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经Omega助理》 第1页 《非正经omega助理》作者：太紫重玄【完结】 文案： 弱小可爱一心搞事业受x强大高冷长了恋爱脑攻，清甜流陪你过夏~ 1. 何远是个，依靠星源帝国联盟的omega援助计划长大成年，人生唯一的理想就是努力报效养育了他的国家！ 为此他主动应聘了没人愿意应聘的岗位—— 誉满.人形钢铁机械巨无霸.极度凶冷.玫瑰上将.闻苏的生活助理。 成功入职后，他快乐地： 1.给上将先生做饭。 2.替上将先生挑选搭配生活用品。 3.为上将先生读诗唱歌讲八卦。 4.哄上将先生睡觉。 5.陪上将先生出席晚宴。 ……等等。 朋友：完全不像正经助理嘛。 何远：想多啦，闻苏上将是全星际最强悍的战力之一，我好好照顾他是为了国家！ 2. 求偶期将至，联盟军方后勤管理部突然空降omega助理，用意不言而喻，合情又合理。 于是，向来无人敢靠近的玫瑰上将闻苏开始推动进度条—— 看到何远的第一眼：弱小。 发现何远笨手笨脚：果然。 但更细緻认真，做的饭菜又很美味，失眠疗愈也有效果：……咳，区区小计。 暗中观察何远微笑：好可爱……不，区区小计！ 直到在宴会上被何远当众维护，终于：他超爱我！！！！！！ ……那我也爱他。 3. 战争爆发，前线作战的郁金香上将需要助理，可战事危险，网站上的报名表始终没人填。 何远：前线最重要！挺身而出报效国家就是现在！ 果断辞职。 正沉迷爱情的闻苏：？ 你在外面有别的上将了？ 玫瑰到底哪里不如郁金香？！！！ 小剧场 当夜，意外终于发生，何远迷迷醉醉懵懵懂懂，第二天彻底清醒：「糟糕！真地变不正经助理了！」 坚决辞职！ 办公桌后，人形机械钢铁巨无霸舒适地松了严谨的领口，贊同地点头：「没错，是该给你换身份了，等下我们就去註册。」 内容标籤：星际abo 日常 he 搜索关键词：主角：何远，闻苏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恋爱脑巨a看什么都不正经 立意：内在比外在更加重要 第1章 19岁的omega何远，成为生活助理的第一天，就跟顶头上司——全星源联盟的最顶级战力.玫瑰上将.alpha.闻苏吵了起来。 餐厅的气氛非常僵硬。 闻苏的脾气更硬！ 何远忍耐着解释说：「上将大人，我没有否认军方配餐的营养价值，只是想说明，长期食用烹饪机制作的食物会降低日常生活的幸福感，进而影响到方方面面，甚至包括上将大人您的战力！我身为生活助理，工作目标就是提升您的生活品质，每一个细节我都要改善，手作餐是第一步。我不是要逼您吃，食材、口味、口感这些咱们可以沟通！我不怕麻烦！但您没了解清楚状况就居高临下全盘否认的态度恕我不能认同。」 扭开脸，大眼睛闪烁了一下。 「虽然您是星源联盟的顶级战力，立下过许多汗马功劳，而我只是生活助理……但我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闻苏坐在餐桌边，一脸厌烦地抱起双臂，看着何远说：「你们omega都是这样聒噪，并且仗着自己弱小就为所欲为吗？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让我配合你，可我为什么必须配合你呢？」 视线下移，餐桌上摆着两份早餐，一份是军方提供的大号能量三明治两个、能量咖啡一杯，另一份是何远亲手做的小米粥、水煎蛋、清炒香菇油菜和虾肉包。 闻苏毫不犹豫地拿起三明治。 「我也从不需要从你这里寻找认同，而且我以为，想要达到目的，道德审判是最下乘也最无用的手段。」 说完公事公办地开吃，三分钟吃完两个，端起咖啡杯就走。 何远气得身体绷紧脸涨红，嘴唇欲言又止地动。 突然闻苏回过头来。 「omega。」 何远顿时攥紧双拳，不服输地答道：「我叫何远，几何的何，遥远的远！」 闻苏面无表情，像听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我今天有重要的工作，你可以在这栋别墅和别墅外围自由行动，但请安分一点，尽量降低存在感，不要影响到我。」 何远：！！！ 好可恶的alpha！！！ 可恶的alpha说完可恶的话就可恶地迈开长腿走掉了！ 何远无处发泄，捧起手机用力敲字，跟好朋友把刚才发生的事吐槽了一遍。 最后说：[「舒适生活对战斗力的正向影响」这个项目为了保证研究数据准确，现阶段要对实验对象保密，所以我才没办法回答他「为什么必须配合」的问题，根本不是说不过他！] …… 何远是个孤儿，靠国家的援助计划长大，努力学习努力生活，考上了全星源联盟最好的大学，今年刚上大二。 「舒适生活对将官战斗力的正向影响」是他的老师与军方后勤管理部合作的项目。 给将官配备生活助理，助理人选有招聘来的社会人士，有老师手下的博士生和研究生，原本和他没关系。 第2页 但前不久，他听说唯独玫瑰上将闻苏的助理岗位迟迟空缺，项目无法推进，就自告奋勇毛遂自荐了。 他知道闻苏上将非常难相处，大家都避之不及，但这个项目关系到星源联盟的战力能否继续提升，是大事情，而他的理想就是报效国家，他愿意去最苦最难的地方！ 他在学校成绩好，又上进，又正好患有先天性腺体封闭症，身为omega，却和beta差不多，与alpha共同生活没什么不妥，老师就同意了。 …… 闻苏在书房处理了一会儿工作，突然反常地走神，想起不久前在军方总部与上司的一段对话—— 「闻苏，你的求偶期快到了吧？第三次求偶期，不能再使用强效抑制剂，你打算怎么办？」 「暂时没考虑。」 「那么让上头帮你考虑考虑？」 「什么意思？」 「可以理解为相亲，也可以理解为包办，给你匹配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omega，既解决了即将到来的棘手求偶期，又能为推行大数据婚姻做试点。」 「拿我做试验？」 「老实说，生育率逐降，战事又多，拿你们这些又强又珍贵的将官做试验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无聊。」 「拉郎配是有些草率，但也不全是坏处，你不要太死脑筋，有时候稍微转个弯儿，说不定就会迎来惊喜。如果无法接受简单粗暴的方式，那么在正式标记之前，你和那位omega以另一种形式相处，先营造氛围，慢慢地水到渠成怎么样？……哎！我话还没说完，你别走啊……闻苏！」 …… 当时他只以为那是一段无聊至极的对话，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居然来真的。 居然还冠冕堂皇地扣了个生活助理的名头。 太过分了。 不能放任。 现在就把人赶回去。 闻苏走到窗边，一眼看见何远正在花田边浇水。 明明有全自动灌溉，却偏要手动，费时费力，全无好处，一定另有目的。 ……难道是为了做给他看？吸引他的注意？ 心机深沉的omega。 浇好了面前的一片，omega放下喷头伸懒腰，用手背擦额头的汗。 果然弱小至极。 omega又俯身摸花瓣，好像笑了，接着动起嘴唇。 ……在跟花说话？ 闻苏深深蹙眉，这种行为完全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震撼程度之深，甚至令他打开了最高权限的监听系统。 「滴」一声，何远的声音从监听器里传来—— 「……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被科技笼罩甚至控制真地不太好，人类应该保持一些本色，譬如种花、浇花、做饭、手写……你说对不对？」 「可惜闻苏上将不这么觉得……因为他实在太厉害了吧？恃才傲物也正常。没关系，今天才第一天，有的是机会慢慢磨合！一点儿挑战都没有的工作也没意思！」 「奇怪，闻苏上将是玫瑰上将，但这里却没有玫瑰花……改天我种一些吧，既应景，又能跟你做伴儿！」 …… 他是孤儿，从小养成了与周围的一切随意交流排解情绪的习惯，加上刚刚和朋友倾诉过，他现在好多了。 但闻苏不太好。 这个omega大话一套一套的，还说什么「磨合」、「挑战」，想得美。 现实是他将不再有任何挑战磨合的机会，现在就…… 突然手机响了，闻苏拿出来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楼下花田边的傢伙，「滴」一声关掉监听系统。 允许你再幻想片刻。 不料工作一忙起来就没个头，一幻想就让omega直接幻想到了晚上。 十点半，会议终于结束，闻苏开始犹豫。 现在赶走一个弱小的omega会不会太晚了？ ……等到明天早上？ 有些拖泥带水。 何况那个omega口口声声说着平等，不承认自己弱小。 下定决心，闻苏准备去赶人，突然报警系统「滴」声大作，显示驻地地图的光屏上跳动着象徵危险的红点，位置是别墅后湖。 他的机甲重明鸟正栖息在湖底。 一定是那个不省事的omega！ 用便携控制器制止了重明鸟的行动，他快步前往后湖。 军方驻地远离城市，被森林、丘陵和湖泊包围，深浓夜色笼罩下，仿佛童话故事里的城堡。 修长的双腿踩过幽暗静谧的小树林，出了树林，视线豁然开朗，后湖映入眼帘，星光和人造月光温柔地洒下，不规则的湖面泛着微微波澜，湖边，浑身湿透的何远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明显已经昏迷。 走过去一看，心想麻烦，要做人工唿吸。 闻苏单膝跪下，双手交叠按上何远的胸口，忽然一顿。 这不会又是omega吸引他注意的苦肉计吧？ …… 然而思来想去，他终于还是将双手按压下去，人生首次俯身贴上了属于omega的柔软的唇。 第2章 「咳咳……」 「噗噗噗……」 「咕噜咕噜咕噜……」 何远在地上弹起又落下，不断呛水，最后勐地一咳，终于满脸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闻苏顺势起身。 何远坐起来，从闻苏穿着黑色军靴的鞋尖一路向上，看过大腿、腰、胸口、脖颈、脸…… 第3页 alpha依然居高临下冷气逼人。 他刚才虽然窒息了，但神奇地没有失去意识，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很不好意思。 「上将大人谢谢您救我。」他撑地站起来，浑身湿淋淋的，头髮一绺一绺，又狼狈又愧疚地垂下头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闻苏一愣。 据他对omega这种生物极其有限的了解，既弱小矜贵，又趾高气昂，即便是为了救命的人工唿吸，他们也会将其理解为恶意侵犯。 要么大肆攻击声讨，要么粗暴地要求负责，他本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却没想到…… 不对。 难不成眼前的这个omega手段高明，打算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 目光一寒，他抱起双臂审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何远小声回答道：「跑步。」 「跑步？」 「嗯，每天早晚我都会跑步。」 「为什么？」 「锻鍊身体，然后变强！」何远抬起头来攥紧拳头，萎靡的大眼睛重新迸出了希望的光。 闻苏却直接评价道：「结果还不是弱小？」 何远：…… 「我、我绕着湖边跑，没想到湖里突然伸出来一条机械臂缠住了我，还把我往湖里甩！」 「那是重明。」 「重明？上将大人的机甲鸟？」 「嗯。」 「原来是它，怪不得那里厉害！」 「它在湖底休息，你靠过去，它以为你是入侵者。」 「哦，看来我以后得离湖边远一点。」 何远拳头在掌心一碰，琢磨的表情语气十分认真，令闻苏下意识地抬起手腕上控制机甲的便携设备。 面前银光一闪，何远举起胳膊眨眼。 「不要动。」闻苏命令道。 何远赶紧听话地放手，老老实实绷着身体。 扫描结束，闻苏调整衣袖，说：「你的信息已经同步给重明了，它不会再攻击你。」 「哇塞！谢谢上将大人！」 闻苏无动于衷，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走到何远面前抬起手，从他头上摘下了一条湿淋淋的水草。 何远：………… 他抱住脑顶，看着闻苏渐渐走远的背影，嘴角勾了起来：因祸得福，闻苏上将说话的确不好听，但也并非真地无法相处嘛！ 然而回到书房的闻苏： 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又看了看手腕上的机甲控制器，非常恍惚。 他刚才做了什么？ 不是要赶走那个omega吗？ - 第二天清晨7点半，何远准时站在餐桌边。 餐桌上像昨天一样，既有军方提供的烹饪机配餐，也有他的手作餐，但这次的手作餐并非全套，只是一份铜锣烧。 他还像机器猫一样笑弯眼睛地挥手。 「上将大人早上好！我反思过了，生活需要慢慢来，让您一下子就改变饮食习惯的确不对，所以今天我只做了加餐。早饭后您如果还有胃口就请尝尝，不想尝也没关系！不过老实说我特别希望您能尝一尝！因为铜锣烧是我最拿手、最爱吃的甜点，尤其是双手捧着吃的时候，感觉特别幸福！」 一边说一边体贴地拉开餐椅。 习惯了自己拉餐椅的闻苏手停在半空，视线一侧，勐然收穫到了一个超级大的定格笑容。 闻苏：…… 很不适应。 他照例吃官方配餐，表情有些恹恹，时而按一下眉心。 何远立刻问：「上将大人昨晚没睡好吗？」 闻苏心说没错，睡得非常不好，都是因为你。 他首次带着充满了目的性的眼神去看何远。 一头蓬松的短髮，刘海碎而不乱，栗色，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染的； 眼睛很大，颜色比头髮浅一点，色泽晶莹，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戴了美瞳； 右眼下方有颗泪痣，很小，淡红色，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刻意画的。 穿一件棕色的復古款西装，内搭的白衬衫上繫着领巾，下身是西装短裤，搭配小腿袜与圆头皮鞋。 ……昨晚在湖边穿的就是这一身，因为」在跑步」，所以脱去了外套。 闻苏更加恹恹地按眉心。 他对人类的外貌从不执着，尤其是一个不打招唿就闯入他的领地，试图引诱他交/配的心机深沉的omega。 但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他一躺下大脑就自动闪回湿淋淋的omega可怜巴巴地站在湖边的画面，反反覆覆朦朦胧胧，像隔了层纱，只有轮廓没有细节。 轻微的强迫症令他非常想剥去那层纱，看清每一个细节。 就这样被念头反刍了一夜。 现在，超近的距离超高的高清，他总算看透了，舒服了，同时又极其后悔。 赶走他——闻苏再次下定决心。 可是铜锣烧突然被推到面前。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吃完了其他东西。 「上将大人，我觉得您还意犹未尽。」何远歪着脑袋笑眯眯地说，「趁现在还热着，口感和味道正正好！正是我今天起了个大早，专门为上将大人您做的，如果您能赏脸品尝我就太高兴了！」 经过昨晚他明白了，闻苏这人吃软不吃硬，说你弱小你不承认，正戳中了上将大人傲视一切的神经，而反其道行之，适当示弱，他立刻就没脾气了。 第4页 老虎的皮毛要顺着摸嘛！ 果然闻苏听了这话就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omega穿着昨晚落水时的衣服，说明昨晚回去以后他洗了衣服，然后烘干，加上洗澡整理，今天又起了个大早，睡眠时间必定少得可怜。 固然心机深沉，但事实就是事实，也值得…… 怜悯。 何况黄澄澄的薄饼正透着微热焦香，其中裹着的东西更散发着未知的诱惑。 他昨夜也没睡好，非常需要一些额外的抚慰。 于是终于板着脸，矜持地捏起了铜锣烧。 就这样吧。 甜食就甜食吧。 闻苏咬了一口。 又咬了一口。 ……微怔。 然后咬了一大口。 糟糕。 甜食不是属于omega的食物吗？他可是alpha，而且是顶级alpha，为什么他也会喜欢甜食？ 为什么他一口接一口地停不下来？ 这里面做手脚了吗？ 抬眼看向厨师，工作获得巨大进展的何远正笑得心花怒放，在脸颊边竖起食中二指比了个大大的「耶」。 闻苏：！ 馅料没搅拌均匀？怎么甜度突然加倍？！ …… 就这样，他稀里煳涂地吃完铜锣烧，稀里煳涂地在何远的挥手再见中结束早餐回到书房，稀里煳涂地再度遗忘了赶走omega的计划。 第3章 [我收回昨天的话，闻苏上将并没有那么讨厌，他是外冷内热。] 何远给朋友发完这条为闻苏平反的信息，收起手机，充满力量地继续工作。 跑步做操、打理花草、室内清洁……11点半准时开始制作午餐。 还是在官方配餐之外稍加一点。 看日程表，闻苏上将今天不仅有办公室的工作，还要外出组织训练，加餐得稍稍丰盛； 闻苏上将看起来挺喜欢甜食…… 就糖醋鸡翅！ 厨房里，何远热火朝天，浓郁汤汁在锅里咕噜咕噜冒泡，肉香、醋香与焦糖香一起往鼻子里钻，计时器倒数三、二、一……收汁出锅！ 「噹噹噹噹！」 12点15分，何远围着围裙端着托盘来到餐厅，热情的笑脸迎上了闻苏的冷面。 「你走吧。」闻苏重新想起了这件事。 何远一愣，笑容僵在脸上。 「走吧，我不需要你。本来昨晚就想让你走，但你溺水窒息，我出于同情才让你在这里睡了一夜。现在看来你没有留下任何伤害，可以走了。」 花了一个上午，他总算梳理出了一段光明正大的心路歷程。 事出突然，何远一时反应不过来，棕色的大眼睛无助地眨。 那大眼睛里似乎带着水光，闻苏别开视线道：「快点走，我从来没有把一个命令说过三遍，请你适可而止。给你半小时收拾行李，半小时之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 下了最后通牒，闻苏坐下，面无表情地吃起官方配制餐。 何远一直端着托盘，这时才感觉到手上的重量好像已经拿不住了。 想挽回，却又很难。 「我、我知道了，那么……上将大人再见。虽然没机会了，但我还是觉得我能把生活助理的工作做好，如果您回心转意……」 闻苏锋锐地看了过来。 何远一抖，连忙闭嘴，把托盘放下：「好、好，我这就走。这是给您的加餐，糖醋鸡翅，最后一次，希望您能品尝。」 他的声音低下去。 闻苏没有任何表示，何远在心中默默地哎了一声，终于垂头丧气地走了。 闻苏的视线终于扫向托盘。 上面盖着餐盖，令他又像昨夜一样，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像其中菜品的样子。 一只、两只还是三只？ 并排放还是叠放？ 只有鸡翅还是加了配菜？ 餐盖不错，居然没有一丝气味儿熘出来…… 突然，滚轮声拉回了他的神智，余光一瞥，何远正走出大门。 大门沉重，何远的行李箱很大，还背了个双肩包，开门关门走动时有些艰难。 果然是弱小的omega。 而且背那么多行李，是笃定了会成功与自己交/配然后长期留下么？ 又心机又天真。 闻苏嗤之以鼻，心想赶走他真是再正确不过。 - 「哎。」 何远站在别墅外围望天，心情十分低落。 满打满算上岗才30个小时就被辞退了，老师的研究停滞，影响了国家大事可怎么办？ 没脸回去。 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来的时候是军方后勤管理部专人送的，一路保密，他看不见外面，不知道这个驻地的名字和具体位置，只知道这里很大，地形复杂，甚至可能有重重危险。 忍着愧疚给老师打电话，却没人接，估计正在忙。 想在原地等一等，又想到闻苏上将说了不希望再看到他，决定稍稍走远一点。 就一点点，应该没事。 出了别墅外围，首先是一片森林，走进去没多远就觉得脚下直冒阴冷的寒气。 头顶失去阳光，湿风时而吹过，他找了棵粗壮的大树靠着坐下，把行李箱和背包放在旁边。 一边等待老师回电话，一边给好朋友又发了一条[我再收回早上的话，闻苏上将的确很难相处]的信息。 第5页 森林静谧，偶尔有树叶被吹动和鸟扇翅飞过的轻响，他回顾着自己短暂的工作，渐渐地越来越困。 从昨天早晨来到这里开始，他不断地做事、不断地思考，义愤填膺地与闻苏争执、很不走运地被机甲袭击，昨晚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今天又大起大落，突然闲下来，一下就疲倦得不得了，脑袋上下来回点，终于抱着背包靠着树干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到他又回去了，闻苏上将吃他做的饭吃得特别开心，其他方面也被他照顾得非常周到，变成了一个很有亲和力的alpha，战斗力更是大大提升！ 全靠他努力工作，研究得出正向结论。 配备生活助理、增添生活情趣成了将官们的必备待遇，要全面推广。 老师、学校和国家都表彰他，他站在领奖台上，开心得嘴都合不拢！ 正要发表获奖感言，结果一开口，突然「轰」地喷出一个大火球！ 火球砸向观众席，直接掀翻了座椅，会场开始剧烈晃动！ ……不是做梦！ 何远勐地醒了，眼前一片昏暗，大地倾斜、分层、开裂，树木折断倒塌，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水如山洪爆发般狂冲过来…… 大地震都没这么可怕！ 他连站起来的时间都没有，勉强抱住背包和行李箱，从瞬间变换地形的陡坡上稀里哗啦地滚下去，在坡体、石块和断树上连续碰撞，每每想要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就有更大的力量、更夸张的地形改变来袭，轻松击倒他拼尽全力的一站！ 「啊啊啊啊啊！」 眼看前方就是瀑布，好高！ 何远大叫着，像发射的炮弹从瀑布上摔了下去，背包和行李箱也各奔东西。 一路晕头转向急速漂流，再前面又是个陡坡！ 闻苏：！！！！！ 他站在高地控制台，视野里陡然闪入那身本不该熟悉却已经非常熟悉的衣服时，凌厉的双瞳勐然收缩。 他十七岁时破格进入军方担任军官，七年来参战无数，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经歷过周密的思考和设计，故而百战百胜。 但此时此刻，他动了。 没有经过一点点思考，他从高地控制台一跃而下，爆发出了顶级alpha本不可能在普通训练中爆发的能量，完全出于本能。 这违背了他身为顶级将官、顶级战士、顶级alpha的逻辑。 不过他不后悔。 如猎豹般两次弓起身体，下落起跃，从急奔的河流上捞住那羸弱的身体，闻苏单膝跪在岸边向怀中察看—— omega大约与水犯沖，又湿淋淋地昏过去了。 不同的是这次是被冲力震晕的，没有呛水窒息，无需人工唿吸。 omega的西装外套被水沖走了，白衬衫也惨遭蹂躏。 苍白的脸和脖颈上有擦伤和撞伤，身上估计也有，需要尽快处理。 突然，omega醒了过来，幽幽地睁开眼睛，视线与自己一接，眼圈瞬间红了。 「……闻苏上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我……」 可惜没说完就又晕了。 受了这样大的伤害，没有委屈，没有抱怨，更没有退缩，靠着意志力醒过来，竟然只是为了请求自己让他留下。 闻苏垂下眼帘，看到omega皱皱巴巴的白衬衫左胸口处，有一朵用银色丝线绣成的玫瑰。 不是衬衫自带，而是人工手绣。 心脏莫名地震动了一下。 一排鸟儿惊慌地振翅飞过，身边的瀑布水声震耳欲聋，闻苏破天荒地意识到了一种「被喜欢着」的心情。 他知道omega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 第4章 驻地之所以发生灾难般的地形巨变，是因为闻苏正在组织战士们训练。 今天的训练内容是单兵体能与战斗素质，星际时代，拥有了诸如机甲之类的高科技武器，并不代表战士本身得到了解放，反而因为战争残酷，对战士的要求更高了。 军方训练模块内置依靠能源力量随机生成与修復训练场景的系统，闻苏手下的战士们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无伤通过地形改变地段，并完成相应任务。 「……原来如此。」 何远抱膝坐在别墅客厅的大沙发上，听闻苏讲解原因。 沙发靠背上搭着他的西装外套，地上还放着背包和行李箱——闻苏都帮他捡回来了。 那么混乱，居然还能捡回来，闻苏上将好厉害。 「谢谢上将大人！」他非常诚恳非常佩服地说。 这话触动了闻苏，他表情微变，略不自然地偏过头，发现机器人管家正站在旁边，顺势吩咐道：「药箱。」 机器人管家圆润的机械脑袋缓缓一点，一边发出「滴滴」声一边转身行走。 闻苏蹙眉道：「高速模式。」 机器人管家立刻biu——地跑了。 何远没忍住，噗嗤一笑，闻苏习惯性地扫来一个锋利的眼神，何远连忙绷住表情，脸上的红肿乌青映入闻苏眼内，令他又愧疚了。 机器人管家接着药箱回来，进入医疗模式，一只机械臂末端变为喷头，给何远的伤口喷消毒喷雾。 何远伸手准备拨刘海，闻苏却说：「你的手不干净。」 然后居然就坐在了他身边，手掌划过他的额头，撩起他的刘海按在脑顶。 上将大人不愧是上将大人，手掌好大！好有力量！像抓着罪犯，感觉再用一点力就要把他的脑袋捏碎了！ 第6页 他不敢动，谨小慎微地闭上眼睛承受消毒。 闻苏垂下眼帘。 虽然已经做过人工唿吸，但那时候，这个omega在他眼里与路边随意生长的大白菜无异； 虽然今天早上也已经特别看过外貌，但那更侧重于求证。 直到现在，才是他真正的第一次观察。 皮肤、五官、表情、气味、战损的特殊模样，以及那个藏在发尾后面若隐若现的腺体； 喷上消毒喷雾，在细密的水珠中呈现出的脆弱与晶莹…… 无一不流入他的内心。 脸上消毒完毕，闻苏上将却走神了，还按着他的脑袋不放，何远不敢吭声，自己轻手轻脚地褪去鞋袜。 可当腿脚也消完了毒，他就实在没办法了。 「咳咳。」 「……咳咳咳。」 「咳！」 闻苏终于回神。 他放下手，不动声色地起身，继续盯着何远。 何远有点尴尬。 「上将大人，我……要消毒身上。」 「嗯。」 何远更加尴尬，红着脸把手放在领口，重复说：「我要消毒身上。」 闻苏总算明白了。 弱小。 果然是弱小的omega，在意这个害怕那个，从身体到精神都很弱小。 麻烦。 他背过身去。 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何远只好扁扁嘴，解开衬衫纽扣，脱下袖子放在一边。 衣物摩擦的沙沙声、唿吸声、很浅很浅的吞口水声在安静的别墅客厅里虽不至于震耳欲聋，但也足以被闻苏听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听出了一点难为情。 这就是omega。 跟他们alpha截然不同。 但在某些时候又相互需要，绝对契合併绝对排外。 从前他觉得这很可笑，觉得造物主创造出这样两种生物一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但今天、此刻，虽然还是不能接受，但好像突然有些理解了。 消好毒，需要上药的上药，需要包扎的包扎，机器人管家处理完外伤，又检查了何远的脑袋，确认没事后闻苏说：「你上楼睡觉，我回训练场。」 夜幕降临，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何远的鼻尖勐地一酸。 他能留下继续工作了！受伤值得！ 晚上快九点，闻苏从训练场回来，一进客厅就看见了仍然摆在餐桌上的「糖醋鸡翅」。 他走了过去。 他的人生至今从来没有「后悔」、「改变」这种字眼，他是alpha，拥有比强大更强大许多的信息素、比顶级更顶级许多的体魄，比优越更优越许多的军事头脑，他一路畅通，没有障碍、没有分叉、没有错误。 可现在，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推翻此前的言行想法，重新品尝这盘鸡翅的冲动。 鸡翅凉了，还结了冻，但依旧很好吃，因为是带着爱意制作的。 与他最初以为的不同，作为军方送来代替求偶期强效抑制剂的傢伙，弱小的omega并非出于利益或任务，而是出于对他本人的真挚喜爱。 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 很可惜，他必须对omega说抱歉，只是因为愧疚，暂时无法说出口。 并非由于无法回应感情而愧疚，而是由于两次令omega受伤。 他鄙夷omega的弱小，可身为强大alpha的自己却连续两次让弱小的omega遇险，这是失职。 巨大的失职。 所以他不能在现在就继续伤害这个omega。 可是如果继续相处，又怕omega会在对他的单恋里越陷越深。 ……好麻烦。 突然，头大的闻苏心生一计：不直说，想办法让omega讨厌他，然后自动离开不就行了吗？ 这种办法靠他自己肯定想不出来，得寻求帮助。 就寝的时候，闻苏花了很长时间，非常不熟练地找到了星网上的某个婚恋论坛，认真地发帖提问。 [omega最讨厌什么样的alpha？] 好问题，回帖盖楼速度快得超乎想像，闻苏发挥高超的概括能力，在各式各样的回覆中总结出了目前最易操作的三点—— 还没确定关系就动手动脚的。 总吹嘘自己厉害酷爱装逼的。 相处中装大爷实际是巨婴的。 嗯，记熟了。 安心入睡，明天一一实践。 - 第二天清晨，何远带伤上岗，烤了一份菠萝做加餐。 闻苏二话没说就吃了，何远超级开心，却不知道其实闻苏根本没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一心专注于找机会发动「还没确定关系就动手动脚」的技能。 早餐结束，何远收拾厨房，打算重新布个局，端起一叠餐盘，双手举起踮了踮脚，还是够不到最上面的橱柜，便放下餐盘去找脚踏。 这时闻苏走过来，一指餐盘道：「拿起来。」 何远莫名其妙，照做后等待下一步指示，不料突然身体腾空，闻苏直接一胳膊将他拦膝举了起来！ 「……唔！」 上半身摇晃，他赶紧保持平衡把碟子放进橱柜，心想闻苏上将刚才一定是看见了所以来帮他，果然还是外冷内热！ 落了地，他开心地仰着脸说：「谢谢上将大人！」 闻苏：？ 怎么并没有讨厌？ 做得不够？ 第7页 那么继续下一条—— 吹嘘自己酷爱装逼。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十六岁就进入军方，十七岁成为将官，是星际史上最年轻的将官。」 何远一愣。 「荒星战争持续了十年都毫无进展，直到我上任指挥官，不到两个月就解决了问题。」 「我以破纪录的快速和最少的伤亡驱逐了常年控制荒星的邪恶势力，让原本难以涉足的星源深处摆脱黑暗，迎来光明。」 何远缓缓张开嘴。 「那天，重明鸟掀起巨风，吹散了荒星上大片大片的野生玫瑰花田，玫瑰花瓣如海潮飞舞，直到战斗结束依然不停。」 「玫瑰花瓣落满荒星，落在我的肩上，『玫瑰上将』由此得名。自那以后，以花卉植物作为将官封衔成了联盟惯例。」 何远的嘴张得更大。 「好厉害……上将大人您等一等！」 飞速跑出厨房，又飞速跑回来，手上多了笔和笔记本，目光更是灼灼，连额头上的纱布都迸发出光彩。 主动自我介绍，说明闻苏上将认可他了！ 「上将大人您多说一点，让我记下来！」 闻苏：？？？ 怎么还不讨厌？ 还不够吗？ 那么第三个办法，所谓「巨婴」，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这个简单。 「omega。」 「唔，我叫何远，几何的何，遥远的远！」 「……」 「何远。」 「在，上将大人请吩咐。」 「嗯，以后我不吃军方配餐了，每一顿饭都必须由你亲手做，必须符合我的口味；房间要你亲自打扫，每天至少一遍；每天的衣服和其他生活用品也要提前备好，不许出任何差错。」 这些原本都是机器人管家做的，现在全交给他，弱小的omega一定会崩溃，觉得自己是个超级讨厌的alpha。 然而何远兴奋得一蹦三尺高。 「没问题！我一定拼尽全力做好！」 闻苏：？？？？？？？？？ 怎么回事？难道他被婚恋论坛骗了？！ 第5章 何远在网上找了一门名为《生活助理入门十讲》的课程，一有空闲就拿出来学习。 他坐在餐桌边，戴着耳机，对着笔记本电脑疯狂记录——以他目前的经济能力，暂时用不起更加强大且便携的星脑。 说不定等他学了这门课，在闻苏上将这里工作完，成为超级厉害的职业助理时就可以了！ 他幸福地畅想。 这时闻苏从楼上下来，他立刻摘掉耳机起立，等着上司发布命令—— 闻苏平时除了用餐从不来餐厅，突然过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何远站得端正，目光灼灼，结果闻苏只是很淡很淡地瞥了他一眼，经过他身边，在长条餐桌的另一头坐下，一点左腕，打开星脑，升起虚拟光屏。 何远：？ 要在这里办公？完全不是他的习惯呀！ 但还真是。 闻苏盯着星脑光屏一言不发，时而蹙眉，时而瞭然，时而用手指操作，应该是在看文件。 何远便不打扰，坐下戴上耳机继续听网课，还特意把耳机声音调得更小了。 餐厅宽敞明亮，两个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无声陪伴中渐渐有种积极向上，又岁月静好的味道。 这就是网课里强调的「生活助理与工作助理不同，必须提供社交需求与情绪价值」吧？ 记下来！ 他在进步，闻苏上将在处理军队和国家的大事，真好！ 然而实际上的闻苏，注视的光屏非常清楚地写道：[最烦黏人的alpha！超级烦！时时刻刻都要陪！完全没有私人！窒息！] …… 他仔细想过了，应该不是婚恋论坛骗他，而是这个omega太爱他，所以普通的讨厌行为不够，得继续努力。 现在他按网上说的，侵入了omega的领地，就坐在omega的正对面，「完全掠夺私人空间」，omega依旧无动于衷。 还不够。 继续往下看—— [不分场合随地释放信息素的alpha才是最讨厌的！以为自己是谁啊！alpha信息素了不起吗？！yue了，绝大部分alpha的信息素都好臭，臭死了！] 闻苏蹙眉。 不分场合释放信息素确实不对，他也很讨厌，碰到那样的挑衅行为，他要么直接无视，要么就用绝对力量压制。 但绝大部分alpha的信息素都很臭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他身边几乎都是alpha，他们的信息素固然谈不上香，但也不能说臭。 而且有些alpha的信息素，譬如他的，确确实实非常了不起。 这条发言满是漏洞，却获得了大量点赞及评论支持，或许是他见过的样本不够多？ 又或许是alpha不觉得alpha臭，但omega觉得？ 如果是这样就简单了，只是信息素不能释放太多，他怕眼前这个弱小的omega会死。 先尝试少许吧。 片刻后。 心流状态的何远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 然后站起来，皱着眉头探寻地左吸右吸。 接着跑进厨房，又跑去客厅酒柜，上下扫视一遍，每一瓶酒都封得好好的啊。 「上将大人，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酒味？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酒味呢？」他揣着手小心翼翼地问，越来越浓了，好像这儿最浓……」 第8页 走到闻苏身边，看了眼他的杯子，里面是咖啡。 闻苏不动声色地收起光屏。 何远还在他周围吸：「唔，我没喝过酒，分不出来是哪种，但是好好闻！好香啊！」 「舌兰。」闻苏突然开口。 「嗯？」 「龙舌兰酒，最深处是蓝尾龙舌兰草本源的香味。」 闻苏十分无奈，弱小的omega不愧是弱小的omega，居然没发现这是他的信息素，也太傻了。 闻苏一解释，何远更加努力地辨认，下意识不断靠近味道最浓烈的地方—— 闻苏怀里。 他晃了晃脑袋，说话开始含煳：「上将大人，我怎么、怎么觉得……晕晕的……唔，好好闻。上将大人，你不赶我走了，我、我真开心……」 「咚。」 结结实实地倒在了闻苏腿上。 闻苏一臂揽着他。 弱小的omega闭着眼睛，刘海微乱，额头上贴着纱布，脸颊上有先前擦伤的红痕和另一种迅速呈现出来的不自然的酡红，轻轻动着的嘴唇也红而湿润。 不是晕了，是醉了。 闻苏无语凝噎。 其他人面对他的信息素都是惧怕，这个弱小的omega却躺在他的怀里睡觉，还说好闻，一脸真地品了酒的享受模样。 又跟网上说的不一样。 他已经很努力了，omega就是不讨厌他，他难道真就那么、那么爱他，爱得超乎常情吗？ - 何远在别墅三楼，自己卧室的床上醒来。 一睁眼，有种午觉睡断片儿忘了时间空间以及自己在干什么的懵感。 揉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想起来，之前不是在客厅听网课吗？ 闻苏上将也在，他闻到了一股酒味儿，然后…… 他晕了？！ 为什么会晕？又是怎么在晕了的情况下躺上床的？ 好奇怪。 给好朋友发信息，把事情讲了一遍，好朋友回—— [你说的酒味儿不会是闻苏上将的信息素吧？所以离他越近就越浓，他还对那个味道很熟悉。] 何远：！ 有道理！ 但是…… [他为什么突然释放信息素呢？] [不会是对你意图不轨吧？] [绝不可能！闻苏上将特别看不上omega，而且我确定了，他虽然性格不好，但是个正人君子！] 何远低头看了看，把自己带回床上，还特意盖了被子，闻苏上将其实很温柔。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只是偶发的不稳定，听说越是强悍的alpha信息素波动越大。] [哦，有可能。] 朋友发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捏脸表情。 [也就是你才会对信息素这么不敏感！也幸亏是你！否则孤o寡a共处一室，寡a的信息素和情绪还不稳定，简直不敢想像会发生些什么！] [所以说这份工作必须得是我啊！上天註定的！] 何远骄傲地笑。 他患有先天性腺体封闭症，无法释放信息素，也不会被他人的信息素影响。 他对信息素非常陌生，所以先前才没意识到，晕倒也不是因为被闻苏的信息素压制，而是因为正好是酒味，他醉点太低罢了。 这时朋友发来一条连结，附言：[给你看个好笑的。] 何远点开，是一则军事论坛的投票帖—— [无责任][星源联盟35岁以下将官武力值、身材颜值、时尚度、受欢迎程度排名] 选项里当然有闻苏，武力值和身材颜值都在前列，武力值究竟该排第一还是排第二大伙儿还争得此起彼伏，但时尚度却是无可争议的靠后，受欢迎程度更是众口一词的垫底儿！ 何远：…… 一点儿也不好笑，闻苏上将根本不是那样的！作为生活助理，他要帮他扭转风评！ 与此同时，闻苏也在看帖，依旧是那个婚恋论坛。 百思不得其解，他跟帖追问：[上面这些我都做了，为什么那个omega还不讨厌我？] 一言激起千层浪。 [你有病吗？搁这儿凡尔赛。] [原来是暗秀，大伙儿散了吧。] [乌鱼子，好好的回帖成了y的一环，晦气。] [渣a贱o请锁死，知道你们在床上很爽了。] …… 闻苏：？ 完全不明白。 最后终于出现了一条他能看懂的—— [如果lz真地是认真的，那我也很认真地告诉你，你的omega非常爱你，请你一定不要辜负他。] 「咚咚。」 何远倒在他怀里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却是源自内心。 沉默片刻，他收起光屏，决定再也不看这个没用又奇怪的论坛了。 第二天晚上就寝时，床头多了个蓝色绒面正方形大礼盒，交叉的丝带下压着一张信纸。 拿起来展开，上面的字体圆润而可爱。 [上将大人好： 我是何远。 上将大人您超英俊！身材也超好！别说其他将官，就连明星都不如您！普通服装根本不能与您匹配！ 这里是我专门为您挑选的新衣裳，请您抽空试穿。 非常期待看到您闪耀的样子。] 右下角是个简笔画笑脸，笑脸旁伸了两根小手指在比耶。 和真人一模一样。 「咚咚咚。」 闻苏的胸腔又敲响了，他想起论坛上最后那个人的话。 第9页 在此时此刻更加确认，没错，何远的确非常爱他。 第6章 闻苏生来就是个极为简单的人，对于没必要的东西绝不多做留意，军方配发的用于各种场合的服装已经足够，他自然不会多买，偶尔真地需要，就告诉机器人管家。 面对同样极致简单的指令，机器人管家买回来的衣服自然只有实用性。 闻苏掀开礼盒，里面是一身西装套装，并非正装，而是时尚款，宝蓝色，非常扎眼。 omega果然是omega，喜欢精緻漂亮的东西，这令他鄙夷。 可想到网上的人说的那句「你的omega非常爱你」，这份鄙夷仿佛突然就被理解了，然后缓缓削弱，甚至忽略不计。 他上床睡了。 还没想好要不要穿这身衣裳。 原本没必要，但网上那个人又说「请你不要辜负他」。 他也认为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一个弱小的omega，但是…… 他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思维重新连接，继续开始犹豫。 把衣服拿出来铺在床上，内搭衬衫是更深一些的蓝色，领口敞开度远大于普通衬衫，微微闪光的质地，正如omega在信中说的「闪耀」。 他把手放了上去，心中纠结，突然—— 「咚。」 「咚咚。」 「咚咚咚。」 和昨晚的心跳声如出一辙，卧室门被敲响。 「上将大人，我是何远，您起床了吧？您穿我送的衣服了吗？」 语气带着唿之欲出的期待笑意。 闻苏的视线从衣服上挪开，平静地说：「没有。」 「唔。」门外的何远顿了顿，「您不喜欢吗？不喜欢也没关系，可以退！」 语气依然轻松，却已并不单纯。 闻苏的视线又回到衣服上，鬼使神差地说：「还没有来得及穿。」 「唔！」听出了言外之意，何远一下子兴奋了，「那就请您试穿！能让我也看一看试穿效果，帮您参谋参谋吗？买新衣服是这样的！」 犹豫片刻后，闻苏起身去开了门，突然一愣：是不是开早了？应该先换好再放人进来的。 虽然他并没有omega的矫情羞怯，但在明知眼前这个omega爱着自己的情况下还当着对方的面换衣服，多少有些迎合甚至引诱之嫌。 他不能做这种事。 正要赶人，何远却转了个身，快乐地说：「请您试穿。」 像那天机器人管家消毒时一样。 很有分寸。 没错，他并非自己最初想像的那种心机深沉的omega。 他只是真诚地爱着自己罢了。 闻苏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清晨的阳光从打开了一半窗帘的洁净窗户上透射进来，带着清爽与缓慢蒸腾的暖意。 闻苏解开系带，将丝质睡袍扔在床边，俯身拎起西装衬衫。 顶级alpha的完美身材在地板上拉出影子，何远无意间捕捉到了，视线瞬间被吸引。 余光停留在影子上，耳边是换衣服时的自然摩擦声，非常轻微的风声，还有留驻在这间卧室里的雨林淡香，是他昨晚亲手点燃的香薰蜡烛。 手指和脚趾动了动。 他觉得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换一身衣服而已，应该很快啊，可他却仿佛进入了慢动作的电影画面，过了好久好久，地板上的影子才不动了。 何远清了清嗓子，问：「上将大人换好了？」 「嗯。」 「那我转过来喽。」 初夏的早晨，七点刚过，何远确定了，这是一天之中阳光最美、最灿烂的时刻。 光辉闪耀，宛若鎏金。 面前的alpha就像古地球时代文艺復兴时期油画里的神祇，英杰传说中一人救一城的主角，高大、英俊、明朗、锋锐…… 甚至这些都不足以形容，最贴切的词彙应该是、应该是…… 美好？ 美丽？ 高贵？ 优雅？ 何远仰着头张着嘴，目光灼灼地惊嘆道：「好、好棒！头髮也应该专门打理一下，还有配饰得配齐！虽然这些我都不太懂，但是可以学！」 闻苏视线微垂，眉头稍蹙。 心想糟糕，这个omega越陷越深了。 - 三天后。 闻苏去另一个城市参加军方团建，穿着何远送他的衣裳，戴着何远挑选的胸针和戒指，髮型也是何远在网上临时抱佛脚学的教程。 omega很擅长搭配设计。 动手能力很强。 做饭也好吃。 性格也不矫情。 更不斤斤计较。 非常开朗。 独自坐在空轨车上，闻苏不由自主地数起何远的优点，下意识想着不久前那傢伙送自己出门时使劲儿挥手的模样，想着他说「好想和上将大人一起去啊可惜不行驻地这里还有许多工作」时那毫不掩饰的遗憾。 他喜欢自己，当然想和自己一同出席公共场合。 可自己根本不需要爱情，当然要拒绝他。 他一向有分寸，无需自己开口就既表达了渴望又避免了尴尬。 非常好。 只是这种懂事很容易引起愧疚，譬如此刻，他竟然觉得空轨车里过分安静，没能让omega跟来，心中似乎有点…… 后悔。 傍晚到了会场，闻苏毫不意外又一反常态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10页 「那个人好帅！是谁呀？……嗯？闻苏！」 「……什么？闻苏？怎么可能？！」 「对啊这不可能，他怎么穿成这样？撞坏脑袋了吗？！」 「以前团建他都是为出席而出席，从头到尾几乎不说话，这次居然盛装打扮！而且居然是这种风格！」 「这种风格才符合他的年龄吧，以前的老干部风实在太呆板了，男a就该骚包一点！」 「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哈？会有人跟闻苏谈恋爱吗？要么吓死要么冻死诶。」 …… 注目纷纷，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偷拍，闻苏知道，但只当不知道，懒得管。 不在没意义的事情上花费时间和精力，这是他身为顶级alpha的信条。 军方众人共进晚餐后，酒会开始，闻苏离场，首先去了此地配套的健身房。 不管人在哪里，每天必须锻鍊，这也是他的信条。 结束后洗过澡，他回到房间，继续依照「顶级alpha信条」復盘刚刚过去的一天。 最重要的当然是了解所辖驻地的情况。 闻苏用便携设备连接机器人管家，让它发来日志。 平时他就在驻地，不需要机器人管家帮忙復盘，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查看过日志了，所以这次一看他就愣了—— 6：50，何远来到厨房，穿烹饪服，从保鲜柜里取出昨晚存放在特定位置，以便今早能快速拿到的土豆（已削皮切块）、牛肉（已切丁）、洋葱（已剥瓣）、番茄。 番茄烫水去皮切块，烧油锅爆葱花及其他香料（不认识，转进问题库），食材下锅翻炒，加水炖煮，咕噜咕噜咕噜。 7：20，早餐出锅，装盘摆盘，何远脱烹饪服，通风去油烟。 7：28，上菜。 7：30，何远向闻苏上将问好，早餐开始，何远观察闻苏上将用餐情况，深棕色大眼睛上下扫描。 …… 19：00，何远学习星网课程《生活助理入门十讲》，记笔记600字，绘插图四张（笔记及听课英姿见附件）。 21：00，何远夜跑（数据报告及运动英姿见附件）。 闻苏：…… 闻苏：………… 闻苏：……………… 长达三页的日志，写的居然全是那个omega？！ 这到底是他的机器人管家还是omega的私人粉丝？！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omega和机器人管家的关系已经这么亲密了？！ 是了，omega会跟花说话，就也有可能会跟机器人管家说话……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否则机器人管家日志里的用词不会是这样，带着浓浓的只属于那个omega的…… 活泼可爱。 可是他们聊天？ 闻苏稍一想像那个画面就浑身不适。 机器人管家。 机器人。 和omega凑在一起团结友爱嘻嘻哈哈亲密无间，在omega一心关注他的时候一心关注着omega，所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闻苏胡思乱想着，把这份全是何远的日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终仿佛要争抢什么似的，手指来到「运动英姿附件」上轻轻一点。 完全忘了这件事有没有意义、花不花时间精力，符不符合顶级alpha的信条。 第7章 虚拟光屏上，穿着连帽卫衣、休闲中裤和运动鞋的何远出现了。 他先做热身，举起双手开合跳、平举扭腰、弓箭步压腿、横向小碎步挪动。 全程非常认真地喊拍子，脸上的表情仿佛即将奔赴战场。 接着沿着别墅外围跑步，不多时就开始喘，脸也红了，他坚持着，实在累了就停下按住大腿休息，几秒后更加坚决地向前，也累得更加明显，速度一再下降。 弱小。 非常弱小。 这样弱小的生物，唯一的命运就是被保护。 而他竟不屈服，实打实地跑完了两千米，明明已经满头大汗唿吸困难，却没有立刻坐下躺下或喝水，而是更加认真地拉伸放松，唿哧唿哧，令人身临其境。 可那哪里是拉伸？ 分明是跳舞，瞎努力，根本不会有用，等…… 闻苏歷来锋锐的眼睛含着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不受控制地想「等回去了亲自教他」。 这时，光屏里的何远拉伸结束，因为完成了运动计划而无比喜悦，突然凑到机器人管家的镜头前，一手比耶，弯着眼睛又大又甜地笑了一下。 闻苏：！！！ 被击中了，胸口「嘭」地一响，热流沖入喉头，热血冲到脑门，他像生病发热了似地站在等人高的虚拟光屏前，直到房门被敲响。 回过神来，他切断与机器人管家的连接，去开门的时候，有种做梦醒来，回到真实世界的恍惚。 又因为梦境非常美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梦到，不由地有些遗憾和寂寥。 「闻苏，快点儿过来酒会。」 来找他的是郁金香上将宋裴，也是顶级alpha，能力与他不相上下，性格却截然相反。 绅士，亲和力超强，温柔的笑容仿佛焊在了脸上，说起话来令人如沐春风，时不时插科打诨，无论跟谁都聊得来。 所以别人都不敢、不愿靠近闻苏，他却可以。 「不去。」闻苏言简意赅地说。 第11页 「可是你一个人多无聊啊。」 「并不无聊，去酒会才是真的无聊。」闻苏油盐不进，「没别的事我关门了。」 他按着把手向前推，宋裴抬手一挡。 「今晚你恐怕非去不可。」 「为什么？」 「因为……」 宋裴眼中露出狡猾，凑近闻苏低声说—— 「你爸爸来了。」 闻苏：？ 宋裴哈哈大笑，放下手转身走了。 走廊上的背影修长挺拔而幸灾乐祸。 「快点儿啊，别让闻将军等急了。」 闻苏：…… 闻苏：………… 闻苏：……………… 五分钟后，闻苏重新换上何远为他准备的宝蓝色西装套装，走进酒会大厅，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他的父亲。 他却没有主动过去，而是四处看了看，走向放甜品的餐檯，一脸严肃地寻觅。 怎么没有铜锣烧？明明那么好吃。 ……哦，或许是只有何远做的才好吃。 回去以后要他再做一次。 每次自己主动提要求他都非常快乐。 但这真地好么？ 他已经越陷越深了…… 「闻苏。」 今天第二次被打断想念，闻苏下意识地不快，抬起头，看到他的父亲正向他走来。 同样微微不快地板着脸。 会场一角，歷来是交际中心的宋裴周围围了好几个人，窸窸窣窣地八卦着。 「好可怕，双倍冷气，他们父子俩关系不好吗？」 「不能说关系不好，只能说性格太像，同是顶级alpha，闻老将军已经够不可一世了，结果儿子比他还要厉害还要不可一世，一山不容二虎。」 「而且闻老将军花了好多年都没解决的黑暗荒星带问题闻苏一出手解决了，很微妙啊。」 「可打仗不止要看将官的才能，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但当事人不会这么想啊。」 「奇怪了，闻老将军这几年一向深居简出，怎么突然跑来这儿？」 「当然是来找儿子。这种场合不可能谈公事，私事的话……哦嚯。」 煞有其事地一对视线，群众的眼睛歷来是雪亮的。 闻将军上下一扫闻苏，眼神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质疑，问道：「最近你又没事，怎么不回家？」 「就是因为没事。」 闻将军蹙眉。 他说的「没事」是指工作不忙，闻苏的意思是没有需要回家的理由，二人心知肚明。 都到这里来抓人了，闻将军懒得浪费时间，直言道：「找个时间回家一趟，我和你妈妈给你找了个omega，你们……」 「不要。」闻苏毫不留情地说。 「你的第三次求偶期就快到了……」 「那也不要。」 被堵得结结实实，闻将军很想发怒，可好不容易才抓到一次人，他努力忍耐，努力缓和态度地劝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正正经经的相亲，对方出身很好，甚至可以说你高攀了，这里人多，我不便说明，总之你要珍惜机会，趁着这次把婚事定下来……」 「不要。」闻苏加重语气。 「为什么？」闻将军匪夷所思，「你是不婚主义者吗？」 「我什么主义者都不是，只是觉得这种强行安排非常无聊，我不想配合。」 「你不要太清高，这么大年龄了，也不要再叛逆。而且话说回来，我和你妈妈当初也是相亲结婚，现在不也挺好吗？」 「跟清高和叛逆都没有关系，你和妈妈怎么样，也不代表我必须怎么样。」 「闻苏……」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闻苏直接打断。 闻将军简直七窍生烟，闻苏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都羡慕他，但个中烦躁心酸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僵持片刻，闻将军开始无能找茬，问：「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闻苏：…… 前面那些话虽然令他抗拒，但很好应对，这个问题却是突如其来又非常敏锐，像问到了他的软肋，像小时候偷懒玩耍，被父母诈供，不知道究竟该承认还是否认。 有些慌乱。 闻将军却把这沉默自动理解为儿子的不配合。 「你小小年纪就跻身核心将官之列，一定要注意身份和影响。小宋那样不是不好，但我不希望你学。」 小宋就是宋裴。 闻苏无奈至极，前一分钟说他年龄大了，后一分钟就说他小小年纪，胡言乱语得这么随机吗？ 一场完全无效的沟通在闻将军「就算不为了相亲也该回家看看」的叮嘱中宣告结束。 父子交锋，相当于同源信息素的勐烈碰撞，闻苏非常烦躁，少见地喝了不少酒。 闻将军没有立刻离开，他留下参与团建，虽然不再要求闻苏，但整整三天，闻苏的头疼都没有消除。 不知道是因为父亲带来的无形压力，还是因为众人聚在一起的纷扰。 好不容易到了第四天，团建终于结束，闻苏踏上归途。 回到驻地，走在别墅外围的道路上，一股香气袭来，越靠近主宅就越发浓郁。 等他走到浓郁的中心，别墅主宅外的草坪上，就见何远挽起袖口围着围裙，一手提着水管，一手拿着锄头，俨然是个花匠。 第12页 他的脚边、面前、周围、更远处…… 高低错落地种植着玫瑰，粉红色花瓣团团簇簇，在明媚的阳光和细腻的绿荫之间显得既华丽又甜美。 闻苏呆住了。 以为自己堕入了童话世界。 这时，童话的主人公，来自森林深处的小王子转过身来发现了他，表情先惊讶再喜悦，然后一边挥手一边笑，深棕色大眼睛里的光彩比阳光更加美好。 「上将大人您回来啦！」 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玫瑰花编成的花环。 粉红色和栗色，没有错，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相配的色彩。 在经歷了无语、烦乱和头疼之后，此时此刻闻苏突然意识到，只有这里才真正属于他。 只有这里，才是他可以抛开一切，永远停留、永远宁静的世外桃源。 第8章 何远在上任第一天，勘察了别墅及外围庭院之后，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在这里遍植玫瑰，以符合闻苏的「玫瑰上将」之名，而且要给他一个惊喜。 所以提前没说，趁着他去团建的时候赶工，并特意嘱咐机器人管家不要把这件事记录进日志。 「没想到还是差了一点点没能全部做完！」 何远又开心又遗憾地向闻苏解释。 「等把这里的土填平，这里种上搭配的绿植，这里再放一个用玫瑰干花点缀的立式復古音乐盒，整个玫瑰庭院才算真正建好！」 何远把头上的玫瑰花环摘下来挂在音乐盒上，晃了晃头髮，稍微退远几步审视，嘴里轻轻念叨，像个大设计师。 闻苏则审视他，眼里尽是花环被摘离了最佳地点的遗憾。 「嗯……待会儿再弄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给上将大人您接风洗尘，我立刻开火！您可以先喝点儿茶，然后洗澡。我为您准备了新的居家服，就挂在浴室外间的衣柜里！」 仍在恍惚的闻苏被何远带领着走进客厅，听话地喝茶、上楼洗澡、换上新衣。 轻薄的奶白色针织衫和轻软的浅灰色休闲裤，穿上的第一感觉就是柔和，的确和他过去穿惯了的制式睡袍很不相同。 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不久前父亲的教育。 什么身份，什么影响，无聊至极。 下楼来到餐厅，充满烟火气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而何远就像在玩换装游戏，从森林中的花匠小王子变成了秀气水嫩的居家小厨师，戴着高高的厨师帽，一手拿着锅铲，另一手使劲儿挥舞。 「欢迎上将大人归来！大、餐、奉、上！」 揭开一个个餐盖，煎牛排、蒸龙虾、鸡胸肉蔬菜沙拉、鲫鱼豆腐菌菇汤、黄油烤面包片、冰淇淋蛋糕…… 闻苏更恍惚了，迷迷煳煳地决定道：「你来一起吃。」 何远一愣，漂亮的大眼睛闪出意外的光芒。 闻苏有些焦躁：「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omega果然还是omega，少不了故作姿态，但是还行，程度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那好吧，谢谢上将大人！」 虽然不解，但身为下属，首要就是听话，何远又去了趟厨房，端了一份烤面包和一碗面条出来。 「这是什么？」闻苏奇怪地问。 「我的午饭。」何远理所当然地说。 闻苏更加奇怪地扫视桌上的大餐。 何远笑着解释道：「我是生活助理，三餐规格当然跟您不一样啊。」 闻苏皱眉，心想别装了，谁不知道生活助理只是个藉口。 当然也怪他先前拒绝得过于明显和坚决，omega想留下来，又面子薄，肯定得找个藉口，并且努力把藉口做实。 「一起吃，把你的面分我一半。」他终于还是说了第二遍，又切下来一半牛排和龙虾，沙拉、汤和蛋糕也分出一半推给何远。 「噢……哦。」何远有点儿懵，缓缓地分面，觉得今天的闻苏上将实在很奇怪。 不过怪归怪，闻苏上将明显更亲近他了，说明他助理工作做得好。 这么一琢磨，何远开心起来，话也多了。 「上将大人，下午如果您没有特别吩咐，我就去把花园的工作收尾，这样今晚就能看到全景！多亏了机器人管家，大部分工作都是它做的呢！没有它的话根本不可能短短几天时间就建成一座花园！」 闻苏话少，何远是知道的，所以他说他的，意在分享，有没有回应都无所谓，特别想要回应的时候就问问题—— 「对了上将大人，您怎么没有给机器人管家取名字呢？叫起来多不方便，而且这么厉害这么高大威勐的机器人管家，理应有个响噹噹的名字！咱们给它取一个吧！」 何远为自己的好同事打抱不平。 闻苏的心情却非常微妙，想到机器人管家记录的「何远专属」日志，果断拒绝道：「不必。」 何远意外地一愣，很没有想到，只是取个名字而已啊。 失落的表情被闻苏尽收眼底，他更加坚决地说：「没有必要。」 高大威勐的机器人管家…… 喜欢高大威勐，难道他还不够吗？ 这个问题一直悬在他脑内，直到吃完饭回卧室，他甚至还特意站在穿衣镜前观察确认了一下。 然后突然，被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唤醒了。 嵴背一凉，他开始质疑打从回来见到何远的那一刻起产生的种种情绪。 第13页 老实说，被父亲逼迫相亲的时候，他动过要么就把何远拉出来应付一下的念头。 仅仅一个瞬间，大约连一秒钟都不到，他就坚决否定了这个既可笑又可怕的念头。 这绝不是成熟而强大的alpha该做的事，连动念都不该。 之所以动念，难道是因为他和弱小的omega在一起久了，受到了影响？ 他怎么能被omega影响？ 纵然理解和尊重omega对他的喜爱，但他却不应该在此停靠，不能沉溺不前。 最近的日子无异于温水煮青蛙，这是非常可怕的。 入夜，玫瑰庭院竣工，闻苏从二楼窗口望下去，月光之下，灯光之中，粉色玫瑰错落有致、造型各异，实在非常漂亮。 何远继续玩变装游戏，此时换上了运动服，照样像跳舞般伸展四肢，为他的夜跑做着毫无意义的热身运动。 闻苏看了很久，忍耐了很久，终于拉上窗帘，切断了前去帮他纠正的冲动。 就算为了omega的自尊心不能立刻就粗暴地赶他走，但依然要想办法让他明白，他们是泾渭分明的。 难得想这么复杂的事情，闻苏将近黎明才迷迷煳煳地睡着，又在生物钟的控制下按时醒来，按时下楼吃早饭。 今天，他该怎么做才能浇灭omega自以为和他很亲近了的满腔热情呢？ ……嗯？ 怎么omega好像已经有了预感，在餐桌边萎靡地站着，脸上的表情非常沮丧。 更加沮丧地说：「上将大人对不起，我得请个假……学校突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少则三天多则五天，我会努力加快速度搞定然后回来的！请您批准！上岗没多久就请假，实在实在很不好意思……」 闻苏：？ 是不是听错了？omega竟然先他一步出手？欲擒故纵的战术？ 果然还是心机深沉。 哼，居然敢跟他玩战术，会死得很惨的。 闻苏的胸口噌噌点火，抱起双臂，对上何远卑微的目光，冷酷地说：「批准，你去吧，随便去，去多久都没问题，不回来了最好。」 何远一愣。 这话听起来怎么…… 超级怪呢？ 第9章 何远懵懵地看着闻苏离席而去的身影。 ……不回来了最好？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错了，怎么听起来像是说气话、反话呢？ 可闻苏上将一向简简单单冷冷冰冰，会因为他请假就生气，还说气话吗？ 好难揣摩啊…… 何远忧心忡忡，绝不可能就这样走掉，一定要做点儿什么！ 但闻苏上将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那就……继续写信！ 迅速收拾了餐桌，在上面铺开纸笔，满腹心事坐立不安，他索性跪在餐椅上，认认真真地想一句写一句，时而扭头问问机器人管家的建议。 写完了又纠结起怎么送。 看闻苏上将现在的情况，当面好像很难…… 唔！有办法了！ 他把信纸捏在胸前，悄悄悄悄地上了二楼，屏住唿吸高抬腿轻落足，贴着墙壁横着挪到书房门外。 然后跪下，俯身，侧脸挨地，把信纸边缘塞进门底下几不可见的缝隙…… 哎，信纸太软了，总是被挡回来，再靠近一点！ 他整个人一半贴在地上一半贴在门上，脸都憋红了，突然前方一空，书房门打开，他连忙双手按住地面，差点儿撞到闻苏黑亮的军靴！ 仰头巡视，是闻苏的小腿、大腿、皮带、胸膛、喉结以及……匪夷所思的脸。 「你在做什么？！」闻苏很不自然地问。 计划失败，被抓包的何远尴尬地爬起来，迅速退后到安全的社交距离，双手捏着信纸往闻苏的胸膛上使劲儿一按。 ……咚咚咚！ 胸口再次勐烈跳动，闻苏下意识接住信纸，何远立刻一熘烟跑掉。 这个场景，这种细节…… 分明是送情书。 闻苏毫不怀疑，捏着信的指尖微微出汗，心跳也快了，脑海里全是刚才omega双手支撑跪在地上，脸色烧红双眼湿润，宛如小野猫般的姿态。 他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 指尖热度回流，通过身体经络，信息素开始如暗潮般涌动。 他凭藉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住自己，进屋把对摺的信纸放在桌上。 片刻后拉开抽屉放进去。 决定了，他不能被影响。 他不能看。 - [上将大人你好： 我是何远！首先还是要为我的突然离岗道歉，没能提前做好规划，发生了这样不专业的事，实在不好意思。 但无论如何请上将大人不要为此生气，很不值得！您的时间和好心情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让您一直保持好心情也是我的奋斗目标！ 以下请容我稍作解释： 来上将大人这里之前，我已经办理了休学手续，学校的事暂时与我无关，除了我参与的一个研究项目。 虽说只是学生社团的项目，但也必须负责！ 这次是项目的第一轮汇报，我认为我应当出席，承担起应该承担的分内事！ 正直敬业如上将大人，您一定能明白我！ 我向您保证，这回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不要生气呀。） 第14页 （就算您口口声声说不回来最好也没用，我一定会回来的！以最快的速度！） （做小伏低）] 最后三行稍稍撒娇的话是机器人管家的建议，何远写的时候很不确定，便打上了括号，表示一种小声微弱的意思。 再在落款处画上简笔可爱风讨饶半身图。 求生欲拉满。 ……应该会没事。 何远抱着书包坐在离开的空轨车上，忐忑不安地回想信里面的内容。 这次回学校也是提前联繫了老师，理由正当，军方后勤管理部便派了专人专车保密接送。 回到学校，他首先告诉项目组的同学们，第一轮汇报结束后他就退出。 同学们数脸懵逼，问他为什么，又问他突然休学是怎么回事，他通通礼貌地摇头表示不方便说。 同学们又面面相觑。 何远也不管气氛是不是诡异了，催促大伙儿赶紧准备汇报，一直忙到晚上回宿舍，自然而然地担心起闻苏。 闻苏上将最近已经习惯了吃他做的饭，突然又换回官方配餐会不会不适应？ 闻苏上将的书房和卧室这几天会变得很乱吗？ 闻苏上将会不会还没消气？ 想确认一下，但丢脸的是他居然一直没有加过上司的联繫方式，只好联络机器人管家。 「你和上将大人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闻苏上将在书房，不知道好不好。」 何远：…… 嗯，非常准确。 他尝试换一种有细节的问法—— 「上将大人今天一直在书房吗？」 「下午外出训练，晚上9点回来，完成个人清洁后就进了书房。」 这样看来，晚餐应该是在训练场和部下们一起吃的，比孤独地啃官方料理要好。 确定得差不多了，何远微笑说道：「这几天我不在，就麻烦你多操心喽！再麻烦你告诉上将大人，让他别生气，我很快就回去！」 「没问题。何远，祝你汇报顺利。」 「哇塞！好贴心！谢谢机器人管家！」 …… 高大威勐的机器人管家非常靠谱，和何远通完话就上楼咚咚敲响了书房的门。 「闻苏上将，有事报告。」 房门打开，闻苏出现了，脸上略带戾气。 并非机器人的情感学习能力不行，而是作为从闻苏小时候起就跟随着他的机器人，这方面信息摄入的太有限。 它未能捕捉到闻苏那浅淡的情绪变化，一股脑地说明白了来意。 「何远有话要说。」 滴滴声响，机器人管家把和何远的通话录音播了出来。 熟悉的声音令闻苏蹙眉，抗拒与戾气一点点增加，直到录音结束，他抱起双臂。 「机器人管家。」 「你好，我在。」 「转入超简模式。」 机器人管家一愣。 理论上，机器人是不会「愣」的，但此时此刻的机器人管家确确实实迟滞了少许。 「好的，极简模式启动。」 再滴一声响，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基于闻苏的性格特点，他的机器人管家没有特制外装，通身保持着出厂时的莹润银色。 这时它在超简模式下缓缓离开，更仿佛被剥夺了本该拥有的所有权利。 …… 第二天，何远忙碌结束，再次联繫机器人管家的时候，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没电了？ 不应该，机器人管家有自动充电功能。 闻苏上将那里有保密事项？ 也不应该，机器人管家和他一样只管生活。 ……难不成是出事了？ 不，这最不可能，如果闻苏上将出事，整个星源联盟都会跟着出事。 那么就只剩下…… 闻苏上将还没有消气，所以不让机器人管家联络他。 …… 只能是这个。 何远垂头丧气起来。 第三天上午汇报完毕，他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只是万万没想到，等到他赶在晚饭时间唿哧唿哧地回去，专门为闻苏带了学校食堂最受欢迎的甜食，甚至准备好了再次道歉的话打算一进门就一股脑说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居然是一片黑暗。 深处驻地腹地的别墅庭院，那个童话故事里的城堡，竟然一瞬间变得萧索，仿佛已被废弃多年。 ……不会吧？真地出事了？！ 第10章 何远脑中警铃大作，绷着脸跑进别墅客厅，站在漆黑中，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机器人管家。 他冲过去，蹲着上下打量，机器人管家毫无反应，唯有眼睛的位置冰冷地闪烁着此刻的时间——20：58。 ……变成钟錶了？！ 「机器人管家你怎么了？你说话啊，闻苏上将呢？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远一边急切地询问，一边伸手拍机器人管家的肩膀、脸颊，还揉脑袋。 不知无意间按到了哪个地方，机器人管家终于用机械音说：「超简模式，超简模式。」 何远：！ 明白了，他打开设置，将模式调整为普通，机器人管家总算恢復了正常。 「何远你好，欢迎回来，这是闻苏上将的命令。」 对了，闻苏上将！ 第15页 何远吸了口气往二楼跑，机器人管家紧随其后，二人的脚步声在木地板上咚咚作响。 平时这个时间闻苏都在书房，可现在的书房也是一片黑暗。 健身房没人、娱乐室没人、浴室没人…… 只有卧室的门紧锁着。 「闻苏上将你在吗？我是何远！」 何远使劲儿敲门，机器人管家则双眼扫描门锁，直接破解了密码，「滴」地一声，何远推门进去。 昏暗的房间里，闻苏穿着睡袍躺在床上，右臂压着额头，眼睛闭着，明显很痛苦。 ……生病了？！ 脑中紧绷的弦在短短时间内不断拨动，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来到床边伸手一探闻苏脑门，确定没有发烧，便让开位置，让机器人管家开启医疗模式。 「是旧伤引起的神经性攻击。」 「神经性攻击？类似偏头疼吗？」 「痛苦程度远超偏头疼。」 何远一噎。 「那、那怎么治疗？有没有药？或者联繫医生？送医院？」 「没有特效药，送医院用处也不大，只能依靠免疫力和一些辅助手段自愈。」 「什么辅助手段？」 「气候波动和情绪波动是发病的诱因，所以发病时，最好能转移到温度湿度适宜的自然环境中，远离电子产品，可以通过听轻音乐、冥想等方式缓解痛苦。」 机器人管家一边说，何远一边调整室内恆温系统，把厚实的窗帘拉开一半，让月光投洒进来。 至于其他…… 他的语气诚恳而笃定：「既然要远离电子产品，现在就由我一个人来照顾上将大人吧，有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 同时把自己身上和闻苏卧室内所有的电子产品都装袋收集起来交过去。 「咱们分工合作！」 「好的。」 机器人管家抬起机械臂比了个ok。 - 看着床上沉浸于痛苦中的闻苏，何远双拳握紧，心中充满了责任感。 他脱掉外套，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仔细搓热双手，试探着拉开闻苏按在额头上的右手，把那宽大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手心。 闻苏非常明显皱了下眉。 并非源自痛苦，而是出于意外。 那意外一转而逝，他并没有抗拒。 何远有了信心，低低地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面容严肃，开始唱歌。 他天生有一副好嗓子，音色干净空灵，最适合唱富有艺术气息的古典乐曲、田园童谣之类。 以前在援助所，他是合唱团的领唱，还在全星源联盟所有援助所的歌唱比赛中得过奖！ 现在闻苏上将要远离电子产品，缓解痛苦的轻音乐、白噪音不便使用播放器，那就靠他！ 他一曲接着一曲，仔细观察闻苏的表情，倘若表情和缓，他就把那一首多唱几遍，表情不对则立刻更换。 月光照耀下，他的歌声与带着湿度的空气在静谧的卧室里缠绕着向上升腾，起伏、旋转、凝结，仿佛制造出了一朵朵厚实而绵软的云，团团笼罩住闻苏的身体。 好像真地舒服了一些。 闻苏一直很清醒，早就知道何远回来了，那傢伙和机器人管家冲进来的种种他也感受分明，只是因为头过于疼，没有精力干涉。 现在他稍微好了一点儿，便不由地梳理起当时的心情—— 见到这个omega的时候，他很有些抗拒，觉得现在的自己非常丢脸，但同时又有些庆幸。 他开始怀疑自己：他和这个omega，究竟谁才是弱小呢？ 身体和思绪在冰冷的疼痛与温暖的歌声汇聚而成的海洋中载浮载沉，他的意识开始模煳。 何远发现了，连忙更加卖力深情地唱—— 这办法有用！ 激动的同时，他也非常愧疚，总觉得这次要不是因为他离开，闻苏上将也不会旧病復发。 身为生活助理，不仅没有让上司更舒适快乐，反而把上司弄病了，实在很失职！ 心里一难过，「啪」地一下，一大颗眼泪滑落，掉在闻苏的手背上。 像接收到了信号，闻苏在半睡半醒中神奇地看到了何远。 他很意外，甚至匪夷所思。 这个omega居然哭了，哭得非常伤心，一边哭一边努力忍住，一边更加认真努力地歌唱。 为了自己。 从小到大，眼泪可以说是他最陌生的东西，他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哭过，任何人任何事对他也一样。 可是现在，完全是零的记录开始记上了第一笔，他的心中也感受到了些微辛酸痛楚。 「你的omega非常爱你，请一定不要辜负他。」 网上陌生人的言论再次出现，原本只是文字，现在却在耳边，声如洪钟，信誓旦旦，像是咒语。 太弱小了。 此时此刻，他们都太弱小了。 love me tender,love me sweet. never let me go. you have made my lifeplete,and i love you so. …… and i love you so,the people ask me how. how ive lived till now i tell them i dont know. …… 品味着这些歌曲，弱小的omega逐渐大胆，逐渐将心事用艺术的方式既含蓄又诗意地表达。 闻苏感觉到曾经的偏执与坚持正在一点点离去。 第16页 剥落原本的自己，当然会很痛苦。 但当痛苦消弭，当固有蜕变，想必会迎来新生。 而新生总是幸福的。 第二天清晨，生物钟令闻苏在6点50分准时醒来，头已经不疼了，但意外却令他没能如常起床—— 何远趴在床边，双手握着他的手，脑袋压着被子边，露出的半边脸颊被挤得有些鼓，明显处于深睡眠。 不能吵醒他。 就先不动了。 偶尔晚起也很正常，何况是在旧病復发之后。 耳边依旧有昨晚的歌声在迴响，闻苏仔细地看过去，omega是典型的omega长相，却多了一点朝气，多了一点清爽，多了一点…… 特别。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omega唱歌都那么动听；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omega做饭都相当鲜美；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omega都善于整理收纳；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omega都会挑衣服、懂打扮；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omega的手心都那样温暖细腻。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omega的唇瓣都…… 做人工唿吸的那时，他就像随手救了一只被石缝压住而折翅的蝴蝶，毫无额外的感觉，但现在突然迟滞地有了。 那个夜晚就仿佛昨天。 闻苏笃定了。 不是的，当然不是所有omega都和何远一样，就像当然不是所有alpha都如他。 alpha是alpha，而他是他。 omega固然是omega，但何远也只是何远。 …… 八点半。 何远抖了一下，混沌地睁了睁又酸又累的眼睛，手指一抓，指尖是闻苏的被面…… 他瞬间清醒。 「上将大人！不好意思我竟然睡……」 戛然而止。 因为他见到了一幅连想像都不敢想像的画面。 上午的阳光不算浓烈，但足够温暖，尽情地抛洒进来，窗帘、被子、枕头、衣裳被烘出了热干草的浅淡香味。 被子里的人眼神柔和，病后残留的虚弱冲散了一贯的冷硬，五官中的优雅矜贵占据上风，就像种在庭院里的粉色玫瑰。 闻苏上将笑了？这一定还是在梦里吧？ 何远歪了歪脑袋，表情十分懵懂。 然而闻苏却首先开口，努力轻松又非常认真地说道：「你回来了，学校的事情顺利吗？」 第11章 起晚了，干脆直接做早午饭。 何远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发现了烹饪系统自动送达的官方配餐，有今早的、昨天一整天的、前天晚上的。 都没有被吃掉，说明闻苏上将至少在前天晚餐前就发病了？！ 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神经痛超过36小时，还一声不吭，只是皱眉平躺？！ ……太厉害了，不愧是顶级战力！ 何远肃然起敬。 虽说闻苏上将今天早上看起来是恢復了，但绝不能掉以轻心，要好好观察照看他！ 餐桌边，他眨着大眼睛扫描闻苏，自觉谨慎小心，但顶级战力毕竟是顶级战力，对外界的嗅觉灵敏得无以復加。 闻苏表面不动声色，像品尝珍藏红酒一般端正坐着喝牛奶，一勺一勺细嚼慢咽着来自omega的爱心炒饭，内心翻涌。 omega果然非常爱他，遭受了冷遇和拒绝后，不愿继续明确表露心意以免给他添麻烦，但真挚的爱意却无法彻底隐藏。 这样的眼神，既小心翼翼又十分贪婪，那么真实，又那么……可爱。 是的，他已经不再否认，何远这个omega的确很可爱，他也不再抗拒两性关系，昨晚对他来说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晚，只是现在他也不能直接挑明一切推进关系。 因为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 他，是否也「爱」着眼前的这个omega呢？ 想通、直面，是否等同于「爱」？ 如果尚未到「爱」的程度就推进，那太草率了，是对明确「深爱」着他的omega的极度不尊重和不负责，成熟理性的alpha绝不能那样做。 不能急，应当慢慢感受，慢慢求证。 闻苏决定好了，面容舒展，何远趁势发问：「上将大人，您是怎么得了那个病的？因为受伤吗？」 「不是受伤，我从没有受过伤。」闻苏平淡地说，「那是跟信息素对抗留下的后遗症。」 「跟信息素对抗？」何远先天腺体封闭，对有关信息素的事十分陌生。 不过闻苏并不奇怪。 「这种事只会出现在信息素极其强悍的顶级alpha身上，纵观整个星际歷史，有过这种经歷的alpha不足一百个。」 「哇……」何远的眼睛和嘴都张大了。 「极度强悍的信息素很难被控制，你甚至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它具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不愿臣服于拥有躯体的主人。它要反抗，要冲出去形成独立的存在，而作为主人的我则要驯服它，让它彻彻底底地听话。」闻苏顿了一下，「我做到了，只是留下了少许轻微的后遗症。」 少许…… 轻微…… 何远痛苦面具脸。 「您的意思是，还有驯服不了自己信息素的alpha？」 闻苏点点头。 「那会怎么样？」 「可以接受医疗干预，削弱信息素的力量，变成平平无奇的alpha。」 「如果不接受医疗干预呢？」何远紧张地问。 第17页 「不接受医疗干预，又不能驯服信息素……」闻苏轻描淡写地说，「大概就是疯或者死吧。」 何远：……………… 面前这个alpha，既没有疯，也没有死，偶尔脑袋疼确实可以算作「少许」、「轻微」的后遗症。 真的好厉害。 「爆发后遗症有没有什么预兆？比如这次，为什么会突然爆发？」 话音落，闻苏的脸色微微一暗，一句「因为你」差点儿脱口而出。 在他离开驻地去参加团建，到何远回学校的那段时间，他为了如何处理与何远的关系绞尽脑汁，不断陷入矛盾冲突、自我怀疑，直至最后有些恐惧地发觉他的感性似乎战胜了理性。 这实在难以接受。 巨大的情绪波动令他的精神防线崩溃了，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想通，先前的所有折磨就都有了正向的意义。 于是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这次毫无预兆，恐怕是意外。」 「哦……」何远点了点头，「昨天我听机器人管家的建议，人为制造白噪音，您今天果然好了！唔……不是说都是我的功劳啦，但多少有点儿用吧，所以我想请您批准，近期让我唱歌助眠，保持一下！」 也不是不行。 omega唱歌真的很好听。 只是…… 「这样会影响你的睡眠。」 「没关系！」上司如此为他着想，何远顿时更有责任感，拍拍胸口说，「我睡眠质量可好了！每天只要睡5个小时就能精神满满！而且我是您的生活助理啊，责无旁贷！总而言之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您尽管放心！」 当晚十一点。 闻苏洗完澡，烘干身体和头髮，穿着睡袍躺上床，如心跳般的「咚咚」敲门声如约而至。 说了声「请进」，门被推开一些，何远伸进来一颗脑袋。 很不好意思的那种。 「上将大人，我可以穿居家服进来吗？西装正在洗，需要好久才能烘干……」 受限于经济条件，他只有一身能拿得出手的西装。 他还在努力维持生活助理的人设，闻苏便配合地说：「可以，既然是生活助理，就生活化一些吧。」 何远：！ 好像经歷过头疼，闻苏上将变温和了！ 唔，绝对没有想让闻苏上将继续头疼的意思！ 何远道了谢，推开门走进来，身上绵软的分体居家服印着卡通小熊图案，脚上穿着小熊拖鞋，浑身可爱地走到距离床边大约两米远的位置，身体挺直，双手交叠，清了清嗓子。 空灵悠扬的歌声再度响起，大约因为昨晚唱得太久，今天的高音部分略微沙哑。 omega连同他的嗓子一样弱小。 闻苏有些愧疚，躺在被子里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他深谙兵不厌诈的道理，战略和战术都是顶级，但凡有心欺骗，被骗的对象就只有乖乖跳入陷阱的份。 不多时。 何远发现床上的人面容舒展唿吸平稳，不禁为自己的有用感到自豪，然后停止歌唱，心满意足地离开，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床上的闻苏睁开双眼。 他非常在意先前的问题，所以病急乱投医，再度打开已经决定过不再使用的匿名情感论坛，发帖问道—— 「究竟有什么感觉才叫做/爱？」 言简意赅。 在寂静而暗藏骚动的深夜里又一次猝不及防地引爆了网友们。 「这是什么神经病问题？感觉当然是爽啊，很爽，非常爽，超级爽。」 「嗯，爽上天，浑身战慄的那种。」 「遇上对的人，连灵魂都在战慄。」 「像榫卯一样严丝合缝的感觉吧。」 「一边疯狂爱惜，一边疯狂碾压。」 闻苏：？ 好像不太对。 继续看—— 「lz是处吧，所以才问。」 「好悲惨，给lz点蜡。」 闻苏：？？？ 继……续看看—— 「不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楼上断句都断错了？lz的意思是怎样才能确定对象是不是真爱吧？」 「……哈？」 「？？？？？？」 「emmmm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思考这么纯情的问题真的好吗？」 闻苏：……………… 他又回到最上方看了一眼自己的问题，眉头深深皱起。 他不认为这乌龙全是由他一个人造成的。 这个情感论坛真地非常奇怪。 不过话又说回来，问了a问题，得到b回答，一举两得了呢。 他在页面上寻觅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引用」按钮，在那个一语道破的回覆后面点选、输入：「对，这才是我的问题。」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请教大家，感激不尽。」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最强的那个，使用这句话的机会极其有限，但此时此刻，他深深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人生路上的重要拐点，一个从不曾遇到过的分叉路口，他需要有经验的人引导，才不至于走歪。 虽然一开始闹了个乌龙，但鑑于他礼貌诚恳，热情的网友们还是非常乐意伸出援手的。 「熟知对方的缺点，但还是欣赏优点，不愿离开对方。」 「能共富贵，也能共患难。」 「因为有对方存在，自己能变成更好的人，或者说两个人一起变得更好。」 第18页 「觉得对方可爱！不是漂亮、帅、性感、酷，是可爱！可爱是最高级的赞美！」 「看到有趣的东西第一时间想与对方分享，想给对方最好的一切。」 「愿为对方克制。」 「同意，既馋对方的身子，又能为对方克制。」 「志同道合，相互欣赏理解，既是知己，又有激情。」 「+1，要有灵魂的共鸣。」 …… 这一下就探讨了一个多小时，闻苏一条一条地看，仔仔细细地思考。 他对何远有一些似乎符合，有一些又不符，说明是所谓的「好感」，还没有到「爱」的程度。 网友们说，有「好感」就发展观察，根据变化再决定进退。 很有道理。 收穫颇丰，闻苏满意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何远基于「助理要听话」的原则接受了闻苏正式提出的以后坐在一起吃同样的饭的命令，又在准备锻鍊的时候被闻苏叫走。 闻苏走在前面一路沉默，何远虽然好奇，也只好先沉默地跟。 进了别墅客厅，上二楼，走向走廊深处，目的地是……娱乐室。 何远：？ 上午黄金时间，闻苏居然来娱乐室！他以前从不进这里的！ 何远非常疑惑，看着闻苏打开虚拟光屏，打开游戏主机，回身递给他一副薄薄的眼镜片。 是全息游戏的外设。 「上将大人想让我陪您打游戏？」 「健身。」闻苏言简意赅地说。 「噢！」 何远懂了，果然闻苏上将不是爱享受的人，几乎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提升战斗力上，这次不过是改变形式罢了。 给枯燥的锻鍊增添一些趣味也好。 说明闻苏上将慢慢意识到了幸福感的重要性，好棒！ 闻苏选择了一款双人格斗游戏。 二人戴上全息镜片，瞬间进入游戏场景：一个怪石嶙峋的峡谷，夕阳照处，半是暖黄半是昏暗，二人身上自动添加了游戏皮肤，是西部牛仔风格的做旧衬衫、、工装裤与皮靴，脸和头髮有风尘僕僕的痕迹。 ……好帅！ 尤其是闻苏上将，就像电影里的主人公！ 第一次玩大型全息游戏的何远非常惊嘆，还没惊嘆完，只听「滴」的一声，空中出现红色的「战斗开始」四个大字，接着「唰」地一阵风响，沙包大的拳头就到了脸前！ 他条件反射地睁了下眼，接着四肢向前身体向后飞出去，看着虚假的鼻血在空中狂飈，血线飞舞，最后变成「k.o」二字。 现实中的何远则是摔了个屁股墩，皱眉伸手揉着并没有出血的鼻子。 闻苏：…… 表面不动声色，实际非常尴尬，耳根都极其少见地烫了。 他的出发点是很好的。 在看不下去了很长时间之后，他终于决定教何远真正的运动，而不是挥动着四肢跳舞。 考虑到真人教，何远弱小的身体难以承受，所以先以全息游戏的方式循序渐进。 刚才的对战，他出的是最普通、最容易防守和反击的正面拳，还特意将力量减至平时的一半，没想到居然还是…… 超乎想像的弱小。 不过坐着揉鼻子的懊恼模样倒是很可爱。 穿游戏皮肤的样子也既别致又可爱。 ……可爱？ 「可爱是最高级的赞美！」 「真爱」雷达启动，闻苏略略恍惚。 这时何远站了起来：「上将大人抱歉抱歉！我还在看场景呢，都没注意到比赛已经开始了，上将大人好认真，拳速也超快！」 说「超快」的时候，他双拳握紧，表情非常严肃，两腮鼓了起来。 越发可爱。 「上将大人咱们再来一局，这回我铁定好好打！」 新的一局开始，何远目光灼灼，重心压低，左右小碎步轮换做准备。 战斗开始，闻苏再次出正面拳，何远举起双臂格挡，咚咚咚向后退了几步，这时第二拳已至，他格挡不及，再次被k.o。 闻苏：………… 已经进一步削减力量至25%了。 何远不好意思地挠头，说：「上将大人好厉害呀。」 每个场景五局三胜，第三局来到赛点，闻苏完全复制前面两次的拳路，并把力量减至12.5%。 何远其实非常聪明，只要挨过的打就肯定知道怎么应对，但没挨过的嘛…… 于是毫不意外地被第三拳打中，k.o三连。 闻苏：……………… 原来放水……不，放海这么难。 「上将大人您太厉害了，让我陪您训练完全没有用，反而会拖累您，耽误您的时间！」何远心想自己实在太没用了，闻苏上将好不容易命令他做件事，他却做不好！ 闻苏没有理会他，退出对战，重新在系统里寻找。 一款单人竞技闯关游戏跳了出来，场景是野外的营寨，有重重机关和守卫，随着运镜，视野不断缩小，最终定格在一间黑乎乎的牢房。 光束从上向下一打，何远进入游戏，穿着一身脏兮兮破烂烂的布衣，脚上没有鞋，身上还有伤。 「游戏开始。」系统提示音说。 何远一愣。 意思是要逃离这里？怎么逃离呢？就算能走出牢房，外面的人和机关他怎么应付？！ 第19页 而且怎么是单人游戏？闻苏上将不是要健身吗？ 「唔！」 突然间，双手从身后被握住，他回过头，只见闻苏高大的身体贴上来，整个人将他包裹住，头歪向他的一侧耳边，说：「游戏开始了。」 和系统提示相同的内容，但比起机械音，闻苏的嗓音更加深沉、可靠而有质感。 浑身散发着何远亲手为他准备的木调香水气息。 香水层次丰富，就像它的主人。 这时，牢房顶部的机关骤然开启，巨大的利斧当头落下。 何远惊唿一声，背后的人却十分从容地将他拦腰一抱，优雅地转身跳起躲了过去。 「怦怦。」 「……怦怦。」 是心跳。 何远很认真地听，很认真地确认。 没错，这不是游戏音效，而是真实的心跳。 属于他和闻苏两个人，微微错开了一点，又几乎已经完全融合。 第12章 一个沖拳，木制牢房门被砸了个稀巴烂，出来以后是长长的甬道，一队守卫端着枪迎面跑来。 闻苏赤手空拳，几乎一拳一个，快准狠地抢了一把枪，接着便如同开挂，时而点射，时而钻守卫的缝隙，时而在墙上蹬踏借力，时而躬身跳跃，时而正面冲锋。 何远则时而瞪大眼睛，时而双眼紧闭，时而惊唿，时而屏息，像套娃里面的那个，被闻苏罩得严丝合缝，被动地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 每每觉得完了完了这下一定会被打中然而实际却没有。 甬道出口处的光亮越来越强，最终他们稳稳地站在了那里。 「唿、唿、唿……」 何远双手按着大腿气喘吁吁，回头一看，闻苏十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现在有点懂了，闻苏带着他玩，相当于负重健身或是营救人质，是更高标准的训练！ 这时系统提示音响起—— 「恭喜您通过『逃出之章』，达成成就：无伤。达成记录：全系统用时最短。」 何远：！！！ 闻苏明显是第一次玩这些游戏，也太厉害了吧！ 不愧是顶级战力！最强alpha！ 何远脸颊红扑扑的，眼里全是崇拜，问：「上将大人，咱们继续下一个篇章吗？」 闻苏说：「换一个。」 退出游戏，他在主页列表里反覆选择，最终进入了一个漫画风格的场景。 两人都变成了纸片人，游戏内容也很简单，拳击打飞鼠。 哦，原来闻苏上将想多尝试几个游戏—— 何远这么想着。 可实际上，闻苏是这么想的—— 对战，omega一拳必倒；剧情闯关，omega虽然有成就感，但不过一分多钟就累得不行了，不适合。 只能一再降低难度和强度来玩这种儿童游戏。 还是从身后搂住何远帮他出招这种「omega玩游戏他玩omega」的模式，但这次有了相对较长的反应时间，omega的参与感更强了，会主动出拳，他就能更好地帮omega调整动作角度、力度、速度，同时在飞鼠速度过快数量过多的时候，用他的经验完美解决，omega也能从中学习到战术。 omega肉眼可见地开心而投入。 紧跟着闻苏奇蹟般地发觉，他似乎也开心和……投入了。 居然是在一款儿童游戏里。 弱小如omega，打了十分钟飞鼠就又开始喘，却是兴奋地喘，没有一点儿想停下来的意思。 闻苏自然继续。 随着关卡难度增加，运动量也增加，omega出汗了。 全息场景里，纸片人即便流汗也十分清爽，而现实中，omega的脸边耳畔则带着涌动的热量和香气。 是香水？还是信息素？ 是了，他都不知道omega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不能主动询问，那非常失礼，可是…… 此时此刻的他意外地很想知道。 香气随着热量的攀升渐渐变得浓郁。 闻苏感觉到自己的唿吸加快了，也出了一点点汗。 区区这点运动量，绝不可能让他出现类似生理反应，那就只能是…… 动摇之时，怀里的omega突然回过头，近在咫尺的灿烂笑容无限放大：「上将大人，下来就是最后一关了！最难的一关！咱们应该能一次通过吧！」 咚咚。 心跳声震耳欲聋。 闻苏首次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会脱离意识的控制，思绪尚在纷乱，他竟然就「嗯」了一声，带着喉头不寻常的吞咽，然后搂住omega的身体。 搂得比之前更紧。 有他这样的顶级战力在，儿童游戏自然是一遍通关。 但对如何远这种没有游戏经验的普通人来说，最后的关卡相当难。 何远全神贯注，紧紧跟随闻苏的步调，还是有很多地方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能通关就高兴，只是又高兴又累，今天运动量和注意力都超级超标，他当即躺在地上四肢摊开，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带着胜利而疲惫的喜悦。 「上将大人对不起，我、我想休息一下下。」 闻苏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弱小的omega确实被自己折腾得不轻。 力度还需调整。 身体又一次自动做出了反应。 带着龙舌兰酒香的信息素缓而浅地萦绕满室。 第20页 何远不负期望再次醉了，从平躺转为侧躺，身体躬成一只大虾，整个人迷煳起来。 「……唔，上、上将大人，你又……」 「嗯，这样你会休息得更好。」 「确实……唔，好累啊。」 「因为你太弱小。」闻苏这次说这句话并非审判，而是轻松的，甚至带着一点无意识的宠。 「所以我想变强……」 「为什么想变强？」 「因为只有变强了才能……在你身边……」 工作。 没有说完，何远睡着了。 闻苏不动声色，心中波涛又起。 片刻后，他脱了外套盖在何远身上，然后坐下，手掌覆住何远脑顶，望着那微醉的可爱容颜，低声说：「所以我帮你变强。」 …… 何远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闻苏的信息素放倒，原本没什么奇怪的，运动过程中alpha不慎泄露信息素是常事，但这回醒来却不像上次那样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而是仍在原地，身上盖着…… 闻苏上将的外套？！ 闻苏上将也仍在这里，背对着他坐在小圆桌边，桌上有虚拟投屏的光芒。 ……他在办公？在这里？ 何远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坐起来试探道：「上将大人？」 「嗯。」闻苏即时应了，但没回头，好像很忙的样子。 是现实没错。 初醒的混沌过去，何远脑内恢復单线条，抱着闻苏的衣服站起来，看了看时间，糟糕！已经过了中午饭点儿！ 「上将大人对不起，我我我我刚才……」 「我吃了官方配餐。」闻苏言简意赅地说，他很明白何远在慌乱什么，「偶尔吃一顿也无妨。」 何远有些愧疚地站着，心想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三天后我要去星源大学参加会议，你想一起去吗？」 何远一愣。 主动让他陪伴出席活动，说明闻苏上将越发认可他了！而且星源大学就是他的学校！ 何远兴奋极了，重重地点头：「我去！谢谢上将大人！」 不过是随口邀请这样的小事，居然就这么开心，何远的确是个非常单纯、非常容易满足的omega。 在他开心、单纯、满足的时候，也非常非常可爱。 「可爱就是最高级的赞美。」 这句话再次出现，闻苏轻轻皱眉。 这是他第几次觉得何远可爱了？要么从下回开始计数？ - 星源大学是全星源联盟最好的综合性大学，最近拟开设等级比肩军方军校的军事学院，闻苏受邀前去参加前期的可行性研讨会。 临行前，何远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首先，他是生活助理，职责范围不包括闻苏的工作；其次，学校拟开设军事学院目前只是构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第三，他参加的给将官做生活助理的项目也是保密的。 所以还是不要跟着闻苏上将去会场了，就逛逛，去图书馆看看书，或者和同学们聊聊天，当作难得的休假！ 哦对，还要给闻苏上将买食堂最受欢迎甜品！ 上次没吃成，这次必须弥补遗憾！ 至于在闻苏面前，他说不想参加会议，闻苏自然不会不同意。 阳光正好，何远先去图书馆看书，一个多小时后脑袋有些累了，便离开图书馆，去学校的林荫大道上散步。 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 学生们三三两两，有的结伴而行，有的嘻嘻哈哈，有的在篮球场上运动…… 这样一对比，将官驻地虽然设施极佳，但确实很封闭，难怪会有改善将官们生活幸福指数的项目。 而眼前的开阔与快乐又正是因为有了像闻苏这样的将官们的拼命付出才实现的…… 「何远？！」 身后勐然一声喊。 何远转过身，面前站着两个人，是之前学生项目组里的，比他高一个年级。 他刚举起手微笑，还没来得及打招唿，其中一个人就上前一步，脸色不太好看地说：「真是你？你不是休学了么，怎么又回来了？……你还好意思回来啊？」 何远一愣。 ……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13章 说话的人被同伴略显尴尬地拉了一把，意思是让他别这么直接。 说话的人却上了头，甩开同伴的手，一副说都说了必须说完的豁出去模样，冲着何远又走了两步，指责道——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突然退出，项目被迫搁置，周学长的心血全白费了，他本来想让这个项目拿奖的！」 周学长是何远先前所在的学生项目的发起人，今年大四。 这下何远更加愣了。 「我、我退出的时候不是已经交接过了？」 「你的任务那么多，说交接就交接，谁能立刻就全盘接住呢？」 「可是……」 「你说你有事休学，现在又突然出现，不会是觉得项目任务太重，不想做了找藉口吧！吃不了苦又没有责任心，加入了又退出，什么人啊。」 「但加入的时候也没说不能退出。」何远弱弱又愤愤地反驳，「而且我任务多，是因为最开始你们一下子就挑走了简单容易的部分，我没得选了才……」 「嚯，可算说出心里话了？所以你就是故意报復是不是？！在项目最关键的时候退出……」 第21页 「才没有！」何远坚决不接受污衊，攥着拳头大声说，「你太不讲道理了！我在项目组一直认认真真，从没偷过懒，退出也的确是因为不可抗力！我是不是真地休学，你去问我班上的老师和同学就知道！」 「我不问别人，我就问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到底在做什么？」 「那是我的私事，凭什么告诉你？」 「不告诉就是有鬼呗。」那人抱起双臂嗤笑一声。 何远简直气死了，着急地心想快说点儿什么反击啊，然后突然见那两个人视线一挪，脸色瞬间变了，连身体都肉眼可见地绷紧，好像见了鬼！ 他回过头，发现居然是闻苏站在那里！ ……什么时候来的？！ 「嗖」地一下，对面两个人以出生至今的最快时速遁了。 何远：…… 果然又厉害又凶很有好处。 「上将大人，会议结束了？」他跑过去。 「一个小时后还有一场讲座。那两个人是你的同学？」 何远垂下眼帘，脚在地上无奈地踢了踢，说：「算是吧。」 闻苏看他片刻，问了一个亦是出生至今首次问出的问题—— 「你不高兴？」 何远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闻苏很困惑：「是他们不对，你为什么要为了不对的人不高兴呢？」 何远大愣，意外地看着闻苏。 他觉得闻苏说得很对，可虽说大道至简，其中种种细节又不能真地那么简单地概括。 「我……上将大人，我能和您聊一聊吗？」何远有些忐忑地问。 闻苏非常干脆地点了下头，说：「当然。」 而且正有此意。 他和omega想到了一起。 何远带着闻苏来到学校较偏僻的一块草坪边。 二人坐在长椅上，比礼貌的社交距离坐得更近，闻苏一贯身体挺拔，何远的肩膀则有些塌。 「那个项目是上学期启动的，我当时大一，是组里年级最低的人，和谁都不认识，不像他们，都已经大二大三，而且基本是结伴儿来的。」 「分任务的时候我根本插不上嘴，他们在一块儿说说笑笑地就决定了，我刚进组，也不好意思反驳。其实我没太在意这件事，心想任务多就多吧，本来我也不是为了来玩或者混学分，自己做得多，收穫就大，也挺好。」 「然后一直以来也算相安无事，虽然我有点不满开会讨论的时候他们总是玩玩闹闹嘻嘻哈哈浪费时间，平时的任务也总是拖延，但也不算大问题，而且毕竟项目的发起人不是我，我就什么都没说。」 「直到上次我请假回来参加汇报。」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上将大人是第一位的，所以汇报结束后我就退出了项目组。突然退出，我也有些捨不得，毕竟是付出了努力的事情，但老实说我更……松了口气。」 「那里的氛围不适合我。」 「就好聚好散啊，我没想到今天他们居然……」 闻苏轻轻冷笑道：「失去了你这个唯一做事的人，他们恼羞成怒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不做事，但没想到他们会那样说我！我太后悔了，当时只想着要做点儿什么要进步，没有好好选择甄别就……」 「不要自责。」闻苏说，「选择甄别不代表能避过所有的坑，所谓的经验大多数时候也都无用，不好的事情一旦发生，要做的只有尽快度过。发现了人和事的真相，这已经足够。」 「嗯。」何远看着闻苏，努力地点头。 这是闻苏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仿若长者的一面，也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闻苏看似严格刻板，其实内心的想法非常随性，乍听起来与众不同甚至剑走偏锋，但仔细一想，他说得非常对，那些常常被奉为至理的，说不定才是执念。 