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效应》 第1页 《吊桥效应》作者:归来山【cp完结】 简介: 因为在战乱中被傅纪书救下,短短几日相处与照拂让我产生了类似爱情的错觉,因此才做出了足以让我后悔终身的决定。 我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并用最卑劣的手段从傅纪书那里拿到了终生标记,又以此为要挟要求他与自己结婚。 傅纪书是走在战火边缘的贵族高阶alpha,而我只是一个低阶omega,没有能够与傅纪书相匹配的契合度,也没有足够强的身世背景。 我只是一个贫民,与傅纪书曾经的未婚夫相比,空有一副漂亮的外表,完全没有用处。 傅纪书不爱我,甚至厌恶我,他不闻不问,只有在偶尔短暂的拥抱里才能感受到些许错觉般的温柔。 我一直清醒地沉沦在这场爱情的错觉里,直到有一天夜里,我问傅纪书:你后悔吗? 傅纪书那天没说话,我也没说话,第二天我起得很早,离开家,从他身边消失得干干净净。 * 我是一个卑劣的小偷。 现在,我先后悔了。 寡言高冷上将攻x前隐忍病弱后(?)受 傅纪书x李雁 正文第三人称 第01章 惊蛰 三月的雨连绵不绝,烟霞朦胧,雨幕里带着潮腻的闷。 军部大门外寂静无声,鲜少有人从此处经过,因而更显得脚步声清晰又寂寥。 军靴踩着水,不快不慢穿过雨幕,之后伞沿微微抬起,露出傅纪书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庞。 腕间光脑闪烁了两下,迷濛烟雨里隔远了便瞧不清脸,唯有那两道光点无比明显。 但傅纪书大约并没有经常查看光脑的习惯,因此并未注意到,只举着伞安静站在门口,等着司机开车。 同事站在屋檐下喊他,「纪书,有消息。」 傅纪书的神色有了些许波动,不算清晰,很快便垂了眼。 [我有点发烧。][你今天回家吗?]往上还有前几天发的,大多都是问他要不要回家。 有些他回復了,有些没有。 对方大约这回也没想过要等他回復,于是只有这两条,再没发别的。 光脑自动息屏了。 傅纪书手里举着伞,他不习惯打语音通讯,便没回消息,只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望向雨幕深处。 「纪书,」同事站在台阶上跺脚,漫不经心道,「上个月抓的那个帝国的卧底,监狱司通知今天处决,你要去看看吗?」 「不去,」司机已经到了,傅纪书往车前走,不冷不热回了一句,「今天回家。」 「早就知道你肯定不去,以前你也总是拒绝,难得你个工作狂还知道回家,诶我没带伞,你载我一段路。」 同事自然地钻进他车里,傅纪书没拒绝,也没驱赶,只收了伞跟着上了车。 窗外的景致开始飞速后退,雨珠在窗上打出道道长痕,耳边还是同事聒噪的声音,问他:「我记得你几年前不是有个小男友,叫什么来着?」 傅纪书只道:「你记错了。」 「怎么会,你在汇城军校做教官的时候不是和一个小omega走得很近吗?」 「……」 「说起来,军校好多学生还没毕业就不知道哪去了,大概嫌苦嫌累,混不下去吧。」 傅纪书没应声,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忽然又听对方问:「今天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傅纪书言简意赅:「李雁有点发烧。」 同事「哦」了一声,揶揄他,「那个小骗子,真搞不明白你怎么会看上他啊,阶位那么低,又总是生病,还满口劣质的谎话。」 傅纪书眉心微微一蹙,没说话。 同事不曾注意他的神情,接着说:「我记得那个机甲制造商的小儿子,好像叫易阳,上回宴会你不在,或许不知道,李雁和易阳闹不愉快,非说易阳给他杯子里下了药,最后也什么都没查出来,反倒把易阳气病了几天。」 傅纪书想起上次带他参加宴会的时候好像确有此事,后来军部出面,易家没有追究,他便没当回事。 只是李雁后来说什么也不肯再和他一起出席宴会。 他「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发烧是小事,你让他自己用治疗舱就行了呗。」 傅纪书还是「嗯」。 同事知道他没听进去,反正终身标记已经给了,傅纪书每次易感期那段时间身上总能闻到那个omega荼蘼花的信息素味,虽然不算明显,但在傅纪书这样时常冷淡的人身上出现还是很少见。 联邦的标记清洗手术还在实验期,没有大规模普及,风险很高,傅纪书又是个正人君子道德标兵,哪怕知道自己伴侣的性子,只要对方不触及法律的底线,他大概不会和那个omega离婚。说了也没用。 同事在半路就下了车,车里安静下来,傅纪书低头摆弄着光脑,微光一帧一帧闪烁着,映在脸上。 停顿片刻之后,又再次重复。 军部在一区郊外,居住区在一区中心,回去的路程不短。 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司机将车停在别墅门前,傅纪书检查了周围的安全,之后才抬头看了看窗户。没开灯。 他带着满身潮气回了家,在玄关处脱了军服,先摸黑上了楼,进了卧室。 床上被子微微鼓起,李雁背对着门,黑髮撒开,身形很是单薄。 第2页 傅纪书又往里走了些,借着微弱的夜灯灯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李雁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没醒,但好像睡不安稳。 他拖了椅子坐下,伸手碰了碰李雁的额头,之后又摸了摸对方的脸颊。今天是惊蛰。 李雁的情热期快到了。 傅纪书坐了一会儿,卧室的夜灯光线实在昏暗,看不清他的脸色和神情究竟如何,半晌之后他才起身去了房间外,给军医传通讯。 傅纪书声音不大,但还是将李雁吵醒了。 他迷濛地半睁着眼看床边的椅子,之后缩了缩,将大半张脸缩进被子里。 「情热期快到了,」傅纪书同通讯对面说,「大概还有几天。」 「不要带治疗舱。」 「李雁有幽闭恐惧症。」 李雁闭了闭眼,他觉得身体很烫,发烧让思维都变得有些混乱,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等傅纪书再进屋,他忽然开了口,声音闷闷的、沙哑的,问他:「吃过饭了吗?」 他嘆口气,晕乎乎坐起来,想要找鞋,「我去做。」 好像有几天没见到傅纪书了。 十天?还是十五天? 军部很忙,傅纪书是联邦的上将,很少有空回家,李雁和他刚结婚的时候还幻想过自己的这段婚姻,想着他与傅纪书相敬如宾幸福美满,但后来才发觉是自己在痴心妄想。 结婚快一年了,他和傅纪书好像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甚至不知道傅纪书记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模样。 傅纪书是他的alpha,被标记之后他很需要对方的陪伴和信息素,但也知道很多东西不能强求。 结婚的时候赶鸭子上架,那个时候就该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 李雁胸口有点闷,他垂垂眼,肩上落了一只手,被人按回床上。 傅纪书向来寡言,只说让他别乱动,之后便离开卧室去了书房。 李雁听见他传通讯的声音,还在忙军部的工作,前线断断续续还有战事,他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没空关心自己生病的伴侣。 直到军医上门傅纪书才断了通讯跟着进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李雁愣愣地望着那个坐在一边摆弄光脑的男人。今天是惊蛰。 去年的这个时候,傅纪书的情绪也很不好,很低沉。 而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那么多的联繫和牵扯,也没有标记和婚姻。 他知道傅纪书在看什么,上回傅纪书回家,他去替对方整理衣物,无意间看见他的光脑里有一张照片。 是一个年轻男人,拍的太过模煳,看不清脸。 大约是在海边玩闹时抓拍的,回眸一瞬,日暮的光落在髮丝和肩头,虽然那么模煳,但仍然能够看出对方脸上洋溢的灿烂的笑容。像个太阳。 李雁也听傅纪书的同事说起过,他以前有一个未婚夫,是个高阶的omega,和他契合度很高。 他有点失落地转开视线,又隐隐窃喜地想,有未婚夫又怎么样,终究还是自己与傅纪书结了婚。 哪怕这份关系是他强求来的。 军医给他扎了一针,李雁下意识闷哼,余光却瞧见傅纪书无动于衷的脸色,一瞬间便觉得无趣。 他只有在看着光脑里的照片和视频的时候会有那么温和的神色,平时对着自己,和面对其他人,都没什么两样。 李雁彻底合上了眼,不想再看下去了,好像这样便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发烧的诱因是情热期,再加上初春气温骤变,他身体不好,一下子没能撑住。 本来治疗舱能很快解决,但李雁的幽闭恐惧症实在严重,之前不知道的时候几次晕倒在治疗舱内,傅纪书便将家中的治疗舱送走了。 军医给他开了药,有退烧的,也有情热期预防姓事损伤的。 傅纪书送军医离开,李雁起了身,望着桌上的药盒出神。 头疼得很厉害,他想要傅纪书的信息素。 可是上次情热期结束之后,他被傅纪书在床上的呵护绅士所迷惑,以为对方或许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恃宠而骄对他索要信息素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傅纪书冷淡的神情,一下子被吓了一跳。 又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和傅纪书刚认识的时候,因为很多很多因素在其中,他总觉得傅纪书是一个温柔体贴,又很负责的alpha。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可对每个人,好像都是如此。 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无论与谁结婚,他都能尽好对方alpha的职责和本分。 并非只对自己一个人特殊。 但李雁也知道,只要傅纪书永远这样尽职尽责,他们的婚姻就永远不会结束,所以当时才会不择手段地想要结婚。 嗓子又干又痒,他强忍着去拆了药盒,取了两颗药含入口中。 还在找水时傅纪书便进屋来了,走得不算快,但步子很大,很快便到李雁身前,捏住了他的下巴,指尖撬开唇齿。 omega对丈夫总是服从,李雁没抵抗,顺从地张了口,任由对方拿走了自己口中的一片药。 「只能吃一片,」傅纪书道,「下次记得看说明书。」 他将潮湿的药片扔进垃圾桶,洗了手,指腹冰冰凉凉,揽过李雁的肩头,抚着他的后颈,对准腺体咬下去。 李雁只觉得一阵疼。 第3页 发烧损伤了身体的精力,他脸上血色褪尽,咬着唇瓣皱着眉,强撑着。 alpha的信息素是风铃,香味很淡,但威压很强。 李雁的身体瘫软,隐隐发颤,连求饶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对方摆弄。 他神志不清,后颈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呜咽,也能感觉到对方的信息素正碾着骨血压到身体内部,像是要将他剥离吞噬。 他们之间的阶位差距太大了,再加上李雁先天腺体存在损伤,连信息素都承受得那么困难。 他闭着眼,咬着牙,装作无事一般。 「你最近没出门。」 傅纪书将他放平在床上,他们之间距离很近,却并没有要接吻的打算。 李雁也不记得上回接吻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发情期做嗳的时候吻了一下,很多时候都只是像在完成任务。 近段时间记性实在很差,有点记不清楚了。 他出神了多久,傅纪书便等了多久,坐在榻边看着他。 许久之后李雁才回过神,摇摇头,轻声说:「没有出门的必要。」 他没有朋友,不需要社交。 他是出生在34星贫民区的低阶omega,能住进首都星一区已经是婚姻带给他的红利了,周边的贵族官宦看不上他,时常捉弄他。 更何况,他头上还顶着傅纪书伴侣的名号,言行举止都关系着傅纪书的脸面,于是便减少了出行的次数,以免给傅纪书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傅纪书想起同事说的那件事,「是因为你诬陷易阳和他起了争执?」 他情绪太平静,连语调都没什么起伏,李雁没听出他话语里的询问,反倒觉得是在质问,顿时又觉得一股郁气冲上来,「你也觉得我是骗子?」 「我只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傅纪书道,「你不能总是意气用事,平白让人抓了把柄。」 李雁胸膛极速起伏了两下,嗓子又干又疼,连带着脑袋也扯着发痛。 「你……」他忽然嘲弄地笑起来,说,「我若不意气用事,只怕是着了你的意,能让你如愿以偿离婚。」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那双很漂亮的桃花眼因为高烧有点泛红,又孱弱又倔强,直直盯着傅纪书,似笑非笑道:「那杯子里放的东西,若是当时是你拿了杯子,说不定会比我还清楚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想要很多海星和评论~排雷在介里!请仔细查阅哦~1.病,怪,压抑,都不正常,对道德要求高慎入2.文笔咯噔,剧情炸裂,介意慎入3.攻不长嘴,受脾气怪,但彼此都是唯一,没有出轨等剧情4.有苦衷,有反转,受不是一直卑微5.两国征战,不玩ao平权,我流初期,科技没有发达到满天开飞船6.作者玻璃心,不接受造谣式排雷,不接受写作指导,不接受弃文告知7.想骂书记和雁子都可以骂,但作者会躲被子默默心疼哭泣抽噎,并在第二天吊死在家门口(安详) 8.作者本人喜欢在作话写小段子,介意勿入9.因有恶意造谣和鉴抄,弹幕限制已开,收藏本文才可发弹幕,请谅解 第02章 除了爱情,他什么都给了 傅纪书知道那是什么。 烈性的催情药物,那是中央星的违禁药品,但在34星,在那个政治中心很难触碰到的边缘的角落里,却仍然在广泛传播。 他曾经着过这种药物的道,当然清楚得很。 傅纪书没应声,视线落在李雁脸上,沉静又无言,反倒让李雁觉得有些紧张。 发烧让他的思绪无比杂乱,只知道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他要挟过傅纪书很多东西,除了爱情,傅纪书全都给了,因此对着他总是理亏。 李雁又软了声音放低姿态,问:「你生气了吗?」 他伸手抓住傅纪书的袖子,「别生气啦,我就做了那一次错事。」 就那一次,他趁着傅纪书受伤,给自己的救命恩人下了那种烈性的药物,从对方那里拿到了终身标记。 傅纪书不会和他离婚的,所以再纠结那些过去的事,也是没有意义的。 李雁不敢在对方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却还是沾沾自喜。 他抬起头来,勐然间撞进傅纪书深邃无底的瞳眸里,被其间的冷漠吓了一跳,心里跟着一咯噔。 愣神一瞬,傅纪书已经起了身,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夜灯温暖的灯光落在他的面庞上,却没能让他的表情缓和一星半点,还是那么生硬,平静说,「我还有工作。」 李雁的手指收紧了些,但最终还是任由对方将袖子抽了出去。* 李雁已经睡了几个小时,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了。 他睁着眼出神,想着自己与傅纪书在34星的初见。 那个时候兵荒马乱,34星在星系边缘,临近帝国的属地,时常遭遇战火的侵袭,还有星盗时常光顾。 那天星盗在城里烧杀抢掠,李雁那张脸生得太好,在盛世锦上添花,可生逢乱世,只能带来灾厄。 他被几个星盗追逐,躲藏进巷子里,心乱如麻时碰上了来此处剿匪的傅纪书。 在只是为了保护的拥抱和安抚里,李雁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像是宣洩而出的爱欲。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傅纪书。* 傅纪书第二天醒得很早。 家里没什么吃的,他本打算做个早餐,但在厨房转了一圈,食材不够,也来不及再叫人送来再做,只让附近餐馆送了两份蒸饺。 第4页 他开门的动静很小,但李雁还是一下子惊醒了,脑袋还在懵着,人已经匆匆下了床,跌跌撞撞往外走。 傅纪书一个月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李雁本打算早起给对方做早餐,但生病之后身体支撑不住,没能按计划醒过来。 他担心傅纪书马上又要去军部了,有点懊恼,忙着起身穿衣裳追出去,刚一开门便一下子撞进对方怀里,撞得头晕眼花,险些摔倒。 傅纪书拉住了他的手臂。 「低血糖,」男人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太多其他的,有关感情的情绪,「早上起床不要太急。」 李雁闻到了对方的信息素,乱跳的心脏逐渐平缓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他视线飘忽了一下,落在对方的另一只手上。 傅纪书没将蒸饺递给他,「还烧吗?」 「应该没事了。」 傅纪书便松了手,转而摸了摸他的额头。 alpha的掌温有一点凉,出门一趟,带了点潮湿的冷气。 浅浅淡淡的风铃花香跟着一起漫上来,却又仿佛带着蛊一般,让他有些眩晕沉迷,总觉得自己和傅纪书之间的缘分或许也没有那么浅。 唯有后颈腺体的隐痛才能提醒他,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低阶的omega很难承受高阶alpha的信息素,当初拿到终身标记之后险些搞坏了腺体,傅纪书带着他回到中央星治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治癒,却也已经比不上先前了。 李雁又有些走神,傅纪书没提醒他,也没催促,只等着他自己回神之后才问:「怎么突然发烧?」 李雁感觉他今天好像话多了一些,「昨天热水器坏了,洗了冷水澡。」 「席海最近在一区,不是给了你联繫方式,怎么不让他过来修。」 李雁垂着眼,半晌没回应。 他记得刚来中央星时傅纪书和他说过这个人,但如今已经不记得了。 他甚至没有再次问出口的勇气,只觉得头晕,担心傅纪书会嫌他麻烦。 傅纪书的同事和家眷,没有人不觉得他是个无用的累赘。 刚来的时候,他想着那毕竟是傅纪书的朋友,他是傅纪书的合法伴侣,应当要去打好关系,可得到的却是几次三番的忽视和嘲弄。 李雁一开始还会反抗,这段婚姻糟糕的内里是他和傅纪书之间的秘密,外人不会知晓,他很好面子,仗着没人知道真相想要表现得与傅纪书如此恩爱,但实在低估了那些人的本事。 各种拙劣的捉弄和诬陷落在他头上,他没办法解释,而傅纪书不闻不问,没人帮他解释,到后来也就不再出门了。 以他的学识和能力,根本不能够进入到一区,和那些精英阶级的人站在一起。 只是沾了傅纪书的光。 偶尔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反而会给傅纪书带来麻烦。 李雁的手指忍不住发麻发抖,心脏像是被什么重物挤压着,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意,让他喘不上气,连说点什么都不知道。 他咬咬唇瓣,模煳听见傅纪书说话,「他是beta,没有信息素。」 李雁抬了抬脑袋。 傅纪书看见他苍白的唇色,面颊却又是红润的。 他垂下眼眸,睫毛挡住了光影,看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那只落在李雁额头上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还在烫手。 「去床上躺着吧,」傅纪书道,「还没好。」 除了情热期和易感期的时候,他很少会和李雁保持肢体接触,这倒是头一次拉了对方的手腕,将李雁带回卧室。 那份蒸饺还在热着,李雁瞧着傅纪书将其放在桌上,却没什么胃口。 傅纪书给他倒了杯水,「多少还是吃点。」 李雁只摇头,没说不喜欢还是没胃口。 傅纪书便没再说话了。 李雁心里不舒服,他捏着自己的指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声音沙哑又执着,「我不说话,你就不会多问我两句吗?」 傅纪书抬眼看着他,神情很是寡淡,没什么情绪波动。 李雁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反应,却又知道傅纪书只会给这样的反应。 他闭了闭眼,攥紧拳头,连声音都在发颤:「我是你的omega,傅纪书。」 李雁实在控制不止自己的意识,他又想起傅纪书光脑里的那张照片,那个人有着那样蓬勃的生命力,哪怕照片是模煳的,都能如此清晰地展现出来。 傅纪书应当会很喜欢那样的人,而不是像自己这样,了无生趣,还时常无理取闹。 傅纪书没说过他无理取闹,但他或许就就是这样想的,平平静静问李雁:「你还想要什么?」 婚姻和标记都已经给了,李雁还想要什么呢? 李雁自知理亏,一下子卸下了劲儿,怔怔垂下眼,不吭气了。 傅纪书又收回了视线,继续翻着光脑,没再继续先前那个话题,也不生气李雁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只想着问一问自己想要的信息,「昨天发生了什么?」 李雁觉得自己这样子在对方的冷淡态度里实在很可笑,轻笑了一声。 傅纪书不知道他怎么又这样,阴阳怪气的,让他捉摸不透,「李雁。」 他的语气算不上温和,混着alpha无意识散出来的些许信息素。 李雁的身体开始紧张不安,紧绷着,下意识便抿唇垂了眼,仍然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倒像是在赌气。 第5页 傅纪书知道,李雁其实是个很倔的人,要从他口中撬出想要的东西几乎难上青天,除非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但他是李雁的alpha。 他有的是办法。 昨天发生的事情并非什么秘密,李雁更希望傅纪书自己去查证,而不是总来问他。 他不想什么都说,他希望自己的伴侣能够主动关心他,好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一厢情愿。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只等来傅纪书强压下来的信息素。 他身形骤然一僵,失去了行动力,被自己的alpha捏住了下巴,深深地吻过。 那样看似温和却侵略感十足的亲密让李雁忍不住胆颤,却又十分清醒地等着自己溺毙,根本捨不得抽身。 他被自己的alpha勾住了心神,思维运转变得艰难,傅纪书再问起时,便下意识全盘托出。 「有个alpha......」李雁迷迷瞪瞪说。 「哪个alpha?」傅纪书是军部的上将,常年征战,他想要什么总是很有耐心,控制着信息素的强度,引着李雁回答自己的问题,「在什么地方,他对你做了什么?」 可惜这样近乎拷问的语气反倒让李雁清醒过来。 他的身体还沉浸在爱欲中,张着唇瓣吐着温热潮湿的气,却还是坚定地、挣扎着推开了傅纪书,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 他很喜欢傅纪书,往常总是不知拒绝,这还是第一次将人推开。 他和傅纪书都愣了愣,男人旋即又沉下脸,问:「谁又给你下药了?」 李雁只大口喘着气。 他心跳实在太快了,快得头晕,忽然轻轻笑起来,冲着傅纪书发脾气,「你也知道有很多alpha想上我,我是你的omega,但你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袒护我。」 「人人都说我配不上你,说你迟早会换一个新的伴侣,你不反驳,你也不许我反抗。」 李雁身体撑不住了,后嵴一直在打颤,连坐着都很困难,但还是笑,说:「看吧,他们都觉得确实如此,在他们心里我已经是个没人要的omega了,所以光明正大地想要上我,想是你也不会生气,你只会默许,只会等着我被迫出轨,好让你找到机会和我离婚。」 「李雁,」傅纪书声线难得有点冷,应当是生气了,「不要胡乱揣测。」 他抓着对方的肩,手指微微用力,抓得李雁感觉到了疼,情绪渐渐稳定了一些,之后才感到alpha的信息素正在身边萦绕着。 李雁发泄完便觉得疲累,他靠在床头,唇色苍白,嗓子也哑了,喃喃道:「我很疼。」 信息素还是不间断地散出来,大约是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李雁闭了闭眼,喉间冒着血气,又重复了一遍:「我很疼,傅纪书。」 信息素彻底断了。 傅纪书放开抱着李雁的手臂,alpha过高的体温离开了周身,很快便被凉气取代。 李雁又清醒了一点,额上全是冷汗,打湿了睫毛,眼前模模煳煳。 他看着傅纪书离去的背影,唇瓣动了动,想要挽留,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傅纪书,」李雁唇瓣碰了碰,无声道,「算了。」已经习惯了。 傅纪书总这样无视自己的情绪和状态,还试图用信息素逼他听话。 李雁抬着酸软的手臂,摸到床头的檯灯,将其关上。 「咔嗒——」 傅纪书把玩着打火机,书房厚重的窗帘并未拉起,房间内很是昏暗,手中的火光明明灭灭。 他没点菸,结婚之后很少抽菸了,没过一会儿便将打火机扔回桌上,打开自己晃着光的光脑,翻动着收到的讯息。 李雁没有睡意,他睁着眼看着昏黑的天色,想着今日或许还有一场大雨,却听见隔壁书房门响动的声音。 傅纪书的脚步声响起来,逐渐远去,随着家门落锁的声音彻底消失。 这个家再次陷入寂静。 李雁心里空落落的,他觉得鼻腔有点酸涩,却没哭,只想,他又要有十几天见不到傅纪书了。 早知道,之前就不应该吵架。 哪怕只是自己单方面的闹脾气。 他还是没退烧,起身时脑袋晕了一下,于是便站了站,之后才慢吞吞走到窗前。 军部的车停在别墅外,傅纪书已经上车了,车灯闪烁着,很快便启动驶出居住区。 李雁站在窗边,天际落了闪电,雷鸣时大雨倾盆而至,模煳了远去的车灯。 「李雁……」他张了张口,无声地喊自己的名字,「什么都赶不上趟。」真没用。 【作者有话说】 更新频率是一周四更哦,周二五六七更新,偶尔周一周四也更预收很需要收藏,感兴趣的可不可以加个书架呀,直达连结在本章评论区置顶《破坏欲》控制欲高冷长发美人攻x阴湿小瘸子受 第03章 李雁想要结婚 蒸饺还在桌上,已经凉了。 以前在34星条件并不好,李雁不是娇生惯养的人,也并不嫌弃,正打算将就,又看见光脑闪烁了两下。 李雁眸光晃了晃。 他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唯一会联繫他的,只有傅纪书。 李雁其实话不少,他经常会给傅纪书发讯息,家长里短的小事都想要分享,但很难能等到对方的回信。 李雁之前问傅纪书为什么已读不回,傅纪书只说:「忘了。」 第6页 或者说:「工作忙。」 偶尔会给一点回应,也只是「嗯哦好」。 分明他们是合法伴侣,他却只能从这样的小事里获取情绪价值。 李雁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有时候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贪心不足,很是矛盾。 李雁嘆口气,点开聊天框。 [饿了去厨房,锅里温着粥][蒸饺别要了,吃凉的会胃痛][我晚些时候回来]傅纪书刚才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李雁还以为他会生气。 从结婚到现在,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都很少,也从不谈论结婚前发生的那些事,以至于李雁几乎很难摸清楚对方对于这段婚姻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样的。 只能听着外人的流言蜚语和揣测,说他们之间并非门当户对,傅纪书也不爱他。 李雁想起来当时在34星那间破败的、勉强能够跻身的小阁楼里,他们在那张动辄便吱呀乱叫的铁床上纠缠了一夜。 李雁的情热期因着alpha动盪的信息素而提前被诱发,又在一起滚了几天。 清醒的那天下了大雨,积灰的阁楼窗户雾蒙蒙,勉强能看到窗外黑沉的天色和间歇划过的闪电。 闷雷阵阵,阁楼里又潮又闷。 李雁果露的身体布满痕迹,他躺在床上看着沉默穿衣的傅纪书,拽住了对方的衣袖,提醒他,「你标记了我。」 傅纪书只反问他:「你想要什么?」 李雁想要结婚,想要一段安稳的感情关系。 那天也是惊蛰。 傅纪书没生气,他是上位者,是军人,要时刻保持理智,情绪很少会波动。 他不会轻易生气,同样也不会轻易动情,只说:「如你所愿。」* 李雁想,自己其实也不是很贪心呀。 他只是一个人活了二十多年,很想要一段能让他感到安心的、稳定的关系。 是傅纪书自己没有拒绝,这件错事不是他一个人犯下的。 傅纪书今天还会回来, 李雁觉得难得,唇角忍不住勾起来,给傅纪书回消息。 [你还生气吗?]光脑没再动静了。 他只能嘆口气,去厨房给自己添了一碗温热的粥,继续编辑信息。 [别生气啦,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心不在焉去端碗,指尖触碰到碗边时却忽然感到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晕眩瞬时便漫上来。 李雁晃晃脑袋,想要保持着清醒,扣着光脑慢吞吞靠在墙上,想等着晕眩感自己消失。 光脑又开始闪烁。 有人给他传了通讯。 李雁眼前模煳不清,瞧什么都在旋转发散,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只凭着本能点开通讯。 对面的声音也听不出是谁的,朦朦胧胧含着水一般,隐约只能听到「傅纪书」三个字。 李雁声音有点哑,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自己到底将话说出口了没有,只张着口:「傅纪书……怎么了……」 「你问他怎么?你先别管他,你怎么了?餵李雁,你还活着吗?餵?」 「傅纪书,你家omega又……」听不清了。 李雁跌坐在地上,亲眼见着视线可即的一切逐渐陷入黑暗。* 早春多雨,惊蛰之后尤甚,淅淅沥沥下了整日。 天色始终阴沉着,时而雷鸣电闪,一瞬亮起的电光照亮了房间,又在瞬息之间回归黑暗。 李雁醒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出神。 李雁往被子里缩了缩,垂着眼半晌,他感到唿吸有些沉重且滚烫,慢吞吞抬手摸了摸额头,仍然没有退烧。 他嘆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 窗帘没有被拉起,窗上被雨珠打湿,水痕残留在玻璃上,很快又被新的水珠替代。 雨幕遮掩了目光所及的整个世界,灰茫一片,只有零星几盏路灯的微光。 他又睡了一整天。 晕倒前的事情还记得,如今躺在床上,或许是席海来过。 他下床穿鞋,却忽然闻到了傅纪书残留的信息素。 傅纪书回来过。 李雁怔了怔,可等出了房间,却不见家中有人。 李雁胸口空落落的,像是丢了心脏。 他知道如今不是和平的,军部总是很忙,傅纪书不可能随时随地留在家里,只是说了晚上会回来。 李雁看着挂在墙上的电子钟,已经七点了。 他去了厨房,锅里的粥已经换成了新的,口味更清淡了些。 他心不在焉拨弄碗里的粥,翻着光脑。 消息还停留在早上他回过去那条,到现在傅纪书都没再回过一句。 李雁不知道傅纪书对他曾经的那位未婚夫,是不是也像对自己一样怠慢,但一想到那张留在光脑里反覆被查看的照片,他便知道答案了。 他食不知味,嗓子又干又痛,勉强填饱了肚子。 久睡到现在,他精神好了许多,见时间还早,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部电影。 很无聊的爱情电影,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主角的每句台词,每个细微的动作,他早就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单纯想要消磨时间。 八点,电影播到高潮,主角在大雨中分手。 九点,电影播完了。 光影在李雁的眼眸中流转,他的注意力偏了偏,从婉转的电影主题曲和譁然雨落声中听到了踩水的脚步声。 第7页 李雁愣了愣,身体的反应却更快,已经站到了窗前,望见路灯下举着伞的男人。 傅纪书今晚没让司机送他回来,他步子沉稳,但走路很快,转眼便到了家门,将雨伞挂在门外,带着春夜潮湿的雨气回了家,与站在窗边的李雁对视了片刻。 客厅没开灯,电影在放着片尾,屋中光影明明灭灭。 李雁的大半身子藏在黑暗里,面容也模煳了,像一幅油画。 傅纪书又将他看了一会儿,却只道:「头髮长了。」 李雁慢慢走到他面前,垂着头,替他将带着湿气的风衣脱去,挂在衣架上。 傅纪书碰了碰他的头髮:「要剪,还是要留着?」 他的髮丝柔软,已经到了肩头,却也并不难看。 李雁想了想,又觉得不想出门见到外人,只说:「没想好。」 他闻到alpha身上的酒气,不是很重,沖淡了信息素的味道。 他现在忽然很想要傅纪书的信息素,又注意到对方手背上有几道擦伤,像是和谁赤手空拳打了一架。 李雁眉心轻轻蹙起,发烧让他的头脑始终不清醒,有些许的笨拙,想事情总是很缓慢。 傅纪书松了手放过他的头髮,说:「我去洗澡。」 「你昨天生气了吗?」李雁心里还是很在意这件事,他不希望傅纪书生自己的气,又想知道傅纪书究竟会不会因为自己产生情绪波动,近乎试探般问,「需要......需要我帮忙吗?」 傅纪书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李雁一时间以为自己也跟着醉了,晕乎乎的,唿吸急促了些,像是那样的视线能够看穿赤果的自己,就像那时候在34星一样。 李雁有点紧张地蜷曲着手指,他想和自己的alpha亲近一些,而不是每次只能等着发情期和易感期,等着生理上的需求推着他们不得不亲密。 傅纪书没说话,他撤开了视线,合上了浴室的门。 李雁脸上隐约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攥紧了手指,半晌却又只能安慰自己,想着傅纪书忙了一天,或许太累了,没精力做哎。 窗外还在下雨,原本已经有要停息的趋势,到现在又反覆起来,闷雷阵阵。 李雁站在窗边,他打开了窗户,春寒料峭,冷风从窗外灌进来,带着雨丝落在脸上,让他烧得又热又晕的脑袋冷静了一点。 他真的很不喜欢下雨天,在34星的时候就这样,来了中央星还是这样,总觉得不舒服,却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 又是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alpha温暖宽厚的胸膛压过来,贴上他的后背,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身。 傅纪书吹过头髮,身上带着一点点风铃花香,伸手关上了窗户,将风雨阻挡在外。 傅纪书问:「早上的粥不爱喝,还是胃不舒服?」 李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不是只喝了一点?」 「我没胃口,」李雁摇摇头,又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他没等到alpha的回答,对方握着他的肩将他转过来,埋首在他颈肩。 属于高阶alpha的信息素迅速铺散开来,李雁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顿时脑袋一片空白,轻哼了一声,软了腿脚。 他被傅纪书咬住腺体,被抱着往沙发前走,衣衫窸窸窣窣掉了一路。 李雁手腕上还带着光脑,被压得有点硌,挣扎道:「等一等。」 傅纪书便微微直起身,很有耐心地等着他摘下光脑。 但就那一瞬,光脑亮了一下,李雁的注意力被新的讯息吸引过去。 是推送的新闻,说今晚军方和机甲商有一场晚宴,傅纪书代表军部出席。 照片里的alpha穿着西装,风衣搭在臂弯上,十分绅士地站在人群中。 他身边站着一位年轻漂亮的omega,李雁记得他,那是易阳。 他们站在一起,似乎在低声说话,易阳脸庞笑得羞怯殷红,傅纪书神情也很柔软,看起来也是那么般配。 李雁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想再往下翻,光脑却忽然被人夺走。 傅纪书耐心告罄,将其扔在地上,他一手按着李雁,另一只手从对方身下滑过,摘去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唿吸间带着酒气,李雁被他吻得迷煳,也没能记起之前看到的新闻,忘了追问。 隐约间似乎还闻到陌生的omega的信息素,又在迷濛间忽视过去。 【作者有话说】 书记:微醺,抱抱老婆小声说合法的就是好……嗯,就是好…… 明天见啦! 第04章 荼蘼 「情热期快到了。」傅纪书的唿吸落在他的后颈处,温热又潮湿,让李雁忍不住阵阵战慄。 他今晚喝了点酒,不是很多,没到要醉的程度,只是洗过澡加速了酒精的挥发,让他有一点微醺了,往常的寡言外表到如今出现了些许裂缝,涌现出alpha生理上带着的天性。 傅纪书吻着李雁的腺体处,轻轻咬着厮磨,如同逗弄猎物那般试探着,话也多了起来。 他还记得提醒李雁,「三月一次情热期,一般在月初,下次别忘了。」 李雁脑袋发晕,没太听清对方的话,只「嗯」了一声。 傅纪书大概对他的反应不算满意,于是咬破了他的腺体,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后颈的刺痛和身体上的压迫让李雁痛苦得难以唿吸,张着口徒劳地喘息着,防线彻底崩塌殆尽,他挣扎起来,却又并未将alpha推开。 第8页 他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是因为情热期的缘故才会反覆低烧,又记起自己先前的想法,不由得失落。 到底还是天性占了上风,才能得到这样短暂的欢愉。 很快他便将念头抛之脑后,被男人引导着一同坠入情爱的赤潮里。 傅纪书回家前去见过席海,席海是医学生出身,如今是医疗研究院的副院长,李雁的身体不好,傅纪书时常带他去席海那里做检查。 有席海的保证,他才能放心诱导李雁提前进入情热期。 情热期持续时间一般都为七天,联邦与帝国之间征战不休,军部的事情很多,他不知道之后还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只能提前安顿好李雁。 七天之后他便又要走了。 李雁的腿还有点软,身上都是自己alpha的信息素味,和他自己的荼蘼花香融合在一起,让他感到十分安心。 他已经退了烧,精神好多了,想要帮傅纪书整理行囊。 傅纪书道:「这段时间天气不错,别总是在家,出去走走。」 李雁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原本想要拒绝,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只点点头。 傅纪书又道:「不用收拾了。」 他的光脑还在亮着,不断有消息进来,催促着他赶紧回到军部去,没空再收拾行囊。 李雁见他往外走,追在身后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傅纪书脚步没停,他出了门,军部的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甚至没有时间回头,声音不大不小从前头飘过来,「再说。」 李雁停了脚,没再跟上去了。 又看见对方手背上的伤痕,七天过去还没好透,有一道浅浅的印记,「你手怎么了?」 傅纪书说没事。 他上了车,连一句道别都不曾留下,好像离开天性的牵连之后,他们并非是什么合法的伴侣,不过是住在一起的两个不算十分陌生的陌生人。 李雁的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灌了风便觉得空荡,觉得不满足。 人总是贪心不足,他还想要更多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爱情。 李雁知道自己在痴心妄想,他转开视线,担心被傅纪书察觉到自己的贪慾,却又和另一道视线撞上。 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alpha,李雁有点印象,似乎是傅纪书的同事,但最近实在记性很差,记不起具体是谁。 那人将他看了一会儿,李雁讨厌这样探究一样的打量,皱着眉回望过去。 他又动了心思,故意叫住傅纪书,「等等。」 他站在窗边,笑意盈盈,对着自己的alpha道:「手上的伤也要处理的。」 李雁拿了创可贴,让傅纪书伸手。 副驾的alpha看好戏一般道:「纪书真是好福气,前几天怒髮冲冠为蓝颜,今天还有美人挂念着。」 李雁脸上笑意僵了僵,变得错愕起来,「什么?」 「艾信鸥,」傅纪书淡淡道,「开车。」 他没伸手,只瞧着李雁,说:「别多想。」 李雁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没说话。 车已经启动,后视镜里的别墅和青年的身形都在不断后退,直至消失在镜子里。 傅纪书收回了视线。 「他的信息素不是荼蘼,那么香的花,怎么没留下多少痕迹。」 「李雁腺体有损,」傅纪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打断道,「艾信鸥,机甲方的合作还没谈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军部去催了几次,易家真是拿自己当个宝,狮子大开口讲了很多条件,越要越多了。」 「他们还想让军部包揽易阳的婚事。」 傅纪书没应声,他垂眼翻着光脑,瞧见了前几天的新闻。 他和易家的小儿子易阳的那张照片被贴到了网上,他们贴肩站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密。 流言满天飞,说宴会上有个alpha对着易阳揩油,被傅纪书揍了一顿。 但傅纪书自己清楚,他和易阳的关系还没好到那样的地步,甚至见面不相识。 这些照片也都是易家传出去的,留言纷纷,全说的是「般配」二字。 李雁的信息素阶位太低了,承受不住自己的信息素,没办法带来快赶和欢愉,也没办法给傅纪书留下反向的印记。 所以很多人时常会忘记他已经结了婚,也会忘记他家里还有一个不怎么露面的omega,还在幻想和猜测傅纪书中意的伴侣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艾信鸥先前见李雁笨拙地想要表现自己和傅纪书感情很好,但一举一动全是破绽,他性子恶劣,所以才故意捉弄。 如今见傅纪书对易家的态度有异,这才发觉自己似乎玩笑开过了,问:「你的桃色新闻,要处理一下吗?」 傅纪书总觉得清者自清,不需要过多辩解,「时间久了就没人记得了。」 「那可不好说,」艾信鸥懒懒散散咬着烟笑道,「我瞧你家omega似乎很在意呢。」 傅纪书没说话。 他点开相册,视频的光影无声地流动着,那道模煳的身影在狭小的屏幕里跃动,像是永远都触摸不到的过去。 艾信鸥还在副驾驶絮絮叨叨说话,他没应声,也没再翻看光脑,只转头望着车外飞速后退的光景。 日光穿透云层,又被车窗挡在外头。 傅纪书打开了窗户,春日的风卷着阳光唿啸而今,拂在面上,在他的肩章上落下一道长长的日影。 第9页 今日是个晴日。 可是李雁的心情却并不好。 阳台上装了鞦韆,他在上面晃了一会儿,阳光落在肩头和髮丝上。 他总在想着艾信鸥说的那件事,后来也在新闻上看到了。 之前对他下药的那个alpha被傅纪书揍了,却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对方对着易阳说了一两句撩骚的话。 李雁心里烦躁,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卑劣,明明知道傅纪书已经有伴侣了,还要腆着脸往他身边凑。 傅纪书更过分,一点儿也不检点。 中央星的选址是整个联邦最好的星球,空气品质要比34星好很多,那个地方总是战火连绵,火药味时常充斥在空气里。 星盗不在的时候,街巷上都是菸酒的气息。 那里生活的都是低阶的贫民,李雁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在中央星的这些贵族子弟的眼中,他无非便是和那些人一样的,穷山恶水里走出来的刁民。 李雁蜷了蜷手指,不愿再去思考自己和傅纪书之间的差距。 他收拾好家,要去一趟市集买些日用品和蔬果,临出门前忽然瞧见傅纪书破天荒给他发了消息。 [席海傍晚会来。][少去人少的地方。]李雁点开回復框,忽然又想,从认识傅纪书到如今,对方也没有总是回应自己。 这次也晾一晾他好了。 他一个人去逛了市集,买了些菜。 回家的时候,他在路上碰到了两个男性omega。 李雁脸上笑意淡了,他并不想同人打交道,更何况这二人之前还嘲讽过他。 他提着袋子往旁路上走,却听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接近,知道避免不了要被捉弄了。 果然下一秒便被人抓住肩头,那两个omega脸上带着不算友善的笑,阴阳怪气道:「诶,你是李雁吧,好久不见。」 「傅上将不怎么带你出席宴会,要不是傅上将的信息素味道特殊,还真记不起你来。」 「你倒是我头一个见到明晃晃带着alpha信息素出门的omega。」 李雁本有些厌烦的神情忽然一僵。 34星的人每日只想要随便活着,没什么规矩束缚,也没什么等级尊卑。 他在34星从未和alpha接触过多,被傅纪书带到中央星之后才知道,omega不能随便带着伴侣的信息素出门,需要戴隔绝带。 可是他很少出门,他忘了这些不成文的规矩。 李雁有点慌乱地抬手掩了掩后颈,又实在忍不住,道:「关你什么事。」 「小地方来的omega就是一股穷酸味,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傅上将的伴侣似的,」那个omega嘲弄道,「你也就这张脸长得还可以,不中用的花瓶一个,傅上将迟早会换一个更适合他的伴侣。」 李雁知道傅纪书的性子干不出这种事情,否则当初不会笃定能和他结婚,「少白日做梦。」 「傅上将和易阳最近倒是走得近,也不知道成了没有。」 「快了吧,前段时间还替易阳出头,合照都满天飞了——」 「出什么头,」李雁站住脚,他轻轻蹙着眉,站在稍远的地方,脸上尽是嘲弄,「出轨的话被你们说那么好听,傅纪书是军部的上将,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事。」 「你以为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吗?」他们笑起来,「李雁,你这段婚姻怎么来的,不会以为自己藏得很干净吧?」 李雁脸上骤然没了血色,耳畔嗡地一声,身体僵硬,下意识便攥紧了拳头。 眼见那omega还要接着说,他一拳便挥了过去,狠狠砸在对方小腹上。 李雁胸口有点闷,又很慌乱,急急地喘息着,冷声道:「你最好不要胡乱往外说。」 「什么不是那样!」另一个人大声道,「你这个泼夫,怎么还打人呢!」 李雁的脸色愈发苍白,唇瓣碰了碰,语气却莫名带着凉,「别再说了。」 话毕又抬起了拳头。 那omega真是怕了他的拳头,李雁看着柔弱漂亮,那一拳下去却是实打实的,忙高声惊唿起来,却又喜欢看李雁因为这些话语被牵动情绪,忍不住想要继续嘲讽,「傅上将要真是看中和你的这段婚姻,怎么可能任由流言蜚语四处传播。」 「出身贫民嫁入的人也不少,怎么偏偏只有你李雁遭人唾弃,你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李雁脸色更难看了,但这一拳到底没下去,被人紧紧拉住了手腕。 席海额上满是冷汗,对着两个omega赔笑,「不好意思,先生有点不舒服,脾气爆了点,我让人送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极力安抚李雁,拽着人往车上走,低声道:「纪书让我来看看你,你怎么和他们打起来了。」 「你这力气,差点没拽住。」 李雁身体还在打颤,一下子抬起眼眸,眼睛里冷冽的杀意让席海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唯独声线还在抖着,提醒他面前这人只是个柔弱的低阶omega。 他胡乱安抚道:「你也别听他们瞎说,纪书和你结了婚,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你呢,只是他太忙了,有时候注意不到这些小事。」 「是吗?」 李雁已经平静了很多,脸上笑意有点苦涩,也尽是嘲弄,指着席海的车问:「他明明就在这里,昨天能帮易阳出头,今天就帮不了我?」 席海的车停在路边,车窗没有做遮挡,里头的人是谁一瞧便知。 第10页 傅纪书穿着军服,正坐在后座上,视线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表情,平平静静穿透玻璃窗同他对望。 【作者有话说】 雁子有力的「反击」之已读不回......刻板印象istj和esfp,书记的爹味教育雁子确实是不爱听今天是周几来着,一二三四五,后天见吧晚安! 第05章 扑火的飞蛾 车门虚掩着,李雁知道傅纪书听得见自己的声音。 傅纪书分明就在这里,只要他出面,甚至不用多说什么,那些人便不会再刻意为难嘲弄。 可他只是这样作壁上观,看着自己受人侮辱。 李雁觉得胸闷,一股怒气压在胸口不上不下,却又在瞧见对方面容的那一瞬感到虚脱。 傅纪书只是看着他,什么都不曾说。 席海尴尬地帮傅纪书找补,「那天那事儿有点误会,现在新闻已经撤了,纪书刚挨了训,不方便再抛头露面。」 李雁不想听席海的解释,他只想听傅纪书说。 可是面前这人很快就转了视线,垂着眼思索着,还是没说话。 李雁胸口愈发闷痛起来,他觉得失落且不甘心,挣扎片刻开了口,却换了套说辞,「傅纪书,你不在意我,总得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名声吧。」 「军人只在意战绩,」傅纪书的声线平静,「你不去理睬,他们就不会变本加厉。」 李雁一时间无话可说。 「上车。」 男人又将话题的主导权无形中争夺,李雁「嗯」了一声,闷闷不乐钻进车厢后座,与傅纪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坐下,也不看傅纪书,像是在耍小脾气。 车动起来,转向的时候经过方才那两个omega身边,李雁透过车窗看见他们指指点点的行为,心想,怎么可能不当回事,不放在心上。 他是人,他不像傅纪书那样时常命悬一线,他要在中央星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就免不了要去社交,免不了要接受他人的意见和看法。 席海在前头开车,他是个话多的性子,说起来刚才那两个omega:「他们好像也是名流出身吧,没什么印象了,是不是底层的?」 席海在医学界有点威望,又是研究院的副院长,他都不记得人,李雁怎么会记得,于是只心不在焉应了两声。 席海道:「他们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就是这样的,嘴上不饶人,我哥就不像这样,纪书说的也对,他们就是喜欢欺负人,断章取义说点什么狠话吓唬你的而已。」 李雁心里不舒服,他知道那些话不仅仅是吓唬他的,甚至算得上威胁,只同傅纪书道:「他们是不是知道那件事。」 席海乐呵呵的,没听懂:「什么事啊?」 「那是事实,李雁,」傅纪书难得接话,还是那样冷静,只是在叙述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是事实总有会被人知晓的那一日,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评判,你不可能一一去扭正让他们的想法,和你站在一起。」 李雁的唿吸有些急促,他的情绪起伏一向很明显,也并不内敛,只是结婚之后想要稳住婚姻才收敛了许多。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偏开脑袋看窗外,又听见傅纪书道:「你不应该在意这种事,更不该为此生气。」 李雁没说话,还是看着窗外。 席海觉得很尴尬,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车厢内恢復了寂静,他也不敢说话。 李雁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他知道自己的婚姻并不健康,就算比不上影片中那么美满,也不如身边其他家庭那么正常。 没有哪对合法伴侣会像他和傅纪书这样相顾无言,连一点共同的话题都没有,或者压根没兴趣去寻找话题。 道理谁都懂,但他想要的不是大道理,他只想要安慰。 哪怕不真心的一句安慰也行。 席海终于插嘴道:「行了啊纪书,谁不知道你那点大道理,没人爱听。」 「哄人不是你这么哄的,你还是多学学吧。」 李雁忍不住将余光落在傅纪书身上,却看见对方正开着光脑,光晕在他脸上跳动着,他的神情温柔且怀念。 他又在看自己曾经未婚夫留下的视频和照片了。 李雁几乎快要咬破唇瓣,他很嫉妒,怎么能不嫉妒,与傅纪书结婚的人明明是自己,却总是同床异梦,清楚地知道伴侣的心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血腥气涌进口腔里,李雁感觉到痛了。 这段婚姻,除却结婚时短暂的期待和快乐,从头到尾给他的都是痛楚。 他心跳得很快,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傅纪书问:「喜欢金毛还是拉布拉多?」 「嗯?」李雁蓦地抬起头,有些懵。 「金毛掉毛多,但性格亲人,如果你不嫌弃,就去接一只带回家。」 傅纪书关了光脑,转头望过来。 他的瞳眸颜色很黑,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李雁与他对望过去,便像是掉进了深渊当中。 他像缺氧了一般,连自己的声音听着都似隔了层水雾,听不真切,不受控制地开口问:「为什么忽然要养狗?」 傅纪书将他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转开了视线,「上回你说喜欢。」 李雁眨了眨眼,仍然望着傅纪书的侧脸,却没说话。 席海一直在朝着宠物基地开车,原本就是打算要去的,所以并非商量,而是通知。 第11页 傅纪书做惯了长官,习惯自己安排好一切,很少会给他人选择的余地。 李雁垂了垂眼,心想,他没说过那句话。 傅纪书多半是记错了。 但他还是觉得高兴,心里的怒气散了。 虽然这份关心微乎其微,但只要有一点点,他就能心甘情愿地溺毙在这段快要称不上感情的感情里,做一只扑火的飞蛾。 宠物基地在城郊区,车程花了半个多小时,日暮时才抵达。 基地老闆引着席海停车,说:「上回生的小狗都两个月大了,前段时间刚毕业——」 他话没说完,见席海使了个眼色,这才瞧见坐在后座上的两个人。 他见过傅纪书,但没见过李雁,不过还是能判断出那就是傅纪书的omega。 一个很漂亮的omega。 可惜了,只是个低阶。 论谁瞧见李雁那张脸,都只能说句可惜。 虽然长得漂亮,容貌却像是不进脑子一样,一转头就会忘,明明那么秾艷的五官,偏偏就是很难被人记住。 中央星不缺美人,傅纪书在前线出生入死,也不需要什么美人在怀左拥右抱,只需要一个能够与他相配的伴侣来应对易感期。 基地老闆不知道像李雁这样的低阶omega,又是怎么去替易感期的傅纪书疏导的。 看起来如此孱弱,能承受住高阶的信息素么? 李雁跟着傅纪书下了车,他知道基地老闆在打量自己。 他陪同傅纪书参加过两次宴会,所有人看他都是一样的眼神,要么好奇,要么嫌恶。 他不喜欢被人用这样探究的眼神看着,于是便减少了出行的次数。 但如今避免不了了,李雁微微蹙眉,只能尽量忽视过去,转开视线去看周围。 地上有很多栅栏,一群小狗在栅栏里打闹,自由自在,李雁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看见一只小金毛正趴在栅栏上看他,眼睛漆黑明亮。 小狗的视线是那么纯粹,没有一丁点恶意。 它只觉得面前的人类情绪低落,想要翻越出来,去蹭一蹭他。 李雁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小金毛摇着尾巴仰着脑袋舔他,温热又潮湿,带着蓬勃的生机。 李雁心里空掉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下意识转过头叫傅纪书,连语气都扬了起来:「傅纪书,这只小狗好热情。」 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脸上多了笑意,忽便觉得明媚。 傅纪书静静看着他,眼中神情却始终不明了,瞧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李雁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回答,转头一瞧才发觉对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脸上顿时笑意浅了,直到渐渐消失。 小狗还在用鼻头顶他的手指,想吸引他的注意,可李雁已经习惯了仰望傅纪书,他所有的情绪都像是因着对方的反馈而起伏,一旦发觉情况有变,便会跟着患得患失。 他指尖颤了颤,从小狗的脑袋上收回来。 傅纪书迈了步子。 他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像个按部就班的机器人,从不会觊觎和渴望什么东西,就像根本没什么执念一样,因而才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即。 李雁道:「你不喜欢?」 「我没时间养狗。」 他走到李雁面前,李雁闻到了自己伴侣浅淡的信息素味,刚渡过发情期,身体还保留着习惯,下意识便觉得腿弯有点软。 傅纪书从他身侧弯身下去,单手将小狗抱起来,再度直起身。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李雁睫羽颤了颤,抬起眼睛与对方对视。 傅纪书道:「喜欢它是么?」 他大约也不是真的在询问,替李雁做了选择,与基地老闆道:「就它吧。」 「好嘞,傅上将这边请,做一下登记。」 于是小狗又回到了李雁怀抱里,软软一只,还有一点点沉。 它在李雁怀里安分了很多,没乱动,只睁着眼睛瞧着李雁。 李雁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抱着小狗跟在傅纪书身后,「是送我的吗?」 「嗯。」 这应该是傅纪书第一次送他礼物。 李雁彻底不生气了,满心沉浸在自己将要拥有一只小狗的喜悦上,没工夫再搭理旁人说了什么,只顾着逗弄小金毛。 基地老闆同傅纪书道:「这只最聪明了,很会察言观色,和它妈一样。」 他指着小狗,眼睛却直往李雁脸上瞟,心不在焉说:「它妈是基地养出来最聪明的抚慰犬,这只刚会跑就跟着它妈有样学样,还挺那么回事的。」 李雁实在是长得漂亮,虽然记不住长相,但在面前时总是会让人忍不住驻足注视,根本移不开眼。 也难怪傅纪书会和他结婚。 听说前两天他在咖啡厅碰到一个alpha追着求爱,还试图用信息素压制,被李雁揍了一顿。 性子也挺辣的。 傅纪书做着登记,他确实对养狗没什么兴趣,更遑论狗的性格和优点,只「嗯」了一声。 填到姓名时指尖顿了顿,重重将登记仪放在桌上,惊得老闆一下子收回了视线。 他没多说,只抬起眼侧过身,平平静静喊道:「雁雁。」 「来给它起个名字。」 【作者有话说】 是谁在吃醋我不说(捂嘴) 第12页 雁子有小狗陪咯,小狗就是最好的! 明天见啦!晚安~ 第06章 我送你一个东西… 李雁下意识抬起头,没回过神,笑容还浮在面庞上,很是漂亮。 傅纪书又喊他:「雁雁。」 他一下子便清醒了,耳根子麻麻的,也有点茫然,后知后觉傅纪书是在叫他。 头一次这么叫他,好生亲昵。 李雁顿时觉得耳廓发烫,像喝了蜜一样,心里甜甜的,说:「我还没想好,不如你起吧。」 傅纪书淡淡道:「这是你的狗。」 倒像是在划清界限。 李雁的脸色顿时又有点难看,但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故作,「我的不就是你的么。」 他不想表现得太难看,又自己接了话,但是语气实在消沉,「叫可可吧。」 没什么特殊意义。 他现在心情很糟糕,没精力去想一个有意义的名字,只能这么敷衍了事。 傅纪书登记的指尖顿了顿,再次确认,「你确定要这个名字?」 李雁没好气道:「是啊。」 傅纪书垂眸继续登记,「不要后悔。」 李雁想,他才不会后悔。 做完登记之后军部一直在催促,说机甲商给的机甲质量或许有问题,傅纪书要在前线作战,得亲自去试一试。 他没回復,也没说要不要走,只看着坐在车里逗可可的李雁,将光脑熄了屏,道:「开车。」 车厢里有一股很香的荼蘼花的味道,李雁的腺体生来有损,其他的alpha或许感知不够清晰,但傅纪书却能清清楚楚地闻到,混着自己的信息素一起,萦绕在这辆车的车厢之中。 傅纪书闭着眼,听着李雁在一旁逗弄小狗时藏不住笑意的嗓音,忽然开口道:「早些年上层阶级的omega不喜欢带着伴侣的信息素出门,所以会有那样不成文的规矩,现在应当没有多少人会在意。」 李雁的手指被可可咬住,却一时间没给出反应。 直到车辆转弯,他的身体因着惯性往旁倾倒时才骤然回神,垂着眼睛淡笑道:「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 他不想再谈论那些让自己不高兴的事情,他现在有了可可,那是傅纪书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以此证明他们之间也并非外人说的那么尴尬不堪。 终归他要的也不多。 李雁抬起脸对他笑,证明自己并不在意,岔开话题,问:「现在要去哪里?」 傅纪书盯着他的面庞看了一会儿,看得李雁有点懵,不知道他在瞧什么,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只这一下动作,傅纪书便收回了视线,「给可可买点玩具。」 「你今天不忙吗?」 「嗯。」 李雁眉眼弯弯,倒是难得能和傅纪书在一起那么久,还要一起去给可可买东西,就像一家人一样。 可他们本来就是合法伴侣,却只有短暂的一点点时间才像一家人。 李雁想了想,却还是很开心,说:「今晚回家吃饭吗?你想吃什么?」 他其实一开始也不是很会做饭,在34星的时候温饱都成问题,没条件去挑三拣四。 和傅纪书结婚之后他才开始学着做一些能让人有点食慾的东西,只可惜傅纪书很少回家,每次回去多半都是为了应付情热期或易感期。 那个时候李雁和他都没什么理智,全靠着营养剂维持体能,等七天一过傅纪书就要走,从不多留。 李雁想到这里,他知道傅纪书是那样的正人君子老古板,于是故意气他,「上完还给你做饭,这样好的泡友你在其他地方可碰不上。」 傅纪书果然皱了眉,却没像他想的那样生气,只淡淡道:「不要用这种方式自嘲。」 李雁又觉得一拳砸在棉花上了,他甚至没办法让傅纪书情绪波动起来,难免有点挫败。 他道:「那你——」 傅纪书的光脑又震动了。 见他抬了手腕,李雁觉得没劲儿,没再接着往下说,只知道傅纪书说不准一会儿又要走。 永远都说工作忙,永远都是这一个理由。 李雁抱紧可可,垂着眼,果然听他道:「席海陪你去,我有事。」 他在路边下了车,会有军部的人来接他。 李雁落了窗户,还是有那么一点期待,说:「你说要和我一起去给可可买玩具的。」 「军部临时有事,我必须到场。」 「好吧,」李雁对他笑笑,如果是军部的事,他就原谅傅纪书,「那你要重新赔我一天。」 话音刚落他忽然察觉到自己或许有点太过于恃宠而骄,今天傅纪书格外的话多,给了他错觉,就好像他们原本就是恩爱的一对恋人。 李雁知道自己不能一下子要太多,下意识便弱了音量,补充了一句,「一晚上也可以,行吗……」 傅纪书背着光站在车外,居高临下,看不清神情。 李雁有些紧张,又从对方的沉默里知道了答案,咬了咬唇瓣。 傅纪书只道:「晚上好好吃饭。」 他嘱咐席海,「记得给他做个检查。」 军部的车已经来了,傅纪书没再回头,进了副驾驶,那辆车很快便消失在道路尽口。 李雁收回视线,心不在焉摸着可可的脑袋。 席海不知道他们之间相处模式怎么这么奇怪,想想又觉得正常,安慰他说:「纪书就那样,死板正经又话少,你也少同他置气,气坏身子可不好了。」 第13页 李雁装不在意:「我怎么可能会生他的气。」 席海知道他肯定在故作坚强,「军部很多家庭都这样,被留在家里的那位总是会寂寞一些,纪书这不是还送了你一条小狗吗?」 李雁又「嗯」了一声,嘀咕道:「他自己能变成小狗就好了。」 他想要的不是小狗。 小狗替代不了傅纪书。* 可可还小,要多睡觉,回家的时候已经软成了一滩。 李雁整理了一下可可的玩具,将它放在沙发窝里,随便敷衍了一下晚饭。 最近胃口总是很差,什么都不想吃,只能勉强吃一点点填填肚子,稍微多一些便会噁心想吐。 他慢吞吞吃完饭,心脏在胸腔里快速跳动,让他喘不过起来,却又没办法制止一直到平躺在床上,都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李雁忽然觉得身体很累,好像一整天都在紧绷着,到这个时候彻底崩断了。 床上像是变成了一个会下陷的深窝,李雁眼前打着转,连身体也仿佛在旋转,一圈一圈下坠着。他闭了闭眼。 窗外忽然闷雷阵阵,热了整个白日的天在此刻像是破碎掉的玻璃窗,一瞬间倾盆大雨。 狂风卷着树梢剧烈晃动着,灌进李雁的风衣里,吹得衣摆猎猎作响。 他举着伞,站在悬崖上,身后惊涛骇浪拍打着礁石。 李雁听见自己说:「傅纪书。」 那个男人站在面前,不远不近的地方,沉默地将他看着。 自己又喊他:「傅纪书。」 「……」 「我送你一个东西……」 又是一阵雷过,梦醒了。 李雁满腩身冷汗,他觉得头疼,心跳还是很快,一下又一下撞着胸口,像是要破开血肉跳出来。 他慢吞吞下了床,在窗前站了一会儿,雨珠飘进屋,落在脸上,凉意让心绪宁静了一点,却也只是一点。 他将窗户关上,离开卧室。 傅纪书回来了。 家里没开灯,一片黑,李雁循着自己alpha的信息素味慢慢地摸黑走过去,走到客厅里,从身后抱住了对方的腰。 他沉溺在伴侣的信息素当中,解着自己身上中的剧毒的瘾,手指不安分地拨动傅纪书的腰带扣。 傅纪书抓住了他的手指,alpha的体温总是很高,李雁晕乎乎的,像是要被热化的冰,像要变成一滩水,站不住。 他被傅纪书扣着手腕,一点点拉开。 李雁茫然地透着黑暗去试图打量对方的神色,却什么都看不见,只听他平静道:「我回来拿一份文件。」 李雁清醒了一点:「你……你又要走了?」 「嗯。」 「可是你今天答应了我……」 他忽然一噎,又闻到了那股陌生的omega的信息素味。 李雁现在没生病,脑子实在好使,骤然记起来,这是易阳的信息素。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查阅第一章 作话的排雷啊!看了一下大家的意见,其实在排雷里都有提到的,如果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剧情,一定要及时止损啊各位公主们!(哑巴着急) 嘻嘻明天见~晚安! 第07章 离我的狗远一点 那个omega的信息素阶位也不是很高,但要比李雁强很多。 除了军部的战士,能到易阳那个阶位的omega已经很少了,人们在谈论起傅纪书的伴侣时,总是将易阳放在首位。 那是橙子味的信息素,李雁最讨厌的味道。 他勐地拽住傅纪书的衣摆,夜色让他的面容变得模煳,唯有眼睛很是明亮,直直地盯着对方,几乎快要藏不住怒火,「你不是去军部,还能带着易阳的信息素回来?」 窗外路灯的光线穿透玻璃映到屋中,落在傅纪书的后背和肩头,让他的面庞彻底笼罩在黑暗里,瞧不出情绪如何。 李雁便又上前一步,与他拉近了距离,想要看看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心虚的神情出现。 但他只看见了对方平静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泄气,声音也放轻了,「你解释一下呀,我也会信的。」 「解释什么你都信么?」 「是啊。」李雁想,他当然信啊。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那么地牢固,他只是想和傅纪书多说点话罢了。 傅纪书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抓得很紧,紧到李雁感到了痛,却仍然没有将手抽回,心甘情愿承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一切。 包括喜怒哀乐,患得患失,和痛感。 他只问:「你没有出轨吧,傅纪书。」 傅纪书是上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他怎么会犯那种错事呢。 李雁说:「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我知道,」傅纪书松了手,光脑还在亮着,无数的消息催促着他,「没有出轨,别多想。」 易阳的信息素阶位高,稍有不慎便会染上,他也只是远远碰了面,没想过回带回家。 他想了想,又道:「这两天有战事,要去前线,等之后再陪你。」 李雁脸上神情动了动,听出对方话里指的是赔他一天的条件。 他浅浅笑着,尽好一个听话乖顺伴侣的本分,说:「好呀。」 他将傅纪书送出门,屋外狂风骤雨,李雁的家居服被料峭春风灌透,眼见着傅纪书撑起伞,想起梦里波涛汹涌的悬崖之上。 第14页 他掰着指头算,结婚到现在已经一年了。 一年了,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 李雁垂了垂眼,转而又笑起来,忽然道:「傅纪书。」 男人已经下了台阶,站在雨里,雨珠拍打在伞面上,又顺着伞沿滴落。 他回了头,安静看着李雁。 「可不可以亲一亲我?」 李雁长长吐出一口气,装作不在意一般,「实在不行的话,也关系。」 结婚一年到现在,除了情热期和易感期的混乱迷茫,他们几乎没有过爱侣之间的任何亲密举动。 甚至连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都屈指可数,还没有和易阳那么亲近。 李雁知道自己也活该,当初给傅纪书下药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傅纪书是正人君子,怎么能忍受自己这样卑劣的行为。 李雁的睡衣有点薄,身体冻得僵硬,他在楼梯上站着,却又像是站在雨幕里,身躯孱弱消瘦,总觉得可怜。 傅纪书回到房檐下,歪下的伞淅淅沥沥掉着水珠,他只轻轻碰了对方的唇瓣,沾染了一点点荼蘼花的香味便直起了身。 李雁心满意足,他弯着眼睛,替傅纪书整理了一下衣襟,轻声道:「注意安全。」 「祝你拿到军功。」 抓着伞柄的那只手背青筋暴起,傅纪书什么都没说,也并不留念,再次踏入雨幕里。 风一吹,荼蘼花的味道便散了。* 为了掠夺更多的宇宙资源,联邦与帝国已经征战近百年。 傅纪书能够一路高升成为联邦最年轻强大的上将,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几乎没有败绩。 李雁翻翻光脑,距离上次和帝国发生大规模战争已经快三年了,这段期间一直存在大大小小的军事冲突,但战火併未蔓延,倒像是帝国在小心试探,并不敢轻举妄动。 李雁不知道傅纪书这次要去多久,雨季过去之后便捡了个晴日牵着可可出了门。 他不会开车,也不想麻烦司机特意来接他,只自己上了公共轻轨。 可可乖乖地缩在他脚边,李雁摸摸他的脑袋,小声道:「真听话。」 肩头髮丝垂下来,又被他揽上去,用一根发绳捆住。 李雁身边坐下一个alpha,身上有股烟味,大概并不是信息素。 他没抬眼去瞧,只转了转视线,余光落在对方的鞋上,而后慢慢上移,打量对方放在膝上的手指。 「你有伴侣了吗?」那个alpha笑问。 李雁没抬头,只将视线收回来,并不做声。 「你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他是不是很久没碰过你了,」那人不觉得尴尬,也不在意omega的态度,接着说,「你的狗,看起来也还很小。」 李雁终于掀起眼皮看过去。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alpha,信息素阶位不高。 见他看了自己,男人脸上挂出一道笑,「你——」 「不要用你的恶趣味来试图吸引我的注意,」李雁淡淡道,「并不好笑。」 轻轨到了站,李雁将牵引绳抓起来,牵着可可下了车。 他没回头,却知道刚才那个alpha还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这样的alpha他见过很多,34星有,中央星也有。 以前他会毫不客气地动手,但傅纪书的标记险些损坏了腺体,他的身体素质和精力都已经大不如前,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解决那些恶意或觊觎的眼睛,只能忽视过去。 联邦东部的百姓还保留着旧时传承下来的风俗,生死大事喜欢去祈福,战争并非儿戏,他想给傅纪书求个平安。 然后,再祈求他不要爱上别人。 他就一直喜欢那个活在照片里的未婚夫就好了,那个永远不可能再出现的白月光。 李雁丝毫不怀疑对方究竟还有没有活着,他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若是那个人还活着,傅纪书不可能会同意自己荒唐的做法和要求。 那个雨夜他或许会自尽,也绝不可能碰他。 李雁不会去羡慕一个死人,他弯着眼睛,阳光落在那张漂亮的面容上,像是被浸润在幸福里长大的、上层出身的小少爷,却无人得知他心里阴暗的念头。 他冲着神像弯身,将红绸挂在菩提树上。 出去的时候李雁看到先前那个男人正蹲在地上逗弄可可,但可可对陌生人不感兴趣,恹恹地趴在地上不理人。 男人又想伸手去摸它的耳朵。 李雁冷声道:「离我的狗远一点。」 那个alpha也不是真的喜欢小狗,无非只想找些话题,笑着问:「你来祈福?给你那个alpha吗?」 李雁将绳子拽紧了,从兜里摸出婚戒戴在无名指上,答非所问道:「我已经报警了,偷狗的贩子。」 那人脸上笑意顿时一僵,继而难看起来,「你瞎说什么,谁是偷狗的!」 李雁见他一幅想跑又不甘心的样子,心觉好笑,抱着手臂仰着下巴沖他笑,「警察马上就来,你还不走吗?」 他也不是好心提醒,原本就没报警,就是吓唬对方两句。 这地方离居住区较远,真报了警一时间也很难将人抓住。 男人神情藏不住紧张,忙转身要走,李雁却又慢吞吞跟上去。 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他,脚步微微一顿。 还是之前碰到的那个被他揍了一拳的omega,对方大约怕他再动手,站得很远,阴阳怪气道:「傅上将才上战场几日,你就勾搭上别的alpha了。」李雁还是笑。 第15页 近段时间心情跟着天晴一起变好了,总是笑意盈盈,他摩挲着指根的婚戒,反问道:「那么着急,我勾引的是你丈夫?」 他笑得恣意,刚来34星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十分惹眼,后头腺体伤了,傅纪书也很少罩着他,他收敛了许多,倒叫人一下子忘了他原本该是什么样。 李雁将婚戒拨正,故作好意,说:「他好像很缺爱呀,都开始勾搭已婚的omega了,他好可怜,不如我把他叫回来,你帮帮他吧。」 那个omega还未婚,一时间脸色大变,嘀咕着对方是个疯子,从他身侧擦边过,还重重撞了他一下,钻进了祈福殿。 李雁跟着后退一步,稳住身形,听见他说:「傅上将整日和易阳同进同出,易阳还陪着他上前线,可比你有用多了。」 李雁笑意浅了浅,直到彻底消失,先前那个alpha已经走远,快要走出视线尽头。 他垂眼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光脑轻轻震动着,提醒他,今天是春分。 李雁从巷子口出来,甩甩手,指缝间还沾了点血渍。 他这回知道那个alpha的信息素是什么了,菸草的气息,有点刺鼻。 李雁摸了摸兜,没摸到纸巾,只摸出一根烟,便将就着将其点燃。 他拽了可可的牵引绳,带着小狗回到祈福殿,将烟熄了,冲着门卫笑笑:「打扰了,有纸巾吗?」 门卫给了他湿巾,李雁将手擦干净,又去买了一根红绸,回到菩提树下。 他没有许愿,只翻着光脑,先是看见傅纪书和易阳站在一起的那些照片,之后又看见一些新的。 傅纪书在营地里商议行军,易阳就站在他身边,怀里抱着的是傅纪书的风衣。 那件外套是李雁亲手为他套上的。 李雁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给傅纪书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知道傅纪书现在不一定能看到讯息,也没指望对方秒回。 他将光脑摘下来扔进水池里,闭上眼,抬手合十,恭恭敬敬作了揖。 【作者有话说】 们雁子私下也是菸酒都来的……反而是书记比较像乖宝宝。 明天见啦,晚安~ 第08章 我很幸福的 李雁丢了光脑,手边也没有别的通讯工具,没办法坐轻轨回家。 祈福殿在三区郊区外,人烟稀少,只有路边零星种着几棵树。晴日的阳光刺目,李雁往树荫下躲了躲,可可蹦蹦跳跳跟着他,脖子上的狗牌摇摇晃晃,反射着日光。 李雁忽然站住脚蹲下身,先揉了揉可可的脑袋,之后又检查了狗牌,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但心里总觉得不适,思索片刻才不得已起了身。 只那一瞬便觉得眼前一片花,脑袋也嗡嗡响,李雁闭着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晕眩感慢慢退散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可可担忧地望着他。 「我没事。」李雁安抚道。 大概只是有点低血糖。 他绞紧绳子,身后车行而过,停在前方不远处。 李雁安静地看着那辆车。 车主人是个alpha,瞧着很是年轻英俊,身材笔挺,周身贵气,又生得联邦西部人那样深邃的眉眼和高挺鼻樑,大概又是什么上层阶级的子弟。 对方看过来那一瞬李雁便转开视线,拽拽可可,小声道:「走吧。」 「你脸色很不好,」那个alpha道,「是低血糖了吗?」 李雁抬起眼睛看他,他的唇色苍白,额上隐隐生了冷汗,看起来很是虚弱。 但他没应声,警惕地打量了对方一眼,沉默地牵着可可往前走。 那个alpha并没强求,只好心提醒道:「今天天很热,你可能有点中暑,或者是低血糖,我车上有药剂。」 「谢谢,不必了,」李雁同他擦肩而过,本不欲多说,忽然又想起远在前线的傅纪书和易阳,脚步顿了顿,回过头对他笑笑,「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借我用一下光脑么,我的光脑遗失了,需要给我的伴侣传个通讯。」 那个男人倒是绅士,或许也不认识李雁,没有捉弄人的意思,当真将手腕上的光脑取下来递过去。 设备上沾着一点点主人的信息素,是个高阶alpha。 李雁不动声色垂下眼,手指熟练地输入傅纪书的联繫方式,指根的婚戒反射着日光,衬得那双手愈发白皙漂亮,让人移不开眼。 他删删减减,最后只留下一句「我是李雁,我走丢了」,点了发送。 对话框安静地躺在屏幕里,片刻之后显示已读。 李雁又等了一会儿,等来一条不属于傅纪书手笔的回覆。 [纪书在前线,没时间看消息]这条消息多半是易阳回的。 李雁想起那些新闻和照片,胸口又闷又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凿了一道疮洞。 他胸膛极速起伏了一下,脸上神情却很平静,将信息删除,把光脑还给alpha,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抱歉,您现在要去哪里,能不能载我一段路?」 「不用那么客气,」男人道,「我认识你,你是傅纪书上将的伴侣,之前宴会上见过,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 他替李雁拉开车门,前后座之间竖起了挡板,不用担心信息素的影响,倒是贴心,又像是早早便准备好了。 李雁转开眼瞧了瞧身侧的男人,听他说:「我叫塞诃,是个商人。」 第16页 车厢里属于这位陌生alpha的信息素更加明显,李雁没办法判断出那是什么味道,但自己alpha的残留的信息素本能地压制着外人的气息,反倒让李雁的腺体有些承受不住。 他捂着后颈,胃部也开始抗议,恹恹地抱着他的小狗靠在车窗边看外头的风景。 车辆驶入城区,李雁看见高楼大厦和车水马,只觉得心中烦闷,忽然听塞诃说:「上将回了消息,问你在哪里。」 李雁看了看车载钟,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他觉得很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闭着眼睛没说话。 塞诃没等到回应,挡板挡在他们之间,他不知道李雁在想什么,于是只简单说明了一下原因和大概的位置。 傅纪书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把李雁送过去,席海会带他回家。 席海马上要结婚了,最近在忙着和未婚妻联络感情,还要筹备婚礼。 他接上李雁,没将人送回去,只道:「好不容易见你出趟门,陪我去看看婚戒。」 李雁没答应,摩挲着指根的戒指,余光瞥见那个叫塞诃的男人还没走,站在车边将自己看着。 李雁觉得他的视线有点奇怪,又仔细想了想,确实不记得自己以前见过他。 大概又是觊觎自己容色的。 