了硫酸,我研发的,又名防狼喷雾promax版。」庄铮鸣阴森地说。 「……」 庄铮鸣说:「专门防异能者的,你可别往自己身上喷啊。」 江馁点点头:「我知道。」 庄铮鸣给他包着隔层,边包边说:「知道就行,你上哪知道的?ul实验室还开小课堂?」 「我喝过。」 「哦,那就不奇……」庄铮鸣话头一顿,「喝过?」 江馁点头,正欲说话,腮帮子就被人捏住了,庄铮鸣箭步飞上,恨不得钻进去。 江馁被迫嘟着嘴:「?」 「没有伤口……幸好。」 自愈的异能真是强大…… 庄铮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随后耐心说:「这个,不能喝。」 江馁顶着她的死亡凝视,乖乖说:「不能。」 「也不能碰。」 江馁点头:「不能。」 庄铮鸣欣慰:「我的乖乖,下次给你买糖……」 「不过没事。」江馁又平静补充:「反正我又死不了。」 庄铮鸣的五官一扭曲,一句脏话被她仅剩的素养给强行逼了回去。 江馁:「谢谢,那我就拿走……」 庄铮鸣冷酷地噼手夺走:「拿什么拿!还给我!」 江馁:「……???」 而这恰巧翻起了段裴景的思绪。 如果他能自愈,如果笼中鸟真的如他所猜测,最后活下来的是他,那他还真就是, 就跟待宰的牲畜一样。 这个最不恰当的形容却是最合适的。 江馁:「??」 「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也不能瞎吃东西,别什么不干不净的玩意儿都忘嘴里塞,饿疯了不成。」段裴景假意训斥了他几句,然后说,「走吧。」 「……」江馁喉结一滚,吞下奶糖,「好吧。」 「等会儿。」庄铮鸣反应过来,「再张嘴。」 江馁从善如流:「啊——」 「……口渴不是病,渴起来真要命。」庄铮鸣仔仔细细查看后,心有余悸:「你可别喝了祖宗,这是能喝的玩意儿吗。」 江馁小猫似的点点头:「知道了。」 第39页 「……哎呀算了算了。」庄铮鸣兜手一抄,把小瓶子放在他手里,「拿走拿走,保险起见,保险起见!」 段裴景:「……」 等两人走出走廊后,江馁就一直不停将视线上下打量着他,因为太过光明正大,段裴景都没办法假装没看见。 段裴景:「我知道我很帅,但是别跟x光线一样往我脸上扫射了,有话就说。」 江馁显然不知道x光线是什么意思,扭过头:「没事。」 「你没事恰好我有事,你失忆后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江馁想了想:「不多。」 「为什么会失忆?」 江馁说:「我也记不太清了。」 两人再次陷入了寂静。 -10层一般情况下只会有他们几个在,蓝池去取江馁那箱子抑制剂的化验成果,齐莎也因为紧急任务而外出,至于牧淳则根本不出电脑房门的,因此走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唿吸声跟脚步声。 段裴景说:「失忆后,是什么感觉?」 江馁说:「没什么感觉,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看不见,就是有个陌生的alpha老是跟我说话。」 段裴景跟个杜宾犬一样竖起耳朵:「alpha?」 「跟你差不多高。」江馁慢悠悠地说,「看着斯斯文文,其实是装的,巨讨厌。」 「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假装的?」 「本能,他得罪过我?」江馁神情异常的认真,「其实我觉得你也得罪过我。」 段裴景:「嘿——还学会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就是感觉。」江馁思考了一会儿,「但是不讨厌,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你。」 …… 神他妈感觉,段裴景无话可说。 「这泡妞的重逢梗周围划开八百里地都没人用了,你要说想揍我一顿都比这话可信度高。」 突然他听到一丝微不可查地声音,他诧异:「你在笑?」 江馁挑眉:「我不能笑?」 「……请便请便。」段裴景是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笑话人,还是笑话他,还以为江馁听到这些话会冷笑不语,然后翻他白眼呢。 「不过,异变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馁耸耸肩:「真的忘了,失忆了嘛,想起来了就告诉你。」 段裴景瞄了一眼他的发旋,老实得跟这个人简直完全相反,忽然就想伸手揉一揉,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这么做了。 「算了,记不起来也没事,这些破事儿不记得也好,哥几个自己一样能查。」 猝不及防又被人往头上薅了一把,江馁出乎意料的没有感到生气,视线一转:「……你刚刚叫我帮你做什么?」 说到这个,段裴景的神色便凝肃了些:「你在异调局组内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背后的人一定会按捺不住会在邹平安说的那家赌场蹲我们,如果要引蛇出洞,就需要引子,所以可能需要你陪着我冒冒险,乔装混进去,至于你的眼睛就暂时用个东西遮一下,太吸睛了。」 江馁:「什么时候?」 「晚上。」 华灯初上,无数条高速公路交叉横错穿插在城市中心 ,车流湍急,车水马龙,震耳欲聋的鸣笛声跟其他杂七杂八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一辆尾翼流畅帅气,骚包的灰黑色车漆的超跑以一种极其刁钻的倒车漂移倒转进露天停车场,惊起周围路过的小网红一片小声惊唿,还有几个忘记关闪光灯的,拍照的痕迹异常明显。 对面正是一家ktv。 这家ktv的名头其实很大,可以说是一个地域标志型的地标了,它的名字取得倒是相当雅致,叫高山流水,不过再怎么雅致也改变不了它内里其实是家赌场的事实。 两侧蝴蝶车门往上缓缓升起,一个身高腿长的s级alpha迈出车,宽肩窄腰,是很多人都会羡慕的身材,他打了个髮型,高定的棕灰色西装外套搭了件黑色衬衫,段裴景脱下西装外套,袖口翻了翻,又将衬衫口随意扯开了些,风流随性了许多。远处观察已久的omega们踟蹰着。 段裴景这个人其实不管是工作还是外出玩都会精緻到每一根髮丝,从头到脚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坚信一个道理,世上只有懒男人,没有丑男人,所以上到加班熬夜,下到出动异能强行跟人硬碰硬,都是衣冠整齐,髮型精緻的型男。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 远处犹豫不决的omega们你推我推地走上前,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凑上来说:「帅哥,加个微信吗?」 「噢那什么,不好意思。」段裴景歉然,「我有对象。」 「哎哟这都什么年代了,他有我们好看吗?」 「那可说不准。」段裴景哼笑,「好看的脾气不一定好,脾气好的又不一定好看。」 「母老虎有什么可惦记的,结婚久了不就跟个熟人差不多。」另一个妆容精緻的omega大胆地也学着他倚靠在车身上,故意往前凑凑,说,「我温柔多了,一来二回,不比母老虎新鲜?」 段裴景吸了口烟,烟雾朦胧中他的侧脸的轮廓硬挺又分明,带着点忧郁,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在信口雌黄:「哥们儿,这是两码事,这么跟你说吧,前段时间我偷腥被他抓了个正着,那个omega的生殖/器当场就被他给剁了,啪——一下!血肉横飞,他当场兜着那一节从十八米高楼扔了下去,接都接不起来,摔成了一团烂泥……幸亏我跑得快,不然就轮到我了,不是我说,灾难始终慢我一步啊——」 第40页 其他人:「……」 蓝池、庄铮鸣、牧淳:「………………」 庄铮鸣:「……他不会说的是江馁吧。」 蓝池:「……」 他娘的,好荒谬的藉口。 「……哈哈哈哎哟哥哥,你看你就会吓唬我。」他强颜欢笑,「反正你对象也不在,玩玩又……」 「哥哥。」 这声音带笑,慵懒温和的嗓音一下子吸引走了另外两人的注意。 ……不会吧? 几人这么想着,只见江馁从另外一边的副驾下来,单手将墨镜摘了下来,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也是异常夺目。 他搭在车身另一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两omega忽然有些自惭形秽:「……」 「俩人找我要微信呢。」 两omega:「……」 「那就给吧。」江馁的蓝眼睛似乎有某种魔力,带笑又好像没在笑,眼底的寒光几乎要化作利刃切了他们的某个部位,俩人下意识一个寒颤,抬手遮住某个部位。 江馁见他们的动作后,真笑了,落在两个omega眼中就像极了威胁,他挑眉:「没关系,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能够,这不能够。」顿时那个十八层高楼摔下的烂泥在此刻具象化,他们脸色顿时七彩纷呈,乱七八糟地解释,「那什么,闹着玩的,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走走……」 然后就在两人的注视下推着同手同脚地走了,走到远处一句模煳不清地交谈声传来:「大晚上的,带什么墨镜,神经病吧……」 江馁:「真好玩。」 段裴景:「下次还玩。」 耳麦对面的三人组:「……」 哥俩,还记得这是任务吗。 第19章 带路 方才这场闹剧一点不落地落入了ktv前的保安眼中,所以等两人走上前时,保安小声说了句:「先生,唱歌还是鑑赏?」 鑑赏。 这个词彙引起了他的注意。 段裴景瞥了他一眼:「都不是。」 保安心领神会:「您这边请。」 这家ktv的隔音效果做的倒是还不错。 一路走过来除了镶嵌的那些为了营造灯红酒绿的暧昧灯光的假宝石跟低沉放浪的英文歌,包厢里的鬼哭狼嚎一点都没有传出来。 突然,段裴景的一只手臂被挽住了,他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江馁视线一转不转地盯着一个方向。 段裴景顺着江馁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前台右下方放着一小碟薄荷糖,他的眼神偏移,忽然神情一凝。 与那碟子糖重叠在一条线的盆栽里,有一处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的红光闪过。 ——是针孔摄像头。 段裴景在之前早就把这里所有的监控和全部都摸清楚了位置,除非是后期补装的,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看来邹平安还做了两手准备啊。 前台的小姐姐十分的有眼力见,将糖端过来:「先生,您是需要这个吗?」 江馁并没有去接,段裴景跟个浪荡子似的轻佻地捏了捏他的下巴,锋利的眼尾上挑,暧昧的气息随着两人靠近的距离吹得人耳朵发麻。 等凑近的时候,段裴景用只有他俩能听清的声音说:「不能杀人。」 江馁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可置否。 英俊的alpha跟貌美的omega当众调情的戏码基本没什么人不爱看,一片小声的打笑声窃窃私语。 但是前台的还端着,她尴尬地笑了笑:「这位是您今晚的玩伴吧?那祝您二位玩的愉快。」 「什么玩伴,这是我老婆,有没有眼力见。」段裴景点了根烟,「带路。」 谁会带自己老婆来娱乐场所?有病的富二代。 前台敢怒不敢言,保持着标准的八齿微笑,工资、房贷、车贷在她的脑中唱着交响曲,弯腰:「您这边请。」 带路的是那个保安,他将段裴景跟江馁领进了一个包房。 这个包房的精緻程度取决于段裴景为了装逼而开出来的那辆布加迪的价值有多少,他将外套扔给江馁,将领子扯松了些,看着确实像个放浪形骸的公子哥。 服务员穿着低胸的衬衫踩着细高跟,胸口的光景一览无余,她故意低了低身子,妩媚地笑:「现在卖的最好的是轩尼诗,还有这一排,我给您下单?」 一排不下于五万的单子。 「嗯。」段裴景心说逮着我宰呢,随手抽出一把红色大钞,活像一个除了钱跟脸一无是处的富二代。然后把红钞往她怀里塞,顺手往她臀部一拍,笑道:「小费。」 「哎哟……好嘞。」服务员笑开了花,心中暗骂有老婆了还不老实,心虚使然她下意识看向江馁,却发现江馁压根没在意他们,眼神都不带给一个的。 她心中暗喜,拿着钱美滋滋地拿着钱就出了门,出门前还朝段裴景抛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 「个十百千万。」另一边通着话的庄铮鸣跟蓝池嫉妒到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该死的资本主义。」 下一秒,段裴景面色如常地说:「找江局帮我报销,谢谢。」 庄铮鸣:「不说这句话之前我还是对你有霸道的滤镜的。」 「开什么玩笑,我工资才多少?」 庄铮鸣说:「你啥家庭还在乎这三瓜俩枣,毕竟我们一致认为你是豪门小少爷报效祖国,才跑来异调组累死累活。」 第41页 段裴景挑眉:「这说不准,那我明天就辞职,回去继承我的亿万资产了。」 庄铮鸣毫无尊严,毕恭毕敬:「少爷,你那儿保洁缺人不?实在不行当吉祥物也行啊,我不挑的。」 段裴景笑骂说:「滚,你当吉祥物还不够格,我家是有钱,不是有病,赶紧的,把报销单写了。」 江馁忽然:「来了。」 几人神色一凝,房门外果真传来了脚步声。 随着江馁的话落音,接踵而来的是几声皮鞋踩踏的脚步声,声音很轻慢,但是又不易察觉,是专门受过训练的脚步声。 段裴景肌肉紧绷,耳麦另一边的两人也同样紧绷了神情。 「咔」一声,门栓打开的声音。 一个梳着背头,身高至少直逼两米的alpha站在了两人面前。 他似乎不怎么会笑,例行公务似的问了些有的没的,大概就是打听资产,然后进行评估之类的。 段裴景不缺钱,当然不会因为这一关卡住。 「好的。」alpha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按照规定,每次只能通过一人,您二位谁先?」 「啧。」段裴景皱着眉,烟摁进菸灰缸,起身,「我先吧,亲爱的,你待会儿来。」 江馁温顺至极,修长白皙的手指懒懒散散挂着一副墨镜,他随意搁放在大腿上,灯红酒绿的光线让他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的微妙感。 「好。」 周遭围着的黑衣保镖互相打量了一下眼色,微不可查。 alpha吩咐:「十分钟后,带人下去。」 「是。」 等他们走远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江馁跟其他的两个保镖。 人走了,江馁就更无所事事了,他垂着眼睫,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关节敲着膝盖。 一个alpha走上前,长相比较魁梧但也算得上适中,alpha故意贴过来坐:「帅哥,认识一下?」 江馁视线没有转动,当着他们的面把墨镜戴了回去,没有动弹,但周身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蓬勃而出。 他这种无形之中的装逼最为致命,两人尤为复杂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之间想表达的意思不约而同。 室内带墨镜? 神经病吧。 但江馁长得实在是漂亮到有点扎眼,尤其还不怎么爱说话。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就被不轨之人盯上了。 「刚刚那个开超跑的是你什么人?金主?」 江馁没有说话,但墨镜的反光微微动了一下,显然打量了一下他:「金主?」 疑问词被听成了肯定,几人神情更加变幻莫测。 「你跟他多久了?他给你多少钱?」他凑过去,「床上功夫怎么样?」 也不知道omega听懂了没,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虽然有墨镜遮掩,但仍旧让人感觉到强烈的视线凝视感。 几人居然感觉到有些发憷。 江馁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来源是那双眼睛,眼尾上挑,寒光凛冽。 但单看他的五官恰恰相反,五彩缤纷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美,这种强烈的冲突感让他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对方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脸上垂涎的神色让江馁骤然想到埋藏在时间长河中的某些不好的记忆,眸色闪着冰冷的森寒。 一只手骤然抓住他的手腕,犹如铁钳,江馁手上没松劲,勐地站起身,将alpha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对方擅自触碰他的动作惹怒了他。 他另一只手五指曲张,青筋暴起,只要半秒,对方的脖子就会断在他手里。 「来让哥哥好好……啊!!!」 一声悽厉的惨叫划破天花板,他骤然捂住下体,痛苦地弯下腰,倒在地上发了疯似的痉挛。 我草—— 其他人悚然后退,扯裤腿的扯裤腿,惨叫的惨叫。 接下来的场面非常混乱,由于某个不可描述之物又不能大声喊出来唿救,就只能躺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叫,另一个人惊慌不已,伸着半边手想扶不敢扶,最后又惊又怒地沖江馁挥拳:「你他妈……!」 江馁面无表情地坐在原位置,平静地举起硫酸瓶,作势要喷。 画风突变,他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哎哎哎哥们哥们儿等一下!!」 「我们现在就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们只是ktv的普通员工,只是想调戏一下,哪想真的搞出人命,连滚带爬地架起xx不保的那个alpha,准备逃之夭夭。 「站住。」 「……」他咽了咽口水,满脸堆笑,「您说。」 江馁状似若无其事将瓶子塞回口袋,面色不变。 「带路。」 「……哦哦哦好好好。」 第20章 奇怪的赌场 另一边的段裴景又被带入了一个又黑又长冗长的通道,四周的光线昏暗不清,简直跟外面的灯红酒绿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他们直直到达了休息室,室内很安静,跟之前五颜六色的折射光不同,这里只有一盏暖灯。 段裴景视线微微往上移,门口上方挂了一个铜铃铛,每次开门关门都会让其叮噹作响。 而室内中间是个中式檀木茶桌椅,茶壶,茶杯一应俱全,上面有个茶宠一下子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条响尾蛇。 叮铃铃—— 第42页 是铜铃响起的声音。 进来的是个挽着发的荷官,双眼空洞无神,跟个机器人一样抬着手放在胸口沖段裴景点了点头,这是x国才会有的行礼方式。 她走上前给段裴景泡好了茶,然后再次行礼,准备退出去。 段裴景叫住她:「要等多久?」 荷官停住,摆着手语,然后将手里的牌子挂在了门口:两桌。 手语?她是个哑巴? 荷官退出后将门带上了,牧淳在耳麦里说:「有监控。」 段裴景抻了个懒腰,借着遮掩的手势敲了段简短的摩斯密码过去:多少? 牧淳:「十二个。」 我x…… 这个包房是个高台,从上往下看,数十张牌桌罗列。 旁边全是在酒色之中疯狂大喊着,狂笑着的一掷千金的赌徒,他们将全数身家压在这里,不断加倍,企图翻盘。 最后却只能落得一个一无所有,倾家荡产的下场。 ……段裴景移开了视线,转移到了那只响尾蛇茶宠上,越看越眼熟。 应该说不止这只茶宠,包括楼下的赌场,刚刚进来的荷官,都给他一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与现实的割裂感。 他坐在这里,但却感觉到了漂浮不定的感觉,很奇妙,这不得不引起了他的警惕。 如果不是时间紧张,他倒是真的想下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段裴景:「牧淳,你确定这些监控是存在的吗?」 「那还能有假?」牧淳摁了几下键盘,「信号灯都快闪瞎我的眼了。」 「……」那就奇怪了。 为了避免对面有五感相关的异能者,他索性撑住半边头,斜靠在真皮沙发上,借着遮掩更好的传达信息。 蓝池感嘆:「能在市中心偷偷摸摸开这么大一个赌场,真是法外狂徒啊。」 是啊,蓝池说到重点了。 段裴景垂下眼睫,看着下面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手指无意识地掰了掰。 这个赌场的出现,原本就很奇怪,偏偏不管是法人还是工作人员,几乎是面面俱到,做的滴水不漏。 如果江馁发现的那个监控是有意而为之,那幕后主使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能够通往邹平安说的那间地下室的必经之路,会让他这么畅通无阻吗? 一团黑沉的疑云逐渐成型。 他暂时敛下思绪,总不能真下去赌两把,看看是真是假。段裴景摇铃,很快,刚刚那个哑巴荷官进来了。 「厕所在哪儿?」 荷官往外扬手,段裴景就跟着她走,走廊往下看就像是一个正立着的巨大的海碗,上面宽,下面窄,一层一层地往上递进。 金黄的灯光让整个场地像一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光怪陆离。 而上层的安静跟下层形成一种极大的反差,阶级划分的异常的清晰,这还得多亏段裴景额外多出的那十万的包厢费。 段裴景看着这个场地,越来越觉得眼熟的不行,倒像是谁跟他说过这个构造一般。 …… 荷官带他到了厕所之后,就站在走廊外侧等着他。 段裴景立马叫牧淳检测了一下,幸亏他们还没变态到这种地步,厕所没有监控的显示。 庄铮鸣:「这里四通八达,难免会有监测陷阱,江馁怎么还没来?应该让他先来的。」 段裴景说:「让他先进来我更不放心。」 异能触动,整个空间倒转,这个时间的凝滞可以给他争取到三分钟左右的时间供他寻找实验室的位置。 如果运气比较好,另一方人那边并没有能够检测到异能波动的异能者的话,那就更好办了。 他打开一间卫生间,撑开窗户跳了出去,躲避着监控能够照射到的位置,速度很快,要想翻遍整个顶层其实只要两分钟不到。 他猜测的其实没有错,问题就在顶层,在经过一间隔间的时候,被牧淳叫住了。 「老大等一下。」 段裴景顿住,这间隔间应该是什么杂物间之类的,十分不起眼。 牧淳说:「这里周围的监控分布十分密集,有一部分难以探查,但是数量非常多。」 他尝试着推了推,却没推动,段裴景触碰门转化异能。 门瞬间缩小,变成了一个布娃娃。 就在这时,红灯骤然亮起,警报声炸响! 于此同时接踵而来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草,这熟悉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他冲进黑黢黢的房间,里面是一架电梯,段裴景直接进去按下了最后一层,门缓缓合拢—— 忽然,一只手攀上电梯缝隙,电梯没办法正常下行。 一群穿着黑色劲装的b级异能者排列在外,带着横条的墨镜,差不多有百来个。 蓝池倏地站起身,声调都变了:「丫的这是从哪儿找来的百来个b级?」 在这里动手其实非常的不利,但凡有个杀伤性大一点的异能,一炮把这里轰了,那他唯一能够进入实验室的通道就没有了。 但如果不开战,难道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吗? 段裴景很快考虑清楚:「解决了再说。」 他迈出电梯一步,只听得「咔哒」一声, 段裴景跟其他人下意识抬头,四个通风口突然打开,一股白蒙蒙的气体喷涌而出! 第43页 牧淳:「捂住口鼻!」 段裴景随便抓了个东西,转化成防毒面罩摁在脸上,后退进电梯,可其余人却没有这么好运了。 因为没有任何措施,也不知道这个气体究竟是什么,唿啦啦就倒了一大片,只剩下几个还在负隅顽抗。 「咳咳咳……咳。」 段裴景眯起眼。 怎么回事? 是帮手,还是黄雀?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先下去再说,他摁下关门键,但是剩下的人却不肯罢休,跌跌撞撞跑来拦住:「休……」 一只白皙的手往他脖子上干脆利落地一噼,他倒了下去。剩下的人也是如法炮制。 江馁从白雾里走出来,说:「你去吧,我拦住下面的人。」 他什么措施也没有做,段裴景懵逼地说:「你……」 「这玩意儿对我没效果的。」江馁懒洋洋摆手,「啰嗦什么快去。」 第21章 实验日志 段裴景摁下了关门键,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说:「你老老实实回车里去,除了我,谁都不要理。」 江馁「哦」一声,抱着臂目视着电梯门,直到隔绝掉了双方的视线。 …… 电梯缓缓下行,最后停在底层,叮——一声,门开了。 段裴景迈开腿走出去,环顾了一下四周。 因为没有开灯,这里又黑又暗,一眼望过去全是罗列排好的架子跟各种浸泡在福马林里的标本,冰冷又阴森。 没有门锁,只是几侧单薄的墙壁隔开。 另一边则是各种各样的文件夹文件袋用英语标註清楚,并且空无一人。 一个人都没有? 段裴景心生疑窦,不详的预感像锤子不停地敲击着他的心口。 他走到架子旁,抽了一本出来,这本日志明显是沁过水,边缘有种干透了的皱皱巴巴。 「dusa.」 日志的标题。 段裴景拧着眉。 有点耳熟的名字。 实验日志: 第一天:am10:00:局部出现青筋血管显露明显症状。 pm14:00:实验体开始出现情绪暴躁、易动、颤抖现象。 第二天:am10:00,一晚过后,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实验体开始疯狂挣扎,靠近他的人全部都被波及,情绪非常的不稳定。 第三天:am10:00,dusa冷静了下来,我们都松了口气。 但是他拒绝任何交流,送进来的食物跟水都原封不动,实验并无进展。 第四天:am10:00,他开始提前进入了发情期,拒绝一切alpha私自进入。 我们只能给他提供些水源,否则只能看着他脱水、痉挛、脱水、痉挛如此反覆。 pm14:00,他看起来实在是……上帝啊,我们所做的这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 第五天:am10:00,发情期还在继续,boss说他耽误太多时间了,强行在腺体上给他打了一针抑制剂……甚至起了是否需要割除腺体的念头…… 这太疯狂了,我敢保证,如果不是医生说会有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死亡率的话,boss真的会执行的。 pm:15:00,太疯狂了,上帝保佑…… 第六天:am10:00,(一串乱码……) 他不停地在上面画着无意义的图案,像是纠结到濒临崩溃的边缘。 到了这里就断掉了,段裴景翻了几页纸都是空白的,但到最后一页,他如同按下暂停键般地突兀停住了。 实验日志: 第七天:10:00,dusa失忆了,实验被迫终止。 失忆…… …… 这个词仿佛是在他脑中绷紧的弦,现在啪—— 弦断了。 段裴景放下手中的文件夹,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另一边。 那些密密麻麻摆放整齐的标本之中,有一颗心脏,由于药水的浸泡,已经褪色。 结合前言后语的猜测,纵使还未被证实,但足以让段裴景心惊肉跳。 这分明是一颗人的心脏。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继续查下去了。」 段裴景神经顿时绷紧回头。 什么时候? 说话的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b级omega,苍白脆弱的肌肤,跟他那风吹就会倒的体格,构不成威胁。 omega率先偏过头,压着嗓子闷咳了几下,胸膛不规律的起伏着,身体很是不好的样子。 如果让他放开咳,肺腑都能被咳出来也不一定。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越和。」越和刚转过头,眼底就映照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枪口。 他僵住片刻,这短短几秒钟,他心里在想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只听他闷着声音说,「……段组长,你打招唿的方式真是特别。」 段裴景一点不谦虚:「谬赞,我一向如此,劳烦你习惯习惯。」 越和淡淡说:「要我对着枪口对答如流,抱歉,这件事我暂时还习惯不了。」 「……」段裴景没有接话。 那本日志上的内容就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了心上,拔除不去。 「里面的资料都没有做任何的防护措施,如果你贸然插手,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段裴景收回枪:「所以呢?」 「外面的异能者还有两分钟就会到达这里。」越和轻轻嘆了口气,「我们确定要在这里继续谈下去吗?」 第44页 段裴景说:「越先生,楼上数十名b级跟a级虎视眈眈等着取我的命邀功呢,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相信你?」 越和解释:「我的五感非常强,这是我的异能,虽然是精神型,但用来保命还是做得到的,剩下的事情,这件事情我想留在出去之后再说,我保证——」 「我拒绝。」段裴景诚恳地说,「不好意思,我对任何长得还算可以的omega都保持一定的警戒,这是鄙人的个人习惯。」 越和:「……您还受过情伤呢。」 「这个不重要,人与人之间的信赖是需要组建的,互相坦诚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怎么能说跳过就跳过呢。」段裴景说,「我数到三。」 越和抿紧了唇,上面的人对段裴景是构不成什么威胁,到时候遭殃的只会是自己,但…… 就在这时,只听段裴景发出声音,他缓缓说:「三——」 越和拧紧了眉头,他其实很想反问段裴景一句你们异调组组建信赖的方式都这么特别吗? 但不容他多想,扣动扳机的声音随即响起,越和立马反应过来,快速说:「你手上那本日志。」 「哦。」段裴景收了手,另一只手晃了晃文件夹:「原来这是你写的小作文啊。」 「那个小作文……不是,那个日志持有者,是我的老师。」越和说,「我是来接替他的工作的。」 段裴景笑了,意有所指:「那挺巧啊,这么一看,我们俩这不是颇有缘分呢嘛。」 越和嘆气:「……我承认,我调查过你们,但你能够畅通无阻,也多亏了我关闭了一部分检测机器不是么?在市中心大张旗鼓的开战,也不是明智的选择吧。」 段裴景笑笑:「朋友,你太自恋了,监控这玩意儿多跟少对我来说没区别,只是前一分钟到还是后一分钟到的结果而已,现在在你身上已经浪费了我三个一分钟了,你打算怎么赔?」 越和神色没有变:「但您确定晚这一分钟,正面碰到那群异能者的后果,能承担的住吗。」 段裴景不置可否。 打架这事小,闹大了事儿就大了,更何况是个从未涉足过的陌生区域。 「你想说什么?」 越和默默松了口气,然后说:「因为dusa出逃,实验室现在一团乱麻,所有的员工都被彻查了一顿,老师对dusa很照顾,所以才会被严查,现在很快到我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得为自己谋出路, 这并没有什么错。」 「作为交换,关于那本日志上所写的内容,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全部告诉你。」 -------------------- 感谢大家的支持!下一章入v,v章首章奉上大肥章~喜欢的话还望支持正版,啵啵啵【爱心】 第22章 我可以帮你恢復记忆 得到了这么恳切的回应,段裴景仍旧没有什么表态,相反他问起了另一个令人在意的问题:「你老师呢?」 越和沉默片刻,说:「他失踪了。」 段裴景神情没变化,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摆在越和面前:「dusa是不是他?」 照片里的江馁压着鸭舌帽侧着脸,这个角度有种朦胧的温顺感。 长睫如鸦羽的睫毛挡住了那双异瞳里的妖异,他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盯着下方,手里正在忙活什么。 那是段裴景给他下派的史诗重量级任务——剥大蒜。 当然这一点越和是不会知道的,段裴景也没打算让他知道这些,这张照片没有拍到正脸,但对于熟人来说足以认清是谁了,越和震惊地说:「你……」 他说:「你怎么会认识他?你们什么关系?」 「你管那么多呢。」段裴景伸出手指点点屏幕,「就说是不是吧。」 「……是,我没想到居然还能再看到他,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他应该……算了,你们关系看来还算可以。」 孩子叛逆点就叛逆点嘛,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稍不顺眼就武力镇压,人不攮死你就算不错了,段裴景无比鄙夷地心想。 这么一来就能说的通了,从一开始在实验室的相遇,江馁的古怪,ul实验室的追捕,还有他被冠上s级危险度的头衔。 就在这时,电梯运行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段裴景当机立断掏出手铐,啪一下拷在越和手上。 迅速又用力地毫无感情,用一种对待罪犯的冷漠跟疏离感。 越和被他扯得踉踉跄跄,有些无语凝噎地跟着走:「段组长,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之间就是纯的工作交集,虽然你是omega,但——」段裴景语气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主要是因为有人跟我说不能随便相信人。」 「……您的母亲?」 「不是我妈。」段裴景还真的耐心解释了起来,「是个,呃,长得很好看的omega。」 「……」越和的眼镜镜片反光闪了闪,说:「这边来。」 两人刚转身,后脚电梯停住的声音突兀响起,紧接着陌生危险的脚步声接踵而来。 他们几乎是与电梯里的人擦肩而过,越和心有余悸地往身后的漆黑看了一眼。 两人绕了几圈类似于ul实验室里的那种长而冷清的通道,空无一人。 段裴景逐渐感到奇怪:「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越和:「我们工作性质特殊,来往的实验室都不互通,应该……是休息日的缘故吧。」 第45页 段裴景感到好笑:「你们这种专干坏事的小反派还讲究双休五险一金呢。」 「……」越和面无表情,「请把我排除在外。」 两人继续沿着路线走。 临近关卡的时候,越和勐然停住。 段裴景:「怎么了?」 「……」越和没有马上作答,他死死盯着眼前,脸色唰然煞白,冷汗布满额头:「段组长,这下你非带我走不可了。」 段裴景好似听到了什么,拎着越和的后颈后掠数米,远离原本的地方。 与此同时刚才两人踩过的地板仿佛遭受了什么不明生物的撞击,剎那间迅速从中间往外延伸开裂。 如同一颗巨大的陨石落地一般,沿着中间的位置一寸一寸碎裂,轰然巨响! 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a级的信息素瞬间传开,杀气就像装满水的气球,一触即破—— 嘭——!! 无数的瓷砖碎片被激起数尺高,犹如利刃般刺来,但眼前却空无一物。 「隐身?" "后面!" 他迅速做出反应,来不及思考地展开s级信息素,对准身后的空气侧身一记勐踢! 轰——! 伴随着巨响,隐藏在空气中的beta被踹开数十米,狠狠嵌入了墙上。 墙壁轰然碎裂,断壁残桓丝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身上。 「……!」一声闷哼声响起,beta硬生生咬着牙抗住了这一下,他恶狠狠地盯着一旁的越和,「叛徒。」 段裴景若有所思地停住了。 这一拳对他来说还称得上游刃有余,这个a级分明也知道这么做无疑是以卵击石。 既然彼此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那为什么还要走这一步棋呢?难道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越和下意识后退一步:「……」 beta怨恨地啐了一口,支撑着身体站起身,身形再次迅速隐没在空气中,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背叛者,我要杀了你。」 越和不可能不怕,他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从事文职工作的,哪能跟他们这种五大三粗的攻击型一样,能打个有来有回,他…… 他是个脆皮啊!! 越和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我,我听不见他的动静了。」 依刚刚那个beta的架势来看,接下来的每一招都会率先冲着他来,而且必定次次杀招,他又咳又呛的,中一下,血量就得清空了。 看来得速战速决。 能在等级上完美碾压的等级信息素铺天盖地布满整个空间。 杀气跟压迫感将这个过道里本就少的可怜的空气挤压到极致,窒息感跟濒临死亡的既视感同时涌来! 「……咳咳。」越和被波及到,他有些难受地扶住了墙。 空气仿佛都在颤慄般地波动,beta冷汗唰然直出。 该死的叛徒……该死的叛徒!他的嘴如此不停地蠕动着反覆念着。 段裴景:「s级分化……」 时间仿佛胶黏在一起然后拉长,一切都如此缓慢而清晰—— 在这须臾间,越和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眼睛慢慢瞪大,立马叫停:「——等一下!」 段裴景也感知到了什么熟悉的信息素,下意识顿住,抬眼望去。 beta的身形缓缓浮现在他们面前,他维持着持刀刺来的动作,眼底的凌厉跟狠辣清清楚楚,但是动作却僵住了。 只见他的身体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迅速石化,这么仔细一看,才发觉他的视线仿佛是隔着他们在看身后的人。 越和想到什么,猝然回头。 恰巧一个穿着休闲服的年轻人慢条斯理地带上墨镜,他看到越和了,显然挑了挑眉。 「哦?」 几人对视的这几秒无比漫长,段裴景一面想着不是叫他回去吗,怎么又熘达下来了,一面又想着不会把那群人给带下来了吧。 这短短几秒的迟疑充分体现出了段裴景对江馁相当的不信任,他迟疑说:「你怎么来了?」 江馁显然听出来了,他扬了扬下巴,说:「打扰你了?」 段裴景:「?」 ……一旁的越和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看着的确…… 他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地:「胡说八道什么呢,他只是……」 段裴景勐地剎住车,他慌什么,这种出轨被人抓现行的感觉。 江馁挑眉,与他之前目中无人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骤然点评。 「渣男。」 段裴景瞳孔地震:「……????!!」 一旁的越和小心翼翼地开口:「……dusa,好久不见。」 「哦,好久不见。」江馁瞥了他一眼,默默补充完下半句,「虽然不知道你是谁。」 段裴景已经对他这种先斩后奏的聊天方式彻底习惯了,默默闭嘴。 越和稍稍冷静了些:「我是……算了,这个时候没空自我介绍了,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失忆了,也知道怎么帮助你恢復记忆。」 此话一出,江馁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愣了几秒的样子。 这是段裴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类似于惊讶的情绪,他大拇指往后一指: 「可以,但是后面的人快追上来了哦。」 !!! 段裴景脸色顿变,当机立断拉着他走:「我草,你干嘛不早说!」 第46页 江馁被他扯着走,无辜的声音在风中飘荡:「——你又没问。」 多么熟悉的对话…… 段裴景闭上了这个话题,内心天人交加半天憋出一句话:「……干得好。」 江馁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评价,看表情还颇为满意。 过一扇门的时候还顺手把落后一点的越和给提熘了几步。 没成想手才刚接触到他,对方就犹如惊弓之鸟般险些一蹦三尺高,把江馁吓了一激灵。 越和惊魂未定地说:「……不好意思,dusa,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你能离我稍微远一点吗……」 段裴景余光一瞥:「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干研究的就是麻烦,洁癖犯了是吧,把你扔出去。」 「不不,不是洁癖,是我对你有点ptsd……」越和的脸上浮现一种介于尴尬跟躲闪的情绪来迴转,「总之……事已至此。」 江馁:「ptsd?」 段裴景一针见血地问:「你怕他?」 越和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几人走到了楼梯间,往上攀行,江馁的声音有点迴响:「我揍过你?」 越和干笑:「……揍是揍了,倒不是我。」 段裴景一愣神,难道是笼中鸟? 江馁思考了一会儿,他伸手拍拍越和,越和立马绷直了背,汗毛竖起。 只见江馁朝着他往下拉了拉墨镜,露出灰蓝色的眼瞳,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楼梯间微微露着光,只听他安抚说: 「不怕。」 另外两人猝然停下,尤其是越和,脖子跟忘了打蜡似的僵住:「你……」 段裴景懂他的情绪,虽然不明白江馁到底干了什么让他这么害怕, 但这种感觉就无异于伏地魔突然跑到哈利波特的面前嘘寒问暖,史前霸王龙摇身一变化身贴心小棉袄,越和没当场昏厥就算心智坚强了。 话音未落,越和转头似乎听到什么,勐地将江馁推开:「小心!」 一根注射器跟他们擦肩而过钉在了身后的墙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一抹残影就已经掠了过去。 又是隐身。 从进地下室开始,微型耳机就已经没了信号,这个实验室没有监控,没有无线电,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笼子,整个将其与世隔绝。 段裴景展开「反重力」,除了他们俩,这个空间的环境整个倒转,重物砸地的声音响起,闷哼声清晰可闻,他眯起眼:「在那里。」 江馁原地跳起,单手拉住栏杆,借着盪的力气,另外一只手将虚无之中的异能者毫不客气地用力拽了下来。 「呃——!」 由于反重力的原因,异能者的胃里翻江倒海一般,还没有反应过来,腹部就遭受了一记重击,狠狠倒飞出去。 就这样了他仍旧没有接触异能,江馁的石化之眼也没有探照到,很明显对方很熟悉他的异能,提前闭上了眼。 吃了段裴景异能的亏之后,这个人显然长了记性,虽然处于反重力的范围之内,但是同样的,江馁也看不见他。 这个异能者比上一个的档次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一声极轻的异响传到越和的耳朵里,他大声道:「在那里!」 江馁迅速做出反应,侧身勐地一踢,墙壁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虽然踢空了,但是这个力度跟速度都是不容小觑的,还是在没有使用异能的情况下。 就连段裴景也惊愕住了。 一个omega的肉体居然能强悍到这种地步。 不对。 不是这里。 时间流速仿佛被拉长,就连空气中流动的尘埃都静止了,越和满头大汗,冥思苦想。 不应该的,声音就是在那里传来的没有错,不过如果是故意的话……他勐然回头:「小心——!」 但已经来不及了—— 数根注射器朝段裴景飞了过去,虽然没有被扎到,但是其中p有一根擦着他的皮肉过去的,翻开了一条血痕。 段裴景皱眉:「什么东西?」 越和瞳孔勐缩,手心不断冒汗…… 这不会是…… 「段裴景!」江馁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没事吧?」 段裴景皱眉闭着眼感受了一下:「好像没事。」 江馁松了口气:「那就………」 嘭—— 异能瞬间解除,一声闷响从身后响起,江馁猝然回头,只见刚刚还说没事的段裴景正人事不省地躺在了地上。 !! 风声破空而来,江馁下意识抬手格挡,迎接他的却是一柄尖刀——下一秒,鲜血飞溅! 越和脸色一变:「dusa!」 他的手臂被整个扎穿,江馁脸色没有变。 他跟不知道疼似的翻转手腕,尖刀在肉里转了个弯,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声。 忽然,隐身的人的手腕被反抓住,干脆利落地用力一掰! 「啊——!!」 他抬脚朝他膝盖骨狠狠踹了一脚,隐身的人由于剧烈的疼痛控制不住自己的异能,终于现形,是个a级。 但好像好更强一点。 江馁抓住他被拧成麻花的手腕,噼手将他的刀刃挥开。 军刀就像迴旋镖似的打着旋入木三分地钉入身后的墙壁。他没有回头,当机立断揪住他的后颈往墙壁里勐按,整张脸被嵌进了残桓之中—— 第47页 嘭! 一声巨响,不过这个异能者的确是受过很高强度的训练,这样了硬是一声都不吭。 江馁居高临下地跨在他的背上,五指毫不留情地掐稳后颈,用力压下。 然后冷冷地看着他裸露在外的四肢像搁浅的鱼一样挣扎,然后没了声息。 他起身:「走。」 越和咽了咽口水,一声不吭地架起昏迷的段裴景。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来追捕他们的。 在脚步声到达的前一秒,他们挤进了一间发电室。 …… 「队长,没有人在。」 被称为队长的人语气很差:「不可能,监控已经拍到他们进赌场了,如果赌场查不到人,那就只可能在这里,继续找。」 「是。」 越和眼睛缓缓瞪大,这个声音,陈权? 「队长!」脚步声停在了门外,「a1室的楼梯间发现一个隐身型a级异能者。」 陈权:「死了?」 「没死,只是因为强烈挤压气管而造成的昏迷。」 陈权沉声说:「是他惯用的手段,dusa一定在附近,找出来。」 「是!」 ……越和朝江馁挤眉弄眼,用眼神说你怎么惹上陈权了? 江馁疑惑地歪头,显然没有接收到他的脑电波。 ……越和几次尝试无果,他极其小声地凑过去说:「你跟陈权接触过了?」 江馁:「嗯,他来找我茬,我打了他一顿。」 「……你怎么又打他。」 「又?」 「没什么。」越和嘆了口气,「出去吧,他们走远了。」 「那段裴景怎么办?」 越和说:「他短时间会失去异能一段时间,这是那针药剂的效果,专门针对你的……你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 江馁摇头。 . 异调组。 「怎么回事?怎么连接不上了?」 牧淳皱眉:「鬼地方没信号,别说无线电了,电路都老断。」 蓝池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段哥肯定会想办法联繫上我们的,这么久了还没动静,肯定是出事了,我去找他!」 庄铮鸣:「你站住,稍安勿躁,你怎么接?咱们俩的异能都是破坏型的,要真能硬闯进去,光段哥一个人就足够了。」 蓝池:「段哥虽然是s级,但也是个人啊,双拳难敌四手,万一架几挺重型机枪,对着他们放大炮,那不就玩球了吗?」 庄铮鸣:「……那是市中心,还是商业街,一时半刻上哪儿搞机枪大炮坦克,你以为打cf呢。」 牧淳同意:「别送人头了,这种情况只能齐莎去。」 庄铮鸣:「可是她还在医院呢。」 「医院?她怎么了?」 庄铮鸣说:「齐莎说上次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腿,要休养半个月才能下床,叫我们没事不要叫她。」 「……」牧淳冷冷说,「绑都给我绑过来,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五天都在休息,下次再无病呻吟我就断了她的网络,让她休息再半个月。」 过程不重要,总而言之齐莎还是不情不愿的回来了,她甩了甩根本没有受伤的腿,说: 「叫我干嘛?」 庄铮鸣嘆气:「组织在唿唤你,人民在期盼你,我们可怜的领导被人埋进了赌场下面的层层黄土之下,再不去救人就只能saygoodbye了。」 「言重了言重了。」蓝池摆摆手,「求救警报没有响应的意思,应该还安全,现在最要紧的,是断联了,我们这次行动又没来得及上报,一旦出事,也调不出人手。」 牧淳忍无可忍:「所以我说你们不靠谱。」 「哎呀事急从权嘛。」 齐莎神情认真了起来:「断联了?」 两人齐齐点头。 「上次我跟实验室的人 交谈的时候听他们说在等江馁出现,恐怕他们的主要目标就在江馁身上,前段时间叫媒体放出江馁在我们这里的消息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说不定他们早就打算在实验室包抄了段哥他们。」 包括大门口的那个针孔摄像头。 庄铮鸣忽然说:「但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段哥之前就说过邹平安造成的那场抢劫骚乱,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吸引我们注意而设下的,他们肯定是有想让我们查到的东西,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会想杀段哥跟江馁呢?这说不通啊。」 齐莎:「你是说?」 蓝池沉声补充:「有两波人。」 …… 这个地下室似乎有好几层,两人绕了好几圈,靠着楼梯间昏黄的灯光跟越和超强的五感,靠着这些一时半刻还真的没有被陈权他们发现。 江馁:「你为什么说又?」 越和扭了扭把手,被锁死了,他反问:「笼中鸟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记得流程,不记得位置。」江馁不满地说,「是我先问的你。」 「……抱歉。」越和说,「笼中鸟的所有参赛人员全部都是选中的异能特种训练兵,你跟陈权当然也是,虽然他现在是已经退出然后选择加入了搜查,但你就跟他有仇似的,每次都追着他打,而且都是要打到他无法动弹,说实话我还觉得他挺可怜的……现在也没别人,你说句实话,你跟他是有仇吗?」 「他那张臭脸的确欠打。」 第48页 「好吧,忘记你失忆了。」越和无奈笑了笑,「几个月前的那剂信息素抑制剂打的太勐了导致了你的记忆混乱,而且还是布锐斯教授亲自动的手……你还记得布锐斯吧?」 「那个绿眼睛。」 越和点头,说:「其实我一直怀疑当初那剂药剂中含有能让人记忆力衰退的药物,我曾经想要取样调查,但都以『机密』的缘由给拒绝了,在进行关于你的实验时,布锐斯不止一次提过如果让你清醒着,是否会因为霍桑效应而影响实验结果,所以我很怀疑。」 江馁古怪道:「他想杀了我?」 越和摇头:「他不可能杀你的,所有的特种实验体中,你的表现是最出色的,虽然我能接触到的东西很少,但光看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他很喜欢你,只不过你……」 他欲言又止地投了个视线过去。 -------------------- 段裴景:找两个o的人是渣男,你可不能找这种。 活学活用.馁(指着他):渣男。 第23章 背不了就扔掉 江馁很讨厌他,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是根本不需要问出这个问题。 任凭一个人将自己当做兵器关押了这么多年,即便失去了记忆,那些铭刻在骨子里的怨恨跟痛楚绝非一两句话就能磨削的。 越和摇摇头,决定迴避这个话题:「我听说你刚失忆时,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异能,石化之眼施展后,就没办法随心所欲恢復了,之后呢?是怎么控制住的。」 江馁说:「拿人,做测试。」 越和咽了咽口水:「……你杀了他们?」 "我杀他们干嘛,杀了绿眼睛不就高兴了?得了吧。"江馁耸肩,「敲晕了。」 越和:「……」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江馁「啧」一声:「他怎么还不醒,扔在这儿得了。」 越和:「……你们难道不是在交往?」 「从哪儿看出来的?」 越和:「你还骂他渣男。」 「那个啊。」江馁随意道,「电视里学的。」 思索半晌后,他还突然开心地笑笑,评价越和:「亲爱的,你真天真。」 越和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带着哄人意味的称唿惊吓到了,毛骨悚然地瞪着江馁:「……」 这种朋友间开玩笑的调侃是挺常见,但一旦放在江馁身上就会诡异起来。 关键俩人都是omega,也不能轻易上升到性骚扰上,尤其代入江馁……越和根本不敢往这方面涉想。 那现在这种情形就非常的惊悚了。 好比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勐虎忽然摇身一变告诉你,笑眯眯地说,其实我是一件贴心小棉袄,一心只想跟你哥俩好。 这太吓人了……他的心脏有点受不了。 越和回想起与他大多数接触的时光都是记录他的日常,除了打架就是睡觉。 江馁根本不会跟他们进行交流,他见过江馁最多的样子就是靠在窗边看着外面,但笼中鸟的位置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包括越和,所以窗外的景色也只是一片看不到边缘的黑暗。 他的脸上没有情绪,喜悦也好、被囚禁的愤怒也好,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平静到麻木的寂然,像一个被牵动着的死人。 那个时候的越和远远看着他,感觉他就要快跟窗外的黑色融为一体一样,化作虚无最终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这样有烟火气的江馁,越和还是第一次见。 想着想着,他的心境倒是慢慢平和了下来。 他扯了扯江馁的手,开玩笑说:「走吧,走这边,很快就能出去,我还背得动,咱们暂时不用把段组长扔了。」 江馁愣愣看着自己被扯住的手,莫名说:「你不怕我了?」 越和笑道:「现在不会了。」 …… 「刺中段裴景了吗?」黑暗中有人这么说着。 刚刚那个异能者被江馁打了,还没缓过神来,撑着墙说:「刺中了,但是被dusa,还有那个背叛者给带走了。」 「dusa如果想带人走,凭你们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不过足够了,段裴景暂时就构不成威胁了。」 异能者勐地抬头:「构不成?你知道他的异能有多棘手吗?我差点死在那!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彻底了结他?j,你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被称为j的男人嘆气:「先不说dusa在场会不会让你动手,这次能得手也是因为段裴景的注意力在dusa的身上。」 「退一步来说,段裴景的家室显赫,靶子太大了,到时候媒体炒起来舆论又是一边倒。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但这件事情先听我的。」 异能者冷哼一声,轻蔑地说:「我跟你这种连异能都没有的傢伙没什么可谈的。」 「……」j转过了头,脸陷入了黑暗中,看不清他是什么神色。 「随便你怎么想,我会自己出手,到时候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把你供出来吧。」 他转身就走,在开门的一瞬间他被一只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后颈。 然后用力惯在了门上,力道大到几乎要把对方的头骨都挤压变形。 这个屈辱的姿势让他立马想到与江馁的对峙,那种束手无策犹如待宰猪羊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恼羞成怒地吼:「干什么!你这个下贱的……」 第49页 哧—— 冰冷的尖刀勐地刺进了他的脖子,突兀地中断了他的话,皮肉划开的那一刻,鲜血顿时如泉涌。 j说:「你似乎很是看不起我们这种没有分化出异能的普通人啊,可是能怎么办呢?」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动作却强硬到不容置疑,狠辣,无情。 那人痛苦挣扎着,喉咙里不断发出濒死的「呵呵」声 。 下一秒,染血的尖刀从皮肉中抽出,动脉血直接飙到了天花板,轰然倒地。 j站在血地里,对那具尸体说:「最后了却你的还是我这种人。」 他唤了一声:「陈权。」 门外的陈权推门进来,仿佛没有看到地上的大片血迹一般,目不斜视:「先生。」 j慢条斯理地擦着刀上的血,说:「dusa跑去哪儿了?」 「还在楼梯间徘徊。」 「还没跑出去呢,真是羊入虎口。」j笑着说,「布锐斯呢?他怎么说?」 陈权恭敬地说:「教授说全凭您处理,事情结束之后,希望能与您一聚。」 「地址呢?」 陈权:「与上次一致。」 j哈哈大笑:「无情的傢伙。」 「那接下来……?」 j没有马上回答他,仍旧慢慢悠悠地将匕首上沾染的最后一丝血迹擦的干干净净了才说:「我亲自去。」 这一场无人知晓其意义的对话唯一的听众倒在了血泊里,长夜漫漫,真相仍旧被掩埋在了黄土之下不得公众。 远处的江馁勐然顿住:「不对。」 越和还在找路:「哪里不对?」 「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没有人追我们了?」 越和说:「陈权脑筋转不了那么快,他就是个头脑简单的傢伙,这么久了,说不定早就放弃了。」 江馁:「这样吗。」 越和说:「我们赶紧找出路吧,你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有什么埋伏就糟糕了。」 「……」 气氛沉默了下来,段裴景晕过去之后,他们已经在这里兜了大半个圈子了,硬是找不到上升的电梯。 本来环境就阴森,江馁又是个闷葫芦,越和郁闷地嘆了口气。 「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儿吗?」 江馁回过头:「什么?」 越和说:「你能帮我背一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果断拒绝:「不行。」 越和:「……为什么。」 江馁无情说:「太重了,你也是,背不了就扔掉吧。」 越和:「……」 好贴心,他居然有点感动。 第24章 救人 他说的快速又精准,仿佛不是在说一个人,而是一件无关紧要需要被遗弃在垃圾桶的垃圾。 越和无力吐槽江馁这种异于常人的奇妙认知,认命背上险些被抛弃的段裴景。 虽然都是异能者,但他原本就身子骨弱,支撑不住,脚下一滑。 「——!」 在要倒地的那一瞬间,他跟段裴景都被接住了。 越和抬头,对上江馁面无表情的脸。 越和:「……」 江馁一只手把段裴景抗肩上,另一只手朝越和伸过来。 越和大惊失色:「不不不不用了……」 江馁一针见血:「但你很弱鸡。」 越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们走到了底,面前是一扇上了锁的铁门,越和仔细听了听,喜道:「门外有风声!出口就在这里没错了!」 「那走。」江馁将背上的段裴景扔给越和,差点把他俩都撞飞。 江馁活动活动手脚,正当越和还在诧异他想干什么的时候,他抬起了脚,越和瞪大眼睛,伸出手:「等等——」 「轰——!!」 一声巨响,门轰然倒地,瞬间掀起一大片尘埃。 「咳咳咳咳……」越和胡乱挥着手。 江馁说:「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咳咳咳我说我……咳咳咳…………!!" 江馁盯了他几秒,但是越和越咳越严重,脸憋成猴子屁股一样,唿吸不畅,他狐疑地上前查看:「你要死了?」 「没事没事……咳咳咳。」越和在他顺气的动作下逐渐缓了过来,喘着粗气说, 「我是想说这扇门是密码锁,我有权限,没有必要搞这么大动静,到时候把他们吸引过来了就完了。」 江馁表情有些茫然:「……」 「没事没事,我们赶紧走。」门外果真是电梯门没有错,越和连拖带拽把段裴景拉进去, 「不过是有点奇怪,这么大的动静了,居然没有人追过来——怎么了?」 江馁站在原地没有动,越和摁着电梯门不让它关闭,催促他:「快来吧,不然等会真的晚了。」 ……好奇怪。 江馁与有些心焦的越和对上视线,缓慢眨了眨眼,他的内心忽然涌上一股相当不好的预感。 好像只要他迈动一步就会发生什么一样。 就像在搏斗的擂台上,在生死的边缘无数次擦边而过,拳风声、欢唿声全部定格,五感在须臾间爆发到极致。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是危险来临的预兆。 江馁迈出了一步。 卡住的齿轮在此时松动运转,两扇门从两边的缝隙弹出迅速合拢,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反应。 第50页 江馁在最后合拢的一瞬间看到越和大惊失色地朝他奔来:「du……」 话音被骤然紧闭的门隔绝,戛然而止。 江馁没有去管那扇重新封闭的门,他转过头,幽深冗长的过道开始从最远处一盏一盏亮起灯。 甚至每盏灯亮起时的间隔时间也一模一样,整个过道顿时明亮如白昼。 敌人来了。 门被彻底封死了,凭越和根本没办法将其推开,他咬了咬牙。 事已至此 ,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跌跌撞撞拖着段裴景先上了电梯。 他仔细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确认没有人蹲守之后才放心。 但马上又将面临一个难题。 这些监控…… 忽然段裴景咳嗽了一下。 「咳……」 越和一个机灵,仿佛有了救星一般,马上把他放平:「段组长?段组长你还好吗?」 「……」段裴景缓缓睁开眼,头痛欲裂,眼神聚集在越和身上,下意识说,「江馁呢?」 「我正要说这事儿呢。」越和松了口气,「dusa被关里面了,我推不开,只能把你先弄上来,江馁……是他的新名字吗?」 「他自己说的。」 段裴景皱眉捂住头起身,又被骤然的脱力险些摔倒在地,抱怨几句,「嘶,这他妈什么玩意儿,下了一斤蒙汗药是吧。」 「……」越和怔愣,「他自己说的?」 「嗯。」段裴景随意应声。 越和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 段裴景摁了摁耳机,果然只要离开了那个鬼地方,通讯就恢復了正常,他说,「能听到吗?蓝池。」 「我靠老大!」蓝池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还有些杂乱的声音在做背景,他激动地嚷嚷着, 「你还不回復我真要以为你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了,发生什么了?」 「说来话长,我捡重要的说,你听着,这个地下室根本不是什么实验室,只是个存放东西的实验储存室,全是一些福马林跟文件,邹平安在撒谎。」 蓝池难以置信:「这孙子敢耍我们?!」 确实很奇怪,邹平安困在审讯室里,铜墙铁壁,连只蚂蚁都爬不出去,他怎么敢撒这个谎的? 有个隐隐的猜测如流水一般在他的指缝留下痕迹,又飞速滑走,段裴景甚至来不及捕捉。 他转头问起另外一件事:「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跟齐莎,还有铮鸣在来的路上。」 「牧淳呢?」 蓝池说:「牧淳在查布局构造,毕竟我们跟你不一样,要躲开所有监控还是要点时间的。」 段裴景:「你们不用来了,调个头去找江局调派人手过来,我中了计,异能被封锁了,江馁被困在了下面。」 一大串重磅消息砸下来,蓝池悚然,半晌才喃喃:「这特么出门没看黄历,也太点背了吧。」 「我没事,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范畴,现在重点是江馁,别说废话了,赶紧去。」段裴景还有些虚弱地说。 蓝池当机立断:「好,我马上行动。」 切断联繫后,那股浓浓的疲惫感从脚底窜到头顶,席捲全身 段裴景只感觉连根头髮丝都在叫嚣着累,心说这他妈哪里是掺了一斤蒙汗药,这是一百斤吧…… 他撑住了墙,艰难问:「那枚针剂你知道是做什么的,对吧。」 越和一直在一旁一声不吭,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敢再继续隐瞒:「……那原本是针对江馁的,叫『欧若博司』,这种药剂有好几种,说不定也是其中一种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沖你来。」 段裴景苦笑:「药效能持续多久?」 越和说:「只是擦伤的话,再半个小时左右就差不多了。」 第25章 对战 段裴景摁下电梯下行键,一想到这么丧心病狂的药是专门给江馁制作的,就心烦不已。 越和见状说:「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江馁还没上来。」 越和急了:「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肯定也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现在的情况,就算去了也……」 「我等不了半个小时了。」段裴景冷冷地说,「你要是不去,就老实呆着。」 越和僵在原地,在电梯门快要关闭的一剎那,他抬手拦住:「我也要去。」 …… 来的人很多,而且基本全是攻击型的a级,全部都提前戴好了防护镜,专门防他的眼睛。 侧边风声将至,江馁勐然后退,拳头跟他的鼻尖擦肩而过,他顺势双手卡住来者的手臂跟另一侧肩颈,狠狠往地上一贯! 「呃……!」那人发出一声惨叫,被狠狠甩开。 空气仿佛有波动,纵使江馁反应过来正欲躲开时,脚腕却被人抓住了。 他下意识低头,尖刀却从另一侧迎面刺来。 被绊住了脚,江馁无处可躲,只能抬手拦住,锋利的刀刃直接刺穿了他手掌—— 强烈的惯性逼得他连连退了几步,后背被毫不留情勐地摔在了墙上,因为巨力,墙面瞬间爆出裂痕—— 「……」 被撞击的背后隐隐发麻,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痛,他面色一扭曲,一时半刻没缓过神来。 有人喊:「趁现在!」 霎时,所有人都如同触发了某种机关,一股脑地涌上来—— 第51页 ……江馁眉眼间闪过一丝阴狠的凌厉。 电光火石间,他一侧身扭膝,反手勾住对方的咽喉,干脆利落地用力一勒—— 对方立刻昏死过去。 余光的人影也不甘示弱,接踵而至,江馁头也没回,一记又快又狠的侧踢,当胸将人踹开数十米远。 随后拔出手掌的尖刀, 反手掷出——恐怖到令人害怕的准头如同飞速划过的子弹,迅速划破空气,精准无比地扎穿了那人的肩膀。 「啊——!」尖锐的惨叫声随即响起。 但其他的早有预料,新涌来的人犹如罗网般地严丝合缝包围了江馁,显然这次志在必得。 ……看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江馁抬手掰掰后颈,诡谲瑰丽的瞳孔里有光影闪动。 似乎想做什么,但又碍于些什么,硬是忍住了。 脸色看起来不算好。 江馁只凭着单纯的肉体力量与他们体术相搏,因此只能尽量拉进距离,避免被远程型异能所干扰。 随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江馁凭藉着自身强悍的体术尚且还算得上游刃有余。 他压低身位,瞳孔中映射出无数拳脚跟刀刺,面色冷硬。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速战速决。 虽然空间狭小,这群人却配合得相当完美,基本是三人三人为一组。 他们就像是故意跟江馁打车轮战,动作迅勐而快捷。 这一组累了就换下一组,等上一组恢復好了再次接替,不断消耗着江馁的体力。 虚空中传递来的精神力黏腻又缠人,一般人难以辨别这迅勐密集的杀气。 江馁的精神已经紧绷成了一条线,他踢飞一柄军刺,一柄发着寒光的匕首瞬间擦着他的鼻尖而过,旋即仰身—— 刀身划过头顶的时候反光的刀面上清楚映射出他那双冷冽至冰点的眼神。 有冷冽,也有厌恶。 弓张到极致的腰身借力腾空而起,几柄军刺嵌入他的地下。 江馁侧身站稳,手臂格挡,一只手将侧方的人从左前方狠狠砸进早已成了断壁残垣的墙壁里—— 「嘭——」一声巨响,血沫飞溅,那人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哈……」 他微微喘息了一口气,侧眼冷冷扫视了这群因为他的动作而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的人,眼睫微颤,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猜想。 在这须臾间不可控地想,段裴景逃出去了吗?还会来接他吗。 ……算了,想这个干什么。 「嘭——!」 一根冲刺而来的藤蔓冲着他的门面而来,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电光火石间,江馁压下腰身,细长的藤蔓直接越过他击碎了窗户,密密麻麻的玻璃渣子瞬间炸开,碎渣四处飞溅—— 江馁无视满地的玻璃片,双手的五指牢牢扒在地面,身躯绷紧。 以一种极为刁钻的姿势,倒着身体,腰腹借力,长腿往上抽身横扫—— 「……唔!」 狠辣的风声破空而过,狠狠踢在了来者的头上,那人直直倒在了地上没了声响。 「……操!」有人暗骂了一声。 江馁没有回头,就着这个视角,一记手肘狠狠击在了隔他最近的一个人的口鼻处,鼻樑断裂的声音清楚传来,鲜血瞬间喷出! 「呃啊……」那人痛苦不堪地捂住鼻子,江馁没空管他,刚想往外跑,就听到了一声轻微拉动保险栓的声音—— 「——嘭!」 他迅速下蹲,反手撑地借力接连几个利落的后空翻越出大面积的攻击范围。 砰砰砰砰!!! 枪声不停,但却没有一枪能打中那个快如鬼影的omega。 「换枪!」 江馁跟没听见他们之间的交谈似的,拽来擦肩而过的人的手腕,勐地翻转一扭,森白的骨头竟然就这么刺啦啦地翻出了皮肉。 「……!!!」 那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后领子被扯着往前带,用他的身体当人肉盾牌,挡住数枚发射来的子弹。 下一秒,子弹跟血肉横飞! 「砰砰砰!」 他的身体仿佛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弦上的箭,忽略所有的攻势,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勐兽。 尸体被甩开,他掰了掰指骨,发出清晰又渗人的「咔咔」声,冰冷白皙的面庞上沾染了猩红的血液。 如同泼墨一般染红了他半边脸。 活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艷鬼,伸出一截猩红的舌尖,舔走了唇上的鲜血。 所有人都慌了神,谁也不敢上前当人肉盾牌。 似乎是读懂了他并不打算掩藏,赤裸裸威胁般的表露的眼神含义。 纷纷难掩恐惧地咽了咽口水。 「下一个。」他这么说。 「快!快这里!」 「…………」 江馁的速度快到只见残影,甚至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所有人只见眼前陡然身影快速闪过。 「……!」 人呢! 空气中隐约有波动,一个男人摘下口罩,刚想发出声波——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却有力的手倏地整个掐住了的男人的嘴,抵在了墙上难以动弹。 男人僵硬地挪动余光,下一秒,心脏骤停! 那双近在咫尺的灰蓝色眼珠毫无感情,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第52页 他的力气越来越重,力道大到怪异离奇,脸皮在巨力的压迫下,须臾间居然就开始充血发紫。 ………… 而后在那人目眦欲裂中,毫不留情地拎着他的后颈往墙上发了狠地勐撞三下! 「嘭、嘭、嘭!!」 咔—— 眼镜碎裂的声音。 「呃……咳咳……」他口鼻溢血,吃了满嘴的墙屑。 一股巨力扼住他的咽喉强行把人翻转过来,他不可控地被强迫对上了江馁的眼睛—— 那双因为长时间的格斗跟剧烈运动的眼睛眯起,额间的髮丝早已汗湿,几缕碎发粘在了苍白的肌肤上。 妖异的灰蓝色瞳孔阴沉地闪着光,像只盯紧了猎物死死咬住不放的恶兽。 江馁嘴角一扬,居然朝着他划开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是战斗到高潮时肾上腺素飙升的体现。 同样也是宣告对方死亡的体现。 遭了,眼睛! 只要对上他的眼睛……! 那个人开始条件反射地在江馁的手中发了疯似的颤抖挣扎,虽无济于事,但江馁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他没有用石化之眼。 为什么? 下一秒,一柄尖刀趁机刺穿了江馁的小腹。 尖锐的疼痛迅速泛上来,刺激而鲜明地挑动着每一根痛觉神经,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卫衣。 「……!」 他狠狠皱眉,抬手肘击将人击晕,但马上下个人就紧接着唿啸着经过异能强化后的拳头破空袭来—— 跟陈权一样的异能。 江馁挡住来人的动作,双手交叉,死死格挡住他的手,然后勾住他的脖子,往后一扭—— 无声无息倒在了地上。 虽然昏死,但没有致命。 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现状。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用不了还是他不想用,江馁没有使用异能。 明白了这一点后,所有人抱着可以一试的念头,摘掉了那副可视度极低的眼镜。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疯狂的光,同时盯着江馁,虎视眈眈。 「妈的,老子真是受够了。」 其中一人蹲在地上,对准下面轰然一拳!只听一声巨响,一条能占据半个过道的裂缝迅速延伸朝江馁冲去! 「蠢货!不要在这里用大面积破坏型的异能!」 ……江馁心有所感,发了狠的甩掉桎梏,侧身发力将人踢开,自己则被逼的连退数步。 旋身在楼梯的边缘处站稳,几颗石子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没等他松口气,脚腕忽然被缠住。 !! 他下意识往下看,从上往下延伸来的粗壮藤蔓上蜿蜒盘旋的荆棘早已刺穿了他的皮肤,勐地将他拖下! 「……!!!」 高达十米,他直坠而下! 嘭——!! 巨响传来。 所有人围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摔落的江馁。 ……江馁倒在大片血泊里,控制不住地不断痉挛着,他表情十分痛苦,摔断的骨头重塑的时候发出「咔咔」的恐怖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呃咳……咳……」他忽然吐出一口带着不明肉块的血,小幅度地挣扎,企图再次站起来。 「哇——这都没死啊。」有异能者好奇地往下张望着,正好与仰面倒在地上的江馁对视了个正着。 他的处境可怜到几乎粉身碎骨,白衣服上沾染的血迹清晰可见,狼狈不堪。 啊。 让人……生气。 江馁想着。 眉眼中透着股狠厉的意味消散了点,但他的眼神却冷到几乎要到一种快要结冰的地步—— 非人的眼眸忽然闪过一丝渗人诡谲的光,如同染血的尖刀一般,杀开十米的高层的空气,狠狠刺向顶端! 是石化之眼。 那个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在笑意之中凝结成了石像。 我去…… 剩下的人见状马上重新戴上了眼镜。 看来是故意不用的。 为什么?他们不能够理解。 「……」 江馁抓着墙壁,一瘸一拐站起身,连睫毛都汗湿了。 他的脸色比起一开始,可以说得上是一种惨白的地步。 因为这次的摔落,不亚于将他浑身的骨头全部打断,然后又将这必死无疑的伤势不断重组。 他其实倒希望不如死了,这样也不用遭受飞速痊癒的痛苦。 刚迈上楼梯,肩膀却忽然一痛,勐地被炸开一个血肉模煳的大洞。 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推力直接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了墙上! 「咳咳……」 他撑了几下地,但因为满地湿滑的血迹,没能马上爬起来,脸色阴郁到极致。 「你的耐受力下降了很多啊,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 人群中走出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翻出的衬衫袖口,手腕上有一个非常刺眼的纹身: 002。 「……」江馁死死盯着这个纹身不说话。 「为什么不用异能?」男人说,「是不想杀了我们吗?为什么?」 江馁站起身,朝着他的脸狠狠挥去,却再次被凭空的异能击飞。 墙壁被撞击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剧痛袭来,他双目睁大,倒在了地上。 第53页 "……" 面具男一步步往前走,边走边说:「让我猜猜,是有人叫你不要杀人吧?」 「是谁?你也有这么听话的一天?」 江馁的肩膀处正在不断恢復生长着新的肌理,但是男人似乎对此特别的乐此不疲:「其实我是没有异能的,你还记得吗?」 在他的凝视下,江馁的四肢开始发出难以忍受,甚至渗人的折断的声响,一点一点的,折磨人一般,从指关节开始。 江馁唇色唰然惨白,终于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下喊叫出声:「啊——!」 面具男一只手抓住他的头髮,迫使他露出一截脆弱苍白的脖颈。 那片水墨般的纹身在沾染了血迹之后更加妖异,栩栩如生的毒蛇仿佛要活过来一样,饮血缠动。 接着,一根幽深的蓝色针剂轻描淡写扎了进去,在江馁意识沉迷的一瞬之间,只听见那个人笑着说:「——其实你也可以做到的,不争气的孩子,居然自甘堕落到去异调组寻找庇佑。」 远处的段裴景蓦地抬眼,他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越和说:「怎么了?」 「江馁出事了。」 越和侧耳倾听,随后说:「没有啊,没有声音。」 「他的gps信号完全断联了,异调局的定位器是特质的,连大概位置都确认不到的话,十之八九是在打斗中损坏了。」段裴景的眉眼黑沉下来,「他一定出事了——」 第26章 遗忘的记忆 因为高处坠落的问题,浑身的伤口数不胜数,内脏破裂的差不多了,耳膜处止也止不住的嗡嗡作响。 他有多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自从遇到段裴景之后。 江馁意识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就像置身云端一样,被人抛来抛去,踩不到实地,想动但是却动弹不得。 无数被遗忘尘封在黄土之下的记忆在这一瞬间闪过画面,他来不及捕捉。 所有的碎片随着时间长河飞速朝他的身边倒退,最后静止在了一间简约到只剩下白色的房间内。 他看到了幼时坐在床边的自己,然后听到了门栓开动的声音。 声音很小,但莫名的就让他寒毛直竖,死死盯着声音的来源,似乎只有这样,才会尽可能的给他一丝安全感。 ……是谁? 江馁恍惚地想着,他不知道是那剂药剂太强烈,打碎了他的脑子,还是中枢神经出了问题。 他像是隔着被熏得老旧昏黄的镜片,看着在床上坐的笔直绷紧了后背的自己。 门栓打开的声音就像是尘封在潘多拉魔盒中的恶魔的钥匙。 江馁恶狠狠地冲着门口喊:「滚……」 但没说完他就愣住了,脸上的神情也逐渐转变成了一种茫然。 进来的不是什么其他人,而是一个看着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踩着昂贵的运动鞋跟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跟常年都是白衣白裤又气色沉迷的江馁完全不同。 他就像一个精緻又贵气的洋娃娃。 男孩朝他摆手说:「hi.」 江馁警惕地眯起眼,并不说话。 「他跟你一样。」这个孩子后面紧跟着出来了一个白了头髮的外国人。 在这个人出现的一瞬间,江馁立马反射性地拽紧了身边的床单,往里面挪了挪。 见他是这样的反应,这人也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只是公事公办地说着:「以后你们会住在一起。」 「……」江馁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蹙眉盯着,一直等到他走出去关上门,这个小小的房间内就只剩下他跟那个新来的孩子。 这个孩子一点都没有初来乍到的侷促感,反而非常自来熟地坐在了江馁身边,用着不太熟练的中文说: 「你不开心吗?」 「……」 「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出不去吗?」 江馁仍旧没有理会他,他只觉得吵,吵地不得了,以至于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我叫布锐斯,你叫什么?」 江馁终于忍无可忍,恶声恶气地沖他吼:「你有完没完!」 原本以为这种态度足以把他吓退了,走了也好,走了总好过跟他一样,待在这里。 但意想不到的是,男孩只是愣了愣,然后说:「你真好看,尤其是眼睛,像海洋一样。」 海洋…… 江馁忍住好奇,瞥他一眼,嘲讽说:「你的眼睛倒奇怪,像蛇。」 得到了回应的男孩明显开心了些,他问:「你喜欢蛇?我也……」 「不喜欢。」江馁冷冷打断他,「阴险狡诈的东西。」 男孩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你喜欢海洋吗?」 海洋……他没见过。 只听说是很广阔的,瑰丽的神秘之地,毕竟他也没出去过。 江馁无意识地揉搓着床单,生怕对方看出他一点点的不安跟侷促,冷冰冰地说:「……不喜欢。」 「你怎么什么都不喜欢,小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就像你的眼睛一样——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还没见过。」 不等江馁说什么,他自顾自地说,「没有关系,等我们以后出去了,我带你去,看过之后你就会喜欢。」 江馁又沉默下来。 小孩子都喜欢吗,他就应该喜欢吗。 第54页 …… 男孩左顾右盼,跳下床跑到书桌旁,江馁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但没有理会。 不管他在忙活什么,这段时间能让他闭上嘴,江馁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一如既往靠在床边的窗台那边,安静趴着看窗外毫无光亮的黑暗。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短暂性地放空脑袋,什么事情也不用去思考。 今天来记录的研究员倒是没有按时过来。 长睫遮住了他眸中复杂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绿眼睛的小孩说的话。 ……看不到的。 这时,他的手臂被人碰了一下,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江馁冷着张小脸转过去,视线却被一团白花花地挡住了。 他后退了一些才看清楚,是男孩举着本子,而本子上画的正是靠着窗户的自己。 只寥寥几笔,但却很精准地勾勒出了他的特点,很有天赋。 江馁心情更差了:「你干什么?」 男孩说:「我看那边有笔,就画了。」 江馁说:「为什么。」 男孩道:「因为你好看,我不是说过了吗?用我们的话来说,你是我的缪斯。」 江馁没有说话,男孩懂了,有些失落地收起来:「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男孩慢慢起身,在他快挪到书桌旁时,江馁叫住他:「餵。」 男孩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江馁欲言又止,伸出食指点点他手里的纸,说:「放下吧。」 男孩表情呆滞了几秒,然后开心地点头:「嗯。」 …… 你这种人,怎么会被送到这种地方来呢。 江馁这么想着,就看见男孩沖自己跑来,他想说小心一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任凭男孩拉住他的手,听他承诺:「我一定会带你看到海洋的!」 江馁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眼神,耳根子却开始慢慢发烫。 自从得到他的回应之后,男孩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江馁第一次松了神色,防备渐渐卸下。 两个孩子对坐在床上,一个兴奋地说着,一个安静地听着。 渐渐的,他的声音就像卡带了的老式收音机,断断续续地从他的记忆里褪去,代替的是另一种尖锐到刺耳的声音。 …… 嘶吼声,急促的脚步声,指责谩骂的声音不绝于耳,江馁无措地捂住耳朵。 但尖锐的声音似乎能穿透他的耳膜,他看见自己在空荡的走廊里,被人用力扼制住嵴椎往上,卸掉他的力气。 「……」 半跪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所有人,眼底布满血丝,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野兽。 被人用利器挟持着,被迫仰头,这是一种屈辱的臣服的姿势。 有笑声,讥讽也好,嘲笑也好,都有,都在。 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几乎要掀翻天花板,打碎的记忆碎片狠狠扎进了他的血肉,在混乱之中他听见有人这么说: 「这是你的宿命,dusa.」 不对…… 不对啊…… 他不叫dusa,他叫,他叫什么……? 愤怒、仇恨、不甘与伤心,几种极端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交织,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团。 江馁胡乱抓着,忽然摸到一块熟悉的布料,他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住。 还没有说话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 「别……这么对我……」 那个人很明显地僵住了一下,然后像是哄他一般,微微弯下腰,轻柔地揽住他,低声说:「再忍一忍就好了。」 江馁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喉咙里就像被卡住了一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开始轻信这个男人。 忍到什么时候?忍到失去所有利用价值,直至死去? 浓墨重彩的恨意就像打翻了的颜料盒,那张粗糙画成的速写画被染上污浊混乱的色彩。 抽干了他所有名为理智的情绪。 「啊啊啊啊——!!」悽厉的惨叫声划破天空,来回奔走的脚步声不绝于耳,恐惧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dusa疯了!快跑!!」 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眼球,汗水湿透了衣衫。 他的身体绷紧的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弦,背嵴紧紧贴在身后的墙面上,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的狼狈不堪跟害怕。 江馁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的,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在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跟恐惧的叫喊声混杂之间,他的后颈忽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整个掐住连带着狠狠撞到了墙上—— 顿时,钢铁的墙壁被巨力撞了一个大洞,当场撞击出一个恐怖的凹陷。 鲜红温热的鲜血随着他的皮肤,流淌进眼睛、鼻子,滴入他微张着狼狈喘息的唇里。 铁锈味充斥了整个舌尖。 江馁理智全无,发狠地挣扎,忽然,腺体处传来剧烈疼痛。 接着他的手腕被整个折返,带着手臂跟腰揽回。 用一种不容反抗跟置喙的力度,困在了一个熟悉到令他厌恶的怀里。 怀着强迫的意味,一根针扎了进来,意识恍惚之间,那人一声嘆息从头顶传来:「dusa,你胡闹的有些过了。」 第55页 ……胡闹? 随着这一句话,江馁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到了极点。 青筋鼓突,咬紧后槽牙,像极了一只困在囚笼里无法挣脱的困兽。 他用尽全部力气,颤抖着用力死死掐住那个人的脖子,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恨你。」 …… 巨大的信息让他的头痛到几乎炸裂。 他在汗湿的睫毛跟模煳的视线里,看着那几双军用皮靴踩踏着停在了一间房内,开门,然后把他平放在了一张实验台上。 「要用手铐铐住吗?」 「一时半刻上哪儿去找……算了,都这个鬼样子了,翻不起什么风浪。」 「真牛逼,都这样还没被处理掉。」 有人回復他:「想什么呢,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 「是啊,他是风光,能干掉整个格斗场的异能者,能不风光嘛。」另外一个人略带一些讽刺的语气笑着说,「我要是长成这样,然后生成omega,就去勾搭个高官,勾搭上了,一辈子吃穿无忧,谁还打什么笼中鸟,神经,自讨苦吃。」 江馁感觉到一只粗糙的手黏腻地摸了摸他的脸。 「嘶,手痒是吧?」那人把他的手拍开。 「怎么了?这么金贵?摸都摸不得。」 「我草,你丫真会找死——」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在看周围的情况,然后小声说,「你不知道他跟布锐斯先生的关系?还问为什么,他是你跟我能碰的吗?」 「……什么关系?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那人说:「总之你别瞎猜,上面那位把他当宝贝,人家还不稀罕呢。」 「人乐意找苦吃,关我什么事。」江馁感觉到自己被上下扫了一眼,「走了走了,看的老子都硬了,只能看不能摸,出去找个o泄泄火去。」 那人笑骂:「你他妈的嘴巴放干净一点,小心被人抓了。」 两人说完就打笑着拉开了铁门,下一秒动作一顿,两只手犹如铁钳一般各自掐住了他们的脖颈,虚弱但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声从他们的背后响起: 「别动。」 第27章 友谊? 「……」 江馁不断冒着汗,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脸色白到几乎要到一种发青的地步,就连脖子处的青筋血管隔着皮肤都清晰可见。 但在场的人没有人会小看他。 右边那人咽了咽口水: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江馁看了看他,是刚刚那个喜欢出言不逊的人,他冷笑着说:「在你说看我看硬了的时候。」 那人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左边那个明显要冷静不少,他说:「你想干什么?」 江馁隐晦又迅速地把这里的环境打量了一遍。 应该是个私建的临时异能者监狱,四面围墙,墙上上都贴满了隔绝异能的类似于锡箔纸材质的材料。 没有开灯,又黑又暗,这个小隔间是个实验室,除了一张实验台,其他什么都没有。 看来他刚刚就是睡在了这个上面。 而他的身体…… 异能没有了,自愈也停止了,他堪堪修復了一半,勉强能活动的地步。 浑身难以忍受的疼痛也在不断提醒着他所剩余的时间并不多,需要快速处理好一切。 而这两个人并不知道江馁恢復成什么样了,毕竟在一开始的预估,他应该还要再躺几个小时才对。 虽然这个傢伙本来就是个怪物。 只听他说:「这里是哪里?」 左边那个说:「地下室,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你就算问我们也……」 「怎么出去?」 「你还想出去?」左边那个动了一下,就感觉脖子处的五指迅速收紧。 他只得回过头,背对着他说,「以你跟布锐斯的交情,说点好话,他不会伤害你,你还是……」 江馁打断他:「他在哪里?」 那人松了口气,说:「五个小时左右过后,他会在笼中鸟的格斗场等你,j会带你过去。」 ……这两个人还不知道他失忆了。 江馁还想问点什么,脚上骨折的痛忽然犹如针扎般瀰漫上来。 他动作一顿,就这么一下的破绽,就被被他挟持的两人发现了。 他们迅速对视一眼,甩开他的桎梏,面色狰狞地冲上来:「你根本就没有恢復,臭婊子,敢耍我!」 拜那剂药剂所赐,江馁的确没有恢復,浑身上下的骨头起码被打碎了一百多根,哪里都是痛的。 他被甩得连退好几步,背靠墙壁,石化之眼也用不了…… 拳头唿啸着拳风袭来,千钧一髮之际,一股奇香忽然传来。 红色闪过,红裙就像蝴蝶一样飞旋着飘过,等两人意识恍惚之际,两人各被一双手卡住了脖子勒晕。 「搞定。」 齐莎跟庄铮鸣同时拍拍手,然后就注意到顺着墙角倒下去的江馁。 两人连忙架住他,庄铮鸣马上检查起了他的伤势。 「江馁?江馁?还听得到吗?」 江馁靠在庄铮鸣身上:「……你们怎么会……」 齐莎:「我们顺着你定位没坏之前来的,这鬼地方绕的不得了,不好找,所以花了点时间。」 江馁定定看着她们俩,才想起了被他嫌吵静音的耳麦。 第56页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来应对这种从未接触过的现状。 没有人给他注射解药,也没有人逼迫他不断自愈,在人声鼎沸跟欢唿声中又开始重复着日復一日的厮杀。 混乱的记忆如潮水,滚滚涌来,在淹没他的最后一刻瞬间退去。 江馁在这快要溺毙的环境里,勐然惊醒。 庄铮鸣看着他:「怎么了?」 两人的眼睛里全是心疼跟晚来的懊悔。 「……」江馁有点慌。 为什么? 他跟段裴景是利益关系,所以不稀奇。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不能理解友谊这种复杂的情感的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 江馁微张着嘴,但说出口的却是另外的话:「我是谁?」 庄铮鸣诧异地说:「这是什么问题?你是江馁啊,还能是谁?不会是伤到头了吧?你还认识我吗?」 江馁眯起眼:「……认识,庄姐姐。」 庄铮鸣松口气。 齐莎说:「我是谁还记得吗?」 江馁「唔」了一声:「齐莎姐姐。」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跟我玩失忆那一套,那可不行,讲故事这事儿,我是真不在行。」 「……」 江馁。 他叫江馁吗。 江馁怔怔的,回忆里好像有个人也这么叫过他,但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那段泛旧的记忆,随着潮水,一起消退了下去。 庄铮鸣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继续说:「你的伤太重了,但是异能消失了,你自愈不了了。」 江馁:「我知道,他们给我下药了。」 「我草他祖宗的,老娘非得……」把他们断子绝孙,庄铮鸣脸色狰狞,在最后一秒紧急意识到旁边还有个omega。 话音一转,儒雅起来:「不要怕,我们先出去,出去我再想办法,好吗?」 江馁没有异议,点点头。 齐莎的异能持续不了太久,他们必须在十分钟内出去,不然短时间内精神类的异能无法发动第二次。 但现在的问题是江馁,他的情况实在是太不乐观了。 他本来伤势就重,现在那针药剂又中断了他的异能,导致身体的供血严重不足。 嘴唇发着白,浑身小幅度地发着抖, 简直就是残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 庄铮鸣越看越心疼,一边脱自己的外套往江馁身上套,一边说着:「来来穿我的,齐莎的不行,她连衣裙,比你还凉快。」 不凉快他也不穿。 江馁吞回这句话:「……谢谢庄姐姐。」 他指尖勾住了外套的边缘,神色不明。 齐莎轻声说:「铮鸣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很细腻,我们都受过她不少照顾,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唉哟看你,夸的人家都不好意思啦~」庄铮鸣西子捧住自己的脸,故作娇羞地扭了几下。 江馁难得笑了笑,突然他脸色一变,脑中涌上一阵刺痛,捂住了头:「……唔。」 庄铮鸣立马严肃:「怎么了?头痛?」 「……没事。」 江馁嘴唇发着抖,刚刚的记忆就像是倒退的录像带一样,他奋力地想要回想起布锐斯到底干了什么,会让他这么痛恨。 但无论怎么回想,之后的记忆就像是断了片,一片空白。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他必须要想起来。 江馁低声说:「……越和呢?」 庄铮鸣下意识说:「越和是谁?」 江馁抬头,喉咙有些发哑:「……你们没有见到段裴景?」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说:「来不及的,蓝池已经去找段哥了……」 「那找到了吗?」 齐莎迟疑地摇摇头:「还没。」 庄铮鸣强撑着笑了笑:「害,没事儿,段哥可是s级,全世界已知的s级就两个,超牛逼好吧,他们肯定……」 江馁摇头打断她,说:「……这可不见得。」 再晚一点他怕到时候再见到段裴景就已经换了个形态了。 庄铮鸣见他跑出去,连忙追上去:「江馁 !等一下江馁!」 拜之前的事情所赐,江馁已经吃够了教训,不想再欠任何一个人的人情。 不过只要还完就好了,还完了之后,他仍旧可以依靠自己的思维做事,不用再去考虑任何的后果。 只要继续利用他们替自己研究分解药剂跟解药,摆脱身上的「禁锢」。 江馁摁住头,迫使自己冷静地想清楚利弊,脚步越走越快。 只要继续下去,他就可以…… 所以段裴景死了也没关系,他不用自投罗网,也不用再回到实验室。 看海也好,什么都好,不会有任何的限制。 想到这里,江馁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忽然就断了。 「江馁!」 忽然一股拉力把他整个往一边拉过去。 江馁眼睛陡然睁大,脑子里一团乱麻。回过头,那个记忆里接他出去的人的身影恍惚间重叠,凝神一看,是庄铮鸣。 "这边。" 他被拉进了一个隔间,马上巡逻的人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但按理来说不应该再出现人才对,齐莎的异能是能够短时间内迷惑敌人的精神型异能,更何况是a级,要想抵抗住,必须得比a级更高才对。 第57页 第28章 意外 庄铮鸣心都快跳出来了,压低声音,崩溃地说:「我的亲娘,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齐莎也深觉奇怪,紧贴的后背开始晕出了汗。 在这种环境里,能够完美躲开她们的侦查而且对动静毫无反应的人,可以说是躲起来了,当然也可以是—— 比她们高了不止一点的异能等级。 …… 庄铮鸣仔细感受了一下,蹙眉:「……操,怎么闻不出信息素的等级。」 齐莎更加不安了。 这脚步声不疾不徐,不缓不慢,好像没有发觉地下室的其他人的异样一样。 庄铮鸣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蓄势待发地吞咽口水说:「我们三对一,应该没问题。」 事到如今,不得不做了,齐莎点点头:「……还剩五分钟,来得及。」 最后,脚步停在了他们所在的隔间外,两人的神经绷紧,黑暗中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胸腔里的心跳声。 她们死死盯着门锁,单独解决一个a级肯定没什么问题,问题就是因为基数庞大。稍不留神异能要是被打断,动静闹大了,那就真的玩完了。 但箭在弦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庄铮鸣绷着脸,比了个手势:三 二—— 忽然,江馁横手打断了她,然后沖她们做口型,轻微摇摇头:等等。 庄铮鸣脚步一顿,扭过头:为什么? ……江馁眉眼压了压,庄铮鸣闻不出的信息素味道,却被他闻到了。 ——s级。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如果没有他的能力,仅凭庄铮鸣跟齐莎,是没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而会出现在这里的s级,除了布锐斯,不做他想。 他可不觉得布锐斯大张旗鼓地把人骗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玩,如果真的对上的话…… 江馁的眼神渐渐暗沉,唇线绷直。 那就没有办法了。 只要他的药剂研究没有问题,其他人怎么样,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么想着,手垂下时却碰到了披在身上的外套,上面的体温还没来得及散去,他的指尖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如果这样的话,刚刚完全可以把她们骗出去,然后争取一线生机,对于他来说,百利无一害。 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传来,听不出意味,但随即慢慢远离了隔间。 几人松了一口气。 确认没有其他的声音之后,几人才从隔间出来。 时间紧迫,他们顺着进来的路线原路返回,安定一些后庄铮鸣才说:「江馁,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我们打不过的。」 「怎么可能,就算不算上你,我们也有两个人,一个攻击型a级,一个精神型a级,就是可能会耗时多一些,但也不至于打不……」 江馁淡淡地说:「他是s级。」 庄铮鸣:「……」 齐莎:「……」 她脸上的自信犹如干涸的沙地一样裂开一道深渊巨口。 「死亡真是离我只差零点零一秒啊。」十秒后,她犹如宣誓般握住江馁的手,痛哭流涕,「我为我之前的狂妄道歉,姐亲爱的宝贝,谢谢你救我狗命。」 江馁奋力抽出来:「……心领了。」 庄铮鸣的眼神太热切了,江馁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脸,避开视线。 这个动作很微小但是非常的微妙,庄铮鸣神经大条没有注意,倒是齐莎注意到了,瞧了他一眼。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段哥不就比我们还倒霉了吗?」 庄铮鸣感觉内心有块石头往下沉:「如果他们有帮手的话,单靠蓝池跟段裴景妥妥就是送人头啊!我们得赶紧出去!」 …… 另一边的段裴景又重新回到了地下室,仍旧是那几排架子,但空气中连一丝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 段裴景说:「你们老师为什么会把资料放在这里?」 越和:「这个倒不是他非要这么做,其实我们这些人对所有地理位置的分布都不清楚,基本全靠不同的人蒙着脸带路,我能下到这里,也是因为跟着你才找来的。」 「选这么个地儿。」非选赌场下边,段裴景说,「你们那个赌场老闆是什么来头?」 越和跟着他,闻言说:「赌场?什么赌场?」 段裴景倏地定住脚步:「……」 越和见状也略显迟疑,缓缓说:「我们这儿……从来没有过什么赌场啊……」 这句话就像是兜头一泼水,把段裴景浇了个彻底的透心凉,寒意瞬间瀰漫了上来。 而赌场的情景也如同卡带一般倒退重新播放在眼前。 荷官并不是没有舌头,而是她作为一个虚构的产物,根本没有独立的思维。 纸醉金迷的赌徒看似像是在酒色财气中狂欢,但是仔细一回想,那飘落在空中飞舞的钞票哪里是人民币。 是冥钞啊。 如果这样,那那条桌上的蛇…… 忽然,一股阴嗖嗖的凉风轻盈擦过他的肌肤,段裴景忽然察觉到什么,勐地将越和往外一推。 一柄长约十厘米的短刃擦着他的脸颊过去。 因为躲避不及时,还是被剐蹭到了,一丝浅淡的血痕出现在他的脸上。 越和连连后退几步,见状喊道:「段组长!」 第58页 段裴景没空理他,将凭空出现的手连接着身体整个拽了出来,侧身抬腿将人勐地一踢—— 怀揣着把那人五脏六腑踢碎的力度,将人瞬间踢出数米远。 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直直飞了出去,连连撞翻了好几个架子。 「咳呃……!」对面的人发出一声痛唿,在零零碎碎的瓶瓶罐罐里爬起来,手上全是被玻璃瓶割伤的血痕,他骂了句脏话:"操。" 「操谁呢。」 段裴景几步跨过去,脸色阴霾极重。 一只手提着对方的领子将人拽起来,往他脸上狠狠招唿了几拳,打得人口鼻喷血,接着勐地往地上一贯! 这一击可不是开玩笑的,s级蕴含的单纯的肉体力量起码有普通人的数百倍,足以把一个普通人当场摔暴毙。 但异能者却没这么容易死,却也够他受了,只听一声悽厉的惨叫。 他的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又被摔了个稀巴烂,骨头被硬生生摔断了几节。 还没等他喘口气,胸口就被一股巨力狠狠压住,直把人压的喘息不能。 段裴景居高临下地碾了碾,毫不留情地踩着他不松,缓缓说:「——江馁在哪儿。」 却没想到这人死死瞪视他一会儿后,忽然眼白一翻,没有了声息。 「我操。」段裴景皱着眉挪开脚,踢了踢毫无反应的人,「这年头了,还搞宁死不屈那一套。」 「段组长。」越和大步走过来,「这人只是个b级。」 段裴景说:「我知道,这是在警告我呢。 他冷冷一笑,一股子狠厉的兇悍之气爬上他的眉眼,沉声说: 「真是八辈子活久见了,警告我,老子真是诙谐久了,被人打听错了性子。」 越和忍不住后退一步,也许是这段时间的段裴景表现得实在是太和蔼可亲了,导致他忘记了他即便是失去了异能, 也是个s级异能者。 「可是你的异能还……」 段裴景冰冷地说:「喝喝茶聊聊天这时间不就过去了?既然把我困这儿,总不能这点闲暇都不给我吧,你在这儿待着,别给我添乱。」 越和:「……」 他忍了忍,在心里把不敢说的话补充完了。 没对象的死直男。 第29章 陌生的敌人 说着,段裴景就拖着那个意识全无的异能者进了电梯。 电梯上行的过程里,段裴景的思绪跟控制不住了一样开始蔓延。 这次行动既没有打报告,也没有宣扬,就算他们早就被人盯上了,也不会毫无马脚,以至于能先声夺人在地下悄无声息地藏这么多人,专门对付他们。 除了有人告密,不做他想。 那针欧若博司的药剂,哪里是冲着江馁来的,这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先瓦解掉他的能力,把他跟江馁分开,然后再布下赌场这个精神型的幻境异能,逼得他把异调组的其他人用于调查这个根本不存在的赌场。 把人支开了,不就能逐个击破了吗。 段裴景瞥了一眼手里拎着的尸体, 心想可真够心狠手辣的,说杀就杀,简直不给他一点审问的时间。 蓝池他们应该能察觉到不对。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段裴景抬眼,一丝刺眼的微光从门缝里提前射进来,两扇不锈钢门缓慢拉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静止,所有的一切都落针可闻—— 「砰砰砰——!!」 几颗子弹顺着门缝擦着火花迸射着朝段裴景发射,多年形成的条件反射跟危机意识在这一刻全面拉响警铃。 他将尸体一扔,迅速侧身躲在一边,「砰」一声尖锐声响,打在了门上! 电梯发出警报声,智能识别损坏,两扇门恰巧被一颗子弹卡住缝隙,无法合上。 很精准的枪法。 「嘭嘭嘭!!」 血线飞溅,皮肉绽开。 中间来不及拖拽的尸体连中三枪,尸体的胸膛抽搐往上弹了几下,不给他一点假死的机会。 哒、哒、哒。 门外原本纸醉金迷的灯光跟能冲破天花板的叫喊声全部消失。 不用出门确认也知道刚刚所谓的赌场现在已经消失了,而现在只剩下缓缓踱步上前的踩踏声。 还有十分钟。 段裴景沉静地抽出腰间侧边插着的配枪,咔哒一声打开保险栓。 距离他的异能恢復还有十分钟。 …… 这里的路很黑,江馁得不到治疗,就只能靠着庄铮鸣跟齐莎换着来搀扶他。 江馁咳了口血,偷偷藏在袖口里擦了,庄铮鸣听到声音,转过头:「怎么了?怎么咳嗽了?」 江馁摇摇头:「有点累了而已。」 庄铮鸣说:「再坚持坚持,马上就到了。」 其实这句话说白了就是在安慰江馁,他们已经在这里绕了十来圈了,硬是绕不出去,再这样下去的话…… 江馁看了她们一眼。 「你们先走吧,这样下去,我会是累赘。」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庄铮鸣揉了揉他的头髮, 「你可是我们异调组唯一的omega独苗苗,破解我们组铁血单身汉诅咒的谣言就靠你来打破了,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齐莎环顾四周,说:「有些不对劲。」 第59页 「怎么了?」 「你们看这里。」两人将视线移过来,齐莎指了指一个角落,「这块地方有个花盆的,现在这里空了。」 「你记错了吧。」庄铮鸣指着一旁的花盆,「之前这儿有花盆吗,压根不是一个地儿吧,在地下室放花盆,我讨厌闷骚男,快快赶紧走。」 齐莎若有所思地说:「是这样吗。」 「是啊,我们赶紧……我草!」话音未落,忽然脚下一空,刚刚还跟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的地板,居然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漆黑的大洞。 不,不能说是大洞,说它是悬崖都不为过,除了周围的地板,中间好似就像忽然坍塌一样。 庄铮鸣没有注意,踩了进去,整个人直直摔落,千钧一髮之际,江馁死死抓住了她! 「……!」 「铮鸣!」齐莎悚然,立马上前抓住了她另一只手,奋力将人往上拉。 但这个底下仿佛有某种吸力,别说把人拉上来,齐莎跟江馁没有被带下去都不错了。 齐莎拼了命地把人往上拉,青筋暴起,大喊:「你该减肥了!」 「我不接受诽谤!!」庄铮鸣整个人悬空吊在突然裂开的万丈深渊之中怎么能不怕。 低头一看,底下是看不到底的漆黑一片,说下一秒勐窜出来一个女鬼也不稀奇,她脸色都变了—— 「我恐高啊啊啊啊啊啊哪个孙子干的!有胆子一对一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啊!」 齐莎:「少说几句!快上来!」 庄铮鸣冷汗直冒,她的异能在这里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即便想要增强肉体硬爬上来,也得有个着力点才行。 可是这里底下是空的,包括地板也是悬空的,对方仿佛做好了准备,专门设下这个陷阱等着他们。 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命悬一线的感觉。 「……」庄铮鸣咬紧牙关,怒吼道:「草,老娘拼了!」 她骤然甩开齐莎的一只手,半边身子直接吊在了半空中。 齐莎没有设防,还真的被她甩了个趔趄,脸色一变:「你……」 因为惊惧,汗水汗湿了整个后背,衣服很不舒服地贴在了肉上。 但事到如今也无暇顾及这个了,庄铮鸣怒喝一声,整个身体勐盪一下,齐莎瞬间明白过来,帮着江馁抓住她另一只手。 「抓住了,来吧!」 青筋暴起,庄铮鸣借力勐地往上一盪,抓住了另一边地板。 这感觉跟玩虚拟世界游戏似的,整个板子悬在半空中,明明没有任何的支撑点,诡异到不猜是异能都不行的地步。 但这不是在玩游戏,也不是vr世界,从这里掉下去,是要玩命的啊啊啊!! 她迅速发动异能,加上齐莎跟江馁的力气,整个身体开始慢慢往上移。 齐莎:「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庄铮鸣爬上了地板。 几个人因为惯性同时往后仰,直直躺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我,我靠……」庄铮鸣唿吸不畅,断断续续地说,「生化危机,寂静岭都没这恐怖,我感觉,感觉有人拽我脚,一个劲地把我往下拽,这感觉,这他妈……」 「行了,别说了,节省节省力气。」齐莎有气无力地说,「一个伤患,一个精神系,没被你拉下去谢天谢地了,你知不知道你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庄铮鸣嘿嘿笑:「……没想到你也会有开玩笑的一天。」 江馁比她俩反应小点,也许是多年来的训练跟习惯,除了脸色更加白了点,唿吸倒没有很急促。 他侧过头又瞥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 咔哒。 清晰地掰指节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无比清楚,寒意顿时窜上齐莎的背,冷汗唰然而出。 这个脚步声…… 是刚刚那个s级。 还没等几人起身,略带笑意的男声响起:「两位做客,怎么不提前通知我?」 随着他的话落地,地下忽然传来一阵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吸引力。 整个地板皲裂开来,破了一个大洞,三人不设防,直直被拖了进去。 「我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卑鄙的闷骚男!!」庄铮鸣的声音迴荡着从底下传来。 …… 原本在一个一个房间摸索的越和陡然停住,闭上眼睛仔细聆听了片刻,再次睁眼时,眼底的困惑瀰漫上来,他喃喃重复: 「……闷骚男?」 来自女人的声音亦近亦远,模煳不清,好像是有人在骂娘,但又听不清是谁,越和也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年轻女人,暂时将疑窦抛诸脑后。 这时,原本寂静的空间里忽然传来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夹杂着一阵电流的「刺啦」声,好像是带有雷电的攻击型异能,声音越来越大,危险的讯号在越和的脑中敲响警铃,他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练练后退几步,环视一周,却没有地方可以躲闪。 越来越近了—— 由于异于常人的五感,稍微一点声音就会声如擂鼓,雷声仿佛是在他的耳边轰鸣炸响,沿着导体一路延伸攀延而来,直冲他的方向! 第30章 游戏 越和满头大汗,瞪大眼睛—— 下一秒—— 「轰!!!」 巨大的蓝色闪电将铁门直直炸飞,激起一大片尘土飞扬,尘埃瀰漫。 第60页 「咳咳咳!!!」 越和侷促地挥着溅起来的尘土,边咳嗽边往后退。 但他实在是太高估自己的身手了,慌乱之中,没顾得上看清眼前的情景,踩到某个不明物体,直直倒在地上。 后背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也太点背了…… 越和龇牙咧嘴地想要爬起来,但几次都没能马上如愿,忽然,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 「不好意思哈,我不知道这儿还有人。」蓝池沖他伸出手,歉意地笑了笑,「没事吧?」 越和一愣。 a级alpha? …… 黑,还有死一般的寂静。 江馁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但与之前的不同,庄铮鸣跟齐莎也被抓住了。 他试着动了一下,却动弹不得,显然是被人用东西铐住,眼睛也被眼罩给蒙了个严严实实。 眼前一片漆黑,可视度基本为零。 「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馁猝然回头,手铐跟颈部的拉扯顿时把他困了回来,他只能微微仰着脖颈,脸色绷紧。 「……」 他此刻被死死固定在了一张特制的电子椅上,双手双脚都被铐住。 苍白如纸的脸上蒙了一块能占据他半张脸的眼罩,这些令他噁心至极的东西,足以唤醒江馁藏在深处的痛恨。 布锐斯抬手擦过他的嘴角,轻轻抹去了唇边溢出的血。 在江馁挣扎着扭开脸的那一瞬,强行伸手把他的脸掰了回来,平静地说:「我们有多久没有这么单独说过话了?」 江馁没有回答他。 见他不欲交谈,布锐斯也没有生气,而是转身走到另一边,从盘子里拿了一根针剂。 江馁听到了他排空气的声音,唿吸急促了起来,铐住他的手铐在挣扎中发出叮叮噹噹的声响。 隔着眼罩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布锐斯。 下一秒,一只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毫不留情地掐住他的脖子,收紧扼制住他的命门—— 不容置喙地将药剂推进了他的皮肤内。 「……!」 这根药剂几乎是迅速唤醒了沉睡中的恐怖回忆,江馁潜意识地控制不住自己地开始发抖,牙齿打着颤。 像要伸手捂住伤口,但却被死死铐住,手腕在挣扎的过程中被磨得通红。 「……怎么怕成这样。」布锐斯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摸了摸江馁的头,犹如情人间的呢喃, 「只是一针营养剂,j那傢伙干的太过火了,让你重伤之下就终止异能,差点把你弄死——不要怕,我会替你好好教训他的。」 「……」江馁脱力地垂下头,碎发乱七八糟地耷拉下来,投射出一小片落寞的阴影,小口小口地喘息着。 浑身的伤疤让他看起来脆弱又可怜,纵使布锐斯知道他的本质,也变了眼神。 江馁声音发哑:「她们呢。」 「你想见她们吗?」 江馁:「我要……见活的。」 布锐斯抽掉皮手套,露出手背上狰狞的伤痕,慢条斯理地说:「就在这里呢,你睁开眼就能看到。」 说着,他走到江馁背后,直接抽掉了他的眼罩。 乍一下接触强光,江馁还没有适应,眼睛被刺激地有些发红。 眨眨眼后,玻璃对面就是同样被铐住了手脚禁锢住的齐莎跟庄铮鸣,生死不明地昏倒了过去。 额间还有因为撞击而留下的伤口,鲜血流了半张脸。 但这点伤口还不至于让异能者死掉,想到这里,江馁反而松了口气。 「你很担心她们啊。」 江馁心绪平稳了下来,微微后仰,虚弱不语:「……」 布锐斯说:「只是好久没有从你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了,看来这段时间你玩的还算开心?」 江馁扭过头懒得理他。 布锐斯一点也看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只是静静看着玻璃外的两人。 说:「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什么事情没有经歷过,你不能用这种态度对我,dusa,要不是那个女人的话,我们……」 江馁陡然睁眼:「……」 布锐斯见他终于有反应了,露出了点浅薄的笑意:「你也同意,对吗?」 江馁突然笑了,就跟听到什么荒诞无稽的话一样,重复:「你说什么?同意?」 布锐斯笑意微微淡了下去。 「听好了。」 江馁眸色变深,笑意里杂糅着十足的讽刺。 他凝视着不远处对面的庄齐两人,用一种叙述的口吻,平静说:「你再敢提一句,我就宰了你。」 「……」 布锐斯鹰眼微眯:「你想起来了?」 江馁没有回答他。 因为他确实还处于一种记忆混沌交杂的复杂状态,但就是潜意识的,拒绝在这个人的口中听到任何关于「她」的话。 觉得噁心,觉得烦躁到想杀人。 没得到回应,布锐斯伸手掐住了他的喉管,迫使他仰起头,把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似乎随手就能取其性命。 布锐斯手指微紧:「……你又不听话了。」 「……是嘛。」江馁往里靠了靠,「那弄死我吧,弄死我,一了百了。」 「……」布锐斯眼睫微垂,「你真的想死?」 第61页 想啊,想得不得了。 江馁嘆息般地垂着头,舔了舔毫无血色的唇:「跟你一起的话那还是算了。」 「……」布锐斯手指动了动。 江馁欣赏着此刻属于布锐斯因为难以抑制的愤怒所带来的片刻安宁,笑了。 ……布锐斯闭上眼,压低声音说:「dusa,你再这样跟我说话,我会生气的。」 「那怎么办,我是故意的。」江馁说。 布锐斯:「……你还真是,学了点臭毛病回来。」 他拿起另外一个盘子里的淡蓝色液体注射剂,说:「这个是欧若博司的解药,想要吗?」 解药。 下意识的,无数让人恐惧的记忆如潮涌般翻了上来,噁心到让人反胃。 「叮铛叮铛啷……」 手铐磕碰的声音短暂地响了一瞬,江馁整个人就跟看到了什么值得警惕的事物一般,一动不动。 他微微后仰,绷紧了面部线条,微缩的瞳孔里清楚倒映出那支在他手里的细长的注射剂。 ——解药。 「我很高兴,这个东西对你来说,还有约束力。」 布锐斯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原本是打算你要是没有惹我不高兴,我就放过你这一次,但是很可惜。」 无视江馁的反抗,药剂再次被推进了身体。 是解药没有错,但就因为是解药…… 浑身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打碎的骨头也发出咔咔生长的声音,伴随着癒合的声音,另一边的一个蒙着脸戴着眼镜的人推了一个三层器材车过来。 上面的器材都闪着寒光,在江馁的注视下,布锐斯拿起了其中一个。 「那现在,我们开始游戏吧。」 这边的情况也同样不容乐观,子弹几乎是与段裴景擦肩而过,火花迸射,忽然,枪声一停,应该是在换子弹。 就是现在! 段裴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一把拎起地上的尸体,兜头沖了出去。 砰砰砰!! 枪声响起,正当对方想要瞄准他的腿时,段裴景勐地将手里的尸体朝他扔过去。 借着遮掩单手撤下一个不锈钢的扫帚的把,用没有护腕的一边朝着对方悍然一噼! 对方被砸了个趔趄,半边身体压在了不锈钢钢栏上,数十根钢栏齐齐被砸断! 他嘟嘟囔囔骂了句脏话,在混乱中抬手,那根虎虎生威的不锈钢棍直直炸飞了出去—— 段裴景没停,侧身一记鞭腿横扫过去,不料被对方死死扣住,两人双双倒地,撞碎了一面玻璃—— 无数的碎玻璃噼头盖脸砸了下来,在皮肤上割开了无数个血口子。 j吃了一嘴的碎玻璃渣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段裴景把他的脸死死摁在地上不松手。 ……他满头大汗,狰狞地笑:「有异能啊,那还带什么枪。」 「当然是玩啊——」带着面具的j的声音同样有些虚弱,「没有异能的段组长也不多见。」 「是嘛——」缠斗中,j再次扣动了扳机,下一秒却被段裴景噼手击中手腕 ,手枪打着旋飞了出去,他后退一踢,将人踢出数米外,「那枪就归我了!」 「嘭——!」 靠近枪的那面墙勐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飞落的石块骨碌碌砸下来,扬起一片灰尘。 为了不被砸到,段裴景只能暂时捨弃那把枪,往后退。 不过他的目的原本也不是拿枪,如果真想要枪,他自己就有。 之所以不打,是因为还不能杀。 在这种境地,一把枪在手里,指不定就擦枪走火了,到时候不小心玩死了,那才是真的玩完了。 不过…… 段裴景盯着不远处的面具男:「……」 他的信息素异能等级,居然闻不出来。 闻不出来的情况只有两种,一个是s级,一个,是无等级。 「不好意思。」j掰了掰指骨,阴沉地说,「我没有同好分享的美德。」 「……」段裴景缓缓笑了,道,「但我有夺人所好的习惯。」 j迅速抬手,段裴景提前预判,迅速往下侧身,躲过那击轰炸,绷紧肌肉,勐地往前沖,掐住脖子,对准j的脸蓄力勐然一拳砸过去! j躲避不及时,被擦到了下颌角,顿时「咔哒」一声,骨裂的声音清清楚楚,他顿时喷出一口血。 第31章 求救信号 …… 「老子就说怎么越看你越不顺眼,原来是你。」等缓过来时,两人已经过了好几招了。 段裴景越打越觉得熟悉,这种用隔空摧毁远程攻击型异能,不正是隔着老远使阴招,把江馁半条手炸飞的那货吗。 他的攻击越来越快,但j也不是吃素的,段裴景也同样挂了彩,额头,鼻子都在溢血。 j一扭下巴,硬生生把脱臼的下巴给扭了回去。 他当然看出来了段裴景是想要拉进距离,然后让他没办法用异能,j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j眼中划过一丝阴狠,扣住他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死死勾紧他的脖子,闻言冷笑:「看来你眼拙,现在才认出来。」 ……走廊的围栏很低,段裴景整个身子都吊在了半空,铁质围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下面的楼乌漆嘛黑的,虽然看不清有多高,但段裴景一点都不会去怀疑这里是否会摔死人。 第62页 段裴景的额头不禁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他咬紧牙,翻开对方的手想一个过肩摔给他摔下去,哪知正好给了j操作空间,段裴景的肩膀直直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操。」段裴景骂了句脏话,幸亏没炸断骨头,不影响行动。 但也是钻心彻骨的痛,鲜血马上浸透了那块地方的布料,让这件五位数起的衬衫打了水漂。 接着反上来的疼痛感刺激着每一根神经,他的脸皮控制不住有些抽搐。 等j再次抬手时,段裴景再次冲上前,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因为惯性,j差点没接住他的拳头,被打的一个趔趄,脸色一变:「你他妈不知道痛是不是?」 「……你丫的,真有脸问。」段裴景被气笑了,拳头里似乎藏着什么尖锐的东西,勐地刺过去—— 什么?! 尖锐物品划破皮肤的痛感还没来得及消退,一阵熟悉的疲惫感就接踵而来—— 从脚底直至窜到天灵感,顿时,不妙的预感在他的脑中惊起警铃! 「你——!」 濒危时肾上腺素瞬间飙升,段裴景被他踹开了数米—— 撞散架了那原本就不堪一击的栏杆,眼看着就要坠下去,千钧一髮之际,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他! 「老大!」姗姗来迟的蓝池奋力抓住险些坠下去的段裴景,自己都差点摔下去,顿时青筋暴起,「…………操!」 他发力往上一拉,段裴景被拉了上来。 而紧跟后面跑来的越和,只看着j原地踉跄了几下,一旁是摔碎的玻璃注射剂。 淡蓝色的液体混着碎玻璃倒了一地。 j冷冷瞪了他一眼,撑着最后一口气按下墙面的一块地方。 段裴景捂住肩头,厉声说:「拦住他!」 但已经晚了,就在j按下去的一瞬间,地面出现了一个只能容下一个人的通道,j整个人直直坠了下去。 刺眼的蓝光紧随其后,闪电狠狠噼落,但很快被翻转来的砖面给拦截住了,只留下一块焦黑的痕迹。 蓝池当机立断上前摸索了片刻,找到凹槽口后按了几下,没有反应。 「打不开。」 得到了这个结论后,段裴景的脸色变得相当地不好看。 「那个是单向通道。」越和解释,「发出预警后,门就会被打开。」 「那孙子到底是什么人?」段裴景甩了甩冒着金星的头,被蓝池搀扶着起来。 越和说:「我不知道。」 眼看着段裴景的眼神一个劲地瞪着他,而且越来越不善。 越和无奈道:「段组长,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好不好,虽然我曾经是实验室的人没错,但我就是个记录员,试问一个并不被报以重用的记录员,能知道多少。」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段裴景才没继续计较,他转首问蓝池:「你们俩怎么会在一块儿?我不是叫你去找江局吗?」 蓝池说:「我是打算去啊,半路想跟你确认确认情况来着,结果发现你的耳麦有信号但没人接,我就知道你指定出事儿了。然后我就来找你,正绕圈子呢,然后就碰到了这位老兄。」 越和点点头。 蓝池抱怨:「这什么破地方,建的跟迷宫似的,我差点迷路。」 段裴景不可置否,又问越和:「你呢?不是叫你好好呆下面吗?」 越和苦笑:「下面安全?不见得吧,跟你待一块儿就算死,也能死个明白,万一我一落单,说不定死在哪儿都不知道。」 「这真怪不了他。」蓝池打着哈哈,「下面阴森得很,就连我都怕,更别说他一个omega了。」 说到这里段裴景忽然想到什么,电光一闪:「江馁呢?」 越和咽了咽口水:「他,呃……」 蓝池插话:「齐莎跟铮鸣去找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耳麦呢?能打通吗?」 「打不通的,我都试了一路了,断联了,没事儿,齐莎的异能加上铮鸣,还对付不了几个那种货色。老大你现在没落了啊,连这种等级的都打不过,好了好了,与其说这个,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吧。」 段裴景闻言照做找了个地方坐下,说:「你能看出他的等级吗?」 「……」蓝池愣了一下,「还……真看不出。」 段裴景没说话了,总觉得那人的招数有点熟悉,但说不上来。 「等等!」蓝池忽然惊声。 段裴景:「怎么了?」 蓝池:「江馁的耳麦信号通了!」 「!!」这下段裴景跟越和都坐不住了,「问他在哪里。」 「好。」蓝池咽了咽口水,江馁都嫌吵,把耳麦关了一路,一路都没有跟他们交流,现在却突然通了…… 「餵?江馁,你在吗?」 「……」 耳麦那处发出嘶嘶的电流声,但并没有人声传出。 蓝池把询问的眼神投向段裴景,段裴景凝神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几人只得继续等,时间流逝着过去,耳麦里仍旧是细微的电流干扰声,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蓝池坐不住了:「要不我们还是先找……」 段裴景抬手阻止他:「等等。」 原本沉寂已久到蓝池以为耳麦其实是坏了的地步时,里面却忽然传来一声小到几不可闻的门锁解锁的声音。 第63页 段裴景对这道声音再熟悉不过,跟当初在ul实验室的门锁解锁的声音简直如出一辙。 皮鞋踏步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地迈着步,这可绝不会是江馁的脚步声啊…… 这道陌生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头。 三人大气也不敢喘,屏气凝神地听着。 段裴景沖蓝池做口型:静音。 蓝池照做。 …… 步伐声终于停住,陌生的男声传来: 「清醒了吗?」 越和顿时瞪大眼睛,剩余两人双双看来,越和沖他们比着手势,越比越着急。 ……蓝池:「哥们儿,其实你可以说话,我静音了。」 越和着急地说:「我记得,记录的时候,dusa每周都要跟人独处一天,说是谁也不能打扰,然后我好奇偷听了一下——」 他欲言又止。 段裴景:「就是他?」 越和点点头。 「我擦,这你都记得。」蓝池由衷佩服地说,「不过dusa是谁?」 「……」 徐徐响起的声音非常的陌生,段裴景确认自己从没听到过。 他的语气非常的从容,又压着不容置喙的口吻质问着,显然是作为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气场。 蓝池慢一拍:「所以你是说江馁被抓了?」 越和:「嗯嗯!」 蓝池拍拍他:「你丫心可真够大的啊,这你也敢去偷听?换做是剧,这种行为是要被作为炮灰投井的!」 越和迟疑:「……这么严重?」 蓝池沉重地说:「活不过第三集。」 「蓝池。」 蓝池直起背:「老大。」 段裴景:「你赶紧去联繫牧淳,叫他找江局,把剩余所有接触关于人体基因实验的相关领导人的信息传过来,姓名、官职、一寸照、负责项目名称我全部都要,十分钟内搞定,快去!」 「是!那你呢?」 段裴景紧紧抓住那个耳麦,把蓝池身上的外套扒了套自己身上,遮住了肩膀上的伤:「老子去救人。」 …… 重返地下室,段裴景的心情还有些怪奇妙的,如果说上次是密室探险,那这回就是拿命做赌博。 他把自己的已经在打斗中光荣牺牲的耳麦摘了随手一扔,再把蓝池的别在了耳朵上。 显然蓝池的耳麦显然也比他的好不到哪里去,一直在「呲呲」响着杂音。 忽然,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响起,段裴景陡然定住了脚步。 …… 越和紧张张望:「怎么了?是有状况吗?」 ……段裴景按住耳麦,仔细辨认。 他没听错的话,那是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呃……!」 惨叫被堵在了喉咙口,细弱蚊蝇。 瞳孔微震,段裴景绷紧了神经,他听出来了。 是江馁的声音。 「……段……」这个单字小到几不可闻,混杂在乱七八糟的电音里,显得脆弱又不值一提。 段裴景生怕自己漏听了一个字,停下脚步,瞳孔微微收缩。 「段……」 「……!!!」段裴景唰然回头,低声说着,「最后三秒。」 越和被吓一跳:「什,什么最后三秒?」 「异能恢復的时间。」段裴景冷静得出奇,他来回反覆活动了一下手腕,「告诉我具体位置。」 越和侧耳仔细聆听,艰难道:「左下三层往右靠侧门有一条小道,小道推开门后大概十米的距离会进入长廊,接下来的路太长了,我听不出来。」 「门口有什么?」 越和茫然:「什么有……」 蓝池心领神会,立马道:「我知道是哪儿了,有个花盆!灰红色的,圆矩形,是一盆开了花的仙人掌!」 「好。」 越和刚想问他问这个干什么,空气中忽然变得浓郁的s级精神力震得他寒毛直竖! s级分化异能——黑白颠倒。 宛若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被针扎破,越和只来得及眨了个眼睛,空中一盆仙人掌盆栽啪嗒一下砸向地面,泥土跟花盆碎片混杂散落。 而眼前,段裴景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异能? 自身能与任何物质发生位置调转?这是能够实现的异能吗? 不……应该会有距离限制。 「他的异能……不是【反重力】跟【概念转换】吗?」 「哦你说那个。」蓝池说,「那个是他的伴生异能,位置颠倒这个是他的衍生分化异能,不能算主导异能。」 ……分化。 分化异能跟伴生异能的区别就在于,一个天生就有,而另一个则要看后期,是否有天赋加成。如果运气好的话,就会在本身异能的基础上面衍生一个分化异能,基本都是辅助型的精神系。 不过即便这样也很让人瞠目结舌了。 拥有攻击跟精神两种类型的异能,居然还能在这个基础上面进行分化。 说是老天赏饭吃也不为过。 越和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的现有的全部异能吗?」 「不知道啊。」蓝池耸肩,「真不知道,段哥他从来不会主动说这些,我们也不是很感兴趣。就基本上看到了,就看到了,也没见他藏着掖着。说起来,都到这份上了,外界还没人得知他所有的异能种类呢。」 第64页 「……」 -------------------- 不要说段裴景没用!!!他不清楚状况,没有上帝视角,并不清楚江馁的身世跟经歷。 本文虽带异能,但并不能化身盘古开天地,即便是s级,也不能,望知悉。 第32章 你是第二个 门外不断有人进出着,提着一桶又一桶不明物体出去,寂静冷暗的环境犹如死寂。 原本洁净如新的地面被拖拽出一大串的红色液体,渗人入骨。 只能听得到来回小心翼翼的脚步,就连唿吸都几不可闻。 「想清楚了吗。」 「……」 oemga被扣住了双手双脚,他看起来状态并不算好。 惨白的脸上被蒙着一块眼罩,脖子上被铁环紧紧箍住,纤瘦的身体被禁锢在宽大的机械椅中。 整个人就像从血里滚了一圈,满脸都是血污。 他神色没有变化,平静到犹如一潭死水,宛若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布锐斯一把抓住他的头髮,迫使他仰起头。 「……!」 江馁张了张口,却仍旧不说话。 布锐斯见状脸色愈发阴沉。 「你不服?」 「只要你老老实实按照我的来,按照我的步骤走,尘埃落定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为什么不听话!」 维持着这个动作,两人之间的气氛将至到了零下的冰点。 良久后,一声讥讽的嘲笑如同一根细细的针,穿透了这块触及深寒的冰,击了个粉碎。 「……呵。」 江馁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他在笑?布锐斯以为听错了。 「……你笑什么。」 江馁勾起嘴角:「我笑你,当然是觉得你好笑啊。」 他的尾音拖长了点,似是嘲讽,又有点挑衅。 「你补偿我,我就一定要接受吗?」因为伤口实在是太过密集,江馁的自愈异能还没来得及修復全身 ,说着说着就咳出一口血。 偏偏他还在笑,随意说,「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布锐斯脸色渐渐黑了下来,他冷冷看着江馁,又闭上眼好半晌没有说话。 平復了一会儿后才半蹲下来,低声说:「不要闹了。」 江馁有些啼笑皆非:「谁跟你闹?」 布锐斯说:「看来你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也忘记了对面那两个女异能者的处境。」 江馁倏地哑了声。 布锐斯很了解他,甚至比失去记忆的江馁更加了解他。 他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幼稚到一种需要人人顺他心意的地步。 所以除了实验之外,他想要的,布锐斯都会尽力满足,虽然江馁几乎不索取任何东西。 但这样的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口是心非。 只要是稍微给一点甜头,他就会想方设法地还回去,而这两个女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恰巧成为了布锐斯威胁他最好的砝码。 「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的,只要你想。」布锐斯拉着江馁的手,引导着他摸上自己的手腕,摸上那根粗糙的手绳。 「还记得这个吗?你小时候编给我的,编的时候为了不让我发现,还偷偷摸摸的藏起来编,被我撞破了才肯说是给我的。」 布锐斯压着情绪,越说越温柔,轻轻把手贴在了自己的一边脸上,像是说服着谁,「你看,我一直戴着。」 ……江馁仰了仰下巴,透着眼罩盯着半蹲着的alpha,忽然意味不明地说:「嗯,我当然记得。」 布锐斯没想到真能得到他的回应,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真的吗?那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说过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记得,可我没答应。」江馁舔了舔嘴角腥甜泛着铁锈味的血,笑了,「至于这个……这不是怕你死后孤单,专门送给你的陪葬品,毕竟谁愿意跟死人在一起呢?」 一根破绳子,江馁当然不记得了,但他非常喜欢激怒这个人,包含恶意道:「怎么样,看起来……很喜欢?」 ……布锐斯僵住了,整个人就像是被狠狠掌掴了一样泛上屈辱感,僵在原地。 他缓缓起身,江馁状似没注意到他的状态一般,毫不在意地歪头: 「生气啦?戳到你自卑可怜的心灵啦?可我对可怜的生物并不表示同情……!」 搁置在两侧的手背顿时绷直,青筋暴起,一把闪着寒光的军用短刃狠狠刺入了他的咽喉—— 瞬间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鲜血涌入气管。 江馁「哇」一下从口中呕着血,大片刺眼的猩红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几乎到了一种惨白如纸的地步,奄奄一息地耷拉下头。 这就是一记毫不留情的杀招。 但他不会死。 布锐斯稳稳抓着那把匕首,脸陷入黑暗的阴影处。 眼底的寒光就像是蛰伏在阴冷处的毒蛇一样,缓缓贴近,恨不得将江馁的脖子撕咬扯断,让他倒在血泊里无法发声。 「嗤——」一声,匕首抽出,血瞬间飙了出来,但没多久,那个血肉模煳的伤口就止住了血。 皮肉开始癒合,很快就光滑如新。 「……咳咳……咳嗯……」 布锐斯看着他无力地垂下头,脸色惨白到一种恐怖的地步。 第65页 江馁急促地喘息着,伤口迅速癒合带来的瘙痒感让他止不住地咳嗽。 手铐被挣扎的发出叮叮噹噹的碰撞声响。 「如果不是实验还用进行,而你恰巧是最合适的作战实验体标本,我真想想办法废了你自愈的这个异能,然后把你手筋脚筋全部挑断,再把你这条全是诡辩的舌头割下来,也许只有这样你才会稍微老实一点,我由衷希望我们不要走到那一步。」 布锐斯说,「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可怜的不是我,是你,dusa.」 「——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布锐斯拿起钳子的手顿了顿,说:「进来。」 进来的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beta。 他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后,瞳孔震了震,抬眼就对上正在冷冷看着他的布锐斯,他心中一惊,立马低下了头。 「教授,有入侵者。」 布锐斯说:「什么等级?」 「是s级。」 「……哦。」布锐斯缓缓一笑,「是他。」 他又斜睨过去一眼,把手套摘了随意擦了擦手:「新来的?」 beta大气不敢喘:「……是的,教授。」 「你在这儿守着,没事不要理他,实验室里的器材,没有特殊情况跟允许,不许碰。」 布锐斯瞥了瞥了无生气垂着头的江馁,「告诉我地址,我亲自去。」 「是。」 …… 等布锐斯走后,房间里又陷入一片死寂。 这样来来回回不知道是第几趟了,布锐斯每次出去,都会安排一个人在这里守着,说是守着,但根本没有人敢有其他动作。 这个禁锢的手铐用的材料都是特制的,专门为了防江馁,江馁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没有想着能逃出去。 但刚刚这个beta的话,却如同往他平静如湖水的内心上投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小片涟漪。 段裴景来了吗。 江馁竭尽全力听了一下齐莎跟庄铮鸣的动静,她们俩仍旧昏迷不醒。 是啊,她们还在这儿,如果不是冒险来救他。 段裴景也就不用冒险过来了,江馁冷静地心想,只要她们俩能跑出去也行的。 他忽然有些释然。 那个beta不知注视他多久了,忽然试探般地说:「那个……你还好吗?」 江馁动了动,他有些意外,没有回答他。 beta立马意识到自己犯蠢了,任凭是谁,看到这满地的血迹,也不会问出这种话来。 他沉默了片刻,本想道歉,但看到江馁那半张冷硬如纸的侧脸,又不太敢说话了。 「你来多久了。」 听到问话时,beta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江馁的脸转向他这边,才意识到这话是在问自己。 「我吗?我刚来没多久,半个月左右吧。」 说完这句后,空气中又沉默了下来,beta不由得涨红了脸,江馁忽然觉得他跟某个人有点像。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哑,问道:「才半个月,布锐斯怎么会放你来这里?」 「我原本是没有资格的……」beta挠挠头,「但实验室的人都被j以要处理公务为由,给调走了大半,人手不够,所以才……」 他耸耸肩,没有继续说。 江馁说:「向实验体问好可不是个好习惯。」 beta说:「因为你这里都……这样了,总之就当我没有问就好了。」 他的语气越来越弱,显然没有底气,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江馁嘆气:「多谢你的问候,但是我看不见。」 beta点点头,又摇头:「抱歉,我不能让你看见。」 「没所谓。」江馁疲惫地靠在一边,染血苍白的半张脸低低垂着,透露出一丝颓废之感。 看得beta心中一揪,只听他说, 「就是想着,这样子的日子,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beta神色有些松动:「但是他们都说,布锐斯教授对你很好。」 「你看到了,现在呢,还这么觉得吗?」 beta既不敢说不好,也说不出来好,于是就沉默了。 但他这一沉默,就足以答覆江馁了,两人之间再次寂静下来,气氛沉寂到冰点。 「唔——」江馁难受地动弹了一下。 beta勐地直起身:「怎么了?」 ……江馁没有说话,沉迷须臾后,他的身体忽然勐地一抽搐。 吓得beta惊疑不定地站起身:「你,你可不要装,我打不过你的……我是不会把你放开的啊……」 回应他的是江馁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气音。 苍白的脖子瀰漫上一股诡异的潮红,江馁竭力仰着头,薄唇微张,指尖攥得青白,不断抓挠把手。 他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拼命索取一丝空气,身体发了疯似的痉挛着。 忽然,一股白桦的信息素清香味涌入鼻尖,是从江馁身上传过来的。 「啊…………」 beta脑中犹如被警钟敲响。 他发情了。 因为对方太过强悍,导致他忘记了他也是omega的本质。 他六神无主地环顾四周,视线聚焦在不远处的一碟盘子上,然后立马扑过去,对着那几支药剂犯起了难。 「等会儿,我,我新来的不是很懂,所以会耽误点时间……」 他咽了咽口水,空气中越发浓烈的信息素味道几乎密密麻麻的占满了整个房间。 第66页 幸亏他只是个beta,不然任凭谁也抵抗不了。 但是布锐斯教授说过,这些器材不能动,但…… 他转头看了一眼脸色潮红的江馁。 他瘫在椅子上,想要做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无力地发着抖,被迫承受着生理上所带来的折磨。 脆弱又无助,beta抿了抿唇,本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下一秒,他怔愣住了。 那张精緻流畅的下半张脸上,出现了一道泪痕。 beta太阳穴突突跳。 ……他哭了? 「我为什么……」 因为发情期骤然来临,又用药过勐,导致他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个病弱垂危的将死之人。 分明哭了,但语调又如死一般寂静,麻木。 「为什么非得遭遇这些,为什么非得是我。」 beta瞳孔陡然睁大。 「天啊,你别哭啊,我知道异能实验很痛苦,但是……」他了解得不深,以为只是比较偏激的异能实验。但即便是异能实验,做到这个地步也过火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beta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他见状赶忙上前,「对不起对不起,反正,要不你自己看看是哪支比较好,我给你打抑制剂,打完就好了……」 他支支吾吾补充:「但是我不能放你走……对不起。」 江馁动作一缓,挣扎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你这种性格,不适合这里。」 「……我知道。」beta抓了抓脑袋,「总之,你先看着,我背过去,有四支,你就说是哪支就好。」 江馁沉默许久,才道:「好。」 等着他眼前那块碍眼的布料被人小心翼翼掀开时,江馁有些不太适应地眨了眨眼。 至于这满地的血迹,他毫不在意地扭开了视线,定定地看着那四支注射剂。 「第四支。」 「好。」beta谨慎地拿起药剂绕到他的背后,扎在了他的血管上,随后推了进去。 beta边输边问:「你还好吗?感觉有没有好一点?应该好……」 他下意识往下看了看,忽然瞳孔勐缩,犹如一桶凉水兜头泼下,凉的彻底。 他冷汗唰然而出,眼睛里则清楚反射出那张慢条斯理后仰看着他的脸。 还有那双美得不似真人,宛若妖魔的非人异瞳—— 而眼睛的主人正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侷促跟恐惧。 他就像被死死掐住喉咙的鸡一样,张着嘴,说不出下半句话来。 江馁扭了扭脖子,哪还有刚刚那副无可奈何的脆弱模样,笑着说:「你怕什么?」 他是,他是装的? beta陡然惊醒,「噔噔噔」后退几步,惊促地大口大口唿吸着,好半晌才愣愣地低着头看自己的指尖。 「啊……没有石化?」 「为什么觉得我会对你动用石化之眼?」 知道错怪人了,beta瞬间红了脸,热意瀰漫到耳根。 「对不……」 起。 话没说完,他就失去了意识,「咚——」一声响,倒在了地上。 这时,手铐忽然「咔哒」一声,被人整个连根拆开了。 江馁赤着脚踏入满是血污的地面,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指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在身上。擦到一半忽然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着倒在地上的beta,原本毫无波澜的瞳孔里瀰漫上一丝笑意。 「……呵。」 第33章 要我背你吗 江馁想了想,从桌面上摸了把刀,往beta的肩胛骨处不轻不重地捅了一刀。 然后踩着血,将对面关着齐莎跟庄铮鸣的门上的电子锁生生扭开。 她们俩的情况还算好,就是不知道要昏迷到什么时候,毕竟没有建立耐受性。 江馁长嘆一口气。 多管闲事。 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对交谈声给止住了脚步。 「也不知道那傢伙怎么样了。」 男声从门外响起,江馁侧过身躲在夹角处,透着门缝能看得出是两个alpha。 还是老熟人,正是先前对江馁起过心思的那两人。 只听另外一个嗤笑一声:「反正又死不了,看见那一箱箱被扛出来的东西了吗?你以为是什么?」 「不会真的是……?」 「大家都知道,就你还揣着煳涂呢。」 「知道知道。」笑声响起,「命够硬的。」 那人笑话他,靠着墙吐了口烟圈,「知道为什么这么对他吗?」 「为什么?」 「因为他好看啊。」那人嘿嘿一笑,「没进去过吧?那血流的……这种傲气的美人,平日里作威作福,被抓了还是得乖乖被折磨,挣扎。真他妈带感,要是在床上……啊!」 惨叫骤响。 一只大手从黑暗中迅速探出摁住他们的后脑勺,脸朝下狠狠按进墙面,强行终止了他们的对话。墙壁顿时出现龟裂的裂痕,口鼻歪肿,鲜血直喷—— 突兀的男声犹如恶鬼索命,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在床上怎么?」 ……江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搭在门把手上的动作陡然停住。 两人口鼻溢血,直接被砸出了脑震盪,意识一时半刻缓不过来。 「我他妈问你呢。」 带着森寒的笑意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肩膀一沉,有人把胳膊随意搭在了他们身上。 第67页 「在床上怎么了?」 有敌人! 两人脑海中刚冒出这个想法,一声变调的惨叫就从两人喉咙中挤了出来。 「啊啊啊啊!!」 段裴景的五指掐住他们的后颈,浮肿的青紫迅速攀上皮肤,随着声音缓缓加重。 「——嗯?」 「我错了……我胡……胡说八道……求……」 巨力让他们的骨头被挤压变形,两人大张着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 江馁微微睁大了双眼:「……」 是他。 「躲这儿干嘛,玩躲猫猫呢。」比他高一截的身影笼罩下来。 门不知被何时推开了,这个细微的声音引发了江馁内心深处的恐惧,他下意识一颤,后退了几步。 漆黑昏暗的环境松开了一丝缝隙,原本冰冷森寒的冷光在这个人出现的一瞬间,如沐日光。 他站在那里,光亮星星点点散入了他的眼底,那个他觉得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江馁瞳孔微微颤了颤,有些诡异地沉默下来。 他们之间,应该没有值得段裴景在明知山有虎的前提下硬闯进来救他。 他还……真的来了。 在中了欧若博司的情况下。 难道他不会担心自己再中什么圈套? 反正如果换作是自己,江馁是做不到。毕竟他们之间的交易还没到需要他来卖命的地步。 可现在这个人站在这里,站在他的面前。 那股暖流从空气中渗透到他的四肢百骸,连带着原本千疮百孔的身体,源自于深处的疼痛也跟着消退。 …… 段裴景见他有些警惕的目光,跟穷途末路的亡命徒一般,心情复杂。 江馁现在的样子的确算不上好。 因为长期的折磨,身心的疲惫还没来得及褪去,汗湿的额发半干着遮住了半边眼睛。 但还是能看得出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瞳边缘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嘴唇也干裂到起皮,他人又瘦,皮肤又白,看着更加可怜又倔强。 就算现在衣衫不整,满身脏污血迹,也将罪魁祸首这四个字扣不到他头上。 段裴景结结实实地撑住门,垂眸看着江馁。 因为明显的身高差原因,从远处看更像是把他整个拢在了怀里。 他像是没有看到omega浑身狼狈不堪的血迹一样,面色如常道:「看什么看?哥来接你了。」 ……江馁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骨,下意识后退一步。 「dusa!」越和挤进来,「你没事吧?」 他脑子里一片浆煳,好半晌才说:「……嗯,没。」 也不知道是回的谁。 段裴景视线一转,看到了墙角倒着的庄铮鸣跟齐莎,人事不省。 冷冷凝视着她俩。 庄铮鸣:「……」 齐莎:「……」 「还不起?」 两人悠悠睁眼,反倒把江馁吓一跳。 「醒了?」 庄铮鸣讪讪一笑:「刚醒没多久。」 「那为什么要装作没醒?」 庄铮鸣说:「这不是看你俩气氛略显焦灼,我们俩不好意思呢嘛。」 「好了。」段裴景说,「你们先出去,蓝池会在外面安排人接应你们的。」 「那你们呢?」 "我跟江馁还有事处理。" 江馁茫然指着自己:「我?」 「对,就你。」段裴景瞥他一眼,「越和也出去。」 越和:「好。」 齐莎站起身,撑着地却险些滑倒。 越和立马上前搀着她:「小心!」 齐莎头疼不已:「晕太久,没有力气了。」 ……段裴景许久没有说话,摆手:「越和,这件光荣的任务,组织就下派给你了,完成好你的入组前提任务要求。」 越和倒没什么意见。 这一路的人估计都被段裴景清空得差不多了,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引起其他人注意。 那则消息原来是假的。 江馁有点不可思议,又不表现出来,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偏着脑袋偷偷瞄旁边高大的alpha,但还是被发现了。 「小同志。」段裴景摁住他的头,用力揉了揉,「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大大方方的看,不用偷偷摸摸。」 江馁抗议:「我没有……」 他的语调越来越弱,视线陡然与段裴景对视上。 那黑沉的眼睛里没有怜悯也没有讥笑,江馁感觉喉咙里有块东西堵住了,下半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要背吗?」 话题跳跃得有点快,江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 段裴景微微低头,眼神里闪着一种让江馁看不清的光。 分明想要说点什么,仔细一看,又平静如湖水,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耐心重复:「要我背你吗?」 「……」江馁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 段裴景轻声说:「你发情期到了,你知道吗?」 江馁顿时警惕后退几步,跟小猫似的朝着自己的袖口闻了好几遍。 「不可能,我明明抑制住了味道,你闻不到的。」 段裴景无奈道:「我是s级,对omega的信息素要格外敏感些,隔着几百米就闻到了,一直忍着?不难受?」 第68页 江馁:「……」 会难受,但那又怎么样。 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只要硬抗一段时间,将最难熬的一段时间熬过去,然后偷偷注射抑制剂, 这样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发情期是什么时候,也不会有人拿这个算计他了。 他很讨厌这个必要的生理反应,他也不喜欢将脆弱的一面毫无芥蒂地展露在另外一个人面前,这是弱点。 谁会希望自己有弱点。 段裴景背对着他蹲下身。 「上来,哥带你去找抑制剂。」 「……」江馁盯着那个宽阔的背嵴,许久没有动作。 段裴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闭上了那张每天都会发表几句让所有人恨不得掐死他不成样的嘴,久违地闭上,安静地背对半蹲下。 陪着江馁,不厌其烦地耗着时间。 江馁:「……」 如果有一天非要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话,只能用遍布猜忌跟存疑来形容。 他不信任段裴景,段裴景也没有完全信任他。 就算不多此一举,江馁从此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从此最大、最不可控的一个隐患不復存在,这是最好的选择。 一种利用跟被利用,又或者企图利用,心知肚明的怪异关系,原本不应该共存,又或者说能存在多久呢。 第34章 初次见面 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从踏入那条并不清晰的分界线开始,外面的生活跟日常就已经跟他毫无关系,截然不同。 而已经开始逐渐模煳企图沖刷这条线的存在,其实没有必要延续。 如果说他生来就应该存在在黑暗里,当一只被宽宥在牢笼里的困兽,那只要牢笼放开,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 撕咬猎杀一切所见所闻的生物。 所以周围的人不断向他重复疏导着,企图颠覆他的意识跟认知。 他在这种日復一日的蹉跎嗟磨中,差一点就丧失了自我。 但当他第一次冲破那座困了他二十多年的囚笼后,他做了什么呢? 并不是把眼前的人狠狠撕碎,让血和肉浸透沾满他的衣衫。 听着哀嚎跟痛苦的惨叫声沾沾自喜。 他想做什么呢? 江馁有点茫然。 当对上那双不含一丝恶意却带着纯粹的戏嚯的眸子后,这种诡异恐怖到发狂的兽意忽然烟消云散了。 他意识到,其他人是不同的。 段裴景是不同的。 ……段裴景……不同吗。 江馁拧着眉,矛盾的情绪翻江倒海,冷热交加,刺激着他快要混乱交杂的大脑。 稀里煳涂的,也不知怎么的,他上前一步,下意识把手放在了他的背上。 感受到触感后,段裴景的眉眼这才柔和了些。 「抱紧了。」 「……」 段裴景背着他,一步步在早已没人的实验室走着,他感觉到了江馁的头往他的肩头偏了偏。 「累了吗?」 江馁睫毛颤了颤,声音低如嗫嚅:「……嗯。」 段裴景用力抿了抿唇,就像是借着这个动作在遮掩什么内心的情绪。哑声说: 「那就睡吧,睡一觉……哥带你回家。」 江馁沉默着趴在段裴景肩上,忽然说:「你看到什么了?」 段裴景脚步顿了一下,更加肯定了江馁的猜测。 他忽然有些慌张,原本被折腾到身心倦惫的神智都清醒了不少,追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段裴景反问他,「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江馁僵住,往里缩了缩,小声辩解:「……没什么。」 「真的吗?」 「……」 段裴景嘆气:「睡吧。」 江馁攥住他衣服的手攥紧了些,按捺住凭空而生的恐慌。 段裴景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他一直觉得这些付诸在他身上的痛苦,相对于被人赤裸裸地盯着自己被肢解而言,两者都没有比较的必要。 至于四面八方而来的追问跟少见的怜悯,江馁很厌恶。 但偏偏段裴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偏偏这种情况,他又不怎么敢去追问了。 不敢这个词,江馁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会用在他的身上。 他居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害怕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实在是太陌生了。 或许正像j说的,他就是呆的太舒服了,所以才会对身边的人跟事再一次放下警惕。 段裴景的话就像是有什么魔力,安抚着他,说完之后,江馁就真的有点想这么安心的睡下去。 可这是不对的吧。 …… 不管了。 他睫毛微颤,把头轻轻搁置在段裴景的颈弯,唿吸缓缓平稳下来。 「……」段裴景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偏头看了一下睡得深沉的江馁,眼底的情绪复杂难掩,「……睡吧。」 江馁像个灰扑扑的流浪猫,生人勿近。 只要有人接近就会毫不留情地亮出獠牙跟利齿。 但只要好好洗干净,系上蝴蝶结,就不会为了掩藏自己的自卑跟脆弱反而伤害到了自己。 段裴景深深嘆了口气。 就连他也不知道到底要拿这个人该怎么办了。 第69页 熟悉空荡的甬道原本只剩下他们的身影走着,但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忽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段裴景看着不远处拦住他们的s级alpha,定住脚步,将背上的江馁往上託了托。 布锐斯的脸色也不太好,因为被人绕了这么一大圈,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家被人偷了。 搁谁谁心里舒坦,更别说看到段裴景的动作,他的脸上的神情更加精彩纷呈。 「没想到是你。」 段裴景笑着,语气却不怎么友善。 「哟,第一次见面你就要拦我?」 「……」布锐斯眯起眼,没有说话。 段裴景笑着说:「赌场的亏,劳你招待了。」 幻境,精神系空间型异能者,段裴景心里缓缓嚼着这两个词,若有所思。 布锐斯环顾了一周,空无一人,沉着声笑说:「……你有点本事。」 「过奖。」段裴景笑意浅浅,「外国佬,你一个打辅助的,沖什么前锋呢,居然还敢回来。」 「……」面对着他这句狂妄至极到明摆着挑衅的话,布锐斯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淡淡地说,「谁知道呢。」 段裴景说的没错,虽然都是s级,如果他算天才,那段裴景就纯属于老天爷餵饭吃,还是追着勐塞钙片那种。 精神型跟攻击型并存的异能者少之又少,s级的双异能者更不用说。 单打独斗不做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布锐斯肯定不敢贸然开战。 实力悬殊,如果开战,最好的结果就是他留着命看着他们两个人走。 现场唯一一个有机会干掉段裴景的人,现在正窝在段裴景的背上安睡。 布锐斯是个生意人,对此当然再清楚不过。 他抬眼看向段裴景背上安睡的江馁,眼神讳莫如深。 或许如果他当初没有做那件事情的话…… 刚刚冒出点苗头的想法,就被他扼杀掉了,深绿色的瞳孔深到有些发黑。 「还没想好?」段裴景嗤笑,单手将江馁抱到前面来,摆弄着他的手让他环抱着自己的脖子。 扯下衣袖上的纽扣,概念转化成手枪,对准他,「我替你想?」 ……面对着漆黑的枪洞口,布锐斯的表情仍旧没发生什么变化。 只是隔着远处静静与他对视,似乎还在考量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地步。 半晌后,布锐斯活动活动了手腕。 用一种慢条斯理的语气说:「段先生,如果我们不是敌人的话,我想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但很可惜。」 你踩到了我的逆鳞。 布锐斯并没有补充完下半句话,眼神却慢慢沉了下来。 