可是他依然会难过。 他的双手搅在一起。 「我如果也能像上将大人您一样理性就好了，可能我真地很弱小吧。」 「不。」闻苏这次很果断地否认，「你因为善良真诚，所以才不开心。善良真诚不是错，也正因此，你可以据理力争，却不会吵架。」 何远再愣，然后拼命点头：「上将大人您说得太对了！您好厉害！」 闻苏表情柔和，说：「战争也有心理学，指挥作战的时候，首要就是了解对手将官的经歷，越详细丰富越好。」 「这个我有感受！」何远的心情好了一点儿，话匣子也打开了，「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在援助所了，虽然那里管理得当，从没有欺凌，但终归是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子，往往更细腻脆弱，也更容易习惯于讨好他人。譬如我，小时候还因为先天营养不良导致的眼睛头髮发黄和个子矮自卑过呢，面对他人也总是极力避免矛盾冲突。好在援助所的老师们一直教大家要自信要乐观，我现在比小时候好多了！但因为多年的影响很难彻底消除，所以现在和同学相处时难免带有曾经的影子。不过我离开援助所也才一年多，或许随着时间加长，曾经的影子会继续变淡。」 「会的。」闻苏斩钉截铁地说。 何远倾诉的时候，他一直注视着他，完整而详细地接收到了他的每一个表情和语气，自然了解他的心情。 「你想消除曾经的影子，可以在跟我相处的时候练习。」 第22页 「你也完全不必为头髮和眼睛的颜色自卑，它们非常漂亮。」 「个子矮也很可爱。」 「就算个子高又能怎么样呢？」 轻描淡写的一语，却骤然击中了何远的内心。 是啊，个子高又能怎么样呢？ 何远微微张嘴，几乎震撼地望着闻苏。 今天闻苏上将说的话比他曾经说过的所有加起来都多。 因为今天的这场深谈，他们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上司和下属了。 而是…… 关系很好的上司和下属！ 这片草坪本就偏僻，今天格外没人，二人静静坐着，各自看草地，看远处的花，感受微风和风中流动的冷冽木香和清爽果香。 渐渐的，何远沮丧的嵴背直了起来，闻苏也放松了总是严谨的姿态，余光囊括着omega的身影。 终于终于，他不舍地抬起手腕看表。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五分钟。 「上将大人你要走了吧？」何远识相地笑问。 闻苏「嗯」了一声。 「那我在这儿睡一会儿！会议结束后我带您去吃好吃的！」 闻苏默认了。 他脱了外套递给何远。 何远想起不久前在驻地娱乐室的情景，懂了。 「谢谢上将大人！只是不用了，今天太阳特别大，小睡一会儿不用盖的！」 「不是盖，是垫在头底下。」闻苏自然而然地说。 更加自然而然地把外套折成方块，放在长椅上。 何远：…… 好像挺有道理。 并且没法拒绝。 闻苏转身正要走，突然又回过头来，问：「对了，你之前参加的是什么项目？」 「哦，是研究如果第一次星际大战没有发生，各国现在会是怎样的格局和发展水平。」何远认真地回答。 闻苏唇边露出淡薄的讥笑：「这是小说，不是研究。人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更不应该自以为是，给无意义的事情强行添加意义。」 何远：？ 闻苏潇洒地走了。 何远望着那挺括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重新坐下，身体侧倒，然后躺平，后脑勺枕上闻苏的外套。 是自己为他搭配的外套。 闻苏上将说得没错，这样果然舒服多了。 闻苏上将…… 是个非常好的人呢。 第14章 今天来参加会议的除了闻苏，还有一名军方的行政官员，关于星源大学开设军事学院的保密研讨会结束后，现在要进行的一场公开讲座，主题是基础军事理论和星源联盟军事科普。 主讲人是那位行政官员，闻苏只需全程坐着表示「我的确出席了」即可。 会场爆满，过道的地上都坐满了学生，毕竟军方高级官员前来，即便是「基础」、「科普」，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平时难以接触到的一手信息。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想看一看传说中的「顶级alpha」、「联盟第一战力」。 真人、会动的那种。 行政官员很有亲和力，说话妙语连珠，把军事知识讲解得生动有趣，会场时不时就传出爆笑，所有人前仰后合…… 除了闻苏。 他坐在台上，受万众瞩目，却仿佛一个人处于家中的书房，完全不被外界影响，表情也几乎没有变化。 如果不是他曾端起水杯喝过一口，还曾换过一次抱臂的姿势，学生们关于「会动」的期待就要破灭了。 「果然和传闻中一样自带冷酷隔离结界啊。」 「但长得超帅身材超好气质也超赞呢，不愧是顶级alpha。」 「是啊，这样才配演霸道吧，现在剧里的都是什么鬼。」 「可是到了闻苏上将这个程度，真地能找到和他匹配的对象吗？」 「他们找对象应该是内部消化政治联姻吧？或者直接联盟分配。」 「对了对了，说起这个，我刚刚看到闻苏上将和一个人坐在西草坪聊天，应该是本来就认识，我没敢靠近，只看到侧脸，那个人看打扮像学生，而且应该是个omega。」 「啊？是咱们学校的吗？」 「不知道诶。」 学生们一边听讲座，一边交头接耳私下八卦。 八卦无论传播速度还是变化速度都堪比光速，讲座尚未结束，在场几乎一半的人就都认定了「闻苏上将是带着omega来的，omega就在西草坪」。 最后一个环节是提问，主讲官员专门说了「不要害怕，想问闻苏上将也可以」。 观众席上，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纵然有满肚子疑问，纵然有过冲动，但在看到闻苏冷若冰霜的脸时，仍然选择了紧紧闭嘴。 却不妨碍讲座结束后，不少人飞速直奔西草坪。 定了一小时闹钟的何远将将醒来，在阳光下迷煳地揉眼睛。 他坐起来，随意向四周看去，不远处几个人「嗖」地闪到了树后头。 何远：？ 「那个不是何远吗？我们专业二班的。」 「啊？那会不会是闻苏上将的omega已经走了，他后来的？」 「估计是吧，反正闻苏上将的omega肯定不会是他啦，他是个孤儿，在援助所长大的，靠助学金才能上大学。」 「哦，那蛮可怜的呢。」 「可不是嘛，哎，这就是人生，同是omega，有人就是何远，有人却是闻苏上将的omega，每天只要享受就好啦。」 第23页 「……喂！你们、你们看！」 树后头，他们弯着腰窸窸窣窣，目光注视着远处的道路，闻苏挺拔的身影走过来，站在长椅旁边的何远踮起脚，笑着使劲儿挥手。 众人：！！！ 面面相觑，眼睛都瞪大了。 「上将大人，讲座结束了？」 「嗯。」 闻苏站在何远面前，欲言又止。 他早觉察到了暗中观察的人，有好几拨，或近或远，分布在不同的地方。 他不知道他和何远有什么好看的，明明还没有确定关系。 纵然不想被误解，但现在是在何远的学校里，没到不得已的时候，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好。 暂且放过他们。 「你刚才说要去吃东西？」 「嗯！我们学校有好几种特别好吃的甜食！」 何远仰起的脸上挂着比今天的阳光更加灿烂的笑容，令闻苏十分放松，突然有种在度假的感觉。 「那去吧，在哪里？」 何远愣了一下。 原本想的是让闻苏在这里等，他去买了拿回来，因为闻苏毕竟是闻苏，不仅有明星一样的被关注度，更有明星一样的破坏秩序的能力。 只不过明星是吸引人，他是排斥人。 如果他去食堂，估计大家都不能正常吃饭了。 而且他是闻苏的生活助理这件事也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可现在闻苏上将自己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很难得！应该尽力满足，这个时间段食堂人少…… 去就去吧。 「食堂就在那边！」 何远笑着伸手一指，弯腰把长椅上闻苏的外套抚抚平，抱起来走了。 闻苏跟上去。 突然说：「虽然你们先前的研究没有意义，但你的努力不会白费，或许在这个所谓的研究上面没用，但它一定会通过你的思维内化，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以另一种形式，带给你新的惊喜。而且从另一个层面上说，有时候无意义就是意义。」 何远茫然扭头。 望着闻苏几乎完美的侧脸，下午的阳光为其镀上了一层光辉，令那双深邃的眼睛也染上了金棕色，仿佛落日熔金时刻，波澜涌动的海洋。 何远明白了。 先前闻苏离开的时候，说他们的研究是蹩脚小说毫无意义，现在应该是怕那些话打击到他，所以做了补充。 之所以没有当时就补充，是因为当时的闻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然后，或许是在讲座上，或许是在刚才，他完整地復盘，考虑了自己的心情，採用了谨慎的措辞。 何远勾起嘴角，不由自主地抓紧怀里闻苏的外套，使劲儿点头「嗯」了一声，连发梢都被带动着活泼跳跃。 闻苏上将…… 真地是个超级超级好的人！ 而他尚未真正明白的是，处于金字塔顶尖的alpha，拥有几无匹敌的战力和功绩，从来无需考虑人情世故。 但就在今天，就在此刻，闻苏改变了。 这时，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远处—— 几拨人终于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数脸懵逼，下巴都快掉了。 从食堂离开后，他们踏上归途。 私人空轨车上，何远一边写今天的工作日志一边考虑今晚的助眠是唱歌还是读诗歌散文，突然闻苏问：「你的理想是什么？」 奋笔疾书的何远一顿，脑袋抬起来，认真地回答说：「报效国家！」 闻苏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接着问：「还有其他的吗？」 何远郑重地考虑了一下，又说：「星际和平！」 闻苏：…… 总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理想。 「没有那种……不太宏大的吗？」 「不太宏大的？」 何远蹙眉，都说志向高远，不高远的怎么能叫理想呢？ 「比如？上将大人的不太宏大的理想是什么？」 闻苏回味着不久前甜美的食堂约会，说：「品尝所有甜食，找出最喜欢的那种。」 「哦！」何远恍然大悟，随意笑着，「那我的应该是……长翅膀会飞？不过这不能叫理想吧，幻想还差不多。」 两人随意聊着，回到驻地，首先各自洗澡。 洗完烘干，何远心想已经黄昏了，最近又和闻苏关系融洽，不穿凸显工作状态的西装问题也不大，就换了一件圆领针织衫和休闲中裤，脚上穿运动鞋。 他来到庭院，检查新种植的玫瑰花，剪剪枝洒洒水，时而凑近了闻，心情特别好。 突然后湖方向传来一声清啸，抬头一看，黄昏夕阳下，晶莹的机械大鸟展开机械臂构成的双翅盘旋而来，嵴背上还站着闻苏！ 这、这就是闻苏上将的惯用机甲重明鸟吗？！ 曾攻击过他的那个？！ 当时重明鸟在湖底休息，发起攻击的只是一条机械臂，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全貌！ 好大！ 好酷！ 何远惊呆了，这时重明鸟飞至他近前，缓缓落地，一侧翅膀优雅地搭下，形成一个斜坡。 闻苏也伸出手。 「虽然没办法实现你长翅膀的幻想，但飞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何远：！！！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脸非常烫。 连唿吸都跟着烫。 整个人好像僵住了，只有心脏扑通扑通扑通，仿佛下一秒就要爆掉。 第24页 第15章 何远机械地摆动双臂双腿，沿着重明鸟充满嶙峋感的机甲巨翅走上去，走向鸟背上的闻苏。 闻苏耐心地看着何远因为意外、兴奋和紧张而红扑扑的面颊，介绍道：「它叫重明。」 「我、我知道。」何远认真地点头。 「你可以跟它打个招唿。」 何远便站直，像上台汇报一般端正地说：「重明大人你好，我叫何远，几何的何，遥远的远！」 闻苏浅浅地笑了一下：「你怎么无论对谁都叫大人。」 「才没有！」何远一脸郑重，「真正强大厉害让我十分尊敬崇拜的才叫大人！」 强大厉害、尊敬崇拜，还特意加了「真正」、「十分」这样的强调…… omega灼灼闪烁的目光、拼命用力的深情、毫不犹豫的语气做不得假。 习惯了被人惧怕的闻苏骤然面对截然相反的感情，即便早有预料，依然心神跌宕。 越发觉得刚才灵光一闪的决定做对了。 「重明有多种操控方式，可以人机分离远距离控制，可以进入腹部舱驾驶，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当作坐骑合作作战……来吧。」他示意何远站在自己前方。 何远有些担心地说：「我、我怕我站不稳摔下去！」 「有我在，不会的。」 紧接着脚下颠簸，机甲重明鸟震动巨翅垂直上升数米，「唰」地斜插入天—— 「啊——!」 何远忍不住大叫，浑身一晃，一只脚抬了起来，双肩却被一双有力结实的手按住，他回过头，在怦怦怦怦的剧烈心跳声中看着闻苏的脸。 温和舒展，五官明朗，带着英俊的浅笑。 慌忙紧张顿时消失不见，最初的意外震撼也渐渐退去，他放松了下来，开始回味、梳理。 因为他说理想是长翅膀会飞，所以闻苏上将才让机甲重明鸟载着他飞翔。 闻苏上将…… 实在太好太好了。 耳边风声唿唿，何远的头髮和衣角被吹起来，湖泊、森林、丘陵在脚下掠过，旷大的世界宛如一张地图，呈现出画卷般的美感，而他就是这片地图的主宰，可以随心所欲地闯荡。 他微笑着扬起脸，双眼眯起双臂打开，尽情地享受。 「对了上将大人，我前几天在军方网站上看到说马上要举行机甲外观竞技友谊赛，那是什么？」 「顾名思义，就是评比将官机甲的外观。」 「还有这种评比？听起来好像选美。」 「差不多，总之是一种美其名曰『调节氛围联络感情』，实则毫无意义的无聊活动。」 何远笑了。 就知道闻苏上将最讨厌形式主义！ 「所以上将大人您会参加吗？」 「工作罢了，以前都参加了，这次也会。」 「原来以前就有！」何远好奇了，「参与评选的是重明大人吗？成绩怎么样？」 闻苏没有立刻回答。 何远等了等，再回头看，发现闻苏的表情微微变了。 ……是在尴尬？ 他又扭回头，看了看脚下庞大的身躯，正是机甲最本原的色泽和构架。 有点懂了。 晚霞的最后一点橙红散去，夜幕张开，拥抱整个世界。 重明鸟降落在附近丘陵顶上的开阔地，何远走下来，望着天空与大地，喘气时还带着兴奋。 「重明一直是最后一名。」 闻苏站在他身边，平静地解释。 「许多人都喜欢给机甲加上各式各样的外装，但我没有那样的习惯，也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活动改变。重明在战斗大赛中总是第一，这就够了。」 何远笑着说：「不过上将大人也不排斥就是了。」 「什么意思？」 「如果您和重明大人都不反对，这次的外观评比就交给我吧！」 闻苏一愣。 夜色中，omega的大眼睛十分璀璨。 「重明大人的名字是取自上古传说《山海经》中的神鸟吧？我读到过，形似鸡，声如凤，逐勐兽，镇妖邪，目生双瞳，又名重睛……光是想像就觉得超级威武漂亮，既然如此，咱们就把它復现出来！也不仅仅是为了比赛，而是重明大人理应拥有的！」 说完他跑到机甲重明鸟面前，像邀请舞伴一样行了个优雅的復古绅士礼。 「还请重明大人多多指教！」 夜幕之下，丘陵上方，晚风拂动，活泼灿烂的少年与守护机甲许下约定，这样的画面看在闻苏眼里，仿佛骑士小说或幻想电影的情节復现。 但倘若真有那样的剧情，骑士理应是自己才对。 此情此景，闻苏的表情和心情如柔和的风，他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还有十天，来得及吗？」 何远责无旁贷地说：「我加个班就行，肯定来得及！」 「那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何远使劲儿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二人暂时都没有回去的打算，何远手搭凉棚，从各种角度看了一会儿风景，又拿出手机从各种角度给重明鸟拍照，接着就地坐下仔细观察照片，打开文档记录改装思路。 闻苏则靠着重明鸟站着，深邃的目光望着何远的方向，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思索。 无需任何回应，不专为陪伴，却实在是陪伴，这样的相处便是最好的相处。 第25页 何远认真地写了一会儿，手机消息框「叮咚」一声，是好朋友找他！ 切出文档一看，屏幕上的信息赫然写着：[听说你和闻苏上将在谈恋爱？！真的假的？！] 何远：？？？？？？？？？ 再多问号都表达不了内心的莫名其妙，他甚至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闻苏，根本顾不上在意闻苏为什么也看着他，就低下头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 [听谁说的？怎么会有这种传言？！] [学校里都传遍了，说今天你和闻苏上将来开会……] 好朋友讲了众人看见他和闻苏在西草坪与食堂的种种。 [他们知道咱俩关系好，问到我头上来了，可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啊！你也是的，今天回学校，还是和闻苏上将一起，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因为我知道你每周的今天都要出去打工啊！] [可是我错过了好多！早知道我就请假！] [才没有！你什么都没有错过，那是谣传，非常不切实际的可笑谣传，我明明白白只是闻苏上将的生活助理，这你是知道的。] 好朋友和他一样是孤儿，他们从小一起在援助所长大。 好朋友大他一岁，早他一年考上星源大学，他们无话不谈，参加老师的研究项目、担任闻苏的生活助理这件事就算再要保密也不可能对好朋友保密，好朋友的人品绝对没的说，肯定不会外传！ 果然好朋友接着就问—— [那我该怎么说呢？他们现在一副不问出结果就不罢休的架势！] 何远轻轻蹙眉。 实话不能讲，避而不答可能越描越黑，就算他无所谓，闻苏上将却不能无所谓。 的确很麻烦。 斟酌半晌，他回道：[你就说我和闻苏上将没有谈恋爱，绝对没有！这点必须明确否认！至于为什么会认识，你就说我找兼职的时候找到了一份军方杂工，机缘巧合认识的，细节你不清楚。] [好！]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问题暂时解决，何远小小地松了口气。 朋友又问：[都被传成谈恋爱了，看来你最近的工作挺顺利？] 何远笑了出来，轻快地打字：[是啊，闻苏上将起初的确难应付，但慢慢的我发现他人其实很好，特别好！] 回忆了才知道，他有好多好多东西能讲，想到什么说什么，手机屏幕被他一条一条的信息快速占满，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空当，朋友终于见缝插针—— [有一说一，听起来真地很像谈恋爱。] 何远一愣。 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闻苏。 闻苏依旧看着他。 何远再次不回应低下头，朋友说—— [别的也就罢了，每天哄睡，难道这也是生活助理的工作内容吗？！] 何远老老实实地打字：[是啊。] 好朋友发来一屏幕的抓狂表情。 何远继续老老实实地回：[生活助理是这样的啦，工作内容随机应变。我对闻苏上将无微不至，都是因为这是分内事，而且这也是报效国家的手段之一啊！联盟的最顶级战力是我照顾的，想想就很酷！] …… 两人聊了个酣畅淋漓，最后互相说了再见，何远再抬起头。 闻苏一如既往地望着他。 「你在聊天？看起来非常开心。」 「嗯，和朋友聊了一会儿。」何远拍拍屁股站起来，想起刚才的聊天内容，实在非常可乐，决定让闻苏也乐一乐，便说，「上将大人您肯定想不到，我们学校的同学们现在都以为咱们俩在谈恋爱！」 第16章 说这句话的时候，何远的笑容明朗而灿烂，是闻苏最熟悉最喜欢的那种，但是…… 因为这句话的内容，以及其中轻快玩笑的语气，令他骤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 夜晚，丘陵山顶，风透出凉意。 漂亮的omega仿佛下一秒就要撕毁脸上天真善意的面具，露出贪婪可怕的真容； 又仿佛omega站在薄雾后，站在幻影里，伸手不能触碰到实体，这一切只是梦境。 凉意勐地贴上闻苏的嵴背，顺着嵴骨向上爬到双肩，蔓延至脖颈、后脑、脑顶、额头…… 一阵电击般的酥麻，他清醒了。 好像对面也有一个自己，他看电影一样清晰地看着对面的那个自己和omega之间发生的一切： 草坪上的聊天、打游戏的互动、旧病康復的夜晚、神经痛爆发的时刻、omega种下满庭玫瑰的日子、要赶他走却没成功的开始。 抗拒、软化、接受、求证…… 直到最近无意识的主动。 怎么会这样？ 难道每天睡前omega的歌唱其实是咒语，令他不自觉地逐渐陷入了「喜欢」的泥潭？ 而omega现在的话则是试探，反向逼迫他彻底确定关系吗？ 好厉害的omega。 不得不承认，他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但终究差了那么一点儿，omega功亏一篑，最后这句发起冲锋的杀招不仅没有使他进一步迷失，反而让他清醒，让他悬崖勒马了。 很好。 谈情说爱也好，国家分配也罢，通通是他不认同的可笑东西，即便偶尔迷失，也能及时抽身。 他绝不会沉沦。 「无稽之谈。」他斩钉截铁地对omega的冲锋予以坚决而强硬的回击，转身再道，「回去。」 第26页 他居然邀请omega共乘重明游览，实在大错特错。 何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虽然闻苏一向表情不多话语简洁，但毕竟相处了好一段时间，他很明显地发现闻苏不高兴了。 为什么呢？ 明明今天一直很开心，刚才…… 何远一怔。 因为那句「以为咱们俩在谈恋爱」？ 唔，一时失了分寸，冒犯到闻苏上将了。 何远非常愧疚，跑过去想道歉，但见闻苏快走的背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想时机不对，先忍一忍，以免弄巧成拙，等闻苏上将稍稍消气了再道歉不迟。 回程不再是两人共同站在重明鸟背上的浪漫形式，而是进入机甲腹部舱，像驾驶空轨车一样。 何远坐在闻苏身边的舱位，做小伏低，偶尔用余光瞟过去，闻苏英俊的侧脸带着压抑的不快。 回到驻地，何远识相地暂停了今天的哄睡，二人各自回房间，美好的一天以惨澹收场。 关了灯盖上被子，何远在黑暗中失眠。 太不称职了，自己真是太不称职了，玩笑不能随便开，哪怕是好朋友都得考虑一下，更不要说是对着上司，尤其是性格端正严谨的上司！ 一边后悔，一边默背网课里学到的生活助理守则，许久之后终于睡着了，却做了个梦，梦到闻苏又要赶走他！ 梦里的他一着急一难过，勐地醒过来，眼睛居然是湿的！ 梦里的着急和难过过渡到现实，何远坐起来，曲腿抱着被子，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小时候在援助所，因为孤独睡不着的时候他就这样。 后来长大了坚强了，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哎。 人生需要锚点，否则就会惶惶不安。 对于他来说，小时候的锚点是周围人的关爱陪伴，长大懂事之后的锚点是努力自立，而现在的锚点…… 应当就是这份工作。 是理想的寄託，他绝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双手攥紧被子，扭头一看时钟，6点了，该起来收拾收拾，为闻苏准备早餐了。 一夜过去，闻苏上将是消气了，还是更气了呢？ 千万不要辞退他啊。 何远小心翼翼地做着一切，速度比从前慢了不少。 7点25分，他卡着点完成早餐，端出来的时候，闻苏正好从二楼下来。 他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不敢看，就像从前上课的时候生怕被老师提问所以低头一样，现在也生怕一旦与闻苏上将对视就会触发不好的结果，只能用余光暗中观察—— 闻苏上将坐下了。 闻苏上将开始吃早餐。 像平时一样匀速地吃，没什么表情。 但先前多少会看他几眼说几句话，今天没有。 也没有叫他坐下来一起吃。 所以还在生气。 …… 闻苏上将吃完了。 端起玻璃杯把能量橙汁一饮而尽。 优雅地用纸巾擦嘴、站起来、转身、上楼。 没有被辞退！ ……可是也没有原谅他。 何远悬着的心只落下了一半。 不过仔细算算，从说出那句话开始到现在还不到12个小时，要求闻苏上将彻底消气也有些过分。 说不定再过12个小时就好。 而且工作嘛，总有起落，想成为最优秀的生活助理，那就努力跨过障碍！ 不断地自我劝说自我鼓励，何远恢復了一些，做完早餐清洁和例行运动，他开始了全新的工作内容—— 为机甲重明鸟改装参赛外观！ 闻苏上将虽然生气了，但没有明确终止这件事，那他就要全力以赴！ - 又12个小时后。 经过了午餐和晚餐的继续沉默，何远失落地发现，闻苏还是没有消气。 完全没有。 一！丁！点！儿！都！没！有！ 闻苏上将的气性好大。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太口无遮拦，而且一直都没有正式道歉…… 对了！正式道歉！ 又燃起了一点点希望，何远轻手轻脚地来到二楼书房外，逡巡了好一会儿，终究不敢进去。 不是害怕闻苏上将本人，而是害怕把本来就很砸的事情搞得更砸！ 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最终决定还是採用真诚写信必杀技！ 记得上回请假回学校，闻苏上将最初也很生气，后来之所以不仅不生气还大幅拉近了和他的距离，应当就是因为看了他的手写信！ 深夜，他终于成功地通过门下的缝隙把满纸诚恳的歉意送了进去。 在书房里闻苏的注视下。 身为顶级alpha，任何动静都逃不过感知，何远整晚在门外的鬼鬼祟祟与今天白天的暗中观察他一清二楚，只是不想回应罢了。 他已经完全想通了。 喜欢、爱，亲密关系、婚姻关系，这些就像最甜的蜜，一旦开始饮用，粘稠的糖稀便会渗入身体各处，在不知不觉中软化肌肉与骨骼、侵入神经。 那种滋味当然非常美妙，美妙到令人不想离开，以致于再也不能离开。 这太可怕了。 但无论是谁都别想小看他。 曾经他连自己体内顶级强悍的信息素都能征服，如今又怎么可能受制于一个弱小的omega？ 第27页 这个omega出现以后，他抵抗过，混乱过、顺其自然过，也接受过，现在看来都不是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无视。 任何反应都不给予。 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生活助理，那就尽管做生活助理吧。 闻苏俯身，把地上对摺的信纸捡起来，再对摺，拉开抽屉放进去。 那里还留着上次omega写给他的信。 情书也好策略也好什么都好，反正他是一点儿都不会看的。 第17章 又一个深夜，万籁俱寂，何远的房间亮着一盏小灯，传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一段编辑终于告一段落，凌晨将近4点，何远打了个哈欠，努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想稍微睡一会儿吧。 就睡一小时，起来再编辑一段，然后去做早餐——就开着灯坐着睡，因为关灯上床太舒服了恐怕会起不来！ 随手把桌上的东西推开，取来椅背上的薄毯，一半铺一半抱，他侧身趴下闭上眼睛，脑袋里许多念头噼里啪啦你追我赶，仿佛世界大战。 还有三天就是外观大赛了，要加快速度！ 但闻苏上将还没有消气，怎么办…… 也不知道他看自己的信没有。 要不再口头说一说？明天……哦不，今天就说！ …… 想着想着，何远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出现在脑海里的第一句话不是即将对闻苏的道歉，而是糟了。 他好像感冒了，脑袋又晕又烫，嗓子疼，身上也疼！ 着凉了吗？ 哎，重明鸟的外观还没做好，闻苏上将的心情也没哄好，怎么能生病！ 绝不屈服！！！ 使出浑身的力气站起来，吃了一颗解热镇痛药，又吨吨吨地喝了一大杯热水，再在普通居家服外面套上一件长款加绒居家服，一边自言自语念叨「我没事我没事没生病没生病」，一边继续编辑重明鸟外装的程序段落，准备早餐的时候却非常细心地戴上了隔离面具。 结果到了餐厅却发现没人！ 怎么回事？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被辞退的命运？！ 这时机器人管家走过来，很绅士地一躬身，用机械音打招唿：「何远早上好。」 「你好！上将大人呢？！」 「闻苏上将今天凌晨5点离开驻地，外出执行军方任务，预计用时三天。」 不是被辞退？ 总算松了口气，何远放下餐盘跌坐在餐椅上：「原来如此。」 突然一愣。 「可是三天后就是外观大赛，上将大人赶得及吗？」 「日程表显示闻苏上将将在任务结束后直接前去比赛会场。」 「这样？那……我怎么办呢？」 先前说好了一起去，结果现在…… 突然又一愣。 「对了对了，上将大人去执行任务，那重明大人呢？」 「作为重要战力一同去了。」 果然如此。 所以就算外装做好也没机会试。 不过还是任务重要。 而且这次是作战任务，不知道危不危险。 无论如何，希望闻苏上将和重明鸟平平安安。 何远垂头坐着，双手手指捏在一起，大眼睛一眨一眨，光芒暗淡。 机器人管家注视着他。 「何远，你不开心？你很难过？」 何远一愣，心想高端机器人管家的分析能力果然很强，他现在的确很低落，但是…… 搁在腿上的双手握成拳，他在头晕目眩中努力调整、平復，终于抬起头，向机器人管家回以弯起眼睛的灿烂微笑，爽朗地说：「没有啊！ 」 - 同一时间，空轨车上，闻苏通过机器人管家的摄像头，在整面墙壁大的虚拟光屏上看到这一幕时，平静了整整一周的心再次「咚」地泛起波澜。 凌晨离开驻地的时候，三楼的一扇窗在寂静的黑暗中突兀地亮着，正是何远的卧室。 omega的作息一向规律。 就算偶尔熬夜，这个时间也显得太晚，说是起床又太早。 omega也一向弱小。 秉着以防万一，对生命负责的原则，他让机器人管家前去查看。 没有敲门，而是打开了透视功能，隔着墙壁扫描内部，发现omega正趴在物品杂乱的桌子上睡觉。 扫描显示生命体徵平稳。 但是长期劳累，免疫力处于较低水平，体温略高。 做什么做到这个地步？ 闻苏下意识地想。 然而理智令他不会再多想一点—— 总之没有生命危险，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走了。 将官离开驻地后会利用实时动态系统保持对辖区的管控，他一时忘了命令机器人管家关闭透视功能，所以，当他在空轨车上开启监测的时候，虚拟光屏的多个分屏里便有了属于别墅内部的一块。 起初只是小小的一块。 因为起初机器人管家摄像头的所到之处皆是空无一人的房间，没什么好看。 后来何远进入视野范围，那张脸上意外、慌乱、迷茫、难过的情绪非常明显。 闻苏便将那块分屏放大，omega的表情顿时如海浪般一下下扎实地拍上他的额头，包括最后那个极其努力也极其虚假的微笑。 他是故意放大分屏的。 第28页 他知道自己又被omega影响了。 脱离可笑情感的束缚往往不会一帆风顺，往往有曲折，这些他都知道。 所以他不会逃避，他选择直面，担心什么就主动去做什么，然后渐渐习惯，最终获得清醒。 脱敏疗法。 于是，去执行任务的路上，他一直在观察何远。 清楚地知道何远生了病。 却带病加班，打理别墅的里里外外，赶制重明鸟的外装，以致于虽然吃了药，病情却不见好转。 似乎还有加重之势。 只是这又怎么样呢？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己的选择。 无论对错难易，都应自己承担结果。 承受不了，不过还是因为太弱。 抵达任务地点，闻苏关闭光屏，他没有空闲继续思索omega了。 走下空轨车，骤然而至的自然光令他有些不适应，蹙眉偏开头，逆光处迎来一个潇洒的身影。 「闻苏。」 「你好。」 「你好……唔，你看上去似乎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吗？表情这么复杂。你很少有这种复杂表情诶。」 闻苏的眉头蹙得更紧：「请不要随便评判别人，郁金香上将。」 「我从来不随便哦，玫、瑰、上、将。」宋裴上前一步，笑眯眯地探头到闻苏脸前试图继续观察。 闻苏伸手挡开，径直向前走去：「调整一下自己，任务马上开始了。」 本是警告宋裴，可话音落处，他突然一怔。 宋裴是喜欢开玩笑胡说八道，但也是众将官中感知能力最强的，他刚才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是否自己的确发生了变化，但尚未察觉？ 「调整一下」是否也是潜意识对自己的提醒呢？ - 军方机甲外观竞技友谊赛开赛前一天，何远穿戴整齐地站在客厅。 机器人管家不放心地问：「何远，你确定要去吗？」 「嗯，这件事并没有被上将大人取消，那我就得去！上将大人不在，我直接去会场外面等他就好。」 「可你还在生病。」 「没关系，已经好多了！」说完却不争气地咳了咳。 机器人管家便道：「很明显，并没有好转。」 「但我一定要去！」何远瞪圆眼睛不容置疑，「外装都做好了，怎么能不去呢？而且我始终欠上将大人一个正式的道歉，不能再拖延！你给我打开权限吧。」 何远没有驻地外围的通行权限，机器人管家却有，他如此坚决，机器人管家只能接受。 开了权限，又贴心地送上会场详细地址、合适的交通方式和当地天气情况。 「那边将会下大雨，注意提前做好准备。」 「嗯！谢谢你！」何远笑着说，「放心吧，我几乎是卡着点儿到，一去就能遇见上将大人，到时他让我陪同我就陪同，不让我陪同，我把外装程序交给他之后就回来，不会淋雨的！」 拍拍机器人管家的肩。 「再见！这几天驻地就交给你啦！」 虽然生病头晕，浑身都不舒服，但总算赶在期限前做好了一切，何远踌躇满志地上路了。 比赛在军方总部所在城市举行。 到了地方，果然如机器人管家所说，大雨哗啦哗啦，路上行人很少。 何远缩着身子加快脚步，即便打着伞，也不免弄得浑身湿淋淋。 会场建筑群就在不远处，他一鼓作气跑过去，心想只要到了就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建筑群近前竟然空空如也，明明马上就是比赛开始的时间，却一点儿也看不出要举行活动的样子。 怎么回事？ 他打着伞，唿吸焦急发烫，举目四望，皆是雨雾茫茫，成片的建筑物仿佛海市蜃楼，朦胧而遥远。 他咳了咳，身体不由地继续缩，心想现在的雨比刚才更大了一些呢。 第18章 何远用脑袋和肩膀夹着伞柄，誊出手来联络机器人管家。 「何远你好，你到了吗？」机器人管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你淋雨了。」 虽然是机器人，却似乎能从中听出「你明明保证过不会淋雨」的意思。 「因为事情有变！管家你知不知道……」 雨太大了，何远的说话声也不由地变大，把情况讲完，机器人管家开始搜索信息。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没有新发现。」接着联络闻苏，「……闻苏上将暂时联络不到。」 「啊？」 何远一愣，一个念头出现。 机器人管家也分析到了，说：「闻苏上将断联，说明还在任务中，活动没有按期举行，可能是取消了，也可能是为了等待闻苏上将推迟了。临时变动没有同步至军方系统，所以我查不到。」 「看来是这样了。」何远郁闷地说。 现在怎么办呢？ 离开还是继续等待？ 如果活动真地取消倒也罢了，但如果只是推迟，一旦离开就是错过。 可是等待又将等到什么时候？ 何远抬眼看天。 雨幕沉沉，明明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天，就算遭遇了意外，也只是非常普通的意外，可是很奇怪，他却突然觉得自己走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正要做一个超级超级重要的决定。 「谢谢管家你！」他对着屏幕认真地笑了，「我继续等等看。」 第29页 心里的声音让他不要走。 「你可以找家餐厅或酒店避雨。」机器人管家善意提醒。 「但我怕我一离开他们就来了，还是先在这里等吧，实在等不住了再说。」 共同生活了两个多月，无论他还是闻苏都没提出过互加联繫方式，大约是因为天天都在一个屋檐下，完全忽略了联络需求。 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就像这阵大雨。 习惯和懒惰永远敌不过事事周密，他需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 「既然如此，我来帮你时刻联络闻苏上将。」机器人管家说。 「好啊！就是给你添麻烦了！」 机器人管家的系统产生了一瞬的迟滞。 它是程序，怎么会有麻烦这一说呢？ 但面对何远闪烁的双眼和带笑的面孔，它还是躬了躬身，回应道：「不客气，不麻烦。」 视频通话结束，何远四处眺望，这座建筑群是军方总部的活动区，设有禁入系统，不办活动的时候也没有人。 又看了看机器人管家给的地图，如果有人来了，应该会最先出现在西北方的空轨车停靠场…… 就去那附近！ 一路冒雨跑过去，剩下的就是等待。 一开始何远一直站着，后来实在站不住了，走到路台边坐下，大眼睛望着汹涌的雨水。 今天的运气实在很不好。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大半天都过去了，事情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身体不舒服。 也不是没打过退堂鼓，可但凡有了不然先离开吧的念头，就总有另一个更加强烈的声音告诉他再坚持一下。 就这样再等一下、再等十分钟、再等五分钟…… 不断循环。 他硬生生地从上午守到黄昏。 雨还没有停，风也更大了，城市的灯光亮起来，光点色块变为令人眩晕的流光溢彩。 但终于有人出现了！ 就是停靠场那边！ 死气沉沉的内心骤然激活，他激动地站起来，刚跑了两步，头突然一晕，双手脱力，雨伞向后飞去，整个人咚」地前倒，狠狠地摔进雨水里。 起不来了。 没有力气。 脑袋也嗡嗡嗡的。 只有眼睛还能动，眼皮艰难地一眨一眨，受限的视野里出现了许多条腿、许多双脚踏着镜面般反光的雨水向他靠近，从那倒影里，他好像看见了…… 唔。 世界陡然陷入黑暗与寂静。 闻苏的世界也几乎一样。 除了眼前趴在雨里如落汤鸡的弱小omega，除了雨声，其余所有都变成了老电影里的默片镜头。 无色、失焦、晃动，发出微弱的电流嘶嘶声。 同僚们将omega围住，准备施救。 微弱的电流突然一刺他的嵴椎，他扔了伞走上前，排开所有同僚，脱下外套，俯身裹住omega的身体，将人打横抱起来。 像抱着一个玩具。 就是这样弱小。 比从前更加弱小。 同僚们都傻了，不约而同地向闻苏投去极度异样的目光——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是我的生活助理，他是来找我的。」 平静地说完，闻苏转身走向大楼，脚步明显快了。 同僚们面面相觑。 唯有宋裴反应最快，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地追上去问：「闻苏，你的生活助理……怎么是个omega？」 - 断片儿再醒来，何远躺在舒适的床上茫然眨眼。 非常陌生的房间，却有个非常熟悉的人。 像上次玩游戏累睡着后醒来时一样，闻苏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对着虚拟光屏。 接着收起光屏，视线挪过来，人也走过来。 「你醒了？有没有好一点儿？」 何远赶紧坐起来，低头一看，自己穿着一套崭新的睡衣。 「我……」 「感冒发烧病情拖延加上淋雨引发了肺炎，并不严重，已经用了特效药，接下来需要持续用药并保证休息和营养。」 「哦。」何远还懵懵的。 闻苏站在床边，一手插在裤兜里，继续解释：「这里有医疗团队，也有常年为我预留的套房，你可以在这里养病直到康復，如果恢復得好，也可以在活动结束时跟我一同离开。」 「活动」二字勐地抓住了何远涣散的精神，他的眼睛亮了，双手攥住被面。 「对了！比赛！上将大人，为什么……」 「我和郁金香上将的任务出现了突发状况，无法按计划回来，总部决定等我们回来了再举办活动。突发状况无法预计结束时间，所以总部没有更新信息，机器人管家就查不到。任务结束后我收到了机器人管家的信息，它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闻苏看着何远顿了顿。 「万幸，我们只用了半天就解决了突发状况。」 如果不久前他们没有回来，没有恰好碰到何远，任何远那样病倒在雨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明明弱小，却偏要逞强。 闻苏放在裤兜里的手攥紧了。 可是何远却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些。 他的脸上没有后悔，没有后怕，只有恍然大悟，以及缓缓浮现出的愧疚。 「上将大人对不起！都怪我自作主张给您添麻烦了！」 第30页 生活助理是照顾人的，他居然被照顾，实在很不应该！ 「对了对了，所以机甲外观大赛还没开始？」 闻苏点点头：「明天上午开始。」 「太好了！来得及！」何远笑起来，左看右看，看到放在沙发上的自己的背包时，目光停住，喜滋滋地就要下床。 「不要动。」 闻苏去把包拿了过来。 「谢谢上将大人！」 包很干净，没有被雨水淋过后的污渍，一定是闻苏上将帮他清理的，哪怕不是亲手清理，但闻苏上将想到了这些，实在是大好人！ 何远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给重明大人做的外装，一部分装在重明大人身上，另一部分是遥控！嗯……要不要现在试一试？」 闻苏收下盒子，说：「现在太晚了。」 「唔。」何远有点遗憾，「上将大人，明天我能去看比赛吗？」 闻苏下意识地想说不能，因为omega本就弱小，还生了病，这两天天气又差，比赛露天举行，去的话恐怕加重病情。 但他发现omega的表情非常期待，于是改口道：「如果你症状减轻的话。」 很奇怪，理智上明明应该拒绝的。 他做事一贯基于客观条件和理性分析，为什么这次却因为区区一个表情就…… 「好！」omega不给他任何反悔的余地，高举双手，兴奋得笑弯了眼睛，「那我现在立刻睡觉养精蓄锐！上将大人最近辛苦了，也请早点儿睡！」 面对这可爱热情的画面，闻苏的表情和内心不由地柔和。 因为还是单身，他的专属住处并不是家庭住宅格局，而是更方便一人起居和工作，又行政又豪华的酒店式套房。 分为公共区和私密区，公共区包括会客厅，书房和餐厅，私密区是主卧、休息室、浴室和卫生间。 公共区与私密区使用隔音墙与隔音门分开，两大区域内部没有再设整面的墙和门，而是採用轻薄的雕花镂空半截隔断，从天花板向下延伸至闻苏胸口的高度，卫生间和浴室则用全包裹的玻璃墙，显得空间十分开阔。 现在多了一个何远。 弱小的omega，又是病号，保护弱小是强大alpha的天职，闻苏自然而然地让何远睡主卧，自己去睡休息室的榻。 关了灯，半截隔断之上，室内的摆设朦朦胧胧，半截隔断之下，对方睡在被子里的轮廓清晰分明。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伴随着室内空气系统的轻微风声，已经睡过一觉的何远一时很难睡着。 怕打扰到闻苏，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动，就静静地平躺放空，眼睛对着天花板一眨一眨。 不一会儿，闻苏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你睡不着？身体不舒服？」 何远登时一个激灵，忙说：「没有没有！就是刚才睡久了……」 闻苏上将也太敏感了，这就是顶级战力的可怕之处吗？！唔不过…… 「上将大人您也没有睡？」双脚在被子里轻轻踢了踢，「您最近……睡得好么？有没有又头疼或失眠？最近我都没在睡前给您唱歌读诗。」 「没有头疼也没有失眠，没有那么容易就旧病復发，现在没睡是因为在想事情。」 「哦。」何远没有问在想什么。 那不是他该问的问题。 上次之所以惹闻苏生气，正是因为他没有分寸口无遮拦，错误不能再犯。 而说是上次，其实就是这次！ 因为自己生病，闻苏上将恢復正常原谅了他，可他怎么能只靠卖惨矇混过关？！ 再次攥紧被子，他深深吸气做好准备。 「上将大人，我要向您道歉，对不起。」 黑暗里，一直秒答的闻苏明显愣了一下，迷惑地问：「什么？」 「我要向您说对不起。」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就容易多了，「上次……就是我非常荣幸地乘坐重明大人的那天晚上，我对您说我的同学们以为咱们俩在谈恋爱……我要为那句超级没分寸的话向您道歉！」 「因为我觉得上将大人您人品特别好，而且有些认可我了，我一时忘形，以为开个玩笑没什么，所以就说了！我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但实际上还是冒犯到您了，那种玩笑不能随便开！我已经深深反省了！」 「唔……那句话我没有说谎，我的同学们的确误会了，但您放心，我已经严肃否认，不会给您带来后续麻烦的。」 何远停顿下来。 他说了很多，但闻苏一句也没回应。 黑暗中，两人各自躺着，看不到表情，他又不像闻苏那样具有细腻的感知能力，不禁有些忐忑。 「您放心。」他忍不住补充。 闻苏还是不说话。 他就有点慌，语速稍稍快了。 「我、我知道先前上将大人生气了，嗯……您的确应该生气，但没必要生气太久，不值得！为了我一句随口说的无聊的话，真地不值得！上将大人，您……」 「你很紧张？」闻苏终于开口了。 何远一顿，大幅度地点头：「嗯。」 「为什么紧张？」闻苏就这样反客为主。 「因为怕上将大人您还生我的气，更怕上将大人您不要我了。」 他不能被辞退！ 第31页 「我有不要你吗？」 「没有。」何远的脑袋在枕头上左右来回摇。 闻苏听着那摩擦的动静，脑海里便出现了画面，脸上有了笑意。 「我看起来像是很生气？」闻苏又问。 何远谨慎措辞道：「现在不像。」 「我没有生气。」闻苏坚决地说。 他没有说谎，一直以来他的情绪都不是生气，而是…… 「omega。」 「……我叫何远。」 「……好，何远。」 「在！上将大人请吩咐。」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啊？……哦。」 「想去看比赛就赶快睡觉赶快恢復。」 「……哦。」 「闭上眼睛。」 「哦。」 何远懵懵懂懂地照做。 「放松身体，为什么睡觉还要紧张？」 「……哦。」 何远这才意识到，他的眉头、肩膀确实是紧绷的。 试着尽量缓和，侧躺着缩进被子，渐渐地好像又闻到了一丝醉人的幽香，他终于再度失去意识。 风雨停歇的时候，闻苏下床走向主卧。 黎明前的微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宽大的床上，何远躲在柔软的被子里，露出一小片脸颊和毛茸茸的头髮，整个人是很小很小的一团。 突然，他皱着眉动了动，好像不太舒服。 闻苏用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住那精巧的额头，还没有完全退烧。 弱小。 这样下去明天怎么看比赛？ 他又释放出信息素，前所未有地将龙舌兰香气尽力控制得温和柔软，让它们环绕在omega身边。 没有酒精，却深深沉醉，omega无论如何不会醒。 闻苏放了心，轻轻掀开被子躺进去，侧身将人护在怀里。 第19章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退了烧的身体轻松，头脑清醒。 何远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周围没有闻苏，便下床走向通往公共区的门。 刚打开一点门缝就听到外面有说话声，连忙顿住推动的力量，却又好奇，小心翼翼地把眼睛贴上去。 闻苏上将坐在沙发上喝东西，旁边站着一个人…… 这时会客厅的两人同时看过来，何远一惊，赶紧向后拉门，可惜来不及了。 「何远。」闻苏用沉稳的声音说。 「……我在。」准备了一下，他走出去谨慎地站好，双眼礼貌地微微向下，没有看另外那个人的脸。 却明显感觉到那个人看了他一眼。 「现在感觉怎么样？」闻苏问。 「没事了！」何远刚说完就咳了两声，顽强补充道，「真、真地没事了！都不发烧不头晕了，身上也不疼！」 「我知道了。」闻苏看向身边的人，「他吃完早饭和药就出发。」 「好的，我现在就去准备。」那个人微微鞠躬，转身走掉。 很快，早餐和药送来。 何远一个人的。 他意外地走过去：「上将大人您吃过了？」 「嗯，早就吃过了。」 「唔？现在几点了？」何远坐在餐桌边，四处寻找都没有表。 闻苏端着杯子坐在他对面，说：「快九点半。」 「啊！」何远大惊，他从来没起过这么晚！「比赛……咱、咱们是不是要迟到了！」 「我跟他们说了，等咱们到了再开始。」 何远顿时更加惊恐：这是什么特权！太不好了！立刻狼吞虎咽！ 「你慢慢吃，不要着急。」闻苏说，「不听话就不带你去。」 何远：…… 闻苏上将说一不二，从不开玩笑。 只能照做。 他被迫细嚼慢咽。 「你生病了，病人睡到自然醒理所应当。而且严格地说，你是因为我才生病的，所以我答应了你的事一定要做到。这次比赛推迟，重新开始的时间原本就由我和郁金香上将决定，你根本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正在愧疚的何远一愣。 抬眼望向闻苏，闻苏的表情还是平时的模样，好像说着吃饭喝水一般完全不重要的话，但事实上，闻苏考虑到了他的心情，还专门解释。 那张沉稳到冷硬的面孔之后其实是一颗非常温柔细腻的心。 何远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一抹踏实。 他是孤儿，虽然从小接受国家的援助，也没真正吃过苦，虽然他一向感恩乐观，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超级幸运了，但…… 他毕竟是个孤儿。 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不安。 但是现在…… 他、他说不好，只是越发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 要好好报答带给他这一切的国家…… 和闻苏上将。 吃完早餐和药，何远去洗漱换衣服。 昨天的衣服已经洗好烘干，穿上身带着烘干机香氛的味道，特别舒服。 闻苏却对他皱眉，说：「衣裳太薄，你还在咳嗽。」 转身走向衣柜，打开挑选了片刻。 这里放了几身他自己的备用衣物，于是最后加在何远身上的是一件长及脚踝的厚风衣和一条几乎和何远一样高的围巾。 何远：………… 不是不知道自己矮，但今天才知道究竟有多矮！ 第32页 又热又羞愤，他的脸颊都红了。 现在的模样一定很滑稽，因为从来不笑的闻苏上将好像都笑了一下，还玩毛绒玩具似地伸手按了下自己的头，说：「走吧。」 外面还在下雨，比昨天小一些，但有风，阴冷阴冷的。 何远的下巴往围巾和衣领里缩了缩，心想闻苏上将果然深谋远虑！ 可惜忘了带伞唔…… 轻轻一声「嘭」响，结实的黑色大伞在头顶撑开。 「走吧。」闻苏再次说道。 他迈开长腿走向竞技场，何远跟上，按照闻苏的腿长和步速，他稍稍有些吃亏，必须加快脚步。 身体很快就微微冒热气，也挺好，就当锻鍊了！ 这把伞真大啊，覆盖着他们两个人，不仅不挤，还绰绰有余！ 闻苏上将也真高！ 越是离得近越发体会到高得明显，譬如头顶的伞就不是自己平时打伞的感觉，简直像个移动顶棚！ 哎，身为生活助理，现在却让上司为自己打伞…… 可是没办法，他这么矮，由他打伞的话闻苏上将会不舒服。 …… 何远一边在雨中步行，一边天马行空地想。 大约走了十分钟，竞技场到了。 竞技场超大超豪华，却因为只是军方内部将官级别的活动，人不多，显得不够热闹。 将官们和工作人员在看台上稀疏地分布，三三两两地聊天，何远第一次深入国家核心部门，特别好奇，但也知道要克制，就忍住不动脑袋，只有一双大眼睛上下左右来回逡巡。 成为闻苏的生活助理后，他拥有了登录军方内部网站的权限，现在认出了几个曾在网站上看见过的人，基本都是闻苏这个级别的着名将官。 好厉害啊…… 他的眼里满是好奇和崇拜，时而也有人看他，他赶紧礼貌谦逊地微笑，感觉军方的气氛比他想像的柔和不少。 「闻苏！过来坐！」 一个人站起来朝这边挥手……是传说中的郁金香上将！ 郁金香上将周围还有几个人。 闻苏顿住脚步，似乎在考虑，最终走了过去。 何远连忙跟上。 落座后，闻苏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表情欠奉，其他人大概是习惯了，都表现得很自然，唯独会多看他这个生人两眼。 郁金香上将正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有亲和力，第一个跟他搭话，笑着说：「相比起昨天满身泥水奄奄一息，洗干净之后果然活泼可爱多了！」 闻苏闻言盯向郁金香上将。 何远被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红着脸道：「上将大人您好，我叫何远，几何的何遥远的远，我是闻苏上将的生活助理。」 闻苏又把视线挪到何远身上。 宋裴只当什么都没感觉到，说：「知道，昨天闻苏已经介绍过你了。」 闻苏上将真地非常认可他！ 何远心中激动起来，扭头笑着看向闻苏，与一直看着他的闻苏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他倒没觉得怎么样，闻苏却突然尴尬，迅速地再次挪开视线。 郁金香上将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又说：「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公开场合，omega，你紧张吗？」 何远看回郁金香上将，下意识想强调自己叫何远，但转念一想，初次见面，郁金香上将语气友好，又是他上司的同僚，看样子和他上司的私交也不错，那样回话太不礼貌，便忍住了，认认真真地说：「是有点儿紧张，但也没太多！」 宋裴爽朗地笑起来：「这就是omega吗？实在太可爱了！」 何远听得脸更红，突然感觉到身边传来压力，扭头一看，闻苏上将抱着双臂，好像有点儿……不快？ 为什么？他说错话了吗？ 「并不是所有omega都可爱。」闻苏冷冰冰地开口。 正在迷惑的何远更迷惑了。 这话听来是回应郁金香上将，但是是什么意思呢？ 否认郁金香上将，觉得他并不可爱？ 这倒没什么，可不可爱他不在意，只是……不久前在学校的西草坪，闻苏上将明明说他的头髮和眼睛漂亮，个子矮虽但可爱，怎么突然改口？ 唔…… 难道闻苏上将说的是普遍的道理？ 就事论事的确是他的风格。 …… 迷惑、思索与恍然大悟在何远脸上表露无疑，宋裴哈哈大笑。 他走到闻苏的另一边坐下，凑在闻苏耳边说了些话，何远听不清，只看到闻苏的表情渐渐变得不耐烦，最后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机甲外装程序盒子。 「重明身上的已经装好了，遥控你拿着。」 何远懵懵地接过盒子，闻苏转身就走。 何远更加懵地回头，闻苏停下脚步说：「有事，去打个电话。」 原来如此。 专门离开会场打，又怕开赛时赶不回来特意把遥控给自己，看来是个很重要的、要讲很久的电话。 万一真到了开赛都讲不完，闻苏上将就看不到重明大人的外装首秀了。 哎。 何远有些郁闷地低下头。 这时郁金香上将笑着凑近说：「闻苏做事从不解释原因，你这个omega对他来说果然很特别呢。」 何远大愣。 这句话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容易让人往奇怪的地方想，但那也太奇怪了，得说点儿不奇怪的话才行！ 第33页 于是他严肃地看着郁金香上将，郑重其事地劝说道：「上将大人，我还没有痊癒，虽然普通肺炎不传染，但您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第20章 闻苏来到场馆外的僻静处，罕见地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刚一接通便不快地问：「你找人监视我？」 那边愣了一下。 「你是指有人跟我说你在总部的情况？你认为那是监视？太可笑了，你是我儿子，我对你需要用到『监视』这两个字吗？自己在公开场合大摇大摆，被人议论，传到我这里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闻苏沉默了片刻。 「好，我可以为刚才的措辞不当向你道歉，也请你停止后续的行为。」 电话里，闻将军笑了，说：「这是完全无关的两件事。」 闻苏心底的怒火烧了起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看来你的消息也很灵通。」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闻苏的语速慢了，语气也加强了。 闻将军又笑了一下：「因为我发现你并不是一堵毫无缝隙的铜墙铁壁，经过相处，你可以接受那个从天而降的生活助理，就也有可能接受我为你安排的相亲对象。」 「你是故意的。」闻苏厌恶地说。 闻将军也不否认：「没错，这下你没理由拒绝了。」 僵持中，闻苏冷不丁地问：「何远也是你安排的吗？」 「不是。」 「那就够了。」 「……闻苏？」终归是父亲，闻将军敏锐地捕捉到了儿子的变化，他压下声音，「你和那个生活助理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与你无关。」 「滴」地一声电话挂断。 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中止对话最好。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像最近这样情绪不稳定过。 因为与一个omega相处，心情起起伏伏，时而觉得对方好极了，时而对对方略有微词； 时而心疼，时而鄙夷； 时而快乐沉醉，时而恍惚茫然，时而冷静反思； 时而决定逃脱，时而又欲罢不能。 就在昨天，他还自以为已经彻底甩开了omega，可是当任务发生意外的时候，omega甜笑的面孔却突然出现在脑海。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竟在出任务时想到别的。 任务结束后恢復通讯，看到机器人管家发来的许多条通话申请和留言，他的心勐地收缩。 他开始想像omega在雨中等待的狼狈模样，及至亲眼看到omega倒在雨地里，他确定了，近来为「划清界限摆脱对方」所做的全部努力宣告失败。 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强大有着非常清晰的认识，所以，对omega的数次反覆恰恰说明这是一个无论如何拉扯但终将指向唯一结果的选择。 事实已经充分证明，他的确爱上了这个omega，即便再强也无法离开。 从前他认为这是弱小的表现，他不愿这样，但现在看来，承认自己可能受制、也会弱小才是真正的强大。 所以他当着同僚的面抱起了omega。 他让omega住进自己的房间，带着omega出席公开场合。 他当然知道这么做看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意思。 没有关系，他决定接受了。 暂时还没有告诉omega，是因为那傢伙在生病，应该尽量保持平稳的心情，不过想来以omega之细腻，看到自己的表现，大约也能产生共识。 他还品尝到了新的情绪—— 譬如omega居然也称宋裴为「上将大人」。 以及当宋裴称他为omega的时候，他没有像对着自己时那样断然拒绝。 这令人感到意外和…… 不爽。 吃醋。 对，那种从来没有过的酸涩甚至有点想发疯的情绪叫做吃醋。 虽然宋裴的确是「上将大人」，虽然能理解omega面对初次见面的宋裴，言辞不便过于直接，但他还是吃醋。 这些新奇、异样、饱满的体验全是omega带给他的，一向简约平和的人生骤然变得丰富多彩，他感到庆幸。 调整好心情，闻苏返回竞技场。 稍一靠近就听到场中传出惊唿声，他有些奇怪，不禁加快脚步，走进去一看，他也愣了。 露天的大型场地上，各式各样的机甲展示着绚丽夺目的外观。 有全身加镀了褐金盔甲，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的威武雄狮，有能随时变形变色的金刚，还有外形无限趋近于人类，穿燕尾服戴礼帽，出招速度快如幻影的刺客…… 然而大家的目光都不在它们身上。 对这些老生常谈已经看厌，大家的视线上移，注视天空，那里盘旋着重明。 以神话传说中原形的模样—— 庞大而瘦长的身躯被火焰燃烧般的羽毛覆盖，燃烧至极处，大红色的尾羽泛出更加耀目的金色，向空中拖出如同流星的光点。 光点随着重明振翅、甩尾飘散洒落，被淅淅沥沥的雨线折射出晶莹而长久不灭的光芒，覆盖了整个天空与竞技场。 闻苏看呆了。 此时此刻，最熟悉的战斗伙伴完全消除了机甲的痕迹，神鸟復生，身为驾驭者，浑身的血液几乎沸腾。 此时此刻，仿佛他也不再是星际时代的将官，而是穿越回从前，变身为神祇。 第34页 是omega令他变为了神祇。 视线移动，很快便找到了那个站在人群里，明明个头很矮，却无比醒目的傢伙。 omega正望着天上的重明使劲儿地鼓掌。 天空上，重明金红色的羽毛与漫天的光点华丽无俦，映衬着omega布满骄傲笑容的面庞。 他们都漂亮极了。 他理应骄傲。 他也是自己的骄傲。 闻苏内心翻腾，走向何远，站在他的身边。 何远侧头一看，惊喜道：「上将大人您回来啦！」 「嗯。」闻苏抬手轻轻按在何远脑顶，再轻轻一转。 在众人的惊羡中，他们一同仰望盘旋飞舞、艷惊四座的重明。 他的手停留在omega柔顺绵软的发顶，始终没有再放开。 在过往的机甲外观竞技大赛中习惯了垫底的重明鸟此次一飞沖天、一鸣惊人，理所应当地获得了冠军。 大伙儿都来恭喜闻苏，问他为什么改变了从前重在参与的心态，闻苏认真礼貌地说：「都是因为他。」 伸手一搭何远的肩。 「是他鼓励我参加比赛，亲手为重明制作外装，因此加班熬夜，这才生病了。」 闻苏带了个名为生活助理的omega在身边这件事已在军方传开，大家心照不宣，都很识相，不会当面询问细节，只不断地夸何远好厉害、辛苦了等等。 夸得何远又开心又不好意思。 等到和闻苏一起离开的时候才放松，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 「太棒了！效果比我想像得还要好许多！重明大人果然是最最厉害的机甲！」 「上将大人您下回可以试试开着外装战斗，肯定特别酷！」 「其实我也没有很辛苦啦，好像没告诉过您，声光电设计正是我的专业，我应该谢谢您给我机会锻鍊！生病也是因为不够强壮……」 仔细说来，生病更多的是由于那时候被闻苏摒弃，心情过于焦虑。 不过现在一切都好啦。 刚刚闻苏上将按他的脑袋和肩膀，把他介绍给大家，充满了对他的认可和赞赏，他感觉的到！ ……唔？ 正开开心心走着的何远脚步一顿。 出口处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穿着矜贵长相矜贵表情也很矜贵的年轻omega，抱着双臂一动不动，趾高气昂地盯着…… 闻苏上将？ 何远扭头看闻苏，闻苏也盯着那个omega，表情有点儿不耐烦。 他们认识？ 关系不好？ ……有仇？ 对面的omega上前两步，上下扫视道：「你就是闻苏？」 闻苏没有回答，只是平淡地确认：「是你。」 何远更奇怪了。 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那个omega便也看他，更加趾高气昂地问：「你是谁？」 何远立刻说：「噢，你好，我是闻苏上将的生活助理，我叫何……」 「那你闪开。」 何远一噎。 闻苏的表情更难看了，忍了又忍，对何远说：「不用理他。」 何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因为重明鸟比赛获胜，他高兴得病几乎都好了，可现在，整个脑袋又开始晕晕乎乎。 「上将大人，这位……」 闻苏狠狠地皱了下眉，抱起双臂说：「他是我爸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何远一愣。 几乎同时，「相亲对象」四个字在他脑中疯狂旋转放大，他整个人僵住，两只眼睛和一张嘴不约而同地变成了正圆。 第21章 闻苏上将要相亲？！ 明明那么年轻…… 哦不过，以闻苏上将的性格来看，靠自己步入婚姻确实有些困难，家人为他打算，早做准备也好。 从极度震惊到良好接受，何远很快适应了现状。 秉持着生活助理的职业准则，他后退几步，以旁观者的视角重新看向那位「相亲对象」。 长得很好看，气质凌厉，虽然个子不高，但微微扬起下巴的时候，很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像个被宠惯了的小少爷。 唔，恐怕不能说像，相亲讲究门当户对，这位肯定是实打实的小少爷。 不过现在的气氛很微妙啊。 何远的两手紧张地攥住。 「你、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来看看热闹，不是专门来跟你相亲的！」 说这话的时候，小少爷表情还是很兇，脸却有点红，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然而闻苏上将却没捕捉到这份羞涩，公事公办地说：「我跟我爸通电话的时候，他说因为我在这里，所以特意把你送来，让我跟你聊一聊。你的意思是他在说谎，并没有这回事？」 小少爷一愣。 何远也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地哎呀了一声。 闻苏上将人好归好，可有时候确实太生硬了！小少爷就是要面子嘛，现在这样说，不就把天聊死了！ 果然小少爷露出先非常懵后非常气的表情，最后满脸涨红大声说：「是啊！你以为你爸是什么人？就凭他也能使唤我吗？！」 何远一听便吸了口气，这个小少爷的来头比他想像的还要大！ 小少爷挑起眼睛盯着闻苏，像是想要激怒他。 但是没有。 闻苏上将不仅没有因为这句盛气凌人的话生气，反而比最初平静了。 第35页 他看着小少爷，眼神越来越淡，最后甚至好像在看路边随意生长的野草般失去了聚焦，说：「你不是来跟我相亲的就最好。」 何远：？ 他看向小少爷，小少爷从头到脚的问号比他的还多，震惊的双眼比他刚才瞪得还圆！ 渐渐的，那双眼睛里现出了屈辱，小少爷背过身去，浑身紧绷忍耐了一会儿，下了最后通牒：「闻苏，你现在送我回房间，我可以当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否则……」 突然，宽大的手掌握了上来。 正全神贯注听小少爷说话的何远一愣，低头看向自己那只藏在风衣衣袖里的手，脚下被动地向前，被动地跟随着牵着他的挺拔高大的身影，经过小少爷微微颤抖的肩膀，走出竞技场的通道。 视野豁然开朗。 轻风湿润而微凉。 被雨洗过的明净天空下，他们俩的身影显得非常渺小，然而经过地上片片水潭的折射，又仿佛相依相生，无处不在。 一路上闻苏什么都没有说。 何远也很识相地什么都没有问。 回到房间以后还是不敢打扰，走去一旁摘下围巾脱掉外套洗过手，就静静地观察。 闻苏上将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长久地不动，半晌后终于站起来向衣柜走去，一手解领带。 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和烦躁，好半天都没解开，反而越拽越紧，然后越发烦躁，额角的筋都若隐若现了。 「我来我来！上将大人您别急！」 何远连忙跑过去，站在闻苏面前仰头踮脚，举手认真解领带。 确实被拧成了死结，很不好拆，不过没关系，一点儿一点儿来总能行！ 何远盯着领带所在的闻苏喉结，表情非常专注。 闻苏垂眸看着，烦躁的内心突然平静了。 omega白皙的手指时而蹭上他薄而敏感的颈部皮肤，传来一阵阵躁动。 他动了动脖子，克制着唿吸，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omega还在生病，他们还有很多重要的话没说，至少现在不可以。 于是他只是盯着他，用一种几欲穿透灵魂的眼神。 他深陷其中，直到omega手捧拆掉的领带，骄傲地弯起笑眼说：「好啦！」 他回过神，再次确认，眼前的笑容是这个世界上最治癒的东西。 「上将大人您系领带的时候就没有系好，下次我帮您系吧？」 闻苏自然说好，又解释道：「他是我爸安排的，我毫不知情，等到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阻止过，我爸却一意孤行。」 何远恍然大悟，非常理解地说：「我懂我懂，家长催婚是这样的啦。」 闻苏笃定道：「我不会接受的，介绍相亲也好，包办婚姻也好，我都不会接受。」 「我懂我懂！」何远特别贊同，「都什么了！何况越是这样的事越是得自己真心愿意啊！」 「嗯，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你明白就好。」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上将大人您放心，我肯定站您这一边！」 一开始他以为闻苏是接受相亲的，便为他的不会说话而着急，现在才知道，原来闻苏也是被催婚的受害者！ 只是他的话听在闻苏耳中就完全变了意思—— 面对突如其来的相亲对象，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无条件地信赖他支持他，omega真是聪慧明理。 闻苏内心触动，终于难以克制，稍稍肆意地双手扶上omega瘦弱的肩，闭上眼睛，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上omega的额头。 偌大的套房里只有他们两个。 良好的隔音设计让这里仿佛远离世俗的孤岛。 空气系统缓缓吹送着细腻温暖的风。 闻苏简直一辈子都不想出去了。 半晌。 何远微弱的声音试探着传来—— 「咳咳，上将大人，我、我应该没有再发烧了吧？」 闻苏一怔。 他从沉浸中走出来，撤开一点距离，露出温柔至极的笑意。 「没有。」 没有发烧，但依旧煳涂。 闻苏此时心情变好了，去酒柜拿了瓶酒，并让人为病号omega送上热牛奶。 两人在餐桌边对坐，两个玻璃杯一个醇厚乳白，一个清透明艷，正像omega与alpha，既是格格不入的两极，又在某些时候最为搭配。 倘若把它们混合，更会发生无比奇妙的化学反应。 「上将大人，我现在好多了，今晚我可以下厨，我已经好久没给您做过饭了！」 「今晚军方有宴会。」 「唔？」 「你想去吗？」 「我？」何远一愣，「我当然都行啊，上将大人想不想去呢？」 闻苏垂眸思索。 换了平时他当然不想，但这次…… 一向低调的他竟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要带何远出席宴会，他要让所有人看到、知道，还要让他们传播出去：这个性格又好又可爱的omega是属于他的。 传得越远越广越好，如果能传出星际，抵达未知的空间就最好。 - 晚宴是自由度很高的社交酒会，闻苏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焦点。 因为他以前从不主动社交； 因为他的机甲重明鸟破天荒地穿上华丽外装，在比赛中获得了冠军； 第36页 更因为今晚的他自带多重八卦，而且虽然仍旧一脸冷漠，却似乎并不抗拒被人打听和探寻。 理论上，具有这些特点的明明应该是郁金香上将宋裴，然而事实却是玫瑰上将闻苏，令人震惊的同时更令人好奇心爆棚。 毕竟花花公子司空见惯，禁慾系一旦欲起来才最是要命。 进了会场，身为生活助理，何远自然紧跟闻苏，手里端正地捧着闻苏先前递给他保管的饮料。 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唿聊天，何远想到要体现生活助理的专业性，在闻苏向人介绍他的时候便努力微笑。 终于，闻苏看了何远一眼，对大家说：「咱们去那边坐。」 下巴一点不远处的沙发区。 众人从善如流，走在最后的两个人偷笑着交头接耳—— 「没想到闻苏上将还蛮贴心的。」 「对对，我也看出来了，他分明就是担心小omega站累了，好过分的宠爱！」 「毕竟小omega还在生病，可以理解啦。」 「可是小omega完全没发觉的样子，一直对着大家笑个不停，连饮料都顾不上喝，太可爱了！omega都这么傻兮兮甜乎乎的吗？」 …… 当然不是。 只有他的omega才这么傻兮兮甜乎乎。 即便走在最前面离得最远，即便那两个人非常小声，但顶级的洞察力还是令闻苏听见了。 不过他没有生气。 相反他非常高兴。 他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到了沙发区，何远觉得自己不应该坐，站在闻苏上将身边时刻准备着才是他的职责，可闻苏上将示意他坐，指令非常笃定，他就听话了。 服务生送来甜品，闻苏上将拿了一份递给他，他连忙接住，心想这应当还是让他保管，跟那杯饮料一样。 可紧接着，闻苏上将又要了一份甜品，并且直接开吃，所以…… 手上的甜品和饮料都是给自己的？ 何远茫然低头看了看。 那就暂且吃一口好了。 小勺舀下一块冰淇淋蛋糕，放进嘴里…… 哇塞！美味！比自己做得好吃多了！ 再吃两口！ 彻底被征服！ 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突然，周围的说话声和音乐声戛然而止。 何远又睁开眼，发现刚才的和谐热闹全然僵住，大家都扭头看向大厅入口的方向。 他也看过去。 ……唔！！！ 他噙着勺子再度瞪圆了眼睛。 沙发区外面，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颐指气使站在那里的傢伙，不正是预备和闻苏上将相亲的小少爷吗？！ 第22章 从大傢伙儿看小少爷的眼神可知，大家都知道他，看来小少爷确实非常有名！ 而从小少爷看闻苏上将的眼神可知，他现在非常愤怒，比之前愤怒许多，以致于去而復返报仇来了！ 何远紧张地咽下甜品，同一时间，小少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步走过来。 何远一个激灵，心想不好要糟，保护闻苏上将要紧！ 正要站起来迎上去，突然一个高挑的身影比他更快，风一般「嗖」地挡在小少爷面前。 ……是郁金香上将！ 郁金香上将宋裴十分潇洒而有亲和力地笑着，一手搭上小少爷的肩膀：「楚少大驾光临，我太意外了，能否赏脸过去那边一起喝一杯？」 这样的邀请一般人都不会拒绝，但小少爷明显不是一般人，一脸厌恶地拨开郁金香上将的手，说：「我是来找闻苏的！」 伸手霸气地一指闻苏。 闻苏的忍耐已至极限，整个人释放出平时大家最熟悉的相当不好惹的气场。 在座众人都十分紧张，郁金香上将侧身走出一步，完全挡住小少爷的视线，说：「找闻苏？噢我知道了，楚少一定是也听说了重明鸟获得机甲外观大赛冠军的事情，想看一看对吧？老实说，我认为这个冠军很有水分，重明鸟的外观远远不如我的青龙，不如咱们……」 「你好烦！不要在我面前表演什么高情商，我不吃这一套！」小少爷使劲儿一推，没推动郁金香上将，却不妨碍他直截了当地毁灭了郁金香上将为挽救事态所做的努力。 闻苏终于站了起来。 「宋裴，多谢，但是不必了。楚少打定主意在这里解决私事，我奉陪。」 何远：！！！ 他也站起来，看着闻苏走过去的身影，唿吸提到嗓子眼。 其他人更是万万没想到，今晚居然能吃到这种超重量级大瓜！ 军方将官级别宴会，在场的都是内部人员，都听说过闻将军和上头要给闻苏安排相亲的消息。 大伙儿还曾私下八卦，对方一定是个身份显赫的omega，但越是身份显赫的omega恐怕越受不了闻苏的性格。 相亲会顺利吗？ 果不其然，又过了没多久就听说闻苏已经有相好的omega了，尤其当闻苏本人带着那可爱的omega当众出现的时候，大伙儿一边震惊铁树竟然真地会开花，一边心想不愧是闻苏，上头和长辈的双重压力都顶得住。 然而现在，传闻中身份显赫的相亲对象omega，和闻苏半公开的可爱omega同时出现无情相撞。 修罗场啊。 宋裴无奈扶额，默默地退了回来。 第37页 何远机警地凑过去，捂着嘴低声询问：「上将大人，这位楚少究竟是什么人？好厉害的样子。」 闻苏、宋裴都是战功卓着的顶级将官，他却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不知道他？」宋裴十分意外。 何远茫然摇头。 「哎，那你总该知道咱们星源联盟的总执行官姓楚吧？」 何远理所当然地点头，接着意识到这话背后的意思，双眼和嘴巴再次变圆。 郁金香上将沉痛地点头：「这位楚少就是现任总执行官的儿子。」 何远：！！！ 郁金香上将又说：「他和闻苏，虽然形成原因不同，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甭管谁来都镇不住的脾气，真不知道今天会怎么收场。」 何远：……………… 他终于懂了。 原来闻苏上将的相亲对象竟然是总执行官的儿子，总执行官是整个星源联盟的一把手，用古老的方式说，相当于皇帝，楚少就相当于皇子，而闻苏上将则是大将军。 得罪皇子就是得罪皇帝，一旦处理不好，闻苏上将的事业可能会受到巨大影响。 怎么办？！ 何远着急了，攥着双拳，大眼睛里全是担心，聚焦的地方，闻苏和楚少正在对峙。 「楚少，我以为今天白天我们已经说清楚了，我不想相亲，你也不想，这不是很好吗？你现在来这里乱发脾气是为什么？你是总执行官的儿子，还请顾及身份和体面，不要太过分。」 「我、我当然不想相亲，但是我已经来……我被我爸逼着来了，多少得走个过场才能堵住他的嘴！我不想跟他争执，所以你配合一下……」 「我没有必须配合你的义务和理由。」 「可你父亲不是这样说的！他对我保证了，他说你……」 「那么请你去找他理论，这些都是他的一意孤行。」 「你！」 闻苏平静得几近冷漠，面对楚少已然放低了的姿态，依旧油盐不进，楚少的怒火再一次兇勐燃烧。 「闻苏，我现在警告你也不要太过分！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立过几个战功就拽到天上去了，你以为你这样很酷吗？！我告诉你，星源联盟缺了你一样转，你最好反思一下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 「不必。」闻苏冷冷地打断，「楚少，还是那句话，你想把事情说清楚，我奉陪，但如果你只想发泄情绪、吵架，那实在与我无关。这里是军方内部宴会，没有邀请，利用父亲的特权进来闹事，需要反思的是楚少你。」 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楚少眼尾一挑，扬声反问道：「那么你身边的omega又是凭什么进来的呢？」 闻苏脚步顿住，眉头一蹙。 众人心想要开战了要开战了，何远也把拳头攥得更紧。 可是这个楚少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 自己是闻苏上将的生活助理，陪上司出席活动不算搞特权吧。 闻苏转了半个身子过去，比起刚才，语气明显不快：「军方团建性质的活动，允许携带陪人，楚少请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楚少怒极反笑，「那我倒想问一问你，你的这位陪人omega，究竟是所谓的生活助理，还是什么别的？」 何远：？ 大迷惑。 众人：来了来了真地要开战了。 闻苏的表情更加不耐烦，又转过去半个身子，正面对着楚少，只是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楚少得意洋洋地抢了先—— 「你一个拥有顶级信息素的alpha，竟然找omega做生活助理，这合适吗？人前一副公事公办正直得不得了的样子，不接受堂堂正正的相亲，私下却打着上司下属的幌子发展不可告人的勾当，你别太好笑了！我给你留面子，不想说这些，结果你一再逼我，那就别怪我挑明了！你，还有你的父亲，自恃有一身野蛮的暴力，一个道貌岸然，一个胡说八道，你们……」 这些指控非常尖锐，即便旁观者听来也觉得有如芒刺在背。 宴会厅里除了楚少不顾一切的声音，便是万籁俱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垂眸或低头，连看一眼都觉得尴尬。 除了闻苏。 他天生就对所谓面子、人际、情商之类的东西充满了钝感，他所有的言行首先是讲道理，然后就是出于自己内心的需求。 他并不会因为楚少的话就觉得羞辱，因为他说的不对。 说的不对就纠正，纠正不了就无视。 除了…… 何远。 如今他唯一在意的只有何远的想法和心情。 很烦，原本明明是属于他和何远的美妙夜晚，现在全被破坏了。 凭着最后一点耐心，他打算给楚少下最后通牒，结束这一场荒谬。 不料居然第二次被抢先。 身后传来无比熟悉的气息流动，那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满腔不平，在寂静之中大声反驳控诉—— 「不是的！闻苏上将不是这样的人！你才是胡说八道！」 闻苏愣了。 在座所有人都愣了。 甚至连楚少都没想到。 许多双眼睛循声望过去，一直沉默的何远站上了风暴中心，浑身沸腾，怒目而视。 第23章 第38页 何远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大声且带着这么强烈的情绪说话。 他的胸口起伏，脸又烫又红。 其实他一直记得自己只是闻苏上将的生活助理，负责照顾闻苏上将的饮食起居而已。 在这个军方重要人士云集，甚至连星源联盟总执行官的儿子都来了的场合，他渺小得不能再渺小，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何况又是相亲这样敏感私密的事情，理应由闻苏上将自己来处理。 他也一直这样做的，只是默默地为闻苏上将担心，直到…… 实！在！忍！不！了！啦！ 楚少爷怎么能这样？ 简直是恶霸！ 闻苏上将又一贯云淡风轻不在意他人看法…… 可这也太不在意了吧！ 怎么能什么都不在意眼睁睁地被欺负呢？！ 何远鼓足勇气走上前，面对尊贵的小少爷毫无惧色。 「楚少爷，您对闻苏上将的评价充满了主观臆断！请您停止这样的想法和言辞！」 「首先，闻苏上将并非您口中的『立过几个战功而已』，他的战绩数据和战绩意义实打实地记录在军方系统里，您是总执行官大人的儿子，想查看很容易吧？去看一看就知道那些战绩的分量了。『没有闻苏上将星源联盟照旧运转』这话或许没错，但我敢说，没有闻苏上将，星源联盟绝不是现在的星源联盟！」 何远这个在大家眼里只会友好微笑的omega突然站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 更想不到他居然如此有理有据，一时更是惊呆，以至于纷纷认真听起来，连楚少自己都忘记了打断。 「然后请您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性格并无好坏之分！闻苏上将的性格一直是这样，才没有恃功而骄！而且闻苏上将也仅仅是表面冷漠直接一点罢了，实际上他人很好，讲道理，很正直，不虚伪！还很有责任感！只要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就能感受到，您从没和他相处过却肆意评判，太偏颇了！」 「而且而且！最最重要的，我和闻苏上将不是您说的那种关系！我是正正经经的生活助理，有军方后勤管理部的专门派函！我在闻苏上将身边每天做的事情有工作日志可以查询，监控也可以查询！您刚才不仅污衊闻苏上将，也污衊了我，我绝不接受！至于为什么omega可以给alpha做生活助理……」 何远一顿。 本来想说他患有先天性腺体封闭症，和beta没区别，但转念一想，这不就坐实了omega的确无法担当生活助理的言论吗？ 现在的重点是闻苏上将人品高尚，即便面对身体健康的omega，也一样是正人君子！ 不能把话题扯歪。 他捏紧了拳头。 「那当然是因为omega本来就可以胜任各种各样的工作，和正直的alpha共事更加没什么不妥！楚少爷自己也是omega，难道在您看来，omega和alpha单独相处就一定会发生龌龊的事情吗？」 振振有词的话语既是最坚实的防御也是最锋锐的武器，全场被他吸引，被他说服，失势的楚少后退了几步，脸上尴尬得青一块白一块。 他正是因为今天下午听说闻苏的生活助理其实是秘密情人，觉得自己被骗了，才义愤填膺地直闯宴会，却没想到…… 宴会厅再度静下来，突然响起两声清脆的鼓掌，宋裴看着何远，说：「精彩。」 这两个字唤回了众人的神志，大家纷纷跟着鼓掌，弄得何远十分不好意思。 本来还想看一看闻苏上将的，但现在只能羞涩地低头。 然而闻苏却看着他。 旁若无人地注视。 眼里带着笑意，笑意里满是轻松、骄傲与满足。 非常复杂。 又极致简单。 是的，没错，所有复杂的事情在这一刻都变得极致简单。 以前他总觉得omega很弱小，需要保护，但在这一刻，他发现他的omega其实也很强大，也可以保护他。 平等相待，同舟共济，互相欣赏，充满认可、理解与默契。 在这一刻，他不需要再去任何地方寻求任何人的答案，他不再迷茫反覆，他确定了只属于自己的「爱」的定义。 楚少娇生惯养，没经歷过风浪，天不怕地不怕，从另一个角度说就是外强中干。 面对何远逐条有力的反驳，面对全场几乎一边倒的形势，他再也无话可说，表情难看得快哭了。 宋裴适时走过去，递了个台阶道：「楚少，看来是一场误会，您……」 「不要你装好人！」楚少又一推他，转身跑了。 何远一直很紧张，这时总算松了口气，心想这样事情应当就结束了吧？ 「咱们也走吧。」 身后突然传来非常温柔的声音，扭头一看，是闻苏上将！ 哇塞！发生了这样的事，闻苏上将居然还在笑，他真地毫不在意，钦佩！ - 离开宴会厅，外面的风微凉，顿时令何远清醒，不由地復盘起刚才的事，回到房间他便坐在椅子上发呆，表情略略凝重。 「你怎么了？」闻苏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顶。 何远抬头，灯光照耀下，闻苏英俊柔和的面孔近在咫尺。 「唔，我觉得其实楚少爷也不算是坏人。」 「怎么说？」 「我从头到尾仔细想了一下，楚少爷就是传说中的傲娇吧？他应该……是喜欢上将大人您的！他想和您相亲，但不好意思承认，发现您不愿相亲，更怕自己丢脸，所以才表现出盛气凌人的模样，那是他保护自己的武器！另外还有……」 第39页 何远小心翼翼地看了闻苏一眼，声音也微弱了。 「这件事更要怪您的……父亲，听楚少爷的意思，他是得到了您父亲的保证，甚至鼓励才……」 「没错，这件事全怪他。」闻苏笃定地说，「所以你费心思想这些是为了……」 「我有点后悔。」何远的大眼睛里充满愧疚，「早想清楚这些，别那么冲动，对楚少爷的态度也别那么差，事情就不会搞得这么僵。」 「可是为什么要由我们来想清楚、别冲动、别搞僵呢？他们在做这些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我们被迫承受了他们居高临下的安排，却还要被要求理智周全？一意孤行，本就该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何远一愣。 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特别有道理。 「可是、可是有时候后果不得不由双方承受，比如今天，您得罪了总执行官的儿子，万一遭到报復……」 「我连上战场九死一生都不怕，会怕总执行官的儿子报復？」 何远又一愣。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特别特别有道理。 可能他的确太弱小了，无法真切感同身受强大之人的脑迴路。 他低下头抿嘴，手指和脚趾不自觉地动。 闻苏突然问：「所以你只是在担心我？」 何远想也不想地说：「当然啊。」 他是生活助理，担心上司是分内事！ 进度条早已推到顶点的闻苏非常感动，再次微笑着揉了何远的头。 「不要担心，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事。」 何远愣愣地抬头：「哦。」 懵懂的模样令闻苏笑得更开，他坐在了何远身边，说：「与其担心这个，你不如担心另外一件事。」 何远疑惑道：「什么事？」 主动说这些，闻苏的身体自然地泛起燥热。 他单手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觉得还不够，又解开了一颗。 「我的求偶期快到了，第三次，医生不建议继续使用强效抑制剂，你明白的吧？」 何远稍稍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明白我明白！就是传说中的『讨人厌的求偶期』！」 omega有发情期，alpha也有求偶期。 顾名思义，处于求偶期的alpha会有持续3-10天的求偶行为，失去对信息素的控制，甚至失去自理能力，既狂躁又脆弱，极度渴望伴侣，并在与伴侣结合时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和占有欲，伴侣的舒适度随之大幅度下降。 omega是求偶期alpha最理想的陪伴对象，如果没有，beta勉强也行，如果连beta都没有，就只能靠抑制剂了。 但抑制剂有副作用，没有伴侣又不适合使用抑制剂的，只能靠免疫力与意志力强撑。 所以无论是alpha本人还是他们的伴侣都对此望而生畏，「讨人厌的求偶期」因此得名。 唔，闻苏上将眼下既是单身又不能使用抑制剂，而且研究还表明，越是强大的alpha求偶期症状越重。 这的确是最最重要紧急的事情。 是对闻苏上将和他这个生活助理的双重考验！ 何远瞬间责任心爆棚，认真地看向闻苏，信誓旦旦地说道：「上将大人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帮您的！」 闻苏笑了。 他自然放心。 他对他的omega再放心不过。 其实一开始他是打算从宴会厅回来就向何远提出确定关系，但被何远的苦恼打断了。 然后他便又想，在这个临时住处，什么都没准备，非常不正式。 他不希望他们的重要时刻就这样草率地发生，他的omega值得最好的。 反正他们已经心意相通，再等一等也无妨。 就放在求偶期吧，他会精心计划，拿出顶级alpha绝对与众不同的风采，让在大家看来是「讨人厌」的求偶期变得精彩美妙，难以忘怀。 第24章 回到驻地以后，闻苏把能挪到餐厅处理的工作都挪到了餐厅，因为何远白天总是在一楼活动，不活动的时候就坐在餐桌边安静地读读写写。 抬头可以看到，不抬头可以感受到。 存在感既强烈，又自然而然地融入环境，是他的生命与生活本来就有的部分。 这么想着，他不经意地出神，不经意地用执着的目光将omega多看了一会儿。 来自顶级alpha的注视当然不可小觑。 何远被盯得毛毛的，心想自己只是稍微看了看小说，难道就被闻苏上将发现了？觉得自己上班时间不务正业？在用眼神警告自己？ 赶紧关闭小说回到工作中。 拿着计划表屁颠儿屁颠儿地凑到闻苏跟前，态度特别好，笑得特别甜，甚至有些狗腿地问：「上将大人，求偶期预计是这几天对不对？」 指尖在两个日期上点了点。 闻苏的视线便挪到那指尖。 圆润饱满，指甲修得非常干净，和指腹一起带着浅浅的粉色，又漂亮又可爱。 不愧是omega的指尖。 不，应该说不愧是他的omega的指尖。 不久之后，这指尖将被他握住，被他带着，在他铜墙铁壁般的身体上滑行游走，到达各个角落与末梢。 omega笑得这样开心，问得这样直接，一定也在期待吧。 闻苏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克制地「嗯」了一声。 第40页 何远随即用记号笔把那十天涂出来。 记号笔是粉红色。 粉红色有着特别的象徵意义。 可爱的omega就是这样，任何一个细节都要保证仪式感。 闻苏心中触动，眼神变得柔和。 何远一看，心想果然只要自己好好工作闻苏上将立刻就满意了，继续问道：「需不需要预约医疗团队待命呢？」 闻苏果断地说：「不需要，我不想有外人，你在就可以了。」 何远心想也对，闻苏上将是全星源联盟的顶级战力，一举一动事关重大，轻易向他人显露出脆弱的一面，甚至有可能引起军心动摇！ 但他却愿意向自己显露。 又被信任了！ 激动！ 充满了干劲和责任感！ 他一激动大眼睛里就全是光，更加凑近闻苏，兴奋地说：「上将大人，我查过资料，求偶期是原生生理活动，代表人类的自然属性，回归自然是度过求偶期的最好方式，但完全回归自然又不现实，所以我想稍稍改装一下您的卧室，添加一些自然元素，让您在求偶期更加舒适！」 「好，需要做什么？我和你一起。」他可不是那种在家庭生活中袖手旁观的alpha。 何远却摇头：「不用不用！我一个人没问题！」 这是生活助理的分内事，上司人越好，他越不能得寸进尺。 拒绝之坚决令闻苏有些想歪：「你……想给我惊喜？」 何远一愣：「惊、惊喜？」 支支吾吾，一副突然被拆穿了心事的模样。 闻苏有些后悔。 为什么要问得这么直接呢？弄得原本满心欢喜的omega现在既尴尬又失望。 哎，都怪他太缺乏ao相处的经验。 「那……好吧，你自己来，我不插手。」他尽量挽回，「这几天我睡书房，有些工作需要在书房……连夜完成。」 说着蹩脚而善意的谎言，只求omega的心情能好一点儿。 然而何远：？ 闻苏上将的意思是想要惊喜？ 那就按照上司的要求努力制造？ ……可是什么样的才叫惊喜呢？ 他冥思苦想。 花了三天时间，他用粉色玫瑰辅以草花布置了闻苏的卧室，简约公务风变成生机勃勃的森系，打开门就仿佛从现代社会瞬间堕入童话世界—— 求偶期的alpha情绪压抑，所以要离开现实、解放天性。 求偶期的alpha还非常缺乏安全感。 可闻苏上将本人就是全星际最具安全感的人，现在却要他从别人那里获得安全感？ 眼下这个「别人」只有自己，自己又是个在闻苏上将看来弱小至极的omega…… 要另闢蹊径。 继续冥思苦想。 预计求偶期的前一天，他终于想到了！ 还来得及！ 打开购物软体疯狂下单！ …… 第二天清晨，何远轻轻敲响书房的门。 「上将大人！我是何远，您起来了吗？」 书房里传来一声清晰而稳定的「嗯」。 何远的眼睛闪了闪，确认道：「求偶期症状还没出现？」 又是一声「嗯」，房门打开，像平时一样的闻苏出现在门口，视线微微下垂，露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惊讶神情—— 嘿嘿，就知道会这样！ 何远得意地伸展双手转了个圈，展示自己的白大褂套装。 「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生活助理，而是您的私人医生，时刻关注您的健康！」 说完推了推象徵知识与专业的平光眼镜，从白大褂胸前的口袋抽出体温计，往闻苏额头一放，机械音播报完毕，他说：「体温正常，两小时后再测，期间如有不适请及时告知。」 扮作医生，虽然是假的，但只要营造出氛围，多少能增加一些心理安慰，减轻等待求偶期的焦虑。 何远仔细观察，闻苏上将的表情在惊讶之后是懵，一边懵一边试图搞清楚状况，最后变得感慨，好像还有感动，情绪交加融合，渐渐复杂。 看来这的确是闻苏上将想要的惊喜。 他做对了！ 「上将大人，卧室已经改装完毕，请您验收！今天的早餐不妨也在卧室享用吧？换个地方换种心情，您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准备！」 求偶期食谱也是他认真查找资料之后精心制定的。 在保证营养和能量的基础上尽量减轻烹饪程度，最大限度地还原食材本来的味道和口感，和森系风格的房间再搭配不过！ 何远喜滋滋地跑下楼，闻苏看着他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前往卧室，接着再次被震撼得愣住。 粉玫瑰与深浅不同的绿草环绕点缀在最恰当的地方，原本平平无奇的大床也被植物覆盖，还专门加了顶棚。 花草肆意蔓延、攀爬，在特意调试的昏黄灯光下，刻板的居所变成了野外精灵栖息的小屋。 干净、舒适、温暖，充满了隔绝一切的安全感。 他走进去环顾四周，仿佛堕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洋。 只要走进去就不想再出来。 只要躺下去就不愿再起身。 但不是他一个人，那样太孤独了。 但也无需热闹。 在这足以阻挡风雨屏蔽喧嚣的角落里，只要再加一个人，一个并非高大强壮，而是身高体重正好的人； 第41页 一个并非美艷娇羞，而是可爱乖巧的人； 一个并非别人认为必须怎样，只是他极度喜欢极其需要的人，就完美了。 他们会在这间充满热情玫瑰与幽寂绿草的房间里拥抱、亲吻、标记、融合。 忘记时间与空间，忘记身份、职业、他人，忘记除了彼此的一切，做任何想做的事，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互相陪伴，甚至不再出去，直到终老。 坐在床边，他等着omega回来。 非常有耐心，但还是忍不住解开了衬衫的领口。 这是他为自己挑选的衬衫。 这里是他为自己布置的房间。 短短时候，自己的衣食住行已经全部被omega掌控，言行会特意考虑他，连思想与灵魂都打上了他的烙印。 不能忍受没有omega的日子。 只是想一想都不能。 他就像血液，在自己体内流走循环，一旦没有就会死。 没有omega，自己…… 会死。 闻苏在心里明确了这一点。 衬衫的第二个扣子也被解开，然后是袖口。 他突然开始头疼，神经系统与细胞仿佛吞噬掉了骨骼肌肤而独立存在，像房间里植物的茎叶般向周围延伸，感官的清晰与敏锐陡然数倍于平时。 他被动而大量地吸入植物的清香，明明白白地感受着风与空气，甚至会感受到些微被风割伤的疼痛。 外面传来上楼的脚步声，震耳欲聋，一下一下地敲响在脑海。 是omega的脚步声。 还有充满期待的唿吸声、心跳声，包括笑容，他都听得清楚分明，感受得真真切切。 他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比平时更加强大，充满了渴望与征服欲。 他的指尖发抖，牙齿打颤，就像准备狩猎的野兽。 突然，低垂的眼前降下一片阴影，可爱的猎物出现在门前，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顶级alpha的信息素如狂潮般唿啸着向前。 何远：！！！ 如果说他把闻苏的卧室变成了森林，那么此时此刻坐在那里的闻苏就是回归了深林的猎豹。 手上的餐盘「啪」地掉了，他本能地后退，但紧接着就被看不见的巨浪包围。 四下里无处可逃，巨浪抓着他的手脚，将他掀翻、淹没，却不是海浪的咸，而是令人头晕目眩神魂颠倒的龙舌兰酒香。 平时哪怕喝一点点酒他都会醉，何况现在漫天遍地，而且纯度超高！ 何远四肢酸软，完全没有抵挡的能力，很快就翻了个白眼昏过去。 闻苏站在他面前，伸手一捞，将人打横抱起。 来到那张渴望已久的铺满了玫瑰与绿草的床上，高大的身躯圈住昏睡的omega，弱小，白皙…… 他低头在那柔嫩的后颈上反覆亲吻，反覆试探，终于狠心咬了下去。 第25章 将omega的腺体用齿尖刺破一个小口，注入alpha信息素，代表两人初步建立了与别不同的关系。 然而临时标记太浅淡，像纸煳的窗户一吹就破，他需要一座更加坚固的城堡，用高墙深池把omega牢牢圈在里面保护好，不许任何人看到，避免任何人肖想。 这是他的omega。 拨开四肢，进入身体，在体内最隐秘的地方留下永久的印记。 omega干净白皙，仿佛水晶玻璃，闻苏用仅存的理智拉扯着唿啸的疯狂，尽可能轻一点、慢一点。 他很心疼，不想让omega受到哪怕一丁点儿伤害，同时又因为进攻与占有而倍感快慰。 他不断地被强烈的情绪冲击、碾压，生怕自己真地化作野兽，又渴望与他的omega一起抛开所有，尽情地在欲望之海里畅游。 失控状态持续了整整两天。 整整两天，闻苏的世界只有侵略，伴随着花香与酒香，几乎没睡过觉。 何远则在花香与酒香中完全迷失，像堕入梦境的小鹿，不小心喝掉了引诱的烈酒，醉倒之后被勐兽衔回洞穴。 奇怪的是，勐兽的洞穴并不恐怖，没有血腥与腐烂的气味，反而温暖干燥。 睡的床很大，不算柔软，肌肤触上去有些刺刺的感觉. 微痛，但能接受，且在接受之后觉出了异样的……舒适。 勐兽的洞穴时而光芒万丈，时而昏暗无边。 何远一边紧张害怕，一边…… 不想离开。 第三天黎明，闻苏终于拿回了对身体与精神的控制权，狂暴状态消退。 何远缩在他怀里熟睡，肌肤雪白里透着粉红，眼角最红，像涂了一层胭脂，黑色的长睫毛根根分明，微微湿润。 是被进入时涌出的泪水打湿的。 那时候，他疼痛，也接纳； 他发出难以承受的喘息，用脸颊和毛茸茸的头髮蹭着自己的肩窝与胸膛； 他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精灵。 搂住那纤细的身体，闻苏虔诚地亲吻，从额头到鼻尖，从眉梢到唇心。 童话故事里，英勇的王子这样唤醒了沉睡的公主，他如法炮制，希望也能唤醒自己心爱而珍视的omega。 过去两天里，omega始终没有清醒算是唯一的遗憾。 他很想在标记的过程中与omega四目相对互诉情意，不过omega醉过去的样子也是种可遇不可求的可爱。 而且求偶期的狂暴状态确实可怕，万一吓到omega，不仅煞风景，更有违他的本心。 第42页 omega太弱小，必须好好保护； omega也同样强大，承受住了他带来的狂风暴雨，终于迎来海浪退去后的风和日丽。 他们的感情也是如此。 像在泥土和岩石中生长的植物，不断遇到阻碍，不断遭受打击，但生命的力量持久而坚韧，孕育足够，时机成熟，便破岩土而出，对着天空与阳光开出美丽饱满的花。 「咳咳咳……」 何远皱着眉咳嗽，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睁开眼睛。 