他和席海进了商场大厅,塞诃的视线被遮挡住,他便将注意力收回来,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席海愣了一下:「啊?你说纪书?」 前线战况谁说得清,席海也不好胡乱猜测,按着惯常的情况估计了一个答案,「明后日吧。」 「好。」李雁点点头,他唇角挂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照顾军人家眷的身心健康是席海的职责所在,见李雁这幅样子还有些欣慰,又多少有些歉意,说:「纪书让我抽空去陪你说说话,但这两天一直在筹备婚礼,没来得及。」 「你忙你的,」李雁道,「说不定过段时间,傅纪书就让你去照顾易阳了呢。」 饶是席海这样的迟钝性子也听出他话里话外带刺的本意,茫然道:「诶,怎么这么说。」 「纪书上战场前都会把光脑摘下来,让易阳拿到只是意外。」 他倒是知道原因,下意识替傅纪书辩解,「你看他忙完马上就回你了。」 李雁脸上那道浅淡的笑还在,没什么别的表情了,冷静得叫席海莫名感到后背发凉。 他第一次见李雁的时候就知道面前这人并非什么好敷衍的傻白甜,脾气也不算很好,总和人起冲突。 唯独对着傅纪书的时候会乖顺很多,几乎没什么底线地迁就着对方,说爱到深处也不尽然,更像是欠了傅纪书什么一样。 席海担心李雁气急攻心,正要开口,李雁却自己接了话,淡淡道:「傅纪书的光脑连我都不给碰,我还以为藏着什么军方的机密,原来只是对我不放心。」 他牵着可可往前走,没理会站在原地的席海。 他知道因为自己给傅纪书下药威胁他这件事情让傅纪书对他难以保持信任,但也没办法接受对方信任其他的omega。 易阳身上没有军部的职位,也并非战地记者,能够跟着傅纪书上前线一定有傅纪书的授意。 前线会发生什么,他们在一起会做什么,李雁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从席海口中了解到那些不知真假的只言片语,同样难以让他信服。 他感到烦躁,却又因为这样的烦躁越发沉默,可可追在他身边想让他转移注意力看看自己,但李雁一看见小狗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傅纪书。 想起来那天他让傅纪书赔偿自己一晚上的陪伴,但傅纪书却带着别的omega的信息素回了家,又让他看到了全网祝福的照片和新闻。 李雁开始头疼。 他听见席海在身后问他,「纪书这个样子,总有桃花黏着,很难避免,如果标记清洗手术推广开来,你……你会想要离婚吗?」离婚? 李雁没应声,他当真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 「不会,」李雁弯了弯眼睛,故作轻松道,「为什么要离婚呀,傅纪书说他不会出轨的。」 他继续往前走着,像是在和席海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很幸福的。」* 到家已经不早了。 李雁的光脑遗失,去买了新的,坐在席海车上时一直安静翻着新闻。 席海有点紧张。 傅纪书已经让人去处理那些桃色新闻了,但易家想要造势,要攀关系,手里还压着机甲供应,并不一定能完全将流言蜚语处理干净。 他担心李雁再看到那些半真半假的东西,到时候很难解释,于是总心不在焉将视线往李雁那里瞟。 李雁垂眼翻了一会儿,看到郊区死了一个alpha,死因不明,正在调查。 他将新闻念给席海听,说:「我见过这个人。」 席海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在轻轨上,」李雁毫不在意,语气也很轻,「他以为我是个没人要的弃夫,只靠着一只大型犬抚慰自己,三番两次想要搭讪。」 席海脸色尤为难看,「这种人死了才安分。」 李雁不置可否,说:「傅纪书的信息素阶位很高,他大概也知道不能覆盖标记,所以后来又去勾搭其他未婚的omega了。」 「啊,」他轻轻道,「那个omega,我还在祈福殿见过呢。」 第17页 车停在别墅门口,李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无视掉席海疑惑好奇的神色下了车,同他道:「谢谢你今天来接我。」 他回了家,没开灯,摸黑给可可餵了狗粮,上楼去洗漱。 浴室里水汽氤氲,李雁半长的头髮湿哒哒落在肩头,他站在镜子前瞧着里头那张漂亮但又没什么精气神的面庞,半晌才转开视线,瞧见脏衣篓里那件洁白的衬衫衣袖上落了一点红。 李雁盯着那件衬衫瞧了一会儿,之后将其拾起来,赤身裸体下了楼,将其连同其他垃圾塞在一起。 返回到客厅时,玄关处忽然传来门锁被启动的声音。 李雁心跳一滞,脚步微微顿了顿。 门开的时候卷进了一点春夜微凉的风,拂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李雁身形动了动,闻到了伴侣熟悉的信息素味,和一点点硝烟与血腥气。 傅纪书刚从前线下来,没回军部,直接回了家。 他神情略有些疲惫,摘了军帽挂在衣架上,平平静静抬眼望向李雁。 「小心着凉。」他只说了这一句。 李雁反而迎身过来,替他脱下风衣。 傅纪书闻到一股浓郁的荼蘼花香,还有那些潮湿的水汽,他抬了抬手,本想碰碰对方的头髮,却忽然听李雁说:「你身上还有易阳的信息素。」 李雁抱着他的风衣,髮丝黏在颊边,抬起眼睛对他笑:「你们睡过了吗?」 【作者有话说】 雁子正在平静地发疯ing,精神状态十分美好明天见啦~晚安! 第09章 你嘴里从来没有实话 傅纪书伸出去的手顿了顿,他没说话,李雁便也没再说,安静等着他的回答。 片刻之后,傅纪书才道:「没有。」 他只会这么说。 李雁想起之前的几次询问似乎都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回答,傅纪书只会告诉他「没有」「不是」「不要胡思乱想」。 但他没办法不胡思乱想,李雁自己的信息素都没办法在傅纪书身上留太久,若非亲密接触过,易阳的怎么能留存那么长时间? 李雁觉得头疼得厉害,甚至有些眩晕,他感到身体很累,心跳过缓,连带着行为也有些迟钝了,很难再深思一些其他的东西,包括傅纪书的表情和反馈,只能乖顺地点点头,说:「好。」 他担心傅纪书会因为这样无证据的质问而生气,担心他会有离婚的念头。 他突然不能完全笃定傅纪书会保持住正人君子的做派了,信息素的天性也有可能推着他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伴侣,而易阳是最合适的那个。 李雁对自己身上所有可以拿出来的东西进行了评估,然后发现,自己原本就是一个出身在34星的低阶omega,他和傅纪书之间是不平等的,本该毫无交集。 只有这一张脸还能用一用。 李雁嘆口气,他将傅纪书的风衣挂好,回到他身前,慢慢俯身跪下去,笨拙地用口齿拨弄对方的腰带。 傅纪书却抓住了他潮湿的头髮,拉着他往后仰脑袋。 李雁便这样仰视着他,面颊潮红,微微张着唇瓣,像是在索要一个吻。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映着窗外的路灯灯光,水润又明亮,他想要透过黑暗去看清alpha的面容,却最终发现只是徒劳,于是只弯了眼睛,如同撒娇一般,又像是引颈受戮的天鹅,轻声道:「我对你来说,已经失去价值了吗?」 话音刚落他又嘲弄着接上话,「或者对你来说,我一直都是没有价值的。」 「我没有这么说过,」傅纪书松了手,淡淡道,「穿上衣服去。」 他看起来实在没有做爱的欲望,李雁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回屋里套上了睡衣。 隔壁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李雁垂眼靠在门边,听着房间里水声断去,不久之后傅纪书开了门,一股潮热的水汽从浴室内扑面而出。 李雁迎身上去,抱住了对方的腰,去听对方的心跳。 平平静静,没有任何的可以象徵喜爱或厌恶的波动。 被勉强压下去的烦躁不安再次席捲,他双臂收紧了些,颇有些不甘心一般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被傅纪书抓住了手腕。 他被迫松开手,眼前一片黑,被男人拽着回到卧室,被扔在床上。 信息素混着压迫感直压而下,李雁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没等回过神,傅纪书胸膛贴住了他的后背,滚烫的体温穿透了单薄的睡衣,像是要将他就此融化。 李雁心里七上八下,捉摸不清傅纪书的态度和下一步动作,收着手肘想要挣扎,却忽然被对方咬住了腺体。 傅纪书没咬破,也没标记,只是厮磨着那一块皮肤,又麻又热,李雁忍不住闷哼两声,腰肢被单手揽住,抱起来,坐入傅纪书的怀抱里,但在信息素的纠葛之下只能脱力的倚靠在对方的胸口,仰着脑袋重重喘息。 屋中寂静无声,唯有衣衫摩擦和他的唿吸声无比清晰,刺激着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 李雁怔怔地望着天花板,难以言表的恐惧一阵一阵往心头涌,却又说不出缘由。 身体抽搐了一下,他终于忍不住挣扎,像是溺水唿救一般大口大口喘息着,喃喃道:「开灯......开灯......」 傅纪书没照做,只是捂住了他的唇齿,犬齿用力,咬破了腺体处的皮肤,将信息素缓缓注入。 第18页 剧痛和其中的安抚让李雁心里的恐惧瞬间平息。 他行动缓慢,思维迟缓,许久之后才回过神,被傅纪书抓着下巴轻轻碰了碰唇瓣。 他闻不到那股橘子味了,只有荼蘼花的香,萦绕在这间屋子里。 傅纪书今晚情绪实在奇怪,怪到李雁猜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像是骤雨的前夕。 可可在客厅自娱自乐,奔跑时撞开了墙角的旧式播报机,带着电流的模煳女声忽远忽近迴荡在这座寂静的屋子中,说着今天的新闻。 李雁心不在焉地听着,将脑袋埋进枕头里,迷迷濛蒙间听傅纪书道:「席海说死者骚扰过你。」 「......」 李雁没说话,也没给反应,只闭着眼。 「李雁,」傅纪书大概不满意他的沉默,又道,「我不希望每次问你这些事情的时候你都避之不谈。」 「你不是都知道,」李雁的声音闷闷的,「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已经习惯了——」 他声音戛然而止,半晌才又响起来,被破碎的喘息所替代。 傅纪书语气平静,「除了那些话,他还做了什么?」 李雁抓紧了枕头,转过头去,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许久之后才轻声说:「没什么,他去找别的omega了。」 这些事情都是监控中可以看到的,傅纪书来时在路上已经从警卫司那里调取了看过,李雁和那个alpha先后从轻轨上出来,之后又在祈福殿碰面,总共相处的时间不到十分钟。 之后那个人消失在监控死角。 李雁也在那一处死角失去过踪迹,但很快又从案发地的相方方向出现,期间时间很短。 傅纪书问:「去完祈福殿之后去了哪里?」 「你接了警卫司的活吗?」李雁嘆口气,嘟囔道,「你难道觉得是我杀了他不成。」 他偏过脑袋看傅纪书的脸,看着对方笑,「如果是易阳被骚扰,只怕你早就亲自动手了。」 傅纪书不喜欢听他提起易阳,也不喜欢听他阴阳怪气,「没有这种假设。」 「是啊是啊,」李雁敷衍道,「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假设,易阳可是你们军方合作商的儿子,高阶的omega,军部上将未来的伴侣,多少人保护他宠着他,怎么可能让他碰上这样的人。」 「李雁,」傅纪书眉心皱了皱,终于有了些不悦的神色,「你到底想要什么?」 房间里一时间回归了安静,李雁趴在枕头上,微微出了神,倒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客厅的播报机还在播着新闻,一字一句,「死者生前曾收到搭讪者的邀约......」 「我想要什么,」李雁打断了傅纪书的思绪,轻声说,「我想要你陪我一晚。」 他看起来很高兴,也并不计较对方先前的质问,尾音勾上去,很是轻松愉悦,「就像今天这样。」 傅纪书没再开口,他抽身出来,又给了一点信息素,之后离开卧室去了书房。 李雁脸上笑意渐渐散去,沉默地趴了一会儿。 傅纪书知道他在说谎了。 也不知道生气了没有。 李雁下了床,没穿衣服,就这么干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踉踉跄跄追到书房去。 傅纪书还在和军部的同事通讯,也并非什么需要隐藏的信息,便没有将书房门阖严。 李雁对他的那些事业并不感兴趣,摸黑钻进去,钻进他的书桌下。 傅纪书空余的那只手抓住了他的头髮,很快又松开,音调还是很平静,「伪造的信息已经给了。」 「机甲设计稿还没给研究院。」 「先不着急,情报在我们手里,总有破译的时候,」傅纪书伸手捏住李雁的下巴,让他松了口,自己起了身,「警卫司那边已经确认了,大概是个奸细。」 李雁舔舔唇瓣站起来,书房的窗帘并未拉起,月光穿透窗户落在他白皙的身体上,像月色织就的漂亮人偶。 见傅纪书挂了通讯,他讨好一般贴上去,撒娇道:「你生气了吗?别生气好不好,我就说了这一次谎。」 傅纪书安静看着他,「说了什么谎?」 「让你陪我一晚,」李雁嘀咕着,说,「好吧,我是想让你一直陪我啦,想你也不会答应我的。」 傅纪书还是看着他,眉心微微皱起,半晌道:「李雁,你嘴里从来没有实话。」 「......」 李雁唇瓣嗫嚅着,一时间有些出神。 或许傅纪书是知道那个alpha的死和自己有关,可是没有证据,他怎么能如此确定? 难道窃听设备不在可可的狗牌上? 李雁睫羽颤了颤,转而又笑起来,说:「我说过实话的啊。」 那些什么「我爱你」「我喜欢你」,都是实话呀。 他想,若非如此,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那么快,像是雀跃的雁子。 「傅纪书,」他的笑容在月光下模模煳煳,愈发显得恶劣,语气轻轻,「我是你的合法伴侣,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你的仕途,所以有些不必要的猜测,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 他自知自己并非什么天真单纯的人,很有手段,甚至算得上卑劣,否则当初没办法逼得傅纪书这样的人和自己结婚。 他能威胁得了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只是这样的话,傅纪书大概会越来越厌恶他。 第19页 但李雁想要的不是情情爱爱,他只想要一段稳定的,能让他感知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有所联繫的关系。 仅此而已,其他的并不强求,要得太多反而会成为束缚。 傅纪书的光脑亮了一下,警卫司给他传了讯息,初步确定了死者的死亡原因。 他和一个上层阶级的omega形成了网友关系,并约了见面,之后发生冲突,对方将其杀害。 但这个人又是帝国的奸细,因此只给那位omega进行了口头教育。 傅纪书放下光脑抬起眼,李雁眉眼含笑,赤身裸体站在他身前,平静同他对视着。 「李雁,」傅纪书淡淡道,「只有这一次。」 【作者有话说】 雁子对于爱情是比较卑微的,因为渴望得到和不想失去,但书记不在的地方,他其实性格很差劲呢,不太好惹的。 人善被人欺嘛……嗯。 周五零点见啦,晚安! 第10章 未婚夫 傅纪书要休假几天。 这次战役毫无意外地胜了,除却损失两艘战舰,没什么太大的人员伤亡。 帝国的科技比联邦更为发达,已经开始研制机甲,并开始将一代产品用于征战,联邦中只有易家在战争爆发前去过帝国学习,在经受过战火洗礼的联邦中,唯有易家的财力和技术能够支撑起机甲高额的研发费用。 傅纪书其实也不喜欢易阳,但军部还要依赖易家的技术,易阳喜欢他,他是连结军部和易家之间唯一的纽带,无可避免要与易阳打交道。 他不喜欢橘子香,很多omega的信息素他都不喜欢,甚至有些洁癖,但信息素总会在各种疏忽中沾上身,稍有不慎便会带回家。 每到那个时候李雁就会生气,有时候阴阳怪气,有时候默不作声,傅纪书招架不了对方忽高忽低的情绪变化,束手无策,也很讨厌不必要的争执。 抛却掉信息素阶位之间的差距,他和李雁原本也不是最合适的伴侣。 他从书房出来,客厅玩闹的可可眨着眼睛观察他,傅纪书没逗小狗,只将播报机关上,转身去了厨房。 李雁简单洗了个澡,跟着进到厨房里,已经主动将方才的争执翻了篇,黏在傅纪书身边笑,「没吃饭吗?」 傅纪书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李雁无视了他的冷漠,从他手里顺走了蔬菜,道:「我来吧。」 「交给机器人就好。」 「机器人也只是机器,哪里会有人的体贴周到呢。」 李雁眉眼弯弯,将蔬菜放进沥水篮子里,一抬眸却撞进对方深沉的瞳眸之中,倒像是一下子被人看穿了内里。 他身形顿了顿,随着傅纪书的注视缓了心跳,片刻之后又扬起唇瓣,状似无意要开口。 傅纪书转开视线,拿走了篮子里的菜,先一步将话头截了过去,「洗过之后再放。」 「李雁,」傅纪书语气平平静静,提醒他,「没必要说谎。」 李雁便没再动手了。 他其实根本不会做饭。 厨房里又陷入寂静,傅纪书将洗好的菜交给机器人,转身出了厨房,李雁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傅纪书便站住了脚,沉默地看着他。 李雁有点闷闷不乐,那张很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开心,髮丝黏在脸颊上,像是精雕细琢的白瓷器被人胡乱用笔墨画了一笔。 傅纪书指尖微微蜷曲了一下,又转开了视线。 李雁等不到傅纪书这个锯嘴葫芦主动说话,也没打算等,于是便先开了口,「你在生气吗?」 语气还有点小心翼翼,但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傅纪书很难辨认出来。 他一直觉得李雁是个很难琢磨的人,也畏惧与这样的人相处,像是走在破损的吊桥上,每走一步都会朝着自己难以预知的方向摇晃。 他沉默不语,李雁也不着急,他垂着眼,很是可怜,嘀咕道:「我只是想给你做点吃的。」 傅纪书想,李雁确实很会骗人,从神情,外表,再到话语,分不清真还是假。 他道:「你知道不是这件事。」 「那是哪件事?」李雁装着傻,掀起眼皮去看他,「是因为我骗你我会做饭,还是骗你说让你陪我,又或者……」 他顿了顿,话语在舌尖打转,半晌才继续说:「又或者是因为,我杀了那个alpha。」 他微微抬了下巴,很是坦然,自若地瞧着傅纪书。 他知道傅纪书不喜欢自己,可是总装得乖巧懂事他很累,他总在受人欺负,他心里不舒服,忍不了。 他已经很仔细地收拾了摊子,没人会知道他杀过人,也没人知道他以前给傅纪书下了药,死的是一个帝国的奸细,压根就不会给傅纪书带来麻烦。 那甚至本来就是该死的。 可是傅纪书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觉得头疼,疼得厉害,想要发疯。 他想知道傅纪书从何得知自己杀了人,也想知道那个omega从哪里知道自己给傅纪书下了药。 李雁脸上血色渐渐淡了,但表情却始终很冷静,直直地望着傅纪书。 他想从傅纪书脸上看到一点点其他的情绪,如果傅纪书生气了,那他也会很开心。 除了那时在34星的阁楼里,那张破旧的铁床上,他从来没在傅纪书脸上看到过因为自己而产生的情绪波动,包括现在。 第20页 李雁觉得自己被无视得彻底,他像是被人遗留在世界上的孤魂野鬼,没人记得他的脸,孤独地站在人群里,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往前走,而他被落在后头。 他身边只有傅纪书了。 「李雁,」傅纪书平平静静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再追究了。 李雁却觉得无趣和疲累,没应声,只在原地站着,瞧着傅纪书上了楼。 可可在他脚边打转,咬着他的裤脚,李雁却没什么心思再去陪小狗玩,眼前晕眩不歇,像是踩在虚幻的云雾里。 他走了两步,胸口起伏实在过快,身体承受不住了,蹲在地上缓了很久。 耳边嗡嗡闹着,脑袋也空白一片,他茫然睁着眼蹲在地上,很久之后才逐渐清醒,后知后觉看见傅纪书站在自己身侧。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站着,见李雁脑袋动了动,才忽然没头没尾道:「席海的婚礼得出份子钱。」 李雁额角突突地跳,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能正常接收傅纪书的话,慢吞吞地闷闷地说:「我没钱给他……」 傅纪书眉心微微一蹙,似乎有些疑惑。 李雁却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含含煳煳道:「那是你的钱,又不是我的。」 傅纪书知道他又在生气了,大概是气的之前自己说可可是他的狗。 他感觉很无奈,也没有办法,他甚至不知道李雁到现在还会记着那么久以前的仇。 他想不出解决方案,下意识摸了摸手腕,记起光脑还在书房,于是转身往楼上走。 李雁以为自己闹过了,一下子扑过去,拽住了傅纪书的裤脚。 脸上还是很不开心,语气却软了,主动求和,说:「我开玩笑的,你决定就好。」 他没办法对傅纪书生气。 他不能接受这段关系会被解除,一旦婚姻不復存在,他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到时候他又该怎么确定自己还活着。 「傅纪书,」李雁讨好地沖他弯弯眼睛,脸上满是疲惫,「别生我的气,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 但傅纪书还是皱着眉,撇开了视线,没再看他的脸,似乎不是很喜欢他这番话。 李雁只能咬咬唇瓣,狠下心,「如果还有下次,我会离你远远的。」 「李雁。」 傅纪书只叫了他一声,却没再接着往下说。 机器人已经将饭菜做好,傅纪书神色不明,只将人从地上拉起来,道:「去睡。」 李雁轻轻「嗯」了一声。 但没过多久他又卧室出来进了餐厅,从桌下钻进去,伏在傅纪书膝上。 他很小心地用面颊贴着对方的腿侧,却又被傅纪书抓住了头髮,轻轻抵住了脑袋。 傅纪书另一只手还拿着筷子,身后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觉得语气冷淡,道:「下次别做这些。」 李雁没动,只问:「那你要怎么才能喜欢我?」 他喋喋不休,明知道傅纪书不会给他答覆,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股脑往外吐苦水,问他:「易阳平时不会做这些吗?」 「信息素的匹配真的那么重要,你真的不能喜欢一下我。」 他已经不奢求爱了,爱太沉重了,不是那么随便就能给的,只要一点点喜欢就好了呀。 傅纪书还是没说话,李雁却难得察觉到对方唿吸似乎乱了一下,他下意识扬起脑袋想起探究对方的神色,却又像是错觉一般,没看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傅纪书只是将他从桌子下拉起来,道:「和易阳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李雁头晕眼花,说话没过脑,竟然问傅纪书,「和你那位不知道在哪的未婚夫吗?」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下书记的信息素哦(6.17留) 雁子会表现出上瘾等行为那是ao之间信息素的吸引力,哪怕书记的信息素是牛奶、饼干、火锅(?),也是会让他产生依赖的职业原因我坚决抵制dp,从前和以后这些东西决不会出现在我的作品里,哪怕是反派都不会去沾! 明天见啦,晚安~ 第11章 结婚是你自己要求的 周遭气氛骤降冰点,李雁眼前又花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瞧清傅纪书的神情。 那张很少会有情绪波动的面庞上出现了些许裂隙,分明还是往常的冷漠神情,却无端多了一点难以辨认的阴沉。 李雁这才意识自己说了什么。 傅纪书从来没和其他人说起过自己曾经的未婚夫,只有零星几个同事知道,但无一不认为那是傅纪书毕生所爱,念念不忘。 但究竟是谁,李雁查不到,不清楚,也不曾见过,唯一的信息便是傅纪书光脑里的几张模煳不清的照片和视频。 既是难以言表的,也便是他不能触及的雷区。 他手足无措,想要道歉,话至口边却又难以出声,只是唇瓣嗫嚅着,怔怔地看着傅纪书,一时间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觉得浑身麻痒,又混着疼。 眼前落下大片黑暗。 傅纪书站在他身前,距离拉近了很多,捏住了他的两颊让他微微抬起了脸。 李雁那张漂亮的面庞上满是泪痕。 傅纪书的眼神晦涩不明,指腹拂过他眼下,将泪珠抹去,说:「别哭。」 第21页 「结婚是你自己要求的。」 李雁当然知道是他强求的,可是傅纪书当初也没有拒绝,如果当初拒绝了自己,他又怎么可能夺走属于傅纪书未婚夫的一切。 联邦的标记清洗手术确实还在试验阶段,风险很大,但对于alpha来说,并不是非得要负责的。 李雁喃喃道:「你可以不管我的啊......」 无非就是情热期信息素无法疏导,时间久了会丢掉性命,于常年生活在上层阶级的人们来说,也不过是死了一个生来就在阴暗角落处的草芥砂砾。 傅纪书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将李雁脸上的泪痕擦净,丢了碗筷,拽着他回了房间。 卧室里只点着一盏夜灯,灯光昏暗又暧昧,整个房间充斥着omega的荼蘼花香,却很难勾起傅纪书的反应和反馈。 那是低阶信息素最大的劣势,除非有情热期作为推手,他们之间很难产生生理上的牵连和纠葛。 李雁腿脚有点软,他被推到床上,茫然无措地瞧着傅纪书。 傅纪书平静道:「没有那种可能。」 他标记了李雁,必定会付出责任。 李雁当初便是赌了这一次,他赌傅纪书不会丢下一个被标记的omega任由对方在痛苦中死去,然后如愿以偿,他赌赢了。 李雁的脸色苍白,神情多少有些难堪。 他是不光彩的存在,和傅纪书的那些往事他已经尽量去掩藏了,原以为离开了34星之后便无人知晓,目前看来并非如此。 李雁有些焦虑地蜷了蜷手指,而后才发现傅纪书一直看着他,他的目光始终平和深沉,倒像是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 李雁慌乱了一下,垂下眼,又听他说:「你不应该总是和外人比较。」 李雁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你是觉得我比不上他们。」 「我没有这么说过。」 可是其他的人,他的同事,那些上层阶级的贵族们,无人不是这么想的。 他是比不上傅纪书心里那个藏着掖着说不出口的未婚夫,却也比不上易阳。 所以明知道易阳给他下药,明知道是易阳装可怜装无辜,还是有无数的人站在他那边,指责自己的不配德。 傅纪书大概是没了耐心,他去了外面,很长时间没再返回卧室。 李雁的视线一路跟着他,直到再也瞧不见,脸上诸多表情散得一干二净,思来想去,还是又起身跟上。 没等走到门口,却又和对方迎面撞上。 傅纪书语气难得有些无奈,「去睡,别跟着我。」 李雁睫羽缠着,很是低落,「你可不可以,稍微在意一下我。」 他不是要求傅纪书也爱他,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态度,傅纪书答应和他结婚,那就不应当再与其他omega往来频繁,落人口舌。 他更希望傅纪书能承认他的存在和身份,好让人不要总是拿他欺辱。 可是傅纪书还是问他:「你还想要什么?」 还想要什么……人总是贪心不足,他什么都想要。 但李雁知道自己已经要得很多了。 傅纪书当真无情,连这点贪慾都要掐断苗头,是不是等着哪日标记清除手术实验成功,他便会毫不留情将自己踢开。 李雁唿吸急促了一点,闷痛的心重重撞着胸膛,像是要破开血肉,他眼前花了一下,又缓缓归于平静。 李雁抬了抬眼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要。 但是真或者假,只有他自己清楚。 傅纪书眉心微微一蹙,「或者,你想要工作?」 李雁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联想到工作,脑子里浮现出易阳抱着傅纪书风衣站在他身边的场面,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弯了弯眼睛,故作轻松对着傅纪书笑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都无所谓的。」 他做不了傅纪书最完美的伴侣,只能尽量听话一些,让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延续下去。 但傅纪书很不喜欢他说「随便」。 他淡淡道:「我不建议你再去工作。」 「为什么?」 「不合适。」 他只这么说,不是什么合理的理由,李雁也并不是很想要什么工作,他想着算了,没有异议,「那就不去。」 他在34星做前台的时候总有alpha趁机揩油,有的摸一摸他的手背,有的甚至想碰他的屁股。 34星那些穷凶极恶的低阶alpha很难找到信息素适配的omega,便会将手伸向没有信息素的beta和一些已有家室的omega。 这些调戏和勾引,李雁见了很多,却意外地都不曾轻易松懈。 34的那些alpha都说他清高,唯有见到傅纪书之后,这些贴在身上的标籤像是一夜之间被摘去,被人标榜着自视清高的人用了最卑劣的方式勾引了来自中央星军部的上将,如愿以偿和他结了婚。 如同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一般,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偏远的,浸满硝烟战火的星球。 李雁想起那段荒唐的情事便觉得可笑又落寞,结婚以后打破了他很多的幻想,所有的一切还是那么糟糕,甚至还能更糟。 他像是陷在了泥沼里,根本无法抽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噬。 但他放不了手。 已经拿到手里的东西,该怎么才能轻易放回原位。 他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抛之脑后,「今晚能陪我——」 第22页 傅纪书的光脑亮了。 紧接着是书房门上的提示仪,提醒他们有人在门外徘徊。 李雁诧异道:「谁呀?」 他转身要出去,却被傅纪书抓住了手腕,「待好。」 他调出监控,一边看着镜头一边往外去,打开了家门。 那一瞬间,李雁闻到了一股橘子味。 易阳站在门外,笑颜如花,怀里还抱着傅纪书的风衣,声音清脆又明亮,「纪书,你外套还在我那放着,忘记带走了。」 傅纪书没伸手去接,「谁放你进来的?」 这栋房子是军部分给傅纪书的,内外都是巡警,进来要做通知和登记,是整个中央星最安全的地方。 易阳道:「门卫机器人呀。」 他探头往屋里瞧,说:「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呢,你不邀请我进去坐——」 他话没说完,视线和站在屋里的李雁迎面撞上。 易阳之前见过李雁几次,还闹了矛盾,但转头就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了。 一开始还知道他生得漂亮,到后来也忘得干干净净,只想着一个低阶的omega能好到哪去,如今再一瞧又焦躁起来,提醒着他傅纪书已经和李雁结婚了。 他冷哼一声,收回视线,又望向傅纪书,却只看见对方冰冷的神情,一下子吓得不敢开口。 傅纪书道:「你若是想要便自己留着,不用还我。」 通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拨给了巡警,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的情绪,说:「很晚了,回去吧。」 易阳只能说好。 傅纪书关上门,回身看见李雁正愣愣站在房门边,卧室里微弱的灯光映在他的身后,方才好不容易才重塑起来的外壳,在这一瞬间再次变得支离破碎。 李雁手指不住地发颤,那股浓郁的橘子香像是利刃一般来来回回割着他的血肉,瀰漫在这栋房子里,如同剧毒蚕食他的身体。 他摆脱不掉这样的恐惧和厌恶,却一下子没了话说,忽地垂下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没有大吵大闹发脾气,也没有哭,只是平平静静低声道:「我累了,先去睡。」 傅纪书忽然感到一阵烦躁。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不是有四六级考试,祝大家都过明天见,晚安~ 第12章 傅纪书,我走了 每过一段时间李雁的身体就会无可避免地变得很疲惫,说起来其实已经习惯易阳插足他的婚姻了,他甚至没力气去生气,只觉得好像也很正常。 傅纪书没有表态,他默许了易阳的靠近,如果不是易阳,大概还会有别的人。 只是自己捷足先登了而已。 李雁没理会傅纪书,先进了卧室躺上床,夜灯泛着微弱的暖光,身体仿佛在不断下陷。 昏昏欲睡时,他忽然听见房门响了一下。 前段时间可可学会了开门,总是会在夜里自己钻进来,安静地窝在床边陪伴李雁,他还以为是小狗,含含煳煳喊它:「可可……」 回应他的是alpha无意识间带着压迫的宽厚胸膛和信息素。 傅纪书俯身在上,越过他,伸手关掉了夜灯。 房间陷入黑暗的那一瞬李雁便勐地僵了身体,恐惧直漫心头。 傅纪书摸了摸他的面颊,给了点信息素作为安抚,道:「别害怕。」 他不是第一天知道李雁有幽闭恐惧症,但却是第一次过问,说:「什么时候发现幽闭恐惧症的?」 恐惧让李雁清醒了些,他慢吞吞眨眨眼,在昏黑一片里努力去找alpha的面庞,却只看见对方模煳的线条和隐隐反射着光点的眼睛。 李雁睫羽颤了颤,心觉无趣,只道:「忘了。」 傅纪书便没多问,他竟也不算走,李雁听见窸窸窣窣褪去衣衫的声音,没等回过神,傅纪书已经上了床,却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规规矩矩地躺下了,没有半分亲密的举动。 光脑的光屏投射在空气中,李雁看不清他在处理什么讯息,眼睛干涩,神志模煳,没一会儿便再次昏昏欲睡,隐隐约约听见傅纪书道:「明日去见见席海。」 李雁语调含煳,「见他作什么?」 男人的声音忽远忽近,说了什么他也没能听清,只余下「搬走」两个字。 他一个激灵清醒了,却又被傅纪书碰了碰额头。 信息素再次瀰漫过来,他的腺体其实支撑不住高阶信息素的安抚,但傅纪书这次很是温柔谨慎,除却一点点压迫和钝痛之外没再有别的不良反应了。 李雁没来得及深思对方方才说出口的词句,转瞬睡熟过去。 omega的信息素不受主人的控制,荼蘼花香悄无声息在这间黑暗的屋子里瀰漫着。 傅纪书靠在床头,光脑幽蓝的光屏还未关闭,在他面庞上照射出幽暗的光,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视线落在李雁深眠的安静面容上。 片刻之后,他伸出手去,碰了碰李雁的心口。 很早的时候,或者说并没有那么早的时候,在那间潮湿闷热又破败的阁楼里,傅纪书在那张铁床上养过伤,后来又和李雁在那里发生了关系。 他不知道李雁从何处得来的那样烈性的情药,烧得人理智全无,若非他已然在战场上厮杀磨练过,只怕真的会丧失所有理智。 但那个时候也已经与野兽无异,身体不受控地被眼前的omega吸引,那具温暖却瘦弱的身体伏在他怀中,荼靡花的香味瀰漫在整个阁楼里。 第23页 傅纪书一直都知道李雁的信息素与自己并不匹配,只是那个时候情况特殊,哪怕再低的匹配度,被情药推动着,也能产生足够让人抑制不住的欲望。 他们是被天性牵着鼻子走的奴隶,究竟是必要的选择还是天性作祟,没人说得清楚。 所以他们得到了一段并不正常的、摇摇欲坠的婚姻。 「傅纪书......」睡梦中的李雁迷迷煳煳喊他,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却也只长长嘆息一声。 他的梦境从来不见轻松明媚,永远是在那样昏暗阴沉的天色下,周遭的所有都模煳不清,大约还是在34星的阁楼里,那个地方永远像记忆中一样闷热,空气像是粘稠的毒雾,附着在肢体和皮肤上,入侵着骨肉血液。 他们在那间昏暗的、点着一盏微弱暖光的屋子里亲吻和欢爱,又在天亮之前分开。 李雁梦见自己一件一件套上衣服,繫紧风衣带子,对面的傅纪书面容模煳,神情也是模煳的,但他还是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沉默的视线和未曾出口的疑问。 他感到自己张了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隔着什么,并不真切,故意避开了对方无言的询问,喊他:「傅纪书。」 「......」 「我走了。」 梦境随着话音落下的一瞬如同庞大的镜面轰然碎裂。 李雁如同溺亡前夕一般勐地睁开眼。 心跳快速撞击着胸膛,牵扯着耳朵都在发痛。 他气喘吁吁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静坐几息才缓缓让心跳渐趋平缓。 李雁额上满是冷汗,髮丝黏在脸颊上,唇色苍白。 他软着腿下了床,慢吞吞进了浴室洗了澡。 房间里还残留着alpha的信息素,但傅纪书很早便出去了,不在家。 李雁的头髮湿哒哒滴着水,稍长的发尾黏在后颈和蝴蝶骨上,水渍顺着躯体的弧度一点一点滑落下去。 他安静站在晕了水汽的镜子前,看着里头模煳的人形,许久之后才伸手抹出一道清晰的划痕,和镜子里带着孱弱病气的人对视了一眼。 放置在桌上的光脑投射着光屏,有关傅纪书和易阳的那些桃色新闻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李雁垂眼看着光屏上流动的行行字句,直到光屏长久无人触碰自动消散,他才抬起眼,心想,军部这么做多半是否认的意思。 傅纪书怎么忽然与易阳撇清关系了? 李雁想起来那些人对自己的称唿,因为当时指认易阳给自己下药,却被他们冠上骗子的称谓,那些人说他有臆想症,说他有表演型人格,他极力解释却无人愿意听。 大多数人都只是想要看个热闹,或者让热闹的火越烧越旺,而并非想要知道一个真相。 李雁后来也习惯了,他确实是骗子,他还是个小偷,不择手段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 傅纪书也是个骗子。 分明已经休假了,还成日不着家。 李雁心不在焉给可可放粮,到月末他的精力又会差一点,蹲在狗盆前看可可吃饭时打了好几个呵欠,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直到被人敲了后颈,被拉住手臂时才迷濛地清醒了些,抬着脑袋看傅纪书。 傅纪书还是如往常一样,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也探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拽了拽李雁的胳膊,没能将人拽起来。 「困了就去睡觉。」 「不去,」李雁又打个呵欠,他蹲在地上,含含煳煳问,「早上去哪里了呀?」 「工作。」 「不是说休假嘛,」李雁半张脸埋在手肘下,眯着眼睛嘟囔,「休假为什么还要去工作。」 傅纪书没说话,只两手从对方腋下穿过,将人提抱起来,带回卧室去。 李雁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愣了挺长时间才回过神,被放在床上的那一瞬便勐地拽住傅纪书的衣袖。 傅纪书便停止了要离去的脚步,平平静静望过来,「我还有事。」 「你总是说有事,明明有了假期还天天往军部跑。」 「战争不会人性化地休假,」傅纪书淡淡道,「我不能像别人一样松懈。」 李雁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嘟囔道:「好吧。」 他闭了闭眼,眼睫栩动着,又再次睁开,抓着傅腩纪书衣袖的手还未松开。 傅纪书看见他略显苍白的脸色,难得多问了一句:「有哪里不舒服?」 李雁弯弯眼睛,语调听着多少有点轻佻,「头疼,肚子疼。」 「李雁,」傅纪书大约觉得很是无奈,几乎已经控制不住冷漠的神色,「不要说谎。」 他没有时间陪着对方胡闹。 通讯又传进来,傅纪书松开手,讲着话,折身出去了。 李雁三心二意听着对方不大不小的声音,先说了军部的事情,大概是机甲制造上和易家意见相左,进度停滞不前。 又说起来之前死在祈福殿的那个alpha。 李雁垂着眼睫深思,瞧不清神色如何。 直到可可偷偷从门外熘进来,蹦蹦跳跳顶了顶他的掌心,他才回过神起了身,用力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又拨弄了一下狗牌,起身将房门合上。 李雁没了睡意,他拉开衣柜,将衣物翻出来一件一件仔细翻找检查。 脚步自房间外响起,逐渐靠近,李雁检查完最后一件衣衫,将其全部抱起来,抓住房门手柄时,与傅纪书同时打开了门。 第24页 【作者有话说】 周二见,晚安! 第13章 梦 傅纪书的脸色似水般平静,没什么情绪的视线落在李雁怀里的衣物上,原本只是打量,却让李雁心跳漏了一拍。 他没太过表现,只对着傅纪书笑了笑,作势要出去。 傅纪书问: 「要做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在我衣服上装微型监控,」李雁半真半假开玩笑,见傅纪书没什么反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泄气道,「这些都是去年买的衣服,我不喜欢了,想要扔掉。」 傅纪书的视线又落在他脸上,似乎在探究他话语的真假,李雁犹如被无声拷问了一般,心跳微微加快,神色却不显,他垂下眼往外走,用肩膀撞了撞对方的手臂,催促道:「快让让我,有点沉。」 傅纪书便给他让了道,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说:「去买新的。」 「嗯,」李雁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有些模煳不清,「你陪我去可以吗?」 楼上的男人没应声,李雁其实也没有想要等一个答案。 他早就习惯了傅纪书在伴侣位置上的缺席,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敷衍了事地生活,只有指上的婚戒和情热期时才能有十分清楚的、他已经结婚了的认知。 他将那些衣物处理掉,返回家中时却看见傅纪书在给可可拴牵引绳。 他似乎很少会触碰可可,当时傅纪书那句「你的狗」一直像根刺一样戳在李雁心里,每当他逗弄可可的时候都会记起来,然后心觉自己和可可就像是盘踞占领了傅纪书地盘的外来入侵者,并不属于这里一样。 很难得能看见傅纪书露出这样要遛狗的态势,但可可大约不是很领情,不太配合地缩着脑袋要跑。 傅纪书便抓着牵引绳深思了一会儿,表情很是严肃,像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 李雁沉默地从傅纪书手里拿过牵引绳,低声道:「我来吧,可可不熟悉你。」 傅纪书皱皱眉,却没再强求。* 席海来的时候带了请帖,他的婚礼就在下一周,因为是研究院副院长,隶属于军部管辖,婚礼上的来宾都精挑细选,几乎都是军部和研究院的成员。 打来电话的时候李雁和傅纪书还没回家,在商场的咖啡厅坐着等裁缝登记量体的数据。 李雁心不在焉听着傅纪书通话,咬着吸管盯着一旁玉石店的一块玉发呆。 傅纪书叫了他两声,之后伸手过来,碰了碰李雁的额头。 他骤然回神,伴侣身上若有若无的信息素让他的腺体有点轻微发痛,李雁摸了摸后颈,抬头望过去,问:「好了吗?」 傅纪书「嗯」了一声。 李雁便牵起可可的绳子,和他一起离开商场,临要上车前,却忽然听到对方问:「喜欢那块玉?」 李雁怔了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玉石店展出的那块吊坠。 那块玉也并非十分好看,雕花和成色都有些普通,他只是想起来自己和傅纪书结婚一年多,似乎还从来没有互赠过礼物,也几乎没有在一起过过节。 傅纪书总是很忙,战场上生死未卜,没时间和精力做这些寻常伴侣会做的事情,李雁也就不曾要求过。 他在这段关系上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了,甚至没有要求过傅纪书也爱一爱自己,只是想要一些该有的尊重和陪伴罢了。 于是到现在也只是摇摇头,说:「不喜欢。」 傅纪书不能再给他东西了,否则他会越陷越深,会再也松不开手。 到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傅纪书安静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没再多说什么,弯身钻进车里。 车厢里一片沉默,谁也不曾先开口说话,李雁抱着可可靠在窗边,风景在窗外飞速流动,天边压着厚重的乌云,整个天色阴沉又闷热。 他又想起自己那些模模煳煳已经记不起什么细节的梦,这大半年里他开始频繁梦到傅纪书,哪怕他们时常相见,在梦中却总是记不起对方的面容,像是大脑想要暗示他什么。 但李雁不清楚自己的大脑究竟想要提示身体做出什么样的反馈,于是总是盲目乐观地想,这或许只是他与傅纪书两个人之间的缘分。 哪怕是两个并不完美的人之间的孽缘。 他乐于享受当下,想要的东西就会去争取,他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很好地接受失去,不过是现在不能想像那样的情景,所以才会心生畏惧。 他想要的东西其实也不多,只要那些插手在其中,想要用各种手段破坏他们婚姻的那些人能够统统消失便好了。 李雁摸着可可的脑袋,眸光晦涩不明,望着缓缓压过天际的乌云。 云层间电光忽明忽灭,只听着「轰」得一声遥远闷响,瓢泼大雨倾盆而至,雨幕模煳了整个世界。 席海站在别墅门前,他自己带了伞,但进不去,只能在外头等着,裤脚也已经湿透,唯有指根的婚戒格外明显,在雨幕里反射着光。 傅纪书将车停在门口,先一步撑开伞下了车,给李雁开门。 李雁便将可可抱起来,钻进对方的伞下。 大型犬长得很快,可可已经隐约到了尴尬期了,体重也在增加,抱起来有点吃力。 但李雁还是抱得很稳,等着傅纪书开门时听席海开玩笑道:「你力气还挺大。」 第25页 李雁对他弯了弯眼睛,答非所问道:「新婚快乐。」 他和傅纪书结婚太过草率匆促,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过这四个字,哪怕是违心的。 席海没听出他话里的话,说了两句谢谢,又同傅纪书道:「许姬在e区5号还有个老宅,那也挺安全的。」 许姬是席海的未婚妻,也是beta,李雁没见过对方,只是偶尔听席海提起过,对这人并不是很了解。 他原以为席海说的是自己的婚房,听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对。 傅纪书还在盘问e区宅子的细节,李雁茫然道:「你要住过去吗?」 男人的话音顿了顿,他将视线转过来,落在李雁脸上,却又并未与他说什么,接着将话补完,「先找人收拾着,这几日我们便搬东西。」席海说好。 李雁对对方避之不谈的态度有些不满,还想再问,傅纪书却转了话题,说:「我还有工作,让席海陪你。」 席海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说】 关于老傅的信息素,虽然全文只提到过两次,但确实有点敏感了,所以更换为风铃花,一种很漂亮的紫色小花,香味也比较淡。 在通宵等着回家ing,有没有宝贝陪我唠嗑_(:3」∠)_话说为什么没有宝宝收藏我那可怜又可爱的预收(′-﹏-`;)后天见啦,晚安 第14章 催眠 傅纪书走得很快,先回了家,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是不愿提起的事情,李雁微微皱眉,听席海道:「这人,连句话都说不好。」 「房子是给你们两个人的,纪书觉得军区家属院不安全,想要换地方。」 李雁隐隐松了口气,又觉得奇怪,「家属院在军部防护里,怎么会不安全?」 席海跟着他进屋,将手上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轻声说:「研究院被帝国轰炸之前,所有人都觉得那里是最安全的。」 李雁对这道新闻隐约有些印象,但他听说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没怎么放在心上。 认识傅纪书之前他像行尸走肉一般草草活在这个世界上,似一道游魂,而之后他开始被捆绑在婚姻关系上,成为了傅纪书的omega,像牵引风筝的绳子,也像下了蛊,他开始全身心投入到这段称不上爱情的关系上,所有情绪波动都和傅纪书有关。 那些外界的很多事情,他一向不怎么关注。 席海在卫生间烘干了裤脚,自来熟地坐到李雁身边,伸手揉着可可的脑袋,随口问道:「最近气温变得频繁,还会生病吗?」 席海从前的专业是医学,进到研究院之后却负责医疗舱的设计和药物制剂,但李雁先前几次生病都是找他来治疗的,以为席海只是关心患者的身体健康,于是便如实回答说:「还好,就是有点累。」 「睡不好吗?」席海笑道,「黑眼圈都出来了。」 李雁下意识碰了碰眼睛,方才在外头便觉得睏倦,进屋之后疲乏如潮水般復而涌来,只是想着席海是客人,于是一直强忍着困意。 近段时间因为祈福殿死的那个alpha一直让他心神不宁,他有点后悔,下手的时候分明已经很仔细,偏偏还是让傅纪书知道了。 他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李雁有点头疼,没等深思,又听身边的人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掀起眼皮不冷不热瞥了一眼。 席海不知道从何处摸出一瓶香薰蜡烛,点燃了放在桌上,「新研发的,还在实验期,刚好你睡不好,帮我实验实验。」 他摆弄了一下瓶子,解释道:「精挑细选的香料,你觉得难闻吗?」 「不难闻。」 「那就好,」席海说,「纪书不是说你晚上习惯点灯睡,睡前点起来就行,顺带给他省点电费。」 李雁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缺这点钱吗?」 军部的上将,再怎么节俭,该给的奖金也不会少。 席海抱怨道:「他不缺钱啊,最缺钱的就是我们干科研的,给的拨款全拿去买设备了,一点都留不住。」 他抓着头髮,很是烦躁,「穷得我成天噩梦,梦见我老婆嫌我穷,婚礼上跟着别人跑了。」 李雁知道他在开玩笑,没搭理他,只想起来自己这段时日的梦境,虽算不上噩梦,却也实在耗费精力。 梦里模煳粘稠的画面轻而易举便会惊扰心神,每每醒来都觉心跳加快。 李雁又开始头疼,他合上眼,听到席海问:「你会做梦吗?」 香薰的味道在鼻腔瀰漫着,李雁的眼睛有些干涩,不自觉地去回忆那些梦境,却没回应席海。 烛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明灭跳动,李雁垂了垂眼,分明也没有安静太久,却忽然感到周遭逐渐安静,席海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迷濛间问他,「你梦到了什么?」 「我自己,」李雁喃喃道,「还有……傅纪书。」 那间逼仄昏暗的屋子里,他几乎快要看不清傅纪书的脸,沉闷压抑着,让他快要喘不上气,他的梦境一如往常一样,像是碎裂拼接的镜片,找不到头与尾。 然后一个恍神,他看见惊涛骇浪自海平线涌来,一声一声,重重拍打着海崖。 「你们在哪里?」 「在悬崖边,是阴天,海浪很大。」 席海道:「你对你自己有想说什么吗?又或者,对傅纪书,有什么想说的吗?」 「……」 第26页 沙发上的青年沉默了片刻,睫羽开始颤动,半晌才轻轻开了口,「信……」 席海倾身过去,本想问是什么信,又听李雁道:「我们,还有信……」 话音未落,他忽然皱了皱眉,席海忙坐回原位,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揉着可可的脑袋。 李雁慢吞吞睁开眼,一时没应声。 他像是大梦一场,记忆模模煳煳,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说了什么,只记得席海明明开了口,又似乎只是自己的幻觉。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他多了些警惕和防备,先一步起了身,腿脚却是软的,提不上劲儿,只淡淡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哎不用,」席海摆摆手,「我来给你们送请柬的,许姬催我回去做饭了,我先走了。」 他站到门外,笑道:「下周按时到啊。」 抬眼时,才瞧见傅纪书正靠在书房门边,神色藏在阴暗处,不知在想什么。 席海同他对视一眼,很快便合上门走了。 李雁思绪混乱,分明还坐在沙发上,却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于是只能故作无事一般揉揉可可的脑袋,拿起了桌上的水杯。 见傅纪书下楼来,他脸上又浮起笑意,「你忙完了吗?」 傅纪书「嗯」了一声,拿走了李雁手里装着冷水的杯子,不咸不淡道:「多喝热水。」 他拿着杯子去厨房,李雁跟着站起来,眼前晕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追在对方身后忍不住追问:「只是想要搬家,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呢?」 傅纪书回过身看他,李雁难得觉得他神情无奈,像是无可奈何一般,却答非所问道:「e区接近老城区,人少,你应该会喜欢。」 他总觉得李雁在这里太孤单,独来独往,甚至不常出门,所以才总是黏着自己索求陪伴。 抛开信息素匹配度不够的因素,他还是联邦的上将,不可能时常将心思放在小情小爱上,很多时候都要在前线待命。 李雁怔了怔,一时间没应话。 傅纪书看见他眼底眸光轻轻晃动着,那双像琥珀般清澈的瞳孔反射出自己的面庞,他又开始觉得李雁看不透了,明明情感那么外露的一个人,却很难揣测他什么时候就会变幻心情,只能听着他轻轻松松,又很是愉快一般说:「好啊。」 傅纪书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李雁的脸色实在不好,没什么血色,「昨晚没睡好?」 「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李雁半真半假道,「席海在研究院做科研,原来还会治疗失眠?」 「许姬失眠很多年,他自学的,」傅纪书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谈论这些,转了话题,问,「去睡,还是和我去e区?」 屋外倾盆大雨,家里不曾开灯,窗帘拉得严实,屋中一片昏暗。 李雁打量着外头的天色,隐隐约约对之前在沙发上发生了什么有些一点模煳的印象。 可可咬着玩具在地上打滚,他出神了一会儿,很快又垂了眼睫,瞧起来很是顺从,说:「去e区吧。」 【作者有话说】 我好像记错时间了()是周五更新来着,那这周就提前一天叭。 后天见啦,晚安! 第15章 怎么不戴婚戒 到e区时天色已经不早,雨势小了很多。 李雁透过车窗看见路边不同于军区家属院独栋别墅的平房和略窄的车道,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34星。 「原来中央星还有这么旧的房子,」李雁有些好奇道。 新科技推广以后老式的房子不能再适配智能家居,很多人都选择放弃老房子,去了新区,只剩e区还是老样子,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没等到傅纪书回答,对方下了车,举着伞绕到后座,替李雁开了门。 李雁将可可抱起来,颠了两下。 可可在他怀里傻笑。有点沉了。 他钻进伞下,与傅纪书肩并肩站着。 傅纪书和狗对视了一眼,道:「你拿伞。」 「不用,」李雁弯弯眼睛,「我能抱得动可可。」 他手上沾了点水,本想着过会儿便干了,没太放在心上。 傅纪书垂下脑袋,安安静静帮他擦了手指,视线在他指上转了转,淡淡道:「怎么不戴婚戒?」 李雁下意识蜷了蜷手指,却先去瞧了傅纪书握着伞柄的手。 对方戴着皮质的手套,什么都瞧不清楚。 李雁又蜷曲了一下手指,「怕弄丢。」 他们一起往居住区走,街边搭建了避雨台,傅纪书便收了伞。 可可落了地便自己往前跑远了,时不时停下来等一等他们。 李雁和傅纪书慢慢走在后头,手臂时常磨蹭在一起,带着一点点酥麻的感觉,李雁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些梦,他垂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抬了抬手指,小心翼翼地、试探地碰了碰傅纪书的手背。 男人并未有太多反应,像是不在意。 于是李雁便咬咬唇瓣,拉住了他的手指,而后慢慢上滑,与他十指相扣。 结婚以前他经常会想到这样的画面,有一日能和傅纪书这样平和地走在一起,像寻常伴侣那样牵着手。 他想这一日想了很久,却始终没能实现。 自作多情也罢了,李雁心跳有些雀跃,微微弯了眼睛,忽然感到对方的手指动了动,回握过来。 第27页 手套挡住了男人微高的体温,雨幕里显得有些冰凉,但还是灼烫了李雁的心脏。 他希望这条路能再漫长一些,好让他这段美梦不要轻易清醒。 可等转了弯,5号宅子映入眼帘,这段路便到了终点。 傅纪书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伞,于是只能松开牵着李雁的手去推门。 李雁有些失望,却也并不贪恋,他将可可拉回到身边,注意力已经被新家所吸引。 e区的房子都是旧屋,看着有些年头,虽然比不上别墅那么宽大,但很整洁。 傅纪书道:「许姬当年买了很多房子,现在用不上了,送了一套。」 「许姬是做什么工作的?」 「以前是演员。」 「那现在呢?」 傅纪书只是转过视线瞧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李雁会这样喋喋不休问到底,答非所问道:「你在星网上搜不到她的信息,可以不用尝试。」 李雁顿时生出心思被戳穿的尴尬,面上倒是不明显,嘟囔道:「我又没说要去搜。」 能赚那么多钱,想必从前是很知名的演员,为什么会搜不到相关信息,难道被封杀了么? 李雁并不相信这个念头,又听傅纪书问:「家具想用以前的,还是换新的?」 李雁没什么主见,「你决定吧。」 他在空荡荡的客厅打转,最后划分了一块地,说:「这里要留着,我想给可可买点玩具,还有窝,再过几个月现在的窝它就睡不下了,得换一个大的。」 他还有很多想要规划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开心和喜悦,还有对往后生活的期待。 客厅的暖黄灯光落在他脸上,像是落了一道晚霞,柔和了五官,李雁抬眼时才注意到傅纪书正看着自己。 他一直觉得傅纪书是一个很难琢磨的人,似乎没有办法去一一探究他的神情和眼神,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行事很规矩,除却婚姻上的缺席,无论做什么都挑不出错,像个按部就班的机器人。 于是李雁也没办法探清楚对方现在的思绪究竟如何,只觉得他的瞳孔幽深似海,像梦里那个阴天的海崖边。 他摸不着头脑,又莫名心跳加快,房檐上的雨珠淅淅沥沥落在地上,他们在空荡的屋子里接吻。 分开的时候李雁还有点缺氧,脑袋发晕,却忽然想,傅纪书方才好像在等着自己说什么,可是一转眼,那样的感觉就像错觉一样消失不见。 李雁茫然地眨着眼,他还看着傅纪书的脸,想要去探究,傅纪书却已经背过身去。 李雁这才看见门外有位老人正拄拐而来,向着宅子这边靠近。 傅纪书唿吸平稳,像是先前并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道:「e区有很多退役军人和退休的老人,他是我以前的教官,姓黎。」 傅纪书迎上去打招唿,神色还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波动。 李雁远远看着他的表情,心想,有时候也不怪傅纪书,他生来天性如此,可能确实不给不了太多的情绪价值。 他走着神,也没想过要去干预傅纪书和黎老师的交谈,默默站在一旁思考可可的活动地盘。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累,蹲在地上昏昏欲睡,脑袋一片放空,他打着盹,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傅纪书站在他身前,说:「累了?」 「有点。」 李雁蹲着不想起身,视线一转,黎老师已经走了,老人的背影在雨幕里渐行渐远。 傅纪书道:「回家。」 「他以前是你的教官,」李雁慢吞吞跟着他,「他看来很和蔼。」 「嗯。」 「你做过教官吗?」李雁想到他一丝不苟的正经模样便觉得好笑,「你要是做教官,你的学员肯定怨声载道。」 傅纪书还是「嗯」。 戳一下才动一下,李雁便觉得没劲儿了。 傅纪书锁着5号宅子的门时,他无所事事地站在台阶下,看着视线尽头那位白髮苍苍的老人,突发奇想问:「以后搬过来,我可以去找他说话吗?」 傅纪书看着他,状似询问。 李雁实话实说:「他是不是一个人住,老人家一个人还挺孤单的,而且你也总不在家。」 「想去就去,」傅纪书淡淡道,「这两天会有人来家里搬东西,有什么要换的,可以让他们直接换掉。」 「好啊。」 李雁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可可是不是要打疫苗,席海能做兽医吗?」 「或许。」 小狗在身后绕弯,不想回家,李雁拽得艰难,转头梆梆给了它两巴掌。 可可摇着尾巴傻笑,倒是安分了很多。 他们往停车场走,李雁打了个喷嚏,手上牵引绳松了。 可可得了自由,撒着欢,拖着绳子,返身朝雨幕里奔去。 「可可!」 李雁有点懊恼,他追了两步,被傅纪书拉住手腕。 alpha将黑伞塞进他手里,平静如水:「先回车上。」 「你带着伞去吧,」李雁说,「这里有屏障,我在这里等你。」 于是傅纪书又将伞拿回去,撑起来,走进雨幕里,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e区的居民年岁已经不小,大部分歷经战争,前半生走在硝烟战火里,后半辈子回到联邦难得安逸的地方安度晚年。 本就追求平静,一入雨日几乎无人出行,整个e区寂静无声。 第28页 李雁站在隔离屏障下,在一片安静中,听到自己如鼓擂般的心跳声,重重撞着胸膛,忽然便觉得脑袋发晕,乏力又疲惫,只好又蹲下去。 他想自己大概是病了,又并不希望是病了,如果让傅纪书察觉到自己只是个除了麻烦无法带来任何价值的拖油瓶,或许会选择离婚。 他觉得自己是能够接受失去的,只是现在还不习惯而已,他还没有享受够这段婚姻,还不想放手。 现在已经没办法去揣测傅纪书的底线在哪里了,所以只能小心谨慎,步步深思。 思及此他又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还是觉得腿脚绵软无力,险些跪下,被人拉住了手臂。 「没事吧,」那个alpha笑道,「我记得你,你叫李雁。」 李雁闻言便抬了抬眼,皱着眉,从模煳的视线中打量对方的脸,轻声应道:「你是……塞诃?」 那个当时在祈福殿外碰见的alpha。 塞诃将他架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撑住对方,扶着他到路边椅子上坐下。 李雁脸色有点苍白,眩晕伴随着肢体上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额上微微出了些冷汗。 他无力挣扎,也就不曾拒绝对方的搀扶,晕头转向跟着塞诃走,听他道:「爷爷,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大犟狗·可可: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明天见啦,晚安! 第16章 傅纪书不太高兴 李雁坐在椅子上,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挫败和恐惧毫无缘由地灌进心脏里,拉着他不住往下坠,连塞诃与他爷爷说的什么都听不清楚,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又过了一会儿,李雁感到自己的脑袋被谁碰了碰,顿时受惊一般直起了身体,与面前的老人直直对望过去。 李雁的声线还有些发颤:「黎老师?」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概是黎老师的神情太温和慈祥,也有可能是寂静的环境里忽然有了人气,李雁一瞬间忽然有了强烈的想要流泪的欲望。 他说不上为什么想哭,他不难过,也不生气,好端端的莫名其妙便哭了。 然后从黎老师那里拿到了一方手帕。 他有点尴尬,还有点过意不去,小声道:「我的小狗跑丢了。」 倒像是说服给自己听的。 好在黎老师和塞诃也没多问,只说:「纪书上回说要搬到e区,他工作忙,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黎老师拍拍塞诃的肩,笑道:「阿塞也随时都在。」 李雁点点头,却对塞诃提不起太多兴趣,焦虑不安地瞧着雨幕,等着傅纪书回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远处传来小狗的叫声,便下意识起了身,果然瞧见傅纪书正撑着伞从雨幕中走来,另一只手提着可可的胸背。 他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倒是惹祸的小狗还在鬼鬼祟祟伸着舌头傻笑。 李雁松了口气,他很怕可可真的走丢了,忍不住迎上去,伸手给了可可两巴掌,「瞎跑什么。」 湿漉漉的小狗站在地上抖水。 李雁将湿透的牵引绳拾起来,转眼又被傅纪书拿了过去,手中塞了方手帕,他这才抬起眼,与对方对视了一眼。 傅纪书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李雁愣了愣,他对身边人情绪的变化其实很敏感,但只是那一瞬间的不满,很快便又消失了,只听傅纪书道:「脏了,擦擦手。」 他平视着黎老师,虽然还是往常那样平平静静的模样,但好歹点了点头,恭恭敬敬说:「麻烦老师照顾。」 「不麻烦,正好出来散步,碰上了,」黎老师拍拍傅纪书的肩,到这个时候才记起来,问,「你家这位小omega,叫什么来着?」 傅纪书一时竟没回话。 片刻之后,他才道:「李雁。」* 回程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际虽然还是乌云密布,但云隙间已隐约有日光泄露,李雁在后座给可可擦水,忽然想起什么来,问坐在前头的傅纪书:「那个叫塞诃的alpha......他不是联邦人吧。」 傅纪书本垂眼看着光脑,闻言微微抬了抬眼眸,从后视镜处对上了李雁那双桃花眼。 李雁又觉得他似乎是生气了,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 傅纪书却又将视线移开,淡淡道:「12星沦陷,联邦花了很多时间去夺回领地,当时黎老师是联邦的上将,在12星征战几年,帝国军队战败撤退之后,军方家属的遗孤遗留在12星。」 那个时候双方同样死伤惨重,12星的民众对于帝国的遗孤仍然深恶痛疾,但最后还是出于各种因素将他们收养。 塞诃就是其中一个。 「黎老师的儿子与儿媳在12星战役中战亡,回来的时候身边便带了塞诃。腩」 傅纪书对这个alpha的来歷不感兴趣,也并不希望李雁去了解对方,很快便转了话题,问:「明天是席海的婚礼,你有什么想要给他的?」 他又开始从后视镜里看李雁,对方正走着神,大约还在思考方才的话。 傅纪书垂了眼眸,摩挲了一下手指,摘下了一只手套。 李雁尚在出神,身上忽然落了件风衣,上头还带着alpha的信息素和体温,将伴侣的思绪拉了回来。 傅纪书道:「换了。」 李雁这才注意自己的外套因为帮可可擦水被蹭湿了,他身体素质不好,这样的天气,沾了冷水轻易便会生病,于是乖顺地脱下了外套,将属于傅纪书的那件风衣穿在身上。 第29页 眼见傅纪书伸了手,他又顿了顿,慢吞吞反应过来,他是想要自己换下来的那件外套。 李雁一下子也不知该想些什么,只觉得今天的傅纪书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将外套递过去时还有些犹豫,然后他闻到了衣衫上沾染的些许属于塞诃的信息素。 李雁皱了皱眉,倒也没太过表现,松了手,任由傅纪书将其拿走放在前座上。 傅纪书又捻了一下指腹,再次戴上了手套。 李雁看着车窗外,心不在焉问:「塞诃是帝国人,是不是便不能进军部工作了?」 「嗯。」 李雁若有所思。 车停在宠物店门口,要将可可送去洗个澡,李雁没跟着傅纪书下车,他翻着光脑,幽蓝光芒映在脸上,神情很是冷淡。 确实已经找不到易阳和傅纪书的那些桃色新闻了,李雁其实心里清楚,傅纪书默许易阳的靠近也有军商两方交易的缘故在,所以军方的态度之前没有那么坚决,为何现在突然改变了主意? 李雁想,或许是易家出了什么事,导致易阳的价值已经丢失,所以易阳也成了一枚弃子。 但那天夜里易阳找上门来,他大概还不清楚这件事。 李雁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人善被人欺的好人,他生在34星,游走在那些败类渣滓之间,唯有对着傅纪书能有些许柔软,实则很是阴险。 易阳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些事,若非顾虑着傅纪书的名声和态度,他或许早早便疯狂报復回去了。 李雁关上光脑,仰靠着背椅,合上了眼。 易阳会害他,这是事实,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李雁也会害怕,会忧心忡忡,所以,他要先解决掉所有可能会危及自己性命的人和事。 车窗大开着,雨后的风带着热,从窗外扑进来。 李雁的睫羽颤了颤,还未睁眼,后座的车门被人从外头打开,风势一瞬间变大了,裹着风铃花香缠上来。 李雁的唇瓣被吻住,alpha咬得很重,想是要吞食血肉。 他被压在车座上,深吻夺去了他的唿吸和挣扎的能力,他便乖顺地任由傅纪书摆弄。 之后傅纪书的唇瓣微微移开,吻过他的喉结和锁骨,咬住了腺体。 「先前为什么哭?」 「嗯?」李雁的意识有点模煳,迷迷瞪瞪片刻才回过神,轻轻说,「我不知道。」 只知道有关自己的很多事情似乎根本瞒不过傅纪书,他总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所以关于易阳的事情,还得小心。 李雁走着神,后颈又是一痛,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塞诃这人没什么本事。」傅纪书说。 李雁觉得这话没头没脑,本想问他怎么算没本事,但傅纪书的犬齿已经刺穿了皮囊,散出信息素的那一刻,阵痛随之一起浮现。 李雁只闷哼了一下,而后再也压制不住音量,痛叫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塞诃连打三个喷嚏:谁在蛐蛐我? 后天见啦!晚安! 第17章 17哪来的醋味(′-﹏-`;) 「李雁,」傅纪书捂了捂他的唇瓣,又松了手,「疼吗?」 李雁眼眶发红,神情恍惚,片刻之后才点点头。 傅纪书淡淡道:「疼就哭出来。」 他没再咬腺体,只是亲吻那一片皮肤,李雁的面庞埋在他怀里,又过了一会儿,温热的湿意透过衬衫传递过来,灼烫了他的胸口。 「别总是闷着,」傅纪书的语气听不出太多的变化,只说,「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当场报復,为什么有些时候又不愿意开口?」 「暴露自己的弱点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吗?」李雁的嗓音有点沙哑,也觉得有些好笑,「傅纪书,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袒露一下自己的弱点?」 傅纪书长久没再说话,只给了李雁一点信息素,以用来安抚。 接到可可的时候已近傍晚,雨后的天边烧红了一片,夕阳最后的暮光穿过车窗落在李雁的面庞上,恬静安宁。 傅纪书将毛茸茸的小狗放到驾驶位,自己坐进了后座,瞧了瞧李雁的脸色。 他睡得熟,面颊有了血色,看起来健康了很多。 傅纪书便开了自动驾驶,回了家,将李雁抱回卧室。 起身的时候,原本熟睡的人却拽住了他的衣袖。 卧室里只点着一盏不算明亮的暖光夜灯,光线落在李雁的髮丝和肩头上,从傅纪书的头顶投射下去,在他眼下落下睫羽的阴影。 李雁瞧着对方的面容,与傅纪书对视着,背着光,傅纪书也没能看清楚他的脸。 李雁很喜欢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下对视,因为瞧不真切,所以可以欺骗自己,假装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正常又健康的。 他们会充满爱意地拥抱亲吻,而不是畸形地纠缠。 他扪心自问,其实并不是很想要什么健康的婚姻,只是希望有人能与他产生联繫,像一道无形的纽带,将他与这个世界关联在一起,好让他知道他并不是那样叫人记不住的,遗落在世界边缘的砂砾尘埃。 所以,就这样对视着,假想着,便已经心满意足。 李雁揪紧了手中的衣料,他想要一个吻。 但傅纪书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很快便将视线收回。 李雁却在此刻生出了一丝可以恃宠而骄般的错觉,想到便这么做了,扯了扯对方的袖口,轻声说:「我渴了。」 第30页 如他所愿,傅纪书起了身,从床头柜上端了水杯递给他。 李雁心里也知道这只是傅纪书身为伴侣的责任和体贴,并非是因为爱。 但他没力气纠结太多,他对自己也一般无二地厌弃着,如何能指望傅纪书也喜欢自己,于是只捧着杯子靠在床头,一边出神一边喝水。 傅纪书没走,他坐在床边,伸手将李雁落在肩头的半长的头髮撩起,抚上他的后颈。 alpha的掌温温度很高,像滚热的炭火,触及腺体部位那一片皮肤时叫他忍不住打了个战慄。 傅纪书道:「席海婚礼结束之后让他检查一下你的腺体。」 李雁的腺体生来有损,否则阶位不会那么低,每每承受alpha的信息素时便痛苦万分。 他没办法给傅纪书留下反向的印记,所以总是清楚,傅纪书并不会永远都属于他。 李雁咬咬唇瓣,「嗯」了一声。 他时常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感到疲惫低落,坐了一会儿又想要躺下。 傅纪书便起身要走。 李雁心里有些不满,却也不好过多挽留,只能强撑着寻找新的话题,好让对方能够多留一会儿,「许姬是女性beta,大概会喜欢玉石。」 傅纪书便低头看了看时间,道:「明天早上去玉石店。」 又将话堵死了。 李雁心里闷着不舒服,眼见他要走,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是不是……生气了?」 傅纪书脚步顿了顿,李雁已经从床上下来,从他身后抱过去。 omega的荼蘼花味信息素从身后瀰漫过来,傅纪书指尖微微蜷曲,须臾,抓住了李雁的指尖,将他从身后拉到面前。 李雁抬眼看着他,问:「为什么要生气?」 他那双眼睛生得漂亮,动辄便含情,很是勾人,傅纪书是正人君子,他应该很少会因为皮囊升起妄欲,所以之前在34星的时候,也仅仅只到觉得漂亮这一步了。 直到关系发生了转变,他给了终身标记之后,信息素的纠缠让关系变得实质化,他开始难以忽视李雁在自己面前的存在感。 傅纪书垂了垂眼,只淡淡道:「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说:「去洗澡。」 浴室里开着暖气,雾气缭绕,镜面上附着了一层水雾。 李雁的后背靠在其上,冰凉的触感激得他不自觉往前靠,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倚靠在傅纪书身上。 亲吻与信息素一同纠葛,他抱着傅纪书的脖颈,心甘情愿将身心託付,等着对方将他拽入深渊溺亡。 被抹开水痕的镜面上映出他带着红润的脸,李雁趴在洗漱台前,睫羽和髮丝都是潮湿的,狼狈地挂着水珠。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上神情异常平静,一唿一吸间白雾自唇齿吐出来,氤氲了镜面,模煳了他的面容。 「傅纪书......」 李雁轻轻叫了对方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纪书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文,于是再次沉默下去,俯身咬住了他的后颈。* 第二日天晴,可可从没有阖严的房门缝隙里顶开了门,撒欢一样跑进了李雁的卧室,在地上追着尾巴自娱自乐了一会儿,又去扑窗帘。 阳光断断续续从缝隙间钻进屋里,落在李雁脸上,将他晃醒。 李雁迷迷煳煳半睁着眼,许久之后才缓缓清醒过来,慢吞吞坐直了身子。 傅纪书已经不在房间里,身侧也早就冰凉一片,大概很早便离开了。 情热期之外的其他时候,傅纪书很少会和他睡在一起,李雁说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嫌弃还是单纯觉得没必要,但分房而眠对于合法的伴侣来说始终是不正常的,却一直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李雁套上衬衫,扣着纽扣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关系。 傅纪书其实也没起得太早,军方临时来了通讯,有关机甲设计,需要谘询他的意见。 他担心自己吵醒李雁,于是去了书房。 出来时李雁已经下楼了,在厨房做午饭。 李雁并不会做饭,临时现学,总显得笨手笨脚,傅纪书便将他手中的活接了过去,没说什么,只继续做着。 李雁晕头转向站在一边,站了一会儿又蹲了下去。 身体很累,说话做事的时候不觉得,一旦停下来便开始出现晕眩,心跳剧烈地、震耳欲聋地响着。 他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傅纪书将剩下的工作交给机器人,洗了手擦干净,弯身将李雁抱起来。 李雁挣扎了一下:「我没事。」 傅纪书停了脚,但没应声。 「真的没事,可能是没睡好,」李雁又道,「不是说要去玉石店给许姬挑玉吗,再不去就晚了。」 「上次你在家里,还有昨天,都像这样,」傅纪书语气淡淡,「不可能每次晕倒都有别的alpha在你旁边搀扶你。」 「……我不需要搀扶。」 「你不需要,可是他们觉得你需要,」傅纪书不容置疑,说,「让席海来给你看看。」 李雁有点讳疾忌医,他看不透李雁,摸不清他跳跃的脾气和情绪,这和他惯常想要的安定和按部就班完全不同。 在去往34星剿匪之前,他做了很多很多的n,唯独没有将李雁算进去,他的出现,打乱了自己最开始就定好的所有计划。 傅纪书垂了垂眼,将李雁放到沙发上,「先吃饭。」 第31页 他主动转了话题,和李雁一起吃过午饭,之后驾车去了玉石店。 李雁对玉石也知之甚少,他和傅纪书都是门外汉,只能挑着那些成色似乎还不错的成品。 他有些纠结地对比着手上的玉坠,问傅纪书:「许姬会喜欢玉环吗,会不会太素了。」 傅纪书不置可否,视线落在橱窗里那条刻着彼岸花的玉坠上。 李雁便跟着瞧了两眼,道:「彼岸花?好像不太合适做新婚礼物。」 但傅纪书还是让导购取了下来,靠近他,微微低头将那块玉石挂在了李雁的脖颈上。 李雁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前,终于记起来,这是上回他看见的那条。 当时傅纪书问了两句,他没放在心上,倒没想过对方还记得。 李雁有点开心,原本也不是很喜欢这块玉,到现在也有些爱不释手了,又忽然想起什么,说:「塞诃的信息素好像就是彼岸花吧,之前一直没想起来是什么。」 他又摸摸那块玉,傅纪书却将其摘了下来,还给了导购。 「绳结有点瑕疵,下次送你别的。」 【作者有话说】 后来书记开始三句话不离塞诃,暗戳戳把人拉出来蛐蛐两句,意图败坏对方的名声。 塞诃(看医生ing):感冒好几天了都没好。 周五见啦!晚安~ 第18章 傅纪书又生气了 李雁原本也不是很喜欢那块玉,没怎么放在心上,傅纪书一向说到做到,他也没怀疑,只说:「好啊。」 拿到要送给许姬的玉之后便回了家,换了衣服前往举办婚礼的酒店。 李雁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随傅纪书一起参加这类宴会了,那些并不友善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还有有意无意的恶劣捉弄,让他没办法正常与人社交,也没人想与他社交。 李雁已经能够预见到今天或许也会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这让他感到稍稍烦躁,用力捏着指根。 傅纪书从后视镜里瞧见了他的脸色,难得过问了一句:「哪里不舒服?」 「没有......」 「许姬不喜欢热闹,席海没有邀请太多人,」他多少还是知道对方的顾虑,语气也比往常柔和了些,说,「别害怕。」 李雁「嗯」了一声,心里却清楚自己并非害怕,有一些隐秘的、阴暗的念头在心底浮现,他期待到心跳加快,难以抑制,连唿吸都快了很多。 于是便摸出光脑,无所事事般滑动着,过了片刻又将它放回兜。 车停在酒店门口时,他伸手抓住了门边,指尖用力到发白,手背青筋突起。 刚刚迈出脚,心跳撞击的力度却越发明显,撞得他头晕乏力,混着恐惧还有些许期许和幸灾乐祸的、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的情绪又一次瀰漫上来,压在胸口堵住唿吸。 李雁生出了强烈的、即将猝死一般的痛苦和惊慌,胸口极速起伏着,如同将要溺亡般大口唿吸着。 变故发生就在那一瞬间,他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情绪,只想要唿救。 