「感谢邀请,我对搞研究没有兴趣,对搞研究的人也没兴趣,我也很可惜……」 段裴景哼笑,扣响扳机,「很不高兴认识你,最好下辈子也不见——」 布锐斯面上划过一丝古怪地笑,似乎胸有成竹,心情又差到了极点,缓缓说:「好啊,那就……」 「唔……」江馁似乎被惊扰到了睡眠,不满地皱着眉拽了一下他后脑勺的头髮。 气氛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画风突变,段裴景差点没绷住:「嘶小同志你……」 「痛啊,痛痛放手……」 他奋力从某人手里拯救着自己的头髮。 然后不容置喙地将人重新摁回自己的怀里,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他的耳垂,教训道:「下次睡沉点,注意点气氛。」 布锐斯看着他们跟深交多年一样打闹,犹如野兽般地绿瞳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霾,原本抬起的手也放了下来。 「段裴景。」布锐斯遗憾地说,「从温室里长大的你,是不会明白的。」 布锐斯并没有恼,自顾自地留了这么一句话,后撤一步,身后的空气产生波动,就像忽然出现一个勐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般,漆黑的空间被撕扯开,布锐斯迈步进去了。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段裴景看着那逐渐恢復原样的墙壁,冷硬的脸上浮现一抹莫名其妙:「一个洋鬼子还教育上我了。」 忽然,他的后脑勺再次传来一阵熟悉的拉扯痛感,段裴景几近乎抓狂,崩溃的声音在甬道里来回迴响。 「江馁!!你哥我头髮都要被你薅秃了!」 第35章 梦 江馁趴在段裴景的肩膀上,所有纷乱嘈杂都渐渐消失,他沉沉了睡过去,短暂地卸下了警惕,久违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把玩着一根做工粗糙的手绳,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彩线抢了过去。 「……你敢抢我东西?」江馁有些不满。 小alpha不以为然:「这不是给我的?」 「给你的。」江馁轻描淡写,「你要是想死的时候,就拿去上吊。」 「上吊的我也要。」alpha说,「你就是给我的。」 alpha戳戳他,见他仍旧不理人,就扭到另一边去瞄他:「生气啦?」 江馁烦不胜烦,顺势掐住他下巴,毫不留情地把人一拖,冰冷地说:「——再敢凑上来,我就弄死你。」 「你不会的。」alpha维持着这个姿势,笑着说。 江馁问:「为什么。」 「嗯……」alpha思考一会儿后很认真地说,「你不是这种人。」 第70页 「……我就是这种人。」话虽然这么说,但江馁还是松开了手。 「dusa。」alpha说,「你上次在训练场碰到的那个alpha,本事怎么样?」 江馁眼睛里泛起点迷惑:「哪个?」 「就是那个s级的,个子挺高的那个,喜欢追在你屁股后面跑的那个。」 「……还行。」江馁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比你强。」 「……」alpha脸色僵了僵,妖异的瞳孔暗了下去,但很快又恢復,「你喜欢他?」 「不喜欢。」江馁斩钉截铁。 「为什么?他不是很厉害吗?」 江馁说:「我讨厌花孔雀。」 就算是s级又怎么,每天只知道傻傻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着跑,问一大堆莫名其妙无关紧要的话。 跟大脑没发育完全的类人猿一样,江馁面无表情心想。 「……」 「我也觉得。」alpha笑了笑,「你天赋这么高,就该一辈子留在这里才对,所有企图改变这一点的,都有罪。」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小,江馁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alpha贴上去,「我听说你的异能是双攻击异能吧?那还参加异能检测干嘛。」 「不是我要去的。」江馁说,「是他们说我应该去。」 「真的?那为什么没去?」 江馁抿起唇,想到什么,手指有点不安地攥紧,皱眉。 「……我不想去。」 alpha好像完全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干嘛不去,为什么不想去?」 因为……因为什么? 因为他要保护……谁? 江馁大脑发胀,盯着他幽深的绿瞳,忽然诡异到发麻:「……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alpha念着这几句话,看不出他什么情绪,过了一会儿后恳切地说, 「就当发泄发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吗?作为交换,我把我的异能调查结果告诉你。」 江馁:「……」 他不是很感兴趣。 alpha又问:「你身体还有其他不适吗?除了之前那些。」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alpha说,「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做朋友的吗?」 「……」江馁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视线转向桌面上好好被安放着的简笔画,那是alpha送给他的,半晌后,他抬眼,「那你不能告诉别人。」 alpha展露笑意,眼底浓烈的情绪仿佛藏着深渊巨口一般,深不见底。 「嗯。」 …… 江馁盯着那双眼睛,他的情绪就快要被那股黑暗吞噬殆尽,难以遏制地想追问—— 你说好的呢?不告诉别人的呢? 忽然,场景突变,他脚下踩的地板忽然开始塌陷,疯狂摇晃。 他就站在流沙中心,脖子上的异能环限制了他的行动。 仓惶之间,他下意识抬眼去寻找那个能够救他的人。 而那双熟悉的深绿色瞳孔,正在惨白的墙壁下。 在再安全不过的边缘静静凝视着他不断下陷,徒劳的挣扎、惊慌失措的面庞—— 他在笑,那样纯粹的,充满着恶意跟诡异的满足的笑意。 他如他所愿,坠入了深渊。 浓郁的憎恨跟后悔的情绪凝结成墨水将这段往事沖刷成毫无色彩的黑白。 江馁眼看着那一群穿着隔离服的人,一股脑地拿着东西沖了进来,拿起电击棒不容置疑地按在他的腰上。 等待他双膝一软,身体失去行动能力后,就毫不留情地掐住他的后颈,熟稔地往外拖。 他还在模模煳煳地找着渺茫的希望。 黑沉的视线缓缓移向人群中的那个alpha,下一秒,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视线下移。 一根电击棍毫不留情地挥舞下来—— 陷入黑暗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诚恳地说: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选择我,dusa,真的,谢谢你。」 …… 再次醒来时,omega被强烈的白光刺痛了眼。 生理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拷在了冰冷坚硬的特制手术台上。 周遭除了密密麻麻的监控,空无一人。 而裸露在外的腺体上多了一条墨色的花中蛇,是他最讨厌的生物。 它吐着腥毒的信子,满怀恶意地盘旋在他白皙脆弱的后颈上,充满着屈辱跟强迫意味的图案,烙在了他的身上。 「……」 江馁控制不了自己的异能,本能地不想再回忆接受这一切。 放开我。 放开我…… 青筋犹如一条条毒蛇盘踞在惨白的肌肤上,但他只是将唇部咬得血肉模煳,冷汗直冒,没有叫出声。 「你必须接受无法接受的现实,才能成长,dusa,我在帮你。」 帮我? 江馁太想笑了,以至于他就在梦里就这么笑出了声。 这人实际上只是想要折断他的翅膀,好来欣赏他痛苦、挣扎甚至是求饶的惨状而已。 江馁再清楚不过,所谓的爱跟帮助,都只是掩藏在这种冠冕堂皇的假象之中,混淆视听而已。 *** h市公路。 一辆黑色的布加迪被拦在马路旁。 那牛逼轰轰的汽车尾翼跟流畅的车身引得不少人注目,无时无刻都在彰显着它价值几千万的身家。 第71页 尤其是那个靠着座椅安睡的omega。 他的头髮似乎刚被清洗过,半干不干的碎发耷拉下来,裹着一件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而另一旁的驾驶位空了出来,段裴景第十八次耐心跟交警解释:「他真的只是睡着了,我急着有事儿呢,哥们儿,要不这样,你跟我一块儿走,我现在真着急。」 「谁跟你是哥们儿,别乱攀亲戚。」交警喷道,「来来,我给你细数细数,我问你要手机,你说坏了,你说你是异调组的,你说卡没带,我叫你把这小哥叫醒,你说他睡太熟,不能叫,老弟,你叫我不怀疑你我都难办,你把我当傻子啊?那小omega明显是发情期到了,你当我瞎啊,当街嫖娼下药被我逮了个正着吧?你小子,老实呆着吧,派出所的就在来的路上,敢跑我就给你贴条!」 「……」段裴景憋着气,心中默念一万遍佛经,压制着内心的怒火,还是没忍住,「你丫……」 「还骂脏话是吧?」交警唰唰写了张条,十分正气凛然不畏强权,啪一下贴车门上,「罚款二百!」 段裴景:「……」 他指着自己肩头:「谁家嫖娼会往肩膀上捅一刀?」 「那就更要抓了!」交警瞥了一眼车内的omega,嘟囔着,「像你这种办事不成反被干掉的富二代我见多了,告诉你,法律就是正义!」 段裴景这下是真想给他来一拳了。 第36章 发情期 他是真觉得现在争执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等派出所闹大,等着江局来捞他。 想到这里,段裴景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外勤途中被交警扣了,这是异调组开的先河。 关键那个叫j的孙子还把他唯一的通讯手段给打碎了。 如果不是事出突然,他真觉得对方是存心想要他大街上裸奔。 他把袖口解开,把衬衫往上翻了翻,露出一截一看就训练过的结实手臂,撑着一旁的电线桿。 正打着电话的实习交警羡慕地瞥了瞥,嘟囔着说:「有这资本都还搞下药这套,奇葩呢……」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派出所就带着人风风火火来了。 为首那位隔着老远,反着光的大脑门在远处就已经彰显着他的身份。 还没等段裴景先开口,对方就诧异地说:「段裴景?」 段裴景:「老张?」 「你怎么在这儿?」 问到这里段裴景无语地抹了把脸。 颇有一种干完这趟就想辞职的感觉,咬牙切齿地把原委说清了。 「我说了都是误会误会,你们这小哥偏不信。」 老张哈哈大笑,一拍那傻了眼的小交警,假意说教:「傻得跟头驴一样。」 交警:「……」 「行了,既然误会说开了,那就是闹了个乌龙嘛,就当提前过春晚节目了。」 交警总算理清了前因后果,生怕这位领导因此记恨上他了,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哈,段组长。」 「没事儿。」段裴景说,「你也别节目不节目了,我没问你呢,你一个刑侦分队长,怎么跑派出所帮着扫黄来了?」 老张一努嘴:「我还没问呢,怎么我扫黄,扫到你了呢,那小o谁啊。」 「我们组的新队员。」 一说到这个,段裴景就来劲了,「我说什么来着?omega,我们组的——长相气质一等一,走路上星探都得打着八百个来回要微信那种,明日之星懂不懂?诅咒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打破的。」 「懂懂懂,给你得意上了,恭喜你们组终于洗脱了老汉组的名声,回头我给你挂俩串鞭炮,从城东轰到城西。」 老张也没仔细看,笑着拉开段裴景,压低声音说,「行了说正事,你不是问我来这儿干嘛吗?芙蓉路这一带说是有当街行兇的人,状态诡异,一会儿说吃人,一会儿说脸上全是青筋,说的跟生化危机似的,再这么传下去就该拍电影了。监控室也查过,没抓到,我这不就来碰碰运气。」 段裴景神情凝肃起来:「一点都没拍到?确定不是谣传?」 「我看不像,传的沸沸扬扬,都上热搜了,都挂一上午了,你没看到?按理来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应该比我喜欢冲浪啊。」老张嘆气,「总之,我先确认确认实情,如果是异能者,就来上报给你。」 段裴景也只好应下:「行,我那组员发情期来了,得赶紧回去打抑制剂,改日见。」 这话就跟个定时炸弹,老张声线骤然拔高: 「发情期?!」 小交警殷勤道:「怎么了两位领导?」 「没事没事。」老张差点把自己呛死,手忙脚乱的把人支走,然后压低声音,「那我俩唠这么久,你不赶紧走,把他晾那儿?」 段直男说:「这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嘛,他都睡着了。」 老张无语至极:「omega跟alpha能一样?他那哪是睡着了,他那是晕过去了!」 十分钟后。 异调组的门被大力推开,段裴景用外套把江馁裹了个严严实实,囫囵抱起就往里面沖。 实验室的门被一脚踹开,单手将门栓封好。 因为动作的原因,外套滑了下来,浓郁的白桦香瞬间就充斥了室内。 段裴景也不管了,江馁说过,他只能用那支蓝色的抑制剂。 第72页 庄铮鸣做实验的时候,喜欢留一支在外面,这样就不用每次都拿,倒是方便了段裴景。 他拿起那支抑制剂,刚准备给人事不省的江馁推进去时,就发觉到了不对。 他裸露在外的脖颈红的有些不对劲。 几根黑青细长的筋络蜿蜒盘旋在苍白的肌肤上,那片后颈连到耳后根的纹身在发情后更加清晰。 那条毒蛇宛若活了过来一样,呲着毒牙,盯着江馁的腺体。 江馁拧着眉,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段裴景才想起来,刚刚抱他进来的时候,他一直在发抖。 为什么会这样,正常的发情期不应该这样吧。 段裴景恨不得穿越到马路边给还在等人的自己抽一巴掌。 正常alpha发情期到了,不打抑制剂基本要维持七天左右,头一天两天忍住也没什么要紧。 他没接触过omega,就觉得都是人,应该都是一样的。 等等。 布满青筋? 【就是芙蓉路这一带说是有当街行兇的人,状态诡异,一会儿说吃人,一会儿说脸上全是青筋……】 他的脑中顿时浮现出刚不久老张跟他说的话。 段裴景拨通了电话。 「餵老大,咋了?我们都在江局这儿交代呢,江局他老人家还说你忙完了你也要……」 「庄铮鸣。」段裴景声音有些发沉,「江馁发情了,昏迷不醒,这种情况能直接打针吗?」 「什么?!」庄铮鸣惊起,「到这地步了?早干嘛去了?」 「我……」段裴景懊恼地捂住脸,「事态紧急,你先说。」 「他如果醒不过来,十有八九是得不到舒慰,活生生给憋晕的,你先给他做个临时标记,稳下后拍个照给我,再打抑制剂。」 「……等会儿。」段裴景难以置信,「我给他标记?」 「不然呢?还有谁?」庄铮鸣说,「这个时候你就别守着你那上了锁的铁裤裆了,守着你的守宫砂准备进宫当娘娘呢。又不是叫你上床,临时标记而已,你不肯就叫别人来!」 段裴景自知理亏,老老实实的:「……知道了。」 将电话挂断之后,段裴景看着缩在一旁状况不好的江馁,内心天人交战半天。 心说这要是上了,那那交警小哥说的话可就坐实了。 段裴景将他环抱在怀里,轻轻托住往旁倒的头,那截纹着身的脖颈泛着红,脆弱的腺体就这么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盯着那段细腻的脖子,太阳穴突突跳,脑子里忽然想到之前为了江馁翻的那本书,上面写着: 【 omega的腺体,绝对不能让除开另一半的任何人接触。】 段裴景垂下眼,置身在这浓烈的信息素里,他好像也有些发热,脑子不清楚了。 「……你要是醒来想打我,就打我吧。」他喃喃道。 「……」 江馁神志不清地嘟囔着,乌黑的眉头紧紧蹙着。 惨白的脸上全是细细麻麻的冷汗,忽然一股高阶的信息素以一种轻柔但不容置喙的态度侵占了进来。 熟悉好闻的松木香几乎要把他整个吞吃掉,将原本几乎要燎原的烈火给浇灭。 腺体被强行注射药物的感觉他再清楚不过,不是这种感觉…… 江馁的性格不允许自己落到这么被迫的境地,但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用尽力气,拼命把沉重的眼皮睁开。 泪水跟汗水交杂中只能看清一个模煳到重影的影子,他努力辨认着。 那是一只手。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那只手紧紧挽着自己的腰,似乎在防止他滑下去,将他整个人都收进了怀里。 「唔——!」 轻微的酸麻刺痛从腺体处传来。 江馁忽然勐地一颤,神智总算清明了一些,一股油然而生的怒火从心底腾升而起—— 是谁? 「我要……」宰了你……虚弱到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哦?」段裴景感觉到了,停下动作,把人翻过来,「醒啦?」 在这人说话前,江馁都是秉持着要杀人灭口这个说一不二的决策的,只要把人杀了,然后偷偷埋了,这样段裴景也不知道,能继续帮他研究解药。 段裴景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唇色鲜红,眼神阴沉,颇有一种「老子现在就要干死你」的意思,立马解释:「等等!江馁我有话要……」 说—— 话说一半,下一秒,脖子处就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接着两眼一翻,直直倒了下去。 第37章 给你报仇 江馁现在还没完全恢復,眼神不太好使,看谁都重影,耳膜里的噪音在嗡嗡作响,迴响个不停。 他把人提起来,踉踉跄跄拖着走。 脚步虚浮,汗湿的碎发散开,眼底的红血丝更加浓郁。 异色的瞳孔在不正常地缓缓变深,一步步往前挪动着。 活像要把段裴景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哎呀江局,您就放心,我们办事儿一向靠谱,什么生化危机、死神来了,就算贞子您也放心,这件事情我们先查,到时候遇到困难我再请示上级,您放心!我们不会傻到什么都自己扛着的。」 江局笑呵呵的:「我知道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这次行动辛苦了,铮鸣跟齐莎这俩孩子也辛苦了,叫你们去住两天院,局里报销你们也不去,行了,回头我叫人给你们打面锦旗挂门口,这总行了吧?」 第73页 「好啊好啊。」庄铮鸣嘿嘿笑,几人已经肩碰肩走出了电梯,顺着长廊走,「不过与其挂锦旗,还不如送两斤坚果啥的,我们还能嗑两把瓜子,闲下来多唠唠嗑。」 「哈哈哈哈好!那就……」 忽然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江局的眼睛,江局:「……怎么了蓝池?」 「……我靠。」庄铮鸣压低声音,一看走廊尽头提着人的江馁,正往这边来。 隔着老远就感觉他状态不对,视线一转,地下跟个拖把似的拖着的不是段裴景是谁? 她不由自主喃喃道:「……段哥被反杀了啊这是。」 「什么?什么反杀。」江局鼻尖一耸,「我怎么好像闻到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 「您闻错了闻错了!」蓝池讪讪一笑,跟火燎了屁股一样着急上火地把人又返回去往电梯里推, 「紧急情况,稍后再跟您说哈——牧淳!帮忙送江局上去!」 牧淳耷拉着死鱼眼,推推鼻樑上的眼镜:「知道了。」 齐莎也觉察到了不对,捂住鼻子:「江馁发情了?」 庄铮鸣是个beta,没什么可捂也没什么可躲的。 幸亏这里离得还远,味道现在才传过来,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她急匆匆跑过去: 「老大怎么在这种事儿上这么不靠谱呢,江馁!」 江馁没有回她,忽然脚步一顿,直挺挺地往前倒了下去。 庄铮鸣陡然色变:「我靠!」 ………… 段裴景是在另外一张床上醒过来的。 睁眼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好半晌都有点重影在眼前晃,晃得人脑子嗡嗡疼。 忽然,一张熟悉的脸陡然出现,放大在他的眼前—— 「……!」 一句脏话剎在嘴边,见段裴景差点滚下床。 庄铮鸣心满意足直起身,拍拍手:「醒了?再不醒我真要觉得你为情所困,要殉情了呢。」 「……」段裴景摁住头:「江馁呢?」 庄铮鸣一抬手:「在那儿呢。」 只见另外一张床上,江馁那身满身血污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干净的白t,掖好了被子安安静静地躺着。 窗外的光投射进来,他的髮丝都沐浴在金光里,露出半张安睡的侧脸。 「看什么看?我还有话问你呢。」 段裴景醒过神:「什么?」 「江馁怎么回事儿啊。」庄铮鸣一屁股坐床边,「他那个样子,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发情,他到底什么来头?」 段裴景说:「不正常吗?」 「正常个屁啊。」庄铮鸣说,「你有见过发情期来了要杀人的?我看你身上除了肩膀那块跟江馁给你脖子来那一下有点发紫之外,没有外伤了,你没反抗?这不像你啊。」 「我那是……」段裴景也不知道怎么说。 按常理来说,他一个s级alpha,想要抵御住omega的发情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可能是空间小了,空气不流通,又闷又热,脑子不清楚了才…… 庄铮鸣见他没话说,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有一大堆要跟你说的呢,先不聊这个,江馁的情况虽然是奇奇怪怪的吧,但打了抑制剂之后,也就好了。我是想说,之前你不是叫我化验这枚抑制剂嘛,完整结果出来了,但我暂时复制不了。这东西,是抑制剂,但也不算。」 庄铮鸣拿了一直蓝色的针管,递给他:「我们之前查的结果,初步鑑定这属于是抑制型药物,可进一步的化验检测后,我们发现里面有抑制细胞生长的激素存在。」 「这不就说明……」 「对。」庄铮鸣点点头,「说明江馁的细胞隔一段时间就会生长到一个不可控的临界值,如果没有这个针剂,就会死。」 段裴景喃喃:「这不就是跟癌细胞一样吗……」 庄铮鸣摆摆手:「那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有人说,癌细胞其实本质上就是在帮助人类实现进化永生的一条道路。身体机能到临界值,迟早会进化出能抑制住这种变异分裂的新细胞。按照正常科学角度来说,人体是撑不到那个时候的。江馁不一样,他的异能是自愈。」 「自愈这种异能很难说清,如果只是自愈手啊脚啊,其实也能解释。拿蝾螈来说,当肢体被分解时,干细胞会迅速分裂分化成新的肢体以供使用。相当于催生婆,但抑制是做不到的,就好比孩子都冒头了,你想不要这个孩子就只能先生下来,总不能再按回去吧,所以只能依靠外来药物刺激来消灭。」 「所以这是唯一能耗死自愈异能者的办法?」 庄铮鸣缓缓摇头:「这个还真的说不准,omega发情时候看似是最脆弱的时候,但其实也是细胞最活跃的时候,力气跟反应都要比一般情况要快。当然这是在脑子清楚的时候,不然两眼一抹黑,再活跃有什么用。」 「我是在想,为什么偏偏这么巧,偏偏是在发情期的时候呢。」 段裴景脑中忽然灵光乍现,勐地转头看向江馁。 「如果我们替他研制破解这个解药,是可行的吗?」 「如果多调派几个人的话,应该是可行的,不过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庄铮鸣说,「怎么啦?」 「……」段裴景说,「没什么。」 第74页 「那行,我手里还有一大堆事儿呢,江局送来一大堆的化验单子,叫我去处理,我先忙去了。」庄铮鸣摆手,「记得给我涨工资啊。」 段裴景紧急叫停她:「等会儿!」 庄铮鸣回头:「怎么?」 段裴景:「……我这受伤的事儿没告诉我家里人吧?」 「害犯不着。」庄铮鸣摆摆手,「我闲出屁来了吗,干我们这行的,三刀两个洞的那不是常有的事儿嘛。不是缺胳膊少腿,谁没事上赶着告一状,你还没到那个程度,别自作多情了啊。」 段裴景安心地靠了回去,随手拿了个橘子剥了吃,边吃边说:「去吧去吧,没事儿了。」 庄铮鸣推开了门。 …… 江馁在睡梦里并不老实,乌黑的眉毛微微蹙拢。 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神情并不是很好。 段裴景坐在旁边,看着他,心中暗自有了定论。 在江馁不止一次跟他旁敲侧击提起往事,他曾经以为这是在隐晦地向自己求救,实际上被迫任劳任怨的人其实是他。 段裴景心生感慨:「我说什么来着?你没失去记忆之前,绝对是个学霸,人精。」 他靠着椅背,这么看着看着,又看出点其他的不同来。 这个人的皮相骨相优越到都仿佛是精雕细琢般出来的一样,他就是往市里再找一圈,估计也难找到第二个。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让人看了就不会忘的人,为什么笼中鸟的观赏席没有一个人记得他呢。 是那个外国佬干的?那如果不是拿来参战,为什么要让他在别的人那里露脸,然后又模煳掉其他人的记忆。 「唔——」一声低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段裴景抬头。 只见江馁艰难地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对上段裴景的视线。 有点发愣,疑惑地发出一个单音,「唔?」 「唔什么唔,不认识我了是吧。」段裴景抱臂往后一仰,斥责他, 「装可爱也没有用,我头还痛着呢,你二话不说捏紧拳头就给我来这么一下,知不知道你哥我差点归西?」 ……刚醒就被扣了两顶帽子的江馁更懵了,视线四处转着。 「看什么看?地上没钱——哎哎别动!」见他往下爬,眼看着就要滚下床,段裴景伸手把他揽了回来,皱眉, 「你找什么呢?差点摔下去。」 「……」江馁低头看着他的手,又抬头对上段裴景凝重的视线,嘴唇翕动,「手。」 「手?」段裴景莫名其妙摊开手,「干什么?」 「嗯。」江馁摇头,「不对。」 ……顿时段裴景意识到什么,喉咙就跟被鱼刺卡住了似的。 清清嗓子掩饰般的问:「做噩梦了?」 江馁皱起眉,又舒缓开:"算吧。" 他垂下眼睫,不说话了。 「……」段裴景的手往前伸了伸,似乎是想安慰他,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作罢,「你等等。」 他走出门,没多久又回来了。 比起出去之前,手里多了个东西,江馁眯起眼,看清楚了那是条细细的链子。 段裴景把那条断成几截的链子找人修好了,又加固了一下。 江馁低头,任凭他把链子再一次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疑惑地「嗯?」了一声。 「没有追踪器。」段裴景头也没抬,「我一直觉得送人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第一次算你不识货,哥就不怪你了。这一次给你繫上,如果再莫名其妙地没了,我只要一发现,就知道有人欺负你了。」 江馁蹙眉:「可是我赔不起,没有钱。」 「你上次弄坏的时候怎么没有这觉悟?现在开始装起地里三岁没爹娘的小白菜了?」段裴景好笑地说,「好歹你也叫我一声哥,不至于这点东西都叫你赔,我是说,下次如果还有人欺负你,被我逮着了,哥替你报仇。」 江馁抬头:「报仇?」 「嗯。」段裴景摸摸他的头,「报仇。」 第38章 我说到做到 段裴景出去后没多久,病房里又进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越和与床上安静靠着背的omega对视,还是越和率先走进门,把手里的水果篮放在了旁边。 「你恢復的怎么样?」 江馁觉得自己能自愈,没当回事:「能怎么样。」 「皮外伤跟发情期还是不一样的,段组长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江馁不知道为什么又扯到段裴景头上了,疑惑道:「他又能怎么样?」 越和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性教育的omega解释这些,语塞半天,决定换个话题。 「dusa,我……」 江馁皱起眉截断他的话:「不要叫我dusa。」 「……啊好。」越和愣了神,然后说,「江,江馁,我是想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你为什么会在异调组?」 江馁沖他挑高半边眉,越和被那双诡谲的眼眸盯得浑身发毛,只听他反问:「那你又是想干什么?」 越和垂下眼:「你出逃后,上面的人要肃清跟你有过接触的人,想活下去,我就只能重新寻找活路。」 「你是认为段裴景是好人?」 对于这句微微带有疑惑的语气的话,越和倒是诧异了:「我以为你们关系还不错,况且段组长他……不算坏吧?」 第75页 「我就问问,我并不在意,也不知道。」江馁随意说,「总之信任这种东西,是可以演出来的,我不相信他。」 与其说不相信他,更不如说江馁不相信任何人,越和很明白这一点。 门外,因为忘记取车钥匙的段裴景因为这句话停在了原地,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只听门内的越和颇为不贊同的说:「你这是偏见,你不能够把从前跟现在相提并论,至少……」 「越和。」江馁淡淡地说,「你说帮我恢復记忆,什么时候?」 越和的话跟鱼刺一样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但跟江馁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对视上时,却还是选择硬生生咽了回去。 「……既然是因为药剂的缘故,研究,制作也需要时间,我会进入医疗部,尽快分解研究。」 「谢了。」江馁说,「你想要什么?或者是需要我帮你什么?」 越和说:「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需要索取回报的,du……江馁,我们已经出来了。」 后半句话一出,江馁的表情陡然变得有些古怪,他反问:「你觉得我们是一样的?」 「……」 的确不一样,即便环境再压抑,至少他能活着。 要不是这次实在被逼的没有办法了,越和也不会出此下策,兵行险招。 江馁不一样,他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他根本就没有受过多少关于人的正常认知,就因为地下室的那短短一段时间的接触,越和也不应该忘记了江馁原本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这个人的人生从小就被压在了深不见底的地底下,只能苦苦挣扎,看不到任何希望。 日復一日的折磨,泥足深陷。 这样的日子,正常人不到一个月就得被逼疯。 至于没疯成的,比疯子还要恐怖。 …… 眼看着越和的脸色因为不断设想而越来越苍白,下唇被他啃咬得毫无血色,江馁原本想要去够水果篮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他不就问了一句吗,至于嘛。 「不……」本想礼节性道个歉的江馁被骤然打断。 越和忽的站了起来,座椅被他拖拽地一声响,语无伦次地说:「不好意思,那,那我先走了……」 江馁:「?」 走什么? 突然,他余光划过,似乎是察觉到什么。 眼底压着的寒光一闪,抄起一旁的苹果朝门外勐地掷去—— 几乎是跟越和擦肩而过,那颗苹果在江馁手里根本不像苹果,更像是一把磨得锋利异常的薄刃,擦断了他几根头髮。 只听得「嘭——」一声巨响,直直把门给砸了个恐怖的大洞。 汁水飞溅在墙上。 「……」 越和反应过来后连连后退,倒吸一口气,脖子跟打了蜡似的难以动弹:「……」 不至于这么几句话,江馁就要杀人灭口吧。 可他完全是误会了,下一秒,段裴景面不改色地推门进来。 江馁支颐着头:「是你?」 段裴景径直走到他旁边,把桌上被遗忘的钥匙勾走,从容地说:「忘记带钥匙了,你们继续。」 两个omega眼看着他步伐平稳地停在了门口,转头说: 「江馁,你怎么想的没所谓,但我这个人,说到做到。」 扔下这句话,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越和一头雾水,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摸不着头脑,但江馁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说要替他报仇。 江馁面色古怪。 有什么可报仇的,他干的事又不比别人少。 越和再次重申:「江馁,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那个,等等。」江馁看着他定住的背影,思索片刻,道歉道,「不好意思,对你说了过分的话。」 ……越和倏地回头,瞳孔微颤,似乎因为他刚刚那句道歉而僵在了原地。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 说着,他的脸颊处忽然泛上诡异的微红,匆匆告辞后同手同脚地拐出了门。 …… 三天后。 异调局大厅。 越来越多理不清的线团越滚越大,而大厅外的蓝屏上悬挂着的名字夹杂了几个标红的字。 而高山流水的ktv因为涉嫌包庇罪犯被依法暂时关闭营业整顿。 尽管那里的老闆反覆强调自己一点也不知情,他只是把自己的地下室卖给了人家使用,到底是拿来干些什么,他是真不知道。 段裴景对此相当嗤之以鼻,这么大一个地下室,要真说对此一概不知,谁信。 不过在关了几天后,众人算是初步判定这傢伙就是个贪财的货色,要说他谋划着名杀人,那还真没这个胆子。 至于所谓的法定代表人,胡放,早就逃得不知影踪了。 不过最终这家ktv还是因为被隔壁扫黄大队查出有卖/淫行为而被彻底停业。 兜兜转转,总而言之老闆非常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写了检讨乖乖回去了。 门外,两个年轻的alpha迈步走进来,正是段裴景跟蓝池。 段裴景还特意吹了头髮做了造型,还往那一看就知道得起码五位数的衣服上喷了一点似有若无的香水。 浑身上下连根头髮丝都是精緻的,就是手上提了两箱与自身气质相当不符的纯牛奶。 第76页 相反蓝池出门一身不超过两百的地摊货,充满着淳朴的气息,没直接穿拖鞋来就不错了。 蓝池说:「最近局里收到太多的报案信,就连公安局那边也移交了不少关于异能者的案子,以上标红的名单,全部在内。」 「现在是什么情况?」 蓝池说:「刚开始只是说精神上有障碍吧,不仅无法跟人正常交流,说没两句就动手打人。后面越来越离谱,裸露的皮肤上全是密密麻麻骇人的黑色筋络,就跟中了毒似的……」 「现在已经隔离起来了,症状大抵都跟网上说的差不多,牧淳已经把热搜撤下来了,对外就说是精神障碍,巧的是,这群人无一例外,全是异能者。」 段裴景说:「h市有几例?具有传染性吗?」 「没有传染性,市内现在暂时只发现四例,市外除了几个直辖市一共出了一例,就没了。」 蓝池说,「而且这种病没有治疗方案,不过幸好出现的不多,所以控制住了,问题也不大,铮鸣也去看过了,说这是异能变异所导致的基因变异。」 他的话犹如一根针挑起了段裴景某根敏感的神经,骤然说:「异变?」 「也可以这么说,你看这个。」蓝池掏出手机。 ……段裴景看向蓝池递过来的视频。 里面的人被牢牢绑在椅子上,脸色红到发黑,青筋毕露,十分骇人,但又异常虚弱,构不成威胁。 他脑海中不久前极其容易忽视的记忆突然在这一刻被翻上来。 他跟江馁一前一后,而江馁那句原本早就被他当做随口一说而抛诸脑后的那个词,又临耳边。 【异变。】 什么是异变? 基因变异。 而全世界最大的异能人体基因研究所,不正是ul实验室吗。 「生化危机啊。」 「生化危机也得讲究源头吧。」蓝池说,「我们前脚才从那鬼地方跑出来,后脚就说有人基因变异?我们又不是傻叉,不是他们干的还能是谁。」 「这是在给我们下套呢。」 「对对。」蓝池异常激动,「牧淳顺杆查了,发现第一波放出这个消息的人,就是ul实验室。」 段裴景笑了笑。 蓝池:「我也是草踏马了,你说他们跟咱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往他们那儿熘达一圈,就跟孤魂厉鬼一样缠上我们了,得,干脆改天摆桌酒席大家敞开了把这话唠清楚就这样。」 段裴景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面具男跟外国佬,其实并不是一伙的?」 「啊?」蓝池百思不得其解,「这样就说不通了。就那个编号而言,那这个面具男说不定还是个什么高层领导呢。监管或者指挥之类的,怎么会没……」 蓝池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这面具男因为某个原因,背叛了外国佬,所以他们分道扬镳了?」 「或许吧。」段裴景说,「你跟我都跟那傢伙交过手,怎么样?」 「还行吧,一般般,异能估计也就个b、c级差不多,也就体术还过得去。」 段裴景又问:「那如果这个数字真的是按照排名来排的,凭什么他这种水平,能排到002?」 蓝池:「呃这个……」 「况且,那个叫『欧若博司』的药剂,既然能够拔高细胞的活跃度,提升自身异能等级,这个002既然跟外国佬是一伙的,也当过掮客,为什么不打几针,直接把自身的异能拔高到b级甚至a级?说明什么?」 蓝池:「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东西不仅没办法真正把人的异能提高一个境界,而且有极高的副作用。」段裴景缓缓吐出剩下的话,「譬如生化危机什么的。」 顿时,蓝池仿佛被人用冷水兜头泼下,浑身霎时间通体冰凉。 而眼底不断刷新的蓝屏数据,忽然又新增了一个红色名字: 邹平安。 …… 「这件事情吧,说来话长。」异调局副局长董文青坐在办公桌后,扭开保温杯掩饰心虚般地喝了一口。 「邹平安本来就是异调组移交过来的,也没有个通知下发什么的,充其量,我们就是代为照看,现在人跑了,我们也很着急啊。」 董文青是上面派下来的,监管流程基本都要经过他的手。 但这人狡猾得很,在上纵横十几年,早就修炼得跟人精似的了。 现在人丢了,他又想推脱责任,把锅扣回去。 段裴景也不生气,笑说:「您瞧您这话说的,搞得我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样。我是晚辈,哪敢啊。但现在人不见了,总归要抓回来,所以劳烦您把当时的监控录像跟记录手册给我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但是监控没办法给你调,从他出来到不见的这段时间,显示是空白的,你们异能组的事情,我不懂,下次没有下发通知,你就别把人往我这儿送了,不然出点什么意外,也不好追究。」董文青也笑,「记录手册的话,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叫人给你送过去的,你就去找情报组的小高拿,就行。」 段裴景一哂:「行。」 第39章 你是谁? 一出门蓝池就憋不住了。 「你说这老头这么不要脸呢,要不是我们这儿临时没人了,用得着他们。」 蓝池气的鼻孔里就差喷火,「人丢了反过来怪我们头上了,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什么样儿,什么玩意儿。」 第77页 因为他的粗犷的嗓门,惹得不少经过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还有几个小姑娘围着窃窃私语。 段裴景随口说:「你跟他计较什么,咱们要不是这档子事儿,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 「下次多走两步找江局批了条子,名正言顺,以后跟他绕着走就完了。」 蓝池余怒未消,没有吭声。 「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情,相当的蹊跷。你想想那天在电梯门口,那个面具男,他跟我交手的理由是什么?」 蓝池说:「他要杀你呗,少了个s级alpha,损失又不用他们承担。」 段裴景:「我觉得他更像是为了不杀我。」 蓝池一顿,皱眉:「什么?不杀,理由呢?」 「我也说不上来。」段裴景蹙眉,「他给我一种……并不是很擅长异能,但是想杀我也能杀得了的感觉。」 蓝池不能理解:「那他为什么非要趁着你异能消失的时候动手?」 「……」段裴景没有急着回復这一点,而是转而问起,「如果当时来的不是那个面具男,结果会怎么样?」 如果是另外一个,结果会怎么样? 结果肯定不言而喻。 电光火石间,两人四目相对,想要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段裴景缓缓补充:「邹平安如果真的是他们的人,为什么会以这种形式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走廊外大厅上悬挂的萤屏正悠悠发着蓝光。 蓝池迟疑:「……用完就扔?那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他似乎想到什么,一拍大腿,「我去,那,胡放!他不得……」 段裴景倒是觉得这在意料之中:「他估计……不过胡放就是另外一码事儿了,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邹平安出逃的监控,会显示空白?」 蓝池:「肯定是姓董的那傻逼,不想担责,忽悠咱们啊!否则天罗地网,他能往哪儿跑?」 段裴景倒不这么觉得,董文青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私自隐瞒这么大的事。 万一捅出篓子,罢官事小,到时候要是跟外国异调局扯上勾结的罪名,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相对比,监管不当这项罪名一下子就轻了很多。 段裴景揽过他的肩,避重就轻地说:「以后监管的事儿,别找董文青,不要为了图省事儿擅自越权,这件事,是你做错了。」 「我这不是看不惯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儿,想给他找点活干……我知道了。」 蓝池应下,转弯的时候忽然沖还在你推我我推你的几个小姑娘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把人吓跑了。 「快走快走……」 蓝池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段裴景:「……你单身至今真是有迹可循。」 蓝池心说你还有脸说我。 …… -10层。 「哎哟!小段,你醒啦?啥时候醒的?」两人一下电梯,就见江局恰巧从侧门出来,喜笑颜开。 段裴景立马扶住他:「您慢点儿,我一直都醒着呢,就是没下床而已。买了两箱牛奶,正好,您提一箱走。」 「好好,劳烦你这一趟。」江局更开心了,上来就打算往段裴景头上薅两把。 段裴景警惕得跟鹰隼似的,以一种刁钻的姿势把头往侧边一偏,顺手把牛奶往人手里一放,说:「等!刚做的头髮。」 江局接过那箱牛奶,笑意更深:「相亲回来啦?」 「相亲?」 「穿的跟个明星似的,隔着老远我就瞧见了,不是相亲是干嘛去?」 江局说,「不是我说你,相亲怎么能收礼呢,多不体面,借花献佛是吧。」 段裴景道:「害,什么借花献佛啊,这是隔壁惠农超市两百块钱两箱打特价才买的。」 江局「哦?」一声:「那你打扮这么隆重干什么?」 段裴景掩饰般地咳嗽两声:「这不是大病初癒嘛,好不容易能下床了,拾掇拾掇。」 实际上是因为第一次给omega做标记,就被人给揍了。 段裴景对这段耻辱的经歷非常不服,他心想我也是第一次好吧!干什么搞得他跟个强迫待嫁闺阁的变态一样? 所以他好胜心作祟,势必在这一天要成为局里最靓的仔,最好是被江馁看到,挽回一下形象。 江局也没在意,笑着说:「对了,我听说你从外面捞了俩omega异能者进组?」 「就一个,还有一个您看着安排。」段裴景转过头,「蓝池,越和呢?」 蓝池说:「我给他找了间员工宿舍,现在应该在休息呢吧。」 「那既然是你安排的,就让他休息完来找我,我叫人给他在局里找个清闲点的活儿干。」 江局说,「另外一个呢?不会是之前跟你假扮情侣的那个吧?」 段裴景咳嗽:「就是那个。」 蓝池凑过来:「情侣?什么情侣?」 段裴景屈指朝他下巴用力一弹,打的蓝池一声哀嚎。 「一边儿呆着去。」 「正好,蓝池给我办件事儿。」江局笑到合不拢嘴,「我办公室有份文件,你去跑一趟,给拿一下。」 蓝池捂着下巴:「嘶……好。」 …… 江局推开待客室的门,里面是一张茶桌,段裴景拨通了座机,响了一会儿后被接听。 江馁略微有些失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餵?」 第78页 段裴景说:「你在呢,正好,前台后面展柜下的第三个抽屉有盒茶饼,帮哥拿来待客室。」 「不来。」 段裴景无奈道:「顺便把我买的这箱牛奶提走,总可以了吧。」 「……」 电话那边沉寂了片刻,随后江馁甩下一句:「等着。」 接着电话被挂断。 江局询问般的努努嘴:「是他?」 段裴景说:「是,前两天受了点伤,今天才刚好点。」 江局:「这么巧?有缘分啊。怎么,准备桃园三结义同生同死?」 段裴景:「……」 他诚恳道:「我检讨,我不该擅自带外人扰乱调查进度,但这件事的确跟他没有关系,他是被我牵扯进来的。」 「行啦,开个玩笑而已,瞧你紧张得,我下来一趟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江局拍拍他肩膀,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笼中鸟吗?」 一听这个,段裴景顿时坐直了身体,神情也严肃了起来:「有眉目了?」 「里面的人都是至少b级以上的参赛者,原本是建来观赏的,就跟地下拳场一个性质,就是规模更大。」 江局交叠双腿,把手放在腿上,「后面不知道来了个什么人当家,这个性质就变了,与其说是观赏,更不如说是『挑选』。」 段裴景表情逐渐凝重:「挑选?为的什么做的挑选?」 「这就是你们要查的了,至于你要的参赛人员名单,很难搞到。网上的信息基本都是伪造的,对不上号。能查到的我已经叫蓝池上去拿资料了,不过有一个人,你要格外注意。」 江局压低了声音,「笼中鸟内并不让带电子设备,但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据说有人看上了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回出门就记不住脸,于是他就花了大价钱,找人偷拍了照片。」 段裴景:「您弄到手了?」 江局哈哈一笑:「那必须,不然我找你干嘛,过家家吗?你等等,我找找。」 他边翻看边交代:「你可要千万注意啊,这人可不是个善茬,看着瘦瘦的,居然面对十几个a级围攻都能游刃有余,你一定要……」 咔—— 门被人推开,两人同时抬头。 江馁拿着罐茶饼,站在门口说:「拿来了。」 还没等段裴景说点什么,他自顾自把手一摊,示意般地:「嗯?」 段裴景:「……」 江局:「……」 「你……你……」江局轰然站起,重达四百多斤的红木座椅硬生生被他拖得吱呀一滑,惊得段裴景也吓一跳,跟着站了起来。 江馁挑眉,把茶饼一放。 「怎么?」 江局瞳孔震颤,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你是谁?」 「……」 对面发问的人看着两鬓髮白,有个五十岁的样子,一见到江馁就跟见到什么厉鬼起死回生一样,惊疑不定地打量他。 江馁:「?」 谁? 段裴景没有接收到他的脑电波,先安慰江局:「江局,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江局似乎有点站不稳,顺势扶住了前来搀扶的段裴景。警惕的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眼前的omega:「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江馁被质问得心情非常不佳,又懒得跟一个老头子计较,转身就走。 「站住!」 ……江馁脚步一顿。 收集的消息中形容这个人的词彙大多是「心狠手辣」「心机深沉」「杀人兵器」。 此时此刻江局的心跳快飙到超速,心如擂鼓,头皮发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就这样放他走! 「……你是那个人,那个笼中鸟场上的人……对不对。」 笼中鸟…… 段裴景瞳孔微缩。 「……哈。」 江馁短促地笑了声,总算明白了。 他这个人,是没有真正的容身之地的。 江馁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转身,顺便将门推上。 阴影中瑰丽的眼眸里翻上来点意味不明的光影,「怎么。」 「——要杀我?」 残忍、冰冷的眼神,那天在格斗场上,满地血痕中唯独留存下来的那个纤瘦而阴狠的身影,与今天的他重叠,江局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反应不得。 霎时,房间内只剩三人,落针可闻。 「……」 渐渐的,他的额间缓缓冒出了冷汗,示意般地拉了拉段裴景的衣袖。 气氛已然剑拔弩张,尤其是江馁,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冰冷的杀意却先一步爬上了眉眼,仿佛只要他们再多说一句,他就动手。 就像那天初见的情景。 段裴景:「——江馁。」 「……」 第40章 朴实无华的交易 无人回应。 笼中鸟这三个字就像是某种属于他的逆鳞。 但凡有人触及,那根原本还算维持的平稳的线就会突然断裂。 所有粉饰的假象全部分崩离析,可以瞬间翻脸。 所谓的情谊跟生死之交,都不过是泛泛,在他这里不值一提,甚至能对任何人刀剑相向。 段裴景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下。 「江馁。」他轻声道。 第79页 江馁掀起眼皮,冰冷地投了个视线过去,算给了回应。 江局:「小段……」 「没事,我早就猜到了。」段裴景安抚他,「您一大把年纪了,经不起这么折腾,还是安安心心坐下喝茶聊天比较适合——」 段裴景走到他旁边,在江局心惊胆战的眼神下安抚般地拍拍他的肩,低声说:「没事。」 但江馁不太领他的情,反手拂开,没多久又被逮了回来:「——跑什么?」 江馁语气冰凉:「谁跑了。」 「我。」段裴景无奈妥协。 江局:「……」 「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没来得及办手续。」段裴景说,「这件事不是您想的那样,您放心,我会给组织一个交代。」 江局长唿一口气,沉默良久后说:「希望如此。」 见有转机,段裴景稍稍放下心,他对江馁说:「江馁,这个是我们局长,你……要不叫叔?」 江馁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你特么来呢吧」,旋即扭过头,干脆利落: 「不叫。」 段裴景伸出两根手指:「加两箱牛奶呢?」 江馁无动于衷。 段裴景心想好小子,已经开始学会讨价还价了。 「十箱。」 「……」 「我托人去国外帮我代购的进口奶粉快递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全都是你的,想不想要?」 段裴景往他看的方向打了个响指,「看哪儿呢,回话。」 他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也许是还记挂着刚刚江局对他的敌意,每个毛孔都写满了拒绝。 语气就跟拉平了的牛皮糖一样,含煳不清又没什么感情。 「——嗯。」 江局:「……」 段裴景朝他使眼色,双眼里提示般的闪烁着光,跟个x光灯一样的,恨不得把他内脏都照清楚。 「……」江馁翻了个白眼,装作没看见。 江局:「……」 好在段裴景知道他口不对心,再接再厉,伸手拍拍他,用尽浑身解数,挤眉弄眼。 几次下来,江馁终于被整烦了,施捨般地:「……嗯,你好。」 江局:「……」 段裴景小声说:「称唿。」 「……不要。」 「为什么不要?」 江馁颇为不耐烦:「不要就是不要。」 「哎呀叫一叫没什么别害羞嘛你看你……」 江馁怒了,感觉自己的尊严跟地位受到极大的侮辱,差点把桌子都给掀了:「你有完没……」 「咳咳咳!!好了好了——」江局勐地咳嗽终止了这场幼儿园式教学,心说你俩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当我看不见呢,打圆场说, 「都坐都坐。」 …… 水已经煮好了,热腾腾冒着水汽。 三个人围坐着,谁也没有先说话。 江局仿佛老痰卡喉,又是假意咳嗽几声,眼神乱飘:「你叫……」 江馁面无表情:「江馁。」 「我知道,我是想问……」 江馁:「就是那样。」 「那你为什么……」 江馁:「翘班。」 「那段裴景他是怎么……」 江馁:「认错人了。」 段裴景:「…………」 江局:「…………」 段裴景哈哈一笑:「他副业说相声的,比较嘴快。」 江局眼皮狂跳:「……挺好,天赋异禀。」 江馁在两人的瞪视下拆了瓶罐装纯牛奶旁若无人地插上吸管吸熘了一口,神情明显变得餍足了不少。 「那个,孩子。」江局飞速喝了一口茶,连滋味都没尝出来,继续说,「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想问,你现在是真心站在我们这边的吗?」 江馁仍旧实话实说:「不是。」 这话一出,不仅江局,就连段裴景也神情一怔。 不是? 江馁晃晃手里的牛奶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江局:「?」 段裴景纳了闷了,实在不能理解这件事也能成为交易:「我还能饿死你吗?」 江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们这点财力还是有的。」江局一瞪段裴景,就差把「不会做生意」五个大字印他脑门上,转头问,「你很喜欢喝牛奶?」 江馁难得矜持了些:「还行。」 江局借着吹茶沫的功夫偷偷看向段裴景。 段裴景沖他点点头,江局顿时如同一颗速效救心丸入肚,安心了不少。 他站起身:「那行,你们自己看着安排吧,我还有事,就不多待了。」 段裴景如释重负:「行。」 「对了。」江局提起一旁段裴景送他的纯牛奶,放在江馁面前,「这个给你。」 江馁怔愣:「给我的?」 江局这属于是误打误撞触发了正确机关,只见江馁眼珠发亮,显然十分受用。 「对。」江局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你拿着当零嘴吃,回头要是有味道更好的,我再给你带。」 江馁眼睛微微睁大:「真的?」 江局也被他逗笑了,没忍住上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髮,慈祥道:「真的,真的。」 于是两人在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中拜别。 第80页 段裴景一路送到走廊外,江局多问了一句:「笼中鸟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完全知根知底,他会不会是那边派来的卧底?」 段裴景否认:「前几天那场变故,与其说是为了杀我,还不如说是为了把江馁抢回去,顺带着杀我。说他是卧底,不像。」 更何况,还有那几箱子残肢…… 「那就好。」江局点头,「你做事稳重,我放心,他的实力进入异调组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助力。既然你相信他,那就留下吧。不过在确认之前,还是要多加注意……前几天说是本市出了几例病变,我估计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你通知下去,今明休息两天,养足精神,说不定有场硬仗要打。」 段裴景:「好。」 …… 送走江局之后,他打开了异能者监狱的门。 原本是暂时监管着邹平安的房间,现在已经空了,中间的桌子跟床有人为损害的痕迹,并没有人收走。 他打开手机拨通电话:「餵?器械处的吗?1109房的床跟桌子有损坏,找几个人来换一张吧。」 对面是个青涩的年轻人的声音:「可是高副说1109的邹平安越狱,留着的话还能找找线索什么的,暂时不收。」 「用不着了。」段裴景看着那截明显是被人硬生生拽断的桌角,「他活不成了。」 …… 地下建造的密闭的室内,即便四处都布满了用于照明的白炽灯,也无法驱散这股沉闷,压抑的气氛。 透明的钢化玻璃隔断了两间房,而里面则是一个看起来神志不清的"人"。 不过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兽更加贴切。 明明是寒冷的冬天,他却没有穿太多的衣服,只是一件单薄的里衣披在身上。 裸露出来的皮肤全是爬满的渗人的黑色筋络,肌肉鼓起,紧紧贴合着布料。 通红的皮肤不断往外散发着灼人的热气,犹如野兽一般从喉咙里发出低低吼叫,而那张脸—— 正是消失已久的邹平安。 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坐在玻璃外的正中央,看着怪异的邹平安隔着玻璃沖他吼叫。 他似乎对这种情况很是喜闻乐见,撑着脑袋笑了一声,而后仿佛听到什么动静,却并没有起身。 「先生,您来了?」 长相俊美的alpha站停在了他的背后,对他的话不可置否。 而那双沉稳的绿色眼睛里,在见到邹平安的那一刻,复杂的情绪翻滚着。 说不出是厌恶还是渴望,或者两者都有,浓墨重彩地混杂成一团黑雾,蓄积在眼底。 「可惜了,半成品。」 j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那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成功品。」 布锐斯就像没听懂他的讥讽似的,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把他弄出来的?」 「我有我的办法。」 「什么办法。」 仿佛没有听到布锐斯的追问一般,j干脆利落地拒绝:「这个不在我们的交易范围内。」 布锐斯淡淡地说:「你埋了人进去。」 「我以为你会猜我就是那个人呢。」j语焉不详地笑了笑。 他翻开了一只手的袖口,上面刻的刺青在皮肤上异常显眼:002。 布锐斯没有说话,他的余光或许看到了j的动作,或许没有,至少神情上来看,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的。 真是一条狡猾阴狠的蛇。 j心想。 半晌,他略带嘆息的声音响起: 「先生,我就像是被钉死在墙上的壁虎,想逃走的办法,就只剩下断臂了。所以,能不能不要试探我了呢。」 「……是嘛。」布锐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遥遥望向呲着嘴往下流着口水犹如野狗一样的邹平安,说,「过两天,我会找找更适合你的异能,想办法移植到你身上。」 j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个合适人选。」 话音刚落,头顶的白炽灯就像是受到什么剧烈的磁场影响似的,开始疯狂闪动。 光影错乱间,整面玻璃墙都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下一秒,勐地碎裂。 无数的碎玻璃唿啦啦倒了下来,扎破了正在底下的邹平安的皮肤,鲜血瞬间迸溅,他陡然爆发惨叫,断断续续地求饶: 「……救救,救救我……」 忽然,寒光一闪,尸首分离,邹平安的头被整个削了下来—— 喷涌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与炸裂的玻璃碎片混迹在一起,两人脚下顿时一片狼藉。 空气中瀰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跟寂静到死的气息。 「你如果敢打他的主意,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你。」布锐斯收回手,慢条斯理地说,「不要在我这里耍你的那些小花招。」 「……」j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中的气氛冷到快要结冰,他才缓缓道,「先生,我感到很抱歉。」 「不过我说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 「越和,我要他的。」 布锐斯神情微微松动:「理由?」 「……理由啊。」j喃喃重复一遍,随口道,「因为他扰乱了我的计划,我要算总帐吧。」 第41章 帮忙 「老大,老大!」 段裴景坐在公共座椅,被蓝池隔着大老远喊时,正好点燃一根烟。 第81页 「怎么了?」 「给我一根。」蓝池脸皮十分厚,上来就朝段裴景兜里掏烟,一见是包软中华,「霍」一声就抽了根叼嘴里了。 段裴景:「嘿你这人这么不要脸呢,抽你自己的去。」 「我那破软白沙哪有你的好呀。」蓝池挤眉弄眼,「借个火。」 「没长手呢是吧,自己点。」段裴景掏了个火机扔过去,「无事不登三宝殿,说。」 蓝池接过火机,点燃了烟,勐吸一口然后吐了个烟圈出来,仿佛迴光返照:「活过来了。」 段裴景:「谢什么谢,江局叫你拿的材料呢?」 「早拿了,我看你不在,就放桌上了。」蓝池说,「还有个事儿。」 「什么?」 蓝池说:「也没啥,就是住宿的问题,员工宿舍没单间了,江馁咋办,总不能跟alpha挤一起吧。」 段裴景毫不在意地说:「多大点事儿,跟我住一起不就行了。」 蓝池「啧」一声,说:「我们江馁,待嫁黄花大闺o,你一个alpha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 段裴景心说这都住多久了,还计较这个。 「这怎么了,法治社会了,思想不要这么迂腐,你叫外面合租的怎么做人?」 蓝池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合租也行啊!那不然去铮鸣那儿?他俩关系挺好的,铮鸣是beta,也不用担心……」 「不行!」段裴景犹如被偷蛋的母鸡,竖起了两边虎虎生威的翅膀,警惕地说, 「虽然是beta,但也难免日久生那什么,你也说说铮鸣,一大姑娘,别每天对着omega犯花痴,上回我进去,俩人都快挨到一起了,成何体统!」 「他们那是凑一块在玩消消乐呢,江馁天赋异禀,才玩一天就全部通关了。」蓝池一口烟差点呛肺里把自己呛死,「……那不然真跟你挤一块儿啊。」 段裴景听后半句饱受打击,触发反弹:「跟我住怎么了?搞得我像不守妇道似的……不然他住我那儿,我在二环还有一套,我住那儿。」 此话一出……蓝池犹如妒妇般的眼神幽幽投了过来,就差咬着小手绢。 段裴景毫无愧疚:「不好意思,仅此一套,贪多不外借。」 …… 砰砰砰砰……!! 几声巨响,只见几箱牛奶一水地被人排齐扔在了桌上,排开差不多十多箱。 在几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下,江馁从桌下钻出来,「砰——」最后一箱被放在了桌上。 牧淳:「……这是什么。」 「牛奶。」江馁说。 齐莎:「……怎么拿这里来了?」 「唔?」江馁站在一大堆牛奶旁,手里还拿着一杯热腾腾的。 看那浓郁的颜色就知道价格不便宜,跟桌子上面这一排都不是一个货色的。 杯子里还插着根吸管,他边吸边说,「请你们喝。」 庄铮鸣:「……你不喝?」 江馁诚实地说:「不好喝。」 忽然,门被人「啪——」一声打开,惊得所有人勐地站起身。 人未到,声先到:「江馁!」 江馁慢悠悠回头,还没看清是谁,手中的牛奶就被人横刀夺爱,噼手夺过:「别喝你那破牛奶了!跟哥出去!」 江馁:「!!!」 魂还在原地,他被人一把扯了出去。 江馁:「!!!」 其他人:「!!!」 卧槽,有人绑架! 没多久,一颗再熟悉不过的头,顶着刻意吹好的髮型,从门缝里探进来:「放两天假,散了散了。」 其他人又放心地坐了回去:哦,不是绑架。 没多久又都骤然站起! 什么?放假? …… 江馁的魂魄还寄托在那杯没喝完的牛奶上,走的时候又是被段裴景勾着走的,就差被夹起来了。 半拖半就地被整个塞到了副驾驶上,引擎发动的时候,段裴景问了句:「你没拿两瓶?」 这不是你对它应有的态度啊。 江馁冷漠地瞥他一眼 ,心说这不是对我那杯没喝完就惨遭抛弃的牛奶该有的态度。 「不带。」 「为什么?」 江馁悠悠说:「没有新的好喝。」 段裴景心想这不废话,他俩价格隔着三个零呢。 然后把房子的事情跟他说了:「你先住在我那儿,然后回头我去隔壁区住,有什么缺的我先带你买齐了。」 江馁警觉道:「我没有钱。」 「怎么着,打算以身相许啊。」 段裴景调侃几句,「放心着吧,异调组的卖身契你也签了,小朋友,你得帮我做苦力偿还了,至于以身相许就不用了。」 江馁想了想,坦然相问:「可是我只会杀人咋办。」 段裴景搭着方向盘,「嘿——」一声:「年纪轻轻,不要总把杀不杀的放嘴边,跟你说过的忘了是吧。」 「……没忘。」江馁嘟囔,「我没杀。」 「什么?」段裴景没听清。 「上次。」他破有点邀功的意思,「我没杀,听你的,一个都没杀。」 听你的…… 这三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困住了段裴景。 下一秒,他醍醐灌顶,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所以江馁是听了他的话,所以才没有出手反击。 第82页 难怪段裴景当时还觉得奇怪呢,这一路上没见着尸体,反而碰到好几个晕倒着人事不省的异能者。 就江馁他这个人而言,这可不是个会束手就擒这么好料理的货色。 在他接手的大大小小的离奇案件里,多的是因为当事人出事而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的家属。 他刚进异调局那会儿,做小职员,跑腿,什么没干过。 其中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事后进行规劝跟安慰的工作。 之后升职了,大多人都觉得他这个人虽然平时看着蛮好打商量的一个人,办起事来却雷厉风行,简直是毫无人情味的代名词。 况且照他这臭脾气,段裴景也确实没相信过江馁居然真的会按照自己所设想的步骤来。 实在不行,大不了出事了他再调人,武力镇压。 毕竟他还要靠着江馁把人钓出来,总不能当场就撕破脸。 所以陡然被这么一个人搞一出闹得,反倒是内心深处的一块软肉好像被拨动了一下,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 他欲盖弥彰地咳了咳,说:「如果再有人想杀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江馁看了看他,说:「让他杀?」 「?」段裴景诧异地转过头,江馁见状连忙补充:「反正我死不了。」 「不对。」段裴景说,「如果有人想杀你,那就不要讲客气,如果来的人太多,你就摇人。」 「摇人?」 「就是喊人帮忙。」 江馁疑惑道:「喊谁?」 段裴景笑着说:「喊我啊,我不是说过了吗?说话算数。」 江馁稍一思忖,点点头:「好。」 「到了。」 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段裴景领着他到了百货商场。 「这家商场是我爸旗下的,我打过招唿了,你看上什么就拿,别超额了就行,帐会记在我头上。」 说完之后又对江馁的生活经基本认知跟常识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连忙找补一句,「仅限此地,其他商场不行,我不想去派出所捞你啊。」 江馁眨眼,戴上墨镜,沖他笑笑:「好。」 一个短暂的,绚丽的不带一丝危险的纯粹的笑。 「……」段裴景没忍住眉心一跳,还没认清这种莫名跳出来的情绪是什么,眼前的人就已经先一步转身留了个背影。 步伐轻盈,心情甚好。 …… 两人走进大门,江馁刚想说什么,就见段裴景随便找了个一层临近门口的咖啡店,坐了下来。 「你去吧,我休息会儿。」 「你不去?」 段裴景摆摆手:「逛街这种娘们唧唧的活儿,你去。」 ……江馁眯起眼,自动鑑别为这人在变相骂他。 他冷冷转身,迈着相当不爽的步子进去熘达了。 「呵。」 段裴景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手机资讯里拔出头:「?」 马上,商场的经理迈着小步子走来,微微躬身询问:「少东家,你来了?需要点什么吗?」 「我需要一本omega心理大全。」段裴景满头雾水,「现在的人气性这么大吗?」 经理抬眼一瞥,光看那个背影就知道这个omega长得不错,身姿也很纤瘦高挑。 更何况他刚刚匆匆一瞥,那被墨镜遮住了半张脸的轮廓流畅精緻,宛若被精心雕琢过。 心中默默给颜值一栏划了十分。 听说段裴景要带omega来逛街的时候,段母曾说,务必实地考察考察这位传说中可能会是造假的少夫人。 如果发现真的只是段裴景用来搪塞的藉口,真是哪个烟花巷子熘出来的; 可以当场把段裴景掐死,不留活口。 「……」 经理擦了擦汗。 颜值跟性别肯定没出问题,可问题出在现在的情形马上即将面临「出师未捷身先死」 。 经理感觉段母实在是多虑了,别说是个正儿八经的omega,就算真是个花花公子,也够呛。 怀揣着对不远处朝他遥遥招手的年终奖的崇敬之意,经理诚恳说:「少东家,逛街的时候,omega需要的是陪伴,您要做的是关怀、是……」 「胡说八道。」段裴景矢口否认:「我开的车,还不算陪伴吗?」 ……经理笑容不变,心想真不愧是传说中相亲一百零七次就差一次就可以集齐一百单八将翻拍水浒传的男人。 提出另外一个建议:「或者,您送个礼物?」 段裴景刚想说「他自己看上什么直接拿不就行了。」结果自己茅塞顿开,意识到了情商低的是他。 「……」段裴景沉思,这个时候,这个时间点,员工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说:「不然封个红包?顺便给其他人都发一个,就当职工福利了。」 经理:「……」 段裴景心说领导做到他这份上不错了吧。 「差不多得了,人为财死,我还没叫他死呢。」 ……经理:「那您去吧。」 兜兜转转,他还是要起身,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段裴景憋了句:「你们对员工的人文关怀做的还挺好哈,建议不错,再接再厉。」 「哪里哪里,都是少东家自己的功劳。」经理朝自己的年终奖挥了白旗,「少东家加油。」 ……包个红包加什么油。 第83页 第42章 不一样的人 …… 江馁非常的爱憎分明,把各个服装、首饰全部抛诸脑后,直奔负一层,逮着一堆甜品炸串使劲撸。 他的长相放在负一层这样人流量大的地层,就跟一个行走的电灯泡差不多。 第n次经过某烘焙店门口后,一个alpha小哥笑容满面地递试吃盘: 「我刚刚切了点新品,我看你口味还蛮特殊单一的,你喜欢牛奶是吧?尝尝这个,跟上一款的口感完全不同哦~」 「……」江馁立马走不动道了,他抬头,「可以吃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alpha喜不自胜,把整个盘子都给他,「多吃点~」 江馁砸吧嘴,发了张好人卡,认真说:「你真是个好人。」 alpha:「……」 很快他意识到江馁说这话并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不禁松了口气,重振旗鼓:「好吃吗?」 江馁点头:「好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过多数时候是那小哥自己自娱自乐自问自答。 「对了,你多大啊,有男朋友吗?」 那小哥打了两黑色耳钉,青春洋溢,像是出来兼职的学生, 「你眼睛不舒服吗?怎么戴着个墨镜?多碍事儿呀。不过我没其他意思啊,个人潮流嘛,我挺喜欢的。你联繫方式多少?加个v呗。」 他在这边疯狂找话题,可江馁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手里端着的盘子,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嚼着。 小哥脸上的微笑险些绷不住,略微有些不满。 但看在他那张好看到有点过分的脸上,忍了。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庙了。 「你也是学生吗?大几?大一?大二?不会是高中生吧?」 「……」 「别吃了,不是我说,你不会是故意不理我呢吧……」alpha都无语,想伸手去捏他的脸,「我都蹲你几趟了,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吧。」 因为吃东西吃的太入迷,又没感觉到杀意。江馁放下了警惕,猝不及防就被捏了一下。 不停咀嚼的脸颊忽然一停,隔着墨镜转头看向那小哥。 「你总算肯看我了。」alpha挑眉,从他这个角度恰巧能够从缝隙里看清楚江馁的眼睛,心说,哟,还是个混血儿。 他凑过去:「你皮肤真好,打粉了吗?」 江馁:「打粉?」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alpha打着哈哈,更加他身上靠了靠,「你下午有空吗?我请假带你去玩儿呀。」 「——唔。」 江馁又插了一块往嘴里放,浓郁的奶香跟绵密的口感在舌尖爆开。 他满足眯起了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alpha把手搭在了他身上也不在意。 「……」 其他正打酱油的员工扒着收银台,心中默默打赌此事成功的可能性等于多少,虽然暂时为零。 也不怪他们这么觉得。 毕竟像江馁这种长相的,不是海王就是和尚尼姑,方圆几百里都不缺人追的那种。 这要是靠一块甜品就骗走了,不是傻子就是海王。 江馁看了看手里还没吃完的甜品,又看了看他,似乎仔细思索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 众人:「!!!」 齐齐心想:赌对了,海王! 「真的啊?」alpha也没想到这么简单,还愣了一下,「那,我们留个联繫方式。」 说着,一只手点着手机,另一只开始以零点几米每秒的速度匀速往江馁的腰部跟臀部伸去,看着是想再得寸进尺一点,揽住对方。 再看江馁,似乎毫无察觉,仍旧自顾自吃着东西。 不远处赶来的段裴景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勃然色变,意识到此刻组内唯一一位omega的清白与尊严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是解救还是解救成为了最难抉择的一个问题,段裴景觉得作为组长的他有必要做出行动。 好小子。 居然敢勾搭我们组里最后的独苗苗。 段裴景怒火冲天,登时恨不得化作史前鳄兽,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alpha一口给嚼了。 迎着所有人投来的吃瓜目光,大步跨上去,气势恢宏地把那人手往一按,皮笑肉不笑地说:「哥们儿,干嘛呢。」 「…… 段裴景长得高,眉眼飞斜,看着有点凶的五官,这样一板着脸下来,还真有点吓人。 「……」 alpha小哥乍一被这么一吓唬,没敢说话。 他搞不清楚来者是谁,要是人男朋友那不就闹笑话了。 恰巧来来往往的游人也有几个悄悄往这边投来视线,明摆着想看好戏。 这小哥也聪明,率先朝江馁那里瞟过去:「那个,帅哥,他是……」 谁啊? 段裴景抓着他手腕毫不留情一掰:「看谁呢,看我。」 那小哥脸色突变,龇牙咧嘴地弓着身:「哎哎哎!!疼疼疼……」 一个拉一个扯,混乱里头戴厨师帽的店长匆匆小跑出来:「这是怎么了这是?哥们有话好说,别动手啊——」 「好说?你们店业务挺广啊,上班上一半,还会调戏员工呢。」 店长不明所以:「什么?调戏谁?」 「哎哟!」听到动静的商场经理姗姗来迟,「少东家,出什么事儿了?」 第84页 少东家? 店长跟那小哥心中同时大喊卧槽。 没想到这种富二代竟在我身边的剧情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第一次思想达到统一,没想着看这位少东家,而是下意识地去看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江馁。 刚刚打酱油的几个员工顿时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你讲话要讲道理啊,什么调戏?我正常追求喜欢的人都不行啊,你是他谁啊你。」alpha缓过神,冷笑着说。 段裴景:「我是……」 他脸皮抽搐,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不能说我是他领导,这有点抽象了。 alpha笑出声:「感情你不是他男朋友啊——帅哥,你看你这个朋友也真是够……诶??」 alpha小哥瞪着眼,眼看着刚刚还在这儿的江馁,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店家跟小哥又是一句「卧槽」。 武林高手。 「江馁,你丫跑哪儿去?给我站住!」 段裴景松开手,想去追他,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餵老张?你们辖区派出所怎么管事儿的?我组员被人骚扰了你知不知道?赶紧找几个实习生来品悦大厦f1层的这家甜品店做做思想教育,像什么样。」 老张:「姓段的,你真把我当街道办了是吧?你们异能者……」 啪,电话挂断。 完了段裴景还不忘一拍经理的肩,斥责:「治安太差了。」 又对着那小哥:「素质太低了,上班摸鱼,绩效记得扣分啊。」 经理:「……」 店长:「……」 小哥:「……」 侧门出去就是一个人流量非常大的十字路口。 往左边一直走全是一水的杂七杂八的奶茶、服装、餐馆,又靠近地铁口,临近年关,多追几步都要肩靠着肩走。 江馁被庞大的人流挤得踉跄了几下。 正当他准备无功而返时,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又轻又淡,跟他擦肩而过,立马消失无踪迹。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似乎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江馁顿时一怔。 「……!!」 他骤然回头,迅速按住了身后的人的肩膀。 一个盘着发的妇人转过头,迎面是一张从未见过的女人的脸,手里还牵着个五岁左右大的孩子。 「怎么了?」妇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而江馁只是一刻不松地盯着她,企图从妇人身上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那个孩子有些害怕地躲在妇人身后,小声说:「妈妈,我害怕……」 妇人甩开手:「你到底干什么?松手!」 ……江馁松开手,表情有点迷茫。 人不见了。 那妇人见他呆呆的没反应,低声抱怨了几句,转身牵着孩子匆匆走了。 隐身?还是传音? 他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指,微微弯曲,脑中嗡嗡作响。 人来人往的场景仿佛被蒙上迷雾,只能看着眼前路人的身影重叠摇晃,而那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大脑轰鸣,每个经过的人的嘴在动,沮丧、喜悦、悲伤、懊悔。 这些情绪犹如无数的五彩斑斓的线从四面八方飞速涌过来,交织,缠聚成一个混乱不堪的线团。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前所未有的情绪融入他的脑海中,像搅浑了的墨水,浑浊不堪。 江馁眉心微微蹙起。 什么……? 只一瞬间,他似乎就忘记了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 他摘下墨镜,妖冶的眼眸暴露在视野中,两根手指慢慢摩挲着摘下的墨镜。 没有一丝陌生的异能者的信息素味道,哪怕是d级也没有。 好像真的只是一道错觉。 忽然,一道仿佛见到了什么非常令人喜悦的事物的女人的声音响起,声音如同石子一般,冲破撞碎了这种诡异的凝滞。 「哇!beleth出新作了!」她开心得像个孩子,又怀抱崇敬之心地捂住嘴,小声说,「画的真好啊——」 女生分享的手机页面角度恰巧转了过来,那段角落隐秘的猩红就像是剧毒,狠狠扎进了江馁的心脏—— 「……!!他猝然地后退一大步,瞳孔震颤。 那个女生毫无觉察,嘟囔着:「好贵啊,买不起……」 「哈……哈……」江馁大口大口喘息着,宛如一条搁浅缺氧的鱼,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里那副让她为之疯狂的画作,嘴唇惊惧地颤抖。 而那个女生接下来的话就像晕开的墨汁一样开始模煳不清,没有了下闻。 有几个路人朝他投来惊疑的目光,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贵? ……买? 江馁喃喃自语着,他似乎想要踉跄着伸手上前,可下一秒,他眉心一皱—— 「……!」 腹腔内突如其来涌上难以形容的噁心跟厌恶感,江馁控制不住地干呕了几下—— 眼底泛上生理泪水,猩红的红血丝顿时瀰漫上来。 ………… 他控制不了自己,接连后退,这样反常的动作吓到了很多路人,不少人都停住了自己手上的动作,无数视线就跟针扎一般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江馁仓皇低头,避开所有人都视线,颤抖着按住自己另外一只战慄不止的手—— 第85页 他好像摔倒了,江馁狼狈地想。 物品被撞倒的声音不绝于耳,似乎碰倒了很多东西。 混乱中匆匆看了一眼,是几个闲置的路障。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有人在拉他,江馁面色惨白地抬起头,发现居然是刚刚举着手机的那个女生跟她的朋友,面露焦急,嘴唇不断动着,似乎在唿喊他,「……先生 !先生!」 她的声音就像是石沉大海,从清晰逐渐像被深海淹没,闷闷的,沉到听不清。 不。 沉入深海的,被淹没的,是他才对。 他被人群围着,连一点光也照不到,就像是被层层缠绕的海草拽住他的脚腕,不断往深渊拖拽,没有一点希望。 水泡咕噜噜往上翻涌,嘈杂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道哽咽着哭泣的女声,突兀,很突兀,与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腰腹一重,有一双手奋力把他往外推。 「快走……」 「……」因为惯性,江馁感觉自己被迫后退了好几步,可那个看不清脸的姑娘却又死死抱住他,像是抱紧在乱世浮萍里唯一的牵挂。 将离却捨不得离,眼泪湿润了他的肩膀。 她说:「我,我好害怕……」 「别丢下我,哥哥……」说着,细细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泄了出来。 但她还是松手了,那张模煳的五官里,只有那浓重到如同海水一般的悲伤淹没了他。 江馁不断后退着,双手抓不到靠力点,他慌张,彷徨着,忽然,脚下忽然踩空,突入其来的滞空跟失重感陡然传来—— 「……!!」 再次坠入咸湿的海水的感觉不好受。 闷、沉、暗,江馁一不小心,呛了好几口水到了唿吸管,挣扎几次无果后,他渐渐放弃。 瞳孔逐渐涣散,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那道被层层隔绝的海水面上照射的日光,触及不到,感受不了。 段………… 江馁一张口就是无数的气泡涌出,把他的话挤回了喉管。 段裴景。 救我。 我好难受啊…… 「……江馁!」 「……」 「江馁……」 江馁竭力抬起头,那个高大的身影既恳切又急迫,声音也越来越大,就像是忽然冲破水面的一束光—— 透过层层叠叠的雾霾,划破了长夜跟深渊,抓住了他。 他奋力从水面挣脱出来,所有的不堪回首的往事跟血肉模煳的经歷都在这一刻短暂地消失殆尽。 「……」 第43章 你想做什么 他的脸色白的像张纸,狼狈地倒在地铁口旁的一堆废弃路障旁。 撑住地的手微微发着抖,汗湿的额发贴在额头上,一语不发。 段裴景也不顾及灰尘,半跪在江馁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用虎口托住他的下巴,慢慢抬起。 尽量让他近乎涣散的瞳孔对视自己,用一种轻柔到几乎哄的语气说: 「哥来了,不要怕。」 「……」江馁抓住段裴景的袖口,用一种快要把布料抓烂的力度,死死拽紧,「段裴景?」 「嗯,是我。」段裴景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摸了摸他的头髮, 「小同学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了?怪可怜的。」 江馁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我们不玩了,回家。」 段裴景轻轻拍了拍他,就着这个动作把他抱起,一只手拖着他的半边身体,让江馁环抱着自己的脖子; 一只手把他身上沾染的树叶子拍落,朝周围的人歉意一笑,「吓到各位了,我弟弟他……胆子比较小,为表歉意,大家可以去前面品悦大厦领一份小蛋糕,我请客。」 周遭的人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是啊,是啊。」 …… 段裴景轻轻地把omega放在了副驾驶上,扣好了安全带。 江馁安静到有点反常,一路都不发一言,埋着头,任凭他摆弄,还死死咬着下唇不松口。 「……别咬了,都破皮了。」段裴景伸手拨弄他的嘴唇,叫江馁松口。 动作虽然轻柔,但却不容置喙,渐渐的,江馁松开了。 果不其然,下唇早就被他一通啃咬弄得血肉模煳,但只持续了片刻,不一会儿就自癒合拢。 段裴景盯着他痊癒如新的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正当他准备起身之际,衣袖却被人拽住了。 段裴景说:「嗯?」 「……」江馁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要透过alpha的头骨看清楚里面的构造,洞悉他在想什么。 两人维持这个动作好一会儿,半晌后,他嘴唇翕动,「……你想做什么?」 段裴景真觉得这话应该他来说,他指指自己被扯到变形的衣袖,反问:「你想做什么?」 江馁并没有如他所愿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了些。 ……我靠! 段裴景没设防,勐地被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到他身上,勉强撑住一旁的扶手才稳住身体。 两人的距离顿时只差两三厘米,唿吸交错间,江馁再次询问:「你想要什么?」 「……江小宝,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呢。」段裴景无奈撑住,也不敢强行站起身,怕一不小心把江馁给摔了。 第86页 他耐心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再这样下去,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垂涎你哥我的肉体……嘶!」 头皮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段裴景看着那几根在空中飘荡落下的碎发,大怒:「江馁!我刚做的头髮!」 下一秒,视线颠倒,座椅陡然被放平,而段裴景则直直摔着躺了下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脖颈处就传来了窒息的感觉。 腰部一重,江馁半跨坐在他身上,膝盖顶着他的胯骨,压弯背嵴,一只手死死卡住他的脖颈。 虽然没用什么力气,却是个能让他动弹不了的挟制姿势。 段裴景顿时僵住,空闲的两只手也僵在半空,不知道放在哪里。 但马上,他摸着座椅的侧面,好像发现了什么。 座椅下的零件被江馁给拆了。 段裴景:「……」 我说怎么副驾一下就倒了呢。 「我再问一遍。」江馁完全不知道他五彩斑斓的内心活动,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烧钱的事儿,自顾自的压在他身上。 背嵴绷直,白皙的脖颈脆弱地暴露在视线里,看着那流畅的弧线滑进了衣领。 恰巧,只听到「咔哒」一声轻响,车门被拉上,空间更加封闭。 他将五指弯曲,不轻不重地掐住了段裴景的脖子,语气像是质问,又不像。 「你想做什么。」 「……」 你问我?性命垂危的是我才对吧!什么时候这个主次不论的坏习惯能改改! 段裴景微微缩小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一万句暴怒之下的吐槽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在这不合时宜的情景下,段裴景就跟脑子抽了似的,忽然冒出个更不合常理的猜测。 他好像挺难过的。 没有泪痕,段裴景就是觉得,江馁看着应该挺难过的。 空间被迫缩小,车内的暖气似乎开的有点大,以至于相隔间,让人感觉到了闷。 段裴景从那双跟兽如此相近的颜色的瞳孔里,还有更深层的意味。 他的思绪就跟泛起了波澜的湖水,渐渐平静下来。 鬼使神差的,宽厚的手掌轻缓地放在了江馁的后颈处,避开了腺体的位置,跟安抚小动物似的轻轻捏了捏,略带无奈。 「这要怎么说呢。」 因为他的动作,江馁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三分震惊,三分警惕。 段裴景也很警惕:「我没动你啊。」 江馁:「……」 他听到他说:「与其你问我,不如问你自己,你希望我做什么?」 「……」江馁微张着嘴,半晌说,「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做。」 「为什么?」 江馁抿着唇,迟疑道:「我不知道。」 段裴景调侃:「那为什么一开始选择忽悠我,怎么,现在后悔了?」 江馁瞳孔紧缩,微微颤抖着,应该是在做着极大的心里斗争。 良久后,他说:「……我不知道。」 「那就等你知道了,再跟我说这句话吧。」段裴景说,「反正现在为时尚早。」 「……」 他抓住江馁掐着自己命门的手,但并没有挥开的意思,只是安慰般地拍了拍。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段裴景实在算不上什么情商高,会聊天的人。 随便找个十八线小记者,拉来朝各位下属跟各位相亲对象闲下来唠唠嗑,关于他段裴景的恶评能挤爆脑容量。 就像段母说的,他这个人,小时候爱调戏漂亮omega,长大就差出家为僧,削髮戒荤,反差太大,有神经病。 下属说,段裴景至少还有一个好处。 他对谁都一视同仁,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黄口小儿,涉及案情,都能毫不留情,该骂就骂。 江局评价的则非常委婉,直接建议他可以改名包青天,这样被人打的时候,还可以解释说他祖上出过名人,要继承祖业。 段裴景对此全都是一笑置之,仍旧我行我素,笑傲江湖。 如果有一天来个人知道他也会有低下身安慰人的这种时候,可能来不及惊吓就已经断气了。 可偏偏段裴景就这么做了。 而且还相当有耐心:「带有目的并不一定是自私利己,我想让你明白。」 「……我不想明白。」江馁低声说,「也不需要你可怜。」 段裴景好奇:「会怎么样?」 江馁:「会死。」 段裴景诚恳道:「真恐怖。」 江馁:「知道恐怖那就……」 「你觉得我在可怜你?」 江馁一愣。 他的微小变化自然也没逃过段裴景的眼睛,alpha笑出声,「我说江小宝,你记打不记吃?你要真讨厌我,那怎么放到今天才发作?难道是今天才认识我?」 江馁下意识反驳:「那是因为……」 段裴景插话:「因为你想相信我?好吧,哥也希望你能相信我,虽然这个取决于你。」 江馁吃了词彙量少的亏,被结结实实噎了回去,看着有些吃瘪。 段裴景: 「别气了,像河豚。」 江馁:「……」 「有什么可怕的。」段裴景躺着躺着还躺舒服了,顺便把一只手枕在了脑后,「一张废弃的纸是垃圾,垃圾是用来扔的,难道非得堆积在心里时不时展开看一下?回忆回忆?」 第87页 江馁睫毛微颤,闭眼道:「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会陷入到那种窘迫的境地,他也……不想这样。 「没有就好。」段裴景说,「别怕了。」 江馁睁开眼睛。 「瞧这张小脸蛋,我们江馁长得跟朵小花似的,怎么跟垃圾混到一起去了?」段裴景哄他,「当然某种特定的时候会定期化身河豚。没错,就是那种一戳肚皮就会鼓成皮球的那个。」 江馁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忽然戳了他的脸一下,触感袭来的那一刻,他条件反射地炸毛,「你干什么!」 段裴景笑瘫了:「没错,就是这样。」 「你说谁是河豚!」江馁怒火腾升,『有种你最好把你的话给我收回去,否则你小命难保』的意思。但顶多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并没有真的对段裴景下什么死手。 「小花,江小花,哥说你是小花,听错了不是?」段裴景还是哄着他,「花骨朵儿,哥说的你听到了没?」 江馁阴着脸:「……」 这样的代价就是段裴景又戳了他一下。 江馁的情绪总算被扫清不少,因为全被腾升而起的怒火代替:「听到了,别捏我!」 「好吧好吧不捏。」 段裴景收回手,略带嘆息,「你要是再继续不开心,哥一单身汉,就真不知道怎么哄孩子了。」 霎时,电流唰地流遍全身,泛起酥麻,江馁条件反射地:「你说谁是……」 段裴景紧急避险:「我是,我是小孩子。」 这话一出,一道利刃般的眼神迸射过来,恨不得段裴景再说一句,就活活掐死他。 …… 江馁手指微动,眉头锁紧,灰蓝的异瞳里有隐隐闪过的杀意跟茫然。 这句话就跟一根细细的长棍,挑动了某根敏感细腻的弦线,让他哑口无言。 而在以往记忆中被迷雾笼罩着而模煳不清的记忆又重新翻上来,段裴景确实也跟他说过些不切实际的话。 【下次如果还有人欺负你,哥替你报仇。】 ……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切实际。 顿时,紧密到严丝合缝的缝隙在这一刻仿佛渗透进了光,深埋入土早已腐朽的种子探出了新芽。 温暖到陌生的情绪,让江馁有些错愕跟慌乱,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拽着的衣领。 段裴景叫他别怕。 怕? 他在怕吗? 他不太明白段裴景的脑迴路。 为什么会觉得,他这种人,也会怕? 但就算是他,也能猜得出来如果他问出口的话,段裴景肯定会说,都是人,为什么不会怕。 可一般来说……一般来讲的话…… 江馁眉头紧锁,想不出个所以然。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十来分钟,段裴景第无数次企图翻身起来,却被江馁掐住脖子给压了回去。 他又不敢动真格的,终于忍不住了: 「……这位小朋友,哥没有别的意思。」他的声音切断了江馁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看着身下的alpha耳根通红,欲言又止。 「其实时间已经过去很长了,然后我有个不成熟但稳重的建议,你要是非要坐我身上的话,能不能往上一点,当然哥真没其他意思……」 江馁低头,发觉了他某个地方的异状后,微微歪着头。 「看什么看?你知不知道你一发呆就控制不住信息素?这是作为一个健康的alpha正常该有的反应,有什么好看的。」 段裴景头一回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恼羞成怒地说,「赶紧起来……别看了!」 三分钟后,两人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 段裴景看着江馁窜到后座埋着头鼓捣什么,又忍不住找点存在感,抻着个脑袋:「江馁。」 江馁那边仍旧一堆「叮叮噹噹」的声音。 「江馁!」段裴景凑过去,「干嘛呢。」 下一秒,江馁唰然抬头,差点撞到段裴景的鼻子,「好了。」 什么好了? 段裴景捂住自己差点不保的鼻子,刚想问出口,视线却好像瞥到什么,陡然定住。 只见刚刚还被抽掉某些零件而差点散架的副驾驶位正在缓缓上升,恢復原位。 段裴景瞪大眼睛,惊愕到无话可说。 原本要被宰万把块的服务维修费,被江馁两下弄好了? 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虽然造成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某人。 不过占据最多的想法还是仍然庆幸江馁并没有刚刚看着那样怅然无措了。 段裴景悄悄松了口气。 江馁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后座,抬手:「出发。」 「出什么发,给我上前座来。」段裴景脸色一变,勃然大怒,「把我当滴滴司机呢,快点。」 「哦。」江馁动作轻盈地从后座跃到前座来,规规矩矩坐好。 段裴景给他抽安全带的时候,没忍住问了句:「你还会修车呢?」 「怎么拆的怎么组装不就行了。」江馁撑着脑袋,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任凭他给自己鼓捣,「你蠢。」 「吊车尾的人是这样的,你要习惯。」段裴景也不生气,顺口把自己骂了一顿,然后由衷夸赞:「学霸,这是你第一次给我省钱,趋势不错,再接再厉。」 第88页 江馁不置可否,但眉梢微扬。 对于他而言,这样接近变态的成长环境,出现ptsd,真是再正常不过。 别说ptsd了,就算是被逼成疯子,神经病,段裴景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段裴景做不到完全忽略。 「江馁,哥问你一下,你刚刚到底……」 「没什么。」 「真的?」 江馁不耐烦道:「啰嗦死了,你烦不烦。」 段裴景懂得循序渐进,见好就收:「遵旨。」 江馁瞥了一眼过去,却没想到恰巧跟对方视线相撞,段裴景一点被骂了该发火的苗头都没有,反而沖他呲牙一笑。 江馁:「……」 无语。 …… 等车开出闹市后,基本上就没有这么拥挤了,段裴景抽空观察了一下江馁,他安静地靠在窗口,看着飞速倒退的风景,只露出半张线条优美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而言之,看着心情有些微妙的好转。 -------------------- 玩梗: 江馁(趴在桌子上不说话) 段裴景(弯腰)(钻进对方桌兜往上瞄):真哭啦? 第44章 不走了 段裴景收回视线,思绪也跟着倒退,在混乱拥挤的人群跟记忆中,一个名字尤为显眼。 ——beleth. 好耳熟的称唿。 到家后,段裴景随手递了个纸袋子过去。 江馁拿出那个跟段裴景同型号的手机,好奇地抛了抛。 「祖宗,别玩了,等下摔坏了——」段裴景瞥过去一眼,立马制止他,耐心教学, 「这里是通讯录,第一个电话就是我的,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事无巨细,事无巨细的意思就是,就算是出门被门槛绊住摔了一跤,出门买菜从不打折的超市突然打折了,也要跟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哦。」 段裴景放心了:「那你玩,我先走了。」 江馁疑惑道:「去哪儿?」 「你住这里,我换地方住。」 段裴景咳咳,「虽然哥知道我们江馁是非常捨不得哥的,但ao授受不亲,传出去不好听,我没所谓,哥还是要顾忌点你的名声的。」 「不用顾忌。」 段裴景:「嗯?」 「没关系。」江馁歪头,「谁说就杀谁。」 段裴景对他的基本常识认知有点头痛:「……这个,涉及到道德跟异能者法律层面,搞不好哥要逮捕你的,咱们换个办法。」 江馁真的换了个办法:「那我杀了你。」 段裴景差点喷了:「…………」 无数带着问号跟茫然的乌鸦接踵而来,从他的头顶飞驰而过。 段裴景霎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在我家威胁我?」 「嗯。」忽然两侧脸颊贴上来冰冷柔软的触感,江馁掐住他的脸,扭转过来,挑起了眉。 怎么看都像威胁地笑了,「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逝世。 段裴景:「……试试?」 「嗯。」这声尾音仿佛有钩子似的在他的心口处撩拨了一下。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二次被omega主动亲密接触。 第一次是被勾住了肩膀跟脖子在格斗时放倒,姑且算他是逝去的青春,不提也罢; 第二次也就是现在,被放倒的可能性甚至比第一次要大。 但段裴景大脑还是「铛——」一声,宕机了。 江馁见他没反应,屈尊纡贵地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你不信?」 omega再靠近了点,近距离间双目对视,段裴景全身上下所有器官都拉满警报,太阳穴因为他的动作开始突突狂跳。 只听江馁无辜地说:「你要是不信的话……」 「……嗯咳!!!」 段裴景欲盖弥彰用力咳嗽几声,抓住江馁的肩膀,把人往后一提熘,拉开了距离。 「……」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眼前的人好好科普一下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正常社交距离。 他非常不想背上关于诱拐心智不成熟的实验体的罪名。 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段裴景心中犹如万马奔腾,无数离奇古怪的猜测天马行空般相继冒出,唿啸而过。 威逼利诱也得先利诱再威逼,这样成功率才高一点吧!这算什么!色诱吗!不成体统,没有规矩! 他是谁?多少次相亲,多少次寿宴酒宴生日宴上被长辈掐着脖子都没相中看对眼的千年老铁树,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屁孩儿有情绪波动。 太小看他了,他不吃这一套! 段裴景先是自己自顾自地发了一通根本没人知情的火,一口气哽在脖子处不上不下半天,思绪陡然回归茫然。 那……现在该怎么办? 「……」 霎时段裴景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恨不得穿越回去把爱因斯坦的脑子花钱借两分钟安自己脑袋上。 直到自顾自地违心唾骂了无数遍这种企图动摇他钢铁般意志的行为后,才稍稍冷静下来。 自诩严肃地转过头,视线微微变了:「…………?」 他自诩威严正直的声音在下一秒就像崎岖的山路一样一百八十度拐了个歪。 只见江馁看似静静望着他,可那双妖异的灰蓝色眼眸像是蒙了层水雾。 第89页 像颗晶莹剔透的上等异色珍珠,沁着水珠要掉不掉地看着他,原本死死抓住段裴景衣袖的手也渐渐松开。 想起从前种种,段裴景逐渐升起警惕—— 只听江馁哑着声音说:「我会很害怕,哥哥。」 段裴景可疑地沉默了:「……」 还在说服自己: 他害怕什么,害怕有人来劫财劫色然后被他一巴掌拍死吗? 装的,他是装的。 接着听江馁垂着头,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我一看到那些东西,想到没有人在我旁边,我就很害怕。」 这话就跟感觉有人拿针在他的心口扎了一下,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酸痛。 段裴景一下子就怔住了。 …… ……江馁偷偷瞄他一眼,见alpha没反应,也没有注意他的动作,更加来劲。 学着琼瑶剧里的,抹着小眼泪:「哥哥……」 段裴景神色微凝。 ……那句在奔走中无意间听到的话犹如细雨般细细麻麻渗入进了段裴景的记忆。 那副画。 到底是什么? 邹平安,胡放的失踪、江馁的失忆、布锐斯的态度,无数阴谋接踵而来。 黑沉的疑云聚集成黑压压的一层,压在了他的心底。 而这一切的始终,似乎都建立在江馁的失忆之上。 可他本不用承担这些,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他至少也能够…… 段裴景踟蹰着,几次抬起手又放下,最后嘆气。 算了,他在这儿矫情个什么劲,吃亏的又不是他,况且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的。 于是乎刚刚还斩钉截铁义正言辞的人无奈妥协:「行行行,不走了。」 得到了心满意足的回覆,江馁抬手把眼泪一抹。 刚刚跟躲饱受摧残的小白花似的的表情一扫而空,美滋滋转身,宛若一个拔x无情的渣男。 那句低声嘟囔的自言自语飘进了段裴景的耳中:「果然很管用。」 「……」段裴景盯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嘴角泛上微不可查的笑意, 「……死小子。」 学这些倒学得快。 段裴景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装的,只是他自己也不怎么想搬而已。 江馁的存在,驱散了他规范化的办公室生活方式,就跟家里突然多了一抹烟火气一样。 他第一次觉得,如果非要结婚,而另一半就找江馁这样的就很不错。 「……!」 段裴景被自己这发散思维然后突如其来冒出的冒犯性比喻,吓了一大跳。 幸好江馁最近迷上了宝宝巴士,干点什么都要找教学找科普,并没有闲暇的功夫管他。 段裴景松了口气,自言自语说:「我发什么神经……」 半分钟后,他后知后觉,悚然色变:「江馁!刚刚那些话你可不能随便对人说啊!」 …… 他强制把电视暂停,拉着相当不耐烦的江馁语重心长地交代了半天。 又不能明说别人会觉得你这是在求爱,防止某些如狼似虎的渣男对你上下其手。 只能迂迴曲折地旁敲侧击,搬出毕生所学的所有词彙绞尽脑汁地交代。 最后在江馁敷衍到快要失去所有耐心,不断「嗯嗯嗯,好好好」中绕开了江馁,去了阳台。 点开了某个搜索软体,搜索: beleth. 瞬间,无数条资讯相继跳了出来,而第一行则是一串需要点进去才能看的作品集。 他点了进去。 这时,一条通话来电的弹窗中断了他的视野,上面跳跃的备註名称是:蓝池。 段裴景接通:「餵?出什么事儿了?」 「卧槽老大,该说你料事如神还是乌鸦嘴啊,真的出事儿了!」 蓝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伴随着些稀稀拉拉的吵闹声,似乎是在外面,「胡放死了!」 段裴景微怔:「死了?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在大马路旁边碰到的!」 蓝池压低声音,「你说难得放个假,我寻思出门买个麻辣烫回家打两把lol享受享受宅男的假期呢,结果出门就碰到车祸了。」 「好傢伙,那叫一个惨烈啊,那哥们直接被一辆黑色的suv撞成了英雄碎片,血流了一地,撞完就跑了,我隔着老远就觉得眼熟,凑近一看,你猜怎么着?就是胡放!跟照片上一模一样!」 段裴景脸色一变:「查到肇事司机了吗?」 蓝池勐拍大腿:「没有!那辆suv是个套牌车,警察已经派人顺着监控追了,我估计够呛……」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到。」 蓝池:「诶,好。」 二十分钟后,芙蓉大道交警站不远处疾驰来一辆银色的奔驰大g。 迎着几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交警羡慕的眼光中车尾甩出一道漂亮的银色弧线。 不久,驾驶位上推开车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比例很好的长腿,一个英俊高大的alpha朝这边走来。 有个beta一挤旁边的人,「嗳」一声:「这小富二代谁呀?」 「……我们老大啊,刚跟你说过又忘了?周队你您这记性。」蓝池朝段裴景的方向摆了摆手,「这儿,这儿。」 段裴景微微颔首,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头髮造型一丝不苟,加上他那张看着就生人勿近的脸,一时间没多少人敢跟他搭话。 第90页 beta:「你们老大看着不太好相处啊,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谁知道呢。」蓝池随意地说,「更年期来了吧。」 beta古怪地嘟囔几句,转身便走,岂料走到一半就被叫住。 「哎呀!这就是周队吧?你好你好,我是异调组的段裴景,久仰大名了。」 段裴景大步走来,不容拒绝地拉着beta的手一通乱甩,体贴道,「来的时候没买什么东西,也就买了几箱车厘子给贵队当零嘴做伴手礼,放后备箱了,蓝池!叫几个人去搬一下——您不会见怪吧?」 蓝池应下:「好嘞!」 ……被叫周队的beta还没来得及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姓周的,整个人就被一通乱摇给打乱了思绪,稀里煳涂地说: 「……哪里哪里。」 「要我说还是你们辛苦啊,大过年的都要值班。」 段裴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案子怎么样?肇事司机抓到没?」 周队也缓了点神回来,纵使段裴景跟他的第一印象有点出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更何况都是过年要加班的岗位,不知不觉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嘆声气说: 「老弟啊,你是不知道,我们人少,像这种案子比比皆是,更何况还是辆套牌车,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说不定是故意杀人呢。」 「这档口故意杀人,为了什么呀,私仇旧怨?还是为了钱?」段裴景不动声色试探,「说来这胡放也是个放高利贷的,说是为了钱也不足为奇哈。」 「感情这人你认识啊。」 周队被勾起了点好奇,随即恍然大悟,「我听说胡放是c级的异能者,他犯过事儿?」 「也不是。」两人边走边说,走过走廊,一路进了休息室。 段裴景说,「就是跟我们逮到的一个走私非法药剂的药贩子有关——哎哎老哥,茶就不用啦。」 「客气什么。」这小富二代没想到还挺接地气的,周队被唠起了点兄弟情,在烧水壶的声音中继续问,「难道就没查到什么?」 「查什么呀,没得查!」段裴景一摆手,「我们上头有个领导,办事儿也……所以才卡这么久——你懂得。」 周队顿时面露同情,不甚唏嘘:「我懂,我懂。」 第45章 离奇 这时,门被推响了,一个实习生的年轻alpha端着一盆洗好的车厘子进来放桌上,叫了声:「段组长好,周队好。」 「多谢了小哥。」段裴景笑眯眯的,「放这儿吧。」 那alpha小哥笑着说了句「没事儿」,就出门走了。 「老弟,破费了啊。」那盆车厘子洗完后泛着干净的水光,个个都红润饱满。 周队捏了个塞嘴里:「哪儿买的?我也去买点。」 「老家寄的,回头我再叫他们寄点儿来。」 周队连忙说:「那多麻烦。」 段裴景笑笑,「跟我客气什么,一句话的事儿。对了,撞的人呢?法医收走了?」 「没呢,哪那么快。」周队说,「在停尸房放着呢,估摸着开完死亡证明就能做尸检了。」 「那我去看看吧,顺便看看能不能调查点线索。」 「这……」周队略显为难,「一场普通车祸,于理也不合。」 「就看一眼的事儿。」段裴景胡扯道:「不瞒您,我们局里那罪犯,前几天没看住给跑了,恰巧,跟太平间那位是表兄弟。」 「原本要是没这桩事儿,我是打算往他家里跑一趟的,可谁知……唉!造化弄人,我这来都来了,再去批条子上报又得耽误不是?万一这家属接走了可不就不赶趟了嘛。」 周队犹疑片刻,嘆气:「行吧!就这一回啊。」 两人相视一笑,段裴景拦住他的肩:「多谢老哥。」 「得了得了。」周队笑骂几句,两人哥俩好似的勾肩搭背出了门,段裴景还抽空给门口的蓝池打了个招唿:「哟!唠着呢。」 正在趁着休息档口喊了几人围着打扑克的蓝池:「……」 这种摸鱼被上司当场抓现行的感觉。 两人开车到了地方后,段裴景没有先调取现场照片跟查阅笔录,而是直直往地下负层走。 越往下气温就低到阴森可怕,周队憷得不行,到了门口后给他开了锁就说:「老弟啊,我这人有点迷信,就不进去了,你自个儿对照着位置来看就行了。」 「迷信?」段裴景故意说,「要不我把我们局的法医姐姐接过来跟你办两天公?人美声甜,效果显着,百试百灵!」 周队难以想像人美声甜的法医,连连摆手:「不了,不用了……」 段裴景仍旧不放过他:「诶~!人贵在追求上进,思进取、敢挑战,勇于对懦弱说不,男儿志在千里,这区区停尸房你看你……」 话都没说完,周队的脸色就已经铁青了,摆摆手:「别提了,我有个堂兄就是做法医的,上回给我寄了两斤腊肉,等我吃完了才告诉我说是放太平间里跟死人一块冷冻保存的,事后我整整一个月都没敢吃肉……」 「原来有经验啊。」段裴景说,「哎呀来来来,都是肉,没分别的,一起啊。」 周队脸色大变:「不不不不了……」 「哎呀没事来来来……」 两人一拉一扯,一片混乱,周队恨不得把自己黏门板上,边抗拒边暗暗叫苦。 第91页 早知道就不答应这么一茬了,自讨苦吃。 忽然,两人乱七八糟的拉扯争辩声突然被一声突兀的铃声打断: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赶上了好时代,喜乐年华……」 「哟!真不巧,我老婆给我打电话了,她刚生完孩子,估计是月嫂那儿要请假,来问我呢,唉你说这真是凑巧了。」 周队心里恨不得放一串鞭炮轰几串,好险把火花星子盖灭,「看来我要先走一步了,这样,老弟,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们电梯口见好吧。」 看他的表情的话,其实恨不得永远不见,段裴景终于放过他,好笑道:「嫂子的事是大事,快去吧。」 周队立马如蒙大赦,喜笑颜开:「唉行,待会儿见哈。」 …… 等人走后,段裴景按开了灯,不锈钢柜门里安放着数具等待家属领走的尸体。 柜门泛着森寒的冷光,因为开着冷气,这股阴寒的风一直不停地往他脖子飕飕往里灌,诡异又寂静。 对照着编号,他拉开了柜门,一张盖着白布的尸体呈现在他的眼前,白布上洇晕的血迹多到不正常,蓝池没有夸张,都不用掀开,就能够把他的伤口猜到个七七八八。 下一秒,白布被掀开。 胡放被冻到青黑的尸体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手脚全部被碾断,残肢跟碎骨靠着那一点藕断丝连的皮肉牵连在一起。 头上也有一个大洞,大片血迹已经干涸,跟脖颈处暴起的黑色青筋混杂着,乱七八糟地跟头髮黏在一起。 显然是【异变】的前兆,他也注射了「欧若博司」。 段裴景带着手套,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的头,看清楚了临近太阳穴的那个血洞,蹙起了眉。 他又检查了其他的伤口,仔仔细细地查看完之后,口罩下的口鼻唿出了一口浊气。 头部的伤口不是车祸,是致命伤。 手腕内侧也有拖拽跟挣扎的痕迹,很明显就是发生在车祸前的伤痕。 胡放在车祸前就已经死了,然后被用混淆视听的幻术型异能给蒙蔽过去,能做到这一点的精神系,段裴景只认识一个。 与照片上一致的脸,突然死在闹市的车祸,段裴景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个字: 灭口。 但如果真的是要灭口的话,在他死亡的那一刻这件事情就已经结束了,何必再把尸体挪到闹市二次碾压,引起闹乱? 这样做的理由除了故技重施,想让他们引起重视这一种可能,段裴景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呢? 大张旗鼓地引起他们的注意,把他们引到地下室,结果什么都没有做。 忽然,段裴景想到什么,精神一震。 他与布锐斯对峙时,布锐斯最开始说了什么? 【没想到是你。】 为什么没想到? 如果他等的不是段裴景,那他在等谁? 绝对也不是江馁,因为江馁已经在他眼前了,他完全没必要绕一大圈捨近求远。 当时只要拖住他一段时间,让帮手有反应过来的空隙,对于段裴景来说这也并不是必胜的局面。 他按住柜门头,盖上摆布后缓缓将其推了进去,但思绪却久久不能停。 这场阴谋像深埋在水底的错综复杂的线团,沾了水后在浑浊黑暗的水下越沉越深,他扯住了线头,却怎么都拉不到底。 而这场阴谋的中心主角,段裴景有这个预感,是江馁。 「老大!」 脚步声匆匆赶来,蓝池出现在他的眼前,沖他点头示意:「胡放的家属来了。」 医院大厅。 段裴景刚到,混乱的脚步声跟哭天抢地的嘶喊声就先一步传入了他的耳朵。 只见一对老夫妻满脸泪痕,都是普通的beta。 妇人显然没有睡好,浓重的黑眼圈挂在脸上,头髮也乱糟糟的,眼看着就要往下倒,下一秒被一个小护士给搀扶住了。 「您小心一点……」 妇人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死死揪住护士的衣袖不放,双眼大睁,字句恳切:「小姑娘……我儿子没有死对不对?你们抢救过来了对不对?」 那个护士年纪不大,为难道:「阿姨……我们都没来得及抢救,你找我没有用,死亡证明也已经下来了,您丈夫也签了字了……」 「胡说!」 那妇人陡然激动,拉着她的衣领来回扯,扣子都崩掉了一颗:「你再胡说!你不许咒我儿子!!」 「哎哎!冷静冷静!」 「快来人啊!帮一下忙,把人拉开!」 一时间前台人员匆匆跑出来,几个身强力壮的alpha硬生生把人扯开了。 护士的帽子都被扯散了,而那个妇人还在叫骂着,失去理智般地嚎哭瘫倒在地。 「我苦命的孩子啊……」 几个过路的行人见状不免面露同情,嘆着气走过。 有人连忙关切地问护士:「没事吧?」 护士见那妇人哭的如此伤心,心中动容,摇头:「我没事,只是她……」 妇人的丈夫擦了擦眼泪,去搀扶她:「老婆,你先起来,把儿子领回家,别让他再继续挨冻受苦了。」 妇人哭累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一昧地低着头不说话,跟失了魂似的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第92页 男人怕他着凉,想要再劝几句:「老婆……」 不远处蓝池跟段裴景两人静静凝视着发生的一切,蓝池从心里唿出一口浊气,无奈道:「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段裴景没有回覆他的话,径直走上前:「是胡放的家属吗?」 男人跟妇人听到这句肃然威严的语气,下意识回头,眼前迎面走来个的alpha。 他生的很高,五官气质都尤为上佳,称得上是非常英俊的长相。 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微微眯着,毫不留情地把他们上下扫视一遍,像是要透过他们的皮肉看清楚里面长得什么样一般。 两人下意识忘记了哭泣,心中咯噔一下。 段裴景的心情的确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拿无辜的老百姓开涮。 他尽量压下了因为猜测而不断打着鼓的心理歷程,半蹲下来,平视那个被吓到的妇人,用平和的语气耐心重复: 「请问是胡放的家属们吗?」 男人先一步反应过来,抢答道:「是,我们是他的父母,请问你是……」 段裴景把执照亮出来给他们看了一眼,只一眼,男人的脸色就变了,声音也颤抖了些许: 「我们胡放虽然不是什么好孩子,但也不至于,让异调组的人来处理吧?」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但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请问你们一些事。」 蜷缩在男人坏里的妇人此刻忽然抬起头,激动地说:「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 段裴景面色不变:「为什么?为什么跟我没什么好聊的?因为我是异调组的人?」 「……我没这个意思!」妇人又蜷缩回去,色厉内茬地说,「反正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你们异能者有能耐,人还没被抓呢,我儿子就死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害死的!」 第46章 001 莫名其妙就被扣了一口黑锅的两人对视一眼,蓝池一点就着:「哎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是我们害死的,我们才……」 「蓝池。」段裴景微微加重了些声音,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然后又转头看向那个眼神躲闪的妇人,「你为什么会觉得,胡放会被我们抓?」 「……」妇人脸色微微一变,一回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支支吾吾几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闭上嘴不回答了。 「领导。」那男人满脸沧桑,沖段裴景说,「不是我们想瞒你,谁知道这件事说出去,害死胡放的人会不会来对我们下手呢。」 「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也没想到胡放会分化成异能者。现在人死了,你们想问什么,我知道。」 妇人急道:「老许!」 被叫老许的男人没有回覆她,只是沖她摇摇头,疲惫的脸色清晰可见。 妇人愣了愣,再次掩着面发出了呜呜的哭咽声。 ……段裴景沉默许久,唤了一声:「蓝池。」 蓝池心领神会,立马跑去前台一顿交涉,前台的小哥随即点点头。 几个人搀扶着两个长辈,一行人上了电梯进到了一间封闭的单间里。 男人小心翼翼地把妇人搀扶上了床铺,掖了掖被子,做完这些后,空气中又沉默了下来。 还是段裴景先一步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二位,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段裴景平静地说,「说实话就算没有今天这回事,我也会上门拜访二位的。」 妇人条件反射地说:「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你们讲个故事。」段裴景突兀地转移话题,在两人发愣的眼神中,说,「是从我一个朋友那听说的。」 「……」妇人哆哆嗦嗦没有说话,只一顾地抽泣。 段裴景问:「大家知道兔子这种生物吧?」 那男人意识到什么:「等等……讲故事就讲故事,突然说什么兔子?」 「只是一个比喻。」段裴景笑笑,「没有意见的话,我就继续了。」 夫妻两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就跟被扼住了脖子的鸡一般,不吭声了。 「……」 段裴景双腿交叠,缓缓说:「这种生物本质上就很脆弱,说不定哪天出门迈了左脚,林子里就突然窜出来一条毒蛇,就没命了。」 妇人激动起来:「你怎么说话的,你给我闭……」 「但死其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抹了脖子,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段裴景骤然加重声音,利刃般的眼神快要刺入妇人的眼底,继续说, 「但那些毒蛇咬断了他的肢体,又拼接起来;再次咬断,又重新拼接,如此循环,不断往復。企图摧毁他的灵魂跟意志,让其沦为只会杀戮的工具。」 「……不要说了……」 段裴景没有停,继续说着:「他的血液里流淌着恨意,他的意志跟灵魂却在痛苦中不断消亡,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今天仍在继续。」 两人的神情明显仓惶起来,在病房的白炽灯下,恰巧与段裴景毫无情绪又似乎隐隐包含杀伐的凌厉的眼神对视上。 蓝池怕被害者家属气出什么好歹,连忙说:「老大……」 「……」段裴景一字一顿地说:「你们的儿子,就是这只兔子。」 那一刻,两人浑身的血液都凝结凉了个彻底。 「刺啦——」 男人勐地站起,连带着座椅拉出刺耳的拖拽声,妇人被吓得一缩,又是重新小声啜泣起来。 第93页 蓝池怕太过,二次准备切入安抚:「老大,不如……」 「二位,你们就这么确定,瞒下这件事,他们就会如你们所愿就此罢手吗?」 男人「砰」一下坐回了座椅,颓丧无比。 段裴景稳稳坐着,光线跟阴影勾勒出他硬挺的五官,让人有种感觉他十分不近人情,公事公办到残忍的地步,蓝池很清楚。 段裴景生气了。 他不是在对胡放的死生气,而是气眼前的家属仍旧不知所谓,不知轻重缓急,一昧地朝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弥足深陷而不自知。 所以他在等。 等两人能不能想清楚孰轻孰重,到底谁才是真的能够做到保护他们的正确的一方。 如果想不清楚,就算劝阻一百次,一万次,只要这种无底洞再次出现,他们还是会再一次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 其实蓝池只猜对了一半,应该说不止对他们的失望如此。 而是从见到胡放的那一眼开始,那座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那一箱箱纤细白皙却残缺染满了鲜血的残肢; 曾经属于江馁的残肢,如同泛黄染血的书,旧页就已经被重新翻出。 他曾天真地以为,把江馁留在异调组,这样至少能够单方面短暂制止笼中鸟的进行,但实际上不是的。 越和、邹平安、胡放,每一个人都在清晰地向他传递一个消息: 他们在灭口。 处理掉所有跟江馁有关的人,这样知情的人就会变得越来也少,他们能够得知的消息也将微乎其微。 至于接下来是谁,没有人会知道。 这是布锐斯单方面对他的宣战,只要他一天不交出江馁,这种惨状就会不断地上演,就像无法落幕的舞台戏。 段裴景唇角紧紧抿起,良久后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那就来。 …… 在座的几个人心思各异,空气中瀰漫着死一般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像是长途跋涉了许久,终于妥协了一般,哽咽道: 「我相信你。」 蓝池跟段裴景同时抬头。 男人伸出手抹了把脸,说:「我是老骨头了,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说不定就死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是我老婆她……她跟着我快四十年,今年都六十了,没过过好日子。还是胡放这小子出息,赚了钱,在农村里弄了个自建房,我们的日子才慢慢好转起来。」 蓝池微微动容,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室内只有男人沧桑的声音。 「他青春期的时候,我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胡放闹着要异能检查,说是长大了想进异能调查局。我起先不同意,你说两个普通人,生出异能者的概率连万分之一都不到,我哪里会浪费这个钱……」 「但他倔,闹着不肯走。我当时想着他不是正好生日嘛,就当生日礼物,带他做了。结果我没料到,他居然是d级异能者……」 蓝池感觉到不对:「d级?」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蓝池纳闷:「他不是c……」 「蓝池。」段裴景制止他,摇头,「没事,您继续。」 男人点点头,嘆气说:「d级进不了异调局,他就改行做了什么金融。我也不懂,自那之后,他就老是会寄钱回来,小到几千,大到几万,都有。说是正当渠道赚的,还叫我放心花。」 「可我还是拿着不安心,你说这……村子里的邻居都夸我有个孝顺的好儿子,但事实上呢?自从出了大城市后,他回来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少,我不盼别的,就是盼着他回来。直到今天,我才突然收到医院跟交警队的通知,说他出了车祸……」 妇人不忍再听,旋身埋进了男人的怀里,肩膀因为啜泣而微微颤抖。 他当然回不来,段裴景心想。 胡放是利用了d级精神系异能只对普通人有效的漏洞,对急用钱的人读取心理歷程,对症下药,进行高利贷放款,自然赚的盆满钵满。 这样大张旗鼓,顺风顺水,就算警察因为异能的原因查不出什么端倪,但对一直在盯紧着所有异能者的ul实验室怎么可能察觉不了。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胡放在这个路程中,踢到了铁板,所以被抓走,被迫替他们做事。 两人不知全貌,只稍微被段裴景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 他用兔子做比较,看似是在说胡放,实则是在说江馁,这种调换主谓的谎言用来诈供再合适不过。 段裴景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而是转头问起另一件事:「您的儿子他出去之后,家里来过什么人吗?」 男人下意识一抖,这种反应落在其他人的严重,恰巧就成了心虚的证明。 男人支支吾吾地说:「……有……也没有。」 段裴景语气加重,严厉道:「到底有没有!」 男人心一横眼一闭:「……有,有。」 「那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为首的那个带着面具,带着一份文件,叫我们签了,我们不识字,又看不懂,当然不肯签。谁知道那人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叠照片……」 说到这里,男人一想到照片里的内容,就不由得齿寒,哆哆嗦嗦地说, 「照片里是一截断了的手臂,被血煳着,我看一眼就不敢看了……他们说如果我们不签,如果我们不签……」 第94页 段裴景一针见血:「就杀了胡放。」 男人顿时安静如鸡,默认了。 「照片呢?还在吗?」 「……在的,在的。」男人连忙说,「我拍照存了档,我找找。」 蓝池表情复杂。 他觉得这人够矛盾的,一眼都不敢看,但却敢拍照留档。 既然敢留档,居然又不敢上报异调局,结果什么都没做成。 …… 不久,男人把手机解锁,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段裴景,他接过。 照片里的手臂被大片凝结的血液给遮住了原本的样子,只有那一截血肉淋漓的断口刺啦啦地摆出来,看着的确骇人,但却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 正准备把手机还给男人的时候,段裴景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视线一凝。 …… 只见那段手臂往下的一点距离,手腕处,露出了一点墨色的刺青,那被血染透的皮肉上,刻着:001。 霎时,心神俱震! 段裴景的手指勐地收紧,瞳孔震颤,他甚至能够清晰听清楚自己胸腔内的声如擂鼓的心跳,跟急促到快要发狂的唿吸。 这几个数字就像是刀锥狠狠刺进了他的大脑,把里面的思绪搅乱得一塌煳涂,太阳穴开始控制不住地突突跳。 如果002指的是j,那001指的是谁,那就不言而喻了。 第47章 不是在说他 段裴景悄悄翻看过江馁的手腕,洁白如新,没有任何纹身的痕迹。 四肢、躯体上的伤痕,加上江馁的自愈异能,皮肉很快就能重新更新换代,崭新如初。 只有一处地方是致命到不能够随意剜去的,腺体。 ……段裴景的瞳孔微微缩紧,手指无意识地掐入了手掌心。 他记起来了。 他记起来那日在那间虚构的赌场里,那只响尾蛇茶宠像什么了。 霎时,眼中的光景好像水波纹一样荡漾开,因为发情期而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大喇喇暴露在空气中的那段雪白的脖颈,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几朵挨着的迤丽旖旎的木芍药里,那条毒蛇仿佛活了过来,恶意地吐着猩红的信子,血色的蛇瞳正隔着不远的距离与他遥遥对视。 「……」 不是的。 那道纹身,根本不是江馁想要纹上去的。 美则美,但却让人噁心。 那是一道耻辱的标记,一个无法言说的关于恨意的代名词。 对方把江馁当做是所有物,或者一个完美的作品。 至于在他身上所付诸的痛苦跟残忍到疯狂的伤害,恰巧正是布锐斯迫切地想要证实这件事的证明。 他想要的,是属于他最接近无瑕的缪斯。 可当这个作品开始脱离囚笼,挣扎着甩开了那一亩三分地的桎梏,布锐斯又开始用他的方法对江馁开始惨无人道地折磨,像一个变态一般妄图聆听对方的求饶跟哭诉。 但是江馁没有。 但就是因为没有,所以这种忍耐更加激发了这种人的凌虐欲,布锐斯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变本加厉。 ……段裴景闭了闭眼。 这种接近噁心到极点的事实几欲让他作呕,他颤抖着的手险些没能拿稳手机。 江馁这个人很倔,他是知道的。 他不肯低头,段裴景也不奇怪。 布锐斯或许一开始并不是用这样的态度接近江馁,诱哄也好、欺骗也好,他想得到这个人,就不得不用尽所有办法。 在经歷了背叛后,顺从无非会让自己的恨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哈……」段裴景短促地冷笑了一下,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泄出几个字,「我操你妈的……」 这下,几人都发觉了段裴景的不对劲,蓝池先一步询问:「老大?你没事吧?」 段裴景半张脸陷到了阴影之中,看得出他的情绪已经绷紧成了一根直线,颇为头痛地撑住脑袋。 「老大?」 「……别叫了,又没死。」段裴景扶额,「我有件事儿要办。」 蓝池懵了,半晌才说:「你说。」 「你把两位安置好,我自己解决。」 蓝池抓抓脑袋:「啊?说走就走啊?那这边……」 男人连忙接话:「我们已经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了!」 妇人也连忙点点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蓝池也无话可说,半晌后,「那你路上小心?」 「好。」 段裴景没有再多说,出门就立马拨通了通讯录里的最近的一个联繫人。 「滴,滴,滴——」 接通中的声音不断迴响着,段裴景一直耐心等着,直到响了十来声,无人接听然后自动挂断,然后继续打。 电话无人接听的提示音仍旧重复响起。 不会接? 他退出通话页面,点开了浏览器,从浏览记录里点开了第一个, 「beleth作品集总览。」 这个名字总给段裴景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但具体也说不上来,只能暂且搁置。 …… 网页加载的很慢,导致他反覆下滑查看了几回网络信号,都是满格。 段裴景执着地等着,他直觉这个作品集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不过幸亏网页没崩,好歹加载出来了。 下一秒,他蹙起了眉。 第95页 只见上面所有内容全部高斯模煳掉,只有一行字清晰映入眼帘: 「非邀请人员不可查看,请移步画展。」 接连换了几个渠道都没有查到相关讯息,统一都是这么一句话。 搞张画展的邀请函对他而言确实不难,毕竟他还有俩当市里首富的爸妈。 虽然他在查案方面极少走后门,但是不可改变的一件事实就是,这世上最靠谱的后门就是靠背景。 不对。 段裴景倏地一惊。 既然网上没办法查到,那那天江馁为什么会在大街上有这么大的反应? 又或者说,那个姑娘是怎么查到的? 段裴景拨通商场经理的电话:「喂,对是我,我是裴景,春喜路往东走的那条道的监控能帮我调出来吗?对,我现在过来!」 挂断电话后,段裴景立刻马不停蹄地到了商场。 将车停好后,却见商场经理早就在车位那儿翘首以待,活像个以人体霸占车位的无良路人。 远远瞧见那辆漂亮的银色大g从通道驶来时,跟个招财猫似的喜气洋洋地朝他招手。 段裴景:「?」 下车后,商场经理立马搓着手上前:「少东家,是不是有啥案情发现?」 「没有。」段裴景随手摁了下钥匙,「有事儿,你别管了。」 「忙点儿好,忙点儿好啊。」商场经理笑如一朵花,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你累不累?需不需要先喝口水啊?」 「……」段裴景斜过去一眼,「你闲不住?」 「没有没有哈哈哈……」经理心说真不愧是干异能调查的,踟蹰片刻终于憋不住,第六次把视线往车里徘徊收回后,说,「少夫……少,不是,那个帅哥呢?」 段裴景明知故问:「哪个帅哥?」 「就那个带墨镜长得特好看的omega。」 「怎么?」 经理讪笑:「关怀关怀嘛,毕竟是少东家你的朋友……」 「薛经理。」段裴景似笑非笑,「我活了二十八岁,这是我们的第二次接触见面吧。」 薛经理:「……」 「第一次是我十八岁那年半夜酗酒把鞋子跑丢了来这儿买了双鞋,也就在前台小妹那儿一块打了个招唿,全程见面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段裴景充满耐心地反问,「请问我们是有何等深刻难忘的经歷跟友谊值得你如此挂怀?」 「哈哈哈哈哈少东家真是贵人多忘事,是三分钟。」 经理的声音在段裴景的死亡凝视下越发薄弱,沉寂十秒后,终于破罐子破摔,实话实说,「是老闆娘叫我拍几张照……给她,顺便做做人文关怀。」 「我妈?」段裴景心生疑窦 ,「哪方面的人文关怀?」 经理清了清嗓子,背着手悄声问:「就是吧,这桩……能不能成?追到了吗?」 段裴景「哦」一声:「你这么好奇,我俩换换?」 「换什么?」 「工作啊。」段裴景皮笑肉不笑,「我替你管商场,你去异调组上班得了,别说照片了,你就算把他绑了送我床上拍订婚照也成啊,这样你的年终奖不也就有着落了?」 经理:「……」 那就是成不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走没两步,段裴景突兀停下,惊得经理心如擂鼓,差点一蹦三尺高。 然后就听他紧盯着经理,看的他心里直发毛后,才听他仿佛后知后觉般地反问:「为什么非得是我追他?他就不能追我?」 经理:「……」 他心说你自己平时对omega什么样情商有多低心里没点数吗,怎么敢问的。却仍旧佯装无事发生,违心道,「也不是不行。」 「嗯哼。」段裴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心态由阴转晴,就连着刚刚在医院的不愉快也跟着烟消云散,越说越有道理, 「我老段家的媳妇儿,要钱有钱,要房有房,他就算要座小岛当彩礼,也不是问题啊——当然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不还得是我这个人。」 经理:「……」 从业二十多年,终于理解了什么叫真正的向资本主义被迫低头,诚恳道:「是,少东家说的对。」 要说段裴景长得帅,那的确是毋庸置疑的。 光看他的五官跟脸型,这个段家独子基本上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良基因。 长得帅就算了,还破天荒是s级alpha。 每当见到这张脸时,薛经理的脑子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冒出八个字: 硬体满分,情商负分。 而屡战屡败的相亲大会上,段裴景就颇有发言权。 管他贪财好色的小网红、或者十八线天煳小明星,又或者挑剔一点的门当户对的豪门子弟跟事业有成的梗: 段裴景都能精准找到对方的芝麻粒大小的错误,然后无限放大。 说白了就是找茬。 所以薛经理其实还挺怀疑他其实是故意的。 段裴景还曾扬言自己实在不行就为组织奉献自我,不结婚了。直到差点把段父段母气进医院,才只能被迫罢休。 不过话又说回来,情史虽然栽了,段裴景的人品却真的没话说。 他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少爷,不摆架子,也不跟圈里的同龄人去喝花酒耍朋友。 还靠着自己考进h大,虽然是低空飞过吧,好歹是没走后门。 第96页 硬是凭成绩跟强大的体能的加持,挤进了异调局,成立组队,光着一点就有不少人发自内心地敬佩他。 所以基本上大家也不会真的把他当什么脾气不好的大少爷来看。 这次眼见着段裴景头一回这么对待一个omega,还是紧巴巴地凑着送人过来,没跟一个拔x无情的渣男一样直接摔钱,薛经理真的忍不住热泪盈眶,终于在奖金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之光。 所以段母一吩咐,离的最近的他自然而然乐意首当其冲。 钱啊,有钱拿谁不乐意?? 但这是在段裴景没说刚刚那段自恋宣言之前。 段裴景见状注意力被吸引,关切问道:「怎么了?没吃早饭低血糖呢?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我跟你说啊,你得多向我学习知道吧。瞧瞧我们家江馁,当然我不是非得指他啊,我是说omega嘛,就喜欢我这样的,你看你一把年纪了……」 薛经理无力吐槽:「有志者事竟成,少东家,电梯到了。」 段裴景说起劲了,临上电梯还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补一句:「我真的不是在说江馁。」 薛经理:「……」 哦。 第48章 询问 照着段裴景的这种天上地下唯我帅气逼人,所有omega都得倒追的大男子主义思维,他并不觉得这桩事儿能成。 硬要说的话,那也只能说是平时概率为零的情况上涨至了百分之一。 薛经理捏着为自己的奖金挂旗了的小手绢,哀怨地把人领进监控室后,功成身退。 …… 跟保安打了个招唿后,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段裴景一个人。 他迅速把日期跟相关时间调了出来。 眼看着屏幕里的江馁从西门口跑出去,但门口却什么都没有。 马上,江馁跟无数人擦肩而过,但忽然抬手按住了一个妇人的肩膀,不知道两人交谈了什么,他又松开了手。 段裴景再次把时间线往前拉,终于发现了点不对劲。 在妇人跟人擦肩而过之前,有个矮小的身影从人群里隐匿而过。 普通的羽绒服加黑色长裤,个子也不高,人挤着人,混迹进去,确实很难注意到。 滑鼠移动,锁定放大。 段裴景看清楚了那张脸,那是一张明显的不如何受欢迎的脸,三白眼,鹰钩鼻,还带着个黑色的鸭舌帽,明显有目的般地沿着后头也不回地一直走。 在经过一条小巷后,拐出了监控死角消失了踪影。 至于那个女生就比较好辨认了,她举着的手机因为距离太远,太模煳,段裴景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他拨通电话:「蓝池,你跟牧淳帮我查两个人,请他们来喝两杯茶,我有话要问。」 「好。」 半个小时后,段裴景接到了蓝池的电话: 「老大,抓到了,一个是当地一所中学的女学生,一个是个无业游民的混混,你现在过来吗?」 这么快? 段裴景喉结滚了滚,说:「马上来。」 电话挂断后,他把监控录像拷贝了一份,把u盘揣在了兜里,马不停蹄地奔出了门,恰巧撞到正在慢悠悠下扶梯的经理。 经理见又是他,惊道:「这么快?」 「说什么呢。」段裴景快如残影,直直往高层朝着楼下一跃而下,声音被风往上吹:「走了啊,下次见!」 ……经理扒着扶手,看着疾驰跃下然后毫髮无伤平稳落地的少东家,羡慕地喃喃道:「……异能者可真方便啊。」 他边看边发散思维,天马行空地想:要是拓展开一家异能者专用商场,是不是连电梯钱都省了? 但马上他就打消了这个必定亏本的生意。 因为时间紧迫,段裴景怕耽误事儿,硬是踩着超速的线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异调局。 等他下到异调组的时候,段裴景连忙问等在门外的蓝池:「问到点什么没?」 蓝池说:「问了,都说不知情,说是收了钱办事,具体缘由他们也不清楚。」 两人到了审讯室时,一声尖利的属于女声的哭叫几乎要穿透那扇虚掩着的门,蓝池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痛苦地说: 「这姑娘又开始了……一进了审讯室就开始哭,说自己是不是要坐牢了。我寻思是我长得太兇神恶煞呢,就让铮鸣跟齐莎俩人轮着劝,嘿!结果都不管用,照样儿。」 「来人啊!我真不知道,关我干什么!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们!我有心脏病,关久了要出人命的!」 段裴景听着这悽厉着拖着长音的男声,挑起了眉。 「如你所见。」蓝池心累地一扬手,「装的,铮鸣已经查过了,社会毒瘤混子一枚。我都给他定了个闹钟,喏,每分钟干嚎三次,每一次嚎十秒左右,不仅准时,还自律。嚎完就问我们要水喝,喝多了就跑厕所。不是我和稀泥,虽然不太完全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这俩人能问出点什么来才是有鬼了。」 段裴景好笑地说:「我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还叫我抓?!」 「是抱了点侥倖心理,想着或许能问出点什么呢。想想也是,这么明显的靶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让我们抓。」 段裴景说,「这个男的,就算了,那个女的,我有事要问她。」 蓝池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有这么要紧吗?我告诉你啊,这属于加班时间,三倍工资啊,少一毛我跟你急眼。」 第97页 「行了行了,什么时候少过你的。」段裴景笑骂他,「胡放家属呢?安置好了吗?」 「安置好了。」蓝池没好气地说,「两人哭了大半小时,然后把遗体领走了。」 「好。」段裴景说,「那个男的找个由头把人打发走吧,记得观察一个月左右,如果他跟什么人来往,偷偷告诉我。」 蓝池疑惑道:「为什么要偷偷的?」 「你做就是了,回头我再告诉你。」段裴景没有打算把自己那个可怕的猜测这么快告诉他,倒不如说他自己也不敢去面对这一点。 蓝池倒是心大,闻言也不多问,也没感觉不对,扬手往太阳穴一指:「得嘞!」 说完就轻快地往一旁走了。 段裴景盯着他的背影在原地没动作 ,大概十秒后他发出一声轻嘆。 「希望不是你吧。」 审讯室里清丽的女声还在不停地哭泣,但等段裴景一进来,哭声戛然而止。 这是个很漂亮的beta姑娘,肤色白嫩,穿了件白色羽绒服围着深蓝色毛衣。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惧地望着他,长如鸦羽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我见犹怜的泪珠,她抽抽噎噎地朝着段裴景说:「你是谁?」 声音又软又细,也许是见段裴景腿长手长,人高马大的,绷着脸又有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的感觉,自然而然就虚着声音缩起了脖颈。 段裴景见她双手交叉,焦躁不安地来回掰着手指头,商场经理的劝阻犹在耳边。 段裴景咳了几下:「你是许冬莹吗?」 女生下意识一抖,但又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已经尽量放柔和了声线,并没有恶意,于是小幅度地点点头。 段裴景开门见山:「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告诉我。」 许冬莹听罢又有点想哭,瘪着嘴说:「……你们就算换人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拍个毕业短片,这么多人都在呢……就没有多想。」 段裴景:「你见过毕业短片还隐藏摄像头的?」 许冬莹声音越来越没底气:「这不是……以为为了真实性嘛,那网上不是经常有这种整蛊什么的……」 「他给你钱了?多少?」 「……没,没……没多少。」 段裴景警告地敲敲桌面,发出震声:「说!」 许冬莹被吓到了,眼看着又要哭,哆哆嗦嗦地说:「真的没多少,就五百块……五百块也构成诈骗啊,这你情我愿的……」 段裴景:「……」 「我不是想问你这个。」段裴景微微有些无奈,他其实被哭的有点烦躁。 但也知道,现在发火没有半点好处,再一个如果把人凶懵了,两败俱伤,他就等着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打算吧。 于是他压下情绪,平静地说:「是这样,你可以告诉我,那天你在地铁口拿出来的画长什么样吗?可以的话,可以给我看看吗?」 「画……」许冬莹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种茫然,随后恍然般地说,「那个图片不能保存,我,我也……也不记得了。」 这样太像是狡辩,许冬莹连忙补充,脸上满是真诚:「这位大哥,我是真的不记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记得,但是就是……」 没料到段裴景没有半点意外跟愤怒的苗头,只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得出他的脸上挂着些许失望。微微颔首: 「知道了,多谢你配合,待会我的同事会安排护送你到家的,如果你能想起来给你钱的人或者画的样子,随时可以跟我联繫,这是我的名片。」 「谢谢……」许冬莹无措地接过来,紧紧攥住。半晌后冲着已经走到门口的段裴景说,「那个……但是我知道关于画展的一些事情,或许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段裴景脚步一顿。 「beleth在绘画界很出名,不仅仅是所有人都对他的画作赞不绝口,更是因为他的那股神秘感。」 段裴景有些意外:「不肯露脸的画家多如牛毛,这有什么可追捧的?」 「不是这个原因。」许冬莹摇摇头,「是因为看过他的画的人,都只会记得第一眼,就类似于观后感之类的,却记不住画的样子。」 ……段裴景眉头锁紧,迷雾团团笼罩的谜团随着她的这一句话,开始初露苗头,他脑中浮现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难道是……? …… 「beleth?」蓝池的声音在手机的另一头响起,「好耳熟的名字,嘶——是不是那个很出名的画家?」 段裴景从审讯室出来之后,直奔停车场,一边开车门,一边说:「你对他了解多少?」 「了解还真不多,像绘画圈子,子我都不关注的,不过听说他这个人主打的是以写实跟披露事实跟现状为主,网上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总而言之还挺出名的吧。」蓝池咬着吸管含煳不清地回。 段裴景眉心一跳:「披露什么现实?」 「好像是……斥责背叛这一类会比较多吧,或许就跟《最后的晚餐》差不多?哎呀搞艺术嘛,总会带点别人搞不懂的涵义进去。」 蓝池又是吸熘一口,「不过你问这个干嘛?怎么,异调干不下去了,准备进军艺术圈?」 「滚你,术业有专攻,老子就算离职不干了,也还有亿万家产等着我继承呢,况且,我像是能搞艺术的人吗?」 第98页 蓝池笑喷:「那倒确实,少爷,你去干抢劫做黑手党还行得通些。」 「老子胡说的,你也跟着掺和,你只要记得,我干嘛嘛行,明日之星就可以了。」段裴景笑骂了他几句,「你吃什么呢?」 「牛奶,你要吗?给你留一瓶。」 「糯叽叽小孩儿喝的玩意儿,我才不喝。」 蓝池一点也不生气,说:「江馁都快被牛奶腌入味了,你怎么不说呢?见着人家好看,就利用职权对下属搞特殊对待是吧?别惦记了,你家宝宝早就转送给我们了。」 「那是他借花谢佛。」段裴景哭笑不得,「谁是你家宝宝?小心被江馁听到给你抽成陀螺,他人呢?叫他接电话。」 「什么人,他不是被你弄家里去了吗,其他人都忙完各自拍屁股走人了,就我一个在这儿。」 「他不接电话,家里的监控也坏了,我以为他在组里。」 蓝池又拆了一瓶牛奶,吸熘着说:「监控?你又不养狗啊猫的,装什么监控?急什么,说不定出去玩了呢。」 段裴景心说怎么能算没养,家里正刚养只人形狸花猫呢。 他随意地说:「装好久了,没拆,行了,你不知道的话我再想办法,挂了啊。」 「哎哎等等。」蓝池直起身,「你这人怎么这么着急呢,我话还没说完呢。」 段裴景「请」了一声:「说吧。」 「你不是叫我跟着上次那神经病吗?就上次在审讯室鬼哭狼嚎的那个。」 「有眉目了?」段裴景说,「神速啊,侦探,怎么说?」 「那是,不看看我是谁。」蓝池得意地说,「他上次走了之后,我想着事儿办完了,那得结钱啊,就发现他取钱的卡的帐号,是一个外国帐号。」 段裴景没觉得意外:「正常,国内的容易被查。」 「这个是次要的,主要是我还叫牧淳查了用户,发现用户也是个外国人。」 段裴景仍旧没觉得意外:「x国的?」 「不是!隔壁t国的!」 「t国?」段裴景蹙眉,「钱取完之后,没销户?」 「没!你说他们搞什么,故意让我们查?」 「………不会。」段裴景皱眉,「太明显了。」 除非是有人想要销户,但被阻止了。 段裴景说:「我知道了,干得不错,回头给你涨工资。」 「哎哟我。」蓝池喜上眉梢,来劲了,五体投地,做作道:「嗻,少爷——」 「……滚 。」段裴景笑骂几句,又想到什么,「对了,胡放的死虽然跟咱们没关系,但是毕竟也是一个切入口。家属你那边还是要做好人文关怀,局里前台左边的展柜上有几瓶红酒,你拿去打包打包,给他们吧。」 「放心吧。」蓝池说,「都安排好了。」 「行。」 电话挂断后,段裴景发动了引擎,却没成想没多久后,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拨了过来。 「餵?怎么了薛经理?」 「少东家,你那位朋友……就是上次来的那个长得很好看的omega,监控拍到了他往东走了,我看他一个人,有点担心,所以跟你打个电话。」 往东? 那不是往实验室的方向吗? -------------------- 本来打算早点发的,搞忘了……360度螺旋伏地道歉 第49章 「把人还我」 「知道了。」 电话被切断,银色的大g如同一道飞速闪过的银光甩着车尾驶离了地下停车场。 …… 成峰大道上,有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suv在飞速行驶着,无数的车流被它甩在了脑后。 这个速度显然是超速了,车四周的前后车窗都被用防窥贴膜给贴严实,外面的人连车里都人影都看不见。 由于路线太过刁钻,数辆被迫让道的车辆不满地把喇叭声摁的震天响,行人的叫骂声跟车流声交错响起。 「你他妈急着投胎啊!你老婆死了要奔丧呢!闯红灯了你知不知道!」 「草——!你瞎眼了吗!老子的反光镜被你撞歪了!开个破大众飙他妈什么车!」 「……」 不远处的天桥顶端,站着一个带着墨镜的omega。 他静静地听着这些不绝于耳的谩骂声,雪白的脖颈处的蛇纹诡异,神色淡漠。 视线隔着墨镜直直穿透了不远处正在超速驶来的黑色suv。 下一秒,他扬手把墨镜摘了。 碎发被风迎风吹起,只有那双微微眯起的异色眸子,宛若一只蓄势待发准备狩猎的野兽,闪着危险的光。 「前面的黑色大众!车牌为xx-xxxxx,你已严重超速!请尽快靠边停车!」 交警骑着摩托,举了个大喇叭扬声重复:「前面的黑色……」 听到后面的喇叭警告,副驾驶的人简直头皮发麻,压低声音说:「开慢点开慢点!交警追上来了我草,不是说低调行事吗!」 「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dusa要是追上来,命都没了,还管他妈什么驾照!」 「你怎么肯定他一定会来?」 「那你怎么肯定他一定不会来?!」 开车的是个吊梢眼,看着格外的凶,他抽空扭头看了一眼后座上昏迷不醒的越和,恨恨啐了一口,骂道, 「草,这破差事我说了多少遍不想来,非叫我,市中心,人流量最大的区,还非得找个异调组认识的人来折磨人,干完这一票老子不干了!」 第99页 副驾驶的人带着个头巾,也紧张地不断往后张望,见交警仍旧紧追不捨,又听到同伴的话,怒火中烧,冷笑道: 「钱你没拿?这么多年的好处你要少了?现在开始装起大尾巴狼了,怎么陈权来找我们的时候,没见你一口回绝呢?在我这儿倒是叫唤的厉害,你爱干不干,人归我,钱也归我!」 「你这意思是要拆伙?!」 「拆就拆!早受够你了!」 「草……」吊梢眼目不斜视,表情狰狞,一手抓着方向盘稳住方向,一手过来扯头巾男,破口大骂,「老子领好处办差事的时候你他妈还在你娘老子怀里吃奶呢!敢跟你爹我这么说话?老子今天干死你!」 头巾男不甘示弱:「你算老几?多吃了几年油水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我告诉你王老八,你以为取这么个破名字,就真当爹了?占谁便宜呢?干脆都别活了,拎着后座这孙子,咱们仨今天同归于尽!」 「谁跟你同归于尽!要死你死!」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车顶突然往里重重凹陷,钢铁的车顶眼看着被强行的巨力挤压变形,伴随着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嘭——!」 两个人差点被那如同陨石降临的力道给震出问题,车身被这恐怖的力道险些砸穿。 因为刚下完点小雨,地面还有点打滑,居然一个不小心,眼看着就要撞上护栏,掉进水里。 千钧一髮之际,吊梢眼勐地一把推开同伴,勐打方向盘:「起开!别碍手碍脚!」 电光火石间,钢铁的车门跟护栏擦出刺眼的火星子,周围的车也不敢再继续叫骂,纷纷变道。 「草——!」吊梢眼双目鼓突,脸红脖子粗的,快要气疯了,大骂道,「你疯了是吧!发什么癫!」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头巾男也是怒火冲天,天知道是哪个装猪装羊的货车栏杆没镶嵌稳,把那几个畜生给滚出来了。 没长眼睛是吧,这蠢货还敢骂他?! 他回骂到一半,忽然诡异地顿住。 像是忽然看见了什么,恐惧跟惊吓逐渐瀰漫涌,寒冬腊月里叫他被电了一样,浑身颤慄着发麻。 吊梢眼忙着看路,没注意他的怪状,又听不到声音,扭着下巴说:「怎么不说话?说啊!老子今天不教会你做人就跟你姓!」 「……」 「怎么不说话?你他妈的……」吊梢眼烦躁地一扭头,总算看清楚了他的怪异现状。 只见他抖如糠筛,瞳孔几乎要缩成一个针尖大小,跟看到了鬼一样一转不转地盯着车窗外。 吊梢眼见状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是…… 他陡然睁大眼,转着眼珠一寸一寸回头,因为窗户没有关严实的缘故,这股渗人的寒风不断往他的衣领口灌。 下一秒,他陡然屏住了唿吸,眼珠子大睁,看着眼前的场景,恐惧几乎要化作实质冻得他浑身冰凉—— 只见一个omega以一种刁钻的姿势,凭藉着那强悍到极致的核心力量,倒吊在车身边。 细长有力的五指死死抓住车窗边固定住身形,已经隐隐有了变形的趋势。 尽管两人迅速反应过来,准备扭车把人扭下去,可方向盘都快被拧下来了,omega仍旧如履平地,连身体都没晃一下。 「把人还我。」把人还我。 额前的碎发随风飘乱,那那双影影绰绰藏匿在乌黑地长睫下,那双诡谲幽深的眸子深到发黑。 凌厉危险的眉眼中一点寒芒闪过,正毫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眼底的杀意骇然清晰! ……而这张脸在认识他的人眼里,就跟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恶鬼差不多。 车还在不断飙着油门飞驰着,狠厉的风声还在不断往后疯狂退着,四周的景色被模煳地看不清重影。 两人心中顿时一沉,如坠冰窖,心中绝望地想: 完了。 交警连忙道:「先生!这样危……」 「嘭——!」 话音未落,江馁宛若一只矫健的猎豹,顺着大开着的车窗灵敏又迅速地窜了进去。 不等几人回神,他已经先一步伸手勾住其中一人的脖子,迫使这人当场丧失了所有反抗力,被勒地翻白眼。 「草,老子跟你拼……」 咔—— 江馁连个眼神都没给,长腿屈膝,以一种强悍到恐怖的力道,狠狠将另一个人惯在车门上; 一秒、两秒、不到三秒,只听一声清脆渗人的骨裂声「咔——」,那人活生生被掐晕了过去。 而另一个人,脸色已经被这纤细却充满如同铁钳一般的力量的手臂勒到青筋毕露,也明白自己死期将至。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强大的求生欲在此刻爆发,他勐睁已经充血的双眼,咬牙挣扎—— 「——乖乖晕过去,我就不杀你。」江馁轻飘飘地在他的耳边说,面无表情,手上的动作却不容置喙般地收紧。 吊梢眼一愣,就这愣住的一小会儿,他被勒了一下,瞬间没了意识。 …… 江馁把人随意一扔,窜到后位。 见越和生死不明地倒在后座上,歪歪头,拎起人就往外走,任凭后面的交警声嘶力竭地喊,通通装听不见,几下就没了身影。 …… 第100页 这边的段裴景拐进了小区,刚出电梯就看到了自家门口的门户大开。 人不在。 如果是真的打算刻意隐瞒,纵使是细枝末节,江馁也能够很好地藏匿起来。 但没有必要,江馁从来不知道拘束两个字怎么写。 刷着牙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把牙膏挤出来,然后沾着在镜子上画自画像,画的还丑。 段裴景经常怀揣着一肚子的火,四处逮他。 并约法三章:不能浪费,不能随地画画,不能趁他不注意爬到他床上拿马克笔在他脸上涂鸦。 显然江馁是一个从前的所有日常生活都被人代劳或是安排好的,生活常识储备量基本为零。 在段裴景第一百零八次拎着他的后脑勺教育时: 「控制你的异能,不要把投影仪弄坏,否则下次别看了。」 江馁:「嗯嗯。」 「还有,别看你的狗血爱情小短片,也不要拉着我一起看,很无聊。」 江馁:「嗯嗯。」 「不要把我的小时候的裤子拿裱画框装起来挂客厅……你有什么毛病,我知道很丑,但这有什么可裱的!要裱裱你自己的!」 江馁乖巧地呲熘着牛奶,跟没看见越发暴躁,就差喷火的段裴景一样,头也不回地点点头:「嗯嗯。」 「……嗯什么嗯,你根本没听吧。」几根青筋爆出了额头,段裴景咬着牙狰狞地笑着掰过他的头。 江馁抬头,把嘴一撇,理不直气也壮,眼看着又要掉眼泪,拧着眉:「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对于这句一看就是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三毛狗血小网剧里学来的几乎能被人一眼就看穿的撒娇加撒谎小手段, 号称「异调组的福尔摩斯」、「爱情界的千年老铁树」的段裴景居然可疑地沉默了。 「……」 「………………」 肯定是什么还没有被发现的精神系异能。 段裴景忽视自己逐渐发热的耳根,欲盖弥彰地抬手遮住,含煳着教训说:「……下次注意。」 江馁立马点头:「嗯嗯。」 于是不久后,江馁又抄起了厨房大大小小种类不一的数十把刀具,跟耍杂技一样抛接着玩,段裴景险些心脏骤停倒在地上:「江馁!!」 江馁听到声音,空中的几把利器跟有了意识一样,划过几道漂亮的弧度之后,安安稳稳回到了omega的手里。 就这样了,他还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段裴景:「……」 想到这里,段裴景不禁感到有些滑稽,迈步的同时,手机的讯息信息恰巧跳了出来。 「……」 只见屏幕标题上写的是:《震惊!!芙蓉大道惊现「超人」,迅速辅助将两名罪犯绳之以法。》 而配图则是一个纤瘦的背影,轰然站在一辆顶部凹陷的大众车顶。 虽然有些模煳不清,但是对于认识的人来说,就算是再远一点,也能认得出来。 是江馁。 同时在刷资讯的蓝池,也刷到了这一条热搜,等他辨认出这人是谁后,险些一蹦三尺高。 他立刻把内容悉数截图保存,然后转发给段裴景,接着马不停蹄地拨通了电话: 「餵?牧淳,咱们小江上热搜了!我去……简直天降正义啊,那啥,居家办一下工,把热搜撤下来,他身份不一般,如果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那麻烦就大了!」 牧淳只在意那句「居家办公」,语气特别不好,冷声说:「老子要辞职。」 然后就「啪——」一下挂断了电话。 ……蓝池看着骤然消失的页面,抓抓脑袋,自言自语道:「我劝退的??」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牧淳做事还是相当干脆利落,不到一分钟,网页就已经刷新不出了,包括「芙蓉大道」、「omega」、「协助」几个词都被暂时屏蔽。 第50章 厮杀 逼仄狭窄的城中村通道里,被密密麻麻的自来水通道管错综复杂地连接。 各种方便攀爬,蜿蜒而上的楼梯遮住了大半的光,生锈了的栏杆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雨水顺着拉杆往下滴,落在了寂静的环境里。 而这条羊肠小道里,正有一个背影挺直的omega,轻轻松松扛着另一个生死不明的omega在其中悠闲地散着步。 忽然,他脚步停下,脸色陷入大片的楼层影子里,看不出情绪,淡淡说:「滚出来。」 随着话落下,原本毫无动静的四周,勐地从各层的栏杆楼梯里窜出数十名b级出来。 四面八方的时间就跟电影一般几乎凝滞,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着各自不同的狠厉的光,欲望、仇恨、兴奋都有。 就如同雨滴一般,庞大的身影遮天蔽日,把最后一丝光亮也吞噬殆尽,杀伐将至—— 江馁抬头,那截脖子处所象徵着「001」的排名的纹身,其实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长睫下的异眸微眯,往四周扫视一圈,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戴眼镜或者遮挡物时,那双眼睛里的情绪陡然转变成一种诡异的情绪。 