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末年有战国》
第一章 名为赵括的少年
公元前60冬长平大粮山秦中军大营雪
如刀似箭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终于在寒风的卷积下,渐渐势弱……大秦左庶长,武安君白起已经可以再次看到山脚下像如野火燃烧般铺开红色大军――那是将他和5000近卫中军围困的十来万赵军主力。
“10天了,已经10天了!要不是将士用命相抵,只怕是这中军大营早成了赵军的庆功场。”白起望着被雪风撕扯如火似炎赵军大旗,喃喃道……
半个月前,身在长平前线的白起收到秦国旧都雍城被赵国边将李牧攻陷的消息:李牧率骑军过万,经云中北出大漠、绕道匈奴、从义渠戎人的地盘攻入了关中......
“崤山之险、函谷之坚,秦人独享数百年之久的崤函之利,竟然在他的手中成了无用的摆设……没有想到我的‘小师弟’竟会有如此厉害!”白起知道,李牧骑军的行动绝非是一蹴而就,定是经过周密的策划,然后行事;而定出这种战略级策略的,绝无他人,便只能是他口中的“小师弟”。
虽然白起自认为长平才是秦赵战争的主战场,只要长平一战获胜,秦国统一天下的大势就会定下;而那支所谓的李牧骑军,兵不过万,不过是赵国的偏师,根本就无足俱,更不说影响到长平战局的发展。可是,他还是在收到李牧攻占旧都雍城消息的同时,收到了秦王嬴稷的勤王命,
为了早日脱身,回师勤王,白起放弃原定的消耗战略,铤而走险,不惜以自己为诱饵,引诱赵军主力决战。好在黄天不天负他白起,他终于将赵军主帅赵括和他的主力从壁垒中诱出,并将其包围在了丹河之北的长平川谷。
可是,白起错估了一件事:那些长年与匈奴人对峙的赵国骑军,他们那犹如战神再世般摧枯拉朽的强大攻击力。
结果,正当秦国车骑奇兵攻占赵军长平关,完成对赵军合围之季,身为秦国主帅的他却被使用掏心战术,全力冲击的赵军主力团团围在了原本赵军囤粮地的大粮山;这一围就是整整10天时间。
“赵括啊,我的‘小师弟’,现在看是你围了我,还是我围了你……”白起眼中放着坚毅的目光,他那颇的些自信将眼光缓缓投向更远处那条黑色粗线,那里有反包围赵军主力的大秦子弟兵们――近二十万赵军主力,也被六十万秦军如铁桶一般反围在了长平,这方圆不过数十里的地方。
虽然此时白起被围的中军已经断粮三日了,虽然他的中军和他的主力部队之间还隔着一道如火墙般难以逾越的赤甲赵军;“可是处在两支秦军之间的赵军恐怕更不好过吧”白起得意得想到。身为秦军主将,曾经战无不胜的杀神,他意志坚定;在他的心中,依然饱有对胜利的无限渴望。
突然,呼啸的北风送来了更远处,他的包围圈之外的赵军辎重兵的欢呼声:“咸阳被攻下来了!咸阳被李牧军攻下来了!”
“什么?不可能,定是他使出的动摇我军心之计!”白起眼看着遥远的山头上,如火苗一般蹿起的赵军红旗,一面自我安慰道,一面庆幸自己没有向部下公布李牧军攻入关中的消息。
“武安君,您看!有人朝这边儿来了,好像是赵营来了使者!”亲兵提醒白起,并指向从赵营中走出的一人一骑。
那套如花火般鲜艳的铠甲,那坐下如乌云般青黑的龙驹,在一片茫茫银白中,是那么的醒目,那么得震人心魄。秦军将士皆为这赤甲黑骑武士的勇气所折服,无不向这位勇敢的敌人行注目之礼。
主帅白起定神一看,不由心中一颤:这赤甲黑骑武士竟然是赵军主帅!
“赵括……他来这里做什么,他要做什么!”白起双目圆睁,带着因为前途未卜的淡淡恐惧和惊讶,他的音声有一些颤抖了,却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由于赵括的突然出现。
当起白与赵括的巅峰对决开始的时刻,历史的长河又一次走到了它的转折点。不过这次它已经不在桎梏中流淌,它将放纵奔流,没有人知道它将去向何方……
***
“啊!不,我不能就这么死去!我还要争战疆场,将我赵国的血色大旗插遍天边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他又从睡梦中惊醒,而让他惊恐不己的,还是那个身中数死箭而亡的梦。
这个梦是如此的清晰、真实,让他心有余悸……但让他更为恐慌的是,这个梦将会发生在不知是何时的将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何时开始,便能梦到未来。他只是模糊得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曾他梦到他会被石头绊倒,摔坏了腰间的白璧,而哭泣着被母亲罚跪。梦醒之后不过是数个时晨,他真的就鬼使神差地被绊倒摔坏了腰间的白璧,被母亲罚跪,只是他没有如梦中一般哭泣……
在第二天的梦中,他又梦见在自家门前的大街上,被高楼上泼下的脏水弄得狼狈不堪。于是之后的数日,他便有意从后门绕道而行,避开那条本是出门必经的街道。可是有一日,他却在另一条街上,被城中流浪的野狗追咬,夺路狂奔中竟然又跑回了自家门前的大街,最后不慎跌入肮脏的排水沟中――不光是被野狗咬把小腿咬得生痛,还被沟中的腐水弄得全身发臭。
本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的他,却又弄巧成拙,反而蚀得更多;当他天真地把梦中所见告诉父亲之时,却被父亲当成了黄口小儿的梦呓,喃喃两语,搪塞了事;当他向玩伴们述说之时,更被小伙伴视为敬而远之的古怪小子……
从此之后,这个小小年少就学乖了,他把他的梦中看到的的关他的未来当成必然,坦然接受,不去改变它。至于天下大事,他也只是梦在心里,看在眼中,从不过问,只是默默地,做冷眼旁观。
这个少年被父母亲切地唤做括儿,全名叫做赵括。
对!就是那个以纸上谈兵而闻名天下,葬送了40万赵军和赵国国运的“名将”,进而间接成就大秦一统天下的马服君,赵括!
***
王9年(赵惠文王9年,公元前90年),赵括在燕国上谷郡守府呱呱坠地,他的父亲就是日后在阏与以少胜多,大败秦军的马服君赵奢。不过此时的赵奢不过是因“沙丘之乱”而避祸出逃赵国诸公子中的一员。要不是他幸运地遇到了战国时代继赵武灵王之后的又一位明君――燕昭王,而成了燕国一地一郡之守,可能他已经被追杀者,格杀在逃亡的路上。
励精图治的燕昭王,是个爱惜人才、知人善用的君王。为了笼络身为异国公子的赵奢的心,燕昭王不光是委任赵奢为上谷郡守,还授意身附六国相印的苏秦,为赵奢说和了一门跨国亲事。于是被赵括叫做母亲的女子和赵奢结为夫妇,数年之后,便有了赵括。
似乎燕昭王想以儿女之情栓住父亲赵奢的计策成功了。赵奢在上谷外击匈奴,内治郡县,把辖地治理的井井有条,使燕昭王一步步报复齐国当年灭燕之仇时,全无后顾之忧。
可是,在赵括6岁那年,是王14年(赵惠文王14年,公元前85年),行事内敛老道的赵王何(赵惠文王)终于设计将当年发起“沙丘宫变”进而引发“沙丘之乱”,在赵国专制长达十年之久的奉阳君李兑除去。
赵国又迎来了一个新的时代,这又是一个全新的,奋发图强的时代……
当年,按捺不住对赵国的眷恋的赵奢,终于将上谷郡守的印授高高挂在了郡守府的梁上,带着妻儿回到了百废待举的赵国,回到了他魂牵梦萦的赵都邯郸。
初回邯郸的赵奢,因为做过燕国的郡守,所以不能得了侄儿赵何王完全的信认,于是只充当了为赵国管理税收的小吏,田部吏。
因为除去了繁冗的案牍之事,赵奢便有了更多的精力来照顾他的下一代。
小小赵括的不幸,当然也是幸运便开始了:自从他开始记事起,父亲赵奢,强逼他着起早贪黑地习骑射武功、学百家兵法,而他的本意却是和家中小厮嬉耍,留恋于斗鸡溜狗,还有邯郸的街市浮华与喧嚣。虽然失去了美好的童年回忆,但赵括却得到了比同龄人更为强壮人体魄和扎实的兵学知识,这对他将来展开为将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也许是赵奢对自己的长子赵括的期望太高,对他抓得太紧;在那年岁末,闻鸡起舞的赵括得了风寒,一病不起。也许就是因为那场大病,使赵括可以梦到将来。
反正病愈后没过多久,他就梦到了两支大军在济水西岸厮杀――后来,他才知道,那便是五国联军大败秦军的济西之战。
王15年(公元前84年),年不过7岁的赵括,就以父亲赵奢的剑童身份参加了著名的“五国伐齐”之战。
时役,小小年纪的赵括却有幸见过了当今天下所有的名将:秦之白起、燕之乐毅、齐之田单;更不用说那些韩魏大将,还有赵国的廉颇等将中名宿了。白起的勇猛果敢,乐毅的大智大勇、田单的深谋远虑,以及廉颇的英勇无畏,他都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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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名将们的列于两军之前的奕奕神采与八面威风,永远印在了小小赵括的脑海之中,成为了他日后效仿的对像。但虽少不更事的他,却在隐约间明白了一点:那些高大威猛的身影成为了他为将之路上,将要翻越的一座又一座高山;当然,在少年赵括的心目之中,他那威严可敬的父亲才是众将星名宿中最高的一座峰峦。
济西一战,果真像赵括梦中那样,齐军主帅因为畏惧五国联军,于是临阵逃脱,进而引发齐军军心大乱,不过一天时间,二三十万齐国子弟,便成就了联军主帅乐毅和伐齐众将的盖世武功――可是胜利的联军大将们,没有一个会想到,这场伐齐之役,将因为他们的各怀鬼胎,而成为拉锯战,还会继续五、六年时间……
当伐齐之役后,赵国得到了济水两岸的大片丰腴之地,其国力甚至超过了以胡服骑射著称的武灵王时代,成为中原当仁不让的霸主之国当然。
伐齐之役,也让赵括幼小的体心得到锤炼;当战争落下帷幕的时候,赵括已经从总角小儿,长成英武俊朗的翩翩少年郎。(未完待续)
第二章 少年狂傲歌鬼雄
当赵国成就霸业之时,而同在崤山之东的其他国家,却一个个走向了没落。
王0年(公元前79年),北方的燕国,因为其国君的短视,中了齐国即墨令田单离间之计,他用他所信任的燕将骑劫,替换了快要拿下整个齐国的乐毅;一代名将乐毅只好怀揣着悲愤与无奈,回到了自己的祖国,也就是赵国。
那一年赵括正好1岁,还不到赵国男子傅籍从军年纪的他,就已经身为成为父亲赵奢亲兵,站在迎接乐毅归赵的队伍里,向名将乐毅投以羡慕的目光,心中暗许:是男人就要像乐毅那样扬名于疆场,威震于天下――可是,亢奋的他却还不知道自己和40万赵人的生命,将来要成为别人扬名天下的工具。
就在乐毅归赵的同年,发生了著名的即墨一役。不过是个齐国小吏的田单杀死了燕将骑劫,成就了他的一时之名,使他成为和乐毅、白起、廉颇等人齐名的一代名将。那些天里,时常在出现在赵括梦中的即墨城下的火光冲天,便是田单自鸣得意的火牛阵……
东方两强,齐燕,就在相互攻伐之中,损兵折将,沦为二流国家。
安于南方的楚国,在五国伐齐之后,走过了它最后的辉煌,步入了衰亡之路。更在王1年(公元前78年)被秦将白起攻入楚都郢城。
就在郢都城破的消息传到邯郸后数日,邯郸城中却依然是歌舞升平,一片安泰。关于楚国的事情,邯郸城中的酒肆之中,市井之间的议论,不过是气愤秦国士兵又从楚地抢夺了多少钱物、多少女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起楚都城破之前,也是如现在邯郸一样浮华美丽,让人醉生梦死,流连怅惘。
整个邯郸城中,唯有少年赵括做了有关城破的梦。他还梦到了一个头戴长冠,身穿飘逸楚服的清瘦中年人,带着无限的悲凉,一步一步走到河中,自溺而亡。赵括醒来的时候已是流泪满面,不知泪水把他从梦中浇醒,还是被楚都如炼狱般鬼泣声将他唤醒;但他却清楚的知道,那位投江的中年人便是为后人称为战国时代最伟大的诗人的屈原……
楚国的三闾大夫屈原死了,不以是将军的身份,死在战场上,却是以一个被流放的殉国者的名字,被后人祭奠――可这又关强大的赵国什么事呢,赵都邯郸的众贵们还是一如既往,过着生色犬马的逍遥日子。
平原君赵胜的大寿到了,又是一件可喜可贺的盛事,身为赵氏宗亲,赵奢、赵括自然要出席这场极尽奢靡之能势的盛宴。
按礼仪,在平原君的寿宴上,众宾以诗歌做乐,为宴会争光添彩――趋炎附势者所歌所舞多半是喜庆之乐,求个寿星的高兴,好得个赏赐;宗亲所唱,也多半是迎合之诗,没有多少新意。
轮到年少的赵括歌诗之时,他却站了起来,说要歌舞一首楚地传来的新曲――那些新做的曲子才是宴上最受欢迎的东西。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赵括头带巫医的面具,信步迈入宴厅中央,突然一脱下衣裳,袒露出渐显雄伟之势的胸背,跳起雄壮的舞蹈,同时用略显稚嫩的声音慷慨歌道: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这首楚辞说得是“壮士为国殒命,死得其所”;却被少不更事的赵括唱到了的欢娱的宴席之上,自然惹得安于享乐的平原君和众众宾客的不悦。
可是平原君等人还不知道,少年赵括所歌之词,正是屈原新作《国殇》中的名段。他们更不知道,坚贞不屈的屈原已在郢都城破后数月,投下汨罗江殉国。
曾经身为楚国新军大将的屈原和被阴谋陷害,进而郁郁而终的名将乐毅一样,都没能死在战场上……
屈原给楚人留下了《离骚》和粽子,却好像带走了楚国最后的国运,现在的楚国不过是垂危将死的老者。
时年1岁的的赵括在宴上为屈原的品格而歌,用意明白清楚:如果沉迷于杯色之乐,那么现在的楚国就是将来的赵国。事与愿违,年少赵括的用良苦用心没有被众人察觉;反倒是赵括狂傲的名声,也从此次宴席后,传遍了邯郸。当然,1岁的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像这位同样是狂傲不羁,岁就出任高官,却两遭陷害流放的将军诗人屈原一样的坎坷……
至于魏韩这两个与赵国共分晋国的诸候,在秦赵这对同出嬴姓的兄弟之国的打压之下,早已是争霸天下的强国眼中无足重轻的三流国家。有关它们两国的那点破事,甚至在赵括的梦中也没有出现。
这些年来,西面,乃至于全天下,耀眼的将星便是曾经拜在父亲赵奢门下,学习兵法的秦将白起了――算起来,他和赵括还是师兄弟。
自从王19年(公元前81年)秦国的魏冉再次拜为秦相之后,赵括的“师兄”白起得势,在第二年与赵国的边境磨擦中,斩杀了三万赵军。三年后,又破楚国国都郢都,次年被秦王封为武安君。之后数年,他伐魏攻韩,立上多多战功,以至于天下人只知秦有名将白起无双,却不晓有秦王嬴稷主政国事。
王0年(公元前70年),以无敌必胜而威镇天下的名将白起的兵锋,终于在阏与和他的“老师”,赵括的父亲赵奢手中的利剑相遇了。赵括这位“师兄”并不是世人口中不时谴责的暴虐屠夫。当白起得知坐阵的赵军营垒之中,拦在他大军之前的大将正是赵奢的时候,他气得直跺脚。
赵括曾听闻,白起曾经远远望着阏与的方向,然后拔剑当空,仰天长叹道:我白起为当世丈夫,怎么能做出如此君子不耻、忘恩负义之事,把剑锋指向自家恩师?
白起打心里不想与赵奢为敌……可是秦王之命怎能违抗?
白起就是白起,无愧于名将之名。终于还是他想出了一个忠义两全之策。
他作为后方主将,操控其副将胡伤与赵奢在阏与一带展开血战。
结果赵奢采纳了部将许历的主张,发兵万人,抢占了阏与北山制高点,以万弩千弓齐发,杀秦军大败,胡伤战死。这一战后,赵奢以秦赵同宗同姓为名,释放了所有秦国战俘,还为秦军伤者医治;他给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白起上了最后一课:为将者当心怀大仁――可是,白起没有学后他一生的最后一课,才有了后来的长平之屠和千古骂名。
也正是赵奢在阏与的一场小战,定立了天下格局:中原形成两大同盟,一边以秦国为中心,一边以赵国为中心,似乎预示着为酷烈的争战将要来到――这却是当初定“秦之所欲为,赵助之;赵之所欲为,秦助之”的兄弟之盟的两国先王所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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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阏与大败秦军的消息传向赵都邯郸的当夜,身在阏与前线,已成为都尉,为父亲赵奢掩护侧翼的赵括便梦到了长平,当然,也梦到了他的惨死。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难道我真的就这样死于长平,留下骂名,甚至连鬼雄都成不了吗?”被噩梦惊醒之后,赵括的心中隐隐感到死亡的恐惧。从那个不祥之梦以后,赵括决心不再默默接受命运的摆布,他又开始为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做出努力――那一年,他刚好1岁,正是青春年少的大好时节。(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不知庙堂高几何
阏与之战后第二年,正是王1年(公元前69年),父亲赵奢因为大破秦军,却在半百之年来了官运,很快就成为赵国武将之首,大将军。在赵王何的有意扶持之下,赵奢被封为马服君,马服家也顺理成章地成为赵国宗室中新兴的一派势力。那一年,刚好岁的赵括也因军功、赵国宗室的出身――当然,还有因父亲的关系,赵王何的扶持,而使他有机会站在了朝堂之上。
那些日子里,最让赵括高兴的事,不是父亲赵奢被赵王何封为马服君,而是站在朝堂百官之末,看着天下闻名的老将廉颇红着眼,不服气地眼巴巴瞪着父亲指点赵国兵事。
以赵括现在的官职,不过是能赤着两足立在众官的身后,大殿最南面的一角;想要亲身参于朝中议事,在百官面前一展自己的一身才华,不过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可是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满,虽然百无聊奈,却又可以自寻其乐。他远远地看着廉颇又在殿中跺脚,听到他大声骂娘,于是就寻思着廉颇心中一定在后悔:他廉颇老爷子去年为什么不出动请战,结果成就了父亲的一世美名。
不过赵括回过头来又想了一想,感到这位胡须在战场的血雨中被染的花白的廉老将军,也是位不得志的名将。
在赵括所生活的这个被后人叫做战国的时代,衡量一个为将为臣之人是否成功的标准,不是他做了多大的官,手握多大的兵权,而在于此人能不能封为君候之爵。
论功勋,廉颇可是说是战功卓著,在赵国,除了赵奢一人之外,可以说是无人能比。论资历,他和赵奢、乐毅一样,是武灵王时代所涌现的众多青年将领之一。
当廉颇眼看着赵成、赵胜,连战绩平庸的赵豹拜为封君时,而自己却还只是一名将军时,年纪已经不小的他着急了;由是每有战事兵祸,他往往是第一个站出来请战的人;可阏与之役,他却鬼使神差地成了个主和派,还落下了“怯战”的坏名声。
自诩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有攻城野战之大功”的廉颇戎马一生,在兵事上只有两大败笔:一是麦丘之战,三攻麦丘而久克不下;二是阏与之战,战前怯阵――偏偏就是这次两战役,又成全了赵奢的英明,让赵奢封爵称君。所以也难怪与赵奢一般年纪的廉颇,却像个老小孩一样,处处和赵奢闹别扭。
“后人所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也不过如此吧……”春风得意中的赵括,对父亲的“政敌”廉颇却是充满着诗人般的复杂感情。
默默地看着两位华发白须的名将如孩童似地,在朝堂之上,为了诸如每天给战马供多少草料的小事,而争执得面红耳赤,正是少不经事的赵括的一大乐事。
乐事归乐事,那日夜里身死长平的梦,一直萦绕在他的心中,成为了青年赵括挥之不去的阴霾……
看着自己血淋淋站在高岗之上,挥剑向前,却又中矢而倒地的样子――梦越来越清晰了,赵括不得不开始盘算:要怎么样才能去躲过这场杀身之祸呢?回想起童年时代,本意是为了躲过被脏水淋湿,反而既弄污了衣裳,又为恶犬所伤的往事;赵括不由地在三伏之天,打起了冷颤:“我真的就会这样窝窝囊囊死去。留下一个千古骂名吗?真的好不甘心啊!”
赵括手中紧握玉圭,额前渗着点点汗珠,他又在发呆了。
赵括只顾着为自己的生死之事谋划,却没有发现,赵国朝堂之上的种种异像和微妙变化:他只是把廉颇与父亲赵奢之间的不和与争执,看成由真人出演的戏剧,却没有看到赵国朝廷之上,已经渐渐分裂成了两派人马。
其中一派是以平原君赵胜和马服君赵奢为首的一文一武两位赵国宗室贵族;而另一派人,也是一文一武,文的是名相蔺相如,武的是名将廉颇,他们这派便是赵国的平民集团。
这两派人马,为了自己的小集团的利益,相互倾轧,俨然把赵国的朝堂当成了自己表演的舞台。每每朝议,总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搞得庙堂之上是一片乌烟瘴气。而两派之中,又以性子刚烈的廉颇和秉性正直的赵奢之间争吵最为激烈。凡是在无伤国家的“小事情”上,二人往往是一个指东,一个说西,有时意见不和,必定要争得面红耳赤,甚至都发展到了挥拳舞腿的地步。
“好在大殿上不允许他们这此武将执兵刃而入,否则,依这两位忠直如火的老将的性子,必定会有一场血溅朝堂的械斗上演。”赵括有时会这样恶趣地想到。
在“不孝子”赵括把发生在廉颇和自家父亲赵奢之间的党争当成乐事之时,他却没有注意到,在这庙堂之中,王台之上,还有另一个人,在私下里笑得最开心。
此人便是本应该为了朝臣的不和,而忧心重重的赵王何。
此时此刻的赵王何面带着一切皆握在手地般自若的浅笑,如天上的神明一般,俯瞰看王台之下,为鸡毛蒜皮之事,争吵得不可开焦的两帮子臣子。赵王何并不生气,却和赵括一样,美美地欣赏着众臣工在自己面前演出的党争好戏。
赵王何,后人称他为赵惠文王何。比起他那个以胡服骑射、灭中山国而永载史册的父王赵王雍(赵武灵王、赵雍)来,他是位不那么让人瞩目的乱世君主,甚至后世以“平庸”一词来概括他的一生。可是正是在这位“平庸的王”的治下,赵国迎来了其霸权的颠峰时代。
对外,赵惠文王通过数次联兵讨秦,把经过商秧变法后,渐渐强大的秦国的势力压制在了西北关中一隅,使这个和赵国同宗的强国不得挺进中原,只好改攻巴蜀、楚地。他更借着五国伐齐的机会,把当时天下第一的强国齐国打成了二流大国,占领了济水两岸最为富庶的产粮地。
战国中期的东西两个国君自诩为“帝”的强国,先后败在了“平庸”的赵惠文王的翻云覆雨和纵横捭阖之间。赵国就是在赵惠文王的统治之下,东占齐国济西、济东的百里沃土,北拒匈奴于塞外筑千里长城之外,西压强秦兵锋于河东,成了与同姓同氏的秦国并立天下的一等强国。
对内,赵惠文王先是在沙丘宫变中利用祖叔赵成,和大将奉阳君李兑把对自己王位构成威胁的哥哥安阳君赵章杀死;又在五国伐秦时,把国相赵成和领兵在外的司寇李兑这两个在赵国**数年的“轼君之臣”分而制服――一场漂亮的“兔死狗烹”之术非但未引起群臣自危,反到是引出了蔺相如与廉颇那“将相和”的千古美谈。他更是一手扶持、提拔起如廉颇、蔺相如这样的平民、国人出身的名将贤相形成平民集团,让他们与赵国宗族势力相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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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赵国成为战国时期,君主权力最为集中的国家。赵王何的政令可以畅通无阻地在插着赵国腥红色旗织的土地上贯彻。这在君权、相权相互钳制的战国七雄中,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赵王何轻轻地拈了一下,下巴下面已经微微生出一两根银丝的胡须,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众臣们知道,他们的王要出面调停了,而他们在朝堂之上的演出,也要在这一声咳嗽之后谢幕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十年后为大将军
“好了好了,众爱卿不要吵了!不要为这点小事争论不休,伤了和气……其实你们两位老将说得都有道理;可是,就有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吗?”赵王何端坐于王台之上,环视群臣,以王者特有的犀利而敏锐的目光,投向了他未来的战将,年青的赵括身上。
赵括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一见王上如此器重自己,迫不及待地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家父和廉将军说得对,又都不对。马的饲料当然是以草为主料、称为粗料;以豆类为辅,叫做精料。至于何时多用草,何时多用豆,还有何处用豆,何处又用草,那就要因实际的情况而定了。比如有的马瘦,这样的马儿行不出一日,就会累垮,所以它平时就要多*料,好多长些膘。有的马膘厚,这种马虽然耐力好,能行千里,可是跑不快,所以就要给它多吃草,不能让它光是长了一身无用的肥膘――我们养马是为了打仗,又不是为了吃酸而有毒的马肉。”
赵括说到这里,有心卖弄,故作姿态,有意顿挫了一下。
他微微抬头看了看他的王上,只见赵王面色和悦;赵括也就得意了起来:“这像那个鲁国有名的儒家先贤孔子说的:人要‘因材施教’一样;这马匹,特别是行军打仗用的军马更是要因‘马材’而喂养。还有就是行军作战时,要多给马儿*料,涵养马匹的体里,而平时就要少用精料――要是我赵国全国所产的豆子都用来饲马,可能也不够它们吃上两月;豆子是人都可以吃的好东西,全让牲口给吃了岂不是暴殄天物了!总之,这马官喂马用什么样的饲料,像将军在外作战一样,面对不同的敌情,就要用不同的计策,方能取胜是一个道理。
不如按马匹好坏,给马官们定下一个规矩:每年给他们一半干草,而把让马儿长膘的豆料换算成钱给他们,让他们自由支配,何时用料,何时用草,就让他们自己去定。每过三、四月监察一下马匹重量,使马长膘的马官有功,掉膘就要罚!要是有饲马好手,能少用料多用草,就把马养好了,多出来的料钱,也就不和他计较,算是赏他的了。如此,可以利益诱惑众马官,让他们多出力,养好马;又可以节约豆料,省下的豆料虽然不在王仓官库,也是藏于民间,如遇上灾荒、用兵之年,也可节省国家的赈济。于国于民都是有好处的。”
赵括酣畅淋漓地说完了心中所想,便向跪坐在王台上的赵惠文王行了个长揖之礼,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君王的称赞。
果然,赵王何面如春风,万分高兴地嘉许赵括道:“好啊,赵括你说得好,我赵氏一门真是代有良将出啊!没有想到啊,你们两位老将因饲马之事相争,却为孤王争出了一个10年后的大将军!”
听到这样的赞叹,不谙世事的赵括自然是心花怒放,好不得意,早就把自己梦中身死长平的光景,忘到了九宵云外;也就更不要说,注意到父亲赵奢脸上的尴尬与无奈了。
赵奢的心中轻轻摇头,忧心忡忡地想到:“括儿啊,括儿,你以为为父和廉将军真的不懂养马的学问?你怎么忘了我们的姓正是那个意为‘养马能手’的嬴字啊。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忘了父亲为曾为燕国边郡上谷郡守,长年与匈奴和马匹打交道。而那个与我有隙的廉颇更是骑将出身,他怎么会不知养马之术?
我们两个人不过是把最能说明才能的话,让给王上去说,然后三呼圣明,让他增添王者的威严;可是你这个不知进退的小子,怎么去和自己的君王争功名之虚啊!看来,你要是为将为相,一定会因功勋而引来杀身之祸,甚至连累到我们整个已是王族远支的马服家。为了家族的生存,为父的将来可能就要对不起你了……我的括儿,我也是为你好啊。”
赵奢当然也不会想到,大殿之上,与他一样心忧的人,尽然是自己的老对头,蔺相如;而蔺相如所忧心的,更是赵国的百年大计。
此时的蔺相如已经不是那个在渑池会上为赵国赢得声誉,从秦宫把何氏之璧完璧归赵的轻狂能臣;他现在也是重疾在身的行将故去之人。正是因为预感到了自己行将入土,他才更为赵国的未来担忧。
蔺相如心中清楚:如今的赵王何,是当世少有的强势君主,他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的驭臣之术。在赵廷之内,他总是借助一派之力,打压另一方之势;最后,他的王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巩固。可是,他却没有好好想过,再伟大的君王,也会有归于黄泉的一日。当他走后,他的身后又是一个怎样的派系林立,盘根错节的赵国朝廷呢?
太子赵丹不过是个纨绔,而王上幼子长安君虽然聪慧,年纪却又太小……这两位名正言顺的嫡出王子,都不可能像他们的父王一样,降住这一帮子自视劳苦功高的臣子们。只要王上一朝薨毙,赵国的政局必定要动荡上数年时间――最坏的结果便是在王宫之内,再次上演如沙丘宫变的那一幕血亲相残,能臣出逃的悲剧。
“至于拜赵括这个小儿为大将军的事,不过是王上一时高兴,信口天河罢了……”蔺相如那张因积劳成疾而发黄的脸上,露了不为人察觉的一丝忧虑。
大殿之内,一文一武,两个相互间素来不睦的老臣,在不经意之间对视了一下,又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难得地默契地点头示意。
而在赵奢庇佑下的赵括,却只是听赵王何将来要让他成为统管一国兵权的大将军,而没有发现老臣们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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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将要为大将军了……等一等,大将军?我好像记得在我梦中,我全身插满了箭杆之时,身边众人称我为大元帅!
不,王上!我不要做这个大将军!”赵括的身子一震,猛然想到。似乎一切的征兆都在向他显示:长平之死便是他命运的终结。(未完待续)
第五章 君王剑与女儿心
散朝之后,赵括选择了独自地走在繁华而喧闹的邯郸南市上,而没有与父亲赵奢同车而行,他想要一个人静静思考一下了。
邯郸街市上的行人,还是好似溪中群鱼般如常穿梭。可在目光呆滞的赵括眼中,却别无他物。他并不是为当日朝上赵王口头许诺的大将军之位而兴奋得忘乎所以,却显出一脸如丧考妣的愁容。
“大将军,大将军……等一等,大将军?我好像记得在我梦中,我全身插满了箭杆之时,身边众人称我为大元帅!
以我赵国兵制,大将军是除王上以外,拥有最高兵权之人。在大将军之下才是左右将军、裨将军、都尉、伯长、卒长、什长、伍长……
大将军之职一国之中,可以说是‘一王之下,百将之前,万兵之上’的机要职务。到了战时,徵调全国地方之兵,大将军往往会被王上授于大元帅之名,以统领一国之军……
大将军、大元帅……我的梦,就要应验了!”
街上行人中,自然有认得赵国权贵的攀附者。他们一见当在今王上跟前红得发紫的马服君家的大世子,便凑上间来寒喧两句,然后邀请赵括饮酒作乐;可是赵括一如既往,学着父亲赵奢清明的风格,有礼地回绝了对方的盛情;只是今天他脸上好冷冷清清的、如丧考妣的表情,更让攀附者精神上再吃了一回闭门羹,也让他们断结交权贵以谋私利的心思。
摆脱攀附者的纠缠的赵括又一个人,形支影单地走在了熙熙攘攘的街上……
也正是从得到可能显身死长平的前兆,而使赵括变得郁郁寡欢的那一天起,高傲与高洁这两个意义相近、褒贬却完全相反的词,便成了邯郸人形容他时最长用的词汇。
当然,在生活问题上,和父亲赵奢一样是粗枝大叶的赵括,自然不会去注意人们的议论,他还是那样我行我素的独步一人或乘一单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邯郸市井们看到这位原本意气风发、好走狗遛马、狭弓仗剑的少年赵括,渐渐得显得老成了许多。于是大家以为他是大器早成,将来必为赵国柱国之将材;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生死之事整日悠心。
不与贵胄恶少为伍,沉迷的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之乐的好名声在赵括不经意之间,流传在到了整个邯郸。他的声望不太没有因为自己的特例独行而下跌,反倒是看涨,更有人尊称其为“马服子”。
因为担心自己将不久人世,于是赵括也对唯一的弟弟,年幼无知的赵牧多有照顾,两兄弟的感情也是亲密无间――马服家兄弟和睦,又成了这个兄弟相争之事为家常便饭的时代的一段佳话;可是没有人知道,赵括不过是在培养马服家新的继承者,未来马姓一族的始祖赵牧。
如此一来,赵括的好名声,连着“马服子”的尊号一起传到了赵王何的耳中;年少有为的赵括自然也就更受自家君王的重视。不过多日,他便从赵王手中接过了主管赵国兵器制造的官职大攻尹之职;又过一年时间,因为他在任上的改进冶炼之术、兵器铸造之法等政绩,而更进一阶,成为中央一级的督造主管,邦司寇。虽然这些“法、术”都是赵括效梦中所见后世之人的本事,不过能把这些模糊的梦景,一一琢磨出来,也算是他的能耐;可赵括还是在心中或多或少地谴责自己贪后人之功了……
似乎,赵括现在做的官职皆是只与行军作战沾了点边儿的文员,看起来离当初赵王何当着臣向他许下的大将军之位越来越远了,于是他也心宽了许多。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在睿智赵王何心中,已经把他视为一柄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亮出的利刃,而将他雪藏在了身边。
那一年,赵括不过也是岁,正好和那个他说仰慕的,已经作古的屈原为一样,在生命的第个年头上达到了一个巅锋。
赵王何不是楚怀王,他不会在众人面前眩耀自己珍视的“利剑”,使“利剑”锋芒毕露,折损太早。每每朝上奏对完毕,赵王何总是会对赵括投来赞许的目光,然后微笑着说上两句褒奖的话,却不给赵括什么实在的赏赐。可是赵王的眼神、语调,像是在赵括看到属下的匠人正在细细琢磨尚未开封的好剑时,那种期待与得意的神情――赵括也渐渐明白了君王的心思。
君王的宠爱,反而成了初露锋芒的赵括最大的畏忌与心病……不时的叹息,忧郁的神情,还有不时“发明”的新农具、武器,都成了邯郸人对马服子的印象…….可是,除了众人赞美和嫉妒的语言,却没有人去追问赵括为什么叹息,为什么忧郁,又为什么有赛过鲁班的技艺。
也许,在那些日子里,唯一可以让赵括倍感宽慰的事,便是他看着他梦中的姑娘琬儿,那碎步远去的柔美背影了。
美丽大方的琬儿是马服君府上的一名近身婢女,不过,她可不只是一名小小的婢女……
这位琬儿姑娘的身事很是可怜。
她的出身可谓高贵:其祖父是赵国安阳君赵章,赵国北部三郡,代、雁门、云中的最高执政者。
这位显赫的地方执政官赵章,是“一代雄主”赵武灵王的长公子,是本可能成为赵国国君的大人物。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沙丘宫变”,不光暂时中断了赵国的千秋霸业,使其国力由盛转衰,安阳君赵章被弟弟赵何,也就是后来的赵王,设计杀死在了沙丘离宫之中――不过数月,已经成为主父(太上王)的赵武灵王也被权臣李兑与赵成活活饿死在沙丘离宫里。而轼父篡国的罪名,自然的就由死无对证的安阳君赵章背了。
这一变故,让身为安阳君一支血脉的赵氏宗亲,皆成了阶下囚――当“沙丘宫变”数年后,琬儿出身之时,她也像她的父亲、死去的祖父一样,被剥夺了姓嬴氏赵的权利,成为王室的奴隶。
后来,她的叔公,也就是现在的赵王,惠文王赵何,念在血亲之情或者是出于对哥哥的愧疚之情,更是看在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儿之身,便放过了他这个可怜的侄孙女。赵惠文王不过还是把本可能成为公主的她贬为带有奴隶性质的“庶子”,罚到赵括家为官婢。
当从伐齐战场上回来的赵括,第一次在家中看到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孩之后,就盼望着再次从战场上归来时,能看到她的笑。
看着女孩充满忧愁的脸上,那如乌云间透出的天光般的笑,是身为懵懂少年的赵括心中小小心愿――粗心的大男孩,却没有注意到只有他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才能看到她的笑…….
战国,就是这样的时代,大小战争不断。打跑了虎狼之秦又去远征更加暴虐的匈奴,救了大梁之围又解了光狼城之困,还要时时提防作为盟友的燕国。
随着父亲赵奢因战功被赵王封为马服君,时乖命蹇的琬儿也从赵庭的官婢成为了赵括家的私婢。当青年赵括从阏与血战而归,再次注意到琬儿婆娑娇美的身影之时,他的两腮已长出了柔柔的胡须,他的心跳也开始为她加速;但赵括却不知琬儿的心中,又是在挂着什么,谁会又是她的春闺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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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不止一次想要将他所思慕的好琬儿拥在怀中,然后轻轻地亲吻他心目中真正的公主。他甚至遐想道:在那一刻,他一定会是天下底下最幸福的人。
“那管什么战死长平,只要我能和琬儿在一起。就算是死一百次,我也愿意!”赵括傻傻地想着,笑着,却没有看到琬儿也在某个角落里痴痴得注视着他。
可是赵括始终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他的心事,当然也包括他所依恋的琬儿。不谙世事的少郎总是害怕探测温柔似水,当然也是深如海底的女儿心。
直到有一天,在母亲的命令之下,虽然地位低贱,但血统高贵的琬儿以香汤沐浴、梳洗打打扮之后,被送到忐忑不安的赵括的榻前……(未完待续)
第六章 大将最后的奇谋
王年(公元前67年)身体一向健康的父亲赵奢突然生了重病,而病正是因为他的封邑紫山而起。
马服君赵奢的封邑叫紫山,也叫紫金山,位于邯郸西北,距邯郸城、40里,是赵奢在阏与大破秦军而得,所以也被世人叫成了为马服山。
紫山是太行山余脉,也是邯郸地方的至高点,也被称邯郸第一山,紫峰为其最高峰。紫山山势绵延地方数十里,连同周围三万户食邑和百姓,一起被赵王何封给了赵奢作为封邑。
如果登高至山颠,从峰上俯瞰西北,有南、北两条名河,波光粼粼,流金溢彩。两条河汇集在山脚之下,又转而向北、向东流去。这就是邯郸一大景观,紫峰晚霞。要是转身俯视西南方,中原最为繁华的工商业城市,强大的赵国的王都,邯郸城就可净收眼底。
紫山壮美而奇丽,又是邯郸第一山,离邯郸不过数十里,甚至还在赵王王畿之内――赵惠文王把它封给了赵奢,可见他对爱将赵奢的偏爱。
紫山有一景,名曰:紫峰晚霞。所谓“紫峰晚霞”便是每当夕阳西斜的时候,阳光照耀着百多丈高的紫峰,就会把紫峰染成绚丽奇美金黄色,从邯郸城中远远望去,就似在苍山之颠戴上了一顶金顶子。
可就是这道“紫峰晚霞”的奇景,被一些嫉恨赵奢,又因为赵奢一向公正清廉、行事谨慎而找不到攻诘把柄的佞臣们,当成对付赵奢,造谣说他有不臣之心的最好证据。
“紫峰晚霞”在这些别有用心的人的眼中,就叫做“紫山生紫气”;而紫气是什么,便是王者之气。这样一个有王气的地方,竟然出自一个庶出王子赵奢的封地之上,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在朝堂之上,突然有人拿“紫山生紫气”,来攻击赵奢这个曾经在燕国为郡守的赵国大将军时,他的长子赵括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不顾及避亲之嫌,从群臣中站了出了。
赵括立于大殿之中,手握白玉圭板,向赵王何行长揖礼后,便笔直而立,向义正词严地众臣解释道:所谓紫山生紫气的奇异景象,与其山色有关。紫山的山岩中夹着很多紫色石英石,其石质脆硬,呈紫金黄色。山上有多处紫黄巨岩裸露,数丈紫黄峭壁耸立,当丽日阳光映照其上,便是紫光闪烁,霞彩千条,更如祥云瑞气升腾。
“王上,把这种自然之象,穿凿附会,说成王气的人,才是居心叵测,才有不臣之心!”赵括瞪眼看着嫉妒父亲赵奢得宠,有意诬陷的几个小人狠狠说上一句
他这次据理力争为父亲,为自家争洗清了污名,也给又赵王何留下了能言善辩的印象,赵王也就更加看重这个他亲自挑选的“十年后的大将军了”。
可是,事情却不会就这样了结……
如果说赵括是一把磨得太利的剑,那他的父亲便是一块雕琢过细的无瑕之玉。他容不下别人怀疑他对国家的忠诚,即使这种怀疑是无中生有,即使长子赵括已经为他挽回了名誉。
奸佞的诬陷之词,就像是人有故意在无瑕美玉上多刻出道难看的一笔,在赵奢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像这个时代所有自视高洁的士人一样,赵奢得了心病,又从心病传成体病,最后一病不起。
赵奢自知时日无多,便单独将母亲患到生边,交待起身后之事――特别是让他最放不下心的儿子赵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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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服一家,本是赵国王族旁支远宗。论尊贵,根本比不上平原君、太子丹等王族近宗。可是现在我却指掌了赵国兵马大权,为什么呢?”赵奢意味深长地问道。
不等母亲作出回答,他自答道:“正是因为我们是远宗,不可能威胁到当今王上,还有他的继承者的大位。而以我现在在军中的地位、人望,还有我家的括儿的能力,我死后,他一定能继承我的位子,这便是我马服一门出了两位大将军。如此一来,我马服家在朝中的根基也就越发深厚了。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门地也就太过显赫了,一定会引来一些小人的嫉妒和诽谤。”
话到这里,赵奢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窗外;在他眼中,空中漂浮的片片就像是完美青布上的被缝上几块难看的白色布丁。他担心赵括将来也会召来他人的嫉妒了诋毁,重蹈他的覆辙。
“今王是个圣明的君王,倒还没有什么。可是我看太子丹没有今王的气度和权术……咳咳……”赵奢咳嗽两声后,继续道:“我马服家在今王手中,是斩杀劲敌、平衡朝野派系势力的利器;可到了太子丹的手中,就成了既伤到自己,又伤到我马服家的凶器。
我要是在世还好,以我平时的忠直之名,还可能退而自保身家性命。但我要是不在了,以括儿那种只学会了我的正直在表,却没有学到圆滑絮内的性子,一定会被朝中奸人诋毁诬告。最后,括儿定会给我们这个根基尚浅的马服家,引来灭门之祸!
哎!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教会括儿明白‘书上得来终是浅’的道理,不过这个道理也是主父(赵武灵王赵雍)多次提点,我又栽过几个跟头后才明白的。”
说到这里,用手肘吃力地支撑着病残之躯的赵奢,顿了一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中透露出的是无奈和对国家命运的无比忧愁。
“那,那,夫君要妾身怎么做?”母亲此时也感到这个陪伴了自己半生的男子汉的大限将至,含泪问道。
“那日在朝堂之上,王上向众臣暗示:有意在我去逝之后,拜我家括儿为大将军!
大王要拜括儿为大将军,那是害了他啊,俗语有云:良将起于行伍。我家括儿才华是尽有的,奈何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偏又生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将来国家一旦有事,他领兵出征,底下那些百战悍将能服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将军?若是他是个庸人还罢了,不过被大王当一个幌子;可偏偏他还有几分才情,自视又高,定然不甘心被手下众将摆布。如此,于我赵国于我马服家都是祸事啊。
你定要记住,不能让括儿成为大将军;他如果为将,不出数年,我马服家定会树大招风,必然会惹来祸害。如果王上还上像如今一样,只封括儿为文职或是闲官,你可让括儿欣然领受;可是大将军的高位,他是万万坐不得的!”赵奢抓住妻子的手,想要像过去一样紧紧握住,却又没有那个力气了……
“可是,就像夫君所说,以括儿的能力,你在军中的人脉,还有王上的看好,他成为我赵国的大将军,是顺理成章的事啊?我一个妇人,怎么能阻止得了君王和众将呢?”母亲明白父亲赵奢为赵括的将来谋划的深意,却又不忍看到儿子赵括为将之路上受挫,于是搪塞道。
“你只要这要说,就行了!”赵奢放开妻子的手,用尽全力,让自己坐了起来。
“你可是对人说,我在死前,曾对你说过:‘战争杀伐,是决定国家的生死的大事。而括儿谈论起来却很容易,他不过是夸夸其谈。将来赵国不用括儿为将而已,如果用了他,让赵军失败的一定是他!’
切记,我为让括儿自保,而不让他为大将军的事,不能让他知道。就让世人以为是我忧国忧民吧!”说完之后,赵奢的脸上露出了诡异而神秘的苦笑。
说完,赵奢又缓缓躺下,双眼望着笔直粗壮的房梁想道:“家国啊,家国,没有家那里有国。主父,我这么做无非想保全我马服一家,想必主父在天有灵也会体谅我这点子私心吧。
赵奢啊,天下人都说你是一个最正直无私的人,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为了自己家族的将来,使下这样的阴招。
赵奢啊,才是当世最大的奸臣贼子!”
在庙堂之上,看过了太多尔虞我诈的赵奢,豁达得自己嘲笑了起来,虽然笑得是那么心酸和无力。
“只是苦了括儿,只是苦了括儿……”母亲一面向父亲赵奢点头,一面在口中喃喃道;她的眼中闪烁的是两难的泪。
“把琬儿纳给括儿为妾吧,他俩一直要好,也算是对括儿的一点补偿吧!”母亲试干了泪,默默地思考着,怎么才能说服这个性十足的儿子――也许像当年的燕昭王一样,用儿女之情琐住儿子的壮志雄心,不失为一良策。
赵奢静静地躺榻上,他的心中荡漾着不甘与无力。他这位赵国的初代马服君,做了一辈子的忠臣义士,到了生人的末路,却成了天下最大的奸佞……可是,在这个家族利益大于国家利益的时代,他所的一切,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两份愧疚,一份是对他所深爱的赵国的愧疚,一份是对儿子赵括的愧疚。怀揣着这两份愧疚,赵奢闭上了双眼。他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牵挂,他的灵魂终于可以和他的主父赵武灵,胡服骑射,纵马中原,争霸天下……
数日之后,母亲便以听灵巫所言:“身为儿子的赵括的阳气太重,与父亲相冲,需要给你找一房妻室,调和阴阳”为由,作主让把赵括将琬儿纳为妾室。
在那天,赵括第一次拥抱、亲吻了他思慕多年的好琬儿,他心目中真正的公主;在那一刻,赵括仿佛觉得,他是天下最幸福的人。虽然他的心中明白,怀中的琬儿不过是他的妾室,他们可能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可是如阳光般耀眼的俊美少年与如明月般皎洁的美丽少女的结合,还是没有能挽回父亲赵奢的生命……
一代名将,赵国将星中,最为璀璨的一星,就这样静静陨落了。他高大的身躯,不是倒在争霸天下的战场,却是在儿女膝前的病榻;他眼中最后的神光也为此带上了几分幽怨。
赵奢去逝之后,赵括继承了他的君爵和封邑,仍然为马服君,世人却更爱称他为马服子、大公子……
赵括不知道曾视自己为国之栋梁般珍爱的父亲,为了保全家族会设下如些奇谋,来安排他的身后之事,让自己受这样大的委屈――当然,父亲赵奢也不会想到,赵括其实是害怕成为大将军的。
然而……
赵奢只是一代名将,而不是一位神人。在他为自己的这族的将来定下奇谋的时候,并没一件悠关赵国将来的大事,会如此之早的到来:在自己死后大约一年时间,英明睿智,却又缺乏如先王武灵王赵雍一般霸气的赵王何也病倒了,并且将成为新的先王,得到“惠文”的谥号。赵奢的谋略,也就随着赵王何病情的加重而渐渐破局。
赵王何就是赵王何,即使到了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也忘不了用他的政治手腕,做出欲盖弥彰之事,让觊觎赵国的他国君王们,以为他的身体健康,在他治下的赵国一片安定与繁荣。就在他御架崩坏前两月,他突然宣布要亲自参于一年一度的秋猎活动……(未完待续)
第七章 挟强弓兮射白鹿
金秋时节,邯郸地界正是一片清凉,大地一片辉煌,全然与这个战乱年代的动荡与凋敝格格不入。
闪发出如太阳般金色光芒的田野之间,曾经在战场上收割敌军头颅的赵国猛士,此时也成了乡间憨厚的农夫,正在精心收获着一年的辛劳。
雄居于中原一角,北拒匈奴,西抵强秦的赵国,又迎来了一个金色的好年景。就连这邯郸城外,王家北猎苑中生灵,也被大地滋养得膘肥体壮。修养生息了一年时光的野兔、野猪、野鸡和雁鹅,正等待着自视高贵的猎者前来捕杀,用它们的死亡给衣食无忧的猎人们,带来充满性血味的刺激与快感,使猎人们不忘征战。
一支身穿华美胡服的贵族骑队轻快地穿越过林间,趟过渡小河,来到了林间空地。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个目光如炬的赤衣青年,便是少年得志的马服君赵括了。
此时,赵括正仔细观察着前方约半人高的枯黄草丛间的动静,只见茂密的草叶随风而动,却又不那么自然。
“是鹿子,是白色的鹿子,君上!”从扈亲卫轻声而急促地提示赵括,他却没有发现那肥美的猎物早已进入了少主人炯炯有神的双目之中。
“哦?”赵括再次定神一看,果然见到一只世间罕见的白色雌鹿正隐藏在密密织织的篙草之中。
行事果断,同时又少不了年少之人的毛躁之气的他,毫不犹豫地引弓相向。
当弓弦将满之时,赵括猛然发现那个白色雌鹿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它痴痴地凝视着赵括,好像正在乞求他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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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眼神,赵括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对了,是琬儿,是我的新婚妻子琬儿;那一夜,在我怀中楚楚动人的琬儿……”赵括张弓的双臂微微颤了一下。
恍惚之间,赵括回想起来,那天在他怀中的琬儿那惊恐不安的眼神,就像现在眼前的这只母鹿……
母鹿那双和琬儿一样,透着几分灵气的黑色眸子,终于打动了赵括在战场上被敌人的热血浇冷的心。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它,与它四目相对,弓弦之上的利箭,却牢牢地捏在手中,引而不发。
“我说,我的马服君,还不快动手啊!莫不是又去想什么无马战车、会飞的铁鸟去了吧?”轻声说话,淡淡调侃赵括的青年叫乐乘,他是乐毅的次子,也是赵括的好朋友。他是个不幸的幸运儿:因为是次子,他没有像他的哥哥乐闲那样继承自己父亲乐毅的君爵,成为燕国新的昌国君;不过正是这个原因,赵国将来会又多出一员名将,他便是赵国未来的武襄君。
乐乘口中说所的“无马战车、会飞的铁鸟”是赵括这段时间不时会梦到的东西;虽然他也不太清楚梦中所见是什么东西,却以武将所特有的敏锐视角感触到这些东西皆是杀生的利器。他甚至产生制造这些利器的想法,不过苦于不知原理而作了罢。
看着乐乘的笑脸,赵括却一点而也高光不起来;因为他已经他梦到了赵王何死去的准确时间。一想到当日在猎苑中已是病入膏肓却还强撑着身体,猎下一只雉鸡赵王何;他知道,这个梦似乎也要应验了。
“你怎么了?莫不是在恋恋不忘家中的新纳的美妾吧?想来也是,你才结婚不到一月,令尊就过世了,接着又是守孝一年;现在又被叫来与王上一起打猎……”乐乘抿嘴一笑,轻轻嘲笑赵括的那点思娇的小男人心思――果然是还瞒不过这位和他从战场上一起下来的生死朋友。
身为赵国未来的战将,怎么能被儿女私情牵绊,于是赵括立刻机敏地解释道:“那是只神鹿,是百年不遇的灵兽。现在它显身于我大赵王家猎苑,自然是我赵国的祥瑞之物,我想将些白鹿生擒下来,献于王上。”
赵括的口齿依然伶俐,可是涨红的却把他出卖脸。
“果然是连你我的父亲这样的天下名将都说不过的伶牙俐齿……”乐闲自知在言词造句上面不是赵括的对手,马上避开了他的锋芒;可是他嘴角挂着的轻笑,分明就是在讽刺赵括这个为琬儿姑娘的柔情似水而神魂颠倒的“青年俊杰”。
赵括向从扈做了个手势,示意要活捉那只美丽的白色雌鹿。
众从扈迅速静静散开,没入草丛,想要包围那只让他心生怜惜的母鹿。
不知是为什么,赵括突然幻想母鹿在林间草荡中欢快奔跑的健美身影,于是希望母鹿快点逃走,不要为其生擒。这种感觉就像赵括渴望有朝一日,能和他所爱的琬儿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一起,一起畅游神洲山水,一起看夜空下的点点繁星。
不过,这一切是绝无可能的,因为他们都生活在一个被后人叫做战国的动荡年代。在这样的一个强权就是真理的年代,赵括所能做的事,只是用他的一切力量去守护现在所拥有的幸福。
突然!一股阴冷的风向赵括的后背袭来。
曾在济水之滨,与廉颇并骑同射,在阏与北山,与大秦锐士相搏的赵括,马上感到了身后的威胁。他猛地回身搭箭,只见一个黑影嚎叫着,从林中冲出,直奔向自己。
可是,和赵括一起久经沙场的战马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了。它奋力的扬起前蹄,以求自保。可是却害苦了两手不挨缰绳的赵括。他所发出的那一箭击中的黑影同时,他的身体也被生生地摔在了地上。
可能是摔得太重了,赵括反而感不到一点痛楚,只是眼前黑了一下。等到他又能看见东西的时候,目之所及,却是一片怪异的青绿。
这时,赵括只感到自己的鼻息只有出气无没进气。他在两眼模糊之间愕然发现,被他射倒在地的黑影,是一只身披一身如箭毛刺的野猪。
说来奇怪,在被摔得晕头转向的赵括,只看到眼前从人的口在动,好像在呼喊着什么,而耳中听到的却是嗡嗡的鸣响。
“我是谁?”赵括突然想到了这个傻问题。
“马服君!赵括!纸上谈兵!死于长平!”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终于传入了赵括的耳中。
“对了,我的名字是赵括!对,那个纸上谈兵,将被杀神白起乱箭杀死在长平的赵括。原来我所梦到的东西不是什么上天的启示,而是那个被叫做历史的怪兽。”赵括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在梦中所见,正是他自己的未来。虽然生人最大的恐惧,是对自身未来的无知;可是当他看到他的结局时,他的心中却是更大的,对死亡的恐惧。
“对不起,琬儿,我不能伴在你身旁了;不能兑现来年春暖花天时,在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下,为你歌唱‘桃之夭夭,烁烁其华’的许诺……”
赵括的眼睑变得好重,他好像沉沉得睡去,直到永远……(未完待续)
第八章 魂离散兮神必返
“大公子!”众扈众见赵括坠马,立刻大呼小叫起来。他的近身护卫和身边的乐乘已纵马而下,将他扶起。
“大公子?”
“赵括,你还好吧……快醒醒啊!”好友乐乘和护卫们齐齐叫道,声音时断时续传到赵括耳中,却成了:马服君、赵括、纸上谈兵、死于长平……
轻骑和厢车在林间飞弛着,明媚而温暖的秋,阳透过树木渐渐枯黄的枝叶,斑驳地照在车厢内看似静静安睡的赵括。透过车窗向路的尽头望去,好像树木也在发光,众人就像行进在光与暗相交错的隧道之间。赵括在这乎明乎暗的意境中,再次离魂神游了。
***
“你是谁?怎么如此寡廉鲜耻,连个遮体之物都没有?”赵括面向一个长发垂臀,体态雄魂却又不失清秀的裸体背影问道。
那个背影缓缓转了过来,那熟悉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但马上就转为得像水镜一般平静,所答非所问地回应道:“人,生是赤条条来,死是赤条条去;人的魂,自然也是赤条条的――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问,你是谁?”赵括看着此人脸上浮现着轻浮的笑,有一些愤怒了。
“我是谁?真新鲜,有人问自己是谁的吗?”那张熟悉到让赵括想不起是谁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
“没有想到啊,我们能在这里相见……又出了什么事?我记得上次相见,还是你6岁那年得了风寒症,高烧不退而昏迷不睡的时候吧。”神秘而熟悉的男子做出一付无奈的样子,用好友间嬉闹时的语调对赵括说到,仿佛他与赵括是多年未见却又是心意相通的老友一般。
“你是……”赵括有一些口吃地问道,他没有以发觉自己已经是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了。
“哈哈哈,你好好看看我的脸,再摸摸自己的……”男子回答道。
赵括照他所说,动作着……到他的手触摸到自己的脸时,手却发起抖来。
又是轻蔑地笑声:“呵呵,对,你想得没有错。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或者说,我是你的魂,而你也是我的魂。我的马服君赵括,未来的赵国大军将,那个以纸上谈兵而闻名历史的败将赵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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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赵括的口吃好像好了,换来的,又是是内心的重重疑惑。
“你还不明白吗?我是赵括的‘三魂七魄’之一,是名叫记忆的魂。而你是赵括的的思考与情绪之魂的结合――也就是主魂。你也知道,‘三魂七魄’是指:记忆、思考、情绪和触觉、嗅觉、视觉、味觉、听觉、语言、肢体行动力。你不过是赵括的思考、情绪之魄,你看那七个不成人形的光点没有、那就是我们的七魄……赵括的肉身从马上摔下来,把我们都摔散了!”
“魂飞魄散……我死了吗?”赵括的思考与情绪之魂震惊道:“不行……我还答应了琬儿,过两天要陪她逛邯郸夜市……等到明年春天,我还要和她一起在紫山的桃树下歌咏,然后轻轻的***她的脸,亲吻她的唇……”
“哼,看你那点出息……将来要成为四十万赵军之帅的我的主魂,居然会在生死之间,所想到的不过是一个女子……放心吧,你――我的思考与情绪之魂,你们两还没有散开,也就是说你们还不是缺少三魂之二的鬼――也就是世人说的孤魂野鬼。只要我们就像几年前那样,把七魄招集回来,肉身就又活过来了……真是的……我还想继续当当孤魂野鬼,再去看看将来会发生什么的……
当你站在浮云之上,在一边偷笑世间百代之人,特别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名将良相们,所犯下的种种错误,真是有趣啊――就像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
可惜了,没有想到这么快,主魂你就把我找上了。”记忆之魂,把嘴一噘,不乐意地喃喃道。
“原来我能梦到和未来有关事,是因为你?也就是说那些真的都不是梦,是真实的!当年我得风寒,而昏迷数日的时时候,正是你离开了我的肉身,神游天下,纵横古今,看到了那些有关将来的事情!”赵括的思考与情绪之魂恍然大悟道。
“正是如此。”记忆之魂好不得意的笑道:“人在做梦时‘七魄’没有参与,所以人在梦中没有感知;同样,‘三魂’之中只有记忆和情绪参与,所以梦境中没有思考能力,有的只是记忆和情绪――而赵括梦中所现,正是我所看到的那些将来记忆……所以赵括能梦到将来!”
“所以我才能丝毫不差的梦到济西之战的经过;所以我才能在屈原作《国殇》前数天,就能唱出其中部分词句――所以长平……”思考与情绪之魂顿住了,他哑然了。
“所以你在落马时,才听到我在耳边说:马服君!赵括!纸上谈兵!死于长平……毕竟,我就是你,而你就是我;而那个赵括的肉身就是我们哥仨个寄居的地方――身之将亡,魂将何依?我怎么会想自己的肉身就这样去死呢?所以我才会多次在梦中提醒你,要你看到长平,看到你的――我们的死!”没有情绪的记忆之魂,似乎只是会笑,即使是说到自己的死,也是笑面相迎,镇定自若。
赵括的思考与情绪之魂又一次听到了自己死亡,这一次还是从另一个自己的口中听到,他急了,冲上前到,一把将赵括的记忆之魂拿住:“我不想死,为了琬儿,为了母亲,为了我的幼弟赵牧……为了所有我想的人,和那些爱着我的人,我不想死!快告诉我,我们怎么才能重新合为一体,怎么才能将七魄召回!你倒是快说啊,我的记忆!”
思考与情绪之魂大叫着,却又换来了记忆之魂的冷嘲热讽:“怕死鬼,还大将军、大元帅呢?”你看,我们三个不正是在合为一体吗?”
记忆之魂指了指思考与情绪之魂与自己接触的地方,那里闪烁着明亮如日的光芒,思考与情绪之魂的手消失在记忆之魂的身体中,或者说记忆之魂融入了思考与情绪之魂。
“那七魄呢?他们怎么才能回来?”思考与情绪之魂和记忆之魂合二为一,只剩下两个头颅,还长在肩上。
“记得当年,是母亲大人呼唤着我的名字,才把七魄召了回来,我估摸着,这回了,也要我们自己的心中挚爱在耳边呼唤我们的名字,才能把他们找回来吧。
哈哈我们又合在一起了!不知道是不是要到了我赵括死在长平的时候,我们哥三个才能再次见面!反正我们有机会再见的,后会有期,我的思考与情绪之魂……”记忆之魂还是不改他的面脸本色,即使是在他消失的时候,还是不忘恶作剧一番。
***
“真是的,我这梦也太离谱了!”柔弱的烛光,无力地落在赵括的脸上。他在梦中呓语,像平时一样自信地微笑着,喃喃说道;可是他却还是闭着双目,没有醒来……
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榻上,孤单地继续着他的离梦,等待着爱人呼唤他的姓名,将他的魂魄召回。(未完待续)
第九章 梦里依稀有伊人
赵括还是无声无息地躺在榻上,他脸色红润,面像安宁,看上去就像睡着一般;其实他真是睡了,只是这一觉睡得比别人更长更熟。
在半梦半醒之间,赵括仿佛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嚎啕声。那悲凉的哭声从耳边传入他的心房,如地狱的烈焰一般烤炙着他的灵魂,让它不得安宁,同时也栓住了它,使它不能随父亲而去。
赵括沉沉得睡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睡竟会是数月时间――在这数月时间里,他的灵魂,将迷失在过去与未来的梦中……
渐渐得,赵括的灵魂又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他又开始做梦了,梦中他又看到了未来:原来会喷火的无马战车叫坦克,会在空中生下铁蛋砸人的铁鸟叫飞机,士兵手中长像奇特的机关弩叫做步枪……
在梦中,赵括看了数年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强秦的黑色铁流,又一次席卷了弱小的韩国,秦军攻取韩国的野王。赵括的身躯虽然不能动作,但他很清楚,秦人截断了韩国上党郡同韩国本土之间的联系,就意味着长平之役的开始,秦赵战争的开始……
其实赵国和秦国是一对兄弟之国、父母之邦;当今天下,最为亲近的两国就莫过于他们秦赵两家了。秦赵两国同出于嬴姓一族,两国王族更是血脉相联,时有婚姻往来,更被世人称为“嬴姓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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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算是兄弟又能怎么样呢?就连同一人的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更何况现在是多事之秋的战国。过去几十年来,“嬴姓双雄”之间总是磕磕碰碰,不时发生一些磨擦。直到5年前(公元前70年)的阏与之战,太多的流血使曾经的亲兄弟――秦赵两国彻底分了家,进而成为争霸天下的对手。
“可是这有关我什么事呢?我只想和我的琬儿在一起……我想和她纵马天涯,温柔地把她拥在怀里,一起看北地冬雪,夏日同赏大漠斜阳。”赵括含着浅浅得笑,在梦中默默想道。
可是,他的长梦却一直就没有醒来,好像他是在等待着琬儿,用温柔的莺莺鼻音对他说:“括哥,快起来了……”
“琬儿,我的好琬儿,你为什么还不来把我从大梦中唤醒?我甚至听不到你像母亲一样,为我而哭泣。难道那些日日夜夜的思念,不过我的自作多情?难道你不曾爱过我吗?我们在明月许下的那些山盟海誓又算什么?”一想到这里,赵括的泪便黯然落下;他的泪水却引来了母亲的惊喜和丝丝泣声。
昏迷中的赵括,完全错怪了和他一样情深款款的琬儿。
赵括不知道,因为他坠马后长期昏迷不醒,还有父亲赵奢的去逝,让六神无主、自乱方寸的母亲把怨恨都撒在了可怜的琬儿身上。母亲听了灵巫的话,认为琬儿是扫帚星,将她逐出了家门,叫她去赵氏宗庙,日日为自己的儿子祈祷,赵括一日不醒,她就一日不能回马服家。
其实,母亲并没有不知道,只要琬儿能在赵括的身边轻轻耳语两句,也许她的好儿子就会马上醒了,然后去亲吻琬儿薄而柔软的双唇;于是赵括只好继续他的迷梦……
梦,不知还要继续多久……
可能是处在生与死的边缘吧,赵括所梦到了一年之前故去的父亲赵奢的点点滴滴。
他梦到了赵奢为燕国上谷郡守时,对匈奴人的征伐;梦到麦丘城下,赵奢以仁义之道,降服坚城的大智大慧;梦到赵奢为田部吏时,刚正不阿,不畏权贵、严肃执法、勇惩抗税者的美谈佳话;更梦到了自己亲身参于的阏与之战时,赵奢的如神用兵。
“父亲,您永远是我的骄傲!”赵括在梦中对赵奢道。
于是他又梦到了让赵奢一战成名的阏与;正是在那里,青年赵括成为了赵国冉冉升起的将星。
赵括使足了全力,拉满了大弓,瞄准冲向自己的秦军。
渐渐的,天色发暗,黑色的秦军不见了,出现在草丛中的,是一只美丽矫健的白色雌鹿。
雌鹿痴痴地凝视着将要射杀它的赵括,却一动不动。
突然雌鹿化做琬儿的模样,焦急得向赵括大喊……可是赵括却什么也听不见。
琬儿不停地用手指着赵括身后的方向,还一反常态地跺着脚,眼中更是生出了急切的泪花。
“什么?”赵括终于反应了过了,他转身一看,一只丑陋的野猪正向自己横冲过来。
嗖,一箭正中了野猪的脑门……
野猪在中箭之后,马上站立了起,变成了一个将军的模样。满身的硬毛,化成了一身的箭杆,深深地插在了流血的躯体之上。
将军还是一步一屈,踉踉跄跄走向赵括。
当赵括看到野猪变成的将军的脸时,他猛然从立起了身子:“这不是,不是我的脸吗?他就是我,将死于长平的我?”
“不,我不想死,我不能就这样窝囊的死去!我一定要做些什么?不光为了我,更为了我的琬儿!”赵括的身体抽动了几下,又沉静了下来――他好像还在等待着那个已经不可能回到他身边的美丽女孩,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唤他起床。
清冷的晨风,把赵括额上的汗珠吹冷,犀利的朝阳,刺入了赵括的又双目。
“原来,这只是一场梦啊!”赵括庆幸道。
他想要用手去***身边的琬儿,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把她唤醒,温柔地把她拥怀里,在她的耳边细细低语,和她一起分享自己的怪梦。
可是一手伸去,身边却是空无一物…….
“琬儿?你在哪儿?难道这不只是一个梦!”赵括猛然起身,大声叫道。(未完待续)
第十章 梦中伊人今何在
“琬儿!你在哪儿?”赵括这个堂堂丈夫,被国人尊称为“大公子”的翩翩贵胄,在昏睡数月之后,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讯问一个女子的下落;而这个女子不过是他初纳的侍妾――一个才一出生,就被君王定下罪名的柔弱女子。
一张如春之妖桃般美丽的面庞,惊恐而激动地出现在赵括的眼前。离赵括的脸是那样的近,近得他可以轻松的感到面前这桃面伊人那均匀而跃动的气息。
“琬儿,太好了,太好了……原来你一直就在我的身边,我还以为你……不,是我不好,我就不该那样想,对不起,是我的错。”赵括虽感到全身僵硬无力,却不知是哪儿气力支撑着他,让他将伊人娇小的体身紧紧拥在怀里,就是用去他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也不肯放开。
赵括的眼湿润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明白自己能从迷梦中醒来已是不易,一定在珍惜身边的一切,特别是他所爱的琬儿。
赵括感到怀中的可人儿正在发抖:“原来你和我的心一样啊,一样的激动,一样感激上苍让我们能再次相拥在起一”
赵括作如玉在怀状,怜惜地将可人儿抱得更紧,好像要兑现曾经的“永不分离”的誓言。他将双唇贴在玉人儿的耳边,想要轻轻碰触那如钩玉般温润洁白的耳垂,却听见玉人儿发出柔柔的颤音:“大公子,您醒了,真是太好了,太夫人她天天都守着您,刚才才回屋睡下!”
“不对,我的琬儿从来就是叫我括哥哥的……”赵括这才发现,从怀中的人儿身上散发出的阵阵玉香不是他所熟悉淡淡的茉莉香。
赵括猛地将怀中的女子推离自己,却不把她推开,又将她拉到面前,好看清自己先前所拥之人的面容。
“小珠……怎么是你……琬儿呢,我的琬儿?”面对眼前这位全身散发出灵秀之气的小美人儿,赵括不为所动。虽然继续紧握着美人那柔如嫩藕的双臂,他的心中却是想着另一个女子。
这个被叫做小珠的女子的出身和赵括情系的琬儿相似。她是被赵惠文王视为当年参与“沙丘宫变”的另一个乱臣贼子,安平君赵成的庶出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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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当年,安平君赵成和奉阳君李兑利用“沙丘宫变”,设计将琬儿的祖父安阳君赵章杀害,把赵武灵王饿死在沙丘离宫中,同时又架空了赵惠文王的君权,在赵国**横行了十来年时间;就连马服君赵奢和昌国君乐毅这样的贤良勇武之将,都被他们逼迫着,逃亡到了燕国(当时二人不过是禆将,还未封君)――一时之间,赵成、李兑真是好不风光!
不过可叹不幸的小珠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风光:一来她不过是个女仆所生的庶出小辈,根本不可能享受什么贵族待遇;二来她出生的时候,盛极一时的“两君**”已被睿智而深沉的赵惠文王终结――两位统治赵国长达十年的君子之后,不是被罚去戍疆,就是像小珠一样,成了别家君上府中的庶子(奴仆)。
“大公子,夫人她……”不知是小珠还没有从赵括反常的举动中反应过来,还是因为她的“大公子”的意外苏醒而震惊,说话总是有一点支支唔唔。
“夫人?那个连姓氏也没有的琬儿也配叫‘夫人’!她不过是你家君上的侍妾。”母亲憔悴的脸出现在了赵括的眼前。赵括母亲看到有着激动地发颤的两眼,还有紧锁的双眉,明白自己失态,立刻将小珠放开,轻声对母亲说上一句:“对不起,您辛苦了……”
为儿子赵括的“病”而操心的母亲显然睡得很浅,赵括房中小小的一点声响很快将她从迷蒙中唤醒;可当她看到儿子一醒来,不是问今昔是何年,却抱着家中的婢女询问他新纳的妾室身在何方,她对执行亡夫赵奢的遗言有些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从亡夫的遗言,用儿女之情将那个曾经有着凌云壮志的爱子拴在自己边。现在的儿子,还是那个被上月才驾鹤西去的赵惠文王比作利剑的儿子赵括吗?他的眼中淡淡淡泛起的光华,分明只有对世间万物的情与爱,不是为将帅之人那种可以刺穿人心的犀利目光。
“夫君,我做得对吗?”看着赵括那双情深款款的眼,母亲在心中反问自己。
“母亲……琬儿呢?她在哪?她答应了孩儿,说要常伴在我的身旁的!”赵括还是执拗着像个刚从梦中醒来的小孩,吵闹着寻找早已丢失了的玩具。
看到赵括如此不争气,母亲真的后悔了,她开始愤怒了;为赵括的“懦弱”,更是为自己的错误而愤怒。她想要做点什么,想要重新唤醒自己真正的爱子,而不是现在这个只知道围在妇人裙边的贵公子:“我把那个丧门星赶走了!你要女人,我就把你身边的这个婢女给你吧!”
说着,母亲把不知所措的小珠推到了赵括的身边,又抓起小珠的头发,把她的脸靠向赵括,同时剥开她的衣襟;霎时,小珠洁白如玉的双肩暴露在赵括有些呆滞的眼中,让人浮想联翩的双峰也微微露出,仅被衣衽遮住最为诱惑的地方。
母亲努力地压低了声音,吼道:“你看她,她也有一张美丽的可以迷住所有男子的脸,也有一付能让所人男子得到快乐的身体。现在,她是你的了,你的新侍妾!”
“不!琬儿就是我的妻子,是我最爱的人!”赵括又把无辜的小珠从身边推了回去,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可是,因为数月的躺卧,他的双腿有一些麻木,不过是立了一下,又无奈地坐在了地上。他重重地身体落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空空的声响,就像是在召唤这个房间的女主人快快回来。
“妻子?你现在还是个未婚的君子,哪儿来得什么妻子?你将来是要为我马服家迎娶一位异国公主的人!至于那个连姓氏都被先王抹去的女子,她不过是你的一件玩物!”母亲是铁了心,要将赵括拉回他原来的轨道,让他成为赵国的栋梁之材――至少不要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
母亲的两句冷言,终于让赵括清醒了过来,他和琬儿之间几乎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按战国的婚姻制度,像琬儿、小珠这种出身的女子,最多不过是能成为一户体面人家的妾室。而在动荡的战国时代,甚至之后千年时间,妾是没有资格扶正为妻,有妾无妻的男人,仍是未婚人士。就算是有妻子的人,在妻子死了,丈夫哪怕姬妾满室,也是无妻的鳏夫,要另寻门当户对的良家女子,聘娶为妻室。
赵括还是静静地安坐在地上……可是眼中透露的,已却不再如失去心爱之物一般的迷茫与焦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神情。
“琬儿太可怜了……琬儿永远不能成为我的妻子,我和她永远成不了夫妻,而我一定是非她不娶;如此,即使到了黄泉路上,我和她都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天地诸神、列祖列宗,命运真的不能改变吗?为了我的琬儿,我赵括现在要试试……不,即使是逆天意而为之,我也要试试!”赵括的心中如是想到;那个曾经的意气少年郎,又出现在了母亲的面前,所不同的时,他也经长成更加坚毅的大人样。
“母亲大人!”赵括正起身子,理了理零乱地衣裳和蓬起的头发,然后屈膝跪地,手放在膝前,用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额头落在膝前手后停留了一段时间――他郑重其事地向母亲行了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用到的稽首大礼。
“母亲大人,您刚才说先王?王何(赵惠文王赵何)已经仙逝?那么我赵国新王定是太子赵丹,而先王王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代新王主理国事。可是先王幼子长安君不服新王君,自认为他才配成为新君――这一切一定使太后很是为难吧?”稽首礼毕,赵括抬起头来,以矍铄的目光看着母亲,轻轻发问道。
“是的……”母亲吃惊得着赵括烁烁的双眼。虽然她知道赵括有点异能,没有想到已经昏迷了大半年的儿子居然能做出如此正确的判断。
“和三十多年之前的那场‘沙丘宫变’前的情形相似吗?母亲大人?”赵括端正身体,以严肃的神情再次问道。
“‘沙丘宫变’!”屋内,两个女人惊恐失色,两张口同时放出了这么多年来,赵国上层的禁语――“沙丘宫变”。
小珠是“沙丘宫变”的间接受害者――正是这场由她祖父安平君赵成策划的“宫变”,最后把她的家族从赵国王族中抹去,让她成为马服君府中的私婢。而母亲则是从父亲赵奢不时的叹息中,了解到这场几乎断送了赵国霸业的血流宫变的可怕。
“‘沙丘宫变’……将在邯郸王城中重演?又是你那些荒唐的梦中的东西?不可能,不可能!”母亲没有想到赵括一醒来,居然预言了这个可怕的事情,她不想再因为王室成员之间的争斗失去任何她珍惜的东西,特别是她的爱子,因为她已经失去了一个。
赵括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阻止这种惨剧的发生,但我希望母亲大人能亲口告诉我,琬儿在什么地方。”
赵括知道,他可以绕开母亲,把琬儿找回,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更明白,如果没的母亲的承认,他和琬儿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即使他们不是以夫妻的名份。于是他便捏造了一个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宫庭政变,并说可以阻止它的发生来向母亲征得琬儿确定的妾室身份。
“‘沙丘宫变’……又会死好多人……”小珠两眼无神,喃喃念道;她虽然没有经历过那场血光之灾,但身为安平君赵成血脉的原罪,还是让她怕得脑中嗡嗡作响,不知所措。
小珠充满恐惧与无助的脸,让母亲崩溃了,她也无力地坐在了地板之上,抱着一丝希望,问儿子:“括儿……你真能阻止血亲相煎,骨肉相残的惨剧重演?”