傅纪书很快做出了反馈,抱着李雁钻进车里,合上了车门和车窗,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怀抱里略显清瘦的身体还在剧烈颤抖,傅纪书只能一点点给出信息素,却也不能太多,否则李雁很难承受得住。 只过了没多久,连他额上都生了汗珠,面色凝重地抱着李雁,颇有些生硬地开口道:「别害怕。」 席海和许姬还没到酒店,原本是闹洞房的时候,但席海太急色,一个体能并不好的研究员甚至也能做到飞檐走壁,硬是从人群里爬着墙进了屋子,直接把新娘绑走了。 等他和许姬闹完来了酒店,又和朋友们说了些话,才瞧见傅纪书正站在停车场,候在车边。 许姬要去后台准备,同席海暂时告别,席海便去了停车场,道:「我以为你们还没来,怎么不进去?」 傅纪书拨动光脑光屏的手指顿了顿,抬了抬眼,切断了屏幕投影。 他道:「李雁惊恐发作,还在昏睡。」 席海心道果然如此,「这很正常,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估计已经復发过多少回了,但一次都没来找过我。」 「他不知道。」 「你怎么确定他不知道,」席海似笑非笑道,「你家omega不是蠢人,最多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病了,潜意识里或许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什么样。」 傅纪书没应声,只听着席海嘆道:「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你也好在家多陪陪他。」 「我说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脾气怪,过不下去就离,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傅纪书还是没说话。 半晌,他才道:「离不了。」 天际飞过两只鸟,清脆地叫着,一同远去了。 李雁在窗边阳台上坐着,这是个少见的、鲜明的梦境。 他坐在阳台的扶栏上,雨燕从脚下飞过,小萨摩耶在咬他的衣摆。 李雁便回头看那只小狗,笑道:「别咬了可可,等会儿咬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这身衣服。」 小狗嗓音稚嫩地「汪」了一声。 李雁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进了巷子口,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家。 他心念一动,从花盆里摘了一朵花,从楼上扔下去,不偏不倚落在男人的脚前。 第32页 傅纪书抬起头望过来。* 梦醒的时候心跳速度还未完全恢復正常,李雁睁着眼看了会儿车顶,直到有关梦境的记忆一一模煳,这才回过神来,撑起身子坐直了。 傅纪书站在车门外,他还在处理军务,窗户贴了膜,他从外面看不见车里的状况,却像是有所感应一般转过了脑袋。 李雁伸手敲了敲车窗,打开了车门,「我醒了。」 傅纪书便瞧了时间,淡淡道:「婚礼还有半个小时开始。」 「好。」 头还有点晕,但他已经没有之前莫名其妙的症状了。 傅纪书没问,他便也不去深思,权当不曾发生过,没事人一样下了车,跟着傅纪书进了酒店。 那些人纷纷将视线投过来,打量着李雁。 他神情冷淡,一一回望过去,都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人,穿着军装或白大褂,应当都是军部或研究院的。 李雁不喜欢被观察,他跟着傅纪书去了稍稍角落的地方,对方高大的身躯将他挡住大半,也将那些视线一同阻挡。 晚上八点,仪式正式开始。 席海上了台,满心欢喜等着自己的妻子。 李雁心不在焉想,他和傅纪书还没有过婚礼。 甚至结婚的时候,都只是短暂地见到对方一眼,傅纪书籤了字便走了,连照片都是合成的。 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婚礼了。 李雁垂着眼,摩挲着指根本该戴着婚戒的地方。 许姬是个很漂亮的女性beta,耀眼又锐利,她很快便上了台,和席海念了誓词,交换了戒指和吻。 之后宾客开始用餐,酒店里一片祥和,无人在意傅纪书和他那个难以入眼的伴侣,或者在意,却不敢当着傅纪书的面表现得太过显眼。 李雁看着墙壁上投影出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着,心不在焉戳着碗里的食物。 傅纪书问:「没胃口?」 「嗯,」李雁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对他弯弯眼睛,「吃不下。」 「饿吗?」 李雁想说还好,但还没等他开口,忽然听有人在身后插话,「厨房里做了别的,可以去看看。」 许姬换掉了婚纱,穿了一身红色旗袍,温婉又干练,抱着手臂倚靠在傅纪书的椅背上对李雁笑,「你是李雁。」 李雁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说:「是我。」 他将挑好的玉送出去,许姬却有点泄气,嘟囔道:「怎么又是玉啊……我有个朋友以前总喜欢送玉,东一块西一块的。」 嘴上虽然嫌弃,但神情却十分满意,将其好好地收住了。 酒店是许姬的产业,她生来热情,将李雁从椅子上拉起来,说要带他厨房,甚至还挑衅了傅纪书,说:「你对象现在是我的了,你到底会不会养omega,他怎么那么瘦?」 傅纪书没说话,但李雁隐隐觉得他看起来又有些生气。 【作者有话说】 书记最近像只河豚哈哈哈这两天有点忙,一直在跟着导师查文献,明天请假一天,后天见吧qaq晚安! 第19章 鱼咬钩 傅纪书这两天情绪波动还挺明显的,李雁有些出神,本想再观察一下,但许姬却很快将他从桌前拽走了。 李雁只来得及回头瞧了一眼尚且坐在椅子上的傅纪书,对方与他对视着,眼中情绪平静,也并未阻拦许姬的行为。 但李雁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同以往的情绪。 似乎确实是生气了,又好像是别的,李雁只难得觉得这样的变化让他有些别扭,于是便收回了视线。 许姬取笑道:「干嘛那么黏煳,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她很亲昵地挽着李雁的手臂,李雁也并不排斥,跟着她去了厨房吃了块蛋糕,之后又被她带上了十五层顶楼。 天台上建了露天游泳池,环境布置得很干净整洁,许姬说:「也就是中央星目前还没有被捲入战火,其他地方的酒店可就没有这样的配置了。」 李雁若有所思,「傅纪书说你以前是演员。」 「你是想问我现在的工作。」 「是,」李雁失笑 ,他一直觉得许姬是个很聪明的人,果真与自己想的一样,「傅纪书不肯告诉我,我又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越不告诉我我就越想知道。」 许姬笑起来,故意卖关子,「我也不告诉你,你自己猜。」 李雁闻言却又没什么兴趣了,隐约知道对方应当是军部的人,而非什么生意人,因为有军部的保护,所以才无法查到身份信息。 他转了视线,许姬察言观色,也不再继续,只将他拽到天台边。 栏杆边挂着一根绳索,大概是之前运送东西上来时留下的,正随风摇摆着。 夜风微暖,拂过李雁的面庞,将他颊边碎发扬起。 李雁向下望去,瞧见一楼大厅透明的天花板,宾客的一举一动都在眼中。 许姬点了根女士香菸,旗袍下摆随风微动,似笑非笑倚靠在栏杆上,问李雁:「你喜欢钓鱼吗?」 李雁听出她话里有话,「不喜欢。」 「好吧,」许姬耸耸肩,笑意真切了些,「今晚有人放了鱼线,现在呀,大家都在等着鱼咬钩呢。」 李雁的指尖微微一动,平视着远方的月。 许姬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很早之前便已经因为战乱去世,席海家中原本有一位omega长兄,后来也已经牺牲。 第33页 夫妻二人已然相依为命,没有亲人了,婚礼的程序便极度从简,省了很多步骤。 李雁听她说起席海的那位兄长,忽然记起来两年前研究院被轰炸,研究院院长因此牺牲,那位院长似乎就姓席。 「席昊还是我大学同学呢,」许姬语气有些轻,「可惜了。」 机器人到楼上送酒,许姬给李雁倒了一杯,岔开先前的话题,浅笑道:「知道你在楼下不自在,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在这里坐会儿。」李雁说好。 许姬还要和席海去宾客席走动走动,不能一直留在楼上,于是便先行下了楼。 李雁坐在太师椅上,平静看着夜色,又过了片刻,腕间光脑颤动了两下,幽蓝萤光落在他的面庞上,竟显得眸光冷冽。 他轻轻划走了跳出的消息,闭上眼仰靠在椅背上小憩。 光脑在腕间随着秒针转动一下一下轻颤。 半个小时后,他听见天台门口传来脚步声,随着脚步的靠近,对方急促的唿吸也愈发明显。 李雁睫羽栩动着,慢吞吞睁开眼,侧首望过去。 易阳气喘吁吁站在天台门口,他没收到邀请函,没办法从正门进来,花费了一番功夫,如今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 李雁与他对视了一眼,弯起眼睛笑起来,却只字未言,起身走到天台边。 风衣下摆随风摇动着,他靠在栏杆边,低头点了根烟。 「李雁,」易阳怒道,「你神叨叨要见我做什么?」 「是我要见你吗?」李雁指尖烟光明明灭灭,月光落在他的髮丝和肩头,阴影模煳了面庞,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带着笑意的表情,他道,「不是小少爷你自己催着想要见我么?」 「你不要扯开话题,」易阳急急上前来,「你让那个人带给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关系我生死的事情?」 李雁比易阳高了半个脑袋,垂眼看着眼前的omega,那股浓郁的橘子香萦绕在鼻腔。 他真的很讨厌橘子香。 李雁脸上漾起一抹冷笑,却问:「你从哪里知道我在34星的事?」 话音刚落,他被易阳勐推了一把,后背重重撞在栏杆上。 李雁微微蹙眉,被易阳揪住了领子,听他咬牙切齿道:「你快说!否则我让我爸弄死你。」 李雁抬了抬手,他看起来消瘦,手劲却实在大,竟将易阳一把推开,将烟咬在齿关。 光脑散出投影光屏,他将拍到的照片一张一张展示出来,悠悠翻阅着,甚至好心做起了解说。 「小少爷贵人多忘事,这个人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他是个alpha,信息素是菸草,」李雁轻笑道,「是个帝国的间谍呢。」 「去年你们就已经认识了,见面的次数一共是......」 李雁数着照片的数量,半晌才补充道:「十五次。」 「再加上今年的,小少爷呀,你觉得这些照片够你死几次?」 易阳的脸色苍白如纸:「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不止呢,」李雁笑着说,「您认识的人里,有些人的来歷可有趣得很。」 他将指尖的烟丢掉,扫地机器人很快便将残渣清理干净,再次消失在天台上。 李雁抽出手绢擦了擦手指,忽然瞧见易阳的脖颈上正挂着白天他和傅纪书看见的那条刻着彼岸花的玉坠。 李雁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张容色秾艷的脸像是带着尖刺和剧毒的花,易阳乍然与他对上,忽然感到了一阵胆战心惊,像是被蛇盯住的猎物。 易阳下意识想要挡着颈间的玉,李雁却已经伸手拽住了他颈项上的红绳,而后用力将其扯了下来,将易阳的脖颈勒出一道明显的红痕,疼得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你做什么!」 「这是从哪里来的?」很快李雁又笑着自己回答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这是傅纪书送你的。」 他伸手理了理易阳因为赶路而有些凌乱的衣摆,而后慢慢上移,扶住了他的肩,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不要再试图用这种方式惹我生气了。」 「或者,你是想让我动手处理你呢,还是想等你心心念念的傅纪书亲自动手拷问。」 「你知道的,」李雁的笑容多少有些不安好心,「他是个多么尽职尽责的好将领,私情和职责相比,于他而言微不足道,让我猜一猜,你能在他的精神审讯下坚持多久。」 【作者有话说】 雁子开始搞易阳了,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搞这种看起来比较恶劣的手段报復,他更讨厌帝国人和与帝国有关的(*σ′`)σ后天见啦,晚安! 第20章 还你一个自由的人生吗 他张开手臂,衣摆便随着风势一道向后扬起来,犹如生长在风里一般恣意,风衣的衣摆猎猎作响,李雁指尖一松,那块在他眼中并不算完美的玉便骤然从十五层的高楼上落下,眨眼便消失在黑夜中。 他弯着眼睛笑,像是要给一个拥抱,轻声道:「选一个吧,小少爷,我想你会更愿意死在我手上,毕竟你要在傅纪书面前保持你温婉可人的形象。」 「而我不一样,你也知道的,我这段婚姻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用的是那么卑劣的手段,傅纪书又怎么会不清楚我的为人。」 李雁靠在栏杆上,稍长的髮丝飞扬着。 第34页 「上回你找来想要搭讪我的alpha,已经死了,你的小跟班也是我陷害的,」李雁轻声说,「那你呢,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呢?」 易阳一瞬间感到后嵴发凉,他被李雁冰凉的视线注视着,像是镰刀落在了脖颈上,动辄便会将他噼得粉身碎骨,就像现在躺在楼下不知已经碎成几块的玉一样。 他一直知道李雁不是什么很好拿捏的软柿子,他给李雁下过药,见过他面无表情殴打alpha的模样,也从几个跟班那里听闻过他的回击的事情。 易阳那个时候以为自己抓到了李雁的把柄,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伴侣,劣迹斑斑,只要将他以前做过的那些龌龊的事情公之于众,傅纪书一定会和他离婚的。 但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敢再相信自己的判断。 李雁远比他想像中的要恐怖,只不过那时他手里无形的利刃还没划到自己颈间罢了。 如今他想起了自己,于是将手伸向了他。 易阳到现在好似才看清了李雁的真面,惊恐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眼见李雁无动于衷站在原处,便下意识转身往楼下跑。 李雁垂眼拨动着指根的一枚素黑的戒环,唇瓣上下轻轻一碰。 「砰——」 血雾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骤然于半空中炸开,易阳的身体僵在门口处,随着空气中风铃花浅淡但压迫感极强的香味逐渐明显清晰,他的身体晃了晃,之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大片的血液从他身下蔓延开来,汩汩淌到李雁脚边。 李雁闭了闭眼,后颈腺体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按揉着那片皮肤,转身靠在栏杆上望着天边被阴云遮蔽了大半的月,单手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咬在齿间。 又打算去摸打火机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那股风铃花的味道漫上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打散了易阳残留在这里的橘子香,消减了他隐隐约约的烦躁。 李雁掀起眼皮去看傅纪书,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指,便下意识掩了掩,将那枚戒环挡住。 傅纪书拿走了他口中的烟,淡淡道:「还给我。」 「还给你什么?」李雁沖他弯着眼睛装傻,「还你一个自由的人生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傅纪书拉着他手腕的手往下滑,拽住了他的手指,将其一根一根展开,取下了那枚戒环,「就算它长得再无害,也不能掩盖它是粒子枪的本质。」 李雁只是看着他,却没再说话。 今夜晴暖无雨,夜风带着初秋还未消散的暖意从他颊边拂过,他抬头看着云层后时隐时现的月亮,后知后觉感到头晕眼花,心里茫然又空荡,像是无意间丢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又说不上缘由。 他试图透过黑沉的夜色去看傅纪书的脸,却发觉自己开始不能看清对方的面容,好似隔了一层薄雾。 这样的念头出现得没头没尾,李雁忽然重重地靠上了栏杆,只与腰高的木质栅栏抵在后腰上,微微往后仰时,身体便摇摇欲坠。 他向后仰着脑袋去看月亮,手腕上的力道收紧了些许,李雁便低下头去看傅纪书,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表情。 还是那么地平静无波,但又隐隐带着些许不贊同。 李雁想,他这个时候估计会说「不安全」「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不要离栏杆太近」。 但傅纪书就这样拽着他的手腕,稳住他摇摆不定的身躯,却也不曾说出那些可能会让李雁感到厌烦和逆反的话语,倒颇有些宠溺的意思,又像是无声地在为他兜底。 李雁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神色,他的眼神,他那些不愿意表现在面上的情绪和情感,然后隐隐约约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李雁脸上笑意清晰起来,轻声道:「傅纪书。」 「傅纪书,」他又重复了一遍,问,「你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伴侣吗?」 「……」 机器人开始清理门口的尸体,洒着消毒液从门口转到两个人脚边,一视同仁地清洁着他们脚下的地面,将那些血液清理干净。 之后机器人哼着歌离开了天台,下了楼,天台上又陷入了寂静。 李雁安安静静看着傅纪书的眼睛,耐心等着对方的回答。 片刻之后,傅纪书开了口,「不是。」 他们都不是最合格最完美的伴侣,他们的情感产生于混乱的战争角落和硝烟瀰漫里,匆促又迷茫。 但傅纪书已经不想再纠结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了,他不知道李雁为什么总是沉浸在过去做过的事情上不能抽身,还会因此而产生情绪波动,喋喋不休地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能够清算清楚的情感和因果,纠结来去都只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所以傅纪书主动地转了话题,道:「你今晚做了一件很危险的事。」 傅纪书很早之前便已经怀疑了易家的立场,他和许姬一起放了长线,许姬牺牲了自己的婚礼,用来引出易阳,原本是想扣押易阳威胁易家家主,但李雁却提前放了渔网。 「你动了手,易家打草惊蛇,会将枪口对准你的脑袋。」 所以那一枪,是傅纪书开的。 李雁靠在栏杆上,转过脑袋来看他,「你觉得我坏了你的好事。」 「没有,」傅纪书否认道,「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应当冲动行事。」 第35页 「那我应该怎么做?」李雁似笑非笑道,「等着他不停地羞辱我,将我在34星给你下药的脏事gg天下,等着你如愿以偿和我离婚将我丢回34星自生自灭。」 「傅纪书,」李雁轻声说,「是不是只有我死了,这些事情才能全都消弭,不会被你们反反覆覆地提起,当做鞭子刀刃一般不停地鞭笞着我的过去。」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章雁子就要跑路了,捉急可以猜猜看跑路的原因是什么,嘻嘻周五零点见!晚安(挥挥手) 第21章 为什么不吻我? 李雁的语气又轻又软,和着暖风飘过来,倒像是爱人之间的情语,而非威胁。 但傅纪书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却骤然间收紧,紧到生出了一丝痛意。 李雁看见他皱了皱眉,大约是想说些什么,但光脑又开始震动,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有很紧急的事情亟需傅纪书处理。 于是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有关婚姻和爱情的问句,只道:「我从没有这么说,先过来,来我身边。」 整齐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李雁偏头望去,军方的人围在酒店门口,挡住了所有宾客的去路,大约是想要再一一排查。 傅纪书的光脑接通了通讯,他背过身讲着话往门外走。 李雁忽然感到心脏抽痛,眼前天旋地转,他又记起那个不同往日的、难得明媚的梦境,他就像现在这样坐在窗台边缘,微微侧着身,转过脑袋,看着傅纪书的背影远去。 天际划过雨燕的身影,之后又低空从脚下掠过,一场大雨将要到临。 李雁坐在窗台上,坐在天台的栏杆上,风从身边灌过去,分离的恐惧和伤痛在那一瞬间填满了心脏。 他忽然抬手掩住脸,滚烫的泪珠从指缝里滑落,梦里的他与自己面对面,和自己说:「我们不应当害怕离别。」 李雁看见那个陌生的自己放下手,用手背擦去眼泪,从窗台上下来。 他在窗前整装,大片乌云低低地压过天际,他穿上外衣,系上衣带,从门口架子上取下礼帽扣在头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李雁眼前又是一花,勐然从幻觉中恢復了清醒,眼见着傅纪书要走,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对方的衣摆。 刚抬起手,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响动。 李雁骤然回身,一道粒子光束轰然击打在身侧,打碎了木质的栏杆。 他的身体顿时失去了依靠和重心,向楼下跌去。 风声在耳畔唿啸,他恍惚听见傅纪书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像是叫着什么安全词。 他的身体仍然在迅速下坠,却又在一瞬间挣扎起来,竟抓住了墙壁边遗留的那根绳索,自高空中减缓了下落的速度,平稳落地打了个滚。 意识还在很模煳,他站起来,晕头转向,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先前已经脱离的幻觉在这一瞬又一次反涌,他分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是循着身体的记忆往酒店里走,推拒着那些靠近想要询问他安全的人们。 他站在三楼的走廊间,茫然又彷徨地呆呆地站着,直到傅纪书匆匆追上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掌心磨破了皮,髮丝也有点乱,除此之外倒也没别的伤口了。 傅纪书隐约松了口气,伸手将李雁额角的碎发拨弄开,低声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傅纪书,」李雁怔怔喊他的名字,轻声问,「为什么不吻我?」 alpha抓着他手腕的手骤然收紧。 酒店三楼走廊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们头顶,在眼下投影出纤长的睫毛倒影,李雁意志不算清醒地站在傅纪书面前,半长的髮丝凌乱地散着。 他其实连自己问了什么都不知道。 李雁慢吞吞抬起手回握住傅纪书的手,却摸到对方带着手套的指节上有一处明显的凸起。 意识骤然便清醒了,那些虚幻的不知真假的画面如同泡沫一般在眼前破碎,现实逐渐清晰。 他微微睁大了眼,抬头与对方对望着。 他摸到了傅纪书的手指。 他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那枚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婚戒。 他一直没见过傅纪书戴着婚戒的样子,原以为是他不满于这段婚姻,甚至没有心思做做样子,于是后来连他自己也开始习惯将戒指取下。 他实在没想到会在今天发现傅纪书戴着婚戒,也实在没想到他会用手套进行遮挡。 这分明是那么多此一举的事情。 李雁那双浸了水一般明亮的瞳眸倒映出傅纪书的面容,他不堪于对方探究询问般的视线,于是转开了脸。 李雁唇瓣张了张,未等开口,一瞬间忽然感到腺体发疼,随之一股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压下来,抑制住了他的身体和意志。 腺体处的剧痛压得李雁险些跪倒下去。 大片大片的白茫充斥在眼前,他如同将要溺亡前被人捞出水中一般大口喘息着。 压抑的、挣脱不开的掌控欲瀰漫在周身,李雁神情恍惚,身体剧烈地排斥这样的掌控操纵,竟强忍着转了身想要往外走。 刚迈出脚,手腕便被人拽住,扯入怀中。 那些说不上究竟是压制还是安抚的,独属于自己伴侣的信息素彻底将李雁围困,后颈痛意像是被刀割火燎一般,痛得他喘不上气,于是只能颤着手去触碰腺体,想要抓挠抠弄。 第36页 傅纪书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用自己的信息素掩下李雁四散的荼蘼花香,来不及同追上的许姬打招唿,带着他快速离开此处,上了车。 车门阖严,将花香堵在其中。 傅纪书面色严肃,信息素的压制浅了些许,低声喊他:「李雁。」 话音落下,理智彻底如弦崩,散得干干净净。* 「李雁。」 傅纪书的声音隔着潮水落在耳畔,似爱人亲昵耳语,轻声道:「相信我吗?」 眼前黑暗渐渐散去,李雁看见高窗上刺目的日光和窄矮的天花板,冷汗黏腻地沾在面颊和身体上,密密麻麻的痛意顺着肢体血液游走。 他动弹不得,怔怔看着窗外,难以思考,只是睁着眼睛,看得眼睛干涩刺痛。 半晌之后,他感到自己开了口,无声道:「相信。」 所有的一切骤然间回归黑暗,唯有alpha的信息素愈发明显,萦绕在鼻腔。 李雁的睫羽颤了颤,片刻之后微微睁开了眼。 他被傅纪书抱在怀里,压在后座上,信息素纠缠着,伴随着亲吻和亲密,难捨难分。 情热期来得突然,他们谁都没有提前准备,只能临时给了标记,等回家之后再继续处理。 李雁浑身痛得难受,汗水粘附在皮肤上,像是被蚂蚁啃噬着一般让他忍不住想要翻滚挣扎。 傅纪书开了自动驾驶,他抱着李雁正要离开,许姬忽然在外头敲窗户,递进来一支抑制剂。 李雁模模煳煳地望过去,同对方对视着,隐约听见许姬同傅纪书说:「快立秋了,我记得李雁的情热期是这段时间。」 「他没吃什么东西,大概是吸入式的诱导剂。」 「好,我会去查,」许姬拉了拉肩上的披肩,「易成良跑了,白死一个易阳,你们……路上小心。」 抑制剂扎入腺体处的皮肤,冰凉的液体顿时顺着血管漫开,缓解了疼痛和燥热。 李雁这才松懈下来,沉沉睡过去。 在酒店三楼的走廊里,他想要一个吻,也觉得那个时候傅纪书本应给他一个吻。 他会在挂钟秒针的咯哒声中走上楼,走到走廊尽头处的监控死角去,然后与迎面走来的傅纪书擦肩而过。 再然后,被他抓住手腕,被他抱在怀里吻住唇瓣。 他会从低垂的帽檐下看清对方的脸,会感受到他青涩的吻技。 而不是他仿佛想要逃避般的视线躲闪。 李雁在睡梦中,想要傅纪书的一个吻。 之后风铃花淡淡的香气涌进他的梦境,在沉默无声的车厢后座里,傅纪书给了他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咦,不长嘴的闷骚男明天啦,晚安^—^ 第22章 自杀 口琴混着小提琴的音乐在酒店大厅缓缓流淌,李雁站在角落里,无数人从他面前穿行而过,相互拥抱牵手,跳着交际舞,他却难以看清他们的面庞。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吧檯边,酒店的天顶的灯光在大厅里转换闪烁,李雁从桌上取了一杯酒,却并没有饮下,只是端着杯子站在吧檯边和调酒师说话。 声音含煳不清,听不清楚,也不能控制身体。 墙壁上古旧的挂钟嘀嘀嗒嗒响动着,他盯着钟摆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的时候,一个模煳的女子身形进入眼帘。 带着一股浓郁的,属于omega的百合香信息素。 李雁骤然睁开了眼。 他还躺在车厢后座上,周围溢满了他自己的信息素,腺体肿胀隐痛,浑身发酸。 他捂着后颈坐起来,脑门上忽然落下一只温柔的带着茧子的手。 傅纪书语气平淡:「还有哪里不舒服?」 李雁只摇摇头。 傅纪书又打量了一会儿他的脸色,倒不像先前那么苍白,于是便不再多问,从光脑里调出一张照片给李雁看,问他:「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照片中的人皮肤粗糙,面容不善,额头还有一道伤疤。 李雁微微皱了皱眉,很快记起来了,在34星的那个夏天,他曾经从这个人手里买下一道烈性的情药,用在了傅纪书身上。 李雁唇瓣嗫嚅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无声问:「帝国?」 「嗯。」傅纪书将光屏收起来,道,「这个人是帝国安插在34星的奸细,易阳和他所有往来,从他那里买了些药,之前也是从他那里知道了那些事。」 但易阳是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他或许知道自己父亲的金钱来得不清不白,却从来没有往帝国去怀疑,这些藏在联邦各个角落的奸细和内应他大半都认识,时常在无意间替他们传递情报,还有傅纪书的行程,还以为只是自己的追求者而沾沾自喜。 李雁知道他死得不可惜,唯一可惜的是动手的并非他自己。 傅纪书的理由冠冕堂皇,他找不出驳斥的地方,也并不觉得高兴。 易阳的亲近是他自己默许的,但以傅纪书的身份地位,死了一个易阳还会有无数的omega涌上来,插手在他们的婚姻当中。 李雁如今想到这些可能会存在情况便觉得疲累,不知道一段婚姻为什么可以被他们经营成这个样子。 如果当时没有脑袋一热给傅纪书下药,是不是现在就不会那么累。 李雁说不出答案,这些没有发生过,做出选择过的事情,他也猜不准正确答案。 第37页 于是只能垂着眼不再去想,转开念头问:「许姬是军部的人?」 「不算,」家门已近在眼前,路灯光柔和地散下来,傅纪书将衣衫收拾整齐,伸手去解李雁的衬衫扣子,「如今算编外人员。」 李雁的注意力却已经全被对方的动静吸引,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让开了对方的手。 傅纪书顿了顿,很快又动起来,靠近了李雁。 车厢狭窄,他们唿吸很近,缠在一处,风铃花香让李雁感觉到些许眩晕,他眼前花了一下,傅纪书已经脱掉了他的,又将白衬衫脱下。 冷气迅速爬上肌肤,李雁不动声色,只垂着眼,而后带着alpha信息素的外衣盖下来,将他包裹住。 车停在门口,李雁瞧见警卫司的人在门外站着,傅纪书让他先别动,他便没下车。 傅纪书点了根烟,火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他神情淡淡,戴着手套的指尖夹着烟,问警卫司:「如何?」 「易成良跑了,留了几个家眷在中央星,一问三不知的。」 「34星那个药贩子呢?」 「大概是打草惊蛇,也跑了。」 傅纪书视线微微移开,瞧了眼停在一旁的车辆,「易阳没你们想的那么单纯,易家的家眷同样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审。」 顿了顿,他又道:「三支部上将傅纪书,申请调取三支部十五人看守。」 警卫司应下,又问:「看守哪里?」 傅纪书丢了烟,军靴踩熄了火光,抬眼那一刻天边忽然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便是惊雷响彻。 「这里。」* 脱掉衬衫之后,李雁身上却还沾有别的信息素。 他的腺体损伤带来了难以修復的后遗症,没办法给傅纪书留下反向的印记,同时又很容易沾上别的alpha的信息素。 如果不是终身标记实在明显,其实也很难看出来他们是合法的伴侣,反而更像是互相索取的普通床伴。 警卫司走了以后傅纪书给他开了门,伴侣身上属于外人的气息让傅纪书微微蹙了蹙眉,片刻后他锁定了罪魁祸首,说:「裤子脱了。」 李雁平平静静看着他,「还在外面。」 「开了隔离屏,外面看不见,」傅纪书淡淡道,「先脱了,我抱你进去。」 李雁弯了弯眼睛,很欢喜的样子,说:「好呀。」 他从车厢里钻出来,解开腰带,西装裤滑到脚边,连着鞋袜一起脱了。 光裸的双腿上带着摔倒摩擦过青紫的痕迹,又很快被傅纪书宽大的风衣遮挡住。 他被alpha抱起来,带回家。 浴室水汽氤氲,暖灯散着热气,他们在花洒下亲吻,荼靡花香在整个房间里扩散。 潮湿又炽热的唿吸落在后颈上,李雁引颈受戮般仰着脖颈,湿发黏在脸颊上。 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前晕倒时做的梦,模模煳煳,记不真切。 只记得高窗上苍白明亮的天,昏沉麻木的死亡前夕,有人咬住他的后颈,给了他临时标记。 他的名字是一道安全词,会让他时刻保持理智。 于是傅纪书便喊他:「李雁。」 李雁骤然清醒了,下意识抱紧了对方和脖颈和肩背,反咬着他的肩颈。 傅纪书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后背青了。」 灼烫的手掌带着常年握枪剑的茧子,从肩胛骨摸上去,让李雁忍不住酥麻战慄。 片刻之后他才轻声道:「你不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我是一个危险的omega。」 李雁笑起来,说:「我给你下过药,也杀过人,甚至在34星见到你之前,我的手上已经沾过很多alpha的血,那个时候想要杀易阳,可不是因为他与帝国奸细之间的交易。」 「只是因为,他是omega,」李雁弯着眼睛笑,轻轻说,「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他攀附在傅纪书的肩背上,与他耳语,分明是那么亲昵的姿态,语气却格外地冷,「我会将你身边的莺莺燕燕都用这样的手段清理干净,直到只剩我一个人。」 话音刚落,后颈便被骤然捏紧。 傅纪书像捏着小猫一样将他拽开些许,与他对视着,李雁看见对方平静如水的眼睛,忍不住又问:「我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傅纪书?」 「在担心,还是在窃喜,想着原来有朝一日,像我这样的狗皮膏药也会死。」 傅纪书只打断道:「你不会。」 李雁便笑出了声,「是啊是啊,我不会死,也不能死,像我们这样的草芥尘埃,你们上层阶级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金钱,名誉,爱情,还有生命,在我这里,只能用最卑劣的手段从别人手里偷走。」 「要费劲力气才能获得的东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松手。」 李雁倾身去吻傅纪书的唇瓣,喃喃道:「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后脑被男人轻抚着,加深了这道吻,他们从浴室离开,跌跌撞撞回到卧室,滚到床上。 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爱欲还是血肉的吞噬。 李雁睫羽快速栩动着,汗湿了髮丝和额头。 晨光伴随着骤雨降临在这座城市,他长长唿出一口气,像是说给傅纪书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说:「我好爱你啊。」 「傅纪书。」* 第38页 睡下去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机器人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床头的夜灯散着一点点光亮,让患有幽闭恐惧症的李雁没那么害怕。 他还没闭眼,卧室门没关,他看着傅纪书在书房里走动的身影,忽然自言自语道:「我好累。」 音量不大,但书房忙于军务的傅纪书还是停了脚步,将视线投射过来。 李雁没转头,只怔怔出神,强烈挫败和茫然翻涌在心口,他看不到未来是什么样子,想像不出来,也没有后路,只觉得很累。 身体动弹不得,明明躺在床上,却像是陷进了沼泽,越陷越深,哪里都很疼。 或许是因为太疼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抑制,所以很想要结束。 想让所有的一切都结束。 傅纪书挂断通讯,进了卧室,李雁看见了他稍显疲惫的脸色,然后从被窝里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他又像没事了一样,说:「别太忙,休息会儿吧。」 傅纪书没说话,只抓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掀被子。 李雁脸色骤变,紧紧抓着被子角,瞪着眼和他对视。 傅纪书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不容置疑地将被子扯开。 李雁藏在被子里的手里攥着一支钢笔,血色晕开,半个身子浸在血水里。 他刺破了自己大腿的动脉。 傅纪书唿吸微微一顿,立即俯身用外衣将李雁裹起来,抱着他匆匆往外走。 四肢开始发麻发冷,他感到眩晕和迷惘,大雨滂沱落在隔离屏上,他忽然开始痉挛,噁心,身体忍不住挣动。 难言的苦痛和慌乱瀰漫在周身,李雁颤着手捂住脸,泪珠从指缝里源源不断滑落出来,混杂着一些断断续续的呜咽。 「李雁,」傅纪书紧紧抱着他,将他塞进后座,轻轻吻他的额头,「放轻松。」 「对不起……」李雁声音有些闷,像是慌不择路,抽泣着说,「我好累,我好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对不起……」 傅纪书语调平静,轻声道:「不用说对不起,没事的。」 「席海,」傅纪书打通了通讯,「准备医疗舱。」 「怎么了?」 「……」 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他们说了什么话,李雁都没能再听清了。 天光刺眼地大亮着,李雁失神地看着雨幕,眼前一切都在扭曲模煳。 直到耳畔「砰」地一声枪响,彻底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说】 雁子精神状态又不好了qaq还有两章就跑了,目前看到最接近的答案是_____。 明天见!晚安~ 第23章 禁锢 秋雨绵绵不绝下了整夜,淅淅沥沥拍打在隔离屏障上,又顺着圆边滚落。 军鞋踩在水坑里的时候溅起了些许泥渍,很快清洁机器人便应声而来,将地上的泥水清理干净,又给傅纪书铺了擦鞋的垫子,替他擦干净鞋上的泥水。 傅纪书垂着眼看机器人忙活,却没再往前走。 李雁划破了大腿的动脉,血流不止,空气里瀰漫着荼靡花和血液的气味。 腕间光脑又震动了一下,光屏自动展开投影。 傅纪书平平静静站在门外,看不出太多情绪变动,秋风从衣缝里钻进去,攀附在皮肤上。 他拨弄了一下手指,消息还在跳动,有关伴侣的情热期,病情复查,心理疏导,还有前线的战况和关于帝国间谍的追查,忙乱地压下来。 傅纪书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简单做了一下时间规划,之后便关掉光屏上了台阶,他没进到屋子里去,只站在门口看席海忙来忙去。 席海家的客厅大开着顶灯,李雁身上戴着席海新研制的医疗设备,不再是从前惯用的封闭舱体。 因为只是一代实验成品,席海还得仔细盯着以免出现意外,忙得晕头转向,好歹将血止住了,正在缝合伤口。 傅纪书移开视线,垂眼处理军务。 席海擦着汗站起来,道:「你从三支部调人去守着家,怎么不搬到e区去?」 「明天要去前线,」傅纪书淡淡道,「今晚就要走。」 单靠李雁一个人,或许没办法处理好搬家的事情。 傅纪书只说到这里,军部又开始催促,战事吃紧,他等不到李雁甦醒了,必须马上赶往前线。 席海便送他到门口,拍拍他的肩,「活着回来。」 傅纪书却道:「如果实在控制不住,就给他开药。」 「好。」 等合上门,席海嘆口气回到沙发边,却看见李雁已经醒了,木然睁着眼看自己放在身侧的、被无数设备缠绕的手。 席海给他递营养剂,「还有哪里不腩舒服吗?」 李雁掀起眼皮看着他,没说话。 他耳畔还是尖锐的长鸣声,扰得他头疼,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于是片刻后又疲惫地闭上了眼。 那些声音充斥在耳畔,心脏很疼,很多地方都很疼,让他想要扯开伤口分担一下疼痛。 大段的意识出现了空白,他茫然地睁开眼流泪,安安静静,像一个麻木的人偶,不能动弹。 席海将他手臂上的医疗设备撤掉,之后又卸去了腿上的东西,他给了李雁一个小白狗玩偶,李雁将它抱在怀里,挡住脸,泪流不止。 席海安抚道:「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第39页 「……」 又过了很久,李雁的声音又轻又弱,闷闷地从玩偶后面传出来,「我想见……」 想见傅纪书,想见许姬,还有…… 「可可,」李雁喃喃道,「我想见可可。」* 许姬来的时候衣衫已经湿透了,她和小狗一起站在门外抖水,席海小声和老婆说着话,李雁无知无觉地坐在客厅里发呆。 直到可可摇着尾巴扑过来,他才慢吞吞回神,紧紧抱住了毛茸茸的小狗。 许姬抓狂道:「它身上全是水!哎哟我的祖宗,你还抱它!」 李雁问:「你衣衫怎么也湿了?」 「你的狗不太聪明,」许姬将吹风机丢给席海,靠坐在沙发上,「路上有个小姑娘猜它名儿,喊她球球,它一熘烟就沖人家去了,不知道还真以为它叫球球。」 李雁放声笑出来。 许姬有些幽怨,嘟囔道:「先去洗狗,洗完洗澡,你今晚留宿吧,我让席海给你找身衣衫。」 「不用了,」李雁说,「我回家。」 他翻了光脑,傅纪书给他留了一条消息,说要赶去前线,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了。 李雁没回话,垂着眼看了好一会儿,熄掉了屏幕。 天色微熹时,李雁带着可可回到家。 空荡荡的冷清。 李雁给可可放了粮,上了楼,钻进了傅纪书书房的小床上,被褥间还有傅纪书的信息素残留,他卷了卷被子,迟来的疲倦如潮水般涌来,好似先前的轻松愉快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李雁半阖着眼看着未拉窗帘的窗户,黑沉的天阴雨绵绵,在窗户上留下长长的水痕。 李雁眼中神情不明显,盯着窗外看了很久,直到再也撑不住,闭上眼睡过去。 腿上的伤缝合后,疼痛在第二天伴随着空气的潮湿一起侵袭了这具身体,李雁脸色苍白,额上满是冷汗。 那些密密麻麻的痛意反而给了他说不出的快感,于是李雁伸手抚过已经缝合的伤口,试图将它抓挠撕裂。 可可在床脚叫,晃着尾巴来回跳跃表演舞狮,将李雁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微微蹙了蹙眉坐起来。 外头还在下雨,天色阴沉,日历投影在墙壁上,再过两天就是立秋。 李雁垂了垂眼,起身去洗漱。 他收拾了家,收了一些打算带去e区的东西准备出门,站在玄关处时虹膜解锁却失效了。 李雁怔了怔,又试过指纹和密码,无一例外,都无法将家门打开。 傅纪书出门前开启了强制锁定,窗户和门都已经被锁住,除了他本人没人能打开,李雁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雁却也没太多的情绪波动,只将东西放在地上,在家里转了一圈,所有锐利的、可能会造成伤害的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连桌角都贴上了圆边。 他打量着角落,找到三个微型摄像头,却没动手摘去,又翻翻找找,找到了一枚残留的回形针。 以前在34星的时候李雁时常会被那些低阶的alpha和beta捉弄,将他锁在商店的厕所里,久而久之解开一道锁对他来说也不再是什么难事。 那根细小的铁丝在他指尖翻转着,转眼便拆下了门锁,露出复杂的线路板。 李雁犹豫了几息,拆下几根线路,门锁应声而开。 他面无表情站直了身体,忍着腿上伤口的痛意推开了门,身形微微一顿。 门口台阶上站着两个戴着机械面罩的士兵,台阶下还有四个,左臂穿戴着轻炮甲,右手却是空着的。 但李雁知道,他们指腹戴着的戒指,是联邦最新研发的微型粒子枪,能杀人于无形。 他与那些士兵对视了一眼,脸上慢慢挑起一道浅浅的、很漂亮的笑,问:「傅纪书叫你们来的吗?」 「是,先生,请您回家。」 李雁抱着手臂倚靠在门框上:「不进来坐坐么?」 「这不合规定。」 李雁知道他们听命做事,不再逗弄他们,合上了门。 又过了五分钟,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机器人在门外修补着门锁,很快便又将这道防线补全,之后门外再次归于平静。 李雁有些烦躁地仰靠在沙发上。* 第三天,李雁抓破了伤口,医疗机器人来帮他处理伤势,被李雁强制拆卸。 席海今天在研究院,联繫不上,许姬也联繫不上,李雁拆了家门刚换上不到一天的新锁,靠在门框上淡笑着说:「我要见一个人,他是个商人,名叫塞诃。」 「只要见了他,我就不再给你们添麻烦。」 士兵犹豫了一下,「我需要向上将申请。」 下午三点,塞诃跟着士兵进了军区家属院,李雁邀请他进屋。 客厅里的三个微型摄像头闪着暗光,李雁却没在意,只道:「等傅纪书回来我们就要搬家了,你帮我带些东西过去吧。」 「我不知道你家的密码。」 「没关系,」李雁弯弯眼睛,「先放你家。」 他将收拾好的小盒子给了塞诃,又给可可穿胸背,「可可要提前适应新环境,我最近不太方便出行,你替我养一段时间。」 塞诃一一应下,之后便没再说什么,带着可可离开了李雁和傅纪书的家。 小狗走了以后,这个家再次回归寂静,就像从前一样,空荡荡的,像是无人居住。 第40页 李雁在沙发里坐着发了会儿呆,须臾后打开了播报机,听着口琴吹奏的音乐,在家里坐着。 屋中光线随着时间流逝暗下去,最终陷入黑暗。 壁灯昏黄的暖光落在地毯上,李雁抱着小白狗玩偶,踩着光影,口琴和小提琴交织的乐章中,他一个人在灯光下跳着交际舞。 【作者有话说】 有宝贝说对了,是的哦,李雁有抑郁症,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大家再把原因往雁子自己身上猜一猜,我已经看到很接近的答案了(搓手) wb放了十个红包,手慢即无,速去周二见啦,晚安 第24章 他不爱傅纪书 立秋,瓢泼骤雨。 军部顶层医疗室中几个医生进进出出,属于上将的办公室房门虚掩着一道缝,血腥气从内部溢散出来。 席海推门进去,屋中没有开灯,傅纪书坐在办公桌上,褪去军装的上半身裹着纱布,却依然挡不住血液的扩散。 雨珠淅淅沥沥拍打着窗户,傅纪书垂着眼摆弄着光脑,幽蓝的光投射在面庞上,那张没什么表情的,看起来很是冷漠的五官难得柔软了些,却又更像是错觉。 席海拍了拍一旁的医疗舱,道:「刚出厂没多久就先给你用了,疗效是不是不太好?」 「是枪的缘故,帝国已经在研发新的武器了,」傅纪书淡淡道,「我们的科技暂时还跟不上他们的变革。」 「剩下大半的情报还没破译,如果能早些破译出来,或许也不会那么捉襟见肘。」 席海嘆了口气,傅纪书已经开始穿衣,衬衫挡住了他精壮的肌肉和那些伤痕累累的旧疤,一丝不苟地扣好所有衣扣,然后套上了干净的外套。 席海问:「你今晚还要回家?」 傅纪书只「嗯」了一声。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包装精緻的盒子,席海这才注意到他桌上还放了蛋糕。 今日是立秋,李雁的生日。 傅纪书总是打落牙齿并血吞,将伤口遮掩住便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平平静静提着盒子上沾了点血迹的蛋糕回了家。 往常总是蹲在门口的小狗这次没再出现,也没站在门口沖他「汪汪」乱叫,傅纪书微微皱了皱眉,潮湿的雨天让他心口上方的伤势隐隐作痛,他没太多想,只关上门,放下蛋糕上了楼。 李雁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看雨,窗外的路灯灯光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道侧脸的轮廓。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看着傅纪书的车从窗下驶过,等着对方进家门。 听到傅纪书靠近的脚步声,他便微微侧过脸去,瞳眸在黑夜中泛着点点微光,却瞧不清楚情绪。 傅纪书上前去,李雁便慢吞吞动起来,靠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对方的怀中。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被信息素掩盖,却依然藏不住的血腥气。 李雁的嗓音有些失真,听起来多多少少有点冰冷,「受伤了吗?」 「伤得不重。」 傅纪书俯身与他接吻,房间内的气温微微有些升高,李雁唿吸急促,紧紧抓着傅纪书的衣衫。 他们在卧室的飘窗上吻了一会儿,之后又纠缠着下了楼,在厨房接吻。 松开彼此的时候李雁的脑袋还有些晕,家里四处都不曾开灯,他的面容在黑夜中有些模煳,但傅纪书却清楚他如今正在看着自己。 他将放在桌上的蛋糕盒拆开,露出一个尺寸不小的水果蛋糕,说:「生日快乐。」 「原来你记得我的生日,」李雁轻轻笑道,「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 傅纪书只「嗯」,别的也不曾多说。 李雁知道他就是这样,寡言寡语,想让他多说些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之前他还妄图能够改变傅纪书,后来才惊觉是自己在痴心妄想。 他坐在椅子里,身形陷下去,纤长睫羽挡住了大半的瞳眸,看不出情绪究竟如何。 过了片刻,他从橱柜里取了一瓶酒,「明天还要工作吗?」 「没有。」 「那好,」李雁弯弯眼睛,给他倒酒,「陪我喝一点。」 拆了有些破损的包装,蛋糕还完好无损,傅纪书隐隐松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块玉,放到李雁面前。 李雁安安静静看着他。 「12星特产玉石,」傅纪书难得解释了一句,「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了一趟。」 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12星是刚从帝国手中夺回来的领地,还未重建,天色晚了街上便没有行人出行了,玉石店也会早早关门。 傅纪书亲自去了玉匠家拜访,才买到这块玉。 他是从玉匠家出来的时候遭到了帝国残余士兵的袭击,那个亡命徒孤身一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直迎着傅纪书去的。 他的爱人因为战乱战死在傅纪书的枪下,所以已经了无牵挂,只想寻求报復。 可惜那一枪打偏了,傅纪书重伤但没死,亲手解决了那个帝国的士兵。 这些事情他没和李雁说,也不打算说,受伤或是死亡于他而言是那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哪怕一切的诱因只是千里迢迢去买一块玉。 那块玉如今就放在李雁面前,晶莹剔透,成色和刻纹都很漂亮。 但李雁没有伸手去拿,他垂眼看了一会儿,之后掀起眼皮望向傅纪书,开门见山地问他:「你爱我吗?」 第41页 「傅纪书,」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像飘渺的抓不住的云,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爱我?」 傅纪书的手指骤然间蜷曲了一下,他大概是受不住李雁质询般的视线,于是转开了眼,也转开了话题,并未回应李雁的问句,只说:「许个愿吧,李雁。」 「……」 他们谁也不曾再说话,只听得见窗外不算清新的落雨声与树叶被风吹动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又过了片刻,李雁才道:「许什么愿?」 打火机的火光骤然亮起,照亮了他的面容,傅纪书将蜡烛点上,那一点点微弱的光在黑暗里跳跃闪烁着。 李雁撑着下巴支在桌边,等着傅纪书的回答。 他将眼睛的窗户擦亮了,然后发现很多事情似乎和他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并不相同。 所以他现在想要等一个很确切的答案,来告诉他,从前蒙着眼睛走在曲折路上的自己到底有没有走到一条看似正确的道路上。 哪怕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但傅纪书跳过了那个对他来说很难回答的问题,轻声说:「许一个朝朝暮暮,平安顺遂。」 「……」 李雁又开始头疼了,阵痛让他耳畔嗡嗡直响,他闭了闭眼,没有许愿,也没有再接着询问,只说:「我想要的不是一块玉。」 也不是什么朝朝暮暮。 他想做他自己,想要的都能得到,不想要的便轻易丢弃,只享受当下。 他在34星的时候就是这样恶劣的性子,但他活得很自由,这一整年里却像是被挖空了躯壳,行尸走肉般做着傅纪书的伴侣。他觉得很累。 李雁站起来,蜡烛的烛火跟着剧烈晃动起来,他俯视着傅纪书,在这样的对视下他看清了对方的眼睛,和那些藏得很深的,从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情绪。 他想,如果是一年前,如果是前几日,他从傅纪书眼睛里看见这些,知道他或许是爱自己的,大概会很高兴。 又或者什么都不会发生。 「傅纪书,」李雁喊他的名字,「你养过鸟吗?」 「用拴着风筝的线束缚鸟的自由,是没有办法让鸟儿像风筝一样高飞的。」 那些情和爱,还有摆脱不掉的婚姻关系,像无数根线缠绕在他身上,将他制成了一个提线木偶,任人操纵。 从高中坠落的时候他突然想,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样的念头在这几天越来越明显,推着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想结束了。 傅纪书这时候才察觉到对方的态度似乎有变,下意识想去抓他的手腕,却忽然感到头晕无力,身体沉沉地陷在座椅里,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他的情绪到这个时候才有了明显的变动,有些茫然疑惑,「李雁……」 「你看,傅纪书,」李雁轻声道,「你是爱我的,所以在34星,和现在一样,对我从不设防。」 他俯身下去,语气轻飘飘的,低声道:「你后悔吗,傅纪书?」 「……」 李雁吹了口气,蜡烛的火光顿时灭去,屋中又陷入黑暗,他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想我可能没办法回应你的爱,我没有负责的能力,也给不了什么承诺。」 「到此为止吧。」 他将风衣的衣带系好,拿走了那块玉,离开家。 秋雨绵绵不绝,他站在家门口抬头看了会儿雨,之后撑起伞低下头,头也不回地步入雨幕。 人的情感就是那么地说不清道不明,他在这段不算幸福的婚姻里沉浮了一年,不断说服自己的爱与真心。 但只有那一瞬,察觉到对方无声爱意的那一瞬,他忽然起了退却的念头,然后发现自己身体给大脑许下了一个长达一年的谎言,到现在又如泡沫一般被戳破。 他不爱傅纪书。 【作者有话说】 所以雁子发现自己不需要书记,于是转身向大海走去(bushi) 真正的渣男居然是我们的雁子?! 可以猜一下书记要用什么手段挽回自己的老婆了,嘻嘻宝贝们我们吊桥这周五就要入v啦,周五早上十点更新六千字,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和支持,爱你们(亲亲) 下个月再给你们发红包,这次我一定要防着那些占便宜的男的啊啊啊! 周五见!晚安~ ◇ 第25章 我以什么身份住过来? 飞行器降落在停飞坪上,扶梯自动从飞行器体内展开,一层一层缓慢搭落在地面上。 雨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一把黑伞率先出现在门口,伞沿微微抬起来,露出一张眉眼深邃的面庞和金色的捲髮。 塞诃先瞧了瞧外头的天色,见雨势不算大,气温也并不低,这才转身向里伸手,道:「走吧——」 他的话音停在一半,身形微微一僵,幽暗的飞行器舱体门后,李雁的身形若影若现,瞧不清面容,他的两根手指微微蜷曲,指节抵住了塞诃的后腰,指根上素黑的戒指隐约泛着光,带来不算明显的硌感。 但塞诃还是察觉到了,虽并未亲眼见到,但心里却知道那是什么,于是便不曾乱动,只当是在开玩笑一般问:「这是要做什么?」 「帝国残留在12星的遗孤,」李雁的嗓音带着无机制的冰凉,没什么情绪起伏,「你若是所谓的遗孤,那如今在帝国高坐王位的那个人,又是你的谁,塞西尔?」 第42页 塞诃久久不曾开口。 他知道李雁的侦查能力和反侦察能力都很强,那个时候李雁说要见他,也只是用自己身份存疑的说辞来威胁他协助李雁离开中央星,塞诃还以为他只是恐吓,却也没想到他能够直接越过两国星网的隔阂找到他的真实身份。 微型粒子枪抵在后腰处,李雁的心思难猜,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便会动手,塞诃只是保持沉默,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直到李雁的手微微用力,却还是冷冷淡淡,喊他:「二皇子殿下。」 「先告诉我你说的那个不会被傅纪书发现的地方在哪里,我再考虑要不要杀你。」 天光熹微,塞诃带着李雁走到56星的一处破落的街巷口便不再往前继续。 他道:「这里以前被帝国占领过,一开始战争没怎么殃及联邦百姓,还有人住在这里,到后来陆陆续续都搬走了。」 「56星收到的战火侵袭要比其他星球严重得多,联邦一直没有精力重建,暂时就这样荒废下来,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等同于封锁。」 塞诃没回头,平视着道路的尽头,继续说,「往前走,东路019号三楼有一间屋子,里面有两年的存粮和抑制剂,还有医药箱,等你失踪两年自动解除婚姻关系,就可以从这里离开。」 李雁始终没说话,又过了片刻,塞诃忽然动起来,勐地向旁躲去,与此同时一道粒子光束骤然击出,打穿了塞诃的衣摆,轰然击中了地面。 他面无表情,一道不清晰的蓝光从眼底晃过,他又一次发起攻击,又被塞诃险险躲过。 接连失手两次让李雁感到十分烦躁,他微微蹙了蹙眉,正要发起第三次攻击,一股alpha的信息忽然铺天盖地压下来,刺激着他带着破损的腺体。 阵痛顿时从腺体处向着四肢百骸蔓延,李雁捂了捂腺体,脸上血色尽失,却又让他头脑愈发清醒,赤手空拳挥过去。 他下手用了全力,塞诃有些招架不住,道:「我不会将你的下落告诉傅纪书,我喜欢你,你能愿意离开傅纪书对我来说是件好事,不用对我杀人灭口。」 「无关傅纪书。」李雁淡淡道。 他挥着拳,塞诃没有反抗的念头,脸上挨了两下,察觉到对方的杀意未减,不得已再次释放信息素进行压制。 李雁的腺体有损,饶是意志再怎么坚定也撑不住高阶alpha的信息素威压,再加上身体里还有傅纪书信息素的残留,混着自己的一起做出了反抗,腺体处如同被人用刀锋深剜,他勐地跪扑下去,手脚发软,根本难以动弹。 耳朵一阵一阵地耳鸣,李雁大口喘息着,过了很长时间才将痛意压下去,满身冷汗扶着墙站起来。 塞诃已经不见了。 想要杀人灭口的心思不得不中断,李雁有些烦躁地循着街边往019号走,慢吞吞上了三楼,将房门推开。 那是一间被打理得很干净的房子,倒不像长久无人居住,只像是主人暂时没有回来。 李雁心里忽然有些茫然,怔怔走出玄关,站在客厅里。 雨已经停了,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温暖的阳光一点一点从窗口照射进来,直到在阳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日影。 他觉得头疼,耳鸣不停,从他离开家之前到现在一直不堪其扰地烦乱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察觉到了傅纪书的爱,大概是昨天晚上的那份蛋糕,又或许是那一次无意间摸到对方手指上的婚戒,他后知后觉原来一直以为不在意这段婚姻的人正悄悄地将其挂在心上。 可惜一整年里,他从来没有像那天那么清晰地感知到傅纪书的爱和态度,像是自己被蒙蔽了双眼,又像是傅纪书故意为之。 如今他知道了,他却开始恐惧对方的爱意,生出了逃避的心思。 傅纪书是一个挑不出错处的伴侣,除了自己想要的情绪价值,他似乎什么都能给,但对于李雁来说,那些东西都无关紧要。 他是一个恶劣的小偷,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是傅纪书的爱和陪伴,可是等有朝一日这些东西都触手可及,他便不想要了。他想要自由。 爱情和婚姻像一道无形的囚笼,李雁的全身心都在傅纪书身上,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他想要的情绪价值傅纪书给不了,见过许姬之后他忽然发现,他大概也并不需要爱情。他需要自由。 李雁趴在沙发上,他想自己的念头应当是对的。 他不需要爱情的。 他不爱傅纪书。 李雁睁着眼,看着阳台上的阳光和那些已经干枯死去的花枝草木,傅纪书从门外进来,从沙发边目不斜视穿行过去,将那些枯草拔走,说:「你养不好花草。」 李雁笑道:「可是我喜欢,怎么办?」 傅纪书没说话,他将枯枝放进垃圾桶,又一路捡着小狗的玩具,走到沙发前时顺手将玩具放到旁边的箱子里,微微弯腰与李雁对视着。 李雁丝毫不曾躲闪,追问着:「你能每天来替我浇花吗?」 「或者你住过来。」 傅纪书还是看着他。 过了很久,他才问:「我以什么身份住过来?」 李雁骤然清醒。 他勐地坐起来,焦躁不安地在陌生的客厅里打转,之后打开了投影仪,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第43页 这间屋子的前一任主人在投影仪中留下了一部很早很早以前的影片,讲着庸俗的爱情喜剧,李雁却只觉得聒噪。 以前在家里他觉得安静,到现在又隐隐开始怀念。 而他分明才离开不到一天。 影片里的主角在生日宴会上亲吻,李雁忽然记起来,昨天是立秋,他的生日。 傅纪书给他点燃生日蜡烛的时候,似乎和他说了什么。 但那个时候他思绪很乱,如同一道游魂,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尽量保持冷静和清醒,却也已经无济于事,根本没有听清傅纪书说了什么。 李雁开始感到焦躁和烦闷,脑袋又疼又晕,他抓着饼干往嘴里塞,想要转移注意力,很快又感觉噁心想吐。 他干呕了两声,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走。 没有小狗再跟着脚边绊人,也没有alpha的信息素了。 李雁在卫生间门口站住了脚,忽然记起来了。 昨天晚上傅纪书和他说:「许一个朝朝暮暮,平安顺遂。」 可他不想要朝朝暮暮,也不想要那块玉。 李雁颤着手从衣领下摸出那块刻着雁的玉坠,怔怔地想,他其实自己也说不准自己到底想不想要。 迟来的戒断反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蓦地跌坐在地上,掩着脸,泪珠从指缝里源源不断流淌出来。 他发觉自己好像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会后悔,却分不清哪个选择才是正确的,好像每一条路都会走向灭亡而非生存。 人总是这样,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会被轻易捨去,却永远比不上得到再失去那么深刻。 他手足无措地翻找自己的光脑,来来回回将联繫人打开又合上,然后才忽然想起来,在他离开家之后,那个维持着自己和傅纪书之间的联繫的光脑已经被他扔在了下水道。 这个新的光脑,已经不会再收到对方的来信了。 而那个旧的光脑如今正躺在水坑里,光影明明灭灭闪烁着。[李雁。][你想要什么]药效还没过去,傅纪书倒在地上,艰难地抓着光脑,像是将要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勉强保持着清醒,一个字一个字问李雁:[你想要什么。]你不喜欢那块玉,我可以送你别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为什么要说「到此为止」呢? 通讯那头被人接通了,带着滋滋电流声,嘈杂凌乱,听不真切。 傅纪书开了口,低声喊他:「李雁……」 「外面……很危险……」 「餵?你在说什么?」陌生的话音从对面传出来,「这我在地上捡的,是不是你丢的,我给你送警卫司去了啊。」 通讯那方悄无声息,唯有窗外雷雨声声,瓢泼大雨,像是要淹去整个秋日。* 「李雁,」傅纪书的声音模模煳煳,如同隔着玻璃窗,闷闷的听不清楚,「我以什么身份搬过来?」 「……」 窗外飘进来隐隐约约的评弹的调子,李雁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自己说:「情人,师生,或者别的,都随便你,反正也不是真的。」 「……」 眼前逐渐透出一道光,李雁慢慢睁开眼,思绪还未完全清醒,梦里的那个alpha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梦境将要散去的前一瞬才道:「好。」 李雁怔然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出神,阳光从窗台外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脸上。 这里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加上军方有意封锁,只有城中心还有一些尚未搬走的百姓居住。 李雁深感自己不能总是这样无所事事地消磨时光,否则费尽心思离开家的意义便不復存在,他需要将自己从吊桥效应里抽离出来,像曾经在34星那样做自己该做的事。 他将帽子扣在头上,忽然又感到一阵迷茫,记不起自己从前在34星时是什么样了。 像是行尸走肉,按部就班地依照程序活着,直到遇见傅纪书,直到和他一起离开那个充满硝烟战火的地方。 在34星的时候,傅纪书爱不爱他?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个时候怦然跳动的心脏和上升的血压,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自己的心动和爱意,于是冲动之下他忽视掉了或许是吊桥效应产生的错觉,他以为自己很爱傅纪书,也为了这样的错觉付出了代价,在他身边摇尾乞怜,任人嘲笑辱骂。 如果傅纪书爱他,那他光脑里的那个未婚夫又是谁? 李雁又开始头疼了,想不明白,于是便将念头抛之脑后,用帽子挡住大半的面容,推门出去了。 雨燕从屋檐下飞过,扬着翅膀飞往天际,又俯冲而下划过树梢。 傅纪书将可可的牵引绳抓在手里,他没戴手套,指腹婚戒晃着光,神色淡淡。 塞诃「啧」了一声,抬眼却迎上对方冰冷的视线,忍不住道:「狗还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自己心里清楚,塞西尔。」 「抱歉,」塞诃抱着手臂冷笑,「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傅上将与其审问我,不如先去处理一下您的桃色新闻。」 傅纪书这才像首次被人告知一般,取出光脑调出星网,平平静静翻找过去。 联邦的星网上,一张证件照已然被四处传播。 新闻上言之凿凿,说证件照上的人是傅纪书从前的未婚夫,名叫阿斯洛,汇城军校的学员之一。 第44页 年轻的omega穿着笔挺的军装,面无表情面向镜头,军帽下,一点栗色髮丝微微露出,不太听话地在颈后翘了边。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视频与生活照,宣告着此人是真实存在的。 56星主街的咖啡厅里没有多少人,李雁坐在角落里,紧紧盯着店铺内的悬挂屏,看着那段傅纪书与阿斯洛在海边拍下的视频反覆重播,身形僵直,一时间难以思考。 这段视频他曾经在傅纪书的光脑里见过,但那时画面模煳,看不清人面,如今似乎已经做了画面修补,那个叫阿斯洛的omega和他有六七分像,那一双眼睛尤其相像,眉目含情,动辄便会勾人。 李雁犹如被雷噼了一般,忽然想通了那个时候在34星傅纪书为什么对自己不设防,又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那些藏在深处的看不清楚的爱意大约从来不是给他的,无非是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李雁的身体开始颤抖,双手用力抓着杯子想要冷静下来,想要告诉自己他本来也不爱傅纪书,他们都是爱情的骗子,不应当再去想着傅纪书了。 他不应该再为了傅纪书产生情绪波动,他不爱傅纪书。 李雁咬紧牙关,眼见咖啡厅老闆娘从柜檯后站起来,连忙低下头,帽檐挡住了面庞,他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窒息感一阵一阵往上涌,他抑制不住身体的颤动,片刻之后主持人开始说话,念着关于傅纪书的那些不知道真假的传言。 李雁勐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摩擦出一道刺耳的声音,惊得老闆娘与其他客人纷纷侧目,他颤着手压下帽子,匆匆离开了咖啡厅。噁心想吐。 李雁晕头转向在街上走着,破旧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几辆车停在路边,其上落满灰尘。 他茫无目的地穿行在路上,之后身体无意识地推开了一处酒店的大门,像是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八音盒,灰尘在空中打着转,李雁走到三楼的走廊中去,站住了脚,迷失的意志到这个时候才回神,他怔怔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墙壁上绘着的壁画。 他想要一个吻。 他想要一个……傅纪书的吻。 李雁忽然虚脱地跪倒在地毯上,低声呜咽起来。 他很后悔,特别后悔,他不知道自己明明不爱傅纪书为什么还会伤心难过,早知道轻信了一次错觉的后果是丢掉身心的自由,那个时候在34星就不应该让傅纪书救他。 他会永远成为联邦角落里不起眼的渣滓尘埃,又或者,早早死在战火里。 他该庆幸傅纪书不爱他,这样的话,他们两个人就都能重回自由了。 他应该庆幸的,可是为什么还会那么难过。 门外隐约传来警卫司的警鸣声,紧接着传来两个陌生的声音,「诶,这门怎么又开了。」 「早让你锁起来。」 「你以为我不想,这不是上面不给。」 李雁放轻了唿吸,擦干净眼泪,从后窗翻跃出去,转眼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回到居所的时候身体已经累得有些撑不住了,李雁慢吞吞上了楼,进了屋。 阳台的窗户没关,先前颳了一阵大风,花盆里的枯枝落叶被吹到客厅里,李雁在门口站着出了会儿神,忍着困意弯身将那些落叶一片片拾起来。 弯身捡最后一片落叶的时候,他忽然瞧见沙发底下有一个毛茸茸的小狗玩具。 李雁的瞳孔微微缩小,脑袋「嗡」地一声忽然变得空白,怔怔伸手将那个小狗玩具从沙发下拿出来。 玩具上落满了灰尘,不知道已经在沙发下躺了多久,白色的绒毛都已经变得灰黑。 但李雁还是认出来了,这个玩具与他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就在昨夜。 他梦到了什么? 李雁开始回想,却忽然发觉那些梦境在记忆里像是断了层的山路,成为了难以跨越的鸿沟,找不回来了,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将玩具丢在地上,捂着脑袋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心跳砰砰撞着胸膛,李雁又开始喘不上气,徒劳地大口大口唿吸着,记起塞诃那时候说抽屉里有药,便不管不顾地站起来想去随便找点什么吃下去。 但刚刚起身,眼前天旋地转,骤然便没了意识。* 军鞋踩在水坑里,溅起一些水花。 男人沉默地穿过街巷,腕间光脑闪烁着,正在通讯,「纪书啊,早说你要来,我来接你。」 「不用,」傅纪书上了台阶,将伞收起来立在门外,轻轻转动了一下指腹的婚戒,淡淡道,「这里,我很熟悉。」 「哎我就知道,以前你念书的时候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哪里需要麻烦我们。」 傅纪书没说话。 游刃有余,似乎从来都是如此,但唯独在李雁面前便会被逐一击破。 李雁是他永远猜不到谜底的一道谜语,他做事基于自己的心情与想法,享受当下,那个时候他没想过李雁会给他下药,也没想过他会突然毫无徵兆地离开。 傅纪书只能猜测他的想法,知道他大概是想失踪两年,等待婚姻关系自动解除。 李雁问他会不会养鸟,他知道,可是他不会。 他觉得这个自由的世界满是危险,鸟儿被放归自然,生死便不再受人掌控,很容易被猎人的枪口瞄准。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内敛,不会说话,不擅长表达情感。 第45页 他也知道李雁不爱他。 因为吊桥效应产生的错觉,这段婚姻里真正的小偷应该是他自己。 他们都只是卑劣的小人,找了无数的藉口和理由,想要挽回一段本该一地鸡毛的婚姻。 但现在,李雁先后悔了。 傅纪书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紧一般疼痛,一时间也说不上是不是因为上方伤势牵连所致,他微微弯了弯嵴背,而后又直起身,沉默地垂下眼,身形消失在走道中。* 「据悉,联邦与帝国即将开战,请各位居民切勿外出,以免发生危险……」 「一代机甲已完成三期试验,或将在本次战役中登场……」 播音员的声音带着电流声,断断续续,将李雁吵醒,他额头有点疼,从地上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清醒,这才注意到外头已经天黑了。 他怕黑,有幽闭恐惧,但客厅的壁灯大概是白天时忘了关掉,现在正散着柔和的暖光。 李雁垂眼看着手边的小狗玩具,沉默良久,还是将它拿起来,扔进了垃圾箱。 窗外下着雨,雨珠顺着风颳进屋,他关掉播音机,慢吞吞移动到阳台前,将阳台门关起来,拉上了窗帘。 他一无所知,楼下的路灯下伫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举着伞站了很长时间。 天际隐约有闷雷响起,那柄黑色的伞面这才动起来,眨眼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河子说雁子跑了个寂寞() 雁子先戒断两天,之后就是 妈的,狂野人生明天见! ◇ 第26章 跟踪 李雁调整心情的方式总是简单粗暴,他在床上没日没夜睡了两天,被饿醒时已经八点多了,床头柜上的夜灯不算明亮,外头天色很黑,李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塞诃所谓的存粮仅仅只是一大箱子的营养剂罢了。 李雁没什么胃口,对没什么味道的营养剂更不感兴趣,于是起身穿衣打算去外头觅食。 他戴上帽子里,微微低头,黑色风衣融入夜色里,消失不见。 他步子很快,离开东街汇入主道的时候忽然停了停脚步,有些迟疑地转头望向周围。 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枯叶在地上被风拂起又抛下。 李雁垂下眼,捂了捂后颈,只当自己多疑,继续向前走去。 咖啡厅的咖啡做得其实一般,但老闆娘的小蛋糕做得很好吃,李雁点了一块放在桌上,心不在焉翻看着星网。 联邦与帝国近段时间即将宣战,大概是想要彻底结束战争,这两天军事战报上时时刻刻都在播报动向,联邦百姓人心惶惶,不知道战火会蔓延到哪里,会不会危及他们的性命。 唯有56星的这间小咖啡厅里,人们已经经歷过一次洗劫般的持久战役,如今好像并不怎么在意战事,还在享受着夜晚。 店铺里放着评弹的音乐,老闆娘坐在柜檯后跟着哼唱。 李雁翻了一圈新闻,没看到傅纪书关于战事的採访,像是整个人销声匿迹了一般,只能看到几个其他军官的採访稿里有所提及。 他想起离开家之前傅纪书好像刚受过伤,那个时候没有多问,如今想想,血腥气那么重,只怕伤得不轻。 李雁指尖顿了顿,又在星网上搜了那天晚上的新闻,果然看见有报导说,傅纪书遭到袭击受伤,但遇袭的地方,在12星。 12星,那天晚上他去12星做什么? 李雁懵了一瞬,忽然记起来了。 他去给自己买了一块玉,然后说,这是他顺路去的。 究竟是不是顺路李雁现在也不得而知,只是忽然便唿吸急促起来,仰靠在椅子上,紧紧抓住自己颈间的玉坠。 真想将它拽下来丢掉。 李雁心里这么想,却并未照做,靠在椅背上出神,拽着绳子的手无知无觉地将颈间勒出一道红痕。 直到老闆娘叫了他两声他才勐地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回望过去。 老闆娘是个beta,五十余岁的温婉妇人,吴侬软语,嗓音温柔又轻,问他:「你喜欢我的蛋糕吗?」 「啊……」李雁有点拘束地坐直了身子,「喜欢的,很好吃。」 「你晚上没吃饭吧,来这的客人都只想着聊些八卦,没胃口吃蛋糕,我做得有点多,隔夜就只能浪费了,送给你吧。」 李雁连声说谢谢,又听她说:「那有几个年轻人天天来这里打牌,你一个人坐这也无聊,去跟他们一起玩吧。」 李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挤在一张桌子上,时不时传来一些喧闹唿叫。 他一时间没动,老闆娘已经自言自语着往柜檯后走,「以前也有个omega总喜欢一个人坐角落里,下次得把角落的桌子移走了。」 李雁在原处坐了会儿,实在是无聊,于是便端着小蛋糕走到那几个学生身后观摩他们打牌。 面前坐着的青年是个高阶的alpha,但看起来运气并不好,人也不太聪明,绞尽脑汁将手中一副烂牌打得更烂。 李雁深吸一口气,实在是忍无可忍,伸出手去轻轻一点,道:「出这张。」 几个学生闻言一下子抬起头望过来,面前的omega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若冰霜,偏生又生得很是漂亮,荼蘼花香让他看起来神秘又诱人,像带着剧毒的花。 56星本就人少,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个漂亮的omega? 第46页 几个学生都呆愣愣的,李雁「啧」了一声,微微弯下身去,越过那个alpha的肩头,屈起中指,「铮」地一下弹走了那张牌。 他直起身将蛋糕勺子咬在齿间,含含煳煳道:「继续。」 又过了一会儿,alpha再次陷入死局,求助地抬起脑袋望向李雁。 李雁端着小蛋糕倚靠在窗边,似笑非笑,「看我做什么?」 「那个……」年轻的alpha有点羞涩,像只犯蠢的小狗,耷拉着脑袋小声问,「能不能帮我打一下……」 「你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李雁嗤笑了一声,半晌,他冲着alpha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让开,坐到了被对方屁股暖热的椅子里,一脚踩着桌下横槓,一手摸起那把烂牌,随便又丢出一张去。 十分钟后,李雁逆风翻盘,赢了。 他将手中最后一张牌扔出去,帽子扣在脑袋上,插着兜离开了咖啡厅。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秋夜夜间风凉,李雁的风衣很薄,冷风往衣衫里灌,他装作不觉,悠悠往住处走,穿过巷子时,他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于是便慢下了脚步,打开了光脑的照明灯。 窄小的巷子道路上有一摊血迹,墙壁也有溅上,像是几分钟前刚发生过命案。 李雁打量了一下周围,没发现什么人影,于是便继续往前走,快速离开了此处。 过了片刻,傅纪书从黑暗处出来,擦着手背上溅上的血渍,淡声打着通讯,道:「艾信鸥,来处理尸体。」 「还真有人在56星啊,帝国人口那么多么,居然经得住这么造。」 傅纪书没说话,他站在巷子里,视线望向李雁消失的方向,眸中情绪深沉,瞧不清楚究竟在想什么。 他垂眸看了看光脑,时间显示夜间十一点三十分,他难得有些烦躁,心想,李雁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带着荼蘼花香的omega从巷子里穿行而过,留下了些许的香气。 但那里面还夹杂着其他alpha的信息素。 傅纪书摩挲了一下指腹,点了根烟。 他尾随李雁到了019号楼下,活了那么多年,外人对他傅纪书的评价一向是正向的,负责、正人君子、道德标兵,谁也不知道他如今正如窃贼一般尾随在另一个omega的身后,哪怕那是他合法的伴侣。 