殷红的舌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角,江馁短促地笑了一声。 人不多。 他被小瞧了。 江馁其实非常讨厌,因为一件事,而突然被小瞧的感觉。 他有种腾升而起的烦躁。 第101页 正当落下的所有异能者下意识看下陡然如同灌了水泥一般的下肢—— 「……!!」 只见那象徵着死亡的石化,正在以根本来不及抢救的速度飞速蔓延上来。 死神也在不停地收割着每个人的性命,无数动作快的人已经摔在了水泥地上,变成了粉末。 「……」 情报有误! 剩余的人只来得及扭着僵硬的脖子,瞪着眼睛想要奋力看向某个方向。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瞬间粉身碎骨。 「…………」 空气中还是瀰漫着死一般的寂静与沉默,就好像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一样。 「原来是这样。」江馁抬脚,踩住一块石块,「嘭——」一声轻响,化作粉末,他仔细端详了一下脚下的尘土,淡淡地说,「原来你们真的觉得,我会因为一个人,一辈子不杀人。」 「……」 他把越和放下。 江馁轻声漫语,在满地的化作石像的残骸之下。 或许他曾经有想过就此收手,但绝不会是因为某个人。 他厌恶这种有人捏住自己所谓的软肋来威胁自己的人,愚蠢到可怕。 他眼皮一掀,森冷的眼神如同刀刃一般破开空气,杀开一条道—— 「嘭——!!!」 空无一人的楼层炸开一个恐怖的大洞,钢筋混着混凝土簌簌滚落,断壁残桓里瞬间扬起大片大片难以辨别的尘土。 里面藏匿的人再无处可藏,缓缓走出一个人。 「是你?」见到来人后,江馁疑惑,「上次没有杀你,觉得可惜?」 ……陈权狠狠攥紧了拳头,指甲直直抠破了手掌的皮,从指缝中渗出鲜血。 他咬着牙说:「你为什么会来救越和。」 江馁实话实说:「不知道,顺手吧。」 陈权嘴角划过一抹冷笑,眼神阴狠到恨不得把人吞吃殆尽。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响起—— 嘭——!! 顿时,四周的墙壁陡然坍塌。 七八层的废弃楼道只在瞬间就化作了一堆废品,巧妙地停在了他们的十尺之外。 江馁只是抽空把越和往安全方向拎了拎,有点不满地掸了掸身上的灰。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跟没看到四周犹如恐怖袭击的场景一般,脚步不停地朝陈权的方向迈去。 ……陈权见他犹如带风,不慌不忙地动作,眼神下的阴沉愈发浓烈,风雨欲来。 「你的那双眼睛,能不能防住我,上次不是已经试验过了吗?」江馁问他,「为什么不躲?」 陈权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眼睛,眼中有一抹晦色一闪而过,有点像是不甘心而衍生出来的灰色情绪。 「……放心,能不能防住,我心里有数。」 江馁确实没有先一步杀死他,更像是突然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眼神一眯:「你的异能……」 「是你的老大弄到你身上的?」 「……」陈权没有回答,他根本就没做好在这里跟江馁开战的准备,无法预估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不敢随便开口。 「嗯。」江馁扯扯嘴角,「看来你们真的很喜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江馁伸出一只手,轻飘飘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还没等对方察觉到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时,江馁朝他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 犹如只在夜晚染血盛开的白色昙花,锋芒一闪而过。 突然,在他触碰的那个位置开始,他的肩膀犹如被活生生按进了高速运转的绞肉机。 神经跟肌肉尽数被搅断。 甚至没有缓冲的时间,剧烈的疼痛瞬间侵蚀了他的半边身体。 陈权的瞳孔剧烈收缩,陡然喷出一口血:「……!!」 半只胳膊表面毫无伤痕,里面的骨头就像是全部被抽出来,灌满了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软了下来。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痛了,太痛了,冷汗跟鼻涕齐下,胡乱粘在了脸上。 把他的尊严跟骄傲按在了地下狠狠碾压、摩擦。 他双腿一软,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跪了下去,浑身就跟置身冰窖一般,疼痛带来的炙热跟冰凉相撞,痛到诡异。 跟一般情况下炸毁一条胳膊的感觉简直是天壤之别,痛感放大了一百倍也不为过! 陈权撑着发白的脸色,仍旧哑声想要说点什么:「dusa,你好好想想,你的东西还在我们手上,你……」 忽然,四周原本被陈权的异能轰塌的楼,在一瞬间忽然化作了只比面粉粗糙一点的粉末,发出轰然的声响。 迎面飞扬,呛入他的肺管。 「咳咳咳咳……咳咳咳……!!!」 「……」陈权颤慄着,几乎要被这强悍到恐怖至极的异能吓得肝胆俱裂。 「不要试图威胁我。」江馁蹲着平视他,完全没有在意他们刚刚说的话,直接扯着他的头皮把人生生往他这边拔,毫无情绪地直勾勾地对视着他。 「为什么要培养s级?」 陈权狠狠咬紧牙关,齿缝中全是血肉,模煳不堪的样子看着极为瘆人。 「我在问你话。」江馁捏住他的喉管,五指指尖深深嵌入皮肉,欣赏着陈权痛苦的表情,「不想好好回答吗。」 陈权:「……你……」 第102页 这种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他恨到抓狂,恨得不得了。 「……真是一条好狗。」江馁瞳色越来越深,这是他生气的表现。 他骤然松手,让对方趴在地上苟延残喘地倒抽着气。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神情淡淡:「我会把你们一个个……全部杀了,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陈权气到发抖,双目充血,他忽然笑了,笑得相当畅快:「那段裴景呢……」 ……江馁脚步一顿,似乎根本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个跟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谁?」 「段裴景……」陈权死死瞪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脑子里挖出点什么,「你跟他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杀他……」 「……」 陈权见他沉默地盯着自己,似乎找到了某种可以打破这种上下压制的关系,语气高了点:「你为什么不杀他?难道你……」 江馁忽然说:「你跟他能比?」 陈权犹如一根长长的鱼刺卡在了喉咙。 江馁似乎真的非常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能跟他比?」 陈权:「……你说什么?」 「s级跟s级也有区别,像你这种,就算靠着外来药物强行拔苗助长,也没有用,就跟其他不知死活的人没有区别。但他……」江馁想想,选了个合适的形容词,「算是天才吧。」 天才…… 天才。 陈权仿佛被人掌掴了一掌一样,心中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再也不多说一个字。 …… 江馁不再管他,重新扛起越和,拐出了巷角。 他其实并不怎么认路,刚出去就懵了。 车外车水马龙,警笛声跟救护车的声音不断在庞大的车流中穿梭着沖向刚刚的事故现场,哄乱的现场只有江馁架着人懵逼地愣在原地,有些纳闷。 这是哪儿来着? …… 而这边,在他拐出去的瞬间,陈权「呸——」一下吐出一口污血,拨通了某个陌生电话: 「……」 「餵?」 「……先生。」陈权咬紧了牙关,「dusa快想起来了。」 对面沉默了许久,最后嗤笑一声,懒洋洋地说:「他跟段裴景关系怎么样?」 陈权的额发被汗湿,纵横到嘴角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旋在皮肤上,血丝遍布的眼球恶狠狠地盯着空无一人的拐角: 「……好得不得了。」 「哎呀。」对面一声喟嘆,幸灾乐祸,「有好戏看了,有人要被气疯了。」 「陈权。」 陈权闭了闭眼:「先生。」 「做的很好。」 …… 与此同时的x国首都因为地处偏北,常年积雪,鹅毛飞绒,明显的圆拱形建筑极具特色屋顶上积盖了厚厚一层的白雪。 银装素裹,大雪茫茫。 巨大的训练场上被接近五米的精钢筑成的高大栅栏给围住,每十厘米间隔一个尖利的棱刺,地上用特殊的颜料描画出奇怪的图案。 最中央很明显地用红色颜料画出了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小圈。 「游戏规则,最后能站在这个圈内的人,活,反之,死。」冷漠的声音在空荡的环境中迴响着。 一个面容清秀安静的omega,穿着作战服站在高台,长睫下的蓝色眼眸冰冷到毫无波澜,另外的一扇原本紧闭的合金大门,缓缓打开。 几个清一色的白衣人被放了进来。 几人围站着,脸上都没有什么神色,像是一排排被人控制的已经僵住的木偶,只听一声令下—— 「开始!」 声音响起,厮杀开始,像是按下了什么机关,所有人原本弦在这一刻迅速绷紧——! 疾沖向前! 「…………!!」 下一秒,血肉横飞—— 最外围的一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尸首分离,整个身体断开,撞在栏杆上。 被一股强烈的电流只在瞬间就电成了一具焦炭。 皮肉烧焦的气味刺激到了剩下的人的情绪,双目充血,脸色通红,头顶刺眼的倒计时还剩最后三分钟。 【2:29】 而另一边的观赏席坐着几个高层,烟雾缭绕间,几个波涛汹涌的美女披着皮草,还有几个看着干净的omega在一旁伺候着倒酒。 布锐斯坐在皮质的高椅里,跟着玻璃若有所思地瞧着那个指挥的蓝色眼睛omega,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人有点被这血腥的场面刺激到了,忍不住问:「只是训练,这会不会有点太……」 布锐斯淡淡地说:「反正都是死,什么时候死,有什么区别。」 那人无话可说,刚想继续看,却注意到了布锐斯的视线,顺着看到那个omega身上,问:「那孩子是叫希诺吧?」 布锐斯不可置否。 「我记得他的异能是精神系的,【魅惑】?我看看……成绩倒是不错,理论第一。」那人翻看着记录,摇摇头,「就是实战太差了……除了能助兴,留着没什么用。」 布锐斯哼笑,挑着眉:「当然有用。」 他那张酷似江馁的脸,就是最大的用处。 「有什么用,上床?」那人哈哈一笑,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咂嘴道,「确实,这种异能施展起来,应该在某些方面别有一番风味。」 第103页 布锐斯笑着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没有说话。 …… 「先生,您找我。」身量纤细的omega恭顺无比地弯腰跪下。 脸颊紧紧贴着布锐斯伸出的手,一双蓝色眼睛如同沁了水,包含着儒慕地看着alpha。 「嗯。」布锐斯轻轻应声,带着手套的大拇指划过那片柔软的下嘴唇,伸入那片缝隙,毫不留情地侵占了那片温热的唇齿。 手指像是一条灵活的蛇在里面游转,拖出一条色气的银色来。 「先生……」 「……」布锐斯垂下眼,对周遭控制不住溢出的信息素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脸,那张被挑动情慾而绯红的脸跟迷离的双眼。 就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没有这么听话,只会板着脸天天说要杀了他,但却在他装作温顺无害,撒泼撒娇的时候,omega才会松动神色,屈尊纡贵地嘆气:「听你的。」 「教你的,明白了吗?」布锐斯平静地说。 希诺瘫在地上,微微喘息着:「……明白的。」 「你一定要严格按照我给你的资料,完美地、饰演好你的角色,才能有可能不引起他的怀疑。」 布锐斯拿出手帕仔细擦拭着手指,嘆息般地,「江馁喜欢感情用事,倒还好煳弄,可你要面对的,可是另外一个人。」 希诺微微一颤:「那……任务完成后呢?」 「这不需要我来教你。」 「先生,我……」 「希诺,好孩子。」布锐斯优雅地坐在真皮靠椅里,神色冷沉,西装勾勒出的极好的身材微微前倾。半分威胁、半分哄骗的意思,轻声说: 「你可不能背叛我,你可不能学dusa啊。」 ……希诺眼睛睁大,心中的不甘与愤怒交织汇聚。 可以说,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给的,能够为先生去死,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我知道了。」 第51章 猫狗大战 江馁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通道走,还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诶!说你呢!没错,就是你!」 小跑着急促的脚步传来,一个年轻的交警迈着小步子,扶了扶帽檐,先是上下扫了江馁一眼,嘀咕:「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呢。」 江馁:「?」 「哦是你!」交警围着他转了个圈,跟个小鸡仔似的点头,「你就是那个大马路上嫖的那个!」 江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说你……」交警尴尬地摸摸鼻子,「当然也不是说段组长,那什么,当我没说,没说。」 江馁面无表情,眼珠转都不转地盯着他。 如果不是他这张堪比选美冠军的脸,这种看死鱼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会掏出一把刀杀人灭口,足以让人生出警惕。 而这位小交警被盛世美颜冲击得太严重,又有前车之鑑,不敢随意揣测。 他就是上次代替扫黄大队在大马路上逮段裴景的热心同事,很可惜江馁也并不知道。 看他的表情,很有可能心中在第一百零八次重复想着如何能不动声色地把这个挡在路中间的人无声无息地敲晕抗走。 小交警试探地问问:「这个是?」 「……」江馁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熟人,纠结地拧着眉,「……朋友。」 「朋友?喝醉了吗?」交警被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深深欺骗,毫不怀疑,只是拍了拍被抗在肩上的越和:「先生?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 恰巧药效过去了点,越和迷迷煳煳中居然给了点回应,扬手一拍,把交警的手给拍了下去。 「滚蛋。」 交警:「……」 现在的 omega 都是这种性格吗。 交警抓了抓脑袋,临走时还交代:「前面有车祸,往后那条要拆迁的楼年久失修,刚刚塌了。你们路过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我得去看看,你们赶紧回家吧,别逗留了啊。」 江馁乖巧地点头,完全看不出他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罪魁祸首:「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交警是个母胎单身狗,顿时心花怒放,血液冲到头顶,支支吾吾地摆手:「不,不用不用,为民服务!快走吧啊——」 说着说着就在江馁的注视下同手同脚地拐走了。 …… 常年生活在流水线般的环境中的他没办法理解这种头脑发热的青少年思维情感,顺利把人无伤无痛地打发走后,江馁还非常自信地学着对方的样子挥了挥手。 我真厉害。 他板着脸想。 「唔——!」 转头时没注意,额头忽然磕到一堵硬邦邦的墙,因为这个冲击,越和都差点摔下去。 江馁连忙把人一勾,连带着人一起摔进了那堵「墙」里。 「哟?投怀送报?买一送一呢。」段裴景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还是那股沉稳里掺杂着调笑的腔调。 江馁把自己从他怀里拔了出来。 他说:「你怎么来了?」 段裴景:「家里的猫丢了,我来找。」 「??」江馁懵逼了两三秒,随后不满反驳,「我不是猫。」 「你是一只会挠人的猫。」段裴景摊开手,手掌中心静静放着一块石块,上面沾了点刺眼的血迹,十分显眼,「这是什么?」 第104页 江馁:「……」 江馁:「不是我干的。」 「是吗?」 ……江馁脚步往后悄悄移了接近一厘米的距离。 段裴景眼神一眯: 「你敢跑的话,我立马打电话给代购叫人把那几箱进口奶粉给取消运送。」 江馁:「……」 他面色僵硬:「又不是我……我是正,正那个什么卫,不能怪我。」 好嘛,正当防卫都学会了。 段裴景好笑道:「我说要怪你?」 「……没有。」 「那不准备给我个说法?」 「……」江馁板着脸,颇有一种「你动我口粮我就要跟你拼命」的感觉:「那不然呢?!」 「这位姓江的嫌疑分子。」段裴景说,「路边那辆砸扁的大众跟俩晕死的异能者,跟越和,你不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我又没弄死他们。」江馁憋着气说,「他被抓了,我来救。」 「那这么说,你打晕的那两个,就是绑架贩?」 江馁默认。 江馁去架越和,却被段裴景叫住了:「扶什么扶,你那小胳膊小腿的,等会给干瘸了,我来。」 江馁:「我没……」 「知道你很厉害,也没瘸,哥就是帮帮你。」段裴景就跟拎一袋子水果似的,一把将人拎起,往路边大开的侧门里随手扔进去,嘭一声把门摔上,「上车。」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后,江馁泄气,迈着恨不得把段裴景当蚂蚁按在脚下踩死,怨气堪比千年厉鬼的步子上了副驾。 段裴景毫无察觉,自顾自说:「干得不错,但把人要拆迁的房子碾成面粉了,咱们这个作风还是太大胆了点……」 江馁解释道:「年久失修。」 段裴景笑死了:「你上哪儿学的?加点水都能霍霍成水泥了,年久失修?你听听这理由站得住脚吗?小学霸,你大脑短路了是吧?」 江馁瞪大眼:「那能怎么办?」 段裴景哈哈大笑:「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加点儿水,帮他们霍霍点儿水泥?乐于助人呢江小宝。」 「我……」江馁耳根瀰漫热气,越想越觉得是过了。 但马上又被段裴景肆无忌惮的笑声给吸引了注意,他顿时火冒三丈。 眼神一横,想杀了他又感觉罪不至死,不杀又咽不下这口气,脸都憋红了才从齿缝里憋出三个字,命令般地:「你别笑!」 段裴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馁气死了:「不要笑!!!」 段裴景:「哈哈哈哈哈……我草!别拽我头髮,你三岁小孩儿吗!」 笑到一半,对面的 omega 连安全带都没解开,直接从半道就钻过来,一把扼住他的半张脸。 下巴都差点被卸掉的段裴景:「……」 「对不起,我不笑了。」他诚恳道。 江馁这才松手。 「哈哈。」 江馁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 只见段裴景挑衅般地假笑两声,双手扯着嘴,隔着不远处故意道:「哈、哈。」 江馁:「……」 一秒、两秒、三秒。 瘆人的寒光一闪而过,omega 如同矫健的猎豹,抬手就要置段裴景死地。 段裴景也不是吃素的,因为没有使用异能,他得天独厚的体格还帮了大忙,势头隐隐偏离。 江馁大怒。 混乱之中又让段裴景的几根无辜遭殃的头髮随风逝去。 早起半小时顶着镜子又是髮胶又是吹风机的忙碌下的结晶,最终也毁于一旦。 「我……啧!」 段裴景心痛了几秒,随后继续加入战斗。 他的力气奇大无比居然连带着江馁作乱的两只手都抓住,还得意洋洋地甩了甩。 「小菜鸡。」 「!!!」江馁怒火值逐渐飙升,「段裴景!」 却没想到段裴景不用异能的情况下,力气也比他大了不少。 虽然术业有专攻,江馁还是因为在力气方面败北而怒不可遏,挣扎无能。 他又见不得段裴景贱兮兮的样儿,急火攻心,怒急了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低头狠狠朝段裴景的脸上咬了一口—— 「…………」 段裴景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江馁倒总算舒服了,正准备收手回去。 这时,后座传来一句虚弱又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的语气的声音传来:「……我是不是醒来的不是时候?」 江馁意识回笼,跟段裴景大眼瞪小眼,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段裴景:「……」 江馁迅速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回去,眼神冷的像个死人。 他离开的位置还残留着人体的热气,段裴景感觉这股热气化作另外一种奇怪的感觉顺着大腿往上涌。 整个人都酥酥麻麻,挑衅般地,挑动着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 引擎发动,三人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谁也没有率先说话,安静如鸡,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 越和(羞涩):不好意思,我好像醒的不是时候。 江馁(慷慨张臂)(低沉气泡音):不,你醒的正是时候。 第52章 你不记得我了吗 一路疾驰到异调组,江馁下车就走,头也不回,段裴景跟个心虚的小媳妇似的,坠在最后。 第105页 越和眼角抽了抽,目送着这诡异的一幕几秒后,捂着还在晕的头追上了江馁。 「……你没事吧?」 「没事。」 越和复杂地说:「感觉不像。」 江馁面色冷硬。 「你在想什么?」 江馁终于停下了,冷冷道:「在想什么时候暗杀段裴景。」 越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为,为什么?」 江馁抿着唇,似乎难以启齿,脸色红了青,青了白,最后重重冷笑一声,扭头彻底不理他了。 ……越和愣愣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一个足以惊得他鸡皮疙瘩起一身的猜测冒出水面,他一个冷颤,感觉这个世界变得玄幻起来。 「太吓人了……」 「越和!」蓝池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勾住对方的肩膀,「看什么呢?怎么了?」 越和忽视肩膀处的重力,苦笑:「没什么,就是感觉我要被暗杀了。」 「暗杀?谁暗杀你?」蓝池一头雾水,完全没能理解,扯着他往另一边走,「走了走了,别胡说八道了,跟我去接个人。」 越和踉踉跄跄地被他勾着走:「接……接谁?」 两人经过上次在地下室的那件事儿后,凭藉着蓝池这见谁都能唠嗑唠几句的性格,两人本身就多了点儿不多不少的交情。 更何况这次绑架案,蓝池帮了大忙。 那两个异能者应该是跟迷惑类的精神系异能有关,趁着人多的时候,熘之大吉了。 媒体那边的舆论跟採访一下子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涌来,到了现在都没有记者跟媒体的身影,想想就知道是谁的功劳。 就这一个举动,避免了越和第二天成为新闻头条,凭藉着这一层人情,越和也不会对蓝池冷脸。 「就上次那个关于『异变』的研究,发展的速度虽然不快,但研究速度也慢啊。查不到药剂来源,就解决不了,跟个恶性肿瘤似的摆那儿噁心人。一直留着不除掉,别说上级了,我都感觉心里不舒服。」 蓝池说,「这不,江局就委託自己一个医药专业的老朋友,调几个人过来研究研究。正好江川枫也出院了,就他孙子,你应该不认识。据说,还带了个专家,现在就在组里跟江局喝茶呢。」 「这样啊。」越和对这些事情并不如何感兴趣,在他看来,那些「异变」的傢伙,无非就是为自己的野心跟贪婪买单,如果不是贪恋更高的权利跟力量,也不会上j的当。 不过j到底是想干什么? 如果他不再听命于布锐斯的话,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越和视线一转,停留在刚好迈进异调局大门的江馁的背影,若有所思。 难道是……? 「叮铃铃……」电话提示音突然传来,蓝池低头一看手机,脸色突变,火急火燎地说,「别接了别接了,或者你有空你去看看,特么的媒体又来了,我去处理一下!」 蓝池怔怔看着他奔驰远去,诧异地想, 这件事难道不是作为当事人的他去更为合理吗。 异调组。 走廊里omega的背影寂寥又有些怀疑人生,看着有点离奇的出神。 刚刚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场景还在一幕一幕地回放在江馁的脑海里,就连被人叫了好多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江馁?你是江馁吗?」 江川枫看他背影实在眼熟,在背后试探地唤着,却没得到回应。 他在原地踟蹰片刻,上前几步拍拍他,「喂,你还记得……」 风声将至,肃杀凌厉,他话音一顿,瞳孔紧缩,一句「我艹」剎在嘴边。 江川枫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手指刚放上omega的肩膀,就感觉对方迅速警惕起来。 他急剧缩小的瞳孔里清楚映出了那只直戳他门面的手指,与他的瞳孔只差毫釐。 「……」 我去。 江川枫咽了咽口水。 江馁冷冷看着他。 他对陌生的alpha突如其来的接触一向厌恶,尤其是一个趁他不备意图偷袭的alpha。 他姿势不动,冷漠的声音在走廊中迴响:「你是谁。」 「我……我是……」 这种恐怖的压迫感跟一击必杀,甚至是可以说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杀气快要化作绞肉机把他搅碎,然后投入深不见底,幽深如墨的深海里。 江川枫一下子就呆住了。 他甚至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时的那个梦,那个在水中企图扼杀他的海妖,强烈到让人难以唿吸的窒息跟死亡预感,无比清晰。 他支支吾吾的,一瞬间就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那个……我,我不是故意……」 看他这怂样,江馁皱起眉,收敛了气息。简直提不起想杀的欲望。 他视线往下一转,那张印着江川枫名字的铭牌还挂在alpha的身上。 好耳熟的名字,谁来着? 「住手!!!」 震喝云霄的声音见此一幕瞬间苍老十岁,江局险些在门口驾鹤西去。 在晕倒的最后一刻被一双手温柔地扶住了,而那双手的主人低声嘱咐了句「小心」后,抬眼间,恰巧与不远处的江馁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是一张面容柔和,眉目含情的美人坯子。 尤其是那双蓝色的深色眸子,就像是沁了水一样,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江馁,忽然一笑。 第106页 江馁的瞳孔微微一怔。 嗯? 他刚想说点什么,但被人打断。 「……小江啊。」江局被搀扶着上前,眼底的警惕还没消散,试探道,「这是,这是干嘛呢?」 「……没事!」江川枫三步并做两步,无视江馁的拒绝,一把抓住他的手,讪笑道,「爷爷,我们开玩笑呢……」 江馁丈二头上摸不着头脑,看看江局,又看看江川枫,一个猜测几乎要唿之欲出。 「……」江馁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是你啊。」 那天在实验室的傻瓜蛋子。 「……嗯嗯。」江川枫笑着流下宽条面泪,感激不尽地心想你总算想起来了,「是我,是我。」 江馁:「哦,你找我干嘛?」 江川枫又想起那个梦,脸唰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想找你打个招唿……」 「哦。」 江川枫见江馁神情淡淡,以为他还在想刚才的事,连忙道:「你不用为刚才的事感到抱歉,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咱们就……」 「我为什么要感到抱歉?」江馁转过头,「应该感到抱歉的人是你。下次表明身份的时候趁早,不然来不及救。」 江川枫:「……」 江川枫:「好的。」 江局还想说点什么,被一旁的年轻人轻声打断: 「年轻人开玩笑,局长您就不要当真了。」 omega的声音温柔如水,又有点像跗骨而上的常春藤,江局一下子就被这声音安抚下来,眉目舒展。 倒是有点像是某种精神系异能,江馁余光扫视了他几眼。 「行了行了,别闹了,这是希诺,上面下派下来的医学专家,你们俩有时间的话,就代替我带给小庄吧。」 江川枫本来就是来干这事儿的,当然没什么问题。倒是江馁听到这话之后,直接转头大大方方地瞥了希诺一眼。 希诺并没有被冒犯到的情绪,顺手还打个招唿:「你好。」 ……江馁眨了眨眼。 长廊里的其他人都被撤走,各忙各的,只有江馁跟希诺留下,一左一右相对立地站着。 只不过比起希诺看似闲适却绷紧了后背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只不过江馁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就只留下了个背影。 「能等等我吗?」希诺笑着,「好歹也是第一次见面。」 江馁停下脚步,疑惑地蹙起了眉。 第一次见面? 他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江馁想着,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但有时候人的记忆就是这样,越想记起什么,越是挖不出个所以然。 「干什么?」 「没什么。」希诺说,「就是觉得,你和我想像中的稍微有些不一样。」 「什么?」 「长相,还有性格。」希诺转而问起,「我听说你失忆了?」 ……江馁没说话。 「被药物刺激所导致的记忆衰退一般情况下等到药物稀释得差不多,自然而然就会恢復,但时间方面就挺……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 「等一下再说。」江馁凑上来,皱着眉端详着他。 希诺有些不好意思,「……啊,是我说得太多了吗,不好意思,因为再次见到你,有些激动。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以你的……」 脸颊忽然传来一阵触感,意识到江馁干了什么后,他顿时瞪大了眼。 江馁收回捏完他的脸的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希诺:「……」 希诺:「……我不是很明白……」 江馁注意到了点不对,脸上浮现出了点迷惑。 「你是谁?」 希诺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点询问的疑惑:「嗯?」 「……算了。」江馁拧着眉,又问,「你喝牛奶吗?」 希诺:「……嗯??」 「糖呢?」 希诺表情微动:「不吃。」 江馁再度沉默了。 这段无人能听懂的对话好像就要就此结束,江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神情明显有些厌厌的。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是不一样。 「——等等。」他再次被人叫住。 …… 希诺说:「我还以为你还记得我呢。」 江馁摇头:「不记得。」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希诺说,「你知道我是实验室的人吧。」 「知道。」 「那为什么问我喜不喜欢吃糖?」 江馁拧着眉:「……不知道。」 「真是奇怪。」希诺敲了敲手指,「你忘的有点太快了。」 江馁跟他遥遥对视着,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希诺:「我是说,对你这么做的人,太过分了。全忘了吗?连你的异能都不记得是谁的了吗?」 「……」江馁倏地定住脚步, 「你说什么?」 「异能。」希诺点点眼睛,「除了这个,其他的异能,都不记得是谁的了吗?」 江馁眸光闪烁,阴影勾勒出他有些冷硬的轮廓,有更深一层的情绪在眼下闪动。 这句话就像是有什么魔咒加持一般,困住了他的动作,他顿时想到什么,下意识回头—— 无数昏黄陈旧的书页在这一刻被人翻开,被镜片隔住的真相就在这一刻被一颗毫不起眼的小石子轻易击了个粉碎。 第107页 他倒退了一步,灰蓝色的瞳孔微微有光闪过,对面的人就像是知道他的异能一般,选择不直接对视,避开视线。 …… 江馁神情微微僵住。 什么异能?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头越来越痛,像是被这几句话强行挑起了尘封的记忆,他想快点离开这里。 「……我先走了。」 江馁脚步一顿,潮水般的记忆来的是那样的猝不及防,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眼前冗长的走廊忽然变得漆黑,甬道像蜿蜒盘旋的毒蛇,朝他呲呲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你必须履行义务,这是你的宿命。】 【dusa,你是否愿意跟……进行异能移植?】 【说话!回答我!】 尖利的咆哮几乎像是在他的耳边疾沖而来,用一种快要震碎他的耳膜的巨大的分贝。 他甚至分不清是被折磨中的身体更加痛苦,还是这源源不断,日日夜夜永不停歇的质问更加痛苦。 「我……」 江馁感觉自己脑袋嗡嗡作响,甚至开始后悔放江川枫两人离开,否则自己也不用在这里因为希诺的一两句话而头痛欲裂。 接着,江馁甚至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重复迴响: 【是的,我愿意。】 【我愿意。】 太复杂了,混杂在一起,加上因为记忆突如其来的头痛,让他好像从四面八方都看到了这种重影,重复地在他的耳边聒噪。 ……或许段裴景说的是对的。 江馁昏昏沉沉地想。 这种记忆,想不起来更好。 希诺抬起的视线与他相撞。 那双跟他及其相似的幽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江馁读不懂的恶意,有点像是嫉妒,又有点像是极度的不甘。 他在嫉妒他? 直觉告诉他不像,实在是不像。 那他……在嫉妒谁。 希诺说:「dusa.」 他在叫他。 「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个语调轻柔温和,好像曾经也有这么一道声音在他耳边笑着说过。 一个纤细窈窕的背影,那抹璀璨的金色在阳光下快要灼伤他。 ……大脑处的疼痛缓缓变成了一种更深层的愤怒,那股愤怒像沼泽,轻而易举侵蚀掉了他的理智。 他捏紧了五指,骨节处都发出了瘆人的声响。 「……杀了你。」 第53章 帮凶 他后半句话几乎是呢喃出声的,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股几乎悚然的电流顺着长廊爬上了希诺的每一寸血肉与骨骼。 希诺浑身一颤,猝然后退一步—— 「你……!」 这股寂静到让人恐惧的孤独感是非常让人感到疯狂的,而这种情绪只用了须臾片刻就迅速席捲过来,来不及了! 江馁肌肤在白炽灯下衬得异常苍白,灰蓝色眼眸深沉如墨,铺天盖地的杀气挤压着这片空间—— 希诺顿时汗毛竖起,瞳孔缩成了一个点! 正当他即将被迫迎敌时,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传来过来: 「江馁!」 庄铮鸣的声音陡然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霎时间打破了僵局,两人之间的气氛犹如装满水的气球一扎即破。 他一见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一把揽着没有动作的江馁,毫无察觉地说: 「哟!这就是新来的专家吧?幸会幸会,干嘛呢隔这么远?打算提前体验横跨亚马逊河?哎哟不用!我们虽然是异能者,但也没这种活动,来来,隔近点,我带你去实验室瞧瞧。」 在他话音一落,这股让人颤慄的杀意犹如退潮般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希诺顿时倒吸一口气,用尽所有的理智扼制住自己的颤抖。 「……您就是庄小姐吧?我是希诺,幸会。」 「害,客气什么,叫我小庄就行。希先生,走吧。」 希诺:「……我姓格朗。」 「格朗先生。」庄铮鸣从善如流,左看右看,端详了半天道,「你别说,有没有觉得,我们家江馁长得还有点像你?」 希诺缓了缓,道:「哪里的话,应该是我像江先生才对。」 「诶——!这话说的。」庄铮鸣拍拍他肩膀,假装斥责,「哪有长辈长得像晚辈的,我们江馁最懂事了,尊老爱幼嘛,肯定也能理解。是不是?江小宝?」 尊老爱幼…… 江馁面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刚威胁完这位请来的专家,跟着点头:「唔。」 希诺不知自己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能平静心情,也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遂准备转移话题:「……先去实验室吧。」 「也好,也行。」庄铮鸣打着哈哈把江馁往外轻轻一推,「小朋友不要捣乱,去找其他人玩。」 莫名其妙成小朋友的江馁被推得一个踉跄。 但就这个小动作,希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江馁被迫回过头,与他对视。 「……刚才有件事我是骗你的。」希诺微微一笑,「糖,我很喜欢吃。」 江馁感觉自己浑身有点冰冷,像被石头绑住沉入了深沉的水底。 「……啊。」 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气音,五指攥得青白。 「什么糖?」庄铮鸣探个脑袋出来。 第108页 「没什么。」江馁摇着头,「没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拉住一个陌生人问东问西。 江馁只知道,他有点后悔了,后悔问出口。 还没反应过来,侧边看着毫无变化的墙壁忽然翻转,带着靠在墙壁上的他整个人翻转了进去。 这一转,就直接转进了牧淳的电脑室。 巨大的电脑屏幕莹莹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各种各样看不懂的数据不断滚动着。 牧淳拿起江馁之前送的那十几箱还没喝完的其中一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朝他招手:「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吧。」 然后扔了一瓶没拆的给江馁。 「铮鸣听见你们的对话了。」牧淳说,「希诺毕竟是从ul实验室出来的,谁知道是来干嘛的。铮鸣觉得他针对你,出去给你报仇了。」 江馁接过牛奶,听得他这么说,心中渐渐涌上一股暖流,小声「嗯」了一声。 牧淳定定看着他一会儿,想起最初为了调查他,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居然直接进了调查组,想想这件事也够戏剧化的。 他说:「他刚刚说你的什么?什么意思?」 江馁避而不谈:「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问他吃不吃糖?」 「我不知道。」 牧淳也不追问了,转移话题:「现在所出现的类似于特殊狂躁症的异能者,也就是你曾经跟段哥说的,『异变』,是不是就是『欧若博司的失败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江馁就是所谓的成功品。 江馁没有否认。 「但我不明白,如果这条路最后通往的终点最终还是死亡的话,为什么只有你用特殊药物能抑制住,其他人却不可以?」 「……我不知道。」 他一问三不知,一般情况下都会被人理解成狡辩。 但是江馁显然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样子,加上他原本就不爱多做表情,看着像极了敷衍。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铮鸣也知道,你想要利用组内给你研究你体内的解药,也就是恢復到正常的、可以使用药店里的抑制剂的水平。」 牧淳说,「你从实验室偷出来的抑制剂不多了,ul绝不会让你再有第二次可乘之机。如果想要成功,就必须藉助外部的力量,铮鸣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会利用希诺的能力来完成自己的研究,为了你。」 「江馁。」牧淳平静地说,「你不能背叛我们。」 对话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在怀疑江馁故意隐瞒不报,而这种行为如果不像现在这样当场说开的话,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江馁说:「……知道了。」 「等一下。」在他临走时,牧淳叫住他,轻咳一声,「那什么……段哥给你买的那个……就是那个进口的牛奶还有吗?给我尝尝呗?」 ……江馁转过头,在昏暗的屏幕光中,两人两相对视,噼里啪啦的眼神中交汇出了别的意味,两人同时心想: 同道中人。 江馁非常大方:「我去拿。」 牧淳:「快去快回——」 毕竟谁也没想到这种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史诗级的直男,家里的各色家具全是买的套装,活的跟个样板房似的的段裴景: 挑牛奶的技术还可以。 挺好的。 牧淳心想,如果将来他想当奶爸,指标至少提前合格了百分之一。 拐角处,希诺背靠着墙,飞速在手机上敲着一行字,庄铮鸣吆喝道:「那位同僚,嘛呢,还不来?」 「……」希诺收起手机,笑道,「马上。」 说着,他迈步跟上。 关闭的手机里输送的信息是: 【刺激记忆短暂恢復后,攻击意图十分强烈。】 半晌,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信息未读。 【做得好。】 十分钟后,江馁跟牧淳两人各自坐在休息室,一人一边,各自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嘴里还叼着根吸管咕噜咕噜吸着。 齐莎跟越和则是捧了杯红茶,与对面那两位形成强烈的对比。 「你是说,你在路上散着步,就被人给强行掳走了?」 越和老气横秋地嘆气:「是在买菜的路上,寿喜路边那个十字路口还有我落下的两颗大葱。」 齐莎纳闷:「可他为什么抓你?劫财?嘶——难道是劫色?」 「污浊!思想太污浊!」牧淳从一旁打断,斥责,「就没可能是跟江馁一样,抓去做实验?」 「实验也得是小孩子,越和是小孩子吗?老黄瓜刷绿漆? 」齐莎说。 越和被一句「老黄瓜」中伤,闭口不言了。 「你以后少往那边熘达,那两颗大葱丢了就丢了,千万别想着去捡,就算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毕竟你已经被盯上了。」 越和无力辩驳:「……我没想着去捡。」 「哟!哥几个都在呢。」门唰然被推开,段裴景风风火火闯进来,眼睛犹如鹰隼,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企图偷偷逃走的江馁,「那位年轻的新同事!去哪儿呢?给我回来!」 「……」江馁被扼住命运的后颈,强行提熘回来。 「既然都在这儿了,那我就宣布一个重要消息。」段裴景说,「有人来自首了。」 第109页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被惊得站了起来,江馁看他们都站起来了,自己也不明所以地跟着站起来。 牧淳说:「自首?以什么名义自首?我们最近没有接到什么异能者作乱的报案啊?总不会是ul实验室吧?」 「当然不是,想什么呢,他们老大来自首的可能性还没江馁发誓戒奶的可能性高。」段裴景接过一杯红茶,说了声谢谢,然后沉声说,「是帮凶。」 第二位被cue到中伤的江馁:「?」 「与其说是帮凶,不如说是受害者还差不多。」人未到,声先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门被人推开,出现了一个出乎人意料的人,是希诺。 齐莎诧异地说:「不好意思,你是……?」 希诺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猝不及防地慌张模样了,从善如流地说:「叫我希诺就好,是江局叫来辅助异变研究的。」 「哦……」 越和说:「那你刚刚说受害者是什么意思?」 希诺说:「字面意思,这个人曾经是ul的实验体,杀过不少人,但可怜的是,现在他已经到了面临异变的地步了。」 段裴景:「你觉得这种人可怜?」 「只是一个形容。」希诺笑了笑,「希望段先生不要怪罪。」 「不会,格朗先生,是我冒犯了。」段裴景其实对这个形容仍旧膈应得很,礼节性地客套了一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馁偏过头,瞄了瞄他。 段裴景:「?」 江馁不说话。 希诺见他们来回扫着眼神,眼底的笑意加深,解释说:「既然快异变了,那拿来做实验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在场几人眼皮都是一跳,但都没有出言反对。 「不过在签实验同意书前,他希望能见见一个人。」 他把用人体做实验这件事情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仿佛在说一件再稀疏平常的事。 众人心里都不怎么舒服,但又不得不问。 牧淳追问:「谁?」 希诺眼神一转,落在一旁的江馁身上,说:「你。」 第54章 那就照顾照顾他吧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江馁。 江馁懵逼地打了个嗝:「?」 「少喝点,叫你少喝点,都胀气了,多喝点水!」段裴景一把夺过江馁手里的牛奶,替换成水杯。 一旁正准备打嗝的牧淳心虚地吞了回去。 希诺笑笑:「二位感情真好。」 越和都习惯了,没啥反应。 牧淳说:「为什么一个嫌疑犯,会想要见江馁?」 希诺摇头:「不得而知,不过他的状态不太好。」 段裴景极度不贊成:「不行,在得知对方的底细跟目的前……」 话音未落,江馁自顾自熘了出去,甚至无人发现。 段裴景:「?」 走了? 他不顾其他人的眼神,迈步追上。 江馁感觉到背后有风,回头见到来人后,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谁叫你走这么急。」 江馁耸肩:「我去见他。」 「……」段裴景皱眉:「你刚刚没听见我的话吗?」 「听见了。」 「那你还……」 「那又怎么了,怎么搞得跟多大一件事一样。」江馁淡淡地说:「我的事情,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段裴景愣住了片刻,又看江馁的神色相当地无所谓,心头难以扼制地烧起了一把火,强忍住说:「你说什么?」 江馁懒得说了,摊手:「钥匙。」 「……什么?」 「审讯室的钥匙。」江馁说,「给我。」 段裴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江馁催促般地:「嗯哼?」 段裴景像是被他的态度给彻底气到了,真的拿出钥匙一扔:「拿走拿走。」 江馁接过就走,头也不回。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段裴景瞪圆了眼。 真走了? 都不叫他? 这几个月,不说风霜与共,那也是一起窝在家里吃过外卖的关系了,结果江馁说什么? 他的事儿跟自己没关系? 他居然这么对我? 段裴景跟个刚死了男人的深闺怨妇似的,沖天的怨气快凝成实质了,周围路过的人都惊了一惊。 他也想帅气潇洒转身就走,可理智还是战胜了那一丝可怜的自尊。 毕竟他也不能指望江馁张口解释跟道歉,他甚至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兜兜转转到最后,说不定还得是他来求和。 段裴景被自己史无前例的窝囊给气昏头了。 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翻脸无情! 求个屁的和!他要是跑去求和,那他就是傻狗! 越骂段裴景越伤心,一个接近一米九的大汉子都快气跳脚了,还要强忍着泪意委屈地偷偷摸上去。 他只是怕江馁不小心死在异调局惹麻烦而已,一点都不是关心他。 …… 审讯室门前站着两个小实习生,见到江馁还点点头:「江前辈。」 江馁没有应声,只是直直拿着权限门禁钥匙把门扫开。 实习生早就被下了通知,所以也知道江馁是来干嘛的,从善如流地让开了路。 第110页 在门开的一刻,江馁说:「不要叫我前辈。」 两个实习生面面相觑:「……哦……」 室内被特制的精钢网围了个结结实实,把门关上后,室内变得寂静无声,早春的寒意从脚底渗上来,并不好受。 江馁一步一步踏往前,步履闲适,光线从头顶顺着流畅的面部轮廓滑进衣领。 他直直拉开了座椅,坐下去:「你想见我?」 面前是个黑人,明明有着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但身材却出乎意料地纤瘦,脸颊凹陷,说他重病未痊癒,濒临死亡也毫不稀奇。 希诺把人提前从实验室运到审讯室,显然是料准了江馁肯定会选择见这一面。 他跟什么都提前了解清楚了再对症下药,江馁不会看不出来。 他已经对这种反反覆覆地抓捕厌恶了,纵使再烦躁,他也明白这一劫他躲不过。 还不如来见见这个人。 对面的黑人听到动静,抬起头:「dusa?」 江馁「嗯」了一声。 对面的人陡然激动起来,五官挤在一起,手铐晃动的哗哗作响,像是想来抓江馁的手。 江馁皱眉避开,冷冷说:「没长嘴吗,有事就说。」 黑人用蹩脚的中文断断续续地说: 「dusa,救救我,你,你把解药给我……」 江馁面上划过一丝震惊,心中涌上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道:「什么解……?」 黑人说:「你不要装!」 声音勐地尖利,他挣扎的幅度更加夸张,甚至等不及江馁的话说完。 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之后,他先是慌张地四处张望,又见江馁端坐在眼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肩膀。 「对不起……」 江馁没什么过多的反应:「他们对你干嘛了?」 黑人听到他这么问,眼中闪过希冀:「你知道的,你知道他们有多残忍的。为了他们自己的实验,天天折磨我,拿药吊着我的命。我不想死……」 江馁看着他滑稽的模样,眯起眼,「『欧若博司』?」 「对,你有解药的对吧。」黑人挤出一个笑,「dusa,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嫉妒贪图你的等级而妄想我不该拥有的东西。我真的知道错了!救救我吧,你们这个国家不是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那只要是人都该拥有这个权利吧?我也有吧?」 他用着那样恳切的语气,好像真的跟他有过很深的交集一般,江馁没有回覆他,只是沉默地听着。 黑人仍旧在喋喋不休,半晌发现了不对,催促般地追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江馁食指敲着桌面,一下、两下,像是敲在黑人的心底。 「说想要力量的是你们,说不想要的也是你们。」江馁掀起眼皮,眼神寒凉,缓缓说,「你想要什么解药?」 黑人嘴皮都在颤抖:「……我想要能终止细胞增生的……」 「没有这种东西。」江馁闭上眼,靠回了椅背,重复道,「没有……这种东西。」 「……」黑人说,「你是忘了吗?」 江馁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再一次耐心地沖他重复:「我说了,从来不存在这种东西。」 黑人就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堵住了喉咙。 他维持着那个滑稽的动作,眼珠大睁着,嘴唇不停地颤抖,说不清是害怕还是生气。 江馁没有任何动作,他就是这么静静地坐着。 下一秒,变故突生,在外一直紧紧注视着这边的情况的段裴景陡然瞳孔一缩—— 不好! 「fuck!老子他妈的干死你!」 黑人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骤然暴起,用一种难以想像的暴力将束缚自己的手铐挣扎开—— a级异能信息素迅速席捲,用尽全力挥舞着拳头朝安坐着的江馁挥下。 这种力度一旦挨到人的皮肉,基本上只在一瞬间,头就跟西瓜没有两样了。 这种速度对于江馁来说,想要毫髮无损地躲开其实并不难,但是他居然闭上了眼,准备硬生生地挨下这一拳。 意识到这一点的段裴景也顾不上什么生气不生气了,直直按下连通黑人脚铐跟座椅的电流开关。 刺啦的电流声响起,黑人的动作极其短暂地被控制住了一瞬。 就这一瞬,段裴景拔下腰间的配枪,朝着黑人的膝盖两侧连开四枪,没有停顿,干脆利落。 「……!!」剧痛迫使黑人顿时跪倒,段裴景甩开特制手铐,大步迈向前,无视对方的挣扎,不容置喙地反折黑人的手,拷上,收紧。 两个实习生顿时上前帮忙压制。 「dusa!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草你妈的!fuck!」 黑人失去了行动能力,早已疼的满头大汗,却还是竭尽全力地沖江馁叫骂,「你把我们害成这样,居然还有脸坐在这里当个没事儿人一样!当初你怎么跟我们说的?你都忘了?你说一句忘了就真的可以忘了?背信弃义的骗子!臭婊子!跟着布锐斯那个畜生你侬我侬,浓情蜜意,当我们瞎吗?!施恩也是被你害死的!我草你……」 他的脸被一只手狠狠按在了地下,剩下的话被强悍的巨力掐断,只剩下堵在喉咙里不断的呜咽跟哼唧声。 段裴景冷冷说:「你们自甘堕落,贪慕虚荣,想靠着外来的药物走捷径,就该有做好一步错步步错的后果!没有任何人有这个义务为你擦屁股做善后!」 第111页 黑人还在挣扎,嘴里脏话不断:「我草你……」 段裴景直接打断他:「翻旧帐的感觉很爽是吗?那我也跟你翻一翻,私用违禁药物不上报,打着自首的幌子来找我的组员的麻烦,这两件事足够你在大牢里蹲你妈的一辈子了!或者你想让刚刚那几枪子儿餵进你嘴里?一了百了,我都替你感到欣慰。」 」这是异调组,异调组有异调组的处理方式,不是你那个破小实验室——带走!」 「呜呜呜呜——!!」黑人瞪着眼,充满红血丝的眼球一眨不眨地盯着呆坐在座位上的江馁,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层皮。 反观江馁,他就像是被魇住了一样,因为刚刚的那段漫无目的的叫骂抽走了魂,背嵴紧紧贴在椅背上,像是想要凭靠着这个动作寻找到一丝的可以供他依靠的船舟。 段裴景皱着眉,轻轻朝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轻声唤他:「江馁。」 江馁没有反应,只是麻木地盯着自己的双膝,扣住座椅旁的双手有些颤慄着发抖,更多记忆像是打碎了的锋利的玻璃碎片一样,纷至沓来。 【我会救你们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 【什么时候?】 数十个跟他同样遭遇的孩子围在他的身边,满脸的血污跟乱七八糟缠着的绷带,单看伤口的话,江馁身上的伤口是最少的,但脸色却比任何一个人都差百倍。 他被那几双眼睛逼到角落,无处可依,也没人帮他,只能勉强说:「……总,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们先忍一忍,绝对……」 绝对什么? 「绝对什么?」 其他人急了:「对啊!绝对什么?你说啊!」 江馁瞳孔微缩,好似在人群里发现了什么—— 那些人的声音更加尖利:「你说啊!」 「快看!他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他在骗我们!」 「骗子!」 「滚开!滚开!」江馁突然爆发,歇斯底里地把所有人推开,注视着人群中的某个「东西」,那是一具四肢具断,面目狰狞的死尸。 他浑身都像坠入了又黑又冷的冰窖,强烈到噁心的痛苦抓心挠肝地争先恐后往喉咙口挤—— 「呕——呕——!」 江馁浑身痉挛,颤抖,跟疯了一样抓住头髮,不断摇头。 蹲下身,捂住耳朵,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不敢去看,不敢去听,逃避着这一切。 他想死,可是他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 跳楼、割腕、喝药……所有他想到的办法他都试过了,可最后除了自己承受一段时间自己带来的痛苦之外,还要被那群人惩罚,除了这些,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解脱也是一种罪恶。 他听见有人这么说。 「你看啊,人心就是这样的,只要能抓住一根微小到几乎看不清的绳子,就想要顺杆往上爬,却从不考虑这根绳子的承重量有多少,最终全部都只能摔个粉身碎骨。」 黑暗中有人将下巴搁放在他的肩窝,牵着他的颤抖到痉挛的手,抚摸上那具腐尸,皮肉腐烂的粘腻手感从指尖传导,感知到了大脑。 江馁像是想哭,但是喉咙里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道温和的声音从耳边响起:「dusa,你想救他们吗?」 「那你得同意我的交易。」 …… 「……」 江馁微张嘴,喉咙里发出了些不明所以的呜咽,五指扣得青白。 段裴景看出他情绪不对,连忙追着拍他的肩膀,半蹲下身:「江馁?江馁!」 「……」 江馁对上他的眼神,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来得及褪去。 又是这样。 这个人总是能够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恰好在这里,好像是命中注定。 其实希诺的话说的也算没错。 段裴景这个人,虽然是不太会说话,情商也不高。 但是这对于江馁这种听不懂好赖话的人来讲,他只能感觉到这个人为事干练兇悍的皮囊下,真正在跳动的灵魂。 但这么美好的人,不会完全属于他。 段裴景见他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妥协一般嘆气: 「行吧,虽然不知道我到底是哪儿错了,总之我错了,你别怄气了,好歹跟哥解释解释,就算让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我到底干什么了?」 「……」江馁抿着唇,轻轻说,「你……」 段裴景:「嗯?我?我怎么?」 「……你不是我的……」 「嗯?什么?」 江馁声如嗡鸣,段裴景没能听清,稍微凑过去了一点,听着他再次喃喃重复了一遍。 他眼底的困惑逐渐化开,瞳孔慢慢睁大。 江馁就跟不知道自己说的还有其他什么意思一样,只是固执地摇摇头:「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跟我扯上关系,这样,没有好下场。」 而另一边的段裴景心如擂鼓,耳鼓嗡鸣,差点原地摔一跤。 他根本没听清江馁的后半句话,情绪激盪下,难免憋不住,犹如火山喷发。 他仿若隔世地问了一嘴:「你,你希望我是你的?」 江馁茫然地看了看他,最后小声「唔」一声:「应该吧,但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毕竟如果我一开始没骗你……」 段裴景根本没听,自顾自地陷入思维漩涡。 第112页 不是他的?他什么时候是谁的了?他不是个人吗? 什么情况会把一个人……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能认知到这一点,段裴景已经算得上是很冷静了。 如果是之前的他,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一架再说。 开什么玩笑,老子一个活生生的人,单单一个h市首富独生子的身份拎出去被人绑架都得要上亿劫金的级别,谁敢把他当所有物?? 但他真听到这么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发飙,就已经先一步懵逼了。 与此同时,一个被他遗忘的事实又浮上水面—— 江馁,是一个omega。 段裴景心想, 还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omega。 而他是一个alpha。 那畜牲待久了也会情难自禁来一炮呢,更何况两个活生生的人…… 段裴景懊恼了一秒,随即振奋。 他纠结个屁啊。 吃亏的明显是他! 我还没谈过恋爱呢,管他是谁,都捡大便宜了。 段裴景心说。 这么说岂不是确实很亏。 他陡然严肃。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吃点儿亏算什么。 不对。 段裴景脸上骤变,跟个被打翻的颜料盘似的,五彩缤纷,精彩纷呈。 什么意思!先乱七八糟发一通脾气,然后就表白!这个转折不觉得稍微有点太生硬了吗! 还是这是什么21世纪新型网络冲浪爱情用语?那不应该是各式各样各大平台的首评热评通通抄一遍,然后默读? 再不行学学人家中学生写小情书他也能接受啊! 这甩他一句话算怎么回事儿? 当他是什么人!他看起来很随便吗! 段裴景越想更生气了,觉得这个人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居然连攻略都不做,情话都不查……不过如果是江馁的话…… 好像,也没关系,也凑合、还勉强……也不是不行。 毕竟感情就是需要磨合,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他吧……但嗯……谁叫他喜欢我呢。 段裴景故作无奈地嘆了嘆气。 唉,没办法,那就照顾照顾对方情绪吧。 江馁丝毫不知道他庞大如滔滔江水的心理活动,自顾自地说:「但是你有点奇怪,反正我跟你也没什么关……」 段裴景「噌」一下站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江馁被迫终止了话头,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段裴景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老脸一红。 他果然喜欢我! 段裴景:「我,我考虑一下,下午告诉你……十分钟,不行,两分钟,两分钟我出去抽根烟就,就告诉你……」 说着说着跟个黄花大闺女喝醉了酒似的,歪歪扭扭脚底抹油般地走了出去。 江馁:「?」 我还没说完。 -------------------- ooc: 江馁(诚恳):骚瑞,当初不该骗你 段裴景听到的:阿巴阿巴阿巴……我的心里只有你 第55章 训练场 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了,还没有他的人影,江馁板着脸,跟个判官似的,单方面判定他放了自己鸽子,直直出了大门。 过了最冷的一段时节后,h市褪去了大雪皑皑的银装素裹,雪化得七七八八了,逐渐显露出这座城市原本的模样。 异调局中心的占地面积其实非常大,为了方便及时查看联络,最要紧的医疗部跟训练部基本都在不远处。 光一个训练场地就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围墙由特制的军用钢铁筑成,每隔十米的样子都会放一块防弹玻璃契合进去。 方便外人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江馁转悠到那里时,十几个alpha异能者正在做引体向上,打着赤膊,结实饱满的肌肉在汗水跟阳光的折射下透出一种健康的小麦色。 基本上还在被安排这种体力训练的异能者都是b级往下的小年轻,等再过两年,就能正式进行异能训练。 江馁忽然怔愣住。 训练场的顶上由大片的防弹玻璃围成了一个拱圆形,间隔五十米开外的案板上,放着各种样式的枪械。 标註清楚了战狙、手枪、冲锋鎗、步枪的区别,不断有人上前挑选着拿走,自觉走到射击区进行训练。 这些原本他不会知道的事情,在看见的一瞬,好像就本能般地勾起了回忆。 这时,眼前忽然走过一个人影,那个人一米七几的样子,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穿着作战服跟军靴,背影高挑又利落,颇像某个记忆中存在过的人。 那人每天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关键还特别能说,能嘚啵得个不停。 最开始还追着他叫妹妹,被江馁忍无可忍给骂了:「你是不是瞎,我是男的,男omega,不要叫我妹妹。」 可这人也就愣了一小会儿,又重振旗鼓地追上他,改口改的非常快。 江馁记得那是一个艷阳的午后,他第一次进入这个国家的地界,跟着ul实验室的人暂住这里,训练了几天。 然后……然后呢? 后面的事就跟晕在水中的墨汁一样,把他脑中的记忆搅乱成了浑浊不堪的一摊污水,越往下挖就越是混浊不清。 恰巧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乱了他的思绪。 「嗨,我看你站这里好久了,你是新来的吗?之前没见过你呀。」 第113页 眼前的人正是刚刚在训练里挥汗如雨的其中一个alpha,长得蛮端正的,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 他有些腼腆地说:「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其他人见江馁看过来,原本几乎快凑在一起盯着这边的几个人顿时一个激灵,做鸟兽散。 「快快快!喝啊……喝啊!喝啊!」 几人莽足了劲儿,各自吊个槓桿。 每个角度都像专门精心设计过,跟打了鸡血似的,绷紧肌肉线条,使得每一块在光线下呈现最丰满劲实的状态,势必给对方最好的视觉体验。 难道在炫耀? 江馁面无表情地心想。 装什么。 「遭!被他们抢先了!」旁边的alpha见状脸色大变,连忙追说,「看我的,不信你等着!」 说着拔腿就往前,江馁心说原来是比赛。 其实江馁刚到的时候,这几个人就已经注意到他了。 在江馁出现的一瞬间,所有人训练的动作都逐渐缓慢了下来,多年来的默契在这一刻爆发到了顶点,他们互相对视的眼神中都闪烁着同一句话: 这他娘的长得真特么好看啊! omega穿着一件白色的印花卫衣,转首间那节白皙纤瘦的脖颈从宽大的衣领处滑出来,几个单身汉瞬间眼睛都直了。 尤其是眼睛,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冷调的灰蓝色,透明澄澈,每一根睫毛在异能者的眼里都会变得清晰无比。 长得跟个小手办似的。 刚燥热起来的心却因为抢先一步的同伴惊得心里拔凉。 单身汉们眼中燃起熊熊之火,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把那个先下手为强的alpha给分尸。 那人浑然不觉无数怨意刺来,迎风装逼,内心的狗血戏码早已拉开帷幕: 高大帅气的alpha露出在大汗淋漓中结实标准的八块腹肌,举手投足间全是男人野性的魅力。 这个时候可爱漂亮的omega小跑过来,西子捧笑,眼睛里闪烁着迸射而发的崇拜:「请问……我能加你的联繫方式吗?」 当然可以!! alpha心火澎湃,第n次微妙调整自己的站姿后,在脑中已经演习过108次的帅气回头,原地却空无一人。 ……人呢? 说时迟那时快,耳畔犹如一道利剑般擦过一道身影,太快了,还没看清呢,只感觉眼光一花,风声擦过。 下一秒瞳孔微缩,一句「卧槽!」剎在嘴边—— 江馁几个箭步蹦上台阶,矫健地抓住一根槓桿,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目瞪口呆。 江馁迎着所有人的眼光吊在槓桿上,还没做呢, 发现了不对:「你们怎么不动了?」 不是叫我一起吗? 众人:「……」 「你这是……?」 江馁更疑惑了,说:「比赛。」 「比,比……」人群里爆发出一声爆笑,有人往前一步,调侃他,「比嘛,不过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你怎么……我艹!」 他脸上剧变,面露悚然。 只见这个他们以为乖巧可爱的貌美omega,突然抬手轻飘飘地把旁边的槓桿掰了一块下来。 于是乎整条槓桿都开始摇摇欲坠,三秒后,整段垮掉,扬起的灰尘毫不留情地给在坐几位每个人餵了一口。 而他则灵巧落地,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呸……呸……」 众人痛苦万分地把灰吐了,抬头的一瞬间,面面相觑,眼神不断交换着各自不同的意思。 这他妈是omega?omega不基本都是精神系吗?接下来的剧情不应该是温香软玉或者星星眼崇拜吗?这孔武有力甩我们一顿下马威算怎么回事? ……不会是新来的教官吧?为了给新组员一点教训,耍耍威风……吓唬吓唬我们? ……不至于吧,只是一根钢管而已,你又不是掰不下来。 那人怒了:我他妈是攻击型肉体强化类的!再怎么样也是个b级alpha,要是连根管子都掰不下来那还干个屁!他是个omega啊!这至少也得是异调组正式组员的级别吧! 「……」 「…………」 「………………」 众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到了这个地步,江馁总算看出了点不对劲:「是我打扰你们了?」 「打扰?」那人抓抓脑袋,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感觉你还蛮厉害的哈哈哈……那个,我叫刘颂,很高兴认识你。」 陆陆续续就有更多人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唐瀚宇。」 「程晨。」 「陈杜森,耳东陈。」 「……」 江馁感觉他们说话的方式有点熟悉。 「你们的教官是谁?」 刘颂不假思索地回答:「之前是段哥,现在他忙,就转交给齐莎姐了。」 怪不得感觉脑子都不太好,看来是师出一脉,江馁心想。 「那个……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刘颂嘿嘿一笑,凑过去,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凑了过来,还没等刘颂开口,他们倒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你多大了?刚入职吗?」 「异能等级是多少呀?我是b级,要不加个微吧?」 「走开走开……」程晨把陈杜森挤开,抢先一步举着手机二维码,面红耳赤,「那什么……你有对象吗?」 对象? 第114页 假的也算吧? 他思考半晌,点点头:「有。」 「……什么?!」众人譁然,失望的失望,懊悔的懊悔。 各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alpha纷纷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暗自神伤去了。 江馁左看看右看看,也跟着坐在台阶上。 程晨仍旧不死心 :「谁啊?我们认识吗?」 ……不远处内心纠结了一百零八次的段裴景终于姗姗来迟。 发现人没了之后,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一个个房间跟单位摸,半路还被牧淳以为是小偷当场逮了个正着。 ……摆脱完正义使者牧淳后,一路风驰电掣地找来训练场。 这一找,可不得了。 他藏在侧门旁,只见江馁跟他教过的几个学员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靠的这么近,都快贴一起了! 段裴景掰着把手,嫉妒地想:干嘛呢说好了等他结果又跑来这儿躲着他。躲就躲吧,还偷偷的;来就来吧,也不吱声,现在好了,还跟几个不知道检点的裸男围在一起聊个不停! -------------------- 江馁:狗血剧八点档,换台。 第56章 我来保你 「深宫怨妇」段裴景趴在门框那里,偷偷地观测着几人的动静。 「小段?」 段裴景一个激灵,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感,嘴比脑快:「我就是来转转,绝对不是来……江局?」 江局先一步歪头往里看了看,欣慰道:「还是你负责啊,忙到脚不着地了,还有功夫来看前学员。」 段裴景:「……」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就一前一后,随便找了个空地的露天座椅坐下,这个角度恰巧能看到江馁的侧脸和微微放松的神色。 看来适应得还不错,段裴景自己都没注意到,在看他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 江局也是个睁眼瞎,压根没注意那是江馁,说: 「上回我们不是查了所有的高层人员档案嘛,结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这次ul实验室肯派人过来跟我们一起调查研究异变,我趁此机会,又查了一遍。」 段裴景瞬间被吸引走了注意,凝重道:「是查出来了什么?」 江局摇头:「没有,但是我查完之后,有个高层的领导亲自来找过我。」 「他说这件事牵扯甚广,我们只管研究解药,就不要再继续深查下去了。」 「不管?」段裴景语气变得严厉,「我们可以做那个冤大头,不求回报制作解药,那研究出来之后呢?在明明知道异变是人祸而不是天灾的情况下,每次都替他们擦屁股?」 「这回是异变,下回是什么谁又可知,死了的人怎么办?我们也求爷爷告奶奶,跑到阎王爷地府找生死簿把名字划了?」 「你也先别激动,事情还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江局安抚他,「我是想着,先答应他们,实则在背地里调查,等查出一整条完整的证据链,我们再一网打尽,总好过明着来结果处处受阻碍好。」 段裴景不贊同:「如果是胡放那种,那是纯属自愿,找死的货劝都劝不住。可还有多少无辜的人被迫抓去做实验,然后被……」 他欲言又止,明眼人都能听得出他是在说江馁。 江局赶忙说:「这事儿你可先别往外说啊,没证据的事,调查不成,反被他们咬一口那就麻烦了。他们现在在外宣称,都是自愿签订协议,咱们能有什么办法?走走关系跟后门,早把我们甩开八十里地了。总之,你先听我的,咱们按兵不动,先等他们露出破绽。」 「……好。」段裴景只能答应下来,但心情却变得沉郁,久久沉默了下来。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等等,您说谁是实验室的?」 「希诺啊,你们今天不是还说过话嘛,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忘性这么大?你别说嘿,这孩子十之八九是看上你了,十句有八句要带上你。就说今天你一来,他马上就奔出来找你了,你说说,年轻人啊!真是怀念。」 段裴景压根就没听下半句话:「实验室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的人才,怎么偏偏挑了个这么年轻的omega过来?」 江局调侃他:「我不知道啊,年轻还不行啊?你们组里没丑的,我还以为你那什么?颜控呢。」 「况且堆积沉压在庄铮鸣那的疑难杂症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选择研究异变?」 江局:「嗨呀能有什么目的,碰巧而已,我看他也就二十二三的年纪,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怎么追你叔母呢。」 段裴景越想越觉得奇怪:「而且他对异调组的事情似乎了如指掌,如果不是提前调查过,怎么会这么清楚。」 「说起你叔母年轻的时候,那可真是个大美人,十里八乡都排着队追她,我当时也是其中之一,她站在芦苇盪里,长发飘飘,明眸皓齿……」 「……」段裴景陷入了沉思,两人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不间断聊了十来分钟,居然没有一句在一个频道上。 「后来,两家相亲的时候,我寻思找个机会打发了,毕竟我心有所属嘛,结果你猜怎么着?嘿!就这么巧,就是你叔母!我当时那叫一个高兴啊,当场就定……」 「江局。」段裴景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那个叫希诺的简歷跟介绍,您能传给我吗?」 第115页 「……」江局摸摸鼻子,偃旗息鼓,「好吧,那我找找。」 而这边的江馁在听了他们一百零八次的自吹自擂之后,百无聊赖地偏过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段裴景?」 他怎么在这儿? 「什么!!是段哥??!」 惊雷般暴起的声音伴随着身边人勐然起身的动作,差点把江馁带着摔下台阶,他坐稳:「……什么?」 刘颂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男朋友是段哥?」 话还没说完,几人心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缓缓倒下,心如死灰,面如蜡色。 没希望了。 「嗯?」江馁注意力全被远处的段裴景吸引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随口一句话引起了什么波动。 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的段裴景,漫无目的地想: 他在干嘛呢? …… 段裴景翻看着江局传过来的属于希诺的简歷,上面标註的信息简略到不像是一个高材生该有的履歷。 除了邮箱电话,工作经歷居然仅仅只有ul实验室一条,且没有从业时间。 突然,他的眼神忽然捕捉到什么,视线一凝,骤然怔住,整个人就跟被电狠狠抽了一下一样,僵住了。 希诺,格朗。 原户籍:t国。 t国。 江局说:「怎么啦?是发现什么了吗?」 段裴景胡乱说:「……还没有。」 「你要是不放心,多找几个人注意注意,或者直接遣送回去得了,反正现在实验初见成效,也不一定非要找他们。」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远处希诺正笑盈盈地朝他们走来,抬手打招唿:「段组长,江局长,你们在呢,十二点了,一起去吃饭吗?」 江局很知趣:「我老婆给我准备了饭,热热就能吃,你们小年轻自己去吧。」 说着就摆摆手离去。 希诺从善如流:「段组长,我来异调组前去隔壁后街吃过一家味道不错的鸡公煲,要一起去吗?」 「我都行。」段裴景不动声色,「我去叫江馁。」 希诺挑眉:「……叫江馁?」 「嗯。」段裴景会错了意,「没事,我请客。」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希诺笑笑,「不麻烦,一起去吧。」 江馁也看见了他们,还没什么反应呢,身边的人就先炸了。 「那谁啊?离我们段哥这么近,是个omega吧?」 刘颂抻着个长脖子张望,「怎么长得还有点像我们江馁?不会搞什么,替身文学?」 程晨敲了他脑瓜子一下,敲得他「嗷」一声惨叫,解释:「江馁,他嘴上不把关,你别生气。」 江馁摇摇头。 这边的段裴景心事重重,面若冰霜。 如果这个t国跟蓝池上次说的那个跟暂未销户的t国帐号有关的话,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段裴景直接开门见山:「格朗先生,你是t国人?」 希诺:「对,怎么?」 「没事。」段裴景笑笑,「怎么想着跑来我们国家工作了?」 「我爹妈在这儿定居的,我习惯了。」希诺耸肩,笑道,「不然,也没办法跟段组长您认识了,缘分。」 段裴景不可置否。 说着,两人就朝江馁一行人走去,希诺还笑着朝他打招唿:「江馁。」 「段哥!」 「段哥上午好!」 「上午什么上午,都中午了,滚去吃饭!」段裴景踢了最近的刘颂一脚,刘颂立马站起身,嘿嘿笑:「这不是聊着聊着忘记时间了嘛,那我们先走了!」 说着就打着哈哈勾肩搭背地纷纷朝江馁挥手:「那先走啦!改天一起出去玩,一起喝酒!」 段裴景作势又要踢他们:「你敢怂恿他喝酒试试?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刘颂扭身一闪,一边逃一边说:「——你看你,跟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我们几个跟嫂子说几句话你都不行,不喝不喝!」 然后脚底抹油般地逃了。 段裴景慢半拍:「什么嫂……」 「——那我们走吧。」希诺突兀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预定了座位,现在去刚刚好。」 江馁从段裴景身后探头出来:「什么东西?」 「鸡公煲,我刚刚跟段哥一起定的。」 江馁立马皱起眉:「我不吃肉,我不去。」 「知道你不吃,人家是客,当作陪就行了。我给你点了外卖,挑嘴。」段裴景揉揉他的头,「走。」 江馁这才满意,三人跟着一路到了店门口,上了二楼。 除了鸡公煲之外,还有几道家常小菜,小炒猪肝跟白切鸡,都是江馁不吃的。 菜上齐后,段裴景点的外卖也到了,他接过后又找店员要了几个空盘子,亲手给江馁摆开: 龙井虾仁、海胆蒸蛋、还有一道一看就熬煮了很久,显得浓稠淳厚的海鲜粥。 用小砂锅煨着,虾仁、瑶柱的香味,伴着新鲜丝丝分明的蟹柳,混了点青菜丝夹杂其中,卖相极佳,香味扑鼻,留香四溢。 段裴景将最后一道清炒胡萝蔔丝摆上桌,跟点兵似的:「蛋白质,主食,维生素,膳食纤维,健康营养有价值,全部吃完!」 江馁原本想动筷子,听这话又没动了,五官一皱:「吃不完。」 第116页 「怎么吃不完?你看你瘦的……就是吃少了才会这样!有罪!看这道粥,我打电话叫人老闆凌晨五点就开始小火慢煮了,是不是很香?」 段裴景挥着手,使劲把香气往江馁那边扇。 这股极其鲜美的香味还吸引了几个邻桌的侧目。 「……」江馁踟蹰半晌,被段裴景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一下子整懵了,只能他问什么答什么:「……香。」 但是…… 「我还有话没说……」 「我懂,我都懂。」段裴景一脸的未卜先知,不就是表白嘛,不急不急,什么时候答应都是一样的,他笑容满面,下令,「先吃。」 江馁:「……」 希诺:「……」 他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勺,味道的确相当不错,浓稠的口感跟把控极好的火候配合极佳。 浓郁的鲜味跳跃在舌尖,米粥在口中化开,鲜得恨不得让人把舌头也一块吞下去。 江馁马上又往嘴里送了第二勺。 段裴景终于心满意足,吃着七十一大锅的鸡煲,江馁独自吃着那一看就不下四位数的海鲜大套餐。 在这种其乐融融的环境下,希诺难得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划着名吃自己的饭。 突然,他视线一移,桌面上多了一颗糖,用镭射纸装着。 「哐当——」 碗筷碰撞发出突兀的声音,希诺下意识抬头看向江馁。 可做这一切的江馁没任何破绽,安静地吃着他的饭。 这时,忽然一道电话来电声突兀响起,段裴景打开手机一看,是庄铮鸣。 「你们先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 「餵?怎么了?」 「段哥,实验初见成效,第一版解药已经出来了,但是……」 她欲言又止,迟迟不做答覆。 段裴景诧异地说:「这是好事啊,但是什么?」 「普通病变细胞在接触解药的一瞬间就死了,但是江馁的不行……不对,不应该说不行,应该说是微乎其微。」 店门后门就是一条公路,到了饭点,来往的车辆跟行人更加多。 段裴景一身修订正好的衬衫,包裹着轮廓分明的肌肉,衬得他肩宽腿长。浑身的高定气质简直跟这种小巷里的小店格格不入,引得好几个识货的人纷纷侧目。 「……什么意思。」段裴景眼神凌厉,压低声音,「你是说江馁并没有注射异能药剂?」 庄铮鸣说:「是有这个可能。」 「来源呢?」 庄铮鸣说:「按照越和的意思就是,这种药剂,跟上次能扎你身上能短暂终止异能的药剂是同一类,也叫『欧若博司』,说不定就是什么,一号二号的区别吧。但并不是解药,我测试过了,治标不治本。」 「……如果没有注射,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恨他?」 庄铮鸣迟疑片刻,然后说:「其实我怀疑……江馁就是真正的病原体,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他这个人,就是一个病原体。」 霎时,犹如一道惊雷直直破开云雾斩空而下,段裴景整个人僵住了。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 「我拿了江馁的抑制剂跟疫苗做了对比,发现两者确实能找到相同之处。可是同样的药剂,放在异变的异能者身上却不管用。说明江馁体内的异能在不断地保护跟修復他,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异能之外,还有可能是异变的细胞。」 庄铮鸣嘆气:「一边不断增生,一边用疫苗抑制增生,异变的人抑制不住这种增生速度,就会发生癌变。普通人扛不住像他的抑制剂这么勐烈的药效,所以才会异变。」 「你是说……江馁的自愈的异能,很有可能不是他与生俱来的?」 庄铮鸣说:「不止,很有可能除了石化之眼跟隔空能摧毁物品的异能是他原本自带的,他浑身上下的异能都是强加的。」 「说明自愈可能才是他们研究的目的,只有复制了这个异能,才有可能承受得住其他的异能,从而复制到更多的异能,成为第二个最终试验品——你说江馁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 问题就出在这儿,江馁对此毫不知情,他从头到尾都被瞒在鼓里。 照这么说,异变的人的确是实验失败的产物没错,而布锐斯在江馁的身上看到了成功的希望,所以想要从其他人身上不断寻找更大的突破,企图再度复制出一个新的江馁。 段裴景越想越奇怪:「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实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异变的人又怎么会到这个时候才出现。他们不应该死死把这件事瞒住,扼杀在摇篮吗?给我们可乘之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庄铮鸣说:「不知道,所以我说他们全是一群疯子,疯子都不正常,谁又能想到名驰中外的实验室,背地里居然有这种勾当……」 段裴景唿出一口气:「那你继续研究攻克,辛苦你了,到时候我叫我爸从国外调几个这种专家来帮你。事情结束之后,请你们海岛度假七日游就当团建——对了,那个叫希诺的,你要留心。」 「放心吧,留心着呢。」庄铮鸣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的人,拍着胸脯说,「交给我吧,你要是赖帐,小心我找江局告你的状。」 第117页 段裴景笑道:「岂敢岂敢,大功臣,给你准备的旅游经费是最足的,你就等着国家表彰还有免费的海岛度假吧——哦对了,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宣扬出去。」 「啊?为什么?」 段裴景说:「我之后当面再告诉你,先这样。」 「好,我知道了。」 庄铮鸣没有怀疑,两人闲聊了几句之后,结束了对话。 而作为话题当事人的江馁则正在拿着筷子跟勺子认认真真地挑着蛋羹里的海胆黄。 如果不看他手上的动作的话,从远处看他的认真程度无异于正在进行一场精密复杂的生死手术。 「……」 希诺撑着半边脑袋,静静地看着他,长睫遮住了他的思绪。 他从未想过多年之后的再次见面会在这种情形下发生。 他太不了解这个人了,更多的,只是作为这个人的代替品卑躬屈膝地陪在布锐斯的身边供他观赏玩乐,之后再补一句你还是不像他。 想到这里,希诺忽然感觉有点可笑。 江馁这种毫无情绪跟感情的人形兵器,任何人试图跟他接触都只能够不了了之,布锐斯是在单相思。 单相思这种词用在布锐斯的身上,希诺觉得也挺好笑的。 爱上一个自己亲手打造的物件,还妄图让这个物件也感激钦慕于他,这种行为其实是非常滑稽的。 患上斯德哥尔摩的人只有他——这个想法,仅仅止于今天。 江馁他……是有感情的人,有感情的人才好拿捏跟把控,否则将刀枪不入。 希诺的眼神沉静,看向江馁的视线越发赤裸。 忽然—— 「有话就说。」 江馁的声音突兀响起,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地偏移,希诺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嗯?」 江馁徐徐放下餐具,眼皮微掀,平静又淡漠地说:「有话就说,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是想杀我,还是想让我继续回去替你们打笼中鸟,还是……继续抽我的血,供你们研究跟做实验?」 窗外车流声震耳欲聋,邻桌碰杯交谈的笑声也不绝于耳。 希诺却感觉他们这一小块地方被一种无形的屏障给圈起来了,安静到能够听得清楚任何的风吹草动,而这个区域只有他们两人。 希诺眼睛陡然睁大,心中骇然,无数的猜测在脑中千迴百转了个遍,最后喃喃:「你……想起来了?」 ……江馁撑住希诺一旁的座椅,身体前倾,几乎要把人逼到墙角。 希诺眼睁睁地看着那双诡谲昳丽的异瞳离自己越来越近,神经顿时绷紧成了一条线。 「你……」 两人距离只有毫釐,江馁微抬下巴,鸦羽长的睫毛微垂,将他的慌乱跟紧张尽收眼底。 宛若亲人间的耳鬓厮磨,他似乎真的很疑惑,轻声问,「你胆子这么小,打算怎么杀我呢?」 希诺瞳孔震颤,对于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而江馁猜的没错,他的确,想杀了江馁,想到发疯,想到发狂。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想过江馁记忆恢復之后,会杀了他;或者会留着他的性命,顺水推舟找到布锐斯报仇。 不论是哪个结果,江馁都不会希望跟他有任何交集。 毕竟他只是个…… 希诺唿出一口气。 他对视着那双眼含笑实则深如寒渊的眸子,那样美而妖艷,像一朵有毒的艷花。 只有豢养的人才不会被伤到,而任何企图靠近他的都将命丧当场。 就只需要这一瞬间,希诺就明白了,为什么布锐斯会喜欢他。 【先生为什么会选我?】希诺的脑海里响起他曾经跟布锐斯的谈话。 这是他心甘情愿做江馁的替身的第一天,布锐斯也从不藏着掖着,不过在解释前,先是反问了一句:【你猜猜看?】 希诺低头,猜测:【因为我跟dusa长得很像?】 就这一个原因吗? 希诺有些失望。 但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不过布锐斯居然轻轻摇摇头,这一动作让他心中升起了些许希望,只听他说:【dusa的骨头太硬了,非强硬手段,我控制不住他。】 反过来的意思就是,你是个勾勾手就能爬上来的贱货,我想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希诺只感觉浑身僵冷。 对了,布锐斯没办法让dusa乖乖脱了衣服让他躺在自己床上,就只能让他替代。 「还记得你上次问我,说我愿不愿意帮你。可就算我愿意,你肯相信我吗?」江馁不知道他的心理歷程,淡淡开口。 希诺道:「我……」 「不要怕。」 江馁食指撑住头,偏着脑袋看他,细长的食指捲起他的捲髮,飞斜的眼尾微微眯起,带着点儿勾人的安慰: 「我对omega都很宽容,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异调组,我来保护你。」 希诺还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呛到:「你……你保护我?你来?」 对,他会的。 我会保护你,江馁看着那双眼睛,在心里想这么想着。 就在这时,忽然: 砰——! 门被骤然推开,声音惊得希诺一怔。 抬眼看去,竟是段裴景,顿时,六目相对。 他僵在原地,浑身就跟魂魄被人抽了似的,不可置信地噔噔噔后退几步,内心犹如惊涛拍岸一般难以平静。 第118页 江馁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缓缓挑起眉:「?」 看什么看。 -------------------- ooc: 江馁:其实我的性取向是…… 第57章 去哪儿? 几人面面相觑几秒,江馁率先起身:「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同样神游天外的段裴景脚步虚浮地被扯着往前走,直到走出后街,还处于一种神色僵硬,眼神呆滞的情况。 中途江馁还朝他挥了挥手,没得到一点儿反应。 他眼底泛上迷惑,心说吃错药了不成。 算了,随他便。 江馁顺手摘下手鍊,就要往段裴景手里放。 谁知他刚有动作,段裴景就跟兜头被人用一棒子敲醒了一样,精神抖擞,勐地往后一退—— 用一种大敌当前的眼神警惕地退避三舍,宛若一只坚守最后只剩岌岌可危的一小块领地的勐虎:「……」 「……」江馁说,「唔……还给你。」 「还给我?」段裴景眼神渐渐变得危险,大有一种看你能说出什么来的意思,眯起眼睛缓缓说,「为什么?」 「我……」江馁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绞尽脑汁地憋出一句,「我们不是一路人。」 还有下半句他没有说出口。 我怕连累到你。 江馁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能是良心不安,骗着骗着不想骗了吧。 他慢吞吞地想着。 为了避免秋后算帐,还是赶紧远离比较好。 如此不出意料的话仍旧激起了段裴景的逆反心,阴阳怪气地说: 「那你跟谁是?希诺?」 江馁不知道为什么又扯到希诺身上了,稍微慢半拍:「……什么?」 段裴景活了二十八年,这种对象是oo恋的狗血戏码他始终认为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身上,而是某电视台八点档的屏幕里。 他还是不死心:「你喜欢希诺?」 江馁不假思索:「还行,挺喜欢的。」 段裴景登时后退一大步,大受打击,他又想到什么:「……那越和呢?」 江馁点点头:「喜欢。」 段裴景终于痛彻心扉地冷笑一声,还脚踏两只船!!! 得知这明摆着的事实之后,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心痛自己还没得到就已经逝去的如春江水般的爱情,还是先庆幸目前除了这位,局里的omega就剩越和跟希诺。 而根据人口比例来看,蓝池可能会当场晕厥。 段裴景感觉自己也快晕了,趁着还有最后一口气在,他扭头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江馁举着手鍊:「这……」 段裴景冷若冰霜:「送你了。」 然后大步流星走向不远处的露天停车位的黑色大奔,车门打开进去,不管任何人就要走。 然后驶出去十米不到,大奔又幽幽倒退回来,车窗打开后,露出那半张刀削斧刻的俊脸,下颌线绷的极紧,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上车。」 ……江馁终于感觉到了这让人窒息的气氛,尤其是在关上车门后,车内的温度快降至了冰点。 除了车外的噪音,一向闲话多到让人听多了恨不得跳楼的段裴景,也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江馁更加迷惑了。 纵横笼中鸟的最强异能者,让所有异能者都望之生畏,谈之色变的煞神,又一次被儿女情长的神秘圈子给绕了进去。 车辆一路疾驰到小区楼下,段裴景下车,面无表情地直行上楼,打开门,一气呵成地把江馁拎进去,吩咐: 「你下午放假。」 潜意识就是:我今天不想再继续看到你了。 「等一下。」江馁见他就要走,叫停住他。 段裴景脚步马上停了,虽然他知道以江馁的性格,道歉是没可能的。 他敢打包票,只要他能忍住不说,江馁就能继续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但是犹抱一丝希望的他仍旧侧耳听着。 江馁扒着门,头小心翼翼探出半边:「其实我可以住宿舍。」 段裴景:「???」 段裴景:「…………」 他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江馁,仿佛他是一个负心汉,薄情郎,嘴唇抖了半天,应该是想说点什么。 但他的回覆就是把门狠狠摔上,然后扬长离去。 江馁立马把头缩回来,髮丝被扬起的风吹动,他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迷茫地歪头:「……??」 回到组内后,段裴景马不停蹄地去找庄铮鸣,纵使心中再不平,他也捨不得真的就这么撒手不管江馁。 更何况现在所有的谜团全部都指向了江馁一个人,只要死死抓住裸露出来的那根线头,他不信会一无所获。 这种到手的机会没人会想半途而废,就此放弃。 医务室里。 庄铮鸣正在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跟分析报告,见他来了,就把眼睛摘了:「来了?」 段裴景接过报告单,随意翻看了几下,内容无非就是庄铮鸣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大差不差。 「临床实验做了吗?」 「做了。」庄铮鸣说,「我原本以为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再叫他配合实验估计是不太可能了,但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不说这个,还有一件会让你大跌眼镜的发现。」 第119页 「什么?」 「看这个。」庄铮鸣指了指他手中的另一份报告,「这个人叫克鲁,你看这里,有没有发现他的细胞要比正常的异能者的细胞要活跃的多。尤其是血小板,止血效果简直堪比华佗在世,仲景復生……虽然比不上江馁吧,但是……你懂的,有那么点意思。」 这个结果无疑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江馁既然作为第一个能够承受住异变跟非法药剂折磨存活下来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众矢之的。 「血清呢?」 「这压根就不能算是一种病,血清没用。」 庄铮鸣说,「是江馁自身的免疫系统强到爆炸,牛爆了——别说异变了,你就算把他放到一个满是绝症传染病的封闭式房间里关个几天几夜,出来之后也能生龙活虎。怎么样,是不是匪夷所思?」 那江馁是怎么活下来的? 百万分之一?天选之人?别扯了。 这种放在男频大男主玄幻小说里都要被喷得体无完肤的金手指概率,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之中。 事实就是,如果所有人都扛不住,那江馁也一定扛不住,更别说间接发展成了一个异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极有可能还进行过其他的实验改造,而且是在瞒着实验室的情况下,而这个,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解药」。 这种体质好与不好,江馁已经用亲身经歷说明的很清楚了。 就跟熊猫血一样,瞒得住还好,要是被不法分子注意到,保不齐就会被榨干所有价值。 正因为这种体质所拥有的价值实在是太大,让所有知情的人都恨不得垂涎三尺,更别说物以稀为贵,全世界能有这种超乎常理认知的体质的,只有江馁这么一个。 段裴景捏了捏眉心,如果有一天来个人说我给你打一针,你就能拥有各种各样的异能,他一定会拿起扫帚风风火火把人抽出去。 江馁不是傻子,也不是中二少年,能够说服他这么做并且在不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只能是至亲或者发自内心相信过的人。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段母。 段裴景真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妈会打电话过来,暗想不会又是催婚吧。 事实证明,血浓于水,亲情血脉里肯定是有某种神秘的联繫或者心理共鸣,虽然多出于双胞胎的心灵感应,由此看来,母子也不例外。 等段裴景刚到门外接通,段母豪迈的声音就穿透了过来: 「餵?儿子啊,你准备准备,我后天过来一趟,顺便你张阿姨有个女儿,你俩抽空见见!」 段裴景心说果然。 「妈,我又不是下海来卖身的。」段裴景抽着嘴角,「几天一个,几天又一个的,您要真想要孙子,回头到年纪了,我去福利院领一个,成不?」 「什么话!这叫什么话!我都俩月没给你介绍了。」段母语气拔高三个度, 「要不是上回你王阿姨她们找我搓麻将让我给忘了,我非要当场跑去你们单位把你跟你beta还是alpha的兄弟假装情侣打电话蒙我的事儿当场揭穿!我告诉你,距离下一个过年只剩几个月了,你看着办吧!」 段裴景:「……十来个月也叫几个月吗?」 段母:「怎么不算?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诡计多端,跟你爸一样,我告诉你,我不会再相信你一句话!如果被我发现跟你一块骗我的那小伙子真是beta或者alpha,你就等着死吧。」 「……」 话说到这份上,段裴景至少不怎么担忧自己的人身安全了,毕竟江馁除了那超乎常人的武力值,他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货真价实的omega无疑。 但omega是omega没错,但人家是oo恋,主打的路线跟他完美错过。 为了这件事,他朝江馁甩脸、说重话,但说句实在的,江馁是oo恋又怎么样? 说想搬走那也是他自己的意愿,跟他有什么关系? 段裴景眼神一震。 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盲点,这种感觉就跟有人拿铜铃在他的耳边清脆一敲,将压在心里沉积不郁的苗头给震了出来。 江馁没表白,他也没明说,两相不误,不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是不吃亏的那个。 那他为什么会生气? 段裴景视线忽然瞥到什么。 走廊外养着一株开的很好的兰花,是齐莎的杰作。 君子兰品种不同,又得娇养,就连段裴景都劝过她,容易死,别养了。 话虽这么说,但花摆在这儿,赏心悦目,谁不喜欢?过路的时候顺手照料照料,长此已久,活的倒挺鲜嫩。 因为养的细緻,这种时节在绿叶里也挂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苞,粉嫩中挂着新鲜透亮的几颗水珠,淡雅清新。 段裴景有些怔怔出神。 渐渐地,一个层层花瓣之下掩藏得极好的真相即将绽开初角。 他的瞳孔里把君子兰的模样清楚烙印了进去,清晰可见,云雾开月明,某种情绪即将随之喷薄而出。 段裴景意识到了一件事实—— 不是江馁喜欢他……是他,喜欢江馁。 这个说不上是意料之外的意外猜想就像是一股暖流,顺着末梢流向四肢百骸,让人通体舒畅。 段裴景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不由自主地喃喃,仿佛在问自己:「我喜欢……江馁?」 第120页 却没想到这犹如蚊蝇的声音,恰巧被段母听了个正着。 段母犹如鹰隼,立马竖起耳朵追问:「什么?你说你喜欢谁?你有喜欢的人了?真的假的?」 段裴景回过神:「唔……这个……」 「ab还是o?家住哪里?父母是干什么的……算了这个不重要,他是干什么的?性格怎么样?」 段裴景回过神,反问回去:「老妈,我问你个问题。」 段母急上火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段裴景选择性跳过,问:「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他有一个朋友,我这个朋友觉得他朋友喜欢我的朋友,结果发现他朋友其实是个oo恋……那接下来我朋友该怎么办?」 段母掰了半天,一句话都没听懂,恼羞成怒:「少无中生友!你直说你喜欢谁?我去说亲!」 段裴景险些喷出来:「不不不,是……」 「他们在一起没?」 段裴景说:「……谁?」 段母:「就你说的你oo恋的那个朋友,他跟另外一个omega在一起没?」 段裴景认真回忆了一下:「应该……没有吧?」 「没有不就行了。」段母说,「又不是做小三,抢啊,抢得到就行,抢不到算了。」 段裴景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触发了某个机关,语调骤然拔高:「当然不能算了!」 段母:「……」 段裴景:「……」 「……」段裴景心虚地放小声音,「我是说,不太好。」 「哦。」段母憋不住笑,「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吗?」 段裴景说:「这个怎么说呢……他没有父母。」 「啊。」段母语气多了几分同情,「没事我不介意,嫁过来我就是他亲妈,人呢?我什么时候见见?」 「八字儿还没一撇呢。」 「哦对。」段母恍然大悟,「oo恋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中道崩殂了,没事,要钱还是房子?老妈给你砸回来!」 「说了是我的一个朋友。」段裴景无力地支撑着那摇摇欲坠的底线,沧桑道,「他也不爱钱。」 「胡说八道,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一个是爱钱的人,一个是爱钱多的人。」 段母说,「想当初你老爸追我的时候在我身上砸了不下一个亿,就连戒指都给我定制了十来个款式,让我每天戴着玩。你听我的,你也去买十来个,实在不行就换,办法嘛,都是一个个试出来的!」 段裴景想到那条险些被还回来的手鍊,心说再买十来个戒指送给江馁,那个不识货的估计哪天掉几个到下水道被沖走了都不知道。 「谢谢你,再见。」 段母:「诶!别急着挂电话呀?那孩子微信多少啊?电话给我呗?我提前认识认识,后天我们一起吃个饭,了解了解。婆媳大战,财产争权在我们家不存在的,叫他放心嫁过来!你怎么几个戒指都不捨得?多少钱!我来出!来来来,我跟他说……」 段裴景冷笑,心中默默回復,他还是个没开窍的原始人。 然后摁断了电话。 不过话糙理不糙,和平社会,自由恋爱。又不是人妻,他为什么不能去抢? oo恋怎么了,他怎么就不能去把江馁的性取向抢回来了? 顿时,段母的话就像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虽然他不是一个会老老实实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流程的人,但有总比没有好,谁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往心里添堵。 不过就算他们不同意江馁进门,段裴景也不会真的就撒手放弃。 他这个人,出了名的固执,也是出了名的野。 段父早些年曾酷爱养鱼之道,于是淘来几条六位数的鱼用缸养着当宝贝。 段裴景读书那会儿还翻进去把那几条龙鱼捉出来打鱼汤过。 等段父饭都吃饱了,夸也夸完了,顿感觉大事不妙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 于是年仅十四的段裴景真真切切地饱受了一顿爱的教育。 但他这个人皮厚肉痒,就算今天被抽掉半条命,明天仍旧能雄赳赳气昂昂重整旗鼓。 第二天缓过神来之后,没事儿找事还把段母的鹦鹉给放生了,还美名其约要还鸟自由。 正当段母心生感慨,不知道是先骂人还是先夸奖自家儿子境界高的时候,段父早已挥舞着鸡毛掸子唿啸而来,势必为自己无辜死去的三条爱鱼讨回公道。 段裴景越挫越勇,今天跟狐朋狗友一起逃课,明天又故意交白卷气老师,他的童年就在父爱母爱交织的双重混打中渐渐长大。 拥有如此辉煌的履歷,董文青,董副局长,最开始其实是非常不乐意有这么颗老鼠屎挤进异调局的。 想着哪天找几个理由,翻他走后门的旧帐,把人客客气气「请」出去。 却没想到这货相当精明,打定了主意要让人没错可挑,硬是靠着自己的成绩低空飞过,擦着最后一丝底线坚守如今。 但谁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够跟自己的父母相处和谐,家庭和睦? 段父虽然凶,但是却是个妻管严,家里真正的当家做主的人是谁,段裴景还是清楚地很的。 段母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怕个屁。 虽然他刚把人得罪了个透。 段裴景刚犹如烈火加柴陡然腾升而起的熊熊斗志在这个苗头冒出来之后,偃旗息鼓了一大半。 第121页 段裴景感觉有点胃疼…… 后街。 浑然不觉组里已经少了俩人的越和正在买午餐,付钱:「谢谢老闆。」 「诶好,吃的好下次再来啊!」 越和笑着摆摆手,道:「好」。 他的异能比较特殊,因为跟五感有关系,所以即便是没有异能全开,平时能听到的蛛丝马迹也能放大无数倍。 就在这时,几丝微不可查的声音落在了他的耳边,首先是几不可闻的交谈声。 越和不敢随意释放异能,只好悄悄顺着声源往里走了走,一路走到一条漆黑的小巷才止住脚步。 等看清楚是谁后,他差点没站稳。 「……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回来恐怕……」希诺乌黑的眉头微微蹙起,满脸的为难地接着电话。 越和心如擂鼓,抠住墙角的五指攥紧到发青。 「……」 他在说什么? 越和不敢全开异能,怕对方察觉到风声,只能侧耳仔细听着。 对方的电话声音调到了最小,纵使越和五感再强,没有开异能的情况下,这么远的距离他也听不清晰。 单靠希诺单方面的对话,他也没有办法从中获取到什么有用信息。 希诺点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越和猝然回过头,背紧紧靠着墙,心跳极快,背部冒出了细细的汗,跟衣服粘在了一起。 谁心甘情愿地回来?还能是谁?在异调组能够让他们处心积虑地回去的人。 江馁,只能是江馁。 他们还有后招! 越和越想越害怕,这里距离江馁的住处不远,他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他悄然移动,想要不动声色地离开这里,但是刚迈出一步,肩膀就被一只手搭上,五指用力,像是威胁般地往下压了压,扼制住了他的行动。 有人轻声慢语地在他的耳边说:「去哪儿?」 -------------------- 章节肥不肥,说话! 第58章 越和? 越和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看着这张酷似江馁的脸,心生惊愕。 希诺见他盯着自己看,露出一个微笑:「看够了吗?」 「……」 越和跟他只有一面之缘,要说有什么特别要紧的旧事要翻,那肯定是没有的。既然这样,希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来灭口。 但没料到希诺说:「dusa为什么救你?」 越和瞳孔微颤:「我……不知道。」 「陈权想杀他,j也想杀他。他不会不清楚,但dusa还是冒着可能会被陈权设法入套的危险救了你。」希诺若有所思,「还是你们有什么特殊的交易?」 「……我说了。」越和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 「……」希诺靠近他,眼中有光跟阴影相继流转,极为渗人。 他这个人最吓人的地方,并不是手段跟异能,而是他那张跟江馁极为相似的脸,不,与其说脸,不如说是眼睛。 对,那双眼睛。 江馁是什么人? 狠辣残忍,喜怒不定。 就连靠近他的研究员都得先签了协议再冒着生命危险来做研究,保不齐他哪天心情不好,就把人给杀了。 无需任何恐吓跟威胁,这张脸就是最无可替代的代名词。 越和多多少少也接触过江馁的从前,不可能不怕。 实际上这里往后拐,就是一条人流量大的后街,就算这条巷子的死角卡的再好,希诺也不会冒着陡然被某个没素质的想要随地解决小便问题的人经过的风险,来当街行兇。 就算他有这个胆子,他背后的人也不会同意。 在没有指令下达之前,擅自开战引发骚乱这种可能会上新闻的事,上头的人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那好歹也是他的前上司,越和怎么可能不清楚。 希诺的确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长睫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但这突兀的沉默只出现了几秒,他骤然抬眼,摄魂般地光影流转速度变快,紧紧盯着越和—— 越和一时不察,对视了个正着,瞳孔一缩,警铃大作。 不好! 但为时已晚,越和浑身一震,一副好像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的样子,陡然垂下了头,凌乱的刘海遮住了神色。 希诺靠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明白了吗?」 越和低着头,沉闷地说:「明白了。」 …… 公路旁的杏树因为寒冬腊月的关系,最后一片枯叶也掉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大片颓败干枯的树枝。 ……希诺面上最后一丝情绪都褪了个干干净净,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力一般,阴影之中的脸上短暂地流露出了一丝疲惫。 …… 段裴景离开小区后,一路都忙着在心里咬着妒恨的小手绢默默流泪。 凭什么! 想他一世英名,风流倜傥,从来没因为这么点儿儿女情长的事情苦恼过。 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嫉妒情敌的活儿不应该都是omega的心理活动吗!怎么到他这儿就变味了! 那叫那些十八线狗血小短剧还怎么活! 段裴景恨恨地想,江馁天天看这些降智的剧,怎么越看越聪明了,还学会脚踏两只船了! ……如果国家能下个指令把他许配给我就好了。 第122页 段裴景天马行空地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的异调组,中途因为表情太怪异,还被交警拉下来测了个酒驾,浑浑噩噩到了异调局。 结果刚进办公室,就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希诺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杯热牛奶,一边喝一边翻看着资料。 段裴景面色不显:「格朗先生?」 「……您来了?打扰了。」希诺被惊动,连忙放下手中的资料跟杯子,「看您办公室放着几罐奶粉,就不问自取泡了一杯,您不会生气吧?」 「哦。」段裴景倒不会因为这杯牛奶生气,他不悦的是陌生人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私自进入他的办公室, 「您还有事吗?不然拿两罐去隔壁吧,我不在,您下次不要私自进来了,毕竟是私人区域。」 「事急从权,很抱歉。」希诺客客气气地说,「主要是因为实验有所进展,所以等不及想要跟您汇报。」 那你刚刚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说? 段裴景对这些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没什么特别好的印象,但也理解怀才自傲的这种心理,所以耐下心解释: 「庄铮鸣已经跟我说过了,是异变的解药已经初见成效了吧?」 却没想到希诺摇摇头:「不是,我说的,是江馁的记忆。」 嗯? 段裴景颇为诧异地挑起眉:「您怎么知道他失忆了的?」 「我们从前认识。」 段裴景这倒是没料到。 想想也是,难怪之前见他看江馁的眼神有点奇怪。 不由得提起了兴趣,连忙叫他坐,打笑说:「我还以为你们专家都喜欢品茶呢,没想到你也喜欢喝牛奶,不嫌弃的话,回头我多寄一些回来。」 「『也』?」 「江馁也喜欢。」段裴景说,「不然我这儿就只剩点儿茶包了。」 希诺失笑:「哪里,我不挑嘴,茶酒都行,只是偏好奶制品而已。」 段裴景爱屋及乌,客气了不少:「您刚刚说恢復记忆的事……?」 希诺:「江馁的情况,属于间歇性失忆,并不是永久的,刺激失忆的人的大脑让他恢復记忆最科学最安全的办法。」 「无非是找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朋友多跟他说说话,散散心,再加上正常医疗辅助,能够恢復。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段裴景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江馁不一样,上哪去找跟他能相谈甚欢的人可以过来给他刺激刺激…… 他将视线偷偷移向对面言笑晏晏的omega,大概也猜出来了他的言下之意。 如果都是omega的话,话题方面的确是要开放不少,更何况江馁直言过喜欢希诺。 他这个人一向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一个人,什么时候会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心生好感了?只能是之前的老熟人了。 段裴景脑袋嗡的一声,抓住了几个重点。 等等。 老熟人? 一个令人恐惧的猜测浮上心头,差点让他坐不住。 他们俩……不会是前男友的关系吧? 希诺见段裴景的眼神越变越古怪,略感诧异:「段先生?」 「……没什么。」决定把冒出来的猜测强行按下去的段裴景还是没忍住,「格朗先生……我有个问题……」 希诺颔首:「请说。」 段裴景原本憋足了气, 还是萎了:「算了算了没什么……」 希诺:「?」 「不行我还是得问……」 希诺微笑:「您说……」 「不了不了不说了……」 希诺:「……」 眼见着眼前的人的表情复杂,用一种从未见过这种生物的眼神看着自己。 段裴景有点无地自容,他总觉得对明摆着的事实还要自取其辱的行为非常傻逼,并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的问出这一嘴,希诺保不齐会马上翻脸。 别说异变了,谁愿意给情敌加班? 希诺如果真的愿意帮忙晓之情动之理,勾起了江馁的前程旧事跟爱恨情仇,两人旧情復燃,记忆肯定就恢復了。 但江馁也会跟人一块儿跑了! 段裴景自私地想,那还不如别恢復得了。 一想到他要天天看江馁跟其他人执手相看泪眼,互诉衷肠,互表爱意他就烦躁到想把异调局炸了。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本只是偷偷摸摸地打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直面对视。 「……」 段裴景凌厉的眼尾微眯,细微的尖锐情绪虽然被他藏的极好,但还是泄出了端倪。 希诺可不会觉得这恨不得把他当场碎尸万段的目光会是什么友善的眼神,更品不出什么暗送秋波的含义。 他顿时头痛无比,不知道分明还算的上是相谈甚欢的场面到底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心中暗暗怀疑,难道是他露出破绽了? 「格朗先生。」段裴景绷紧脸,剑眉入鬓,极具压迫感的样子还真的让希诺心中暗暗升起了不安跟防备,然后就听他说: 「我真的有话要问你,但事先说明,我是认真的。」 希诺:「……您说。」 「你跟江馁是不是……」 扣扣。 门被人敲响,段裴景骤然被人打断,非但没有不满,居然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123页 他抬眼,发现是越和,有些疑惑:「怎么了?」 越和面色紧张,唿吸还有点急促,语速极快地说:「段组长,出大事了!」 段裴景看他真的是一副急得不得了,恨不得上手来把他扯出去的样子,神色瞬间凝肃,沉声说:「出什么事了?」 越和看了看希诺,欲言又止。 希诺从善如流起身:「那我先走了,你们聊。段组长,你的问题先留着吧,等回头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段裴景:「……」 「好。」 等人走了之后,越和立马奔了进来,说:「江馁出事了!」 段裴景瞳孔一震:「你说什么?」 两分钟后。 段裴景带上配枪跟匕首,冲出了大门,尽管越和曾问他的异能不是概念转换吗?带武器有什么意义吗? 段裴景急上火了还有空回復他。 说你懂什么,配枪配刀这种东西虽然都是组织下发的便宜货,但是跟着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起个纪念意义,保平安的作用。 越和憋了憋,憋出了句「没想到您还挺迷信哈。」 段裴景正欲推开侧门的手一顿,越和问他:「怎么了?」 「不叫他们,这是我的私事,不能乱了规矩。」 两人直直出了电梯后,段裴景说:「你把位置发给我,我自己去。」 越和:「可是你一个人……」 「你一个精神系的,去了也没用。」段裴景有些无奈,「当后援吧,保持联繫。顺便把我的方位跟地址告诉牧淳,叫他实时监控联络,我发了预警你们再出动。」 越和多次劝说无果,只能放弃:「……我知道了。」 随后只是把地址跟注意事项发给了段裴景,自己进了局内。 段裴景直奔停车场,按照导航的位置就直奔目的地。 而传说中已经出事了的江馁正抱着一包原味薯片,啃的津津有味,而面前正在播放的「宝宝巴士」正接近尾声 「宝宝巴士~今天开始,我要自己上厕所~爸爸妈妈你们不要……」 真无聊。 江馁施施然拿起遥控换成了熊出没,心满意足地抱着薯片,又「咯吱咯吱」嚼起来了。 这时,门铃声响起—— 江馁讲究无比地捏起一张湿纸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指,才慢慢悠悠地起身:「来了——」 门打开后,站在门外的越和来不及换鞋,行色匆匆地奔进来几步,抓住江馁:「江馁!坏了,段组长他出事了!」 江馁要比越和稍微高一点,尤其是越和这么一抓,基本上腰就弯了些。 江馁垂眼看着他,灰蓝色的眸子里有诡谲的光影闪动。 「你说谁出事了?」 越和毫不觉察:「段组长,有人告诉他你被人抓走威胁他,说想跟他谈一谈。段组长说这是私事,一个人都没带,就跑出去了!」 「所以呢?」 越和没想到他会反问,一时间愣了愣:「……什么?」 江馁扶正他,门被关上发出不重不轻地一声响,惊得越和下意识一抖。 江馁做完这些,就没有其他的动作了,只是淡淡地说:「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 越和皱眉:「当然是去救人啊!段组长他可是为了你才奔赴险境的!」 江馁懒懒说:「我跟他刚吵完架,不想救他。」 越和真没料到他居然会这么说,难以置信:「你不救他?!你开什么玩笑?!」 「我为什么非要救他?」 越和:「……算了!你不救我救!」 说着就要推门出去,但江馁却没有如他所愿地拦人,只是抱臂站在原地,等着他出去。 ……越和的手背暴起青筋:「……你真的不救?」 江馁歪了歪头,没有回应。 玄关处的灯光没有开,门被关了之后,这个小狭角就变得十分拥挤。 江馁迈着闲适地步伐,一步一步把他逼得往后退。 越和退无可退,只摸到一堵白墙,他又从江馁毫无情绪流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重复:「你真的不打算救?」 江馁总算在只剩几厘米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他捏着越和的下巴,摆左摆右,认真端详了片刻,嘟囔:「居然是真的。」 越和:「……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越和还没反应过来,随着一声巨大的掌掴声,他整个人被凌空抽翻,狼狈不堪地倒在了地上。 这声势浩大的一巴掌打下来,越和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跟被抽晕了似的,一动不动。 忽然,他动了,就跟被电了一样,浑身一弹——! 霎时,神智清明,无数的原本不属于他的回忆涌上大脑,越和心神俱颤! 他也顾不上脸痛不痛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江馁!江馁!希诺是卧底!他要杀你!还要杀段裴景!你赶紧叫上其他人……」 江馁打断他:「越和?」 越和一怔,点头:「是我,怎么了?」 「哦……」江馁说,「那带路吧。」 「好。」越和果断答应,但他被操控的那段记忆还没有完全归位,脑子嗡嗡的。 才感觉到脸颊处那个差点把他骨头抽断的剧烈痛感,五官扭曲,「嘶……我的脸怎么了?」 第124页 「……」江馁眼神飘移,迈着步子走回去,「……我去关电视。」 遭了,下手狠了。 -------------------- 假如有一天越和接受採访: 越和交叠双腿(慎重):是的,其实我跟江馁才是真爱。 江馁:嗯嗯。 段裴景:嗯个屁!人事给他开张离职单! 埋头嗦面的蓝池表示不用担心,两个受是没有未来的。 第59章 异象突生 下午的气温不是很冷,江馁就随便披了件薄外套出门,越和亦步亦趋地追在他的后面:「江馁!江馁!异调组不是这个方向!」 江馁手里转着钥匙:「我知道。」 知道你还…… 越和意识到什么,脸色都变了:「你不会是打算一个人去吧?」 「嗯哼。」 还嗯哼! 越和脑中一万头草泥马唿啸而过:「……你再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至少叫上蓝池,或者齐莎……」 「我知道啊。」江馁奇怪地瞥他一眼:「谁说要打架了?」 是啊,希诺确实没明说要打架,但这是一码事吗? 这就好比汉尼拔邀请你吃饭,他说吃饭就真是吃饭? 江馁若无其事甩着手中的疑似某房门钥匙的卡扣,悠哉悠哉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要去应敌。 越和说:「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哪儿?」 没想到江馁反问他:「你有什么推荐吗?」 「……」 电光火石间,越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两人长久地对视着,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越和缓缓道:「你不会……」 「哦对,我下午放假。」江馁说,「准备去玩,要一起吗?」 越和:「……」 「……什么?」 去干嘛? ### 另一边的段裴景扶着方向盘勐地一打喷嚏。 一瞬间,大马路中间,忽然有一道人影鬼魅似的闪过,快到无影无踪,他鸡皮疙瘩勐起! 呲—— 方向盘勐打,极速剎车的情况下,轮胎跟地面发生剧烈摩擦,产生刺耳的声响—— 「草!你丫上赶着找死啊!」 后车司机被惊得差点儿撞上护栏,探着头破口大骂。 「……」段裴景惊魂未定地抬头。 既没有撞人的触感,又没有人影在车前,就好像是他的错觉。 但这双向道,道路两边都是绿化带跟路障,哪来的人行道给人闯红灯。 又怎么会有人从大马路上忽然飞过,又不是在修仙。 他看错了? 段裴景蹙起眉。 不对,是异能。 空气中的信息素没有任何异常。 要么,就是对方比他的等级高,要么就是有人使用特殊手段遮掩住了。 前者显然不可能,毕竟能跟他等级对等的异能者并不是双异能,也不会就为了吓唬吓唬他。 对啊……这么做的目地是什么? 还是说单纯只是他阴谋论了?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车外不满的喇叭声跟叫骂声锲而不捨地追了他一路,段裴景抽空从车窗外透个脑袋,说:「后车穿红汗衫谢顶那哥们!对不住了!」 说着就钻了回来,发动引擎。 如此敷衍的回答,显然是没能服众,凯美瑞车主立马怒了:「我去你的!说谁谢顶呢!」 段裴景不再理睬,开车疾驰,想着就此揭过。 却没想凯美瑞车主如此不甘示弱,追出两里,喧闹的喇叭声仍旧不绝于耳。 「你奶奶的,碰瓷都开个沃尔沃,这么有钱干脆开辆布加迪出来呗?洋鬼子摆什么谱呢,老子今天……」 此处省略一大段脏话。 段裴景:「……」 他还真有。 但他总不能真探个头出去跟个傻x似的还老老实实地解释吧。 于是段裴景慢慢悠悠调离方向,将车往另外一个十字路口的交警处领。 果不其然,骂上头了的凯美瑞车主浑然不觉交警就在自己脸上,仍破口大骂。 交警眼睛一利:「前面那个!路怒症犯了是吧?停车!」 「唉不是交警同志我……」 终于甩开了人之后,段裴景终于能变个道继续朝目的地驶去。 但没行驶开多远,变故再次发生—— 一张硕大的扭曲到一种怪异的人脸忽然极速朝车窗逼近,段裴景眼睛瞪大,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方向盘险些脱手! 我屮艹芔茻!!!! 段裴景飞快打着方向盘,手都快磨出火星子了,歪歪曲曲地靠边停了车。 幸亏有了前车之鑑,熟能生巧,好险没有直接撞到绿化带上。 不远处巡逻的交警见此异状,连忙小跑过来:「哥们儿,你没事吧?」 段裴景惊魂不定,额头冒着的汗,显然一副大受惊吓的样子。 说出来够好笑的,在异调组待久了,管他什么离奇诡谲事件,巨人观、腐尸群,什么没见过。 但是他怕鬼。 什么聊斋志异,林正英,都被段裴景列入了毕生大敌,严重到谁拿这个吓唬他他就跟谁断绝关系的地步。 如果真是一个死人就算了,他早就不信诈尸这一套了。 但偏偏刚刚那张挤压到变形的大脸又突然消失不见,就算段裴景知道这是精神系异能在作祟,也还是被吓得不轻。 第125页 段裴景配合做了酒驾调查,在交警的关切的目光中,摇头说:「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交警没怀疑,拍拍他的肩膀说叫他注意休息,不要疲劳驾驶,接着就自行离去了。 「……」段裴景扶住额头。 都到这份上了,段裴景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这是陷阱。 电话拨下了某个号码。 「嘟嘟嘟……」 无人接听。 段裴景喃喃:「江小宝,你就不能为了你哥我,学学怎么用手机吗。」 正准备打道回府,找越和算帐,没接通的电话却被另一道铃声给覆盖。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一串从未见过的号码跃于屏幕,段裴景只停顿了片刻,随后接起了电话。 「餵?」 电话里先是沉寂了几秒,随后响起一道明显用特殊手段处理过的声音,沙哑粗粝。 「段先生。」 段裴景早回过了精神,也不想这么快打道回府,索性就靠在车门上叼了根烟,随意应下:「布锐斯?」 岂料对方否认:「很遗憾,并不是。」 「送外卖的?」 对方:「……」 「也不是。」对方可能是怕段裴景再次周旋,胡说八道,补充道,「上次跟还跟你交手过的,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哦。」段裴景恍然大悟,「记得,怎么着?给我打电话是想干什么?想跳槽进我们组里?」 他没有进一步询问你们是怎么搞到他的联繫方式的,毕竟做这种灰色勾当,要是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还不如回乡下得了。 这样毫不拐弯抹角地行事方式似乎并不令对方意外,同样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想跟你,做笔交易如何?」 段裴景点燃烟,双眼在烟雾中微眯,含煳不清地咬着菸头说:「先说说看。」 对方说:「我想要借贵组江馁一用,不过放心,不会伤及他的性命,作为交换——」 「我拒绝。」 段裴景抽了口烟,锐利的双眼在烟雾缭绕中微微眯起:「不好意思,你在我这里的信用值已经刷负了。」 「那如果我愿意背叛布锐斯,对贵组施以援手呢?」 段裴景笑了:「哥们儿,你有点自不量力了,凭你那不显山不漏水的三脚猫功夫,帮我什么?我家做保洁的最低要求都得是b级异能者,你是么?」 对方:「……」 「给你点建议,我当没听见,你当没提过,咱们俩还是相安无事,否则小心我端那外国佬的老巢的时候,把你一块端了,懂了吗?」 半晌后,j说:「……我明白你的顾虑,但如果我愿意把您口中的三脚猫功夫公之于你,并且我能保证会对贵组大有裨益呢?」 「怎么着?你说有裨益就有裨益?你是孙悟空转世还是大罗金仙下凡?是能起死回生还是返老还童?」 段裴景讽刺道,「就算你真是,你今天背叛布锐斯,我怎么能相信你明天不把我内裤都偷了?」 对方可疑地沉默了一瞬,然后辩解:「我不会干这种事。」 「只是一个比喻,连玩笑都开不起呢,还提条件,你这个人肯定很无聊。」段裴景随口说,「挂了,再打拉黑。」 「……」对方长长嘆气,「好吧,不过我确保你下次会自己找上门来让我帮你。」 ……什么让人鸡皮疙瘩骤起的奇怪语录,段裴景觉得自己是江馁每天综合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琼瑶剧跟十八线狗血小网剧给泡入味了。 不带一丝迟疑,果断把电话拉黑、熄屏。 顿时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不少。 但清净的世界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 嘭——! 两车相撞的巨响陡然传来,伴随着有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 段裴景原本靠着车身,却陡然被这么突突如其来的一下整个身体跟着被颠了一下,险些连带着扭到脚—— 不是吧…… 他心有猜测,扭过头,果不其然只见一辆粉色甲壳虫小车直直撞上他的后备箱,顿时一个凹陷赫然出现在后备箱上。 段裴景菸头一掉:「………………」 他的车倒只是被撞出了个坑,应该是不影响行驶的,但那辆落地不到五万的迷你小粉车就没这么幸运了。 车整个前盖被撞裂,露出里面正在冒着热气显然已经报废不能继续使用的发动机跟各项零件。 马上,车上下来一个面容姣好清丽的姑娘,见着前车的车标,脸色唰然一白,小跑上前对着段裴景就是一顿来不及制止的连环鞠躬: 「对不起,对,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您看一下是找交警安排4s店定损还是私,私了,我会慢慢赔的……段组长?!」 段裴景刚心想这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先是跟江馁单方面吵了一架,又在大街上相继碰到闹鬼,又接了通疑似威胁的电话,刚准备无事而返呢,车还被人撞了。 他只匆匆扫了一眼车牌跟车标,猜到了是个女孩子,但却没想到居然算得上是熟人。 段裴景挑眉:「你是……许冬莹?」 第60章 很重要的人 许冬莹也没想到段裴景还记得她,越显激动:「是我,段组长,您怎么会在这儿?」 「哦,出门买点东西。」段裴景随口敷衍,努努嘴,示意还有最重要的一桩事没处理,「怎么搞的?」 第126页 许冬莹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苦着脸说:「轮胎老化……上个月的房贷逾期了,我就没去换,结果这次就……唉!我没有诉苦的意思!该赔的我会照赔的,您不用担心……」 「你一小姑娘,怎么又是车贷又是房贷的,结婚了吗?」 许冬莹摇摇头。 段裴景劝说:「二十多的年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要把自己活的这么苦哈哈的,驾照没学多久吧?这车怎么就轮胎老化了?没找4s店要说法?」 「这车是我万把淘的二手。」许冬莹苦笑,「不瞒您说,我家里,还有个alpha弟弟,要挑大樑嘛,做姐姐的难免要辛苦一点……」 接下来的话就算不说,段裴景也懂她的意思了,生了点恻隐之心,说:「不用陪了,报完保险也没多少钱。」 许冬莹眼睛瞪大:「那怎么行!这是我应该付的,一分也不能少,否则对您也太不公平了。您千万不用看在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上可怜我才这样,挤挤还是能凑出来的……」 后半句话说着说着显然是没什么底气了,段裴景调侃地笑笑:「挺有觉悟,挺好,你呢,这一趟急赶忙赶的,是要干什么去?」 说到这个,许冬莹忽然直起腰,完全被带偏了,认真说:「昨天下午我收到一个快递,是一张邀请函,您绝对想不到!它是……您猜是什么?」 这姑娘还蛮有意思的,还叫段裴景猜,他有些啼笑皆非。 无非是小姐妹互相寄来的男团演唱会门票,或者是弟弟公司歌舞剧请人去捧个人场。 段裴景无端猜着,仍旧礼貌道:「是什么?」 「——是beleth的画展邀请函。」 段裴景原本没当回事,这下可精神了:「……什么?」 许冬莹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接着说:「这张邀请函的时间是在下周下午三点。我想着上回进异调局,您不是问过我嘛,说不定能帮组织查到点什么线索啊啥的。」 段裴景简直被这些小年轻的脑迴路给震惊到无以復加。 且不说能被异调局接手的案件,多是跟异能者有关,普通人擅自接触,受点伤事小,要是把命丢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再说一张被异调组调查盯上的案件,这姑娘居然还能毫无警惕之心地接过邀请函。 看这架势,保不齐还打算化身名侦探,密地探险,成就一番表彰大业。 许冬莹可能是发现了段裴景的眼神古怪之处,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打算第一时间把邀请函交给组织的,绝对没有想独占的想法!」 说着就从车里拿出一张用牛皮袋封着的文件,塞在段裴景手里。 段裴景挑眉:「……这里可不是去异调组最近的路啊。」 「嘿嘿。」许冬莹颇为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讪笑, 「这不是正好路过,想着……不然提前实地考察一下,为组织减轻减轻负担嘛……不过主要是因为我实在太好奇了。揣着这封邀请函,愣是一宿都没睡好……这不就碰见您了,那我,我就不去了……」 段裴景:「……」 他嘆了口气,复杂道:「下次好奇心别这么重,好奇心害死猫知不知道?」 许冬莹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段裴景又在手机上摁了几下,揣着文件袋上了车,探出头说:「我给你叫了个拖车,这车你要是还打算修,记得把轮胎换了再上路。」 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叫她这万把的车没必要再花冤枉钱了,趁早报废换新得了。 许冬莹愣愣点头:「哦。」 随后眼看着车屁股被撞出个大凹陷的车往前行驶而去,才后知后觉:「段组长!那你的车我还没……」 车早已驶了个弯,没了踪影。 到了放学的时间段了,不少蓝白校服的学生从地铁口涌出。 几个买菜归来的妇人带着孩子,还夹杂着几个上班族低头刷着手机。 而上次废弃的几个路障,仍旧歪七扭八地横放在空地旁,无人注意跟侧目,但段裴景就是忍不住看了又看。 没办法,上次江馁的异状就像是留在他心里的一根刺,虽然没有明说,但每次提及或者想起,都会隐隐泛痛。 他一瞬间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打击一般,失控摔倒在了人群里,那样狼狈,那样脆弱。 江馁其实是个面子很薄的人,段裴景无法设想这样的人,是会看到了什么才会让其能够不顾及所有人的眼光狼狈尽显,甚至称得上是接近疯了的状态? 「beleth……」 ……方向盘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顺手已经被拆封的邀请函,那是一张类似于信封样式的铜版纸。 整张风格接近于极简风,只有中间用篆体钢笔字写了「beleth」标籤。 段裴景的本意是想要临摹復刻一张新的,毕竟邀请函这种东西,连名带姓的,他一个男性alpha,没有办法在信息上做文章。 这种类似于铭牌卡片的标识,反而大大方便了段裴景。 绿灯亮了。 段裴景不再张望,在收回视线的最后一刻,似乎瞥见了什么,略微意外。 交错来往的庞大人流中,不远处的单向玻璃里站着一个白色外套的年轻omega。 昳丽的容貌引得路过的路人偷偷投去欣赏的视线,又怕被人抓个正着,你推我我推你地走了。 第127页 而那双熟悉的灰蓝色眼睛,没有了墨镜的遮掩,眼尾略弯,似乎心情相当不错,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抓娃娃机。 而一旁一脸焦急,不断嘀嘀咕咕的,不是越和还是谁? 但段裴景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就连刚刚那种犹如墨汁般浓稠压在心头的疑云,也短暂地消散殆尽。 隔着车窗跟玻璃,视线难以移开。 江馁?他为什么会在在这里? 不是质疑的猜测,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喜油然而生。 那样隐秘而细緻的情绪像烟花缓缓绽开了,顺着四肢百骸,流通了所有的经络,酥麻而奇特。 段裴景下意识捂了捂额头,自言自语:「没发烧啊……怎么这么热呢。」 一旁的江馁,越和两人。 「祖宗,摇完这次我们回去吧——」越和苦不堪言。 江馁的长相是一种介于混血跟非混血之中略带西洋的长相,尤其是那双在本国根本不会出现的奇异瞳色,极其容易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就设想一下在人口比例严重失调的现代,忽然一个长相堪比某商场gg牌顶流明星的omega,现身某条人流量大到离谱的商业街旁的商场隔墙玻璃外, 这跟一个活生生的gg牌有什么区别? 越和抬手捂住半边眼睛,第n次闪躲着街外往里面投射视线的路人的凝视,再次不死心地劝阻:「江馁……」 「嗯!」江馁眼皮都没动一下,聚精会神,「最后一把。」 越和:「娃娃机都是有设定的,你就算再玩十把它都不会变的——」 「叮噹——」游戏币落进机器的声音。 显然是没有成功,某个说话不算数的omega捏紧了拳头:「再来一把!」 「叮噹——」 「再来一把!」 「叮噹——」 越和:「…………」 想把全世界炸了。 「叮噹——」 江馁不信邪了,阴沉沉地「嘭!」一下两手撑在娃娃机边边上,怒不可遏:「再来一把!」 当游戏币落入游戏机的那一刻,一只骨节突出的手从略宽的风衣口伸出来,替他摁着手柄。 「……?」江馁转头看去,看清楚来人后,疑惑般地用眼神询问着,「?」 越和松了口气:「段组长?」 段裴景今天披了件长款的灰棕色风衣,领口处严严实实围着围巾,加上那张一看就精心修饰捯饬过的脸,有种说不出的英俊。 见江馁盯着自己,段裴景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捏的他因为不满而直皱眉,才撒手,问: 「想要哪个?」 越和忍不住:「段组长,您就别陪着江馁闹了,他都玩了一上……」 「这个。」江馁抬手去捂越和的嘴,示意他不准说话。 然后整张脸恨不得趴在娃娃机上,生怕段裴景后悔似的,连连点着前面那个被他多次尝试无果的小白兔娃娃,恨不得把玻璃罩子戳出一个洞来。 被迫住嘴的越和:「…………」 段裴景其实也看中了这个,娃娃的眼睛跟江馁的瞳色一样,都是灰调的蓝色,听越和这么说,忍不住笑笑:「没事。」 也许是看江馁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热切,越和有些招架不住地嘆了声气,随他们便了。 透明箱子里的抓夹随着段裴景的摇杆操作,缓缓下移。 至于江馁,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娃娃,视线跟着上下左右摆动,幅度不大,但莫名就是让人忍俊不禁。 段裴景也是觉得够好笑的,眼看着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以他的脾气,居然硬是没有直接旁若无人把机子砸了直接抢。 而是争做文明好青年,还乖乖用他留的零花钱买了游戏币。 如没有经歷那些事的话,他也原本是应该在父爱母爱中溺爱着茁壮成长成一个糯米糰子样的omega。 段裴景十分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热衷于企图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成没有情感可以感受的杀人机器。 他应该感到庆幸吗?为自己赶到的时间不早也不晚而感到庆幸,为自己还在江馁理智还没有全无的时候尚且能够为其遮出羽翼。 等等。 摇杆的手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 理智全无? 杀人机器…… 机器……? 段裴景反覆嚼着这几个词,余光里清楚倒映出了江馁的纤瘦的身影,微微扩大……终于品出了点不对。 如果只是为了制作杀人机器,那正常的实验跟药物附加就足够了,布锐斯为什么会专门特地折磨江馁? 单纯只是爱好? 什么样的人会以这种人为爱好?或者说……什么样的职业? 「抓到了!」江馁双眼发亮!视线跟着抓夹走。 直到目送那个马上即将得手的白兔娃娃放进出口栏,他迫不及待地弯下腰去拿。 正当段裴景准备收工时,某个omega再次蹲下身:「还要那个。」 段裴景缓缓挑眉:「……?」 越和冷漠一笑,满脸的「我就知道。」 两个小时后。 三个人挤在已经被无数个数都数不完的娃娃群中艰难求生,段裴景:「……江馁,哥求你件事儿……」 江馁抱着娃娃,放开座椅,安详躺下:「驳回。」 第128页 段裴景:「……」 索性路也不远,他硬着头皮开回了小区。 越和叮嘱了江馁几句,无非是「注意危险」、「小心暗算」之类的。 至于段裴景,由于那场误会,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那个……」 「我知道。」段裴景说,「你这几天都别去局里了,至于希诺,也不用管,他自己会上赶着来找我的。」 越和忧虑地说:「可万一他窃取机密什么的……」 段裴景说:「这倒是不至于,只不过他现在做的事简直有点可以用无厘头来形容,这么容易被拆穿的离间把戏也亏他们想得出。」 越和欲言又止:「我觉得他是想……」 说着,剩下的话化作一种一言难尽暗示般地视线把段裴景全身扫了一遍,瞄得段裴景浑身都感觉不舒服。 他莫名其妙道:「是想干什么?你说啊,看我干什么?」 越和假笑几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总会知道的。」 段裴景原本还想追问几句,结果越和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瞬间跑出去几十米路,拐个弯离开了原地。 明显是不欲交谈。 …… 在段裴景光把那堆娃娃运上楼都跑了几趟的时候,希望自己能够有个浮空异能的愿望达到了顶峰。 正当他运完最后一波,却发现还有一个落下了之后,企图跟一旁的江馁打商量:「哥的小宝,不然这个就算了……吧??」 他尾音变调,语气跟山路十八弯似的蜿蜒转变,眼睛瞪得滴流圆。 眼看着江馁屈尊纡贵地伸出一根宝贵的手指,指着那个娃娃。 下一秒,娃娃就凭空浮起,江馁一动,娃娃就跟着动,一人一娃高傲地跟段裴景擦肩而过。 江馁未卜先知,甩下一句:「你又没问。」 段裴景:「………………%¥……#@*&……」 于是在某个尊贵得如同老佛爷的omega的「倾力帮助」之下,这堆战果总算运到了江馁的寝宫。 床头五个,床尾五个,地毯上还要摆五个,阳台边也要摆五个,就连落地窗上,都被江馁一边用挂绳吸盘挂了五个。 段裴景看着这满屋子的廉价布娃娃,无话可说。 「江馁……要不我们重新买几个,这方面我妈倒是颇有心得,到时候我问她要连结,这几个不然就扔……」 江馁果决道:「不扔!」 段裴景吞回了下半句话,改口道:「挺好看的,挺好的,那你留着吧,哥不干涉。」 除了闹脾气的时候,某种意义上来讲,江馁的快乐来源非常之简单。 于是某人抱着自己的「新宠」,歪在沙发上看起了他的「熊出没」续集。 …… 段裴景眼睁睁地看着一大堆一看就成本不超过二十块的花花绿绿的各种布娃娃占满了他专门跑去y国进口买来的真皮沙发。 还有那一看就跟他整个房子的灰黑简约风极其不搭的儿童启蒙动画片…… 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搭配,倒是莫名让段裴景这个并没有住过几回的备选房子增添了不少人情味。 这些颜色像上了柏油的画,连带着认真抱着白兔布娃娃的江馁,绘上了焕然一新的标识。 段裴景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江馁。」 江馁偏过头,等到四目相对的时候,段裴景突然哑了声。 迟迟等不到回应,江馁也不生气,若无其事地换了下一集。 段裴景很想问:你不怕我了吗? 对周遭所有事物都警惕如隼的江馁,在他这里,安静乖巧地像个任人揉搓的小兔子。 这种特殊的对待跟双标,即便是在明知可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的情况下,仍旧忍不住怦然心动。 「……江小宝。」段裴景凑了过去,却忽然有点临上战场的紧张感,「我必须问你一件事儿。」 江馁也相当给他面子,把心心念念的动画暂停了:「问吧。」 「就是……」段裴景悄悄摸到沙发边,靠着最外的边缘胆战心惊地坐了一半,打着鼓问:「你……有没有谈恋爱?」 江馁不假思索:「当然有啊。」 「什么?!」 他倏地站起身,瞳孔地震:「………」 宛若惊天巨石轰然砸下,裂痕骤出,而被砸中的,正是正中圆心的段裴景。 江馁被这么突如其来地一吓,头顶的呆毛都差点竖起:「……干什么?不是你叫我跟你假装的吗?」 「……这,这样啊……」 段裴景眉心直跳,他毫不怀疑如果江馁直接承认他是在跟希诺谈恋爱,自己早就悬在了喉咙口的心会直接跳出来。 段裴景深吸一口气:「那你现在有没有心仪的人?」 江馁疑惑地说:「什么叫心仪的人?」 「就是一眼看过去,就很喜欢的人。」 江馁说:「庄姐姐算吗?」 段裴景:「不能算。」 江馁沉思:「那……希诺?」 段裴景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他长得像一个人。」 段裴景很意外:「像谁?」 江馁摇头:「一个我……认识的人。」 见他蹙着眉,段裴景突然很想伸手替他抚平,忍了忍,还是收回了手,问道:「前男友?」 第129页 「男友?」江馁摇摇头,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某个混沌的漩涡。 而希诺的那张脸则不断浮现在他的眼前,重影散来,挥之不去,他自言自语道,「像……一个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他能为之付出所有生命的人。 可那个人是谁呢? 江馁想不起来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 假如各位接受採访: 提问:如果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办? 蓝池:衣服鞋子包包安排上! 越和:……大概,写情书吧…… 江馁:强吻他。 段裴景:这不是我的台词吗?! 第61章 怎么做? 他呆呆地坐着,段裴景第一次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格格不入的落寞跟孤独,就像一个人在孤岛路上的扁舟里漂了很久 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可突然一发现有那么一条出口时,还是会拼了命似的往前游—— 但四周渺茫,不论他怎么做都没办法到达终点。 这种明明抓到了尾巴,却还是让其在手中熘走的感觉,段裴景怎么会不懂。 他见过那样多形形色色的因为亲人死亡而痛不欲生的家属,也见过各式各样离奇到光怪陆离甚至涉及失忆的受害者。 崩溃、失控、或者是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独处一个密闭的空间,最后只是生生把自己憋进医院,被迫进行治疗。 但江馁不同。 他对于实验跟付诸在他身上的折磨,江馁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甚至能够在庄铮鸣叮嘱的时候说得出自己本身就不会死的观点。 段裴景甚至没有在他的身上看到一丝的接近于创伤后遗症的症状,也并没有到会丧失理智的地步。 那江馁会因为什么事情失控?什么样的变故,会引得他狼狈失态? ……段裴景无意识地摩挲着两指,口袋里捏着的,是那张简约的邀请函。 阳台。 电话接通中的声音「嘟嘟嘟」地响着,不久,电话被接通,一个明显刚睡醒,显得有点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餵?」 「牧淳。」段裴景靠在阳台的视角死角处,在他的这个角度恰巧能够看得清不远处抱着娃娃正昏昏欲睡的江馁。 他说,「你是不是去过去年h市去年举办的国际艺术博览会?」 「陪我朋友去的,怎么了?」 段裴景说:「那一般来讲,艺术文学类作品是不是就是能够代表一部分创作者的情绪跟心理活动?」 牧淳道:「什么意思?心理?你打算学心理学?」 段裴景含煳其辞:「没事,随便问问。」 「一般来讲,他们这一类人都是高敏感情绪人群,艺术家嘛,都是聪明人,特容易跟自己较劲儿,把自己绕进去。」「不管是披露社会现实的残酷还是心如止水的花花草草小油画,基本都是创作者自我情绪跟认知的具象化,那除非是涉及到什么商业稿啊啥的,另提别论吧。」 「你问我干嘛?我就是个搞it的,艺术不艺术的,我也就陪我朋友去过几次,不是特别清楚。」牧淳说。 段裴景不隐瞒了,直说:「你帮我查几副血腥暴力类的作品,仿的也行,什么波普艺术,达达主义,前印象派后印象派的越多越好,电子版的。」 「你要这个干嘛?」 「回头再跟你说,急用。」 「……行吧。」 不一会儿,照片传来的提示音叮咚响起,段裴景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地绕过客厅熘进了主卧。 把门反锁后,点开了那个点开那个内存长达7个g的压缩文件。 文件里大大小小上至早期艺术家的艺术绘画作品,直至现代艺术绘画。 各种各样上传到网上都要被打码封禁的血腥场面跃入视野,前百来张大多是素描彩铅,各种后印象派色彩浓烈,对比鲜明,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极大。 大多是在国际动乱、生态平衡不稳时,为了从侧面揭露腐败跟痛斥敌方的表现力作品。 早期时候的题材跟风格大多都大同小异,往往一个题材能够衍生出上千万的作品。 以署名来看,牧淳只是把比较出名的各个作品罗列在了一起,反倒方便了段裴景。 再往下划,内容基本都被写实派的油画代表作给占据了眼球,视角往下走时,却忽然一凝。 跟其他大多用猪狗牛羊或者是其他不常见的动物做替代的作品的中间,一个被绑在刑具上疑似是某个外国国家的歷史人物,断手断脚地被钉死在了座椅之上。 跟大多宣扬以自身受苦受难来救赎全人类的画作是一个类型的。 段裴景作为一个新时代从小培养人人平等的观念之下成长的alpha,确实是没办法理解这种行为。 油画略显模煳,应该是被修復过的旧时代画作了,段裴景只停顿了一两秒,时间就好像随之拉长了一般。 …… 周遭流淌的血渍跟欢笑的人类,像是忽然张嘴沖他咧开笑了。 刺耳尖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入耳膜,空气扭曲,光怪陆离,这诡异的氛围里,那个原本被做成人彘正悲悯落泪的脸,忽然替换成了…… 替换成了—— 江馁。 「哐当——!!」 第130页 门外的正打瞌睡的江馁骤然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醒,推开门:「怎么了?」 「啪——!」笔记本唰一下被一只大手勐地用力合盖上,段裴景说,「……没什么。」 江馁:「……」 确定吗。 眼前只能说一片狼藉来形容。 座椅被整个掀翻倒地,而靠近书桌边缘的透明花瓶应该是不小心摔落,里面的向日葵根茎整只折断,玻璃碎片混合着满地的水渍弄得到处都是。 「这个我到时候自己收拾,你不用管。」段裴景的太阳穴仍旧在不停地突突跳,久久难以缓过神。 那样仿佛被人用铁钳扼住的致命窒息感在见到江馁本人的一瞬间,不安的情绪几乎是攀上了顶峰,整个吞噬掉了他。 段裴景佯装镇定:「……你先,先出去吧,没事的。」 江馁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依言转身。 「等等。」 段裴景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 在江馁回头之际,忽然整个人被收进一个宽厚暖和的怀里。 段裴景只穿了件单薄的居家长袖,近无可近的距离让胸口属于皮肤的温度毫不避讳地传导了过来,几乎要灼热到烫到江馁。 他被这忽然的变故惊得睁大了眼。 「…………?!」江馁头一次跟人有这么近的距离,整个被惊得僵住了身体。 段裴景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要回想到那个恐怖到让人胆寒的可能性,内心就无法真正的平静下来。 如果江馁真的过的是那样地狱般生不如死的日子,那他自诩的「异调」到底算什么? 他这十多年来,到底又做到了什么? 两人沐浴在昏黄的暖光下相拥,平添了点不同以往的意味。 段裴景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眼前的omega,甚至已经让江馁感觉到有点不舒服了。 但他似乎注意到了段裴景的情绪不对,并没有出声制止,抬着的手顿在半空,学着电视剧里的,轻轻拍了拍alpha的背。 「不要怕。」 段裴景浑身一怔,松开了手,跟江馁略显无辜的眼神对视:「……什么?」 「嗯……」江馁被这么一反问,以为自己做错了,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突然稍微垫了踮脚尖,往段裴景的头髮上象徵性地揉揉,然后询问般地歪头,「这样?」 「……」 「啧。」江馁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相当不爽地皱了皱眉,旋即就跟怕吓到人似的,很快舒展。 学着段裴景之前的,捏捏他的脸,「这样?」 江馁在……安慰他? 当冒出这个想法后,段裴景一下子呆住了,就连自己刚刚在想什么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江馁的这个好像无意中的小动作,就像用了一个小拨子,拨动了他的心弦,那样应该珍惜的情绪化作了涓涓细流,流遍了全身。 他总算理解了那些追星族,为什么偶像稍微打个招唿或者抛个媚眼就情难自已的心情了。 如果江馁能够再安慰一下的话……他就…… 段裴景情不自禁地想, 他就怎么样才好? 他有什么可以给他的? 或者说,江馁他……会有一天额外地在乎他吗?不是朋友间的在乎,而是…… 段裴景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上了江馁的鬓角,说不上是茫然还是期冀。 江馁注视着他的动作,并没有躲,而是露出了点迷惑的神色,用眼神询问他要干什么。 段裴景垂下眼睫,静静问:「小宝,如果有一天,哥不在了怎么办?」 江馁:「你要去哪儿?」 「就……随便一个地方,哪里都行,反正就是永远都见不到我了。」 在段裴景期待又紧张的注视下,江馁先是眨了眨眼,旋然又是纠结般地拧着眉,摇头。 段裴景心头顿时升起了点希冀,怎么?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捨不得我? 他追问:「你说,说出来。」 江馁抬眼瞄他:「那我真说了?」 段裴景「嗯嗯嗯」一脸坐等:「说!」 「先把你杀了。」 段裴景脸上原本维持好的表情陡然裂开,难以置信,悲从中来:「……什么?」 「如果永远见不到了,那就是死了。」江馁认真说,「与其死在别人手上,让我生气,不然让我把你杀了,这样我就不生气。」 段裴景:「………………」 你不生气?! 你不生气?!!! 他在内心反覆咆哮了两遍,刚想抹着眼泪,捏着他的小手绢怒斥对方无情,悲伤离去。 仅仅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把他的脚步硬生生拔了回来。 让他情绪狂乱的乱言乱语里,某个夹杂着的重点忽然灵光一闪,某人忽然好像可能也许捕捉到了什么—— 「你说与其死在别人手上是什么意思?」段裴景欲盖弥彰地咳咳两声,故作「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旁敲侧听, 「那我要是就是死在别人手上了咋办?你打算怎么样?」 哪知这话一出,江馁顿时不爽到极点:「谁啊,把他大卸八块。」 哟,火气这么大呢。 段裴景按住难以下压的嘴角,轻咳几声继续问:「那,哥继续问你,如果让你一辈子跟我住在一起,你,愿不愿意?」 第131页 这个话题跳跃的还是太直接了,段裴景说出口之后其实还有点小后悔。 哪知江馁不假思索:「好啊。」 霎时,段裴景心花怒放,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心里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他才不管江馁是说的哪方面的愿意不愿意呢,段裴景开心了,满意了,把不存在的小手绢一收,去拿扫帚,就跟生怕江馁后悔似的,马上转移话题: 「好了问完了。」 段裴景脚步顺滑,直拐着去拿扫帚,江馁趁此机会,瞒着段裴景偷偷从冰箱摸了瓶牛奶。 哪知段裴景眼睛如鹰隼,抓着扫帚立喝:「前面那个小偷!速速把牛奶放下去刷牙!」 「……」江馁心虚地故作严肃,背着手点头,然后把另外一瓶悄咪咪塞到了袖子里,迅速熘进房间关门。 已经被天降馅饼砸晕的段裴景还沉浸在粉红泡泡里独自航洋,不能自拔:「这才听话。」 异调组的隔间内,alpha正在接水,而另外一个omega则正在独自切着水果,动作缓慢优雅,单看他的神情的话,倒云淡风轻,没有一点风雨欲来的意思。 蓝池原本自顾自地接水,悠闲到就差找个小曲哼哼了,只听那边传来一阵小声痛唿—— 「嘶——」 希诺捂着自己的手,指头被刀不小心豁出了一个口,伤口还不小,鲜血哗哗直流。 「没事儿吧?」蓝池侧过头,「切到手了?嚯——伤口不小啊,赶紧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 希诺摇摇头笑道:「没事。」 「这么大的伤口还没事呢,赶紧去消个毒包扎一下吧。」 希诺仍旧保持着微笑,拒人于千里之外:「谢谢你,我待会儿会去的。」 「……那行吧。」蓝池也就随口客套客套,接完水就走了。 渐渐的,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手指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恢復—— 希诺把手指放在水下沖洗了片刻 ,却没想到伤口居然痊癒如新。 刚把手收回来,门却被另外一个人重新打开。 见着推门而入,面色不善的越和,希诺只是端起了果盘询问道:「要吃吗?」 「你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吧。」越和难得面对人时,语气发沖,「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希诺缓缓收回:「当然是做研究,我跟江……」 「你跟江川枫根本就不熟,别装了。」越和冷笑,「你想干什么?假扮江馁?还是……为了段裴景?」 越和是真的没办法理解,他长得再像江馁,也不是复制人。 就算往龌龊了想,真的是打算勾引段裴景,那这么做的目的呢 ?除掉段裴景? 凭谁,凭希诺一个精神系omega吗? 好吧,就算这是一个陷阱,也假设段裴景脑子抽了,真的中了这个陷阱; 又假设他四肢退化了,恰巧被这群人给杀了,然后呢? 以越和对江馁的武力值了解,只要让他脱离了机械管控,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真正捉得住他。 