“嗯!请相信孩儿!”赵括坚定地行了个顿首礼,将重重地头碰在地板上,发出沉重而坚定的声音,虽然时间短暂,却显示了施礼者巨大的决心。
“好……你去做吧……要小心……我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母亲为赵括理了理散乱垂下的鬓发,心中却想着那个才在梦中出现的夫君赵奢。
“是的,母亲!”赵括微微点头,自信满满道:“孩儿绝不会让您再次流泪。”(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原来今昔是此年
赵括所说得“‘沙丘宫变”可能重演,虽是他出于得到向母亲讨得“妻子”琬儿归家的筹码之计,但也绝非他一时兴起而胡乱编造出来的危言耸听。
赵惠文王与威王后(赵威后为齐愍王之女)之间的婚姻虽然是赵国和齐国之间的政治联姻,不过这对政治夫妻之间的关系相当融洽,他们一共生育有三个儿子和二个女儿。三个儿子分别为现任的赵王赵丹(赵孝成王)、次子庐陵君、幼子长安君。三个儿子中,赵丹是长子,理所当然地从赵惠文王手中继承了赵王之位,但幼子长安君却是赵惠文王与威太后最为宠爱的孩子。
这个长安君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三个嫡出王子中最聪慧的一个。连赵惠文王生前都曾说过:“小三儿”最像年青时的他,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要是长安君成为国王,一定是赵国社稷的福气。
威王后也在赵惠文王耳边吹过枕头风:将来,这个王位一定传给“小三儿”啊……
可是赵惠文王毕竟是生于这个乱世的少数英明君王之一。亲经历过“沙丘宫变”和之后一系列被叫做“沙丘之乱”的动荡的赵惠文王,不想又如他那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先父赵武灵王一般,做出“废长立幼,动摇国本”的事情来。
于是赵惠文王狠下心来,让才干平平,只能说将来不至于成为昏君的太子赵丹成了赵王――赵惠文王和威王后对赵丹不满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赵丹变态的生活作风;赵丹先是与其妹(后来的燕后)有**之嫌疑,后又迷恋男风,与被世人讽刺为变态的族中小辈赵穆搅在一起。而他最看好的“小三儿”不过是因为与新任赵王的血亲关系,成为了长安君,并将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长安君心中对他庸碌无能、道德败坏的兄长不服,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赵惠文王临终之前,为了稳定国家,而做出一项安排,又让这个不安分的年青君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赵惠文王在弥留之季,把国家交托给了陪伴自己近三十年的妻子威王后。赵惠文王让威王后代理那个让他不放心的长子赵丹管理国家,直到有朝一日,赵丹成器,才还政于赵丹。
不到四十岁的齐国公主,就这样从威王后成为了威太后,同时也成为天下第二强国,赵国的实际女主。
威太后更喜欢她的幼子长安君,这是赵国上下皆知的事情;对此,长安君和他的两位哥哥,赵王丹、庐陵君的心中,也是明了的很。三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因为父王赵何临终前为赵国的将来而布下权益之策,变得十分微妙。
赵王丹,也就是后来的赵孝成王,虽然坐上了王位,可是他却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生怕有朝一日被自己的母后从王台上拉下来,为弟弟取代。
自视才高的长安君则是四处走动,为得到赵王的大位到处活动,逢人便宣传:王位当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为能者居之”云云――当然,他所强调的主要是后面两句。
最没有机会当上赵王的庐陵君,则是不时地挑唆年青气盛的弟弟,从他的王兄与君弟的身上渔利;而他站在他的背后的那个人,则是他的叔父平原君赵胜。
至于平原君赵胜为什么支持侄儿庐陵君,原因也不外乎两点。
一是因为平原君的私心:庐陵君的处境和三十多年前的他很是相似。同样是因为不是长子,又怀才不遇,没有机会得到王位;同样是夹在两个优势明显的王兄王弟之间,不被父王母后看重,甚至是有几分遗弃之心――这些,让平原君和庐陵君叔侄之间产生了相惜相怜之情。
二是出于平原君的个人野心。赵王丹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也不是昏庸之辈,不是那么好驾驭;而长安君更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一旦有机会登上大位,必定会剪除像他这样的王亲老臣的势力――更是不可取。要说才能,庐陵君与赵王丹在伯仲之间,且在朝中没有多大势力,是最好控制的人――一旦平庸之辈的庐陵君成了赵国的君王,又是自己扶植起来的,将来赵国的天下不是任由他平原君赵胜呼风唤雨才怪!
于是,在马服君赵奢死后,成为赵国宗族势力当仁不让之首脑的平原君赵胜把“宝”,压在了庐陵君身上。他在私下告诫庐陵君道:韬光晦迹,以静制动,让你的哥哥和弟弟为了王位去争吧,到最后,你才是笑得最高兴的人。
“大公子,别动……”小珠一面轻声“斥责”赵括,一面将赵括的头扶正,方便她梳理。
胡乱吃下一些肉汁、粟粥之类的食物之后,赵括便在小珠的帮助之下梳洗打扮起来;他准备立刻就去拜访平原君赵胜,劝他改支持庐陵君为支持赵王丹。这样一来,便可断绝了庐陵君和长安君的野心。
赵括默默不语,任凭身为琬儿仕女的小珠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他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因为长期不用而没有打磨的铜镜,思量着怎样说服那个老谋深算的堂兄赵胜。
“不好办啊!那个老狐狸摆明了就是想要借机扩大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赵括微微摇了摇头。他感慨自己虽然从梦中看到赵国的这场政治危急最后是化解了;可是其中细节,却是他的梦境中所没有的,而自己在这场危急中的作为如何,更是不得而知。
“既要将危急化于无形之中,又不能得罪一方,真是不好办啊!”赵括刚从长达半年的昏睡中醒来,却没有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为国家解决这样一个大难题,真是倍感头痛。
“不……我不能就这样放弃了,为了琬了,也为了我……”赵括再次轻摇头颅,想要排除杂念,一心解决当下的问题。可是一想到他的琬儿,他又是杂念丛生。
当赵括无意之中把目光放在铜镜中模糊跳动的身影时,他又个一次迷离了:“我的手指轻轻的穿过她柔柔的秀发,当那乌黑清亮细丝如甘泉般从指隙间滑过,便发出淡淡的茉莉香。那沁人心脾的淡雅香味,和着幽幽清风缓缓吸入了我鼻中;我更舍不得将手指抽离那从琬儿头上垂下的如凝脂一般的黑色的瀑布……”
赵括曾经很喜欢琬儿的头发从自己指间缓缓流过时,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可是他没有想到,现在这种若即若离之感,却是那么让他心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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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忽然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了为自己梳理青丝的小珠那如簪的玉手上。小珠先是一振,却不把赵括的手拨开,而上又赤红着那本来就是桃花般娇艳的面容,提醒她的大公子:“大公子,您真得不打听夫人,不,琬儿姐的下落。”
经小珠这么一说,赵括才发现自己又作了非礼之事,当他的魂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他的手也放回了原处。
赵括没有向小珠解释自己为何不问心中所爱的去处,却反问小珠:“现在是王三十三年(赵惠文王年,公元前66年)吗?”
“公子睡糊涂了吧,您看现在春暖花开――现在是新王元年了(赵孝成王元年,公元前65年)”小珠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梳子,一边清理梳齿间的黑发,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头发放入锦盒之中。
“新王元年?”赵括一听,心中猛然一震,这才注意到屋外的一片桃林已经是落樱缤纷,虽然辉煌却又是带着盛景行将不在的淡淡忧愁。
赵括一脸愁容,想到了去年围猎之前对琬儿许下的歌唱‘桃之夭夭,烁烁其华’的心愿,更想到了如桃花般灿烂的赵国的明天。
“新王元年……”赵括的心中再次默默念叨着这个词;在他的梦中,这一年,正好是赵国由盛转衰的开始。
此时的赵括还在感伤将如桃花般衰落的国家,不知自己能为国家做点什么,却没有留意到在他的梦中发生的另两件大事。
在赵国的东西两面,那个和赵国同姓同宗的秦国,还有和赵国有着姻亲关系的齐国,各自发生了另一件改变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女主们的战国策
赵括毕竟还是太过年青,因急于与恋人相守一生的想法,使他的胸中产生了一颗浮躁不安之心;正是源于这种浮躁,使他仅仅看到了邯郸这一城一地的时局,却忽略了将对赵国还有自己的将来,造成巨大影响的两次政权更替。
新王元年(赵孝成王元年,公元前65年),赵国新任的女当家,摄政太后赵威太后的兄长齐襄王带着重振强齐国声威的万丈雄心离开了人世,其子王建即位为新君,成为了历史上最后一位齐王。
与赵国的情况相仿,新齐王也是少不更事,因而著名的齐君王后便顺理成章的开始了摄政。齐、赵两个东方大国先后进入了由太后执政的女主时代。
因为是妯娌,又同为刚才丧夫的寡妇,齐君王后与赵威太后之间便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她们二人的私人关系比较好,这种良好的私人关系又体现在了两国的外交上――赵、齐两国因为“五国伐齐”而产生的间隙也渐渐得到弥合。
自齐君王后始,齐国开始以休养生息为国策,努力恢复因“五国伐齐”及之后一系列的战乱而衰败的国势。此后,齐国基本不再参与各国间的征伐战争,将山东之置身于战国末年乱世之外,成为了一个毫无野心的看客,直到统一的剑锋指向齐都临淄……
就在齐、赵国的太后女主们先后登上历史舞台之时,远在西方的秦国,却结束了它的女主时代;秦国最伟大的君王,昭襄王嬴稷终于从母亲宣太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并开始摆脱秦国“四贵”的控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秦王。
随着曾经困死楚怀王、囚禁孟尝君,又以**诛杀义渠戎王--统治秦国近40个年头的秦宣太后的黯然离去,秦国也迎来了它的新时代,秦昭襄王嬴稷的时代。
***
正当小珠为赵括整理穿在的胡服之时,母亲又走了过。她静静坐在赵括身边,把刚从黄泉路上回来的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母亲看着赵括自信地高高挺起着胸膛,却摇头说道:“括儿,你就这样去王城?”
“王城?母亲,我去王城做什么?”赵括反问道,脸上更带着几分惊异之色。
“你不去王城那要去哪呢?”母亲继续摇头,对失望之色浮于疲倦的脸上。
赵括理了一下腰间白璧,接着正过身来,对母亲一拜,然后回答道:“此次我赵国的祸端,都因为长安君想与新王争王位而引起。而年少气盛的长安君又是被他二哥庐陵君挑唆起来的――庐陵君的背后是我那鼠目寸光的堂兄平原君。
只要我对平原君动之以情,说之以理,相信他一定能放弃对庐陵君的支持。那个庐陵君,不过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平庸之辈,没了他叔父平原君撑腰,自然就闹腾不起来了。
所以孩儿以为平息祸事的关键就是要说服平原君,只要平原君不在下面动手脚了,我赵国王家宗室就安定了。”
“还是不对!”母亲还是摇头,凭着多年来对赵国政局的见闻,颇有深意地说道:“阴谋者之所以策划阴谋,是为了得到利益。你想让他停止他的阴谋,就是在与虎谋皮,他会答应你?”
“这……”阅历尚浅的赵括一听,顿时如被打中了七寸的蛇虫,身体一颤,默然不语。
片刻之后,赵括才又发出声来:“母亲果然是经历过‘沙丘宫变’这等大事的人……”
赵括听得面红耳赤,却又不得不为母亲的见解连连点头。于是他收回为先前自信到有几分狂傲的微笑,再拜母亲道:“那孩儿当如何是好呢?”
“括儿,经你先前所说,我赵国可能又有一场**。于是为娘的突然想起来平原君……他是在学当年的奉阳君李兑和安平君赵成的作为,挑拨新王和他的兄弟们间的关系,然后从中渔利。”
“母亲说得极是,正是如此……”赵括继续点头,口中诺诺称是,脸上更上露出如少时看父亲赵奢用兵时那种折服的神情。
“如今,新王与长安君之间已经生出了间隙,平原君的目的已经达到。你现在去找他又有何用处?
另外,你的这位堂兄的那此本事,为娘是看得最清楚的,他不过是学学人家齐国的孟尝君,养几个门客充充面子,捞点不实的虚名。这次他挑唆新王兄弟关系,然后渔利的计谋实在不能是什么高明之策……像这种全然不记后果、几近误国的馊主意,指不定就是他府上的那个狗头食客为了向他表功,胡乱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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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要去找他收拾这个烂摊子,就算是他被你说动了,只怕是他也是有心无力咯。”母亲的脸还是那样的消瘦,但眼中却闪烁着经验累积而得的智慧,而这正是赵括所缺少的。
“那么,我去找平阳君赵豹,他为人忠厚老实,在宗族中有威望,我劝他说服长安君不要与新王为难!”头脑灵光的赵括经母亲这么一说,又生出一计来
“错错错!”母亲开始叹气了,经过半年的“长眠”儿子赵括的锐气是回来了,可是还是如亡夫赵奢说得那样:有几分才干,却又自视过高。
母亲再次提点赵括:“他平原君可以学当年的奉阳君和安平君,你就不会学当年的他吗?”
看着母亲那带着淡淡血丝,却又充满神谜的双眼,赵括恍然大悟,拍着大腿答道:“为人父母,怎么忍心看到自己的子女之间发生争斗,进而闹出血灾呢?孩儿这就去找太后,让她出面,说服长安君绝了妄愿!”
“对,我也是身为母亲的人,当然知道一个母亲的心……”母亲终于点了点头,,露出了半年不见的笑脸。
赵括陪着母亲笑了,他自以为新的宫庭变乱,不过是他的子虚乌有的“编造”,却没有想到,很快他就会被卷入赵国纷乱的政治漩涡之中;而他在其中的作为也许真的就改变了他和赵国的将来。
新王元年(公元前65年),三位女主谢幕与粉墨登场的一年――天下、赵国、马服家、赵括都迎来了各自命运的拐点。(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慈母心几人知
“快,小珠,帮我换上冕服!我要进见太后!”赵括又恢复了他特有的自信的神彩,一边命令小珠,一边蜕去身上的胡服。
“是……是,大公子。”小珠从神游中回来,慌忙回答道。
母亲与赵括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之中,多次提到了让小珠十分敏感的词――她的祖父安平君赵成。
小珠答应一声后,便立刻为她的大公子取来了冕服、冕冠。
赵括位不过公卿大夫,他的冕服虽然也是玄色的上衣、朱色的下裳,便上下所绘有章纹就不及君王的华丽。而他的冕冠也不像赵王用的冕冠那样,有如星河一般垂在眼前的冕旒;只是在圆圆的黑色上高帽顶部,连上一块前圆后方的长方形冕板。
小珠一如过去一样,将精美的玉笄穿插冕冠一侧的孔中,让笄与发髻拴结;可这次,平时手脚麻利的她,却没能顺利地把玉笄从冕冠另一侧的孔中穿出。
赵括看出了身旁的弱质少女忐忑的心,却又不点明,以调侃地语气,微笑着安慰道:“我睡了半年,你的技艺也生疏了不少啊。”
“大公子,小珠害怕……”小珠的手微微一抖,玉笄不偏不倚地穿过了赵括的头顶,稳稳地与冕冠上的两孔相接。
“小珠,三十年前的那场祸事不会再次出现。你的大公子不会让赵国再多出一个小珠,一个琬儿……”一说道自己的“妻子”,自诩为天地男儿的赵括又哽咽了。
“用那条您最喜欢的错金银嵌宝飞凤纹带钩吧。”装作没有听见,小珠一面建议,一面将镶嵌着金银宝玉的带钩从匣中取出,系于赵括腰间。似乎,她想用强装出来的镇定,来掩饰早就暴露在赵括眼前的不安。
平日里穿惯了戎装、胡服的赵括,虽然是冕服在身,冕冠在头,却还是言多有失。他走到门口,大叫一声:牵马来――立刻引来了身边众扈从诧异的目光:“大公子,你这身行头,怎么上得了马?”
赵国自武灵王开始,倡导胡服骑射,反应在民间,就是胡服的流行。赵人原来穿的衣服,是中原地区常见的袍服,这样的袍服袖子长,腰肥,领口宽,下摆大,很不适合劳作,更不要说行军打仗了。身为君王的赵武灵王在他的军中推行胡服,那些兵民一体的赵国猛士自然看到了胡服的好处,便把这种“军装”的形制带回来家中,作为田间地头的工作服。渐渐地,方便的中原式胡人衣裳成了赵国国人乡党的平常服饰;一个要出门做事,不穿一身短打的胡服,反到成了怪事情。
经扈丛这么一说,赵括才反应过来,立刻改口道:“战车伺候。”
赵国在改行胡服骑射之后,国中就废除了多达近万乘的战车。不过,到了赵惠文王时,改变了赵武灵王的国策,又把那些堆在武库中等待腐朽的战车翻新,重新组建了独立的战车部队。这是因为在将军们实战中发现,骑兵无法完成正面冲击敌阵的任务――这个时代的骑兵,没有马登和马鞍之类齐备的马具,自然不能在马上灵活地使刀弄枪。为了完成一个战术目的,赵国不得不保持了一定数量的战车,作为冲击敌阵的尖刀。
借着等待战车的工夫,赵括开始回顾三十多年前,平原君赵胜初登历史舞台时,一鸣惊人的亮相――虽然那时他还没有出生……
先王年(赵惠文王年,公元前96年),赵武灵王曾经在一次酒宴之后,私下问他的庶子,当时还未封君的赵胜道:“我看到你大哥公子章身材高大,很是像我;可是现在的王上是你的二哥赵何。我刚才在宴席上,看到身为兄长的他对弟弟赵何唯唯诺诺,自称臣下的样子,心里很是难过啊……
你看,我可以把赵国北面的代、雁门、云中三个郡划给你大哥公子章,让他自立为代国国王如何――这样一来,他们兄弟两个都是王了,我也不觉得亏欠谁的了。”
一听父王要把赵国一分为二,赵胜自然是不同意,他没有和赵武灵王讲什么“国家统一是大势所趋,不可逆潮流而动”之类的大道理,而是立刻跪下说:“大哥要是不为君王,还不会和二哥相争,因为他没有那个势力。他一旦成为王,手中就有了与二哥争夺赵王之位的本钱……父王,你这是在给大哥利剑,要利诱他杀了二哥啊!”
赵武灵王一听,自然不悦:明明疼爱儿子行为,却被你小子说成了害儿子!
于是,赵武灵王一怒之下,借着酒劲,就狠狠地给了赵胜一脚……
果然不出赵胜所料,一年之后,安阳君赵章和赵王何(赵惠文王)之间发生了血拼,赵武灵王也死于这场因为溺爱子女而引发的国祸之中――这便是对赵国影响深远的“沙丘宫变”了。
“沙丘宫变”平息之后,赵胜也因为在事发之前对赵武灵王的谏言立功,被二哥赵惠文王封为平原君。
“这个平原君赵胜,年轻时倒还聪明,怎么到了老来,就利令智昏……”赵括摇了摇着,感叹道时光可以把一个睿智机敏少年雕琢成昏聩不勘的老朽,更感伤自己对琬儿的感情会不会被时间冲淡,又惑者琬儿不再爱他了――毕竟那一次因坠马造成的长眠,对他自己来说,不过是大梦一场,而对琬儿来说却是半年光阴。
“哥哥,你的病才好就要玩?这次又不带上我……”
“哥哥!”
“哥哥又在想什么啊?”一个年少顽皮的声打断了赵括对恋人的恩念。
“没,没有想什么。牧儿,兄长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母亲,还有整个马服君封地上所有领民……”赵括***着这个少年的头,他知道在那些有关未来的梦成为现实,在自己死于长平之后,正是这个唯一的弟弟赵牧,将成为了他马服家最后的传人,也是后世的马氏一族的始祖。
“兄长……是什么啊,哥哥就是哥哥,是我的好哥哥!还有,哥哥你是要出远门吧?可是出远门怎么又要穿成这样?”少年面带灿烂的笑容,天真地问道。
“不是,我只是回邯郸城去,去王城朝贺新王。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带上你和琬儿……”说到这里,赵括顿时失声,心中更是隐隐做痛。
那种兄弟之间的心有灵犀,让年幼的弟弟从自己兄长细微的面部变化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也机灵地不再说话。
不过片刻,一辆平常征战所用的驷马战车就被拉到了赵括面前。因为身穿冕服,赵括只得在扈从的搀扶之下,略显拖沓地登上了战车左边射手的位置。
战国时代的驷马战车是由车左射手、车中御手,车右戟手组成的三人车组。一般来说御手是一车中地位最高的人――毕竟驭御战车不是一两年就能学好的技术活儿。不过武将要指挥千军万马,自然不能被自己的坐车束缚了手脚,因此原来车右戟手的位置就成为他们的首选――这就是为什么军中以右为尊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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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赵括却与众将军们不同,他每次乘坐战车,都选择车左射手之位。这又引发了别人对他行为怪僻,为人高傲,特立独行之类非议。实际赵括喜好射手之位的原因,是因为他射术高明,每次出行总是弓不离手,箭不离背;他又是武将出身的宗室,为了不忘征战,他自然是选择了车左之位,以方便随时拉弓引箭,射杀各种或明或暗的“敌手”。
赵括上得战车,回身向出来相送的母亲、弟弟长揖之后,便和众骑马的扈从向西南方的邯郸城出行去。
望着儿子身后留下的滚滚飞尘,母亲只是滢滢而望,默默不语;直到同来送行的小珠说了一句:“太夫人,您怎么不告诉大公子,夫人……不,琬儿姐已被先王强收入宫中为义女之事……他们可能会长期分离.....”
“因为他爱琬儿……爱个一人可以使他变得坚强。”母亲简单的字句,说得却是异常的缓慢。
“正因为大公子爱着琬儿姐。可您又不对他与实相告,将来,大公子他是会恨夫人您的!”小珠有些急切地问道。
母亲笑了笑,轻轻拉过小珠纤细光洁的手,对她点了点头:“小珠,我果然没有白疼你,知道为老身着想了……”
“可是夫人…...”小珠话说了一半,又被母亲打断。
母亲理了理零乱的华发,轻声说道:“恨我吗?更好,因为恨一个人可以是他变得更坚强!”
“夫人…...您就不怕大公子为此事而因记恨上王家,进而做出什么不臣之举,引来杀身灭门之祸吗?”小珠继续关系心着她思慕的大公子,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痴心妄念。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小珠。如果你能用你的爱去化解他的恨,让他留恋在你的身体上……”母亲用手轻轻拖起小珠圆润而不失曲线之美的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
母亲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她知道赵括的胸中跳动一颗永不甘寂寞的心――这颗跳动的心,需要爱来让安定。(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山水田园出紫山
赵括一行车马数十人,马首昂扬,朝向西南,马儿矫健的四蹄踏着如云似浪的滚滚黄尘,飞快行在前两年新筑的田间大道。那动静,立刻引来了赵括封邑上众多领民的关注。
此时正是春种的好时节,劳作于田间地头的农夫们,远远看到一队人马展开旌旗,从紫山的马服君别府上徐徐而出奔向邯郸。等车马稍近,看到大旗上的那支如烈日般赤红的火凤,才知道来者正是他们的君上,新的马服君,被邯郸人称为“大公子”的赵括。
“君上安好!”
“大公子您的伤好了,真是太好了。”
“马服子真是好精神啊!”
农夫们对他们的封建主的爱戴,全都写在他们那憨厚忠直的脸上。虽然爱戴这位新主子,众农人却只是站在田中,向赵括行了个注目礼,然后又去忙活手中的农活。全然不像别家封邑上的领民那样,看到君上出行回归,便跪在路旁,夹道迎送。
这并不是领民以为新主少年好欺,怠慢赵括,而是因为去年赵括参加秋猎途中发生的一件事情而引起。
去年秋天,本以是重病在生的先王赵何(赵惠文王)突然宣布举行围猎。平时就好弓善射,又是新任马服君的赵括,自然被邀会猎。正当他一行人离开紫山马服君别府去到猎苑的路上,却突然发现一只狡兔从金色的田间窜出;赵括一时兴起,就与众扈从纵马追猎。
结果那只狡兔命不该绝,没有被他捕到;而大片上好的待收膏粮,倒是被他和从手下的马蹄践踏得不能再入人口。等他发现已铸成错误时,便懊恼自己的冲动。于是作为补偿,赵括立刻下马而立,以手中长鞭指天为誓,当着众有之面宣布道:从即日起,马服君封邑之百姓,如果正在劳作者,便不用停上手中工作,向他施礼。
虽然,不过几日之后,就发生了他坠马昏迷的事情,可这道新任封君的命令却被管理封邑的母亲贯彻了下来,成为了紫山一带的乡规民约。
在战国时期,想要成为封君的条件主要有二:一是计功分封,如奉阳君李兑就是因为“平定沙丘之乱”所得到的“功劳”而被封君;二是因与君王的亲缘关系受封,如赵国的长安君、庐陵君就是因为是赵惠文王之子,赵孝成王之弟,虽无寸功,却被拜为君上。除此之外,还有因名望和色幸成为封君的,像齐国的无盐君,便是因为名气而得君号,魏国的龙阳君和赵国的建信君则是因为向君王出卖男色,才得到了荣华富贵。
而同样是封君受邑,受邑的多少和等级也很不一样。最高级的封君受邑,是把一地封给一君,此君便可以在自己的封邑上独立建国,如琬儿的祖父安阳君赵章就是可以在赵国之此独立建立代国,自称代王的君上。
像平原君赵胜、马服君赵奢这样因为有功于国,又是王室旁支的封君,则是第二阶封君受邑。他们在自己的封邑上要行国家的法令,但可以保留行政大权,而且君位可以世袭――赵括的马服君之位便是世袭赵奢的。这一阶封君地位甚高,能得到这阶封君受邑的多为公卿勋臣;不过这一阶的封邑一般不大,不过数县甚至一县之地。
这阶之下,还有数阶封君,不过多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有实封邑,但没有封邑上的行政权,不能世袭君号,只能得到封邑上的税收。还有一类没有实封邑,只有虚封君号,没有真正的封邑,便可以得到的所受封邑数量相对应的钱粮,当然也是不能世袭。
紫山的百姓爱戴他们的领主,这倒不是因为赵奢和赵括对封邑上的民众有多好,而是因为赵奢在阏与一战的胜利,为这些可爱的百姓赢得了近十年没有攻伐兵役的和平月岁。
紫山乡里百姓就是这样爽直,出于对赵奢一家的感激,他们每年该把多少石粮食放入马服家的仓库,都是按时交纳,每年要为马服家服的徭役也全心全意,从不怠慢。
要说他们心中正真爱戴的,可能是马服君父子背后的那个女人――母亲。
赵奢在世之时,因为在朝中任大将军,一般都住在邯郸城内的马服君府中。一年当中,紫山的封地,他是难得去上几次;现在日日为军务而案牍劳形,根本谈不上对封邑有什么像样的管理――以赵奢做人当为君子的思想,他也看不上封邑的农桑之事。
而赵括为马服君时,还来不急管理他的封地,就从马上摔到了地上,又在榻上一睡就是半年――除了出发那道“免施礼令”,在他的封邑上再也没有什么建树。
可是封邑上的税收,领民向封君无偿服的劳役(如筑城、守城、服兵役等等)总还是要有一个人来管理的吧――身为贤妻良母的母亲,便成了紫山封邑的实际管理者。
当年赵括从朝堂上为自己家争来的封邑紫山,除了有挺拔山势、美丽的紫气,其实是一片相对平贫瘠的土地。
赵国地处北方,其土地本来就是不很好,种不出什么好庄稼。人家魏韩的农田里一亩可收4石粮,秦国的关中、蜀地膏腴可收6石半;到了赵国,一亩能收上、石粮都是好收成了,多数田地都只能收1石半的下田,而紫山的田地,就是这样的下田。(战国一亩为00平方米。一石为现在0公斤,这里指未加工的粮食)
按战国时代的制度,一户人家由五六名有血亲之人所组成,分得一百亩左右田地,就叫一户食邑。而马服君的封邑多半中下田,一户食邑,一年不过能产出两百来石粮食;可一个人一年的口粮就要18石以上――人口多的户生产出的那一点粮食,连自己吃都不够,更不要说交纳税收给赵奢一家了。
赵奢得到封地的头两年,百姓们交不上粮,希望用徭役抵消税收。曾经出任过掌管赵国税付之官“田部吏”的赵奢深知他领民的辛苦,于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甚至打算免于了百姓们用来抵消税收的徭役之苦。
不过,在母亲的干涉之下,紫山百姓还是用徭役充作税付。在那两年里,他们为自己的新主子服了很重的徭役。一到农闲,紫山一带的百姓不做别事,只是怨声载道地为自己的封建主挖渠修沟……谁也没有想到,两年之后,渠沟修成,流经紫山南、北两河之水,潺潺而入,被引到了他们的田中,那些只能种出1石多粮食的田地,也成了可产粮5、6石的上好熟田――到了这时,再也没有人咒骂马服君那个狠心的夫人了。
仅仅是数年之间,曾经被不稼不社的贵族老爷们视为只可当春赏桃花,秋看叶红去处的紫山,这片曾经贫瘠到连居住在上面的百姓都不能养活的土地,居然在一个半老女人的手中变成了山水田园诗般人间天府。
可是先为生死之事忧心,后为儿女之情所累的赵括并不知道,在母亲精心管理下的紫山封邑内,徭役、赋税都轻于国家,所以吸引了不少百姓投到马服君门下为民。很快紫山不过一县之地,人口就从三万户涨成了五万户,可是食邑还是那三万户。经过几年的精耕细种,原来地力平平的土地,也成肥沃的粮田――人口上的压力暂时没有暴发出来。可是母亲心中知道,紫山的安泰之景不过是表像,因为人口的原因,这片土地迟早会发生一些让谁也不忍看到的人间悲剧。
虽然她也希望赵括能再立新功,得到更多的封邑,以缓解人口压力,可她又怕先夫赵奢所说的“树大招风”,害了儿子赵括。她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即使为此又白了些头发,多了两道皱纹,她还是恪守着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不让她的爱子赵括为钱粮琐碎操心。赵括的车马不过一餐饭的时间,就到了邯郸北门――邯郸城北门外,正要通报入城,却被另一队身穿战甲的武士抢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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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扈从和对方的一位小头目争执了起来,原因也是再是简单不珲:为了给主上争光,抢得入城先机。
正如这个时代所有争斗的起因一样,两个小人物落于俗套的言语不合,相互推搡,最终于引发拨人马拔剑引弓!(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美美少年现如何
“你们是哪儿来的野武士,还是哪家君上的下位食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还有王法没了?”两拨人马到了以剑锋相交的当头上了,对方为首的甲士才想起来就是在赵王城外,不是他们好放肆的地方。
“王法?自武灵王始,我赵都邯郸地界之上用兵,超过了50人,都要向主官邯郸地方的邯郸大夫上报;得到批复之后,方可用兵。你们可有邯郸大夫的手令?”赵括立于车上,仰首向着邯郸北城楼,根本不屑与那甲士对视,便大声反问道。
和先父赵奢一样,赵括从来都认为他们嬴姓赵氏一门,是上古传说中的“狱神”理正皋陶的后人;为了效法先人,他研习赵国律法的时间、对律法的了解,自然要比这些只会使剑控弓的纠纠武夫多得多。
甲士一听车上华服者一言,知道来者不善,这才仔细看来:只见赵括一方扈从不过十数人,全着胡服,众人虽身无片甲,却也是个个仗剑挟弓,怒目横眉看着自己;又看这十来号人拥着一辆正而八经的老旧战车,车左笔直一位冕服大人;再看这位大人的所打旌旗,分明是一只赤红如艳阳的火鸟。
颇有一点见识的甲士当然知道这邯郸城中能有这种派头的非富即贵,立马明白自己今天可开罪了惹不起的人物,却又想不起邯郸城中怎么会有这么一号角色。
于是,甲士半是嘀咕半是打探地问起了对方名号。
“瞎了你的狗眼,看到车上这面大旗没有?连赵国大公子,马服君都不认得了!你才是哪个乡野出来的泥腿子吧!”看到对方示弱,先前与甲兵们发生口角之争的扈从,立刻得意起来,翘着拇指,自夸起家事。
“原来是邦司寇大人!”甲士一听,愣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与他争入城之路的大人正是主管赵国中央武库兵器制造的大员,有‘大公子’之号的新任马服君赵括。接着,他瞄眼再次确认,便觉得这位大人面熟;原来自己和部下身上所穿之甲,正是去年他从邦司寇赵括手中,买下邯郸地方武库所出售旧甲。
于是甲士收剑入鞘,上前两步来到赵括车边,点头哈腰地向赵括行了个拱手之礼,并解释道:“在下是建信君府上食客!”
“食客?原来是私兵……”赵括再看这群甲兵,装备精良,弓箭、弩、矛、投矛、戈、戟、殳样样不少,也觉得面善,好像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到众步甲身上所披之物,却是整套车兵所用重甲。
“一看就知是不懂用兵的人临时拼凑的兵马。可惜了这上好的坚甲利器,竟然被他的主人配给了一群只需一剑,便给闯荡天下的游侠――真是不伦不类啊。”赵括一念,这才想起自己记忆中没有“建信君”这号人,于是又问甲士:“你家主人是?”
“正是王上新封之君,建信君!”甲士低头沉默片刻,再次抱拳做答。
“建信君就是王族宗亲赵穆。论辈分,他还是大公子您的晚辈!”身边御手一面提示赵括,一面把“晚辈”两字提高了嗓子吼出来,显然是在抬高自家身价,颇有狗仗人势的味道。
“赵穆……赵穆……”赵括一边轻声念着赵穆之名讳,一边回想起他记忆中的那个相貌绝美的翩翩少年。
***
赵括与赵穆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赵惠文王下令举行的围猎活动上。那次围猎,赵惠文王按照惯例,邀请了所有赵国公姓、公族、公室的成员,甚至连出使赵国的秦国嬴姓宗亲都参于到其中――父亲赵奢、赵括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因为赵括是身上流着一半燕国人的血,又是在燕度过的幼年时光,便常被族中同龄的公子、世子们嘲笑成“燕蛮小子”;再加上少不更事的他,常向小伙伴们说起他那些怪诞不经的梦,又成了众小讥讽的对像;所以每次有族中少年伙伴集会玩乐,往往会有心无意地疏远冷落他……到了最后,他总是会成为落单的一人。
那次围猎,他还是如以前一样,被他的年少的叔公、成年的侄儿们落下;一人一骑,孤单的在林间光阴斑驳的小道上穿行。
行到林间小道与草场相接之处时,赵括忽然他嗅到一阵香风扑面吹来,兴致一起,便下马寻香而去。
不过是又行了一箭的距离,他就看到林间空地上,停着一辆少见的厢车。厢车装饰华自不用说,更重要的是此车在阵阵清风的吹拂之下,发出了股股奇香。
等他再近一步,才发现这厢车车身用料是檀香木,所发淡淡幽香,更是车中焚有奇异熏香之功。
“好香啊!这是来自比荆楚还要南方的地方所出产的熏香吧!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闻到如此异香!”赵括看到这厢车的装饰如女儿家自用的,又闻到车上扑面袭人的芬芳,再加上今日围猎来得都是王公子弟,便料定车中之人不是赵国贵妇,就是王孙们的美妾。
“这位小哥真是有见识,在下听公子丹说过,此香来自比百越之地还要南的地方。”车中之人说话了,音色纯美、圆润,可是细细听来却有一点怪怪的,或者说是有一点点中性地沙哑,却又像是尖细的童声。
凭中过往梦中所现的种种景象,赵括判断道:“是叫做印度吧,不对,好像是叫天竺,还是身毒呢。”
赵括虽然能从梦中看到过去将来,南北东西,如果是自己不熟悉的,便不能正确判断所见之景,为何进何地。凡是梦中所见史书上没有提及,他便当成未来;凡是自己未见之地,他就当成异邦。
车帘渐渐掀起来了,赵括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如白玉雕琢而成手,它优雅地扶在车框。接着,同样纤细柔美的另一只手掀开了隔在二人之间的那一片薄薄的绵帘。
厢车的主人微笑着,看着少年赵括,所谓“美目盼兮”,不过如是。
赵括不由为之一震,却不是因为厢车的主人的美貌。
厢车之内一个位与他年纪相当的少年,静若处子一般端坐着。
少年乌黑的长发如媚柳一般垂过臀部,自然地蔓延在车厢之内。他穿着一件华美的黑与红相映的冕服,再配上他那如盐似雪的肌肤,赵括立刻想到了一个很不等于合适,却又十分贴切的词来形容他--绝美。此时,赵括心中有此发毛:“天下竟有这样美......美的男子。”
赵括不由自主地把眼前的少年与自己心中暗许的琬儿比较起来,结论居然是二者之美各有所长,不分伯仲。
“阁下是?”少年闪烁着如宝石般媚惑的两眼,柔柔问道。
“在下赵括,公子奢之子。”赵括硬着头皮做着自我介绍。
“原来是公子奢的世子,在下是公子丹内臣赵穆。要是论辈份,在下还是您的侄儿......”那个名叫赵穆的少年报以甜美而天真的微笑,显得是那么纯美,如春日风,冬之暖阳。可是因为赵穆的名字和他所关爱的幼弟赵牧之名发音相同,赵括对这漂亮的侄儿产生了爱屋及乌式的好感,便和他交谈了起来。
赵括看赵穆一身冕服,而不是猎装,便问他原由。
“穆儿天生多病,体质不好,人都说我不像个赵氏男儿家,倒像是弱质女子......宗室公子们,都不愿和穆儿玩耍……再说穆儿也没有多少气力和他们斗狗纵马,比划刀剑。”赵穆恭敬的回答着“族中长辈”赵括的提问,眼中却流露出淡淡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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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也和我一样,被同族兄弟看成‘怪物’啊。”看着柔弱如兔的侄儿,赵括的心中顿时生出了想要保护他的念头,却不是这念头有几分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护,又有几分是源于同病相惜。
俊朗如骄阳的少年赵括,就这样和就凄美宛如暮中残照的赵穆相遇了。尽管最初的见面好像有一丝尴尬,但这两个都受到排挤的少年却很快成了的朋友。
两小无猜的二人愉快的攀谈着,都不会想到十多年之后,他们会因为种种事端,而互视对方如水火……(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谎言却竟成了真
“八成就是因为身体不好,长像又美如女子,加上性格上一些软弱,才成了那些好男风的禽兽们的猎物……所以赵穆才有了现在那些让人发指的种种病态行为吧!”曾经为赵穆玩偶一般华丽外表的所“迷惑”的赵括,宁愿相信从别人口中传来的有关赵穆的种种近乎于变态的恶行,不是出于他的本心。
自从赵穆那一些病态的言行举止,被邯郸城中的百姓当做笑谈之后,赵括便在母亲的劝阻下,同这位少时的朋友断了往来。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已如隔世:心爱的琬儿不见了芳踪,貌如美人,却没有多少本事的赵穆,现在也封君受邑了!
“看来赵穆这个建信君的名号来得也不会怎么光彩吧。”看着眼前甲士在报上自家君上大名时,双目有几分闪烁,赵括立刻明白了赵穆一定是“以**新王”,从赵王丹手中诓来了封邑。他的胃中顿觉一股呕感:想不到赵穆真的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那么,你们又是在做什么?”赵括一眼扫过众甲兵,估摸着这也有百十来号人,于是伏身责问道:“就算你们是建信君府上的私兵,可没有邯郸大夫的手令,也不能披甲执械,如些大模大样的在邯郸地界上行动,难道你想害你家君上吃王法不成?”
赵括虽然不耻赵穆的作为,但心中对他还有一份同情――毕竟,他们俩人同为“亲不疼,娘不爱”的王族远支,自己还可以用武功换来万户之侯,而赵穆天生体弱,还不如一个女子,靠身体换来一个封君,也算是造化了。
出于对那个曾经柔弱可怜的赵穆最后的一丝同情,赵括喝斥甲士道:“还不快快回去!我马上要面见太后,你不想我把你家君上在王都重地私自用兵的事给太后一说吧……好了,回去吧。现在发生的事,就当我没有看见好了。”
“这……”甲士支支唔唔,很是为难的样子,最张从嘴巴中吐出了一句:“正是当今王上要我家君上带兵入宫的……”
“噢……”赵括先是吃惊,本想再问甲士可有兵符在手;可又一想,他们是赵穆的私兵,不受国君颁兵受符制都节制,又是领了不知是真是假的王命而来。于是他改了口,试探性地问道:“王上要在宫闱之内操演兵事?”
“正是!”甲士见赵括给了给竹竿,马上就往上爬去,却不想赵括正在竿上等他:“胡口!禁宫之内岂容封君私兵随便进入。即便是王上要演武习兵,所用的也是禁卫左右的军士,怎么轮得上你们这些个看家护院的食客家兵?莫不然……你家建信君要谋反逼宫不成?”
“谋反逼宫!不不不……我等是奉了王命,前来护卫王上……”甲士连忙解释道。
“护卫王上?快说,你们这些个乱臣贼子想要干什么!”说着,赵括从车中箭壶中抽出一羽做工考究的金矢黑杆白羿箭,高高扬在手中,假作要打甲士。
赵括步步进逼,眼看着就要从甲士口中套出实话来。
正当此时,北门城楼之上,忽然传来北门尉的声音:大公子,马服君,邦司寇大人啊,莫要动手,莫要动手!
只见邯郸北门尉探头下城下一看,就急匆匆从门楼窜下,片刻又北门中钻出。他气喘吁吁地先向赵括施礼,后又侧身问那名甲士:“你等可是建信君府上私兵家将?”
甲士一听,知道合事佬来了,便松了口气,立即回答道:“我等正是!”
“那还不快快入城,王上都叫人来催了!快快!”说着,北门尉大手一挥,叫手下立刻放行,同时又叫手下通报赵王城北门的内尉,要他放行这队封君私人的甲兵。
看着百十号甲兵鱼贯入了北门,北门尉总算了放了心,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位大人,于是连声说道:“马服君,不要和这班乡野武士计较,要不是人家建信君收了这群狗东西,他们指不定在哪座山头上为盗作寇!哼,现在不就是领个王命吗,狗尾巴头翘上天去了!”
北门尉的那点儿花花肠子,虽然年少,却以为官多年的赵括自然是明白的:他不过是害怕他开罪不起的各位王公贵族们,又在自己管理的这“一亩三分田”上,惹出什么乱子;于是挺身而出,调和进出城门而争道的众贵胄之间的矛盾――就像润滑他所守卫的门轴和轴门座之间的蜡油一般。
虽然明明知道北门尉与自己攀谈,是为了拖延时间,先放甲兵入城;不过赵括也乐于着他的道。他也要利用这个机会向北门尉好好“讨教”一下邯郸城内、赵王宫中的时局。
赵括知道,放封君私兵入王城,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于是就着手中的金矢黑杆白羿箭,指着徐徐入城的甲兵,问北门尉道:“大人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咳,还大人呢……我说君上啊,在下官不过是个小小的门尉,指挥千八号人的兵尉而己,怎么好称大人。倒是君上您,贵为封君,又是朝廷的邦司寇,才当得起上‘大人’这两个字啊!”北门尉一面自贱身价,一面谦卑地拱手,却对赵括的所问,一再回避。
“不要给我来这套虚礼?我是在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耀眼的金矢再次指向了已入城中的那队甲兵,它主人的语调也越发的重了。
当赵括把手放低,将金矢直面北门尉时,到了这时,他也不得不说出其中原由了。
原来就在昨日,赵王丹午间小憩之时,突然做了个噩梦。在梦中,他梦到被身穿禁卫的黑甲兵士追杀,最后还从榻上摔下,才满头虚汗地睡来。
赵王丹一醒来就说看到黑甲卫士就很是害怕,要不是服侍在他身边的建信君好言相劝,他便要拔剑砍下身边的那些个卫士。于是,今天才招他与他“交好”的建信君的私兵替换原来的卫士。
“君上啊,当下,王上好像只信赖建信君一人,还说什么长安君要杀他!”北门尉的故事说完了,赵括也被惊出了一头冷汗。
赵括强着面露浅笑状,对北门点了点头;他心中对他的王上侄儿赵丹的小孩伎俩颇为不屑:“赵丹说梦中被内卫军刺杀,不过是为了在身边换上自己信得过的人……”
“不要说我之前在家中的戏言成了真?王城之内的情况,当真是险象环生?”回念又想,赵括不禁又是冷汗上头。此时,他倒宁愿相信是赵穆要用自家私兵挟持赵王丹――虽然此事发生的时间提前了数年,毕竟那还是在自己的梦中出现过的一幕,自己还要以为此做些准备。可是而今的状况,却是自己从前所未料的局面。
年青的马服君赵括,来不急自赞自己即使没有“梦见未来”异能,也是料事如神,却为待会儿自己入得禁宫,该对赵威后说什么而发起怵来。
“马服君,快请入城吧,在下看您这身打扮,知道君上是要入王城面见太后,已经差人给您通报了。等一下,你可从王城北门直入禁宫!”北门尉虽然是八面玲珑,却不知赵括正在为难是不是要趟这滩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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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发起愁来:“现在的情形可谓是危局初现,可就又是王室内部的私斗,我这个王族远支本因无所作为,才是保身之道……”
“即来之,则安之。如果真能化解我赵国的宫闱危局,去了这场萧墙之祸,再向母亲邀功,让她放回我的琬儿,也不冤枉。”赵括又一想,便下令众人入城。
可是,他却不会想到,他所爱的那个女子就在眼前这座多事的王城之中,可能他和她只有一墙之隔,却又宛如千里之遥。他更想不到,他的恋人因为机缘的巧合,已成了赵国新的“大公主”,他真的娶了一位王家的公主。(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邯郸如是人却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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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都邯郸城,本是卫国的大城。在赵敬侯时代(公元前86年),赵国打败了卫国,敬侯便将赵都自中牟城迁至邯郸。其后,邯郸作为赵国国都已历6代国君,百年有余。
当年赵敬侯看中邯郸,并将它作为赵氏一族发展的根据地,不外两个原因:
一是邯郸位于大行山东麓,华北平原西部,土壤相对别的算是相当肥沃的了,且有漳河流过其境,水源充足,适合发展农业生产――这便为后来赵国称霸中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二是邯郸的地理位置很重要,邯郸北通燕、涿,南连郑、卫,处于太行山东麓的南北大道午道之上,又恰位于太行山八陉之一的滏口陉东连南北大道的交汇点。加上邯郸城背靠太行山,临漳河,靠近中原,邻接齐,魏,正是赵国参与各国争雄的理想地点。
可是,赵敬侯只是看到了邯郸城便利的交通,易于攻击他国,却没有想到这便利的交通也为他国攻打邯郸提供了方便。于是自他之后近百年时间,邯郸便建立起了以高大的夯土城墙为依托的防御体系。
整个邯郸城由一大一小两城组成。大城在东北,是邯郸的廓城,名叫大北城;它是赵都邯郸的平民区,同时也是中原北部的工商业中心。大北城除本身的城廓为外围防御外,还的内还有丛台等数座平时为宫殿,战时为要塞的高台建筑构成拱卫赵王城的防御体系。
大北城西南的那座城墙更为高大的城,便是整个赵的行政中心、赵宫城――赵王城。赵王城内又的东、西、北三座小城互为犄角,协防外敌――更不要说三座小城之内还的龙台、南、北将台等高台大宫,在紧要之时,可充御敌之用。
赵括一行人,现在进入的是大北城的北门,也是就邯郸廓城的北门,要到赵王城,上得作为赵王主宫的龙台,还要再穿过邯郸城区。
进入大北城之后,映入赵括眼帘的,还是身为邦司寇的他常去的办公之地,赵国官家的各大铸造厂。
所谓邦司寇,本来是赵国主管刑狱事务的司寇之下的副官,主要负责主组刑徒、奴隶为赵国公室、公族、公姓制造各种奢侈品――当然,也要负责铸造兵器。可是,随着战国中后期战争的扩大,又身为可以入宫面进见君王的大臣,本来不具体负责兵器铸造的邦司寇,也渐渐成为掌管赵国武器制造的第一线高官。
“大公子,在您的治下,我赵国的冶铁和铸铜之术,可是说在当今天下诸候之中成就最高的,真是历任邦司寇中,功劳最大的啊!”与赵括同车的戟手所言,也不光是阿谀奉承之言。
赵括成为邦司寇之后,以他梦中所见的一些他能理解的先进工艺,对赵国的官营铸造厂的冶铁、铸铜技术做出了改进。如此一来,便使赵国可以生产出强于列国的铁制、甚至钢制兵器――这些“新式工艺技术”的原来的历史进程中,本该在数百年后才大行其道。
可是赵括却不曾料想,他对铸铜技术的改进,却成了为宫中提供更精美的青铜器的基础,而他也正是因为这些奢侈品的铸造,讨得先王和众公卿贵族的欢喜,进而坐稳了邦司寇的位置。
“想我赵括自鸣得意得向先王献上天下最为犀利的制式钢剑,先王只不过是淡淡一笑,微微点头。当我奉上镶嵌有宝石的镏金酒爵之时,却引来先王和宫中众人啧啧称赞……害我连新造出的铁制农具都不敢献上。看来大家都只是看到眼前能看到的东西,连几个月后就能吃到口中的金灿灿的粮食都想不到。
君王臣下都如此为政,难怪我会在梦中看到我赵国的高台宫室成为平原上的一座座土丘……”经身边的戟手这么一说,赵括回想起去年将自己的“成就”展示给赵惠文王时的情景,只好对着冶铁厂的高炉烟囱中升起的缈缈灰烟苦笑一下,心中又生出了和琬儿一起离邯郸这个是非之地而去的想法。
“真该向小珠问一下琬儿的下落……然后我便可以和她一起……不行,如果我和她私奔,只能是害了她……”赵括又想出了一个胆大妄为的计计划,可是马上便放弃了。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带琬儿逃离邯郸,甚至是赵国的后果是什么。他自己可能只需要放弃锦衣玉食的封君之位,可是琬儿将连做自己妾室的资格都会被剥夺――这便他所生活的这个叫做战国的时代对待“为情私奔”痴男怨女的道德观念。身为赵国公族世子的他,虽然素来以轻狂不羁闻名,却始终还是逃不出传统观念的束缚。
“也许是我留恋邯郸的繁花似锦吧……”看着街上众多行人,还有贩卖各种商品的坐贾游商,赵括宁愿如此自责地想。
战车缓缓而行,却很快到了大北城南,那个留下赵括和琬儿幸福的身影的地方。
“括哥,你看这个好不好?”
“好好,我的琬儿说好就好!”
“又不耐烦了,那为什么还要带我出来……不对,我才不是你的琬儿,不要脸……”
赵括又陷入了对昨日的美好回忆之中。
***
赵都城邯郸的“北通燕涿之路”,是一条纵贯太行山东麓南北大道的一部分。这条路在邯郸向南与中原的经济城邑温、轵相通,向北经中山与燕国的涿、蓟等城邑相连,而且还可通往更北方或东北的一些少数民族聚居地区。中原经济名城温、轵的商贾都经常来邯郸兜售他们的稀罕物件,他们来时所走的,也正是这条通过邯郸的南北道路。
南北大道之外,赵国的主要交通干线还有“午道”。(当时魏、齐、赵之间交错的道路总称“午道”)在三晋地区,通过井陉、滏口陉(今河北邯郸市西)、轵道(今山西济源县西北)、孟门(今河南辉县西)、天门(山西晋县南天井关)等多条大道沟通太行山两侧的交通。邯郸位于东西要冲,往西由滏口陉可到今山西境内,往东到达山东济南地区。
邯郸还有一条通往西北代地的大路。这条路从邯郸出发,经石邑、宁葭、灵寿、曲阳、丹丘、华阳,由鸱之塞进入赵之代地。
这因为有了这些“条条大路通邯郸”,才了有邯郸这座中原大城商业的辉煌。当然,商业繁荣辉煌也成就了赵人,特别是赵国贵族们的奢靡之风。
为了方便入赵王城上朝办公,赵国有权有势的公族、宗室、还有公姓们多数聚居在大北城南面的地方。有了这些“财神爷”,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商人们向贵族贩卖昆山之玉、随和之宝、明月之珠、太阿之剑、纤离之马的“综合市场”。有了贵族的光顾,爱好窥探贵族生活的古代“追星群”、想要攀龙附凤的靓女游士也就跟着一起冒了出来。当然,这就给城南之市带来了更多的人气。渐渐地,这个市场成了邯郸城最大的集市。人气一多了,这精明的商人们的生意也就不只限于同赵国贵族的奢侈品交易了。
山西的竹、彀、纑、旄,山东的鱼、盐、漆、桑麻;还有遥远的江南楚地的香料、锡连、橘子、丹沙、玳瑁、珠玑、齿、革,北方碣石的马、牛、羊、旃裘、筋角;更有魏之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粟在这邯郸大北城南都不是什么稀奇之物,而成为邯郸城中百姓日常用度的平常东西。
***
“前年,我和琬儿成婚之前,就是在那家店中买的腰间所系的错金银嵌宝飞凤纹带钩吧。记得这带钩还是她为我挑选的。后来,我们成婚那天,我也是带着它的……”赵括一面看着那依旧门庭若市的珠宝店,一面***着腰前的带钩,就像是在爱抚恋人的玉手。
“大公子好啊!”行到人多之外,便不时有人像已往一般寒暄上下两,赵括只得一一回应;看着众人浮于面上的笑脸,他胸中却是苦闷得很。
如果是春雨绵绵,路上行人稀疏,街市萧条,或者是阴风阵阵,乌云当空,那光景倒还映了赵括此时的心情以及赵王城中的危局。可是老天就是这样不开眼,仿佛要给已经决心要改变自己命运的赵括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赵括眼前的邯郸是春guang明媚,暖阳和风,还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和着商贩阴阳顿挫的叫卖声――一幅战国时代难得的安祥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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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还是那个繁荣的邯郸,只是街上行人中,少了赵括的所爱。正当赵括要唏嘘感慨物是人非、好花不在之时,突然进入眼中的景象,又将他震住:只见赵王城北门楼上,赫然挂着几个血淋淋的人头,城门外临时支起的行刑架上,绑着几具血肉模糊的无头死尸――想来那些还在淌血的脖颈,便是城楼上的头颅原来呆的地方。
“莫不是宫中有变!”赵括心中一惊,再看披头散发的头颅;其中之一,居然就是先前和他答话的甲士。
“难道是长安君抢先行动,攻入王城?”赵括不敢多想,立刻跳下战车,虽然穿着宽袖大袍还是顺手从弓囊中取出弓箭,握在手上,正要从车上取下箭壶,却又听到城楼上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尖涩地说道:“叔父,身穿冕服却还不忘控弓使箭,真是我赵国诸将的楷模啊!”(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貌如美人心如蝎(上)
赵括寻声向城楼上望去,但见一名俊秀男子伸出他那漂亮的头颅,朝自己喊话:“叔父不是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吗?怎么不在家中多养养?病情才有起色就来上朝了?”
“我不过是坠马昏厥而已,身为武将对坠马养伤这种事,不过像吃家常便饭,又不是什么大病。前些日子先王西逝,我因伤而却不能前来吊唁,这就是没有尽到做臣下的本份;现在我已经全好了,当然要以赵室族人的身份来探望新王和太后!”赵括将两臂展开,借着冕服宽大的衣袖,做雄鹰展翅,欲翱翔青空的样子;心中则推测着,城上称他为叔父的人长安君还是庐陵君,他们又是什么上得王城北门楼。
“看来您的身体真是好了。去年您昏迷在不醒之时,在下还到紫山探望过叔父。”男子轻轻一笑,亲热得说道,可是他的笑声却让赵括想到了侍奉在显贵身边的**、阉人之流的献媚之音。
“在下?君上,我可不敢在您的面前自诩为上位之人,我马服一家封地不过几万户,那比得您堂堂建信君的十万封邑啊!”赵括再看城上之人,又辨析了此人声音,已然认出他正是赵王丹的男宠建信君赵穆。
当赵括一想到赵穆这个儿时的朋友,靠着出卖肉体和灵魂得到的君位,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心中也就生出了不耻之意;于是,年青气盛的马服君,又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言语之间便吐出了心声,一语双关道:“君上还是真得王上的宠啊,被委以禁卫重责。”
“我那不过是个虚封之君,得点王上赏给的钱粮;怎么比得上马服君您在自己实封之地上,过得逍遥自在。不过,想不到君上子会是如平原君一样的俗人,对封邑的多少,如此计较……”建信君赵穆喃喃道,沙哑而赋有磁性的中性语调间透出丝丝哀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赵穆将对赵括的称谓改成了赵括的封号。
当赵括确认王城北门之上的人是赵穆,心中的石头便落下了一大半:毕竟赵穆是赵王丹的人,也就是说现在赵王丹还能控制王城,而长安君等人还没有对赵王丹下黑手――萧墙之祸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马服君,现在不是上朝的时间,可您这身装束,却又没有带上朝用的圭板…...想来,您要面见王上还是太后?真是不巧得很,王上生病了,而太后还在休息,看来您只好在门外等等了。”赵穆显然是想将赵括挡在王城之内,有心找了个托辞。
“喔?王上生病了?”赵括重复道,心中却思量道:“太后本来身体就不好,说她生病了,我倒能相信,而说身体一向安康的王上生病,这不是太蹊跷了吗?一定赵穆这小子在欺骗我,他又想要瞒着什么?”
赵括又想到先前赵穆以赵王丹之令,调集私兵入宫之事,心中更生怀疑。于是他将弓放了回去,直直地站在车前,拱手说道:“王上生病了,那我们这些做臣下的,就更要来探试了……”
“这不太放便吧?”赵穆辞穷,却还是推阻道。
“好吧,我就在这里等,等太后休息好了,先去看看太后;另外,还要劳烦建信君差人向太后通报一声。”赵括再次向城上拱手,那摇摆的冕服大袖像两面大旗在舞动,显然是在向赵穆示威:今日不见到太后,便不肯作罢。
“这……”赵穆迟疑了一下,又改口说:“叔父先请入城,来城楼上和小侄叙叙!”
见赵穆松口,赵括也退让一步;虽说他不想再与赵穆有什么瓜葛,却还是等王城北门一开,便只带了两个贴身亲卫,登上了北门楼。
入得北门楼,只见建信君赵穆身穿一件紫红深衣,静雅地跪坐楼中,好像日春盛开的色彩艳丽又花形茂盛的杜鹃一般。
赵括不愿面视眼前这位昔日还可互吐真言,如今却貌似妖妇般美艳的男子,于是把目光放在了赵穆所穿的衣裳之上。
这件深衣远看不地过是用昂贵的紫色染料浸染而成的绵布,可当赵括近看,却看到上面暗绣有繁花飞鸟,其变化多样的图样。光是这此暗图所带来的复杂工艺,就足以使这件衣裳价值斗金。
“赵穆啊,你果然是像紫色的杜鹃花一样的男人:杜鹃是在春末桃李凋谢之后,最后的繁花;而你赵穆,却是在我赵国众多文臣武将们如落樱般归于尘土之后,最为得势的新兴势力――可是你却忘了,杜鹃花开的时候,也是春之百花凋谢前最后的盛宴――我们的赵国就是这不常在的春,而你我都将成为这不常有的花。”望着深衣如血似火的鲜亮色彩,赵括没有看到赵国在中原的霸权,却想到了他在梦中所看的颓败。
“叔父急匆匆驾车而来,穆儿想来,您定是有些乏了……来人啊,给马服君上酒!”赵穆轻轻将两手一合,拍出声来。
不过片刻,数名侍者便带上一方酒鉴,鉴中放着去年冬天窖藏的寒冰,冰上放着一兽形觥,想来觥中必有难得的琼浆玉液。
侍者又为赵括奉上精致的白玉盏,接着将冒着寒气的觥盖打开,用金勺将带着甘甜之香的暗红色液体钥出,缓缓斟入盏中。
“来来,叔父,先与小侄对饮一盏!”赵穆又亲热地呼唤赵括饮酒。
“这个赵穆想得真是周到,知道我急驰而来,口干发热,便送上了冰镇的黄酒。看来他受赵王丹所宠爱,也不光是靠着男色,更多的是依仗一些个弄臣的小手段。”赵括不好推迟,便端起了玉盏,用宽大的衣袖遮挡了脸,做出将一饮而尽。
透过两袖间的缝隙,赵括终于还是瞟了赵穆一眼;这一眼恐怕是两人“断交”后数年,赵括看那个曾经的朋友的第一眼。
在赵括的眼中,赵穆的身体还是如过去一样羸弱;赵穆矍铄的目光和靠着脂粉之力才显得红润的脸,更使赵括感到了这个与自己一般年纪的侄儿的病态。
再细看赵穆眉宇,虽然是还是男子打扮,却又处处透着女子的风韵,双目更是如秋水含月……
赵括虽然不心悦,却还是不由惊叹赵穆在装扮上的造诣之余,猛然想起了另一个女子――近三前年远嫁燕国的赵国二公主,现在的燕国王后。
“原来如此,早就有些小人用‘太子赵丹迷恋自己的妹妹’来攻诘还是太子的赵丹;现在已贵为赵王的赵丹,又对与自己妹妹形似的赵穆如此宠幸……看来说有今王赵丹**之嫌这不真是简单的凭空捏造、空穴来风。”赵括终于明白了身为宗室远支,身体又不好的赵穆,是靠着什么才得到了赵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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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王上早日康复!”赵括将玉盏举过头顶,为他的新王祝贺之后,便把盏放到了嘴边。
“请!”赵穆回应道,一口便把盏中之物饮下,然后问道:“叔父,这从匈奴地方上买来的果酒,可比得上沉年的黄酒?”
“果酒?这酒叫葡萄酒,是秦国西北面叫西域的地方所产。建信君以玉盏盛酒倒也别致,只是此酒在这个季节喝根本用不着冰镇;所以我初饮此酒时才感到清爽,便现在却觉得有一丝寒意!”赵括还是以他那种自傲的风格,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赵穆的这些个排场,不过是暴发户才有的行为,实在是有失风度。
“叔父这样叫穆儿,可就生份了……”赵穆似笑非笑,继续说道:“这酒中加了一点东西,所以饮起来会比较纯香,只是这东西有点味儿,只有用寒气将酒中的异味封住,方能尝出其中醇美。”
“加了一点东西……”赵括回味了一下,好像是和去年在宫中宴会上所饮的葡萄酒有所不同。
赵括又回想了一想梦中所见异域葡萄酒的酿造过程,骤然感到全身尽然比刚才饮下冰镇之酒起强烈的寒意!
好在酒精的作用使他保持了脸颊的红润,不至于面色发青。
须臾,他又恢复了镇定,将玉盏轻轻放回漆盘之中,作出一付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酒中放了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血是新鲜的人血,而这人血正是刚在我在路上所遇甲士的!”
磕!当玉盏落入漆盘,发出一声脆响之后,传入赵括耳中的,便是赵穆诡异的笑声。(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貌如美人心如蝎(下)
“叔父果然事先知道这盏中之物混有人血,却还是喝下了?”赵穆一手持盏,一手遮面,用女子饮酒的姿势缓缓将掺有人血的葡萄酒吸入口中,然后又示意侍者斟酒,不要让二人的玉盏成了摆设。
“当然,建信君怎么忘了我是虽是宗室,但更是武人兵家的出身。我怎么会嗅不出这盏中散发出的淡淡的血腥味……不对,是清甜的血味。再看城上新悬的人头,怕是那名甲士先前入城时,与我争路,所以耽误了时间,才被你重罚,要了项上人头,还有他的血为这美酒佳酿调味吧。”赵括当然知道后世的葡萄酒中要放入牛的血粉调味,只是没有想到赵穆居然也会了解这一点,更没有想到那个柔弱的美少年竟然会狠毒到以新鲜的人血代替血粉。
他虽然对自己记忆中善良的赵穆会变得的如此暴虐残忍而震惊,却又想到这些年来从旁人口中所出的对赵穆的“诋毁之词”――于是他在赵穆面前的表现,也就显得是镇定自若了。
“叔父说对了大半,可有一点,您却是猜错了。”赵穆如女子一般以袖遮嘴盈盈一笑,然后说道:“您也知道,穆儿不是武将,护院私兵、手下门客也没有个好章法来管束。于是我就想了一个法子:按军中的法子,把私兵门客编成5人为伍,设伍长;10人为什,设什长;50人为属,设卒长;100人为闾,设伯长……如此上推,最后算下了,还得了三千甲兵。然后又以秦国的连坐之法,一伍之中一人有过,一伍、甚至是一什一闾之人都要受罚!”
说到这里,赵穆的目中已是凶光毕露!突然,他的眼色一变,又柔和了下来:“您也是封君,知道养点了私兵门客也是不易之事。对他们罚轻了,他们就会怠慢你;罚重了,他们又要离弃你――我当然不能照搬秦国的那套充没有半点意思的‘商君法’。于是我改了改,一伍之中一人有过,我不会单罚那有过之人,也不对一伍一什之人受罚;而是让一什的人出来抽生死签,抽到死签的人就与有过之人同罪。”
听赵穆这么一说,赵括不知如何以对:说赵穆残忍,他却比很多封君都要宽大;说他仁慈,可这盏中的血酒又在提醒自己――正如自己梦中所见,赵穆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将成为为祸赵国的奸佞之臣!
“所以这名甲士就因为自己延误了时间,才被砍了脑袋?”赵括感到与赵穆无话可说,便随口问了一句,算作礼节性地找了个打发时间的话题。
“不,他们没有耽搁时间,是按时到的。”赵穆保持着他迷人却又让赵括倍感不适的微笑做答道“因为他们冒犯了我家的叔父,竟然于叔父您争路,所以该死――顶撞贵胄的鄙贱小人,自然是死不足惜。穆儿先是处置了这为首的甲士,再用他的血为叔父消气。现在,手下人可能正在斩杀抽到死签的人吧。”
说着,赵穆轻轻地把手一抬,向身后的扈从暗示一二。扈从会意得点了一头,便走到窗边,挥了挥手――随后。几声凄唳的惨叫就传入了赵括的耳中。
“血红之酒配上这鬼泣之声,建信君真是会享受啊……”赵括面不改色,作出一付不在乎的样子,心中却是叹道: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争强好胜,又害得无辜之人丢了性命;要是有琬儿在身边时时温柔地提醒自己,注意行为检点,那有多好。
“呵呵,这也是小侄从叔父那儿学来的本事。”赵穆还是以笑面对应赵括的挖苦,反倒是一付久经沙场的大将风范。
“从我这里学来的?在我在军中为兵尉之时,是以治军严肃出名,可是也不曾做出杀人戮尸,笑饮人血的事来……这个家伙怎么说是学我――就算是学,他也是学得太过了吧……”赵括有些疑惑了,他愣愣的瞪了眼前那个更像是女子的男人一眼。
“还记得当年先王与众宗亲臣下行射礼之时,叔父曾对穆儿说过‘我当为大恶之人,却行大善之道。’吗?”赵牧提醒道。
“当为大恶之人,却行大善之道……”赵括终于想起那次射礼中发生的事性,虽然他更多的是记得的,是在射礼结束之后的下午,那个命运中的女孩,琬儿被送到了马服君府;他和她第一次尴尬的四目相对……
***
所谓射礼,有四种。一是大射,是天子、诸侯祭祀前选择参加祭祀人而举行的射祀;二是宾射,是诸侯朝见天子或诸侯相会时举行的射礼;三是燕射,是平时燕息之日举行的射礼;四是乡射,是地方官为荐贤举士而举行的射礼;射礼前后,常有燕饮,乡射礼也常与乡饮酒礼同时举行。随着春秋时代有礼崩乐坏,到了战国时代,射礼这种仪式行的过场已经成为活古董。
可是赵惠文王却出于巩固自己的王位考虑,在倡导“贵族、武士应当刚毅、优雅、仁德、礼让”的名下,举行了一次十分正规,甚至可以用古板而沉闷来加以形容的宾射之礼。
射礼仪式上,赵国的君臣穿着华丽而不实用的衣裳,按部就班地“表演”了上古代时代就传下的五种射技: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赵惠文王似乎用心要让众臣百姓明白,他的先父赵武灵王所开创的“胡服骑射的时代”已经结束,现在是他赵何的时代了……
这种充满着像征和仪式性质的射术比赛,自然不能让包括赵括在内的少年们振奋精神;几个小子在匆匆完成被叫做“井仪”的四矢连续快射之后,便悄悄退场,并聚在一起,开始了真正的比试。
因为是射死靶子,众少年平时对射术的练习也算是勤勉,这样比试的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的不分胜负。可是好胜的少年赵括却提出找寻活靶比试的提议――于是射礼仪式周围的如雀鸟之类的小动物可就因为孩子们的淘气丢了性命。
雀鸟不是傻子,有人猎杀它们,它们自然是要逃命,众少年当然也就要追杀;这一逃一追,加上射下的鸟儿多半落到草中,又没有人带来猎狗――最后的战果,也就不能统计,大家本领高下,也还是没有分出来。
正当众人在为谁打得鸟多而争执不下的时候,天边反常得飞过一只孤雁,正好被赵括看到了。于是他立刻挽弓搭箭,瞄向了那只孤雁:“看我把这大的东西给它射下来!”
“不要啊!”一个柔弱如丝的声音轻轻喊到。
说话的人正是一直在一边静静观战的赵穆:“括叔,想来这只孤雁定是离群的大雁,更有可能是跟不上雁群的将死之雁,正所谓哀鸿。它已是极为可怜的了,您怎么好再加害于它呢!”
“没有想到,我们的小穆是这样一个心慈手软、悲天悯人之士,现在的他还会为一只落单的大雁向我们求情...…真是妇人这仁啊,不对,你的样子就像是个妇人!”当时珲是太子的赵丹在一边挑唆,言外之音便是:你赵括要是射不下这只大雁,你就不要当男人了。
此时,听了赵穆所言,本已动了恻隐之心的赵括已是满弓在手不得不发;又经赵丹这么一激,于是大声说道:“哼!穆儿说得对,这是一只将死的老雁!可正是因为这只雁儿是将死老雁,我才想把它从天上射下来,助它了结了性命,帮他结束了孤苦伶仃之痛!这就叫做‘我当为大恶之人,却行大善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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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赵括手指一松,一箭冲天而去,直入云间。
众小子只听见一声悲鸣,大雁落了下来。
“好射术啊!”太子赵丹看到大雁坠落在地上,兴奋地叫道,仿佛他的射术比不过赵括也没有什么――的确,身为将来的赵王,他的身边只要有赵括这样的神射手,就根本用不着他再去拉弓,更何况赵括将来也是要做他的将军。
当时所有的少年都或是真心诚意或是盱眙委蛇地在向获胜的赵括祝贺之时,却只有赵穆一人用白锦裹住了那大雁的尸体。
***
“我当时还说什么帮别人结束孤苦伶仃的悲惨,没有想到现在的我……”赵括回想起那件事来,首先想到的,不是赵穆当时的表现,却是那天比试之后与琬儿的第一次相见,还有那只哀鸿孤雁的行单影支的悲凉,恰如如今的自己。
“现在想想,叔父当年,不,马服君当年说得没有错。我们嬴姓一门,本是狱神皋陶的后代,我们生来就是要消灭世间的恶,可是要消灭世间的恶,只有你比他更恶才行!”说着赵穆又喝下了半盏血酒。
“不知那只大雁的滋味如何?我听说烤雁的味道倒是绝好啊;只可惜我这个猎人只顾着享受狩猎所带来的精神上的刺激,却望记了品尝猎物的美味了……呵呵,实在是暴殄天物啊!”赵括摆了摆手,以言词善意暗示赵穆:猎人打猎的目的是为了追求温饱,而不是得到杀戮的快感;正如身处高位的人不可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滥杀一气来充实自己的威信一样。
已经中了权柄之毒太深的赵穆,似乎没有完全领会他的心意,进入口中的半盏酒,被他生生地吐回了盏中。等到口中再无它物,赵穆略略红着脸,解释道:“那只大雁……大雁最后被我埋了……就埋在猎场里常有大雁出没的水塘边。”
“哦,是吗?原来暴殄天物的人不只我一个啊,哈哈哈……”赵括这次真的笑了:原来你赵穆之恶,不过是装给别人看的,正如你身上的华贵衣裳,还有遮住你本来面目的脂粉俗物。(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赵穆的野心国度
细细想想,眼前这个行为怪异到几近暴虐得让人发指眦裂的“美人儿”,赵括反而是生出了点点同情――毕竟,他们二人曾是少时的玩伴,都曾有过不被同族接纳的经历。
“他把大雁埋在有同类出没的水塘边……看来他还是渴望与他人相处,而不是只身独行;所以才怜悯那只落单的孤雁。
后来人好像有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这句话似乎可以用来形容赵穆。这几年来,因为母亲的阻拦,我没有和他有过交往,也不清楚他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我想,那一定是一些痛苦的记忆。要不然,这个天真的家伙也不会用自己最不擅长的扮演恶人来伪装自己,更不会有将来做下的种种错事。”赵括听完赵穆所说对大雁的处理之法,又看他双目有些异样的闪烁,便又生出一分同情之心。
也许是先前强饮下的的那一盏血酒,唤起了赵括身为武将之门继承者的血气。
“穆!”赵括改变了对赵穆的称谓,虽然是板着脸,语调却是如对自家弟弟赵牧一般道:“穆,你虽然是我的侄儿辈分,可是你的年马却也不比我的弟弟赵牧大得了多少。现在我在的眼中,你就是我的另一个弟弟……做为兄长的我,不愿意看到天生柔弱的你,卷入我赵国的王位之争!”
“兄长……哈哈哈,你是我赵穆的兄长……马服君,正如你所想,王上是要我将私兵囤积在禁宫之中,已备不时之需……王上和长安君,他们两人同样是兄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是他们……”赵穆突然一手指着王城中的高台宫阙,狂笑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那笑声震得盏中血酒起了波动,那笑分明就是在嘲讽赵括在政治上的天真。
“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还是王上打算要抢先下手?赵丹,我们的新王想要做什么?他要你用私兵轼杀他的兄弟长安君,是吗?”赵括虽然已经预料了最坏的结果,却没有想到这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会这么快来出现在王城之中、萧墙之内――如此一来,不要说等到长平之战了,赵国可能不出两年,就要毁在公子之间因争大位,而引发的**之中。
“你是知道的,我们的王上在做太子之时,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怎么会先下手?他所求的不过是自保,至少不要成死在沙丘宫中的安阳君赵章第二……可是……”说到这里,赵穆的眼中露出了赵括在战场上常见的凶光。
自小就跟随先父赵奢从军的赵括,自然是看出隐藏在赵穆脂粉桃面下的强烈杀意。
“没有想到,体质如此不勘的赵穆,居然有这么强有杀气。这种杀气好像似曾相识……对,当年廉颇三攻麦丘不下,被父亲换下时,他望着麦丘城墙,大声骂道:‘旦日城下,我必屠此城’之时,全身所散发出来的,不正是如此重重杀意吗。
老廉头的杀气是因一时怒气而生,来得快,去得也快,反而是赵穆……一向文弱如女流的他,怎么又有这样重的杀气呢……难道是因怨恨而成。他又是在怨恨什么呢?”赵括死死盯住赵穆的脸,猜想赵穆是因为在怨恨上苍,没有给他一个好身体――如果这个身体是个强壮的男子,或是柔弱可人的女子――偏偏他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看到赵括两眼直盯着自己的脸,甚至是将目光聚集在自己的双目,赵穆以为赵括已经看出自己的“阴谋”,又或者他根本不相对少年时代友人隐瞒什么。
赵穆决定继续自己的对白:“我赵国的马服君、我的叔父……你能对将要在王赵城之内,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吗?”
“王上要你……不对,是你自作主张,想要在朝堂之上轼杀长安君?”一听赵穆之言,赵括立刻大感不妙,便将一手按在地板之上,半身向倾,压低嗓音问道:“你真的想让沙丘宫变重现王城,你想当另一个奉阳君李兑?”
“只是轼杀长安君?你太小看我赵穆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为人欺凌的穆儿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吗?是我的另一个好叔父,平原君赵胜!正是是他们苦苦相***得王上和我不得不这样做!”赵穆猛然直起了身子,将单薄的胸膛挺了起来,明明是行奸佞之事,却做出义正辞严的样子,说出了他的惊天计划。
原来他要谋害之人,不光是对赵王丹有直接威胁的长安君一人,他还想为他的王上铲除庐陵君,还有躲在庐陵君背后,暗中使坏的平原君;而这一切,似乎又是他一人的“阴谋”,却于新王赵丹无关。
“这么大胆的计划绝对不是一个赵穆所能单独执行的……支持他的人一定是王上!”赵括当然明白如今的赵王是在学先王利用李兑诛杀安阳君赵章,困死赵武灵王的法子,利用赵穆替他背负杀弟轼叔的罪名。
“你要一个人承担轼杀三位公子的罪过吗?当年李兑可是拉上我赵氏宗族长老,安平君赵成一起行事,可是最后还是落得个被先王设下计谋,夺了相位,最后以鸩酒赐死的可悲下场!”赵括用先王时代,权倾一时的相国、司寇,奉阳君李兑的下悲惨结局,来阻吓赵穆;希望他来就此罢手,只要尽力尽量,一心保护赵王丹便是。他更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是不能不出手,挽回这在他所知的未来中并没有发生过的宫廷政变。
“是的,我不想一人行事,所以……”赵穆突然将半身下前倾,对赵括行了个顿首叩头之礼。礼毕,他依然没有起身,而是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十分恳切地求道:“穆儿最大的心愿是和叔父一起侍奉我王!”
赵括听罢,才明白过来赵穆为什么要对他以实相告:原来赵穆,正确的说是如今的赵王丹想要与他马服君一家联合,对付那些觊觎王位的“君子和小人们”。
“叔父所继承的马服君之位,虽然不是什么数十万户封邑的大封君,却是实打实的实封之君;而我的叔祖先马服君,更是常年为我赵国大将军,在军中人脉绵厚。如果叔父能站到王台之下,振臂一呼,军中定是一呼百应,如此那些阴谋篡位夺权的人一定会有所忌惮。而我将来为王上除去了在朝堂上为恶的那些人后,如有叔父挡在王台之前,我赵国还有哪个不服?”赵穆替赵括说出了自己手所握的筹码:在如今的赵国,最有权势的人物是威太后,威太后之下是三朝元老平原君和久病不起的蔺相如;名为国君的赵王丹,反而排在自己的臣下之后,排到了第四;而紧赵王丹之后的就是已经去逝的先马服君赵奢和在将领中颇有威望名将廉颇――现在的赵括已经从先父手中接过马服家的所有,封地、君号,更有赵奢在赵国的政治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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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王上不光想让我赵括两不相帮,作壁上观,而是更希望我加入他的阵营?”赵括看着赵穆缓缓而起的头,推测道。
“不,这也是穆儿对叔父的希望。如果诛灭长安君、平原君等人,那叔父就是我赵国新朝的第一功臣了!