他抬头望着三楼的窗户,客厅的灯光从阳台处尚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里泄漏出来,李雁的身影映在窗帘上,他能根据影子的动作猜测对方现在在做什么,越看却越觉得烦躁。 傅纪书又点了根烟,咬在齿间,给许姬发通讯:[019的电费。][知道了知道了,钱打来。]他汇了款,再抬起头时,三楼的灯光已经熄了,一片漆黑。 傅纪书又站了五分钟,最后转身离去。 在三楼的窗帘边,李雁端着一支蜡烛,烛光映在脸上,瞧不清眼底神色。 【作者有话说】 河子又锐评:一个跑了个寂寞,一个跟踪了个寂寞去便利店找店员,问店员雁子去哪里了。 店员:雁子装起来了,雁子装起来了! 哈哈哈哈我朋友们都好有梗明天周日请个假,下周加更,周二四五六七更新周二见吧,晚安! ◇ 第27章 要怎么证明你是我老公 傅纪书会出现在这里,李雁并不奇怪,很早之前他就发现自己几乎所有事情都瞒不过对方,总是能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知道。 当初也有怀疑过傅纪书是否在自己身上安装了微型摄像头,但衣物都已经丢掉换了新的,让塞诃带他离开中央星的时候也已经换过了衣衫。 以帝国二皇子的手段,要想隐藏掉他的行踪应该不是难事,塞诃也信誓旦旦说过不会被轻易发现,莫非是塞诃背叛了自己? 李雁有些懊恼,omega的受制于alpha的天性让他失了手,没能杀人灭口,也无法求证是否是塞诃说漏了嘴。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又开始怀疑是否是入体式的微型监视设备,如果是这样的话,傅纪书又是在什么时候将其放到了他的身体里,又将它放在了哪里? 李雁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疯魔,他甚至想过将皮肉剥开仔细查找,但这样的念头很快又被自己打消。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后颈又在隐隐作痛,李雁又拆了一支抑制剂注射到腺体里,冰凉的液体勉强缓解了痛意,他的面色这才和缓下来,躺倒床上休息。 但到了第二日,腺体处的痛感却愈发明显,带着难以抑制的灼烫和麻疼,像是被虫蚁啃噬一般。 大概是上次情热期没有标记,他腺体有损,于是到现在开始有了副作用。 李雁浑身冷汗,勉强撑起身体下了床,又去拆了一根抑制剂。 冰凉液体注入到身体里,却并未带来太多的缓解。 李雁犹如置身火海,身体滚烫,荼蘼花的香味源源不断往外溢散,他痛苦地抓挠着后颈,之后像是走投无路一般站起来,离开家。 厚重的围巾阻挡住大半的信息素,李雁只能庆幸56星本身便没多少人,到了东街附近人更少,否则,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若是遇到不安好心之人恐怕不堪设想。 幸亏已经入了秋,天气寒凉,能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 他低着头往东街尽头的大学门口处走,转过弯时一个beta与他迎面撞上,李雁脚步向后踉跄了两下,头顶的帽子被撞歪,落到地上。 第47页 那人忙帮他拾起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李雁眼前有点花,他体温过高,面庞烧得嫣红,垂着眼睫将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闷声道:「没事。」 他将帽子戴回头上,很快便走远了。 那个beta脸上愧疚的表情散得一干二净,划开光脑发着讯息往前走。 刚迈出步子,一道白光忽地闪过,他额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片刻后重重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军靴踩在尸体脸颊上,傅纪书俯身将对方的光脑拾起来,删去了他方才拍下的李雁的照片。 李雁越来越晕,走两步便扶着墙壁休息一会儿,直到靠近大学门口,模煳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不算十分熟悉的年轻alpha的身影,正站在零食铺子前买东西。 李雁咬咬牙迎上去,用尽力气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那个alpha吓了一跳,「啊,你谁!」 李雁抬了抬脑袋,掩住半张脸的围巾下滑,露出那张秾艷的面容,如今倒是不再冷若冰霜了,泛着红晕,眸底也是湿润失神的。 alpha看愣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来,「是你,你......你怎么了?」 omega好闻的信息素勾住了他的思绪和理智,alpha傻愣愣回过神,说:「你到了情热期吗?我身上带了抑制剂——」 「抑制剂没用,」李雁的声音有点哑,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我已经试过了,没有用。」 他撩开自己半长的头髮,将后颈的皮肤展露出来,喘息着说:「麻烦你,标记我一下。」 这话说出口多少有些性骚扰了,那个年轻的alpha还没有谈过恋爱,当即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这样不好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李雁实在痛得厉害,又觉得好笑,忍不住道:「不认识名字,就不能做爱吗?」 「以前没和人睡过?」 alpha面红耳赤,「没......没有。」 他见李雁实在难受,于心不忍,又觉得对方的信息素着实好闻,像是在引诱他犯罪,alpha喉结动了动,艰难开了口道:「你......你跟我来,这里人太多了。」 他家在附近有个店铺,alpha将李雁带回店铺的杂物间去,封闭的让荼蘼花的香味越发浓郁,引着他想要张口咬下,却忽然察觉到李雁的信息素当中还混有其他alpha的信息素。 他顿时清醒了,茫然道:「你已经被终身标记过了?」 「你也是高阶alpha,」李雁说,「或许你可以覆盖他的标记。」 他实在太难受,只想让自己舒服些,催促道:「快试试。」 「哦哦,好。」 年轻又青涩的青年有些胆怯,却也有点隐隐的期待,他喉结动了动,慢慢俯身下去,对着李雁的后颈露出了犬齿。 alpha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后颈的皮肤上,带来了些许痒意。 李雁便打了个颤,察觉到对方越发靠近的唿吸时,外门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李雁茫然地循声转过脑袋去,眼前一片花,却只看见身边的alpha被人拎起来丢出门。 大片的信息素带着强悍的威压压下来,像一道无形的锁链捆缚住李雁,他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身体瘫软无力,那个熟悉的高大男人的身影映入模煳的视线里,李雁脑袋有些懵,还未等反应过来,对方厚实的胸膛已经贴过来,抱住他,犬齿咬穿了后颈的皮肤,将信息素注入进去。 李雁顿时闷哼一声。 对方咬得很兇,他生出了些许似乎像是要将自己就此吃掉的念头,但身体的灼热感却忽然散去了。 那年轻的alpha还在在外头慌慌张张敲门,「喂!你要做什么!」 「快开门,不然我报警了!」 「他要报警了,傅纪书,」李雁喘着气轻声说,「你也不希望明天出现在新闻上吧。」 傅纪书语气淡淡,「没有人敢做我的新闻,我是你的合法伴侣。」 他还在咬李雁的后颈,状似发泄,李雁从前可没见过他这么凶的模样,忍不住轻笑道:「你身上根本留不下我的信息素,你要怎么证明,你是我的alpha?」 【作者有话说】 上次说周几加更来着?好像是周四,周四见吧! 雁子都硬气起来了,哈哈!可惜没有比书记阶位更高的alpha了。 晚安啦! ◇ 第28章 惊梦 傅纪书松开齿关,微微撑起身体,他唇上还带着一点点血,神情还算冷静,平平静静与李雁对视。 被标记过的身体习惯了对方的信息素,临时标记缓解了情热期的不适和酥麻,李雁眼前一圈一圈发晕,只能闭了闭眼,稍稍冷静之后再次睁开,对上傅纪书的视线。 似乎还和以前一样,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一样,但瞳孔微微一转,却又能看出些许不同。 像是藏在深海的冰川,动辄便会撞击心房的游轮。 李雁从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身体仿佛还记得从前产生错觉的爱意,像是一个不良的习惯,在见到对方之后又有捲土重来的趋势。 李雁有点慌乱,手上用了力,竟将傅纪书就此推开。 他整理着衣领离开座椅,听见傅纪书在身后说:「我们有结婚证,还有婚戒。」 「如果你想,我们也可以离婚,」李雁转过脸看他,那张从前对着他总是盈着顺从笑意的面庞如今神情十足冰冷,像是不带着任何为人情绪的机器,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不曾见过我,你去报备我失踪,两年后婚姻关系会自动解除。」 第48页 李雁垂眼整理着袖口,「这样的话,我们联邦高高在上、战无不胜的上将大人的名声还能保全,外人提起你这段婚姻只会说,李雁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算计了你,如今我良心发现,自己跑了。」 「人人都会恭喜你重获自由,会有更好的高阶omega前赴后继涌向你,任你挑选。」 「李雁,」傅纪书打断道,「我不会离婚。」 李雁想笑话他可笑的话语,想说一说离了婚的好处。 可他张了张唇瓣,忽然感到嗓子干涩,没说出话来。 他忽然想问为什么,又想问他那个曾经的未婚夫又是怎么回事。 但思绪在脑子里一过,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捂了捂后颈,垂下眼睫,淡声道:「我累了。」 爱和婚姻,不是什么人都能经营好的,会异常地疲累。 他想要自由,如今也已经得到了自由,他感觉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并不需要婚姻来维繫自己的生机了。 或许一开始,大家都只适合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杂物间的门打开时那个年轻的alpha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神情有些紧张,见李雁出来懵了一瞬,磕磕绊绊问:「你......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李雁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正要放入口中,又忽然心血来潮问:「会抽吗?」 alpha的面庞霎时通红,结结巴巴,李雁没等他说完完整的话,将手中的烟塞他手里,指尖轻轻勾过对方的掌心,掀起眼皮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道:「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高大的男人冷着脸抓住了他的手腕,拽着他离开了这个陌生alpha的店铺。 李雁走得踉踉跄跄,回头沖年轻人挥手。 「傅纪书。」李雁弯着眼睛笑,冷风灌进喉咙里,于是只喊了对方一声便开始重重咳嗽。 傅纪书的脚步便慢了下来,拉着他回了住处,合上了房门。 李雁坐在沙发上,仰视着站在面前的alpha,「我以为那个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段爱情游戏了,并不好玩。」 「你拿它当游戏,李雁,」傅纪书不贊成道,「什么你都当做儿戏,在34星你去找人买药,你引易阳单独找你,又从楼上摔下去,现在又偷偷离开家,你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战争不是儿戏,那些藏在角落里的帝国卧底不会考虑你是否是普通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 「留在你身边就安全了吗?」李雁轻轻道,「他们给我下药的时候,辱骂我捉弄我的时候,难道就安全了吗?」 「你所谓的保护,就是将我关在家里,禁锢我的自由。」 「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状态。」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被短暂压制过的情热期又开始反覆,李雁捂着后颈,想着还能忍一忍,有些不耐道:「如果没什么事——」 「你想要什么,」傅纪书忽然问,「除了这些,你还想要什么?」 倒不像是质问和嫌弃,更像是真心实意在求问。 李雁意识到这一点,忽然又想起来那天晚上傅纪书眼睛里难得没有藏住的情感和爱意,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又是错觉。 他想要的不是一块玉,不是婚姻关系,不是婚戒。 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必要了。 李雁只问:「你还爱你那个未婚夫吗?」 「......」 「傅纪书,」李雁轻轻点了点他的心口,「你的心里,装得下两个人吗?」 傅纪书还是沉默,李雁甚至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犹豫的神情,似乎只是单纯的不愿回答。 李雁原本还想问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想着那个叫阿斯洛的未婚夫,但又觉得这个问题问出口多少有些矫情。 想着还是没想着,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不爱傅纪书,他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后颈隐隐作痛,李雁有些不耐地揉着后颈,说:「我已经说了到此为止,傅纪书。」 alpha的信息素味道很浅,但仍然很有存在感,在这个房间内瀰漫着,李雁被终身标记过,无法抵抗对方的信息素,身体已经隐隐有了贪恋的趋势。 傅纪书再多待一会儿,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再次抱上去,去索要曾经短暂属于过自己的怀抱。 于是他转了身,没再去看傅纪书,仿佛这样就能将身后的人彻底忽视,将他当做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这里很安全,你请回吧。」 之后几天李雁没再见到傅纪书,他在阳台上坐了一会儿,秋日不算很热的日光落在他的肩头,李雁长长吐出一口气,唇边晕了一片白雾。 他微微低了低头,围巾挡住了小半张脸,冷风颳得脸颊有些发痛,于是又坐了五分钟,起身回到了屋子里,将窗户阖严了。 他甚至怀疑傅纪书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知道他曾经有过很严重的戒断反应,所以故意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戒断的时候再次出现,故意引导他的身体再次回忆起从前养成的习惯。 李雁想起傅纪书当时站在门口时的面容,他的神情和脸色,那个时候自己心跳很快,唿吸也很快,情热期的躁动不安再加上临时给他的标记让李雁头脑不算清晰,只能保持着一点点清醒,让自己能够冷静地站在傅纪书面前不要露怯。 第49页 于是那个时候他没能看清对方的表情,到现在才一一记起那些细节,想起他当时欲言又止的神色,和映着自己身影的瞳孔,似乎多多少少有些受伤。 李雁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腺体处又开始剧烈地疼痛,他捂着后颈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为什么傅纪书要表现出那副模样,他明明心里还有别人,难不成他还能一次性爱两个人吗? 李雁想到便觉得可笑,他揉揉后颈,忽然想起什么,蹲在地上翻起了光脑。 阿斯洛的那些照片在星网上传播了一段时间,后来大概是傅纪书的手笔,被抹去了一些,但总有新的照片源源不断发出来。 所有的照片视频都是经过修復后上传的,面容有些失真模煳,唯有那张入学时拍摄的证件照最为清晰。 李雁盯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容看了一会儿,阿斯洛除了与自己有一双极为相像的眼睛之外,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有所不同。 他眼神坚定,看起来阳光又热情,而自己却阴暗狡诈。 傅纪书又要怎么从他们身上找到相同的地方? 李雁想了想,又翻了一忽儿,却仍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阿斯洛的下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再往下翻,便是此次与帝国在星系中的战役,帝国的科技更为发达,又限制了技术传播,联邦目前刚刚研制出机甲,但还不能直接投入使用。 傅纪书这两日不在56星,大概又是去前线了。 死亡人数的名单还在不断增加,李雁知道傅纪书从事的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随时有可能在战场上丢掉性命。 心脏突然开始抽痛,随之一同涌来的是无尽的空荡荡的失落和慌乱,他大概并不能接受傅纪书的死亡。 哪怕自己并不爱他。 评弹的曲调在窗外悠扬飘荡,李雁将脑袋埋进臂弯里,蹲在窗户边,忽然哽咽了一下。 他真讨厌傅纪书。* 「今天我一定要赢!」年轻的alpha亢奋道,「总不能每次都是我输吧!」 「封志,你这回再输,可得接受惩罚了啊。」 封志小心翼翼瞥了眼心不在焉坐在咖啡厅角落捧着杯子发呆的李雁,抬起下巴问:「惩罚什么?」 「当然要惩罚你......随机找人接吻!」 「必须吻满五分钟!」 「五分钟诶,会不会缺氧。」 「不会吧,哪有那么夸张。」 几个青年嘻嘻哈哈,没人注意到封志的表情微微发生了变化,咬了咬下唇,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半个小时后,他如愿以偿地输了牌,被朋友们推着起闹者,让他从在场的人里挑一个接吻。 封志的耳廓和后颈一片通红,鼓起勇气站到李雁桌前,小声道:「哥——」 「抱歉,」李雁抬起眼皮,对他笑了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道笑容算不上温柔,反而显得有些疏离冷漠,封志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李雁已经插着兜离开了咖啡厅。 他今天一整天心神不宁,心跳很快,他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没有和封志他们继续玩牌的精力,先回了家。 他在床上躺了一下午,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李雁梦见一个阴云密布的清晨,眼前像是被红布挡了眼,模煳一片。 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十分刺耳,哗啦啦地响着。 身体的感知越来越明显,每次唿吸都像是吞了刀刃,从喉咙到胸腔无一不是疼的。 李雁轻咳了一声,之后像是打开了闸门,重重呛咳起来,血腥气不断从喉间涌出,浑身都很痛,尤其是腺体处更甚,疼得他眼前阵阵发白。 他被按跪在冰冷泥泞的草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直起来,望向遥远的、看不清楚的地方。 上膛声响起的时候,他弯了弯眼睛。 「砰——」 李雁勐地坐起来,急促地喘息着,浑身冷汗。 他跌跌撞撞下了床往外走,打开家门时一道闪电忽然划过天际,照亮了整个走廊,随即落下一道惊雷。 「轰隆——」 门外倚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傅纪书捂着小腹靠在墙上,瞧不清面容。 整个走廊里瀰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作者有话说】 在昆明地铁站,网卡得想哭嘻嘻明天见!晚安 ◇ 第29章 你不要我了 李雁还未从梦境中完全脱离出来,心擂如鼓,怔怔看着门外的alpha,一时间还以为自己仍然留在梦中,分不清是否是现实。 他喃喃开了口,声音还有些哑,「傅纪书......」 alpha的身形晃了一下,一直以来在李雁眼里那个高大的无坚不摧的男人,在这一刻犹如高山倾颓,轰然倒落在自己怀里。 深秋的雨在夜间变成了冻雨,道路结冰打滑,偶尔会有行车的灯光缓慢地照射进房间,又随着远去渐渐消失。 卧室里点着一盏小夜灯,光线不算明亮,但聊胜于无。 李雁在浴室洗了澡,带着潮热的水汽回到房间,将放在桌上的,属于傅纪书的光脑拿起来,垂着眼翻看那些不断跳出来的消息。 傅纪书在战场上受了伤,他没跟着军队返回军部,席海还有那些李雁并不熟悉的同事都在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李雁面部表情将消息翻到底,却并没有替他回復,只将光脑放回桌上,去了窗边。 第50页 窗帘掩着一条缝,李雁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几个人影在楼下徘徊,他不动声色拉严了窗帘,返回傅纪书身边。 屋子里有医疗箱,但傅纪书小腹上的伤势较重,可能需要医疗舱。 李雁俯身碰了碰他腰腹上染血的绷带,指尖上沾了一点点血。 「来我这里又有什么用呢?」李雁轻声道,「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 他低垂着眉眼,轻嘆了口气,准备联繫席海来接他。 起身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傅纪书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度很高,像是一团火一般抓住李雁稍显冰凉的手腕,仿佛要将他融化。 李雁被烫得瑟缩了一下,但傅纪书抓得紧,没能将手抽出来。 他看见对方半睁着眼,大约神志不算清醒,李雁想了想,伸出另一只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伤口发炎,再加上易感期,傅纪书有些发烧。 李雁忽然感到束手无策,也有点挫败,他出着神,手背还落在傅纪书的额头上。 以前自己生病的时候,他都会回来,虽然总是话少,但如今记起来那些细节,还是能感知到傅纪书藏在深处的爱意。 李雁指尖微微蜷曲,收回了手,说:「我去给你拿抑制剂——」 「你不要我了,」傅纪书声音又轻又哑,问,「可可你也不要了吗?」 像是被一罐热水忽然泼到了心口上,李雁的心脏蓦地灼烫抽痛起来,变得空落落又难受。 他转开视线,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傅纪书口中听到这种话,没再看傅纪书的眼睛,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要彻底崩断那根弦,心跳重重撞着胸膛,他故作冷静,问:「可可还在塞诃那里?」 傅纪书是不是已经把小狗接回家了? 李雁出了神,又听傅纪书说:「那段时间,它一直闹着要找你。」 「后来兽医说,治不好了,但它还是撑了很久,一直在宠物医院里还在等你。」 李雁心里一惊:「可可生病了?」 「我把它埋在了院子的树下,三个月大的小狗,孤零零在院子里,你也不要它了吗?」 李雁有些茫然。 可可不是已经快一岁了么? 傅纪书说的不是可可。 他将自己的手腕从对方掌心抽出来,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傅纪书,你好像烧煳涂了。」 不能再拖了,得马上吃药。 李雁起了身,忽然又被傅纪书抓了手腕,一下子拽到床上。 他没来得及反应,位置骤然颠倒对换,他被按在被褥中,alpha俯身下来咬他的锁骨和脖颈,李雁忍不住挣扎道:「你还有伤——唔。」 傅纪书吻得很兇也很急,alpha的信息素瞬间弥散出来,勾住了李雁的欲望和理智,让他忍不住软了身体,松了防线。 被强行压制了很久的,似乎已经消失的情热期再次涌来,强迫他陷入情爱的深渊里。 李雁大口大口喘息着,纠缠的信息素让他晕眩又甜蜜,他被傅纪书抱在怀里,被吻住唇瓣。 他忽然想,如果自己与傅纪书之间没有婚姻的束缚,谁也不求一个确切的名分,他也许会很乐意一直这样和傅纪书暧昧地纠缠,不会患得患失又害怕承诺。 李雁摸了摸傅纪书小腹的伤口,那里有些潮湿,混着血腥气。 他嘆口气,轻声道:「傅纪书,离婚吧。」 回应他的是越发兇狠地发泄,半晕半醒间,李雁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上浅显的波动,似乎很是不甘。 李雁咬着唇瓣,话语破碎地从唇齿间落出来,断断续续说:「我……没办法做一个合格的伴侣。」 他需要爱情,更像是要证明自己能够被爱,所以他会主动,会去争取。 一旦傅纪书给了他回应,他便会开始恐惧。 「因为那些外在的表象都是我伪装出来的,我真实的样子你已经见过了。」 「卑劣,没有底线,睚眦必报,」李雁轻轻笑起来,说,「我就这样了,我就是这样,劣迹斑斑,你是因为我长得像你的未婚夫才爱我,还是因为我伪装出来的听话顺从才爱我?」 「李雁……」 傅纪书的脑袋很晕,小腹的疼痛已经感受不到了,他只想要李雁,于是就这样咬着他的后颈,在给予对方信息素的同时,索要李雁的信息素。 「李雁,为什么不想要一段稳定的关系?」 他当真问得真心实意,像是多么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好让他能够对症下药来调整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者是,改变自己。 但李雁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不想要稳定的关系,他或许还是想要的,只是不能去信任,也没有信任的资本。 所以只能这样保持着沉默,与傅纪书一起沉溺在爱欲的迷障里,直到昏昏欲睡。 他梦见自己躺在一间昏黑的小屋里,他们抱在一起,唿吸交缠。 李雁又开始认真地在思考那个问题,但于他而言是那么难以回答,所以他想了很久,再看似并不在乎一般开口,说:「因为,迟早有一天,他就会不爱我。」 「……」 「傅纪书,」李雁笑道,「你怎么这个表情?」 「如果有人会一直爱你呢?」 「这个世上没有这样的人。」 第51页 「……」 「除了我自己。」 大片冷水泼到脸上,李雁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前一阵一阵旋转发晕,高窗上透出的一点点日光落在他的指尖。 李雁低着头,水珠从额前髮丝滴落下来,打湿了衣摆。 他盯着指尖上的一点点光线,慢慢抬起手指,碰了碰它。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但像是隔着水幕,听不清楚。 再之后便是穿透全身血肉的剧痛。 李雁咬着牙,直到再也抑制不住音量,痛苦的嘶叫从喉间溢出来。 「李雁,」傅纪书在他耳边喊他,「李雁……」 「相信我吗?」 痛楚一瞬间消失,残余了些许密密麻麻的感觉,李雁麻木地睁着眼,无声说:「相信。」 于是傅纪书俯身咬住了他的后颈,给了他临时标记。 这场交叠的梦境到这一刻终于被打碎,李雁勐地睁开了眼。 心跳还在很快,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直到心跳趋于平缓,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梦境中脱离。 他转过头去,傅纪书躺在身侧,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李雁的腿脚还有点虚软,惊魂未定,他慢吞吞爬起来跪在傅纪书身边,掀开被子看他腹部的伤。 纱布已经全被血浸透了。 李雁撇撇嘴,嘟囔道:「伤成这样还做。」 他软着脚下了床,去给傅纪书重新处理伤口。 他的光脑还在桌上闪烁,一条一条跳着消息。 李雁咬着绷带拿着钳子,单手将光脑摸过来,想要回復两句,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他将席海头像点开,查到对方的ip位址,虽然也在中央星研究院,但位置总有点奇怪,和李雁记忆里的位置有所偏差。 想了想,他将信息又关掉,忽然看见备忘录上密密麻麻打满了字。 李雁有些好奇,犹豫一瞬,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点开了备忘录。 [李雁的情热期三月一次][李雁的生日][李雁喜欢小狗][李雁喜欢玉][李雁不喜欢玉]全是有关自己的东西。 李雁突然感到虚幻,指尖开始颤抖。 傅纪书是爱他的,他知道,但每次深挖下去都觉得惊心动魄。 他丢了光脑,怔怔坐在床边看着傅纪书的脸,喃喃问:「你爱的是我,还是我伪装出来的面具?」无人回应。 「你看傅纪书,」李雁碰了碰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外人都说你如何喜欢你的那个未婚夫,可你还是爱了我。」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的爱情会是长久的。」 倒不如早早断开。 他已经享受过短暂的拥有了,不想失去的时候太痛苦,所以想要自行戒断。 李雁想,他大概需要换一个新的住处了,趁着傅纪书还没醒。 这里不是他的家,中央星的别墅,也不是他的家。 他沉默地起了身,打算去封志家借一下治疗舱。 路上碰到了几个人,李雁总觉得奇怪,他第六感很强,觉得那些人不像好人,于是留了心眼,果然发现他们在跟踪自己。 李雁转了转指腹素黑的戒指,不动声色进了封志家的店铺。 「治疗舱很大,你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直接在我家治疗吧。」 封志有点沮丧,他闻到李雁身上有其他alpha的信息素味,纠缠在一起,像是宣告着他们之间的爱恋。 那道信息素他也有印象,是之前出现在自己家店铺里把李雁带走的那个男人。 李雁的终身标记大概就是给了他。 他想东想西,李雁也一时间没答话,注意着躲在暗处的几个人。 他道:「不太方便。」 封志也没多问,只说:「好吧,我叫同学一起帮你运过去。」 他们一起往外走,李雁故意放大了音量,说:「我最近头有点疼,那些药也不管用,所以才想用一下医疗舱,没什么大事的。」 封志道:「啊啊,好,有需要你也可以找我。」 李雁弯弯眼睛:「谢谢。」 他与封志在路边告别,转着指腹的戒指进了巷子。 荼靡花香瀰漫在街巷口,几具尸体堆叠在路边,皆是一击致命。 【作者有话说】 雁子(抓狂):没人说他生病的时候这么黏人啊明天见!晚安~ ◇ 第30章 因为你在这里 有了封志的医疗舱,傅纪书身上的伤口开始正常恢復,但李雁搬家的打算不得不再次终止。 他发现家门口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人,像是在探查什么蛛丝马迹,又像是在监视。 而019号楼里只有李雁一个居民。 他将窗帘的缝隙拉严,沉默地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半晌轻轻嘆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他们是来找你的吧。」 「或者……」 或者是来找他的。 李雁一时间没想起自己有结什么仇怨,后来又想起来他将易阳约到了酒店,让傅纪书杀了他。 或许是易家的人来寻仇也说不准。 还有那个在34星给他卖药的那个药商,他大概是帝国的卧底,易阳会知道自己给傅纪书下药的事情,多半是这个人告诉他的。 李雁有点后悔,那个时候在34星就应该将这个所谓的卧底杀人灭口,省得被他抓住了把柄。 李雁感到很是烦躁,这两日他已经暗中处理掉几个跟踪他的人了,但仍然有人不停地摸过来,有时候会拍照,有时候会做下标记,只是碍于此地已经回过联邦的领地,或许是怕被56星军部的人发觉。 第52页 他想了想,打算去君军部告知一下目前的情况,将傅纪书交出去让军部的人照顾。 李雁想到便要去做,傅纪书还在发烧,李雁给他餵了点水,直起身时傅纪书忽然醒了,抓住了他的手腕。 体温还是很高。 李雁挣动了两下,没能将手抽出来,于是又弯下身歪着脑袋打量傅纪书的表情,「你清醒着吗?」 傅纪书盯着他没说话。 李雁以为他还没清醒,嘟囔道:「不会真的烧煳涂了,最近战事紧么?还是去联繫军部吧。」 「别去,」傅纪书忽然开了口,嗓音沙哑,「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李雁眸光晃了一下,若有所思,「你是偷偷来我这里的。」 他又尝试了一下,总算将手腕从对方掌心挣脱,站直了身体,「你选错地方了,这里已经被帝国的卧底盯上了。」 李雁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给了傅纪书一个准数,「这两天我已经杀了七个人,刚刚外面还有两个,你判断失误了,这里并不安全。」 「安全……」傅纪书难得有些犟,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安全的。」 李雁还是觉得他没完全清醒,和以前相比话多了很多,敷衍了事说:「好吧,为什么这样讲?」 「……」 傅纪书很长时间没说话,反而闭上了眼,李雁想,他或许自己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胡言乱语了,这次受伤的位置比较兇险,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所伤,封志的医疗舱只能治好一部分,大部分还需要等伤口自行痊癒。 大概还是56星太偏僻了,或许中央星还会有更好的医疗设备。 李雁还是打算去找军部的人将傅纪书带走,然后挑个合适的时间搬家。 他已经做好了离开傅纪书的准备,他不适合经营一段稳定的关系,如果傅纪书与他之间没有婚姻的束缚,反倒会很乐意和他做一个稳定的炮友,当断就断。 他心不在焉往房间外走,忽然听见傅纪书说:「因为你在这里。」 李雁脚步蓦地一顿。 傅纪书小腹的伤口缝了针,隐隐作痛,于是说话的语速也有些缓慢,一字一顿道:「我们身边还有很多潜伏未知的危险,不是所有人都能信任。」 李雁沉默不语,过了半晌问他:「你为什么相信我,如果我也是——」 「你不会是,」傅纪书打断了他的话语,却又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只道,「过来。」 李雁下意识走上前去,又忽然察觉自己太过乖顺,一时间踟蹰不前。 傅纪书已经自己坐起来,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还是那么平静,像是什么一如从前。 他坐在床边伸出手,拉住了李雁的手腕,然后又微微下滑,牵住了他的手指。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并没有带着什么强迫或者其他无关情爱的情绪。 李雁的心脏开始疯狂地撞击着胸膛,好像自己还在爱他一般。 这样是不对的,李雁晕头转向地想,他这个样子是不对的。 他不爱傅纪书,为什么会这样心跳加快。 一定又是什么类似于吊桥效应的错觉。 「李雁,」傅纪书打断了他的思绪,平平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说,「那场战,我打赢了。」 李雁有些茫然,「啊……」 他没摸清楚傅纪书突然和他说这件事的意义在何处,下意识回了句「恭喜」便没再得到下文。 傅纪书还是拉着他的手,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看,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人,都没办法准确地判断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李雁这才后知后觉,傅纪书刚才大约是在邀功。 傅纪书从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他根本没办法猜出来对方的真实想法。 所以傅纪书平时也这样看不懂自己吗? 李雁垂着眼睫,轻声道:「所以我们之间并不是最合适的……」 「傅纪书,你应该会更想要安定的婚姻生活,而我不一样,我不能接受有一段关系的束缚,迟早有一天你就会不爱我。」 「如果没有那一天呢?」 「我不想做这样的豪赌。」 李雁指尖微微蜷曲,碰到了傅纪书的掌心,带来了些许的痒意。 傅纪书没再说话了,只松了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屋中一片安静。 李雁不喜欢这样的安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于是便想方设法想要换走话题,想问问可可现在在哪里。 但没等开口,傅纪书却先一步问道:「你想做爱吗?」 李雁的情热期还没有得到很好的疏导,一直靠着临时标记和抑制剂强撑着,原本已经勉强忘了,对方一提起来便忽然感到腺体处发热发麻。 他忍不住捂了捂后颈,吐出的唿吸变得灼热,李雁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还有傅纪书的。 身体的欲望开始躁动叫嚣,李雁脸颊泛红,忍不住咬牙,道:「你用信息素——」 「没有,」傅纪书淡淡打断道,「是你自己需要。」 他双腿开始颤抖发软,异样的感觉沾上了衣裤,李雁有点别扭,又不想在这个时候露怯,只能夹紧腿想要将手抽出来。 傅纪书却说:「把裤子脱了。」 他将李雁拉到身前,身形有些消瘦的omega垂着头,面色潮红,唇边吐出一团又一团热气。 第53页 他就这样抬着头看对方的脸,这是一个很适合接吻的姿势。 于是傅纪书便抬手扣住了李雁的后颈,将他微微按下来,吻住他的唇瓣,另一只手让开李雁试图阻挡的手,脱去了他的衣裤。 李雁软倒在他怀里。 被标记后的信息素纠缠是维持他们之间联繫的天性,会因为对方的信息素而产生情绪和生理上的波动。 傅纪书吻着李雁的唇瓣,又吻他的喉结和锁骨,李雁的手指陷在他的髮丝当中,迷迷瞪瞪望着天花板,忽然记起什么来,「你……你还有伤。」 「不严重,」傅纪书道,「最近一段时间暂时不会有战争了,那些潜伏在联邦的卧底会被一一排查,最近一段时间要少出门。」 李雁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你要在我这里住多久?」 傅纪书稍稍直起身来看他,「终身标记还在,你需要信息素。」 「早知道当时就不要标记了。」 「……」 傅纪书又俯身下去,堵住那张总说自己不爱听的话的嘴。 迷迷煳煳中,李雁听见傅纪书说,「你不会的。」 「是你自己说过相信我。」*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李雁脸上,将他晃醒。 他睫羽飞速栩动着,迷迷煳煳还不曾睁眼,那道光便消失不见。 傅纪书合严了窗帘,一边拨弄着光脑的投射屏,一边走到床边,俯身吻了吻李雁的唇瓣。 李雁拉起被子盖住了脸,翻过身去。 傅纪书没打通讯,他是下了战场之后偷偷来的56星,通讯信号一直在被帝国监听,如果被发现或许会给李雁带来危险。 他将光脑合上,往卧室外走去,忽然听见李雁在被子里闷闷的、不清晰的声音,大概还没睡醒,问:「你去哪儿?」 「早餐。」 李雁翻了个身,嘟囔道:「这里没有食材。」 傅纪书沉默了一会儿,「你平时吃什么?」 「营养剂,或者小蛋糕,或者不吃。」 「李雁,」傅纪书语气有些严肃,「你一个人照顾不好你自己。」 「我在34星的时候都是这样过的,」李雁没了睡意,慢吞吞起身穿衣衫,打着哈欠道,「你不能出门就算了,我出去找点吃的。」 他头髮有些乱,洗漱之后几缕头髮湿漉漉黏在颊边,他全然不当一回事,大概还没睡醒,随便套了件外套便要出门。 傅纪书提醒道:「今天降温。」 李雁装没听见,蹲在玄关穿鞋。 起身的时候身后的alpha忽然贴上来,将他拽回房间,亲手给他套上了几件衬衫和厚重的棉外套,之后又去拽他的裤子。 李雁开始挣扎,「放开我!」 「会着凉。」 「着凉也不穿,丑死了。」 李雁一脚踹在傅纪书大腿上,给他齐整的西装裤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脚印。 【作者有话说】 书记怎么不算是daddy呢河子说,爹味太重,哈哈哈哈明天见啦,晚安 ◇ 第31章 一些奇怪的记忆 傅纪书被他踹得往后退了两步,忽然捂住小腹的伤口微微弯了腰,口中无意间泄漏了些许带着痛感的闷哼。 李雁下意识便从床上爬起来,揪着傅纪书的衣摆问:「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他作势要撩起衣摆,傅纪书却弯腰揽住他的臀腿,一把将人扛在了肩上,扒掉了李雁的裤子。 李雁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挣扎道:「傅纪书!你竟敢骗我!」 傅纪书对他的质问无动于衷,只将人按在床上套秋裤,淡声道:「外头气温不到零度,会着凉。」 alpha的力气实在大,李雁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力气,「我只出去一会儿。」 「那就只穿一会儿。」 傅纪书帮他套好裤子,抬起眼眸同他对视,李雁骤然撞进他的视线中,对方眸底复杂的神情让他一时间竟难以开口,像是心甘情愿被蚕丝裹缚成茧。 他出着神,傅纪书为他整理好衣衫,说:「外面很危险,医疗设备不够齐全,若是生病了会很麻烦。」 「还能比你更麻烦吗?」李雁淡淡道,「你在这里昏迷不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给我带来麻烦。」 「……」 过了片刻,傅纪书道:「抱歉。」 李雁顿时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往常每次与傅纪书争吵时都像这样,傅纪书脾气很奇怪,有时候强硬得不能拒绝,有时候又格外随和。 他希望傅纪书能多一点其他的情绪波动,试图用各种方式证明傅纪书或许对自己也并非完全与陌生人一般。 他是傅纪书的合法伴侣,他想要一个正常的、可能会出现争吵的婚姻关系。 但到了现在,傅纪书还是这副样子,连对他生气都很难做到。 李雁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心中烦闷,不再搭理傅纪书,起身出门了。 56星有固定的售卖食材的时间,但现在已经过了时候,商场早就关门了。 李雁对购买食物没什么经验,搬到56星后的这段时间大多数时候只是随便煳弄一下饱腹,但现在屋子里多了一个alpha,不能再按照以前的习惯生活了,否则傅纪书会一直啰里吧嗦念他。 他在紧闭的商场门外站了一会儿,拿定了主意,打算去封志家化缘。 第54页 封志的父亲在56星沦陷前曾是一位商人,家中有些资产,帝国侵占56之后封家并未跟着流民离开56星,仍然在帝国的眼皮子底下老老实实做着自己的生意,也时常与帝国进行交易,买的都是些布料丝绸,偶尔也出售成衣。 不涉及政权的交易让封家在56星过了一段不算很艰难的日子,直到帝国战败归还56星,封家的资产虽比不上中央星的那些上层阶级的子弟,但也已经足够封志挥霍了。 封志平时对待朋友很是大方,尤其是对李雁,他觉得这个omega很神秘,也很诱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搬来的56星,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总是那么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可等他消失在人群面前,便记不清他的样貌了,平白让人抓心挠肝想要多看两眼。 封志对李雁痴迷到了近乎失智的地步,李雁要什么他都无条件奉上。 李雁将那些食材撞进背包里,摸出光脑道:「已经给你转帐了,什么时候闲着再陪你玩。」 封志有点犯傻:「你最近要出远门吗?」 李雁抬起眼看了看那个呆呆傻傻的年轻alpha,勾了勾口罩遮住口鼻,嗓音有些闷:「不,最近有些着凉,得躺几天。」 「那你要好好休息,」封志拍拍脑袋,翻箱倒柜,摸出小药箱递过去,「这里有些特效药,你拿去备用吧。」 李雁没推辞,「谢谢。」 从封志家出来的时候冬日的狂风裹挟着一点点冻雨,像刀子一般刮在面上,李雁拉下帽檐挡住眉眼,向着019号楼走。 刚转过弯去,行车的喇叭声从身后响起来,紧接着便靠近了李雁的身后。 他没多想,往路边让了让,却只见那辆转了方向,直冲着自己快速驶来。 李雁微微蹙眉,脚下步子加快,而后纵身一跃,抓住了一楼窗户的栅栏,很快便翻越到一二楼的突出口,沿着窗沿继续往前走。 那辆车停在了窗下,距离撞上建筑只剩一寸的距离。 车门被人从里头打开,车主人下了车,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李雁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 回到住处的时候耽搁了些许时间,李雁的身上沾了点血腥气和其他低等alpha的信息素,一进屋便争先恐后飘进来,像是威胁一般勾着傅纪书的信息素。 傅纪书微微蹙眉,问:「又碰上了?」 李雁摘了帽子和围巾,轻轻「嗯」了一声。 手套上沾了点血,李雁将它摘下来丢进垃圾桶,把背包放到傅纪书怀里,「做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傅纪书没应声,只将食材拿出来,进了厨房。 李雁在床上趴了一会儿。 他一直以为那些人是冲着傅纪书寻仇来的,但今天碰到的事情转变了他的想法。 那辆车应当是想要了自己的命的,会是谁? 是易成良?还是34星的那个药商? 李雁出着神,身后忽然压下alpha的胸膛,温暖地裹挟着他。 李雁嫌重,「喘不上气了。」 于是傅纪书便将他翻了个身,抱在怀里。 在昏暗的卧室里,他们安静靠在一处,冷风在窗外唿啸着,房间里却很温暖。 李雁想,他们这个时候很适合接吻。 就像寻常的伴侣一样。 「李雁,」傅纪书吻着他的后颈,轻声问,「如果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想要将它藏起来,你会把它放在哪里?」 李雁有点恍惚。 错乱的记忆不合时宜地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一点点破碎的片段,他想起之前做过的梦,他和傅纪书站在海边的悬崖之上,波涛汹涌,在礁石上拍出骇浪。 他抓着傅纪书的手,拂过自己的脖颈和胸膛,最后落在了心口处。 他说:「如果有一天……」 之后还说了什么,李雁便不再记得了,只怔怔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感受着皮囊下勃勃跃动的生机。 他答非所问道:「傅纪书,我为什么会多出一些奇怪的记忆?」 傅纪书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样的?」 「记不清楚了。」 李雁摇摇头,再想去深思便记不清楚了。 犹如昙花一现。 屋中又安静了一会儿,厨房煮着汤,香气渐渐溢散到卧室。 傅纪书起身去关火,李雁这才回了先前的那个问题,说:「或许会放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接着道:「会离开身体的任何东西都是不安全的,当然要将它放进皮囊深处,我去哪,它就在哪。」 傅纪书站在房门外看他,背着光,脸上神情并不清楚。 他看着李雁含笑的面庞,心想,他又开始看不透李雁了。 就像抓不住一只要飞的鸟。 【作者有话说】 猜猜谁来了呀() 后天见啦,晚安 ◇ 第32章 能不能别管我了? 后几日平安无事,徘徊在楼下的人消失不见,李雁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天际开始飘雪,纷纷扬扬落下来。 他在阳台边站着出神,雪花落在指尖,很快便被身体暖成一滩水,之后消失不见。 房间里的暖气源源不断顺着阳台门缝飘出来,李雁揪着花盆里干枯树枝上残留的叶片,将其摺叠碾碎在指尖,之后将它们从阳台上撒下去。 第55页 雪地反射着白光,李雁眼睛被晃得有些不太舒服,于是便闭了闭眼,听着屋内传来alpha的动静,一时间有些恍惚。 结婚之前他所幻想的婚姻生活在这个奇怪又荒唐的时候得到了实现,可又处处充斥着诡异和不真实。 李雁觉得56星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连同这个暂时落脚的住处一起,勾着他的思绪,让他感到虚无缥缈又格外熟悉。 李雁又从花盆里拾了一片干枯的叶子,指腹用力将其碾碎。 傅纪书跟着一起进了阳台,胸膛贴上李雁的后背,抓住了他冻得冰凉的手指,将其暖在掌心。 他道:「天冷,进屋去。」 李雁微微侧首,沉默地看着他。 傅纪书不容置喙,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屋,关严了阳台门,将冷气阻挡在外。 李雁有些许烦躁,抱着小狗玩偶坐在沙发里,余光瞧着傅纪书在厨房进出。 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远离傅纪书之后,傅纪书所做出的反馈便是给了他从前一直想要的婚姻状态。 可是李雁后来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婚姻,傅纪书平时看起来无情寡慾,他也没想到对方的掌控欲居然那么强,密不透风地将他裹挟吞噬,将自己渗透到他的生活的每一处细节。 李雁觉得过于压抑,快要喘不上气。 他试图和傅纪书谈条件,或许他们可以离婚,然后继续保持床伴的关系,方便随时抽身,还给各自自由。 但傅纪书不想要这样不稳定的关系,他和李雁生来观念不相合,他喜欢稳定的没有太多变动的工作和生活,喜欢平平淡淡按部就班。 但李雁与他截然相反。 傅纪书将饭菜放到桌上,李雁已经吃腻了,敷衍了事夹了几筷子便放了碗,说:「我不饿。」 「不饿也吃点。」 李雁充耳不闻,起了身要回卧室,傅纪书堵在门口,脸色淡淡:「不爱吃?」 「没有。」 「想吃什么?」 李雁还是说没有。 他腩只道:「能不能别管我了?」 话音刚落他自己便觉得有些过于无情,像个白眼狼一般嫌弃他人的照拂。 可他就是白眼狼,他已经做过比这还要噁心卑劣的事情,已经受够了自己所有的生活都围着傅纪书一个人打转。 李雁抓着卧室门边,紧紧盯着傅纪书的眼睛,却头晕目眩,根本无法看清对方脸,也自己的声音都听不真切,只能听见心跳声贯彻到耳边,压迫着胸膛,喘不上气。 他感到焦躁和难以言喻的沮丧,抓着门边的手收紧,用力到指腹都已经发白,道:「我受够了和你一起生活,受够了你总是满口道理让我隐忍不发,你就当我已经死了,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还要将我和你的生活捆在一起,你不累吗?」 傅纪书语气淡淡:「当初是你自己要求结婚。」 「我后悔了,」李雁不耐道,「我现在后悔了。」 「......」 屋中安静了片刻,李雁开始感到头重脚轻,濒死的恐慌又一次席捲了心脏。 他大口喘息着,松开了抓着门边的手,伸向傅纪书的衣襟,以一副要将对方拽到身边来的姿态将他反手推开。关门。 李雁怔怔地想,他要把门关上,自己一个人躲好。 他不能再看着傅纪书了,一想到对方他便觉得痛苦,却又说不清楚痛苦的来源。 李雁合上了门,昏黑的房间加剧了恐惧,他慌乱地靠在门上滑坐到地上,窒息感混着虚幻的痛觉如同潮水涌来。 他缩在角落颤抖,耳边有许多杂乱的声音,听不清楚且不真切。 李雁捂了捂耳朵,终于听清了属于门外傅纪书的声音。 他的身体对那个alpha的所有一切都感到熟悉和依赖,傅纪书只要叫了他的名字,便会跟着交付自我,妄图得到。 于是他打开了门,手足无措地爬出去,撞进傅纪书的怀抱。 傅纪书半跪在地上,抱着李雁,他对李雁先前的说辞并未感到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无力。 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说出什么做出什么都是正常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傅纪书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就是为了能够挤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李雁。 他只是病了,需要好好照顾。 傅纪书轻轻拍着李雁的后背,低声道:「别害怕。」 他给了一点信息素,李雁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然后开始反胃想吐。 他踉踉跄跄想起身去卫生间,最后还是傅纪书将他搀过去的。 「李雁,」傅纪书喊他的名字,「之前在家里像这样的次数多吗?」 李雁伏在洗手池边,没说话,脸上沾着水渍,打湿了睫毛和额角的头髮。 他看起来还没有回神,傅纪书便又将他抱回卧室,打开床头柜的夜灯。 眼见他要走,李雁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哑声问:「你去哪里?」 「去找心理医生。」 「不要,」李雁表现出极大的抗拒,手指用了力,喃喃道,「我没病,我很好,我还可以活着……」 傅纪书蓦地蹙了蹙眉,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李雁,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他的嗓音又缓又轻,「我很清醒……我在活着。」 「那就活着,不要寻死,」傅纪书将他的手拨开,放回被褥里,「听话,闭上眼睛076。」 第56页 李雁乖顺地合上了眼睛,转瞬睡熟过去。 窗外寒风肆虐,裹着一点点碎雪扑打在窗户上,傅纪书透过窗帘缝隙看到楼下徘徊着几个人影,像是只是单纯的混混。 他知道那不是什么普通的混混,联邦的内部通讯系统遭到了入侵,研究院的防线被攻破,那些秘密研究资料险些泄露。 席海已经带着主要研究员暗中转移,从前线带回来的战略情报也还在他手里,他不能主动联繫席海,在帝国的卧底被找到之前,他甚至不能回中央星去,被帝国的眼线察觉自己的位置。 傅纪书垂下眼,半晌微微转开视线,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李雁。 他大概还在做梦,神色紧张,蹙着眉心,连脸色都是苍白的。 傅纪书为他掖了掖被子,拂过他的眉心,又给了一点信息素。 风铃花浅薄的香气蔓延在床边,引导着李雁从梦魇走向美好的幻境。 挂钟在墙壁上滴答作响,窗外风声唿啸,傅纪书掩上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地面上蔓延着大滩血迹,落上霜雪,变成一滩污脏的泥渍。 傅纪书拨弄了一下手套,护目镜挡住了眉眼,露出来的半张脸没什么表情。 他举着伞往主城区去,沿街的店铺因为降温天冷都已经关了门,傅纪书敲了几家私人诊所的店门,最后只在东街找到一位心理医生。 「我建议您还是先将患者带过来面诊,这样也方便我根据他的具体情况开药,」心理医生说,「有些药物的副作用很明显,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们做医生的也不会随便开给患者。」 傅纪书没同意,只从衣兜里摸出证件在对方面前展示,淡淡道:「军方的要求,照做。」 心理医生只能按照傅纪书给的药方给他拿了药。 傅纪书出来的时候并未原路返回,他打量了一下周围,选了一条近路。 已经掉光叶片的白桦林孤寂地伫立在东街的尽头,傅纪书从林间穿行而过,天光在头顶大亮着,苍白日光落在林间,整片道路白茫又空泛。 傅纪书收起了伞,脚步未停,将伞丢在了半路。 步伐仍然很平稳,他垂着眼眸摘下了手套,指尖摸上腰间。 风声自耳畔唿啸那一瞬,傅纪书抽出了腰间的微缩粒子枪,枪体迅速在腕间变幻组装,下一瞬粒子光束轰然击出,与迎面攻来的子弹正面撞上,顿时一声巨响,满天飞尘。 傅纪书扣上了护目镜。 弥散的灰尘里,一道身影正缓慢浮现,军鞋裹着小腿,显得修长有力。 那人单手叉着腰,栗色的髮丝在风中飘扬,似笑非笑道:「好久不见,傅纪书。」 傅纪书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漠然开了口:「阿斯洛。」 【作者有话说】 河子说,雁子和书记现在像叛逆期的儿子和操心的老父亲,哈哈哈哈哈哈哈esfp和istj是这样的,一个海王不服管教,一个爹系按部就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周五见,如果情况有变那周四再加更一章。 走啦,晚安! ◇ 第33章 「你今天说想分开住」 烟云散去,阿斯洛的身形逐渐清晰明显。 56星的雪天很是寒冷,冬风刺骨,但他仿佛不知寒冷一般,穿着一身单薄的风衣,神色自在,插着兜靠近了傅纪书。 傅纪书拨弄了一下腕上的粒子枪环。 面前的男人有一张和李雁尤为相似的面容,却又处处存在偏差,栗色的短髮显得容颜轻佻了许多,他大概是想要搭傅纪书的肩,却被傅纪书侧身让过。 阿斯洛语气有点遗憾,「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奇怪,我还活着。」 「塞西尔还不知道,如果你想看别人脸上惊讶的表情,可以去找塞西尔。」 「他呀?」阿斯洛轻嗤一声,「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阿斯洛语气轻轻,不是什么十分正经的语气,倒像是调侃一般,说:「让我猜猜他现在在哪里,这个帝国的叛徒。」 傅纪书并不感兴趣,错身继续往前走,阿斯洛却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老情人见面,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你的未婚夫是塞西尔。」傅纪书的话多少显得无情,他拍开阿斯洛的手,目不斜视继续前行。 阿斯洛追在他身后道:「听说你已经结婚了,你的那个omega,和我长得真是像呢。」 傅纪书脚步一顿,又听他问:「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傅纪书,你身上怎么没有他的信息素?」 阿斯洛放声笑起来,颇有些嘲弄的意思在,「你连他的信息素都留不下,居然还跑到这里来找他。」 「你见过他了?」傅纪书平静道,「离他远点。」 雪势大了很多,跟着风一道在林间唿啸。 傅纪书小腹还未癒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转着腕间的手环,听着身后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阿斯洛道:「多可怜的一个omega,一个低阶的omega,他现在应该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身了,偏偏你还要去纠缠他。」 「是想看他卑微匍匐在你身下摇尾乞怜吗?」 话音刚落,傅纪书骤然回身,粒子光束轰然击出,阿斯洛含笑的面旁被光束照亮,下一瞬竟侧身将其躲开。 阿斯洛的脸上还保持着那道标准的,略显艷丽的笑容,拨出粒子枪反击回去。 第57页 傅纪书在战场上被战友们成为杀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从不心慈手软。 护目镜挡住了他的眉眼和神情,露在外面的下半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岿然不动地对阿斯洛发起攻击。 那些粒子光束迅速轰打着对面的人,阿斯洛躲避得有些许狼狈,瀰漫的菸灰里,他轻咳了一声,忽然问:「你对我的恶意表现得这么明显,是因为我投奔了帝国,还是因为你不想让帝国知道,我曾经是你的未婚夫?」 傅纪书身形顿了顿,只是这片刻的犹豫,阿斯洛便像是得逞了一般笑起来,扣下扳机,旧式的子弹划破空气,击中了傅纪书的左肩。 「砰!」 李雁一下子从床上摔下来,下意识轻轻「啊」了一声,迷迷煳煳清醒了。 床头的小夜灯散着柔和的光,尚未合严实的窗帘缝隙里透出一片漆黑。 李雁学着小狗,在地上趴着发了会儿呆,之后才抬起手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下光脑看时间。已经八点了。 什么时候睡的? 身体还有点虚软,他磨磨蹭蹭站起来往卧室外走,已经不太记得睡着之前发生什么了。 只记得似乎和傅纪书吵了一架,更像是单方面的争辩。 李雁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飢饿感推着他不由自主钻进厨房找食物,忽然闻到空气里有一股浅淡的血腥气和alpha的信息素。 李雁眨眨眼,那股味道让他忽视了飢饿,循着血腥气转出来,打开了阳台门。 傅纪书坐在阳台上的吊椅里,指尖夹着烟,火光明明灭灭,却没见他吸一口。 那股血腥气越发浓郁,李雁忍不住进了阳台,与闻声回过头的傅纪书对视了一眼。 他忽然觉得对方视线让自己感到有些尴尬,毕竟早晨才发生过争执,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他屈指蹭蹭脸颊,转开了视线,问:「受伤了?」 傅纪书「嗯」了一声。 「怎么不进屋?」 「你今天……」傅纪书似乎难得有点犹豫,「说想分开住。」 但是他现在行动受限,身边都是危险,暂时不能从这里搬走,又担心进了屋李雁病情又要復发,于是才选了个折中的法子,一个人在阳台外坐着吹风。 李雁忽然觉得有点郁闷,生硬地「哦」了一下,「我不记得说过这种话了。」 他心知管不了傅纪书,自己往屋里走去,嘟囔道:「夜里又冷,想把自己冻死就算了。」 傅纪书只好又多解释了一句,「抱歉,出了点意外,带了一点别的omega的信息素回来。」 李雁转身往屋里走的脚步顿了顿,之后却没说什么,慌不择路一般进了卧室。 他真的很讨厌傅纪书说抱歉,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时时刻刻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倒像是自己多么无理取闹一样。 他冷着脸,一手提着药箱,一只手拿着照灯返回阳台。 零度以下的气温很快便冻僵了他的双手,李雁站在傅纪书身前,说:「我看看伤口。」 冰凉的指腹拂过傅纪书肩上的伤痕,阿斯洛用的还是旧式的子弹,弹壳深陷在皮肉里。 李雁微微蹙眉,「得把它挖出来,然后去医疗舱躺一会儿。」 他从药箱里取出手术刀消了毒,将照灯咬在齿关,含含煳煳道:「忍着点。」 「好。」 李雁神情认真,小心翼翼替傅纪书取子弹,客厅的灯光逸散出来,照射在他的面庞上,柔和又温驯。 傅纪书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拿掉了他口中的照灯,单手按住他的脑袋吻他的唇瓣。 李雁有点懵,举着手术刀呆愣愣地被他吻着,直到傅纪书松开手才回过神,咬咬唇瓣,低下头继续取子弹。 弹壳被扔在垃圾桶里,李雁给他上了点止痛药,忽然想起什么来,问:「袭击你的是个omega?」 「嗯。」 可是他没从傅纪书身上闻到陌生的omega的信息素,大概是傅纪书多想了。 他将东西收好,提醒傅纪书道:「医疗舱在卧室里,记得去。」 傅纪书没应话。 李雁便直起身来看他,接着不算明亮的客厅灯光,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 虽然神情还是那么冷静,但大概还是很疼的。 李雁知道像傅纪书这么个锯嘴葫芦或许也没办法示个弱,只是敷衍了事问了一句:「疼?」 傅纪书却应道:「疼。」 李雁险些把药箱打翻。 他手忙脚乱抱住箱子,却被傅纪书拉住了手腕。 阳台上那么冷,但他的掌心温度仍然滚烫,抓着李雁似冰一样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前。 李雁觉察到他多半是心情不太好,情绪有点低落。 傅纪书抱着他的腰,埋首在他怀里,李雁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所蛊惑,于是便抬手轻轻抱住对方的肩背,一只手摸了摸傅纪书的头髮。 【作者有话说】 书记逐渐发现该如何让雁子心软——我又受伤了老婆(装可怜) 雁子是一款知名颜控,尤其喜欢看帅哥战损(bushi) 明天见啦,晚安~ ◇ 第34章 傅纪书要他负责怎么办 温热的唿吸透过纤薄的衣物附着在皮肤上,李雁的胸口一阵滚烫,腰间的手臂也散着热意,挡住了大半的冷风。 第58页 风雪扑进阳台里,雪花落在他的眼睫上,李雁没将傅纪书推开,只转头看着对面楼栋顶上屋檐的照灯。 亮白的灯光照亮了纷扬飘落的雪花,窸窸窣窣铺满整个地面。 李雁闻到了一点点傅纪书的信息素味,浅浅淡淡的风铃花香,萦绕在他身边,细细密密地缠绕着。 李雁心不在焉想,傅纪书或许是易感期到了,怪不得情绪这样明显。 肩头的伤只是简单上了药,需要及时进医疗舱。 他抚着傅纪书后脑的手慢慢下滑,划过脖颈和肩头,抵在他的前肩,微微用力将人推开。 「很晚了,」李雁道,「去医疗舱吧。」 他弯身下去,打开了楼层的安全屏障,将杂音和风雪都阻挡在外沿,抬眼时却注意到楼下雪地上徘徊着几个人影,数了数,大约是三个人。 李雁从傅纪书身上摸了枪,却被傅纪书拽住了手腕。 傅纪书道:「他们不敢在城区内动手,今日也只是在郊外试探了一下。」 李雁便将枪收起来,先行回了屋,将医疗舱打开,等着对方躺进去。 但傅纪书抓住了他的手,抓得很紧,看起来并不愿意松开。 李雁忽然便觉得有些棘手难办,想过直接将手抽出来,或是骂一骂傅纪书,但却始终开不了口。 原本是打算冷一冷傅纪书,让他们再好好考虑一下关系的变动。 但没办法,傅纪书现在是伤员病患,56星没有足够的军队,在城区里尚且还有并没什么大用的警卫司,离开城区之后只怕那些帝国的奸细会更加猖狂。 似乎目前只能让傅纪书留在这里了,等军部筛查完中央星的奸细,与席海取得联繫之后,才能安全返回中央星。 李雁犹豫了一会儿,打算等到那个时候再和傅纪书商量离婚的事情。 直接离开恐怕是不行的,傅纪书总是能轻易找到他的位置,他究竟将定位仪放到了哪里? 李雁心不在焉出着神,直到傅纪书抓着他手腕的手又收紧了些,问:「你在想什么?」 他骤然回神,勐地将手抽了出来,有些尴尬且不知所措一般撇开了视线,「没什么。」 他作势要去卧室外,傅纪书却问:「今晚要睡外面?」 傅纪书在易感期,信息素的味道太过明显,李雁担心自己夜间入眠时警惕性下降,会不小心受到对方的影响,诱发假性情热。 到时候万一又纠缠不清,傅纪书要他负责怎么办。 李雁脚步顿了顿,他没应声,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衣柜前拿了几件自己的衣衫,噼头盖脸捂在傅纪书脸上。 傅纪书现在身上还有伤,不宜剧烈运动,李雁的衣衫上还带着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应该足够他缓解易感期的躁动了。 李雁回头看了眼缓缓合上的医疗舱门,咬咬唇瓣离开了卧室。 今天的睡眠时间已经过长,他看了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但已经没了睡意,只隐约觉得有些飢饿。 李雁在厨房打转,冰箱里的蔬菜都让他没什么胃口,更何况厨房的机器人早就已经报废,他自己也没办法做晚饭。 于是便咬了个苹果,套上外衣和围巾出了门。 那三个男人还在楼下徘徊,李雁左手拿着苹果,露在外面的面颊被冬风吹得生疼,却像无事一般继续咬着苹果。 余光里几个人正迅速向他靠近,李雁没感觉到杀意,但还是摩挲了一下兜里的指环,将苹果咬在齿关,拉紧了围巾掩住腺体,不动声色单手插着兜继续往前走。 他出门没带伞,雪花很快便落满了帽檐,李雁权当不曾注意,绕过大街,在漆黑一片的街道上看到了那家尚且亮着灯的咖啡厅。 56星的酒吧并不规范,有许多低阶alpha和beta混迹于此,因此封志和他的同学们时常选择在这家咖啡厅里过夜。 他已经有几天没见过李雁了,有时候会从李雁暂住的地方楼下经过,会忍不住抬头看看阳台,猜一猜他现在在做什么。 可惜李雁常常将窗帘拉严实,看不到任何一点有人居住的痕迹,封志甚至怀疑李雁是不是已经搬离56星了。 最近打牌也总是心不在焉,总是输。 他将手里剩下的一把好牌扔回桌上,同伴取笑他说:「最近状态不好啊,怎么老输?」 「你懂什么,明明是被那个omega勾走了魂,不会思考了。」 封志作势要用水泼他,「你才被勾了魂呢。」 说完又嘟囔道:「人家都已经有alpha了。」 还是个高阶的alpha,看样子终身标记也已经给了,联邦现在标记清洗手术还不完善,对omega的身体损伤很严重,李雁应该也不会去做标记清洗的。 思绪方落下,店门上悬挂的风铃忽然叮叮噹噹想起来,随即伴着一股冷风一同吹入。 封志那一瞬突然福至心灵转过头,与刚进门的李雁对视上。 李雁对他笑了一下,之后便转开视线,同老闆娘说:「还有小蛋糕吗?」 「有的,」老闆娘笑道,「这么爱吃小蛋糕啊。」 李雁本想说「还好」,又不合时宜地想起立秋那天晚上,傅纪书似乎给他带回一个很大的蛋糕。 那天是他的生日,可是他没有碰那份蛋糕,也没有许愿吹蜡烛。 李雁忽然觉得心脏抽痛,脸上笑意不自觉淡了淡,「嗯」了一声说:「上次生日没吃上,想要补偿一下我自己。」 第59页 他从老闆娘那里拿了小蛋糕,习惯性走到自己之前一直坐着的位置,要落座时忽然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残留在椅背上。 李雁身形顿了顿,回忆了一下自己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快一周了,居然残留了那么长时间吗? 他有些犹疑,到底还是坐了下去。 封志视线老往他这儿瞟,没心思打牌,纠结片刻还是丢下了自己的朋友,眼巴巴地站到了李雁面前,喊他:「哥......」 李雁抬了抬眼,眼底笑意十分清晰。 封志本该觉得亲切善意,却总感觉李雁的笑容有些冰冷,像是本身并不带有什么情绪,只是皮囊做出了伪装。 他还在思考,李雁已经打断了他,问:「有什么事?还需要我帮你赢牌吗?」 封志顿时脸红,结结巴巴说:「没有,我自己可以的,就是......很久没看到哥了,我还以为你搬走了呢。」 李雁咬着勺子含煳道:「暂时还不方便搬走。」 跟着他的那三个人还在外面徘徊,李雁垂着眼眸,睫羽挡住了视线和眼神,看了下时间。 离十一点还有二十分钟。 他吃东西的速度不快不慢,三心二意听着封志说话。 封志觉得自己有些冒昧,但还是忍不住问:「你......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若非如此,为什么会直接将自己的终身标记给一个并非伴侣的alpha。 李雁噎了一下,呛咳了两声。 本想说自己正在商量离婚,但张了口又莫名无法说话,最后竟还是「嗯」了一声,认同了。 封志脸上顿时浮现出失落的表情。 李雁心道这人还真是青涩,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别喜欢我了,封志。」 「等你什么时候能离开56星,遇到更好的omega,你就会发现像我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可喜欢的。」 「怎么会,」封志有些着急,「哥,你很值得被喜欢的,你......你那么聪明。」 李雁似笑非笑,「然后呢?还有什么?」 封志想说他很漂亮,又觉得这话很是轻浮,开不了口。 李雁已经将最后一口小蛋糕吃完了,起了身,拍拍他的肩说:「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风铃再次叮叮噹噹响起来,李雁钻进风雪里,转瞬消失在黑暗中。 夜深之后风雪越发大起来。 李雁的风衣被冬风吹扬起来,直往衣衫里灌,四肢冻得冰凉僵硬。 他揉捏着手指垂着眼钻进巷子里,身后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权当不曾听见一般,轻轻哼着调子,慢吞吞往019号走。 巷子口的路灯因天寒断了电,巷子里一片漆黑。 李雁入了黑暗深处便停了脚,身后的脚步声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似乎有些茫然。 他摩挲着手里的指环,片刻后将其戴于指上,抽出了藏在胸前口袋里的纤薄刀片,夹于两指之间。 他身形很快,转瞬便出了手,一刀致命,划破了尾随者的颈动脉,却没在刀刃上沾上一点血渍。 刀片在指尖翻转,李雁将落在肩头的长髮撩到颈后,一边将刀片放回口袋里,一边哼着小调继续往前走。 019号就在眼前,李雁却余光瞥见有人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指尖的烟光明明灭灭。 他目不斜视穿过街道,又见那人向自己走来。 李雁脚步顿了顿,微微眯起眼,瞧清了风雪里的那个人。 身量与自己相仿,栗色的短髮在风的吹动下轻轻飘着卷,穿着一身单薄的风衣,衣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脸上带着面罩,看不清面容。 但李雁却总觉得这个人浑身写满了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书记冥冥之中睁开眼:又有人在勾搭我老婆明天见啦,晚安~ ◇ 第35章 陪我跳一支舞 于是在对方开口之前,李雁先一步问道:「你是活人?」 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冒犯,阿斯洛的脚步顿了顿,转而笑出声。 嗓音被面罩挡在后头,听起来有些失真,「为什么这么问?」 李雁微微蹙眉,却没再搭话,只想着若不是活人的话,便不能再用刀片解决了。 他摸着指根的戒环,这个动作与傅纪书先前做过的一般无二,旁人看过来,只觉得像是伴侣之间独有的默契。 阿斯洛便略一挑眉,道:「你和傅纪书倒真是……」 话至此又似乎不知该怎么形容,微微思索着。 李雁心道,这人果然是冲着傅纪书来的,他语气淡淡,「之前想要撞我的人是你。」 「你又是傅纪书什么时候勾引到的?」 不以真面示人,尾随傅纪书的伴侣,又这副模样,应当也是帝国人。 李雁心念一动,迅速动了手。 粒子光束「轰」地一声击打在阿斯洛身侧,趁他闪身躲避时,李雁已经快步上前,指尖刀片反射着路灯的寒光。 带着一点信息素的风声自阿斯洛耳畔划过,下一瞬,脖颈上便多出了一道血痕。 荼蘼花香骤然间铺天盖地洒落,李雁微微一愣,还未等回神,阿斯洛已经发起了反击。 他没带什么武器,赤手空拳,回身抬脚往李雁颈边踢。 李雁下意识屈肘挡住脖颈,被踢得往后退了两步,手臂受撞击的地方发麻发痛,他却面无表情,摘下了挡风雪的礼帽,将其扔在雪地里。 第60页 黑髮乖顺地贴在后背上,被发绳束得整齐。 那张秾艷的面庞上是不屑于遮挡的冰冷杀意。 阿斯洛笑道:「一个34星出身的劣等omega居然也有这样的身手,真是让人惊讶。」 「你惊讶的时候还会很多,」李雁漠然道,「暂且收一收你的好奇。」 「你这个样子,我会以为你也是汇城军校的学生,不过我没在学校里见过你。」 阿斯洛的语气多少有点高高在上,道:「傅纪书做我教官的时候,你大概还和34星那些劣等的alpha混在一起虚度光阴呢。」 李雁情绪平静无波,淡淡道:「抱歉,我不是hr,对你的个人履歷并不感兴趣,换一个。」 「……」 阿斯洛的语气有点无奈,却好像并没有听到李雁的话语一般,像个没有思考的人偶,继续念着自己的台词,说:「真无情啊,瞧你先前报復其他omega的样子,我还以为傅纪书在你心中十分重要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是啊是啊,」李雁没好气道,「就是不过如此,要不是傅纪书闹着不肯离婚,你以为我会一个人躲来56星。」 顿了顿,他又问:「录完音了吗?」 「......」 阿斯洛的手段根本瞒不过李雁,34星劣等的alpha和omega在掠夺生存资源的时候,手段可比面前这位看起来便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少爷要卑劣得多。 像他这样引导自己说错话并录音发给本人的挑拨离间的手段,李雁甚至看不上,也不屑于去用。 他的视线在阿斯洛身上打转,最后落在对方脖颈那道血痕上,敛下眼睫擦拭了一下夹在指尖的刀片。 李雁轻轻开了口,「阿斯洛......」 傅纪书的那个未婚夫。 那么长时间一直不曾见傅纪书提起过这个人,也没听外人说过,只有傅纪书的光脑里有那么一张模煳的照片和看不清面容的视频。 想是傅纪书也以为阿斯洛已经死了,否则以傅纪书的追查能力,不应当总是拿着几张照片聊表思念。 李雁摸了摸自己本该带着婚戒的指根,时间已经很晚了,和阿斯洛的交涉占用他睡觉的时间,李雁感到有些烦躁,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兴趣,说:「我已经报警了。」 阿斯洛愣了愣,想是觉得李雁有些愚蠢,忍不住笑出声,「你报警?是你先对我动了手,我也没有还手不是吗?」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李雁似笑非笑,「56星的安防系统会在夜间加强,警卫司一旦出动,势必要在今晚将你带回去审问。」 他歪了歪脑袋,天寒地冻,他的脖颈冷得有点僵硬,只能用着这样的方式来调整身体的状态,忍不住想当时傅纪书给他穿厚衣服也是有道理的。 确实有些冷了。 李雁抬了抬手臂,挥拳揍过去,重重砸在阿斯洛的下颌,将他带脸上的防护面罩瞬时打飞。 阿斯洛后退了两步,似乎不觉得疼痛一般道:「真难应付啊。」 李雁又是一脚踢过来,踹在他的胸口。 这一次阿斯洛终于还手了,和李雁扭打在一起。 又过了三分钟,警卫司的警铃声自远处传来,阿斯洛「啧」了一声,手肘撞在李雁肩头,将他推开后转身要走。 李雁很不讲武德地坐在地上,拽住了阿斯洛的裤脚,大喊道:「警察叔叔,他打我!」* 李雁有些失策,下手太重,给阿斯洛身上也留下了淤青。 警卫司定性为互殴,需要联繫家属来接人,否则要拘留五日。 李雁想着傅纪书此刻还在医疗舱里,约摸也很讨厌处理别人的烂摊子,于是便联繫了封志。 他皮肤很白,身形消瘦,身上的伤看起来总觉得更重一点,警卫司以为他是受害者,只教育了两句之后便让他到一旁坐着。 李雁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倦意反涌,靠着墙壁昏昏欲睡。 他总觉得身体虚无缥缈,像是站在云端。 而这个时候他本该还没有睡意,也不想回家,他应该在酒店的大厅吧檯边喝酒,看着厅间人们相伴跳舞。 李雁想着,他或许会点一杯鸡尾酒,一位女性omega带着百合花香从人群里向他走来。 她拿走了李雁手里的酒杯,将其一饮而尽,邀请他道:「陪我跳一支舞。」 李雁没动,只说:「含烟姐,我不会跳。」 「说谎的表情不对,」沙含烟捏他脸颊,「快起来,就跳一支,到八点半我就放你走。」 李雁闻言便抬头瞧了眼投影在墙上的时钟,时间是模煳的,看不清楚。 李雁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身体有了要醒的迹象,梦境开始如同地震一般摇晃碎裂,连带着面前的omega也还是变得模煳不清。 沙含烟弯身靠近了他,在旁人的起闹喧闹声中,吻上了他的唇瓣,而后将什么东西推入了他的口中。 警卫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风雪一瞬间钻进室内,刺激着李雁的感官。 李雁一下子清醒了,随即便感到一股熟悉的信息素一同漫进来。 他还有些懵,忽然有了被捉姦的错觉,「傅纪书……」 【作者有话说】 叠厚甲,含烟姐不是雁子前女友,他俩不是情人关系(破防),就是好朋友,不是乱搞的关系,叠甲叠甲叠甲好了我们周二见吧!就在后天晚安~ 第61页 ◇ 第36章 傅纪书亦未寝 他下意识想起身,但先前在角落里缩了太久,腿有些麻了,方勐地站起便向前一个踉跄,却没摔到地上,被傅纪书稳稳噹噹抱在怀中。 警卫司道:「您是李雁的家属么,请先做一下登记——」 话音未落,傅纪书已经单手从怀里摸出了军部的证件。 李雁忙去抓他的手腕,小声道:「你做什么!」 不是说有帝国的奸细在这里盯着,就等着他露面方便动手袭击吗? 他虽然不曾表现,但心里一直念着,因此出行时还仔细遮掩了腺体,怕被人知道傅纪书在这里。 谁承想傅纪书反倒自己来了。 他不是找的封志吗? 李雁忽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我不是叫的封志,你不会是来接你老情人的吧?」 傅纪书垂眼看着他,大概有些无奈,轻轻嘆口气,却将手里证件展示给警卫司,道:「中央星第三支部上将傅纪书,李雁是我伴侣。」 警卫司恭敬地行了军礼,「劳烦傅上将走一趟。」 如今正是战争频繁的日子,整个联邦都依赖军部的庇佑,傅纪书的权利要比李雁想像中还大。 手续被省略之后,傅纪书便带着李雁往外走,与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微笑的阿斯洛对视了一眼,但很快便转开了视线。 阿斯洛道:「哎呀,老情人还比不上一个替身重要么?」 李雁微微蹙眉,想起那时在路边和阿斯洛动手前,对方录下的音。 