闻苏侧撑着身体，按照他的理解，做出在此刻最应出现的深情微笑—— 这对他来说很难，性格原因，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表情表现出心情的万一。 何远的梦醒了。 虽然面前闻苏上将的笑容非常不真实，但他还是确定，他已经醒了。 因为…… 之前发生的事情更加不真实啊啊啊啊啊啊！ 他居然被闻苏上将标记了！ 闻苏上将居然标记了他！ 不仅仅是临时标记，还有永久标记！！！ 虽、虽然他患有先天性腺体封闭症无法释放和感受信息素只是具有omega性徵但实际上和beta没区别标记无效甚至可能不能称之为标记吧但是、但是、但是…… 闻苏上将的的确确做了那样的事情啊！！！ 现在想来，闻苏上将应该是在他去拿早餐的时候出现求偶期症状的，越是强大的alpha求偶期症状也越重，闻苏上将则完全没有缓冲，直接化身失去理智的怪物，见到omega就是一个饿虎扑食！ 他虽然不受信息素影响，但巧的是闻苏上将的信息素是酒香味，对酒气敏感的他闻到一点点都会晕，何况龙舌兰的惊涛骇浪！ 何远的大眼睛震惊地直闪，还没復盘完，脑顶就被闻苏的手覆盖上来使劲儿揉了揉。 「谢谢你。」 何远本来就懵，听了这话更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 闻苏也不需要他接，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何远：！！！ 整颗心「噌」地缩紧，双手攥住。 「不舒服吗？」闻苏非常温柔地看着他，非常温柔地问，「我……弄疼你了？」 何远：…… 也根本不能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继续看着闻苏上将，太丢脸了。 他的大眼睛垂下来，脸颊烧红，唿吸急促。 闻苏修长有力的手指笼住他的头髮，不轻不重地按压，很……舒服，令他居然渐渐地不紧张了。 接着意识到闻苏一直在等他回答。 思来想去，老实说，他…… 更加用力地捏紧拳头，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然后感受到了头顶放松的微笑。 闻苏上将的身材真的非常高大，此时此刻完全覆盖着他。 顶级alpha的气场也的确极强，充塞这间卧室，就像天罗地网包裹着他。 「饿不饿？」 两天来什么都没吃，闻苏不饿，他极其餍足，理论上omega应该也是，但他需要问一问，这是一个绅士和爱人应有的行为。 何远摇了摇头，表情满是羞涩。 是omega被标记后应有的样子。 闻苏笑了，又问：「真的吗？」 他的omega不算特别弱，但更爱逞强。 果然omega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很小声地说：「真的，就是有点儿渴。」 闻苏笑容漾开。 「好，我去拿喝的。」 闻苏起身下床，失去了环抱，何远松了口气，觉得压力小了点儿，心想等闻苏走出去就更轻松了。 然而闻苏突然回过身来，弄得何远一惊，还以为他读到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结果闻苏却说：「除了作战，我在其他方面都很不擅长，这些年来为人处世也始终以自我为中心，但从现在开始，我会把你加入我的『中心』，我会在与你有关的地方学着改变，因为你是特别的，因为我们已经是一体。」 何远愣住。 闻苏向门口走了几步，再度停下，再度回头，无比认真地说：「小远，等我回来。」 何远：！！！ 卧室门一开一关，何远触电般从床上弹起来，大眼睛里满是恍惚与震撼。 低头一看，他身上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宽宽大大仿佛睡袍，正是他曾经精心为闻苏挑选的那件。 第26章 过去也曾有人叫他小远。 虽然是孤儿, 对「亲人」这两个字只有空泛的概念，但在记忆深处，他确定有人叫过他「小远」。 亲切、真挚、温暖，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欢与笑意。 或许是父母, 是祖辈, 也或许是兄弟姐妹，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个时候他很开心, 他被爱着。 有记忆以后便没人这样叫他, 大家都叫全名，他也希望大家叫他的全名，因为「何远」二字是他独立存在于世上的证明，他希望用自己的努力与能力被大家记住与认可。 他不奢求已经失去、不会再有的东西, 甚至是刻意去忘, 相信即使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但是、但是当突然间再次听到「小远」这样的称唿, 依旧亲切、真挚、温暖，他一下子就脆弱了。 仿佛回到小时候, 即使踮起脚都够不到高处的东西, 总是期待着有人帮他、有人依靠。 ……闻苏上将为什么要叫他「小远」呢？ 第43页 双手攥住衬衫下摆,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调整心情，再次復盘—— 首先, 闻苏上将被可怕的求偶期控制了, 对他这个当时唯一在场的omega出手, 是意外, 也是很无奈的事； 其次，观察闻苏上将的表现, 现在很明显是决定事已至此就负责。 不久前，面对有权有势的楚少爷，面对可能随之而来的一系列恶果，闻苏上将都坚定地表示没兴趣谈恋爱结婚，现在却…… 闻苏上将果然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那么自己又该作何回应呢？ 何远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发现他根本没有明确的想法，没有那种「来自内心的唿喊」。 接受还是拒绝，这实在是个难题。 终于理解哈姆雷特了！ 这时房门打开，闻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何远一看到他就下意识地脸红想低头，可这次没有，因为在正要低头的时候被另外一个细节吸引了注意力，骤然愣住了。 托盘上面有好多杯子。 陶瓷可爱马克杯、普通造型玻璃杯、晶莹剔透高脚杯、古典小巧茶杯、商务冷感保温杯。 五个。 ……需要吗？ 大眼睛困惑地追随着闻苏，闻苏来到床前，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忘了问你想喝什么，所以就都准备了。水、茶、果汁、热牛奶、一点点红酒。」 omega沾酒就醉，原本不该在这时候给他酒喝，但omega微醺的时候实在非常可爱，所以他自私地准备了一点点酒精含量很低的酒。 何远心想怪不得去了这么久，嘴上实诚地说：「那你可以回来问我啊。」 闻苏：…… 他的表情瞬间尴尬，也实诚地说：「我想给你制造惊喜，现在看来效果似乎不佳。」 何远：………… 「没、没有啦，是我不……好。」 本来想说不解风情，但考虑到这个词又直白又充满了某种暗示，就改了口，顺手拿起装着最平平无奇的水的马克杯。 闻苏却想：可爱的omega果然与可爱的杯子最为适配。 他的心情很好，端起高脚杯抿了口红酒，深邃的双眼盯着何远。 omega小口喝水的模样也可爱极了。 时间一长，压力又来了，何远没话找话说：「上将大人，今天有工作要做吗？」 闻苏摇摇头：「已经报备了，求偶期期间都不工作。」 「哦。」何远点点头。 闻苏说：「你不必再叫我上将大人，可以叫我的名字。」 何远立刻紧张，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闻苏伸手覆上何远脑顶轻轻地揉。 揉着揉着，大手来到耳畔，包裹住何远的脸颊，轻轻一抬。 何远便抬起眼睛，二人对视，他更加紧张，这次好像被控制住了，视线无论如何也离不开。 「你一向细心，难道没发觉我刚才话里的深意么？」 何远一愣：「什、什么深意？」 闻苏笑了：「求偶期期间都不工作，也就是说……」 何远恍然大悟：「现在还在求偶期？」 闻苏满意地点头：「3-10天，越是强大的alpha症状越强，现在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何远一脸疑惑：「那为什么……」 闻苏看起来完全是正常了的样子。 「因为我用意志力战胜了它。」闻苏说，「狂暴状态的时候，我始终没有放弃和它对抗，花了两天时间，我总算赢了。就像以前压制信息素一样。如果我没能赢，很难想像它将何等猖狂，说不定你这个弱小的omega甚至会被……」 手指在脸颊上有力而温柔地抚动，何远明白了，大大震惊，也大大钦佩，攥拳崇拜道：「好厉害！」 闻苏会心一笑：「可是你的重点又歪了。」 何远：？ 闻苏决定不再迂迴，手掌绕过何远的脖子，整个手臂搂过去，身体前倾，将小小的何远整个儿罩住，在他另一侧耳边引诱道：「求偶期要做什么呢？」 压力成倍增长，何远屏住唿吸，连眼皮都不敢眨。 求、求偶期当、当然是要…… 「当然是要和自己的omega寸步不离。」闻苏说，「我的身体可以尽量保持理智，但思想不行，求偶期的思想有自己的手脚，它们脱出身体，疯狂试探着想要探索的地方，只是那里暂时上了锁，一旦锁被撬开，它们……」 何远的喉头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这、这就是求偶期的alpha吗？ 跟平时的闻苏上将完全不一样。 跟资料说的那种不管不顾只会掠夺占有的alpha也不一样。 唔，前两天的闻苏上将确实是那样，但现在的他战胜了狂暴状态，进化了! 现在的他既被求偶期控制，也能控制求偶期，实现了一种诡异的融合，是闻苏2.0，全新版本，此前的应对策略完全失效！ 何远的大眼睛非常复杂地闪烁。 闻苏又笑了，问：「你在害怕？」 何远本能地点头。 即便爱着自己，但omega细皮嫩肉，不可能不怕前两天那样的勐烈攻击，闻苏理所当然地想。 alpha过于强大，omega过于脆弱都会带来种种不便，但他们会携手克服。 「你试试看释放信息素回应，应该能减少痛苦。」 第44页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体验过何远的信息素，颇有些迫不及待。 眼神暴露了一切，何远突然有些愧疚，更有些难过，低下头侷促地说：「我、我没有信息素。」 闻苏一怔。 何远把手指搅在一起：「我患有先天性腺体封闭症，腺体……就是个空无一物的摆设。小时候在援助所，有一次听到老师们聊天，说我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被……遗弃的。」 在他说前面那句话的时候，一个念头闪过闻苏的脑海，他突然有些模煳地意识到了什么，可是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去想，就又听到了何远后面的话。 然后就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只剩下心疼。 从内心扩散到身体的所有角落。 他想，可能他曾经的手下败将们被重明缠住、捏碎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受，或许不及，因为被重明绞杀只有瞬间的痛苦，而他的疼却在延宕、加深。 不过他不希望这疼痛停止。 因为何远已经独自承受这疼痛许多年，就算他从现在开始分担，也远远不够。 但总算现在他来了，他愿意多为他分担。 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何远，一个人站在孤独的旷野，非常可爱又非常可怜。 小时候的何远渐渐长大，直到有了现在的大人模样，而他也终于走进画面，来到了何远身边。 他把omega紧紧抱在怀里，认真地许下承诺—— 「小远放心，我不会遗弃你，永远也不会。」 「啪嗒」一声，恍惚的何远掉下了一颗眼泪，他无措地低头看去，那颗眼泪正落在闻苏的手背上。 下一秒，闻苏吻住了他的眼睛。 没有办法抗拒。 完全没有。 他的唿吸已经窒住，身体已经瘫软，被闻苏压在仿佛花田的大床上，头顶是玫瑰与草叶，是森林的天空，是浩瀚的星河。 「我轻一点儿，好不好？」 「……嗯，好。」 第27章 何远现在的决定是跟随闻苏的步调。 在发现闻苏已经是2.0版本的时候, 在闻苏突然对他承诺、令他落泪的时候，在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说出那个「好」字的时候。 偶尔，当闻苏的掌控暂时消失，他躺在床上失眠, 空洞地眨着眼睛, 也会有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也会迷惑、反思、纠结, 现在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呢？ 只是即使想得再多, 他也没有抗拒的决心和勇气。 毕竟抗拒又是对是错？ 毕竟闻苏上将正处于求偶期, 就算压制住了狂暴状态，但总的来说还是紊乱，不能以常理判断。 或许等求偶期过去，意外就会回归意外本身。 何远这样说服了自己。 但当十天以后, 「讨人厌的求偶期」结束, 闻苏的言行举止不仅没有恢復成从前的样子, 似乎还本加厉了。 每天，他本本分分地做着生活助理的工作, 闻苏却总是突然出现, 揉头、摸脸、亲吻, 或是抱着他不松手。 不是一下，而是特别耗时间的那种。 晚上的唱歌读诗哄睡觉，也总是哄着哄着就稀里煳涂地把自己哄进了闻苏上将怀里。 哎, 工作节奏被打乱, 效率非常低下, 完全失去了生活助理的专业性！ 就很苦恼, 可是不能跟闻苏上将讲，因为…… 已经决定了要跟随他的步调啊！ 他对自己负责任, 要和自己建立爱人关系，认认真真地给予承诺和实践，自己当然也要认认真真配合！ 或许只是突然转变，一时不适应吧。 或许适应适应就好了。 嗯，他的适应能力很强，肯定会好！ - 「哇塞，原来简明光和这么多人在过一起！」何远搬了个高背椅，坐在闻苏床边，一边划拉手机一边惊嘆。 穿着睡袍的闻苏走到他身后，按着椅背俯身，困惑地问：「简明光是谁？」 「顶流大明星！万千omega的梦中情a！」何远兴奋地回头。 闻苏的表情瞬间暗了，牙关稍稍咬紧：「万千omega的梦中情a」 「对啊！」何远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顾自地发表吃瓜感想，「也难怪，他长得那么帅，身边又都是俊男美女，不谈恋爱才不正常吧！不过确实挺花心……不过他毕竟长得那么帅！」 闻苏按着椅背的手不断用力。 他对作战之外的事几无涉足，不明白何远的表现明显是找乐子的纯路人，「长得那么帅」和「万千omega的梦中情a」也只是客观评价和转述。 他只觉得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不能忍受。 「长得帅？有多帅？」牙关彻底咬紧。 何远依旧浑然不觉，举起手机快乐地分享：「你看！」 却被闻苏伸手拨开。 何远一愣。 闻苏走到床边坐下，双臂抱起来，很久都不动，气场明显不对。 何远更愣了。 不是问有多帅吗？给他看又不看，而且好像生气了。 为什么？ 哎，自己就是觉得既然决定了配合闻苏上将的步调，要努力适应新阶段，所以才讲八卦，想着能活跃气氛，让相处更加生活化接地气的。 却弄巧成拙了。 收起手机反思了一会儿，又暗中观察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上将大人，要么我先出去了？」 第45页 作为生气源理应主动远离。 闻苏没有说话。 何远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这样就是默认，于是指指房门说：「那我走喽。」 还是没有回答。 何远就慢慢地往门口挪，刚握住门把手，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压力，他回头一看，双眼「唰」地瞪大！ 闻苏上将高大的身躯站在面前，好像回到了求偶期狂暴状态的时候，浑身散发着危险！ 他赶紧退后，闻苏却没给他机会，直接把他一搂，几乎要捏碎骨头的那种！ 「不许走。」闻苏的嗓音低沉而略带焦躁，「不许说别人帅，哪怕只是想想也不行。」 何远：！！！ 无效嘟囔，无效挣扎，他被闻苏提小鸡似地提起来，脚上穿的毛绒拖鞋都掉了，抓回床上按着就亲，非常大力，跟之前保证过的「轻一点儿」完全不一样。 「唔唔唔……」 空气不断被挤压，何远继续挣扎，好不容易搂着闻苏的脖子找到了一丝空隙，连忙说：「上将大人我、我还没有收拾房间！」 已经决定了跟随闻苏的步调，亲密接触他当然会配合，但他也有更重要的本职工作！ 别墅每天例行的整理检查还没完成，不能先亲密，因为闻苏上将的时间特别长，而且每次都会掏空他的精力，让他在结束后除了睡觉回血根本做不了别的。 反抗强烈了一些，闻苏更加不满。 「什么收拾房间？不用收拾。」 「不行，我每天都要……」 「让机器人管家去。」 「机器人管家是机……器人管家，我是我，我有生活助理的职……」 「生活助理？你怎么还想着那个？」 「我……」 「你不再是生活助理了。」 何远：！！！ 突然之间，他好像堕入了一个极其空旷而冰冷的空间，遭到了一记击穿灵魂的重锤。 不断失重下落，越来越眩晕，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恐惧。 如果他不再是生活助理，那他是什么呢？ 「唔唔唔唔唔……」 睡衣防御力极低，面对顶级alpha只有被蹂躏抛弃的份儿，何远本能地涌出泪水，脚趾绷紧，就算再因为闻苏刚才的话感到眩晕、冰冷、恐惧，也只能先勉力应对眼前。 …… 闻苏上将确实生气了。 何远毫不怀疑这一点。 因为这次跟先前的稳重温柔完全不同，弄得他流了好多眼泪，半途就昏了过去。 不知道昏的时候会不会继续生理性流泪。 实在太乱七八糟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上午九点多了。 全身非常干爽。 闻苏上将每次事后都会为他仔细做清洁，很负责任。 只是精力没完全恢復，心情也遗留着昨天的动盪，何远情绪不太高，慢吞吞地爬起来穿衣服洗漱下楼。 闻苏正坐在餐厅办公。 「上将大人上午好！」他例行打招唿。 「上午好。」闻苏放下工作迎上来，「饿不饿？」 「有点儿。」 「厨房里有早餐，军方配送的，你先垫垫肚子。喜欢手作餐的话，我们物色一位厨师。」 「不用啦，我做就可以啊，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嘛。」 「不是说过你不必再……」 何远想起来了。 他停下脚步，有点儿慌张地说：「上将大人，我、我为什么不用再当生活助理？」 「你说呢？」闻苏理所当然地反问，接着满脸无奈，快走几步去了厨房，「我也说过，不要再叫我上将大人。」 何远愣在原地。 知道闻苏是要亲自给他拿早餐，从这一点上来说，闻苏对他很好。 可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低落地小口咬三明治，间或喝一点儿咖啡，绝对美式，经过深度烘焙的咖啡豆散发出盪气迴肠的苦涩。 何远皱了皱眉。 「吃不下？」闻苏问道。 何远一愣，心想原来闻苏上将一直在观察自己。 「没有啦。」他连忙若无其事地说，「就是有点儿喝不惯美式。」 闻苏怔了怔。 他常年喝美式，作为除了饮用水之外的首选饮料，他压根儿没考虑过居然会有人喝不惯这个。 omega就像一个充满了秘密的冒险世界，等待着他前去探索，现在他已经点亮了一小部分地图，但还有更多地方是灰色。 他又起身去厨房，回来的时候拿着糖罐和一盒牛奶。 「想加哪个？」 何远又愣了，大眼睛都颤动了。 喝不惯归喝不惯，也不是完全不能喝，而且喝都喝了，继续喝完就好，只是被问到了就随口说一说，根本没有不能接受必须要换的意思，闻苏上将却…… 有点儿受宠若惊。 何远把糖罐和牛奶盒都接过来，感激地笑着说：「可以先什么都不加，我试着征服一下美式咖啡！谢谢上……」 及时住嘴。 omega笑了，闻苏的内心比昨晚舒坦了些，回去在虚拟光屏上操作了一会儿，调转方向给何远看。 「这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个alpha？」 那个「万千omega的梦中情a」。 何远一看，光屏上的照片的确是顶流简明光没错，便点头如捣蒜地「嗯」了一声。 第46页 闻苏：…… 虽然但是，还是很生气。 他克制着，说：「我可以安排他和你见面，但老实说，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希望你仔细考虑清楚。」 何远：？？？ 什么？怎么回事？这对话他怎么突然听不懂了？ 闻苏把虚拟光屏收回去，一副不想让他多看一眼的模样，说：「待会儿我要外出组织训练，会回来得比较晚，今天你自己先睡。」 「哦。」何远干脆地点点头，这个他听懂了。 「我刚才联络了一位厨师，今天让他来给你做饭，你试试看，觉得好就留下，不够好我们再找。」 「哦……」何远缓缓点头，这个也听懂了。 但还是不甘心。 「真地不需要我做生活助理了么？」 闻苏用笃定的眼神看过来，笃定地点头。 哎，死心。 何远垂头丧气地说了声「好吧」。 「你可以做别的。」闻苏说，「突然有了很多时间，你想做什么呢？」 这倒是个好问题，何远立刻认真思索。 「先看看书？把落下的功课赶一赶，虽然现在是休学状态，但迟早要学，多看书总没错。」 闻苏表示贊同：「然后呢？」 「然后……」何远抱起双臂，「跟朋友聊天？」 朋友，不是朋友们，这样的特指令闻苏警觉。 「哪个朋友？」 那个多次向他吐槽你并曾经问过「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的朋友—— 何远当然不敢这样说。 「唔，是比我大一岁，和我一起在援助所长大，先我一年考上星源大学，然后鼓励我帮助我也考上了的朋友！算是我唯一……最好的朋友吧！」何远认真地介绍。 「唯一」、「最好」，这样的字眼太可怕了。 闻苏更加警觉，犀利地盘问道：「男的女的？」 「男的。」 「第二性别呢？」 「alpha。」 闻苏唰地眯起双眼，凌厉森然的气场令何远一缩。 ……又生气了？ 可是他一直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没说错话啊！ 片刻后闻苏又问：「他叫什么？」 何远：…… 看起来非常危险的样子。 于是他抗拒地摇了摇头。 闻苏立刻又震惊又痛心：「你不愿意告诉我？」 「不、不是，没有！是、是因为……」 何远结结巴巴，闻苏的脑补和受伤程度便更强烈：明星遥不可及，强行忍一忍也就罢了，竹马可不一样，从描述之细緻和用词之深刻就能看出来。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明星还是竹马，他竟然都是第一次听说。 弱小的omega真是深不可测。 欲再细细盘问，但训练时间将至，即便是恋爱脑成精的闻苏也只能憋着满肚子的火烧火燎离开。 剩下何远一个。 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非常恍惚。 这件事…… 他和闻苏上将…… 真地好不对劲啊！ 第28章 何远决定还是先看看书逃避一下。 ……可是学不进去。 坐在书桌边努力了一个多小时, 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不认识了，哎。 只能放弃。 期间闻苏联络的厨师来了，一位年长的, 看起来非常有经验的beta。 何远礼貌地前去迎接, 介绍了厨房用品的摆放位置，交代对方烹饪结束后保温存放即可, 然后就离开了。 要是以前来了大厨, 他肯定兴致勃勃地观摩, 但现在没这个动力。 闻苏上将不要他做生活助理了，精进本领又有什么用呢？ 低落。 又决定用睡觉逃避，最近几乎天天被闻苏上将翻来覆去地这样那样，体力消耗巨大, 非常需要补眠。 回到都有些陌生了的自己的卧室, 拉上窗帘点上香薰选好白噪音播放转身上床抱住抱枕一顿操作…… 还是睡不着。 逃避彻底失败。 重新去往一楼客厅。 四处空空荡荡, 大厨已经走了，做好的午餐整整齐齐地加盖摆在餐桌上, 却完全没有打开看一看闻一闻吃一吃的想法。 何远抱住双腿蜷缩在沙发上。 哎, 闻苏上将不让他再做生活助理, 他在这栋偌大的别墅里就失去了意义…… 冷不丁地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好朋友的信息！ 何远突然间特别开心, 那种开心远远超出了平时与朋友聊天或被朋友关心的程度, 就像是……发配孤岛与一切隔绝, 现在终于被人发现能够逃出生天了！ 捧起手机集中注意力。 [何大助理最近怎么样呀？]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微笑表情。 真实情况当然没法说, 何远想了想，打字泛泛道：[还可以！每天按部就班, 工作很顺利，你呢？] [也是每天按部就班，但比之前忙，马上要开运动会了，运动会之后紧接着就是戏剧节，我在学生会里大小也是个官儿，分内的事情总要做好。] [哇塞！好羡慕！！！] 真心的。 运动会、戏剧节，稍微一想像，青春洋溢热热闹闹无忧无虑的场景扑面而来。 朋友却说：[我才羡慕你呢，学业事业两不误，借着这次机会，说不定以后可以直接进军方工作。] 第47页 何远对着手机笑的面孔一滞。 老实说，他原本也是这样畅想的，以后如果能进入军方从事更加重要机密的工作，实现报效国家的理想就好了！ 可现在别说重要机密，闻苏上将连普通的生活助理都不让他当了。 其实他也……懂得闻苏上将的心思。 在求偶期标记了他，虽然是意外，虽然无意婚姻，虽然知道他是个身体有缺陷的omega，但也毫不犹豫地负责，真地超级有担当！ 让他当了另一半，自然就不能当生活助理。 懂得归懂得，可事情真正发生了的时候，细节上多多少少还是和想像的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被控制—— 何远既小心翼翼又非常大胆地想。 这样发展下去，是不是就要和闻苏上将……结婚？ 而且如果一直当闻苏上将的另一半，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 是只有闻苏上将这样，还是所有alpha都这样呢？ 如果、如果诚恳地跟闻苏上将提出这一点，他会不会改变？ 可现在就提会不会太快太急？不合时宜？要么…… 再等等看？ 哦对，好朋友也是alpha，可以委婉地问问他。 把垂在膝盖上的手抬起来，一看屏幕，对方的信息先跳了过来—— [你的工作还是做饭挑衣服陪聊哄睡觉吗？] 何远皱眉。 这话似乎没错，但是…… [不止哦，我是闻苏上将驻地别墅和别墅外围的大管家，军务以外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工作范围内！我和这里的机器人管家配合，目的是增强人文和幸福指数。] 何远非常自豪地打字。 朋友又问：[闻苏上将其实挺好相处？] 何远：[是啊，之前就跟你说过的。] 朋友：[听说闻苏上将谈恋爱了是吗？] 何远：！ 隔着屏幕都紧张了，他连忙镇静，组织了一下思路，用既理应惊讶又若无其事的方式问：[什么？你在哪里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片刻后，朋友回道：[在一个军事论坛，八卦消息。] [哦哦，那肯定是假的啊！] [肯定是假的？这么肯定？万一闻苏上将谈恋爱瞒着你呢？] 何远的嵴背「唰」地一凉。 没错，如果他只是生活助理，那真有可能是这样。 赶紧挽回：[倒也是，我只是据目前看到的情况说应该没有在谈恋爱。] 非常心虚。 哎，闻苏上将要对他负责，这可以称为谈恋爱吗？ 这时朋友的信息又弹了出来—— [刚看到八卦的时候，我还以为恋爱对象就是你呢。] 何远：！！！！！！ 吓得差点儿把手机摔了，心想难道在他困在孤岛的时候，外面满世界都已经知道了？！ 手忙脚乱地回：[怎么可能！住脑！不许瞎猜！！！] [哈哈哈哈哈哈。] 朋友笑完就没再继续聊，应该是去忙了。 何远有点儿空落，顺势倒在沙发上。 原本想让朋友帮忙解惑，结果不仅没能解惑，反而被吓得乱七八糟。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 晚上照旧失眠。 心想如果还在学校就好啦，马上就是运动会，他虽然不擅长运动，但当啦啦队很在行！ 还有戏剧节，虽然和他的专业不沾边，可是他能当观众啊！舞美也可以出力，说不定还能演个小角色呢！ 好久没回学校，没见过其他人了。 唔，没有后悔的意思，现在的生活是他自己的选择，怀抱着充满理想的初衷，再苦再难也不怕！ 只是如果能回到闻苏上将的求偶期之前重来一遍的话…… 所以还是在后悔吗？ 明明已经决定了要跟随闻苏上将的步调努力去适应啊，这么快就后悔退缩怎么行？！ 已经是说到做到有责任感的大人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情绪化啊！ 气愤地捶床！ …… 长夜漫漫，何远想得累了，翻来覆去稀里煳涂，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 当身后传来熟悉的拥抱力量，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闻苏真地来了。 「小远。」 低沉的嗓音贴着他的耳垂，带着令人颤抖的诱惑气息。 「小远，不舒服么？你的头有点热。」 覆住额头的宽大手掌干爽而微凉，何远稍稍清醒了一点。 「上将大人回来了？」 闻苏没有对这个称唿表现出不满，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别处。 「嗯，回来了。本来我不想打扰你睡觉，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可是与你分开了足足十五个小时，再不看到你，我真地受不了。但我还是犹豫，知道一旦我来你就会醒……我不想吵醒你，就去了餐厅，打算喝点儿冰水让自己冷静，然后看到了桌上的午餐。」 说到这儿，闻苏停了下来。 深夜卧室里开着一盏小灯，朦胧中，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怀里眯着眼睛皱着眉头半睡半醒的何远。 丰盛的午餐保持着刚刚出锅的模样，他紧接着调查厨房，身为顶级军人，很容易就确定了那里已经至少十二小时都没人进来过。 说明omega早餐后就没吃过东西。 第48页 是客观上不舒服没胃口，还是主观上没心情不想吃？ 饿了整整一天，现在的他能好好睡觉吗？ 关怀担忧毫无悬念地战胜了想念的私慾，他终于推门而入，将心爱的omega抱在怀里。 omega睡得不实，来回地动，时而含煳呓语，心理和生理状况似乎都不佳，弄得他又无措又焦急。 忍不住往坏处想，是自己这个alpha太过无趣，不懂经营亲密关系，既不如那个叫什么光的大明星alpha帅，也不如尚不知姓名的竹马alpha合拍，令omega失望了吗？ 又忍不住往好处想，不会的，他的omega当然只爱他一个，从前他百般拒绝omega尚且百折不挠，何况现在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们已经两心相映？ 没错，omega的不适与别扭一定是因为那个与他相同的原因—— 思念。 外出工作迟迟不归，omega见不到他，又不能联络打扰他，所以心烦焦躁。 是自己让他变成了这样。 他很心疼，这种心疼让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爱」。 他释放出信息素，尽量将其变得柔和，这是他非常不习惯也不擅长的，但他愿意为了何远努力练习。 让omega在甜甜的酒香中沉醉，做上彻夜的美梦。 …… 第二天何远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闻苏腿上，闻苏穿着睡袍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本书。 见他醒了，闻苏把书放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不发烧了。」 何远惊讶：「我发烧了？」 「有点儿低烧。昨晚让机器人管家给你检查了一下，轻微的胃痛和低烧，没有感染指标，应该是情绪引起的，给你吃了退烧和调养脾胃的药。」 何远更加惊讶：「又检查又吃药，我居然没醒？！」 「我用信息素让你睡了过去。」 「唔。」 不愧是顶级alpha。 清醒之后，断片的思绪也回来了，何远从闻苏身上爬起来，呆呆地坐着，心想原来他的情绪问题都已经严重到引发胃痛了，哎。 「你搬来我的卧室住吧。」闻苏说，「方便我时时刻刻看到你。」 以免像这次这样，一个不留神，弱小的omega就身心俱创。 但他说话的方式与何远现在脆弱的神经一触碰，何远不仅没能理解他的真意，反而还想歪了，觉得是闻苏上将的控制欲又发动了。 「一、一定要这样吗？」他紧张地问。 闻苏疑惑地想了想，说：「我搬来你的卧室也可以，但需要换张床，现在这张床太小。」 意思是施展不开？ 这就是昨晚没有这样那样的原因？ 何远也不由地往坏处想。 犹豫半晌，他进一步确认：「以后我都要和上将大人您形、形影不离吗？」 听到这个问题，闻苏心想果然，昨天的omega的确是他猜测的那样，因为分别而倍感不安。 一定要让他放心。 于是他揉了揉何远的脑顶，下命令一般斩钉截铁地说：「当然，必须。」 何远：…… 头上仿佛泰山压顶。 背后「嗖」地一凉。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完蛋。 第29章 又过了几天「形影不离」的日子, 何远终于获得了一个喘气的机会—— 军方召集将官们开会，不允许携带陪同人员。 闻苏的脸色非常难看，毕竟这与他不久前才郑重许下的承诺不符。 「我联络总部，提特别申请。」 顿时, 何远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不用啊, 又不是真有特殊原因非得一起去不可，干嘛要破坏规矩呢？军方不让携带陪同人员, 说明这次的会议肯定超级机密超级重要！工作最要紧！」他使劲儿劝说。 闻苏蹙眉, 表情动摇。 即便升级了2.0版本, 他依旧是星源联盟的顶级将官，孰轻孰重分得清。 「可是……」 垂死挣扎一下也无伤大雅。 何远立刻补充道：「而且我本来也……没有很想去，还是待在这儿等你回来吧。」 声音变低，希望闻苏不要生气。 闻苏如今对他的omega充满了疼爱, 怎么可能生气呢？ 站在omega的角度想, 不能携带陪同人员的会议, 就算强行申请一起去，估计也不是很有时间相互陪伴, 甚至有可能在会议期间被限制行动, 无异于坐牢。 的确不如在家。 而且他说了「等你回来」, 这令闻苏想到了一句古语—— 小别胜新婚。 听起来很不错。 「那你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成功了！！！ 何远非常开心地点头：「嗯！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啊，有机器人管家在，我无聊了就找它玩！」 闻苏笑了, 说：「我一有时间就联繫你, 你也不用考虑太多, 不用害怕打扰, 想联繫我随时都行。」 「哦！」 闻苏上前揉他的头，又抱住他亲了好久, 最后索性就在沙发上以坐姿狠狠地要了他好几次——大约是想把分别期间无法做到的都提前做完。 离开的路上都在回味。 那样的时候omega的表情最可爱。 如果那样则有一点点过度。 具体细节，譬如时间、地点、方式、话语、节奏……都应不断调整变换，增添新鲜感。 第49页 可惜会议时长不定，下次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非常煎熬地到了军方总部会议室，闻苏终于停止想入非非，进入工作模式。 但已经升了级，他无意识地散发着从前从没发出过的气息，自以为低调，可看在这群最精英、最敏锐的alpha眼里，现在的他就是一只疯狂开屏的雄孔雀。 此次会议的确很重要，星源联盟外围星域中探测到特别活动，技术部门给出了初步分析，请核心将官制定策略。 目前形势尚不明确，大家各有想法，最终拿出统一策略及nb已是三天之后。 郁金香上将宋裴总算找到了和闻苏单独说话的机会。 「自由活动七小时，你打算做什么？」 宋裴搂住闻苏的肩。 闻苏侧身拨开肩上的手，心说他现在最想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驻地见他的omega。 一来一回时间够用，但太短了，反而会加重离别时的痛苦。 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不做什么，回房间休息。」他面无表情地说。 宋裴的表情却非常精彩，像个侦探般靠近，眼神极尽玩味：「在房间休息？你忍得住吗？」 闻苏：？ 「以前坐在那里像个大冰块，冰块外面还罩了一层闪电结界，浑身写着『离我远点儿我讨厌你们』，现在呢，像流淌着岩浆的火山，衣服领子扒拉开了，曾经一往无前的眼神变得到处招摇，说着『过来试试看啊是不是很烫』，你这种alpha，发没发过情真地很容易判断。」 闻苏：…… 他盯着宋裴，宋裴也反盯着他，带着「我说对了吧」的调侃笑意。 片刻后，闻苏首先别开视线。 他不讨厌宋裴，可以说，宋裴是在何远之前唯一一个能称为他的「熟人」、甚至是「朋友」的傢伙。 他几不可察地嘆了口气，说：「alpha不叫发情，叫求偶。」 宋裴大笑：「求偶，之后呢？」 「与你无关。」闻苏迳自走了。 宋裴嘻嘻哈哈地跟上去说：「真是甜美啊，姓何名远的生活助理小omega！」 闻苏当即甩来一记警告的眼刀。 宋裴举手做投降状：「我这是说出你的心声好吗？！」 闻苏不再说什么。 两人一起走出军方总部，宋裴看了看时间，闻苏下意识问：「你要做什么？」 「约了设计师，定制下一季的新衣服。」 闻苏不理解地皱眉，心想这个人真是太能折腾了。 「要一起去吗？给你也量量尺寸。」 「不必，我……」闻苏习惯性地正要拒绝，突然一顿。 他是不必，但是…… 最终，他破天荒地跟着宋裴走了。 他想，首次分别，再回去的时候应当准备一些礼物。 omega的衣服鞋子有些旧了，该做点儿新的，而且要很好很好的。 omega那样可爱，穿上专门定制的服装，一定会像天使一样。 到了设计师工作室，宋裴和设计师商量思路，闻苏坐在一边喝茶翻看作品集。 宋裴的设计师非常厉害，作品集里的每一件衣服、配饰都相当抓人眼球，他恨不得把所有都买给何远。 他想像着何远穿上它们，摆出各种可爱姿势的情景，心中温暖，难得地在工作间隙有了放松惬意的感觉。 不久后又进来一个人，提着大箱子直奔宋裴。 「上将大人，这是最近需要保养的衣服。」 「好的，放这儿。」宋裴说完看向设计师，「麻烦你了，还是你这里的保养服务最让我放心。」 「您太客气了，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闻苏暂时离开想像的世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本来没有看，那个人进来的时候他只用余光扫了一下，等听到了「上将大人」这个十分熟悉的称唿才从作品集上抬头。 新进来的人是个男性beta，很年轻，老实巴交地站在宋裴身边。 又过了一会儿，宋裴和设计师聊完，扭头对那个beta说：「我这里没有其他事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beta稍稍躬身，态度十分恭敬。 闻苏的视线追随着beta的身影。 目光幽深。 这个beta他没见过，却总觉得其言行举止……似曾相识。 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向宋裴发问：「刚才那个beta是新来的军官吗？」 他们这些有特别封衔的核心将官的直系属下往往也是军官，只是级别较低。 按道理讲，就算级别低，军方来了新人，他不至于毫不知情。 正在困惑，宋裴却说：「哪儿能啊，那是我的生活助理。」 闻苏更加困惑：「生活助理？你也有生活助理？」 这回轮到宋裴困惑了：「人人都有，我堂堂郁金香上将为什么不能有？」 闻苏更更加困惑，觉得大脑有点儿打结：「人人都有？」 「是啊。」宋裴理所应当地说，「不然呢？只能你有吗？虽然我不想承认这一代将官里目前的确是你立功最多功劳最大最为闪耀，但派发区区生活助理这种小事不至于专门为你搞特殊吧？闻苏，不怕老实告诉你，我已经想好了，这回如果真地决定开战，我第一个上，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我一定要让你们擦亮眼睛看一看郁金香上将的实力究竟如何，听见了吗？」 第50页 当然没听见。 堂堂郁金香上将的热血宣战完全白宣，因为堂堂玫瑰上将彻底懵了。 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非常完整地出现在脑海，闻苏后背发凉，不由地加快脚步。 陡然变回「冰块+雷电结界+离我远点儿」的1.0版本，宋裴相当摸不着头脑。 回到房间，闻苏没开灯，没脱外套，没做任何清洁，直奔距离房门最近的沙发坐下，双肘压在膝上开始思考。 他怀疑，何远不是军方为了让他顺利度过求偶期而特别挑选的omega。 理由一，宋裴说生活助理人人都有。 理由二，何远一直以来也声称自己是生活助理，并非常重视生活助理的工作。 理由三，何远患有先天性腺体封闭症，军方应该不会给自己配对一个虚假omega。 但是这些理由都不绝对充分。 毕竟生活助理和配对omega可以同时存在，腺体封闭症也可以被认为是军方担心可能会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而刻意为之，最重要的是，从求偶期开始直到现在，何远从无怨言，接受度极其良好，怎么看都不像毫无准备。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 闻苏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 他不想这么想，但是！暂且！退一万步！ 就算何远真地不是军方的专门安排，只要他爱着自己，只要他们真心真意，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因为自己是真心真意地爱着他的。 所以，何远也是爱着自己的吗？ 梳理完毕，闻苏提出了这个终极问题。 他的额头冒汗，指尖微抖，喉咙和胸口也很燥热。 他在紧张。 这么多年了，大大小小数百次战斗，无论多么强大恐怖的对手，无论多么幽暗的星际深渊都不曾令他紧张，但现在他紧张了。 非常陌生。 陌生容易滋生恐惧。 恐惧又容易放大恐惧。 他站起来烦躁地踱步。 其实根本不用想，他怀疑的所有，只需打个电话给上司，再打个电话给何远，就会真相大白。 停下来看了看表，距离自由活动结束还有半小时。 打两个电话会不会不够？ 不，完全不会，一人问一句，一分钟足矣。 可是…… 半小时。 一刻钟。 十分钟。 五分钟。 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直到最后的三分钟。 心跳很快，在耳朵里咚咚咚地形成巨响。 手机屏幕里，何远的联络头像是他独有的可爱笑容，眼睛眯成了一道弯。 闻苏的手指不断地抖，以至于最后他都不确定做下决定的究竟是他的大脑还是那已经失控的手指。 他是星源联盟最顶级的将官，需要时刻保持冷静，从而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但现在，他失控了。 - 驻地别墅。 手机铃声在客厅响起，何远从外面跑进来，口中喊道：「来啦来啦不要着急呀！」 第30章 何远正在庭院里跳操, 唿哧唿哧地跑回来，一边用手背擦汗一边拿起手机看。 是闻苏上将！ 正要接，对面却先挂断了，他就有点儿奇怪。 他回过去, 电话通了, 却一直没人接听。 看来应该是刚才有空找他，突然又被重要的事情打断了。 那么不能再打扰。 哦不过, 临行前闻苏上将专门说了不用考虑太多,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他发了个信息过去—— [上将大人好！我刚刚在外面锻鍊，没及时接到电话，对不起呀！那就等你忙完了咱们再聊！] 突然想到闻苏不喜欢他叫他「上将大人」，赶紧撤回重发。 如果闻苏问他为什么撤回, 就说…… 不小心打了错别字！ 计划通！ 但闻苏根本没有问。 给何远打电话的时候, 等得越久他越害怕, 最后仿佛有了感应，在何远即将接听, 想像中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的那一刻前挂断。 他很没出息地退缩了。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何远发来信息、撤回、再发来信息。 在他的下意识里, 自己依旧是「上将大人」, 和那个beta眼中的宋裴一样。 三分钟到，自由活动结束，闻苏回到会议室, 看起来和先前没什么不同, 只有宋裴感受到了气压的微妙变化。 - 第二天, 何远接到老师的通知, 说军方后勤管理部趁着核心将官齐聚，为他们做了一次体检和心理测试, 现在结果出来了，作为最有力的研究数据，项目组成员也要集合，做阶段性总结报告。 是大事！ 被最近的变故弄得有些低落懒散的何远一下子打起精神，赶紧收拾东西离开驻地。 但是刚走没多久闻苏上将就又打来了电话！ 这次没有提前挂断，何远非常忐忑地接听。 「上将大人……哦不，唔……我正准备跟您、跟你说呢，因为学校突然有重要的事，我得回去一趟，我怕……打扰你，就让机器人管家帮我开了离开的权限。」 他不想骗人，可是研究项目保密，暂时也没办法。 电话那边非常安静，他更加忐忑，心怦怦直跳，又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终于传来一声「嗯」。 第51页 闻苏惯常的低沉嗓音。 只是听起来兴致不高？ 「上次……确实是突然有事，然后一直连着开会，抱歉。」 何远反应过来闻苏是在解释先前挂断和没回信息的事，忙说：「没关系呀！不用道歉不用道歉！」 听起来确实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完全没有关系的语气。 闻苏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再问：「回学校有什么事？」 「唔。」何远一愣，谎话没提前编好，「听同学说是……明年的选课……有些问题，还不确定。」 「要回去多久呢？」 「……也、也不确定。」何远一边说一边冷汗直流，万一被发现就完蛋了。 好在闻苏没有继续问，而是再次沉默，然后换了话题。 「这几天过得好么？」 终于有个能说实话的容易问题了！ 何远如蒙大赦，用力地点头说：「嗯嗯！过得特别好！每天都很开心！」 闻苏：…… 何远看看手机，确认信号没断，试探道：「餵？」 「我在。」 声音好像有点儿疲惫。 将官开会一定是在讨论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很耗精力。 「你……」 「你……」 二人异口同声，然后同时停下。 最后还是闻苏主动：「你想跟我说什么？」 「嗯？」 「你……就没什么特别想跟我说的吗？」 「特别的？」 「没有就算了。」许久之后闻苏说，「没有的话我挂了。」 「哦。」 「到了学校跟我说一声。」 「哦。」 「有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开口。」 「哦。」 「确定了什么时候回来也跟我说一声。」 「哦。」 何远一路机械应答。 终于意识到这样不好，便绞尽脑汁地也说了一句：「你确定了什么时候回来也跟我说一声哦。」 「……好。」 一个字，语音语气却和刚才所有的话都不一样，不能说清究竟哪里不一样，但、但就是不一样！ 何远非常确定。 然后说：「那我挂喽。」 「……小远。」 何远本已把手机从耳边拿开，这时又贴回来。 「我在！」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闻苏终究只留下了一句「算了，没什么」。 通话结束，何远非常迷惑。 算了是把什么给算了？ 没什么又是什么变的没什么了呢？ 军方总部大会议室外的走廊里，闻苏靠着墙，微躬的身体和低垂的头都是不该属于军人的站姿。 终于给何远打电话了，可结果却是给自己增添了更多的心理负担。 这时宋裴从对面的一条走廊里转出来，像往常一样，一脸高深莫测又十分轻佻的笑。 「跟何远小同学联络感情吶？」 闻苏站直身体，没有理他。 宋裴走上前来：「不过听起来联络得不是很顺畅，吵架啦？」 闻苏还不理他。 宋裴又说：「好像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吵架……闹别扭啦？一定是你的错吧，毕竟何远小同学那么懂事。」 「不许瞎猜。」闻苏忍无可忍，「也不许再偷听我打电话。」 宋裴无奈摊手：「那你就不要在公共场合打啊。别人看见了你会躲开，我可不会。」 闻苏烦躁地皱眉。 他无法反驳。 宋裴是在提醒他。 其实按他的性格，一般也不会在公共场合打私密电话，只是现在的他慌乱而迷惘，理性大幅下降。 刚才突然产生了跟何远说话的冲动，他怕一味抑制，好不容易才来的勇气又会消失，所以立刻从会议室里出来了。 「走的时候没说原因，又好半天都不回去，上头让人找你，看看你究竟在干什么，没有人敢，我就来了。」宋裴又说。 「抱歉。」闻苏转身往回走。 「闻苏。」宋裴叫住他，表情少见地认真，「谈恋爱嘛，解决小小不言的别扭靠的是不当回事儿，哄好情绪，而解决根本性矛盾，就需要真诚、坦白和理性。自欺欺人的拖延只会伤上加伤，是最下乘的办法。」 闻苏一怔。 好像突然从重重迷雾中看到了一丝明亮的天光。 他仿佛一只幽灵，如果走入那道天光，就会立即灰飞烟灭，可如果不去，固然能在迷雾的保护下暂时苟且偷生，但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为什么要行尸走肉一般不明不白地活着？ 何况他是这浩瀚星际中数一数二的alpha。 - 何远开会的地点是军方后勤管理部预订的酒店。 到了地方一看，老师、后勤管理部代表、其他将官的生活助理一共几十人，看起来都是成功人士的模样，数他最不可靠。 他默默地坐在角落，心想不会当众挨批评吧？ 毕竟三个多月以来，他也就是给闻苏上将做饭、准备日常用品、整顿里里外外，以及聊点儿没营养的天，听起来真是逊毙了……哦对，还给重明鸟制作了外装，得了比赛第一名！ 这个比较亮眼。 何远坐在位置上低着头紧张，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正在私底下观察他。 第52页 会议开始，老师和军方代表讲解研究项目至今的内容和成果，何远边听边做笔记，渐渐发觉不对—— 「结合这次将官体检和心理测试的结果来看，咱们的猜想是合理的，研究有必要继续。」 「数据变化最大的是玫瑰上将闻苏，心理健康程度非常明显地提高了。」 「当然，样本基础参数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尤其大家知道，闻苏上将本身性格基础参数值不太好，像是学习，80分提升到90分远比20分提升到40分困难，但是……」 「同样不应否认『老师』的重要性。」 「毕竟教20分的学生亦远比教80分的学生困难。」 「尤其对一个『实习老师』来说，敢于主动挑战、努力实践，并做出成果，非常厉害。」 「我们决定将第一阶段的『最佳』荣誉授予闻苏上将的生活助理——何远。」 ……诶诶诶诶诶？！ 何远脑袋里嗡嗡嗡，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耳边响起来自全场的掌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他才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他真地从最边缘的小角色成为了最核心的焦点！ 最佳助理…… 不就是曾经做梦梦到过的情景吗？ 梦想成真！！！ 何远太开心了，发表获奖感言和分享工作心得的时候，一开始都有点儿语无伦次，慢慢地才平静下来找回思路，越讲越投入了。 其他生活助理也纷纷发言，大伙儿一起交流探讨，总结经验技巧，定了下一阶段工作的方向。 会议结束后是自由晚宴，何远添加了几个生活助理的联繫方式，又跟老师聊了聊。 老师对他非常认可，特别鼓励了他，他直到躺在客房的床上还兴奋得睡不着呢！ 他获得的「最佳」，有一半的功劳都属于闻苏上将，回去以后要好好感谢他！ 想到这里一愣，何远从梦想成真的喜悦中清醒，彻底地回到冰冷的现实。 闻苏上将不让他再做生活助理，拿了「最佳」又有什么用呢？ 项目组的其他人还不知道，他、他背叛了大家！ 接下来该怎么办？ 兴奋的失眠变成悲凉的失眠，何远在床上翻来覆去，难过得都有点儿想哭了。 要不然还是等闻苏上将回来以后好好谈一谈？ 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要鼓足勇气！ 刚刚说服了自己，突然「叮咚」声响，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刺眼的光芒。 拿起来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半夜的，何远被吓得一个打挺坐起来—— 是闻苏上将发来的信息：[小远，我喜欢你。] 告白！是告白！！！ 闻苏上将认真了？！ 可是可是…… 六个字，他揣摩来揣摩去，设想了种种可能，刚刚做好的决定又坍塌了。 一夜过去，何远精力耗尽。 天亮的时候破天荒地只想赖床，因为研讨会已经结束，他只要起来就得回驻地，面对不知何时就会回来的可怕的闻苏上将。 拖到退房的最后时限，他磨磨蹭蹭地收拾了背包，低落地走出酒店，突然精神一紧。 面前站着的人明显是在等他。 可完全是个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等他的人嘛！ 第31章 「……上将大人？」 不是闻苏, 而是宋裴，郁金香上将。 「你好呀何远小同学。」宋裴笑眯眯地迎上来，「该说不该说，你可是第一个让我等了这么久的人。」 何远顿时尴尬。 今天是意外, 他平时都很勤快的！ 有点儿不服地看向宋裴, 小声反驳道：「我、我也不知道您在等我啊。」 宋裴大笑：「那好吧，不怪你了。好不容易等到, 找个地方聊聊？」 何远心想什么叫「不怪你了」, 原本也不是他做错, 而且只有一面之缘的郁金香上将突然出现，要和他聊，聊什么呢？ 宋裴看出了他的踌躇，说：「聊点儿和闻苏有关的事, 不去的话你一定会后悔。」 何远一愣, 接着有点儿紧张：郁金香上将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宋裴不再多言, 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首先走进酒店。 何远脑袋虽然还在混乱, 脚下却自觉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楼进客房, 非常豪华的套间, 非常符合郁金香上将的外形气质与行事作风。 何远谨慎地抱着背包坐在沙发上，宋裴则相当随意，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脱掉外套, 往沙发靠背上一扔, 松了松领带, 坐在何远对面。 「喝什么？」 何远摇摇头。 宋裴笑了：「别紧张, 你这样显得我像个坏人。那就先来点儿水吧。」 何远于是听话地试着放松，放下怀里抱的背包, 搁在挨着腿边的位置。 正倒水的宋裴又笑了，把玻璃杯推过来，说：「你的确非常可爱，一定有很多alpha喜欢你吧。」 知道这是调侃，何远没答话，心里却想才没有，长这么大从没人追求过他，也能理解，因为他缺乏作为omega最最重要的东西，而并不执着于那东西的人，则有基数庞大的beta可供考虑…… 哦不对，好像，有人追求过他。 闻苏上将昨天半夜的信息…… 好端端的为什么半夜发信息？ 第53页 也失眠了？ 为什么失眠？ 旧病復发 还是别的原因？ 郁金香上将说要聊闻苏上将的事，结果直到现在还在拐弯抹角。 何远等不及了。 「闻苏上将他……」 「闻苏他……」 又是不约而同。 何远赶紧住嘴。 宋裴看着他，轻松的表情渐渐收敛。 「军方这次开会可以说是连轴转，期间只给了七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如果是以前的闻苏，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立刻回房间，无论谁叫都不出来。但这回，他却先是站在走廊上犹豫，然后被我稍微一忽悠就跟着走了。」 何远：？ 「我约了服装设计师，闻苏跟着去看画册，看得非常认真，他想给你定制衣服。所以我猜，他最初站在走廊上不动，也是在犹豫要不要趁着那七个小时回去见你。」 何远：！ 「这回的闻苏浑身散发着『恋爱中』特有的快乐气息，但自从见了我的生活助理，他整个人就非常不对劲，拧巴焦灼，甚至擅自离开会议室，只为了给你打一通语无伦次的电话。」 何远：…… 宋裴盯着何远，不由地嘆了口悲凉的气。 「何远小同学，闻苏非常喜欢你。」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是他的生活助理。」 「机甲外观大赛的时候，我们都以为闻苏说你是助理只是搪塞。」 「毕竟你是个omega。」 「而且是个这么可爱的omega。」 宋裴垂下眼帘，表情少见地郑重与伤感：「闻苏自己也一定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只是生活助理。」 何远：………… 很怪。 每一句话都很怪。 「上将大人您的意思是……」 「你跟所有将官的生活助理一样，是后勤管理部派下来参与那个无聊研究项目的，但闻苏不知道，以为你是上头帮他顺利度过求偶期的配对对象，为了好听才叫助理，也为了不要太露骨，给了你们提前相处的时间。」 「结果闻苏的确标记了你，并且真地喜欢上了你，大约他也以为你既然愿意接受军方的安排就是也喜欢他。不料就在前天，他偶然发现了真相。我觉得，相比你只是助理这一点，他更在意的是你对他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所以他七上八下，欲言又止。」 「强大如闻苏，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情窦初开患得患失的傢伙啊。」 何远：……………… 还是很怪。 每一句话都很怪。 但这次的很怪连在一起就变得好有道理！一切难以解释的地方都解释清楚了！ 所以这几个月来，他和闻苏上将一直在鸡同鸭讲跨服聊天？ 太不可思议了。 他捏了捏拳头，确认道：「这些是闻苏上将跟您说的？」 宋裴摇摇头：「是我根据他的言行猜测的。但想在将官中间尝试大数据婚姻，以及想找个omega帮闻苏度过求偶期是事实，我早就从上头听说过，只不过他们暂时还没行动。」 「猜测？那、那就是说很有可能不对？」何远努力找补。 宋裴却嗤笑一声：「何远小同学，你大概不太了解星源联盟的核心将官究竟是群怎样的人，也不太了解我。」 何远讪讪地看着他。 心说哪里是不太了解，是太不了解！ 宋裴说：「简单讲，核心将官在皆具有高超的军事才能之外，还各自拥有独特的技能。我既然能这样告诉你，就一定不会错。如果你还不信，闻苏现在已经回到了驻地，不如我们一起打个电话问问他？」 何远勐地一震，拼命摆手抗拒。 接着下意识问了一个稍显不着边际的问题：「那么闻苏上将的独特技能是什么？」 宋裴表情一顿，显然也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抬头想了想，煞有其事地说：「恋爱脑吧。」 何远：…… 一点也不好笑。 「但你看起来可是完全不恋爱脑啊何远小同学。」宋裴玩味道，「如此冷静，你的反应和决定呢？」 何远心说他才不是冷静，他是迟钝。 从没经歷过这种事，最近被弄得又乱又懵，还经常莫名其妙就难过。 手指在腿上抓了抓，他问：「上将大人您主动来找我，还说了这么多，您希望我做出怎样的反应和决定呢？」 宋裴蹙眉。 这是被将了一军？ 不，omega温和真诚，他是真地不知道，真地想听建议才问的。 宋裴考虑了一下，说：「那我换一个问题问你，一个最最重要的问题，你爱闻苏吗？」 何远愣了。 接着开始慌乱：「我、我不知道，我没想过，我一直以为闻苏上将标记我是求偶期失控了，后来也是出于责任感才……」 「别说这些没用的。」宋裴打断他，「你不知道没想过，那就现在想，想清楚。」 何远更愣，也更加慌乱。 宋裴便稍稍收敛了本就不常显露的顶级alpha的压迫感，嘆了口气说：「这么大的误会，这么严重的后果，你不想清楚，是打算继续拖延和稀泥吗？」 何远垂下头扁嘴，心想宋裴说得对。 「不要附加其他任何条件，只考虑你的心，有没有ao之间的那种好感、喜欢、爱。」 第54页 何远沉默。 思索。 梳理。 直到最后，两只手放在腿上攥紧，缓缓地、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宋裴非常无奈地「啊」了一声，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手背按上额头，看起来非常崩溃。 何远忐忑地问：「上将大人，我是不是闯祸了？」 宋裴继续非常无奈地嘆气：「祸不是你一个人就能闯出来的，客观地讲也该是闻苏的问题更大，他那样的alpha，求偶期发疯，别说是你，我都不一定挡得住。也是难为你了，吃了不少苦头吧？」 何远欲言又止地动嘴：「其、其实没……」 「哈？」宋裴一惊一乍的，「你的意思是你还挺享受？！」 「没！也没！」何远连忙摆手，脸直到脖子都红了，别开头嗫嚅道，「就是除了累，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感觉。」 宋裴：…… 宋裴：………… 宋裴：……………… 玫瑰上将闻苏，星际顶级将官，超级无敌巨勐a。 ……没什么感觉。 这评价比乌龙、不爱更致命。 尤其这评价居然是这个一眼弱的小傢伙说出来的。 如果闻苏亲耳听到，除了羞愤自杀，想必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话不许对闻苏说，听到没有？」他警告道。 何远立刻点头如捣蒜。 宋裴眯眼审视，啧啧两声：「看来你不仅仅是不爱，而是对闻苏完全无感，无论好坏，完全的、没有任何感觉……好可怕。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标记了你，难道没有用信息素控制过你吗？」 闻苏也太正直了，特殊时刻偶尔控制一下是情趣，真是不懂。 不料何远却说：「因为我、我患有先天性腺体封闭症，闻苏上将虽然做出了标记的行为，但实际上没效果。」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索性和盘托出。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第二次见宋裴，但他身上好像有种魔力，让人很容易就放下了戒心，像老朋友一样不由自主地就聊了许多。 何远说了自己的身体情况，宋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明明是个omega却能做生活助理。」 说到这儿，何远想起来了：「对了上将大人，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做研究？项目不是对研究对象保密吗？」 「因为我和闻苏截然不同啊，他除了分内事，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关心，我却爱打听，别说军方的种种我了如指掌，其他部门我也不在话下。」宋裴一顿，嗤笑道，「什么鬼研究，无聊。被当作实验对象我非常不爽，先这样吧，不排除以后忍无可忍，到时你可别怪我啊。」 何远：…… 虽然能理解这种心情，但总的来说，研究项目最终是对将官、对国家都好的。 刚要反驳，宋裴却竖起食指摇了摇：「今天不是为了谈那些，何远小同学，你都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你吗？」 「为了闻苏上将？你们看起来关系不错，你不想他被蒙在鼓里。」 「不止。」宋裴的表情严肃起来，「昨天你们在这里开会，你获得了最佳助理对吧？现在已经有传言说，你是靠身体让闻苏的幸福指数大幅提升的。」 「什么？！」何远激动地站起来，「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传言？！这太过分了！！！」 「冷静。」宋裴示意何远坐下，「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你有病，omega助理也只有你一个人。何况机甲竞技大赛的时候，闻苏相当于公开默认了你们的关系，只是你没意识到。我再说句不好听的，你固然从没想过那么做，但闻苏喜欢你、标记了你是事实，在这样的情况下做检测，你说他大幅攀升的幸福度是哪里来的呢？」 何远沉默了。 宋裴上将说的…… 有道理。 所以他这个「最佳」看在其他助理眼里…… 他们当然会不服气。 可、可是…… 「回去吧。」宋裴说，「我知道你已经想清楚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闻苏，好好地解决这件事。你是一个非常勇敢的omega，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第32章 出了酒店, 何远没有立刻回驻地。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漫无目的地看行人车辆，看高空中闪烁的星轨。 偶遇一个公园，他拐进去, 在花坛边的台阶上抱起双膝坐下。 被闻苏上将喜欢应该是一件非常非常幸运和幸福的事吧？ 连星源联盟总执行官的儿子楚少爷都求之不得, 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居然要拒绝吗？ 很不知好歹。 可是欺骗更加不对！ 不能欺骗闻苏上将, 也不能欺骗自己, 即便不知道未来将面对什么。 何远攥了攥拳头。 他站起来, 涣散的大眼睛重新聚起了光芒。 他拿出手机给闻苏发信息。 [上将大人，我现在就回去，大约三个小时后到。] 答应了的事要做到。 终于明白闻苏上将之所以不愿他叫他上将大人，不愿他再做生活助理, 不是因为控制欲, 而是因为以为他本来就不是生活助理。 以为他们两情相悦。 错怪他了, 要好好道歉，然后好好……说清楚。 乘坐公共空轨车到了距离驻地最近的站点, 步行前往驻地外围, 同时联络机器人管家打开进入权限, 人脸扫描、瞳孔扫描，进入驻地，前往更深处将官生活区的别墅。 第55页 一路畅通, 一路被闻苏看在眼里。 站在书房的大光屏前, 拥有最高权限的监视监听系统, 他能够精准洞察在这个驻地里发生的一切。 但此时此刻, 他却怀着卑微的希望，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要知道。 - 进了客厅, 熟悉的宁静感扑面而来，何远笑着跟机器人管家打招唿，上三楼去自己的卧室放背包换衣服—— 不久前，他按闻苏的吩咐住进了闻苏的卧室，闻苏外出的这几天，他觉得一个人继续住闻苏的卧室不好，就搬了回去。 收拾停当，他又下楼去客厅，四处看看，随手整理，时而抬头望一眼二楼书房的方向。 忐忑。 但不能退缩！ 「闻苏上将在吧？」他凑过去小声问机器人管家。 机器人管家点了下圆润的机械脑袋：「正在书房。」 何远的眼睛转了转：「没说什么时候结束工作？」 机器人管家又缓缓摇脑袋：「并未。」 纠结。 但还是不能退缩！ 坐在沙发上措了一会儿辞，他给闻苏发信息。 [上将大人我回来了，你现在忙不忙？我有点儿事情想跟你说。] 打字的时候手都在抖，发送出去就心脏狂跳，然后「叮咚」，闻苏秒回，何远一个激灵，甚至不太敢看！ 下意识希望闻苏说现在很忙等以后，可实际上，屏幕上分明写着一个「好」字。 接着补了一句：[来吧，我在书房。] ……来吧。 有种即将面对疾风的感觉。 何远又捏了捏拳头。 沉下唿吸。 那就来吧。 进了书房，午后的阳光透过拉了一半帘子的落地窗，形成一明一暗的漂亮光影。 闻苏就站在窗边，站在那光影里向外眺望。 「上将大人。」何远礼貌地问候。 闻苏顿了顿才转过身来，明明还是那个人，却突然令何远觉得有些距离，有些陌生。 「学校的事情办好了？一路上都顺利吧？」 「嗯。」何远垂头，心中非常愧疚。 根本就没有学校的事情，一路上倒的确是很顺利，只是遇到了郁金香上将。 他从没想过要说谎。 他不能再欺骗闻苏了。 「上将大人，我、我……」 「不要紧张，坐下说吧。」 闻苏走向书桌后，何远慢吞吞过去，拉开对面的椅子。 坐着垂下头，很奇怪，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个受审的罪犯。 两手手指来回搅，终于终于，他豁出去了。 他抬起头来。 「上将大人，其实我真的原本就只是生活助理，不是用来帮您度过求偶期的配对omega！生活助理核心将官都有，您大约是没关注……我、我不是故意不说，我也不知道您居然以为、以为……」 「这一点我已经明了。」闻苏平静地打断略显激动的何远，「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然后呢？」 何远一愣。 然后？ 闻苏上将的意思是…… 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 「我、我还是想……做生活助理。」 没有直说爱或不爱，但是已经很清楚了。 闻苏陷入沉默。 时间流动，光线挪移，书房里显得昏暗了一些。 压力渐渐来袭。 其实在何远面前的闻苏和真正的闻苏是有差距的，在何远面前的闻苏，考虑到他是个弱小的omega，一开始就收敛了许多锋芒。后来更是喜欢上了他，温柔宠溺自不必说。 但现在，温柔宠溺被封存，认清了现实，闻苏显现出了更多本原的样子。 那毕竟是整个星源联盟都为之骄傲、为之臣服的强大alpha。 这样坐在对面一言不发，这样居高临下地审视，何远紧张起来。 他听到自己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的心跳，他唿吸急促，下意识说：「对、对不起，上将大人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闻苏终于开口了。 何远想了想，说：「因为、因为我一直在拖延，如果我早点儿跟您说的话……」 「为什么一直拖延呢？」 「因为……我先前不确定怎样做才是……对的。」 「现在确定了？」 闻苏重重逼问，言简意赅，终于帮何远摘去思想的细枝末节，只留下中间的主干。 何远点了点头。 「嗯，确定了，诚实就是对的。」 说完这句话，他浑身轻松，好像整个天空都亮了。 可是望向窗外，真正的阳光却没了，天色昏暗，看来马上就要下雨。 闻苏站起来，再度走向窗边眺望，逆光中呈现出完美的背影。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说：「我知道了。你不用道歉，弄错的是我，该道歉的自然也是我，何况我还……」 何远连忙站起来摆手：「没、没关系！」 他知道闻苏要说什么，也很奇怪，理论上，omega意外被标记一定很难接受，但是他、他就还好。 「不过我没有办法继续满足你做生活助理的愿望，你走吧。」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安排生活助理其实是拿将官做研究，我不能接受，我会和军方明确这一点，所以你放心，即便我辞退了你也不会影响到他们对你的评价。」 第56页 「你既然还是学生，那就回到学校去好好学习吧。」 何远：……………… 这是第一次，他听到闻苏要辞退他的时候，没有意外，没有抗拒，没有着急，只觉得理应如此。 只有很浅很浅的遗憾和难过。 「下雨了。」闻苏看着窗外说，「你自便吧，想现在走就现在走，觉得不方便，等到放晴的时候走也行，什么时候都行。如果还有其他需要的、没解决的，也尽管开口。」 可是没有了啊。 何远在心中默默地说。 他只能走了。 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书房门口。 按住门把手的时候又回过身，想着再看一眼，就一眼。 ……也许是最后一眼。 外面真地下雨了。 说下就下，明明不久前还阳光普照。 雨越来越大，一颗一颗砸在干净透亮的窗上，甚至好像穿过了玻璃窗，沾上了闻苏上将英俊的侧脸。 门缓缓打开，又「咚」地一声轻轻闭合。 何远走了。 闻苏一直站在窗边，一直没什么表情，任由内心像这雨天的乌云般翻腾。 半个小时后，何远背着背包穿着雨衣，手拖行李箱离开的身影出现了。 闻苏抬起眼睛，确认了一下此时雨的大小。 今天，他求证了上司，搞清了一切，唯独搞不清楚何远真正的心意，所以何远回来以后，他引导他亲口说出来，亲自将那柄利刃朝向自己，刺穿心脏。 他拼命调动了所有的理智，才没有用强制手段把何远直接扣下来。 老实说他真地很想很想，可是得到一只笼中鸟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喜欢的，终归是那个站在楼下花丛边，热火朝天地浇水除草，满心欢喜地与花草聊天的活泼可爱、乐观上进、无拘无束的天使。 他讨厌浮华矫情，讨厌刻意做作，但此时此刻，他愿意将从古至今、从地球到星际，所有文明、民族、国家，所有语言中所有美好的词彙都用在何远身上。 曾经，他以为他们两情相悦，他以为他是他的omega。 多么动人的曾经，多么美好的谎言。 - 离开驻地的宽阔道路上，何远冒雨走着，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突然一辆轿车从身边驶过，停在前方，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面向他非常礼貌地站好。 何远站住。 那人微微躬身，说：「闻苏上将派我送您去空轨站。」 何远恍然大悟，也礼貌地笑，摆摆手说：「不用啦，这会儿雨已经小了，我走过去就行。」 那人说：「闻苏上将是这样吩咐的。」 语气还是很礼貌，意思却非常强硬。 也不是说真地不能拒绝，但是算了，能快点儿离开也好。 他上了车，那个人帮他安置好行李，接着就一言不发地开车，双眼始终面向前方。 太安静了。 何远有点儿尴尬，找话题问：「你是闻苏上将的部下？」 「是的。」 言简意赅。 何远努力不冷场地笑了笑，顺势往下说：「谢谢你送我！我是闻苏上将的生活助理，咱们……唔。」 习惯的确不是一时就能改掉的。 「我以前是。」 他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低下头，脸有点儿烫。 不料那个人却说：「嗯，我知道您。」 何远一愣。 来到这个驻地做生活助理三个多月，发生了不少事情，可是除了闻苏，他从没见过别人。 他当然知道驻地有生活区有训练区有军事戒备区，留驻着很多不同级别的军人，但在他真实的生活里，那些都是概念。 他真实生活里唯一真实的存在，只有闻苏。 便下意识地以为闻苏跟他一样。 所以离开的时候他还在担心，没有了他，闻苏上将能继续好好生活吗？ 现在看来是白担心了。 闻苏上将有军方最高级别的待遇，有机器人管家，有许许多多的部下。 什么都有，从一开始就生活的很好。 反而是自己怀抱着自以为是的目的强行到来。 是自己自视甚高。 现在，多亏闻苏上将赶走了他，他是该重新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地生活了。 第33章 星源大学西草坪后有一片树林, 种植着高大的乔木，夏季葱荣沉郁，秋季灿灿金黄，是学生们休闲聊天谈恋爱的首选地点, 但倘若换一个剧本, 也可以说是危险重重。 阴暗的黄昏，何远被几个流里流气的alpha拉来这里, 围成一圈挡住去路, 邪邪笑着威逼利诱。 「反正你有病, 玩一玩也不会怎么样。」 「又比beta长得甜，你这个病得的还蛮好！」 「就是啊，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人要你，我们愿意跟你玩, 你应该感恩！」 「我们也不是恶霸, 只要你配合得我们满意了, 该给你的不会少。」 「别臭着一张脸，omega, 笑一笑才好看嘛！」 何远满脸噁心欲呕, 愤怒地捏着拳头, 突然间大喊一声，鼓起全身的力量闷头沖向前方两个alpha之间的空隙，试图逃跑。 可是他太弱小了, 一个alpha都搞不定, 何况现在这么多？ 他理所当然地被抓, 一手被反剪在身后, 后颈也被按住。 第57页 他使劲儿挣扎，像被兇残的猎人拎起来的大白鹅, 扭动、扑腾、喊叫，除了激起猎人更多的兇残便毫无意义。 粗砺的手指恶狠狠地碾过光滑细嫩的颈后皮肤，alpha叫嚣着：「这里根本没有用啊，要它做什么？！」 「啊——！」何远疼地大叫，扭头勐地咬住那人的胳膊。 那人气得发狂，一拳砸中何远的肚子，砸得何远眼冒金星躬身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何远那么弱小，那么柔软，那么可爱，那么美好…… 是用来珍惜疼爱的，怎么能欺凌呢？！ 他要救他，他要把那些欺负何远的alpha都打爆、都杀了！可是他…… 明明能看见，却走不过去。 他大声叫着何远的名字，近在咫尺，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直到最后，何远被胖揍一顿昏了过去，恶棍们都走了，他才终于能动了。 他急切地扑到何远身边，把人抱在怀里，抚摸他的脸，轻轻摇晃他，何远就是不醒，然后重量越来越轻，身上冒出光点，不断发散，身体渐渐透明，渐渐模煳，渐渐消失…… 「小远？小远……小远！」 闻苏「噌」地从床上坐起来。 四周黑暗，他做梦了。 他……又做梦了。 他按住额头，从头到脚全是虚汗，明明只是梦，感觉却那样真实、那样惊心动魄，让他在回到现实之后依旧心有余悸。 他承受不了，可是唯有在梦中，他才能见一见何远。 分别至今已有半月。 一开始，他做的梦段位较低，基本是「何远起晚了上课迟到被批评」、「在寝室和同学们关系不好被孤立」、「吃饭一不小心撞翻碗碟弄得满身都是」、「因为休学赶不上课程进度天天点灯熬油测试依旧不及格」这些生活受阻非常沮丧之类的。 但最近，梦的段位升级。 他开始做一些私密向的，比如何远被觊觎、被跟踪、被逼迫，饿狼环伺走投无路的那种。 每每醒来，他自己也很困惑很羞耻，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他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这样胡思乱想何尝不是对何远的不礼貌？！ 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做梦了，结果却是不仅控制不了，反而愈演愈烈。 表面上，他还是那个沉稳冷酷运筹帷幄的玫瑰上将，但实际上他已经快疯了。 他偷偷约了匿名心理辅导，分析结果是因为他对对方的爱欲、保护欲以及不信任度过强。 他不能接受中断关系，更怕中断关系以后对方无法好好生活。 他觉得自己非常强大，想做为对方遮风挡雨的英雄，可是没机会，所以付诸幻梦。 调节建议是正念、专注当下，并且适当降低对自己的评价。 闻苏一脸迷惑。 从来只听说过鼓励人要自信，建议人不自信是什么情况？ 不过分析结果也点醒了他。 没错，他的确非常担心离开自己的何远能不能过好，因为他真地很弱小，跑区区八百米就上气不接下气，提行李箱需要双手，闻一点点信息素就直接醉倒，善良热情，对他人毫无戒心，还自不量力，以为自己很强。 尤其他活泼可爱又漂亮…… 怎么可能不担心？！ 闻苏很焦躁，有些后悔当初一时冲动赶走了何远。 且不为别的，只为何远非常重视生活助理的职位，被那样不留余地地赶走，相当于否定了自身价值，一定非常非常难过。 那时候，他出于快刀斩乱麻的心思做了决定，可他怎么就忘了，既然他爱着何远，那么何远的心情才是第一要考虑的！ 闻苏越想越乱，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去何远身边确定一下他过得究竟怎么样。 - 秋日午后，星源大学正在举行运动会，体育场上不仅有各年级各专业的运动员和啦啦队，外围还有一圈学生摊位，卖速食面饭、煎烤炸货、甜点饮料等等，也卖彩旗彩带、哨子小号之类的体育用品，还有套圈、钓鱼、飞镖这些益智小游戏，相当热闹。 何远在这里做志愿服务生。 他特别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可惜运动神经不行，无法在赛场上驰骋。 正好这些摊位是学生会发起的，好朋友是负责人，帮他在里面谋了个差事，兼任好几个摊位的服务生。 戴着学生会志愿者的帽子和袖标，一会儿帮忙舀冰淇淋球，一会儿重新摆放套圈的奖品，一会儿捡拾清理飞镖，一会儿为来观看运动会的校外人员指路，这里跑来那里跑去，特别有参与感。 先前，就是被闻苏上将标记后特别迷茫的那段时间，听好朋友说起运动会、戏剧节，他又嚮往又难过，觉得自己没机会再过那样的生活了。 不料峰迴路转，现在不就身处运动会之中吗？ 人生就是这样难以预料，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低落，不能放弃希望！ 「何远！出事了出事了！快来救火！」 突然，班上的同学挥着手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李跃受伤了，团体接力赛差一个人，你快来！」 「我来？！」何远意外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嗯，十万火急，快来快来！」 第58页 「可是我跑得很慢……」 「管不了那么多了，人不够不能上场，总得先参赛吧！」 ……倒也有理。 他的表情刚一松动，同学就拽着他一阵风般跑了。 风风火火地来到赛场，晕头转向地被塞进队伍里，就听发令枪响，前面的人一个一个跑了！ 参加比赛的时候才知道，时间流速比旁观比赛的时候快多了！ 眼看着到他了，他又紧张又兴奋地把脚尖放在距离起跑线最近的地方，等着对面的人一过来就拼命跑出去！ 他觉得自己太慢了，好像在走，不由地着急，然后更加拼命，闭着眼睛使劲儿往前沖。 好不容易到了一百米终点，他用力交出接力棒，脚下却根本停不住，俯冲的身体「噗嗤」一声摔飞在队伍末尾。 一条手臂稳稳接住了他。 不是同学，队伍里剩下的同学马上就要跑，没办法分心，何况这人穿着衬衫西裤，浑身干爽，还散发着浓郁的花香，明显不是运动员。 他一边疯狂喘气一边艰难抬头，面前的人戴着一副大墨镜，那张脸是…… 唔！！！ 何远的表情意外地绷住，那人伸出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嘴角挂着明显的笑意，说：「找个清静的地方聊？」 转身就走。 何远回头看看赛场，心想也没他的事了，就跟上去。 又是这样，郁金香上将总是这么自信，从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好奇怪，郁金香上将怎么来他们学校了？ 正在开运动会，只要离开体育场范围，其他地方便都称得上清静。 教学楼背后的花坛边，宋裴停下脚步，何远连忙弯腰按着大腿一顿唿哧唿哧。 「上、上将大人，您、您怎么……来这儿……了？」 「累成这个样子。」宋裴嘴角的笑意浓了：「不过我看你倒是很开心？坐下说。」 何远便坐在花坛边，抬头说：「我是很开心啊！」 宋裴好奇地问：「为什么？」 「唔。」何远眨着眼睛想了想，「因为觉得自己有用吧？虽然跑得不是很快，但也没拖后腿！那种为了一个目标拼尽全力的感觉我很喜欢！而且跑步虽然辛苦，但是是在挑战自己，我也很喜欢！而且而且，我觉得这次是我跑得最快的一次，我觉得自己特别厉害！以后我也想试试报名赛跑，更加自信一点！」 听完这发自内心的长篇大论，宋裴感慨道：「你倒是完全不需要适应啊。」 「适应什么？」何远一愣，「我又不是新生，我对学校很熟悉啊。」 宋裴滞住，心想行吧，既然如此就不必把话说透了。 他转身在何远旁边坐下，回答他最开始的问题：「你们学校这次运动会邀请了军校的学生做格斗表演赛，请我来当嘉宾。我已经好久没进过校园了，青春洋溢，真羡慕啊。所以那边的事情结束以后，我就到处走走转转，突然看到了你在跑步。」 「原来如此。」何远心想没错，先前就听闻苏上将说过，学校想开设军事学院，现在在做各种前期准备。 宋裴问：「你回来学校多久了？」 「快二十天。」 「继续回班里上课？」 何远摇摇头：「我之前办了一年休学，倒也不是不能提前中止，但现在是学期中间，直接跟着上估计效果不好。所以我决定按原计划休学，然后利用这段自由时间一边自学，一边做其他想做的事。」 「什么想做的事？」 「唔，现在在考虑是加入社团，还是发展第二专业，或者学一些当助理的正式课程。」 「还要当助理？」宋裴有点儿意外。 何远很认真地点头：「经过之前，我觉得我挺喜欢、也挺适合做助理，不止是生活助理，职业助理也可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先学好第一专业！」 十分顺利地走出过往面向未来，即便潇洒如宋裴也不得不佩服。 「你的第一专业是什么？」 「声光电设计。」 「怪不得你能为重明鸟做出那么漂亮的外装。」 宋裴还记得这个，何远特别开心，说：「上将大人喜欢的话，我可以给您的机甲做！」 「好啊，有机会的话。」宋裴掏出手机，「我刚才给你拍了几张照片，要看看吗？」 「唔？」何远有些没想到地凑过去，是他跑步的时候，有站在队伍里一脸忐忑的，有闭着眼睛拼命向前的。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赛跑，照片很有意义。 他礼貌地请宋裴把照片发给他，宋裴便和他添加了好友。 发完照片，他勐然一愣，站起来又抱歉又着急地说：「我还有服务生的工作要做呢！上将大人，先不跟您聊了，再见！」 他挥挥手转身就跑，宋裴叫住他，表情有点儿犹豫。 「何远小同学，离开闻苏，你……难过吗？」 何远一愣。 他垂下眼帘，然后抬起头来说：「难过了一下下。」 宋裴懂了。 可以说，当时是他首先跟闻苏和何远挑明了整件事，所以他有义务关注这两个人的后续。 今日一见，omega可以说是令人放心，至于闻苏…… 宋裴手腕一翻，手指滑动。 何远这个omega神经很大条，都没有要求他删除照片。 第59页 所以，要把这些照片发给闻苏吗？ 确定的是闻苏绝对非常想看。 不确定的是，这么快乐的何远，这么……完全没有被影响、完全不需要他的何远，闻苏看完以后会不会真地疯了啊？！ 第34章 闻苏单手拿着手机, 看着社交软体上的「好友动态」开关按钮陷入犹豫。 平时同僚们经常凑在一起，说某某某昨天发了什么动态，获得了多少评论，可惜另一位某某某居然连贊都没点之类的八卦。 以前的他听这些只当飘风过耳, 完全不理解「动态」的魔力, 同时也明白，这东西他不理解归他不理解, 但大多数人都是很理解、很喜欢的, 甚至天天用, 无时无刻不在用。 何远那么热爱生活，肯定也用。 打开它，一定能看到何远的现状。 可这算不算妥协和逃避？ 明明是曾经鄙夷的东西，而且是因为不敢去见真的何远, 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如今的他已经这么弱了吗？ 纠结半晌, 终于还是抵不过旋风般的思念, 他暂时承认了自己的弱小，沉了口气指尖一点, 「动态」打开, 世界瞬间丰富多彩。 他看到了上司发的晨会感想、部下发的午餐、宋裴发的戴着墨镜的自拍, 以及…… 胸口勐烈震动了一下。 超级健康的身体在此时具体可感地心律不齐了。 是何远。 果然是何远。 他发了一张照片，居然是在赛场上跑步！ 蓬松的髮丝飞了起来，脸颊又红又鼓, 眼睛闭着, 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用力。 ……连跑步用力都如此可爱。 闻苏两指将照片放大, 来回拖动, 观察每一个细节，只可惜科技再发达, 纹理再真实，终归没有触感，没有温度，没有办法直抵内心的满足。 退出大图，上方匹配的文字写道：[第一次赛跑留念！（剪刀手）] 剪刀手錶情跟曾经给自己写信时落款处的手绘图案一模一样。 太可爱了。 闻苏笑了。 半个多月来首次不经意地、发自内心地笑了。 手指自动向下滑，来到评论区—— 宋裴：[原来你最喜欢这张。] 何远：[是呀！谢谢上将大人！上将大人的拍照技术超棒！] 宋裴：[谬赞。是你可爱漂亮，无论怎么拍都好看。] 何远：[上将大人才谬赞！而且这张照片最重要的不是漂亮好看，是看起来跑得超级快的样子！] 宋裴：[哈哈哈，拍马屁失败。] 何远：[（剪刀手）（微笑）（不好意思笑）还是要谢谢上将大人。] 闻苏：？ 闻苏：？？？ 闻苏：？？？？？？ 闻苏：？？？？？？？？？ 他把手机翻过来倒过去，把何远的照片点开、退出、再点开，将页面刷新、再刷新，从「动态」出来、再进去。 评论区的对话还是没变。 他现在浑身长满了问号，脑袋都快被问号挤爆了。 何远和宋裴，宋裴和何远…… 什么时候加了联繫方式，还这么熟悉了？！ 聊得有来有回，一口一个上将大人，什么「可爱漂亮」、「超棒谬赞」，最最关键的是，何远的照片居然是宋裴拍的？！ 看那意思还拍了不少。 闻苏扔了手机，火冒三丈地在房间里踱步，又拿回手机，咬牙切齿地给宋裴打电话。 「你究竟在干什么？」 电话接通，他迫不及待地、非常不快地质问。 宋裴理所当然地一愣：「你指什么？」 「别装煳涂。」 宋裴顿了顿。 宋裴毕竟是宋裴，想通了便轻松地笑了出来，说：「你知道了？怎么知道的？哦……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啊，何远小同学真厉害，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你……」 「住口。」 「别生气嘛。」宋裴笑嘻嘻的，接着又不笑了，声音一冷反问道，「不过，你有资格生气吗？」 闻苏沉默。 用力攥着手机，他克制着处于边缘的情绪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呢？你又究竟想干什么？闻苏，我们都管不了别人，只能管自己。」 闻苏再次沉默。 他知道宋裴不是坏人，也从来没有坏心。 「照片还有很多。闻苏，你是想联繫何远小同学亲自让他发给你，还是想让我发给你呢？」 闻苏：…… 「你考虑吧，我还有事，挂了。」 宋裴不断抢白，不等闻苏答话就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他刚刚离开星源大学，此时坐在私人空轨车上，表情有点儿沉重。 闻苏的状态比他想像的更糟，他已经有所提点，就是不知道闻苏能不能领悟。 之所以只提点而不说破，一是考虑到闻苏的性格，再则感情这种事，每一个节点、每一条轨迹都必须靠当事人亲自去推动、去踏过，才能迎来真正成熟的结果，任谁都干涉不得。 - 从这天起，闻苏添了一项例行日常。 睁眼的第一件事是看何远有没有发动态，闭眼之前的最后一件事是看何远有没有发动态，中间一有空就要看看何远有没有发动态。 如果工作繁忙，长时间不得闲，他会着急会烦躁：说不定何远已经发了很多动态，他却没能第一时间看到，生气！讨人厌的工作！将官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星源联盟怎么还不爆炸！ 第60页 而当好不容易工作结束，星源联盟未能如愿爆炸，闻苏面无表情实则内心疯狂地拿出手机，和被家长管控的网瘾少年一朝解禁的激动没有区别。 只是。 可惜。 在过去的四个小时里，何远没有发任何动态。 怎么就不发呢？ 他那么热爱生活，不应该事事都发吗？ 简直无法想像如果何远事事都发动态他会有多快乐。 ……可能也有酸楚苦涩。 但发总比不发强。 所以究竟什么时候才发？ 把旧动态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都倒背如流了，新动态依旧不知在哪儿。 再这样下去，从未伤过的身体大约会被腱鞘炎率先打破记录。 谁能想到，身为顶级将官的第一次受伤竟然是腱鞘炎呢？ - 周内上午10点，黄金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何远这个休学人员就显得很闲。 他当然不会让自己真地闲，他抱着书去往湖边。 那里风景好，今天天气也好，看书绝对是种享受！ ……唔？已经有人先到了？ 何远踮脚探头望去。 人还挺多，都站着，还围了个圈？ 好像不太正常。 何远谨慎起来，屏住唿吸猫腰靠近，在树后面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你们简直就是一群神经病！」 「哎呀，小o怎么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坐了我们占的位子……」 「湖边的公共长椅，占什么位？！随便搁了几本书就是你的啊？！再多搁几本，要不要整个星源联盟都是你的？！说你们是神经病都是抬举，赶紧闪开！」 「诶？你这个小o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占了位子不仅不道歉，还蹬鼻子上脸，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们想干什么？！」 几个身材高大的人向个子矮的那个人逼近，个子矮的人连忙后退，但对面人多，根本无路可逃。 不好。 何远心中义愤爆发，攥着拳头就沖了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 怒目而视。 那一圈人意外地看过来，数目相接，被包围的矮个子一愣，何远也愣了—— 居然是楚少爷！ 楚少爷也是星源大学的学生？ 唔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不能半途而废！ 何远更加怒目而视。 「我都听见了，你们不讲道理，还仗势欺人，非常过分！你们丢了自己的脸，丢了学校的脸，还得意洋洋！你们……」 「你谁啊？！」一个人迷惑地问。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无论是谁都看不下去你们的恶劣行径！alpha自恃的强大，难道就是这种欺负omega的强大吗？」 另一个人嗤笑道：「你也是omega吧？假如我们今天就是不讲道理，就是仗势欺人，把你们一起收拾了怎么样？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别人吗？」 「谁说我保护不了自己和别人？」何远才不怕，一脚后退一步，作蓄势待髮状，「我们俩可能是打不过你们，但我可以现在就去把你们的恶行公之于众，学校有制度，国家有法律，你们做了坏事，一定会受到惩罚！我跑得可快了，你们保管追不上！不信就试试！」 他突如其来，打乱了节奏，现在所有人都有点儿懵。 又僵持了片刻，对面最后说话的那个人突然对同伴摆了摆手说：「算了，挺没劲的，走吧。」 「啊？就、就这么走了？」同伴有些意外。 那个人像是领头的，没再说什么，拿了放在长椅上的书，首先走了，几个同伴面面相觑，也只好悻悻地跟着走。 何远大大地松了口气。 笑着看向楚少爷，接着笑容一顿。 唔，楚少爷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臭脸。 但事已至此，总得说点儿什么。 「没想到是楚少爷你。」他努力友好地挥了挥手，「现在没事了，你还好吧？」 楚少看了他片刻，不答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这里的学生啊，楚少爷……」 「我也是。」说完他侧了下身，「别、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何远：？ 楚少爷是傲娇，他上回就感觉到了，现在小心观察，楚少爷果然……有点儿脸红和躲闪。 于是他笑着摆手：「没关系，做好事原本也不是为了旁人的感谢，只是如果旁人感谢了，就会更加开心！」 楚少爷哼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早知道是我，应该不会帮忙吧。」 「才不！」何远超级果断地反驳，「一码归一码，早知道是楚少爷我也会帮！我说真的，就算你不相信也是真的。」 二人陷入沉默。 大眼瞪小眼片刻，楚少爷又说：「那几个人的确很讨厌，但有句话倒是没说错，你太自不量力了，以后想帮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重，别瞎逞英雄，后果很严重。」 一样的话，但只要用心体会，就能感受到属于傲娇的别样好意。 「我知道啦，下次我会好好揣摩的，谢谢楚少爷关心！」 直球克傲娇。 楚少爷的脸果然更红了，别开视线吞吞吐吐地说：「别自作多情，谁、谁在关心你……」 第61页 何远挠头笑着：「对了楚少爷，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出身份呢？只要你说了，他们保管不敢再欺负你。」 「第一，他们不配。第二，原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楚少爷不屑地挑眉，「你也别总『楚少爷』、『楚少爷』地叫，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快来问我啊。 几乎是明示。 何远立刻很上道地说：「那么请教高姓大名！」 「楚皙，白皙的皙。」 「哦……」何远一脸记住了的表情，「听到的最初，我还以为是晨曦的曦。」 「为什么？」楚皙终于露出了自然的疑惑表情。 「因为楚少爷……哦不，因为楚皙你看起来就像太阳一样耀眼，无论走到哪里都令人挪不开目光！」 楚皙：！ 脸前所未有地红了。 从小到大他听过无数赞美，却少有真诚，这似乎是第一次…… 「我、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走、走了。」 转身，非常别扭地走了几步，又转回来。 更加别扭地问：「我忘了，你……叫什么来着？」 「何远！几何的何遥远的远！」 「你的名字倒是普通。」 「嗯，是挺普通的。」何远垂下眼帘，虽然还在笑，但明显有些勉强，「因为我是孤儿，註定了被遗弃，名字……想来的确不会用心取。」 楚皙：！！！ 完了。 今晚睡不着了，肯定一闭上眼就想起何远现在强颜欢笑的样子，然后反覆后悔反覆鞭尸自己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啊为什么为什么！ 就像军方开宴会的那天晚上一样。 后悔得恨不得回炉重造。 都是因为这个何远！ 自己不会跟他犯沖吧？ 不能多停留一点。 楚皙转身，继续别别扭扭地走了。 不会交际，很爱面子，但其实不是坏人，反而心存善意。 郁金香上将先前说得没错，楚少爷和闻苏上将是挺像。 自己最会应对这类人了！ 可惜…… 哎。 想到闻苏上将，心里还是充满了遗憾，但总得来说今天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好事，值得记录！ - 「唰——」 闻苏不知道第几次刷新动态，终于，像在一望无尽的险恶深林中多年寻找宝藏而不得，在已经开始怀疑宝藏是否真地存在，冒出了不如放弃的念头时，幸运女神总算对他的持之以恆给予了至高褒奖，一座足以闪瞎双眼的大金矿出现了。 第35章 [今天超级棒！开心！！！] 七个字, 四十六划，四个感嘆号，没有图，这就是足以令闻苏疯狂的宝贝金矿。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事情而开心, 但唿之欲出的幸福快乐穿过屏幕而来, 结结实实地让闻苏感受到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治癒了。 好像走在云上，脚下轻飘飘, 头脑晕乎乎, 连看机器人管家都自动添加了一层唯美的滤镜。 只可惜好景不长。 闻苏坐在餐桌边皱眉。 「这是什么？」 「闻苏上将您好, 这是您的午餐。」 「这些也配叫做午餐？」 「您的意思是？」 「这是饲料。」 机器人管家顿住。 数秒后分析完毕。 「闻苏上将对午餐品质提出了异议，请问是否上报军方后勤管理部？」 机器人果然只是机器人，跟何远差远了。 「不必上报，请个厨师吧……不, 就你来……不, 还是算了, 反正都不是何远。」 机器人又顿住。 下午。 「闻苏上将您好，这是明天外出的服装, 这是新购入的居家服, 这是浴室即将替换的香氛, 请您过目。」 机器人管家放出虚拟光屏演示图片，闻苏一向不在意这些，此时便很随意地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很随意的一眼令他突然在意了。 「这套衣服……材质和款式……」 很怪, 却说不出来哪里怪。 「这个香氛是何远先前使用的品牌和香型吗？」 「我不知道。」机器人管家有一说一, 「先前我和何远分工合作, 没有对此进行过探讨。」 「那他现在离职了, 你接任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做好完整的交接呢？」闻苏带着一点情绪反问。 机器人管家第三次顿住。 主人的反常令它的应对程序有些迟钝。 片刻后继续有一说一：「何远离职突然，的确没有交接, 很抱歉出现工作失误，我现在联络他……」 「不必。」闻苏果断阻止。 然后骤然酒醒般意识到，他刚才觉得这个怪那个怪所有东西都很怪，甚至对着机器人管家发脾气—— 发脾气。 对着机器人。 明明他才是最奇怪的那个。 挑三拣四，无理取闹，归根究底，是他适应不了没有何远的日子。 看不到何远的消息就焦虑，看到了就狂喜，没有何远在身边就觉得什么都别扭、什么都是错，不仅自己被影响，还迁怒周围…… 「闻苏上将？」 主人长久地陷入呆滞，机器人管家适时提醒。 闻苏回过神来，说：「没事。」 他在心中严肃地给自己下了命令，板着脸吃起午餐。 第62页 官方配餐他吃了很多年，没什么不好。 