到时候不光是大将军之职属于叔父,连先马服君一直想得到的司马、司寇这样的三公之位也将是您的!”赵穆忽然又对赵括恭敬了起来,并代表赵王丹,以权力诱惑赵括;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个大将军的名号正是赵括避之不及的不吉之物。
“大将军吗?事成之后,你为百官之长的相国,我为武将之首的大将军,赵国的军政大权就握在了你我的手中。到那时赵国成了你我的天下!建信君……你好厉害啊!”赵括虽然没有想到,数年的时间就把一个为哀鸿孤雁叹息的赵穆,变成了不男不女、舔嗜人血的野心家;但他却从梦境中得知,赵穆要成为赵国国相,至少也是在自己身死去长平之后数年。
“赵穆的阴谋定是不可成功!”赵括心中想道。他当然不用愚蠢到把马服家十来条性命和地位,交到一个没有多少主见的新王和他那个没有经历过多少风雨的男宠手中。
赵括站了起来,本想斥责赵穆二句,当他再次于赵穆面面相对,看着他的双眼时,他又心软了。可是是出于少年时代的那一份真挚的友情吧,赵还想最后挽救一下眼前这个可怜可恶的旧时友人。
“如果我能不使长安君血溅王城,又让庐陵、平原二君放弃那些个痴心妄想,保全王位,又当如何?”赵括挺立在赵穆面前,双眼发出自信的光,虽然这种自信来源于他对未来的先知先觉,而不是他个人的政治手腕。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办法!”赵穆自然不会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他只是看到已经身为一地一方封君的赵括居然不为他利诱,自己布下的计策可能落空……他急了!
“穆,我们是一家人,我不想看到家中有任何人死于非命,特别是死在自家人的手中!你放心,我自然是有法子平息此次祸端。而你也不会失去什么。”赵括对赵穆说出了自己的心语,虽然赵穆可能已经不是那个听得进他的肺腑之言的赵穆。
“可我又能得到什么?”赵穆脸色一沉,反问道。
面对赵穆的反问,赵括只有苦笑道:“你想得到的是权力,可是你想过没有,越是在权利的最中心,就越是危险!”
“不,不对!对我来说,越是在权利的最中心,就越是安全。只有手中有权,我才不会被人欺负,才不会被人污辱……”说到这里,赵穆哽咽了,他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
这数年来赵括虽然被母亲禁止于赵穆私下来往,但他还是从旁人的口中听说过关天赵穆被平原君之流当作泄欲工具的传闻。
“原来他那么渴望权力,那么不择手段,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赵括忽然明白了过来,他甚至有一点怀疑,赵穆成为今天这样,是不是和自己当年与他“断交”有关。
“好了,你的酒,我已经喝过了。我想现在,太后已经醒了……那么我们才刚不过是叙叙旧,对吧,建信君!”赵括拱了下手,示意自己将来离开。
“真的可以不死一人,就化解王上兄弟之间的恩怨?”赵穆再次问道。
“是的,除了今天死的这几个人……”赵括提醒赵穆:一旦人死,就再也没有可挽回的余地;现在你已经错了,就不要再错下去。
“穆儿会在这里等叔父的好消息,但如果不成,还请叔父……”赵穆还是不死心,还是不把话说满,留了一个后手。
赵括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既然自己已经下决心为了自己的恋人而改变自己的命运,又何尝不可试试影响他人的命运。
下得城楼,赵括又楼上仰望,又见赵穆目送自己。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便喊道:“建信君,齐国使者可曾拜见过太后!”
“齐国使者?太后?齐使是到了邯郸,只是朝见了太后。至于单独拜见太后,那倒还没有过……叔父问这个做什么?”赵穆在城楼上回答着。
“那就好,这位齐使,可是让王上一家兄弟三人和睦相处的关健角色!”赵括给一头雾水的赵穆放下了这一句话,便整理了一下衣冠,在内侍的引导之下,入了太后宫。(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为王者的母亲(上)
赵括迈步走在太后宫的台阶之上,虽然依旧保持着器宇轩昂的架势,可是心中却不像先前面对赵穆时那么从容自信,心中反而生出了一些忐忑。
虽然赵括大概知道这场宫闱之乱,最后是因为齐国使者的来,把长安君索要去到齐国做了人质而化解了,却他不知道那位齐国使者是如何巧舌如簧,又是具体对太后说了什么,还有他如何上下活动,才让太后把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送了出去……
“以现在的情形看来,王上、赵穆已经准备对长安君等人下手――他们当下所畏惧的是朝野舆论,还有以他们现在的势力是否能在杀害长安、平原、庐陵三君之后,有效控制混乱的局面。
他们现在之所以引而不发,不过是为了收卖拉拢尽可能多的人,同时已积蓄力量,力求毕其功于一役。
当然,他们要收卖拉拢的人也包括我――这个在赵国的朝会宗堂上能说上两句话的马服君。身为一国之君的赵丹,居然要用这样的法子来自保,正是我赵国的悲哀啊。”赵括一边健步而行,一边唏嘘赵穆的计策之险毒,更不敢想像赵穆这些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使他在短短数年时间,就从一个单纯的少年变成如今这位纵横捭阖,翻云覆雨的建信君。
“不要再感情用事了,还是把太后搬出来,让她来裁决吧。这是她的家务事,更是悠关我赵国国运的大事啊。将来我赵国能不能……”这时,赵括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将来”这个词,当他意识到时,心中免不了发起笑来: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将来都还不能确定,现在却又想改变国家的将来了,我还真是多管“闲事”啊。
其实在这个名为战国的时代,公子、公孙轼君篡位,臣下反客为主之事,已是屡见不鲜,甚至能说是见怪不怪。
远得不说,就在前几年(公元前7年)赵之邻国燕国发生了内乱,燕将成安君公孙操谋杀了燕昭王之子燕惠王,结果召来了楚魏韩秦等国联军讨伐。成安君很快战败被杀。第二年(公元前71年),联军盟主楚国扶植了在楚国做人质的燕武成王即位。
这位燕武成王是燕王哙诸公子之一,是燕惠王叔父辈的人,他回国登基时已经是60岁左右的老朽之人了。他在楚国当了40多年人质,又是楚人扶持的君王,自然不会重用原来由赵武灵王所立的燕昭王、惠王一系人马,比如与赵国交好的昌国君乐闲等人。又因为负气躲回赵国老家的前昌国君乐毅去世,赵国和燕国的友好时期就此过去。
燕武成王登基之后,很担心强大的赵国干涉他弃用昌国君乐闲之事,由此产生了对赵国的隔阂,甚至开始在调集兵马到燕赵边境,防范起赵国来。至此开始,两国自武灵王时代结下的友谊便渐渐跌落到了冰点,直到赵国二公主嫁为燕太子喜为妃(后为燕后),两国关系才稍稍转暖。
如此一来,赵国自成为东方强国之后,失去了最坚定的一个盟友,也是继“沙丘之乱”后的又一次打击。而燕国也失去了它在五伐齐时得到的大部分齐国领土。其国力萎缩,国势进一步衰落,重新回到华北三国(赵、齐、燕)中最弱的位置,三国之间又形成了新的均势稳态。
“我们的这位赵王丹也算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不等王弟下手,自己就要先动手除了长安君。我刚才只是因为注意到赵穆等人欲发起宫变,而去感叹物是人非;却没有想到如果赵穆的计策成真,也许对稳定我赵国政局反而是好事。
如果三位公子,不对还要加上个平原君,这四位公子就这么斗下去,赵国就会是第二个燕国;搞不好最后还要依附另一个嬴姓大国,我们的秦国‘兄弟’。那才真的是上对不起历代先王,下对不起黎民百姓。”赵括上得筑在夯土台上的太后宫,经轻风拂面一吹,将从他与赵穆曾经的友情漩涡中吹了出来。
“如果太后也没有办法,那就只有和王上联合了!至少不能让如燕国的**在赵国发生……不,还要防止如‘沙丘之乱’后的国势颓废之像再次上演。”赵括将藏在袖中的双拳一握,步子也走得更加坚定起来。
因为不是什么正式的进见,赵括便在宫女的旨导下,跨过几道门槛,又走过几处回廊,便到了太后宫偏殿之外。当跨入偏殿之时,他犹豫了一下:如果真的按赵穆之策行事,我还是会当上大将军,将来还是要在长平以大元帅的身份和“师兄”白起决战……这不过是早两年为大将军,结果还是一样……看来到头来,我还是白忙一场;还是会落得个身死异乡的下场……不对,如果我能早些时间成为大将军,也就能早做准备,也许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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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服君,您怎么还在门口候着,太后有请了!”内侍宦官尖细而高亢的声音把赵括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是的,多谢!”赵括轻轻拱手,脚重重地踏在宫室之内,他的决心已下――如不能化解危局,只好为赵国的将来,做一回“乱臣”了。
入得偏殿,赵括便轻声慢步,由内侍引领又进了两道门,尽然到了专供太后起居的内堂。
“看来传言不虚,太后真的是体弱多病,接见宗室之人已经顾不得礼数了。”赵括看到薄如蝉翼的屏风之后那削瘦的人形,自然想到有关太后的一些传闻。
当世摄政女主中,唯有赵威太后与秦宣太后齐名。她们两人一个控制着强大的秦国,一个驾驭着同样强盛的赵国,同是持掌天下大权的女强人;如按嬴氏宗族的辈份算来,赵威太后还是秦宣太后的侄女辈。
赵威太后是齐愍王的女儿,齐襄王的妹妹。风华正茂的她在惠文王10年(公元前89年)嫁给赵惠文王,那一年,她不过是16岁,正是如梦如幻的花样年华。同样是远家他国的公主,大国政治的牺牲品,比起被夫君当成玩物的宣太后来,她是幸运地,因为她得到赵惠文王的心,夫妻之间有着牢固的爱情。这就是为什么赵惠文王临终之前,会安心将他苦心经营的国家交到威太后手中。
当然,比起被在秦国呼风唤雨数十载的宣太后,威太后也是不幸的。她在嫁给赵惠文王第二年(公元前88年),就为赵国生下了下一代君王赵丹。一年之后(公元前87年),又生下了长公主,可是这位公主只活了一年,便夭折了,丧女之痛拖垮了她的身体,也落下了病根。
为了安慰自己的爱妻,赵惠文王日早与她相伴,终天在婚后第5个年头上(公元前84年),威太后再次为赵惠文王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便是二公主,也就是后来的燕后。
可就是在这一年,赵国作为盟主之一,参加了对齐国的讨伐,史称“五国伐齐”。威太后的父王齐愍王就在这场战乱中,死在了楚国人的剑下,她的祖国齐国也几乎灭亡……
那些日子,她一面要在自己的夫君,在赵国群臣面前,笑着恭贺从齐地传来的赵军一个又一个的胜利;她一面又要在深宫之中,为父兄的生死忧心,为齐国的百姓哭泣,更有亡国的痛苦之情――可是这些,她都深深的埋在了心中,因为她是赵王的女人……
虽然赵惠文王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她,虽然她又为她的夫君生下了后来的庐陵君、长安君……可是她早已是身心具疲,可能支撑她不倒下的正是她对儿女的牵挂还有君王的宠爱。
去年,为了平息燕国对赵国的猜疑,她唯一的女儿,也是在花样的16岁被嫁到了燕国……还是在去年,陪伴她半生的夫君赵惠文王也离开了她,去到黄泉。
这接连不断的打击,最终让她病倒了。
赵括不便直视屏风之后的太后,只是一面迅速俯下身子,行稽首大礼,同时低声说道:“臣,邦司寇,马服君赵括拜见太后,愿太后万年无期!”
礼毕,赵括抬起头来,隐约之间,看到威太后半坐半卧在一方榻前,看起来是轻松自在,好不安逸。
威太后摆了摆手,让宫人撤去屏风;赵括再次含首行礼,当目光再次与地面齐平之时,便看那位记忆中美丽端庄的赵国王后,如今的威太后,有气无力地向他含笑点头;威太后面颊所呈现光彩与母仪,全是重脂厚粉的功劳。(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为王者的母亲(中)
“大公子气色不错,看样子你的伤病是好利索了。”威太后虽然旧疾未愈,却靠着鹿茸参汤之类的药物支持,显得中气十足,语调高亢而洪亮,充满着王者的威仪和穿透力――不过是还能支撑两三年性命的威太后,居然还能与赵括谈笑。
“太后,您还是叫臣下为马服子吧,这样在下听着顺耳一点。什么大公子啊,那都是乡野市井之人的谬称,臣听得别扭。臣下不过是公子奢之子,最多就是个王孙、公孙之流,哪里还能被称为公子呢?更当不起这个‘大’字!”赵括面对赵国真正的国主,双手一拱,谦逊而自然地回答道。
按周的宗法制度,以赵括的身份,的确不太适合被叫做公子。以周王室为例,宗室之内可分大宗王族(王、王子、王孙)和小宗公族(公、公子、公孙);到了诸侯这一级则分别叫公室(诸侯王室)、公族;而公孙以下就分出去另立一家,不属于公族――他们在保留原来的姓的基础上,又分成氏和更小的家,这类宗室成员就被叫做公姓,而赵括便是公姓之人。
可到了战国时代,原来作为拱卫周室王族的公族诸候们,分分自立称王。虽然诸候王的王子们还是被世人叫做公子,可这些的公子就成了实际上的王子;而那些像赵奢没有继承王位的王子们的后代,自然也就是公子;比如赵括这样的诸候王子之后,原本应该被叫成公孙的,也就自动上升一级,从公姓升成了公族,被叫为公子。
“我赵国在中原称王,已是绵延数代。而令尊为先代王上之后,是王子,你自然是当得起公子之号!至于这个‘大’字嘛……谁让你在族中辈高,连哀家都要叫您一声王叔!”威太后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可是笑得却是那么勉强,看起来更像是在安慰数前来探望的赵括:我的身体还好,请君放心。
“再说了这两三年来,你在我赵国邦司寇这种闲职散官的位子上,却做也了改进铁器工艺,制造新式兵器、农具,平易铁器价格,打击了盘剥民众的铁器商人……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特别是制造农具这一项――农业是国之根本。遥想传说中,他周人的先祖后稷就是选育五谷而被后人当成了圣贤;现如今,你马服子改进农器,叫个‘大’字,又有什么不可以。”接受了孟子、荀子等名门圣贤的民本思想的威太后继续说道。
在威太后所特有的那种女性政治家柔和平实思维中,能让赵国的平民百姓过上饭饱衣暖的生活,要比赵国成为中原霸主来得更实在。可是,威太后还是把掌控技术生产的邦司寇之职,称为“闲职散官”;她还是没有跳出视科技为奇淫技巧的贵族式思维的桎梏。
“看来太后是把国家当成她的子女一样……”赵括低着头,作出面红耳赤的样子,心中却感伤:多好的君王啊,要是天下的诸王们,都能像太后那样的豁达大度,也就不会有么那多的战乱,我也不会为将来是否会死于长平而忧心了。上天真是不公啊,我国武灵王是当时雄主,却因内乱死在了沙丘;惠文王为在世英主,可还来不及踏上争霸之路,便死于病痛……现在的太后,也是一位仁主。可是,她还不知道,她的人生已要走到尽头。就我所知,太后在摄政前就已经身体虚弱,不能自己走路,出行都要依靠人扶和车辆,吃饭也吃得很少,只能进一些稀粥。太后的身体状况如此糟糕,却还要处理赵国的大小事务……而王上、长安君他们,却还在为王位明争暗斗……
“马服子有什么话要说,怎么就看着你的发呆?”威太后看着赵括一面的愁容,于是问道。
“我是说,还是不说呢?”看到太后刻意掩饰,却有微微露出的疲态,赵括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是如此花白了头发,额上也有浅浅的皱纹。
“我是否对久病不愈的太后具实相告:王上和长安君、庐陵君等人的争斗可能又会引一场席卷赵国的腥风血雨?如果我说了,也许能化解三位先王之子,还有平原君赵胜四人之间的争斗,但更有可能让本已是重疾缠生的太后更加上心病,甚至会危急她本以是不可能长久的性命。如过太后过辞逝,在我赵国之内,只怕是连可以震慑几位封君的人都没有了。”赵括低着头,咬了一下唇,明知为了国家利益,自己非说不可,却还是犹豫了一下。
当他再次昂起着时,脸上已经没有犹豫的神色,再行拱手礼后,对国主奏道:“太后,臣听说齐使来了!”
“是的”威太后皱了一下眉,立刻以为赵括子承父业,前来阻止赵国与齐国修好结盟,便收回来强装的喜悦之色,微微点了点头。
“还为了要我国割让济水以东令庐、高唐、平原三城的事情?”赵括跪坐席上,用不太客气的语调问道。
这一刻,在太后的眼中,又好像看到了赵奢再世。当年身为赵国宗室大臣、大将军的赵奢就强烈反对通过割让领土,以修复五国伐齐之后,赵齐两国关系,并换取赵齐结盟。太后深深地记得,赵奢甚至在朝堂之上,与平时里相互不满的廉颇结成暂时的同盟,以非常强硬的态度指责操办“赵齐结盟之事”的平原君处事的不智,将给赵国带来不利的局面,连“卖国”的狠语都放出了口。当时就把平原君赵胜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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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赵齐同盟在赵奢死后实行起来,便没有了阻力;可没有想到,他的儿子赵括却又立在了你的面前。马服君啊,你还真是有个有担当的好儿子啊……”太后半喜半忧地面对赵括无礼的提问;喜的是赵括与他父亲赵奢相像,似乎赵国的名将之门后继有人;忧的是自己所力主的赵齐同盟,又要面临赵国的新生代将领的阻扰--而这位阻扰者的口舌之利,甚至超过了他那个只用言辞,就挫败名将田单的父亲赵奢。
“马服子,我们不是割让济东之地,而是归还!济东,还有济西本来就是齐国的。”身为赵国的太后,同时又是齐国的公主,威太后说了自己叫最不该说的话,同时也向赵括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对,那里是我们赵国千万将士从齐国手中抢来的地盘;所以,就更不能割让了――当年伐齐之战,还有之后持续数年的夺城战,让多少赵国的妻子成了寡妇,子女失去了父亲,老人泪送了黑发人……”赵括也是参加过这场战争的人,他亲眼所见的生离死别又何止千百,言语之间,便动了真性情,眼中已闪出了如死者之血所汇成的泪。
“别说了,这些,哀家都知道……可是至从5年之前的那场阏与之战,我们和秦国的同宗之盟便被两国子弟的血水冲走。现在我们赵国已经没有正真的盟友了!
马服子,你知道哀家是齐国王室嫁出的女子。所以哀家知道,现在的赵国就好似0前的齐国――表面上风光无限,对外霸道天下,于内国泰民安,可骨子里却是危急重重,而且正因为这‘霸道’二字,使我们赵国于天下再没有一个朋友。
你是为将出身的人,你也知道:我们赵国可不比齐国,是天下的四战之地。一旦天下诸候联兵来伐,我们将何以应付,到那时,赵国必将永无复国之日!为了不让五国伐齐之事在这赵地重现,哀家一定要与他国结盟――结盟是假,分化他国对抗我赵国的同盟才是真。”威太后用一番大国策略,打断了赵括的慷慨陈词。
“所以,您在会把二公主愿嫁燕国,以牺牲公主的幸福,换来赵国东北方的太平!”赵括目向太后,眼中是泪,嘴角却带着笑:天不负我赵国,太后虽是齐人,却是真心为我国着想。
太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她的心中还藏着另一个嫁女的原因:太子赵丹与自己的妹妹的畸形之爱。原对如此的王室的丑闻,一个母亲,一个王后,她所做的不过是自己的本分;如此行事,虽然残酷,却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和国家。
其实这件宫中丑事,赵括已是知晓一二,于是也应和着太后点了一下头,然后话风一转,说道:“所以您才要竭力促成赵齐同盟,甚至于割让――归还齐国城邑?可是,这件事不是您能做的;虽然您是在执行先王的遗命,您是我赵国的太后,可您是齐国人,是齐国的公主。
试想赵齐同盟成形之后,我赵国的文武百官,那些在对齐战争中失去亲人的百姓,会怎么想,怎么说?您又怎么面对他们呢?太后,您想过没有?”
“赵奢是出了名的亲秦派宗亲,老是抱着秦赵嬴姓为同姓同氏过时而陈腐的想法,所以一向主张我赵国与秦国结盟,而反对我们与非嬴姓国家结盟……没有想到他的儿子还是这样,而且还以我的名誉将因联齐之事而毁为要胁……看来传说是真的,马服子赵括果然比他老父更厉害。”威太后一时间被赵括问得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曲解了赵括为化解王室矛盾而与她“针锋相对”的良苦用心。
威太后一脸严肃,看着香炉中缈缈而起的香烟,悲叹道:“哀家嫁给这个国家已经快0年了……记得当年哀家是泪眼朦胧地回望着齐都临淄方向嫁到邯郸的。0多年后,哀家又是泪眼朦胧地望着唯一的女儿,嫁去燕都蓟城。马服子,你说哀家还有什么舍不得地东西?”
“正因为您为我赵国做得太多了,所以臣下才要说:‘卖国’的事情还是让臣下来做吧!”
“什么!”威太后惊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对与齐国结盟的中坚人物,自诩最爱赵国的谦谦君子,赵奢之子赵括居然说要“卖国”。
“是的,臣下是说由臣和平原君出面,促成赵齐同盟!至于割地的骂名,就让臣和平原君来担负吧。您也知道,平原君一人之力不可能说服宗室,更不可能说服当年的伐齐诸将;可是再加上臣下,宗室之内便无人能及,而诸将那边,只要说服廉老将军就可以了。臣下不才,当年廉老将军三攻不下的麦丘城,正是家父与臣攻下的――就凭先父平定济水两岸的大功,廉老将军等一干伐齐之将,也不会对割地的事说三道四了!”赵括坐直了身子,双目炯炯,一字一句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为王者的母亲(下)
“你马服君一门素来亲秦,这在赵国可是有名的,现在怎么也改成亲齐?而且还愿意为了与齐结盟而沾上卖国的污名?”威太后问话却问得直截了当,完全不同于去年去逝的赵惠文王的深藏不露,行事诡秘,显示出属于她的特有的、清明利落的执政风格。
“敢问太后,我家何时亲秦了?记得6年之前,秦军东向进攻韩国,其兵锋已指向我赵境。当时,连老将廉颇都畏敌怯战,可正是曾经主张秦赵皆是一体一家的家父却挺身而出,主动请战;之后,臣随家父在阏与和秦军交战,并一战而胜之!我家真的是亲秦?”赵括也渐渐习惯了威太后的言语之风,说起话来也不像当年面对先王时那么拘谨。
“这……”威太后顿时失语,心中却在盘算着年轻气盛的马服君到底要做什么。
“哈哈哈,果然是能言会道的公子奢之子,你由来继承你父亲的马服君之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看来,先王没有看错人!”威太后突然顾左右而言他,用一句无关痒痛的赞美之词搪塞赵括。
赵括立刻抗议道:“虽然现在还是太后摄政,可如今的赵国可是新朝?”
“是的!”
“新当有新气象,正如太后行事、言辞之风不同去先王在时,是否?”赵括继续道。
“是……”威太后已感到自己落到了赵括用语言所编织的陷阱中,不由得长声叹息道。
“而我这个马服君也是新的,所以自然要做点与先父不同的东西。可是我还是会如先父一样,一切以我赵国的利益为重――先父当年亲燕、亲秦也是为此。这就像太后的执政方法不同于先王,却继承先王遗愿,要促成赵齐同盟是应付将来我赵国在秦国的交锋时,永无后患是一个道理。”赵括的话,显然让威太后有点无言以对了。
沉默片刻之后,威太后也不像先前那样散漫,她强撑着坐直了身子而不让宫女搀扶。
“以马服子看来,我国真的会和秦国暴发正面冲突,而不是如过去那种无伤血亲之情的,时常在国界上发生的‘你攻我一地,你占我一城’的小战?”威太后明知这种兵灾是无可避免的大势,却还是装作吃惊地问道。
“呵呵,太后把臣下当成傻子了?6年之前的阏与一战,已是伤了秦赵的骨肉之情,两国交恶以成定局。而现在天下的大势:不是秦压过赵,就是赵胜过秦。这些都是摆在天下人眼前的事实。
臣曾读史简,其中一卷上面这样说过:我家先祖赵简子曾经梦见天帝对他讲‘嬴姓将大’,简子便以为是说我嬴姓赵氏将强大起来,于是顺应天命,与韩魏两家三分晋国。可是天下嬴姓不只有我赵城赵氏,还有与我们一族的犬丘赵氏,也就是现在的嬴秦。再看现在嬴秦的势力,似乎大过我嬴赵吧……可见,简子梦中‘嬴姓将大’中的嬴姓,不专指我嬴姓赵城赵氏;这天命也不只专属于我嬴姓赵城赵氏……”赵括不去为他的女主分析天下大势,而是说起了玄之又玄的天命――这显然又是与语言直截的赵奢不同,也使威太后愿意继续听下去。
“天命……‘天命玄鸟,降生于商’所以才有了我们的故国大商,现在天命又要我们同姓同宗相争?”虽然身为一国的“王”,威太后毕竟还是个女子,始终不愿看到同宗相斗。
“臣下还知自然天理有弱肉强食之说,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赵括拱手又说。
“何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威太后一时间还不能理解千年后的常识,于是问道。
赵括笑而答道:“太后,容臣下打个比方:猎苑中有一对狼,生下了两只狼崽。这两只狼崽一个叫赵,一个叫秦。后来这两只狼崽分别成了两群狼的首领。丰年之时,两群狼各狩其猎,相安与事;可到了荒年,就会为了猎物争斗,甚至是为了一腐肉而咬得头破血流……饥荒更甚之时,则会食对方狼群的成员。到了这时为了生存,赵狼和秦狼哪里还记得当年同在一窝中,吃同一只母狼奶水的往事!
当然,被吃的自然是比较弱的那一只,这就是弱肉者,吃肉的那只就是强食者;物竞天择,就是荒年;而能活下去的就是生存的适者。”
“如今的天下就像是一只鹿,而秦赵就是从一个狼窝中爬出的两只恶狼,将为了那只名叫天下的鹿拼个你死我活!”威太后又笑了起来,她知道赵括要通过这个比喻来向自己证明:我赵括是一心向国,而不会继续父亲赵奢的亲秦主张,也更不会因为嬴姓两国是骨肉同胞而在将来可以预见的“嬴姓内战”中妇人之仁,做出的害赵国的事情。
“那么,马服子是主张合纵齐国的咯?”威太后还是不放心,现次试探赵括。
“当然不是!”赵括斩钉截铁道,同时将右臂伸了出来,把掌心面向威太后,做出否定的手势。
“马服子……你到底想……”可是自知时日无多,威太后不像先王那么有耐心,立刻以自己的方式直问赵括有何想法,又有何目的。
“太后休怒,臣的意思是对个交往要讲究实用,不是为了与他国合纵而合纵。我们合纵的目的是对威慑秦国,甚至是在将来夺取天下,实现先人‘嬴姓将大’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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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事上,我们的秦国同宗做得就比我们好。想那张仪,当年放弃了所谓的信义,就从楚国骗来了多少个郡县,使强大的楚国沦为二流。秦国从此奠定了与我赵国争夺天下的大势。而我们赵国呢,死抱着‘秦之所欲为,赵助之;赵之所欲为,秦助之’的旧盟不放,从不与秦军正面交锋,结果使韩魏两个抵御秦国藩篱势力大大萎缩,反而累得我国出兵出粮去保卫他们的国土……”赵括想继续,却被急于在有生之年完成赵齐同盟的威太后打断。
威太后虽然听得进赵括的高谈阔论,可她的心思却是使她的母国齐国与现在的祖国赵国结成同盟。至于之后的事情,她已决心交给像儿子赵王丹和赵括这样的赵国新生代了。
“马服子,现在齐使就要来到,你说,我们当如何应对?”威太后更希望从赵括的口中听到一点实在的东西,而不是他那精妙的夸夸其谈。
赵括见已经诱出威太后向自己征求意见,立刻按他所知道的历史进程回答道:“有关割让济东诸城之事,想来太后已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臣下也不多说什么了。当前的形势是赵强齐弱,恐怕齐国不放心我们赵国,怕我们不会真的割地求盟。故此,臣大胆的以为齐使这回来朝,是为了向太后要一个信物!”
“信物……哀家是齐国嫁出来的公主,是赵国的摄政,哀家的话难道不是最好信物!”威太后已经猜到了赵括说的“信物”会是什么东西了。
“是啊,那秦国太后,她也是楚国的公主,可她坑得最厉害的,还是她的娘家人啊!”赵括高声回道,语调有点阴阳怪气――如是在惠文王时代,他定然是不敢如此说话。
“好了,好了……他们这回又是要哀家的哪个孩儿,我已经为这个国家献出了一个女儿了!”威太后长嘘一声,知道赵括说的是要一公子入齐为质的事;她双眉一锁,语调也和赵括一样,提高了起来。
“臣以为是长安君!”赵括拱手而答。
“长安君?为什么是他,他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大孩子……”一听“长安君”三字,威太后就像是被人捅了心窝,陡然站起身来,全然不像是个久病之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旧亲却做今昔恨(上)
“太后,天下之人都知道您最爱的公子是长安君,如果齐人握有长安君在手,自然相信我们的诚意。之后,又有臣下和平原君从中协调,合纵齐国之事,便可成矣!”赵括一面回答一面伏身向前,把宽大的衣袖如水银泻地般,摊在地上,头颅轻轻一磕,对威太后行了个顿首礼。
看到赵括如此表现,威太后站在原处愣了一小会儿,当她定下神来,便略带鄙夷地笑道:“马服子啊,马服子……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亲秦,可是现在却说要把我的小儿送与齐国为质!你明知哀家疼爱长安君,一定舍不得他去到齐地,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分明就是在不想赵齐合纵结盟!你们马服家一向亲秦,就算是将来秦赵开战,我赵国战败而亡,那秦王也会看在你们和他同为嬴姓赵氏,又心向他秦邦而保全你家地位。
反过来,你又与哀家言明支持与齐国合纵,还捞取了为公为国的好名声……马服子,你果然与你的先父不一样啊!”
“太后,如果臣下要捞取好名声为什么不在朝堂之上,当着众臣的睽睽众目,与您说起此事,却要私下入宫,与您单独奏对!”赵括有着从父亲赵奢那儿继承的正直禀性,自然不甘被国主“诬陷”,立刻反驳道。
“对……对……..马服子……”听赵括这么一说,威太后喃喃两声,终于冷静了一点,恢复她做为赵国摄政太后因有的仪态与矜持。
“太后果然是珍爱长安君……可是要是长安君不出国为质,可能性命都保全不了――因为王一他们想要……”赵括很想这样放声说出心中所想。可是他的话在喉中,却又咽了下去。
“太后爱长安君,难道就不爱赵王丹吗?在家中,母亲看上去是更关爱弟弟赵牧,可是当我坠马昏迷之后,家中流泪最多的还是母亲。同样是为人母的太后,又会更爱她的哪个儿子呢?
对!她都爱,每一个孩子都是为母亲的心头肉……她最不忍看到的便是子女之间的争斗,更何况这种争斗会是你死我活的惨烈……”赵括将心比心,为太后着想丹。他却没有想到,如果赵王何、长安君他们都能像他这样想,这王城之内哪里还会是如今的阴云密布,剑拔弩张;那又是如何一番母慈子爱的景象。
“听马服子所言,齐国是要定哀家的幼子了?”面对子女之情,为王者又同时为母亲的威太后却显得是那么的幼稚,甚至是天真的可爱。
“那么庐陵君呢?要不然,让王上当人质!”赵括故作惊诧,冷冷地反问两句,其实他的心中也不比威大后好受多少。
威太后依然僵在原处,一动不动,只是脸色发赤,显示出绝非健康的潮红之色。她两手颤抖着,紧捏住衣袖,怒视着赵括,全然把赵括当成了要将她的幼子从身边抢走的齐使。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你们还想要我再失去一个儿子吗?”面对子女之事,被后世赞为“贤后”的威太后还是失去了做了一个国主的理智。她口中的“你们”,显然说得是赵国的宗室成员,言下之意:为了保全你们这些公卿侯爵的荣华富贵,却要我不只一次的含着血泪,送出的我孩儿;当你们歌舞饮宴的时候,却让我一人承受骨肉分离的苦楚。
“太后,长安君不是燕太子妃(二公主,后来的燕后),他回到您的身边的!”赵括无济于事地说了句安慰之语。
“可是长安君他现在才16岁!”威太后心中已经明白,长安君这回可能真的要离她而去,可还是向赵括说出自己的不情愿,甚至用渴求的眼神看着赵括,希望他能想出个两全其美之法。
其实让长安君出国为质,才是保全他个人,保全赵王何,完成赵齐同盟的三全之策――赵括的心中如是想到;可是其中原由,赵括不敢全向威太后说明;他只是提出了这三全之策中,最无足重轻的合纵齐国之事。
“太后,您16岁时,已经是我们赵国的王后了;二公主16岁时,已是燕国太子妃了;臣最不济,16岁时已是指挥百名甲士的伯长;而长安君又是什么呢?
太后想过没有,为什么王城苑囿中的百花出了王城就开不出花来,而道路两侧的野草却是年年开放。要是这些野草的种子被带入了苑囿,到了第二年,园丁们可是除了又长,累得叫苦不迭!
如今的长安君就像是苑囿之花,如果不出去历练,成为他的道边野草,他将来又回怎样?太后,您是知道的,长安君现在已经在宫外开设了自己的幕府。既然他已出宫,还不如让他去到更远的地方。长安君天生聪慧,自然不是边野草所能比的,等到他回到您身边的时候,长安君定能长成为穿天之杨,如魏之信陵君一般的国之栋梁!”赵括将手一抬,做出小树成长的样子,眼神充满着期待,希望用“盼儿成材”的为人母之情,以他的肢体语言,打动威太后。
“可是……”威太后还在犹豫重重。
“可是若是长安君不出国为质,必将惹来杀生之祸!”赵括终于还是一时失语,说出闷在腹中的话。
“什么?杀身之祸!”威太后的身子左右摇摆了一下,要不是有宫女、内侍的搀扶,她便已经倒了下去。
“快说,什么叫杀身之祸!”威太后在宫女的辅助之下,坐回榻上。
“臣……臣不好说……”到了这时,平时能说会道,不乏机智且又“未卜先知”的本事的赵括反而瞻前顾后,不敢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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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好说的!”威太后面带怒色,问道。显然,为国时操心,又为重疾所累的赵国女主不是完全没有察觉王城内的种种异向。又或者说他是有所察觉却有意回避,回避将可能发生的血亲相残;而她的内心深处,正是渴望着像赵括这样的宗亲来点破这一层薄纱。
可是年轻的赵括却没有老道的眼光,去看透威太后的心思。二人一跪坐在宫室之内,默默无声地僵持着,如大战将至前的肃煞……
正当此时,一内侍悄然走到威太后身边,耳语了两句――终于打破了这场没有一方的坏人的“君臣博弈”的僵局。
“马服子,齐使来了,他不在朝上见我,却求单独会面……你说是何意?”先有赵括之说,现有齐使的来到,把两件事放在一起,威太后已经猜出其中一二,却还是要赵括再次转述一遍。
“齐使定是向太后求以长安君为质!他不在我赵国朝堂说出此事,一来是怕我等群臣怒而攻之,二来是怕太后不好收场。齐使的举动虽不合礼节,却是情有可原。看来齐使还是为在为太后着想啊。”赵括代威太后分析道。
“是啊,多好的的娘家人啊。是他们把哀家一人嫁到赵国,现在又要把哀家的儿子夺走,就像稳婆将他从哀家的身体中取出一样!”威太后站了起来,对内侍说道:传齐国使臣!”
接着,又回头关照赵括说:“马服子,你先不要退下,就留在内室。”
“是!”赵括立刻顿首应下。他心中当然知道威太后的意思:我和齐使都是齐国人,现在单独会面,自然引来众赵国臣子的猜疑;你赵括就留在内室,为我做个见证,证明我有没有做出对赵国不利之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旧亲却做今昔恨(下)
正如赵括先前分析,齐使来赵的名头是因赵惠文王的去世,赵国换上了新王,于是齐王(实为齐君太后)礼节性的派遣使者到赵国吊唁,并表示要加强赵齐两个东方大国之间的友谊。
可他真实的目的,是为了向威太后索要赵惠文王在世之时,答应割让(归还)齐国的土地――当然,还有就是要长安君去齐国做人质。
齐使上得太后宫正殿,面对他齐国嫁出的公主,毕恭毕敬地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礼,使向威太后送上了齐国国书。
拿着这轻飘飘的绢丝国书,威太后的心事却是沉重得很。这薄纱般的美丽绢纸根本就是身为一个母亲的她的催命符。
威太后保持着微笑,却未等拆开使者递交的国书便问道:“我们齐国今年成可好吗?齐地百姓可好吗?哀家的侄儿齐王可好吗?”
齐使听后,一脸的悦色便不见了,不高兴地质问疲乏:“外臣是奉齐国王上之命前来拜见太后,现在您先不按照外交的常理先问候我家王上,却先问年成和百姓,岂非先卑贱后尊贵吗?”
威太后依然是笑着回道:“不对吧,如果年成不好,怎么还会有百姓?如果没有百姓,怎么会有国君呢?这怎么能舍本求末呢?再说了,使者,这里可是我赵国的朝堂?这里不过是我,一个齐国嫁出去的公主的安身之处罢了。”
“这……”威太后多次向齐使表明自己是齐人,所言皆是心向齐国,这反而让齐使无言以对了。
为了不让齐使有机会开口说人质的事,威太后不等齐使回话,进一步询问道:“齐国有个贤士,叫钟离子的,他可好吗?他的为人主张,哀家很是欣赏。他说:有粮食吃时给别人粮食吃,没有粮食吃时也给别人粮食吃;有衣穿时给别人衣服,没有衣穿时也给别人衣服。这是辅助国君养活人民,为什么至今还未委以重任?”
“这个……”齐使又被问住了,心中却想:这赵国摄政太后是要做什么,还让不让我说话了!
与齐使想法一样的,还有躲在内室,默不出声,作壁上观的赵括,他知道太后这是在借助此次会晤向将来的盟国表明自己“重民求和”的政治主张,表现了对自己的祖国齐国的关心。
“但是太后的的话语过于尖刻,定会对两国关系也起了一些负面影响。她是不想赵齐合纵了?”赵括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回想起之前威太后说的话,便有一点想笑出来:“原来是在与太后她的娘家人赌气啊。这个倒霉的齐国使者,居然就这么晕头晕脑的撞在了这颗钉子上……不过也好,就让太后发泄一下吧,兴许太后把气一消,就听得进我的话了。”
赵括听了威太后与齐使的对话,也放心了许多,甚至还在心中暗暗感激齐使出现的恰到好处,带他受过,当了威太后的出气筒。
就在赵括暗自庆幸的同时,一墙之隔的正殿内,威太后的撒气外交,还在继续。
“那个叶阳子可好吗?他的主张,哀家也是知道的:痛爱鳏寡之人,供养孤独之人,救济穷困之人,补给不足之人。这是辅助国君让人民存活,为何至今还不委以重任呢?
还有那个北宫家的女儿,好像是叫婴儿子吧,她可好吗?她撤去耳环,至年老也不出嫁,而赡养父母。她是为民表率,教导百姓遵行孝道的典范。为何至今还不封北宫婴儿子为命妇,让她入朝呢?这两位贤士尚未委任,一位孝女不加封赏,哀家这侄儿是怎么统治齐国的,他是怎么做万民的父母啊?於陵仲子还活着吗?这个人是主张,对上不为国君服务,在下也不治理其家庭,又不结交诸侯,这是带头要人们做对国家不负责任的人,为什么齐王至今还不杀死他呢?”威太后以齐国新君姑母的身份接连而三个发起问来,同时还向齐使责问齐王的过失。
威太后的凿凿之言,说得是连绵不断、滴水不漏,皆让倒霉的齐使哑口无言:说威太后无礼吧,她又是在关心自己的娘家事;说威太后霸道吧,她又是在教训自家晚辈;更要命的是,威太后所言,皆都有理,无可反驳。
只见齐使额上已起了豆大的汗珠子,可就不见威太后打开国书,翻阅其中最重要的有关请长安君入齐为质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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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使目瞪口呆地站在殿上,形如木鸡,威太后也不再说话。沉默片刻,她突然毫不掩饰得当着齐使打了个哈欠,说道:“哀家有一些困乏了,齐使如果没有事情,就先退下吧。”
“这……”齐使这半天口中只有了个“这”字,好在这回的“这”字出口之时,还伴随着手部的动作:这国书,您还是看看吧……
“这国书……”威太后不等娘家人发话,马上抢过来说道:“这国书待哀家歇息一回自会来看,无非是要哀家‘节哀顺变’之类的词语吧……请齐使放心,齐王的心意哀家是明白的!”
齐王的心意哀家是明白的――此话一出,还算是聪明的齐使自然明了,于是行了个稽首重礼,灰溜溜发便退了下去。
等到齐使一走,威太后一面打开齐国国书,一面叫出躲在内室的赵括;当赵括从内室款款而出时,却见到威太后一手握国书,一手扶面,正是姗然泪下的样子。
“马服子,你果然没有骗我啊,他们真的要我的长安君!”威太后望着齐使走出的大门,无奈又愤恨地对赵括说道。
“是!”赵括不知如何面对威太后,只好生硬地应下一声来。
“你先前说的‘若是长安君不出国为质,必将惹来杀生之祸’又是指的什么?”因为赵括“预言”了齐人将以长安君为质,作为赵齐结盟的条件,这让威太后对他的眼光大加赞赏,现在威太后又要他说出先前说了一半的话,到底是何用意。
好在在内室之中,赵括也预料到了威太后一定会向他问个子丑寅卯,所以他也利用威太后会见齐使的时间想了两句搪塞之言。
“太后,臣下是说,长安君现在少年,正是历练的好时间。现在齐国请以他为质,正是个好时机,为何不放他去齐国多多锻炼。说大了,将来可是成为我赵国的相国,说小了,也不至于是个碌碌无为之人吧!”
“可是,他是去做人质,万一……”威太后又反问一句。
“难道太后没有合纵赵齐的决心!只要有这个决心,长安君定会安然无恙!”说到这里,赵括突然打住,原来他一不小心,竟然说出了要在几年之后,才会出现的有关长安君的成语“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真的能安然无恙……”威太后又一次向赵括问了类似的话。
“从方才太后对齐使的问中,可以看出她是一为开明圣主,现在不过是因为溺爱幼子,一时糊涂,才变得有些蛮不讲理,甚至是不尽仁君之情罢了。”赵括想了想,再次行顿首礼:“为了赵国,为了长安君的将来,请太后送长安君为齐国人质!”
“住口,如果你们这些人再说要哀家把长安君送齐为质,就不要怪哀家到时啐吐沫到他脸上了!”威太后又一次自行起身,狠狠的对跪坐在她对面的赵括说道
“太后……”赵括没有想到他的言词越是有理,威太后却越是无礼。
“太后!您要啐哪个小子吐沫啊?让老臣也来助你吧!”正当此时,又有一华发老者立的了太后宫大殿口,老远得用老迈却厚重的声音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老臣谋国自有方(上)
正殿中的“玩”着君臣博弈的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发出声音的老者。这位老者正是官拜左师的触龙。
所谓左师、右师,是武灵王时代设立的官职,是作为君王的顾问而存在的虚职――虽然是个虚职,但其言论却是足以影响君王制定一国国策;其作用就类似于原来就设有的太师、太傅、太保(三公)之职。不过像三公的要职,历来多为赵室宗族中德高望重者把持,而雄才大略的武灵王当然不愿意受宗族老朽们的摆布,肘制他胡服骑射的改革。于是他绕开“三公”,创制了左师右师制,作为自己的行政顾问。而这位老臣触龙,便是在那时成为了武灵王左师,之后又经历了惠文王时代,直到由威太后摄政的赵王丹时代的三朝元老。
左师触龙眯缝着昏花的老眼,向殿内看去,一眼就认出了赵括,可是他却默不作声,做出快步走的姿势,慢慢地挪动着脚步,到了威太后面前谢罪说:“老臣脚有毛病,竟不能快跑,很久没来看您了。老臣虽然自责,可还是私下原谅自己……可又总担心太后的贵体有什么不舒适,所以思前想后,这就还是来看望您了。
让老臣看看……看样子,太后的身体还好吧。”
威太后将手轻轻一摆,叹息道:“老了老了,哀家现在全靠坐在辇,靠人抬着才能走动。”
触龙把贵为封君的赵括冷在一边不去答理,又问威太后:“您每天的饮食该不会减少吧?”
威太后只当时两个老人间的家常话,于是放松了心情,回答道:“吃是点稀粥罢了。”
触龙微微一笑,又对威太后大谈了养生之道:“老臣近来也是不太想吃东西,可是臣却勉强走走,每天走上三四里,就慢慢地稍微增加点食欲,于是身上也比较舒适了。太后不如试试臣这个偏方看看吧。”
此时威太后的怒色稍微消解,无奈地笑道:“哀家做不到啊!哀家这身子……这些天来,都是靠着汤药针石支持着……”
“还请太后不要太过为国事操劳,有些琐碎的事,这交给王上去做吧――这个朝堂终究还是要交给王上的啊。”这时,被凉在一边的赵括插了一句嘴。
“哦,原来是马服君啊!老臣这里有礼了!”触龙到了这时,才装做注意到赵括;这让赵括大为窘迫。
赵括回礼道:“老左师这一向可好?”
“好啊,好……倒是马服君,听说半年之前,您参加围猎之时,从马上跌下,还昏迷了老长时间……看样子,是好利索了。真是可喜可贺啊。”触龙的一张老脸,皱做一团,笑着对赵括说着,不过话到一半,话风便又一转:“我说马服君啊,您也是老大的人了,怎么还让家中老母操心啊。这狩猎之事,本就是争强好胜的危险活动,您啊……以后还是少和我儿子他们这样的小子搀和闹腾了吧。”
其实赵括与触龙家的儿子本没有多少来往,可是赵括已经明了,老左师触龙不过是要用他引出话柄来。于是他点了点着说:“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您的儿子舒祺,现在还是一身轻闲无事可做吧。这样吧,要是您不嫌弃的话,叫他来我的封邑紫山,我为他在我的马服君幕府中找个好差事做。”
触龙对赵括会心一笑,点了点头,之后却又把头转向太后说:“老臣的儿子舒祺,年龄最小,也最不成材;而臣现在下又老了,私下更加疼爱他,希望能让他递补上黑衣卫士的空额,来保卫王宫。臣就是为了此事,才厚着脸皮,冒着死罪禀告太后,求太后行个方便。”
威太后听后,有一点想笑了:“老左师贵为三朝老臣,这点小小的要求,当然是可以的了。对了你的儿子舒祺现在年龄多大了?”
或者是触龙年时以高,或则是他本无心为子求职,赵括见他脸不红气不变地回答威太后道:“现在有十五岁了。虽然还小,希望趁臣还没入土就托付给您。”
“十五岁……”威太后绉了绉眉,又看了看16就当上伯长的赵括,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们男人也疼爱小儿子吗?”
触龙回道:“那是当然,比妇人还厉害。”
威太后看着背驼人老的触龙居然说“比妇人更爱子”,于是笑着确认道:“比妇女更厉害?”
“这是自然,您可是问问马服君,问他先马服君是如何爱他的!”触龙又将赵括抬了出来。
“是的,太后!”赵拱手而说:“臣从能走得路起,就跟父亲学习骑射武艺,从说得出话起,就跟父亲学习诸家兵法,更不要说少时就从军了。臣下年少时还怨恨父亲不多给臣玩乐的时间,后来到了战场上,才知道父亲是在教臣下安生于乱世的本事!”
触龙看了看赵括,然后又对威太后说:“老臣私下认为,说起来,您疼爱二公主就超过了疼爱长安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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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太后惊奇地回应道:“哀家的好左师啊,你这样子可就错了!长安君是哀家幼子,我对二公主自然不像对长安君疼爱的那样厉害。”
触龙也做出了十分吃惊的样子,说:“父母疼爱子女,就得为他们考虑长远些。您送燕后出嫁的时候,摸住她的脚后跟为她哭泣,这是惦念并伤心她嫁到远方,也够可怜的了。她出嫁以后,您也并不是不想念她,可您祭祀时,一定为她祝告说:‘千万不要被赶回来啊。’难道这不是为她作长远打算,希望她所生育的子孙,一代一代地做燕国的国君吗?”
威太后点了点头:“对,正是这样。”
触龙又是一付不解的样子,回道:“老臣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从王上这一辈再往上推到三代以前,一直到我们赵国建立的时候,赵王被封君侯的子孙的后继人有还在的吗?”
威太后已经听出了端倪,有一点急了,连忙说:“没有。”
触龙这时背也不驼了,直身而说道:“不光是我赵国,其他诸侯国君的被封君侯的子孙,他们的后人还有在的吗?”
威太后摇了摇头:“这个……哀家好像也没听说过。”
然后又看了看平时博学多闻的赵括,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臣也没有听说过!”赵括果断的一答,彻底否定了触龙的提问。到了此时,他已经知道老左师想要说什么,做什么了。
“他们当中祸患来得早的就降临到自己头上,祸患来得晚的就降临到子孙头上。难道国君的子孙就一定不好吗?这是因为他们地位高而没有功勋,俸禄丰厚而没有劳绩,zhan有的珍宝却太多了啊!现在您把长安君的地位提得很高,又封给他肥沃的土地,给他很多珍宝,而不趁现在这个时机让他为国立功,一旦您百年之后,长安君凭什么在赵国站住脚呢?我觉得您为长安君打算得太短了,因此我认为您疼爱他不如疼爱燕后。”说完,触龙又看了看赵括说道:“先马服君对马服君而言可谓是严父,甚至让马服君心生怨恨,可是现在马服君却知道了他的父亲是为了他能在乱世中安生立命而严厉教育他,所以谅解了先马服君。现在长安君也许会对太后要把他送去齐国为质而对太后不满,可是将来,他一定会感谢太后您的!”
听完触龙之言,威太后思量再三,然后缓缓地说:“好吧,就像马服君所说,让他去历练一下吧。”
“哦?马服君所说,原来马服君也是为此事而来的!”触龙装做没的听到先前威太后对赵括的恶语,又是一付惊诧不已的样子。
“是啊,你们这些当臣做君的人,就不知道为哀家多想想,就知道联合在一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威太后略显骄情地说道着,依然是她那爽朗的行政之风。
“哈哈,让老臣为太后道贺吧!”触龙忽然将身体前倾,又是一个稽首礼。
“老左师为何而道贺?”威太后又不解了,疑惑地问道。
“老臣是为我赵国道贺,为太后为王上道贺!我赵国不光是出了一个大将军,还出了一个相国!”说着,触龙把目光引向了身边的赵括,然后又说:“当然先王说过:马服君有为大将军之材。可如今看来,先王是看走了眼,只是说对了一半。原来马服君也有为相之材!将来马服君出将入相之时,可不要忘了老臣今日之言,多多照顾我的小儿舒祺啊!呵呵……”
“是啊,哀家怎么没有想到,马服子,你就不要想那日先王的给你许下的大将军,还是来做我王儿的相国吧,反正现在蔺相如也是重病在身,早就生出了引退的意思。”与一言九鼎的先王不同,威太后也会拿封官授印之事开赵括的玩笑。
“好啊!我就先谢过太后,还有左师大人!”赵括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马上自嘲起来。
“这样吧,哀家给你官升一级,你来当我赵国的守相吧!”看到赵括一付受之无愧的样子,加之有左师触龙的称赞,当然还有终于为长安君之事放下心来,威太后这一高兴,便真的给赵括加官了。
不过是去拜见一下当今国主,赵括便摇身一变,成为赵国主理铸造事务的最高官员,位在相国之下,与代相、副相同级――这个职位虽然还是如赵括先前的邦司寇一样,在赵国的官僚体系中是个不文不武、既文又武的尴尬官位;但考虑到它的行政级别,似乎威太后果真有心让不过0多岁的赵括,担当赵国新的相爷--而那个让赵括又爱又怕的大将军之位,反倒是渐行渐远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老臣谋国自有方(下)
“太后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下得太后宫的高台,赵括心中思考着:赵国从惠文王开始,为了便于他操纵朝中党争,集中君权,在任命相国之事上就形成一个惯例――相国分立左右两相,其中一个是由宗室成员出任,如安平君赵成和平原君赵胜;而另一个则一般由平民出身的人出任,如蔺相如和现在的代相虞卿。如今平原君是一个相国,蔺相如虽然重病不朝,可是还是在相国任上。要说新任命一个相位,自然是要取代蔺相如位置,当从非宗世官员中选拔。
可要是这相位当真就由他赵括来做……如此一来,在赵国朝堂上盛行了0多年的惯例就会被破坏,用了近0年才行成的朝野平衡,也将会被打破――之后便又是可以预想到的朝局动荡。
“希望这只是太后一时兴起的说笑吧!”赵括宽慰自己道。虽然他的心中,真的为那一国之相的高位心动了下;因为这样一来,就打破了他先封为大将军,后拜为大元帅,最后身死长平的宿命。
怀踹着心事,赵括的步子,自然就慢了很多,不过一刻便被晚他出太后宫的触龙赶上。触龙向赵括施以礼节,然后说道:“马服君,老朽代王上谢过您了!”
“谢我?”赵括正在想他自己的心事,还没有回过神来。
“正是!老朽不光要代王上,还要代长安君,代赵国的百姓,替他们谢您了!”说着,触龙又是一拜。
“老左师说笑了,有何事可让您如此谢过在下?在下又怎么当得起您和您说的王上、百姓之谢呢?”赵括笑着还礼道。
他没有想到表面上还未有亲政的赵王丹已经有了如此势力,连为三朝老臣的左师触龙都是赵王丹的**。“好在自己先前就有打算:若是说不动太后,便投向赵王丹一系”想到这里,赵括就对触龙的“感谢”受之无愧了。
“君上当然是当得起的。大概马服君也知道王上和长安君――应该说,还要加上庐陵、平原二君之间的恩恩怨怨和明争暗斗吧。这些事情您以为太后她当真不知?她当然是是知道的,只要诸位公子还没有争出个血溅宫闱、你是我活,太后她是不会忍下心来,向公子们中任何一人下手的――这大概就是身为女子的妇人之仁吧。可是,我赵国如不早日了结了这王位之争,必定会乱下去;所以老朽才借着齐人要以长安君为质的机会,想把如一笼斗鸡般争强好胜的四位公子,从邯郸这个‘鸡笼’中分开。如此一来,我赵国的一场内乱,也就不了了之、化于虚无了;而这样,更是为太后她去了一块心病。
只是没有想到,马服君的想法和老朽一样,还先于老朽进见太后,说以厉害。老朽真是感叹自不如君啊!”说着,虽是老态龙钟的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触龙又是一拜,完成了他的对身为小辈的赵括的三拜。
“老左师,在下可真的是当不起了!”这次,已从思考中被拉来现实的赵括动手立刻去搀扶触龙。
“马服君啊,等到长安君一出国入齐,老朽一定向王上,还有太后保您为大将军!”触龙祥和的笑着,口中却说出了赵括最怕听到的词。
“大将军……”赵括念叨了一下。
触龙以为赵括当他是与太后殿中的说笑,马上拍着胸脯说道:“让君上为我赵国大将军,这本就是先王的意思嘛。
说实在的,老朽当时不服啊,你这个小娃娃怎么能当得起大将军这要样的要职呢?
可到了今天,老朽算是服了。
听先前在殿外听太后与君上之言,老朽知道君上以历练长安君为由头,主张送其入齐为质。害得老朽先在殿外聆听了半天,不敢入殿,生怕先前定下的‘为长安君捞取功勋’的说词做了废!
不过以当时的情形看来,老朽百思而得的计策不过是给马服君您锦上添花罢了――老朽又是不甘又是佩服啊。呵呵呵……”
“呵呵呵……”赵括不好思意的赔笑道,心中更是大窘:其实按原来的情况发展,正是老左师一人说服的威太后,却不想他赵括竟然得了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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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老朽服气了,先王没有看错,马服君是为大将军的最好人选!更重要的是君上现在所做是为了我的王上……”触龙收回的笑脸,神秘地说道:“老朽为王上左师,自然要为王上出力,这是做臣子的本份。这无论他是先王,还是今王,皆是一样。而君上已贵为封君,本不需要趟这滩混水;可君上还是把身家性命压在了王上一方,这说明马服君您敢赌,更有赌博的眼光和技巧――这样的胆大而心细之人,不为我赵国大将军,那叫他做什么呢!”
说着触龙拉过赵括的手,一脸严肃道:“我已是自称老朽的人了,还有活多少年?而君上贵为一地一方之主,正当年少之时,正是为国家做出一方事业,流名青史的好时节!还请君上好自为之啊!
说真的,老朽虽然是王上的左师,可还是对现在这个,信任如建信君那种君子不耻的面首的王上很不放心啊……如果有马服君这样的青年才俊助我王上,相信王上一定能亲贤能而远奸佞!
哈哈……说多了,老朽年纪大了,这话也就多了,可是话完了却又记不得先前到底是说了什么了……要是说错了什么,还请马服君谅解!”
说罢,触龙便拖着他老迈的身躯,便吃力得坐上了像他这样的老臣才被特许在王城之内驾驭的小车。
看着行将作古的老左师远去的背影,赵括的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自责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自己本是为了一已私情,而被迫卷入王位之争。
自己的这点境界,比不上为国为民,连老脸都可以不要的触龙不说,甚至是为求自不受人欺凌而自强的信陵君赵穆都不如。可是自己的行为,确实又阻止了赵国内乱的发生――虽然即使是自己无作为,这场内乱也不会发生;而且还在无意之间,为自己赚得了太后的赏识和赵王丹一系人马的对他的支持――虽然这种支持,有可能是更早把他推向他最害怕得到的大将军之位。
当目送着触龙的车马最终消失在宫门之外时,赵括突然想起了当年父亲赵奢也是如此驾车而朝,不由地在心中向赵奢谢罪来:“父亲,您一生为国,而孩儿却为了儿女之情,至国家于不顾,险些让本不会发生的变宫发生……父亲孩儿错了!”
他缓缓扬起了头颅,想把心中所想传于赵奢的在天之灵。
只见朗朗晴空中,有几个小黑点儿随着和风而动,在不经意间阻扰了赵括这个火热赤子传达对先父的愧疚之情。
赵括仰望青空,细细一看,看到数只竹鸢在空中飞扬,便睹物思人,又是忧愁了起来。
“琬儿,记得去年,我们也是在这样和暖的阳光下,细细的春风中,放飞过这竹鸢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竹鸢在天情在心
送走赵括、触龙二人后,威太后沉默了许久。她知道,她又将暂时失去一个孩子。自从先王去世,长安君出宫自设幕府之后,她的太后宫也就冷清了许多;好不容易来了两位探望者,却又是以大义小理,“逼迫”着她为国家献出自己的心头肉……
“唉!夫君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早离开我,还吧这若大的国家托福到我的手中,要我像爱我的孩儿一样去爱它……”威太后心中责难着仙游的惠文王,她真的感到自己太累了,累到想一睡不醒,甚至是追随她的情郎,她那个在天国的王上而去……
她揉了揉两眉,倔强地又睁开了眼,向宫女问道:“我的‘长公主’呢?她在哪儿呢?让她来陪我说说话!”
现在,威太后终于可以回复她母亲的本来角色了,甚至连自称也不在是那让人听了心酸的“哀家”;虽然,她的“长公主”只是她新认下的义女,她虚幻中的女儿,身为一国女主最后的心灵慰寄。
“太后,‘长公主’她在放竹鸢呢!”宫女小心回答道。
“竹鸢?刚才离开的马服子创制的‘竹鸢’?这个孩子啊,多大的人了,还那么好玩,也不知收收心!好啊,让我也去看看吧!”威太后笑了笑,就像吃下了什么灵丹妙药,一下就来了精神……
所谓竹鸢就是后来的风筝。它真正的发明者是木工的鼻祖――公输班(鲁班)。传说公输班曾制作过沉重的木鸢,还留下了“公输班制木鸢以窥宋城”的故事。更有人绘声绘色的说:公输班制造的木鸢可以在天空中飞上三天而不落下――当然前提是要有连续三日的大风……
宫女所说的竹鸢,则是以轻便的竹料代替木材,轻柔的丝绢代替麻布而改良出来的“新式风筝”。而这种竹鸢的“发明者”正是窥见未来的赵国邦司寇赵括――他“发明”这种竹鸢的动机不是为了如公输班那样侦察宋城敌情,也不是像后世名将韩信那般测量军阵――他只不过是为了博得他心爱之人浅浅的一笑……
“记得去年……”赵括忘着如云般逍遥的竹鸢,又回想起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
看着琬儿那双明眸痴痴地望着天空,望着空中自在飞行的鸟雀,赵括知道她在思念她不知在何方为奴的亲人。
“也许她在希望飞鸟能把她对他们的思念传达给他们吧,可怜的琬儿……”赵括心中明白他的琬儿姑娘心中在想什么,他想为琬儿做点什么;他不想让他的恋人伤心,因为他也会和她一起心痛。
当赵括再次悄然无声地走到琬儿身后时,他的手上已经握着自己改良公输班木鸢而成的竹鸢了。
竹鸢带着琬儿的心思乘风而上,琬儿用手中细细的麻线传递着她对那些不知生死的亲人的无限想念。
“我来帮你放得更高吧,让全邯郸,全赵国的人都能看到!”赵括伸出手来,将琬儿的手轻轻地握住;当十指紧紧相扣时,他可以从那纤纤指间感受到琬儿越来越快的心跳。
竹鸢带着两个人各自的心思飞得更高更远,成为云间风中的一个小点儿……
琬儿忽然将发簪从乌发间取下,在麻线前用力一搅;竹鸢在空中一震,断线而去,不知将要飞向何方。
“琬儿,你这是……”赵括吃惊地看着琬儿那张美丽的脸庞,他的双眼透出不解的神情。
“竹鸢多可怜啊,虽然有可以飞上九天的翅膀,却总是被地上的人用麻线操纵着,不得高飞。就像人总是被命运操纵着一样……现在我挑断束缚它的线,不过是想让它按自己的意愿,逍遥自在的在空中飞翔。也许它还真能飞到我们所不知道的,更远的地方……”望着远去的竹鸢,琬儿惆怅地说道。
“嚯……”赵括看着天边的黑点儿长嘘一声,豁达地为离他而去,越飞越高的竹鸢送行。
“要是的朝一日,我也离括哥而去,括哥又当何如以为呢?”琬儿将手指从赵括的指间抽出,向他问了一个所有女子都会向自己的情郎提出的这个傻傻的问题。
“我必然像周庄对亡妻那样,以歌舞为你送行,就像现在以长嘘之声,相送走竹鸢一般!”赵括却是一付少年不知愁滋味地样子,喜笑而答。
“好一个薄情儿郎……”琬儿含笑而骂,却又红着脸,口是心非地将小手送回赵括掌中。
***
“人总是被命运操纵着……琬儿啊,你说的没有错,人总是被命运,这条看不清摸不着的细线操纵着。即使是像我这样可以窥见命运的人,可是也逃不出命运的手心……不,不对,连竹鸢都可以摆脱人的操控,连琬儿都希望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赵括,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既然有幸拜上天所赐的窥天之眼,为什么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我本不可能成为守相,现在却当上守相,也就是说,我的所谓命运已经改变,虽然只是那么小小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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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我的琬儿。”赵括望着飞舞的竹鸢,淡淡的笑了,仿佛那挂在天边竹鸢,将心中所爱放飞得一般。
看着竹鸢忽高忽低的在风中起舞,赵括的心也随之时而慷慨如大河奔流,时而却又缠mian似山溪穿谷,似乎牵起竹鸢的不是麻线,而是他的一缕情思。
正当他看得入迷,却看到飞得最高的那只竹鸢左右摇晃了一下,便如脱缰之马,渐行渐远,飘入云中,隐没不见。
“琬儿,你是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像在宗庙日日为我祈祷,望我早日康健吗?”赵括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景象,心中便起了波澜,更以心声喊道。
……
“‘大公主’你怎么把自己的竹鸢放飞了?”宫女们惊讶地看着手握发簪的“大公主”,又看渐渐远去,即将消失在天边的竹鸢,齐声问道。
“快别叫我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和你们一样,不过是这王城中的一个宫人罢了!还是叫我琬儿好了。”众宫女口中的“大公主”微红着脸,略带羞涩地回应道。
“我说你是我的‘大公主’,你就是,我的好琬儿!你不光是和我先亡的长女是同月同日生,只是比她小了一岁,而且你们连名字也一样;仔细算算,你又是我的侄孙女,是我赵国王家的血脉。你是上天赐给我这个老婆子最后的礼物!”正当此时,威太后在内侍的搀扶下,走到了玩耍竹鸢的众宫女面前。
“太后!”
众嬉戏中的宫女正要放下手中麻线,向她们的国主行礼,却被威太后阻止:“你们继续,看着你们,哀家又想到了当年的啊,真是高兴啊!”
“太后!”竹鸢已入九霄,手中空空的琬儿向威太后含首而道:“太后就是要这样出来多走动走动,要是老是闷在宫中,那可不好!”
“看看,还是我的‘女儿’知道疼人!”威太后难得地开怀而笑;显然琬儿已经成了久病不治的威太后最重要的“良药”。
“诶!对了,你为什么把竹鸢的麻线割开,放它入天?”威太后问道。
“教琬儿制作竹鸢的人说过:竹鸢可向上苍传情,传放竹鸢者的心情!”琬儿答道。
“传情?你要传什么情啊?”威太后再问。
这时,她身旁的内侍抢着答道:“‘大公主’自然是向上天祈求:愿太后早日康复!”
说着,这名伶牙俐齿的内侍向琬儿施了个眼色。
“是……是的!”琬儿只好如此回答。
“是,‘大公主’正是向上天祈求太后早日康复!”众宫女立刻鹦鹉学舌,纷纷献媚道。
“哈哈哈……”威太后又笑了,但她却不知琬儿不过是想让赵括看到她所放飞的竹鸢,感受到她对他的思念;希望赵括已经从长梦中醒来,希望她的括哥兑现“你将离去,我必以笑面歌舞送你”的豁达承诺。
当琬儿再次回首一瞥,那不受她操控的竹鸢这时,竹鸢只剩下一个如夜空寒星般,乎隐乎现的小点儿。
“飞吧竹鸢……我知道,你像我的括哥一样,将成为一只冲天之鸟;括哥,我的情爱就是牵绊着你的麻线,让你不得展翅高飞,一飞冲天……现在情思已断,你可是任意遨游,大展宏图,像你那些伟大的祖先那样,做出一番轰轰烈烈,改天动地的大事业了……”琬儿以为她正在向竹鸢,向赵括道别,却没有注意到那如情丝的麻线,已经紧紧发缠在了她那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指上,更深深地缠在了她的心中。
而和琬儿在同一片天下的赵括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还吧(把)这若大的国家托福(托付)到我的手中
:(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邯郸市前遇荀子
望着晚春和风中渐飘渐远的竹鸢,赵括一步一看下得宫阙高台,待到离开王城时,已有几分魂不守舍。
行过王城北城楼,三言两语,应付过急等他回音的赵穆,赵括便又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了战车之上。
“大公子当往何处去?回紫山别府,还是到城中府第?”御手相问道。
“不……你就把车驾到城中,四下逛逛吧……”睹物思人,赵括现在已经不知哪个家好回来去,因为两个家中都没有他的琬儿姑娘的笑声,两个家都不像是他赵括和琬儿的家。
“哪去城南市集瞧瞧?”御手终究是个粗鄙之人,没有看出自家主上的心思,还以为喧闹的市集、拥挤的人群,能让赵括高兴起来。
“去……去吧……”赵括根本没有听清御手在说什么,只是看他两片嘴唇一张一合,便应了下来。
四乘之驾又回到了邯郸南市,可这回却被堵在了路口。
“大公子,前面好像又有侠士械斗,把道给堵了……”车右戟手垫脚一望,虽没有看清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用习以为常的口气向赵括报告道。
赵人尚武、好勇斗狠,为天下所闻名的,世人有名言道:赵人尚武,天性使然;秦人尚武,以利诱之。如果邯郸市面上有人围作一团驻足观望并不时暴出叫好之声,那多半就是有武士游侠们,因三言两语不合而相邀决斗。这种决斗几乎是天天发生在邯郸的大街小巷上,故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可今日看客们聚集如此之多,把大街堵给上,反倒是相当见外的事。
“大公子,容我等把人群驱散!”一骑马扈从主动上前请缨道。
“不,好像不是械斗……”赵括毕竟是个年青人,看到人越围越多,他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提了上来,很快便超过了他对恋人的思念之心。
他站在车上,也如戟手那般垫足而望,终于在人圈中看到一老一少两人。老者一身麻衣粗布,以背依墙,跪坐在一张有些破旧的苇席上;而少者显然是老者的童子,乖巧地立在老者身边。
童子看围观之人又多了一圈,便又大声吆喝起来:“算命!算命!”
当童子吆喝一圈之后,又听到内圈众人七嘴八舌道:“我听说过用龟甲卜卦,用铜钱卜卦,还有就是通过测字观相来算命,却没有听说过用歌声来作卜算命的……还说算得不准不要钱……邯郸就是好啊,什么样的新鲜事儿都能看得到啊!”
“大公子,您听听……您要不要也去试试!”御手看赵括目中有神光,立刻建议道。
“胡说,鬼神卜卦之事,本来就是玄之又玄,信之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我们就在这里等等,看这老叟怎么下得来台!”至从自己得以梦到将来之象后,赵括对那些靠着玄冥之术来坑蒙拐骗的方士道人越发不耻,他现在倒想看看这“老不羞的骗子”是如何出丑的。
立于车马之上,赵括没有听到众人对老者的嘲笑,却听闻人群中不时暴发出啧啧称奇之声:老丈真是神人啊……了不得了,太准了……老人家是住在哪坐仙山上的半仙啊!
众人的称赞终于把赵括引到了人堆深处。
他走到老者面前一看,但见老人家面相慈睦,却又带着几分长者的威严,虽是一身君子之气,可又有一丝黄老道风――总之,老者的模样,与他心中所想的江湖骗子的形象相差甚远。
“老人家可是为人算命?”赵括走上前去,带着几分轻慢,只是行了个拱礼。
老者看了看赵括,祥和地回答道:“君上是等人物,也是来算命的?”
“君上……老人家您怎么知道我是封君?”赵括先是一想,后又自答道:“原来是我这一身冕服……老人家好眼力啊!”
“看那旌旗……原来是紫山的马服君啊!”老者只是望到赵括的旗帜一角,便又说出了赵括的身份。
“老人家,你能老远认出这此徽号之物,只能说明你仙风道骨,身体安康,这是修道之人必要的条件,这本不足为奇!”说着,赵括轻轻摆手,表示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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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道:“只是在下听闻众人说您以歌声为卜,给人算命……这好像是我家所创之术吧?可惜了,我赵氏一门如今却无一人学会这门异术。所以在下便想向老人家讨教一二!”
赵括曾经在史书中看过:那位中兴赵氏祖先赵武,曾经让当时的7位名士各赋《诗经》中诗一首,然后从他们所赋之诗意、所用之音色中,判断出各人的志向,评定谁先亡谁后灭――结果,7子的命运,皆被赵武一一言中――此事很快就也成这百多年来的著名奇谈。
赵括读到此史上趣文之时,也以为祖先赵武和他一样,能知未来之象,所以才顾弄玄虚,竖立威信。可是当他果然见到一位同样以些术“算命”的老人,自然也就惊奇了起来――加之好奇之心,便想探个究竟。
“老人家可否为我算上一卦!”这一回赵括行了揖礼,恳请老者道。
“大公子这回定不会再歌那曲让您成就狂放之名的屈子的《国殇》了吧。”老者一面点头相应,一面说道。
“天下诗辞歌赋多如牛毛、星斗……老人家,您是说对了,我不歌《国殇》。可这却算不得您的本事!”赵括笑了笑,再行揖礼。
他缓缓起身,挺拔而立,又看有竹鸳从宫墙之内飞出,于是由景而发,歌由心生道: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
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
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
歌到一半,赵括却有心为难老者,故意停顿了下来,笑而问道:“《小雅鹿鸣之什伐木》,说得是亲戚故旧在一起饮宴叙谈。”
说完之后,又他很是得意地行了长揖礼;“这首诗的意境正好与我的的心境向反,我看你又能怎么说!”赵括想道。
“哎……非也、非也,大公子错了。这诗本是欢庆之乐,却被大公子只唱了半段,却成了孤鸟求友不得的悲鸣――不吉,不吉啊!看来大公子您现在是心有所失啊……”老者摇了摇头,叹息道。
赵括一听,心中顿时一惊:他说对了!
“先生可知我所失为何?”赵括强装做镇定,又问道。
“矧伊人矣――想来,大公子所失之物,是便一女子……”老者捻须回道。
“哦……”赵括现在只剩下赞叹与惊讶之音。
“大公子……老夫不知有一话当说不当说?”老者试探道。
“先生请说!”赵括现在对此老者己颇有几分佩服,但却还不相信老者真能以歌赋而知人之未来。
“大公子长如此鸟鸣嘤嘤般意志消沉下去,便命不久矣;大公子之亡,虽是因伊人而起,却不是为伊人所害。害大公子是这‘伐木丁丁’!”老者将食指一立,指天而说:“鸟生于林,林木被伐,鸟将何去?人生于国,国家被攻伐,人将何从?大公子之命必会因国之衰势而终!”
“他当真对知赵国之衰,长平之败!”此时赵括已经哑口无言,所剩只是佩服和猜测:佩服老者有先见之明,猜测老者是否可知未来事。
可是赵括身边扈从却对老者的“诅咒之词”大为不满,护主之心油然而生,厉声喝道:“赵国自武灵王起,横行天下50来年,不曾遇到敌手;兵势强盛,国势更是兴隆――天下有几国可及,哪儿来的衰颓之象?这你老朽,当朗朗晴天,大言不惭,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看我不把你拿到邯郸令的官府问罪!”
扈从正欲抓起老者衣袖,拿他见官,可手还没有靠到老者,却被赵括制止:“李同……住手,怎么能如此恐吓一位老人家,难道你是个无父亲、祖父之人!”
“大公子,这老癫狂太气人了!”名叫李同的扈从狠狠瞪了老者一眼,算是给赵括出气。
“壮士,你也歌上一曲,让我这老朽把今日最后一卦送你,可否?”老者嘴角微翘,以德报怨道。
“这……”李同不知所措,呆呆看着老者。
“怎么,老朽观看壮士一下,便知你是为有情有义而不惧生死之人,怎么却害怕知道自己的明日之事?”老者呵呵而笑,却不带一丝嘲讽之意。
“怕什么怕,歌就歌!我李同还不信你能把我说死了!”李同大口吞吐一番,便扯着嗓子歌道:“驷驖孔阜,六辔在手。
公之媚子,从公于狩。
奉时辰牡,辰牡孔硕。
公曰左之,舍拔则获。
游于北园,四马既闲。
輶车鸾镳,载猃歇骄。”
“《秦风驷驖》,说得是众贵会猎――猎者,有征战之意。看来壮士将为国而战;只是壮士不是那翩翩贵骑,却是被射杀的野兽,而且壮士必壮烈于邯郸城附近――悲哉,雄哉!壮士将为邯郸城中数万百姓而死,届时老朽可以已不在这邯郸城,不能祭奠李壮士……就让老朽先拜过李壮士吧”老者一一道出李同之死,然后又向他行了叩首之礼;搞得本身气不打一处来的李同,不知如何是好。
“李同之死……”赵括回思一二,又看了看如木桩般杵在那儿的李同,猛然回想到:如真有他赵括的长平之败,之后必有秦军围攻邯郸。当邯郸被围之时,正是一名叫李同的小吏,组织城中壮丁出城以死相拼,才挡住了秦人的猛攻――是役,李同慷慨战殒。
“想不到此李同就是彼李同!”赵括一把扼住正要要拔剑威吓老者的李同,用目光示意李同退下;看李同还如莽汉一般痴痴不动,赵括又将其拉来身后,再次向李同摇头;然后他郑重其事地行了个长揖礼:“敢问夫子是……”
“我家夫子就是齐国‘稷下学宫祭酒’(学宫之长)荀卿!”老者身边童子心直口快,面带得意之色,笑对道。
“荀况!老丈,您便是那位荀子?”赵括心中一震,一不小心居然很不礼貌地呼出眼前这位著名思想家的名讳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节 论大道而揽大贤
荀况,是赵国人,当世之人也叫他为荀子、荀卿;他是赵括这个时代最有名的学问家、师长之辈。他早年游学于齐国,因学问博大,曾三次担任当时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被齐人称为“最为老师”――甚至是现在赵国女主威太后,都曾听过这位继孔子之后“最伟大的老师”讲学,作过他的“女弟子”。
“原来您就是当世大儒,荀子老师啊!”赵括虽然没有如威太后那般亲听亲见过荀子的讲学,向他讨教过学问,却是拜读过他很多著作;在赵括的心中早就把荀子当成了自己的老师。
“大儒……呵呵,老夫在此效法道家‘大隐,隐于市’之说,以道人方士之法,给人算命,讨点盘缠充作路资……却还被大公子、马服君说成了儒生,原来还有人知道老夫是个儒生啊!”荀子看着毕恭毕敬,行以师生之礼的赵括,不由地感叹道;同时他的喉咙间,迸发了沧桑而无奈的笑来――赵括还不知荀子正是因为讲学之时,与齐国的众多儒生斗嘴负气,这才辞了祭酒之职,回到赵国故乡来。
荀子早年在齐鲁之地,学得的确是儒学;可是后来,他又学习了儒家的“死对头”――道家的学问;他自觉学成之后,更又兼采道、法、名、墨诸家之长,成为以儒家思想为其学说之本的一代宗师。他因自视为孔子的继承者,视维护儒家的传统为己任,痛斥子张氏、子夏氏、子游氏之儒为“贱儒”,对子思、孟子等后世将大行其道的改良派更批评多多――这一切,终于使他成了齐地儒生们的众矢之的……
“不,不……老师,学生说错了,诸子各派之学之说均有长短,而老师却是采纳诸子之学,又进行批判和比较之、思考之,从而得出自家一说――这才是老师之说的精华所在!而老师的‘算命’之术与其说是占卜,不如说是以天下大势,论人家小事――这不是正是老师的‘天人’之说吗?”赵括听荀子笑得异样,于是改了改口,继续盛赞他的“老师”。
荀子听完赵括之赞,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苍凉道:“兼容并包,扬长避短,才是治学之道――可是那些自以为贤明圣人的腐儒们就是想不通这一点,把别家之说当成了洪水猛兽,异端邪说,可笑,可悲啊!”