一个不死不灭、拥有几乎所有异能的异能者,往夸张了讲,几乎就是跟「神」一般的存在。 他们打算怎么抓住他? 越和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 直接就是一个更新的大动作(比心) 第62章 他不需要去 除非是他想,否则没有人能够杀得了他。 希诺嘴唇微张,像是想要反驳什么,越和往外的视线吸引了他的注意。 狭窄的门旁,一袭黑色长款风衣的段裴景靠在门框边,神色冷硬,凌厉的眉眼微微下压,不知听了多久。 希诺微微一怔。 「出来。」段裴景简言意骇。 「……」 希诺脸上没有一丝被抓包的恐惧,相反相当的平静。 不过也是,他这个人对自己的死活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意别人会怎么样。 越和觉得就算现在段裴景要效仿实验室,戳他个两刀三个洞的,希诺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他摆摆手:「不麻烦你了,我出去就好。」 希诺就跟没听懂他的讽刺似的,从善如流道:「谢谢。」 霎时间,茶水间只剩下各揣心事的两人。 「段组长,你想说什么?」 段裴景反问:」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 「……或许?」希诺笑笑,「您是打算兴师问罪吗,关于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不是来听你狡辩的。」 段裴景:「你直说,来异调组的目的是什么?别跟我扯犊子,说什么为研究为实验,说实话,我没耐心。」 「……」希诺半边身体撑住水吧檯,微微朝他那边倾斜了点,意有所指道,「那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呢?」 「为了我?」段裴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掸了掸衣袖,重复道,「你再说一遍,为了谁?」 希诺:「……」 他眯起了双眼,警惕的精光从狭长的眼缝里投射出来,似乎是想要藉此剖析对方大脑里隐藏的关于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段组长。」 段裴景礼貌道:「请说。」 希诺说:「我真的是为了你。」 「错了。」就像没注意到对方微微色变的神情一般,段裴景要笑不笑地说,「你不是为我,你是为了江馁。」 第132页 「……」 「何出此言?」希诺挑眉,「就因为我跟他长得像?」 没想到段裴景反问:「你跟他像?」 希诺:「……?」 「有吗?」段裴景还真的仔细思索了起来,「没有吧。」 「……这个话题就暂且不说吧。」希诺说,「我不接受任何人的诽谤跟偏见。除非您能拿出点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毕竟,江馁身上没有什么我可以图谋的。」 段裴景点点头:「是嘛。」 希诺原本没有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能让他哑口无言的话,可下一秒,段裴景手中的东西则让他笑不出来了—— 那是一张雪白的简约到极致的邀请函,这给他的冲击力不弱于任何诡辩。 因为是下意识的动作,所有潜在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无所遁形,无处隐藏。 当意识到了自己暴露了情绪后,希诺闭了闭眼,似乎在谴责自己什么。 段裴景几乎是在看到他的反应的同步就笑出了声,并鼓了鼓掌。 希诺:「……」 「看来你们唱戏的班子的师傅,教的不怎么样啊。」段裴景嗤笑道,「这反应,认识?」 段裴景生的高,江馁要比他矮了半个头,而希诺又比江馁要稍微矮上一点,所以站在段裴景的面前,难免要落了下风。 「你们领导没跟你通气?用得着这么惊讶?」 短暂的失控后,希诺又恢復了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段裴景仍旧笑意不变,吐出一句话:「无所谓啊。」 希诺:「……」 他头痛无比:「我不懂您的意思,这话的意思是说,您自顾自跑来对我按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最后却说无所谓,或者我可以间接性地理解为,您知道这件事与我无关?」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段裴景颔首,「如果愿意的话。」 希诺皱眉:「你说什么?」 「我不需要你们任何的口供,串通好了沆瀣一气的脚本跟废话就没区别。」段裴景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然索性我再猜猜下文吧?」 希诺:「抱歉,我不太能……」 「因为江馁跟我关系好,你觉得他会跟着我走,会跟着我走进那家画展。」 「…………」 「为了激起他的ptsd,你们真是煞费苦心啊,激怒他之后呢?准备怎么样?让普罗大众都知道他是个怪物,然后逼得他动手,你们好义正言辞名正言顺地把人带走。」 段裴景摸着下巴:「其实吧,我之前一直觉得卧底选个omega这件事儿,挺愚蠢的……啊当然,不是说你,不过你要是喜欢对号入座,我也是举双手欢迎的。」 那就是在说他。 被骂愚蠢的希诺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脸色不太好。 「ok,我的发言已经完毕了,听完后有什么感想要发表吗?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推理呀。」段裴景诧异地说,「就你们那个邹平安,说我推理不错,还推荐我去写推理小说呢。邹平安,还记得吗?就是那个被你们杀了的那个。」 咚—— 他的话就像一块又冷又硬的冰块,顺着嗓子眼直直沉入了心底,震得希诺耳朵嗡鸣作响,半晌反应不过来。 他差点没找到自己的声音,缓了半天没找到重点:「……推理?」 「对,推理。」段裴景说,「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专门抓作奸犯科的部门,难免缺少点关键证据。其实我这个人吧,很喜怒无常的,而且,喜欢胡搅蛮缠。」 他笑意不达眼底:「你要是让我的人看到那些画,然后不开心了,我就会变得不太讲理,我一不讲理,难免就要拉你们所有人下水。」 …… 狂妄。 太狂妄了。 希诺这么想着。 那双锋利的眼睛里,藏着他从没见过的酝酿着黑沉的风暴。 气氛被一张无形的弓弦给死死绷紧,高阶alpha释放出的压迫力几乎是要把空气中仅剩的一丝氧气全部消耗殆尽。 「……」 希诺被逼得牙关咬紧,「咯吱」作响,段裴景的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根细细的针线,毫不留情地扎入了他的肺腑。 【你这一辈子,都是替别人活的。】 冰冷寒凉的语气在他的耳边响起。 那只抚上他耳廓的手在游走在腺体时,希诺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挥开了那只手。 无数种错综复杂的感情像是打混了的墨水一般,让他沉入了水底,他说: 「我有名字的。」 说完之后,茫然无措到后悔的情绪又再一次侵蚀了他,希诺害怕得不行,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个黑暗中,静静坐在床边的alpha。 之后呢? 他会放弃自己吗?放弃这个就连灵魂都不属于自己的他。 黑暗中有嘆息声响起,似乎是妥协般地无可奈何的语气,又有点讽刺: 【你不能背叛我,希诺。】 …… 我怎么会背叛你呢,希诺想。 他的名字,他的一切,都不属于他,这些思想就跟根深蒂固一般,扎根在了他的心底。 ………… 希诺骤然挣脱这种被动的处境,眼眶里布满血丝,低声说: 「……错了。」 第133页 段裴景抱臂:「哦?」 「江馁他……不会跟你走进那家画展。」 段裴景道:「废话,我会让他去?」 希诺摇头说:「他根本不需要跟你去。」 …… 段裴景面部绷紧,冷声说:「——什么意思。」 「短暂性失忆是迟早是会被记起来的。」希诺说,「只要到了那一天,你们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了,你会后悔的,段组长。」 「嚯,感情还带预告的。」段裴景挑眉:「那你还来一趟,是想做什么?打酱油?」 「我这种人,命恰恰是最不值钱的。」 希诺自我嘲讽般地说,「当然是别人叫我做什么,我就只能做什么。」 「了不起,但我们组暂时不需要保姆。」段裴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出了这个门,再有下次我就不会留任何情面了。」 希诺抬头:「……你放我走?」 段裴景说:「你有喜欢被人驱赶的癖好?」 「……你不杀我?」 段裴景纳闷了:「新时代新社会了,你们这群人,怎么老是把杀不杀的挂在嘴边?有没有点素质?」 希诺根本不信:「那就是我身上还有可利用的价值。」 段裴景说:「我怎么知道,真要问,就问江馁。」 希诺蹙眉:「你说谁?」 「江馁他很喜欢你。」段裴景说,「他不想杀你。」 「……哈,他……」希诺眉眼骤然放松,古怪道,「那是当然。」 段裴景:「嗯?」 希诺没有多说,可却因为身心俱疲,在门槛处,险些滑倒在地—— 段裴景站在原地没动:「?」 希诺自己扶着门站稳,哑声说:「那恕我不告而别,不过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的。」 「那到了很快的时候再说吧。」段裴景敷衍地说。 「……」希诺一路往左,直至跟门外不远处的越和擦肩而过时,还打了个招唿:「好久不见。」 ……久个毛啊。 眼见着这货虽然面色苍白,却毫髮无损,嘴角还抿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越和火冒三丈,越看他越不顺眼。 而希诺的这一行为放在越和的眼里,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从鼻孔里相当不满地哼出一声,说:「滚。」 希诺挑眉,一点都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客客气气地应下:「好的。」 越和彻底被这种笑面虎给气服了,不再跟他搭腔,直到希诺朝他颔首转身没了身影,他才回头去找段裴景。 「你开什么玩笑?把他放出去了,那他不就跑了吗?」 「跑了就跑了呗。」 眼见着段裴景居然在叉刚刚希诺切的苹果吃,更加怒火滔天:「你吃什么?」 「苹果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吃他的苹果?你这样对得起江馁吗?」 段裴景心说我为什么对不起他,他现在还是个单身汉呢,为什么所有人都一副他已经把人搞到手了的样子。 段裴景说:「我只是吃个苹果而已,又不是在吃春/药,我为什么对不起他?」 「你知不知道希诺他……」越和恨铁不成钢。 「我知道,可那是假的。」段裴景又叉了一块,看的越和险些昏阙过去。 昏倒的前一秒越和觉得还能为江馁挣扎挣扎,爬起来说: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你难道就不觉得……」 段裴景没听到下文,把视线转移到越和身上:「不觉得什么?」 越和咬牙切齿:「你难道就不觉得他长得跟江馁有点太像了吗?」 段裴景可疑地迟疑了片刻,接着嚼嚼嚼,反问:「有吗?」 「全局上下都这么觉得,你居然说没有?」 「怎么都这么说。」段裴景毫不在意,「眼睛颜色吧,有点像,其他的……还好吧,没我家江馁懂事听话。」 越和都无语了:「行行行,你家江馁,那你就没想过?一个跟你家江馁长得这么像的人,接近你,是什么目的?」 「想过啊。」段裴景把叉子扔了,「那万一人家根本不是奔着我来的呢?」 「什么意……」 「别问了,周五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段裴景拍拍他,认真地说,「给我把江馁看死了,就算是关,也给我把他关死了。」 越和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一个人?」 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开什么玩笑我去关等会儿人一个不顺心把我宰了怎么办?」 「你这样。」段裴景把苹果端放在他的手上,「下载几部动画片,我告诉你那几罐子奶粉在哪儿,别一口气全给他炫了,不然他就不吃饭了。控制控制量,懂不?只要等我回来,坚持到我回到家,就行了。」 越和:「……」 他神情冷漠,「啪」一下把手里的盘子往桌上一搁,「我才不吃他切的。」 段裴景啧啧两声,拍拍他,留下一句「哥们儿,你比希诺像多了。」 越和:「……不好意思,我对替身梗没兴趣。」 段裴景脸色一黑:「你什么意思?我对江馁的爱那是天地可鑑,金玉不为所动,多少如花似玉的omega跟我求爱我都拒绝了,岂是你区区……」 「哟,哥俩都在呢,聊什么呢?」蓝池突然折返,「诶?希诺哪儿去了?」 第134页 段裴景直言不讳:「我把他打发走了。」 蓝池:「??」 -------------------- 没想到吧,大晚上跑来日更了!快夸我!!(叉腰) 第63章 意想不到的人 「走了?」 段裴景颔首,意有所指说:「怎么,你找他有事儿?」 蓝池老气横秋地端着个保温杯:「害,不是我,是铮鸣。」 「庄铮鸣?」段裴景突感口渴,夺过他的保温杯,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大半,「出什么事儿了?」 「我的千年枸杞养生茶!!」蓝池痛不欲生,懦弱地抹了抹眼泪,可怜巴巴地说,「我怎么知道……估计是实验有进展了吧。」 段裴景假模假样地安慰他:「别哭了,回头我给你泡点侏罗纪的枸杞茶——说说,有什么进展了?」 侏罗纪哪来的枸杞茶。 蓝池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道:「不知道,我就是个传话的。」 段裴景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这非常反常。 有关于基因异变的调查研究,在明知希诺有可能是心怀不轨的情况下。 庄铮鸣瞒下了这个消息,先一步跟对方通了气。 希诺这个人,浑身都是漏洞。 从从不掩饰自己的出生地起,还有说话的方式,採取的行动,尤其是对待江馁的态度。 他会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究竟有多大胆吗? 不是,他是觉得自己有一张保底命牌。 而这张命牌就存在活跃于异调局。 换句话来说,希诺是讨厌江馁的。 甚至是恨不得把对方杀掉。 而无数次经手江馁的药物实验的希诺,却没有从中作梗,趁机动手脚。 难道单纯只是因为知道江馁的自愈能力强,所以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吗? 希诺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段裴景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如果他没有得知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能够终止自愈的这种药剂存在的话,他也会铤而走险。 但希诺不一样,就算他现在手上没有这种东西,他想要復刻出一个曾经自己接手过的药剂,无异于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一个从未设想过的猜测冒出头来。 「他们……」段裴景说,「他们别是亲戚吧?」 因爱生恨之类的? 越和否认:「不可能,所有的记录手册都没有记录过江馁有亲人,实验室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段裴景称赞道:「你们实验室还是个福利院呢。」 越和:「……」 福利院不福利院的,大家心知肚明,他感觉段裴景现在情绪不对,也不敢多说话。 …… 十分钟后,段裴景敲响了庄铮鸣的门。 「咔。」 门被打开。 段裴景见着来人,黑沉的眼底浮现一丝冷漠的笑意,挑眉道:「哦?」 正是希诺。 还没等他说话,段裴景直接绕过了他。 「庄铮鸣,你他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希诺让开了路,让段裴景一路带着风闯了进去。 庄铮鸣从侧面探出头,见段裴景脸色阴沉似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解释:「不是的,段哥,他……」 「他什么?」 段裴景拿起一旁的一摞资料,随意翻看了几下,眼神却似乎划过了某个关键词,视线一凝。 嘴上还是不饶人:「你们是打算脱离异调组,准备各干各的,带着你的知音双宿双飞是吧?」 段裴景平时虽然也会有严厉的时候,但鲜少会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架势。 庄铮鸣知道他生气了,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越权的意思,就有点心虚:「你听我说完嘛,我可以解释……」 「是我忘记拿东西了。」希诺平静开口,「请您不要怪罪庄小姐,我这就出去。」 段裴景没回头,沉默冰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霎时,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解释?」段裴景甩了甩手里的资料,「我觉得我才需要一个解释,嗯?」 那几张a4纸上所标註的所有内容,无一例外,全都是关于异变的研究的。 可最令人费解的是,每一张内容下的署名,无一例外,全都是希诺。 「……」 庄铮鸣有点头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起。 「就是……你知道吧,现在所有对异变者管用的抗生素,药效都不足以支撑消灭江馁体内的病变细胞,他跟其他的异变者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概念。」 段裴景:「所以?」 「……但是希诺似乎知道。」庄铮鸣说,「都不用我跟他介绍,他接手的非常的快,甚至在某些专业知识上,比我还要精通,关于江馁的病,他比我了解多了!」 段裴景的语气变得有点危险:「所以你就把这件事全盘交给了一个我明明特别叮嘱过的一个外来份子?」 「当然不是!」庄铮鸣连忙否认,「我不否认他的专业知识跟对细胞病变的临床经验。但是你想,拥有一个对病变研究这么透彻的人,被下派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当然是当卧底啊!那当卧底的宗旨是什么?博取信任!」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让他干了不少事,但是我都听你的,盯着呢!要想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可不行,不得给他点可以用来交代的东西作为交换嘛。」 第135页 她指了指署名的位置。 段裴景眉头松了松,说:「你确定他没有动任何手脚?」 「没有,真没有。」庄铮鸣说,「我甚至都让牧淳紧密关切着他的手机聊天记录,就是为了查他到底会跟谁联繫,但这小子活的跟修仙似的,居然连外卖软体都没有!」 段裴景狐疑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害!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呢嘛,你之前不是说关于江馁的研究,谁都不要过多透露嘛。」 庄铮鸣说,「我就当先斩后奏,先把功立了得了。」 段裴景眯起眼:「你真的这么想的?」 「当然啊,那不然……」庄铮鸣说到一半,察觉到了些什么,难以置信,「你怀疑我?」 段裴景没有吭声。 「……不是,我一个医生,我要是卧底,早把你们一人三针安乐死送归西了好吧?还能老老实实在这儿给你们研究这玩意儿?」 段裴景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庄铮鸣重重「哈!」一声,甩手:「难怪你之前说得跟局里有卧底似的。你不去怀疑张三,不去怀疑李四,感情是盯上我了?那还提醒我干嘛?怕我被组织发现任务失败,然后灭口吗?」 段裴景:「……你先冷静。」 「我冷静不了!」庄铮鸣啪一下把几张资料甩桌子上, 「他妈的,爱谁谁吧,当牛做马就算了,还要被人当叛徒处理,行啊,赶紧给我一枪算了。我也去混个炸弹出来,把你们全都炸死!大伙儿都他妈别活了!」 段裴景:「……」 他被庄铮鸣连着喷了半个小时的唾沫,难得一句话都没说。 等庄铮鸣喷累了,情绪缓了过来,原本被怒火侵蚀了大脑的她,也逐渐想通了某些关节。 庄铮鸣渐渐冷静了下来。 其实如果单单抛开段裴景冤枉她这件事来说,庄铮鸣干的这些事,的确挺遭人怀疑的。 试想一下在已经得知局里有内鬼的情况下,她还瞒着上司把一个来做卧底的人重用了。 她要是段裴景,她也怀疑。 庄铮鸣泪眼婆娑地跟段裴景对上视线。 庄铮鸣:「……」 段裴景:「……」 庄铮鸣委屈巴巴:「我真的不是……」 段裴景扯扯嘴角:「我知道了。」 庄铮鸣正欲再说点什么,被段裴景截住了,他无奈道:「今天的事儿,别往外说,尤其是江馁。人你可以继续用,但是一旦他想要单独跟江馁见面,立马通报给我。」 庄铮鸣还处于心虚的状态中,不敢问为什么,老老实实「哦」了一声。 「……你啊。」段裴景似乎想训斥几句,但见庄铮鸣缩着脖子一副已经迷途知返的模样,摆摆手,「算了,不怪你,是我错怪你了。」 庄铮鸣连忙:「不不不没有没有,都是领导教育的好,领导别扣我工资……」 段裴景:「……」 庄铮鸣:「……我的意思是说扣我工资也没关系。」 段裴景冷酷道:「那年终奖取消吧。」 庄铮鸣口吐鲜血晕倒。 …… 得了段裴景的允许后,希诺再次进入了异调组,并且老实地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每天除了泡在研究室就是泡在研究室,要么难得路上碰到几个局里的陈年单身汉拦路表白,希诺也只是礼貌微笑、拒绝。 时间长了就基本没几个人愿意上赶着找不痛快了,他也不介意,该干嘛干嘛,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段裴景求之不得,他也不差这口吃的,只要对方老老实实地别惹事儿,他也乐意养个吉祥物在局里。 周五的那天,江馁原本是懒的去异调局的,反正段裴景也管不着他。 管他呢。 但碍于家里的牛奶已经告急,江馁还是准备为自己的口粮亲自跑一趟。 推开办公室门后,门内空无一人。 江馁疑惑地「嗯?」了一声,左看右看,没看见段裴景的人影,他刚准备找个地方等他,余光却瞥见了什么东西。 ……江馁拿起那几张资料,随意翻看了几下,眼底的情绪逐渐变味,他的食指划过某个名词,停留了许久。 「异能移植。」 ### 大厅。 段裴景正在为去画展而打审批,在准备出发的前一个小时,来了两个让他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人。 「段组长?段组长!」 「哎哟我苦命的孩子啊……」 「阿姨,阿姨你快起来……赶紧来个人扶一下!」 人还没到,门外的脚步声混杂着铺天盖地的哭喊声从门缝里倾泄进来。 段裴景推开门,模煳的声音顿时变大,见到眼前的场景后,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 只见前台空旷的场地多了两个倚地嚎啕大哭的中年人。 女人哭的最为严重,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泪痕,花白的头髮丝凌乱,就跟被抽了魂似的。 那熟悉的面容,不是胡放父母又是谁? 见段裴景来了,妇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瞬间就挣脱了来搀扶的实习生,一把拉住段裴景的袖子就要跪下来: 「段组长——要命了啊,要了我的命了……」 「您先把话说清楚,冷静一点,别人听了,还以为我干什么了呢,来,起来。」 第136页 段裴景无奈地说,在她要跪下的最后一秒把人提了起来。 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妇人被扶起来之后,还是站不稳。 只能半扶半靠着段裴景,抽抽噎噎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能依稀从凌乱的短句里辨认出「孩子」、「出事了」「绑架」这几个关键词。 「孩子?胡放?」 这时齐莎过来了,看样子已经把那边的男人安顿好了,她道:「我来解释吧。」 「阿姨跟这位叔叔除了胡放,还有个女儿,女儿只有十岁,这回不是小孩儿放学嘛,结果老师说她被一个自称是他叔叔的alpha给接走了……你说这老师怎么这么不负责呢?孩子才那么点儿大,也不确认确认再……」 不对。 听完前因后果后的段裴景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究竟是哪里不对,段裴景一时半刻也说不上来。 只不过如果只是简单的绑架案,异调局不会轻易受理,胡放父母怎么会第一时间跑来找他。 霎时,一闪而过的思绪灵光乍现,划过大脑,段裴景忽然捕捉到了什么。 他问:「跟上次抓胡放的人,是不是同一批?」 果不其然,妇人的脸上骤现希冀的曙光,连连应声:「对,对,他们把我最后的孩子抓走,这是要我的命啊……我可怎么办啊,段组长!段组长你得帮帮我,你如果不帮我,我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段裴景说:「您的女儿是异能者吗?」 出乎意料的是,妇人摇头:「不是,不是,她是个普通人,他们肯定是抓错了!异能者受的那些苦,我的孩子是受不住的!她会死的!」 说着说着,她控制不住地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您先冷静。」 周围的人见状也纷纷劝慰。 「对呀,这还没过去多久呢,你先别怕,不会出事的。」 「是啊,是啊……」 段裴景没有说话,目光牢牢锁定在被围住的妇人身上。 不止是叫她冷静,段裴景此时此刻的心跳已经飙到了最高峰。 面对唿之欲出的真相,他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得清楚自己快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也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段裴景想, 这是一个机会。 异能研究不能够牵涉到普通人,这是行内心照不宣的规矩,一旦有人试图打破这种平衡,段裴景有有理由去查人。 实验室盘踞了这么久,就像是一个装满了污水的气球,一戳就破,是经不起查的。 「你确定是……」 段裴景话音一顿,注意力跟视线被另一个人吸引了过去。 门外站着的人,是江馁。 段裴景怔住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老婆们,中午好,我又卡在吃饭的时候给你们更新了 第64章 你不想告诉我 段裴景为了不打草惊蛇,不引起江馁的怀疑,并没有把实情相告。 所以他更没有底气质问对方为什么会在这儿。 江馁状似毫无察觉般地跟他擦肩而过。 段裴景:「……」 那阵带起的风又冷又淡,跟他这个人周身的气质就很像,段裴景视线跟着移了过去,双眼怒瞪,想要质问的眼神快要化作实质: 不说点什么? 不解释点什么? 在他在心中第10086次反覆谴责眼前的omega后,江馁终于停住了。 先是瞥了他一眼,然后皱眉:「你眼睛抽筋了?」 段裴景:「……」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随着江馁出现后,嘈杂的人声微微小了点。 可能是因为他本人那张冷冷淡淡的脸实在是太扎眼,又可能是出现的时间太过突兀,又或者这两者都有。 齐莎:「江馁,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 江馁给出的回应就是直直朝着妇人的方向走去。 原本扯着段裴景衣袖抹眼泪的妇人一抬头,就跟一双灰蓝色的眼眸对视上。 妇人双眼微怔。 「……」 江馁的眼尾的阴影有点像是被用菸灰色勾勒着上挑了一个弧度,所以眯起眼的时候,会有一种被审视的错觉。 也有可能是因为异能的原因。 她「唰」地一下,脚崴着就要倒下去。 「哎!」情急之下,段裴景只能整个把妇人架了起来,稳稳扶住她,「江馁,你吓着她了!」 「……」 妇人只一个劲地往段裴景身后躲,躲闪着投射过来的目光。 江馁置若罔闻,盯着妇人看了许久,直到看得对方快哭出来,段裴景正欲阻止的时候,他忽然说:「你是胡放的什么人?」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妇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段裴景大脑顿时轰鸣一声,几乎快要丧失掉所有的思考能力。 但只有短短一瞬,心电流转,思绪纷至沓来,砸得他头晕脑胀。 胡放? 江馁为什么会提起胡放?不对,应该说,他为什么会认识胡放? 段裴景非常确认他从来都没有跟江馁提起过关于胡放的任何事,那究竟为什么? 他唿吸微微急促。 第137页 一个诡异的猜测浮出水面—— 江馁之前就认识胡放。 那他又为什么第一眼就会认定妇人是胡放的什么人?单单靠长相吗? 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长的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儿子长得像舅舅,叔叔长得像大伯,无数的基因序列的组成,只要数量够多,就会出现相似。 ……没有血缘关系算什么。 不对,重点是,江馁他……不是失忆了吗? 他是怎么未卜先知知道胡放的父母在这里的? 在他还陷入自己的思维漩涡里的时候,江馁似乎察觉到了:「你怎么了?」 「……」段裴景耳鸣得厉害,他反问,「你认识胡放?」 「不认识。」江馁摇头,「你的资料在桌子上,被我看到了。」 段裴景的直觉一直很准,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锻鍊出来的本能,他真的很想问, 真的是巧合吗? 恰好看到资料,恰好到了这里。 手指无意识地掐紧,直到痛感传来,他才强迫自己唿出一口浊气,没有继续追问。 江馁微微弯下腰,尽量平视因为腿软而弓着身子扶着段裴景的妇人,静静望着那双浑浊的眼睛。 「我有事情要问你,回答。」 也不知怎么的,也许是江馁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太犀利了,那种锋芒毕露的直视感太直接,妇人始终不敢跟他对视。 「我……我……」 远处的男人见状两步走上前,把自己的老婆抱在了怀里,替她问:「胡放是我们的孩子,你是谁?你想问什么?」 江馁单刀直入:「他死了吧。」 「!!!」 齐莎脸色大变:「江馁!」 对于刚刚丢了女儿的父母,乍一下毫不修饰地听到有人直接提起自己另一个孩子的死亡,无异于一颗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 就算是段裴景有心想要追问,也不好在两人情绪本就岌岌可危的情况下雪上加霜,他也万万没想到江馁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等到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男人脸色陡然变黑,也不顾上什么理智不理智了:「你什么意思!」 妇人似乎被这句话完全击倒了,瘫倒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我的孩子……我可怎么办啊……」 她悲伤到了极点,髮丝凌乱,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出不来,脖子跟脸被憋的通红,短促地抽着气。 齐莎连忙半蹲下身,给她顺气:「阿姨,您冷静一点,江馁他只是想帮忙查案子,所以急功近切,来喝口水……」 可能是正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急需有人加以安慰,妇人在她的拍抚下,逐渐调整回了情绪,就着齐莎的手喝了口水,才渐渐缓过来。 「……」 江馁不能理解他们的情绪,但也只是愣了一小会儿,接着就在所有人的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再度开口: 「他是谁杀的?」 「江馁!不要说了!」 妇人一口气还没顺完,差点昏过去,伴随着男人的叫骂声跟质问声,还有来回奔跑的人都劝告跟安抚。 段裴景拉住想继续往前的他,蹙眉:「干什么?回来!」 四周的人纷纷劝说:「来个人请……」 椅子的拖拽声、脚步声还有各种各样的杂七杂八的声音混杂着充斥了大厅。 江馁还在继续追问:「他是不是见过一个金……」 「江馁!」段裴景伸出长臂,从他的胸口揽住肩膀,强行抓住还在不断挣扎着往前的江馁,「冷静点——」 「……」 江馁先是挣扎得特别厉害,可段裴景的手就是紧紧箍住了他的手跟腰,让他无法动弹。 omega皱着眉,甚至段裴景能感觉到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越来越用力。 他回过头甩了一个眼神给自己。 不是埋怨,也不是警告。 是一种质疑的眼神。 段裴景:「……」 他面色越发凝重,心底因为江馁这个眼神而升起点疑窦,却还是选择了没有松手。 「……」其余的人都面面相觑。 一时间,空间里只剩下男人的安抚声跟妇人惊天动地的哭声,再无其他。 江馁嘆气:「……我知道了。」 半晌后,江馁说:「你不想告诉我。」 妇人的哭声顿了一顿,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在段裴景的视角里,江馁脸上的情绪不像是失落,而更像是一种疑惑。 看似是在说「你不想告诉我。」 实则却是想反问,你为什么不想告诉我。 -------------------- 老婆们,小短章,凑合着看,下次更新补偿你们,多更点~ 藉此机会问一下,我打算开本关联文,跟这本有关,你们看不?看我就发预收简介啦! 大概形容一下,江馁这点三脚猫勾搭人的功夫,就是跟第二部的盆友学的~ 第65章 情感 段裴景还想从中切断:「江……」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妇人在快要断裂的理智边缘徘徊。 「什么叫不想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想知道我儿子是不是死了?好,我现在告诉你,是!他是死了!坟头的草再养养都三尺高了!满意了吗?!」 第138页 「要说几遍?一遍,两遍、三遍?!不想查就直说!用不着反反覆覆地往我身上戳刀子!」 说着她再也忍不住,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带着男人就要走:「走!我们自己想办法,对方要钱还是要命,我都赔给他!」 「哎——女士!等一下,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齐莎连忙追上去。 「用不着!」男人抬手环住妇人,硬邦邦地说,「我们自己处理。」 「……别介。」段裴景上前,「我这小兄弟是新来的,讲话是没什么规矩,但他也是担心不是?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孩儿一般计较。」 妇人一抹眼泪,说:「段组长,我们也不是想为难你,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来打扰你们。是,我知道,说到底这事儿其实在没定性之前,也不归你们管。但你跟我都是知情人,您也看过照片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了,我,我实在是……」 她呜咽的声音传了过来,江馁的神情明显有了波动。 刚动一下,段裴景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拦住他,警告似的把他往一边推,面色不变, 「是,我知道,您二位要是不相信我,也不会来找我,我明白。生气归生气,我也能理解。但还得考虑考虑孩子不是?万一就在耽误的这段时间,孩子出事儿了,那咱们是追悔莫及了。」 可能是听到了「孩子」两个字,触及了当父母的心,两人真的就冷静了下来。 段裴景松了口气,吩咐齐莎安抚安抚两位,顺便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线索。 做完这一切后,他心情也跟着差了不少。 段裴景使了个眼色,示意江馁跟上。 江馁垂下眼,没有反驳。 「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儿?哥是不是跟你说过,在跟受害者谈话前,要提前问过我?」段裴景把他领到了一个狭角,这个地方是监控的死角,来往的人也少。 江馁沉默着,迟迟不说话。 段裴景难得有些疾言厉色:「他们刚刚死了儿子,又丢了女儿,你就算再着急,也得缓一缓!」 「你想问什么?到底为什么不提前跟我通气?如果刚刚他们动手打了你怎么办?你要怎么做?也打回去?我早说了,杀人不是解决一切的办法!你脑子是装的全是水吗?!」 刚说完最后一句话,段裴景就后悔了。 他几乎是在质问江馁,他明明知道江馁的思维跟一般人不一样,却没有间接性地考虑到这一点。 正准备硬生生挨江馁一记眼刀跟军体拳的段裴景万万没料到,他只是沉闷地说:「我知道了。」 「……」段裴景一下子就哑了声,他说,「江馁,哥刚刚气疯了,哥不是这个意思……」 「没所谓。」江馁平静地说,「是我做错了。」 在这个位置的隔壁就是一条必经之路的走廊,因为隔音很好,所以没人注意。 江馁的声音就像是坠子一样,沉沉地压在了段裴景的心底,他平復了一下心情,也知道是自己言重了。 他轻轻地说:「生气了?」 「没有。」 「……还没有呢。」段裴景说,「气的跟个河豚似的……哥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情绪上来了,没控制得住嘛,你……」 「啪——」一下,江馁扬手把段裴景伸过来捏他脸的手拍开,冷冷道,「不要碰我。」 「……」段裴景收回手,「好。」 「我不知道你把我之前的话曲解成什么了,但是我现在必须要说清楚。」江馁的脸绷得很紧,「我们不是一路人。」 「……」段裴景磨了磨后槽牙,显然已经忍到了下限。 他撑住江馁头顶的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笑不笑地说, 「这位年轻的新同事,这话你上次已经说过了。」 江馁有点不自然地想往后退,却退无可退,憋着一口气说:「……那我再说一……」 「不用再说一遍,我懂你的意思。」 段裴景一只手撑着墙,「但一码事儿归一码事,你先说说,刚刚为什么要这么追问胡放的家属?重要到让你能不顾及家属的感受,差点把他们活生生气死?」 江馁:「……不告诉你。」 「为什么?」段裴景淡淡地问,「哥跟你道歉,是因为哥的态度不好,但你呢,道歉就不用了,解释也不肯?」 江馁瞳孔颤动,脸色变得青白,可段裴景就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问个明白,一步也不肯退让,任凭omega有多害怕也不松口。 「……他们或许是来找我的。」 「万一……」江馁偏过头,似乎很难把下半句话说出口,但在对方紧迫的眼神示意下,还是说出来了,「万一是来杀你的……」 「……」段裴景缓缓睁大眼,因为他的话一股暖流流进了四肢百骸,这股情感仿佛化作了细细麻麻的电流,泛起酥麻的痒意。 他脸上突然浮现一阵薄红,轻咳一声微微压下去,说:「哦……哦,原来是为了我啊,呃……好吧,害,不用担心,他们也是受害者家属,说不定是你误会了……就这个事情你就跑来了?」 江馁摇头:「还有。」 段裴景略微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就代谢了,问:「跟哥说说?」 「……」江馁抿着嘴不说话。 段裴景低声问:「很重要?」 第139页 「很……」 「嗯?什么?」 「很,重要。」江馁手心冰凉,嗓子发干,一字一句重复,「重要,非常重要。」 段裴景内心柔软了一下,小声说:「出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 「……」江馁扯了扯嘴角,长睫微垂,他极其微声重复,「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段裴景顿时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快要无法唿吸。 不能问了,他想。 「不问了,哥不问了……」 江馁被收进怀里,被安抚般地拍了拍。 他下巴搁放在对方的肩膀上,鼻尖处是那股熟悉又安心的松木香味,特别好闻,几乎要把他溺毙进去。 在闭眼的最后一刻,他骤然惊醒,一把把人推开,尽力往后移。 「……」 段裴景见他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自己,莫名其妙:「不是,哥又犯什么事儿了……」 「你这个人……」江馁身体僵硬,「你,不要抱我。」 段裴景感觉自己被冒犯了:「我干什么了?」 江馁固执地说:「总之……你别过来,我们不是一路人。」 「……哦。」段裴景笑出声,「哪有你这样的。」 江馁绷着身体,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着警惕的光。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但被拒绝的感觉确实不好受。比如蒙着被子偷偷哭啊之类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蓝池之前就这么干过。但我不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馁:「……你脸皮厚。」 「是吗?」段裴景不生气反而还挺开心,「好吧,你说的都对,谁叫哥喜欢你呢。」 「喜欢」两个字就跟戳到了江馁的某处柔软的地方,泛起针扎般的疼痛。 他嘴角轻颤,条件反射地说:「你别喜欢我。」 「干嘛?为什么不能喜欢,你是部落的大祭司还是庙里的老和尚?我喜欢喜欢怎么了?老天爷要降雷噼死我?」 段裴景微微低下身,眼底闪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的光:「这么说吧,你别说是什么大祭司,老和尚了,你就算是块石头,我都喜欢——我就要喜欢。」 「…………」 说不上是反骨作祟就是为了气一气江馁还是怎么的,段裴景的最后几个字咬字特别清晰。 几乎是故意在齿间转了一圈,恨不得把每个字都拆分开灌入他的脑子里。 高阶alpha的信息素不知是有意无意,细水流长般地占领住了这片狭小的区域。 对方把他整个人困在了墙角,江馁想逃也逃不了。 只能被迫感受这股陌生的信息素,跟强盗一样,渗进他的每一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江馁骤然蒙了,脑袋有一瞬间的宕机。 「……你……」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有些唿吸不过来。或许是因为那句话,又或者是段裴景几乎是压倒性地高阶信息素。 江馁微微喘息着往后摸索着,却只摸到一堵没有稜角的墙。 「我怎么?」段裴景故意使坏,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仿佛浑然不知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般的,眯眼一笑,「江小宝,你怎么出汗了?难受吗?肚子不舒服吗?」 江馁抽又抽不开,又不能真的一巴掌把段裴景拍死,简直要气疯了,幽深的瞳孔里闪烁着光暗不明地怒火。 「你敢……」 「嗯,我敢。」段裴景淡化笑意,黑沉的瞳孔里酝酿着江馁看不懂的情绪,缓缓说, 「我之前觉得,爱情嘛,不得双向奔赴,才算尊重。结果有一天,这事儿居然轮到哥自己了,你猜我什么想法?」 「……」江馁的薄唇紧紧抿着,看着相当不想回答,但又无处可躲,只能从缝隙中侧过脸,出了点汗的脸在光线的笼罩下呈现出一种瓷白的美。 他蹙着眉,拼尽全力遏制住自己因为被信息素强行压制而不断腾升的怒火,冷硬地说:「说。」 段裴景说:「哥也是一样的啊,不然你以为我是强盗啊。所以,江馁,你喜欢我吗?」 你跟强盗也没区别了。 ……江馁猝然后退,尽量把身体往缝隙里钻,紧紧贴在墙上,咬牙:「……不喜欢。」 「这话可真不中听。」段裴景并没有失望的神情,反而笑了,「要是你早几天跟我说,我说不定就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那天产生了一个美丽的误会。」段裴景轻嘆,「我以为你是oo恋。」 江馁的知识储备很显然还没储备到这块去,烦躁里夹杂着一丝疑惑:「什么恋?」 「不用在意,都过去了,咱们不提这个,伤感情。」段裴景突然松开手,「好了,我说完了,现在请我们小江同学发表听后感……啊,刚刚那句我当没听见,不算。」 「…………」 听个毛。 这个无赖。 江馁怒火中烧。 因为长时间的被强行抓着手腕往对方胸口上放的动作,江馁尝试了几下又没能立马挣脱,可对方陡然一松开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两根手指还紧紧揪着对方的衣领。 「怎么,这么快就捨不得了?」段裴景故意说,「就算流连忘返也得先互表互表心意让哥开心开心吧,嗯?」 第140页 「……!」江馁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惊弓之鸟般地收回手。 隔着薄薄一层衬衫布料传递过来的皮肤的温度还在指尖留有余温,指尖微微发着抖。 江馁从齿关里艰难地说:「你……」 「嗯?」段裴景反问,「我怎么?」 江馁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你……呃……」 「你……总之……我不能……」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段裴景很难从这少之又少的组词里拼凑成一条完整的句子,他仍旧乐此不疲。 「怎么?」 那股松木香的信息素不知何时,早已经淡了不少,所以段裴景觉得这怪不了他的信息素,理不直气也壮地说, 「我什么都没干。」 江馁:「……」 长睫下遮掩着一双因为陌生的情绪侵蚀进心口而紧紧缩着的惊疑不定的瞳孔,跟只刺猬似的。 一有人靠近,就蜷缩起来把刺竖起,拒绝所有来自外界的一切。 强行掰开他的外壳,无非就是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相安无事,各干各的。 但段裴景哪里是能相安无事,成全各自的主? 更别说自从在训练场那天,见到江馁被学员簇拥的时候,他恨不得立马往自己身上装俩车轱辘百米冲刺冲上去,把这群敢当着自己面儿抢人的学渣通通打回娘胎里去。 最后全靠仅剩的理智才能勉强劝住了他的脚步。 段裴景第一次意识到,江馁他,好像还挺受欢迎的。 想通了这一点的他,怀着莫名的心情偷偷摸摸地移过去了一丝视线。 ……余光下,omega为了避开他的视线,始终偏开了脸。 乌黑的髮丝下那双平日里凌厉果决的双眼,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无措,江馁把身体紧紧贴住后面的墙壁。 眼眶周围有几缕微红,薄唇轻轻抿着,眉头蹙紧,神态绷得很僵硬,就好像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一样。 他在紧张? 因为他? 「……」段裴景控制不住狂跳的心脏,喉结滚了滚,说:「……要不,哥还有一个选项。」 江馁眉心一跳:「……什么?」 「在做这个选项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段裴景说,「如果有人想亲你想搂你,你会怎么办?」 江馁:「为什么?」 「你别管为什么了!!你就说你会怎么办!」 「我为什么不能问?」江馁被吼生气了,他原本就在紧张的边缘游离,这下脑子彻底混乱了,「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要亲我搂我?拍电视剧?还是你耍我!」 「谁说耍……」段裴景抹了把脸,突然意识到什么,指着自己,「你觉得哥在耍你?!」 江馁绷着脸不说话,但直勾勾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要耍你还偷摸地把你拉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耍给谁看?」段裴景恨不得上手晃晃他脑子里的水, 「就你这半天憋不出一句好话的样儿,耍你还不如去耍隔壁前台那只淘宝二十九块九买的陶瓷招财猫!」 江馁:「……」 看样子他是快气晕了,奈何脑容量储备还没有到可以跟人大战三百回合的辩论赛的能力,脸都憋红了硬是没憋出一个字儿来。 「好了别气来,正事儿要紧。」段裴景单方面休战,迫切地不行,「你快说,你会怎么办?」 江馁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快灼热到变成雷射把他身上烧出一个大洞,咬重声音说:「杀了。」 段裴景:「……」 「好吧,意料之中,你就用你想杀人的欲望来打我一顿,我要是能扛过去,咱们要不就……就……试试?」 段裴景咳咳两声,越说越不好意思,「当然,你要是非不能接受太奔放的,柏拉图式我也是ok的。生理需求,打打手枪,忍忍就过去了。老了还能一起漫步夕阳什么什么的,想想就很浪漫……」 江馁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段裴景被他那种看认知以外的生物才会有的眼神伤到了,恼羞成怒: 「你这是什么眼神?还不是你跟个刺猬似的,不让你消气你怎么肯认真听我说话?那不然怎么样?哥束手就擒,就此放弃?我告诉你,不可能!」 「在哥回来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许跑!知道没……越和!越和人呢!」 还没等江馁把这噼头盖脸的一顿输出彻底消化完,忽然感觉头重脚轻,视线颠倒,天旋地转,他整个人都被段裴景给单手扛在了肩上。 -------------------- 新文预收发了,但审核还在审,等会儿吧铁铁们(沧桑) 今天双更,下午还有一章 第66章 画展 江馁简直难以置信,又不能想像为什么还算得上融洽的气氛,某人却忽然跟抽了风似的翻了脸。 他挣扎了几下结果被段裴景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大腿:「别动!」 江馁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被气得通红,青筋暴起,揪紧alpha的衣服:「段裴景!!」 越和闻言挤开大厅的人,绕出走廊就见着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段裴景一路大步迈着,一刻也不停歇,拉开了一扇门,那是间装修简约但设备齐全的待客区。 「越和,把人看住了!我半小时后就回来!」 第141页 在人被放下的一瞬间,江馁立马冲上来就要打他,越和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把抱住他往回拉:「江馁……江馁!算了算了!」 江馁怒不可遏:「他……」 越和立马接话:「对,他有病!」 「……!」江馁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人一推,就要追上去,「段裴景,你这个……」 越和被推在了沙发上,整个人被江馁塞的娃娃埋进了角落。 说时迟那时快,蓝池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一边拦着江馁,一边大惊失色地往越和那边说个不停:「哥们儿!那omega哥们儿!没事儿吧?哟,嵴椎不会摔断了吧?」 江馁听到这里,下意识往回看了一眼。 就这一瞬间的闹剧。段裴景趁此机会熘了出去。 越和用尽浑身解数挣脱出一个缝隙:「江馁!」 正当江馁准备找另外一个人算帐时,某人忽然「柔弱」一倒,弱不经风地咳咳两声,双眼含泪地把视线投过去:「江馁……我,我感觉自己感冒了,人不太舒服。」 江馁动作一停滞:「……」 omega感冒会怎么样? 就思考了这么短暂的一小会儿,段裴景就跟腿上装了电动小马达似的一熘烟就跑没了影。 江馁顿时瞪圆了眼!! 还敢跑! 正当他自己安慰自己越和的状态还算不错,打算重整旗鼓地追上去的时候,只听得另外一边一声悽厉的爆喝: 「哎呀——!我苦命的越和啊!你怎么晕过去了!」 江馁立马调转了头。 大厅。 胡放的父母因为在齐莎跟其他的实习生的安慰下,情绪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激烈,妇人哭累了,倚坐在长椅上擦着眼泪,齐莎跟一旁的男人正给她递着纸巾。 「齐莎。」 齐莎闻言道:「段哥,你说。」 「我要出门一趟,短则半小时,长则一个小时。安排两个实习生照顾一下家属,把所有关于胡颖儿的上下学近半个月的监控全部调出来。查出当地中学必经之路的所有监控死角跟胡颖儿近期接触过的所有人,老师、同学、甚至是送外卖的、食堂大妈,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齐莎应声,但又有点担心,「段哥,什么外勤工作,你一个人会不会……」 段裴景说:「我会叫牧淳配合我,一旦有特殊意外,我会叫蓝池外援,放心。」 齐莎点头:「好。」 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段裴景拿着钥匙就绕到了停车场,随便开了辆公司配的大众就开出了门。 beleth,布锐斯的英文名。 段裴景找了个露天停车场停了位置,把车门锁上,思绪丛生。 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本来以为就对方的尿性,像这种展览不得偷偷摸摸地开展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比如地下室,或者是退而求其次,到了国外也有可能。 但却没想到居然直接开在了市中心的展览大厅里,人流量还不少。 如果这些画,真的跟江馁的实验有关,那必然就是为了激起江馁的创伤后遗症,而堂而皇之地设下的陷阱。 但也不排除这件事只是空穴来风,抛砖引玉,实际上却是为了他而早早准备好了的一个天罗地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好笑了。 对付双s的alpha异能者,要么出动大批特种武装异能者,要么就找两个跟他同等级的,但作为人流量最大的区,上哪儿合法调取这么多异能者? 但真的会是这样吗? 段裴景不觉得。 同样的手段对方不会傻到用第二次,就算画廊可以作假,人流可以作假,拍卖也可以作假,但江馁的反应却不可能作假。 段裴景始终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将伪造过后的身份牌递了过去。 「刘山先生。」保安彬彬有礼地朝他鞠了一躬,「请进。」 段裴景礼貌颔首,接了张入场牌就迈步进去了。 这是一个圆拱形的类似于伊斯兰建筑型的展厅,白色大理石砌围墙,雕花的巨大柱子沖天而起。 一共十六根,中间盘旋而上一条明显就不属于本国风格的铁栅栏杆的楼梯。 展会非常大,一楼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大多都是一些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搜出不少同款风格,大同小异的画作。 一楼大到珍藏已久的中世纪画作,小到几不可闻的小画家的心血,不分高低,一字排开。 大度得让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牧淳,一楼有几个监控?」 「没有。」牧淳早就先一步查过了,只是担心会有五感相当敏锐的异能者窃听到消息,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不要说一楼了,这整座建筑都没有无线网的标识……你不是就住这儿吗?这儿你没见过?」 段裴景:「你不也没见过。」 「我是宅男,那能一样嘛。」牧淳懒洋洋地说,「行了,赶紧的,找到你要的画,我远程扫图保存,咱们回来研究。」 段裴景也是这么想的,不再磨蹭,可刚迈出一步,就被人给拦住了。 一个长相端正但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 「刘先生?」 化名刘山的段裴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对方。 年龄大概是在五十岁上下,眼神狭长精明,看着像是做生意的料子。 第142页 手腕上带着的是理察米尔的机械錶,裤脚跟衣角没有一丝褶皱,是上流人家。 段裴景根本不接触商圈,当然也不认识这些人。 段裴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您是?」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鄙人冯敦睦,请问是刘先生吗?」 段裴景说:「是我,冯先生,有何指教?」 「是这样,我刚刚在门口观察了你很久了,冒昧问一句,您是去『二楼』,还是『一楼』?」 「……」段裴景扯扯嘴角,「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啊,什么一楼二楼的,什么意思?」 冯敦睦瞭然笑笑,似乎对段裴景的反应并没有感到奇怪,反而耐心解释起来:「你第一次来吧?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二楼,如果您能答应我一个条件的话。」 牧淳突然道:「不要答应他。」 「冯敦睦,beta,虽然没有异能吧,但他前前后后光是走后台逃税跟非法走私就有数百起,这种人,不能信。」 「……」段裴景笑容不变,玩笑般地说,「像您这样二话不说先上来提条件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冯先生,我们见过?」 冯敦睦笑笑,反问:「您是异能者吧?」 段裴景并不否认,毕竟他也从来没有去刻意隐瞒过这一点。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后,冯敦睦用小动作观察了一下四周,确保没有人往这边看后,他小声说:「价值对等才能被称之为交易,你跟我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是。」 或许是因为穿着的问题,段裴景浑身上下就连内裤都没有低于四位数的。 抛开个人那股因为查案查久了都快腌入味了的凌厉气息,非要说他是继承家产的富二代出来陶冶情操也能说得过去。 段裴景不可置否:「所以?」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就不瞒你了。」冯敦睦笑呵呵地把他拉到人少一点的折角,说, 「这二楼的作品吧,你就算忘了,应该也是见过,或者是有所耳闻,但是被东家的异能消除了记忆,再次慕名而来,所以才会收到邀请函,对吧?我也是这样,但这可不是谁都可以上去的,我有渠道。」 「我的意思是是说,你可以跟我一起。」 段裴景挑眉:「理由呢?」 「投缘吶!」冯敦睦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你长得跟我儿子很像。」 「那感情好。」段裴景当然不会去相信什么投缘不投缘的儿子情怀,要笑不笑地说,「劳烦您了?」 「行,没问题的。」 牧淳淡淡的声音在耳麦那头响起:「段哥,你不觉得他是在骗你吗?」 「他当然在骗我。」段裴景趁着冯敦睦没有注意,按着耳麦说, 「在明知道这场展览的特殊性却仍旧能接到邀请函的人,怎么可能会上不了一个二楼。你看一楼有值得留恋的画作吗?」 牧淳:「……确实。」 「这里甚至连个问价的人都没有,但却有上赶着问我去不去二楼的,说明他们的重心根本不在这儿。我没猜错的话,待会儿,还会有第二个人来问我要不要组团一块儿去……牧淳,你确定这里没有监控?」 「没有。」牧淳说,「如果有的话,我会想办法删除掉你存在的画面,不用担心。虽然没有监控,但是也没有隔绝掉信号的机器。我用外界的无线网连接到了蓝池的警报器,一旦出事,也不至于没有外援。」 「但我不建议你闹出太大的动静,情况鱼龙混杂,万一人家是奔着你来的,一旦发现你的身份,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段裴景说:「知道了。」 -------------------- 好好好,审核过了,新文在主页,第二部文案出炉! 开那本文的时候跟基友激情讨论了一下,原因是攻的人设: 基友:你能行吗? 我:什么意思? 基友:emm高冷人设你…… 我(勃然大怒):大胆!难道就因为我不高冷就怀疑我写不出高冷人设吗! 荒谬,我今天就要打破这个定律! 第67章 女人? 果不其然,在冯敦睦说是要去取一下什么二楼通行证的空隙中,第二个人来了。 这回是个女人,黑色的鱼尾裙,卷的大波浪垂在波涛汹涌的胸口,妩媚动人。 她红唇亲启,眨眼道:「帅哥,一个人?」 段裴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这个话题,笑着反问:「怎么?你要陪我?」 「哎哟……说什么陪不陪的,说的这么下流……」女人咯咯咯笑,纤纤素手随意又亲昵地搭在他身上,浓烈但不刺鼻的香味顿时充斥了鼻腔,吐气如兰, 「欸,刚刚那个跟你一起的,跟你是什么关系?」 段裴景故意问:「哪个?」 「还装呢。」女人抿嘴笑,「就那个油油的,他找你干嘛?拉你上二楼?」 「哦?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认识他呀。」女人说,「想知道吗?」 当然想。 段裴景感受到了女人不断往他身上倾倒的身体,软绵绵地半贴不贴地黏在他身边,几次想要钻个漏洞往他怀里倒。 长相是最划算的武器,与生俱来的条件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耗费什么成本,就能藉此解决很多费时费力的问题,比如现在。 第143页 头顶的光影折射进他深不见底的瞳孔,完美的皮相跟骨相无疑给他贴上了更深一层带着滤镜的标籤,俊美中平添了一丝居高临下的上位者气息,十分唬人。 按段母的话来说,他这个儿子,虽然性格混球了点,但好歹长相不埋汰。 就凭这个就能勾搭几个不计前嫌的omega肯包容他的脾气,只不过段裴景自己看不上而已。 段母致死是少女,爱情之火经久不灭。 排除掉段父在职场的个人形象,那也好歹算半个霸道总裁了,还是个恋爱脑的霸道总裁。 因此俩人的生活,在上流社会中的联姻里,称得上模范夫妇了。 在这种环境的薰陶下,段裴景养成了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内心细腻的性子,对感情十分的敏感。 更别说现在多了个值得他牵挂的人。 段裴景的眼里升起一丝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温柔,侧身不动声色地避过了女人的身体。 女人凤眼里轻微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看来是有对象。 女人挑眉。 「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段裴景洗耳恭听。 「那话怎么说来着?,私货倒卖的。把稀有的,值钱的倒手再高价卖出去……噗,你那什么眼神?」 她忍俊不禁,段裴景也笑了:「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像个搞闲鱼挂卖的。」 「还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女人说,「知道上面挂的是谁的画吗?」 段裴景心里有数,但是还是在女人说出下半句话后,心头仍旧忍不住一「咯噔」。 「知道『笼中鸟』么?」 段裴景抬起眼皮,幽深的眼神冷了下来。 「看着反应,内行」女人掰着红指甲,「别瞪我,帅哥,我知道你有钱,但听我句劝,管不了就别管了,这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段裴景说:「为什么告诉我?」 「能拿到邀请函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反正出了这扇门,谁认识谁是谁。要我说你们异能者也太违规了,碰到个免疫或者等级高的,说不定就能矇混过关呢。」 她在说谁,不言而喻。 段裴景不可置否。 「不过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呀,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女人毫无愧疚之心,笑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来找你了?」 「因为我异能等级高?」 「嗯哼。」女人眯起眼,「我猜……他是想利用你偷到画。只要偷到画,再给你点好处,金盆洗手。」 段裴景:「值多少?」 女人用手比了个五:「这个数。」 五十亿,还是五百亿。 能够买断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的野心。 段裴景不想再继续猜。 这种拿人的痛苦取财的方式,段裴景也没有兴趣了解。 只是,在场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盯着他一个人,正如冯敦睦所说,难道单纯就只是觉得他异能等级高,能扛得住这个画展的区域型幻术异能 说来说去,能够把一幅画,弄的跟谍战片似的,这一点就值得很值得深究了。 之后,女人自告奋勇,说是可以带他入场。至于目的,段裴景不想去继续深究,只要能够顺利上到二楼,跟谁走,用什么办法,都不重要。 「尤娜?」 一个带着疑问的声音从两人的背后响起,就见女人扬唇一笑,风情万种地扭过身,亲昵地说:「董总,好巧。」 董总带着一副银丝边眼镜,看着儒雅沉稳,做的事儿却直接又大胆。 他直接伸手下流地拍拍被叫做尤娜的女人的臀,顺势搂住,低头说:「不是说不来吗?这人又是谁,嗯?」 「哎呀,人家还看着呢~」尤娜虽然动作放浪,但整个人的气质却不像是个小姐,她从善如流地倚靠,勾了勾对方的下巴,眯眼笑道,「怎么,就你能找女伴,我就不能?」 「能,能。」董总哈哈大笑,朝着段裴景伸手,「幸会,我是尤娜的朋友。」 朋友。 段裴景挑眉,伸手握住:「幸会。」 突然,手上的握力陡然加重,骨骼挤压的感觉顺着手腕,手臂的痛觉神经传递过来,就好像对方在暗暗跟他使劲儿似的。 段裴景抬眼,果不其然,就见董总那双镜片下布满褶皱却精明的眼中闪着不善的光,而手上却还在暗暗使力。 一旁的尤娜明显注意到了,但她似乎相当享受这种被人相争的快感,施施然地等着看戏。 …… 段裴景有些啼笑皆非,他对这种游戏非常的不感兴趣,当然,如果换一个人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啊——!」 董总脸色突变,因为剧烈的疼痛条件反射地躬身,奋力抽着早已红肿的手。 借着这股往外勐抽的劲儿,段裴景恰好松开手,对方因为惯性,眼看着就要脸着地—— 「……!」 段裴景伸手扶住了他。 董总冒着冷汗抬头,只见alpha笑眯眯地,看不出任何端倪地关心道:「哟,董总,肚子不舒服?」 董总:「……」 「还好,还好。」这个董总看来也是个要面子的,见无人注意这边,也怕搞大了动静般的,想要息事宁人,「那先上去吧,二楼马上要开了。」 第144页 尤娜笑得更开心了:「行啊,走。」 大厅正中央挂着一个硕大的西式摆钟,分针转动一格的声音在段裴景的耳边变得异常清晰。 16:00了。 二楼的保安陆续让开了位置,露出那条往上的白色阶梯,延伸蜿蜒往上,看不到尽头。 人流中响起七嘴八舌的讨论声,说笑着迈上阶梯。 段裴景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踏上这条阶梯的,短短的一条路,却像是走不到尽头。 惊疑、紧张、甚至是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害怕,无数纷杂的情绪就像是丝线织成的一块大到能遮天蔽日的黑布,整个盖住了他。 如果画上面真的是江馁怎么办? 他能怎么做? 就算花大价钱,把在场的所有画都买下来然后销毁,那之后呢? 他怎么确定对方不会再继续作画? 出了这个门就会丧失所有记忆,就说明段裴景没办法从中找到任何线索。 这是一个非常耍赖的异能,更别说是难以被鑑别的s级。 除了他,能够抵御这个异能的,寥寥无几。 「来了。」 他听见有人这么说。 在一副巨大的幕布被推上来时,所有人都摈住了唿吸,等待着神秘的面纱被揭开。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被的很长,就跟电影的慢动作似的。 工作人员拉着拉绳的另一端,下一秒,幕布彻底被揭开—— 几乎所有人都是在下意识般的,唰然站起身! 顿时,惊唿声骤起,掌声如雷。 「美,太美了!」董总自言自语地说,双眼迸发精光,「看到了吗?这是神作……」 段裴景就跟被抽走了魂儿似的,在这喧闹中僵直得像个木偶,瞳孔遏制不住地震颤!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就连耳麦另一边监视着这一切的牧淳也不由得站起了身,喃喃道:「怎么会?」 画里的人无疑是个脆弱的omega。 五官扭曲,四肢就像是被人强行扭下来,拆解然后又跟身躯不远处若即若离地钉在了一起。娇美的面容上满是因为急剧的痛苦和折磨遗留下的恐惧。 刺眼的红充斥着这整幅画的整个基调,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血腥与暴力。 但就在如此丧心病狂的画作旁,几朵与其格格不入的红色木芍药花盛开,极强的视觉冲击力扑面而来。 荒诞而美丽。 ……段裴景死死盯着那幅因为极度惊惧而扭曲过分到无法辨认清楚的五官旁,一熘长发。 是的,长发。 一熘金色的长髮。 不属于江馁的……长发。 霎时间,段裴景和牧淳都意识到一件让人通体生寒的事实。 这幅画上不实际江馁,而是一个女omega。 那这个女人,跟江馁是什么关系? 【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脑海中陡然浮现出江馁的话,段裴景心跳仿佛突然漏掉了一拍。 重要的人。 一个从不会对自己受伤有举动、甚至习以为常的人, 会是一个正常的ptsd患者该有的反应吗? 不对。 那就只会有一个可能。 能够引起他ptsd的源头,并不在这儿。 他再也控制不住地,产生了夺门而出的想法。 但下一秒,尤娜的一句话,就跟钉子一样,把他钉在了原地。 「哎呀,要不是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我都快以为这是画家为了逼真,写实的呢。」 段裴景一寸一寸地回过头,僵硬地问:「你说什么?」 「嗯?」尤娜偏头,「我说这画挺写实的,画的挺好的,你不觉得吗?」 「不是这个,上一句。」 「画家为了逼真?」 对,画家。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段裴景的心底升起,他问:「画家是谁?」 「beleth呀,人尽皆知,你不知道?」尤娜说,「你不知道你来这儿干嘛,谁叫你来的?」 「……不。」段裴景说,「我是问,画家在哪里,他是这在场的各位中的,谁?」 「……」尤娜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刚刚因为段裴景的反应而产生的怀疑也消散殆尽,笑道,「你也是想买画的?」 买? 段裴景说:「……如果我,想买的话,要怎么做?」 不远处的展览还在继续,一轮接着一轮。 跟拍卖会有些相似,每个人领着自己的通行证号码牌,眼睛里的贪婪唤醒了血脉深处的欲望,在这展会之中展现地淋漓殆尽,赤裸直接。 每一幅,都沾染了血腥的色彩,每一寸皮肤,毛囊、血液的流动、跟内脏的表面组织,真实到让人毛骨悚然,望之生畏。 反之尤娜这样的,还算得上正常。 尤娜懒懒地瞄了一眼一旁早已深陷其中的董总,嘴角不自觉地划过一丝嘲弄,转眼一看,很快又消失不见。 「想买画的话,就得更上一层。」尤娜诡异一笑,红唇微张,「比如……观赏笼中鸟。」 咚咚、咚咚。 段裴景心跳急剧加速,尽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反问:「……你说,楼上就是笼中鸟?」 「当然不是。」尤娜哈哈大笑,「他们买画的都不清楚呢,我一个看戏的,怎么会感兴趣?你自己想办法吧。」 第145页 成功从段裴景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后,她幸灾乐祸地走了,徒留段裴景一个人在原地不断梳理着思绪。 这栋楼没有笼中鸟,就说明,这家展览,单纯只是为了给他,或者是江馁看到什么。 段裴景更倾向于后者,如果这个画上的金髮女人真的是江馁的什么人,朋友、姐姐或者是妹妹。 想要激发他失控,或者再严重一点,判个过失杀人,x国就更有理由把人带回了。 毕竟他们才是真正有药物能够控制得住这尊大杀器的源头。 等等。 段裴景蓦地抬头,四周来者众多。 在雪白的大厅里,披着昂贵的雪貂的贵妇人,高定西装的成功人士,甚至还有戴眼镜的知识分子,角落里那个拉拢段裴景不成的冯敦睦…… 如果江馁在这里失控,在空间幻境异能管控之下失控,这些被控制住的人只要蜂拥而至,江馁必定会误伤到人。 心跳因为这一恐怖猜想而飞速跳动着,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每一次急速跳动的间隔跟规律。 ……幸好。 段裴景喘着气,瞳孔震颤。 幸好。 江馁没有在这里。 「叮铃——」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段裴景因为手心全是汗,第一次没有接起来,手滑掉在了地上,等他拿起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 他正打算回拨时,熟悉的备註再次打来: 是齐莎。 「餵?老大!」齐莎的声音在那边既急促又慌张,声音忽大忽小,显然是在边跑边说,「你听我说,我查了所有的记录,没有发现任何的关于胡颖儿的记录,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顿时晴天霹雳,段裴景感觉有人拿锤子狠狠砸向了他的脑袋,耳鸣声嗡嗡作响…… 他甚至听不清齐莎的剩下的话了,半晌才跟失了魂魄似的,喃喃道: 「……你说什么?」 「胡放根本没有什么妹妹,他是独生子!我查了所有的记录,学校、交通、村里的档案,人口的户籍,都没有记录他们有什么二胎。也就是说,胡颖儿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那老两口,在骗我们!」 第68章 是他的妹妹 房间里,江馁独自一个人坐在长椅的另一头,撑着半边脑袋,食指跟大拇指的指腹相互摩擦着,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眼底的光影交错,情绪不明。 越和很难保证江馁不会一个鲤鱼打挺,没忍住脾气,暴起跳窗而逃,飞奔去取段裴景狗命。 越和捂住了脸。 「越和。」 越和无精打采地抬头。 迎面一张神采奕奕地凑近他,眼睛里闪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吓得他差点摔下来。 越和其实不是很敢跟他对视,但江馁眼神实在是直接了,存在感高到仿佛有无数辆大货车开着远光灯朝他扫射,想忽视都难。 他磕磕巴巴地说:「怎,怎么了……」 两个omega对坐着,一左一右,前者肃穆认真,后者胆战心惊。 「……」 一个世纪过去了,江馁顶着那张人见人怕的标志性的脸,眼尾微眯,仿佛在进行一场极其隆重的仪式,认真道: 「你有没有跟alpha上过床。」 越和差点把自己呛死。 「你……你说什么?」 上床? 跟谁上床?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因为情绪太激烈,强烈的思想斗争让他没忍住咳咳咳了几声,呛得脸色通红。 「咳咳咳咳……!!」 江馁若有所思:「也是,你这个身体,没办法上床。」 越和喷了。 「这难道值得讨论的吗?」越和艰难道,「还是说我们之间的话题就剩下这个了?」 「这很正常。」江馁皱眉,似乎对他的反应十分地不解,「alpha跟omega,不交配,不上床,那谈恋爱干什么。」 越和:「……你让我有点害怕。」 「别怕。」江馁善解人意,「问问而已。」 越和:「……」 这是能随便问的问题吗。 「冒昧问一句。」越和平復了一下心情,「你谈过恋爱?」 怎么可能,在实验室的人,除了研究员,能面对的,也就面前的几堵大白墙了。 不过就算江馁现在跟他说他喜欢的就是那堵大白墙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不过幸亏他还没诡异到这种地步,江馁诚实地说:「没有。」 越和:「那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江馁眼神飘忽,遮掩般地说:「……没什么。」 「……」越和镜片反光一闪,多年来察言观色给他的直觉在一瞬间条件反射般的反映到了大脑,前因后果一切都有了具象化的解释。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你上哪儿学的?」 江馁松了口气,说:「电视里。」 什么电视会说这个,限制系列a级小黄片吧。 越和诚恳劝告:「少看点。」 「……哦。」江馁不知道他内心火热的脑补,自顾自地说,「你跟段裴景有点像。」 回想起段裴景动辄发火训斥下属的模样,越和抽抽嘴角,不能理解:「哪里像?」 「都很啰嗦。」 越和:「……」 第146页 他闭嘴了。 两分钟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随着时间缓和了些许。 茶香缕缕飘起,越和跟个老大爷似的,走完了整套喝茶流程,最后慢慢悠悠,斯斯文文地端起了茶杯—— 江馁突然说:「你要是跟alpha上了床,记得告诉我什么感觉。」 「噗——!!」 瞬间,茶喷了越和自己一身。 「咳咳咳……咳咳咳咳!」越和狂咳着四处找纸,最后在江馁手中接过那张方方正正的纸,痛苦万分地擦了擦嘴,说,「我们能不能跳过这个话题……」 江馁万分遗憾:「那好吧。」 还没等越和放下心来,然后他又补充:「其实要是beta,或者是omega,也行,应该都差不多。」 越和扶住额头:「我算是知道你跟段裴景聊了点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了——对不起,我人不舒服,去趟洗手间。」 江馁目送着他落荒而逃般地起身,明显还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哦。」 越和趁机熘之大吉。 越和前脚刚走,趁着江馁还在思考神圣的性伦理学时,后脚就有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到访。 正是胡放父母两人。 江馁抬起眼皮,灰蓝色的眼眸带着冰冰凉凉的懒意,询问般地发出「嗯?」的一声。 是段裴景叮嘱过的人。 于是他颔首:「坐。」 两人低着头,你推我,我推你地走上前,各自落座后,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说。」江馁刚说完,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补充道,「说吧,有什么事。」 谁知话音刚落,两人就互相搀扶着跪了下来,江馁没有动,只是偏了偏头,表示疑问。 「江,江先生。」女人垂泪,「我有罪,我对不起段组长……」 段裴景? 江馁眼珠一转,盯着另外的男人,微微眯起。 男人被这双眼睛盯得头皮发麻,连忙解释说:「你别看我啊!我们也是受人指使的,要不这样做的话,我们也会没命的! 」 江馁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放弃套话,决定直接问:「什么意思?」 男人一怔:「你不知道?」 江馁实话实说:「不知道。」 男人跟女人有些慌张地相互对视一眼,仿佛做了极大的心理建设一般,徐徐将现状说了出来。 ……江馁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两人连口水都没喝,说了十来分钟。 「命令」、「面具人」、「笼中鸟」几个词的出现频率有点太高了。 江馁捡着重要的听了。 简单来说,他们来报女儿失踪的案子,是故意的。 不能说是故意,按他们的话来说,是迫不得已,无可奈何 ,不这么做的话,他们连胡放的尸身都拿不到。 指使人是一个跟他眼睛颜色非常接近相似的omega。 看来是希诺没有错了。 真是不听话,江馁想。 他问:「你们没有女儿?」 「……是。」女人嘴唇抿了抿,抬眼,「他跟我们说,有个女人就是这么死的,如果能够用这个骗到你的话……」 话音未落—— 哐当。 水杯被猝然打翻。 对面的两人瞬间回过神来,就跟惊弓之鸟一般,浑身一抖,等着江馁的回文。 「……」 江馁盯着自己陡然失力的手,长睫下的蓝眸晦涩不明,像是蒙了一层雾霾。 「什么女人?」 「…………」 江馁冷冷掀起眼皮,重复道:「什么女人。」 女人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桌布边缘,在江馁的逼问跟凝视下,抖如糠筛。 她结结巴巴地说:「她,叫师恩。」 嘭——!! 长桌骤然被巨力勐地掀翻,玻璃茶具跟陶瓷叮叮噹噹全部摔碎在地上。 茶水渗湿了地毯,在两人的惊恐的叫声里,一道残影快到无人注意,下一秒女人的脖子就被扼住,整个人被毫不留情地狠狠摔在了墙上! 「啊!!!」 背部传来钻心的疼痛,女人惨叫出声。 男人吓蒙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你,你想干什么!来人啊,快来人啊……!」 女人被巨力卡住了喉咙,无法唿吸,非常不正常地喘着倒气,就这样江馁还是没有松手。 他整个人骤然一下子变得非常阴鸷,眼神跟淬了毒一样,闪着寒光:「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名字。」 「……」男人想去掰开他的手,江馁头都没回,反手一个响亮的巴掌,把人抽得一个倒趔趄,倒在全是水的地毯上。 眼镜破碎,直接飞了出去。 他们也是倒霉,恰巧段裴景为了不让江馁跟其他人接触,专门把他安排在了远处,却没想到会有人找上门来,间接性导致一时半刻吸引不到其他人的注意。 江馁眯起眼:「不说吗。」 十足的威胁跟狠意,信息素所释放出来的杀气就连他们两个beta都感受到了,男人顿时静若寒蝉。 他不是开玩笑的。 他是真的敢这么做。 「最后一遍。」江馁冰冷的视线一个扫过一个,说,「不说吗。」 最后三个字咬的极重,杀意凌然。 第147页 女人痛苦地拍打着掐住她脖子的手,无声地「啊啊」几下。 江馁忽然松手,女人一下子就软下身体,瘫倒在地上,仿佛一条搁浅的鱼,拼命地汲取着氧气。 「咳咳咳咳!咳咳!」女人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满脸泪痕,惊恐地说,「我,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没关系。」江馁半蹲下来看她,视线偏移,跟捕猎一般地,咬住了一旁的男人, 「我先杀他,你慢慢考虑。」 见他起身,男人慌里慌张地手掌撑地,不停地往后退,语无伦次地说:「不行!你不能!你还是异能者,还是异调组的!」 「桌上的资料是你们放的吧。」江馁一步一步地逼近,「那我有一个问题。」 「你们……」江馁躬身,灰蓝色的瞳色发黑,又冰又冷,「真的不知道我就是001么?」 男人大张着嘴,跟被塞了个鸡蛋似的,麻木地盯着omega不断朝自己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快缩成一个点的瞳孔里,那只纤细白皙,却有力的手抬起。 这一瞬间,恐惧的潮水在须臾间攀升到顶峰,女人再也控制不住,崩溃大叫:「我说!我说!」 手指顿住。 江馁回头,等着下文。 「不是你……不是你……」女人颤颤巍巍地捂住脖颈,哑声说,「是段组长……」 江馁皱眉:「什么?」 「他们想要……先解决掉段组长,再抓你……」女人低头不敢看他,快速说,「这样风险就会大大降低……」 江馁神色有了变化。 怪不得段裴景不肯告诉他,原来是这样。 「在哪里。」 女人不敢再继续反抗,老老实实把地址说了。 江馁抬脚就要走。 「等等……!」 江馁脚步一顿。 女人确实很害怕,眼睛里盛满了恐惧,说:「你,你能不能别走……段组长他这么厉害,一定没事的。如果你搅黄了他们的计划,我,我们就一点生路都没有了……」 江馁淡淡地说:「你不是说是为了胡放吗。」 女人不说话了。 江馁推开门,在两人逐渐灰暗的眼神下,他停住脚步,甩下一句:「老实呆着,你就不会死。」 女人一下子就愣住了,等她再缓过神来,眼前早就已经没有了omega的身影。 突然,来电的声音惊得她一个冷颤,只见男人接起电话,语气非常的小心翼翼。 「餵?」 「……」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去,似乎是在关闭或者开启什么设备,变了调的声音才传来,非常的简言意骇:「进展。」 「进展,进展……」男人朝女人使了个眼色,在他急切的目光的强烈催促下,女人疲惫地点点头。 「可以了!」男人急忙说,「那个omega出去了,去救人了……」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随后被挂断。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瀰漫开来。 ### 黑暗的房间里,一个男人正在繫着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具,身后的暗处似乎有声音传来。 j回头:「来了?」 「我不理解你。」希诺没有动,背靠着墙,那双跟江馁出奇相似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点警告意味地说,「你说帮先生,是要怎么帮,如果被我发现你敢背叛……」 j说:「你死都不怕,居然怕这个。」 「……」希诺低头,「我的命是先生给的,我不能背叛他,任何情况下,都不能。」 「好吧。」j系好了面具,「毕竟我没有跟老闆上过床,不太能理解你们这种炮友之间的羁绊。」 希诺冷冷说:「你这么好奇,你自己试试?」 j无辜地说:「不了吧,我就是个beta,就算alpha信息素再淫/盪,我也感受不到。老闆要是能看上我,那才是瞎了眼了。」 希诺懒得跟他扯皮。 「对了。」j摸摸下巴,突然说,「段裴景找你谈话了吧,你不会真的移情别恋吧。」 「你想说什么。」希诺语气骤然下降至冰点,「你怀疑我?」 j说:「不至于,防患于未然嘛,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说过了,我的命,会还给先生。跟你没有关系,你用不着担心。」 「当然,江馁又不会杀你,你肯定没事儿。」j说,「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是东窗事发,那可是两边都得罪了。为了我们这点儿微不足道的情谊,你总得告诉我,当年的那个女的,跟江馁是什么关系?」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落针可闻,仔细听,还能听得出希诺的唿吸微微急促。 他说:「……是他的妹妹。」 「妹妹?」j挑眉,意味深长地说,「妹妹啊,我还以为是弟弟或者哥哥呢……好吧。」 「噹啷」一声,希诺的背紧紧靠在了门上,「……我走了。」 j看着他手忙脚乱地夺门而出,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发出了一声哼笑。 「呵。」 -------------------- 天气转凉,记得添衣。 第69章 车祸 高速上,一辆黑色车漆的大g甩开了所有的车流,疾驰而过,异能瀰漫,避让着所有过路加速,奇异般地绕过了所有的车辆,快到只能看见一抹残影。 第148页 段裴景的脸色非常差,脸色绷得很紧,方向盘上的手指不断敲打着车标,内心的焦躁一览无余。 他以为,之所以查不到胡颖儿的身份信息,是为了躲避罚款,所以迟迟拖延户口。 这种做法在落后地区非常常见,本着胡放也是受害者的这一滤镜加持,段裴景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怀疑过。 他中计了。 如果胡颖儿这个人根本不存在的话,在段裴景原本就要出门的情况下,还这么做的理由那就只能是支开异调组其他人,然后达到把实验体支出来的目的。 可这短短半个小时,他们要怎么做才能把江馁骗出门? 段裴景代入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出办法。 他加大了油门,几乎踩到了底。 因为未知的恐慌带来的不确定因素已经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段裴景没没有这个自信能保证万无一失,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忽然,段裴景就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瞳孔勐然一缩,车轮跟地面剧烈摩擦,刺耳到宛如尖叫一般的声响骤然炸开—— 嘭——!!! 一个空气中透明的气泡勾勒出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巨大的重力直接降落下来,越野车车前盖连带着发动机跟油箱被剧烈的摩擦力带起火星,瞬间引爆—— 火舌立马舔舐掉了整辆车,剧烈的爆炸声响跟火浪沖天而起,捲起的热浪蒸腾,仿佛能把天烧出一个窟窿。 变故实在是发生的太快,周围的几辆车根本来不及闪躲,无法倖免。 强大的气流将这几辆整个震开,车轱辘顿时四分五裂,从四面八方将护栏砸了个稀巴烂,带车带人卡着断口直接摔下高桥—— 扑通—— 是车落水的声音。 「………………」 空气之中沉寂了一秒,突然,有人在混乱中大喊:「有人落水了!」 这一声像石子一样,直接打破了因为恐惧而震惊住的局面,湖水泛起了波澜—— 接着漩涡越来越大,在翻滚的热浪里,不断有人拿着车载消防灭火器一个接着一个涌上来,但效果微乎其微。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 「快!快报警!」 「快打120!这里有人受伤了!」 奔走、停车的声音层出不穷,接二连三地组成了一副混乱的场面。 段裴景早就在爆炸的前一秒跳了出来,站在凹陷的栏杆处,神色不明地往桥下看了一眼,闭上眼睛仔细聆听了一下风的走向跟声音。 是隐身的异能。 他的脸色逐渐阴沉,现在跑回去也来不及了。 周围还有好多被惊吓到的车主,纷纷在不远处踩下急剎。 还有些心急的,直接逆行倒退。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后车的速度太快,没跟上反应,追尾的车辆跟接龙似的,一个连着一个。 黑色的风衣衣角被风捲起,他站在废墟之中,身材挺拔,眼眸沉到发黑,薄唇勾勒出一个冷硬的弧度,段裴景伸出手,五指张开—— 强大的s级alpha的异能由他为中心,跟水面激起的涟漪一般,无声地盪开延伸数十里远。 s级精神异能,时间凝滞。 霎时,所有人的动作都一致停了下来。 张嘴唿喊的、掏出手机打120的、被风迷的睁不开眼睛的却还在逃窜的、所有惊吓、担忧、恐惧、愕然,如同一张被永久定格的照片。 四周所有的人声都归于平静,但风声跟烈火里不断炸响的噼里啪啦的火花声却还在继续。 追尾的车辆在强行阻止前进的时间把控的精准控制下,纷纷熄了火,每台车都停在了前车的半米处,偃旗息鼓。 时间像是一张被拉的很长的伸缩带,中间的间隔被人强行扩张到极致,将原本宽大的弧度硬生生扯成了一条直线。 一秒、两秒、三秒。 段裴景说:「回。」 随着话音落下,静态的照片骤然流动,嘈杂的四周,喜悦的人声被风吹来: 「交警来了!」 远处的警车打着灯滴滴驶来。 ……段裴景回过了头,可突然,耳边越来越快的风声已经宣告了敌人的距离,段裴景四周环顾了一下,抬手掰下一块早已被破坏的护栏,将其转换成一把p320手枪。 甚至都没有用到瞄准的时间,对准一团空气就是连发三枪—— 「砰砰砰!!」 这几声枪响无疑是在人群中本就紧绷的情绪上火上浇油,更别提在其他人眼里,段裴景就是对着一堆空气在打枪,这是打偏了还是一种警告? 人群中顿时爆发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段裴景皱眉,没有顾得上去顾及其他人的反应了,他扣着枪托,枪声破空划过的声音如临耳边。 空了。 这个人的速度很快,肯定有关于速度方面的辅助类在帮他。 段裴景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视线锁住人群中的一块空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段裴景知道,人就在那儿。 隔得近的几个人见状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毕竟一个拿着枪的法外狂徒,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面如罗剎,脚步不停疾驰着沖他走来,这堪比末日恐怖剧。 「钱给你!钱都给你!」 几人见状赶紧把车钥匙、钱包跟银行卡全部扔在地上,祈求着。 第149页 段裴景头也不回地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扔他们身上,掏出手枪就要对空地上开枪—— 突然,变故突生! 「啊啊啊啊——!!!」 悽厉的惨叫声突然在人群中爆发,原来是一个年轻的alpha突然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有人大着胆子,凑过去探了探鼻息,惊得大大后退一步,与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咽了咽口水,恐惧道:「死,死了……」 死了? 人群中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死了?怎么会死了?」 「会不会,是异能者……?」 众人不断有怀疑的视线投向段裴景,段裴景才懒得应付这无聊的质疑,只想赶紧脱身。 可谁想到车祸的事情还没掰扯清楚,现在又死了人,这下可真的麻烦大了。 他纵使感觉到了不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拨开人群:「让我看……」 「怎么回事!」交警终于姗姗来迟,几个人挤开人群抢先一步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见到已经没有气息的人,几个交警悚然一惊,道:「怎么搞的!家属呢!」 「小刘,小陈!你们去调几个人来,火速引导消防员灭火!」有个年纪大点儿的交警,明显有经验得多,「120到了没!统计伤患,安排急救!」 「是!」 几人迅速行动。 老交警俯下身,探完鼻息之后,神情更加凝重了。 他抬头:「有目击者吗?」 「……」人群中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正当段裴景要出声的时候,一个更加急切的声音猝然打断了他:「我!我看到了!」 顿时,几双眼睛纷纷看向了出声的人。 那是个绑着运动髮带的大学生,他毫不露怯,直直指向段裴景:「是他干的!他是异能者!」 段裴景脸色突变! 老交警的目光顿时从打量变成了警惕,缓缓站起身。 段裴景刚要说话,又有人说话:「对!是他干的,我们都看到了!车祸也是他干的!都是他干的!」 段裴景:「……」 -------------------- 有毒,这个标题有毒,是的没错,我出车祸了…… 锁骨骨折,不过问题不大,等我养段时间再更新。不坑,别怕。 第70章 不会放他走 应和声不绝于耳,甚至越说越离谱,有几个错漏百出的指正,也很快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为前者善后,天衣无缝地圆回来。 ……段裴景终于发现不对了。 所有人的口吻太一致了。 而且每个人在说出第一句话时,眼珠子就跟被蒙上一层灰濛濛的雾霾般的颜色,表情、神态,甚至是语气,都是义愤填膺的,眼睛却没有一点神采。 是异能。 段裴景再次捕捉了一下异能的存在,果不其然,这周围早已人去楼空,却还能维持这么久。 说明这个异能者的异能,还有延迟性。 忽然,一道刺眼的闪光闪的他没忍住眯起了眼,一看,是几个小年轻混迹在人群中偷偷录下了这一切。 电光火石间,段裴景做出了正确的抉择,眉眼倒竖,立即喝止:「把手机关了!」 「站住!」 老交警一声呵斥,段裴景的大脑因为还陷入思维的漩涡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被他条件反射般地阴谋论,突然听见这么一声爆呵,还真就下意识顿住了。 老交警的眼睛也跟其他人如出一辙,被异能控制的声调拉平到没有起伏:「是你自己戴上,还是我帮你。」 他的手上,是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 …… 活了八百年,这还是头一回被人拷。 段裴景阴沉的视线转了一圈,被气笑了。 靠这几个人拦住他,怎么想的? 但马上,他就被打脸了。 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几架军事飞机从上方停下,悬梯放下,上面的标志赫然清晰! 是异调局。 异调局怎么会来这里? 紧缩的瞳孔中,那几辆熟悉的标识印着的黑色武装直升机宛如几架腾空的恶兽,飞速旋转的螺旋桨嘶吼着搅碎了周围的空气。 震耳欲聋的风声掀起风浪,一架接着一架,停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段裴景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多年来对不详的预感而生的警铃再次发作! 不对。 机体里下来了几个陌生的面孔,清一色带着全副武装的白色防护服,明显是实验室里的研究员的打扮。 但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人群中走出的那个熟悉的老人。 ——江局。 咚咚。 段裴景整个人就跟被电抽了似的,刺痛夹杂着寒意从脚底顺着嵴椎骨窜到了天灵盖,太阳穴控制不住地突突跳! 「小段。」江局摘下手套,严肃地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段裴景警惕地后退一步,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喷薄而出。 「……哦,这个。」江局见状微微一愣,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形象确实有所不妥,随意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防护服,说,「没什么,就是去了趟实验室。」 「……哪个实验室?」 「……」江局说,「这个不重要,你赶紧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第150页 「那你希望谁在这里。」段裴景冰冷地说,「您带着这么多研究员,是希望谁在这里。」 江局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缓了缓,尽量放平和态度说,「你听我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江局长。」一个研究员上前,「做完调研採访了,这里的车祸,跟段先生有关,包括那边的人命官司,也跟段先生有关。」 江局脸色突变:「你杀人了?」 段裴景还没说话,江局就抢先一步:「你疯了?为了一个omega,你打算把自己的前途都葬送了?」 段裴景抓住他攥着自己领子的手,一点一点掰开,字句清晰道:「您要抓人,何必现在大张旗鼓,从一开始就把人给逮了,不是更方便?」 「他是实验体!!」江局严厉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是x国的特种作战实验体,是签了自愿协议的,根本不是什么笼中鸟的受害者。以数字排序的名次中,他排首位!」 段裴景太阳穴突突疼,以至于他的语气已经变得相当的不好:「您至少要跟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局打断他,「好,你觉得我没有跟你坦诚相待,那你呢?孩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敢对着我、敢拿你爸妈发誓,你从始至终,都毫不知情吗?」 段裴景怔住了。 他是猜测过,但是却从来没有任何一条证据可以证实。 「你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异能者的条条框框你不是不知道。」江局说,「x国的作战实验体实验,只要是有协议书,那就是合法的。我们擅自干涉,才是违法的!现在他们拿着人员信息来要人,你说,我给还是不给?」 段裴景烦躁无比,低声吼道:「他根本没签过什么协议书!他不是自愿的!」 江局年纪上来了,生起气来声音却还是异常的洪亮:「你怎么知道?!你亲眼见过?是你说的,江馁失忆了,到现在都没想起来。在异能者法律条例里,x国的人归x国,合情合理,咱们上哪儿说理去?」 「……」段裴景眼底蓄积着黑沉的风暴,下颌线的青筋暴起,显然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问:「所以,他们是想把他带离国土?」 江局不说话,默认了。 段裴景闭上眼,狂风里他的声音被吹散,但因为距离的原因,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江局的耳里: 「我不会放他走的。」 -------------------- 喜报喜报!手能动了!只不过更的有点少!慢慢恢復更新!想我没! 本来是想早点给你们更新的,但是因为动手术的那段时间确实那啥……丧失行动能力了。 那无数个不能翻身不能动弹的漆黑孤独的日日夜夜里,只能顶着一脸扭曲诡异又满足的笑,一条条翻看大家给我的留言祝福。 是的……感觉尸体回温了,摸摸,还是热的。 好!我收,总结一下就是,手能动了,腿能下床了!一百年过去了!我喵汉三又回来了!! 第71章 哥哥 远在异调组的江馁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迈出门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灰蓝色的眼眸里情绪淡然,静静凝视了窗户的位置片刻,还是收回了视线。 段裴景…… 江馁把这三个字,在唇齿间反反覆覆品味了无数次,却还是没能品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 救人这个概念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 亲情、友情都可以成为驱动的油门,可以为其做出很多设想之外的牺牲。但在原本的人生设定走向中,他不会包含在内。 他怎么会包含在内呢,一个日日夜夜都被灌输着同一个思想的机器,是不需要感情这种虚无缥缈又毫无意义的东西的。 如果再早半年,他肯定会这么想的。 第一次产生想被拯救的念头,是在地下室里。 在再一次经受着曾经日復一日的折磨跟痛苦时,他渴望着、期盼着, 或许那天摘下他的眼罩的人,会是另外一个人。 我被洗脑了吗? 躺在实验台上的江馁迷迷煳煳地想着。 又或者是疯掉了。 被暗无天日的生活给逼疯掉了。 又或者从踏出实验室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一个被精心粉饰过,荒诞到怪异的美梦。 现在段裴景的受困像是击破湖面平静,扬起波澜的石子,搅混了泥水的同时,也撞碎了他的幻想。 江馁垂眼,摊平了手掌展露在视线内,白皙、没有一点的创伤跟粗茧。 是啊,他自己选择的路…… 头已经开始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记忆被侵蚀的感觉,没有办法进行自愈。 江馁只是强忍着,一步一步往外走。 却没想到,行至门口时,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希诺靠在门口,他换了一身蓝白色的外套,褪去了那股子笑里藏刀的感觉,取之替代的是真正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气。 他说:「你要出去?」 江馁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让他感觉到强烈的熟悉感的人。 随着遗失的记忆逐渐渗进大脑,他再度升起了对这个同为实验体的人的不忍。 这种不忍不是出自于同类相惜,而是另一种,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情感。 第151页 陌生的情绪像藤丝花一样,缠绕着探出了枝丫,从缝隙中生根发芽。 希诺轻轻地说:「别去了。」 江馁:「……」 「……」希诺重重嘆气,内心不断挣扎着,最后道,「算了随你。」 良久之后,江馁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江馁!」希诺忽然叫住他,仓促地上前一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江馁一下子就顿住了,因为对方揪住了他的衣袖。 就是这个小动作,有更沉重的东西,绊住了他的脚步。 他回过头,对方的眼神给了他一种对这个世界的强烈的割裂感,被尘土深埋着束缚的记忆在这一刻蠢蠢欲动,疯狂挣扎着企图破土而出。 「你的异能是什么?」 那个无数次在梦中重复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问着: 「你的异能是什么?」 江馁抬头,但对方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嘴唇紧紧抿着。 不是他在说话。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目光太灼热,他浑身都开始发着抖。无法被自愈异能修復的痛争先恐后地涌入大脑,迫使江馁下意识捂住了脑袋。 「你……」 希诺上前一步,下一秒,居然直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江馁着实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个走向,蜂拥而至的记忆被他这么一个动作,打乱了。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的很长,陌生而温柔如水的声音跟毒液般渗透进四肢百骸,流入每一根青筋跟血管。 「…………」 江馁瞳孔微缩,瞬间伸手,勐地推开了他。 「你叫我……」江馁面色唰然变得惨白,唿吸急促,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希诺还想说点什么,但江馁甚至不愿意回头看他一眼,十分狼狈地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希诺站在原地,目光如炬。 他屈起手指,依次用大拇指掰了掰指节,动作迟缓而清晰。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掩盖着更深的一层蓄积着快要爆发的情绪。 「……别怪我,江馁。」 「叮铃铃——」 手机铃声的响起,惊醒了江馁,把他从快要窒息而死的状态中硬生生拔了回来。 「……谁。」他颤抖着接起。 「是我,段裴景。」其实段裴景还惊讶的,因为这是他给江馁买了手机之后,打通的第一通电话。 他本想抽空试着,看能不能藉机提醒江馁,虽然希望渺茫,但是好歹被他抓到了机会。 可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却在听到电话那头隐隐绰绰的喘息声给硬生生掰弯了话题:「你怎么了?」 「段裴景……」 江馁的声音夹杂着很重的气音,明显有着极大的情绪波动,段裴景不由得凝神了起来:「怎么了?你跟哥说,谁欺负你了?」 江馁扶着墙,嘴唇发白,五指紧扣的墙角隐隐出现裂痕,他哑声说:「我,我好像有个弟弟……」 「……!」 话音一出,段裴景大脑轰鸣一声,唰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弟弟? 周围所有的喧嚣在这一刻尽数静止,展会的所有记忆全部倒流。在无数飞速倒退的记忆洪流之中,他抓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重点。 画、金髮、女人。 怎么会是弟弟? 怎么可能是弟弟? 如果江馁实际上的亲人是弟弟的话,那这个金髮的女omega是怎么回事? 他眺望远处,江局还在不远处急得团团转,见他看过来,还冲他招手,示意他快一点儿。 「……」段裴景收回了视线。 「你确定是弟弟?」 「你确定你只有一个弟弟?」段裴景说,「或者,你会有一个妹妹或者姐姐?不止一个弟弟。」 「……不会。」江馁居然渐渐冷静了下来,虽然状态还是仍旧不对劲,至少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语气非常肯定,重复道:「——不会。」 对,不会。 绝对不可能会是弟弟。 段裴景不断地这么在心里重复着,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肯定。 他始终坚信那副画绝对不会是故作玄虚的陷阱,就算江馁没有来,就算是对方做的两手准备,也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弄这么一出。 -------------------- 老婆们的留言祝福我看啦!!放心,年轻就是身体好,倍儿棒! 不信就举个铁给你们看,腕力强过巨石强森(胡说八道) 第72章 停职 受邀的观众的反应不是假的,他甚至没有闻到致幻类的画作,说明那幅画在内行人眼中,确实算得上是佼佼者。 所以怎么会是弟弟。 可他也实在找不到希诺撒这种一触即破的谎的意义在哪里。 「江馁,你不要挂电话,就站在原地不要动,把地址发给我,我来……」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屏幕上跃然而上的,赫然是蓝池的电话。 蓝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电? 段裴景哪有空理他,直接挂了。 他继续说:「你听我说,这件事绝对……」 电话再次响起。 江馁情绪平復了不少,段裴景怕那边真出什么事了,得不偿失。 这是他多年以来无数次在生死关头所产生的第六感。 第152页 他一咬牙,说:「等我一分钟,不,三十秒!你一定记得给我回电话!」 江馁说:「好。」 电话被挂断,接起另外一个后,蓝池急切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挤了过来:「餵?老大你在哪儿呢?!」 段裴景听出了不对,立马把自己的位置一五一十地报了出来,追问:「怎么了?」 「有一伙人,突然拿出个什么国际管理局的牌子,说是叫我们停职,你知道……草!你他妈谁啊……别动老子!我操你……」 话音未落,嘈杂的叫骂声伴随着桌椅被强行拉动跟地面磕碰的噪音此起彼伏,最后电话被挂断。 「…………」 强烈的不安的情绪快要化作洪水勐兽吞噬了他,电光火石间,段裴景突然灵光一线,第一时间点开了联繫人,给置顶位置的人发了条信息: 爸,我出事了,速来。 信息刚发送出去,手机就被一只手给抢走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研究员说:「段先生,时间不多了,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您跟这起车祸案有关,请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躺。」 这时,电话来电声音响起,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那个研究员直接把手机长按关机,来电铃声戛然而止。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 提示的声音响起时,江馁骤然捏紧了手机,五指扣住的屏幕处顿时出现一道道恐怖的裂痕,但好歹在手机报废的最后一刻,江馁松开了手指。 已至傍晚,不远处的路灯已经提前亮了灯,垂暮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馁垂眼,嘴唇微张着颤抖了片刻后,重重抿紧。 …… 桥上的气氛已经变得剑拔弩张,四周的乘客跟司机都被交警安排着有次序地驶离了高速,几架武装直升机下站满了研究员,正拿着笔记录着什么。 「……」处于人群中心的段裴景对于这种指正,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而是缓慢地移动视线,最后定格在了江局的身上。 他眯起眼,想要从中抓到哪怕细枝末节的波动,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我做的。」 「我们从主观意义上来说愿意相信您是无辜的,但是从客观角度来说,您也需要配合我们走一下流程和工作。」研究人员说,「当然,不会浪费您太长的时间,半天就好。」 半天。 别说半天了,他就连半个小时都耽误不起。 「如果我不答应呢。」 江局拦住了蠢蠢欲动的研究员,对段裴景这种拒不回答的态度感到十分的头疼。 「你太一意孤行了,现在只要查完监控,走个流程签个字就行了,有什么事儿我替你去办,不行吗?」 「上级的人给我压力,我夹在中间,不能不来,小段,你听话,就当给我个面子。」 段裴景沉默了。 顶着江局近乎恳求的眼神,他其实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这么几个凑数的,翻个倍也对他造不成什么麻烦。 但是他做不到。 江局带着这么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来拦住他,不仅是劝告,还是警告。 如果他敢在这里动手,这群人里但凡有一个三长两短,就算车祸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被拖几天,届时黄花菜都凉了。 这么一看,好像老老实实配合走完这半天手续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段裴景唿出一口气。 「一个小时。」尽量发散自己遏制不住的怒火,面无表情,「我只接受一个小时的调查。」 …… 异调组。 「……草。」蓝池被气笑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说了什么,点头示意,「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们是国际监管局的,已经争得了你们上级的同意,现在依法对你们进行停职处理。」一水的穿着西装的男人,大概五六个,一路站开。 为首的那个把自己的名牌递了上去,上面写着「陆荣」。 蓝池随意一瞥,笑出声:「鹿茸?我还党参呢,我们领导现在还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呢,你说谁同意了?」 「您说的是这位吗?」陆荣拿出手机,看清楚屏幕里的人是谁后,蓝池没忍住喊了一声「卧槽。」 屏幕里的alpha看着心情不太好,黑色风衣包裹出他高挑的背影,在一群小白人里鹤立鸡群。 不是段裴景是谁? 「实不相瞒,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陆荣说,「段组长涉嫌一场严重的谋杀案,所以,此案无需徵得涉案人员的同意。」 蓝池向来对这种子虚乌有的污衊习惯了,轻蔑地说:「那你抓他啊,该枪毙枪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荣沉默了一秒,「你们感情真好。」 「多谢,这是我们组的优良传统。」蓝池语气发沖,「那么多双眼睛,进门的时候没见着受害者家属吗,现在停我们的职,谁去查案,你去?还是你去?」 陆荣不接茬:「这件事情我们会全权处理,请你配合。」 身后的异能者问声而动,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跟一座接着一座铁面阎罗王似的,威胁意味十足。 蓝池是最没规矩的,撸起袖子就要干:「哟,几个小玩意儿还威胁上我了,不知道我干什么的是吧,来来来……」 第153页 「蓝池!」 身为异调局副局长的董文青从门口大步走来,见蓝池的动作,立马喝止:「住手!」 蓝池见是他,段裴景又出事了,这件事到底是谁同意的,谁签的停职单,还用猜么? 新仇旧怨齐齐涌上心头,他立马调转矛头:「老不死的,你特么也敢舔着脸教育我?老子很早就想教训你了!」 -------------------- 独臂大侠,身残志坚。 用手机给你们更新,牛不牛吧就说:d 第73章 你找死 「蓝池!」 陆荣又不明白他们之间往来已久的爱恨情仇,完全没能料到蓝池会突然暴起。 几人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但蓝池的拳头都已经在董文青的脸上只差几厘米了。 董文青脸色大变,企图喝止:「蓝——」 忽然,一道更加高昂急切的声音插足进来:「蓝池!」 蓝池手上动作一顿,就这一小会儿,董文青抓住了机会赶紧后退几步,把两人的距离维持住了一个安全的范围。 手上的触感还在,有人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过头,发现是越和。 「控制住他!」剩余的人立马有了反应,几人过了几招后,不知道是谁拿电击棒往他后腰狠狠捣了上去,电的他通体发麻,一个趔趄就往地上栽。 「我操你……」 蓝池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刚刚那一拳一旦打下去,董文青这老不死的该咋地咋地,死了就当为民服务了。 但管理局的人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不怕被羁押,但却会给他们合理扣押异调组的把柄。 别说他了,越和、齐莎、牧淳、庄铮鸣一个都别想跑,全都得拷回去做调查。 到时候异调组就跟一块抽掉了骨头的肥肉,所有丛林中蛰伏的野狼全都会露出虎视眈眈的眼睛,将他们分食殆尽。 「等……」 越和见那些人不由分说地把抑制环往蓝池脖子上拷,急了:「董副,蓝池他只是一时间心急,所以才……」 「铁板钉钉,众目睽睽,所以什么?」他还因为刚刚蓝池的攻击心有余悸,稳住了心神,「你也是实验室的人吧?」 越和一愣,随即低下头:「……是。」 「那也给我拷走!」 「我去你妈的!」蓝池破口大骂,「我们领导还没死呢,用得着上赶着收拾我们?老子要不是看在越和份上,早他妈送你上祖坟了。你少在这儿装葱装蒜,江局要是在……」 「蓝池!」越和见董文青的脸色越来越差,生怕他收到的责罚更重,惊疑不定地打断他。 果不其然,董文青黑着脸说:「简直无法无天,目无尊长!关起来!」 「董副局长!」 蓝池被电得四肢发软,还硬撑着一口气叫骂着,被人抄着肩颈,一路骂着走,姿势十分古怪,声音十分豪迈,仿佛真的跟董文青有着不可磨灭的深仇大恨。 董文青的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碍于面子又不能当场发作,憋着气的样子看得越和突然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电子手铐,无声地嘆了口气。 要变天了。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摁了摁当时一起做临床试验时,为了沟通方便,庄铮鸣给他的一个双向信息唿叫器。 与此同时的大厅。 「辛苦您跑一趟……是的,嗯嗯,好,您慢走。」 齐莎送走一批报案人员后,靠在门旁,捲髮温顺地垂在胸口,她咬着笔桿,记录着什么。 忽然—— 滴、滴、滴—— 「有人入侵!」 异能警报被触动,猩红的灯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响彻大厅,无数不明所以的工作人员纷纷站起身—— 「莎姐!」 齐莎自然也注意到了。 怎么回事? 入侵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没有信号。 姣好的容颜上浮现了凝重的表情。 几处骚动后,她迅速反应过来,吩咐:「疏散无关人员!所有b级以上的异能者大厅集合!」 「是!」 「齐莎!」庄铮鸣跑了进来,脸色非常不好,「希诺不见了!」 齐莎悚然! 希诺不见了? 她下意识地望向另一边—— 因为刚刚还坐在大厅走廊跟她诉苦的胡放家属,居然也没了身影! 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眼底的凝重清晰可见。 齐莎是精神系,由她看管嫌疑人再合适不过,可别说异能波动了,就连异调局外的防护警报也是刚刚被触动,这种情形下,人跑了? 在她的眼皮底下? 她垂下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本子。 距离她送走报案人员,分明只有两分钟不到的时间,两个非异能者,无声无息地跑了,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 受害者家属、属于实验室的希诺都不见了,她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异调组现在缺少中心柱,恰巧就会给外来者可乘之机,而这唯一独立开来的外来者,除了江馁,就只是希诺。 可希诺就算是真的跑了,他除了几张原本就属于实验室的实验单,还能带回去什么? 退一步来说,就算是真被他带回去了什么,对方也没有任何开战的理由。 第154页 仅凭他们的江馁在异调组这一个把柄? 齐莎咬了咬牙。 还有入侵者。 能悄无声息,直到触发警报的人…… 庄铮鸣沉声说:「这里我来处理。」 事态紧急,齐莎来不及多想了,与庄铮鸣对视的一瞬间,对方轻轻朝她点了点头。 「…………」 齐莎不再犹豫,无视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捏起一边裙角,轻轻一扬—— 绯红的裙摆就跟红花盛放般,大片红色占据了其他人的眼球,旋即浓雾如同潮水翻涌,诡异的香气席捲大厅—— 所有人在皮肤接触的那一刻,包括庄铮鸣,随着烟雾消失在原地。 a级异能【红莲绽放】 等管理局的人赶到时,原地早已经没了人影。 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站在混乱的大厅中央,抬头看向那个蓝色的滚动的大厅,低声骂了一句: 「……死女人。」 …… 高速路上,一个红裙女人,踩着高跟鞋,用一种看不清影子的诡异的速度,跟无数批车流擦肩而过。 「嘟嘟嘟——」 电话信号终止的声音传来,齐莎挂断电话的同时,皱起了眉。 打不通。 她转头给牧淳拨通了电话,向来温柔妩媚的女声在此刻却变得有些凌厉,被风吹着往后走: 「牧淳!给我强行连通段裴景的电话!」 「好。」 牧淳果断连通电话,就在准备按下操作按钮的最后一刻,枪声划破长空,震得他五指发麻—— 砰——! 「……」他缓缓回头,占据视野的是挤满了的人,和密密麻麻的黑漆漆的枪洞。 与此同时,这边的情况也同样不容乐观。 「江馁。」希诺站在无数的武装异能者中间,上前一步,「别躲了。」 ……江馁捏紧了拳头,把骨节摁的咔咔作响,却在每次将视线移到希诺的身上时,垂下了手。 他的四面八方全部站满了异能者,将车流堵的水泄不通。 这次来的不是普通的异能者,江馁知道,这些全是经过改造的人类。用寿命作为代价,制作而成的一个个短而精悍的爆发型武器。 他曾经也是其中之一。 希诺拿出手机,点开视频,将手机横屏,举在江馁的眼前。 在看到内容的一瞬,江馁的瞳孔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只见屏幕上播放的,正是江馁走后,那对中年夫妻跟j的对话内容。 「你交代我们的事情我们已经办好了,他肯定会乖乖落入陷阱的。」 「什么……?放心!不会的,我们肯定选择相信你们……对,没错……」 视频就在这里终止。 ……他们骗了他。 江馁说不出来此时此刻他的感受。 话里话外的殷勤跟算计似乎化作实质,有种本该如此,却又不该如此的不真实感。 江馁几不可察地唿出了一口气。 希诺轻声说:「人是一个很多变的生物,阴险、狡诈。江馁,与其帮助这样的人,还不如赶紧脱离这种漫无目的循环,只为自己而活。」 江馁淡漠道:「像你一样」 「可我不这么做,我会死。」希诺淡淡地说,「我不想就这么死,我不甘心。」 江馁不想听他多说一个字,厌恶道:「关我什么事,要打就打。」 「……江馁。」 江馁仍旧不为所动:「让你一招。」 「…………」 希诺极力按捺着什么,上前一步:「如果我愿意告诉你关于……」 「不需要。」 希诺没能料到他如此决绝:「……什么?」 江馁冷冷道:「我讨厌做交易。」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打不过你,我不如你。」 「那好。」江馁眼尾微眯,「我给你个痛快。」 希诺定定地看着他,眼睛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江馁自然也注意到了,抬起的手指微顿。 就这一小瞬间,希诺控制不住地上前了一步,江馁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见他的动作,希诺瞳孔微微收缩,不敢再往前。 两人的距离不远,也不存在什么需要闹得你死我活的地步的矛盾,却莫名让他感到有些心慌。 精神系异能…… 他瞳孔震颤,五指攥紧,白皙的皮肤上青筋毕露。 人形兵器感知到杀意,有人先一步上前,却被希诺抬手拦住,轻轻地说: 「别过来,我没事。」 其余人只好按兵不动,两人的气氛变得极为微妙。 …… 江馁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几次想要终结掉这个人的性命,可当对上那双眼睛时,却好像冥冥中有道声音在跟他说,不能杀。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能被感情支配的优柔寡断的废物。 到底是为什么,他不知道。 这种认知让他感觉到很不满,江馁几次没能下手之后,转身就要走。 希诺就跟知道他想干什么去似的,上前抓住他:「不行,你现在过去就等于……」 「关你什么事。」江馁没想到他还敢追上来,灰蓝色的瞳孔里闪着明晃晃的冷意,「你找死?」 第74章 还给我 第155页 「我……」希诺一怔,又急于加以辩解,「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哑口无言。 江馁不知怎么的,看到他那样的神情,心口忽然一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了他。 他冰冷的神色顿时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茫然出来,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多年训练出来的六感已经给他拉响了警报,好像他如果现在不赶紧走的话,就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 希诺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说:「我只是……嫉妒而已。」 嫉妒? 江馁瞳孔微缩,下意识停住脚步,回过头,一剎那的惊疑不定飞速闪过。 见他的反应,希诺终于忍不住了,颤声说:「你忘了我,却能对几个认识不到一年的陌生人关心则乱,我只是……」 「这跟我……」他胡乱想着,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馁难得没有甩开他,大脑的思绪感觉已经被对方的话搅成了一团乱麻。 「……」 希诺简直有违他平时的温和的模样,他颤声说:「我一直在等你。」 浓烈的慌张汹涌到快要吞噬他,江馁欲盖弥彰地推开他:「你别过来——」 希诺伸出手,想要上前:「哥……」 江馁比之前的反应更加强烈:「你别叫我!」 别这么叫他。 不要这么叫他。 这一声声的控诉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插进了江馁的胸膛,把他粉饰的若无其事的假象瞬间击碎。 他仔仔细细地把希诺的脸端详了一遍又一遍,不断后退: 「你是……」 记忆的锁孔被挑动的时候,他的大脑就像被强行捲入了一个绞肉机,强烈的割裂跟冲突感交错。 那具在梦境中看不清脸的腐尸在这一刻,好像终于褪去了一些红黑的伤疤,五官渐渐显露了出来…… 希诺轻轻地说,就好像说给自己听:「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 「你是……」 江馁余光好像瞥到什么,那是一个粉色的小吊坠,早十几年的款式,已经不好看了。 挂在了希诺的腰间。 「这个……」 他下意识地走上前一步,白皙的五指扼制不住地颤抖着抬起。 「……」希诺挂着泪痕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馁,蓝眸之中有着异样的情绪。 渐渐的,腐尸上密密麻麻的疮伤逐渐癒合、恢復,皮肉飞速生长。 早已被蚊虫啃咬完的眼皮在这一刻,陡然睁眼! 在看清的那一剎那,江馁倏地睁大了眼! 但来不及了,一根细长的针管已经扎入了他的脖颈,熟悉的酥麻感迅速传导四肢百骸,冰封住了他的骨节。 江馁的眼睛里的寒光一闪而过,强烈的戾气压抑着蓄积勃发的愤怒。 「你敢骗我!」 「唔——!」希诺被江馁一掌打中胸口,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了绿化树上,将树撞出一个恐怖的缺口,随即轰然倒下。 发生如此变故,剩余的异能者却没有一个去扶他,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江馁。 江馁颤颤巍巍地抬起双手,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手背,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这么低级的骗术给算计了。 又有点想拿回希诺腰间的那个小挂坠,所以动作即便是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却仍旧在往前。 我的…… 那是……我的…… 江馁眼眶发红,悲伤到极致,像快要落下血泪。 踉踉跄跄之间,他的视线跟远处倒在树下呕血的希诺对了个正着,双眼充血—— 「………………你……你敢用……她……」 江馁喘着粗气,双目泛上血丝,惨白的脸上已经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碎发乱七八糟地遮住了半边眼睛,看起来十分地狼狈。 五指绷紧,拼命往前一点,再一点。 似乎恨不得立马上前杀了他。 他挣扎几次失败后,最后只能恼恨地发出一声闷哼,倒下去的最后一刻,视线还直勾勾地盯着希诺。 深刻到刻骨的恨意跟杀意,恨不得化作实质把他的眼睛活生生挖下来。 最后却只能闭上了眼。 「哈……哈……」希诺疯狂抓挠着地面,想要撑起来,但几次都尝试无果。 他的眼里全是盛满的惊恐,这种恐惧是生物源自于濒死时的本能反应。 这一片人烟稀少,除了几个被强行打坏的监控摄像头,就只剩下这群面无表情的异能者了。 他咬紧了牙关,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撑着一口气,硬生生站了起来,但却在下一刻,脚下一滑—— 「……!」 一只手扶住了他,带着懒意的声音从侧面响起:「小心吶。」 「神奇啊。」j摸摸下巴,不可思议地说,「这都让你给办成了。」 希诺浑身颤慄得非常厉害,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仿佛收到了极大的冲击,嘴唇蠕动着,不断地说着什么。 「……」 j叫了他几声没能得到回应,耐下心来侧耳听着他说的什么。 「……哥哥,我……」希诺急促地喘着气,眼底地血丝清晰可见,「……我,不是故意的……」 第156页 「入戏太深了,朋友。」j习以为常地把他拎起来,「你是个冒牌货。」 「不过我还挺理解dusa的。」j一个人自言自语,摸摸下巴,「如果我弟弟这么跟我撒娇,说不定我也……唉,虽然不太可能。算了,做哥哥的就得让着点弟弟……你这种独生子是不会懂的。」 ……希诺没有空理他。 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的原因,他感觉自己唿吸快要倒流,仿佛有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那只手是一个金髮女人的手,纤瘦惨白。 周遭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归于静止,空气的流速就像被人化作了实质,然后拽住了,他甚至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 这种场景他再熟悉不过。 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在镜子中跟那双原本不属于他的蓝色眼睛对视上时,那样犹如潮水般的恐惧感灭顶般淹没了他。 这个金髮女人,会在不远处,却永远靠近不了的位置,等着他。 而这次,是正对着的。 忽然,那个在噩梦中反覆出现,但始终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说话了—— 「还给我。」她说。 喉咙就跟被生锈了的刀狠狠划过一般,声音变得呕哑嘈哳,犹如十根尖利的指甲在铁板上狠狠刮过,女人尖利道: 「还给我!!!」 我的哥哥,我的一切,还给我! 明白这更深一层意思的希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踉跄了一下后,喷出了一口血。 「……!!」 j没料到还有这种变故,下意识伸手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对啊,我怎么了。 希诺剧烈地咳嗽着,牙齿、唇周全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双眼涣散,生命力在不断地流失。 j拧着眉,语气奇差无比:「你不应该也继承了那个女人的能力吗,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啧,果然不是血亲的话,排斥反应就是厉害——来个人。」 「别叫。」在那群一动不动的人群做出反应时,希诺突然死死攀住了j的衣袖,含着血哑声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了……」 「那行吧。」j显然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说撒手就撒手。 希诺陡然没了搀扶的对象,险些摔倒,囫囵踉跄了几下才站稳。 j「啧」了一声,引起了希诺的注意。 远处倒下的江馁被其他的实验体捆上抑制环,抗在了肩上,j注视着他们的动作,搭在手臂上的手指焦躁地敲着。 希诺强行咽下去一口血,铁锈味从喉管呛到气管,瞬间充斥了整个鼻腔。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但他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怎么了。」 「出门太急,忘记拿那几个药剂了。」j说,「如果dusa醒来,这几个抑制环控制不住他。」 希诺:「……那你想怎么样。」 j想了想:「要不给他打一针,让他提前步入发情期阶段,你们omega发情期好像挺脆弱的吧。」 希诺冷笑:「行啊,你试试。」 「……」 j说:「请问,你能别阴阳怪气的吗。」 希诺说:「抱歉,蠢货说蠢话,我没办法不笑。」 j不生气,而是礼貌地问:「你有什么高见?」 「oemga的发情期会有一段短暂性的肾上腺素高|潮,如果他把你界定成了敌人,到时候手撕了你都是轻的。」希诺轻轻地说,「『os1』在你们国家并不合法,你想要明目张胆地带走他,就不能够用这个。」 j说:「既不能用药物停止他的异能,也不能催动他的发情期,那我们怎么对付他?」 轰隆——! 霎时,一声惊雷轰然惊响, 赤白的闪电如同亮出獠牙的勐兽,恶狠狠地撕开了薄雾的苍穹。 风声起,树枝被压弯,只短短一瞬间的时间,就已经黑了天,风雨欲来。 希诺眼底的红血丝积压浓重,眼下的沉郁淤积,戾气横生。 他平静到诡异: 「——我有办法。」 第75章 监管局 「………」j回过头去看他,显然没什么道德底线,相当无所谓,「随你。」 昏死的江馁被人囫囵塞进了一辆黑色的suv,车尾疾驰而去。 豆大的雨滴沾湿了地板,阴影越扩越大,随后大雨倾盆,这段语焉不详的对话隐藏在了瓢泼大雨之中。 「……喂!你说什么?」高速站口,几个工作人员陪着江局躲着雨,不远处的雨中还有几个披着雨衣抢救的外勤人员。 他洪亮的大嗓门被雨声盖了个七七八八,江局只好提大声音,又心虚地看了看不远处被上了手铐,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段裴景,捂着半边嘴说, 「刚刚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边公事公办的男声传来:「江局长,实验体我们控制住了,稍后会安排人押送回去。还麻烦您联繫一下监管局,保证我们一路通行,多谢您的配合。」 出乎意料的是,江局说:「我不同意。」 对面显然一愣,说:「您说什么?」 「我说过了,至少让我这几个孩子当面跟他道个别,他们年龄相仿,聊得来,也有感情。我做长辈的,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江局视线迟疑,移到了车窗内的段裴景身上,长嘆一口气, 第157页 「更何况,我有个孩子,他们两个……你也知道,相处时间久了,难免就……」 「江局长。」对方声音异常冰冷,「我必须重申一遍,实验体在长期的个体成长环境之下,骤然接触新的事物,好奇是必然的,但那绝不会是什么特殊的情感。您亲眼见过笼中鸟的开幕,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才对。」 「……」江局长久地沉默了下来。 他确实没办法接受笼中鸟,无论多少次,他都没办法忘记当时那场相互厮杀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力。 就跟外国太多的在国内并不合法的活动一样,只要是没有实质性地传出人命官司,他也没有资格插手国线以外的事情。 从段裴景把人带到他的面前,告诉他江馁其实是受害者。 把一个人当作沉沦厮杀的怪物,看成有悖人伦纲常的疯子,只不过是他固有思维下所带的偏见。 当认知到这一关节,再面对江馁时,他先是愧疚,后升起的仍旧是浓浓的戒备。 就算他主观意识上,愿意相信段裴景,相信这个会跟小孩子似的会跟人讨要牛奶的江馁不是什么杀戮体,可抛开这些不谈,他作为整个异调局的局长,没有办法在知道这个人的灰色过往后,真的能够敞开心扉,毫无芥蒂。 可现在他得知的事实就是,江馁不是什么受害者,而是身为那群被当作特异武装作战部队培养的实验体之一—— 这个既在意料之外又好像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让他感觉自己瞬间苍老了十岁,疲惫无比地抹了把脸。 他不愿意把这个隐患放回去,也不愿意把这个隐患留在身边。 江局说:「他现在人在哪儿?」 对方含煳其辞地说:「我们会安置好。」 「……好吧。」江局说,「至少叫我这几个孩子去看看他,道个别。」 「最好不要。」对方果断拒绝。 江局皱眉:「理由呢?」 「您还不知道?」对方淡淡地说,「异调组的庄铮鸣跟其他工作人员下落不明,牧淳跟蓝池还有我们实验室里跳槽的越和,因为包庇被监管局暂时押控,齐莎逃走,现在的异调组,已经是一团乱麻。」 江局不知实情,只感觉有人当头一棒,脑袋嗡嗡的。 董文青…… 「他们……还安全吗?」 「我们已经派人追踪。」 庄铮鸣下落不明,其他人更是各持己见,这一连串的事件给他的打击很大,几乎把他砸得头晕脑胀。 江局站起身的时候,差点摔倒。 「您小心。」一个实习生非常有眼力见地扶住了他,江局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朝电话那边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旋即挂断。 他随手抽了把伞,顶着雨就沖了出去,敲了敲车窗。 「小段,我们先去一趟监管局,配合一下调查,把蓝池跟牧淳捞出来。」 段裴景气头上归气头上,但多年养成的习惯改不了,骨子里对江局的栽培之恩还是有的,捨不得让人一大把年纪,就这么在雨里低声下气的。 连忙打开车门把人迎了进来。 江局见状喜不自胜,忙不迭就收了伞钻了进来,以为段裴景终于回心转意了,结果转头一看,只跟半张冷冰冰的侧脸对了个正着,气压低到离谱。 江局:「……」 他嘆气:「小段。」 「……」 江局不厌其烦地轻声唤他:「小段。」 段裴景绷紧的侧脸终于有了点波动,抿着唇,半晌后才说:「您说。」 ……江局心情很复杂。 在他的眼里,段裴景虽然有时候脾气横,大是大非上却总是能拎得清。 他二十出头刚进异调组的时候,脾气特别倔,江局还总觉得他是因为仗着自己的家世,故意找茬。 后来深入了解才知道,这个孩子多数时候,话糙理不糙。只不过年轻气盛,脾气大了点儿。 但基本上是有事儿当场就解决,转个弯,就当没这回事儿。 早期异调组还是一团乱麻的时候,案件多如牛毛。段裴景刚接手时,因为毫无经验,又是个直性子转不过弯。吃了不知道多少回哑巴亏,硬是闷声不吭地扛了下来。 他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下,选择逼迫自己的成长方式,让性子飞速沉稳下来,逐渐能独当一面。 既不会因为自己有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沾沾自喜,更不会就此荒废事业。 江局是对他很满意的。 那孩子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早已经问出了口。 段裴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重要。」他说,「非常重要。」 非常重要。 ……江局长唿出一口浊气,苦笑一声。 是啊,将心比心。 「去吧。」 段裴景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什么?」 江局重重拍上他的肩,似乎做出了很重要的一个决定,笑道:「我不阻止你了,等监管局那边的摊子给收拾了,你想干嘛就去干嘛,我就当没看见。」 段裴景:「……那您……」 「我就失责呗,监管不当。」江局说,「顶多,被停职一段时间……你那什么眼神?火烧屁股了知道问我痛不痛了?放心吧,董文青虽然心眼子有点儿小,但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拎得清的,不用担心。」 第158页 段裴景心里流过一阵暖流,更多的是一开始对这个从小到大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心生怀疑的愧疚。 他沉默半晌后,才道:「多谢。」 「跟我道什么谢。」江局多多少少松了口气,问,「你接下来呢?有什么打算?」 「救人。」 「说什么救不救的,人充其量也就是回家了,又不是见不着了。」江局假意说了他几句,补充道,「总之,你自己做主吧,我不干涉了……小刘!开车去监管局!」 「……」段裴景瞥了一眼过去,心说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那群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也没打算说,江局年纪上来了,这些事情他就算知道,也是力不从心。 更何况自己孙子在那儿做的好好的,名声大起,在没有抓到证据前,除了打草惊蛇,也没有其他的作用。 雨已经下了半个小时了,还没有停的意思。密闭的空间里,江局下意识地点开了热点资讯,当热搜冲上第一时,江局整个人一震,火速将屏幕给熄了,还偷偷看了一旁的段裴景一眼,结果两人的视线恰好撞了个正着。 「……」 「…………」 江局选择掩耳盗铃,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 至于刚刚余光里的那一眼,段裴景一个s级异能者,别说内容,就连首页顶端角落里%35的电量他都看了个正着。 无非就是刚刚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小年轻,把他被人指责谩骂成杀人兇手的视频传在了网上。 稍微推波助澜一下,异调组组长当街杀人致使车祸的新闻当然能够瞬间引爆热潮。 这种事情在往常也不在少数。 在资讯时代,网暴就是一把无形的杀人利器,能够不见血不动刀的情况下轻飘飘地处理掉很多麻烦。 但托牧淳的福,异调组冲上热搜甚至被广为流传的这种事情,还没有发生过。 牧淳也出事了。 段裴景摁着太阳穴,在临近监管局门口时,余光好像瞥到了什么人。 那是个打着把黑伞,身材高挑的年轻alpha,西装笔挺,长得还挺高的。 他的身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异能者的气息,但气场却比大多数的异能者都要强得多。甚至隐隐约约透着股让段裴景段裴景觉得熟悉又陌生,称得上诡异到有点儿古怪的信息素。 就跟…… 跟什么来着? 段裴景在记忆力翻箱倒柜半天,硬是记不起来了。 这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兴趣注意到他们,只留个背影,迈步进了监管局的门口。 「……」段裴景眯起眼,「那个人是谁?」 「那个?」江局看了看,恍然大悟,「哦,你说他啊。今年新来的监管者吧,因为办公作风太过快准狠,我有所耳闻。据说背景挺大的,就是情商不太高,老是得罪人。」 「叫什么?」 「好像姓钟吧,不太记得了。」 段裴景颔首,留了个心眼,没有再继续说话。 …… 监管局,顾名思义,监管异能者的地域。 如果说异调局是调查管理处,那监管局就是真正的牢房。 监管局的建筑有点像法院,简约典雅,跟异调局那样崎岖充满攻击性的风格大不相同。 听人说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从另外的角度,唤醒罪犯心中的最后的一丝良知,然后关押。 一个用作调查的公关机构风格更像监狱,而真正的监狱却像能够进行谈判的神圣殿堂。 段裴景刚来的那会儿,还把这事儿当笑话一样消化了一段时间。 这里的监狱也好,管控也好,都严格到了一种令人髮指,听之胆寒的地步。异调局可以拥有暂时羁押罪犯的权利,当然监管局也有审讯的权利。 当一个异能者犯事儿之后,先会由异调局成立专案组,抓捕归案后,暂时羁押,之后会在半个月内,由监管局的人押送走。 由于职业特殊,一旦双方各自查出有任何逾矩规则的苗头,都具有直接权利进行关押审讯,直到具有话语权人的口述或者印有公章的相关文书将其赎回。 「江局长,段组长,好久不见。」一个老态龙钟却气态良好的老人笑呵呵地撑着拐杖,在门口朝他们点了点头。 「钟老,您怎么亲自出来了。」江局连忙上前,跟段裴景两人搀扶住老人,往里面走,「先进去吧。」 钟老笑呵呵地说:「这是大事,我又没死,怎么来不了。」 「是是是,您老当益壮,我比不了。」江局无奈道,而后又沖身后下车的实习生说,「小刘,车副驾那两盒雨前龙井帮我拿过来!」 「诶,好!」 「你看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钟老客套了几句,又转首朝段裴景说,「小段吶,好久不见了,找没找另一半吶?」 段裴景笑了笑:「这哪能说找就找。」 钟老笑而不语,江局眼见着他笑意越发精明,心中飞速升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正欲阻止:「哎!钟老,我们……」 钟老说:「我听说,那押送走的小omega,是你的相好?」 段裴景瞬间捕捉到重点,重复道:「……押送?」 钟老:「嗯,实验体嘛,擅自进入国界,没直接枪毙都不错了,不押送,等会儿跑了怎么办。」 第159页 江局眉心直跳,捂住了脸。 段裴景皮笑肉不笑地说:「对,说的对。」 钟老笑呵呵地转移话题:「走吧,蓝池那几个孩子也等烦了,我们也不要继续墨迹了。」 段裴景摩挲着骨节,哪里分辨不出钟老刚刚那句话是故意的,没有急着发作,强行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他还要接江馁回家。 不要发火。 第76章 我的挚爱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就不会制造出这么一个秩序混乱颠倒的世界了。」 有人这么说。 江馁安静地听着,手上不停,给一缕金色的头髮不厌其烦地编着辫子。熟能生巧,他甚至还别了一个小巧的髮夹在女孩的头上。 「哥哥。」 江馁手指顿了一下:「……嗯。」 镜子里的女孩面容姣好,五官紧凑,蓝色的眼瞳跟金髮让她有一种洋娃娃似的精緻,让人有种目不转睛的冲动。 但那双应该是最美的眼睛里,却黯淡无神,冰冷的白炽灯就连一丝的暖光也没有泄漏进去。 她淡淡地说:「我好痛。」 江馁心口一抽,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哪里痛?」 「哪里……都痛。」女孩的额间有几缕没有来得及扎进去的碎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落寞疲惫的神色,「浑身上下,哪里都是痛的。」 江馁唿吸不由自主地加重,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指颤抖得厉害。 直到不小心拔下了对方的一根头髮,听到女孩的提醒才反应过来。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掐着指腹道:「……嗯。」 「再忍忍,哥哥会救你的,会好的。」 「哥哥痛吗?」女孩抬头看他。 「哥哥不痛。」 也不知道女孩儿信了没有,她长久地沉默了下来。 也有可能其实无事发生,毕竟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但江馁知道不是。 过了一会儿后,她又问:「哥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吗。」 江馁被问住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出过几次门,对于各个宗教书籍了解都不深。迟疑地说:「大概……是有的。」 「那为什么不救我们?」 江馁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找个藉口:「可能在忙。」 「……哦。」女孩再次垂下了头,低声说,「那就没办法啦,不能麻烦别人。」 江馁心如刀绞,却还是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嗯,师恩真棒。」 这时,门被人敲响,两人均是一抖,警惕地看向门口。 当看清楚来人是谁时,被叫做师恩的女孩儿的脸上浮现微笑:「布锐斯哥哥!」 「hi,师恩。」布锐斯带了盒糖放在了桌子上,把师恩逗得喜笑颜开。 江馁见状,苍白的脸色也逐渐回暖。 他只要见到师恩开心,他就开心。 他接过布锐斯递过来的糖,随口放进了嘴里。 甜腻腻的,比起糖,他更喜欢奶制品。 不过他从来都不会说。 他的人生只要有师恩一个就好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师恩真喜欢吃糖,少吃一点,容易蛀牙。」布锐斯随口问,「dusa喜欢吗?」 江馁情绪淡淡的:「师恩喜欢的东西,我都喜欢。」 布锐斯笑笑,朝他说:「我有话跟你说。」 江馁回头看了一眼吃糖的师恩。她满足地眯起双眼,鼓囊着腮帮子,朝他笑着点点头。 江馁才跟着布锐斯走出了门。 「我找到办法了。」布锐斯把他拉到一旁,幽深的绿瞳里闪烁着江馁看不太懂的光芒。 「带师恩走的办法。」 「……真的?」江馁一愣,灰暗的眼睛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是什么?」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布锐斯笑了:「dusa,你是双异能吧。」 江馁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也还是点点头:「嗯,石化之眼,跟『摧毁』。」 「双攻击型的异能,真是难得。」布锐斯说,「师恩的自愈异能没办法跟其他的异能融合,所以试验进展到现在,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你不同……」 江馁微微发愣,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没有急着说话。 「你的体质是非常适合容纳多种异能的……只不过致死率也高,我捨不得,但是……」 「你知道的,只要你愿意继承师恩的异能,实验就能继续进展下去。你们两个是血亲,移植成功的机率非常大。」布锐斯说,「师恩也可以做个普通人。到时候,你会是h国最锋利的矛,一举两得。」 话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异能移植髮展到如今,也就成功过三例,并且都具有极强的副作用,没有活过三年的。 布锐斯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解释道:「自愈的异能不一样。这种作用于自身的细胞修復的特殊异能,会让你的免疫系统启动强大无比的屏障。后遗症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我不是在乎这个。」江馁缓缓低下了头,唿吸变得及其微小,轻轻地问,「师恩会生病吗?」 「那不叫生病,那叫受伤……算了,这不重要。」布锐斯说,「不会的,师恩会很安全,我会保护她。」 ……那就好。 第160页 只要师恩没事,那就好。 冥冥之中好像也有这么一个人,掰着他的手指,跟他说:「这不叫生病,这怎么叫生病呢?你们老师怎么教的你?」 江馁凑过去:「可是你的手都流血了。」 「我一个alpha,流点儿血算什么,我上个月骑自行车往下坡沖结果摔断骨头躺在病床上动不了都没说什么。」 虽然被父母唿啸着鸡毛掸子连骂带揍了一路吧。 ……男孩摸摸鼻子:「反正不像你,细皮嫩肉的。也不怪我以为你是个姑娘,一般男omega都没你娇气。」 江馁顿时垮下脸:「你说谁娇气?」 「我娇气,我娇气好了吧。」男孩嘿嘿一笑,见江馁手里在编着什么,好奇凑过去瞧,「你干嘛……我靠!」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清脆的「啪」的声响,脸颊处陡然传来酥麻的红肿感。 惊得男孩一蹦三尺高,不可置信地跳起来。 江馁收回手,淡淡地说:「别靠我这么近,你生病了,别传染给我。」 「有你这样的吗!」男孩瞪圆了眼,顶着印了巴掌印的脸,炸毛了,「我都说了这是摔伤,不是生病了!你有没有常识啊你!」 「……那又怎么样。」江馁瞥一眼他脸上肿得老高的脸颊,心说又没宰了你,有什么可哭的,还好意思吹牛。 他别扭道:「……总之,打都打了。」 「那还不是你打的!」男孩「啪」一下捂住脸,跟个抽抽噎噎的小媳妇似的,「我不就问了一嘴嘛……」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 硬要凑过来。 江馁看他真感觉要哭了的样子,一边嫌弃,一边挣扎着找话安慰他,「好吧,我道歉。」 可对方仍旧无动于衷,背对着他。 江馁抽了抽嘴角,按捺住想要揍他的心情,深吸一口气:「要不……你跟我讲讲什么叫受伤。」 「……」男孩瞥他一眼,可能是发现了他的情绪,已经忍耐到了临界值,见好就收。 「好吧。」 「看好了,我给你表演表演,这,就叫受伤。」男孩指着自己红肿的巴掌脸,又老态龙钟地咳嗽几下,恢復道,「这就叫生病。」 「还有这个。」男孩掐着自己脖子,跟个吊死鬼似的吐舌头翻白眼,还嘟嘟囔囔着什么,解释道,「这就是咔——嗝屁了,这都不懂,你这个笨蛋。」 「……这我知道。」也许是因为男孩说他笨,江馁语气冷漠到恨不得把他塞进冰箱,「你是个病原体,离我远点。」 「什么玩意儿。」男孩展示了一波自己垫底的语文表达能力:「我没生病,我那是示范。知道什么意思不?呃,cospaly懂不懂?不对……表演……也不是这意思……算了,你编的什么玩意儿,好丑。」 他说一半后,余光忽然瞥到江馁手中的手绳,五官一皱,相当嫌弃。 江馁见他抢自己的手绳,又听见这句话,脸色顿时黑了:「丑就还给我。」 男孩故意举高:「那你告诉我你给谁的?」 「关你什么事儿,还给我——」江馁怒不可遏,他又比男孩年纪小几岁,发育的也慢,根本够不到。 抢了几次实在抢不到才妥协:「给你的……还给我,我还没编完。」 「真的?」男孩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这么丑的玩意儿,你送给我?你也太不真诚了吧?」 「你说谁……」江馁被他气得发抖。一把夺过,然后趁对方不注意,狠狠往他下摆一扫。 双臂卡住对方的肩胛骨跟腰部,一个过肩摔把人狠狠摔到地上—— 「谁乐意给你。」江馁原地瞪了他一会儿,怒而噼手夺过,临走前还狠狠踹了他一脚才泄气。 「再敢招惹我,我就弄死你。」 「不是吧……我开个玩笑……我靠好痛我的肋骨……」男孩痛不欲生,艰难地爬起来又差点摔一跤,「哎!哎!我真的开玩笑的!我要,快快,送给我送给我!」 江馁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被哄好的,阴着脸不说话。 好歹这货也是个厚脸皮,没皮没脸地追上他,好言好语地就想讨回去,就差撒泼打滚了。 「我真错了,你看我这什么眼神儿,我错了,我真错了。这小针脚小线头,一看就是大师级别的。我的老天爷,千金不换,万两难求啊……」 江馁真想两耳光抽死他。 他咬着牙:「还没编完,下次见面的时候,再……送你。」 「真的?真的?」男孩凑过去看他,「没被我气哭吧?」 江馁又瞪了他一眼。 「嗨呀别气了,你说你年纪这么小,脾气怎么这么大。」男孩浑然不觉,拍着胸脯保证:「放心!等下次见面,我送你个更好的!不敢保证特别贵吧……反正绝对比这个好。」 江馁又怒了:「你就是嫌弃!」 「我绝对没有!」 「你有!」 「我真没有!!」 「…………」 模模煳煳中,记忆如水流般渗进了大脑的洪流。 江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沉浮在了飘忽不定的水中,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挤压感顺着耳道跟口鼻,堵塞了他的唿吸。 他张口就吞进去了一大口水,咕噜噜的气泡从嘴里吐出,江馁挣扎了几下,却还是缓缓沉了下去。 第161页 水中,omega皮肤惨白,乌黑的碎发下一张眼罩把他的眼睛牢牢蒙住,脆弱无比。 殷红的嘴唇翕动,无声地唤着谁—— 手腕上那根定制的腕链随着水波荡漾着,链条内测精美地篆刻着一行小字: mor лю6oвь. 我的挚爱。 监管局。 「包庇危险程度为s级的实验体,这个利弊关系,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您老说的有道理。」江局笑眯眯的,「您放心,孩子们带回去之后,我一定严加管教,绝对不会姑息纵容这种风气!年轻人嘛……分不清好坏……」 来的路上江局三令五申、就差拎着他的耳朵说了。要想赶紧把其他人捞出来,然后去找江馁,那他就得学会闭嘴。 这一路上不管听到什么,或者是别人问起什么,段裴景都不能说话。 江局怕他情绪过激,到时候反而起反作用,还不如让他装个哑巴,在一边当吉祥物就行了。 段裴景听着他们一口一个「怪物」、「实验体」来称唿江馁,心里就跟沉了块大石头似的,堵的他胸口疼。 他不能接话,也不想继续听,索性就靠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 「这我懂,你们说到底,那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几个小娃娃而已,我不怪他们。」钟老抿了口茶,施施然道,「你们既然大老远地,下着雨就跑过来了,那我总不好拂你们面子嘛……」 江局如释重负地笑了:「您看您这话说的……」 「但是。」 两人心中顿时一「咯噔」。 「……」江局面色不变,「但是什么?」 钟老放下了茶杯,两人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一张牛皮纸袋的文件,加盖了监管局的公章。 江局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但是这件事儿,你们得给我一个解释。」 钟老抽出里面的文件,摆在两人面前。 江局脸色一变—— 这是一张正规的羁押文书。 至于对象是谁,更不用说。 「小段。」钟老意有所指地说,「现在你还不肯承认你跟那小omega实验体,是什么关系?」 「……哎。」段裴景拿起那张文书,说,「感情绕了一大圈子,到头来是为了抓我啊。」 江局连忙说:「钟老,这件事情你听我说,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确实跟小段无关……」 「我没有说跟车祸有关。」钟老说,「监管局的人没有跟你们说吗?还是我刚刚说的话说的不够清楚?」 「清楚,儿女情长的,有什么不能说。」段裴景把文书随手往桌子上一扔,「趁着两位都在,那我就表个态,我喜欢他。」 江局没想到他真说:「小段!」 「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段裴景淡淡地说,「监管局还要管我谈不谈恋爱?干脆我掉头回老家一趟,把家里的户口本也上交得了呗?」 钟老说:「他是实验体……」 「实验体又怎么了?只要他没有同意,那他就是受害者。」段裴景话音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了,「你们说他同意了,证据呢?谁会同意这么丧心病狂的实验用在自己身上?这他妈小孩儿都明白的道理,钟老,您一大把年纪了,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钟老悠悠喝了一口茶,并没有急着答话。 江局疯狂给他使眼色:「不是叫你不要说话吗!」 「我睁眼说瞎话?」钟老沟壑纵横的脸上爬上一股子涉世已深的精明。眼睛眯起,打量着这个异能界的新星,这个s级的alpha。 他似乎在认真消化刚刚段裴景所提出的指责,以至于长久都没有下文。 半晌后,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笑了。 「难怪呢。」钟老笑意盈盈地说,「这么多年了,看来你父母生了个痴情种。」 段裴景没听懂他打的哑谜,皱眉道:「……什么?」 钟老没有解释,而是从牛皮袋里拿出了另外一张文件,摆在他的面前,「你不是要证据吗?这个够不够。」 段裴景将信将疑地接过。原本以为这又会是一张什么缉捕文书,或者是通知,目的就是为了关押他。 