思绪还未散去,果然听阿斯洛道:「你知道你的这位……伴侣。」 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他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接着说:「在你来之前,他可是在咖啡厅与一个小alpha眉来眼去的,而且——」 「我知道。傅纪书打断他,语气平静。 阿斯洛愣了愣,又道:「他还说——」 「我也知道。」 「……」 李雁也有些茫然,他的腿还在发麻,走不快,于是刚出了门傅纪书便蹲下了身,将他背起来。 李雁嘟囔道:「你肩上伤好了?」 「嗯。」 「不信。」 李雁已经有些睏倦了,伏在对方的后背上,迷迷煳煳说话,问:「怎么是你来?封志呢?」 傅纪书没说话。 李雁又问:「你把他怎么了?他只是个学生,又笨,没干什么坏事。」 「李雁,」傅纪书的声音从后背处听到总觉得闷,带着一些颤动,多少还有点不高兴,「在你心里我就是拿着学生出气的人吗?」 「所以你现在要生我的气吗?」李雁强词夺理,「只许你有个老情人见面,我还不能找个新欢了?」 「……」 傅纪书沉默了半晌,直到回了019号,关上屋门,他才道:「我和他没有过婚约。」 李雁故意呛他,「哦,听你语气还挺遗憾的是吧。」 窗外冬风唿啸,拍着窗户,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温暖又柔和。 暖气暖热了李雁冻得僵硬的肢体,却愈发疲倦起来,瘫在沙发上不愿动弹。 傅纪书给他换了鞋,洗过手,带着微微湿气走到他身前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光线,投下的阴影将李雁彻底笼罩。 他恹恹地掀起眼皮,瞧着傅纪书俯身解开他的衬衫纽扣,将其脱下来。 他的手臂和后背上留下了明显的青痕,手背上还有一道划伤。 傅纪书与他对视了一眼,李雁福至心灵地想,他或许马上就要指责自己为什么要半夜出门,为什么出门只穿那么点,为什么报了警还要动手斗殴。 然后傅纪书开了口,却出乎预料地问:「你吃醋了?」 李雁险些被口水呛到,重重咳起来,越想越可笑,「我才没有,该吃醋也是你吃醋,我又没叫你来。」 傅纪书或许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十分笃定,于是便没再多问,只道:「手给我,擦药。」 李雁又闻到了对方身上的信息素味,虽然很浅很淡,但在易感期的推动下,身为傅纪书的伴侣,他还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并为此做出生理上的反馈。 他有些烦恼地捂了捂自己的后颈,眼见傅纪书动作又轻又慢,忍不住催促道:「快一些,我困了。」 「今晚还是睡床,」傅纪书道,「如果你不想要和我同住,我可以睡在外面。」 李雁用脚踩着他的大腿,嘟囔着说:「你本来就应该睡外面,傅纪书,我早和你说过要离婚,我和阿斯洛说的都是真心话,如果你能听话和我离婚,我也不至于冒着危险从中央星来到这里。」 傅纪书没什么反应,给李雁的手臂上了药,然后抓住了那只踩在自己大腿上的纤细的脚腕。 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留下来的茧子,触及皮肤便觉得麻痒。 李雁下意识缩了缩脚,腕上的力道却忽然加重,傅纪书将他勐地拽到自己身前,而后指尖下滑,拂过他的后背上不知何时弄上的淤青。 李雁的面庞几近贴上对方胸膛,微微有些愣神,仿佛能够相隔着这一寸距离和皮囊血肉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似乎是那么地震耳欲聋,让他没办法轻易忽视,告诉他自己的情谊究竟是如何。 李雁忽然开始感到窒息和慌乱,他发觉自己下定决心想要离开傅纪书之后,身体便开始不习惯对方的接触和拥抱,也不再能以平常心去看待一段或是初生或是迟来的感情。 第62页 他开始恐惧接近爱情,又不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不需要。 他需要有人帮助他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繫,需要这一段关系能够长久。 可是没有爱情能够长久。 李雁急速地喘息着,竟然抬脚将傅纪书踹开,颇有些狼狈地从沙发上下来,慌不择路一般往卧室跑。 傅纪书指尖蜷曲了一下,「李雁。」 李雁已经将房门合上了。 傅纪书垂眼摩挲着手中的药膏,片刻后轻嘆了口气,将其放回药箱里,主动联繫了席海。 通讯信号或许会被帝国拦截监听,他藏身的位置已经暴露,56星不能再久留了,但回程的道路也并不安全,还得想一个完全的办法才行。 光脑投射屏的幽蓝光影落在傅纪书面庞上,冷峻的面庞越发严肃,却始终不见席海接听。 他挂断通讯,想了想,又联繫了许姬。 这次总算有了回音,「你在哪?」 「56星,」傅纪书言简意赅,「铁锈计划被发现了,我现在联繫不上席海。」 「他跟着研究院一起被秘密保护了,大概没有通讯信号,」许姬道,「你要回来?还是先将李雁送回来?」 「阿斯洛在56星。」 「......」许姬有些懵,「谁?」 「阿斯洛。」 许姬沉默了许久,才放低了声音,道:「你......你和李雁还是婚姻存续的关系。」 「如果你想旧情復燃,在这之前先和他离婚吧。」 「李雁只是个普通的劣等omega,还是个病人,他的心理状态受不住你出轨,我怕他会想不开。」 傅纪书坐在沙发上,他摘了手套,摩挲着指腹的婚戒,安静了片刻,像是思考了很久一般,才给出了承诺,平平静静「嗯」了一声。 许姬断开通讯,研究院实验室亮白的灯光照射在整个房间里,所有的角落都一览无余,也照明了她满含担忧的脸色。 她微微转开视线,望向身边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席海。 席海沖她摇了摇头,手指放于唇前,轻轻张了口。 「嘘。」 李雁捂住小白狗的嘴,小声道:「别乱叫,等会儿楼下要骂你扰民了。」 小狗呜呜咽咽,但尾巴还摇得欢。 李雁忍不住撸了一把它毛茸茸的尾巴,将小狗松开,蹲在它面前认真教育,「不许乱叫,也不许吼人,更不许咬人。」 他把小狗抱到阳台边,指着楼下来来往往的,穿着帝国军装的士兵,低声说:「这些人可以咬。」 话音刚落,某个士兵抬了抬眼,望向阳台边的李雁。 李雁便弯着眼睛沖他笑了一下,捻起花盆里的一朵花扔下去,正正落在对方肩头。 傅纪书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来,听不清楚情绪,只问:「从哪里学来的青楼做派?」 李雁有些生气,「说谁是青楼呢?」 他往前迈了一步,而后「噗通」一声摔下了床。 李雁有些懊恼地惺忪着睡眼爬起来,在地毯上坐了一会儿。 今天从床上摔下来两次了,为什么之前都不会这样? 卧室的夜灯散着微弱的光,在他面庞上投射出纤长睫羽的倒影,掩住了他眸底的神色。 李雁没了睡意,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去了客厅,将傅纪书摇醒,说:「我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李雁:傅纪书亦未寝。 偷感很重地丢上一章就跑,这周四加更,明天见~ ◇ 第37章 白桦树的叶片 傅纪书肩上伤还未好透,隐秘的疼痛使他难得精神不佳,往常夜里睡觉一向保持着警惕,今日本有些松懈,但李雁一唤他还是马上醒了。 阳台窗帘不遮光,路灯的微光透过窗帘将客厅微微照亮,傅纪书眸中带着些许疲惫,却并无不耐,他嗓音还有些沙哑,只伸了手道:「过来,雁雁。」 于是李雁便脱了鞋钻进他怀里,与他一起缩在这狭窄的沙发上。 易感期的alpha身上带着足以让他安心的信息素,李雁只觉得七上八下的心绪得到了片刻的宁静,然后在对方轻轻拍着自己后背时,揪着傅纪书的衣领哭了一会儿。 滚烫的泪珠无声浸湿了衣领,傅纪书安静陪了他,问:「为什么不开心?」 李雁一时间没回话,过了许久才瓮声瓮气说:「我睡不着。」 他被傅纪书抬起脸,轻轻吻了一下,烦乱的心情好了一些,又听他问:「因为他?」 虽没明说是谁,但李雁知道,他说的是阿斯洛。 他并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因为一个外人而心情不虞,只安慰自己想,是因为糟糕的天气和睡不着觉,才会让他感到烦躁。 傅纪书的唿吸落在头顶发梢,带着温热的微微潮意。 李雁不想说话,困意再次如潮水涌来,迷濛间他想自己该起来回房间了,他已经和傅纪书撕破了脸,怎么能干出这样状似依赖的行为。 虽然傅纪书还是他名义上的伴侣,他来索取一些东西也是应该的,但不能给傅纪书一些太好的暗示,否则他又要纠缠不清。 李雁嘀咕道:「我走了……」 「傅纪书……我真的要走了……」 身体却丝毫未动,窝在傅纪书怀里,在对方有意无意散出的信息素中,转瞬便睡熟过去。* 第63页 秋雨绵绵不绝,窗外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从檐上滴落,拍在阳台的花盆里。 李雁伏在傅纪书怀里索吻,但对方捂住了他的唇瓣,状如拒绝一般,只是轻轻咬了咬他的后颈。 李雁开始含含煳煳地呜咽,示意傅纪书松开手。 他额上还沾着汗珠,髮丝被打湿粘在额角,赤裸地伏在傅纪书身上,唇瓣也是殷红的,像是吮了血一般。 齿间随着喘息散着白雾,他道:「临时标记一下也是可以的。」 傅纪书没照做,只反问他,「你对别人也会这么说么?」 「怎么会呢?」李雁半真半假笑起来,缓慢地坐起身,「你看,我也只和你一个人做过这件事。」 「如果那天来的是别人呢?」 「没有这个可能,」李雁道,「你做再多的假设,事情也已经过去了,来的人是你,和我做爱的人也是你。」 李雁从沙发上下来,腿还有些软,却没过多表现,只将裤子衣衫一件一件套上,挡住身体上斑驳的痕迹。 傅纪书问:「现在就要走?」 「去送个东西,」李雁忽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冲动,哪怕明知道这是不必要的,却还是鬼使神差俯身吻了傅纪书,像寻常伴侣那样说,「很快就回来。」 他将帽子戴上,系上风衣的腰带,临要出门前又记起什么,思虑再三还是又多问了一句:「你晚上还来吗?」 话毕自己又先笑起来,嘟囔道:「这话说的,我好像一个青楼小倌。」 傅纪书从沙发上起了身,「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随便。」 傅纪书已经走到他身前,掌心托住他的后脑,微微低头与他接吻。 那是一道很漫长的吻,轻轻厮磨,像是硝烟战火里从白桦树上飘落的一片金黄叶片。 他们在玄关处接吻,抱在一起,贪恋着难得一瞬亲密与和平。 李雁轻轻推了推傅纪书的手臂,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张着唇瓣喘息,脸颊微红,低声道:「傅纪书,我走了。」 他迈出屋门,撑开伞。 雷鸣电闪里,这片看起来很是温暖的梦境,一瞬间轰然碎裂。 清晨的光从阳台上并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里投射到客厅中,李雁的睫羽颤了颤,慢慢睁开眼,望着缝隙中明亮的天光。 他窝在傅纪书的怀抱里,alpha尚在沉睡,于是便不曾活动身体,只是这样躺着,出着神。 像这样匪夷所思的、一旦醒来便记不清楚多少的梦境已经频繁出现过许多次了,尤其是来到56星之后愈加严重,甚至开始有了一点点残存的记忆。 梦里的场景让他感到陌生,那些人和事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李雁不知道究竟是大脑的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才会这样反反覆覆梦到一些自己根本未曾经歷过的事情。 他也曾经怀疑过自己记忆是不是什么时候出现了遗落,但他仔细回想过自己所有的记忆,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断层的地方。 他从出生起就在34星长大,他没有父母,是个,在34星的贫民区辗转流浪,躲避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搭讪和触碰。 直到成年之后,他在某一个居民区找到了临时的工作,然后长住下来,在那里生活了近十年。 再然后,战乱突然降临,他在34星遇到了傅纪书,跟着他离开了那里。 李雁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或许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其实很羡慕阿斯洛和傅纪书之间的关系,嫉妒他们之间曾经有着亲密的联繫,所以大脑开始给他编造一个较为美好的梦境。 又或者只是因为,他真的病了。 李雁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他想做一个正常的人,而不是什么病人。 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别的疑点了。 晨光亮起来,刺痛着他的双眼。 李雁便又合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之脑后,却不知道他这一嘆息,竟让傅纪书清醒过来。 alpha的唿吸乱了一下,傅纪书收紧了抱着李雁的手臂,潮热的唿吸落在李雁的后颈上,让他感到一阵阵酥麻。 男人的清晨时的生理反应让李雁无法忽视,傅纪书虽不曾开口,但信息素无声地表达着主人的欲望。 李雁便挣动了一下,翻了身微微撑起身体与傅纪书对视。 那张时常不苟言笑的面容难得柔和温驯,李雁忽然便记起自己那一场源自于危险和容貌的心动,正因如此他才会失足深陷于这场爱情的错觉里,整整一年没有想过抽身离开。 那个时候傅纪书救了他,护着他躲在高墙之下,alpha受伤的手臂和肋下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和信息素。 后来他在李雁蜗居的阁楼里养伤,那个夏天潮湿又闷热,李雁跪在矮窄的铁床边,伏身给傅纪书上药。 alpha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问他:「你平时就住在这里?」 于是李雁便抬起头看他,看见傅纪书背着光在昏黑屋子里略显明亮的眼眸,他的身影映在傅纪书的眸底,心脏在抑制不住地跳跃。 他没有家,也没有自己的爱人和亲人。 他什么都没有。 那一个月里却开始频繁地升起想要得到傅纪书的欲望,他做了很多说服自己的功课,说他只是一个劣等的omega,看起来就与傅纪书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64页 但思来想去,最后却总是想,傅纪书身上并没有其他omega的信息素,他还是个没有婚姻的alpha,或许自己也能有那么一点点机会。 那份欲望从产生至此,似乎根本没有消散一丝一毫。 于是他看着傅纪书如今如此平和的面庞,生出了他们或许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平凡的两个伴侣的错觉。 他们会在某一个和平的清晨醒过来,然后交换一个吻。 李雁出着神,傅纪书抬手按住他的后脑,给了他一道吻。你看。 李雁同自己说,「他还是知道你想要什么的。」 也并非是毫无缘分。 李雁的面颊泛红,垂着眼睫坐直了身体,唇瓣还有些红肿,微微张着吐着气。 那些凌乱的梦境在这一刻再度涌回脑海,傅纪书已经在穿鞋了,大概并没有想过需要李雁帮忙解决他的身体状况。 李雁便拉了他的手,对自己忽然生出的欲望感到有些烦躁和无奈,说:「我来吧。」 他伏在傅纪书身上,亲吻他的喉结和下巴。 【作者有话说】 所以我们雁子颜控实锤傅纪书晚上睡到一半突然爬起来对着爹妈感恩戴德,感谢他们给自己的顶尖基因,让他生成了个帅哥。 明天见,晚安~ ◇ 第38章 我的丈夫柔弱不能自立 傅纪书抚着李雁的后颈,omega白皙的颈项上沾着一点汗珠,乌黑柔软的头髮从肩头搭落,睫羽飞速栩动着。 傅纪书又碰了碰他的面颊,带着茧子的指腹抹去汗珠,他的动作总是那么柔和,像是在捧着什么珍视的宝物。 李雁贪恋地用面颊蹭蹭他的掌心,忽然听他说:「我与阿斯洛之间没有婚约。」 李雁起伏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同傅纪书对视着,眸中神情多少有些迷离茫然,似乎并未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傅纪书按着他的腰窝,瞧着他的脸色,又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是他在军校的教官,后来一起执行任务,那段时间关系比较亲近。」 「同事们喜欢闲聊,说来说去便传出了谣言,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婚约。」 「可是他的容貌和信息素,」李雁喘了口气,转而又笑起来,「你不要再试图欺骗你自己了,他的信息素味道和我一模一样,难道你想说,这都是巧合吗?」 「为什么不能是巧合?」傅纪书平平静静道,「我在34星与你做爱,并非是因为你的信息素。」 李雁的阶位太低了,他们之间没有匹配度,根本无法单纯因为信息素产生欲望和爱。 李雁只觉得喘不上气,他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可他始终觉得别扭,他不喜欢和阿斯洛拥有着一模一样的信息素味道,哪怕基因上或许会有本质上的差别。 时间已经不早,李雁脱力地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慢抽离,慢吞吞去了浴室洗澡。 放着热水时浴室门又被人从外头打开,傅纪书跟着一道进来,合上了门,在水汽里抱住了李雁,吻着他的后颈,然后咬破腺体,给了一点信息素。 李雁还是觉得很疼。 他的腺体生来带着的损坏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也很难接受别的alpha的。 刺痛和灼烧的感觉混合在一起,他咬着牙,但还是发出了细微的轻哼。 傅纪书便松了犬齿,说:「抱歉。」 易感期还未完全过去,他对着李雁还存在着挥之不去的欲望。 他将洗髮露摸到李雁头上发,为他轻轻按着头皮,「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 李雁含含煳煳道:「那我搬走。」 阿斯洛很早之前便投奔了帝国,现在不知道是否还在为帝国做事,但56星的安防已经出现了问题,才会让他光明正大在56星游荡。 「上回你将他送到警卫司,现在还在拘留。」 「那个警卫司恐怕拘留不了他多长时间,」李雁轻嗤一声,拨弄着花洒上落下来的水雾,「依我看,或许要不了几天便会从警卫司逃走。」 他很不喜欢那个叫阿斯洛的omega,这样的厌恶不同于他对待易阳和其他omega那样。 从见到阿斯洛起他便觉得这人让他觉得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只觉得很是虚假又虚伪,处处都显得很不真实。 「傅纪书,」李雁揪着自己的头髮在指尖打圈,有些茫然地问,「阿斯洛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纪书许久不曾给什么回音,直到关掉了花洒,将浴巾裹在李雁身上时,才淡淡道:「不记得了。」* 今日无风雪,惨澹的圆日挂在天上,散着一点点微弱的热度。 李雁抱着抱枕趴在沙发上,瞧着傅纪书里里外外收拾东西,心里总替他觉得累。 他觉得生活太过枯燥,想要出去玩,可惜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除非离开56星,否则恐怕得一直待在屋子里。 离开56星的条件也并不具备,谁也说不清会不会在路上遭遇什么,56星的安防又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又有哪些人可以信任。 李雁嘆了口气,嘟囔道:「你当时做什么要来找我,无非就是拘留几天,现在好了,谁也出不去。」 李雁翻了一下光脑,又想起屋子里已经没有食物了,只能起身穿鞋,说:「算了,我出去找封志。」 第65页 封志的父亲是商人,在这样战争频发的时代里,商人是唯一能够游走在两个阵营之间进行交易的人群,也很少会受到伤害和威胁。 再加上56星如今名义上已经回归了联邦的领土,残留在此处的帝国人不敢随意在城中发起攻击,否则或许会引起当地居民的动盪和反抗。 傅纪书在警卫司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如今出行很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遇袭击。 他向警卫司申请调用56星的保护军队,但究竟有没有用,谁也说不清楚。 那些眼睛全都盯着傅纪书,李雁反而相对要安全许多,再加上外界都以为傅纪书心里的人是阿斯洛,恐怕也没将李雁太怎么放在心上。 李雁穿好衣衫,将粒子枪藏好,打算去找封志再买一些食物和药品。 傅纪书嘱咐道:「从主干道走,尽快回来。」 李雁说知道了,裹上围巾,合上了门。 虽是晴日,但天气依然寒冷,李雁的面颊被冻得有些泛红,他将围巾网上拉了拉,挡住口鼻,快速穿行过街巷,进了封志家的店铺。 门上风铃叮叮噹噹响起来,封志下意识抬起头,见是李雁,一时间有些怔神,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心情很是愉快,「哥!」 他小跑着到门边,又忽然有些羞涩侷促,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颈,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李雁这才注意到,店里还站着一个女性alpha,生得很是美艷,正抱着手臂靠在柜檯边打量着自己。 李雁收回了视线,只道:「我想从你家买点食材带回去。」 「啊好的,都在厨房堆着,哥你来看看想要什么。」 封志带着李雁往后厨走,冲着那位女性alpha道歉,说:「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回来。」 女子笑了笑,「没事。」 李雁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忽然闻到一股好闻的百合香。 大概是这人的信息素,百合香总觉得温婉,倒是与她本人有些格格不入。 李雁便余光多瞧了她一眼,之后进了厨房。 封志给他挑着菜,随口找着话题问:「哥,你会做饭啊。」 李雁下意识想说不会,又忽然闭上了嘴,转而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封志心道李雁当真是他见过最好的omega了,生得这么漂亮,也很有个性。 可惜已经有了终身标记了。 联邦现在的标记清洗手术根本做不到完全清洗干净信息素,还会给omega的身体造成损伤,就算自己胆子大直接夺人之妻,恐怕也只是短暂拥有一会儿。 等那个alpha回来,还是会将人抢走的。 封志有些沮丧,李雁直起身时他又闻到了对方身上浅浅淡淡的,属于其他alpha的信息素味道,顿时更沮丧起来。 他结结巴巴,心中明知很是冒犯,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哥,你的丈夫他......最近和你住在一起么?」 话刚出口他顿时回过味儿来,真想给自己两巴掌,问问自己在说什么。 和自己的伴侣住在一起不是应该的吗。 李雁倒是没什么别的反应,「嗯」了一声。 封志失望到了极点,又有了些很隐秘的坏心,故意说:「他怎么从来不出门,每次都让你干活啊。」 李雁终于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抬起了脑袋,表情多少有些茫然。 他又想起傅纪书在屋里成天忙来忙去,一会儿做饭一会儿打扫卫生,整理被自己弄乱的沙发和衣柜。 说到干活做事,似乎反倒是自己总是无所事事,等着被人伺候。 李雁忽然便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含含煳煳道:「他现在不能自理,不方便出门。」 封志想起那时见到的那个高大的alpha,一时间很难将对方与「不能自理」四个字联繫在一起,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啊,没想到......」 李雁又将围巾往上拉了拉,带着採购的食材,慌不择路地跑了,生怕封志再多问些什么。 从封志家店铺出来时,那个女性alpha还没离开,正站在店门口把玩着手中的光脑。 李雁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忽然听到她在身后道:「你的腺体看起来很糟糕。」 李雁脚步一顿,微微侧首望过去,却并未开口说话,只带着警惕打量着身后的人。 她笑道:「倒也不必对我怀有恶意,我叫牧纤,是个医生,研究方向就是腺体。」 牧纤慢慢靠近了李雁,接着道:「你的信息素阶位很低,应该是腺体后天损伤造成的,是修復不完全吗?」 李雁语气淡淡,「你的水平或许还得再进修一下,我的腺体损伤是天生造成的,并不是后天。」 他转了身继续往前走,道:「抱歉,没时间陪您做临床诊断的实验。」 牧纤没再跟上来,只瞧着李雁远去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李雁今日出行没碰到跟踪自己的帝国人,他插着兜,摩挲着放在包里的指环,一路平安无事到了019号。 他进了走廊准备上楼,楼道没有窗户,也没亮灯,一片漆黑。 李雁注意着身后,转过弯去时,一道冰冷的枪口忽然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作者有话说】 傅纪书,一款集爹系与妈繫于一体的多功能男友,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第66页 每次把李雁弄乱的东西收走,李雁就会找不到,然后怪他为什么要收自己的东西。 当然,傅纪书不收走,他依然还是找不到的(合十) 明天见啦,晚安 ◇ 第39章 倒不如享受当下 李雁脚步蓦地一顿,不再继续往前走了。 走廊里一片漆黑,他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枪口顶着额头将他往后退,李雁便只能跟着后退。 走道外的光线逐渐明朗起来,将面前的人的面容照亮,李雁随之挑眉,问:「你是谁?」 那是一个五十余岁的男性beta,没有信息素,难怪那个时候没能及时察觉到。 李雁有些懊恼,却也没有过分悲观,仍然自如地双手插着衣兜,微微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确实不认识这个人,没见过他的长相,但总觉得眼熟。 男人声音隐隐颤抖,似是悲痛至极般,道:「你杀了我儿子。」 「我杀的人很多,」李雁轻笑起来,「哪一位是您的儿子?」 「李雁!」男人高声叫喊起来,「你还在这里装疯卖傻!易阳什么都没做,是你哄着他犯下的错事。」 「您可别冤枉了我,试图搭讪我的那个帝国人,还有给我在宴会上下药的人,可都是易阳靠着自己的本事找来的。」 李雁冷笑道:「您觉得您的儿子死得无辜,分明是您自己将他当做弃子抛弃掉的,别骗久了人,连自己都信了。」 李雁摩挲着戒环,面色不显,只说:「因为你投奔帝国,为帝国做事,因为你给帝国传递的那些消息,死在帝国人手里的那些联邦百姓,哪一个不比你那劣迹斑斑的儿子无辜。」 「自己寻到的一条死路,就不要总想着将祸事推到别人头上了。」 大概是想法被戳穿,易成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于是手指微微一动,扣下了扳机。 只那一瞬前,李雁目光微动,勐地抬脚踹在对方的小腹,将他一下子踹地往后倒去,粒子光束轰然击出,擦着李雁的耳畔击出去,轰地打在楼栋外的防护屏上。 屏障顿时碎裂出密密麻麻的蛛网,尖锐的警报声响彻云霄,李雁落了脚,又一个回身重重踢开了易成良手中的枪,摸出了口袋里的刀片。 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李雁脸上面无表情,眼底隐隐透着幽蓝的光影。 刀片在指尖打转,李雁身形很快靠近了易成良,荼蘼花香一晃而过。 髮丝随着动作飘扬又落下,李雁同易成良擦肩而过,指尖刀片尚在滴血。 他的语调甚至没有太多的波动,只道:「本来不该这样便宜你的。」 话音刚落,耳畔忽然响起一道风声,李雁回过头去,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粒子光束更直冲自己射来。 泛着一点蓝光的、微微收缩的瞳眸里映出了光束的形状,李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颊边碎发忽然被风颳起,扑在面上。 那道光束被一颗子弹迎面撞上,在半空中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轰——」 狂风和热浪直直扑在面上,李雁忙闭上眼,抬手挡住面庞,微微弯下腰。 下一瞬他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而后被人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熟悉的风铃花香萦绕在鼻腔处,李雁紧绷的防线微微放松了些,跟着傅纪书一起,踩着尖锐的、尚未平息的警报声上了楼。 房门被关上,傅纪书打开了门外的保护屏,四下检查了一下。 方才巨大的响动和警报声引来了警卫司的人,现在楼下已经安全,暂时看不到可能带着危险的人了。 警卫司正在做着排查,傅纪书这才将窗户关严,回到李雁身边,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李雁还有些懵,耳畔是持续不断的长鸣,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摇摇头,说:「没事。」 以前在34星的时候也经常碰到这样的危险,不过那时自己并非靶子,最多受到些许牵连。 他大约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不当回事一般,扯开话题道:「我饿了。」 李雁将带回来的食材放到厨房,又自己身上沾了菸灰火药的衣裳换掉,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时傅纪书正在厨房做饭,李雁忽然感到这个世界有些虚无缥缈,看什么都是不真实的,像在做梦一般。 也顾不上自己原本的想法和打算了,他只想验证世界的真假,于是进了厨房,从傅纪书身后抱过去,抱住对方的腰,靠在对方后背上。 傅纪书做饭的手顿了顿,听着李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轻声说:「有时候想,如果我们没有生活在这样混乱的时代里,是不是能像正常的伴侣那样生活。」 说完他自己又笑起来,嘆气道:「也不一定,如果没有战争,我根本没办法认识你,而且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甘于被婚姻束缚。」 傅纪书始终没说话。 而李雁絮絮叨叨,又接着说:「你看,在战争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丢了命,与其许诺一些可能不会实现的承诺,倒不如享受当下,想做就在一起,不想做就分开。」 傅纪书将锅铲放下了,转了身。 李雁只好送开手,与他对视着。 傅纪书问:「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李雁从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面庞,他睫羽轻轻颤抖着,似乎也有些忡怔,半晌才轻轻道:「是啊。」 第67页 「我本来应该这么想的,可是我和你结了婚。」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欲望都是生理上产生的错觉,也没有想到从此以后便和傅纪书绑在了一起。 只要战争没有结束,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或许还会一直发生。 直到傅纪书战死,或者自己死去。 李雁又开始想,如果有一天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傅纪书死了,他们之间的婚约彻底解除,他或许会觉得很可惜,会去时常悼念自己曾经很配合的炮友。 而自己的生活还会继续,他便不是那样会一直沉浸在过去和失去里不能抽身的人,不是么。 李雁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的。 他转了转视线,又和傅纪书的眼睛对上。 对方的瞳孔里写满了认真和耐心,李雁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傅纪书,他总是这样,看起来很少会生气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做事也很冷静。 如果自己死了,他又会怎么样? 李雁忽然心血来潮想要问一问这个问题,但又很快打消了念头。 像傅纪书这样追求事实的人,多半也只会回答说「没有这个可能」「不要胡乱猜测」,问了也是白问。 于是便没再在这里站着给傅纪书添乱,转身离开了厨房。* 又是一夜风雪。 窗外冬风唿啸着,李雁窝在傅纪书怀里,alpha的体温较高,倒是不觉得寒冷,只是一时半会儿有些睡不着觉。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出神,过了片刻,傅纪书松松揽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将他的注意力唤回来。 傅纪书问:「睡不着?」 李雁的心理疾病总是会在一些难以预料的情况下復发,失眠也只是躯体化症状的一部分,之前让席海给他做过治疗,却也没有多少用处。 再加上今天白天突然遇到危险,恐怕心里难以安定。 傅纪书道:「如果那个时候我在家陪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想要离开?」 在中央星终归要安全许多,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李雁发着呆,一时半会儿没开口。 他想说「不会」,他觉得离开傅纪书是自己已经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选择,傅纪书缺少的陪伴只是再小不过的一个因素罢了,并非是导火索。 但话到口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李雁愣愣地睁着眼睛,许久之后才说:「我不知道。」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或许是太贪婪了。 傅纪书将揽着他的手臂收了回去,起身下了床。 李雁有些懵:「你去哪?」 「给你拿药。」 「我不想吃,」李雁皱皱眉,「不用去了,我没病。」 傅纪书站在卧室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只是助眠的药。」 他不容置疑,从药箱里拿了药丸,又给李雁端了水。 李雁只能将药吞下去,又听傅纪书说:「我联繫上了许姬,让她帮忙调人来接你回中央星。」 李雁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你不回去?」 「伤好得差不多了,过几天会直接到前线去。」 李雁的表情有些不太高兴,但也没多说什么。 傅纪书拿走了他的杯子,上了床将他抱在怀里,轻声道:「睡吧。」 李雁心中不快,空荡荡的,也说不清楚少了些什么。 药物的效用开始显现,他的眼皮沉重,思绪也变得混乱,很快便睡熟过去。 雪下了一整夜,天亮时出了一点太阳,惨白的日光照射在阳台上。 李雁瞧了瞧气温,回暖了很多,便将被褥挂到阳台上晒一晒。 他认真整理着被子上的褶皱,垂着眼拍拍打打,丝毫不知自己额头上落了一颗很小的红点,正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调整着方向。 傅纪书在厨房做早饭,李雁催促道:「好了没呀,我饿了。」 他不是干活的料,心不在焉拍拍晾挂好的被子,嘀咕着自言自语:「这样好像只能晒到一半。」 他想了想,打算换个挂法,又去将其收下来,有些狼狈地、摸不清方向地胡乱试探了很久。 傅纪书在餐桌前等了一会儿,见李雁许久没来,只好去了客厅,问:「要做什么?」 李雁的声音从被子下闷闷地传出来:「我要晒被子。」 他笨手笨脚,险些把自己困住,傅纪书有些无奈,靠近了阳台,说:「我来吧。」 他将罩在李雁脑袋上的被子拿走,忽然瞧见李雁眉心的红点。 傅纪书的瞳孔勐地收缩,一把抓了李雁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对方的脑袋,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偏身躲闪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枪声。 「砰——」 【作者有话说】 雁子你小子思想总是很超前…… 不过仅限于书记,对别的alpha他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的差不多要准备换地图了,雁子的身份在逐渐揭晓呢,有些东西现在看不一定是真的哦,嘻嘻明天见!晚安~ ◇ 第40章 如果我死了 李雁还有些懵,眼前天旋地转,被傅纪书怀抱着一起匍匐到地上,躲藏在阳台栏板下方。 手肘胯骨撞到地面,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未等缓过劲儿来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他被傅纪书紧紧抱着,挣脱不开,也看不清当下的状况,只得胡乱摸了摸傅纪书的后背,果然在对方后心微偏的位置摸到了一片濡湿。 第68页 李雁脑中顿时嗡地一声,如遭雷击一般,顿时一片空白,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心中惶恐不安,他下意识捂住傅纪书的伤口,语调都有些轻颤,「你怎么样?」 「我没事,」傅纪书轻声道,「没事的,放一放手,吊椅下的砖块可以移动,里面藏了武器和弹药,去取一把,然后给我。」 李雁头脑一片空茫,惊恐的症状不合时宜地开始反覆起来,只觉得心跳过速,挤压着唿吸的空间。 他也来不及问傅纪书为何会知道这些,只是身体顺从地听着傅纪书的指令自撑起身体,在阳台栏板的遮掩下爬向吊椅边。 正要伸手时,傅纪书却蓦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距离拉开之后李雁瞧清了对方的脸色,他摸到过傅纪书的伤口,位置很兇险,离心口微微偏离,险些便要一击致命。 但他的脸色还是很不好,失血过多让他的唇色变得很是苍白,李雁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碎了一般。 他有些不太敢看傅纪书受伤的模样,那会提醒着他,乱世里的生命和感情是短暂的,不长久的。 李雁并不是真的不想要一个稳定的关系,他很想要,却也更清楚这十分难得,因为害怕得到再失去,所以选择了逃避。 他蓦地垂下眼,抓住了傅纪书的手想要将其拨开,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傅纪书语气平静,道:「冷静一点,李雁,我没事。」 李雁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吊椅下确实有一块地砖是可以移动的,李雁将其撬开,果然瞧见里头放满了枪枝。 他只愣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来,从中取了一把小型粒子枪。 李雁微微侧首打量着傅纪书的脸色,那张总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庞如今仍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脸色实在苍白。 李雁迟疑了一瞬,对方已然抬眼对望过来。 他不曾说话,只是示意李雁将枪给自己。 李雁半晌没有动静,只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外面的狙击手有几个?」 「大概一个,不太确定。」 李雁便深唿吸两次,双手握紧了枪柄,蓦地起了身。 傅纪书怔了怔,没预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李雁!」 李雁却冷着脸,循着先前枪声传来的方向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明亮刺目的光束顿时划破空气,轰然击中了对面建筑的天台。 「砰!」 烟云瀰漫在空气中,耳畔长鸣声缓缓淡去,灰烟散去时,周围除却警报声,早已回归了寂静。 李雁漠然放下枪,心道,他赌对了。 他松了口气,又检查了一下周围,大概确实只来了这一个狙击手,没再见到周围还有什么人。 56星终究还是联邦的领地,哪怕高层中有帝国的内鬼,却还是不敢轻易暴露。 今日大概只是想要威胁一下傅纪书。 李雁将受伤的傅纪书搀扶回客厅,检查了一下保护屏障。 明明是拉起的状态,应该是从中心系统断开了线路。 李雁感到烦躁,想着这里大概不能再住了,须得尽快搬走。 但傅纪书身上还有伤,周围还有未知的危险,若是路上出现了意外,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全须全尾地保下两个人地性命。 李雁带着忧虑返回沙发边,将傅纪书的外套脱掉,露出对方精壮的肌肉,和那一处血肉模煳的伤口。 傅纪书的唿吸有些沉重,却不曾叫疼,只说:「你不应该做那样危险的事情。」 「我不是依附于你的保护的菟丝子,」李雁盯着他的眼睛,同他对视着,「我赌赢了,我打死了那个狙击手,现在再说应不应该已经不重要了。」 他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傅纪书的伤势比他想像中的严重,他不知道傅纪书为什么还能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先来考虑自己的安危。 他觉得胸闷,郁闷又难过,让傅纪书背过身去,不愿再看见他的脸,只用碘酒擦拭着他后心旁的伤口边缘,转移话题问:「是不是很疼?」 傅纪书没说话。 李雁忽然便福至心灵地了解到了傅纪书的心思,他应当是知道自己很容易心软,所以先前对着自己说了痛。 但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他是联邦的上将,在战争与危难前他必须要保持着冷静,继续做那个顶天立地的樑柱。 李雁闭上眼深唿吸,而后稳住心神,微微倾身,用手术刀划开了傅纪书的伤口。 掌下的身躯随即轻颤起来,傅纪书总算开了口,却只是喊了他的名字,「李雁。」 李雁垂着眼,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又动起来,小心翼翼避开心脉,挖着那枚子弹。 「李雁,」傅纪书又道,「如果我死了,你一个人先走,离开这里。」 「如今联邦处处都不安全,我们在战争中始终处于弱势的一方,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让塞西尔带你去帝国边缘,还有可可。」 手术刀放进托盘里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李雁洗干净手,起了身绕到傅纪书身前去。 吊顶的灯光洒落下来,将他纤长的睫羽照射出一道阴影。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傅纪书,瞧不清眼中的神色如何,只淡淡道:「你知道伤口在什么地方吗?」 第69页 他微微弯下腰去,指尖点在傅纪书的胸前,「就在你心脏偏离一寸的位置,生死只是一念间,如果你真的想要死,我现在便可以要了你的命。」 他轻轻笑起来,瞧着只是在说什么很轻松的玩笑话,「或者现在只要放任你自生自灭,等着你自己伤口感染而死,我又何必浪费时间替你挖子弹。」 「傅纪书,」李雁垂下眼,语调很轻,骤然听着冷漠,深思却总觉得似是在恳求,「别让我白费力气。」 话音刚落,他便被抓住了手指。 大约因为失血过多,傅纪书往常温暖的手变得冰凉,握过来时像是握住了一块冰。 寒冬的深夜飞雪不息,寂静到甚至能够听清雪花洒落的轻微声响。 李雁站在沙发边,弯着腰和傅纪书接吻。* 药箱里的麻醉剂量不够,到后来已经完全失效,傅纪书身上溢出冷汗,却始终强忍着没吭声。 李雁小心翼翼取着子弹,耗费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才将那颗子弹取出来。 他松了口气,开始给傅纪书缝合伤口。 那个时候傅纪书已经昏睡过去,李雁替他包扎了伤口,又接了热水给他擦过身体。 夜幕降临之后,019号屋子断了电,整个房间里一片漆黑。 对黑暗环境的恐惧让李雁一时间有些头脑发白肢体僵硬。 他木然将傅纪书从沙发上搀扶起来,送进医疗舱内,然后抱着膝盖蜷缩在一旁睁眼过了一整夜。 黑暗像一个巨大怪物的血盆大口,李雁唿吸急促,身体忍不住颤抖,持续不断的眩晕让他生出了濒死的错觉,只下意识抓紧了胸口的衣衫,指尖抠住了心脏处的皮肤,几乎快要撕裂血肉。 他便这样痛苦地挣扎了整夜,连起身去寻找蜡烛或者檯灯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第二日天亮,傅纪书还没醒。 李雁僵着身子麻木地、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软着腿脚,缓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去卫生间洗了脸,之后又检查了一下傅纪书的伤口。 大概因为已经将子弹取出,又临时上了些药,倒是不曾发炎,但医疗舱电量已经耗尽,不能再继续使用了。 李雁站在窗前,透过窗帘缝隙打量着楼栋周围,却始终不见警卫司的人来处理这里的发生过的骚动,只有几个路人来看看热闹。 他心中多多少少知道大约还是当时傅纪书暴露了自己的存在,那时候阿斯洛在019号楼下等着见他,大概就是想引傅纪书亲自出面。 警卫司的人早就不能信任了。 李雁嘆了口气,只好将傅纪书从医疗舱里转移出来,放到客厅的长沙发上。 他清点了一下屋子里剩余的物资,尚且还能再支撑几日,但必须尽快离开了。 保护屏障失了效,他在屋中忙活了一整日,用衣柜挡住了卧室的窗户,又将阳台门彻底封死,四处拉上了窗帘。 今日除却杀了两个监视的人,便没再碰到袭击事件了。 李雁却并不敢掉以轻心,焦虑地四处查看着,眼见着傅纪书始终没有清醒的迹象,心中焦躁不安,也不知道许姬她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他在傅纪书身边守了一整日,到第三天检查周围异常时,李雁忽然瞧见一个纤长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的高楼上,风衣在风中飘扬着,看起来十分不羁。 他面无表情端起枪,对准了阿斯洛。 透镜里的人脸上带笑,唇瓣张合,李雁看见他说:「你和我是同类。」 李雁漠然扣下了扳机。 鬼才和你是同类,神经病。 【作者有话说】 雁子的枪法可牛了(来自亲妈的肯定) 最近好平静啊,下一章搞点事嘻嘻明天按例放假,后天见,晚安! ◇ 第41章 你又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阿斯洛中了枪,却像没事人一样消失在高楼上。 李雁心道奇怪,自己往常从不失手,怎么阿斯洛没什么反应。 他满含疑虑,但人已经跑了,他无可奈何,只能再次检查周边的情况。 或许是前几日动静太大,56星的百姓察觉到异常,这段时间时常在这一片地方徘徊,大概是想看看有没有帝国士兵的残余,或者是帝国的卧底。 但卧底难以分辨,李雁在家中阳台上看过去,也分不清那些徘徊的人只是普通的居民,还是帝国的眼线。 李雁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这才返回客厅,拆了一管营养液餵给傅纪书。 他的状态并不可观,alpha的身体天生带着一定的自愈能力,所以帝国几番调整弹药和粒子枪的成分,癒合能力受损,伤口好得很慢。 傅纪书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偶尔会醒一醒,问一问李雁外面的情况。 李雁把玩着手中营养液的瓶子,说:「我出去过几次,现在帝国人无差别攻击我,我走不远。」 傅纪书抓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的神情还是那么疲惫,虽还像往常那样平静,却隐约还是能看出些许的愧疚的情绪。 他轻声道:「抱歉。」 「和我说抱歉有什么用,」李雁淡淡道,「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就是道歉,人在相处的时候总会有摩擦和想法相悖的时候,并不是我不认可你的做法,你就是错的,需要你的道歉。」 李雁垂着眼,似乎并未将外界的危险放在心上,倒像只是在玩什么游戏一般,乐此不疲地拨弄着傅纪书的手指,说:「我又不是强盗,逼着你非得给我个什么说法,让你解释为什么害我也陷入这样的境地。」 第70页 「你总有你自己的逻辑,」傅纪书道,「李雁。」 他唤着李雁的名字,「我左手手臂上有一道疤,你将它剖开。」 「铁锈计划的储存晶片在贴近骨骼的地方,你将它取出来,然后藏好。」 「如果我没有活着回到中央星,你要将它带回去,交给许姬。」 这便是帝国追杀傅纪书的原因了吗? 李雁垂着眼,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在他身旁,却并没有照做。 潮水一般的恐惧不断地涌来,他几乎快要窒息,喘不上气,不敢去深思。 直到这个时候李雁才将自己先前的所有想法统统推翻,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傅纪书可能会死去。 他可以接受他们之间没有婚姻和爱情,也可以接受傅纪书不那么爱自己,唯独死亡,永远难以接受。 他开始感到慌乱不安,双手都在隐隐颤抖。 但最终还是取了手术刀,将那一份很小很小的晶片取了出来。 第四天,傅纪书的伤口开始有了发炎的趋势,李雁出了两次门,每次都碰上有人袭击,走不了多远,总是灰头土脸地返回019。 那些简单的药物根本无法控制傅纪书的伤势,必须尽快寻找医生,李雁纠结地拨弄着傅纪书的光脑,担心信号出去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可傅纪书这个样子,似乎也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无非就是碰上帝国的袭击,然后一起在这里殉情。 殉情也是好的,李雁想,路上有个伴,也不枉夫妻一场。 他发觉自己的情绪总是变得很快,或许前一秒还在悲观,后一秒便又乐观起来,似乎什么事情在他眼中都只是玩乐的趣事。 也不怪傅纪书当时总说他行事轻佻。 他在傅纪书身边摆了几个殉情时想要的姿势,然后开始猜测联邦的新闻在找到他们的尸体时会使用什么样的标题。 大概会说,联邦的上将大人傅纪书协伴侣在56星不幸遇难,多半是那位劣等的omega拖累了联邦战无不胜的战神,唿吁大家寻找伴侣需擦亮双眼。 李雁想到这便觉得好笑,但还是起了身打开了傅纪书的光脑,找到了许姬的联繫方式,给她传了通讯。 许姬那边似乎也碰到了些麻烦,讯息接通的时候,李雁听到了对面传来的枪声,之后才听许姬气喘吁吁问:「怎么了?」 李雁道:「是我。」 许姬愣了愣,「李雁,怎么是你传的通讯,傅纪书呢?」 「他受伤了,现在昏迷不醒,你们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 「星轨上常有偷袭,或许会慢一些,」许姬道,「我现在也联繫不上他们,研究院的人也跟着一起去了,没事的,你别紧张。」李雁说好。 「应该快到了,你们再撑一撑。」 话音未落,许姬那方忽然传来巨大的爆鸣声,转瞬便断开了通讯。 李雁瞧了瞧外头的天色,阴沉的天飘着细细密密的雪,整个冬日让人沉闷又压抑。 屋子里的粮食已经告罄,李雁打算趁着天黑出去转转,忽然遇上了一伙儿人,带着消音的粒子枪对他发起了攻击。 56星的百姓从前经歷过占领和战争,如今虽然生活舒适安逸,却格外痛恨战争和帝国的士兵。 李雁本想将他们引导人多的地方去,与他们争斗了一会儿,但他寡不敌众,逐渐失了力气。 他没想到今日来的人竟都下了死手一般,像是要将他彻底剷除。 李雁心道糟糕,他气喘吁吁靠在墙壁后,手臂上多出了一道划伤,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整个空气里都瀰漫着一股荼蘼花的香气。 李雁心想,自己大概回不去019了,白白想了与傅纪书殉情的姿势,真是可惜。 受伤的右臂止不住地颤抖着,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喘着气,听着那些靠近的脚步声,本想死之前再拖个垫背的,没等动手,忽然一道白光自耳畔穿过,「轰」的一声击中了面前的人。 光波产生的巨大冲击使得李雁下意识回身抬手挡住了面庞,一阵阵地产生着耳鸣。 他在墙角处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皱着眉站起来,髮丝散乱。 他脸颊上还沾着泥灰,瞧着总有些狼狈,却更显得那张脸容颜有一种异样的稠艷。 年轻的女性alpha换掉了之前的长裙,穿了一身干练的冲锋衣,高扎着马尾。 见李雁看向她,她便回笑了一下,道:「好久不见。」 牧纤从花坛上跃下,走到李雁面前,向他伸出手说,「研究院院长牧纤,我来接你们回中央星。」 李雁却没动静,淡淡道:「所以你一直在56星,却并不主动联繫我们。」 他有些怀疑牧纤的动机,并不能完全信任。 牧纤摇摇头,她已然靠近了李雁,那股很好闻的百合香萦绕在身边,勾着李雁的思绪,「不要误会,我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封志的父亲在做药物的採购供应,我来和他谈个生意,之前并没有接收到上级的指示。」 她从兜里取出了证件,展示给李雁看,「你也知道的,56星太危险了,不方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李雁忽然便觉得有些恍惚。 他总觉得这股百合香的信息素很熟悉,却又记不起是在什么时候闻到过,也觉得这样的信息素与牧纤本人格格不入。 第71页 但他还是潜意识放松了警惕,道:「傅纪书在019,你们的人在什么地方?」 「飞行器跟着呢,」牧纤笑道,「在019号楼下等着,先将傅纪书送上去吧,我好为他治疗。」 李雁便带着她返回了019,又在军部的保护下将傅纪书从楼上带下来,放到担架上。 牧纤站在飞行器门口,「先上来吧,他们会将傅纪书抬上来的。」 李雁有些犹豫,「他身上伤很重,你们小心一点,别磕了碰了。」 他一步三回头上了台阶,牧纤似笑非笑地抱着手臂看着她,李雁心中却总觉得违和,但始终无法抗拒亲近和信任她的信息素。 他想要问一问傅纪书的伤势还能不能治好,甚至忘了自己手臂上也有伤,但还未等开口,李雁忽然便感到后颈上一阵冰凉的刺痛。 牧纤的手中捏着一根细小的针管,针尖深陷在李雁腺体处的皮肤里。 李雁的神情有些怔然,甚至来不及给什么反应,晕眩感瞬间涌上了头脑,他眼前顿时一片花,只张了张唇瓣便失去了意识,摔倒在地上。*头好晕。 李雁微微皱着眉,挣动着身体,许久之后才发觉自己竟然动弹不得,身体已经麻木到难以感知。 天光大亮,落在他的脸上,李雁艰难地睁开眼,又因为强烈光线而将其闭上,缓了很久才再次睁开。 周遭是陌生的封闭环境,只有天花板上有一道天窗,光线从其上穿透玻璃落下来,给这里带来了唯一一点光。 李雁又尝试着挣扎了一下,终于偏过脑袋,看见自己被束缚带捆住的手臂和腿脚。 牧纤坐在一旁的铁桌前,桌上放满了药物和设备,不知正低头研究着什么。 李雁张了张口,嗓音略有些沙哑,「你是帝国人?」 牧纤抬起眼眸望过来,面上平平静静,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又低下了头,淡声道:「帝国......我恨他们还来不及。」 牧纤轻轻笑起来,说:「你好像很喜欢我的信息素,你像一只警惕性很高的猫,在此之前我已经尝试认识你很久了,但你总是忽视我的存在。」 李雁有些烦躁地闭上了眼。 他知道是自己犯了蠢,也知道牧纤说的是对的,他确实对牧纤的信息素产生了依赖和信任,所以放松了警惕。 想必牧纤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在他面前故意释放了信息素。 他心里还记挂着傅纪书,如果牧纤的目的是绑架自己,或许会将傅纪书留在56星。 他还昏迷着,同死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岂不是留在那里等死。 李雁忍不住喘了两口气,将烦躁的思绪压下去,使自己强行镇定下来,问:「傅纪书在哪里?」 「你不用担心他,」牧纤擦拭着手中的手术刀,「他还有用处,所以,我会治好他。」 她起了身,向着李雁走来,轻轻开了口,「我把那个叫阿斯洛的omega拆了。」 用词实在是奇怪,李雁下意识蹙了蹙眉,语调也有些茫然,「拆了?」 「是啊,」牧纤笑起来,「真有意思呀,我原本还很好奇,帝国是怎么做出这样一个人来的。」 「他的皮肤、腺体,还有五脏六腑,都是从数不清的死人身上拼接而成的,而骨骼和神经血管却都是科技的产物,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机器人呢。」 牧纤的手术刀刀尖落在李雁的脖颈上,而后又轻轻下滑,抵在了他的手臂上,「你又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呢?」 【作者有话说】 嘻嘻,是用什么做的呢(^v^) 周三按例放假,周四继续加更后天见,晚安么么哒 ◇ 第42章 李雁对军部很重要 李雁顿时感到一股恶寒,他忍不住想要挣扎,「放开我。」 他觉得牧纤一定是疯了,口中的话不能全信,或许只是她的疯言疯语。 但束缚在身上的东西实在难以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牧纤划破了他手臂上原本便存在的伤口。 鲜血顿时涌出,李雁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关。 牧纤将皮肉剥开,脸上表情却忽然出现了空白,怔怔松了手,「你竟然是活人?」 李雁心觉她简直疯得彻底,「你是研究员,又不是神棍,死人又怎么可能思考说话。」 「这不可能,」牧纤勐地起了身。往外走去,「怎么会这样。」 她觉得难以置信,又像是陷入了什么癫狂的状态,竟就将李雁这么抛下,匆匆往外走去。 大门「砰」地一声合上了,室内又陷入了安静。 李雁手臂上的伤口实在很痛,他偏过脸去,想要将痛感忽视掉。 他想不明白牧纤为什么要绑架他,还做出这样怪异的行为。 她说她将阿斯洛给拆了,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将阿斯洛给肢解了? 这些烦乱的事情让李雁感到很头疼,他现在只想见到傅纪书,确保傅纪书还是安全的。 他在这里一个人躺到了夜幕降临。 寒冬的夜色很深,这间封闭的屋子里缺少了光线,一片漆黑。 李雁的幽闭恐惧症在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心跳加快,唿吸急促,恐惧感不断地蔓延上来。 他仿佛看见这大片的黑暗正不断地压迫着自己,可是他无法逃离,动弹不得,因此忍不住浑身颤抖。 第72页 李雁大口大口喘着气,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打开。 门外透出一点暖黄的光线,但很快又被人阖严。 牧纤身后跟着几个alpha,他们将李雁身下的铁床抬高,让他坐直了身子。 李雁满头冷汗,只能勉强稳住情绪,从黑暗中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影。 牧纤如今的语调又正常了,似乎白天那个动辄便要发疯的人并不是她。 她道:「原来你真的有幽闭恐惧症。」 李雁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说不出话,于是便闭上了眼腩,没发出声音。 面前的几个人影攒动了一会儿,很快他便感觉到一股信息素像尖刺刀刃一般直刺脑海,搅动着,带来让他根本无法抵抗的锐利痛意。 李雁连叫一叫都做不到,瘫软了身体,脖颈上青筋凸起,徒劳地张着唇瓣。 他后知后觉,牧纤在对他用精神审讯。* 空舰平稳地行驶在天际,寒风唿啸着刮过李雁的面庞,又从袖口和衣领钻进衣衫里,附着在皮肤上。 李雁打了个寒战,转醒过来。 剧烈的痛感似乎还未从身上消减,残留在了灵魂上一般,李雁脸色有些苍白,靠在墙壁上缓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 他已经不在之前那间房间里了,被转移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但手腕和脚踝的捆缚还没被去掉,没办法自由活动。 李雁打量了一下周围,瞧见阿斯洛正被扔在一边,看起来倒不像是被肢解过的样子。 他想不出究竟是牧纤在胡言乱语,还是真的另有隐情,他想了想,还是慢慢挪动起来,艰难地移到到阿斯洛身边去。 身体遭受过精神审讯,他只能庆幸自己的精神意志还算良好,虽然已经记不清对方究竟审讯了自己什么,但勉强还能保持着清醒和冷静。 但身体已经很疲惫,他费劲力气,又喘了很久的气才慢慢缓过来,额上已经生了许多冷汗。 李雁深唿吸两下,俯身仔细观察对方的状态。 阿斯洛没有唿吸,也没有心跳,倒像是死了。 可是面容却很平缓,又像只是睡着了。 李雁将他上下研究了一会儿,最后发现对方后颈上有一道很小的方框伤口,那一块皮肉像是之前被挖下来,但没有放好一般,留着一些缝隙。 李雁皱了皱眉,攒足了力气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一脚踹在他后颈上,将阿斯洛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 那一块皮肉顿时掉落,露出了一个空荡的洞。 几根线路在其中若隐若现。 当真只是个机器人。 李雁有些惊讶,心道自己当时竟然没有猜错,难怪总觉得这人虚假。 他没从这具身体上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仔细一想,这里本该是放着腺体的地方,既然是空的,或许是牧纤将其摘走了。 「他没有腺体。」 牧纤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李雁这才注意到她正站在空舰外舱的顶部,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牧纤道:「他根本没有腺体,之前放在那个洞里的东西,是一枚收集了信息素的储物瓶。」 牧纤从高处跃下,马尾在脑后摇晃,笑意盈盈,「你可以猜猜,他的信息素是从哪里来的。」 李雁沉默不语。 阿斯洛的信息素和他的一模一样,他又并非蠢人,牧纤故意这么问他,瞬间便听懂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阿斯洛的信息素似乎来自于自己。 可帝国又是什么时候取走他的信息素的? 牧纤似乎也很奇怪,道:「昨晚对你用了精神审讯,你的记忆居然是完整的?」 李雁觉得莫名其妙:「当然是完整的。」 这件事情他自己都已经怀疑过许多次了,哪还需要外人提醒。 牧纤只好道:「好吧好吧,那么你的价值便用完了,傅纪书已经醒了,你想见他吗?」 李雁的睫羽颤了颤,不知道这又是牧纤的什么计划,一时间并未张口。 但他确实很想见到傅纪书,幽闭恐惧症发作的时候,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很需要对方的陪伴。 他也想确认傅纪书是不是真的已经被治好了,而不是牧纤欺骗他的一句谎话。 李雁不说话,牧纤似乎也并不是真的要从他这里得一个准确的答覆,转眼便离开了这里。 过了片刻,她带着两个alpha返回这里,将他和阿斯洛一起带走了。 黑色的头套忽然罩下来,挡住了他的脑袋。 李雁挣扎了一下,转眼便被捆在椅子上,只有不断剐蹭这身体的寒风提醒着他,他们现在还在空舰的平台上。 牧纤给他打了针,不知道用的什么药,李雁身体逐渐疲软,也说不出话,只能这样被绑在椅子上,等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李雁很讨厌这样被束缚着不能动弹的状态,他唿吸有些急促,思绪也是凌乱的,竭尽全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忽然想起一些奇怪的事情,帝国将阿斯洛制造出来,那个时候联邦的星网上也在传言阿斯洛是傅纪书的未婚夫。 可是傅纪书没有承认,对方的信息素又来自于自己。 李雁的心跳蓦地加快了些,有些真相和事实似乎将要唿之欲出。 牧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并非在与李雁说话,「原本我只是需要你从帝国那里得到的情报,但你不肯给我,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请求你了。」 第73页 李雁无力地垂着脑袋,努力保持着清醒,辨认她的话语。 过了片刻,傅纪书的声音响起来,音量不大不小,语气十分平静,淡淡道:「我已经说了,帝国的实验方式是不符合人道主义的,我不会将它交到你手里。」 「那你告诉我,你又是怎么把李雁变成现在这样的?你们明明有可以让人死而復生的能力,为什么不能救一救含烟?」 李雁有些茫然。 什么死而復生? 他忽然又记起什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那个时候傅纪书将晶片给了他,被他按照对方的做法也藏进了皮肤之下。 伤口癒合得很快,牧纤那个时候大概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腕上浅色的疤痕。 他蓦地又走神,听到了傅纪书的声音,平平静静道:「我们不是神灵,没有这样的技术,一切都只是程序的设定和推动,死去的人还能说话行动并不代表着他能自主思考,席昊的失败案例都还在研究院的系统内储存,你自己可以去查看。」 「可这不是成功了吗?」 「这只是巧合而已,」傅纪书说,「每一个人在签署遗体捐赠协议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而没有签署的人,也早已做出了抉择。」 「沙含烟没有选择捐赠,是因为她认为没有必要,」傅纪书的语气很平静,他的伤势还未好全,行动不便,现在只能受着牧纤的掌控,向她解释,「事实上,席昊牺牲之前也一直以为实验会永远失败,但是他成功了,也只成功了这一次。」 「一直以来对李雁做的那些临床试验,是因为李雁对军部很重要。」 牧纤忽然提高了音量:「李雁重要,含烟就不重要了吗?」 「她也一样,许姬和沙含烟,还有李雁和那些已经牺牲的同胞,都同样重要,军部和联邦会记得每一个牺牲的人。」 傅纪书语气淡淡,像一把刀子直戳着牧纤的心脏,道:「你根本不能理解沙含烟的信仰,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忽视她的遗愿,去做一些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够了!」牧纤怒道,「不要再用你的大道理来试图说服我。」 话毕她又笑起来,将枪塞到傅纪书手中,轻轻说:「我知道你是为了联邦的百姓着想,不想将你所谓的违规实验数据交给我。」 「既然如此,留着你们也没有什么价值了,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傅纪书。」 她打了个响指,傅纪书面前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露出两个被捆在椅子上的背影。 傅纪书瞳眸微微一缩。 「你看,他们两个人除了面部的些许不同,其他地方几乎一模一样,你来猜一猜,这两个人谁是李雁,谁是帝国造出来的那个仿制品,如果猜对了,我放你和李雁离开,猜错了,后果你自己承担。」 傅纪书没有动。 牧纤笑道:「怎么,不敢选吗?不要以为逃避便能解决事情,如果你不做选择,我会将面前的两个人一起从空舰上扔下去,让他们摔成一滩肉泥。」 傅纪书指尖微微蜷曲,握紧了枪柄。 李雁的身体被冷风吹得僵硬又麻木,他已经听不明白傅纪书和牧纤究竟在说什么了,垂着脑袋等着傅纪书带他回家。 他闭了闭眼,身后忽然传来枪响。 「砰——」 李雁的身体随之一颤。 他感到什么东西从后心处洞穿了心脏,冷风回灌进来,却也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李雁有些怔然,胸膛缓慢地起伏了两下,骤然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雁子没事() 后面几章就开始揭晓答案了,章节上会标字母p,不喜欢看回忆的可以攒攒等后面的,不过建议还是别跳章,内容挺多的,可能跳了就看不懂了() 明天见啦,晚安~ ◇ 第43章 p「傅教官」 盛夏的风带着潮闷的热,从林间深处唿啸而来,拂过髮丝和面庞。 阳光透过树荫,在脸上落下一道道斑驳的树影。 耳畔是无数人嘈杂的声音,说着话,闹闹嚷嚷听不清楚究竟在说什么。 站在窗边的人望着树梢上随风晃动的叶片出神,日光在眸底晃动闪烁,瞧久了眼睛便开始酸涩干疼。 于是他闭了闭眼,耳边杂乱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听到有人站在身后同他说话。 像是隔着水一般模煳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那人叫着他的编号:「076,黎雁。」 他俶地睁开了眼。 汇城军校里不是所有学员都有编号,黎雁是三支部特殊训练营的学员,从进入军校起便要丢掉自己的名字,换上一个编号。 等接到任务之后,又会拥有一个新的假名。 在整个军校里,只有他的教官和训练营的同学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黎雁乌黑的髮丝搭落在额上,他微微站直了身子,回道:「傅教官。」 「遗体捐赠协议是你什么时候签署的?」傅纪书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像只是随口一问。 「一个月前?」黎雁回想了一下,又耸耸肩,说,「不记得了,席昊和他的导师在研究半机械化人类,那些尸体哪有我身体素质好呀,反正要是死了也什么都不知道了,干脆就捐了。」 傅纪书将文件夹放下,抬起眼漠然瞥了他一眼,半晌才道:「随便你。」 第74页 他看起来聊天欲望并不高,三支部训练营的学员对这位年轻的教官都敬而远之,不敢深交,也只有黎雁这样没什么边界感的交际花喜欢往教官面前凑。 哪怕最后惹烦了傅纪书会被打,也没拦住他一丝一毫。 黎雁从来管不上傅纪书愿不愿意说话,他没什么规矩地坐到傅纪书办公桌对面教官的椅子上,无所事事地转着椅子。 然后脚一蹬,滑着椅子滑出了办公室。 傅纪书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从办公室中传出,「把军校的资产还回来。」 椅子在走廊中间打转,窃走军校财产的小偷早已经消失不见。 黎雁向来是整个三支部训练营里最没规矩的学员,刚入学时还偷偷在寝室打牌,输了的惩罚是让他去拍教官的屁股。 哪知道那天原本的omega教官换成了一个新的、年轻的alpha军官,黎雁偷袭未遂,反挨了一顿揍。 后来他才知道,新来的教官叫傅纪书,十六岁考进军校,二十岁便担任了军部中尉,又用了一年的时间升任上尉。 黎雁那时候想,傅纪书真是个很厉害的alpha。 可惜像个人机。 像他们这样的人,从进入训练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迟早都会牺牲的准备,所以总喜欢享受当下,不会去纠结太多可能得到或者失去的东西。 如今前线战事紧张,联邦还有很多领土仍被帝国占领,军部的计划部署已经拟了草案,很快他便要跟着同学们一起前往被占据地点卧底。 他总觉得与傅纪书之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所以得罪几次也无伤大雅,反正傅纪书也并不在意。 于是一直到要离开汇城军校的前一天,他去档案室抹掉自己的名字和所有身份档案,要选一个新的姓名时,忽然又升起了逗弄的心思,问那个冷漠的、站在一边做着登记的alpha,「傅教官,你能帮我选一下么?」 傅纪书冷冷道:「我帮你选,到时候你自己不一定会记得。」 「要是傅教官帮我选,我肯定会记得很清楚很清楚的。」 黎雁总这样轻佻,傅纪书见过他在军校里和其他alpha与beta说说笑笑动手动脚,像是无论对着谁都是这样亲昵的模样。 傅纪书沉默地看着他似是含了情一般的瞳眸,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又过了一会儿,他提起笔,随手在名单上圈下一个名字,想是黎雁或许只是说着玩,并不会真的要。 黎雁却道:「那就这个吧,阿斯洛,好奇怪的名字,是不是没有我自己的好听。」 「……」 「我也觉得没我自己的好听,可惜以后没人这么叫我了,连我这张脸都得藏起来,直到死亡才能恢復原样。」 「……」 黎雁将校服上的号码牌摘下来,放进自己的档案柜里,将其锁上。 而后便像只是去游玩一般,唇角含着笑,转身走了。 傅纪书始终记得那天的天色,那是一个很闷热的夏天,黎雁从他眼前转身离开时在空气里残留了一点点荼蘼花的香味。 大概就是这一点点的独特的香味,带着和黎雁本人一样张扬热烈的情绪,扰乱了傅纪书本该平平淡淡的生命。 所以才会在几年后接到上级的任务时毫不犹豫地去到了56星,想再见一见那个大概已经将他遗忘了的omega。* 56星的东街尽头有一座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安置了吧檯和舞台,每当夜幕降临时,这座曾经在联邦无比繁华的城市,如今虽已被外来的势力侵占了血脉,但仍然保留了原本的模样。 像是那些战争和死亡从未在此出现过。 大厅里天顶的霓虹灯光闪烁着,投射在舞池里的人群当中。 黎雁从宴会厅下来,厅中正在跳舞,他从角落穿行过去,让调酒师给他调了杯酒。 沙含烟跟着过来,敲他肩膀,眉眼带笑,很是漂亮,还顺带顺走了黎雁的酒。 黎雁抱怨道:「我刚点的。」 他话没说完,沙含烟已经将鸡尾酒饮尽,说:「陪我跳一支。」 「不好吧,」黎雁弯着眼睛笑,「萧洪还在旁边看着呢。」 「他爱看就看,这几年你总和二皇子混在一起,想见你都没什么机会。」 沙含烟话音顿了顿,又问:「我听说他去找他父亲申请和你结婚,是真的还是假的?」 黎雁提起这件事便觉得头疼,「他太心急了,我已经说了还没想过要结婚的,但他都把戒指给我了。」 「给我看看,」沙含烟看热闹一般,「皇室的婚戒材质肯定很好。」 黎雁推脱道:「我没带在身上,什么时候有空再看吧,我还没打算结婚呢。」 沙含烟也只是说说,私心并不想管那么多,拽了黎雁的手腕混入舞池里。 古典钢琴曲萦绕在这座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中,黎雁与沙含烟跟着其他人一起跳着交际舞,沙含烟忽然低声道:「我今早见了许姬。」 黎雁没应声,只是看着她。 沙含烟会意地微张着唇,用舌头顶了顶上颚。 她接着说:「八点半,三楼走廊,对方胸前有一枚弦月徽章。」 黎雁转头看了看挂钟,还有十五分钟。 回过视线来的时候沙含烟已经拽了他的衣领,同他接吻,厅中顿时一阵喧闹,他们在起闹声中分开,黎雁面色无常,又坐回吧檯边。 第75页 调酒师道:「你们艺术家真会玩,不过都是omega,还是早些歇了心思吧。」 黎雁故作可惜,「那也不是我主动的诶,而且姐姐的未婚夫还在呢,他都还没说什么。」 沙含烟很有主见,萧洪都没意见,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揪着黎雁调侃。 黎雁心不在焉拨弄着光脑,还有十分钟。 他将酒杯里的酒饮尽,像是意兴阑珊,说:「我再去勾搭一个。」 「小心纵慾过度。」 黎雁笑笑,回身时正碰见刚进酒店的塞西尔,心念一转便迎了上去,同他打招唿。 英俊年轻的皇子对黎雁喜爱到了极点,根本不会去深思他的动机,满含期待问:「阿斯洛,你来得好早,要去跳舞吗?」 「姐姐刚拉着我跳完,很累的,」他转开视线打量那些起舞的人群,不动声色地瞥过挂钟,「东家肯定给你安排客房了,在哪,我要去躺会儿。」 塞西尔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你喝了多少,脸都红了。」 他将房卡给了黎雁,说:「301,你先去休息吧。」 黎雁弯着眼睛跟他说谢谢,容颜秾艷,看得塞西尔心跳如鼓擂,鼓足了勇气才开口,却更像是在请求,小声道:「谢谢也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啊。」 黎雁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眸看他,很快又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忍不住嗤笑一声:「你几岁了啊,小皇子殿下,居然还要谢礼。」还有五分钟。 黎雁将房卡揣进兜里,仰着脸,道:「想亲就亲吧。」 他的唇瓣嫣红又柔软,塞西尔连眨眼都很困难,小心翼翼凑上去,却又十分珍重地,只吻了他的面颊。 黎雁有点可怜地看着他,反倒将人看得面红耳赤,丢下一句「你快上去吧」便落荒而逃。 黎雁在他身后肆意大笑。 他转了身往楼上走,脸上笑意却一瞬间消失地干干净净。还有一分钟。 他上了楼,三楼走廊的尽头处站着一个带着帽子的高大男人,衣襟上别着一枚弦月徽章。 黎雁目不斜视地向前去,与那个男人擦肩而过。 他抬了指尖,本想从口中取出纸条,对方却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拽到身前。 天旋地转间,黎雁被对方高大的身躯挡住,后背靠在墙壁上,微微睁大了眼。 没等做出反应,却忽然瞧清了帽檐下那个男人的脸。 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面了,但这张脸实在生得英俊,黎雁很长时间都没将他忘记,一见面便记起来了。是傅纪书。 黎雁惊讶道:「怎么是你——」 他话没说完,那个总是冷静又克制的,似乎从未有私情和欲望的男人,此刻却像是彻底打破了束缚自己的躯壳,抓着他的手腕,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带着戾气和藏不住的怒意,重重地吻过来。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初吻了,没想到吧,还是书记主动的呢明天见啦!晚安! ◇ 第44章 p「要一起洗吗?」 黎雁顿时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僵了一瞬,很快便下意识挣扎起来,被堵住的唇瓣里溢出呜咽的声音。 傅纪书撬开了他的齿关,捲走了那份纸条,之后才松开唇瓣直起身。 黎雁先前喝过酒,酒精挥发之后开始有些上脸了,面庞一片嫣红,唇瓣也是红肿的。 大约是头一次真真实实与人接吻,他还有些茫然,眼睛里满是水汽。 傅纪书那张向来冷静的面庞很快便将异样的情绪收起,只是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之后便抬手将礼帽扣下,挡住了面容,什么都不曾说,转眼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黎雁懵然站在原地,天花板的角落里,微型摄像头正闪烁着微弱的光。 黎雁也没想过接头的人会是傅纪书,傅纪书一向在前线待命,怎么会突然来幕后接头。 他站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实在是想不清楚,以为只是傅纪书新接的任务。 或许接吻也只是完成任务的方式罢了。 他和沙含烟,还有许姬和其他的战友们,为了互相传递情报,已经想过了很多很多的办法。 接吻只不过是最为常见的方式之一,而轻佻的行径和不羁的生活作风能够很好地掩饰他们之间特殊的关系和身份,以此才能在满是帝国人的眼线下自由地行动。 黎雁便没怎么将今夜的变故放在心上,只想着或许傅纪书只来这么一次,下次接头员便不是他了。 他还像往常那样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游走在帝国的军方和商人之间,搜集各种情报,然后想办法传给同伴。 他在56星有一间很小的屋子,暂且够他一个人住。 黎雁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周旋在那些帝国人之间让他感到身心疲惫,回了家便先在沙发上瘫了很久,透过一片漆黑去看阳台外的月色。 