“学生看老师之是有悲,而无笑啊――不如效以道家之法,调和心境!”赵括虽知荀子是当下最有名望的学者,不可能连这个道理也想不到,却还是无用地对荀子好言劝说道。
“马服子说得是啊,老夫还是不如真正的道家之地那般放得下身外之物,心中始终牵挂着宣扬自家学法,好流芳百世的私心啊!哈哈哈……”听赵括这么一说,荀子似乎忽然领悟了什么,面容松弛,豁然而笑。
“不瞒马服子说,老夫是看不惯齐国稷下学宫那种拘泥于礼教的腐儒之象,还有那些云游齐鲁的道人方士的散漫形骸――索幸辞去学宫祭酒之职,效仿先贤孔子,周游列国!”荀子轻声笑了笑,显示出本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腼腆,却又显出了他那份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道家之色。
“老师也要像孔子那般周游列国,宣扬自家学说?”赵括知道孔子当年周游列国的目的之一,便是希望出任一国高官,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现在他听荀子这么一说,心中又起了收纳其为家臣,或者举荐其为赵国官员的心思。
“马服子之说,真是折煞老夫了!老夫虽然自比‘先生’,可还是时时感到自己学问不够,不能如孔子一般传教说道――我想先去西秦,考察那个商秧传下的法家之术!”荀子摇了摇手,作出自谦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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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秦国学法家之术――老师,您是放弃儒道之说了?”听荀子这么一说,赵括忽然想起荀子虽然师出于儒家,后来却教出了李斯、韩非这两个法家大师。
“儒、道两家之说,虽互有攻诘矛盾,可它们都是行的王道,在天下太平之时,是最好的治国之说。可如今是乱世,在这乱世之中,最强的国家却是行兵家、法家之学的秦赵两国――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吧。而兵、法之说,行的是霸道――老夫是去秦邦学习霸道之说的。”荀子如是说道,苍老而清亮眼中充满着求知和朝圣者的渴望之光。
“王道只论是非,而不重成败;霸道只知成败,而不故是非――二者不可取啊!”赵括在梦中早已经知道,如果秦得天下,只知用霸道治国,不过十来年便亡了国。
“如果二者兼而取其精华……”赵括喃喃道。
“兼王道、霸道二者之精华而取――那便是帝道了!”听到赵括的低声细语,荀子忽然像是遇到了知音,陡然将身子前倾,不知是对赵括,还是天地,行了顿首叩头的大礼。
当今贤士、桃李满天下的“老师”荀子,当着街上众人,忽然对自己施以如此之重的礼节,赵括自然是诚惶诚恐。他连忙将荀子扶起,连声说道:“老师……先生这是为何啊!”
荀子直起身来,一脸肃穆道:“以马服子的大公子之盛名,当然只能与老夫平身对坐,可是以马服子方才之言,全是当得起老夫一拜;我所拜的是马服子之言,而不是马服子之人!”
说着荀子又是一个拱手,敬向赵括。
“原来如此……那先生何不就在我赵国学习霸道之术,然后就在赵国实施您所求的帝道之法吗?”赵括脸上尴尬的红昀还没有消去,便对荀子展开了招揽攻势。
“赵国吗?赵人虽行兵、法之霸道,可又与齐人一样重利好商――就像是白玉的瑕,我赵国之人远不如秦人来得淳朴啊!”在荀子的心目中,秦国才是法家的正统所在,于是他便婉言谢绝赵括的好意。
“可是,您是赵人!”
“老夫更是天下人!”荀子以“天下家”之说再次回应道。
“看来老师是志在西秦了……这样吧,学生读书时听过孔子周游列国时,曾经无钱无粮,进而断炊的事。学生自然是不忍心老师再受孔子那样的苦处;于是便想资助老师――可是又怕老师无功而受禄,污辱到老师;于是请老师到我的封地,任上一年马服令!
这一来为老师凑足了入秦之资;而来又可以除去家母掌管封地事务的劳苦,算是我这个当儿子的尽孝道;这三嘛,学生也就有机会向老师讨教学问,真真正正称先生为‘老师’!”赵括一边再次请求荀子,一边在心中想:上我紫山容易,下我紫山可就难了!
眼看荀子面中还带推脱之色,赵括便给身后的李同施了个眼色;李同用上蛮力一举,便将荀子“请”上了马车……
做为对荀子的赔罪,赵括走到马车之前,亲自拉马前行,以封君的身份,身穿冕服为荀子当上了“马夫”――对已是身无一官半职的荀子来说,这可以算是莫大的荣誉;他自然也在推脱两声之后,愧然领受。赵括一行,马首向南,行往紫山马服封邑。
路上,护卫李同问道:“大公子为何如此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匹夫,还要让他掌管紫山一方行政――这不是和自己过意不去,找个天天就会念叨的夫子吗?”
赵括看了看李同,故作姿态,一脸神秘,对莽撞好义的李同回应说:“所以你的大公子才是大公子,而你只能像你口中这个匹夫、夫子说的那样,当个壮士尔已!这位荀子老师可是棵可以引凤凰的梧桐仙树!”
说着,他又回首对尴尬不已、窘态毕露的荀子笑了笑;赵括的眼中,就好像看到了李斯、韩非这两个即将成为荀子弟子的法家名士,成了他的家臣。(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路遥遥兮不可急(上)
回到紫山的封邑后,赵括便拜荀子为马服令,让他治理紫山这一方水土、一地百姓。而荀子看赵括也算真诚,而自己也可以将这些年来累积的各种政治理念,在马服君的封邑上小试牛刀,于是在按礼仪三次请辞之后,欣然领受了。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农闲之时,新官上任的荀子看到紫山人多地少,便开始开发山脚下的荒地。一功夫下来,还真让这个以学问见长的“读书人”荀子开出了点成绩。
荀子治紫山之余,全是找赵括“讨教”法家的学问――毕竟,嬴姓一族从上古时代全是以刑法而闻名,这也是法家、兵家之说能得到秦赵两国历代君王认可的一个重要原因。
果然,正如护卫李同所说,赵括这回真的找个了如初夏的蚊虫一般成天在自己耳边,念叨学问、道理的夫子;不过是数日下来,赵括便经不起荀子的“学问攻势”,败下阵来。他只好以处理半年来积压的公务为由,回到了邯郸城中,住进了阔别半年有余的邯郸马服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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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情人之间所特有的心有灵犀,当日王城上空飘渺而去的竹鸢,好像飞入了赵括的心中。每每他一人独处空室之时,便不时想起他的琬儿姑娘,对恋人的思念之情,终于还是抢占了他脑中所有的地方,让他背弃了先前定下的不打听琬儿去向的决心。
住回马服君府的第二天一大早,他便亲自来到王城北门,与建信君赵穆相见。一来,是正式向他告之:长安君已经铁定将去齐国为人质,庐陵君和平原君自然失去了兴风作浪的由头,定会消停一段时间;而赵王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巩固自己的王权。二来,就是借聊天的机会,向赵穆打听一些宫中的“新鲜事”。
听完赵穆之言,赵括心中先是一阵镇痛,之后又是一丝庆幸。
原来事情还真就正如他看到断线的竹鸢后,所无端猜想的那样发生过:
大半年前,琬儿被母亲呵斥着,含泪离开昏睡而不醒人世的赵括后,便住到了马服君府上,并按母亲所要求的那样,日日都去赵氏宗庙为赵括祷告――琬儿的身份不过是赵括的妾室,更本不可能进入宗庙,于是她只好在漫天飞雪与凛冽寒风中,站在宗庙外为赵括祈祷。
琬儿心中无时无刻不希望她的情郎早日从大梦中醒来,好使她脱离这种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不过很快,她的痛苦就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终结了――好色且“男女通杀”的太子赵丹发现了这位在宗庙之外,面颊冻得发红的楚楚美人,便不分说得将她强虏入太*。
可是色迷心翘的太子赵丹,还来不急对他的侄女琬儿作出什么不轨之事,却被“争风吃醋”的建信君赵穆坏了好事――赵穆看好机会,将琬儿引见给了威太后和当时还在世上的赵惠文王。
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是害怕面对九泉之下,被自己害死的兄长安阳君赵章;更有可能是希望在将死之前,得到心内深处的一种平衡;赵惠文王便收下了这位有着兄长赵章血统的弱女子为义女。
而威太后更是在得知琬儿是与她夭折的长女同名,又是同月同日生后,便把她视为“大公主”再世,倍加疼爱――虽然按赵氏的族中辈份,琬儿要比她所代替的“大公主”小上一辈。
***
“看来,我还要真的好好谢谢我这位‘旧友’建信君了。”赵括虽然因为“男宠之事”对赵穆大为不满,却没有想到正是这个赵王丹的男宠赵穆,为了在宫中争宠,无意之中保全了他的琬儿。
赵括苦涩地笑了笑,自我安慰道:“两年,只要再过两年时间,威太后就会去世,到了那时,琬儿自然就能回到我的身边……”
可是当他回念又想,却又为自己先前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万分:“赵括啊,琬儿所爱的你,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而不是一个为了早日与情人相守,而诅咒国主早死的无耻小人。赵括啊,就算是琬儿早一天回到了你的身边,你就真的能高兴得起来?你的心中就不会有愧疚?你能带着这份愧疚之心,继续去爱你的琬儿?”
赵括一手抚剑,一手放在胸前,扪心自问;随着两道紧缩的剑眉也渐渐舒展,他的眼神也越发亮堂起来。
“接下来的两年,我将为那场宿命中的战役做好准备,然后穿着如花火般鲜艳的铠甲,骑如乌云般青黑的龙驹胜利凯旋。我要在我的庆功宴上,向王上请求,让你成为了真正的妻子,我的好琬儿。”
“两年,最多五年时间……琬儿,你要好好的在王城生活。不许生病,不要哭泣,好好地等我来接你回家!”赵括知道,如果自己能在两年之后(公元前6年)暴发的历时年多的长平之战中得到旷世奇功,无论是母亲还是所有的赵氏的宗亲,一定会接受一个庶子出身的女子成为堂堂封君的正妻。
从得知琬儿下落的那天起,赵括便安下了心来,利用自己新被授予的守相一职,还有对他所能理解的未来武器的知识,开始了对赵国全境的武装整备工作。
可是万事开头难,这是过去只管理过赵国中央武库的年青赵括所不能想像到的:赵国各郡县分别有各自的武库;因为地方的不同,各大小武库所库存的武器更是复杂多样,制作年代、品质优劣也是参差不齐,管理上也是各有特色,自成体系――战国就是一个这样的时代,交通和通信都不是很发达,地方郡县的军政大事几乎是由郡守县令们自己处理,除了要行王法、听王命、纳王粮外,地方郡县几乎就是一个个半独立的小国。
当然,这些本不是什么真正的问题,只要按照原来被他改造过的中央武库的模式去改进,再加以时日,整理武备之事本是水到渠成的事;可是,这整理武备的小小改革却牵涉了赵国各铁器(兵器)制造商人,还有与之勾结王公贵族们的利益――其中瓜葛更是如盘根错节的老朽之木。
一时间,新官上任的马服君赵括的整理武备计划,竟然无从下手;而更多人也躲在背后,等待着看赵括的笑话。
这一切,都让入仕不深,更多的时间是与行武之人打交道的赵括感到始料未及,甚至有些焦头烂额。比起来那在战场上与自己兵刃相交的敌人来,赵括更不愿意面对那些口口声声“爱国爱家”的谦谦君子们。有时,当他感到自己有心无力时,甚至会想:“我赵括要是赵王,那有多好啊!就能像当年的武灵王一样完成胡服骑射的改革一样,完成于国于己都是大有好处的武备改革。”
“身为臣子,怎么能这样想能……”赵括又在幻想自己是赵王,之后又是谴责自己的不臣之心。
接着,他又是呆呆地看着机案上的地图,看着地图上的一寸地方,那是两年之后将要发生秦赵血战的长平。
赵括的军事地理知识告诉他:晋东及晋东南部,由五台山脉、太行山脉、太谷山脉及中条山脉组成的这一地区,被称上党。上党地区的山脉均为崇山峻岭,行军用兵甚是不便,周围却是相对平坦的原地,所以这里历来就是视为天然的堡垒,是众兵家布防的重点。上党在浊漳水以北地区属于他们赵国,叫赵之上党;而其南属则韩国,称为韩之上党;其西之新垣、曲阳、轵邑,属于魏国的上党郡――是韩赵魏三国交错地区。要是秦军占了韩之上党,就意味着他们的剑锋已经直指向赵都邯郸,更不要说韩魏两国的腹地。
“秦国攻打长平,真是一招绝杀啊!”赵括一指按在地图上的长平,一面在心中叹道:“看来此役真的会是决定天下大势的大战,而我却是绝不能负……可是现在,我连赵国军力都不能整备;这仗可怎么打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路遥遥兮不可急(下)
血气方刚的赵括,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烦闷与焦躁;随着上涌的气血,他恢复武将的本色,一拳砸向地图上那方寸间的长平,口中大骂道:“亡赵的,必定不是秦邦,而是赵国自己!”
话一出口,赵括已经知道自己说漏天机,顿时闭口不言;然后涨红着脸,向四下看去,生害怕隔墙有耳……
“要是都只知道成天饮酒作乐,醉生梦死,那么下一个要唱着《国殇》跳河的人,便是我马服君赵括了!”赵括故意高声说道,让屋外院中的侍卫仆人都听去,算是对他先前那“无端之言”解套。
接下来,他只好默默地望着地图,胡乱思考着,眼光扫视着地图上每一个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搜寻避祸之所,还是在寻找反制秦国的策源地。渐渐地,像所有年青人一样没有耐心的他,便两眼迷离,居然混然睡去了……
在母亲有心安排下,小珠指派到马服君府,照顾赵括生活;她看到赵括在案前沉沉睡去,便贴心地为她的少主人送来了抵御春寒的羊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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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珠似乎知道赵括在思考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于是她轻轻靠向赵括,将柔软温暖的羊裘,缓缓地搭在赵括因长年控弓舞剑,而锤炼得宽阔坚实的肩上。
正当羊裘落与赵括的双肩接触之时,他的一只大手,突然如灵蛇一般电光火石地伸向小珠似玉兔般雪白柔嫩的手――在那一刹那间,迷离之间,赵括又把身边的女子,当成了琬儿。
倏!赵括扑了个空,小珠的动作也如脱兔一样敏捷,纤纤细手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原来是小珠……”赵括睡眼惺忪,失望地想道。
当“玉兔”再次触到赵括的雄厚的肩时,同时传来的还有它主人的轻柔谴责:“大公子如此不庄重,将来是娶不到一国公主的了。”
浅骂之后,却伴着小珠轻脆如铃地笑声。
“我不过是个马服君,食邑不过数万户,哪有娶一国公主的本钱;我只求琬儿能早日回到我的身这来……也不知为什么琬儿不把我与她的事如太后说说――还是太后舍不得放回琬儿?”赵括把披自己在背上的羊裘幻想成琬儿的秀发,温柔地***起来,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言语触到了身后小珠的纤细的少女心。
“大公子为什么不向太后要回夫人!”为讨得赵括高兴,小珠机灵地也把“琬儿姐”改成了夫人的称谓。
“太后身边也要有人啊,太后她和我一样,也是喜爱琬儿的!”赵括没有对小珠说威太后的已是油尽灯枯之人,他不忍从一个老人身边夺走她最后的一丝生存希望。
“多么无情的男子啊!为了自己的官爵,连自己的爱人都可以出卖!你是这样想地吧……”赵括看着小珠湿润如泉的双眼,自嘲更是自责地说道。
粗枝大叶的他,不会想到,小珠不过是为看了到自己可能取代琬儿的希望,而有一些激动。
在两人一呼一吸间的尴尬对视过后,赵括连忙岔开话题:“这羊裘好像不是本地的吧,这么软,这么滑,就像你的头发一样……”
“这是用雁门产的羔羊毛做的,听说是边兵们匈奴人那里夺来的战利品,是这上回邯郸述职的边将孝敬先马服君的。大公子也知道,先君为人正直,那边将送来的好多东西,君上就只留了这一个象征着胜利的物件,其它的东西都全退了回去。”小珠麻利地向赵括解释这羊裘的来历,却掩饰不住双眼的飘忽,还有眼中透露出的慌张。
“雁门……雁门郡?”赵括突然从机案前站起,走到室内所悬的另一副赵国详图前,指着图上雁门郡那方之地,兴奋地叫道:“对啊,雁门!我怎么没有想到!小珠,你真是我的好老师!”
说着,赵括正重其式地向跪坐在席上,茫茫然不知所措的小珠行了个长揖大礼。
赵括没有想到,小珠的一句“雁门送裘”竟为自己指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出路。
赵括知道,赵国的雁门郡是因境内有雁门山、雁门关东而得名。
相传每年春来,南雁北飞,口衔芦叶,飞到雁门盘旋半晌,直到叶落方可过关。故有“雁门山者,雁飞出其间”之法。而雁门山有雄关雁门,居为“天下九塞”之首。自武灵王灭中山国而设置雁门郡起,赵国历代都把此地看作北方防御匈奴的战略要地。
武灵王所置云中、雁门、代三郡是赵国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前沿,三郡是赵国除赵都邯郸之外唯一设的常备之军――边军的地方;因为它们的北方,就是在商汤时代,被驱逐出中原的匈奴夏人的领土。
三郡中,云中郡在西,代郡在东,而这雁门郡居中,正对着匈奴人的腹地,又是三郡防御的节点,自然成了赵国北方战线上的重中之重。
“按梦中所呈现的景象,我所帅增援长平的0万军队中最为精锐的部队就是出自这雁门雄关的边军。他们长年与匈奴为敌,是保卫赵国北疆的主力,更是整个赵国最具实战经验的部队……
可是,在长平之战中,首先被秦国所围困的,也正是这支最能征善战的队伍――赵国最优秀的数万勇士,没有战死在一统天下的征途中,却死在了与自己同宗同姓的秦人的屠刀之下;而那个累死他们的人,正是我这个无能的主帅……”想到这里,赵括便如揪心般痛苦。
“赵括啊,不要怪后人骂你只会夸夸其谈,你将对那40万生灵犯下罪足以让你承担那‘纸上谈兵’的骂名!
不过,我赵国的边军将士们,你们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冤死他乡!”赵括坐回机案,叫小珠取来白绢一块,又让她调水研磨,而自己埋下头来,一笔一画,认真的画起“画”来。
他手中的笔,随着线条的起伏收放,不停地运动着。而他的脑子里,也在不停地思考着:“我先前贪大求全,希望以一己之力,在短短两年之内,改革赵国全境军备之久弊,还真是痴人说梦。看来后人骂我‘纸上谈兵’,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先前的想法未免也太过理想,甚至是不求实际的幼稚!
方才经小珠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如果把精力集中在一郡一地,那么我的改革所受的阻力也就会相对变小,成功的可能性也就更高;这就如‘以掌推人,不如以拳击人来得猛烈’是一个道理。如此浅显的事情,居然让我用了这么多时间去思考。看来不好好反省一下,是不行的了。”
“那么这一拳,要用在什么地方……”赵括又看了看已经发黄泛硬的羊皮地图,心中已定下了决心:“自然就是雁门郡。雁门郡本来就是最为重要的北方边郡,战事不断,是最需要整备的地方。而我将来会用到的主力军,也是出自雁门。把雁门作为我的整备计划的第一战场,是最好不过的了。当然,不光是要整备雁门武库,给他们换上新锻造的铁矛钢剑,我还要送给边军们一样好东西!”
“屈子在《离骚》中说得好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看来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赵括在提起最后一笔时,口中念念有词道,心中也想:终于算是有了个好的开始……
“原来大公子是在学楚国的屈原,舞文弄墨,画起骏马来了!也好,不想成天想着公事,把自己搞得神神叨叨的,让人害怕。刚才我还听公子说什么亡赵亡秦的……”小珠看着跃然绢上的马儿轻盈而笑,心也为她的大公子放宽些。
可赵括却又带着嘲弄的口气回道:“我可成不了屈子,要是屈子像我一样为案牍之事劳心劳力,他还会有如今日成就吗……罢了罢了,我也不好去说一个为国而死的前人……小珠,你就没有看出你的大公子笔下的马儿,和别家的马有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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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千里龙驹跃笔间
“哈哈哈,小珠,你虽然是个女儿家,上不得战马,却还是看出了你家大公子的马儿,与别家的马儿有不同之处。”赵括笑了笑,又在绢上画上了几笔,将小珠口中所说“不一样之处”一一画在了马儿的身边。
“这是马鞯,这个我认得!”小珠指着骏马背上的马具,雀跃着回答道。
“呵呵,小珠你的眼神虽好,也认得此物,可还是没有全说对。”赵括微笑着半是肯定,半是否定地给身边的可爱女孩打出了评语。
“大公子,那你说是什么?”小珠显然不服气,鼓着两腮回了句嘴。
“这东西的名字叫……”赵括想了想,终于从脑中的一大堆“未来名词”中挖掘出了马具正式名称:“它的名字叫做马鞍。”
“马鞍?鞍?安?就是人坐在上面,就会安逸舒适的意思?”小珠机敏地反问一句。
“嘶……”赵括知道马鞍一说,知道后世诗歌中有“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的句子,还知道马鞍和垫在马鞍下面的麻布、皮毛叫鞯,却不知道后来人为什么要叫马鞯上的东西为马鞍。
“是,你说得是吧……”赵括觉得小珠说得有几分道理,于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原来就是这个用处啊!”身为侍女的小珠,显然不知道绢画上这件超越时代的马具,有着如何什么战略意义。
但她却从赵括的眼神中看出,赵括还想说上些什么,于是故意给赵括留下了接话的由头。
“你啊,不是骑马之人,自然不知骑马人之苦。在马上骑乘不过半日,骨头可能都会被马儿震散了,更不说臀股之处被磨得血肉尽露。”说道这里,赵括故意将两眼一瞪,作出恐惧的样子。
“大公子就会吓我……”小珠不失时机的向赵括撒娇道,却也没有想到要是还了是琬儿,赵括一定会结结实实地在琬儿臀上拍上一下。
“你先前说得不错,这马鞍是马具中与人最“亲密”的。它好处就是将人固定在马的背弓的位置上,让我们些骑马人可以毫不费力地保持正确的一个‘骑姿’,这样也就节约人与马有限的体力。”赵括显然无意与琬儿之外的女子调情,他马上把话题引像了女儿家完全没有兴趣的地方。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节制,还有一半的话,放在肚子中,没有说出来:有了马鞍,就可能在雁门一线发起动则上千里的骑兵运动或行军――如果没有它,要想达到同样的战略目的,几乎是不可能的――等你的军队深入大漠之时,人与马可能还到不了战场就已经累一路。
“大公子,这马鞍下的两个大环是什么啊!”小珠又在“龙驹图”上有了新发现。
“它?那个叫马蹬,是与以鞍联系最紧密的马具了。”赵括看着如葱玉指指向的“大环”,又眼发出了异样的光,因为这件马具才是最具有革命性的“发明”,虽然这个发明早出生了数百年。
马蹬除了在与马鞍起到了相同的作用外,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作用--它可以使人更轻松的方式骑于马上,同时也一定程度上解放骑者的双手。正是有了马蹬的出现,才使骑兵真正的成为了独立的兵种。
“马蹬,就是用来让人的脚能登在上面的东西?”小珠惯性的推测道。
“对,可是这么说吧!”赵括也不好细作解释,陪笑着,应付了一句。
看着这幅画技平平的“龙驹图”,赵括还是颇为满意;他知道如果他下令属下的工师们制作马鞍、马蹬意味着什么:这不光是骑兵战术的革命,更是战争方式的革命;正如百多年前,步兵方阵取代车兵成为战场上的主角一样。
有了马鞍、马蹬再加上很早就出现的缰绳,后世驭马最基本的马具就“研发”齐备了!
虽然马蹬、马鞍、缰绳三者是马具的核心,决定了驾马前进、左右转向、减速、加速和停止这些基本的马术动作的应用,可是新马具的出现,也将会改变原有的驭马方式。
赵括想到这个,只好苦笑了一下,又提起笔了,在绢布空白的地方,又写出了如何有效运用这些新马具的文字说明,大意约是:
当要马前进时,双腿以马蹬为着力点,向大腿内侧夹紧,同时也可以加上以抖缰绳轻击马颈的动作。
当要马向左转时,左腿以马蹬为着力点,向左大腿内侧夹紧。(力度越大,转角越大)同时用缰绳拽马颈,使马头倾向左方。而要右转,则反之。
当要使马停下来时,双手拉缰绳,使马首向后,马就停下来了。而如果要急停的话,双腿以马蹬为着力点,双腿向前用力。
写到这里,赵括终于点了一下头。他回头一想,其实大至也和不用马蹬马鞍时大同小异,也许还真是自己过于多虑,,做了画蛇添足的蠢事;于是禁不住哑然失笑起来。
“大公子,您先前说要用骑兵千里行军,可是您只是想到了人,却没有太多想到马啊!”小珠指着马蹄说道。
“对啊,我光想到这些大的了,却把这个小东西忘在了一边……”说着,赵括又起笔画了一个马掌,并在一边提字到:马蹄铁。
在长期快跑和长途行军中,马蹄铁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如果马匹不使用马蹄铁,就很容易出现马蹄开裂的情况――这就会严重影响到马的行动和健康。而在战国时代,因为冶铁技术的限制,使铁质马蹄得不到发展,马儿更多时候使用的是麻布作的“马鞋”和木制,最好不过青铜马蹄。
而正是马蹄铁的使用,使骑兵的长途奔袭成为了现实――这一点甚至比马鞍更为重要。
“好在我先前就改进了我赵国的冶炼技术,不要说马蹄铁了,就是马蹄钢……只要我愿意,也能让人给造出来――不过好钢是要用在刀刃上的,我才不会把它们耗在别处!”想到这些,赵括又洋洋得意起来。
“如果能把雁门郡守换成我边的人,比如是乐乘、许历这些父亲的老部下……要不然我亲自去做雁门郡守……那这事情就好办多了!到那时,就不只是整备雁门武备这么简单的事了,我还要让赵国边军成为无敌于天下的军队!”赵括看着地图上的雁门,好像心儿都飞到了那黄河之滨,阴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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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怎么才能成为雁门郡守……”赵括看了看刚才画好的龙驹,又是喜上眉梢地欣赏了一番,数日来的愁去也就一扫而空,心情便大好起来。
他心情一好,自然和所有青年人一样,得意忘行起来,随口就对小珠来了一句:“还是我的小珠聪明可人啊!”
一句“我的小珠聪明可人”又让这名少女的玉面绯红,心里也就不由地遐想了起来。
正在少年得志,少女怀春的当头上,一名仆人前来禀报道:“平原君求见!”(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安乐公子的逍遥计
“平原君?”听了仆人的禀报平原君的突然来访,赵括有点吃惊,更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位不速之客平原君赵胜,虽然被后人称为战国四大公子中最豪爽的一位,却是个爱慕虚荣、沽名钓誉的主。他多年把持着赵国相位,收养食客、培植党羽,其势力不光是在赵国,就连全天下都是可以用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之类的词藻来加以形容。
他的哥哥,也就是先王赵惠文王为了平衡以平原君为代表的宗族成员在朝中的势力,有意栽培了蔺相如和廉颇这样的平民和下级武官出身的一相一将与之对抗;赵惠文王还刻意扶持起马服君一家,在赵氏宗族内平易平原君的影响。看到蔺相如和廉颇的“将相和”,还有赵奢因为与齐结盟之事,当着众朝臣大骂平原君“不智”,赵惠文王放心了;他不用为自己死后,长子赵丹是否能降得住平原君而担忧了。
可是赵惠文王千算万算自己的身后事,没有算到马服君赵奢会死得这么早,而新的马服君赵括却在当了才一年封君,就发生了坠马昏迷的事――这样一来,制衡平原君的两大支柱之一暂时失效;而另一支柱中的蔺相如又病生长期不能上朝,廉颇是个武将出身,行事直爽且莽撞,有关朝堂上的文斗智斗当然不是平原君的对手……
如此多的变故,才让平原君放心大胆的挑唆庐陵君和长安君与赵王丹争夺王位,而没有丝毫顾及和肘制。
“这个老而不死便成贼的赵胜啊!”赵括摇了摇头,如他父亲赵奢骂平原君“不智”一样,称他的堂兄平原君为“贼”!
“这个平原君真是的,去年大公子坠马受伤,连当时还是太子的王上都来看望过,可就他一人未来;今儿是怎么了,他这位安乐公子怎么想起咱们家大公子了。”小珠嘟囔着抱怨平原君的出现,打破了她的白日梦时间,更负着怨气代赵括向仆人传了一句:“叫他这个老小子等着,大公子更衣后就去见他!”
赵括看着有人帮他出气,不禁笑了起来:“我说小珠啊,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还是孔老夫子说得好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看样子,千万不可得罪我们的小珠啊……对了,我这位老堂兄是什么地方开罪你了?”
“谁让他肥耷耷的样子,招人厌烦!”小珠斜头脑袋,俏皮地答道。
“呵呵呵,肥耷耷……”
“赵胜这家伙想要做什么吗?难道是为了长安君的事?长安君在数天前,已经哭天抹泪地被太后送去齐国为质了……他现在还再提此时,是不是太晚了?
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好嘛,自己为了一己私利,挑起诸公子之间的王位之争、进而引发国祸,还好意思向我问罪?看来是要收拾一下他了!”左右思考,赵括还是认为平原君来者不善;可能是受父亲赵奢一惯看不起平庸不智的平原君的影响,赵括也对这位名声在外的赵国公子颇为轻视。
虽然看不上平原君赵胜,不过赵括还是知道他这位堂兄虽然心胸狭窄、假仁假义,有时还相当愚蠢;不过赵括更知道这平原君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他知人识人用人的本事,可比只知任人唯亲的赵王丹,还有长安、庐陵两个被他利用的封君高出许多――要不然,他赵胜怎么可能在赵国政坛上屹立近0年时间而不倒呢?
后世所谓“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便是赵括在直面不速之客平原君时,其心态的最好的描述。
“我说马服君啊!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说你,你这个叔父是怎么当的啊?人家长安君好好的一个人,在自己新开的幕府中住着,又没有招你惹你,你干什么就把人家一个半大小子推到齐国,去过那种成天被刀架脖子的生活啊……
我这小侄子,真是命苦啊!”平原君倒是个直肠子,才与赵括相见,还未互施礼仪,开口就数落起赵括的不是了。
赵括只是注意到了平原君恶人先告状,当头倒打一耙,却没有留心道他赵胜一口一个“哥哥、弟弟、叔父、侄儿”这样的称谓,显然是在和他套近乎。
他立刻由着自己的性子,争锋相对回敬道:“身为王上的相国,却处心积虑想要让坐在王台上的人换新,您这个相国又是怎么当的?”
“这个,这个……说笑了,说笑了……”平原君这回是领教了传说中“夸夸其谈”的马服君的口舌之利。他立刻没法说下句,只得讪笑了事。
“平原君不会就为了给长安君讨公道而来的吧?”这回,换赵括出动主击了。
“是,是啊……”平原君一边称是,一边还装哭了起来。
看着一个不比自己父亲年轻多少的人,当着自己扭捏作态,赵括可算是对小珠那句“看着招人厌烦”有了切实的体会。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一国之相,又是自己的“兄长”的份上,他可能已经去取剑砍人了……没有法子,赵括只好大喝一声:“赵胜,你是武灵王赵雍之子,惠文王赵何之弟,怎能如此如妇人一样哭泣!”
平原君眼看赵括不怒自威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表演太过火,这才把他的来意说明。
原来长安君被送去齐国后,赵王丹算是缓过了劲来,不出几日便开是开始秋后算帐,寻找机会收拾“阴谋颠覆赵国现政权”的人来――身为幕后主使的平原君赵胜,自然就成了第一个要打击报复的对象。
就在去年,秦王嬴稷(秦襄昭王)学秦宣太后的故伎,使出了当年骗孟尝君田文入秦为相,之后将其幽禁的伎俩,向赵王丹要来平原君为秦相――因为有了孟尝君日前车之鉴,这件事也就被威太后压了下来。
可是平原君自己不检点,终于把赵王丹得罪了。这一次,赵王丹便以秦赵本是同姓同氏,当万年永好为借口,真的要把平原君送去秦国这个大火坑――这回,连威太后也感到平原君先前做得太过火,装聋作哑,不再干涉平原君入秦之事。
“‘欲治人罪,何患无词’这本来就是君王才有的特权,更何况平原君的确是有“罪”。现在赵王丹没有直接砍下你平原君的头,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了。惹了这种杀生之祸,还不是你当初自找的……现在还厚着脸皮来求我?”看着平原君老泪纵横的样子,赵括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又想正是他在不久前坏了平原君的阴谋,这才给老哥平原君招来了祸事,心中又有一点不忍起来。
赵括又思前想后,正要答应为平原君出个主意保他平安,却有听到平原君多了几句话:“这个范雎,甚是可恶啊!”
平原君看赵括低头不允,心中一急,又扯出了另一件往事。
此事一说,才使赵括想明白平原君又不是如孟尝君田文那样的大才,可为什么秦人还要想尽法子来整治这位“安乐公子”。
原来秦人之所以要他平原君入秦,还真是牵扯得太远了:
如今在秦国掌控大权的是秦王嬴稷和他的相国范雎。而这位范雎和一个名叫魏齐的人有仇。当范雎小人得志后,便开出国际追杀令,欲治魏齐于死地而后快。
平原君听说这事,以为捞取名声的时候又到了,便把藏匿魏齐在了自己府中。于是,便惹来了秦国(范雎)的嫉恨,这才有了范雎诓他入秦幽禁的计策。
听到这里,赵括已经坐不住,还不是被送上糕点的小珠的眼色压住,他已经冲上前去给平原君两个耳光了――“你安于享乐也就好了,在国内国外到处去惹事生非,先父说你不智,看来一点也没有骂错。”
“事到如今,老弟,你说说怎么办吧……”平原君央求着,还向赵括行起了稽首礼――虽然他那大腹胼胼的样子,行起礼来更像夏日里,趴在河边溪中的蛤蟆,在对着赵括呱呱大叫。
听平原君这么一说,赵括猛得想起,这在今年将发生秦赵之间的一次小磨擦,似乎起因就是因为赵国与齐国的结盟而引的;而现在的秦国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于是便将倒霉的平原君当成了发泄的对象。
“事关国体,这次不帮他也说不过去了……”赵括只好应下平原君,然后思考起来。
就他所知,这回平原君最后还是被送去了秦国,可是后来秦国拿平原君没有办法,加上赵齐合纵成功,只好又将平原君放回赵国。
“也就是说,这次平原君本该安然无事……好吧,这回就让我来整他一下,给他一个教训好了。”赵括心计一定,马上,满面春风地笑对平原君道:“兄长,这回是王上想出出上次的恶气,你要是不从了他,他还会给你找麻烦,不如就去秦国,当是避祸吧。”
“避祸?你没有看孟尝君不是被秦国太后那个骚娘们,给生生整死的!”平原君一听立刻反弹,抗议起赵括的馊主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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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自比孟尝君如何?”赵括还是一张笑脸。
“这个……不如啊,我正是在学人家孟尝君的德行啊。可是这么多年来,为兄的也就学了个表皮……不如,太不如啊!”平原君也有他的优点,便是对自己有多少斤两还是心知肚明的。
“那么,就请兄长入秦后做回正真的自己!”赵括将头埋下,向平原君行了鼐顿首礼。
“做回正真的自己……做回正真的自己……”平原君反复念了两遍:“对啊,原来是这样……只要我表现出我本来的安于现状,不思进取都表露出来,秦王也就不会对我有什么忌惮,我也就安全了!”
“记得,要‘乐不思赵’……”赵括又多说了一句,显然又是篡改了不知是几百年后的成语。
“对对,乐不思赵、乐不思赵!还是我兄弟马服君的逍遥计厉害啊!哈哈哈……”经赵括这么提醒,平原君马上明了其中奥妙,立马开怀而笑――他哪里是什么不智之人,不过是和这个时代很多人一样,是一个被一些蝇头小利蒙蔽了两目的聪明人。(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小弟托您办点事儿
当平原君如释重复,面对赵括开怀大笑的时候,不会想他按赵括为他出的损招,的确是在数月之后安然归赵(按原来的历史发展下去,就算是赵括不为平原君出“乐不思赵”的馊主意,他也能平安的回到赵国);可是他却将在秦人,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他十多年来,靠着仗义豪爽、急公好义掩盖下的本来面目――虚伪、好色、重利、贪生等等劣习都暴露在了世人面前。战国四大公子之平原君赵胜,也就从他入秦的那一天起,变得名誉扫地,甚至是有点声名狼藉。
“平原君啊,我的好兄长,现在您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可小弟现在却有一事相求于您了!”赵括拱了拱手,用两袖遮挡了自己脸上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说出了他酝酿多时的周密而又有几分非常冒险的“长平生存计划”中的一环。
“有事相求?”平原君马上止住了笑,一对明亮的眸子在眼眶中一转,开始臆测自己“可爱的堂弟”又在和自己玩什么新把戏。
“本来这事情,本来就要找平原君您说道说道的,只是因为长安君的那事儿……小弟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登门拜访了……”赵括心想反正你今天主动送上门来,我不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还对得起因为那些间接死于你先前阴谋诡计的冤魂吗!
“好好,你看这不是很巧了吗。我有事找你,我有事找你,这才是自家兄弟啊!”平原君继续寻思着赵括的想法,也没有正面应下来。
赵括这回是全面领教了平原君的小家子气:他还在为长安君之事不痛快,即便你先前在替他“解决”了一道难题。
看着平原君皮笑而肉不笑,眼睛迷离而嘴角下挂的逢迎样子,赵括带着点点鼻音,笑道:“小弟我要是不托您办点事儿,兄长能原谅小弟吗?”
赵括之意也是再明白不过:你平原君要找人求平安返赵之计,不一定要找我赵括。可是你现在找上我了,这说明你要主动联合我,弥合先前因长安君而造成的我们两人之间的种种不快。那么现在我托您老人家办点事了,当然也不是真的有事相求,不过是释放合好如初的诚意罢了。平原君,你要是不应下来,就是没有诚意咯。
“有什么事,小老弟,你就说吧,当哥哥的我这就应下来!”平原君双个眼珠一转,回答很是勉强。
“看兄长说得,搞得我这个当弟弟的,相当的得不爽哦!”赵括更是学着平原君“眼睛迷离而嘴角下挂”的样儿,有意把“不爽”两字说得是阴阳怪气。
“好好好,有什么事,马服君就请说吧!”平原君把黄板牙一咬,不会赵括求的是何时便将手在大腿上一拍――答应了下来。
“平原君果然是我辈宗室中最为豪爽的一位,不愧是名冠天下的赵氏公子!”既然平原君给了他赵括一个痛快了,赵括也就礼“上”往来,送了平原君一顶高帽子。
“马服君啊,说了这么半天了,你倒是把你的那点事儿说给我听听吧,只要我能做到,我自然会做……莫不是想让我送块地给你……我知道你封地上的人口多,可是地少又贫;这样吧,我把我挨着你家紫山那块地让给你好了――不过你还是多少给点钱。不然啊,封君之间私下易地,不和礼法不说,在太后那里也不好交代啊!”平原君有自己的耳目,他当然知道马服君封地地少人多的事,于是自作聪明地抢在赵括之前发话了,想多少挽回一点损失。
“这个守财奴……”赵括不能不佩服平原君的机智,为了自己的私利,想得还真是深远――好在他这回不是向平原君求地。
赵括摆了摆手,差一点儿又笑出来:“我……我的老哥啊,平原君,我那封地小,人多是真的,可是家母经营得好,多出来的人口还是有得吃的。再说了我要是想要地了,自然是去征战立功,向王上要地去,那里会把您那点心头肉放在眼中啊。”
“那就好,那好说……”听完赵括之言,平原君可算是舒下心来。
“我所求的,自然是另有他事……”说着,赵括坐直了身子,目光也越发炯炯,正郑重其事道:“我,赵括,想成为赵国大将军!”
面对赵括响亮而豪情万丈的声音,平原君全身一抖,尴尬地笑道:“马服君,这大将军是我那早死的哥哥……是先王向你许下的,说是‘10年之后,你必成我赵国大将军’――这个我是听得真真的,你慌什么,这还不到十年呢?再过两年,大将军你可是当定了!”平原君以为赵括要难为他什么,原来中只是要他作保,保赵括当大将军。
“是啊,要是兄长想过没有,再过几年时间,大将军的位子还会落到我们宗氏成员的手中?”赵括继续板着脸,严肃地问道。
“哎呀!要是让廉颇他们得了去……现在大将军之位悬空,由廉颇代理全国军务,他要是来个先下手……”平原君的糊涂还真不是一般的,当他醉心于位王之争时,却把将位给忘在了一边――虽然按他的逻辑,抓大放小,本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是他先前被赵括、触龙摆了一道,本来是小问题的“大将军之位”,现在反而成了大问题。
“我的大兄弟,什么也别说了,你这个事,要干紧办才是。我明天就找人联名保你为大将军!”平原君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他知道现在的形势:各国国君都想通过建立官僚体系,从而弱化甚至是取代原来以宗室为核心的公卿政治;正因为如此,才了有宗室封君传不过三代的“奇怪”现象。
他赵胜可不想看到平原家一门,就这么毁在他的手头――现在为赵括争大将军之位,就是为他自己争大将军之位,为他平原家的将来争……
平原君应下赵括之请,便匆匆搞别,他进马服君府时是眉头不伸,出马服府时还是眉头紧锁――前是为近忧,而后则是为远虑。
“好冷啊!”收拾着之前平原君与赵括留下的战场,冷不丁地“自言自语”道。
“冷?春天都要过了,你还冷?把羊裘给你披一下!”赵括还浑然不知小珠在说什么,关心地问候道。
“是心冷,大公子一口一个兄长、兄长,那个‘肥耷耷招人厌’一声一个兄弟、兄弟,小珠听着直打哆嗦!”小珠恨了赵括一眼,可是还没有传到赵括眼中,犀利的目光却又渐渐柔和了起来。
“可是我先前急得想打‘肥耷耷招人厌’时,却是你以眼神提示我,要我忍耐!”赵括感激地对小珠说道,同时又在心中谴责了自己的意气用事。
“是……可是大公子向‘肥耷耷招人厌’请求,求他保您为大将军……太夫人会不高兴的!”女孩就是女孩,居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才向赵括道出了自己为何不悦。虽然她口头上是说母亲会不高兴,其实心中是在但心赵括走向越来越高的位子,而离她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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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母亲不让我当大将军的事吗?你以为我想到这个大将军吗?像平原君那样,当个安乐公子,成天歌舞作乐,与山水美人相伴;或者是一时而兴起,纵马狂奔,仗剑而舞,对酒当歌……那才是我想过的日子!”赵括一面憧憬着自己的理想国,一面又隐去了他的另一个心愿:与琬儿长相厮守……
“可是大公子!”
“可是我要想当不成这个大将军,就要平原君去保举我!不光是平原君,还有王上、蔺相、廉老将军,他们都要保了我!当了那时,我可能就真的当不成大将军了!”赵括笑了笑,笑得却是有一分清苦,笑得让人心酸。
“大公子……”
“好了,不说了,对了,你给我准备一下,明天,明天我要去拜会我赵国未来的相国!”赵括知道,平原君这一去秦国不光是没有当成秦相,连赵相的位置也被别人占去了老长时间。(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又是一幕将相和(上)
作为靠山的平原君将要去秦国,而身为盾牌的长安君在此之前,已经被送到了齐国,那个本来就没有什么主见的庐陵君自然也就不成了气候;连先前恨不得要食其肉、啃其骨的赵王丹也不在忌惮这位碌碌的二王弟――赵国的内政看上去是暂时稳定下来了。
可是正如先前赵括对威太后所说:新朝当的新气象;而这新朝的新气象,最直接的体现便是赵廷的人事变动。这便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旧人终究是不想如此黯淡地推出历史的大舞台,如平原君之流还是会反击的――虽然这种反击已经被和平手段的镇压下去,却不能代表它不会再次冒头。就在旧势力看似蛰伏的时候,“新朝新人”那一头的较量也已经悄然开始。
正如赵括所求的大将军之位一样,很多人也盯着因平原君入秦,而腾出的那个相位;甚至还有人的眼光看得更远,巴望着蔺相如快点咽气,好让另一个相位来。如由一来,刚才远离了王位之争的赵国,又陷入了将位、相位的争夺战中。各派政治势力的重新整合后,它们之间的相互角力又拉开了序幕,刚刚表面上平靜如水的赵国政局下面,又形成了新的漩涡。
而赵括恰巧处在这漩涡的中心:表面上他与各派都无太大的利害关系,其实他的任何一个行动,都将牵动赵国政治势力版图的变化。
可是种阴毒的政治,无休止的内耗,恰恰是性格正直,心向国事却有一份玩世不恭的赵括最不喜欢的东西;打小就一心为将的他,宁愿长平之战早一天到来,去和白起轰轰烈烈的大战一场,就算是真如梦中那样战死也好――他更不愿意为“自家人”的暗箭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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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一战胜之,我便向王上要讨回我的琬儿,和她一起归隐山林,再不去理会什么君王霸业、名将奇功。”赵括带着一份天真,一份乐观想道。
虽然把屈原看成自己的偶像,却受着赵国享乐之风的“侵害”,赵括却不原像屈原那样为君王的能臣,他知道那样只会活得太累;赵括所追求的山水田园诗般的生活,就像如今由母亲所管理的紫上山。但他更知道,要想守住这样的生活,就一定要依靠他手中的长剑,因为这是一个被叫作战国的乱世。
苟安于乱世之道,无非有其二:一是成为乱世结束的强者,一是偏安于一隅之地,静静地等待乱世的终结。可能是因为种种迹象,都将赵括引向战死长平的结局,在内心深处,他自认自己成为不了所谓“结束乱世伟丈夫”;于是他有意选择后者,作为自己的生存之道:离权力越远也就越是安全。
他要在赵王丹的朝堂上,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而这一席之地却不是大将军之位;大将军的职务,不过是他为了得到他谋划多时的“苟安策”所必需要借助的东西……
不过当下看起来触手可及的大将军头衔,却不是没有竞争者。
与赵括相争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先父赵奢的老对头之一,德高望重、战功卓著的老将廉颇――虽然有先王的许诺,有赵王丹的暗许,还有平原君的支持,可赵括与这位老将比起来,却是一点优势也没有。
要想在与廉颇的竞争中胜出,赵括必需要得到另外两个人的支持,一个是当朝相国之一,蔺相如;一个便是他现在要拜访的大人物,躲在邯郸馆驿中避祸的安平君田单。
当年曾经设离间计陷害名将乐毅,害得乐毅逃回赵国,最后郁郁而终的田单可能没有想到,当他在大摆火牛阵之后15年,亲帅齐军反攻燕国之时,却也为燕人的离间计所害;不得不从燕都蓟城之下,仓惶出逃,来到了赵国。
现如今,精于算计的他,如丧家之狗般,龟缩在馆驿之中,体味着当年战场上的对手乐毅的那份心酸。他也许不会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时来运转,很快就将在赵国重登到高位――而他更不会想到,给他带来这个好消息的人,居然会是一向看不起他,视他的兵法为雕虫小技的赵奢之子,新任马服君赵括。
“安平君,向来可好!”赵括拱手问好道。
“安平君…….我田单不过是被自家王上赶出国的废将,那好意思叫什么安平君啊……”田单一付酸楚的样子,冷冷的回了一句。
田单看了看赵知,便回想起当年被赵奢说成是“只能为万人将的裨将军”时,还只能装孙子,表示心悦诚服。现在他便又认为赵奢的儿子,又是学他老子,来寻破落的他开心。
“呵呵……安平君还在为当年先父的事生气?其实这也不能怪先父啊……您也知道,先父和昌国君(乐毅)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而昌国君是因您的韬略而亡。先父当时把您当成了亡友的仇人,所以才对您多有不敬……”赵括立刻安抚起一面悲愤的田单。
“那么今天,马服子……不对,是马服君了,现在君上您又是来子成父业,继续来羞辱我的?”田单作出一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带着几分市井无赖的气息问道。
从他那含怒却又无奈的眼神中,赵括读到了这样的句子:你小子也看到了,我现在就这样子,看你要怎么的吧。
“其实在下看得出来,当年君上与先父论兵,看起来是先父更胜过君上,其实却不然……”赵括把话音拖长,借机看了田单一眼,显然田单已不是太过提防自己了。
于是赵括继续道:“其实先父所想是以一国之军、举国之力灭另一大国。而君上所说以数万精军,长途奔袭,打敌国一个措手不及――这是为了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利胜――这颇有一点兵行险招的味儿。两种战法之间,本来没有什么优劣可言,不过是在对抗不同的敌人是用不同的法子罢了,所以君上和先父的论战不过是打了个平手。”
田单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瞟眼看了赵括一眼,依然是当个听众的样子。
“父亲说田单城府深沉,果然如此……”赵括虽然没有看到田单对他有什么敌意,但也没有看出他对自己的多少好感;于是只好继续自己的夸赞攻势:“而君上先向先父认输,就说明君上避开了先父的锋芒,这可是君上更棋高一着啊。再说先父所不耻君上所用的反间之计,其实在下以为,这才是上乘兵法!”
“所谓……”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田单笑了笑,抢在赵括之间说道。
“君上说得正是!”赵括拱手行礼,同时友好地回以笑脸。
听到这里,田单忽然又露出了悲态:“当年之勇,何足挂齿……”
他回过头去看着窗外落下的最后一片花瓣,感慨而歌:“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歌声凄凄切切,田单埋怨自己不过是当了君王“走狗良弓”的赳赳武夫。
看田单装作一付看淡事实的样子,赵括然笑道:“君上,如果在下没有记错,这是诗中的《兔罝》吧,这歌的后两句是:肃肃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赳赳武夫,公侯腹心……看来君上还是有出将入相之雄心啊!如此一来,在下也不担心君上会就此时的境遇,一蹶而不振!”
“出将入相?”听到这个词,田单眼睛猛然一亮,然后又暗淡了下来:“马服君是说自己吧…..您的事儿,我也听说过了:太后说马服君是相材。如今的赵国新朝,大将军和相国之位其一必为马服君所得……”
“不,我是说君上,不日将会出将入相!”说着,赵括便向田单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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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又是一幕将相和(下)
“我……出将入相……哈哈哈,看来马服君真是来戏耍在下的!”田单急忙摇动他那只曾经握过将军剑,掌过齐相印的大手,却在手臂摇晃之间,显露出一丝他已经心动的迹象。
“安平君能知道我赵国王城之内,禁宫之中君臣对话之语,看来不简单啊……”赵括一语,又击中了田单的命门:你要是不想再出仕为官,那又为什么如此关心赵国的时局,莫不是为齐国当间谍?
田单听出了赵括的话外音,用浅笑掩饰着他的尴尬:“马服君之智,近乎于妖啊……”
“安平君之慧,可以通神明啊……”
“呵呵呵……”
两人会心一笑,便说起这“出将入相”之事来。
“当今赵廷是新朝,左右相、大将军之职是一朝大员,更是新朝不能不动的要职,赵王丹一定会换上自己满意的人。而能同时争夺这三职之一的人物便只有马服君您了……只是马服君太过年轻,在资历上实在是浅薄了一点,所以一定要有现在的朝就大员的支持,才能得三职之一……”田单果然是田单,他按捺住急于想知道赵括所说“他将会出将入相”究竟是如何事的心情,却专心致志地为赵括分析起赵国当前的形势来。
田单左右微颤的眼珠子,还是将他心中所想出卖给了赵括,于是赵括把话接了过去:“所以,在下就是来讨得未来我赵国相国安平君田单,田大人的支持!”
“哦……”田单不语,心中却是窃喜。
“是的,赵国两相之一,必为君上所得!”赵括又拱了拱手,做出十分肯定的样子。
“那么,何以见得呢?不会因为你们赵太后是齐人的原因,她老人家就想要重用我这个齐国远宗吧!”田单不露一丝锋芒,却在轻描淡写之间,一语便道出了其中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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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君上是齐人,还是齐国的远宗,所以太后信得过您……我要是也是你们田氏的人,那可就好了。”赵括言语之间,却故意露出一点儿酸意,心中却是另有所想:“田单一语中的,说明他在用心观察赵国政局。一个人已经落泊到寄人篱下,却还有如此‘闲情’――看来父亲私下对我所说:田单行军打仗,不过是个二流,有负于名将之名;而其人为政用谋却是高人一等……这话果然不错啊。想想将来就算正的免不了在长平与秦人决战,如有田单这样的能人在后方支持局面,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赵括思考着将来之事,却在无意把眼面的田单凉在了一边。
“马服君?大公子……”田单立刻发现了赵括对他的怠慢,便用声音抗议了起来。
“您看看……听君上说事,我便思考起赵国的国策来……”赵括只得应付一句道。
“是啊,我也嗅到你们秦赵这对嬴姓兄弟的同盟,如今也是走到头了……接下来,你们两国便可能有一场大战,而这场大战便是有可能立定天下大局的战役。想来,赵国未来数十年的国策,一定是围绕着怎么应对这一役吧。”田单将大袖一挥,做翻云覆云,指点江山的样子。一时间,又显出了他的大将风范。
“果然……君上也看出了秦赵将必一场恶战。”赵括点了点头,便有意向田单透露了威太后定下的国策。
赵国和秦国将有一战,这是天下大势所驱,非人力所能阻止。而赵国为了应对此战,在外交上的准备便是与齐国、燕国单独结盟,让中原北方的三国成为一个对抗秦国的,牢不可破的整体――至少不能在秦赵发生大战之时,使齐燕两国从背后捅刀子。
但是赵国当年和秦国主谋,几乎把齐国灭国,所以齐人对赵国很不信任。为了换取齐国的信任和支持,赵国便“割让”(归还)济东三座大城五十七小邑,并把长安君送去齐国为质。
“可是……”赵括拍了一下大腿,抑扬顿挫道:“济东、济西是当年赵国用数万子弟的生命换的。如今却要让出一半,‘还’给齐国。不说赵国百姓群臣不肯答应了,就连我这个当年和先父一道,攻下麦丘城的伯长,心中也是不痛快的……”
“还地于齐,那就还吧……又关我何事?”田单此时也被赵括吊起了味口,就差从口中说出:还地于齐,这事和我能不能当赵相有什么关系了。
“君上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敢问君上,您可曾见过先前入赵的齐使?”赵括问道
“见……见过……”田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赵括又问:“齐王可曾收回了君上的封地?”
“未曾!”田单一答。
“这就说明齐王不过是一时中了小人的奸计,才疏远了君上,而不是真的想要加害君上!”赵括又看了看田单不解的表情,知道他已经被自己的话给绕了进去,于是继续说:“所以您在齐王眼中。还有份量的。正因为这个,您在太后的眼中,在赵国众臣的眼中,也就有了份量。”
“原来是赵国用济东三座大城五十七小邑,把我田单买来当赵臣……”田单终于还是明白过来了。
为了堵住赵国众臣的口,威太后想要以地换人,把名声在外,现在正客居邯郸的前齐国相国,名将田单收为赵国臣子。
田单听完赵括之言,心中泛起了涟漪,脸上却没了表情。
济东三座大城五十七小邑是什么概念,地方大小可以与鲁、卫这样的小国相比――以这么大片土地“买”一个相国,这位相爷不光是价值连城,而是价可敌国了。
然而,正如赵知所说,这不过是赵国为了向齐国割地,换取赵齐合纵的一个由头――他田单这个“赵相”不过是这次合纵的添头,一个可有可无的副产品。
“君上现在又可在赵国一展身手了!所以,在下是来恭贺君上的!”赵括看着田单面无表情,于是先向他行了个礼,把他从五味瓶中拉了回来。
“这不是还没有成事吗……”田单一面做谦词,一面问道:“马服君就只是来为我田单当个报喜鸟儿?”
“君上,我当然不只报喜,我还要向君上求事,求君上在成为相国之后,助我得到大将军之职!”赵括向田单作个揖,意下便是:你田单是一人支身来赵,在赵国没有什么根基,就是要成为赵相也将是难有作为。现在你田单所要的,自然是赵国国内势力的支持,那么就让我来支持你吧――当然,你也要全力支持我,作为回报。
“多谢马服君……!”田单将两手放在面前,拇指上向,回敬了一个表示谦卑的揖让礼,算是应下了赵括。
当时正是晌午,赵括便与田单对酒小宴起来。
田单自知又要发达了,打心眼的高兴起来,却又因他那略为阴冷的性情,不喜形于色,只是说了一句:“昔时有蔺相如、廉颇的将相和,如今你马服君和我安平君都是要为将为相之人,你说这能不能叫‘将相和’啊!”
“当然能叫,只是我这个将位,还需您这位‘将相和’中的相爷的首肯,才能成事啊!”赵括将酒盏放在嘴边,却又移开,一付忧心的样儿。
“是说服蔺相……这个……”田单下意识得摸了他那被赵括叫做“可以通神明”的脑袋,脱口便道:“只要向蔺相说明可能当上大将军的那位廉颇将军为人为将的优劣便可,廉老将军和马服君您到底谁是最好的,让他蔺相自己去思量吧。”
“这样……可行?”赵括正愁想不以对付蔺相如的法子,却被田单说出了一个点子。
田单点了点头:“蔺相此人确有私心不假,所以他才会和平原君、先马服君间有争执,不过关系到国家的大事,他却是从不含糊,可以说是大公无私。再说了,此次新朝选将拔相,是攸关我们赵国将来数年的稳定――像这样的大事,相信蔺相是不会意气用事,有意刁难马服君的。
当然,马服君与蔺相商量拜将之事,切忌对他有所欺瞒。对蔺相这样的人,你要是骗他,他就会反过来骗你。只要你对他具实相告,他定会对你以诚相待。至于马服君之事,能不能成,便要看造化了……”
“多谢相国大人……哈哈哈!”赵括听田单已将赵国说成了“我们赵国”,不由大笑,笑赵国又得了一位名相,笑田单的市侩之相。
可他的心中却有挥之不去的郁闷:你田单说了半天,就像没有说一样,我还是只有直面父亲的老冤家――蔺相如。”(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名相的谢幕计(上)
蔺相如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可是他能不病吗?
自他在秦宫之中演出那场完璧归赵的好戏之后,已经过了十数年了――光阴的力量,可以让赵括从一个狂放年少长成了挑起国家重担的翩翩贵公子,也可以把他蔺相如从少壮名相,推入到朝中老臣的行列。
自从那一夜与先王共商国事,感染风寒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病榻,离开过他那门廷渐冷的相府。
老对头赵奢病死了,却不是因为嫉妒他的优秀政绩而死;先王死了,也不因为他的出色政绩而多活两天。失去了对手和知遇君王的他,也同失去了精神的依靠,如今的蔺相如不过是一具“会说话的行尸走肉”。
新王与诸公子之间的内斗,他全装做没有看到;新王任人唯亲,他可以不管。可是,这一次,他不能不出手了。
平原君赵胜离开赵国,怀着不知祸福的忐忑之心,畏畏缩缩去当“秦相”已经个把月了;终于,秦地传来了这位先王之弟的新消息。
平原君被扣留在秦国,就像数年前被软禁在馆驿中的孟尝君文田一样,生死就在旦夕之间。不过,这位安乐公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每日大口吃肉,大盏豪饮,兴致来了,还要对酒当歌,大叹快活。
秦人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直接对赵国动手:以赵国与齐国结盟,破坏了原先的“秦之所欲为,赵助之;赵之所欲为,秦助之”的兄弟之盟为由,发兵攻下了秦赵边境上的三座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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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现在就和秦国彻底决裂――这便是身为当朝相国的蔺相如所要面对的大问题,虽然他的心中更明白,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所要面临的最后的军国大事。
做为他的副手,前副相,如今的代相虞卿,满头大汗地送来了有关秦赵之间将可能暴发大规模战争的最新情报。
“蔺相,此役本可以不打的……”虞卿才刚坐在蔺相如身边,便冷不丁地来上了这么一句;此时的虞卿已经被搞得焦头烂额,全然忘了礼数。
“临危不惧,才是君子风范……这个虞卿啊……”蔺相如在侍者的搀扶之下,还是硬撑着支起了身,却看着虞卿只知着急却沉默不语。蔺相如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着对他的继承人的失望与无奈。
“我的继承者,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啊……”虽然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壮材俊,让蔺相如回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但一看到虞卿额上的汗珠,蔺相如又只有摇头的份了。
可能是察觉了“恩师”的不悦,虞卿的脸比先前慌忙跑来时,更为红润了。他以为是蔺相如为他没有想出好的对策而对他不满,于是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蔺相,这仗本可以不打了!
此次兵祸的皆因秦国新任相国范睢与魏相魏齐的私怨而起:
当初魏王使让贾出使齐国,为其门客的范睢也随行到齐。范睢凭雄辩之才深得齐王敬重,齐王欲留他任客卿,并赠黄金十斤,牛、酒等物,均被志在仕魏的范睢谢绝。可是贾回魏国若干,不仅不赞扬范睢的高风亮节,反向相国魏齐诬告他私受贿赂,出卖情报。魏齐将他拷打得肋折齿落,体无完肤,又用席裹弃于茅厕,让宾客往上撒尿。范睢只好装死,被抛于郊外。返家后即托好友郑平安将自己藏匿,化名张禄,并让家人举丧,才使魏齐深信自己已死不疑。
之后,化名张禄的范睢得到好友郑平安的帮助,被引见给了秦王,得到了秦王重用,并助秦王夺回了秦国实权。亲政后的秦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帮他的大恩人,范睢报仇,杀死当年污辱他的魏齐。
可是我们的平原君,却是个好管闲事的主,他把逃出魏国的魏齐藏在了自己府上,这才引了秦人的兵车战马……
现在,只要我们把躲在平原君府上的魏齐交给秦人,他们自然就没了攻打我们的口实。”
虞卿费尽口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遍,最后才落到了问题的点子上:把魏齐交给秦人。平息秦相范睢心开怀愤怒。
“这个范睢……贵为一国之相,还如此小心眼子,为了一己私恨,就把秦赵两国拖到了战争边缘,使得生灵涂炭,着实可恶啊!”虞卿似乎还对他的计策颇是得意了一番,尽然将手一抬指着秦国的方向,数落起范睢起来。
此时的虞卿还不是那个在赵国长平大败之后,独当大局的虞卿,他和赵括一样,都还需要历练历练……
“糊涂啊!咳咳咳……”听完虞卿的一番议论,蔺相如大叫一声,之后便是不住地咳嗽,好像连心肺都要从胸中咳出一般。
“糊涂……对!像范睢那样的人物,就是一小人得意的家伙,糊涂得很!”虞卿连连说是。他还以为蔺相如的咳嗽是为赵国的百姓,为他们因为一个小人的复仇,而受到了战火之燎而咳。
“我是说你,你这个糊涂虫!”说着,一像文雅的蔺相如居然就着放在身后有枕头,向虞卿掷了过去。
虽然是无力的一击,可这一击却是被自己视我师长的蔺相如所给;这一击,直打得虞卿惊愕不己。一时间,他竟呆呆地看着一脸痛苦的蔺相如,不知所措地全身发颤。
“蔺相……不,先生,学生那里错了,还请赐教!”虞卿从来就没有见过蔺相如发过这样大的火在他的记忆中,即使是过去“恩师”与赵奢争吵,被赵奢骂说下贱出身,“恩师”也只是笑着回道:你家赵氏原为周人的走卒而已……
虽是一脸的困惑,虞卿还是向抖不停的身子俯下,行顿头礼来;可是他这头一埋下,却没有立刻起来,而是继续靠在地上,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俯首帖耳地聆听长者的教诲。
也许蔺相如正是看中了虞卿的谦逊吧,所以他才有心栽培了这个和他一样,同是出身卑微,却心有大志,手有大材的小人物。
蔺相如的咳声终于停了下来,他向虞卿娓娓道来:“范睢曾得到齐王敬重,齐王欲留他任客卿,并赠宝物于他,却被他谢绝――这样一个人真的会被一时之仇怨冲混头脑,做出为害国家的事?打死我,我也不信。
我曾经听说过,范睢向秦王献计叫‘固干削枝’和‘远交近攻’。这‘固干削枝’就是剥夺亲贵手中之大权,这和我一向的主张一样,我就不多说了。而‘远交近攻’就是要对齐、楚等距秦国较远的国家先行交好,稳住他们不干预他秦国攻打邻近诸国之事。你想,魏、韩两国地处中原,由如天下之枢纽,离秦地又近,如果首先攻打,就除去了秦人的心腹之患。要是魏、韩臣服,则北可慑我赵国、向南就是能攻伐楚国腹地,最后再攻齐、燕两国。这样由近及远,得一城是一城,逐步向外扩张,好比蚕食桑叶一样,秦邦就必能统一天下……
现在可好,他秦王就是借着为范睢复仇,而行范睢之策。这次攻伐,他们本来的目标是天下中心的魏国,可是魏相魏齐却逃到了赵国。他们秦国也就失去了攻击魏国的借口。我不知是秦国想要掩人耳目,还是骑虎难下,他们的兵锋也就跟着魏齐,指向了我们赵国。
可是你看,秦军在占我三城之后,就不再进军,是不是很古怪?”
说到这里,蔺相如停了下来,有心点拨虞卿,反过来问道。
“也就是说秦人的攻击顺序是先魏、韩,后赵、楚。可如今的态势却是秦军先攻我赵国――范睢之策有破局之危,现在真正着急的,反到是先想攻魏国的秦军!”虞卿显然已是恍然大悟。
“正是,所以他们威逼平原君,不过是想让我们把魏齐交出去,交还给魏国,好让他们有借口攻魏。如果依你先前之说,把魏齐交给秦人,虽然一样是缓解了秦军的锋芒,却又使我赵国失了面子……所以这是一个糊涂的地方!”蔺相如终于浅薄地将嘴角上翘,淡淡地笑了笑,看着缓缓抬起的虞卿,做出孺子可教的样子。
“在下的第二个糊涂,就是没有看出范睢不过是以私人之仇为幌子,行国家之策……大谬,大谬啊。只是我们把魏齐交还魏国,那不是又把兵灾引向中了魏国――如此一来,岂不是又成就了范睢之策?”虞卿又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他还是没有看透蔺相如的计划。
“当然,为了赵国,我们只能牺牲魏国,成就是那个‘秦之所欲为,赵助之;赵之所欲为,秦助之’的嬴姓旧约!”蔺相如看着虞卿,那将死之人黯淡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现在我们赵国所求的是时间,只要从现在开始,用上三五年时间,我们赵国就是练得于秦人相抗衡的军队。我虽然不喜欢马服君和他那个张狂的儿子赵括――不对,赵括现在是马服君了;但现在的这位马服君不是在作武备革新吗?如今的赵国宗室之中,恐怕也就只有这位武将出身,却做了个文官的马服君没有被上好的米酒灌醉,还知道忘战必亡的道理!”
“是啊,可是我听说,他的武备革新,搞不下去了,郡县上已经有很多弹劾他的议论了…….”说到马服君赵括,真是让虞卿又爱又恨:爱是因为赵括现在所做的种种事情,正是他们这此平民出身的人,出于各种不为人道的原因,而想做却不敢做的大利国家之事;恨又是因为赵括的宗室出身,正是很多像赵括这样的宗室成员尸位素餐,抢占了他们平民官吏出人头地的机会。
“你说得不错,这个马服君倒还是能做事的人,只是……唉…….”蔺相如话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只是摇了摇头,感叹如此人物,居然生在了自己的反对派一方。
就在室中两位相爷间产生共鸣,心照不宣时,忽然有侍士来报,马服君求见。(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名相的谢幕计(中)
当听到“马服君”三个字,虞卿的心中大为不快:新王的新朝,一定会新任命一批官员,而蔺相如重病不愈,平原君被困秦国――这当朝两个相位很快就要空出了,让新的贤能之人坐上;而在他心目之中这贤能之人当仁不让,便是已经当了数年蔺相如副手,身为赵国代相的自己了。
可是前些日子,又从太后宫中传出消息:太后有心让马服君赵括出任相国;还有那个如狗一般寄居赵国的前齐相田单,听说也有可能成为赵相。如此一来,他这个代相成真正的相国的机会便大打折扣,甚至有可能将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虞卿此人虽不是什么嫉贤妒能之辈,可是看着明明就在近眼前,触手可及赵相印绶将要入他人的囊中,他的心中,更多的是不服与愤怒。
面对夺他前程的赵括,他虞卿就算是再怎么高风亮节,也难免心生怨恨之情。
“马服君……他来做什么?”虞卿听说赵括来访,便低下头来,小声嘀咕道。
“他总不是来看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埋入土中的人,是怎么死的吧!”蔺相如明是在自嘲,暗是在嘲讽赵括少年不知趣,居然跑来拜访朝中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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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蔺相重病,见不得客了……”虞卿挥了挥大袖,对侍者说道;他想要送赵知括一碗闭门羹吃。
“他马服君一门,素来与我相府没有什么私下往来,现在却要来见我,想必是有什么要事……看来不见不好啊!”蔺相如理了下睡袍,思考一二后,便对侍者说:“快更衣,让马服君在中庭休息片刻,我马上在内堂会他。”
“蔺相……先生……”虞卿做出一付关心蔺相如身体的焦虑样子,拖声乞求蔺相如不要与赵括会见了。此时虞卿已经大概猜出了赵括的来意,知道他是为了新立相国之事而来。他自然不想让赵括与蔺相如相见,让他成为相国的事情生出更多变数来。
“不见他……你停在相府门口的车马怎么说……他赵括毕竟是堂堂一国封君,又是和你同级的守相,我现在见你而不见他,在礼数上还说得过去吗?如果我们这位狂妄的马服君就此和你接下私怨,来日便与你在朝上处处争风相对,你叫我在黄泉之下怎么安得了心?”其实蔺相如已经看出虞卿的那点小心思,却不道明,而是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样子。
“先生……”凭着多年来的交往,当虞卿发现蔺相如眼珠向下一瞥时,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思又被看透,只好拱了拱手,把袖子挡在面前,窘迫地做掩耳盗铃状。
片刻之后,赵国名相蔺相如已经衣冠楚楚地坐在了相府内堂,身边除了两二名照顾病情的侍者,便是先前还说要回避,却被挽留下的代相虞卿。
等到赵括入得内堂之时,所看到的景象已是蔺相如端坐堂上,虞卿在旁作陪,气氛肃穆,俨然是赵国的两位枢密大臣正在商讨国中大事的样子。
赵括施完礼仪,便跪坐客席,与蔺相如对坐相视。蔺相如明知赵括已经看出他是不治之人,却还是倔强地装出神采奕奕的样子。
“蔺相面色红润,想来是大病将愈啊!”赵括看到蔺相如不正常的潮红脸色,寒暄间说出了两句安慰的话。
这话一出,却被听者有心的虞卿当成了对“恩师”的咒骂,于是冷冷清清道:“蔺相的身子骨自然是好过先马服君了……”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赵括心中大骂道,就在那一瞬间,他虽然面不改色,却打藏在袖中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反正对方都说到了先父,正好把大将军的事,向蔺相如挑明了。”可是赵括又一想,便把双拳一收。
他正欲借着赵奢曾为大将军的事,把说话说开了,却被虞卿抢了个先:“马服君来得正好,我们私下商量此次秦军急攻我赵国的事情。而此事的关键,就在正现客居于平原君府中的前魏相魏齐身上……”
“蔺相错了,秦人不过是‘欲治人罪,何患无词’……”于是赵括便分析了一下当前形势,居然和前先前蔺相如的分析不谋而何。
“所以,我们赵国现在最需要的时间,一个准备举国而战的时间;至于魏齐,我们还是把这个烧红的木炭礼送回魏国,让他在魏国自生自灭的好。”分析完毕,赵括又说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也和蔺相如之策无二。
明知赵括说得在理,恃才的虞卿却偏又不服,将双手一拍,故意刁难道:“魏国现在是我赵国抵抗秦国的藩篱,如果我们以邻为壑,使魏国倒向秦国,那又如何是好?”
“藩篱的作用是将豺狼拒之于庭院之外,可是却挡不住猛虎的奋力一越。如今的魏国就是这样的藩篱,最多不过能抗住秦人10万豺狼师,却抵不住0万秦人的虎狼军――他们的作用,不过是给我们拖延一下时间,好让我们早做准备。当然要是魏国真有出点什么大事,反而能惊醒国中那些整日里泡在酒坛、留恋在妇人裙下的君子们……”赵括说到这里,又收了口,说起“留恋在妇人裙下之人”他恐怕也要算上一个。
“马服君说得正是!所以,我和代相大人刚才还在商量,怎么把魏齐拿下送去魏国才好!
您也知道,这魏齐是在平原君府上,可平原君又和在下……在下实在是不好在朝堂上对王上说起,让众臣在背后戳脊梁骨,说在下假公济私啊!”蔺相如强作笑面,言下之意是要让赵括起来挑头,把魏齐从平原君府中逮出来,再把他踢回魏国。
“这又有何难,我明日就去把那魏齐从平原君府中绑了出来,直接送回魏国――如些就没有经过朝议,秦人也就更说不出话来了。蔺相,您看这样如何?”赵括知道蔺相如是有心让他背黑锅,在群臣中落下个畏惧秦人的骂名。
“当真?”蔺相如恳切问道,眼中发出淡淡得意的光来。
想当年廉颇就是因为畏战,而在赵括之父赵奢面前几年抬不起头来,现在他蔺相如又给赵括来这手--当然赵括自然是不会上套。
“当然当真!反正我都有轻狂的名声了,就算是把魏齐拿去,也不过是被人议论一二罢了!”赵括嬉笑着说道,其实他心中早有一份掂量,于是才了先前的说法。
“这个……如此甚好……”看赵括应得爽快,蔺相如也怕言多有失,于是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那么,马服君来我这儿,不光只是来探望在下,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吧……”蔺相如听过赵括的分析,虽然不那么情愿,却还是对赵括解决事端的方式表示了赞同――现在是向赵括摊牌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名相的谢幕计(下)
“在下请蔺相荐我为大将军!”赵括向蔺相如长揖的同时,一字一顿道。
“什么?大将军…….”
“什么!大将军!”
蔺相如和虞卿两人虽是异口同声,然后同时微微一笑,可两位相爷的语调和心态却是大不一样。
蔺相如先是惊叹赵括的胆识,居然会向“政敌”求官;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位当年在平原君寿宴上大唱“亡国之曲”的小子,出其不意地做出这种事来,又在情理之中。于是在惊讶之后,蔺相如又是一笑了之,以为赵括不过是来试探他蔺相如对于新朝官员任命的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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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虞卿的惊诧,更多的是出与对赵括那“目空一切的表情”天生的厌恶与愤怒。
可是他回过头来一想:赵括想要得到的是大将军之职,便是要和老将廉颇相争;反过来说,相国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退出了,相爷的美号自然又成了他虞卿的口中肉。前后思量,虞卿的面部表情就从目瞪口呆到眉角下玩,最后又转变成了一脸严肃,可是他的心中却是切喜不已。
“是的,大将军!”赵括自信地点了点头。
“大将军吗……可是,在下以为,让廉老将军为大将军……似乎更好吧。”蔺相如看了看身边的虞卿,与他眼神相交后,又而向赵括说道;蔺相如语调沧桑而绵长,委婉却又是用比说任何话都要直接方式,说出了自己心目中,赵国大将军适合的人选是老将廉颇。
“廉颇,廉老将军吗?他在军中倒是左右逢源,资历也够得上了……可是在朝中,除了与他有‘将相之和’美谈的蔺相外,又有几人鼎立支持呢?”赵括做出不无担忧的样子,一脸沉重地说道;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蔺相不怕众人说您任人唯亲?