与机器人管家合作了很多年，也没什么不好。 而与何远相遇只有三个月，怎么可能因为三个月的变化就无法回到熟悉的很多年呢？ 「你选择一些助眠白噪音，或者轻音乐、诗歌散文之类的，今晚开始在我睡前播放。」 同样的事情，绝不只有何远能做。 他坚信着。 然而当夜晚终于到来，当他躺在床上，当机器人管家站在床边，播放出精心筛选的内容时，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会下意识地觉得，如果是另一种音色就好了。 二十分钟后，他命令机器人管家停止播放。 很无奈，他越听越清醒了。 机器人管家得令，尽职尽责地说了「晚安」，离开卧室时轻手轻脚，关门也将音量控制在最低。 查看今日重点分析反馈时，结果赫然写着那句「反正都不是何远」。 或许，它该进行一次系统升级了。 - 休学的最大好处是和所有学生错峰出行，尤其今天下着小雨，风有些冷，湿润的校园里更显空旷。 何远从自习室出来，撑着雨伞背着单肩包，步履悠闲。 走着走着感觉不怎么下雨了，便收起伞，侧身甩了甩水珠，低头卷好伞面上的锁扣，再抬头看路—— 唔？！ 前方迎面走来一个银光闪闪的机器人，不正是…… 他曾经的好同事，闻苏上将的机器人管家吗？！ ……好科幻的场面啊。 确认了是机器人管家没错，震惊之余还是很开心的，何远一边笑着招手，一边跑上前唿唤。 「管家！管家——！我是何远！」 哎，没有名字真地很不方便，不懂闻苏上将怎么想的。 正垂头慢走的机器人管家闻声停下，抬头扫描，确认道：「何远你好。」 「你好！你怎么在这里？而且只有你一个人？！」 前后左右看，没有闻苏上将——就算有也很奇怪，机器人管家是生活管家，一般情况下不会携带外出。 何远的习惯是对着不能交流的也能交流，能交流的则直接当作人，面对这样的做法，听到「你一个人」的说法，机器人管家更迷茫了。 「我……是只有我一个。我的系统最近有点紊乱，到这里来寻求帮助。」 何远：？ 更科幻了。 好像在做梦。 何远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确定没有做梦，听机器人管家的意思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便道：「好久不见啦，管家你不忙的话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聊？」 机器人管家分析了片刻，点头同意。 何远便领它去湖边，一人一机坐在长椅上。 何远从兜里掏出纸巾，为机器人管家擦干落在身上的水雾—— 金属外壳，雨水停留的时间更长，虽然防水性能极佳，完全可以不管，但浑身湿淋淋的，即便是机器人看起来也很狼狈。 机器人管家便说：「谢谢你何远，你真是一个又善良又细心的人，机器人虽然有周密的系统，但很多时候依旧比不上你那颗由血肉生长的、金子般的心。」 何远：？？？ 好奇怪的比喻。 现在的机器人管家真地不太对劲。 「不、不客气，举手之劳嘛。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先前都是靠管家你帮我！对了，你刚才说你紊乱，来寻求帮助……」 他小心翼翼地问。 「你离职以后，我像从前一样为闻苏上将服务，却受到了许多质疑，分析程序得不出有效结论，我便升级了系统，没想到升级之后问题更多。」 说到这里，何远分明从机器人的身上看到了「沮丧」「苦恼」的字样。 「我连最基础的服务都提供不了了。指令处理时常出错，躯体时而过热，时而能量不足，分析程序也总是闪退。」 何远蹙眉。 听起来好像是…… 用久了要坏掉？ 但机器人管家说：「我是尖端机器人管家，目前只消耗了使用寿命的25%，结合学习模块的设计，现在恰恰是我功能高速强化的阶段，相当于你们人类最年富力强的二十多岁，不会出现以上问题。」 「那……是不是系统升级时出现了错误？」 「起初闻苏上将也这么认为，所以将我送去了军方机械维修部，经维修部检测，我的所有零件和系统都无损坏迹象，他们也搞不清楚出现问题的原因，建议闻苏上将送我来星源大学，谘询人工智慧领域的顶尖专家唐星教授。」 何远总算懂了。 他们学校的唐星教授他虽然没见过，但早已耳闻大名！就是机器人管家说的那样，堪称全星源联盟第一的人工智慧领域科学家！ 「所以你刚刚见完唐星教授？」 「是的。」 「他怎么说？找到原因了吗？」 「没有。今天只做了体检和数据备份，并与教授沟通了我过往的工作内容，等有进展了教授会通知我。」 「哦……」何远看着机器人管家迷茫的样子，忍不住再问，「你真的是一个人从闻苏上将的驻地来到这里的？怎么来的？坐公共空轨车？」 机器人管家点点头：「和你的出行方式一样。」 第63页 何远震惊地张嘴。 他知道目前最尖端的机器人具有超能模式，就是无限趋近于人，独自前来「看病」的机器人管家应该就是开了这种模式。 「可你最近不是紊乱吗？一个人出来，不怕万一在路上……」 机器人管家又摇摇头：「很奇怪，只要离开闻苏上将的驻地，我好像就一切正常了。」 何远：…… 他下意识地想，会不会正是因为机器人管家太尖端太智能了，所以开始变得和大部分人一样，受不了闻苏上将的性格，在他身边就感到害怕，然后就紊乱？ 连机器人都难以忍受。 真不知道是该心疼机器人管家还是心疼闻苏上将本人。 哎。 闻苏上将…… 离开驻地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有心问一问机器人管家吧，又怕刺激得它更加紊乱。 一时间何远也有点低落。 他努力平復了一下，努力笑起来说：「那管家你就赶紧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再过一会儿是晚高峰，路上人超级多，你恐怕不适应。」 机器人管家一愣。 何远站起来拉拉衣服，又挥了挥手：「希望你快点儿治好紊乱！再见！」 机器人管家抬起头：「何远，我……你……」 「嗯？」 机器人管家又低下头。 等了半天没反应，何远有些茫然：「那我……先走喽？」 机器人管家能自己来，肯定也能自己回去，应该不需要专程送。 正这么想着，机器人管家突然「滴」声大作，头顶红灯也报警似地闪个不停。 何远吓得退了半步，「管、管家你……」 机器人管家站起来，这时既听不到何远说话，也认不出何远是谁，它变为攻击模式，猝不及防地一个沖拳！ 何远被击中腹部，躬身连连后退，最后跌坐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站，机器人管家的拳头就又到了！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何远内心崩溃，本能地就地一滚，堪堪躲开第二拳。 打架斗殴他很不在行，机器人管家的攻击模式却是可以轻松应对入室抢劫、保卫家园的那种，于是他只勉强躲了躲，很快就被压倒控制住，只剩下双手抱头死命防御了。 机械拳头是数据，任凭何远大喊大叫好言相劝苦苦哀求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何远心想完蛋不会要打到机器人管家没电吧那是什么时候会被打死的吧怎么还没有人经过可是就算有人经过面对紊乱兇勐的机器人估计也只是多一个人挨打还是算了不要伤及无辜…… 唔？！ 身上骤然一轻。 ……打击停止了！ 他睁开眼，从交叉的胳膊缝隙里仰视，看到两个穿着黑色西装制服，长相陌生气质低调身材高瘦的男人一左一右挟着仍在拳打脚踢的机器人管家。 而他们身后走来一个人，抱起双臂，又漂亮又充满傲气的眼睛盯过来，居高临下地发问：「喂，你没事吧？」 竟然是楚少…… 哦不，是楚皙。 第36章 很明显, 那两个人是楚皙的手下，是楚皙救了他。 好巧！ 何远赶紧爬起来，都顾不上拍身上的灰尘就先笑着说：「没事没事！谢谢你！」 楚皙皱眉，上下扫视何远：「鼻青脸肿的说没事？而且明明被打了,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走吧, 带你去校医院。」 「唔，不用这么麻烦吧, 我感觉我应该没……」 「让你去就你去。」楚皙很不耐烦地说, 又努力压制不耐烦, 「现在觉得没事，说不定是你太迟钝了，说不定肋骨都断了呢！」 何远：…… 话这样说倒是也没错。 而且救命恩人的话一定要听！ 于是何远点点头迎上去：「那好，再谢谢你！」 楚皙盯着何远, 眼神从无奈不满变成非常无奈不满, 最终抬起贵手, 从何远脑袋顶上挑下来一根草，看了看, 十分嫌弃地弹开。 何远不好意思地挠头笑。 「你们俩, 把这个发疯的机器人带回去。」 「是。」 「哎等等！」何远着急地问, 「你要把机器人管家带去哪儿？」 「带回联盟行政大楼找人处理。它发疯了，不管控起来怎么办？他是你的机器人吗？」 何远摇摇头：「是闻苏上将的。」 「那就联络闻苏来领。」说起闻苏，楚皙明显不高兴了, 「连个机器人都管不住, 什么上将啊。」 何远讪笑。 现在也只能这样。 「那管家你先跟他们去行政大楼, 你放心, 他们是好人！会想办法治疗你的！闻苏上将也很快就会去找你！我知道你刚才只是紊乱了，绝不生你的气！你千万不要愧疚！」 虽然机器人管家现在听不懂, 但该说的话必须说！ 说完回头示意楚皙可以了。 楚皙：…… 如果是别人这样跟机器人说话，他一定会嗤之以鼻，觉得那人矫情，是戏精，但如果是何远…… 就显得非常真诚。 一切安排妥当，何远在楚皙的陪同下去校医院做了检查，果然肋骨断掉什么的是吓人！只有轻微的软组织擦伤和撞伤，抹点儿药就好。 第64页 但楚皙还是一脸「算你走运」的表情。 从校医院出来，楚皙不说话、不动，也没有下一步指示。 何远暗中观察，觉得那是身为傲娇常有的「我是小少爷就算非常想说话也不会主动开口你必须先跟我搭话懂吗」的意思，就继续非常上道地说：「楚皙，谢谢你今天救我，还陪我来医院！我想请你吃个饭答谢，你现在有空吗？」 果然楚皙抬手看了看表，矜持地说：「是该吃饭了，不过答谢就不必，也不是什么大事，帮人原本也不是为了答谢。」 非常有古代大侠的风姿！ 还说了上回他救小少爷的时候说的话！ 小少爷这人真地蛮有意思！ 两人没去食堂，而是在校外找了家安静雅致的西餐厅。 边吃边聊，何远知道了原来楚皙从小就过着非常自由的生活，多数时候都是请老师到家里授课，在家学得孤独了就去学校，在学校呆烦了则继续回家。 高中课程结束后，他没有立刻念大学，而是首先花了两年时间漫游星际，在各星旅居，寻找兴趣思考未来，确定了理想与目标之后才来到星源大学。 真是难以想像的人生。 好羡慕。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他们保护过度，外面几乎没人知道我，你也要保密听见没？我想过点儿正常的大学生活。」 何远立刻点头：「放心吧，我嘴巴可严了！」 「现在我最烦的就是那几个保镖，虽然他们平时都躲起来不让我看见，但我知道他们始终在那儿，还是一样不舒服。」楚皙嘆了口气，「也怪我，先前回家说了在湖边被那几个人找茬的事。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我自己都不在意了，结果我爸就觉得天都要塌了！立马派了保镖来！好气！」 楚皙义愤填膺，嚼牛排的时候特别使劲儿，两颊都鼓了起来。 何远看得会心一笑，劝说道：「可正是因为有那些保镖，我今天才能得救！他们还是很有用的！」 「这倒也是。」楚皙无奈地嘟囔，「过阵子再想办法吧，反正我不能忍受一直有人跟着我。」 「现在想来倒是心有余悸。」何远说，「如果今天不是碰巧遇上你，那我……」 「谁说是碰巧？」楚皙话音落，脸「唰」地红了，连忙低下头吃东西掩饰。 傲娇技能再次发动。 何远一愣，稍稍一想，上次他救小少爷是在湖边，这次小少爷救他……还是在湖边！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楚皙垂下的脸更红了。 何远瞪大眼睛，再想一想，自以为明白了：「哦，上次我帮了你，你想帮回来，两不相欠是不是？」 所以刚才小少爷说了和他一样的话。 结果楚皙一下子不满意了，抬起头来挑眉道：「两不相欠？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哼，我告诉你，就算你上次没帮我，就算你只是上上次在军方宴会上让我很丢脸的那个何远，我今天一样会出手！我、我根本不是你和闻苏，还有其他人想像的那样！」 何远：…… 其实这些他早想到了。 「对不起。」他认真地说，「关于上上次，还有刚才的胡言乱语，我向你道歉。上上次，我后来知道了你是因为信息差、要面子和一时冲动才口不择言。我、我那时也挺冲动，我很快就后悔了，只是没机会对你说。今天终于有机会了，我很庆幸！经过这两次，我更加了解你了！咱们俩也挺有缘分，如果你愿意，咱们俩就做朋友好不好？」 不是碰巧，也不是为了两不相欠，不止救他，还专门陪他去医院，还一起吃饭。 小少爷的橄榄枝已经很明显了。 是他一时想岔了，现在就要主动弥补。 果然小少爷又露出了傲娇的表情，表面不情不愿实则非常情愿地说：「不是朋友也不会约饭吧？我闲得慌吗？」 嘿嘿。 何远对着吃了一半的餐桌咔咔一通拍照，今天比上次还要棒，值得发一个带图并加滤镜的动态！ 三分钟后。 看到动态的闻苏—— 何远在吃饭。 不是正常饭点儿。 也不是学校食堂。 吃得很精緻，看丰盛程度应该是两个人。 还吃得很开心。 非常开心。 以至于专门发了动态，图片也经过了精心构图和修调。 看起来特别像…… 约会。 「唰」地一下，闻苏的心脏痛苦地收紧。 他的今天从此刻开始被毁，除了对何远的「约会」进行胡思乱想，再也不能思考一点别的。 同一时间，「约会」中的何远—— 「楚皙，既然是朋友了，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当然你如果介意的话可以不回答。」 「什么问题？」 「关于先前你和闻苏上将相亲。」何远措了下辞，「你……是因为对他有好感才答应相亲的吗？」 话音落，楚皙嗤笑了一声。 「对他有好感？我疯了吗？为什么要对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有好感？」 何远一愣，看这样子不像是傲娇发作。 「那……」 「别提了，提起来我就生气，我上次简直是倒了血霉！」 楚皙绘声绘色地讲述。 原来他漫游星际的时候遇上了不少主动示爱的人，有alpha、beta，甚至还有omega，他虽然没有答应任何一个人，但也不排斥这类人际交往。 第65页 保镖自然会将这些上报，家人担心他，派人去查了那些主动示爱的人，结果发现要么是花心浪荡子渣男，要么就是图他的家世背景。 家人觉得他年纪小，心存幻想缺乏经验，怕他会迷失或受伤，甚至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决定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找个最稳妥的人订婚。 正好和为儿子的婚姻大事伤透脑筋的闻将军一拍即合。 「他们总是小看我！」楚皙生气地说，「我怎么可能会迷失？！那些傢伙安的什么心我清楚得很！只不过是平时没人一起玩，那些傢伙还算能哄人开心，所以才继续来往罢了。」 「不过一直那样确实挺没意思，然后我就被家人趁虚而入的话术给忽悠了！」 何远好奇地睁大眼睛。 「他们说时间宝贵，一丁点儿都不要浪费在无用无聊的人身上，游戏恋爱、相亲结婚，甚至哪怕只是打发敷衍，都要找最优秀最厉害的人。接着又问我，你知道顶级alpha是什么样的吗？认识了那样的alpha，你一定会为自己从前的浪费时间感到无比后悔。」 「我、我承认，当时是有一些被说动，还有一些好奇，尤其他们还说闻苏对我也有好感，只是性格使然不会表达。我、我一时善心大发，觉得那样的闻苏还、还挺可怜的！心想见一面就见一面吧，成不成再说，结果！！！」 楚皙使劲儿一拍桌子。 「我气死了！我要气炸了！我被他们合起来骗！像耍猴一样！人果然不能太善良，更加不能心疼alpha！会变得不幸！！！」 「哼，后来闻苏他爸爸向我道歉，道了好几次，我爸爸也向我道歉，保证说以后只管我的安全，其他事情都不再插手。那又怎么样？我不会原谅他们的！」 何远听得笑了：「你唯独原谅了我，我好幸运！」 楚皙摆摆手：「你在这件事里是小虾米啦，又不清楚状况，我不会是非不分的。」 何远开心地点头。 一开始，他觉得他和楚皙做了朋友，而如果楚皙喜欢闻苏上将，他又曾经和闻苏上将……那个过，情况就有些复杂，所以他向楚皙求证，做到心里有数。 现在听楚皙这么一说，事情就简单多了！ 不过话题已经引到了闻苏身上，自然没那么容易收住，楚皙吐槽完，理所当然地也问何远：「对了，你不是闻苏的生活助理吗，怎么回学校来了？还有大家对于你和闻苏关系的传言，究竟是真是假？哦，你如果介意也可以不回答。」 何远：…… 何远：………… 何远：……………… 完蛋，好大一个迴旋镖。 被结结实实地击中了。 第37章 何远的大脑飞速运转。 总而言之, 真相目前不能说。 这跟楚皙本人无关，也不是因为他自己在意，而是因为闻苏。 公布隐私，不能由他一个人决定。 倒是可以用闻苏辞退他的时候说的那个「不满拿将官做研究对象」的藉口, 但项目还在保密, 更重要的是楚皙已经是他的朋友了！ 不能欺骗朋友！ 决定了。 何远沉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楚皙, 说：「第一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 不是我不愿意向你坦白, 而是因为有其他原因。至于第二个问题……」 大家的传言是说他假装生活助理，实则是闻苏上将的秘密情人，那不对！ 于是他坚决摇头：「传闻是假的，你不要信。」 「嚯……」楚皙露出思索探寻的表情, 片刻后不在意地摊手, 「好吧, 你说不信就不信喽。」 二人接着聊学校聊日常，对了对平时的时间, 约定有空就搭伴吃饭学习或者玩耍。 分别后, 何远还收到了楚皙的提醒信息—— [记得按时吃药喷喷雾, 你看起来大大咧咧的！] 小少爷人真的很好。 何远会心一笑，回復道：[只是心态上大大咧咧，做事很细心, 我获得过最佳生活助理呢！] 想了想, 再回覆：[谢谢小皙！] 楚皙：[我决定了, 我要改名。] 何远：？ 楚皙：[楚曦, 你说的名字很好，阳光灿烂有朝气, 我才不要当白皙干净的瓷娃娃。] 何远：？？？ 楚皙：[叫我小曦。] 何远：？？？？？？ 傲娇有令，当然照做。 何远：[好的，小曦。] 楚皙：[谢谢你，小远。] 何远内心又震动了一下。 又有人叫他小远了。 虽然情绪不同，但只要是发自内心的，他就很高兴。 半个月后。 闻苏被唐星教授请来星源大学，谈论机器人管家的问题。 那天楚曦的保镖一面带机器人管家回联盟行政大楼突发状况处理部，一面联繫闻苏。 闻苏到了以后，用主人权限关停了机器人管家的所有功能，对接的工作人员不清楚细节，只说机器人管家是以「扰乱公共秩序」这个原因被送来的，闻苏便以为机器人管家是在离开星源大学后发生了紊乱，被路人报的警。 所以他又联络了唐星教授说明情况，唐星教授认为有必要深入研究，就将机器人管家带回了自己的实验室。 现在有了初步结果。 而直到此时，唐星教授给闻苏播放了校园摄像头记录下来的画面，闻苏才知道，那天机器人管家原来遇到了何远，当着何远的面错乱，并袭击了何远。 第66页 救了何远的竟然是楚少。 许久之后终于再看到真实生动的何远，他……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道如果不是长久以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使然，他恐怕很难在此时保持表面冷静。 「上将大人，视频画面可见，您的机器人管家和这位同学是认识的，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可以断定的是，紊乱并非突发，而是受到了这位同学的刺激。」 「这么肯定？」 唐星教授点点头：「因为您的机器人管家升级了最高版本的系统，并开启了超能模式，这意味着过往它接受、存储和分析过的所有信息数据都变成了它无限趋近于人类的基础。」 「据您所述，这台机器人作为生活管家，已经为您服务了超过二十年，也就是说，它拥有的绝大多数信息数据都来自于您。那么，它无限趋近于人类的时候，实则是无限趋近于您。」 闻苏蹙眉。 「看起来不像是吗？因为它只是无限趋近，不是完整呈现。为了『无限趋近』，它会表现出您当下最明显的特徵，当然，是它通过已有数据分析得出的，它认为的『您当下最明显的特徵』，与真实的您，和您所认为的您有所出入，实属正常。」 用语很绕，但闻苏懂了。 教授的意思是说，机器人管家在二十多年里不断收集、分析他的信息，升级最高版本后融合这些信息，变成了另一个他。 作为人类，他会隐藏、调节情绪，会控制自己的行为，但机器人不会，机器人只会客观完整地暴露。 最近他真实的状态是什么呢？ 当然是疯狂地思念何远。 因为何远而快乐，因为何远而悲伤，被何远的一举一动拿捏，情绪多变且极不稳定，他极力克制，内心深处便极力抗争。 机器人管家吸收了这些过于复杂的东西，无法通过分析给出解决方案而紊乱； 适当远离闻苏这个源头，情况会好一些； 但接触到何远这个真正的源头，就从紊乱变成了失控。 恰恰是闻苏本人的写照。 「如果想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细节刺激了机器人，可以请来那位同学，问问他们当时的谈话内容。」唐星教授建议道。 其实早该这么做，但考虑到这可能涉及闻苏的隐私，他没有自作主张。 闻苏拒绝了。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原因。 原因其实非常简单—— 何远要走。 画面显示，何远站了起来，挥手拜拜，然后机器人管家就失控了。 好不容易相遇，不过片刻就分离，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再见，最关键的是，何远首先提出分离，模样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想多待，一点儿也不为分离而伤感。 看到画面，闻苏是这样想的。 倘若如教授所言，机器人管家无限趋近于他，那么机器人管家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这想法令他们一人一机难以承受。 他尚可拼命承受，只为难自己，机器人管家却唯有失控这一条路。 说来说去，竟然是他对何远的爱与思念伤害了何远吗？ 会伤害到对方的，还能称为爱与思念吗？ 继续这样下去，他是否也会像机器人管家一样，有朝一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顶级alpha失控，结果只剩毁灭。 别的暂且不管，但毁灭了，他还怎么去爱何远、保护何远呢？ - 闻苏离开了实验室。 机器人管家则继续留下。 紊乱失控的原因查明，教授说可以通过大量输入来源广泛内容多样的信息进行调节，阶段性监测看效果，但这办法治标不治本，治本还是靠主人。 如果不想放弃这个机器人的话。 以前的闻苏面对这种情况，大概率会选择放弃，换一个机器人就是。 并非冷漠无情，而是出于理性。 而且面对机器人谈何冷漠无情？ 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不放弃。 因为机器人管家的紊乱失控是他造成的，他要负起责任，更因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曾经何远和机器人管家相处的每一个画面。 记得何远把机器人管家当作人类一样认真共事，记得何远跟花说话，记得他对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善意与爱。 所以即便是机器人，又怎么不能谈冷漠或热情？ 他因为何远改变了很多。 心甘情愿的。 而现在，他又来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刻。 站在星源大学的西草坪上，他回忆着和何远坐在长椅上聊天的曾经。 那天何远心情低落，一向乐观的人少有地自我否定，他陪伴他、开解他，把那当作是爱他、保护他的开端。 所以今天便在这里结束。 不是结束爱，而是结束束缚着自己的痛苦的现在。 最后，闻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在太阳出来不久后独自离开。 他不像机器人管家那样好运能偶遇何远，但没关系，因为何远毕竟就在附近，或许曾经走过他身后不远处的道路，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食堂角落里用餐，那么这就相当于是一次不知情的陪伴。 是他最后的一意孤行。 - 回到驻地，迎接他的是别墅前精心栽种的粉色玫瑰。 第67页 他停下脚步，前所未有地认真欣赏，最后折下来一朵。 不经意被茎上的小刺划破了手指，泛白的裂口溢出两道血线。 再强大的战士也会因为猝不及防而受伤，但受伤不一定都是坏事。 回到房间，他把玫瑰插在玻璃杯里，杯底倒入清水。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打开购物软体，非常不熟练地操作、寻找—— 买东西，而且是买一件非刚需的东西，他很少亲自做这样的事。 何远曾经说过，切下来的鲜花加入调配比例得当的营养液进行水培，可以开很久很久。 那么他希望这朵花，这朵由何远亲自种下，并最终种在了他心里的花能永远盛放，永远陪伴他。 直到花匠回来。 第38章 何远坐在咖啡厅角落的位子, 低着头写写画画，眉头时而紧缩时而舒展。 「我来啦——！久等久等！」 欢快的风吹了过来，楚曦背着单肩包一个急停，唿哧唿哧地坐在何远对面。何远合上笔, 抬头微笑。 「你在写什么？」楚曦一指何远本子上凌乱的笔迹。 「之后的规划。」 何远把本子推过去, 拿笔指着其中的一个个项目。 「学习本专业的功课、读各类书扩大知识面、发展第二专业、参加社团、打工赚钱，这是我目前要做、想做的事情。「 「但时间和精力有限, 必须筛选。其中绝对要做的是第一项, 必须要做的是第二第三项, 不得不做的是最后一项，所以先删去社团，剩下四个。」 「同时进行还是有点多，那就把阅读量降低, 有空的时候读, 优先第一专业、第二专业和打工。」 他仰起脸笑了。 「你觉得怎么样？」 楚曦蹙眉琢磨, 盯着本子上的字、圈和叉号，眼神渐渐鄙夷。 「你不会是想让我夸你条分缕析客观理性吧？」 何远一愣：难道不是吗？ 楚曦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记得你前几天才去戏剧社面试, 已经通过了, 你还特别高兴来着？」 何远点点头：「对啊。」 艺术方面, 他唱歌不错，但从没接触过演戏，去面试的时候特别忐忑, 没想到居然被选上了, 当然高兴。 楚曦又说：「我记得你还列了半年书单, 把那些书在图书馆的位置都记住了？」 何远继续点头：「对啊。」 「所以你很喜欢表演和读书？」 何远接着点头：「对啊。」 「那为什么把这两项删掉？」 「因为没有时间啊。」何远理所应当地说, 「我要学第二专业，还要打工……」 「在我看来, 必须做和不得不做通通要让位给想做。而且必须和不得不也不一定真是必须和不得不，想却是真的想。」 何远大愣。 小少爷不愧是小少爷，想问题和他的出发点不一样。 他耐心地解释：「我靠助学金虽然也能过日子，但打工的话会更加充裕，能攒钱早点儿还完助学金，说不定还能为以后找工作做铺垫。第二专业也是为了扩大未来的就业面。戏剧社和读书则只是兴趣。」 楚曦不贊同地摆手：「你缺钱用，我把零花钱分给你，不用还！」 何远认真地摇了摇头。 楚曦无奈地嘆了口气，何远的心情他明白，这一点他可以不坚持，但别的不行。 他谆谆善诱：「除了钱，你口口声声就是找工作，可你怎么确定打工和第二专业一定会对找工作有帮助，而读书和加入戏剧社就没有呢？」 何远：？ 楚曦又问：「你准备学什么第二专业？」 何远道：「还没想好。」 「看吧？」楚曦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没有明确的目标，只说要对找工作有用，这怎么不算是另一种盲目呢？」 何远：？？？ 好像……有道理。 楚曦说得来了劲，干脆坐到何远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你想得太多啦。完全不规划固然不好，但规划得过分也不好。不能过多地为了所谓的『以后』而忽略『现在』，相反，只要『现在』一步一步走踏实、不后悔，那『以后』就是水到渠成。我觉得，只要不是停滞不前或玩物丧志，还是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吧。」 好像……真地很有道理。 何远有些动摇。 「但、但是……」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楚曦胸有成竹地笑了，「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一举数得！」 何远意外地看着他。 楚曦更加凑近，小声说：「内部消息，暑假之后，下学期开学，咱们学校就会正式开设军事学院。初始规模不大，但开设的专业会涉及整个军事系统，号称培养综合精英。说难听点儿，长远计划就是想打开一个口子，分军方一杯羹。」 何远瞪大眼睛：「军方会同意？」 楚曦说：「所以这件事前期推动了很长时间，具体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上头各方博弈制衡吧，最后一再压缩规模，并且同意军方参与监管才终于达成了。唔这些跟咱们都没关系，先不说了，重要的是军事学院有文职类专业，也会有一些学生兼职的岗位，你要不要考虑？」 何远的大眼睛顿时放光：「你的意思是……」 第68页 楚曦点点头：「你不要放弃戏剧社和读书计划，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等军事学院开起来，真需要打工或第二专业了，就去那里考虑，是不是大大节约了成本？」 「是倒是，但如果等我需要的时候，人家不需要我怎么办？」 「嗨呀，凭你和我的关系，他们敢不需要！」 「这、这怎么行……」 「怎么就不行？而且你不是得过最佳助理吗？给闻苏当助理还能得最佳，太厉害了好不好！光这一点就打败了绝大多数的人，单凭实力你也一定行！」 何远皱眉。 「哎呀别犹豫啦！总之有什么就到时候再说！你现在停止找兼职，等下就去戏剧社或者图书馆！听见没有？我说了这么多，这么费尽心思，如果你还不听，我就不跟你做朋友了。」 何远：…… 他知道楚曦是为他好。 楚曦说的也是对的。 而且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他特别羡慕楚曦的性格，随心所欲，什么都不怕，不像他，说话做事常常小心翼翼，担心这个考虑那个。 嗯…… 那就努力向楚曦学习一下！ 重新调整了计划，原本的暑假打工变成了读书和话剧排练，何远的心情变得特别好，仿佛各个角落都充满了阳光。 更加没想到的是，机器人管家居然联络他了！ 他赶紧跑到校门口，远远地看见机器人管家站在那里，坦然接受着来往学生们好奇的目光。 「何远，我要离开星源大学了，来跟你道别，也跟你道歉。」 「不要道歉不要道歉！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你当时紊乱了嘛，又不是故意的。」 「但我伤害了你，我必须道歉。」 「那我接受。」何远很配合地说，「这件事就过去了，咱们以后还是好、好朋友。」 下意识就想说好同事的，哎。 「原来你一直在学校做治疗，我还以为你已经回闻苏上将那里了。」 「留下做治疗是闻苏上将和唐星教授讨论的结果，大量接受不同来源的信息与数据，我觉得我现在稳定多了。回到驻地后，我会申请关闭超能模式。或许我现在的确无法完全驾驭它，以后有机会再打开，多加练习，肯定会进步。」 「没错！我相信你一定行！」何远十分认可地拍了拍机器人管家的肩膀。 机器人管家说：「这一点是我从你身上学到的。」 「唔？」 「虽然弱小，但多加练习，反覆努力，你征服了两千米，征服了许多食材，征服了网课，也征服了闻苏上将。」 何远顿时脸红。 听起来好像很对，但又好像怪怪的。 一人一机边聊边走，何远一路把机器人管家送到公共空轨站，看着它上车，使劲儿挥手，直到空轨车「嗖」地没入天际。 这又是一件大好事，值得发动态记录。 可惜刚才忘了拍照，现在只能对着天空拍。 「刷——」 闻苏手指滑动，第一时间看到了这片湛蓝的天空。 想到发动态的人，他的唇边泛起笑意。 但不会再像那阵子那样，因为很随意的一句话和一张照片就胡思乱想心神不安，不会在这个页面长久停留反覆滑动，不会看不到焦虑，看到了更焦虑。 这次的第一时间也纯属巧合，因为他正好要给上司打电话。 「刚刚忙完，听说您有事找我。」 「嗯，不算大事，但对你来说呢，也不算太小，因为你一向是……」 「可以直说，不用铺垫。」 「……哈哈，行，直说。最新的出战序列出来了，第一是宋裴，第二是……你父亲，你知道的，你父亲这几年一直是第二，你呢，是第三。偶尔一次嘛，很正常，而且有时候，评价系统避免不了出现这样那样的小失误，你要综合看待……」 出战序列，顾名思义，即星源联盟一旦出现战役级别的任务，目前适宜统军的将官顺位。 排名半年更新一次，标准是半年内各将官的战绩和综合素质。 综合素质包含的项目又多又细，战力、策略、年龄、身体状况、心理状况、私生活状况等等都会被考察。 最近五年，闻苏始终雄踞榜首，从未掉下过神坛，结果这次不止掉了，还一下就掉到了第三。 上司的措辞非常考虑他的心情，但闻苏其实并不在意。 「不正常。」他果断地说。 上司一愣。 「这半年来我确实不正常，我比谁都清楚，评价系统真实准确，没有任何失误。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渡过了不正常，这种出战序列是最后一次。」 「哦……那就好。」 「这种出战序列对宋裴来说可遇不可求，我想他一定天天期盼着开战。」 上司：？ 闻苏这是开了个玩笑吗？需要插科打诨接一下吗？ 但那毕竟是闻苏…… 上司终究没有接茬，只要闻苏坦然接受新的出战序列就皆大欢喜，他又随便应付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倒是闻苏看着匆忙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略有失落。 总觉得还想再说点儿什么。 很奇怪，自从他渡过失恋的坎，好像性格也跟着有一点变了。 正在这时，机器人管家回来了。 第69页 「闻苏上将你好。」 「欢迎回来。关于紊乱失控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和唐星教授谈过之后，他就决定了这么做。 「程序之外，你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我的影响，你像一面镜子，呈现出我最真实的样子，而我却无知无觉，忽略你，甚至小瞧你、曲解你，我为这样的自己向你道歉。」 「闻苏上将你言重了。」 「我的确深爱何远，这份爱一度令我迷失癫狂，如今我战胜了迷失与癫狂，但我仍旧爱他，我要永远爱他，用正向的、积极的方式。」 机器人管家点了点机械脑袋：「不愧是顶级alpha。」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闻苏突然说，「你有喜欢的名字吗？」 机器人管家的系统迟滞了一瞬，接着摇了摇机械脑袋：「你是主人，我听你的。」 「不如就叫重生？」 这一次，对于机器人管家和他自己来说，都可以算作「重生」。 他的表情柔和。 「先叫这个，以后想到了更好的再改。」 「没问题。」机器人管家抬起机械手指比了个耶。 非常像曾经和何远共事时的样子。 可惜那个早就想给机器人管家取名的傢伙不在。 如果他在，一定能想到最好的名字。 手机又响了一声，是信息。 闻苏低头一看，上司说，刚才电话里忘了说，星源大学开设军事学院的事定了，军方要派人过去监管，问他愿不愿意担任名誉院长。 还说绝对不忙，可以慢慢考虑，下个月之前决定就行，不愿意也没关系。 话里话外带着一股知道他肯定不愿意但还是想挣扎着劝说一下的意思。 结果闻苏秒回—— 「同意赴任。」 上司：？？？ 其实他之所以发信息，不是因为打电话时忘了，而是因为怕电话里说会被立即拒绝，发信息余地更大一些。 结果，没想到啊！ 今天，短短时间内两次，那么多半就不是意外，闻苏真地变了！ 第39章 「哇塞！这也太好看了吧！」 楚曦看着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何远, 发出超乎想像的赞美。 左边瞅瞅，右边瞅瞅，再绕着转好几个圈，伸手拨弄拨弄蓝黑缎面刺绣礼帽、灰蓝色假髮髮丝和腰后面的宝石蓝大蝴蝶结, 发出各种各样的语气词。 弄得原本觉得没什么的何远都不好意思了, 红着脸问：「这、这么夸张吗？」 楚曦信誓旦旦地点头：「反正我是没想到！就算提前知道你要演女孩子我都没想到！就算现在亲眼看见了还是想不到！而且这还没化妆呢，如果化上妆, 尤其是那种非常浓的舞台妆……哇塞！！！」 何远伸手按他的额头, 非常认真地说：「住脑。」 楚曦也非常认真地说：「你演都演了, 凭什么不让人想？说不定等公演完，会有好多人来追你哦。」 「然后他们发现我其实是个男的，一下子就会非常丧气。」 「哈哈哈哈哈！」楚曦毫不留情地大笑。 「说来也是因为你，导演说他是看到咱们俩搭伴的状态, 觉得很符合他心目中女主角和闺蜜在一起的样子, 这才决定让我演！这是我的第一个正式角色, 我得好好谢谢你！」 「那就给我签一千张名，等你红了我拿去卖！」 「你的零花钱根本花不完, 干嘛还要卖签名？」 「养你啊！你不愿意花我的零花钱, 那我就薅你自己的羊毛来养你！」 二人一边说笑, 一边把重工復古公主裙演出服整理好，离开更衣室去排练室。 何远几乎整个暑假都泡在戏剧社，这次排练的话剧要在不久后新军事学院的开设晚会上公演, 他虽然只是配角, 但反串女角, 有一定的表演难度, 必须反覆练习全力以赴！ 楚曦这个好朋友也真是没的说，明明是假期, 却不怎么回家，也不怎么出去玩，时常陪何远排练，在何远忙得顾不上的时候贴心地送上食物和饮料，并经常启动小少爷模式，大手一挥请全剧组吃吃喝喝。 何远几次想劝他不必这样，但看楚曦又真诚又高兴，便忍住了。 楚曦还会从观众的角度给他提建议，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他从小就接触各种高雅艺术，耳濡目染，超级有品位。 刚好何远这次演的是个贵族大小姐，在这个赛道上，楚曦堪称绝无对手！ 时光飞逝，暑假过去，新学期开始后半个月，星源大学军事学院挂牌，当晚举行晚会。 最后一次联排持续到了午后，演员们匆匆吃了点儿东西就去后台化妆做造型。 晚会预计时间四小时，何远他们的话剧就占了三十五分钟，是重头戏； 晚会来宾也很多，学校领导、联盟的行政领导，军事学院的领导、新生以及预订了入场券的其他院系的学生……人山人海。 何远稍微一想就紧张，在后台一边化妆一边在脑袋里面背台词背调度背细节。 听着外面主持人的声音、歌舞表演的声音、观众的掌声，越发静不下来，都有点儿出汗了，演出服也比从前紧。 这时楚曦在会场看节目，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上台，其他老手演员纷纷养精蓄锐，有的甚至睡着了，他一边佩服一边更加不好意思找他们搭话或对戏。 第70页 还是自己想办法排解吧。 何远决定去外面走走。 - 闻苏也决定去外面走走。 作为军事学院的名誉院长，他坐在会场第一排，已经坚持看了一个小时的节目。 光污染、噪声污染令他实在难以坚持，必须找个地方缓一缓。 星源联盟主星模拟古地球时代的四季，综合温带季风气候和温带海洋气候，在舒适的同时兼顾变化，旨在提升生活的丰富性和幸福感。 和何远一直挂在嘴边的一样。 秋风清爽，闻苏这么想着，渐渐地放空，脚下随意漫步，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回神，发现自己好像…… 迷路了。 来的时候是专车直接送到会场，路上在处理工作，根本没看外面。 定个位吧。 一摸裤兜，居然没有手机，不小心掉在座位上了吗？ 都怪这台晚会，弄得他眼花缭乱加心烦，居然不断地在意想不到的小事上出错。 只能凭感觉往回走。 回去之后找到手机就立刻退场，反正也不是必须出席。 走出两栋大楼之间的小巷，视野骤然开阔，他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心中庆幸，以至于尚未看清就开口道—— 「你好，请问……」 那个人应声转过来，闻苏的话语戛然而止。 人造月亮与星云脱出云雾的遮挡，向大地洒满银色的辉光。 辉光中心是新修的石制圆形喷泉，涌动的水流和四散的水珠折射着辉光，让站在喷泉前的人尽显清绝漂亮。 重工公主裙以华丽的蓝色为主调，辅以黑色、白色的精美蕾丝或刺绣，柔顺的灰蓝色双马尾、连袖手套、大朵蝴蝶结、以缎带缠绕小腿的高跟皮鞋…… 宛如从月亮上偶然堕入凡间的精灵。 舞台妆容刻意修饰了眉眼，晶莹的亮片令原本就很灵动的大眼睛更为璀璨，眼下的淡粉色泪痣被点成了绯红，仿佛艷丽无俦的玫瑰。 何远便用这样一双眼睛瞧着闻苏，忽闪忽闪的长睫毛下先是愣，再是意外、惊慌，最后略略窘迫，长睫毛像把小扇子垂下来，却挡不住脸颊上的红。 和被信息素影响醉过去时一样。 不，比那时更漂亮。 闻苏垂在身侧的手指攥起，他走上前去。 他终于知道了今晚不断在小事上出错的缘由。 这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 是上天指引他来到这里，看到这梦幻般的一幕。 他越发走近，何远的头就垂得越低，甚至产生了一丝想跑的冲动。 很奇怪。 他是演员，不挑角色，剧组让他反串他欣然接受，穿演出服做造型毫不抗拒，上台也只有怕出错的紧张，才不介意被观众发现他是个男的。 可现在对着闻苏上将，他突然就…… 侷促害羞。 非常不好意思。 因为他穿着裙子化了妆，打扮得非常漂亮。 真地很奇怪。 他的双手搅在一起，眼睛看着手指，明明想逃跑，却好像被控制了一样抬不起脚。 「你还好么？」 闻苏终于开口。 一句话，一个问题，何远突然就镇静了。 因为闻苏的语气非常温柔，充满善意的关怀，好像他们是一对许久未见的老友，相处的岁月里全是静水流深的美好。 何远深唿吸，浑身放松，缓缓抬起头来笑了。 月与星光笼罩下，圆形喷泉边，微风拂动，穿着华丽衣裙的omega望向战无不胜的alpha。 他点了点头。 「嗯，我很好！上将大人好吗？上将大人一下子就认出我了！」 「当然。」闻苏自信地说，「我也很好。」 非常庆幸，再见何远是他不再迷失之后。 曾经那副疯癫颓败的样子的确没有资格出现在何远面前。 「上将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军事学院的名誉院长。」 「哇塞！！！」 何远露出他一贯的全心全意的钦佩表情，闻苏非常想揉一揉他的脑袋，只是可惜，现在的他带着精緻的淑女礼帽，无处下手。 他便绅士地笑：「你呢？为什么在这里？」 「我等下要演节目，有点儿紧张，出来透透气。」 「是吗？那我要好好看一看。」 不离场了，说什么也不离场了。 「那我更加紧张了！」 「我相信你，压力越大，越是能做好。」 很有道理，有被鼓舞到！ 在他紧张得不得了的时候，突然遇到闻苏，被餵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这就是命运吧！ 何远乖巧地向后指了指：「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 「好，一起。」 闻苏伸手做了个「请」，与何远并肩而行。 不远处的晚会会场散发出狂欢躁动的气息，他们两个却享受着独有的静谧，既光明正大又仿佛背过了所有人。 直到何远猝不及防地「啊」了一声。 路上有颗小石子，他穿高跟鞋远不算游刃有余，注意力也不太集中，被绊了一下，另一只脚跟着站不住，身体失控一歪。 被闻苏轻而易举地一手扶住。 「唔，谢谢上将大人！」何远抱着闻苏的胳膊，从他怀里抬头。 第71页 然后连忙站直目视前方。 闻苏说：「鞋子开了。」 何远低头一看，果然，缠在脚腕和小腿上的缎带滑落了下来。 他弯腰去系，可是糟糕，裙摆又大又厚重，鱼骨撑很妨碍下肢的精细动作，尤其缎带要系得对称漂亮，随便绑绑可不行！ 手搭凉棚，想找个地方坐下整理，不料闻苏突然在他面前蹲下。 说：「稍等。」 何远惊得向后一缩。 让堂堂顶级战力玫瑰上将现在的军事学院名誉院长给他繫鞋带像什么样子！ 可是…… 又像是被控制了，他阻止不了，说不出话来。 他垂下眼眸，静静看着月与星光下的闻苏。 不是随意一蹲，而是上身笔直舒展，双膝一高一低，既像军人那样挺拔，又像绅士那样优雅。 一手托着自己穿着蕾丝网袜的脚踝，另一手牵着宝蓝色缎带，一圈一圈向上缠绕。 再用指腹在小腿肚子那里按住固定，另一手缠绕另一根缎带。 左右对比，轻轻系住。 又怕再次脱落，在已经系住之后控制着力道将结拉紧。 抬头问：「疼吗？」 他梳得整齐的额发垂下了一缕，稍稍削弱了原本的板正严肃。 从没见过这样的闻苏，何远看得有些呆，甚至忘了答话。 直到闻苏又问：「疼吗？」 何远终于回神，疯狂摇头然后疯狂脸红。 闻苏笑了，说：「当心帽子也掉了。」 何远立即尴尬地双手抱住帽子。 「在表演结束之前，淑女都应小心翼翼。」闻苏站起来，向他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糟糕。 直到最后，何远坐在后台，而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因为闻苏的突然出现被吓得站了起来并且根本不敢说话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糟糕。 先天性腺体封闭症会突然自愈吗？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否则他今晚怎么总有种被闻苏上将的信息素控制了的感觉？ 可是闻苏上将并没有释放信息素。 他都没闻到龙舌兰的香气。 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吧。 干嘛要想多？ 闻苏上将看起来已经不在意了。 这不是很好吗？ 「期待你的表演。」闻苏说完，转身离开了后台。 正瞎想的何远慌里慌张地抬头，看着闻苏的背影，胡乱地应了一句。 然后发现大家都用非常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他连忙解释：「我、我不是……我刚刚在外面差点儿摔倒，正好遇见闻苏上将，他人很好，就说送我回来……就、就这样。」 大家嘴上说「哦」，表情却根本不信。 ……还是很糟糕。 第40章 何远参演的话剧名为《向日葵》, 讲述了乐观热情的女主角短暂却波澜壮阔的一生。 何远饰演的贵族小姐是女主角的对象之一，原本脆弱怯懦，为情所困而深感自卑，即将了却生命的时候遇上了从天而降的女主角, 被她挽救, 更被她的阳光热血、自信自由所感染，从而焕发了新生。 她们成为了好朋友, 度过了一段形影不离的快乐时光, 后来女主角离开, 去追寻更远大的梦想。 女主角到处游歷，帮助了很多人，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终于成为战士, 为国家民族而战, 却牺牲在了胜利的曙光之前。 隆重的葬礼上, 贵族小姐为她献上了代表着信念与光辉的向日葵。 主角形象和故事内核非常符合新开设的军事学院的精神，加上出色的编排表演与布景调度, 剧目结束时, 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谢幕环节, 除了女主角引得观众纷纷尖叫吹口哨，何远也不例外。 他的戏份虽然不多，但谁不喜欢又华丽又可爱的小公主呢？ 何况小公主不是花瓶, 她有人性的弧光！ 和女主角相处, 她是崇拜大姐姐的小糖包；女主角离开以后, 她也能独自拿起短剑日復一日地练习, 努力向女主角看齐！ 台下观众甚至议论说，女主角游歷期间和浪子谈过的转瞬即逝的恋爱还不如和小公主好嗑！ 尤其当大家发现饰演小公主的是个男性omega, 一时更是激动，台下有节奏地喊起何远的名字，弄得何远脸都红了。 他原本的目标是正常发挥不要出错不要拖累大家，没想到居然超额完成！ 好棒！ 想到这里，他兴奋起来，心想大家认可他，他就要好好回应。 他使劲儿挥手，视线巡视，忽然一顿。 距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中间，闻苏上将坐在那里，一边鼓掌一边对着他笑。 坐姿笔挺而优雅，目光笃定而执着，始终看着他，没有看过其他人哪怕一下。 嗯，非常确定。 何远的心微微颤动，更有点紧张，好像不只是他，好像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一点，令他觉得有种裸露的耻感。 回了后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还在想，演出的时候全心全意，把戏外的一切都忘了，现在看来，闻苏上将大约是从他一出场就盯着他，只盯着他。 唔，耻感更强烈了，脸好烫。 这时楚曦沖了进来，快乐地分享观看感受，不断地夸何远，还说刚才大伙儿喊名字就是他带的头，何远就非常无奈地敲了他一下。 第72页 「你总是那么夸张！我要卸妆了，这一项翻篇！」 「先不要卸妆。」导演走进来对大家说，「刚才收到通知，晚会结束后大佬们要和剧组拍照。」 有人问：「大佬？哪个大佬啊？闻苏上将吗？跟他拍照是不是不能笑啊？」 又有人说：「一起拍还是一个一个拍？一个一个我不敢！」 大家煞有其事地说笑，楚曦的脸色却变了。 「闻苏也来了？！」 他提起闻苏时的那股厌烦劲儿根本忍不住，声音又大，引得大伙儿都看过来。 何远赶紧偷偷地拉他衣袖，捂着半边嘴巴用虚声说：「闻苏上将是军事学院的名誉院长。」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楚曦诡异地看着何远，「之前没听说晚会有合照环节，是不是闻苏故意的？」 没有错。 就是故意的。 其实闻苏最真实的想法，是立刻合影，现在马上！只和何远一个人！拍得越多越好！ 但他还有残存的理智，会考虑自己名誉院长的身份，他尊重晚会的筹备者和所有演员，耐心看完了余下的节目，然后才来到后台。 认真走完了和全体领导、工作人员，各节目演员的集体合影流程，终于亮出杀手锏。 他说他非常喜欢《向日葵》，希望能和剧组人员单独合影。 一个女主角、三个角、两个男配角、戏份更少的群演，编剧、导演、副导演、服化道三人组…… 闻苏兢兢业业地做着他非常不熟悉的事情。 大佬合影，人又多又乱，何远便一直后退，觉得自己是配角又是新人，不能抢在主角和老演员以及导演编剧这些居功至伟的人前面。 结果退啊退退啊退，退到就剩他一个了。 以至于闻苏看着他，楚曦看着他，所有人都看着他。 ……原来最后一个才最是糟糕！ 氛围跟演出前闻苏送他回来的时候没两样！ 太尴尬了。 他只好垂着头，双手别扭地捏在身前，像个螃蟹似地一步横跨一步跟上往前挪，完全失去了贵族小姐的骄傲和优雅。 众目睽睽，偏偏又没人说话，整个后台安静得不得了，他突然就想起来曾经被闻苏上将…… 哎呀。 他发誓！这是他不做生活助理之后第一次想起来那些！ 耳根连带着脖子都红了。 接着身旁气场一强，闻苏迈步过来。 他不敢看闻苏，就尽量缩小自己，表面平静实则非常慌张地直视镜头的方向。 ……唔。 闻苏上将的手指在他脑袋上轻轻一划，黑色蕾丝配饰从礼帽上落下，来到了最完美的位置。 「你演得真好。」 何远一怔。 耳边的话语温柔带笑，像吸引人的咒语，他下意识扭头，与闻苏的目光相接。 「咔嚓」一声，摄影师立即捕捉到了这个完美的瞬间。 - 第一次公演圆满成功，一个非常忙碌的阶段结束，何远秋冬学季的生活步入了新的轨道。 他还是休学状态，平时自学相对简单的部分专业课，余下的时间基本都用来读书和参与戏剧社——不仅做演员，还承担了社团的日常工作，也算挺忙的。 而且他现在在学校也是个小小的名人了！ 都是因为楚曦自作主张，在学校论坛上给他建立了粉丝团板块，他最初心想这肯定会被笑话，结果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加入！ 大家凑在一起讨论他的表演，发发剧照或戏剧社的排练照片，偶尔也讨论讨论他的长相性格，总的来说挺和谐。 板块置顶帖就是军事学院开设晚会的总结帖，其中评论数最高的是他和《向日葵》女主角的合影，而点赞数最高的是…… 他和闻苏在后台的合影。 点赞数还要高于评论数。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有一天楚曦问他。 何远想了想，说：「因为点赞只用按一下，评论要组织语言，更麻烦。」 楚曦深沉地摇了摇头：「大家再懒也不至于懒到这个地步。」 何远就很懵：「那是为什么？」 「笨。」楚曦也敲了何远脑袋一下，「因为有更多的人喜欢你和闻苏的合影，却由于里面的人是闻苏，不敢发表评论，只能点赞意思一下。」 何远的眼睛和嘴巴立刻变圆。 居然是这样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这张合影的确不错。光影很美，构图绝佳，两个人物在一起的反差、冲击力和故事感比你和女主角的合影更足，尤其是身体的角度和眼神，很有一种……」 双向奔赴的感觉。 楚曦没有说完，他不想说完。 但不妨碍何远用十分敬佩的眼神看着他。 「你好会夸！真的有那么好吗？！」 何远凑近楚曦，一起看他的手机屏幕，上面正是那张合影。 其实晚会结束后，他就没再主动关注过相关信息，所有的所有都是通过楚曦知道的。 这次也是他首次看他和闻苏的照片。 后台虽然乱，但因为构图好、虚化好，恰恰营造出了很符合他装扮的復古感； 而闻苏因为出席正式场合，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正装，跟他的蓝色礼服裙很搭。 第73页 闻苏侧身垂头看着他，他仰头看着闻苏； 闻苏的表情难得的温柔，他的表情则带着一点点惊喜。 仿佛众里寻他千百度后乍然重逢。 这就是楚曦所说的故事感吧？ 回想起楚曦刚才的话，他奇怪地问：「对了小曦，你刚才说『虽然很不想承认』，你为什么不想承认啊？」 楚曦一滞，脸「唰」地红了，手指不经意地在手机屏幕上一划。 「叮咚——」 一张新发布的照片被刷了出来。 二人同时看去，瞬间忘了正在问的问题。 因为他们都被吓到了。 因为这张新发布的照片正是月光下喷泉边，闻苏蹲着帮何远繫鞋带的情景。 如果说后台的合影是有故事感，那么这张不知是谁偷拍来的照片则堪称3a游戏的动画截屏。 寂静之中，楚曦扭头看着何远，表情非常严肃：「小远，你实话实说，你和闻苏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41章 何远怔怔地看着楚曦, 眼神和嘴巴明显地慌乱，半天不说话。 楚曦便凉凉道：「你不愿意告诉我啊。」 何远连忙摆手，急切地说：「不是！不是这样的！是……」 「好了好了。」楚曦也摆手，「我不逼你说, 我换个方式问你, 你喜欢闻苏吗？以前你也问过我这个问题，那我就也能问你吧？」 何远知道楚曦不开心, 又因为朋友关系努力不介意, 他自己也有点愧疚, 吞咽了一下，摇摇头说：「我、我不喜欢他。」 「真的？」楚曦认真地反问。 何远也认真地点头。 「行，不喜欢就好。」楚曦的语气还是凉凉的。 何远很迷惑。 不喜欢闻苏，为什么就好？ 他一思考, 大眼睛就使劲儿眨, 眨着眨着看到楚曦又刷新了一下手机, 那张照片底下的浏览数瞬间跳出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何远简直吓死，抓住楚曦的胳膊求助：「小曦, 这么多人看到照片, 我是不是要完蛋了？！」 「完蛋？完什么蛋？」 「就是传谣, 绯闻之类的。」 「传闻苏的绯闻？不要命了吗？尤其他现在在学校任职，不比从前远在天边，还是那句话, 不会有人拿到明面上说的。」 「那私底下……」 「私底下别人说什么咱们也管不着啊。」 「可是可是……」 「你这么在意, 以后离闻苏远点儿不就好了？主动划清界限, 八卦没有后续, 渐渐的大家就忘了。」 何远一怔。 好像有道理。 「不过你和闻苏的八卦可不止这一次哦，想自行消除确实不容易。」 何远的心顿时又提起来, 心想没错，当初他陪闻苏上将回学校开会，不过就是一起坐在长椅上聊了聊天，又去食堂吃了东西，大家就说他俩在谈恋爱。 去参加军方的机甲外观竞技大赛，也被以为在谈恋爱。 现在又…… 哎，怎么大家除了谈恋爱就不会想像点儿别的呢？！ 「小曦，有没有办法能让八卦消除得快一点儿？」 「有啊。」楚曦理所当然地说。 何远立刻惊喜道：「什么办法？你快点儿说！」 「你找个人真地谈恋爱，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何远：…… 何远：………… 何远：……………… 「这算什么办法？一波未平，我可不想一波又起。而且关键是我根本不想谈恋爱啊。」何远苦恼地说。 楚曦道：「找个人假装也行。」 「这怎么行？！」何远的思路简直跟不上，一手贴上楚曦的额头，「小曦快住脑！你现在的想法太奇怪了。」 楚曦一脸厌世的表情。 心想不是我奇怪，而是你太傻。 - 后续的确如楚曦预料的那样，明面上平静得好似无事发生，但暗潮也在涌动。 何远走在路上，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是他自恋或多想，是真地有不少人偷偷看他，结伴而行的还会窸窸窣窣地讨论。 戏剧社的负责人也不再让他承担日常杂务，尽管他说了有时间不觉得忙也没用。 就连同宿舍的舍友，家在本市，平时经常回家住总是不在宿舍的三个omega都明显听说了，偶尔回来遇到，看着他的表情非常欲言又止。 就是那种很想问，但介于关系不足不好开口的模样。 ……哎。 也不知道闻苏上将看到照片了没有。 应该没吧，毕竟闻苏上将是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关心的人。 但关心你。 照片也看过。 并且不只是看过，而是一有时间就拿出来看，反覆欣赏研究，设为星脑桌面，并列印出来装进相框摆在卧室床头。 那真是美妙的夜晚。 突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本就因为被打断了幸福的思念而对这个号码的主人生出了厌烦，再当听到声音，辨认出对方是谁之后，闻苏的厌烦更是拉满。 「谈？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他平时情绪不多，是性格使然，在难得有情绪的时候毫不遮掩地展现出来，亦是性格使然。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把那个「你」字咬的很重，匪夷所思与鄙夷厌恶的意味非常明显。 第74页 电话那边的人顿了顿。 「关于小远的事，你也不谈吗？不谈就算了。」 「……等等。」 电话里，楚曦得意地笑了一声，因为难得拿捏了闻苏一次，语气也高高在上起来：「我和你本就话不投机，所以我直说了吧，第一，学校论坛上的那张合影，是你让人偷拍偷发的吗？」 根本不用说哪张，楚曦知道闻苏一定知道。 果然闻苏没有确认，而是直接说：「不是。」 「那你就派人删掉。」 「为什么？」 为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臭不要脸的alpha。 「因为小远很困扰，你影响到他的生活和心情了。」 闻苏沉默。 这次需要确认。 「真的吗？」 「真的。」 「是他让你来跟我说的？」 「不是。」 闻苏再次沉默。 楚曦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也太老实了，忙道：「虽然不是，但这就是他的真实心情！」 「你这么肯定？」 「我当然肯定啊，就凭我跟小远的关系……」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 楚曦又一愣，意识到自己被反客为主了，生气地说：「关你屁事啊！」 闻苏说：「楚少，你要是真心和小远交朋友，在他也自愿的前提下，我的确管不着。但如果你居心不良，伤害了小远，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楚曦：…… 拳头硬了。 气得要命。 正要反击，闻苏又说：「你刚才说第一，想必还有第二？」 楚曦：………… 算了，为了何远暂且忍住。 「没错，第二就是你识相一点儿，以后离小远远一点儿！你真地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你知道吗？！小远不喜欢你！他亲口对我说的！你不要再往他身边凑了，不会有结果的！」 何远虽然没说明，但楚曦结合前前后后的事想明了—— 何远原本生活助理做得好好的，突然间不做，谈及原因言辞闪烁，又说不喜欢闻苏，那就只能是闻苏喜欢他呗！ 军方晚宴上，闻苏对何远的态度明显不一般，大家也都默认了，只有何远傻乎乎的没意识到。 应该是那次之后，闻苏对何远告白，何远不接受，也没办法继续若无其事地当助理，所以辞职。 考虑到闻苏的面子才藏着掖着。 肯定是这样。 现在想来，闻苏让他吃瘪，而何远让闻苏吃瘪，果然何远才是真正与他有缘的人！ 这时闻苏问：「你知道我们的事？」 「知道啊。」 「知道多少？」 「都知道。」 闻苏便嗤笑道：「不可能。」 言辞语气之果断确切竟令楚曦慌乱。 「怎、怎么不可能？你、你一个被拒绝的单恋者……」 「就算我只是一个被拒绝的单恋者，但在小远心里的分量也比楚少您高多了。」 「哈？你少自作多情！你知道我跟小远现在是什么关系吗？我们一有空就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他无论做什么都会询问我的建议，有困难也一定先找我帮忙！甚至连我的名字都是他改的！我们……」 闻苏又笑了一声。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的那种。 「楚少，你们这种关系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做『搭子』。」 「你……」 「你的要求我已知悉，我的态度也已表明，我认为我们没有继续通话的必要了。非常感谢你在我的机器人管家发生紊乱时帮助了小远。就这样吧。再见。」 闻苏挂断了电话。 他对楚曦没好态度，不代表他不会认真考虑楚曦的话。 如果真地影响到了何远，那将是他最大的不愿。 暗中调查了两天校园里的情况，他果如楚曦所愿，要求论坛管理员删除了照片，还找到并约谈了偷拍的学生。 都是派部下做的。 部下在得到闻苏的许可之后，一点点放出线索，潜移默化地扭转流言。 说何远曾经应聘过军方的兼职，很凑巧认识了闻苏。 他们并不熟悉，只在工作中有过往来，上次去学校草坪和食堂其实就是在工作。 闻苏这回的后台合影亦是身为军事学院名誉院长的必要工作，繫鞋带则是巧遇，是最最正常的绅士行为。 非常普通的一个动作，被偷拍和后期修图刻意制造出倾向，随之引发流言，对闻苏和何远双方来说都很不礼貌、很不尊重。 闻苏身为将官和院长，原本无意插手学生之间的玩笑谈资，但当玩笑过度，就必须予以澄清。 部下的工作能力很强，把握了最恰当的引导力度，稍稍花了一些时间，就让学生们接受了全新的信息，何远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同了。 「哇塞！小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楚曦不想让何远觉得自己多事，隐瞒了打电话给闻苏的事，只道：「应该是闻苏也听说了绯闻，觉得影响到他了，所以派人控制舆论。」 七分真三分假，再稍稍给闻苏添加一点自私自利只手遮天的人设。 看何远讨不讨厌你！ 结果何远发出了一声更大更隆重的「哇塞」，还双眼放光。 第75页 「事实上学校里的这点儿传闻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吧？他估计是怕影响到我……闻苏上将真地是个大好人！」 楚曦：？ 弄巧成拙了？ 同一时间。 「大好人」闻苏给部下打电话—— 「进展不错。还有一件事，偷拍的人一定拍了不止一张照片，让他都交出来，交干净。」 「是，上将大人，我先前已经这么做了，接下来就是把所有照片销毁对吧？」 部下非常贴心非常肯定地问。 然而闻苏说：「不，不要销毁，全部发给我。」 第42章 「哇塞！这样改了之后效果果然好多了！」何远从电脑上抬头, 对好朋友露出星星眼。 好朋友的表情却很严肃，说：「你一向独立，这次能开口找我帮忙改简歷，看来是势在必得。」 何远立刻道：「当然啊！」 「可是这样真地好吗？你真的要去应聘军事学院的行政助理？闻苏上将是院长, 你刚被他赶走, 现在又……」 「这是两码事，而且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不是被赶走, 是被辞退！是因为闻苏上将知道了项目的存在, 不能接受自己被当作研究对象，他对我本人没有意见！」 先前沮丧地回到学校，首先就联络了好朋友，可惜好朋友那时跟随校学生会去了另一个城市的大学参加交换活动, 两人没能见面, 只在电话里聊了聊。 好朋友当然要问他回校的原因, 好朋友也知道生活助理的研究项目，他正好拿闻苏的说辞来用。 好朋友特别担心他, 甚至想中断交换赶回来陪他, 他连忙阻止！ 那么珍贵的交流机会, 才不能因为他就中断！而且他根本没什么啊！ 但好朋友还是想为他做点儿事，便联繫了学生会，让他去运动会的摊位上当志愿者。 「哎, 早知道你回来, 我说什么也不走了！」好朋友那时在电话里遗憾地感嘆。 「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何远笑着说。 前不久交换活动结束, 好朋友返校, 再见面的第一句话还是这个—— 「早知道你要回来，我说什么也不会走！我真地错过了好多！你居然演戏演出名了！还是演女孩子！还在学校里传绯闻！掀起了腥风血雨！」 「嘿嘿, 所以说千金难买早知道！不过你也太夸张了，哪里有腥风血雨！大家就是私底下随便说说，都是假的，也都已经过去了！」 再见面的那天，何远嘻嘻哈哈言语随意，根本没当一回事，但好朋友现在明显不这么想。 他神色凝重地问：「就算闻苏上将对你没意见，但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他那里做兼职呢？又不是找不到别的。」 何远一愣，困惑地说：「眼前明明已经有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为什么还要去别处找呢？」 「各方面都合适？」 何远点点头：「对啊，军事学院离得近，超级节约成本！工作是文职类，是我擅长的，也是我未来想继续发展的！想来也不会很辛苦！而且在学校里做兼职，不会发生被老闆和同事欺压，或是剋扣工资等等闹心的事情，你说对不对？」 何远笑着灿烂，好朋友却苦大仇深。 「何远，咱们是好朋友吧？」 「当然啊！咱们可是髮小！」 「那你跟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 「你和闻苏上将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瞬间，何远的笑容僵在脸上。 好朋友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们的照片我也看了，我总觉得……」 「住脑！」何远站起来双手按住他的额头，「都说了是假的你还瞎想！」 「可是……」 「没有可是！」 「怎么没有可是？生活助理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你和闻苏上将被传……」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很不想！可是我也控制不了别人！」 何远说着说着说急了，他是真地很不想！就算的确被闻苏上将标记过，但别人传的那些也不是真的！何况被标记也是阴差阳错！ 现在不止大家传，连好朋友都不相信他！ 就很委屈。 他的表情明显不对，好朋友看出来了，也很后悔。 「何远对不起，我不是非不信你，只是担心你去军事学院做兼职会、会……」半天说不出来会什么，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算了。」何远低着头小声说。 好朋友无措地看着他：「那、那你别生气了？」 何远摇摇头：「没有……生气。」 老实讲有一点点。 但他更知道好朋友一直以来都很关心他，他可以努力不生气。 他努力调整心情，努力地笑。 「嗐呀，军事学院的行政助理兼职岗位超级紧俏的，别说竞争的人多，阴暗地想，也许他们内部就开后门消化了，我大概率选不上，咱们俩刚才说的都是白费劲！」 「也对。」好朋友嘀咕道，「希望如此。」 何远听见了，有点牴触，又挽回道：「而且就算我选上，应该也见不到闻苏上将，他只是名誉院长，平时忙得很，根本没空来学校！」 「也对。」好朋友又说，「希望如此吧。」 他们坐在湖边修改简歷，这时楚曦跑了过来，大喊道：「小远我来了！好无聊的课啊终于上完了！」 第76页 目光与何远的好朋友一接，兴奋的脸色就冷了。 好朋友也是一副看不速之客的模样。 何远左看右看，非常无奈。 好朋友回来以后，他立刻介绍他与楚曦认识，因为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啊，不能厚此薄彼！ 他想像的是大家可以一块儿玩，但现实却打了他的脸。 好朋友和楚曦虽然都没明确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他们相互很看不惯。 楚曦做小少爷做惯了，面对不想打招唿的人连眼神都欠奉，直接一挑眉，上来抱住何远的胳膊，说：「走吧，你答应了今天跟我出去吃午饭。」 何远尴尬地看向好朋友。 好朋友终究成熟一点，说：「你去吧，我正好也约了同学，晚上再跟你聊面试的事。」 唿…… 勉强和平解决。 和楚曦手挽着手走了，楚曦问：「什么面试？军事学院的兼职吗？你真要去？流言才刚压下去，不是已经想好了要远离闻苏吗？」 「试试嘛，不一定能选上呢，而且闻苏上将只是名誉院长，八百年都不会来学校一回，怎么可能说见到就见到！」 他也这样对楚曦说。 楚曦眨了眨眼，淡淡地说了句「那行吧」。 当初他鼓励何远去军事学院做兼职，是因为不知道闻苏会当院长，还想过动用家庭人脉直接给何远塞进去，现在知道了，当然动用不了一点。 让何远自己折腾吧。 没阻止已经是他人品高尚了。 而且大约也的确不用阻止，他听说了，那个岗位很多人盯着，正常走流程，何远估计真选不上。 一周后。 何远按通知前往军事学院行政楼层参加面试。 既兴奋又忐忑地上楼、出电梯，一愣。 周围非常空旷，一个人都没有。 面试不应该是很多人聚在一起等待吗？ 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地点没错，他压下疑惑，走到通知的面试房门前。 「咚咚」敲门。 电子音说：「请进。」 然后滴了一声。 何远深唿吸，最后想了想好朋友传授的要点，推门进去。 彻底愣住。 宽敞的办公室里，办公桌后只坐了一个人—— ……闻苏上将。 何远保持着手搭门框，双脚一里一外，嘴巴和眼睛都变圆的姿态定格。 先前口口声声跟好朋友和楚曦说就算任职也不可能见到闻苏，结果现在职还没任，闻苏却首先见了。 闻苏望着他一笑。 不是见故人的友善的笑，而是…… 见到了好笑的事的笑。 因为他的反应？ 何远连忙立正，手脚都并齐。 闻苏的笑意更明显了，说：「过来。」 何远躬了躬身，关上门走过去。 脑袋里却还晕晕的。 上回相遇是晚上，他穿着别样的衣服，即将演出，周围又都是人，环境嘈杂，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这次是他们最熟悉的相处场景。 但还是不真实—— 中间那段分别很不真实。 仿佛如今他仍在驻地，仍然是那个生活助理。 「我看了你的简歷。」闻苏说，「办公室行政助理这个岗位就要你了。」 一句话，何远被拉回现实。 「什、什么？就要我了？！这么轻易吗？不需要面试？」 「现在不就是在面试？」闻苏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明明一点也不理所当然。 「上将大人你都没有问我问题！」 「因为我知道你将回答的所有答案。」闻苏笃定地说，「不必多此一举。」 何远：…… 闻苏一指旁边的沙发：「坐。」 何远听话地走过去坐下，双手搭在膝头，屁股只挨沙发边缘。 闻苏起身绕过办公桌，随手调整了一下桌上一个小本儿的位置，将窗帘拉上半扇，拿着杯子去接水，一边接一边问何远喝不喝。 「纯净水、咖啡、果汁、茶，都有。」 何远顿时脸一红，他想起来被标记后醒来的那天，闻苏上将也是这样，因为他说渴了，就一下子准备了好多种喝的。 ……不行不行赶紧住脑！ 赶紧摆手说不用，又补了句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闻苏上将跟先前有些不一样，好像……活泼了一点儿。 暗中观察，可能是因为这里是学校而非军队，闻苏上将连穿着都不像以前那样刻板冷酷，一身既休闲又时尚的西装，整个人显得非常明朗。 闻苏端着咖啡杯靠在办公桌边，静静地望着何远。 「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上班？」 进度好快。 何远准备了一下，认真地说：「上将大人，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我这是正经面试吗？」 闻苏垂眸，考虑了一下，说：「不是。」 何远：………… 好诚实。 「那、那恐怕不行，我觉得这样不好。」他望着闻苏，双眼闪着正直的光芒，「上将大人，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闻苏直白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 何远垂下眼帘不说话。 第77页 闻苏执着地望着他：「如果我是那样的人，当初就不会放你走。」 何远意外地抬头。 「首先，军事学院办公室行政助理，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岗位，竟然被很多人觊觎，觉得它能接触到核心人群，卯足了劲儿安插自己人进来。既然如此，与其被别人安插，不如我自己安插。」 这一点何远明白，闻苏的确非常讨厌被人干涉。 「其次，我的精力不可能放在这边，那自然要选一个真正信任的人。重新挑选培养太麻烦了。」 嗯，也很合理。 「最后，何远，我先前说没有办法满足你继续做助理的意愿，那是先前，现在我可以了。」 「你的面试的确不是正经面试，但我保证，你未来的工作一定是正经的助理工作。」 何远愣愣的。 他没有再叫自己小远。 他的意思是…… 就这样，何远的新兼职定了下来。 第二天上岗，课业之外自由安排工作时间。 还是助理，重操旧业！但从生活助理变成了行政助理，扩展了业务范围！ 何远特别高兴，离开办公室后立即给好朋友和楚曦报喜，还想着请他们吃饭庆祝，结果…… 两个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回覆说「好」和「知道了」，没有祝福，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那种疏离甚至是不快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何远当然再说不出请吃饭的话。 他把手机收起来，难受一点点冲散喜悦。 他明白好朋友和楚曦都不太愿意他去军事学院兼职，但不明白为什么，如果说是因为闻苏上将…… 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和闻苏上将发生过的事啊。 而且现在自己和闻苏上将也没什么了。 耷拉着肩膀嘆了口大大的气，独自走在路上，不由地反思起自己：好朋友和楚曦都这样，二对一，是不是真地是他哪里做错了却不自知呢？ 一个人去西草坪坐着消化。 看天看地看云，看来来往往的人。 可惜不仅没消化，疙瘩反而越堆越大越拧越紧。 一直呆呆地坐到黄昏，手机响起，闻苏发信息说刚才忘了让他录入门禁，问他现在有没有空。 当然有。 一去一回，短短时候，心情截然不同。 不过当着闻苏上将的面当然不会表露，他可是专业助理！ 努力礼貌地笑，努力做出积极工作不在话下的模样，结果没想到刚一走进办公室闻苏就问他：「你怎么了？不开心？」 何远惊得一愣，忙掩饰说：「没、没有啊。」 闻苏蹙眉，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走到何远面前，低头看着他的脸。 「在我面前还要逞强吗？说实话，是不是被欺负了？」 闻苏上将一向洞察力超强。 声音也超级沉稳有磁性，而且在说一些特定句子的时候语气会很温柔，甚至带着温度。 何远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根本抵挡不住，当场变身弱小omega，眼泪唰地从浅棕色大眼睛里夺眶而出。 「……小远！」 闻苏关切地按住何远双肩。 如果这个时候还克制，那他算什么alpha？ 第43章 闻苏按着何远的肩, 俯身更加靠近，关心之中明显还有心疼。 何远也被自己的突然哭泣吓到了，伸手使劲儿抹泪，十个指头不停地轮换, 可泪腺仿佛失禁, 泪水势不可挡。 他觉得自己真没出息，羞愤交加适得其反, 不仅没能停止流泪, 反而开始哽咽。 「小远不要着急, 慢慢来，慢慢平復。」 闻苏护着他来到沙发边，陪他一起坐下，一边轻抚随着抽噎起伏的嵴背, 一边拿出手帕为他擦脸。 何远干脆接过手帕, 双手托着蒙住脸, 脑袋也鸵鸟般埋下去。 太丢人了。 没办法面对闻苏上将。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消解了情绪, 大约是因为…… 闻苏上将轻轻揉他的头。 还说：「没有关系, 别太在意,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刻，我不会因此就觉得你弱小。」 感动。 而且确确实实被鼓舞到了。 眼睛基本干了，他又吸了吸鼻子, 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难看了, 才终于抬起头来, 望着闻苏说：「上将大人也有这样的时刻吗？」 闻苏一愣,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但既然问了，他便认真回答, 认真地点头说：「嗯。」 「是什么时候？」 在何远眼里，闻苏强悍得不得了！强遍星际无敌手！很难想像他也会哭。 于是忙追加道：「小时候摔倒、打针之类的不算！」 闻苏笑了，说：「我小时候没哭过。」 「那……」 「是在梦里，以及梦醒交接时这样过。」 就在不久前，就是为了你。 只是何远不明细节，仍然一副被开玩笑了的模样。 不过闻苏上将这样的人居然会为了安慰他而开玩笑，相当难得。 哪怕只是为了这份难得，他也要尽快从低落中走出。 不是勉强不是被迫，而是非常积极地走出。 「谢谢上将大人，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我实在不是故意的。」 「没有关系，可以跟我说一说发生了什么事吗？下午你离开的时候明明那么快乐。」 第78页 「嗯。」何远点点头，「是因为……和朋友闹了别扭。」 应该可以这样概括。 闻苏立刻皱眉问：「楚少？」 何远再点点头：「还有我那个好朋友。」 闻苏的眉头蹙得更紧，何远看到了，以为他在迷惑，便解释说：「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 「知道。」 十分干脆利落。 何远并未多想，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讲了一遍，讲完自己也觉得似乎有点儿小题大做，非常无奈地嘆了口气。 「是我太敏感太霸道了吧？也许他们只是恰好在忙，而且也没有规定说他们一定要紧随我的心情，按照我的想法来。」 「哎，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我却搞得这么复杂。」 「我好像经常这样，以为自己很厉害，实际上却什么都做不好。」 「朋友关系处理不好，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先前……做上将大人您的生活助理，也捅了个巨大的娄子，现在在这个岗位上，万一我又……」 「谁说你什么都做不好？」闻苏声音不大，语气却很郑重，充满了不贊同。 何远眨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向闻苏，老实答道：「上将大人您就一直说我弱小。」 「一直」被特地加重。 迴旋镖。 闻苏胸口一痛，此时此刻非常后悔。 他说：「对不起，我错了。」 何远顿时大惊，整个星际最顶级最骄傲的alpha当面向他承认错误，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场面？！ 他瞠目结舌瞳孔地震，那表情令闻苏笑了。 又揉了揉他的头，说：「现在信了？」 何远顶着凌乱的栗色头髮，信誓旦旦地说：「嗯。」 连闻苏上将这样有着超高要求，甚至可以说是苛求的人都肯定了他，他当然相信！ 「遇事不要总是自责，也不要习惯于反思，那样会让自己越来越没自信，反而真地什么都做不好了。」 闻苏谆谆善诱，向后靠在沙发上，显得非常放松，仿佛这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家里之类的私密空间，对着一个同样私密，可以毫不设防的人。 「至于交友……我是没什么朋友，但我有一些想法。所谓朋友，无非是志同道合、求同存异，而且这一点要大家都认可、都实践才行，不对等则必定不长久。」 「我没朋友，正是因为没人与我有着相同的『志』与『道』，也没人愿意在『存异』的前提下与我『求同』。既然如此，没有也罢。」 何远双手搭在膝上，求知的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闻苏。 闻苏上将就是这样，之所以严肃刻板冷漠高傲不近人情，不是因为自恃强大，而是因为已经想通了所有道理，把一切事情都化到了最简。 每每自己遇到困惑，总能被他一点就通，好厉害！ 他现在的心情几乎全好了，想了想说：「郁金香上将和您的关系不错？」 「嗯，但那是宋裴的长处，对我并非特例。」闻苏看着何远，不动声色道，「你跟他关系也不错？」 「没有没有！」何远使劲儿摆手，堂堂顶级将官，他哪里敢乱攀关系，「只是认识罢了！」 这个回答令闻苏非常满意，补充道：「对，他无论对谁都很热情，你不必觉得有压力，也不必觉得是特殊。」 「哦。」何远又琢磨了一下，说，「那我待会儿再联繫一下他们俩，看看他们是不是真地在忙，吃饭庆祝的事也再提一提，如果他们……的确反应不对，我就开诚布公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他是向闻苏求教。 哄好了omega的情绪，并让omega对自己充满了钦佩和信赖，闻苏是高兴的，但眼看着同时帮助omega和那两个虎视眈眈心思不纯的傢伙缓和了关系，他又很是别扭。 他看了看表，说：「我先跟你交代最近的工作。」 「哦对！」何远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上将大人抱歉抱歉！我差点儿忘了正事！」 原本名誉院长的很多工作都可有可无，但对现在的闻苏来说，那些工作非常重要，必须事无巨细地布置，助理也要事无巨细地反馈。 事情来到了何远最喜欢的环节。 他首先把自己的信息录入门禁系统和办公系统，然后凑在闻苏身边听工作内容讲解，该记的一一记在手机上，不确定一一问好。 闻苏也恨不得把一句话揉碎，拆成十句话来说，语速还必须放慢。 这样终于交代完，再次看表，才过了一个小时，还是有些快啊。 ……咕噜咕噜。 闻苏一愣，见何远脸红了，便看向他的肚子。 何远顿时脸更红。 「饿了？」闻苏笑着问。 「嗯。」何远小声说，「中午的时候我担心下午的面试，午饭几乎没吃。」 「那一起，我也没吃晚饭。」 「现在食堂估计没什么东西了，要定外卖吗？」 「出去吃。」闻苏不容置疑地说，不容置疑地往门口走。 他和omega还从未像约会一般一起用过餐。 难以置信。 不能接受。 两人并肩走出行政楼，赫然发现楚曦和何远的好朋友站在那里。 闻苏的厌烦「噌」地直冲脑顶，毫不掩饰地皱了下眉，那两个人也很意外，没想到会直接遇到闻苏，但总算等到了何远，如愿以偿的同时又很愧疚，眼神纷纷躲闪。 第79页 唯独何远开心得最纯粹——他已经被闻苏劝好啦，好朋友主动抛来橄榄枝，他当然要接！ 立刻跑下台阶，一左一右拉住两人的手，说：「你们是专程来等我的吧？约好一起的吗？还是巧遇？」 夜色里，闻苏冷酷的视线粘在了那两只手上。 楚曦礼尚往来，翻了闻苏一个白眼，然后对何远说：「是巧遇，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出来？在里面干什么呢？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吃饭，当是庆祝你应聘成功。」 哇塞！想到一起去了！果然是好朋友！ 好朋友要公平相待！ 何远看看二人，建议道：「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忐忑，因为楚曦和好朋友的关系一直很紧张，没想到这回却比他想像的顺利，楚曦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头：「行，人多热闹。」 拉着何远就走。 何远顿了一下楚曦的手，回过头：「那个，闻苏上将……」 闻苏走了过来，紧挨着何远身边站定。 楚曦道：「什么意思？」 何远赔笑说：「闻苏上将也一起去吧？本来我们俩就是要去吃饭的。」 「你们俩吃饭？」楚曦像看狐狸精似地看了闻苏一眼，想了想，以退为进道，「现在加上了我和他，大名鼎鼎的星源联盟顶级战力闻苏上将大人应该不屑一起去吧？」 「哎呀。」何远一脸尴尬。 楚曦看了眼何远的好朋友，意思是你也说句话啊。 但好朋友自打闻苏出现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alpha之间的实力压制，是omega体会不到的。 他还能坚持站在这里没有逃跑已经很不容易了，全赖对何远的一颗拳拳之心。 寂静之中闻苏说：「的确是不屑。」 何远：？ 楚曦哼笑一声，觉得自己得逞了。 然而闻苏又说：「但我可以忍一忍。」 这种不屑跟他是不是顶级战力无关，他是单纯的对这两人怀抱的心思感到不屑。 于是他又补了一句：「楚少如果忍不了我，就请自己离开。」 何远：…… 奇怪，明明都不是被逼相亲的关系了，居然还这么针锋相对。 楚曦是小少爷脾气就罢了，闻苏上将怎么也…… 他抬眼看了下闻苏，在他身上许多个由自己打上的光鲜亮丽的标籤旁边小心翼翼地再打上一个新标籤—— 记仇。 第44章 确定了吃饭人数, 下一步是确定吃饭地点。 所有人都因何远而来，于是所有人都让他决定。 何远就亚歷山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的气氛明显是修罗场啊。 他尴尬地挠头，对了一会儿手指, 然后看向闻苏：「上将大人想吃什么？」 年龄, 闻苏最大；辈分，闻苏最大；职位, 还是闻苏最大。 虽然楚曦是总执行官的儿子, 但那是裙带关系, 认真论的话不能作数，所以应该首先询问闻苏。 闻苏却想的是：何远果然最关心他，非常满足。 他说了个地点，何远问另外两人的意见, 好朋友表示可以, 楚曦却不同意。 他就是要给闻苏使绊子, 不然不舒服！ 「那里难吃得要命，一点儿品味都没有。」 何远更尴尬了, 弱弱地说：「那小曦你说去哪里？」 楚曦也报了个地方。 何远非常忐忑地再看闻苏, 生怕他不乐意。 不料闻苏却点了点头说：「可以。」 面对何远, 他的语气非常温柔。 何远果然发自内心地轻松快乐了，说：「好！那就去那里！小曦你带路！」 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把刚贴给闻苏的「记仇」标籤撕下来，重新贴了个「宽容大度」上去。 楚曦这才反应过来。 目光与闻苏一接, 对方果然又得意又鄙夷。 就好像在说你真傻, 竟然给何远找麻烦, 但还好有你, 这不一下就让何远对我的印象更好了吗？ 狐狸精！不愧是狐狸精！ 楚曦愤愤握拳。 - 楚曦选的是家西餐厅，原本需要订位, 但楚少爷是这里最尊贵的会员，去了就能坐最好的位置。 黄金地段的顶楼玻璃墙，既能俯瞰城市繁华璀璨的夜景，又被植被包围，营造出清新优雅的意境。 「哇塞！」何远小跑着到处看。 他跟楚曦一起吃过许多次饭，大都选择的是学生常去的地方，因为他坚持aa，楚曦知道他的条件，不会提议贵的。 但今天楚曦提出请客，就直接来了这里。 何远非常感动地看着他：「小曦，这里好棒！」 「是吧？」被夸奖了，楚曦总算开心了一点。 并不忘给闻苏一个「看吧终归还是我赢了」的眼神。 闻苏只当没看见。 首先选了个位子坐下。 一开始大伙儿并没觉得不对，但当何远欣赏完环境，与楚曦和好朋友准备就座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顶级将官，什么叫战术大师。 是时候分配座位了。 闻苏已经坐下，总不能让他起来。 那么谁坐他身边呢？ 楚曦和他一副针尖对麦芒非常有仇的架势，不合适；何远的好朋友第一次见闻苏，对方没开口，直接坐过去也不合适。 第80页 只剩何远。 狐狸精！绝对是千年狐狸精！ 楚曦又火冒三丈了，想着今天他豁出去了顶着噁心也一定要杀一杀狐狸精的气焰，正要撸起袖子去往闻苏旁边，突然见何远一个箭步向前，稳稳地坐下了。 慢了半拍。 何远现在是和事佬，要杜绝一切尴尬和冲突的可能！ 伸手请楚曦和好朋友坐在对面，他翻看菜单，心想都好贵，而且又贵又少，不能让小曦太破费，于是选了最基础的套餐，也没有点酒。 「我不太饿。」他笑着说，「而且现在有点儿晚了，明天大家要上班上课，最好不要吃太多，省得睡不着！也最好别喝酒，会影响明天的状态。」 「好啊，都听你的，我没意见。」楚曦的出身註定了他不会、也不需要察言观色。 闻苏本也不会、不需要，只是在何远这里开了特例，他默默地看了何远一眼，没说什么。 之后席间也不再言语，只听何远和另外两个人聊天。 楚曦话多，主动性强，何远却没有因此就忽略另一位朋友，总会提出大家都能参与的话题，时而也扭头关注关注他。 劝他吃东西，或者问他一些三两个字就能回答的问题。 也因为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根本没有「被冷落」的概念，在面对他的时候总算不用「勉励周旋」。 哎。 这明明应该是让何远轻松快乐的一餐。 闻苏有些心疼。 突然楚曦看向他，看了很久，一动不动地盯，用一种从没用在过他身上的眼神，非常奇怪，以至于何远和他的好朋友都发现了，满脸紧张与莫名。 闻苏不为所动，默默地叉了颗沙拉里的水果吃掉。 对于傲娇非常不配合。 楚曦只好自己说：「喂，你的衣服是哪儿来的？」 他太好奇了，不问的话今晚铁定睡不着，即便是闻苏也忍了。 面对这种连称唿都没有的非常不礼貌的问话，闻苏的做法一向是置之不理，但今天，考虑到不让何远难过，他破例了。 他平静地说：「设计师定制。」 「哪个设计师？」 「忘记了，宋裴联繫的。」 「是不是路遇？」 闻苏蹙眉：「不确定，可能吧，宋裴似乎是叫过他陆先生，我不知道是哪个陆。」 楚曦一拍手：「那就肯定是了。」 何远的脑袋左右转动，听得一头雾水：「小曦，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认识那个设计师吗？」 楚曦摇摇头，拿出手机划拉了一会儿，倒过来推给何远：「你看，这两身衣服是不是一样的？」 何远认真去看。 手机上是顶流简明光的演出照片，舞台华美，氛围深邃，他站在立麦前唱歌，闭着眼睛微微仰头，唱得动了情，银色和蓝色的灯光汇聚在他身上，烘托出他修长的身材和…… 风格极简、剪裁极佳，充满了光泽感和垂顺感的衣裳。 正是闻苏穿的这套。 何远的眼睛和嘴巴变成了圆形，惊嘆地看着闻苏。 闻苏淡淡地瞥了眼他指尖的屏幕。 终于发现了。 倒是多亏楚曦。 「路遇的最新款高定，娱乐圈里只给简明光一个人穿过，怎么你也有？」楚曦难以置信地问。 「衣服不就是给人穿的？我为什么不能有？而且据我所知，明星穿高定只是展示，跟我这种日常穿的不同。」 何远当生活助理的时候很重视他的穿搭，他要延续这一点，但的确不懂，就告知宋裴，如果再约设计师就把他带上。 看衣服选款毫无头绪，突然设计师说这套最新高定顶流简明光穿过，获得了很好的口碑。 「顶流简明光」五个字一下戳中了闻苏的神经，满脑子都是何远赞嘆「他那么帅」的样子。 非常生气，必须把此人比下去。 这次约何远面试，他便穿上了它，信心十足地孔雀开屏。 「哼。」楚曦鄙夷地一笑，「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但凡有点儿机会就要贬低闻苏！何况闻苏竟敢跟他的偶像穿同款！还暗讽他的偶像！臭不要脸！ 越想越气不过，又问何远：「小远你说是不是？跟简明光穿一样的衣服是傻吧？平常人遮丑还来不及呢，他倒好，上赶着暴露自己的缺点。」 何远只能挠头讪笑。 楚曦不放过他：「小远你说啊，简明光比他帅多了对不对？」 何远心想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突然灵机一动：「啊！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拔腿就跑。 剩下席上的人，再也没有任何掩饰的必要。 楚曦首先发难：「闻苏，你直说了吧，搞什么学生兼职助理，就是为了把小远套进来对不对？看中了小远善良好骗，装的人五人六的，你别太得意！小远根本不喜欢你，一丁点儿都不喜欢！他如果知道了你的真正目的，肯定立刻辞职不干！」 颇有下一秒就揭穿你的架势。 然而闻苏丝毫没有被威胁到，反而冷笑了一声。 「小远喜欢谁，不是楚少能决定的。不过喜欢我的概率，肯定要比喜欢两位大得多。」 楚曦和何远的好朋友对视，表情都很震惊。 闻苏淡淡地说：「两位是他的好朋友，非常重视的『好朋友』，却对他产生了别样的心思，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小远那么可爱，但合起来欺骗他就不对了吧？」 第81页 楚曦慌了：「我、我们哪有……」 「你们看出了对方是情敌，也都把我当作眼中钉，所以在小远面试兼职之前百般阻挠，面试成功之后则极其不快。你们俩关系不好，今天却一起来等小远，暂时结盟了是吧？都觉得我是最大障碍，不除掉我，则万万轮不到你们，可是一个人力量不足，结盟或可一拼……」 「你、你想的也太离谱了吧！拍电视剧吗？！」楚曦仍在嘴硬。 「离谱的是你们。」闻苏笃定地说。 「那你还不是一样欺骗小远？！」 「我是正式告白过的。这次的岗位也并非凭空强加，选择小远的原因我也告诉他了，我坦坦荡荡。你们呢？」 闻苏气定神闲地喝了口水。 「不告白，是因为害怕失败了连朋友都没得做，只能私下搞些小动作，楚少，你退步了。」 「闻苏你……」 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 堂堂星源联盟的核心将官，战略战术居然都用在了谈恋爱上！回去必须在老爸面前告他一状！ 这时何远回来了。 三人立刻闭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又吃了一会儿，危机四伏的晚餐终于到了尾声。 闻苏说：「我来买单。」 楚曦高傲地一哼：「不必，我在这里从来都是挂帐，来的时候也说好了我请。」 「可是……」何远弱弱举手道，「虽然来的时候是说了你请，但我仔细一想，这毕竟是为了庆祝我获得兼职，还是我请比较好。」 「但你……」楚曦想说你消费不起，话到嘴边终于有了些情商，及时咽了下去。 何远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里是有点儿贵啦，但我还有积蓄！」 「付过之后呢？你日常生活怎么办？」楚曦问。 「我找到新兼职了啊，有工资！」 「发工资需要时间。」楚曦提醒道。 「这样吧，我先替你买单。」闻苏说，「之后用工资抵扣，想分期可以分期。」 这个不错！ 何远立刻点头，开心地说：「谢谢上将大人！」 楚曦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何远就想缓和一下气氛，说：「其实我直接付也没什么，日常生活节省节省就好，真遇到钱不够的时候，就向小曦和何遥你们俩借一点儿周转，你们总不会不同意吧哈哈哈。」 闻苏立即抓住重点：「你刚才是在叫他？」 下巴一点何远的好朋友。 何远点点头：「对啊！哦，上将大人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不是？这可有的说道了，我们俩都是在援助所长大的嘛，他……更可怜一点儿，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这种情况的孩子就跟所长姓，名字也是所长取，长大了想改名就随时改名。因为我们俩关系好，为了体现这种好，他十五岁的时候改名叫何遥，跟我的何远是一对！」 「嚓」地一声，闻苏手里的玻璃杯被捏碎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沉浸于讲述的何远甚至在座位上小弹了一下，扭过头瞪大眼睛：「上、上将大人，你……你的手有没有事？」 闻苏：…… 他失态了。 没有办法，这个冲击实在太大。 今晚他一直在跟楚曦较劲儿，几乎忽略了另一个人，因为那个人在他看来甚至不能称之为alpha。 他才刚刚有些为过往曾因这个「竹马」吃醋而感到后悔，就迎来了一记意想不到的重锤。 何远每次自我介绍都在强调「遥远的远」，而且强调得非常重视非常开心。 楚曦也因为何远把白皙的皙改成了晨曦的曦。 不行，坚决不能落后。 他……也要改名。 第45章 离开餐厅, 何远、楚曦和何遥都回学校，自然一路，唯独闻苏不同。 何远问：「上将大人您晚上回驻地？」 闻苏「嗯」一声。 何远便贴心地说：「那您快点儿回去吧，虽然将官的私人空轨车速度很快, 但总也要将近两个小时！真正躺在床上入睡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闻苏说好。 虽然他现在心里充满了别扭, 但他一点儿也不想让何远别扭。 道别后，何远他们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楚曦和何遥的情绪明显都不高, 气氛只能说勉强融洽。 回到宿舍, 何远脱了西装外套洗了手，开始来迴转悠。 他没吃饱。 寻觅了一会儿，宿舍里没有存放零食，有心想出去买, 又觉得没必要, 而且今晚吃了很贵的一餐, 接下来要省吃俭用！ 干脆直接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正准备去洗澡, 突然手机响了, 是闻苏上将！ 他接起来, 认真地打招唿。 「上将大人好。」 「嗯。」闻苏低沉的声音传来，「睡了吗？」 「还没。」 「饿不饿？」 何远一愣。 闻苏上将实在非常厉害。 他的脚趾动了动。 小声答道：「有点儿。」 「我也有点儿饿。」闻苏说，「所以买了些吃的, 一不小心买多了, 你愿意帮我解决掉吗？」 何远：！！！ 他的脸又红又烫了起来。 还是约在了西草坪。 第82页 这里本来就人少, 夜里更是幽静, 两人还是坐在那把长椅上，中间空开一些距离, 放着夜宵。 包装完好，根本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买多了吃不下只是藉口，二人心照不宣，完全无需深究。 何远一个一个拆开包装。 西式小甜品、中式滷味、煎烤炸货、小份但口味多样的炒饭和面条、水果、饮料…… 非常丰富，是闻苏为人准备吃吃喝喝的时候最惯常的做法。 「真的好多呀，上将大人……」 「难得的夜宵，每一个都尝一点儿就好。」 「可是您怎么知道我没吃饱？」 闻苏笑了，理所当然地说：「身为顶级alpha，怎么可能连这种小事都洞察不到呢？」 何远微微张嘴。 非常有道理。 在前，飢饿的人再也忍不住，何远开心地吃起来，嘴唇眼角带着笑意，时而给闻苏递个什么，招唿他也快吃。 闻苏从不拒绝，接了就放进嘴里缓缓地嚼，并不在意那是什么味道，只要眼前人吃得幸福，他就也幸福。 吃过一番，闻苏适时送上餐纸。 何远嘟囔道：「谢谢上将大人。」 刚擦了嘴，闻苏又送上已经拧开了瓶口的苹果汁，说：「解解腻。」 「哦！」何远仰头咕嘟咕嘟，腮帮子鼓了起来，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 接着反应过来自己也许有些太饿虎扑食了，不禁尴尬，目光移向别处，脸颊红扑扑的。 闻苏笑问：「好吃吗？」 何远点点头，也问闻苏：「上将大人最喜欢吃哪个？」 「都不喜欢。」 何远没想到地看着他。 闻苏说：「都可以吃，但都称不上喜欢，这些年来，只有你做的饭令我产生过思念。」 何远：！ 他不是大厨，只会做日常饭菜，做的也只能说还行，他自己就吃过不少比他做的好的饭菜，闻苏位高权重，吃过的大餐之多自不必说，怎么居然还…… 他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开始紧张。 但闻苏点到即止，并没有让他继续紧张，直接换了话题：「对了，你喜欢哪个字？」 何远再怔：「什么？什么哪个字？」 「我想改名。」闻苏表面平淡地说，「想听听你的建议。」 何远：？ 他从上到下看了看闻苏。 确认是闻苏没错。 可是好不像啊。 「好端端的，上将大人为什么要改名？」 难不成是有什么超级特殊超级保密的任务？ 何远紧张起来。 结果闻苏却说：「不喜欢现在的名字。」 何远：…… 这么多年了，现在才不喜欢吗？ 「那、那上将大人现在的名字有特别的意义吗？」 「没有，就是把我父母的姓拼在了一起。」 「这不就是最大的意义吗？！」