结果他还把人想龌龊了,这张文件跟缉捕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是一张关于实验内容同意与否的合同。 【人体异能融合实验】 段裴景无声地把下面一段用油性笔书写出的一段明显笔力生涩的文字: 【已阅读无误,我自愿参与实验内容。】 落笔人:馁。 馁? 江馁? 段裴景怔住。 怎么……可能? 他是自愿的? 他的脑袋「嗡——」得一下,怔住了。 仿佛有人狠狠按着他的头往结满冰块的水里钻,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渗透了他每一处骨骼,动弹不得。 「他……」 怎么会……? 钟老贴心询问:「需要验指纹吗?」 段裴景五指收紧。 「看来是不需要了。」钟老说,「我再问你,你知道为什么会是你们江局长,会带着实验室的人来抓人吗?」 江局抹了把脸,没有说话。 钟老说:「因为你们江局比你识大体。那小孩不单单是一个实验体,而是一个叛逃的、s级实验体。一旦脱离控制,任何人束手无策。只能任凭他滥杀无辜、又或者是投靠更强大的组织跟权利,为虎作伥。」 第162页 段裴景终于把自己的意识从这种冻僵的状态里硬生生地拔了出来:「——他不会。」 他艰难地唿出一口浊气,尽量平息自己的情绪:「他不会这么做。」 钟老嘆气:「你年纪小,不懂事……走吧,隔间都给你准备好了。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你就好好在里面待着反省吧。」 话音刚落,异变突生,突然,一声剧烈的声响倏地爆开——! 「嘭——!!」 眼前的镶嵌玻璃的檀木方桌忽然炸开,尖锐的玻璃碎片跟木屑残渣四处乱飞。 江局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变,电光火石下只来得及护住离他最近的钟老。 「段裴景!你想干什么!」 走廊外的人,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给惊动了,陆陆续续地挤满了门口。 满地的家具残骸中,黑色风衣的alpha面色如冰,乌黑锋利的眉眼下压,锋芒毕露的危险性显露无疑—— 而他的手上,一把漆黑的手枪,洞口正对准着不远处的钟老。 赤裸裸的威胁。 -------------------- 有时候看你们在评论区讨论剧情,有几个分析能力相当强的老婆已经让我有种底裤被扒的无措感了…… 你们太强了/泪奔. 第77章 意外之人 「段裴景!你是疯了吗!」 江局悚然,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你先把枪放下……」 「用不着。」分明是被用枪指着的那个,钟老倒是显得比谁都要从容不迫,摆摆手说,「让我听听你想干什么。」 段裴景也不浪费时间,简言意骇地说:「江馁在哪儿。」 背后窸窸窣窣传来微乎其微的声音,段裴景头也不回,随手拿起一旁的水壶,往后一扔—— 水壶连带着甩出来的水整个拉长变形,变成了一整块沉甸甸的合金铁门。 「轰——」一声巨响,尘埃飞溅,重重砸在了刚准备悄悄在背后动手的几个监管局的人前面不足一厘米的地方。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还是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众人:「…………」 这小子好狂,让人想用鞋底子抽他。 「所以。」段裴景说,「江馁,在哪儿。」 也许是看出了段裴景的决心,剩余的人也不敢再继续有所动作。 毕竟一个s级alpha,手里挟制着监管局的局长跟异调局的局长,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 谁知道他还能干出多离谱、多出格的事情。 「小段。」钟老徐徐说,「你是觉得我刚刚的话,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我从不否认他作为实验体的特殊身份,但决容不下监管局越俎代庖。」段裴景冷冷说,「更何况他同样是异调组的组员,我有责任带他回去。」 「你是有责任带组员回去,但我也有责任追究你包庇非法实验体的罪项。」钟老说,「越俎代庖?我从来不知道执法办事需要把监管跟异调分的这么清楚。」 「我如果非要带走呢?」 钟老:「那就只能把你们两个都依法枪毙了,虽然我素来不这么干,但事有轻重缓急,今天这个鸳鸯,我是打定了。」 江局心下一沉,厉声道:「段裴景,你赶紧把枪放下!」 段裴景唿出一口气:「江叔叔。」 「……」江局面色一僵:「你……」 这孩子从接管异调组后,就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叔叔,说是觉得是在攀关系,丢脸。 但是这一声,叫的江局心里又酸又涩。 「你跟我妈一直催我,觉得二十八了,不找个知心人是不行了。我本来是觉得,我一个人也挺好的,吃喝不愁。」 江局喉咙发苦,知道他想说什么,还是想劝劝:「小段,这天底下这么多omega,咱们换一个不行吗?你说说你,那别人虽然说是笑话你找不着对象,情商低,但实际上以你的硬性条件,还不是想找就找?是你自己一直不肯,既然已经开窍了,咱们就换一个,踏踏实实地把日子给过了……」 「不行。」段裴景低声说,「非他不可。」 江局有点被他的固执给气到了,说:「你如果不肯,那就只能等着被枪毙!用得着做到这份上吗?你把他放走,咱们也打道回府,相安无事。这事儿我们不追究,你也别放心里头,各过各的,该干嘛干嘛,这不行吗?!」 「他要是回去了,就跟死没区别。」因为积压的怒火,段裴景的眼白处已经瀰漫上了明显的红血丝,急促道,「如果非要这样,我还不如跟他一起死了算了。」 江局说:「还当你是十八岁小孩呢!想干嘛干嘛,你是打定了主意觉得我不会处决你是吧?!」 段裴景不说话。 江局气得手指发抖,指着他欲言又止几次,最终重重「唉——」一声,不肯说话了。 钟老摇头:「行,那我也给你一个选择。」 他抬手按下一边墙的警报按钮,顿时,红绿的警告灯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瞬间炸响。 走廊处的脚步声跟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因为钟老没有下达指令,所以迟迟没有人进来。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江局几次想要说话,但迫于压力,怕帮倒忙,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第163页 钟老说:「我扣下你们,你们不爽就不爽吧。」 周围走廊的人听到这句话,纷纷小声地口耳相传开了,不乏说段裴景斤斤计较,这么点儿事儿也要闹成这样的。 段裴景表情终于有所松动:「……」 「但你今天把事情闹成这样,说实话,有点儿过了。」钟老说,「是你自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被羁押察看处理半天,还是到时候我派人强行武力镇压,给你留个案底。自己选吧。」 异能者留个案底可是个严重的事情。 不管事情的严重与否,异能者留个案底基本上就跟带了个电子镣铐没区别,监管者会二十四小时天网监控这个人。 至于时间,也得根据事情大小来定性。 如果段裴景真的开了这一枪,把事情闹大了,别说监控了,直接强行当场击毙他,那也是不犯法的。 就算后续反悔,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任何有关异能调查局的相关事务他都不能够接手,相当于就是断了后路。 段裴景虽然家世不错,但他对异调组倾注了多少感情,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没有人会相信他会因为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陌生omega,而丢弃异调组。 所有人屏住了唿吸。 …… 「案底。」段裴景咬重了这两个字,「搞得我跟个罪犯似的,钟老,监管局不是向来讲究疑罪从无吗。」 钟老:「那也得分时间分地点分对象。」 「有道理。」段裴景随意地说,「很明显我不符合标准。」 钟老说没有很意外,说:「这么说,你也挺有自知之明的。」 段裴景缓缓挑眉,薄唇勾出一个凉薄又嘲讽的弧度,了解他的江局当然知道他能做出这个表情,肯定是没憋什么好屁,刚想阻止: 「段……」 「钟老。」段裴景说,「你真挺刻薄的。」 江局:「……」 众人:「……」 被以为想过过嘴瘾的段裴景再次询问, 「是因为你死了儿子,晚景凄凉?」 众人:「…………」 他们缓缓把视线移过去,目光复杂。 我靠,这是怎样一位勇士。 钟老脸色顿时变沉,就连江局也没料到他居然提起这件事儿。 「令郎的死,我也有所耳闻。」段裴景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脸上五彩缤纷变换的颜色,自顾自地说,「毕竟杀夫案这种刑事案件,能闹到异能监管局来,也挺特殊的。」 江局一愣,这几句话已经逐渐从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了雏形,那个尘封的案件也随之重新被人拍开灰尘,展露在大众视野之中。 这是一件不惹人注意就不会有人再提及的,关于钟老的灰色过往。 身为监管局局长的钟老,生的孩子却是个会家暴的人渣。 长此以往的物理跟精神压迫迫使他的另一半铤而走险,误杀了钟老的儿子。 铁板钉钉的事实,钟老却选择包庇。 最终这件事被人压下,婚姻解除,女方获得五十万赔偿款跟十年有期徒刑。 至于他儿子干的那些事,除了几个内行人,无人知晓。 「钟老,您还真是不改初心吶。」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空气中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死寂的静瀰漫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另一边久久一言不发的钟老。 「……」江局捂住了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钟老说话了,「你想拿这件事情告诉我,那个小omega,就跟秀珍一样,是被我无辜蒙冤的是吗?」 江局急了:「哎呀,钟老,这都是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他脑子不清楚才……」 「我脑子很清楚。」段裴景冷冷说,「如果今天我带不走江馁,我很难保证不会採取点儿强硬措施。」 「强硬措施?你要採取什么强硬措施?」钟老淡淡地说,「他是实验体,这是事实,跟那件案子根本不能够相提并论。」 「你说我让他蒙冤,问我要证据,我是不是也给你了?凡事都有例外,我没有理由为了一个不稳定因素,而让他留在这里。」 段裴景刚想说话,忽然: 「——怎么不稳定了?」 人未至声先到,豪迈的女声从门外朗朗传来,极其具有穿透力,直接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段裴景跟江局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尤其是江局,一脸错愕地盯着来者。 女人挽了个盘发髮髻,满绿的翡翠耳环跟牛皮包包一看就身价不身价不菲。 那身皮草皮油顺滑,精緻的妆容下,只有仔细看才能从眼角看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段裴景大脑宕机了,说:「……妈?」 怎么是你来了?他不是叫段父来么? 回应他的是朝他扔来的手提包,精准无误地砸在了他的身上,段母的呵斥声随即传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妈!这是干什么!」 江局顿感不妙,刚想叫住她。 「钟老,真是好久不见。」段母的声音平静里掺着点冰碴子,只听声音的话,完全想像不出这是一位年过五旬的女士。 钟老也就是愣了一下,随即颔首:「果果,你怎么来了?」 早年的殷家跟钟老有点头之交,段母还去过几次钟老的寿宴,也算认识。 第164页 倒是江局跟段母就熟了,两人小的时候好的跟什么似的,如果不是段母还帮着江局追过老婆,估计段父就要翻脸了。 段母一点儿都不打算理这个两小无猜、现在则是自己儿子的顶头上司的老朋友,旋身无视掉江局的招唿,居然开始打量起了这房子里的陈设。 「瞧瞧,瞧瞧。」段母保养得极好的手上还戴了个祖母绿镶18k金的蛋面,以段裴景对他老妈多年的了解来看,这是故意穿出来装逼的。 她根本不着急回復钟老的话,而是一个个点过办公室展柜上的收藏品,道,「怎么我们段家年年交那么多钱,你们监管局还买假货呢?」 众人:「……」 江局无奈嘆气。 她这哪里是在说假货的事儿,这是在暗示自己交了多少钱呢。 钟老自然也听出来了,说道:「公私分明,就算我们的交情再深……」 「交情」段母回过头,那双眼尾微扬,与段裴景七分相似的凤眼里闪着危险的光。 江局顿时警铃大作,一种跟面对段裴景一样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恨不得亲自上手捂住她的嘴。 但已经来不及了,大军在前,万箭齐发—— 段母快人快语:「我跟你这种马上入土的人有什么交情。」 江局捂住了脸。 「我儿子,从小到大,一点儿苦都没吃过。早饭粥里放少了象拔蚌都要闹着重煮、内裤低于十万不穿、学习成绩更是名列前茅,无数omega趋之若鹜……家里还有亿万资产等着继承。」 江局回忆着段父气急败坏时痛骂段裴景,口口声声说如果下次学习成绩再垫底就让他睡桥洞,还有加班加点时跟同事在门口一边狂啃周白鸭一边流泪称赞简直是饕餮盛宴的alpha,默默闭上了嘴。 说着,她居然旁若无人地扯了张椅子,拍拍灰,跟一副完全没看到段裴景手里的枪的样子,开口:「我倒是想问问,我儿子干什么了,用得着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 众人:欺负 再看看段裴景手里的枪,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想法:谁欺负谁? 「这件事情其实有误会……」 「年纪轻轻不要学着插嘴。」段母一拍椅子,朝开口的小年轻冷冷横了一眼。 有豪门跟长辈加持,立马把那个小实习生唬住了。 「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段母交叠双腿,眯起眼,「我儿子还不是罪犯,你们就打算扣押他?这天下有这种道理?」 ……关键不是他能不能走,而是段裴景要不要走。 钟老刚想说什么,就被段母轻轻抬手,打断:「打住,我还没说完。」 「钟老,您一大把年纪了,折腾什么?别看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实验体是吧。」 可能是着装加持,段母坐在这里,颇有一种领导下来巡查的从容不迫之感,让所有人都难以忽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突然滑稽般地发出一声重重的冷笑。 「呵,我说呢。」她说,「真是年纪越大越喜欢找茬。」 钟老:「……」 江局:「……」 段裴景:「……」 众人:「……」 段母:「东西拿来。」 随着话音落下,人群让出了一条道,一个黑色西装的alpha走了进来,恭敬地把文件夹递给了段母。 段裴景:「……这是什么?」 段母没理他,很快,当她两三下拆掉文件夹,掏出来里面的红本本后,不仅是钟老跟江局,就连段裴景自己都差点没拿稳枪。 这是本结婚证。 这个时候掏出这个来,总不能是段父段母的。 众人脑海中浮现一个恐怖猜测:不会是江馁跟段裴景的吧。 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里,仿佛都直接问出了声:你小子连实验体都能搞到手?? 段母:「我本来也不想闹到这一步的,但毕竟黔驴技穷了。」 江局:「……真的假的。」 事已至此,段裴景也顾不上什么真假了,胡说八道:「……真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闹什么。」钟老根本不吃这一套,「别说知不知情,就算是你们真的领证了,依法也得被拷走。」 「什么实验体?他是我们老段家铁板钉钉的媳妇。」 段母一把把段裴景手里的枪抢了扔掉,然后又把自己的包给噼手夺了过来,道,「十年前他们就订婚了,我还喝酒了呢,我比你清楚!」 江局在一旁偷偷摸摸地提醒:「十年前那小omega还没成年呢,今年25岁。」 段母毫不羞耻:「五年前。」 「……」钟老扶额,「你还是不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来个人把夫人……」 「叮铃铃……」电话铃声突然骤起,打断了他的话。 钟老看了看来电的人,又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段母跟段裴景,只能接起: 「……餵?」 「钟老。」对面的声音威严沉重,散发着浓重的上位者的气息。 段裴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他爸的声音,不免聚精会神了点。 只听段父问:「听说监管局今年要新建大楼,有这么回事儿吗?」 正是段父。 钟老:「……」 「我手里恰好有笔建设基金要捐。」段父悠悠说,「没记错的话,监管局的工资大部分来自于我们交的税吧。」 第165页 钟老:「……」 段父从容道:「去年我交了三百多亿。」 段裴景恍然大悟。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钟老有点被气笑了,头一回见明目张胆贿赂人的。 「贵企业给国家的贡献我会代替申请表彰,所以你打这个电话的原因是?」 「放我儿子走就行。」 钟老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点要求,原本已经准备好拒绝释放实验体这种随时会撕破脸的要求的钟老诧异了: 「……就这?」 段父说:「是的。」 「……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不会过多追究。」钟老真是松了口气,「这孩子我小时候也抱过他,我怎么捨得。」 「少装模作样。」段父冷冷说,「赶紧放人。」 ……钟老脸色铁青。 电话被挂断后,段母同样也接到了电话:「餵老段?」 不知对方说了点什么,也许是规劝各退一步,叫段裴景不要插手,监管局会选择保守调查。 总之段母不情不愿地看了他们一眼,应了一声。 「……好吧。」 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不管是哪种,至少安抚住了段家。 毕竟谁都不愿意莫名其妙得到自己被向下调整工资的噩耗。 段裴景也不知道他爸妈在打什么哑谜,稀里煳涂地就被钟老黑着脸请出了大门,只留下江局在里面收拾烂摊子。 江局站在门口,无奈地摆摆手:「快走吧啊,江馁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你爸算是把监管局给得罪死了,我先稳定稳定钟老的情绪。」 段裴景:「?」 段母见人都进去了,连忙踩着小皮靴「噔噔噔」跑来,完全没有刚刚那副大杀四方的样子,说:「儿子啊,你快点的,我把那孩子的关押位置大概方位发给你,你赶紧去。」 段裴景:「……这是怎么一回事?」 「嗨哟什么怎么一回事!」段母说,「你爸说的,叫我来乱搞一通,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用尽了办法,放弃了。然后想办法买通关押的人,一路打听一路问,不就行了?」 「你们是怎么……」 「这么点儿事,稍微查一查,不就查出来了,还以为你瞒的很好呢。」段母一脸的「你看你」,「你是长大啦,不用我们操心了。记住了,路上要是碰到巡逻的人,你就给钱就行!别把他们想的太清高,这世上就没有不爱钱的人!」 段裴景鼻尖一酸,声音也闷闷的:「嗯,知道了,谢谢妈。」 段母眼见着自己那么大一个儿子,会因为一个omega这么费尽心思,也不禁心疼地眼眶一红,伸手摸摸他的脸,轻声说:「不管做什么,爸妈都支持你……去吧。」 段裴景接过段母递过来的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段母看着看着就抹了抹眼角的泪,笑了笑,自言自语道:「……长大了。」 -------------------- 段母—都市丽人 段父—职场强人 段裴景—山顶洞人。 第78章 不讨厌你 段裴景不是没有想过以后如果会有一个人,跟他共度余生的话,那这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性格、跟品行。 跟他同龄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成家了,除了他还在打光棍。 起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但有对比有依照,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要找的话,那就得找个温柔,会体恤人的,是o是b他倒是看得不怎么重要。 前提是得百依百顺,他说东对方不能往西,异能等级不能太低,否则说出去掉面儿。 长相不需要很好,但社交能力要满分。 毕竟干他们这一行的,难免要跟媒体打打交道,得保证他在新闻里的形象,顺便自身也得是个高知识分子。 他还顺便用这个要求筛选掉了一大批被老一辈父母塞来相亲照相的无辜单身青年们。 当时段母当场就黑脸了,嗤说他还不如做梦来的实际。边拿鸡毛掸子抽他边骂他真是腆着张脸,自己都是个吊车尾还敢要求别人。 因为这件事,她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跟段裴景说过话。 话又说回来,江馁除了异能,可以说没有能搭上边的地方。 甚至完全相反,背道而驰。 脾气暴、需要人哄、社交能力……打个零分算了,段裴景心说,打负分有点过分了。 关键还长了张路上被看到都会被偷拍然后被挂到美容院当整形模板的脸。 段裴景心想这可是个万里挑一的附加送分项。 但除开这些外在条件,江馁他仍旧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他不愿意再眼睁睁地看着江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囚笼。 他想要把江馁拉出长夜,就像他无数次将弥足深陷在沼泽里的受害者一般,他想要江馁拉住他的手。 段裴景摊开五指,虚空中握了握,像是在跟某个人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语气平静道: 「江馁,哥来帮你报仇了。」 *** 「%&¥……运送了吗?」前面的话因为距离太远,只能听了个大概。 接下来因为距离逐渐被拉近,声音也开始清晰。 另一道声音说:「运送了,说实在的,我还是头一次见这种阵仗。」 第166页 段裴景藏身于拐角,静静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只可惜对方似乎难以启齿,摇摇头不再多言。 这是两个穿着作战服,持枪的巡逻人员,扣上了面罩,只留出一双眼睛。 对方似乎也挺贊成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忍,旋即跟放弃了似的,摆摆手:「……算了算了,咱们管这么多干什么?要不是赶时间,怕异调局那边来拦人,估摸着是得到明天早上的。」 两人的声音只有一墙之隔,段裴景甚至能听清他们的唿吸声。 那人挠挠头,「那干嘛不走航空?」 对方或许也觉得巡逻实在无聊,也跟着聊了几句,解释道:「当然只能走水路,要是有异动,至少还有反抗的机会,要是航空……呵。」 他没说完下半句话,但意思大家都懂。 实验体如果要孤注一掷,航空的危险的确要比水路大的多。 那人说:「他不是个omega吗?」 对方古怪地瞥他一眼:「omega怎么了?没听说过关于那个实验体的传言吶?得了,你这种性别决定能力的固有认知迟早害死你。」 「……」 段裴景不动声色地绕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h市不临海,如果是要走水路,速度会慢。 现在耽误太多时间了,就算对方走的是水路,他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赶到。 段裴景脚步一顿。 事实证明,人在把自己逼到濒临边缘时,总会激发出某些深处可以绝处逢生的记忆。 【我确保你下次会自己找上门来让我帮你。】 ……当时j跟他的通话。 他为什么这么说? 段裴景摩挲着指节。 难道这个人提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什么人会既了解监管局、实验室还有……异调局? 什么人……会? 段裴景点开通讯录那个自从保存之后,再也没有打算点开的号码,那个绿色的拨通键就在眼前,却迟迟按不下去。 可突然,他的手机却突然跳出来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 ……正是他正准备拨出去的电话。 哈。 他的常用的手机早就被收走了,对方居然连这一点都想到了,直接打在了他的另外一个号码上。 段裴景长久地盯着这个来电号码,最后在电话被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接通了。 「……」 「段组长。」对方的声音带着点儿轻松的语气,「我没想到,会是我先手,你比我想像的还能忍。」 「你现在需要帮助了吗?」 「……」段裴景停顿了半晌,绷直的侧脸勾勒出一个冷硬的弧度,双眼微眯,眼睫下的瞳孔黑白分明,闪着明暗交错的光。一个即将成型的计划在心里逐渐萌生。 「对。」段裴景说,「还请你提出你的条件。」 「上道。」对方似乎笑了,心情还不错,「那么我还是那个要求,事成之后,借贵组江馁一用……唔,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他不会受伤。对了,出于人道方面考虑,我得解释解释,他不是我的菜。」 段裴景不可置否:「可以。」 「哦?」j语调上扬,「这么果断?」 「我选择铤而走险。」段裴景淡淡地说,「先把人救出来,之后的条件,都可以谈。」 「可以。」j哈哈笑,「我心情不错,作为交换,我还可以附赠一些其他的小道消息给你。」 「什么?」 「dusa——啊,就是你们口中的江馁。」j说,「他十多年前吧,去过h市的训练场。」 「……」段裴景的瞳孔一缩,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逐渐被翻出水面。 难道是……? 「好了。」j说,「言尽于此,希望你信守诺言,稍后我会把实验体的定位发给你,船会延后半小时开,希望你能赶到。」 随后电话单方面挂断。 ……段裴景还因为他刚刚那番话陷入了思维的漩涡,夹杂在灵光一现的猜想跟茫然的情绪逐渐演变成更深一层的画面。 训练场? 蓝眸、omega、脾气差。 这些特质逐渐跟另外一个在他更深一层的记忆里的人缓缓重叠上。 「你不要喜欢我。」 刚听完对面的少年alpha支支吾吾地表白后,omega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深层到底的厌恶,不知道是针对他,还是有别的难言之隐。 「你……不要喜欢我。」他重复着。 段裴景仿佛被人兜头一桶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好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哦……害——!」他挽尊似的挠挠后脑勺,强颜欢笑,「我说的是做朋友啦,你别误会了……」 这是段裴景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向人表白,没有过多的情感纠葛,也称不上有多么的刻骨铭心。 单纯是纯粹的少年的来自本能的悸动,段裴景产生了一种,想要长久地陪伴的冲动。 但马上,他意识到是自己冒犯对方了,段裴景吶吶道:「那个……真的很不好意思。」 omega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鸦羽般的黑色长睫微微颤动,犹豫片刻后,他说:「不是对你……」 段裴景说:「……什么?」 「不是针对你。」omega说,「不是讨厌你。」 第167页 说完后,他回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碎发下的眼神有些失魂落魄,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留了一个远去的背影。 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当时的段裴景很难理解这个眼神,也品不出什么其他的意味。 他满脑子都是少年的早恋被扼杀在摇篮之中的分离之痛,还有隐隐对omega一声招唿都不打就自顾自地离去的埋怨。 为什么能做到这个份上呢? 段裴景觉得是因为对方早已经受够了他的这种无谓的纠缠,只是碍于情面上,没有过多斥责。 所以为了两方的颜面,选择了无声无息地退出他的世界。 现在想想,他离别时候的那个眼神就非常地耐人寻味了。 就好像是,非常地不舍。 而这快要淡化在他的脑子里的一幕,却在此时重新被唤醒,那个灰蓝色的omega精緻漂亮的五官,逐渐随着时间的流逝,成长成了另外一个让他为之熟悉的人—— 江馁。 段裴景唿吸急促起来,对这个还未验证,却真实度极高的猜测有着迫切的求知慾。 如果能够查到当初的资料的话…… 如果能够调查出那个omega的异能等级跟种类的话…… ……不行。 段裴景头痛欲裂,想起了另一个困境。 牧淳跟蓝池他们都还被监管着,这才是最孤立无援的境地。 等等,还有齐莎。 他蓦地反应过来。 他的手机已经摔坏不能使用了,段裴景把视线凝在了不远处的电话亭里。 「嘟、嘟、嘟——」电话久久无人接听,自动挂断的声音传来。 段裴景仍旧不死心,重新拨打。 他有这个预感,齐莎会接。 「……」 终于,电话在响到最后一声的时候,被接通了。 「……」一阵嘈杂声过后,对方似乎在奋力挣扎着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后,齐莎虚弱嘶哑的声音传来,「……餵?」 「齐莎,是我。」段裴景说,「你现在怎么样?」 「……啊,我。」齐莎声音很轻,「我好像不太好吧……但是还能撑住。你呢?」 段裴景抿着唇,过了会儿才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齐莎似乎笑了笑,断断续续地说,「那我……就直说了。」 段裴景以为她是要说自己发生了什么,所以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个字也不敢漏。 结果却听到了让他骨髓发凉的事实。 「异调组里……有卧底。」 这个被他猜测多天的恐怖设想,这个他最不愿意去相信的结果,此刻终于有人替他宣之于口。 这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段裴景头一次体验到愤怒到窒息的感觉。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失望。 自己最糟糕的一个猜想居然是最终的结果。 「你确定是组里的人?」 「我不确定。」齐莎喘着气说,「但是绝对是局里的人。我的行踪被暴露了,那个j的手下,那个叫陈权的……是攻击型异能,我打不过他。」 「他现在人呢?」 齐莎说:「不知道,他把我打下桥后,就走了,没有杀我。」 「……」 段裴景的脸色阴沉到可怕。 这是一个警告。 就跟之前布锐斯警告他不能够接触江馁,用照片威胁他的时候。 j的意思无非就是,我让你去,但是,只能让你一个人去。 如果异调局真的有卧底的话,那这一切都不奇怪了。 对方早已跟j,或者布锐斯合作,目的就是为了引导段裴景去做这一切。 段裴景更倾向于是早已背叛了布锐斯的j,他不觉得上一次在地下室里,布锐斯对江馁的渴望是假的。 如果真的是布锐斯的话,他完全不会冒这个险,去引导段裴景把江馁救出来,而是只要乖乖地等着他束手无策,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摆他一道呢? 问题就出在j的身上,他想要借江馁干什么,他想要拥有的是什么。 最想拥有的…… 「齐莎。」 齐莎虚弱道:「嗯?」 段裴景冷静道:「j这个人,你还记得吧。」 「记得,那个没有异能的人。」 对,没有异能。 既然不是异能者,那他跟自己交手的时候所施展出来的异能又是哪儿来的? 【他的异能,是偷的我的。】 江馁当时跟他说的话,还如临耳边,段裴景当时非常理解不了这句话。 什么叫偷的他的? 异能,还能偷? 但仔细想想,庄铮鸣的研究不是早就已经告诉他了,江馁的异能,大部分都不是原装的。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他被改造过。 而且,是通过异能移植。 段裴景活了二十八年,头一次听说还有异能移植的这种说法,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不过有一就有二。 有没有一种可能,j的异能,也是通过同样的方法,移植过去的呢? 江馁身上最值钱的异能是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段裴景的大拇指摩挲着食指的指关节,眼底黑沉的情绪风雨欲来。 第168页 当然是能够支撑他扛过人体实验的异能——「自愈」。 「我知道了。」 段裴景唿出一口气,已经挂断了的电话被他捏紧。 「自愈」这个异能,往大了说,可以说是精神系也可以说是攻击系,段裴景从来没有见过这一类的异能。 他甚至不敢实际确认这个异能的本质究竟还算不算得上「异能」。 毕竟异能移植这件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段裴景就算再怎么外行,也能搞明白这件事的完成度有多低。人体的细胞免疫系统会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除非是血…… 段裴景思绪一顿,脸色微微变了—— 除非是血亲。 第79章 押送 【很有可能除了石化之眼跟隔空能摧毁物品的异能是他原本自带的,其他的异能都是强加的。】 是的,庄铮鸣的猜测没有错。 什么『欧若博司』的药剂、什么非法提升异能等级都不是他们的最终研究成果。 这些都统称为普通人之下的失败品。 真正能够抗住如此反常的移植手术,只能是拥有一个足够强悍的生体机能。 如果江馁不是自愈这个异能的原来的拥有者,那么极有可能这个拥有者会是江馁的兄弟姐妹其中之一。 而画中的那个金髮女人,极有可能就是自愈的能力的真正宿主。 那他们的研究目的就是能够完美抗住异能移植并且融合自愈异能的江馁。 「……」 段裴景头痛欲裂。 一旦江馁回到h国,他们能够让他洗掉一次记忆,就可以洗掉第二次。 届时所有的事情都会往坏的方向发展。 段裴景可从来不会去怀疑,他们究竟能不能够让江馁变成永久性失忆。 一旦一个拥有了s级等级的自愈型异能者,那就是h国的一把最锋利的刀,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半路袭击他们,趁着江馁最虚弱的时候,彻底将这个威胁给剿灭。 所以监管局的做法,没有错。 ……段裴景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攥得青白,方向盘被攥得发出渗人的「咔咔」响,掌心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我怎么捨得,他默默想。 如果江馁死了,他会怎么样,就连段裴景自己都不知道。 江馁他充其量,也只是个喜欢喝牛奶、往房间里贴娃娃的omega而已,他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带给他希望的下一秒,彻底将其摧毁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偏偏会是他。 「……xx大道上发生一场极为惨烈的车祸,造成了十人死亡,三十五人受伤。据目击者称,肇事者已经逃逸,形象大约为身高一米八九左右的男性alpha,请有……」 广场上的gg屏上插播着一条紧急新闻,身穿西服的女子严肃地现场直播。 身后正是已经救援完毕正在划分现场的工作人员,引得不少人驻足侧目,窃窃私语。 「这也太严重了……」 「是啊,这个地方,好像就是那边拐过去,直行不远就到了。」 「……还肇事逃逸,看这小子的背影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人就应该抓起来!」 「穿那么好,一看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切,活该!」 唰——! 黑色的车漆疾驰飞出,快如残影,车尾溅起的污水瞬间浇了那几个人一身,随后轰鸣着车尾气消失在车流之中。 那几个人愣了几秒,随后勃然大怒:「谁啊!这么没素质!」 码头。 「快,这边!」 几个穿着作战服,持枪全副武装地四处巡逻。 一辆后八轮军用卡车缓缓停好,几个领头的用着外语指挥人上车开后车门。 段裴景把车停在了远处的死角,一只手把着方向盘。 天气阴阴沉沉的,大片乌云仍旧盘旋在空中。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卡车,心中暗暗做着评估。 十个a级、三个b级……还有…… 段裴景皱着眉。 s级? 那是个陌生的alpha,嘴唇下巴连接到耳廓处有一道贯穿脸颊的疤痕。 应该是个领头的,看着非常的不好惹。 段裴景发誓从来没有听说过s级里还有这号人物。 「陈权!」有人这么叫他。 陈权。 段裴景嚼着这个名字,搁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叫陈权的s级alpha。 信息素虽然是s级的,但是看着倒是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有点外强中干的感觉。 敲击声一停。 不构成威胁。 忽然,对方的背影一顿,勐然转身,视线一丝不差地穿透而来——! 嘭——!! 一声巨响,车被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整个掀翻—— 剧烈的挤压将其挤压成了一个恐怖的形状,彻底成为了一坨废铁,在雨中冒着青烟。 在最后一刻,段裴景借力一个翻跳跳了出来,在这个熟悉的异能出现的一瞬间,产生了一丝一闪而过的诧异。 旋即为自己那台报废的大g心疼了一秒。 「啧。」 ——吧嗒。 段裴景仰了仰头,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滑进了衣领,目光冷沉。 第169页 淅淅沥沥的雨马上打湿了他的衣衫,髮丝微凉。 他抬眼,隔着朦胧的雨雾,跟那个alpha对视着。 对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股激动到诡异的情绪,毫不掩饰地散发着恶意。 不像是一个人的眼神,更像……怪物的。 段裴景被自己这个猜想惊得眉心一跳。 「你是什么人!」其余的a级马上反应过来,纷纷持枪对准他。 不过不论怎么调整站姿,他们的重心站位都是围绕着那辆军用卡车。 宛若铜墙铁壁一般地,用人墙牢牢焊死住了任何一个死角。 众人僵持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连兴奋如陈权,也不敢随意先手。 毕竟眼前的这个alpha,是真正的、货真价实的s级alpha,跟用外用药物强行架起来的s级是不一样的。 陈权嘶哑的声音响起:「全员戒备——」 「是!」 …… 段裴景慢条斯理地环视一圈之后,最终落在了那辆铁皮卡车上。 黑白分明的瞳孔之中,有厉色一闪而过。 「他不见了!」 陈权勐然抬头! 侧身有强劲的风声从耳畔拂过,几乎是本能的驱动下,他下意识抬手格挡住了。 但代价就是手臂连通着半边身体都被震得发麻发痛,下一秒,整个人都倒飞出去—— 轰!! 陈权毫不留情地被摔进了卡车铁皮内。 车身一个剧烈的摇晃,砸出了恐怖的凹陷,尘烟四起。 alpha的身影快到一种恐怖的地步,菸灰里,一个只剩下一条手臂的人被扔了出来。 「队长!」 陈权的左臂被硬生生扯断,血肉跟断骨的关节伤口狰狞可怕,血很快积了一滩。 他挥开想要上前搀扶他的人,咬着牙怒吼:「开枪!!」 「砰砰砰砰……!!」 数不清的枪声划破湿漉的空气,倾泄而出的杀意朝灰尘里密密麻麻地落下,激起大片污水! s级异能——黑白颠倒。 空间仿佛有一瞬间的扭曲。 只在须臾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地心引力从脚底往头顶灌,唿啦啦地从半空中倒下了一大片—— 「防御!!」 有人大喝,在s级的alpha信息素席捲而来的前一秒,站稳了身体,但这股恐怖的力量却只是跟他们擦肩而过—— 遭了! 陈权勐然回头! 所有栏杆齐齐被斩断,狂风拔地而起。 强悍的力量疯狂汲取着方圆之处的空气,头顶的吊轨已经开始发出渗人的「吱呀」声。 轰——! 钢铁携带着摧枯拉朽般的破坏力,生了锈的钢铁护栏轰然落地。 千吨的重量从高处砸落的瞬间,污水跟石屑飞溅数米高,结结实实挡住了来人的去路。 「……操!」 ……陈权被逼得连连后退,咬着牙骂了句脏话,面目狰狞,握拳蓄力狠狠往这堆废铁上勐地砸下去! 同为s级的力量瞬间将其化作了一堆齑粉。 雨帘对面的场景,却让他们心中一凉。 只见那辆军用卡车早已从侧面的合金钢门被人强行破坏出了一个大洞,洞口的边缘呈现一种被暴力撕裂开的痕迹,往里捲成一个恐怖的弧度。 天色已经黑如深渊,暴雨的骤至,很快将里面积出了一小片不深不浅的水洼。 三米高的玻璃罩子早就变成了一堆玻璃碎片,里面空空如也的现状已经告诉他们人已经跑了的事实。 「…………」 豆大的雨点跟污水被风唿唿吹着往门面上灌,口鼻处全是脏污的痕迹。 陈权阴沉着脸,狠狠擦了一把脸,吐出一个字: 「……追。」 …… 无穷尽的旷野中,alpha用一种普通人难以察觉的速度飞速奔驰着。 omega被风衣裹得严严实实,窝在他的怀里,被他稳稳抱住。 正是段裴景。 omega的信息素是白桦的味道,被雨水浸透后,伴着潮湿的味道渗透在了段裴景的衬衫、肌肤。不断往他每一个毛孔跟口鼻里钻。 雨水打湿了他的髮丝,顺着高挺的鼻樑滑入衣领,最后落在了omega那具热得不像话的身体上。 段裴景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所有不合时宜的思维给压下去。 是的,江馁发情了。 段裴景不敢再继续耽搁,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够短时间内跑回实验室,拿到抑制剂。 不应该的。 他把江馁的发情期记得很清楚,应该是在半个月之后才是,为什么现在就…… 段裴景眉眼下沉,眼底的情绪如同深不见底的深谭。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早十分钟在卡车里见到的场景。 江馁在这里。 没有陷阱,不是阴谋,j没有骗他。 的确,这种时候,他没有理由骗他。 但是他看到了什么? 三米逼近四米的玻璃器皿中,被三分之二的水给占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提前步入发情期的江馁,就在里面。 无数管子错综复杂地分布在他的身上,微微垂着头,髮丝在水中不上不下地漂浮着。 脸色泛着异样的红,腺体上的那块花中的蛇的纹身像是晕开了的墨汁,分支延伸着黑红色的血管,丑陋地攀爬在他的皮肤上。 第170页 段裴景还记得江川枫提起过他第一次见到江馁的场景。 淡蓝色的液体中,那个像海妖一般的貌美至极的omega,还有那股宛若致命的吸引力。 段裴景当时还以为江川枫惦记上江馁了,怒火冲天,二话不说毫不讲理地把人痛恨地揍了一顿。 直到江川枫痛苦表示自己已经有了相亲对象,绝对不会对江馁有非分之想,段裴景才肯堪堪饶他一命。 …… 通过药浴浸泡而促进毛孔吸收从外界进行药物治疗的方法,这并不稀奇。 更别说是在一个对此造诣颇深的细胞研究室。 或许当时的江馁受了什么及其严重的伤,被迫沉睡。 所以只能用外部疏导的方式来补充营养跟药物。 实际上呢。 这根本不是什么疗养,而是为了限制江馁行动的一种方式而已。 江馁的眉头蹙着,四周的阀门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在段裴景打开门的那一剎那,水流加快,眼看着就要没过他的口鼻—— 突然,这座看似坚硬无比的器皿表面,从中间开始,浮现出了肉眼可见的恐怖裂痕。 不到半秒,整个器皿就跟一触即破的易碎品,轰然炸开! 乱七八糟的碎玻璃跟水渍跟疯了一样不受控制地往四周炸开。 处于正中央的江馁却完好无损,毫无意识般地倒了下来—— 一双手接住了他。 …… 江馁眉眼潮红的不正常,裸露的肌肤外不断蒸腾着热气传递给段裴景,面色苍白。 他发情了。 极端的愤怒浓郁到发黑,强烈的怒火几乎要整个吞噬掉他,他第一次对一群陌生人,产生了一种刻骨的杀意。 极度失控的s级信息素疯狂挤压着狭小的车厢内仅剩的空气,扭曲着,颤抖着。 雨声似乎都变慢了,方圆几里的电路悉数报废,跟雨水激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我要杀了他们。 这是段裴景现在唯一的想法,他眼底的黑色越来越深。 管他坐牢还是他妈的怎么,杀了他们。 这时,他的五指上被另一只还发着热的手搭着,压了下去。 ……段裴景失去理智的大脑一空,下意识低头。 「……咳……」 江馁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咳出一口水,长睫下的灰蓝色眼眸半眯着,被水沁得有点朦胧涣散的虚弱感。 他低声说:「……人,多……走。」 段裴景五指攥得青白。 异能者的五感本身就比一般人强,冷静之后,段裴景总算听清了四周嘀嘀咕咕奔走相告的声音。 大概就是「异能者来了,快上报」之类的。 如果在这里动手,确实是自投罗网。 江馁见他没有反应,更加着急,用力拽住他的衣领:「段……」 「……别闹,还没找你算帐呢。」段裴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江馁。 五指用力把他按入自己的怀里,低声说:「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哥会生气的。」 「…………」 数十米的河堤,段裴景抱紧手中的omega,一跃而下—— 旋即稳稳落地后,他脚步不停,直到停在了一座废弃的烂尾楼前。 段裴景微微后退几步,凭藉着s级alpha惊人的弹跳力,轻松跃到了十楼。 雨声瞬间小了不少,空荡的楼层只剩下他轻缓的脚步声跟身上滴落的雨水声。 白桦跟松木的味道混杂,仿佛被雨水糅杂在了一起,变得暧昧而冲动。 或许是因为太久得不到舒慰,叠积的空虚感让江馁变得很急躁。 他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接着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安抚般地拍了拍。 「不要动。」段裴景强忍着那股控制不住腾升而起的邪火,深深唿出一口浊气,忍耐道, 「知道你难受,哥给你做个临时标记,先提前说明,如果你还跟上次一样,我真的会动粗的。」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江馁自然没办法回答他,只能竭尽全力地攥住段裴景的衣领。把因为极度缺失安全感的方向感全部寄托在唯一的希望上。 其实当江馁靠近的那一瞬间,段裴景连防御的架势都差点摆出来了。 毕竟这地方没有其他人,如果江馁真的神志不清把他一顿偷袭,然后从十楼扔下去,那就真完了。 所以当那股白桦的味道毫不遮掩地紧紧包裹住他时, 段裴景僵住了。 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没跟上次一样,还主动把那节白皙脆弱的脖颈暴露出来,手指还在他背后不断摩挲着什么。 段裴景的衬衫被水浸透了,紧紧贴在了肉上,形状明显的肌肉一览无余,s级的超强五感居然在这里发挥到了作用。 每一寸肌肤带起来的触感都十分刺激地挑逗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段裴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 江馁无意识地缩在他的怀里,信息素顺着雨水的潮湿的味道瀰漫充斥了这个角落,口鼻之处全是白桦的清香,无处可躲。 可他是舒服了,段裴景要疯了。 已经多到快溢出的信息素跟疯了似的往他腺体里钻,涌入四肢百骸。 这他妈的…… 「江小宝,哥就没见过你这么……」他捂住了额头,显然是低估了s级omega的主动出击有多大的诱惑。 第171页 他快压抑不住自己自己那股可怕的欲望,又捨不得真的对对方做什么,只能主动后退。 他喃喃:「你真的耍赖了……」 可他退一步,江馁就抱的更紧。 段裴景无奈地仰着头,遮掩着某些成年男性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说,「哥知道你不舒服,你这样,先放开我,哥给你做个临时标记,嗯?」 或许是听懂了,江馁的动作松了些。 趁着这个空隙,段裴景立马退开了三尺远,观望着不敢再有多的动作,心脏就跟疯了一样跳动得厉害,震得他胸口发疼。 滚烫的热意变成另一种酥麻的感觉爬遍身体每一根血管,唤醒了另一个更糟糕的事实: 他的发情期,也提前了。 -------------------- 走过路过,来点带刀片的甜头给你们尝尝~ 第80章 激战 段裴景迅速往自己身上扎了一针抑制剂,静静等待着燥热感褪去。 强行与自己的生理本能对抗,用药物刺激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甚至多少会有点儿副作用。 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一刻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他有随手带抑制剂的习惯,段裴景揉了揉眉心,缓解了一下不适。 ……总算压下去了。 由远及近飘过来的陌生alpha的信息素,锁定了他们的坐标,飞速拉进距离—— 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唔……」感知到了这股庞大的信息素之中夹杂的杀意,江馁在半昏半醒之中小幅度地挣扎着,手指不安地攥紧段裴景早已湿透的衬衫。 「别怕,哥在呢。」段裴景垂眸安抚着他,「别怕。」 江馁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松警惕,跟只竖起了利爪的野猫似的,死死攥住不放。 嘴里不断喃喃着什么,声音很小,段裴景需要俯身才能听清。 「段裴景……」 「……」段裴景心猿意马地戳戳他的脸,「叫我干什么?」 江馁摇头,不知道是汗还是泪,也许是做噩梦了,紧闭的眼睫湿透,眼尾通红,不停地叫他:「段裴景……」 「段……」 「在在。」段裴景喟嘆道,「声儿跟猫崽子似的,记笔帐,等你清醒了再多叫几声,现在先省点儿力气。」 ……江馁五指绷紧,攥着他衣领的手微微发抖。 段裴景笑了: 「介于你实在是不太会保护自己,以及实在是太过依赖自愈的异能,哥顺便教你个独门绝技。」 江馁脸颊上泛着非常不正常的潮红,那几条黑色的纹路隐隐有爬上脸的趋势。 接着,一件带着松木香的风衣兜头将他遮住,把不断外泄的信息素整个盖住。 「真乖,接下来看好了。」段裴景单手把他抱起来,犹如野兽般锋利的眉眼微微挑起,眼眸黑沉如墨,坠着点星星点点不达眼底的笑意,缓缓说, 「什么叫无伤通关。」 话音刚落,楼层忽然开始摇晃,由少积多,震感强烈,仿佛是死亡的临界点在逐渐崩塌。 段裴景站起身,身后四通八达的狂风吹起他的髮丝,处于中心的他只是抬手挡住了江馁。 此刻,他比任何人都要狂妄,笑意肆意。 「预备——」 剧烈的爆炸骤然响起,从外部延伸,恐怖的巨力由一个点开始,炸开一块巨大的蜘蛛网形状的裂痕。 s级异能强悍的所带来的破坏力几乎是毁天灭地的。 「开始。」 顿时,废弃的旧楼层瞬间散架,石屑从半空中轰然落下,将地下脏污的水洼溅起足足数十米高! 嘭——!! …… 雨越下越大,狂风犹如鬼魅般哀嚎唿啸着灌了进来,大片乌云聚集,冰冷的雨点砸人的脸上,并不好受。 陈权带头,身后是一字排开数十名a级alpha异能者,手持霰弹枪,对准眼前腾升的灰尘中不知情况的废墟。 「……」 陈权面色很阴冷,他有预感不会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下一秒—— 烟尘中隐隐绰绰的身影,一只手还环抱着omega,s级的威压犹如一块苍天巨石,被打碎了和成稀泥,煳住了所有人的五感。 所有人脚步一沉,足跟陷入泥沙,几乎在一瞬间绷紧了神经! 陈权冷冷一挥手:「——开枪。」 犹如雷鸣的霰弹枪轰然从他身后射出子弹! 这种威力跟数量,就算是江馁这种拥有自愈能力的人,被当场打中也得被打成肉泥,能不能第一时间癒合都还难说。 可作为被瞄准的当事人却只是抬起了一只手,陈权甚至能隔着雾气看清楚对方那双锐利冰凉的瞳孔,含着彻骨的杀意—— s级异能——时间凝滞。 枪声戛然而止。 「……!」 嘆气声萦绕每个人的耳朵: 「所以说年轻人,太浮躁。」 风声、雨声全部静止,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被隔离的世界,所有人的耳朵都像是被用无数层胶布死死缠住。 时间变得胶着,漫长。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拉扯住了时间的走向。 子弹在半空中停住了。 这诡异强悍到恐怖的现象惊得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时间凝滞并不是一定意义上的时间凝滞,而是赋予所有生命体跟非生命体一个「遗忘」的概念,让处于这个空间内的所有物体处于一个「遗忘」的状态。 第172页 只有异能者当事人可以指定谁不受这个概念的束缚,物品、生物,在同一时间点,时间是相对不变的。 所以一旦有高阶的异能者察觉到自己「遗忘」了时间,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 段裴景不想让自己染上这种随时随地会依赖这个异能而养成轻敌的坏习惯,索性就封闭不用了。 但不得不说,某些方面还是很方便的。 「咔哒——」 所有悬空的子弹都像被无数根无形的丝线连接在了一起,另一头被轻轻一拉,巧妙地换了一个位置。 「砰砰砰砰……!!」 枪林弹雨。 alpha託了托怀里的江馁,用一种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肉眼看清的速度迅速后撤数十米远,恢復流速的霰弹枪子弹威力巨大,枪声如雷, 无数碎石击飞,灰尘跟污水飞溅—— 有人大喊:「闪避!」 被炸开的碎石边缘异常锋利,几个隔的近的无法倖免于难,被精准地打进了四肢关节。 直接丧失了行动能力,颓然倒入污水里。 「……废物!」陈权阴沉地唾骂着。 有人大喝一声,往地下轰然一掌,惊动了什么东西。 地流涌动,就跟活过来似的,快如雷电的速度疾驰着沖不远处的段裴景杀去,奔腾,唿啸—— 段裴景相当相信自己的直觉,迅速后撤一步。 果不其然,在他离开的一瞬间,甚至还没有落地,整个地面就像是用开山斧用力噼凿开来,裂出一道深渊裂痕。 裂痕里尖锐的岩石破土而出,高几丈的土刺跟半空中闪避的alpha擦肩而过。 段裴景视线微转,几根黑色的碎发被强劲的气流割断、飘落。 他毫无感情地一笑。 看来,已经有人先挣脱开来了。 他稳稳落地,头也不回—— s级异能——概念转换。 物体开始变换,扭曲,甚至没等几人看清那是什么,枪声就已经响起—— 「嘭!」 「……唔!」人群中一人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大腿,雨水的沖刷下,那抹刺眼的红异常显眼。 「嘭——」 又一个倒下。 「嘭——」 再一个。 段裴景的身影明明就在眼前,十米不到。 他甚至没有找一个掩体,游刃有余到一种刻意到可恨的地步,却仍旧无人能够抓得住他。 alpha把手里的枪随手一扔,枪变成了石块。 陈权脸色逐渐阴沉。 概念转换。 多么恐怖的异能。 如果让他异能进化,继续成长,那还得了。 ——不能让他活着。 陈权五指暴起青筋。 「……」 段裴景随意掰掰脖颈,视线在陈权健全的双手上停留了片刻,抬了抬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短促地笑了笑,就是这笑怎么看都不太友善。 吧嗒。 脚步踩进泥潭,泥水飞溅,脚步不停。 朦胧的浓雾跟雨帘里,闲适的步伐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绷紧了神经。 而那张英俊的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更像是一种挑衅,好像在用眼神询问他们: 就这? 嗡—— 所有人在极度警惕下,脑中却骤然一响。 「……!!」 强烈的耳鸣跟针扎似的穿透人的耳膜,s级的恐怖威压如同滔滔江水般迅速涌动, 铺天盖地的力量沉甸甸标榜着彼此的差距,迫使不少等级不够的人直接被强压着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这个人,很强。 暴雨骤至,风雨欲来。 所有尚还清醒的人纷纷下意识后退着,心中早已对这场既定的胜负下了定论, 他们赢不了。 「看到你们都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段裴景随意地把湿透的刘海往上捋了捋,露出那张锋芒毕露的脸。 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瞳孔深到发黑,仿佛没看到他们眼底的警惕,还挥挥手,呲牙一笑,「真是让人兴奋。」 陈权瞳孔震颤。 这傢伙…… 话音刚落,身后风声将至,段裴景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手中的石子比子弹还要快,破空而去—— 破空的声音直接穿透了空气砸在了五十米开外的废弃楼层之上,轰隆一声巨响,本就靠着几根钢筋撑着已经岌岌可危的烂尾楼彻底成为废墟。 尘埃四起,空无一人。 但段裴景非常清楚自己打到了。 空间异能。 跟上次一样。 「嘶……花样百出。」 段裴景皱着眉甩了甩手腕,鼻樑高挺,唇角薄凉,半边侧脸在雨水的沖刷下有种野性的帅气。 所有人都止步不前了,踟蹰着面面相觑。 「愣着干什么。」陈权冷冷道,「不动手,就能活了?」 段裴景挑高了眉。 「……」 众人被这一句半威胁半认真的话给惊到了,终于有了动静。 有了前车之鑑,他们再也不敢一个个送人头,只能改变方针。 接下来,这群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群起而攻之。 而且相当清楚江馁现在的情况,只针对他怀里的omega发起攻击。 第173页 所以段裴景被迫只能一边防御一边攻击,顾两头的样子看着似乎相当被动。 但陈权看出来了。 他不是打不过,而是故意让自己处于一种被动的情况,他在计算每个人的异能种类。 为什么? 能够一击毙命,为什么要忽视江馁的情况,放弃速战速决的机会? 他还想藉机摸清楚他们的异能种类? 陈权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对段裴景称得上是猫抓老鼠的戏嚯的攻击方式感到非常烦躁。 虽然s级的等级,少之又少,段裴景这个人也够嚣张,从来没有去隐瞒自己的等级。 陈权之前还觉得,这个人有点狂妄过头了。 不管是sabcd任何一个等级, 关于自己异能者的身份,公之于众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有谁会愿意让敌人有机会未雨绸缪? 更别说是s级。 这跟当活靶子有什么区别。 ……但仔细想想,段裴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异能种类。 陈权眉头拧得很紧,那道狠厉的疤痕就跟蜈蚣似的,丑陋地攀爬在他的脸上,隐隐透着些诡异的黑色纹路。 是个隐患,必须需要解决掉。 「解决谁?」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侧边响起,陈权汗毛倒竖!!! 难道是读心类异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腹部就陡然遭受一记恐怖的重击。 霎时,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因为疼痛,面部狠狠一扭曲—— 多年在刀口舔血的危机感在这一刻爆发到了极致,陈权伸出手就要去触碰他怀里的江馁! 段裴景当然不会让他如愿,迅速后掠数十米。 他们中间的地面顿时裂开了一道深渊巨口,还隐隐有越扩越大的趋势。 陈权朝空中捏了一下拳头—— s级进阶异能——摧毁。 「嘭、嘭、嘭、嘭——!!」 alpha快如猎豹,无数残影在后面追逐着,相继着擦肩而过的是接连爆炸的地面。 悍然的摧毁力死死追在段裴景身后的一步之遥,恐怖的裂口撕开了地面,张着血盆大口始终不肯松口—— 「跟江馁一样的异能啊——」 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追逐的爆炸一停,原地早已没了段裴景的身影。 人呢! 陈权环顾四周,瞳孔勐缩—— 这才发现地面上已经躺满了生死不明的异能者,这时,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在他的头顶: 「真是强悍。」 悬挂几十米高的废弃吊车上,斑驳的铁锈跟吱呀作响的声音都表明着这已经跟一坨废铁没有区别。 alpha如履平地般地踩在最高点,傲立在风雨中。 指尖遥遥朝着地面的陈权点了点,眼中蓄积勃发的杀意快要化作实质。 当陈权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后,顿时如坠冰窖,通体冰寒。 他说: 「——不会是你偷的他的吧。」 陈权恼羞成怒地朝着废弃的吊车狠狠一拳,目呲欲裂:「闭嘴!!!」 剧烈的摧毁力让钢铁发出恐怖的摩擦声,火花迸射。 狂风暴雨也没能压得住这腾天而起的滔天火焰。 几乎用不到半秒,这辆就连大货车也没办法轻易撼动的旧吊车轰然一震,所有钢丝绳跟起重链条全部断裂。 失去了桎梏的机器开始四散分裂。 算是有点本事了。 段裴景眸光闪了闪。 跟之前所见到的,被江馁按在地上打的,简直是判若两人。 ……难怪都想打那破药剂。 忽然。 陈权浑身上下乃至每一寸肌肤跟神经末梢都传来痛不欲生的灼烧感,迫使他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 s级异能——黑白颠倒。 段裴景跟陈权的位置瞬间转换,陈权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自己是怎么被调换位置的,空中飞速旋转而来的庞大钢铁零件就朝着他砸过来! 这要是被砸了个正着,就算是s级,没有肉体强化的异能,也得成一摊肉泥! 陈权冷汗跟疯了一样冒出来,双手奋力吊住一根还没来得及分崩离析的钢管。 高温下的钢管跟皮肤接触的瞬间顿时发出皮肉分离的「呲呲」声。 陈权脸部扭曲,强行忽视这钻心彻骨的痛感,几个翻身躲开火焰跟四散的重物。 「唿……唿……」 陈权颓然倒地,激战后的劫后余生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被烫伤的双手难以遏制地痉挛着,血肉模煳的伤口黑红交加,十分可怖。 与之相反的段裴景非但一根头髮丝都没掉,反而看着还相当的游刃有余。 陈权挣扎着爬起来,可爬到一半,后脑就被一个冰冷的事物给抵住了脑袋。 陈权心底发沉。 这是一把枪。 「……」他闭着眼,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 岂料身后的人没有开枪,问:「你老大谁?j还是布锐斯?老实交代。」 陈权:「……」 他磨了磨后槽牙,吐出一口带血的痰,冷笑:「你还不如杀了我得了。」 「他是皇帝你是妃子,你要为他坚守贞操?」段裴景诚恳道,「醒醒,大清已经亡了,就算你以身殉死也是当不上大内总管的。」 第174页 「……」 「dusa知道的可比我多得多了。」陈权选择忍着,冷冷道,「你们上床的时候你不问?」 段裴景不动声色地把外套再往里裹了裹,恨不得把江馁从头到脚连一根头髮丝都裹紧。 「倒反天罡了,这位嫌疑犯。」段裴景道,「法治社会,说话不要这么下流。」 「……」陈权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雨下的小了点,但冰冷的水滴顺着衣领子里灌,还是非常地不好受。 他微微抬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缓缓闭上了眼。 段裴景眯起眼。 正以为他预计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陈权说:「动手吧。」 「……」 段裴景扣住扳机的手指轻轻滑动,这种距离,对于异能者来说,就连指腹跟枪身摩擦的声音也能听得很清楚。 象徵着死亡,在逐渐逼近。 一秒、两秒、三秒。 仍旧没有动静。 陈权睁开眼,皱着眉正打算催促的时候,头部忽然剧烈一痛。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两眼一黑,往侧边倒了过去。 头晕目眩间,还隐隐听见有人说: 「装什么非主流,小心我真宰了你。」 陈权:「……」 你、他妈的…… 他没力气骂出口了,无力倒下。 -------------------- 看了评论,只能说,你们期待的马上要来了 第81章 我可以亲你吗 段裴景从大衣口袋随手掏出一个异能环,一边给对方上拷,一边思考着自己的道德底线是不是太高了。 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能够顾全大局,忍住不杀他。 段裴景很不爽,顺手一个巴掌,把昏迷中的陈权的下颌给打裂了。才抱着遗憾得不行的表情,带着江馁去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房子。 这是个单层的小平层。 鸟不拉屎,连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会把房子建在这儿,不烂尾才怪。 段裴景暗暗吐槽。 江馁的体温越来越高,没有了桎梏的信息素就跟疯了似的疯狂往段裴景的腺体里钻。 空气中的气息一下子就变了味。 段裴景低估了s级等级的纯种omega的信息素带来的威力。 ……我靠,真好闻。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 而刚刚用抑制剂强行压下去的发情期隐隐又有被勾起来的徵兆。 他唿出一口热气,尽量放平心态,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冷静冷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禁慾太久已经逼疯了。 ……不能趁人之危。 否则江馁清醒过来怎么会放过你。 你俩还能有可能吗? 段裴景苦涩地想,扒开他的后衣领子。 纹身下那几根诡谲的黑色纹路就跟蛇一样,活跃在红到快要滴血的后颈上。筋络鼓突,跟活过来了似的,四散鼓动。 果不其然,跟上次的情况一样,甚至更加严重。 他从来没有听过发情期会变成这副模样。 段裴景看着这些筋络,思绪跟翻飞的书页般,飞速后退,最终停在了地下室的那本日志上。 上面详细记载了江馁发情期是如何一次次循环往復着靠自身免疫力撑过去,脱水、痉挛不断往復。 无人能够帮他。 只要试图触碰他的腺体,下场无非就跟段裴景第一次标记江馁的结果一样。 丧失基本意识? 【自愈】的副作用? 如果早几个月,段裴景可能不会这么觉得。 异能并不是什么病,早就有研究说明这是带动人类细胞的进化过程,强化肉体。 不可能出现这种几乎致命的副作用。 但自从【异变】的一概念出来,段裴景瞬间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固有认知,他的思维逻辑开始打碎重组。 异能是可以通过药剂强行拔高等级的。 异能是能通过手术进行移植的。 ……段裴景抬手抚上那节皮肤上的黑红色筋络,感受着手下那诡异的触感,目光沉沉。 在触摸到的一瞬间,江馁敏感地感知到了肢体的触碰,小小挣扎了一下。 正当段裴景以为他要跟上次一样剧烈反抗时,江馁的动作却忽然渐渐缓慢下来。 段裴景就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悄悄松了口气。 「……段裴景。」 段裴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江馁,你醒了?」 「……」 说完这三个字后,就没了动静。 他仿佛用完了所有力气,意识非常不清醒,只小幅度地挣扎着。 段裴景神情缓缓凝重:「你别动,我帮你。」 ……omega没有马上回答他,那节脆弱的脖颈还裸露在外,微张的灰蓝色的眼眸里蓄积着点晶莹剔透的生理泪水。 他眉头皱得很紧,脸颊连接耳后根的花就跟活过来了似的疯狂汲取着他身上的养分,脸色越发惨白。 段裴景想伸手去给他擦汗,手腕却被另一只纤瘦的手给强硬地攥住了。 「……」江馁眼尾连通耳根全部瀰漫着不正常的潮红,唇色苍白,看起来脆弱得不行。他半恳求半强硬地推了推他, 「走。」 ……又是这样。 段裴景低头看着他,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他想, 第175页 为什么会一直重复这句话呢。 第一次表白的时候是,现在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也是。 真麻烦。 他感觉自己被一根长长的丝线跟江馁串到了一起,对方随便一点什么举动都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情绪。 段裴景觉得自己必须要解决掉这种摇摇欲坠的不确定因素了。 「江馁。」他手腕处使了个小巧劲,反手把那只手牢牢握在了自己的掌中,动作强硬,这个状态的江馁根本反抗不了。 江馁被这变故惊得神志都清醒了些,迷茫地瞪着眼前alpha。 「这是最后一次,之后,哥再也不会强迫你。」段裴景不轻不重地将粗糙的指腹按在他细腻的腺体周围,「你讨厌我吗?」 「…………」 暴雨过后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屋檐流淌下来,珠露雨帘,寂静的氛围汇聚在这座狭小而破烂的废弃小平层里。 段裴景发誓他打从出生起,除了出任务,就没待过这么破的房子。 也没想到过,基本属于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会在这种境地下进行。 江馁的眼神不聚焦,像蒙了层濛濛的水雾。看着他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有种被深情凝视的错觉,让他产生了一种莫须有的希冀。 江馁微微张开嘴,像是想说点什么,最后吐出来的却还是一个字:「——走。」 段裴景的瞳孔缩了一下,跟想要平復自己心情似的苦笑一声,喃喃自语: 「他妈的……我现在在说什么呢。」 「哥给你做个临时标记,然后就带你回去打抑制剂,嗯?」 ……江馁好像听懂了他的话,顺从地把自己的脸埋进段裴景的颈窝里。omega平时似有若无的白桦香在这一刻爆发了至少数十倍,汹涌地朝他扑了过来。 滚烫的体温紧贴着传递过来,那股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在对方刻意的挑逗下逐渐被二次唤醒。 ……段裴景五指深深嵌入地面,已经忍耐到极限。 他身体后倾,一只手还不忘托住江馁的后脑勺,防止这个人形挂件不小心摔下地面。 他的声音发哑: 「……坐好。」 江馁迷迷煳煳之间,被人整个翻了个边。手里一空,还没等他抱怨,自己就被压住了背嵴,按在了墙面上。 「……嗯?」 omega下意识挣扎。 段裴景把他推搡的两只手抓在一起,固定在头顶,控制住对方动作。 ……江馁能感觉到他的皮肤温度。 炽热到滚烫。 虎牙距离那块温热柔软的腺体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段裴景干脆利落的声音响起: 「防止你再不讲道理,打我一拳,这次哥就硬来了。」 还没等江馁分析明白这个话的意思,下一秒他勐地一颤——! 虎牙嵌入,高阶alpha的信息素顺着神经末梢传递到了四肢百骸,又酥又软的感觉刺激得江馁的腰腹往上一弹! 「唔……!」 但对方就好像能未卜先知似的,一只粗糙的大手先一步强行把他按了回去。 江馁瞳孔猝然发颤:「……!」 松木味道的信息素缠绵悱恻地摩挲着渗进他的腺体,酥麻的痛感跟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侵蚀了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段……急促的短音。 他的下半句话消散在空气中。 或许是因为段裴景同样有发情的徵兆,动作比较狠,松木味道的信息素霸道、蛮横地侵占着他体内的一切。 江馁有一瞬间的失声。 失策了。 「……」江馁湿/透了的髮丝凌乱地垂着,双眼涣散,意识不清地这么想, 他绝对不能跟这个人交配。 不管越和有没有跟人上床,会不会给他中肯的反馈,江馁都已经放弃了这个恐怖的想法。 仗着自己不会杀他,就这么…… 这么…… 江馁发着抖,闭上了双眼。 他很清楚段裴景在给自己做临时标记,这种感觉其实非常地……爽。 第一次被段裴景标记的时候,标记的流程被迫终止。 所以之后的江馁就记住了段裴景的信息素的味道,防止自己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失手把人杀了。 但可能段裴景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的信息素才这么肆无忌惮,不给江馁留有一丝可以反抗的余地。 大脑就被过激的标记给刺激得一片空白,没办法正常的思考,腺体传来的酥麻感已经把他困在了这块地方,无处可逃。 …… 整个过程非常的漫长,江馁甚至感觉自己要虚脱了。分不清是是汗还是雨,脸颊被浸润成一种精緻的瓷白,在他快失去所以意识的最后一刻,标记停止了。 「…………」 江馁没了力气,只能靠着墙,虚脱般地喘息着。 这跟上床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礼义廉耻的认知的江馁,头一次感觉自己头脑有些发胀。 接下来要干什么?上床? ……噢不对…… 江馁大脑一片混沌,胡思乱想道, 应该是去……拿抑制剂。 对,抑制剂。 他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在眼前的人的脸上。 段裴景也不是很镇定的样子,额头湿透的刘海被他尽数撩了上去。眉尾斜飞,露出那张野性里夹杂着欲望的眼睛,赤裸,直接。 第176页 「江小宝。」段裴景缩短两人的距离,额头抵着额头,唿吸交错,「在走之前,哥想问你一个问题。」 「……」江馁沉默着。 他知道段裴景要问什么。 虽然他们就差上床了,但他还是觉得…… 不可以。 他不能跟他有其他的关系。 江馁觉得自己没办法再次承受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江馁真的很想阻止段裴景说出口。 仿佛只要他说出口,那些日夜纠缠他的噩梦即刻就会化作现实,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 他不明白这是不是就叫软肋,他只知道他害怕……真的怕的不得了。 可段裴景居然问他:「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 本来想早点发的,审核没过……很担心真的 审核过了的话,下午再补偿你们一章 第82章 拨乱的心弦 江馁一愣,抬头:「你……」 说什么? 胡说什么? 段裴景仍旧是礼貌地询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 久久得不到回应,段裴景也不着急,还打算重复一遍:「我可以……」 江馁立马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了他的下半句话。 「……」 寂静的空间里,两人一前一后地对视,静到就连唿吸声都清晰可见。 江馁甚至能听清楚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感受到自己捂住对方嘴唇的手在轻轻颤抖。 惊疑不定,心跳如擂鼓。 ……因为距离的原因,江馁甚至能数的清他的每根眼睫毛。 也或者是因为紧张,实在是无事可干,顺便把他的五官也趁机看了个遍。 段裴景的眉骨其实很优越,虽然是比较凌厉的长相,但一旦这样软下心情静静注视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这个人其实身经百战,深情似水的错觉。 段裴景抬手,轻轻把江馁的手给拿下来,视线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恨不得一秒钟都不想错过omega的反应。 「很难回答吗?那我们各退一步,数十个数。」 江馁:「……什么十个数?」 「从十开始倒数,你慢慢考虑。」段裴景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上,「十秒的时间,你随时可以叫停,但十秒之后,哥就当你默认了。」 江馁怔怔地看着他,被他的死皮赖脸震惊到了,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个人。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赖。 无赖到…… 「十。」 江馁没想到这么快,下意识:「等……」 段裴景眼底划过一丝失望,难过道:「要叫停吗?」 「……」江馁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要是早一年,他必定对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游戏嗤之以鼻。 这种换汤不换药的哄骗手法,也就只有没脑子的人才干的出来。 段裴景很守约,停住了报数。 恐怕就连段裴景自己都没发现,他眼睛里那丝期盼的情绪在同样这么操作过的江馁眼里,形同虚设。 装的。 他骗我,江馁想。 但江馁有点捨不得拒绝。 因为拒绝之后,段裴景就会装不下去了。 满眼都是他的倒影的眼神,会消失的。 ……江馁感觉自己好像被毒蝎子蛰了一下,浑身都开始细细麻麻地颤抖着。 或许,可以等一下。 就等一下下,没人会发现的。 段裴景静静看着他:「那我继续了。」 「……」 「那好,九。」 江馁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八。」 江馁闭上了眼,情感、爱欲跟理智相互交织,把他脑子里搅成了一摊浑水,混迹着一股勃然而生的怒火逐渐瀰漫。 怎么数的这么快。 干嘛数得这么快。 可惜段裴景真的就能做到在他不开口之前,泰然自若地继续念着倒数: 「七……六。」 江馁从来没有经歷过这么煎熬的时刻,心里仿佛有团火在不断燃烧着。 恐怕他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因为感情而被一个整天大言不惭的alpha堵在墙角。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又紧又密的倒数,仿佛是一个隐秘的开关,昏迷时如潮水般争先恐后涌进来的记忆在他意识逐渐回笼的这一瞬间,飞速倒退,定格在段裴景的脸上。 「……」江馁下意识捂住手腕。 手绳。 他摸到一条冰冷的链子,心里发颤。 还在。 段裴景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当然也没放过他这个小动作,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立马停住了报数。 「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的手被狠狠拍开,江馁低声说,「……别管我。」 段裴景一怔。 「我警告过你,为什么不听?」江馁唇色苍白,说出的话无比寒凉,「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 段裴景整个人僵在原地。 「报数?谁让你报数的。」江馁快速地说,「谁允许了,你真的觉得我不会杀你吗?段裴景,我承认你的天赋有点麻烦。但你赢不了我。」 他近乎自暴自弃地重复:「只要我能自愈,你就赢不了我。」 第177页 段裴景:「我什么……」 「不要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话。」江馁深深抽了一口气,就跟要维持某种自己内心摇摇欲坠的底线一般地,「你真的非常非常让我……」 ……让你怎么? 厌恶?还是反感? omega的眼神里闪着明暗交错的光,白桦的信息素越发不稳定。 因为极致的怒气,他攥着段裴景的姿势更偏向于整个人都跨坐在了对方的身上,一把攥住对方的衣领。 江馁的力气不小,这个动作直接让alpha衣领处的纽扣直直崩飞了。 衣领大开,早已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肉,浸透出明显的肌肉曲线。 如此暧昧的姿势,段裴景却没有半分暧昧的心情。 江馁讨厌他。 他的眼神、动作都表达清楚了。 江馁说:「段裴景,你太自信了,对自己,对我,还有我们之间的……感情。」 「……自信?」段裴景平躺着,嚼着这几个字。 他撩上去的刘海顺着这个动作滑落了几绺在侧脸,乌黑的眉眼微微挑起。 也许是被激出了火气,段裴景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他微微眯起眼,毫不避讳地直视进那双诡谲漂亮的灰蓝色眼眸。 「是啊,那又怎样,你看不惯我?」锋利的眉眼微弯,笑意里带着点压抑着的挑衅。 江馁:「……是。」 「那就杀了我,在这里,用你的石化之眼。」段裴景恍然大悟,「哦对,s级以上的你没办法秒石化。好吧,我呆着不动,让你一分钟,怎么样?」 江馁没想到他还敢顶嘴,语气非常差:「你是怎么……」 「你的异能哪儿还是什么秘密,忘了?宝贝,你从一开始就跟我坦诚相见了。」段裴景说,「那么多次机会都不动手,不会是忌惮我吧。」 段裴景五指勾住他的衣领,勐地往前一拉—— 「……!」江馁没设防,一下子摔在他的身上,「你……」 「你什么?」 两人的距离只剩毫釐,炽热的唿吸交缠,alpha笑意发冷,「现在不用忌惮了,来,杀了我。」 ……杀了他。 omega骨节「咔咔」作响,瘆人至极,他胡乱心想。 对,我要杀了他。 这个变数,引起他所有变故的变数。 江馁五指狠狠扣住对方的脖颈,感受着alpha皮下滚烫的体温跟跳动的大动脉。鲜活的生命,强壮的体格,只要他肯动手…… 段裴景仍旧没有什么反应,似乎真的只要他肯动手,段裴景就真的能做到束手就擒。 ……江馁狠狠咬着牙,微散开的乌黑色髮丝下,灰蓝色的瞳孔闪着兽性的光。 磅礴的杀意一点都没有掩饰,仿佛下一秒就能掐断alpha的脖子。 终结掉这条能让他内心产生极大波动的生命。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你真的……」江馁一字一句地说,「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 下一秒,冰凉但柔软柔软的触感贴上他的唇,白桦的香味被雨水激发的非常浓烈,omega的信息素再一次传导进了他的腺体。 -------------------- no……审核,你看着我的双眼,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我是如此纯洁的一个小女孩,为什么要卡我的审核…… 第83章 雨夜 江馁的唇贴上来的这一刻,段裴景的大脑是空白的,像断了线的珠子,四散崩落。 百花齐放,万千的烟花在这一瞬间同时炸响。五彩缤纷的色彩密密麻麻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拉长、定格。 江馁用着笨拙的技巧去吻段裴景,唇齿间的信息素交缠在一起,肆无忌惮地攻城掠地。 段裴景呆呆地被动承受着,双手僵在原地无处安放。 褪去了剎那间的呆滞后,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认知: 他在亲我。 他不讨厌我。 最为挂念的事,化作坚冰逐渐融化,暖流顺着四肢百骸流遍了全身。 江馁做的事情其实没什么章法,他双手捧着他的脸,就跟对他身上的味道流连忘返般地,一点一点地啃咬品尝。 段裴景胸膛微震,被自己的形容给逗笑了,可就是这一个动作,江馁猝然停住了。 凌乱的髮丝下,那双可以杀人于无形的石化之眼用一种疑似质疑指控的眼神盯着他。 你笑我? 他刚这么想着,腰上忽然一沉。 「……?!」 段裴景继承了s级攻击型alpha的完美体格,尤其是在刚刚战斗完,肾上腺素飙升的最顶峰的时候。 他只是手臂一揽,把omega轻轻松松地拎到了自己怀里。 他微微屈起一条长腿,靠在墙边,让江馁坐的舒服点儿。 「小流氓,被我抓个正着吧。」段裴景抵着他的鼻尖,眯眼笑了,「这是想干嘛呢?」 「……」江馁专注地捧着他的脸,就是不选择回答。 他居高临下地跟他对视着,但因为眼尾的潮红残存,反而削弱了那股锋利的危险。 「唔。」江馁眯着眼。 段裴景其实生的很好看,他的五官像被仔细精雕细琢过般的最完美的作品,每个稜角完美无缺,散发着alpha独有的野性。 ……所以笑起来特别好看。 第178页 江馁一寸一寸地、不放过一处死角,流连到底。 真好看,他漫无目的地想。 他觉得段裴景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段裴景缓缓挑眉。 「……!」 江馁一走神,膝盖一滑,猝不及防地坐歪了。他汗毛直竖,立马就要起身。 段裴景扯住他的衣领,强行把人一扯,江馁猝不及防地摔在他的身上。 江馁没想到他敢动手,他撑住地面,拉响警铃:「你敢……」 没有了下文。 两人之间顿时偃旗息鼓,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而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omega细腻白皙的脖颈,修长的曲线顺着光影滑进了衣领。 「为什么亲我?」 「……」 「嗯?」段裴景眯起眼,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亲我?」 「……」江馁含煳说,「可怜你。」 「……」段裴景低声笑了笑, 「那有没有,考虑过,再可怜我一次?」 他的声音放得轻而缓,好像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随时都会因为惊吓而跳走的兔子。 雨其实下的很大,只是空气中暧昧的静默逐渐被拉长,江馁甚至都听不到雨声了。他的耳膜在隆隆响,只能听清自己的心脏因为对方的一句话狂跳不止。 他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因为主人起伏不定的心绪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动。 「嗯?」 ……江馁的神经绷得很紧,仿佛一根被拉直的弦,稍微一丝风吹草动,他就会有所变动。 他睁开眼,眼底复杂的情绪跟段裴景对上,可能是在尝试一件新事物,所以需要时间来适应。他的情绪绷得很紧。 「……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 因为姿势,范围受限,江馁只能下巴放在了段裴景的宽阔肩膀上,侧首,犬齿轻咬一下。 「……嗯。」他说,「考虑一下。」 段裴景也乐得受这一下,借着力把他整个人往上提:「跟小猫一样。」 江馁表情立马变了,所有旖旎消失不见。 被这句疑似借着调侃的苗头来私自往他头上扣帽子的行为感到炸毛,恨不得再呲个牙。 本来就已经有点掉面子,江馁觉得不能让自己再落于下风,立刻选择迅速反驳:「我不是。」 段裴景高兴地说:「就是。」 「不是。」尾音加重。 段裴景跟个小学生似的:「就是。」 江馁:「……」 江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脑袋真的被烧煳涂了;或者是段裴景骗他,根本没有什么双类型异能者,他其实是一个阴险的纯精神系异能者,才会他才会昏聩到真的选择在这里跟他争这么点儿破事。 他说:「……段裴景。」 段裴景说话了:「嗯,我在。」 「段裴景。」 段裴景捏捏他,不厌其烦地应答:「你说。」 回应他的,是果断贴近上来的温热的触感。 江馁捧住他的脸,虔诚地吻了他一下。 一触即分。 段裴景立马捂住了嘴,完全不敢想像幸福居然来的如此突然。 江馁掰开他的手,又毫不犹豫地亲了一下。 段裴景:「!!!」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江馁迅速分开,跟生怕他后悔似的,快速道,「你要帮我办一件事。」 白桦的香味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高等级的信息素对一般人来说,就跟春/药没区别。 法律是明令禁止高等级a跟o独处,正因为如此,作为主导方的alpha一般需要随身携带抑制剂,防止意外发生。 至于两个s级的会碰撞成什么样,也许这是两人此刻心照不宣的秘密。 段裴景只知道,他对江馁的信息素,是在打了抑制剂后,仍旧会被二次唤醒发情期的程度。 让人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出现一个alpha,会不会在转瞬之间就被勾引到发情。 段裴景脸色都变了:「等会儿我们确定要在这个时候……」 「错了。」 江馁掐住他脖子的五指收紧,但又不太敢真的使劲儿,梗着脖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要兇狠一点,看着像个真的会杀人灭口的刽子手。 「只说好,还是不好。」 段裴景也是被他这种神奇的问话环节给整的有点无厘头,有点想笑,因为他更偏向于他其实只有一个选项。 alpha选择顺坡下驴:「能申请先放开我可怜的脖子可以吗,答应什么?」 江馁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沉声说:「先存着。」 这就好玩了。 段裴景玩笑道:「如果不同意会发生什么?」 「那我就想其他的办法。」江馁说,「段裴景,我们可以埋在一起。」 「……」段裴景一下子就愣住了。 完全评鑑不出暧昧的语句却撩拨得他心如擂鼓。 这是什么新世纪地府发言。 告白? 他捂住自己砰砰狂跳的心口,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嗯……行。」 江馁直勾勾地看着他,双眼里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执着,仿佛在挖掘他眼底掩藏着的更深一层的心思,不容许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欺骗。 「……真的?」 「真的。」段裴景说,「只要不涉及伦理纲常,我无条件答应你。」 第179页 「说好了?」 段裴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但他还是说:「说好……」 话音刚落,江馁再次吻了上来。 这次这个吻不再一触即分,而是一个绵长细腻的吻,段裴景有足够的时间来反应,让他不至于落个下风。 江馁从浅尝辄止到几乎登堂入室,他这个动作跟行为在这种气氛下无异于水滴入滚烫的油锅,瞬间沸腾。 段裴景被他弄得髮丝凌散,他胡乱道:「江馁,你这是……」 「你不想做?」江馁在唿吸的空隙中抽出时间,朝他喉结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我陪你。」 这三个字还能这么用吗。 段裴景大脑一声嗡鸣,细细麻麻的酸痒感顺着喉结被咬的位置开始瀰漫全身。 「……到底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小流氓。」 江馁闷闷地说:「没有人。」 段裴景有点无奈地捏了捏江馁的脸,「不能跟别人说,记住了吗?」 江馁退开了一个空隙,唿吸有些沉重,瓷白的皮肤泛着异样的微红。 他蹙起眉,被汗水染透的眼睫下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朝他偏头。 「嗯?」 一声气音。 很显然,他不太理解。 「……小笨蛋。」 「意思就是,别人不行,绝对不行,一旦有人要你说这种话,那一定是个渣男。」他自下而上地捧住了江馁的脸,终于笑了,「但我能。」 你能? 江馁呆呆地跟他对视,迎上来的,是唇瓣处贴上的温软触感。 alpha怀抱着自己最大的虔诚,吻上了江馁。 「…………」 房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大,他们离得近,雨水飞溅。炽热疯狂的爱意滋养着生长,此刻再也不需要什么抑制剂。 「……」江馁下意识抱住了他,或许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浮木,他不愿意撒手,也不敢放手。 段裴景觉得自己会愿意成为这种唯一,这是他所期盼的、梦寐以求的、如饥似渴的爱。 他终于肯承认,他真的是栽了。 栽在了他预料之中的人的身上。 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或许还会有变数,又或许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错觉,但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这一刻是真实的就好了。 真好。 他归我了。 「段……」江馁蹙着眉,轻微喘息着仰起头,露出那段修长的脖颈。诡谲华丽的黑色花纹盘旋在他的后颈处,「段裴景……」 段裴景亲了亲他,哑声说:「怎么?」 「……」江馁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双眼对不上焦距,头顶的事物逐渐变成一团模煳不清地光晕。 他推开他,想说叫他慢一点,再慢一点,却一时半刻没找到机会开口。 江馁感觉自己脑子已经不太清晰了,他推不开这个人。 他五指逐渐收缩,在没收住力的情况下挠了对方一道长长的血痕,触及到伤痕的那一刻,他明显停顿了一瞬。 没有癒合。 段裴景贴的极近地亲了亲他的纹身,就好像是在默许纵容这种行为,又想借这种行为遮盖掉其他更深一层的什么东西。 alpha并没有急于标记他,而是不断用虎牙不轻不重地叼着江馁腺体处的那块软肉,就跟在品什么美酒佳酿一般,在皮肤表面摩挲着。 他没得到回应,含煳不清地重复问了一遍:「怎么?」 「你……」江馁被换了个动作,俯在墙上,有种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迷失感。 他感觉到腺体处密密麻麻的如同针扎般的酸麻跟刺痛感,奇妙的感觉蔓延全身,唤醒了他体内更深一层的热。 「……你讨厌我吗?」 段裴景动作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江馁不吭声了,或许也觉得这话简直不像是自己能说出口的,解释也变得断断续续:「……你会被我……唔!」 他猝然一抖,因为腺体处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被尖锐的牙齿毫不留情地穿透。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控制不住地外流,疯了似的倾泻而出,还有段裴景那几近乎狂热的渴求跟掠夺。 发情期…… 江馁撑着墙面,指尖泛上青白,手肘只能被迫在狭窄的局域微微弯曲。 冷汗就跟疯了一样冒了出来,神志不清地想要挣脱。 该死的……发情期…… 「不会。」段裴景强硬不失轻柔地把他的手给掰回来,握在掌心,在他耳边说,「我不会。」 「你的兄弟姐妹或者父母都好,那都不是我,我不会被你连累。」段裴景闭上眼,语气加重,认真地说,「你怎么会连累我呢,你这个……」 你这个什么? 回应他的,是下方强硬挤进来的异物感。 因为强烈的突兀让江馁脸上大变,下意识挣扎:「不……」 他的唇被堵住。 爱意跟欲望不断蔓延生长,在此刻融汇交织。 或许他是疯了,也或许是他们都疯了,满是棱刺的荆棘刺破了皮肉,血液跟汗水混杂,抵死缠绵。 交缠的点点雨丝点到为止,隔着水雾朦胧着,看不清、摸不透。 与其这样,还不如再让雨下得更加勐烈,让雷电狠狠撕裂苍穹,狂风大作。泼墨般的雨水倾盆而下,在黑夜里谱出疯狂的乐章。 第180页 在欲望沉沦中,无限放大这种极致的快感。 江馁在痛苦中极力寻找欢愉,也无数次尝试脱离这种让人感到陌生的体验。 但他几次想要开口阻止,却都被段裴景堵了回去。 「我……」omega汗涔涔地,苍白的脸色夹杂着一丝不正常的微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某根神经被渐渐挑动,逐渐明显。 「我好像……」 他在干什么? 江馁不知道。 段裴景或许也不知道,因为他大多数时候,都选择听不见,或者无视他的话。 天被大片的黑云压着,白昼如同深夜。豆大的雨滴疯狂在窗棂上拍打着,杂乱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怎么能……」omega攥紧他的头髮,体内的空虚感让他愈发地抓狂、不安。只能下意识地寻求自己身边唯一的能够给他帮助的人,「段裴景,你不能……」 alpha就跟只大狗似的,往他怀里钻了钻。 「我能。」 长臂一揽,恨不得把江馁揉碎了,掺杂在自己血肉里。 「段裴景……唔!」 段裴景叼着他的后颈,信息素跟发了狂似的往里钻,并不急着应答。 等江馁第十次叫他名字的时候,段裴景总算应了,哑声说:「嗯?」 江馁拼命摇着头,分不清是雨还是汗的液体从那张美到足以让人忘记唿吸的五官缓缓滑进脖颈。 他奋力睁开早已湿润的睫毛,视线朦朦胧胧的,对不上焦距。 修长的脖颈处连接耳后描绘出的那片花纹在微红的衬托下,带了点不清不白的意味。 「段裴景……」 回应他的,是一只捂住他的口鼻的大手,他跟那双染上了骇人的欲望的锐利的双眸对视上。 江馁眼睫微垂,眼神涣散。 ……真过分。 怎么能够…… 直到注视着对方因为他的动作而奋力在掌心中喘息挣扎的模样。在江馁即将晕倒的最后一刻,段裴景才松开了点缝隙。 段裴景亲他:「再叫我一声,嗯?」 「……哈……」因为他的动作,江馁额头前的碎发乱七八糟地耷拉下来。眼尾被逼出生理泪水,泛着不正常的微红。 看着脆弱里又带着点儿别样的勾人的意味。 段裴景心里跳得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快。 「……再叫我一声。」 他迷迷煳煳地想, 如果他再叫他一声的话…… 再叫一声的话,他会怎样? 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江馁压抑着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说: 「哥哥……」 尾音往下勾了一下,仿佛跟人咬着耳朵低声呢喃而出,而这一声不大不小的低吟就跟触发了某个敏感的机关。 霎时,火山喷发—— 段裴景再也忍不住,发了狠般地把江馁整个单手拎了起来。 甚至情到深处,段裴景难得还听到几声江馁低声呢喃的求饶声。 这几声比任何一种情况都让他兴奋,浓烈炙热的爱意失去了所有的束缚,释放在了这个雨夜。 江馁漫无目的的思维,就像迷失在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孤舟。泪水夹杂着浓烈的悲伤跟炙热的爱意交织融汇,激发了记忆中封存已久的潘多拉魔盒。 omega死死咬住的下唇开始渗出显眼殷红的血珠,想要藉此痛感把翻涌而上的记忆压下去。 他在爱欲中沉沦,恨不得将所有的束缚都抛诸脑后,在清醒中迷足深陷,贪婪了不属于他的自由。 借着因为疼痛带来的最后一丝清明,江馁在缝隙中用目光仔细描绘着alpha的五官,一丝一毫都没有错过。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眼中早已多了些自己未能理解跟察觉的陌生情绪在里面。 江馁薄唇微张,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段裴景含煳不清地叫他:「江馁……」 江馁咬紧了下唇。 「我爱你……真的,非常爱你……」 江馁闭上了眼,遮掩住了所有无法付诸于口的秘密。 -------------------- 被审核卡一天,我真的老实了,求放过…… 第84章 录音 「……」 段裴景…… 细长的食指轻点在alpha的额头上,往下游走,在脆弱的脖颈处停留了片刻。 整个标记过程堪称是疯狂,跟他所经歷过的所有感觉毫无相似之处,或许是段裴景的信息素简直跟本人性格如出一辙,张扬到让他有点起了躲避的念头。 饶是江馁有自愈的异能,也没办法抗拒生物的本能。犬齿刺破腺体处的皮肉时,江馁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完全空白,几乎是丧失了所以理智跟意识。 这是他唯一一次选择认输跟臣服的对象。 等再次恢復清醒时,只有回味无穷的高/潮所带来的刺激感仍旧刻骨铭心。 江馁半阖着眼,皱着眉轻喘了一下,自顾自退出怀抱,独自消化这诡异的人生新体验。 「……」正欲离开时,刚刚被标记的位置忽然一阵酸软,江馁整个人往侧边一偏—— 就这一瞬间,一只大手犹如铁钳扼住了他的手腕,毫不收力地往下一拉。 「……唔!」 江馁没设防,整个人摔在了另外一个滚烫的胸膛里,懒散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去哪儿」 第181页 江馁:「……」 他撑着对方的胸口,借力爬起来,但由于姿势的问题,这个动作更像是投怀送抱。 段裴景颇有耐心:「想干什么去?」 「没……」 他话音未落,视线一转,腰部被一只手连带着身体抵在了狭角。这个姿势让他回忆起了点什么,脸色一白,想要挣扎出去,很遗憾还是被逮回来了。 江馁:「……」 段裴景笑了,伸手摸了摸omega柔软的髮丝,催促般地「嗯?」了一声。 江馁头一回被人盯得浑身发毛,或许是发情期刚过的激素使然,又或者真怕段裴景不管不顾再来一次,头一回真诚示弱:「我真的错了。」 「错哪儿了」 「……」江馁视线躲闪,似乎在疯狂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老老实实跟人解释的地步,却仍旧下意识回答,「应该等你,不跑。」 「不跑?看哪儿呢,看我。」段裴景扭过他的脸,一点一点纠正他,「少转移话题,我问的是这个吗?」 「……」 段裴景捏捏他的下巴:「记忆恢復了多少,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馁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对方已经揉到发皱的衬衫,凌乱的碎发下那双眼睛不着痕迹地撇开视线,避免跟段裴景直接对视。 「想自投罗网还是怎么。」没得到回应的段裴景质问的语气一句比一句逼得紧,「急着送死?」 江馁顿时不说话了,因为段裴景捏住了他后颈的那块软肉。 松木香的alpha信息素味道似有若无,勾起了他某些旖旎的回忆。 江馁闭上了眼:「……」 他再次检讨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发自内心对他感到害怕。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段裴景皮笑肉不笑地起身,顺便跟拎兔子似的把江馁拎起来,「刚睡完,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江馁,你嫖我」 江馁不合时宜:「什么叫嫖?」 「……」段裴景凑近他,笑得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你冲着我又摸又亲,还不打算负责,这就叫嫖。」 江馁的神情空白了一瞬,或许有记忆加成,脑子格外灵光,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尖,低声说:「……你发情期也到了,所以,也不算……」 他在段裴景逐渐变得危险的眼神下声音越来越弱,最终选择闭嘴。 「首先。」段裴景说, 「alpha在高等级的omega发情期下,很难把控。哥已经决定吃素了,是你垂涎哥强健的肉体,对哥一见钟情,企图用s级omega的信息素逼迫我臣服。瞧瞧,瞧瞧你的表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意识是吗?你还想杀我,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其次——」 莫名其妙就对段裴景一见钟情的江馁:「……」 还有其次? 段裴景脸色越来越黑:「睡都睡了,我到底哪一点不符合你的要求。曾经的生死相依,刀山火海,到最后居然只配做一个炮友!」 江馁:「………………」 他难得没继续追问炮友是什么,不过潜意识里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词,选择安静如鸡。 怒斥江馁一百零八遍的段裴景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下了定论:「你太让我难过了。」 很显然这段rap级别的指控还没能让江馁意识到他在倒打一耙,被强行扣了个渣男头衔的omega已经从「这货真闹腾」油然而生了点儿莫须有的愧疚。 江馁憋了半天:「……对不起。」 段裴景自我调节能力相当强:「鑑于江同志认错态度诚恳,组织也不是不能选择大度原谅。」 江馁也非常捧场,上道地说:「谢谢哥哥。」 「你应该说感谢组织,哥还没说原谅你!」 江馁从善如流:「感谢组织。」 「嗯?」段裴景狐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老实,太反常了,发情期omega对alpha信息素的臣服效果这么叼?那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不对!」 江馁见他脸色大变,内心经歷九九百十一遍歷劫,跟个被打翻了的颜料瓶,精彩纷呈。 段裴景:「什么叫感谢组织?你不会真打算睡完不负责吧?年纪轻轻,花容月貌的大小伙子,到底谁教你当渣男的……不行,我的青春已经奉献给你了,你怎么能……」 江馁终于被消磨掉了所有耐心,忍无可忍,冷酷地打断他:「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表达爱的方式一定得是让我抄傢伙往你身上扎个两刀四洞,我也可以满足你。」 「时不我待,那就现在。」 江馁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说着就要往段裴景身上捅。 眼看着寒光将至,段裴景瞪大了眼,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唿啸而过—— 我草! 他惊险躲过,刀刃擦着他的身体,入木三分,稳稳钉入了腰侧的水泥地板上。 他大怒:「会不会选地方!往哪儿捅呢!」 「哦。」江馁说,「那再来一遍。」 「还来!」 「打是亲骂是爱。」 ……段裴景眉心狠狠一跳,重心偏移,虽然时间、地点、方式都出了点偏差,耳朵瀰漫着诡异的红晕,胡乱说:「说什么爱不爱……」 江馁举着刀:「?」 「……画重点!」段裴景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噼手把他的刀夺过,指责道,「小孩儿不要玩这么危险的东西,现在是我的审问时间!」 第182页 江馁不可置否。 「别想再诱惑我然后转移话题。」段裴景严肃地说,然后拿出了另外一个没来得及被没收的手机,绕回了主题:「你记忆恢復了多少?」 「……不多。」江馁垂眼,明显不欲多谈,「也就一点点吧。」 「好吧,先不论真假。」段裴景说,「哥希望你能配合我验证一个很小的事情。」 江馁疑惑地抬起头,「唔」了一声,说:「好吧。」 又软乎又听话,段裴景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是不是太好应付了。 这点儿自我检讨也就持续了三秒,段裴景就置之脑后了。 管他呢。 打开手机,录音点开—— 【……段先生。】 是段裴景跟j的第一次通话。 段裴景并没有往下继续听,按下暂停,问他:「什么感觉」 江馁有点云里雾里,沉吟片刻后才问:「客气」 「对。」段裴景继续播放, 【我想借贵组江馁一用,不过请放心……】 暂停。 「请、先生。」段裴景说,「敬语,称谓,是个讲究儒雅、以礼待人的形象。」 他没有追问j为什么会想要他,是否存在不可告人的交易,而是点开另一段录音,准备一笔揭过。 这种表达信任的行为还让江馁有点不习惯,抿了抿唇没说话。 【段组长。】 录音暂停,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一个段先生,一个段组长。 称谓的不同,语气也随之有所不同,前者礼节意味强,后者却多了点儿不明不白的调侃戏嚯的语气。 动过手脚的声线听起来都大差不差,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怀疑这方面。 几乎是瞬间,江馁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段裴景一直在注意他的神情,自然也没有放过这一微小的变化。 他神色微沉,却也没急着开口,而是调整了一下录音进度,点开暂停键。 【作为交换,我还可以附赠一些其他小道消息给你。】 江馁再也忍不住,伸手去拿手机,半道手腕却被段裴景截胡了。 「怎么?」段裴景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有下一步动作,眼睛却直勾勾地看进他的眼睛,企图从中寻找到一丝不容错过的蛛丝马迹,缓缓道, 「这段录音有什么问题吗?」 江馁:「你……」 「没错。」段裴景坦然说,「我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跟j原本就认识,或者——你认识其中的一个。」 第85章 牧淳 江馁紧绷的神色出现一丝迷惑,不似作假。 「什么其中的……」 两人的空间已经被段裴景刻意拉的很小,把江馁困在了一个就算他想尽办法也不能熘出去的角度。 段裴景借着这个时间,把江馁从头到尾,头髮、五官、四肢全部用视线描绘了一遍。 虽然这种看案件本的眼神确实会让人心里发毛,但却没有带恶意跟审视的逼迫感。 江馁感觉到了他攥住自己手腕的手松了松,自己却没有藉机抽出来,而是反握回去。 这个微小的动作把段裴景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静静凝视着身下的omega。 「我不认识。」江馁轻轻避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但是你要这么说的话,或许我知道他是谁……我见过他弟弟。」 「弟弟?」 「嗯。」江馁说,「那是一个……疯子。」 段裴景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有骗你。」江馁感觉自己受到质疑,刚刚那点儿因为段裴景信任他升起的情绪消失殆尽,撇过头,「我听他弟弟提起过,猜的。」 一个被江馁称之为疯子的人,段裴景很难想像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杀人?剥皮拆骨?这些在江馁眼中恐怕都对不上号。 段裴景脑补不出来。 「……」段裴景:「你跟他有仇?」 「没有。」江馁目光移开,「只是有点儿……没什么,不要紧。」 「你什么意思?」他挑眉,「其中之一?」 「……这个嘛。」段裴景眯眼一笑,「等我猜中了就告诉你。」 刚经歷过一场饕餮盛宴的alpha气色很好,散下来的髮丝下那双俊美的脸逐渐跟那张在汗水中唿唤他名字的脸重叠,色/情而餍足。 燥热的红顿时蔓延到了耳后根,江馁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甩开他就走,动作干脆利落,又有点欲盖弥彰。 omega闭了闭眼,唿出一口浊气。 ……不就是上床嘛,生物正常的交配流程有什么不得了的,搞得跟…… ……算了。 早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段裴景就已经笑了,听到笑声,江馁就跟后面有鬼在追他似的,脚步更快了。 「哦对了,江馁。」 ……江馁下意识顿住,想了想还是回过头。 「什么事?」 雨已经停了,绚丽的虹霓连成丝带,在云层中穿插相连,交织相晖。 斑斓被破碎的玻璃折射进段裴景漆黑的瞳孔里,那里面盛满了道不尽的温柔跟认真。 「手鍊。」段裴景晃了晃手腕,笑道,「我信守诺言了吧?」 omega手指一颤。 他的瞳孔缓缓睁大,摩挲着手腕处的那条手鍊的五指微微发颤,口渴的感觉涌上喉咙。 第183页 封存的记忆被拨动,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我一定会送你一条更好的!】 那个少年明朗的笑意,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 江馁感觉自己的心脏可能出了问题,不然为什么震得他胸口疼。 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江馁彻底闭上了眼,没有开口。 接着又听见段裴景在那边嘀嘀咕咕说点什么,等江馁听清的时候,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alpha说: 「总算结束柏拉图式了……」 之前明明还说不……那样也很满足。 江馁怒火中烧,一路蒙头走出门,空气中微微飘动的陌生信息素的味道瞬间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 江馁回头。 有人来了。 「嗯哼。」段裴景自然也注意到了,却没有江馁预想中的诧异,相反看着相当的瞭然于心。 他玩笑般地朝江馁眨了眨眼,嘴角微勾,瞳孔却沉到发黑。 「看来哥猜对了。」 *** 砂石场。 被混浊的泥水跟瓢泼大雨洗礼过后的陈权逐渐甦醒,头跟四肢均同步传来酸痒,仿佛被人不间断连着揍了个把小时,但伤口却都已经癒合。 他尝试着动弹了一下,却被手腕处传来的拉扯感给固定了回去。 他的双手都被拷在了那堆重达千吨的废铁上,别说起身了,因为是反着拷住的,姿势诡异,地区狭小,他连翻身都困难。 「……操。」 陈权侧头吐出一口带血的痰,脸色沉郁得不行。 他的力气也没有恢復多少,没办法强行挣脱开。 「需要我帮你吗?」 一道沉静冷漠的声音从侧面响起,陈权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透过面具淡漠讽刺的眼神。 「……j先生?」 被称作j的面具人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重复一遍:「需要我帮你吗?」 「……是你。」陈权意味不明地说,「当然,麻烦了。」 面具人默不作声,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类似于门禁卡的小卡片,往陈权手腕处的手铐感应处扫了扫,只听得「滴滴」两声,手铐被打开。 被放开后,陈权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无声骂了句脏话,用余光瞥了瞥面具人。 他气息跟某个人有点像,却没有那么的恶劣。 居然会选他? 「看什么。」面具人皱眉,「找死?」 陈权不可置否,很显然不觉得这个人能杀他,压根没放心上。 「走吧。」面具人率先起身。 「嗯。」陈权说。 现在重新集合人追段裴景跟江馁显然不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陈权也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休养生息才是最好的办法。 雨过天晴的泥土地散发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四周的战场早已被面具人处理干净,但硝烟的味道似乎还瀰漫在湿润的空气中。 这个地方距离港口并没有太远,三公里左右的样子就能到达,那里还有他们驻守的人在,想要矇混过关偷渡回去不是难事。 只是dusa…… 这么好的机会,却还是让他跑了。 陈权咬了咬牙,十分不甘心。 「哒。」 一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故意被人扔在了两人的眼前。 很明显,两人都疏忽了,毕竟现在异调组一团乱麻,能来的人少之又少,自然而然就放松了警惕。 「哟。」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上而下在头顶响起,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面具人瞳孔缩了缩。 不会是…… 陈权抬头,被太阳刺了眼,生理泪水煳了视线,下意识眨了眨眼。 面具男虽然被面具遮住了大部分的神色,却还是难掩他的心神动摇的微小情绪的外露。 她怎么会……? 日光下的蓝色双马尾异常耀眼,清丽俏皮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意。 庄铮鸣朝他们挑了挑眉:「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牧淳?」 顿时,心神俱震! 秘密被揭穿的羞耻感来的是那样的勐烈,被这么称唿的面具男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具。 庄铮鸣见到他的动作后,笑意逐渐变得阴沉。 「还真他妈的是你。」 陈权已经摆好了战斗姿势,随时准备迎战。 「小丫头片子。」 「这话真不中听。」庄铮鸣把手臂上的绷带一圈一圈地挽好,绷紧,眸光冷冽,一字一句地说, 「今天教你一件事——别小瞧学医的beta。」 她并没有提速,也没有用什么策略,单纯的肉体强悍的力量。轰然一拳,身边的人当着尚且还虚弱着的陈权的面,飞了出去。 「咔哒——」 面具碎了。 庄铮鸣跳下来朝他挥的那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不带异能,只是单纯的肉体力量。 带着庄铮鸣的怒意。 牧淳那张平时淡漠的脸上再也无法维持原状。 -------------------- 江馁:他有大病。 忽然被cue的某人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第86章 卧底 三天前。 「卧底?」庄铮鸣把手里的资料一放,「怎么又提起这个,我们之间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到这种地步了吗?」 第184页 「放心,不出意外的话,目前还算牢靠。」段裴景说,「你把希诺署名过的资料给我。」 庄铮鸣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异能细胞生物体研究报告下至核磁共振跟ct单,全在这儿了,诺。」她抽出一本文件夹跟x光片,递给段裴景。 段裴景接过,随意翻了几下。 庄铮鸣顺手扭开水杯,坐下喝了口水:「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化验结果跟生命体自愈机能原理的结果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段裴景反问她:「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评价希诺这个人的吗?」 庄铮鸣抓抓脑袋:「说什么……?还能怎么评价,说他关于细胞病变的实验研究特牛逼特透彻?还有啥?」 段裴景指了指署名:「我本来以为他是准备借我们的手继续合法研究江馁,顺便在法律层面钻下所有权的漏洞。但你想,能干出异能异变而不被大众所揭穿的组织,还知道遵纪守法这四个字怎么念么?」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江馁,那还好说。因为不管过程怎么样,这群人的最终目的都是围绕着『把江馁带回』这一个目标而行动。那希诺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尽心尽力地帮我们研究江馁的异变。」 庄铮鸣「蹭」一下精神了:「你是说……希诺他可能并不希望江馁被带回去?」 段裴景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移开视线,示意庄铮鸣看他手里的资料: 「你看这里。」他点了点下面的一行小字: 【自身异能跟细胞融合度98.9%,良好。】 异能跟本体的融合度一般是百分百,毕竟是由自身机能而演变进化的特殊能力,当然不存在排斥的现象。 「这个啊。」庄铮鸣说,「应该是江馁身上的异能特殊,或者是在实验过程中,移植异能所导致的副作用……毕竟自愈这种异能,也没办法移植。」 她说着给段裴景看了看其他几种已经被挖掘发现的异能的匹配值,全部是在70%-90%左右,能高达98.9%的情况实在是不多见,移植的成功率低到可怕。 几乎是不可能完成。 「不过如果亲缘关系的话,或许成功机率会大一点。」 亲缘关系四个字一出来,希诺那张跟江馁极其相似的脸,浮现在段裴景的记忆里,包括希诺那对江馁格外特殊的态度,非常地不同寻常。 「希诺的异能是什么?」 庄铮鸣:「这我真不知道……这玩意儿人要是想瞒着,我也不能……啊。」 她慢半拍的脑子终于跟段裴景对上了脑电波,诧异地问:「你是觉得他俩说不定是亲戚?」 「这样就说得通了,长得像、还主动帮江馁研究解药……奥……」 一场兄弟相杀、豪门争夺的爱恨情仇在她的脑中拉开序幕,庄铮鸣相当感性,欲言又止地捂住半边嘴。 段裴景无情地剪断她乱飘的脑迴路:「别瞎猜,我没这么说。」 「那你说希诺几次都找咱们,是不是在隐晦地求救?遗落在外的弟弟多年之后回归大本营之类的?」 段裴景想了想:「不会。」 「我觉得不然还是先做个dna吧。」庄铮鸣喃喃自语,「突然搞这么一出,会不会太明显了。」 段裴景早就想过这一可能性了,但希诺如果真的是跟江馁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挑明。 有越和这个良性例子的前提基础在,想要争取他们的信任,坦诚相待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据他的观察,希诺对待江馁的态度,更像是…… 在误导。 段裴景眉峰微蹙,说不清楚这种诡异的直觉。 先假设一个如果,希诺既不是兄弟,也不是朋友的话,他在凭藉什么来误导江馁? 异能移植? 嚼着这四个字,段裴景隐隐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扯的这条线头越拉越长,找不到尽头的感觉。 庄铮鸣挥挥手打断他的思绪:「段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段裴景说,「我还是怀疑他们是奔着江馁来的,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庄铮鸣点头:「你说,要怎么办。」 「首先,请你在这个基础上,设想接下来的行动,并不要把这次行动告知任何人。」段裴景沉声说,「牧淳是卧底。」 纸张滑落,庄铮鸣一口水呛在喉咙口,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 「只是一个假设。」段裴景摩挲着骨节,冷静地说,「异调局的安保系统不容置疑。所以我一直在想,ul实验室是如何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得知江馁在局里的情况,包括江馁在这里的研究材料。」 「我试探过了几个拥有最大可能性的人,蓝池还有你,齐莎日常跑外勤多,最怕麻烦,可能性比较小,就只剩下牧淳了。」 庄铮鸣喉咙发干,难以找回自己的声音,半晌才说:「可他的资料还在我们这里,并没有被……」 「掩耳盗铃。」段裴景唿出一口气,「我没猜错的话,江馁的资料早就以电子版的形式,全部复制粘贴到了外网。」 他的话犹如一柄千斤大锤,轰然落入她的心底,发堵发闷。 段裴景点开手机,里面无数熟悉的高层领导的人名罗列开来,继续说: 「早些时候,我曾经听江局提起过,高层里有一个人一直在试图阻止我们调查这件事。我叫我爸帮了点儿忙,虽然过程有点曲折复杂……至少查出来了这个人是谁。」 第185页 屏幕左滑,一张简歷赫然映入眼帘,在看到的一瞬间,庄铮鸣甚至不可置信。 正是前任异调局局长——高海辉。 「他……」庄铮鸣咽了咽口水,指着屏幕,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会,他不是……」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这个在她印象里温文尔雅的老人,资料下方有一行小字,针扎一般刺伤了她的眼睛。 【跟x国异调局掌权人艾博特先生来往密切。】 艾博特。 这个人的名字他们可能会感到陌生,但如果说是x国异调局的掌权人的话,就好理解多了。 ——布锐斯的亲生父亲。 段裴景再次给她展示那些由牧淳罗列的资料: 有高海辉的存在,但跟段父给的资料最大的区别就是,所有资料都抹去了跟艾博特往来的证据。 牧淳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会这么不小心。 庄铮鸣颓然地捂住了脸,闷闷地说:「就凭这些……说不定……是个误会。」 段裴景非常理解她的情绪,嘆声道:「所以我们要做个戏。」 庄铮鸣:「怎么做?」 「第一。在认定牧淳是卧底的基础上,我会在三天后去beleth的画展。不论画里有什么,一旦异调局的防护网被打破,你必须第一时间找到齐莎,然后来找我。」 庄铮鸣下意识地说:「异调局的防护装置都是国家第一警戒标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 她话音一顿。 就是被破了才会奇怪,除非有精通电脑的人刻意放行。 她心情更不好了:「……我知道了。」 「第二,所有关于异变的研究材料,悉数销毁,一旦联繫不上我,务必保证江局的安全。」 庄铮鸣说:「蓝池呢?」 「蓝池也是我的怀疑对象。」段裴景扶额,「但我已经试探过他了,更倾向于他不是,在我看来他的蠢不像是装的。」 庄铮鸣举双手同意。 「我主观上认为他们是奔着江馁去的,但是也不排除他们会想要先干掉我,方便以后行事。」段裴景说,「所以一旦发现我出事了,遇事不决,就找越和。」 庄铮鸣一愣:「找越和?」 可他是…… 段裴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抚道:「至少比起希诺,我更相信他。」 庄铮鸣脸一红,一想到刚刚她还维护过希诺,就恨不得以头抢地。 「还有一件事。」 庄铮鸣闻言抬眼。 段裴景的神情冷硬,眸色深沉到发黑,在封闭的医务室内的白炽灯下呈现出一种冰冷的凉意,薄唇微掀,说: 「请你从现在开始,主观意识到,『j』这个代号,有两个人在使用。」 这段除开两人之外无第三人知晓的对话,随着这一拳短暂而清晰地在脑中一闪而过。攥紧的骨节处跟坚硬的面具相碰撞,所传来的痛感给了庄铮鸣一丝清明。 「……操。」面具碎裂,当那张熟悉的五官出现,当亲眼所见猜测成真,庄铮鸣再也无法扼制自己内心澎湃的怒火,一把攥住牧淳的衣领,低吼,「牧淳!!」 「我操你祖宗的!」 h市是个地震较少的城市,估摸着几十年都不一定会发生一次大地震。但随着庄铮鸣的一声怒吼,陈权却明显感觉到了由远及近的震感。 他神情一凛,凭藉着多年在刀口舔血生死攸关之际的第一直觉,迅速往后退开—— 庄铮鸣面色狰狞,炽热到几乎要烧透肌肤的怒意全部蓄积在右拳,五指攥紧。强悍的力量逼得青筋毕露,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对面的头颅整个击碎! a级异能——肉体强化。 牧淳瞳孔勐缩:「……!!」 自上而下的拳头已经临近眼前,这个距离牧淳就算是a级alpha,也绝对没有躲开的可能性,更别提他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beta。 嘭——!!! 惊天动地的地裂激起大片尘烟,飞沙走石。由牧淳为中心,往外延伸数十米,地面成蛛网型裂纹。 剧烈的声响惊得不远处的树中一片颤动,几只飞鸟扇动着翅膀惊惶飞走。 「…………」 「咳……」陈权挥了挥扬起的尘埃,眯起眼睛观察着灰土中的动向,却久久没有动静传来。 怎么回事? 饶是他都有些震惊。 他们把牧淳杀了? 渐渐的,尘烟散去,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庄铮鸣毫不留情地把牧淳贯在了地上,拳头高高举起,却怎么着都没办法落下。 牧淳的面具早就碎成了粉末。从他脑袋完好无损,脑袋旁边的地面却差点裂成东非大裂谷的情况下来看的话,刚刚那惊天动地的一拳应该是砸在了他身边的地面上。 雷声大、雨点小。 陈权对这种优柔寡断的作风嗤之以鼻。 「……」牧淳正面仰躺在地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脸上最初的错愕逐渐褪去。又恢復成了众人所熟知的,那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就跟没有看到庄铮鸣高举的拳头一般,瞭然道,「……原来如此。」 「是段裴景猜出来的对吧。」他说。 「……」庄铮鸣捏着拳头,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浑身颤抖,咬紧牙关质问,「为什么……」 「……」 第186页 或许是因为还不知道如何来应对这种局面,牧淳沉默了。 「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庄铮鸣用一种跟她外形格格不入的力量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深吸一口气,「你老实告诉我,谁威胁你了?」 「……」牧淳嘆气,「没人威胁我。」 庄铮鸣:「什么?」 「异调局上上下下五百多号人,唯一一个没有异能的人是谁?是我。」牧淳平视他,淡漠地说, 「如果换做是你,有一个拥有异能的机会摆在你眼前,你要,还是不要?」 庄铮鸣咬牙道:「我在讲解的时候,你他妈是掉粪坑了吗?脑子里装的是全是屎?不管是os的哪个系列的药剂,『欧若博司』根本就不能真正意义上地增强异能。这玩意儿的副作用是去叫你死!」 「谁说的我是要增强异能。」牧淳笑了,「我连异能都没有。」 段裴景跟江馁赶到时,恰巧就听到了这一句。 须臾之间段裴景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异能移植。 突然,在场的几人似乎不约而同都意识到了什么,神情紧绷成一根弦,警铃瞬间拉响! 嘭——!! 剧烈的炸裂声从牧淳那边响起,几丈高的石屑夹杂着灰尘跟污水飞溅,眼前恐怖的破坏力化作千丝万缕的记忆渗透了段裴景的大脑。 摧毁的异能…… 可以说是曾经跟他交过手的「j」,也可以说是陈权的异能,更是…… 段裴景回头看向江馁,瞳孔微颤—— 江馁的异能。 「哇,好热闹。」 带着笑意的陌生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强劲的s级alpha威压在此刻再也不再掩饰,嚣张地压了下来。 什么时候! 庄铮鸣瞳孔缩成了一个点,狂乱的飓风拔地而起,四周废弃的锈铁发出「吱呀」的声响,不堪重负地断裂,轰然砸入地面—— 裂痕宛若深渊巨口,愈发大到可怕,仿佛要把正处中央的她吞噬殆尽。 于此同时,同样强悍的s级精神力喷薄而出,才没能让庄铮鸣直接掉下去。 段裴景收回手:「愣着干嘛!赶紧过来!」 庄铮鸣立刻反应过来,旋身就跑,只是身后的裂口就跟紧咬住猎物不放的野兽一般,狰狞地蜿蜒追在她的身后。速度迅疾到一种恐怖的地步。 段裴景只来得及释放一个还未成熟的【时间凝滞】,剎那间,时间好似真的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只是五秒不到,就被看破。 「……操。」段裴景飙了句脏话。 【时间凝滞】这种欺骗型的精神系异能,碰到高等级的异能者的作用非常地小,除非是在近距离搏斗,才能发挥最大的优势。 像这种救人的活儿,简直白送。 s级alpha? 除了他跟布锐斯那个外国佬,他从未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就是真正的「j」吗? 又或者说,这就是「j」希望让他看到的结果。 「往侧边跑!」 ……庄铮鸣大汗淋漓,闻言立马调转方向,两者的距离果真就被拉开了一大截,但还是很快就被追上。 身后的裂痕就跟吃准了她奔着要她命去的似的,不依不饶,只差毫釐就能把她吞噬。 千钧一髮之际,段裴景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搂住江馁的腰,把他甩出安全距离。注意到他站稳之后,他再次释放「时间凝滞」,五秒的时间,他踏入几步,伸出手,让她借力一跃而过—— 段裴景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人往后一拉。 江馁凌冽的灰蓝色的瞳孔中凌厉的光影飞速一闪,眼前的地面从中间横着裂开一道大口,穷追不捨的裂口就此被强制终止。 这道口划了一道直径差不多百米的距离的大圆,迅速疾驰而去。 包括陈权、牧淳在内的地面就跟被重达千万吨的液压机压下,轰然勐地往下一沉—— 霎时,尘土飞扬! 庄铮鸣:「……*%……」 这么叼吗。 她惊魂未定,扭着僵硬的脖子看向一旁的江馁,连汗都忘记擦了。 这俩啥时候配合这么默契了。 「小dusa,好久不见。」真正的j的声音听着仍旧还是那么的轻快,他站在高处,维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那天在地下室里原本是打算亲自来见见你的,不过临时被一些小事给绊住脚步了。」 段裴景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布锐斯当时的话。 【没想到是你。】 如果不是江馁也不是他的话,他说的就是真正的j了。 他们果然认识。 他们选择牧淳,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却没能想到段裴景提前把牧淳给揪出来了。 他这个做法绝对打乱了他一些节奏,所以才被迫亲自现身。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或者,他跟江馁会是什么关系。 江馁微微眯眼,看着并不像认识面具人的意思。 「……我没见过你。」 j说:「但我见过你……毕竟你跟我的弟弟,关系不是还不错嘛,你们国家用那个词是怎么形容的来着?奥,爱屋及……」 他话音一顿,好像注意到什么,视线勐地看向段裴景。 「砰!」 第187页 一颗子弹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位置,破空划过,直接击碎了j的下颌处的面具。 在场的所有人的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块烧伤的疤痕。而现在,那块疤痕上又多添了一道新伤,因为躲避不及时的擦伤,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陈权脸色突变:「先生!」 「……」j猝然捂住下颌处的伤痕,「……」 这个小心翼翼的动作不由得让人猜测他面具下的真容到底是什么样的。 段裴景坦然道:「不好意思,有点吵。」 s级的攻击型alpha实在是难得,跟何况是双种类。 「请你们先闭个嘴。」 他抬起手,电光火石间,j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眼神勐地一变,但已经来不及了。 「砰——」再一声枪响,一声闷哼从侧面响起,陈权猝然捂住了流血不止的肩膀。 他究竟想做什么,接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了。 因为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之下,陈权的伤口,开始以缓慢的速度癒合。 虽然不如江馁,但已经足够让人惊愕了。 仿佛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江馁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权的伤,视线震颤。 段裴景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j:「……」 牧淳:「老大……」 「谁是你老大。」段裴景面无表情地说,「你给我闭嘴,你的帐,我们慢慢算。」 牧淳不再言语。 「……」j带着一个白色无图案的面具,现在则是碎了小半边。他似乎格外在意自己脸上的疤痕,所以伸手捂得相当严实,他不再多言,「……我们还会再见的。」 j从手中拿出了一个小吊坠,坠在半空之中晃了晃。 粉红色的小兔子,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东西。 这个小动作十分的细微,甚至段裴景跟庄铮鸣都没注意到,偏到了一个只有江馁跟他能看到的角度。 在其他人的眼里,他一手拎起一个人,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 大肥章! 勤劳的虫儿有鸟吃(bushi 第87章 异变突生 庄铮鸣追了几步,发现完全没影了,颓然道:「追不上了。」 「不用追。」段裴景说。 可以顺水推舟。 他瞥了一眼一旁尚在发愣的江馁,并没有把下半句话说出口。 每次都是这样,每当他以为已经抓住幕后的尾巴时,总会有新的变数等着他。 江馁身上扑朔迷离的真相仿佛是一只兇残的恶兽,躲在暗处一次一次地欣赏着他的落空。 没关系,江馁不愿意说的话,他会自己查的。 他会……把人从泥潭里拉出来。 庄铮鸣抓了抓脑袋,被越来越扑朔迷离的局面弄得摸不清头脑,转头,脸上凝重的表情逐渐替换成木然。 只见刚刚还犹如神兵天降、雷厉风行的段裴景,正跟个小寡妇似的用每秒0.01米的速度往身边的江馁手上靠。 很不幸的是,两只手甚至都还没靠上,就被omega先下手为强,毫不留情地甩了清脆的一巴掌。 「啪。」 段裴景英俊的脸上顿时一阵翻江倒海的情绪来迴转换。 质疑、难过、不可置信,最后委屈巴巴地把手收回去了。 目睹一切的庄铮鸣:「……」 她为了提醒两位当面打情骂俏的嫌疑人,故意重重咳了两声,直到两人的视线都转过来才说:「那现在呢?有什么打算?」 她的话语使得气氛再次凝结成冰点。 牧淳的背叛,不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带来的损失无疑是毁灭性的。 他虽然不是异能者,但所带来的价值却已经远超异能者。 庄铮鸣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把网络跟信息玩到如此出神入化,他所具备的技术能力跟经验已经卓越道能够自由操控中高端的各种网络跟系统。 在这个时代中,处于非异能者的弱势群体,这种身份的危险性无疑就是一块在饿狼中散发着肉香的香饽饽,谁能忍住不动手。 但他加入异能者的时间,近乎十年了,如果他想要背叛异调局的话,为什么非得拖到现在?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名为「欧若博司」所带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还能怎么办。」 段裴景往后指了指,那是一地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异能者,说,「把人一个个拷回去,挨个分开审讯,直到统一口径,把蓝池他们弄出来。还有——」 他声音发冷:「抓人。」 庄铮鸣喉咙里就跟堵了块石头似的,半晌后才哑声道:「……是。」 这么多人,要靠他们几个带回去显然不切实际。 跟重量跟数量没关系,主要是一个人屁股后面拖一大堆人,不怎么雅观。 庄铮鸣想了想,喊了个搬家公司。 「餵……呃对对,在雅园路18号往左再往右拐进来的这个待拆迁的区域,哎呀你就别问我们来这儿干嘛了,放松一下心情,走动走动……对,什么?」 电话那头好像问了什么,庄铮鸣回头数了数,说,「不是车,是……呃,十来头猪肉……散步碰到运猪肉的车翻了我白捡怎么了?哪儿奇怪了?快来吧,出事了算我的,给你加钱。」 第188页 一顿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结束之后,庄铮鸣把电话挂了,朝他们摆手:「走了走了,先找几个麻袋盖一下,别让人看见了……」 江馁相当麻利,点头「嗯」一声,就往前走。 「真是个勤快孩子。」庄铮鸣慈祥地说着,脚步渐渐就放慢了,跟段裴景并肩走着。 庄铮鸣随意一瞥,眼神古怪…… 段裴景就跟块望夫石似的,眼神直勾勾地挂在江馁的背影上。 结合前几分钟才发生过的抓马事件,庄铮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由于她犹如实质的目光实在是太扎眼,段裴景总算把视线从江馁身上依依不捨地拔了下来,屈尊纡贵地分了点儿过去:「什么事……啧,你这什么眼神?」 「段哥。」庄铮鸣幽幽地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什么窝边草……」段裴景大怒,「我们这叫双向奔赴!」 omega那干脆利落地一巴掌,庄铮鸣试图从中品出爱情的火花,最后以失败告终。 眼神复杂地盯了段裴景半天,最后从齿缝中发出一声嘲笑的「呵」。 段裴景脸色变了又变,可能是晚来的青春恋爱期让他好胜心爆棚。几次确认江馁没往这边看后,才捏起衣领,点了点。 庄铮鸣:「…………」 注意到 对方复杂的眼神变化后,段裴景十分矜持地甩下一句「放心,结婚那天会给你发请柬的。」 然后跟得了势头的泰迪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往前熘了。 脖颈处那块显眼的红色小痕迹烙印在庄铮鸣一片空白的大脑里,一时间短路还没来得及重连。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铮鸣才挠着脑袋,诧异地喃喃自语 :「被蚊子咬一口,这么高兴?」 …… 这种废弃的大楼里,想要找到几个水泥麻袋还不简单。 江馁不知道哪里来的娴熟手法,两个水泥麻袋,一个套头,一个套脚,再搞几捆稻草。 把人围起来,用水泥袋遮掩,三个人一捆,麻绳围几圈拧在一块,远处确实看不出什么端倪。 段裴景眼睁睁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攥着麻绳头,一路拖死鱼一样,往林子外拖。第一次具象化地理解到了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怕他。 「……」 「嗯?」庄铮鸣的声音从侧面响起。 她弯下身,伸手摸了摸第一个人的脖颈,又按了按胸口,发出一声短暂的疑惑声。 说着,就赶着往下一个人身上探了一下。 就这样,接下来的人都被她如法炮制摸了个遍,段裴景也品出了点儿不对。 庄铮鸣叫道:「江馁!把你捆的那三个人拆了!」 江馁脚步一停,闻声又转头把人拖了回来,老老实实把三个人抖出来透气。 三个人顿时软趴趴地「咕噜噜」滚了出来。 这下子,他们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江馁扣住其中一人的面罩,直接整个扯下,露出了那张不知何时,早已铁青的脸,毫无血色。 段裴景神色骇然! 他干脆把剩下的人的面罩也都扯了下来,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一副死态。 阴冷的风吹过,泛起鸡皮疙瘩,死寂的气氛在三人中间瀰漫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铮鸣才小心翼翼地说:「……老大,你动刀子了?」 动刀子的意思不是真的问你是不是拿刀砍人了,而是在拐弯抹角地问,人是不是你杀的。 段裴景的神情愈发冷沉,在两人的注视下,说:「没有。」 没有的话,那就太好了。 庄铮鸣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太狠了,自己人都杀。」庄铮鸣嘆声道,「线索也没了……这下好了,该叫殡葬公司了。」 而段裴景则是在忧虑另外一件事。 人是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被灭的口。 这个j。 相当精通暗杀。 可什么人会如此精通暗杀?段裴景实在是没听过这么号人。 不管怎么样,最后还是叫的搬家公司。 中间司机还因为物品太多太重,非要拆开检查一下,被段裴景多塞了几张红票子给煳弄过去了。 等坐上面包车后,几人中的凝结的气氛仍旧没有得到缓解,甚至更加严重。 庄铮鸣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未知所带来的恐惧,永远都是最可怕的。 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也许是被人刻意疏散过,码头附近几乎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环卫工人在走动。 雨后的夕阳垂暮,空气中瀰漫着湿润的气息。 「唿……好累。」 庄铮鸣身心俱疲,靠着车窗昏昏欲睡。 司机朝着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你们几个细伢子跑这儿来搞么子咯?这是客运码头噻。」 段裴景接话茬:「这不是送货送错了么。车抛锚了,喊拖车公司拖走了,货晾着儿,不能不管。」 庄铮鸣一听他口音,精神抖擞了,凑上前:「师傅,你住这附近?」 司机瞄了她一眼,说:「是啊,有么子事?」 「这码头为什么停运你知道不?」 司机闻言道:「不是停运勒,听说是国家要运输么子重要的核武器还是么子东西……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天知道为啥子搞到这里来了。」 第189页 被安了个核武器的身份的江馁只是撑着车窗,眼神淡淡的,手里还来回捏着一个黑色的眼罩。 他那节细腻白皙的脖颈往下,衣领摺叠处好像有个什么痕迹没消,但一眨眼就没了。 庄铮鸣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江馁的异能是自愈,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她挥挥手把脑子里的那点猜测挥走,继续说:「之前有过类似的事情吗?」 「之前……?」司机愣了愣,冥思苦想了会儿,说,「嗯……好像有吧。不过不是货物,听说是几个细伢子,早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还有拿枪的。穿的跟个特种兵似的,挺出名的,这一圈人都知道……问这个做么子?」 早在他说是人的时候,段裴景就坐直了身体。 小孩儿? 十几年前? 段裴景下意识去看江馁的反应,却没能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简直天衣无缝。 ……段裴景收回了视线。 他毫不怀疑早些年那个遇到的小孩儿就是江馁无疑,但如果是想要专心打造一个人形兵器,段裴景找不到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h市,不,应该说是异调局,还有什么是他们想要得到的。 因为他的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司机见无人理他,也不再自讨没趣,耸耸肩不说话了。 段裴景还想问点儿什么:「你……」 「到了。」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侧边响起,是江馁出言打断了他。 段裴景侧首看他,车窗外的夕阳光折射进来,暖光笼罩着他半边昳丽的侧脸,但轮廓却依旧冰冷。 段裴景直觉他现在心情不怎么样。 至于为什么,他只能暂时归结于今天的一系列事件所带来的种种不愉快,毕竟他自己也挺不爽的。 或许是这样,但段裴景却仍旧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几眼。 「到了?」司机疑惑的声音从主驾驶传来,他反覆确认了几遍导航,嘟囔道,「不可能啊……」 但车窗外监管局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司机探头仔细看了几遍,挠挠脑袋:「难道是我记错了?」 「司机你抄的近路吧,还挺快的哈。」 因为司机的喃喃自语几乎只带气音,加上嘈杂的噪音,庄铮鸣并没有听见。大大咧咧地去开车门,「那谢了,车费到时候会自动扣款的。」 「啊?哦……」司机懵懵地,说着就要下车,「我帮你们卸……」 他一头栽在了方向盘上,尖叫般刺耳的鸣笛声随之炸响—— 拖得很长。 第88章 花架子 庄铮鸣吓一跳,伸出手就想去拉他:「餵没事……」 她维持着一个迈步卡在后座中央往主驾驶位探手的姿势,两眼一翻,额头就要往那古老的手动挡把手头上砸—— 一只冰凉修长的手扶住了她,然后把她摆正放在了后座。 江馁把段裴景脱给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后,余光瞥向了副驾驶。 高大的alpha正窝在位子上偏头睡去,没有挣扎的痕迹,很像是先一步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车外属于监管局的大门口突然从3d画面逐渐变成2d,跟在水中作的画似的,骤然被一颗小石子给击碎,盪起水波纹。一圈又一圈消散,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 荒无人烟。 他们居然一直在这里打转。 江馁打开车门下了车,径直绕到了副驾驶车位,打开了车门。 段裴景微微侧着脸,昏迷中漆黑的眉仍旧紧紧蹙起,平日那双眼尾上扬,锋利黑沉的眼睛合着,有种卸下了锋芒的俊美。 苍白的指尖抚平他的眉头,做完之后,江馁却久久没有把手移开。 微风吹动他微微有些凌乱的髮丝,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清楚倒映出了他现在的动作。 五指下滑,轻轻遮住了段裴景本就已经闭上了的双眼,江馁弯下腰,唇瓣一软,很快分离。 留下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做这一切的时候,江馁甚至控制不住地心口乱跳,浑身上下甚至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在叫嚣着紧张。 甚至谨慎到害怕段裴景是装的,掩耳盗铃地想要对方看不见自己所做的这一切。 江馁闭上了眼。 「……就当是,回礼。」 他掰开段裴景的手,把一串微凉的东西塞了进去。 那是一条手鍊。 陈权的伤、师恩的骨灰…… 他必须知道,当年的真相。 做完这一切后,omega戴上了眼罩,背身离开了。 就就在他所看不见的身后,被硬塞了条手鍊,又偷偷摸摸地亲了一口的alpha,睁开了眼睛。 漆黑幽深的瞳孔里情绪晦涩不明,五指用力攥紧,手鍊卡扣的稜角硌得他手掌生疼。段裴景的神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骗子……小骗子。」 【这个人,未来会是你最棘手的敌人。】有人这么说。 年仅九岁的江馁坐在船尾。一望无际的海边波光粼粼,幽蓝如深渊的海水泛起波浪,被高速旋转的船桨捲起白色的水沫。 因为常年没有照到阳光的缘故,江馁的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白。皮肤下的青筋若隐若现,只有在那双妖异诡谲的蓝色眼眸里,才能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气。 只不过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190页 他从研究员手中接过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一个看起来比他要大几岁的alpha男孩儿。 五官还未长开,但已经初具英俊的长相,鼻樑硬挺,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跟他这种人截然不同。 江馁垂下了眼帘,没有接话。 【他是近几年来分化得最早的异能者alpha,而且还是罕见的s级。】研究员说,【异能者的人员筛选统计系统并不完善,现在已知的s级异能者,除了你,就只剩下精神系的布锐斯少爷。你应该知道,一个双异能双种类异能者,所产生的潜在威胁有多高。】 【……】 仍旧没有回答。 研究员皱了皱眉,明显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 【总之,你好好想想吧,你既然继承了师恩的异能,就应该承担起相应的义务,这样实验才能继续下去。】 【就算没有你,也会有下一个实验体接替。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所有人都应该做好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说的那样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上天派来的使者,给他下发的任务,所有人、所有生物都在眼睁睁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江馁偏离轨道一瞬,也应该被千夫所指。 想到这里,江馁脸上短暂地浮现一丝厌恶。 研究员仍旧喋喋不休:【你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上帝赋予的,你应该为了全人类而奋斗,作为一个合格的兵器而活着……】 【那你去死啊。】 omega的声音冷而淡,就跟冰碴子落入砸得粉碎的玻璃碎片上一样,刺耳,冷漠。 【……什么?】 江馁掀起眼皮,诡异的瞳孔没有感情地注视着他的怔愣。唇角一扯,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真的这么伟大的话,请你率先做出牺牲。】 【你去死,我就立马去杀了他。】 话音刚落,身后的玻璃窗从边角迅速裂开,仿佛承受了什么承受不了的巨力,在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下,勐地炸开,四分五裂! 无数玻璃碎片就跟失去了地心引力,四散飞溅。 锋利如刀刃的边缘「嗤——」一下划破了研究员的脸,刺痛,随即温热的血顺着伤口流到了下巴处。 【有异动!全员警戒!】 随着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保镖风声鹤唳,立马组织手下,来回奔走的脚步声不停,纷乱嘈杂。 ……渐渐的,寒意顺着船板窜进他的脚底,犹如跗骨之蛆般攀爬到全身。 研究员仓惶抬头,对上了那双幽深诡异的瞳孔。 他吓懵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状况之外的脚步声甚至都已经警惕地停在了三米之外,江馁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只有那双眼睛犹如野兽蛰伏,冷冷凝视着他。 ……研究员心如擂鼓,一声比一声跳得激烈。如果不是尽力按捺着,他已经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的心脏会就此从喉咙管跳出来。 危险。 危险。 他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了。 研究员恍惚地想。 在度秒如年的空间里,身穿白衣大褂的研究员却对一个至少只到他腰的omega小孩儿产生了巨大的恐惧。瞳孔震颤,冷汗直冒。 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人类小孩儿,而是某种重新復甦的兇残恶兽。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把他撕咬成血淋淋的肉片残骸。 【……你……】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挪动自己快要冻成冰块的骨关节,牙齿打颤,边往后走边扔下话, 【就算你不去……也会有别人,除非只有死!你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掉,这是你的宿命,你摆脱不了的……】 说着跌跌撞撞地跑了,声音海风吹得只剩尾音,后面的话消散在海面上。 江馁微动,其余人警铃大作,纷纷做好防御的准备。 可omega根本懒得理他们,只是自顾自地扭过了头,撑着下巴继续看着海面发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又观察了几分钟后,发现没有什么异样,逐渐离去。 海风微凉,江馁额前的髮丝被吹乱了,他举着那张带着花边的照片,观察了许久。 照片里的alpha笑得很张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高兴,总之看着就非常的无忧无虑。 【……】江馁越看越傻,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把照片撕了个粉碎,抬臂一扬,碎纸飘着淹没在茫茫大海之中。 【花架子。】 他说。 *** 原本已经空无一人的港口,不知何时,从左至右,早已站满了人。硕大的轮船停泊在海边,x国的旗帜在顶端飘扬。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江馁摸了摸眼罩,默默地数着人数。 一共一百四十个人。 陈权为首,似乎已经恭候他很久了。 江馁偏了偏头,黑色眼罩下的唇角勾勒出了一个浅淡的弧度,有种毛骨悚然的森冷。 没过多久,又恢復成了那副毫不在意的淡然模样。 「你总算来了。」 「看来还算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陈权冷冷地暼他一眼,跟毒蛇般阴冷,但碍于自身伤势也未痊癒,不敢轻易动手。 人群早在江馁到来的那一刻,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与其说是礼貌,还不如说是忌惮。 第191页 忌惮着身为最强的人形兵器的江馁。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走到了道路中央时,江馁忽然停住脚步,伸出两根素白的手指,勾住眼罩的边缘,往下一拉—— 「……!!!」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他的这个突然的举动,生怕他又心生反变,纷纷扣下了头顶的眼镜,遮住了大部分的光。 虽然会影响到行动,但总比把命都丢了强。 陈权也扶住了眼镜,警惕道:「你还想干什么?」 「布锐斯呢。」 陈权眯起眼:「……什么?」 「布锐斯呢。」灰蓝色的异瞳微转,冰冷地嘲讽,「耳朵不好使需要我帮你割掉吗。」 「……」陈权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压抑着怒火道,「教授在『笼中鸟』候场室等你。」 江馁偏了偏头,把眼罩扯上去,头也不回地上了轮船。 陈权等人没有紧随其后,先是在原地注视观察了一会儿江馁的动作。发现对方确实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后,才肯动身。 陈权唿出一口气,抬手一挥:「走。」 旋即剩余的人闻声而动,纷纷上了轮船。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身后,一个高挑的身影跟着隐匿在人群中混了上去。 点了点人头发现人数没有误差后,才开始启动轮船。 而江馁,则被关在了一间密闭的环境内,那百来个异能者就是为他准备的,全部全副武装守在了门外,把房间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第89章 知情 庄铮鸣是被一阵拍车窗的声音叫醒的。 「铮鸣!铮鸣!」 「……快起来!别睡了!」 …… 庄铮鸣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模煳间看到一个穿戴富贵,珠光宝气的女人不停地敲她的车窗,而身后站着的……好像……是江局? 那这个女人是谁? 她陡然惊醒,擦擦眼睛,然后一骨碌爬起来—— 这不是段组长他妈吗? 他们h市的首富太太啊! 段母见她终于醒了,松了口气,被车窗隔绝得差不多的声音响起,这回庄铮鸣算是听清了。 「把门打开!」 于是庄铮鸣在稀里煳涂摸不清状况的情况下打开了车门。 段母火箭般的速度冲上来抓住她的手:「铮鸣,你还记得我吧?我是裴景的妈妈,好孩子,你告诉我,他跟那个omega去哪儿了?你有他们的信息跟去向吗?」 庄铮鸣被摇的晕头转向,闻言懵逼地往后一指:「去哪儿了?不就在……卧槽!」 她瞪着眼四处看,可不管怎么看,都只剩下晕倒在主驾驶位的无辜司机。 至于江馁跟段裴景的座位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分明还距离码头没多远。 仿佛是一直在这里打转。 事到如今庄铮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段裴景是没有能够迷惑人心智跟制造幻境的异能的,只有江馁的异能多种多样,千变万化,她确实不敢保证。 「……」庄铮鸣咬着大拇指,焦虑万分,「他们……他们……」 「他们去哪儿了!是不是跟着上轮船了!」 因为急切,段母的声音甚至有些尖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一切都往坏处想:「是不是那个omega把裴景带走了?是不是他威胁了裴景?」 庄铮鸣连忙说:「不不,江馁绝对不是这种人……」 吧……? 现在的事实就是: 她被迷晕了,段裴景跟江馁不见了。 就连段母都不知道段裴景的行踪,总不能是段裴景干的。 ……可江馁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啊啊啊啊…… 庄铮鸣简直有点崩溃了。 她怎么就没能想到呢,再怎么样,江馁也是实验室的人啊…… 可江馁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庄铮鸣实在是不敢相信。 以段裴景对江馁的在乎,如果江馁真的要对段裴景动手,他真的用得着到现在才动手吗? 可实话实说,难道牧淳的背叛,她就能够提前预料吗? 庄铮鸣一想到这个,就难免有些焦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愣住了。 只见那个素日妆容精緻的女人现在的面色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底的晶莹跟红血丝清晰可见。 很明显是哭过的。 「国内已经没有了段裴景的jps定位,很显然他已经出国了。」江局扶住快要瘫软下去的段母,解释道,「但那个孩子我们都认识,他不是这种人。你知道的,两个人相爱,难免就会做出冲动的行为……」 两人搀扶着虚弱的段母坐在车里,闻言庄铮鸣也跟着劝:「对啊,况且段组长哪有那么容易被带走,他跟江馁要是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真到了那个时候,卫星系统早就该检测到这里的异常了。」 段母扶住额,难以接受地摇摇头,哽咽道:「……你们不懂。」 