蔺相如嘴角一抿,苦涩地笑道:“马服君看我脸色可好……呵呵,那不过是我这将死之人在别人面前逞强罢了……”
说着,他的身子一斜,手肘靠在了席边的扶手上。
“哼,蔺相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这些王侯宗亲还来找他老人家麻烦,先是平原君藏了魏齐,给我赵国惹来兵灾,后有你马服君又用大将军之事来气蔺相,说他老人家将在身后留下骂名……你们……仗着是王侯公族就如此这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虞卿出于对蔺相如的敬爱,这回倒是毫无私心地仗义执言,激愤之间着实耿直了一回子。
“代相……你将来还要和马服君同朝为官的……咳咳……”看到继承者虞卿如此沉不住气,却又是为了自己,蔺相如又喜又怨,就在五味上下翻腾之间,便用刺人耳膜的咳嗽声阻止他的“爱徒”与“朝中有人”的马服君赵括彻底翻脸。
“那么,蔺相是真的不记身后之名,要强推廉老将军咯?”赵括越发强硬了起来,可又想到前些日子,田单所说“要他对蔺相如以实相对”的话,于是改口道:“那么,我只要退而求其次,求蔺相保我为相国,接替被困秦国的平原君――相国之一由宗室公族出任,这也是我赵国的传统啊。”
“这……”蔺相如沉默着,思考着,可他身边的虞卿却着气不打一处来,他心中明白:赵括要是如他争相国的位职,他就更没有指望了。
“我赵国有左右两相。这些日子大家都看到了,要让秦国休兵,不光是把魏齐踢给魏国就能了事;秦国还要一个更好的由头才能收回他们的上弦之箭。而这个由头就是赵齐合纵――赵齐合纵之后,以他秦国之势,定是无力攻我。
我想大家都知道,因为我国要和齐国合纵,相位之一多半会让前齐相,安平君田单来坐,从而换来国势不如我赵邦的齐国之信认――反过来说,我只好和代相争着另一个相位了。”赵括的目光扫向代相虞卿,看见虞卿已经有点失神,不由失笑,又恶作剧似地多说了一句:“哦,对了。我忽然间想起来:当日我入王城拜见太入股,曾在北城楼上与建信君对饮。谈笑间建信君说出王上想让他为相的事来……看来这个相位,我这个小小的马服君要想得来,也是不易之事啊。”
“什么……”又是异口同声――这回蔺相如和虞卿语境相同,都是震惊。
蔺相如惊的是要是不学无术,只知享乐的建信君赵穆成为相国,赵国必定是国将不国;虞卿所惊则是因为又无端之是,怎么又多出了一个相位争夺者。
“蔺相也不看好建信君?可是他前些日子护卫在王上左右,使长安君等人有所忌惮,才保全了王上和我赵国的安定;所以王上也就越发地信任他啊…..再说了,他和王上的关系……”赵括欲言又止,脸上浮现出一丝怪笑,显然是在说赵穆和赵王丹的那档子破事。
看着赵括那轻浮上翘的眼角,蔺相如听不是滋味,心中更是难受之极;而虞卿更是万念俱灰的颓然模样。
“王上啊……咳咳……先王啊…….”蔺相如又是大咳不止,他的心中在埋怨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赵惠文王,为什么会选择赵丹为太子,进而为赵王;又在怨自己,当初还算是贤德的长安君与赵王丹相争时,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蔺相,您还嫌我赵国朝局不乱吗?如建信君为相国,而安平君田单是外臣客卿,他定田单不会与建信君为难,事事一定顺着身为赵氏宗亲的建信君;要是再加上一个性情直扭,又居功自傲的廉老将军再为大将军……”赵括做了一个假设,当然这个假设也不全然是假设――在长平之战后数年,赵国的三大权臣正是赵穆、田单、廉颇三人;而这个有嫉贤妒能的老毛病的廉颇,生生的把乐乘排挤出赵国,又弹压李牧,自毁了赵国最后的三位将星之二(三将星的另一个便是老将庞援)。
“真是讽刺啊,按梦中所现的历史,乐乘、李牧都是数年后,我为大将军时提拔的将领……一个被廉老将军气得被迫出走他国,一个则长年被压制在雁门为边将……看来廉老将军和我马服家的积怨太深了……”一提到廉颇,赵括心中不禁皱起一对剑眉来。
一方面,赵括敬重廉颇的正直忠诚、豪迈爽直,更敬他的为将之道,是自己多年都学不来的;另一方面,他又不耻廉颇为将的气量――先与嫉妒蔺相如在渑池会上、秦王宫中的精彩演出,后又因阏与之战而与赵奢不和,更不说将来可能发生的气走乐乘、弹压李牧,自毁长城的恶行。
赵括屈眉不展的样子,到了蔺相如眼中,便成了忧国忧民的表情;他便在心中对赵括暗自赞叹起来,可是在赞叹之余,心里又夹杂着别的感情。
“廉老将军的小心眼子……负荆请罪那回子之事……在下是领教过的……看来,以他的为人,必是不能总帅一国武将啊……”蔺相如点了点头,虽没有正面回答括赵之请,却在心里一丝想应下了赵括之愿的意思。
“那么在下就先谢过蔺相了!”赵括见蔺相如松口,马上乘热打铁,拜谢这位当世名相。
“君上多礼了……”蔺相如马上就回礼道。
“如此一来,有太后、王上的默许,蔺相、平原君、左师、还有安平君的保荐……对了,先王向我许下的愿……在下定能为大将军!界时,在下一定支持,让代相官升一阶,成为我赵国名副其实的相国――到那时,蔺相也可安心在家中修养了。这病吗,自然有就好得更快了――蔺相以后可不要说什么‘将死将亡’的气话来了,这多不吉利啊!”
“哈哈哈,马服君说得是啊!”蔺相如应付地笑了一下,而虞卿则已是喜上眉梢。
蔺相如又笑声送走了赵括,回过头来,马上对虞卿说道:“快去找廉将军,要他也保这赵括小儿为大将军!”
“什么?”虞卿一脸的疑惑,显然还没有参透蔺相如的计策。
“叫你让廉将军保这马服君为大将军!”蔺相如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表情却不是那么好看。
“这……廉将军他肯吗?”虞卿问了一句。
“不肯?他要是不肯,他老廉头儿这辈子都不要想当上大将军了!”蔺相如感慨自己的“爱徒”怎么这么不开壳,只要解释道:“马服君括,现在多少年岁?”
“不过二十五、六吧……”虞卿回道,却还是没有领会蔺相如之意。
“一个才二十五、六的宗室封君,竟然能求得朝众大员、王上联合做荐,举为大将军――再过十年、二十时间,你说他将成为怎样的人物?”蔺相如一脸深沉,眼神中更是透露了一丝恐惧。
“在下明白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然马服君当下还不是什么秀木,却可从今日保荐大将军之事上,大家都能看出,他有秀木之势。如此一来,不出十年,他赵括必成奉阳君李兑这样的权臣,其势必大过君王,成尾大不掉之态。
这样的人必需要早早除去,才是国家之福!”虞卿看了看蔺相如,见他微微点着,知道自己说对了。
“正是如此,如果我们都荐马服君为大将军。以太后的睿智,她能看不出这些……所以我们越是推荐马服君为大将军,他越是成不了大将军――这个,你一定要向廉老将军好好说明,就他那直肠子……”蔺相如笑了笑,笑面中却有一丝不为人察觉的苦楚。
望着虞卿兴冲冲而去的背影,蔺相如再也笑不出来了。
“赵奢啊,你要你的妻子到处说对人说:你的儿子不能为将。你当我蔺相如不知那是你的计策?那正是你求在乱世中保全家族的好计。可是你没有想到你的好儿子是实在太过能耐,竟然求来满朝文武的支持,可少年有为的他,到底只是个小儿,他怎么又猜得透你的良苦用心……
好了好了,你是为了一门一家私利,而雪藏国之栋梁,而我却是为了一国一地之利而要保全这块栋梁之材。
马服君赵括,要怪就怪你太过年轻了,我不能让你成为那先烂掉的出头椽子――为国为民,我要打压你,方才能保全你。
赵奢啊,没有想到,到了最后,我们两个斗了十来年的人,到了最生,却想到了一块儿去。
呵呵呵,看来我是有脸见九泉之下的先王和你了――到时,你要不要再和我相斗啊!或者是在地府黄泉再来上演一场‘将相和’。”
“咳咳咳……”当蔺相如的口中再次吐大量瘀血之时,他的谢幕计,也在悄然进行……(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赵有良策秦有计
正如赵括所“预言”的那样,客居赵都邯郸的前齐相,安平君田单成为了被困秦国的赵相,平原君赵胜的后任者,执掌了赵国相印。而他在成为赵相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上表威太后:请用马服君赵括为大将军。
看着田单的保荐之文,又看了看已经压的案前的国尉许历、左师触龙的“请用马服君为大将军”表文,威太后发起愁来。她又回想起在亲送平原君去秦国前,平原君也向她保赵括为大将军的事情,心中更是发麻。
正在威太后左右又想,举棋不定之机,内侍又送来了蔺相如的奏请。其内容先是说自己年老体病,请辞相位云云……之后便是一对他辞相位后,对人事安排的一些建议,比如让虞卿接任相国,对客卿安平君田单不能不防等等。
看到这里,威太后不由得点了点头,赞赏而又无奈地自言自语道:“蔺相真是老臣谋国,想得周到啊,只是现在这一代人年青人中,没有几个正真的挑得起大粱的……”
做为前朝政权的延续,开启新朝的局面便是威太后当仁不让的任务。而这新朝的当务之急,就是选择出一批有能力,能当大事的新锐之臣充实到新王的朝堂。可是老臣们所举众新人之中,不是能力欠佳,就是牵涉派伐私利,正真合威太后心意的,却没有几个。
要说这合威太后心意的人,便是前两天为她除了“公子相争”这心头大患的马服君赵括了。可是看着这封封片片写在木牍绢布上,有关赵括的保荐之书,威太后都不敢再去翻看,这些文字在她的眼中都成为咬手的兽牙。
威太后整理了一下思绪,又继续从上到下,从右到左,一句一读地看着可能是蔺相如最后的文字。
“臣荐马服君赵括为大将……”当威太后看到这几个二指宽的黑字时,却感到它有斗大。
“国尉许历是先马服君赵奢的老部下,左师触龙一向看好马服子,平原君是马服子的堂兄,他们举荐马服子是在情理之中;可是这蔺相,一向与马服家不和啊?蔺相真的是举贤不避仇啊,果然无愧为我赵国名相……”威太后虽是面带愁色,却宁愿如此去想。
可当威太后展开廉颇送来的一卷竹简后,立刻愁容全消,竟然难得地笑了起来。
“蔺相如啊,你们这些个臣下当得,可以算得上是机关算尽了……”威太后此时已经看出了蔺相如等人是在捧杀赵括,可她还是没有看出蔺相如那层保全赵括的深意,而这层深意正是当年赵惠文王时所定下的基调。
威太后明白,蔺相如、廉颇等平民集团的官员,打心眼就不想让赵括出任大将军,现他们正是在用“支持”赵括来抗议,来发泄自己反对意见。这朝中近半数臣子的意见不能不听,而另一半赵括正的支持者的题意也不能不考虑。
又是一次左思右想,又是一遭思前想后,摄政太后,赵威后的新任命便在朝臣中传阅、议论开来:大将军之职再次悬空,还是由廉颇名不正言不顺地代理着大将军之责。代相虞卿因为没有什么大功,继续担当代相,但却得到了原来属于蔺相如手中的相国实权。
在众臣的眼中,至少看上去是威太后不过上念旧情,没有收回蔺相如的相印,只要蔺相如一咽气,相印自然就会落到虞卿手中。而他们不知道,这正是威太后对蔺相如做出“捧杀赵括的小动作”的一次不大不小的惩戒。
对此时看得真真的虞卿当然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三天两到地往蔺相如那而跑,求他的“恩师”再出个让他立功的主意,以便堵威太后所说“虞卿无大功”之口实。
可是此时的蔺相如已是病入膏肓,连话都快说不得了,还那里能给他虞卿出得了主意――还没有正真被蔺相如扶上马的虞卿,却已经要自己走路了。
威太后新任命中,也有赵括的份,便是正式的任命他为监理全国各官方制造场坊的最高官员,守相――虽然他已经在这一个位置上坐了个把月了。赵括同时得到的,还有威太后对他的武备革新计划的口头支持――虽然有一点华而不实,但确实的推行改革时的阻力多少减小了一点儿。
因为这大将军之职还是空缺,以为自己动员工作没有做好,赵括便又有新的活动。其中之一,就是跑到平原君府,强行到躲在府中的魏齐揪了出来送到了虞卿府上,好让这位急于立功的代相,真真正正的立上一功――当然,作为交换条件,虞卿也就要为赵括当上大将军的事,多多出力了。
其实秦国原本就不想攻打赵国,五、六年前的阏与之战,赵军以少胜多,打得自视天下无敌的秦军找不到北,多少让秦人对赵国的军力生出了忌惮之心;要不是因为平原君多事,把秦国开战的“口实”魏齐留在了赵国,秦军是万万不会攻入赵境的。现在赵齐又结成合纵之盟,赵国少了后顾之忧,可以一心对秦用兵了;如此,集结在秦赵边境上的大批秦军,也就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了。
现在立功心切的虞卿,从赵括的手中得了魏齐,二话不说,便将这个“灾星”带去了魏国送给到了信陵君魏无忌的府上。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良,信陵君也不能做到不畏**,他让走投无路的魏齐自杀,也就除去了秦国再攻魏地的口实。虞卿立刻信陵君向索取了魏齐的人头,恭恭敬敬的给秦国送去……于是秦军就更没有借口在秦赵边境上囤积大军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是秦王嬴稷和他的相国范雎所没有料想到的。这下子换成了秦王嬴稷着急了,他的大军除了拿下三座赵国边城之外还没有什么收获――可是秋收的日子再过二月就要到了,要是现在不收回那些身在赵地矣兵矣农的关中子弟,只怕是又要耽误了农时――如此一来,此次攻赵,便是得不偿失!
就在被后人称为秦昭襄王的嬴稷,摆着一张苦瓜脸看着范雎之时,却收到了魏齐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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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终于可以体面地退兵了……”范雎长舒了一口气,对秦王嬴稷拜道。
“是啊,面子是保住了……可是孤不甘心啊……”嬴稷把两眼一闭,不去看范雎,而话也没有说全:你就个“远交近攻”之策可是一出手就是场败笔啊,白白消耗了一年累积下来的粮秣不说,还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范雎是个聪明人,立马明白了秦王嬴稷的心思,马上回道:“王上,我们不是还有一枚棋子,没有动吗?这棋盘……可还没有下完呢!”
“还有一子可用?”嬴稷微微张开一眼,怠慢地问道。
“是的,此枚棋子便是燕国……”范雎将手一抬,大声说道――为了给秦王挽回面子,他“远交近攻”的第二计便横空出世。(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一计记之曰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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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吗?你是说燕国?”秦王嬴稷那眯缝着的双眼终于张来了,眼球左右一转,便把目光停在了范雎身上。
“燕国,自从五国伐齐以来,与我秦国交好;其国在赵之东北……”范雎正欲高谈阔论一番,却被嬴稷给生生打断。
嬴稷捻了捻自己腮下的花白胡子,做出威严的样子,又半眯双目,看似漫不经心,却是语调承重地问道:“赵国和他燕国可是姻亲之国啊……”
作为一国之君的嬴稷,固然是想要挽回面子,但他更了解国与国之间交往可不是什么燛朝三暮四的儿戏之事。于是他道出了自己的那一份担忧:赵燕两国的关系就和秦燕关系一样,皆是交好;我们能指望燕国为了我秦国,而与赵开战吗?
“王上,那个百多年之前,背着‘秦晋之好’的名头,却是秦晋争霸的旧事,臣下就不多去表述了。臣还记得当年赵国和齐国也是姻亲,可是力主联兵伐齐的正是那个才娶了齐国公主没有两年时间的赵惠文王――如果臣没有记错,正当伐齐之时,那齐国公主正好为赵惠文王生了个女儿,可是赵国的伐齐之师,却没有因为小公主的诞生,而停下进军齐国有的脚步……
再说我们秦国和赵国吧,本是从夏朝就传下来的嬴姓一脉,且两国又同为赵氏一门。可是现在王上却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付这个同姓同氏的赵国……”说到这里,范雎自知话是说过了头,于是借着换气的功夫,看了看王台上的秦王嬴稷,见他面色还算是和悦,于是又继续他的说词。
“敢问王上,这又是如何?”范雎接着自问自答道:“是利益,为了各家各国的大小利益,为了生存,才让原先的兄弟、姻亲相争相残。这就如苍鹰生下一窝雏鹰,到了最后,只有一只小鹰能飞上天空是一个道理。”
“现在赵国与齐国合纵,是为了在将来可能的秦赵战争中,无后顾之忧。可是赵国的后方不单只有齐国,还有燕国。而燕国和齐国是世仇――现在赵国与齐国结盟,就意味着与燕国结下怨恨。所谓敌人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敌人――赵国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燕国的敌人。”话到此处,范雎的用意已经很明了不过了:派出一名能言会道的使者,挑唆燕赵关系,使两国从友好变成敌对就行了。
“是啊,我们都不用说别的,只需要说:赵国的摄政太后是齐国人,所以他赵国现在扶持齐国,是为了对付燕国。光这一点,就能激起燕人举国之怒了!到了那时,燕国就不能不和赵国为敌了!”嬴稷此时已是豁然开朗,说出了范雎之计的下半部分。
“是啊,谁让齐燕两国是世仇,只要挑拨他们对国家感情,他们自然就会相争起来,而赵国非要趟这滩浑水……呵呵,也就怪不得我们不顾及兄弟之情了!”范雎再拜秦王,此时已是满面笑容了!
“还是范相一惯主张的远交近攻之计策,不过此计可具体称之曰:情!
齐燕的情仇,竟成就了你范雎谋划天下之计啊!哈哈。我的好范相……”秦王嬴稷也不再是一脸愁容,而变成了喜笑颜开,颇为得意起来。
秦国君臣所议论的齐燕世仇之事,并要借此事对付赵齐合纵之盟,可算是击中了赵国的要害;而秦王嬴稷之所以知晓燕人对齐人之恨又如海深,那是因为他正是“齐燕世仇”的亲历者之一……
在燕王哙元年(公元前0),燕国有名的“奸臣”子之成为了燕相。而这位子之在权势渐重之后,便觊觎起燕国国君之位起来。而这位糊涂的燕王哙,他在听了位子派遣的苏代、鹿一毛等人的游说之词后,竟然在燕王哙五年(公元前16),学着上古的五帝,把燕君之位禅让于子之――此时,他嬴稷正以质子的身份,度日如年地生活在燕都蓟城。
之后二年,失去王位继承权的燕太子平和将军市被的反叛,他们起兵攻击了“燕王”子之。“燕王”子之在慌忙之中便向齐宣王求救。齐宣王二话不说,派兵出援,平定了叛乱,杀死了倒霉的太子平和将军市被。看到燕好欺负,齐宣王便指使齐军进入蓟城,杀燕王哙和“燕王”子之,并在燕国境内胡作非为,大肆烧杀抢掠,在燕人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就连质子嬴稷看到齐人的暴行,都捶胸顿足、咬牙切齿――当然,这位日后的秦王,也为会不会为齐人滥杀,而殚精竭虑,惶惶不可终日……
到了公元前1年,一代雄主赵武灵王把派燕公子职送入回燕国,强立其为王,这就是了燕昭王;同时武灵王又把嬴稷接回秦国,立他为秦王――所以当年赵奢、乐毅才会逃到燕国避“沙丘之祸”,因为他们是武灵王的爱将,而燕昭王欠了武灵王大情。
后来燕昭王金台招贤,广纳人才,励精图治,又利用秦赵宋三国同盟对齐国的不满(齐灭宋国而引发了秦赵的嫉恨),联合天下之兵,发动了五国伐齐之战。五国联军在名将乐毅的指挥之下,一战济西,再战历下,三战秦周,几乎灭亡齐国。这回了,终于轮到燕人倒行逆施了,*掳掠自不用说,什么掘齐人祖坟、奸齐国宗室之女的事件,燕兵们更没有少做――愤怒的齐人便在即墨令田单的率领下,以“火牛阵“大败燕军,将燕军赶出齐国,恢复了国家。
曾经是天下第一强国的齐国自然是咽不下小小燕国给他们带来的种种耻辱,终于在修养数年之后,齐相田单发起了对燕的报复性战争,几乎又要在0多年后,第二次攻下燕都……
***
“可是,齐王中了燕人的离间之计,把身为伐燕主帅的臣换下……这才引来了去年的蓟城之败……”已经当上赵相的田单手握玉圭,微咬牙冠,带着几分怨恨和无奈,给赵廷的众臣下叙述齐燕两国的世仇。
此时,赵国朝上正在议论燕国高阳君荣蚠率燕军南下,侵夺原属于中山国,后为赵地冀中地区之事。
“正是前拒秦虎,后来燕狼啊……”刚从秦国送了魏齐人头,风尘仆仆而归赵的代相虞卿叹息道。
“王上,太后,燕之今王,是燕王哙诸公子之一,是燕惠王叔父辈的人,不是当年我主武灵王所立,与我赵国交好的燕昭王一脉。他们能像当年的燕昭王与我赵国为善?
臣就所知道,现在的这位燕王因为不满我赵国与齐国合纵,已经把与我国关系密切的昌国君乐闲免职,而用了前宋国人荣蚠为高阳君,还封他做了大将军。我想现在领兵攻我的燕将,就是这位高阳君荣蚠吧……”田单已经摸清了威太后急于与齐国建立稳固关系的心思,全然不顾及自己身为齐人却是赵相的身份,不遗余力地挑拨燕赵关系,为他和威太后的祖国――齐国牟利。
“前宋国――又是一个和我赵国有仇的亡国之人……”虞卿还是没有如愿得到相位,他自以为是功劳不够,也在心中盼着和燕国大打一仗。当了这么两年代相,他当然知道以赵国现在的实力,虽然不能和秦国发生全面战场,却可是轻意的在局部战争中打败实力不济,却又妄自尊大的燕国。燕国一败,便又是大功一件――到了那时,威太后也就没有什么理由不封他为赵相了。
“与我国有旧仇?”威太后当然知道虞卿说的是什么事,却还是授意他把当年齐亡宋国时,宋国的两大盟国――秦赵的作为又说了一遍。
原来在十多年前,也就是战国中期,天下存在着两大同盟:一个是以商朝遗族所组成的秦赵宋三国同盟,一个则是以齐国为首,联合楚燕两国的东方同盟。而魏韩这样的小国,便在这两大同盟中摇摆求生。
后来秦国得了巴蜀,赵国得了中山,而原来同盟中的宋国就便得不那么重要了,有时还成为了秦赵这嬴姓两国的累赘。偏偏就在这时,宋国出了一个宋康王子偃,自认为是商朝的正统,打着复兴商朝的大旗,四处攻伐,大败魏韩,又在秦赵的口头支持下,多次攻击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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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秦赵都是商朝的遗国,但实力都强过“正统”的宋国,宋康王却不识时务的自认为是三国之盟盟主,动不动以商王的身份号令秦赵。这样终于引来了秦赵的不满,当宋国发生内乱时,齐国又来攻宋,秦赵两国不但不救,反而出现了赵国以宋康王无道,攻击了宋国――商朝最后的余脉却是被当年在牧野为商王朝战至最后一滴血的恶来的后人接间灭亡了。
“宋人对我们赵国的仇恨恐怕要胜过对齐国的吧……”田单一口一个“我们赵国”,可心中始终还是向着齐国,希望因为燕赵交战,而进一步削弱燕国。
“其实这仗,本可以不打的……”赵括列在群臣的考前的位置,“小声”嘀咕着。
“马服子说什么呢?”虽然心中向着娘家人,可威太后毕竟是齐国“嫁出去的女儿,拨出去的水”,总的立场还是向着赵国的。一向主张民为国之根本的她,知道战乱是最让她的臣民们痛苦的事情。现在她一听不战就是让燕国息兵之法,自然高兴,便问赵括原由。
“正是!”赵括拱手后,便从席上起身,走到殿中,又向赵王丹和威太后作揖,然后正重说:“要使燕国不战退兵,保全燕赵之好,只有一计!”
“何计!?”殿上众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同问道。
赵括笑而答道:“一计记之曰:情!”(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一计记之曰情(下)
(有点私事,所以晚更新了一个小时,对不起众书友了。多谢大家的支持了)
“情?只怕是马服君对那燕国的私人之情吧……”虞卿用重重的鼻音,置疑赵括的身份:你马服君的父亲赵奢做过燕国上谷郡守,还娶了燕国豪族之女为妻,这才有了你赵括和你家兄弟赵牧。那赵牧是在赵国出生的,就用不说了,而你是在燕国上谷出生,你的童年是在燕国渡过――民间有个说法:三岁看到大……你到底算是燕人,还是赵人呢?
虞卿嘴上是没有说出这些难听的话,可那扫视赵括全身的眼角余光,把他那些台面下的话,全都展露在了赵国群臣的面前。显然,他还在为没有当上相国而对赵括耿耿于怀;他始终认为是赵括出力不够,才让他不得不继续当有相权而无相名的代相。
“看这个架势,虞卿好像要和赵括翻脸了……”田单在一边看着虞卿那丰富的面部表情,一边在心中暗暗揣测着他对如今赵国朝上两派人马的一点见识:因为是新朝,各方势力都还在整合之中;可至从蔺相如“隐退”,平原君被困秦国,宗室、平民两派都是群龙无首,很自然的个性张扬的赵括和没有多少城府的虞卿,就成了两派人马暂时的,台面上的头目。
其中赵括的地位最为微妙。
他家出的这两代马服君,都不是因为与王族的亲缘而得,是靠着实打实的文治武功,才被授予――就这一点上,和平民出身的官员没有二样,而他马服家是王族远宗,除了辈份高一点,在宗室中地位倒是平平;更为微妙的是,支持马服家的人员,又多是平民出身的武将,如乐毅、乐乘、许历之流。
“马服君一门,说好听点是左右缝援,说难听点就是上下受堵――这样一支力量显然是靠不住的。”田单的脑子飞快工作着,细细数着赵括一方的势力。
只是须臾,田单的又眼又瞟向了虞卿……
反过来看虞卿,此人倒是很有自己的主张,才思也很敏捷,不愧是蔺相如亲手栽培的相材。只是他和赵括一样,年纪尚轻,待人接物都很片面,行事也略显鲁莽、稚嫩。
虞卿只是看到了以宗室为代表的公卿政权,必定为以平民官员为代表的、集中王权的官家政权所取代的大势;他只知道弹压宗室,却忘记了为臣子的当为国效力的本份。像这样的善权之人,将来极有可能会引火烧身――更是不靠;反而是平民化了的马服君赵括一家,可能更有前途……
田单上下掂量了一下,决定暂时缄默不语,看看现在当权的威太后的意见,再来决定帮助那一方赢得这场庙堂之争,从而巩固自己在赵国的政治地位――至于那个抛弃了他的齐国,他只能说是尽力不要危害无辜的齐地百姓罢了。
“虞相……孤的母亲,当今太后生于齐国,长于齐国。原来太后只是齐国的公主而不是赵国的太后啊。还有田相――他在一年之前还是齐相,是伐燕齐军的主帅……马服君一门是赵国宗室,他对赵国的忠诚,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说三道四。”赵王丹的一句话显然是对赵括的有力支持。
当赵王丹以君王之威呵斥虞卿,要他就事论事,不要挑起朝臣间的不和。
转过头来,他又对赵括微笑点头。显然他是爱屋及乌了――因为对赵穆的“私人感情”,加之赵括先前又帮他巩固了王位,所以这位形如傀儡的赵王,非常难得地干预本来就属于他的朝政,向赵括施又援手。
看到儿子、同时也是赵国未来的统治者,有了自己的主见了,威太后也很是高兴,虽说心中还是扁担娘家齐国,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合事道:“如果能不与燕国交恶,同时又能与齐国交好,那自然是对我赵国最为有利的,马服子所说的以‘情’为计,这‘情’又是指得是什么?”
“燕赵两国为姻亲之国,这就不用说了。再说燕国当年得以复国,还全仗着我赵国的鼎立相助――燕人便欠下了我国的人情。
记得当年秦晋互姻亲,晋国发生了大饥荒,正是秦国送来粮食,救活了晋国百姓。可是第二年,晋国为了称霸中原,而向秦国开战。战场上晋国兵士不肯用命,皆说:去年正是秦粮救活了他们一家老小,如今却要恩将仇报……于是晋军人心思归不肯用合,不过是与秦军对峙了数日,就发生了士卒逃亡之事――晋公只得罢兵而还,这仗也就没有打起来了。”赵括正在举秦晋争霸的旧事为例子,说明不义之战是多么的不得人心,却听到廉颇在一边不屑的发出嘘声。
“哼,几百年前的旧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的世道都已经变了,怎么可能还用‘仁义’之道,去游说燕人退兵不成?”最渴望一战的人,还有老将廉颇。他知道自己的年事已高,如果不再立新功,只怕是这辈子都不要想封君受爵了。
“是啊,兵法上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大家看马服君这兵法学得……怎么连最基本的东西都给忘记了……”虞卿一看老将出马,立刻更有气势,站在一边,神气活现地说道。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可是大江东去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无亡――这道理也就在这里。我国与齐国的盟约并不针对燕国。可是现在燕人攻我国,便是了兴无道之师――燕人当然也就失去了道理,他们自是理亏……”赵括紧握玉圭,再次与虞卿针锋相对道,可是话才说了一半,又被虞卿打断。
“马服君是史策书卷看多了,还学了腐儒的那套,说起仁义道德来了!”虞卿把衣袖一扫,做出轻视赵括的样子――正如田单所想,虞卿行事还是太过执着,便是执着那方相印。
“好个‘大江东去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无亡’!”平阳君赵豹再也看不下去虞卿和廉颇对自家兄弟的攻诘,也站了出来,声援赵括。
这位以稳重出名的平阳君赵豹,日后将以力劝赵王丹不要贪图长平一地,而和秦国暴发全面战争而被永载史策。以他那种老成的智慧,当然看出虞卿、廉颇出张发动对燕战争不过是在贪功求利,而田单的无作为,除去他是齐国人,不便参预议论之外,更有见势投机的意思。
赵豹面带威严,环视众人,只说了一句:“诸位还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
一时间,虞卿、廉颇也自知欺人太甚,低头不语。
作为赵惠文王兄弟的赵豹,在宗室中的地位不在平原君赵胜和先马服君赵奢之下,只是他为人低调,没有那两君上引人瞩目。现在平原、先马服两君一困一死,他自然成了宗室中最说得起话的“长辈”。他这一发话,等于是在向众臣宣布:我们赵国的公室、公族是支持马服君赵括的!
赵豹是明智的,他知道以赵国的国力,不可能在进行秦赵边境冲突的同时,还分出兵力与燕国对峙,所以现在有人说出不与燕国交恶的计策,如果可行,自然是对赵国最好的结果。
赵括向赵豹点了点着,回过头来,继续他的话题,这回他选择了直入主题:“我赵国先前有恩与燕国,而燕国却发兵攻我。我们就要借这个恩情为由头,派出密使,游说燕军副帅昌国君乐闲。让这位赵国出生的燕将在燕营中散布‘燕赵世代友好,而赵国无意与燕国开战’的消息,那些曾经受惠与赵国的燕国子弟兵听后必然无心恋战,燕军必定自乱――你说这仗,还打得起来吗。”
“哈哈哈!笑话,昌国君乐闲现在被燕王猜嫉得恨,正仇愁找不到机会向燕王表忠心呢?他怎么会帮助我赵国?”廉颇把花白的胡须一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当着太后、赵王丹,放肆地嘲笑赵括天真无知。
“是的,正如我先前所说:‘一计记之曰,情’。我们赵国当然要派出军对拦截挺进赵地的燕军。可是,这主将,我们用谁好呢?”赵括有心看了看廉颇,又故意摇了摇头。
这一可急得廉颇大声说道:“自然是老夫为主将!”
“可惜了,廉老将军……你不是昌国君的弟弟,所以和他少了份兄弟之情!”赵括笑着,狠开了廉颇的玩笑――廉颇与乐毅的平辈,是乐闲、乐乘的叔叔辈,却被赵括生生说成了小子辈。
“你!”廉颇恨恨地把两眼一瞪,说不出话来。
“对啊,赵国对燕国的恩情,燕赵的婚姻之情,两军将领的兄弟之情――有这些软刀子在,燕军不愁不破啊!”精如心术的田单这下子说话了,一语中道出了赵括所说的情字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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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这时的发言,不过是摸透了威太后急于与齐合纵,又不想开罪燕国的心思;他顺着这个思路,发展下去,自然就暂时站在了赵括一方。
“王儿啊,你看用乐乘为将,阻退燕军……如何?”威太后向赵王丹讯问道,不光是出于礼节,更是在考验儿子的判断力。
“不打仗,自然是甚好,甚好!”赵王丹谦逊而有礼地回了一句,却没有按威太后所期望的那样,发表一点个人意见。
“好好……”威太后保持着高贵的母仪之态,心中却想着远在齐国的长安君。
“明日王上和哀家将在丛台校阅军队,并拜乐乘为将,阻击来犯燕军!”威太后一手拉起赵王丹,一向王台下的文臣武将宣布道。
“王上圣明,太后圣明!”众臣齐声恭贺道,可是不论忠奸,都在各自的心中打起自家的小算盘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田单献计可破燕(上)
下得朝来,赵括并没有因为先前在殿上压过虞卿、廉颇而感到一丝高兴。他的心中还揣着他已经暗暗实施了数月,却还看不到半点成效的“长平生存计划”。现在他的思絮,就如这上下大殿所必经的台阶一般,忐忐忑忑,忽平忽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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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先前向满朝之臣求得为大将军保荐,其用意,不过是得到上下两个结果。
这上优的结果便是威太后看到众臣保荐,真的认为他是大材,便授他大将军的印绶。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放开手脚,整理武备、革新赵国军务,为赵国练得一支可在长平一战而胜之的精锐大军;甚至还可以用大将军的身份,参预国策的制订,改变原来因为外交内政上的种种失误而接间引起的长平败局。
而下等的结果就是威太后认为他现在能得到群臣支持,将来必定尾大不掉,从而弃用他,或者是找个理由将他左迁到外方边郡为地方官,从此不得入赵廷。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避开在长平为帅而战死的结局,或者一心守着紫山的封地,当个太平封君,或者安安心心地去治理一方水土,管理一地百姓――这结果之所以被赵括当成下等,是因为他对赵国的那份难以割舍的感情,还有身为男儿的一腔热血。
当然,还有那位身陷宫中的恋人,赵括对她一份难以割舍的情丝――赵括始终不愿离他的琬儿姑娘太远,虽然现在他们俩人已经是恍惚如隔世一般……
而今天在朝上赵括极力推举乐乘为拒燕主将的原因,也是他的计划的的一部分:如果乐乘因此立下战功,他便可以顺势保乐乘为雁门等边郡的军事首脑,为他的整理武备在地方上楔入了个楔子,打开一个缺口。
从表面上看起来,赵括的“长平生存计划”是在缓慢进行着,可是这个计划中最为关键的大将军的任命问题,却成了压在他心头的大石。
“太后是怎么样的呢?按理说,这两日来,又有朝中重臣上表举荐我了……可是……太后啊,对我这个小叔辈的封君的态度……是上还是是下,太后啊,您就给个话吧。”赵括的目光与邯郸城的天际线保持着水平,看上去像是深谋远虑,其实是在傻傻地发呆。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低估了身为主女性统治者的威太后的韬略;此时的威太后正在与赵括,这个先夫眼中的“君王剑”玩起了帝王心术。
威太后已经猜出了赵括的上策,也有心让他成为大将军……可她却不愿马上把大将军的印信教给赵括,她还要磨炼一下赵括这个初生牛犊的性情,好让他成为名副其实,有真材实料的赵国大将军――她的儿子,赵王丹的大将军。
“马服君慢走!”田单的一声呼喊,那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将赵括的双脚栓住。他转人一看,只见田单双手提着冕服的下裳,急匆匆从台阶上走下――其实就田单的步伐看来,更像是在跑。
“多谢君上了!”田单迎上来就是一个笑面,二话不说,先是感谢赵括在任命他这赵相之事上的支持态度。
“安平君,在下这里有礼了!于公,您来执掌我赵国相印,是为了赵齐两国结成合纵之盟;于私,你与先父也是故交,现在又同朝为官,还请田相多多照应才是!”赵括向田单行礼,心中又在为这个以心计出众而闻名天下的名将,为何如此失态的样子,要急急找他。
“马服君,在下认为您在朝上荐那乐乘为将……”田单将手衣袖轻轻一抖,伸出一只手来,一边捻他那漂亮的小胡子,一边阴郁而老道地说道。
“原来他还在忌讳乐毅伯父的后人――毕竟乐毅是被他田单相逼而死……看是因为我荐乐乘而向我示威了来吧?”赵括如此想道,可是却对田单回道:“田相是说:我的好兄弟乐乘现在只是个裨将,要做三军之将,再总领一郡之兵,还不够格?”
“哈!”田单虽然仰天一笑,却无半点豪情,有意讽刺道:“你当我是你们赵国的廉老将军……我田单要是只有这点器量,因为乐乘是‘仇人’乐毅的次子,而忌惮他将来立得功名,受到重用,从而对我不利;于是乎,我便会处处刁难他……果然如此,只怕是我早就像他乐毅一样,天天喝着闷酒,醉死在赵国馆驿中了。”
“田单倚仗着太后之威,看来是要上房掀瓦了――想不到天下还有比我更狂的人……”赵括看着对方得意地上翘的胡子,用自己的思维,推测着出将入相的安平君田单的心意。
赵括自然是不甘让被先父赵奢看不起的田单占去半点便宜,立刻回敬道:“田相能伸能屈,可比那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的土虫(蚯蚓)啊!”
“好个‘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大丈夫能伸能取才能成大事,为将者能进能退才可成功名――我田单之志,正在于此啊!马服君说得甚好,甚是!”田单收起笑脸,做出十分欣赏赵括那句引用老师荀子之辞的样子,然后又来一句:“马服君果然高明啊!”
田单一语,话中有话,可又不说破了,就等赵括愿者上钩。
“田相何出此言啊?”赵括知道田单才是真的高明之人,更知道他已看破了自己保乐乘为将用意,只是不知他看出了几成,于是将计就计,故作坦然,想要引蛇出洞。
“君上荐乐乘为将,自然是想让他一战成名,然后君上您就好再荐他为一外放郡守――而乐乘乃是一为将之才,他能去的地方,自然是前些日子才空出缺来的雁门郡。如此一来,君上的整军之策就可以贯彻到地方郡县;雁门之地,本来就是边郡,整军之后的成绩马上就能看出来……于是乎,待到乐乘大破袭扰边地的匈奴、狄戎之日,也是守相上奏,请王上在赵境之内,行雁门法的时候――又于是乎,君上便又是成就了大功一件啊!
君上此荐可谓是既成就了眼下之便,又为将来发招留下后手――既达到整军的目的,又在地方上扶植起了势力。看来马服君不光是能用长弓一箭双雕;为臣用策时,更是一箭双雕啊。
将来,还是在下可就更加要仰仗您马服君了!”田单把赵括也当成了如他和虞卿一般的弄权之臣,还自鸣得意地一笑,又是一个拱手礼送给了赵括。
赵括对田单会如此看待自己,并不感到惊奇,只是奇怪田单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全盘计划和盘托出,甚至还对将来的自己做出一些妄断。
“田相说得是啊,这也是为了让赵国国富兵强啊!”赵括点了点着,也不对聪明人田单有半点隐瞒。
“只是……”田单欲言又止道。
“只是什么?田相还是以为乐乘不能当破燕之任?”赵括明知顾问道。
“正是!就我观察,以那乐乘之才,打败侵入我赵境的燕军,是绰绰有余;只是这恐怕不是太后最想看到的结果吧――二公主名为燕太子妃,实为我赵国送到燕国的人质……”田单果然是把威太后当成了他的护身符,处处都为威太后想――当然,威太后在赵国有绝对权威,在赵国没有什么根基的田单抱她的粗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更不用说他们俩人都是齐国宗室出身。
“唉,二公主要是能为燕太子喜,生下一儿半女,也不至于让燕赵两国的关系坏成这如此啊!”田单又是一付忧虑的样子,可是所忧之处却不是赵国,只是威太后次女。
“把二国关系寄托在女人的肚子上,这果然是好使心数的国单的手笔啊……”赵括在一念之间,提醒自己,对田单此人,要分外在意才是。
“原来田相所虑便是此事……不知……”赵括正要顺口问问田单有什么想法,却不想田单主动把他的一张巧嘴扶向自己耳边。
“光是以情游说燕人还不成,我听说燕军前锋主将,正是乐乘之兄,昌国君乐闲;我们只要如此……”(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田单献计可破燕(下)
听完田单送来的计策,赵括不由“佩服”这位被父亲称为是“行军打仗不过是二三流水准,设制定阴谋诡计反倒是如有神助”的安平君、赵相田单。随着田单高低起伏的语调,赵括的头也不时地点一下,表示对他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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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田单如此“热心”助他,却又让他心生疑虑:乐乘与这田单算是有“杀父之仇”,可田单这样明着是帮威太后除去后顾之忧,实为助乐乘成为名将的手笔,又是何居心?
“田相此破燕的攻心之计,是以太后之名,帮了我,可是更是为我家兄弟乐乘的大忙……只是乐乘与田相……只怕是他不会依此计行事啊。”赵括再次试探道。
其实以田单的智慧,早就知道赵括想要说什么,可是以他那种行事欲盖弥彰的行性,却不愿意一下子把话说透了:“这个简单,只要君上您说此计是您定下,然后献给予那与君上称兄道弟的好友乐乘――他乐乘就不会推迟了。”
田单又目一弯,又得意了一番。
“好是好,只是田相不会白白帮乐乘吧……”赵括知道甲单不是如平原君赵胜那样的“爽快”人,于是只好把话挑明:乐乘与你有仇,你却要帮他智退燕军;可是以你田单的品性,那种举贤不避仇的大义之事,你定万万是做不出来的――那你的用意是什么呢。
“在下要乐乘将军欠我人情――这人情债,最是难换……先前齐燕为敌,虽说我与乐将军的父亲是各为其主,可是说到底,乐毅大无帅还是因我的离间之计而死――于是在下便与那乐家接下了仇怨。虽然战场上的事,是生死有命,各凭本事…….可是现如今,我为赵相,而他乐乘将军为赵将,我俩便是同朝为官,要是我们俩人的心结不解……只怕是不好吧”田单现在又换做一张哭丧脸――可是他那哭相在赵括的眼中,更像是兔死狐悲的假慈悲相。
“所以田相希望乐乘能与您摈弃前嫌――又成一番将相和!”赵括高调回道,心中却在笑话:田单怕是已经看出乐乘将来必为赵国良将,不想以后难做人,便主动为乐乘此次出征锦上添花――这人情也送了,乐乘也就欠了他的,将来他在赵国行事,也就少了个阻碍;这个老滑头啊……
“原来如此……好吧,田相你这么一来,看起来是送乐乘人情,可是也是送我赵括人情哦!”
“要成事情,还要靠您马服君……是您给在下人情啊!”田单卖乖道。
“哈哈……”两人相行拱手之礼,虽是抿嘴一笑,却都是有意运足了气息,把笑声在喉咙中放大了,才肯发出来。
别过主动献计的田单,回马服君府第的路上,赵括又对田单的攻心计前后思量了起来。
不论是田单还是威太后,他们的立场都偏袒齐国,这不光是因为他们本是齐国人,也是因为在与燕国交恶后,赵国外交政策上的惯性所至:东方六大国,特别是中原一带,有赵、齐、燕、魏、韩五家,而魏韩不过是在秦赵两国的缝隙间求生存的二流大国,所以中原地区实际上就成了赵齐燕三家相争的局面。
三国中又以赵国最强,齐燕二国次之――齐国虽经五国伐齐之败,可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国力还是略略胜过燕国。
可是赵齐燕三国,谁也没有强大到一口吃掉其它两家的地步,于是三国家就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齐燕两国相互攻伐,赵国不时参预到其中――当然,赵国更多的精力是放在防务西面的秦国和北面的匈奴人。
本来齐燕二国是世仇,相互攻伐都要仰仗赵国的支持,于是赵国就可以时而助齐伐燕,时而帮燕攻齐,然后然从中渔利――这是对赵国最为有利的局面,也是这些年来,赵国在对付齐燕两国时,屡试不爽的妙策。
可是现在齐国君王后上台后,改变了对燕的敌对政策,对燕国处处推让,只就求燕国不要再攻击齐地;而秦国又以远交近攻之策拉拢燕国、贿赂齐国……如此一来,中原三强的三角关系就发生了变化:齐燕世仇因为齐国的“大度”而退到了次要位置,燕赵两国在分配之前数十年中侵占原属于齐国、中山国之领土的矛盾,却渐渐浮出了水面。
时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可赵国的威太后却还是在使用老办法,想拉上齐国去置衡燕国;到头来,的确是得到齐国这个失去雄心壮志、可有可无的“盟国”,却把强大的燕国推到了秦国的一边,成为了将来的秦赵战争中,赵国的最大后患。
“如果梦中所现是真,那么正是因为燕国与我赵国交恶,在燕赵边境陈兵数万,才使我国在长平之役时,还分兵防御燕军可能发起的进攻,才失了战争的先机……
如果按现在的情势发展下去,我赵国是必还是会与燕国为敌――这样的结果便是那两面三刀的田单最想看到的:最得利的,还是他齐国。田单啊,你还真是齐国的忠臣义士啊……你的计策是有可取之处,可取的地方我自然是可以一用,但却不能全盘采纳!”
赵括知道田单此人不是那么简单,他那看似就事论事的攻心计,几乎就是可以兵不血刃,就让燕人乖乖退兵,可是如此一来,就彻底把燕国推到了赵国的敌对面――这于将来要各秦国争霸天下的赵国是最为不利的外交局面。
“走,改道去乐乘家!”赵括对御手下令道。
因为战事紧急,当赵括来到乐乘家中时,只看他身穿皮制轻甲,剑不离手,家中仆役侍女也是忙上忙下,这乐府上下俨然成了“将军大帐”。
“乐兄可有退敌之策了?”赵括与乐乘间没有什么忌讳,他一见乐乘,也不做寒暄虚礼,便立刻开口问道。
“此次燕军攻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准备,他们以为当下正是秋收前夕――这些燕人定是想因粮于敌。我们只要坚壁清野,不给他们一颗粮食,如此行事,少则一月,至多则二月时间,他们必定熬不下去,只好乖乖回燕――这时,我再引轻甲锐士杀向燕贼。”乐乘一边比划着,一边一口一骂的诅咒着燕人,一付很是自信的样子――可他却忘了,自己身上也和赵括一样,流着一半燕人的血液。
“如此甚为妥当啊,想到不到,平时叫打喊杀的乐兄,也会用这样的计略!”赵括笑了笑,对乐乘表示着赞同。
“我叫打喊杀,是因为我只是个兵尉裨将,杀人放火,是我的本份;可现在被你大公子拱上将台,那本份之事,就成了保家卫国――这以前学过的计略,自然就要用上了!”乐乘也是一付受之无愧的样子,继续着他的少有得意。
“你我兄弟想到一起去了,只是燕军前锋是你家兄长……要是他为你所败,只怕是他回燕国之后,不好像燕王交代啊!”马服家和乐家是世交,赵括自然也关心曾经与他约为兄弟的燕军前锋主将乐闲的命运。
“谁说不是,燕赵交战,最为痛心的,还是像你我两家这样的燕昭王旧臣之后。可要是不用心与燕军交锋,便是对不起赵国;把燕人杀多了,心中又有愧,还要担心燕营中的亲朋是不是安全……”被说中了心思的乐乘,焦虑地摇了摇头,浓眉一皱,毫不掩饰地摆出一张苦脸来。
“乐兄啊,你到是个性情之人,说风便行雨――刚才要大干一场的劲头儿,又去哪儿了?
其实你也不用忧心,还是依你的坚壁清野之计,再加上个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击,自然能退去燕兵,又能少伤燕人。”赵括将田单之计和自己的想法杂揉在一起,用后世经典的战法真言,体现了自己的想法。
“哎呀,我的马服君,你已多年不掌兵,可对兵家之事,还是一点也不生疏啊……看来你还真像他们传闻的那样,想当大将军啊!”乐乘心中默念“真言”,然后吹捧起给他献策的赵括起来。
“这也不全是我的想法,我还是靠着高人指点一二,才想到了这些!”赵括向乐乘说明“高人”是谁,接着又抛出了“高人田单”的下一个计略:“当燕军匮乏不前之时,你可以修书与你家兄长……”
“向他说明我与他的兄弟之情,燕赵两国世代交好之愿!”乐乘现在已是火烧火燎,急急说道。
“错!”赵括借着手中的圭板,就对乐乘脑门上轻轻一击:“你个木头脑袋,你们兄弟各为其主,为国而战,那是大义,怎么能因为私情而废公义,而当个奸将呢?”
“那还不如待等到我将燕军拖垮之后,痛痛快快的打上一仗――也好让家父的在天之灵好看看,我们兄弟两人,孰优孰劣!”乐乘像所有初为主将的年青武将一样,他将两拳一握,意气用事地说道。
“糊涂!”赵括大声呵斥了一声:“这样一来,你便上对不起赵国王家,下对不起燕国的父老,更对不起你的哥哥乐闲!”
“这…….那要我如何是好!”乐乘虽不是如廉颇那种火暴脾气,却也是武家出身,被赵括这么一激,也愤然地跺起脚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运筹帏幄之中(上)
“自周王室没落以来,所谓礼乐崩坏,诸候列国之中,父子相争,兄弟相残事情还少了吗?”赵括反问乐乘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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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乐乘一听,心中更急:“如此说来,此役我与家兄必有一场恶战?”
“战,当然是要战的,不过要看怎么个战法了。还是先说你那封书怎么个写法吧。”赵括笑了笑,想着自己将来领兵之时,会不会如眼前的乐乘一般,还没有上阵就先乱了方寸。
“你的家书,先不要说什么兄弟之情,而当以一个‘利’字为题!”赵括将右手举到胸前,把拳头一舒,伸出食指,如长剑一般立在乐乘眼前。
“利?”乐乘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只是口中重复着那个世人趋之若鹜的“利”字。
“正是!你们乐家,在燕赵两国都已是名门世家,可你乐家却又不是王室宗亲。两国君王用你们两兄弟,就如用走狗忠犬一般。如果燕赵交恶,则两国受损,而你们乐家也会受到牵连;可是两国为善,则乐家就可从中获得种种好处――这便是利益之所在。你和你兄长都是明白人,自然是知道这仗要怎打,才最合符你们乐氏一家的利益。说白了就是乐家在找到功成身退之路前,挟敌以自重,免得白白做了君王的良弓走狗――这可能也是我们为武将之人的处世之道吧……”赵括即兴而言,对乐乘解说这个大大的利字;可刚才对乐乘言罢,他又暗自想起自己这个宗室武将的“功成身退之路”又是什么。
“也就是说,我向家兄修书:言明燕赵之战对我乐氏一门的厉害关系。然后请他配合我军行动,给两家君王演出一场久战而不支的假战……”乐乘眼前一亮,一面点头说是,一面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正是如此――只是这样还不能让燕王满意……所以我们还要给点东西送于人家燕国,才能让你家兄长蒙混过去!”说着,赵括便拉着乐乘,把他引到一张羊皮地图前。
赵括将玉圭一竖,指向燕地,说出了燕人攻赵的原由:“燕人此番攻我,是为了夺取原中山国的属地。
当年我国武灵王邀燕国共伐中山,燕国当时国弱,又不感开罪与齐国结盟的中山,于是只是不肯借道给齐国发兵援助中山。
当中山国灭,先王欺负燕国国小兵弱,连国君都是他一手扶持而立,便以燕国没有出兵为由,未给顶着齐国大军压力,对我赵国灭中山,出了大力的燕国一点好处,却使我赵国一家独自占了中山全境。这也就给燕赵两国之间埋下了战祸的根子。
燕国在先王所立的燕昭王、惠王一脉的治下,还能顾及与我赵国的情面,不如我们争夺中山之地。可如今的燕王,不是燕昭王那一支,自然也就断绝了与我国的情份,我们两国之间所剩下的,还是那个字――利!”
“现在我们又与燕国之夙敌齐国合纵,他们燕人更是不快――两国间最后的一点情份也就失了;所以才有了此次为一郡一地而展开的大战。”乐乘又将战争的直接起因补充了出来。
“以乐兄所见,燕国的最终目是什么?”赵括点了点头,赞同乐乘之言,又问他燕国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得点土地,挽回点面子――可是中山之地,虽不是不毛之地,也不是什么膏腴丰田――我以为,更多的是想出出赵齐合纵,赵国背离燕国的恶气吧!”乐乘在燕地生活过多年,对燕国朝野上下,君臣百姓的心思,多少是知道一点的。
“只为了口气……就搞得赵国打燕国,燕国打赵国,打来打去,还是中原人打中原人――划不来啊……所以我们要再给燕人加上个利,让他们得了利,这气便也就消了。”赵括微微一笑,眼中放出的,是如商人一般的光彩。
“利……这利从何来,可是我们失了中山故地,上对不起国家,下对不起当年伐中山时,战死的赵国子弟啊!”乐乘如今还只是个纯粹的武士,他所以思考的,更多的还是一城一地的得失对国家的意义,还有身为武者的道义。
“利吗?利,当然从这里来……”赵括把玉圭向下一划,划过燕赵边界,略过中山故地,越过黄河,跳过济水,最后把乐乘的目光引向了济西的前齐国五都之一,高唐城。
“高唐……济西……这此地方,不是因为要和齐国结盟,而都全划给齐国吗?”乐乘大声问道,心中更是不解赵括用心:中山故地,距离济西之地,少说还有一郡之隔,可燕军是奔着中山而来,怎么可能让燕军越境数百里地,转去攻齐?
“乐兄以为太后割让我们父辈用血汗换来的济水之西的百里地方,以换齐国结盟,是否作做得对?”赵括看着图上的济西,心中也有几分澎湃,那里也是他最初从戎杀敌的初战之地。
“这个……”乐乘知道,赵齐之盟是摄政的威太后力主,心中免不了忌讳,没能把话说出口来。
“这里只有你我兄弟,有什么就说吧!再说了,我们是讨论军事,又不是非议王室!”赵括摆了摆手,打消乐乘的顾虑。
“赵齐结盟,那是大势所需,我赵国将来可能会如秦国一战,需要以齐国为后盾。可是太后做事太急,一不小心便开罪了燕国,得不偿失啊!”乐乘摇了摇头,说出了对威太后政策失当的不满――武将世家出身的乐乘和赵括一样,对土地总是有一种血脉相连般的感情,如今威太后割让一地,就与在割他的血肉一样。
他当然不知道发女主威太后“急”于和齐国结盟,是因为威太后的身体不好,生怕看不到赵齐合纵的那一日,所以才会急于事功,甚至是做出卖了赵国的利益的事情――说白了,还是她不放心顽劣的儿子赵王丹,想在自己有生之年为赵王丹鼎立起一番太平安东的强国盛况。
“乐兄所见,与我无二啊。你看这中原之地,以我赵、燕、齐三国为大。如果没有西面的秦国,我们大可以鲸吞中原,重塑我大商故国之雄风。可是现在我们却要与同姓同氏的秦人争夺天下霸权。于是这东方之地,就成了次要所在,所以太后才舍得抛去――正如乐兄所谓:大势之上,太后无过。她老人家求的是地处四战之地的赵国的东线的稳定,如此才能全力向配秦国争霸。
可是怎么才能使东线的稳定?太后毕竟是个女人,她所做所想,都是处处退让,舍去这济西之地,以求换得我赵国东面一时之安定的消极法子。如此这般……我赵国对付齐燕的老策,就这样丧失了……”随着赵括手臂的垂下,他的目光黯淡了下来,眼神中充满着忧虑。的消极法子。如此这般……我赵国对付齐燕的老策,就这样丧失了……”随着赵括手臂的垂下,他的目光黯淡了下来,眼神中充满着忧虑。
“我国旧策:以齐制燕、以燕制齐?”乐乘现在已经多少明白赵括想要说什么了:“所以我此次领兵,要尽力把燕军引到济西……然后撒手不管,让不甘无功而反的兄长夺了已经划给齐人的济西;这样我那哥哥得济西,搬师回朝,也对燕王也就有了个交代――然后,齐燕之间,又是狗咬狗,一嘴毛!”
“哈哈!我说赵括啊,你上次从马上摔下来,没有把你摔傻了,反而把你摔得更清醒聪明起来!还真是不错啊――诶,不要说,这又是你那位高人所出的主意!”乐乘以为这种主意也是田单所献,于是笑着问道。
“是,正是!”赵括也笑了起来,心中更是大悦道:“你田单不是要我帮你卖人情给乐乘吗?好吧,现在我就把现在就把将要成你们齐国的土地,一起卖给乐乘、乐闲两兄弟――这样一来,他们乐氏兄弟可就都欠你人情了!”
“那还真是要恭喜马服君能得此良才为门客咯!”结开了心结,乐乘自然是轻松自在,玩笑间向赵括长揖一下。
“那个狗头食客,我要是全听他的,只怕也是不成,有什么好恭喜的!”说罢,赵括又将田单献上的破燕计对乐乘娓娓道来。
“这和君上你的计略相差不大,也是诱敌深入,使敌军粮道不畅,瞻前顾后,首尾不能衔接――只是引诱的方向不到,结果也不一样。以那狗头食客之策,我军也能退敌,只是如此一来,就把燕路彻底开罪,不可不可……还是君上把祸水引向齐国之计为好……以邻为壑,赵括……看来你的脑子,还是被摔‘坏’了啊!”乐乘一边分析两计的不同,一边骂着“狗头食客田单”,同时还对为了解决大难题的好友大加吹捧一番。
其实以田单的计策,对赵国也不害处,不过是一得一失齐燕这两个盟国;只是他毕竟是齐国人,明明可以用“以邻为壑之策”,使赵国得到最大利益,他却没有如此去做――又或者他已经想到了此策,却又不忍对齐国下手,如是才点拨聪明过人的赵括,借赵括之口说出了此计策……
从长远处反过来思靠田单的计策,又看了他的计略在平实之间却又透着几分歹毒――赵国因此而成了齐国牵制夙敌燕国的工具,赵国的大地成了抵消强秦攻齐的缓冲地带。
“田单做是还是真滴水不漏啊,如果我全依他的计谋,眼下是使赵国摆脱了困窘,可又使赵国陷入了为齐之藩篱的恶运……看来先父果然是小看了‘不会打仗’的田单的本事――或者那次他于先父论兵,是有意乘让……有此心计人之人,无论对我、还有是赵国,皆是矣敌矣友……看来不能不防啊!”赵括如是想到。(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运筹帏幄之中(中)
第二天一早,赵国众臣诸将簇拥着威太后和赵王丹,登上丛台,焚香告天,向战神蚩尤献上三牲少牢之祭;同时授于乐乘将军印信和绶带,拜他为将,并命他帅军阻击来犯燕国之敌。
拜将礼成,国主威太后又在丛台之上,校阅昨日临时从邯郸地面上召点的五千抗燕之师。
看到这五千人马声势雄壮,威太后连连点头,嘴角一弯,露出多日不见的笑容。她站在丛台上,向台下众军士挥了挥手,道:“‘挞彼殷武,奋发荆楚’!我赵国的子弟们,你们的祖先从大商时代,就随商王南伐楚地;现在你们要去抗击的燕国,正是数百年前,灭我殷商的周人姬姓封国――你们不光是要为去赵国讨回公道,你们更要为你们那些为周人所害,战死在牧野、朝歌,累死在西北苦寒之地的祖先讨回公道,让他们的英灵得到安息!我赵国,我殷商烈烈先人会在天下看着你们,去吧,我的子弟们,用燕人的血,去洗刷先人的耻辱与怨恨吧!”
威太后仅仅只是利用人们的宗族观念,以祖宗先人之事,便挑起了本就好通斗狠的赵国将士们奋起一战的热情。台上之人听完威太后苍凉中又带有几分悲壮与慷慨的说辞,立刻噪动起来。也不知是何人,在众兵士中起了个头,接着威太后的“挞彼殷武,奋发荆楚”歌道:
挞彼殷武,奋发荆楚。
罙入其阻,裒荆之旅。
有截其所,汤孙之绪。
维女荆楚,居国南乡。
昔有成汤,自彼氐羌。
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
听到赵国众兵那雄厚而震撼的粗犷歌声,威太后满意了。虽然身为女子,一个齐国嫁出去的赵国公主,她却对齐国充满着无限的眷恋;她恨不得借赵国之手,把曾经几乎灭亡齐国的燕国踏平――虽然她的夫家赵国也曾经是伐齐诸国之一。
台下众兵歌声振天,台上威太后精神抖擞;可是在这当头上,却有一人大汗如浆,直在敲鼓。所敲之鼓,自然不是他的那面可以调动千军万马的将军大鼓,而是那张忐忑不安的心鼓――此人便是才被拜为将军的乐乘。
虽然先有赵括给他送来的妙计,乐乘对战胜来犯燕国,也有了七八成把握,可是当他看到经过昨天一日的点集,不成才汇集一师之兵,不过5000人马,心中便焦躁不安起来。
“按这进度,一日时间,方才集得五千兵士,那等到三军之兵,约三万人集齐之时,便又过了四、五日……军行冀中燕军入侵之地,又要花上个十来日――只怕那时,冀中之地的粟麦已经把燕人养肥,而冀中的数十座大小城廓也成了我哥乐闲的战功了!”乐乘一手托着将军印,一手攥着用来调集冀中地方兵马的虎符,心中却越发不塌实起来。
各项礼仪完毕,满头是汗的乐乘立马找上国尉许历,求他速速集结各地傅籍入册的壮士从军。许历皱了皱眉,黄板牙一咬,向乐乘伸出三根手指:“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集得三万精壮兵丁,交到我们的乐将军手上!不过冀中地方兵马,就只有靠你手中虎符去调遣了。”
乐乘看着许历的眼,和他对视一下,无奈道:“兵法上说,兵贵神速……此次燕军抢先攻来,已经是占得先机,可以现在时间推算,就算是我军能仓促赶到冀中,也是半月之后的事了――这仗,你叫我怎么打啊!”
许历是赵奢的老部下,自然不忍看到同为马服君一系的乐乘如此为难,于是长叹一口气后说:“乐将军你也知道此役不过是为了一郡一地的小战,所以征召的都是精锐之士,我赵国多年不战,这谁是精兵,谁是弱卒,地方上的里长乡长们,一下子也分不出来――他们也要花点时晨来挑选啊。于是这时间吗……自然就快不了。”
许历看乐乘一面沮丧,于是又宽慰道:“乐将军这差事,是咱们的新马服君,大公子赵括给您揽下来的;现在您如此难做,何不再去找他问问,兴许还有什么好法子呢!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依我看啊,你还是去找他帮忙吧!”
转来转去,这如烫手的山芋一般的难事,又将被塞到了赵括的手中……
乐乘一想,觉得许历所言还是有几分道理,也只好纵马而行,来到马服君府中,正要把难题抛出,却看赵括兴冲冲地迎了一来,一把拉住他道:“乐兄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说着,不由乐乘多说两句,便被赵括架上车马,拉去了紫山。
赵括引着心如火燎的乐乘,两人同乘一车,车行到地块不毛黄土,就看到一队骑兵整齐化一,身穿用整块铁板制成的,明亮如雪的白色胸甲,仰道而立分列成二行,夹道欢迎。
在乐乘虽然见识过赵括以武库铸造官之便,创出的以整块铁板锻出的胸甲,却没有看到这如此骑兵;只见众骑的胸甲明晃,又肩披垂到肘部的护膊,下身还有裙甲护卫大腿。和赵括一想自幼从戎的乐乘,马上惊叫起来:“这样好的防护,只怕是魏国的铁甲步卒都不能及吧――只是如此骑兵……不知又有如何战法?”
惊叫之余,乐乘还是知道骑兵身本就是不稳定的作战平台,是万万不可近战的道理――当然,这个道理将因为赵括“发明”的马鞍、马蹬而做出一定的修正。
“这算得了什么!”赵括自满地对乐乘笑了笑,然后立于车上,大声呼道:“李同何在,快出来给乐将军站出看看!”
“李同在!”一声答应后,这个被荀子预言将成为壮烈之士的汉子,已然是立马驻足于他的大公子面前。
乐乘又看李同,除去身上所穿精良甲衣之外,连他的战马也是马首带一马头模样的头盔,马颈处挂有扎甲,胸前札甲中央还嵌了大一块明亮的铁铠。
“这叫半身马甲,就如好良铠甲是来护卫将将一样,是用来保护优良战马的。马头之物叫面帘,马颈上的是鸡颈,胸前的叫当胸!”赵括在一边解释道,一连看着乐乘惊讶的面色。此时的赵括就算不是洋洋得意,也会被看成是得意洋洋――可是他却没有发现好友虽然惊讶,但也不至于惊讶到汗出如雨下的程度。
乐乘一面拭汗,一面顺着赵括的意思相问道:“为何不给马匹披挂全身甲胄?”;可乐乘心中却想:“陪我的大公子玩玩好了……他要是一高兴了,指不定能出个什么好点子,用来解决我当下的难题呢。”
“你以为是用四马拉的战车啊!我的骑兵可不是躲在敌阵背后,释放冷箭的射骑――他们是和战车一样,可冲锋陷阵,从敌军阵前撕开口子的新锐兵种。所以要的是和战车一样的冲击力,当然不能穿戴过重,失去了速度。”
“像战车一样冲锋陷阵?”听到此处,乐乘才真露出了诧异之色,连声问道:“也是像车兵一样,以长戟勾挂杀敌?”
“这是自然!”赵括的嘴又微微一翘,对面前李同说:“李同,乐乘演示一二!”
“李同得令!”
只见李同纵马而行,手中挥舞着长戟,时而左右挥砍,时而立马突刺。他突然看到路边有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于是把长戟一横…….只见戈风吹过,小树嘎然被砍倒在地,不过是还有一点韧皮联系着树冠和那土中的半截子树桩。
李同耍到兴处,将长戟投掷于地,把一张角弓抽出弓囊,回过身来拉弓搭箭,又将一箭射入树桩;弓强矢利,竟然把那倒霉的树桩射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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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没有完,又看李同勒马回转,从腰间抽出一把略略弯曲的长刀――显然是一把知是钢还是铁制的秦钩;李同向那被他蹂躏的小树有仇似地,再次冲了过去……
电光石火、雷霆霹雳之后,小树最后的半截树桩被霹作两截。
“好,好本事啊!”看到李同那如行云流水的“演出”,乐乘现在只有啧啧称奇的份了。
可是,在那一丝的兴奋之后,乐乘又一张长冷面对着赵括:“我的大公子,我的马服君,我现在有急事求你,你这个看这些杂耍之物作什么?”
“杂耍之物……我还说把这一队私兵借你一用呢……算了算了!”赵括听乐乘一说,心中一寒,半开玩笑似地负气说道。
“赵兄,我的好兄弟……你这一队人马,不过百余骑,你借我又有何用啊!”乐乘把手一摆,灰心说道。
像所有好显摆的人一样,本想在好友面前炫耀自己“成就”的赵括,一看乐乘一张“死人脸”,哭笑不得的对着自己,也不好再把马蹬、马鞍之物的妙处向乐乘说明,更不用说介绍他是如何以水轮之力锻打出铁块钢板,进而造千年这后才装备军队的胸甲了;于是只好就此打住,装出一付很是关切的样子问道:“何事把你急成这样了?”
于是乐乘三言两话,将担心贻误战机之事向赵括坦然相告,最后还故意来上一句:“赵括,你小子害我不浅啊!”
赵括一听,自然反弹道:“我还不是在为你谋战功啊!正如先父所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你有我先前之策,还怕什么啊?”
“时不待我,我的大公子!你的妙计也要我军兵行到冀中才可一展啊――你现在不为将,不知为将之人的难啊!”乐乘将两手一拍,又摊开一摆,急急之声从嗓子眼中冒了来。
“如能早于燕军三、五日,控制冀中,此役必胜!”赵括又在脑中作起了算计。
“哈哈,有了!我有一个方子,可保你节省一半行军时间,刚好时三、五早时间!”赵括也是将手一拍,却在两掌相击后,合在一起,得意的搓了一下。
“何计?”乐乘如被水淹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双眼直盯着赵括,发出闪烁的光。
“呵呵,乐兄听我说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运筹帏幄之中(下)
“我邯郸武库中,还有尚可堪用的战车,约三千来乘――我现在是守相了,有权动用各地武库的器械,要是这两天再抓紧收集,大约共能给你凑出大约四千乘战车……”赵括一脸严肃,扳着手指算道,
却不想乐乘又急得跳了起来:“你还不如给我弄万匹战马,我自引这一万人马,先去抗击燕军,然后且战且退,把他们引到济水一线――我这一万骑就算是死伤重多,也要把齐国拉下水,让他们齐燕两家打起来。”
乐乘右拳一握,挥舞胸前,信誓旦旦,又是一派勇将风范。
“一万骑?你当我家是养马的啊!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将军,那里有权给你从王家的牧场调来这一万匹可作战马的良驹?”赵括看乐乘心事如焚,于是恶意地开起了乐乘的玩笑,好给他波盆凉水。
“那我要这四千乘老掉牙的战车又有何用,用来冲阵?只怕是我赵国已经没有那么多可御车之人、还有能使夷矛长戟的甲士了吧?
反倒是你借我的这百多名私兵家将,他们倒是还能随我一起冲如敌营,杀他个措手不及!”比起智将他父亲乐毅来,年青的乐乘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说话行事反而是更像如廉颇那般的猛将作风。
“你啊,匹夫之勇了不是……”赵括作出轻蔑的样子,又说:“我家老师荀子先生的《劝学》,乐兄你可曾读过?”
“当然读过!”乐乘斩钉截铁道,生怕赵括又笑他书读得少。
“《劝学》中有一句‘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这句话你还记得?”赵括再问。
“那是自然,不就是……”乐乘话说一半,好像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略微思索须臾后,阴脸转晴道:“大公子不能为我找来一万良马,可这邯郸地面上的驽马可不下万匹!”
“对了!”赵括拉过乐乘一手,轻击其掌,然后道:“我们用两匹驽马拉一战车――这车不是用来冲阵杀敌,只用来让步卒乘坐。一车上,便可乘步卒、甲士约五、六人。四千乘战车就可以运上两万多人,再加上廉颇老将军少说会调给你五千骑兵――你这三万抗燕之军,可就成了有史以来,行动最快的军队了。”
“对对……我们不求行动如飞骑一般迅速,只要比过去步卒行军快上一半,那就行了。原来要行十天的路,现在只屑用五日就可走完。如此,节省下来的时日,可不止有三、五日啊!”乐乘一把握住赵括的手,一面大有领悟,一面以喜笑颜开之色,感谢赵括。
“只是如此一来,后方辎重恐怕又更不上了!”赵括一听乐乘计算行兵时间,忽然间想起后勤粮秣问题――在梦中,他正是因为军中粮秣不足,在被迫与白起开战,以求速战速决。
“粮秣?咳!大公子是这两上不掌兵,怎么忘了这战车可以装人,就不能装粮?我一车装上几袋粮草,还可以让步卒们坐在粮草上面,即免得颠簸辛苦,又装了粮秣!我也不多带粮草,等到了冀中一带,我抢在燕人之前,把今年新熟的粟米一收,不光是自己的军粮有了,顺便给燕兵来了个坚壁清野。哈哈,如此,你说可好啊!”作为武将世家,乐乘可不比平原君之流娇贵,他爽快的一说,也倒是提出一项好计,解决了后勤粮秣之事。
乐乘毫不经意的畅快直话,反而让赵括想到起了一些将来行军做战的问题。
这些日子,赵括除了忙着为自己登上拜将之台铺路,就是醉心于马具骑术,还有骑兵武装的改进,却忽略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后世历代,给敌人最后的致命一击的,不是行动如风驰电掣、攻击如燎原烈火的骑兵,而是那些不怎么起眼的步兵小卒。
赵括听完乐乘抱怨步兵行动迟缓,但要攻城守土,却又少不得步兵后,才翻然想起即使他现在手中所握的超越时代近千年的新式骑兵,不过是野战奇袭的好手,但要真正攻下一城,占下一地,却还是要依赖矣农矣兵的步卒小兵。怎么使他们得到足够的机动力,能跟上他的“新式骑兵”的进攻速度,至少不要拖骑兵的后腿――这才是他下一步要解决的大问题。
“如今以战车、驽马运送步兵、粮秣,不过是应一时之急的权益之计。这些老掉牙的战车,在我的新骑兵出现之一,定不过十年时间就用被淘汰……如今之战,可能是它们在我赵国最后的辉煌了。两辕的货车倒是可是充作运兵、运粮的好工具,可是我赵国现有那点两辕货车,多是商人在用,战时征调之后,以它们的那点数量,光是给前线运粮,已是很吃力了,更不要说运兵了。再说这货车只可在道路上通行,却不能如战车一般运兵野战。
那种后世大行其道的四轮大车倒是可勘一用,我也能命工师、左右校造出来。只是要再用国库之钱,新造轮大车――满朝贵胄定是反对。在他们的眼中,有了钱财,不是用做扩充宫室,便是吃喝玩乐;用来更新武器的钱,还是众将据理力争而得来了……更不说要新造那些看起来过时的车了。”想到这些,赵括又不禁然间,长出一口大气。
而他身旁的乐乘,因为难题化解,自然有就精神为之一振,也开始注意到先前李同的骑术马技如此出神入化,和马背上的物件有关,于是追问赵括此物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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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会子,赵括已经没了炫耀显摆的心思。他只得奈着性子,又把他思考的以装备马蹬马鞍的骑兵代替原来车兵的用出之事,一一向自家好友说明。
赵括话到一半,乐乘已然是听出了其中精髓,虽然还是一头大汗,却又是面带着兴奋之色道:“只要练得一万骑此种骑士,再辅以步卒兵士,便可抵得过以前的万乘之军――而其用度,不过原来万乘战车的一半……甚好啊!难怪,那个一天到晚皮笑肉不笑的田大相国说你的智惠可以于妖相比啊!”
“骑士……这个乐乘倒是把我辛苦了二三月才琢磨透的新骑兵之名,给定下来……”赵括现在也无心和乐乘抢这骑兵的命名之父的虚名,而是一脸认真说:“此百人之骑队,只是我试制而成,还没有正真上过战场,你要好用他们――他们可不是我的食客,全是我紫山走出来的子弟兵啊!”
“那时自然,听先父说过,当年武灵王胡服骑射之时,也是多有试探,练了两三年时间,才成了现在的赵国骑射之军。大公子你放心,我会把他们当成为我亲卫之兵看待,有我乐乘的地方,就有你的紫山骑士!”乐乘拍着挺得高高的前胸,自信的回答道,可他的眼中却充满着想要以对燕之战,试骑士们成色的渴望表情。
赵括只好又调侃乐乘一句:“就是因为待在你身边,我才是害怕。你这个人,我还不知道吗?为什么我当年我在军中只做到都尉一职,你却已是裨将军――可不是因为你每每都冲杀在前,军功胜于我这小小赵都尉!”
说完,赵括故作扭捏,向乐乘一拜:“兄弟我能不能当上大将这,就要看你乐兄能不能打场漂亮仗了!”
而乐乘呢,则是欣然受之――礼毕,两人为在谋划间,看似十拿九稳的胜利,便哈哈大笑起来。
两位赵国早后的栋梁之材此时都笑得太早,他们两人都忘记了战场上的军情,总是瞬息万变,又岂是完全按事先谋划一般发展――不过,这也将是对他们这一将一帅最好的历练。(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决胜千里之外(上)
以赵军编制,万人为军设左、右将军,五千作师设裨将军,千人称旅设都尉一名,之下又有百人之伯长,半百人之卒长、什长、伍长……
乐乘拜为大将,他所帅三军,实为三万从乡里征召傅籍精壮所组成的战兵。因为身处于战乱四起的年代,民风尚武,加上此次所召之兵,多数为五、六年前参加过阏与之役的老兵;虽然征召时多用了点时间,所召之兵也算得上除于禁军、边军这些常备军外,赵国最有战力的一军。
国尉许历本是马服君一系人马,所以做事也就格外认真卖力。作为非战争之时的最高武职,许历有统领诸军之权,又有各级军官的任免与考核之便――就算是位在他之上的大将军,平时也要让他三分。在无关国家根本的一郡数十城的小战中,他许历,反而比起那个只得大将军之实,却又名不正言不顺的廉颇老将军来,更有权威。
许历用手中之权,给乐乘召来了赵国最好的壮士,其中居然还大约万人是骑着良马的控弓之士,更不要说用来驾驭赵括所送来的战车的数千驽马了。
看到自己手中有如此大军,加上赵括、田单的计谋,乐乘自信的笑了,虽然笑得还早了那么一点,却也笑得是自信满满、理所当然。
车辚马啸之后,乐乘只引三万精壮之士,不带后勤辎重之兵,便气势如鸿,经燕涿之道,杀向原为中山故地的冀中地区。
乐乘之军只用了不到十日,就出现在只是拿下两三座城小墙危的赵城的燕军面前;行动之迅速,可以说是旷世空前。赵军的行动,让以为赵人还在邯郸徵调集结的燕军前锋大将,乐乘之兄,昌国君乐闲大为震惊。
原以为自己的行军,以是相当神速,可以在赵军援兵到来之前,先占下半个冀中的乐闲已经来不急思考,由他亲弟弟乐乘所帅的赵军是如何只用数日时间,便冲到他的营垒之前。乐闲当然不知乐乘以赵括之计,以战车作运兵之车,只是捎带少量粮秣辎重于战车之上,便攻了过来。他依兵法常识,以为弟弟乐乘之军定是疲于奔命的匮乏之师,于是自作聪明,当机立断道:“趁赵国军立足未稳,营垒未立,立刻发兵攻之!”
于是五千燕骑,和近万步卒便发对初来乍道的乐乘军发起了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攻击。这一万五千燕人那里会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赵国的一万精骑,还有两万经验老道的步卒。
燕军攻来之时,赵军正在搭造营垒。看到燕人的骑兵将箭矢射到自己营中,先前只当过裨将的乐乘立刻愤然而起,就要引中军兵士杀出营去。
可当他的屁股刚一接触赵括送来的马鞍,又看看身边那身材高大李同那张面求战心切的脸,就好像看到了镜水中的自己,这才回想起来赵括要他把燕军引向济水,而不是与燕人力拼之事。
于是他把脸一沉,跃下马来,十分窝火地大声令道:“速将营中战车翻倒,堵住未完成的营垒缺口!”
“遵将军命!”属下左、右将、众裨将及都尉们也纷纷下马,号令部众挟下马儿身上的捥具,将战车推到营前扳倒。
等到燕军骑兵射完弓矢,燕军步兵所组成的几十个百人方阵便己攻了上来,兵锋所向,直指赵营。赵营之前,也已陡然生出许多战车变成的大盾,而在大盾之后,等待这些燕国兵卒的,便是手执长矛利剑,拉弓引箭的赵国猛士。
“所有弓弩手,等燕人入百步之遥,便听我号令放箭!听清了:只许射向燕军军阵之前,不可射入阵内!”乐乘憋着火,眼看着放在面前的战果武勋不能去取。
“什么……这叫打的什么仗啊……”光是将尉之官,对乐乘的奇怪布置颇有微词,更不在说渴望用燕人的项上人头,换来官爵奴仆的兵士们交头接耳的议论了。
乐乘所想,不过是按赵括的意思,不可打得太过火,才免伤了燕赵两国合气――可是众兵将那里想得到这么多,他们看到的是赫赫战功所能给自己带来的种种利益好处。
当乐乘一声令下后,赵营中便飞出了无数铜头木身的“飞蝗”,在空中划过一道看不到的弧线之后,齐齐射入了燕国步兵阵前的土中。
处于前列的燕人定神一看,只看见自己脚下,凭白无故长出了成片成片箭羽之花,已经吓得足不能前。可是他们还是被后面涌上的同袍给顶入“花丛”之中。
几个长满胡茬的老燕兵吹牛打屁道:“赵人的箭术真他娘的臭!”
第二轮齐射开始了,依然是身在了又过十步的燕军脚下,又是引来燕人的嘲笑之声。
再射再笑……箭雨时升时落,直到燕国步卒只距离赵营不过五十来步。
现在燕兵的面庞几乎可以看清了――到了此时,赵营中已经开始有几分噪动之声了。
“还是射到燕阵之前?”第一次上阵的精壮小伙问身边老兵,老兵又问身后伍长,伍长再问什长……直到同样的话被乐乘身边一中年都尉问起。
“再射燕阵前方!”乐乘牙关一咬,肯定的答道。
“到了三十步,可就是冲阵的距离了!”那位都尉一脸焦躁,再次提醒乐乘道。
乐乘看看这名都尉,四十多岁的样子,虽是一脸漂亮的胡须,却又生得还算是白净。于是乐乘便想他定是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经不起大阵势的贵胄子弟,临到战时却来抢功,于是轻慢道:“怕什么,要是待会儿真的与燕人短兵相接,你就在我身边就是了!”