何远的眼睛亮了，屁股不自觉地往闻苏跟前挪了挪，「孩子的名字是父母名字里代表字的组合，时时刻刻证明着这三个人血脉相连的关系，证明他们是一家人，证明着亲情和爱意！」 闻苏疑惑道：「是这样吗？」 何远使劲儿点头：「当然啊！先前我只觉得上将大人的名字酷酷的，现在知道了原因，我更喜欢您的名字了！」 「你喜欢我的名字？觉得它酷酷的？」 何远更加使劲儿地点头：「上将大人的名字是我见过的所有名字里最酷的！简约而不简单！我好羡慕啊，我也好想自己的名字是父母名字组合而成的，好想……有这种一家人连在一起的感觉，可是我永远都不会有。」 他的声音低下去，脑袋和肩膀也塌了。 闻苏心中收紧，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乱吃飞醋，反而让何远难受。 「我也很羡慕小曦，虽然他常常吐槽，说他和他爸爸常常争吵，说他爸爸总给他添乱，但我能体会到他们都很爱对方！稍稍有点儿鸡飞狗跳的家庭生活也好有趣！」 「唔，说到这里我想多嘴几句，希望上将大人您别生气！您和母亲的相处我没见过，无法评论，但您和您父亲……虽然先前他强行让您和小曦相亲是不对，但、但我相信他是很爱、很爱您的，只是方式不对！」 「你们两个都是超级厉害的alpha，都有坚决不能被触犯的骄傲，可正因为这份强大和相似，让你们选择了最硬碰硬的相处方式，但我觉得，或许不是没有别的可能。」 「上将大人，你在内心深处，一定也很爱自己的父母吧？」 「你不要改名好不好？」何远仰头望着闻苏，明亮的大眼睛眨啊眨，举手道，「卑微请求！」 闻苏自然立刻说好。 不需要思考分析，不需要任何犹豫。 只因何远提了出来，何远很想让他做，那么他就照做。 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小远。」 「……唔？」 「谢谢你。」 「嗐，没什么啦。」何远不好意思地挠头，「可能我也是一厢情愿，因为我、我是孤儿嘛，渴望父母亲情，觉得有父母总比没有好，但、但对于真正由于父母和家庭受了巨大伤害的那些人……我就显得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你能两面思考已经很不容易。」闻苏说，「而且一直以来，你总是思虑周全，或许你该让自己轻松肆意一点？别想那么多，也别太在意对错。更何况，说起被父母和家庭伤害，遗弃这样的伤害难道还不够大么？」 第83页 闻苏伸手轻轻揉何远的头。 「我从来不会说漂亮话，你的确很可怜，这份可怜令你时常痛苦，这份可怜无法消除，无法改变，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未来不断追求幸福。」 「小远，答应我，抛开所有细枝末节，只做让自己幸福的事情，好么？」 闻苏的大手按在脑顶，并不沉重，却又不可忽视的力量。 何远的心脏怦怦狂跳，垂下的双眼控制不住地湿润了。 「谢谢……谢谢上将大人。」他吸了吸鼻子。 「不客气。」闻苏说，「作为回报，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呢？」 「什么问题？」何远好奇地扭过脸。 今晚的闻苏上将问题特别多，而且一直主动推话题，特别活泼。 闻苏说：「我和那个简明光，穿同一身衣服，究竟谁比较帅？」 何远：？ 何远：…… 这也太在意了吧。 躲来躲去还是没躲过。 「说实话。」闻苏还专门强调。 「那……我再仔细对比一下！」 何远拿出手机搜索简明光的照片，他不是粉丝，想直接找出穿着那身衣服的照片并不容易，但他不着急，反而刻意放慢速度。 能拖一时是一时。 拖到闻苏上将改变心意转变话题最好。 可惜没有。 手指在屏幕上划啊划划啊划，那张照片居然真地出现了！ 正要假装没看过划过去，闻苏却说：「就是这张。」 哎。 上天註定。 只好把照片点开。 闻苏又说：「需要我站起来给你对比吗？」 何远：………… 「不用不用！我、我记得您的样子！」 闻苏非常满意：「好，那你比吧。」 可我好难！ 「上将大人为什么要跟简明光比呢？」他欲哭无泪。 「因为楚少说我不如简明光，我想知道你怎么看。」 何远：？ 突然之间，他想岔了。 「您觉得楚少说的不对？」 「他明显带有强烈的个人情绪，说的话无法作为证据。」 「哦。」 何远自以为懂了，是顶级alpha的执拗的胜负欲啊！ 那他可得好好地、客观地回答！ 他把照片放大看，时而瞅瞅闻苏。 然后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关闭手机屏幕，表情非常严肃。 「上将大人，我虽然没有见过简明光，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是只有脸长得帅和身材好，他是个超级实力派来着！」 说「超级」的时候，何远的表情和语气也会跟着「超级」。 于是咯噔一下，闻苏的心凉了。 是了，omega很明显喜欢唱歌跳舞和各种艺术，而他却只会打人、打机甲，带着人打机甲或带着机甲打人，实在不能投其所好。 于是，在刚刚打消改名的念头之后，又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想改行的念头。 第46章 闻苏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 听心爱的人当面论证别的alpha有多帅, 本以为事到如今他有这种气量，但事实证明没有，他还是会吃醋、会嫉妒，非常疯狂的那种。 他只能忍耐, 希望何远少说几句。 然而何远—— 「……也就是说, 简明光穿上这身衣裳，呈现出来的帅气是他这个人身上的方方面面综合在一起带来的帅气, 加上舞台效果、拍摄手法、后期修图, 帅气度更是『嗖嗖』加成不断攀升！」 闻苏：什么情况？怎么还有拟声词？ 「这张照片简直是艺术品, 想超越的确很难。」 闻苏：…… 心是什么？ 没有那种东西，已经死了，彻底、完全地死了。 「所以小曦把上将大人和这样的简明光放在一起比根本不公平！」紧接着，何远一个大喘气, 「不过上将大人没在怕的, 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也跟简明光差不多了！」 闻苏一愣。 心好像又动了一拍。 是错觉吗？ 他试探道：「附加条件？」 「对啊。」何远掰起手指认真说明，「首先, 上将大人没有做妆发；第二, 上将大人没有处在超级有氛围感的背景环境里；第三, 上将大人没有被很厉害的摄影师拍到最佳表情和角度还没有修图调色！最最重要的是，上将大人没有在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最擅长的事情？」 何远使劲儿点头：「每个人在做自己最擅长、最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就是最帅气的时候！那种专注、投入和耀眼远胜长相身材带来的震撼！我想, 如果上将大人穿着这身衣服去竞技场战斗, 肯定立刻就把简明光比下去了！」 闻苏：！ 「你……喜欢战斗吗？」 「没有人会喜欢战斗吧？就像上将大人您也绝不是单纯享受攻击的快感, 不是为战而战, 而是怀着目标和理想！这样的战斗才值得尊敬！唔不过，如果只是切磋训练展示武技, 倒是非常养眼！」 前面那些都忽略，唯独「养眼」二字被深深记住。 闻苏又确认道：「你说我『立刻就把简明光比下去了』？」 何远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在条件均等的时候！」 「真心话？」 第84页 「当然啊！就算只看身材，上将大人也更高、比例更好、更有力量！」 「长相呢？」 「上将大人英气俊朗，简明光是魅惑美人a啦！」 「哪个更好？」 问上瘾了，就是这么执着，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何远一愣。 在他看来，闻苏肯定更关注本领、能力、内在美之类的，所以他刚才才分析了那么多，可实际上闻苏却更在意皮囊？ 他迷惑地说：「很难说哪个更好，萝蔔青菜各有所爱嘛，比如小曦就肯定更喜欢魅惑美人简明光啊！」 「哦，是我的话，我就更喜欢英气俊朗的。」闻苏不动声色地说完，顺势、轻飘飘地又问，「你呢？」 大约是太顺势、太轻飘飘了，加上顶级战术大师前一句铺得好，何远自然而然地把这理解为对于审美喜好的探讨，便自然而然地说：「我跟您一样，也更喜欢英气俊朗的！」 闻苏的嘴角一勾。 他硬压下去，继续顺势、轻飘飘地说：「也就是说比起简明光，你更喜欢我。」 「嗯！」何远也继续非常自然而然地点头。 突然一愣。 还没来得及觉得怪，闻苏就迅速转换了话题。 反正他已经得逞。 今晚再没有任何别扭了。 「对了，你刚才说起妆发，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样的妆发呢？」 他满脸求教之色，问得非常诚恳。 何远便很认真地想。 很认真地看着闻苏的脸，下巴微微抬起，眼睛都不眨了。 夜深人静，弯月垂悬，两人侧坐在草坪边的长椅上，面孔和神情带着柔和而朦胧的光。 闻苏也一眨不眨地回望何远。 想要吻他、抱他、拥有他，想得内心战慄，既难耐又幸福。 直到何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一手握拳在另一个掌心里一敲。 「我想到了！上次，开晚会的那天，上将大人您帮我繫鞋带的时候，一缕额发掉了下来，大概是这样……」 何远是实干派，怕闻苏不好理解，干脆站起来走到他身后，轻轻拨弄他的头髮。 闻苏上将没少揉他的头，他偶尔一次应该也不会被怪罪。 当然不会怪罪。 幸福还来不及呢。 简直是奖励。 闻苏很配合地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做镜子。 两人同时出现在镜头里，一前一后，闻苏表情温柔，何远很活泼地对着镜头一笑，像极了早已习惯亲密接触的小情侣。 何远化身髮型师。 「这样，再这样，头顶这里就向后，用造型产品固定一下，我看的游戏视频里面的王子就是这种髮型！我觉得也很适合上将大人！唔不过王子的头髮是金色，纹理更加明显。」 「咔嚓」一声。 何远一愣。 闻苏拍下了合影，问：「可以么？」 何远更愣。 这、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我又不是明星，合影不需要问的！」 「可你把我和大明星作比较，你在我心里就也是大明星。」 何远：？ 好奇怪的逻辑。 接着，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仿佛警铃，他「啊」地跳了起来。 「现在几点了？！宿舍要锁门了！」 闻苏按亮手机屏幕给他看。 他更崩溃地「啊」道：「已经锁门了！怎么办？！」 闻苏咳了一声，镇定地说：「我找人给你打开？」 别说现在的闻苏是军事学院的院长，就算是以前跟学校没关系的闻苏，只凭这个吓人的名字也肯定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可是…… 「这不好吧？是我错过了时间，不应该再破坏制度。」 闻苏自然不会坚持：「那……」 「对了上将大人你还要回驻地！」何远却是首先关心起他来了。 「我不回去了，太晚了。」 「会不会耽误工作？」何远还在关心他。 闻苏摇摇头：「不会。」 「哦。」何远勉强放心，继续担忧自己，「那、那我……」 「找家酒店？」闻苏提议道，「行政楼办公室里也有可供休息的小隔间，就是稍显侷促。」 何远勾着手指站着，大眼睛一边眨一边思考。 他觉得都不太好。 闻苏看出来了，亮出杀手锏：「今晚天气不错。我觉得在这里坐一晚上，累了就直接睡也是种别样的乐趣。」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但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他有何远。 他相信何远不会拒绝。 何远的眼睛里果然露出万万没想到的震惊光芒，一向刻板严肃的闻苏居然、居然会提出这么随意又……超级浪漫的点子！ 根本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何远完全不为回不去宿舍而焦虑了。 他坐回原位，坐在闻苏身边轻松地说：「好啊！」 闻苏垂下头，笑意隐藏在夜色里。 何远也突然有了种仿佛浪荡天涯，大可席地而居的快意，有感而发唱起了歌。 唱的是他参演的话剧《向日葵》的主题曲。 没有歌词，只是哼吟曲调。 纯音乐展示了整个故事的脉络起伏，先是舒缓忧伤，象徵着贵族小姐自卑痛苦的内心，接着陡然直下，预示着即将结束生命的决绝，然后倏而一转，女主角从天而降，音乐热情明朗，充满了希望。 第85页 女主角与贵族小姐相处时是三拍子小快板，四处游歷追逐梦想时曲调变化丰富，参军之后是进行曲，牺牲的高潮是悲壮宏伟的大调，最后一幕，贵族小姐在葬礼上献出向日葵则是肃穆如歌的行板。 何远闭着眼睛，用心且动情地唱，空灵的嗓音在风中迴荡。 闻苏用心且动情地望着他。 一曲终了，何远仍在情绪里，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闻苏说：「我也希望成为像女主角那样的人。」 何远惊喜道：「上将大人你、你还记得我们的话剧？！」 闻苏点点头：「我喜欢这个剧，不仅仅是因为你。」 何远没有细想这句话，他沉浸在发现同好的快乐里，屁股凑近闻苏，兴奋地说：「我也最嚮往女主角！她又坚定、又肆意、又强大，既像西方传说里的英雄，又像东方传说里的侠客！唔，其实上将大人您早已成为了这样的人啊，您比女主角更厉害呢！」 何远星星眼。 然后十分认真地小声说：「不过上将大人您可不能牺牲，一定要首先保护好自己。」 「如果我牺牲了，你会很伤心？」 「当然！」何远的表情非常严肃，「所以不、不能再说这个话题！不能立g！」 闻苏笑了。 他揉了揉何远的头顶以示安慰，耐心地解释说：「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事实上，当真身处战场，经常前线作战，反而就看淡了。」 何远不懂。 闻苏说：「因为死亡的可能时时刻刻笼罩着你，如果不能泰然以对，根本没办法坚持下去。别人我不清楚，但我自己不在意谈论、不在意直面，我要做的只有不断变强，因为只有这件事是真正有用，真正能够对抗死亡的。」 好厉害！！！ 这就是顶级alpha吗？！ 何远星星眼升级。 闻苏笑得更开，说：「不吓你了。」 「我没有被吓到！」何远攥着拳头，「我是钦佩！特别钦佩！我明白了，以后除了祈祷上将大人平平安安，更要祈祷上将大人不断变强！」 闻苏一愣：「你会为我祈祷？」 何远顿时尴尬，大眼睛别开，吞吞吐吐地说：「也、也没有经常，就是机甲外观竞技大赛之前您和郁金香上将出任务的那次，以及后、后来我离开驻地，以为不会再……见到上将大人了，就一气儿多祈祷了几回。」 好可爱。 好想一把抱住。 闻苏克制道：「多谢。你是怎么祈祷的呢？」 「不能说！」何远抬起眼睛，郑重其事，「说了就不灵了！虽然上将大人肯定不认同这种小把戏，但、但这是我的一点点坚持！」 「我信。」闻苏也郑重其事，「想来那次和宋裴遇到突发状况，之所以很快就解决掉，一定是因为你在祈祷。」 何远：！！！ 闻苏上将人也太好了！ 有点儿想给他「遇到的最好的人」这一头衔。 可是…… 想到何遥、楚曦这些也对自己很好的朋友，又觉得不能厚此薄彼。 哎，发愁。 已是午夜，何远困了，秋风渐添凉意，闻苏便释放出一点信息素。 果不其然，何远再次被放倒，沉沉昏睡，脑袋一歪，精准地落在闻苏怀里。 闻苏脱下外套盖在何远身上。 侧头看去，小小的omega蜷缩着，像一只猫，在熟悉的怀抱里，他不会不安，不会抓挠咬人，只会用软软的鼻尖舒适地蹭来蹭去。 闻苏喉头吞咽了一下。 百般犹豫，百般克制，最终，他在热烈的心跳声中低头，虔诚地轻吻了一下omega的发顶。 发顶蓬松，omega一定不会察觉。 第47章 第二天清晨, 何远醒来的时候，长椅上已经没有了闻苏的踪迹，吃过的宵夜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何远甚至有些恍惚，觉得昨晚的一切都是假的, 真实的情况是只有他自己。 可闻苏的外套却盖在身上, 带着浅淡的香气。 捧起外套，鼻子贴上去迷恋地吸了吸, 然后脑门「哐——」地一声！ 他在做什么？ 也太傻乎乎了！ 浑身一个激灵站起来就走。 走了几步回过头, 定定地看着那条长椅。 唔, 不知道闻苏上将什么时候走的，应该是有重要的工作吧。 说起来昨晚还挺放肆，理智地想或许不该，但闻苏上将也说了让他不要总是想太多, 要追求轻松、快乐、幸福。 昨天晚上, 那样随意地吃吃喝喝、聊天说笑, 不考虑门禁，困了倒头就睡, 确实很幸福。 偶尔一次没关系！ 今天继续做努力奋斗的何远就行！ 抱着闻苏的外套离开西草坪, 一路脚步轻快, 边走边计划—— 先回宿舍洗漱换衣服，整理好今天要用的东西，然后去食堂吃早餐, 然后就去军事学院行政大楼的名誉院长办公室值班。 闻苏上将大多数时间都不过来, 办公室全权交给自己, 说除了办公, 还可以在那里读书学习休息。 他接受了这一点。 因为行政琐事多，如果每天只挑固定时间段过来, 很可能会误事，所以他决定只要没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就一直在此，待命期间做点儿私事，也不算特权。 第86页 上午九点，何远走进办公室，首先把闻苏的外套在里面的休息间挂好—— 按理来说，他盖了闻苏的衣服，应该清洗后送还，但这件衣服是着名设计师定制，顶流简明光同款！肯定超级昂贵超级娇气，不能自作主张！ 接着开始正式的行政助理工作。 打开办公星脑，仔细研读军事学院的网站和行政办公系统，重要的内容手写在本子上，今天的目标是做到对整个军事学院了如指掌！ 投入了将近两个小时，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决定出去转转，实地摸清整个行政大楼。 一开门，一脚刚踏出去，他就愣了。 走廊上不远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把手上的文件夹狠狠往地上一摔，手插裤兜走了。 另一个人暴躁道：「你这是干什么？发脾气呢？你还发起脾气了？你凭什么发脾气啊来来来你别走你说清楚你凭什么发脾气……」 紧走几步去拉前面那个人。 前面那人回手一甩，明显憋着怒气，将另一个人甩得退了几步。 被甩的人高声道：「你怎么动手！」 前面那个人背影一顿。 何远：！！！ 糟糕这下可能真要动手了其实他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每每胸口总是有一股冲动推着他不管不顾地就沖了上去——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有话慢慢说！」 他使劲儿摇着双手，那两个人看过来，他再次愣住。 为什么？ 为什么他总会陷入「拯救与自己有过节的人」的桥段里？ 上次是楚曦，这次是…… 在湖边欺负楚曦的那群alpha里的老大。 那个alpha也认出了他，表情明显很意外，另一个人则问他：「你是谁啊？」 「哦，我是名誉院长闻苏上将的助理。」 本来只是陈述，说着说着却突然热血沸腾特别骄傲：他这回可正正经经是正经助理了！ 不由地挺起胸膛双眼放光。 那人一听，语气礼貌了些：「哦，我是院长助理，我们没有打架，就算打也是他打我……」 「是你先来拽我的！」欺负过楚曦的alpha道。 「因为你态度很差啊！而且你是alpha，我是beta，我怎么可能……」 「不要上纲上线，这跟是alpha还是beta还是omega没有任何关系！」 何远：…… 又吵起来了。 「你们先、先不要急，你们到底……」 院长助理说：「你来评评理吧，他来找院长签字，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跑来找院长签什么字？我说了有事让本专业负责的老师过来，他说没有负责的老师！这是什么话？没有负责的老师，所有人都直接来找院长吗？！他就臭着一张脸，好吧那我退一步，说先在我这里登记，我按照顺序向院长通报，总之不能直接去找院长！结果他非不听，偏要自己去敲门，我阻止了他还不听，我再阻止他就摔东西，说不签算了，笑死算了就算了反正又不是我的事！」 一通疯狂输出，何远听得大眼睛左转右转。 还没捋清楚，欺负过楚曦的alpha就一脸厌世地「切」了一声，又转身走了。 正是那句「不签算了」的完美写照。 院长助理气哼哼地翻了个白眼，又咒骂了一句「神经病」，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嘭」地摔上门。 刚刚还让何远评理，现在走了也不理何远。 何远迎着摔门而来的气流愣了愣，抬头一看，门牌上写着「院长助理室」。 唔。 院长助理居然有单独的办公室？ 视线一转，欺负过楚曦的alpha已经走到了电梯口，可他的文件夹还在原地，何远来不及多想，捡起文件夹跑了过去。 「你等一下——！」 这里是院长级别的办公楼层，很高，电梯上来需要时间，何远唿哧唿哧跑过去，那个alpha还在，他便把文件夹递上去。 「你的东西。」 alpha一脸抗拒，没有接。 这时电梯来了，alpha正要进，何远却按住了按钮。 alpha蹙眉看着他。 何远认真地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找院长吧？我也不知道院长现在到底在不在，但我、我是名誉院长的助理，应该可以帮你处理或者联络一下！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 alpha的眉头蹙得更深，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何远：？ 好奇怪的问题。 努力试图理解，这人的意思应该是说明明有过节他却没落井下石，还主动帮忙？ 于是答道：「一码归一码！我现在是名誉院长的助理，你的事我既然看见了，就算是分内事吧，而且我觉得你这件事好像也不完全是他刚才说的那样。」 此言一出，alpha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不少，然后非常烦躁地嘆了口气。 「今天已经是我来找院长的第五天了，我不知道院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普通学生就真地不配见他吗？哼，院长……手下是难缠的小鬼，估计本人就算不是阎王也差不多了。院长助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星球都是他家的呢。」 「不包括名誉院长和名誉院长的助理哦！」何远举手，小声但坚定地说，「还有你，愤世嫉俗的话不要站在这里说啦。」 第87页 何远领着人回到闻苏的办公室，请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外侧的椅子上。 那个alpha讲起事情的原委。 「我前段时间因为家里有事，没能正常报到，当时不知道家里的事情会耽搁多久，也……突然不想来上学了，所以就没有再管。然后最近我突然又、又……」 想来上学了。 何远明白他要说什么。 因为他自己也是一副觉得自己的行为难以理解羞于启齿的表情。 何远忍住震惊，问：「那你既不报名，也不办理请假或者休学，现在再来……」 「我……找了一个中间人，他帮忙联络，让我写清事由、检讨、身份审查等等材料，说送来给院长签字，就能正常入学了。」 结果卡在了最后一步。 「第一次来找院长，我还没有敲门，只是靠近了院长办公室，那个人就突然冲出来挡住我，好像我是要来炸院长办公室的！他说我不能直接找院长，要请本系负责的老师来，我就说了自己的情况，也说了院长知道这件事，他说院长不在，我问他院长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不知道，让我第二天再来。」 「我很听话，当时就走了。第二天来，情况和第一天一样，我忍了，第三天再来，还是一样，我就说院长人不在能不能电话联络一下，他说不行，不紧急的事情不能打扰院长，需要先在他那里登记，我就登记了。」 「然后就是昨天，他还是拦住我，口口声声还是说院长不在，不能打扰，说我的事情还没有排到汇报的时候。我就奇怪了，这个院长天天不在学校，一件事情四天了都传不到他的耳朵里，那他还当个什么院长？！」 「接着就是今天。我的确是抱着再不能签就算了的心态，直接去敲了院长的门，我想看看他人到底是在还是不在，然后就跟那个傢伙吵了起来，然后你都知道了。」 何远恍然大悟。 怎么说呢？ 这傢伙的确挺冲动，做事不顾后果，但也的确已经忍气吞声了四天。 这么小的一件事，却硬是被毫无道理地压着不给办。 可恶。 「对了，你可以联络你那个中间人啊！好过自己天天白跑。」 那alpha不说话，表情闪烁，看来中间人的事也很复杂。 何远便忍住不问中间人是谁。 想了想又说：「那会不会是……唔，我只是猜测，你别生气啊，院长助理觉得、觉得你有点儿走后门，所以、所以不忿……」 但这件事也不是那种性质的走后门，何远自己说着就有些没底气。 果然那个alpha也「嗤」了一声。 「军事学院是我自己凭真本事考上的，没按时报名也没办请假手续的确是我不对，但找中间人联络只是想寻求一个说明情况的机会。我知道错了，我写了检讨，我深刻地反省了自己，我意识到了时间宝贵，不想再耽搁一年重考，只是这样而已，院长也接受了……或许他的确是看在了中间人的面子上才接受了，但是、但是……」 「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被人恶意阻挡！」何远非常严肃地说。 两相比较，院长助理才是真地拿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何远义愤填膺，又说：「无论如何，你不该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已经决定回来上学，就不要再一遇到困难就又放弃啊！唔的确你已经坚持了四天……那就再坚持坚持啊！你看，再坚持坚持，是不是就遇到我了！虽然我没有权限，但至少能帮你问一问！」 他发信息给闻苏，闻苏很快回復，说这件事交给他，但前提是要看一下此人的材料。 他徵求当事人的同意。 那个alpha稍微犹豫了片刻便点了头。 何远打开文件夹拍照。 第一页是个人信息，低头一看，当即愣住。 又下意识抬眼。 他……或许知道中间人是谁了。 因为亲属关系栏里赫然写着：兄——宋裴。 唔，郁金香上将和他弟弟不仅长得不太像，性格也截然不同呢。 第48章 何远非常好奇, 但不便直接问，毕竟面前这傢伙从头到尾根本没主动提过自己是宋裴的弟弟，说起中间人时的表现也很怪。 只能默默观察。 何远一边把资料发给闻苏一边知道了这人名叫宋朗，二十岁, 信息素综合测评值还蛮高, 难怪能考上军事学院…… 唔，父亲那一栏是已故？ 但郁金香上将的父亲…… 赶紧住脑。 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再往下探究会被灭口的那种。 但也许也是自己想错了, 宋朗的哥哥宋裴不一定就是郁金香上将宋裴, 星际这么大，同名同姓的人多如牛毛。 发完照片，他把文件夹合上交还给宋朗，说：「现在就等一等, 闻苏上将很忙, 可能回復得慢, 你别着急。」 「嗯，我不着急。」宋朗顿了顿, 看何远的眼神有点儿不好意思, 声音低下去, 却很认真地说，「谢谢你。」 「嗐呀不客气这有什么好谢的这也是我的本职工作啦……」 叮咚—— 手机铃声响，何远低头一看, 大惊。 「是闻苏上将！这么快！」 然后大喜。 「唔！他说他批准了！而且已经让教务开了註册通道, 让我带你去报名！后续也由他去跟院长沟通, 你不用再管。那走吧, 报名流程挺长，咱们加快速度, 争取午饭前搞定！」 第88页 何远快乐地招唿宋朗往门口走。 宋朗站起来，总是带着戾气或丧气的脸难得地柔和，展露出笑意。 「教务……在二楼东侧，先缴费，系统註册完成后是录入身体机能信息，在三楼大资料库……唔，只有军事学院才有这一项。」 「然后是去本专业行政办公室登记，你的专业是……单兵（机甲方向）格斗与战术……哇塞好酷！那就是去五楼，分配班级与宿舍，领取学生证、训练场地通行证、训练服、课表、课本、饭卡、宿舍秘钥……好多东西。」 「有些需要等一等，最多一天就能领完。」 何远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机认真念叨，突然从手机上抬头，对宋朗不好意思地笑说：「我也是第一天上岗，好多事情都不太熟悉呢。」 「已经很厉害了。」宋朗说，「今天如果没有你，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嘿嘿，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一定要把你的事情办好！」 何远说到做到，领着宋朗跑上跑下，不厌其烦地去各个办公室找人、说明。 一个多小时后，手续办完，宋朗正式成为了星源大学军事学院的大一新生。 「你的年龄是我比大一岁，但从年级上来说，我是你的学长嘞！」 宋朗投其所好道：「嗯，学长。」 何远听得一脸骄傲，又说：「现在要去宿舍看看吗？去安顿一下，然后买宿舍用品，刚才之所以没让你直接在教务系统上买，是因为有性价比更高的渠道哦，我发连结给你！唔……添加一下联繫方式可以吗？」 当然可以。 求之不得。 宋朗拿出手机，打开主页给何远扫了。 何远发来连结，宋朗却没有立刻看，而是说：「现在还没到中午下课时间，宿舍没人，我贸然开门进去，舍友回来撞上恐怕不太好，而且万一舍友中午不回来，下午或晚上回来，发现宿舍被人动过，更加不好。不如咱们先去吃午饭？等晚一点儿，舍友大概率已经回来了的时候再去宿舍？」 「也对，你想得好周道！」 看来这傢伙的冲动暴脾气是分情况分人的。 「那走吧，我带你去食堂，给你推荐好吃的！」 「嗯，我请你吃。」 何远一愣。 宋朗认真地说：「请你给我一个答谢的机会。」 何远明白这种受人恩惠想要报答的真诚，便也没拒绝，只道：「那就这一次哦，说来也是我的工作嘛，何况大家都是同学了，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好羡慕你们军事学院的学生啊，硬体设施又新又豪华，连宿舍都是二人间！」 「因为军事学院新开，规模还不大。」 「你是第一届学生，很有意义呢！」 二人边走边聊，出了行政大楼，只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身材高挑，气质潇洒。 ……是宋裴。 目光一接，三人站住，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之色。 何远还特意用余光瞥了宋朗一下，那傢伙的脸上除了惊讶，分明还有一丝抗拒。 看来并非同名同姓，他的哥哥宋裴就是核心将官顶级alpha郁金香上将宋裴。 「怎么是你？」宋裴首先恢復正常，像平时一样笑着迎上来，兴致勃勃地看着何远。 何远立刻骄傲地说：「上将大人好！我现在又是闻苏上将的助理了！」 宋裴：…… 这个省略号仿佛有实体，突兀横亘在宋裴和何远中间。 何远就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次是行政助理，我们说得很明白，没有信息差。」 「哦，难怪闻苏在电话里跟我说让我来找他的助理，弄了半天就是你啊。」 可算明白了，闻苏这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看，我那可爱的omega又回来了。 二人对话期间，宋朗站在旁边，表情渐渐不对。 宋裴当然关注到了，对他说：「闻苏跟我说了你这几天的遭遇，我正好不忙，就过来看看，哎，你怎么不早联繫我呢？不要总是为了这样的小事跟自己过不去。」 宋朗不说话。 半天都不说话，还把视线挪到了一边。 何远左看右看，有点儿受不了这种氛围，便主动说：「上将大人您放心，我已经帮他把所有手续都办好了！」 「谢谢你。」宋裴笑道，「也不愧是你啊，很有当初怒怼楚少的风姿。」 「您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呢，而且我现在和小曦是好朋友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小曦？」宋裴意味深长地琢磨道。 「晨曦的曦，他改名了。」何远认真地解释。 「我知道。」宋裴看看二人，「你们现在是要去……」 何远首先看宋朗，那傢伙还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他便答道：「去吃饭。」 宋裴问：「一起，可以吗？我请你们。」 何远知道，这个「可以吗」不是问自己，而是问宋朗。 他们兄弟关系紧张，紧张的源头也在于宋朗，如果他还不说话…… 结果没想到，宋朗居然首先问他：「你可以吗？」 何远一愣：「我？我当然可以啊。」 宋朗又问：「你们……认识？」 何远点点头：「我是通过闻苏上将认识了郁金香上将大人。」 第89页 「可以叫我宋裴。」宋裴友好地说。 何远却非常礼貌而不贊同地摇头：「不可以，要尊敬。」 宋裴哈哈笑起来，伸手欲揉何远的头，这时宋朗突然说：「那好，一起吃饭吧。」 轻轻推了下何远的胳膊，何远顺势向前走了两步，宋裴的摸头便没有成功。 扭头无奈地看着宋朗的背影，暗自在心里嘆了口气。 宋裴请吃饭，自然排除了食堂，三人来到校外一家何远推荐的餐厅—— 没办法，兄弟俩都说不知道吃什么，他不得不充当润滑剂。 哎，最近的饭局都太吓人了。 不过这次比上次好，因为不太配合的只有宋朗一个，他和宋裴都能活跃气氛。 从宋裴这里才知道，原来院长助理是院长的亲戚，怪不得那么趾高气昂！ 而院长是联盟行政口下来的人，毫无军方背景，虽然宋裴没讲得太透，但话里话外就是在说军事学院领导层关系错综复杂。 联想到楚曦也曾经说过的「打开军方的口子分一杯羹」，何远突然一惊。 身体前倾问道：「对了上将大人，我今天这么做是不是、是不是驳了院长的面子？会不会给闻苏上将带来麻烦？！」 宋裴不紧不慢地说：「是担心你自己得罪院长，还是担心闻苏会有麻烦？」 何远一愣。 宋朗也看着他。 何远边想边说：「我没什么吧，只是学生，一个小虾米，院长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跟我过不去？所以……还是更担心闻苏上将一点。」 「那就更不至于了。」宋裴笃定地说，「毕竟闻苏是什么人？」 何远再一愣。 恍然大悟，也对。 「可惜闻苏不在啊，要不然听了你的话，还不得高兴到内伤。」 宋裴用他一贯的调侃语气说。 何远的脸「唰」地变红。 「才不会，上将大人您别瞎想，闻苏上将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了。」 「嗯，最近见过他，的确成长了。」宋裴点到即止，把话题拉回来，「这次宋朗的事院长应该根本不知道，从头到尾只是那个亲戚在发疯。」 「没错！」何远看着宋朗，「就是你说的『小鬼难缠』。」 一餐饭吃到最后，宋裴再一次又耐心又认真地提醒宋朗不要想太多，也不要什么事都自己硬抗，有需要尽管找他。 宋朗终于也软化了一些，点头说了「好」和「谢谢」。 观众何远跟着松了口气。 好像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吃完饭，宋裴还有工作，先走了，何远和宋朗一起回学校。 路上宋朗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鼓起勇气—— 「我们再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好么？」 「聊？聊什么？」 何远心里还想着他的助理工作，今天第一天上班，已经擅离职守很久啦！ 可是直接拒绝也很难。 因为宋朗的表情非常复杂，甚至有一点点的委屈和无措。 「很多事。」他说，「首先是向你道歉，学长，还是那句话，请给我一个正式向你道歉和致谢的机会，然后就是……关于宋裴。」 糟糕。 有大八卦。 而且他叫我学长诶！ 何远充满责任感的双眼放光。 十分钟后。 二人坐在了咖啡厅。 同一时间，闻苏打了个喷嚏。 奇怪，明明没有生病，怎么突然背后发凉呢？ 第49章 宋朗请何远喝咖啡, 让他先点单。何远没有来过这家，认认真真地研读菜单，不确定那些比较花哨的会不会好喝，最终还是选择稳妥, 点了摩卡。 而宋朗点单只需一秒, 根本不看，直接超大杯加冰加浓美式。 何远：…… 「不怕晚上睡不着吗？」 宋朗说：「不会, 习惯了。你呢？不觉得摩卡太甜？」 「也不会啊。」何远摇摇头, 「我喜欢吃甜食, 在控制好量保证健康的前提下！」 心里想alpha是不是都喜欢美式啊，至少闻苏上将喜欢，不过闻苏上将也喜欢甜食，还把品尝各种甜食当作乐趣, 这种反差倒是很有趣。 有机会可以试着给他推荐摩卡, 说不定喝过以后闻苏上将就会放弃苦涩的美式！ 不多时咖啡端上来, 何远有点儿渴，抱起杯子咕嘟咕嘟勐吸了几大口, 两颊鼓起, 糖浆和奶泡令他露出非常满足的表情。 看得宋朗微微笑了。 他随手揭开自己的咖啡杯盖, 去掉吸管端起杯子。 然后说：「今天咱们俩一直在一起，到处跑来跑去，我觉得……」 何远噙着吸管抬头, 眼睛眨了眨, 这句话起的令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宋朗又笑了一下：「我觉得学长你的跑步速度一定很慢, 上次你在说谎。」 何远：…… 何远：………… 何远：……………… 其实他想了一下才明白宋朗的意思, 然后就超级尴尬。 被拆穿了。 但宋朗这人也是的，怎么那么久以前说的那么随便的一句话他都记得啊！ 「我直到今天才懂了你那天冲出来打抱不平的原因, 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面对好几个力量比你强很多的alpha，还是面对权力的上位者，你都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无所畏惧。」 第90页 宋朗表情严肃，语气也很认真。 「学长，今天谢谢你，不光是因为你帮我办了我无法办到的事情，更因为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你让我重新相信，理想主义也是会胜利的。」 何远：！！！ 突然间他特别感动，鼻尖都有点儿酸了。 「我也要向你道歉。」宋朗接着说，「那天在湖边，我们几个那样做的确很不对，如果有机会见到另一位omega同学，我也想向他道歉。」 何远心想机会应该有，毕竟大家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而且都认识他，只是…… 「他的脾气不太好啦，我怕你们一见面又……」 「脾气不好我就受着，是我们做错，理应受着。」 何远心中一震。 这一刻，他觉得宋朗特别高大，上次明明还一副仗势欺人的架势呢。 这时宋朗嘆了口气，说：「其实上次……不是开脱，我们真地没有想过用暴力欺负那位omega。一开始是我坐在那里看书，然后几个朋友过来了，我去校门口接他们，随手把书放在了椅子上。回来的时候，那位omega坐在那里，我的书有一本放在旁边，另外两本都掉在了地上，可想而知是那位omega扔的，我的几个朋友问他怎么回事，那位omega也的确像你说的，是个急脾气，大家起了争执，话赶话就……成了你听到的样子。其实别说欺负，我们连吓唬他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一时生气上头，口不择言。当然，无论最初是因为什么，最后造成的结果的确是我们不对。」 宋朗一边说，何远一边听，表情千变万化。 居然是这样么？ 仔细一回想，当时宋朗他们似乎……确实……没有特别出格的地方。 哎。 当时的他是不是也冲动了？ 何远表情郁闷。 宋朗忙又说：「学长，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诉苦，更不是为了让你自责，只是想告诉你事情本来的样子，因为我、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坏人。」 「嗐呀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简单粗暴到直接用好人坏人来区分呢！」 何远摆摆手，突然一愣。 话说回来，他好像经常用「好人」、「大好人」、「超级大好人」这种词形容闻苏。 可是没办法，因为闻苏上将就是超级大好人啊！ 再一愣。 「对了，上次在湖边是上学期，你不是才报名的大一新生吗？怎么上学期就在学校了？」 「因为那时候收到了被新军事学院录取的通知，几个朋友都为我高兴，就一起过来学校看看。」 「噢。」何远恍然大悟。 宋朗笑道：「学长，你都不好奇为什么我比你大却是你的学弟吗？」 何远心想好奇啊，但是不好开口问，总觉得宋朗身上的事情特别复杂。 他一脸迟疑，视线挪向别处。 宋朗便不为难他，自己说道：「其实我和宋裴不是亲兄弟。」 嚯…… 果不其然。 「事情有点儿长，辛苦你听我慢慢说。」宋朗喝了口咖啡，看着何远，何远的双眼亮晶晶的。 「现在大家所以为的宋裴的父亲是联盟总部未来研究院的着名学者，但实际上，那位德高望重的学者并不是宋裴的生父。宋裴的生父，也就是我的生父，是一个……渣a，烂人。」 何远：…… 「对了，我和宋裴都姓宋不是因为那个渣a，他不配在我们的生命里留下痕迹。我们俩都跟自己的母亲姓，只是恰好同姓。」 原来是这样，何远点了点头。 宋朗接着说：「那个渣a先是和我妈妈结婚，他们结婚前谈了很多年恋爱，有感情，也有分分合合，少不了鸡毛蒜皮，最大的问题还是渣a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幻想着一夜翻身一夜暴富。」 「后来机缘巧合，他认识了宋裴的母亲，一个拥有强大背景，能让他『立即停止努力走上人生巅峰』的女人，和我妈妈的感情当然不够看了，他抛弃了我妈妈，用尽手段骗取宋裴母亲的信任和感情——没错，那个渣a在处理两性关系上非常厉害。」 「在他们正式结婚之前，我妈妈找到了宋裴的母亲，其实我至今也不确定她当时那么做的心理，我不敢问她，究竟是想挽回自己的丈夫，还是出于报復，自己被抛弃了也不让另外两个人痛快，还是出于善良正义，不想让另一个女人受骗，或者兼而有之。总之，因为我妈妈的出现，宋裴的母亲看清了渣a的面目，与他断了关系，只是那时她已经怀上了孩子，就是宋裴。」 「她为什么会生下宋裴，后来又是怎么和那位学者结了婚，这些都不是我能知道的。我能讲的只有我这边。」 「没能和宋裴的母亲结婚，渣a当然要继续找靠山，可是找来找去，真正愿意收留他的也只有我妈妈……」 这时何远弱弱举手。 「那个，他不知道是你妈妈破坏了他的婚事吗？」 宋朗摇了摇头。 「宋裴的母亲是位很仗义也很强大的女士，她对那个渣a隐瞒了我妈妈去找她的事，只说是她自己查出来的。」 「噢。」何远点点头，认真地在心里给郁金香上将的妈妈点了个贊。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妈妈和渣a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样子，但也没有彻底分开过，后来他们有了我。」宋朗继续讲述，「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我当然不会快乐，童年的记忆除了争吵就是争吵，直到有一天，那个烂人喝了酒吵过一顿后摔门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第91页 何远惊讶地看着他。 宋朗淡淡地说：「夜里失足落水，他死了。」 何远缓缓点头。 宋朗嘆了口气：「我不知道学长你能不能明白，我从小就不理解我妈妈，有时候甚至鄙夷她、厌烦她，为什么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接纳那样一个烂人？为什么她甘愿原地踏步？那是爱吗？如果爱是那样的，那也太、太……尤其当我得知了这些年来的所有细节，得知了宋裴的母亲，我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不能像宋裴的母亲那样呢？！」 「这些年里，我妈妈和宋裴的母亲一直有联繫，烂人死了以后，宋裴的母亲还几次向生活艰难的我们施以援手，我知道了以后就很、很……我觉得丢脸，太丢脸了，我跟我妈妈说不能这样，她却反反覆覆强调这都是为了我，说她希望我的以后会是崭新的。」 「我真地不懂，我非常抗拒。最抗拒的时候，就是高中毕业以后，我干脆连自己也放弃了，没有考大学，而是直接去找工作，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联繫，我想靠自己活下去。」 「再后来，我母亲查出了绝症。」 何远顿时惊得双眼和嘴巴变圆。 「她一辈子过着那样煎熬痛苦的日子，怎么可能不得绝症？」宋朗苦笑，「她说她这一生最后的愿意就是希望我好，反覆提及什么『崭新的以后』，还说她从宋裴那里听说了，星源大学要开军事学院，她希望我去考，我答应了。」 「考上以后，她非常高兴，但是她没有夸我，只一再地说要谢谢宋裴和宋裴的母亲，她以为我是因为宋裴的操作才考上的。我听她那么说，也以为是他们提前说好了，一下子非常生气……」 「所以你开学的时候没有来报名？」何远问。 宋朗点了点头。 何远总算明白了，试着说：「后来大家把事情说开，弄清楚了你是靠着自己的本领考上的，你就又愿意来上学了是不是？」 「是。」 「哦，那就好。所以我觉得很多话只要开诚布公地讲，就会变得简单。我想这次之后，你和你妈妈的关系会变好！包括很多你刚才说的你不理解她、不敢问她的地方，也许真地开口问了，讨论了，一下子就解决了。」 宋朗摇摇头：「她已经去世了。」 何远：！ 「对、对不起……」 「没关系。好的一点是，她是知道了我决定回来上学以后去世的。」 「哦……哎。」 此时此刻，何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50章 他想起了昨晚。 和闻苏坐在长椅上聊天, 说起改名，说起闻苏的家庭关系，如今看来，他和闻苏所经歷的在宋朗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他难过地摇了摇头：「对不起, 你说了好多, 我很有感触，但那些感触都很庞大, 又很朦胧, 让我抓不到一个明晰的切入点。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 或许你不需要人劝，但除了劝，我又的的确确做不了别的，即便只是共情或同仇敌忾都显得很……虚假, 因为我……是孤儿, 我对父母亲人没有任何真切的印象, 我……」 「是我该说对不起。」宋朗温和而坚定地打断了他，「明明我们才刚刚认识, 我就跟你说这些, 交浅言深, 是我一意孤行，真地很抱歉。但实话实话，学长你给人的感觉非常亲切, 好像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我不由自主地就想跟你倾诉。这些事情我其实没跟任何人讲过, 它们让你很有压力吧？」 「也、也没觉得有压力, 就是、就是……嗐呀，咱们俩就不要再互相道歉了吧？」 一开始, 他以为宋朗是个恃强凌弱的坏蛋alpha，今天上午，他又以为他是个做事冲动不顾后果的alpha，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宋朗的内心非常细腻，而且一面成熟，一面又有些幼稚。 他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又因为这份强烈的自尊和骄傲，在面对郁金香上将及其母亲的时候会感到自卑。 他也一定在努力地调整、平衡这两种情绪。 「我没觉得有压力。」何远认真地再次强调，「你可以随时找我聊天，聊什么都行，不用在意交浅言深，我觉得聊一聊深刻、复杂的话题，思想碰撞，无论能不能得出确切的结果都是很好的。至于你现在……就好好面对全新的生活吧！过去的事情……的确不能简单粗暴地说完全过去，那种影响无法彻底消除，但他会成为你的一部分，你带着这一部分去走未来的路，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里，接受它，但不要被它控制。」 昨晚，闻苏上将对他说了类似的话，他很受启发。 他现学现卖，也说给宋朗。 一个虽然是alpha，但或许比他更脆弱的，需要帮助的学弟。 果然宋朗露出蹙眉思索的表情，片刻后说：「你说得对，谢谢你，何远学长。」 「嘿嘿。」何远不好意思地挠头笑。 聊完沉重的话题，何远帮宋朗挑选了网购的宿舍用品，给他介绍星源大学的方方面面，随口插几句自己的情况。 从咖啡厅一路叽叽喳喳回到学校。 何远继续做助理，宋朗则去取货，然后去宿舍，等舍友回来就搬进去。 二人分道扬镳。 刚回到办公室，何远的手机便「叮咚」一声。 闻苏发来消息：[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第92页 何远一愣。 然后深深反省：做生活助理算是游刃有余了，但行政助理果然还是不太行！非常不专业！居然没有主动向上司汇报工作，居然让上司问他！ 这还得了。 严肃地吞咽了一下，赶紧打电话给闻苏。 「上将大人对不起，我刚刚回来。」 「嗯？去哪儿了？宋裴弟弟那件事办得还顺利吧？」 「有上将大人的授意，特别顺利！中午之前就办好了，然后我们遇到了郁金香上将大人，他说是您告诉他……」 何远事无巨细地汇报。 包括约吃饭、喝咖啡，以及宋朗很有礼貌地叫他学长，等等等等。 闻苏那股向众人炫耀助理的心思顿时就没了。 怪不得刚才背后发凉。 何远还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讲，片刻后一顿，确认道：「……上将大人？」 正疯狂脑补「约吃饭喝咖啡叫学长」的闻苏也一顿：「……嗯？我……在。」 突然他有些愧疚。 何远明明那么开心。 他将自己从吃醋、担忧、后悔这些不稳定的情绪里拉出来。 这时何远说：「上将大人，你说过喜欢吃甜食的对不对？」 「嗯。怎么了？」 「那如果您愿意，下次喝咖啡的时候可以试试摩卡，我最喜欢喝摩卡了！」 「好啊。」 何远顿时惊喜。 有点儿没想到闻苏上将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因为闻苏上将一向很自我，所以他提建议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不过我有个要求。」闻苏补充说道。 看吧，果然。 何远认真地问：「什么要求？」 「你做给我喝。」闻苏不容置疑地说，「你做的我才喝。」 突然间，何远的心「嘭」了一声。 明明是在说咖啡，但可能是因为闻苏上将的声音太低沉而有磁性了，手机又贴在耳边，环境又超级安静，仿佛有种说……奇怪的话的意味。 弄得他脸都红了。 丢脸。 还好闻苏上将不在面前。 赶紧住脑平復。 他站起来立正，做出一副承接重大任务的模样，说：「得令！绝对没问题！」 想了想，他试探问道：「对了上将大人，郁金香上将和他弟弟的……细节，你知道吗？」 他现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跟闻苏说。 「你是指宋裴的生父……他们家的旧事？我知道。」 那就能说了。 「嗯，今天宋朗也把那些告诉我了，我……很震撼，听完以后整个脑袋都乱乱的，只好用上将大人鼓励我的话鼓励他，然后，我那些乱乱的想法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特别清晰的想法。」 何远准备了一下。 「上将大人，我希望您和您的父母关系好，特别特别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人像我一样没有父母，还有很多人像郁金香上将和他弟弟那样在亲情上有着非常不好的遭遇，但您不是，您很接近很接近亲情的好！我希望您……不要错过。」 电话里陷入寂静。 何远特别紧张，怕自己说错话，怕闻苏觉得他明明不懂却要指手画脚。 便补充道：「我只是建议，只是想告诉上将大人，没有让您必须做的意思！上将大人当然还是要以自己的想法为先！」 这时闻苏问：「你为什么希望我不要错过？」 「因为我希望您幸福啊。」何远理所当然地说。 「你希望我幸福？」闻苏重复道。 何远点点头：「嗯。」 「为什么？」 何远：？ 好奇怪，这该怎么回答？ 「因为、因为……上将大人是超级大好人！」 闻苏笑了：「除了你，没人这样说过我。」 「因为上将大人的好藏得很深，只有我发现了！」 闻苏又笑了一声，说：「谢谢你。」 何远暂时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没有关系，这种事情原本就不是一下子能决定的，闻苏需要深思熟虑，而且他原本也不需要闻苏给答案，毕竟他只是建议。 挂了电话，闻苏起身走到书房窗边，看向楼下的花丛。 他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看何远打理花草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对何远颇有微词，不断地挑对方的毛病。 现在想来，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动心，一见钟情，只是顶级alpha多年来积蓄的骄傲、不容置疑和执拗刻板的性格触发了自我保护。 何远是他的天使。 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是。 他打开手机社交软体通讯录，寻找那个自打建立就没主动说过话的群聊，点开、输入、发送—— [明天晚上在家吗？我回去吃饭。] 深思熟虑。 只需一分钟。 同一时间，两个手机在不同的地方响起，闻将军与苏医生不约而同地向屏幕随意一瞥，不约而同地愣住，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脸上满是惊恐。 夫妻同心，他们甚至不约而同地想—— 闻苏这孩子，顶级alpha也会被绑架？ 晚上九点多，何远做完第二天的规划，整理好办公室，关门下楼回宿舍。 却在大楼外遇到了宋朗！ 「你怎么在这儿？有事情？大家都已经下班了……」 第93页 「我是来等学长的。」 何远就一愣。 宋朗笑着说：「宿舍都收拾好了，跟舍友和其他同学聊了聊，感觉他们人都很不错，所以来跟学长汇报一下。」 「那很好啊，你发个信息说就好啦，不用费劲跑一趟！」 「也是闲着，你要回宿舍吗？我送你。」 「好啊，今晚天气不错，走走路很舒服。你还没去过旧宿舍区那边吧？正好去逛逛。」 一路走到宿舍楼下，宋朗也没有拉着他继续说话，反而让他快点儿上去早点儿睡觉。 第二天中午，宋朗又在行政楼下等他一起去吃饭，请他介绍食堂美食，何远自然当仁不让。 接下来的每一天，宋朗都能找出点儿理由约他吃饭或去哪里逛，非常自然，完全不会令人多想，于是完全不会被拒绝。 因为这根本就是大学同学交朋友的正常流程正常表现啊！ - 将近半个月后，闻苏来了。 兴致勃勃地推开办公室门，甚至准备好了只会展露给何远的微笑，然后…… 空无一人。 不应该。 根据何远这些天来的汇报，他每天都在这里，昨天汇报的时候也没提过今天有其他事情，所以他才决定过来给他惊喜。 也许只是偶尔出去。 闻苏坐下等待。 五分钟后他急了。 推门出去，正巧遇见旁边办公室里的人出来。 那个人看到他，浑身的松弛瞬间被紧张取代。 「……啊！闻、闻院长，您来了，您好！」 「你好。」闻苏想了想，「你知道我的助理，那个非常可爱的omega去哪儿了吗？」 那人一愣。 非常可爱…… 嗯，倒也是客观描述。 闻苏上将不愧是闻苏上将，说话一针见血而毫无情商。 但问都问了，就详细回答。 「噢，您说他、他呀，我刚刚看到他下楼去了，和男朋友一起，应该是去吃饭了。」 闻苏的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男朋友？！」 他强行忍耐着。 那个人说：「是啊，他、他男朋友天天来接他吃饭！」 第51章 在食堂吃完午饭, 何远和宋朗边聊边往回走，说起最近发生的趣事，一路嘻嘻哈哈。 推开名誉院长办公室门的那一刻，肆意的笑声跟着传了进来。 然后戛然而止。 何远握住门把手和宋朗一起愣住, 惊异的目光望着前方—— 闻苏正坐在沙发上, 双臂抱起，修长的双腿交叠, 脸色严肃, 深邃的双眼放出凛冽的光芒。 完全不收敛顶级alpha的气场。 宋朗开始紧张, 不由地吞咽了一下，双手冒汗攥成了拳。 何远则瞪着眼睛张着嘴，用大眼睛将闻苏上下扫描数遍，然后像被突然激活了一样, 在原地小跳了一下, 一脸惊喜地跑上前。 「上将大人您来啦！好久不见！您真地换了我说的髮型, 还专门染成了金色！好帅气啊！又优雅又时尚，超级酷！这下简明光肯定不是您的对手啦！」 何远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围着闻苏左看右看, 仿佛想看清每一根髮丝。 闻苏突然就没脾气了。 活泼可爱的omega向你狂奔而来, 崇拜你、赞美你，像蜜蜂围着花朵，怎么可能还有脾气？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无论他做过什么。 一剎那间, 闻苏甚至产生了「就算当小三也没关系, 只要能和何远在一起, 他愿意承受道德谴责, 愿意成为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人渣」的想法。 只要能和何远在一起。 其实，在听到别人说何远和男朋友出去了的时候, 他冷静下来稍一分析，就知道这是误会。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自动生成各种各样的狗血剧本，一边对自己嗤之以鼻，一边感慨并接受，他已经被何远吃得死死的了。 没什么不能接受。 即便他是顶级alpha。 没有规定说顶级alpha必须无坚不摧，为了唯一一个omega沉沦，这是他的权利。 他站起来，伸手揉了揉何远的头，温和地问：「去吃饭了？」 「嗯！」何远点了下头，「上将大人吃饭了吗？」 omega果然还是关心他。 他看似轻飘飘实则意味深长地说：「没有，本来想过来以后和你一起吃。」 「哎呀。」何远露出非常后悔愧疚的表情，「我和宋朗为了避免食堂午饭高峰期，专门早去了一会儿！哦对上将大人，他就是宋朗！」 闻苏「嗯」了一声。 「我听宋裴说了，他托你照顾他弟弟。」视线与宋朗对上，继续轻飘飘地说，「原来你是和他吃饭，刚才隔壁的人告诉我说你和男朋友出去了，我还疑惑呢。」 直球，最适合何远。 果然何远大震惊。 「啊？隔壁的人居然这么说！也太离谱了吧！」 「是很离谱，稍后我帮你澄清。」 「哦……那、那上将大人您别太严肃，他们可能只是开玩笑。」 「有些玩笑不能乱开，警告一下很有必要。」 话音落，宋朗皱了下眉。 说是要警告隔壁的人，其实是在警告他吧。 没想到堂堂玫瑰上将居然真地对何远…… 第94页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闻苏又问。 「刚才去吃饭，不想一路都提着东西，我就让宋朗先把包包放在这里，吃完再过来拿。」 这毕竟是闻苏的办公室。 他请示道：「上将大人，我可以这样做吧？」 「当然，你无论对谁都善良友好，我愿意支持这样的你。」 「嘿嘿。」 宋朗的眉头皱得更深。 闻苏的种种小心思何远是没意识，但他身为情敌，已经完完全全地接收到了。 即便顶级alpha也不能免俗，需要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去竞争，这就是何远的魅力。 他没有看上错人。 这时何远拿着包交给宋朗。 何远的背后，闻苏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 虽然何远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但宋朗也的确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他接过包，说：「那我先走了，回去休息一会儿，下午还有实战课。学长，晚上再约你一起跑步。」 「好啊，拜拜！」何远笑着挥手。 宋朗走到门口，拉着门快要关上的时候突然一顿，重新走回来，认真地看着闻苏。 「闻院长，我入学的事情谢谢您。」 「不客气，举手之劳。」闻苏抱着双臂说。 「您后面会给我们上课吗？」 「暂时没有这样的安排。」 宋朗笑了一下：「有些遗憾，不能当面向您讨教了。」 宋朗言辞礼貌，若是换一个场合则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两个alpha面对同一个omega，心照不宣，话语的含义就变了。 这是挑衅。 氛围突变，闻苏的眼底冷了，说：「想讨教随时都可以。」 话音落，他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轻轻一动，信息素释放，强大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明明是在办公室，却有种海啸将至，突然天昏地暗之感。 海啸之中还夹杂着无数柄尖刀。 它们飞速朝向宋朗，宋朗刚要抵抗，可是信息素还未形成屏障就已经被击得粉碎，他后退一步单膝跪下，浑身冷汗不断喘息。 而这时，闻苏已经收回了信息素。 宋朗垂着头咬了咬牙，撑地站起来，几乎落荒而逃。 闻苏再看何远，何远面颊通红眼神混沌，脚下也打了绊子，开始原地转圈，晕晕乎乎地说：「上、上将大人……」 闻苏扶住他。 何远患有先天性腺体封闭症，没有信息素，也不会被他人的信息素影响，但由于闻苏信息素的味道类似天然蓝尾龙舌兰草，混合了果木香与辣草香，与烈酒的味道异曲同工，而何远恰恰很不会喝酒，才每每被放倒。 无醇醉倒，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所以他才会毫无顾忌地释放信息素。 但意外的是，他这次释放的信息素明明充满了攻击性，何远却没倒，而是像喝大了一样，从行为到表情到言语都颠三倒四了起来。 他脚步凌乱，向前撞上闻苏的胸膛，被撞得退了两步，以为撞上了墙，可看起来明明是人啊，想要确认，就又向前撞，同时伸手摸。 眼神非常迷离。 「……上将大人？是上将大人……你好坚硬啊……」 闻苏抓住何远的两只手，垂下的眼神非常茫然。 「上将大人你也不提前说一声就突然来！是不是要偷袭我……偷袭不成功！我一直有好好工作……」 何远仰着头，觉得这样说话很费劲，就贴着闻苏的胸口反覆踮脚，试图把话说在闻苏耳边。 闻苏心想谁说偷袭不成功？明明又发现了一个情敌呢。 而且是个比上两个都厉害的情敌。 「对了上将大人你的衣服……」 何远的手在闻苏的手心里挣扎，试图拉他。 闻苏从善如流，被何远拉去里面的休息间，他上次穿的那件简明光同款西装外套正挂在那里。 何远松开闻苏的手，跌跌撞撞地来到西装前，闭着眼睛把鼻子贴上去使劲儿吸了吸，说：「有上将大人的味道，好闻！」 又跌跌撞撞回到闻苏胸前，拉着他的衣裳下摆，带着一点儿委屈说：「我想给上将大人洗一洗，又怕洗坏了，只能等上将大人来……」 闻苏：…… 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何远。 他按住何远的肩，哄道：「没关系，不用洗，只是你穿了一次，它现在还非常干净，而且你也说了它好闻对吧？」 「嗯。」何远老实地点点头。 闻苏笑了：「既然好闻，为什么要洗呢？」 「有道理。」何远原地晃了晃，然后「咚」地一声用额头撞上闻苏的胸口，左右摇头蹭着，「上将大人，我晕晕的……」 「你醉了，睡一会儿好不好？」 何远继续摇头：「不要，我还在上班！」 「那……」 「我给你做咖啡！做摩卡！我准备好了！」他跑向休息间的咖啡机—— 咖啡机、咖啡粉、牛奶、砂糖等基础材料办公室里本来就有，为了给闻苏制作摩卡，他又专门买了可可粉、淡奶油和巧克力酱。 「热牛奶加可可粉、热牛奶加可可粉，加水萃取……加糖打奶泡打奶泡……」 何远一边小声念叨步骤一边动手，因为又晕又醉，远不如平时干脆利落，时而手忙脚乱，拿起一件东西又放下，时而被奶油、粉末等等沾上脸，也顾不得管。 第95页 最后，双手捏住巧克力酱的包装袋，在蓬松的白色奶泡上一圈圈挤出纹路，大功告成！ 而他的脸已经成了小花猫。 继续双手捧起玻璃杯，转身举着给闻苏，迷离的眼睛眨了眨。 小花猫献宝！ 闻苏：………… 整个过程里，他一直守在何远身边，护着他防止摔倒。 当然能体会到何远究竟有多么认真。 都醉醺醺了还不忘自己说过的话，精心准备，反覆练习，等自己一来就立刻为自己做到。 而自己呢？ 当初那么说，不过是因为得知何远和别人一起喝咖啡，心里吃醋别扭，想要个独特的证明罢了。 好幼稚。 他接过咖啡杯，说：「我们一起喝吧？」 顺手从咖啡机旁边的小桶里抽出两支吸管插上去。 醉了的何远没有平时那么严格，听话地「嗯」了一声，倾身向前，低头噙住吸管，又觉得这样不太舒服，干脆双手扶住闻苏的腰。 闻苏温柔地笑了。 一手护着何远的后脑勺，自己也低下头吸咖啡。 与许多情侣都会拍摄的「同喝一杯饮料」秀恩爱甜蜜照片一模一样。 喝了一会儿，何远的脸更脏了，闻苏放下咖啡杯，用纸巾沾水帮他轻轻擦拭。 何远配合地扬起脸颊，时而嘟嘴方便擦，乖巧地说：「谢谢上将大人。」 只释放了一秒信息素，何远的晕醉状态却持续了这么久，而且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于是他再劝：「去睡觉好不好？」 何远仍是非常不认同地摇头：「不行，我要工作！」 闻苏问：「你都安排了什么工作？」 「唔，办公系统里有好几条新通知还没看，看过了才能继续规划。」 思维还算清晰，只是状态过于兴奋，感性的控制因素过多。 很奇特的表现。 倒是值得探究。 闻苏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办公桌，产生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第52章 闻苏一把把何远抱了起来。 公主抱。 一路抱到外间办公桌后坐下, 把人放在自己腿上，打开星脑虚拟光屏。 办公系统界面跳了出来，何远倾身去看，一个个指出尚未查看的通知, 闻苏便一个个点开, 然后捂住何远的眼睛，自己念给他听—— 现在的omega眼睛不太好使的样子, 最好远离电子屏幕。 那样漂亮的大眼睛, 理应好好爱惜。 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 看完系统新通知后继续查看院长邮箱，有一封邀请函，说不久后军事学院要举行新生格斗竞技大赛，请闻苏担任评委。 头脑眩晕的何远想了想, 按照一般情况回头确认道：「上将大人您拒绝对不对？」 毕竟评委的工作量比较大。 的确, 闻苏的下意识是拒绝, 他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 但是…… 想起不久前向他挑衅的宋裴的弟弟，想起不久前何远说战斗中的他是最帅气的, 便改变了主意。 「不, 我接受邀请, 我还可以现场指点他们。」 他不在的话，到时候omega岂不是要看尽其他alpha耍帅？ 不能容忍。 何远一听，迷离的醉眼缓缓冒出崇拜的星星, 缓缓地说：「哇塞, 上将大人好帅……哦对, 这份邀请函也发来了纸质版, 所以您、您也要回一个纸质的！」 「好，正文部分用模板, 最后手写签字即可，我来。」 秉着不让omega多用眼的原则，闻苏操作星脑，自行完成了助理的工作。 纸质回函列印出来，何远乖巧地递上钢笔，闻苏拔开笔帽，就着环抱的姿势签名。 唰唰唰—— 是潇洒大气的行书。 何远靠在闻苏怀里，朦胧的双眼又一亮：「上将大人的签名也好帅！您写其他字也这么帅吗？！」 以前他是生活助理，没有接触过闻苏的工作，当下需要手写的机会又太少，他从没见过闻苏写字。 闻苏没有回答，选择了直接用行动证明。 从印表机里抽了张白纸出来，把自己的名字又写了一遍，然后在旁边写上何远的名字。 同样的字体，同样的漂亮，一看就是小时候认真练过，而非只练签名讨巧。 何远果然更「哇塞」了，拿起纸来左看右看，晕沉沉的脑袋跟着左右晃。 「好漂亮……太厉害了！上将大人果然是上将大人，方方面面都好厉害！而且好低调……」 他放下纸扭头，双手自然而然地搂住闻苏的脖子，脑袋不断靠近，眼睫毛几乎贴上了闻苏的头髮。 「其实我上次建议您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您做了这个髮型，又染了金色，效果会这么这么好！我想像的只有一些好，这么多吧。」 他用手比了大约五厘米。 「但实际效果是这么多！」 双手使劲儿画了个圈，声音也是醉后夸张的大喊。 「好帅呀！别说简明光了，比游戏里的王子还要帅！超越了纸片人！唔，上将大人，您在哪里做的髮型？」 闻苏听得十分满足，抱着他问：「你也想去做？」 何远却摇头，表情直愣愣的：「我想感谢那个人，因为他帮上将大人呈现出了超级帅气的样子！」 第96页 闻苏：！ 虽然心漏了一拍这种话很矫情，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心确实漏了一拍。 他说：「是我妈妈推荐的地方。」 「上将大人的……妈妈？」 「我听了你的建议，决定跟他们缓和关系，前不久回家吃饭，聊天的时候说到我想换髮型，我妈妈就推荐了她的髮型师。」 何远万万没想到，甚至有点儿清醒了，整张脸上露出非常震惊非常感动的表情，「您居然、居然真地因为我说就……为什么？您为什么这么听我的话？」 明明一开始根本不听，连尝试吃手作餐这种小事都不听，现在却从改变穿衣风格到改换髮型，从参加他们的学生聚餐到主动与家人改善关系……生活习惯、为人处世，等等等等。 因为你是我心爱的omega啊—— 闻苏在心里说。 同时答道：「因为你愿意与我求同存异，因为你说的每一点都是发自内心地为我着想。」 他没有说谎，这两方面并不冲突。 「求同存异？上将大人把我当朋友了？」 何远坐在闻苏的大腿上动来动去，为了方便说话，干脆转身跪起来，双手扶住闻苏的肩。 他脸色红润，迷离的大眼睛含着水光，表情是平时绝对见不到的依赖，时而还有点儿撒娇，不断诱惑着闻苏。 「我不止当你是朋友。」他几乎贴着何远的额头说。 气息交换，何远下意识吸了吸，迟钝的脑袋又想了想，答道：「哦对，您还当我是助理！」 闻苏失笑。 突然「哎呀」一声，何远没跪稳，在闻苏腿上坐了下来。 正面跨坐，身体也顺势贴上去。 闻苏一滞。 唿吸和身体开始发烫，视线掠过何远脑顶，这间干净明朗的办公室既不合时宜又…… 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可是…… 「上将大人，我还是晕晕的，越来越晕了，怎么回事……」 何远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话语里满是对他的信赖。在意外发生、无法掌控自我的时候，他选择向他求助。 强大的alpha怎么能让弱小的omega失望呢？ 信息素是他玫瑰上将的工具，别想随随便便就跑出来。 闻苏压制住慾念，第三次说：「小远，睡觉好吗？」 「可是……」 「工作都完成了，你今天效率很高，所以稍微休息一下，劳逸结合，你越是坚持，不舒服的反应就越强烈。」 「真的吗？」何远眼巴巴地确认。 「真的。」 「那……好吧，我听话。」 「乖。」 闻苏撸了撸何远毛茸茸的后脑勺，就着跨坐的姿势把人抱起来，走去休息间的床边，要放下的时候，何远居然拒绝。 他揪着闻苏的衬衫，双腿圈紧，潜意识里，他喜欢这个怀抱。 「你放心睡，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哦。」 闻苏为他脱掉鞋袜和裤子，盖上薄毯，自己坐在床边。 何远闭着眼睛抓着毯子边，意识肉眼可见地模煳，嘟嘟囔囔地说：「上将大人，您这次的信息素好不一样……」 闻苏一怔。 嗯，他的意思应当是指这次的反应与先前不同。 或许是因为先前他对何远释放的信息素总是一点点且很温和，而这次为了震慑宋裴的弟弟，信息素凝重而充满了攻击力。 「上将大人……」 进入梦乡的最后时刻，何远还在念叨，身体动来动去，双手胡乱挥舞，触到了闻苏的身体就开始摸，毫无章法，上上下下，仿佛盲人摸象。 摸着摸着突然睡着了，手便突然垂落。 哎。 闻苏无奈地望着床上一脸无辜的傢伙，为他重新盖好毯子，自己站起来，一边解衣服一边往浴室走。 虽然稀里煳涂的omega没能坚持到最后，让他不上不下的很是难耐，但他还是很喜欢。 非常喜欢。 何远这一觉并没有睡很久，大约四十分钟后就褪去了异常状态，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肢体非常轻松，头脑非常清醒，整个人非常舒适，但不太真实，有点儿像…… 在界醒来？ 扭头发现声源，他先是一愣，然后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瞪大，双手从里面攥住毯子，轻松的肢体陡然僵硬。 他想起来了。 全想起来了。 从和宋朗一起吃饭回来遇见闻苏，到他躺在这张床上彻底入睡之间，所有事件、所有话语、所有动作、所有表情、所有细节…… 老！天！爷！ 他、他都干了些什么呀？！他究竟是怎么了？！居然在闻苏上将面前这样那样…… 现在闻苏上将在洗澡。 小小的玻璃墙浴室里拉着帘子，帘子没有及地，能从下面水雾蒙蒙的玻璃上看到闻苏上将的小腿和脚，挂着不断向下流淌的水珠，流畅的线条、紧实的肌肉，完美的跟腱…… 唔！住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闻苏上将突然在洗澡！ 说明自己最后、最后…… 最后那会儿，他确定他的确是乱摸来着，可是闭着眼睛，脑袋又晕，他不确定他摸过哪里！ 但是在洗澡不恰恰公布了答案吗？！ 第97页 哎，欲哭无泪。 希望自己原地消失。 这时浴室水声停了，何远唿吸一紧，暗中观察，里面的闻苏开始擦身体，然后腰间围着浴巾，顶着一头湿金髮和一身没有完全擦干的水珠出来了。 好快。 好强壮挺拔又完美无瑕的身体。 四目相接，何远的脸「唰」地烧红，下意识别开头。 闻苏道：「抱歉，我……没想到你醒得这么早。」 何远在被子里脚趾抓紧，听旁边窸窸窣窣，片刻后闻苏说：「我穿好衣服了。」 何远便扭回头。 闻苏穿了放在这里的备用衣服，可是他还没穿好衣服，直接下床很尴尬，可上司站着自己躺着也很尴尬…… 「你现在还晕吗？」闻苏问。 何远立刻摇头。 「那就好。」 闻苏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 他没有确认何远记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如果不记得，何远会首先发问，表情也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的何远还不能接受他们进一步相处。 他尊重他。 「刚才那封邀请函回函，等下咱们一起去送吧？」闻苏转身往外间走。 这是给机会。 超级无敌大好人！ 何远立刻抓到，迅速爬起来穿衣服。 闻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顺道帮你澄清，宋裴的弟弟不是你男朋友，然后再跟院长和教务那边谈谈，我有意亲自给军事学院的新生授课。」 穿衣服的何远动作一顿：？ 默默地把「超级无敌大好人」里的「超级无敌」四字暂时抹去。 外间，闻苏站在办公桌前，垂眼看着桌上的东西，回味不久前抱着omega坐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刚才在浴室，他很不擅长自行处理，也是靠着回想omega的种种才终于成功，花费了不少时间。 他极度渴望着真实的omega。 这与克制并不冲突。 他看着那张写着二人名字的白纸，拿起笔，在中间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余光一瞥，omega已经整理好了，正扒着门框小猫探头，浅棕色的大眼睛对着那张纸眨啊眨。 堂堂闻苏上将完全没在怕的，非常镇定地将写了字的部分撕下来，叠好，放进口袋，沉稳发令道：「走吧。」 第53章 何远坐在校医院走廊里的等待长椅上, 不断拿出手机看时间，整个人紧张得不得了—— 他约了体检。 约在周一一大早，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的时候。 他害怕遇见熟人。 因为万一熟人问他明明学校每年都有固定体检，为什么还要单独来, 他都没办法回答。 哎。 那天和闻苏上将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实在令他耿耿于怀, 甚至后来和闻苏上将一起走在行政楼里，去各个地方找相关人员说工作, 都令他有种…… 和上司在背地里不道德表面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感觉。 太奇怪了。 好恶劣的思想。 闻苏上将如果知道一定会不高兴的。 一向正直理性的他到底怎么了？ 思来想去, 决定还是首先排除一下腺体封闭症自愈的可能性。 只要不是生理问题不受控制, 那他就一定能主动调节。 他来早了将近一个小时，好不容易等来医生，做检查的过程中特别忐忑，每每接上仪器就开始默念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医生大人一定不要开口说话！ 好在他只做重点项目, 大部分报告立等可取, 唯一一项血液综合检查要等半小时, 但基于前面的结果都没问题，他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最后的结果也确实是虚惊一场。 他依旧患有腺体封闭症, 依旧没有信息素也不会被信息素影响。 所以上次也只是因为闻苏上将的信息素是龙舌兰草香, 像烈酒一样, 他受不了。 没有彻底晕难道是因为耐受了？ 那那些奇怪的表现呢？ 酒后乱性耍酒疯？ 唔，应该是。 他听说很多人本来沉稳内向，一喝酒就放飞了, 也有些超级活泼乐观的人喝了酒会变得沉默忧郁, 他大约也是这种反差挂的。 这就好办了。 以后他随身备一些茶包, 一有醉的迹象就喝茶解酒！ 何远在校医院外双手握拳, 状态又好了回来！ 中午吃完饭，他去了戏剧社, 最近有个新剧本，大家要一起探讨，然后决定演员。 围读进行了两个小时，他彻底沉浸进去，和伙伴们各自表达想法、不断地发散、延伸，结束的时候只感觉酣畅淋漓收穫满满！ 准备走的时候一个学长叫住他，让他等等。 学长在这次的剧目里担任导演，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专门谈话，难不成要派重要角色给他？！ 等所有人都走干净了，学长还关上了门，然后才欲言又止地说：「何远，那个……」 哇塞！果然是要说大事！ 何远表情严肃，全情投入。 却听学长支支吾吾道：「你、你现在有没有……对象啊？」 哈？？？？？？ 「我、我没有啊。」他自动说道。 「那……」学长看起来非常紧张，手伸进裤兜摸出一张对摺的纸，目光闪烁地递过来，「你看看……哎别急！等一下再看！」 第98页 转身直接走了。 何远：？ 房门一开一关，屋里剩下他一个。 应该是所谓的「等一下」了吧。 他打开对摺的纸，低头—— 哇塞！是告白信！！！ 学长居然喜欢他！而且字里行间非常诚恳的样子！让他的心都有点儿怦怦的了！ 唔…… 要告诉小曦！有好一阵子没和小曦一起吃饭了，立刻发信息给他！ - 「何远学弟： 你好，你刚进戏剧社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后来一起相处共事，你的活泼可爱、热情开朗、认真敬业无不吸引着我。 经过这段日子的反覆确认，我确信自己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真地喜欢你了。 希望我也能得到你的青睐。 希望你能给予我们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如果可以，明晚我请你吃饭好吗？ 敬盼回復。 你的学长。」 餐厅里，何远凑在楚曦身边，拿着信一个一个字指着念给他听。 念完以后开心地说：「小曦你看，我也有人喜欢呢！」 楚曦十分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他一下：「别这么没出息好吗？你本来就有很多人喜欢啊！」 何远一脸茫然：「很多人？比如谁？」 楚曦语塞，支吾道：「比如……你的粉丝啊。」 「嗐呀那种的不算啦，要这样想变成情侣的才行！」 楚曦挑眉，怀疑地打量何远：「喂，怎么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因为有人说喜欢我啊，被人喜欢当然高兴！」 「真的？有人给你告白，你就高兴？」 「嗯！」何远点点头，「只要他是真诚的。而且一般人都会高兴吧？别人给你告白，你难道还生气吗？」 「很有可能，如果我不喜欢那个人，他的告白无异于添乱。」楚曦摊手。 何远讪笑。 小少爷的思维果然不一样。 楚曦又问：「你这么高兴，不会、不会也喜欢他吧？」 何远的注意力都在问题上，没发现他表情里的紧张，摆手道：「不！我不喜欢他！」 「那你是要拒绝喽？」 「嗯，你帮我组织组织拒绝的语言，最好既委婉又直接，同时要继续和学长保持友好关系，不要因为这件事产生芥蒂。」 「这样啊。」楚曦松了口气。 两人凑在一起，花了一会儿功夫编辑信息，何远决定今天晚些时候再发，看起来是思考过的样子，既不让学长太难堪，也能加强拒绝的力度。 接着二人继续聊。 「小曦，你最近很忙吗？你都好久没找我啦，先前我找你，你也都说没空。」 「因为、因为你找我的时候我确实没空啊，而且上次吃完饭以后你就找了我两回而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楚曦反客为主，「忙的人明明是你吧？天天待在闻苏的办公室里，要么就和那个宋裴的弟弟在一起！我干嘛要凑过去！」 「哎呀，我一直在闻苏上将的办公室，是因为在那里既可以做助理工作，也可以读书学习，甚至还可以偷偷娱乐一会儿！不用去图书馆找位置，不用担心偶尔离开的物品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在宿舍打扰别人，连走路都省了，多方便！这都多亏了你当初建议我来军事学院做兼职！」 楚曦心想呸呸呸，送羊入狼口，他后悔不及。 何远继续说：「宋朗的事情我也跟你解释了，当初情况有点儿复杂，有很多误会，总之他不是坏人，他也想跟你道歉！你一直不愿意来，是还在生气吗？」 「没生那个人的气，早把他忘了，他根本不配我生气好吧。」 「那……你难道是生我的气？！」何远懵懵地瞪大眼睛。 楚曦心想就是啊。 嘴上却道：「哪里有？好端端的我干嘛生你的气？就是最近有点儿懒，不想社交。」 「哦。」何远点点头，有点儿苦恼地捧起脸，「你也是，何遥也是，自打上回咱们一块儿吃完饭，我还没见过他呢，手机上总是浅聊几句就结束了，他也是说忙，不知道在忙什么。」 楚曦眸色一暗。 虽然一点儿也不同情同是情敌的何遥，但的确，现在的何遥比他的状态还要差。 因为何遥是alpha。 而且是个等级一般的alpha。 没见过闻苏的时候，那傢伙尚可心存幻想，觉得他跟何远多年，还是有优势的。 但是真正见到闻苏，他的幻想瞬间就崩塌了。 他怎么可能战胜顶级alpha？ 那天吃过饭以后，楚曦还曾联络何遥，想商量继续共同对抗闻苏的计划，但何遥已经彻底消沉，还劝他也放弃。 没用。 他才没那么容易就认输！ 不过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办法，有点儿低落，就不想见人。 今天之所以来，是因为确实忍不住一直不见何远，而且现在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下个月三号，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何远摇摇头：「什么日子？」 楚曦非常恨铁不成钢地双手捏住他的脸颊晃：「我的生日！是我的生日！你居然都不知道！」 何远：！ 大震惊，想把双眼和嘴巴都变圆，可正在被捏脸做不到，只能含含煳煳地说：「我唔唔唔你唔唔唔唔……」 第99页 楚曦放开他，傲娇地抱起双臂别开头。 何远用掌心揉脸，凑过去做小伏低说道：「我真地不知道啊小曦因为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你别生气啦我现在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忘的这辈子都不会忘！你打算怎么庆祝呢？」 楚曦用鼻孔哼了一声：「我要在家开宴会，到时你必须来！我还要请一个超重量级神秘嘉宾，现在正在联络，等确定下来再告诉你……」 - 「我特别好奇，不知道小曦请的神秘嘉宾是谁。」 当天下午下班前视频汇报工作的时候，何远顺道汇报了和楚曦的部分聊天内容，绘声绘色，令闻苏有种就坐在旁边看两只小猫凑在一起窸窸窣窣的真实感。 这种真实感令他舒坦、快乐、自豪—— 两只omega小猫，一只非常可爱一只非常不可爱，这辈子也只能当兄弟了。 这时何远的手机响了，他从视频汇报中分神，低头看了一眼，满面的笑容顿时凝固。 闻苏即时问道：「怎么了？」 「唔……」 何远抬起头来，一脸犹豫，这、这能跟闻苏上将说吗？ 「小远？」 「唔……」 他愁眉苦脸左右挣扎，最后决定说实话。 「上将大人是这样的，今天，我在戏剧社的学长……嗯……他跟我告白来着！」 闻苏：！ 闻苏：…… 表情管理险些失控。 怎么回事？ 现有情敌还没完全清除，居然又多了一个？！ 虽然喜欢的人很有魅力是件令人骄傲的事情，但太有魅力了也很是忧伤。 第54章 「然后我就在想怎么拒绝嘛……」 此话一出, 闻苏的心放下了大半。 「我和小曦商量，编了一段文字信息发给他，大意就是说非常感谢，但我现在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有客观因素, 也有主观因素，另外对他也没有那种动心的感觉, 所以很不好意思。哦对, 为了不伤和气和保护对方的面子, 我还说了对他不动心不代表他不好，我是对所有人都没动过心。」 所有人。 没动过心。 闻苏：…… 过去的刀又一次贯穿了他。 「我觉得他看到这段话以后应该就会退去，没想到……」 「他说什么？」闻苏问。 「唔。」何远又看了一眼信息，「他说我是因为首先给自己设置了『不想谈恋爱』的枷锁, 所以才会对谁都没感觉, 他让我放下这种无谓的枷锁, 说只要放下，我一定会对他改观, 他有信心, 希望我不要让他输得不明不白, 更不要……」 好尴尬，何远别开视线红了脸。 「白白错过我们的缘分。」 闻苏：…………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说的这些你怎么看？」闻苏又问。 「唔，我也不知道, 就是觉得现在很难办。」视频里, 何远的脸皱成了一团。 闻苏便引导他：「你给他发的信息是只为了拒绝所採取的话术还是也有真心话在里面呢？」 「全是真心话！」何远立刻剖白自己, 他不骗人的！ 「好, 那我问你，你不想谈恋爱的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分别是什么？」 「客观因素是我身体有病, 一个残缺的omega与他人恋爱结婚是不负责任的；主观因素是我现在的重点是学习、兼职和发展兴趣，不想因为谈恋爱占用时间和精力。」 闻苏抚了抚额。 追求omega真是任重道远。 「听你的意思，你认为有没有信息素、能不能生小孩是恋爱、婚姻中最重要的？」 何远一愣。 「那么你把数量庞大的beta置于何地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自己是omega，我明明是omega，却……」 「小远。」闻苏笃定地打断，「你有没有想过，很多人既然愿意跟你在一起，就不会介意你是不是真正的omega。」 何远又一愣：很、很多人？ 「哦，我不是说你这个学长不介意，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说有这种可能。」闻苏补充道，「我认为真正爱一个人，一定不会介意。换言之，身体有疾病的人难道就不配拥有爱和家庭吗？又或者，一个人本来身体健康，后来生了病，难道伴侣就理应抛弃他吗？」 「当然不是！」 「那就对了，前提是双方不存在隐瞒，那么就算在未来恋爱婚姻的过程中真地因此出现问题，也不代表需要在一开始就坚决杜绝。」 「小远，你的客观因素的确有些因噎废食，你只是太善良，且有些自卑罢了。不要太善良，也不要自卑，好么？」 何远垂头抿嘴。 完全被闻苏上将看穿了。 闻苏接着说：「你的主观因素就更没什么了，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谈恋爱会影响学习和事业呢？怎么就不可能反而成为助力？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对象不同，结果就不同，有的的确是消耗，但有的则是巨大的进益。」 无论如何，他不能陷入被动。 何远听完，瞠目结舌。 闻苏上将的话…… 真的好有道理啊！ 「此人让你放下无谓的枷锁倒是没说错。」闻苏一锤定音，「不过后面的话就过于自大了，放下枷锁和给他机会毫无关系。」 第100页 何远立刻勐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他刚才就觉得学长的话很怪，但找不出来问题！果然还是得闻苏上将，一针见血，超级钦佩！！！ 「上将大人，那我就这样给他回吗？」 闻苏蹙眉想了想，说：「不要。」 「啊？」 「你可以给他回……『考虑一下，明天再说』。」 「啊？？？」何远万万没想到，「那不就是拖延？反而给了他希望？这不好吧。」 「那么你就不回，当没看见。」 「可我总还是要面对他……」 「听我的。」闻苏坚决地说，「刚才那两种方式你任选一个，不要自作主张。」 何远一脸困惑，表情有些犹豫。 「答应我。」视频里，闻苏严肃起来。 怪怪的。 答应就答应嘛，又不是大事。 何远说了「好」，闻苏便提出挂电话，表情有些迟疑，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跟闻苏聊完，何远打开书看，有点儿看不进去，坐着想了一会儿，决定按闻苏的第一条建议回復，显得尊重学长。 他还特意调整了语气和细节—— [那我仔细考虑一下哦，过两天再回覆你。] 也许过了两天，学长的热情就消退了呢。而且这么一说，这几天之内应当就不用继续交锋了，也挺好。 何远轻松下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物品，准备去吃晚饭。 然后又「叮咚——」 正穿外套的何远顿时紧绷。 不会吧…… 应该不会。 应该是宋朗喊他吃饭……哦不对宋朗这两天外出上实训课，那就应该是小曦，或者好久都没联繫过他的何遥，又或者是还要叮嘱他细节的闻苏上将呃…… 一边想一边走向手机一边低头看，何远傻眼了。 [这是搪塞我吗？你现在在军事学院行政大楼做兼职对不对？我去找你。] 怎么回事？！ 不是错觉吧？他、他觉得这几句话有点儿危险。 不，超级危险！ 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恐惧让他站在了原地，并迅速打消了出去吃饭的念头，不管怎么样，只要呆在这间办公室里，优秀的门禁系统就能保护他！ 不怕！ 可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一次拒绝的话是和小曦一起商量的，连小曦那样的矜贵小少爷都觉得没问题，学长却…… 这次的拒绝话语虽说的确有拖延的意思，可从追求者的角度看，拖延难道不是好事吗？怎么学长却这副样子呢？ 平时在戏剧社学长明明挺温和的。 何远心乱如麻，在原地踱步转圈儿。 想了又想，决定再发一条信息—— [学长你误会了，我没有搪塞你，我是真地真地想仔细考虑一下。我现在也没有在行政楼，我跟朋友出去玩儿了。] [你骗我，我下午亲眼看着你进了行政楼，一直没出来过。] 何远：！ 跟踪！！！！！！ 怎么办怎么办不仅暴露了自己而且肯定更加激怒了学长！弄巧成拙！ 果然又是「叮咚」一声—— [我在楼下等你。] 啊…… 好吓人。 何远的心怦怦直跳，原本非常宽敞的办公室像是被强行挤压了，令他越来越焦躁，越来越窒息。 要不要找人帮忙？ 小曦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不行；何遥……哎，何遥倒是alpha，可两个alpha万一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一不小心伤到了何遥则更加不好；宋朗不在…… 找戏剧社的同伴？让共同认识的人劝一劝学长？ 可暴露学长向自己告白被拒还有点儿疯是不是不太好？ 那……打学校保卫室电话？ 这种学生相处的纠纷，而且只在言语上，他们应该不会管。 那么报警？ 可如果学长只是说着玩，这么做就紧张过分浪费警力了，如果学长的确是来真的，就…… 还是那句话，会不会太绝？是不是稍微给对方留点儿退路比较好？ 又或者……看看隔壁有没有人，拜託他们离开的时候关注一下楼下？ 不行不行，无论如何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哎，这也不行那也不好，这种时候就看出他毫无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真的超级弱小！ 唔，弱小…… 闻苏上将。 要不要告诉闻苏上将呢？ 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 可他人在驻地，告诉了他，又让他白白担心。 还是算了。 再坚持看看。 大不了就呆一晚上，到了明天或许就会有转机！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从傍晚一直坐到夜里十点。 期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开始有些放心，觉得估计也就是这样了。 可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现实收去了他的放心，残酷地剥夺了他继续「拖延」的机会。 新信息来了—— [何远学弟，你一定要这样躲着吗？你再躲下去，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 何远「噌」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要自残？还是要伤害别人？！ 何远拿起手机又放下，想了想又拿起来。 第101页 [学长你先冷静，有事咱们冷静下来再说好不好？] 经过了漫长的犹豫，他终于把这句话发了出去。 对方立刻回復—— [我也想冷静！可我冷静不了！] [你一直躲着，我怎么冷静？！你让我见见你，我只是想见见你，当面跟你谈而已！] [我的信是当面交给你的，为什么你拒绝就只是发一条信息呢？！] [何远，来见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信息不断发过来，不断地刺激，何远也慌了。 万一、万一他真地自残或伤害别人…… 不行！ 去……就去吧，在学校里，行政楼下，大不了就大叫，总不会没人管。 否则这样下去他也要崩溃了。 鼓足勇气。 何远攥紧拳头，毅然决然地离开办公室。 第55章 通过走廊, 等电梯，下电梯，来到一楼大厅，何远一路故作镇定, 实则超级紧张, 心就在嗓子眼儿里跳。 走出大厅，他望着外面路灯下昏暗的夜色, 暗暗地吸了口气。 ……可是诶？ 并没有学长。 道路上偶有学生经过, 三三两两, 是最最平常的样子。 扭头左右看了看，还是没发现。 难道学长真地只是说着玩？整蛊吓他？可他们也没熟悉到能开这种玩笑的地步吧。 大困惑。 不过看起来好像确实是没事了，整整一晚上他简直要吓死，消耗了好多精力, 现在只想快点儿回宿舍睡觉！ 军事学院位于星源大学最东边一块新开闢的区域, 他的宿舍则在大学主体区南边, 中间隔着挺远，要经过一段大道、教学楼、食堂、热闹的校内商业区及安静的绿化区才能到达。 何远脚下快走, 在进入绿化区后大约十米的地方顿住。 ……糟糕, 刚才一着急又一松懈, 竟然忘了，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前方有一段路植被很茂密, 万一…… 还是谨慎点儿, 先退回商业区, 那里人多, 找找看有没有认识的同学结伴一起走。 他捏了捏拳头，转身刚要离开, 侧面就突然蹿出一个人影扑了过来！ 他大叫一声举起胳膊防御，但袭击者的力量明显比他大，从身后勒住他的脖子，又慌乱又兇狠地说：「你不要喊！我只是想见你，我只是……」 ……是学长！ 何远魂飞魄散，他喘不上气，脸、耳朵、眼睛全都红了，双手扒住脖子前面的胳膊拼命挣扎，正崩溃地想怎么办怎么办，耳边突然又「啊」地一声大叫—— 不是他在大叫，而是…… 那声音极其痛苦，与此同时，脖子上的钳制松开了，慌忙再看，学长像被气流弹开一般连连后退摔倒在地，自己的身旁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高大、挺拔、英俊…… 熟悉。 闻苏上将。 何远抬头呆呆地看着，此时此刻，他整个人狼狈极了，然而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是那样的令人信赖、令人觉得安全温暖。 「上将大……」 他委屈地皱着脸，还没喊完，便被闻苏一把楼进了怀里。 好可靠。 他决定脆弱一分钟自私一分钟，就一分钟，他扶着闻苏的腰，脸贴着闻苏的胸膛，吸了吸鼻子，再次失态地哭了。 片刻后。 何远擦干眼泪，捏着闻苏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学长。 闻苏说：「他被我卸了一条胳膊，摔晕过去了。」 好厉害。 十分钟后。 闻苏联繫的警察到了，现场向何远问话，收集了他手机里的信息，然后带走了学长。 何远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 何远重新回到行政楼办公室，在休息间的浴室里简单洗了洗，临时换了闻苏放在这里的浴袍。 浴袍下摆长到小腿，码数也大了许多，厚厚地裹着，越发令他有种劫后余生感。 「上将大人。」他光着脚从休息间走出来。 闻苏沉着脸色坐在办公桌后，听到声音回过神，表情舒展了一些。 「收拾好了？」 「嗯。」明亮的灯光下，闻苏的表情一览无余，何远忍不住问，「上将大人，你有心事？」 「我在后怕。」 何远心中一紧，脚趾动了动，又有点儿想哭了。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让您担心，还专门跑过来一趟……」 「幸好我来了。」 闻苏的语气满是感慨，何远心里也满是感慨，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呆呆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对了，上将大人怎么会……」 今晚他想了很多，唯独不曾想过这种可能。 因为闻苏明明就远在天边啊。 可是远在天边的人居然真地在他最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了。 像神仙一样。 不不，神仙不现实，应该说像英雄…… 不不不，闻苏上将的话不能说像英雄，他本来就是整个星源联盟的英雄！ 而现在，他也是他这个小虾米，这个弱小omega的英雄了！ 「其实我早有预感。」闻苏说，「在我们聊起他发来的信息，我让你不要直接拒绝的时候。」 第102页 何远一愣。 对，没错，那个时候他还奇怪呢，闻苏上将说话一向直接，居然会让他拖延？ 「我怕你直接拒绝会刺激到他，所以让你先迂迴一下，没想到他还是……」 「不是没想到，上将大人明明来了！」何远笃定地说。 「因为我不能接受这件事发生任何一点点意外。」闻苏也非常笃定地看着何远，「怀疑他是我的直觉，挂了你的电话就立刻赶来，则是因为与你有关，那就一定要排除所有侥倖。」 「上将大人为什么不事先提醒我？」 「我怕你害怕，也期望着其实无事发生。」 「哦……」 「我早就到了，行政楼周围的暗处果然有个人鬼鬼祟祟，我就盯着他。你出来的时候，他没有立刻现身，毕竟那周围有人来往。他偷偷跟着你，我就跟着他。到了绿化区，他其实也在犹豫，想等你深入一些再出手，但你察觉了准备走，那是最后的机会，所以他豁了出去……」 「抱歉，因为我想等到切实证据方便报案，最大限度地避免他以后继续威胁你的安全，所以放任他攻击你，吓到你……」 「没关系！」何远立刻表态，双眼闪着光，「上将大人做的超级有道理！而且他只是勒了我一下，就一下，上将大人立刻出手打退了他！一招就让他再起不能！超级帅气！上将大人你千万别自责……」 闻苏眼眸深邃。 他的确自责。 但原因却不是何远所想的。 「过来。」他沉声说道。 何远一怔，听话地光脚走过去，闻苏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坐。」 何远听话地坐下。 有点儿紧张，双手捏在一起，眼帘垂下。 他感觉到了，闻苏在看他的脖子。 明晃晃的注视，他更加紧张，忍不住说：「真、真地没事，只是一下下……」 手指抚了上来。 微微粗糙，既温和又有力量。 依旧是他熟悉的。 闻苏说：「都勒红了。」 「我的皮肤是有些敏感啦，经常泛红，而且刚刚洗澡受热……嗐呀真地没什么。」何远努力轻松地说，「睡一觉，明天肯定就好了！」 「哎。」闻苏有点儿无力地问，「你为什么不联繫我呢？」 他自责的、难过的，都是这个。 「唔，因为、因为上将大人不在这边啊，我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只会令您担心。」 「我没用？」 「不！不是这个意思！是我不好啦……」 何远讲了先前关于求助他人的心路歷程。 「最后之所以决定出去，既是因为情绪确实有点儿崩，也是因为我真地害怕学长伤害他自己或别人。」 