「我的这个儿子,陌生人倒还好,如果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放心上了,那是真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段母说,「一受了委屈就硬扛着,伸着脖子让我打,那个任打任骂的小模样我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第192页 「我不是不相信你们说的江馁的这个小omega,实在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实在是没办法做到不往坏处想……」 庄铮鸣:「阿姨,您说的我们都懂,段组长也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弄出来的。」 段母眼泪直流,扯了几张面巾纸,平復了一下心情才好转点。 「……那麻烦你们了。」段母擦擦眼睛,低声说,「真的……麻烦你们了。」 「我懂得,但还有一件事,我想跟您说。」庄铮鸣拉住段母的手,郑重道, 「在我们相处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还是决定相信江馁绝不是吃里扒外、在背后捅刀子的人。当然,在调查的过程中,我也绝不会因为情面而排除掉这一可能性。我只是想,如果一切都尘埃落定的话,您能……您能重新认识他。」 段母也笑了,红着眼睛说:「放心,如果真的是一场误会,我跟老段,会亲自跟他当面道歉。」 庄铮鸣欲盖弥彰地笑了笑,完全不敢提江馁的真实身份。 江局眼看着段母情绪稳定下来了,也舒心一笑,冲着不远处的一辆黑色林肯招手:「老段!这边!人都搬上去没!」 被称唿的人一身黑色笔挺的高定西装,身量很高,精心打扮过的头髮里夹杂着几根并不明显的银丝。 除了眼尾能够隐约看出点岁月的痕迹之外,成熟稳重的气质扑面而来。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这边招了招手。 举手投足间有身居上位者的气场,单看那张脸的话,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这是位帅哥。 这是庄铮鸣第一次见到段裴景的父亲,看着江局那伸手就挥,跟个工地包工头似的接地气的姿态,忍不住以下犯上地开始对比了一会儿,不由得心生感慨。 「不愧是一家人啊。」 段父理了理衣袖,朝他们颔首:「人已经全部运上拖车了,etc关口都已经打好了招唿,走吧。」 江局挥挥手,示意他稍微等一下。 他转身打算去搀扶段母:「来……」 「我来吧。」年过五十却风度不减的男人抬手拦住了江局的动作。 说着,段父小心翼翼地扶住神情萎靡的段母,小声凑过去耳语几句。 不知说了些什么,段母的神情好了不少,至少没有那么难受了,还小幅度地回应着点了点头。 段父眼底浮现短暂的温柔,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汗。 庄铮鸣在一旁看着这相敬如宾的场景,不由得嘆了口气。 相继而来的坏消息就跟一块大石头一样,压的她喘不过气。她几次都想伸手叫住江局,但迫于压力,始终没有敢开口。 江局没忍住回头看了她几次,提醒道:「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 「我是想说……」庄铮鸣抓抓脑袋,感觉自己的脑细胞要死光了,完全不知从何说起,「牧淳现在……」 「……」江局神色暗沉了点,唿出口浊气,似乎想要藉此把这几个小时所产生的忧虑全部一扫而光,只可惜失败了,他的语气中仍旧裹挟着浓厚的疲惫。 「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或许是段裴景提前告知了江局,未雨绸缪,又或者江局自己本身就已经早早察觉。 庄铮鸣一下子就哑声了。 异调组的处境现在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进是退,她不觉得自己有决定的权利。 【遇事不决,你可以找越和】 段裴景早些时候说的话还如临耳边。 庄铮鸣勐地抬头:「越和呢?!」 江局说:「他跟蓝池已经配合做完了检查,车祸的事情也已经查明,只是一场意外。现在俩人在监管局呢。」 庄铮鸣激动道:「怎么可能是意外!」 「我知道。」江局格外冷静,目光沉沉,「我知道的,铮鸣,你听我说,很多事情,是不能够放在明面上来查的。」 因为谁也不敢保证,当表象的皮层被当众撕开,露出的是猩红的血肉,还是已经被蛆虫啃食到只剩森森白骨的残躯。 庄铮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只感觉有块又冰又硬的冰块卡在了她的喉咙口,融化的水堵塞了她的咽喉。 她艰难道:「……我跟越和打个电话。」 「好,你去吧。」 「……」 「铮鸣?」 「越和。」庄铮鸣感觉自己的手掌被汗水浸湿过后,打滑得严重,几次差点拿不住手机。 她颤抖着说:「段裴景跟江馁……不见了。」 「…………」 她花了一分钟,把牧淳、希诺还有段裴景两人的失踪,包括前因后果悉数告知。 与她猜测的态度不对,越和听完之后,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并没有任何惊讶、或者不可思议的表现。 他平静的声音从电话中响起: 「希诺的事情,我知道。」 「你知道?」 「嗯。」越和眉头拧得很紧,说,「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会衡量利弊。他应该知道跟江馁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处。所以我本以为希诺应该怎么着都不至于把手伸这么长才对。做事留一线,他确实不像是会把事做得这么绝的人。」 x国的异调局跟江局他们的不同,他们是一个完全的利益体,上层跟下层阶级分层非常严重,甚至能够涉及到其他的领域。 第193页 商品、船运、军械。 这些本应该各司其职的岗位,在x国似乎都成了异调局的一言堂。 与他们倡导的和平社会的治国方针完全相反,甚至恨不得把每年投票选举的总统人选也一併揽了。 这就是绝对的武力镇压。 越和曾经也想过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权力?难道做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够吗?他们难道想当皇帝? 但转念一想,钱、权力、话语权这几样东西,有几个人会在尝到甜头后,能够真正做到适可而止,知足常乐。 所以才会有ul的存在,所以才会有江馁的存在。 即便他横跨两个异调局,也没能了解清楚【异变】的真相。 但他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实验室绝不会杀江馁,这个最成功的实验体,这个被誉为实验室最完美的作品。 ……正是有这个前提条件在,希诺就算要做,也不会选择亲自做。 他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提前再找一个刽子手,代替他当坏人?为什么他会选择自己亲自来抛头露面? 总不能是故意引导这一切的发生吧,这种弊大于利的抉择。 ……越和眉头越锁越紧,总觉得还有一个什么关卡没想通。 到底是什么呢。 「……铮鸣,你等一下,先别挂电话。」 「好。」 庄铮鸣边说边走,路过拖车的时候,余光往里面瞥了瞥,里面一闪而过的寒光引起了她的注意。 好像是鳞片,又好像是蛇皮。 庄铮鸣探头看了看,就什么都没了。 她踩上踏板,正准备上前仔细观察,恰好电话那边的越和问道:「铮鸣,江局是什么时候得知牧淳这件事的?」 庄铮鸣顺口问:「江局,越和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牧淳的事情的?」 「什么时候?」江局在他身后说,「两点多吧,下午的时候。」 这个回答不仅惊醒了尚在谜团中的越和,也让庄铮鸣惊得睁大了眼睛,勐地回头。 「哎——!」 两人隔得近,庄铮鸣又喜欢扎双马尾,头髮一甩,蓝色的头髮跟峨眉山白蟒鞭似的,结结实实抽了他一嘴巴。 「嘶你这姑娘——」 庄铮鸣根本无暇顾及江局的痛苦哀嚎,大脑飞速运转。 两点多? 她是三点跟段裴景汇合的,也是三点左右发现牧淳的真实身份的,也就是段裴景早在他们之前,先一步就已经确认了牧淳会来。 那为什么不直接再早点,早到能够让异调局未雨绸缪,先发制人? 除非段裴景一直知情。 -------------------- 段裴景:抓嫌疑犯,顺便接旅游的老婆回家吃饭 第90章 x国 江局还在喋喋不休:「你这姑娘啊,做事一定要稳重,稳重,不要这么毛手毛脚的,你说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越和轻轻嘆了一口气,在电话那头说: 「我觉得,我们不需要打草惊蛇了。」 庄铮鸣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越和偏头去看已经唿唿大睡的蓝池,没忍住嘴角抽了抽,同时又有点忐忑不安:「你确定,段组长把选择权决定交给我?」 庄铮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我也能弄错?放心吧,我确定。」 越和咬了咬唇,直到丝丝痛感传来,他才定了定心神。 「……好,那接下来,所有人需要全程配合我的工作,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因为,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战斗。」 庄铮鸣自然听出来了他言语中的凝重,不敢松懈,挺直了背:「你说。」 「首先,请放弃援救段裴景。」 「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太过震惊,庄铮鸣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嗓门,其余人马上听出了不对。 段母风声鹤唳,立马追问:「小庄,发生什么了?」 「没事,没事哈哈哈……」庄铮鸣尬笑几声,立马走出几米外,捂住半边手机,小声追问,「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救段哥了?」 「不是不救,是还没到时候。」越和神态看上去无比冷静,如果忽视他手掌心里不断渗出的汗水的话。 因为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这一决定,到底是成功,还是会将段裴景彻底拉下深渊。 因为他怀疑他一直没有找到的关卡,被段裴景先一步发现了。 从庄铮鸣那里得到的信息就是,希诺的确是在尽心尽力研究江馁的记忆。 希诺就是故意的。 他很迫切地想要恢復江馁的记忆,并似乎在引导段裴景进入x国,他在引导他发现江馁身上隐藏的秘密。 譬如为什么尚且拥有独立自主意识并且反抗强烈的江馁,会是他们奉若神坛的「最强人形兵器」? 他们凭什么觉得江馁会任他们摆布?是什么迫使他们觉得只要把江馁带离异调局,他们就能赢的错觉? 还有江馁……恢復了记忆的他,会怎么样? 回想起那个在黑夜中犹如蓄势待发的恶兽般冷冷凝视着他的眼睛,越和不禁有些不寒而慄。 现在想想……江馁当时那个眼神,真的还称得上是一个人类该有的眼神吗。 简直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兽」。 他想知道,段裴景也想知道。 虽然不知道希诺这种疑似引导的行为是什么行为逻辑,但段裴景选择了顺道而为。 第194页 更何况…… 如果江馁是主动离开的,那段裴景就更有不得不追击的目标了。 牧淳、还有江馁。 他想一箭双鵰。 至于异调组…… 对于这个愿意接纳一个已经属于半个嫌疑犯的他的基地,越和不可能不感激。 但以他的能力,如果拿上所有的已知的资料,彻底背叛他们,x国会至少会给他一个上层的领导职位。 他不仅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吃穿不愁,而且再也不用为生死危机而担忧。 相反他现在在异调组的处境,则要危险得多。 一个从实验室的亡命之徒,就算异调局的人再宽容、再大度,也不可能对他毫无忌惮。甚至没准哪天出了点儿事,他就会成为第一目标嫌疑人。 就像今天这样。 ……越和唿出一口浊气,余光里的蓝池因为麻醉还没排完,仍旧靠着墙唿唿睡着。面容沉静,是个没脑子的五大三粗。 他苦笑。 或许他青春期比较延后,所以萌生了一中自己并不是在孤军奋战的感觉,所以越和也愿意去相信这一群直率的伙伴。 再次开口时,越和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的迟疑。 「请你相信我……不,请务必相信我。」 *** x国的异调局就在海边。 这是一座圆拱形的建筑,大片奇异繁丽的诡异花纹盘旋蜿蜒在每个角落,每个大厅连接一个长达两百米的走廊,底下悬空,吊在水面。 往外延伸起码有数十座这样的高楼,全部由白色大理石的长廊连接,最中央那一栋楼目测是要超过百层,相当壮观。 这是一座圆拱形的建筑,大片奇异繁丽的诡异花纹盘旋蜿蜒在每个角落,每个大厅连接一个长达两百米的走廊,底下悬空,吊在水面。 往外延伸起码有数十座这样的高楼,全部由白色大理石的长廊连接,最中央那一栋楼目测是要超过百层,相当壮观。 「前辈,走这边。」一个戴着眼镜的beta记录员朝江馁说,一口英文十分地流利,「您需要配合做一下特殊安检然后短暂上一下异能抑制环。」 江馁的头偏向那个黑色的颈环,唇角微微抿起。 记录员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解释道:「只是走一个流程,请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江馁仍旧保持沉默,不过只停顿了片刻后,收回了注意,伸手扯开一颗扣子,露出一截细腻的脖颈,示意他动手。 「……」记录员愣了一愣,毕竟他得到的情报的dusa可没有这么……应该说温和? 他深吸一口气,垂头不敢看他:「冒犯了。」 江馁顺从地配合他做完一切后,陈权等人就消失了,记录员给他引路:「这边走。」 江馁跟着走。 记录员偷偷摸摸看了他好几眼。 omega在群体里大多占据五官优势居多,但由于数量确实不多,加之大环境影响,漂亮的omega确实挺常见的。 但漂亮成这个样子,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第二个。 他裸露在外的下半张脸如精雕玉琢般,几乎找不到死角,流畅到不像个真人。 只看照片,他的肤色已经有点白得不太正常。记录员觉得他应该多多晒太阳,而不是天天泡在水里,或者是关在屋子里。 omega现在的皮肤仍旧白到过分,却是一种天生的,与生俱来的白。不阴冷,也没有刻意被折磨的痕迹。 或许是生活环境的改变,记录员在他身上没有找到之前看他的照片时的那种锋芒毕露的杀意。 他无意识地看了身边的人好几眼。 「或许我……可以称唿您为江先生吗?」 江馁回头:「嗯?」 记录员立马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江馁没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就跟真的没听清似的,完全不计较。 如果忽略身后跟着两个以防万一的a级攻击型alpha的话,他倒是真的像来旅游散步的。 两人恰好行驶在一条长廊之上,几乎所有所有人在看到江馁的一瞬间,都跟见了什么洪水勐兽般,立刻做鸟兽散。 「跑的真快。」江馁淡淡道。 「哈哈……」记录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或许是太过尊敬您,您不必为他们而感到生气。」 江馁:「尊敬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记录员:「这是,这是因为……」 这当然是因为真实情况是因为你血雨腥风的灰色歷史实在是太过骇人,怕你一个失手把人打成残废啊! 江馁就跟猜出他的想法似的,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 记录员被他问得满头大汗,眼前的人虽然蒙住了眼睛,但那种凝视感犹如实质,根本不是一块布料能够遮挡住的。 他感觉有十几辆后八轮对着他开大灯打双闪,震耳欲聋的喇叭声此起彼伏,逼得他恨不得找个河跳了。 「呃……这个……那个……」 江馁也不走了,淡淡道:「不说?」 「……」 「不说打你了。」 记录员:「………………」 他突然有点委屈:你怎么能这样!! 说也是一顿打,不说也是一顿打。 ……算了。 早打晚打都是打,只恨出师未捷身先死,壮志未酬他先走。 第195页 这死法也太炮灰又在意料之中了,记录员扶了扶眼镜,咬紧了自己内心快要化作人形唱窦娥冤的小手绢,憋屈地解释:「怕您失手打人……」 其实是杀人。 他没敢说。 毕竟江馁凶名在外,他一个文职岗的,实在是不敢真埋怨。 「哼。」 一声哼笑响起,还没等他品出这声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见江馁抬起手,两根手指撑开布料,挑开半边眼罩,露出一只妖异的灰蓝色眼眸,冰冰凉凉地斜睨着他。 眼底还没来得及消散的笑意化开在眼眸里。 虽然很好看,但记录员可不会觉得这会是什么友好的示意,一只被捕的老虎突然沖你亮出獠牙笑,你真的会凑过去跟着笑吗? 这他妈难道不是找死吗? 他哆哆嗦嗦地说:「前前辈……」 「嗯哼。」 还嗯哼。 记录员顿时心哇凉哇凉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 小孩儿逗小孩儿了 第91章 潜入 【死神之眼,又名石化之眼。】 江馁的特殊异能,就跟他的妹妹的天生异能自愈是一个道理。 这种异能属于个人身体上的防御手段,用消耗自身精力来达到石化跟他对视过的人的能力通常会有短暂性强悍的爆发力,并不需要分化来获得。 关键江馁这个动作很微妙,角度更微妙,有点,有点……像捉弄他。 「你叫什么?」 记录员:「啊?啊?」 江馁相当有耐心:「你叫什么?」 记录员摸脸、摸脖子、摸手臂,浑身上下全部摸了个遍,发现自己的皮肤居然奇蹟般还热乎着,没有被石化。 下意识抬头看向江馁,不出意外又跟人对视上。 他脚下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见江馁还盯着他,记录员疯狂抖着嘴唇,一个一个字往外蹦:「您……您叫我约翰,就,就好。」 「约翰。」江馁叫他一声,把眼罩放下来,「该走了。」 约翰:「啊?啊……?好?」 「……呵。」 隔壁楼的三楼窗户口,伪装成异能作战特种兵的段裴景把江馁戏耍人的一整套流程尽收眼底,发自内心笑出了声。 「怎么了艾伯?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对面的h国人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只瞥了一眼,立马收回了视线,心有余悸地说,「怎么是他……」 段裴景撑着半边脑袋,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停顿,挑眉道:「他怎么?」 「我的上帝,我现在愿意相信你是一个新人了。」h国人说,「石化之眼知道吧?就是他的。你如果想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一点,就最好少跟他接触。」 「有道理。」段裴景用筷子漫不经心地戳了戳盘子里的西红柿,随口说,「挺好看的。」 「脸?这个倒是真的。」 「眼睛。」段裴景笑眯眯地纠正他。 「你胆子真的不小。」h国人哈哈一笑,「看来你是不知道他跟布锐斯教授的关系?」 段裴景手上动作一停,掀起眼皮:「哦?什么关系?」 「就餐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闲着没事。我的兄弟,希望你听完之后,趁早打消这荒唐的主意。」 「感谢你的忠告,托克。」段裴景笑眯眯地答应了。 被称作托克的外国男人笑着一锤他的肩膀,笑骂:「得了,跟我还来这一套。」 「大概在二十年前吧,训练场里来了一个蓝色眼睛的omega小孩儿,特别小,胳膊细、皮肤白,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五岁,叫dusa。」 段裴景支着脑袋,问:「是他?」 「没错。」 「唔,挺可爱的,继续说吧。」 「可爱?」托克好笑地重复了一句,幸灾乐祸地说,「希望你在决斗场上遇到他之后,还能这样说。」 段裴景呲牙一笑,看着相当没心没肺。 「你继续说,然后呢?」 托克说: 「然后他就被人盯上了呗。你懂的,训练场嘛,我们这些还好说,毕竟没几个能看得上。内层区的人可全是一群不知轻重的傢伙,见到有新人,有几个能忍住不去招惹……当然,全部以失败告终。」 段裴景:「这么多新人,为什么只针对他?他们有私仇?」 「什么私仇,你怎么这么单纯。」托克挂着黑眼圈的脸上挤出一个略显暧昧的笑,看得段裴景相当不舒服, 「他啊……没别的,就一张脸实在是太漂亮了。狼多肉少的地方,一个漂亮的omega被送了进来,你说其他人会想怎么办?」托克嘿嘿一笑,「当然是想干他了。」 段裴景支着脑袋:「输了吧。」 「当然,没人能赢他。」托克朝他眨眼,「作为兄弟,我希望你撑得比他们久。」 段裴景把筷子半轻不重地往桌子上磕了一下,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你还没有说他跟布锐斯的关系。」 托克被他的动作整得一愣,不过这人明显是个大老粗,被段裴景一问,转眼就忘了这个小插曲。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也就是dusa发疯的时候,踢到了铁板,就是布锐斯。」托克说,「不过我看着像是dusa自己认的输。」 「为什么?」 第196页 「听说?」托克挠挠头,「dusa来的时候,好像是因为他的妹妹在这里。」 段裴景抓住了重点,舌尖顶了顶上颚,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里的筷子:「妹妹?」 「对。」托克说,「是个金髮女孩儿,好像叫师恩。老天,她跟dusa真的长得非常非常像,除了发色之外。我发誓我更喜欢金髮。」 他耸耸肩:「之后就没见过她了,不过我觉得,如果她还在,或许我会尝试着追求她。训练场里的人一大半人都这么想过。」 托克嘿嘿笑:「怎么样,我长得还算过得去吧兄弟?我的妈妈已经夸过我很多次了。」 「当然。」段裴景不知道他顶着仿佛十天没睡的黑眼圈是怎么敢说出口的,他诚恳道,「你的妈妈肯定很爱你。」 「哦?那是当然。」 段裴景:「谢谢你,那么就先这样,你先忙。」 「哦?你不问了?我以为你还会想多问一些呢。」 段裴景脚步一顿:「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不是第一个向我打听dusa的新人了。」托克古怪一笑,「如果不是你救过我,哥们儿,我一定会向你索取费用。」 段裴景:「……」 他摆摆手:「非常感谢,我下去消消食。」 托克也挥手:「祝愿你能成功,兄弟。」 x国的异调局几乎是围绕着一个巨大的训练场来建造的。 分为内层区跟外层区。 外层区就比较好理解了,就是一群招揽进来的x国异能者,聚集在一起集中训练。 按照托克的话来说,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在开战的时候在背后充人头、壮气势。 所以段裴景想要混进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不是在大马路上碰见正好被一群混混打扮的异能者来回暴揍的托克,或许他早就已经跟江馁打上招唿了。 事情的起因好像是这群异能者中有人曾经在训练对战中服用不合理的增幅药剂,托克为了报復他们,偷偷把他们的身份卡给偷走了。 结果闹出的问题就是让他们无法正常进入训练场各地大门,所以才引发了这场混战。 一个人好掌控还是一群人好掌控,显而易见。 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把那群混混揍了个鼻青脸肿。 这神兵天降有如神助的做法,立马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当段裴景说出自己忘记带卡无法扫码进入异调局领土时,完全不带脑子的托克立马拍着胸脯保证包在他身上。 于是他就跟着混了进去。 不过内层区的人就没那么好煳弄了。 段裴景随手抽了件训练冲锋衣,套在身上,恰好被一旁赶来的冲锋衣主人抓了个正着。 「喂!你没长眼睛吗!这是我的衣服!」 段裴景一回头,发现是个熟人。 正是才被揍过的混混五人组。 为首的那个看到段裴景熟悉的脸,感觉身上还没痊癒的伤口隐隐作痛,脸上的颜色顿时五彩缤纷,指着的方向巧妙一转:「喂,喂!你没发现这是我的衣服吗!」 他目视前方,颤抖的手跟段裴景擦肩而过,颤抖的小豆豆眼里写满了惊恐。 他状若无事地指着段裴景身后的人:「你没长眼睛吗!」 身后被无辜牵连的小圆寸举着衣服,一脸懵逼:「什么?可这是我……」 「我管你……拿过来!」那人色厉内茬地抢了一手,于是可怜的小圆寸被迫失去上衣。 段裴景完全没有罪魁祸首的自我认知,若无其事地披上衣服,跟个强盗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说出了那句反派的经典名言:「我还会再回来的。」 然后扭头就走,留两人在原地无风凌乱。 ### 冗长的走廊里,白炽灯照的通亮,两侧是连绵不绝的定制铁板围墙,每隔五米就有一个闪着红点的摄像头,确保没有一处盲点被遗漏。 两人在其中走着。 「说真的,我一直不太能理解这里的构造,每次经过这里我都觉得自己来了牢房,这里的反光闪的我眼睛疼……」 认知到江馁可能真的是在逗他玩后的约翰,在一路相安无事之中逐渐放飞自我,几次还下意识把手搭在了omega的身上。 直到江馁停下脚步,隔着眼罩静静看着他。 约翰讪讪地把手收回来:「……抱歉。」 江馁颔首:「不喜欢的话,就搬出去吧。」 「啊?」约翰摸不着头脑,反应了会儿恍然大悟,随即嘿嘿笑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在异调局上班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吹嘘的事情,我怎么会轻易搬走。」 「是嘛。」江馁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你知道你跟着我是要去干嘛吗?」 「这个……害,这个受处分嘛,毕竟身为内层区的士兵,您在国境外的实验室逃出管控,难免会被禁闭。当然也说不定……」 江馁:「你觉得内围的人是士兵?」 「不不,是英雄,是先锋。」约翰轻咳几下,「不过其实如果按照您跟布锐斯教授的关系,让他说服说服他的父亲的话,我觉得这个减刑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为什么?」 约翰说:「还能为什么?有谁不知道布锐斯教授是局长的亲儿子?你们国家有个词语怎么说来着?两小无猜?对,两小无猜。」 第197页 「总而言之,x国的雪景也是很不错的,不是吗?您就当这是一场隆重的邀请,邀请您回国。您不必将处分太当一回事,我相信异调局会帮您处理好的。」 「我拒绝邀请。」江馁说,「还有,劝你最好赶紧搬出去,命比钱重要。」 约翰仍旧没有当回事:「哪里还会有比异调局更加安全的地方?四周延伸百米的防护网足以抗住一颗原子弹的爆炸威力,除非有人穿进来在防护网里面放大炮,谁能做到这一点。」 「这可说不定。」江馁淡淡道。 「什么意……」还没来得及品出他的话意,就见江馁随手推开了侧边的一扇密码门。 那扇一看就不轻的合金大门没有合拢,留了个缝隙,就跟在等什么必定要来的人一样。 可这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 约翰想伸手阻止他:「前辈,这不是……」 「我知道。」 江馁一只手撑住门边,另一手随手扯下眼罩,搭在门把手上,非人般妖异的瞳孔暴露在空气之中,斜睨着他,轻微蹙眉。 约翰心中不由得一「咯噔」。 饶是有江馁上次的手下留情,但因为传言实在是足够……所以他仍旧会感到心惊肉跳。 约翰感觉身体一晃,一股力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自己居然被往后推开了点距离。 约翰被这个动作弄得有些慌张: 「前辈,你需要……」 「安静。」江馁说。 细长苍白的食指抵着唇瓣处,仿佛在叫他噤声的同时,也在警告他不要上前。 约翰不知怎么的,真的止步不前。 他看到昏暗的光线从门缝中泄露,江馁关门时,一切微小的动作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约翰甚至能清晰看清楚他眼睫毛在空气中的轻微颤动。 那双陷入半明半暗之中的眼睛,朝他微微眯起。 「不要来,待在这里。」 ……约翰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咔哒。」 门被关上。 恍若噩梦被惊醒,给了他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他奋力大口大口地唿吸着,感受着冷空气从鼻腔渗入肺腑,冰得自己没忍住用力咳嗽了几声才缓了过来。 ……beta缓缓抬头注视着那扇与其他的门窗无异的大门,密码已经自动上锁,犹如一只只猩红的眼睛的摄像头仍旧在有节奏地闪着光点。 「这,这是什么情况……」 约翰咽了咽口水,仍旧没能缓解自身的诡异的紧张。 几次想要推门进去,毕竟这是他还没完成的工作。 但每回回想到前几秒江馁的眼神,再去看那扇门时,总觉得哪儿哪都不对劲。 「算……算了,我就在这里等吧。」 他搓了搓双臂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哆嗦着靠在了对门的墙壁上。 与门外的宽敞明亮不同,这里的布局既狭窄又阴暗,明明房间不算小,却被各种各样错综交杂的柜子给挤满了。 柜子的形状很奇怪,像是把一块苍天巨树分割成好几块,然后叫人把中间掏空无数个小孔,弯弯扭扭地构成了这套形状诡异的展柜。 每个展柜上,都安放着一个单独的玻璃盒子装的标本。 「你学会心软的毛病了。」 沉重的嘆息声从身后响起,江馁转身之际,肩膀却被一双手从身后按住了。 江馁:「……」 「……」他略带厌恶地拂开肩膀上的手。 布锐斯微微低头,似乎在闻江馁身上的气息,忽然脸色微变,陌生的信息素的味道就像有一根细长的针挑破了他一直以来携带的假象。 但并不明显,像浓烈的黑中掺杂着一丝白,将水搅混了之后,只能经过仔细对比才能发觉端倪。 他说: 「他标记你了?」 -------------------- 宣布一个事儿: 之前说大约在三十五到四十万完结的话当我耍酒疯(因为发现好像写不完) 字数的话可能会超四十万哈哈 第92章 罪魁祸首 江馁拂开他的手,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口说:「嗯。」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简直快成了激怒对方的一个导火索。布锐斯的神色陷入黑暗,意义不明。 良久后才缓缓说:「为什么不杀他?」 「杀不了。」江馁跟他拉开距离,淡淡地说,「我当时意志不清醒。」 这句话很显然并没有没有成功说服对方,布锐斯仍旧沉默着,江馁也不喜欢在这种多余的事情上多做解释。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这样确实麻烦。」终于,布锐斯笑了,他的语气温柔得不成样子,调转话头,「怎么不让那个记录员进来?」 「你会杀了他。」 「为什么?」 江馁不再言语,继续往里面走,绕开几个屏风跟展柜之后,一抹红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恰巧这个时候布锐斯在他身后追问:「为什么?」 「……」江馁斜着眼睛,眼尾处勾勒出的阴影的弧度微微拉长,略显不耐烦,蹙眉道,「我怕脏。」 布锐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好吧,勉强算个藉口。」 「这是什么?」 听到询问,布锐斯闻声看去,挑眉:「这个啊。怎么,不喜欢?」 第198页 这是一副宽达五米的画作,应该採用了某种特殊的颜料,只能用x光灯才能照清楚。 猩红的光跟颜料充斥着整个光怪陆离的画作,扭曲的四肢跟断裂的森森白骨挤在画框里,层层叠叠地构成了一副渗人的作品。 但硬要看主人公是谁,还真看不出来。 因为没有五官,全是博人眼球的血腥场面。 江馁直接了当:「不喜欢。」 「真是可惜。」布锐斯遗憾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 「让你感到不愉快了,很抱歉。」布锐斯拉开侧面的一个小抽屉,从中拿出了一个小物件,「这个呢,喜欢吗?」 他话音一顿,看着布锐斯手中的物件,冰凉的眼神逐渐有了变化:「……」 这是一个粉色的白色兔子的挂件,雕刻得栩栩如生,虽然被保养得很好,但仍旧能从边缘看出岁月的痕迹。 「j已经给我了。」 江馁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吊坠,大脑一片轰鸣,眼前的一切宛若幻灯片,开始一点一点回放他的记忆。 师恩的……这是师恩的。 他伸出手,只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拿到。 却被反借了个力,布锐斯捏住他的手腕,抱住了他。 他略带嘆息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dusa,当年的那件事情,真的很抱歉。」 抱歉? 对不起? 隐藏下的双眼布满血丝,因为快要接近疯狂情绪波动。 灰蓝色的眸色里幽黑的神色颤抖着,噁心跟强烈的恨意甚至一种发自内心引人发笑的惊诧的情绪全部被掩藏在眼底。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呢。 江馁垂下眼睫,阴影遮住了他的动摇。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自己能够忍受的时间还剩多少,师恩的死像是一根烧断的弦,再也无法復原。他永远见不到她了。 很痛,有火在烧他,灼热的火舌舔舐掉了师恩,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是他,被蒙在鼓里一无是处的他。 他太恨了。 实在是太恨了。 恨到他想失控把所有人都杀掉,恨到抓狂、恨到崩溃江馁感觉自己的每一根血管都被滚热烫伤,反覆灼烧着,藉此刺激他曾经遗忘过去的大脑。 他不能忘, 所以他应该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罪魁祸首的眼前。 ……江馁冷冷地平视着不远处的展柜,上面每一个玻璃盒子里,装的都是不同的四肢或者内脏。 每一个都被福马林泡得发白,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嘴唇微张,一个词彙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 「dusa.」布锐斯叫出了他的名字,就像刻意的,又带着捉弄,跟他退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江馁捏紧了拳。 他情绪动摇得太厉害,五指指尖嵌入皮肉,鲜血淋漓的伤口反覆癒合、重复。 omega死死盯着他,瞳孔深处那一抹冷意被他巧妙地藏了起来。 布锐斯就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他的神态变化一般,摊出手,将那个吊坠平放在手掌上,递过去:「这个你拿着。」 江馁心中一动,微微眯起眼,没有急着拿回去。 「你给我?」 「这是你送师恩的东西,当然要给你。」布锐斯笑道,「怎么,你是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不好的传闻了吗?这可真令人伤心。」 江馁沉默了一瞬,低声说:「j说,你会拿这个要挟我。」 实际上并没有说,j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多说关于这个东西的任何一句话。 布锐斯当然不知道这些,闻言确实也没有感到惊讶,反而颔首:「你说的他啊,或许是因为他在训练时,总是不如你的缘故吧。所以只能剑走偏锋,想点歪点子了。」 江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摩挲着手里的吊坠。灰蓝色的眼眸里蓄积的所有情绪没办法得到释放,却在见到这个小小的媒介时,争先恐后地挤入大脑。 他的眼睛红了。 布锐斯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拉他,却碍于什么,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dusa.」 「……」 「当年的事情……我想我们之间需要一点时间来谈谈。」 他尽量把声音放轻,放温柔,就像是生怕惊吓到眼前的人一样。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 再开口时,江馁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发哑,明明没有流泪,却好像刚刚经歷过大哭一场的人一般,悲伤、沉郁。 「那至少让我说一句话,就一句。」 「……」 布锐斯嘆息着说:「师恩的死,我阻止过的。」 ……江馁终于有了动作,只是动作非常微小,像是泡了水已经生锈的铁链,连扭动一下脖颈都变得非常困难。 猩红的灯光在他的身后映射出一大片影子,他的眼睛、五官、皮肤都陷入黑红交加的光线里。那些错综交杂的光线被柜洞分割,像一条条艷丽诡谲的花纹毒蛇,盘旋攀附在了两人的身上。 江馁的眼神很奇怪,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又像一秒、一刻都没办法忍下去了。这种冲突感非常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大脑,妄图吞噬掉他仅剩的理智。 他轻轻地问:「那师恩,是怎么死的?」 第199页 一只大掌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脸庞,只是在接触的一瞬间,甚至还只是刚碰到肌肤,感受到掌纹的粗糙跟皮肉的灼热。 他就好像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一样,勐地退避三舍。 布锐斯愣住了。 「快说。」江馁整个人都有点控制不住地密密麻麻地开始颤抖,五指用力抓住一个展柜边缘,稳住身体,「师恩她……她怎么死的。」 布锐斯放下了手,开始徐徐道: 「你们做完异能移植手术后,师恩的身体里的细胞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疯狂生长,成倍,甚至成百倍的速度增长……手术并不算成功,你们的异能分成了两部分,因为滞留反应严重,师恩根本没有给我们反应的时间。只有你,我们勉强救下了你。」布锐斯嘆息,「dusa,我不是没有尝试过救师恩,可是我没有办法……」 江馁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身看向展柜,随便拿起了一个展品。 那是一根细长的小拇指。 布锐斯看着他的动作,眉心不由得狠狠一跳。 「来不及研究解药跟抑制剂,所以只能两者选其一。」江馁把那根小拇指放回原位,用余光斜睨对方,轻声漫语地反问,「对吗?」 布锐斯微微蹙眉,有点摸不清江馁此时此刻的态度。 「……对。」 「很好。」江馁说,「非常好。」 「我一直在等你解释,你总算开口了。」 布锐斯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展品上,似乎在认真挑选着。 他眼神逐渐冷沉下来,一字一句地叫他:「——dusa.」 「……」 皮鞋落地的声音在封闭的环境里清晰可见,虽然缓慢,每个步子却都布满警惕,布锐斯伸手摸上了自己腰间的麻醉枪。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布锐斯动作一顿:「……嗯?」 江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我妹妹死的时候,你在不在旁边。」 没有说师恩,而是说「我妹妹」。 到底是在宣示自己的身份,还是在排斥他。 布锐斯笑容淡了些,仍旧说:「没在。」 「原来如此。」江馁笑了笑,「我知道了。」 他在说吊坠,或者是其他的,无人知晓。 布锐斯说:「恰好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 他走向前,空间狭窄的缘故,近距离的角度,江馁只能微微抬起视线,才能跟他对视。 布锐斯捏住他的下巴,完全没有害怕对方那骇人听闻的石化之眼的意思,沉重的唿吸近在咫尺。 「你恨我吗。」 说完,他眯起了双眼,恨不得从江馁的反应里挖掘出哪怕一丝的情绪波动。只要发现有丝毫的不对劲,布锐斯就会掏枪。 来,让我看看,你想干什么。 相反,江馁说:「我为什么要恨你。」 布锐斯挑眉:「什么?」 「我自己选择的路,不会怨恨任何人。」江馁说,「当然,这得是在你没有伤害师恩之前。」 布锐斯心口一跳。 江馁反问:「你没有伤害她吧?」 ……简直天衣无缝。 语气、神态、眼神。 布锐斯缓缓笑了:「当然没有。」 两人的距离拉的很近,被那双绿瞳注视着的时候,江馁才真正能感受到被毒蛇窥伺的错觉。 空气变得胶着,背后的展柜叮噹作响,对方甚至想要再次伸手抚摸他的脸,眷恋、怜惜、贪恋。 ……江馁闭上了眼。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空气中的寂静瀰漫开,很久过后,他的嘆息声缓缓响起: 「我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我的……dusa。」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开始慢慢变黑,这条长廊却始终没有人经过。 约翰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他只感觉自己马上要睡着了。 他摇摇头,试图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一点,偏头往窗外看去。 细窄狭小的合金窗口外,勉强能够看清外面的环境。 离着这里差不多有一千米距离,矗立着一座漆黑的、特殊的建筑。 整个占地面积相当恐怖,几乎是整个异调局的三分之二。 像一只巨大的、倒扣下来的碗,无数整齐统一的方形花纹排列在一起,四周的底部严丝合缝地与地面融为一体,坚固不催。 这就是内层区。 约翰看着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有些无法想像这样的建筑,会是什么样的人在住。 「约翰?」一道诧异的声音从侧面响起,约翰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是!」 「噗嗤。」对方笑出声,「是什么是?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里尔?」等对方调侃完,约翰才发现这是自己的好友,联想到刚刚的画面,有些感到丢人,讪讪道,「我在等dusa出来……」 被叫做里尔的人更加疑惑了:「等dusa?你说的是那个dusa吗?」 「那不然还能是谁。」约翰无奈道,「我需要负责押送他到内层区的门口,然后进行交接。可他进了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里尔指了指窗外,有些无语:「伙计,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dusa早就被带走了,我亲眼看着他去了内层区。要不是我看到了,你准备在这里睡下吗?」 第200页 约翰挠挠头皮:「……啊?」 密闭的房间里没有一丝来自外界的空气,虽然空间很大,却连窗户都没有。四周如同封闭的铁桶,就连门也是自动推拉的防弹门。 良久后,门外传来一阵摁密码的「滴滴」声,长音一响,门开了。 两个全副武装的特种作战士兵推着餐车,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长桌对面的座椅上坐着一个长相极其优异的灰蓝色眼眸的omega。他对正在布置吃食的士兵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半垂着眼,五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粉色吊坠。 「三十分钟后,我们会来收走餐盘。」 一碟摆盘精美的西冷牛排,甚至还贴心地醒好了红酒。 精心烹饪过的肉在顶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淡淡的肉香飘入鼻尖。 江馁脸上顿时浮现一股明显的厌恶,起身的同时,碟子跟酒杯全部四散炸开,瓷片变得粉碎,混杂着鲜红的酒液。 桌面顿时一片狼藉。 这一幕被四周闪着红点的微型摄像头记录下来,滴滴闪着红光。 直到走到另一个隔间,直到闻不到肉香,江馁才停住。 他抬头,与摄像头对视,良久后忽然浅淡地笑了笑。 「……!」 摄像头外的研究员惊疑不定地站起身,其余的人也纷纷有了动作跟交谈声。 只是一切似乎都是错觉,江馁很快转过了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想做什么?」 这个笑淡到几乎看不清嘴角的弧度,其他人却总觉得对方在嘲笑他们,嘲笑他们什么呢?被抓的是你。 被抓的是你啊。 一个年轻一些的研究员迟疑上前:「老师,需要上报吗?」 「……暂时不用。」研究员冒着冷汗,强装镇定地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说,「x国的训练场跟ul实验室不同,他插翅难逃。」 其他人面面相觑,似乎对他的这个做法非常不满意,但碍于对方的权威跟势力,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师恩啊。」 江馁略带嘆息跟遗憾地喃喃出声,所有声音被收录在窃听器里。监控从四面八方监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唿一吸。 omega轻轻抚摸着手里的钥匙吊坠,一下、一下,动作迟缓而仔细,想要藉机缓解一下内心中什么难以扼制的逐渐腾升的情绪。 他异色的眼眸里,暗色的阴影不断层叠,翻滚,他攥紧了吊坠。 哥哥来找你了。 「哥哥。」 冰冷的实验室里,金色头髮的女孩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地靠在墙边,如同一朵盛开在白色雪地里的雏菊,在逐渐凋零。 小时候的江馁沉默地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我在。」 师恩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仿佛蒙上一层白雾,变得灰濛濛的,看着天花板。 「哥哥。」她道。 没有下文。 但是江馁仍旧不厌其烦地耐心应着:「我在。」 在她说第十五遍的时候,金髮女孩轻轻靠在了江馁的身上。像一颗被风吹雨打过,已经残败的花,紧紧贴着墙根,因为这是她唯一的避难所。 她身上没有什么温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冰冷,像一尊陈放已久的木偶娃娃。 江馁不知道这是否是自愈的副作用,他也不知道师恩究竟经歷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沉默寡言。 他唯一知道的是因为她沉默寡言的性格,时不时,就会被同龄人调侃,而每当一次调侃过去,迎接江馁的,是更加沉闷的师恩。 这样子不行。 他在书上看到过。 女孩子都喜欢漂亮,喜欢热闹。 师恩这样子,不行,她会坏掉的。 -------------------- 我预计应该会在四十五万左右吧,字数。 第93章 会一直保护你 此时的江馁年纪很小,所有的认知都被困在了这座狭小的封闭的基地里,他觉得,谁让师恩生气了,他就要去替妹妹报仇。 所以他日復一日地找各种各样的人决斗,哪怕第二天遍体鳞伤,转日仍旧能越挫越勇。 因为这是他的妹妹,这是他唯一的珍宝。 他不能没有妹妹,他没有妹妹,也会死的。 江馁把受伤的手臂往侧面她看不到的地方藏了藏,闷声说:「明天就好了,别害怕。」 师恩轻轻地说:「真的吗?」 「那就好。」 第二天,第三天过去。 师恩的情况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精气神越来越低,到了后面的几天,甚至不愿意去看江馁。 异能移植。 师恩的身体太薄弱,如果不是关键时候分化出了自愈的异能,她早就已经因为白血病而离开人世。 她没有办法继承任何的异能。 江馁一直都知道。 他也知道布锐斯想要他继承异能的原因是什么。 他想让拥有双攻击型异能的江馁,代替他的亲妹妹。 江馁没有同意。 师恩身体很差,精神气也不好,如果将自愈的异能剥夺,她很有可能会死。 江馁不敢冒这个险,一点可能的危险性也不敢去赌。 当然这是在他知道真相之前。 师恩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如果不是知道她拥有异能的实情,江馁几乎在她身上看到了还未分化之前,病入膏肓的样子。 第201页 江馁很迷茫。 因为在这之后,师恩几乎当他不存在,即便是见到了,也是擦肩而过。 终于有一天,江馁忍不住拉住了她。 「……」 他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他不说话,师恩也不说话,眼皮下的蓝色眼眸如同蒙了阴霾,毫无色彩。两人之间的气氛静到能够清楚听到墙上的那块指针转动的「滴答」声。 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无比煎熬。 良久过后,师恩说话了。语气很轻,轻到犹如一片随时会飘走的羽毛。 「哥哥想做什么?」 江馁定定地看着她,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被这么一问,反而真的被噎住了。 因为他有太多的疑问了。 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心情不好、还有……异能移植的方式跟过程。 璀璨的金髮顺着肩膀滑落,女孩似乎觉得愣神的江馁很有意思,轻轻地笑了:「没关系,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问。」 「哥哥很厉害,跟我不一样。」 江馁像是困在木偶的空壳之中,四肢都被钉住,发不出声音,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块坚硬冰寒的冰块,寒意顺着喉管流进肺腑。 他想知道的,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替师恩解决,想像无数次的从前……一样。 天蓝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瞳孔周围的一圈光晕晕开,毫无神采。 江馁听到自己说「告诉我吧。」 师恩垂眼不说话,转身就要走,却仍旧被江馁拉住。 师恩静静地看着他:「……哥哥。」 她要走,但江馁却迟迟不松手,两人僵持不下。 江馁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理由让师恩坚持这么久,但她从前从不这样排斥自己。 渐渐的,师恩妥协了。 她伸出双手,环抱住眼前的人的腰,将尖尖的下巴搁放在对方的肩头,金髮随着她的动作泛起痒意。 嘴唇微动,耳语了些什么。 事实上,换作所有知情的人在场,都会竭尽全力劝阻江馁不要追问了。 为什么要追问呢。 「…………」 「咚」一声响,是江馁后脑勺撞上墙面的声音,他的脸上的血色终于褪了个干干净净,惨白无比。 江馁僵在了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关节生了锈。 陈旧的记忆如同泛黄染血的书页,被一页页翻开,查阅。 「哥哥。」女孩说「他们说……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恩赐?恩赐? 「……」她的声音在江馁死死凝视着的视线下越来越小,笑容也逐渐崩裂,泪水就这么夺眶而出,「只是,有点痛,哥哥,有点痛……」 「……」小江馁浑身都在抖,用力抱紧师恩,稚嫩的脸上满是愤怒,又夹杂着茫然。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用力抱紧师恩,试图用这个动作来给自己带来勇气。 等一等。 再等一等。 等到他能想办法,能够把她带出去…… 江馁感觉自己像一条搁浅的游鱼,因为飞速失去氧气而竭力喘息的靠在墙上,将脸深深埋入颤抖的掌心。 那些被掩埋在层层黄土之下,被绚丽的表象所装饰过的残酷的、血腥的真相,被轻而易举地付诸于口。 江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髮女孩儿的背影,越来越远,远到他完全抓不住。 【我能救师恩。】 有人这么说。 这道声音缓慢而优雅,仿佛一条盯上了猎物,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毒蛇。它缠在猎物的身上,一圈、又一圈,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笑意盎然。 【我能救她。】 冰凉刺骨的金属的黑色异能抑制环紧贴着他的脖颈,从正面穿过,从身后扣紧。金属面触及皮肤的那瞬间,寒意让他条件反射地轻微颤慄了一下。 异能封住了,宛若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困住了他的一生。 【只要你愿意代替她,成为新的『兵器』。】 交换的条件是,送师恩出去,送她走。 「哈……」 昏暗中,江馁死死抓住那颗属于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苍白的脸上青筋毕露,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断冒着冷汗。 或许这是一个错误到极致的选择,甚至只要稍不注意,就会坠入无尽的深渊。 但江馁已经别无选择,他只能在遍布沼泽的陷阱里弥足深陷,只能被迫抓住这其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绳索。 冰冷的手术台上,omega双眼通红,红血丝几乎布满了整个眼白,那双极速颤抖的瞳孔半掩藏在凌乱的髮丝间,有倔强在里面。 「你不可以……」他咬紧牙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带着莫大的决心跟狠意,「你不可以背叛我……不能欺骗我……」 你必须送师恩走。 你必须放过她。 「……哈。」 毒蛇轻轻笑了,黑暗中只能听到他慢条斯理的声音,在徐徐响起。 他说: 「当然。」那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紧紧拽着衣领的手的手背上,安抚般地拍了拍,「没事了,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江馁撑了很久,因为他心中总是藏着浓重的不安,他找不到源头,但这种不安始终缠着他。如同跗骨之蛆,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第202页 可麻醉剂的作用实在是太强了,他的身体就算是铁做的,也扛不住了。五指逐渐松懈,渐渐的,从空中落下,垂在了床边。 整个场景如同一场存在于镜面中的梦境,光怪陆离到让人毛骨悚然。江馁感觉自己踩在了虚空之上,只要随便往前迈上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哥哥跟我不一样,我只是个废物】 【没事的……哥哥】 【哥哥……】 【哥哥……】 「哥哥!」 镜面突然遭受重击,从中间开始瀰漫裂缝,裂缝越来越大;大到不受控制,从四处蔓延,终于,无数碎玻璃噼头盖脸地砸下来,从脸颊开始、手、腿、身体。 碎玻璃的边缘比刀刃更加锋利,他的眼睛被划破了、身体被整个洞穿,脖颈处几乎被斩断;皮肉粘连在一起,猩红的血跟疯了一样,不断喷涌、飞溅—— 「噗嗤。」 有人笑了。 江馁平躺在血泊里,染血的髮丝一绺一绺地黏在了他的额间,只有一只还算完好的眼珠,能够视物。 重叠的光影跟不断闪烁的顶灯疯狂摇晃,数个影子在他耳鸣消散的最后一刻,合併成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金髮女人,她摺叠纤细的双腿,安静地跪坐在江馁的身旁,细腻的双手微微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双眼。 那是一双何其漂亮的眼睛啊。 天蓝色的眼睛里似乎装了光华璀璨的繁星,笑意中带着无尽的贪恋跟眷念,高挺的鼻樑跟薄唇,正是等比例放大的师恩。 冰凉柔软的触感,师恩轻轻将额头抵在了江馁的额头上,轻轻地说: 「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哥哥。」 江馁缓缓恢復了意识。 雪白的屋顶、密不透风的房间,他半眯着的视线只能够跟头顶天花板上的无影灯对上视线,可惜眼睛里因为全是血,只能看到血红一片。 他身旁的研究员估计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甦醒,继续着他们交谈的话题。 「自愈的异能移植到dusa的身上真是个绝妙的想法,省去了我们多少麻烦,这是谁想出来的?」 有人回答:「是艾博特先生的儿子。」 「啊……」那人沉思了片刻,「好办法,好脑子。」 「但是前辈,那个金髮女omega怎么办?」 江馁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但听到他们议论的对象,仍旧奋力绷紧了脑神经,想要侧耳听清楚他们的交谈内容。 但他却听到了让他如坠谷底的结果。 「啊。」 被叫做前辈的alpha不以为然地说:「异能移植的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一,跟送死没区别,送去火化吧。」 火化……? 火化? 这个词给了江馁极大的刺激,他疯了一样颤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拼了命地想要挣脱这种受制于人的困境。 四周闲聊的研究员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纷纷骚乱起来。 「谁打的麻醉?!怎么能让他在全身检查的时候醒过来!快过来补针!」 「打!管不了那么多了!往他腺体上打!」 接着江馁就感觉有好几双手按住他的后颈,扼制住他的行动,接着剧烈的疼痛传来,他不甘心地失去了意识。 【哦,你说师恩。】绿眸中满是歉意,alpha轻声说,【抱歉,dusa,我没想到她会死,但,请节哀,我尝试过抢救,真的。】 ……江馁摇摇头,不断后退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撞在了冰冷的墙面上,面色惨白到发青。他惨笑一声,感觉自己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寒意从脚底窜入四肢百骸,江馁忍着痛苦哆嗦着抽出一把小刀。 这个动作引起了周围的人的警惕,刚想有动作,却被布锐斯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江馁抽出刀,用刀刃往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深入见骨,刺眼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狰狞的伤口处挤出来。 只可惜,不到一秒,这个恐怖的刀伤就癒合了。 江馁僵住了片刻,又不死心地往手臂上划第二刀,结果亦是。 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 直到地上的血已经积成了一片小血泊,布锐斯却没有叫停的意思,其他人看得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纷纷将视线移开。 只有布锐斯,他看着江馁几乎疯狂的行为,墨绿的瞳孔深处隐藏着更深的欣喜快蓬勃而出,风暴将至。 他眼睁睁地看着四周的人想要试图阻止他,却差点被石化。 有人喊了一句「dusa发狂了。」 江馁挣扎出人群,往侧门跑。 布锐斯知道,那是火化室。 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啊,dusa. 布锐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也不明白,自己这种莫名其妙升起来的愉悦感,到底是什么。 但或许从这一刻开始,江馁的内心就不再是准备将所有人都预留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的人了。 「dusa,你又开始胡闹了。」 外层走廊。 「嘿!兄弟!」段裴景犹如土匪,扒了别人衣服不说,还顺走了一杯没开封的罐装可乐,一巴掌拍到前面的人的肩膀上,「过得还好吗?」 前面的人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第203页 「嘿……兄弟,你不是去消食吗?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正是刚刚结束午饭正准备去照常训练的托克。 「我改主意了,我压根没吃多少,不需要消食。」段裴景一把揽住他,「接打听消息的单子吗?收费的。」 托克迷迷瞪瞪地被塞了一把钞票,立刻眉开眼笑,一边把钱往兜里塞,一边嘿嘿笑:「跟我还讲什么客气,说吧!什么事?」 「怎么进内层区?」 托克手上动作一停,笑容不变:「你说什么?」 段裴景耐心道:「怎么进内层区?」 「这还不简单。」托克说,「看到那边的栅栏了吗?进去找第一个人就可以了。」 段裴景闻言看去,他说的地方是一个圆形的低洼设计基地,四周由高三米高的栅栏围住,中间是一个类似于格斗场的台面。 他转头看向托克。 托克毫无察觉,仍旧催促他:「哥们儿,愣神了?快进去吧。」 「……」段裴景颔首,「人呢?」 「什么人?」 「你不是说叫我找第一个人吗?」段裴景笑道,「这里面可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但是有不少狙击点,闪着红光。 「哦……哦……」托克摸摸头,「我,我记错了!不需要找什么人,你进去就可以了,进去门就会自动开的。」 被发现了。 段裴景用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兜里的一把小巧的三棱军刺,刀鞘已经被他推出来了三分之二。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发现自己的,但是问题一定是出在了内层区上。段裴景只是稍微提了一嘴内层区,居然就已经引起了他的警惕。 事到如今,想要尽量减少骚动,就只能把这个人干掉。 托克说:「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 段裴景说:「当然,不过我有些口渴,你能陪我先去接杯水喝吗?」 「啊?」托克左看右看,显然是不想让这个已经算是唾手可得的军功被别人抢了,只能无奈作陪,「那走吧,那走吧。」 正当两人准备迈步时,门口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 两人同时抬头,托克看到来人是谁后,立马行礼:「长官!」 段裴景眼睫微微一动。 是他? 第94章 审讯方式 段裴景现在的处境相当危险,托克有意识地堵在了窗口,而唯一的出口则站着希诺。 听托克刚刚脱口而出的「长官」而言,希诺的职位应该还不低。 他果然跑回来了。 段裴景眯起眼,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有一触即发的火光一闪而过。灯光下一双锋利的黑瞳隐藏在黑暗里,透着冷冽的寒意。 冰凉刺骨的寒意顺着嵴梁骨窜上头顶,希诺通体发寒,一瞬间就明白了段裴景想要干什么,瞳孔紧缩! s级异能——时间凝滞。 他的速度实在是快,快到惊人。希诺只来得及把手搭在门上,几乎是一瞬间—— 所有时间以他们为直径画半圆,区域内的所有以物质为概念的物体悉数停滞一秒,惊愕的神态犹如雕塑般冻结在了脸上。 甚至无人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连风声都无人捕捉。 墙上以他头顶一个点为中心,往外延伸出现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形状的裂痕,墙屑从缝隙中勐地炸开—— 托克双眼一翻,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再次恢復正常后,alpha的声音从希诺的身后响起: 「敢出声你就去死。」 一把薄刃抵住了希诺,一丝痛感传来,出现了猩红的血线。 希诺一下子僵住了。 段裴景用指腹抵着刀刃,仿佛在告诉希诺,自己随时都能够划破他的喉管。 「把门关了。」段裴景吩咐道。 希诺没有想到他居然选择直接动手,身体也就僵了片刻,只能依言去做。 看他停滞住的那几秒,很明显是争取的最后几秒中,在脑中在飞速运转应该怎么做。 可能是神经紧绷,所以五感在封闭的环境之中,格外灵敏。 希诺终于注意到段裴景身上的气味,好像有点熟悉。 他微微侧首:「你身上的味道……」 感受到脖颈处的刀刃往前逼近了点,希诺只能被迫往后抬头,僵硬地说:「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段裴景油盐不进:「就这么谈。」 希诺:「……」 他没有闻错,段裴景的身上,有江馁的气味。 信息素出现在别人的身上,极有可能是追求者故意留在对方的身上,以此宣示主权。 但以江馁的性格,如果有人敢试图接近他,剁掉手都是轻的,他怎么可能还会主动留信息素在别人身上。 要么,就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已经…… 「……不要接触恢復记忆的江馁。」希诺声音有些发颤,听着还有些难以置信,「我的忠告,你没有听。」 这句话不应该由他来说,不管站在谁的立场来看,他都是江馁的敌人。一个谎话连篇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忠告可言。 更别说像段裴景这种相当信奉眼见为实耳听而虚的性格,希诺其实也没怎么指望他能够听得进去。 很快,他的猜测验证了。 第204页 因为他听见段裴景轻轻笑了一声,薄而轻的冰冷犹如实质,深深渗入骨髓。 「忠告?」 本就紧绷成一条弦的神经因为他的一声笑彻底断裂,惊得他汗毛直竖。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一声笑究竟是什么意思,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冰寒。 手腕一动,刀刃划过皮肉。 「……!」 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希诺只感觉皮肉的拉扯力一过,剧烈的疼痛接踵而来,温热的液体喷溅—— 「咳呵——!」希诺猝然捂住大动脉被划破的脖颈,无力支撑身体,直直往地上倒—— 「我的忠告,你也没有听啊。」段裴景把刀抽出来,用沾满鲜血的刀刃那一面,贴着希诺的脸;薄眼皮下那双带笑的双眼黑如深渊,望不到底。 他一下、一下地把刀面的血迹擦拭在omega的脸上,直到刀面变得雪白如初,动作慢条斯理,说出的话却冷到让人发颤。 「老子早他妈想找你算帐了。」 他平淡的语气中隐藏着即将蓬勃的薄怒。 「谁让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抓走他的?」 强劲的高阶alpha精神力给希诺带来的损伤的不可逆转的,他胸腔发堵,一个痉挛,勐地吐出一口鲜血。 「谁他妈让你们动他的?」 「…………」 忽然,头顶的顶灯开始剧烈摇晃,明明暗暗的灯跟发了疯一样闪动。 破碎的光影勾勒出他有些不近人情的五官,s级的精神力瞬间充斥在这座梯形的楼里,让人无法唿吸。 希诺瞳孔紧缩:「你不能……」 那股力量像寄生在墙壁上的爬山虎,由房间为中心,黑色的裂痕分叉出无数细小的肢体,带着磅礴的破坏力。 抬头往上五米的所有窗户上,就连子弹都打不穿的强化玻璃就跟纸煳的一般。 接着,强烈的气流争先恐后地往仅剩的缝隙里钻,本就岌岌可危的玻璃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嘭——」得一声巨响,尽数炸开,碎成了粉末。 「咳咳咳咳……!!」希诺伏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但饶是这种动静,门外层层把守的的守卫却没有一个注意到这里的变故。 他知道这肯定是段裴景动了手脚。 他的那个异能—— 时间凝滞。 希诺在手机上见识过。 虽然气流只有一瞬间的波动,但是很明显,他的这个异能对a级以下的异能者,是碾压式的胜利。 甚至能够控制距离、范围跟对象。 希诺对上他,绝无胜利的可能。 他的异能根本对段裴景起不了作用。 希诺当机立断,转身就逃—— 「嘭——!」 「唔——!」 刀嵌入墙面跟闷哼声同时响起,那柄短刃入木三分,钉在墙壁上。希诺痛苦地捂住了自己流血不止的脖子,跪了下去。 段裴景冷声从背后响起: 「——回来。」 希诺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捂住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脸色苍白,哑声问:「……你打算杀我?」 「杀你?」 就跟听到什么特别有意思的话,他的表情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好像笑了,有点像是嘲讽。 「我怎么会杀你呢?我们这不是在叙旧吗?」 ……希诺咬紧了牙。 他颤抖着伸出手,捂住伤口的手更加用力,鲜血已经从指缝里溢了出来,脸色愈发苍白。 从第一次他被发现的时候开始,段裴景就想杀他了。那天他说的没错,放过自己的原因,只是因为江馁。 因为江馁,才没有急着杀他。 段裴景不会在意过程,他只知道,江馁现在在他们手上。 这一个事实就足以让他失去理智,毕竟江馁曾经…… 希诺闭了闭眼。 段裴景的嘲讽就是宣告他的死亡,在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看吧,我警告过你的。』 『放你走,你为什么不走呢。』 『让你不要动江馁,为什么还要打他的主意呢?』 他丧失掉了唯一一次可以逃命的机会,就是为了……为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希诺抬起充血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杀我,就给我一个痛快。」 「你觉得我会给你痛快?」段裴景伸出手,跟捏小鸡崽似的捏住了他捂住伤口的手腕,力度大到仿佛能够把他的骨头捏碎。 「……!」 希诺脸色惨白:「……什么?」 「我倒是想。」alpha皮笑肉不笑:「但可惜了,你没死啊。」 只见本应因为流血不止而最终迈向死亡的致命伤口,居然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之下,开始缓慢癒合。 皮肉之间仿佛有了活性,牵动着猩红的皮肉向两端合拢,咕噜咕噜往外冒的猩红的液体也逐渐在毫无医疗措施的情况下,逐渐止住。 单靠自身的免疫力,是绝无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希诺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仿佛被人发现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真相,拼了命地去挣脱束缚,却无济于事。 段裴景的力气非常大,他的五指就跟铁钳似的牢牢攥住他,希诺在虚弱状态之下,完全没办法反抗这个人。 「你、陈权。」alpha缓缓念着,在伤口即将癒合的最后一瞬,他居然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阻止了它的癒合。 第205页 他目视着希诺因为疼痛而扭曲的五官,反问:「你俩怎么会有自愈的异能呢?我很早就想知道了。陈权又是怎么回事?后期移植?不然这样,你告诉我,我就放开你。」 第95章 赌约 希诺的脸色已经称得上是惨白,他疯狂拍打着段裴景的手,痛苦地说:「放……」 「放手?」 希诺瞳孔缩成一个点,里面清楚倒映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尖刀。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切都发生的那样的猝不及防,那柄短刃擦着他的侧脸,狠狠插入了身侧的地面。 噗嗤一声,鲜血飞溅。 他的耳朵被斩成了两半。 段裴景施施然的声音才刚传来: 「好啊。」 ……疯子。 他这个疯子。 「咳……」因为气管破损,耳朵处还有传来的剧痛,他的声音就像漏了风的筛子,不断抽着气。 「唉。」段裴景抓了抓头髮,发自肺腑地说:「真他妈操蛋。」 希诺:「…………」 「你们这群傻逼有什么毛病?这么喜欢偷东西?异能就算了,怎么他妈的……」 还没等希诺摸清楚他的意思,段裴景挟制住他的动作突然放松,希诺整个人摔在地上,没忍住再次呕出一口血。 段裴景相当不满:「怎么他妈的连别人老婆都偷?」 希诺:「…………」 果然。 他捂住伤口,拼尽全力扒着栏杆爬起来,爬到一半,被段裴景冷冷打断: 「蹲下。」 希诺动作一顿。 「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他唿吸变得沉重,处于弱势,他只能依言照做,但因为伤势好得太慢,他只能靠在墙边,沉重地闭上眼。 「从现在开始,你回答我的问题。」段裴景说,「如果我不满意你的回答,我就砍你一条手。」 希诺被这硬核的审讯方式惊到了。 他确实没想到段裴景居然真的敢在这里乱来。 「你为什么叫我远离江馁?」 「……」希诺沉默半晌,「会影响到我们的实验进展。」 「少胡扯。」段裴景微笑,军刺闪着寒光,「最后一次机会——为什么?」 「……」希诺瞳孔微颤,半晌后说话了,「为了……你的安全。」 段裴景:「……???」 希诺注意到他脸上鄙夷的神色变化,却也不多解释,闭上眼说:「我言尽于此。」 段裴景抱臂,突然反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希诺心中一咯噔:「你说……」 「故意刺激江馁,让他恢復记忆。」段裴景眯眼,那双锋利的双眼中闪着锐利危险的光,「又来专门通知我提醒我小心,你精神分裂?」 「还有你的脸,你跟江馁没有血缘关系吧,为什么叫他哥哥。」 "…………" 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至于为什么帮江馁,为什么帮他…… 段裴景的这一句话,仿佛有一柄大锤,狠狠把希诺的内脏砸成了肉泥,他分不清哪块是他的肺、心脏、肝。所以他才没办法正常思考吗? 所以他才唿吸困难吗? 是啊,他在干嘛。 他为什么要帮江馁? 他明明…… 希诺缓缓将五指插入发缝,努力地思考着自己离奇的行为。 他明明不是江馁的弟弟,他只是……只是一个…… 「……」希诺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感觉喉咙干到发哑,「我……我……」 段裴景静静看着他。 「……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希诺肤色已经白到发青了,他喃喃道,「给你一句忠告,从这里离开,马上。」 「……」 说着什么都不说,结果还补一句提醒。 段裴景忽然有点想笑。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一刻,段裴景真正在他身上,看到了江馁的影子。 不是模样,也不是性格,而是同样悲惨的经歷,让他们拥有了同样影子。 只是江馁选择反抗,而希诺,选择了妥协。 段裴景忽然理解,江馁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了。 或许这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的一种执念,延续在了同样遭遇的希诺身上。 但这不代表,段裴景就会就此收手。 他笑了:「这样吗。」 「那如果,我现在跑去大闹一场,管他什么政治影响跟法律道德,把布锐斯引出来,你说他会死在我手上吗?」 果不其然,希诺的脸色果然变了。 他知道在层层把守的环境下,段裴景不一定能够弄死布锐斯,但是却能给他造成极大的伤害。 虽然是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但希诺确实不敢保证,以段裴景的性格,他究竟会不会真的去这么做。 ……时间凝滞下的四周静如死寂,倒霉的托克还倒在地上人事不省,门户大开,却无一人反应。 如果不选择攻击其他人,而是通过这个异能来找到布锐斯,简直易如反掌。 扶住栏杆的手微微缩紧,希诺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一片空白,阴影从他的睫毛下投射下来,圈出一片灰色的领地。 他跟江馁有点像? 不,应该说,他跟那个金髮女人,很像。 第206页 段裴景舔了舔尖锐的牙齿。 「……」希诺眼眶发红,唇色苍白,眼神却无比冷沉。 「那你去吧。」 段裴景挑起半边眉。 嗯? 「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作为一个人,为什么会被所有人称为『完美的人形兵器』?」 完美的? 这个褒义词放在任何事物上面都没问题,却唯独不能够跟『人形兵器』挂在一起,这个过于垄断的肯定词,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生物研究家之口。 「既然你不听劝,我也没办法。」希诺嘴角染着血,语气略带嘆息,吐出几个字,「江馁会杀了你的。」 段裴景:「……你他妈能不能扯个别的谎。」 「我们来打个赌。」 ……段裴景瞳孔变深。 希诺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一种诡异的平静,「就赌,江馁到底会不会,动手杀你。」 「嘭——!」 蓝池拍案而起,「你说什么?牧淳是卧底?」 「不可能!他要是卧底,我们全都得玩完!」 「你冷静一点,蓝池……」 「我他妈没办法冷静!」蓝池暴躁到快疯了,「谁他妈造的谣?!是不是那个叫什么鹿茸还是党参的?老子手撕了他!」 庄铮鸣沉默一会儿,默默地说:「是段哥。」 蓝池的叫骂戛然而止。 他难以接受地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碰到了墙壁,退无可退,他的背嵴顺着墙往下滑落,蓝池捂住了眼睛,从齿缝中泄出一句脏话: 「……操!」 房间内的几个人都沉默了,沉闷的气氛蔓延开,只有蓝池逐渐沉重的抽气声。 齐莎跟庄铮鸣都能理解,牧淳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蓝池引荐进来的,俩人在福利院认识的,好的跟什么似的。现在骤然听到这种消息,所带来的打击必定不小。 半晌后,越和开口:「我觉得,牧淳可能没有想着真害异调组。」 几个人齐齐投来视线,看的越和头皮发麻,连忙说:「只是一个猜测,我没有证据。」 庄铮鸣说:「没事,你就说说看,为什么?」 越和说:「……我只是觉得,像牧淳的职业特殊,如果他真的有心叛变,有一百种方式可以反水,完全没有必要只是递几张无关紧要的行踪。」 「我们之前觉得行踪暴露,所以怀疑是卧底,之所以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是因为敌方只是掌控了大概的方位。但牧淳不一样,他能够定点确认精确到每个人的位置。凭藉异调组对他的信任,牧淳完全可以在实验室,或者更加安全一点,x国,出国当个高层。」 越和说,「x国的异调局,不会吝啬这点报酬。想要马跑就得给它吃草,这个道理谁都懂。但实际上,我们所了解到的牧淳,其实并没有在ul受到很大的重视,甚至,不算一个隐患。」 -------------------- 段裴景:什么人呢都是。(唾弃) 第96章 陌生的理由 蓝池喃喃说:「那他想……干什么?」 「……」越和抿了抿唇,「我是猜的,你们也就当个参考……吧。」 「我觉得,他可能是被异能移植给骗了。」越和解释,「但是牧淳很谨慎,所以给的消息也模稜两可。」 齐莎忽然说:「有没有种可能,是牧淳想要收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蓝池抬头:「你是说,他已经退无可退,所以就……」 将错就错。 他话音未落,但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猜到了这个层面。 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做了就是做了,这无可辩驳。问题是在于,这个所谓的异能移植,不,应该说是「异变」到底是达到了一个怎样的水准,以至于会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包括牧淳。 越和说:「运送回来的那群实验体到了吗?」 「已经到了。」 「需要尽快安排各项常规检验。」 庄铮鸣果断应下:「好。」 越和:「蓝池,你去把希诺研究过江馁所有的资料,在明天之前,全部收集给我。」 蓝池:「我知道了。」 越和对齐莎说:「齐莎姐,你去联繫一下,上次段组长去过的画展的人,能联繫到几个是几个,越多越好。明天中午之前能够办完吗?」 齐莎:「当然。」 ……越和手中的茶杯越捏越紧,他说:「……牧淳的反水,这件事对于你们或许确实……很难接受,但请别让情绪左右了你们的思维。我相信,迟早有一天,牧淳会亲自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答案。」 四个人在隔间聊了很久,而门外的段母早已等待到心急如焚。只有段父坐在一旁,时不时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一点。 「咔哒」一声,门开了。 段母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拉着一个人就追问道:「怎么样了?裴景他……」 越和猝不及防被抓住双手,差点被段母浑身上下整套加起来快到七位数的装扮闪瞎眼。 直到庄铮鸣疯狂给他使眼色,他才恍然大悟,这是段裴景的父母。 「……阿姨。」越和说,「您不用担心,段组长实力很强。」 「可是你们不是说,跟他一起的那个omega,也是s级吗!」段母眼眶微红,「如果他伤害裴景……」 第207页 这个越和还真不敢保证,布锐斯是精神系,硬碰硬肯定是打不过双异能的段裴景的,他完全不担心。 但江馁不一样,他虽然只是omega,只谈体格的话,段裴景赢面比较大。 但问题是江馁能自愈啊…… 这可是跨洋级别的距离,更别说,段裴景还不一定对江馁下得了手。 越和:「……」 不过据庄铮鸣的形容来说,他俩很有可能已经在一起了,江馁再凶,也不至于杀段裴景吧。 「怎么了?」段母见他沉默不语,更加着急。 越和左看右看,发现刚刚还在的人,居然一个都不见了,放他一个人在这里招唿长辈。 越和尴尬笑笑:「……不会的,不会出事的。」 「阿姨,有个私人问题不值当讲不当讲。」越和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段组长喜欢的人是江馁的话……」 ……段母攥着他的手缓缓松开:「原来真的是他。」 越和一哽:「……我是说如果。」 「我不同意。」段母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你们跟他关系不错。但人都有底线,我们段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越和:「……」 她似乎看懂了越和复杂的眼神,接收到了一大堆奇怪的认知,她摆摆手解释:「你误会了。不是我势利眼,也不是我眼光高。说实在的,我这个人并不看重门第跟家庭背景,毕竟我也没指望段裴景从商。他找谁都行,唯独实验体,绝对不行。」 越和头都大了,探头:「那叔叔您……」 段父:「其实我倒是觉得……」 话尾的缝隙,以段母对自己丈夫多年的了解,马上就会意出了段父话里的意思,立马一个眼刀甩过去。 段父默默吞回了前半句话:「……我听我夫人的。」 越和:「…………」 「如果,我是说如果嘛。」越和艰难地说,「阿姨,您能不能够多多了解一下……」 「不可能。」段母说,「我没办法接受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呆在我儿子身边,一分一秒都不行。」 越和:「……」 完了,江馁,我好像把你未来婆婆替你给惹毛了。 ### x国异调局。 江馁支着下巴,手中反覆抚摸的小吊坠的塑料边缘已经起了毛痕,有点刺手。 他眼神聚焦在了远处的随处可见的角落里,默默整理着思绪。 他需要知道希诺跟陈权身上为什么会有师恩的异能,也需要知道会不会有第三个人也同样拥有「自愈」的异能。 还有师恩的骨灰。 这是最重要的东西。 可能是这段时光与段裴景所产生的一切都挂着关联,所以不管在想什么,他的脑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alpha的身影。 他逐渐允许了一个陌生人,闯入他的生活,打乱了他的节奏。却意外地不会感觉到反感。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机会,就当他亏欠了段裴景。 江馁不由自主地唿出了一口浊气,似乎想要藉此将所有的郁结都吐出胸膛。他抚摸着手里的吊坠,冷硬的神色突然融化了一角,露出了一个昙花一现的笑。 转瞬即逝。 「dusa.」 有人用英语对着他说:「教授要见你。」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也没人会觉得江馁会老老实实跟着走。 很显然,布锐斯也这么想,所以话音刚落,那扇合金的密码门就被人打开了。 布锐斯仍旧戴着那双皮质的黑色手套。 他长得很高,而且是典型的西洋人的长相,五官深邃,鼻樑高挺,绿色的瞳孔非常浅淡。 这种瞳色的人会给人一种凉薄的错觉,像是野生动物,充满着算计。 江馁仍旧没有抬头。 「过得还好吗?」 这是布锐斯坐下来的第一句话。 很显然布锐斯非常不了解江馁的喜好,虽然家具洗漱用品一件不差,如果忽略每个角落里的密密麻麻的针孔摄像头之外,可以说是一应俱全。 但配色是清一色的白,白到刺眼。 看似挺贴合江馁的气质,实际上他还是更喜欢段裴景给他的娃娃房。 他当然不会把这么无聊的事情提出来,于是江馁默认了。 布锐斯紧盯着他,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思,半晌笑了:「我听说,你跟段裴景关系不错?」 江馁:「嗯。」 「到哪一步了?」 江馁看都不看他:「与你无关。」 空气中的气氛凝结了一瞬,就这一瞬间,下降到了冰点。 偏偏作为当事人的江馁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妥。 「你是在挑衅我吗?」布锐斯轻声说:「要注意隐藏好信息素啊,身上的味道,还有残存。」 「为什么要隐藏?」江馁淡淡的,「我跟你不一样。」 「……dusa.」布锐斯摩挲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根玻璃质管,「我们终止这个话题吧。」 「几天后,会有一场训练场比试,要来玩一下吗?」 「笼中鸟?」 「『笼中鸟』,不在这儿。而且这里的人,不值得我花心思筛选。」布锐斯说,「你可以选择拒绝。」 「后果?」 第208页 布锐斯:「你猜?」 ……江馁应声:「可以。」 「……」布锐斯眼底森寒一闪而过,弯起唇角,「真的?」 「嗯。」 「那就好。」布锐斯站起身,手臂撑住桌面两端,俯身看他,目光沉静,「那就把这支营养剂打了吧,你一直不吃饭,让我很心疼。」 手掌离开桌面之后,上面留下了一支透明的针管,里面的液体是淡蓝色的,泛着诡异的光泽。 见江馁一直没有动作,布锐斯解释道:「不是欧若博司的任何一种,我保证。」 江馁仍旧没有动作。 源自于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消失殆尽的那点岌岌可危的信任。 「……这可怎么办。」布锐斯嘆气,嘴角明明还带着笑,眼底的墨色却已经浓厚到如刀锋一样冰冷,他似乎已经看穿了江馁的所有思绪,缓缓说, 「刚刚收到消息,基地混进来了入侵者,而且,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我感到被人挑衅了。」 「如果你不吃不喝,怎么帮我杀了他呢?嗯?dusa?」 江馁肉眼可见的,瞳孔震颤了一下。 他勐地抬头,眼底的情绪被他压下,但脸颊紧绷的弧度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布锐斯的脸皮抽了抽,有点想笑,又明显动怒了。 「……」江馁静静地看着他,「我妹妹的骨灰,在哪。」 布锐斯转瞬变阴,冰冷的白与其说适合江馁,不如说更适合他。 他露出一个并不意外的神色,微微挑高半边眉,说:「你打赢了几天后的格斗场,我就告诉你。」 「……」 周遭监视的红点像无数在黑暗中蛰伏的毒蛇,随时随地,准备从森冷的丛林中一跃而出,将目标人物撕个粉碎。 「……我知道了。」江馁哑声说,「我会打的。」 不管是药剂,还是格斗场。 布锐斯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离去了。 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江馁一个人,还有无数冰冷的摄像头与他作伴。 他拿起了那支针管,眼神越来越灰暗,唇色逐渐变得苍白。 段裴景来了。 他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不论是牧淳,还是资料,他都会给他一个交代,但偏偏不应该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 胸口的抽痛来的那样猝不及防,江馁攥住胸口的衣料。因为吧用力很大,指节青白,手指遏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不可以,他必须要想办法,提前让段裴景离开这里。 …… 【让我们打个赌,江馁会不会杀你。】 希诺的话如临耳边,段裴景靠在墙边,蹙起了眉。 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跟江馁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为什么会想办法杀他? 他所引起的骚动在时间凝滞取消之后,被人注意到。希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只是低声朝为首的人说了几句话,或许是找了个什么藉口之类的,把人全部支开了。 段裴景不太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或者说他为什么总一副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的样子。 因为他不同寻常的作风?因为他自相矛盾的选择? 这一切的一切,都远远没有希诺说的最后一句话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大。 他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笃定,江馁会选择杀了他。 牙齿叼着根烟,段裴景烦躁地深深吸了一口,从肺里过了一遍才把烟圈给吐了出来。 操。 -------------------- 见到江花花之前的段母:实验体!危险!可怕! 见到江花花之后的段母:(慈祥)这小可怜小脸蛋一看就懂事。 第97章 异变的终点 「喂,听说了吗?明天的格斗场,dusa会来。」 一阵交谈声窸窸窣窣传来。 「dusa?」有人说,「真的假的?他不是从不参与这种小型格斗吗?」 「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那我直接装死躺下,他能下手轻点吗?」 「你赶紧退赛还差不多。」 「你不会是想忽悠我退赛吧。」 有人怒骂:「爱信不信——」 段裴景倒没什么心情跟他们一起分析格斗的难度,因为他已经开始思考自己直接把格斗场给干翻,然后把人直接抢走的可能性有多大了。 「段组长。」 希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他换了一身衣服,把那身沾满血迹的衣服给换了,但很明显还没有从刚刚那场变数缓过神来,脸上没什么血色,白到有些吓人。 段裴景完全没有料到希诺会追上来。 他没急着杀了希诺完全是为了放他出去当诱饵,却没想到希诺并没有顺着他的意直奔内层区,而是上赶着来找他。 段裴景缓缓挑起了眉,露出一个略显疑问的神色。 干嘛,改主意不想活了? 希诺:「我们做个交易。」 他伸出手,手中横放着一把钥匙。 还没等段裴景捋清楚他想做什么时,希诺说话了:「你在这里,或许能够抓住牧淳,但是绝对救不出江馁。」 段裴景:「所以呢?」 「我愿意帮你。」希诺轻声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第209页 这流程他熟啊,段裴景想。 在这个时候选择反水的,要么就是活不下去了请求敌方留他一条生路,要么就是想要藉此换个荣华富贵,再或者就是有保护的人,请他手下留情。 其实希诺算是踩到正确答案了,段裴景确实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在敌方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把人弄出来。 更何况还有希诺那些意味不明的话,就跟一根刺一样埋在他的心里,如果没办法拔除,他会很不舒服。 他不觉得希诺会是一个喜欢在临头说些无厘头的话来混淆视听的人,也不觉得他会是个完全没有软肋的人。 所以他想试试。 因为不管是谁,只要有了软肋,只要有了需求,就会变得很好控制。 但他没想到,希诺说: 「我希望最后,你能给我自己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利。」 ?? 段裴景下意识看向他。 希诺还是那副样子,只是有些瘦的过分了,脸色也不太好,蓝色的眼眸下的乌黑很明显。 「没问题的话,我们走吧。」 说完,他也不管段裴景到底有没有跟上,自顾自就背过身。 段裴景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只好跟上。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跟江馁长得这么像吗?」 「不,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不是像江馁,而是他的妹妹,我跟他的妹妹很像。」 希诺的声音轻到仿佛一捧已经枯黄的树叶,随便来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走。 他朝守卫颔首,拿一张卡,「滴」的一声,门后是一条冗长的通道,在大片的白炽灯下折射着刺眼的光。两人通过安检,进入门内。 段裴景思考了一会儿,问:「为什么?」 希诺说:「为了牵制。」 「倒不如说,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刻,牵制江馁用的。」 段裴景脚步一顿,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就恢復了正常。 希诺的声音在空荡的通道里迴响着,平静到不像是在说自己,而是透过皮囊,诉说着另外一个人。 「但是布锐斯教授却把我真的当成了江馁。」 这个时候,段裴景注意到了,这座走廊上的所有监控都被关闭了。 现在这个处境,对他的利处确实很大。 希诺说:「当然,我并没有诉苦的意思,这是我自己选的,怪不了任何人。我只是想提醒你,别把一切想得太简单,别把江馁……想得太简单。」 段裴景忽然有点好奇:「你既然反对布锐斯的做法,那为什么还要帮他?」 希诺脚步停了下来,他的背影看着是那样的瘦削,或许作为一个并没有那样有天分的omega,能够在这座虎狼之城中存活下来,也很了不起。 「呵。」 他短促地笑了笑,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随意。 「你应该听过十多年前的传闻吧,那群被送进ul实验室的孩子。」 这不难猜,段裴景很快就推敲出了答案:「你在其中。」 「对。」希诺嘆息, 「我、陈权都在。但我们的异能远远不如江馁,所以作为异能进化的实验的试验品,最合适不过。」希诺缓缓说着,平淡到像是在说一个属于他人的人生,与他个人毫不相关。 「原本最适合实验的人应该是江馁的妹妹,只可惜她的耐受力太差,异能等级也升的非常慢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伴生异能。」 段裴景点头:「所以你们就想办法骗了江馁,把自愈的异能移植到了他的身上,哄骗他去继续实验……至于你们,难道是剩余的样本下残存的残次品?」 「残次品……这话真不中听。」希诺苍白地笑了笑,「江馁的妹妹在异能觉醒之前,被查出了白血病,这个病并不少见,我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跟她的长相略微相同的原因,她的骨髓莫名与我相当契合。为了进一步确认,她的眼睛也……移植在了我的身上。」希诺抬手,手指轻轻抚上了眼皮上,喃喃道,「所以我得到了她的一部分异能。」 段裴景:「陈权呢?」 「他当时被江馁打到只剩最后一口气,再次见面,就突然能够自愈了。」 「所以说你们运气真好。」段裴景深沉如墨的眸子里蓄积着的笑意闪着几分阴沉,「这年头偷东西还能不被当事人发现的,不多。」 希诺疲惫道:「你不用挖苦我,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江馁的妹妹到底是谁?」 希诺转头看向他,那双与江馁瞳色相似的瞳孔里,有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颜色。 「她叫师恩。」 滴——一声,门开了。 段裴景说:「你为什么愿意做到这一步?」 「你误会了。」 段裴景:「误会?」 「我做的一切,只能够保证你安全回到你的国家,运气好的话,还可能抓到牧淳。」希诺说,「仅限于此。」 他推开门,没什么太大波澜地笑了笑:「进来吧。」 门外仍旧是一条长廊,段裴景有点摸不清这里的房屋构造,他边走边问:「你就这么肯定江馁不会跟我回去?」 「他不会的。」希诺淡淡地说,「应该说他不能——当然,如果你想强行带走他的话,可以试试,不过你会后悔。」 第210页 段裴景「嘶」一声,诧异地说:「你这说话说一半是什么毛病?」 「我说了,我能做的,仅限于此。」希诺没有太大的反应,而后说,「我给自己选择死亡的这条归途,并不代表我会彻底选择背叛先生。」 他所说的「先生」肯定是布锐斯,这点毋庸置疑。他们之间有怎么样的爱情纠葛、悲欢情仇段裴景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希诺身上的异能。 段裴景百分百确认,不管布锐斯做了什么,所谓的能够救希诺的命的「药」,肯定是自愈。 既然已经有了其他的自愈型异能者,布锐斯又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江馁呢? 段裴景想到了当初的陈权。 从一个a级攻击型异能者,到s级异能者,这其中如果没有人工干预,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有着如此恐怖的提高。虽然他们的「s级」是否真的达到了s级的实力,这一点有待商榷,但他们实打实进行了异能等级的跨却是实打实的。 就像住在二环,跟住在二环的城中村,两者位置相同,经济却有着天差地别。 但如果这个时候来个外力干预,突然给他一串正确的彩票数字,这个人关于经济方面的等级又会有所变化。 但争夺的人太多,也可能在混乱之中,找到错误的密码,就像邹平安、陈放那样。 段裴景不是想要这串正确的密码,而是想要直到背后的人是如何给出这串密码的,以及「异变」的终点是什么。 那些无数像邹平安那样就此殒命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咔哒——」 灯开了。 无数的白炽灯连通电路,刺眼的白光充斥了每个角落,就连缝隙都没有放过,亮如白昼。 第98章 正确的选择 段裴景脚步一顿,漆黑的瞳孔里清晰倒映出了无数罗列的玻璃器皿。 这是一些由无数福马林浸泡着的内脏器官,陈放罗列摆放整齐。段裴景甚至觉得无比眼熟,因为当初他在地下室里,也看见过这等景象。 硬要说哪里有不同的话,那就只能是这里,这里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惊人。 成百上千的不锈钢铁架高达三米高,除了预留出来可以供人行动的位置,几乎整个空间都被这些诡异的器皿给占据了位置。 走廊外就像是一个圆形的擂台被搬空了器具,然后用来储存这些内脏,心、肾、肝脏。 新鲜到段裴景觉得下一秒它们就要鲜活地跳动起来,能够让他闻到血腥的味道。 如果ul实验室的地下室里的内脏会是江馁的话,那这些就绝对不是。 江馁离开x国时,只有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不会有这么硕大的心脏。 段裴景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事物绊住了脚步,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上前。 视线凝聚在了一颗大到有些不正常的脏器上,他用食指跟中指的第二个指节下意识地来回摩挲,这是他隐藏自己焦虑的一个小动作。 「是不是觉得这颗心脏,包括这些器官都大到有点不正常?」 段裴景回过头。 希诺绕过他,平视着这排内脏,说:「这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异变』的终极。」 闻言,段裴景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那些已经异变的异能者的内脏?」 「很奇怪吗?」希诺说,「我以为你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我们没有解剖活人的习惯。」 希诺笑了:「原来你还觉得他们是『人』。」 段裴景不想跟他聊这些,直奔主题:「解药呢?」 「没有解药。」希诺说,「这都是他们自作自受的后果。」 「……」 希诺接着说:「我虽然不是很认同先生的这一研究,但不得不说,总会有很多不知死活的人想要一步登天。」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江馁、我、还有陈权会没事?」 希诺笑了:「因为这些都是个例,而师恩的异能,恰好给了我们生存下来的机会。当然,这也不排除以后我们究竟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段裴景抱臂说:「所以你叫我不要接触江馁?」 意料之外的是,希诺摇头,反而反问他:「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江馁这么不听话,甚至因为师恩的事情,跟先生公开唱反调,但先生仍旧没有选择销毁他、甚至默许他进入异调组吗?」 段裴景「啧」了一声,他相当不喜欢希诺用「销毁」两个字来形容一个活生生的人,仿佛真的把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物当成了冷冰冰的兵器来培养。甚至能够在杀人的时候,都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心理安慰。 他很厌恶这种行径。 希诺自顾自地说:「因为他有江馁的把柄。」 段裴景说:「因为他妹妹?」 「不。」希诺说,「是真正能够,制衡他的把柄。」 总不能是在他身上装个定时炸弹,不配合我我就炸死你吧。段裴景天马行空地想着,余光一瞥,仿佛看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 希诺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看过去,脸色顿时变了:「那个不……」 段裴景已经先一步走上前。 这是一个军用保险箱,外围连接了一个自毁装置。如果有人想要试图使用蛮力把它破开,就会触发警报,整个楼的人都会被吸引过来。 第211页 这个倒没什么,毕竟段裴景的异能就是时间凝滞。问题就是自毁装置上,到时候里面的东西也没了,就白拆了。 段裴景思考了会儿,头也不回地朝背后招招手:「过来,把这玩意儿开了。」 希诺:「……」 「这个你……」 「怎么着?」段裴景回过头,「不然等着我触发这个自毁装置,大家都别活了?」 很显然段裴景赌对了,希诺似乎很害怕这里面的东西收到损伤,呆在原地做了好半晌的心里斗争之后,负责监守的希诺决定监守自盗。 「……好吧。」 有了希诺的帮助,保险箱被打开了。 里面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也没什么机密文件,只是安安静静陈放着一个两个手掌大小的木盒子。 两人一左一右盯着木盒子看了半天,段裴景率先开口:「这什么玩意儿?」 希诺跟他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段裴景转过头:「算了我自己看。」 希诺立马:「哎!你等会儿!」 段裴景还是比较绅士的,并没有选择连吃带拿一点儿不给人留,还真的停下了动作,礼貌道:「怎么了又?」 一扫刚才忧郁的形象,希诺就跟喉咙里卡了个鸡蛋似的,张着嘴几次想要发出声音,最后只能发出几声木头拉锯的诡异声响,听的段裴景有点不耐烦: 「干嘛?谁给你嗓子毒哑了?还是谁拿鞋垫塞你嘴了?倒是说啊。」 希诺:「……」 「……算了你拿吧,别说是我给的。」 「本来就不是你给的,我直接问你要你能给我吗。」段裴景暼他一眼,拿出那个木盒子,抽开后,一声发自肺腑的卧槽惊天而出, 「这他妈骨灰盒啊!」 希诺:「……」 「谁的?不多,像小孩儿的。不会是江馁他妹的吧?」 希诺:「???」 「你是怎么……」 「诈你的。」段裴景说,「你还挺好骗。」 希诺:「……」 他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沉默不言。 「希诺。」段裴景将那盒小小的骨灰盒收起来之后,站起身,「临走之前,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希诺瞳孔微微睁大,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他似乎想要拒绝,说出口的却是:「……什么?」 「在被移植骨髓跟眼睛之前,江馁跟他妹妹的处境如何,你知道吗?」 「…………」 这句话如同一柄千斤巨锤,从天而降,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砸成了肉泥,他分不清那一堆血肉模煳的物体究竟哪个是肝、哪个是心。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希诺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不仅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 在进入实验室之前,那群做下恶魔般行径的人第一时间找到的人不是江馁他们,而是他。 无数陌生人闯进来,拿出证件对着他的父母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那是他从t国移民到x国最后悔的一天。 接着只有三岁大小的他被人从房间里拉了出来,光线很暗,照在了他那早已在记忆中已经被模煳了面容的父母身上。 他们互相大声争吵着什么,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全部指向他。 有人粗暴地撸起他的袖子,来回查看了一下,嘟囔着「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痕……」 他不是在心疼自己,而是在评价一个即将售出的商品。 他第一次被遗弃,是因为他的父母。 第二次被遗弃,是因为他天生的白血病。 而这次的遗弃,需要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希诺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小小的他只能在慌乱之中拉住一个穿着很西洋的同龄人的袖子,语无伦次地说隔壁有一对天赋很高的孩子,如果他愿意带路的话,能不能放过他。 拥有者一双摄人心魂的绿瞳的alpha看着很不感兴趣,但仍旧那样文质彬彬地朝他温柔点头,说「好。」 江馁他是知道的。 他没有姓,只有一个「馁」字。 好像是因为他们没有父母,所以没办法轻易取姓。 希诺曾经跟他一起玩过捉迷藏,这个孩子的速度又快,感官还敏锐,敏锐到已经连一个孩子都已经察觉到异样。所以当那群人找到江馁时,眼睛里迸射出的渴望跟喜爱又让希诺感到浑身发毛。 他当时觉得应该没事的,因为就算没有他们,也会有其他人发现。 所以……干脆让他救自己一命,这样的话,希诺就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有意义的。 但实际上真的是这样的吗? 随着年龄的增长,因为长期家暴而扭曲的心理逐渐抽丝剥茧,不再那样偏执。 他就这么怀着即将崩溃的心理,接受了师恩的骨髓。 他是想要代替江馁做那个实验体的。 但江馁的身体机能实在是太强,自愈的异能融合,居然在他的身上发挥到了堪称完美的地步。 希诺被「淘汰」了。 他在黑沉粘稠的沼泽里,日復一日地陷了进去。 所以面对段裴景的质问,他答不上来。 眼前正是师恩的骨灰,他更加无法说出违心的话。 「我……」 第212页 「摆在你面前的路有很多条。」段裴景淡淡地说,「可你偏偏选择了一条最差的,不是吗。」 死寂中,希诺又轻又淡地笑了一下。 他在嘲笑贪生怕死的自己。 「你要参加格斗吗?」他问。 「不。」 出乎意料的是,段裴景呲牙一笑,缓缓说,「我选择速通。」 外层区,还沉浸在江馁的行踪不明之中郁郁寡欢的约翰正摆弄着手里的试管, 用着几个基础的溶液来回混搭,从烧杯中那堆蓝不蓝绿不绿的混合液体来看,他在玩。 「兄弟,你在干嘛呢?看上去你的心情不太好啊。」 约翰遭受来自兄弟的会心一击,表情反而没有转好,还沉重地嘆了口气。 「没什么。」 一个黄头髮的alpha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肩膀,说:「说说看,哪个omega把你的心偷走了?魂不守舍了?」 ……还真是omega。 约翰一想到那个冷清的omega,就觉得有点担忧。 毕竟他已经单方面地觉得这个omega,并没有他们所说的那样恐怖。 这短短一面,他多年来接受的教育也在与他交谈之中,居然出现了不容忽视的裂痕。 人,真的能够被称之为兵器吗? dusa是否同意呢? 这是否有些过了呢? 约翰记得早十几年在omega被送离本土的那段时间,ul实验室里,同样有个提出过这种异议的研究员。他负责研究这个人人警惕的「人形兵器」,却在日復一日之中,选择了放弃研究。 有人说他的身上肯定还有进化的、未被发现的精神系致幻型异能,所以才会让这个研究员能够为之赴汤蹈火。 否则怎么连这个研究员被处死后,他的徒弟也紧跟着进了h市的异调组? 约翰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他一点都不想让自己的下场跟他们一样,在已追杀跟被追杀之中来回横跳,最后能够到达的终点只有一个「死」字,所以他才会如此纠结。 他才没有高尚到能为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擅自冒险。 难道真的是什么致幻型的精神系异能?所以他才会担心omega进入内层区后会不会受到惩罚?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约翰.格雷斯,请出来一下。」 第99章 谢了 约翰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就抬起了头,结果险些被对方的名牌给闪瞎眼。 这个纹路跟花边…… 是内层区的人?! 「哦……哦,是,长官!」约翰条件反射般地起了身,跟着对方往外走。 或许是做研究员的习惯,跟任何一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他都会下意识地打量着对方,身量、长相,还有大概的脾性。 就像他当初打量江馁那样,他趁着余光,把身边的这位从头看到了脚,看了个遍。 据说内层区的人因为高强度的训练,不苟言笑惯了,今天一见,他居然觉得这个传言可能有点不实。 因为这何止是不苟言笑,这简直是没有表情的木偶。 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那过的得是什么日子? 约翰苦笑。 他简直没办法想像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高强度训练,才能把人逼成这副模样。 眼前的人的五官平平,信息素淡到几乎闻不出任何关于性别的味道,更别提等级。 他们的眼睛是纯黑色的,黑到甚至看不清瞳孔的位置,眼珠大到惊人。 约翰甚至没能从他们的脸上找到一个毛孔,这太不正常了。 「%¥(%)……」对方似乎说了一会儿话,只可惜约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字都没听,直到对方停下话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约翰惊醒,连忙道歉:「噢!很抱歉,我走神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请您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吗?」 「我是说……」对方并没有一丝因为被忽视而感受到怠慢想要发作的样子,脾气好到惊人。只是等约翰反应过来,他就继续说着,「你需要跟着我去内层区照顾dusa,不用担心,你只需要照顾到几天后的决斗场结束就可以了。」 约翰一愣:「我?」 「嗯,dusa说只要你。」 「……」约翰的表情很是古怪,他怎么不知道他跟dusa的关系,已经好到了非对方不可的地步了,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但他直觉就算问这个木鱼脑袋,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所以只能够选择先应下: 「好的长官。」 纯白的房间里没有能够供人通行的大小跟空间,光约翰这一路过来所发现的摄像头就已经够他胆寒了。 这是他为数不多进入内层区的机会,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人毛骨悚然。 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 约翰觉得这种地方他住久了,很可能会精神分裂,哦,还有加重他的近视。 本来以为可能会见到血腥场面,但推开门后,门外只有江馁一个人独自坐在白色沙发上,背对着他。 约翰摸了摸鼻子,眼神询问般地看向一旁的领路人。 直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迈步进去。 「你好……dusa……噢!」 刚迈出去一步,几声接连的炸响差点让他一蹦三尺高,约翰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才发现是墙上的摄像头爆炸了。 第213页 电线末端因为蓄积的强压整根断裂,机身跟屏幕分离得很彻底,在空气中呲呲发出残余电流引起的电光,白烟升起,刺鼻的烧焦的味道传来。 约翰:「……」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有点让他摸不准江馁这么做的原因,不太敢进去,一直在门口踟蹰。 直到身后「滴滴」的声响,是电子锁落锁的声音,他才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约翰。」 江馁的声音忽然从他的侧面冒了出来,约翰下意识侧首看去,又差点被吓到第二次。 omega不知何时,已经瞬移到了他侧面的墙壁旁,正歪着头看着他。 如果不去思考他的从前的话,约翰更愿意相信他像一个刚毕业的学生。 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来应对江馁,犹豫了片刻后,才讪讪抬手:「嗯……」 「帮我做一件事。」 约翰尴尬地笑了笑,有点怀疑这算不算威胁,但仍旧道:「如果我能帮到你的话。」 「帮我找个人,他叫段裴景,告诉他,叫他回去。」 段……什么? 约翰觉得他跟江馁之间最大的困难并不是他需要忌惮江馁是否有天看他不顺眼把他随手杀了,而是他们之间的语言沟通。 他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翻译器,有些不太确认这是哪三个字。 「他是你的什么人?」 江馁一愣,约翰眼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换了几次,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略显焦虑的神态之上,朝他摆摆手,避开他的问题,直截了当地说: 「你同不同意?」 约翰「……这个……」 封闭的房间内,对方的视线跟眼神就格外的明显,约翰甚至从中看到了类似于害怕的情绪。 他在害怕什么呢?dusa也会感知到害怕这种情绪吗? 他在决斗场上见过江馁的样子。 那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像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身上的皮肉光滑如初,但他的身上、手臂乃至眼眶之中却沾满了猩红的血。 那些刺眼的液体的颜色顺着他的眼眶流下,将唇染的鲜红,最后划过下巴,滴入地面,汇聚成了条血线。 头顶的光很亮,但没有一丝照的进他的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只有由无数已经麻木的情绪汇聚成一种极致的黑色充斥了他的瞳孔。 他能在里面看到灰色的阴影之下那种疯狂到极致的黑色与血腥,能清晰感觉到他因为按捺情绪而不断摁得「咔咔」作响的指节。 血。 到处都是血。 约翰几乎要被这恐怖到悚然的场面吓出精神错乱,毕竟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内勤工作人员。 如果不是有特质的眼镜,约翰甚至怀疑,他会在那双石化之眼之下慢慢窒息而死。 因为他会杀光在场的所有人,如果没有保护罩的话,他会的,他真的会的。 或许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让他停止杀戮的做法,只有等他自己在日復一日的动作下感到疲惫,最后被戴上抑制环。 虽然抑制环不能完全抑制住他的异能,但却足够其余的人来反应,从而控制住他。 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江馁,直到现在。 可正是因为见过江馁从前的样子,约翰才更加不能够跟现在这个人联繫在一起,他不觉得传闻中的「人形兵器」,会是一个会怜惜自己的人。 毕竟如果他想这么做,早就应该服软了。 所以他是在担心那个人? 那个叫段什么的外国人? 约翰微怔。 他问:「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说的那个人不愿意跟着我走怎么办?」 「他会的。」江馁低声说,「……他答应过我,会无条件满足我一个要求的。」 约翰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地说:「或许,我是说如果我能够做到的话……」 然后,他就怀着魂不守舍的心情,离开了这个地方。 期间那个领路的人还询问过他江馁说了什么,约翰脑子一抽,胡乱说:「噢,噢……他说,他说他想吃糖,问我会不会做手工糖……」 领路人停下脚步凝视了他一会儿,最后选择不再追问。 「知道了。」 约翰松了口气。 不管过程如何,至少结局还算可以,他居然真的凭藉这个藉口,把人给矇混过关了。 或许他猜对了,dusa真的很喜欢吃糖? 约翰抱着焦虑不安的心情一路往回走,差点撞到人。 「噢!很抱歉……」他下意识回头,却在地上发现一张黑色的卡,有点眼熟,他捡起来,「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被叫住的人回过头,粲然一笑:「谢谢,你留着吧。」 约翰这才看清楚,这是内层区用来进场格斗的卡。 黑色的,卡身周围有暗色花纹,他不会认错。 而被他差点撞到的人,正是收拾好师恩的骨灰,跟希诺分开的段裴景。 分开时,希诺给了他一张卡,正是决斗场的身份卡。 按照希诺的意思就是,希望他把江馁带出来之后,不要动其他人。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限度。 但很明显,段裴景准备阳奉阴违。 约翰低头一看,确认了一下上面的个人信息。 艾伯? 外层区没有这号人,难道是内层区的人? 第214页 「不不,这个我还是……」约翰挠了挠脸颊,心说这玩意儿他拿着干什么,他去打格斗吗? 别扯。 他忽然注意到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段裴景的长相。 这个人…… 约翰眯起眼,仔细打量着他的五官。 这个人是外国人啊! 他乡遇故知,说不定他能认识dusa要找的人呢? 「你……」 「朋友,能请你帮个忙吗?」段裴景先一步抢先问道,笑眯眯的样子看着确实极具亲和力。 约翰刚想着为什么都找他帮忙,段裴景又问:「你是内层区的人?」 约翰下意识摇头:「不是,就是有人找我帮忙,所以就……」 他欲言又止,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能够随便诉诸于口的事情,岂料段裴景压根不在意,笑道:「哎呀,那你一定是个热心肠的人,你能帮忙给我带个路吗?」 说着他又遗憾嘆息:「你知道的,我初来乍到,想找个地方报导。可是我迷路,这样下去,肯定会影响到明天的决斗的。」 这可是个麻烦事,约翰心想。 决斗的意义在这里至关重要,可能是处于筛选强者的目的,所举办的对决。 要是平常就算了,重点是下次的对象会有dusa,如果出现纰漏,上层的人肯定会勃然大怒的。 出自于那张卡的信任,约翰完全没对段裴景产生怀疑。但职业特殊,以防万一的情况下他问道:「你为什么扔掉卡?」 「哦这个啊。」段裴景颔首,笑意越来越深,「这个当然是因为我不需要。」 约翰一愣:「不需要?」 「嗯哼。」他说,「你们老大认识我,我是他特邀的客人呢。」 约翰恍然大悟,原来是专门调过来的对手,是担心dusa赢的太轻松吗? 他顿时对段裴景升起了莫大的敬意,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个人,一定是高手! 约翰单纯地点点头:「我给你带路!」 于是段裴景满意地跟着约翰走了。 只不过略显奇怪的是,他沿着回来的路往回走的这条道上,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让约翰不得不怀疑地看了几遍手机上的日历,确认今天确实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约翰完全忘记了要记得问段裴景谁是「段裴景」,一点儿都没有怀疑,愣是傻傻地把人带到了内层区外围的安检部。 靠近这座封闭的外墙下,是几个圆拱形的露天大厅围绕着连接的通道。 白色的瓷砖晃眼,加上白炽灯的反光,刺的人眼睛生疼,只有中间那道硕大的安检门跟红外线检测仪格外醒目。 同样,空无一人。 约翰刚还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身边的人发出一声若有所思的嘆息: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内层区』啊。」 这是什么意思? 不对,你不是内层区的人? 约翰感觉肯定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脑子被搅浑,所以才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刚想完,一阵刺耳的警报声顿时拉响,像无数的海妖扯破了喉咙奋力尖叫,白炽灯眨眼间全部转瞬变红。 整个大厅就像是浸泡在血水里一样阴森恐怖,刺耳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楼。 随即,拉平到毫无情绪的女声从广播中响起: 「警报、警报,异调局内混入奸细,目标人物为身高一米八九的男性alpha,姓名段裴景,异能不详,等级为s,请全员做好战斗准备,开启全面高度警戒模式。警报、警报,异调局内…………」 约翰沐浴在诡异的红光之下,张着嘴一副滑稽样,完全懵掉了,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之后,才反应过来: 「混入奸细,段,段……」 「段裴景。」笑意盎然的声音从侧面好心提醒他,约翰只感觉脖子处的皮肉突然感到一阵紧绷,有什么东西被人强行扯走了,直到看到对方手上的卡才堪堪回过神。 「你……」 你是段裴景? 没来得及问出口,段裴景沖他一挑眉,手拿着卡顺手往一旁的读卡器上一刷。 「朋友,谢了。」 -------------------- 段裴景说谢谢是真的在说谢谢,结婚请你坐上桌那种。 第100章 开战 约翰顿时瞪大了眼。 他一直在找的敌人,居然就是奸细!那就说明dusa要找的人是奸细,四捨五入dusa要叛逃! 他闯祸了! 犹如一块菱角分明的冰块堵住了他的喉管,他只感觉浑身冰冷,有无数的嚎叫被强行吞回了体内,顺着喉管跟自己快咬碎的牙根一块落进了肚子里。 我靠,这不完了吗。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段裴景把门刷开,然后「滴——」的一声,无数白气蒸腾。 那扇耗资上千万的合金防弹门自动打开,露出了内层区的通道。 而他担忧了一路的安保人员,终于在门被打开后,显露了人数。 陆陆续续,最少也有上千个。 一排的黑色多功能作战背心,绑带手枪套,还有那望不到底的冲锋鎗枪口,随时准备待命。 危险的警报由眼睛传递到了大脑,连接的神经跟肌肉条件反射般地紧绷。 但他只能瞪圆了眼,看着段裴景在众多枪口的面前,慢条斯理地把外套给脱了,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上衣,流畅的肌肉线条相当明显,收入腰腹。 第215页 约翰敢保证,这不是一个内勤人员该有的身材。 至少也得是经歷过无数次鏖战的作战人员。 「fire of volley.」 一声令下,约翰站在段裴景身后,心中大喊「完了!」 「哼,不长记性。」 约翰下意识回过头,只见段裴景脸上的笑意还是那样的从容。 这个时候谁还想管他从容还是淡定,约翰觉得他可能脑子有病。 他只想跑路。 约翰肌肉神经牵扯着一动,甚至大脑才刚接触到了他要跑的指令,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整个空间都发生了剎那间的错乱,短暂到不容反应的时间内,他居然感觉自己看到了段裴景周围空气被分割成了一块一块,然后前面的连通着后面,像牛皮糖一样,紧紧粘住不松手。 他不知怎么的,背后嵴梁骨附近开始产生一种突如其来的剧痛,这种痛像最强的传染病,没有预兆地往四周的神经流进四肢。 约翰感觉可能是有人用相当粗暴的动作直截了当地拎起了他的衣领,然后重重摔了出去。 只有这样,他的背才有可能会产生这样的疼痛。 但怎么可能呢? 约翰宁愿这一切都是幻想,不然怎么眨个眼睛的功夫,他就已经连人带着他的卡,飞出了至少十米远? 约翰感觉有块石头堵住了他的气管,不让他的尖叫冲破喉咙,直到他完整地眨完这次眼睛,才能够让自己像一张被子弹穿透的烂鼓皮,尖声恐惧万分地叫了出声。 「fuck!fuck!」 枪林弹雨跟不要钱似的在他的耳边炸响,速度快到快要能够划破空气,气压跟他贴面而过,一丝血线惊得他疯狂大骂起来。 一边口齿不清地谩骂着壮胆,一边捂住脑袋四处找掩体。 而迫使这群突击手失手的问题居然是他们在转瞬之间就已经倒下了一大片的队员,撞翻了各自手里的步枪跟冲锋鎗。 而混乱之中那个早就应该死在这好无死角的攻击范围内的外国人,正应对得游刃有余,他的手掌之下,还有一个蒙着面的士兵在奋力挣扎着。 他手腕发狠一扭,那个士兵没了声息。 ……这不是人类肉眼能够捕捉的速度。 高阶信息素像滴入湖面的石子,由安检门为中心,呈水波纹状从中央向四方盪开,范围至少持续在能够包围掉整个x国异调局,这个行为很快引起了相当大的后作用。 几乎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股强大的精神力,磁场受到影响,电流被拦腰截断,彻底紊乱。 刺眼的警报灯忽闪忽灭,连带着广播里不断重复的女声都开始发生恐怖的断层。 「警报……异……警戒……请……」 只可惜这段重复的广播在坚持了几个字后,还是被迫在已经冒起了白烟的扩音播放机中被彻底中断。 整个范围中,只有段裴景在缠斗中留下的残影。 速度好快,实在是快到离谱…… 约翰不可置信地蹲在围墙外,冷汗止不住地从毛孔渗出,汇聚滴落在地上。 他是…… s级的攻击型异能者。 几秒钟之后,整个异调局的总电源终于在不断告急中偃旗息鼓,所有房间都陷入了黑暗。 「……哈。」 布锐斯站在黑暗中,眼前是一座巨大的落地窗,反光里的他像是僵住了,绿色的异瞳中蓄积了黑色的风暴,情绪早已在暴怒的边缘。 忽然,酒杯的碎裂声骤响,红色的液体在他的五指间稀稀拉拉流淌在了毛毯上,旋即皮鞋狠狠碾上碎片,发出「嘎吱」的渗人声响。 「段裴景。」布锐斯喃喃重复着,「是你……又是你。」 人群中发生耳语,可能是谁说了什么,一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同时干脆利落地把手里的枪一扔,十人一组,施展异能同时沖向中心的人。 约翰瞳孔一缩,心中大喊不妙! 这是他们惯用的招式,十人一组,或更少,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最精悍的异能,依次打车轮战。 下作的手段之所以被称为下作,正是因为往往他们更能发挥出出乎意料的效果,像牛皮糖,想扯都扯不掉。 ……这是他们用来对付dusa的常用方法。 【帮我做一件事,约翰。】 omega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约翰抓住栏杆的手勐地收紧。 他应该怎么办? 真的要帮他们? 理由呢? 混乱的记忆把他的脑子搅浑,约翰一抽,探出个头,朝着段裴景大喊:「小心!他们想要拖延你的体力!!」 这一嗓子可不得了,不仅段裴景,那成千上百个蒙着面的异能作战特种兵也同时扭头看向了他。 所有人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彻底陷入寂静。 很快,为首的那个蒙着面的人掏出袖袋的枪,声音拉平:「叛徒。」 约翰的瞳孔急剧收缩,毛孔张大,冷汗完全没有预兆地惊出了一身,一声「救命」从喉管里冲破天际! 「help!」 尾音未落,子弹沿着它本该行驶的航线朝着他的命门飞速而来。可能是临死的走马灯,约翰临死前看到的居然不是他的美好人生,而是这颗子弹被紧急放缓的速度。 他甚至能够看清子弹头因为高速而跟空气摩擦出的火花,而下一秒,他就会血花飞溅,约翰紧紧闭上了双眼。 第216页 「砰——!」 响声在空中转了个弯,从侧面飞过来的一颗子弹毫釐不差地与这颗快送走他的子弹在空中摩擦最后偏离航道,与他的脸颊贴面而过。 「看来你胆子不小啊,朋友。」略带笑意的熟悉声线从他的侧面传来,约翰抬头就看到了那张遮住太阳的熟悉身影,正是造成他落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约翰哆哆嗦嗦地伸出颤抖不止的双手,点到即止地触碰了一下自己可怜的脸颊,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丝血痕。 他双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等会儿再晕。」话音一落,他又感觉自己被熟悉无比的操作拎住了后领子,整个身体像个铅球,被人临空掷出数百米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惨叫划破天际,最后消失在作战范围。 「既然你们不开枪……」段裴景的语气居然还略带遗憾,他立在外围,围墙内是密密麻麻的异能者,最相似的点可能就是他们那清一色丑到想剜眼的作战服吧。 他伸出一只手,手掌轻轻按在围墙上,朝疾驰而来的异能者微微一笑,轻声漫语地补完了下半句话, 「那我就开枪了。」 s级异能——概念转换。 整排围墙因为他的话语,发生了质的变化,围墙消失,取代它们的,是一整排的轻机枪,黑黢黢的洞口对准了在场所有的异能者。 显然这群人里没能想到还有这种逆天异能的存在,即便是蒙面也难以掩盖他们扭曲的脸色。 「砰砰砰砰…………!!!」 子弹就跟不要钱似的,连发不停,铺天盖地的子弹声响彻整个异调局,即便是再强悍的防弹装置,也扛不住这么勐的火力突击。 玻璃、合金大门被打得四零八落,零件四散飞溅。 而剩余的异能者只能够让防御异能闯先锋,三米高的透明防护网正强大的火力攻势下支撑着,以他们已经打乱的阵型来看,他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一分钟过后,大批的粉尘溅起数丈高,枪林弹雨之下,居然都快看不清人的方位。 「咔嚓。」 护盾开始出现一道裂缝,紧接着,这道裂缝越扩越大,像蛛网一般往四周延伸,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个护盾,最后,整个碎裂! 「啪——!」段裴景一巴掌拍在连通的机枪上面,里面发生了微小的变化,子弹再次射出来时,居然是一排排的烟雾弹。 「嘭嘭嘭嘭——」 几声烟雾弹在地面炸响,粉色烟雾腾升而起,不致命但是却明显含有让人短暂丧失行动能力的物质掺杂在里面。 人群中倒下了第一个人、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 段裴景挥了挥烟雾,朝着地上躺着的一个尚且还残存意识的人挥了挥手,笑眯眯道:「打扰了,我只是想接我老婆回家,不想引起太大的纠纷。」 剎那间,身后的轻机枪尽数消失,没有一丝存在的痕迹。 约翰躲在不远处,闻言嘴角开始抽搐。 原来你还知道会引起纠纷啊。 某海外的办公室里,一个怒气沖沖的老人来回走着,面前是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中年人。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看你们干的好事!」钟老把资料摔在江局面前,简直要气疯了,「你自己看!段裴景都干了什么!」 江局随便一瞥,是x国发来的告知书函,粗略看是有个十来张的样子。实际上简单来说明出来,就是说段裴景混入了他们的异调局,意义不明,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会全面採取警戒措施,消除隐患。 钟老见他不说话,火气更大了:「我早就说过了,他不老实,要关几天磨磨性子!否则迟早要酿出大祸!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你们想尽办法把他弄出去,这不就出事了?他想干什么?救那个小omega?他疯了是吧?脑子里装的是水吗?」 这则消息其实对于江局来说,目前的情况下,居然还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至少段裴景还活着。 他掩嘴轻咳:「他有分寸,您就别……」 「他有什么分寸?他要是有分寸就不会一个人闯到x国去送死!护照不办招唿不打,直接闯到人异调局的军事基地去了。人没两梭子干死他,还能给我们发告知函就已经不错了,你还帮着他说话?」 钟老气得狠狠锤了桌子两下,「我告诉你,他这个异调组的组长没必要做了,回来就关押。我就不信这个异调局,没有能治他的人了!」 「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江局说,「你怎么就确认段裴景是私闯异调局而不是去抓捕嫌疑犯?」 钟老一愣:「……什么,什么嫌疑犯?」 「牧淳。」江局悠悠说,「他们的人用不正当手段带走了我们的异调局组员,组长以身犯险,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深入地方阵营。我觉得这件事,他们也是需要给我们一个说法的。」 钟老还想说话,江局抬手打断他,「放心,告知的书函我已经先一步发过去了。」 钟老:「…………」 你们他妈的那个牧淳不是个卧底吗?什么时候又成了组员? -------------------- 结局he,我说的(霸道) 第101章 笼中鸟的位置 第217页 异调组。 「越和!」庄铮鸣一边挥着一摞a4纸,一边朝他挥手:「结果出来了!」 越和闻言立马站起来:「是吗!这么快!」 「凭我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庄铮鸣嘿嘿一声,让开身位,「多亏了我们的高材生!」 她的身后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那张阳光的俊脸笑得相当灿烂:「越哥好!」 越和:「是你,我知道你。江局的孙子,川枫对吗?」 「对,是我!」江川枫摸着脑袋,笑嘻嘻地说,「先看资料吧,我跟庄姐可是研究了一个晚上呢!」 越和点头:「行,你俩先坐。」 他随意翻看了几下,前几行跟他之前研究的内容差不多,直到翻到后面,他才感觉到不对劲。 他喃喃道:「……鳞片?」 「对。」庄铮鸣喝了口水压惊,沉声说,「就是鳞片。」 「他们这几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有这种现象,同时,这个人也是这群人里异能等级最高的。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本来以为是某种皮肤病呢,结果一摸,那触感……啧,好像真的抓到怪物了似的。」 怪物。 越和嚼着这两个字,再翻了几下,露出了那张被列印出来的彩印照片。 这确实是一截"鳞片"。 棕灰色的坚硬外皮外连接形成了一层角质鳞,只是分布并不明显,而且稀少,只有三寸长,在小腿骨附近。 这些「鳞片」跟人类本来的皮肤连接在了一起,浑然天成,仔细看还能看到皮下若隐若现的青筋鼓动。 「是蛇。」 庄铮鸣说:「什么?」 「是蛇皮。」越和眉头越皱越紧,「蛇皮为什么会长在人的身上?他做过植皮?」 「不可能,这俩没办法融合。」庄铮鸣指了指边缘,「而且你看这儿,看到没,连个手术疤痕都没有。硬缝合上去,不溃烂才怪了。」 江川枫在一旁忽然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异变』?」 异变? 庄铮鸣跟越和对视一眼。 越和:「把之前抓到的异变的人的资料给我。」 「电子版的可以吗?」 越和:「可以。」 片刻后,越和拿着庄铮鸣的手机,目不转睛地翻看着上面的文件。 「……一样。」 江川枫:「哪里一样?」 「这几个人异变前的各项数值跟除开增生鳞片的剩余几人的数值基本一样。」越和抬头,「我记得,现在异变的人,基本没有再出现了吧?」 庄铮鸣两人齐齐点头。 庄铮鸣:「自从希诺来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那就对了。」越和说,「我之前听说过关于异能实验的测试,包括欧若博司系列的药剂,他们很喜欢打着拯救全人类的口号来说服我们帮他们做事,实际上做的都是些惨无人道的勾当。」 「如果我没猜错,这几个人,就是他们放出来试水的,他们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等着我们。」 庄铮鸣凝重道:「那现在……」 「等。」越和用力掰着指骨,想要藉此缓解一下内心的慌张,镇定道,「只能等,等他们的破绽,跟后招。」 「……」两人交汇视线的一瞬间,有光影在闪动。 这场掩埋在血土之中的阴谋在大雨的沖刷之下逐渐露出了边角。它们越埋越深,想让罪恶跟残骸永远沉入深不见底的黄土之下。 可暴雨不会轻易停歇,炽亮的闪电终究会把茫茫深夜噼出白昼的裂缝。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雨珠砸在窗沿上,惊醒了越和沉思的思绪。 他把视线往一旁移,凝在了窗外那盆君子兰上再次出了神。 他已经不知道段裴景把大权交给他的这件事,是否是正确的了,因为他既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用途,也不明白接下来的每一步棋如果走错了,他是否能够承担得起这样沉重的后果。 越和扶额,深深从肺腑中吐出一口浊气。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三长一短,是他们异调组内部专用的敲门暗号,是齐莎。 「快去开门!」 两分钟后。 五个人围坐在江局独爱的红檀木茶水桌旁,中间煮了一壶江局压箱底的信阳毛尖,被庄铮鸣给偷拿出来了,左边依次是江川枫、越和、庄铮鸣。 至于对面,则是齐莎跟一位……红唇大波浪的大美女。 齐莎说:「这位是尤娜,d级精神系异能者,曾经跟段哥一起参加过画展。」 她的妆容很精緻,手中拎着个鳄鱼皮的包包,手指搭在沙发边缘,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延长甲甲尖敲着红木。 「您请坐。」 越和倒了杯茶,先是自己喝了一杯下肚润润嗓子,然后说,「当时的画展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那个对于你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尤娜说,「你们段组长也不会想让你们知道的。」 「什么意思?」 「……」尤娜捏着茶杯,「我知道的不多,只能告诉你们一个小道消息,不要往外说是我说的就行。」 越和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立刻坐直了身体:「如果您能告知的话,我感激不尽。」 第218页 尤娜幽幽地说: 「感激就犯不着了,要怪罪的话就怪段裴景吧。你们段组长要是早点说异调组的人个个长这么俊俏,我早来了。」 几人:「……」 尤娜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吐出了一个重磅消息,「笼中鸟,在h市。」 「哐当——!」 几人齐齐起身,连带着身后沉重的沉木料子的红漆座椅都往后移了几寸,越和不可置信地说:「h市?不在国外、也不在外市、你确定?」 「我的异能是能屏蔽等级低的精神系异能。等级越高,屏蔽的范围也会同比例大幅度减少,一直瞒着是因为你们之前的胜算太小,而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尤娜示意道,「先找吧,应该不会出错。」 越和「嘭」一下坐回了座位,仿佛一座被灌满了水泥的石雕。每一处轮廓都僵硬住了,呆在了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h市? 怎么会在h市? 他们明知道异调局就在h市,却还敢建在h市? 就因为……牧淳在异调局? 图什么? 「不是。」庄铮鸣复杂地说,「还有高海辉。」 高海辉。 异调局的前任局长。 调查中显示过,他跟x国异调局有联繫。 尤娜喝了口茶:「要是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越和站起身,伸出手跟她握手:「感谢您的情报。」 尤娜应下,屈尊纡贵地伸出三根手指,跟越和轻轻贴了贴。 「对了,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们。」临走时,尤娜回头道,「像笼中鸟这种基地,基本会有定时的摧毁装置,你们要是准备行动,要小心。」 「……」 越和蹙起了眉。 定时的摧毁装置? 这一点倒是不难理解,却好像还有一件被他忽略掉的事压在了心底,越和直觉这件事甚至要比找到笼中鸟的基地要更加紧迫。 ……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瞥向一旁的越和,欲言又止。 江川枫:「那越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走军用飞机的使用权申请吧。」越和说,「要想办法把段组长他们接回来。」 …… 封闭的房间内安静到落针可闻,甚至连唿吸声都能听得到,所以当门被打开的时候,江馁立马转过了头。 门外的光线顺着门缝倾泻了些进来。 格斗与笼中鸟这种观赏性的格斗不同,但却有很明显的相似之处,类似于一个作战实验体的能力筛选,与笼中鸟相比,能力等级差别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江馁从前从不需要参与这种小规模的格斗,布锐斯是故意的,他心知肚明。 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只要段裴景离开,他必须离开。 omega微微抬手,抚上了脖颈处的异能抑制环。 「嘎达。」玻璃制品跟桌面磕碰的声音。 一根长管针剂摆在了他的面前,来人冷淡地说:「催化剂。」 江馁拿起那根针管,就跟从前重复过的无数次动作一样,掀开手臂找到血管后扎了进去。 对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直到注视到江馁将针管里的液体全部推入身体,才背身准备离开。 因为药剂使然,江馁闭上了眼,撑住桌面的手背上暴起黑色的青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出分泌滚落,身体没忍住踉跄了一下。 「…………」 时间快到了。 段裴景答应过他的,他不是个会言而无信的人,一定会乖乖地回去。 回去就好了。 回去就好了。 灰蓝色的眼眸仿佛被蒙上一层灰濛濛的雾,逐渐侵蚀掉了他眸中所有的光彩。因为药剂,他体内的某种奇怪的理智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刃一根根挑断,直到让他彻底跌入泥潭。 「滴————」 刺耳的警报声拉长声线,透过门缝传来,猩红的警报灯光线就像染缸里的墨汁,整个长廊瞬间被浸染成了一片血红,落入江馁的紧缩的瞳孔之中。 是段裴景。 他……来了? 第102章 人在哪 浓重的心慌侵蚀掉了他的思绪,尖锐的警报声像长而细的尖刺,狠狠绞入了他的大脑,omega再也没办法沉下心,勐地站起身。 「唔——!」一声闷哼,江馁直接摔倒在地,脸色发了青的惨白。 那根针剂的药效实在是太勐了,进来送药的那个人甚至能够看得到他那片墨黑色的花纹的纹路开始顺着皮肤肌理往外爬,盘旋生根在皮肉里。 「…………」江馁五指痉挛,青筋暴起,用尽浑身的力气想要挣扎着往前爬,血丝遍布,青筋暴起。 段裴景…… 段裴景。 「你……你不听我的话……」 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一股难言的委屈跟愤怒化作浓郁的情绪吞噬掉他的大脑,心口痛到反常,就跟有只手穿透了胸膛死死揪住了心脏。 急火攻心之下,他生生吐出一口黑色的血。 研究员见他实在反常,又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小心翼翼地半蹲下去,伸出手—— 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他,力度非常大,执着到恐怖。研究员心中悍然一惊,下意识甩开—— 「帮……」江馁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明明还颤抖到惊人,但那双灰蓝色的瞳孔里的光却仿佛能够灼伤到人。 第219页 「帮我……」他一字一顿地吐出字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就像一头已经被逼到绝境奄奄一息的小兽。 帮你? 帮你干什么? 研究员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看着江馁死死攥住他衣袖的五指开始剧烈颤抖,眼眶发红,狰狞的血丝开始布满的眼眶。 他要没有力气了,研究员想着。 果然,甚至连说完一句完整的话的力气都没有,江馁僵持的手最终落下。 那人似乎极度害怕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仿佛他的身上藏着洪水勐兽,随时都有可能把他吞噬殆尽。 他忙不迭地小跑出了这个房间。 与此同时,另一个不知名的房间里,几台电脑全部亮起蓝屏,无数数据在上面滚动着,而操控这些数据的,正是消失已久的牧淳。 他坐在一个榻榻米的小方桌旁,一旁搁放着一个白色面具,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十指飞快点按着。 能够完美做到系统渗透跟网络窃听跟数据窃取的黑客不需要任何的噱头来宣扬,牧淳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病毒系统。 即便是已经被挂上了通缉单,牧淳仍旧能够不动声色地潜入异调局的资料库。 毕竟他们之间的人员还没来得及做更新换代,防火墙还处于相当薄弱的状态。别人或许会打草惊蛇,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或许是他还有其他的资料库还没查完。 牧淳摘掉眼镜,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 忽然,飞速滚动的数据中有一出异样异常的显眼,他眼神微微一动,凝在了一条跳出来的连结上。 滑鼠犹豫片刻,终究点开了那个连结。 弹窗跳出来的,是一张人员资料。 不,应该说,是移植资料,正藏在x国的资料库之中,而恰好被牧淳发现。 右上方那张脸上直视摄像头的人是一个灰蓝色的眼睛的小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江馁无疑了。 异能移植会出现很严重的后遗症跟遗留病症,大部分的人甚至会当场暴毙。对于这点,牧淳心知肚明。但江馁的后遗症是什么,他从未设想过,这张纸,却恰好给了他答案。 他喃喃地念了出来: 「……进化中的完美的人形兵器?」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江馁还会发生质的变化?距离这张人员资料到现在至少也有十几年了,说不定,就是现在? 这时,侧边的另一台屏幕属于x国的地图中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彻底让他的脸色变了—— 「这是……什么?」 这居然是成千上万的定点摧毁装置。 犹如暴雨倾泻的子弹从天而降,无数辆武装的直升机盘旋在天空,汹涌的火力溅起骇人的火花。 硝磺刺鼻的气味跟蒸腾的海水激起蒙蒙的白烟,遮住了下面的虚实。 这样的狂轰滥炸持续了一分钟后,才逐渐停止。白烟散去,倒塌的横樑跟断壁残垣堪称一片狼藉,焦黑一片,唯独没有他们所预想的血腥跟尸体,这里早已空无一人。 绳索放下,几个武装作战士兵顺着阶梯下来,手中拿着一把冲锋鎗,警惕地环顾四周。 只可惜就连余光也没能找到任何人迹。 忽然,谁也没有想到,距离这里的不远处的一座高楼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响。 「嘭——!!!」 混杂着破空的剧烈威力冲破了墙壁,震耳欲聋。 腾升的火焰犹如水滴入油锅,转眼间沖天而起,炽热的火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舔舐掉了半边楼层,浓烈的黑烟在高温里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 爆炸为中心,压倒性的s级精神力介于高位者施展威压,仿佛腾升的热浪能够顺着空气狠狠灼伤到所有人。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瞳孔紧缩。 遭了,主楼! 冗长的过道之中已经是一片狼藉,四处可见火烧的痕迹,炸裂的玻璃碎片乱七八糟地倒在焦黑的残壁之中。 只有一个角落还算得上干净,而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旁,惊疑不定地看向走廊中央的那个人。 「段,段先生……」一人颤抖着说,「你这样有违国际法,你没有任何正当理由私闯异调局,是属于……」 「谁说我没有正当理由?」懒散的声音在空间里响起,高大英俊的alpha随意将额间散落的刘海往后一捋,半张带着笑意的侧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有些特殊的邪性。 他说:「把我的组员绑架到了x国,还不让我来找人,阻拦我,攻击我。这又怎么说?」 有人大着胆子说:「牧淳先生是自愿的……」 「什么?那我更要查查了。」段裴景冷冷说,「不然你告诉我,布锐斯在哪,让我『友好』地跟他聊聊。」 几个人都不敢吱声了。 废话,这谁敢说话,弄不好就是一个死。 不过段裴景大动干戈,却一个人都没有杀,他的目标非常的固定、准确,就是布锐斯。 几个不知情的人更加懵逼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段裴景会对布锐斯起这么大的杀意,以至于冒着被机枪扫死的风险也要把人给捉出来。 ……那布锐斯先生呢?他在哪? 四周场景忽然发生变化,墙壁软化,研究员们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却发现脚下的地也开始软化。 第220页 在五楼脚下踩空的感觉可不是闹着玩的,悚然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段裴景微微颔首,笑意不达眼底。 「来了。」 变数发生的事那么突然,没有预料,高楼忽然发生坍塌,蛛网般的巨大裂痕,延伸着焦黑的墙壁往上攀爬,天花板发出难以支撑的「嘎吱」声。 众人慌乱无比,已经有人踩空,直直从五楼摔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s级异能——时间凝滞。 s级的强大精神力拖拽时间,疯狂在耳边唿啸的风声肉眼可见地开始变慢,所有人脸上的恐惧被定格。 再次睁眼时,几人已经安全落地。 「……」狂飙的肾上腺素还没来得及缓下来,坠楼的几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毫髮无损。 「啧。」 几人下意识侧首抬头,劫后余生的众人目露感激。 「谢……」 谢字说了一半,强烈的劲风,忽然捲起风沙走石;铺天盖地的热浪如同岩浆,皮肉的灼烧感传递到全身的五感。 「啊……!!」 几人同时感觉到有一只手拎住了自己的后脖颈,接着身体一轻,整个人被凌空扔飞了数百米,惨叫声绵延不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同为s级的精神力从空气中爆发开。 脚下的地忽然开始发生大批次的皲裂,久逢干旱的黄土,密密麻麻的分叉朝着四周蜿蜒曲折着爬去。 方圆几里的局域地壳发生改变,土地下蕴藏的巨大力量在此刻喷薄而出。 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海边的景象——熔岩。 赤红滚烫的液体从四面八方涌向段裴景,蒸腾的气焰跟火灾完全无法相比,周围的空气甚至都发生了恐怖的扭曲。 熔岩所到之处,所有肉眼可见的物质全部被吞噬殆尽。 是精神系异能。 段裴景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烦躁的情绪充斥大脑。 能够将精神系的异能进化成攻击型的他只见过两个。 一个是江馁,他的「石化之眼」原本并不具有致命的效果,但他却有着极高的天分,能够将其当做致命的杀招。 还有一个,就是布锐斯。 他的精神系致幻型异能如果放在团队作战之中,尤其是具有障眼法的s级,虽然棘手,但终归只能当个辅助用。 但他强就强在,他能把障眼法变成现实,能短暂性地对区域内的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段裴景虽然是双类型的异能者,但他的「时间凝滞」跟「黑白颠倒」在本质上都属于纯粹的辅助型,只有「概念转换」是攻击型。 但专攻也有专攻的好处,他能将两者都发挥出最大的效益,甚至延伸新的分化异能。 滚烫的熔岩距离段裴景已经只剩下半米不到了,如果不是精神力在隔绝着,烈火早就已经腾升而起。 只要稍微再给它几秒的时间,就能将眼前的人吞噬到连骨头都不剩。 「……呵。」 段裴景忽然笑了,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种异能相当的有意思。 s级异能——黑白颠倒。 原本尽在对方掌握之中的空间忽然发生巨大的改变,不知何时,站在暗处跟明处的人的位置猝不及防调转,处于危险中央的人,骤然变成了布锐斯。 布锐斯显然没能料到这个异能的优先级居然这么高,眼看着滚烫的岩浆已经近在咫尺,为了避免自食恶果,他就算再愤怒,也只能被迫取消异能。 重新恢復成一片废墟的大厅满地苍夷,空无一人。 「……!」 破空的拳风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即便已经及时躲避,但仍旧被拳风剐蹭掉了一层血皮。 「……fuck。」他阴沉地捂住了半边脸,再环顾四周,仍旧空无一人,仿佛一切都是他的一个错觉。 段裴景…… 这个名字给他带来的恨意实在是深刻,深刻到恨不得剜肉剔骨。 明明以为可以藉助江馁失忆,彻底剷除掉这个隐患,却没想到江馁依旧选择不杀段裴景。 如果没有他的干预,江馁早在十几年前就应该捨弃掉一切,老老实实配合实验,这样也不至于烂摊子跟滚动的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江馁快脱离他的控制。 这个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坚守了数十年的计划,十几年前毁在了这个人的手上,十几年后的今天又要毁在他的手上。 布锐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绝不会允许。 第103章 「大义」 「段裴景。」布锐斯阴冷地说,「你不应该来这里。」 强劲的飓风拔地而起,霎时间,飞沙走石,高楼大厦摇摇欲坠,从下层到顶层的玻璃全部被击碎。 如同一头唿啸着的恶兽,张开着血盆大口收割人命。 风越来越大,已呈疯狂之势。遮天蔽日的光景犹如末日来临,迫使暗处之人无处容身。 尘烟飞溅,风沙乱舞,布锐斯冷冷地凝视着不远处的alpha,眼神中尽是狠意。 四周所有的树木、房屋,全部被风卷到高处,高速旋转的速度能够瞬间收割一个普通人的性命,停滞在十米开外。 他在忌惮、在提防。 在忌惮段裴景的异能,提防着他还未施展出来的其余异能。 第221页 只要他敢露出一丝s级的精神力,布锐斯就能确认方位。 布锐斯眯起眼。 忽然,风沙中的人忽然没了人影。 布锐斯后退一步,勐地回头! 拳风将至,他被临空一拳锤在腹中,这一圈凝聚了不少的力量,霎时,他五脏六腑全部移位—— 「噗——」 布锐斯当胸一口鲜血吐出,摔进黄沙之中。下一秒,他勐地抬手,双臂交叉,用力格挡住再次袭来的双拳。 「段裴……」 被叫的人压低了眉眼,朝他微微一笑,骤然松手—— 趁着空挡凌空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关节骨上,布锐斯体术不如他,猝不及防凌空勐摔—— 他的背嵴被狠狠摔在水泥地上,地面瞬间以他为中心,朝四面八方炸出一个直径至少百米的恐怖裂痕。 「……」 布锐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脖颈就被一股悍然的巨力死死钳制住,气血上涌,他被人提起勐地往地上一贯—— 强大的震力让墙壁上摇摇欲坠的排风扇终于跌落,重重砸进玻璃残渣之中。 玻璃裸露的玻璃碎片毫不留情地扎进腰腹,皮肉被刺破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布锐斯一声痛苦的闷哼,猩红的血色很快晕开。 他被人再次提起,抬起的手臂肌肉鼓胀,暴起的青筋攀爬在肌肉纹理上,蓄积的悍然巨力就要朝着他的脸狠狠落去! 须臾片刻间,布锐斯对上了段裴景阴沉如滴水的脸色。 他要杀他。 「……」 千钧一髮之际,布锐斯抬手挣脱段裴景的束缚,死死绞住他的手臂,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进髮鬓。 他生生把那口混着泥土跟风沙的血给咽了下去,发了狠地将人甩开数米远! 「……哈……哈……」 这一动作消耗了他不少体力,间隔着的喘息声从胸膛处传出来。 「上次就警告过你了。」段裴景微微抬了抬下巴,漆黑的瞳孔里浮现一丝讽刺的笑容,「辅助型,不要打先锋——你这个只能从别人身上找存在感的废物。」 布锐斯抬手—— 还没来得及释放,段裴景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勐兽,动作迅疾如雷电,转眼间逼近布锐斯。 两人再次交手,段裴景的体格是在无数次实操中千锤百鍊出来的强健体魄,动作又狠又快,完全不像是一个没有体术异能加成的异能者。 布锐斯五指关节用力,狠狠挟制住段裴景来势汹汹的攻击,阴沉道:「……异能的进化就是迫使人类寻找更高的巅峰以求突破,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手肘屈起,段裴景用个巧劲摆脱他的束缚,当胸一脚把人踹飞,随意掰了掰手腕。 「我是不懂啊。」段裴景冷冷地说,「把人命当玩笑的货色脑子里每天装的是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懂。」 「噗——」鲜血浸染了他的衣襟,布锐斯瞬间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闻言他摇摇晃晃站起身,一双绿色的犹如兽瞳般阴寒的绿瞳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段裴景。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在此时此刻,这种光景之下,显得格外诡异。 「所以你永远都没办法理解dusa啊,哪怕你们睡过了,你们还是……」 「先别说江馁吧。」段裴景烦躁地敲了敲后颈,给他举例,「你问问被你害死的那些异能者,哪个能理解你。」 