“将军以为我上得阵来捞取战功,却又贪生怕死之徒吗!”看乐乘轻视自己,中年都尉反语问道。
“放箭!”乐乘不去理会这名比自己大是近一倍岁数的中年都尉,再次下令以弓箭阻吓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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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次,不知是有人有意为之,还是确实心中发慌,居然有数十箭射入燕阵之中。
燕人终于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声凄唳如鬼嚎的惨叫。
赵军弓弩手看到已经射倒燕兵,便以为命令有变,于是之后轮箭幕,便是百箭入燕阵,千箭入燕阵。
因为距离过近,燕军又对懈怠轻视赵军。当赵军之前入雨般落入燕阵之时,立刻引来一边哭嚎之声,声音过后,那几十个百人方阵便开始散乱,如果此时赵军以雷霆之势攻出,燕人必将是面临全线崩溃的灭顶之灾。
身在后方的燕将乐闲,一看不妙,立刻下令,骑兵以箭矢,牵制赵军反扑,让阵型渐乱的步卒稳住阵角之后再说冲击赵营,或是全身面退!
看到燕军有撤退的迹象,乐乘也不追究是何人放得第一箭射中了燕兵,只是在亲兵的护卫之下,探出头来从战车竖成“大盾”间,仔细观察燕人是否当直就要溃败。
他正在得意之时,突然一箭从燕军阵中直直射他的头颅。
咣铛一声,箭头已赫然射下他的头缨!
两军交战之时,主将头缨被敌射下,就犹如被人啐吐沫一般,不光是主将之辱,也是全军之耻!
乐乘两眼直瞪着黄土上那被射下的、如血肉般刺眼的红色头缨,好像看着自己的心脏被人刨出,又丢在地上一般。他此刻已经顾不得先前被吓出的一身冷汗,更不要说赵括对他嘱咐:“不可杀敌过多,逼燕人太甚,使两国结下世仇!”。
他跳到一战车上,大喝一声:“老子不认你是不是我亲哥了!”
之后回道,下令道:“众将士,以散兵攻杀燕贼!”
众赵国兵将,早就憋着一口恶气,只听主将一声令喝,也如出笼之猛虎恶狼,顾不得燕国骑兵的箭矢所袭,直扑向正在溃乱中的燕阵。
“李同,快快随我出战,让燕国小儿看看你家大公子的铁骑是如何厉害!”乐乘看燕军已然要逃,于是想以紫山骑士汇同自家亲兵,乘胜追击燕兵。
“是!”李同大声应道。
“将军说过:要我在您身旁!”中年都尉也急急叫道,生怕乐乘把他落下。
“你叫什么名字?”乐乘段声急问道
“在下庞援!”中年都尉回答更是精干。
“好啊!庞援――您就是当年与主父(赵武灵王)论兵的那个少年庞援?怎么你现在还只是个小小都尉?这样吧,庞都尉,你也随我一同攻入敌阵,我所斩得首级,全都记在你的功上!”乐乘自知此战必胜无意,又敬都尉庞援是一时的少年俊杰,与他先父乐毅也算是旧部老交,于是爽快应下庞援都尉之请。
紫山之骑、乐乘亲兵,还有庞援的一旅骑射之兵,在一声急促的鼓点之一,便杀出赵营,攻向阵角已乱的燕军前阵……
时值少年的乐乘和壮年庞援都不会想到,他们将从此战起,逐渐成为让燕人闻风丧胆的大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煮豆诗与兄弟争(上)
一手拿着写于绢上的书信,一手握着那羽血箭,乐闲两眼发直,神情紧张,一时间没有主见。他回眼再看看书信,有意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嘱咐送信亲兵:“没有旁人看到吧?此事不可多言啊!”
亲兵应道:“君上是先君的长子,赵军大将是先君次子;于私下,在下是先君的食客,所以也同时是君上兄弟二人的私兵……这些事情自然是明白的!”
“好好,你先退下吧!”乐闲挥手让亲兵退下,又左瞄右瞧、四下张望了一下,确信中军大帐之内已无旁人,这才展开绢信。
定神一看,果然是一手刚劲有力的燕国文字。
“看来小弟虽然留赵多年,还是没忘记自己是在燕国长大的啊!”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乐闲半是心暖半是凉,一时间,竟然忘了去读信中内容,只顾着两手轻抖,回想弟弟乐乘的点点滴滴。
过了良久,一股夏末秋初的爽风吹过,才把他从感伤的回忆中吹了出来。于是乐闲才开如读起信中之词。
按照赵括――正确的说,是田单的点化,而赵括又修改柔和一此自家“私贷”;于是乐乘之信,开头就称兄长乐闲为昌国君。看到弟弟叫自己为“昌国君”,乐闲更是心酸,清凉的风穿过帐帘,轻抚到他脑后时,居然让他这个统辖万军之将,打了个寒颤。
帐外虽有虫鸣之声,不绝于耳,可穿到他乐闲耳中,也成了寒蝉凄切之音。
他再读下去,又顿时全身发烫――却不是因为热血沸腾,只是由于心惊肉跳、如坐针毡。
原来乐乘之文大意如是:
乐氏一门,自祖先乐羊起,就入得将门之道。先祖乐羊侍魏,而先父乐毅为中山国旧臣,后受赵父主(赵武灵王)知遇之恩而为亡故国中山的赵邦效力;沙丘宫变后,先父乐毅出走到了燕国,成为燕将,伐齐之后再做赵臣――可是最终还落得个郁郁而终的凄凉下场。
这是什么原因呢?正是因为乐家终究不是一国宗族武将,得不到其国之君全然的信任,到头来只有为人走狗而烹。现在兄长乐闲为燕将,弟弟乐乘为赵将,全是在燕赵两国放下了乐氏一门的筹码。有朝一日,两兄弟之一在其国失势,还要以投奔在另一国的兄弟。
可如今却是兄弟两人各为其主,大打出手,这就如同是自断乐家退路――最终伤害的,还是乐氏子孙的前途。
“乘弟啊、乘弟……你所言,何尝又不为兄所想啊;可事到如今,你又要为兄的如何是好啊!”乐闲看了大半内容,已是如心再看下去。乐闲回想起当日一战,他自损兵马四千来人,却没有一兵一卒攻入赵营,可算做是小负一役;而弟弟又被自家军队发出流矢所伤,还不知伤势如何……
“如此下去,我乐氏一门两兄弟,还就当真要斗得个两败俱伤,沦为烹狗不成!”乐闲一急,一不留神,居然脱口说出了心中忧虑――这一点,倒是像极了是说风就是雨的弟弟乐乘。
正当他话音一出,自知失语,想要再多说些什么以做掩饰,却但见一戎装甲衣之将,从帐门走入。
“原来是剧辛,剧将军啊!”乐闲先是一惊,连忙把手中绢信揉成一团,装成是汗巾,假意在额上拭了一下,然后再看来者正是剧辛,这才松了口气。
剧辛和乐毅一样,也本是赵国人,更同为赵武灵王时的青年武将之一,因为当年年少,虽不如乐毅、赵奢那样崭露头角,却也和庞援之辈平起平坐,也是深受武灵王的重视。
后来,因为那场“沙丘宫变”,他也与乐毅、赵奢一起成了燕将――这也正是乐闲看到来人是他,便放下心来的原因――他们与现在的乐乘、赵括,还有廉颇一样,同是赵武灵王、燕昭王一系的将领。
“剧将军,我也不瞒您了,这是我弟,敌将乐乘送来信……”乐闲将手掌轻轻打来,把那揉成得皱巴巴的绢信,重重地交到剧辛手中;他把“敌将”两字说得很重,话外之音便是要这个和他坐在同一条船上的叔父辈将军,给他出出主意,替他拿个点子。
剧辛不是乐氏兄弟,他看乐乘的“家书”时的心境自然与乐闲大为不同。不过是三两下,就把全信读完。
看完信后,他略带笑面,赞叹道:“这首新诗说得好啊!”
“新诗?是何新诗?”看过大半信的乐乘还不知道信末还附上了一首诗歌。于是他又拿过信来,只看信尾。
看完之后,他感触量多,将信放在案上,声声念道:“煮豆燃豆笈,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不用说,此时便是赵括无耻地盗版后人曹植的《七步诗》了。
“二弟了,到了最后,你还是想起了我们的兄弟手足之情啊!”乐闲到底还是兄长,对弟弟的关爱之心,显然是要胜过为弟的乐乘对他的敬爱之情。
“我说,乐家老大啊,你还是先放放你们的兄弟之情,多为我们侍燕的赵人的前程,好好谋划一下吧!”剧辛虽人不过中年,却也算是老将,他可比感情用事的乐氏两兄弟看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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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从燕国先王,惠王薨殒之后,他们“侍燕赵将”的好日子就到了头,先是乐闲被燕国新君以种种由头免去实官,又有他剧辛被除去权柄――如今攻赵,燕王却又要他们这些从赵国走出来的人,与自家“祖国”为敌。
“王上明知你我是赵人,却拜你们为前锋之将,发兵攻赵――这正是为了看看我们燕国的忠心啊!要是此战不利,我们在燕国的地位不保不说,连赵国也回不去了!”乐闲一脸地忧愁,半是为了弟弟乐乘,半是为了自身命运不济。
“我说乐家老大啊,你就是这样想的?”剧辛听完,先是点头,后又摇头道:“其实,也不尽然如你所说……”
“哦?”乐闲此时的表情果然和不久前乐乘从赵括那而中得良策时一般――他们果然是亲兄弟啊。
“剧将军,我的好叔伯,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快快说出这个‘不尽然’,又当如何说起啊!”乐闲先想对剧辛叩拜,可以发现甲胄在身,很不方便,于是马上拱手施礼。
“你当王上只是为了考验我等侍燕赵将对他燕国的忠诚啊!”剧辛脸露喜色,笑乐闲只知为将当忠勇为国,却不知为臣也当知进退有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煮豆诗与兄弟争(下)
“当年先王(燕惠王)被乱臣所轼,身后没有留下一子半孙,这才有了曾在楚国为质子的今王登基。我家王上即位之时,就曾引起了赵廷上下的不满,因为赵人以为今王亲楚而敌赵,于是做出了种种有害两国邦交的不智之事……进而才引发了今王对我等侍燕赵人的猜忌;要是不是赵国嫁了个公主给太子,我看我等早就被撵回赵境了……”乐闲说前道后,说出了燕赵两国本无什么厉害冲突,而两国不和的根源,不过是因为相互猜忌对方。
“两国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了,再加上秦使,还有那个前宋国人,高阳君荣蚠――哼……也就是现在的大将军;他们这两拨人在王上跟前马后,搬弄是非、从中挑唆――我说句不当说的,咱们现在这王上,有一点老年昏聩,而主政的太子又年青气盛,经外人这么一煽动,血气这么一上涌,自然就定下了攻赵一郡一地的愚蠢战略。”剧辛半是轻蔑,半是咬牙,略显恨意地道出他的看法。
“剧将军所言正是,可是这与对如今的战局有什么关系?”乐闲虽然知道剧辛所说为何,却不知是何用意,于是问道为。
“乐家老大,我的前锋将军,你先听我这长辈把话说完吧!”剧辛有几分无奈地看了看乐闲,心中却想:你父乐毅坐于万军之中,尚能镇定自若,可是你却……看来我们赵武燕昭一系武将之后,都还不成气候啊……
想归想了,可剧辛还是耐心细致地对乐闲说道:“王上、太子,不过是一时的冲动,才生出了攻赵之念。可是当他们调兵遣将之时,恐怕已经开始后悔了……”
“此话怎么讲?”乐闲再问。
“我燕国北有匈奴侵扰,东南与齐国敌对,现在又加上了个西南面的赵国――虽不比赵国那四战之地,也可算是‘三战之地’了吧?而燕国现在的对外局势就是将周围他国都得罪完了。
而那个自称要与我同盟的秦国呢?要是赵齐,加上个匈奴相约,三方一起联合伐我……只怕是秦军未到,燕国就先亡了。再说了,他秦国就果真会派兵救我;就算是派了,又是真心来救我――他们不过是打着援燕的幌子,再攻下数座赵城罢了。”剧辛说得头头是道,面色祥和,好像燕国的兴亡,与他无关一般――也许在内也深处,他还是个赵人,或者说他已经是如赵括的老师荀子一般,跳出赵人燕人之概念的“天下人”了。
可自小就生活在燕国,早把自己当成燕人的乐闲可就不这样想了,他对燕国的爱,就如动赵括对赵国的情;当他一听到剧辛说到燕国可能因此役会招来亡国之忧时,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从虎皮席上弹起,以半跪的姿势走向相对而坐的剧辛,恳切而焦急道:“如此,当如何是好啊?”
“哈哈……昌国君……就算是王上不智、太子少谋,他们也不会犯这种亡国的大糊涂吧?”剧辛又笑了,笑乐闲为将是行家里手,可是看待朝政,不过是一总角小儿而已。
“这又从何说起?”乐闲本来想伸手去握住剧辛之手,但听了剧辛之言,又把双手缩了回来,同时面色惊疑地又问了起来。
“依你的观点:王上用我们这些赵人攻赵国,用心何在?”这回是剧辛反问乐闲了。
“王上不信任我们,他是要我们与赵人结下仇怨!”乐闲心直口快道。
“那王上又为何要上我们赵人结下仇怨?”剧辛看了看愣在一边的乐闲,自答道:“那正是因为王上看重我们,他和太子定是希望绝了我们回赵国为将的念想――此计虽然是毒辣了一点,可是正可以看出燕国是多么看重我们这些侍燕的赵人!”
“哦!”乐闲听剧辛一言,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不信任我们,不等于是不看好我们,所以王上、太子才要我辈侍燕赵人攻赵,断了我们在燕赵两头讨好的念想。”
“所以,此役之后,不论胜负成败,我们一干人头,都能在燕国重新被委以要职重任――当然,能得一小胜,自然是更好。”喜好揣测君王用心的剧辛得意的地笑,算是帮乐闲除去了远虑……
可是当下乐闲还有与赵国作战的近忧未去,他那张紧绷的脸,不过是稍稍松懈了半点,却依然还是皱眉咬唇的模样。
看到乐闲还是一脸肃穆,剧辛只好抛出自己的最后一招,说出了他的看法:“从大略上说,我们燕国此番攻赵,是必然之事:赵国与齐结盟,就是与我燕国为恶,甚至可以说是为敌。如果我们燕国不做出点反应,那么,天下人会怎么想,赵人会怎么想――以为燕国好欺!
所以燕国一定要搞出点动静,让赵国知道我们燕国对赵齐合纵的不悦之情。可是,又为能做得太过火,把人家赵国真正逼到我们的死敌,齐国一方――毕竟,赵齐合纵在赵人看来,是针对秦国而不是我们燕国!”
“于是王上、太子等,就想用此次攻赵,向赵国示威;可又不是真心想和赵国为敌?”乐闲已经反应了过来――其实冀中之役,于他燕国不是真心想一战了事,于赵国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燕廷明知我等可能会顾惜赵人,对攻下的赵城不屠不抢、不奸不淫,可还是用我们为前锋之将,为的正是不与赵人结仇――这便是其中道理之一……这之二嘛,自然就是牵制那个真心想攻伐赵国,为故去的宋国复仇的高阳君荣蚠了!”看到侄儿辈的乐闲开了窍,于是剧辛也就微笑含道,做出孺子可教的样儿起来。
“那么,我军正好以今日之败为由头,借给与赵军对峙,时间一长了,后方粮草供给自然会出问题。于是我等就只好‘无功而返’了!”乐闲这回子脑袋可算是灵光了,可是所想之法,居然也是弟弟乐乘的“坚壁清野,长久对垒之计”相差无机――乐家两兄弟,又想到一起去了。
“好啊……无功而返……依我看来,这下子我们这些人在无论是在赵国,还是在燕国,都将不好混了,看来,我们俩个还是去秦国,要不就去楚国试试,碰碰运气吧!”剧辛把两手一摊,用无礼而忧心的口吻回应乐闲提出的计策。
“这个……”乐闲自知失当,于是拱手请教。
“看来乐家老大,还是不如乐家老有情有义,有勇有谋啊!”说话间,剧辛做出轻漫的样子,然后问道:“这信,你还没有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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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看了一半,剧将军就来了……我当是外人,就把信一捏……”面对长他一辈的剧辛,父亲乐毅的旧友故属,乐闲只好带着几分幼稚与腼腆的样子,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
“原来如此啊……好吧,我就按我的理解来说说这信的下半截是什么意思吧!”剧辛一手一划,说出了赵括的“以邻为壑,把战端引到齐国之计”。
“如此我们是占了已经划给齐国的赵地,又不开罪赵国――现在济西已经割给齐国了,我们可又打了齐国,为王上报了去年齐师围困我蓟都之新恨。我想,这是我们王上最想看到的结果。
能想出这样的皆大欢喜之计,看来不是你弟乐乘高明,便是他的食客多智啊!”剧辛到底是与赵奢、乐毅同辈的老将,一眼看出此策略不是乐乘一人所想――他却不知,这一计是经过田单、赵括、乐乘三人前后相商,才一步步完善而成――虽然三人各自所占立场不同,用心也不尽然相同……
“只是此计要双方主将相互信赖,还要有可靠之人,从中传递沟通才可行啊!”乐闲也知是好策,可是真要具体贯彻执行起来,还是不那么容易。
“燕赵双方主将是你们乐氏兄弟两人,自然是可相互信赖!传递沟通之人嘛……我自然能找到!”实其剧辛一开始来找乐闲的目的,也是要与他商量攻赵的对策。可如今他剧辛手中已握着赵括已送上之计,从军多年的他自然知道要如何行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乐闲的皱眉终于展了开,双唇也不再紧逼。(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燕赵攻伐好似戏(上)
“这传递沟通之人,于我燕营正是老夫自己,而于赵营,便是与我私人关系不浅的庞援。”剧辛一把抓过机案上的乐乘之信、赵括之计,轻抚了一下,又放把信推向乐闲。当绢信在案上抹过,就像在擦拭案面一般;显然剧辛是有点舍不得此信,还想从信的下半截内容中,看出点新意,好多为他自己,当然,也是多为他们这些身在燕国有赵人多捞点好处。
于私下里,剧辛自然知道济西可比冀中富庶得多,又是齐人的地盘,将来燕国大军到了济西,行起劫掠道来,也比在民风尚武的赵地方便得多,更不会留下个卖赵的骂名。
“庞援,就是那个曾于赵武灵王论兵的少年庞援?想来他倒是个人物,也算是我叔父辈的人了;可是这两年怎么没有听到他的半点儿音信,要不是听剧将军说起此人,我还当这位长辈已经故去了。”庞援之名,乐闲是从他先父乐毅处听说的。
乐闲知道庞援是和先父乐毅、赵奢、廉颇,当然还有眼前的剧辛等人同为武灵王所选拔的青年将尉之一。而这个庞援,正是一代名将庞涓的曾孙,是将门出身,虽然比乐毅、赵奢、廉颇三人年少,却是最受武灵王器重的一个。
可是“沙丘之乱”后,赵国公子成、李兑当道,不久公子成老终,赵国为李兑把持。像庞煖、赵奢这样一大批曾经受到器重的人都被排挤。乐毅、赵奢、剧辛后来投了燕昭王,而廉颇委曲求全,在李兑属下继续为将。
武灵王的少年将军们从此各奔东西,各侍新主;唯有这个庞援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从世人的视线中消失。
想到这里,乐闲问剧门道:“庞援这些年在做什么啊?像他那样的名将之后,一时少年英豪,怎么会在‘沙丘之乱’过后,一点消息也没了?”
“武灵王诸将中,我与他庞援最为年少,也最是相好;这个庞援是将门之后,有股子武士将领的傲气,说是终身只侍一国一主;武灵王被乱臣杀死,他自然是不愿意像廉颇那样为贼臣所用,他又不愿与我等流亡到燕国;于是他就拜鹖冠子为师,和他老师到楚国归隐了。”剧辛说到庞援之事,脸上有点不好看;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因为论到“沙丘之乱”后,武灵王诸将的各人操守,可能也只有庞援最为高洁,最是君子之风。
“听说后来,他和鹖冠子隐居楚地深山,潜心修学,师徒两人合力写了《鹖冠子》一篇,《庞援》三篇。再后来鹖冠子过逝了,而赵国的奉阳君李兑失势。他才扔掉刀笔,提着祖传利剑,从楚山中走出,回赵国从戎――可惜啊,武灵王时也是初露锋芒的他,到现在还只是个骑射都尉,连个徒有将军名的裨将都不是!”说到此处,剧辛也叹了口气,却不知是为老友庞援叹息,感慨其时运不及,又或者是对昔日武灵王诸将间的那份友情的一丝缅怀。可他却忘了哀叹自己也是命运多桀杜,从一个壮志少年,沦为如今这个只求苟安,不思上进的小人。
“只是一名都尉?只怕想进赵国中军大帐,见我家兄弟一面都困难啊,更不要说从中联络了。”乐闲一听,心中方才落下的大石,立马又随着加速的心跳,升了起来。
“乐闲向来心思细密,可见到今日一战,赵军有一旅骑兵冲我前阵?”剧辛又是一笑,仿佛白天被赵军杀死的四、五千人不是他的袍泽,只是一群让赵人宰割的牲口一般。
“那旅骑兵了得啊,特别是最前锋的那一闾约百骑骑兵,居然敢直接中我前阵!最可怕的是他们尽然不过三两下功夫,就把我的前阵攻破……”说道数个时晨前的一战,乐闲果然还是历历在目,而且对赵人,显得是心有余悸,更不那赵括的紫山骑士对他内心的冲击了――不过他没有想到紫山骑士的战果,多半是源于他们在武器上的领先,而非这个时代被认为是制胜关键的勇武士气。
“乐家老大啊,你只看到了那前锋一闾百骑气势如鸿,却没有看到那百骑之后的一旅骑射之兵?”剧辛装作一脸诧异,故意问道。
“那一旅射骑?在两军万人之中倒也不是那么显眼醒目,可是我观战场之像,正是那旅射骑在后方突放冷箭,射杀我阵中裨将、伯长之官,才乱了我军前阵诸兵将之心神,这才让那一闾衣着古怪的骑兵钻了空子,楔入了我军阵中……”乐闲果然是乐毅之子,虽勇不类父,可在纵揽战局上,也不输他父亲多少。
“乐将军所言正是!”剧辛改口叫乐闲为将军,还拱了拱手,然后说道:“我观此旅射骑用兵之法,正是当年庞援所用的战法!而能把此战法在如此关键时刻,用到在这种紧要的地方――这绝非是如令弟乐乘这个初为大将之人所能做到。看来此人定是……”
“也就是说……”乐闲听完剧辛之言,也不为弟弟的能力争辩什么,便扬头起身子,连连说道:“也就是说,庞援可能是我弟乐乘的近身都尉;就算不是,他也会因为在今日之战中的表现,得到家弟的重视。没有想到啊,时过近三十年时间,那庞援依然是不负当年之勇啊!”
“正是这样……嘿嘿,不瞒将军说,我与庞援私交甚密,我俩之间不时有书信往来。所以这从中联络之事,就不用直接经将军与令弟之手,而让我们这俩个叔伯长辈去担当。此如就算是将来我家王上责难起来,将军也可全装作不知,把责任推托到我的身上!”剧辛知道乐闲虽有为将之谋,却少了那份为将之勇,于是给他的“贤侄”打气,让乐闲吃了颗定心丸,使他不再举棋不定。
“那就烦劳剧将军,趁着这月隐星淡的好时晨,快快去信一封,什么也不多说,只说我们应下就是。还有,叫我弟不要再这样以飞箭传书,让旁人看到了,落下话柄来。”乐闲听了剧辛给他同的万全之策,这才下定决心,要以赵括之计行事,把战端引向齐国。
“好好,我就当你,我的前锋将军的的面,在这大帐之中,写下信来,然后差人把它交于那庞援,好让他把我们的心思转给令弟!”剧辛看乐闲急不可待的样子,知道他心中焦急,于是也不多说,马上要在乐闲帐中写信。
“一定要派可靠之人去啊,最好是你的亲兵家将!”剧辛之笔才落在木牍之上,却又听到乐闲在耳边叮嘱道。
于是剧辛半耻笑半是认真地反问:“我看把你家老二的信也给烧了吧,免得留下后患……不过可惜那首新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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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还是烧了得好,烧了得好……果然还是咱们剧将军想的周全,果然不愧是老将啊!”乐闲一面盛赞剧辛,一起身把那“家书”放到帐中火盆边点燃。
看着银白色的绢信,还有上面的乌黑的大字,在转顺间幻化为一缕带着焦味的轻烟乐闲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当他做完了这一切,又四下张望了一下,这才全然放心;可他没有注意到,跪坐在机案前使用刀笔的剧辛,正在暗笑他太过谨慎――当然,也可能是笑他弟弟乐乘行事太过鲁莽,如此机要密事,居然用飞箭传书之法……
“可叹乐兄一世英明,两个儿子却如此不济……希望此役能多多历练一下他们二人,也许时间能让他们有所成长吧!”剧辛放下笔来,用利刀又在木牍上自家记号,以证明此信为他手书。
“此事是要抓紧,我立刻差人送信!”剧辛看了看乐闲,也只好配合着这位老是瞻前顾后,而自缚手足的乐将军,作出小心翼翼的样儿。
“小心行事啊,我等的身家性命就全在此役了!”乐闲还是忘不了,又嘱咐了一句。
而剧辛回以一笑,自信满满道:“倒不如说,我等下半生的荣华富贵,这在此役!”(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燕赵攻伐好似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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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主人还真是了得,想我乐乘虽然不才,可至从五国伐齐之时,初次从戎,这大小阵战,也不止经历了十来役吧?这十来役下来,本将军都未曾伤到一处。可昨日一战,我心中老想着赵括的话,指挥起兄弟们打仗时,多少有点忌惮,这本可大胜的仗也成了小赢。临到了最后,还为垂死之人的暗箭所伤,一不小心就挂了彩!”乐乘不把李同当外人,大大咧咧地在赵军中军大帐“骂”着赵括计策虽好,但真要执行起来,也不容易。
“乐将军新添一伤,恐怕只会更显武家风范吧!”李同直爽,反到是羡慕乐乘受了皮外伤,白白添加上威风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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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你说我要是伤在脸上,到了战场上,两军叫阵对骂之时,倒是可以吓唬敌人!要伤在胸前背后,还可以在床第之前向自家女人眩耀威风!可是你将军我是伤在大腿根处,差一点就到伤到了命根子……当时要是那放暗箭的燕兵再射准点……我只怕是当不上你家主人给我许下的雁门或是代郡之守,就被送到宫中为了内侍阉人!”乐乘可算是新胜,自然有几分放肆,面对赵括的家将李同,也能放纵地开起了玩笑。
“嘿嘿……乐将军说得是,只是我们昨天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不过才一战,用了不到半个时晨,就杀了三、五千燕人……我家少主的计策……”到了此时,昨天杀得最是开心,还请乐乘再战的李同,反倒是当起了好人,恶人先告状,向乐乘倒打一耙,谴责乐乘杀戮太多。
看到李同一脸憨厚笑脸,乐乘也没了什么恼怒之心,明骂给他换药的军医,实则谴李同道:“娘的!你不会轻一点啊,我不被燕人射死,到被你的药给痛死了!”
回过头来,乐乘又看李同,带着几分得意之情感叹道:“你还真的别说,没有想到这紫山骑士如此了得,冲杀入敌阵之中,左挥右砍,前刺后钩,犹如割麦剁草一般。”
李同听后,也是越发飘飘然,于是把赵括私下对他说的有关骑兵的设想给抖搂了出来:“乐将军,其实我家少主所制骑兵并非如此而己,您在现说所的‘紫山骑士’不过是少主为了应付当前战局,临时拼凑,略加训练一月而成。”
“什么?不过是临时拼凑?那你家主人心中的骑兵当是如何?”乐乘一听,噌地一下就从行军榻上坐起,也顾及不得还在包扎的腿伤正痛,便赶忙问道。
“这个……”大嘴巴的李同知道他的少主又将失去一次看到好友一张惊愕面孔的机会了,于是也小家子气的不肯多言。
“我与你家少主是好友,你旦说无妨!”乐乘步步进逼道。
“正因为你是好友,才不能给你说……我家主上,本上给将军惊喜,看将军诧异之相作为笑料......”李同心中如是想到,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割了,将两片嘴唇用麻线缝上;可是,看到乐乘一脸不肯罢休的样子,还是只好说出来赵括对骑兵战的设想。
赵括以梦中把现后之骑兵,又接合当下的实际,于是决定把骑兵分成身穿重甲,配上良驹好马的车骑和穿只轻装胸甲的骠骑。
其中车骑之兵,兵与其名,使用上就如同过去的车兵战法,他们将以长矛战刀为主要兵器。攻阵之时,车骑将以长矛为锋,马力为辅,借着矛利马快之势,直攻敌军阵前。待到人马皆陷入敌阵,便配合后入阵中的骠骑、步卒,以战刀利刃砍杀顽敌。
而骠骑则雷同于现在的骑射之兵,他们身装轻甲,以方便其在车骑身后拉弓放矢,扰乱敌军阵型。等到车骑攻入敌阵之时,敌阵可能已经混乱;这时,身在车骑之后来的骠骑兵们,便可抽出鞘中战刀,攻入敌群,汇同先入敌阵的车骑砍杀敌兵。
“另外,骠骑兵的速度快过车骑兵,他们在追杀溃退之敌时,可能比车骑兵更为有用!”李同又补充了一点自己的看法。
“如此甚好啊!”
乐乘、李同二人只听到大帐外有人大声喝彩道,便侧目而视,只见才被乐乘提升为临时裨将的庞援正在帐门口威武而立,眼中放射出烁烁之光。
“庞将军是我叔伯长辈,你们这些蠢人怎么把他拦在外面?”一见庞援在外,乐乘立刻喝斥属下亲兵,又将他请入帐中。
“庞将军来得正好,我们正说到马服君所制新锐骑兵之事,将军原是骑兵都尉,骑射之道定是高明;不知将军对这紫山之骑,有何见解?”乐乘一瘸一拐地拉着庞援,把庞援请到案前小坐,又问起了骑兵之事。
“我在帐外已经听到你们议论的一二,听出了兴致,也就在外边都听了一下;当听到你们说到‘骠骑’之时,很有感悟。以前骑兵作战,说白了就是跑得更高的弓弩之兵,只能干点截断粮道、填补步射之兵空缺之类的事情;最了不起了,可能就像是我昨日那样,在步兵之后,高速机动,以箭矢扰乱敌阵,为步兵开出陷阵缺口。”庞援一生所学,除了兵学就是道家之术,自然也不给有几分粗俗的乐乘来什么虚礼,打了个盘腿,便坐在了乐乘对面,饶有兴趣说起了自己使用骑兵的道行。
“人在马背上,本来就坐得不稳当,不经长年累月的训练,不要说在马上用弓耍刀了,就来坐都坐不安生。骑兵看起来高大威猛,其实真要和双足着地的步兵小卒打起来,反而是吃亏。所以我对我那旅骑兵说:不要以为你们手中有秦钩,就可以与步兵力战,还是乖乖地练好骑射之术,骑在马上,远远地射杀敌人安全……
可是如此一来,每战,我骑射之兵斩下的敌兵首级也就少了,我回赵国也有数年,边境小战也打了不下十场,可还是个都尉!”说到这里,庞援叹了口气,眼中显出几分失落。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诶呀!有了马鞍……还有一个叫什么马蹬的!我们骑兵也可以立马砍人了!”一说到昨天那紫山骑士的战法,庞援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好像自己已经是那那样的骑士,纵马一跃,跳如敌阵,将敌军杀得是落花流水一般。
“是啊是啊!”庞援说得高兴,乐乘听得开心,两个人都忘了自己本来是要做什么的了。
正当两人沉浸在纵马杀敌的幻想中时,已是玩过两三月时间马鞍马蹬的李同就感到无趣了。他看着两个大老爷们一脸春guang,像是才入邯郸,看了稀奇之物的乡野村夫一般,自觉好笑,却又不好发出声来。当他看到庞援手中握一木牍之时,便好奇问道:“庞将军,这一何物啊?”
“这是……”庞援这才想起自己是来送信的。他看李同发现了木牍,心中一惊,无意间和手护住木牍,连声说道:“没有什么,一片木头而已!”
“可是我看上面刻有记号,定是木牍信函!”李同也老实,实言回了庞援一句。
“这……”
“庞将军,他是马服君的家将,也是我们自家人!”乐乘也多心,坦然相告道。
“原来是马服君的人,也好……”庞援点了点头,又凑过脸去,小声说道:“四下之人都可靠?”
“可靠!”乐乘、李同齐齐答道。
庞援见两人点头,便将木牍以双手奉于乐乘,并压着嗓子,双目圆睁道:“这是燕营的来信!”(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燕赵攻伐好似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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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营来信!”李同一听,马上扼剑怒视,大声问道:“好你个庞援老儿,你与燕人私通,想要策反乐将军投燕吗?”
“呵!”庞援淡淡一笑,鼻息间发出的声响好像在嘲笑要人高马大的李同不过是一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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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把你的剑给老子收起来,听庞将军把话说完!”乐乘摆了摆手,想把李同稳住,心中埋怨赵括怎么把这空有匹夫之勇的李同塞给自己;李同冲锋陷阵是个能手,可以真要和他商量对策,则是万万不能……
“可是……”
“李同,你小子要在我这里兵骄欺将,将来回紫山仆壮压主不成!”比气势、嗓门,他乐乘自然是更胜过李同一筹,更不要说他又搬出赵括来压李同。
等到李同失语,庞援在重新端坐,细细说出他与燕将剧辛的私交、剧辛要他转交乐闲之信等等。
“庞将军当年避‘沙丘之乱’,不投乱臣李兑,不往燕国为将,隐居楚山,一心侍奉一国一君,对我赵国自然是忠诚可嘉――要你小子乱说!”乐乘死死瞪了李同一眼,一面安扶长辈庞援,一面呵斥李同,后怕他们两个如当年的赵奢、廉颇一般,对骂起来。
“年青壮士,就当有这样的风貌,乐将军也不要太苛求了!如我赵国能多有这样知大节大义的忠勇之士,当年也不会生出‘沙丘宫变’。”庞援看那李同膀粗腰圆,面像威武,且精神更是矍铄;反而不与他计较,却是打心里喜欢。
“看到没有,什么叫为将之风……”乐乘似乎意识到自己对部下太过放任,一手打开盖在木牍封的函盖,一边还不忘多说李同两句。
揭开封在木牍上的函盖,乐乘注目一看,便立刻把木牍掷在机案上,嘴巴一噘:“什么啊!”
“什么?”庞援先是一惊,后又拿过木牍细细端详,只见木牍上只写了个大大的“可”字。他又侧过木牍,再看牍侧刻痕,果然是与他多年通信的剧辛的所留下的记号――此记可是只有他们二人相认,天下再无第三人明了。
于是庞援摇了摇头,笑叹道:“这个剧辛,不过是两月时间没有往来,一变得如此小心,像一妇人一般,有失将帅之风啊!”
庞援当然不知真正“如妇人一般小心,有失将帅之风”的是燕军前锋大前乐闲,而不是他的老友剧辛;不过他还是向乐乘说明道:“我只知此信是您兄长乐闲口述,剧辛手书,又托我转交的――将军您看木牍上的刻记,是我早要和剧辛约好的记号;所以此物定是剧辛送来。只是这是不是如他所说,是乐闲将军的授意,还是他们燕人的奸计!”
说到“奸计”一词,庞援的脸上呈现出一丝异样,他虽然不知乐氏两兄弟在台面下做了什么手脚,但也猜出他们兄弟之间定有什么谋划。庞援所虑正是乐氏兄弟的密谋,会不会伤及赵国的利益――于是他一面送信,还一面多问两句,想要弄明白乐乘所思所想才好再做打算。
“你说什么‘奸计’!这是我家少主人的妙策!”李同火暴的一句,又把乐乘、赵括全都出卖。
“原来此事马服君也有参预!”庞援又是一惊,心中生出了原来在燕昭王手下的赵将可能齐齐投燕的想法;一念过后,他回头想,马服君一家门风也算正直,当年去燕为将,也是为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这卖赵投燕的事,他赵括定是做不出来的。
于是他笑而拱手,改口道:“在下只是一个鄙贱之职,想来乐将军和马服君定是受了太后之意而为此计……在下多做打听,已是不对,还请将军见效,莫怪在下多事,莫怪啊……”
“其实,我们是瞒着太后行事……”乐乘看了看精明能干的庞援,又瞧了瞧成事不足的李同,知道庞援已猜出赵括计策二、三成,所兴把赵括的想法向庞援一一说明,免得他这个赵国的忠臣义士对自己猜忌、肘制,将来行事晨有所不便。
“以庞将军高义,自然知道太后之谋于我赵国没有什么好处可言,而依马服君之计行事,对我赵国将来与秦邦争霸天下,却是有大大的好处!”乐乘最后又补上了这一句,想要封庞援之口,更有拉他入伙之意。
庞援听完乐乘所说,先是点头说赵括多智,然后摇头道:“人说这马服君夸夸其谈,倒也不全是诋毁恐怖!”
“这话怎么说!”又是李同一心护主,跳了出来。
“战场上的情势,可以说是瞬息万变,哪里可能都如他的谋划一般进展!别的不说,就如昨日一战吧。
乐将军先前畏首畏尾――老夫当时以为是将军怯阵,可是听将军现在一说,才知晓您是听了马服君之言,怕杀戮太甚,伤了燕赵两国和气。这就是马服君的无知了!
国与国之间的和气,是靠着两国的实力比拼出来的。我赵国虽然是军强马壮,可如果处处对燕国姑息迁就,只会让燕人轻视小看,反而引来燕国君王对赵国领土的觊觎之心。
如果我国强硬,甚至以兵戈直指燕都蓟城,让燕人知道了我们赵国的厉害,就让燕人心生敬畏,而心怀敬畏之心的燕人定是不敢对我赵国轻举妄动――这就叫强国对弱国的威伏!”
庞援一言,立刻道出赵括之计的硬伤――好在当时赵括不在,不然他定会羞愧难当。
“那就是要打、要打了!打得越恨,燕人越怕,也就越不敢入我赵境!”其实以乐乘的情子,他是指望能大打特打一场大战的。
“不然!这打是要打,只要打得燕人不敢与我正面交锋就可――如此,大略上还是依马服君之计策,只是做了点小改动。说到这里,我又要倚老卖老的说一句了:这马服君能瞒着太后,私下为乐将制订如此高妙谋略,可谓是有勇有谋的国之良士。如果他今日也亲临战场之上,也会对他自家计策做出如老夫一般的改动……”庞援老道地笑谈说道,不知是为了安抚身边气鼓鼓的李同,还是真心称赞赵括,或者根本就是以赵括之名,行自家之计。
而乐乘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拉过庞援之手,亲热说道:“庞叔父是我先父旧交,小子我现在初为三军大将,还有很多不明之处,要向叔父请教……这样,从今日起,您就搬到这中军大帐住下,如我同帐而卧。我这当侄儿的,也好向您多多讨教用兵为将之法啊!”
乐乘嬉皮笑脸,还留了半截话不说:主要是向您庞叔父问问此役当如何继续,才是最好――那个李同不是一赳赳武夫,要是有什么事,我还是要找您老人家来商量啊。
“哈哈……你啊,还是真是会偷懒!”庞援知道乐乘讨教兵法是假,要他献计送策是真,不过也叹乐乘会用人,于是笑着应了下来。
本来要在二十多年后,当乐乘出走、廉颇服罪而逃之时,才在赵国无将可用的前提之下,方才以年近八十岁的高龄,成为名将的庞援,却因赵括的无意为之,因乐乘的“偷懒耍奸”,而得以提前开始他的名将之路。(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鼎足中原燕赵齐(上)
(发现这两天错字又多了,请大家多多帮忙纠正啊)
就在乐氏两兄弟互通信息后第二天,乐乘便在庞援的策动之下,发向起了对遥遥在望的燕军前锋大营的攻击。燕军因为前些日子那没头没脑的败仗,心中正在窝火;当燕营众兵将一看赵人主动杀来,自然不肯龟缩防守,便在主将乐闲一声令下,涌出营垒,列阵出战。
一时间,冀中大地上,又是杀声四起,黄尘漫天。
等到刀剑之声奚落之时,两军再看,燕营依然是稳如泰山,而赵阵还是有条不紊――看样子又是一场平手之战。
于是两军只好各自退兵,收了战场上留下的千具尸身,生还者大感祖先积德,幸幸然回了自家营垒。
又是一天之后,燕国斥侯向他们的大将乐闲报来:“赵军趁着月黑风高,已经不见踪影,原来的赵营只留下了几根断木桩而已。”
“再探!”乐闲估摸着弟弟乐乘可能已经开始行动,当着众属下,装出一付焦急地样子,连声下令道。
不过片刻,斥侯又来报道:“赵人已经尽收了这一县之粟麦,押到有高墙厚郭庇护的郡县大城去了!而赵军大营又安在了原来大营之北数十里,怕是又要收那一带的粮食了!”
“大事不好了!”乐闲还没有开始说话,剧辛一抢着他发言了:“赵人见我秋收时节来犯,知我军中粮草不济,抢在我们之前收了一地一城之粮――他们是要坚壁清野啊!”
“坚壁清野!我说这两日赵军为何只与我对峙,还捕杀我放出去的斥侯,这些天的两战都是拖泥带水,不像力战……原来他们是想要拖垮、困死我军啊!”燕国众将尉不知乐闲、剧辛为求自保,从了赵括计策,还以为剧辛所言为真,连连点头,齐齐附和说是。
“那又得如何?总不能如此就白白退兵吧?洗劫一两座赵城?可如今赵城城坚粮多,就算是中军来了,也不一定攻得下来!”乐闲双目一瞪,危言耸听道。
“他们赵人会收粮,我们就不会劫粮了!我们也派出兵队,去收了那些还没有被赵人收走的粮食!”有人题意道。
“对对!”又人数人附议。
“这个……”乐闲转头又看了看剧辛,只看了剧辛点头示意:假戏也要真做才成;于是他回头来,下令道:“从明日――不,从今日起,我军也派出兵马抢收赵地之粮!”
“他赵军想要坚壁清野,我们就来个因粮于敌!”剧辛煞有介事地补充上一句。
一时间,燕军大帐中,“甚是、甚好”之声不绝于耳。
可是燕军却没有想到,赵军是内线作点,收粮作业可以由当地郡县之兵配合乡野村夫完成,然后就着乐乘先前带来的战车驽马把新收下的粮食运于城中――就边一颗谷草也不给燕兵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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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燕军抢在赵人之前到达未收割的粟田麦地,却才开始收获,又被前来扰袭的赵国骑射之兵攻击,不要说收下地里沉甸甸的谷物了,就连自己项上人头都有被赵人收去做战功的可能。于是抢粮之兵只好做罢,夹着屁股遁回燕营。
就算是运气好点的,抢在赵骑到达之前,收下了粮食;可刚才送上车、或者是正在回营路上,便又被赵军打劫――好不容易收下的粮草,又成捆成堆的落入了赵国的坚城之中。
当然,有时祖上显灵,也能搞回数车没有加工的谷草粗粮――可这点东西,还不够一旅士卒吃上一顿,更不要说这点粮食还是用人命换来,众人吃得也不安心。
“各地无粮,只有请后方调拨一二!”乐闲的姿态倒是很高,一付要和赵兵死磕的样子,马上向后方中军催在粮草,以便他于赵军长期对峙。
坐镇中军的高阳君荣蚠,不知是乐闲与自家兄弟乘串通一气,只当他乐闲还算是尽职尽责,便把中军本就不多的粮食分出一批给他,要他好好拖住赵军,等中军一到,两军合力把赵军野战主力歼灭。
乐闲收到这个消息,马上跳了起来,心中想:“这还了得!”。于是和剧辛一商量,立刻众将召到帐前,以稳定军心为名,把燕军不日将得到后方粮草补给之事,大肆宣讲了一番。
燕营中的赵军细作,很快把消传回了赵营;结果,送粮的燕军才走到半路,就被庞援、李同所率人马奇袭――如此一来,就连燕国中军的粮食供应也都紧张了起来。
“如今怎么办?我们粮草不济,前面又有赵国大军把守,以在下看来,只有退兵为上啊!”一名将军终于大着胆子,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是啊,是啊……”附和点头的声音也起来了。
“退兵?不可,不可!”乐闲一面摆手,一面给剧辛施以眼色。
“当然不能退,我听这两日斥侯来报,说是赵军忙于与我军对峙,没有来急收南面之粮,我军何不也学着赵军,连夜偷偷拔了营垒,装做遁逃,其实是向南进军,抢在赵军之前收了那里的粮食。然后再与赵人对垒!”剧辛大手一挥,指向南方。
“这……好是好,只是我军此番行动,目的是要攻略冀中,要是再向南走,就要出了冀中了!”乐闲一脸为难的样子,又作举棋不定状。
众将看他们的主将又犯了优柔寡断的老毛病,于是连声说道:“当下保全众兵士性命才是要紧,还是先收了南方之粮,再做长久打算吧!”
“说得是啊!现在秋收之日就要过去,要是再不行动,就算是赵军不来收粮,这粮良也会被地方农夫收了去,到时又要洗劫村庄,留下骂名!”还有两个好好先生般的都尉又抬出了名节问题――同像是强盗行为的抢劫和杀人越货,在他们两的眼中却成了两码子事情。
“如此……我等向南进军,再图冀中?”乐闲极不情愿地说。
“正是!”
于是此场景又在近一月时间,在燕国前锋大帐之内上演了好几幕,直到乐闲再说:“我等再向南面,就出了赵国济东,杀向济水之西了,那里可是赵国划给齐人的新疆士了!”
“这个……”这一下子,先前多次请求乐闲南下收粮,以图再战的将军、都尉人各各面面相觑,都做低头不语状。
“不如改攻赵国济西,那里才划给齐国,防务空虚,自然不如我们这一路下来,遇到的那些坚壁清野的赵国地方;再说我国在五国伐齐之时,已经摸清了济西之地的山川地貌,攻略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要不然,我们就收了这里的一点粮草,然后打道回燕,也算是威慑了赵国,达到了我家王上的目的!”剧辛不偏不倚,正好在这紧要时刻,拱出了燕王;其言下之意,众将自然明白:无功而返,还折损了半万兵马,就这样回去,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不如上书大将军,让他发令,命我等攻入济西――说实在的,我的一旅骑兵,昨天就顺着当人年伐齐时探得的浅滩,趟过济水,过去抢粮了。”又是一裨将,藏头露尾似的,小声嘀咕道。
“如今……只好如此了!”乐闲一脸委屈,闷声而言。(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鼎足中原燕赵齐(下)
燕国大军将,高阳君荣蚠收到乐闲和前锋众将之请时,也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他知道他自己不过是以区区客卿的身份为燕国大将军,在燕国的地位本就是岌岌可危。正是指着伐赵之役,立下功勋,以堵燕国亲贵们的悠悠之口。可如今要是出现他荣蚠坐镇中军,遣大军伐赵却落得个无功而返的情形,无法向燕王交代不说,更可能的事情,便是那些好嚼舌根的贵胄们会以此为由,弹劾、污蔑他。如此,不说将位不保,连他的性命也将丢在燕地。
荣蚠自然是心有不甘,更为自己的前途焦虑。回头再看看乐闲等送来的公函、战报,他细细一想,又把头扭向地图,双目直直落在济西那块方寸之地,犹如饿狼看到了肥美的羔羊。
荣蚠心中默默念道:“再说这济西之地,要比赵国的冀中,不知富庶多少。如果大军奇袭南下,定能拿将其下来。这一来就是威慑了赵国,还吓唬了齐国,更不说每年为燕国增加的税赋收入。”
只见高阳君荣蚠把牙一咬,却在口中念念有词,大义凛然道:“这齐国是当年灭我大宋的主谋之国,秦赵两国不过是身为我大宋之盟,而不来救……于情于理,攻打齐国,都是为我故国复仇!”
于是他荣蚠大笔一挥,也只在回复乐闲的信上写下了一个字“可”。然后便调动他的中军准备南侵齐国。
就在荣蚠这个“可”字落笔之后不久,乐闲大军便急不可待地渡过了济水,直杀向济西高唐城。
高唐城曾经是齐国五都之一,所谓齐国五都的“都”,就像当于赵、秦等国的郡治大城所在。因为是当年齐国五都中最靠近中原的一都,所以高唐的城高墙厚,其坚固程度,是冀中那些赵国小城甩不能比拟的;且高唐城在齐国治下时,就是齐国西面最主要的囤兵集粮之地。现在,高唐到了赵国手中,虽然不再囤兵,不过依仗其城坚粮多,真正要强攻硬打下来,也是不易。
不过此城已经划归齐国,守城的赵国兵将就等着齐人来接管高唐防务,然后好带着这些年在齐地发的小财,回赵国过安生日子。他们那里会想得到“远”在冀北的燕国会指师南下,攻打这座理论上已经不是赵国的“赵城”。
“我料定赵国守军一定会疏于防范,只要我军趁着朝阳日暮,发动骑兵奇袭,定能迅速控制城门!然后大军就可直杀入城!”燕国前锋大将乐闲的心思缜密,不比他那个弟弟,只好逞一时少年豪气的赵军大将乐乘;他细细一想,定下了利用早晚开关城门时,赵军精神松懈的时机,抢占高唐城门的计划。
“这等夺城立功的好事,就让我领兵去做吧!”当着众燕将,剧辛笑了笑,有意做出恬不知耻的贪婪样子,一面拱手,一面请命――其实剧辛已看出燕国众将担忧济西“赵城”皆是高墙大城,攻取困难,于是各个左顾右盼,不敢担当;于是他主动请缨,做了众人的表率。
“这等功劳,自然是少不了我家叔父!”乐闲大感有剧辛在其左右,为其出力分忧,于是一口应了下来。
等到燕国前锋大军悉数过了黄河浅滩,剧辛便引着约三千骑兵,充做前锋的先锋之师,急速推进,攻向高唐。
正当秋初凉夜才过,天边刚泛起白光之时,剧辛之军便出其不意绕到高唐东面,又大张旗鼓,打着齐国的大旗,出现在朝阳的逆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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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唐城上的赵国守军早就被赤红的初生之日,照得是双目模糊,再加上睡意惺忪,只把东门方向出现大队兵马,当成了齐军;守门都尉立刻向醉宿的高唐守将禀报:齐人来收城了!
愚不可及的赵国高唐城守将心想这些日子,燕军已经攻到赵国济西,可能是齐人担心高唐防御空虚,于是提前来收回城池――他还真以为是齐国派人来向赵国索要高唐了。
本来就归心似箭的他一个跟头从榻上纵起,可酒劲一上来,差一点又跌倒在地;等到站稳当了,喝了口凉水,算是醒酒,便在众属下的簇拥下,匆忙登上东门楼。
高唐守将站在城楼上,放眼看去,只看刺目的阳光下,确可以看到一面“齐”字大旗立的“齐军”长蛇纵队之前,缓缓而行。于是他也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嗤笑道:“这些齐人,还真是心急……也不事先给我们通个气……”
“咯!”一个冲鼻的酒饱嗝后,守将得意地自语道:“也好,老子可以早点儿回赵国抱着婆娘睡了!”
看到高唐东门大门敞开,剧辛知道赵军已经被他糊弄,一时间没有发觉,或者说是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妥之处。
于是他下令,骑兵们继续保持队型,但是加快了行军的步伐,原来的慢走,变成了小跑。
当又行数百步,可以看大约看到高唐城楼上的人影,剧辛便大手一挥;众骑兵自明其意,立刻放倒“齐”字大旗,纵马冲刺,真奔东门来。
等到城中赵军发现来者是燕国骑兵之时,为时已晚……
酒还未全醒的赵军守将,只好降燕军,保全城中赵人性命。
而济西其它二城七十多邑的情形,也大多如此。要不是齐人发现得早,硬是虎口夺食,抢在燕军之前,从赵国手中收回数地,这济西之地,恐怕全都成了乐闲的囊中之物。
接下来,被搞了个措手不及的齐国只好征调兵马,准备与燕国开战,试图夺回赵国许给他们的济西的百多里疆土。
在荣蚠命下,乐闲突然对齐国发起的军事行动之后,燕赵齐三国关系,便从赵齐同盟防范燕国,拉回到了过去的齐燕攻伐,赵国渔利的旧局面上。
如此与燕国,虽然没有达成占领冀中的战略目的,但在实质上,不光侵占了物产丰富的济西,同时也威慑了赵国,也算是得利良多。而乐闲回燕,对燕王也就有了个交代。
而赵国的乐乘也达成了驱赶燕军出境的目的,不过是丢了已经在名义上不属于赵国的济西,而使得赵国东境可以安定数年时间,也可以说是大功一件。
齐国吃了个哑巴亏,也是有苦说不出,只怕自己怎么不早点派兵去接受济西……
燕赵齐三国再次回到了三足鼎立中原的老形势。从此,赵国至少可以在数时间内,全力应付西方的秦国,而订下这“三足鼎立”局势的赵括,也除去了长平之战时的后顾之忧,可能放心经略他自己的“长平攻略”。(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临高处江山北望(上)
(所谓克己“伪更新”,其实是克己我在改错别字--没有人校稿,可怜啊!不过追究原因,还是我的错,向大家道歉啊!)
当冀中燕赵两军“僵持”不下,战线逐渐南移的消息传到邯郸时,正为自己定下的谋略是否可行,究竟能否成功而心神不安的赵括,终于可以长舒一口大气了。算一算因为交通原因所带来的延误,赵括估摸着就在这个消息传到他耳中之时,燕已经开始了对济西地区的攻略战。他终于又可以自信地昂扬起他的头颅。
看到她的大公子这两日突然“莫明其妙”地心情大好,机敏的小珠不失时机地向赵括提出了趁着秋高气爽,登高野宴的建议。
看着小珠眨着水灵如泉的两目,以渴望而憧憬的眼神看着自己,赵括这才想起,至从去年秋天参加狩猎坠马之后,已经过去将近一年时间了。在这一年进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有悲有喜,有苦有乐,让自己的神精总是出于一种如箭在弦上的紧绷状态。
“是该好好放松了一下了。”抬头看了看窗外清明如水、碧如青玉的天空,赵括的心自然是出了点点向往与懈怠。
“好吧…….”他向料理自己生活起居的小珠点了点头,却不想小珠的兴致比他还高,马上开始张罗野炊事宜。
等到夕阳残照天边,映得蓝天发出黄白之光时,赵括已然亲切地与弟弟赵牧并肩而立,立在了紫山之上,登高远望,小看邯郸一方水士的秋意暮色。
站在紫山之巅,在清爽的初秋暮风下,赵括意气风发地俯瞰着远处的邯郸,心中不免思念起困与王宫中的恋人,可是这次他不再是如半年之前的忧愁的模样,而是在照之下,淡淡地微笑了。
“太好了,琬儿!依为今之策如此布局下去,最多不过三年――你只要再等我三年,我定可以向太后王上讨你回家。到时你便可以太后义女,我赵国公主的身份成为我的妻子……”想到这里,赵括那炯炯犀利的目光又变得柔和了。他闭了又眼,享受着恬淡清新的微微山岚的吹拂,幻想那撂起他额前垂下青丝的秋之和风是恋人那熟悉而柔情蜜意的爱抚。
曾经妄自称少年英豪的赵括,又在为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而甜甜地笑了……
其实赵括心中清楚得很:冀中之役,是自己第一次布局这种战略级别的行动。他并没有什么遥控大军,决胜千里的快感和豪情。他知道自己除了要在实际的军备、政务上为长平之战做好充分的准备之外,还需要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不再是如后人所说的那个只知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赵括;他迫切的需要从对燕战争的胜利中,为自己树立日后为将为帅的自信,为将来在长平一战而胜之赢得必要的自信。
当然,现在,赵括做到了;虽然他还不知道,因为老将庞援已用自己老道的经验,将他的谋略中的瑕疵一一除去。至少,在表面上,赵括为自己赢得一场还算是完美的胜利;他从此役中得到的,又何止是除去后患,更得到了战胜白起和自身宿命的信心。
“哥,你在笑什么?”弟弟赵牧虽然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却因为有母亲的爱护,兄长的荫庇,而显得是那么地天真可爱,更有一份小小少年的调皮捣蛋。
“我知道了,你是在想我的琬儿姐吧!”少年装着纯洁可人的样子,恶意地挑起来以前时常开起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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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少年纯真的赵牧,哪里会知晓哥哥赵括心中,那犹如眼望星汉隔断双星般的思慕苦楚;一不小心,童言无忌的赵牧便戳到了赵括的软肋。
“我是在想……在想父亲当年在燕国上谷郡时,为一郡这守,抗击匈奴的事!”赵括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痛处,明明是在眺望紫山南面的邯郸城中的赵王宫阙,却说自己在想遥远的北方边地之事。
“大公子当真有意经略北地?”荀子席地而坐,听到赵括说起匈奴之事,立刻插上了一嘴。
一向好山水之乐的荀子也同赵括等人一起登上了紫山。他可是可能是这场马服家的家庭中野游唯一的不速之客;虽然是如此,他却也自在,坐在这天高云淡之处,居然和赵括的母亲,谈起道法自然。
“老师,不是学生想要经略北方的那三个边郡,而是当下我国东面的战势已经稳定。我想我赵国朝廷的下一个目标全是使北方稳定,然后是以武力威慑对中原大地虎视眈眈的秦国;之后,我家太后、王上才好如老师所说所想那般,在我赵境之内,行我们那日说起的帝道法术!”赵括不便向荀子说明,正是这北方的匈奴牵制了赵国近三成的军力,使赵国在将来的长平之战中不能与秦国全力一战。
“何必呢?这匈奴之族,本是夏后氏的后人,也算得上是我华夏一支……听大公了一说,没有有想到赵廷居然是如此处心积虑的对待同族血脉。这天下攻伐之事,也多是如此挑起……”荀子从来没有去过北方边郡,那里知道匈奴人的凶恶暴虐;他依然站在“天下人”的观点上,把匈奴视为华夏一脉,兄弟之族,视农耕的中原之民与游牧的匈奴人的战争,为让人扼腕痛惜的兄弟间的萧墙之争。
“是啊,可是儒家先贤孔子有‘夏夷之辩’,说得是从了华夏礼仪制度,便是你是夷人出身,也就是华夏之人,而要是去了华夏的礼仪制度,就算是你是如夏后氏那样的‘正统’,也便是番外蛮族。
想我赵氏一族,本是殷商之民,而这殷商本是东夷之族;大商虽是夷人,却继承了华夏正朔――更不要说那曾经是西方蛮族的西夷周人。虽然现在周室没落,可天下人还是把倡导华夏礼仪制度他们,奉为中原正宗!”赵括虽然不喜欢篡夺商朝的周室,却还是为了证明自家看法,把被儒生们视为正统的周天子抬了出来。
“再反看今之匈奴夏人,那里还有一点我华夏之风范?老师,学生少时,曾在燕国北地上谷郡生活过数年。虽然当时年幼无知,却还记得母亲哄我不要哭闹的话是如此:别哭了,再哭就把匈奴人招来了;或者又说:再哭,就把你送给匈奴人!
连妇人哄止小儿哭闹都在用如此之法门……您说这匈奴欺我之烈……”说着,赵括回着看了看母亲,只见母亲慈爱地对他点头示意。
“我当然是知道这‘夏夷之辩’之说,可是我的意思是,少一点战端,不以武力主动招惹那些蛮夷,而是教化他们,总是好的!”荀子毕竟不是武人、不是务实的政治家,他的心中,总是有一份书生意气的理想和天真。
“我只能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老师,您看这中原之地,天下七雄可算是礼仪之邦了吧?可是我们七雄都是十年之中倒有九年战,就更不用说我赵国的三个边郡了。
我虽然是初为守相,却在整理旧时公函时,看到边郡守、郡尉每年都有向中央武库要求补充地方武库箭、矛器械的公函呈文――由此,学生便可知北地定是年年有战事。试想若是北地战端不止,这又让我们赵国如何安心休养生息,富国富民呢?
我是武将之后,自然是主张攻法为主!难道您能指望在匈奴人把长刀指着您的脖子时,还可以以严辞教化吗?”赵括说完自家理由,又反问荀子一句。
“呵呵,那我也只好做好我这马服令,为大公子你分忧了!”显然,荀子还是不有被说服,他还是怀揣着那一份为人师表的仁义之心,委婉地对赵括说道。
“大公子、先生,用今年新收的麦子做的麦粥熟了,快来尝尝吧!”小珠温柔而甜美的呼唤,终结让师徒二人的对谈。
两个人同时看着渐染红霞的天空,不知他们是想到了残阳如血映照下的沙场,还是在与夕阳余辉下,被爽冽的秋风吹拂翻腾的金色麦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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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临高处江山北望(下)
清香可口的新麦,辅以肉末熬制而成的稠粥,就着席席吹来的山岚谷风,吃在口中,本是愉悦舒心的快事。可就是如此适应时令的美味,在先前思念恋生,后又被老师荀子勾起远虑的赵括的嘴里,却不在再是什么可口佳肴。
需要细细轻嚼的麦粒,虽然被赵括的口中左右搅动,被牙齿慢慢研磨着,却没有半点入了他的咽喉食道。
“想来,此番乐乘定能得胜而归。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再想法子,保他为云中、雁门或是代郡之守――只要是如此,其实我不能现在就当上大将军,也可在邯郸朝廷,辅助乐乘经营三郡之一。想来三个边郡最多个征召约二十万军,其中更武备不懈之边军约数万。如果乐乘抓紧练兵,使这数万战兵的作战水平与中央近卫之军相仿,再加上平时训练用我所制造的后世武备……他们必将成为无敌于天下的雄师劲旅。届时,莫说收拾那些在北方逞凶,不时入侵河南诸地的匈奴人,即便是面对由那白起亲率的秦国大军,也是不足为我惧了!”赵括心有所想,不禁然忘记了咀嚼,更不说咽下口中食材。
看到自家弟子闭口不食,神情更是若有所思,身为师长的荀子还以为赵括依然在思考先前与他谈论的“与匈奴人征战之事”,于是有意挑起新的话题,以谦逊的语调向小珠问道:“小珠姑娘,不知是老夫胃口不适,还是你熬粥有方。这明明是新收之麦,我除了吃到新麦的清香之外,怎么还嗅到一焦味?莫不是你把麦粥做煳?不对,这一星点煳味,吃到口里,却又可口,更有一种特别的香味……这滋味,就着这清风股股,真是别具一格……好吃,好吃啊!”
“这是……”小珠看了看母亲,见她点头,才向荀子解释道:“这粥中除了新麦肉末之外,还有一成是前些年的陈麦――我擅自把陈麦炒制过后,再加了进新麦之中熬煮,所以这粥中才散发出一种别样的煳香之味。”
“其实为了节约粮食,不使陈粮腐坏,很早以前我们将直接把新陈两种麦粒搭配着熬制麦粥。小珠这丫头用动脑子,想出了这把没有多少水气的陈麦先轻炒的法子,即让陈麦更易做熟,又加了一股子烤香之味。”母亲进一步解释道。
“哦,想不到大公子会钻研器械,他的贴身侍女,虽是女流庶子,竟然也会举一反三,想出新菜式――真是难能可贵啊……反倒是我这个自诩为君子之人,四蹄不勤,上不得庙堂,下不得庖厨,呵呵……惭愧、惭愧啊。”荀子豁达大度,自嘲而笑道。
“先生又在取笑小珠了……”小珠矫捷一笑,如玉的脸上透出点点红晕,不知是为篝火所映,还是因为母亲和“最为老师”的荀子的夸赞。
“连堂堂一地封国也以陈粮做粥为食,看来我马服之地着实不富啊――我这个县令没有当好啊!”荀子突然带着一份自责,感慨道。
“不,先生不用自责。我紫山之地,虽然地小民众,但是经营还算得当,所谓‘食陈粮’――也不尽然就是困窘所至。我家用陈粮做粥,是为了给封地领民做表率,让他们知道当勤俭持家,不可像邯郸城中之人那般奢靡成风――这是先夫在世之时,定下的规矩。”母亲向荀子解释道。
“以此举动,上可告诫君王当知节度,下可教育子孙懂节俭……先马服君高义――马服一门家风正直啊。”荀子虽然在众儒家子弟中算是能干有为之人,但他终究是个理论多过实干的“口号先生”,自然对身体力行的先马服君赵奢多有敬重。当然,赵括奉他荀子为地方长官,也不是看重他办事的能力,而是看着他那德行操守和名望,所能为他招揽来的众多人材。
自己的老师荀子在一边努力地“活跃”着气氛,可赵括却还是呆呆的看着火光,听着柴火因燃烧而啪啪作响。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到了他的耳中,却成了一个个毫不相关,没有逻辑的词汇。
在仿佛间,他听到了“炒麦”一词,便立刻联想到了将来如何在茫茫草原、千里大漠上行动打仗――更重要的是,士兵们又靠吃什么,才能涵养体力,以应付紧张的战势。
“总不能如这回子的冀中之战一般,就地征粮吧――偌大的草原,怕是产不出多少斤两入得了口的粟麦豆谷吧。”赵括看了看木豌中白生生,香喷喷的麦粥,端在手上细细端详了一番,又想:“因粮于敌?让我吃惯了素食五谷的赵国兵士,偶尔吃一来顿牛羊大餐,还可算做是犒劳军士。可是当真要是让他们天天吃膻腥的草原牛羊,日子一长了,不生出病来,影响战力那才是怪了去了。”
想到此处,赵括脑中突然浮现起了众多五大三粗的猛士,捧着肚子,哎哟连天,如鼠蹿般四下寻找茅厕的窘态丑形,不禁地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失笑了起来。
“大公子,你从刚才就一付失神的样子,现如今,怎么又傻笑了起来。”细心的小珠调皮而放肆地问道。
“喔……我是在想,士兵远出争战,最怕的就是缺粮少食。如果将来行军做战之前,给每名兵士分发十来斤如此炒麦做为口粮,让他们背在行囊之中,以应付不时之需。如此,即可让士卒安心,又可减轻后方辎重压力――这不是很好吗?”说话之间,赵括终于又吃下一口麦粥,并夸赞道:“香浓可口……如果将来将士们出战草原大漠,能喝上一口这样的热食,那还真不啻为美事一桩啊!”
“明明这粥就是清淡之香……”小弟赵牧正要纠正哥哥赵括之错,却不想被小珠阻止:“大公子是说以炒麦为粥……大公子,要是天天只用炒麦做粥,可是会吃烦的。您记得要加上一些山间野菜,这样就着吃,才不会让肠胃难受。”
“可是草原上的野菜可和我们中原的不大一样,要是吃出毒草来了……”赵括轻言戏弄小珠道;可看小珠一脸“凶相”,只好改口道:“要不,让军士们带上我家小珠出征,让你当个厨娘――不对,是火头娘如何!”
“大公子,你……”看到赵括居然又能如过出一般说笑,小珠也就中是假意恼怒,红了粉面,鼓了两腮,可是眼眉却是曲曲而弯,心中更是有几分喜色。
“看来大公子……不,是朝廷真的有心要征伐匈奴……而大公子您也已经开如着手准备了。老夫虽然对征战攻法之事不在行,也不赞同。可是先前听大公了说起运输辎重之事――老夫以为大公子这回还真的错了!”吃完了麦粥,荀子放下碗勺,把嘴巴一抹,又要开始他的“教学活动”。
“老师,学生又错了?”赵括知道荀子谈论起兵学之事,比他还会高谈阔论,不着边际,可是现在他却说到具体的运输辎重……
赵括感到新鲜,于是拱手而问:“请老师指正一二!”
“你啊!犯的是本末倒置之大过矣!”荀子两眼一瞪,大声言道。
“本末倒置之过?”赵括这回子还真的一下子被荀子之说懵住,重复着荀子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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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士农工商何为本
“正是‘本末倒置之过’”荀子一脸严肃,也不知是因为夜色来袭,还是这位老先生真的生气了;总之,在赵括眼中,平时也算是慈眉善目的荀子老师面色阴沉地对身为学生的他重重地说道。
荀子缓缓站起身来,慢步登到一突兀而出的山石之上,然后以这块岩石为他的讲学之坛,教训起赵括来:“大公子先说匈奴人为赵国朝廷大患,不除之,不足以安邦治国。这便是为了实现我们先前所说的帝道所不得不做的杀戮与牺牲。
老夫虽不是兵家出身,但兵家之书,也曾涉猎过数卷。自然是知道大公子也是为这情势所迫,做了恶事,却是为了行善道。这点,为师的也没有什么可说,只有佩服大公子的鸿鹄高志,老夫只有以这老残之躯,尽其薄力助君。
可是,大公子谈到对匈奴用兵,不说如何派兵布阵,却说……”
“却说粮草辎重之事?”赵括听到一半,立刻由着自家受不得委屈的性子,开始了自己的辩解:“老师不是为将之人,不知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其实在两方主将能力想当之时,那方主将能让自家土兵吃饱穿暖,有力气奋勇一战,便最有可能成为胜利的一方。就说现在的冀中之投,我料定乐氏兄弟之间日较量,定是后勤更有保障的我军乐乘获胜……”
“是啊,老夫当然知道大公子所说的道理是何。这就如现在,我吃饱了饭,才有精神与君讨论是一个理。可是,老夫是说:大公子光把心思用在如何运送粮秣之事,却忘记了这粮秣是从何而来?难道这入人口的粮食,是可以如无源的雨水一般,自动从天上落下来不成?”荀子把两手一拍,然后摊开,做出向赵括伸手要粮的样子。
显然,荀子一语,便击中了赵括的软肋要害,使他如遇到蛇的青娃一般,只是呆呆地站立着,默然无语。
“我先前多是出于守相本职所想,制造工具,多为用于攻伐杀戮的凶恶之器或是辅助战争的后勤器械。自以为在这两方面皆是小有成就,却不想,为一时的成功迷了心窍,只顾在一边沾沾自喜,到最后尽然忘了这粮秣根本之事……”赵括再回过头来细细一想,居然在这清新的凉风之中,冒出满头大汗,自感大谬。
荀子看他弟子似有悔意,也不顾及自家现在的身份不过是赵括的幕府内臣,半是教训半是解忧道:“《左传》上说:国之大事,唯戎与祀。
大公子出自武士名将之门,行事多为家风职责所累,做什么事,自然皆是围绕征戎之事――这本是国之大事之一,没有什么可非议的。只是我这两天看马服君府中之书,其中的《商君书》数卷。看完之后,略有心得:这《商君书》洋洋洒洒之言,归结起来,就是‘耕战’二字。
可为师近日观大公子言行,好像只是看到了这‘战’字,而没有发现这‘战’字的基础――便是‘耕’字!”
荀子虽是个儒士,却与那些视耕种农事为鄙贱的儒家众人不同,他因为主张“民本主义”而与法家一样视农业为国家根本所在――难怪他在教书育人上的最大成就,便是教出了李斯这位法家实干家和韩非这位法家的理论家;当然,不知他现在能不能教出赵括这个和他一样的“杂家”。
“老师,这‘耕’字学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我赵国土地,不比秦国关中,更不要说魏韩两国在中原腹地的膏腴之土。拿我紫山这一县之地来说,一户食邑,百亩之地之所产只有五、六百石;就算是野野农夫尽了一年之心力,我身为封君减免他们的税付,也不过是求了个温饱而已。
同样,我赵国各地,也是大多如此:求生存,求富足,故我赵人多有从事工商之业者,这也是地贫民饥所致――再说我赵人是殷商遗族,这行商坐贾、巫医百工之道,本就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虽然心中已是意识到由于自家考虑不周,才有了荀子所说的“本末倒置之过”,可赵括还是不肯全然认错,于是搬出地利和传统搪塞荀子。
学生好胜,先生直扭。于是两人又你来我往,东后西扯起来。
好在荀子是温文尔雅的大度之师,赵括也不是无理声高的诳言之徒,这师徒二人的有关农事的论战虽然激烈,却也算是良性,没有伤到二人的感情。
可是要来两人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是荀子要说赵括为“朽木粪墙”之流,不足以教,而赵括要言荀子食古不化,不足以言了……
就在一老一少争得脸色发潮,耳根发赤之时,母亲柔声和语地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这农事,当然是百业之道,工商之源。没有粟麦桑麻的生产,商人又出售何物,百工生产的工具又卖给何人?你这小子,明明就是知错了,却还死撑着不向先生低头认错,却还如作战用计般,左冲又突,给先生玩什么虚虚实实,惹荀卿老师生气――你那还有当学生的样子,那里还是虚心求学之人!”母亲也不护短,立刻指出赵括为了掩饰小过,而不敬老师便是铸成大过。
母亲的话自不荀子生硬的说理,更不说先前两人毫无中心的议论;赵括听完母亲一言,好只认栽,向荀子拱手认错,又将两支拇指竖向斑驳星空,行揖让之礼,表示驯服。
这时荀子也从先前的激动中,恢复过来,也不如赵括记较什么,对母亲拱手回礼道:“我也知农为本,而士人为干,工商为支叶――四者缺一不可之理,可是还如大公子说了些无大用的妄言,也是不对。”
这时,荀子忽然顿了下来,支支唔唔地,做欲言又止状。
“先生还有什么在教训我家小儿的,旦说无妨――我这括儿,做事也算机敏,就是性子不好,急于事功,又争强好胜,正要先生来磨砺他一下!”母亲狠了立身边,拱手认错的赵括,却引来了身后幼子赵牧等人的轻声嬉笑。
“其实老夫是想借着农耕之事,向大公子求个不情之请……可是一时被这安适的美食清风所扰,忘了在别家君王封君面前,需要旁征博引才可说出心中所想,而是到了大公子则是要直言不讳…..到了最后,却发展成了我们两人的论战――大公子真非常人所能比啊。”荀子原来是想求赵括的帮助,不过是借着“农本之说”当个引子。
“原来荀子老师是要求我助他――人说儒生‘迂腐’之事,我今天算是看到了……”赵括这才明白过来,荀子绕了老大个弯子,不过是为碍于他师长的身份,而真儒的自傲,不便说出他的求请。
想到这里,赵括不免在心中暗笑;不过荀子最后那句“非常人所能比”,还是让他听得很不自在――不知荀子是在夸他,还是在臭他。
“先生有事,就向我家小儿说去,只要当能做到,我定要让他为先生办到!”母亲向荀子保证道。
“老夫所求之事,有其二;这其一,还是与农事有关!”――绕来绕去,荀子还把话绕回了田间地头生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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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耕种征战皆为要
听荀子说还是在农耕之事,赵括顿时一脸无辜,又是好笑又是想哭:我和老师您议论了这么老半天时间,说来说去您老人怎么还在说农桑之事?得了,我方才的唇舌之力算是白费了,母亲大人的责难之词也是白受了;咱们就乖乖站着,毕恭毕敬地听他老人家发颠吧。
看到赵括表情有些生硬而怪诞,荀子以为弟子因为之前的论战而不乐意助他,于是连连说道:“农耕问题说到底,是与赵国争霸中原有关!”
“看来荀子老师又要说来上千言万语了!”在荀子请向他教法家经典之时,领教已过荀子那如江河之水,漫漫而言的赵括两腿开始发软了,知道自己可能又要被老师“谆谆教导”给腻味死了。
出乎赵括的意料,荀子没有再说他那如蝇虫绕耳的大道小理,却问起了具体的事情。
“我方才与太夫人闲谈之间,偶然听得她说大公子曾经在改进农具上面,下过不少功夫;可是后来却不知为何,无疾而终,没有像改造武器那般继续下去……果有此事?”荀子问道。
“有……学生在为大攻尹时,在改进冶铁锻钢之术的同时,在众工师、左右校的协助之下,的确制出了不少的新式农具、武器。后来学生做了主理中央武库的邦司寇,自然就把心中思全放在了武备的研究上……而那些农具――只因我不是司农之官,无法下令推广新式农具的使用,最后做出来的种种农具多半成了摆设。”赵括回想起当年做的那些农具,最后不是被回炉炼铁、就是搁置在自家私库的角落处,铺满了灰尘;他心中便有些隐隐作痛――毕竟,那也是他凭借梦中所见,然后细细钻研而成心血之作啊。
荀子听完赵括之词,叹息道:“看来大公子是因为无人喝彩,而放弃了对农具的改进,而去追求更容易使旁人看到成效的兵锋凶器的制造――赵人重眼前实际利益,而轻长远之谋的坏毛病,大公子也一不小心就沾染上了……”
“大概因为我也是赵人吧……那老师您是认为农事是国之根本,希望学生继续完善新式农具?”赵括面色微红,向荀子点头认错,喃喃而语。
其实荀子所言之事,赵括过去也曾想过;只是为了尽早在朝中竖立起名声和权威,才利用自家“本事”,急功近利地全力专营了戈矛甲胄的改进之法。
“对,这便是我的请求之一了!”荀子说是请求助他,其实却是在助赵括解决粮秣之忧。
赵括没有想到当初只是因为起了聚敛人才的私心,才请荀子来紫山为官;而这位老者居然如此为自家着想,也是有几分感动。于是赵括说破了荀子对他的好心美意,言道:“老师那里是在求我,分明是在帮我啊。学生不才,无以为报,请老师再受学生一拜!”
说着,赵括向坐于“石坛”上的荀子行了长揖之礼。
而荀子也没有坦然受之,而是回以拱手礼道:“大公子无需如此。正是您力邀我为这紫山大县之令,我也在有机会实实在的治理一方水土,实践自家理念,而不是做个只用坐而空谈之假儒。所以,反而老夫要感谢大公子,马服君您了!”