这段时间56星一直很安静,也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帝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但黎雁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他总觉得风雨欲来,安静得太叫人心中不安。 黎雁有些烦躁地将外套脱下扔在沙发上,起身去了阳台外,撑在栏板上,点了根烟。 大片的黑云正渐渐将弦月吞噬,夜里的风带上了微微凉意,没有白日那么闷热了。 黎雁点了烟却并未放在口中,只是夹在指尖,看着那一点点月明消失在天际。 第76页 风雨来临之前,他忽然想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天晚上他在酒店的三楼走廊里,被傅纪书吻住了唇瓣。 黎雁下意识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一时有些愣怔。 很快他又回过神来,将烟咬在唇齿,垂下眼返回屋子里,将阳台门紧紧关上。 闪电划破天际的一瞬,客厅骤然被照亮,又在顷刻间回归黑暗,雷声轰隆落下,随即便是瓢泼大雨。 黎雁沉默地拉上了窗帘,心想,他的情热期又快到了。 没有被标记过的omega就是会这样,一到情热期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嘆了口气,拆了一支抑制剂,注射进腺体中。 夜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色昏沉,像是被罩在了一片压抑的灰色牢笼里。 黎雁起得很早,今天没有什么任务,但他需要去囤一些吃的,好让他继续维持后几天的生活。 他穿了外套,举着伞进了雨幕中,风将他染过的、栗色的短髮微微吹起几缕,拂过额头。 他一路走到商场门口,一群人围在门口显示屏前,吵吵闹闹,不知在说什么。 黎雁没什么兴趣,原本打算绕行,忽然听有人说:「好几个月没抓人了,这回居然一口气抓了十个。」 黎雁脚步一顿,心跳忽地一滞,忙推开人群挤进去,果然瞧见显示屏上挂出了告示,说帝国近期在56星抓捕了几个联邦派来的卧底,如今正在审问,并提醒56星的百姓主动检举。 黎雁指尖忍不住打颤,一字一句将告示看完,又去看下方挂出的名单。 有些是他以前的同学,还有一些是很早之前便已经来到56星的前辈。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代号,名叫「术士」。 黎雁心知情况紧急,谁也不能保证这些被抓捕的战友里会不会有抗不过酷刑而抖落出其他人的存在,须得尽快找到需要的情报,然后撤离56星。 黎雁没了购物的心思,他避开摄像头进了商场的厕所,换掉了身上的外套,将连衣帽拉起来挡住眉眼,戴上了口罩。 他悄无声息从商场中出来,举着伞自人群当中逆流而上,将换下来的衣物扔进了垃圾箱,脚步却并未停下,继续向前走时忽地被人撞了肩膀。 黎雁心思敏锐,顿时抓了对方的手,他被人群推挤到墙边,却还是紧紧抓着对方没有松手,只道:「你刚刚拍了什么?」 那人看起来年纪很小,似乎没想到会被黎雁抓住,神情藏不住事,显露出慌张不安,挣扎着要跑。 这条街道人流量太大,黎雁被人挤攘着,一时不察,竟真让那个少年挣脱了他的桎梏,撒腿跑远了。 黎雁心道糟糕,忙挤过人群去追,一边跑一边戴上了手套。 眼见那个少年将要钻进巷子里,黎雁择了近道,将伞丢在路边,抓住了一旁楼房一楼阳台的栅栏,翻身进了一间无人居住的屋子,又从正门出去,一路上了天台。 袖口中藏着的手环一瞬间弹出绳索,挂在对面楼栋的天台顶上。 黎雁拽紧了绳索,脚下步子加快助跑几步,从天台上一跃而下,抓着绳索稳稳噹噹落在那少年面前。 被口罩阻挡的声音有些闷,也并不带有任何情绪,「把你的光脑给我。」 少年神情紧张,闷声不说话,又想要跑。 黎雁眉心一蹙,忙伸出手去,抓住了对方的衣领。 尚未等开口,一道白光忽然从前方急速射来,黎雁瞳孔一缩,身形往一旁歪下,忽地被人抓住了手腕。 粒子光束从自己身后击出,连发三枪,打碎了迎面击来的攻击,又一枪命中那少年的眉心。 黎雁惊魂未定,被人拽进了巷子里,藏在掩体后。 只听「砰」的一声,粒子光柱击中了落在地上的那枚光脑,烟云顿时炸开,成了一摊废墟。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巡逻的帝国士兵,黎雁正要抬头,身后人忽然抬手将他的脑袋摁下,将他揽在怀中匆匆远离了此处。 黎雁脚步匆忙地跟着,他能通过信息素察觉到面前的人是个alpha,但信息素的味道很浅,一时间记不起是谁。 他警惕地摩挲着指腹的戒环,还未等回过神,那个alpha忽然停下脚步将他按在墙壁上,身躯将黎雁挡得严严实实,俯身拽下口罩,吻住他的唇瓣。 黎雁顿时感到有些缺氧,腿脚发软,乖顺地由着对方剥夺自己的唿吸,又一点点剥去他的外套。 他们在大雨当中亲吻,黎雁想,傅纪书的吻好青涩,身上也没有其他omega的信息素。 傅纪书年长他三四岁,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居然还没有自己的伴侣吗? 他想得出神,帝国士兵的脚步声已然接近了,便勐地回过神来,听他们吼道:「谁在这白日宣淫?」 黎雁这才像是被突然发现一般,将傅纪书推开了,神情自若道:「接个吻,又没做什么。」 话虽如此,方才傅纪书的手已经钻进了他的衣摆,将他的衬衫弄乱了,腰带也有些松散,看起来倒真不像是没做什么。 帝国士兵见是他,表情和缓了些,说:「大艺术家阿斯洛先生,公共场合可不是您寻求刺激的地方,可要交罚款的。」 黎雁对钱财并不吝啬,说着便摸出光脑道:「随便吧,交多少,交完我走了。」 帝国士兵给他报了个数,收款的却并不是帝国军方,而是他自己。 第77页 黎雁对他的小心思一清二楚,转了419,之后拽着傅纪书的衣领,垫着脚当着几个士兵的面亲了亲他的唇瓣,却是同那领头的士兵道:「走了。」 他拉着傅纪书离开了巷子,倒真像是来寻一个刺激一般。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 「这omega是个艺术家啊,怪不得这么放荡,下雨天在外面找alpha做爱。」 「什么艺术家,」有人嘲弄道,「一个镀金回来的花瓶,能游走在上层社会全靠着那张脸,随便画两条线都有人吹捧着说是艺术。」* 雨水淅淅沥沥下了整日,黎雁与傅纪书浑身都已经湿透,一直到无人的地方他才轻声开了口,问:「你怎么又来了?」 傅纪书语气平静,「交接工作。」 黎雁忽然想起来那些已经被抓捕的战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到很是焦躁。 傅纪书似乎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帝国不会放他们生路的,军部让我来处理那些可能会暴露的俘虏。」 黎雁手腕一颤。 他知道这样很是残忍,但留在56星的战友还有很多,没人能保证不会有泄密的人。 「你最近要小心,」傅纪书又道,「帝国在试探你的身份。」 黎雁沉默着没说话。 过了半晌,他才问:「你这次要在这里待多久?」 「不清楚,或许半个月,或许几个月。」 黎雁「哦」了一声,他并不想再继续谈论先前的话题,说:「衣衫都湿透了,先去019坐会儿吧,洗个澡烘干衣服再走。」 傅纪书大概在思考可能性,片刻之后才应道:「嗯。」 黎雁便将他带回了家,让他将湿了的外套先脱下。 他道:「给我吧,我去开烘干机。」 傅纪书便将上衣脱下,又脱掉了贴身的行军服,露出一片精壮的肌肉和上面数不清的伤疤。 黎雁顿时感到身体有些僵硬,迷濛地撇开视线,将带着一点alpha信息素的潮湿的衣衫拿在手里,去了阳台。 回来时傅纪书已经进了浴室,水声连绵不绝。 黎雁的嗓间干痒,身上如同爬了虫蚁,正在啃噬皮肉骨血。 他忽然张开唇瓣喘了口气,头晕脑热,鬼使神差地站到浴室门前,打开了门,问:「傅纪书,要一起洗吗?」 【作者有话说】 雁子:来都来了() 回忆剧情大概有五章左右,不是很长,也不是很甜(小声) 吶,明天见吧!晚安~ ◇ 第45章 p如果能和傅纪书结婚 也只是问一问。 黎雁知道自己情热期就在这几天,但他是没有被标记过的omega,很快便能抑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人上床。 但是现在傅纪书在这里,这个曾经和他没什么交集的alpha,他曾经在军校里的教官,只是脱去了一件衣衫便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只是问一问,并不想要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身体已经自己动起来,钻进了浴室里,反手合上了门。 氤氲的雾气瀰漫在这间不算宽敞的小房间里,黎雁不知道是自己视线太模煳,还是水雾在作祟,他看不清楚傅纪书的神情。 之后又懵了一会儿,再清醒时,他们正在淋浴喷头下接吻。 温水打湿了他的头髮和衣衫,黏在皮肤上。 黎雁的面庞染上潮红,睫羽湿漉漉地沾着水珠,微微张着唇瓣喘息,小声地、状似撒娇一般同傅纪书说:「这样不舒服。」 于是傅纪书便替他脱去了浸湿的衬衫和裤子,又吻了他的唇瓣,下巴,还有脖颈和锁骨。 他们第一次做爱,临门一脚,没有给标记。 但信息素纠缠在一起,总会留下痕迹。 那段时间56星很多上层阶级的人都知道那个叫阿斯洛的艺术家又找了一个新的alpha,议论着他和塞西尔的婚姻。 塞西尔也找过黎雁,黎雁便将戒指还给对方,说:「你当时不小心放我衣衫口袋里了。」 塞西尔看起来有些受伤,「这原本就是要给你的。」 「抱歉,」黎雁对着他笑笑,「我没有要结婚的打算,婚姻太束缚我了,我需要一个自由的空间。」 塞西尔欲言又止,还没等说话,黎雁视线却一转,瞧见进了酒店的许姬,便抛下塞西尔走了,像只是随便丢掉一件累赘的东西。 「大明星,拍完戏了吗?」 「早拍完了,」许姬亲昵地挽着黎雁的手臂,与他说说笑笑,往角落走去,「下个月首映,来不来呀。」 「当然得去,」黎雁道,「不是说在路上捡了只狗,狗呢?」 「又脏又臭,我让助理带去洗澡了,回头再去瞧。」 许姬打量着酒店大厅内的陈设,见人多眼杂,也摸不清什么地方会放着窃听器,便没和黎雁说太多任务上的事情,只对他眨了眨眼。 黎雁心知她有话要说,伸出手去,与她交握在一起。 许姬又开始讲着她拍戏时碰到的那些逸闻趣事,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黎雁:「我听说你出轨了。」 「什么出轨,别乱说,我可没有和谁在一起过。」 「塞西尔不是向你求婚了吗?」 黎雁忍不住笑起来,「他求婚是他的事,我又没答应,戒指也是他偷偷塞我口袋里的。」 许姬恍然道:「哦,原来是强买强卖,那你现在又和谁好上了?」 第78页 黎雁唇瓣碰了碰,神情有些犹豫,半晌才道:「忘了问。」 傅纪书的身份和他们不一样,他不是卧底,没有伪造的身份,黎雁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到56星的。 况且,他或许很快便要走了,也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夜情而已,并不是什么固定的关系。 他和许姬传递了情报,之后一起离开了酒店,去了一趟宠物医院。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街上行人少了很多,019号三楼的灯光正亮着,透过阳台的窗户照射出来。 黎雁给过傅纪书家门的钥匙,但傅纪书后来没再来过,他们也并没有留下对方的联繫方式,黎雁也联繫不上他。 今晚倒是抽空来了一趟,傅纪书觉得黎雁一个人生活得很糟糕,家里没有吃的,东西杂乱地散落在各个角落。 傅纪书给他带了些半成品的熟食,见黎雁不在家,又替他收了东西,打扫了卫生。 整理着衣柜的时候,屋门忽然响动起来,被人从外面打开又合上了,傅纪书瞧见黎雁站在玄关处换着鞋,怀里还抱着一只很小很小的萨摩耶。 傅纪书想,他明明养不好花草,连自己都养不好,现在又要养小狗了。 黎雁似乎也没想过傅纪书今天会来,他默认傅纪书是来找他上床的,于是便道:「我先洗个澡。」 他将小狗放在地上让它自己熟悉环境,从傅纪书身边走过去时忽然又心血来潮,指尖勾了对方的手,道:「一起吗?」 傅纪书沉默寡言,总是话少,没有应声,但默许了对方的举动,被他拽进了浴室。 他们在浴室里耽搁了很长时间,之后回了卧室。 傅纪书给他擦着潮湿的头髮,黎雁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说:「许姬前段时间去拍戏,找到了帝国在56星的秘密据点,应当与机甲设计和武器安置有关。」 联邦和帝国如今都在想办法研制更加适用于星际战争的武器,机甲便是他们想出来的新的利刃,都想要获得更高的机甲技术。 「战友们已经牺牲太多了,」黎雁语气有些轻,「含烟学姐最近总是很消沉,我担心她会受不住。」 他抬起脸来,昏暗的卧室里,他的瞳眸泛着光,与傅纪书对视着,说:「只差最后一步了,傅教官,我想申请将他们遣返回联邦,我去收集最后的情报。」 傅纪书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只「嗯」了一声,捏住对方的下巴,与他接吻。 他们在床上纠缠,黎雁趴在枕头上,细碎的声音被掩盖在枕头里,皮肤泛着粉。 尤其是腺体处格外地红,引诱着傅纪书想要咬下去。 但他知道,如今外界的状况不足以支撑他们拥有一段稳定的关系,黎雁也并不想要这些。 他们都是行走在深渊上方绳索上的人,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復。 所以很多事情根本无力去许诺和要求,只能短暂地拥有享受着,直到生命结束之际。 在56星的所有「术士」,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的屈指可数,很多人其实都想要活着。 只有黎雁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傅纪书吻着他的后颈,想让这具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失去生命的躯体,拥有一时一刻的真实和鲜活。 「傅纪书,」黎雁忽然喊他的名字,喘着气问,「能不能给我一个标记。」 「不行,」傅纪书淡淡道,「会形成依赖。」 黎雁只能咬咬唇瓣,又埋下脸去。 他觉得腺体很难受,或许确实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了,他居然开始渴望要一段婚姻。 也有可能是觉得,如果能和傅纪书结婚,似乎也很不错。 但傅纪书不一定有结婚的打算,倒不如就这样保持着床伴的关系,一直到觉得不合适了再分开。 他想得有些出神,很快又被身后的动静唤回了思绪。 黎雁忍不住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臂,主动求饶开了口,声音也在跟着打颤,说:「慢一点……」 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隐约听见小狗在挠门。 黎雁迷迷煳煳撑起身体,示意傅纪书停下来,慢慢抽离了身子,软着脚下了床,「小狗……小狗在挠门。」 他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将门外的小萨摩耶抱起来,哄小孩一样颠了颠,问:「宝宝饿了吗?」 脚步声逐渐远去了,傅纪书的脸上难得多了些不同以往的表情,大约是有些郁闷。 过了一会儿,黎雁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傅纪书,这么大的小狗应该要吃什么?」 养狗的时候没有考虑太多,他什么都没准备,晕头转向在家里翻箱倒柜许久才找到两瓶羊奶,见傅纪书穿戴整齐出了卧室,李雁又问:「它还好小一只,是不是要喝奶。」 傅纪书拿走了他手里的羊奶,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说:「去穿衣服,我来餵。」 黎雁便当了甩手掌柜,自行回卧室去了。 出来的时候傅纪书正在厨房收拾着餐具。 黎雁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发呆,他又开始有了那样的念头,想着若是和傅纪书结婚,大概也会和现在差不多。 又在胡思乱想了,黎雁对自己说。 越是在这样混乱的、随时可能丧命的情况下,越是想要一段正常的婚姻和爱情。人可真是贱。 黎雁嘲弄了自己两句,小狗在客厅里喝盆盆奶,这间总是一个人住的、冷冷清清的屋子里多了些人气。 第79页 黎雁很遵从自己身体的欲望,他钻进厨房,从傅纪书身后抱过去,像一对平凡伴侣那样贴着他,小声道:「你要是什么时候结婚,你的omega问你以前有没有什么露水情缘,你会不会实话实说?」 傅纪书一板一眼,「为什么不说?」 「那可不行的,」黎雁好心教他,「你的信息素阶位那么高,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不容易,万一不能接受你以前的性生活怎么办,直接告诉他不要胡思乱想就好了。」 傅纪书难得有些疑惑,「如果被发现了呢?」 「被发现他也得来质问你呀,」黎雁见多了上流社会那些人的婚姻,信誓旦旦道,「如果息事宁人,也不主动问你,说明他也不在意呢。」 【作者有话说】 雁子给未来的自己挖了个好大的坑。 书记认真听讲,雁子老师说什么就照着做。 周一放假,后天见,晚安~ ◇ 第46章 p是吧傅叔叔 傅纪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又转回了脑袋,淡淡道:「你也说了,合适的高阶omega很少,谈论这样的事情还太早了。」 黎雁心中忍不住想,他也是高阶omega啊。 但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否则像是他多么渴望和傅纪书结婚一样,会显得自己太掉价。 他松了手,无所事事地在厨房打转,傅纪书帮他将厨房的碗洗干净,收拾好,又洗了个苹果塞进他嘴里。 黎雁便像是被摁下了什么开关一般,蹲在地上不动了,只安静啃着苹果。 傅纪书又问:「怎么突然问结婚的事情。」 「你都三十一了,你的同事应该都结婚了吧,只剩你一个还是单身汉。」 傅纪书半晌没吭气,他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拽到客厅去,「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黎雁倒躺在沙发上,抬着手揪小狗的耳朵,嘟囔道:「我还年轻呢,又不着急,是吧傅叔叔。」 傅纪书的神情变得有些忍无可忍,俯身掐住了黎雁的脸颊,堵住他那张总爱跑火车的嘴。 他和傅纪书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床伴关系,很多时候做得狠了些,黎雁出席宴会的时候,总是能被人看出他有些奇怪的步子和脖颈上的吻痕。 也有人会问他为什么身上没有对方的信息素,黎雁也只是说,没有要标记的必要,方便随时换人。 反正像他们这样混迹在艺术圈子或者里的人,私生活总是很混乱,也没有人会多想。 直到三个月过去,有一天和沙含烟在咖啡厅闲聊,沙含烟忽然说:「你和现在的床伴好像在一起很久了吧。」 黎雁捧着杯子看着窗外出神,「嗯」了一声。 「你还没和我说,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忘了,好像是偶遇了两次,看对了眼,就这样了。」 黎雁总是表现得很随心所欲,像一只无忧无虑的雁,只有真正熟识他的人才知道他一直被无形的锁链束缚着,看着自由,却毫无自由。 沙含烟握着杯子的手在隐隐颤抖,她轻声道:「等战争结束就好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曾经戴着婚戒的地方如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沙含烟又笑起来,说:「我和萧洪离婚了。」 「离了也好,」黎雁给她点了小蛋糕,「他配不上你。」 黎雁觉得沙含烟是天底下最好的学姐,萧洪那样为帝国做事的走狗,本来就配不上她。 只是萧洪在帝国军部的情报科手下办事,沙含烟需要接近他获取情报,才同意了对方的求婚。 前段时间她从对方那里获取了最后一份情报,萧洪的价值彻底结束,于是便提出了离婚。 沙含烟还是摸着曾经戴过婚戒的那根手指,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怀念这段婚姻,还是在思念别的什么东西。 黎雁也没多问,他点了沙含烟最喜欢的蛋糕,又给她点了一杯花茶。 沙含烟又说:「我真的希望,你和许姬都能有幸福的未来。」 黎雁隐隐察觉到她的状态或许有些不对,沙含烟以前在汇城军校时是情报专业的,一直做的都是文书工作,本来不应该来56星卧底。 她不像许姬那样直率胆大,她心思细腻,本应当少见些血的。 或许是在这里见到了太多的牺牲和离别,心态已经受不住了。 上回帝国排查卧底,沙含烟也被带回监狱审讯过几天,但没从她身上查到什么。 从那之后她的情绪一直很不好,总是消极,黎雁垂着眼摩挲着杯边,半晌才道:「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住?」 虽是这么问,但沙含烟却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摇摇头道:「还有你们呢。」 她不会做逃兵,不会留着黎雁一个人直面危险。 黎雁只能暂时放下这个念头,打算什么时候指示一下傅纪书,让他从军方直接下任务,这样沙含烟便不会拒绝了。 他看了看时间,小狗还在家里等着吃东西,于是便同沙含烟道:「时间不早了,走吧。」 他们一起离开咖啡厅,又在十字路口道别。 沙含烟见天色阴沉,许是要下雨,同黎雁说,「019就在附近,你离得近,等会或许要下雨,你把伞借给我吧。」 黎雁也没犹豫,只说:「不用还了,路上小心。」 「你才应该小心,」沙含烟的神情有些忧虑,「我们这一群人里,只有你一直走在亮处,很容易就会被人盯上。」 第80页 「我知道的,别担心。」 黎雁安慰了她几句,天色太过阴沉,他催促道:「回家去吧,快下雨了。」 他趁着落雨前回了家,给小狗餵了吃的,却发现小狗精神很差,吃不下去多少东西。 黎雁蹲在地上摸着小狗的脑袋,「可可,哪里不舒服吗?」 小狗用湿漉漉的鼻子顶了顶他的掌心,焉巴巴趴成一条,耷拉着耳朵。 窗外雷鸣电闪,风声唿啸着,雨珠拍打在窗上,像鬼怪在重重拍着窗。 黎雁摸了摸小狗的肚皮,垂着眼深思片刻,又转过脸望向窗外。 黑沉的天色压下来,雨幕模煳了世界。 黎雁还是把小狗抱起来,离开家。 整个56星风雨交加,裹着雨珠往衣衫里灌,转瞬便打湿了裤脚和衣摆。 黎雁将小狗抱紧了些,躲进了宠物医院的屋檐下。 他收起伞,拍拍可可身上的水珠,正要推门时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阿斯洛。」 黎雁回首望过去,是他那个便宜前姐夫。 「哥,」他倒是面色不显,还是这般亲密,「你怎么在这里?」 萧洪道:「正好路过,小狗生病了?」 「嗯,最近食慾不太好,上医院检查一下。」 萧洪自来熟地揽过他的肩,「正巧闲着无事,我陪你一起吧,前段时间不是听说你新找了一个床伴,现在分了没?」 黎雁多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沙含烟与他离婚前便瞧着他对着一些别的omega眉来眼去,没想到这么快又盯上了自己。 他没拒绝,只说:「又没在一起,说什么分不分的话。」 他将可可交给兽医,无所事事一般坐在一旁拨弄光脑。 萧洪也不见要走,站在他身旁同他闲聊,谈天说地,黎雁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过了一会儿,兽医将可可还给黎雁,让他过两天再来拿结果。 萧洪便道:「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黎雁对他弯弯眼睛,「有人来接我。」 他推了门,风雨顿时涌进来,将他额前的髮丝扬起。 黎雁眯了眯眼,瞧见正举着伞站在雨中等待的塞西尔。 自从上回退还了戒指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主动联繫过塞西尔了,这回实在是临时需要,没想到塞西尔还真愿意过来。 黎雁心想,这帝国的二皇子倒真是个痴情种。 塞西尔道:「我叫了司机,早听说你养了只小狗,原来还那么小。」 「嗯,」黎雁语气淡淡,「才三个月。」 「一个人带小狗确实要麻烦些,这么大的雨还要来医院。」 塞西尔替他将后座门打开,想了想,又跟着一起坐进去,想与他保持着较近的距离。 他装作不在意一般,问:「那个人,他最近没来找你吗?」 黎雁有些茫然,「嗯?」 顿了顿,他忽然又明白了塞西尔的意思,大概说的是傅纪书,「他又不是常住在56星,还有生意要做的。」 塞西尔轻轻「啊」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会稍微稳定一点呢。」 黎雁有段时间身上总带着alpha的信息素,不过还是能够判断出他并没有要标记,哪怕是临时标记。 但其他的或许早就已经做过了。 塞西尔揪着自己的衣摆,轻声道:「他就没有向你求过婚吗?」 黎雁摸着小狗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偏开脑袋望向车窗外,说:「我还没想过要结婚呢。」又在撒谎了。 黎雁对自己说。 他有些烦躁地将小狗举起来,掩住了自己的面容。 他想,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完全说谎,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本来就不应当去考虑自己的私情,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乱世里许下一个承诺太难以兑现,更何况,人心也是很容易变的。 他先是联邦的战士,之后才是黎雁本身。 于是再抬起眼时,他又恢復了冷静。 过了两日,天气晴好,黎雁去宠物医院拿可可的检查结果,路上碰见了沙含烟,便与她同行。 街上居民来来往往,黎雁放低的音量,小声道:「萧洪在怀疑你。」 「我知道,」沙含烟平平静静说,「前几次文件失窃,他就已经在家里抓着佣人查了很久,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自然会怀疑到我头上。」 黎雁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他道:「等傅教官下次来,你跟着他回中央星吧。」 「又想让我做逃兵,」沙含烟笑起来,「我是目前唯一能够直接接触帝国军方的线人,我要是走了,你们的难度会大大增加。」 宠物医院已经近在眼前,沙含烟站住了脚,同黎雁告别,「先这样吧,上面又来了任务,新的战略部署文件已经下发到56星了,只要能将计划传回联邦,我们就不会输。」 「我先走了,」沙含烟颊边的碎发轻轻飘动着,夹在鬓角的百合花在阳光下泛着光,「黎雁,再见。」 【作者有话说】 虽然只大了三四岁但是喊叔叔真的很带感啊后两章刀子预警嘻嘻,然后就回现在的时间线,会稍微甜一点晚安,后天见 ◇ 第47章 p我们还有信仰和希望 「轰——」 闷雷响彻在天际,窗外闪电不息,不断地将昏黑的卧室照亮。 第81页 黎雁没有入睡,只是站在窗前看着雨幕和隐隐绰绰的路灯,过了片刻,他起身穿上衣衫,套上风衣,将衣带系起来。 路过客厅时,原本趴在沙发上睡觉的小狗迷迷瞪瞪抬起脑袋,冲着他呜咽了一声。 黎雁便揉了揉他的脑袋,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狂风灌进衣衫里,将他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黎雁举着伞穿过街巷,走穿了大街,又穿过郊区的白桦林。 瓢泼大雨打落了白桦树的叶片,层层堆叠在地面上,黎雁的军鞋从其上踩过,发出细微的声响。 白桦林后是大片的海崖,有时候心情不好,他便会一个人来这里坐一坐。 只是在雨夜出行,倒是头一次。 他睡不着,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 这样的感觉在入夜之后愈加明显,黎雁想着或许目前明面上的平静就要被就此打破了,56星大概会有一场很激烈的战争爆发。 到时候谁输谁赢,都难成定数。 黎雁在海崖上站了一会儿,冷风穿透了衣衫附着在皮肤上,他感到有些寒冷,面颊也被吹得生疼,却始终不曾抬步离开这里。 他想在这里站到天明,想知道明日一早会不会雨停,能不能看到日出。 伞在风里晃动着,黎雁的裤脚已经濡湿,身体也已经冻得有些僵硬。 他在海风和浪涛声中出着神,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不是那个叫阿斯洛的假名字,也不是黎雁。 「076,」傅纪书的声音被掩盖在落雨声里,「56星的所有术士都要尽快撤离。」 黎雁睫羽颤了颤,「为什么?」 「那天拍到你的那个人,他是帝国的情报搜集员,那天不是来拍你的。」 傅纪书靠近黎雁,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听不出太多的变化,仿佛只是在阐述什么事实,「沙含烟被萧洪怀疑,那段时间她外出任务,有人拍下了她的背影特徵,现在正在全城排查。」 黎雁下意识皱了皱眉,「那帝国的战略部署计划怎么办?」 「先放一放,有他们的计划固然是好事,没有也无妨,前线的战士们会想办法打赢这场战。」 黎雁半晌没有说话。 那天夜里雨势太大,海边没有灯光,也没有月色,他的面庞神情都难以被看清楚,因而一时半会瞧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傅纪书又上前了两步,他手中的伞很大,足够遮蔽两个人,于是便将黎雁手中的伞拿走了。 他想说些什么,也知道黎雁在担心什么,他们固守在前线,本就不会因为后备同胞的撤退和失败而迁怒怪罪。 他们是行走在同一条战线上并肩作战的同伴,本就该互相体谅和帮助。 三支部特殊训练营出身的学员都是联邦稀缺的精英,断不可能明知道註定要失败还去将他们都牺牲。 傅纪书视线转了转,落在黎雁的衣襟上,忽然听他没头没尾问:「你现在军衔是什么?」 傅纪书怔了怔,很快便回过神,「上校。」 「傅纪书,」黎雁平平静静地看着他,海浪拍打着岩石,拍出一片片浪花,「我送你一个战功。」 「只差一点了,我们牺牲了那么多人,已经快要看到胜利的希望,含烟学姐不愿意做逃兵,我,还有所有在56星的前辈和同学,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 他只说到这里,心觉傅纪书应当听得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换了话题,拉住了傅纪书的手,慢慢放到自己的胸前。 他轻轻开了口,声音混在风雨里,听起来有些不真切。 他说:「我会将最重要的秘密藏在心里,我去哪里,便将它带去哪里,不会将它轻易弄丢。」 「傅纪书,」黎雁喊他的名字,他总觉得傅纪书现在的神情很难得一见,凝重得有些叫人喘不上气,于是他微微仰着脑袋,对着他弯弯眼睛,「我们还有信仰和希望。」 「所以我们,不应当害怕离别和牺牲。」* 沙含烟的窃取计划就在几日之后,战争很快就要爆发,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萧洪是能够直接接触到帝国军部机密的重要人物,沙含烟当初与他离婚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但当时从萧洪那里取得的信息泄露,帝国临时更换了新的战略计划,原本那个便失了效,需要重新去窃取。 帝国也已经加重了对情报科的防护,窃取的难度大大提升。 她这段时间不方便去见黎雁,甚至不敢轻易联繫,怕被帝国拦截信号和通讯记录。 黎雁联繫不上沙含烟,只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任务是突然泄露的,或许是他们身边熟识的人出现了反水,一下子将藏在暗处的他们暴露在了眼前,一切都只能小心谨慎。 黎雁抱着小狗坐在阳台的吊椅上,小棉花糰子最近总是情绪低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主人的影响。 黎雁逗弄了它一会儿,后来实在是心中慌乱,坐立不安,抱着小狗返回了屋中。 当初与沙含烟最后一次见面时也有互相传递过下一步的计划,黎雁瞧着投影时钟,忽然记起来,便是今夜了。 萧洪这段时间一直纠缠沙含烟,想与她商量復婚的事情,约了今夜等萧洪下班一起去餐厅。 萧洪在帝国军部情报科工作,他向来心大,后来怀疑过沙含烟几次,但找不到证据,又觉得对方不过一个弱不禁风的omega,想也不可能是联邦派来的卧底,于是时常对沙含烟放松警惕。 第82页 但那也已经是从前的事情了,现在一切尚不成定数,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帝国用来引出联邦卧底的诱饵。 黎雁垂着眼在客厅中站了一会儿,许久之后他微微抬起脸来,将光脑留在桌上,平平静静地套上衣物离开了家。 这个秋日很冷,比往常其他时候都要冷。 黎雁只在外走了没一会儿便开始感到身体僵硬,他却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只将风衣拉严实了些,扣上帽子,低着头往东街走。 沙含烟喜欢东街一家餐厅的海鲜,和萧洪离婚前他们经常去那里吃饭,黎雁其实也不太确定他们这次会不会去,也只是赌了一把。 然后他隔着玻璃窗,瞧见了对方温柔微低的面庞。 黎雁在餐厅外站了一会儿,窥伺着窗户里的情况,见沙含烟起身要去洗手,于是再次垂下脸推门而入。 他穿过走廊,一路直行到洗手台,透过镜面与沙含烟对视了一眼。 对方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她话没能说完,黎雁面无表情将针管从她颈后抽出,伸手接住她软倒下去的身子。 塞西尔的车便停在餐厅外,黎雁将沙含烟搀扶到车上,同塞西尔道:「将她送回家去吧。」 塞西尔有些犹豫,「这毕竟是你姐姐和萧洪之间的婚姻,这样插手会不会不太好?」 「萧洪配不上姐姐,他想要復婚,姐姐又心软,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黎雁又搪塞了两句,说:「我进去与他说,你先走,免得等会儿他又追出来纠缠。」 塞西尔不曾多疑,开着车走了。 黎雁脸上神情又淡下去,返回餐厅,在卫生间里换了一条和沙含烟平日穿着相似的白色旗袍。 他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裙摆,平静地同镜中的自己对视。 萧洪今天是怀着十二分的真心来和沙含烟谈判的。 离婚之后他试图寻找其他的omega,但都没有沙含烟那么温柔贤淑,于是起了吃回头草的念头,想着沙含烟是多么容易心软的一个omega,说两句好话哄一哄便行了。 他在包厢里等了一会儿,借着玻璃窗的反光整理着髮型和衣襟领带,正要回头时忽然听见包厢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窗户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旗袍的下摆随着脚步摇曳着。 萧洪没回头,对方已经靠近了他,抱住他的腰,凑在他耳边轻轻道:「哥,你在等姐姐吗?」 唿吸间混着一股浓郁的荼蘼花香,萧洪顿时一个激灵,勐地回过身去,「怎么是你?」 面前的omega穿着一身洁白的旗袍,腰身修饰得十分纤细,裙身包裹着圆润的臀部,容颜着实迤逦。 黎雁又贴过去,伸手环抱住他的腰,拉进与他之间的距离,轻声道:「为什么还想復婚呢?」 「我把姐姐打晕送回家了,今晚我陪你,看看你会不会打消復婚的念头。」 他倾身过去,脑中忽然晃过傅纪书的面容,一时间有些走神。 萧洪已经禁不住诱惑,偏开脸想要吻过来。 黎雁缓缓眨了下眼,将萧洪往外一推,自己坐到了椅子上,端着酒瓶倒酒,说:「喝酒吗?助助兴,微醺的时候,才是最合适暧昧的时刻。」 黎雁指尖无意间碰了碰杯边,将其推到萧洪面前去。 萧洪捻着杯子,却又放到黎雁唇边,轻笑道:「你先喝。」 黎雁抬眸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张了口咬住杯边,就着对方的手将杯中红酒饮去一半。 今日倒是没猜错,果然是鸿门宴。 黎雁庆幸自己提前将沙含烟送走了,又忽然觉得胸闷不适,总是频频记起傅纪书。 会想起平时纠缠在一起时对方的怀抱和喷洒在自己颈项边的唿吸,也会记起那天夜里,他们站在海边,灯塔的微光落在他脸上,他的神色那么凝重。 那个时候黎雁就已经做好了分离的准备,所以也从来不曾对着傅纪书索要过什么东西。 包括爱,婚姻,和未来。 他什么都没说,傅纪书也什么都没说。 他们一起走在枪林弹雨里,短暂地交汇过,又不得不分开。 窗外忽然落下一道闪电,随即便是雷声轰鸣。 萧洪给黎雁餵了半杯酒,剩下的半杯泼在了他的身上,晕染了白衣。 萧洪故意道:「抱歉,手滑了一下。」 他说:「我替你擦擦。」 于是便弯身下来,摸过黎雁的大腿,撩起了旗袍的裙摆伸进手去。 「咔哒。」 器械机关落下的声音很小,只在一瞬间响起,大股鲜血蓦地溅了满窗。 黎雁面无表情抽出手,擦试着指腹素戒上的血渍,将萧洪的尸体放到地上。 对方死不瞑目地瞪大着眼,黎雁却恍若未见,上下搜查着他的口袋和光脑。 天花板上的微型摄像头正闪烁着红光。 黎雁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就算萧洪身上真的有情报多半也是假的,但他不能走,他要留在这里当一个显眼的靶子,等着许姬和其他同伴去寻找真正的情报。 他拿走了萧洪的光脑和贴身的离子枪,直接翻越了窗户,沿着街边快速离开。 刚转过弯,一道白光骤然从暗处射出,瞬间打穿了他的腿骨。 【作者有话说】 第83页 「我们还有信仰和希望」这句话放我备忘录里三个月了呜呜回忆章还有一章,明天见吧,晚安~ ◇ 第48章 p只有他一个人懂的秘密 黎雁闷哼一声,重重跪倒下去,很快又抓着离子枪撑着身体站起来。 剧痛瞬时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眼前一片花,咬着牙,循着光束击来的方向扣下了扳机。 「砰!」 旧式的子弹又一次击穿他的右肩和小腹,手中离子枪脱落在地,黎雁忍不住弯下了身,紧紧捂住小腹的伤口,试图寻找掩体躲藏。 可刚一迈步他便彻底失了力,摔倒在地上。 脚步声自远处靠近,黎雁躺在巷子口的墙壁下,眼前有些模煳。 他忽然瞧见一只小白狗在自己眼前打转,似乎想要靠近他。 黎雁想起自己留在家中的光脑,他给傅纪书留了讯息,如果傅纪书回了家…… 啊……那不是傅纪书的家…… 黎雁怔怔地想,他和傅纪书,还没有稳定的关系。也就没有家。 这里四处都是帝国的眼睛,傅纪书如果将他救走,或许他们会一起死在这里。 就算侥倖存活,但许姬他们便会随之陷入危险。 他们现在需要一个显眼的靶子来吸引帝国的注意。 黎雁闭了闭眼,趁着帝国士兵靠近前,抬起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小狗被人抱走了。 天际闪着雷电,今夜或许会有雨。 黎雁躺在地上失神地看着天,眼前一切都在旋转扭曲,身体也很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生机正随着血液一同流失。 但他没有失去意识,他就这样睁着眼,被几个帝国士兵架起来,拖进了车里。* 黑暗的空间里一片寂静,只有自己的唿吸和心跳声如此明显。 已经是什么时候了? 黎雁有些迷煳。 潮湿的髮丝搭落在额前,他垂着脑袋,盯着虚空的黑暗出神。 这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已经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又过了多长时间了。 落过刑具和经歷过精神审讯之后,身体变得脆弱无比,轻微的唿吸间便会牵扯着浑身的伤口,从而爆发出难以忽视的痛感。 但黎雁的神色却很平和。 肢体已经开始麻木僵硬,唯有后颈腺体处一直在剧痛不息,他怔怔出着神,想着那时正在窃取文件的许姬。 他在出门前留下了光脑,上面有他给傅纪书留下的讯息,让对方将可可带走,又提醒他去接应许姬。 那个时候在巷子口碰见他带着可可,应当已经看见消息了。 他闭上眼,平復着唿吸。 刚被抓的那段时间他没被关在这里,那时的牢房有一道很高很窄的窗户,天光会从窗外投射进来,落在他被捆缚在刑椅上的双手指尖。 黎雁在刑椅上坐了两三天,又被吊起来三四日,刑具毁坏了他最后穿在身上的那条白色的旗袍,大片的皮肤裸露在外。 alpha和omega之间的性慾望只来自于信息素的纠缠,身体重伤之后开始控制不住信息素的溢散,因此便成日被几个帝国的alpha觊觎着。 所以,被放下来的那天,他抠破了后颈的皮肤血肉,毁掉了自己的腺体。 帝国对他用过精神审讯,想从他口中挖出同伴的信息,黎雁便能因此知道帝国或许并未发现许姬他们的行动。 现在将他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大概是想攻破他心里最后一条防线,再对他做最后一次精神审讯。 黎雁知道自己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大片的黑暗长时间充斥在身边,像一道血盆大口面对着他,要将他彻底吞没。 他很想死,但帝国始终吊着他的命,根本没有寻死的机会。 因此只能尽量保持冷静,合着眼,将所有的一切都忽视。 又过了不知多久,刑椅按例开始自动运行,束在颈间的铁环骤然收紧。 黎雁的身体狠狠一颤,蓦地扬起头,他眼前阵阵发白,却又无法挣扎,只能徒劳地张着口,发出「呵呵」地痛苦嘶叫,身体剧烈地颤动。 这样毫无徵兆的刑罚和挥之不去的黑暗持续了很多天,黎雁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甚至开始隐隐期待着有人能进到这里来。 是谁都好,只要能有一个人出现——思绪未落,那道一直紧闭的铁门当真便打开了,透出一道刺目的光。 黎雁下意识闭上眼,一瞬间滑了泪珠。 他大口地喘息着,木然垂着脑袋,片刻之后,一只手伸到他的鼻下,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 黎雁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也很浅淡的信息素。 已经死寂很久的身体终于开始有了一点点尚且在活着的感觉,他睫羽颤了颤,却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傅纪书是伪装成了监狱的狱警,穿过层层防线才终于进到这里,见到黎雁。 他的状态看起来比自己想像中要糟糕。 傅纪书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蜷曲了一下,却仍然不动声色,将对方从刑椅上放下来。 他背对着监控,后背挡住了黎雁的身体,在他耳边轻轻道:「黎雁。」 名字是他的安全词,黎雁死寂麻木的身体抽动了一下,早已经变得微弱的唿吸声又稍稍便得清晰起来。 「已经成功了,你做得很好,」傅纪书轻声说,「再坚持一下,我会想办法——」 第84页 「杀了我,」黎雁张了张唇瓣,却只能发出一点点气音,木然重复道,「可不可以……杀了我。」 他真的很痛,浑身都很痛,已经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力气了。 只想要早一点结束。 傅纪书顿时觉得心脏抽痛至极,让他难得感到迷茫和惶恐,他摸了摸黎雁的面庞,又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后颈。 那里有一道勉强癒合的伤疤,难怪一直没有感知到对方的信息素。 精神崩溃对于黎雁和56星的同伴们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今人员正在逐步撤离,如果他经受不住精神审讯,暴露了同伴的讯息,便很有可能导致更多人牺牲。 傅纪书本来应该按照黎雁说的那样,提前解决掉可能会存在的威胁,将李雁就地处理。 但他犹豫了一下,他突然发觉自己下不去手。 无关乎他们之间情爱的纠葛和私情,只是面对着如今的黎雁,记着从前的对方,他没办法将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结束在自己的手上。 他是相信黎雁的,黎雁的信仰和目的一向坚定,他都已经扛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的苦,都没有透露一丝一毫关于联邦的信息。 「黎雁,」傅纪书喊着他的名字,「清醒一点,你相信我吗?」 黎雁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煳,他迷迷瞪瞪,张了张口,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再之后,腺体处被人咬破,信息素灌入进来,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剧烈的疼痛。 有了傅纪书的信息素,他只会对傅纪书产生依赖和信任,能够帮助他扛过精神审讯。 他在冰凉潮湿的刑房地面上躺了很多天,几乎一动不动,有时候迷迷煳煳,会以为那天傅纪书出现在监狱里只是他做过的一场梦。 他终于如愿得到了傅纪书的临时标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黎雁蜷缩着身体,捂着后颈被咬过的地方,平平静静闭上了眼。 后几天是更高强度的精神审讯,黎雁总觉得自己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到后来连睁眼都变得很是困难。 帝国军方原本因为他在狱中被人标记一事而大怒,仔细搜查了监控和全城,想要将当时那个混进监狱的alpha找出来,也试图通过审讯逼黎雁开口。 但他什么都不会说,从他进到帝国监狱到现在,除了痛得实在厉害时有过几声喘息和惨叫,其余时候都只闷不做声,像本就是个哑巴。 很多时候他躺在墙角处,狱警总是以为他已经死了,只有靠近之后才发现他还有唿吸。 傅纪书当时在他耳边轻轻说下的一句话,一句他当时没能听清楚,后来反覆想起,又觉得只是自己幻想的一句话,就这么支撑着他一直强撑着,等着傅纪书想办法来救他出去。 哪怕他自己心里知道,56星现在情况不好,战争一触即发,能将他全须全尾救出去的希望渺茫。 但黎雁也不怪傅纪书,他知道傅纪书已经尽力了,就像自己一样。 他们有着相同的信仰和责任,推着他们走向相同的方向和终点,这一路上,无论生死,也不谈爱或不爱,他们都在一直同行。 黎雁捂着后颈,沾染着淤青和血渍的、已经破损的唇角微微扬起来。 他感觉得到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帝国也已经没了耐心,或许就在这几日,要么他死在狱中,要么被帝国处决。 许姬已经将情报带回了中央星,黎雁想,这样便已经够了。 有人还在活着,他就没有死亡。 他忽然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和傅纪书第一次接吻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没回过神来,只注意到了傅纪书的神情,大概是在等着自己问什么。 黎雁知道他在等什么问题,可他一直没有说。 天光从高窗上落下来,洒在他的身上。 黎雁闭上眼,安静地想,如果有来生,他再去问傅纪书要一段稳定的关系和爱情。 这辈子便这样算了吧。* 天色明亮刺目,又过了一会儿,天际开始飘落雪花。 这个冬日格外寒冷,风雪来得很早,一夜过去便将整个世界覆没。 傅纪书站在高墙上,大衣和礼帽上落了厚厚一层雪,他却并没有打伞,只是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帝国监狱。 他终究还是辜负了黎雁的信任,没办法将他带回中央星了。 死亡和离别他已经经歷过很多次,却唯有这一次像是将他的心脏彻底剖出了一半,混着疼痛,灌着冷风,空荡荡地泛着苦。 但他神情还是没有太多的变化,他一向这样,叫人看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想那天的初吻。 或许对于黎雁来说,这一道吻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有他自己在意而已。 他知道自己做出那样的举动有些冲动了,可每当他看见黎雁游走在各种人之间,看见那些轻佻又不在意地亲昵与玩弄,便觉得犹如烈火焚心。 他难得冲动,也难得忐忑不安,那天之后再见面,他一直等着黎雁问自己为什么要亲他。 他想了很多种回答,想过很多未来会出现的关系转变。 他在战场上厮杀,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从不畏惧死亡,却在说一句爱或喜欢的时候难以启齿,要那么多那么多的勇气才能做足心理准备,等着那句如同拷问一般的问话。 第85页 但黎雁什么都没说,他们在酒店的三楼短暂接了吻,之后分开,后来又在各种场合下碰过面,有时有任务加身,有时候没有。 黎雁会远远地看着他,对他笑,那份笑容给每个人的都一样,像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事。 也有的时候,他们会在没有任务的夜晚相见,在昏暗的房间灯光里接吻,又在晨光熹微时分开。 黎雁对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关系避之不谈,傅纪书便不曾开口去问,但心中的欲和不甘犹如骇浪卷携,一点点将他漫过吞噬。 他一直在等着李雁问他那个问题,问自己为什么要吻他,他好将心里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带着潜藏已久的感情一同宣洩,等着黎雁给他下最后的通牒。 可这些行为,这些没有情爱束缚的亲昵暧昧,于黎雁而言像是理所应当。 他是自由的雁,他享受快乐和当下,不喜欢来自未来的禁锢。 于是,直到今天,他们最后一次在刑场遥遥相见,傅纪书看见满脸伤痕却仍然对着自己笑的黎雁,那些爱和情,成了再也说不出口的秘密。 只有傅纪书一个人懂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切回现在的时间线,说到做到肯定甜,不甜我打你们明天见,晚安~ ◇ 第49章 你还和同学斗殴了? 帝国会将所有尸体扔到荒星。 黎雁的拖延使得卧底在56星的其他同伴有了一线生机,获得了足够多的时间撤离56星。 许姬在萧洪家中找到了那份文件,并将其拷贝带回了联邦军部。 有了帝国战略情报之后,联邦前线作战顺利了很多,傅纪书在前线留了三个月,新一年的惊蛰,伴随着连绵的惊雷和骤雨,战争结束了。 他从战场上下来,带着一身伤,却并未回到军区医院进行医治,反而马不停蹄地赶往了荒星。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星球,漫山遍野堆叠着尸体。 苍凉的风拂过傅纪书的面庞,他摘下了军帽,脱下手套,平平静静地望着那些由联邦和帝国士兵的尸体堆叠而成的山丘。 黎雁或许就在那里,又或者不在,他没有确切的信息,但还是俯下身将那些尸体一一搬开,在荒星上找了两天。 荒星上没有气候,也感知不到惊蛰的威力,没有降雨。 这里白天干燥炎热,夜里冷如冰窟,傅纪书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炎溃烂,他却从来不曾变过脸色,毫无停歇的念头。 最后,他终于在一颗枯树的枝干上,看见被帝国士兵报復性吊在其上的黎雁。 唿吸突然间便开始变得困难,身体上的伤口爆发出难以遏制的疼痛,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一处在痛了,只是眼前一阵阵地发白。 傅纪书缓了两口气,靠近了那棵树,将黎雁抱下来,裹进大衣里。 怀里的人没有唿吸,也没有心跳,满身污脏,冻得几乎已经僵硬。 他开了口,说了两个字,才忽然惊觉自己并没有发出声。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哑着声音,轻轻道:「抱歉,来晚了。」 他要将黎雁的遗体带回去,临走前寻了个身形相似的帝国士兵的尸体挂回了原位,之后一把火将这里烧毁。 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傅纪书抱着黎雁下了飞行器,瓢泼大雨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衫。 与那天在海边似乎别无二致。 依照黎雁签署的遗体捐赠协议,他被秘密送回中央星之后便直接送进了研究院,由研究院院长席昊亲自实验。 一整年里研究院都在不断失败,席昊将黎雁体内主要的血管和脏器更换为机械化的替代品,那些微小的线路从心脏处一直连接到大脑。 第二年的年初,实验结果出现了好转,黎雁的大脑开始恢復运转。 那段时间帝国一直在尝试轰炸攻击中央新的主系统站点,傅纪书同席昊道:「空防支部有一支特训军,平时不参与前线作战,你带着信号器,遇到危险就按下,特训军来得会比三支部快。」 席昊当时应了下来,但究竟有没有照做,那个时候傅纪书并不知道。 黎雁的大脑恢復运转之后实验进度便又一次停滞不前,席昊几乎已经在实验室住下,忘记吃喝,整日埋头研究。 直到研究院遭到轰炸,席昊连带着黎雁一起被埋在了废墟下。 傅纪书在前线出生入死,是席海去挖了废墟,兄长抱着黎雁躲在角落里,用自己的身体将黎雁挡得严严实实。 黎雁的身体倒是没有损伤,但席昊伤得太重早就没了唿吸。 席海来不及悲伤兄长的死亡,忙将黎雁扶出来放到平整的地方,仔细查看了对方的身体。 他的心脏开始跳动,身体各个部位的机能开始运转。黎雁要醒了。 作为联邦的第一个半机械化人类实验体。* 耳边像是灌了水,闷闷地听不清楚身边的人都在说些什么。 眼皮沉重,一时间竟没办法睁开眼,只能栩动着睫羽,挣扎着想要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意识随着听力一起逐渐变得清晰,躺在实验台上的人总算睁开了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记忆像是被打碎又重组了一般,什么都想不明白。 身边的人大概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正凑在一起说话。 第86页 「换了一下线路,应该没问题的。」 「李雁把晶片藏在了伤口下,那个时候牧纤可能没发现,刚刚已经取出来了。」 或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李雁的记忆总算明晰起来,轻轻哼了一声,慢吞吞开口道:「我怎么……怎么躺在这?」 傅纪书骤然回头,快步走到实验台边将他搀扶起来。 席海在身后道:「你还有伤,急什么?」 李雁的脑袋又晕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捂了捂脑袋,这才又仔细望向傅纪书,茫然道:「傅教官?」 这样的称唿太久违,傅纪书甚至没来得及说话,微微怔神,险些便要开口回应了,但又勐地发现了不对。 李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果然下一瞬,李雁往他身前凑了凑,打量着他身上的军服,神情实在是迷茫,问:「傅教官什么时候升任上将了?」 傅纪书与席海的脸色骤然变得很奇怪。 当年研究院遭到轰炸时席昊并没有按下空防特训军的信号器,后来席海检查了李雁的身体,在他的心口处发现了那枚微小的信号器。 傅纪书当时开枪打中了李雁的心脏,触发了藏在心口的空防军信号,因此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获得救援,但还是不慎放走了牧纤。 李雁的身体与常人不同,他的心脏和大脑依靠机械化的设备支撑运转,坏了还以更替,那个时候情况紧急,傅纪书也只是找了这么一个权宜之策,本想着李雁醒了或许会生气,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好像丢掉了很多的记忆。 傅纪书不清楚究竟丢掉了多少,或许比他想像中还要多。 他问:「李雁,你还记得你今年几岁吗?」 这么直白的问题问出口,李雁也不是傻子,顿时清楚大概自己的记忆大概出了什么意外,话音变得有些没底气,轻轻道:「十九……」 席海两眼一黑,「我知道了,一定是许姬,前两天忙久了眼睛花,你又在前线,我让许姬来帮忙装的脑部线路,一定是许姬看不惯李雁平时那副对你热脸贴冷屁股的样子,把他的记忆储备修改了。」 李雁懵然问:「什么热脸贴冷屁股?」 傅纪书语气淡淡,「长辈说话,小孩别插嘴。」 席海小声道:「我比李雁还小两岁呢。」 中央星前段时间遭到了帝国的袭击,鏖战了一个多月,现在城中正在重建。 他还要去巡逻,之前心里记挂着李雁还没醒,总是会分心。 现在人醒了,他要继续去做自己的工作,守好这一方城池。 傅纪书转身便走,李雁十多年前也不认识席海,眼见唯一一个熟人要走,忙道:「等等,我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傅教官你去哪?」 傅纪书淡淡道:「巡逻。」 往常军校也会让学生一起跟着去巡逻,李雁「哦」了一声,习惯性说:「我也去。」 他下了实验台,忽然察觉到不对。 自己这具身体变得很虚弱,甚至有些提不起劲,刚站起身便觉得疲惫。 李雁有些懵,抬手捂了捂自己的后颈,后知后觉发现他的信息素阶位跌得厉害,与那些劣等的omega似乎没什么区别。 席海忙搀住他的手臂,带着他坐回实验台,与傅纪书道:「纪书,要不今天先别去了,李雁的情况特殊,你多陪一陪他。」 李雁还未回过神来,只下意识道:「陪我做什么?巡逻重要。」 他与傅纪书又不熟,为什么要让傅纪书来陪他。 傅纪书察觉到李雁的疏离,本向他靠近的脚步忽地一顿,面上倒是神色未变,只是微微蜷曲了一下手指,但很快又转了身向外走去。 李雁没注意到对方的离去,他摩挲着自己的后颈,神情还有些怔然,望着席海问:「你是?」 「我叫席海,席昊的弟弟,许姬的伴侣。」 李雁懵然点头,「哦哦,许姬都结婚了……」 「现在不是我大二的时候吗?那是什么时候?我怎么只记得自己和同学斗殴被打晕……」 他话没说话,军鞋落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傅纪书去而復返,表情有些严肃,问:「我出差那段时间,你还和同学斗殴了?」 李雁久违地感受到了教官的压迫感:「……」 「打牌,逃课,翻墙离校,现在又多一个斗殴,」傅纪书脸色平静,「藏得倒是挺深。」 但现在也已经不是十年前了,李雁现在不是军校的学生,不归教官管理,通报批评也好,扣分也罢,也已经对他没了约束力。 于是傅纪书只道:「下不为例,席海,看好他,别让他到处乱跑。」 「好。」 傅纪书转身离开了实验室,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天色昏沉,乌云低压,冷风从他脸颊旁刮过去,他却无动于衷一般,只将军帽戴正,戴好手套,继续向前去。 当年他将李雁带回中央星时,汇城军校学员076便已经宣告死亡,直到两年后李雁恢復意识。 帝国轰炸研究院是想要毁掉席昊的研究进度和机甲的设计方案,席昊大概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将所有的研究资料和记录藏进了李雁的记忆深处。 为了保护李雁和他记忆中资料的安全,他亲手抹去了李雁从前的所有身份信息,毁掉了光脑里照片和视频上的那张脸,并给了李雁新的身份将他送到34星。 第87页 原本打算等战争平息了之后再将李雁接回来,想办法唤醒他的记忆,但那时意外发生的突然,谁也没想到他会在34星无意间救下李雁。 曾经在那具身体上留下的临时标记勾起了李雁本能的欲望,他们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像是强行扭转的世界线终究还是回到了正轨一般,他们之间再次产生了牵连,信息素的纠缠和残留也让李雁暴露在无数帝国卧底的视线里。 为了保护李雁的安全,他只能将人带回了中央星。 傅纪书走在军队前方,观察着周围的状况,心中又忍不住想,这或许就是他和李雁之间的缘分,没办法躲避和消磨。 【作者有话说】 许姬爆改卑微受(bushi) 书记:经营了好几年的关系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微笑),看书记怎么追老婆嘻嘻明天见,晚安~ ◇ 第50章 你的omega会不高兴 李雁现在觉得自己很幸福。 十九岁,正是需要上课的年纪,但他的身体早已经过了那个时候,已经不用早起早训,赶着去吃早餐,整理寝室内务和接受实训考核与期末考试了。 因为训练场被一支部特训营的学生占领,他与对方班长进行斗殴,他戴了抑制环,那个alpha没发现李雁是个omega,体能跟不上alpha,于是下手没轻没重,把李雁打晕了。 一觉醒来便收穫了自由的人生,李雁觉得被打晕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席海给他检查了身体,有些事情对方含含煳煳没与自己说清楚,他知道或许是什么不便开口的事,不想让席海为难,便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腺体的损伤太明显了,他有些不太能接受自己跌为劣等的omega,这才多问了席海几句。 席海道:「先前你外出任务受了伤,抱歉,只能暂时修復到这种程度了,被标记的时候或许会痛,也没办法反向标记alpha。」 李雁捂着自己的后颈,倒也能理解,「没关系,你们也尽力了,我目前还没找alpha的想法呢,这样也无所谓。」 席海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李雁的身体没什么大的问题,如今中央星还算安全,傅纪书给席海传了讯息,让他将李雁送到e区去,席海便带着李雁上了车。 车上还有一只大金毛。 可可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李雁了,骤然闻到主人的味道让它格外兴奋,车门还没打开便趴在窗上摇尾巴。 李雁不知道车中有什么,他有些怔神地站在研究院门外,只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却又格外陌生。 这样矛盾的情绪充斥在脑海中,直到一只雨燕鸣叫着从头顶飞跃,他忽然间便想起来了。 「席昊以前,是不是经常在这里工作?」李雁的记忆有些模煳,记不太清楚了,「他好像给我发过很多照片。」 「是在这里,不过后来研究院受到轰炸,重建之后改了布局,应该和你印象里的不太一样。」轰炸? 李雁有些懵,「研究院被轰炸,那席昊……」 「已经牺牲了,」席海抓着门把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还是笑着的,云淡风轻一般,轻轻说,「很多人都已经牺牲了,有些是你的同学,你的学长,或者是你的长辈,有些我也认识,有些我不认识,但都已经牺牲了,连你也一样。」 「那一次任务里活下来的人其实不少,但有的人很快又投入到新的战场里,有的人受不了生离死别选择自杀,到现在只剩许姬了。」 李雁脑袋懵了很久,一时间没听明白席海口中的「你也一样」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又记起来了,席昊从前是他的至交好友,他的实验项目李雁一直都清楚,研究的是人体復生。 他忽然有了一个荒唐但又意外合乎情理的念头,问:「我是死了以后,被研究院研究出来的……」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许久之后才接着说:「实验体?」 「这么说倒也没错,」席海抓了抓头髮,「我哥实验了三四年,也只成功了你一个,后来他牺牲,这项技术和研究资料就都遗失了。」 他不知道现在中央星还安不安全,所以有关李雁脑部记忆深层的秘密,暂时还不能说出口。 李雁知道席海没将话说完,但也没再追问。 这个冬日多雪,天光又亮起来,许是要不了多久又要下雪,等雪大起来行车便不方便了。 李雁便拉开车门准备上车,不想再耽搁时间。 那门刚一开,一只巨大的毛绒糰子一下子扑出来,整只狗挂在了李雁身上,将他扑得险些摔倒。 可可呜呜咽咽,之后开始嗷呜嗷呜叫起来。 李雁懵了一会儿,「这是我的狗吗?」 「是啊,你的狗,」席海说,「纪书可宝贝你的狗了,像养孩子一样,事无巨细地照顾它,你看这毛皮,油光水滑的。」 虽然不清楚傅教官为什么要帮自己养小狗,但李雁还是感觉幸福的指数在飙升。 他还是有些虚幻,毕竟少了十多年的记忆,目前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但又意外地符合他对未来的想像。 等车开往e区,这样的陌生感才被骤然沖淡。 他从小就在e区长大,这里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李雁看见e区门口的隔离屏下站着一个拄拐的老人,头髮已经花白,但精神还不错。 第88页 李雁眼睛一亮,「爷爷!」 几乎是飞扑过去,像可可那时一样,挂在了爷爷身上。 席海在他身后大叫:「你小子!你爷九十了!快下来!」 李雁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只是他的记忆短暂地停留在了那个时候,但所有人都在毫不停歇地向前走去。 他在e区陪着爷爷住了几天,有时候傅纪书会来,在门外站一站便要走了,没有时间进屋去。 如今战争还在继续,回了中央星之后伤势好得很快,马上就要继续上前线去了,在这之前需要将中央星的安防布置好。 于是某一日再来时,李雁从他手里接过专程送来的食物,和他说:「以后不用常来的,傅教官,爷爷有我照顾。」 傅纪书手指停顿了片刻,又微微蜷缩起来,放下了手。 他面上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说:「席海没和你说?」 「说什么?」李雁有些茫然,「我已经死了的事情吗?他和我提过,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我也不太在意的。」 所以也对自己新的姓氏接受良好。 于他而言,李雁,黎雁,或者是076,都只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将那些食物放到一旁,又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支创伤药打算交给傅纪书,抬眼时才发觉对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这倒是实在难得,以前从没见过傅纪书这幅模样,总觉得他很从容冷静。 李雁怔了怔,问:「怎么了?」 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妥当,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却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只转开了视线说:「你总往我这里来,你的omega会不高兴的吧。」 许姬都已经结婚了,傅纪书现在也早已经过了适婚的年纪,李雁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当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伴侣,只是爷爷曾经是他的教官,因此才会经常过来看看,送些东西。 但没想到,这话一出口,傅纪书的神情居然更奇怪了。 「席海没告诉你,你也已经结婚了吗?」 【作者有话说】 雁子目前心理年龄十九,年轻又貌美,怎么可能就结婚了,他不接受! 后天见啦,下周四开始日更,我先存两天稿(安详) 晚安~ ◇ 第51章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李雁彻底懵了:「啊?」 傅纪书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门外的光,投射下的影子将李雁彻底笼罩。 他本就站在角落里,只往后退了些许,后背便靠上了墙壁,无处可退了,只能这般仰着头与傅纪书对视。 他感到心跳加快,连唿吸都有些急促了,alpha的信息素在鼻腔和身侧萦绕着,让他突然便觉得晕眩沉沦。 李雁慢吞吞眨了眨眼,意识变得模煳起来,又因为对方光脑骤然传来的通讯铃而清醒。 傅纪书不得不退开,拨着通讯,转身走了。 什么话都没留下。 李雁怔怔站在原处,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将对方的脚印遮掩干净,连同这整个世间一同铺上银装。 他捂着自己隐约有些翻着痛意的后颈,垂下眸子深思了片刻,在寒风又一次灌入屋中前将房门合上了。 风雪的声音被一起挡在了门外,李雁将傅纪书带来的那些食物放到厨房去,眼见着爷爷跟着过来,他问:「今晚想吃什么?」 「你做的,我不敢吃。」 李雁嘟囔道:「就我俩凑合过日子,别挑三拣四了。」 他去抬了锅,爷爷又阻止道:「今天阿塞会回来,让他做吧。」 李雁听爷爷说起过,自己不在家那段时间,一直都是一个名叫塞诃的alpha和爷爷住在一起。 他忽然又记起傅纪书说自己已经结婚的事情。 他既然已经结婚了,那再和其他同龄alpha住在一起恐怕也不太合适。 李雁有些心不在焉,跟着爷爷去客厅陪可可玩。 一直到晚间,李雁在星网上看到了前线的战事通报,联邦暂时打赢了。 看样子,今晚傅纪书就会返回中央星。 李雁还有些事情想问一问对方,又或者说,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究竟要怎么开口,从什么地方开始问起,他暂时还没想好,只能等到傅纪书再来的时候再做打算。 谁叫他早晨刚说过,让对方别老是往自己这里跑。 李雁有些烦忧地躺在沙发上,捂着自己的后颈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外忽然传来响动,他瞳眸微微一转,坐起身望过去。 一个金髮碧眼的男性alpha进了屋,正在玄关处换鞋。 这应该就是爷爷之前提到的塞诃了,听说是个商人,有时候忙起来也总不在家。 李雁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联邦西部百姓的容貌与帝国皇族贵族相似,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看着塞诃总觉得心理不适,没有多少好感。 偏偏那塞诃还格外的热情,见他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看,便主动与他打招唿,说:「李雁,好久不见。」 李雁的语气带着挡不住的疏离,「我之前认识你?」 这话听起来总显得疏离而不近情面,但塞诃的脾气一向很好,倒也不曾生气,反而将手中的袋子放到桌上,噙着笑意坐到了李雁身边。 第89页 他道:「当然认识,很早的时候,我们关系还不错呢。」 他打开了桌上的袋子,里头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 塞诃很自来熟,他给了李雁一种他们确实很熟悉的错觉,将那些零食袋子拿出来放到李雁面前,说:「我记得你喜欢吃,回来的时候顺路买的。」 李雁扒拉着零食袋子仔细一瞧,薯片面包饼干,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 他淡淡道:「我喜欢小蛋糕,这些你自己留着吃吧。」 他没什么与人交流的心思,起身要走,塞诃却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腕,语气轻轻,「抱歉,我不知道人的喜好也会改变,下一次会提前问问你再做决定。」 李雁觉得很奇怪,「和我道歉做什么?」 他又不是塞诃的伴侣,也用不着塞诃这么好意又贴心地考虑着他的想法。 「我已经结婚了,」李雁觉得还是应该和对方说清楚,「我很感谢你照顾我爷爷,但那也是你和我爷爷之间的因果,应该和我本人没有多少关系吧,没有必要总是想着和我拉近关系。」 他将手腕抽出来,本想回自己卧室,门口的通讯铃又响起来。 李雁忽然起了门外是傅纪书的念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门口的摄像投影,果然瞧见了对方那张冷冷淡淡的面庞。 「不是说了别来吗?」 李雁嘀咕了两句,忽然便有些好奇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么,怎么身边的alpha一个比一个奇怪。 难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情债? 投影里的那个alpha正低着头拨弄着腕间的光脑,李雁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脸色,他知道战场上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休息,随时都要保持警惕。 因此,哪怕傅纪书表现得再如何冷静和正常,瞳眸中的疲惫还是毫无阻拦地倾泻而出。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回家,要先来这里。 外头还在下雪,天也已经晚了,李雁只能开了门,将傅纪书放进来。 门开的一瞬,风雪带着寒意一同钻进屋中,黏附上皮肤。 李雁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屋门便被人合了起来。 傅纪书身上还裹着寒意,但摘了手套的手却温暖至极,抬手碰了碰李雁的面颊,问:「在家也冷?」 「还好。」 李雁跟着蹭了蹭面颊,本应该不太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接近触碰,却意外地不曾抗拒。 他转开视线,垂着眼,又说:「家里开了暖气,不冷的。」 两个人站在玄关处就这么说了两句,李雁让他不用换鞋了,正要转身,面前的alpha忽然皱了皱眉,说:「你身上有别的alpha的信息素。」 彼岸花,多半是塞西尔的。 他知道塞西尔和李雁的爷爷关系不错,一直住在这里,那个时候把李雁送回来没想起这回事。 alpha的信息素一向具有侵略性,尤其是本身味道浓烈的信息素很容易便会沾上身。 彼岸花的香味十分浓郁,裹在李雁身上,他如今不在情热期,再加上腺体有损,感知不到太多伴侣的信息素,反倒显得与塞西尔关系密切。 傅纪书当即便有些烦躁,将李雁轻轻看过去,揪着对方衣领上的一点线头道:「衣衫坏了,去换一件。」 李雁茫然地转着脸去看,「哪里?」 「你瞧不见,」傅纪书拉着他的手腕径直走向卧房,「去换了就行。」 【作者有话说】 衬衫:嗯?我?我哪坏了? 关于alpha的斗争一触即发。 后天见啦,晚安~ ◇ 第52章 你对这段婚姻不满意吗 alpha和omega都具有较强的领地意识。 卧房是李雁的私人领域,平时连他爷爷都很少会进入,更何况是目前于他而言很是陌生的其他alpha。 他抓着房门把手,掖着一小条缝对傅纪书说:「别进来。」 「不进去。」 傅纪书倒是随和,却仍然站在门外,像是要这么等他出来。 李雁心里奇怪,居然也没多问什么,掩上门去了衣帽间,将身上的衬衫脱下,对着灯光仔细瞧了一会儿。 「哪有破损?」李雁嘀咕道,「这个线头吗?」 脱也已经脱了,终归时间也已经不早,李雁干脆换了睡衣。 推门出去时,傅纪书还抱着手臂靠在门外的墙壁上,低头看着光脑。 幽蓝投影屏显示在身前,光晕落在他的面容上,看起来尤为冷峻。 见李雁出来,傅纪书放了手,光屏瞬间便打散了。 他盯着李雁的手瞧了一会儿,看得李雁有些尴尬,不自在地将手往后背了背,突然听他问道:「换的衣衫,不洗吗?」 「嗯?」李雁懵了一瞬,「明天——」 「每次你都喜欢拖到明天,」傅纪书平静地打断他的话,「到了明天,你又不想做了。」 他很自然地推开李雁的卧房,李雁下意识想要阻止,又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并不排斥。 他对傅纪书的信息素也不存在排斥。 李雁怔怔收回手,捂了捂自己的后颈,眼见傅纪书已经将自己这几天换下没洗的衣衫全抱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傅纪书反而将手抬了抬,「别挡路。」 「哦。」 他对这个家似乎也挺熟悉的,李雁傻愣愣跟在他身后去了盥洗室。 第90页 傅纪书将那些衣衫放进洗衣机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告诉我,和我结婚的人是你?」 李雁也不是傻子,这么长时间过去,早该知道他和傅纪书之间的关系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简单。 他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身边没有一个人和他提过这件事,连傅纪书自己都避之不谈。 他又追问道:「是你对这段婚姻不满意吗?」 「不是。」 这间小屋子很窄,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其中,却仍显得逼仄。 也因此才使得他们之间的唿吸似乎轻易便能交融在一处,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恍若能闻。 但李雁不知道这心跳究竟是傅纪书还是自己的,只觉得跳得很快,扑通扑通,像是雀跃的鸟。 他恍惚了一下,听见傅纪书低声道:「我对你不好,他们都说,你本来应该和我离婚。」 李雁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生理上的错觉和反应也短暂消失。 他不爱傅纪书的事实似乎已经不再是秘密。 所以趁着这个时候离婚,对李雁来说大概是最好的时机。 但李雁只是犹疑地瞧着对方,像是思考了很久才问:「对我不好是什么意思?」 他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一般,一句跟着一句诘问:「你出轨了吗?」 「没有。」 「家暴?」 「没有。」 李雁又问道:「那是什么?是你不记得我的喜好吗?不记得和我有关的事情?还是你总不顾我的意愿做让我不喜欢的事?」 「还是说,你不爱我?」这些都没有。 但傅纪书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么长时间以来,为了打消帝国对李雁身份的怀疑,他只能尽量表现得没那么爱李雁。 可李雁的心理健康状态不佳,他很需要爱情作为生存的支撑。 到了现在,他连这些也已经不需要了。 傅纪书伸出手去,抚着对方的头髮,轻声说:「因为你不记得了,你说过后悔,但你已经不记得了。」 「可我的身体似乎很喜欢你,」李雁道,「它并不排斥你的信息素。」 「也有可能只是错觉。」 「是不是错觉我应当会比你清楚,」李雁失去了继续交谈的欲望,他觉得今天晚上他们两个人都有些奇怪,或许是太晚了,思绪不太清楚,他道,「先这样吧,傅纪书,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他又习惯性将问题推到明天,已经转身朝外面走去。 但刚迈了步子却忽然又被傅纪书抓住手腕拽了回来。 李雁身形不稳,一下子撞进对方的怀抱里,被紧紧抱住,被alpha的信息素包裹着,挤走了那些或多或少残留在身上的其他人的气味。 那没有多少气味的信息素萦绕在周身,似是无味无形的毒雾,纠缠诱惑着他沉溺坠亡。 他本能地在自己的alpha面前放松了警惕,倚靠在对方的怀抱里,像是在汲取着生存的养分。 傅纪书的声音从头顶处传出来,很轻很低,问:「你的身体喜欢我,我可以吻你吗?」 从前什么时候见过傅纪书这幅模样呢。 李雁又是一个恍神,身体已经提前做出了选择,同意了对方的行为。 他们在昏暗的盥洗室里拥抱着接吻,信息素纠缠着,引着他们生了欲望和贪念。 李雁终于感到了些许慌乱,忙将对方往外一推,结结巴巴道:「你……你先回家吧……我要睡了。」 他记忆缺失,如今尚且青涩,远没有后来那般轻佻,身体一旦有了反应便开始无措,就这么掩着潮红的脸匆匆跑远了。 途径客厅时,塞西尔还坐在沙发上,喊他:「李雁。」 李雁没听见,也并未注意,眨眼便消失在卧室门外。 塞西尔有些遗憾地将零食收起来,抬眼才看见傅纪书正站在不远处,神情淡漠地将他看着。 塞西尔摸了摸自己指腹的戒指,忽然听傅纪书道:「再宝贝那枚戒指也没用,那是李雁自己还给你的。」 塞西尔的动作微微一僵,转而又笑起来,「说出去谁信呢,联邦声名赫赫的上将大人,往常在外人面前冷漠又无情,如今竟然在别的alpha面前吃醋又威胁。」 「我是人,人总会有情感,」傅纪书淡淡道,「帝国一败又败,就是因为他们低估了我的情感,对着李雁放松了警惕。」 「与我说也无用,我如今又不是帝国的皇子,这些事情我管不了。」 「管不管得了也只是你一句话的事,」傅纪书从桌上拿起他先前带过来的小盒子,本也对塞西尔没什么好感,不欲再和他多说下去,只提醒道,「有能力制止战争但选择了逃避,如果让李雁知道,你猜他会怎么看你。」 