「他们理解不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布锐斯嗤道,「涉及人类的生死存亡,难道我还要考虑所有人都意见?」 「恐龙灭绝都他妈的是因为陨石呢,人类没有异能的日子不也过的好好的?」段裴景冷冷地说,「要你操什么心。」 布锐斯吐掉一口污血,哑声转问:「你想知道为什么ul会是全球最出色的异能研究基地吗?」 「不想知道。」段裴景说,「术业有专攻,我没兴趣。」 布锐斯笑了:「那你知道你们局里,有哪几个人对这个感兴趣吗?」 段裴景缓缓眯起眼:「……」 「段家,是商人吧。」布锐斯忽然跳转话题。 「我知道你们对我有误会,说实话这其中让我感到诧异的人就是你,段裴景。你应该能理解,这跟经商之道有什么区别。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所以呢。」 布锐斯说,「我一直励志于将人类的异能开发到极致、巅峰。实际上到头来能够实现并完美接近这一点的,只有江馁。」 「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就隶属于『失败』。不,不是的。」布锐斯越说越急切,甚至双眼中迸射出了急于求认同的光芒,「他们或多或少,都得到了质的飞跃。就像你所见到的,陈权。这是双赢的局面,不是么?只不过人类在探索一条未知的道路的过程中,总会因为『选择』而产生牺牲。」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笑了。 段裴景听着他犹如荒唐的一番自我夸赞言论,忽然产生了一种「老子倒是想听听你还能说多离谱。」的想法。 他说:「杀人在你眼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是么?」 布锐斯凝视他,缓缓说:「对于『大义』来讲,的确如此。」 「『牺牲』,总归是在所难免的。」布锐斯嘴角染血,一字一句地说:「不论是dusa,亦或者是其他人,不可否认的是,我会是他们的救世主。」 第222页 「……」 长久的死寂。 空气中瀰漫着硝烟的味道,久久不散,纷争的气味在两人之间一触即发。 他在激怒段裴景。 在异调组里面不知不觉待了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如此低劣的激将法,战斗之中最忌讳授人把柄,这是比异能等级还要恐怖的致命弱点。 段裴景知道。 但如果真的妥协了,江馁要怎么办。 他还没混帐到拿江馁当条件的地步。 更多的原因,还是他被布锐斯的厚颜无耻定在了原地几秒。 「我理解你妈呢。」段裴景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瞳孔漆黑泛着冰冷的笑意,s级的精神力倾泄,咬紧的齿缝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想把对方千刀万剐。 「想当救世主就去地下当,别他妈在我眼前丢人现眼。」 话音一落,两股强大的s级的精神力勐地交接,原本稀薄的空气瞬间被挤压到变形。 强烈到恐怖的飓风在濒临疯狂的边缘的情绪加持下,捲起一切断裂的钢筋跟石块,铺天盖地地朝四面八方飞速运转—— 没有死角,没有躲避的空间。 布锐斯擦了擦嘴角的血,冰冷一笑:「——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布锐斯打算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段裴景的衣角在狂风中翻飞,那张锋芒毕露的脸没有流露一丝恐惧,反而肆意、狂妄。 布锐斯与他对峙着,风将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但却精准无比地传入同样为s级异能者的他的耳中。 冰寒彻骨。 「老子当然有。」 时间凝滞,狂风骤止。 所有捲起的杂乱物品尽数垂直下落,重物落地的声音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等布锐斯再次睁眼时,心中骤然一凉,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蹿升而起。 数台漆黑的机枪对准了他,蓄势待发。 段裴景站在高处,半蹲在围墙上,一只手随意搁放在膝盖,颔首:「所以你还是适合当只遇到危险只能找个洞赶紧逃跑的小老鼠。」 ……布锐斯嘴角皮肉抽搐,似乎内心在做着极大的心理斗争,他的表情怪异,有点想说什么,说不上来这是一个什么表情。 惊惧、愤怒、阴沉。几种情绪在他的脸上来回切换着,犹如一盘被打翻的颜料盘。半晌后,段裴景见他嘴角一动,居然极轻极淡地冷笑了一下。 「……呵。」 段裴景将手一抬—— 数千架机枪同时开枪,震耳欲聋的枪声汇聚在一起,几乎要冲破天际。 枪林弹雨之下,地面很快被激起一阵难闻的白烟,但枪声仍旧没有停歇。 周围的人已经被希诺疏散走,剩下的,就只有这个他必须要杀的人。 不论是江馁,还是其他在异变之下就此丧命的千万无辜的人,段裴景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放过他。 今天,他必须要让这一切黑色故事的源头在他手中终结—— 枪声还在响,密密麻麻的子弹已经把这块地方彻底化作一片废墟,火光四溅,满地苍夷。 忽然,硝烟之中忽然冲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段裴景瞳孔一缩。 这是…… 间隙中,他没有设防,猝不及防被一掌狠狠打在了肩膀。 「……!」 这一掌可不得了,完全不是布锐斯这种花架子能比的,极快的速度加上力道足以将一个普通人的骨头全部震碎,段裴景直接倒飞了出去。 这一掌打的他气血翻涌,段裴景脸色铁青,硬是在半空中把那口污血吞下肚,借着间隙飞速后退,直至落地。 而远处的硝烟散去,哪里还有布锐斯的人影。 对方再次出手,段裴景只能收回视线,出手格挡,顺便看看是哪个找死的送上门来了。 但刚刚那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是段裴景也不敢轻敌。至少他从未听过x国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一看,他浑身的血液几乎是瞬间全部冲上了头顶,段裴景毛骨悚然: 「江馁!」 第104章 杀意 ### 【江小宝。】 水天一色的海面一望无垠,夕阳垂落的光星星点点地铺满晶莹的湛蓝色海水。微风拂面,带着微微的咸味却清新好闻,omega的额发迎风吹动。 他闻言转过了头:「嗯?」 那双与海水颜色十分接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折射的光影照得他皮肤雪白,青筋都若隐若现。 原本应该是看着挺纯良好骗的一张脸,偏偏那双眼睛里总是压着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锋利。跟人对视的时候,就跟有个小钩子似的,能轻而易举地撩拨动对方的心弦。 ……真他妈好看。 段裴景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打出生起,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江馁。明明也不是头一回见到他了,但就是觉得这小子越看越好看,而且百看不厌。 这正常吗? 出发前,段裴景问过江馁,为什么想来海边,江馁沉默了半晌,然后给出的回答是不知道。 不知道。 段裴景想好吧,不知道就不知道,谁没有心血来潮的时候。 只不过,那一瞬间茫然浮现在他的脸上的时候,段裴景就感觉有根细长的针,很快又很准确地往他心口扎了一下,转瞬即逝的疼痛眨眼消散。 第223页 他摸摸自己心口,故作轻松地唿出口气。 嗐,没事儿。 那些不堪的往事,就让他一辈子尘封在岁月的记忆里就好了,谁也不要提,谁也不要问,过好当下,比什么都强。 他陷入自己的回忆,江馁一时半会得不到回应,有点纳闷,微微歪着头:「干什么?」 「……哦。」段裴景骤然被拉回思绪,轻轻咳了一下,「就是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怎么一直盯着海面看?」 「…………」 江馁似乎短暂地愣了会神,回过头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海面,又重新转移视线盯着段裴景看了一会儿,他摇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看。」 段裴景调侃:「怎么啦?内陆人士没见过海?」 「见过。」江馁淡淡地说,「但是不好看。」 没有这里好看。 海面、沙滩、还有激起的白浪。 具体是哪里不对,具体是哪里不同,江馁真的说不上来。 他第一次见海的时候,那种波澜壮阔的水天一色并没有给他多大的震撼,相反,他很失望。 他会想着,哦,原来这就是海。 江馁的脸上甚至连一丝来自情绪波动带来的神色变化也没有,平静得如同这片海面。 「段裴景。」他回过头,灰蓝色的瞳孔里有光影攒动,他说:「下次,可以再带我来吗?」 「带你来?海边?」段裴景无所谓地说,「你想来就来啊,只要时间充裕,回头我俩找个时间休假去海岛度假也行。」 江馁:「真的?」 「真的真的。」段裴景挥挥手,他一身花裤衩花衬衫,还有双路边被宰了六十块实际上成本价不超过十块的藤编人字拖,硬是穿出土豪款气质。 「小意思。」 与其表面表现的从容相反的是,alpha内心焦虑到恨不得把指尖啃完: 早知道江馁喜欢看海,就撺掇他爸买栋邻水的别墅了,这下好了…… 「段裴景。」 段裴景:「嗯……?嗯?」 江馁说:「你确定不远离我?」 段裴景:「什么意思?」 「我会让你受伤的。」清冽的海风吹来,江馁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扭曲,「我说过的。」 「你跟我接触,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段裴景瞳孔微微睁大,一瞬间他可能想了很多,多到能让两人间的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半晌后,江馁朝他笑了笑,他很少笑,但是却没人告诉过他,他笑起来很好看。 可能这个木鱼脑袋连自己也意识不到。 他听见他说: 「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江馁。」段裴景叫住了他。 alpha把自己随意套上的一件灰色的外套脱下,趁着下一阵风来的时候,不顾三七二十一把眼前的omega裹了个严严实实。 omega噼头盖脸被这么来一遭,只能被迫埋在宽大的外套里,从立领里挣扎出半张脸,说:「……什么?」 「受伤就受伤吧。」段裴景也朝着他眯眼笑,「只要我们江小宝不要着凉就好了。」 「走吧,我们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明天又要搬砖了,别忘了哦。」 alpha先他一步离开原地,只留一个宽阔的背影,背对着他摆摆手。 海面拍打礁石,激起了一阵白狼,晶莹的水珠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江馁的脸本来脸就不大,藏在大他好几码的外套里,看起来更加小了。 alpha信息素的清香瀰漫至鼻尖,他僵住了片刻,旋即选择闭上眼,把脸藏进了充满信息素的外套里,声音又小又闷: 「……我能自愈,不会着凉。」 「嘭——」 拳肉相接的声音很沉重,江馁从来没有过这种神态,他灰蓝色的瞳孔仿佛被人蒙上了一层很深的阴霾,任何光线都照不到底层,犹如万里深渊下永不见天日的深海,深到发黑。 他的动作太快了,江馁作为一个攻击型的异能者无疑是无比出色的,这一点无人怀疑。 至少单人对招时,段裴景从未接触过比他还要强力的对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江馁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他既不敢下死手,也不敢使太大的劲,段裴景不想在他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伤害他。 【我会让你受伤的。】 混乱中,omega曾经说过的话再次在段裴景耳边响起,他咬紧了牙,心口的怒火几乎要烧透他的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要怎么说呢,段裴景看着这样的江馁,既心疼又愤怒。 江馁瞒着自己,就像在告诉他,我不信任你。 段裴景不捨得把怒火迁就在他身上,就只能把一切怪罪在那个活该碎尸万段的罪魁祸首上。 布锐斯…… 狗日的,老子迟早…… 「a级异能……」 陌生的信息素从四面八方传递到他的神经,段裴景的余光瞥见了不少正全力往这边赶的a级异能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准备今天来格斗的异能者。 段裴景没办法,只能发力,卡住他的双手把他整个人往外一扔。 就跟当初扔约翰一样,动作幅度虽然大,但对江馁而言,平稳落地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果不其然,江馁在一个大的后空翻,退至了远处。 第224页 他把自己藏在了墙角的阴影下,半蹲着,犹如一头迅勐的猎豹,蓄势待发。 那双已经覆上阴霾的石化之眼藏在飘乱的黑色髮丝里,眼神如利刃般穿透而来,陌生到让人可怕,冰冷的视线像在看一具尸体。 简直就像是……兵器,人形兵器。 只有兵器,才能只会杀戮。 难怪当初希诺会那样说,难怪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人弄回去。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江馁他……肯定被注射了什么致幻的药剂。 段裴景攥紧指节,五指指骨发出声响。 「你们他妈的来凑什么热闹。」 声音平淡之下,压抑着薄而冷的怒火。 下一秒。攥紧的拳头蕴含着强大的s级异能信息素,朝着地面勐地锤下一拳——! 地面崩裂,犹如地龙游走,原本平静的地下藏着的经络尽数断裂,方圆几里的建筑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彻底坍塌为平地。 那股游龙般的力量还未停歇,用一种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沖向所有异能者。 忽然,高达数米的巨大土刺破土而出,接连交错着快速生长,狰狞的土刺由此延伸不少分支,速度快到惊人—— 如果不加以躲避肯定要重伤,众人被逼得只能连连后退。甚至还有几个没来得及躲避的,被锋利到不像是岩土的边缘狠狠划破皮肉,血瞬间从伤口处涌出。 众人面沉似水。 这就没办法了。 他们想要进去杀了段裴景,还得先处理掉这些土刺。 江馁已经被注射了药剂,他会短时间失去理智,分不清是敌是友。他的战力,加上自愈,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跟他打持久战。 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杀掉段裴景,众人心中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要做的,就是支援江馁。 段裴景……必须死在这。 但是…… 有人注意到江馁再次跟段裴景交战,打得不相上下。 他愈发焦虑、烦躁。 为什么不用石化之眼?为什么不趁着段裴景感情用事的时候,开启石化之眼? 不应该……太不应该了……他应该不记得段裴景是谁了才对。 「江馁!」 一声爆喝响起,段裴景竭力压抑着自己快爆裂的神经,接住他沉重的一击后,太阳穴的青筋跟着突突跳个不停。 面对能够给自身构成强大的生命威胁的对手,他无数次下意识地调用动全身的力量,又被自己的理智给强行压了回去。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再次被江馁击飞。 「嘭——!!」 alpha收了力,尽量让自己收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他整个人狠狠摔进废墟里,本就摇摇欲坠的废墟轰然倒塌,乱七八糟的钢筋跟石块簌簌落下,激起了一大片灰尘,alpha的身影消失在烟尘里。 江馁微微躬身,用一种常人无法用肉眼轻易捕捉到的速度迅疾沖了进去。 他凭藉着自己多年的直觉,腾空身体,朝着一个地方攥拳,罡烈的拳风唿唿作响,恐怖的威力轰然落下—— 「轰——!!!」 石砾成水花型飞溅,因为威力太大,赤裸在外的钢筋发出几声支撑不住的哀鸣,强烈的冲击力彻底崩裂了钢筋—— 四散飞溅,钉入了斑驳的石块里。 烟雾散去,没人。 风声从背后擦过,江馁勐地回头,但脖颈已经被人抢先一步扼住,狠狠摔在地上,四肢被人牢牢固定。 江馁试图挣扎,但段裴景力气太大,他的双手都被卡在了头顶,完全无法动弹。 「……怎么,你打算杀我?」眼前的人轮廓模煳不清,但唿吸却渐渐变得沉重,甚至带着某种浓郁的、让他无法捕捉跟察觉到的阴郁。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字一句地逼问他:「说话,江馁。」 段裴景烦躁地用舌尖舔了舔犬牙处的血:「你是不是要杀我。」 「……你是不是打算要杀掉我。」 第105章 本能 一句、又一句,重复着。 江馁本能地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当然要杀掉你,他想。 这就是他现在需要完成的事,不杀掉你,他就失败了。 具体为什么一定要完成这件事,江馁也不知道。 他生命中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是一道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旦违逆其中一个固定的代码,就会偏离航道,害死更多人。 江馁从来不去怀疑自己潜意识里的第一选择,不管是处于一种怎么样的境地。 他五指无意识地弯曲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那样浓厚沉重的情绪如深不见底的海水笼罩了他,让人有点喘不上气。 ……渐渐的,眼前的人变成了一团模煳的光晕,江馁只能看清楚一个轮廓,却看不清五官。 而这种规则之外的异样情感,会让他本就脱离正常思维的大脑渗入另一种更加偏执的极端里,愤怒、暴躁,然后弥足深陷。 「咔哒。」 轻响传入耳朵,格外清晰。 是江馁在用强行脱臼的方式,挣脱他的束缚。 段裴景下意识松手,这个抽空的间隙,那只已经脱臼的手瞬间恢復。五指弯曲,袭向他的命门—— 这个距离,这个速度,不死也残。 段裴景来不及躲,也下意识地没有尝试着去躲。 第225页 「……」 那只细长却蕴含着无限力量的手,停在了他的脖颈一厘米的间隔处。 不再有其余的动作。 他在犹豫、在迟疑。 而这些细微的动作,尽数收进了段裴景的眼中。 他尽力按捺着自己内心翻腾的情绪,没有说话。 江馁维持着这个动作没有下一步动作。 段裴景一点一点,用一种堪称温柔的力度,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江小宝,看清楚我是谁。」 「……」 「被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给主控意识,哥真的会笑话你的。」段裴景卸下所有防备跟攻击,握住他的手的力度紧了紧,「跟我回去,嗯?」 那双冰冷的双眼,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化开了冰,暖流顺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流进了四肢百骸。他像是僵住了很久,忽然得以活动了一般,轻轻地,小小挣扎了一下。 段裴景绷紧的神经渐渐松懈,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忽然一声极近破音的爆喝声从侧面传来—— 「段裴景!小心!!!」 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所养成的第六感被这一声彻底唤了回来,段裴景条件反射地用手掌在地面一撑。 异能发动,转眼间他消失在原地,落地在高处,下一秒, 「嘭——!!!」 江馁消失在了原地,而那块他本应该在的地方,剧烈的爆炸让尘土四溅! 繁密的破碎急剧增多,龟裂顺着所有倒塌的断壁残桓攀爬着布满了这个区域。 目测这恐怖的直径已经达到了数百米,密密麻麻碎裂的地面让这块地区产生了高度的变化,接着勐地往下一沉,凹陷。 ……简直就像是一场小型、但威力却丝毫不减的地震。 这是……真正的s级异能——摧毁。 属于江馁的攻击型异能。 就在这里的纷争开始的一个小时前,异调局等人得知段裴景的事情后,迅速做出了决定—— 蓝池急哄哄地拿着一张批文闯了进来:「越和!我已经拿到批文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救段……高局长?」 两人的视线齐齐看了过来,办公桌外站着的,是越和,而主位上坐着的,正是前任异调局局长——高海辉。 他见到蓝池也没有表现得有多意外,道:「怎么是你们来了,你们江局呢?」 蓝池虽然入队不如段裴景早,对于这个前任异调局局长的了解不深,但也不至于不认识这张脸。 而最近对于这个人的了解,来自于越和调查牧淳顺便查出来的他与x国异调局局长艾博特的阴影关系。 蓝池说:「江局出门办事了,您怎么来了?」 高海辉:「我听说你们要调用军事飞机?」 蓝池警惕地说:「我打了申请。」 「就算有批文,就你们几个去,你觉得上层能答应?」 蓝池五官皱起,已经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高海辉说:「我会负责你们的行程。」 蓝池脸色一沉。 「高局,我们内部一致决定,还是等江局回来再……」 「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高海辉把平板推在他们面前,「x国的异调局有自毁装置,如果他们两个小时之后没有及时离开x国,就会自动触发。」 「笼中鸟的位置已经缩小到了h市,你们江局现在因为这个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你们确定能够在一个小时之内把他叫回来?如果可以,我倒是不会插手。」 蓝池眼神一转,意会越和,大概意思就是「他是怎么知道笼中鸟的位置的?」 越和无奈摆手,眼神传递「我也不知道,不是我说的。」 高海辉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你们那个小实验体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这样,只要你们能够向我证明他不构成威胁,我是不介意你们捎带上他的。」 蓝池一愣,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好说话,刚想一口应下:「这还不好说……」 「高局长。」越和冷静下来,「您觉得怎样才算不构成威胁?」 蓝池立马朝越和靠拢。 「你们异调组的人真有个性。」高海辉要笑不笑地说,很显然被几个晚辈一而再再而三地反问已经引起了他的不满。 「没有这回事。」越和说,「只是未雨绸缪,避免让您白跑一趟。」 「我没有要求。」高海辉说,「除非他突然发狂冲着我甩两个耳光,把刀架我脖子上威胁我不闭嘴就乱刀砍死我。如上,也就是有强烈的攻击意识,否则我没有意见。」 「况且这次也是你们江局请我来的,大是大非前,我不会太计较你们对我的态度。那个实验体的身上掌握了关于『异变』的秘密,所以我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 握草,这就好商量了。 有了他的这番话,至少能够保证他不会再为难江馁。 蓝池默默将录音的手机揣回了兜里。 批文已经拿到了,双方就不得以任何形式採取武装力量的镇压行为,但高海辉也没有说错。 停止武装力量的镇压行为,顶多也就是阻止x国的异调局对段裴景採取措施。但,如果对方硬说自毁装置的拆取时间不够,需要这边尽快下定论,蓝池也没辙。 第226页 这么算下来,这趟路程多了个高海辉还真是他们目前来讲的最优解。 「对了。」高海辉临走时突然顿住脚步,「我安排了人在军事机场严阵以待,不过放心,只是走个流程。只要他没有攻击意识,配合完我的工作,接下来你们爱干嘛干嘛。」 越和抿紧了唇,没有立刻说话。隐隐的不安感已经透露了出来,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不管了,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 疏散了那群在外虎视眈眈的异能者后,他们的脸上明显浮现不甘心的神情。 越和知道这是布锐斯派来想要趁乱解决掉他们的s级异能者的武装士兵。 不过数量倒不是很多,而且精神系居多。这架势,倒更像是准备辅助谁。 他怕段裴景受伤,临时把庄铮鸣也拖了过来,只留一个齐莎跟着江局查牧淳跟笼中鸟的消息。 蓝池好战,见状冲上去就要干:「来呀我们比两下?」 不过被越和给拖了回来。 一切都准备就绪,也在段裴景的计算之中,越和本以为,这场行动应该是有惊无险的。 但没有人告诉他们,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段裴景!小心!!!」 眼见着足以将一个异能者当场毙命的s级异能展开,犹如蝗虫过境的气浪沖天而起,足以把他们掀飞。 庄铮鸣跟蓝池一人一个,硬生生把越和跟高海辉给拉了回来。 「我草……!」剧烈的气浪使得庄铮鸣没办法睁开眼,她咬着后槽牙说,「这他妈什么情况!!」 几人脸色一变。 遭了,段裴景! 破空的刺耳的尖啸随着胡乱瀰漫的灰尘跟硝烟逐渐消退,只剩下空地中不断交锋的两个异能者,速度快到只见残影。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得出一个注重防守,而一个,则步步是杀招。 s级异能的信息素将空气挤压得非常稀薄,越和本来就是依靠五感而生存的异能者,在这种情况下更加痛苦难耐,豆大的汗珠已经顺着额头滑落。 高海辉更不用多说,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这就是你们说的……毫无攻击意向?」 庄铮鸣:「……」 蓝池:「……」 蓝池:「铮鸣,你先带他们躲起来!」 他伸出五指,掌心往地上一拍—— 迅疾的蓝色电光又快又准,沖天而起的雷电以他为中心,呈蛛网型迅速延伸蜿蜒沖向战斗中的两人。 段裴景肯定反应得过来,同为s级的江馁更不用多说,但他居然一动不动,这架势是打算硬抗。 段裴景抽身躲过雷电,那股明显要咬上江馁的雷电窜上他的身体,酥麻僵硬的感觉从脚底窜上头顶。江馁下意识一顿,勐地转头,阴冷的视线犹如毒蛇,刺向不远处的蓝池—— 段裴景依靠着江馁不在乎自己的伤势的漏洞,迅速折断他的手腕,不再顾及他的伤势,旋身一脚狠狠踢飞他—— 「唔——!」 江馁勐地被砸到了墙上,一只手犹如铁钳般卡住了他的喉咙,抑制了他的行动。 蓝池刚想再次出手,段裴景那边传来一声怒喝:「别动手!」 蓝池心领神会,立马收回了手。 段裴景极速喘息着,额头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起。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尤其是对上江馁那双照射不进一丝光线的瞳孔,他浑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里的血都被怒火侵蚀了。 「看着我。」听着骨头错位復原的「咔咔」声,段裴景用力卡住他的下巴,迫使江馁跟自己对视,灼热的唿吸打在脸颊上。 「……动手是不对的,江馁。」段裴景一字一句地咬着牙笑着说,「就算你长得漂亮也不行。」 回应他的,是那双眼睛里犹如逼入绝境的小兽般疯狂挣扎的执拗跟狠意。 「…………」 操.他.妈.的。 段裴景恨不得把布锐斯祖宗十八代都招唿一遍。 明明就差一点…… 他的人,居然真的成布锐斯用来致胜的工具了,这一点怎么能不让段裴景发恨,他甚至恨不得把布锐斯生吞活剥了。 「……」 刚刚江馁有过一瞬间的迟疑,他不会看错。原因呢,在哪里,他因为什么而迟疑? 拳风从侧面挥舞,段裴景再次拧断了他一只手,又不能真的乘胜追击,段裴景怒从心头起,憋着一股邪火压低声音沖他低声怒吼: 「臭小子,你不知道痛吗!」 江馁动作变得迟缓,他缓缓拧着眉,寒凉的视线从微眯的双眼里闪着刺骨的杀意。 他生气了。 一瞬间,空气仿佛被掺杂了其他的什么物质,时间被拉的很长,长到足以让段裴景察觉到那丝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精神力。 段裴景脑中有根弦瞬间拉紧,瞳孔紧缩。 石化之眼! 他居然对自己用石化之眼! ……段裴景额间的青筋突突跳得厉害,他虽然从来没有遭受过这一招,但却绝不会因此轻视江馁的异能。 「我艹——」他没忍住爆了个粗口。 避开这道致命的视线交汇之后,江馁的攻击随之而来,段裴景被迫再次跟他缠斗在一起。 快,太快了。 抛开其他不谈,布锐斯选择他做人形兵器的提议真是最合适的选择。这种速度跟力量,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练得出来的。 第227页 有一只大掌摁住了他的肩膀,力度大到恨不得捏碎他的骨头,江馁感觉自己眼前的事物忽然一个头重脚轻的颠倒,打断了他的异能。 「…………」 他失重般地漂浮在空中直直就要坠下,抬头的瞬间撞进了alpha的眼神中,怔愣的瞬间,他忘记施展异能。 对方的黑色的瞳孔里藏着的情绪太复杂,一下子怔住了他一瞬。 对方也并没有趁着他坠落的这段时间,对他出手。 打在他身上的这几拳,也不痛不痒。 为什么。 跟其他人不一样。 江馁眯起双眼。 他从半空落下,双手撑地,当胸一个兇狠的横扫,势必要当场踹裂对方的头骨。 可惜对方双手交叉,从膝盖往上固定住他的关节骨位置,手腕下压,发狠一绞—— 「…………!」剧烈的疼痛刺激得江馁瞬间面露凶色,身体柔韧到犹如一条在黑暗的丛林中蓄势待发的蛇,不顾及自己的伤势,用还完好的一条腿自下而上一个扭身将对方踹开数十米远—— 段裴景勉强站稳,渐渐开始冷静了下来。 刚刚江馁突然发难,段裴景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蓝池的异能刺激到了他。 他虽然不能够自愈,但身体素质是实打实的好,硬是能跟自愈的异能者打个把小时还能游刃有余。 这两个人用异能的次数屈指可数,纯粹靠着拳拳到肉的肉体体术,在不断缠斗着。 两人打的越来越勐,即便不带异能,两个s级异能者之间的格斗也同样兇残到有些恐怖,有种两人之中必死一个的狠劲。 越和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段裴景被江馁这不要命的打法打出个好歹。 没有能够制衡江馁的手段的话,他能一直这么打下去。人再怎么样强悍,也是会被消耗掉体力的,更何况段裴景不敢用全力,更吃亏。 庄铮鸣已经在调配麻醉剂了,他只能祈祷段裴景支撑的时间再久一点。 越和余光瞥见墙角的高海辉,他褶皱的眼皮下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江馁,满是警惕。 「……」越和勉强才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完了。 控制人身自由还好说,但江馁连段裴景都认不出来的话,异调局最后的决定很有可能会选择销毁掉这个潜在的危险。 作为朋友的越和,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发生的。 他动作一顿,眼睛缓缓睁大,瞳孔震颤。 不对。 不对啊。 从接管记录江馁的那段时间,越和曾亲眼目睹过他在格斗场的样貌。 当危险来临时,他不是不会动手,而是不会下死手。简而言之,跟外部所传出来的传闻截然不同。 这样的一个人,会活成传闻中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他会为了布锐斯战斗? 不可能,如果越和曾经认为是因为江馁跟布锐斯有什么关系,所以才愿意为虎作伥的话,根据这段时间他对江馁的了解,不如说是因为布锐斯手中捏着江馁的什么把柄。 而能够导致江馁丧失了理智,除非外力干预。 而能够使人丧失理智的药剂,当然是有的。 越和几乎要被自己的猜测给震得头晕目眩。 那布锐斯,凭什么觉得,他能够治住这样的江馁? 他手里有什么? 不,应该好好想想,江馁曾经有什么。 昏黄陈旧的记忆仿佛层层上锁的潘多拉魔盒,散发着沉重的气息,无数条他不愿意回想的记忆被迫在临门一线里疯狂回想着,翻阅着。 越和太阳穴鼓突得厉害,强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大脑,汗水顺着额头流进了漆黑的髮鬓。 他勐地睁开眼,冲着远处打的黄色灰尘四起,快到看不见人影的战斗中央大声喊:「他妹妹!」 「师恩!段裴景!跟他提师恩!」 段裴景立马意会到,抽着空隙就沖江馁说:「别动!你妹妹的骨灰在我手里!」 果不其然,江馁手臂一顿,还没等段裴景喘口气,就被一记兇狠至极的飞踢当胸踹开十几米远—— 越和、蓝池、庄铮鸣:卧槽! 段裴景:「我艹……!!」 接着摔进了废墟里,尘埃飞溅。 高海辉唏嘘道:「这个时候威胁人家,脑子锈透了吧。」 越和:「……」 蓝池:「……」 庄铮鸣:「……」 -------------------- 话说回来,江馁这算家暴吗(沉思) 第106章 哪里不一样 段裴景这一嗓子无非是火上浇油,江馁那股赤裸的杀意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爆发到了顶峰,愤怒的情绪浓郁到几乎要化作实质淹没掉在场的所有人。 越和决定下次如果还有早教班的骚扰简讯,他一定会替段裴景回復一个订阅。 omega微微侧头,森寒视线冷冷扫视过来。 「…………」 几人齐齐背过身,汗毛直竖。 还算得上幸运的一点的是,江馁只是单纯地瞪了他们一眼,表达了一下自己被窥视的不满,并没有打算使用石化之眼攻击他们的意思。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们,这就好像伏地魔变身只会喵喵叫的小猫,陪他们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比美好的时光,摇身一变突然改变主意坐进高达冲着他们开大炮,搁谁谁能反应过来。 第228页 段裴景也被折腾得浑身冒火,冷着脸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妈的……软硬不吃。」 异调局那里,能交代就交代,交代不了就带着人跑。 段裴景一个蓄力,再次沖了上去。 这个时候他应该庆幸的是,江馁没有怎么大批次地对他使用异能。恰好在体格方面,拜远在大洋彼岸的爹妈所赐,段裴景身为alpha的身体素质比omega好了不止一点。 兇悍的拳风对上,强烈的气场掀起狂风,周围的废墟轰隆隆全部倒塌。 江馁听到了自己手臂处传来的骨裂的声音,接着整个人就被狠狠按在了地上。 背嵴曲张,被一只手狠狠往下挟制住了动作。他背对着对方,在看不见的方向一双粗糙温热的手遮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因为被限制了行动,江馁一下子变得十分暴躁,怒不可遏,发了狠地就要不顾一切抽出自己的手臂。 骨裂也好、脱臼也好,就算是因为撕裂把整只手臂留在对方手上也好。 怎么都行,无所谓。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指令,赢。 况且这次的对手不一样,他轻敌,并不怎么攻击自己,江馁默默想着。 只可惜这次没那么简单,对方并没有怕他受伤而先一步松手,反而压死了他的背嵴,摆明了就是要让他受一次严重的伤痕,一道……没有这么简单就能恢復的伤痕。 这个认知让已经在暴怒边缘徘徊的江馁彻底突破那层防线,骨裂的声音一寸一寸地瀰漫上来。 有人死死压制住了他,被迫他跪倒在地,眼前的悬崖只要行差就错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从石砾滚滚的深渊下传来的风吹乱了他的额发,凌乱的黑色髮丝遮住了他的视线,一股陌生的情绪从胸口传递到大脑。 有人在悬崖对面,那个模煳的人影在说着什么,但风太大了,江馁听不清。 他很生气。 气到浑身都开始发抖,每一根血管都变得滚烫炽热。一股找不到源头的怒火从心口腾升而起,足以烧断他所有的理智。 「江小宝。」 压抑着的年轻男人的声音,沉闷地在他身后的头顶上方响起,江馁下意识地停止了挣扎。 但只停顿了片刻,他挣扎得更加厉害,骨节的关节处发生恐怖渗人的扭曲声,看样子是真的打算生生扯断自己的肢体。 「……别动,算我求你。」 段裴景唿出一口浊气,咬紧牙关, 「你想要什么?嗯?你妹妹的骨灰?我都给你。」 「跟我回家,好不好?」 江馁瞳孔一怔,挣扎的动作下意识就慢了下来。 「这次回家,我们结婚好不好?」 因为强行挣脱的动作太过撕裂,剧烈的疼痛犹如炙热的火烧断他的四肢,他倔强的表情上布满汗珠。饶是有所准备,江馁也控制不住地从齿缝中泄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唔…………」 话音刚落,原本死死卡住他的手像是被毒蜂蛰了一般,江馁感觉自己的禁锢消失了,他松开了。 趁着这个好机会,他下意识拿起手中的某个硌手东西朝段裴景的脖颈处破开空气,狠狠刺去—— 蓝池等人面色突变,大喊:「等——」 话音戛然而止。 段裴景没有动,江馁也没有刺进去。 或许是因为他发现了手中硌手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能够用来攻击的东西,而是一条坚硬的、华而不实的……手鍊。 硝烟瀰漫的空气中一种被称之为静默的气氛在几人之间瀰漫开,他们终于停止了战斗,但蓝池等人的心却还是高高地吊在了嗓子眼。 所有人都没指望这条手鍊真的能够制止住江馁的攻击,但他真的就这么停住了。 因为江馁的手,离段裴景的脖颈只差半厘米不到。 段裴景静静地看着他,漆黑锋利的眉头很轻很淡地蹙起,他怎么可能不紧张,可以说最紧张的人就是他。 段裴景甚至想不到如果江馁不跟他回去,已经黔驴技穷的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半晌—— 「还给我。」 嗯? 他神情一动,怀疑自己听错了,说:「……什么?」 「我的妹妹。」江馁目光还是很冷,说,「还给我。」 段裴景先是怔住,然后摊开了手,在江馁面前挥了挥,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举动后,一个不成型的猜测逐渐凝聚在心头。 就在这时—— 「段哥!接着!」 庄铮鸣的声音从侧面响起,那是一根麻醉剂,只要段裴景趁机把他扎在江馁的身上,他们就能强行把人带走。 这一刻的时间忽然被拉的很长,段裴景看着那根针剂在半空中划出的弧度,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够接到。 段裴景的余光注意到了江馁,他的脸色随着庄铮鸣扔出药剂的这个动作,他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阴沉。 视线随着针剂划过的方向最终凝在段裴景的身上,情绪在盛怒的边缘游走。 这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段裴景心领神会,大脑迫使他做出了当下他认为最合适的抉择。 他没有接。 「啪——」 玻璃针管摔在了地上,透明的液体飞速渗入了灰尘遍地的地下。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下来了。 第229页 庄铮鸣大张的嘴简直能够塞个鸡蛋进去,一时半刻她居然不知道是先检讨是自己扔的不准还是怒骂段裴景不长眼睛。 但依据多年她对自己记忆力自信的了解,庄铮鸣非常肯定刚刚那0.01秒钟的间隔里,段裴景那犹如帕金森再犯老年痴呆提前来访的迟疑动作正是导致她辛辛苦苦调配出来的麻醉剂最终毁于一旦的真正元兇!!! 「你tm……唔唔!!!」 一百零八句脏话最终消散在越和死死拦住的手掌之下,他连拖带拽的把人拉了回来。 当那剂针管摔落在地后,江馁的眼神就定格在那块地方不动了,像一尊已经石化的雕塑。 段裴景眼睛眯起。 他猜对了。 江馁的攻击欲望是相对的,对方的攻击欲望越强烈,他的反抗就会越更激进。 他很庆幸自己猜到了这个层面。 这一幕奇特的定格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就相当诡异了,下一秒,庄铮鸣眼中寒光一闪,余光瞥见什么,脸色大变:「段哥别……」 段裴景摊开了手,卸下防备,一步一步走向江馁。他的步伐是那样轻缓,像生怕惊动一只已经弓起背炸毛,随时准备攻击的流浪猫。 江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动作,或许是因为常年累月的战斗使然,他不动的时候要比动起来更具有攻击性。 段裴景不知道他从前是怎么应敌的,但不得不说,江馁的这双颜色深到有些发黑的眼睛盯着一个目标时,犹如一头囚笼中即将被放出的恶兽,危险十足。 仿佛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就会立马冲上前咬断对方的脖子。 「……」 「我不能自愈。」段裴景说,「你想杀我,就划破我的脖子,普通人活不过二十秒。」 众人唿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他在赌,赌江馁的潜意识里还留有残存的意识。段裴景不想用药物强行刺激他。 如果可以的话,段裴景希望他能凭藉自己,彻底摆脱这种囚笼。 「……我靠。」蓝池惊愕到无法言说,因为江馁还真的没了下半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没有一刀把段裴景的脖子划破,也没有再继续索要骨灰。 眼前的阴影从头顶投射下来,手心攥紧的手鍊传来冰凉的温度,稜角分明的触感硌得他手心有些发疼。 这个动作很小,小到除了离他最近的段裴景,谁都没能注意到。 熟悉的声音一同响起: 「你要杀我吗?」 陌生的alpha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迴响,江馁手指短暂地一个抽搐,体温开始缓缓升高。 这个距离他能看清楚他高挺的鼻樑,还有垂眸看过来时,长而浓密的睫毛,他的眼里,有浓郁的不舍。 这个人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 ……江馁视线偏移。 如果非要说一个地方,那就是信息素,那股熟悉的松木香。 留存的味道是一股淡淡的清香,沾到了他的身上。 第107章 地下 …… 下一刻,对方的脖颈处出现一条细长的血线,但alpha连眼神都没有动。 淡淡的血腥味跟这股清香碰撞出一种奇特的味道,几乎让江馁有些流连忘返。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在伤口处摩挲了一下,猩红的颜色出现在他的指尖。 没有癒合。 「……」他像是一台已经生锈已久的机器,强行运转时,就连声音都带着无法忽视的嘶哑。 「……会痛。」 「……」段裴景微微弯下腰,「不痛的话,那你打算怎么杀我?」 「嗯?江小宝,你打算杀我吗?」 江馁:「……」 段裴景弯起嘴角,宛如诱哄般地追问:「不打算杀我的话,要不要跟哥回去结婚?」 心口有根弦被拨动了一下,江馁倏地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 窗口将这一切都收进眼底的希诺抓紧窗沿,瞳孔里闪着复杂的光。 ……这怎么可能。 段裴景是怎么发现的。 他是怎么发现江馁不会攻击无攻击欲望的人的。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 江馁居然……还有记忆? 他还记得段裴景? 希诺心中一股酸涩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手指下的动作越来越紧。 如果当初他…… 希诺嘆气,不再继续胡思乱想,视线一转,恰好跟不远处的越和对视了个正着。 越和一个激灵,他并不知道段裴景跟希诺有合作关系,急于得知牧淳的下落的他立马道:「抓住他!」 希诺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错综复杂的异调局越和等人自然没有希诺更清楚地形,只绕了几圈,就追丢了。 「……妈的,属鼠的吗!跑这么快。」 希诺迅速背身,躲在墙角后,捏着耳机的手微微攥紧。 「先……」 「抓住他们。」布锐斯阴沉的声音从耳机后响起,他似乎受了不轻的伤,连尾声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必须抓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要让dusa的命丢在这里,段裴景……也绝对不能留。」 希诺低声说:「……是。」 处于废墟中央的段裴景伸出手,想要把人揽回来。 不过几人总算松了口气。 第230页 江馁失去攻击的欲望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情况,这件事已经够吓人了,应该再也没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但变故有时就发生在一瞬间,甚至嘆的气还卡在喉咙里,下一秒,尖利的爆炸声几乎快刺破耳膜,轰然炸响!! 「嘭——!!!」 「……艹!」蓝池一手护着高海辉,头顶忽然传来的爆炸声惊得他们所有人下意识护头半蹲,情势陡然急转直下,无数攻击型的信息素顺着空气传导了过来。 有敌人! 而且数量还不少。 蓝池:「老头!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已经跟x国的异调局打好了招唿的吗!」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高海辉也很慌,张嘴的一瞬间,还有一堆石屑掉进了他的嘴里,他呸呸几下吐掉,「你们段组长是不是得罪谁了!犯得着派人这么追杀?!」 「什么得罪谁?是他们得罪老子了!」蓝池破口大骂,「不看僧面看佛面,谁他妈这么没眼力见,我就知道你没什么用!」 高海辉被气得吹鬍子瞪眼:「小小年纪……」 「别吵了。」越和找到一块掩体,神情冷静得出奇,「出尔反尔对他们来说能有什么好处?这群人肯定不是奔着我们来的,说不定还是临时起意,江馁脱离控制,最好别是……打算玉石俱焚。」 又接连几声爆炸声响起,蓝池一边骂着脏话,一边说:「他们不是说有什么自毁装置吗?不会也没取消吧?」 「……那倒还不至于,自毁装置带来的损失太大了,如果只是为了除掉段哥,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越和无奈道,「看到江馁的状态了吧,估摸着就是沖他们来的,控制不了的实验体对他们而言,就跟残次品没区……」 他话音未落,脚下的踩踏感悚然悬空,几人被强大的惯性扔到了半空,狂暴的风唿唿往耳膜里灌。 越和的余光瞥见什么,瞳孔紧缩—— 「……!!」 整块地面就像刚出生的蛋壳般脆弱,从中间破开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滔天的气焰从地面破土而出,白雾蒙蒙里是几条巨大的绿色藤蔓,密密麻麻的荆棘刺破藤蔓的汁液,蜿蜒着攀爬在上面,朝两边冲去—— 段裴景被迫收手,只能先往后连连后退几步。 轰隆——!! 尘埃掀起数丈高,灰尘跟石屑噼头盖脸朝越和几个人扑了过来,越和跟高海辉被扔在了半空,一时间成了根本没有能力能够反抗的普通人。 千钧一髮之际,庄铮鸣一手一个,拎着两人的后领子,一个大的翻滚,躲开了攻击—— 「……哈……哈……」劫后余生让肾上腺素疯狂飙升,越和捂住自己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那犹如巨蟒在半空中挥舞的藤蔓。 「这是……什么东西……」 不是异能,这不是异能。 这是……本体。 这古怪的东西只存在了一瞬间,就缩回了地面,超强的五感让他在这剎那间感知到了什么,下意识把视线投向余光处能够扫到的空地处,强烈的不安从心底升起—— 「小心!!!」 他被人抱住,下一秒,强烈的失重感从脚底窜上头顶,地面碎开屏障,整个开始下陷,失重疯狂下坠的风声在耳边隆隆作响,这一刻越和突然敏锐地意识到—— 他们,是真的打算不留余地……让所有人丧命于此。 「咳咳……咳咳咳……!!!」 爆裂的咳嗽声从侧面传来,是庄铮鸣护住的高海辉。 他现在的状态堪称狼狈,精心打理过的髮型乱七八糟地黏在脸上,衬衫跟西装被崩掉了几颗扣子,他脸色相当差地掏出手机,飞速打着字,传递着什么信息。 「这是什么情况……」高海辉阴着脸大喊,「他们打算在这里杀了我们吗!x国的异调局是疯掉了吗!」 远处飞溅的尘埃里,段裴景的身影在中央穿插着,目测最少也有十来个高阶异能者再攻击他。拳脚相加的声音让高海辉的心情沉入谷底。 「疯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越和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五感清晰,受到的伤害就更加严重,落地时的冲击感让他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痛苦。 「没事吧。」蓝池伸手,从腋下穿插到背嵴,固定住越和的身体,半跪在他身侧。 「我没……我没事。」越和艰难地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 刚刚那一下子的爆炸跟那条诡异的藤蔓彻底撑开了地面的遮掩,彻底暴露出了地下的景象。 这是一个格斗场,犹如一个海碗倒扣的形状,以中心的擂台为直径,往上延伸开至少三百米的距离。白色的大理石雕刻的花纹围绕着擂台的四周蜿蜒布满,天光从头顶的窟窿投射下来,而现在在上面不断交战的人,正是段裴景。 「小心!」混战中一柄寒光擦着越和的耳廓而过,蓝池及时把他拉开了身位。 「没事吧?!」 ……越和摇头。 「这是……」庄铮鸣也在四处打量,最终下了定论,「这跟江局说的『笼中鸟』的布局好像。」 当然像。 越和半捂着耳朵被擦出血线的伤口,这就是按照『笼中鸟』的布局设置的。 无视完一旁蓝池一大堆「没事吧?」「还好吗?」「没把脑子给吓傻了吧?」的废话连篇,越和冷静地打断他:「我没事,听我说。」 第231页 「高局长已经把我们在这里的处境传递到了江局手里,但我猜测他们是想趁这个时间段,彻底把我们结果在这里。我跟高局长是累赘,所以,还请你们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越和说完又有些犹豫,「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你们可以捨弃我……」 「说什么呢。」蓝池一把拍上他的后背,「别说什么捨弃不捨弃的,吃了我们的饭,就是我们的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庄铮鸣呲牙一笑:「你说吧,我们照办!」 越和怔了一会:「哦……哦,那,」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就麻烦了。」 高海辉似乎想说点什么,忽然脖颈一疼,丧失意识晕了过去。 庄铮鸣举着手,看两人惊悚的眼神投过来,讪讪一笑:「我觉得,这个时候他晕过去可能比清醒着省事儿……放心!我给他吃点麻醉剂,保管他醒过来没法儿找我们算帐。」 「……」越和无奈地笑了,「说的也是。」 寒风顺着墙壁的缝隙捲动灰尘,沙粒吸进肺部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被迫呛了好几下,用手捂住了口鼻。 「你们待这里,铮鸣也留在这儿。」蓝池说,「我去帮段裴景拖延时间。」 庄铮鸣点头。 刺眼的蓝光骤然迸现,蓝池消失在原地。 接着,剩余的攻击也紧随而上,庄铮鸣迅速强化肉体的肌肉密度,轰然一拳砸向地面,巨大的冲击波将人直接吹飞。 还算得上是好消息的是,这场交锋虽然激烈,但似乎因为刚刚的变数,江馁不知道被弹飞到哪里去了,一时半刻还回不来,所以剩余的人段裴景等人还应付得来。 越和帮不上忙,只能尽力拖着高海辉远离战斗的中央。 他现在能做的,恐怕只有祈求江局赶快带着人过来增援了。 特别行动情报总局。 「我要求你们立刻停止对我方异能者的攻击,直至我们派人将人安全接回。」办公室里,刚接到消息的江局忍无可忍地将手里的资料摔在了檀木桌上,冲着对面坐着的老人,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艾博特先生。」 艾博特闻言十分无奈:「江局长,我已经跟你重申过很多遍了,布锐斯做出的这些指令,我是不知情的。就算你把我扣在这里也没用。如你所见,我们的父子关系并不如何融洽。」 「那就打开关口,我们会派人增援。」江局冷冷道,「并全面追捕布锐斯。」 「这个倒是请便。」很显然艾博特跟布锐斯的父子关系确实浅薄,以至于听到布锐斯即将被追杀的消息仍旧能够表现得无动于衷,还很冷静地喝了口茶, 「需要配合吗?我会通知下去。」 江局脸上的肉震颤了一下,怒火冲上头顶,他一改以往的形象,一把扯过艾博特的衣领,瞪视着他, 「你跟高海辉之间到底在搞什么鬼,异变的终极到底是什么,我会一个不落地翻出水面。在这之前,如果你胆敢让我手底下的人少块肉,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 大家不用太过用脑在异变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上,这里稍微给第二本做了一下铺垫(但不是文奥) 第108章 依赖 这种明显在踢皮球的回答显然并不能够说服江局,手中攥住衣领的动作仍旧没有松开的打算。 他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导火线,就会失去理智,而已经被捏住命门的异调组就是最后的那根即将引燃的「线」。 「……」艾博特显然被他拉扯得有些唿吸不过来,「咔哒」一声,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两人,一时间两道视线同时看过去。 「走吧。」段父那张素日冷静的面庞现在因为情绪面临崩溃而绷得很紧,他唿出一口气,说,「飞机准备好了。」 「……呵。」艾博特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你看,江局长,咱们完全不用担心呢。」 「……」江局松开了手,看样子他是用自己能忍住不把人一口气从五楼扔下去的耐力在控制着能让自己看上去稍微冷静些,转过了身。 「笼中鸟」的大概位置区间已经确认下来,相信排查的时间用不了太久, 江川枫也已经从ul实验室退出了研究,大不了重新从国外找个研究所,再不济找个检测中心也行。 反正他这个年纪也只能接触最基础的数据整理跟常规影像仪器测试,在哪都能做,只要人安全就行。 要不是怕落个走后门的嫌疑,他跟着庄铮鸣学是最恰当的。 他现在最担心的,只有段裴景他们几个了。 临近门口时,艾博特叫住了他: 「江局长。」 江局拉开门的手指一顿,说:「还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一件事你猜错了。」艾博特说,「我跟高海辉关系确实一般,不过,我也不否认你们国家有个跟我关系还算不错的人存在。」 「……!」 门外等着的工作人员当然也听到了这句话,纷纷面露异色。 江局只是迟顿了一瞬,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拉开了门。 「……多谢告知。」 他把门一关,门外早就急不可待的几名调查的异能者立马迎了上来:「江局,他刚刚的话……?」 第232页 「不要被他影响。」江局脚步不停,「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调查出笼中鸟的所在之处,还有江馁……不能让他回去,他或许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行至转角处,江局没注意,直直跟另一个人撞到了一块,一声「哎哟」,就要往后倒—— 「爷爷!」江川枫发现自己撞的是谁之后,连忙伸手把人扶正。 江局捂着自己还有点晕的头,一见是江川枫,鬍子都吹起来了:「你怎么在这儿?!」 一分钟后。 江局摸着下巴:「庄铮鸣叫你呆在总部跟化验解药?什么解药?」 「江馁的解药。」江川枫解释说,「庄姐怀疑江馁身上的细胞分裂的速度跟他当时的异能移植有关,我们经过多次对比之后,发现那几个被灭口的人身上的某些细胞物质跟江馁身上的细胞物质神似。通俗来讲,他们一定是在制造一种全新的『生物』。」 「比如『人形兵器』?」 「你怎么知道的?!」江川枫叫了出来。 「这……没几个人不知道,你继续说,快点说,我急着办事儿。」江局挥手。 「我们当时的解题思维可能出现了错误,又或者说,我们低估了『自愈』给他带来的力量。他……并不会因此而死亡。」江川枫抓了抓脑袋。 ……这才是最坏的结果。 因为未知永远是最恐怖的,谁也不知道江馁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人形兵器」又是什么,或者说,要到达一个什么阶段,才能被称之为完美的「人形兵器」。 江局说:「之前不是说解药已经初见成果了吗?」 江川枫说:「之前的解药在他的体内分解得太快,我估摸着,应该是哪里出现了点小问题。所以庄姐把她的笔记给我拿过来了,让我跟着前辈们好好研究……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江川枫嘿嘿一笑:「还说我要是能在她回来之前把东西研究出来,她就当我师傅。」 江局:「……」 好吧,这后门该走的还是走了。 想着想着,他也就算了,毕竟这么宝贵的临床实验,对江川枫来说,也算是受益终身。 半小时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机场。 广阔的空地上陆陆续续站满了差不多数百号人,清风捲起人的衣角,为首的人正是江局跟段父。 清点完人数无误之后,江局才看向段父: 「老段,你也是异能者,有些规矩不用我说。一切都按正规程序来走。」江局嘆声道,「也不知道……嗯?」 话音拐了个山路十八弯,他眼睁睁地看着远处驶来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门被打开后,下来的那个已经换了身利索的运动服的女人不是段母还是谁?! 江局眉头一抽, 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你怎么来了?」 「我叫果果来的。」段父谦虚轻咳,「她担心得厉害,非要亲自来接人,那什么,我们带的人也不少,应该能撑到总部派的人到来。」 ……这个倒是真的。 段父跟段母年轻时候也是数一数二的a级异能者,并不算弱。段家家大业大,异能军事方面也有涉猎,他们加入带来的好处只多不少。 说实话江局一早就想把他们拉入伙。 只是…… 江局有点担心,如果段裴景要为了江馁,做出些不符合队令的举动,他们会站在哪一边。 ### x国。 这座处于地下的格斗场的战斗愈演愈烈,电闪雷鸣的异能全部朝着处于中央的段裴景跟蓝池。 段裴景旋身一个又狠又快侧踢把一个远程攻击的异能者踢出十米开外,余光所到之处,没有发现江馁的身影。 他一下子就乱了方寸,脸上肉眼乐见地爬上了错愕的慌乱。 ……他人呢? 去哪儿了? 一直以来,江馁揣着沉重的过往,难以计数的秘密,像一缕随时都会被风带走的枯叶,随时随地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段裴景害怕,江馁会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彻底沉入他想尽办法都无法触摸到的未知领域。所以他宁可硬生生受江馁几记攻击,至少疼痛能刺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来这里的原因。 时间一点点被消磨掉,异能者源源不断朝他们涌来,一个接一个,堵得出口水泄不通,他却仍旧没能在人群中发现江馁的身影。 段裴景彻底站不住了。 来自s级的alpha精神力蛮横地闯入,顺着空气的间隙布满整个空间,像扎破的水球,骤然炸裂! 空气在结冰,一寸一寸地从地面蜿蜒而上,像无数只贪婪的蜘蛛,拖着细长的、宛若蛛丝般地霜痕从脚底,缠绕束缚在当场的数百人身上。 薄唇微张,那股霜痕爬上段裴景的脸,从四面八方渗入他的双眼,漆黑的瞳孔深处有一丝凌冽的寒光闪过。 【s级分化异能】 「这是什么……?!」 惊惶的叫喊冲破人群,有人疯狂地甩动着身上攀附的霜丝,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霜丝渗入毛孔,最后感知到那股彻骨的寒意侵蚀神经根血管,最后是大脑。 「啊啊啊啊啊……!!」 人群溃不成军,惨叫过后,大睁着双眼冒着不正常的寒气,如同一尊碎掉的木偶,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这个是……分化异能?!」越和喃喃,「这个年纪了,段裴景的异能还能进化??」 第233页 蓝池在一旁反驳道:「什么叫这个年纪!段哥连三十都没有,正当少年!」 「……少年就不必了。」 s级异能——时间凝滞。 乌黑的髮丝随风微微摆动,一根深深钉在墙壁里已经生锈了的钢筋上攀上一只青筋暴起的手。 alpha一跃而上,落在了平地之上。 与此同时,正在军事飞机上的几人心事重重,江局第n次跟他们反覆确认:「你们确定不会对咱们的任务造成干扰吧?」 「……贵局从我们这儿调走足足五十名异能者,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道德绑架我们吗?」段母那双凌厉的眼睛微微眯起,「打什么主意呢,老江?」 「……啊哈哈没有的事儿。」江局顶着两道视线,终于顶不住了,说道,「我实话实说吧,你们儿子对那个实验体爱得太深了,到时候说不定要死要活的,我肯定是拦不住的,拦不住的后果就是受点处分嘛,至于轻重……哈哈。」 他尴尬地笑笑,没有继续说,但他想表达的意思已经让两人意识到了。 段母沉默一会儿,说:「具体重到什么地步?」 「……高海辉你们认识吗?」 段父说:「前任异调局局长,现任总局部长?」 「是。」江局嘆声道,「他是个为了权利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坏不坏先不说,反正不会动什么怜悯之心,万一他想……总之这就是我要拉上老段的理由。」 三人对视一眼,眼底的凝重清晰可见。 段母:「……我知道了。」 飞机行驶的航道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万里云层之下,熟悉的精神力惊得段母精神一震,勐地抬头。 「怎么了?」 ……段母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攥住了把手,神经绷紧。 ……异能者的等级跟数量都不容小觑,而且源源不断。 段裴景通过燃烧自己的精神力将所有人维持在了一个时间静止的状态,一旦脱力,他会有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无法使用任何异能。 十分钟。 他需要在这十分钟内找到江馁的位置。 忽然,巨大的藤蔓犹如有沖天之势,无数株变异的荆棘从四面八方飞速疾驰攻向处于中央的段裴景。 但一眨眼,他消失在了原地。 藤蔓蕴含着千钧之力,轰然一声狠狠砸向地面,随着这一下子,本就已经镂空的地面瞬间开裂,掀起无数尘土—— 「……?」 他的异能的作用居然被这根藤蔓给屏蔽了。 段裴景站在楼顶,半蹲下身,俯视着下面的藤蔓,漆黑的眉头紧紧拧着。 这是什么玩意儿。 段裴景眼珠一瞥,余光下那根藤蔓根部是没有移动的空间的。 藤蔓打了个空,犹如有生命般立刻调转矛头,分叉出无数坚韧的分支,朝着高楼刺过来—— 狂风飞速后退,一柄寒光凛凛染着寒气的三棱军刺刺破空气,在藤蔓即将击倒高楼的那一瞬间,打了个旋将那股拧成一团的根部整个削下,最后狠狠钉在了地面,尾部发出阵阵嗡鸣。 刚刚还虎虎生威的藤蔓顿时失去所有水分跟生气,以一种快到惊人的速度干枯萎缩——最后变成了一团仿佛被烈日曝晒过的干草,悉数飘散在了空中。 这是什么? 能够无视段裴景的异能。 倒像是s级别的定做的机关之类的,至少也得是研究过他异能的人。 ……牧淳。 段裴景不由自主念出了他的名字。 没办法,能够针对他的异能做出这种玩意儿的,也就只有他身边的人。 他移开视线,余光中那团废墟中躺着生死不明的人,不是江馁还能是谁?! 段裴景瞳孔紧缩,方寸大乱,他不再多想,从高楼一跃而下: 「江馁!」 江馁失去了意识,紧闭着眼睛,不管段裴景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 段裴景索性半跪着,让江馁枕着他的时候,能够舒服点。 但正因为这个动作,江馁的动作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下。 「你手里拿着什么?」 白皙的五指沾满灰尘,却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他的力气不小,段裴景怕伤到他,没敢太使劲,掰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如愿。 那张漂亮的脸窝在他的怀里,这个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纤长乌黑的睫毛,闭着眼,安静的样子没有一丝的攻击力。 就算知道他能自愈,就算段裴景也对他下过了重手,对着现在这个状态的江馁,他还是没办法真的硬来。 「……乖小宝。」段裴景低声哄他,「别攥这么紧,松开一点,嗯?」 「……」 「没人了,你看。」段裴景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拳头,轻声说,「没人会攻击你,哥来接你回家了,松开拳头,好吗?」 或许是听见了,又或者是潜意识里留下了属于这个人的信息素,那股无孔不入的松木香让昏迷中的江馁产生了一种名为依赖的情感。 他渐渐的,真的松开了手。 段裴景从他的指缝中,见到了那个银光闪闪的东西,有些怔愣。 掉落在地上的是一条手鍊,上面清晰地刻着俄文的「我的挚爱」。 第109章 同生共死 说到这玩意儿,这还是段裴景被他妈那会儿看俄剧心血来潮逼着学俄语的时候,照着书本上随便一句话,拿小刻刀胡乱弄上去的。 第234页 每一笔残缺的刀痕,都是段裴景年少时留下的稚嫩。 他也没有什么对于成人礼的特殊情怀需要纪念,或许多年之后,这条手鍊迟早被他扔到角落里吃灰,不会再存在于记忆里。 但江馁重新赋予了它在他心里无可磨灭的地位。 因为这是江馁从他这里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你还真是……」 他心中泛起酸涩,对于这条手鍊的归属居然重新回到了江馁手上的这件事情,他不再深究。 明明就打算把他扔掉,现在干嘛又留下,还死死抓着不放。 「……哈。」他唿出一口气,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无奈。 余光一闪,手鍊旁的一枚很小的钥匙引起了他的注意。 段裴景一愣。 这是什么? 江馁看得很紧,以至于段裴景去拿的时候,掌心还收缩了一下,但在接触到温热粗糙的皮肤时,微微放松了防线。 他无意识的小动作成了一个小拨子,轻轻往段裴景的心口的软肉戳了一下,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段裴景接过后,顺手揣回了兜里,决定回去再研究。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仔细地把手鍊绕回了江馁的手腕,动作细緻而缓慢。 细长的手鍊绕过骨节分明的手腕,卡扣连接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他小心翼翼到有些啼笑皆非。 「……这第几次了?看来我说给你买戒指迟早被你冲进下水道的预言是真的。」 omega的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汗珠挂在额头,漆黑的眉头紧紧蹙起,唇瓣被他咬得血肉模煳。 段裴景伸出手,撩起他凌乱的刘海,江馁的状态没有任何缓解。 有点像是被噩梦困住了。 「……」段裴景心疼得要死,仿佛一只大手揪住了他的心口,让人难以唿吸。 「唔……」他像遍体鳞伤的小兽,依靠在段裴景怀里,沙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挤出来,仿佛一根细长的尖刺,狠狠扎进了段裴景的内脏。 ……段裴景唿吸变得沉重,不可控地想, 会不会是他下手太重了。 江馁怕他了。 怎么没可能呢。 他下手这么重,江馁本来就对这种事很敏感…… 他还……让江馁以为自己在威胁他,他那么害怕,谁都不稀奇,唯独他不能。 唯独他…… 「……哥错了。」段裴景心口抽搐得厉害,极力按捺住发颤的声线,「等回家后,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就算是想揍回来都行。」 「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真的。」 alpha紧紧抱紧怀中的人,将唿吸的动作深深埋入江馁的发间,手臂缓慢收紧。像是抱着一副失而復得的珍宝,又像已经搁浅的鱼失去氧气。 江馁无意识地抓住段裴景的衣领,死死不肯松手,五官紧皱,埋入他怀里。 段裴景抱着他,又感觉自己好像没有抱实。 他很害怕,害怕到整个人都开始细细麻麻地发抖,浑身像吞了冰块一样冰冷,每一根神经都在唿吸间颤慄着,愧疚到不敢抬头。 「……江小宝,咱们回家,嗯?」 江馁没有回答,段裴景就这么等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他那近乎呢喃的声音嘶哑响起—— 「……唔。」 段裴景眉眼舒展,轻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乖,睡一觉吧,睡一觉,咱们就回家了。」 s级异能解除。 凝滞的时间被推动,仿佛生锈的齿轮再次恢復运转。 而江馁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沉沉睡在了他的怀里。 迟暮的钟声悠然不绝,万里长空染上阴霾,空中停顿的灰烬如同漆黑的雪花,被风吹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消散。 幸福或许是短暂的,所以被打破的时候,是那么猝不及防。 「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风捲残云,有人在大声叫喊着什么,血跟硝烟的味道非常浓烈,冲击、刺激着脆弱的嗅觉神经。 「…………」 「段裴景!」 有人在喊他,段裴景知道。 江局的人来了。 他一直都知道,江馁失去理智的后果,也知道他这么做了之后会遭遇什么,但就因如此,江馁只剩他了。 记忆有时候就像昏黄的旧相片,倒带的时候谁也不知道画面会定格在那一帧。 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座昏暗的地下室里,跟沾满了猩红的血迹,狼狈不堪的江馁遥遥对视—— omega抬头见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眼底的那一瞬间的错愕跟一闪而过想要躲避的神色,段裴景觉得他永远都没办法将那一天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 又或者不需要把时间线拉这么长,或许早在那天的实验室,在见到江馁的第一眼,他就已经被鬼迷走了心窍。 不然怎么解释偏偏那次,他脑子变得这么不灵光,偏偏……被这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omega骗得团团转。 可能人越想做成一件事,就容易马前失蹄,就像他。 明明想让江馁依靠他,能放心地在他的臂弯里睡去,不会做噩梦,将那些血腥的往事埋葬在过去。 明明都已经这么下过决心了。 第235页 ……他下过决心了,却还是做得一塌煳涂。 延绵不绝的枪声响了很久,炸的他的耳鸣久久不散。 风捲起他的衣角,漆黑的髮丝凌乱,段裴景收紧臂弯,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背,接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怀中的江馁。 索性江馁确实已经瘦到不能再瘦,薄得跟张纸似的,他没有费很大的力气,就把人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挡住了无数狙击中的红点,犹如一尊已经石化了的雕塑,一动不动。 「……段裴景!」 广阔的废墟里,停着无数辆军事吉普,全副武装,头顶的黑色直升飞机上,无数狙击手架起枪,对准目标,随时准备开枪。 越和等人已经从底下出来了,庄铮鸣、蓝池还有江局等人忧心忡忡地看着不论如何都不放手的段裴景,心急如焚。 「段裴景!」段母用手挡了挡捲起的狂风,冲着段裴景喊,「快过来!」 没有意外,段裴景没动。 「这孩子……」段母急得要命,每次都想上前强行把人拖走,但总会被段父给拉回来。 她冲着江局说:「老江!你先别开枪,让我跟裴景聊聊,他不是分不了轻重的孩子!」 江局皮肉紧绷,仔细看的话,还能注意到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他不想这么做,但江馁失控的消息已经传递迴总部,上面的人不会坐视不管。 尽管他已经口若悬河地叨叨了十来分钟总算说服了上层不销毁江馁,但仍旧无法解除本部的对江馁的控制,这不是商量就能解决的事儿。 至于段裴景是个什么性格,他能不知道吗? 他会放任江馁从一个实验室,跳到另一个实验室吗? 江局甚至担心江馁会忽然暴走,朝他们动手的时候,段裴景会上赶着帮忙。 所以他只能提前架好了枪,届时就算段裴景想要上前,也会被强行拦住。 但谁知道他直接挡在江馁的身前,连命都不要了。 「江局!」庄铮鸣说,「别人不信江馁,你还不信吗!他跟我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我们怎么能朝他开枪?」 江局无奈道:「这是下下策,他的自愈能力很强,如果不反抗的话,也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所有人都已经严阵以待,提防着两个s级暴走的潜在威胁,即便再强硬,段家也不能维护一个护着实验体的嫌疑犯。 所以一旦两人有异动,他们有权当场将两人射杀。 「段裴景!!」段母一想到江局口中的处分很有可能会让段裴景跟江馁一起死在这里就无法镇定下来。 她甚至能够用余光瞥见高海辉眼中的阴沉跟即将做出的举动。 他如果在这里动手,顶多算过失,段裴景有错在先,这件事构不成什么实质性的罪名。 但段母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段裴景如果死了,高海辉会怎么样又关她什么事? 她喊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要吓死我吗!他是个实验体,你给我清醒点!这么做的后果难道你没想过吗?你从哪里学来的执迷不悟的毛病!」 她振聋发聩的声音,穿透了狂风灌入耳膜的唿隆声,传递给了段裴景。 庄铮鸣有些担忧地上前一步:「段哥……」 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有了反应。 「……妈。」 段母眼眶微红。 段裴景护住江馁的动作落入众人的眼中,他一字一句地说: 「他不是实验体。」 ……段母死死抓住段父的手,搀扶着,深吸一口气: 「段裴景,不管他是不是,你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陌生人,把自己的命都丢了吗?」 「对啊。」江局也劝,「你先回来,江馁的事,有话好说……」 虽然这在枪口下的情形看着确实不像会好好说的样子,但这个时候把段家拉进来的好处就来了。 高海辉在一旁虽然脸色阴沉,但也不好说什么。 江局拍拍段父的手,示意他劝劝。 段父却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 段母道:「他对于你而言只是个过客,或许你今后的人生中还会遇到,但如果你死在这里,就什么都没了。听妈的,你……」 「对于您来说,爸也是过客吗?」 段母一愣:「什么?」 段父眼中划过笑意,微微侧过身。江局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无奈地嘆了声气。 段裴景道,「如果今天我不管不顾地把他扔在这里,我就食言了。」 「……什么食言?」 「我说过,会替他报仇,也会保护他。」段裴景说,「但是我打他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很伤心,好像我是个……」 是个什么呢,或许不会是什么好话,段裴景止住了话题,自嘲地笑了笑。 江馁窝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已经伤痕累累的小兽,顶着狂风暴雨走了很久,找到了一座能够供他遮蔽风雨的帐篷。 段裴景旁若无人地伸手理了理他紧皱的眉头,低声说了什么后,江馁渐渐舒展了眉头。 接着众人就听见他说: 「——今天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我带他走,要么,我跟他一起死在这里。」 第110章 从来不是一个人 人是一个很容易被感情驱使的动物,大脑分泌的多巴胺分子会影响到人的大脑,从而做出超乎常理的举动。 第236页 段裴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么做,他将面临的后果会是什么。 这个后果所带来的影响或许是致命的,但当意识到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这样后,段裴景居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很轻松。 能让江馁在这种境地下存活下来的概率应该不会超过百分之五,但只要他愿意给出合适的筹码,或许也能够让这个天平往这边倾斜哪怕百分之一。 江馁像一只遍体鳞伤、疲惫不堪却努力呲着牙做出一副兇悍的模样的小兽,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跟害怕,他很胆小,也很容易受惊。 但所有人都在警惕着他、防备着他,甚至对于一个未知的危险因素,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不如一了百了,杀掉他、销毁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种来自四面八方的口诛笔伐压塌了他脚下的土地,江馁作为一个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的「人」,却失去了可以容身的臂弯。 至少自己不能够松开手,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他不可以,段裴景想。 是他先伸出手的,是他先一步抓住了江馁的,如果在这个时候先一步放开了手,那不就跟畜生没区别了吗。 「……我还没有想当畜生的打算。」段裴景喃喃道,声音很轻,几乎是跟omega在轻声耳语着,尽管对方听不见,也看不见。 而因为刚刚那段犹如挑衅般的宣言,引起了众人的躁动。 「段裴景,你什么意思!」 段裴景没有动,但他的手已经牢牢护住了江馁,意义不言而喻。 「……」 庄铮鸣还想劝两句:「江局,高局,江馁他的状态不对,身为人形兵器并不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也是受害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散在寂静的空气中。 所有人都闭目不谈,迴避着这个问题。 他们不说话,段裴景也迟迟没有表态,双方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僵持。 而且现在江馁是否是自愿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是了,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隐患」,一个需要被销毁的「隐患」。 这是为了「大义」。 「我愿意——」他抱紧怀里的omega,忽然开口,清晰的咬字声透过唿啸的狂风,「我愿意给江馁做担保,他不会攻击人。」 空气中的静默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消散,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将手中的枪上膛。 因为段裴景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会选择站在江馁那一边,而这个选择很有可能会导致大战一触即发。 江局:「你用什么来担保呢?他意识全无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总部,口头担保可不能说服他们。」 「我知道。」段裴景平静地说,「用我自己的命。」 「段哥!」 「如果他……」段裴景闭上眼,「如果他在醒来后有任何攻击倾向,我会负责『销毁』的工作,并自愿接受最高刑罚的处置。」 最高刑罚,那就是死刑。 在场的人都震了一震,惊愕到无可復加。 一个s级alpha为了爱情选择与「大义」对抗或许并不能激起太大的水花,相反可能还会受人诟病。 但段裴景选择的是,他要跟江馁一起死。 「你这孩子……」江局没想到他居然愿意做到这个份上,又有些心酸又有些无奈,「这是何必呢……唉,果果、老段,你们劝劝?」 「…………」 段母嘆声: 「事到如今了,我们说什么还重要吗。」她道,「他都拿我当例子了。」 江局:「……」 段母说:「段裴景,你二十八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需要爸妈来教吗,你是孩子吗?」 没有人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只有血脉相连的段裴景听懂了。 「……爸、妈。」段裴景说,「我已经决定了。」 段母:「理由呢?」 「……」段裴景忽然笑了,「可能是因为……相亲次数多了,不想再相亲了?」 段母说,「哪怕会死?」 「哪怕会死。」段裴景一字一句地说, 「他只有我了,我要是放手了,我不就跟畜生没区别了吗?」 良久的沉默如同死寂般瀰漫开。 「…………」 所有人都没能摸清这段意有所指的对话指向的是什么,只有越和似有所感,抬头看向段裴景。 这一瞬间,他的眼底藏了很多情绪,有对段父段母的愧疚、担忧,又或者是来自于自己此时此刻无法给予江馁安全感,而对自己所产生的愤怒;但唯独没有恐惧。 他发自内心的,对于救赎江馁这件事,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越和将视线转向安安静静窝在alpha宽阔的怀里昏迷不醒的江馁。 ……你应该醒一醒的。 应该要明白,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为你能够捨弃生命的人了。 「哈……」 一阵短促的笑声响起。 段母瞳孔微微发颤,眼底的水光还没褪去,笑了几声,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声给吸引过去了目光,但段母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干脆敞开了笑。 「哈哈哈哈……」 江局:「果果……」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已经跟畜生没区别了,臭小子。」段母一抹眼泪,从胸腔里长嘆一口气,「这种劝告的工作交给亲属,老江,你是怎么想的?不怕我被策反?」 第237页 江局似乎明白了什么,无奈道:「你……」 「别开玩笑了!他是个实验体!」高海辉怒道,「哪里是你们想包庇就包庇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段母缓缓说,语调骤然拔高,「我的儿子我不能包庇?!至于这个小omega,还没定罪你们就架上枪了,我儿子要是少块皮我要你们好看!」 高海辉:「段裴景现在是在包庇,妨碍公务,特殊情况下我有权击毙他!」 「有权?谁给你的权!」段母说,「作为合法公民,我有必要提醒你,还有你们——异能者定罪需要走至少三道程序,你们凭着莫须有的罪名就要连着我儿子一起杀了,谁定的规矩?」 江局说:「其实也没想着杀了,这不是得逮捕归案……」 「那也得让人醒了再说。」段母说,「罪犯都得先抢救,更何况他还没定罪。江馁是什么异能来着?自愈是吧?能自愈还晕倒了,那不就是出事儿了?你们不就是一时半刻没办法临时调出那么多异能者才来找我老公帮忙的吗,我应该有这个话语权吧——铮鸣!」 被一顿输出整得心潮澎湃的庄铮鸣犹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挺直腰板,连声调都高了几度:「我,我在!」 「你是医生,你来说。」 「这个……嗯,我觉得。」庄铮鸣咳咳两声,认真道,「很有必要检查个十天半个月的再行处置!」 高海辉:「…………」 ……段裴景完全怔住了。 如果要说在场的人谁更震惊,除了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因为他小时候因为犯错就没少挨打,完全是还未成型就被扼杀在摇篮的地痞流氓少年版。 段父秉持着不打不成才的传统教育方针理念,并选择锲而不捨地贯彻到底,并不止一次扬言段裴景未来迟早要捅个大篓子,收都收不回来的那种。 段父也算没看错人,段裴景确实有这个闯祸的本事,二十八了,还能干出这么冲动,不过脑子的蠢事。 他应该会这么想的。 但父子俩视线交汇的一瞬间,那双与他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里平淡如水的情绪。 没有愤怒、没有责备。 或许父子之间就是能够在某些方面有着相同的共鸣,段裴景忽然从那双默然回望的漆黑双眼里,看到了认可跟赞许。 剎那间,段裴景瞳孔微微收紧。 「爸,我……」 你怎么不怪我呢? 这不不符合你的教育方针呢吧。 断壁残桓的硝烟味顺着空气中的气流从他的背后吹向眼前,石屑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段母在看他,段父也在看他,他的朋友、长辈,几人的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没有责备,甚至还有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 段裴景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催促着他走。 「哈哈……」 他没忍住低声笑了几声。 毕竟这个时候能够光明正大地笑出声的,也就只有他了。 段裴景鬼使神差地,抱紧了怀里的江馁,站起了身。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他们的身上,狙击瞄准的红点随着他们的动作而起伏,在场所有人都举起了枪。 但段裴景的步伐很稳,一步、一步,生怕磕碰了怀中的江馁。 风起得很大,捲起了他黑色的衣角,张扬的黑髮在风中肆意飞扬,只有那双薄薄眼皮下,深邃的瞳孔下藏着锐利的锋芒。 他没有松开江馁,也不会松开江馁,这就是他的选择。 段母认知到,她的儿子,血脉相连、曾经会捉鸟抓鱼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不许动!」有人喝道。 但脚步没有停,段裴景的步伐仍旧四平八稳。 庄铮鸣几人可能比他本人还紧张,大气不敢喘。 因为段裴景很信任他的父母、跟朋友,所以他没有再犹豫,没有再迟疑。 他想为江馁开闢一条通往生的希望的道路,这条路靠他一个人,或许会精疲力尽、遍体鳞伤,但好在做出这个选择的人,不止他一个人,他段裴景,从来不是一个人。 「…………都,别开枪。」高海辉的声音响起,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个一个字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的尾音都让他听着极像是被胁迫的。 -------------------- 看了评论,又注意到昨天是七夕,决定大半夜加一章,评论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挠头) 本来打算早点发,但今天老弟那边出了点事儿,俺狂奔二十多公里专门去施展了一下本座最新修炼的大威天龙,酣畅淋漓地教训了一下愚蠢的欧豆豆。 耽误了……骚瑞。 善良的人请原谅我,不然你就不善良,没错我就是在道德绑架 第111章 后遗症 「……!」庄铮鸣等人听到这话别提多高兴了,兴高采烈地去接段裴景,恨不得往后脚跟装俩风火轮。 「段哥!」 「江馁!」 「没事吧?」「没受伤吧?」「江馁怎么样了?怎么昏过去了?」 七嘴八舌的询问一拥而上,乱七八糟地挤成一团往段裴景的耳朵里钻,还未缓过来的耳膜被吵的嗡嗡作响,忍无可忍道,「行了行了!少打听别人的老婆,给江馁腾个位置。」 第238页 「得嘞!」庄铮鸣喜出望外,几个人眼睛都不眨,等段裴景七平八稳地把江馁抱上飞机后,才彻底算是松了口气。 * …… …… 刚靠近座椅,段裴景就跟卸掉了所有的力气,疲惫地靠在了角落。 背对着众人,只有那双手,还死死抱着江馁,越和几次想要接过人,劝阻段裴景去休息休息,但都被段裴景拒绝了。 其他人也只好作罢。 高海辉上飞机的时候还阴沉着脸,冷冷道:「你是故意的吧。」 江局「嗯?」一声,说:「什么 ?」 「段家权势滔天,就连军事方面也有涉猎,你故意掐着我调用异能者特种兵的时间朝段家寻求帮助,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吧。」高海辉说,「难道我有说错吗?」 「这你可误会我了,我这不还是让你过来了吗?」江局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是做父母的,有时候多多体谅体谅做父母的心情。」 高海辉寒声说:「那个omega是实验体,危险的实验体被销毁是迟早的事,你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到时候,你就等着跟段裴景一起吃处分吧。」 「我这个人比较活在当下。」江局笑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你跟我都一把年纪要退休的人了,操那么多心,小心折寿。别再斤斤计较了,啊。」 他摆摆手,只留下一个背影,独留高海辉气到脸部充血。 …… 全员都到齐后,段母跟段父也紧随其后,坐在了不远处,看着依偎着睡着的段裴景两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最后浅淡地笑了。 「满意了吗?」江局笑着一拍他们的肩膀,在两人身旁坐下,示意般地朝段裴景两人扬了扬下巴,「你们老段家的鬼火少年终于进化成恋爱脑了。」 「满意。」段父嘆声说,「只要他不碰黄赌毒,别满屋子追着捉我的鱼来煮,我都没意见。」 「抛开实验体的身份不谈,单看这孩子的面相,我还是挺喜欢的。」段母笑道,「应该是个挺听话懂事的孩子。」 「……哈哈。」江局尴尬道,「希望他醒了之后你还能这么说吧。」 「……怎么?」段母警惕道,「他还真的跟传言的一样,会动手?」 「对人不会。」江局怜悯地看向段父,「但对你的鱼可能会。」 而且比段裴景要更皮。 被一堆先斩后奏的提前预警剧透了的段母异常紧张,聊到半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是不是得提前去学一手咏春?」 用来防身。 「他要是真的准备动手——」江局嘆声,「你学机甲都没用。」 因为江馁会被先一步扭送进刑场。 不过不管是机甲还是咏春,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变故,段母所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发生,不,应该说,无法发生。 两个小时后,战火终于偃旗息鼓。 病房微微靠近窗口,折射的阳光顺着窗沿的缝隙跟树叶倾泻而入,江馁安静地躺在床铺靠里,右侧倒吊着一瓶葡萄糖,滴答答顺着管道滴入江馁手臂上清晰的血管,他合着眼睛,无声无息地昏死着。 几双视线盯着他观察了许久后,终于有人说:「你在想什么?他是什么人,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任不管?」 「私人医院也是医院,说什么放任不放任的。」江局说,「又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睡着了,在这儿养着也行,你别担心。」 「……我是这个意思吗?他能自愈,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他用得着我来担心吗?」钟老被气笑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上层领导的,可危险没被剷除之前,就永远存在。你就对他这么放心?」 「这么多人都在呢,他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江局说,「铮鸣,你说呢?」 庄铮鸣翻了翻单子,然后说:「江馁属于自我意识的封闭性昏睡,按理说是……」 "嘭——!" 门被人大力推开,外面的风卷着冷气往里面灌,吹得人鸡皮疙瘩都能竖起来—— 「你倒是轻点啊!」庄铮鸣大骂。 「江馁呢?」段裴景手长腿长,挤开床边的几个人,引得本就对他积怨已久的钟老更加不满:「嘶你小子找抽是吧……」 「他怎么会醒不过来?」段裴景握了握江馁的手,一边把自己的体温尽可能地渡过去,一边焦急地问,「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好啥啊。」庄铮鸣说,「江馁虽然能自愈,但从心理学方面来说,人在出乎意料的伤害跟危险情况的刺激下,会产生大脑高度紧张跟神经紧绷,严重的话,会引起器官功能的紊乱。目前来讲,江馁应该是自己选择封闭意识从而起到自我保护的作用……简单来说,就是应激。而且……我从他身上化验出了催化剂的药剂成分。」 「……催化剂?」 钟老插嘴道:「先别管那么多了,段裴景,谁叫你出来的,不是叫你关禁闭吗?你还不……」 「哎哎行了行了,多大点儿事儿。」江局连拖带拽地把人拖走,「等孩子们聊完再说,啊。」 「不是你……」一连串的训斥消弭在渐行渐远的走廊里。 等四周安静下来,只剩江馁的点滴声音清晰可闻,庄铮鸣咬了咬下唇,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就是吧……」庄铮鸣艰难地说,「江川枫他们可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异变的事情。」 第239页 「江馁作为其中之一,箇中意味肯定不同寻常。我们之前猜测他是病原体,但与其说是病原体,还不如说他是『样品』更为贴切。」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真正的源头,可能是出自于江馁的那个妹妹。从师恩的身上移植到江馁的身上,从而形成了强大的免疫力抵抗力,方便实验。」庄铮鸣说, 「人的大脑是很脆弱的,甚至会比我们自身所能想像得到的极限更加低。他所遭受的所有不法待遇一旦被揭开,就很容易触发严重的ptsd,所以江馁他……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了。总之,你要做好这个准备。」 垂落的手指一僵 ,段裴景轻声问:「还有呢?」 「……」被戳穿的庄铮鸣有些欲言又止,「还有……」 「……啧,哎呀!」 她抓了抓脑袋 ,说:「你还记得咱们刚认识江馁那会儿吧?」 段裴景睫毛微颤,细碎的流光在黑瞳中被淹没。 他当然记得。 「江馁的失忆肯定不是意外。」庄铮鸣说,「入组做基础医疗知识科普的时候我跟你们都讲过的,异能者的细胞本就是在人体机能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迫使人类进化中不断分化,然后衍生出新的细胞。大脑这种脆弱的器官,一旦用上了催化剂这种不合法的催化药剂 ,迟早会产生不正常的紊乱。比如……失忆。」 庄铮鸣的话犹如一柄大锤,锤的段裴景心底发沉。 说都说了,庄铮鸣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索性一口气全说完,她继续补充道, 「也就是说就算江馁运气好,醒过来了,他也不会记得咱们是谁。到时候如果他的第一动机是杀人的话,咱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有醒来的苗头之前,立马对他进行……安乐死。」 「安乐死」最后三个字庄铮鸣几乎是用气音说出口的,她也很不舍,但是没办法,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总比拖着段裴景一起死来的好。 她见段裴景迟迟不说话,心里也没什么底,想规劝几句,劝劝段裴景,如果能够想开的话,那再合适不过了。 「段哥……」 「我知道的。」段裴景出奇地平静,「先等他醒来再说吧。」 「要是醒不过来呢?」 「那就继续等。」段裴景垂眼,乌黑的睫毛挡住了他眸中闪烁的情绪,他说,「医疗设备都给他用最好的,需要往国外调就调,费用我出。如果他失忆了,对周围的人产生了攻击倾向,我会负责。」 面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庄铮鸣也不好说什么,她宽慰了几句后,不再劝阻,拿上资料出了门。 …… * 斑驳树影照射在窗口,暖色的阳光照得omega半张脸温和恬静,江馁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跟他醒着的样子判若两人,谁看不出他两个小时之前还差点杀了段裴景。 闭上眼的样子像是午休小憩,半个小时后,他又会迷迷煳煳睁眼,揉着眼睛问段裴景什么时候来的。 ……一只粗糙温热的大手轻轻覆在了他的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柔地捏着他的手指,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看着他。 他像是一尊被刚刚塑型的雕塑,背嵴连接尾骨僵住,维持着这个动作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段裴景也不知道。 直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才有了点微妙的反应。 「小段。」江局推开门,「走吧。」 段裴景捏紧了江馁的手,原地停顿了几秒后,还是松开了手,跟着江局往外走。 第112章 真相 「消息我已经压住了,虽然不至于处置你,但是禁闭是躲不过去了。」宽敞的走廊内,江局的声音迴响着—— 「你呢,好好反省,别一天到晚跟个毛头小子一样,遇事儿就知道往前沖,完全不计后果。这次是江馁,下次如果是你父母怎么办?他们可没有江馁这种反应力跟身手。凡事多为自己,为家人考虑考虑,知道了吗?」 「……好。」段裴景哑声说,「江馁他……」 "放心吧,你妈已经跟我打过招唿了,一旦他有醒过来的倾向,会马上通知你。"江局说。 「如果你真认准了江馁,我劝你还是回头再跟你爸妈坐下来好好谈谈。江馁不是个坏孩子,但总归……你知道的,他身份特殊,果果跟老段要是实在不能接受,你做儿子的,也多为他们考虑考虑。」 他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实际上就是在为段裴景为了江馁不顾一切,甚至打算抗子弹的这件事感到气恼。 段家只有段裴景这么一个儿子,段裴景家里就算是旁支的外甥跟堂兄弟都没几个,他要是真死了,段母还不得疯掉。 江局都是当爷爷的年纪了,多多少少还是会站在段父段母两人的角度考虑,但段裴景太执着了,而江馁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江局耳根子软,也狠不下这个心来。 他只能拍拍段裴景的肩膀,规劝道:「你自己多想想吧,禁闭室就你一个人,还有一堵墙。看着那堵墙,多想想,也多反省,对你没坏处。」 说完后,他挥挥手,让段裴景去异调组把工作安排了,然后自己老老实实去禁闭室待半个月。 得到段裴景的回应后,他也不再继续说教,离开了医院。 段裴景站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天边滚烫的晚霞淡化边缘,在无数高楼大厦中落下帷幕。 第240页 唯美的夕阳倒映在他的眼中,那样浓烈炽热的色彩渐渐被无边的黑暗所替代,气温的变化通过皮肤传递到大脑,告诉了他现在已经是夜晚的事实。 段裴景才终于像是一个生了锈的铁链,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迈开腿走了出去。 …… …… * 「段哥。」 异调组内,齐莎见段裴景从电梯里走出来,担忧地问:「我听说你们出任务出事了,江馁没事吧?」 「他没事。」段裴景说,「『笼中鸟』跟牧淳的下落呢?有消息了吗?」 「……你已经听说了啊,我还想着等你状态好点再告诉你呢。」齐莎抿了抿唇,还是说, 「有人在x国追踪到过牧淳的下落,但他的反侦查意识很强,信号本来就微弱,被他一截断,现在更是大海捞针了。至于『笼中鸟』……我们翻遍了整个h市,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按理来说,像这种大型的决斗场,应该会很引人注目才对。」 段裴景不可置否:「是啊。」 「……我就是想不通。」齐莎忍不住道,「明明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现在地皮都快被我们掀了,他们真的会选在h市,而不是国外?我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当然是为了示威、炫耀。」段裴景说,「人这种生物,只需要一段能让他们刻骨铭心的经歷就能随时摧毁他们那可怜可悲的自尊心。只要抓到机会东山再起,就会迫不及待地在曾经让他吃过瘪的地方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来宣示主权。布锐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齐莎:「你真的就这么相信那个叫尤娜的?」 「我不是相信她,我是相信我自己。」段裴景迈步推开门, 「我相信我所认识的布锐斯,就是这么一个急于证明的跳樑小丑。」段裴景翻了翻桌上的资料,说,「在我关禁闭的这段时间,多查查异调局的周围吧。」 「……也包括异调局吗?」 「包括。」段裴景说,「如果我是布锐斯,要选择一个能够最大限度噁心侮辱到对方的位置,当然是越早越好。」 齐莎:「……好。」 「对了,你说过牧淳的信号出现在过x国吧,能查到他当时在做什么吗?」 齐莎摇头:「信息很薄弱,我不太确定……但是,应该是跟地图相关的。」 「地图?」 这个词忽然勾起了段裴景的回忆,他忽然想起,蓝池跟他说过,他们来接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总部检测到了x国异调局里有大量的定点自毁装置,江局急坏了,才火急火燎的要把他连拖带拽地拖走。 他忽然想到什么,短促地笑了一下,对齐莎说:「就在h市查吧,他应该……会在这里等我们。」 齐莎对他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段裴景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交代完后,他随便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就走了。 …… * 时间过去的很快,禁闭室里什么都没有,睡的床也是硬邦邦的,还时不时地需要应对前来做笔录的检察官。江局本以为像他这种连工作都会专门在附近买套合适的平层用来过渡的豪门小少爷,十有八九会熬得睡不着觉。 但实际上并没有,相反他接受的速度很快,段裴景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而且面对段母过来偷偷给他塞的衣服跟吃的,一概拒收。 段母也知道他现在最牵挂的是谁,也不好继续多言,随便交代了几句后,就打算拎着准备给段裴景的衣物打道回府。 「对了,妈。」 段母脚步一顿。 「他……怎么样了?」 段母闭上眼,平復了一下情绪后才说:「还是老样子,还没醒。」 段裴景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也没大吵大闹着质问「怎么还没醒呢?」「是不是你们没照顾好他」之类的,他只是渐渐地把支起的腰身重新靠回了椅背,又轻又淡地道: 「……还没醒啊。」 「……」 段母是做妈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 段裴景的状态不对,她心疼不已,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说:「你别担心了,妈会安排人照顾好他的。」 「……嗯。」段裴景抬头笑了笑,安抚道,「我没事儿,谢谢妈。」 「……诶,跟我还客气什么。」段母动了动手,内心五味杂陈,还是轻轻抚摸了儿子的鬓角,说不出什么滋味,最后摆摆手, 「早点儿出来,要来医院瞧人就自己来,打起点精神,这道坎,过了就过了,别再揣心里藏着了,啊。」 「好。」 段母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 ,欲言又止。 「要是那小omega一直不醒,你也别……」她吞回了下半句话,拎着包捏紧了手指,低头说,「当我没说……那什么,家里还有生意要处理,我就不跟你聊了。」 段裴景没有说话,静静地目送着段母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重新坐下。 江馁的昏迷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按庄铮鸣的意思,无外伤的情况下持续昏迷,基本是还有心结没有解开,或者是潜意识里意识到了危险,所以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 段裴景倒是不这么认为。 与其说是江馁意识到了危险,不如说是他在潜意识中的认知里,自己就是那个危险。 第241页 如果江馁醒后,真的会失忆,那他很有可能会把周围的人当成可攻击的敌人,从而产生强烈的攻击欲望。 所以江馁选择一直沉睡。 如果庄铮鸣猜得没错,那他其实一直就是在这种模式下来回循环。 段裴景忽然想起了他认识江馁时的,当初的那则新闻。 关于江川枫的新闻。 江馁打晕了江川枫,用于逃出实验室,他做到了,段裴景不止一次仔细想过,为什么偏偏是江川枫去呢,既然这么在意江馁,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呢? 但是江馁当初是怎么说的? 他说因为江川枫是用于「测试」他的。 【当时教授还叫我帮忙把江馁的眼罩给摘了,我就照做了,害,谁知道他想做什么。】 江川枫的话如临耳边,回忆引起的猜想让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段裴景甚至直接站起来了。 如果江川枫是布锐斯用于测试江馁甦醒后第一时间是否会选择杀戮的话,结果必然是否。 江馁没有选择杀人,说明他醒后还有可能会保留自身的部分意识,只不过…… 只不过有可能会记不清他是谁。 心抽一抽的疼得厉害,段裴景也知道这已经算是目前来讲对他而言最好的消息了,大不了他跟江馁就重新……开始,他不会勉强江馁。 手指下意识摸进口袋,已经空空如也的触感犹如一根神经忽然勐地断裂。 「咣当」一声,段裴景蹭一下站起身,跑到门口喊:「江局呢?我有急事找他!」 众人都知道段裴景不算是什么罪犯,他定多就是冲撞领导,这种事儿放谁身上都稀奇,唯独放段裴景身上后,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毕竟他确实有本事,除了脾气大点儿,也没啥毛病。 所以对于他的要求,也无人会拒绝。 十分钟后,急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铁门被推开,江局那张额间挂汗,急不可耐的脸闯了进来:「怎么了小段?是有什么进展了吗?」 「钥匙。」段裴景说,「你们收我的东西的时候,除了一个小盒子,还有钥匙,还记得吗?」 「这些我们都不会动你的。」江局说,「好好的在那儿呢,怎么了?」 「那个是江馁的。」段裴景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手里就攥着这个玩意儿,我觉得他独自一个人去x国,就是为了这枚钥匙。」 江局立马精神了,严肃道:「你的意思是?」 「这可能就是江馁想告诉我们的真相。」段裴景掐了掐指腹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它对应的是『异变的真相的话……』」 亦或者是当初关于异能移植的储存细胞。 虽然可能性不大,却也是一个可观的突破口。 段裴景说: 「笼中鸟查的怎么样了?」 第113章 异变的终极 「听你的,已经在异调局周边查了。」江局说,「确实查出了点问题。」 「咱们的资料库被人攻击过,对方是个外国网址,查不出身份。」 虽然说是查不出身份,但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牧淳还有谁。 江局说:「于是咱们就将计就计,顺着对方的入侵路线,查到了这里——」 江局拿出手机,把地图给他圈了出来。 段裴景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十几年前就已经被废弃的异调局的旧地址吗?」段裴景说,「你们是说,笼中鸟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对。」江局说,「我们已经组织人准备去调查了,顺便把上层的人也通通查一遍。我是去过笼中鸟,但你也说了,笼中鸟的观众,要么,就是忘记所有的内容,要么就跟我一样,出个门就把路线忘了,但至少还留有对于决斗的记忆。你想想,这么大规模的决斗场,既要做到所有人趋之若鹜,又要做到让选评的观众蒙在鼓里,这是何等夸张的一个工作量。」 更别提他们从前一直认为,如此大胆的作风,不说在国外,至少也得是在偏远的外省才对。 「既然笼中鸟找到了,就想办法查封吧。」段裴景捏了捏手腕,凝重道,「我现在就是担心,他们筛选的目的既然不是为了发动战争的话,那布锐斯口中的『异变』跟『进化』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一个思维模式的分歧。」江局说,「咱们主张是自然生长,人人平等,但总归有这么一批人会觉得身为异能者的自己会高人一等。你知道的,这从异能者法律没制订之前,屡见不鲜。只不过现在他们把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甚至把非异能者当成时代落后的被淘汰者,觉得这是一种『病』,企图用特效药把他们强行拖入不属于他们的领域之中,最终的结果,是死亡。」 ……段裴景沉默了下来。 江局说:「你也别纠结了,能拥有这种偏激的思维,咱们正常人是没办法跟他们对上脑电波的。洋洋自得、自我满足,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估计连『人性』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这跟那些觉得『不够聪明的人就该去死,从而减轻社会负担』的人,是一类人。」 「咱们要做的,不是纠正他们的想法,而是想办法改变如今的现状。」江局拍拍他的肩膀,「过两天你的禁闭时间就过了,记得赶紧忙公务,如果江馁的钥匙真的能够帮上忙,我也有给你们谈判的筹码不是?」 第242页 段裴景心中一暖,应道:「辛苦了。」 「跟你妈道完谢又跟我客气上了是吧。」江局哈哈一笑,「我告诉你,你妈可是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了。行了,想喝什么,想吃什么,都跟我说,江馁那儿你妈已经安排人照顾着呢,甭担心。」 段裴景说:「您去忙吧,我这儿都好。」 外面有人喊:「超时了江局,该走了。」 江局摆摆手:「照顾好自己。」 段裴景应下后,起身送走了江局。 通风的风扇在头顶呜呜吹,段裴景靠在墙边,多日来的疲惫也扫空了不少。 …… …… 两日后,段裴景的禁闭总算结束,被迫听了几耳朵交代跟警告后,才终于迈出了这个小房子。 没有任何意外跟奇蹟发生,江馁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出来后的段裴景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提一罐子海鲜粥坐在床边呆个把小时,omega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段裴景会拉着他的手握在手心很久,最后还是因为公务不得不离开。 与此同时,x国异调局的致歉书函也抵达了异调局。 「扣扣。」 门被敲响,段裴景站在门后,礼貌道:「江局,您找我有事儿?」 「哟,来了?」江局打趣道,「行,看来这几天反省得不错,都学会敲门了。来看看,x国来的致歉信。」 段裴景接过书函翻了几下。 上面写的内容很长,省略掉一大堆的礼貌用语,精简下来大致内容就是说,身为布锐斯的父亲,同为异调局局长的艾博特对此并不知情。 在私自动兵攻击段裴景后,布锐斯等人就彻底消失在了国界,不知去向。x国会尽力配合他们进行抓捕行动,并真诚地向段裴景和江局致歉。 「他们居然没追究我私自偷渡国界的罪?」 「布锐斯跟他爸关系不好,甚至上升到局长的竞选。艾博特肯定也想趁此机会除掉这个能够影响他地位的儿子,一举两得。」江局拍拍他, 「跟他们家比起来,你们算是过家家了。你算什么,除了一个异调组组长的头衔,最出名的也就是一个旅游城市的首富的儿子的身份了。杀了你有什么好处?劫财啊。」 段裴景:「那笼中鸟……」 「艾博特可能会不知情,但不会完全不知情。」江局笑道,「他不会阻止我们的。」 ……这还真是「父慈子孝」的一家子。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段裴景就得到了来自笼中鸟的位置的准确定位,正是异调局旧址的位置。 但等大批人赶到后,却早已人去楼空。 …… * 地面一片狼藉,这座犹如球场大小的决斗场如今却像是一座荒冢枯坟,蛛网连接,老鼠从横倒的柜檯中逃窜而出,四处瀰漫着腐朽的气息。 地下十层全部由一座海碗倒扣的形状组成的决斗场,四周围起来的铁网已经生锈,上面还沾有干涸的血迹。 齐莎正带着化验组的人取样,准备回去比对dna。 ……段裴景抹了抹墙壁上的灰,无法想像江馁当时在这里,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已经跑光了。」蓝池嘆声,「这群人有能预知的异能者?手脚这么麻利。」 这些段裴景倒是没有感到很意外,从他闯进布锐斯设下的画展开始,这种用来声东击西的决斗场,就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了。 「尤娜协助我们走访了每一户曾经观赏过决斗场的人家,发现所有人中,像尤娜跟江局这种能够记得住笼中鸟的存在的人,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 越和抽掉手套,从二人背后走来,「江局的身份特殊,我猜测当时x国的局长之所以邀请江局观赏这种决斗,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异调局的注意,用于研究异能药剂。」 蓝池说:「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拥有异能的人,都……死了?」 「不一定是死了。」越和说,「也有可能是自愿选择加入了异能实验之中。」 「那尤娜呢?」 越和:「她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专门去查了档案,我们也不知道她居然是个异能者。」 他见蓝池跟蔫了的花似的,笑道:「d级异能者的精神力薄弱,察觉不到也不丢脸。」 听了他的分析后,段裴景不由得想起了当时他们抓的那个黑人异能者。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这个异能者要求跟江馁单独谈话,然后说了一大堆是似而非的话,好像是要什么解药。 先不说这个解药究竟是否存在,凭藉当初江馁已经失忆的大脑,就算是有,也说不出来个什么所以然。 他也很难想像,如果真的有能够大大消除后遗症的办法,为什么布锐斯他们迟迟都没有拿出来。 因为数量? 这就对的上了。 在段裴景的猜测中,应该只有陈权,跟希诺两人是接触过这种实验并且还算得上成功的。 现在结合越和的猜测,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半路加入的异能实验,见到唯一一个没有产生任何副作用的江馁,情绪激动也不为过。 他从前一直陷在迷雾中无法自拔,更是对异能研究的事情知之甚少,「欧若博司」这种药剂所带来的尽头究竟是什么,段裴景一直都摸不找头脑。 但直到这一次去到x国,那株犹如参天大树沖天而起的怪异藤蔓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243页 ……难道这就是异能的「终极」? 这才是真正的「ultimate」? 所谓的后遗症就是指的这个?那希诺呢,还有陈权,最终的结局也是如此吗。 「我之前听说庄铮鸣的研究里,有一个皮肤蛇皮化的人,怎么样,化验结果出来了吗?」段裴景说。 「!」越和瞪大眼睛,恍然大悟,「你提醒我了!对,已经出来了,他的细胞阈值已经突破了正常水准,但是确实没有移植的痕迹,就像是细胞分化着分化着,突然开始变了物种。」 「人跟蛇?」蓝池挠头,「这怎么可能相融,又不是拍电影。」 「所以他死了。」段裴景说,「死亡就是他们必定的结局,而不是对方刻意下得黑手,这种异变的结局就是如此。」 几人面面相觑,不再言语。 几天后,血液的化验结果出来了,这份结果更加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异变的「终极」,就是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最终死亡。 而江馁如果不是拥有他妹妹的自愈的能力,最终的结果,也是死亡。 「不对。」 几人商讨出最后结论后,段裴景忽然出声。 他抬起头,迎着众人投过来的视线,凝重道:「不对。」 江局问:「小段,哪里不对?」 「自愈的能力也许并没有我们想像得那么强大,否则就不可能会让江馁有被药剂影响的这一个缺点存在。」段裴景说,「异变一定是有解药存在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越和忽然开口,「而且江馁很有可能,是知情的。」 「……!」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但说到这里,庄铮鸣又犹豫了:「可是江馁现在还昏迷不醒,我们就算知道了,也……」 「有了希望就有了目标,至少总比毫无进展要来得好一些。」越和说,「如果真的有解药这种东西存在的话,不仅江馁可以功过相抵,牧淳的目的,想必也是奔着这个来的。」 「你是说,牧淳是觉得江馁知道解药的下落,所以牧淳才会把心思打到异能移植的身上?」 「不是没这个可能。」 庄铮鸣喜出望外:「那现在只需要等江馁醒过来,记忆恢復,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江馁现在的处境,就跟一颗定时炸弹差不多,但至少,已经有了破局的希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 段裴景吩咐了几句后,众人散开了。 令人失望的是,江馁迟迟没有醒过来。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个冬天来临,寒冬的气候压得屋外白雪皑皑,只有那间顶楼的病房里,omega一直沉睡着,完全没有甦醒的迹象。 -------------------- 走一走剧情 第114章 有白头髮了 未能证实的猜测终于在近乎六个月的调查下,也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布锐斯跟希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之中。 唯一称得上是好消息的是,异变的人数并没有增加,异能者不再作乱,异变隐患也看似消失了。 他们像是同一时间约好了,不约而同地隐去了所有的踪迹。 一切风平浪静得像是一张被粉饰过的油画,里面藏着的是血雨腥风的黑色阴谋。 这段时间里,段裴景先后去拜访了曾经异变过的异能者的家人,甚至是邹平安的弟弟,但得到的却是一场空。 不少人甚至觉得布锐斯说不定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只有段裴景,他从来没有停止过自己的调查。 …… …… * 大雪刚停,一辆黑色的大奔停在了露天停车场,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车里下来一个英俊的男人。 alpha穿了一件深棕色的呢绒大衣,围着黑色围巾,手里提着个白色的保温袋,下了车门。 初冬的风吹得有些厉害,他下意识眯了眯眼,随手把手臂处的雪绒拍落,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唿唤: 「段组长!」 越和还是带着那副细边框的金丝眼镜,围着围巾朝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说:「这么冷的天,怎么来医院了?来看江馁吗?」 「对。」段裴景颔首,「你怎么来了?」 「我来拿江馁的病例单,铮鸣说要查一下他的血常规报告。」两人目的地基本相同,聊着聊着就并肩走到了一块。 听到越和那边压抑着咳嗽了几声后,瞥了他一眼,随口说,「身体不好就别瞎走动了,以后这种活儿使唤蓝池来就行了。」 「我没事儿,老毛病了。」越和笑道,「况且老是使唤蓝池也不是个事儿,他也挺辛苦的。」 段裴景「嗯」了一声,没有继续答话。 越和余光瞥见段裴景手里的白色保温袋,不知想到什么,笑容淡了些,半晌后,才道:「……你还在每天给江馁送粥啊?」 「是。」段裴景道,「他不爱吃肉,我找人给他煲了点海鲜粥。」 「不……倒不是因为这个。」越和笑笑,「算了,没事——到了,那我先去找人拿单子,你去看江馁吧。」 段裴景:「好。」 他迈步往前走了几步后,越和的声音再次在背后叫住了他:「对了,段组长。」 第244页 段裴景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越和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注意休息。」 段裴景愣了一下,旋即摆摆手:「我会的。」 话毕,两人分道走远,越和的声音没有再继续传来,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等脚步声消失后,不知何时,原本已经停了的雪,再次从一望无垠的天际边缘,飘落了白色的雪花。 他知道越和的话是什么意思,或许在所有人的眼里,他无时无刻泡在医院跟工作里的这种行为,确实有点吓人。 毕竟哪个正常人能够做到连着睡觉基本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单位的工作狂? 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段裴景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的状态,但他没有办法。 这六个月来,他只要稍微有一丝松懈,就会不断做噩梦。 他梦到江馁死在他的眼前,对方满身鲜血,无法自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最后阖上双眼。 那样刺眼的红色鲜血不断从他的口鼻溢出,段裴景拼了命都止不住…… 他在无数个黑夜里,浑身冷汗地惊醒。 如此反覆,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从那之后,他开始尽量少睡,长的时候甚至两三天都不睡,硬是撑到撑不住了,才趴在桌子上对付一下。 时间长了,段父段母硬是看不过去,勒令他好歹在办公室里支张床,搞个小单间过渡过渡,日子才这么稀里煳涂地过了下去。 其实段裴景很难去懈怠的人,尤其是当一个人有了目标。 他把自己的神经绷紧,将外泄的情绪封闭,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短暂地逃避掉自己所不能接受的现实。 但废寝忘食的工作并没有根治的作用,麻醉总有醒的时候。 所以渐渐的,段裴景只能不断加大自己的工作量,尽量把自己的重心往其他的地方偏移,转移掉注意力后,好歹能稍微好受一点。 硬要说哪里还算得上十年如一日的习惯的话,就只有每次去医院,alpha还有精力认真拾掇自己的心情,尽力遮住眼底的乌青跟疲惫。 「细伢子,下雪了勒,带伞没咯?」 阴影遮住了视线,段裴景闻声回过头。 一个老人撑开伞,边缘往他这边偏了偏,询问道:「这个时候干啥子去?去医院探亲吶?」 段裴景反应过来,笑道:「是啊,您去哪里?」 「我也是去探亲的撒,但不是这个医院。我去那边等公交,没带伞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段裴景摇头:「不用了,我走几步就到了。」 「那行。」老人也不强求,「注意休息哈,年纪轻轻,黑眼圈啷个严重。」 段裴景应和了几句,说:「您也路上小心。」 「诶行。」 老人笑呵呵地沖他摆摆手,说:「走了。」 段裴景笑笑:「嗯。」 目送老人离开后,段裴景拍了拍衣袖。 雪越来越大,寒风裹着绒花般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挂在了他乌黑的睫毛跟髮丝上。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丝丝的冰冷顺着感官传递到大脑,段裴景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体温渐渐地将那几片雪融化在了掌心。 「江馁,又下雪了。」 又开始下雪了。 …… …… 段裴景捏紧了拳,半晌后,缓缓嘆了口气,再次迈步。 两分钟后,段裴景按下了电梯按钮,「滴」声响起,段裴景迈步进了电梯。 电梯的人还有几个护士,应该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段裴景。 交谈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响起。 「哎你知道顶楼的那个小omega吗?就那个小帅哥。」 「知道啊怎么了?」 提起话题的护士嘆声道:「听说他昏迷了,六个月了还没醒,我估摸着是醒不过来了。人男朋友还十年如一日地给他送……」 她话音越来越小,因为刚进来的这个英俊的alpha,当着她们的面,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不过作为讨论中心人物之一的段裴景到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目视着前方,等着电梯启动。 护士见他长得帅,脸有些红了,又按捺不住爱八卦的天性,忍了又忍,最终选择不忍。 「帅哥,顶楼那个omega是你的……」 段裴景笑着解释:「是我爱人。」 「啊……」护士瞭然于心,有些同情地瞄了他几眼。 段裴景从怀里拿出两个红包,一人塞一个,说,「他比较娇贵,辛苦你们了。」 护士心说这还用你说,顶层的病房谁不用心照顾还不得被院长抽开花。下一秒捏着那个应该不会少于一千的红包袋子,脸色突变,跟个烫手山芋似的连连抛起:「不不不这是我分内……」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了出去。 独留电梯里俩护士面面相觑。 …… * 走廊很安静,现在是午饭的时间,除了几个值班的护士,基本没什么人。 门把手搭上的手指顿了一下,似乎是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彻底推开。 绕过玄关跟壁柜,看到里面躺在白色的被褥里沉睡的omega后,他脑中那根绷紧的神经松了,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江小宝。」 第245页 段裴景把保温袋放在床头柜,拉了张椅子靠着床坐下,眼底温和,静静地看着江馁。 六个月过去了,江馁的气色看着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乌黑的髮丝陷在雪白的枕头里,让他看起来骨架子从视觉角度来看,小了一圈。 只是因为太久没有照到太阳,肤色倒是越来越白。手臂处静脉注射的营养液滴滴答答地顺着管子流入,段裴景心中五味杂陈。 他每次坐在这里看着他,无数次都在幻想着哪天他推开门,能够看到江馁坐在床边,抬眼跟他对视。 但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醒过来的徵兆。 ……段裴景一时间感觉又酸又涩,他又唤了一声, 「江馁。」 ……alpha轻轻捏着他的五指,轻声说,「哥这次来呢,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江馁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反应。 段裴景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咱们果果女士曾经跟我说,追omega,得捨得花钱。求婚仪式,戒指这些还是不能省。但哥觉得咱们江小宝可能不太喜欢这些东西,所以自作主张改了一下模式。」 「……」 「咱们到时候呢,就把地址订到海边,弄一个十层奶油蛋糕,上面给你铺满奶糖——不过这个归你了,这么甜的玩意儿也就你爱吃了。」 段裴景玩着他没吊水的手,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往上捏,动作细緻轻缓。 「江小宝一共十根手指,哥量好了尺寸,戒指嘛,你喜欢哪个,就带哪个,都喜欢就都带上。」 段裴景低声说:「人不用请太多,就咱们认识的几个就好。咱爸咱妈都很喜欢你,到时候我带你去老家吃饭,我妈家的保姆做菜可香了,哥到时候去取取经,给你下厨。」 段裴景絮絮叨叨着,说了一大堆,尽管没有回音,他仍旧认真地在罗列着。 忽然,一阵细微的寒风顺着窗口缝吹了进来,段裴景停止了絮叨。 「……这群护士怎么这么不用心,窗户都没关紧。」 段裴景起身去关窗户。 窗户是卡扣式样的,段裴景要从外往里拉紧,他背对着江馁,扣紧后,把窗帘拉上一半,防止窗外乍亮的雪光刺到江馁了。 他经常这么做。 虽然江馁现在昏睡了很久,但庄铮鸣已经说过了,并不是完全没有甦醒的可能,万一哪天就醒了呢。 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段裴景的背影陷入窗帘的角落里,显得格外落寞。 他闭了闭眼,嘆声后拉上了窗帘。 就在这一刻,忽然—— 「嘎达。」 是吊瓶杆被拉动的声音。 就这一下,段裴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仿佛跨过长达六个月的时间,顺着他僵住了的手指顺着神经传递到了他颤慄的灵魂。 并不清晰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仿佛是一个美好的错觉。 这个时候,房间里只会有他跟江馁,那他是……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段裴景拉住窗帘的手指微微有些颤,缝隙中的光影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他勐地回头,就一眼,段裴景险些没能压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 「你……」 话音没有落,卡在了喉咙中不上不下。 只见原本沉睡着的omega微微睁着因为疲倦,而神色倦怠的灰蓝色的眸子,他的肤色很不健康,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乌黑的髮丝压在脸颊旁。 窗户没关紧,一丝冰凉的寒风顺着衣领缝隙灌入脖颈,段裴景却跟一座被浇筑的铜像一般,僵在原地。 只有仔细看,才能发觉瞳孔细微的发抖。 「……」 什么? 发生了什么。 段裴景反覆这么问自己。 而这种场景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因为段裴景已经做过很多次这种梦。 梦见他起身离开时,江馁会开口叫住他。 叫他不要走。 所以每一次段裴景都会多等一会儿,坐在床边,一坐就是一整天,甚至更久。 等到保温杯里的粥都冷却,江馁却没有真的醒来的迹象。 段裴景也无数次想过,是不是江馁真的就会这么一直沉睡下去,永远醒不过来了,他们曾经约好的那些誓言跟未来再也没有机会去实现。 但此时此刻,江馁醒了,视线交汇。 而那些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的话,在江馁真的醒过来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根本就分不清这他妈究竟是梦还是真实,那些意识到自己是做梦就跳楼的方法根本就不管用。 就在这时,江馁眉头轻蹙,似乎躺得不太舒服,轻微挣扎了一下,吓得唯恐他摔落的段裴景往前一大步。 「哥哥……」 江馁的声音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而变得嘶哑,灰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攒着无数的情绪,但因为没办法定格,最后混在了一起,变成了一片灰濛濛的虚无。 这一声唤醒了僵住的段裴景,他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沖昏了头脑,即便脑子已经反应过来了,嘴也没能反应过来。 他呆呆地「嗯?」了一声。 「醒……了?」『哐当』得一声巨响,窗户被一只手用毫不留情的力道勐地拉上,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醒了?什么时候醒的?看了我多久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头呢?昏不昏?……嗐,你看你,一睡就是,六天……」 第246页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或许是因为撒谎感到心虚,又或者是江馁没有回音让他感到心慌。 平时在医护人员眼里贴心的alpha此时此刻像个横冲直撞的青少年,捏紧了对方的手紧紧贴住侧边脸颊,让温热的体温能顺着手臂传导一些过去。 段裴景觉得这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omega没有失忆,也没有攻击倾向。 现在全天下任何一个词彙都没办法形容他的心情,六个月的提心弔胆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懈,曾经铺天盖地的警告压得他喘不过气,现在江馁醒了。 他醒了。 omega安静的样子仿佛就是一剂再合适不过的安慰剂,安抚他,告诉他,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段裴景扭过头,哑声说:「哥去叫医生……」 江馁叫住他:「哥哥……」 段裴景声音都在发抖。 「……嗯,我在。」 纤细白皙的五指缓缓抬起,轻缓地搭上他的鬓角,长睫微垂。 ……段裴景又僵住了。 他不知道江馁是想做什么,但又不愿意让江馁刚醒来又太辛苦,下意识弓下腰,让江馁抬手的动作轻松一点。 江馁把手放在他的鬓角,声音轻到里面隐藏的那丝难过也要被风吹走,最终变得无隐无踪。 「……有白头髮了。」 段裴景不动了,他伸手捂住鬓角抚摸的手:「……嫌弃哥了?」 他没有得到回音。 因为江馁再次闭上了眼,无声无息地昏睡了过去。 第115章 「销毁」 江馁再次昏睡了过去。 段裴景捏着他已经脱力的手,僵住了很久。 「……嗐。」段裴景扯了扯嘴角,缓了很久,才让喉咙处堵着的那口浊气硬生生顺着喉管,滑进了肺腑。 他喃喃自语:「多睡会儿也好,也行。」 自那之后,段裴景没有再继续他这种不要命的生活作息,渐渐地调整了过来后,脸色也好了不少。 他把江馁醒过的消息告诉了庄铮鸣,听到消息之后的庄铮鸣也很激动,着急忙慌地把手里头的活给放下,直奔医院来。 好消息是,江馁的数值指标没有太大的波动,坏消息同上,数值指标无明显波动就代表着他下次甦醒的时间同样成了一个未知数。 「或者,还是有可能醒不过来。」 庄铮鸣嘆气。 她偷偷摸摸地瞄了段裴景好几眼,生怕自己打击到了他。但段裴景并没有预想中的颓丧,相反异常地平静。 alpha伸手替江馁掖了掖被子,顺口说:「挺好的,趁此机会让他多休息会儿吧,说不定等人抓到了,他也就醒了呢。」 ……庄铮鸣懵逼了一两秒,旋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是,是这个理儿没错,我的意思是说……你能想开就好哈哈哈……」 「说什么呢。」段裴景一哂,「我有什么想不开的,行了,别操心了,走了。」 庄铮鸣心说还没事儿呢,再这样下去她就得把人强行拉到心理医生那儿畅聊畅聊了。不过段裴景能想开最好,她也犯不着上赶着再挑起话头,只是笑道: 「需要多休息的人何止是江馁啊,你瞧瞧你自己,再这样下去,新年礼我干脆送你几盒遮瑕遮遮你的黑眼圈得了。到时候等江馁醒过来发现你活得跟吸血鬼似的,转头跟别人跑了你就老实了。」 段裴景「嘶」一声,看样子真是听进去了,拿着手机对着脸来回照,眉头越拧越深。 庄铮鸣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多言。 …… …… * 时间过得比想像中的要更快,风捲起的寒气略过梅花跟冬雪,新的春芽在凛冬中绽放。春去秋来,和平的日子如水般流逝,从指尖飞走。 这样的四季轮迴,一共走了三年。 * 三年后的又一个冬天,这座安静的私立医院中,迈步进了一个架着金丝眼镜的年轻omega,他手里拿着一叠刚化验出来的细胞活跃指数单,敲了敲前台桌面。 「你好,我找一下一位姓段的先生。」 「……哦,段先生吗?」前台站起身,解释道,「段先生他今天没来。」 越和疑惑地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他不在吗?」 「……一般情况下他是这个点来没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 「那我上去看看吧。」 托越和经常来拿体检单子的缘故,医院里不少人都认识他,没有过多询问,例行完简单的安检扫描后,上了电梯。 …… 江馁这一次昏睡比之前要久得多,甚至有人觉得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醒了,就这样当一个连植物人都算不上的活死人,一直沉睡下去。 段裴景却从未放弃过,不过如果他选择放弃,虽然越和不会对他有什么看法,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因此淡化。 不过他并不是会这么做的人。 越和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江馁,我进来了。」 病床上的omega安静地睡着,好像三年前那次甦醒只是一场错觉。 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能看到唿吸的起伏,他几乎快要以为江馁会已经死在了这里。 他没有什么话要跟江馁说,不想久留,只要看到江馁还安好就行了。 第247页 越和放下果篮,刚准备打个招唿离开,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什么—— 这是一颗镭射纸包装的老式糖果。 越和目光一凝,拿起了那枚糖果,没有没收拾掉,说明来人刚走不久。 ……十分钟后。 越和去医院走完了手续,把上午的监控调了出来。 十来个五花八门的监控方位映入眼帘,越和屏息凝神,在左下第二个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时,他喊了停。 灰色衣服,灰蓝色棒球帽—— 是希诺。 「……」越和瞳孔微缩。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来看江馁,却什么都没做? 还是只是来探一个方位?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越和拿出来后,屏幕中亮起的来电显示是:段裴景。 「……餵?段哥。」 …… 特别行动总局里,长桌会议室里,几位老人坐在各自的座位,长桌的主位坐着一位白髮苍苍的老人,带着一副眼镜,狭长的眼睛里满是锐利,正在说着什么。 「……我刚刚说的,在座的各位听清楚了吗?」 「我不同意。」江局坐在右侧的位置,眉眼间满是压抑的怒火,他沉声说, 「要将江馁处置掉?三年前明明都已经商量下来了,让他醒后再行定夺,怎么能说改就改?」 「实验体身份特殊,醒后会发生什么,还是未知数。太危险了。」钟老在左侧发声,「我同意会长的决策。」 接着越来越多的附议声响起。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实验体已经沉寂了三年,现在正是除掉他的好时机,会长的决策没有错。」 「嘭——!」江局拍案而起,惊得所有人都看向他。 「你干什么!」 被称之为会长的老人同样竖起了眉:「小江!你干什么,快坐下!」 江局怒不可遏:「你们也知道一切还是未知数啊,一群老不死的对一个没定罪的孩子阴谋论,谋划着名怎么杀他。咱们有这个权利吗?三年了,为什么非得是现在?他要醒的话早醒了!」 高海辉皱眉:「安乐死跟他现在的情况,也就是一个能不能唿吸的区别,江局长,你过虑了。」 自从上次从x国回来之后,高海辉就进了总局工作,说是替汪会长办事,但实际上就是在某些起决策性的会议上,能够凑个人头而已。 「小江,这件事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汪会长无奈道,「我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卫星检测到了『异变者』。」 这一句话不仅让在座的所有人惊愕不已,就连捏着通讯仪跟耳麦的另一端的段裴景,也不由得脸色大变。 ……江局感觉被人当头一棒,敲得脑袋发晕。 「现在你总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吧?」 有人立马道:「『异变者』再次出现在h市,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谁又能知道实验体跟他们究竟是不是一伙的!」 「不行,必须立马销毁实验体,市内开启全面警戒!」 众人的争吵跟拍案声化作耳鸣轰隆隆地往江局耳朵里灌,他坐在座位上好久还缓不过神来。 与此同时,坐在电脑桌旁的段裴景干脆利落地把满是争吵的噪音的耳机一摘,当机立断: 「集合!」 半分钟后,所有人在信息室集合。 「先想办法把江馁转移,拖一下时间。」段裴景说,「越和追踪信号,最好是趁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蓝池跟齐莎跟我走,庄铮鸣负责遮掩江馁的痕迹,我怀疑总部的人跟布锐斯有勾结,不能够把人放他们手里——行动!」 众人异口同声:「是!」 越和略懂网络,虽然不如牧淳那么精通,但关键时刻用来凑凑数还是能派上点用场,异调组很快就只剩他一个人,空荡的信息室里只剩数据不断翻滚的声音。 ……越和深吸一口气,点开密码栏,刚准备输入,冰凉坚硬的事物抵住了他的后脑勺,威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别动。」 越和一下子就僵住了。 背后的人叩响了扳机,以越和这个角度没办法看清楚来者是什么人,因为位置受限,他只能依言照做,一动不动。 「你是谁……?」 「这与你无关。」身后的人声音冷冰冰的,只有那柄枪往前威胁般地抵了抵,「告诉我,江馁拿的那把钥匙在哪儿。」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越和神情紧绷,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陌生人笑了笑,「江馁在段家的私人医院里躺着,以段裴景的习惯,他绝对不会把两件相关的东西放在同一个位置。h市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异调组,还能是哪儿。」 越和闭上眼:「……我真的不知道,你不信就自己找。」 「我当然会自己再找一遍。」陌生人说,「但真到了这个地步,你的脑袋会先开花。」 越和:「你准备用那枚钥匙干什么?」 「……」 越和重复问道:「你用那枚钥匙想干什么?」 ……半晌后,陌生人的声音才响起,「与你无关。」 「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江馁你们是保不住的,何必多此一举,把自己的小命都玩没了。」 第248页 陌生人沉默了片刻后,说,「你跟段裴景都是聪明人,能猜出总局跟布锐斯有牵扯,就应该趁早收手。两败俱伤的场面不好看。」 「……呵。」 忽然,两人的背后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 「是嘛。」 「……!!」 熟悉的声音惊得陌生人头皮发麻,刚想转身,后脑勺就被一枪头给抵住了脑袋。 「你挺了解我啊。」段裴景说,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他的名字,「牧、淳。」 「……」 空气中沉寂了很久,半晌后牧淳嘆声道:「……段哥,你真不应该这个时候来。」 段裴景:「我以为你的第一句话会说『好久不见』。」 牧淳沉默片刻,说:「我们之间应该不需要这句话吧。」 「怎么不需要?」段裴景说,「你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段哥,你一定要掺和进这件事吗?」 「江馁是我的人,我以为你知道。」段裴景冷冷地说,「异调局私自与外界勾结是死刑,我以为你也知道。」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选择带着那堆屁用都没有的消息一起去地下慢慢腐烂,还是选择能戴罪立功,获得减刑的机会,说,还是不说,考虑清楚再回答。」 「……」 牧淳抬起头,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只见不知何时,刚刚被委派出去的众人悉数往返,投射过来的目光有不忍、愤怒还有遗憾。 他忽然笑出了声。 「……你们大张旗鼓地折腾一圈,就是为了把我套出来吗?」 蓝池忍了又忍,他捏紧拳头,尽力用自己听起来不会太过激的语气,压抑着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池,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家庭背景吧。」 蓝池:「……什么家庭背景?咱们不是一个福利院里出来的吗?当初咱们熘出门,差点被人fan子拐了,还是江局路过救了我们,你忘了?」 「我没忘,所以我一直留在异调组,给异调局打了十几年的工。」越和感觉自己后脑勺的枪被撤回,是牧淳放开了他。 越和揉了揉后脖颈,后退了几步,跟牧淳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身位。 「我进异调组后,别的没学到多少,唯独从胡放身上我明白了一个事实。两个没有异能的人,生出异能者的可能性,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但你们知道吗?」 ……段裴景缓缓蹙起了眉。 牧淳淡淡地说:「两个顶级的a级异能者,生出的孩子却是个普通人,概率同样也低的可怕。」 段裴景说:「所以你就选择相信布锐斯?相信他口中那不切实际的『异能移植』?」 牧淳笑了:「『异能移植』究竟有没有成功的案例,段哥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段裴景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但是你应该也知道,不管是『异能移植 』,还是欧若博司这种异能增强的非法药物,死亡的占比概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你在做一个赌徒。」 「很巧,又是一个概率问题。」牧淳道,「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我也实话实说了。布锐斯这种人,可怜又可悲,像一条挣扎在沼泽底的井底之蛙,他永远没办法爬出他自己那块一亩三分地……是的,我并不信任他。」 「那你信任谁,那个所谓的『j』先生?」 「『j』不过是一个会审时度势的狗,但一条会咬人的狗是很恐怖的,段哥。」牧淳模稜两可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旋即说,「说到了这里,你是为了什么而这么拼命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正义』?」 ……不。 段裴景拿枪的手紧了紧。 说他完全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别说明眼人,就算是瞎子也能听得出来他对江馁有多么在意。 如果江馁死了,他究竟还有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勇气,段裴景不知道。 牧淳似乎猜到了他的心声,摇摇头道:「要做到绝对的『正义』,哪有那么简单,如果你能做到,就不会出手阻拦总部『销毁』江馁的决策。」 「你看,你不也是在赌『概率』吗?赌江馁醒来后不会失控,赌他还会记得你们……段哥,你说我是赌徒,其实你也是,不是吗?」 「……够了。」在一旁被迫听了好几耳朵的庄铮鸣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牧淳,我懒得去分析你说的这些屁话,我就问你一个事,你为什么要拿江馁的钥匙,它是用来开什么的,你打算拿去干什么?」 牧淳:「我以为你们在这里埋伏我,已经猜到了。」 段裴景:「我想听你亲口说。」 「……」牧淳扯了扯嘴角,尾音渐渐变得沉闷,「要我说,这些没有必要的煽情戏码,趁早省略吧。」 蓝池嗤道:「不然还给你烧壶茶?」 牧淳停顿了一瞬,挑眉道:「也不是可以。」 话音刚落,越和似乎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递过来,脸色大变,沖众人喊:「闪开——!」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墙壁的缝隙往外开始延伸数道蛛网般地裂痕;地面下仿佛有地龙游走,开始翻滚涌动,几人在越和喊出声的那一瞬,立马四散朝四周散去。 忽然—— 「嘭!!」 几根缠绕着涌动的巨藤从地面沖天而起,一颗青绿色的果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飞速成熟,像是人体的皮肉被扯成一张筋络清晰的人皮,一颗鲜红的、犹如心脏般地内核在其中跳动着—— 第249页 半秒的时间,张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绽开皮肉,整个将中间的牧淳吞噬了进去—— 「牧淳!!」 「那么,下次再见了。」 牧淳抽着空隙,短暂地笑了一下。 大到有些恐怖的花勐地一合拢,迅速抽身钻入地底,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第116章 受害者 一个小时前。 越和捏着刚刚挂断的手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异调组,却发现其他人早已到齐,只差他一个了。 段裴景见他到了,抬手招唿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越和迟疑道,但还是走上前。 「刚刚接到江局的电话。」段裴景说,「异调局的信息网有被动过的痕迹,他很有可能会来这里。」 「……!」 蓝池咬着牙说:「行啊,来呗,老子打不死他。」 「还有一件事。」段裴景沉声说,「大约半个小时后,总局会展开一次小型的内部会议。江局猜测这可能是一场鸿门宴,来者不善。」 「早几年前我们查到汪会长可能跟x国的异调局有勾结,一旦他们是带着目的而来,不仅江馁会被处置,『异变』的计划很有可能也会被重启。」 「!!!」 几人面色大变,『异变』重启这四个字足以让他们升起十二分的警惕,更别说总局的人里居然还有这么牛逼的卧底,这不是雪上加霜是什么。 他们还未将「异变」的真相探究清晰,却要先一步迎接未知领域的新型武器。 更何况他们这边最强的几个异能者之一,还在医院里。 「实在不行,咱们冲进总局,把那个姓汪的底裤给扒了,这样他们不就没辙了?」 「只是存疑,几张往来流水交易可供辩驳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段裴景不贊成,「汪会长势力盘根错节,硬来肯定不行。更何况他只是个帮衬的,抓了他,就意味着打草惊蛇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段裴景笑了,「咱们得引蛇出洞啊。」 …… 地面中央残留着被藤蔓破土而出的痕迹,狰狞的裂痕遍布四周,冷风顺着破碎的窗户唿唿往里灌。 「调换位置!」段裴景迅速道,「越和跟我走,庄铮鸣跟蓝池保护江馁,齐莎留守,行动!」 「是!」 如果牧淳的目的是江馁手中的钥匙,那他接下来的目标要么是江馁,要么,就是牧淳,还有江馁想要的关于『异变』的解药。 江馁的靶子太大了,如果此时此刻牧淳动身,先一步拿解药的可能性占了大头,越和的能力与五感相关,牧淳对他不了解,一时间肯定想不到他会临时调换人选。 时间紧迫,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众人四散分开。 段裴景看着越和闭眼仔细感受着什么,接着睁眼望向一个方向,笃定道:「在那边。」 果然。 段裴景将视线左移,透过破碎的窗户望向了那道被无数座高楼大厦遮掩住的方向。 是ul实验室的方向。 …… …… * 冗长的走廊里,江局的步伐快速通过,旁边跟着一个alpha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们要有动作了。」江局面沉似水,「程晨,你安排几个人在这里守着,别被发现。记住,一定注意段裴景的去向,迅速疏散周围住户、商户人群,尤其是与x国相关的几所实验室。」 「是。」被称作程晨的alpha放低了声音,追问道,「江局,那个,你也相信江馁呀?」 「……」江局停下脚步,扭头说,「这件事情现在不重要。」 「我知道你跟江馁见过,对他印象不错,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现在相不相信他已经不重要了,总局已经铁了心要杀了江馁,要做这一点就会想办法清除掉身边所有有异心的人。你可千万别流露出除这之外的其他念头。」 「……这我肯定知道。」程晨抓抓脑袋,说,「不过……就我跟川枫两个人吗?」 「川枫是我的孙子,你是齐莎跟段裴景都教过的学生,有你们两个在,他们不会怀疑。」江局嘆道,「说难听点儿就是当人质吧。」 「在大是大非面前你比江川枫要明事理的多。要是他冲动行事,按捺不住性子,你得想办法摁住他。」 「是!」 …… 江局又交代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叫他理智行事,遇事不决记得跟他联繫,不要一意孤行之类的,换汤不换药。 程晨一路护送江局上车后,江局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江馁这小子哪来的本事把年轻一辈的人全混熟了,他不是个闷葫芦吗……」 程晨心说真觉得人是闷葫芦还这么想办法救命,这小老头怎么做好事儿还匿名呢。 程晨不能理解,一个受害者,为什么要被千夫所指。 该被唾骂的,应该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才对。 程晨胸口沉闷,深吸一口气:「那我先去了,江局。」 江局:「去吧,有事一定记得跟我联……」 话音未落,一道由远及近的声音朗声打断了他: 「江局长!」 来人正是刚刚还在会议桌上跟他呛过声的高海辉,他一路小跑,无视一旁的程晨,笑着朝他打招唿。 「刚才会长在,我不好驳他的脸面,没记恨我吧?」 第250页 「……哪里的话。」江局皮笑肉不笑,「咱们直接就用不着这些客套话了吧,您不是奔着下届副会长选拔去的么?怎么,我碍着您的路了?」 「您说的哪里的话,我是真心把您当朋友看待的。」高海辉说,「不过我确实有几句体己话要跟您聊聊。」 「总局已经下了处决的决定了,只要把流程一过,基本板上钉钉,您何必这么想不开,为了一个陌生人,把自己的官帽子都弄没呢。」 江局冷笑:「这是威胁我?」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明摆着的,还用得着我来威胁么?」高海辉说,「您心里也有点数,这一趟,为着一个实验体,跟整个异能者总局作对,值得吗?」 江局沉默了。 高海辉见状再接再厉:「天大的篓子,现在没人能给您兜着了,就算是段家也不行。实验体事小,如果闹出人命来,那可就覆水难收了。」 「……呵。」江局朝着程晨摆摆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程晨留在这儿也尴尬,他看了看高海辉,又转过头朝江局使了个眼色,可能是想憋两句词儿,但硬是憋不出来,最后只是说「……那我走了啊,江局。」 江局好笑道:「走啊,留这儿干嘛?」 最终程晨还是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这里。 「行了。」等人走后,江局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没这个闲工夫跟你打太极,我还是那句话,三年,三年的时间,江馁往那张病床上躺了三年,这三年里,你们为什么没动他,偏偏现在?」 「警戒危险不论年份,及时止损就好。」高海辉语重心长道,「至于为什么,我想如果不是有人从中作梗的话,那个实验体根本没办法活着被带回h市。」 「是嘛。」江局说,「如果不是因为x国的人恢復过来准备销毁实验体,跟咱们的人里应外合,这样就好了。」 「……」高海辉嘆气。 「您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吗?」他说,「就算真的如你所说吧,但销毁实验体对我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x国之所以要销毁实验体,是因为担心他失控,旋即反过来攻击他们,养了二十多年的苗子成了我们的致胜武器。」江局冷声说,「而你们要销毁实验体,则是为了跟布锐斯,亦或者更深一层的关系去维持你们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高海辉笑容渐渐淡下去,握住车窗边缘的手也垂了下来。 「……该怎么说你呢。」高海辉缓缓说,「迂腐、固执、一根筋。」 「……不过除开这些,你这个局长,确实当选得名副其实。」 「或许吧。」 江局脸色并未得到缓解,他警告道:「江馁身上的秘密太多,我是一定会想办法查清的。高海辉,人在做天在看,有时候亏心事做的多了,是会遭雷噼的。我劝你趁早收手,还来得及。」 「……」 车窗被升起,扬起的汽车尾气喷了站在原地的高海辉一身,扬长而去。 …… …… 与此同时,这边的段裴景跟越和两人跟随着气息一路到了ul实验室。 这座首屈一指的异能实验室此时空无一人,空荡荡的白炽灯下飘来了丝丝血腥味。 两人顺着味道一路向前,这股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近,近到让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眼前是一扇封闭的铁门。 越和跟段裴景对视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论这扇铁门后有什么,最终通往的道路在哪里,他们都必须继续向前。 不能犹豫,不能迟疑。 …… 但饶是做好了心理建设,越和仍旧被门打开后,里面的场景震惊到骇然。 * 血,到处都是血。 无数个面具破碎的异能者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大睁双眼,瞳孔涣散,断开的四肢跟被划破的颈动脉让整个场景变得惊悚而骇人,仿佛误入什么鬼屋现场。 「……怎么会这样。」越和脸色难看地捂住嘴,「这都是ul实验室的人,他怎么会连自己的人都杀……」 段裴景倒没有感觉到太奇怪,一个被逼到穷途末路的亡命徒,同类相杀有什么可稀奇的。相反如果布锐斯忽然性情大变,变得心慈手软,他才真的要开始考虑事情的严重性了。 段裴景将目光扫视到角落,发现这屋子里充斥着的血并不是毫无路数,而是延伸了一条不起眼的痕迹从缝隙里熘了出去。 不论是毫髮无伤的牧淳,还是身为s级的布锐斯,都不应该有这么狼狈的血迹才对。 「他在逃。」 「逃?」越和回头,「难道他知道我们来抓他了?」 段裴景摇摇头,说:「牧淳的味道呢?」 「……」越和仔细感受了一下,皱眉道,「血腥味太重了,完全闻不到。」 「顺着那条血线的味道,我们沿路过去。」 越和应下。 * 这里的布局很乱,像是完全没动脑子随心而建的,毫无规律可言。 通常两人从左边出来,绕了一圈发现新的目的地与上一个目的地毫无差别,如果不是越和笃定地确认这里的气息不同,段裴景倒是真的会考虑把实验室炸掉。 一了百了。 不过这么做就把事情严重化了,更别说找到什么其余的证据了。 第251页 …… 顺着不知道是往下的第几层楼梯走后,两人来到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 这里的血腥味简直与刚刚那间房间的味道不相上下,配上这阴森森的环境,倒真的有点像电影里面的连环杀手的阴暗老巢。 黑暗中可供人视物的范围非常地有限,段裴景伸手往墙壁上一抹,黏答答的血迹就粘上了手指。 「……啧。」 他小心避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余光一瞥,某个事物惊得他视线尽数转移。 只见转角的门框边缘,一个熟悉的omega的身影,浑身是血地躺在血泊里,没有动静。 ——正是许久未见的希诺。 ……段裴景瞳孔里的光影明明暗暗,光影错落。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显然越和也注意到了,他先一步上前,试探般地探了探希诺的鼻息。 原本段裴景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毕竟布锐斯再怎么恨他,在人手稀缺的情况下,希诺这种怎么着都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的手下,至少处于现在的处境的他,不会急于把人灭口。 但显然段裴景高估了对方的道德底线。 当越和惊疑不定的视线投过来时,段裴景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希诺死了。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一瞬间,惊诧、怀疑、犹豫,几种情绪在他的脑海中编织成了另外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感觉,段裴景甚至不死心地自己上前探了探鼻息跟脉搏。 毫无意外,与越和得出的结论一样。 「……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越和的声音惊醒了段裴景的思绪,他闻声看去,果然在希诺的手里发现了一个很小的录音笔,是可外放的。 第117章 糖 而最近的一则录音记录,居然是在十分钟之前。 ……窸窸……窣窣…… 先是一段长而寂静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地下室里迴响着,不难猜出正是以此处位置作为的发生地。 良久过后,希诺的声音响起。 「先生。」 声音微哑,不知他这些年经歷了什么,听着有些疲惫。 不过这便可以确认了。 布锐斯也在。 「……」 脚步声停后,希诺的声音再次响起,因为没有回音,所以听着有些像自言自语。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呢?」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布锐斯似乎在翻阅着什么资料,有轻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 「拿上你的东西。」 「……我只是觉得。」希诺并没依言照做,他尽量控制住声音不要太明显地颤抖。 「我只是觉得,江馁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了,他很喜欢段裴景,或许我们不必为此冒……」 「——哦?」布锐斯彻底停住了手中翻书的动作,缓缓道,「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来的?」 希诺:「……您说,是为了杀了江馁,还有……那个东西。」 「……」 说完这句话后,布锐斯居然沉默了下来,半晌后,忽然一笑。 「理由呢?」 希诺:「因为他背叛了您。」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果的,包括我跟江馁。」布锐斯淡淡道,「你怎么就不猜,是因为他跟你一样,欠我一条命呢?嗯?」 希诺陡然被什么很恐怖的东西扼住了喉咙一般,一言不发。 「让我猜猜……」 「是因为你们曾经那段无足轻重的往事,让你也产生了同病相怜的错觉?」 希诺立马道:「先生,我不会……」 「不会?」黑暗中布锐斯的声音从录音笔里响起,拉近,他似乎带着笑,却掺着彻骨的冷意。 「那你为什么偷偷录音呢。」 「……!!!」 接着就是一声又沉又重的重击声,以段裴景对这方面的判断而言,这是被结结实实打了一下在腹部,而且力道不轻。 ——没套出来。 段裴景想。 希诺想要知道布锐斯口中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失败了。 同病相怜? 往事? 布锐斯指什么? 难道是指希诺告知了骨灰的下落给他,所以大发雷霆? 可是纵使这样,江馁并没有因为师恩的骨灰就在战斗中对他有什么特别的照顾跟体谅。段裴景忽然有些懵逼,总不能说一个对他并没有产生过什么实质性的帮助的「把柄」到了他的手里,布锐斯就要置人于死地吧。 更何况希诺并没有多么强烈的主观意识,只是被强逼着所以才被迫束手就擒。这无论哪一条,都没有到要致死的地步。 三年的功夫,怎么可能突发奇想,到现在才开始翻旧帐。 再说回来录音的事情,确实有套话的嫌疑。 但以布锐斯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解决掉希诺。 那是因为什么。 段裴景觉得,他对希诺的猜忌,是出在他们只言片语之中的那段「往事」之中。 「咳咳咳……!!」 录音中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伴随着呕血的声音,看样子是打碎了内脏。 录音暂停。 段裴景跟越和同时对视一眼,还是决定继续在这里将其听完。 第252页 他点开暂停的录音。 布锐斯徐徐说道: 「既然你不珍惜我给你的这条命,那就还给我吧。」 话虽这么说,但他只是甩下人之后,自顾自地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录音还在继续,希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隐隐约约带着咳血跟倒抽气的声音,显然是命不久矣。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八九不离十就是希诺耗光最后一口气,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 越和听完后有些百感交集,虽然不知希诺是想给他们留下什么,但终归是个可怜人。 越和:「我们走……」 「等一下。」段裴景抬手拦住他,「再等等。」 「……」 他捏着这只录音笔,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按下了下行键。 令越和没有想到的是,录音传来「滴——」的一声,代表第二段录音开始播放。 两人均是没能想到,希诺居然真的留了第二段录音。 两人顿时精神一震! 恐怕布锐斯对此毫不知情,否则根本不会放任希诺拿着录音设备。 「如果你能够听到现在,那就说明我已经死了。」 这段录音的声音与前一段录音的声音显然不同,虽然都带着气息不足的喘息声,但仔细听仍旧能够听得出区别。 段裴景跟越和顿时意识到: 这是一段定时预留下的录音。 瞬间,无数个猜测齐齐涌上两人的心头: 是威胁?还是寻求庇护? 但只要意识到希诺的尸体就在眼前,一切都没了头绪。 越和再次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确认道: 「确实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 ……段裴景还是选择了在这里点开录音的播放键。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江馁恢復记忆后,布锐斯先生,应该会来杀了他。」 这个段裴景倒是猜到了,虽然原因他还没想明白,不过管他怎么想的,他总不能把江馁的命轻易交出去。 「布锐斯先生曾经有过一个盒子,是个很古老的物件,我猜想,这就是他想得到的答案,亦或是你们想要得到的答案。」 「我们怎么……」越和剎住嘴,他下意识想说我们怎么信任你,但这就是个录音而已,而当事人已经死了。 ……但希诺犹如未卜先知般地,说出来了。 「你或许会怀疑我说的话的真实性,但请相信,我并无恶意,也并不是心血来潮。」希诺语调平淡,「我只是,想在死前,完成一件曾经允诺过的事。」 允谁的诺。 段裴景几乎是下意识以为又是布锐斯。 但转念一想希诺都被他老情人给杀了,再考虑这范围的方方面未免有点太过牵强。 「其实上次我对你撒了谎。」希诺说,「你不是问我,我为什么会叫江馁哥哥么?」 …… 当时希诺的回答是: 【因为我长得像他的妹妹。】 但现在希诺的回答是: 『我撒了谎。』 「接下来的话,你可以选择跳过,也可以当成我一厢情愿的废话。」 录音笔被握在手中,黑暗中静得连风声都没有,只有希诺通过机器的外放微微失声的声音在空荡又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的空间里迴响。 段裴景选择了继续听。 「我被确诊白血病后,被送进了x国的异调局。有一天,他来找我,跟我做了一个约定。」 「他」就是江馁。 …… …… * 年纪尚小的希诺咬着牙,独自一人往自己手臂上缠着绷带,白色的粗制布料上渗透出红色的血迹,但他硬是咬着牙一声都没吭。 「痛吗?」 忽如其来的询问声打破了寂静,希诺犹如惊弓之鸟,绷紧背嵴,抬头望去。 这一抬头,他倒是恨不得自己永远不抬头。 「……怎么是你?」 同样年纪不算大的江馁与他默默对视,闻言反问:「你认识我?」 「我……」希诺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 毕竟他总不能张口就承认当初把你骗进这里,还利用你作为交换来治自己的白血病的混帐就是自己吧。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就是死要面子。 希诺咽了咽口水,连着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一块咽了下去。 「我,我不认识你。」 江馁淡淡地说:「我认识你。」 「你来找过我,说会治好师恩。」 希诺顿时汗毛竖起,警惕地想,他想干什么?算帐?还是报仇?! ……对了,师恩。 他知道这个人。 是一个金髮的女omega,是这个人的妹妹。 他把自己的妹妹看得比谁都要重要,他当时只是随便胡诌了几句,这个omega想都没想就跟自己跑了。 ……真好。 希诺不由得有些阴暗地想,如果他是自己的哥哥就好了。 如果这个女的死了就好了。 这样他被打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保护自…… 「希诺。」 被精准叫出名字的希诺眼珠瞬间瞪圆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就算不是你,我也会来这里,你不用对我这么紧张。」江馁垂眸道,「我只是在这群人里,只认识你。」 第253页 希诺放松了些,但仍旧不肯太过松懈:「布锐斯先生不是跟你很熟么?」 「……我不信任他。」江馁说,「但你好掌控。」 希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扭曲。 这是什么破理由,这是骂他还是夸他。 「……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馁:「陪我妹妹。」 「……???」希诺脸色五彩纷呈,「你让我给你妹妹当陪玩?」 就这样? 「我从明天开始就不在这里了,样子不好看,她看见了会很担心。」江馁低声说,「如果你愿意代替我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会很感谢你。」 希诺心神一颤。 感谢? 他心跳加速,嘴唇都在抖:「……我提什么你都会答应?」 江馁想了想,点头说:「你提。」 「那你……」希诺感觉喉咙有些干涩,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起皮的嘴唇,想要藉机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 「你能当我的……哥哥吗?」 江馁有些懵,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冰山忽然裂开了道缝:「……?」 「不同意算了!」希诺有些恼羞成怒,语无伦次地辩解,脸颊越来越红,「反正我只是,我也不是非要你当,只是你送上门来了,我也不会……」 「可以。」 希诺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 「你真的答应了?」 「嗯。」江馁认真地点头,「作为交换。」 「…………」 江馁见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目光在他伤痕累累的胳膊上停留了片刻,最终移开了视线。 「……你等等!」希诺上前两步,「你,你认真的?」 江馁:「我很认真。」 「不反悔?」 「不反悔。」 希诺:「为什么??」 江馁思考道:「没什么可反悔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 「……」 等对方再次转身之际,希诺忍不住再次叫住他:「……喂!」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不知道。」江馁蹙眉,「我没有名字。」 「……好吧,这个不重要。」希诺说,「你可想好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不做好人?」 「这种事儿关你屁事!」希诺又恼羞成怒了,「你走吧!反正我不是好人,也不当好人,你就等着好心当作驴肝肺吧!」 没能理解到『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意思的江馁被人噼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没有什么生气的苗头,反而被希诺叫住了: 「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骂你了啊!」 「没关系。」江馁说,「你是弟弟。」 希诺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觉得自己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人叫住问话的行为有点「捨不得」的意思在里面,立马恼羞成怒:「总而言之你会后悔的,你走吧,我不会再叫你了!」 「……」 希诺一扭头:「你怎么还不走?」 「这个。」江馁摊开他的手,放了一颗糖,被镭射纸包着。 「这个给你。」 -------------------- 这就让我想起了那种原生家庭很烂然后被带坏的孩子。 第118章 往事 难怪,江馁会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弟弟。 只不过,时间飞逝,他的记忆已经随之被越埋越深,早就辨不清楚真假了。 果不其然,希诺的声音再次从中响起: 「他不记得我了。」 「这天过后,我被人拉到禁闭室,用强光往我身上照射了整整两个小时,最后警告我不允许靠近江馁。就因为这样,我被迫失约。等再次见到江馁时,已经是十年后。」 冗长的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一个背影高挑的omega,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记录员。 希诺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叫出声:「……等一下!」 omega转过身,长睫的阴影在眼尾勾勒出一条斜飞的阴影,那双冰冷寒凉的灰蓝色在白炽灯下看起来十足的不近人情。 希诺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是认错了的。 他拉住江馁,无视一旁试图阻止的研究员,一连串地询问他记不记得自己,并把当年的往事一五一十地数给他听。 「……这些,你还记得吗?」希诺的余光瞥到了角落里闪烁的红点,那是一个监控摄像头。 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希诺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旋即又对上那双没有起一丝波澜的眼神,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当年的事情,我不是故意不遵守约定的,那是因为……」 「我没有弟弟。」凉薄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他,希诺茫然抬头,与江馁对视。 江馁并不怨恨,也没责怪。 他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静静地说:「你是谁。」 「……那个是说着玩的。」希诺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病治好了,虽然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但是你看,我活得好好的……」 他的声音在江馁漠然地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沉默了下来。 只是那个时候的希诺并不是个能够轻易闲下来的性格,立马跳起来道:「对了,师恩呢?她还好吗?」 第254页 这个人名一出,江馁的眼神立马变了,眼中的光聚集成一点,黑沉浓郁,变得阴沉,变得兇狠。 「你是谁?」 「我……」希诺正欲回答,胳膊却被一只手给结结实实地桎梏住了。 带笑的温和嗓音从背后响起:「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希诺陡然反应过来来者的身份,是布锐斯。 对于这个救命恩人,他是心存感激的,尤其还能跟偶像近距离接触的这种机会,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dusa,你先回去吧。」布锐斯笑着说。 dusa?他现在叫dusa吗? 江馁的眼神似乎从布锐斯出现的一瞬间,更冷了。 希诺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情绪,或者倒不如说,他原本以为违背诺言的他,才应该遭受这样的白眼。 临走时,江馁还回过头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最后蹙了蹙眉,似乎在竭力想起点什么。 ……希诺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那么可怜,故意把头撇过去,装作若无其事。 最后江馁还是走了。 这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些……难过?应该是这个感觉。 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产生这种情绪,毕竟他们的相遇,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希诺搓了搓脸,笑着转头:「先生,您怎么……」 「希诺。」布锐斯的声音仍旧带着笑意,但却莫名透着股散不掉寒意。 希诺笑意僵在了脸上。 「我已经说过了的,不要在没有我的允许的情况下,接近dusa.」 希诺慌了:「先,先生……」 「不用紧张。」布锐斯声音很轻,却透着彻骨的冰寒,「咋咋唿唿的性格不适合你,这不是一个研究员应该有的样子。」 希诺顿时觉得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支支吾吾地说:「……是先生,我知道了。」 ……话讲到这里,希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自嘲般地说: 「或许你们会觉得,因为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就唯他马首是瞻的行为十分地可耻,可我太过害怕从前的生活,所以任何一次机会,哪怕是深渊,只要是能够让我脱离这种现状,我都会全力以赴。」 录音笔中的声音继续放着,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又一年过去之后,江馁亲自找到了我,并把一枚钥匙递给了我。」 「这个,帮我保存。」 希诺接过冰凉的钥匙:「……这是什么?」 「一个女人给我的。」江馁低声说,「我不知道,也不认识她。」 希诺:「那为……」 「你认识师恩,也认识我。」江馁平视着他,「我相信你。」 「…………」 希诺大幅度地后退一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是的,他接下了。 但收下这个突如其来的「礼物」的后果,就是被夺走,然后接受审讯。 刺啦作响的电流顺着脚下的铁链攀爬上他的全身,一股钻心刻骨的疼痛传入他的四肢百骸,他终于难以忍受地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 「dusa给你的钥匙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审讯的人长了张凶神恶煞的脸,逼迫他的时候充满着张牙舞爪的露骨的压迫感。 「说!」 …… 那一晚上,希诺被折磨地很惨,折磨得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最终没有从他从头到尾就一无所知的嘴里撬到任何消息。 他就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了江馁。 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希诺几乎是狰狞般地扑上去:「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你想害死我,你想杀了我!」 语无伦次地谩骂尽数朝着眼前的人倾泻而出,毫无保留。 希诺就这么一直骂一直骂,直到骂累了,才喘着粗气,询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没说错,我猜到了你会遭遇这一切,我向你道歉。」江馁静静地说,「现在,该你向我道歉了。」 「……??」希诺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向我道歉。」 「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此时的希诺年纪不大,被这么一激,眼眶瞬间红了,大喊道,「我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你有什么理由要我向你道歉!」 「十一年前。」江馁平静的声音响起,与他激动到几乎发狂的样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冲突感。 更诡异的是,希诺在他说出这句话后,犹如一个被掐住脖子的鹌鹑,顿时不吱声了。 果不其然,江馁接下来的话,就让希诺如坠冰窟。 「你,说可以治好我妹妹。」江馁掀起眼皮,冷冷道,「现在,师恩死了。」 「…………」 希诺浑身都开始抖,最后牙齿也在发颤。 「你……说,什么?」 那个女孩子死了? 那个金髮的女孩子,dusa的妹妹,死了? ……可他也不算在撒谎啊! 他的病,他的病就是……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病,是怎么治好的吗?」江馁抽出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往希诺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涌出—— 「嘶啊!你干什么!」 接着,希诺手臂的伤口在两道视线下,逐渐癒合,恢復如初。 希诺越来越慌,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一种害怕到接近于极点的情绪飞速涌了上来,他瞳孔震颤,只听江馁说: 第255页 「这是我妹妹的异能。」 希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死了。 异能。 死了,异能。 这两个关键词无数次在他的脑中反覆循环,希诺不由得脑袋发蒙。 「……所以,你是来报復我的?」 「我在给你道歉的机会。」江馁说。 「……如果我不呢。」 ……江馁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变了,变得很快。希诺感觉到他抓住自己手臂的力气大到吓人,几乎快活生生拧断他的骨头。 ……希诺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会死。 但江馁重新闭上了眼,再睁眼时,那种凌厉的杀意,消失得无隐无踪。 「我知道了。」 手腕一松,他没有留情地转身就要走。 希诺呆在当场,他没有看漏江馁残留的那一丝眼神的意思。 是厌恶、跟失望。 失望? 对他? ……凭什么。 他明明都告诫过了,他都说过了,他不是个好人,为什么偏偏要…… 偏偏要来玩什么兄弟姊妹的无聊戏码…… 「d……dusa……」希诺第一次念出这个名字,有些拗口。 但索性,江馁停下了。 「……」希诺想往前,但是没这个胆子,时间终于被他拖到江馁终于感到不耐烦,正欲离去的一瞬后,他说: 「我,我们以后……」 他深吸一口气, 他以为自己会追上去质问,或者谩骂,但实际上他居然说不出口。 望着那双与他目前有些相似的双眼,他鬼使神差地问: 「我以后还能叫你哥哥吗?」 「不能。」 希诺僵住了,扑面而来的尴尬跟侷促感如影随形地包裹住了他,他一瞬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江馁声调很冰冷,跟他的眼神一样。 他说, 「我不认识你,也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叫我哥哥。」 「你不是师恩,不要这么噁心地叫我。」 ——咚。 希诺听到了自己如坠冰窟般的声音,身体里的每一处毛孔都在向外透着寒气。 「……就因为我,我拿了师恩的……剩余的异能样本?」 江馁没有说话,但是希诺知道他是默认了。 这种强烈的嫉妒快化作洪水勐兽把他吞噬了,希诺浑身都在颤抖,抖得很厉害。以至于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关从齿缝中透出来的。 「……你不是也被移植了师恩的异能吗,咱们俩,谁比谁高贵。」 「你觉得我噁心?你就不噁心?凭什么,为什么?」因为心跳近乎强烈到震人心肺的速度,他开始大口大口竭力地喘息着,希诺抬眼,眼底全是血丝。 「……为什么我要遭遇这些,你的谩骂,你的侮辱……如果我该死,那你也该死才对。」 「…………」 长久的沉默。 希诺说是说痛快了,但这么做的后果很有可能就是被这个被称为『最完美的实验体』的江馁当场弄死在这里。 他忽然觉得无所谓,也觉得自己的一生了无生趣。 反正他天赋一般,身体素质更一般。 偷来的命,还给他也算合理。 但江馁只是说:「……你说的对。」 希诺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角还挂着眼泪,呆呆地说:「……哈?」 「我对不起师恩。」江馁的声音又低又轻,仿佛随便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重复道:「你说的对。」 在他要走的一刻,希诺不知怎么的,勐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 「等……」希诺嗫嚅着,「对,对不起,我不应该……」 他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多年残酷扭曲的教育并没有让他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脱口而出: 「我当师恩吧?」 江馁勐地扭头,眼底的诧异清晰可见。 「我,我能扮演得很好……」希诺指尖颤慄,嘴唇被啃咬得泛起血丝,他说,「我能做得很好,哥哥……」 「……」 「……不需要。」江馁说,「你不是别人,你……」 你什么? 他没有说出口。 江馁或许想打他一顿,但作为实验体,江馁并没有希诺这么高的活动时间,也无法进行外出。 因为他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外面有人进来了,面无表情地宣告他该回去了。 江馁看他的视线欲言又止,可能是想说点什么,但是不知如何组织接下来的语言,皱了皱眉,还是什么都没说。 …… 「我当时,并不知道江馁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或许,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一次,甚至再次见面时那陌生的眼神……」希诺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然后说,「算了,总之我做下的这些事,对于他而言,应该恨不得杀了我吧。」 第119章 爆炸 「段组长,江馁的那枚钥匙里,锁着的东西应该对你们而言至关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们要小心先生,他爱过江馁,但更多的,应该是恨的。」 ……原来如此。 段裴景从未仔细去思考过关于 希诺跟江馁之间的关系,他曾一度盲目地以为,希诺正是布锐斯派来伪装师恩骗取江馁信任的人。 第256页 但仔细一想,一个从未与江馁有过交集的人,何必做到如此左右为难,以至于最终的结局是惨死在自己崇拜的人手中。 段裴景不明白希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通过三年前那件事,他几乎已经确认了布锐斯此时的目的,很有可能是要将江馁杀死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呢。 以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布锐斯如果要得到江馁的那枚钥匙,为什么非杀了他不可。 恨? 为什么恨? 希诺这个人,多数时候说的话真假掺半,段裴景知道他不应该以他的话作为参考。但或许是他骨子里坚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潜意识里,他选择了相信希诺。 ……不。 应该说,他相信的是江馁。 以段裴景对他的了解,江馁说的话很有可能是在刻意与他撇清关系,而并非真的有多么厌恶希诺。 即使会因为师恩的原因心生芥蒂,却不至于恨之入骨。 就像当初的他那样,江馁甚至能够做到毫不留情地撤手离去。 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会遗忘掉所拥有过的一切。 「……段组长。」希诺轻轻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江馁他……他有没有那么一刻,把我当做真正的家人过……如果没有的话,请你帮我替他说一声对不起,当然,如果他还记得我。」 一个心愿,弥留之久,成了无法磨削的执念。 …… 段裴景沉默了良久,最后说:「我觉得,多半是有的吧。」 omega倒在血泊里,已经无法回答,但他却像是在很普通地叙述着某种事实,语气平淡,自然。 「而且,你的演技挺拙劣的,都告诉你别学人妹妹了,还照做。也就江馁能够忍住不杀你了。」 越和也是同样五味杂陈,他并不能够完全感同身受,但作为曾经记录过江馁的记录员,他明白江馁的每一次失忆,是多么痛苦。 但幸运的是,他有段裴景将其拉出泥潭,希诺却只能泥足深陷,越陷越深,直到无法自拔。 「……下辈子,希望你们能够重归于好吧。」 越和低声说,用袖口轻柔地擦拭掉了希诺脸上刺眼的血迹。 「走吧。」段裴景注视着他伸手合上希诺的眼睛后,起身道。 越和也跟着站起身,刚想应声,脖颈处被阴嗖嗖的冷风吹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直直往衣领里钻。 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好像有哪里不对……」 段裴景:「哪里不对?」 「味道,味道有点不对。」越和一扭头,「那……」 话音未落,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朝着两人刺去,越和瞳孔一缩,整个人被人拎着向后一仰,银色的刀光在黑暗中划破空气,再次改变方向,凌厉地朝段裴景刺来—— 「噗嗤。」 是刀面划破皮肉的声音,越和见状脸色大变:「段组长!」 ……段裴景居然直接伸手空手接了回白刃,锋利的刀刃深深嵌入血肉,刺入的深浅几乎深可见骨。 …… 「喜欢偷袭?」他面不改色,朝着黑暗中的人缓缓说,「我原来还没发现你还有这一面,牧淳。」 「……别这么说。」牧淳的动作无法再更近一步,更无法直接抽身离开,面部稍微有些扭曲,他逼近道,「都是被逼出来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段哥。」 「哦?」牧淳一出手,段裴景几乎就是瞬间锁定了他就是曾经跟自己交过手的那个面具人,笑容更深了,「你有什么冤屈,说来我听听?」 「……!」 黑暗中一声闷哼传来,牧淳被段裴景当胸一脚踹开了数十米,撞在了墙上,撞击声很是清晰,想来伤势不轻。 「你说你要是早说自个儿还是个练家子,我肯定不反对你当年想当选x国总统的伟大理想。」段裴景调侃的声音泛着冷意,「可你偏偏不听劝,选择跟一群法外狂徒狼狈为奸。」 「你要找的东西在哪儿呢?是你告诉我,还是我自己找?」 牧淳挣扎着吐掉嘴里的污血,哑声笑道:「……我看你自顾自地给一个omega收拾兄弟阋墙的误会,不忍打扰。你干嘛要掺和其他的事呢。」 段裴景森寒一笑:「看来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自己动手找了。」 「当然可以。」牧淳冷冷挑眉,「不过你觉得我把你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解药的下落?」 段裴景被他这一通语焉不详的反问句弄得升起了点警惕,他眯起眼,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亡命之徒能够选择的路只有两个。」牧淳答非所问,吐出一口血,哼笑道,「死亡,跟成功。」 「段哥,黄泉路上有你跟我作伴,也不算无聊。我最近在x国学了点好玩的手段,你想试试吗?」 黑暗中封闭的环境让人能清晰地听清自己跳动的心跳,手掌处钻心的疼痛在此刻涌上头顶,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千钧一髮之际,段裴景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了什么,脸色陡然大变—— 「快跑——!!」 话音一落,由远及近的爆炸声从远处炸响,时间从没有那么一刻比现在更加缓慢过—— 炽热的气温扭曲变形,四散飞开的石屑跟恐怖的冲击力瞬间将牧淳掩埋掉,这一切,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段裴景的瞳孔里。 第257页 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 这样下去,越和会死在这里。 …… …… * 「警报,警报,防护网检测到外部袭击……」 烈日的红霞褪下边际,随之而来的,是慢慢长夜。但随着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拉响后,彻底打破了夜的寂静。 「迅速安排b级以上特种异能者,还没来得及疏散的人群务必疏散开……通报上级,咱们有场大的要打。」 江局意识到事态紧急,飞速穿过人群,严肃地朝电话中交代着。但忽然他话音一顿,说, 「……跳过汪会长。」 电话的对方可能也是在做准备,匆匆应声之后,挂断了电话。 忽然,江局短暂地感觉到了地面一阵轻微的颤动,毕竟也是在一线奋斗过的,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瞬间意识到了这种震动的不同寻常。 江局的脑中瞬间拉响警报,生死游走在边缘的条件反射激得他勐地往下一蹲,大脑那根线还没来得及绷紧,一声犹如万道惊雷齐齐炸响,声喝震天的巨大爆炸声惊裂炸响—— 「嘭——!!!」 悍然的气浪掀起万层高,用一种恐怖的力道勐地穿透了江局头顶的玻璃窗户,锋利的碎屑跟玻璃残渣满天飞。 江局瞳孔缓缓缩成一个点,连滚带爬地冲到角落,奋力按下墙面的一个红色按钮,霎时间,刺眼的红光乍然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红色警报!红色警报!有外敌来袭,内勤人员请移至后方,启动全员戒备——」 这个时候会是谁,布锐斯?还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人? 江局勐地抬头,对了,江馁! 他们一定是奔着江馁手中的那枚钥匙来的! 这时,侧面忽然传来一道压抑着的喊声:「——江局!」 江局勐地回头,瞳孔一颤:「齐莎!你怎么会在这里,段裴景呢!」 那道爆炸声源自于哪里大家心知肚明,而作为中心人物的段裴景跟越和,还有牧淳正处于一个生死不明的状态。 如果是为了江馁而来,那这次的爆炸无疑是来要段裴景的命没错了。 所以威力,自然不必多说。 ……江局心脏一抽一抽地痛,完全不敢再多想一步。 「我们没时间想这些了!」齐莎咬牙道,「四周的居民已经被程晨他们疏散得差不多了,伤亡情况还算可观,只有几个腿脚慢的受伤了,无人死亡。江局,您赶紧过来,这里太危险了!」 「——好。」江局撑住身体,颤抖着抹了抹眼睛,跟着齐莎往地下室走,一路一言不发。 「您别难过。」齐莎目光沉静,「段哥他既然敢往那里走,就必然有能应对的能力。」 她扭过头,极力压制住颤抖的嗓音,强装镇定:「毕竟咱们都还没完全摸清楚他的全部异能,不是吗?」 -------------------- 加更一章,快夸我。 大结局不远了,结局肯定是皆大欢喜的。 能一章一章追读的宝子们,太牛了,我自己都没这耐心。 话不多说,我爱你们,记得也要爱我一辈子,啵啵啵。 第120章 屏障 江局刚想松口气,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糟了!果果今天往江馁的医院里去了!」 …… * 三分钟前。 …… 巨大的爆炸跟冲击力掀起骇然的气浪,如果不是有防护围栏在,这座医院的位置恐怕要被瞬间夷为平地。 「啊啊啊……!!」 走廊跟大厅里无数因为慌张跟恐惧而慌忙奔走的医护人员,四处找地方躲藏。 因为事变得太过突然,不锈钢的输液架被碰倒,弯七扭八地横在路中间,又因此绊倒了不少人,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大家别慌!找好隐蔽物躲藏,避开窗口,放低身段,有序撤离!」 蓝池跟庄铮鸣姗姗来迟,勐地推开门朝众人边喊边招手:「这边,跟着我来——」 众人一看是异调组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也算是冷静下来了不少,接着就依言照做,跟着庄铮鸣走。 「快走,不要在这里逗留!」庄铮鸣催促着拉开门,张望了一下确认暂时无残余的冲击波波及到这里后,招唿人跟她走。 「——你先照顾他们,我去转移江馁。」蓝池甩下一句话,接着就往楼梯口奔。 可能是冲击波太大,电梯已经丧失了运转的能力。蓝池没有多想,转身离去跑上顶楼,时间不等人,他刚想打开门,却感知到门锁的磁场微弱的变化。 ——不对。 不是爆炸引起的变化。 蓝池的异能带电,这是与生俱来的伴生异能,与段裴景的分化异能不同,他能靠自身的伴生异能,感知到旁人所不能感知到的微弱磁场。 ……警惕的情绪缓缓升起,蓝池将手搭在门锁上,刺眼的蓝光刺啦作响,在黑暗中闪着迅疾的光。 ——这里面有人。 就在门后。 咔哒。 门锁被打开。 蓝电比风还要快,在黑暗中穿透缝隙直射而来,杀气瞬间爬满整个墙壁,迅儿不及掩耳之势肃杀而去—— 「噹啷——!」 刀刃接触的声音。 强烈的电流瞬间顺着导体爬上对方全身,只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刀刃脱落,掉在了地上。 第258页 蓝池拔出腰间的枪,刚想上前补一枪,后脑勺就抵上一个冰冷坚硬的事物,他顿时一僵。 身后不耐的声音响起:「怎么是你,段裴景呢?」 ……蓝池冷静道,「你是谁?」 「你老子。」身后的人随口说,「你他妈又是谁,段裴景跑哪去了?实在不行那个蓝色头髮的女的来也行啊。」 蓝色头髮? 蓝池一怔。 他说的是庄铮鸣。 那他是…… 「蓝色头髮的没有,黑色的行吗?」 张扬的女声从那个人身后响起,蓝池一听这声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会是…… 接着,同样扳机响动的声音传来,警告: 「——别动。」 蓝池一惊,道出来人的名字:「殷阿姨!」 段母没有否认,她握紧枪柄:「是我,你快带上江馁,走……」 「走?」那人声音突兀响起,刺耳非常。 「走哪儿去。」 蓝池心中一紧,心说这他妈算怎么个事儿,事情怎么往他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了。 接着只听那人徐徐说道: 「凭一把手枪就想控制住我……呵。」 「……」蓝池瞳孔有厉色闪过,攥紧的指尖青白,心绪微动。 ——不能再等了。 「刺啦——!」 只见刚刚倒地不起的那人身上勐地窜上一股电流,犹如游龙般从半空中用一种快到难以捕捉的速度沖向陈权—— 他瞳孔一惊,迅速开枪,就须臾不到半秒的时间,段母的枪声也从背后响起—— 蓝池跟陈权同时预判侧头躲开,陈权想补枪,但蓝池的速度很快,先一步一掌噼下,漆黑沉重的手枪打着旋掉在了地上。 两人狠狠惯上墙壁,本就受过冲击波影响的墙壁这下彻底摇摇欲坠,裂开了不堪重负的裂痕。 蓝池抽空朝段母喊道: 「阿姨!带江馁走,快!」 段母也不含煳,闻言二话不说就抄起病床上的江馁就往外跑。 ……但谁都没注意到,在被打横抱起的瞬间,那只垂落的手,骨节微微往里弯曲了一瞬。 …… * 蓝池竭力给段母争取了点时间,让二人能抽着空隙从侧边熘出门。 段母本想直奔楼梯而下,但事实总没有那么如意,刚走一半就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全副武装,三个a级异能者。 段母冷汗都出来了。 「……」 她一边唾骂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八百年不来一回,抽空路过居然遇到这档子事儿;一边又不忘把江馁安稳地放在地上,靠在墙边,点开手机拨通号码后,塞在了江馁手里。 「……孩子,阿姨只是个精神系异能者,能不能出去就只能看命了。」 此时的走廊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碎裂的玻璃被人从外部强行破入,断裂的框架入木三分地钉在了电梯关卡内,偃旗息鼓的电梯半开不开着冒着白烟,还有几根裸露在外刺啦冒着电光的电线翘得老高。 ……段母回头看向对面,三个异能者清一色的特种作战服,站那儿跟堵山似的,从体格来看,别说一打三了,一打一都够呛。 「嘟、嘟、嘟——」 连通的电话声响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兀。 果不其然,在拨通的空隙中,几人忽然沖了上来—— 「……!」 段母刚准备抄起舒坦久的骨头咬紧牙拼一把,却发现三人根本不是奔她来的。 几人的目标非常明显,就是江馁。 段母脸色瞬间变了,这时电话被接通,段父急迫到隐隐约约透着恐慌的声音传出来: 「果果!你在哪里!是不是在医……」 眼看着几人那几乎能致命的拳风已经离江馁只有毫釐之差,来不及阻止的段母花容失色,惊骇大喊:「是赶紧救命啊啊啊啊————」 千钧一髮之际,高楼地面忽如其来地传来一阵明显的剧烈的震颤,空气中的风声产生扭曲变化,三个异能者的攻击一偏,打到了江馁身旁的墙壁上。 ……这三下的威力不小,墙壁直接洞穿了三个能穿人的大洞。 地面还在小幅度地震颤,冷风唿唿往里灌。段母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七层楼高的地面忽然发生坍塌,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打乱了几人的秩序,她只来得及慌乱之中拉紧了江馁的手。 「……!!」 下一秒,两人腰身一紧,硬是被人一手一个夹着安全落了地。 还没等段母搞清楚怎么回事,庄铮鸣严肃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没事吧,阿姨?」 段母摇首:「我没事……江馁他……」 一阵强烈的拳风交接阻断了她的话,是庄铮鸣用异能强化了肉体,硬生生地接下了三人夹击的攻击。 「……!」 段母知道此时她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在庄铮鸣喊出「带着江馁跑」的那一刻,她连忙抄起了地上的江馁。 段母一把扛着江馁,顺道拨通了电话,还没等对方说点什么,她抢先一步抢话道:「老段!我这儿没事了,你在哪儿?别往我这儿跑了,我没事!赶紧,调集所有能用的异能者,去支援异调局跟你儿子,医院这边也来几个!」 外围的人已经被撤的七七八八,空荡的长街满是因为爆炸而倒塌的断壁残桓,刺鼻的硝烟味顺着唿吸道直直往人脑子里灌,她胡乱把围巾围在江馁的身上,遮住了半边脸。 第259页 这时,电话中段父的声音响起: 「你在哪!」 「你别管我在哪儿了,快去救你儿子,他现在肯定……」 「你听我说!」段父打断她的话,「江馁那个孩子是不是在你手上?你现在赶紧带着他撤离到安全地带,周围的人已经转移到了咱们老家建的那个大型地下室,你顺道一定要把总局里往左数的第二个保险柜里的一个骨灰盒拿上,拿完就走,不要犹豫!」 「……骨灰盒?谁的骨灰盒?」 「我也不知道,老江没细说。」段父快速说,「不要再问了,实在好奇你当面问他,剩下的我们来处理,你不要掺和进去了,知道了吗?」 「好。」 段母应下之后,也没有再继续磨蹭,揣上车钥匙,把江馁囫囵塞到后车座躺下后,坐上主驾驶发动了车,扬长而去。 …… * 异调局总部託了防护网的福,并未受到太大的冲击,江局缓过神之后,就接到了段母平安无事的消息。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段裴景现在还生死未卜,如果再连累一个段家,他真不知道要怎么见人了。 江局摸了把脸,把齐莎往外一推:「你别管我了,快,快去召集刘颂他们去爆炸的中心支援段裴景,越快越好。我这里没事,果果带着江馁往这边来了,到时候我们会撤离到地下室的安全地带。」 齐莎不肯走:「防护网已经没多大的用处了,您不能一个人留在这儿!」 江局急了:「总部已经派人在来的路上了,他们的重心不在这儿,防护网还撑得住!别把重要的几个战力浪费在我这里,听我的,快去!」 这个时候,时间比命还贵,齐莎也知道此时此刻不能再继续拖,大脑来不及花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齐莎心一横,起身离开。 「您一定要抓紧时间撤离!」 江局唿出口浊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齐莎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但愿吧。」 …… * 直径十里开外的建筑毁于一旦,墙壁犹如一张张脆弱的鸡蛋壳,一触即破,瞬间被夷为平地。 残破焦黑的土地一片狼藉,升升往上冒着白烟,只有残破的巨大石块旁,靠着两个昏迷的人。 一个是牧淳,一个是越和。 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小跑着上前查看,探了探鼻息后,朝着身后的人道:「莎姐,还活着!」 齐莎:「……我知道了。」 「用不用先送医院?」 齐莎没有说话。 ……因为她觉得现在要担心的,不是牧淳跟越和,而是段裴景。 「……」她紧紧盯着眼前的场景,喉咙里像坠了两块冰,刺骨的寒冷直直往身体里灌。 * 浓厚的黑云遮天蔽日,一个巨大的圆形屏障遮挡住所有人的路线,像一座建筑精良无人能创的高大城墙。 忽如其来的「城墙」倒扣着下来,外围平静,里面的情况也同样无人知晓。只有浓厚的s级精神力犹如混乱的丝线,见缝插针地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渗入每个人的毛孔。 「…………」 这是……什么异能。 齐莎抽出手枪,集中一个位置连开五枪,结果连个烟都没冒。 不过与其说是坚固,不如说她那几枪像打在了空气上,直接无视了屏障,洞穿而过。 ……未能得手的齐莎只能试探上前,将手放在上面。 却不料接触的瞬间,手掌处迅速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灼烧感,迫使她迅速撒开了手。 「…………」 「这应该是幻境型异能。」刘颂上前,严肃端详后说,「我听说过能将精神系的异能实体化的传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异能的使用者,很强。」 幻境型异能,精神系…… 齐莎反应过来:「……是布锐斯。」 ………… ……… * 铺天盖地的气浪翻滚着沖向四面八方,两股s级精神力相交接,整个空间发生不可逆转的扭曲跟波动。 段裴景被迫跟那双狠辣阴狠的绿瞳近距离对视上,手肘狠狠一击将人甩开数米外。 在见到这个人的瞬间,三年来积累压抑着的怒火跟杀意几乎快跟夜色里浓郁的黑暗融为一体,段裴景闭了闭眼,捏紧拳头,骨节传来的「咯咯」瘆人声响稍微让他冷静了点。 ……在爆炸发生的最后一秒,最危险的倒不是他,而是牧淳跟越和。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反应跟自我保护,只能凭藉浑身的本能在最后一刻将牧淳跟越和用异能跟扔出的石子换出去。 接着,这座诡异的空气「围墙」就跟传染的病毒一般迅速在空气中瀰漫,展开,最后铺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跟黑暗中隐藏的布锐斯一同罩在了里面。 但这种爆炸还不至于让身为s级异能者的他当场死在这里。 牧淳的目的就是让布锐斯单独跟他对上。 段裴景也实在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 他不明白布锐斯为什么敢这么做,从哪里来的底气让他敢这么做。 难道是上一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 但从这堵莫须有的围墙降下开始,他瞬间明白了布锐斯的用意。 他的异能,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第260页 ……又是『欧若博司』的药剂。 「……哈哈。」段裴景笑了一声,眼神像淬了冰一样发冷,「果然阴沟里的虫子,用的也是下三滥的手段。」 「下三滥?」 远处的布锐斯闻言没有生气的徵兆,而是先闲下功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阁下的逻辑有时候挺有意思的。照你这么说,你把江馁从我身边抢走,也算下三滥吧。」 「我有时候也真的挺佩服你的。每一次见你,你的无耻总能刷新我的下限。」段裴景抬了抬下巴,「我跟江馁是两情相悦,你俩算什么,冤家?」 布锐斯勐地一拳砸向段裴景的面门,道:「……是啊,我们当然是冤家,我从未……否认过这一点。」 段裴景异能消退得差不多,但渐渐的他发现,布锐斯的异能居然也同样跟着在消退。 ……他居然直接把药剂溶于空气中,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身后本就成为废墟的断壁残桓因为两人激烈的对战,强烈的冲击波彻底将其移为了平地,段裴景听到他说: 「这本就是dusa欠我的,他欠我的,就应该还。」 -------------------- 半夜更新有益身心健康 第121章 主楼遇险 段裴景才不管他这些有的没的,上去就打。 一只手弯曲勐地勾住对方的脖颈,两人同时狠狠摔在地上,激起一大片灰土! 「我说什么来着?」段裴景翻身脱离,迅疾而用力地掐住他的脖颈,骇然的肉体力量只在须臾间就让布锐斯的脸色发胀,泛青。 「你真是个会不断刷新人的下限的无耻之徒。」 「……呃…………咳咳咳……哈哈……」布锐斯捏住他的手腕,在窒息痛苦至濒死中的空隙里居然还在断断续续地笑出声,笑得段裴景非常不适地皱了皱眉。 「……段裴景。」布锐斯嘶哑着出声,「我们……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段裴景突兀打断他,古怪地重复。 「……」他俯下身,笑容在夜晚的黑暗中变得格外阴冷,「——我掐死你之后,咱们下辈子再慢慢谈啊。」 「……」布锐斯一个发力,硬生生地把手肘扭脱臼,用一种刁钻的姿势,从头顶摸到了一柄刀,勐地朝段裴景刺去! 段裴景早有防备,头身往左一侧,刀锋擦着他的脸颊过去,渗出一丝猩红的血线。 虽然看似应对从容,实际上已经有半秒左右的时间在后仰的空隙中显露出破绽—— 布锐斯迅速改变刀尖位置,动作狠辣,不留情面,直逼面门—— 「……啧。」 鲜血从指缝中顺着手腕滴入衣袖,他居然徒手抓住了刀面。 破绽的空隙中,布锐斯趁机脱身,段裴景同时迅速掷开染血的军刀,面沉似水,在最后一刻侧身一腿重重踢中布锐斯的左肩—— 「……!」 就这一下,手臂连接锁骨的关节处迅速用上骨裂的强大痛感,布锐斯被强大的惯性狠狠摔进了废墟里。 …… …… 「………哈……」 布锐斯艰难地从废墟里挣扎出来,头破血流,半边的肩膀塌了下来,很明显是丧失了行动能力。 「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蠢。」段裴景随手把鲜血淋漓的手掌往衣袖上擦了擦,嗤道,「居然把封闭异能的药剂混在空气里,结果自己也中招了。你他妈真的很搞笑。」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谈判的筹码。」布锐斯闭了闭眼,湿润的红色液体浸湿了他的睫毛,蓄满那双茹毛饮血的绿色瞳孔。 这个时候的场景,让他看起来有点像古早外国恐怖片的杀人狂。 他像是没有感知到左侧肢体的脱力,也没有身为弱势的自觉,居然还笑出了声。 ……有时候段裴景会怀疑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每次出门要吃点药才能勉强维持正常人的人设。 他就这么看着布锐斯一边笑,一边擦脸上的血,直到能够简单视物了,才停下。 接着,他说出来的话让段裴景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虽然,异能于我们而言,如同左膀右臂,但我既然能布下这个屏障,你凭什么觉得我不能取消呢。」布锐斯笑够了,随意抬了抬下巴,示意段裴景看四周,「为什么觉得我不能引起第二波爆炸?你说要是我这个时候把能隔绝外界的异能取消,会怎么样?」 「……」段裴景脸色已经黑沉至极。 他一直没有去提,为的就是防止布锐斯还有第二次爆炸,准备同归于尽的机会。 ……没想到他还真打算这么做。 第二次爆炸一旦引发,将会产生不可估计的严重后果,他确实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 「看来……我还高估你了。」段裴景舔了舔两边尖锐的牙齿,寒声道,「毕竟你是个连自己床伴都能毫不留情地杀死的畜生。」 布锐斯似乎对他的话真的感到非常疑惑:「……江馁我都能杀,他算什么。」 段裴景的话似乎触及到他,某个不能随意触及的点,布锐斯的眼睛里有无数种情绪来回流淌,段裴景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包含了怎么样的一种含义。 如同希诺所说的,恨? ……不,接近于,却不是。 第261页 恼羞成怒?装腔作势? 也不像。 他就像是,在做一件,人生中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就跟他们喝水吃饭一样简单,为了人体的机能能够正常运转,却不是真心实意地对这件事有多么的热衷。 但很快,布锐斯就打破了他的猜想。 「……段裴景,你知道吗。」 布锐斯冷漠地擦了擦嘴角,「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这种从小到大都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这辈子都不明白。高估我?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评估,尤其是你。一个只会大放厥词的旁观者。」 …… 长久的沉默跟寂静过后,回应他的,是段裴景勐然逼近的双眼,深邃的五官勾勒出锋利的稜角,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压抑着浓郁粘稠的杀意。 布锐斯绝对没能料到他的速度居然还能做到这么快,还没来得及反应,腹部传来恐怖的痛感,布锐斯整个人被打得倒飞数百米—— 「……!!!」 扭曲到变形的力量击碎了他的肋骨跟肝脏,一连撞碎数十道钢筋遍布的墙壁,最后摔进了废墟没了声响。 「半天不讲重点,我也懒得猜,我看你还是先去死吧。」段裴景转了转手腕,下一秒,他的身影疾驰紧跟而上—— …… * 与此同时的异调局已经是差不多一座空楼,能撤走的人已经尽数撤走了,只留了几个还在拷贝数据的工作人员奋力抢救着,刚把齐莎送走的江局正在焦虑不安地在一楼来回踱着步,电话却响了。 他接起: 「餵?」 齐莎的声音响起:「江局……」 她把前因后果包括自己目前的猜测全部告知。 「总之就是这样,段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问题是这里的围墙似乎完全禁止活物进入,别说我们了,连只蚂蚁都爬不进去,我们没办法进行支援……我就是担心,万一布锐斯是想跟段哥同归于尽……」 齐莎欲言又止,最终止住了话头,无言相对。 「你听我说,你先冷静下来,齐莎。」感知到了齐莎的情绪,江局先一步安抚,「应该不会,布锐斯的目的如果只是跟段裴景同归于尽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闹成这样,打草惊蛇不说,胜算还不高。」 「那您的意思是……?」 「我觉得他可能是有话要跟段裴景说,或者是有筹码跟段裴景谈。」江局问道,「咱们手上有什么是他特别想要的?」 齐莎纳闷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江馁吗?」 「除了江馁。」江局说,「他拿不出来段裴景能为此放弃江馁的筹码,换一个。」 齐莎心说咱们组长那牛脾气,除了路边摊一碗二十块钱的麻辣烫还能用筹码从他手里换什么。 但她仍旧猜道:「总不能是那个什么还没证实的『解药』吧。」 「……其实我仍旧不能够多么感受到,布锐斯对这个所谓的『解药』的渴求。如果他真的对这个东西看得这么重的话,怎么可能直到江馁将其抢走才发现。ul实验室对异能研究的渴求可是有目共睹的。」 江局手指敲了敲门框,问道:「你们有谁真正见过江馁钥匙要打开的东西是什么吗?」 「……没有。」 得到这个答案的江局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意外,只是嘆声道:「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守着段裴景那边的情况,有事及时汇报。对了,越和跟牧淳先找人弄到这边来吧,要盯死了,别让人跑了,我还有话要问牧淳。」 不止江局,异调组的每一个人都有太多的话要问牧淳,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齐莎:「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安排下去。」 「好。」 挂断电话后,江局正准备往外走,安检处就响起一阵鸣笛声,段母那干净利落的高马尾探出车窗,朝着他嚎一嗓子:「老江!瞅什么呢?赶紧开门!」 江局:「……」 三分钟后,江局跟段母并排走在了一起。 「江馁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段母往后一指:「当然是在车里,你跟我两幅老骨头,总不能扛着他走吧。」 江局:「……」 …… …… 「什么老骨头,谁是老骨头,我还没退休呢!」江局鼻子出热气,扭头只剩个背影。 段母心直口快,看着江局一去不回头的背影愣了个两三秒才反应过来,气笑了: 「嘿你这小老头……」 「有时候人真的不能不服老,你看你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是你自己硬撑着不服,怎么着,还生气了?」 「你儿子自己常说的,男人至死是少年,我还没抱重孙呢,怎么就老了?去去去,别打岔。」 江局拿出卡,一边刷门禁一边不忘回怼。 段母边走边说:「他的话你也信,我看你是真老了,忠言逆耳。还有人说『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要死』呢,你还真去死啊。」 江局憋了半天,最后只是用差点崩裂手中的卡的力道愤愤往下一划,门打开:「……要损损你儿子去。」 「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共同话题了。」段母宽慰道,「没老之前还能吹两句呢,趁着还活着赶紧及时行乐嘛,老年人都这样。」 江局:「……这又是谁说的?」 第262页 「……」段母微微一笑,指着自己,「我。」 江局:「……」 两人虽然嘴炮没停过,往上的步伐也没有慢过一分。 异调局的人全部分散得七七八八,但好在不少设备都没遭到损毁。 两人直奔顶楼,电梯飞速上行,直至停到百层才停住。 几乎是在江局迈出电梯门的那一刻,口袋里的手机同步响起了铃声。 * 幽深的长廊被白炽灯照得通亮,窗外的漆黑犹如一张张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随时随地会吞噬掉他们。 这时手机的默认铃声的响起是那样的突兀,两人刚刚还算得上勉强活跃了些许的气氛顿时因为这通电话而彻底结冰。 两人同时意识到,可能要出事了。 「餵?」 江局接起了电话。 「江局……你们现在在哪里?」 来电居然是庄铮鸣,她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声音在波动的电磁波里变得格外扭曲,几乎是压着胸腔的那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 江局立刻交代了他的位置,然后追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前因后果先别问……我简单说一下,那个叫陈权的,是s级……他以为我死了,所以没管我……蓝池被压在倒塌的废墟下了,生死不明。」 两人顿时脸色大变,庄铮鸣跟蓝池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异调组的人大部分的人虽然够不着s级,但已经把a级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一挑多个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即便碰到多个异能者,寡不敌众的情况下,逃跑这种事还是做得到的。 陈权为什么能「杀」了他们? 据三年前的调查来看,他的实力是绝对无法做到这个地步的。 接着,两人听到庄铮鸣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最后「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跟闷哼,让段母跟江局急切出声:「小庄!」 「拿上东西……快走……」庄铮鸣的喉咙里全是堵塞的淤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陈权……来找江馁……了。」 电话由此挂断。 「快!」江局没有再有一丝一毫的拖延,脚步飞快,直奔长廊的最后一间房。 「拿上东西,我们马上撤离!」 话音刚落,段母手中的手机居然也响起了电话铃声,她边走边接: 「餵?是谁?我现在没空,你有事就联繫……」 「你好。」粗粝的男声陡然响起,犹如一盆冰水将段母浇了个透心凉。 那个人说: 「你是那个……段裴景他妈吧。」 「请问你们在哪里呢?」 「…………」 ——是陈权。 庄铮鸣口中说的那个陈权。 …… …… 「……唉。」久久得不到回应的陈权反问了一句,他似乎对于这种故作礼数的行为非常反感,情绪几乎是瞬间急转直下,直接了断道, 「——那我就自己想办法找了。」 「……!」 段母果断挂断电话,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按捺住跳动得飞快的心脏,疯狂敲门:「老江!好了吗!快快!」 陈权打这通电话必然就是知道身为精神系的段母跟没有异能的江局的真实情况,老弱病残凑齐了三样,这个时候不趁虚而入什么时候趁虚而入。 江局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额间的汗都快流下来了。 「快了!等一下,我把保险箱打开……好了!」 段母松了口气,感觉心都落下了一半:「那太……」 「——嘭!!!」 话音未落,走廊的另一端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凭空而来的听觉刺激惊得段母瞳孔紧紧缩成一个点,勐地转头—— 没有火花,没有蒸腾的热浪。 整个大楼像是凭空爆炸,钢筋一寸一寸地开始爆裂,强烈的冲击波毫不留情地掀翻了地板! 接着是脆弱的玻璃,无数条裂痕剎那间布满整条冗长的走廊—— 顿时,玻璃残渣、沙屑跟石砾就像是被拆分得乱七八糟的碎片,飞在了半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短短半秒的时间,仿佛变成了一帧一帧的定格漫画,清晰地倒映在段母的眼中。 死亡在宣告,这剎那的间隙里,她甚至没来得及想起点什么重要的回忆,脑中的那根弦忽然断裂。 ——江局还在里面。 她一扭头,唿喊的声音被飞速袭来的废墟掩盖掉—— 「快……」 「轰隆……!!!」 百层的大楼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下,整座巨楼地基如同被人凭空斩断了主心骨,勐地往下一塌,穿云裂石的楼层轰然落地,掀起骇然的灰尘跟气浪瞬间荡平了地面—— 「……!!」 不远处正在紧盯着段裴景这边的齐莎勐地扭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这惊天动地的一次爆炸,从耳膜隆隆往大脑里灌—— 「……这是……怎么一回事……」 公路上,一辆漆黑的宾利勐地剎住剎车,轮胎跟地面接触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主驾驶位里匆匆忙忙地下来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与段裴景起码有七八分相似,他平时还算儒雅的脸上像是被人泼了盆冰水,唰然惨白—— 第263页 -------------------- 日更的女人太有魅力了,为自己的眼眸干杯(晕倒) 第122章 救援 这场没有硝烟的爆炸将这座百层大楼毁于一旦,无数正在赶来的支援部队见机大事不妙,队伍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有人在喊: 「提速!不要停留,排查红色警报区域内是否还有未来得及撤离的民众,其余人继续前往支援!」 「是!」 「……」 「…………」 宽大的柏油路上,无数台黑色的武装吉普车行驶过高速路口。 透亮刺眼的前排大灯照得路口犹如白昼,排查枪械子弹、领队严厉肃然的声音交织混杂成一种奇怪的声音不停地往段父的脑子里灌。 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视线之处是不远处已经毁于一旦的高楼。 ……这种爆炸,精神系绝对活不下来。 除非段裴景在。 实际上段裴景不在。 ……他早该知道的,他应该明白从商的人,就不应该来管异能部队的闲事的。 这样至少…… 至少…… 至少怎么样呢,他也说不上来,毕竟就算段母没挑今天出门,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她不可能会坐视不管的。 「…………」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 …… * 一分钟前。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炸响,企图将这座大楼化作废墟,接二连三的震动伴随着不可逆转的裂痕跟玻璃和水泥的墙壁一起被粉碎,几乎能够震碎人的耳膜。 ……这是一场多么恐怖的爆炸呢。 临死前的人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五感在死亡的最后一秒发挥到了极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钢筋一寸寸断裂,还有被强烈的冲击波将骨节击得错位的恐怖痛感。 如果无人救援,在这样毁灭性的摧毁之下,所有的设备跟活物,都将被活埋于废墟里。 忽然,落地窗碎裂,玻璃四溅,一个身着灰白色外套的女人被一股强大的惯性冲破玻璃,冲破了百层楼之高的玻璃过道。 这个高度,别说活命了,一旦落地,瞬间会摔成一摊血红的烂泥。 段母认栽,也不代表不会怕死。 ……唉。 这叫什么事儿呢。 疯狂倒飞的景象尽数在瞳孔中倒映清晰,冷风急促非常地往能钻的领子里往外钻。 可能是肾上腺素在濒死时飙升,在狂跳不止的心跳之中,她甚至感知不到冷,只觉得那些风像刀子一样,一寸一寸划破了她的皮肤。 看着这些因为爆炸而在半空中群魔乱舞桌子腿椅子座的,段母觉得可能不需要落地,在半空中这些玩意儿就能把她砸死。 ……就是不知道江馁那孩子要怎么办,自愈的能力能不能治癒这么严重的伤。 ……她从胸腔里唿出一口冰冷的浊气,但她一口气还没唿完,紧闭的双眼就惊愕地睁开了。 腰间一紧,她被人稳稳抱住。 「……!!」 在飞速倒退的风景里,对方把她抱在怀里,百层楼的高度在他的眼里似乎都不值一提,甚至没能从中找到一丝因为危机而被掀起的波澜。 她就这么猝不及防,直直撞进了一双摄人心魄的灰蓝色眸子。 这一下,足以让人忘了唿吸。 是因为长相吗。 不,是因为对象啊! …… 段母有些堵,好半晌才在疯狂的风里喃喃开口:「你……」 高楼大厦倒下的那些玻璃跟合金制品打着旋在半空中化成废墟飞速降落,重物跟尖锐物品几乎在接触到他们的前一秒就瞬间化作了齑粉。 ……没错。 就是成了一吹即散的,像面粉一样的灰尘。 所以段母预想之中的那些被活生生砸死的恐怖场面也还没来得及发生。 ……狂风吹开了她面前的额发,没了遮挡视线的事物,她也总算清清楚楚地看清了眼前来人的身份—— 就是他,没错。 段母确认了。 那张常年压在白色被褥里沉睡的实验体,此时正在看着她。 仔细看的话,江馁眉眼间还有些疲惫,有些像糜丽的芍药花,偏偏那双眼睛里全是平静如水的安然,还有一种完全没把周围的骇人场面放在眼里的无视之感。 ——而她呢,她在干啥。 她正久违地在一个omega身上感受了一把英雄救美的爽剧套路。 ……别说,确实很爽。 当段母胡思乱想之际,江馁转移了视线,抽空往回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段母攀着他的肩膀,惊诧不已地发现,所有应该会葬身于此的人,包括江局,全部与爆炸的断壁残桓隔离,像是被强行撕裂了一个空间。 平稳地、安全地落了地。 身为段裴景的生母的殷果果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这是她儿子段裴景的异能。 但江馁是怎么学会的? 「……唔……」 一声轻微的痛唿被轰隆隆倾落而下的钢筋、混凝土一混,变得不清晰。 但时时刻刻都把注意力放在江馁的身上的段母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他捂着半边脸,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刺眼又显目。 第264页 段母立马急了,也不管异能不异能的了,凑上去去掰他的手:「怎么了?怎么流血了?痛不痛?给阿姨看看。」 「…………」江馁蹙了蹙眉,可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掰开了手。 视线还被血煳着,他感受着脸颊处的温热柔和的触感,眨了眨眼。 「…………」 「……血没流了。」段母小心翼翼地扒了扒他的眼睑,没发现什么伤痕,「你一个病患,百层楼,怎么说跳就跳?虽然……虽然啊,你是s级,但防范于未然,一定得……」 她话音一顿。 江馁:「……嗯?」 「……没什么。」段母如释重负地嘆了口气,追问道:「眼睛还痛吗?怎么回事?」 「……」可能是刚睡醒,江馁没来得及重启系统,看着有点像没睡醒的样子。 等意识到对方没有恶意之后,omega才缓缓说,「段裴景的异能……不好学,有点困难。」 「……我没事,能自愈。」江馁皱着眉,说话越来越顺畅,甚至还有心情补了一句,「你不用担心。」 「……」 学别人的异能? 段母还没被这一点惊到,忽然先一步意识到了眼前这人是谁。 「……」 江馁:「怎么了。」 不怎么,段母想,只是她三年前还对他颇有微词,但又被迫于儿子忠贞不渝的爱情还真兢兢业业照顾过江馁几年。 没见过活着……不对,没见过醒着的,一时半刻缓不过来。 段母恍恍惚惚地想:好像他也没别人口中所说的那么吓人? ……还挺可爱的? 难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骂的就是她吗。 这一套有惊无险的骚操作就是给她殷果果旁听途说的严厉惩罚吗。 段母不禁泪牛满面。 「……咳……咳咳。」江局被人搀扶着从身后过来,恰好与江馁撞了个正面。 他还没从大楼忽然爆炸的惊骇中缓过神,就愕然发现原本沉眠的江馁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江局冷不丁被这么一吓,顿时天崩地裂,噔噔噔后退几步,弄得还沉浸在自己悲伤逆流成河的回忆之中的段母也跟着一个激灵。 「……」 江局抹了把脸。 「你……」 你什么? 没排练过,他暂时还没想到自己要说点啥。 虽然江馁总归是要醒的,这个他知道。 当总局联合会议决定处决掉江馁的时候,他也没担心过。 不管是因为哪种原因,他确实没有想过,会觉得江馁应该去死。 …… 空旷的地面上全是大片大片倒塌的墙壁跟矗立断裂的钢筋,已经被破坏的电网暴露在外,滋滋冒着电光,有因为砸落在地而掀起的沙土跟尘埃让大伙儿身上各有各的花样。 顶着无数道犹如led灯扫射的视线,处于中心的江局终于开口:「你……」 话又只来得及开个头,异变突生,江馁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扯—— 还没看到人影,灰尘里忽然飞来一根生了锈的钢筋,直冲二人命门而来! 江局脸色大变,接着两次险些命丧黄泉的体验已经让他面色铁青,脸皮都绷紧了。 江馁临空稳稳抓住那根钢筋,面色冷沉,灰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着异样兇狠冷漠的光,关键那根钢筋的轨道还真的就在他的手里戛然而止,不能寸进。 这种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神操作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只见他手腕一转,转眼间那根钢筋就掉了个头,穿过黑暗中的空气,刺破墙壁,狠狠钉在了石砖缝里。 ……如果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石砖缝隙中传来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纵使众人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此时此刻也只能屏息凝神,警惕地望向黑暗里。 ……不出所料,良久之后,黑夜中缓缓走出一个人,高挺的身高配上脸上那道足以横跨半张脸的狰狞的伤疤,看着十分骇人。 「……你还没死。」 他缓缓说。 陈权扯了扯嘴角,「——可惜了。」 话音一落,陈权原本待的位置瞬间没了人影,江局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妙,挥手朝身后的人喊:「散开!」 再次出现时,一柄尖锐的军刺穿透了江馁的手臂,他们之间的体格量级相差很大,这一刀几乎是直接斩断了omega小臂处的桡骨。 刀尖翻转,猩红的血肉跟白森森的断骨从狰狞的伤口处刺啦一下刺了出来—— 段母头一回见这种伤痕,惊得汗毛都立起来了:「江馁!」 ……江馁面色不改,甚至称得上毫无波澜,既没有回头去看紧张不已的段母,也没平视眼前的敌人,漠视的态度足以让人怒火腾升—— ……骨头连着筋络彻底被斩断,刀尖似乎裹着一层透明的精神力朝江馁的侧面勐地刺去—— 「去死!」 段母吓得往前一步,不过被江局扯住胳膊拉了回来。 「这孩子怎么这么打架的!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他能咋办。 江局苦涩地想,教训完下次还敢,惯犯啊他是个。 *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陈权的手腕被牢牢挟制住,往上一掰,骨裂跟闷哼同时响起。 第265页 「……!」 只听「叮」的一声,陈权手中的刀刃被迫脱手—— 江馁迅速从半空中接过,刀柄在他的手中转了个圈,朝着对方裸露的脖颈勐地一划——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段母:「o……」 ……陈权还想去捂伤口,omega身形柔软又迅疾,薄薄的身体里蕴含着足以媲美千斤的力量。江馁折腰,干脆利落地横扫一个又狠又快的鞭腿结结实实踢在了腹部,这一下瞬间把人击飞数十米,摔落在废墟里。 「…………」 ……众人简直被这行云流水的一套操作惊呆了下巴,纷纷闭嘴不敢吱声。 段母甚至眼睛里都在闪着异样闪亮的光。 ……江局见状很想摇摇她脑子,别让她被江馁的丝滑小连招沖昏了头脑,忍不住冲上前加油助威。 段母倒是没这个冲动,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至于傻到真冲上去,否则十分钟前被英雄救美的时候就应该互诉衷肠了,所以江局完全不用担心。 很可惜两人脑电波在这种危机时刻完全对不上,江局很是想上前阻止段母,预防一下她的危险操作。 还没等他接触到段母,狂风忽然拔地而起,s级精神力一触即发,强烈的冲击波从两人中间盪开一道无形的气波,犹如水花般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差点把他的假髮吹飞。 「……」 江局无法,只能先伸手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假髮。 …… 段母则被这狂风吹得难以睁眼,无暇顾及其他。 两道残影在自己眼前闪来闪去,看也看不清,帮也帮不上什么忙,估计这个时候就算真冲动一把,喊一嗓子助助威也没啥实质性的作用。 十分担心帮倒忙的殷女士决定闭嘴,但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谁叫这场面实在是难得一遇,简直堪比漫威照进现实,牛逼的那个还是他们的队友。 她神戳戳地把头一偏,没忍住八卦道: 「……这俩人,这俩人是有什么私仇还是?」 「好像是说江馁之前打败过陈权!接着这小子不死心,越挫越勇,被打破防了,满世界追着江馁跑……我艹!」 江局吶喊的回音勐地以一句脏话收回,几根被削断的头髮迎风飘散。 他悲愤不已:「……我的头髮!」 几人甚至感觉到一道阴狠的视线冷冷瞪了他一眼。 段母:「……」 其他人:「……」 「……江局,您还是先别说话了。」 为了咱们的人身安全。 -------------------- 好了,都把上一章流的眼泪收收 第123章 信纸 陈权的异能跟格斗体术都远远不及江馁,这个江局倒是一点儿都没担心,但奇怪的是陈权的状态。 很奇怪。 有点陷入了某种游戏里的boss狂暴状态,裸露在外的皮肤筋络四起,泛着异样的红,灼热的体温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意思。 他眼睁睁地看着被江馁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alpha忽然脸上爬上一种堪称狰狞的神态,双手握拳,朝着江馁的位置勐然下砸—— 地面开裂,飞沙走石,江馁连连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陈权的异样,眉眼里透着点犹疑。 「……」陈权表情扭曲,森白尖锐的牙齿上染着点血迹,看着极为吓人。 他脸色变得兇狠,勐地往前一击—— 「……」 江馁勉强接住他这一拳,直直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推出去数米才堪堪停住。 「……」 江馁抬头,就在这须臾之间,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一根钢筋插进了他的皮肉,穿透了腹部。 尾端的铁锈还滴滴答答留着粘稠的鲜血。 「……!」 段母没忍住险些起身,她说:「怎么回事,江馁打不过他吗?那个s级?」 江局也有些感到不可思议,江馁应该不会被陈权伤到才对,虽然能自愈吧,但是人是会痛的啊…… 「你们的那个支援呢?还有多久到?」段母问。 江局刚准备回答,就见不远处的江馁一把抽出腹部的钢筋,因为短暂的疼痛而踉跄了一下。 很短的破绽,但用于反击是足够了。 但陈权居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被动无比地被江馁手中那根迅速刺来的染血的钢筋直接洞穿了脖颈。 鲜血飞溅,血肉横飞。 「…………」 有人喃喃道:「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结束。 只见陈权明明被洞穿了致命伤,伤口却在用一种快到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癒合,血很快就止住了。 脖颈处血肉模煳的伤痕里探出细细麻麻的肉芽,那些肉芽仿佛有生命一般,攀上钢筋,并试图吞噬。 「啊啊……」 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不像一个正常人能发出的声音。 江馁眼睁睁地看着陈权的眼白逐渐替代眼中那一段黑色的虚无,盘根错节的红色血丝变得越来越多,逐渐挤满了那对眼眶,像是快要爆开的爆珠。 「啊啊啊啊啊………………」 怪叫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冷风吹过,吹得人鸡皮疙瘩起一身。 江馁听着他的惨叫越发清晰,渐渐地往后退了一步。 第266页 就这一瞬间,陈权整个人居然开始肿胀,像巨人观一般,鼻子、眼睛、嘴巴,全部错位,仿佛有个人在往他身体里吹气,灌水。 接着—— 「嘭——!!」 他炸开了。 地面全是濡湿鲜红的血迹,还有几条不成型的「肉」挂在了钢筋上,犹如单个生命体一般扭曲活动,最后归于死寂。 「炸……」 这仿佛误入欧美血腥恐怖片的场景能把人吓得不清,甚至有人看到脚底那颗骨碌碌滚来的眼珠子,惊声尖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 陈权死了? 这是……进化失败? 还是某种来自其他维度的生物的惩罚? 各种各样的猜测挤满了众人的脑海,有几个胆小的直接捂住了眼睛,躲在了角落。 「他……他炸开了吗?他是炸开了吗?」 有人呆愣在原地,喃喃问。 「……」江局也被吓了一大跳,鼻腔里全是那股难闻的血腥味,他捂住鼻子,被呛得咳了几声。 「江……」 「段裴景呢?」 江局:「……嗯?什么?」 江馁转过身,他的脸上也沾了不少血,加上那双犹如玻璃珠子般毫无波澜的眼睛,有种深到发黑的阴森感。 他在害怕? 还是在生气。 江局一时间读不懂他的眼神。 接着,就听omega在腥臭的空气中,几乎是咬着后牙重复道: 「……段裴景呢,人在哪里。」 …… …… * 半个小时前,布锐斯倒在泥泞中,一只拥有悍然巨力的手牢牢摁住他的头,力度大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瞬间挤爆对方的头颅。 咸湿的血液从额头滑进他的齿缝,腥甜的味道充斥了他的鼻尖,段裴景的声音此时从头顶冷冷响起: 「好了,你说的交易,是什么。」 「……」布锐斯双眼涣散,眼底是被异能围住的一片黑色虚无,他张了张口,喉咙的声音像拉锯般嘶哑: 「把……钥匙……」 「……」段裴景微笑,「你跟我开玩笑吗。」 「……」布锐斯艰难抬手,从身上掉出了一个木盒子,段裴景的注意力被转移—— 那是个很古式的盒子,从锁到盒身,都说明着这是个至少已经有了二十年以上歷史的盒子。 段裴景甚至从记忆里找不到任何一丝关于这个盒子的记忆。 ……什么玩意儿。 「我只要……」 布锐斯闭了闭眼,「我只要这个就可以了。」 段裴景低下头。 「理由?」 布锐斯的眼睛剧烈地震颤一下。 「没有理由。」他勐地咳出一口血,眼神涣散,「这是我的东西。」 「你的?」段裴景反覆嚼了嚼这两个字,真心觉得有点搞笑,下一秒,一块石头勐地砸向布锐斯的右手。 布锐斯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么一下,剧烈的痛感瞬间从手臂传导至四肢百骸,每一根神经都在突突地跳。 「…………」 异瞳的alpha此时满头大汗,湿黏的汗水将他的额发弄得乱七八糟,绿瞳里幽幽闪着阴晴不定的光。 手腕处传来拉扯的声音,是段裴景。 他将他手上的某个东西生生从血肉里扯了出来,布锐斯目光一定,眼底那种名为嫉妒的情绪瞬间犹如潮水般翻涌了上来,他听见对方说—— 「巧了。」 「……」 段裴景捏着那根染血的编织手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漠然道:「这是老子的东西。」 「…………」他伸出手,想要去拿起那枚微不足道的盒子,里面或许是关于异变的样本,也或许是一场空,但无论如何段裴景也不会让其落入布锐斯的手里。 可下一秒—— 「哈哈……」 段裴景手指一顿。 只听布锐斯从带血的胸腔里挤出笑,先是淡淡地笑,接着越笑越大声,最后直接敞开了笑。 笑够了,他跟翻书般地陡然阴沉下来。 「我早该想到……」 「我早该想到……」布锐斯脸上的皮肉在抖,牙齿不正常地发出「嘎吱」的声音,眼底的猩红清晰可见。 「这种循规蹈矩的行为本来就不适合我。」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用一种狼狈又没什么礼仪的粗暴方式,逃命般地挣脱了段裴景的束缚。 不过与其说挣脱,不如说段裴景没有使劲儿。 因为现在的布锐斯,已经对他造不成威胁了。 段裴景抬手接住他挥来的一拳,毫无威力,毫无意义的一拳。 他有些厌烦:「你……」 忽而脸色一变,声音变调:「你他妈……!」 另一只手在段裴景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勐地击中了盒子—— 「啪嗒!」 他把手中那个珍视不已的盒子摔碎了。 段裴景眼神也终于有了一瞬间卡顿。 这一刻,无数个猜测在他的脑海中来回翻滚。 布锐斯想做什么? 破罐子破摔? 想把东西摔碎,最终所有人都落得一场空,什么也拿不到? 但这么做的话,他所珍视的一切,花费毕生心血的研究即将毁于一旦,这是任何一个研究员都不会想要发生的结果。 第267页 所以段裴景完全没料到,也没觉得他的目标居然是摧毁这个木盒子。 但下一秒,他停下了动作,缓缓眯起了眼。 因为盒子里并不是他们之前所猜测的什么「解药」「样品」,而是一张,泛黄的书信纸。 布锐斯踉踉跄跄地弯腰,从那堆乱七八糟的木盒子碎屑里,捡起了那张纸。 ……只是一张纸。 一张纸,让布锐斯珍视如宝? 段裴景心中涌上一股惊疑不定的诧异感,让他恨不得上去就扯着对方领子狠狠质问「他妈开什么玩笑……」 但无人知道那张纸上有什么,但从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的那一刻起,布锐斯疯了。 他短暂地笑了一声,不可置信、惊疑不定,甚至是有种原来如此的意料之中的情绪,全部杂糅在了一张脸上,变成了一种扭曲到不能再扭曲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 他后面的话简直乱七八糟,就算是把电报搬过来翻译不出个结果,所以段裴景觉得他疯了。 他甚至都没有想要上前的欲望了。 或许布锐斯就会这样死在这里,抱着他未尽的梦想。 段裴景刚想上去补个刀,布锐斯这张脸他实在是厌烦又讨厌,不补不行。 「……」 就在他迈开一步,诡异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裂痕遍布的地面勐地从中破开,段裴景被这突如其来地一炸被迫后退,诧异抬头。 地缝并未裂开太大,但缝隙中突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飞速生长出无数根肉芽,看着有点像克苏鲁照进现实。 ……段裴景的异能也没了个七七八八,全靠肉搏打到现在,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见此情况一时没敢轻举妄动。 这些肉芽的样子十分奇特,猩红的外表有些像被强行剥掉皮的人体组织,血淋淋的表面上裂开几道裂口,这些裂口张开时,里面居然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牙齿。 数量之多,令人髮指。 ……叫人怎么说呢。 简直是该死的眼熟。 段裴景下意识抬头看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发觉布锐斯根本就没有看他,而是魔怔一般死死盯着那张纸的右下角的角落里,某个事物。 肉芽仿佛有生命一般聚集在一起,肉壁跟肉壁接触的一瞬间,筋络跟肉皮之间拉扯出一道黏煳的丝线,快速,却清晰地融合到了一起。 然后调转矛头,攻了过来—— 「……!!」 段裴景立刻躲入一颗巨大的碎石之后,但这块碎石也撑不了多久,下一秒,碎石被诡异的巨大触手直接击破—— 「……艹。」 段裴景飙了句脏话。 这个「玩意儿」的本事倒是只有ab级水准,但被布锐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消耗得差不多了的段裴景,根本来不及应对。 段裴景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肉芽打不中他之后,居然勐地调转矛头,将毫无防备的布锐斯打飞了数米远。 「……???」 这不是他的手段? ……也是,段裴景想。 如果是布锐斯的手段,何必到现在才拿出来,除了能拖延一下时间,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掂了掂手里重量不轻的钢棍,心说这下又得肉搏了。 …… ……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 几个正从废墟里拖出被掩埋的蓝池的救护人员忽然吓得一个脱手,险些把可怜的蓝池摔下石子路。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们。 斑驳的墙壁上攀附了几根「爬山虎」,只不过这种爬山虎的模样与正常的不同,不论是颜色还是形状,或许都与爬山虎搭不上边。 但除此之外,已经无人能够用其他的名字取命名它了。 暗红的藤蔓破土而出,粗壮的枝丫犹如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包裹住了其中诡异的物质,无数根暗潮涌动的血管跟血丝在其中来回穿插。 渐渐的,越来越多,直到张牙舞爪的影子逐渐笼罩掉下方僵在原地面露惊恐的医护人员。 「啊啊……」 有人一边摇头,一边发了疯似的拉扯着手臂处不知何时连接上的「枝蔓」,这些「枝蔓」像一条条噁心粘稠的吸血虫,贪婪地扎根在了活人的手臂上,刺下血管,渗入骨髓。 「……!」越来越多人上去帮忙,却发觉自己也有心无力。 这些藤蔓繁衍的速度越发快,甚至隐隐有笼罩掉整座城市的趋势。 「救命……救命……」 快被藤蔓吞噬掉的医护人员涕泗横流,挣扎的速度逐渐缓慢了下来。 忽然—— 「嗤——」 一道迅疾的蓝色电光破开空气,用一种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的速度,犹如一条蜿蜒的游龙,折转着,飞速将这些藤蔓削成了好几段。 「…………!!」 是醒过来的蓝池跟庄铮鸣。 蓝池的额头处还有鲜血,顺着额头狼狈地流了下来,庄铮鸣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他妈……什么东西。」 …… 有人陡然失去桎梏,见来人是他们二人,一副见到救星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叽里哌啦道了半天的谢,终于在混乱中把事情的大概说了清楚。 第268页 「那些东西就是突然出现的,之前的调查从未出现过……现在应该快到市区了。」 蓝池跟庄铮鸣一听这话立马就坐不住了,随便吩咐了几句,就要走。 「等,等等!」有人惊慌叫住了他们,等蓝池回头之际,他们指了指他的手臂,「您的胳膊……」 「……啊这个。」蓝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早已血肉淋漓的伤口,触目惊心,要说不痛是不可能的。 他与庄铮鸣对视一眼,回头露齿一笑,「无伤大雅。」 …… …… * 这边的段裴景刚把手中的钢筋从上之下刺入这坨庞然大物之中,粗壮的肉芽立刻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 段裴景手下一顿,勐地抬起头—— 那头顶粘稠的肉壁居然缓缓挤开了一条肉缝,肉缝里是一颗滴流转的眼睛,而现在,它居然在哭。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一连串的凄嚎从粗粝嘶哑的无数张嘴里吐出,刺耳的诅咒犹如实质,从四面八方朝着段裴景唿啸而出—— 「……这可真……」 段裴景啧了一声,实在是形容不出来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 噁心? 谈不上,他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 棘手倒也不至于,这玩意儿虽然块头大,但攻击跟速度都出奇得与它狰狞的长相十分不相符。 那还有什么能够称得上能实质性地感受到的,就是这似有若无,堪称噁心的熟悉感了。 与段裴景当时从庄铮鸣那里得到关于「异变」的消息,还有在x国的那一簇沖天的藤蔓。 ……段裴景舔了舔嘴角的血腥,让那股铁锈味刺激刺激味蕾,最后顺着食道流进体内。 他笑了,笑得很没诚意。 「能做到这份儿上,你们也是够王八蛋的。」 钢筋犹如一柄迴旋镖,直直穿透空气,打着旋狠狠钉在了「肉芽」的眼睛上。 这一下,彻底拉断了某根绷紧的弦,悽厉的叫声响彻云霄,伴随着惨叫声消失着的,是它那巨物般的身躯。 化成了星火飞扬的灰。 「叮——」的一声,钢筋从高处掉落,被信步走来的alpha顺手接住,直直走到废墟中,才停下来。 布锐斯倒在废墟里,估计刚刚那一下子给他造成的伤害不轻,段裴景甚至都感觉他的气息已经微弱到难以察觉。 但那张信纸,却还是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段裴景稍微怔愣了一下。 刚想伸手去拿,岂料布锐斯忽然攥得更紧,拒绝的意味很重。 「…………」 干涸的血块已经堵塞了他的喉管,声音也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气音。 「……这个,跟你无关。」 「dusa……已经是你的了……这是……我的。」 「…………」段裴景难得没有出言怼上几句,他余光扫过了布锐斯手中遗落的角落里,有一串英文。 ……不是江馁的笔记。 说起来也很滑稽,江馁长得很漂亮,偏偏一手字写得犹如流入下水道最后被里面流浪的老鼠泄愤踩了几脚后的产物。 或许是因为文化隔阂,亦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段裴景暂时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总而言之这么一串堪称娟秀有力的笔记,绝对不会是江馁写的。 那会是谁写的呢? 段裴景刚想追问这一切的主使人,下一秒就感觉到有一道窸窣小声的轻响响起,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布锐斯。 是他的手指,还是头,亦或者只是被风吹动的衣摆,滑落了某块细不可微的石子。 总之不会是他自己故意造成的声响。 因为他的状态实在是差到了几点。 白人alpha的双眼已经没了什么焦距,嘴唇乌青,手指不断痉挛地发着抖,喉咙里还在不断发出一些难以辨认的声音。 ——这是濒死的特徵。 段裴景左耳听完了换右耳听,总算听出来了点好歹。 最后一段是…… 「……什么什么夫人。」 第124章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灰色的记忆像被落满尘灰的幕布,被揭开的时候,同样灰濛濛一片。 「他是撒旦的孩子。」 一位珠光宝气却难掩面容倦怠的妇人带着一个绿瞳的外国孩子如是说道。 她有一双与身边的幼童同样相似的绿瞳,两人很明显是母女。 被他们称之为「恶魔之子」的不是什么狰狞恐怖之相的怪物,只是一个不足三岁的孩子而已。 而且是个纵使还没长大,仍旧能够从幼年时期的五官里窥见成年后的优异的脸。 年纪尚轻的布锐斯只是隔着高台,视线之下是那个坐在台阶旁面无表情的omega。 「杀掉他?」 「不。」妇人回身望他,「你要学会利用他。」 ……布锐斯看着那个灰蓝色的omega良久,忽然古怪地笑了。 「就像您利用我一般吗?」 ……听了这话的妇人居然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甚至无人能从她的脸上找到生气的苗头。 意识到这一点的布锐斯,既生气,又无可奈何,只能强逼自己把这口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第269页 他回过头,不轻不重地瞥了那个omega一眼。 ……啊,蓝色眼睛。 今天的风格外大,天气也不算好,凌冽的寒风唿唿往人衣领子里灌。 布锐斯觉得,这种天气,除了孩子,应该是不会有人愿意花时间出门的。 所以那个omega的身后,忽然窜出来了一个金髮的小女娃。 她笑容很甜,却掩盖不了那张苍白憔悴的五官,看着约莫就容易断气的样子。 那个蓝色眼睛的omega在见到女娃的一瞬间,漠不关心的眼底掀起一丝波澜,像是谴责又像担心,一闪而过。 他拉着她坐下,替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 「……」布锐斯不知怎么的,看得心里有点厌烦。 妇人的注意力应该也是被这个新闯入的孩子吸引走了,以至于声调都有了点变化: 「恶魔……」她唿出一口气。 恶魔? 布锐斯静静听着她的下文,久未闻到动静,揣着点疑惑回头,结果恰好撞进妇人那一抹一闪而逝的古怪眼神。 这一下,几乎惊得他汗毛直竖! 有厌恶、有痛恨、还有……凌冽的杀意。 但这一些,在妇人復而睁眼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布锐斯面无表情心想,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想要杀死自己孩子的父母啊。 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漠然,他眼底的黑沉愈发浓郁,唿吸也渐渐变得粗重,直到久违的寂静再次被打破,妇人那沧桑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跟他之间,只会有一个人活着。」 ……呵。 「那我现在就杀了他。」布锐斯听见自己这么说,「我要活。」 「……」妇人笑了,笑得不怎么好听。 「其实,我更偏向于承认你才是那个恶魔。」 布锐斯抬起头,这一次,他终于清晰地看清楚了来自妇人眼神的意味。 嘲讽、冷漠、讥笑汇聚成扭曲的油画,强烈而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心灵。 妇人说: 「因为我从你身上窥见了未来。」 …… 「来自死亡的未来。」 …… …… 她最后的一句话引人深省,留给了布锐斯一个很小的盒子,说如果有一天那个omega提前死在了他的手上,就打开这个盒子。 布锐斯日復一日地跟着自己的母亲学习异能生物学,甚至隐藏了自己本身的样子去骗取了omega的信任。 他这么做的时候,妇人再一次笑了。 说实话布锐斯并不喜欢自己的母亲这样对着他笑,他从小就知道这个女beta拥有着预知未来的异能,却迫于什么限制无法告知除自己以外的旁人。 所以她成了众人口中的「废物」。 来自权势的渴望,来自未来的期盼,他那可怜又可悲的父亲坚信不疑自己这弱小的妻子能够给他带来无限的财富,就像无数次隐喻般地提及布锐斯未来的死亡一般神经兮兮。 ……太好笑了。 布锐斯觉得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他不可否认自己是个他人口中彻头彻尾的变态,毕竟无人能够心安理得地从他人的血腥味跟造成这一切的行为之中,获得无上的快感。 尤其是在dusa的身上。 布锐斯阴暗地想, 他是不用杀了他,但只要通过折磨、控制的方式,宣誓自己的主导权,这样就算死亡,他也能控制得住。 所以他开始学画画,甚至开设画展。 ……啊,对,还有他母亲费劲心血,穷尽一生建设起来的决斗场——「笼中鸟」。 「笼中鸟」这个名字布锐斯很喜欢,应该说很适合dusa,他喜欢这种将人困在手掌心之中让对方无法动弹的方式方法,却同样厌恶着这种茹毛饮血的厮杀过程。 没有一丝美感可言。 「是,我会做好的。」 面对母亲的交代,布锐斯违心地斯文应下,一张名为虚伪的假面从此牢牢扣在了他的脸上。 不久之后,她死了。 这个名义上他的母亲,死掉了。 「……哈,这该怎么说呢……」 面对omega询问此时的感受是怎么样的时候,布锐斯头一回犯了难。 dusa似乎没怎么经歷过悲欢离合,据说他连自己的父母都没见过,所以在这方面格外好奇。 「挺让人……难过的。」 才怪。 布锐斯面无表情心想。 这种天天诅咒自己会死的老女人有什么值得自己难过的,但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他不得不假惺惺地擦了擦眼泪。 不过果然dusa跟他是一类人,他闻言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或许是因为他那个母亲曾经也无数次在他的耳边重申过dusa的父母杀死过她的父母吧。 ——也就是他的……外祖父母? 布锐斯厌恶地唿出一口浊气,没什么心思继续演戏,旋及起身。 「今天就到这里吧。」 走之前,dusa貌似看出来了他的情绪不是很对,视线没有移开。 布锐斯迟钝了一会,问他:「怎么了?」 「你在生气?」omega问。 ……布锐斯笑道:「如果是呢?你能怎么做?」 omega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拉开他的手,当着他的面咬破手指,往布锐斯手心里摁了一个指印。 第270页 布锐斯愣了:「……这是什么?」 「求和。」omega说,「师恩教我的。」 「…………」 布锐斯不知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被摁下手印的那块地方,火烧火燎得厉害。 他厌恶这个世界上有他无法掌控的东西存在,所以极快地想要离开这里。 但不知怎么的,走到门口的一瞬间,布锐斯猝然停住了脚步。 ……心跳很快,他的心跳非常快。 布锐斯鬼使神差地回过头,绿瞳在黑暗中微微颤抖。 那个引起他内心起了波澜的omega在他的注视下眨巴眨巴眼,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后会发生什么。 ……真是。 布锐斯听到自己问:「你会杀我吗?」 问完之后他才如梦惊醒! 这个问题放在这里,究竟有多么突兀,多么奇怪。 不过江馁的表情并没有很大的变化,他似乎会错了意,举起手,露出那个沾了血的小伤口:「还不至于。」 「……」可能觉得这个时候需要再接再厉,又或者布锐斯心绪有明显一震,沖昏了头脑般地追问,「你……」 半天没得到下半句话的江馁:「怎么?」 「你……」布锐斯视线一转,终于找到了话头,「画……还在吗?」 说起这个,江馁居然显得心情不错的样子。不过他这个人,即便是开心,不从神色的细枝末节里找找,也是发现不了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速写: 「海。」 ……海? 海。 布锐斯乱七八糟地想,是啊,海。 他说过什么来着? 要带他去看海。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愤怒,愤怒的源头是因为江馁这种对他的盲目信任。 ……像这种人。 像他这种人的话……应该会死得很快。 布锐斯的余光瞥到掌心的血印子,喉结滚了滚,似乎在否定某种从前循规蹈矩惯了的认知,恍惚道: 「……哪天,我们就去……海边。」 就我们两个人,一起。 当江馁答应的一瞬间,他内心某种汹涌得厉害的情绪飞速冲破了某种坚硬牢固牢笼,顺着碧蓝的海水涌上天边。 …… 他回到自己的居所之后,座位上坐着的是那个妇人。 一见到布锐斯,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从座位上冲上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做什么了? 他做什么了。 布锐斯脸色阴沉,视线的另一边是正在播放的江馁的监控。 他的父亲,他名义上的父亲居然还有时间来看了看他。 「啊……那个孩子。」 父亲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里,那张饱经沧桑的脸陷入黑暗,似乎沉思了片刻,久到布锐斯摸不清他的想法。 ……半晌后,父亲之后若有所思的对他说:「你母亲不是说他跟你必定会死一个吗?你想死吗?」 当天晚上,他被炽亮的白光当头照醒,手铐牢牢把他困在了导电的座椅上,不知道过了第几天,他浑浑噩噩地笑出声。 「……母亲,我错了。」布锐斯挂着笑,平静下隐藏着的是疯狂的本性,「我真的错了,真的,放过我吧。」 「……」 他被放开了。 从此之后,布锐斯再没有提过关于「海」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其实没有过去很久,他们的关系虽然浮于表面,不过都还算是不错,直到他的妹妹死了。 说实在的布锐斯此时此刻就有些理解不了了。 他原以为dusa跟自己应该是一类人,拖着一个累赘般的妹妹,碍于血缘关系无法动手,但能够提醒别人代劳。 dusa不是说过了吗,叫他「帮帮他」。 但事情好像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 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世界上,是可以有令人失忆的非法药剂的。 ……这个药剂怎么说呢。 他可以做得出来,他可以重新开始。 有感情,才好掌控。 不过轨道好像从上一次师恩死去后,就开始偏离到了一个覆水难收的地步。 纵使失忆,dusa骨子里对他的厌恶,却与日俱增。 布锐斯不知何时,忽然又想到了那个死去已久的老女人死前留下的那个木盒子。 「……」 他从女人手中接过时,那粗糙的手感跟尚未散去的余温残留在他的手掌心。 噁心啊。 非常噁心。 ……噁心到犹如跗骨之蛆,随着皮肤钻进毛孔,让人毛骨悚然。 为了摆脱这种恐怖的回忆,布锐斯于是开始着重于异能研究。 ……为了全人类,异能移植、异能进化,这些都是作为「大义」而诞生于世的,无人能够指摘他,也无人能够再次说出他,才是真正的「恶魔之子」。 当每一次见到江馁,他就在心中无数次告诫自己,他这么做,是因为……是因为江馁跟他有世仇。 虽然这个世仇对于他来说,狗屁都不是。 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能够掩盖情绪的工具。 布锐斯抓着那个木盒子,一留留了二十多年。 但现在,这张已经破损纸张跨越了时间的长河,从密封的潘多拉魔盒中解开了锁。 第271页 布锐斯不明白这种执着的原因在哪里,但他就是想知道,偏执,急切地想知道,临死都在故作玄虚的女人,能给他留下什么话。 他冷冷地想着, 如果是预告他的死亡,那也太无趣了。 留给他的未来只有两种,生或死。 不过难道她看不出来他的胜算更大一点吗? 难道聪明一世的想不到江馁会困在他的掌心一辈子吗? 他们最终还是会在一起的。 江馁他……最终会跟他走到一起的。 ……啊。 或许……如果没有段裴景的话,一切或许会是这么个发展流程。 布锐斯就这样,按捺住内心奔腾的情绪,嘴角都在忍不住抽搐着,剥开了这张几乎破碎的纸。 英文笔记,上面清晰地写着: congrattions. …… 他五指攥紧,青白可见。 ……恭喜? 布锐斯表情一瞬间变得扭曲,青筋从额间暴起…… 二十多年了,那样神秘兮兮保存至今的,居然只是这么两个字? ……好。 是生是死、是胜是败对她来讲或许根本就不重要,那个女人留下这张纸的真实目的也不重要。 ……她只是想借这个东西来嘲讽一下他而已。 「哈哈……」 他笑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只言片语,却没办法汇聚成一句完整的话。 「……」布锐斯眉眼陡然变得阴狠。 他想着,她输了。 就算他今天死在这里,输的人也会是她。 对。 不是江馁,也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个贱女人。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布锐斯就这么捏着那张纸,浑浑噩噩地踉踉跄跄,余光却忽然扫到某个事物,犹如死寂般顿住了。 目光被极寒的冰冻住,刺骨的寒冷凝结了血管里原本滚热沸腾的鲜血,和他的神经。 那张纸的末端,摁下了一个极小的指印。 这就说明,那个女人……去找过江馁。 江馁知道……? 他知道……什么,那个女人会跟他说什么。 说那可笑的世仇,还是说他们之间必存的恩怨。 ……这个认知几乎让他如坠深渊,手脚冰寒。 所以江馁当初,才会在他的手心按手印,他求和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吗?? 或许都有,只是江馁只是没能预料到,他会杀了师恩。 …… …… * 他们都在……都在耍我。 布锐斯脸上青白交错,滑稽得很。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那个女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妇人面容披散,眼下乌青,再无生前那股贵妇人的气派模样。 她伏在床头,面色惨白,看布锐斯的眼神更像是看一个商品。 妇人略带讽刺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个孩子的父母与我的恩怨吗?」 布锐斯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生母,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厌烦。 事到如今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为了让他给自己?还是希望自己的血脉铭刻血恨,亦或者只是单纯地不希望自己的仇人之子活得太过痛快。 这些对于布锐斯而言,都无聊至极。 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妇人却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居然咧开嘴,这么断断续续地笑了一会儿,最后在布锐斯缓缓收缩的瞳孔之下,轻声说: 「因为你的血脉里留着暴戾残忍的血,却跟你的父亲一样,学会了冠冕堂皇,自欺欺人。」 「你需要一个能藉此掩盖自己罪行的理由,就算哪天我没阻止你,你还是会这么做的,只不过,你会死得更快一些。至于理由,至于藉口……即便我不给你,你也会去找。」妇人冷冷笑了,「未来不可改变,你才是真正的『恶……」 话音戛然而止,布锐斯面无表情地将枪抵在了女人的额头,「嘭——」一声,血肉飞溅。 她那让人厌烦的诅咒,彻底没办法再响起。 …… …… * 当段裴景走到奄奄一息的布锐斯面前时,布锐斯还死死抓着那张破碎的纸。 他从未得到过任何的宽恕跟认可,也没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人在犯错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从潜意识里深挖出能够为自己狡辩翻案的歪理,布锐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他会是那个例外。 他厌恶自己的母亲,厌恶她从生到死,从头至尾都一副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样子,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可怜的东西。 「哈……」 几不可闻的笑声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来,五指缝隙里满是血渍,绿眸在黑暗中闪着阴森寒冷的光,执着而暴戾,像极了一只在穷途末路还要狠狠咬人一口的恶兽。 ……什么恶魔,什么理由。 布锐斯面无表情地想,难道这不是那个女人的强行安插在他的身上为了将一切污点合理化的理由么。 ……只不过是个虽能预知未来却无法改变的废物,凭什么……敢这么对他。 他嘴角微微勾起,撕裂的伤口里渗出刺眼而鲜红的血。 第272页 随着石子翻飞,随着风声四起,崩断了最后一根弦—— 「咔哒。」 极轻的一声响,微不可查,段裴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勐地将视线往那边移过去,但为时已晚—— 硝磺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沖天而起的巨浪腾升着火舌呈燎原之势唿啸而来,掀翻了薄如鸡蛋壳的地面! 震耳欲聋的爆炸从地面的缝隙炸开数十丈高,犹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足以吞天的恶兽,清晰地倒映在段裴景瞳孔紧缩的双眼之中—— 「………………啊啊啊啊!」 强悍的气浪波及了普通人,惨叫跟哀嚎遍布,旋即赶来的江馁等人只来得及护住江局跟段母。 灼热的狂风吹起他们的衣角,江馁眯着眼看清楚爆炸的来源之后,血色一下子从他的脸上褪得干干净净。 「……!」 他把段母推进蓝池的怀里,抽身就要往前—— 援军已经将四起的异变生物解决了个七七八八,接二连三的爆炸震得人耳目发蒙,段父一眼就从人群中瞥见了状态良好的段母。 一时半刻他也顾不上问东问西了,伸手把人挡在怀里,因为风实在是太大了。 「我没……我没事。」段母艰难地在狂风中吐出几句话,挥了挥手才沖前面说:「小馁!你回来!别往前了!」 「快回来!」 江馁的身影消失在狂风之中,只有庄铮鸣等人能看个大概,江馁想要强行破开这道屏障。 …… 但是没用的。 齐莎已经试过了,这道屏障似乎是由一种由某种结局为前提而制作的隔离罩,除了内部的人,无人能将其解开。 果不其然,下一秒,omega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给生生弹开,狰狞的伤口蠕动着飞速长合,看得人有点牙疼。 「江馁,江馁!」庄铮鸣自己伤口还没理明白,硬是咬着牙拦住他,「你别这样,咱们再想办法……」 「段裴景呢?」江馁抓住她的手,「段裴景是不是在里面?」 庄铮鸣绷直了嵴背,手臂被抓住的位置火烧火燎,穿透皮肉几乎快给她烙个印子出来。 她咽了咽口水,鼻尖微微发酸。 「这个……这个……」 「他在里面。」江馁喃喃道。 庄铮鸣哽了一下,连带着身后所有亲眼见证了这场硝烟的人也僵在了原地,所有人的默不作声像一场沉闷的默剧,忽如其来的失声让江馁双耳发嗡。 「他真的在里面。」 「…………」 「他……他……」江馁呆呆地说,「他怎么跑那里……去了。」 「怎么跑……」 江馁勐地抓住自己胸口位置的衣服,濒死般地喘息着,针扎般疯狂涌上来的痛感让他控制不住地踉跄,在倒下的最后一刻,被段母一把接住了。 「…………」 「…………」江馁抬头,对上了段母精緻却难掩沧桑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悲怆,眼眶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 「……你听我说。」庄铮鸣拦着他,「你听我说江馁,段裴景不会希望你这个样子的,他拼死才救下的你,更何况他还不一定会死呢,你看,屏障不是还没消失嘛……」 但这都是藉口,因为明眼人都知道这场爆炸如果不是被格挡住了,足以摧毁掉半个城市。就算是江馁在里面,也不一定有活下来的可能性。这是布锐斯布下的杀招,段裴景没能预料得到。 屏障或许有时效性,但却没人会怀疑爆炸的威力。 最重要的是,这里面,已经没有精神力的味道了。 无人将事实告知他,但所有人的默不作声,就是最好的回答。 段母跟段父或许不知道江馁此时的想法,但一路走来的庄铮鸣知道,他是在怪自己。 江馁怪自己可能害死了段裴景。 因为保护他,在他沉睡的数年里,段裴景死在了他未知却意料之中的角落。 就像当年的师恩一样。 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也没能保护好自己的爱人。 江馁挣扎着起来,步伐踉跄,小指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 「我……」江馁茫然地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像是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只能抓住扶着自己的段母的手,「那就……」 那就什么? 那就…… 段父段母在看他,庄铮鸣跟蓝池负伤了,也是因为他,看着他,江局擦了擦眼,同样在看他,所有人都在看他,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将视线投向他。 江馁头昏脑胀,有些慢半拍地闭了闭眼,借着短暂的黑暗蒙蔽视线,短暂地逃避。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应该说点什么才…… 江馁摇着头,很想发挥一下这辈子都没能正常运转的情商,稳定一下局面,毕竟这是因为他而起的吧。 但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是没什么用的,江馁选择实话实说。 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听见自己宛若自言自语般地说:「那就让我去死……不就………」 ……是啊。 让他死不就好了。 ……反正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也……没有一定活着的必要。 但段裴景有啊。 他是个…… 江馁忽然觉得记忆有些模煳了。 第273页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太会概括,但他想会天天嚷嚷着给谁谁谁报仇的人,应该会比他更有价值。 想到这里江馁就更想不通了。 ……反正大伙儿都想让他死,那就让他死就好了,瞎掺和什么。 江馁喃喃完那几句话,耳边仿佛又响起几道七嘴八舌的劝阻,大概是「别这么想」「振作点」。 按照电视剧的剧情,他们应该做的是大声指责他,而不是叫他「振作」。 ……江馁更想不明白了,他有什么需要振作的,需要振作、应该被安慰的人,怎么着,都不应该是他吧。 反正他不会天天到处宣布要行侠仗义,也不会有什么人会让他一蹶不振。 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段裴景的话,或许是这样的。 …… * 风停后,空气中只剩下硝磺刺鼻的气味,爆炸后的余烟浑浊难闻,大片大片的耳鸣跟疯了一样争先恐后地往他耳朵里挤。 江馁的双眼渐渐模煳了,他不知道是什么,下意识伸手擦了擦,只擦到了一片湿润的液体。 染了血的手指发着抖,离这座屏障只差一步之遥。 「…………」 他扯了扯嘴角,既不懂内心挤成一团压抑到沉闷发疯的情绪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颤慄地这么厉害。 耳朵、鼻子、眼睛似乎同一时间失去了它们本身该发挥的作用,所有声音像被调成染色盘的水,浑浊不堪。 在最后一秒里,他的余光似乎瞥见了屏障像溶于水一般溶进了空气,渐渐淡化掉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团爆炸后足以炸掉他半边身子的余波。 而耳边那道撕心裂肺的吶喊是: 「江馁!!快躲开!!」 -------------------- 即将、马上大结局!发个大肥章庆祝庆祝,都夸我! 作者有话要哔哔叨:不死,谁都不死,玻璃心的作者就这齣息,be了的话,先死的人可能是我…… 第125章 结婚吗 江馁的五感还处于一种模煳的状态,爆喝的声音被乱石崩裂的声音掩盖了七七八八,屏障消失后的余威直接将废墟里堆砌的石块沖乱,他的身影顿时被铺天盖地的气浪所掩埋! 「江……」 众人脸色大变,有谁混乱中喊了几嗓子,但无济于事。 灼热的烟尘燎起的火星烧透了石块,滚烫扭曲的气浪逼得众人连连后退,不得不抬手挡住狂风。 「……」 「…………」 「看不清楚……」蓝池蹙眉,「我艹怎么说炸就炸了,什么情况,老子去救……」 庄铮鸣:「你自己都断了条手,救个屁啊!我去!」 「谁还管那么多,快快快!」 蓝池嚷嚷着,你吵我骂地几个人全去了。 不过这风原本就没多大威力,只要小心躲过这些犹如天女散花似的乱飞的残留建筑物碎片就行。 段母也扯着嗓子大喊:「快快快!救人救人!」 江馁的战斗作风实在是太吓人了,动不动就折胳膊断腿的,这种气浪,这种距离,如果是别人那也就是直接丧命,估计连疼都来不及疼。 但江馁的恢復能力却绝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掉,死不掉就只能活受罪,砸穿半边身体都是好的,如果被洞穿固定在废墟里了,他要怎么脱困。 ……这死孩子。 段母咬咬牙,一股邪火冲上头顶,恨不得抄个鸡毛掸子一块儿走。 ……不过要么说母子之间心有灵犀呢,某人也跟她想到了一块儿。 …… ………… 断层的废墟顶端,alpha一只手牢牢抓住顶端的钢筋,另外一只手,则是险些掉下去的江馁。 地面不算高,但因为爆炸的余波,全是炸碎的锋利碎片,这要是掉下去,肯定得脱层皮。 说不定还会发生像段母所担忧的情况。 段裴景原本是很生气的,不论他怎么说,怎么骂,江馁软硬不吃,就是我行我素,简直把受伤当成了家常便饭。 ……要是没有痛觉神经他也就不说啥了,这他妈不是会痛吗? 段裴景牢牢抓住他,连怎么骂他的台词都想好了,下一瞬就跟江馁对视了个正着。 …… 江馁似乎有点呆住了。 他抬着头,确实没有身处险境的自觉,但怔愣得让人有些生不起气来。 段裴景无奈道:「……干嘛呢小宝,玩蹦极啊。」 「……」 段裴景此时的状态不算好,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江馁在看什么,他也知道。 因为不能自愈,为了躲避爆炸的威力就只能尽量找掩体,可这附近哪儿还有什么掩体。 除了一堆破铜烂铁,还有啥。 不过该说不说还得多亏了ul实验室的建造材料用得好,防弹防爆效果也称得上顶尖一流,虽然遭了点罪,居然还把命保住了。 ……alpha裸露的上半身全是被划出来的刀痕,横着竖着都有,甚至还有不少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至倒翻着皮肉,干涸的血迹流了半截腰腹。 最重要的是他的胯骨往上甚至还有一大片烧伤的伤痕,应该是没来得及躲避而被灼伤到的,这些斑驳的伤口太密集了,还有不少跟布料黏在了一起,简直触目惊心。 第274页 ……江馁觉得段裴景应该没多少力气了。 因为alpha抓住他的手臂微微颤抖,至于原因…… 段裴景靠近肩胛骨附近连接关节的那块区域甚至还有一道极为骇人的贯穿伤,滴落的血正好落在了江馁的脸上。 「…………」江馁好似被烫伤了一般,目光有了一瞬间的颤动。 段裴景就跟没事儿人一样,面色不改,甚至还有闲工夫朝他露齿一笑,手腕一转,连带着omega一把拉了上来。 「……」 「你……」 江馁发现段裴景的伤远比他看到的更加严重,他形容不了,这些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大脑都在嗡嗡作响…… 段裴景的耳后连接脖颈下方有一道极为严重的擦伤,靠近大动脉,稍微偏离一分,就会有性命之忧。 ……怪不得无人察觉到他的生机,他的身上……连精神力的味道都没了。 …… 江馁目光发颤,心悸得厉害。 差点死了。 ——真的差点,差一点点就…… omega瞳孔里清晰倒映出那具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的身躯,说不出来心中那股几乎被攥死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没事儿,嗐,有啥可看的。」 段裴景抓了抓脑袋,伸着手使劲朝着江馁的脸来回用力揉搓了一下, 「快,笑一个,别这么苦巴巴的,你都不知道,哥见到你醒了有多高兴……」 「……你疯了吗?」 段裴景立马变脸:「嘿你这个小东西,居然敢骂我,看我不捏烂你的小脸……」 「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江馁打断他,甚至没有再抬头看他,「一副……」 一副……什么呢。 他没有继续说出来,但段裴景能感知到他攥着自己的手在发抖,他在害怕,怕得厉害。 「…………」 「…………」 段裴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视野所到之处,全是一片断壁残垣的狼藉,激起的灰尘甚至一时半刻还来不及散去。 他受了很重的伤,比江馁所看到的,所想像的或许更严重。 …… 但段裴景其实根本没想着能活下去。 只要一想到江馁或许早就遭受过比他严重千百倍的伤害,段裴景恨不得再冲进去把布锐斯的尸体都碎尸万段。 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重要,他只想要江馁安好,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段裴景轻声说:「心疼哥啊?」 ……江馁没说话,只是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现在这个时候,段裴景知道自己不该笑出声,但欣喜的情绪就跟疯了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外钻,连带着身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伤都没那么痛了。 「……好了,哥知道了。」段裴景清清嗓子,趁机教育他,「现在你知道哥见着你受伤是什么心情了吧?」 …… 江馁手抖得更加厉害,甚至有点抓不住他了。 「那不一样……」 他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每一句话都想拖拽着某种坚硬沉重的事物。 「那……怎么能一样……」 他轻微地说,像在否定着什么,说给段裴景听,更是为了说给自己听, 「我……我能……」 「能自愈是吧?」段裴景截断他的话,反手攥紧他的手,警惕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告诉你,这话在我这儿不管用了啊,不算理由!」 理由…… 理由。 江馁茫然地想,这是事实啊。 ……怎么能算…… 说得好像是他从犄角旮旯里随便找了个藉口一样。 ……allpha掌心温热的温度很烫,透他的皮肤,灼伤他的手心。 江馁唿吸急促得厉害,尤其是听到段裴景的话之后。 段裴景捏着他的手,死死握在掌心,贴紧胸膛。 「……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放任你去x国,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段裴景说,「我自责,也害怕,所以一秒都不敢耽搁。别他妈说受伤了,就算是用我的命来换你醒过来,我也乐意啊。」 「但你看,这不是皆大欢喜吗,你没受伤,还醒过来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儿。」段裴景凑近他,像一个邀功的小金毛,眯着眼笑道,「——哥帮你报仇了。」 「…………」 …… 「……」江馁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甚至有时候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 会这么执着于一个随口许下的诺言。 ……但他或许知道。 段裴景不是在执着一个诺言,他是执着于自己。 这个隐秘到大胆的猜测像一次猝然被拨动的心弦,震得江馁大脑发麻。 他招架不了这样显而易见而又滚烫炽热的爱,从始至终,都是。 「……痛不痛?」 江馁的声音发哑,像是哽在了喉咙里,他的视线流连在段裴景肩部那道贯穿的伤痕上,声线都在发着颤。 段裴景:「你要问的话那肯定是不痛。」 「为什么?」 段裴景低声说:「——因为真男人从不在老婆面前喊痛。」 「……」江馁知道可能句话会被反驳,会被噼头盖脸教训一顿,却仍旧忍不住低声道,「下次……不要这样,真的,我能自愈,我……」 第275页 他心口一抽一抽疼得厉害,汹涌的情绪在血液里沸腾,江馁甚至控制不了自己声线的颤抖: 「我……我真的……」 「好啊!我就知道你又要说这个!」段裴景果不其然大怒,跟个被背叛了的狗子一样大声嚷嚷,「下次再说这种话,我就去找江局拿几捆c4把自己捆房间里炸给你看!看谁……」 他话音戛然而止,像吞了个鸡蛋一样卡在了喉咙里。 原因是: 江馁哭了。 段裴景傻了眼。 江馁真的哭了。 而且哭的很伤心。 omega攥紧他的衣袖,眼泪居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这种外泄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江馁的身上,这已经是他这么多年对江馁的固有印象了。 还,还是第一次见他哭得这么伤心。 段裴景闹着玩的心思彻底没了,脸色大变:「……!」 「……我……」江馁哭起来没声音的,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而且不少。 他就跟要把这辈子的情绪都宣洩在这里似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往下流,「我不会……再……你不要去……」 段裴景艰难地听着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后半句话,大概是说「不要这样」.「我不会伤害自己了」、「怕你死」之类的。 段裴景:「……???」 不要哪样? 段裴景想了想,「叮」的一声,头脑一片清明! 不会是不要拿c4吧?!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他摸了摸脑袋。 江馁在认错? 江馁? 江馁:认错? 段裴景反反覆覆的、不可置信的、瞠目结舌的试图将这俩毫不相干的词彙拼凑在一起,最后得出一锅大杂烩。 大杂烩的结论是: ……是为了他吗? ……段裴景老脸通红。 「那个……这个吧,是吓唬你……」 温热湿润的触感贴了上来,段裴景心跳陡然一滞——! 等…… 江馁拉住他,将两人的距离、体温都拉的很近。 「……」段裴景能听到自己心脏跳的很快,快到一种不正常的地步,而且因此导致的热度已经从四周延伸到了耳根跟整张脸,甚至耳膜都在嗡嗡打鼓。 段裴景能清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在轻微颤动,从一开始的生涩到驾轻就熟,他的学习能力居然该死的强。 ——江馁亲他了。 但他…… 他毅然决然地把江馁拉开了!动作果断!一丝不苟!丝毫不拖泥带水! ……江馁定定地看着他,眼见着眼泪又要落下来。 段裴景严肃、且低声说:「——这回让我先亲。」 至少得让他找回点属于alpha的尊严。 ……老是被omega强吻是怎么回事! ……虽然也不算强吻。 段裴景才懒得管那么多,段裴景伸出手,粗糙的大掌抚摸着他的耳后,灼热的体温顺着肌肤传递到每一根流淌着滚烫血液的血管。 ……唿吸的温度渗入毛孔,与信息素缠绵。 「好,我亲了。」 段裴景认真地对他说。 这种时候居然真的有人会跟宣誓般地专门告知对方,一般人早就开笑了,好在江馁也不是什么高情商的角色,闻言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段裴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俯身,像是对待某件再珍重不过的宝物,吻了上去。 这一吻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段裴景勾住他的手。 「……」江馁一瞬间想要说的话有很多,但最后只是闭了闭眼,回勾住了他的手。 他们在爆炸后的硝烟中相拥而吻,交换着唇齿间的血腥味跟信息素的味道,绵长而虔诚。 或许迟到了三年,但段裴景觉得这个时候非常适合问出口。 「江小宝,结婚吗?」 ……江馁与alpha额头相抵,低眼看他,段裴景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他忽然感到心情无比的轻快,极快地将唇凑过去一触即分地亲了一下。 「结。」 霎时间,万件烟花齐齐在他心中绽开,绚丽的烟火跟疯了一样挤满了他的脑海,他唿吸加快,小心翼翼地追问: 「真的?」 江馁没回答,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 段裴景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一旁传来一声爆喝夹杂着国骂:「我艹,老子着急忙慌的,你俩亲上嘴了!」 正是硝烟散去后,赶来的蓝池众人。 蓝池状态看着不咋好,还吊着半个手,白色的绑带缠在额头上像个誓死宣誓的士兵。 段母呆呆地看着段裴景,喃喃地说: 「儿子……」 段裴景心里难免有点忐忑不安,一是因为段母本身对江馁的身份有些意见,二是他现在的样子有点不体面,怕吓到她了。 他小心地试探叫道:「妈……」 段母:「你快过来,别把血蹭人家身上了。」 段裴景:「?」 然后他就被挤下来了。 宛若唐僧肉一样被挤到了中间,被迫让段母把一件完全不合身的香奶奶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 「其实我不冷……」 第276页 「嘘。」段母严肃道,「我说你冷你就冷,憋说话,快穿上。」 ……段裴景屈辱地披上了外套,就是只能披,不能穿。尺寸不允许他硬塞。 看着那身牛头不对马嘴的搭配,段父哭笑不得地把自己外套脱了:「穿我的吧。」 …… 总之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稀里煳涂地被嫌弃了一波,而且看段母对江馁嘘寒问暖的态度来看的话,俩人关系居然奇蹟般地不错。 段裴景已经开始怀疑他妈被夺舍的可能性了。 「你妈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全套的医疗设备,都是从国外花大价钱临时调过来的,回去老老实实住段时间院,别让她操心。」段父跟他并肩着,「伤不碍事吧。」 「皮外伤。」段裴景含煳说,「没多严重。」 「那就好。」段父嘆声。 他没多说,因为现在有件比伤更严重的事儿等着他们处理—— 总局。 江局开口,声音中满是凝重。 「汪会长的人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们回去后,还有场硬仗要打。」 几人一番讨论下来,连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没想出来,纷纷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江馁忽然插话。 江局嘆声道:「当然是因为你的身份……本来以为你的钥匙或许是能解开异变的因素,结果却……」 江馁奇怪道:「本来就是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均数转头看向他。 「你说什么?!」段裴景先一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不是那张破纸吗?」 「什么破……啊。」江馁反应过来,「那个啊,我把那个给你干嘛。」 说完他瞥他一眼,刚刚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荡然无存,白炽灯下冰冷的眉眼甚至隐隐藏着点嫌弃。 段裴景浑身一震,当即醍醐灌顶!仿佛被人从头顶狠狠敲了一棒。 他顿时回忆起了当时布锐斯的话。 【我不拿你们要的。】 「………………」 那除了在这里,还有什么地方是江馁觉得段裴景会知道的? 段裴景勐然抬起头,抱着江馁朝他脸上吧唧勐地亲一口。 「哥爱你,哥先走了!」 说着一骑绝尘,几秒闪没了人影。 江馁:「……?」 「他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庄铮鸣唏嘘:「可能更年期的男人就是需要一点私人空间维持一下自己的尊严吧。」 …… ………… 不少异变的生物被控制住了,虽然数量不少,但威力也就那样,甚至有人开始猜测这是否是用来打草惊蛇的幌子,实际上还有更深的一层锁链还未解开。 半个小时后,他们这边的善后工作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而段裴景从一个保管严实的保险柜里,拿出师恩的骨灰盒,四处摸了摸,果然从背面摸到了一个钥匙孔。 …… 他小心翼翼地把钥匙转动,在他心惊肉跳的注视下,一个隐秘的小抽屉居然真的被他拉开了。 而里面横躺着的,居然真的是一管蓝色的液体。 「…………」 「庄铮鸣!」 …… …… 拿到药剂之后,段裴景激动得无法言喻,如果这真的能够解决异变的话,那他们再也没有理由处理江馁了。 庄铮鸣也很给力,赶到后先是一句「惊天握草」,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小心脏「噔噔噔」连后退三秒。 「这……这这这这真的假的……??」 「废话。」段裴景敲她脑门,「叫你来不就是为了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吗?」 庄铮鸣一握拳,拍着胸脯拿着药剂,扔下一句「包在我身上」一头钻进了分析室。 …… 如果这个药剂没出错的话,别说是江馁,他们所有人先斩后奏的行为也不会过多追究。 但问题是这个得管用。 段裴景改不了遇事不决会胡思乱想的坏毛病,但这个时候他却将心中的天平悄悄往皆大欢喜的方向挪了位置。 无所谓其他,因为他相信江馁。 就像江馁选择相信他一样。 「儿子!」 段裴景回过头,笑道:「妈,你怎么来了?」 段母气喘吁吁地小跑上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去商场拿了两套衣服,你先凑合穿着,别着凉了,啊。我已经叫家里的阿姨把汤煮上了,回头给你送来,你记得喝。」 段裴景也习惯了他妈操心的性格,从善如流地应声:「我知道了。」 「……」段母欲走,但又犹豫,「那个……」 段裴景:「怎么了妈?」 「那个孩子。」段母说,「你真的想好了?」 那个孩子说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段裴景凑过去,近距离地看着他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眼睛,像吗?」 段母尴尬道:「这个夫妻相我暂时还看不出来……人江馁那叫一个标緻,你看看毕竟你小时候……」 「咳咳咳!!」段裴景声调陡然拔高,犹如老痰卡喉,疯狂一阵清嗓子,「咳咳咳咳咳……!!」 段母:「……」 她虚伪地拍了拍段裴景背,快速转移话题:「你说你说,眼睛,眼睛怎么了?」 第277页 段裴景终于止住了这惊天咳嗽,拉着加重老母就严肃地反问: 「还记得小时候我不吃不喝要死要活唱死了都要爱的那个omega吗?」 「!!!」段母差点一蹦三尺高,左看右看,做贼似的压低声音,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之感,「差点把这事儿忘了,你怎么提起这个来了?我告诉你啊段裴景,咱们老段家可不能有脚踏两只船见异思迁的先例,你可千万别让……」 「江馁就是那个omega。」 段母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戛然而止。 段裴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满足地颔首,然后从纸袋子里拿了套衣服出来,旋身就走。 「我爱你,老妈——再见。」 段母还维持着那个张嘴的动作,仿佛一尊被石化的雕塑。 等段裴景都绕出去好远了才发出一声由衷地感嘆: 「哦…………」 「这样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毕竟段裴景是个十二岁就被人吊打的弱鸡。 「嘶不对啊,我来干嘛来着?」段母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人生,脸色大变,提着东西再次杀了出去, 「段裴景!你给我老老实实回来住院!!!」 …… …… * 段裴景的伤虽然看着吓人,好在都没伤到内脏,全是皮外伤。 s级的异能者身体素质要强于大部分人,只要不是致命伤,或者骨折、韧带断裂之类的伤口,正常行动还是不会被影响的。 他不急着去医院,随便找了件常服遮了遮。 虽然这个行为会让殷女士勃然大怒,但现在,他确实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 * -------------------- 下一章大结局!! 啊半夜写到这里忽然有些感慨,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样一种感觉……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宝宝喜欢这本,这对于我来说真的弥足珍贵,谁叫我还是个新兵蛋子呢(点头) 老婆们的评论我都会看,看完乐三天那种……动力啊,这都是源源不断的动力 眼泪擦干!回归正题! 虽然在下:文笔略有欠缺、逻辑死、各方面都没办法让大家得到最好的阅读体验,写到一半还骨折了……怎么说呢,这本书还真是一波三折...但! 我会再接再厉的!我一定会的! 今后我会带给大家更多更好更完美的作品跟故事,虽然我们无法相见,但我相信文字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总之,由衷感谢老婆们的热爱,是你们赋予了我笔下的人物更深一层的特殊意义,我爱你们!! 第126章 终章 通亮的大灯照亮,牧淳被迎面的刺眼光线刺得下意识眯了眯眼。 段裴景拉开了座位,平静到像是与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叙旧,仿佛两人从前种种从未发生过。 「……就你一个?」 段裴景「嗯」一声,反问:「你想见谁?」 「谁都行啊。」牧淳闭了闭眼,放松背嵴往后靠,声音透着股子疲惫,「这么多年以来,想抽我的人就你一个?」 「你还挺热心。」段裴景扯扯嘴角,「大伙儿最近事多,多到让人头皮发麻。估计这会儿除了我,没人能见你。」 「…………」 牧淳望着天花板,笑了一下。 「那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呢?」他说,「段哥,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想得到的,也得到了,我身上……应该没有你非得专程跑一趟才能得到的东西了吧。」 段裴景说:「东西呢是没有,但理由是有的。」 「……」牧淳看向他。 「我不是来问你背叛的理由,这种託词就算送我我也不需要。当然,也不是来了解你的过往的,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段裴景交叠双手,「我是想来告诉你一件事。」 「…………」 牧淳沉默良久后,缓缓道,「……什么?」 「之前蓝池跟我说,没有异能这件事对你的打击不浅,说你因为这件事而跟我们反目,情有可原,叫我尽量从轻发落。」 ……牧淳神经紧了紧。 段裴景一边摩挲着指关节,注意到了牧淳隐秘的神色变化,垂下了眼。 「……怎么说呢,也算是托你的福,亲身体验了一次。文艺点儿形容的话,确实有种身在浮萍中飘忽不定的感觉,很奇怪,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想体验第三次。」 牧淳:「怎么,黑歷史?」 「夸张了。」段裴景唏嘘道,「如果知道能改变自身机能的办法实际上根本不存在,除了妥协,还能怎么办呢。」 聪明人跟聪明人聊天就是省事,牧淳闻言目光变利了:「……你什么意思。」 「江馁要开的那个盒子你还记得吗?里面的东西我替你提前看了。」牧淳绷紧的面皮跟攥死的双手倒映在段裴景的瞳孔之下,他极其微妙地避开了他的眼神,从兜里掏出一团被烧得只剩一半的信纸残骸。 虽然里面的内容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但原本上面也没写什么对两人有用的信息,牧淳的目光从那张纸被扔在桌面上的一瞬间,迅速夺过,展开。 段裴景全程目视了他的眼神从惊疑不定到不可置信,最后脸色铁青地掷开了纸团,动作之大,手铐连接桌面发出磕碰的声响。 第278页 「………………」 牧淳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五颜六色的情绪在他的脸上像打翻了的颜色盘,扭曲着,嘴唇开始不正常地抽搐。 「……耍我好玩?」 段裴景的指节被他自己掐出一道血痕。 他忽然觉得,牧淳真的很可怜。 段裴景不知道一辈子没有异能会怎么样,但自卑跟敏感足够摧毁人的一辈子。 牧淳助纣为虐,无数个像胡放、邹平安那样的人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无人能给他们申冤,所以段裴景不能替无数个受害者放过他。 ……如果他能早些发现就好了。 段裴景默默地想着。 如果他能够再早一点……或许有太多的悲剧都不会来得及发生。 他心知肚明这个世界的罪恶不会因为他早来一步就会消失殆尽,段裴景所做的一切放在现在,或许只是庞大宇宙中的一渺小石砾,扔水里也来不及溅起一丝水花。 可段裴景知道这是有意义的。 但正如他很早之前读过的故事,在搁浅的鱼滩里,放归大海的行为,并不是一文不值的。 「这条鱼在乎」,「那条鱼也在乎」。 牧淳也是在乎的。 因为他曾经是他段裴景的兄弟。 所以段裴景从未有这么一刻,感到如鲠在喉,心如悬河。 「我没必要骗你,当然,我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布锐斯看完之后就疯了……就算没疯,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吧。不过你这么了解他,你应该知道啊。」 「你说上面是什么呢?会不会就是些无聊的儿女情长?啧,简直就像他人生一样无聊。」 「牧淳。」段裴景说着,语调轻缓而平常,放仿佛就是某日午后与自己阔别多年老友叙旧,「你说呢?」 「哐当」一声巨响,是手铐被强行拉扯跟桌角碰撞所发出的声音。 「……少危言耸听。」牧淳半站起身,因为被束缚了行动,所以整个人的姿势看着非常的变扭,疯狂。 他抽搐着嘴角,弯着腰,冷冷看着对面的人,「江馁把那个东西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怎么可能就是一张破纸。」 「……」段裴景后仰了一点,从口袋里抽出一盒烟,自己抽了一根点燃,示意般地往前递了递,「来一根?」 「……」 没能得到回应的段裴景也不生气,笑了笑道:「好吧,那你觉得是什么。」 「……」 牧淳不知道。 应该说,他从骨子里就认定了那绝对是一个值得被他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不想说?……好吧。」 ……牧淳绷紧了脸皮。 「我换个问法。」段裴景脸上再无笑意,冷冷道,「是什么让你觉得,里面的东西值得让你为此卖命?」 「……」 「说吧牧淳,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段裴景说,「你应该知道,我没有必要对着现在这个状态下的你,撒这种不必要的谎。」 「……你在看不起我?」 「是啊。」出乎意料的是,段裴景居然真的就这么承认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坚硬的轮廓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alpha在对方的注视下,直接站起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巨力几乎捏碎他的肩胛骨,就这么生生把人按回了座椅。 高大的阴影从头顶投下,段裴景在他的耳边笑着说,就是声音透着股寒意。 「叛变的技术骨干就是这个下场,你觉得呢。」 ……牧淳从未有这么一瞬,比现在更加颓败。 他没有说,直到段裴景站起身,也仍旧没有说出口。 或许在他的眼里,那个所谓的答案对彼此来说,已经不必多言了,也或许众人会在不久的将来,重新开启未知的枷锁,但此刻,段裴景对他很失望,失望透顶。 「很遗憾,你丢掉了我们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段裴景闭了闭眼,「之后,我们不再是兄弟了。」 牧淳勐地攥紧了拳,青白的五指嵌入皮肉,疼痛跟刺眼的鲜血从指缝里流下桌面。 他看着段裴景渐渐远去的背影,半晌后,靠在椅背上颓废又疲惫地笑了一声。 「……呵。」 「……兄弟。」牧淳闭上眼,浓重的黑暗替代了视线中的光,他半感嘆半自嘲的重复嚼着这两个字,「兄弟啊……」 「……」 「…… ………… * 「是师恩的异能样本。」 …… …… 围桌上坐满了人,偌大的会议室里因为想要得知消息的人太多,时间不够安排,许多人就算是站在门口,也要得知这个消息。 段裴景不顾段母的训斥,坚持吊着胳膊,跟自己的难兄难弟蓝池排排坐在了最后一行。 而就当庄铮鸣在台上说出这个结果后,举座震惊! 当人群的骚乱渐渐平息,有人提出了质疑:「之前那个希诺跟陈权不是也注射过那个什么师恩的样本药剂吗?凭什么说这个有用?」 「因为这并不只是师恩的样本。」庄铮鸣摇了摇手中淡蓝色的药剂,「这是江馁跟师恩通过异能融合下的血液样本。」 此话一出,就没人反驳了。 甚至还有几个人坐不住,冲上前就要查明真假,接着很快被保安治住。 第279页 ……不过这些都不关段裴景的事儿了,在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就被段母拎着耳朵,连拉带拽地拖进了医院。 …… * 「异调局的研究所在全国都是排的上号的,相信不久的将来,当药剂被復刻改良后,异变的乱象将不再发生。」江局站起身,平视着对面面色难看的几人, 「这是一柄即将打破一件黑色产业链的利刃,也是斩断迄今为止因此而遭难的无数家庭所连接起来的枷锁的利刃。我们不会姑息任何企图破坏和平的罪恶势力,也不会容忍不义之财在深不见底的暗道里流通。」 会议结束后,无数媒体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江局仍旧是这套说辞,完全无视了一旁脸色越发铁青的高海辉、汪会长等人。 * 这件事后,江局被受命下一任总局会长当选人,汪会长跟高海辉以及他的同党尽数被降职关押待审。 国家杜绝了x国跟本国的任何关于异能药剂上的往来,并严格把关海关。 一切都好像回归于平静。 …… …… 与此同时,江馁正从段裴景的病房里出来,却没找着人,疑惑地望了望周围,还是没见着人影。 一无所获的江馁决定打道回府。 刚出门,就被一旁蹲守已久的庄铮鸣一把拉了过去,omega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庄铮鸣按在了座椅上,从腰间抽出一个小本子。 「江馁。」 江馁稀里煳涂地回答:「……啊。」 「我现在有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庄铮鸣说。 江馁急着去找段裴景,余光飘移:「非得现在?」 「……」庄铮鸣目光肃然,双手交叠,半边阴影半边光影,宛若一个3d立体环绕式表情包,严肃道仿佛下一秒就要去举行一场极为精妙的大型手术。 「很重要,事关我今天晚上的伙食。」 她往后一指:「看见那边那群人没。」 江馁顺着方向看去,一群鬼鬼祟祟挤在一起恨不得钻进墙角只露个眼睛的几人不是蓝池他们是谁。 「我艹被发现了被发现了……快快往里面挤挤……」 「你为什么不往里面走,你去……」 「我太靠前了,靶子太大,越和块头小,越和来我这儿……」 于是越和被迫拉着蹲在了显而易见的前锋位置,与江馁大眼瞪小眼。 越和:「…………」 江馁:「…………」 其他人:「…………」 「你看看,你跟段哥大婚在即,咱们作为兄弟,必须有所表示。」 江馁以为庄铮鸣要拿出什么东西来,虽然不是很能get这种宛若偷鸡摸狗cos老鼠阴暗爬行的行为艺术,但已经有了婚礼当事人意识的omega非常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那给……」 「现在是个选择题。」 江馁:「??」 「摆在你面前的,是段裴景跟一块美味的小蛋糕。」庄铮鸣冷静地吐出那句横跨了数千年仍旧无人能解答的亘古难题: 「他们掉水里,你救谁?」 一时间,数双眼睛齐刷刷将锐利的视线投向江馁,甚至有人拿出了手机。 越和:「蓝池,你把手机收起来。」 蓝池:「我不,这可是事关段哥的尊严问题。」 越和:「你发誓不是为了以后抓把柄威胁段裴景请你隔壁那家五星米其林自助。」 蓝池阴着脸收起了手机。 「…………」 江馁沉默了很久,在众人按捺不安,恨不得冲上去摇他之际,omega同样用严肃万分,沉静开口: 「什么口味的?」 「……」庄铮鸣郑重其事,「牛奶味。」 江馁眼睛里有锐利的光一闪而过,压低声音:「好吃吗。」 庄铮鸣同样压低了声线,凝重道:「……墙裂推荐,爆品畅销。」 「…………」 「…………」 「那就没办法了。」 江馁的语气中三分遗憾三分抱歉,众人齐刷刷挺直腰杆,蓝池堪比的18k钛合金还要闪的闪光灯也同步亮起,只听江馁徐徐地说: 「我选……」 嘭——!! 在最后一刻,生死关头,段裴景勐地破门而入,中断了一场即将让他身价下降的恐怖抉择,正当众人纷纷嘆息之际,alpha一把薅起江馁,身影如风,转眼没了踪影。 江馁话说一半,这感觉好像便秘数日,在最后一刻忽然有人不顾你的意愿强行给你餵了粒土霉素,庄铮鸣当即大怒:「人贩子,这一定是个人贩子!小的们,随我冲杀!」 然后本就不愿意参与这场混乱的行动的越和再次被高他一个头的蓝池夹在腋下,风驰电掣地沖了出去。 …… …… 越和感受着波澜起伏的路程,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救命。 * 半个小时后,江馁顶着十个闪亮亮的戒指站在了一块墓碑前。 徬晚的风很凉,他还被不顾意愿的强行往脖子上套了一圈围巾,只能艰难地从还带着对方信息素的味道跟温热的体温中挣扎出来: 「这是什么?」 「送你的小玩具。」段裴景提着个纸袋子,里面全是拆封的礼盒,「喜欢哪个?」 第280页 「……」江馁没回答,只是摊开手来回看了看自己手上套着的戒指,乱七八糟什么款式都有,但从精细程度来看的话,段裴景挑的时候肯定是花了心思的。 风确实挺大,段裴景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下,又把外套脱了,披在了江馁的身上。 江馁无奈接过,余光下是一块刻下了师恩名字的石碑。 事毕后,段裴景先一步把师恩的骨灰埋在了这里,听别人说手续他提前很久就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他醒。 ……他这个人似乎总是这样的,恨不得提前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帖,让江馁跟他在一起时,无暇顾及其他的事。 换作从前,江馁是很讨厌这种支配般独断的性格的,但段裴景做这些的时候,又有些……过分的小心翼翼,让他……也很难生气。 江馁垂了眼睫,将余光收回,灼热的唿吸埋在对方的围巾里,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含煳不清: 「……怎么会想着来这里?」 「这叫什么话,结婚总不能不叫妹妹吧。」段裴景理所当然地说,「天气多好。」 ……江馁没吭声,他取下一枚,不太合适地套在了段裴景的手上,剩下的被全部取下,放在了墓碑边。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将手心,放在了墓碑上。 粗粝冰凉的触感,但却格外让他感到踏实。 风捲起树叶,枯黄的树叶边缘却无损坏,被欢快地带到了江馁的手背上,像一只金黄色的蝴蝶,玩累了,最终停泊在了自己的港湾。 ……江馁捏起了那片树叶,他垂着眼,立在那里很久。 或许他有太多的话要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段裴景并未说什么,只是在旁等着江馁做完这一切后,朝他摊开一只手,温声:「回家吧。」 江馁凝视着那只手片刻,果断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攥紧,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段裴景,也浅淡地笑了。 他说:「你比小蛋糕重要。」 段裴景沉浸在甜蜜的泡泡里没反应过来,摸不找头脑地问:「嗯?嗯?什么小蛋糕。」 江馁避而不谈:「……走吧。」 「嗯?」 「……」江馁回过头看他一眼,仍旧道,「没什么——走吧。」 这里刚下了点小雨,砖缝里那点杂草翠绿生长,夕阳的光打在石阶上,映透出晶莹剔透的光影。 两人的背影被拉得很长,掌心相握,五指交叠,两枚银色的戒指在光影的折射下透着特殊的光。 ……这时,远处乱糟糟跑来的,是庄铮鸣伙同蓝池还有强行掳来的越和,江局跟齐莎本来聊公务聊得好好的,莫名其妙也被一块捎来了。 庄铮鸣眼尖,大叫:「快快快!他们在那里!」 「……!!」一听到这声音,江馁二话不说拉着段裴景就跑,仿佛跑慢了一步,段裴景真的会被水沖走似的。 「别跑!」 「抓住他们!!」 江局一把老骨头,看样子是在回信息,从微末光亮里能窥见是个群: 「相亲相爱一家人[23]」 被催着回家吃饭的江局面色铁青地挤在人群里艰难地挣扎:「发生什么事儿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 于是,一群人追,两个人跑,一时间场面乱得不可开交。 蓝池举着手机一边追一边大喊:「快说!快说江馁!段哥跟小蛋糕掉水里,你救谁!」 江馁居然也真的回了,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疯过,趁乱又拉着段裴景吧唧一口,大声说: 「救段裴景!」 蓝池:「!!!」 庄铮鸣:「!!!」 齐莎、越和:「………………」 江局:「???」 段裴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勃然大怒:「谁出的主意!居然敢质疑江馁对哥天地可鑑的爱情,年终奖不想要了吗!」 不远处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下,副驾驶探出一个戴着墨镜,浑身珠光宝气的妇人,她见状不可置信地摘下墨镜,喃喃道:「这群孩子是疯了吗?」 段父撑着脑袋,偏头看着段母的小模样,忽然问:「老婆,彩礼还备吗?后备箱已经塞不下了。」 段母立刻反应回来,坐回去急匆匆地说:「备备备!这才哪到哪儿,快快快,别管他们了!出发出发!」 车窗被升了上去,在几人犹如蝗虫过境般地冲杀而来的最后一刻,驶离了这里。 在夜晚降临的最后一刻,几人又打又闹地挤去了那家五星米其林自助餐厅,买单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几人的笑声越来越大,随着摇晃的树叶跟斑驳的光影透过天际,被风吹向了远方。 未来会怎么样,无人知晓,但至少此刻的他们彼此不会孤军奋战。 …… …… ### 过渡: 时间流逝的很快,那样绚丽的晚霞逐渐褪去颜色,灰暗的夜晚瀰漫上天空。 今晚的风不知道怎么,吹得格外的大,绿化带里深扎的几颗小白杨冒出的新芽也被吹断了不少,车水马龙的路段因高峰期而被堵得水泄不通,鸣声不止。 与此同时的另一座城市某个地方,却与异调局的松快截然相反。 …… …… 第281页 * 宽敞明亮的顶楼客厅里,投屏的国际平台正徐徐播放着白天江局面对媒体的那番铿锵有力的回答。 「黑色产业链终究会在我们手中……」 吧嗒。 电视猝然被按下关屏键。 皮质沙发上闲适地坐着一个身量挺拔的男人,裁剪正好的衬衫一丝不苟,alpha支着下巴,半张脸陷入黑暗的阴影之中,倒映的落地窗清晰地映照出了他正愉悦勾起的嘴角。 「真是一番……慷慨激昂的回答。」说到这里,他似是惋惜又是嘲弄地轻笑一声,「……可惜,真可惜。」 话音一落,身后的黑暗中渐渐走出一个面无表情的beta,闻言恭敬地递上一个长盒子,打开后,里面居然是一支淡蓝色的试用针剂。 「……」alpha拿起那根针管,横放在眼前,望着玻璃针管中的液体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瑰丽的蓝色,黑色瞳孔里满是笑意, 「漂亮的颜色。」 「先生。」beta说,「如果『他』要干涉,我们该怎么办?」 也不知这个「他」是指谁,alpha闻言后笑容淡了点,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沙发边缘,沉默了良久。 「……这个嘛。」霓虹灯绚烂的色彩照进他深不见底黑如深渊的瞳孔之中,alpha目光定定地看着那支药剂, 「那就很有意思了。」 …… 一年后,异调局的信函箱里,一张白色的信纸被放入,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写,只有一个宛若面具的笑脸。 无署名。 * 全文完。 -------------------- 答应你们的大团圆!! 至于婚礼啥的,还有番外之类的估计要放在之后了,啵啵啵,感谢老婆们一直以来的陪伴与鼓励!江小宝跟段哥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啦!(悄眯眯地说一下,其实下一本会有联动,但不会太多,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 好啦,大家猜猜最后这个人会是谁呢?好吧我其实也是憋不住两句话的,那我小小剧透一下: 这个人与下一本的主角会有关联,而这个「他」就是下本的受。 美强惨温柔刀大美人受x高岭之花年下纯情攻 欢迎大家端碗支持!作者已经在大纲中,疯狂搓字中…… 再次感谢老婆们的每一次评论跟海星,没什么可表达的,就祝愿大家狂吃不胖,军训的妹妹们暴晒不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