“你们两个啊,先是争得面红耳赤,现在怎么又相互吹捧起来了……”母亲看到赵括与荀子和好如初,点头淡笑道。
“诶!学问、道义之事上就是要有所争议,才可从争议找出自家学说上的缺憾,才能进步――这才是治学、为人的正途。如果天下众人,只有一言一说,那才是奇怪了!”荀子看了赵括,眼中透露出的是孺子可教的喜悦之情,连语调也都洋溢以有赵括这样有“特色”的弟子的自傲之声。
“只是,做出农具之后,又如何推而广之?又走献于朝堂的老路?只怕是又要碰一鼻子灰吧!”笑虽笑过,可摆在面前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曾经在这个问题上挫败过的赵括,不无忧色地再问荀子。
“这个,我也想过,先在大公子紫山,把新造出的农具交给你的私人庶子使用。让他们做示范,封邑上的领民们看了新农具好使,必然会仿制或是向大公子购买。大公子也不要吝啬,让把农具送于他们使用。”荀子这些日子似乎都在琢磨此事,见赵括同意,便一股脑的抛出了自己的一揽子计划。
“正如老师所说,我赵人重实际利益,而轻长远之谋――他们看到我紫山之民的农具好用,势必将争相仿制、购买。如此一来,不出两年时间,就算是朝廷不加以推广,尝到新式农具甜头的乡野农人,也会主动推广它们。”赵括已经明白荀子是在以利益诱导庄稼汉们使用新农具。不过他的双眼一眨,又在算计自己是不是把他私家的“铁器实验厂”扩产,从而赚取利润之事了。
“正是如道法自然中的因势利导之说!就于先生借着我紫山山势地形,把山间小泉引到紫山山脚,灌溉那里新开垦出的荒地一般道理!”母亲在一边,不失时机的代替赵括夸赞荀子治县之功。
别看荀子因为学问和德行品质,而被天下人尊为师长,可他的性子却如猫儿一般,只要顺着他说话,他便会自觉不自觉的飘飘然起来。被母亲这么“因势利导”一赞,便又向赵括献了新“宝”。
“大公子,记得去年初春,老夫还在齐国之时,曾经到乡野散心。我在田埂上遇到一位于我年岁相当老农,正奋力地用锄头挖出田中深土。我很是好奇,于是问他:‘老者你这是在做什么?’
老农爽朗一笑,回答说‘深耕!’
这‘深耕’是什么东西呢?老夫向老农细细讨教后,才知道:‘深耕’就是把深埋在地下未经耕种,且地力雄厚的深土翻出来种庄稼。听这老农说,如此这般,就可是泥土变得松软而均匀,更由于泥土整个翻过来,接受了太阳的曝晒,因而能减少许多病虫害――经过这个工序,当年的粮食必定是个好收成。”
回想起当时,我只是看老农为了多收点粮,便因这深耕劳作而累得是气喘吁吁,挥汗如雨;于是就学着孔子一般,感慨齐国苛政猛于虎,加上连年征战,害苦了这老农。便没有留心到‘深耕’之术……”
“如果能铸造一新犁。专攻‘深耕’便能除去如那老农的辛苦,在推行新农具的同时,还可推行新的农桑之术,二者并行不悖――老师可是此意?”赵括听出了荀子所说的一层意思,便回应道。
荀子点了点头,又说:“正是如此。当时我又问那老农:为什么没有多少人和你一样用这深耕劳之法耕种田地呢?
老农的回答是这样的:深耕辛苦,所以很多贪玩好耍的毛头小子,只是浅浅地犁开表土,完全靠着肥料使谷物生长成熟,但是如果他们能早早深耕,必定会得到更大的丰收。”
“原来老师除了教我劝农行深耕之术,还在教我如那老农般磨炼意志,不学小子们的贪安求逸!”赵括感叹荀子果然无愧一代名师,除了就事论事,还可从事从得到旁人所忽略的道理。
“老师说的是深耕,学生又忽然从守相职责之事上,想到了我所改进的锻钢的过程:锻烧次数越多的钢,就越坚韧;经过回火之法,再次浸淬的剑,比只经一次淬火的剑更坚固……同样是铁砂、铁矿,只经冶炼,便会成为铸造笨重的器物的生铁;如果锻打,就能得到制造上剑的钢料……世间万物,万变不离其宗!”赵括举一反三道。
“正是如此……”荀子满意地点着头,更为有赵括为弟子而得意。
“老师,我们连夜下山如何?”赵括为荀子之教而干劲十足,急急请道。
“马上学试做农具?你啊,还是如老农口中的‘毛头小子’一般,性情急急啊!”荀子虽言谴责之词,却是面有红光,幸幸而笑。
“大丈夫说干就干,行事绝不拖沓,才是我武家风范!”看荀子一脸悦色,赵括也俏皮地揖首回应到。
当夜赵括一行人等,收了帷幔布置仗,手举明炬,下了紫山。
回到紫山马服君别府中,已是心潮澎湃的赵括便拉起正昏昏欲睡的私家工师,秉烛夜战,为了将来的长平之战,而造起新农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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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开阡陌揽庶民心
赵括急切的回了马服君别府,连夜与众工师试制“深耕之犁”。赵括如此行事,在众部属扈从的眼里,便以为他因去年坠马,落下了巅症,才会如孩童般说风即雨。其实众人不知,他们君上心中,自有一层深意。
赵括曾经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过后人在麦田中套种豆类。虽然梦境迷蒙,梦中的他放眼而望,看到豆麦皆是长势喜人,一看便知是丰收在望。梦醒之后,他也细细琢磨过,还在有意无意间向农人讨教过,得到梦中的豆麦间种可行之论。
于是赵括将此耕种之方默默记在心中,准备将来乐乘到北方三郡为郡守时教他,让他在北方寒冷之地,行囤田养兵之法,推行此豆麦合种之术,做到就地解决粮秣后勤问题。
“如今正是秋收之后,正好可以补种上秋豆和燕麦,明年春种之前,便可先收一季节豆麦,解除封邑百姓们的青黄不接之苦…...如果不是有荀子老师为了教我磨炼意志,而偶然提及‘深耕之法’,我是断然不敢在这紫山秋凉之下,试种豆麦,白白损耗地力。”摸着刚才冷却的新铸之犁,赵括如是想到。
正如赵括口中言道:说干就干;此语自然是闯劲十足,语调间充满着他这个年纪的小青年应有的蓬勃之气;可是真要发动全紫山的百姓和你一起“逆天时”、搞秋种,却还真是不易之事。
“大公子,今年年成尚好,百姓们估摸着粮食可是吃到来年秋收之时;这秋种之事,恐怕他们不会那么热心吧。”看着赵括为新的农具、农术不能迅速在封地推广而忧心重重,小珠只得在一边轻轻道出其中原因。
赵括看了看小珠,虽然眼神间有一丁点埋怨小珠太过口快,一下子就言中了他的死穴命门;心想如是琬儿在身边,定能说上两句宽慰之言,使他心神安定。可是如今伊人不在,赵赵却也只好黯然点头,然后又埋头苦想着应对之策。
所谓封君的食邑户头,多半是平时务农、战时从兵的国人;他们是相对独立的经济实体,且多为拥有一定政治地位的武士之流,甚至可能因为战功而得到自己的庶子奴仆,成为一方豪强。只要他们按时上交了税付,服了兵徭之役,甚至可以不奉一国君王之诏,便更不可能任由封君们随意征发派遣――这也是从周朝初年,为了得到稳定的税收和兵源,而定下的国野制度。
“万事开头难,今年是秋种之初,以荀子老师所说,要让百姓们看到秋天种地也能收粮,他们才会响应你――可是这也要到来年春耕夏种之时,才能见得秋种成效。也就是说,要到明年秋天,他们才可能效仿秋种。
此事放在别家封君的食邑上也许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可是我紫山一带,地少人多,属于我自家直属的土地早就被母亲分给百姓耕种――就连年初荀子老师的山下开出的那几百亩荒地,也被分给了新迁入我封地的数户人家。
现在真要像荀子老师所说那般,以庶子示范秋种,只怕是都找不到成片地土地……现在真要实施秋种,也只发动领民百姓。可要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深耕秋种,还是用全新的豆麦间种――爱惜地力的农人自然不会愿意。强令他们从之,便是新开徭役,这便又破了自家法度乡规,更是不可取。”
赵括想得头昏脑涨,只好揉了揉鼻梁,然后再摇了摇头,深感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虽然视野越来越广,思虑越来越深,可真要行起事来,反而是越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失了当年那冲锋陷阵的少年之勇……
“还是做事欠考虑啊!”赵括大声自责道:“如今,只有命家中庶子,效法关中秦人,在紫山的缓坡之上,开阡陌筑梯田……只是……”
赵括明知还可征调朝廷受于他的庶子之力,开出新地,又畏首畏尾,不敢当真如此行事。
“大丈夫立世,因敢作敢当,雷厉风行,才能有所作为!括儿,你现在却是满口‘只是、只是’的,又是为何?
我知道你想让家中庶子去开荒,行秋种之事,又怕庶人因开荒有功,必须释放为民。你当年敢在平原君的寿宴上,大唱《国殇》。难道现在会为释放几个有功的庶子为平民而左顾右盼,畏缩不前?”母亲要本说来看看这些天来连日来熬夜督造农具的赵括是否睡下,却不想听到儿子在那里怨天尤人,于是急步上前,代赵括说出了言到一半,又咽回去的话。
“太夫人!”小珠知道母亲又要教训她的大公子,为了不让赵括难看,她施完礼仪,便装做为母亲奉上吃食点心,匆匆退了下去。
赵括看到母亲来到,立刻上前去迎接,他拉着母亲之手,带着几分委屈说道:“母亲大人,如果的庶子开垦新田有功,按国法就当释放。可是家中这百多名庶子是父亲留下的家业,我实在是不好擅自处理……实不相瞒,孩儿从一开始就想借着开荒之事,还他们自由身。”
赵括因恋人琬儿为庶子之事,对庶子这种带有奴隶色彩等级很是不满,认为这是丧失人伦之道的弊政。但他以为家中庶子是先父赵奢有意留给母亲,料理她老来生活的,所以不敢私自释放,怕被母亲说他不孝、败家。
“是啊,这些庶子的确是你的父亲留下未放的,可是他不放庶子们自由,不是看中他们的劳力,想要奴役他们;而是希望你将来把这些人释放,让他们对你感激涕零,颂扬你的德行,使他们全心全意报效我马服家。你的父亲是为你留下的收拾人心的资本啊。”母亲眼中湿润,口带鼻音说道:“在说这两年来,我默许你从家中庶子中选出精壮之人充作家将亲兵,正是为了让他们有机会和你一起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为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家人赎回自由。
括儿你看,母亲把家中土地分于封邑百姓耕种,不光是为了缓解紫山人多地少之困,也是因为家中人力不足,为母的愿浪费良田啊!”
“如此……我立刻把新造农具发放下去,要家中庶子全力开垦,论耕耘之功,放他们为民――等到他们开出荒地,我连并新开之地和农具一并交于他们,让他们做到独立自给,这才是正真的收拾人心”赵括一听母亲都放话了,自己也不再如妇人般扭捏,索兴一步到位,把如何安置想法释放的庶子之事,也一并做了。
说罢,他眼中好像在说当时站在紫山巅时的那句:“大丈夫说干就干,行事绝不拖沓!”
赵括正要吩咐马上办事,却听有人高声道:“大公子要放庶人为民!”
那声音又继续道:“这可是不光是收拾人心之事――放不能独立自主的庶子为可以自主佃农平民,这更是击发人心向上求好,顺天理人伦的大好事啊!”
赵括寻音而望,只见荀子和清瘦间却透着几分英气的青年人,已经两两立在门外――先前发言之人,定是这位衣裳褴褛的青年了
“老师请进,学生正在具体操办您说所的将改的农具推广之事……老师,这位是?”赵括一面向荀子解释,一面问青年的身份。“看他年纪也不小了,绝无可能是荀子的童子吧;他语调傲慢而略略轻浮――更不可能是老师弟子”赵括看着荀子身边这位鼻孔都是朝天的青件人,心中两番揣测,又两番推dao先前所猜。
“这个野小子名叫缭,自称是个杂取法、儒、墨、道诸家之说的兵家!”荀子虽向赵括介绍这个青年,但他言语间,却透着几分怨意。
“荀子‘引荐’之人当非寻常……”赵括打量了此人一下,除了看他手握一剑,觉得他像是个隐士游侠,也没有感他有什么不同常人之处。
“我是魏国大梁人士,师成于鬼谷子!”年青人说到鬼谷子时,眼神中带着一丝骄傲与得意,好像是在说:想鬼谷子的高徒孙膑、庞娟,苏秦、张仪,那个不是一等一的经天纬地才,我自然也是有才之人!
“鬼谷子……名缭……魏国大梁人士――秦国国尉,尉缭子!”赵括一看青年一脸傲气,再细细一想,马上得知此人便是日后坐镇后方,为秦国统一天下立下无双奇功的“军师”尉缭子!
赵括双目直直瞪着尉缭子,心中更是大感荀子了得:“天啊,我本就荀子老师为我引来李斯、韩非等治国文臣,他却给我钓来了尉缭子这条可鲸吞天下的大鱼!”
本来有一分倦怠的他,立马精神大振,心想:“大鱼尉缭子,荀子老师把你钓到了,我就不会让你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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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少年英豪岂枉称(上)
“老师可是要荐这位缭子……为官?”赵括再看这缭子,虽然他有意在嘴上留了两撇半软不硬的胡须,仔细一瞧,面目清秀,最多不过二十岁上下――加上一身青衣长剑,倒是像极了在邯郸市面上,以斩鬼驱魔为名,四处招摇撞骗的方士;一时间赵括也不知称他为缭子,还是缭先生好……
“这小厮诈说自己是鬼谷子高足弟子,在我们紫山一小村替人看相算命――所用相术,不过是察言观色的鬼蜮伎俩――最后被乡里长老戳穿,让众人押到了马服令衙署。”荀子气鼓鼓地说道,不光是两腮微涨,连两个鼻孔都放大了。
“察言观色而读人心声,本来就是我师鬼谷子的独家法门;亏你还自称是被天下人尊作‘最为老师’的荀子,连这都不知……我不过是因为初次将察言读心之术试用于他们,免不了生疏,这才着了那老朽的道,被他绑了送到你这老朽之处。那你说的天人关系之说,不也是看相算命的歪门邪道!”缭子两眼一白,反咬荀子一口道。
“可惜啊,小小年纪,就会用些旁门左道之流。本以为你是为了生计,才做下错事,判你个杖责,让你长下记性就是了。现在你又说你是初犯,便被人拿下――还看你还有个学艺不精之过。”荀子一面威喝缭子,一面又当上了老师:教缭子就算是要当骗子,也是要好好学习行骗之术才能有“成就”。
“也不知是谁着了谁的道……”缭子嘴角一翘,又傲气十足地得意上了。
赵括看着荀子生气,缭子得意的样子,心中暗爽:“咱们这位时不时发点酸腐之气的‘天下人之师’也算是遇到对头了。
“老师,依学生看来看,您似乎是着了这位缭子的道。”赵括看缭子虽是被人拿入公堂,又被荀子提来见他,可是缭子却面无惊色,谈笑自若。
“想来,定是他事先策划好了,想要来找我或是荀子老师。可是他与我俩素来无交,所以就故意行骗被人识破,送到荀子处;不过又不知他用了什么法门,让荀子老师引他来见我。”
现在赵括可以相信,这个年不过二十的青年人,即便不是那有名的缭子,也是一位足智多谋的人才。
“这话怎么说……”荀子一来惊愕,然后道出了他为何要引缭子见赵括。
原来缭子被众人揪到荀子面前,也是面不改色,竟与荀子插科打混,东拉西扯。荀子虽然是读了不少法家经典、刑狱断案之书,但他终究是个儒生;不过是三言两语,就绕进了缭子的圈套。两人你一句我-语,言语之间荀子发现这犯了法度还如此高傲的犯人,虽然自称是兵家,但也是学贯法、儒、墨、道诸家之说;可算是颇有才学,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好为人师”的他,便生出了纳缭子入门下,将来弘扬他的学说的念头。
于是荀子好意判缭子不过是行骗未遂,只要斥责一下便了事;行完公事,荀子便问起缭子生活如何,如果无依无靠,可先在他手下做事。
可他没有想到,缭子却把头高高一昂,回应道:“我是鬼谷子之徒,你教不了我什么!”
“我是荀子……”荀子也来了劲,一心要收下缭子这如烈马般的人才为徒。
“我不信……”缭子又是一语――这才有了荀子拉缭子来见赵括,要身为封君的赵括来为他证明,他便是名望在外的荀子。
“没有想到,荀子老师的爱才与争胜之心,居然被这缭子利用的如此淋漓尽致……看来他真是那位本将在二十来年后,在秦国为国尉的尉缭子。”听完荀子的激愤之辞,赵括可以肯定他这回可真是捡到宝了。
缭子瞟了赵括一眼,已然是知晓眼前这位马服君看穿了他那只能蒙蒙“书呆子气”实足的荀子日伎俩。可他也胆大,不但不避赵括凌厉的目光,反而是如他对视起来。
“缭子,你先前骗我乡人,现又欺瞒我家老师……你该当何罪?”赵括轻笑之后突然高声怒叫,以一双愤怒之目,直瞪缭子。
“呀!”小珠从未看过她家大公子如此恼怒过,一时害怕,玉手一抖,竟然把端在手中的待客酒水,连着托盘、酒具一并掉在地上。
随着木盘铜杯落在地上,发出咯嘣与铿锵之时,着实把先还为“奸计”得逞而自鸣得意的缭子吓了一大跳――他虽然是机敏聪慧之人,可终究是长年隐于山林,与鬼谷子学习各家学术,真正的大场面却没有看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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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料定缭子现在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先前种种高傲姿态不过是在装腔作势。于是他有意以厉声大喝,试探。
没有想到,这一试探,缭子还真就哆嗦了一下;先前靠着种种伎俩遮掩本性的缭子,终于还是在那寒颤之后,露了馅。
打铁需趁热,赵括看到缭子露了破绽,立刻再发起一攻。
他冷不防得使长剑出鞘,劈头盖脸向缭子砍去,并大叫道:“辱我师长,便是辱我!”
缭子虽是个仗剑之士,却没有与人相互砍杀过几场,自然不是自幼从戎的赵括的对手。他连剑都还没有抽出,就被赵括制住。
雪亮的长剑,架在缭子白净的脖子了,剑锋已经在他的细皮嫩肉上留下了渗着血水的细细红线。
经赵括这么一吓,缭子这个“土包子”还真就被威伏了。
他张着大口,露出一口白牙,惊异得无所是从,只是愣愣地看着那柄可以轻易将他的项上人头当菜般削去的长剑。
赵括看缭子已被镇住,不再张狂,于是又一一数出他是如何利用荀子,使荀子引他来见自己,最后还来了一句,吓唬缭子道:“你诈称为鬼谷子弟子,设下计谋重重,然后你执剑入我府,莫不是刺杀本君!”
说着,赵括将锋刃微微移开,做出将要发力一击,挥剑而下样子。
“我是来向荀子先生拜师求学!”缭子的喉咙间,终于暴发出了如生命中最后一声哀号般凄唳的一声。
“拜师?有你这样拜师的吗!”赵括呵斥着,又把剑锋逼了上去。
剑都架在脖子了,也容不得缭子装牛充大,他只好一五一十的说出他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少年英豪岂枉称(下)
说到底,这缭子还真和鬼谷子有着莫大的关系――只不过,他不是鬼谷子的什么高足弟子,却是鬼谷子身边最贴心的童子。
而这天下闻名的鬼谷子名叫王诩,他可算是纵横家的鼻祖。当年魏国得到他一弟子庞涓,就独霸了中原;可依他鬼谷子纵横家的秉性,自然不想到看魏国独大,于是命另一弟子孙膑入齐,助齐国伐魏,这才有了维持诸候间的平衡势力。此事事迹,便成为一时历史掌故……
更不说后来的苏秦、张仪这两位杰出的纵横大家,把天下闹得个天翻地覆之事了。
“你家先生,虽隐于山野,却将天下王侯将帅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鼓动各国君王四下兴起兵祸,荼毒生灵,着实可恶啊!”荀子一说到鬼谷子其人,就开始咬牙切齿起来。他认为像鬼谷子这样的纵横家,所崇尚的是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之技巧,其指导思想与他儒家所推崇之仁义道德大相径庭;所以他也与众儒生一样,对鬼谷子和他学说少有推崇,多有讥诋之言。
“荀子先行所言正是……我家先生老来,已是大彻大悟,看透了他以前的做为,本是为了平衡各国势力,让君王们不敢做出恃强凌弱的霸道之事;可是他不曾想到,到了最后,却是白白添加了天下人的痛苦。
于是他老人家便尽遣弟子,他身边也只有我这一个童子伺候。他老人家临终之前,含泪命我烧毁他的全部著作,只留下《鬼谷子》一文传世。”
说到此处,先前顾做高傲的缭子,也忘了颈上还靠着赵括的利刃,簌簌之泪,默然而下。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鬼谷子王诩,老来也知大道了。”听完缭子之说,荀子倒是对鬼谷子生出一丝敬重;想知道一代宗师,能为天下之人,狠下心来,自废学说――其勇气之大,可是同为一派师长的荀子都不敢做的惊天之举。
鬼谷子和荀子,可谓当世“一正一邪”两位大师,他们虽然一生都无缘谋得一面,甚至是相互轻视攻诘对方之学,却在阴阳两隔之后,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那你既是鬼谷先生的童子,怎么会谎称自家是他的弟子,在我的食邑上招摇撞骗?”赵括可不是荀子,他见缭子示弱,却疑心他又在装腔作势,于是免不来再次威喝他两句,好让这位日后的兵学大师,对自己生出一份敬畏,以便收他入马服君幕府。
“我说我说……”才出山林,不过小试牛刀,便在赵括面前栽了大跟头的缭子,又恢复了他身为童子的谦顺之态。
原来,鬼谷子在遣散他门下数名弟子之后,又觉得他一身本事,无人后继,实在可惜。他又看身边的童子,也就是缭子,倒是聪明伶俐,于是便生出了授他技艺之心。于是鬼谷子便以兵法为主,同时传了缭子法、儒、墨、道等百家之说,便却未传缭子纵横之论,更没有收他做弟子。
缭子固然是聪颖,可他毕竟年少,虽然被鬼谷子硬填下诸子百家之说,却不能揉合贯通。天有不测风云,正当鬼谷子要教他兼容并包诸家之学,却到了天命上限……
“我家先生临终之前,教我道:缭啊,你现在只是以兵学为主,杂学了百家之论,但你不过是杂有了各家之说,却不能融会贯通,终不能成器。如果想兼容并包,就还要再寻良师多学数年。
可是放眼天下,只有稷下学宫祭酒荀卿荀况的杂学不在我之下,我去了之后,你可拜他为师,学好百家杂学――将来报效一开明圣君,助他一统天下,成就帝道!”缭子一字一顿,声声泪下道;原来先前那个故作高傲青年,不过也是如赵括一般的任情任性之人。
“原来你也是慕我老师盛名而来……”赵括轻笑缭子自作聪明,用鬼谷子法术的一点儿皮毛,便到他面前来推销自己,而又做得太过,反而弄巧成拙,使得他自家长剑封喉,搞得狼狈难当,下不来台。
说话间,把长剑从缭子脖颈上取下,赵括虽知缭子用心,却有意问道:“你要拜荀子老师为师,可以当面来拜,可为何要装神弄鬼?”
“荀卿是‘稷下学’之首脑人物。天下人都知‘稷下学’一派视纵横家为洪水猛兽,说他们只图私人功名,而陷天下百姓于战乱水火;却不知我家先生师徒的初衷是均衡各方势力,以避战端。
我私下以为荀卿会嫌弃我为纵横家秘所出,不肯愿收我为徒。于是我私定下计策,好让荀子先生对我刮目相看!”缭子此时虽没了威风,却又生出了真性实情。
当赵括之剑从他颈间撤下,他便给荀子跪下:“我本以为荀子先生中了我的计策,却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先生祭出君上来治我。”
“我家老师明知你心贪求大,不光想为他弟子,还想谋一官半职;却还是做出大智若愚之像,引你前来见的,然后让你自荐――这已是在教你同时兼用道、儒,还有你家纵横之心术。”赵括一言,一方面是道出了缭子心中的小九九,另一方面又让上了缭子大当的荀子收回了颜面。
缭子听完赵括的一番尚在情理之中的胡乱臆测,还全当成了真,对荀子更是肃然起敬,连忙把头点在地上,不停叩首磕头,就像是在用头上黑发,清扫地上落叶一般。
而他口中连连道:“徒儿不知老师如此深意,还自以为耍弄了老师,却成玩人丧德,最终自玩!学生服气了!请老师不嫌弃我是先师从纵横之说,收我为徒吧!”缭子到底还是缭子,他从赵括的话中,听出赵括是在合事,便料定这位马服君也想收揽自己。于是他不失时机地施出软刀子,做出前倨后恭的样子,让荀子不好发作。
荀子看缭子是可造之材,本就有意收他为门下弟子,发扬自家在杂学上的成就;现在赵括在旁穿针引线,而缭子又请服,于是侃侃而谈道:“你本就不是鬼谷子的弟子,我收你为徒,做你在杂学上的启蒙师,也不是不可。
再说这鬼谷先生的权谋策略之术与言谈辩论之技,用在外交之上,可助一国定安危兴衰;用在日常,也有利于君子之人,安生处世,防小人算计。
想当年苏秦凭其三寸不烂之舌,合纵六国,配六国相印,统领六国共同抗秦,显赫一时。而那张仪又凭其谋略与游说技巧,将六国合纵土崩瓦解,为秦国立下不朽功劳――如此,都是你家先生之说,用到实处的大能耐。”
听到被天下人认可的大儒贤师荀子对自己的“恩师”有如此评价,缭子自然深为动情,于是又正式行了个师生之礼,便成了荀子继赵括之后,在赵地收下的第二弟子,。
而赵括也借着荀子的名望,揽到了他的第一个将来可成大器的人物……
赵括正在心中暗爽窃喜,又听荀子说:“对了,大公子,我今日来找你,除了要把这缭子引荐于你,还要有事相求――也就是那里在紫山之上,我说有两事要求的第二件事。”
“老师请讲,只要学生能帮上忙的!”赵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我有一弟子前些日子前来投我,我想给他在您的幕府中谋个差使,好磨炼一下他的能力!”荀子一脸的不好意思,轻声说道。
“何人,能让老师如此费心照顾,学生我嫉妒啊!”赵括故意矫情道。
“此人是楚国上蔡人,叫李斯。算起来他李氏一支,也是你们赵氏一样,是嬴姓一族后人。”荀子生怕赵括不应,还搬出了李氏为嬴姓一支的老谈。
他荀子那里知道,赵括盼这李斯已是盼了多时――当时赵括邀他为马服令,也正是为了有朝一日得李斯等人中之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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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缭子的突然出现,还有他让赵括大失所望的表现,却让赵括对即将成为他属下的李斯之才干,多少生出了些置疑:“这李斯总不会也像缭子一样,是个叮当作响的半罐水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驭车乘风求楚才
(改错别字,克己道歉:对不住大家了。)
赵括虽是求贤若渴,急于扩充智囊将库,但因眼见缭子其人――这个日后将以高明计略席卷天下而闻名于世的伟丈夫,现在不过是美玉在璞、成器之材,于是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气馁:“就今日缭子行径,可以说是自以为是、机关算尽、装神弄鬼,到了最后却自陷其中……实在是有负其盛名,看来还需经荀子老师多加调教才可勘用。不知荀子老师又荐的李斯,又当如何?”
赵括看了看才被荀子搀扶起来的缭子那副恭顺之像,心里免不了有几分失落。
“大公子,以后,你就有同学在身边了!”荀子在这丝丝秋凉之中,却是满面春guang,语调间洋溢着愉悦之色道:“还有那李斯,我所教过的众多学生中,就数他最为蠢笨,但却也是最为勤勉稳重的一个。他曾经在楚国做过官库小吏,而大公子是掌赵国中央、地方多处机要库所的长官;想来他在大公子这里,也能物尽其用、人尽其能。”
荀子明里贬低李斯,其实已把他弟子的好处,向赵括一一说明:蠢笨就是老实可靠,勤勉稳重便是肯做事有担当,更重要的是他有工作经验。
“大公子不会说老师以公谋私,提携学生?”看到赵括若有所思,没有立刻应下荀子之请,才刚当上荀子门徒的缭子马上就向老师表起忠心,试探身为学长的赵括道。
“不,不,荀子老师治学之论,向来主张要身体力行,入仕济民;您向我赵括举荐自家弟子,也就是举荐我的同学――这样的人,我用着也放心。于情于理,老师都是在助我,分明就是在提携我这个学生啊!”赵括以笑面而对,应付两句道。
可他心中,却想着更远的事情。
“还有如何才能将他们真正揽于我的府前帐下,让他们各尽所能,为我所用才是眼下最当思虑之事!”赵括现在是吃着口中的,又想着碗里的,心中却盘算着如何笼络这些少年英才,免得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成了别人的实验田,成了为他人培养人才的学宫。
“要是到头来自己白忙活一场,却成了别家英雄的马前驱,为他人做了嫁衣――那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笑柄!”赵括觉得至从那日登紫山之后,诸事顺利,而反杞人忧天地生出了不祥之感。
毕竟因为自己对梦中所见未来的干扰,现在的时局已不如梦中所现之历史一般――连缭子、李斯这些日后投奔强秦,进而亡他赵国的能人都聚到了自己身边,成了他的同窗友人,还可能成为助他偷生长平的袍泽。反过来说,未来已经梦中未来已经是与他渐行渐远,更不可能在他撑控之中。
“接下来的路,更多的只有靠自己的实力,用一双脚,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了!”赵括大吸口气,精神抖擞道:“来人啊,把我新制大车驾来,我要与荀子老师一道去迎我同门师兄入府,并亲自驭车,以尽同学情义!”
赵括知道李斯此人后来虽成为以善权**闻名的重臣,却没有什么野心,最多就是如荀子一般,想到自己的治国念用到实处――只是为了实现这些理念,行事的手段有几分小子之气,毒辣之道。。不过依李斯现在的资历,只要让他做马服君幕府的幕僚门人,再多加重用就可收服其心;而现在自己又以封君的身份,却用同门之益笼络他,更能使他归心。
“再说缭子。就他如今所学,只要稍加历练,就可为一名有所作为的智将;但却是大材小用,还不如留在荀子老师身边修行两年,必能为我重核心的军师谋士或是充作一员可独当一面的大将,用起来也比冲动好勇的乐乘好点吧……再说了,有他在荀子老师身边烦着,便要省得老师没事找我说理论道……”想到这里,赵括狡然一笑,对缭子道:“缭,我的好师弟,为兄的先前多有得罪了。来,快与老师同上此车。我等同行,好让老师引我们去见我辈学长师兄,了我等思慕求见之心!”
说着赵括搀着荀子,又拉上才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大风浪,仍在一片懵懂茫然之中的缭子走到别府门外,登上看似名叫戎车的四轮战车。
荀子看到此车貌似君王或主师所乘的指挥大车,一时间立在车下,不敢乘上,并又发起酸腐之气来:“这不是戎路大车吗?我荀况虽被人礼称为荀卿,可官不过地方县令,而大公子您虽贵为封君,却不是公卿重臣,怎么好乘这种大车,行僭制之举――要是有奸佞之人向太后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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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老师,这车虽有四轮,却不是真的戎路大车,而是我新制的广车!”赵括看荀子一脸惊诧,错把他的得意之作当成指挥大车,还连叫僭制,只觉得好笑,对荀子是劝他不要太过张扬的意思不以为然。
“广车?敢问大公子,这可是那兼作攻防,又可接成,首尾相接,构成圆阵的广车?”荀子是见多赵括的新玩意儿,只是为赵括“僭制”惊诧,而缭子却是两眼圆睁,眨都不眨一下,为这有轮子的“广车”而惊异得很。
“可以说是吧……但也不全是,广车本是防御用的苹车发展而来,在用做攻击的轻车、厥车不足之时,也可用来冲阵。而我这广车是取了广车的‘广’字之义――甲士们可以用它接成阵型,防御敌袭,必要时也可兼用做冲阵;当然,我制出此车的主要作用是运兵送粮,而非力战。”赵括向荀子、缭子细细介绍道。
原来那日他为乐乘定下以车代步,高速行军之计后,就在暗地里命人以他所画后世四轮马车车轴图样,做出了新式连动车轴。而就在前几日,心灵手巧的工师们便在连动车轴的技术革新的前题之下,按赵括之想,自行做出了此虽然巨大,却转向灵活轻便,可适应更复杂地型的新式“广车”。
“前些日子,那乐乘将军不出十日,就把三万大军,以老式战车运到冀中。正是以车运兵之法,才为乐将军赢得时日,方才与他兄长燕将乐闲对峙,迫燕军改变攻我冀中之策,改攻济西、济东之地……如今有这如戎车般大的广车,又可运多少步卒兵勇!好把式,好物件啊!”缭子毕竟是以学兵家之术为主,他自然比荀子更知这大车运兵,使得兵贵神速的好处,于是他连声说好,拍手称是。
“既然知道大车之好,还不请老师上来一次!”赵括听完缭子之言,心想可算是找到个知音了,正要在心中把对缭子的评价加高,却不想,缭子又说句处霉头的实话真言。
只看缭子兴奋地摸了一下广车,问道:“不知此车造价几何?可否像官家匠造坊中那样,量化生产,然后用它取代旧式战车?”
“这个……”这一下还真难住了赵括。赵括虽身为守相,可以命人制出新式器械,但真要量化生产,还是要靠国库调拨钱物;赵括明白,过分重视骑射,而视战车为腐朽旧物的赵国将军们,又有几个会同意大造新式广车,然后联名请得太后、王上下令制造呢――正如他们当年反对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一般。
“这个稍后再说,我们还是去寻那李斯师兄,然后我们师徒四人御车而奔,享受这清风烈烈在耳边呼啸的豪情快意!”赵括不想破坏当下的好心情,于是敷衍缭子道。
“记得带上酒肉,然后再找僻静地方,以天为庐,地为席――好让我们师徒四人,畅饮笑谈,岂不快哉!”荀子难得豪放一回,爽朗笑说道――今天最高兴之人,他荀子;他收了一名高徒发扬自家之学,又有一得意弟子要入仕,这便是为人师长最大的欣慰。
“好,大丈夫处世,就当如此!”赵括以尴尬的一声大笑,总算是避开了缭子那不合时益的一问。(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真才也需牛刀试(上)
“先生,我李师兄现在马服令衙署?”赵括拱手问道,
“正是,这李斯虽然不如缭子凌厉,却是干练之人,现正在做我这个县令的刀笔收书吏。”荀子说到李斯,又是眉飞色舞,对李斯又是推荐有佳。
“也真不知道这李斯给荀子灌了什么迷魂药了,让他老人家这么卖力推销自家弟子。”赵括一面驾车一面想着。于是他又与荀子攀谈两句,荀子闲聊间自然到李斯的一两件事情。
原来李斯是个平民穷士的出身,可他却志向高远同,不与乡人为伍,一心钻研学问,经年累月下来,也是小有成就。他自己以为凭着自家才学,能成一番大事业,而他成事的首选理所当然的主是他的祖国,楚国。
可是楚国的政坛与相对自由,平民都可出将出相的赵国大不相同,楚国朝廷中有实权的官职,皆为楚王宗室、大夫贵族把持。他李斯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纵然有天大之材,也就是做了上蔡郡的库仓管事文书小吏。他一身才学得不到施展不说,还要日日受贵胄上司们的鸟气。
“后来,他辞去了那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小吏,投到我的门下为徒,终日勤学儒家和法家经典――不出数月,他已是有自家见解的高明之人了!”荀子说起李斯从楚地远行来投他,又是好不得意,同时还瞄了新受他教的缭子,又是一番别有一番滋味。
过了一会儿,荀子又说李斯虽然是个平民出生,却也如贵人般高义雅致,在楚国小吏任上时,常牵着自家土狗,出上蔡东门,到野外追逐狡兔。
荀子老爷子心情愉快,说话之间便把目光落到赵括身上,为了不失公允,又免不了夸讲他的爱徒赵括道:“大公子这坐起来舒坦,虽然比普通马车长出一截跑起来却依然轻便――看来您是经通墨家技工之术,这个是我这个老师都不如的,以后还要劳烦大公子反为我师,教我其中法门啊!”
赵括只好笑笑,心想荀子又被人欺骗了――李斯其人是攀附权贵的好手,他先学贵胄狩猎,不过是博取高义之名;后来拜在荀子名下,可能更多的原因是沾荀子的光,以便捞取他所欠缺的名望。
赵括也知道,李斯在为荀子徒弟之前,最为人所知的,便是他那“鼠论”:同样是老鼠,生活在厕所的老鼠胆小怯懦,而住在粮仓中的老鼠却是胆大肆意――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它们生活的环境不同,环境优越的仓鼠的胆子自然是大过厕鼠。所以只有依附于强势之下,才能得到富贵――无论人鼠,皆是如此。
“所以李斯才会离开那相对偏僻贫瘠的楚国上蔡郡,心甘情愿地投到荀子了门下为徒。他的本意想要借荀子老师之势,抬高自己身价,为他将来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累积资本。”受君子之学长大的赵括,虽然有一点不耻李斯的行径,对他的人品有所顾虑,但他却更知道正是这样有手段的人,才是真正可成大事之人,是自己必须收揽的能做实事之才。
“再说了,我又不是傻子,总不能让他白白跑到秦人手中,成为对我赵国不利的刀剑吧!”赵括想了想,决意道:算是李斯是把双刃剑,不能任用他,也要将他雪藏在他马服君幕府之中,不让他为别家所用。
大车轻盈,飞快地跑在农田阡陌之间,不过是休憩片刻的时间,便行到马服令的官署。
“老夫让李斯做他本行,暂为我的书吏,想来他现在还在里边抄写公文,行案牍之事吧!来来,让我引你去见他!”荀子一时高兴,居然不等缭子来扶,自个儿就下了新式广车。
“这劳形这事都让自家弟子去做了,自己倒是乘车沐风行了仙风道骨之实――老师您可是惬意地很啊!”赵括把嘴一厥,有意矫情,暗自提示荀子:“我毕竟是一地封君,就算是求才,也不可太过主动,还是荀子老师去请那李斯来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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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荀子身子一颤,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我去叫李师兄!老师,他在里办公?”这时,还是学了些察言观色皮包的缭子机智,一耳听出赵括的意思,主动跳下大车,向荀子和赵括请缨道。
“快去快去!”被赵括这么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下,荀子终于冷静了一点,知道自己有点得意忘形,有shi身分,丢了为人师的风范,连忙把缭子支去寻找李斯。
荀子只好向幸然赵括拱手道:“为师的一来是向大公子荐才心切,二来是爱惜自家弟子。”
“爱惜自家弟子?老师,学生唐突了,您这话又当如说起?”赵括明白,荀子大材,但他有自知之名,知道自己是个理论家而不实干家,做一地县令还厕能应付得过,却不能再受重任;偏偏他又好为人师,且把名声看得很重,总是希望自家弟子能出师入仕干出一番事业,为他增光添彩,好宣扬他这稷下学派的学说。
赵括旁敲侧击,点出他这个当世大儒的一点儿私心,希望荀子以实相告,不要瞒他――说白了,他还是对任用李斯有一丝顾及,想更多的了解李斯现在为人行事,以便知道李斯为何会前来投他,而不是如原来的历史那样,跑去秦国。
原来李斯在荀子那里学成之后,便以学艺不精,还要讨教学问为名侍奉在荀子身边,一时间成了荀子离不看的左右手。可是后来,荀子负气,从稷下学宫出走,他却又说自己还需修学,没有服侍在荀子左右――目的,自然是观望荀子和稷下学宫那家更有势力,以便自己依附。
后来他不知从那里听到了荀子在赵国为封君家臣,还是响当当地一方大县的县令,便立刻抛弃稷下学宫,回到荀子身边,名曰报效恩师。
“这个李斯啊,原来是在投机观望,看到荀子得势,便恬不知耻的跟来……人品还是不怎么样。不过这种以利而合的小人也是最好收买的……”赵括笑李斯行为不检,却也为李斯悲哀――想他李斯也算是惊天动地之材,却因为出身的低贱,而不得不靠着趋炎附势来开拓仕途,进而被后人讥讽为小人。
赵括正要琢磨着李斯如此这般的用心,突然看到缭子急匆匆从府衙大门跑出,并边跑边叫着:“师兄李斯不在衙署之中,我已经请人寻他了!”
“不会吧,我先前叫他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啊!”这下子荀子可急了――好不容易给你李斯谋了个差使,还是人家马服君亲自来迎你;到头来,你却不知踪影,你让为师的这老脸往那儿放啊!
“这个李斯……”赵括手拿缰绳,正要由着性子发火,怪李斯不识抬举;可回念一想,立刻对荀子笑道“老师,我这师兄好精明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真才也需牛刀试(中)
“我想,李斯十之有**是去茅厕出恭了吧。你没有去那里找找,就没再叫人去寻寻?”荀子急急问缭子,虽是汗珠在额,却还在维护他的高徒。可叹一代名师荀子爱徒心切,还不知自己又被李斯算计进去了。
“好吧,也不用找李斯了。我等师徒三人就登堂入室,就在他为老师公干的地方,等他回来便是;顺便也是歇息一下,解解车马之劳。”赵括心中自然知道李斯在耍的是当年姜子牙钓鱼的花样,却不说破,于是邀荀子等他,算是给把老脸都丢了太半的荀子一个台阶下。
“来我书房吧,我本是要李斯在那等候大公子……”荀子没有法子,只好将就着赵括的提意,如是说道。
“走,去看看我家老师有什么好书善卷,我们‘窃’来读读!”赵括一脸坏笑,看了看缭子;而嘴上虽稀疏地长着两撇胡须,却还有两分稚气的缭子也恶意地点了点头。
“窃书不能算偷……对吧,老师!”赵括用后世某位孔姓腐儒的话,好意暗暗提示荀子:“老师,偷、窃本是一回,不过是人花言巧语,听起来却好像轻了多。老师您是光明磊落之人,但还是要有防人之心,不要被人蒙蔽。”
“窃书……偷……”荀子回味着赵括之言,把他们引到向了自家书房。
如此,三人入了荀子的书房,也就是荀子平时处理紫山地方政务的地方。
进了书房映入赵括眼中的,先首是放在书屋正中的习字沙盘。
在战国时代,没有后世的纸张之物,写字著书多用笨重的竹简木牍,或是昂贵的绢缟布帛。平时练字起稿,不怎么讲就的人就在地上写画,知书达理之人便用这习字沙盘代替并不比绢帛便宜少的简牍。
“李斯是个大书法家,他的小篆字体统一了诸家之书,成为后世文字的规范――别的不说,光是凭着这一手好字,他李斯就足以到君王跟前,做个近身书记史官。”赵括想了想,便走到沙盘之前,看了看。
他眼见这习字沙盘上面写有几个不成文的单字,明显是李斯在推敲行文用字时,遗留下来的文字。只看那字圆润而不失刚劲,赵括倒是是喜欢,心中盘算着是不是给李斯一个书记官做做,一来把他留在身边,而来不让他有太多权柄,只做他的幕僚。
“大公子你看李斯的文字?”荀子走了过来,看到赵括正在看着沙盘上的字迹,于是又向赵括推销道:“你看李斯其字,字让工整而不失磅礴之气,一想便知其人定是胸怀大局。”
“是啊,能写出出这样一手好字的人,心中必有丘壑!”缭子也在一边附和荀子道。
“胸有丘壑……”赵括默默念了二子之言,猛然一惊,大声问道:“你们方才说了什么?”
“回师兄,我们是说:李师兄的字写得好,从这习字沙盘上的寥寥数笔,笔画形如江山,就可看出李师兄他是具有大材之人!”缭子迅速回答道。
“对,正是这‘笔画形如江山’几字……”赵括突然想起了后人用来摹拟行军布阵的军用沙盘;于是他看了看缭子,又瞥了瞥习字的沙盘,便拿起沙盘边充当刀笔的木条,将原来李斯所书诸字抹去,又在习字沙盘上笔划了起来。
“这习字沙盘本是巫医卜算之用……为何?”赵括问身边的缭子,又看了看荀子,此时这位大家师长正案前寻找李斯是否留下一字半句,说明自家出处。
“没有留字,也没有让留人口信……李斯定是出去片刻就回!”荀子没有理会赵括之问,只是急于为爱徒李斯解脱开套。
“我所知上古时代,每有战事,指挥作战的兵家先贤们,总要靠巫医算卦,测算吉凶胜负。其中,他们算卦时,就用到了习字沙盘。我以为是他们正是把心中所想山河地形勾画在沙盘上面,就像如今的将军用所用的行军地图一般。”说话间,赵括已如小童戏沙般,把邯郸周围地形地貌勾画堆砌在了不过是两尺见方的习字沙盘上。
“此是邯郸外城――大北城,这处地方是紫山……这里八成就是我们所在地――县令府第了!”多习兵家之术的缭子自然知道赵括的道理,带着几分兴奋之色说道:“如把这这卜卦、习字的沙盘再做大点,然后用棋子、小旗标记敌我,可比那地图看得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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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什么叫胸中自有丘壑,这便是数尺之间便是丘壑,便是天下!”赵括看缭子悟性之高,果然不比常人,于是又说:“反正我们要在此等待自家师兄,不如我们比赛,看谁记得的天下地形更多――就先从这几日的战事的冀北开始吧!”赵括题意道,顺便想考察一下缭子的兵学地理,拉拢一下师兄的感情。。
于是两人从冀北比划到了东海,又从东海描摹到了巴蜀……一直画到了赵国长城边墙内外。
“错了,云中郡的九原城附近已是匈奴人的地盘了!”缭子看到赵括画错,又得意忘形,高声说道。
“不对,我这两天向北方来人打听过,侵我云中的是原来在秦国上郡活动的义渠戎人,才不是你说的匈奴人!”赵括也不相让,与缭子争执起来――到了这时,两人也没有先前的隔阂,看起来真的像是普通兵家弟子之间的寻常辩论。
两人辩声渐高,终于把已经在机案前打起瞌睡的荀子给吵醒。荀子在昏沉之中,居然迷糊着双眼,向赵括、缭子问道:“李斯,你回来了啊!”
“没,还没有!”缭子只顾着忙于和赵括争理,回答地有几分怠慢。
“李斯还没有回来……我们两个只是在屋中谋画江山,他李斯却是亲身指点天下啊!”赵括故作不极不耐烦的样子,拖声说道,用语遣辞也是怪罪责难人时所用的调子。
“都是我这为师的不是,老让李斯代我办公,使他为案牍之事而劳形耗心……这才把他气跑了!”荀子更多的是自责,身为天下著名的老师,他的护犊之心比谁都要强。
“老师,您说这几天的公事行文,全是出自李斯的手笔?”赵括这下算是知道荀子始终是个学问家,还真不是做实事的料。
“正是……其实这数月来,一些棘手的旧文老事,还有一些糊涂帐目,都是在他的协助之下,在这几日内完成的!”荀子红着脸回答道。
“几月的工作,他几日就完成了!”赵括先是心中一惊,感叹李斯果是不负盛名的真才。他压着心中的收得一人才的喜悦,起了身来,扮作平常的态度向荀子行起礼来。
“原来老师是在历练我这师兄啊。儒家学说认为师长之恩可比父母之恩;其实在学生看来,父母之恩是天情使然,而师长之恩才是大恩真情啊。老师对学生有恩,学生多谢老师了!”荀子脸上潮红还未退出,又看赵括向他行礼道谢。
“这是……这又从何说起……”眼见赵括行礼,荀子更是一脸红白之色。
“学生现在终于知道老师为何着于向我推荐李师兄了――他果然是有大材大略之人啊,只是……”赵括话说到一半,便又做欲言又止状。
“只是什么……”荀子又急了,当师长当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把师恩浩荡这个词用到极至了。
“这个嘛……我就要考考我缭师弟了,你以鬼谷先生之术,试推你李师兄是如何高明,又是如何算计我们大家的!”赵括一付权谋之笑,面对荀子,瞧了瞧缭子。(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真才也需牛刀试(下)
缭子此时的心思还在让他倍感新鲜的沙盘作业上,不经意间又心直口快地当回“聪明人”,说出了他的见解:“李斯师兄可比我聪明啊。我们就用钓鱼来打个比方吧……
我,缭是那蠢笨的鱼儿,图慕荀子老师的学问,便咬了大公子的饵――只怕是将来学有所成,也只好呆在我的大公子师兄身边效力,当不得隐秘山林的世外高人了。”
“是啊,你是够蠢的,居然把你师兄我比作那用心歹毒,一心引鱼上钩的钓鱼人,有这样比的吗?”赵括开玩笑似地,就着手中木条轻轻地打在缭子的脑袋上,就如那次友好的用玉圭打好友乐乘一般。
赵括清楚,自己以前对待属下部众,皆以真性情相对,视之为友人,用的是一个“情”字加以笼络;待人如兄弟朋友,这招对入世不深,和自己一样任情任性的缭子自然管用。而应对像李斯这样的小人、能人,他也只好有样学像,学着君王们的样子,来点自己最不想用,却又不得不用的心术了;更要让李斯知道,他赵括的厉害,让李斯明白:马服君也是大有为之人,跟着马服君,准没有错。
“师兄你用的是直钩,我是愿者上钩!”缭子看赵括面带微笑,想他师兄必是心中明媚有喜,于是打趣道。
“少费话,接着说。给我和老师说说你李斯师兄的聪明处是在什么地方?”赵括要缭子继续往下说。
“这个……还是钓鱼,就是鱼和钓鱼人颠倒了――大公子师兄是鱼,让李斯师兄给钓了,而这鱼铒就是李师兄的才情……”缭子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又得意起来,脑袋一摇,又把话说过了头:“我们荀子老师就是李师兄的鱼竿!”
“胡口,怪不得你就学了点鬼谷先生的皮毛,就敢出山来招摇撞骗。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吧――怎么诋毁李斯师兄,连荀子老师也盘算进去了!”赵括终于借着还有点不知深浅的缭子之口,把李斯的嘴脸在荀子面前暴了光。
“这……对对,师兄教训得是,儒家最将就的便是尊师爱徒,荀子老师爱李师兄至如此之深,他断然不敢坏了儒士的节操和良心,把老师当鱼竿使。”缭子自知自己太过聪明,马上补救道。话到这里,赵括、缭子还有荀子,已经对李斯在此事上的作为,心知肚明了。
可在表面上,赵括还是要顾及荀子的面子,不能让他落下个择徒不严的毁誉,于是说道:“所以你小子是太会用鬼谷心术,用过了头,把人全往坏处想――李斯师兄不过是担心自己才学不够,羞于为我所用,所以故意躲着我们罢了。”
“那荀子老师还说过:人之初,性本恶咧!”缭子把头一扭,又将赵括的话顶了回去――可缭子轻浮,在赵括的眼中,就像是看到数年前的自己:一身才气,敢说敢言,毫无世俗虚礼的顾及;于是赵括忍了缭子的狂言,只是对他一笑了之,心中更加了一份对他的器重。
赵括又看了看荀子,只见这位老先生已是默默无语,八成是在反省自躬,就如他自家书中说的那样: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缭子知道自己现在是多说多错,又想弥补,于是轻拉赵括衣袖,做出鬼精的样子道:“先前大公子师兄打缭打得对,我细细想了下,其实李斯师兄学的不是姜尚姜太公,他是在学那上古的贤人许由……”
“许由……李斯在学许由……”赵括经缭子这么一说,才想起,把李斯现在的小动作比做姜太公钓鱼,还不是十分恰当,而把他比作那先贤许由的事迹,倒是更为妥帖得当。
“先贤许由……”荀子师徒三人便开始回忆那传颂了两千的历史掌故……
许由是五帝时代的名人。他品德高尚,才智过人,很受各部族崇敬。当时天下的帝,唐尧觉得自己年事已高,决定把天下让给许由。而许由认为自己德才不如虞舜,担心唐尧的几个儿子不服,引起内乱误了国家大事,让百姓受苦,便连夜私奔岐山隐居。
后来唐尧听说许由隐居岐山,又派人来请他做九州长(宰相)。来人传达唐尧的旨意后,苦口婆心劝他立即上任。许由认为自己可为良民,而不可任高官,决定不去就任,便到山下河里洗耳朵,表示不愿听……
“在我看来,这个许由便是使了沽名钓誉的心术。他一开始害怕自己的德才不能压服唐尧的儿子们,于是跑到岐山隐居,借以抬高自己的口碑功德……只是后来跑去洗耳,本意是出山前再捞一把名节,可是做得太过――最后让那圣人唐尧失了耐心,把帝位让给嬴姓的先人,东夷贤人帝舜……说到此处,缭子有心看了看出自嬴姓一族的赵括,显然是想小小的奉承了一下赵括。
“你怎么毛病,说事就说事,又在耍小人般阿谀奉承的手段了!”赵括知道缭子是有心露骨奉承,表明示自己无意逢迎。
可是缭子把儒家视为贤达的许由说成伪君子,却在不经意之间,刺激了已经因李斯之事而心中大为不快的荀子。赵括看荀子脸色更为难看了,只好一面在心中暗骂缭子口无遮拦,一面想法挽回李斯在荀子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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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您看许由是贤人,唐尧是圣人。他们要出来给天下人做事,都使了如此手段;可是后人皆赞叹许由贤、唐尧圣……同样,即便是李斯师兄使了点君子不耻的心术,那也是为了出仕为官,为天下人操劳――虽说有过,便用心还是好的,也不算错!”赵括宽慰荀子道,心中却想着不要因为挑穿了李斯的真面目,而让荀子觉得伤了颜面,最后又来个负气出走――他还指着荀子再为他招揽几个文治之才呢。
“老师,至孔子之过逝后,众儒家地子就分成了两帮。一派以子思、孟子为代表,他们这些假儒死儒,只知读先贤经典,看重个体的心性修养,而不关心天下人,这与那道家所说的无为而治又有什么不一样?而我们稷下学派一门则主张身体力行,出仕为民做实事好事,注重改旧革弊,建立大同世界。
李斯师兄是在行大道而不拘泥小节,这才是融会各家之学说,行儒家正论啊。”缭子看到赵括在一边好言劝荀子,知道又说错话了,也顺着赵括之意,说了下去。不过他的话,扯出了荀子的一贯主张;这话说得可比赵括说得可要漂亮得多。
出身于鬼谷学派的杂学兵家的缭子,有一种旁观者清的心境,倒是对儒家学说有几分透彻的了解,一语就说到了荀子学说的核心――主张实践与理论二者不可缺其一。
“罢了罢了,说‘窃不算偷的’是你们,又说‘过不是错的’,也是你们……儒术没有学好,道家阴阳互化之说,倒是精进得很――你们俩人所学本来就是以兵家为主的杂学,为师的也不好说你们什么了……”荀子也是豁达之人,看到身边还有两个算是明事理的弟子。
他理了理长长的胡须,转念又想,觉得李斯本就是个平家穷人出身,为了出仕使了点花样,本心也是实践发扬他的学说,也算是好弟子;于是他也就不再动气。
接着,荀子一脸严肃,又问赵括:“大公子,你就让李师在我身边做个正式的书吏吧――看样子,还是师有错,以为他是学有所成,可是今日看来,他还要在我身边多学两年,而不是出去历练啊!”
“当然,李师兄自然要在老师身边为老师分忧,不过不是什么书吏,而是做老师副手,为刑法之官,我会拜他为县丞!”赵括已经对李斯的才学操守从侧面有了个大致了解,知道要是官小了,定会把李斯放走,于是就给他许下了马服君封邑行政之官的二把手位置。
“县丞……李斯虽然精通法家之说,可他先前只做过仓库书吏,就是到了我身边来,才助我处理了县务――一下子让他做县丞……这是不是……”看到赵括如此大胆重用自家名不见经传的学生,荀子还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连声推辞道。
“当然不是,我观李斯之才,可以为县令,甚至持掌一国相印……可是他的名望少微,资历太浅,恐难服众,所以我要为他立威!”赵括直直而立,手中扬起那在沙盘习字用的木条,如手握玉圭一般,一字一顿,掷地作金石声道。
“立威?”荀子、缭子两人看着一本正经的赵括,知道他绝非戏言,纷纷问道。
“对!缭,你就留在老师身边,平时里要除了向老师讨教学习,还请你代替我为照料老师。另外就是这帮你李师兄立威之事:你告诉他,我来拜访过他,只是无缘相见,想请他为我办件事,事成之后,我必拜他为县丞。”赵括拉来缭子吩咐道:“我要李斯想个法子,能让我赵国国库不出一分一里金,便能凑到造出百辆新式广车之钱。”
“这个是不是太难了……”缭子还记得他向赵括问起“新式广车”造价几何时,赵括避而不答,便知道此车造价不菲,要让李斯成事很是困难。
“要是不难,我还不找他了呢,他这样耍我,还不兴我给他找个难题,为难他一下,然后才许他为官――再说了事件做好了,他才能在紫山一带竖立起威信啊!”赵括恶意地对缭子笑了笑,又走到沙盘,把先前所作云中地形抹去,重新写上四字:许由洗耳――作为对李斯玩弄在他面前把戏的警告。
赵括写完了字,便留下车马,又向荀子借来骑乘之马;与荀子、缭子道别之后,一骑红尘,奔向邯郸而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李斯烧起三把火(上)
看着赵括渐行渐远的背影,望着马蹄所掀起的滚滚蹶尘,年不过二十的缭子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望尘莫及。其实他关不知道,他与赵括在心术之上的本事相距不大,最多也就是个望其项背,也不至于使他将赵括当成通神之人。如果真的要说赵括比他强在什么地方的话,那就是赵括比他年长几岁,阅历多些;当然,还有那最关键的历史之梦,这使得赵括只闻其名,便可对一个人有了大概的了解,知道他将会成为何得人物,又有会何种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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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先生能教出像大公子师兄、李斯师兄这等人物,显然不简单……原来以为他只是个饱读诗书,博学多闻的老先生,手下弟子不过是些腐儒。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李师和大公子这样有真本事的弟子――看来这回,我是拜对师了。”缭子少年意气,不论对赵括还是李欺斯全然没有折服之心。他心潮澎湃,兴奋地想道:“赵括、李斯,我缭一定要超过你们,成为天下第一的谋略之士。”
缭子的野心便是成这“天下第一的谋略之士”。
当然,他有机会成为“天下第一的谋略之士”,只是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中,他将成为始皇帝用来制横精于权谋心术的李斯的工具;而如今,他却到了荀子门下,成为赵括用来平抑李斯的重要力量。
“按后世所说,缭子秦国国尉时,李斯不能专权。直到那嬴政因为太过暴虐失德,而使缭子离心而去,他嬴政才不得以重用了李斯……虽然后人们没有说起过缭子对李斯做过什么,但从缭子对我说起李斯在学许由之事上,可以知想,这缭子倒还真是李斯的克星。”赵括轻骑飞快而行,心中也是高兴。
自己原本一直担心李斯会不会把伤人伤己双刃剑,不过现在有缭子这个束缚他锋芒的剑鞘在自己身边,相信李斯一定会规矩起来,把心思全用在为他出谋划策,而不是把一身才学都使在争宠善权之事上。
“看来当初能拜到荀子门下为徒,我还真是有先见之明。”赵括又生出一分得意之情。眼下虽是秋风烈烈,他却是快马加鞭,驾着龙驹良马,回到邯郸城中。他虽是不露声色,却在暗地里带着几分焦急,默默坐在马服君府中等待着,期待李斯将给他带来惊喜……
就在赵括急驰回府,在大道上留下障目烟尘之时,李斯在得意发躲在衙署外的小土包后面,盘算着是不是给赵括来个三请而不遇,或是三请三辞的戏码,借以抬高自己的声势名望。
可当他回到荀子的书房,看到恩师一脸晦气向着他,又见沙盘上那赵括手书的“许由洗耳”四字,心中已知计谋败露,连连叹息赵括是各中高手。
荀子的怒气在李斯那长巧嘴的搬弄下,不过是一时片刻,也就消退。接着荀子向李斯介绍新收弟子缭子。只是听了缭子三言两语,李斯便已知缭子之才,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那大公子赵括留下四字,是说我李斯就如那许由,而这缭子便是后来继承大统的帝舜――他是在向我说,就算没有我,也可以拜缭子为官!”
“大公子师兄说,如果李师兄能办成……”缭子又把赵括要李斯想法凑钱造车之事,一一说明,然后又补上一句:“如此一来,李师兄便是未出仕,却名声大振,也不会考着借他人的日月之光来粉饰自家门庭了,更可安心效力于大公子――大公子为师兄考虑得真是周道了。”
缭子一语,既说穿了李斯的那些小人手段,又道破了赵括的用心良苦。
“这个……我要多谢大公子了!”李斯脸上赔着笑,却感到一丝凉意从背心穿来。他知道有这个缭子出入赵括府第,跟随荀子左右,经后就算是自己再耍什么小眼心子,又做出什么小动作,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很有可能被“心直口快”的缭子一一戳穿,当着众人失了颜面又丢了德行。
“至于大公子说的事情,宽限我两日,容我想想,我必竭尽我智,全力完成此事,为大公子长脸!”李斯向缭子拜了一拜,俨然把缭子当成了赵括放在他身边的眼线。他当然没有想到赵括不过是担心缭子年少心实,还不能抑止李斯的野心,才故意对缭子亲近,让李斯产生了“眼线”的错觉。
就在李斯一边猜计缭子是赵括的内线,一边揣度“马服君之心难测”而勤快地为赵括办差之时,赵括也没有闲着干等他来投。此时的赵括正在谋划着,如何把得胜而归的乐乘安插到北地三边郡之一。
“我要是直接向太后举荐乐乘为雁门郡守,恐怕就算是太后心许了,那廉颇老爷子和逢宗室就反的代相虞卿定会从中作梗,搅黄了我的好事。看来还要以曲求直,先荐乐乘到禁军中任官……这样一来,他廉老爷子定会跳出来反对;届时,我再做出委曲求全的样子,求太后封乐乘到地方上为官,趁势荐他去雁门为郡守――如此,看起来我这一方势力在朝廷的是被打压了,可是却成就我的长平之略。
细细想来,让乐乘为北地郡守之事,可比我争大将军之位来提更为要紧。如果将来,凭着这两三年的经营,我再在长平立下奇功――到那时,我在朝中地位便稳固了……以后还可再说统一天下或是功成身退之事”赵括默默思考着,眼光又放向了看起来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好将来,脸上又露了出一丝自信的笑。
正当他还陶醉在自家新定妙计之时,但听到有人通报,李斯求见。
“快,快请他进来,大公子,你等了多日的那个什么李斯,终于来了。”小珠一听来人是李斯,便在一边高兴地越主代言道。
“等一下,本君要亲自迎他入府。”赵括恨了小珠一眼,然后说道。
说罢,他便径直走出屋门。
“大公子若是想礼待那个什么李不李,斯不斯的?为什么不换上正装去迎?”还是小珠心细,看出了赵括的心思,又找出了他的生活在粗枝大叶的毛病。
“对,换衣……还是我家小珠仔细。”赵括上下看了看自家衣裳,才注意到全身是一套轻便的戎服。
他正要回房更衣,脚才迈入门坎,却又收了回来,向小珠打趣道:“如此衣裳去迎那个李不李,斯不斯的,才更显你家大公子求才心切!”
说完,便一面笑容迎接李斯。
李斯在府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得正急,只看到一挺拔青年在数人的簇拥之下,急急夺门而出,那青年虽是一身短打戎装,却更显英武之气。凭他李斯多年来的练就的观人之术,一眼便知来者定是前日里和他较量了心术的马服君赵括。
于是他双眼一眨,也如赵括一般,做出不拘小节的样子,拱手笑道道:“师弟,为兄的想到助你多造那种新车的法子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李斯烧起三把火(下)
赵括的心思,机关算尽的李斯自然明白。
“这大公子是在在表面上待我如他自家兄弟,对了先以威喝之,再以恩抚之!”李斯心中揣度着,而嘴巴上却说:“大公子,您吩咐在下办的事,在下已成事大半!”
“哦,这么快……”赵括大量眼前这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壮年男子,着实为李斯的办事能效率而惊叹了一下,于是顺口问道:“快,说说,你的主意!”
“大公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李斯拱了拱手,做出一付尴尬的样子。
“哈哈,你看我这样子,怎么能这样就出来迎客……失礼,失礼啊!”赵括依着他的本性爽朗一笑,把李斯请进了府第正堂。
“大公子之心我是知道的,您以戎服便装相迎,求才若渴,正是看重在下!”李斯刚才相对跪坐,就一语道出赵括方才行为深意――显然他是在学缭子的正直实心,弥合先前赵括对他的猜计。
“你李斯是什么德行,我不知道,可后世史书上记载多了去了。你再这么假装,便是更显出你的虚伪了……”赵括一眼看出李斯又在而把戏了,但他已知李斯为人行事就是如此,也不再计较,只是相问道:“李先生说,你想出了凑钱造车的法子!”
“正是!”李斯说到这里,脸上便又多了一分得意之情。
“李先生快说,我是武士将门出身的人,现在虽为封君,喜欢的是属下如行军打仗那样直截了当,还请先生明白说来。”赵括一看李斯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想如文官谏言一般,旁敲侧击,钓自己胃口;于是马上来了个迂回包抄,绝了李斯的这门心思。
“呵呵,大公子还真是如行军打仗一般说话啊。既然大公子要我快人快语,我就直言相告。”李斯皮笑肉不笑地,终于说出了他的法子:“造车出租,一面凑钱一面造车,如此以车养车。不出半年时间,就能造出百辆以上新式方车,还不用从国库拨出一分一厘。”
“果然是好计……”赵括看了看李斯,看他神彩奕奕,料想他已是成竹在胸,才有了如此说法;于是又问:“有具体的细则吗?”
李斯把头一低,慢慢说道:“大公子听我把话说完。”
“李先生……师兄请讲。”
“我听老师说过,大公子不光熟悉兵家之学,还精通墨家之术,用新造了农具开垦紫山封地。”李斯学着荀子的样儿,摸了一下下巴下面稀疏的胡子,半眯了眼,故作高妙的样子继续拖长了调子说道:“我是想说,把新造农具、广车,还有开新田这三件事,一起办了。”
“一起办了?这三件事之间好像关系不大吧!”赵括故做惊奇道。其实他早就知道后世有统筹兼顾之说,还有一门学问叫“统筹学”,只是映象有些模糊而不得要领,才没有对此说深究下去;不过他早就想到要将这三事合并处理,只是没有想到李斯居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莫非李斯也懂得那‘统筹学’?”赵括看了看李斯那张狐狸式的下巴,心中想到。
“这三件事,的确关系不大,可是都与大公子的私人匠造工场有关,同时又都是大公子想要推广革新的。大公子想要开出荒地,向民众示范深耕、秋种还有梯田之术,就要用到新式农具,而将来产出的粮食是贩运就要用到新式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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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再加上一条:大公子可把用来冲压的铠甲的水轮改成汲水工具――我们就先叫它为水车吧;再会这水车把水提到高处,开出更多的梯田来――这便又是开荒种地了。
所以我以为,这些事情合在一起,都可看成是法家所说的重农之事,可以一并办理。”李斯如赵括所料的那样回答道。
“原来如此……我以前行事虽是略有所成,却总是遇事了事,看招拆招,没有细细想过如何兼顾。没有想到师兄能想到这样深远,我这当师弟的真是佩服之致啊!”赵括拍着大腿,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声说道。
其实这两天,他早就想好了对付好揣度人心的李斯的法子――故作时而圣明时而愚钝状,让他摸不清自己心中所想,给李斯来个“君心难测、圣意不明”。
李斯虽然揣测着赵括是在对自己打哈哈,可是这贵为马服君的赵括先前的种种表现和对他的礼待,倒是极大的满足了自认为是高明之士的他的那份虚荣心。
因为不知赵括心意如何,是不是会留用他,拜他为县丞,于是李斯再次试探道:“接下来,我才要说到要紧的地方。
我这两日也到大公子您的匠造工厂中看过,更向众工师打听过,要同时完成这开田、造车和造具之事,所耗费的钱物不菲。就算是大公子如此富有一方之封君,恐怕也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所以我想……”
李斯看了看赵括,看到这位年青的马服君一脸的和气,这才继续说下去:“所以我想……行重农抑商之法:假意向商人借贷,筹集钱财,然后建立起自家的作坊工厂,制造新式器具,再以平价或买或租给乡野农人。如此,一来可以为大公子多出一份收入,又可渐少那些铁器商人对我们紫山地方百姓的盘剥;将来事业做大了,还可惠及我赵国之民,乃至天下黎民!”
话到此处,李斯免不了有几份激动之情,腰也更直了,胸也愈挺了,两眼也是烁烁闪动;想来,他现在也少有地心潮澎湃上了。
说到底,李斯和他的老师荀子一样,都是一个为自己理想而活的人。荀子好名,是为了传播自家学说;李斯善权,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之国。
“好谋略,好志向啊!”赵括此时也动了点真感情,拍手说是道;“只是这惠及天下,那还是等我们赵国有一统天下之势时,再说吧。”当然,在拍手称快的同时,赵括也有自己的算计。
“所以……所以我想先向大公子求得县丞之位,才增添为向商人们借贷之的信用和威仪!”李斯看到赵括都拍板认可自己的计划了,便趁势抛出了自家的私货――先给我官做,我才给你办事。
“这个李斯,原来是在抛砖引玉啊……”赵括知道自己“上李斯的当了”,可还是对他笑面不改,又与在一边伺候的小珠道:“叫人取县丞印绶来!”
“呵……”可能是太渴望得到权柄来实现自己的治国之梦了吧,难怕是这个权柄不过是一个大县的县丞,李斯还是禁不住抿嘴而笑,居然还失态地发出声来。
当然到了这时,赵括也好借机恩威并重一下了:“李先生,我的师兄,我将来的县丞大人……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你现在可是还未上任,就快为我完成三件大事。我现在借你县丞印绶,是希望你按自家所说,把事情做好了――届时,我会在邯郸城中,当着众人亲授你官职!”
赵括弦外之音很是明白:现在还不是正式任命,要是此事给我办砸了……对不起,印绶我自然会收回。
李斯收起笑脸,会意地点了点头……
“好吧,这三把火,你务必在明年春耕前给我烧旺了!”赵括看李斯带着几分奸诈之色点头示意,心中又担心他对邯郸的商贾们使诈术使得过了火,破了从先父赵奢时立理起的好名声;又于是又他作语重心长状,轻声长调语道:“师兄,你也知道行军作战时,用略便是取正,用计就是使奇,而兵法中又有奇正之道,正略才是用兵的根本。”
“大公子,我们向商人们借钱,这对他们也是有利可图的,想来他们定会乐意――我向您借去县丞大印,不过是为了证明我是在为您办事,而不是去恐吓他们,扰乱市商。请大公子放心!”李斯拜了一拜,向赵括打了保票。
“是啊,我怎么忘了荀子老师说过,师兄你精于法家之术,想来定不会带头坏了法家之道!”赵括又假意赞叹李斯,对李斯蜜糖在口,鞭不离手……
就在赵括对李斯恩威并重之时,身居于赵王城中的威太后,也要对赵括行恩威并重之帝王权谋心术了。
不过是刚送走李斯,赵括便接到宫中传话,命他立刻到太后宫对奏。(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擎天国柱或崩坏(上)
“敢问,太后是为何事急急招我入宫?”赵括问前来传话的宫中内侍。
内侍回道:“马服君,在下实在不知,入宫一你可先问与在宫中近卫的建信君。他时常出入王上正宫,可能对太后宫的事,多少知道那么一点。”
内侍和不阴不阳地语调闪烁其词地回应道,当提到当了赵王丹男宠的建信君赵穆时,更是眼冒异光。
“这群不男不女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耻笑赵穆”赵括知道他们不过是贪财之人,于是违心地使了些钱物,这才从内侍口中得知事由大概,惊叹出了大事情。
原来乐乘在冀中使了他赵括送他的“以邻为壑之计”,把战火兵灾引到了齐国;之后乐乘又统着所部和冀中地方军队,在新的齐赵边界上结成长蛇联营驻扎――其目的只有一个:把燕国挡在国门之外。
而由乐乘之兄昌国君乐闲所率的燕军前锋倒也“听话”,转戈一指,把兵锋指向了已经割让给齐国的济西……燕军功势凌厉凶猛,很快就把因等待齐人换防而疏于防备的赵国守军击败,占了济西之地――按赵括原定之计,赵国东部的战事,就应此告一段落;而赵齐燕三国之间又回到了新的平衡之中。
可是,那燕国大将军高阳君荣蚠本是宋国世家之后,与齐国有着亡国之仇。他看到自己的士卒因新胜而士气高涨,于是就自不量力地生出了贪婪之心,想成就当年乐毅帅五国联军都未能实现的灭齐大功。
于是他把机案一拍,调度本是用来伐赵的燕国前中后三支大军,近十万之众,杀过济水,占了济东。接着燕军再攻济国腹地,直到攻至齐国经营多年的国防线“历下要塞”一带,其猛烈的攻势才被猛然醒悟的齐国君太后所急召的数万齐军挡住,成了强弩之末。燕军也就与齐军成对峙之势。
***
“马服君啊,出事了……现在齐国使者正在太后宫哭诉,要我赵国发兵去救他齐国。来来,我这便引你入太后宫。”这时说话的人,已换成了侍奉过两代赵王的宦者令缪贤了。
“缪大人……”赵括话刚出口,却被缪贤的摇头叹息挡了回来。
“马服君,您也知道我赵国和齐国是盟国,太后又是人家齐国嫁出来的女儿,你说……”缪贤轻巧地将手抬了抬,又继续道:“你说看在这份情,这份义上,我们赵国能不出兵救他齐国吗?”
“是,是……”赵括点了点头,若若称是道;他心中已明,这次召他入宫,是为了讨论援齐抗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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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燕国名义上也是我们的盟国,现在要化友为敌,太后她老人家不敢做这个主啊!”缪贤一脸苦涩,好像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犯难的人不是威太后,而是他。
“是啊,以太后的身份,她是不好擅自调动兵马,出兵伐燕……”已经正式当了大半年封君的赵括,此时也知道了身居上位者的难处。想想他自己,为了在将来的那一场宿命之战中活下来,又是亲自督造武器工具,发展农业,又是广招人才……现在还要为这些个性鲜明,又个怀私心的人才们放到合适的位置,既要让他们相互磨合配合,又要他们想互监督制横而费尽了心力……
“太后是想让我支持她发兵援齐?”赵括听出了缪贤的意思,可还是再次确认道。
“不,不,不!”缪贤一边说出三个“不”字,一边连连摆手道:“太后可没有给小的们说过什么……马服君,你就恕小的揣测君心、谬传君意之罪吧。”
缪贤向赵括拱手饶道:“这也是小的推想了太后的意思,然后胆大妄为地给君上您说说。您就当小人什么也没有说过。还是速速同小的入宫吧。”
就算缪贤不向赵括说威太后的心思,赵括也可是猜出一二;想他之所以会和乐乘一道谋划,搞出个“以邻为壑之计”,就是因为他意识到威太后太过偏袒他的娘家齐国,进而伤害到了赵国与燕国的友好关系。
“而现在战局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燕国突然处在了强势地位上,而非我按先前定下的齐赵燕三国势力均衡之战略……就算是太后不说,我也当助她堵住宗室中那些只知道眼前利益,但就苟安一时的老匹夫们的嘴。
再说了,现在东面这个揽摊子算来算去,还是我一手造成的……”赵括一边跟在缪贤身后而行,一边思考着到了太后宫中,当如何应对。
当上到宫台顶端,将入太后宫时,缪贤忽然停了下来。
他眼泪籁籁而下,泣声说道:“马服君,我知道太后最是关照你家,如今他老人家……小人只求您待会儿在堂上,不要和人争吵,让太后才动气,再伤身了……”
“缪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赵括看缪贤声泪具下,立刻知道缪贤所说的大事件不光是指商议女兵援齐之事。
“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听小人的就是了……”缪贤摇了摇头,一边用手拭那老泪纵横的脸,一边用言词掩饰着什么。
“到底怎么了……”赵括正欲抓住缪贤,可伸才伸出,却又改了主意,将手收了回来,抄在背后,把胸一挺、头一仰,肆意地对缪贤说道:“你要是不说,我就不进去了,到时候看太后治谁的罪。”
“我的小祖宗,大公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太后都吐血了……”缪贤一急,老脸一皱,说出了太后宫中的实情――威太后因为得知齐国危急,累积多时的旧病终于暴发了。
“什么,你说什么?”赵括看着缪贤一脸沮丧与悲哀,脑中一涨,立刻为自己自作聪明,设下“三国势力均衡”之策而后悔了。
要知道在原来的历史之中,以贤明厚得著称的威太后至少要能有一年以上的寿命,而这一年时间正好的他所设计的“长平生存计划”进行到关键的时刻;倘若威太后现在就因为齐国之事而崩殒,就意味着赵国朝野一下子就失去了擎天之柱,在各方势力重新取得平衡之前,势必要乱上一段时间。
而他原来精心制定的计划也将被全盘打乱……
“这可怎么办啊……”现在赵括的表情也与那缪贤有几分神似了。只不过他是为了赵国存亡而忧,而为宦官奴婢的缪贤是为他的主子的生死而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擎天国柱或崩坏(下)
“当初自己定下谋略,只是想到了以赵国的利益为重,却没有考量到太后个人的问题。想不到她会为齐国之事,急火攻心,使旧病愈重……如果她现在就……不、不,心有韬略的太后能多活一些时日,无论是对我赵国朝局,还我的计划,只有好处,而无半点不坏处……”赵括心中已在埋怨自己。
他眼望宫门内的殿宇,又感叹道:“当时有李斯之类的谋臣在身边多好,又或者当时去找母亲商量,而不是自行其事……罢了,事已至此,兴许这种种变数反而是对我更为有利也说不定。!”
赵括一面安慰自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面再问缪贤:“现在太后如何了?”