抬起大眼睛看着闻苏。 「上将大人，我又过分善良了是不是？您才刚刚教导过，我就又……」 「这很正常，一个人想改变性格非常困难。」 「可上将大人就改变了许多！」 「因为我是顶级alpha啊。」 闻苏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正对应了何远所说的「改变」。 「但本质上并没有变，只是尝试了一些新的方式，因为有一些特别的影响让我意识到了转变方式的意义。」 他说的很委婉。 何远果然没有get到，只自顾自说：「那、那我也要试着……」 「你可以不变。」闻苏打断他，「你可以继续保持善良，按你习惯的方式去做任何事，因为……有我在。我能够守护你，让你随心所欲。」 何远：！！！ 糟、糟糕。 闻苏上将的意思是…… 他、他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自己还、还是正经助理吧？ 何远非常慌乱。 闻苏望着他，稍稍有些后悔。 节奏快了。 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今晚的事情确实让他有些坐不住。 一向大大咧咧的omega在听到这句话后肉眼可见地惶恐，不敢看他，好不容易才平復的心情又开始波澜起伏。 都怪他。 闻苏转身向一旁走去。 即便刻意控制，他的气场还是太强，走远一些，omega多少会舒服一些。 他开始想新的话题，想啊想想啊想，终究不如omega蕙质兰心。 「对了上将大人，我要去参加小曦的生日宴会，你说我送他什么礼物比较好？」 心照不宣，刚才的试探被带了过去。 闻苏顺着台阶下，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他心甘情愿继续给omega时间。 「说起这个，我也正在为他的生日礼物发愁呢。」 「啊？上将大人您也去吗？」 「是他爸爸邀请我的。」 何远立刻警觉：「又是相亲？」 「不，完全不是。是他爸爸想藉此机会组织各部门的核心人员聚一聚，并非正式场合，有时候更能达到目的。」 又是领导层的错综复杂！ 「那小曦知道吗？明明是小曦的生日……」 「他知道，他不同意，他爸爸好说歹说，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决定把宴会会场设计成内外两部分，楚少自己请的客人在内场，他爸爸请的客人在外场。」 「哦。」何远恍然大悟，琢磨道，「因为是总执行官大人亲自邀请，多少算工作，所以上将大人才会去。」 第103页 毕竟依闻苏的性子，单纯参加楚曦的生日宴会是万万不可能的。 闻苏「嗯」了一声，又说：「我的父母也会去。」 「哦。」何远老实巴交地点头。 闻将军是星源联盟的核心将官，自不必说，苏女士听说是名医生，在业内数一数二，被邀请也在情理之中。而且生日宴会嘛，不管背后究竟有些什么，基调终归是庆祝、娱乐，举家赴会再正常不过。 闻苏定定地看着何远。 omega果然还是那样，一点儿也没有多想。 其实一直以来，除了军事相关，没有任何人能凭任何事左右他，所谓工作，只在于他想不想给面子。 楚曦的生日宴会，他之所以一开始就决定了参加，并且专门跟父母确认过一起出席，是因为他知道楚曦一定会邀请何远。 他想让父母看看何远。 近来父母对他的转变不乏疑惑，曾问过他发生了什么。 那么他就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看，都是因为他。 因为有了这个可爱的omega。 多亏有了他。 第56章 二人继续讨论礼物的问题。 闻苏说：「楚少什么都见过, 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看不上，所以你其实不用在意太多，发自内心地准备一份礼物就可以了。」 何远缓缓点头, 心想非常有道理。 「而且只要是你送的礼物, 他就一定会喜欢。」 「嗯！」何远也很认同这一点，「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嘛！」 闻苏笑了。 看来时至今日, 楚曦依然没能令何远意识到他的心思, 而何远越是意识不到, 越是把他当朋友，有朝一日知道了真相就越难以接受。 非常好。 何远也很想帮闻苏解决问题，使劲儿地思考，试探说道：「上将大人的礼物嘛……因为上将大人实际上是被总执行官大人邀请去的, 中间隔着一层, 礼物方面最好不要太私人化, 我觉得您可以问一问其他将官！跟同事们保持一致！或者与同事合送，又或者与上将大人的父母亲合送！」 闻苏点点头：「嗯, 你说得很对, 我很受启发。」 何远一脸自豪。 其实闻苏根本不在意送什么。 他怎么可能在意给楚曦送什么？ 他只是想找些和omega的共同话题, 让omega越发亲近他罢了。 「时间就快到了，我得加快速度准备！」何远自言自语，低头琢磨了一会儿, 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忙又抬起头来, 「对了上将大人, 参加这种宴会有没有什么规矩？我怕到时给小曦丢脸。可如果我问他，他肯定会说让我随便！」 其实闻苏也是这么想的。 但转念一想, omega问都问了，这不正是送到眼前的机会？ 他是正人君子，但并非无欲无求。 他认真起来：「的确，楚少的生日宴，联盟各部门的核心人物都会来，嘉宾们非富即贵，不可小觑，很多细节需要高度注意。」 何远立刻露出又紧张又谨慎的表情，弱弱举手道：「我、我应该是唯一一个既不富也不贵的。」 「所以你要稍做调整，避免大家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还得楚少为你解释。」 何远心想没错！ 虽说身份地位财富这些东西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他很不认同只用这些区分人，也绝不认为像他这样没背景的普通学生就低人一等，但生日宴是小曦非常重要的场合，一定要让他过得顺顺利利开开心心，一定不能出现任何一点点不尽人意的地方。 那么他就随大流，努力融入，不让自己因为任何原因被凸显出来。 他看着闻苏，双眼闪着好学的光芒问：「我要做哪些调整呢？」 闻苏谆谆善诱道：「首先是服装，准备一身看得过眼的正装，搭配合适的妆发；然后是用餐与社交礼仪；第三是……」 别开视线，及时将眼底的尴尬藏起来。 这些一向是他最不在意也最不熟练的东西，现在却让他教人，只能硬着头皮上。 「嗯，先解决前面两个，其他的再说。」 何远听来也不禁困惑：闻苏上将说的是没错啦，但服装造型什么的，不正是从前他帮闻苏上将改善的地方吗？怎么现在闻苏上将要教自己？ 何远心里犯嘀咕，垂下的大眼睛转来转去。 闻苏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何远抬头，视线与闻苏一接：「没、没什么！上将大人您请继续！」 真是的，闻苏上将好心教他，他居然还质疑，太差劲了！ 闻苏上将出席过那么多重要场合，交往的都是精英，这些小问题对他来说没有会不会，只有想不想好吧！ 不要自大，认真听讲。 何远自我反思完毕。 种种可爱表现都看在闻苏眼里。 闻苏接着说：「正装就交给我的设计师吧，找个时间带你去他的工作室。」 何远再次弱弱举手：「抱歉上将大人，提问。」 「你说。」 「您的设计师就是郁金香上将的设计师吧，简明光同款的那个？」 闻苏点了点头：「嗯。」 何远一听便面露难色：「那样厉害的设计师设计的衣服我恐怕……」 闻苏知道他在担心价格，这一点他早想好了，胸有成竹道：「设计师目前正在应徵模特，模特拥有免费借穿服装的福利。」 第104页 何远眸色一亮：「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应徵？！」眸色又一暗，「可是我这么矮……」 t台上的模特，哪个不是高得吓人。 「个子矮难道就不穿衣服了？那位设计师就是要打破这一点，他要应徵不同身材、不同风格、不同性别、年龄的模特。」 「原来如此，好棒！那、那我试试！」 「好，我们一起去。」 一次约会成功敲定。 闻苏非常满足。 其实设计师招聘模特是实有其事，上次看款的时候他听对方提过，当时没有在意，却不想一个小小的细节会在今日成为巨大的助力。 生活果然处处是惊喜。 他倒没有真想让何远当模特，总之先把这件事促成，具体细节就随机应变。 今晚发生了太多，当何远在休息间的床上睡着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 闻苏则合衣躺在外间的长沙发上。 这个结果自然是经过了小小的拉扯，最后他胜出，亦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平稳的唿吸伴随着空气与时间的流动，二人均是一夜好眠。 晨光熹微之时，何远起来去了趟洗手间，然后趴在通往外间的门边探头探脑，接着屏住唿吸，轻手轻脚鬼鬼祟祟地走到沙发前。 脑内两小人打架。 给闻苏上将拉一下毯子吧，都滑落到膝盖上了。 可是万一吵醒他怎么办？ 可是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闻苏上将铜墙铁壁般的身体才不会着凉！ 但也不能因为他很强大就不关心他吧，多可怜！ 但更加不能瞎关心！那是添麻烦！ …… 哎。 何远垂头丧气。 跨出离开的一步，想了想又跨回来。 最后决定遵从闻苏的教导，遵从内心首先出现的、最最强烈的声音，不要想太多！ 清晨的微光中，他俯下身，双手指尖轻轻捏住薄毯边缘，提起，一点一点往前拉。 为了不吵醒闻苏，他动作很轻、很慢，他严格注视着闻苏的表情，注意力非常集中，连眼睛都不眨，这样的结果就是他看着闻苏就仿佛是在研读一件深邃的艺术品。 唔，闻苏上将的腿好长，虽然一直以来都知道但这次更加确认了真的好长！ 而且腿型完美，超有力量，常年训练，那上面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 腰线也收得超级漂亮，腹肌…… 唔，腹肌他亲手摸过。 嗐呀他没有那么色啦，是闻苏上将牵着他的手摸的！ 然后继续牵着他的手，有时候向上，有时候向下。 向上是硬硬的胸肌、宽阔的肩膀、劲瘦的背，向下则是…… 唔。 不敢再想。 可是控制不住。 闻苏上将不愧是顶级alpha，特别大，每次他都会被掏空身体。 不过有一说一，大虽然是大，但没有那种很兇狠很可怕的感觉，反而很好看，形状和颜色都好看，跟科普教材上面画的一模一样！ 居然真的会有人长成教科书的样子诶！ 何远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他把毯子缓缓搭下来，上边缘正在闻苏的喉结处。 唔，记得闻苏上将似乎很喜欢自己亲吻他的喉结…… 也不是自己要亲的啦每次都是闻苏上将按着他的脑袋贴在喉结上，不过实话实说那里滑滑的真的很好亲，而且好像闻苏上将每次结束都是自己亲他喉结的时候。 这就是传说中的敏感点吗？ 何远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次声音有点儿大。 闻苏便睁开了眼睛。 昏暗与微光交错中，四目相对，何远就像在黑暗里勐然被照了一顶极为刺眼的射灯，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脑子里的每一个想法都被堂而皇之地暴露出来。 他吓坏了，脸「唰」地涨红，「啊」地一声跑回休息间，并「咔嚓」锁上了门。 闻苏：…… 何远靠在门背后，整个人像只熟透的大虾，一边脚趾抠地一边举起双拳来回砸自己的脑袋。 太崩溃了！！！ 而且最最崩溃的是，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居然、居然…… 好糟糕。 不知道是什么开始的。 不知道闻苏上将发现了没。 太糟糕了！！！ 努力平静！！！ ……但没用。 他一头扎进了浴室。 外间。 闻苏坐在沙发上，听着休息间传来的种种动静，听着最后响起的朦胧水声，勾起嘴角笑了。 好可爱的omega。 值得永远被爱。 ……他要永远爱他。 第57章 一个小时后, 闻苏来到休息间外轻轻敲门。 「睡醒了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屋里，何远呆呆地坐着。 他哪里有睡，发生了这样羞愧的事情，怎么可能还大大咧咧地睡！ 不过闻苏上将给他台阶——最好是真地没发现——他当然要下, 清了清嗓子说：「睡、睡醒了。」 「嗯。」闻苏说, 「我需要洗漱一下。」 何远：！ 一个激灵跳起来。 太差劲了他真是太差劲了！明明是助理，却反客为主, 霸占着上司的办公室和休息间, 不为上司考虑, 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要上司自己提出来！ 第105页 要不是上司是超级无敌大好人超级无敌包容他，他早就该被辞退了！ 「好！我、我换一下衣服！半分钟！这就来！」 匆忙脱了睡袍穿上t恤休闲裤，打开门，闻苏一点儿不着急的样子, 反而对他微笑。 「早上好。」 「上将大人早上好, 抱歉我起晚了。」何远一脸自责。 「没关系, 你受了惊吓，是该多休息。」闻苏走进来, 又说, 「我刚才点了早餐。」 何远回头, 闻苏已经进了浴室，脱下的衣服扔在地上，跟电视剧里渲染激情戏的镜头一模一样…… 哎呀住脑！ 他连续深唿吸, 对着浴室提高声音说：「那、那我煮一些咖啡搭配早餐！」 「好的！」浴室的水声随即响起。 闻苏速度很快, 打理完毕了, 何远的咖啡还没做好, 他便坐在外间等待。 窗帘和窗户都打开了，清爽的风吹进来, 伴随着啾啾鸟鸣与里间何远做事的声音，像治癒系动画的开篇，像他期待着的每一个早晨。 何远端着咖啡出来的时候还是首先小猫探头。 闻苏看着他，心情很好地问：「不是摩卡？」 「嗯，虽然摩卡很好喝，但是早晨的话我觉得还是清爽一点比较好，所以都做了美式。」 「很有道理。」 二人各坐在办公桌的一边，吃东西的时候，何远一直垂着眼帘，非常谨慎地小口嚼，闻苏则始终望着他。 「上次喝过摩卡之后，我觉得有必要继续尝试其他口味，你还能为我做吗？」 何远一听，又有点儿脸红，连忙压住，说：「当然可以啊，我是您的助理嘛！」 「谢谢。既然如此，那么再请你多备几身衣服在这里。现在看来，留宿的机会还挺多。」 何远：…… 甚至不留宿的时候也会因为他乱摸而不得不换衣服呢。 太尴尬了。 继续平復。 「唔，上将大人想准备什么风格的衣服？」 「你来挑选就好。」 「嗯……那我先挑一些，然后发给您过目？」 「不必。」闻苏笃定地说，「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通通没意见。」 现在的他穿衣服只有一个目的：在omega面前开屏，让omega「哇塞」。 希望能早日进展到以不穿衣服的姿态实现这两个目的。 这时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轻松的面孔顿了一下。 何远发现了，想关心关心，又觉得不太好，便把眼帘垂得更低，专注吃东西。 这样一直到早餐结束，闻苏都没再说话。 收拾桌面的时候，何远试探问道：「上将大人要回驻地了吧？」 昨晚闻苏为了他赶来，是计划外，刚才的信息大约就是军方那边有正事呢。 这时闻苏说：「我正在考虑有件事要不要告诉你，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该隐瞒。」 何远一怔。 「关于昨晚袭击你的人。」闻苏说，「事情比我们想像得复杂一些，他现在不在警察那边，而是在医院。我等一下过去了解情况，你想一起去吗？」 何远：！！！ 昨天晚上，袭击何远的戏剧社学长被警察带走，做笔录的过程中情绪非常不稳定，接着信息素失控，注射非处方抑制剂但没效果，警察无法处理，将人送到了医院。 急诊治疗持续了一夜，今天早上情况基本稳定，警察便联繫了闻苏。 几方人坐在一起，沟通了全部细节，何远深深嘆气。 「原来学长不是真地要袭击我，而是信息素不稳定，行为失控了。」 「症状和检测指标显示的确如此，只是原因不明。」医生说，「毕竟信息素失控一般只会出现在顶级alpha身上，而这位同学的信息素评级并不高。」 「以前有过类似病例吗？」闻苏问。 「我是第一次遇到，查询这位同学以往的体检报告和就医记录可见，他也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等他甦醒之后，我会进一步问诊，至于其他病例则需查找资料，我也会继续跟进。」 「我们也会守在这里。」警察说，「等他醒了还得继续做笔录，走办案流程。」 「辛苦了，有情况随时联繫我。」闻苏站了起来。 大伙儿跟着站起来。 何远站在闻苏身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闻苏瞥了他一下，问：「走么？」 何远想了想，说：「上将大人，我想去看看学长。」又看向医生，「可以么？」 「病人尚未甦醒，目前无法探视。」 何远失望地皱了皱脸。 正想说好吧，闻苏却道：「在外面看行吗？」 「嗯，行，这边走。」 医生引路，何远感激地看了闻苏一眼，小跑着跟上医生，闻苏沉稳地走在最后。 视线始终粘在何远身上。 到了病房外，医生又叮嘱了一遍不能进入探视后就走了，何远听话地点头，双手按在门上，踮起脚，透过一小块玻璃向内看。 果然是学长，虚弱地盖着被子躺在那里，身上打着针，连接着许多仪器。 哎。 「你刚才想说什么？」闻苏站在他身后，也向病房里看了一眼。 何远一脸意外地回头：「上将大人发现了？」 第106页 这就是顶级alpha的洞察力吗？好厉害。 「唔，我刚才想拜託医生好好照顾学长，还想拜託警察叔叔不要对学长太兇，跟学校联络的时候……保护一下学长的隐私，因为学长也……不是故意的，而且这个案子毕竟还没有下定论嘛，但转念一想，医生和警察叔叔都是非常专业的人，不需要我多嘴。」 「你说得对，但你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不要给自己压力。」闻苏一手搭上何远的肩。 他知道，何远一定又有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念头，这也是他先前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何远的原因。 最后之所以说了，一是因为他有权利知道，二是因为正因性情难改，才更需要不断地面对与歷练。 他当然可以保护他，但过度保护成一朵真空中的鲜花则大可不必。 何远的美好，原本就不止于外表。 因此与其给予呵护，不如给予陪伴。 何远听完，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不由自主地想，此时此刻有闻苏上将在实在是太好了。 看了一会儿，闻苏提醒道：「医院还要工作，他也需要继续治疗，我们不宜过多打扰。」 「哦，那就走吧。」何远听话地转身，闷闷地说，「希望学长快快好起来。」 二人走出医院，何远一路呆呆的，最后又问：「上将大人您要回驻地了对吧？」 再次确认，语气和表情都很落寞，很捨不得。 闻苏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他考虑了一下，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何远一愣，摇了摇头。 闻苏说：「是我……成为玫瑰上将的日子。」 何远的双眼和嘴巴缓缓变圆，整个人大震惊：「真、真的？！」 假的。 但omega现在情绪不高，他必须想点儿办法让他开心起来。 生日、进入军方、结束星域战争这类日子都太容易被拆穿了，只有「成为玫瑰上将」不错。 按理来说，「成为玫瑰上将」的日子应该是指举行授衔典礼，戴上徽章的那天，但同时也可以说成是荒星的野生玫瑰花田为他飞舞的那天，又可以说成是提出这一具有浪漫格调的奖励方案的那天，还可以说成是以玫瑰上将之名被委派驻地，扩大统辖部属的那天。 很难准确界定，解释权在他。 而且无论怎么解释都很有意义，想必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也都能被满足。 于是他笃定地说：「真的。」 果不其然，omega展露出笑容：「那、那太重要了！要好好庆祝一番！上将大人，您想怎么庆祝呢？」 计划通。 闻苏表面淡定地说：「往年一直是军方发来贺电，偶尔聚餐，非常无聊，今年我想做点儿平时不做的事情。」 何远一听便使劲儿点头：「没错没错！生活不能太千篇一律，那上将大人平时不做的事情是……」 「先吃饭。」闻苏道，「吃完饭再想做什么，或者干脆不想，遇到什么就做什么，单凭一时兴起，也算和我的平时截然不同了。」 何远继续点头「嗯嗯」，心想有道理，核心将官习惯了运筹帷幄，长久下来肯定很累，偶尔像小孩子一样放弃规划也没什么不好。 「你和我一起吧。」闻苏说。 这是他唯一的规划。 何远一怔，稍稍有些犹豫：「可我还有助理工作……」 「一个人庆祝纪念日也太可怜了，你不觉得么？」 何远：…… 被将军。 没办法。 话都这样说了，他再拒绝就简直不是人！ 何况助理就该服务上司，现在上司指派的任务是玩，那他就好好配合好好玩！ 于是何远顺利被拐跑。 第58章 吃饭的地方闻苏没有询问何远的意见, 直接把人带了过去，就是上次楚曦挑的那家西餐厅。 当何远发出惊嘆，并亮着眼睛说「哇塞居然是这里原来上将大人您也觉得这里的东西好吃」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上次他就看出来了, 何远喜欢这里, 不止是用餐环境，菜品的口味口感也跟何远做生活助理时一贯推崇的相似, 只是由于价格昂贵, 他在点餐时非常小心翼翼。 所以闻苏后来也办了这里的会员, 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再带omega过来。 为了让何远放下负担，他必须全程主导。 他说：「没错，上次吃得不尽兴，心里一直还想着。」 何远自以为懂了。 并且由于上次是自己故意点了最普通的菜品以致于没令闻苏上将尽兴而稍感自责。 所以决定了, 在今天这个非常特殊的日子里, 他唯一的任务, 就是想方设法、拼尽全力让闻苏上将尽兴！ 点餐的时候，他特别认真地跟闻苏讨论, 力求口味、营养和视觉效果都兼顾。 闻苏上将还提议点酒, 他当然同意！这么特别的纪念日, 理应喝酒！ 闻苏上将还很照顾他，没有选择那些符合顶级alpha调性的烈酒，而是向下兼容, 和他一起品尝店家推荐的度数很低的果酒。 颜色漂亮, 看起来就甜甜的, 完全没有一点点身为「酒」的自觉。 他捏起酒杯的高脚, 轻轻与闻苏一碰，说：「祝贺上将大人！」 第107页 「谢谢。」闻苏抿了口酒, 发现何远身体坐得端正，大眼睛却转动着，似乎在找东西，便问，「怎么了？」 何远忙收回视线摇头。 被发现了。 在闻苏上将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实在太难。 「上将大人，我帮您切牛排！」 因为想多品尝一些菜，他们要了一份牛排。何远认认真真地把牛排切分，控制着每一块都大小适中，切好以后顺手用叉子插起一块递给闻苏。 当然是让他来拿的意思。 结果闻苏一手护住衣摆，非常绅士地向前倾身，一口吞掉了牛排。 何远：…… 垂下眼帘，并用余光搜索周围有没有人在看他们。 「很好吃，不愧是头牌菜，你也尝尝看。」 闻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起来非常正常。 何远自然也要作出无所谓的样子，说了句「哦好」，叉了块牛排放进自己嘴里，果然软嫩熘滑嚼度上佳汁水饱满味道顶级特别好吃……唔！ 完蛋。 他、他他他都把牛排咽下去了，才想起来手里的叉子是刚才闻苏上将用过的！ 脸顿时变成番茄。 可闻苏上将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还亲自叉了一块沾着酱料的大虾给他。 他可不能直接张嘴吃掉！ 可、可是除了张嘴吃掉还能怎么办呢眼看着酱料就要滴到桌面上了多么不好而且总不能让闻苏上将一直等哎呀整个人好慌…… 于是在酱料滴下来之前的最后时刻还是选择了嗷呜一口吃掉。 他个子矮，不能像闻苏那样坐着优雅地完成，必须站起来，为了防止酱料滴下来，还特意歪了下头并把嘴张得特别大！ 好尴尬。 一边嚼一边脸变成猴屁股。 闻苏不自觉地笑出声，说：「其实你可以用餐盘接。」 何远顿时更羞愧，而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意外地抬起头，大眼睛里波澜震动。 「上将大人您……您故意欺负我！」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他居然站了起来，跑到闻苏身边，像平时对着楚曦那样敲了闻苏胸口一下，接着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立刻要落荒而逃。 然后被闻苏一把拉住。 彻底完蛋。 不料闻苏说：「这样不是很好么？不要紧张，你可以跟我开玩笑，我希望你肆无忌惮地跟我开玩笑。」 何远一愣：「这是上将大人今天的愿望？」 这是上将大人每天的愿望。 不过闻苏暂且接受了，点点头说：「你可以这么认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咱们先前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嗯。」何远点点头。 「那好。」闻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坐这儿，这样咱们就不用递来递去了。」 可是面对面坐也完全可以不递来递去啊。 可是闻苏上将有命。 两个人凑在一起吃，私密性大大提升，仿佛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高端昂贵的餐厅，而是路边充满烟火气的小摊；仿佛他们俩不是上司和下属，不是来庆祝重要纪念日，而是同学朋友，一时兴起就约个饭。 渐渐的，何远也放开了，和闻苏没大没小嘻嘻哈哈地聊，接受了就算坐在一起闻苏还是会餵东西给他的事实，也学会了自然而然地张嘴吃掉，甚至会主动叉闻苏盘子里的东西。 他觉得，如果他们是一家人，平时在饭桌上应当就是这样。 但完全忘了思考为什么会有「是一家人」这种下意识的想法。 一餐饭结束，何远不知不觉间被闻苏餵得超级饱，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说：「上将大人等一下。」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緻的包装袋一晃。 「这是什么？」闻苏奇怪地问。 「茶包！超浓！」他得意地介绍，「因为我对酒的接受度太低啦，包括上将大人您的信息素，如果总是被影响到的话很耽误事情，所以随身备了这个！我让店家帮我沖泡一下。」向服务生招手，「你好！这里！」 闻苏道：「今天喝的只是果酒，几乎没有度数，你现在也很正常。」 「以防万一嘛。而且等下还要和上将大人做别的庆祝项目，真遇上需要您释放信息素的情况也不怕！」 服务生来了，何远礼貌地跟他交代。 闻苏坐在一旁，心情有些复杂：如果这个超浓茶包真的有用，他不就再也看不到omega醉酒放飞自我之后又欲又可爱的样子了？ 餐厅服务非常到位，不仅泡了茶，还直接送了一个方便携带的运动杯，何远特别开心，立刻吨吨喝了好几大口，然后发现糟了，本来就吃得多，又灌下去不少茶水，现在简直站不起来。 这一切被闻苏尽收眼底。 他说：「需要抱你吗？」 何远脸一红，使劲儿摇头使劲儿站起来，像只螃蟹一样走了。 走到一半想到杯子没拿，回头一看，却见闻苏用修长的食指一勾运动杯上的挂绳，说：「走吧。」 闻苏穿着笔挺的西装，身高腿长，是精英人士的典范；他则穿着休闲装运动鞋，个子矮，一看就是学生。 运动水杯非常符合他的气质，便必然与闻苏的气质相去甚远。 现在却被闻苏拎在手里，不得不说就像是…… 第108页 爸爸送孩子上学，商务的身上挂满了属于孩子的可爱物件。 离开餐厅，二人商量接下来做什么。 何远认真地划拉手机，提议道：「要不要看电影？有一部军事题材的！」 闻苏摇头道：「我看这种电影只会全程出戏、挑毛病。」 也对。 「那……」何远翻啊翻，「看展？星际战争史？兵器文化？」 「不要，这些东西我倒背如流。」 也……也对。 何远蹙眉，继续寻找。 闻苏也在找，片刻后说：「你听过音乐会吗？」 「没有呢，我倒是很向往来着，可惜一直没机会。上将大人听过吗？」 「嗯，很多次。」 「那就算了，今天不是说好了要做上将大人不会做的事情吗？」 闻苏没在怕的。 之所以不直接说他也没听过，是因为太不现实，要促成一件事，方法其实很多。 「我之前听过的每一场基本都以睡觉结束，今天我想试试不睡过去。」 何远的眼睛顿时亮了：「听起来好有趣！也很有意义！」 「你懂音乐，到时你提醒我，或者给我讲解，让我不要睡。」 「可是音乐会现场要保持安静。」 「我们定包厢就是。」 半小时后。 何远一路新奇地走进音乐厅二层正中间的vip包厢。 毕竟是为了欣赏音乐，包厢并非全封闭房间，而是半开放式，有点儿像阳台。vip区每个包厢之间距离很远，互不打扰。包厢上方可以降下遮蔽帘，满足vip客人的各种需求。 服务生送上曲目单和酒水果盘，鞠躬道：「祝您观演愉快。」 何远微笑道谢。 服务生离开后，何远扭头看向闻苏，仍是一脸开心期待的笑容，坐在沙发椅上的样子也十分雀跃，闻苏再次在心里确认：决定又做对了。 十分钟后，乐团登场，演出开始，何远煞有其事地坐直身体，并小声对闻苏说：「上将大人，不要睡哦！」 「嗯。」 闻苏抿了口葡萄酒，心说他也不是真就牛嚼牡丹，过去之所以每次都睡，是因为每次都是被迫参加活动。 那样的音乐在最初就被他抗拒，怎么可能好好欣赏？ 和omega一起听的音乐则完全不同，堪称整个星际最美妙的声响。 他不由地开始想像，稍后omega为他讲解每一曲的创作背景、曲风特色、精彩乐句，因为喜欢音乐、尊重乐手，即便身处包厢，omega也将刻意压低声音。 又为了让他听清，omega会靠过来，贴着他的身体，凑近他的耳畔，偶尔蹭上耳垂，用柔软湿润的虚声。 再一次化身小猫。 如果他们已然确定关系，那他就可以在那时扭头。 稍一扭头就会触上omega动个不停的嘴唇。 然后omega会愣住，会脸红，会垂下眼帘。 唯独不会拒绝。 omega不会拒绝他的alpha，无论在什么地方。 再然后，他将浅啄omega的唇瓣，伴随着美妙的音乐，omega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化作一滩甜甜的水，发出无法抑制的哼吟。 omega还会撒娇，祈求停下，不要在这里，或者离开吧，不听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而他则会带着一点故意说，不可以，即便再想要也要尊重的音乐哦。 …… 闻苏想得勾起了嘴角。 他单手解开衬衫领口，心想如果没有那个超浓茶包，现在释放出信息素，或许真地可以实现所求。 该死的超浓茶包。 还是暂且尊重音乐吧。 刚才走神，不知道现在演奏到第几曲了，打算问一问何远，一扭头。 闻苏：…… 闻苏：………… 闻苏：……………… 何远摊开双臂靠在宽大的沙发上，嘴巴微张，表情舒适。 他睡着了。 始料未及。 但也能理解。 他昨晚被恐吓袭击，睡觉的时候已是凌晨。清晨跑到自己跟前，不知想到什么起了反应，去浴室自行纾解，消耗了不少精力。 今天上午外出，心情不佳，后来虽然被自己带着心情好了，但起起伏伏还是耗精力。 中午吃得太饱，坐在这里太舒适，音乐又太柔和，睡着再正常不过。 omega醒来以后必定会很愧疚。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更希望可怜又可爱的omega睡个好觉。 他扶着何远的肩膀，轻轻拉着人躺到自己腿上，脱了他的鞋，双腿捞到沙发上放平，最后脱掉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何远先是伸展了一下身体，然后蜷缩，舒服地往闻苏腰间拱去。 另一种小猫。 闻苏撸了撸他的头髮，非常满足地笑了。 何远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会飞，梦里的云有实体，他飞累了就躺在大片大片又厚又软的云上滚来滚去。 云香香的，还会唱优美动听的歌。 想必这就是天堂吧。 …… 两个半小时后，何远睁眼，倏而从天堂堕入了地狱。 第59章 音乐厅人去楼空, 何远手脚并齐，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垂下头把自己缩小。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现场音乐会了。 第109页 甚至连平时用手机听音乐都不敢了！ 因为只要音乐声一起, 他就会立刻想到今天的糗态。 「上将大人, 演出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嗫嚅道。 「一个小时前。」闻苏不能骗他，演出全程一个半小时, 宣传页面和节目单上都有写。 「那、那我怎么……」 「你睡得很熟, 所以我请求工作人员给我们宽限一些时间。」 何远：…… 脸颊烧红, 心在滴血。 「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陪我做平时不做的事情，我希望自己不要睡过去，这点也达成了。」 「可是……」 「你睡觉没有影响其他听众。」 「可是……」 「我们买票进来, 在符合规定和不影响他人的前提下, 做什么都可以。任何一场演出都不能要求所有人必须认真从头观看到尾, 任何一场演出也都无法确保会被所有观演人理解、喜欢。换句话说，就算你今天听完了全场, 你的看法和评价也不一定就是乐团所期望的。」 「上将大人您说的都对, 但是……」 「如果仅从尊重的角度讲, 首先，乐团不知道你睡着了，其次你不是故意的, 而且非常愧疚, 这足以消除你所认为的不尊重。倘若你还是无法放过自己, 那么就在未来补偿吧。」 何远一愣。 颓丧的眼睛里终于闪出了光。 「上将大人的意思是……」 「去听这个乐团的作品, 如果喜欢就继续听，继续给予支持, 如果不喜欢，就在今天的演出页面上打出好评，鼓励他们的踏实敬业，也让自己从这件事中彻底过去。」 其实，他可以想出很多委婉温和的方法哄劝自责愧疚的何远，但是他没有。 他选择与何远一起直面，认认真真地解决问题，这才是一个负责任的、强大的alpha应该做的事。 何远眼里的光芒强烈了。 他终于不再缩着自己，他扭头看着闻苏，充满了崇拜与感激。 刚刚还深陷于「以后再也不听音乐了」的泥潭，现在不过短短几分钟，他就被闻苏从泥潭里拯救出来，浑身清爽，又充满了力量。 离开音乐厅时已近黄昏，何远表示完全不饿，如果闻苏没有需求就不正经吃晚饭了，他想在有限的今天里陪闻苏多做一些「意外」的事。 两人看了看地图，最终决定去游乐场。 决定的过程似曾相识—— 闻苏问：「你经常去游乐场吗？」 何远说：「不算经常，只有小时候，援助所会定期组织大家一起去。」 闻苏又问：「喜欢吗？」 何远说：「喜欢啊！不过回来以后也会有一点点难过。」 闻苏说：「因为太短暂了？」 何远摇摇头：「因为会忍不住联想，如果不是大家一起去，而是像普通孩子那样和家人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闻苏恍然大悟。 决定道：「那就去吧。」 只要omega同意，他很愿意成为家人。 这时何远问：「上将大人呢？长大以后肯定不会去游乐场，也是只有小时候去吧？」 闻苏道：「小时候也没去过。」 何远意外地「啊」了一声：「闻将军严厉到这种地步吗？」 「不是他们不带我去，是我自己不想去。」闻苏解释说，「小时候我觉得游乐场又聒噪又傻，只有弱小的小孩儿才会喜欢。」 不久前他还是这么认为，但现在他改变了。 何远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这非常符合对闻苏上将的刻板印象呢。 今天不是休息日，游客不多，游乐场里不仅不聒噪，反而因为特殊的环境和夕阳晚霞的完美融合，营造出了一种非常浪漫梦幻的氛围。 二人不着急玩项目，一路漫步赏玩。 「上将大人，那边是探险森林主题区，另一边是童话世界主题区，你想先去哪个？」 闻苏看着omega抱着运动杯的可爱模样，说：「童话世界。」 「哇塞！上将大人果然要将与平时不同进行到底！」 何远全无自觉，首先冲过去。 到了地方，场景风物变得又夸张又可爱，闻苏提议拍照，指出不同的位置让何远站过去，何远非常配合，不止站了过去，还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一会儿从巨大的花瓣中露出比花更漂亮的笑脸，一会儿和路标并排站表情严肃假装自己也是路标，一会儿跪在地上煞有其事地对着巨型蘑菇呲牙，一会儿坐在金碧辉煌的旋转木马上开心地高举剪刀手…… 结束后，他奔向在场外等待的闻苏，突然脑顶一沉，闻苏把一顶儿童玩具王冠戴在了他的头上。 「送给你。」 我的小王子。 「唔？」何远把王冠拿下来看，虽然是儿童玩具，但做得非常精緻，闪闪的银色，王冠尖端还缀有星星。 「上将大人什么时候买的？我都没注意到！」 「刚才你的木马转到背面的时候，就在那里的小店。」闻苏伸手向旁边一指，「喜欢吗？」 「嗯！」 哪个小孩子会不喜欢在游乐场买或漂亮或酷炫的玩具呢？ 曾经缺少的幸福，闻苏为他填补了。 「上将大人您要不要也坐一下旋转木马？我也给您拍照！」 第110页 「你希望我坐？」 何远想了想，点头「嗯」了一声。 闻苏便也非常认真地想了想，说：「下次好吗？」 果然闻苏上将还是有顶级alpha包袱，何远当然理解，说：「没问题！」 夜幕降临，游乐场灯光亮起，显得越发璀璨绚丽。 二人一起坐摩天轮。 面对面的车厢里，他们在夜空中缓缓上升，城市的夜景在脚下铺开，越来越大、越来越模煳、越来越迷离。 与此同时，烟火礼开始了。 「哇……」 隔着玻璃窗，何远心中充满了不真实感。 可是闻苏上将实打实地坐在面前，姿态轻松地双腿交叠，侧头望着窗外，金色髮丝在眉骨处落下，眼尾深邃，稜角分明的面孔英俊逼人。 大约是感觉到了自己在看他，闻苏上将扭回头，眼神含笑。 何远的心便「嘭」地一声，像烟火在胸口炸开，整个人都愣了。 双手下意识抓住裤子，他突然想起不知是谁说过，盯着一个人看超过……多久来着，反正是很短很短的时间，只要盯着，就会爱上对方。 糟糕，视线像是被吸住，挪不开了！ 他是不是、是不是要爱上闻苏上将了！ 糟糕糟糕，快点儿动一下啊！ 「嘭——！」 巨型烟花升空，何远一个激灵，终于动了。 走到玻璃窗前向外看，他们即将升至最高，五颜六色的光焰托着尾巴洒落在周围，仿佛下了一场流星雨。 闻苏也来到他的身后，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二人的影子，看着其中omega的眼睛。 「好漂亮。」 何远点了点头，有点儿紧张地说：「嗯，是很漂亮，焰火……」 「我是说你。」闻苏笃定道。 玻璃窗上，何远的表情瞬间诧异，接着垂下头去。 闻苏上将赞美了他，快说点儿什么回应啊！ 急死了。 然后嘴巴自动嗫嚅道：「上将大人也很、很帅气。」 闻苏微微上前，几乎贴着何远的背，说：「谢谢，不过，可以再大声一点儿吗？」 语气里充满了唿之欲出的笑意。 何远：………… 啊，简直想突破窗口跳下去。 他更加嗫嚅道：「上将大人又欺负我。」 闻苏大笑，伸手揉了揉那颗毛茸脑袋，的确，omega紧张得都出汗了，不能再逗他。 何远怕死了，如果状况外的事情继续发生，他真地很难抵挡，不禁屏住唿吸，双手揪着衣服，双脚脚趾也抠紧。 还好还好，下降的过程非常顺利，闻苏上将只是站在他的身后，在烟火的光影里保持着优雅从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出了摩天轮，双脚踏上地面，他的心也踏实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闻苏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笑。 何远便小声声讨：「上将大人不是从前的上将大人了！」 闻苏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何远眨着眼睛动着嘴唇，欲言又止：「很难说。」 「你觉得哪种更好？」 何远想了想，道：「也很难说。」 目中无人和故意逗人，成年人选择通通不要！ 闻苏又问：「那么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的？」 何远一愣。 「干嘛要我希望呢？我也没有特别的希望，上将大人想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也就是说，不管是什么样子你都不介意对吗？」 何远：……………… 看吧，果然。 无论怎么说都会跳进陷阱，顶级将官不愧是顶级将官！ 「对啊我不介意我为什么要介意呢我很多事情都不介意的而且干嘛要管我介不介意呢这根本不重要嘛唔时候也不早了上将大人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何远红着脸一通语无伦次，不再听闻苏说什么，直接走掉。 非常不自然，几乎同手同脚。 闻苏看着那别别扭扭的背影，心中被甜蜜与酸涩搅合。 「怎么会不重要呢？对我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他低声自言自语。 跟上去以后，二人往出口走，一路上何远仍是东张西望，闻苏便问：「我怎么总觉得你在找东西？之前在餐厅、在路上都是。」 「没有啊。」何远嘴硬道，「就是要走了嘛，下一次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索性多看看。」 闻苏不相信。 但是何远不愿意说，他就不逼问了。 倒也没有被瞒骗的伤感，因为现在的他莫名地自信，omega一定是因为对他好才不说的。 步行前往私人空轨车停靠场的时候，何远仍在四处看，表情渐渐焦急，又渐渐失落。 终于终于，他们来到了私人停靠场前方的公共停靠场，一旁有个自动贩售机，何远的眼睛倏而亮了，焦急和失落通通不见，取而代之的惊喜、兴奋。 他快速跑过去操作机器，点选、付款，弯腰取物，转身—— 闻苏这时正好走到他的面前。 omega双手举着一支粉红色玫瑰，看着他的眼睛闪着星星，脸上的笑容比花朵更美。 「上将大人！祝贺你！也谢谢你让玫瑰花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闻苏：！ 第111页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东西。 原来这就是他始终不说的原因。 果然自己不是莫名自信，omega在意他的一切，远远胜过他自己。 闻苏愣住，半晌没有动作，也不说话。 何远便将玫瑰花枝折去一部分，踮起脚，将花朵认认真真地插进闻苏上衣口袋。 西装、鲜花、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晚，英俊帅气的顶级alpha。 …… 他们继续向私人空轨车停靠场走去。 闻苏似是突然有了心事，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口—— 「你在驻地种的那些玫瑰生长得很好。」 「平时机器人管家打理它们，我也经常去看，偶尔还会摘几支放在房间里。」 「对了，我给机器人管家取了名字，叫重生，重获新生的意思。」 「这支玫瑰花我也一定会好好保存。」 「小远，什么时候也回来驻地看看吧？就当是看看那些玫瑰花。」 其实，「玫瑰上将」的授衔典礼究竟是哪天他从来没有记住过，也从来不认为这四个字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但今天它具有了。 那么他便决定了。 就是今天，就是此时此刻，他真真正正地是「玫瑰上将」了。 第60章 后来何远时不时回想起那天, 偶尔也会怀疑，那天究竟是不是闻苏成为玫瑰上将的日子？又或者说，就算是，但闻苏上将所谓的庆祝是真地想要庆祝吗？ 去西餐厅吃饭, 去听音乐会, 去游乐场也是他真地想去吗？ 会不会，其实是, 为了自己呢？ 哎。 不是他自作多情, 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经歷了这么多细节，很难不多想。 可闻苏没有明确的言行，他不能直接问，而且最近军方好像特别忙, 那天分别后, 闻苏上将一直没来过学校, 只在他每天汇报工作的时候询问一下他的安全问题，别的都不多说。 以至于时光流逝, 记忆堆叠, 那天就好像一场梦, 变得越来越不真实，越来越难以诉诸言语。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何远收拾好东西, 准备离开的时候收到了闻苏的信息。 向他道歉, 说临时有任务, 先前约好的第二天去服装设计师工作室的行程不得不取消, 等任务结束后再跟他重新约定时间。 用语平静，因为闻苏就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何远明白，他心里一定非常非常难过，他一定曾经非常非常期待明天的行程，现在也一定非常非常愧疚。 但他毕竟是星源联盟的核心将官。 何远立刻回消息—— [收到！上将大人的任务最重要，不要说抱歉啊！任务加油！期待下次的选衣服活动！] 等了片刻没有回覆，看来任务相当紧急。 何远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双手十指交叉握成拳，认认真真地祈祷了一会儿。 又考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附加了一条信息：[上将大人最近想必超级忙，我就不每天向您汇报军事学院的工作了，等您空闲了再说。] 直到深夜，何远已经睡了，这条信息才终于得到回覆。 简洁的一个[嗯]。 第二天清晨何远醒来，捧着手机看到这个字，心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每天去名誉院长办公室值班，抽空看书学习，和朋友们搭伴吃饭或锻鍊身体。 最常约的是宋朗，几乎天天联繫，偶尔是楚曦，何遥仍是藉口忙碌避而不见，弄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唯一算好事的当属戏剧社学长。 经过治疗，他的不明原因信息素失控被控制住了，目前使用抑制剂做巩固，后续定期复查即可。 警察在与何远沟通后，并没有把这件事的性质定得太重。 学长诚恳地向何远道歉，说他当时好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了，不是真地想伤害何远，清醒以后也深深后悔自责，喜欢何远的事当然没办法再提。 对学校的其他人，他只说是突然生病住院，现在出院了，戏剧社的新剧目继续由他执导，何远则主动表明不参与这次的剧目。 虽然理解并原谅了学长，虽然理性上知道公私分明，但从情感上讲，他觉得还是暂时保持距离比较好。 一直没有出演新剧，论坛上他的粉丝板块都沉寂了，周围认识他的人偶尔会问一问，但也仅限于问一问。 生活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新鲜热闹，平淡才是主调。何远喜欢这样的平淡，喜欢规律与按部就班，只是有时会也觉得空落。 明明已经把每天安排得很满了，究竟用什么才能填补那份空落呢？ 这天晚上，和宋朗一起跑完步，他站在场边扶着大腿哼哧哼哧不断喘气，然后抹汗，然后抱起水杯吨吨吨吨喝。 宋朗没事儿人一样站在旁边微笑。 何远就很生气：究竟是谁创造出了omega和alpha这两种生物啊，太恶趣味了吧！ 缓过来以后，他对宋朗说：「跟我一起锻鍊对你完全没帮助嘛，反而浪费你的时间！咱们以后不要约跑步了吧？」 「有没有帮助看怎么理解。」宋朗淡淡地说，「我们平时上课训练量非常大，可以说是哀嚎遍地，如果私下还继续搞魔鬼训练，大约没毕业就先死了。」 何远噗嗤一笑。 第112页 宋朗也笑开了一点：「所以在痛苦的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和学长一起慢跑，既能放松身体，又能放松心情。」 「哦。」很有道理，何远恍然大悟。 不过慢跑，这是什么话，他明明已经跑得很快了。 而且放松身体他懂，但放松心情是什么意思？跑步的时候又不聊天。 他将疑问道出。 宋朗定定地看着何远，看着那双漂亮而懵懂的浅棕色大眼睛，隐下了实话，选择开玩笑道：「因为虐菜是只有学长才能给我的快乐。」 何远：…… 生气。 气死了。 他出拳愤愤敲了宋朗一下，转身就走。 宋朗跟上去，说：「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啦。」 「你在生我的气吗？」宋朗的语气变得谨慎。 何远便停下脚步：「嗐呀我哪里是那么小气的人，我是真地不用你送，时间不早了，你每天上课那么辛苦，还是快点儿回去睡觉吧，这儿离我宿舍挺远的呢，一来一回……」 「所以才要送，那边有些偏僻。」 何远一愣。 宋朗是不是知道什么？他没给宋朗说过戏剧社学长的事情啊。 而且那样的事超级意外，怎么可能天天发生。 不过宋朗很坚持，何远拗不过他，只能在路上加快步速，尽量让宋朗早回去一会儿。 种种心思即便不说宋朗也看得出来。 这样热情善良，所以他喜欢他，所以……很多人都喜欢他。 在宿舍楼下挥手拜拜，亲眼看着何远上楼，看到他的宿舍窗口亮了灯，宋朗依旧没有离开。 的确，他知道何远曾被戏剧社的追求者袭击。 闻苏告诉他的。 闻苏出任务前专门打电话给他，说了那次的惊心动魄，并请求他在他不在的时候保护何远。 堂堂玫瑰上将，星源联盟的顶级战力，对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用「请求」二字，用的毫无心理负担，甚至理所当然。 甚至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骄傲。 就好像何远已经是他的人了。 那种自恃何远alpha的语气和行为令宋朗非常不爽，但是他不得不接受闻苏的请求。 因为他也爱着那个又好又傻乎乎的omega。 半小时后，何远宿舍窗口的灯光熄灭了，宋朗转身离开。 宿舍里，何远静静地躺在被子里，一时难以入眠。 他想着宋朗的话，原来军事学院的学生那么辛苦啊。 所以闻苏上将能成为今天的闻苏上将，一定也经歷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辛苦吧？即便是顶级alpha也无法坐享其成，甚至应该说越是顶级alpha，变强之路越是他们普通人难以想像的。 除了对抗信息素留下的神经痛后遗症，还有什么呢？ 下次要问一问他。 ……要更多地关心他。 楚曦的生日近了，何远的日常安排里便多了制作礼物的事项—— 在闻苏上将的提示下，他想好了礼物，虽然不名贵，也不算非常特别，但超级真诚。 接着想到赴宴服装的事，考虑到楚曦生日那天闻苏上将的任务可能还没结束的情况，得做两手准备。 果不其然，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楚曦生日宴的前一天，闻苏还是没消息。 何远只好把自己唯一的一套西装拿出来，和方头皮鞋一起拿去学校洗衣店打理，心里有点儿可惜：闻苏上将不能去了。 但对于小曦这个寿星来说，闻苏上将去不去并不重要，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可惜什么。 哎。 夜里，何远躺在床上失眠。 最近他总失眠，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比如想小曦已经离开学校去布置会场啦，最终决定的会场不是小曦家，而是专门租用的场地，是什么样子的呢？来宾有多少人？神秘兮兮的重量级嘉宾又是谁？ 唔，好像无论是谁都无法弥补他此刻心中的可惜。 又想到明天的规划，上午正常去办公室，中午和宋朗吃饭，吃完饭回去休息一下，差不多就该换衣服出发了。 生日宴是晚宴，七点开始，他总不能踩点儿到，那样太没礼貌，至少提前半小时吧。会场挺远，要预留充足的时间。 小曦原本提出派人来接他，他连忙拒绝，他又不是宴会主角，没必要大张旗鼓！ 小曦还说要把他介绍给他爸爸呢，突然紧张。他爸爸可是星源联盟的总执行官！ 哦对，闻苏上将的爸爸妈妈也会来——应该会来吧，他们的行程应该不会受闻苏上将本人的影响——即将见到闻苏上将的爸爸妈妈，他怎么也有点儿紧张？ 闻苏上将的爸爸妈妈根本不认识他啊！ 不知道听说过没有。 所以，明天，他要主动向闻苏上将的爸爸妈妈介绍自己吗？说自己是闻苏上将的助理。 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知一些闻苏上将的近况？ ……好像又不太好。 那样的正式场合，他这种边缘小虾米还是乖乖猫起来好了。 嗷呜，终于有点儿困了。 何远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自己，手脚缩成一团，渐渐沉睡在柔软的棉絮里。 过了一会儿，放在床边的手机「叮咚」一声。 他眉头皱了皱，手脚动了动，终究没有醒来。 第113页 那条信息又是直到第二天一早才被看见。 在他睡眼惺忪不甚清醒的时候，屏幕光线刺激着眼睛，极其简短的文字模模煳煳，他迟滞了一瞬。 只是一瞬他便陡然惊醒，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心脏剧烈震动。 初醒之时稍显无力的双手微微颤抖，捧起的手机上是失联许久的闻苏发来的消息。 凌晨3点15分。 [等我。] 他说等我。 等我…… 他没有忙忘，他什么都记得。 第61章 今天简直可以说是何远有史以来最为紧绷的一天, 因为闻苏的信息只有两个字。 这两个字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与感动，让他倏而从近来的莫名空落中走出，让他模模煳煳地意识到了什么，但同时也给了他压力, 让他的心悬在嗓子眼, 不见闻苏就无法下去。 等我…… 可是闻苏什么时候来？他的意思是等他来了再一起去参加生日宴？如果来晚了赶不上怎么办？ 以及在哪里等？如果是为了一起参加生日宴，是不是直接去目的地比较方便？可是先前没有这样的共识, 还是守在办公室更加稳妥。 毕竟成为行政助理后, 他们所有的相见几乎都在这里。 哎, 不怪闻苏上将说的简洁。他一向行事谨慎，这次之所以只说两个字，一定是因为他实在没有时间，又极其挂念自己, 拼命挤出一个夹缝才发了信息。 因此自己也不便多问。 就相信他。 然后如他所言, 坚定地等待他。 何远下定决心, 回復道—— [收到！我就在办公室，上将大人不见不散！] 走到窗边, 望着远方的天空, 极目之处, 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便是浩瀚无垠的星域，那片任由闻苏驰骋的战场。 他再次闭上眼睛双手握拳，虔诚地祈祷。 临近中午, 闻苏仍无音讯, 何远发信息给宋朗：[咱们不去食堂了好不好？在我办公室叫外卖吧。] 宋朗自然说好, 来到办公室后问他怎么了。 因为何远一向节俭, 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就肯定会选择在性价比最高的学校食堂吃饭。 何远讲了闻苏的事，然后说：「我怕咱们去了食堂, 闻苏上将正好回来，遇不到了会心急。」 宋朗垂下眼帘说：「你可以发信息告诉他你去了食堂。」 「还是不要啦。」何远摆摆手，「我已经告诉过他我在办公室了，也许他看到了，只是没空回，如果再发别的信息，会耽误他的时间，多多少少也会影响他的心情。虽然我不知道他正在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但是你想想看，玫瑰上将亲自出马，肯定超级重要吧，所以最好一点点都不要分神！」 宋朗仍旧垂着眼睛，淡淡说道：「你对他真好。」 何远一怔。 脸红心跳。 慌忙解释：「因、因为我是他的助理嘛！当然要方方面面都为他考虑啊！」 宋朗笑了一下，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抬起头来说：「听说你以前还做过他的生活助理？」 何远点点头：「对啊。」 「生活助理是做什么？」 何远又一怔：「干、干嘛问这个？」 「就好奇，学长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谁、谁说我不想回答？」 何远嘴硬，仿佛不想回答就是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情，虽然、虽然确实……但那是意外！不算！ 他调整心态，严肃地说：「生活助理就是规划日常起居，安排衣食住行，不仅针对闻苏上将本人，还管理他下辖驻地生活区别墅及别墅外围的所有事情！那边的庭院就是我重新修整的，种了许许多多不同造型的玫瑰花，我还为闻苏上将的战斗机甲重明鸟大人设计了外装，日常养护也由我负责……」 「你给他种了玫瑰花？」宋朗很能抓重点。 何远理直气壮道：「他是玫瑰上将嘛！为了应景！」 宋朗不置可否，又问：「你是学生，怎么会去做生活助理呢？后来为什么又不做了？」 何远：…… 又是这个问题。 一生之敌！ 「这个……涉及到一些保密的研究项目，对不起我暂时不能跟你完全讲清楚。」 「没关系。」 宋朗的表情和语气一直淡淡的，却首次在聊天时让何远感受到了压力。 好在这时外卖来了，何远松了口气，招唿宋朗拆包装盒快吃，随口说着饭菜怎么样，压力渐渐地就消了下去。 但等不到闻苏的焦虑就又来了。 哎，好难。 宋朗一边吃饭一边观察他，见他心不在焉，便又开口：「学长，请教你一件事。」 「唔？你说，别客气。」 「你怎么看待爱情？」 「呃……」 何远正吞了一大勺饭在嘴里嚼，乍然听到这个问题，被吓得一噎，红着脸捂着嘴勐咳起来。 宋朗赶紧过去又拍背又递水，好一通折腾，何远才缓过来。 宋朗：…… 「我有这么吓人吗？」 何远也觉得有点丢脸，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你吓人，是你怎么突然问……有人向你告白？还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扎心。 宋朗忍着胸口的憋屈说：「都没有，就是……看书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第114页 「唔？什么书？」 「忘了，随便看的网络小说。」宋朗皱眉，「学长，说重点。」 「哦哦！」何远认真地想了想，毕竟学弟在认真请教嘛，「怎么看待爱情……我也没有想过啊，现在硬要想的话，也想不出来特别具体的，大概就是……非他不可吧，双方的、极其强烈的非他不可。」 宋朗若有所思道：「学长有过这种体验吗？」 「没有。」何远无比直接地回答，礼尚往来，又问，「你有过吗？」 宋朗蹙眉，他不想说。 「下午我没课，在这儿陪你等闻苏上将吧，省得你无聊。」 「好啊。」 如此生硬地转开话题，何远并不介意，毕竟那是他人的隐私。宋朗愿意陪他，他也欣然接受，因为如果继续像早上那样一个人在这里等，确实太焦虑了。 然而焦虑不会消失，只是转变了形式。 有宋朗在，时而说说话，确实能分心，但聊天的时间过得飞快，一两个小时不经意熘走，眼看着出门的最后时限就要到了，闻苏却依旧不见人。 要迟到了啊怎么办！ 「学长别着急，你能联繫到宴会那边吗？把闻苏上将的情况告诉他们，他们会理解的。」 因为楚曦曾要求何远保密他的身份，所以何远只对宋朗说这次是陪同闻苏参加高层聚会。 何远点了点头：「再等等，确实无法避免迟到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 语毕，何远的心情有些复杂。 今天是小曦的重要日子，小曦早早邀请了他，精心地做了宴会准备，如果最后他真地迟到了，小曦一定会很难过。 他当然不想让小曦难过，可是…… 他也一定要等到闻苏上将。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心里像煮了一口热锅，还有许多蚂蚁在爬。 宋朗担忧地看着他，担忧地看着墙上的挂钟。 原定的出门时间是四点，现在已经三点半了。 没有新的信息，没有进一步说明，连何远早上回復的信息也没有得到确认，把重重压力加在何远一个人身上…… 此时的宋朗非常讨厌闻苏。 更加讨厌即便如此，何远也毫无怨言的事实。 「……管家，哦不，重生你好！上将大人告诉我了，他给你取了名字！」 「何远你好，我是重生，好久不见。有什么事情吗？」 宋朗闻声回头，发现何远正用星脑的虚拟光屏打视频电话，屏幕里是个……机器人？ 「跟上次一样，我又联络不到闻苏上将了！而且这次比上次的情况更加紧急！」 何远三言两语说了事情，机器人管家随即帮他查询，遗憾地说：「抱歉何远，闻苏上将这次任务的保密级别很高，我也没有查看进度的权限，私人手机……是关机？奇怪。」 何远一愣：「怎么了？」 机器人管家说：「一般情况下，将官出保密任务，私人通讯设备有专门的系统保管，始终保持电源充足网络通畅，只是所有联络暂时不会被应答。现在闻苏上将的手机却显示关机，这说明……」 何远再一愣。 这说明…… 他的胸口勐地震动了一下，同一时间，办公室门被推开，闻苏带着一阵风停住脚步，髮丝微乱，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 四目相对。 何远的大眼睛波澜颤动，表情凝固，接着回过神来，几乎喜极而泣地飞奔过去—— 「上将大人！」 闻苏一把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我回来了。」 余光看到一旁的宋朗，他微微点了下头，说：「多谢。」然后拉着何远转身就跑。 「啊——！」何远大叫一声。 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猝不及防，他跟着闻苏在走廊里没命狂奔，好像身后有吃人的野兽在追，又好像是电影里从教堂抢婚，正在沖向自由的桥段。 可现实不是幻想不是演戏，他、他真地跟不上顶级alpha的速度啊！双脚都要离地了！ 他使劲儿顿闻苏的手，停下来按着大腿唿哧唿哧，艰难地说：「上、上将大人您、别急，现在去会场还、还，来得及……」 「我们还要去挑衣服。」 「啊？！」何远大震惊，「那、那就肯定来不及了啊……要、要不……」 「来得及。」 闻苏非常笃定，直接拦腰将何远扛上肩继续跑。 何远：「啊啊啊啊啊——！」 这也太离谱了吧！ 走廊深处，宋朗站在办公室门外，看着消失了的两个人，目光平静而深邃。 办公室里，机器人管家通过视频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仔细分析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得出结论后抬起机械手，四指握拳，大拇指竖起，隔空说道：「何远，闻苏上将，祝贺重逢，祝你们今夜玩得愉快。」 第62章 闻苏扛着何远狂奔的离谱画面并没有持续很久。 从行政大楼出来, 抄近道来到私人空轨车停靠场，上车，关门，首先启动行程, 然后掏出手机放入充电舱, 最后把人放在宽大的沙发座椅上，闻苏站直身体, 这才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一看阔别许久的omega。 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何远也抬着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闻苏上将的皮肤不如以前那样平滑而充满光泽了, 肉眼可见的干燥暗沉，眼睛里有血丝，眼睛下有黑眼圈，金色的头髮略显干枯, 衣裳也不太平整。 第115页 ……好憔悴。 唔, 老实说也没有那么夸张, 但因为自己对他非常熟悉，所以一眼就发现了这些细微的变化。 闻苏上将最近一定非常非常辛苦。 何远心里酸酸的, 下意识问：「上将大人, 您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 何远看向周围, 想找找空轨车里有没有存放零食，可这太不符合闻苏上将的画风，他的私人空轨车空旷简洁一眼看穿, 除了基础设施什么都没有。 哎, 应该提前想到, 然后预备好食物的！自己这个助理真是太不专业了！ 心事全写在脸上, 闻苏揉揉他的脑顶，说：「没事, 不重要。」转身在他身边坐下，靠上椅背说，「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何远扭头看过去，闻苏闭着眼睛，眉头终于舒展。 他忍不住问：「上将大人，您很久没睡过觉了是不是？」 闻苏「嗯」了一声。 「多久？几天？」 闻苏想了想，说：「忘了。」 何远：…… 他好难过。 不能再打扰。 何远闭嘴，就静静地、仔细地观察。 想给闻苏盖点儿东西，可这里没有毯子，盖自己的西装……还不如不盖；又想帮他按按头放松，毕竟闻苏上将本就有神经痛和睡眠不好的旧病，可又怕那样动作太大，反而让他睡不着；那么……像以前一样唱歌？放白噪音？但万一弄巧成拙，闻苏上将好不容易才能睡一会会儿。 哎，自己好没用。 要不然就走开，誊出更大的空间，让闻苏上将睡得更舒服。 ……就这么办。 决定好了正要挪屁股，闻苏突然脑袋一歪，「咚」地靠在了何远肩头。 额前的髮丝散落在眼睛上，浓密的睫毛搭下来，他的表情平和，唿吸均匀绵长。 他睡着了。 睡得很沉很放松。 在自己的肩膀上。 虽然自己这个小个子omega的肩膀非常瘦弱，但此时此刻，它就是闻苏上将最最踏实的温床！ 不许动。 何远这样命令自己。 于是全程一动不动，连唿吸都刻意变得轻缓。 空轨车平稳地运行，无声之中仿若静止，实则如流星般划过云朵与高空，直到目的地不断逼近，直到何远的半个身体彻底僵硬。 「上将大人，咱们到了。」 在omega身边，闻苏的确可以不设防地熟睡，但顶级alpha的天性与身为将官的职业素养令他极易甦醒。 何远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撑着座椅站起来，捏了捏眉心，不过一个多小时，整个人就仿佛加了一层滤镜，消去了所有憔悴疲惫，重新变得轻松清爽。 太厉害了！ 何远一边钦佩，一边试图站起来。 可是右半边身体僵得完全动不了！他只能用左手按着右臂往上提，再弯腰抱住右腿，继续往上提，同时龇牙咧嘴。 闻苏：…… 稍稍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抱歉。」 他单膝蹲下，双手按住何远的小腿帮他放松。 何远顿时恐慌：「不、不用！我……」 「那我继续抱你走？」闻苏抬头，微笑着问。 何远：…… 于是只能红着脸接受闻苏的按摩服务，小腿、大腿、腰、胸口、肩膀、大臂、小臂、手指…… 闻苏与他十指交握，手掌向后一推。 哇塞！好舒服！ 「走吧。」 闻苏没有松手，拉着他站起来离开空轨车。 总不能一直这样拉着手吧…… 何远心中紧张地嘀咕，慢慢地手上出了汗，闻苏便放开了他。 时间紧迫，到了设计师工作室，也顾不上周全先前说的应徵模特获得免费借衣服福利的事了，闻苏直接请设计师把提前备好的两套衣服拿出来，和何远一起换上。 何远非常惊奇：居然非常合身！连鞋袜都合得超级精准！ 来不及询问，造型师便把他按在椅子上。 闻苏也在一旁做妆发。 一路上，何远心里又着急又兴奋，此刻多少平復了一些。 「上将大人，咱们不会迟到吧？」 「嗯。」闻苏笃定地说。 「不过肯定也不会太早到就是了，我等下给小曦发信息说一声，免得他着急。」 这次闻苏没有回答。 业内知名设计师、造型师的工作室和戏剧社的化妆后台可不一样，何远非常新奇，三不五时跟造型师说几句，提议打扮精神一点儿就好，坚决不要化浓妆。 造型师表示贊同：「你又可爱又漂亮，浓妆反而会削弱本来的优势呢。」 过了一会儿，妆发进度更新，造型师忍不住又说：「你真是太漂亮了！现在我的眼睛根本离不开你！」 旁边的闻苏向这边看了一眼。 何远没感觉到，沉浸在造型师的赞美里，不好意思地说：「是您技术好！如果没有您，我才不会这么好看！」 突然，闻苏咳了一声。 聊得投入的二人下意识看过去，造型师登时一个激灵，收起表情闭上嘴，老老实实地继续工作，再不敢多说一句。 何远则：？ 「上将大人，你嗓子不舒服么？是不是最近没顾上好好喝水？」 第116页 「嗯，没时间喝。」omega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闻苏非常满意，但还不够，又说，「最近一直很想念你亲手做的摩卡。」 何远笑道：「嗐呀解渴保护嗓子的话摩卡不行！下次我炖一些梨水，或者调柠檬水给您！」 「好。」闻苏的表情、姿态、语气都舒展了。 造型师又紧张又八卦，假装专心工作，实则竖起耳朵继续听。 「对了上将大人，先前你手机关机，是因为执行任务的时候带在了身上吗？」何远小心翼翼地求证。 按照机器人管家所说，只有把手机带在身上，而任务中没有充电的条件，才会出现关机的情况。 闻苏「嗯」了一声。 何远眨着眼睛想了想，他有所怀疑，又不能直接确认，便更加小心翼翼地求证：「为什么要带在身上呢？」 闻苏也不隐瞒，直言道：「不带在身上就没办法在任务结束前联络你了。」 果然如此。 联络他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他不敢再求证了。 何远垂下头。 没有注意到造型师正用一种发现了大秘密又必须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眼神看着他，余光里是全星际鼎鼎大名浑身生人勿近气场的玫瑰上将。 被小可爱拿下了呢。 也不是所有人都勿近嘛。 果然百鍊钢和绕指柔是亘古不变的配对啊。 造型完毕，何远和闻苏踏上空轨车，马不停蹄地赶往楚曦生日宴会场。 已是傍晚6点多，何远想了想，先发了个信息过去—— [小曦抱歉，今天有些突发状况，我现在正在来的路上，一路奔驰！7点前应该能到，就算迟到估计也只是几分钟！抱歉抱歉！你别生气哈，万一迟到了你就敲我！多敲几下！] 闻苏坐在旁边看。 「他又不是小孩子，需要这样哄？」 语气微酸。 何远没察觉，只道：「他不是小孩子，但是是小孩子脾气呀，而且他今天是寿星，他最大！」 「最大？最大又怎么样？」 「最大就是……所有要求都能被满足！」 「所有要求？」闻苏蹙眉思索，「无理要求也可以？」 「唔，差不多吧。」何远没有过过真正意义上的生日，在他的理解和希望之中，生日是这样的。 闻苏若有所思地点头，开始在心里计算距离自己的生日还有多少天。 这时楚曦回復了—— [没关系啦我又不是气球机干嘛天天生气啊！有突发状况很正常，你路上慢点儿走，注意安全，迟到就迟到，千万别着急！] 何远笑了，拿着手机对闻苏一晃：「你看小曦也很好是不是？超级关心我！」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的突发状况是我。」闻苏凉凉道。 何远：？ 正迷惑着，空轨车突然勐地一个颠簸，何远「哎呀」了一声，被闻苏伸臂护住。 - 晚上7点10分。 璀璨盛大的室外会场，楚曦眉头紧锁。 「迟到就迟到吧，怎么现在连人都联繫不上了？」 「不要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刚刚还好好的，突然联繫不上，想想就很像出事了啊！」 「也许是手机被偷了？」 「他那个破手机谁会偷啊！」 「那会不会是路上不小心丢了？」 「不可能他平时做事特别仔细！嗐呀爸爸你别给我添乱了你去招唿你请来的客人吧！」 「咳。」星源联盟总执行官大人故作严肃实则无用地维护了一下自己的面子，说，「儿子，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相似的事情，闻苏现在也还没来，而且联繫不上。」 楚曦：！ 联繫何远刚才的信息，难道…… 更多人向他们围拢过来。 「楚总，刚刚收到消息，空轨35区f段出现星域劫匪，少爷的朋友会不会……」 「不会！」楚曦斩钉截铁地说，「他从学校过来，不走那边！」 「可是他和闻苏都联络不到。」楚曦的父亲说，「据我所知，闻苏刚刚结束军方的任务，任务地点也不在那个方向，但是这么巧，很难不令人产生联想。」 「楚总！」又一个人跑了过来，「最新消息，空轨35区f段的劫匪已经全部被制服！正是闻苏上将！只用了十分钟就制住了他们，现在已由空警接手处理后续……」 话未说完，天空传来声响。 所有人纷纷抬头，只见一个小型战斗用机甲盘旋而来，停住之后舱门打开，闻苏左手拉着金属伸缩绳索，右手搂着何远潇洒地滑降到地面。 「不好意思，出了点儿小意外，我们迟到了。」 闻苏领着何远向前走。 众人迎上来，只见闻苏和他牵着的omega都穿着棕色系的西装，款式相似配饰唿应…… 要说不是情侣真的很难收场。 这时有一个人十分没眼色地问楚曦：「少爷，这位……是你那个朋友吗？」 楚曦：…… 如果现在手里有一把刀，他一定会冲上去把闻苏剐了。 第63章 楚曦领着何远往宴会内场走, 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会跟闻苏在一块？」 「唔，说来话长。」 何远仔细回想，要从哪里说起呢？应该是他被戏剧社的学长袭击的那天晚上闻苏上将从天而降救了他然后两人聊起楚曦的生日礼物然后…… 第117页 「那就长话短说。」楚曦不耐烦道。 「哦。」何远眨眨眼睛，按要求概括道, 「因为他让我等他一起来！」 楚曦停下脚步, 匪夷所思地问：「他让你等你就等？！」 「不然呢？」何远一脸懵圈。 楚曦则一脸恨铁不成钢，嘴唇动了半天, 好多想说的话没办法说, 最后只得道：「你们遇上星域劫匪又是怎么回事啊？还失联, 急死我了！」 「这是意外！我也万万没想到，本来不会迟到的！」 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何远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震撼, 是满腔无处诉说的惊羡, 现在见了楚曦这个好朋友, 他终于能分享了！ 他兴奋地抱住楚曦的胳膊。 「小曦我跟你说哦，当时空轨车勐地晃了一下, 我以为是正常的气流波动, 还傻傻地坐着呢, 结果闻苏上将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他让我不要动，语气又坚决又严肃，我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然后他把空轨车调到战斗模式——他的私人家用空轨车居然有战斗模式诶, 还备有武器！一定是特别定制的！再然后他就进入战斗模式下隔离出来的专门驾驶舱, 操纵空轨车沖了上去！」 「和平时的运行方式完全不一样！速度特别快, 而且经常翻转, 有点儿像游乐场的刺激项目，但事实上这根本不是游戏！这也是最让我惊嘆的, 闻苏上将好厉害啊，我打游戏的时候都经常反应不过来经常失误呢，他面对实打实的战斗，居然一点儿都不思考！下意识就做出了最有力的应对！」 「看我们沖了上去，附近的其他家用空轨车都往我们后躲，这也是闻苏上将的意图吧。对方是小规模，有三架飞行战斗机甲，闻苏上将『嗖嗖』地就击落了两架，然后开始跟最后一架装备最好的缠斗。」 「后来他跟我说这是故意的，因为我们坐的毕竟是家用空轨车，即便有战斗模式和武器，跟军用级还是差得太远，打完这一场就不能用了，所以他要置换！」 「他又『嗖嗖』打掉了对方最后一架机甲上的所有武器，甚至打穿了驾驶舱！并且一击就让里面的两个人都负伤了！太帅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闻苏上将战斗，不愧是顶级将官，真地太帅了！超级无敌帅！」 「接下来那架机甲开始坠落，我们就追上去，哇塞！比跳楼机刺激多了！我坐在那里，心怦怦怦的，真地感觉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到了地面，闻苏上将三两下就制住了对方，我这时才走出空轨车，发现车外壳上满是伤痕，一些地方的损伤还挺严重，不过闻苏上将也说了，他是专门引导对方打那些不太重要的地方。」 「闻苏上将把那些人锁在了我们的空轨车里，然后联络空警过来，然后就带着我上了敌人的机甲，它被打得只剩下飞行功能了！」 「这算战利品吧，闻苏上将说可以用来查证敌人的势力，也可以用来研究确认对方武器装备的水平。」 「哇塞……究竟是怎么在几分钟之内想了这么多做到了这么多！我简直不敢想像，这仅仅是一次突发的劫空事件，还有那么多又重要又大型的战斗，闻苏上将他……」 何远话头一起就停不下来，楚曦听得人都麻了，冷着脸定定地看着他，非常不爽地咳了一声。 何远一怔。 楚曦说：「问你怎么会失联呢。」 「哦哦！」何远这才反应过来，竟然忘了说这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闻苏上将说星域劫匪出现的时候会首先攻击那片地方所有人的通讯设备，怕大家报警嘛，所以就失联喽。根据对方攻击手段的不同，有时候设备重启一下就好，有时候则需要去供应商那里重装系统。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短短十几分钟就跌宕起伏的，我还没顾上看手机怎么样了呢！我现在看一下。」 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敲了敲，果然是黑屏，他试图重启。 又说：「闻苏上将除了私人通讯，还有军用通讯，那是一般敌人攻击不了的，所以才能联络空警！他还说……」 「咳。」楚曦再次打断。 何远抬头，楚曦的脸几乎黑了。 「不要再提他了好吗？」 「哦……好。」 何远冷静下来，心想小曦一向和闻苏上将不对付，确实不该在他面前不停地讲闻苏上将的事。 尤其今天是他的生日呢！ 都怪自己。 「小曦对不起，我就是没经歷过这种事嘛，一时激动就……」 「算了算了。」楚曦摆摆手，敲了何远一下，「我在这儿都担心死了，你却只觉得好玩！」 「我没只觉得好玩！我当时也超级害怕的，如果不是闻……」 及时住嘴。 楚曦眉梢一挑：「哼，如果不是闻苏，你也不会遇到这次意外。而且有什么好夸的？和人打架是他的本职工作吧，做不好才不应该，就像你当助理一样。」 「不是打架是战斗！」何远攥着双拳认真提醒，「而且助理和将官的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将官……」 「停。」楚曦双手交叉封住何远的嘴。 何远嘿嘿讪笑。 他今天确实是被闻苏震撼到了，二十年来最震撼！否则也不会口无遮拦滔滔不绝。 他想了想，认真夸赞道：「小曦你今天真好看！这身是新衣服吧？我都没见过。」 第118页 「还行吧。」听了这话，楚曦的脸色果然柔和了一些，开始发动傲娇技能，「这身是才做的，本来我不太满意，但时间紧张，心想就先穿着吧。你说好看，那我就大发慈悲留下它。」 「不止是衣服好看，更重要的是你好看！常说人靠衣装，我觉得在你这里刚好相反呢！无论什么风格的衣服你都能驾驭！」 楚曦被夸得非常舒坦，投桃报李道：「你今天也打扮得很可爱，看来为了参加我的生日宴会非常用心，你在哪里买的衣服做的造型？这衣服……」 说着一愣。 何远一身装扮明显不在他的消费水平内，而他和闻苏约好同来，又穿得很像情侣…… 过生日的寿星公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 妈的，狐狸精段位升级了。 「闻苏给你买的？」楚曦的声音又冷了。 何远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提的，简短答道：「不是买的，是借的。」 「借的？」楚曦蹙眉。 「就是大设计师路遇，闻苏上将说在那里当模特享有免费借穿成衣的福利。」 「你在那里当模特了？」 「唔，还没。」何远这时也意识到不对了，强行解释，「今天时间紧急，没来得及说当模特的事，应该之后会当吧？闻苏上将应该已经给设计师提过这件事了。」 有点儿难以说服自己—— 何远默默地想。 楚曦则在心中大喊好假！好坏！o好a坏！没天理！ 犹豫半晌，他又问：「喂，你和闻苏……没发生什么吧？」 「没、没啊。」 其实真的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时候就有些紧张。 楚曦继续不屑道：「他那头髮是怎么回事？晃眼得要命，隔老远都能看见。」 「你不觉得很帅气吗？」何远笑着说，「是我提议的呢！没想到他居然採纳了！闻苏上将这人……」 又一记眼刀过来。 何远再次及时住嘴。 这次有点儿不忿。 因为这次全是小曦自己挑起的话头！ 何远一边和楚曦聊，一边被他带到宴会内场休息室简单休整。 因为他和闻苏迟到的插曲，宴会推迟了半小时开始。 虽然分了内场和外场，但切蛋糕、许愿、家人和来宾送祝福作为重要环节，是所有人一起参与的。 晚上7点28分。 何远和楚曦来到大草坪正中的典礼台，浪漫风格的背景墙上有楚曦从小到大的照片，有画风唯美的手绘人像，有鲜花、气球、彩带，灯光，有十层的巨型蛋糕塔，有大屏幕，播放着楚曦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还有随时待命的管弦乐团。 「哇塞……」 何远看得眼花缭乱，心里羡慕得不得了。 不是羡慕楚曦能办这么盛大的生日宴，而是羡慕他能被记录下那么多充满爱意的瞬间！ 宾客们围拢过来，楚曦的父亲走在最前方，向楚曦伸手。 楚曦看了何远一眼，何远笑着回以鼓励的眼神，楚曦便走向父亲，二人一起登上典礼台。 宾客们各自站好，现场安静，管弦乐团奏起悠扬的生日歌。 「诸位晚上好，欢迎诸位拨冗光临犬子的生日会，我在此与犬子一起向诸位致以无尽的感激与敬意，今天……」 何远站在距离典礼台很近的位置，他认真地看着前方，认真地听楚曦的爸爸说话，双拳在身前攥紧，随时准备鼓掌，甚至快要哭了！ 好羡慕小曦有这样的爸爸，看到小曦和他爸爸站在一起，被爸爸扶着肩膀爱护，真地好羡慕…… 唔？ 他的肩膀也被轻轻扶住。 回头一看，是闻苏上将！ 何远友好地笑了一下，扭回头继续看台上的楚曦和他爸爸。 不妨碍闻苏站在他的身侧后方，始终垂着眼睛温柔地看他。 他们毕竟穿了情侣装，怎么可能不站在一起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尽情大胆地来看，尽情大胆地猜测吧。 第64章 吃瓜群众们果然没有辜负闻苏的期望。 观礼队伍另一侧, 几个人一边往这边瞟一边交头接耳—— 「那是玫瑰上将的对象吗？哪家公子啊？看起来是楚少的朋友，出身应该相当好。」 「先前不是说玫瑰上将要和楚少联姻吗？」 「没记错的话，那个omega应该是闻苏的生活助理，之前楚少大闹军方团建的八卦你们有听说吗？据说当时这个omega也在, 楚少就是因为他才和闻苏吵了起来。」 「哈？好乱, 生活助理？看着不像啊，而且照你说的, 楚少和这个omega关系也不可能好啊。」 「谁知道呢, 我也是听说的。但现在眼见为实, 闻苏本来在外场，绕了这——么远的路专门走到那个omega旁边，又穿着情侣装，很明显了啊。」 「这倒是。这个omega蛮漂亮的, 原来玫瑰上将喜欢这种款啊。」 「也可能是信息素适配, 毕竟就算其他方面再喜欢, 承受不了闻苏的信息素也不行。」 …… 一开始是两三个人窸窸窣窣，渐渐地被周围的人听到, 周围的人又和周围的人讨论, 八卦如水波般盪开阵阵涟漪, 不经意传到闻将军和苏医生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闻苏和那位omega已然订婚，正式结婚即将搬上日程」。 第119页 闻将军和苏医生：…… 闻将军深深皱眉。 苏医生则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何远几眼。 典礼台上的楚曦也在看何远, 连他爸爸的讲话都忘了听, 甚至忘了维持表情, 满心只剩下「闻苏这只狐狸精真地太狐狸精了见缝插针快点儿走开啦离小远远一点」的气愤。 切蛋糕环节, 楚曦径直从典礼台下来，走到何远面前不由分说地把人一拉：「小远你跟我一起！」 何远下意识回头看闻苏, 脚下被楚曦带着向前走。 切蛋糕这么万众瞩目的事，小曦真地要让他一起？万一、万一他搞砸…… 这时闻苏给了他一个非常信任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他顿时就平静了，并且充满了力量，即便在场所有宾客的视线都聚了过来，甚至还有摄像机在拍他也不怕了！ 他站在小曦身边，握着小曦的手，认真地跟随小曦的动作，心中虔诚地祝福。 蛋糕被他俩一块一块切下来，由服务生端着分给宾客，一起享受这份甜蜜与快乐。 这么想着，他不禁自豪，不禁倾注了更多认真与热情，不禁心想这么多块蛋糕，最终哪一块会被送到闻苏上将的手里呢？ 唔，闻苏上将喜欢甜食，无论是哪一块，今天对他来说都是体验+1！为他开心！ 远处，分到了蛋糕的闻苏一家人站在一起，其他人自觉退开老远，故而无论说什么都不怕被听见。 「那就是那个生活助理？」闻将军问。 「现在不是了。」闻苏答道，「现在是行政助理。」 闻将军：…… 苏医生无奈地笑了，说：「很可爱。」 闻苏理所应当地认下来：「谢谢。」 苏医生更加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提醒道：「这样不明不白的真的好吗？人家可是omega，你一个顶级alpha，总不能不懂什么叫责任吧？」 闻将军的眉头皱得更深。 闻苏倒是淡然，回答道：「你想岔了。」 苏医生一愣。 闻苏说：「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赢得了你现在看到的『不明不白』。」 苏医生：………… 她一直以为是闻苏霸道，omega势弱不敢说，就这么没名没分的，不料…… 如此看来，她那个一向冷酷的儿子…… 居然为情所困了呢。 居然……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如果一直都追不到，你打算怎么办呢？」她幸灾乐祸地问。 「无所谓。」闻苏理直气壮地说，「我已经做好了当小三的心理准备。」 苏医生瞠目结舌。 闻将军则忍无可忍，匪夷所思地瞪了他一眼：「我不明白，你的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你有心理准备，我们没有！」 「原本也不是你们谈恋爱，你们不需要有。」 闻将军顿时火冒三丈：「闻苏你……」 「好了好了，这是楚少的生日宴，都收敛一点。」苏医生及时劝阻，接着噗嗤一笑，看着何远的方向，「说的我都想见见这个omega了。」 「先不要，会吓到他。」闻苏认真地说，「今天只是让你们看一眼，并没有介绍认识的意思。」 苏医生：……………… 闻将军重重地哼了一声。 切完蛋糕，仪式结束，内外场嘉宾分开，楚曦说要去看大家送来的礼物，何远登时笑容僵住，像被重锤敲了脑袋一样。 直到被楚曦领着一起站在堆放的像小山一样的琳琅满目的礼物前。 「看着花里胡哨，全是老生常谈，一点儿新意都没有！」楚曦皱着脸走来走去挑挑拣拣，最后转身向何远伸手，「你的呢？」 何远浑身一震，像被电击了，表情露出恐惧。 楚曦多少明白了。 他当然有些失望，毕竟先前满心期待了一阵儿呢，但也不至于生气，只是期待落空，需要找点儿理由说服自己。 「忘了准备？还是不知道送我什么好？还是……最近经济困难？算啦，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下回补上好了……」 「不、不是。」何远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不是没准备，我准备了很久的！」 楚曦眼睛一亮：「那……」 「但是今天……」何远垂目挠头，自己也觉得太愧疚太没底气了，「闻苏上将不是要我等他嘛，他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害怕迟到，他拉着我就跑，我就没、没顾上拿！」 不仅没顾上，还一直被久久不来的闻苏牵着心情，路途中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完全忘了，直到刚才才想起来。 好差劲。 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差劲的朋友。 他呆呆地站着，因为低着头，看不到楚曦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楚曦的气场不一样了。 的确，没有准备礼物他能接受，忘了带他也能接受，可当这一切又是因为闻苏，他就不能接受了。 这不就是说明在何远心里，闻苏比自己更重要吗？ 为了闻苏迟到，为了闻苏忘记他的礼物，口口声声都是闻苏…… 楚曦捏了捏拳头，迳自转身走了。 「小曦！」 何远想跟上去，又不敢。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得道歉，要认认真真地承认错误表达愧疚，然后想办法补救！ 第120页 他鼓起勇气追上去。 「小曦……」 「算了。」楚曦一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这样吧。」 「我、我去给你拿礼物，现在就去！」 「不用，都这么晚了，先看表演吧，以后再说。」 「表演？」 「嗯，我之前说过的重量级嘉宾，走吧。」 楚曦的兴致明显不再高涨，何远默默观察着他，一起走向内场草坪一侧。 那里是个小型舞会场地，有歌手演唱区，有观看表演的座椅，有舞池，也有甜品酒水餐檯。 内场宾客纷纷过来，人不多，基本是跟楚曦走得近的同学或亲戚家的同龄人。 大家坐在座椅上随意聊天。 「楚曦，来唱歌的到底是谁啊？你到现在了还要卖关子吗？」 「嗯，你再等下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最后如果咖位不够我可直接嘘他喽。」 「有点儿素质吧你。」 「这是你的新朋友？哪家少爷啊？」 「我大学同学。」 何远意识到他们在说自己，顿时表情紧绷：「你好，我叫何远！几何的何遥远的远！我不是……哪家少爷，就是普通学生！」 「普通学生？」那人上下扫视何远，「不是吧，你要是普通，我就是拾荒好吗？」 何远：…… 先前闻苏上将说要打扮得富贵才能融入，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他不太擅长应对这种非常外放甚至有点儿油嘴滑舌的人，小曦这会儿心情不好也没帮他解围，他就使劲儿想该说些什么才能尽快体面地结束对话。 正好此时表演区灯光一暗，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一束朦胧的追光亮起，一个朦胧的、高挑的身影出现了，非常好听的声音说—— 「祝楚少生日快乐。」 挺熟悉。 接着音乐响，灯光大亮，那个人抬起头来，何远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不是顶流简明光吗？！小曦的偶像，万千omega的梦中情a！！！ 连简明光都能请来！！！ 何远又震惊又佩服地扭头看楚曦，他的表情果然比刚才好一点儿了，不止笑了，还笑得特别骄傲，完全恢復了趾高气昂小少爷的模样。 第65章 何远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明星, 而且是个这么大的明星！再加上现场氛围到了，即便还担心楚曦，他也不由地投入。 他看着台上，双手放在胸前, 时刻准备鼓掌, 嘴巴微张，大眼睛冒出星星。 简明光好帅啊, 举手投足间又自然又有范儿！而且唱歌真好听！无修音真唱竟然听不出一丁点儿瑕疵！ 唔, 不是他自夸, 他唱歌也算不错呢，都在合唱比赛里得过奖，可跟简明光一比还是差远了，拍马都赶不上！ 更不要提简明光的风格还很多变, 太厉害了, 不愧是顶流！ 小曦也很厉害, 可以请来偶像参加自己的生日会。 ……记得曾经闻苏上将似乎也说过「我可以安排他和你见面」？ 那个「他」就是指简明光。 唔。 何远见到明星的激动与热情突然消退，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和闻苏、楚曦、宋裴这样的人相处久了, 便淡化了他们的身份, 觉得他们和自己一样。 其实怎么会一样呢？ 他们是这个星源联盟里最顶端的人物，对自己来说已经非常遥不可及的大明星，对他们来说却或许是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 自己只是机缘巧合地认识了他们。 何远垂下了头。 简明光的歌声还在耳边, 他却有点儿听不进去了。 这是矫情吗？ 好端端的, 他究竟在干什么啊！ 能不能正常一点, 不要再让小曦有任何的不开心了！ 脑袋里面疯狂地打了会儿架, 简明光的表演就结束了。 掌声响起，有人还吹口哨, 简明光鞠了个躬，又说：「祝愿楚少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向一旁走去，看起来是要退场。 这时楚曦站了起来，说：「等一下。」 简明光脚步顿住，侧脸投来一个带着疑问的微笑。 ……好帅。 何远在心里自动说道。 扭头一看，楚曦去旁边餐檯拿了两杯酒，走到简明光面前一手递出，说：「喝一杯吧。」 何远：？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场面怎么有点怪？ 楚曦的其他朋友却没觉得，纷纷吆喝起闹。 何远仔细观察，简明光的表情确实不太对，但也就是很快的一下，他就恢復了营业微笑，接过楚曦的酒，仰头一口喝下去，说：「谢谢楚少。」 鼓掌起闹声更大了。 然后，楚曦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另一杯也递了上去，这次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头一挑眉。 何远：…… 简明光不是小曦的偶像吗？怎么小曦完全没有见到偶像的紧张激动，反而像是…… 果然这回简明光那种不太对劲的表情持续的时间稍微长了点儿，但他毕竟艺人，很会应对这种场面，说：「不瞒楚少，我的酒量就是一杯，再喝的话接下来就没办法工作了，而且会影响嗓子。对了，今天的曲目楚少满意吗？如果还有其他想听的歌，您尽管提。」 第121页 在何远看来，这是非常有情商非常给面子的回应，按理来说小曦就该顺着台阶下来，但…… 小曦就是小曦，字典里从来没有「下台阶」三个字。 「不想喝酒也行，你陪我跳支舞吧。」 大家又开始吹口哨起闹。 甚至有人说：「楚曦你跟大明星说一声，能不能也跟我跳跳舞？」 楚曦冷冷道：「你想得美。」 何远：………… 他有点头皮发麻。 音乐响起，楚曦也不管简明光答没答应，直接说道：「走吧。」 简明光站着没动，笑道：「不好意思楚少，我后面还有工作，片场都已经准备好了。」 「几点工作？」 「夜拍条件苛刻，十点必须到场。」 楚曦看了下表，说：「那就跳五分钟。」 简明光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接受了，躬身伸手道：「好的，楚少请。」 宴会的主角跳当晚第一支舞，其他人自然不会打扰，都站在旁边观看。 梦幻华丽的舞池里，alpha又高又帅又美，omega矜贵至极，明明非常养眼，可何远却觉得他们俩……都不太高兴。 对，楚曦也不高兴。 楚曦虽然是少爷脾气，但本质上非常善良，一般不会、也不屑于仗势欺人，何况简明光是他的偶像呢？ 今天对简明光的种种，明显是因为他憋着满肚子的委屈，一时上头冲动想撒气罢了。 就像那天在军方的宴会上。 所以…… 终归还是自己惹他生气了吗？ 五分钟后，他们跳完了舞，简明光表示确实必须离开，楚曦倒也没再为难他，说：「好吧，再见，因为你的到来，我今天非常开心。」 简明光礼貌地说：「楚少开心就好。」 楚曦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是艺人，经验丰富，你觉得如果我也出道，人气如何？」 何远：？？？ 小曦这是怎么了？ 简明光看起来也有点儿懵，答道：「不好说，人气这种东西是玄学，有句话叫『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何远有点意外，毕竟简明光刚才一直表现得超级有风度，现在却没有顺着楚曦的话说。 奉承两句不是更容易么？ 楚曦也蹙了蹙眉，没听到想听的话，他不满意，又问：「那不说别人，就说你自己，你会喜欢像我这样的omega吗？」 何远的心顿时绷紧，他觉得现在的楚曦有一点点……疯？ 可大傢伙儿又开始鼓掌起闹，好像在他们这些少爷的概念里这并没有什么。 简明光垂眸想了想。 伴随着热烈的起闹，他不急不缓地说：「楚少太尊贵、太耀眼了，令人不敢靠近，只说自己的喜好，omega的话……我更喜欢简单低调、温和乖巧的，比如这位。」 伸手示意了一下何远。 何远：！！！！！！ 浑身的血液凝滞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天爷，小曦本来就生他的气，现在还嫌不够乱吗？！ 简明光的话明褒暗贬，说完微微躬身，又补了句生日快乐，转身就走。 非常潇洒，甚至有点儿甩大牌的意思！ 突然来这么一出，楚曦自己都愣了，其他人的起闹欢唿也戛然而止，及至简明光都走得看不见人了，大家才反应过来，然后纷纷古怪地看向何远。 何远简直吓死。 下意识去看楚曦，楚曦侧脸微垂，嘴唇微微发抖，像是在忍耐，半晌又像是彻底绝望了，独自走向草坪没人的地方。 虽然没说话，但大家都知道现在不能跟过去。 可是也不能真地放任小曦一个人啊！他会更加难过的！ 面面相觑中，何远把如麻的念头胡乱揉成一团，仍是追了上去。 两个人来到草坪边。 何远站在楚曦身后大约一米远的地方。 楚曦不回头，不理他，但也没有让他走。 他就觉得自己是来对了。 他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小曦，我、我今天真地很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的，我真地很想、很想让你过一个开心的生日，从我得知你生日的那天起就是这样想的！一直想到今天，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弄成了这样，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我特别愧疚特别自责，无论怎么道歉都不过分，但我想让你明白我的内心……」 「简明光那样说我的确是会不开心。」楚曦打断他。 何远一愣，有点意外，楚曦此时的语气居然非常平静。 不，应该说是冷静，跟他平时的快乐随意、趾高气昂、嘻嘻哈哈都不一样。 顿了一下，楚曦吸了口气，接着说：「因为他是我的偶像啊，相比起我他更喜欢你，我要是开心就怪了。可是小远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不开心只有一点点，非常非常少的一点点，因为简明光只是我的偶像，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一个符号，就算我能靠着身份金钱请他来又怎么样？他在我的生活里始终是虚幻的，但你不是虚幻的。」 楚曦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何远。 「你给予我的快乐与悲伤从来不是一点点，而是非常深刻、非常浓厚，它们常常压得我喘不过气，但我没有想过放开，因为那是你带给我的，因为我喜欢你，和喜欢简明光的喜欢不一样，和喜欢任何人的喜欢都不一样！小远，你说想让我过一个开心的生日，很简单啊，就是现在，你接受我的喜欢！只要你接受了，那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整片星际中最最开心、最最幸福的人！这也是我今天切蛋糕吹蜡烛时许的愿，所以小远，你能让我的心愿成真吗？」 第122页 …… ………… ……………… 噼里啪啦嘭咚哐—— 何远觉得，他被雷噼傻了。 整个身体都粉碎了。 「小、小曦……」 「你不是说，有人向你告白你就开心吗？你现在怎么不开心呢？因为那个人是我？是我又怎么了？为什么随随便便一个没什么交往的学长向你告白你都很开心，而我向你告白你却不开心呢？为什么？小远你说……」 「小曦！小曦你先……冷静一下！」 唔，何远觉得自己也要狠狠地冷静一下。 不，要好多下。 现在的状况，比得知闻苏上将一直误会他不是生活助理且喜欢他且标记了他的时候……还要令人害怕！ 「小曦我们……是好朋友啊！」混乱半晌，何远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好朋友就不能变恋人？」楚曦理直气壮地挑眉，「谁规定的？」 何远一噎。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我、我一直都……只把你当朋友……」 「那你试试转变心态。」 「可咱们俩都是omega！」 「都是omega怎么了？两个omega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了？」 何远又一噎。 话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但是…… 何远站在那里紧张地绞手指，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知道那表情一定很侷促、很难看，尤其被小曦用那样锋锐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渐渐地脸颊发烫，浑身大汗淋漓。 好像形势逆转了，不是小曦向他告白，而是他向小曦告白，忐忐忑忑畏畏缩缩。 ……小曦好厉害。 连这种时候都那么骄傲。 刚这样想完，就听对面传来一声嘆息。 虽然几不可闻，但由于其中的忧伤太过浓重，他还是感受到了。 「说来说去，都是藉口，你就是不喜欢我对不对？」 仿佛刚才那些话是楚曦最后的挣扎，他现在卸下了强行戴上的骄傲面具，声音委屈而绝望。 「连考虑一下都不需要，直接就坚决拒绝了是吗？」 