说着便转了身,往李雁卧室那边去了,只留着塞西尔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沉思。* 卧室里点着一盏小檯灯,散着一点点暖光,投射在李雁的面庞上,将纤长的睫羽照落下一片阴影。 他趴在床上出神,想着自己先前问了傅纪书的那些问题,心觉这段关系实在是奇怪。 在校期间他和傅纪书没什么太多的交集,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闯了祸等着教官来政教处把自己领走。 一转眼,原本是他教官的人成了自己的丈夫…… 这段关系又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发生转变的呢? 第91页 李雁忽然有些烦躁,因为自己缺失的一段记忆产生了好奇,他开始猜测自己和傅纪书之间的相处模式究竟是什么模样的,为什么会让他说出「我对你不好」这一句话。 傅纪书对人不好,这样的说辞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李雁出了会儿神,卧室门忽然又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他随口问:「谁呀?」 「是我。」傅纪书。 刚想着他又来了,不是让他先回家吗? 李雁心里嘟囔,身体动作却没停,已经下了床跑到门边,轻轻开了一条缝,探着脑袋望出去。 他和傅纪书对视了一会儿。 傅纪书语气淡淡,「买了蛋糕,过了夜便不好吃了。」 顿了顿,他又状似无所谓一般道:「不想吃也没关系,明天再给你买新的。」 【作者有话说】 们书记开始向着绿茶发展了,只是还在练() 但没办法,雁子喜欢日更,明天见啦! 晚安~ ◇ 第53章 我能不能换个腺体 小蛋糕…… 李雁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对方手里的小盒子上,忽然就有了食慾,眼巴巴地盯着蛋糕盒问:「是什么味道的?」 傅纪书便很自然地推开房门进了卧室,反手将门关上。 李雁丝毫没感觉到不对。 他跟着傅纪书坐到小桌前,拆了小盒子,露出一个巧克力蛋糕。 傅纪书又给了他几条巧克力,道:「总是低血糖,平时头晕也可以装一些在身上。」 李雁喜欢甜食,对这些小零食毫无抵抗力,于是便没推辞,将其收了下来。 他心里想了许久想不清楚,傅纪书一向是个妥帖周到的,从前在军校时也时常和同学议论他,觉得像他这样的道德标兵,如果结了婚,应当会对伴侣很上心吧。 哪怕他或许并不喜欢自己的伴侣。 怎么会觉得对他不好呢? 「我们之间……」李雁犹豫道,「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傅纪书一时说不上话。 真要清算起来,其实也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外界环境压着他们做出了一些难以挽回的错事。 傅纪书知道自己没有后悔过,但是李雁不一样。 他说过后悔,虽然那个时候他的心理状态并不好,或许很多话都不能当真,但傅纪书分辨不出哪些话才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李雁不爱他的事情,始终像一根刺一般悬在心头,到现在似乎很多人都已经看出来了。 傅纪书很在意这个。 他给李雁切着小蛋糕,垂着眼睫,瞧不清眸中的神色,许久之后才道:「等战事平息之后再谈论这件事吧,你不是喜欢逃避现实享受当下,那就先不要在意我们之间的关系,等你想起来了再做决定。」 再决定要不要彻底划清界限。 檯灯的灯光有限,暖黄的灯光勉强照亮着这间屋子,从李雁背后投射过来,在他身前铺洒下一片影子,又攀附在傅纪书身上。 他唇瓣嗫嚅了一下,忽然觉得傅纪书此刻的表情有些难能一见。 像是……带着什么近乎绝望一般的失落。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对方身上实在是太难得,难得到让李雁见之便觉得心中不适,忍不住道:「反正都已经结婚了,你要是一直这样对我,我也挺喜欢的。」 在知道自己往事之前他确实没有结婚的念头,又或者说,想到那些各种各样的alpha他就会生出厌烦的情绪,并不想将自由束缚在一段婚姻关系里。 但一想到是傅纪书,似乎结婚也不是那么叫人难以接受了。 他咬着勺子,含含煳煳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敏感啊,东想西想。」 他将小蛋糕吃了一半,傅纪书沉默许久,见时间已经不早,便起身道:「我先走了,吃不完可以放冰箱,明天可能还要去前线,不一定还会来。」 李雁「哦」了一声,「注意安全。」 顿了顿,他又转转视线,问:「你还有什么要回家拿的吗?没有的话今天暂时在这里过夜吧,反正现在也已经很晚了。」 他指了指对面的房间说:「那一间还空着呢,收拾起来也很快。」 傅纪书看起来有些犹豫。 李雁以为他担心麻烦自己,「机器人收拾得很快,不会耽搁太多时间,你住在军区别墅区吗?听说很远,现在城里也不安全,夜里还是别出行了。」 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傅纪书也不好推辞,于是便应了下来,住进了李雁卧房对面的房间。 李雁将桌上的蛋糕收起来,打开冰箱门打算放进去时忽然记起什么。 傅纪书那个时候站在门外不是说,过夜就不好吃了吗? 难道是骗他的?* 这一整夜睡得辗转反侧,李雁始终想不明白,往日严肃又冷漠的傅教官怎么会干出装可怜的事情。 那之前在自己面前表现成那般模样,难道也是用来骗他心软的? 他感到很是虚幻,半梦半醒地过了整夜,第二日惺忪着睡眼爬起来吃早餐。 傅纪书还没走。 他在厨房做了早饭,现在正在布置餐桌。 见李雁晕乎乎出来,他道:「等会儿要去前线,早餐趁热吃,凉了记得加热。」 李雁的爷爷年纪大了,还在睡着,傅纪书将爷爷那份早餐放进了保温箱,给李雁拖了椅子,又说:「今天席海会来,先给你检查一下身体,5号院子也是你的,如果想去住可以先去看看。」 第92页 李雁清醒了些,「我们在e区也有买过房子吗?」 「许姬送你的。」 傅纪书已经开始穿套上军装,整理着衣袖,「必须吃完,不许挑食。」 「知道了……」 他打了个哈欠,到厨房洗杯子,忽然发现不对。 早餐没有塞诃的份。 李雁慢吞吞眨眨眼,由他去了。 战争力度一旦加大,双方的伤亡人数也在极速飙升。 傅纪书能感觉到如今战事已经到了极度胶着的状态,这一次战争结束,或许就要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安宁。 但结束战争的契机始终没有出现。 研究院研制的初代机甲已经派上了用场,需要高阶的alpha或者omega才能驾驭,而每次对战下来都会耗费极大的精神和心力。 傅纪书从前线下来,出了机甲驾驶舱,神情疲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小憩。 许姬还在一旁整理情报,她道:「帝国皇室现在在内乱,皇帝死了,几个皇子争权,都想拿打下联邦当做夺权的筹码。」 傅纪书没睁眼,「这一步就走错了。」 「内忧未平还妄图扩充领土,精力和战力都分散开,能全心应对联邦的火力就会削弱。」 许姬也觉得如此。 她靠坐在办公桌上擦拭自己手里的离子剑,长腿靠在一处,神情悠然,像是并未将战事的危险看在眼里,轻笑道:「照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塞西尔也干预进去夺权,他要是有本事当上皇帝,说不定战争很快就能平息。」 「你就不怕他也想要争夺联邦的领土。」 「他不敢,」许姬见多了像塞西尔这样的人,信誓旦旦道,「恋爱脑的事业心远没有那么重,利用起来很是方便。 或者呢,也可以让李雁跟着你一起上战场,等他心疼李雁会在战场上受伤,他自己就会想到去制止战乱。」 傅纪书沉默不语。 许姬甩了甩离子剑,挽了个剑花,问:「你怎么这副表情,不愿意吗?」 「你也不能一直拿他当玻璃娃娃一样藏在家里,虽然李雁的阶位大跌,体力有限,但他的实力还在。」 许姬道:「你也见到了,他的枪法很准,战场上又不要命,会是整个联邦最大的杀器。」 傅纪书还在沉默。 前线条件不好,办公室里电力不足,只点了一盏蜡烛。 烛光在轻风里跳跃摇曳着,光晕投射在傅纪书的面庞上,模煳了他的轮廓和神情。 桌上的电子钟正一秒一秒走着倒计时。 还有不到一分钟,又要开始下一轮攻击了。 许姬直起身,歪歪脑袋,说:「我先走一步。」 还没等打开办公室的门,忽然听傅纪书在身后道:「没有,我只是在想……」 「我能不能换个腺体?」许姬:「?」 「或许我可以换一个味道更清晰的腺体,这样就不用担心李雁沾上别人的信息素了。」 许姬:「……」 她轻轻「啧」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群恋爱脑。 【作者有话说】 「我受不了我的同事和上司了,每天满脑子都是爱情,他们主角岗的任务不是拯救世界吗?为什么现在是我一个配角岗的员工在干?我要辞职!我要辞职!!!」 ——选自 许姬《我的同事是恋爱脑怎么办》明天见啦!晚安~ ◇ 第54章 窃听装置究竟在哪里? 这次战役打得一言难尽,到最后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一方胜了,就这么僵持了半个月便自觉停歇下来。 傅纪书永远走在战场的最前方,带着联邦的一代机甲挡在最前头。 许姬站在他身边说:「席海问你用起来如何?有问题的话或许还得改进。」 「李雁的检查结果呢?」 「啧,」许姬不耐道,「你被夺舍了吗傅纪书?成天李雁长李雁短的,以前你在前线怎么没这么念着?」 傅纪书语气平静,「以前在前线没人可以问。」 「……」 他忽视了许姬的沉默,接着道:「军部把你调到三支部,我就可以问你。」 「行,」许姬收了离子剑,将其收回成手电筒大小,塞进战术腰带间,「明天我就申请调任。」 「明天就要离开这个战场了,」傅纪书淡淡道,「今晚把这里打下来。」 他倒不像是开玩笑,只觉得势在必得一般,丢下这句话又上了机甲驾驶舱。 许姬提醒他道:「有些招式呢,用久了就失效了,比如每次都带点伤回去在李雁面前搏可怜,刚开始可能会有效,但次数多了,他就会认为是你没本事。」 机甲舱里的男人沉默不语。 但许姬知道他听进去了。 有关李雁的事情他总是很上心。 许姬其实也挺佩服傅纪书的,这么久以来能够表现得没那么在意,让帝国都放松了警惕,想必应该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如果李雁是个清醒的,或许才能藏得更久一些,只可惜他那个时候需要爱情,硬生生把自己洗脑成那副让许姬看不下去的模样。 再加上他本身就很勾人,很会拿捏alpha的欲望,傅纪书露出破绽也是迟早的事。 许姬从桌下箱子里取了一把狙击枪,跟着傅纪书出了停舰坪,心想,她把李雁那段记忆暂时藏起来的做法真是伟大了。 第93页 李雁要知道自己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一整年,只怕得羞得就地自尽。 寒风吹彻着整片土地,将许姬高挽的马尾向后扬起。 她定了定心神,转身投入到新的战场当中。 冬天已经过去了。* 李雁正躲在房门背后,费劲力气趴在门上方,喊着小狗。 「可可——」 「来找我吧,我藏好了。」 小狗爪子「啪嗒啪嗒」在地面敲着,由远及近。 李雁下意识摒住唿吸,眼睁睁看着可可毛茸茸的脑袋钻进来,随后一整只狗进了卧室,绕着床和阳台床帘找了一圈,最后又跑出房间去。 临走前,它不经意地抬眼看了看李雁悬在半空的屁股,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去其他房间寻找了。 李雁松了口气,嘀咕道:「好笨。」 可可象徵性地在整个家里转了一圈,之后才再次返回卧室,在阳台处打转,这才像突然看见李雁一般冲过来,直起身体扒拉他的小腿。 李雁忍不住笑道:「大笨狗,找得好慢。」 「汪!」 「快让开,我要下来了。」 他和可可在家里玩了一会儿捉迷藏,爷爷嫌他碍眼,指挥他去商场买点家居用品。 李雁感到身体有些疲惫,抱着抱枕瘫在沙发上,含煳道:「网购让机器人送来呀。」 「我看你在家心烦,你能不能出去待会儿?」 他看了看天色,见今天是个晴日,没有理由推脱,只好随便套了件风衣,牵着可可出门了。 中央星战后重建的速度很快。 李雁近段时日也在关注星网,关于帝国内乱的事情已经并非什么秘密,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又哪里有精力盯着联邦继续进攻。 但前线的战事还是持续了半个月,这十多天里,傅纪书从来没有给他传过任何讯息。 李雁心不在焉划着名光脑显示屏上许姬给他发的消息,茫然地想,前线的战事似乎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和紧张,为什么傅纪书从来不会主动联繫他? 是不习惯发信息吗? 初春的日头带着一点点暖意,落在他的面颊上。 李雁在路边站了一会儿,这座已经恢復秩序的小城市人声鼎沸,往来喧嚣。 树影斑驳落在脸上,随着春风轻轻摇曳。 李雁微微仰着脸,颊边碎发随着风动拂过面颊,带来些许痒意。 他神情恍惚了一瞬,却也只是这一瞬,很快又低下头敛下眼睫,牵着可可继续往前走。 头髮已经很长了,他打算将其剪短一些,挑挑拣拣最后随便选了家门店装修还算不错的店铺,给髮型师说了要求。 出门前便已经有些疲惫了,一旦坐下来更觉得那份疲气瞬时漫上来,引诱着他合上了眼。 他靠在椅背上,捆在髮丝上的皮筋被人取走,头髮散落下来,如瀑般垂落。 他放空了思绪,想着傅纪书平时的所作所为,记得他平日总是悄无声息便来到爷爷家门口,确实也从不提前发消息告知,甚至很少会打通讯。 傅纪书从前在汇城军校做教官时也总是沉默寡言,李雁很喜欢去找他的麻烦,有时候闹得过了些,傅纪书也会控制不住那副冷冰冰的神态,开口说一些带着少见怒意的话。 哪怕那份怒意很难被人知晓。 李雁觉得自己像只犯贱的小狗,就喜欢招惹像傅纪书这样老实本分的人,看着对方因为自己产生情绪波动似乎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他想得出神,没过一会儿,本安静趴在他脚边的可可忽然呜咽了一声。 李雁没睁眼,他感到自己的头髮被人从手中放开,没过多久又被捏起。 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背后扑过来,围绕在他身边,带着一点点暖意。 对方的轻轻整理着他的髮丝,一根根捋顺,指腹偶尔会碰到后颈,酥酥麻麻,像是触了电一般。 李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并不排斥和反感,反而放松了身体,轻轻靠在对方胸口。 一旦低下了头,唿吸便交错在一处,混杂着对方的信息素,纠缠不清。 李雁睫羽颤了颤,尚未睁开眼,对方已经轻轻捏过他的下巴与他交换了亲吻。 却也只是浅尝辄止一般碰了碰唇瓣,很快又直起了身。 李雁问:「怎么今天不问可不可以了?」 「每次都问,很容易忘,」傅纪书道,「想剪到哪里?」 「不要你给我剪,万一剪坏了怎么办?」 「你在研究院实验室那段时间,一直都是我给你剪的。」 傅纪书卷着他的头髮,髮丝上带着荼蘼花浓郁的香气,勾着他的心绪。 但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垂下眼小心地帮他剪着头髮。 李雁无所事事地盯着镜子,忽然说:「以后不打仗了,你要是辞职不做军官,还可以出来做理髮师。」 傅纪书语气平静,「为什么不做军官?」 「只是个假设。」 「没有这样的假设。」 李雁轻轻「啧」了一声,嘀咕道:「好死板。」 过了一会儿,他又主动搭话,说:「我还以为这次战役还要熬一段时间才能结束呢。」 他翻了翻日历,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从他醒来到现在,傅纪书头一次在战场上待那么长时间。 第94页 傅纪书只道:「还算顺利,赢了便回来了。」 李雁又问:「没受伤吗?」 这回对方却没再回应了,傅纪书想起许姬和他说的那些话,犹豫一会儿才说:「没有。」 李雁探究地打量着他的神情,他还是觉得傅纪书的性子和想法难以捉摸,表现得太过平静,很难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他有意要隐瞒什么事情,除非他自己开口,只怕外人很难探查到真相。 李雁听席海说起过自己丢失的那一大段记忆里发生过什么事,他几乎可以想像到对方隐瞒自己爱意时是多么地天衣无缝。 只怕连自己都会信以为真。 李雁听着剪刀「咔嚓」穿过髮丝的细微声音,出着神。 没过多久,傅纪书开了吹风机,对准了他潮湿的头髮。 他只好闭上眼,将这些烦乱的想法都抛之脑后。 「等会儿还要去哪里?」傅纪书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爷爷不是嫌弃你在家不务正业,让你出来走走。」 「这你都知道,」李雁嘀咕道,「窃听装置究竟在哪里?」 傅纪书实话实说,「在你的眼睛里,线路连通了视觉系统,我可以监控到你做了什么,共享你看到的画面。」 李雁一时间竟说不上话。 自己的身体太过于特殊,但有关机械的设施在他身体里占据的比重太小了,他的五脏六腑都还是自己的,因此一直忘了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现在想想,他既然都能够死而復生,身为人形监控似乎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李雁唇瓣嗫嚅了一下,半晌才小声道:「下次不许监控我。」 「嗯。」 只是「嗯」,也没说好不好。 李雁没发现他话语间的含煳,头髮短了大截,只及肩高。 他用皮筋将其扎起一半,显得整个人干练了许多,抓着可可的牵引绳同傅纪书说:「去逛公园。」 傅纪书很扫兴道:「公园还没建完。」 「那……」 「公园,游乐园,酒吧,ktv,都还没建好。」 李雁脸上笑意散得干干净净,面无表情道:「那回家吧。」 傅纪书又「嗯」。 他叫了司机,跟着李雁一起坐上后座。 窗外的景致飞速后退,李雁看着这个略有些陌生的城市与星球,一时间有些恍神。 车已经驶出了e区,向着一区去了。 李雁问:「不是说回家吗?」 「军区的别墅也是家,」傅纪书淡淡道,「你有很多东西都在那,如果要长住e区,总得带些东西过去。」 顿了顿,他又道:「或者住回一区也行,那个塞诃像个寄生虫,一直赖在e区,和他住在一起你应该也不方便。」 李雁歪着头靠在窗上,看着对方指腹上的婚戒出神,过了一会儿才突然说:「你只是不想让我和别的alpha住在一起而已。」 那双放在膝上的双手手指勐然蜷曲了一下。 春雷在云顶呜咽,大片阴云正靠拢在一起,转瞬春雨便倾盆而下,打湿了这整片区域。 李雁又转开脸,雨珠在窗上攀爬,划出长长的水痕。 窗面上映着自己若有若无的倒影。 李雁的瞳孔里映出窗外的流淌的风景,他与窗间自己的眼睛对视着,愣神之际,他听到傅纪书说:「嗯。」 【作者有话说】 宁静的夜晚,一个叫归来山的女人认为最近太过平静,于是决定开始搞事。 解决完最后一件事差不多就可以完结了,嘻嘻明天见,晚安 ◇ 第55章 你不和我睡吗? 他愣神片刻,忽然后知后觉,傅纪书居然承认了。 「你倒是变了很多,」李雁摸着自己空荡荡的指腹,说,「你这么坦诚,不如来玩一次真心话怎么样,我也与你实话实说。」 傅纪书问:「说什么?」 「我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这个人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最容易患得患失。」 李雁摸着可可的脑袋,神情十分温和。 他道:「我有时候一直在想,人们有着血缘关系都还会分出亲疏,如果从来都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这份关系是不是更不稳定。」 「所以在我知道我已经结婚之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婚姻,甚至不想要一个有名分的伴侣。」 这些事情,其实傅纪书心里也清楚,李雁从前和他说了很多话,有真心的,也有假意的,最终深意都是这样。 他是典型的迴避型依恋人格,傅纪书很早之前,远在56星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所以在这段婚姻的持续过程中,他不知道自己掩藏爱意的缘由究竟是为了保护李雁更多,还是想要继续得到对方的依赖更多。 真心实意在爱的人,谁又不是患得患失的。 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李雁偏开视线看着窗外,仍然摩挲着自己的指腹。 这里原本应当有一枚婚戒,但他当时离开一区的时候将所有东西都留在了别墅里,除了那块玉什么都没带走。 李雁只是忽然又想要那一枚戒指了,尤其是见到了傅纪书未戴着手套的双手,瞧见对方戴在指上的那枚婚戒时,顿时便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他只能勉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傅纪书,「我听说含烟学姐是自杀牺牲的?」 第95页 傅纪书知道他总是这样,话题跳得很快,做什么都随心所欲一般,但身为战士,又格外地遵从上级的指挥。 越是琢磨不透的猫,越叫人移不开眼,想尽办法也不过是想让他多关注一下自己而已。 傅纪书骤然间又回过神来,神色未变,「嗯」了一声,解释道:「你入狱之后沙含烟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你,当时让许姬带她回了中央星休整,有一天没看住,自杀了。」 李雁对沙含烟的记忆还留存在那个温婉清丽的女性omega的形象上,记得对方待自己很好,顿时便感到有些胸闷气堵,急急地喘了两口气。 傅纪书给了他一条巧克力,试图平息他的伤痛。 李雁缓了一会儿,又问:「那个牧纤……」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听说现在研究院的院长牧纤当时叛逃,绑架了我,她和含烟学姐是什么关系?」 春雷响彻在头顶,行车快速驶过路面的积水,溅出大片水花。 傅纪书将堵在他们中间的大金毛赶到自己身边去,靠近了李雁。 李雁有些茫然地仰着脸与他对视,从对方的瞳孔中瞧见自己的面容。 他们靠得太近,alpha的信息素和体温源源不断传递过来,裹挟着他,让李雁无意识间紧绷的思绪微微放松了很多。 他不由自主地软了身体,忽然被对方抱在怀中。 傅纪书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道:「先别想这件事了,回去再和你说。」 李雁唇瓣张了张,本想要拒绝,也想说自己没什么事,但等发出声音,却又只是说了声「好」。 从e区到一区的路程遥远,李雁本就已经疲惫的精神在杂乱的思绪下彻底崩溃,转眼便趴在傅纪书膝上睡熟过去。 春日的雨总是一阵一阵,没过不久便停歇下来,天际云层洒落着一道日光。 傅纪书轻轻拍着李雁的肩,敛目单手调出日历。 新一年的惊蛰快到了。 李雁的情热期便在这几日。 每到情热期对方的身体便会出现异常,或许和腺体受损有关,也有可能与心理状态有关,终归是个隐患。 傅纪书不敢将他一个人放在e区,李雁的爷爷年纪大了,塞诃又是个alpha,虽然李雁的眼睛可以帮助他监控李雁的状态,但始终不放心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还是带回家比较好。 傅纪书拍拍可可的脑袋,小声道:「你应该也想回家。」 可可呜咽了一声,像是同意了。* 到一区中心城的别墅时,天色已晚。 空气中还带着潮湿的水汽,月色有些模煳,隐隐戳戳藏在云雾背后。 傅纪书没把李雁叫醒,只将大衣脱下来盖在对方身上,抱着他回到家。 可可先进的屋,自觉把客厅灯拍亮了。 但大衣挡住了李雁的面庞,他没被灯光吵醒,一直到被放到床上都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傅纪书帮他摘掉了捆住头髮的发绳,又把兜里的助眠药物拿出来,放到了床头柜里。 今天似乎暂时用不上这个。 李雁睡得还算好。 傅纪书安静地给他换了睡衣,安顿在床上,自己一个人去了书房。 许姬熬夜加班,她是情报科的精锐成员,搜集情报很是厉害,除此之外也很擅长近距离攻击,但枪法也同样很准,从训练营调任到三支部之后,三支部原本的同事都以为她是什么可怕的六边形战士。 直到问了许姬才知道,这只是训练营每个成员都必备的能力。 从前李雁的枪法,可要比她准多了。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出我们的大杀器,」许姬的声音在通讯仪的影响下略有些失真,「等等,你的光脑现在没有被监听了吧,我可以说吗?」 「可以。」 许姬松了口气,「帝国皇室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最近慌得不行,皇室权利相争,而掠夺联邦资源又是他当时亲手接下的任务,到现在都还没见什么成效。」 停顿片刻,她说了自己目前得到的信息和猜想,「或许这段时间,战争的力度会加强,我记得李雁似乎是这段时间的情热期,你要不要……」 「不用,」傅纪书语气平静,却不容商量,「抑制剂用多了会导致腺体损伤加重,我会陪他到情热期结束。」 许姬怔了怔,「你不是为了儿女私情忽视战事的性子,你是打算让那个塞西尔……」 「之前提醒过他,他应该自己会去考虑。」 傅纪书的话音停顿了片刻,很快又接着说:「实在不行,就用武力逼迫,他本就是潜逃躲藏在联邦的帝国人,没有揭穿他的身份已经是联邦给他最大的面子,他最好还是好自为之。」 他与许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后来又说起了战场的布置和战术的安排。 这样加班的时候一直很多,战事吃紧的那段时间,傅纪书甚至整夜整夜没能休息,一直固守在前线的岗位上。 他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同许姬打着通讯,房间内没开灯,只有窗外路灯的光晕透过玻璃落进来,在他身上投射下浅淡的光亮。 窗外的树梢正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傅纪书倾身将窗户关上,正应着许姬的话,忽然听到隔壁卧室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傅纪书话音一顿,转眼便挂断了通讯,匆匆往卧室走。 第96页 刚推了门,李雁已然整个人撞过来,重重扑进他的怀里。 「李雁,」傅纪书扶着他的肩,想要仔细看看对方的脸色,「怎么了?」 李雁说不出话,只是掩着唇,胃口一阵阵翻涌。 噁心想吐,又觉得晕眩疲惫。 他下意识推开傅纪书,自己跌跌撞撞进了卫生间,伏在洗漱台上干呕了一会儿。 傅纪书跟进卧室,拍着他的后背,给着信息素以做安抚。 掌心下的身体正在剧烈颤抖,李雁意识有些模煳,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只是撑在洗漱台边,低垂着脑袋喘气。 耳边似乎是傅纪书在说话,但他什么都听不清楚,像是被沉没在水中,模模煳煳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恢復了神志,仰仗着傅纪书的支撑靠在他怀中,轻声道:「香薰蜡烛……」 「蜡烛怎么了,」傅纪书散着信息素,引导着他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我不喜欢那个味道,」李雁嗓音有些飘忽,没过多久又低下头,伸手捂住面庞,「好累。」 傅纪书便将他抱起来,没带他回卧室,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还有一张小床,以前傅纪书夜里回来晚了,担心吵醒李雁,都会在这里过夜。 他将李雁放在床上,又去楼下把可可叫醒。 可可没精打采地上了楼,钻进书房又上了床,黏在李雁身边继续睡过去。 李雁只是坐在床边,垂着眼,没有要入睡的打算。 又过了一会儿,傅纪书从卧室回来,说:「不喜欢橘子味?」 「嗯。」 「同事送的蜡烛,和席海送的放在一起,弄错了,这两天先通通风,明天再收拾其他房间。」 傅纪书给他换了被子,见李雁还坐在床边,又问:「怎么不睡?」 床头夜灯的微光落在李雁的脸颊上,大半的身形隐在黑暗里,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纤长的睫羽颤抖了一下,片刻后他转开了视线,摸了摸躺在身边的可可,说:「你把它叫上来,床很挤。」 李雁微微抬起眼,眸光在眼底跃动着,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眸中神情却在昏暗光影中流转变幻,像是无形之间便下了一道情蛊。 他唇瓣轻轻一碰,小声问:「你不和我睡吗?」 【作者有话说】 可可:什么意思,又要把我赶走吗活爹? 明天见~晚安! ◇ 第56章 去找个alpha偷情 傅纪书盯着他的脸色看了一会儿,先前的突发症状导致他面色苍白,不过现在已经恢復了,两颊泛着红晕,像是之前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傅纪书没说话,只是俯身下去,抬手碰了碰对方的额头。有些烫手。 李雁的情热期快到了,近段时日会很渴望情爱和安抚。 他们距离相近,唿吸交错,李雁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潮热的唿吸正落在自己的唇瓣间,诱着他想要索要亲吻。 他的视线有些迷离,原以为傅纪书会这么吻他,于是便微微抬起了下巴,却忽然听对方开了口,语气淡淡,问:「什么时候恢復记忆的?」 李雁眸中迷离的神色骤然间散得干干静静,变得清晰又冷静起来,轻轻颤了颤睫羽,弯着眼睛笑,「你猜一猜。」 他转身将窝在床上的可可推下去,金毛略带着幽怨的视线抬起来,瞥了眼李雁便又慢吞吞耷拉着尾巴自行离开了书房。 回身之前,后背忽然被一道宽厚温暖的胸膛抵住,alpha的怀抱带着信息素的安抚,给足了伴侣安全感。 李雁感到对方的唿吸又落在了后颈和耳后,那一片皮肤酥酥麻麻,像是被虫蚁啃噬过一般,麻痒的感知忽然便向着浑身蔓延开。 他趴在床上,半张脸掩在枕头里,紧紧抓着被子角。 面颊裹着潮红,他视线又一次迷茫起来,阖上眼,在对方密不透风的信息素中被咬住了后颈。 李雁顿时闷哼一声,轻微的刺痛昭示着自己如今正任由alpha的摆布,且无力挣脱对方的束缚。 天性推着他主动沉溺在对方的亲吻和拥抱里,但他转念又想,如若没有天性作祟,他或许还是会放松警惕,接纳傅纪书的一切。 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傅纪书罢了。 他走了会儿神,傅纪书大概不满意他的心不在焉,惩罚了他一会儿,李雁只好求饶,让对方将自己翻过身,贴身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颈侧和锁骨肩头,李雁半长的头髮因汗水而微微濡湿,张着唇瓣伏在对方肩上,睫羽和额前碎发都早已被打湿。 李雁神情带着迷离,迷迷煳煳听见傅纪书那似乎没什么情绪的嗓音,说:「我今天找你之前。」 李雁有些懵,「嗯?」 他迷濛了好一会儿,直到傅纪书抱着他去了浴室,一起站在淋浴之下时,他才回过神来。 傅纪书是在回答自己之前说,他让猜一猜的事情。 alpha还在自己身后替他洗着头髮,李雁有些昏昏欲睡地用脑袋顶着墙壁,含煳道:「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想那么久。」 他自己是一个性情十分跳脱的人,往常说话总喜欢一个话题一个话题随意跳转,想到哪便说到哪。 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早就已经忘了,谁能想到傅纪书那么久了还在念着。 第97页 他打了个哈欠,说:「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了,许姬毕竟不是专业的研究员,技术不到家。」 「刚想起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奇怪,像做梦一样,分不清楚记忆里的那个人谁才是自己。」 脑子太乱了,后来就不再去深思了。 浴室里水雾氤氲,朦胧在眼前,瞧什么都模煳一片,看不真切。 李雁微微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内侧,问傅纪书,「你之前交给我的情报晶片后来取出来了吗?」 他手腕上没有伤痕,应当是被修復过了。 傅纪书将他脑袋上的泡沫洗净,淡淡道:「没有。」 「嗯?」李雁有点懵,「为什么不取出来,那不是帝国边防的情报吗?」 「情况有变,联邦内部大概还不安全,尤其是军部,暂时不能将情报交出去破译。」 顿了顿,傅纪书又道:「你当初被席昊藏在心脏处的情报也还没能破译,重要部分的密码是你设置的,需要等你醒过来才能继续。」 李雁的身体已经比不上卧底期间那么好了,过目不忘的本领早便已经消散,现在要想回忆什么都很是困难。 他感到脑子一团浆煳,本想回忆一下自己当初做了什么,却只觉得很累,根本无法运行大脑。 他就这么半梦半醒般被傅纪书抱着站在淋浴下,温水从头顶落下来,顺着髮丝流淌在后背上,淅淅沥沥往下滴着水。 李雁感觉浴室里的气温有些偏高,热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本想催一催傅纪书快一些,对方竟将他往前一压,语气没什么起伏,像以前在军校时做教官那般要求学员,说:「扶着墙。」 之后又拍拍李雁的屁股,「抬起来些。」 李雁乖顺地照做了,身躯轻轻颤抖着,却也只咬着下唇不肯出声,由着傅纪书帮他清理。 后半夜便这么和对方一起缩在书房的小床上过夜。 李雁以为是自己最近心思松懈了,才会感到疲惫不堪,想着自己睡一觉大概就好了。 没想到第二天却嗜睡难醒,傅纪书将他叫起来吃午饭时他还有些头晕耳鸣,心跳声震耳欲聋。 李雁急促地喘息着,抬手掩住了面容,小声道:「我没胃口。」 他实在太晕,大概因为情热期,腺体也在止不住地泛着痛意,李雁实在没办法抽出思绪来去想别的事情,只想要躺下休息。 但阖上眼便是当初在狱中经歷过的那些如同身在地狱一般的严刑拷打,折磨着他的神志,扰得他不得安宁。 傅纪书面色倒是平静,总是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也看不透他的态度。 李雁靠在床头缓着神,眼见傅纪书要走,心中顿时空落落地无缘无故难受起来。 他喘了两口气,匆匆喊道:「傅纪书。」 他晕乎乎从床头爬向床尾,扑进对方怀抱中,含含煳煳问:「你要去哪里?」 「找席海开药,」傅纪书拍拍他的后背以作安抚,「要和我一起去,还是在家让可可陪着你?」 「可可……」李雁忽然又转了话题,问,「56星捡回家的那只可可,你把它埋在了哪里?」 傅纪书不知道他又是怎么将话题跳到这里的,虽然有些无奈且不适应,但还是回应道:「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在树下,别带金毛去,它会把骨灰盒挖出来。」 李雁便下床要穿鞋,说:「我不带它去,你早点回来。」 傅纪书站在门口,面色有些严肃,却没有要走的迹象。 李雁换着睡衣,抬眼才瞧见对方还没走,有些疑惑地便扣着扣子边往他身前去,「怎么了?」 「改天再祭拜小狗,」傅纪书忽然抓了他的手腕,道,「你今天只能和我在一起。」 他拉着李雁往外走,亲手给他套上了外套,又穿上鞋。 李雁插着兜,冲锋衣的衣领拉得很高,微微低头便能挡住他的下巴和唇瓣。 他眉眼弯弯,没当回事,翻到还嘲笑傅纪书说:「你现在开始连小狗的醋都要吃了吗?」 话音刚落,本蹲在他身前的alpha忽然站起来,骤然散发的信息素和压迫感逼得李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上房门。 他有些茫然惊惧地盯着靠近的alpha,一时间也想不通对方怎么会忽然那么严肃,好像将自己留在家里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连开个玩笑都没办法让他轻松起来。 李雁唇瓣嗫嚅了一下,正想开口问怎么了,傅纪书却侧了身,左手伸出去打开了房门,右手顺带将李雁往身边一捞,面无表情道:「我怕你在家寻死。」 李雁顿时一噎,「我为什么要——」 话没说完,他忽然记起来,自己之前做过这样的事情。 然后没过几天,他就丢下了一句「不爱」和「到此为止」,从这个家里消失不见。 李雁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乖乖被傅纪书拉着出了门,只在心里想,傅纪书这是因为自己有了心理阴影了吗? 那他狱中被折磨成那样,又在他眼前死了一次,他岂不是得念着一辈子。 李雁忽然觉得嗓间有些干涩,沉默地跟着傅纪书上了车,与他贴肩相坐。 车开往研究院的路上,李雁又开始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傅纪书问:「怎么又不说话了?」 李雁竟从他这没什么情绪的话音里听出了些许小心翼翼,像是错觉一般。 第98页 他骤然睁开了眼,犹疑地侧目打量着傅纪书,半晌才道:「我在想先和你说什么。」 李雁那里是从来不缺少话题的,只是缺一个愿意听他唠叨的人而已。 傅纪书板正地望着前方,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接着问:「我之前总不在家,是不是会很无聊。」 「是啊,」李雁半真半假道,「你又不在,可可又不会说话,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去找个alpha偷情呢,可惜也没那个机会。」 身边的alpha唿吸骤然变了,大概有些生气。 李雁端详着他的细微表情,想看出些什么不同,傅纪书却又说:「你可以找,然后带回家。」 李雁愣了愣:「这么好?」 「我会把他杀了餵狗,」傅纪书语气有些冷,漠然道,「来一个杀一个。」 李雁便不再说了。傅纪书好兇。 他心情好了很多,又找了些别的话题和傅纪书消磨时间。 傅纪书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戳一下才动一下,不戳就像死了一样。 李雁也不嫌弃,反正婚已经结了,嫌弃也没有用。 车停在研究院门口时,他还在问:「所以当时到监狱给我临时标记的真是你,不是我的幻觉?」 「嗯。」 「我只记得枪决前看见过你,那也不是幻觉对吗?」 「不是。」 李雁觉得傅纪书有点可怜,他跟着对方下了车,黏在身边絮絮叨叨说:「如果没有战争,那个时候你会给我标记吗?」 傅纪书只动了动唇瓣,还没等说话,忽然瞧见席海正匆匆忙忙往他们这边走,慌乱道:「完了完了,实验数据被人窃走了。」 李雁顿时便转了注意力,丢下傅纪书迎上去,问:「先别着急,怎么回事?」 「我已经调取了监控,是牧纤盗走了数据,她甚至还挑衅了我!」 席海怒不可遏,点开光脑显示屏调取了视频画面给李雁看,「这什么意思!她发的这些密码是什么意思!欺负我看不懂吗?」 「我看得懂,」李雁道,「这是我以前传递情报用的密码本。」 顿了顿,他的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她说,我和含烟学姐的死因还有蹊跷,她要将含烟学姐唤醒,问清楚真相。」 「还有,让傅纪书小心身边人?」 【作者有话说】 准备切地图了,我说的那个很烧的衣服,要派上用场了嘻嘻之后微博会放一些服装设定和创作灵感()可以去蹲一下明天见,晚安 ◇ 第57章 神父 席海本就心烦,尚未深思便怪道:「挑拨离间?我们都是陪着纪书出生入死回来的,小心我们做什么?」 「或许说的不是你我,」李雁侧首望向傅纪书,问,「你的同事,那些副手和下官有没有什么异常?」 「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异常,还需要一一排查。」 傅纪书将李雁拉回自己身边,同席海道:「先给他开一些抑制抑郁的药。」 他看起来倒是不紧张,总是平平静静,席海便也跟着放下心来,想着有傅纪书在,终归不会出什么问题。 失窃的实验数据与李雁体内的机械化设备参数有关,其中还包括机甲与其他武器等我研究开发数据。 但牧纤并不是当初近距离接触过席昊的研究人员,不知道席昊早已将各类重要数据藏在了李雁的大脑系统里,留在外部的只是一些虚假的障眼法。 可牧纤如今正在潜逃,能让她进入到研究院的数据中心并窃走数据,只怕有人内外接应。 需要尽快将人找出来。 李雁半推半就地被餵了药,有些疲倦地靠在傅纪书怀里,忽然又记起什么来,问:「我死以后是你处理的尸体,那含烟学姐的遗体又是谁负责的?牧纤吗?」 「是艾信鸥,」傅纪书解释道,「之前惹你生气的那个alpha,他是我之前的副手。」 李雁有了些印象,「那个神经病……含烟学姐的遗体现在应该在牧縴手上,既然是艾信鸥处理的遗体,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没有登记过遗体捐赠的人在死后会直接火化,牧纤既然想要唤醒沙含烟的意识,想必沙含烟如今遗体应当还是完整的。 实验室里安静了片刻,傅纪书忽然说:「艾信鸥现在在89星负责外交。」 89星是联邦最接近帝国领土的星球,星体上资源丰厚,常年都是帝国掠夺的目标,如今傅纪书刚在近期战争中获胜,联邦正在尝试与帝国谈判,谈判的地点就在89星。 他瞬时便拿定了主意,拨通着上级的通讯,和李雁说:「你和可可回e区住一段时间,我去一趟89星。」 他转身往外走,李雁只愣了愣,忽然便扑上前去,一把抓了对方的手臂,道:「我和你一起。」 傅纪书的神情似乎有些犹豫。 李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道:「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傅纪书。」 「我的身体里攀爬着不属于人类的器械和线路,换句话来说,除非我的脏器年久失修而老去,我是不会死的,就像你那时候在牧纤的空舰上打穿了我的心脏一样。」 话音刚落,傅纪书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手指用力攥紧着,让李雁感到了些许痛意。 李雁却也只是皱一皱眉,并没多说什么,也没有叫疼或挣扎,仍然这般坚定地与傅纪书对视,说:「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吗?」 第99页 「在56星的海边悬崖上,那天的风雨里。」 傅纪书当然记得。 那么多年来一直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 他们在海风和秋风里见了最后一面,最后一次面对面站在对方身前,却什么有关情爱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们是联邦的战士,身上背负着无数百姓和战友的性命,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无声地向着整个联邦许下了承诺。 承诺总有一天能腩让整个联邦回归到海晏河清的和平安定里,以自我的牺牲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因为他们先是联邦的战士,在那样危机的时刻和动盪的家国里,总要抛却掉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包括亲情、爱情,还有所有个人的一切利益。 「汇城军校三支部训练营的076号学员已经宣告牺牲了,但我还在活着,我身上还有从来没有推卸下的责任。」 李雁抓紧了傅纪书的手臂,之后又微微下滑拉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道:「你不是在想办法讨好我,试图挽回这一段婚姻吗,现在能有同行的机会,为什么要阻止?」 「你的身体已经不同以往,」傅纪书提醒道,「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或许没有办法及时救下你。」 「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那么多年,还会害怕意外吗?」李雁微微仰着下巴,威胁他说,「你不让我去也可以,反正我自己有的是办法。」 傅纪书知道李雁确实有办法,他与向来做事都按部就班的自己不同,李雁的手段总是很多,想要什么势必要得到,哪怕牺牲掉什么利益也无所谓。 就算自己像之前那样将他关在家里,他也一样可以找到逃离的办法,然后让人带他到89星去。 至于找谁,或许会是塞西尔,也有可能是许姬,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 相较起让李雁接手任务和他一起去89星冒险,他其实更讨厌让李雁接触到其他的alpha。 有些是身为alpha的天性作祟,还有一些是傅纪书自己的惯常深藏的本性。 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迎着李雁的视线,半晌才松了口,「你不能跟我上前线。」 「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去89星城区里卧底,想办法接近艾信鸥和帝国的官员收集情报。」 这是李雁擅长的事情,他应下来,说「好」。 顿了顿,又听见傅纪书问:「还难受吗?」 李雁一门心思全在任务上,骤然听见傅纪书问了这个问题,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嗯?」 「身体,还难受吗?」傅纪书追问道,「情热期快到了。」 李雁唇瓣张了张,本想回答对方的问题,忽然又觉察不对,「你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总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战事那么紧张,你还是多想想征战的事情吧,别老挂念着我。」 李雁揉了揉后颈,没把对方的话挂在心上,转身去找席海,「人呢?刚才不还在这。」 他走了两步,傅纪书还在身后站着,似是深思熟虑很久才忽然说:「以前……」 「以前在56星,你在那些人中间游走的时候,我也在挂念着你。」 他语气实在太过冷静,好像只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因此才更显得离奇。 李雁险些一脑袋平地摔。 他有些懵,更有些惊讶。 好像从自己离开家去到56星之后,傅纪书说话越来越奇怪了。 是跟着谁学了什么吗? 学得像个四不像。 李雁正想揶揄两句,傅纪书又上前来,伸手捋了捋他额前的碎发,淡声道:「从我第一次去56星,和你在艾丽酒店的三楼碰上面的时候,我就想,我大概知道自己从军那么多年来究竟是想要什么了。」 「人人都说我身为上将,几乎随时固守在前线,是因为我的深明大义和家国情怀,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想要一个和平安定的世界,把它送给你,让你从此以后不用再在生死的界线上挣扎游走。」 「李雁,」傅纪书轻声道,「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 春风在几日后铺洒在这一整座星球上。 89星星体较小,城区之间相隔很近,周围气候在防护屏障下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那一缕风从林间穿过,又拂过铁门,轻轻晃动了教堂大门上悬挂的风铃。 「叮铃——」 牧师绕过教堂,去了院子,年轻的神父正站在光明神神像面前,大约是在做祷告。 牧师安静等了一会儿,却半晌不见神父有所动作,这才不得不上前去,轻声喊道:「神父,军方那边催您催得紧,这会儿要过去吗?」 李雁便转过身,平静无波地瞥了眼牧师。 他手上没拿十字架,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刚才站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李雁来时换了容貌,暂时借了一下原本神父的脸,对方长得清秀,可脸上又按了李雁那双勾人的双眼,叫人看着他的脸时总觉得奇怪。 李雁什么都没说,只抬脚往教堂里走,动作间神父长袍便随之敞开些许,露出内里搭着的高领白衬衫和高腰西装裤。 阔腿的裤脚上穿插着洁白的丝带,倒真是别出心裁的设计,庄重又不失灵动。 等步子再大一些,衣袍下的双脚露出来更多。 他穿了一双七厘米高跟的肯豆鞋,裹着小腿,显得两双腿纤长,在衣袍下若隐若现。 第100页 进了教堂还有一段路要走,走道漆黑无光,李雁便垂下眼调出光脑,光屏幽蓝的光映在那张清秀又陌生的面容上。 他表面冷静地给傅纪书发着消息。 [你给我安排的什么身份,我不会祷告!!!][傅纪书快点回復我!!!帝国官员今天来教堂了,我什么都不会]前路渐渐有了光,但光脑对面还是毫无动静,想是傅纪书又犯了老毛病,不常看光脑。 李雁只好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心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有对策。 又走了几步,光脑忽然闪烁了一下,傅纪书回道:[别慌。]李雁心道自己慌也于事无补。 高跟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声一声规律地响动着。 他从主殿的小门处出来,悠悠走到半圆室,悄无声息扫视着本堂里落座的那些穿着帝国军装的帝国人。 那个叫艾信鸥的alpha赫然在列。 李雁垂了垂眼,心想,会是他吗? 虽然这人之前说话难听得罪过自己,但究竟是不是他背叛了联邦还不得而知,只能之后再想办法接近他。 李雁微微沉思着,目不斜视走向半圆室,艾信鸥忽然道:「戴里克神父居然是个omega么?」 「您的信息素我还有些熟悉呢。」 【作者有话说】 李雁:完了完了,有种学渣伪装学霸的心虚感。 穿小高跟,可烧了呢书记看了都得红眼掐腰给命() 明天见啦,晚安~ ◇ 第58章 只亵渎我的omega 李雁脚步未停,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皮,继续向前走去。 来时他已经对自己的腺体进行了遮蔽,没办法直接復刻真正的戴里克的信息素,只能中和一下荼蘼花本身的味道,将香气遮掩了一下。 若不是专门研究腺体的医护人员,应当没办法发现腺体信息素的异常。 李雁便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仍然保持着冷静,默然转过身来。 他盯着艾信鸥的眼睛,这个人时常与傅纪书共同出任务,之前见过几面,他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好,甚至还有些看不起李雁。 李雁其实一直觉得对方的心思很好猜,也已经猜得很透,他出身上层阶级,虽是已是军官,但性子恶劣。 这样的人若真是潜伏在联邦的帝国奸细,不应当会逃过自己的眼睛才对。 傅纪书也没什么准确的论断,只说证据不充足,还需要再观察。 李雁心觉艾信鸥或许不会是帝国的奸细,便失去了窥探的欲望,转开了视线。 他整理着桌上的纸页,轻轻开了口,提醒着堂间众人开始赞颂。 赞美神明的声音响彻在整个中堂间,李雁心不在焉地站在半圆室,默默打量着下方的那些帝国的士兵。 帝国总喜欢在装束上区分高低贵贱,他能够通过衣物形制与花纹的不同大概推测今天到场的都是些什么人。 有些人的面容还有些熟悉呢。 李雁仔细想了想,大概是曾经在56星卧底的时候,和这些人也有所接触。 至于艾信鸥先前说自己的信息素的事情,他不动声色,只装作不曾听见。 又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忽然看见牧师正站在一旁冲着他使眼色。 李雁茫然看不明白。 牧师着急地比着口型:感恩。感恩什么? 李雁简直抓瞎,完全不懂要怎么做神父,心里隐隐怪罪傅纪书为什么要给他这样一个身份。 这样岂不是很容易便会暴露。 李雁有些头疼地微微垂下了头,半长的头髮带着些许捲曲,乖顺地半扎起来,只有额前留下了几缕碎发。 他垂下脸去,看不清楚神情,就这样笔直地站在前方,衣袍将身体遮挡干净,像是已经先一步开始认罪。 只是这般动作被他做出来总显得神圣又谦卑,几个帝国的军官也不是真的信奉神明,并不了解祷告的流程,一时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倒是艾信鸥什么都没做,只撑着下巴靠在椅背上,一直盯着前方年轻的神父看。 教堂没点灯,光线从天顶落下来,落在神父的头顶和肩头,柔和了他的轮廓,一副不可亵渎的模样。 艾信鸥仔细打量着对方的面容,那是一张很陌生的脸,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却还是让他感觉到不对。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或许是面容,又或许是姿态。 而对方低垂着眉眼,也看不清楚眼睛与视线。 艾信鸥没什么规矩地摸出光脑发着通讯:[信息素可以随便换吗?]很快对方便回了消息:[随便?你在玩什么医学奇蹟呢,除非像我一样替换腺体,否则绝不可能改变信息素]艾信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看见对方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他指尖滑动着光屏,应道:[碰见了一个业务很不熟练的神父呢。]他起了身,在一众忏悔的声音里悄悄离去,背影消失在教堂门外。 李雁俶然抬起了眼。 腕间的光脑在颤动,他垂下眼偷偷一瞧,是傅纪书给他发的消息,只有四个字符。[躲一下。]李雁茫然地眨了下眼,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身便向着教堂外走。 牧师瞪大了眼,忍不住小声道:「您要去哪,祷告还未结束。」 李雁淡淡道:「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往外走着,又转过脸一边问牧师,一边打量着那些还在闭着眼忏悔的帝国的军官,「你替我站一会儿。」 第101页 反正这牧师也是帝国放进来的眼线,不用也浪费了。 李雁整理了一下衣袍,高跟落在木地板上,他走得很轻,但还是发出了一点点声音。 坐在中堂的某个帝国军官忽然开口打断了祷告:「戴里克神父,您要去哪?」 「抱歉,」李雁微微低头说,「神有指示,请我的牧师代替我继续祷告吧。」 他像是并不在意那些帝国军官的态度,径直便往外走。 身后传来枪上膛的声音,那军官又道:「站住。」 话音刚落,李雁便快步跑起来,一脚踹开了玻璃窗,转眼便翻越的窗户。 「砰!」 粒子光束瞬间击出,轰隆一声打穿了玻璃窗,擦着李雁的衣袍穿过。 李雁落了地便往前跑去,又是一道粒子光束击来时,一艘战舰忽然自天际划过,随即便是炮轰落在中堂的巨大轰鸣声。 李雁被冲击地往前扑去,整个人栽进了蔷薇从里。 耳边因巨响而耳鸣着,他懊恼地揉着屁股坐起来,将站在身上的叶片一一摘去扔在地上。 傅纪书不是能通过他的眼睛监控么,为什么不等他再走远些。 衣衫都弄脏了。 他拨弄着蔷薇丛,天边还瀰漫着大片的烟云,警报声响彻云霄,像是要不了多久89星的的空防负责人便会到这里来。 李雁出了会儿神,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废墟里蹲一会儿,还是就这样直接离开,之后慢吞吞爬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还是打算先找个废墟空隙蹲一下,免得引人怀疑。 于是便提着衣袍爬上了废墟,徒手将一块巨石搬到一旁去。 李雁的手忽然顿了顿。 那石块下压着一个血肉模煳的帝国军官,似乎是刚才追出来对他发起攻击的那位。 他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对方的尸体,之后抬了脚,鞋跟深陷在对方早已变成一团烂肉的面庞上,径直踩了过去。 他又在废墟上寻找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一个足够一人蹲下的空隙。 李雁卷了卷衣袍,顺着空隙钻下去,安心蹲在里头不动了。 腕间光脑还在震动,他无所事事拨弄出光屏,和傅纪书的聊天框里只有他发来的消息,自己一条都没回。 这样角色骤然变换的快乐让李雁乐在其中,他忽视掉傅纪书刚才发的几句「出来」,点开星网看着新闻。 这座教堂是89星的标志性建筑,如同地标一般,突然遭到空袭,现在警报声还没停下,星网上民众很是惶恐,都在问着原因。 李雁忽然想,放傅纪书那时候让他别慌,原来是想直接轰炸教堂。 也不怕连着他一起炸死了。 他嘟囔了两句,又收到了傅纪书的信息:[算了。][别动。]怎么又不让他动了? 李雁疑惑地打着字,还没等发送,头顶石块忽然被人整个抬起。 李雁愣愣地抬起那张沾了灰尘的花脸,与站在身后垂着首,没什么表情看着他的傅纪书对视了一会儿。 李雁看见他还穿着联邦的军装,军衔挂在肩头,分明就是以联邦上将的身份来的。 他顿时瞪圆了眼睛,无声质问着对方为何给他安排一个很难扮演的身份,他自己倒是省时省力顶着原皮过来! 傅纪书却将视线一转,吩咐手下道:「戴里克神父是omega,叫两个omega准备一个担架。」 言罢便拨弄着光脑走远了。 李雁真想捡块石头扔过去。 你还给我玩洁身自好! 怨归怨,他也没怪罪傅纪书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 毕竟他现在正扮演着戴里克,傅纪书又是已经有伴侣的人,对着其他omega一向都这般冷漠疏离,这样的表现倒是没什么问题。 李雁被两个omega抬着担架送到了医院,医生原以为他在轰炸中受了什么伤,却也只是看见一点点擦伤。 李雁从病房出来时,傅纪书已经不在医院了,大概在与帝国那方处理外交。 那两个omega收了上级指示,又将李雁送到临时基地暂住。 基地的屋子很小,也很简陋,他在里头转了一圈,没有看到监控和窃听的设备,这才去了浴室打算将神父袍脱下。 正解着扣子,他忽然耳尖地听见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李雁指尖顿了顿,警惕地转身要去探查,一道黑影却忽然靠近过来,一把将他按回浴室,并反手关上了门。 光线只暗了一瞬,很快又被alpha打开了灯。 李雁这条西装裤只有两颗纽扣,轻轻一拨便散开了,坠感的裤子顿时便堆到了脚边。 傅纪书的手臂从他膝弯处穿过,将他就这般抱起来。 西装裤耷拉在左脚的鞋面上,右腿皮肤白皙细嫩,小高跟的鞋筒包裹着小腿,原本便不算正经的装束到现在更显得色气。 傅纪书咬着他的脖颈,给着他信息素,问:「谁教你这么穿的?」 「好看吗?」李雁同他咬耳朵,轻声细语说,「我自己搭的呢。」 似是察觉到傅纪书突生的欲望,李雁闻到对方身上浅浅淡淡的信息素溢出来,围绕在自己身边,他们身躯紧贴,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李雁忽然抬手抵着对方的肩,说:「不可以亵渎神父。」 「不亵渎神父,」傅纪书淡淡道,「我只亵渎我的omega。」 第102页 【作者有话说】 新地图雁子烧烧的衣服会很多,奇蹟雁雁,至于为什么书记没有,那是因为他衣柜里只有各种各样的军装和一模一样的好几件西装和很少的几件便衣关于剧情,大家还可以再阴谋论一点嘻嘻明天见,晚安! ◇ 第59章 彻头彻尾的疯子 李雁那身復刻的神父袍彻底报废,如同一团烂布一般湿漉漉地被扔在角落里。 他与傅纪书在床上纠缠了一会儿,他的腺体有损坏,抑制剂没太大的功效,需要情热期需要alpha的标记。 情热期持续了一周,傅纪书身为有夫之夫,不能被人发现他这一周一直在神父的房间里,李雁只能闭门不出等着情热期过去。 有时候傅纪书会叫一个beta来给他送食物,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不知道这间本来只够一个人居住的小屋子里溢满了alpha和omega交缠不清的信息素。 只觉得这位年轻的神父面色总是有些红润,像是刚从水中捞起来一般,额头与髮丝都浸着汗水,张口闭口都像是带着情一般。 等关上门,将食物放到桌上,李雁想摘掉脸上的虚拟皮肤,忽然又被傅纪书抓住了手腕。 alpha的语气有些严肃,说:「下次让他们将饭盒放在门外,等他们走了再开门。」 李雁知道他什么意思,情热期让他的身体很是疲惫,恹恹地靠在椅背上,敷衍了事般道:「知道了知道了,他们都只是beta,威胁不了你的地位。」 他没多少胃口,随便吃了一点,又被傅纪书拽起来塞进被窝里。 第八天清晨李雁醒来时,傅纪书已经走了,走之前还开了窗户通风,将屋子里的信息素味全都打散。 荼蘼花的味道总是很浓烈,情热期破开了遮挡,越发清晰起来。 幸亏他的腺体有损伤,导致信息素无法反向标记傅纪书,才没叫人发现傅纪书身上正带着自己伴侣的味道。 他与联邦的军官们坐在一处等着帝国的外交官到场,艾信鸥作为傅纪书的副手,吊儿郎当坐在他身边,问:「纪书啊,我几个月没回中央星,听说你和你家小omega一起受伤了?」 傅纪书面无表情:「他不小了。」 艾信鸥:「……」 顿了顿他又轻笑了一声,说:「真稀奇,你也会开玩笑了,那会儿听别人和我说你找回了真爱,性情大变,我还当是流言蜚语呢。」 帝国的外交官还没到,堂上几人等得心烦,也就只有傅纪书与艾信鸥似乎并不当回事一般,仍坐在一旁聊天。 艾信鸥将手中光脑推到傅纪书面前,「星网都已经翻了天,你不会还没看到吧?」 傅纪书微微垂了视线望过去,光屏上新闻正在自动翻动着,兴许是帝国确定李雁的身份,他从前在56星卧底牺牲,到现在又好端端活着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 联邦的百姓都在猜测李雁究竟是这么復生的,还是当初根本就没有死亡。 傅纪书面上却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 这些新闻李雁早给他看过了,李雁总有一天要回到战场上,这件事情隐瞒着也没什么用,他也并不在意,傅纪书便没叫人去阻止。 艾信鸥端详着他的神色,说「看起来是真的呢。」 「别装傻,艾信鸥,」傅纪书淡淡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不是秘密。」 「我真是听不懂呢,上将大人。」 艾信鸥似笑非笑,眼见着帝国外交官终于到场,他也不再继续交谈,微微坐直了身体。 傅纪书只是来坐镇旁听的,外交的事宜需要交给更有经验的人来做。 艾信鸥在谈判时倒是正经了很多,他严肃道:「帝国攻击我89星教堂神父,之后又轰炸教堂,看起来谈判的诚意有些不够呢。」 话刚落,对面外交官忽然勐地拍了桌面,怒道:「不是我们的人轰炸的教堂,我们的空舰一直在外空,不在89星,联邦还是不要信口雌黄。」 「炮弹的标志,监控里空舰的标志都是帝国的,证据确凿,算什么信口雌黄?」 「你们联邦不是最喜欢做復刻的事情了吗?那个卧底黎雁,不就是你们科技的产物。」 「他是活人,不是科技产物,」傅纪书忽然接了话头,平静道,「真正喜欢玩復刻科技产物的是你们,那个叫阿斯洛的仿生机器人还在联邦研究院里,这样不符合人道主义的实验品,你们希望我将它公布到整个星网吗?」 几个帝国外交官一时间没说话。 傅纪书又道:「去请戴里克神父过来,他是轰炸里唯一的倖存者和目击者,听一听他的说辞。」 下官应了话,离开会议室没一会儿便将李雁从临时基地带过来。 年轻的神父没穿神父袍,只穿了一身洁白的衬衫,胸前挂着十字架,宽大的袖口挡掉了大半的手掌,露在外面的手指被白色手套遮挡住。 他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高腰西装,衬得腰身纤细,包裹着圆润的臀部和笔直的双腿。 慢慢走进会议室时,微高的鞋跟在地面踩出规律的声响。 一时间众人都将视线落在门口的神父身上,见他分明一幅禁慾神圣的模样,却像早就脱光了一般站在门口,让人慾望生长不休。 李雁忽视掉那些不善的视线,轻轻抬起眼,先与艾信鸥对视了一眼,之后才转开眼瞧了瞧傅纪书。 第103页 傅纪书脸色有点难看。 他身边还有空缺的位置,李雁向着在座的各位微微颔首,自觉向着傅纪书身边的空位走去,坐在了他身边。 身边alpha的气息变了变,大概没那么生气了。 李雁想笑一笑,但戴里克是个严肃的人,他只能保持着冷漠,安静坐在一边。 堂中人问了他一些当时的细节,李雁一一答过来,三言两语便坐实了帝国攻击教堂的行为。 几个帝国外交官心下一急,俶然起了身。 只那一瞬,傅纪书眼皮一抬,身边下官和警卫纷纷把枪对准了对方席位。 傅纪书道:「帝国谈判的目的是什么我也清楚,你们无非是想要89星作为停战的交换。」 顿了顿,他又道:「这件事绝无可能,要么就此停战两不干涉,要么一战到底分出个你死我活,帝国的新皇应当也有在看着你们暗中的监控,劳烦他好好想清楚,还要不要继续。」 傅纪书起了身,他是众人间军衔最高的的军官,他做出要离开的行为,联邦的军官便跟着起了身,要结束这次谈判了。 傅纪书又提醒道:「我建议你们的皇帝陛下还是先处理一下家中的事情,别总是碗里的还没吃上,便开始觊觎锅中的。」 他漠然往外走,李雁便跟上去,尾随在他们身后。 艾信鸥对这个叫戴里克的神父很感兴趣,故意落到后头与他搭讪,问:「戴里克神父是刚来89星吗?」 李雁淡淡「嗯」了一声。 艾信鸥又问:「神父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挺好闻的。」 李雁终于掀起眼皮瞥了眼对方。 他这话说得与性骚扰无异,李雁想着那些omega遇到这种情况会给些什么反应。 大概会给他一耳光? 但李雁不想动手,懒得抬手,很快便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艾信鸥倒也不恼怒,微微凑过身来,小声道:「纪书也真放心将你放进教堂,你们难道不知道,89星的教堂一向都是帝国的某些交易场吗?」 李雁睫羽颤了颤,倒是没太惊讶于对方竟知道是自己。 他只轻声提醒道:「你也挺放心与牧纤接触的,牧纤这样不受控制的研究院疯子,小心什么时候反噬了你。」 艾信鸥轻笑了一声,说:「她算什么疯子,你的好朋友席昊,那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作者有话说】 傅纪书是一款开不了一点玩笑的人机,非常地一本正经。 明天见啦,晚安~ ◇ 第60章 关于未婚夫的谣言 话音刚落,傅纪书竟从前方又返回来,冷着脸在他们二人之间站着,看了他们一会儿。 之后拽着艾信鸥走远了。 李雁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还在想着对方之前说的话。 艾信鸥与牧纤有联繫这件事是他猜测的,没想到艾信鸥没有否认,他与牧纤都在提醒傅纪书和自己什么,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恶意。 李雁满怀思绪地被送回了临时基地,他洗过澡,擦着头髮站在窗边看着月色,阴云遮挡了天际时,他忽然听见窗外有些细微的动静。 李雁福至心灵一般将窗户打开,凑身下去,果然看见傅纪书正从楼下小花园里爬窗过来。 他给了对方一条绳索,傅纪书上了窗台翻越到屋子里,反手拉上了窗帘。 床头的小灯散发着微弱的暖光,他将毛巾搭在座椅扶手上,自己坐到了床边,问傅纪书:「今天怎么想起来翻窗?」 「正门安排了巡逻。」 「哦——」李雁故意拉长了尾调,说,「你怕被人发现你来找戴里克神父偷情吗?」 傅纪书安静了一会儿,竟然「嗯」了一声。承认了。 李雁愣了愣,转而笑开了,扑进对方怀里笑道:「你怎么这么有意思,怪不得我以前总喜欢招惹你呢。」 这话一出口,傅纪书又神情严肃,问:「以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经常来找我?」 李雁忽然答不上话。 这话其实玩笑的意思更多一些,但他忘了傅纪书是个不太喜欢开玩笑的性子,遇到事情总是格外认真,听到什么都得在心中仔细琢磨,辨认真假。 李雁本想解释两句,话到口边却又忽然转变了主意,故意说:「是啊,就是这个原因。」 看傅纪书因为自己产生情绪波动,这件事情本身也已经足够有趣了。 果然,傅纪书虽然神情没太大的变化,但周身气场却瞬时变了,并不是十分和善。 李雁抱着手臂坐在床边,视线始终落在对方身上,看着他保持着平静站在衣架边脱着大衣,又脱下军装。 宽厚的胸肌映在眼前时,空气中飙升的信息素气息便愈发浓郁凝滞起来,丝丝缕缕缠绕在李雁身上,压着他的思绪,勾着他的情慾。 李雁却还想再说点什么。 傅纪书生气的时候,在床上总是玩得很花,与他本人平日的作风格格不入。 李雁撑着下巴靠在床头,盯着对方的胸肌腹肌,直到傅纪书走到身前来,才抬了眼去看对方的脸。 他碰了碰对方的腹肌,又往上摸去,摸过对方喉结,然后被傅纪书抓住了手。 李雁还在看着他的眼睛,探究着对方平静外表下深藏的情绪,然后被傅纪书吻住了唇瓣。…… 李雁很喜欢在床上玩真心话,分明自己连话都已经说得艰难,还非得一句又一句追问着傅纪书,说:「我刚和你结婚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谣传你有一个未婚夫?」 第104页 「因为帝国窃取了你的档案和我的光脑,那个时候帝国以为你与我有过婚约,所以才在56星走得那么近,」傅纪书话音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个消息被同事们知道了,也都信以为真。」 「那是因为你没有解释过,」李雁趴在枕头上,似笑非笑,「上回在56星我问你这件事,你也闭口不谈,是因为你自己也不想否认,对不对?」 傅纪书半晌没说话。 他确实不想否认,他和李雁从来就没有过婚约,那段时间在56星的相处,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段露水情缘。 李雁从来没有对他许诺过什么东西。 都只是他自己在自欺欺人而已。 和李雁结婚的时候正是战事吃紧之时,他很少有机会回家,只有李雁情热期时会回去几天,要不了多久便要走。 他整天因为战争焦头烂额,抽不出太多的精力去关心李雁的身体和心理,只能让军医和席海帮忙照看着些。 时间久了,他便也将这些谣言忘在了脑后,也没有想过李雁会知道,还因为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一直到一整年过去,战事渐渐平稳下来,他才多了些能长时间在家的机会。 但那个时候李雁已经开始对婚姻产生了厌烦,傅纪书一直等着李雁彻底恢復记忆的那一天的到来,等着他为这段错误的婚姻宣告死刑。 但一直等到了现在,李雁似乎又不打算离婚了。 他太随性,喜欢按照自己心情做事,结婚还是离婚,都只是他一念间的念头。 傅纪书自己也不清楚像目前这样的关系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他又像回到了在56星时一样,保持着沉默跟着李雁的心念走,他没有开口说结束,自己便只字不提,他没有开口说想要再进一步,自己便一直原地踏步。 就这样患得患失地拥有着李雁。 傅纪书走了会儿神,李雁趴在床上,半晌不见对方动作,又催促道:「你动一动啊,别只___着。」 话音刚落,后背忽然抵上了对方的胸膛,傅纪书咬住了他的后颈。 已经被反覆标记过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自己的alpha,除却腺体损伤带来的疼痛之外,情热期外只会带来一点点亲昵和安全感。 李雁喟嘆了一声,又听傅纪书道:「腺体还想修復吗?」 「是你想修復吧,」李雁含煳道,「你是觉得我的信息素没办法反向标记你,这样你出门在外就没人知道你是个已经有omega的有夫之夫。」 傅纪书语气严肃,一本正经道:「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都可以,都随便,能修復也好,不能也罢,看你的想法来就行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结束了亲密,李雁慢吞吞坐起来,看着傅纪书在床边穿衣。 他盯着傅纪书的腹肌看了一会儿,道:「今天艾信鸥提醒了我一句,他说席昊是个疯子。」 李雁一直在想艾信鸥这句话究竟是夸张的说辞还是实话,他记忆里的那个席昊曾经也只是研究院的学生,跟着导师在做着各种各样的实验。 他也会和李雁分享自己的实验经歷,其实仔细想想,那个时候尚且年轻的席昊就已经隐隐表露出疯子的特徵。 尤其是在实验上,格外地偏执和认真。 「我与席昊不熟,」傅纪书道,「我对他的印象只有当年将你送到研究院时见过的一面,之后他一直在实验室封闭式进行实验,一直到研究院被轰炸。」 顿了顿,傅纪书又道:「李雁,你有没有想过,帝国的那个机器人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李雁闻言便愣了愣。 那个叫阿斯洛的仿生机器人其实做得很像真人,因为完全復刻的自己从前在56星使用的假面与身份,有些时候李雁想起他都会稍稍恍惚,如同照镜子一般。 但从见到那个仿生机器人的第一眼起他便觉得异常,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对方没有自己的思想,他所有一切的行为都是根据程序设定而出的,没有程序的指令,他便没有自主行动的意识。 帝国的科技一向优于联邦,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像是半成品一样的东西? 李雁想到这里,瞳孔忽然微微紧缩。半成品。 「会有是席昊的失败品,然后被他送给帝国的可能性吗?」 「不清楚,」傅纪书道,「都只是猜测,席昊也已经死了,无从查证。」 他又道:「或许可以查一查席昊除了你和席海以外的其他社会关系,他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寻找信息是李雁擅长的,他只是有些好奇,问:「89星有什么其他的资源吗?为什么艾信鸥和牧纤要带着含烟学姐的遗体到89星来。」 李雁想了想,又拿了主意,「艾信鸥和牧纤似乎对我们没什么太大的恶意,或许可以直接问问艾信鸥。」 但89星里大半都是帝国的士兵,与联邦守将剑拔弩张,傅纪书在主城中走动都很有可能会遇到刺杀,更不便直接寻找艾信鸥说这些事。 傅纪书面色平静,只问:「你想不想给帝国找些麻烦?」 李雁懵了一下,「找麻烦?怎么找?」 傅纪书却没再说话,只俯身下去,将李雁抱起来,抱去了浴室。* 春末,89星天气回暖,近段时日因谈判而暂时休战,主城中百姓放下心,城中人渐渐多了起来。 第105页 艾信鸥还在同帝国进行交涉,谈判涉及到利益纠纷,帝国狮子大开口,又忌惮联邦近期不断上升的战力,谈了几日都没能谈下来。 从会议室出来时天色正明亮,日光高悬,他拍拍衣袖,漫不经心道:「你们还是先处理处理自己内部的事情吧,别总是盯着89星看了,小心到时候胃口小,不小心撑死。」 几个帝国军官顿时盛怒,正想开口驳斥,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自身后走过,肩头撞在艾信鸥肩上,将他撞得往后一退,打断了他们的话语,转眼便消失在转角处。 艾信鸥忽然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往衣兜里摸,自己放在包里的光脑与微型粒子枪已经不见了。 竟是碰上了扒手。 艾信鸥咬咬牙,对着几个帝国军官道:「告辞。」 他匆匆向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刚转过弯,傅纪书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 没等他回过神来,傅纪书已经平静地抬起手中棒球棍,「砰」地砸在对方脑袋上。 艾信鸥转眼便倒在地上。 傅纪书将帽檐微微下压,扔了棒球棍,一手插进风衣衣兜里,一手拽着艾信鸥的一条腿,拖着他往巷子深处走。 到岔路口时,穿着旗袍扮作女子的李雁自另一条路穿出,自然地挽上傅纪书的手臂,二人一同消失在巷子尽头。 【作者有话说】 小裙子返场了。 艾信鸥:你们在前面风光靓丽,我在后面被拖着明天见!晚安~ ◇ 第61章 李雁是值得託付的战友 李雁以前在56星不可避免要穿裙子扮作女子,一举一动都婀娜多姿,又有意掩去了容貌,就算巷子里有监控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他与傅纪书进了巷子尽头的一户人家,将房门紧紧合上。 屋中只点着一盏灯,勉强能将房间照亮。 李雁脱着高跟鞋,随口道:「你还记得点灯。」 傅纪书只说:「嗯。」 他们半路劫走的艾信鸥,临时开了这一间屋子,把艾信鸥捆在椅子上。 李雁问:「要泼水吗?」 「泼水做什么?」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李雁指了指脚边的水盆,说,「绑架了人质得叫醒,就应该泼他一盆冷水。」 傅纪书没说要不要泼,只淡淡道:「我看你是想报復他之前在家门口挑衅你的事情。」 心思一下被戳破,李雁也不辩解,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支着下巴摆弄艾信鸥的光脑。 他的光脑设有密码,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开,密码错误次数过多便会自动销毁。 李雁轻轻「啧」了一声,问:「我怎么记得你的光脑没有密码?」 这么久以来一直正常使用傅纪书的光脑,以至于他都忘了大部分人都会设置密码了。 但傅纪书却道:「有。」 「哪里有?」李雁半分不信,「之前易阳都能用你光脑给我发信息。」 「那是故意给他的,」傅纪书解释道,「当时你在军校的身份泄露,帝国在寻找你以前的照片,我需要将进行修改后的照片传递出去。」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一直都是有密码的,我提前录入了你的指纹和瞳孔,所以可以直接使用。」 李雁本也不是想质问什么,至于那个叫易阳的omega,人早就已经死了,还与帝国的奸细往来密切,想是傅纪书也对他没什么兴趣。 但骤然听到对方这句实话,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有点愣怔,说:「光脑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有军部的信息在,你怎么就这么放心给我看。」 「要是你还不能让人放心,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李雁是愿意为了联邦而牺牲的战士,也是傅纪书最值得託付信任的战友。 其实丢掉婚姻的关系,他们之间未必不能像现在这样亲密。 但傅纪书还是想要更进一步的稳定,李雁不喜欢稳定的事物,他们之间的观点就会出现相悖的地方,需要其中一个人妥协。 以前在56星妥协的人是傅纪书,现在这个人成了李雁。 傅纪书很想问一问李雁,他是否真的能够忍受这样的、到往后都会一成不变的关系。 但又怕一开了口,那道微妙的屏障便会碎裂,由此彻底走向终局。 傅纪书沉默着,李雁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他还在琢磨艾信鸥的光脑,想从中找到些什么信息,于是便起身去了绑着艾信鸥的椅子背后,用他的手指尝试解锁。 刚拨弄了他的指腹,艾信鸥身为军人,警惕性很强,顿时便惊醒了,顶着脑袋上持续作痛的地方问:「你们……做什么……」 「有事情想要问你,但是不方便直接找你,」李雁说着,手里光脑已经被打开,便坐回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牧纤现在人在哪里,含烟学姐的遗体又在什么地方?」 「你们这样威胁我没用的,」艾信鸥嘆气道,「牧纤本来在联邦就很危险,好不容易躲到89星来,怎么可能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联邦的上将现在就在这里,傅纪书和我都不会轻易伤害到你们的安全,有些话为什么不能直接说,非得藏着掖着?」 「要防的人可不是你们。」 艾信鸥似笑非笑地抬起眼望过来,这屋中光线很暗,要想看清楚身边两位的面庞也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 第106页 但只是抬起眼的那一瞬,傅纪书忽然将手中的风衣盖在了李雁的大腿上,挡住了高开衩的旗袍上缘,遮住了李雁的整条腿。 李雁:「……」 李雁轻咳一声,勉强将注意力转开,接着问:「你和牧纤之前让我们小心的是许姬和席海?」 「你倒是聪明,」艾信鸥道,「当初你跟着纪书从34星回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像你这样有心思和手段的人,若不是信息素阶位实在太低,又怎么会生在34星。」 「后来牧纤才告诉我,席昊牺牲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半机械化人类的初代实验体,当然,整个联邦也只有你一个实验体。」 李雁微微转了视线,与傅纪书对视了一眼。 傅纪书倾身过来,将手中光脑交到李雁手中。 光屏上是艾信鸥的身份信息,是没在军部档案里出现过的儿时的信息。 李雁一一看过去,看到最后一行的社会关系谱上,沙含烟三个字赫然在列。 沙含烟是艾信鸥的亲生姐姐。 「我和我姐姐的父母都是联邦的战士,他们没有正式腩的军职,甚至叫不上一声军人,只是当时军队到了89星,他们毅然加入了民兵队,然后很快便牺牲了。」 艾信鸥讲着他儿时的事情,大概已经过去了太久,当初的心绪如何都已经忘了,所以现在再提起时平静了很多,像只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后来89星彻底被帝国侵占,我和姐姐走散了,我没念过书,没上过军校,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着其他星系的军队一起上战场。」 