「甚至连那个莫名其妙的学长都有不伤面子的待遇而我却没有是吗？」 「我真地有那么差吗？」 「我可以比闻苏、比何遥、比那个宋裴的弟弟对你更好！好很多！这样也不行吗？」 「我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些臭不要脸的alpha？我……」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但我还是不甘心！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希望我都愿意试一试，但是果然、果然还是这样了！我想不通，真地想不通……」 「如果那时候没有遇到你就好了，如果你一直是那个被我讨厌的生活助理就好了，如果、如果你没有这么可爱这么善良这么好，是一个很差劲的人就好了！」 楚曦越说越控制不住，终于双手攥拳哭了出来，吼完转身就跑。 「小曦——！」 「不要跟着我！不要！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了！」 何远停下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 远处一些人发现楚曦状况不对，纷纷围过去询问，他这里本来就是会场偏僻处，几乎没有灯光，此时此刻更显得昏暗而孤独。 他的头和胸口又空又沉重，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不知道以后…… 又会怎么样。 垂下眼帘，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在草坪上。 他愣愣地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怎么哭了呢？为什么要哭啊？ 明明是你自己伤害了小曦，为什么还感到委屈呢？ 你应该羞愧自责才对，哪里有哭的资格？！ 可是、可是越这么想，越逼迫自己不要哭，眼泪就越忍不住。 何远哽咽了一声。 背后突然唤道：「小远。」 他回过头，朦胧的视线里是闻苏的身影。 「对不起。」 「……上将大人？」 「我有责任。」闻苏走上前来，右手抬起，「我知道这份礼物你用心准备了很久，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办法找机会送给楚少，好么？」 何远垂眸，只见闻苏手上拎着一个漂亮的礼品袋。 正是他忘记拿的。 第66章 楚曦生日宴的会场是个度假山庄, 有酒店、休闲娱乐设施和大片的自然景观，被全包了下来，即使今天到场的嘉宾不少，整体看起来依旧是地广人稀。 闻苏领着何远走到湖的另一边。 他们就地坐下, 湖对岸灯光闪烁, 似是都与他们无关。 何远双手抱膝，指尖挂着尚未送出的礼物, 半晌吸了吸鼻子—— 楚曦说现在不想见他, 他要识相。 「上将大人, 这个怎么在你手上？」 「到了会场之后，我看到礼品台，想起咱们当时走得急，你一定把礼物忘了, 就让人去办公室看了一下, 果然有。这是我手下的人刚刚送到的。对不起。」 第二遍。 「上将大人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是我忘了。」 「是我影响了你。」 何远摇摇头：「不能怪上将大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不能把责任推卸给别人。而且就算没有上将大人，我还是会……拒绝小曦, 只要是拒绝, 小曦就一定会难过。可是我、我拿他当好朋友啊, 怎么可能跟他谈恋爱？但小曦想不通……万一他一直想不通……我、我可以接受他讨厌我，以后不跟我来往，只是不希望他那样跟自己较劲, 不希望他难过。」 第123页 「需要时间。」闻苏说, 「你们双方都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 并不是没有和好的可能。」 「真的？」何远眼巴巴地看着闻苏。 「嗯。」闻苏点了点头。 何远多少有了些信心, 手指攥起，捏紧礼品袋。 「我要把礼物给他, 在不惹他生气的前提下。」 「我帮你。」 按照宴会计划，主人家在这里为所有宾客开了房间，大家玩累了想住就住想走就走。 楚曦自己的房间则是整个酒店环境与设施最好的，还专门加装了生日主题。 本想着在房间里和朋友们通宵畅玩，然而事实却成了独自借酒哭泣。 深夜。 闻苏避过众人视线，悄无声息地将何远的礼物放在楚曦门外。 礼品袋外有何远附加的纸条。 他没脸面继续住在这里。 和闻苏一起夤夜赶回学校，依旧去行政楼的名誉院长办公室，倒也不需正经睡觉，毕竟再过一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明天会怎么样呢？ 何远呆呆地站在窗前。 「小曦，戏剧社的学长，他们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不要喜欢我啊！喜欢我一点儿也不好……」 他有些崩溃地双手抱住脑袋使劲儿揉。 闻苏在一旁看得心疼。 任由omega发泄，直到许久后，omega一下一下地喘息。 「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喜忧参半，幸福与难过并存。」 「只因那样的情绪太强烈、太真挚、太独一无二，所以即便会有伤痛，我们也没有放弃追寻。」 「我想他们都不曾后悔，希望你也能放下负罪。」 何远没有说话。 又过了很久。 天边已有微光。 何远终于轻轻开口道：「上将大人。」 「嗯？」 「我想好好做助理。」 「……嗯。」 他明白何远的意思。 从阴差阳错地被自己标记开始，直到现在，omega的生活跌宕起伏，他被动地、拼命地、乐观地应对，但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好好做个助理而已。 那么简单。 却莫名其妙地被弄得那么疲惫。 几近心力交瘁。 - 半个月后。 何远给闻苏汇报完一天的工作，一边整理东西一边任由思维发散。 最近他过得尤其平静。 闻苏上将没有来学校，连汇报工作都是用文字而非视频。 每天处理办公室日常事务、学习、看书，隔三差五地和宋朗一起吃饭、锻鍊。 戏剧社暂时没去。 何遥在他真挚坦诚的询问下，表示最近因为一些私事心情不好，不过差不多已经走出来了，他便邀请他过几天来看军事学院的新生格斗大赛。何遥同意了，他很开心，觉得他们多少恢復了往日的好关系。 剩下就是楚曦。 这半个月他们一直没联繫。 他去找过楚曦的同班同学，果不其然，楚曦没有来学校，听说是请假了，同学也不知道请假的缘由。 他考虑了一下，第一次主动联络宋裴，向他旁敲侧击楚曦的状况。 因为郁金香上将八面玲珑，一向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他没说楚曦和自己之间发生的事情，只说楚曦最近心情不好，他很担心，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宋裴是人精，何远吞吞吐吐点到即止，他自然不会追问，只是一口答应下来。 之所以没有请深明就里的闻苏帮忙，是因为闻苏处理这类事情到底不如宋裴圆滑，闻苏和楚曦的关系也原本就不好，理应减少任何交锋的可能。 宋裴果然不负期望，打听到了楚曦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见人，睡觉、打游戏、吃饭，三件事轮着干，生活很不规律，其他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 何远稍稍放心，又不能真正放心。 他打开手机，看着那些编辑好了却没有发送出去的信息—— 每天一条，是他想对小曦说的话。 思来想去，他觉得好歹半个月了，小曦多少……能消一些气了，便把信息截屏，又认认真真地编辑了一条新的。 [小曦，虽然咱们俩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老实说，我已经把你放到「最好的朋友」之列了。 这一列目前只有你和何遥，而你和他又不同，可能恰恰因为咱俩都是omega吧，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更随意，更什么都能说，什么都不假思索。 所以，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决定以后怎么对待我，我的想法不会变。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以最好朋友的身份，无论等到什么时候都行，哪怕真地等不到了也没关系。 希望你收到我的信息不要生气。 我打心眼儿里希望你快乐。 对了，大后天是军事学院的新生格斗大赛，特别精彩呢！我邀请你来看，给你留最好的位子哦！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哎，我真地好不会说话。 不过咱们做朋友这么久了，我相信你一定明白我！] 打完字，他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吸气，和前半个月的信息截屏一起发送。 接着重重地吐了口气，塌下肩膀和脑袋，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量。 卧室里。 楚曦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瞪着眼睛，半天不眨一下。 第124页 手机响了，他也像没听见似的，过了许久才艰难地翻了个身，伸出食指戳了下屏幕，斜着眼睛用余光看。 ……是何远。 「小远」二字过于晃眼，他皱了下眉，向反方向翻了个身，眼睛发红，身体也绷紧了。 又过了很久，他撑着床坐起来，拿着手机划开了屏幕。 那么多字，那么多截屏，楚曦看得很慢，有时看着看着还会返回去。 看到最后，他呆在那里，手机搁在虚不受力的手指上，不多久就滑落了。 他没有捡。 甚至好像没有意识到，仍是呆呆地坐着。 半晌，他的视线终于挪动，缓缓扫过卧室，最终停在窗帘的角落里—— 何远送的礼物就放在那儿，他没有打开过。 不想打开，又捨不得扔，就那么放着。 有时候他想，如果这个礼品袋会自动打开，把里面的东西自动呈现出来该有多好？ 他为什么要面对这么困难的事情呢？ 他像一个被抽干了精力的人，做一个动作就得休息十分钟，但即使如此，最终还是忍着不愿和艰难，拼命来到了那份礼物前。 他坐在地上，极其缓慢地打开袋子，取出绑着丝带的礼盒，拆开丝带，掀开盒盖，露出其中一个厚而可爱的笔记本。 他终于从这些天来几近枯竭的绝望中感受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怎么会送个笔记本呢？又不是小孩子。 而且这个笔记本看起来是用过的。 一边疑惑一边翻开，他的表情一愣，更快地向后翻，接着翻回来，从第一页开始一点儿不差地看，看着看着便流出眼泪，想忍着眼泪继续看，可强烈的情绪攫住了他，他实在没办法继续，索性双手勐地合住笔记本，将它按在胸口，彻底地大哭出声。 那是一本手帐。 记录了他们相遇至今的点点滴滴，从在军方团建上不打不相识开始，直到被告知生日的那一天。 用可爱的简笔画、俏皮的文字，用丰富的色彩、漂亮的图案，绘出了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故事。 在何远的笔下，他被画的特别漂亮，睫毛长，发梢总是翘起一个弯，领口也总是有一个小领结，而何远自己总是被画成眯眯眼或豆豆眼。 每一页上都有日期，他非常惊讶，为什么何远会把那些日子记得那么精确？明明只是普普通通地出去吃了次饭，明明他自己都忘记了……不，是从来没记住过。 可是何远记得。 全都记得。 这就是他所说的「最好的朋友」。 他仿佛看见何远坐在那里，面前铺着笔记本，手边放着许多支不同颜色的笔和小装饰，一边思考一边绘制一边满意地笑。 楚曦捏着笔记本的手不断用力，哭声更大，哭声里充满了悔愧。 第67章 三天后。 军事学院的新生格斗大赛开始了, 何远坐在前排视野最好的位置，因为他是闻苏的行政助理，所在的区域是大会工作区。工作区位置多，他便心安理得地给好朋友留了座位。 何遥坐在他旁边, 另一侧的空位是给楚曦的。 上次发的信息始终没有得到回覆, 不知道楚曦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 没关系, 无论如何自己会一直等他, 珍藏着他们的友谊, 就像信息里说的那样。 「叮咚——」 手机响了，何远拿出来一看，整个人大惊喜，直接站了起来。 何遥意外地看着他, 他迫不及待地分享道：「小曦来了！他不生我的气了！我这就去接他！」 兴奋地在原地小跳了一下, 他飞速跑向场外, 脑袋里面全是信息里说的：[我到了，你在哪？] 一看就是楚曦平时的傲娇小少爷模样！ 此时, 竞技场边最核心的位置, 担任评委的闻苏坐在那里, 视线一偏，跟上那道终于又快乐起来的背影。 楚曦站在竞技场外。 何远一眼看见他，加速奔跑过去, 到了面前又停住, 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毕竟闹了一场, 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 这时楚曦笑了一下, 主动道：「我收到你的礼物了，谢谢, 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何远一愣，鼻子有些发酸，表情跟着不对。 楚曦便揉他的头，说：「算啦，我决定了，我还是跟你一起把那本手帐继续记录下去吧。」 何远：！ 是重新做朋友的意思！太好了！ 楚曦将他一抱，眼睛也有点儿湿润。何远用力地回抱，心想这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进场就座后，楚曦与何遥视线一碰，稍稍点了下头。 记得何遥曾经劝他放弃，他现在的确放弃了，不知道何遥放弃了没，不过想来也是迟早的事。 「小曦你贴一下这个，我帮你贴！你低下头！」何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包一晃。 楚曦听话地低头，问：「这是什么？」 「信息素隔离贴，比赛中选手们免不了释放信息素，贴上就不会被影响了。」 「噢，alpha果然是讨人厌的生物。」 何远讪笑。 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隔离贴在楚曦后颈的腺体上压平，他说：「好了。」 楚曦便抬起头晃了晃头髮。 看得何远有点儿羡慕。 第125页 人人平等，病人更加不应被歧视，但身为一个omega——虽说不用贴隔离贴很方便——他还是更希望自己是个健健康康的omega。 今天是格斗大赛决赛，共有十二名选手，通过先前学院内部的积分赛选出。 比赛规则是由低积分的选手挑选对手，形成六组，两两对决，胜者抽籤形成三组，再次决出胜者，最后的三名胜者不再分组，直接乱斗决出冠亚季军。 「好野蛮。」楚曦吐槽道。 「军事学院嘛，比赛是残酷一点啦。」何远解释道，「而且还有附加赛哦，冠亚季军决出后，先前战败的选手如果不满，可以直接向他们发起挑战，夺取对方的头衔！」 「可是冠亚季军打了三场，战败的人可能才打了一场，体力消耗差异很大，这公平吗？」 何远想了想说：「这样才显得冠亚季军真正厉害吧？」 楚曦翻了个白眼：「太乱来了，谁定的规则？闻苏吗？」 「我不知道是谁定的，但肯定不是闻苏上将，他刚刚才到场，前段时间我也一直没见他。」 楚曦心想奇怪，居然没有趁虚而入，太不符合狐狸精的作风。 「你朋友入围了吗？那个宋裴的弟弟。」 「嗯！」何远开心地点头，「他的积分排在第三，他说今天会努力夺冠呢！你看，就是那个！」 何远向场中间一指，楚曦看过去，突然生出了些许物伤其类之感。 对何远有意的人里，他和那个戏剧社学长已经撤了，何遥在心理上也撤了，剩下闻苏和这个宋裴的弟弟，似乎的确是闻苏赢面大。 但何远根本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估计闻苏最后也只能得到一张好人卡。 果然好朋友才是一辈子的！ 想通了这一点，楚曦开始认真看比赛，时不时和何远小声讨论，然后就发现这场比赛在不知不觉间改换了重点，评委席远比赛场更热闹。 评委一共四人，其余三人都本着鼓励学生爱护学生的原则，说话委婉，时常赞美，只有闻苏—— 「出手太慢。」 「基础很差。」 「学格斗之前要先学会站稳。」 「这场你能赢不是因为你厉害，而是对手太弱，非常弱。」 「如果连自己的手都控制不了，就别想着控制信息素了。」 「你的信息素也是因为弱才会被你这个人控制。」 「为什么要一边出招一边喊？用这种方法增加气势是因为自己没有吗？」 何远：…… 楚曦：………… 所有人：……………… 原本热火朝天的会场因为闻苏开口而瞬间冷至冰点，观众席上摇旗吶喊的学生们也都闭嘴了。 楚曦抱起双臂说：「谁请他来的？现在一定在后悔吧。」 「也、也不是啦。」何远试着挽回，「因为闻苏上将太强了嘛，真的哦，自从那天我亲眼看到他解决星域劫匪，我就觉得他说这种话是理所应当的！」 「嘁。」楚曦不屑道，「宋裴也很厉害，怎么不见宋裴这样说话？」 何远顿时语塞。 哎。 他对闻苏上将的滤镜好像是有些厚。 可是闻苏上将还有很多别人都没看到的好啊！那些好足以弥补他的冷言冷语。 参赛的alpha们年轻气盛，又自恃本领不俗，即便面对闻苏这样的核心将官，被批评得多了也难免不服和冲动。 冠亚季军决出后，先前打败的选手没有人提出挑战，他们便商量了一下，决定挑战闻苏。 全场：！！！ 何远也不由地捏紧双拳，原本宋朗得了亚军，他正为他高兴呢，现在居然要跟闻苏上将打？会输得很丢脸吧？！ 唔不过这是新生比赛闻苏上将身为评委应该不会跟着胡闹本身也并没有这个环节。 然而此时，闻苏从评委席上站了起来，淡淡地说：「可以。节约时间，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何远：！！！！！！ 全场陡然安静了一秒钟后，齐齐爆发出热烈的吶喊。 闻苏却不为这气氛所动，脱掉西装外套，摘下领带，解了衬衫领口和袖口，一边将袖子挽至手肘一边走入场地，白衣、黑裤、皮鞋，和场中的选手穿着完全不同，冷峻的气势却瞬间铺开。 冠亚季军三人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压迫，对视一眼之后，将闻苏围在中间。 何远屏住唿吸，大眼睛都不眨了。 楚曦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闻苏又说：「十秒钟……不，多教你们点儿东西，三分钟吧。」 抬手，侧身，出拳！ 现场控制区的工作人员仿佛有恶趣味，真在大屏幕上打出了三分钟倒计时，观众席上惊唿声此起彼伏，何远也简直要把眼睛瞪出来。 三分钟很短，十秒倒数时，全场人喊了起来。 「三、二、一、零——」 场中，拿了冠军的学生最后一个倒下，与旁边的宋朗和季军摔在一起。 他们尽了全力，也有好好配合，却完全近不了闻苏的身。 此时闻苏站在那里，连气都不喘，优雅地把衬衫袖子向下放。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唿声与掌声，闻苏不为所动，只是回过头，看向坐在工作人员区域第一排的何远。 眼里挂着淡淡的笑意。 第126页 也在使劲儿鼓掌的何远顿时停了一拍。 楚曦：…… 就知道狐狸精没那么容易改邪归正。 那个宋裴的弟弟也真是蠢，明知道打不过还要打，反而给了闻苏这个狐狸精骚包的机会。 比赛结束，接下来是颁奖，何远开始在心里谋划—— 宋朗得了亚军，理应庆祝，一起大吃一顿再正常不过； 小曦想开了，又是好久没见面，看比赛的短暂相聚完全不够，也应该再续个摊； 何遥也是一样，好不容易才把人喊出来，都没正经说几句话，现在就分开不太好。 可他们三个似乎也不能一同聚。 不想再重演上次的尴尬了！ 以及，还有，最最重要的闻苏上将。 上司难得来一趟，自己身为助理，当然应该呆在上司身边时刻待命。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如果他能分成四份就好了！ 正在抓狂，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 「何远。」 何远一愣，扭头，是何遥在叫他。 「嗯？怎么了？」 何遥的表情非常平淡，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被比赛的氛围感染，他说：「你跟我过来一下，有话跟你说，这里不太方便。」 直接起身走了。 何远犹豫了一下便追了上去。 楚曦扭头看着他们，迳自犯嘀咕。 不多时颁奖典礼结束，宋朗跑了过来，满脸的期待在找寻何远不见后消失了。 他只得站在楚曦面前。 「同学你好，我们……见过的。」 「哦。」楚曦懒懒地应。 「何远学长呢？他刚才不是还在这儿吗？」 「被人叫走了。」 「嗯？被谁叫走了？」 楚曦抱起双臂，轻轻嗤了一声：「跟你一样的人。」想了想又说，「那傢伙看起来不太对劲。」 颇有点儿不久前他心态崩掉破罐子破摔跟何远告白的架势。 另一边。 何远跟着何遥走到竞技场背面没人的地方，脚步停下。 「何遥你怎么了？要说什么？」 何遥转过身，沉着脸色看了何远片刻，说：「咱们绝交吧，我真地没有办法继续跟喜欢的人维持朋友关系了。」 何远：……？ 第68章 「何遥你、你在说什么啊？」何远呆呆地问。 这大半年以来, 他收到了不少告白，除了戏剧社学长看起来是正常的同学交往产生好感，令他很容易就接受了——后来的意外暂且不提——其他告白都挺吓人。 尤以何遥最吓人，因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髮小啊！连名字都取的像亲兄弟一样！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何遥说, 「我也不想让你面对这样的场面, 但我实在没办法了。」 何远无措地问：「你、你是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青春期情窦初开的时候, 所以我改了跟你相配的名字。」 何远：！ 他们对这个名字的理解完全不一样！ 「那既然你那时候就……为什么、为什么……」 「那时候毕竟还小, 觉得不用着急。后来长大了, 成熟了一些，我心里的想法就多了，所以迟迟没有对你说。」 「什么想法？」 何遥沉默片刻，破罐子破摔的表现更明显了：「你想知道？好, 我告诉你, 事到如今, 走到绝交这一步，我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 何远痛苦皱脸, 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毫无心理准备, 什么叫走到绝交这一步？怎么就走到绝交这一步了？他明明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 何遥一个人是怎么走的？ 何遥吸了口气，说：「我喜欢你，但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 考虑到未来那么漫长的时间, 我不确定自己当下的不介意, 是否能延续一辈子。如果不能, 那将是对我们两个人共同的伤害。所以我想给自己更多的时间，让我们之间的联繫更紧密更牢固, 更期待着不只是我单方面，期待着你也能对我动心，让我多少增强点儿信心。我一直拖着，一直在等自己百般确定的心思，等所谓告白的『最佳时机』，没想到事与愿违，等来的只有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情敌，只有你越来越离我远去。怎么样？我的心思是不是很骯脏？现在我确定你不会喜欢我，甚至已经跟我不在同一个世界了，那么我们只剩下绝交。」 何远彻底傻了。 怎么会这样呢？何遥他……怎么能这样呢？ 「我们是……发小啊。」 眼睛里泛上了泪光，声音也发抖，何远又慌乱、又呆滞、又匪夷所思。 「而且我们不是一般的髮小，是在援助所一起长大的髮小啊，就相当于、相当于亲人……我们是亲人啊！」 亲人就是一家人，相互理解、坦诚相待、亲密无间，他一直是这样对待何遥的，可何遥对他的心思却那样复杂，还一点点都不愿意说给他，今天好不容易说了，居然同时也说了绝交！ 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也只是被不负责任地告知了结果。 而且居然连何遥也介意他身体有病。 别人介意也就罢了，可跟他一样是孤儿、一样被遗弃、一样经歷过孤独童年的何遥也介意。 他之所以被遗弃，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病，现在何遥的意思是，未来也有可能因为这个病而遗弃他吗？ 第127页 何远难过得不得了，眼泪忍不住落下。 何遥一看，迎上去扶着何远的肩膀：「你怎么哭了？不要哭，没有必要为了我这个思想骯脏的人哭。」 何远是那种不能劝的，却劝心里越难受，反而哭得越厉害，这时干脆哽咽了。 「何远！都说了绝交，我放弃了，我自动离开还不行吗？但你这样让我还怎么……」 何遥重重地吸了口气。 「是我喜欢你，是我一直在挣扎，而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的难受比你更多你懂吗？何远，如果你也喜欢我，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我们从小在一起，我们原本一直是一样的，为什么突然就不一样了呢？！你为什么突然就、突然就……」 他比何远高，这时低着头为何远抹泪，两人靠得很近，何远哭泣的样子令他莫名而难以抑制地冲动，心理与生理的双重防线瞬间崩溃。 他将何远一搂，勐地亲了上去。 何远猝不及防，「啊」地大叫一声，伸手推拒，却抵不过何遥的力量。 他拼命挣扎，拼命不让他亲，何遥被这举动弄得更加烦躁与痛心，情绪上头，抓着何远的力道更大，甚至释放了信息素，也不管对何远有没有用。 何远更加大声地喊叫，推搡间，他被人一拉，倏而彻底地摆脱了何遥。 而何遥被人一拳迎面打中，捂着脸退后几步，打他的人是……宋朗！ 宋朗打了一拳还不停止，继续几拳上去，何遥一时没有招架之力，躬身捂住脸，何远想去阻止，却被人拉住—— 「小曦？！」 「你没事吧？」楚曦从兜里拿纸巾，「刚才你被何遥叫走，正好宋裴的弟弟来找你，我俩就一块儿来了，躲在那边，什么都听见了！何遥这人好噁心！」 一边说一边再看，两人都震惊了：宋朗和何遥居然不是一边倒了，而是互殴！ 宋朗可是军事生，还在格斗比赛里得了亚军，何遥即便也是alpha，但也不可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可事实就是如此，不止如此，何遥还一副发疯的样子，表情和动作非常狠厉，竟然一度占了上风，宋朗防守了一阵儿，干脆也放出信息素。 这就不是何远和楚曦两个omega能阻止的了。 他们四处看，想找人帮忙，这时正好有几个人过来，其中有同样参加格斗大赛的学生—— 「诶？那不是宋朗吗？找人拍照找半天找不见，怎么在打架？！」 「宋朗你干嘛呢？」 「我去对方是谁啊宋朗都打不过……」 学生们发现事情不对，快步跑过来看情况。 何远和楚曦迎上去，想请他们拉架，还没开口，一个人突然冲过去，对着何遥就是一拳。 「你他妈谁呀敢打我兄弟！」 一边也释放出信息素。 其余人一看，纷纷围上去，有的拉架，有的为宋朗出气，一起围着何遥打。 何远吓坏了，甩开楚曦，跑到堪称一锅粥的战圈边挥舞双手，拉这个拉那个，可奇怪的是根本没有人理他，大家都像疯了一样，甚至开始无差别攻击。 至、至于这么冲动这么上头吗？ 不对劲。 扭头再看，楚曦摔倒在地，难受得缩成一团。 被他甩的？他哪有那么大的力气！ 连忙又回楚曦身边，不得了，楚曦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眼神迷离而湿润，发抖的手抓着衣领，领口露出的皮肤也红得厉害，就像是…… 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把楚曦扶起来。 「小曦！」 「我……他们、他们的信息素……我受不了了……」 「可是不是有隔离贴？」 往楚曦脖子上一看，隔离贴好好的。 「没有用，我、我好难受……」 何远再看那群仍打个不停的alpha，大喊：「餵你们停下啊！不要再放信息素了！这里还有omega！」 但没人听他的。 那些alpha像被程序控制了，除了如野兽般打架、不知节制地释放信息素，再也做不了其他。 救小曦要紧。 何远管不了那么多，把楚曦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扛起来，带他远离这里。 刚走了一段距离，楚曦突然痛苦地喊了一声，闭上眼睛身体下坠。 「小曦！！！」 何远拼命抱住他，再一看，那群打架的alpha也都倒了，有的彻底晕了，有的躬着身体发抖，只有宋朗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垂着头不断喘气。 宋朗旁边，闻苏穿着白衫黑裤站在那里。 接着扭头，向何远投来视线。 何远一怔。 闻苏上将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带着对他的审视、琢磨与怀疑。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 - 何远再一次明白了什么是顶级alpha。 那么混乱的场面，只用一秒就平息了。 事态严重紧急，闻苏信息素的攻击性极强，所有alpha都倒了，楚曦也因为承受不了而晕厥。 他却没事。 他从前不是稍稍一接触闻苏的信息素就头晕甚至失去意识吗？ 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何远一边困惑自己，一边担忧大家。 大家都被送到了医院。 小曦情况最简单，先是被许多alpha的信息素影响出现了发情症状，接着被闻苏的信息素震晕，使用抑制剂后进行调理治疗就没事了； 第128页 何遥、宋朗和其他alpha则是信息素失控，情绪混乱，相互影响，才会不由分说地打成一团。 每个人信息素失控的程度不同，需要非常精准地制定治疗方案，也需要时间。 ……怎么又是信息素失控？从前也没听说过这种情况啊。 何远脑袋里面乱乱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裤子。 这时身边一直沉默的闻苏说：「小远，你也去做个检查吧，深度精密的检查。」 何远一愣，半晌后怔怔地看着闻苏。 突然之间，因为闻苏的这句话，他脑海里混乱的想法捋平了，一个已经被遗忘的猜测再次冒出来。 慌乱紧张的表情出现在脸上。 闻苏一手搭上他的肩，认真地说：「不要害怕，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一直、永远陪在你身边。」 第69章 格斗大赛结束后, 闻苏也在找何远，找到的时候，那边已经乱作一团。 他及时控制住局面，一边叫救护车一边联络学院相关负责人, 一起送学生们来医院, 何远也跟着。 现在楚曦的情况已经稳定，正在昏睡, 那群alpha仍在治疗, 情况最严重的是何遥, 最轻的是宋朗，被安排在病房接受观察。 一路上闻苏想了很多，种种蛛丝马迹，加上今天这个堪称佐证的结果, 他不得不怀疑。 「上将大人的意思是大伙儿的意外与我有关？」 「的确有这种猜测。」 「那、那我应该……」 「去找我妈妈吧。」 何远一愣。 闻苏说：「我妈妈是信息素医学研究领域的专家, 如果这件事真是我猜测的那样, 它的复杂与少见程度绝非一般医院和医生可以处理，我不希望你太辛苦, 所以直接找我妈妈, 稳妥一些。」 何远明白了, 缓缓点头「嗯」了一声。 却紧张得唿吸不顺，浑身都绷紧了。 闻苏便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何远的大眼睛震惊地颤动。 他明白, 闻苏是在用行动表明他刚刚说过的话—— 不要害怕, 我会和你一起去, 我会一直陪着你。 渐渐的, 何远不那么慌了，他有了面对的勇气, 也回握住闻苏的手，再一次、认真笃定地「嗯」了一声。 等信息素失控的学生们症状得到控制，闻苏向学校说明了他对此次事件的初步猜想，然后便带何远去做检查。 苏医生也已知情，备好了全套检查方案等待何远的到来。 到了医院，何远换上方便检查的病号服，忐忑地敲响苏医生办公室的门。 这忐忑不仅因为对自己身体的未知，还因为……苏医生是闻苏上将的妈妈。 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何远郑重地吞咽了一下，推开一点点门，照旧小猫探头。 苏医生对他露出一个非常和蔼的笑容，抬起手来招了招，又说：「进来。」 何远多少放松了一些，走进去规规矩矩地站好，双手双脚并齐，不像是见医生，倒像是…… 住脑。 停止胡思乱想，何远认真地问候：「苏医生您好，我是何远，几何的何遥远的远。」 「何远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苏宇，復甦的苏宇宙的宇。」 哇塞！闻苏上将的妈妈和闻苏上将完全不一样！性格好好！ 而且保养得也很好，看起来超年轻！说是闻苏上将的姐姐都不违和！ 「怎么了？在看我和闻苏像不像？」苏宇笑着直言。 何远顿时脸红，收起眨巴的大眼睛，垂下脑袋说：「长得很像，但是性、性格不太像，闻苏上将比较严肃，因为他是将官吧，必须严肃才能管住下属。」 他可不能在妈妈面前说她的儿子冷酷没情商不会说话。 而且有一说一，闻苏上将现在也好多了。 苏宇笑了一下，说：「其实我也只有面对类似你这样的可爱病人时才不严肃哦。」 何远一愣。 「老实说，闻苏的性格也不能怪他，他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都知道，而我呢，作为原生家族里唯一的beta，却获得了超越其他所有人的成就，那么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可想而知。闻苏遗传的很到位呢。」 何远又一愣，他、他有些明白了。 「而且闻苏是顶级alpha，强悍霸道的信息素既是他的武器，也会影响他。简单说，信息素是顶级，主人便会在各方面呈现出极致的表现。」 何远恍然大悟。 「信息素是种非常复杂的东西，alpha、omega与它不应是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寻求和谐才是根本。所以小远，你不要害怕，即便没有信息素的beta也得学习如何与alpha和omega有效相处、如何不因信息素这个概念而迷失，在看似平庸的人生中寻找价值，这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何远：！ 他突然意识到，苏医生刚才说的那些不是闲聊，而是在向他渗透道理。 信息素很复杂，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却也不是洪水勐兽。 无论有没有信息素、无论信息素等级高低，人终其一生不过都是追求自洽，所以不应自傲也不必自卑。 即将到来的检查、猜测证实的过程，只是一条必经之路。 把它走完就是。 ……好有道理。 第129页 他豁然开朗，最近笼罩着自己的重重迷雾都散去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闻苏上将年纪轻轻就很睿智，因为他有个更加睿智的妈妈！ 羡慕。 专项精密的检查做了整整一上午，检查结束后，何远还要留下住院，进行为期一周的身体监测。 他躺在单人病房里，苏宇和助手为他接上监测仪器，打理好一切，正要离开的时候敲门声响，闻苏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大保温箱。 「上将大人！」何远习惯性地起身。 「躺好。」闻苏的语气非常温柔，走到病床前放下保温箱，俯身揉了揉何远的头。 何远眨着眼睛，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闻苏扭头，淡淡称唿道：「妈。」 「嗯。」苏宇看了眼保温箱，「这是什么？」 「午饭。」 「医院有饭，正准备等下给小远送呢。」 「他不喜欢吃料理机做的饭。」 何远：…… 怎么话里话外一股他非常难伺候的意思？ 「不、不是啦，是之前做上将大人生活助理的时候，如果还用料理机做饭，那要生活助理干什么呢？我自己没要求，怎么方便怎么来！」 「吃什么当然都可以，但事实上，比起料理机，你的确更喜欢手作餐，而且你现在住院，理应吃好点儿。」 「我只是做检查，又不是真地生病。」 「都一样。」 苏宇在一旁一脸无奈。 大约只有面对这个omega，闻苏才会不再言简意赅，不再冷酷命令，而是用心地解释，不厌其烦，语气柔和，甚至带着笑意。 「拿都拿了，小远就安心吃吧。」苏宇看了下表，「注意要十五分钟后才能进食。」 何远认真地点头：「嗯，谢谢苏医生提醒。」 闻苏顿时蹙眉：叫的这么见外？ 不过何远也一直叫他上将大人，这么久了，始终没能让他改。 暂且按下不提，闻苏问：「检查做的怎么样？」 苏宇说：「深度精密检查，结果到明天才能全部出来，而且检查结果也只是参考，要结合最近住院监测的数据综合分析才能得出结论，在此之前，我不会告知任何内容，也是为了保证小远的情绪和身体始终处于平稳状态，有助于得出最正确的结果。」 闻苏「嗯」了一声。 想到「深度精密」四个字，又问何远：「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点儿晕，抽了好多血。」何远老实地回答，「也有点儿难受，苏医生说是正常的，没关系。」 闻苏却不觉得没关系，问：「哪里难受？」 「脖子、脑袋……」何远想了想，没有继续说。 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闻苏便追问：「还有呢？」 何远：………… 他在被子里蜷起脚趾，沉默中渐渐脸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不要瞒着。」 何远垂下眼睛嗫嚅道：「苏医生说是正常的。」 闻苏还没反应过来，回头看苏宇，苏宇翻了个白眼。 通过问诊，苏宇已经知道闻苏和何远有过ao生活，这时便更加无语。 又不是没经验，怎么还这么蠢，难怪追了小半年了理想还是当小三。 苏宇转身对助手说：「走吧，咱们去吃饭。」 「可以一起。」闻苏突然道，「我带来的足够了。」 苏宇又看了眼保温箱，确实够大，但没必要。 「你们俩吃吧，我们还有其他事。」 二人走后，何远以为这么一打岔，刚才的问题就过去了，正松了口气，谁知闻苏竟然不依不饶。 「除了脖子和头，还有哪儿不舒服？你要把不舒服的细节描述清楚，也许你的症状和我妈妈所说的正常不同，不要怕麻烦，既然来了医院，多问几句总比不问好……」 闻苏谆谆善诱。 躺在被子里的何远内心崩溃，脚趾简直要抠抽筋了，实在忍不了，破罐子破摔道：「不、不是上将大人想的那样，就是永、永久标记的时候要用到的……那里……不太舒服，很快就会……好的。」 脸红到滴血。 视线转向一边。 闻苏也愣了。 终于明白了刚才的一切。 是他关心则乱了。 沉默中，何远忽然说道：「对了上将大人，我发现了一个超有意思的细节，您当面喊苏医生是一个字，『妈』，但不当面，譬如对着我称唿苏医生则是两个字，『妈妈』！上将大人好可爱啊！」 闻苏：…… 闻苏：………… 闻苏：……………… 他叫习惯了，都没注意过。 何远因为刚才那个话题太尴尬了，想尽快换话题带过尴尬，也没考虑闻苏会不会尴尬就说了出来。现在一看，闻苏的表情果然有点儿僵，耳垂还有点儿红。 哇塞！闻苏上将居然也会耳朵红！更加可爱了！ 上将大人果然不是不好不可爱，而是藏得很深，还好自己发现了！ - 何远在医院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孤单，苏宇常来关注他的情况，跟他聊天，闻苏也常来，给他带好吃的好喝的，有时候甚至非休息时间也会来，并不特别做什么，就陪着他，偶尔他在睡觉，闻苏便静静地坐在旁边。 第130页 他也提过不用来，不能耽误工作，可闻苏总是简单地说不忙，行动上照旧，一点儿不打算听话的样子。 一周后住院监测结束，苏宇又花了三天的时间进行研究分析，然后才把何远叫到办公室谈话。 闻苏也在。 非常厚的报告摆在面前，何远一脸懵圈。 苏宇划出其中一个日期，单刀直入道：「小远，这一天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何远凑过去一看，一愣，低头抿嘴。 闻苏便也扫了一眼，淡淡地说：「是我求偶期的第一天，我标记他的日子。」 何远：…… 再度尴尬。 苏宇倒像早有心理准备，点点头说：「那么闻苏，我需要也对你进行身体监测。」 抬眼严肃地看过去。 闻苏与何远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第70章 闻苏的精密检查和身体监测也是七天, 何远有点开心，因为他也能给闻苏上将陪床啦！ 报答闻苏上将之前对他的照顾！ 再次化身生活助理，同时协助闻苏远程处理工作，价值感满满！ 闻苏也接受度十分良好的样子, 在他看来, 他和他的omega相互关心照顾，天经地义, 合情合理。 闻苏出院之后又过了一周多, 加上先前何远的检查, 这件事足足进行了将近一个月，总算有了明确的结果。 苏宇再次把二人叫到办公室。 表情凝重了很多。 「研究过程复杂，相关知识也很专业，我就跳过, 直接说结论吧。小远, 你的腺体已经不是封闭状态了。」 何远：！ 「可、可是我不久前才体过检, 说……」 「学校医院的基础体检查不出来很正常。准确地说，你的腺体表面上看似封闭, 实则始终在释放omega信息素, 释放速度缓慢, 释放量少，无味，所以不会被察觉, 但持续、长期, 且测评等级很高, 故而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严重后果？ 何远想起最近发生的事, 想起闻苏建议他来检查的怀疑，多少明白了。 苏宇解释说：「最近一段时间不断有人对小远产生好感并告白, 相关alpha信息素失控，就是受了小远无意识释放出的omega信息素的影响。另一个佐证是，这些人都是经常和小远相处的人，本来就感情好，相处时间又长，受omega信息素的影响也就更深。再者，信息素评级越低，越容易被影响，这也符合你们说过的那位戏剧社学长和小远发小的状况。」 「可那天打架的alpha很多都不认识小远，而且他们是军事学院的学生，信息素评级都不低。」闻苏说。 「那天是极端情况。小远的髮小首先失控，失控的alpha原本就很能调动其他alpha的敌意，同时小远情绪剧烈波动，omega信息素的释放量与浓度短时间暴涨，催化了大家的失控状态。」 顿了片刻，苏宇又说：「与小远接触，会被小远的信息素影响，渐渐失控，远离则影响减退，戏剧社的学长和楚少的表现也印证了这一点。总而言之，小远的身体监测报告与事实一一对应，这个结论没有问题。」 苏宇拍了拍桌上那沓厚厚的报告。 何远始终垂着眼睛，始终没有说话，好半天才问：「也就是说，我的先天性腺体封闭症突然好了？」 苏宇摇了摇头：「你现在并不具有正常omega规律的生理表现，所以不是突然好了，而是……被强大的刺激激发了骤变。」 视线挪向闻苏。 何远心头一紧，余光看了看身边。 闻苏也不自觉地将手攥成拳。 「你接受了顶级alpha的信息素，那是连封闭的腺体都无法承受的刺激，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是因为你的腺体性质本就与闻苏的信息素极端适配，所以才会被刺激到。我听你们说，最初小远一接触闻苏的信息素就会晕倒，后来变成了有意识但无理性，再到上次，小远不再对闻苏的信息素产生反应，这其实就是封闭的腺体被刺激、被唤醒，最终彻底接纳、完全适配的过程。」 何远和闻苏的表情都一变。 苏宇笑了：「小远说当初以为是醉了，怎么可能？又不是真地喝酒。而且就说上次，面对顶级alpha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整个星际都难有对手，小远一个omega居然毫无反应，这合理吗？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我刚才说的，你们俩已经完成了融合。」 话音落，苏宇觉得用词不恰当，又补充道：「我是指信息素。」 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远「唰」地脸红。 闻苏微微侧头看着他。 又是长久的沉默。 最终，何远吸了下鼻子，说话声略略颤抖—— 「所以，都是我害了大家。」 「不是这样的。」闻苏立刻反驳，「就算你非要这样想，那问题也首先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标记了你……是我给你带来了痛苦，身体上、心灵上，影响了你和朋友们的关系，牵连了无辜的人，我……」 苏宇幽幽地嘆了口气。 沉浸于愧疚的二人愣愣地抬头。 苏宇看着闻苏：「确定要在我面前上演苦情戏吗？」 何远：…… 闻苏：………… 「你们都来医院了，好不容易找到问题的根源，不打算听听解决办法？」 第131页 何远眼睛一亮，接着又一暗，弱弱举手道：「把我关起来是不是就可以？」 为了大家，他也不是不能忍受。 苏宇更加幽幽地嘆了一声：「只关你一个人不行哦，要把你和闻苏关在一起才可以。」 何远大愣。 苏宇笑道：「关在一起，让他的信息素占据你，这样以后再走出去，顶级alpha的信息素就会对他人形成威慑：『这个omega是我的，再喜欢也得退后哦』。只是这种占据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所以过一段时间，你们就得再关在一起。好的方面是，这个办法用得越多，效果越好，持续时间也越长，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何远：………… 他当然知道所谓「关在一起」不是单纯的「关在一起」，而是要……进行标记。 再次弱弱地举手：「苏医生，既然是我影响了大家，给我贴信息素隔离贴不行吗？」 「没有用。」 何远怀着一点期待道：「强效的？多贴几个？」 「完全没用。」苏宇斩钉截铁地说，「我刚刚说的办法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何远：……………… 死心。 「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们，因为小远能够释放信息素了，相当于具备了生育的可能性。目前的目的是让闻苏的信息素对小远形成保护，所以从闻苏那边进行避孕不可行，小远这边，虽说可以使用避孕药，但避孕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身体环境的平衡，而小远情况特殊，我有意做长期观察研究，说不定未来会找到新的解决办法，因此暂时不建议小远使用避孕药。」 停顿了一下，苏宇总结道：「情况全部告知你们，是否採用这个办法，你们可以各自想想，相互商量一下。无论如何，从医生和长辈的角度来说，我都希望你们不要有任何压力。」 何远喉头吞咽了一下，抓到苏宇言语中的一个关键点，问：「苏医生，找到新办法的可能性大吗？」 「不好说。」苏宇非常严谨，「从前没有遇到过你这种情况，一切还是未知。」 何远和闻苏离开办公室，何远垂着头，行动慢吞吞的。 闻苏喊住他。 何远呆呆地抬起眼睛，看到闻苏深邃的视线，又别开了头。 闻苏心里有点难过，说：「我跟我妈妈说几句话，你稍等我一下。」 他返回办公室。 苏宇有点儿意外地问：「怎么？」 「你老实说，这不是故意的吧？」 苏宇迷惑道：「什么故意的？」 闻苏皱了下眉：「你的这个方法，是不是为了撮合我和小远？」 苏宇：…… 苏医生露出了职业生涯中最为匪夷所思的表情，向后靠上椅背，一手按着太阳穴：「我的好儿子，我现在也很想像你爸爸那样问你一句，你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奇怪，我和你爸爸都不是恋爱脑，你是怎么自己自发自动地长出了这种东西的呢？你……」 「行了。」闻苏无地自容，转身离开办公室。 走廊上，何远乖乖地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一看到闻苏，没什么表情的脸就变得不自然了。 闻苏心里难过加重，说：「我们去草坪上坐着聊。」 住院楼后有一大片绿化区，供病人们休息放松，先前留院监测的时候，二人就很喜欢来这里。 何远盘膝坐在地上，无意识地抚摸小草，片刻后双腿向前伸直，双手向后撑地，笑着「嗐」了一声。 「小曦没事了，何遥没事了，宋朗他们都没事了，真好。」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道戏剧社的新剧目排练到什么程度了，会在哪个场地首演呢？」 「忙碌了这么久，总算得出了确切的结果，无论如何也算是件好事。」 「哎呀，刚才居然忘了跟苏医生说谢谢和辛苦了！好差劲！」 抬手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闻苏定定地看着他。 虽然他在笑，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都很积极，但闻苏知道他此刻一定很难过，一定比自己心里的难过浓重很多很多……很多。 「我妈妈不会介意的。」 「嗯，苏医生是好人，特别好！和上将大人一样！」 「我妈妈也很喜欢你。」 「嗯！我感觉到了！和……」 何远扭头看着闻苏，话到嘴边及时收住。 的确「也和上将大人一样」，但他不能说。 但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闻苏深邃的双眼望着他，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闻苏声音低沉，在此时含着浅浅的魅惑笑意—— 「和上将大人一样吗？」 何远仿佛被催眠了，呆呆地点头。 可闻苏却非常温柔地摇头。 「不，不一样。上将大人对小远的喜欢远比他妈妈对小远的喜欢多很多、深很多、强烈很多。」 何远：！ 直球！超级直！没有一丁点儿拐弯！不愧是顶级alpha！ 「从一开始我就对你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现在自然也是一样。我会尊重、支持、跟随你的所有选择，只希望你能卸下负担，随心所欲，或是纵有负担，也向我坦诚，让我跟你一起承受。」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上将大人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承受？」 第132页 「因为上将大人不想只做你的上将大人。」闻苏轻而认真地说。 何远一怔，大眼睛颤抖着。 「我曾经误会过我们的关系，但从来没有弄错过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想做你的alpha，已经很久很久了。我不想给你压力，也不急着让你做决定，而且虽然那么想，但即便实现不了，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也可以。只是事到如今，我必须把这些话明确地说出来。既然现在註定我们要一起承受很多，便也不在乎这一点儿了，你说是不是呢？小远。」 第71章 好像确实是。 何远想, 如果搁在以前听到这些话，他的内心肯定会超级波澜起伏，超级慌，脸红髮抖不敢看闻苏上将通通来一套。 可是现在, 经歷了更意想不到的事情, 虽说不至于对这些话无动于衷，但至少不再咋咋唿唿。 也可能是已然感受到了闻苏上将的心意, 从前闻苏上将不说的时候, 他就是下意识装傻罢了。 因为…… 那是太好太好太好的东西, 即使有所察觉，也不敢直接确认。 他一个普普通通，身体还有病的边缘小虾米，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拥有那么那么好的东西呢？ 他的心止不住地怦怦跳。 他双手交叠按住胸口, 努力平復, 脸上露出带了些苦涩的微笑。 「谢谢上将大人。上将大人喜欢我, 是我这辈子获得的最最想不到，最最不敢想, 也最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因为事实的确如此啊, 戏剧社的学长、小曦、何遥, 他们并非真地喜欢我，只是被我那莫名其妙的信息素影响了，而我的信息素又是因为上将大人才获得的。其他人对我的好感与好意, 譬如宋朗、周围的同学、甚至喜欢看我演出的粉丝, 应该也都是由于信息素才……现在想来, 认识上将大人之前和之后, 我的生活确实截然不同！我以前根本就没那么多人喜欢，甚至有许多人对我不满呢, 那才是我真正的样子。所以谢谢上将大人，不止喜欢我，还让我感受了一段时间团宠的生活！」 闻苏一边听一边心疼，问：「你想做团宠吗？」 何远非常认真地摇头：「事实证明我根本应付不来，我只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普普通通地过日子。」 「是我打破了你的理想生活。」 「不，最初是我主动请缨给上将大人您当生活助理的，您明明不需要也不喜欢，我却硬要留下。」何远垂下头，「是我自作自受。」 「所以你看，我们俩难道非要分个是非对错吗？」 何远一愣。 「为什么不换种看法，这其实是我们俩的缘分呢？」 何远再愣。 「巧合地相遇，巧合地产生误会，发生了ao之间最亲密的关系，即便澄清了误会，即便分开却又再重逢，又巧合地继续共事。重逢之后的事实也证明，其实我们都不想和对方分开，我们都在意对方，都对对方有好感。我们尊重对方、理解对方，能发现对方不为他人所发现的亮点。」 闻苏顿了一下，眼里充满了幸福的笑意。 「我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不必赘述，这么多年来，只有你愿意亲近我，说我是超级无敌大好人，甚至说我可爱，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你之于我是不是非常特别、非常重要呢？相应的，你自己也说了，我让你的生活截然不同。小远，我们对对方来说都是排他、唯一的，今天我们还在医学上证实了这种『排他』和『唯一』，这个结论让我非常开心，它似乎在告诉我，我一直喜欢的人正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何远：！ 「虽然你对我妈妈建议的方法颇有抗拒，但我依旧非常开心。」 「我……」何远突然结巴，「不是，没有，我、我没有说……不想。」 「嗯？没有么？」闻苏看着何远，眼里露出诱惑。 何远喉头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慌乱地解释：「我是觉得这个办法太、太强行了，有点儿伤害……不，有点儿像是利用上将大人，把上将大人当成了工具人。」 「我没有这样觉得。」闻苏诚恳地说，「不过如果你这样想，我也愿意让你利用，愿意当你的工具人，就算事成之后被抛弃也没关系。」 毕竟他连小三都愿意当，工具人又算得了什么？ 听了这话，何远大震惊：「这、这怎么行？！不行不行，上将大人你可是上将大人！是顶级alpha！整个星源联盟最最厉害的人！你绝不能妄自菲薄！而且我、我也不是那种大坏蛋呀！」 何远太震惊、太着急了，说话的时候表情严肃大眼睛瞪圆，不自觉地凑到闻苏身边仰着脸，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放弃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结果却被闻苏轻而易举地抬手轻轻捏住下巴，接着手掌摊开托住脸颊。 动不了了。 「我知道小远很好，对我更好，既然如此，能对我再好一点儿吗？让我不要只做工具人？」 气息近在咫尺。 顶级alpha的气场环绕着，不是霸道，而是温柔。 甚至带着魅惑。 闻苏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深邃，不带情绪看人的时候非常冷酷，但倘若带上了情绪，尤其是此刻的情绪，便满是吸引、勾引，和深不见底的爱与欲。 他没有释放信息素。 可自己却抗拒不了他。 第133页 说明这是…… 内心的抗拒不了。 好帅啊。 而且好性感。 何远脸上的表情根本遮不住，闻苏笑了，像是能从表情听到心声，他俯身低头，靠近何远耳畔，几乎用气声说—— 「小远，帮我把『上将大人』的身份脱掉吧。」 何远下意识「唔」了一声，有点委屈地说：「可是、可是不叫上将大人要叫什么呢？」 闻苏一怔，笑意转浓。 「你这么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 当天晚上，何远回到了闻苏下辖的驻地。 回来以后，闻苏有视频会议要开，一头扎进书房，何远就在别墅里闲逛—— 驻地远离城市与人群，像个世外岛屿，是很多现代人难以习惯的地方。 但何远不是。 他在这里从来没有感到过孤独，他喜欢这里的宁静，能让人非常安心地工作、生活，能抚平心中的烦乱浮躁，能不断地给予他希望与美好。 重回这里，他更清晰而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甚至有种「终于能放下心了」的妥帖感。 走过里里外外，想着如果哪里需要整理就整理一下，可事实发现完全没有，一定是机器人管家的功劳！ 「何远你好，欢迎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何远扭回头笑着使劲儿招手。 「重生你好！好久不见！你好厉害呀，把各个地方都弄得井井有条！」 「这是向你学习的成果。不仅听从闻苏上将的指令，还要分析怎样更能提升幸福感，你是一个很棒的生活助理。」 「可惜我现在不是生活助理啦。」何远歪头塌肩，有点儿遗憾。 机器人管家却道：「我知道，你现在是闻苏上将的另一半，是这里的另一个主人。」 何远：！ 惊讶表露无遗。 机器人管家说：「不久前闻苏上将让我把管家系统调整为『二人无孩家庭』模式，难道不是吗？」 何远：…… 「是、是呢。」他垂下眼帘红着脸说。 上午，在医院的草坪上，闻苏上将说了很多令他震撼不已、感动不已、激动不已的话，他默认了、接受了，现在的他们的确是这种关系。 「那么。」机器人管家抬起机械手，竖了个大拇指，「恭喜。」 晚上十点。 何远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换上一件很轻薄的长到脚踝的睡袍，光着脚在二楼和三楼转悠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进入二楼闻苏的卧室。 因为他们已经是「二人家庭」的关系。 打开一盏夜灯，他观察起闻苏的房间。 跟以前相比没什么不同，闻苏上将在日常生活方面就是这样极致简单……唔？床头柜上多了东西？ 走过去一看，何远呆住。 是一朵插在玻璃杯里的粉色玫瑰花和一个相框。 玫瑰花看来是上次自己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那支，在营养液的保护下，依然开得十分有生机，相框里的照片则是…… 军事学院迎新晚会那天，自己穿着小公主戏服站在喷泉边，被闻苏蹲下繫鞋带的合影。 闻苏上将居然有这张照片！ 还特意摆在床头！ 不知摆了多久，只要在这里睡觉就能看到，陪伴的意味非常明显。 闻苏上将…… 确确实实很喜欢自己。 而且是那种默默的、不计回报的、静水流深的喜欢。 何远喉头吞咽了一下，双拳攥住，表情严肃。 他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放在身体两侧，片刻后挪到腿上，不多时抓起睡袍，又松开，片刻后又放到两侧，时而挠挠头，时而捏住睡袍领口前后晃。 他有些心慌。 不，应该说是小鹿乱撞。 他们谈话过后，默认了关系，按照苏医生所说，今晚回到这里要做什么再明显不过。 虽然已有经验，但情况不同，心境也不同。 先前他以为是意外，对闻苏上将也没有那种心思，每回过ao生活颇有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意思，但现在，他明确知道了闻苏上将喜欢他，他也……接受了那份珍贵的喜欢，他们作为「二人家庭」，身体沟通亦是情感沟通。 就很紧张。 该怎么用实际行动回应那份珍贵的、唯一的喜欢呢？ 没错，他要回应！要主动一点！ 他给自己列了几个必做事项，在心里演练了一会儿，觉得闻苏应该会喜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快十一点了，军方会议还没开完。 何远的心情就有些焦灼。 如果今晚闻苏上将要通宵工作，或者工作到很晚很晚，他们没办法过ao生活了，虽然也不是大事，但就…… 有点遗憾。 毕竟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何远垂头，脚趾在地上一下下地踩，像给波动的心情打着节拍。 终于房门一推，闻苏走了进来。 抬头一看，闻苏穿着深蓝色真丝v领睡袍，金色的头髮微湿，明显也是洗过了澡的。 闻苏的表情怔愣了一瞬，像是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卧室看到何远，但紧接着便露出微笑。 「在等我？」 何远脚趾扣在地上，抿着唇线点了点头。 「上将大人开完会了？」 第134页 「嗯。」 「没有工作了？」 「嗯，今晚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闻苏向他走来。 何远却道：「上将大人你等一下。」 闻苏茫然地在原地。 何远喉头滑动，站起来走到闻苏面前，抬头、踮脚，扶住闻苏的腰，闭上眼睛，想了想又睁开眼睛，认真地请示说：「上将大人，我想亲一下你的喉结。」 第72章 认真亲吻上将大人的喉结。 认真帮上将大人脱衣服, 不让上将大人自己动手。 认真尝试o上位，不让上将大人费劲。 这是何远给自己布置的三项任务。 因为过去的相处总是闻苏主导，虽然alpha们喜欢主导，但万事有度, 一直主导会累, 作为「二人家庭」的另一人，也应该负起责任来！ 第一个请示说出来, 闻苏就明白了何远的心思, 他乐见其成, 站在那里任凭摆弄。 omega不熟练，又害羞，又下定了「必须认真」的决心，全程红着脸笨手笨脚。 这无疑是另一种可爱与勾引, 闻苏便非常诚恳地在真丝睡袍滑落至地的时候显露出了早已血脉偾张的状态。 何远一愣, 视线挪开, 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又把视线挪回去。 这是ao生活中很正常也很关键的场面。 不能退缩逃避。 于是他认认真真地盯着闻苏那里, 同时脱自己的睡袍。 睡袍上面有一排扣子, 脱得很慢, 在此时此刻有种别样的意味。 闻苏肉眼可见地更加血脉偾张，他克制着自己碰的念头，等待着他的omega, 唿吸发紧发烫, 清晰可闻。 「上将大人, 麻烦你躺上床。」何远商量道。 「你拉我去好么？」闻苏也跟他商量。 何远想了想, 「嗯」了一声，牵住闻苏的手, 又想了想，手指交握上去。 走到床边，他示意闻苏坐下，然后就着十指交握的姿势将闻苏推倒，自己跪在两侧。 闻苏瞭然，脸上几近魅惑地笑，抬手揉了揉何远的脑袋，问：「不怕疼？」 「有点怕。」何远老实地说，「可是没办法，谁让我的alpha是顶级alpha呢？顶级alpha就是方方面面都顶级！」 表情和语气又苦恼又骄傲，说完扶住闻苏开始尝试。 闻苏被他的话震惊到了，心理上还没缓过来，身体上更大的刺激紧随而至。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为了让何远满足，他始终忍耐，始终配合着对方，直到某个瞬间，身体倏而战胜意志，他起身将何远抱在怀里，形势逆转，龙舌兰酒香味的信息素瞬间爆发，何远「啊」了一声。 闻苏贴着何远耳畔，金髮散落额前，眯起的深邃双眼充满诱惑，声音语气亦令人无法拒绝—— 「小远，既然你有信息素，那我就要咬你了。」 「唔。」 「我想侵占你，发疯的那种，可以吗？」 「唔……」 话音落，闻苏同时用力，根本不管何远同不同意。 alpha既会为了他的omega克制，也会为了他的omega疯狂，这不冲突，这都是爱。 - 「关在一起」的第七天傍晚。 何远第一次来到驻地训练区—— 闻苏给了他a级权限卡，除了军事武装保密地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里是全息训练场，是闻苏今天组织训练的地方。 听说这里的设备能以最高仿真效果自定义战斗场景及参数，简单说就是想要什么训练就有什么训练，特别厉害。 何远在仿若竞技场的设施外等了一会儿，到了闻苏先前说的结束时间，却不见人出来，心想是有事耽搁了，他就耐心地继续等。 可又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人，他就有点儿着急。 不是那种着急啦，而是想弄清楚怎么回事的着急。 犹豫片刻，他决定进去看看。 只是看看，绝不打扰闻苏上将工作！ 最近他在努力地进行身份和心态转变，他觉得现在的他是可以进去看看的，更加觉得如果他进去看看了，闻苏上将会……非常高兴。 怀着这样的心情，何远进了设施大门，左顾右盼走不多远，就看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场面。 超有现代感的场馆内，闻苏抱着双臂站在前方，面前是戴着全息眼镜穿着训练服的年轻人，一共四排……二十个，表情都很痛苦，有几个扶着大腿躬着身子，还有几个单膝跪在地上，大汗淋漓，一脸艰难。 何远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闻苏回头看到他，严肃的表情顿时舒展，放下双臂迎上来。 何远笑着挥舞双手。 「怎么过来了？」 「有点无聊，也有点好奇上将大人的训练。」 「嗯，稍等我一下，还有……」闻苏抬腕看了眼表，「半小时。今天有些突发状况，没能按时下班，抱歉。」 「不要道歉啊！唔，是什么突发状况？」 「训练效果我不满意，太松懈了，所以加训一小时。」 何远一噎：「哦，那，这什么训练？」 人都不动，看起来莫名其妙的。 闻苏平淡地说：「精神攻击。」 何远：…… 一小时。 太恐怖了吧。 不过闻苏上将曾经被精神攻击过将近两天呢，而且那还只是他知道的，至于他不知道的……实在不可想像。 第135页 何远表情凝重。 不想打扰闻苏工作，他走去一旁就地坐下，拿出手机玩。 半个小时对他来说转瞬即逝，但对遭受精神攻击的士兵来说实在度秒如年，结束的时候，他们摘掉全息眼镜直接往地上一躺，浑身瘫软宛如死鱼。 闻苏说：「再有下次，就不只是一个小时了。今天就到这里，散。」 何远：………… 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怎么散？ 还好他不是闻苏上将的士兵，而是他的omega。 他站起来小跑向闻苏，闻苏牵住他的手，说：「走吧，今晚想吃什么？要不要出去吃？」 何远突然冒出个念头，说：「就在这里吃可不可以？我想看多一点上将大人的生活。」 他的表情充满期待，闻苏笑了，说：「当然可以。」 训练区的餐厅亦是军队风格，宽敞洁净，简约严肃，士兵们有的坐着吃饭，有的来来往往，安静而有秩序，跟星源大学闹哄哄的食堂截然相反。 即便核心将官也没有特殊待遇。 何远被闻苏牵着参观了一圈，发现这里吃的喝的不少，有成品餐檯，有大型自助料理机，还有手作餐窗口。 闻苏端着托盘，何远从餐檯上取了些食物，又去窗口点海鲜面。 二人挑了张空圆桌坐下。 如此环游一周，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闻苏上将的omega。 果然很可爱。 但可爱归可爱一直微笑归一直微笑，名花有主自动排斥其他alpha的气场也果然很强。 二人吃了没多久，先前被闻苏加训的士兵们也过来了，举目望去，餐厅里的其他空位坐不下二十人，有几个「倒霉蛋」只能坐在闻苏这桌，他们刚有些放松的脸又绷了起来。 何远有点愧疚—— 要不是他提议，闻苏就不会来餐厅，大家也不至于吃个饭还绷着一根弦了。 他埋下头，默默加快吃饭速度。 「喝不喝东西？」闻苏担心omega噎着，关切地问。 何远正想说不用，闻苏却已经站了起来：「这里的果茶不错，你可以尝尝。」起身去往窗口。 同桌的士兵们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暂时的那种。 何远的视线跟随闻苏片刻，扭回头问：「这里的位子这么少吗？一下子就坐满了人。」 像是没想到何远会主动开口，士兵们愣了一下，一个看起来就胆大且活泼且八卦的人说：「训练区有五个餐厅，这个虽然小，但位置好，所以大家最常来。」 何远恍然大悟。 那人往闻苏那边瞥了一眼，确认暂时没有回来的迹象，嘆了口气道：「早知道今天宁愿多跑点儿路啊……」 意识到何远也在，及时住嘴，表情也很尴尬。 何远笑着说：「没关系别在意放心吧我懂我懂！我绝对不会打小报告！」 「谢谢谢谢！」那人如蒙大赦，顿了顿，忍不住道，「你好厉害，居然和闻苏上将谈恋爱！」 何远讪笑：「也没有很厉害啦，闻苏上将生活中不是那样的……哦对，你们今天怎么惹到闻苏上将啦？弄得要加罚精神攻击！」 「哎。」士兵们露出无语且后悔的表情，其中那人说，「因为大伙儿都知道闻苏上将谈恋爱了嘛，觉得他心情应该很好，所以就在热身的时候稍微跑慢了，就一点点！拿仪器才能测出来的那种，结果……哎。你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闻苏上将会直接跟着你走呢，结果也没有，说是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一秒折扣都不打。」 那人郁闷摊手。 何远有点想笑，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坏了。 他挑了个问题问：「对了，为什么大伙儿都知道闻苏上将谈恋爱了呢？」 那人又往闻苏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正拿着两杯果茶回来，立刻噤声定平面色。 何远也只好算了。 稍稍有点遗憾。 「上将大人我想回去了，咱们边走边喝好不好？」 「好。」 话音落，同桌的士兵们站了起来，闻苏示意他们坐下，把一杯果茶递给何远，空出来的手牵住何远的另一只手，离开了餐厅。 回别墅的路上，何远一边小口喝果茶，一边回想刚刚发生的事，忍不住笑了。 「怎么？」闻苏侧头看他。 何远回望过去，眼里闪着崇拜的星星：「我觉得上将大人好厉害。」 「嗯？怎么说？」 「很有威望，而且非常敬业，虽然有些……恋爱脑，但不会因此就影响事业。」 「恋爱脑？你也这么说我？」 「嘿嘿，我没有贬义哦，就是觉得……上将大人，为什么才短短几天，大伙儿就都知道你谈恋爱了呢？」 闻苏理智气壮地答道：「大约是因为前几天后勤例行补给，给大家发这个月的外伤喷雾，发到我的时候，我说不用了，脖子上的痕迹是我的omega留下的，并不是伤。」 何远：？ 何远：…… 实话实说，这有人问你吗？ 第73章 在驻地呆了十天, 何远再次去医院检查，得到了「目前不会影响他人」的结论，便决定回学校去。 「闻苏愿意？」苏宇带着笑容问。 在她看来，好不容易跟omega确定关系, 这么快就又分居, 闻苏一定会炸毛。 第136页 何远却说：「愿意的，原本就是闻苏上将提议的呢, 他说一直待在驻地恐怕我无聊, 能早点儿回学校就早点儿回。」 苏宇一愣, 再次意识到，她那性格古怪的儿子确确实实深爱着眼前的omega。 「那就好，平时有需要随时找我。」 「嗯嗯！谢谢苏医生！」 「还不改口？」 何远一愣。 苏宇如此这般地看着他。 何远渐渐脸红，表情也侷促起来。 要改、改成什么？是不是……太快了？ 「叫我阿姨吧。」 何远简直被自己吓死, 刚才想太多,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甜笑道：「苏阿姨！」 「就叫阿姨，不用带姓。」 「哦！阿姨！」 「乖。」苏宇揉了下何远的脑袋, 手法和闻苏如出一辙, 「找时间来家里吃饭, 叫上闻苏一起。」 这是接纳认可他的意思？ 何远的脸更加红，大眼睛里闪着光，认真地「哦」了一声。 虽然可能有些逾越, 但此时此刻, 他非常开心, 心里荡漾着一种有家人的幸福。 回到学校, 他整理了一下宿舍，然后就背上包去了军事学院行政楼名誉院长办公室。 他还是闻苏上将的行政助理呢！ 上次格斗大赛的意外全权交给闻苏上将处理, 最近行政方面没有其他重要紧急的事，他打开学院网站和办公系统浏览了一会儿，发信息告诉朋友们他回来了。 此前已经和楚曦、何遥都联繫过。 二人都出院了。 楚曦是无妄之灾，听到何远最后的检查结论，他瞠目结舌，难以想像竟然会有这种事，也难以想像自己曾经对何远的爱慕和歇斯底里的告白竟然是受了信息素的影响。 「你的信息素连omega都能影响到？也太神奇了吧……哎呀不管怎么说，我想和你做朋友绝不是因为信息素，我是真真正正要和你做朋友的，你绝对不许瞎想！」 当时楚曦在电话里这么说。 带着严肃的警告意味。 当时何远笑了。 没错，小曦是他一辈子的好朋友！ 何遥知道真相之后，反应却不同。 他发了很长一段信息过来，大意是说最近的低落和崩溃应当是受了信息素影响，但他喜欢何远、犹豫要不要推进却是实打实的，那是从青春期就有的想法，也正像上次说的，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何远的病，恐怕未来双方都会受到伤害而迟疑只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他自私、懦弱，想要占有却没那么爱。 他为自己感到不齿。 如今更加没脸面对何远。 希望他们还是先不要来往了。 何远唯有嘆息。 何遥的态度已经如此，何远考虑了一下，终是把要发给他的信息删除了。 [你在哪儿？] 「叮咚」一声，宋朗回復了。 他点进去回道：[在办公室。] 想了想继续回：[中午一起吃饭吗？放心吧，我现在有专家保证，不会影响到你们。] [好。好久不见，不去食堂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吧？边吃边聊。] [好啊。] 何远开开心心地发送。 然后一愣。 突然想到了一个从未设想过的问题—— 过去的那段日子，宋朗有没有被影响到呢？ 一直以来，宋朗又对他怀着怎样的感情？ 两人约在校外吃火锅，单人养生小锅，一个锅可以拼配最多三种口味，不同于传统火锅店的热气腾腾香味四溢，这里主打精緻私密。 「你身体没事了吧？」何远轻轻搅拌蘸料。 「没事，学长你问好多遍了。」 何远不好意思地笑：「因为是我影响了大家嘛，所以……」 「你呢？去做了那么久的检查，医生怎么说？需要怎么治疗？」 「说来话长。」那么少见、那么复杂又那么私密的事情，虽然和宋朗关系好，但他毕竟是alpha，不好说得太细，言简意赅地讲了，最后总结道，「我和闻苏上将……在一起了，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事了。」 宋朗涮菜的手一顿。 隔着升腾而起的雾气，他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半晌才道：「你是为了这个才和他在一起的？」 何远一怔。 他垂下眼帘，慢吞吞地说：「也不全是。」 「你喜欢他？」 「不能说……不喜欢。」 宋朗蹙眉：「如果有别人能和闻苏上将一样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也会考虑跟那个人在一起吗？」 「当然不，得看是谁吧，如果是陌生人怎么行，如果……」 「如果是我呢？」 宋朗语气很轻。 何远却又一次如遭重击。 不过这回有了心理准备，在重击的同时不禁感慨道果然。 沉默中，宋朗又说：「你对我应该也不能说不喜欢吧。」 何远紧张起来。 他放下筷子，任由小火锅在面前翻腾，搁在腿上的手指搅在一起。 「我、我对你当然不能说不喜欢，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 话音落，他松了口气，想了想，忍不住补充。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也许你对我……也有一些超越朋友的想法，但是经过这次检查咱们都知道这是有原因的，大伙儿都是被我的隐形信息素影响了所以才……对不起啊，给你们添了好多麻烦。」 第137页 「为什么闻苏上将喜欢你就不是信息素影响的呢？」 「因为他很强！」何远抬起头来认真地说。 「我也不弱，那天我是唯一一个保持理智，且没有被闻苏上将撂倒的人。」 何远：…… 的确是，但是…… 「不仅如此，闻苏上将好早以前就……喜欢我了，那时候我还没有隐形信息素呢！」 「我也好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何远：！ 心绷紧，双手攥紧。 「第一次见面，在湖边发生争执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你吸引，觉得你与众不同。第二次见面，那种吸引加强了，然后我不断地主动和你来往，增加与你相处的机会，学长，你不会觉得我是太闲了吧？」 「我就是这么觉得的啊。」何远老老实实地说，「因为你刚来，谁都不认识嘛，想交朋友很正常。」 「普通交友的话，我的首先是alpha或beta，我这人别的暂且不说，分寸还是有的。」 「你、你是说我没分寸？」 自己明明是omega，却和alpha走得那么近什么的。 何远抬头，大眼睛无辜地眨。 「这不一样，omega本身自由度就更大，但alpha刻意亲近一个omega，意思就很明显了。」 「是这样吗？」何远有些苦恼，「那、那可能是我太迟钝了，而且因为我的病，觉得自己跟beta差不多，平时就不是很注意，总而言之对不起。」 「没有关系，不要说对不起，我们不是为了争论谁对谁错，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能把任何一份喜欢都归于信息素的影响。」 「哦。但是……那……」 何远又紧张起来，语无伦次间，只能伸指头调节小火锅的火力缓解尴尬。 「你既然已经做出选择，我不能再做什么，这件事到这里大约就结束了。只是毕竟喜欢了这么久，我很自私地想让你知道。」 「别、别这么说。」何远心不在焉地涮菜，心思混乱，嘴巴也不太能控制住，「不过你、你喜欢了那么久，为什么以前不……」 「以前说，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何远一愣。 「看吧。」宋朗苦笑了一下，片刻后道，「当时我是觉得你没这个心思，没想到终归是闻苏上将更厉害。」 何远抿了抿唇。 二人各自吃东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 仿佛就是需要这样一段空白来慢慢消化过去的一切。 直到何远终于再起话头。 非常小心翼翼，带着不敢奢求的期待。 「宋朗，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当然。」宋朗不假思索地回答。 何远先是怔，而后很感慨、很安心地笑了。 「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一直是好朋友，没有变过。」 宋朗举杯，何远连忙也拿起饮料杯与他一碰。 「祝你和闻苏上将在一起获得真正的幸福。」 - 宋朗下午还有课，两人没聊太久，赶着上课的时间回到学校。 何远在办公室里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看书，看着看着便心不在焉。 中午和宋朗的聊天令他既觉得解决了一件大事，又没办法这么快就真地释怀。 站起来到处转悠，想纾解情绪，但效果不佳，思来想去，决定给闻苏发个信息。 他想跟他聊聊。 [上将大人你现在忙不忙？] 哎，已经有不叫「上将大人」的自觉了，可又不知道该叫什么别的。 直唿其名硬邦邦的，不亲切，按照闻苏叫他「小远」的方式叫对方，又很不合适，闻苏上将无论如何不能用「小」来形容啊！小闻小苏什么的，人设气质完全变了！ 暂且继续叫上将大人。 难为上将大人再忍一忍。 「叮咚」一声，闻苏回復了。 何远捧起手机一看，顿时脸热心跳—— [我的omega找我的话，任何时间都不忙。] 虽然是很老套的情话，但非常真诚地说出来，以及总能如约实现，就是最最动听的情话呢。 第74章 [谢谢上将大人。] 何远在编辑框里输入这六个字, 想了想，删除掉「上将大人」，改为「我的alpha」，笑着发送。 接着继续输入。 私人聊天和工作交流不同, 不需要一次把所有内容按顺序编辑好, 最大限度地节约对方时间，相反, 一句一句发, 想到什么说什么, 更能拉近距离，获得实时的开心。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 [我想和你聊聊天。] [但不想耽误你的正事。] [我才不是那种又黏人又爱胡闹的omega！] 闻苏回復—— [和我的omega聊天就是正事。] [很重要。] [老实说，我希望你黏我、跟我胡闹。] [越黏越胡闹越好。] [我希望你是我怀里的挠人小猫。] 何远：[嗐呀。] 有画面感了，隔着屏幕更加脸红心跳。 [那我说喽。] [我今天中午和宋朗一起吃饭, 他对我说他一直喜欢我, 不是因为信息素的影响。] 何远讲了和宋朗的聊天内容, 讲了自己现在有些不上不下的心情，最后说—— [我太迟钝了, 那么多人喜欢我, 我却一个都没发觉。] 第138页 [如果我提前察觉, 或许就能避免事情发展到最后失控的地步。] 想了想，又问：[上将大人，我又过度善良过度自责了是不是？] [是。] [感情是双方的事, 你说你迟钝, 那从另一方面来讲, 你的追求者们也并没有真正符合「追求」这一定义的行动。] [戏剧社的学长、何遥、楚少、宋朗是这样。] [甚至连曾经的我都是这样。] 何远一愣。 好像很有道理。 - 下午下班时间到, 何远整理好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 一出行政楼就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闻苏。 西装革履。 手上捧着一束花。 何远登时愣在原地。 晚饭时间, 学生、老师、工作人员们来来往往，都向这边看。 被无数道视线聚焦，何远不由地紧张，喉头滑动了一下。 闻苏微笑着走过来。 走到面前，何远的脸已经红成了熟透的苹果。 「上将大人你不是在驻地……」 「忘了我下午说过什么？」 「下午？手机上？说了好多，你指的是……」 「甚至连曾经的我都没有真正符合『追求』这一定义的行动。」 闻苏的声音低沉而带着诱惑。 他抬手揉了下何远的头。 「所以现在，我来『追求』你了。」 何远：！ 不止脸红，他的胸口也怦怦的，像有东西在里面翻滚冒泡，接过花束的指尖都在颤抖。 低头一看，这花束不是真花，而是一枚枚棉花糖！ 粉红、粉蓝、粉紫、嫩黄等不同颜色的棉花糖被做成花朵的造型，周围模仿搭配草花的也是棉花糖！一小粒一小粒白色的，就像满天星！ 哇塞！ 「喜欢吗？」闻苏笑问。 何远认真地点头：「谢谢上将大人！好可爱好香甜！」 闻苏笑意渐浓：「和你一样。」 何远：「嗯？什么和我一样？」 「好可爱好香甜。」 ……哎呀。 何远更加不好意思，连带脖子都烧红了。 周围人的目光仿佛大探照灯，他上台演出的时候都没这样紧张过！ 结果闻苏还不放过他，直接牵住他的手，说：「走吧。」 何远捧着花低着头慢吞吞跟着走，觉得自己在游行。 「上将大人咱们去哪儿？」 「你原本要去哪儿？」 「去食堂吃饭。」 「好，那就去食堂吃饭。」 「啊？」何远下意识一惊。 「怎么了？」 「那、那里有好多人。」 「我见不得人吗？」闻苏淡淡地问。 「当然不是！是、是因为……」 「你害羞？」 何远低低地「嗯」了一声。 「习惯了就不害羞了。」闻苏的语气带着笑意，「而且我非常想让大家知道我是你的alpha，就满足一下我，好吗？」 何远：！！！ 他的胸口掀起巨浪。 到了食堂更全程宛如晕船。 他听闻苏的吩咐坐在长条桌边等，闻苏亲自去买吃的喝的，亲自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 吃饭的时候，闻苏没有坐在他对面，而是像很多学生情侣在食堂那样同坐一边，为他拿餐具、分食物、剥虾壳，甚至餵吃。 何远紧张死了，闻苏却从容，虽说是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但也没有刻意秀恩爱，自自然然地做着平时两人在一起会做的事情，吃完了也不多停留，收拾好餐具就牵着何远离开。 不妨碍整个食堂为之震惊，学生们暗中观察讨论，嘈杂声都比从前小了。 「晚饭后，大学里的学生及其追求者经常在操场散步对吧？」闻苏认真地问。 何远下意识「嗯」完，反应过来，把头摇成拨浪鼓：「也可以在校外散步！」 闻苏停下脚步，捏了捏何远的手，故意道：「我怎么觉得我的omega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呢？」 「才没有！」何远认真反驳，「因为上将大人你太出名啦，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起轰动，被好多人看着，我就紧张。」 「还是那句话，见多了就不紧张了。」 闻苏执意牵着他在校园里散步，渐渐的，何远从紧张中明白过来，闻苏是在帮助他适应。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迟早要适应。 重视他们的关系，但不要大惊小怪，慢慢消去他一直放在心里的二人之间的差距，这就是他现在要做的事情。 晚上，闻苏回了驻地，何远在宿舍看小说，突然楚曦发了条连结过来，他打开一看，整个人大呆滞。 是学校论坛的匿名贴，说了今天他和闻苏在学校的种种，主楼是八卦吃瓜的语气，跟帖有些变了味道，阴阳怪气地说以前还装模作样地澄清，这下自打脸了吧，还有的说何远只是看着单纯，傍上核心将官的人怎么可能是傻白甜？ 何远痛苦皱脸，心想明明不是这样啊。 这时楚曦的信息来了—— [虽然你和闻苏在一起了我很不爽非常不爽超级不爽天天期盼你们分手！但我更加不能容忍他们这样污衊你，要不要我去对线？] 不愧是小曦，不愧是他的好朋友。 第139页 何远回道：[不用啦，千万不要哦，越对线越描越黑越生气不是吗？不知情的人随便说说，你别太在意！今天我也跟闻苏上将达成了共识，热闹也就是一阵子，过去了就好了。] [那行吧，就是觉得闻苏总给你添麻烦，讨人厌的alpha。] [我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呢，扯平了！] 二人随意聊天，过了一会儿，楚曦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喂喂餵你刚才说不让我对线现在闻苏自己去对线啦你快去看！」 语气震惊、急切，弄得何远也震惊急切起来，手指一划把帖子刷新，同时屏住唿吸—— [我是闻苏，针对上面的部分言论做两点回应。 第一，我和何远十天前确定了恋爱关系，今天在学校里像所有情侣一样，大大方方地交往与生活，此前的澄清并非遮掩，那个时候，我也尚未对何远展开追求。 没错，要回应的第二点是，我和何远之间是我主动，我在共事中对他产生了私人感情。我们是平等的，「傍」这个字眼无疑是对我们的侮辱，请那位同学不要再用。 也请大家不要紧张，以上回应并非以玫瑰上将的身份，而是以何远alpha的身份。 祝大家晚安。] 「我的老天爷啊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又有骚包出风头的机会了他得有多嘚瑟啊这帖子不会是他自导自演吧！」 楚曦的语音条又来了。 何远打开听，却觉得楚曦明亮的嗓音成了背景。 他有点儿晕，像踩在云上走路；又非常满足踏实，因为他的心有了归属。 手机又「叮咚」一声，是闻苏的信息—— [睡了吗？] 何远捏了捏拳头，认真回復他。 [上将大人，我看到论坛上的帖子了。] [哦，那么还满意吗？] [嗯。] 一个字明显不够。 此时此刻，他饱满的内心、丰沛的感情绝不能被这一个字代表。 他更加认真地打字道—— [上将大人，我好想你。] 下一秒，闻苏发来了语音，熟悉的嗓音带着熟悉的诱惑。 「我们三小时前才分开。」 礼尚往来，何远也发语音：「但还是想，都已经三个小时了呢！」 少见地无赖撒娇。 但现在的他觉得，他在闻苏上将面前是可以这样的。 因为闻苏在那个帖子里的回应，因为这些没意义的情侣对话，他一扫今天被围观的尴尬，睡觉的时候都带着幸福。 睡着了不知多久，宿舍门被「咚咚」敲响。 他揉揉眼睛，晃脑袋让自己清醒。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反正这是宿舍楼，应该没危险。 他穿上毛绒拖鞋去开门，随手开灯，口中说着「来啦来啦」。 门打开，屋里的光照出去，形成一个高大的阴影。 何远仰头、张嘴、呆住。 「你跟我说过，你的舍友家都在本市，平时不住宿舍。」 「本来我想从窗子进来，直接上你的床，不折腾你。又觉得那样的话，堂堂玫瑰上将好像变成了小偷，影响形象，更会吓到你。」 深邃的眼眸望入何远的大眼睛。 「因为你说你想我。」 闻苏一步跨进来，躬身抱住何远亲吻，转身将人压在门上。 宿舍门「咚」地一声锁住。 何远这时才反应过来。 因为他的一句话就…… 「啊——！」 很快，思绪再次混乱。 龙舌兰酒香瞬间充满整间宿舍，令人迷醉的汪洋中，他被抱了起来。 后背与门之间是闻苏宽大有力的手掌，他双手搂住闻苏的脖子，下巴搁在闻苏肩窝，只见毛绒拖鞋从脚上滑落，旁边是闻苏的外套和领带。 闻苏贴在他耳边，充满磁性的声音笑着说：「宿舍的隔音好吗？」 不知道。 何远闭嘴噤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便一口咬在闻苏肩头。 眩晕、哭泣、却幸福。 …… 不知道几点钟，两人才终于安分地躺在了何远的单人床上。 何远蜷在闻苏怀里，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划拉闻苏的胸口。 「上将大人，我想跟你打个商量。」 「什么？你说。」 「唔。」何远嗫嚅着，「以后能不能不要……像刚才那样，抱起来和从后面都不要，还有第一天我、我主动的那样……都不要。」 第一天是o上，只有那一天，后来何远再也不了。 闻苏疑惑道：「为什么？」 何远脸红，把整张脸都埋进闻苏胸口，掩耳盗铃道：「因为……太深了。」 含含煳煳。 非常羞涩。 闻苏笑了。 揉了揉胸口的毛绒脑袋，故意说：「我可以答应你，我说到做到，那么请你想好，是以后、一直、永远不要么？」 何远：…… 太坏了。 o好a坏。 「是最近……不要。」 「以后还要？」 「……以后再说。」 何远缩成一团，全身都快烧着了。 有一说一，如果永远都不能那么深的确也不好。 第75章 玫瑰上将驻地。 何远站在穿衣镜前, 旁边放着许多衣服。 第140页 扣好西装外套，他展开双手左右侧身，问：「怎么样？」 闻苏站在一旁，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说：「太严肃了。」 「确实, 像去面试。」何远苦恼地想了想，「要不然下身换成短裤和小腿袜？」 「还是很严肃。」 「唔。」何远挠挠头, 「那不穿外套, 改成衬衫加无袖针织衫, 再打一个小领结？」 「考不考虑彻底抛弃西装风格呢？」 「那不就太不正式了吗？」何远茫然，「我第一次去你家。」 「去我家而已，你把我家当成什么了？」闻苏失笑，「原本根本不需要这个选衣服环节, 你以最平常的样子, 譬如今天如果在学校, 打算穿什么就穿着什么出现即可。」 何远更加茫然：「既然如此，上将大人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还答应帮我挑衣服呢？」 「因为看你换各种各样的衣服是件很幸福的事。」 「唔。」 假公济私, a坏。 何远捏起拳头敲了闻苏胸口一下, 跑去一旁坐在沙发上。 闻苏道：「生气了？」 何远摇摇头：「没有。」 闻苏又道：「等下我也换各种各样的衣服给你看好不好？」 何远噗嗤笑了出来。 想想那个画面, 的确蛮幸福。 「好！」他扬起脸快乐地说，「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哦！」 「绝不，为自己的omega展示身材与美貌是我应尽的义务。」 闻苏站在何远面前躬身, 靠近的眼眸充满诱惑, 语气也带着调情的味道, 令何远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还在做正事啊！快住脑！ 何远捏了捏拳头, 平静下来，说：「来都来了, 还是挑一下吧，上将大人你说不穿正装风格的，那就是穿休闲风格吗？」 「休闲的、可爱的、漂亮的，都可以。」 闻苏在何远的众多衣服里挑选，取了一件杏色薄毛衫和一条骨白色休闲裤。 何远拿去换上，站在镜子前。 质地柔软的宽松款，他看着镜子里像个大号棉花糖的自己，脸色犹豫。 「会不会太显小？」 他去闻苏上将家，是以闻苏上将omega的身份拜访，打扮得像个小孩子会很奇怪吧。 「你原本就不大，干嘛非要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成熟？而且在我爸爸妈妈眼里，你无论穿成什么样，他们都会觉得你是个孩子。」 也对。 那么既然闻苏上将喜欢，他就穿这身。 一件大事解决！ 整理衣服的时候，看到那身参加小曦生日会时穿的大设计师作品，想了想，决定挑明。 「上将大人，这套衣服我上次给了你，请你帮忙送还给设计师，结果你并没有送还，而且这套衣服我穿着特别合身，所以当模特免费借穿衣服是……藉口吧？它是你请设计师专门为我定制的对不对？」 「嗯。」闻苏坐在沙发扶手上，冲着何远招了招手。 何远走过来，闻苏握住他的双手，说：「我想对你好，想多和你在一起，怕你不愿接受，所以……」 「不止这件事，还有许多次都是。」何远垂着头，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上将大人不是没有『追求』的行动，只是我太迟钝了。所以先前……上将大人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只有一丁点儿难受，更多的是幸福。因为我喜欢的omega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即便暂时没有回应，我依旧觉得幸福。而且事实上，即便他一时迟钝，但在下意识里，在很多细节里，对待我和对待别的追求者还是不同。老实说，这让我很有优越感。」 何远仔细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样。 他的手心冒了汗，他轻轻握了握闻苏的手掌，抬起头来直视那深邃并带着勾人笑意的眼眸。 「上将大人，我想亲你一下。」附加道，「只是亲一下。」 言下之意，青天白日，等下还有事情，不能过度。 闻苏笑了，大方地说：「好啊，你想亲哪里？」 何远的大眼睛对着闻苏的脸眨巴，说：「眼睛。」 「好。」闻苏闭上双眼。 何远向前走了一步，靠近。 闻苏上将真的很高，他坐着沙发扶手，自己站着，这样亲恰恰好。 软软的唇在闻苏眼皮上停住，许久没有离开。 首先是一点点凉意，在肌肤接触中缓缓变热。 静谧之中，纯洁而虔诚的吻引出闻苏的情绪，情绪蒸腾发酵，他的唿吸渐渐急了。 何远适时退开，小声声讨：「上将大人，你好色啊。」 「因为我是顶级alpha，无论哪方面都是极致，无论哪方面，懂吗？」闻苏悠悠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答应你了，只是亲一下。」 「那……」 「当然如果你能大发慈悲，让我抱一会儿的话就更好。」 「只是抱一会儿？」 「嗯。」 「怎么抱？」 「坐我腿上，不色的那种。」 何远呆呆地想了想，侧身坐下，双手勾住闻苏的脖子。 闻苏搂着他的腰，低头贴上他的额头。 何远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问：「上将大人你会不会很不舒服？」 「不会。」闻苏的鼻尖在何远脸上轻蹭，语气满是迷恋，「这样就好，你给我抱着，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第141页 何远在心中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 默默地想，为了补偿这次，下回可以让上将大人深一点。 何远来闻苏的驻地，不仅要挑选拜访闻苏父母时所穿的衣服，还要用这里的厨房。 上门拜访，要带礼物，面对拥有两个核心将官和一个医学专家的家庭，就像当初参加小曦的生日宴一样，礼物无需昂贵，只需用心。 他决定烤一些饼干和蛋糕带去。 先前听闻苏上将说，他们一家三口平时基本都是吃料理机制作的饭菜，那就给他们一点真正的美食震撼！ 下午四点，何远和闻苏从驻地乘坐私人空轨车出发，一个半小时后到达。 闻苏的家是城市郊区的一处独栋别墅，进入别墅外的景观区，二人步行，何远一边四处看，一边放慢脚步。 闻苏道：「不要紧张。」 「哦！」何远充满力量目光戒备地回答。 闻苏笑了，说：「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 「你对我爸爸妈妈来说是救世主呢。」 「唔？」 「终于有人要他们那个脾气古怪的儿子了，他们感激还来不及。他们只会对你好，因为生怕你也受不了我跑了。」 「可是……你爸爸先前不是想让你和小曦在一起吗？小曦是总执行官大人的儿子……」 「他不是为了楚少的家世，只是当时恰好与楚总一拍即合了。我与我爸爸虽然性格不合，但他的人品我敢保证，而我妈妈你已经见过，这次本就是她邀请的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也对。 于是何远停下脚步，定平面色做了个深唿吸，又上下蹦跳了一次，接着轻松地微笑起来，牵住闻苏的手。 「那走吧，走快点儿！别让叔叔阿姨等急了！」 到了以后，闻将军与苏医生亲自在门口迎接，何远非常礼貌地鞠躬问好。 闻将军大概是有将军包袱，或是不想在闻苏上将面前表现得太开心，只正常地回了句「你好，欢迎光临寒舍」，苏医生则笑容满面，温柔和蔼地揉他的头。 闻苏轻轻咳了一声，说：「刚吹好的髮型，别揉乱了。」 何远：…… 苏医生表情一怔。 闻将军也厌烦地皱眉。 何远立刻缓和气氛道：「没关系没关系！可以揉！随便揉！」 闻苏又说：「吹了半个多小时呢。」 omega辛辛苦苦的成果，身为他的alpha，必须守护。 「嗐呀，上将大人快别这么说了。」何远小小地敲了闻苏一下，小小声地提醒。 闻苏不为所动。 苏医生便凉凉道：「的确，你注意点儿，有了小远这么可爱的孩子，我们分分钟可以不要你。」 闻苏也凉凉道：「随便，反正我还可以做上门o婿。」 苏医生翻了个白眼，闻将军更是没眼看，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道：「要进来就快，不想进来可以立刻离开。」 何远：………… 看来如果以后他和闻苏上将真地结了婚，好像会有一份……很沉重的责任。 进了客厅，何远送上礼物，大眼睛真诚地闪烁。 「叔叔阿姨，这是我烤的饼干和蛋糕，有好几种口味，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希望你们喜欢！」 「好乖，谢谢小远。」苏宇笑着接过来，「闻苏说你喜欢吃手作餐，今天叔叔阿姨就亲自下厨，你先坐，喝点儿东西看看电视，马上就开饭！」 「哇塞！受宠若惊！」何远星星眼，「那我一起帮忙！」 「你第一次来，怎么能让你动手，坐下安心等着！」苏宇推着何远去沙发边，扭头道，「闻苏你来帮忙。」 闻苏这回倒是很听话，应了声好，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去洗手。 闻家三人先后进了厨房，剩何远自己坐在面积超大的客厅里，屁股底下的沙发松软而有支撑力，很舒服，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初来乍到的忐忑，只端正着身体坐了个沙发边。 要放松自然一点啊。 默默地鼓励自己，他慢吞吞地往沙发上挪，想了想，嵴背向后结结实实地一靠，接着让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 又想了想，他向前倾身，将茶几上的凉水壶和空玻璃杯拿到自己面前，倒了杯水，抿了一口，又从果盘里捏了个亮红色的小番茄吃掉。 再捏一颗嫩黄色的。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 这不是不礼貌，而是努力地与闻苏上将的家庭亲近，他知道，闻苏上将和他的爸爸妈妈不希望自己见外。 从小就是孤儿，家庭生活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一直以来无论去到哪里、无论和谁交往也总是首先考虑分寸，所以现在，他也为了自己能迈出这一步而开心。 他又打开了电视，在节目库里浏览，突然发现了小时候爱看的动画片，立刻选中！ 虽然现在是大人，但好看的东西永远好看，他很快就津津有味地看入了神，恍惚之间想，如果他不是孤儿，如果他有家庭、有爸爸妈妈，那么童年就应该是这样。 自己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吃零食，爸爸妈妈在厨房里合作做大餐，简单、普通、和谐…… 唔？ 厨房似乎并不和谐。 他调小电视音量，把注意力从动画片上挪开，稍稍侧头向厨房的方向，竖起耳朵听—— 第142页 闻将军：「不是这样。」 苏医生：「菜谱上写的就是这样。」 闻将军：「什么不正经菜谱？这要焯水。」 