「我没什么亮眼的军功,能一直升任到纪书身边做副手,是因为带领我的长官陆陆续续都牺牲了。」 每牺牲一个人,艾信鸥便会向前补上一个空位,直到所有长辈都牺牲殆尽,他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被调任到中央星。 艾信鸥与沙含烟相认是在沙含烟从56星卧底回到中央星之后。 他道:「那个时候姐姐确实因为你的死亡患上了抑郁症,但她一直控制得很好,也在继续帮助军部破译情报。」 「直到有一天她去了一趟研究院,许姬送她回家,那天我和牧纤都不在,她就这么丢了命。」 李雁心觉奇怪,法医也已经鑑定过沙含烟死于自杀,又怎么会是许姬动的手。 他不是不相信这样的可能性,只是更在意直观的证据。 艾信鸥大概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他解释道:「证据在牧纤那里,只是她现在真的不方便露面,许姬和席海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想要灭口,因此只能躲藏起来。」 他话音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关于你为什么会死亡,这件事和席昊有关,或许你问许姬也能问出来,但我不能说,你们不一定会信,信了也并没有证据,反倒会让我陷入危险。」 李雁没说话,微弱的光照射在他的面颊上,只能瞧见他没什么表情的面容。 倒是傅纪书先开了口,说:「到此为止。」 他拉着李雁站起来,转身往后屋走去。 艾信鸥终于挣扎道:「喂,放开我啊,你们不会要把我一直绑在这自生自灭吧?」 「绑你的不是我和傅纪书,」李雁淡淡道,「是帝国人。」 言罢便不再多说,转眼便和傅纪书消失在黑暗里。 他们换了衣衫,从另一道暗门先后出去,分散开来,汇入茫茫人海中。 这几天教堂在重建,李雁先回了临时基地换了一身衣衫。 他要去一趟教堂,按照戴里克的身份和作风,需要换一身庄重点的衣衫才能进到教堂的花园。 虽然心觉麻烦,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李雁在衣柜前站了一会儿,挑挑拣拣半天才选好衣服,一件一件穿上,最后披上斗篷出了门。 教堂离这里不算很远,李雁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绕着小路进了教堂的花园。 花园中的那座神像倖免于难,还立在喷泉中央。 李雁手上戴了一双黑色的蕾丝手套,把玩着银制的十字架,袖口翻飞的花样挡住了大半的手掌,容色太过靓丽,一时间也很难分清他究竟是教堂的神父,还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魅魔。 李雁在花园处站了一会儿,耳尖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没回头,漠然便向前走去,果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喊道:「戴里克神父,真巧,您今天也在教堂。」 李雁这才回过身,冷冷淡淡打量了一下对方。 帝国人,不认识。 李雁转了转指尖的十字架,并未说话。 那帝国士兵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很快便靠近了李雁。 饶是他穿了带跟的鞋,在与这样一个alpha面对面站着时还是稍矮了一点。 但抬头仰视的动作却并不显得卑微,倒更像是身在高处一般。 这样一个带着强烈反差的omega是很多alpha都很喜欢的,尤其面前的这位还是不能亵渎的神父。 那帝国军官便伸出手去,勾住了李雁搭落在肩头的一缕头髮,慢慢卷在指尖,轻声道:「神父也有一段时间无人光顾了吧?」 李雁睫羽颤了颤,忽然记起来,之前艾信鸥和他说过,89星的教堂并非是用作祷告的地方,披着神圣的外衣做着恶俗的勾当。 他垂下眼,不动声色,只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对方的触碰。 第107页 那帝国士兵有些急色,怒道:「躲什么,无非就是一个妓子,装什么清高。」 他又想伸手抓李雁的肩,李雁却蓦地抬了眼,眸底闪过一丝寒意和杀气。 那帝国士兵愣了片刻,转眼便被李雁抓住了手臂,而后侧身一手肘重重击在他鼻樑上。 剧痛瞬间顺着鼻樑处蔓延,他哀嚎了一声,没等喘上口气,李雁又抓着他的肩屈膝砸着他的胸腔腹腔,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都仿佛能将他的肋骨和五脏六腑砸得稀烂一般。 之后眼前又天旋地转,李雁将他过肩扔在地上,反绞着他的一条手臂,脚踩在他脸上,后跟微微抬起来些许,纤细的鞋跟正落在眼睛上方。 李雁唇角挂着一丝笑,语气却格外冷,轻声道:「无非是什么?我刚才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李雁心里想的:泼一盆冷水,用手机录像,威胁他的家人,让他家人打钱(?),对方家人带了一大堆人大杀四方(??),李雁和傅纪书跪在地上求饶说下次不敢了(???) 傅纪书:醒醒,这不是在演电视剧,我们也不是炮灰反派。李雁:哦。 明天见,晚安~ ◇ 第62章 每一次都是他主动 那帝国士兵惊恐地瞪大着眼,结结巴巴,道:「你……你竟敢这么对我,不要命了是吗?」 「现在不要命的应该是你才对,」李雁脚跟往下微微一落,抵在了他的眼皮上,「重新说一次,我刚刚没听清。」 那人大吼大叫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李雁没说接不接受道歉,他歪着脑袋打量着脚下的人,片刻后弯身下去,将他腕间的光脑摘下来,轻而易举便打开了密码锁。 联邦与帝国虽然共用星网,但互相之间的网域有隔阂,不能随便进入到对方的网域里。 现在拿到了帝国的光脑,李雁便能轻松进入帝国的网域中搜查讯息。 关于帝国皇室的内斗,到现在其实还没有结局,但联邦不知道究竟到了那一步,新皇的皇权是否已经稳定了。 现在帝国正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若是等内斗结束,或许会继续集中火力加大对联邦的侵略。 李雁翻动着对方的光脑,从那些零碎的新闻里在脑中描摹出现在新皇的简易形象。 新皇是帝国的第一顺位人,塞西尔的哥哥,性情暴戾,喜好掠夺和战争。 旧的皇帝还在位时,侵略联邦多有这位第一顺位人在后头支持和劝解。 李雁又搜了搜这位新皇的履歷,普通商业学院出身,后来又去军校进修过。 但再往下一查,又有传言说这位新皇当初进入军校进修只是挂名获得了一个军衔。 帝国上一任皇帝风流多情,和许多女子都有过露水情缘,子嗣中除了新皇几乎都是情人生的孩子,以至于在帝国皇室里,新皇本来就应该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再加上母家也是帝国贵族,有皇后在身后帮扶,想要清理掉那些情人生的私,自己上位做皇帝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李雁想了想,又查了一下塞西尔的信息。 出乎意料,塞西尔公布在帝国星网上的信息少之又少,甚至连照片都已经被删去,像是已经被帝国皇室除了名。 再往后便查不到什么了。李雁便将对方的光脑揣进兜里,摘下右手的手套,露出指腹的一枚素戒。 他摩挲着戒指,淡淡道:「神明会保佑你下油锅的,愿你能被多撒点辣椒面。」 话音刚落,指腹素戒骤然爆发出一束刺目的白光,瞬时便打穿了对方的头颅。 李雁将他的尸体扔进水池中,就这么光明正大离开了教堂的花园。 这里之前经歷过轰炸,监控系统还未修復,他来时便已经将周围打探清楚,因此才敢这样就地动手。 等回了临时基地,将房门关上时,李雁才注意到傅纪书正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摆弄着光脑。 李雁对傅纪书会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这段时间他们一直以这样偷情的姿态夜夜住在一起。 哪怕房门被人从外面锁起来,他依然有本事躲过监控进到房间里。 李雁将斗篷脱下来挂在衣架上,顺手把从那个帝国士兵的光脑扔进傅纪书怀中。 天色已近傍晚,天际云层烧红了一片,暖红的日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地上投射出长长一片光晕。 李雁站在这一片暖光之中,背对着傅纪书脱着衣衫,打散了自己半扎在脑后的头髮。 日暮的光华在他身上顺着轮廓层层勾勒。 李雁脱去了西装裤,衬衫夹捆在腿根,勒出一点点腿肉。 白衬衫的衣领解开了几颗口子,袒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 他慢慢靠近了傅纪书,屈膝跪在椅子上,撑着对方的肩头与他接吻。 alpha的手掌落在他的后脑和腰后,又滑下去,隔着那一道防线轻抚着掌下的柔软。 李雁的睫羽正迅速栩动着,面颊一片潮红。 信息素抑制不住地散发出来,昭示着身体的主人此刻正激动的情绪。 李雁能感觉到自己的唿吸正被alpha肆意剥夺着,对方的手掌落在自己身上,掌温滚烫,像是要将他融化,又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 他迷迷煳煳间忽然想,每一次都是他主动。 第108页 主动要亲吻和拥抱,主动要做爱和亲昵。 傅纪书能给他的情绪波动实在太少了,也很不解风情地不懂爱人。 少见的几次对方主动,也只是为了安抚生气的自己。 其他的伴侣会像这样相处吗? 李雁不知道,也不能确定,只是突然记起来,从他们在56星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像现在这样奇怪。 从来没有人主动说过爱,也没有人说过在一起和结束。 如果不是自己丢失了所有记忆在34星对傅纪书产生了依赖和占有欲,或许他们会一直这样保持着心知肚明却不曾开口确认过的床伴关系,直到有一个人先开口。 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傅纪书不擅长在一段感情里主动,从一开始的失望到现在其实也已经不是太在意了。 只是有时候真的很想要傅纪书主动一下。 不是自己催促过的那种主动。 李雁有些出神,似乎察觉得到他的心不在焉,傅纪书忽然咬了咬他的唇瓣,将他抱起来,两个人互换了位置。 傅纪书松开唇瓣,两个人都喘着些气,潮热的唿吸交错着,混着一点点荼蘼花的香味。 他问:「在想什么?」 话音停顿了片刻,傅纪书又道:「你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李雁。」 他的声音有些低,喘着气,在李雁耳边说:「我一直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很难猜透你想要什么。」 李雁总喜欢半真半假地说话,谁也不知道究竟哪句是真心哪句是假意,只能不停地去猜测和探究,甚至也有可能获得错误的答案。 但是,只要是李雁想要的,他都会想办法给出去。 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李雁还是很少会对他表露出自己真实的念头和想法。 这是唯一一次,李雁实话说了,「我想要你能够主动一点。」 「最起码让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强求来的。」 「我不敢对你主动,」傅纪书却道,「我怕我一旦主动,你马上就会逃走。」 李雁张了张唇瓣,忽然感到嗓间干涩。 这件事便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傅纪书说得也没错,况且依照现在这样的情况,谈情说爱也不太合适。 日暮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天边,整个主城暗下来,陷入了黑夜。 傅纪书整理了衣衫便走了,他们之前绑架艾信鸥,又故技重施嫁祸给了帝国,联邦军部现在正以此为由找着帝国的麻烦。 傅纪书是联邦的上将,这等事情他需要去坐镇,于是便没在李雁这里停留太久。 李雁今天难得有了闲心,将这间暂住的屋子收拾了一下,正打算开窗通风,光脑忽然亮了。 上头只有一天信息,和三个字符:[别开。]李雁问:[为什么不能开?]傅纪书那边大约还在忙着谈判,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回道:[会有人翻窗进来。]李雁想,除了傅纪书,还有谁会大半夜翻神父的窗户和神父偷情。 他将脏掉的衣衫放进洗衣机,傅纪书又给他发了消息,[一会儿有人会来接你。]接他去做什么也没说,李雁对他很信任,也不多问。 果然,没过一会儿,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戴里克神父,上将让我带您去酒店。」 李雁开了门,问:「上将有说要去酒店做什么吗?」 「听说今晚联邦和帝国军方有个酒局,帝国点名要戴里克神父同去。」 李雁说了句「知道了」。 他没穿外套,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衣摆整齐地扎进裤腰里,腰带勒出纤细的腰肢。 戴里克这张脸生得很是温顺,李雁模仿着他的习惯,微微垂着眼,慢慢跟上那个女子。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基地,上了车。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李雁睫羽一颤,掀起眼皮望向窗外,眸中是与神情并不匹配的冷淡。 他道:「艾信鸥辩解了那么多,你不还是露面了。」 那女子轻笑一声,转瞬百合花香便逸散出来,充斥在车厢里。 李雁皱了皱眉,道:「你换了含烟学姐的腺体?」 「我哪里捨得,」牧纤心不在焉开着车,道,「只是提取了一部分出来,注入到我自己的腺体里,但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淡去,维持不了太久。」 顿了顿,她又道:「艾信鸥已经将事情都和我说了,想是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 「关于席昊的事情,他当上研究院院长的时候我只是个副院,他负责的实验我没有参与过,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但这个人,我对他的了解不比你少。」 牧纤想起来便觉得好笑,于是也不曾遮掩,勾着唇瓣带着些许嘲弄般,说:「他是个疯子,他想要的是创造出一个不会死不会疼的人形机器,以此来结束战争。」 「那个时候他先造出了阿斯洛,后来又觉得阿斯洛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于是将它捨弃了,送给了帝国。」 「他想要一个可以自主思考的半机械化人类,但是在所有已经死去的战士里,没有能力符合他预期的,而活人又不能直接进行改造。」 「所以他想起了你,你在去56星前签署过遗体捐赠协议,如果你死了,你的遗体将会合法运送到研究院进行研究。」 于是席昊将李雁的行踪和身份暴露给了帝国,一手策划了他的死亡。 第109页 【作者有话说】 数了一下大纲,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四章左右就完结了明天见啦,晚安~ ◇ 第63章 乱成一锅粥了,趁热喝 李雁怔了片刻,没有贸然轻信,也并非完全不信。 只道:「我要充分的证据。」 席昊是他从前的至交好友,李雁那时候在军校里,要离开中央星时,最信任的人就是他和傅纪书。 也正因为如此,关于他伪装的身份和容貌,席昊其实也知道。 并非完全不可能是他。 但李雁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证据,来将他一直以来对于席昊的好友印象彻底打碎再重组。 深思起来,终归是很难接受的。 李雁偏了偏视线,牧纤已经将微小的晶片递过来,放到他的膝上,「我当时拆解了阿斯洛,这是我从阿斯洛的系统晶片里拆解下来的记忆组织,其中包括了席昊的创作心路和一些无意识间被记录下来的对话和视频。」 「当时他与他的导师商量过用活人进行实验,但那违背了联邦的法规,也违背了身为研究院的人道主义,所以席昊并没有答应导师的建议。」 而是选择了更为残忍的方式,为了实现自己造神的目的,亲手将自己曾经的好友推向了死亡。 李雁没伸手去碰膝上的那枚晶片,只是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傅纪书的士官在酒店门外等着,主动替李雁开了车门。 他心中思绪重重,面上倒还算平静,沉默的下了车,跟着士官往酒店里走。 牧纤在他身后道:「希望您能有一个愉快的夜晚,戴里克神父。」 李雁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转眼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酒店是帝国的人订的,打着和平谈判的旗号,心里不知道还有些什么别的鬼。 李雁思忖着帝国目前想要的东西,一个是新皇稳固的皇权,还有就是联邦89星的资源。 89星又是联邦的边界线,之前就已经失守过一次,若是这次没能将89星收復回来,恐怕以后其他星球也会遭殃。 关于席昊的那些事情和自己死亡的缘由,他暂时抽不出太多精力来深思,只打算先将它放一放。 反正席昊的目的是为了停歇战争,只是方式太过残忍,与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性格和想法才是让李雁无法接受的根本。 在他的记忆里席昊一直是个很温润的omega,似乎总是没什么脾气,说话也很慢很软,与自己是完全相反的性子。 李雁怀揣着思绪进了包间,只一瞬间,无数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强迫他将思绪收回来,关注着包间里的状况。 今晚来的人不多,两方都只叫来了最高军衔的军官和身边的副手,因此包间不大,桌子也很小。 李雁已经习惯了有人总是用并不友善的眼神看着他,觊觎着他的身体,尤其是在帝国军部,在这个omega稀缺的地方,每出现一个omega他们都会像饿久了的猎手紧紧盯着猎物一样盯着那个omega,想着怎么将人据为己有。 但李雁并不在意那些视线,全都视作了空气,漫不经心走到傅纪书身边坐下。 他右手边还坐着一个帝国的alpha,见他落座便倾身过来,凑在他耳边道:「戴里克神父,今晚还有没有其他邀约?」 「抱歉,」李雁淡淡道,「不做这行。」 这么直白的回答倒让人愣了愣,等那军官回过神来,李雁已经开始动筷吃起来了。他很饿。 傅纪书给他倒了杯水,两个人除了这一次短暂的相处之后便半句话都不曾说,甚至没有给过对方一个眼神,却像是有着一道天然的屏障一般,谁也无法插足进去。 在座的几人除了艾信鸥各个都觉得奇怪,尤其是帝国的几个军官,想勾搭神父也不见人搭理,想与傅纪书谈判对方又固执不言,没一个好说话的。 他们有些烦躁和挫败,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起身去了外头,不一会儿便带进一个omega,将人推向傅纪书那方。 但傅纪书神色未变,甚至没有转开视线,反倒是坐在一旁专心吃饭的戴里克神父忽然抬起了眼,目光凉凉地望向了那个omega。 那omega本想靠近傅纪书,被李雁眼神一吓,一时间竟犹豫起来,不敢再往前走了。 艾信鸥心道完蛋,李雁是多么睚眦必报的性子,脾气又怪,等会儿惹急了只怕要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剁成肉泥,忙将那omega往身边一拉,说:「往上将那边凑什么,人可已经结婚了,少打有夫之夫的主意。」 他身边还有空位,将这人往椅子上一塞,再次警告道:「少打上将的主意。」 「艾副将也不用这么忌讳,」某个帝国军官笑道,「都是从军作战的alpha,大家也都互相了解,我听说傅上将家的那位omega年纪也不算小了,总该尝尝年轻的。」 话音刚落,身边神父忽然将筷子往碗边一撂,清脆的声响一下子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他面无表情,只道:「你们怎么还没吃?我以为你们吃饱了呢?」 艾信鸥倾身同傅纪书耳语,「他是不是在说他们吃饱了撑的?」 傅纪书语气淡淡:「嗯。」 「你不管管?」 「管不了。」 李雁身边的帝国军官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问:「神父还有什么想吃的,我们都可以再点。」 第110页 李雁却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说:「年纪大了,吃两口就饱,比不上那些年轻人。」 顿了顿,他又像是才看见那个omega一般,打量了对方两眼,问:「这位……年轻人。」 李雁仔细看了看,这omega容貌与自己有几分神似,尤其是眉目流转间更像,于是便问:「你在哪做的整容?看着还挺自然的。」 那omega脸色骤然苍白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 他求救似地望向带他进来的那个帝国军官,对方也不知道戴里克神父怎么忽然言辞锐利,夹枪带棒的,火气还挺重,以为是因为大家忽视而生气,忙安抚道:「戴里克神父,想不想喝点什么,或者我们可以陪您出去散散心。」 散心是假,只怕出去便要散到床上去。 李雁正要开口,傅纪书已经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他碗里,又一句话没说便收回了手。 李雁知道他这是让自己别说话的意思,但心里总是气闷,忍不住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傅纪书这才开口道:「你们要是喜欢可以自己留着,我已经结婚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劝着对方收下一个omega势必会引起怀疑。 几个帝国人只得暂时放弃,继续交谈着是否要休战。 那omega见无人再理他,总算松下口气,手指有些虚软,怎么都握不紧杯子和筷子。 等李雁将碗里的菜吃完,又一筷子撂在碗边,那omega登时吓了一跳,筷子脱了手,掉在了地上。 幸亏在座的都有事要忙,没人注意到他。 这人这才小心翼翼弯身下去,想将筷子拾起来,却只看见在众人瞧不见的桌下,戴里克神父正翘着二郎腿,稍尖的鞋尖从傅纪书的裤脚处伸进去,撩起来,小半个脚掌正踩在对方的小腿上。 omega惊魂未定地直起身来,忽然看见戴里克神父正撑着下巴支在桌上,直直地盯着他看。 那omega像见了鬼一样,什么都顾不上了,匆匆起身说要去洗手间,转眼便离开了包间。 李雁将脚收回来,跟着起了身说:「我也去一趟,你们先聊。」 等包间门关上时,艾信鸥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又问傅纪书,「这样真的没事吗?这不像是神父能做出来的事情。」 傅纪书没说话,只将光脑拿出来,从桌下递过去,放进艾信鸥手里。 艾信鸥顿时瞪大了眼。 那个已经消失好几年的帝国二皇子,昨天忽然带着一支兵力回到帝国了。 塞西尔终于想好要夺权了? 艾信鸥想,怪不得傅纪书和李雁今晚那么放肆,根本没把这几个帝国军官放在眼里,估计也没想着让这几个人活着出去。 等人一死,帝国势必要藉此机会向联邦开战,但同时还要面对塞西尔的内部争权,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艾信鸥又道:「你不去安抚一下你的omega吗,他看起来火气很大。」 「让他出出气,」傅纪书语气平静,「他今天心里憋着事。」 「和他吵架了?」 傅纪书难得有些纠结,「怎么样才算是吵架?」 艾信鸥:「……」 他道:「回去再和你科普,先忙正事。」 傅纪书没吭气,只咬着烟,点着了打火机。 「咔嗒——」 火光在空气中跳跃,不一会儿又消失。 李雁把玩着打火机,抱着手臂靠在洗手间外的墙壁上。 那omega冷静了一会儿,从里头出来时正巧与李雁迎面撞上。 李雁堵着路,瞧着对方脸上紧张不安的神情,笑问道:「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那omega结结巴巴,半晌没说出话。 李雁又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刚才看见了什么?」 「看见……」omega声线颤抖着,「我看见……你和腩傅上将偷情……」偷情…… 李雁忍不住笑出声。 往常他一直这么形容自己和傅纪书,倒没想到真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这样的感受,还挺有意思的。 他拨弄了一下自己颈间,将那张不属于自己的假面清除掉,露出一张与这omega有几分相似,却更显糜烂艷丽的面庞。 omega有些呆愣,又听他道:「记住了宝贝,这不叫偷情。」 他俯身靠近了那个omega,将手中打火机放进他的胸前的口袋里,「伴侣之间这样,叫做打情骂俏。」 李雁指尖一勾,又从对方口袋里摸出一包药粉。 omega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李雁笑道:「这种药物对傅纪书没有用的,要想让他失去理智,最烈性的情药都没办法,还需要他自己愿意。」 「你一定想问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李雁笑得不怀好意,「因为以前我就是靠着这个上位和他结婚的,你的手段还不到家,我不管你是受了帝国的胁迫还是自愿的,下次别再做这种试图勾引别人alpha的事情。」 李雁也只是威胁一下,不打算动手。 他直起身,取出黑色手套戴上,脚步轻快地返回了包厢。 那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李雁站在包间门口,先扫视了一圈地上的尸体,之后才望向傅纪书。 许姬带着一支精卫兵站在一旁,艾信鸥向来嬉皮笑脸的面容上一片严肃。 李雁只想拍拍手,说真好啊,乱成一锅粥了,快趁热喝了吧。 第111页 【作者有话说】 翻翻前文弹幕看见有宝贝发现了书记当时在34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想抱着托马斯螺旋亲亲,居然这么小的细节都看见了! 他就是没失去理智,因为那是李雁,以前这种事情做的也不少了,所以其实他接受良好()只是觉得时机未到,本来不该那么早和雁子扯上关系的。 明天见啦,晚安~ ◇ 第64章 含烟学姐是我杀的 地上的尸体都是先前的那些帝国军官。 许姬来得突然,和傅纪书内外配合,先攻破了外界的防线,直接便将人杀了。 血水淌了满地,李雁不想脏了鞋,便没忘包间里走,只站在门口问:「所以你们现在想怎么样?」 艾信鸥怀疑许姬害了他姐姐,许姬又一副警惕的模样,如今他们二人面对面站着,倒更像是敌人。 李雁觉得头疼,也不想插手,只是这么问了一句,并不是真的想要个什么答案。 但艾信鸥却道:「现在许姬也在了,你不是怀疑我和牧纤话里的真假,现在就可以问问她究竟是不是事实。」 「艾信鸥,」许姬道,「这种时候你还想着挑拨离间。」 李雁只是站着,没有说话。 他想,许姬原来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所以关于席昊的实验,自己的死因,还有含烟姐死亡的真相,许姬一直也是清楚的。 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信任呢? 李雁沉默地看着许姬的侧颜,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许姬忽然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漏洞,一时间神色有了些松动。 她唇瓣动了动,到底也只是说:「抱歉,李雁,有些事情等战争结束了,我会向你说清楚。」 「战争结束是什么时候?」李雁轻声问,「你们总和我说,等战争结束就好了。」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战事丝毫没有减缓,一直到了现在。」 李雁轻笑了一声,接着说:「好吧,你说的是对的,战争没有结束之前,谈论再多私情也是无用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他摘下了腕间的手环,幽蓝光影攒动着,转瞬便幻化成了枪体。 他没再多说什么,几个帝国军官身上都带信号仪,一旦遭遇意外身死,信号马上就会传递到军方。 现在外面已经聚拢了帝国的兵力,和许姬带来的人发生了交火。 李雁头疼得厉害,这些事情太过杂乱,扰得他一时半会儿只想逃避,于是就这么带着离子枪离开了包间。 傅纪书警告道:「不许互相动手。」 他绕开二人,迈着步子,很快便跟了出去。 酒店外交锋正严重,枪击炮轰声不绝于耳。 李雁本想直接从正门出去,还没等走到大门,一道粒子光束骤然轰击在大门上,顿时便打碎了防弹的玻璃,碎了满地。 他被冲击力推得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傅纪书怀里。 对方便顺势将他往身边一捞 言简意赅道:「天台。」 李雁点了点头,跟着傅纪书一起上了楼,从天台的小门出去,俯瞰着下方的情况。 李雁辨认着帝国火力的多少,「今晚来的人似乎不是很多。」 「来不了太多,」傅纪书语气没什么情绪,「塞西尔回到帝国去夺权了,这两天帝国内战严重,新皇手上的兵力都在联邦和前线,昨晚又匆忙将人叫回去。」 李雁一边听着,已经寻了个掩体蹲下,端着枪对准了目标,「那这个人……」 他的枪口对准了一个高层军官的脑袋,「这个人是被帝国放弃了么,居然让他留在这里当靶子。」 话音刚落,后背忽然贴上一片温暖,傅纪书像从前在军校教他射击时一般,在他身后托着他的手腕,带着他转开视线。 他道:「黄雀在后,看那里。」 李雁跟着望过去,在帝国军队的最后方,那个军官身后的高墙之上,正隐蔽地趴着一个狙击手。 今夜的冲突于傅纪书而言算不上他平日在前线的万分之一,根本没将其当成一场真正的战役,到更像是给李雁准备的实战训练。 傅纪书道:「你卧底了很多年,一直只负责刺杀和临时进攻,没上过真正的战场。」 「你说的没错,那个人确实是个靶子,你要是开了枪,真正的狙击手将会马上确定你的位置。」 他托着李雁的手,很快又转开了枪口,「你以为只有那一个狙击手吗?」 李雁顿时生了警惕,主动在周围寻找起来,果然又看见两个。 他道:「玩得真阴。」 「战场就是这样,各凭手段,不会人性化地展示自己真实的水平,也不会在动手之前先鞠躬问好。」 傅纪书将枪还给了李雁,说:「三点方向那个是帝国的主枪手,你解决他,其他的交给我。」李雁说好。 于是傅纪书很快便下了天台,加入了战场。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战士和军官,亲身上阵之后,已经略显颓败的战局很快便发生了逆转。 李雁头一次见傅纪书在战场上的模样,忍不住惊嘆了一声,很快又专注了下来,紧紧盯着对面的狙击手。 他的枪口已经转了向,对准了傅纪书。 李雁面色平静,稳稳端着枪,唿吸也很是平静。 天际忽然传来乌鸦的嚎叫,对方狙击手忽然扣动了扳机。 第112页 只是一瞬间,李雁指尖一动,骤然爆发的粒子光束勐地击出,「轰」地一声落在了对面的高墙上。 爆炸产生了巨大的冲击,连李雁自己颊边的髮丝都跟着被扬起了些许。 他闭了闭眼,烟云瀰漫在前方不远处,天际已经烧红了一片。 李雁轻轻「啧」了一声。 傅纪书之前将手环给他时说过,这是联邦最新研制的武器,看着平平无奇,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他拍了拍沾了灰尘的衣袖,光脑晃着光,傅纪书难得给他发语音,说:「一分钟,过来。」 李雁嘟囔道:「你是真拿自己的omega当士兵使唤。」 他抱怨了两句,却还是乖乖收了枪,转身下了楼,和傅纪书一起投入到战场上去。 帝国本就兵力不足,没过多久便显了颓势,宣告了撤兵。 李雁有点上头,「追过去把他们老家给端了。」 傅纪书:「……」 「怎么了,你怎么又这个表情?」 「没有,」傅纪书伸手按在他后脑上,将他按到自己身边来,「别惹事。」 联邦士兵正在收拾战场,傅纪书将李雁带回酒店里,借着光仔细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 李雁道:「没有伤到,你能不能别摸了。」 傅纪书便没再摸他的身体,只抬手蹭了一下他的脸颊,淡声道:「沾了灰。」 李雁下意识抬手抹脸。 傅纪书又道:「别抹了……越抹越花。」 「那你帮我擦,」他仰着脸,沾着灰的面颊对上傅纪书的视线,催促道,「快帮我擦擦,我看不到。」 于是傅纪书捏住了他的下巴,微微低下头,却没帮他擦去脸上的灰尘,反而吻住了他的唇瓣。 李雁心道,他就知道傅纪书会这么做。 亲个嘴都得瞻前顾后,不勾引一下他,只怕能忍到回家。 他出着神,傅纪书似乎有些不满,咬了他的唇瓣。 李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让你上战场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傅纪书低声道,「我心里总会想着你,怕你受伤。」 「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在战场上就别念着我了,我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但你会疼。」 「……」 李雁有些哑然。 傅纪书今夜难得多话,又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席昊要把你做成一个战争机器,我接受不了他的想法,也不贊同,和平与胜利需要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来实现,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合常理。」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李雁语气有些轻,似是不在意,「很多人都是这么被牺牲的,只能说倒霉,或者说,命运不好,有些人可能只是偏执了一点,比如说席昊,他想让战争结束得更快一些,对于他来说,他没办法像你一样亲自到战场上去,只能想别的办法,用别的手段,依赖于其他人的能力。」 李雁知道傅纪书能通过自己眼睛监控他的行为和经歷,那个时候牧纤和他说的话,他大概也是知道的。 所以今夜他一直沉默无声,想是心里不太高兴。 李雁只能庆幸自己是那么情绪敏感的人,傅纪书的喜怒哀乐都难以表现在外,也就只有他能稍许察觉,并对它作出反馈。 他试图学着傅纪书安抚自己那样,一边散出信息素,一边说:「想开点吧,你们都和我说等战争结束就好了,我还一直等着这一天——」 「没有人过问过我的想法,」傅纪书忽然打断道,「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是不是应该对我的omega做些什么,然后就直接对你动了手。」 顿了顿,他又道:「那个时候也没人把我们的关系当真。」 「我一直以为生离死别是那个时候不得不做出来的抉择,你和我说信仰和希望,我还能把它当做支撑,作为我上前线作战的动力。」 「然后今天有人告诉我,连我的omega的牺牲都是人为的,就为了一些冠冕堂皇自诩正义的理由,然后白白丢了性命。」 「如果那个时候实验没成功怎么办?」傅纪书微微侧过身,望向身后不远处的许姬,问,「如果李雁没有醒,没有意识,没有心跳,他就彻彻底底死了,到时候你们又该怎么办?」 李雁怔了许久,之后才注意到许姬正站在前方。 她神情难辨,有些欲言又止,之后慢慢上前来,喊道:「李雁。」 「……」 「抱歉。」 许姬指尖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彻底松开,说:「含烟学姐是我杀的。」 【作者有话说】 傅纪书养omega的参考指南是《如何养好一个兵》明天见,晚安~ ◇ 第65章 超绝t人安慰大法 李雁如遭雷击,唇瓣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只觉得眼前忽然眩晕,视线所及一切都在不停旋踵。 耳畔嗡嗡直响,扰得头疼欲裂,连方才许姬说的什么都有些记不清,听不懂了。 她说含烟学姐是她杀的。 李雁喃喃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有些话有些事,一旦说出口,承认下来,就将要万劫不復。 但许姬还是平平静静,一字一句道:「我知道,含烟学姐是我杀的。」 李雁开始感到噁心和反胃,顶着胃腔和后头,让他眼前一阵阵发白。 天顶在扭曲旋转,李雁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撞进傅纪书怀里,终于像是找到了依靠般松懈下了紧绷的嵴背。 第113页 许姬便没再继续往前走了,只微微苦笑起来,说:「一开始我就知道瞒不了多久,毕竟是伪造的自杀,牧纤也还在活着,她也是学医出身的,对于这些细枝末节,想要发现问题其实很简单。」 她话音停顿片刻,又继续道:「而且,我也没想到含烟姐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 她微微低头,从自己的衣衫口袋里摸出半块玉,说:「熟悉吗,李雁?」 李雁茫然地盯着那块玉看了很久。 因为玉上有破损,也并不完整,李雁失忆过一次,记性差了很多,一时半会儿也谈不上熟悉两个字。 许姬像是知道这样的情况会出现,便提醒道:「以前在军校,喜欢戴玉的人可不是你。」 李雁知道不是自己。 他只是喜欢漂亮的东西,金银珠宝只要做工精细,他都喜欢,并不是只爱玉。 喜欢玉的另有其人。 「这是席昊的玉。」李雁嗓音有些沙哑。 早已经随着岁月被掩盖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到这一刻开始缓慢浮现,他记起来了,这是席昊以前挂在脖子上的那块。 说有印象,其实也不算太多,刚入学的时候在席昊那里看到过,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 「因为他给了我,」许姬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我追了他很长时间,席昊是个书呆子,也很纯情,对于爱情和婚姻,他一向比较传统,一直想着自己将来要和alpha结为伴侣,但从未考虑过一个女性beta在一起,因为我无法标记他,无法给他在易感期进行安抚。」 「我给他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他才慢慢接受了如何与一个beta相处,然后,他把这块玉给了我。」 许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李雁,席昊已经死了,她以为这段无人知晓的感情会被永远藏起来,藏在她自己的心里。 也以为自己很难再将这段爱情说出口。 但是现在说起来,却也已经没什么情绪波动了。 或许很多感情都像这样,在被提起之前总觉得是那么的锥心刻骨,实际上却早就已经放下了。 许姬自嘲般笑了笑,说:「席昊想要做的那些事,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一开始她也不能理解,无法苟同。 观念的分歧使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一起出现了隔阂,他们冷战了几个月,然后许姬换了身份和容貌去了56星卧底,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许姬是beta,没有信息素,不能对席昊进行标记,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席昊从来没有依赖过信息素来度过情热期,也渐渐习惯了没有信息素的纠葛。 但许姬从他身边离开之后,他开始感到空虚和痛苦,他希望许姬能够回到自己身边,但又清楚地知道,战争没有结束,他就要一直忍受着分离的苦痛。 之后许姬再回到中央星,也只是为了质问席昊关于李雁的牺牲。 她心里如明镜一般,早就知道李雁的死与席昊有关。 但是这样的真相太让人痛苦,尤其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前的至交好友因为身份暴露而牺牲,还要亲眼看着帝国用作震慑和威胁传递出来的那些叫人心惊胆寒的行刑视频,看着李雁一遍又一遍地经受折磨和虐待。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爱人一手策划导致的。 许姬那时候还怀揣着一点点微薄的希望,想着或许并非是自己想的那样。 但事实就是如此,席昊承认了他的行为,然后被那天来研究院看望李雁的沙含烟听到了他的秘密。 「就是这样,」许姬道,「含烟姐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很生气,她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傅纪书。」 「你知道的,傅纪书一向公平公正,又一心向着你,席昊做的这件事情无异于杀人行兇,傅纪书一定会找他。」 「所以我为了保护席昊,亲手杀了含烟姐。」 李雁半晌没有反应,只是站在许姬对面,指尖正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深吸了两口气,尽量保持着平稳,他没问关于自己的那些事情,只又一次确认道:「你确定,是你杀了学姐。」 「是我。」 「好了许姬,」李雁有些木然地转开了视线,没再与她对视,喃喃说,「好了……我现在有些乱。」 他的心绪很宁静,情绪也很平稳,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觉得事情有些太过于杂乱。 他需要好好地安静一会儿。* 春夜的风寒意料峭,从酒店出去时空气中的火药味与血腥气已经被清理干净,尸体也已经被处理,除了一片狼藉的建筑,似乎看不出刚经歷过一场火拼。 傅纪书背着李雁站在门口,背上的人早就已经睡熟,可怜巴巴地趴在他背上,看不见面容。 傅纪书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在酒店外等了一会儿,艾信鸥开着车过来,问:「你们现在要去哪?」 「帝国军队撤退了没有?」 「已经撤了,听说那个二皇子这次拼了命,打得很厉害,那新皇实在抽不开再管和联邦之间的战争,将所有兵力全部调走了。」 傅纪书「嗯」了一声,「留一部分人在这里排查奸细,其余人跟我回中央星。」 他开了车门,小心将李雁先放进去,之后才关上车门。 艾信鸥小心翼翼问:「我能回去吗?89星条件好差。」 第114页 「你不许。」 艾信鸥怪叫道:「嗷,凭什么?」 他没等到傅纪书的回答,对方已经将隔板升起来,挡在了驾驶座与后座之间。 李雁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战役,对精力消耗很大。 他伏在傅纪书膝上睡了很久,一直等到了家还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可可这两天一直自己在家里,席海偶尔会过来给他放狗粮,本来还应该带它出去散步,但可可咬坏了他两条裤子,又咬了他脚腕两次,出门被可可遛着围着别墅区狂奔了两圈,之后席海对可可敬而远之,每天放了狗粮和水便跑,生怕被可可再缠上。 可可这几天寂寞得很,老远便听见家门响,啪嗒啪嗒从楼上飞奔下来,摇着尾巴在家门口打转。 傅纪书刚开了门,它便激动地往傅纪书身上扑。 alpha面色很是冷漠,把李雁稍稍抬高了些,道:「立正,向左转。」 可可嘴巴合起来,满脸幽怨,耷拉着尾巴走远了。 傅纪书将李雁抱回房间,先前沾染了橘子香的房间现在已经恢復了原样,没有别的异味了。 他给李雁换着衣衫,脱下衬衫时,李雁忽然含煳喊道:「傅纪书……」 傅纪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又继续动起来。 卧室里光线很暗,李雁的面庞在光影中有些模煳不清,看不透情绪如何。 傅纪书把他剥干净,俯身要抱他去浴室。 李雁蓦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傅纪书,」他又喊道,「我其实对于死亡这件事,好像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 「只是觉得像我们这样一直走在刀尖上的人,死亡是迟早的、不可避免的事情。」 「所以对于席昊的做法……我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和意见……」 他一贯冷静的嗓音忽然开始有了异样,转瞬便带上了哽咽,「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是学姐……我的好朋友害死了我最好的学姐。」 李雁忍不住抬手掩住面庞,晶莹的水珠从指缝中溢出来,慢慢向下滑动流淌。 「我好难受,我不知道该想什么,又应该做什么,明明学姐和我分开之前还在说……她说……」 他似乎想笑,却又忍不住哽咽出声,连嗓音都有些模煳。 「她说希望我和许姬都能幸福,可是……席昊……我的好朋友席昊把她害死了,许姬还要为了对方自己担下罪责。」 李雁什么都知道,他了解席昊,也了解许姬。 他们都做了太久的卧底,一直用着虚假的身份和藉口存活,也说了太多的谎话,直到说谎成了张口就来的本性。 从他追问许姬那两次,从她口中听到回答时,他就知道许姬已经笃定了要替席昊分摊罪责。 好像这样,等他们死后就能一起下地狱。 李雁觉得很难过。 他们都被这该死的战争逼成了疯子和恶人。 却又只能无能为力。 傅纪书只是沉默地捧着他的面颊,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 然后再抱一抱他。 「如果没有战争……」李雁捂着脸,闷闷地、哽咽着说,「如果没有战争……我们本来都应该会很幸福。」 但是到了现在,只剩下数不清楚的离别和遗憾。 强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而宣洩,李雁伏在对方怀中哭了很久,迷迷煳煳又睡了过去,隐约知道傅纪书似乎抱着他去洗过澡,之后又抱着他一起躺上了床。 帝国撤兵之后联邦终于彻底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安稳,傅纪书也没有了前线的工作。 第二日清晨,李雁先醒的。 他觉得眼睛有些肿,没睁开眼,只用被子捂住了脸,把睡在一边的傅纪书晃醒。 傅纪书拽了拽被子角,没拽动。 他问:「怎么了?」 「我眼睛肿了,」李雁闷闷道,「肯定很丑。」 傅纪书一本正经道:「哭了会肿是因为眼睑皮肤吸水,可以冷敷。」 李雁心烦不已,「我又不是要你给我解决方案。」 「你想要什么?」 「要安慰。」 被子外的男人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行行,」李雁彻底放弃,自己从床上爬起来了,「我还是去冷敷吧。」 等站在卫生间浸湿毛巾的时候,李雁看着镜子里形容憔悴的自己,顿时又有了晕眩的感觉。 那些很乱很扰人的情绪又一次涌上来,心尖都是酸涩的,冲击着鼻腔和眼眶。 李雁眼前花了一下,后背被一道温暖的怀抱顶上,傅纪书两手从他身侧穿过,撑在洗漱台前,将他以拥抱或保护的姿态拢在身前。 他道:「情绪不要过激,深唿吸。」 李雁跟着做了两下,含含煳煳问:「许姬……许姬现在要怎么办……」 「现在还不是审讯的时候,她是联邦的战士,联邦需要她。」 「我知道,」李雁嗓音有些闷,「她确实做了煳涂的事情,但是守卫联邦的功劳里也有她的一份,我只是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她。」 或许对于外人来说,许姬早就已经功大于过,没什么不能原谅的。 但她是李雁的朋友,他们都是李雁的朋友,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所以发生了这些事情,李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和面对才是正确的,只想要逃避。 第115页 傅纪书道:「想逃就逃吧,也不是那么重要。」 「我不能像你一样的,」李雁嘟囔道,「你这样才是不对的,有事情得说,得长嘴。」 「为什么,」傅纪书在真心求教,「社交这种东西,本来就应该是可有可无的,不合适就淡去。」 「老婆也是可有可无的,」李雁面无表情道,「不合适就不要了,是不是?」 傅纪书难得有些茫然,「你生气了?」 「没有生气,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李雁蹲下身从他臂下钻出去,擦着眼睛往外走。 身后alpha憋了半晌,总算憋出一句,「别气。」李雁更气了。 【作者有话说】 傅纪书的t人安慰:李雁哭,傅纪书:别哭李雁难过,傅纪书:别难过李雁生气,傅纪书:别气李雁饿了,傅纪书:别饿李雁:??? 所以对比起席昊,雁子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勇敢地面对离别和死亡,也一直和书记说,他们不会害怕离别。在应该牺牲和奉献的时候,他总是坚定地走在最前面。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可以是主角明天见,晚安~ ◇ 第66章 看起来很蠢 眼见着李雁还是一副不理人的模样,傅纪书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还是因为许姬的事情被迁怒,只能猜着李雁的想法跟上去,道:「过激的情绪很伤身体,你现在免疫力低下,情绪起伏太大很容易生病。」 李雁没说话,也没给什么别的反应,只伸手去锅里端早餐。 傅纪书快他一步,将热碗端了出来,接着说:「不是说所有社交都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的意思是,如果已经让你感觉到为难和不舒服,就可以主动放掉,先让你自己舒心起来再去考虑别的事情。」 李雁歪着脑袋,斜着眼打量他,说:「我发现每次你讲起大道理来,话就会很多。」 他又撇回了脑袋,拿着筷子走了,「但我不爱听。」 虽然不爱听,却也没有办法了。 想让傅纪书这样的板板正正又一本正经的人说一句什么骚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也不指望傅纪书能把这些东西学会,或许他还会不习惯。 李雁坐到椅子里,早餐是昨晚傅纪书定了时让机器人做的,味道没有傅纪书做的好,但也勉强能入口了。 他拨弄着筷子,傅纪书站在他身边,问:「你爱听什么?」 「爱听你『嗯』『哦』『好』,」李雁敷衍道,「你坐下吃饭去吧,站我旁边我压力很大。」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李雁推着他,把他往旁边推,「你坐下,别盯着我吃饭。」 傅纪书只好坐下了。 李雁其实心里知道傅纪书什么意思,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就是那么看重一段关系的性格,因为很难戒断,所以在形成关系的初期总是格外的艰难,要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 也正因为如此,他看起来好像可以交到很多的朋友,但真正的知己却很少,总像是隔着一层屏障一般,交往不了太深。 而一旦关系确定下来,再要想断开,就会变得非常困难,会捨不得,会痛苦和崩溃。 李雁咬着筷子想,什么时候能像傅纪书那样理性一点就好了。但是…… 也不能太理性。 今日傅纪书还有的忙,要和军部商量如何给帝国施压签停战协议。 李雁陪可可玩了一会儿,之后趴在傅纪书书房的办公桌上玩他放在上面的一盆多肉。 玩了一会儿又失去了兴趣,一边听着傅纪书和军方通话,一边翻看着桌上的文件。 傅纪书绕到桌前来,指腹拨弄着李雁头顶扎起来的一缕揪揪,口中应着话。 李雁有点无聊,将那些文件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傅纪书终于挂断了通讯,说:「塞西尔还在争权,等他那边稳定下来,我带你去一趟89星。」 「这次又要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傅纪书摆弄着他头顶那一撮头髮,淡淡道,「去见见世面,如果谈判不顺利,可能会让你帮忙揍两个人。」 李雁面上浮起一些兴趣,正要开口,傅纪书已经将他头顶上的发圈取下来,放下了那一小撮头髮。 他很认真道:「别这么扎头髮,看起来很蠢。」 李雁脸上笑意尽失。* 关于席昊和许姬从前的事情,席海身为他的亲弟腩弟,其实并不知晓。 他与许姬是在工作中相识的,也是他先追求的许姬,至于婚姻的结合是否有许姬的一些其他心思,许姬没有说,外人也就不得而知。 傅纪书给席海传去通讯时,对方刚从实验室出来,心里都是实验数据,口中还念念有词。 傅纪书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只好主动提醒道:「席海。」 「嗯嗯?怎么了?」 「李雁觉得我对他的髮型意见很大,」傅纪书虚心求教,问,「怎么才能让他消气?」 席海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髮型也能让他们吵起来,「我记得那不是你给他剪的吗,挺好看的啊,你说什么了?」 「说他看起来很蠢。」 席海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傅纪书还是觉得奇怪,接着道:「虽然他生气了,但我还是觉得,看起来很蠢。」 第116页 「……」 过了半晌,席海才干笑两声,说:「你真是没救了。」 又过了两天,李雁在客厅茶几上看到多了一盒发卡和发圈。五颜六色的。 李雁在「傅纪书找了小情人」和「傅纪书买给自己的」两种可能性上来回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认为这一盒丑陋的髮夹应该是可可从别人家偷回来的。* 塞西尔手上那支兵力实在是厉害,或许也有帝国百姓疲于战争的缘由在,民间自发组织的政变也此消彼长,帝国内部乱成了一团,还真让塞西尔暂时坐上了皇位。 皇权暂交到他手上,他出席了与联邦之间的停战谈判,然后在谈判席上看见了李雁。 联邦出席人员很重视这一次谈判,人人都穿着整齐庄重,但李雁在旁听席上坐着,不是重要的会晤人员,衣着便随意了很多。 大片黑色的西装里,只有他穿了一身粉色的薄卫衣,半长的头髮并没被扎起来,只用了两根颜色鲜亮的髮夹夹住了额角的碎发,没什么规矩地趴在桌上和一旁旁听的联邦百姓说话。 粉衣衬得他面庞雪白,唇瓣嫣红,容色十分靓丽。 塞西尔一时间移不开眼,傅纪书脸色阴沉得难看,艾信鸥心里连连叫唤了两句救命,先一步开口道:「帝国的皇帝陛下,请开始会议吧。」 塞西尔这便移开了眼,席上瀰漫的杀意终于淡去了。 李雁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他在旁听席和一个联邦百姓闲聊,听他讲着八卦,说塞西尔夺权成功之后,之前被抹去的身份信息便已经被重新放出来了。 李雁懒得打开光脑,只这么趴在桌上,兴致勃勃地听对方说话。 说塞西尔的母亲不是帝国人,而是联邦人。 李雁非常配合地「啊」了一声。 「他母亲听说是联邦派过去的卧底,没想到突然被皇帝看上了,娶回城堡里做了妃子。」 李雁又说,「天吶。」 「他母亲便在城堡里埋伏着,收集着情报,然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李雁开始想还能说什么感嘆词。 他还没想完,那个联邦百姓似乎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也不是很在意对方到底有没有在仔细听,接着说:「原本她想打掉这个孩子,但是——」 李雁:「但是?」 「但是母爱驱使着她,还是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李雁便不想听了。 一个伟大战士的英雄事迹到他口中变成了一个俗套的母爱故事,他为塞西尔的母亲感到不值。 于是到会议结束,他都再没有和这人继续说过话。 塞西尔倒是一心想着和平,又或者说,是想着快些结束会议好去找李雁,于是签订停战协议时总是很随和,几乎没什么异议。 艾信鸥小声同傅纪书说话,「这个新皇帝真的能行吗,看起来很没什么魄力。」 傅纪书「嗯」了一身。 艾信鸥又道:「你已经变了,我看你这字里全是私人恩怨,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公事公办的傅纪书了。」 他追问道:「我听说他在56星追求过李雁,婚戒都给出去了,你是不是怨气很大?」 傅纪书没说话,只收了文件,起了身准备离场。 还没等走出座位,塞西尔已经追着李雁出去了。 李雁打算去车上等一等傅纪书,等着一起回家。 他在车外占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喊他:「李雁。」 塞西尔追上来,笑道:「好久没见了,你——」 他本想说点什么挑拨离间的话,但将李雁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却说不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语。 李雁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健康了很多,傅纪书把他养得很好。 这让塞西尔感到有些挫败。 李雁还是生理性厌恶着帝国人,没什么好脸色,只问:「什么事?」 「没什么,」塞西尔看得出他的态度,一时间也没了话可说,「就是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以前傅纪书总是对你那样……那样忽视。」 「嗯,」李雁淡淡道,「他有苦衷,我能理解,现在不需要再那么做了,他对我很好,很上心,还有别的问题吗?」 他语气里夹枪带棒,塞西尔有些难受,却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他是帝国人,帝国与联邦征战那么多年,他们本就站在对立面,李雁厌恶他也是正常的,怪不了对方什么。 见李雁兴致缺缺想要上车,塞西尔只好道:「以后很长时间或许都不能再见面了,李雁,祝你以后都能幸福。」 「你要是能管好你的帝国,与联邦和平相处,我不用上战场,也不用担心下一秒就会死,当然会很幸福。」 李雁彻底没了耐心,开了车门,道:「没什么事的话,您还是早些走吧,免得在联邦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们联邦的战士和百姓。」 话毕便不再多言,钻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塞西尔在车外徘徊了一会儿,帝国的士官催促着他,他只能离开这里,坐上飞行器准备返回帝国。 李雁终于松了口气。 他和塞西尔之前站得太近,身上都沾上了对方的信息素,要是傅纪书闻到估计又得暗戳戳吃醋。 李雁便将卫衣脱了下来,只穿着一件无袖衬衫,躺在后座上翻着光脑。 第117页 又过了一会儿,傅纪书从外头拉开了车门,开了自动驾驶,把李雁身上带着别的alpha信息素的衣衫裤子都脱去,扔在了前座上。 【作者有话说】 傅纪书,话是不会说的,醋是很爱吃的,他实实在在地用难听的实话戳着李雁的心() 雁子:已经习惯了哈哈…… 最后一章零点发,去码字啦 ◇ 第67章 百川汇海,生生不息 李雁其实不太喜欢在车上和傅纪书亲密。 车厢太窄了,怎么样他都觉得不舒服,没办法舒展身体,只能蜷起来。 时间久了就容易腰酸背痛。 于是李雁推拒着对方,说:「等回家……回家再抱。」 他挣了挣双腿,又道:「或者我给你……」 他倾身过去,在傅纪书耳畔低语了几句,傅纪书这才妥协,松开了李雁。 李雁长嘆一口气,舔舔唇瓣,乖顺地跪伏在后座上。 傅纪书终于开了口,「以后好几年见不到塞西尔了。」 李雁含含煳煳:「唔……」 这副模样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塞西尔的死活。 傅纪书这才丢掉了那些隐秘的念头,抚着他的后脑,又道:「还有许姬,可能也见不到了。」 李雁的动作顿了顿,半晌松了口,抬起眼来。 「她自己申请去了边境的星球上驻守,去了边境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很少有机会再返回中央星。」 「李雁,」傅纪书问,「这样的情况,你可以接受吗?」 「我接不接受有什么用呢,」他用手背擦着唇角,弯了弯眼睛,试图表现得很平静,「这是许姬自己的选择呀,从她下定决心为席昊掩饰的时候,她应该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 那个时候李雁问了她很多次,无形中给着许姬改口的机会。 可是她没有选。 对于她来说,席昊已经死了,已经丢了命,不能再让他的名声一臭再臭。 有些事情可以一起分摊,这样,就算在外人眼中烂透了,也还能烂到一起去。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李雁问:「那席海怎么办?」 他好像很期待这段婚姻,但从结婚到现在,他们和自己一样,没有什么时候能够好好的、像寻常伴侣那样生活过一段时间,一直奔波在各自的岗位上。 傅纪书只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我们作为外人,管不了那么多。」 车还在往郊外停着飞行器的地方开,路过教堂时,李雁忽然道:「已经建好了啊。」 「嗯,建好了,」傅纪书语气淡淡,「还没有人进去,里面都是空的。」 「那之前那个戴里克神父呢?」 「他不是89星的神父,当时只是借了他的身份。」 李雁「哦」了一声,他轻声道:「既然没人,为什么不进去玩一玩。」 傅纪书看着他的侧颜,半晌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李雁不满道:「干什么?」 「嗯,」傅纪书转开了视线,「你之前买的那些衣衫,现在还在这辆车的后座里。」 李雁上次到89星来,採购了很多旧帝国风格的衬衫和西装裤,版型很丰富,有些太过花哨,他便没怎么穿过,全放在车上压箱底。 他愣了愣,说:「之前不是让你把它们卖了吗?」 「为什么要卖?」傅纪书道,「我看你买的时候似乎也很喜欢,怕你后来再后悔。」 李雁根本不信他的,「明明就是你想看我穿!你还给自己找理由!」 话音未落,车已经停在了教堂门口,傅纪书将脱下来的风衣罩在李雁身上,把他一把抱了起来,往教堂里走去。 临进去前,他还唤醒了车载机器人,让机器人把后备箱里的衣衫送过来。 李雁茫然地被他抱进主殿,放在了神像前的椅子上。 alpha的身躯挡在身前,阴影投射下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而他的身后则是垂首俯瞰的高大神像。 像是在被人盯着一样。 既觉得神圣,又感到羞耻。 李雁推着傅纪书的肩,说:「算了算了,还是回家吧,这里不适合做这些——」 「这间教堂以前就是做这些用的,」傅纪书平静道,「谈不上什么合适不合适。」 他从机器人手里拿过一件衬衫,摆弄了片刻,对着衬衫后背近乎没什么布料的地方陷入了沉默。 傅纪书问:「你买的时候没仔细看吗?」 「看了……」李雁有些紧张,「我以为会很性感,后来拿回去试了一下,我忘了看尺码,买大了,后背开衩太大……像没穿一样……」 顿了顿,他又没什么底气般说,「本来……导购还推荐我买了一条背链,衣服穿不了,背链也干脆没要了。」 于是傅纪书又从机器人那里找到一条银制的背链。 他道:「你花我的钱就买了这些?」 「我是你omega,花你点钱怎么了?」 「没怎么。」傅纪书俯身下去,让李雁转身跪在神殿的椅子上,把背链最上方一条扣在他的颈上。 他将背链展开,才发现其中的玄机。 傅纪书道:「喜欢,以后还可以再买。」 李雁不知道他是在说他喜欢,还是说自己喜欢。 正想开口,对方双手忽然绕到身前来,给他看了一眼背链上带着的两颗小夹子。 第118页 李雁脑袋一片空白,「怎么还有这个……之前导购没和我说……」 原来那天逛了很久的商场,居然看的是情趣内衣。 他红了面颊,湿了眼眶,后悔的情绪不断飙升,他也顾不上探究这里以前到底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了,只让对方快点把东西拿走,他想逃。 但傅纪书没听,只将背链一处处扣好,俯身亲吻他的后颈,又张口刺破了腺体,给了他信息素。 「89星没有信奉神明的百姓,这里之后会拆除,」傅纪书终于解释道,「别紧张了,不会有别人再来这。」 李雁总算松下口气,想着对方在这种时候总是很犟,看着倒是一本正经,实际上变态得不行,挣扎也不见得有用。 于是只好将身心都交付到傅纪书那里。…… 回到家时已经不早了。 李雁身上带着暧昧的痕迹,早就已经睡熟,被傅纪书抱回了家。 但洗澡的时候他又醒了,细数着傅纪书今天在教堂犯的罪。 傅纪书给他洗着头髮,揉着泡沫,时不时「嗯」一声。 李雁打了个哈欠,又开始犯困。 他被傅纪书打理干净,放在床上吹干头髮。 半长不短的头髮在鼓风机的风中凌乱飘扬着,李雁垂着脑袋说:「你明天还要忙工作吗?」 「嗯,要去一趟12星。」 帝国撤兵之后才有残留的帝国士兵,那些人是兇残的亡命徒,需要去将人一一清理干净,还百姓们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 李雁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去。」 「那就一起。」 傅纪书也没拒绝。 李雁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往他怀里钻,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还以为你会拒绝,会说什么『太危险了』『我不放心』『让可可陪你在家』这种话呢。」 「你不是不爱听。」 「天呢,」李雁夸张道,「你可真是太了解我了。」 话音刚落,屁股顿时一痛。 李雁倒吸了一口冷气,「打我干嘛。」 「军校用的戒尺现在还在书房,你想再试试那个吗?」 李雁心里一寒,「不用!」 以前天天被打,怕了。 「不用就睡觉,」傅纪书将吹风机收起来,拨弄了一下李雁的头髮,道,「明日还要早起,起不来,我就不带你去了。」 「我可以的,」李雁乖乖拉上了被子,躺好了,「说好要一起的。」 「以后都要一起。」 他们已经一起同行了那么久,从生到死,又向死而生。 是亲密的爱人,也是值得交付信任的战友。 在他们的身前和身后,还有许许多多被记载过的姓名和故事,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一起,顶天立地支撑在这个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铺就一段漫长的、无止境的生命长河。 百川汇海,生生不息。——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先推销一下预收,直达连结在本章评论区置顶感谢大家一路以来对《吊桥》的支持和陪伴,番外目前打算补一个婚前「初见」,其他还没想好,宝宝们可以点餐~*「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出自朴树的《白桦林》 后记 第68章 创作日记 2023年11月16日我想写一篇abo。 一个生出贪慾的omega强行逼迫alpha标记了自己,迫于媒体和外界的压力不得不结婚,不得不在外面相敬如宾,家族的不满和曾经未婚夫家里给的压力让omega最终失望选择离开。 河子表示:这浓浓的狗血味儿。 我:我还在想要不要写重生,要素有点过于多了。 河子(intp式发言):重生还要写重生前的东西,麻烦。 我(intj紫人附和):萎了。 速速写了文案1.0,我又去找在隔壁某江的朋友聊脑洞,我想着攻不长嘴,爱但不说,苦衷战士,受纯粹是性格恶劣的小疯子。 腩 翻开文件夹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折骨的设定吗......还得换......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2023年12月5日得给abo想个文名了。 叫《吊桥效应》吧。 我:长佩要是也搞文名降重,肯定是「效应」。 朋友:hhhhhhh虽然但是还是选了这个文名,吊桥效应——在吊桥上的危险情景会让人不自觉地心跳加快,人们会错把由这种情景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错觉。 河子:我懂了,你和考试,考试多刺激。我:妈的。 2023年12月9号我翻到了高中存的脑洞设定,人类上将攻x半机械化人类受,谍中谍中谍。 河子:为什么是机械的脑子?不应该是心脏吗? 我:受不是低阶omega么,我发现我还是喜欢双强,从脑门中枪,心脏也跟着一起换了,所以才会掉阶,变成低阶。 河子:反正你的设定我都看不懂。 我:问题不大,我写不来贱受。 河子:谁让你写贱受了。 2023年12月11日我给攻起名傅纪书(等等副书记......算了别管,问题不大)。 受叫李雁,一个很朴素的名字,但李雁=离雁,我已经和书记暗示过他老婆要跑路了。 我:雁子的信息素得搞个花,茉莉?已经写过白玉兰、昙花、木槿、芍药和梅花了。河子:玫瑰。 第119页 我:不想要玫瑰,太刺了,荼蘼吧,蔷薇科的,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是春天的最后一种花,意味着终结和死局。 河子还在沉浸式输出各种诗词。 我:书记整个饼干味......河子:饼干......我:我再想想吧,我想要的是那种看起来很冷漠,实际上味道很浓烈的。 河子:小米辣。 我:醋、蒜、大葱,川味滇香。 2024年1月23日《折骨》卡文了,遂想《吊桥》。 我打算从开始写,开头就是傅纪书故地重游,到和李雁初见时的贫民区,他在当地的朋友说来接他,被他拒绝了。 傅纪书拨动无名指上的戒指,说:「这里,我很熟悉。」 咦~strong哥。1月28日《折骨》又卡文。 书记的光脑里有一张照片是李雁见过的,我在想其实书记光脑里还有别的视频,但是都太模煳了,而且视频更真实,每次看他都会陷进去,没办法保持理智,所以只能戒断,一整个亡夫回忆录。 河子:我服了,听起来就很心梗。 我:但是雁子在离家出走到被找回去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只是一个半机械化的人类,没有心脏,爱一个人像是本能,所以爱情只能是错觉。4.12给雁子画了个人设图,帅(点赞)。4.14我:我现在需要列一个表,我嘞个豆下一本全是人,起名怎么办。。。 河子:《全是人》。 我:本来打算第一章 就跑的,但是需要埋一点伏笔,比如书记光脑里看不清脸的照片和视频,还有那个被抹掉信息的未婚夫。 河子:这是啥伏笔? 我:李雁以前叫黎雁,军校在读的时候去了帝国卧底,他在联邦的所有过去都被抹去,编纂了新的身份,后来被发现然后牺牲了,因为卧底前他还和研究院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所以书记亲自去将他的遗体接回来送进研究院,然后花了两年的时间研究成功了,他的大脑和心脏被加上了机械的装置,维持着生命和思考,然后给了他新的身份送到贫民区去,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所以什么都没公布。 河子:你36摄氏度的体温是怎么想出这种冰冷的剧情的?4.17我:怎么he。。。怎么he。。。 河子:你永远都有这种我不理解的烦恼。 总之还是先将主要人物清单列出来了,牺牲了一大半,触目惊心的5.1为什么傅纪书不会说骚话......好想喊「宝宝,听话」。 可惜了,傅纪书只会公事公办,正正经经连名带姓,封建大家长。 但是李雁读书的时候是小不正经,天天去撩自己教官,有一次偷偷摸摸和同学打牌打输了,同学让他去摸教官的屁股,一摸就完蛋。。。挨了一顿打。5.2我把李雁写趴下了,原因是电池没电。。。 5.2(补1) 猫老师说李雁窝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很不喜欢有人说我主角窝囊,上回有人说老季我就伤心地彻夜难眠。5.4合法伴侣,做做怎么了。。。 想了一个李雁跑路的导火索5.4(补) 好想让李雁揍人。 生理上的弱不是心理上的弱,忍不了了,开揍!5.5其实书记比雁子更像机器人,他知道自己是那种说话很笨的,雁子抑郁症需要有人给他合理的陪伴和安慰,但他只会说:「别难过。」 他很有自知之明,所以给雁子准备了一只小狗,但是说漏了嘴,「上回你说喜欢」,这个上回是什么时候了,是雁子还在帝国卧底的时候。 书记:汗流浃背。 他其实感觉到雁子不高兴了,想着怎么哄哄他,所以翻了一下以前的东西看看李雁喜欢什么,相当于给了他参考答案,只需要直接往卷子上填。 但是书记跳了步骤,写了个解,然后填上了最终结果。5.7书记是一款经典的istj:自我要求高、完美主义、边界感和距离感、喜欢独处、不擅长表达情感,难以让人感受到情绪、社畜、学霸、慢热、克制、不喜欢麻烦别人、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让我自己冷静一下」、「我先去忙了」、讨厌难以捉摸的人。 旷工,都他妈野人。5.7(补) 书记去追妻,别人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书记把小狗抱出来:「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5.8我:小狗叫什么?河子:山山。 我:?不可以,叫可可吧。 河子:可可太普通了。 我:可是河河太明显了。河子:?5.10给绿绿看了一下存稿,她说书记爱得很明显。 其实书记就是很爱,不爱的那个人是雁子,因为他现在对于书记的亲昵和依赖都是基于吊桥效应产生的,再加上他一个人很孤单,他需要一段稳定的关系,这段关系其实不一定非的是爱情。 雁子是esfp,享乐主义,追求自由和快乐,实在得不到就算了,他试探过,书记没拒绝结婚,他就觉得这个东西是可以拿到的,所以他不放手,等他后来发现偷来的东西始终不属于他,他就跑了。 反过来看,其实书记才更加患得患失,因为一旦雁子清醒了,他就会想要结束这段感情,所以书记一直在学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感情,让雁子意识到自己是爱他的,问题出现在他也是现学现卖,有时候有效,有时候无效,雁子的情绪也跟着他的学习成果上下起伏,雁子被囚困在爱情的牢笼里,很大一部分是书记在做的无效的努力。5.11omega对alpha也是有反向标记的,比如说会展上自己伴侣的信息素,但是雁子的信息素有问题,没办法给傅纪书留下反向的印记。5.12雁子在祈福殿许愿书记永远爱着前任。 第120页 宝宝你是会许愿的,前任和现任都是你呢。5.14先写了李雁和傅纪书的初吻,雁子卧底期间就是喜欢这勾一下那勾一下,书记就干看着,也从来没表白,他连喜欢和我爱你都难以启齿,情话也不会说,但雁子张口就来,反正不走心的东西,他不会吝啬,但也不是真心。5.23傅纪书。。。太爹了。。。 雁子怎么还不跑。。。5.30我们还有信仰和希望。 所以我们,不应当害怕牺牲和离别。6.1esfp的100%适配伴侣是istj,因为在婚姻上他们会有一个共同的婚姻目标,能够保持关系的稳定,但问题在于目前书记没有太多的时间精力去追求爱情和婚姻,因为战无不胜,很多人会忽视他时常在前线作战的危险性,会忘记他从事的是一件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工作。6.3有一章写的不对味儿。 带上小狗出门,对味儿了。 小狗就是最好的。6.5雁子跑路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戒断反应,他其实不爱,但是已经习惯了,甚至相处那么久下来已经有点爱了。 吊桥效应消失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下子他就意识到自己不爱了,后悔也是那一瞬间出现的,但做出离开的决定却用了好几天的时间。 他一心想要丢掉过去,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他扔掉了昨天,然后发现无论做什么选择他都会后悔,人就是,选了a又觉得自己选了b可能会更好。6.9李雁为什么会抑郁,抑郁其实源自于「怕失去」,不敢失去,不甘心失去,却又无能为力,所以就会郁郁寡欢,直到有一天将失去这件事彻底接受,抑郁也就不復存在。 李雁其实就是这样,他知道这样一段关系来得不清不白,很容易就失去了,但他只是想要一段关系,不管是爱情还是别的。 他不能接受这样一段关系的失去,所以才会抑郁。6.12我:猫之前灵魂拷问我,李雁什么时候爱上傅纪书河子:他都愿意和一个句嘴葫芦上床了,这还不爱我:哈哈哈哈妈的,好有道理6.23李雁现在藏身的地方是以前卧底的时候住的地方,也算是故地重游河子:跑了个寂寞,书记一下子就找到了我:哈哈哈哈哈哈7.6我:所以他们要怎么he......河子:要不书记妥协,你去追求你的自由,我在这里等你我:哈哈哈哈我真服了我:你喜欢大海,我爱过你7.7他来了! 写这个被伪造的黎雁真的特别爽,因为就是在写雁子。 这应该是帝国最成功的仿生机器人,甚至安装了类似血管和心脏的东西,但是他没有痛觉,也不会思考。 他的语气、笑容还有行事作风都是完美復刻雁子的,所以更显得虚假,因为真正的李雁也是存在不完美的一面的。7.11筑巢行为不能只有o有,a也应该有。8.12我记错李雁是什么时候牺牲的了。 第一章 伏笔是惊蛰,结果写成了冬天。 诶不对,找到遗体的时候是三月。 好好好果然是我,无意间就对上了伏笔!8.17我:突然我又开始写喜剧,我发现主视角的性格确实会影响文风河子:是的,主角是个少年,那文风就很活泼我:李雁是一个三十一岁的十九岁少年,哈哈哈哈哈傅纪书:酸涩文,属于我一个人的酸涩。。。 8.17(补) 傅纪书的信息素是风铃花,基本上没啥味道,所以李雁身上站不上太多他的信息素。 然后他出差回来,发现李雁身上总是会带上别人的味道。遂大醋。 他去找医生问能不能换腺体,想要一个有味道的。医生:?8.29啊啊啊爹的爹的,看盗文的攻梦女能不能远离我的文,连发两条评论和弹幕,用得意洋洋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傅纪书前期对李雁做的那些事特别爽??? 她的爽就是建立在李雁的痛苦上的吗? 噁心坏了!气晕了!一秒删除!8.30成功爆改卑微受,雁子现在是个毒舌。9.4完结了,突然感觉有点迷茫。 每次写完一本,打下「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有点怅然若失,好捨不得,我可能也有戒断反应了。(抹眼泪)9.4(补) 百川汇海,生生不息。【后记】 先列一下本文写作的灵感歌单和视频: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朴树《白桦林》何璐《让她降落》管莫书《彗尾》管莫书《仙踪与一个我》《电波》真的很好看tat扯远了。 《吊桥》到这里就完结了,很感谢大家这三个月以来的陪伴和鼓励,前期我铺垫了很多东西,对于书记和雁子的描写也有所保留和故意误导,以至于总是会在免费章节看到有读者骂他们。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像老母鸡护不住鸡崽子一样难受,但还有那么多愿意耐心看到伏笔被揭开的宝宝们,又让我能快速收拾好心情继续更新。 连载期间我看到有人说我只是想蹭一蹭abo的热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在写一个我一直很想很想写的故事,在表达我的想法和思想,我所有的故事都只源自于一件事——想写。 《吊桥》目前的成绩很好,或许也有可能已经是我写作生涯里的巅峰了,确实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我还是会保持着我一直以来的想法,写我自己想写的东西,尝试不同的背景、剧情、视角和人设,不会一直拘泥于舒适区。 只要我还有灵感,我就会一直写下去。 下一本《破坏欲》没有这样大世界观的背景了,也没有特别心梗的爱情线吧(大概。。。),只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与亲情有关,感兴趣的还可以继续追更。 第121页 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笔耕不辍,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呀~(ps.再全世界安利一下,《电波》真的很好看qaq,能够接受无台词舞剧的可以去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