苏医生：「会把营养焯掉。」 闻将军：「少焯一会儿，十秒。」 苏医生：「很难控制啊，你来。」 …… 苏医生：「喂喂餵十秒了你干嘛还焯餵已经二十秒了！」 闻将军：「很难控制。」 苏医生：「这不就把营养都炒掉了么？不如不焯。」 闻将军：「闻苏你好了没有？你在干什么？你是第一次拿刀吗？动作怎么像个残疾人。」 闻苏：「我的确是第一次拿菜刀。」 闻将军：「让你妈妈切。」 苏医生：「我不行，你切。」 闻将军：「我也不行。」 闻苏：「那您就不要发表意见了。」 …… 过儿一会儿。 烧油的声音响起，锅气与油香浅浅飘了出来，厨房里更激烈了。 苏医生：「哎呀忘了爆葱花！」 闻将军：「你怎么查的菜谱？现在放！」 闻苏：「大火爆炒的时间不宜过长……爸！」 闻将军：「还没有熟。」 苏医生：「转小火就熟了，你这样会炒老的！」 闻苏：「鱼是不是有些腥？跟小远做给我吃的味道不一样。」 苏医生：「不同厨师，口味口感自然不同。」 闻将军：「你这是在嘴硬？」 何远：…… 何远：………… 何远：……………… 他想了想，从沙发上下来，走到厨房门口，又想了想，鼓起勇气推开一点门，小猫探头—— 咳咳咳！好呛！ 与此同时，两个顶级alpha、一个比alpha更a的beta转过头来，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何远在同样气势汹汹的油烟中弱弱举手道：「要不要我帮忙？」 三人异口同声非常坚决地说：「不要。」 行吧。 何远只好缩回脑袋关上厨房门，重新坐到沙发上，捏了一颗小番茄吃掉。 心里默默祈祷。 厨房千万不要被炸掉啊。 第76章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 厨房门打开，午餐正式做好。 闻苏一家三口端着托盘出来，何远连忙迎上去，到餐桌边帮忙摆放。 八菜一汤, 五荤三素, 荤的有两道特别荤，是红烧和酱煮, 剩下三道则是清蒸、清炖和清煎；素菜是一道绿叶, 一道菌子, 一道甜口，汤羹是凉汤。 超级宴客大餐！ 何远幸福得要命，给大家都拉开餐椅，笑眯眯地坐在闻苏身边, 定睛一看, 大家的表情却……不太高兴？ 何远愣住。 半晌, 闻苏首先说：「吃吧，小远, 你……觉得不好吃就直说。」 「嗯。」苏宇也道, 「不用照顾我们的面子。」 「客人首次登门, 实在失礼。」闻将军说，「不过做饭总不至于比打仗还难，多做几次肯定会好。」 「没错, 希望小远不要一次就判我们死刑。」苏宇说, 「最近确实有些忙, 没能提前演练, 抱歉了。」 闻苏跟着说：「回去了我可以天天跟你学，我学东西很快的。」 何远恍然大悟。 大家不是不高兴, 而是在自责。 「嗐呀这有什么！叔叔阿姨和上将大人也太、太见外了！不要像对待贵宾那样对待我啊，而且第一次就能做出这么多这么复杂的菜，很厉害的！不愧是叔叔阿姨和上将大人！」 夹了点叶菜放进嘴里嚼。 「很好吃呢！真的！」 虽然水平远不如他，但首次下厨，没有做成黑暗料理，只是类似稍老、稍淡、稍淡这样的问题，已经很不容易了。 「哦对咱们还没有碰杯我就吃了太不好意思了！」 他放下筷子举起果汁杯，笑得无比灿烂。 「谢谢叔叔阿姨和上将大人为我准备了好丰盛的午餐！我特别开心！下次我也想为叔叔阿姨做一顿好吃的！」 他是在座唯一的omega，那份与生俱来的可爱开朗极易感染人，闻苏他们的沮丧消了不少。 闻苏也举杯道：「谢谢小远，也谢谢今天的相聚。」 苏宇笑道：「祝你们俩好。」 闻将军道：「嗯，同上。」 听到苏宇的话，何远原本脸红，又听到闻将军的话，一时特别想笑，但不敢。 毕竟闻将军看起来还是蛮严肃的。 苏宇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你可以笑，尽管笑，随便。他平时就是这样，有时候还不如闻苏呢。」 一句话说得两人都不服气，闻将军和闻苏同时皱眉。 「嘿嘿。」何远不好意思地作挠头状。 饭菜的确没有想像的那么差，闻苏他们吃过不久便知道何远不是刻意恭维，席间氛围渐渐轻松，连闻将军的话都变多了。 「闻苏，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正啃猪蹄的何远一愣。 再次脸红。 突然紧张。 突然又有点儿期待。 也不是期待结婚本身，就是期待、好奇闻苏上将会怎么回答呢？ 接着，闻苏淡淡地说：「先不急。」 何远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稍稍有些……落空？ 第143页 可转念一想也对，他还是学生，虽然到年龄了就能结婚，但也确实没有必要这么早。 接着闻苏又说：「至少一年以后吧。」 何远再怔。 这么准确的时间？ 闻将军和苏医生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苏宇问：「为什么是一年之后？」 闻苏不急不缓地说：「因为我想给小远一个完整的感情过程，我规划的，追求他用时一到两个月，谈恋爱用时至少一年，因为要以恋人的身份和情绪度过一整年所有节日和纪念日。这个体验非常重要，我一定要给他。体验完毕之后就可以结婚了。」 话音落，满室安静，何远自己也愣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思想被全部挖走，只能感觉到身边属于自己的那个alpha的气场，以及怦怦的心跳和渐渐不平顺的唿吸。 直到—— 苏宇发出爆笑。 「哈哈哈哈哈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呢结果就是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个恋爱脑啊闻苏哈哈哈哈哈但是你光自己想得挺好你有问过小远吗哈哈哈哈哈说不定小远还不愿意跟你结婚呢哈哈哈哈哈哈……」 「够了。」闻苏烦躁地说，然后扭头看何远，「所以你愿意吗？」 何远：？ 这、这么突然？ 「闻苏你怎么回事！」苏宇道，「刚刚说你恋爱脑现在又不解风情了？求婚能求得这么草率吗？」 「也对。」闻苏喃喃道，片刻后说，「那就说你觉得我刚才那个感情规划怎么样？很可笑吗？」 所有人看向何远。 何远亚歷山大。 他把猪蹄放下，用纸巾擦了擦嘴，垂头，脸红，声如蚊蝇。 「我没觉得可笑，我觉得……很好，超级用心。」 没有错。 他觉得闻苏、闻将军、苏医生、今天的一切，或许以及他们共同生活的未来…… 都很好。 - 数日后。 军事学院行政楼。 何远坐在闻苏的办公桌前，做完今天的助理工作，看了会儿小说，觉得有点儿累，便双手撑脸趴在桌上。 趴了一会儿觉得硌得慌，拿起垫在腰后面的软垫，抱着再次趴下。 这个座椅是专为闻苏配备的，完美贴合他的身材，自己坐就显得大，所以得加个靠垫。 靠垫是棕色的熊脑袋形状，特别可爱，跟闻苏的画风完全不符，但闻苏上将说这个熊脑袋很像他。 ……那么座椅加靠垫就是闻苏上将和他的完美结合！ 何远趴着发散思维，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这几天闻苏上将很忙，两人一直没见面，自己当然想他，但不想让他再做那种挤时间两地跑的辛苦事，就忍着，通过回忆来填补思念。 他们的回忆里充满了幸福！ 譬如去闻苏上将家的那天，吃完晚饭后，大家一起去庭院里散步消食，走到运动区，闻苏上将和闻将军打起了篮球，他和苏医生在一旁看。 虽然只是饭后随便玩玩，但父子俩都有超级重的顶级alpha包袱，全程不说话，一对一火药味儿十足。 不多时苏医生也加入，像是想冲散那股火药味儿。 闻苏上将便一个人对父母，又过了一会儿说不公平，要他也来玩！ 他就很紧张。 却也跃跃欲试。 一家人一起打球看起来超级有意思！ 他只知道简单的篮球规则，本来就跑得慢，运球跑的话更是慢如乌龟，力量也很弱，本以为上了场会拉低闻苏上将的水平并被疯狂虐菜，结果没想到闻将军和苏医生看到他来了，顿时收敛好胜心，开始疯狂放水！ 闻苏上将还不断给他做球，他只需要站在最容易进球的位置接球、投篮就可以！ 反正不是正式比赛，大家哄他哄得开心，他也投得开心，没什么不好！ 当晚还住下了。 和闻苏上将分房睡。 闻将军和苏医生甚至提前给他准备了合身的新睡袍。 他洗过澡穿上，躺在温馨的卧室里，想着一整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闻将军和苏医生明明不会做饭却为了他专门学做，还有闻苏上将为了给他「完整的感情经歷」而贴心谋划，让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他也要对他们好，一定—— 何远趴在办公桌上，认真地对自己说。 伸手点亮手机屏幕，重要提醒显示，闻苏的生日就快到了。 他转动大眼睛，仔仔细细地谋划起来。 - 何远怀着兴奋与紧张的心情前往驻地。 今天正是闻苏生日当天。 他没有告诉闻苏他要来，此前他们也从未就生日怎么过交换过意见。 他想给闻苏惊喜。 只是惊喜既然是惊喜，就有落空的可能，闻苏今天忙不忙呢？会不会没时间见他？甚至有工作外出不在？ 而且按照闻苏上将一贯的人设，或许很看不上过生日这种「弱小」的事，会不会他根本不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反而觉得自己做的没意义？ 一路瞎琢磨，终于来到别墅门前，何远扫描瞳孔开门。 听到「滴」一声门锁打开，他正要向前推门，门却首先自己向后打开…… 不，不是自己打开，而是…… 第144页 闻苏上将。 闻苏亲自为他打开门，像是早知道他会来，然后微笑着，将经过精心打扮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 一身白色的军装礼服，脚踩锃亮的军靴，胸前配着闪耀的徽章，腰间还有优雅的流苏。 何远微微仰头，一双大眼睛和嘴巴通通变成正圆。 「上、上将大人……」 「欢迎光临。」 「你怎么……」 「我今天请了假。」 「啊？」 「因为我知道我的omega会来给我过生日。」 「啊……」 「可我还是等得很心急，差点儿以为等不到了，正在郁闷，所以你要不要补偿我点儿什么？」 「什、什么？」 「比如，至少，一个久别重逢的深吻，让你站不住的那种。」 何远：…… 什么久别重逢，明明才十天！ omega呆滞，顶级alpha便继续施展魅惑技能。 闻苏躬身，手指轻轻蹭了下何远的鼻尖，勾引道：「你不肯过来，我就吃点儿亏，自己动了。」 第77章 闻苏说到做到, 将何远的腰一揽，低头侧脸吻上去，温柔而霸道。 温柔是因为他的动作不重，霸道则是因为他完全不给何远一丝喘息的机会。 何远只能：「唔唔唔唔——」 手里还提着蛋糕, 他一边被闻苏揉进怀里, 一边伸出一手平举蛋糕努力保持平衡，同时继续：「唔唔唔唔唔……」 半晌, 闻苏补偿够了, 笑意盈盈地放开他。 何远红着脸, 大眼睛里是委屈和反对的神情。 闻苏便道：「生气了？」 何远说：「一点点。」 「哦？」闻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居然会生我的气？老实说我有些开心，甚至想再气一气你。」 这是什么话？ 何远出拳敲了闻苏胸口一下。 闻苏握住他的拳头说：「再来一下，再使劲儿点。」 何远：…… 终于明白了小曦为什么说alpha都是臭不要脸。 何远别开视线, 略不满道：「我很用心地给上将大人准备了礼物呢, 可是你一点儿都不关心, 不问也不看，一见面就急着做色色的事。」 闻苏道：「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就是你, 因为有你, 这辈子再也收不到任何礼物也没关系。」 何远抿唇, 脚在地上踢了踢。 听到这话他很开心，但是一码归一码。 闻苏认真地说：「抱歉。」 好突然！而且好正式！ 何远抬起大眼睛，发现闻苏表情诚恳, 不是那种彻底的「臭不要脸」, 忍不住就反思起自己。 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闻苏上将想亲密很正常啊！不想亲密才奇怪呢！ 而且今天是闻苏上将的生日, 怎么能在他面前表露出生气，还让他道歉呢？ 上次小曦生日也是, 自己究竟是什么给寿星找不痛快的体质啊！ 快改正！ 何远忙说：「没、没关系，我不生气了！刚才也不是真地生气，就是有点儿突然，上将大人你千万不要介意哦！我们之前并没有说好，今天却不约而同地专为对方留出了时间，我觉得特别高兴，真的！」 为了表达出这份高兴，他踮起脚，重新亲了闻苏一下。 闻苏眼里露出惊喜，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说：「谢谢我的omega。」 「不客气！」何远笑着说，「祝我的alpha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也年年岁岁都有你。」 「嗯！」 二人牵手进客厅。 「上将大人你今天穿得好不一样啊，好华丽！」 「为了见久别重逢的你特意营造的仪式感。」 「啊，那我都没有好好打扮！」 「没关系。」 闻苏随意应着，何远把蛋糕放在餐桌上。 「我之前只会小烘焙，不会做生日蛋糕，这次专门学了，上将大人您试试看！」 礼盒打开，蛋糕是一整个玫瑰花型，层层叠叠的花瓣弧度很大，流畅优美，一看就是刻苦练习过的。 「谢谢。」闻苏认真地说，「非常漂亮。」 何远嘿嘿笑，说：「像上将大人你一样漂亮！」 「我？漂亮？」 「是啊。」何远理所应当，「alpha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和omega的漂亮不同，就是很有攻击性，摄人心魄，甚至令人窒息的那种！」 闻苏笑了。 笑容正是何远口中的「摄人心魄」。 他看着何远说：「刚才你声讨我不该那么快就做色色的事，现在怎么自己色起来了？」 「唔？」何远一脸迷惑，「我色了吗？」 「这么露骨地夸奖自己的alpha，还不色？」闻苏挪开视线，看了看蛋糕，伸指挑出一点，「八寸挺大的，两个人吃不完，不如让它发挥些其他作用？」 「什么作用？」 闻苏以指尖在何远脸上轻轻一抹，奶油沾上他白里透红的脸颊。 「可爱，看起来比蛋糕好吃。」 何远：………… 闻苏上将越来越恶趣味了。 不行！停止！要先过个正正经经的生日！ 他「唰」地站起来，一脸严肃道：「对了上将大人，八寸的吃不完，咱们把要吃的部分切下来，剩下的打蛋糕大战好不好？」 第145页 「蛋糕大战？」 「嗯！用蛋糕当武器打架，很多小孩子都这样玩！」 「你小时候也这样？」 何远摇摇头：「小时候在援助所，大家都知道要珍惜粮食，所以只是听过看过，自己没玩过。」 「好，那咱们现在玩。」闻苏愿意满足omega的所有缺失。 「那上将大人要让着我！否则我肯定一下子就被击败了！」 「我禁用双手。」闻苏主动说。 「胳膊也不行！」何远补充道，「也不许用腿和脚！」 闻苏蹙眉，然后笑了：「你这是逼着我用嘴。」 何远：……………… 计算好两人要吃的分量，何远把蛋糕切开，一少部分拿去厨房放好，另一大部分托在手里，大眼睛露出狡黠的光芒，大叫着沖向闻苏。 闻苏轻而易举地躲开。 何远端着蛋糕像端炸弹，不断对闻苏发起攻击，却根本近不了身，关键闻苏还双手背后，双脚没动过地方！ 何远很快就累得唿哧唿哧，停下来垂头道：「一点儿也不好玩。」 闻苏便哄道：「来，我不动了，我让你砸。」 「真的？」 「嗯。」 闻苏上将不是爱开玩笑的人，一直以来也很迁就他爱护他。 应该是真的。 何远露出笑容，一手托着蛋糕，另一手挖了一大块奶油，冲着闻苏的脸一按。 闻苏果然没躲，顶级将官的英俊侧脸首次被弄花，何远正在得意，不料闻苏突然躬身，用肩膀将他一推，二人顺势一起摔倒在沙发上，何远手里的蛋糕被二人挤压，抹的胸口、脖子、脸上都是。 「啊！」何远猝不及防地叫道。 闻苏将他压在怀里，在清甜而滑腻的奶油包裹中说：「我还不能用手？」 何远愣愣地抬着眼睛问：「你要干、干什么？」 闻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他挂着奶油的鼻尖，哑声说：「乳白色的奶油，很像一种东西，是什么呢？」 何远顿时脸红。 几乎窒息的氛围持续了片刻。 何远小声说：「我想洗澡。」 闻苏道：「我也想洗，一起可以吗？」 何远沉默，脸更红了。 「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闻苏不怀好意地又问，「一起洗澡，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何远茫然抬头。 闻苏的眼睛明晃晃地充满了侵占欲。 「楚少生日的时候你说过，过生日的人最大，即使是无理要求也能被满足，所以今天，我想对你无理一些。」 何远下意识道：「多无理？」 「我不确定，因为你总是能在我以为已经到极致的时候给我新的诱惑。」 听起来有点可怕。 有点想拒绝。 可是「满足无理要求」确实是他说过的。 而且，即使可怕，在此时此刻，他还是很想…… 答应他。 垂下眼帘准备了一下，何远双手揪住闻苏的军装礼服，嗫嚅道：「那、那就去吧。」 说完很不好意思，把脸贴上闻苏胸口，让他看不到自己。 接着，头被重重地揉了揉。 是熟悉的手掌与温度。 再接着，他身体悬空，被抱了起来，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们正在往浴室走。 - 私密的空间，朦胧的水汽，带来更加暧昧的氛围。 alpha和omega的身影以不同的姿势投射在雾面玻璃上，流水声削弱了声音，水流触及皮肤的光滑舒适，令一切行为都变得易于接受，也令一切行为都叠加了更丰富的体验。 何远沉沦，迷乱，却充满安全感。 他在这个星际中最安全的地方。 只需把自己全部交给对方。 哪怕失去意识也不用怕。 他再也不用怕了。 …… 醒来的时候，何远睡在蓬松干爽的床上。 小猫咪从被子里探出头，眨巴的大眼睛望着靠在床头的人，蔫蔫唤道：「上将大人。」 「嗯。」闻苏照旧揉小猫脑袋。 「唔，几点了？」 闻苏看了下表，严谨地说：「距离我们进浴室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 ……好乱七八糟啊。 想起刚才，何远的脸泛起红晕。 闻苏心知肚明地笑，说：「谢谢你满足我的无理要求。」 「哎呀。」何远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我答应了的嘛。」 「那么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何远眼里露出紧张。 闻苏下了床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 「衣帽间。」 何远：？ 很快，闻苏回来了，推着一个巨大的礼盒。 粉色，上面绑着同色系的丝带。 「这是什么？」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送你的礼物。」 「送我？今天是上将大人你的生日啊！」 「送你，然后让你穿给我看，就相当于你送我的礼物。」 何远：？？？ 礼盒打开，那是一整套粉灰色为主调的公主裙。 华丽、繁复、精緻，并未使用发光材质，却分明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这、这这这……」 第146页 「你穿公主裙的样子非常漂亮，我一直记在心里，只是上次那身虽然漂亮，不过还是用料普通的演出服，你值得更好的，所以我请人为你做了这套。」 何远：！ 他现在非常呆滞。 「上将大人你……喜欢我穿女装？」 闻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准确地说，我喜欢你各种不同的样子，就像一个个未知世界，不断地在我面前展开。还记得我求偶期那天吗？本来我没有症状，是看到了你，你穿成医生的模样，我突然就……感觉到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强烈勾引……」 「可我当时完全没有要勾引您的意思。」何远沉痛地说。 「无意识的勾引才更加致命。」闻苏笑道，「好了，不来试试吗？」 「可我不会化妆，也没有假髮。」何远认真地说。 「就试试，素颜是另一种风格。」 何远奇怪道：「什么风格？」 闻苏自信地说：「只有他的alpha才能看到的小公主赖床刚起的风格。」 何远在闻苏的帮助下换上公主裙，没戴礼帽和手套，还光着脚。 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心想这样子的确不能出现在大庭广众下，但在家里却有种奇怪的和谐感。 好像确实是闻苏上将所说的「小公主赖床刚起」。 另一半特供。 闻苏也从镜子里看着他。 下一秒，闻苏躬身抱住他，双臂交缠在腰间，很紧很紧。 闻苏闭上眼睛，声音带着餍足与哑意—— 「喜欢你。」 「非常非常喜欢你。」 「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omega。」 「谢谢你来为我过生日，满足我想要的一切。」 「我好开心，二十六年来，我从未如此开心过，谢谢你，小远。」 何远抿唇，两手向上，指节攀住闻苏的胳膊。 认真地在心里说—— 嗯，我也很开心。 第78章 客厅。 闻苏架起一腿, 姿态矜贵地坐在沙发上。 何远坐在对面，穿着公主裙，双脚踩在地毯上，脚趾微微扣起。 他的手里拿着一封信。 是他送闻苏的另一份生日礼物——亲笔手写信。 闻苏先前脱他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看到了, 现在让他念出来—— 今天的第三个无理要求。 真的很无理！！！ 何远内心愤愤, 明明都翻出来了，说明已经看了啊, 而且说不定在自己昏睡的时候看了好多遍呢, 也许都倒背如流了！现在却让自己念…… 太羞耻了！ 都怪从前莫名其妙地做下了承诺。 哎。 何远认命, 清了清嗓子，尽量不带感情地开始—— 「我亲爱的闻先生。」 没错，写信的时候换了称唿，毕竟闻苏对「上将大人」这个称唿不满已久。 「你好, 生日快乐。 今天註定是不普通的一天, 因为顶级alpha、星源联盟的核心将官玫瑰上将、我的闻先生出生了。」 闻苏轻轻一笑, 淡淡地说：「还以为是三个人呢。」 「不要玩烂梗。」何远煞有其事地警告，继续低头看信。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 我们各在世界的一端, 直到不久前乍然明白, 原来过去的时间都是为了酝酿相遇。 我们的相遇并不顺利，但到了此刻，我更愿意称之为丰富。 和我的闻先生在一起, 体验丰富精彩的生活, 没有什么比这更快乐。」 读着读着, 何远不尴尬了, 写信时的心情重新涌上来，他的胸口波动着。 他看了闻苏一眼, 闻苏的表情也认真了许多。 「今天是我陪伴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当然不是唯一一个。 这封信也绝不是唯一一封。 我希望我能一直一直一直为你写下去。」 「我也希望。」闻苏道。 何远笑了一下，按要求念完：「你的小远。」 正要把信折回去，闻苏却说：「还有。」 何远一愣。 闻苏下巴轻轻向前一点。 何远向信纸右下方看，瞭然，心想闻苏不仅恋爱脑，还很孩子气呢。 他笑开了一点，说：「爱心x3，满意了吧？」 闻苏蹙眉：「不太满意。」 「唔？」 「太短了。」 「我写的时候也这样想。」何远说，「不过转念又一想，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写信说话，这次短一点儿也没什么，写出最重要的部分就好。」 「行吧。」闻苏暂且接受了这个说法。 何远确认道：「这次满意了？」 闻苏摇摇头。 「啊？」 「楚少生日的时候你送了一本手帐，记录了你们一起做的许多事情，老实说，我吃醋了，非常吃醋，快要发疯的那种。」 「小曦是我的朋友啊！」 「那也吃醋。」闻苏抱起双臂，一副快来哄我的样子。 「那、那上将大人想怎么样呢？我总不能把小曦的礼物要回来。」 「我也要。」闻苏笃定地说，「追求手帐、恋爱手帐、婚后手帐，我都要。」 「行！」何远一口答应，这也不是难事。 「手帐本要比楚少的更大更厚。」闻苏说。 第147页 「内容要比他的多。」闻苏又说。 「绘画、字体、装饰也要更漂亮。」闻苏继续说。 何远：…… 何远：………… 何远：……………… 「上将大人。」 「怎么？」 「你确定今天是你二十六岁的生日？」 「什么意思？」 「我觉得明明是六岁，一天都不能再多了。」何远小声而认真地说。 - 挑了个周末，何远和楚曦约出去逛街。 一见面楚曦就义愤填膺地发表了一通「也太久没见了吧你太重色轻友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的言论，何远只好不断赔笑说好话。 他知道楚曦并不是真地批评他，只是确实很久没见面，不爽而已。 尤其他的alpha是闻苏。 假如是别人楚曦肯定没这么大的气性。 何远抱着楚曦的胳膊笑问：「说舒服了？咱们去哪里逛啊？」 楚曦傲娇地「哼」了一声，说：「你先陪我去买衣服吧。」 「行！今天你说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 小少爷买衣服自然是去全市最高端商业圈的顶奢品牌店，享受闭店服务—— 其实更多时候，楚曦的衣服都是定做，偶尔来了兴致，才会亲自逛店买成衣。 何远和他相处久了，见怪不怪，全程帮忙挑选，认真提供建议。 逛了两个多小时，买了两身，倒是试了很多，但楚曦挑剔，看中的少，明明在何远眼里每一身都超级漂亮的！ 准备走的时候，楚曦再次问道：「你确定不试一下？我觉得那件衣服很适合你。」 「不啦。」何远大大方方地摆手，「反正肯定不买，没必要耽误时间。」 楚曦幽幽道：「你现在和闻苏谈恋爱，不是从前了，这些都买得起啊。」 「哈？」何远迷惑道，「谈恋爱是谈恋爱，但还没到经济共享那一步。」 楚曦凉凉道：「闻苏这么小气。」 「没有啦，闻苏上将超大方的，送了我好多超贵的礼物，而且他很愿意和我经济共享，只是我觉得越是如此，我越是不能心安理得地那样做。」 「嗐，你这人就是这样，说不通。」楚曦自己也很愿意给何远送昂贵的礼物，哪怕今天二人一起买衣服都由他付钱也没关系，但何远不愿意，他拗不过他。 「嘿嘿。」何远不好意思地挠头笑，「其实我也有在慢慢改变，尽量做到和自己亲近的人相处的时候不要太刻意。」 逛完街，二人找了家餐厅吃午饭。 聊过一会儿，话题又转到闻苏身上。 「哎。」楚曦一脸苦恼，「我是真不明白，你怎么就和他在一起了呢？你以前说过对他没意思啊，甚至你的心里都没有『谈恋爱』这三个字，怎么突然就……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他勾引到的啊？」 何远：…… 小曦的用词都好夸张。 他认真回想，说：「好像没有确切的动心时间点，很自然的就……」 楚曦蹙眉，一脸狐疑道：「你不会真是被他迷惑了吧？或者……」脑中灵光一闪，勐地拍了下手，「对了，你本来有先天性腺体封闭症，是受了他的刺激才搞出了个古怪的隐形信息素，那会不会你现在所谓的喜欢他，以及跟他谈恋爱的决定，其实都是被他的信息素影响了呢？」 何远：！ 楚曦表情严肃：「我这回不是挑他的刺，也没有带情绪，是真地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我也绝对没有说他故意影响、诱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很合理啊对不对？他是顶级alpha，连你先天封闭的腺体都能被刺激得发出信息素，这种极其强势可怕的能力还有什么做不到？普通alpha尚且可以从情感上控制自己标记过的omega，更何况他是顶级的？包括你说你们的信息素非常适配，我现在一想，他自己刺激出来的omega信息素，能跟他不适配吗？」 何远：！！！ 他的脸色变了。 他开始慌张，甚至有些恐惧。 因为他觉得楚曦说的很有道理。 也知道楚曦并没有恶意，并不是挑拨。 而越是如此，这些话对他的冲击力就越大。 倘若真如楚曦所说，他现在对闻苏的喜欢、决定与闻苏在一起的想法其实是来源于闻苏信息素的影响，那么，这样的感情与决定算是真心吗？ 他对闻苏是真爱吗？ 如果、如果不是……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何远的手就发抖了。 如果不是，他们现在却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以后该怎么办呢？ 晚上回到宿舍，何远想了很多。 他想弄清楚自己对闻苏究竟是不是发自内心地喜欢，想为此找到证据，可是……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有力的。 而假设是受了闻苏信息素影响的证据却很多。 比如他从来没想过谈恋爱，一直坚决地以助理自居，前不久却突然谈了，心态转变相当丝滑； 比如他找不出对闻苏动心的确切时刻和原因； 比如确定关系的那天，他的确只是默认，如果那天闻苏不主动提，他也不会主动往这边想； 比如刚开始听到苏宇提出「关在一起」的办法，他也的确觉得不好； 甚至比如…… 第148页 做生活助理的时候，阴差阳错和闻苏发生了关系，他除了觉得身体很累就没别的感受了。不喜欢，也不厌恶。但现在再过ao生活，他却迷醉而沉沦，每每被闻苏一碰就…… 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否就跟曾被自己影响的戏剧社学长、小曦、何遥他们一样？ 胸口好闷。 何远努力地伸展双臂，站起来走到窗口，打开窗户，对着夜色大口大口地唿吸。 效果不佳。 心里似乎是想逼着自己承认什么，又似乎是自欺欺人地不想承认。 从前有心事或不高兴，他总是找闻苏，总是很快就能被闻苏的通透劝好，可现在这件事肯定暂时不能跟闻苏上将说啊！ 然而这时手机响起。 低头一看，心说不好。 是闻苏发来了视频请求。 第79章 绝不能被看出端倪！ 何远这样警告自己, 突然灵机一动，选择不接，转身飞速进了浴室。 十五分钟后出来。 再看手机，闻苏一共发了两个视频请求和一条语音。 他点开语音—— 「还没和楚少约完？空闲了回復我。」 何远喉头吞咽了一下, 认真地拍了拍脸, 洗过澡的模样应该多少能遮住心情，他给闻苏发去视频。 秒接。 看到画面, 闻苏略略一顿, 说：「已经回来了啊, 刚刚在洗澡？」 「嗯，抱歉上将大人，刚刚没听到手机铃音。」 「没关系，不用道歉。」闻苏看着何远湿漉漉的模样, 笑了, 「头髮还滴水呢, 快去吹一吹。」 「那我一边吹一边和你聊天。」 这样就更加看不出来他情绪不对了。 取来无线风筒，把手机放在支架上, 他往后退了两步, 站着吹头髮。 离镜头远一点, 脸色表情就模煳一点。 哎，没办法，毕竟闻苏上将实在太敏锐了。 毕竟这件事只起了个头, 他也是瞎怀疑, 没必要立刻说出来让对方担心。 也许明天就想通了呢。 「今天都干什么了, 玩得开心吗？」闻苏问。 「和小曦逛街买衣服吃饭, 挺开心的，毕竟好久没见了嘛。」想了想补充道, 「他还说我重色轻友嘞。」 闻苏不屑地嗤了一声：「无所谓，随他说吧。」 手下败将。 不，那傢伙甚至连赛场都没上过。 弱小至极的omega。 这句话从心里闪出来的时候，闻苏笑了。 何远便问：「上将大人笑什么？」 「想到了以前，咱们俩刚认识的时候，还蛮有意思的。」闻苏说，「其实今天有件正经事要跟你商量。」 「唔？是什么？」何远眼睛一亮，有其他事转移注意力，太好了。 「你的休学快结束了，之后打算继续回本专业上课？」 「是啊。」 「你当初为什么报这个专业？喜欢？」 「不是喜欢。」何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当时我的成绩超过星源大学分数线不算多，能选的专业有限，声光电设计算是所有能选的里面相对不错，我也不抗拒的一个。」 「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休学期结束后转专业？下学期军事学院会开比如军事方向秘书之类的文职专业，第一年开，考试难度不会太大，你有兴趣吗？」 何远一愣。 闻苏又说：「我看你这一年里一直在做助理，客观上做得不错，主观上也很有冲劲，应当是比你的原专业更让你感兴趣的，所以给你这个建议。时间充足，你慢慢考虑。小远，除了感情，我不干涉你的任何事，但我希望能帮你在其他方面也过得开心。」 何远心头一紧。 此时此刻，他对自己是否发自内心地爱着闻苏纵有怀疑，但对于闻苏爱他、很爱很爱他这一点，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虑。 纠结了几天，何远决定向周围求助。 他选的人是宋朗。 因为所有好朋友里宋朗最成熟，更因为宋朗曾经说过一句与他现在的苦恼十分相关的话。 他请宋朗喝咖啡，宋朗照旧要加浓冰美式。 「怎么确定是不是真爱？」 何远双手捧着吸管杯吸摩卡，认真地点头。 「问这个干嘛？你跟闻苏上将……出问题了？」 「没有啊，就是问问，上次和小曦聊天的时候说到的，我觉得发自内心的喜欢和由于适配的信息素而产生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所以想搞清楚。」 「那干嘛问我？」 「因为上次你说你对我……那个……」何远不好意思，「我就觉得你应该很会分辨。」 宋朗懂了，说：「真爱因人而异，不是公式，不能套用，没有普适性，也很难用语言描述，大体说来就是心里面的强烈声音吧。」 「嗐。」何远歪头塌肩，「求助失败。」 丧气的模样把宋朗逗笑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了一眼，宋朗笑容收起，眉头微皱。 何远立刻问：「怎么了？有事？哦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说。」 「没什么不方便。」宋朗迅速回了信息，把手机放回裤兜，看着何远，「学长你知不知道，可能马上要打仗了。」 「啊？」何远一愣，「我听闻苏上将说过，星域之中，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其实每天都在起冲突。」 第149页 「这次不是小打小闹，先前星源联盟外围探测到过特殊活动，暗中试探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那股势力非常庞大，而且对方也正在试探我们。」 何远的大眼睛顿时瞪圆，里面滚动着恐慌。 「别担心，闻苏上将应该不会出战。」 「为什么？」 「最近军方的出战序列第一是宋裴，他也已经接到了去往前线的命令。」 「那闻苏上将……」 「是第三。」 「哦。」 宋朗笑了一下：「听说闻苏上将以前一直是第一，这半年来是首次掉到第三。」 「哦。」 「我想跟着宋裴一起出战，他拒绝了，说让我先在学校好好学习，刚才就是他发的信息。」 「哦。」 傻傻地应了一会儿，何远的大脑开始转动。 「他拒绝了，就是说他还可以同意？他可以自己决定打仗带着谁去啊？」 「嗯。核心将官是有固定部属，但每逢出战，根据情况，也可以自行安排随队人员，士兵、参谋、后勤都能自定，甚至可以从别的军队或将官手里借调，一切只为胜利。」 何远恍然大悟。 - 可惜最在意的事还是没解决。 整天胡思乱想，都有些失眠了。 每每面对闻苏上将也觉得愧疚，自己真是个不称职的伴侣！ 这天去医院复查，见到苏宇，他突然有了种见到救星的感觉。 可以问专家啊！ 虽然专家是闻苏上将的妈妈。 但、但正因为她是闻苏上将的妈妈，自己才更应该跟她说实话！ 不过还没开口，苏宇便首先笑着说：「小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什么好消息？」 「最近的监测分析可见，你的情况比我当初想像的好，你大概并不需要一直靠闻苏的信息素调节。目前腺体已经重新封闭，先前的不稳定状态应当只是一时的。」 「一时的？」何远蹙眉。 「嗯，你和闻苏可以试着证实，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怎么证实？」 「暂停ao生活一段时间后过来做检查。」 何远一愣，表情微微变了。 苏宇玩笑道：「怎么？不愿意？」 何远摇了摇头，情绪明显不太对。 苏宇思考了一下，说：「小远，你别多想，阿姨说这些是从医学的角度，想彻底搞明白你的身体状况，这与你和闻苏的恋爱完全没有关系，我们早把你当成了一家人，不会因为其他原因而改变。」 「谢、谢谢阿姨。」何远吸了吸鼻子。 听到这样的话，他特别感动，一时间又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跟苏宇说呢？ 这时苏宇的表情认真起来：「小远，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她伸手揉了揉何远的脑顶，「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跟闻苏闹矛盾了？」 何远看着苏宇，优雅和蔼的面容沖淡了他心里的紧张与纠结。 仿佛回到了在援助所的小时候，刚刚几岁大，无论做什么都怯生生的，但看着微笑着不断鼓励他的老师，渐渐地就有了勇气。 此刻，苏宇比当初的老师们更能触动的他的心。 「阿姨，我、我有些奇怪的想法。」 他认认真真地讲了最近的心事，带着求教的姿态。 苏宇听着听着，表情变得严肃。 何远说完，她仍在思考，而且明显是当成学术问题在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何远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苏宇终于说：「像你身边的人被你的隐形信息素影响从而对你产生过激感情一样，你被闻苏的顶级alpha信息素影响，对他有了爱恋之情，的确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何远心头一震。 这、这是否就意味着…… 「有此一问，代表着你在怀疑自己……」苏宇皱了下眉，「究竟爱不爱闻苏？」 何远垂下脑袋点了点。 「你不能给自己一个有力的判断吗？」 何远摇脑袋：「暂时……不太能。」 「闻苏知道吗？」 何远继续摇脑袋：「我想等自己确定了再告诉他，因为我也怕这只是一时乱想，我不想让上将大人白白难过。」 苏宇缓缓点头「嗯」了一声：「那你就再琢磨琢磨，不用着急，也不要总是反思自己，医学上的事我告诉了你，感情上的事我无法插手，任何人都无法插手，你只能等待心里面的强烈声音。当然，如果你需要人聊天排解，我随时奉陪。」 不要总是反思自己。 等待心里的强烈声音。 这些话他已不是第一次听见。 看来只能这样了。 面前的苏宇微笑着，微笑里满是宽容与谆谆善诱，令何远非常触动与感激。 「谢谢阿姨，但是您、您不生气吗？我明明和上将大人在一起了，却又突然……」 「谁的感情没个起起伏伏呢？我不是那种老古板，不会因为现在处于弱势的是我儿子就生气。况且我觉得你想弄清楚对闻苏究竟是不是真爱，说明你对他很负责任。你愿意跟我说，也说明你真诚善良。我儿子能拥有你这样的伴侣，无论最终拥有多久，都是他的福气。我为他感到开心。」 何远：！ 触动变成了震动，他觉得，能遇上闻苏上将一家人，和他们这样亲近，他才是超级有福气的那个！ 第150页 离开苏宇的办公室，何远自己去医院的草坪上坐着。 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捧脸一会儿低头，思索他和闻苏的过往、现在、未来。 爱究竟是什么呢？ 是隔一会儿不见就忍不住想见的思念？ 是会考虑到对方的所有事情和细节？ 是觉得对方与众不同、英俊帅气、自带发光冒泡滤镜？ 是愿意与对方做色色的事情并且为此投入迷醉？ 曾经宋朗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当时的他说了「极其强烈的非他不可」，从这一点上看，众多追求者里，闻苏上将的确是他毋庸置疑的首选。 但是所谓「极其强烈」究竟得多强烈才能到达「真爱」的程度？ 又或者说，谁都不选，行不行呢？ 如果、倘若，他现在和闻苏上将分开，不谈恋爱不结婚了，会怎么样呢？ 做生活助理失败之后，宋裴问他离开闻苏难过吗，他的回答是「难过了一下下」。 现在如果再度离开，大约就是更多一些的……「难过了一下下」。 何远抿了抿唇。 他觉得他好像得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答案。 不过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答案啦，必须再验证！ 想换换心情，他拿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体，随意划拉群聊，发现之前加的生活助理群正聊得热火朝天。 往上翻了翻记录，唔…… 郁金香上将的生活助理生病住院了，病情不算轻，需要长时间静养，没办法跟随郁金香上将一起出任务了。 大家还说……唔。 原来郁金香上将的生活助理是个超级有能力的人，在生活助理的工作内容之外，还承担了一部分郁金香上将的秘书工作。 简直是他的理想职业路径！ 只是可惜，人有旦夕祸福，希望这位助理能尽快康復。 这时闻苏打电话过来。 「复查结束了吗？」 「嗯，刚出来。」 「有没有新情况？」 「暂时没有，跟先前一样。」 已经和苏宇说好了，在他确定心情之前，包括「或许并不需要继续关在一起形成保护」在内的一切都暂时不告诉闻苏。 ……闻苏上将似乎有点可怜。 「今天我不忙，出去约会好不好？」闻苏的语气带着笑意。 那份可怜更强烈了。 「嗯，好啊。」何远努力稳定地说。 「那你在医院等着，我去接你。」 「哦。」 「待会儿见。」 「好，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何远的脸烫烫的，因为羞愧。 因为a好o坏。 甚至这句玩笑话的程度完全不够。 突然觉得，他好像变成了一个…… 渣o。 第80章 见面之后, 二人先去吃午饭，接着去附近的商圈逛。 闻苏说：「给你买点儿衣服吧。」 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何远心想，闻苏大概是在为他前几天和小曦逛街买衣服的事吃飞醋。 唔不过，闻苏过生日的时候也说过, 喜欢看他穿各种各样不同风格的衣服。 以及好早好早之前, 从郁金香上将口中得知他俩存在误会的时候，就听说过闻苏想给他定做衣服。 所以闻苏上将也不是特别小孩子气啦。 一直以来, 承受来自他人的好意, 尤其是比较大的好意, 会令何远倍感压力，但现在，他愿意顶着这压力满足闻苏。 不仅因为他要改变心态，更因为他想让闻苏快乐。 把自己的渣o属性减一减。 全程配合, 买了一身活泼凉爽的运动装, 一身非常有小王子气息的復古款套装, 以及一身柔软慵懒风的休闲装。 新衣服由店家配送，不需要自己提, 准备离开的时候, 何远的视线扫过店面一角, 眼前一亮。 「上将大人等等！」 闻苏停下脚步。 何远牵住他的手，快乐地走回去，指着橱窗说：「我想给你买这个！还有这个！」 是一条浅蓝色的领带和一个银质耳骨夹。 「好啊。」闻苏一口答应。 何远愣道：「不先试试看效果么？」 「不必, 我相信你的眼光。」 「嘿嘿。」何远礼尚往来道, 「应该说因为上将大人超级英俊, 无论什么都能完美驾驭！那就买喽！」 「嗯。」闻苏亦听得心花怒放, 买下之后当即戴上耳骨夹，在何远的踮脚帮助下—— 他躬身侧头, 方便何远操作。 何远一脸认真，像要解决超级大事一样仔细调整位置。 店员很有眼色地暂停提供服务，让alpha和omega尽享此刻的美好。 「好啦，哇塞！」 何远从镜子里看闻苏，英俊的面孔，深邃的双眼，金色的头髮，银色闪亮的耳骨夹，简直太帅了！ 星星眼根本藏不住，闻苏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谢谢小远。」 逛完街，按照流程该找个地方坐下喝点儿东西休息休息。 去咖啡店的路上，正巧经过先前玩过的游乐场，巨大的摩天轮在远处耸立着，何远的目光被吸引，盯着看了好久。 闻苏问：「还想坐？」 何远笑说：「不是想坐这个，是突然想到了上回上将大人你答应过我的事。」 第151页 「什么事？」闻苏蹙眉。 「我坐旋转木马的时候。」何远提醒道。 闻苏想起来了，笑道：「可以。今天我的omega为我展示了许多不同的样子，我理应回报他。」 「哇塞！」何远兴奋起来，又忍不住确认，「上将大人你没有特别不愿意吧？」 「绝对没有，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一切。」 何远：！ 心头又怦怦跳了。 进了游乐场，去到旋转木马的场地，闻苏不仅按照何远的要求，还超级加倍—— 首先，二人共乘一匹木马，闻苏从身后护着何远。 第二，不只坐一轮，而是一直坐，到何远觉得厌倦的时候再停止。 骑在木马上，何远双手扶扶杆，闻苏双手拿着两杯饮料，时而给何远餵喝。 工作日游客少，二人在木马上缓慢晃悠，随意聊天。 「上将大人，上次咱们来这里，你说那天是你成为玫瑰上将的日子，是真的吗？」 「你怀疑了？」闻苏笑问。 「当天回去就怀疑了呢。」 「那当时怎么不问？」 「唔。」何远垂下眼帘，抓着扶杆的双手用力了些，「因为当时我有点儿觉得上将大人是为了带我玩才那样说的，就不好意思问。」 「有点儿觉得？只是有点儿？」 「其实挺、挺明显的，但我又很怕自己自作多情，因为我们那时候明明是上司和下属嘛。」顿了顿，何远回过头来看向闻苏，带着一点点声讨，「所以确实不是对不对？」 「起初不是，现在是了。」 「唔？」 「我不在意那些虚衔，早不记得成为玫瑰上将是哪一天了。」闻苏淡淡地说，「但我在意你的心情，我知道你也在意我。那天为了哄你开心，我用那个虚衔做了藉口。然后，你一整天都在想办法送我玫瑰，直到最后终于送成，这令我非常感动。成为玫瑰上将的日子我忘了，但在你手中、在你心里成为玫瑰上将的日子我记了下来，并且会永远记住。这样看来，也不算说谎。」 温和的言语响在耳畔，温柔的内容令何远的内心变得绵软。 原来在没有明确说出、他也尚无意识的地方，汇聚了来源于闻苏的如此细腻的关怀与爱。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静地靠在闻苏怀里，享受此刻的相伴。 忍不住期望，如果时间能永远留驻在当下就好了。 片刻后，旋转木马的音乐播完，空白唤醒了沉浸中的何远。 他有点儿恍惚，有点儿莫名的伤感，但下一曲音乐响起，他又重新兴奋了。 「哇塞居然是这首曲子！这是我很喜欢的曲子呢！」 「是吗？叫什么名字？」 「李斯特的《爱之梦》。」 「《爱之梦》？讲爱情的？」 「差不多吧。」 「那我回去也听一听。你还喜欢什么音乐？告诉我，我都听一听。」闻苏顿了顿，「对了，你喜欢唱歌，又唱得好，有没有想过找个老师学一下？或者学一门乐器，比如钢琴、小提琴之类的？对你参加戏剧社的表演应该有帮助。」 「唔？」何远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仿佛突然被闻苏打开了一扇窗，窗外是新的明亮美好的道路。 「当然，这些不是必须的，也不是学了就一定要有成就，而是我想这既然是你的兴趣，就希望帮你延展，让你更加开心。何况单是想想如果我们未来的生活里，有你弹琴唱歌的画面，我也觉得非常幸福。」 何远不由自主地跟着想像。 那样的生活的确……非常幸福。 「谢谢上将大人，我……考虑一下。」他谨慎地说。 「好。上次跟你说的下学期转来军事学院的事呢？考虑得怎么样了？」 「也还……在考虑。」 「嗯。」闻苏不疑有他，「这是件挺大的事情，是该仔细考虑。你不用因为是我提出的就以为我希望你这么做，我从未觉得我们必须走同一职业方向，你无论做什么我都没意见，除非你不快乐。当然，如果你想和我分析探讨，想让我给建议，我非常乐意。」 「嗯，我、我明白。」何远点了点头。 木马伴随着《爱之梦》的旋律轻缓起伏，梦幻的童话城堡下，绚烂的夕阳晚霞中，接触着alpha挺拔的身躯，听着alpha谆谆善诱的言语，感受着alpha……无穷无尽的爱意。 是的，他感觉到了。 闻苏对他的爱比他爱闻苏更多、更强、更深。 毫不怀疑。 所以，确定如今他对闻苏的感情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信息素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无论出于什么，他不像闻苏爱他那样爱着对方是事实。 这事实令他愧疚，令他不满。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更加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继续与闻苏在一起，肆无忌惮地享受对方给予的一切。 苏宇也说，闻苏在这段感情中处于弱势。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闻苏那么那么好，凭什么处于弱势呢？ - 晚上，何远跟闻苏回到驻地。 二人洗过澡后来到庭院，天上星光遍布，柔和的夜风吹过何远亲手种下的玫瑰花田，送来淡淡的香。 何远双手抱膝坐在坐垫上，大眼睛对着天空眨啊眨。 第152页 他决定了。 「上将大人，我有一个习惯，小时候养成的，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对人说的心里话，我就……对东西说。身边所有的东西，花花草草、星星月亮、抱枕玩偶，我都说过。现在，我也有些话想对……天上的星星和院子里的玫瑰花说。」 闻苏站在旁边，垂目望着那把自己抱成一团，显得孤独而弱小的omega。 心下瞭然。 「好，你说。」 何远喉头吞咽了一下，抱着膝盖的手收紧。 「我想和上将大人……分开一段时间。」 「不是分手，只是分开，不在一起住，不见面，不沉浸在那个令我迷醉昏头的情绪里。」 「因为我想在清醒的情况下搞清楚自己对上将大人的感情。」 「是喜欢还是爱？有多爱？从哪里来的爱？能不能比上将大人爱我更爱？」 「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我觉得这对上将大人来说也非常非常重要，因为上将大人爱我，因为上将大人是这个星际中最好最好的人，他不能被煳弄，他的感情生活不该是模模煳煳的，他理应拥有一个超级坚定、明确地爱着他，在感情上与他势均力敌的伴侣！因为只有这样的感情才是长久、积极的感情！」 「我希望我是那个人，我想努力成为那个人！可如果一直维持现状，我、我很难成为……现在的我太弱小了，不值得被超级强大的上将大人爱着。」 「我又弱小，又笨，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个办法。」 「我不想让上将大人难过，一点儿也不想，更加不想让上将大人因为我而难过，可是我又搞砸了。」 何远侧脸枕在膝头，浑身缩得更紧。 夜风吹动，他栗色的髮丝轻轻拂动。 他抿了抿唇，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在星光的照耀下泛出明亮的水光。 夜风同时掀起闻苏衬衫的衣摆。 半晌，闻苏用一惯沉稳平静的声音说—— 「我听到了，是星星和玫瑰花告诉我的，小远的心里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些……开心。」 「虽然小远想要和我分开，但他是为了我们未来能更好地相聚，他想得比我更长久。」 「小远不想我因为他而难过，可事实却是小远因我而难过纠结，已经很久了吧？陷在这样的问题和情绪里，不想影响我，努力不被我察觉，小远明明比从前强大了许多。」 「我们会由于对方获得独一无二的快乐，也会由于对方获得独一无二的痛苦，我真地为此感到开心。」 「不是受虐心态，而是觉得……有希望。」 「只要度过这个必经的艰难时期，我们的感情就会得到升华，然后永固。」 「我期待着。」 又片刻后。 何远抱成一团的身体动了动。 他终于闷闷地说：「上将大人，谢谢你，你……真地很好。」 闻苏笑了：「现在可以跟我说话了？」 「嗯。」何远在膝盖上点了点脑袋。 闻苏来到他面前蹲下。 双手捧起omega的脸，手掌顺势擦去脸颊上晶莹的泪水，与那双湿润的大眼睛对视，他颳了下omega的鼻尖，温声说：「以后让我做你的星星和玫瑰花好不好？」 没有什么话是不可以对我说的。 何远眼睛一闪。 他明白了。 他望着闻苏，认真而感慨地说：「嗯，你早已经是我的星星和玫瑰花了。」 布满璀璨星光的天幕下，玫瑰花田之中，英俊优雅的alpha与它们融为一体，构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第81章 五天后, 何远进入了郁金香上将宋裴出征的队伍，作为他的助理，前往星源联盟附近的特殊星域。 元帅星舰里，何远熟悉完所有设备, 坐在桌边制定宋裴这周的时间表, 并在一旁备註可提供的服务及服务要点，时而蹙眉思索, 时而小声念叨。 宋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来打仗你这么开心吗？」 「唔？」何远从专注中抬头, 笑道, 「打仗的确不是令人开心的事，不过这次出征，咱们的目的是打退威胁势力，维护星源联盟的安定, 这样想的话也可以有一点点开心！而且我相信上将大人您一定会速战速决！」 「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嗯！」何远认真地点头, 「因为您是排在出战序列第一的将官, 超级厉害！」 「不敢当，以前一直是闻苏第一呢。」宋裴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幽幽说道,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从第一掉下去吗？」 何远懵懂摇头。 宋裴便没多说。 何远以为这是军方机密, 也不追求一定要知道, 见宋裴不说话了就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但以宋裴的性格，长久保持沉默是不可能的。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我还真是没想到。」 何远再次抬头，想了想道：「的确, 听说要进行一场大战的时候, 我也吓了一跳呢！」 宋裴垂目笑了, 无奈道：「我不是说任务, 我是说你。」 「啊？我？」 「嗯，你啊, 居然会跑来当我的助理，更别提你来当助理的原因，还有之前的那些事，什么和闻苏谈恋爱到了见家长的程度啊，被他刺激出特殊信息素招来很多追求者啊，小小年纪不好好上学总想着做点儿别的啊……你说这些这么丰富多彩的事情，是我这普普通通的脑子能想到的吗？」 第153页 何远：…… 脸红羞愧。 「上、上将大人你嘲笑我。」 「没有，不敢，你现在可是我的……」宋裴抬眸想了想，「嫂子，我怎么敢嘲笑你。」 何远下意识道：「所以上将大人您比闻苏上将年龄小！」 说完一愣，与宋裴四目相接，顿时更脸红更羞愧了。 深深埋头。 宋裴哈哈笑了，说：「嗯，我比他小了一个多月。」 「那、那……」何远低着头，来来回回想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那您的生日也快到了，我、我先提前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这次取胜将是我送自己的礼物。」 「嗯，一定会！」何远又想了想，忍不住补充道，「我、我也没有不好好上学，我这一年一直自学呢，等休学期结束就彻底回归正常，我特别重视学习！只是的确也想多做一些事，总觉得不多做一些就是不努力，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好像……做过头了。」 抬眼谨慎地看了下宋裴。 宋裴收起了戏嚯，表情看起来挺认真。 「你后悔过吗？」 「当然不！」何远立刻说，「所有的决定我都没有后悔过！虽说有时候有些事情让我觉得确实有点儿……焦头烂额，但最终我学到的、收穫的其实更多，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可能比过去十九年里成长得还要快呢！」 「闻苏也成长了许多。」宋裴道，「将官之外的部分，在你的影响下，他变得越来越优秀，越来越成熟。」 「嘿嘿。」何远不好意思地挠头，「可能我们真地很有缘分，同时我又希望我们之间不仅仅是缘分，我们应该有更加紧密更加牢固的东西，所以我来了！」顿了顿，瞪起眼睛严肃道，「您放心，一码归一码，这些绝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从现在开始，我整个人是为了郁金香上将和星源联盟的胜利而存在的！」 前不久他终于和闻苏沟通了心事，得到了闻苏超级的宽容、理解与支持。 接着他们商量怎样具体地「分开」，思来想去，他大胆提出了做宋裴的助理，随军出征的想法。 因为这是他最初的、且尚未完成的理想，他希望在这份事业上有所成就，更希望能为将他养育成人的星源联盟做些贡献； 因为他有意向听闻苏的建议转专业去军事学院，有相关实践经歷，肯定会更顺利； 因为这个距离足够远。 更因为他想要看到更多属于闻苏的、但平时看不到的生活； 更因为宋裴也是顶级alpha。 顶级alpha，这是闻苏身上最为明显的标籤，是所有人对闻苏的定义，也是他纠结的根源。 所以他不想再拿此去给闻苏打标籤下定义，他要证明闻苏对他来说只是闻苏，是唯一的、不同的。 原本以为听到这种堪称无理的要求，闻苏即便再包容他也会生气，可实际上并没有。 闻苏的反应又一次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当时他只是由于意外而蹙了下眉，接着开始思索，很快便说：「好，我帮你跟宋裴说，我会努力地说服他，不过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毕竟这场战事他是主帅，他的判断不容任何人置喙。」 何远非常震惊。 闻苏越来越不是他曾经以为的那样了。 就是在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那些他尚未说出口的理由闻苏都懂。 他对自己的爱与理解就是这样深刻。 「嗯，谢谢上将大人，但就、就是……」何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赶紧梳理思绪，「要不要我自己去说？这毕竟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想自己去争取，郁金香上将真不答应就算了，我服气。」 「马上就出征了，你现在恐怕联络不到他。」闻苏道，「这样吧，我帮你联络，然后你自己说。」 - 主帅星舰里，何远看向宋裴：「老实说，您能答应让我做助理一同过来，我也没想到呢！」 宋裴道：「因为你做助理确实做得不错。」 但这只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 他的生活助理兼行政秘书病了，出征之前，上头为这个空缺岗位提供了新的人选，他拒绝了。 打仗中的他一贯极简，生活上不需要照顾，行政秘书可以让军中的部下兼任。 所以有没有何远都一样。 那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远主动请缨的时候，虽然诚恳，但他还是决定拒绝。 只不过顾及到何远的心情，他说了考虑一下，第二天答覆。 然后闻苏就来找他了。 他当然知道闻苏是说客，他当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说动的人，直到—— 「你知道你这次的出战序列第一是怎么得来的吗？」闻苏直截了当地问。 宋裴从不避谈真相，即便那真相对自己来说似乎并不光彩。 「知道，你当时受了情伤，人很癫狂，所以掉到了第三，怎么？想说我胜之不武？」 「没有这个意思，输就是输，我认。」闻苏亦坦荡，「只不过，既然是因为小远你才拿到了这个第一，我希望你能把这份冥冥中的助力还回去。」 宋裴懂了。 这个理他也认。 「行吧。」他很快做了决定，「反正那傢伙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谢谢。」 第154页 「他让你来说服我？」 「不，他不让，是我自作主张。」 他一向唯omega之命是从，给予omega最大限度的尊重与支持，但这次例外了。 他更想让他快乐。 曾经他的理想被自己兇残地击破，如今便也该由自己亲手重塑。 事情定了下来，他认认真真地问何远—— 「打仗绝非儿戏，纵然我对宋裴有信心，但事情总有万一，你其实是在无限靠近死亡，你真地明白吗？」 那时候，omega的表情非常严肃。 他笃定地点头，他已经想得相当清楚了。 他从不弱小。 他从一个孤儿开始，乐观地面对生活中发生的一切，他一向强大。 远征的星舰里，何远亦回想着那时。 没有因为担心安全就不同意，没有以「为你好」的藉口阻止，他庆幸他的alpha是闻苏。 只有闻苏，只有曾经无限靠近过死亡又足够强大、总是战胜的玫瑰上将才能真正明白他。 他们从来没有任性。 他们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觉得，他们正在走向那个最好的答案了。 - 出征中的助理工作并不繁重。 行政方面，何远按要求整理收发文件、联络相关人员，在宋裴开会的时候进行会议记录，维护元帅星舰内部的正常运转； 生活方面，宋裴拒绝了他提出的衣食上的照料，明确表示极简有助于在战事中保持冷静的思考。 何远自然听话，只是发现宋裴对咖啡与茶非常偏爱，即便极简也没放弃它们，甚至有些用它们帮助思考的意思，便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煮咖啡、泡茶的工作。 调整搭配、变换口味，宋裴浸淫此道虽久，但依然会对他做的东西赞不绝口。 何远很开心，觉得自己又多了一点贡献！ 他是文职，出战时不用跟去，守在大本营，信任、期待、担心、祈祷。 起初一切就如他想像的那样，旗开得胜，几无伤亡，他多少有些放下了心，觉得这样继续下去，不断扩大战果，凯旋指日可待。 直到十天后，事态发生了巨变。 根据先前的长期探测，宋裴这里被定为主战场，与他交锋的也应是对面的主要势力，然而随着战线前移，事实证明，星源联盟被摆了一道，在这里的只是诱敌之军，强大的敌对势力声东击西，已经暗中盘踞在了另一星域。 一个对星源联盟极具威胁的地方。 「有间谍。」 宋裴立刻做下判断。 清查行动秘密展开，连何远也接受了调查。 另一方面，星源联盟将再派将官前往那个最具威胁的地方。 「排在出战序列第二的是谁？」何远问。 「闻苏……」宋裴刻意一顿，看着何远的表情发生变化，大喘气道，「的爸爸。」 何远：…… 就记得闻苏上将是第三来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很担心闻将军！ 同一时间，星源联盟军方总部大楼。 闻苏推开门，走向总指挥官和自己的父亲。 「我要出战。」 闻将军转身看着他，提醒道：「你是第三。」 「我有异议，申请临时评定。」 闻将军抱起双臂，蹙眉道：「你对我有所怀疑？」 「不是对你有所怀疑，而是认为现在的我是最佳人选。」 上次他因为何远……不，他因为自己的弱小被失恋左右，从出战序列上掉到了第三。 这次他要证明，他已经重新恢復了强大，并且由于何远变得比从前更加强大了。 这一战，他必须去。 第82章 何远得知最终领军的人居然是闻苏的时候, 双眼和嘴巴再次变成正圆。 「第一，按照出战序列选择将官；第二，后序将官可以提出异议，申请临战评定, 军方的确有这样的规矩。」宋裴悠悠笑道, 「何远小同学，请问你现在心情如何？」 「我……很难说。」何远整个人懵懵的, 「不过也、也没什么吧, 闻苏上将是将官, 领兵作战是分内事，主动要求出战也很正常。」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现在那边成了主战场，具体情况怎样我也不清楚, 但结合这回居然被摆了一道的事实来看, 那边绝对不好对付, 规模和难度可能比闻苏成为玫瑰上将的那一战更大……」 何远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声音稍稍有点儿大。 宋裴一顿，说：「哦, 我不是故意吓你, 只是说事实。」 那就更可怕了。 何远痛苦面具脸。 「上将大人, 咱们现在的任务是……」 「保持现状稳定，根据情况选择继续向前推进战线或作为侧翼援助主战场。」 「也就是说先等着？」 「嗯。」宋裴支着额头，非常无奈地嘆了口气, 「本来我这次想好了一定要立个大功, 杀一杀闻苏的锐气, 没想到又被他捡漏了。技术探测那边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回去我必须向他们问责。」 「上将大人您看着温和, 实际上还挺……争强好胜。」 「因为我是顶级alpha啊，又是将官。闻苏不也一样？本来没他的事, 非要凑上来。」宋裴琢磨道，「不会是为了你吧？」 「啊？！」何远大震惊。 第155页 「应该不至于，这里和主战场相距遥远，见不了面，而且闻苏也不可能恋爱脑到这种地步，否则就没资格做将官了。还是你说的，争强好胜。」宋裴自顾自地推论完，笑了，「你呢？作为他的omega，你是喜欢他像现在这样争强好胜，不断地挑战难度与危险，还是喜欢他会为了你们的感情爱惜自己？想方设法地与你在一起？」 何远再愣。 郁金香上将的话似乎总能直指问题中心。 他现在回答不了。 需要好好想一想。 有种预感，想清楚了这些，也就能解决先前的纠结了。 宋裴的阵地一时清闲了下来，何远每天事情不多，可实际上却更累了。 心累。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像闻苏的情况，无法控制自己的思虑，只要没在做事就想得停不下来，甚至偶尔连做事的时候都会跑神。 比如有一次给宋裴沖咖啡，水都浇到滤纸外面了他都没发觉！弄得桌面上满是水渍！ 回过神来赶紧收拾，庆幸还好宋裴不在，但更加自责，他居然也变成恋爱脑了！ 垂头塌肩。 走去一旁坐下，他抱住膝盖反思—— 闻苏上将那么厉害，没必要这样担心吧。 可也不能因为他厉害就不担心啊。 而且正因为他一直一直那么厉害，大家都习惯了，现在除了自己，又有谁会担心他呢？ 可也没必要担心过头，闻苏上将只是正常出征，像从前那样祝福、祈祷、心怀期待就行。 可是…… 如果只是那样，那是助理何远，不是闻苏的omega何远！ …… 胡乱担心疯狂纠结了几天，夜夜失眠，何远憔悴得特别明显。 宋裴便道：「何远小同学，不如我把你送去闻苏那儿吧？」 何远顿时大惊。 宋裴的话就像在他脑袋里面勐敲了一下警钟！ 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甚至被上司发现了，说明这问题已经相当严重！ 「我、我……」 他手忙脚乱浑身慌张，心想无论如何这个时候最关键的是认错，连忙使劲儿鞠了个躬。 「上将大人对不起，我是有点担心闻苏上将，有点在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一定！您、您别生气，再给我一次机会，别赶我走好不好？」 宋裴一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玩味。 「吓成这样，我有这么严肃么？」 「不是上将大人严肃，我也不是……害怕上将大人，而是……被自己吓到了。」 「被自己吓到？」 「嗯。」何远沉痛点头，「我还是第一次在学习和工作中……不，应该说是在生活中这么、这么心慌无措，我知道我自己不该这样，非常不专业，影响工作，影响上将大人你，可能还会影响别人……我、我在努力控制调整了，但是效果一般……哦当然我还是会继续努力更加努力控制调整！上将大人你不要赶我走。」 他强调道。 但声音低了下去。 上次做生活助理就被赶走了，他不想重蹈覆辙。 宋裴盯着他，半晌无奈地笑了。 何远抬起大眼睛，眼神紧张而茫然。 「你这表现，好像是犯了什么大错。」 「难道不是么？」何远小心翼翼地说。 宋裴摇了摇头：「你只是担心你那以身犯险的alpha罢了，这是人之常情。」 「可我影响了工作。」何远愧疚地说。 「影响了什么？」 「把水洒在了桌面上。」 宋裴一愣，噗嗤笑了，笑声非常荒谬。 何远：…… 好吧，这对话似乎确实有点荒谬。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虽说就算没有其他事情影响也有可能把水洒在桌面上，但、但是……」他语无伦次，努力梳理思绪，「我是说我的心被影响了，不是一心一意想着工作了！」 「因为你的alpha正身处巨大的危险之中啊。」宋裴说。 何远一愣。 「如果这种时候还能心如止水，那也太可怕了。」 脑袋里面一根沉睡的弦似乎被拨动了。 何远有些恍惚。 「可、可是我一直觉得我公私分明，而且最重视工作了，我也觉得只有这样才是好的。」 「说明现在闻苏在你心中的分量已经超过了理性和工作。」 何远大愣。 「就是说……我真地变成了恋爱脑？」 「可以不要非黑即白么？举个例子，如果现在出闻苏那个任务的人是我，你会担心吗？」 何远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说：「会，我跟上将大人您也有交情，您一直对我不错呢。」 「谢谢。」宋裴亲和地笑，「但那份担心不会特别强和持久对不对？一般就是在你没事的时候，或者突然想到的时候，担心一下下。」 何远点了点头。 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愧疚，这也是人之常情，每个人每件事在你心中都有一定的分量和排序，毋庸置疑，闻苏现在就是最重要的那个，但也不必上升到恋爱脑，因为你会把他与其他你认为重要的事放在一起衡量，你会反思自己，你既有情也有理。」 何远开始思索。 第156页 半晌，他自顾自琢磨道：「闻苏上将是我心里最重要的那个。」 这就是最近正在寻找的答案么？ 「我刚刚问你要不要去找闻苏不是责怪你，也不是调侃，是综合实际判断。你在这里的确能帮我解决不少琐事，但离岗也不会造成麻烦，那么如果同时能为你提供方便，何乐而不为？」 何远继续思索。 郁金香上将的话很对。 与闻苏总能在为人处事上给他透彻的指引不同，宋裴的优势在于人心和人情。 上次他还是生活助理，与闻苏发生误会的时候，就是宋裴帮他理清思路解开了疙瘩，这次，当他与闻苏进展到了新的阶段，在感情的道路上遇到迷雾，又是宋裴帮他将那些清除。 他……有些明白了。 也似乎……开始坚定了。 「谢谢上将大人，非常谢谢。我考虑一下，然后答覆您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不再纠结，不再混乱，何远非常认真而沉稳地考虑。 最终决定继续留在宋裴的队伍里。 他爱闻苏，爱他的强大，爱他身上所有的闪光点，爱他那些只有自己才能发现的可爱之处，包容他的不足。 正如闻苏也这样爱着他。 那片极具威胁的未知星域是闻苏的战场，那么这里便是他的战场。 他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要把对闻苏的担心与爱变为动力而非阻力。 身在前方的闻苏一定也是这样。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带着对对方的思念、担忧与爱奋战在自己的岗位上，那么即便相隔两地，也依然仿若并肩作战。 未来或许还会有许多类似的时刻，他们更加不该在第一次就败下阵来。 「作为他的omega，你喜欢他争强好胜，不断地挑战难度与危险，还是喜欢他为了你们的感情爱惜自己？想方设法与你在一起？」 现在，他可以回答宋裴的这个问题了。 他会努力都要！ 这也一定是闻苏的答案。 听了他的想法和决定，宋裴表示赞赏，还说他跟先前不一样了，变得比先前更强，更成熟，更令人放心。 接下来，他们按联盟总指挥部的要求待命。 十天后传来了闻苏受伤的消息，又过了三天，消息发展到了失联。 不仅是闻苏，还包括他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全部失联。 郁金香上将受命前往支援。 巨大的压力笼罩下来。 而对于何远来说，这股压力比整个星源联盟及军方更大许多。 因为顶级alpha、核心将官纵然稀缺也可以再有，可是闻苏，那个他最爱最爱、对他来说最最重要的人，却是寻遍所有时间与空间都是唯一的、绝对绝对不能被取代的。 第83章 主战场星域是片未经开发的原始星域, 常年严寒，一片冰天雪地，极目远望，白茫茫的天地相连。 习惯了星源联盟气候系统模拟出的温和四季, 乍然来到这里, 何远不太适应，戴着羽绒帽穿着羽绒服, 一边跺脚, 一边双手捧在嘴边哈气, 又踮脚张望了一会儿，依依不捨地返回星舰。 宋裴奉命前来支援，抵达后立即与闻苏的剩余部属合併，分析最近的战斗情况, 制定新的对敌策略。 这是最高等级的军事机密, 即便身为宋裴的助理, 但并非军方的人，何远也被隔离在信息之外。 只能等待。 宋裴懂得他的担心, 虽然不能多说什么, 但会每天当面或发信息告诉他「没事」。 没有新的变化。 没有坏, 也没有好。 但这两个字足以支持何远继续心怀期待，他还加入了后勤组，尽己所能打理好周围的一切, 辅佐宋裴和战士们心无旁骛地前去战斗。 不忙的时候便陷入沉思。 静静地回想从前跟闻苏在一起发生的事, 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争执、第一次关系和缓、第一次深谈； 第一次觉得闻苏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第一次义愤填膺站出来保护他； 第一次与他亲密接触； 第一次因为他而慌乱、纠结、痛苦……遗憾； 第一次重逢； 第一次像朋友一样嘻嘻哈哈地相处； 第一次心照不宣； 第一次发觉他的另一面； 第一次依赖他、思念他、小小地生他的气, 更因为他而沉沦迷醉； 第一次为了他想破脑袋, 思考很难很抽象的问题； 第一次从他身上明白了爱； 第一次被他给予自己一直缺失的东西； 第一次因为他变成了一个更好、更坚定、更成熟的人。 他的人生原本只有一条主线，但因为有了闻苏, 那条主线变得有了生命，扎根，向上生长，发芽，抽条，成为一棵葱茏茂密的大树； 他的人生原本只是一条浅浅的小溪，但因为有了闻苏，小溪被汇入巨浪，它们融为一体，形成大河向下奔流，终有一天将涌入大海； 他的人生原本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有了闻苏，便如有了灿烂的太阳和温润的月亮； 他的人生原本只是一片单调的草地，有了闻苏，便有了鲜艷芬芳的玫瑰。 原来闻苏给予他丰富、明朗、热情、精彩。 原来他们一起经歷、拥有了这么、这么多。 第157页 原来这就是闻苏。 是他终其一生，花掉所有幸运还很有可能遇不到的那个人。 然而他终归遇到了。 他希望他们的相守能久一点。 再久一点。 此时此刻，他不再像先前那样，因为闻苏出征而担忧无措，虽然现在面临着更可怕的未知，但他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与稳定。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接受。 而在那之前，他会把所有的信任与期望坚定地、源源不断地从内心送出，他相信闻苏可以感受到。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强大的爱。 来到这里之后他了解到，闻苏出战时没有留下私人通讯。 随身带着是为了自己。 何远从兜里掏出手机，他已经想了很久，准备了很久，现在，他觉得是时候了。 打开闻苏的聊天框，设置置顶，然后敲字输入—— [我爱你。] [我永远最爱你。]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直到我们相见的时刻。] 吸气。 发送。 闭上眼睛长长地吐气。 打开窗户，凛冽的风吹进来，带来寒冬清醒静谧的美。 他和闻苏一起做过许多事，却还没有一起打过雪仗，或是穿着厚厚的衣服牵着手在雪地里漫步，在雪地里生火烧烤应该也很有趣…… 他把这些认真地记入日程。 希望不久后他们能一起做。 - 起床洗漱、整理宋裴的主帅星舰、去后勤组工作、一日三餐、思索、睡觉。 这样又过去了五天。 黎明，雪色将昏暗的天际染出白亮，何远从床上坐起来，正在揉眼睛，手机突然「叮咚」。 他以为是宋裴。 缓了一会儿，稍稍压下刚醒的迷濛和迷濛隐含的一丝不适，他摸过手机，指尖一点屏幕，再一划拉—— [我回来了。] [我也爱你。] [永远爱你。] 闻苏…… 不是做梦，真的是闻苏！ 何远勐地吞咽了一下，浑身颤抖地不知所措了数秒，然后掀被子下床。 这时窗外突然发出一道极刺眼的光，远方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何远愣了一下，接着意识到了什么，抓起羽绒服和羽绒帽就往外跑。 星舰外，许多人也跑了出来。 大家议论纷纷，对那道光与巨响有不少猜测，不多时留守主阵地的一位宋裴的部下送来了准确的消息—— 不久前，宋裴的军队与闻苏的军队汇合，一起全歼了敌人，光与巨响就是远方战斗的证明。 星源联盟获得了此次大战的最终胜利，两位上将正带领部属在回来的路上。 另外，先前闻苏上将受伤与失联其实是诱敌。 因为军方内部有间谍，闻苏上将将计就计，利用间谍给敌方传送假情报，一面让敌方麻痹大意，化被动为主动，一面顺势揪出间谍。 作战计划在成功之前对所有人保密，联盟总指挥部和宋裴亦不知情。 众人听得激动，何远更是激动得不得了，心中跌宕起伏，和大伙儿站在冰天雪地里等待，没有一个人有回去取暖的意思。 胜利的喜悦、对闻苏的强烈钦佩足以抵挡严寒。 而对他来说，更有一份浓厚的庆幸与思念。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短暂。 三个小时后，天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点，光点渐渐变大，渐渐明晰，通身火红的巨鸟托着狭长的尾羽破空而来，洒下如晚霞的光彩。 单调的雪白天地里，巨鸟像疯狂燃烧的火焰，送来了胜利与归人。 是重明！ 是闻苏的战斗机甲鸟！ 是何远亲手制作的得了第一名的外装！ 那个时候他对闻苏说，如果有一天能开着外装战斗，肯定超级帅气。 现在他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的alpha是英雄，超级、超级无敌帅气！ 鼻子勐地一酸，也不在意公共场合合不合适了，何远迎着那火红全力奔跑过去。 重明降落髮出巨响，仿佛神鸟復生，于长空清鸣。 炫丽的外装笼罩下，舱门打开，闻苏一身戎装，利落地跳了下来。 大家鼓掌欢唿，声音肆意，震耳欲聋，何远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唰」地汹涌而下，朦胧的视线里，闻苏看到他时微微一怔，接着露出了他最熟悉的英俊笑容。 闻苏亦抛弃了核心将官在外的形象包袱，快步跑向何远，一把将人紧紧抱住。 抱了片刻觉得不够，把埋在怀里的脑袋挖出来，低头用力地亲了一下。 大家的欢唿声和掌声更热烈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知道了何远是闻苏的omega，知道他是最最担心闻苏的那个人，看着他每天认真勤恳地做着普通后勤人员的工作，不由地都喜欢他、敬佩他、祝福他。 大家当然希望闻苏没事，希望闻苏取胜，希望这对alpha与omega能幸福地重聚。 此刻所有人的期望都成真了。 一吻过后，闻苏与何远认真对视。 他们分别的日子并不算，然而因为外事的危急与内心的波动，竟仿佛很久很久不见，如今终于又能抱着对方，甚至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何远的脸被包裹在羽绒帽和羽绒服之间，白里透红、涕泪横流。 第158页 闻苏用手掌轻轻抹去他的泪痕，说：「冻坏了吧？」 何远吸了吸鼻子，双手勾着闻苏的脖子使劲儿摇头，他太激动了，根本说不出话来，就闪着一双饱含感情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闻苏，仿佛看到下辈子都不够。 闻苏最明白他的心思，笑容浓了些，隔着羽绒帽揉他的脑袋，说：「别怕，我已经回来了。」 「嗯。」何远哽咽着，准备了又准备，声带终于恢復了功能，「谢谢……谢谢我的闻先生英勇无畏，又一次保护了大家！」 说完便又哭了，觉得这样实在难堪，就掩耳盗铃地把脸贴在闻苏胸膛。 片刻后又是一声巨响。 「好深情好肉麻啊，怎么我的助理不来迎接我，反而跑去迎接别的上将呢？」 潇洒调侃的语气除了宋裴再无旁人，何远从闻苏怀里扭头，看到宋裴悠悠然走过来，身后是他的战斗机甲青龙。 「抱歉上将大人。」何远连忙站好，声音非常不平稳，「我、我有点儿激动。」 「何止是有点儿激动。」 「唔。」何远被说得羞涩，别开头调整了一下，又扭回头说，「也欢迎郁金香上将大人回来，郁金香上将大人也超级厉害超级英勇无畏，又一次保护了星源联盟的大家！」 「哈哈，多谢。」宋裴走过去一拍闻苏的肩，「我只能听你听过的词儿，不枉你一结束就疯了一样地往回赶，我追都追不上。」 「青龙的速度不如重明。」闻苏淡淡地说。 「什么呀，明明是你这个主人太兇残了，重明快累死了吧？我可不想我的青龙那么累。」 何远在一旁听着，知道闻苏是为了他才一路疾驰，心中又踏实又温暖。 这时大伙儿都过来了，几个人以眼神示意，众人一拥而上，把宋裴围在中间，猝不及防地直接将人托起来、抛高，欢唿「郁金香上将万岁」！ 玫瑰上将有omega迎接，为免郁金香上将失落，便给予他这个万万不敢对玫瑰上将做的庆祝仪式。 闻苏拉着何远退开，蹙眉无奈地看，被反覆抛高的宋裴居然还挺开心，实在无法理解。 下一秒，他的手掌一空，何远竟然也跑去了人堆里参与抛高，一边弯腰用力双手高举一边嗷嗷大喊，穿着一身羽绒服，身体圆滚滚的，实在非常可爱。 好吧，这个行为虽然他不理解，但omega喜欢，那么他就试着去理解。 嗯，以后可以考虑在家玩抛高omega。 第84章 最后一战结束后, 闻苏和宋裴清理了战场，将手下部队安置在几个重要镇守点巩固胜利，自己回主阵地復命。 欢迎庆祝只持续了很短暂的一会儿，二人便召集相关人员与军方总指挥部及联盟行政总部开会, 商讨后续。 会议进行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何远知道，这是对星源联盟非常重要的一次作战, 会议讨论的内容亦是关乎星源联盟未来的重要规划, 他耐心地等待, 耐心地准备，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终于又见到了他的alpha。 玫瑰上将的主帅星舰里，何远围着围裙, 笑得灿烂, 捧着托盘, 托盘里是热可可和甜点。 「甜食犒劳！」 走进星舰的闻苏站定，深邃锋锐的眼眸里光芒一软, 他接过托盘放在一边, 脱下戎装外套扔在一边, 上前一步，再次躬身紧抱住他的omega，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个时候, 他才真正、彻底放松下来。 何远感觉到了, 双手覆住闻苏宽阔的嵴背, 缓缓揪住他的衬衫, 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他的表情变得认真、沉稳而充满感慨。 他的alpha很强，无论多难的情况都可以轻松化解, 但这轻松与辛苦并不违背。 这些日子以来，大家担心，他也担心，然而无论他们有多担心，都无法与闻苏面临的危险相匹配。 一丝一毫都无法匹配。 这就是顶级将官。 抱了一会儿，二人再度对视，不同于早上在大家面前的激动，此时只有他们两个，夜的静谧、空间的私密与激动过后的隐密酝酿出氛围，唿吸渐渐清晰，情愫升腾，在二人之间流转，仿佛化出实体。 闻苏的目光变得迷离，正要再亲，何远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红着脸说：「先吃夜宵吧。」 「想先吃你。」闻苏的声音带着哑意。 何远脸更红，只是现在他有一点小小的坚持。 「吃、吃我什么时候都、都能吃，但今天的夜宵不同，有特别的仪式感，而且上将大人吃饱一点，待会儿吃、吃我的时候就能……吃得更持久一点。」 天吶！他都说了些什么！ 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闻苏笑了，故意问：「不打算继续跟我分开了？」 何远摇了摇头：「再也不了。」 闻苏进一步确认：「搞清楚对我究竟是真爱还是被信息素控制了？」 何远又点点头：「搞清楚了，我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上将大人，喜欢你这个人本身，而且因为你是你，你非常非常值得被爱，所以即便我是被信息素影响了也没有关系！我确定了，要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因为什么！我才不要把这么这么好你的交出去！除非……」别开视线，声如蚊蝇，「除非你不想要我。」 「我从来没有想要过任何东西。」闻苏认真地说。 第159页 何远一愣，茫然地抬起眼睛。 闻苏眼里迷离的欲暂时消了，他非常坚定。 「从小到大，我没追求过什么，能力、才干、成绩、名誉……都是我做了该做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获得，唯有你，我强烈地想要又怕得不到，唯有你。所以我绝对不会不要你。」 「嗯。」何远明白了，笑着笃定地点头。 按照何远的安排，二人一起享用了凯旋夜宵，一起洗澡，一起在主帅星舰里做了不符合场景，却又在此刻必须发生、恰到好处的事情。 这次是他们有史以来…… 最深。 最强。 最久。 最爱…… 的一次。 意识模煳的时候，何远下意识想，以后应该不会更超过了吧？ 但如果真地可以更超过，他也超级期待着。 …… 第二天上午，二人起得比平时都晚，何远主动帮闻苏穿衣服，全程瞪着大眼睛观察寻觅。 闻苏莫名道：「你在看什么？」 「看你究竟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故意隐瞒。」 闻苏更加莫名：「昨晚没看？」 何远尴尬脸红，嘟囔道：「昨晚哪里顾得上。」 闻苏瞭然，笑道：「你现在这样盯着我看，很可能会復现昨晚的情况哦。」 何远便敲了闻苏一下，嗔怪道：「停止色色，你答应了今天要陪我出去玩！」 「嗯，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一定办到。」闻苏抬起胳膊，转动身体，方便何远检查，「你看，除了你昨晚留下的痕迹，什么都没有吧？」 「没有就好。」何远露出委屈的表情，「从一开始听说你主动请缨上战场的时候我就超级担心，后来又听说你受伤，还失联，我简直吓死了！可我又不敢表现得太害怕，因为、因为总觉得如果太害怕了，那害怕就会成真……」 「抱歉。」闻苏认真地说。 「不用道歉，你是将官嘛，就应该採取最能取胜的策略，这些我都明白，也都支持，我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啦！而且我只是在这里担心担心罢了，也不算真地受到了伤害。」 「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愧疚。想到这个战术的时候，我知道你在宋裴那里，一定会第一时间听到坏消息，我……有过犹豫，考虑过是否要再想一个更加周全的方案，但是时间紧迫，胜机稍纵即逝，明知道你一定会非常担心非常害怕，但我最终还是那么做了，我觉得对不起你。」 「因为你是玫瑰上将啊，你没有对不起我！」何远目光灼灼，钦佩地望着闻苏，「你在做最该做的事，下最正确的决定时考虑到我，因为我纠结动摇，因为我愧疚自责，这恰恰说明你爱我！你从前制定战术从没有任何犹豫，如今因我犹豫却不会真地被左右，说明我是对你而言唯一的那个人，也说明我们的爱很强大，而你更强大！」 他把宋裴讲给他的道理讲给闻苏。 不是一味被闻苏开解，他现在也能开解闻苏了。 他们两个人越来越接近。 「对了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收到我的信息的？」 「发起最终攻击之前。」 闻苏说。 「我的手机先前是关机，我有猜到你会发信息给我，我很想看，但一直忍着不看。」 「怕影响作战的心情？」 闻苏摇摇头。 「只有在你当初离开驻地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我的确被影响到了，从出战序列上掉到了第三。」 何远的双眼和嘴巴变圆，心想原来如此。 「不过我很快恢復了状态，后来你对我再无不利影响，相反，我把你当作对自己的鼓舞和奖励，所以我要在最关键的时候看到你的信息，获得最大的鼓舞和奖励，从而一击必胜。」 何远恍然大悟。 「那、那你回我信息的时候就是……」 「尘埃落定，我驾驶重明返回的那一刻。」 一切胸有成竹，每个细节都被计划到，像他所喜欢的那样给予仪式感。 他的alpha就是这样好，这样令人安心，这样令人崇拜。 何远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闻苏。 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闻苏已然明白了所有。 按照昨天会议制定的方案，闻苏和宋裴的军队会在此继续留驻，处理收尾事宜，最迟36小时后撤离。 相关工作闻苏已经布置下去，今天他的个人任务是陪omega玩。 牵手漫步雪地、堆雪人、打雪仗、在冰湖里捉鱼，不过短短几天，何远的愿望就实现了。 他一手提着装满活鱼的小桶，另一手牵着闻苏，一路快乐地蹦蹦跳跳。 「今晚回去给大家加餐，这种鲜鱼煮汤肯定特别好喝！」 「嗯，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没问题！」何远侧头看向闻苏，视线停住不动，此时的闻苏脱了戎装，穿着一件驼色的薄呢大衣。 「怎么了？」 「唔，上将大人你穿冬装真好看！可惜回去没有这么冷，就看不到了。」 「限定版本。」闻苏笑着说，「你穿羽绒服也一样，非常可爱。」 「嘿嘿，那咱们就多拍照片，回去慢慢看！」 何远脱开闻苏的手，放下鱼桶，戴着手套的双手拍了拍。 闻苏从兜里掏出手机，在何远的指挥下，先是相互拍单人照，然后一起自拍，摆出各种各样的亲密姿势。 第160页 何远靠在闻苏怀里，看着镜头，突然笑容一敛，探寻地吸了吸鼻子。 「上将大人，你……带苹果了？怎么一股苹果味？还是青苹果！」 闻苏一愣：「不是你身上的味道吗？我以为你喷了香水。」 「啊？」何远抬起胳膊左闻右闻，「我没有啊，明明是你那边味道比较大。」 又把鼻子戳进闻苏怀里吸。 闻苏看着他，眼神露出怀疑。 突然说：「不要动。」 何远一顿。 闻苏伸手摘了何远的羽绒帽，轻轻拉下他的羽绒服后领，另一手拨开耳后软软的头髮。 「好像是这里味道最大。」 何远一个激灵。 不、不会吧…… 他转过头，震惊地看着闻苏。 闻苏目光笃定。 何远不由自主地抬手，想摸一摸，可手才抬到一半整个人就踉跄了一下，眼神也开始迷离。 「上将大人，我、我又晕晕的，怎、怎么……回事？是太冷了……么……」 话音落，何远眼睛一闭，倒入了闻苏的臂弯。 第85章 正文完结 何远的身体状况被彻底查清并正式稳定下来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一周前的那时, 何远倒在闻苏怀里，青苹果味的omega信息素像席捲的海潮，在静谧的冰天雪地里不知节制地唿啸流淌，只因闻苏是顶级alpha, 连克制都是顶级, 才不至于迷失在那片清甜的汪洋里。 怀里的何远体温迅速攀升，脸红得吓人。 闻苏立刻抱着人返回主阵地星舰, 请来随军的医生。 何远的信息素大量释放, 就像受伤失血, 高烧昏迷的症状与omega发情时的典型症状不同，军医只能先用强效抑制剂和退烧药控制。 何远与一般omega不同，军医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军中配备的药品多数也不对症, 闻苏当机立断, 将主阵地的最后一点收尾事宜交给宋裴, 自己先带何远回去。 半天后，他们住进了苏宇所在的医院, 而今一周过去, 一切都确定了、没事了, 闻苏却更是后怕。 如果当初他没有当机立断，如果他对何远的情况盲目自信，那么现在会不会、会不会…… 「嗐呀, 上将大人你不要再紧张啦, 根本就没事啊, 就算当时咱们不提前回来, 跟着大部队一起回也肯定没事，本来大部队也就比咱们晚出发了八个小时而已！」 何远坐在病床上, 面前撑着小桌板，桌板上放着个玻璃碗，其中是削的干干净净，并切成了块的苹果。 青苹果。 闻苏亲手削的。 何远捏着叉子叉起一块放在嘴里，十分无奈地看着床边的闻苏。 满脸憔悴与自责，好像做了很大的错事。 跟从前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眼里，永远自信永远强大的玫瑰上将一点儿都不一样。 哎。 何远放下叉子，一手托腮，严肃认真。 「上将大人，我要跟你好好地谈一谈。」 「谈什么？」 「谈你变弱小了，比最最弱小的omega还要弱小！」 「我承认，最近的我的确前所未有的弱小，因为我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稍微出一丁点儿差错就有可能给你和我们的宝宝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可事实明明是你保护了我们啊！你没有出差错。」 「但是以后万一……」 「以后还没发生啊，干嘛要想没发生的事？」 「想到你和宝宝那么重要，又那么脆弱，我就控制不住地焦虑。」 「那你努力控制一下，你可是顶级alpha！超级厉害的！」 「我知道，我……在努力了。」 可是完全没效果。 何远一脸很难办的表情。 又想了想，他向闻苏招手，闻苏便从椅子上挪过去。 何远从碗里叉了一块苹果，递到闻苏嘴边，闻苏机械地张嘴吃掉。 「好不好吃？」 「嗯。」闻苏点点头。 「是我的味道。」 闻苏一愣。 「我好开心啊，我有了正正经经的信息素，变成了正正经经的omega，还有了自己的小宝宝。上将大人，我知道你疼爱我、理解我，但有些事情和心情就算再理解，终归和亲身经歷不同。我不是责怪你，更不是觉得委屈，只是说一个事实。其实你的确已经非常理解、体谅我了，但你依旧无法真正全然地明白，一个先天有病，跟所有alpha、beta、omega都不一样的孤儿，虽然已经把这些事情看得很淡、很开，但依旧会有很强烈很强烈的想变成正常人，想拥有亲人和家人的愿望。我一直以为这只会是个愿望，我没有想到现在居然真地拥有了！这些都是上将大人你给予我的。」 何远双手牵住闻苏的一只手，仰起头，又崇拜又深情地看着他。 「你改变了我的人生，你就像我的……神明！」 接着话锋一转，略略委屈嗔怪。 「可是你现在却不仅不跟我一块儿高兴，还只管自己瞎焦虑！别的ao刚发现有了小宝宝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 何远扁嘴，偏开视线，表情是难得的撒娇。 闻苏愣住了。 一周前，何远被送进急诊，不多时，苏宇告诉他何远怀孕了，他当时就懵了，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战场上，现在发生的一切只是他对大战取胜后的想像。 第161页 苏宇忙着治疗何远，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回了急诊室。 过不多久又出来，告诉他何远很有可能会恢復正常，和一般omega一样。 闻苏更懵了，上一个惊雷般的消息还没消化，现在居然又来一个！ 然而苏宇又补充道，何远究竟能不能真地成为正常omega，这种剧烈的身体波动会不会变成病症反覆发作，何远肚子里的胎儿能不能保住目前都是未知。 需要看医生的临床诊断是否精到； 需要看疗效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也需要看何远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有多强。 闻苏心想那你这个医生就赶紧去做诊断啊为什么要说这么多不确定的他又不是任何一点点细节都必须知道他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只要…… 只要何远平安。 只要何远能正常地、开心地生活。 其他都不重要。 闻苏倒退几步靠在医院的墙上，肩膀弓下来，整个人首次尽失常态。 他能理解苏宇事无巨细说明的原因，冷静下来，他当然还是更希望知道何远的一切，如果苏宇不说，他长久地等在这里，依然会胡思乱想、焦虑失常。 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会这么弱小。 他连假想中的何远喜欢别人、自己去做小三都可以冷静地接受，但现在，哪怕何远只有一点点危险的可能，他都恐慌、害怕，接受不了。 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沉浸在巨大的压力中，终于等来了最好的结果。 苏宇说，这次是因为何远受孕的时机非常赶巧，几乎与他的腺体恢復封闭是同一时间，所以上次体检并未查出受孕指标。 胎儿慢慢发育，慢慢地刺激沉睡的生殖腔与腺体，闻苏这个标记过他的顶级alpha的信息素又继续刺激，终于彻底唤醒了何远的omega性徵。 刚被唤醒的生殖腔与腺体极不稳定，何远生殖腔疼痛、发烧昏迷、无法自控地释放信息素——这次的信息素与先前无味的隐形信息素不同，是正常属性的omega信息素。 如今看来，这其实是自然演变的过程，就算不给予治疗，何远的身体也会自发地趋于稳定，只是起初大家不敢下这样的判断。 有了治疗加成，何远恢復得很快，最近要住院观察，监测梳理出他作为一个崭新omega的身体规律，制定日常调理方案。 这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但闻苏依旧焦虑自责。 因为终归存在苏宇所说的坏结果，因为何远身体出现的种种问题少不了他的刺激，他觉得很对不起何远，可是何远却…… 很开心。 甚至把他当成神明。 或许真如何远所说，那是他没经歷过、没法彻底理解的。 此时此刻，何远的开心幸福做不了假，唯一苦恼的就是自己。 自己是他的alpha，在这种重要的时刻，居然起到了反作用？ 他扪心自问，脑海里反覆响着何远的话，顿如醍醐灌顶。 「抱歉，小远，我……」 闻苏的表情比先前稳定多了，何远松了口气。 「嗐呀没事！我知道你只是突然一下子被吓住了，尤其阿姨还跟你说了很多很严重的话，因为阿姨是医生嘛，原本就是会把所有严重的话都提前说到，又因为阿姨是你的妈妈，知道你很强，当时又着急，没有太注意措辞，没想到你居然真地就……哎，如果你非要这样，以后还不得天天担心我出门会不会被车撞和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东西砸到？那也太累了吧！而且你要是对我们的小宝宝也这样过分担心，那小宝宝就不能快乐成长了！」 「我懂，我都懂，小远，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调整好的。」 「嗯。」何远使劲儿点头，「你是我心里面最厉害最优秀的人，我相信你。」眼巴巴地看着他，「上将大人，你抱着我好不好？」 「好。」 闻苏从身后抱住何远，低头将脸颊贴在何远毛茸茸的脑畔，双手握着何远的手，一起放在他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紧急慌乱之后，他们终于迎来了温馨静谧的相守。 何远眨着大眼睛，脸上露出充满感慨的笑。 「上将大人，我变成正常的omega了。」 「嗯，祝贺你。」 「我有了信息素，青苹果味儿的，我觉得特别好闻，跟你的信息素也很相配。」 「嗯，我也很喜欢。」 「我还会有固定的发情期，我超级期待，但又有点儿紧张。」 「不紧张，有我在，你会度过非常舒适的发情期。」 「嘿嘿。」何远勾住闻苏的手指，「我们还有小宝宝了，我们是一家三口……哦不，加上上将大人的爸爸妈妈，一家五口！」 「你愿意的话，以后我们多生几个，家里会更热闹。」 「嗯，到时候再说！」何远想了想，略略苦恼，「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只是我才刚刚结束休学，居然就怀孕了，我是不是又要休学了？哎，我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子，当时的情况，按阿姨说的，确实不适合避孕……」 「是上天心疼小远，知道小远已经一个人孤独了太久，想让你尽快结束孤独，所以送来了我和我们的宝宝。调理身体、生小宝宝、上学、工作，人生本来就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我们一件件安排就好。」 第162页 「嗯。」何远点点头，没错，闻苏再次说得他放了心。 「还有结婚。」闻苏又说，「现在我们有了小宝宝，结婚需要提前，你觉得呢？」 这两个字令何远的脸瞬间发烫。 内心也突然紧张。 「你、你说得对，不过我觉得你先前说的那个完整的感情计划，以恋人的关系和心情度过一整年什么的也很吸引人，哎，两难。」 「那就……」闻苏考虑了一下，「先只领证，我们依然执行那个感情计划，计划结束后再办婚礼。」 何远脑中一亮。 「行！」 就像他们都喜欢看对方穿不同风格甚至不同身份职业的衣裳，用不同的心理状态去经营感情亦是非常有趣的生活体验。 丰富、明朗、热情、精彩，这不仅是闻苏给予他的，亦是他给予闻苏的。 遇到他之前，闻苏就像个只有标籤的机器或纸片人，遇到他之后，闻苏真正地鲜活、立体了。 所以现在，当他们定下一生的承诺时，闻苏贴着他的耳畔说：「谢谢你，我的小远。」 何远握着闻苏的手，亦认认真真地回道：「也谢谢你，我的闻先生。」 - 出院之后，他们首先去登记，领了结婚证。 阳光洒上证件精美的内页，洒上合影里二人或英俊、或可爱的笑容。 他们是最契合的伴侣。 他们给予了对方内心最最缺少、也最最需要的东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