“服了些汤药,用了针石,再加上有大公主在身边照料,这阵子是好多了……只是恐怕时日无多了……”说话间,缪贤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声哭泣。
“大公主……”赵括知道缪贤所说的大公主,便是他的琬儿了;他本想问问琬儿可好,可是知道当下不是谈及儿女之情的地方和时候。于是转而安慰缪贤道:“缪大人请安心,太后的病不是一两天的了,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事,想来这回子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是啊,小人也是这样对下面的孩儿们这样说的……可说句不当说的吧。小的心中明白得很,像我这样的前朝老人,等太后一去,就算王上不命我等殉葬,这些年来为了给先王、太后办事分忧而开罪的宗亲们也不会给我的好果子吃。”这缪贤虽然是个阉人宦官,却有自知之明,比赵廷中众多庸碌的旧官老吏们更清楚什么叫“一朝天子一朝臣”。
缪贤所说的“先王、太后办事分忧”指得就是向先王赵惠文王举荐门下食客蔺相如为赵国效力之事。而那蔺相如凭借着自家本事,还有赵惠文王的提携,很快成为了赵国平民官员中的领袖人物;而他的这一派人马也成了赵惠文王制衡宗亲势力,平衡朝力力量的重要工具。
如今,要是威太后一死,被压制多年的宗亲高官们当然是动不了羽翼丰满的平民官员集团;而追根溯源,他们自然是要把这些年来的一笔笔帐、一分分的怨气,全都算到缪贤――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老宦官身上。
缪贤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弄臣,他当然也有自己的应对之策:那便是找上了在朝中左右都算吃得开,又以公正而闻名的马服君一门,要赵括救他。
赵括看了看缪贤,心中苦笑:“我自己被种种琐事搞得七窍生烟,现在还在为太后之事犯愁,你还真是会我找事啊。”
可他又一想:缪贤是赵王城中的老人,又多年为宦者令,虽是奴仆,却是地位颇高;其在宫中人脉定是深厚,就处是真被人算计,也定是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必定是没有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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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缪贤毕竟是个目光如豆的小人,胸中没有什么韬略,那次被蔺相如说退了逃亡燕国而向先王请罪之事,便是明证。而如今,正是这个无谋的缪贤居然找上自己――不用说,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我就算是不给他面子,也要给这高人面子吧。”赵括想了想,拱手而言道:“缪大人虽身为宦官,却能为国举荐蔺相那样的能人,使他为国效力。而当蔺相的地位扶摇直上,拜为上卿之后,缪大人却又能甘居其之下,毫无一丝怨言。这种坦荡胸怀的恢宏气量,与满脑子庸俗的名位观念和可怕的嫉贤妒能的老将军们,不知好到那里去了……
就凭这个,我必当助缪大人脱出困窘!”
“哦咳!”
赵括刚说到此处,就听到身后有人轻声咳嗽,回头一看,原来是他口中所骂到的“老将军”廉颇正红着脸,低着头上得宫台。
只见廉颇三步并作两步走,尴尬地连礼节性的招呼也不找一个,就直入宫门。
“马服君,你看这……都是小人不好,怎么又害您开罪了廉老将军啊……”缪贤看到廉颇一脸窘相,知道这回子赵括的轻言是把他拉下水了。
“要是怕得罪人,就不要做事了……我们还是先说缪大人的事吧。”赵括看了看匆匆而行的廉颇的背影,听他大大咧咧的说道:“整日里就和阉货男宠来往,不知他老赵在九泉之下怎么能瞑目啊!”
“你……”缪贤指着廉颇的背,像是在戳他的脊梁骨般:“负荆请罪的主儿,那可是有面子啊!”
“缪大人……老廉就是一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你就不要再为他动气了;方才你说负荆请罪……我赵括不才,倒是猛然间想到了个法子,可以包你……不说颐养天年,也是安度晚年!”赵括拉住缪贤,对他说道。
“哦,真不愧是人称为我赵国大公子的人物,马服君这就有计了?嗨,小的也不说什么虚礼了,马服君就请快快说出计谋,就我老缪啊!”缪贤一听有计,立刻收回了先前的哭脸与怒容,似笑非笑问道。
“他老廉知道负荆请罪,你缪大人就不会去自罚为先王守陵啊!”赵括看着缪贤绿头般的小眼直直盯着自己的脑袋,一付恨不得将他脑子掰开了找点子的样子,也学着缪贤似笑非笑的样子,轻声说道。
“原来是以退为进,可求自保啊!”缪贤这样子明白赵括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这王陵不比王城住得舒服――只怕我这馊主意,要让缪大人受委屈,吃点苦头了!”赵括怕缪贤事后怪罪,于是先把后果说出,要他做好思想准备。
“唉,这吃苦受累的事,本来主是我们这些个做奴婢当做的,为先王守陵,就是代王上尽孝,还可以免于被人陷害,你说我会有什么不乐意的呢?”缪贤瞅了瞅高台之下的宫阙殿宇,眼神中怀着无比眷恋,狠了狠心,叹气说道:“舍得舍得,这有舍,才有得啊。”
赵括看缪贤说哭就能哭,说怒便能怒,,时而忠贞,时而奸佞――也算是这么多年来,在这伴君如伴虎险恶的王宫之中练出了一身本事。
不由得,他又想到了自家恋人现又如何:“这近一年来,秉性纯善的琬儿,又是怎么过的呢?”
赵括看了眼着的太后宫,心中却想着也许就要看到朝思暮想之人,双足竟然不知前迈。
“叔父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朝中大员皆要到齐,您怎么还不快快入殿?”建信君赵穆那不阳不阴的声音,把赵括拉回了现实。
只看那赵穆虽是甲胄在身,却还是身的阴柔之像,谁会想到这样的不男不女之人,会是赵国禁军大将之一。
“叔父,您这回可是为王上立下大功了!”赵穆冲下殿前台阶,一边拉着赵括入殿,一边得得意洋洋地说道。眉宇之间的喜色,和这太后宫中一片愁云惨淡之像,全然不和。
“我,大功?”赵括虽然不解赵穆之意,却预感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忠奸本在一念间
“太后的身子本就不好,今早听说齐国失了济水两岸数百里地,燕国已攻到历下要塞,便立刻吐血昏厥。听内侍说,那吐出来的血就像山杜鹃花一样暗红,如肉冻一般成块…...”赵穆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威太后的口吐瘀血时的情景,就好像他当时就在太后身边。更让赵括气愤的是,赵穆一边幸灾乐祸地说着,还一边喜形于色地浅笑着,好像巴不得以女流残躯,支撑国家的威太后当时就吐血气绝身亡,而不只是昏厥而己。
“建信君……太后重病,我们当臣下的,又是宗室,不在心中为她祈福,还对她说三道四,恐怕不好吧……”赵括压住心中的火,面作冷清,淡淡而言。
“对对,还是叔父比穆儿老成。这种时候,怎么能因一时的得意,而乱了自家方寸――那些满口忠贞孝廉的老家伙们还看着我们呢。要是给他们落下了话柄,对王上可是大为不利啊。”赵穆听完赵括一言,立刻收回了笑颜,故作深沉回道,可是言语间还是处处透露出小人得志时,才有的一时张狂之气。
“怎么?太后她老人家……”赵括现在已明白眼前的赵穆为何如此兴高采烈了。原来他就盼着威太后殡天,好让他的主了赵王丹正式继承赵王之位,亲理朝政;然后他好凭借着与赵王丹的那份龌龊关系,来个鸡犬升天。
正如原来的历史上所发生的那样,赵穆将独揽赵国大权――不过这对赵国朝政最坏的结果,好像都要因为威太后的意外病重,而大大提前了。
“太后这回子病得可不轻,就算是能缓过劲来,八成也再不能理国事了……届时,我们王上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亲政了,也不再为会不会被太后拽下王台而整日忧愁,搞得是寝食难安了。”赵穆虽不在发笑,可过快的语速,还是证明了他就等着威太后的死,然后便是与他这**人马弹冠相庆了。
“别的不说,就冲着叔父您不动声色地便为君王分忧这一件事情上,您想要的大将军之印――王上是给定了。”看到赵括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赵穆便把话挑明,再次以大将军之位为饵,有心拉拢他。
“大功?不动声色地便为君王分忧?敢问建信君,这又从何说起呢?”赵括双目如炬,瞪着赵穆发问道。虽然赵穆的话他是越听越明白,可是对自己怎么就为赵王丹立下大功而越发糊涂起来。
“叔父,咱们都自家亲戚,就不要再在穆儿面前装了……想那日我邀您共同辅佐王上,您只是默言不语――想不到您还真如先王、太后平日夸赞的那样,是个能做实事的人,不像我们这些,只能做点讨王上一时开心的小事的无用之人。”说话间赵穆向赵括拱手而拜,然后又说:“想那乐乘将军在中冀的行动……若不是叔父从中调略运筹,我可是打死也不信这凭他乐乘一介赳赳武夫,能使出如此妙招神手?
那齐国是太后母国,您却使出计策,把犯我赵境之燕匪贼兵,调动去侵了齐地。当齐使来报:燕军已兵行历下之时,太后身子一颤,就像是听了晴天霹雳般动都动不得一下;不一会儿,她就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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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高明啊――如此一来,也不会我等替王上使出什么投毒暗杀的伎俩……呵呵……说多了,说过了……”
说到这里,赵穆便如女子一般以一手轻掩其口,又奸笑了起来。
赵穆的笑声和那不男不女的动作,竟然让自视少年英豪的赵括全身发躇;那“投毒暗杀”之音,更使他的心神如这萧瑟的秋风中,纷纷而落的枯叶,虽不时被乱流托举,却是沉浮不定,时上时下,最终跌到污泥之中。
“赵穆是如缪贤一般,只用耍点小聪明的末流角色。他都如此看待我在冀中之役上使的计策,不知太后,还有朝中众臣又当如何看我――在他们的眼中,我也是如此?
难道我赵括,身为堂堂君子,却要落于与小人、奴婢为伍的地步?”赵括心中不安地想到,他知道现在自己可能已经被众臣、宗亲看成是赵王丹**;先前他马服家在乱世立家的信条“卓尔不群、独善其身”,很有可以就坏在他的手中。
想到此处,打小就被先父赵奢灌输为人当忠贞正直之说的赵括,便愈发心寒起来:“想不到自己一心为国,到头来却成了他人眼中的奸佞乱臣……”
“对了叔父,这回子是议出兵救齐之事。当然了,在明面上,太后还在和大家商量,其实她的心意早就定下来了,出兵救齐是铁定的事了。”赵穆话到一半,双眼透露出点点狡光。
“你想要我把出兵的事给搅豁了?”赵括虽是如此说,心中却在大骂赵穆的狠毒,居然还想再气病重的威太后――单这一点上,他连那阉官缪贤都不如。
“看来他们是真的想把太后往死里逼,才安心啊……”赵括不便怒视赵穆,可他的胸前却起伏不定,好像一团烈火在胸中燃烧,燃烧的烈焰将他对那个昔日友人最后一丝同情焚为虚无;要不是为了赵国为了他马服家,他甚至想用利剑斩开自己的胸膛,让那团记恶如仇的心火把眼前的赵穆,还有这王城中的污秽统统烧去……
“叔父一向深谋远虑,怎么也说起这样的胡话来了。”赵穆眼看要入正殿,便停了下来,最后交代几句:“我们王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怎么会指使叔父为他做出这等忤逆不孝之事……”
赵穆又是那招牌般的掩嘴媚笑,顾做神秘,细声说道:“王上的意思是,你尽量争取做援齐大军的主将,再和那乐乘合后一处――到时援不援齐,就不是太后能说了算的了。这样我在朝,你在野,各自把持兵权……王上再以太后病重为由,‘求’她老人家放弃摄政大权。你们叔侄又是手握重兵,量那些老匹夫们,也就拿我们没有法子了!”赵穆一边引赵括入殿,一边向他道出赵王丹的谋划。
“哦……给太后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赵括装作心领神会的样子,回应一句;想中却想:“将在外,受那个君的命,又不受那个君的命,可尤不得你们定了。……”
“对对,就是这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别看我虽然成了近卫的黑甲卫将军,只知守卫王上,却不知什么叫兵法――还是叔父一下子就说到了要意上了。”赵穆以为赵括应下赵王丹的阳谋之策,喜上眉梢,又笑了起来。
“建信君!”赵括这下了可能狠瞪他一眼解解气。
在赵穆眼中,赵括眼中的凶光自然是要他不要太过张扬的劝戒,于是点了点头,又说:“就算是届时真要和燕人开打,王上也是想让叔父去立这头功。当叔父高奏凯歌、搬师回朝之时,便是您马服君浮,再为大将军府之时。”
“我明白了!”赵括向赵穆顿首示意,然后缓缓步入正殿。
看着满朝重臣大将,皆已到齐,只等太后登上王台,赵括便利用这个空档,思量了起来:“要是太后真的如赵穆所望,一病不起,不能理政,我下一步又当如何行事?做赵王丹的忠臣,众人眼中的奸角,还是做我赵国的忠臣,与赵穆等人顶牛?
又或者是学托病在家的蔺相那样,作冷眼旁观……”
《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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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阳谋北地惊庙堂(上)
赵括借着威太后和赵王丹未到的空档,思考着今后又当如何布局,才能偷生长平,进而建功立业。而其它朝臣们也是党同伐异地各自围在一起,相互议论着今日要朝议的大事。
“大公子,我们怎么办?”作为系出马服君一支的国尉许历凑到赵括身边,小声试探着他们这一派的新领袖――赵括的意见。
“哦?太后在我们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切以国事为重。你们心中明白就是了!”赵括还是如他父亲赵奢一般的语调、一样的说词,回应许历道。
“大公子,只是在下听说……唉,这么说吧,这国事,是王上的事,还是太后的事?”许历不好明说,却还是吱吱吾吾地再问道。
“许大人今天是怎么了,也学着外人那般,和小侄打起哈哈来了。”赵括一听许历之说,就才知道朝中果然不只一两个人认为他与任人为亲的赵王丹结党,心中更是一颤:“怪不得方才廉老爷子会说我整日与阉官小人为伍……现在事情很明白了,赵王丹、赵穆他们不惜抹黑我,然后好要拉我入伙;他们于是才向众人说我在冀中的调略,皆是为了引燕军攻齐,惹太后震怒…..这回赵穆可是把我害惨了。”
“你也信了那此流言?”赵括再问。
“当然不信,我只是想给大公子提个醒:不要当他人的走狗良弓,步李兑、赵成这些沙兵乱臣之流的后尘。”许历的脸上带着几分忧思,再向赵括拜了拜。
“许大人请放心,我马服家不会出那种无知短视的乱臣贼子才会做出的愚蠢之事。”赵括回礼道,心里却叹赵穆的歹毒:“现在赵穆说我是在为赵王丹分忧,反过来说,一旦想要弃用我了,这‘分忧’便是谋害威太后――这样的捏造罪证、编制罪状的龌龊事,恐怕正是这等阴险小人惯用的得意手段吧。”
赵括抬起头,看了看大殿上面的藻井,双眼又有一点迷离了:“如果按赵穆所说,在外领兵作战,对我来说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可以躲过那些伪君子和真小人们三天两头的算记吧。”
想到重掌兵权,赵括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原定的经略北地三郡之一的计划。“不如趁势向把北地之事向王上太后说明,让他们放我到那里为将也可,为守也行――也算是金蝉脱壳,离开邯郸这个是非地吧。”
就在赵括临机应变,寻思着改变原定计划之时,内侍一声尖利的高叫,为君王的到来增添了威严:“王上驾到!太后驾到!贺!”
众官迅速回到自家位置,齐声道:“吾王万年无期!太后万年无期!”
行完礼仪,只见那本属于君王的威仪之笑,不合时宜地挂在赵王丹的脸上,他倒是难得地先于威太后主动发言:“罢了罢了,我们今天是议出兵援齐之事,就只召了你们几个重臣、宗亲,是廷议不是朝议,大家就不要这么多礼数了。”
众重臣勋将们左右互视,再看看他们的王上身边的威太后,身为赵国真正国主的她,不过是有气无力地跪坐在王台一角,连身体都是靠着内侍的搀扶,才勉强支撑着。
众臣们的心中又开揣测推敲赵王丹方才之言了:王上是要我们支持援齐,还是要我们反对援齐呢……看样子,太后是没有两天日子了,这时候可千万不要站错了队啊。
当然,也有忠直而缺乏谋略的大臣,念在与太后的君臣旧情上,如是想到:太后的心愿定是援齐,还是成了她老人家最后一个愿吧。
好在赵穆先事给赵括支会了两声,这使他不必把心思用在揣度君心圣意之上,而是立在一边静静思考自己的策略,等待时机将它提出。
“王儿啊,不是说今日我们议如何援齐之事吗?”威太后像瘪了的麦苗般,小声称唤着,假意问赵王丹。其实她是在堵了众人议论要不要援齐之口,让大家只得就援齐之事,发表议论。
“王上、太后,我看我国根本无需再发兵援齐了!”这次的出头鸟是代相虞卿。身为一个平民出生的高官,他本身就是个投机者;现在他以为太后将亡,于是主动跳到赵王丹一边,站在赵王丹的立场上,看起来像是“不识时务”地把威太后的话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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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所知,燕军攻我赵境之时,就已是粮草匮乏,现在又攻齐国――境外做战,粮秣不济这本就是自寻死路,我军只要还像现在这样,把原来冀中的军队,向南移动,威吓燕军便可。”虞卿三言两语,道出了自己的方略。
“这燕国本就对齐国早就存有野心,现在秋收才过,燕后定是得了济水两岸的膏粮,才敢猛攻齐国而无断粮之忧。再说他们这次人本是冲着我们赵国来的,后来被乐乘那小子拦在了国境上,这才转攻齐国――想来他日,燕国真正并吞济东济西,定会再找我赵国麻烦。
此时不借着燕军深入齐国腹地,背后空虚的机会,咬上他一口;让他燕贼知我大赵的厉害,那不是便宜了他们!”接下来说话的是廉颇。这老爷子只要有得仗打,有得功立,那管什么大国政治的纵横捭阖,只是声声喊打,句句说杀。
廷议才刚开始,原有的派系党伐便被打破,大家皆因各自的利益所在不同,而各说各话起来。
“那依廉将军之见,我国又当如何布置?”威太后得到的第一个支持者居然是在军中声望颇高的老将廉颇,这多少让她感到一丝欣慰,底气也足了一分。
“这个简单,我们与齐国约个时间,然后从东西两面夹击赖在齐国不走的燕军,杀他个落花流水、片甲不回!”廉颇一边得意得说着,一边还用手式做出利剑劈人的模样,眼中透露出的,是孩童凌虐小动物时所发出的天真与残忍的光。
“不可!”几个大臣三言两语之后,终于有人站出来理想的分析当下形势了。
素来沉稳的平阳君赵豹站了出来,他向王台一拜,然后严辞道:“燕国攻我的借口,是让我国要回当年主父武灵王时,许给他们的中山国故地。他们虽入我赵境,却与我赵民秋毫无犯;再无力攻我冀中腹地之后,才转攻了济水一带已经划给齐国的领土。这些天传回的战报大家也看了,燕人攻我济西、济东之城后,没有屠我守军,而是好吃好喝,把他们送还到乐乘所部。
大家就没有看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赵豹看了看众人不语,然后自答道:“燕人先攻我国是在试探我国与齐国结盟之后,对他们燕国的态度;现在又攻齐国,也是看我们对他们的态度。
往实在处说吧,燕人不过是想确认能否与我赵国相安无事,于是那昏聩的老燕王才出了用兵试探这个最不该出的败招。”
“叔父说得是!”赵王丹连连点头说是;他当然也是不愿意看到打仗的,因为庞大的军需用度会挤占他用来享乐的钱财。
“我们与齐国结盟的目的,是为了应对将来与秦国的争霸天下的大战,使齐国不为秦人所用,从背后击我;而现在为了齐国,而要与燕国大大出手―――那将来从背后捅刀子的,就不是齐国,而成了燕国。得不偿失啊,王上、太后!”许历也是深知其中道理的人,他也上前一步,拱手附和赵豹。
“是啊,是啊!”赵王丹、朝中重臣许历、宗室元老赵豹三人的话,立刻引起了见风驶舵的众臣下们的响应之音。
“呵呵,这齐国是要援的,而这燕军最好是不要打的!臣有一计,既可援齐,又不至于伤到燕国。”一个声音高调地从众人附和称是之声中脱颖而出,显得是那么自信。
众人一看,说这大话的人,正是刚当上相国没有两日的田单。
“怎么会是他?”赵括虽然一直不语,默默观察着殿上众人,可是他没有想到会说出此言论的是竟然是身为齐国远宗的田单。
当然,惊讶不己的,还不止赵括一人,还有赵国诸为大臣们。(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阳谋北地惊庙堂(下)
田单挺胸而行,急步向前,走到大殿正中,把腰一弯,行毕礼仪,张口就道:“臣还记得当年齐国军事孙膑,有围魏救赵之计……时至今如,正是我赵国换齐国当年大恩的大好机会,我们也来个围燕救齐便可解了齐国之危局。”
“哦……”众臣诸将听完田单之言,只有发出这种简单的音调,便别无他语。田单此言的妙处就是把齐国对赵国的旧恩不露声色的说了出来,让众赵国宗室一族不好再有什么阻拦之词。
可是威太后却并未因为田单的巧言令色而高兴起来,她静静地坐在王台上,默然不语若有所思。可能是因为听了先前赵豹、许历两人的一番有理有节的说词之后,威太后也意识到了此次援齐不那么简单。援齐之事,一旦操作不当,便可能引发燕赵两国的全面战争――这样一来,与她原来定下的休养生息的国策相悖逆不说,还可能因为对燕国的用兵而招来秦国从西面乘虚而入,最后变成兵家大忌的两线作战。
一想到这些,她原本就因病痛而紧皱的双眉,便锁得更紧了。
田单眼看自己施出的得意之计,却换来了威太后的不悦色,心中有一点荒乱,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才好。不过他田单到底是个攻于心计的人物,在最初的片刻沉默之后,又从他那嘴八面玲珑的口中吐了修正后的“围燕救齐”计。
“正如平阳君和许国尉所说,那燕国是在试探我们赵国对他们的态度;而齐国来求援,当真是齐国扛不住区区十万燕军的攻势?我记得当年我为齐将时,不过是用了数万军队,就把二十来万燕军杀回了燕国,斩了燕军主帅骑劫。我以为我的兵法造诣不过二三流,如今齐国将领之中,能力在我之上的,还有不少;就算是不济,也至于燕军对峙数月,甚至反攻得手。
由此可见,齐国并非真的就到了无我赵国援军便要亡国的地步;齐国又何尝不是试探我们的赵齐之盟是否靠得住。”田单把话风一转,先是肯定了赵豹、许历之言,然后以赵齐合纵之盟为题,又抛出了他的第二招:“所以我是说,我们做出‘围燕救齐’的架势,大张旗鼓,做出声势,指明要援助齐国,再发大军兵行至燕赵边境,然后在试燕国的态度而定下一步对策。如是燕军畏惧我赵国,自行退了兵,那就好说;若是燕人还不退兵,我军就可以奇袭燕军粮道,逼迫他们退兵。”
“然后便又是燕赵大战,再然后是你们齐国好坐收渔利!”许历深受他的老上司赵奢的影响,对田单充满着成见,始终认为他是齐国派到赵国的间谍――他却忘了田单是威太后远亲,是目前少数几个真正得赵国女主信赖的重臣。
这话如是出自廉颇之口,众人也就当成是他老爷子的牢骚屁话,不会当真;可是此言却是出自一向不显山露水的许历之口,很快众人便把目光放到了赵括身上。廷议之间,赵括正好与许历有过私下的低语,众人当然以为是他指使正直的许历说了此话,进而打击田单,乃至于威太后。
如此情势之下,赵括也不可能做袖手旁观了。身为马服家这平衡朝野势力的小派别的首领,又是宗室一族的头面人物之一,赵括必须要回护自家属下、同僚。他明知是在护短,却更知这护短也是在收拾人心,他理所应当出面保护话说过了头的许历,更何况许历之言虽过却为真。
“王上、太后,许大人说得没有错!田相之计虽好,但却不是上策,到最后,还是可能引起燕赵两国间的战争,危害到太后为王上定下的国策!”赵括也上前一步,先以厉声严词震慑众臣;然后他改换做笑颜,又缓和了语调,把话继续下去:“如果说先前廉老将军的两面夹击之计为下策,而田相‘围燕救齐’之计,不过是个中策――臣下不才,还有琢磨出了个上策,现在就狗尾续貂地说出来。”
“呵,马服君的上策是什么啊,快快说来!”赵王丹比威太后还要着急地问道,他还以为赵括当真会像他按排那样,争取为统兵大将,再与乐乘合兵,从内到外,控制赵国时政。
“其实有田相的‘围燕救齐’相似,只是我以为此次我大军出征,主攻的方向不在东面,而在北面!”赵括把憋在胸中的气一吐,同时把在心中酝酿了多时的北地经略的第一步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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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将为祸我北方三郡,特别是雁门、代二郡的匈奴人驱逐到燕田北境,让他们从我赵国的祸害变成牵制燕国的力量!正如先前田相所说,我们这层意思还要挑明了给燕人看:一来是让匈奴人知道,我们只是赶他们,而不是杀他们,使他们这些个胡骑到达燕地之时,还有力气与实力不在我赵骑兵之下的燕骑较量;二来,就是要让燕人知道,我赵国对他们的行径很是愤怒,但又不忍于之为敌。这便是臣下的驱匈奴之猛虎,吞燕国之豺狼之计!”赵括也是明快地几句,便说完了他的“驱虎吞狼”之计。
“马服君,你引外族侵略我中原之地,害我中原之民,这招是不是太毒了!”第一个跳出来提出反对意见的是好勇斗狠的廉颇。
“哎呀!我说老廉啊,我读得书少,可是还仿佛记得这木牍竹简上,分明是用刀笔浓墨写着刻着,这匈奴是我们的黄帝轩辕的直系之后吧;真要论起来,那燕国是周室之后,而他们周室本是戎人,那才是外族――可这匈奴什么时候又成了外族呢?好吧,就算他们是外族吧,我记得这两年来,不时有义渠戎人犯我云中郡的战报吧――我记得他们义渠戎人好像是被我们的同宗,秦人从上郡赶到云中的吧。既然秦人用得这个法子,为什么我们赵人就不能用了呢?”赵括对廉颇装腔作势,扭捏作态道。
知道儒家“夷夏之辩”不是指血统,而是论礼制文化的文臣们,心中暗笑赵括摆明是在糊弄廉颇――哪有可恶的匈奴比名义上的天子周王室还亲的说法;不知这一说、而只知杀敌立功的武将们又觉得他们的马服君说得虽然不那么对味,却又说不出门道来,只好点头。
“可是……”廉颇还想说什么,却被田单打断了。
“对啊,马服君所说‘驱虎吞狼’之计果然是上策!此计高妙,妙就妙在一石三鸟:一则使燕不得不两线作战,匈奴入侵与济水两岸之地孰轻孰重,燕王和燕太子自然是知道的,届时,他燕国就只好回师抗击南下之匈奴,这齐国,我们也就算是间接援了。
二来,我们没有直接与燕国过意不去,燕人就是不快也不好发作――再说是他们先挑起战端,自是理亏词穷,我们在道义上又站在了高处,将来也好和燕国理论,然后再结同盟。
这第三便是顺手打压了为患边境,屠掠我边民的匈奴胡人!”话语一完,田单回过身来,向赵括作揖而问:“不知在下说得对不对,马服君!”
“正是!”赵括看着田单那双如狐似蛇般的眼睛,却没有想到他能只是听完自家两三句话后,便可推知出以上三点,心中不免一紧。
“好啊!这才是好计!”赵王丹的拍手称快,终于把听完田单对赵括计策解释而惊讶不已的众臣的心来了回来。众人也都连连说是,应和他们的君王,不过先前他们惊讶的原因,却不竟然想同:有的是真为赵括之计而惊,更多自认聪明的人,是为解说计谋之人怎么会是田单而惊。
“好了!现在不是你们夸耀我王儿圣明、马服君高智,田相善谋的时候,还是来说说以何人为将,躯匈奴入燕地吧!”威太后显然是着急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发兵援齐,马上把话题拉到了选将的问题上。
“怎么办,乐乘现在还困在东面,我身边没有可靠的将官了,看来已经不能坐镇邯郸,是我出去的时候了!”赵括把玉圭握在胸前,向威太后一拜:“臣愿为将,帅我王道义师,,平定北方,进而驱逐匈奴,威胁燕贼,迫其从齐地退兵!”(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长剑出鞘正当时
“臣愿为主将,将精兵军数万,一路追杀匈奴人,如赶羊驱牛一般,把他们逐到燕国!为王上分忧,替太后解困!”廉颇也不甘落后,语气坚定地上前表态;他廉颇本就有心一战,以便因武勋而封君受爵,那管对手是匈奴胡虏还是燕国骑兵。
“臣也荐廉老将军为帅!廉老将军本就是边将出身,熟悉边事,想来他定能不负众望,替我赵国打下一个安宁的北方边境!”虞卿这时也来推波助澜了。他和廉颇本就是新兴的官僚势力,是利益共同体。他们两人虽有之前的小冲突,可是有关他们那个小集团利益的事情,虞卿还是会当仁不让地站在了廉颇一边。
看到因蔺相如重病,而暂时领衔官僚集团的虞卿发话了,众同党也先后说出类似的言语:“对对,廉老将军德高望重,又熟悉边事,他为大将,正是合适!”
“廉将军吗?只是他的年纪大了点了,坐阵军倒是可以――可是北地三郡苦寒,孤又听说他的点风湿之症……怕是他不好过冬天,要是为了个匈奴匪寇就白白使我国柱之将染疾!”赵王丹斜了一下头,看了廉颇一眼,做出不信认的样子,接着又把眼角的余光放在了赵括身上。
他打心眼就是要让赵括得到兵权,然后让赵穆使点下作的伎俩来控制赵括,以便他将来从母后威太后手中夺得本就是属于他的王权。
威太后似乎也意让赵括多出去历练一下,毕竟她的亡夫赵惠文王的本意,是让赵括为将,而不是现在不这个不文不武的守相。作为一国真正的国主,威太后所要考虑的不光是眼下的一战,还有为赵国培养栋梁将材之事。如此一想,威太后也就发话了:“廉将军的威望和名气在我军中如巍巍高山,自然是让匈奴胆寒心惊,可是要是为了区区匈奴这点肘腋之患,就以你的威名去震,未免是大材小用……依哀家看来,让马服君去就足以了吧。”
赵王丹的个小动作、威太后的言词,这些被田单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精明能干,最会迎合君心圣义的他自然明白下面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太后、王上,廉将军的确是本次为帅的好人选,只是不是最好;臣还是以为马服君更为适合。这‘驱虎吞狼’,本就是马服想出来的法子;以他的细密心思,想来已有一套理论烂熟于胸了。再说‘驱虎吞狼’似乎不只是与胡人作战那么简单,还牵涉到众多边地事物。马服君现为文职武将,自然是文武皆通。
臣也听说过年少时曾在燕国边郡上谷生活,对边事边民的熟悉程度也不比廉将军差。所以依臣看来,‘驱虎吞狼’之计真要具体实施起来,还是让马服君来办理为好。”田单非但没有与刚才笑话他的“围燕救齐”之计不过中策的赵括计较,反而大大地帮上赵括一把;虽然看起来有点让人匪夷所思,其实也在情理之中:赵括之计,既救了齐国,又让他田单的赵相之位好坐,让赵括亲力亲为,有什么不好的呢?再说要是赵括是件出去为将了,赵国朝廷便是少了一股制衡他的力量,他也更好大展手脚了。
“要是可能,我都想把廉颇给支到外地去。”田单一面向赵括示好,一面心中暗自想道。
赵王丹、威太后虽然都有心提携赵括,却说不出什么让众臣信服的话,可是田单之言,却是道理多多,让那些支持廉颇的人不好说话同,更让精于见风驶舵的人感到了风向的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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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是一阵请用赵括为将的呼声,在太后宫的正殿上炸开。
田单的小九九也不是没有人看穿;赵豹知道赵括一走,这赵国朝上,便只剩下经验不足的虞卿一个文臣于之相衡,作为宗室元老,他自然要站出来提点两句:“马服君为我国守相,而援齐之事,又有些紧急,我想他若为将去了北地,这一时间,朝中可能无人能取代他的位置吧!”
赵豹不光是忠厚正直,也有一点智慧,他没把话说破,却已向威太后道出赵括不在朝的后果。
“这守相之职,本来就没有多少具体的事怀要做,不过是督查全国武库和官家铸造厂、坊。我想我以的才能,兼任守相的同时,再为将军,也不成问题!”赵括不是傻子,他已听出了堂兄赵豹的弦外之音。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只要赵穆、廉颇二人在朝,田单还是只能当他的外臣客卿――原来的历史便是如此,他田单为想时,唯一的做为就是保我为长平之役的主帅;呵呵,不过他现在也是在保我为将帅,却是为了北逐匈奴、援他齐国之事。”
“说得好!身为我赵国宗室男儿,就当有如此担当……咳咳……”听完赵括一番表态,威太后很是高兴,虽然是竭力大声说话,有点咳嗽杂音,却在叫好声中,向众臣表达了她决意用赵括为将的心意。
到了此时,大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听赵王丹起了个头:“母后说得是,就用马服君为北逐匈奴以威燕国之将!大家还有没有什么异议?”
既然王上、太后都拍板定案了,做臣下的,当然也只好应下,就连口服却心有不甘的廉颇也只好和大家一道,躬腰地头,以万岁之声来表达赞同。
“好好,马服君,现在就给你十日时间做准备,十日之后,你便要引兵三万之众北行,行讨伐匈奴之名,成威慑燕国之实。我的大公子,这回子我们赵国平日能招集到的军队全都在了你和乐乘两个军中晚辈手中了――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就要动用国本,再发民兵了……
先王常对哀家说,你是一柄不可轻意出鞘的利剑,现在哀家,就要让你出鞘,让天下人都看看我嬴姓赵氏一族的男子有多本事!”威太后看着面带胜利般微笑的赵括,以低沉重声,字字顿顿道,而她的眼中更是充满着对赵括的无限期待。
“臣明白!”赵括先是拱手而语;又看威太后以病痛残体支撑而言,也是颇为感伤,立刻以单腿而跪,行的兵家之礼道:“太后,末将知道了。
接着,赵廷众臣又依赵括的计略为中心,商量起了粮秣后勤、武器装备之类诸事……
等到廷议结束,众人退到殿外之时,刚才走下殿前台阶的赵括,又被缪贤叫住:“大公子,太后有请!”(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恰似落樱缤纷时
“缪大人,太后这是……”赵括望了一下大殿,示意缪贤透露点风声,也好让他稍微有个准备。
“呵呵,大公子放心,是好事,好事……”缪贤轻言笑语,语调神秘地回答道,眼中更是透着挖好了坑,等人去跳的灵光。
看赵括作出一脸犹豫的样子,缪贤收起笑脸,做出庄严之色,再次说道:“大公子才得将位,过两日就要出征北地,就不兴咱们太后私地下给你饯饯行,壮壮志――真的是好事,还是喜事呢!
怎么,还不信?那小的就在这里给大公子打保了,要是不是如我所说,我就当着您的面,把这大殿的柱头,全啃了、吃了、咽了!”
“缪大人,我们皆是这朝堂上的臣工,都是为国家办事,您要是这么说,不是难为本君吗?“赵括看缪贤语气随和而轻浮,便料定可能只是寻常问话,便应了下来:“请缪大人引路!”
“诶,这就对了!大公子是堂堂封君、振振君子,行事就当如此利落……来来,小人这就引阗大公子进去!”缪贤讪笑着,转身带路,将赵括引到了太后宫中,一处他从未踏入的陌生偏殿。
“大公子请先入内堂稍适休息,进一点儿果品糕饼,太后用完汤药便到!”缪贤的一句话,又把赵括送入了偏殿。
先入偏殿外室,赵括扫视一周,一看此屋布置便知房主人是为女子。可让他奇怪地的是,屋内所用熏香,却是只有武家将们熏衣所用的艾草。阵阵醒脑静心的艾香扑鼻而来,更让赵括精神抖擞,眼前一亮:屋中显要地方,赫然挂着数柄好剑;再仔细一瞥,数剑皆是他为邦司寇时,为宫中督造的上等礼仪配剑。
“这里是何地方……?太后平日有研习兵家学说之好?”赵括正欲步入内堂,又有点犹豫了……
可在那清新的艾香味的作用下,他仿佛又使他产生了一种莫明的冲动;沉睡在心灵深处的少年般好奇,被淡雅的气息唤醒,终于驱使着他把又足迈入了内堂。
内堂之内,一个熟悉的靓影,正倚在明窗之旁,望着窗外随着秋风,如凋零的繁花般飘然而下的片片红叶,轻轻歌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
赵括看到眼此人此景,不由得追忆起去年春风之下向琬儿许下的心愿,心中激动,口串慢慢吐子一字一词:“琬儿一年了,你还好吗。”
琬儿回过头来,看着赵括,也是泪眼蒙胧,可是她还是站在窗前,没有移动,故作镇定与矜持,缓缓而言:“括哥,你也好吧?”
“是的,还好,大家都好!”不知为何,思念多时的可人儿就在自己面前,赵括却裹足不前了,他的心中所想的事怀太多了,他不知道前面又是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他。
赵括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满口长音,回答道:“只是牧儿又长高了,高过我的肩膀了;母亲头上又多了一些白发,又显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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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如落樱缤纷的,是艳丽的红叶,不是紫山上盛开的桃花,同是别样映红,却是不同时节。”琬儿接过赵括的话,却又说出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思:“如是去年,括哥定会急急上前拥我入怀,如是去年,我定会一脸*投入括哥怀中;可是如今,君不抱妾,妾也没有投怀。
正如这秋风的落红,虽然恰似春风中的落樱,可它毕竟不是…..我们都变了,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两小无知,毫无顾及的懵懂年纪!”
“不对,我们两人的心都没的变!”赵括已经感到了琬儿的心,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不再顾及是不什么陷阱阴谋,快步上前,握住琬儿的又手,轻轻吟唱道:“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
这是我去年答应你的事,我现在就一字一句唱给你听!”
“外面的叶子,好美,好红,红得就像是血一样;括哥,你将要是为将为是帅之人,甚至掌握一国兵权的人;也许你将看到比这红叶更多更艳的血红。表面上你是个粗枝大叶的,其实你的心思比谁都要细密……我希望你把心思都用在你的冲天之志,而不在我这个弱女子的身上……”虽然语调冷淡,可是琬儿的眼中却包含着深情。
郎情妾意,却在这秋叶飘零之下,不知时晨……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正当赵括与琬儿无语对视,眉目传意之时,威太后独自一人从外室走入,将《周南桃夭》中的最后一句半唱半念地吟出:“此诗说的是友我祝贺女子出嫁……看来你们两是有喜事了!”
“太后……”琬儿拭了眼中将落不落的泪,娇声问候道。
“太后!您不是……”赵括更是吃惊――威太后不是重病吐血了吗?
“怎么,就不让哀家吐了胸中瘀血,病症转好吗?你这臣下,你这宗亲,可是怎么当的!”威太后一面责怪赵括,一面却对他笑面相送。
原来威太后在听说燕军攻齐之后的确是吐了血,又昏厥了过去――可谁也不曾想到,正是这一急,反把瘀集在肺腑的血污吐出大半,原来的旧疾不但没有加重反而经太医诊治后,大有好转。只是因为赵王丹借着威太后昏迷的这段时间,使赵穆控制了宫中近卫的黑甲卫队,所以当她好转之后,才刻意继续装病,以观赵王丹后效。
“哀家这病,算是被你在背后捣鬼,给气好了大半的!所以啊,哀家要罚你――我的女儿琬儿,被你小子不明不白的纳为妾室……这可是万万不能,不成体统啊!所以哀家又要罚你”威太后刚被琬儿扶着坐下,就给赵括当头一击,要他拿话说。
赵括虽然知道自己是出于国家利益考虑,才行了诡秘之事,但还是立刻下跪,主动认过,以求得国主威太后的谅解:“太后!臣下知错了,请后太责罚吧――只是琬儿本就是代替先人受过,请不要再罚她了!”
“过错吗……有过的人是哀家,而不是你。我的大公子,是哀家太过急功近利,为求得赵齐之盟,而伤了燕赵两国的关系,更伤了我赵国自己。如不是你从中多方周旋,哀家吐血那日所听到的就不是齐使的求救之词,而燕国倾举国之兵伐我的消息!这那里是你的过,而是你的功啊!”威太后收回先前的嬉笑之颜,正色而道。
原来赵括自以为瞒过了威太后而行事,却是处处都在威太后的掌握之中。
“太后,我的过便是太过自信,不当瞒着您老人家行事,还自以为一切皆在我掌控之下,却不想到,最后生出了种种变数……累得国母吐血病重!”赵括听完威太后之说,知道她不是要惩罚自己,而是要告诫自己不可欺瞒君王。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哀家这罚,也就看成赏了!”威太后突然拉过琬儿的收轻拍两下,道:“我这女儿,已是你的人了,你还是把她娶了吧――不要以为现在她还是你家小妾,这宫中之人都知道我的好琬儿,是我赵国的大公主;现在就命我王儿作媒,过两日你就娶回――名义上还是如当年你收琬儿为妾的由头,就说为哀家治病冲喜!”
“太后,这是……”突然而来的幸福,自己所活这二十年来,最大的心愿,居然就在威太后三言两语便成了真。
什么叫君恩浩荡,圣威昭昭;威太后只是使了小小的手腕,便把这些演绎的淋漓尽致。
“大公子,你是想问,哀家是何要如此对你和琬儿?好吧,于公于私,于国于家,哀家这便向你一一说明。”威太后看着赵括一脸迷惑与紧张,知道她为那个不成气的儿子赵王丹的将来而设下的计策已经是成了大半。
赵括看着威太后一脸祥和,心中忐忑,但还是又提醒自己:“为大将者,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为了自己和琬儿的将来……”
于是他把两手拇指竖起,行谦让请教所用揖让之礼道:“请太后明言!”(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国主托如千斤重(上)
当赵括刚对威太后施完礼仪,内堂的空气就似乎突然凝重了起来,堂中三人心中皆明白,是给对方交底的时候了。
“那么,哀家要先问你了,你对我的琬儿可是真心实意?”威太后首先发话,向赵括问道。
“是!”赵括连眼子不眨,随口而答。显然,他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完全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便脱口而出。
威太后看了如此认真作答的赵括,长舒一口大气,露出了一丝笑意,语气也越发缓和了:“看来我们的大公子还是少历练啊,居然一点诡辩的谦词都没有!”
“太后虽是女子,却有君子之风,臣对振振君子、堂堂国主,自然是不用心而答!”看了看对坐面前的威太后似乎无意为难自己什么,赵括便以“不用心之说”应对威太后的问话。
“好个‘不用心’啊……”说着,威太后转头看了看在一边面红耳赤,貌如桃花的琬儿,又点头对琬儿说道:“你说得对……看来是哀家看错了。马服君果然如你所说,只是为将帅之材,而非有相国之资……他太过任情任性,为一军一国之将,则可凭此情感召属下,靠此性激军士勇气!可是他要以此情性在朝中立足,则太难――不是给自己惹来朝堂上的众怒,就是为他人所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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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威太后以族中长辈之语道出自己的优劣,赵括不得不服,虽然还在推敲她的用意,可还是在口头上回应道:“太后教训得是,所以太后才力推我出外为将,让我在外避祸!”
威太后点了点头,以欣赏而快慰的目光看着赵括,就如她的先夫赵惠文王当年说赵知必为大将军时的眼神一般。
“先王说是你利剑,所以不能让你锋芒毕露,所以要用半文半武之职作鞘,把你收在身边,磨炼你的意志。而此番冀中的调略,哀家已看到你心智渐熟,是出来为国家做点实事的时候了。
可是你此次行事,为国家考虑太多,为自家考虑太少,被人抓到了把柄,才被我那不争气的王儿身边的小人所要挟。
要知道君子想要为国效力的前题不是驱邪扶正,而是明哲保身――只有性命尚在,才可为国献命。”接着,威太后又是一些关爱之词,动之以情,显然是希望得到将要在外领兵的赵括在此方面的支持。
“太后就是太后,果然是老道深沉,完全摸清了她臣下们的秉性。那赵穆只知以小人之法以利益引诱我,而太后却是以情理说事,要我为国家效力……”看到威太后如此对待自己,赵括便也袒露自家心声:“太后,臣也是有私心的――臣总是感到我们嬴姓家,必有一战,而算来算去,我背着太后的犯下的事情,表面上是为了我赵国,而说倒底,还是为了自家将来为将时好做――在大略上,我还是在求自保。”赵括以谦逊之语,把数年后将发生的长平大战,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或明或暗间向威太后表示:自己没有多么高洁无瑕,不过是一俗人而已。
“呵呵,为政不在多言……马服君的话多,看来是不能为相……可是你为将却是看得很长远啊。”威太后显然对赵括的回答很是满意。她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她的真言。
“马服君,你以为哀家将琬儿嫁于你,除了让你安心为国效命之外,还为了什么?”威太后再次问道。
“太后要臣以此为恩,要臣小心对待王上和他身边的人,防王上为小人所蛊惑,做出对我赵国不利之事……”赵括顿首一言,直直戳到威太后痛处。
“对,也不对……哀家知看我王儿这两日的动作连连,虽然处处是要夺哀家之权,可哀家却是看的欢喜,还算满意――他终于学会一个为王者应该善用的纵横捭阖,有了为王者应有的果敢当断之心。原来哀家以为他才能平平,不可为王,看来哀家是错了;现在我虽然几乎是被他禁足在这太后宫中,却是打心眼里高兴……”威太后保持着笑容,眼中充满了对赵王丹的期待,可是她笑得却是那么勉强,让赵括看了心酸。
“太后……”
“太后……”
赵括和琬儿同时以悲凉的鼻音流轻轻唤道,希望安抚她老颗因为经历了太多的血腥,而过早衰老的心。
“你们这对小夫妻不要安慰哀家了!这是身为王家之女的命运,不论哀家是齐国的公主,还是赵国的太后……”威太后以拐杖轻击地面,制止了赵括二人,继续疲乏道:“可我观我那王儿……就算他是任人为亲之事,这本不是什么大错。只要他所用之人还算能做实事,也比用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的宗室小辈,只是空谈误国的书生方士要强。
可是,他视我赵国为他一人的私产,当我满朝文武为他一人之鹰犬爪牙,更当我赵国国野之民为奴婢――如我大去之后,无人约束他,他必为祸国殃民之君!”
说到这里,威太后便又开始咳嗽,身为一个母亲,一个国主,如此评价自己的儿子、继承者,其心之痛,其情之悲,不用赵括多想,便也知道。
“太后是要我将来迎长安君为王?”赵括心里想到,可是他想错了。
琬儿轻抚威太后背腹数下,终于止住了她像是要把心肺都要吐出的咳嗽,她喘息着,一字一顿道“哀家要你做悬在赵丹头上的利剑,马服君!”
“太后!”赵括虽然知他马服家是正直忠实闻名赵国,却没有想到,威太后会如此信赖自己,给了他如此重任。
“马服君你此次北伐,定要利得大功,然后好取得大将军之印绶,像你去世的父亲一样,做平衡朝野力量;只是这回你这柄剑将为在君王手中,而是要你凭着自己的良心,操控它,用它约束我的王儿,不要成为昏君暴君!”
“太后,臣下听着……”赵括现在已被威太后的举国之托所震,他跟本没有心思去想这“约束君王的利剑”对他意味什么,只是全盘应下国主之托。
“可是……以你现在的这点份量,最多可以震慑军中诸将,还成不了约束朝中众臣和我老王儿之剑!”威太后突然说道,然后再次看了看琬儿,又拉她的手,轻拍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这便是我要大肆张扬你娶琬儿为妻的第二个原因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国主托如千斤重(下)
“娶琬儿是为了……”赵括瞪大眼睛,看着威太后,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琬儿,脑中突然嗡嗡作响,发了懵:难道我个人的婚姻大事何时也牵涉到尔虞我诈,甚至是有几分龌龊的宫庭政治?
“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看来你母亲当年的心血是白废了……不,或者说你们两人果然是真心相好,都没有想到你们两的结合对我赵国宗室、我赵国的疆土意味着什么!”威太后又是那身为王君的圣明微笑,炯炯有神地与目光灼灼的赵括对视。
“括哥,我本是带罪之人而为官家婢女庶子,先王怜惜我也算是室宗之女,不忍让我和小珠这样的女子流落在外为他人所驱使,便赦免了我们代先人所受之过,先后把我们发到马服君府中为封君私婢……”琬儿在一边小声说起自己的伤心事,可是她没有任何悲色,反倒是透出点点幸福之感――的确,正是这个先王的“恩泽”,让她这个政治斗争失败者的后人、“罪人”,得以与赵括相遇、相识、相知,再到相爱;这一切,使善良的她,感到无比的幸福,让她对现在的王家,没有半点怨言。
“其实先王当时是想释放像琬儿他们这样罪人的子女为平民,甚至让他们为国人――说到底大家本是一家人,是血脉相连的一族……可是,治国就与治病一样,不能以猛药急攻;所以先王只是放他们为婢女庶子……另外……”威太后突然把声音提高了一些,显然她下面的话,才是重点。
“另外当时我赵国朝局不稳,先王放了琬儿她们到你们这些封君府上:一来,是为了展现先王他对与他争大位的兄长安阳君一族的宽度处理,以安人心,以定朝局;二来,便是先王要观察诸封君对安阳君之后的态度,然后判定诸君们的忠奸。”
威太后话音未落,赵括已经听得心紧:“想不到原来还有这第二层意思……”;可是他虽然对先王的做法感到不满,却不便表达出心中所想,只是面无颜色地对答道:“还有这种事情…….先王…….真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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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此事,也不怪你,你当是不过是十来数的样子。可现在,哀家看你…….呵呵…….两代马服君果然都是正直之人…….你的父亲当时也和你一样,是对先王的第二个意思颇不以为然;于是你马服家没有像别家君侯那般奴役责罚琬儿她们这些可怜的孩子,以便向先王表明忠献媚,而是把她们当普通庶子,以平常之态对待。”威太后对赵括的表现算是满意,点了一下头。
“可是这又和家母有什么关系?”赵括问道。
“其实当时整个赵国,几乎所有的宗亲看到了先王的第二个意思,把它当成了先王的要意――这个,连你那个精明而正直的父亲也不例外。反而你的母亲,看出了先王的要意是在么第一个意思上――他要求得赵国宗亲的和睦,弥合因为沙丘之乱造成的种种乱象。
所以,你的母亲才会让琬儿作为你这个封君世子的贴身侍女,在你马服家中给了她一个高于的平常奴婢的地位。如此一来,就更显得你马服家卓尔不群,且深明君意――这便是为何我赵国朝中,忠义之人不止你马服家,而先王独独看得你马服家的一个重要原因。”威太后将这个“秘密”坦然告之于赵括,显然是要对他表示:王室从先王时代对马服家的重用与垂青,还将要继续下去。
“原来如此……”赵括轻仰头颅,以眼传意,作明了的样子。
“可是你的母亲毕竟只是一个深谋远虑的智者,而不是一个善临机应变的巧人。果然还是那句民谚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你的母亲和你,还有你的父亲一样,也是一个多智远谋,却又容易因眼前突发之事,凭着一时意气而肆意任行之人。
她没有算到你会在一年之前发生坠马昏迷之事,所以她不智的驱逐了琬儿,却又没有想到琬儿竟然又回到我的身边,被我认做义女…….
她更没有想到,因为她当初的一时不智,却会为我们赵国解决三边郡的隐患,还有你出任北伐之主将,创造出契机!”威太后看着赵括,希望他可以自行领悟其中道理。
“琬儿是安阳君赵章后人,安阳君是代王,三边郡本是原代国之地,代王封土……”赵括听完威太后前前后后所言种种,心中似乎已经理出了章法,但却不知为何,始终不原往那个方向去想。
“马服君也知道,我赵国和秦及魏韩一样,皆是以郡县制度管理国家。这是为了防范出现如周室那般分疆裂土之况,便于在全国执行统一的法令王命。可是国家大了,就不比你们这些只有一两县大小、数万户人家的封君之地,可以亲命各级官吏。
对在地方的管理,我朝廷能做的,只是能任命到县令、县丞和县尉这一县三官;国法王道也就只能传到县官们的手中,要是到了乡里,就全是靠着地方上的长老、宗族势力和豪强自行管理。”威太后将赵国的治国之法大略说了一遍,似乎意指所向,正是赵国所想的那最不想听到的事。
“也就是说,朝廷对地方的管理,只有触及到县。
而三边郡,乃至中山故地,皆是我的先人安阳君以优于中原地区的税付,徕四方之民而开;先人安阳君在三边郡的乡里中名望颇高,乡里之人只认安阳君而不认朝廷。至先人安阳君被乱臣李兑轼杀之后,北地国人皆说自己是‘代国人’而非赵人;只知守卫自家水土,上交税付,而不愿奉先王之召为缚籍从军,甚至部分戍边地之军,还要从内地调遣…...
现在太后要我以公主身份嫁于夫君,正是要向三边郡之民昭示,我赵国朝廷已经原谅安阳君在沙丘宫变中的作为,希望边民们能全心为朝廷所用,为国家出力――如此一来,夫君就不光是有了北伐之武功,更有了为朝廷安抚北人之心为文治。将来在朝中便更说得起话,当得起大任了!”琬儿正视着赵括,帮做平静说出了他已心知肚明,却又最不想说的话――在身为国主的威太后眼中,他与琬儿两人的嫁娶之事,不是男女之间的你情我愿,而不过是一场为赵国朝廷收拾三边郡民心,而不得不为之的政治性婚姻。
“所以,我的身份就不只是北伐之军的主帅,也是朝廷派出收拾人心的使者――因为我是大公主的君夫,更是他们心中的明主,安阳君的亲戚!可是为什么要现在才是做这些,使四民归心本是君王们早就当做的事情……可为什么要现在才来……”赵括冷冷回道,又急急表达自己不愿因为收北人之心的国事,而玷污了他与琬儿之间的婚姻家事……
“你是想说,为什么是你――因为你和琬儿都是生在君侯公卿之家,正如哀家这个生在王家的女子一样,都有自己的使命,都是命不由我;现在你们能够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造化……马服君,请知足而乐吧……”威太后又一次直视赵括,她的眼中透出其奇异的光,像是对赵括那任性之主的不满,又像是对他和琬儿的嫉妒;当然与其说是不满与嫉妒,不如说是佩服和羡慕,中间更夹杂着一丝祝福之情。
“你先前问哀家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来收北人边民之心――这是因为一代人当有一当人的作为。主父武灵王的作为是为我赵国开拓疆土;他的两个儿子先王和安阳君的作为便是为他们的父亲守住赵国的基业――先王是守中原故地,而安阳君是守新开之土。而现在,我的王儿要做的事便是让赵国真正统一在他的王旗之下!
马服君,哀家知道,你现在在改进武器、农具之类的百工之业而劳心劳力。你以为哀家还有先王,是轻看了这些东西,不怎么理睬,所以心有怨言是吧?”威太后的责难之声,又渐渐转杨了期望之语。
她继续言道:“哀家早就想过了…….只是先王殡天,哀家也老了;这些事情,还是留给你们这些晚辈将来去做吧……”
“是的……太后,臣下虽然还是不满您的安排,可是为了我赵国,我当把我这家事,做国事看,尽心做好――将来,我也会凭着太后送给我的这文治武功,做为‘醒君警臣之剑’!”赵括向威太后一拜,表明自家了心记;他知道此时越是以实相告越能得到威太后的信任与重用。
“呵呵,看来哀家的身子,还能撑到你北伐凯旋之时,届时,哀家还想在丛台之上,亲受你大将军印绶……只是不知能不能再看到哀家的外孙出生――再当一次外婆!”看到赵括伏身向她,威太后忽然侧过脸去,面向琬儿,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开起了玩笑。
“罢了罢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先用三天时间,准备迎娶我赵国的大公主之事――一定要风风光光,不能亏待了我家琬儿啊!而哀家呢,就让那王儿多担待一点儿国事,安安心心养病,等你高奏凯歌,搬师回朝!”威太后又说出了这几个月来,第二个笑话;而听者只有报以让人难受的苦笑。(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李斯的北伐攻略(上)
赵括从赵王城回到马服君府后,马服君府上仆人们的忙碌便也就开始了。
一方面是,众仆从、婢女要为自家君上的大婚之礼筹备。虽然琬儿算是马服君府上自产的瓜,可毕竟她是以大公主的身份下嫁而来,再加上有向“代国”之民昭示赵廷的善意的这层意思――这两件大事相加,使赵括与琬儿这场迟到近二年的婚礼,成了邯郸城中的大事件。再说了,封君与公主的婚礼本就是国之大事,自然也是马虎不得的。
另一方面,便是为赵括的北伐做准备――当然,因为大婚之事,此等军国大事反倒是成了次要。
这两件喜事齐齐落到马服家,却并没有给从紫山急急赶回,料理诸事的母亲和小珠带来什么欢喜。虽然她们两个都不怎么高兴,却都把不乐意藏在了微笑之下。
两人的不乐意,也是各有原由。母亲不悦是因为儿子结婚,身为人母自然而然的失落感,还有为赵括即将开始的北伐的担忧。小珠不喜,自然就是因为大公子再也不是她的大公子了……
当然,除了她们俩外,同时身为新郎官和北伐主将的赵括却也高兴不起来。
娶琬儿为妻,拜为大将为国效力,建立功勋;自己平身的两大心愿不过是在一场短短的廷议之后,便实现了…….
美人拥在怀、将军剑在手――多少意气少年的梦想,居然就这样真实的摆在了自己面前,来得这样容易,这么突然。
“我不是做梦吧……”从王城而归的头两天,赵括不时地傻气十足的自问道。于是他用全力准备北伐与婚姻之事来充实自己的那颗紧张而燥动不安的心。
似乎所人的人都在祝福赵括的新婚和将要开始的北伐。
赵王丹送来了大量金银礼器,还把紫山边上的大片土地充作他的“王姐”的嫁妆,封给了赵括,赵穆等宗室新族也献上了不少钱财――王上**拉拢之意再明白也不过了。
至于威太后,则是高明的躲在太后宫中,以养病为名,扮猪吃虎。只是调了些宫人来马服家当帮手――当然,这也算是天大的隆宠了。
而别的官员,连廉颇、虞卿等赵括的天然对立派,也纷纷送上了自己的贺礼;对于马服君一系人马来说,他们最好的贺礼全是尽快准备好北伐所需的各种军资和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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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三日,大约三万大军便威武雄壮地在丛台之下,纵横摆开,见证着他们的主将赵括身穿光鲜夺目的铠甲,登上高台,被赵王丹授于将印,还有节制三郡之兵的统兵虎符,拜为大将。
赵王丹甚至为了拉拢赵括,而给了经略边地的特权
好事也不只这一件,远在冀中南部的好友乐乘听说赵括拜将北伐,知道他身边没有几个亲信将领是不成的,;便叫李同紧赶慢赶,在赵括出征之前,将紫山骑士带回邯郸,送还给他,还搭上了一个老将庞援。
诸事顺利,反倒让向来就是居安而思危的赵括感到压抑;而这些压抑最大的来源,便是威太后对他的千斤托。
这份沉重的嘱托,让素来精于大略小计,却因经验欠缺,而疏于应变之策的赵括有此不知所措。
这些天来,除于与众北伐之将商量具体作战细节,以及与后方诸臣讨论调节粮秣辎重之事外,赵括总是会忙里偷闲地,望着北方的天空,轻声叹息一下,左右思量着北伐之后,更长远的东西――自己将于何面对威太后、赵王丹,还有赵国的朝廷与众臣们。
如果依威太后所想,赵括便会成为一个权臣,这与他只做为国守土开疆的将军的梦想是背道而驰――自古权臣贵不过两代,身为马服家的继承者,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小家有所考虑。
要是为赵王丹马首是瞻,那便是要当为千夫所指,君子不耻的奸臣贼党。这更是和他一身正气、疾恶如仇的性子格格不入――如果为奸佞之徒,做赵王丹的鹰犬,能换回赵国的强盛、黎民的富足也罢,可赵括却明明知道为,这赵王丹偏偏是所托非人…….
正当赵括左右为难,不知进退之季,李斯却向他献上了“贺礼”――同样是三日时间,李斯便借向邯郸商人们了“新造农具、广车、开新田”这三事所需要的一切钱财。更让赵括惊喜不已的是,因为钱财提前凑足,原计划要到明年春种时,才能制造完成的广车,可是在今年春天下第一场雪前建造完成。
“北伐之战的关键就在粮秣上面。李师兄不是武士将门,自然是不知道为何我中原之军强于匈奴,足可以以一抵三,却始终不能胜了匈奴――这关键在于,北方地大,往往是征讨不急便到了冬日;冬天一到,三郡之外的匈奴地方皆是地冻天寒,大军在外,必定是粮草不济,最后只好草草收兵;于是乎,第二年春,匈奴便是又是犯我,我又在秋收后反攻,冬雪飘落之初,再收兵回国……
如此周而复始,年复一年;这匈奴之族虽不是我赵国大患,却成了边郡顽疾。
可如今能在冬初以广车大量运粮到北地,囤积起来,我军便可熬过冬天;待到第二年匈奴南侵我边地之时,我军就可与其对攻――相信以我赵军威武之师,定可一战而胜之。如此,虽不能一劳永逸,解决边患,却可在三五年内暂绝匈奴之祸。之后用便这三五年时间,再小心经营北地,招揽各地百姓迁入,我赵廷便可在真正在那儿站住了脚。三五年之后,我军便可发动大反攻,一举剿灭匈奴胡虏!”赵括一面对李斯点着称是,一面又向他说明此次北伐的大略方针――赵括意下,是想李斯帮他拿捏权衡一二。
当然,赵括也少不了对李斯所一手操办的广车事宜,在北伐之事的重要性大加赞赏一番,以向他证明他做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
赵括想要长驻边郡的意思,在李斯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波澜,他好想看到了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是对答道:“如果我们先把新造农具之事放下――这些新造农具要到春耕时才用得上,而全力生产广车,可能还可提前数十日,甚至近一月时间造出大公子所求百辆广车!”
“哦……是吗?那就更好了!”赵括听后,只是简单作答,并未向李斯所期望一般,露出多少喜悦之色。看到自己献上的“贺礼”并未给婚期将至的赵括带来多少喜悦,好揣度的李斯心里面自然是又敲起了鼓。
他生怕因为君心不悦,而失去了自家得来不易的官职,于是小声问道:“大公子还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听李斯这么一说,赵括猛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这位一代名相在身边辅佐,于是简单地把威太后与赵王丹的事,向李斯交代了几句。
谁想李斯听完之后,脸色大变,惊恐万状,大声叫道:“大公子大祸临头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李斯的北伐攻略(下)
(人品了,本想分成两章发的......忍了。话说克己过两天可能会外出两天,当时将无法更新--不过以后一定会一日发两章的分量补上,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本书)
看着李斯那张表现过于夸张的脸,赵括先是生出一份惊愕;沉寂片刻之后,他又对李斯报以讪笑:“我的好师兄,你啊,就会吓唬人……”
说着,赵括从食盒中取出一枚干枣,萧洒地用手轻轻掷到口中,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吃了起起来。
将干枣嚼到一半,赵括才又说话:“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是说,我夹在太后与王上之间,很不好做,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所以大公子才要离邯郸而去,躲在北地三郡,求个全身而退,图个安稳……”李斯问道:“可是大公子想过没有,您在边郡的安稳最多也不过三两年时间,三两年之后,又当如何?这也不说了,离在邯郸的太夫人,将要嫁入府中的大公主,还有您的弟弟赵牧,他们又将如何处?”
“我可以……”赵括将枣核吐出,放在手中,正在扔到漆盘之中,却又被李斯抢过话去。
“大公子可以分别向王上和太后请求,把太夫人他们接去北地生活――这由头,明里是想一家人团聚,共享人伦,而暗里是向两位上位者暗示:担心‘某些人’以大公子身家怕命相要挟。故而为之。”李斯侃侃而谈,八九不离十地说出了赵括有关家人的安排。
“如果当真那样,我也可算是无后顾之忧了,之后便可看邯郸情势而后动!”赵括也不隐瞒李斯,言语之间,肯定了李斯的推测。
“而大公子现在所虑,正是我李斯方才所言之大祸――便是等北地相对安定,而邯郸变乱又生之后,我等又当如何作为之事!”李斯说到此处,嗓门便又提了起来。
赵括心想反正话已说到此处,不如再看看被后人称道为“善权”的李斯又有什么权谋之策,也可做为日后行事的参考;于是他把手臂轻轻一抬,问道:“李师兄所言正是……不知师兄对此,又有何想法?”
“如今的邯郸城内,各大小势力,对内皆求党争,而对外都求远征;说白了,他们所求的,都是自家私利――如此一来,一个国家便没有统一的谋划,这朝局时政怎么能不乱。所以大公子以退为进,决意长驻北地便是良策。
再说将来的邯郸的乱像,不会因为大公子在,而有所改变,也不会因为大公子走而发生异动;所以大公子所要做的,便是一心经略北地边郡,做无暇顾及邯郸之状――经后三五年内皆是如此应对太后之请、王上之邀!”李斯的意思很简单: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等他们母子角力而自家一方则作壁上观。
李斯说到这里,有心看了看面色凝重的赵括。他知道他现在所侍奉的这位马服君不是那种奈得住寂寞的庸碌封君。
于是他换了口气,又说:“大公子以为现在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倒向王上,要么倾向太后。先说这王上吧――我也就只在大公子这里说句大不敬的话了――我们这王上不过是个平庸到不至于昏聩的君王,他当然能依仗着王权,用他和他的手下人的点子小聪明,在表面压服臣下,却使忠正之士与他离心离德,奸佞之人对他趋之若骛。
如此,赵国定是能被王上稳稳握在手中……可现在天下皆是乱世,以王上的魄力和本事,或许能平赵国一国之乱象,却不能保证不被他国君王把赵国夺了去。
所以,大公子您心中已经定下了要为太后所用的心思,只是担心太后不过是将死之人,大后故去之后,您便不知又当如何是好了。”
“李斯果然是猜中我的心思。”赵括点了点头,示意要他继续说话。
李斯看赵括聚精会神地听他分析,以为自己所得很对,于是双眼半眯,不禁微笑了起来――他那里知道赵括出于种种考虑,向他隐瞒了威太后的病性大为好转,少说还能多活数年之事;更不要说数年之后的长平大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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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后要我做……”看到李斯又飘飘然了,赵括正直身子,再次说了起太后之托,要他做约束王上的权臣之事。
“做赵盾,当年的赵氏诛族之祸重现马服家――太后是在害你马服一家,而求赵国一国的安宁啊!”李斯把半闭的双目一睁、头一昂,半仰而叹道。
赵括一听到赵盾之名号、赵氏诛族之祸心便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本就是他顾虑之事,却让“不知好歹”的李斯一语说破。
那赵盾本是赵氏一族数代前的祖先,是春秋时代晋国灵公的国政大臣。当时因为晋灵公年少,不能主政,于是晋国大事全由赵盾一人主执,独揽朝政。而赵盾秉承了赵氏为狱神皋陶的后人的传统,十分注重法制,他独揽朝政十年,将晋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当然也得罪了很多小人和自视君子的冥顽不灵者。
后来,晋灵公已成年,但是很不成才;于是赵盾便多次以激烈的言辞,当众进谏,指出晋灵公的不是。迫于赵盾独揽朝政的地位,一向肆无忌惮的晋灵公不得不当众承认自己的过错,表示接纳谏言;但其心中甚为不满,于是多次找几回想要暗杀赵盾,却不成功。
赵盾当时的想法也和他的后代子孙赵括一样: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吧;于是他逃到了晋国国境之上,伺机出国流亡。可是不想他的族弟赵穿将昏庸的晋灵公杀死在桃园,立襄公弟黑臀为君,是为晋成公。
于是赵盾复返,仍任国政――可是晋国新君和众臣们却把这轼君之过,记在了赵盾头上;终于,在晋国权倾一时的赵氏一族,因为别人的诬告陷害,而引来了诛族之祸。
“大公子想想吧,太后有心教您在外领兵,又巧使计略让王上放大权在您手中。明面里,就是在扶持你为一时权臣。太后就不怕您将来反了?
太后当然知道您不过是赵氏远宗…..顶了天了,也就是当个如你家先人赵盾一般的国政,绝无可能威胁到他王族一脉的安全。
您也是饱读史简,自然知道自古为权臣者只有两条路走,要么自立代主,要么为主所废。太后正是看到马服一家和你们的先人赵盾一样的正直,定不会做出自立代主的谋逆之事;这才重用了您,刻意扶持了您。
可是一生忠勇,一心侍晋的赵盾的结局是什么?
大公子难道希望你和大公主的后代成为新的赵氏孤儿?”李斯语速时快时慢,语调时高时底,一付煞有介事、言之凿凿的样子,还不时声形并貌地抹上两滴眼泪。
李斯的这些惺惺作态,赵括看在眼里,知道网吧是在装腔作势,但又不得不说他说得在理。
虽然赵括很想说为国殒命,死又何惧的豪言壮语,可是他不能不为自己的马服家想一想。在这个纷乱的战国时代,大小国家的亡破不过是家常便饭,只有家族的利益,才是真正至高无上的。
“那师兄以为,我们又当如何行事?”李斯的话,让赵括暂时断了将来支持威太后还是赵王丹念头,而是更多的想到了先求自保而后动――正如前天威太后教训他:君子报国效力也当明哲保身之说。
“正如大公子先前所想,此去边郡,先要稳住边患……不过,我们不求一劳永逸,而要挟敌自重。如今看来,太后的性命可能还能熬上一年半载――我们往多了算,那么就是一年。这一年之内,我们就要如大公子之前所定攻略之计,征伐匈奴。那么之后,便要看邯郸情势而定……”李斯拱回道。
“说来听听……”知道李斯又想顾弄玄虚,卖关子,赵括立刻追问道。
“其一,便是太后尚在,王上不敢妄动。这种情势之下,太公子便可以以匈奴未灭为由,赖在北方,静观邯郸变局。其二,若是太后殡天,而王上已控制邯郸局面。如此,大公子就以为赵国开疆守土为名,还是滞留北地。
其三,太后殡天,而王上未控制邯郸局面,诸公子与王上争位,邯郸大乱;这便有两个选择了……”说到这里,李斯又顿了顿。
他看赵括屏住呼吸,若有所思,这才继续下去:“第一,带兵入邯郸勤王――至于要勤哪个王上,便要大公子审时度势了;之后或为朝中重臣肱骨,或是功成身退,那也就是大公子一念之间的事情了。
第二个选择便是坚守三边郡不出,全力拥兵防范放敌攻入赵国。如果邯郸**平息,且新王为明主,大公子可入朝请罚,也可保全身而退。如是新王依然如今王一般,那么大公子就只好借着您与安阳君的亲戚关系,自立为代王为赵国守护北境……等到当日,有明君为赵王之时,再说废代国称赵臣之事。”
其实赵括和李斯都清楚对于他们这系人马来说,李斯的最后一说,或许才是得最好的结局。
“李斯果然就是李斯,我虽然想过如他那样行事,却不过是一念而过。可方才听他回话,与我对应如流,想来定是深思熟虑多了。难怪先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是为找机会说他的北伐大略啊……”等到李斯言毕,赵括也算是明白了他希望割据一方的想法。
“要意便是‘出不入兮往不反’――李斯啊,你也知道我对屈子之楚辞的喜好啊!”赵括不再称李斯为师兄,而学着君王的样子,面露笑容,却直呼其名。
李斯一看,自然以为他劝赵括北进之后,利用赵王族内乱而坐大北方,进而为自己谋权的心机败露,立刻下跪,连声说道:“在下不过是按各种情况,试做分析……请大公子赎罪、赎罪!”
“罪?如果只是说说,想想就算是罪,那天下人都有罪了。试问天下之人,谁又不想为王称霸?要是把那些梦中梦到自己当上大王的百姓们,都统统拿到牢狱之中,我赵国就没有百姓了……”赵括看李斯伏地求罪,便大笑一声,故作豪爽,大声言词,放出霸者不臣之语,让李斯生出盼头――如果真如李斯计划,割据一方,他李斯自然是有得大官做。
虽然赵括感到李斯之说太过浮于阴谋鬼蜮,却又知道他的话有几分道理。如按原来的历史发展下去,不过十来年时间后,赵国便会像李斯所描绘的一般乱象丛生,国家外强中干,最后为秦所灭;而秦灭赵后,代郡确实有赵国宗室称了代王,保全了一支赵氏血脉。
“万幸的是,现在太后的病情好转,估计少说不能才有数年性命――李斯所说三种情势,居乎都不会出现――当然,我也要心中有数,也不能真成了赵盾第二……”赵括默不作声地看了看李斯,又回头想想,然后又以神秘之色对李斯说道:“你今天说得话,就当我没有听到,而你也没有说过,明白了吗?”
赵括虽然说了一句大废话,可在李斯耳中,却成了肯定之词。他自然是连连说是,多谢赵括的关怀;而他心中却是美滋滋的幻想着自己成为代国相国,得意洋洋地走入朝堂的那天。(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上)
(换了个书壳试试......才说了可能要耽误两天时间,结果今天就耽误一个下午,只好把一章的东东分两章发了......)
李斯意料在人之中的出现和他那份出人意料之外的“贺礼”,让沉浸于出征前的忙碌与新婚的幸福中的赵括想起了猛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好:北伐之后,扩大了的紫山封,还有赵国朝廷上的一些人事按排。
不论是按自己定下的北伐计策,还是依李斯为自己设定的“挟敌自重、静观天变”的大略;总之,今后数年时间内,自己必定是不在邯郸。
而赵括非常清楚邯郸之乱,现在不过是才刚刚开始;如果没有可靠的人手来经营紫山,处理朝中诸事,那么这些事情必然会成为他经略边郡之季,最大的顾及和拖累。
虽是新婚燕尔,赵括顾不得脱下华贵的礼袍,便在礼节性的问安之后,先与母亲商量起了家中之事。
“母亲,孩儿本想让荀子先生继续出任扩大了封地的马服令,然后正式任命精通刑法,又能谋善断的李斯为县丞,由辅助咱们这位有点眼高手低的荀子先生为我领民多作实事。最后再让足智多谋,兵家出身的缭子在我紫山为县尉,管理地方治安,同时助我铸造一些前方作战用得着的物件。
只是如此,对高智博学却才干平平,会说而不能做的荀子先生来说,算是高就了――毕竟人家名声在外,又是孩儿师父――我们不好委屈了他老人家;可是,这对李斯和缭子来说,却都有屈才之嫌。”赵括在向母亲问安后,便面带忧郁地问道。
“于是你想…….”母亲看着儿子才新婚不过两日,便又要为家事国事而忧,心中不忍,于是关切地问道。
“对于李斯……他是个通才,无论放他在什么位置上、命他做何种事情,他皆能小有所成,于是我想让他到我的将军幕府中,再兼做北伐之军的后勤军需主官,以使他一展才华――这是明里的认任;而在暗处,他便可以用后勤军需主官和马服丞之便,来往边郡和邯郸,传递消息,充当孩儿在邯郸城和朝廷的耳目。”赵括看母亲微微点头,便说出了对李斯的按排。
“这李斯的能耐,为娘的这数十日来,是看出来了――真是个能人啊。只因为他出身不好,之间又无名人高官举荐,要不然,他可能比那‘完璧归赵’的蔺相还要本事……”母亲回想起对李斯的印象,连连称赞道;显然,政治经验可算是老道的母亲也被李斯的表象所蒙蔽,认为他只是一个能人,却不知他李斯也是一个如赵穆之流一般的野心家――当然,这两个人的野心是不尽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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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好在赵括仗着那点子“通天之梦”,大概了解李斯其人是那种权有多大胆就有多大的主,自然知道要小心用他之才,避他之害。
“只是李斯的才能是不是太过了……”赵括冷不得问母亲道。
“说到他的才能…….唉,就像当年你父亲担心你一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母亲看出李斯现在已是儿子赵括的得利助手,自然就爱屋及乌地胆心起他来。
“是啊,我也是这样担忧的。他今后可能回在边郡与邯郸间行走联络,以他的才能和那不比蔺相好得了多少的出身――只怕是又要惹来嫉贤妒能者的红眼和诋毁……”赵括明里是在说怕李斯做事太过,得罪了人,其实是想要母亲出面,对他多加看管,时不时的压制一下,去他的一些妄念。
“括儿啊,你放一百个心,这个李斯做事情,还是谨慎的――你要是怕他做得太好了,引来旁人嫉妒,想要为娘的回护他一下?
其实还不如让为娘的当当坏人,不给他好脸,不时的找点事情敲打他一下,让他知道进退收敛--他是个响鼓,自然是不用我重捶的。”母亲就是母亲,虽然不会威太后的御臣之术,却倒把婆婆管教儿媳妇的法子,用到了李斯这个赵括的“政治媳妇”上。
“那就只有劳烦母亲大人了!”赵括匍匐身体,庄重地向母亲行了个顿首礼。
“这李斯,我这个当妈的人是可以像长辈管束晚辈一般帮你管束了。可是那个缭子,性子野、淘气,又是一脸的张狂,跟猴精似的。为娘的可是不想管,管着头痛……你还要他当县尉,这不是给我找事做吗?”母亲说起缭子,虽然语言间全是谴责之词,可是面带微笑,比说起李斯来可要开心得多。在母亲的心中,早就把缭子看成了一个多出的孩子――缭子的野性与张狂就像是数年前的赵括,难怪她看了缭子,倍感亲切。
“是啊,这正是我又一处为难的地方:缭子之材,就如他那鬼谷学派的师兄孙膑――为将不成,但却是为军师幕僚的好料。孩儿有心让缭子成为我的军师……
可是军师之人,除了博古通今、机智善谋,还有胆大心细和足够的战争经验。这前三样缭子都已经具备,只是没有多少经验――所以上回他大着胆子来找荀子先生的茬,才会反被我制住。”赵括话说大半,又看了看母亲,希望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想让缭子在你身边……细细想想,你们两人都是学的杂学,又是以兵家为重,而且都是嘴上功夫厉害如斗鸡般的人物……
呵呵呵……你们这些大好男儿,是该在年青的时候,多出去历练、历练。
只是此去北地边郡,不同于以往最多半年的用兵――对付胡地狄戎,少说也要一年以上时间。封地上的令、丞、尉三官还是要任命的。你先说让缭子当县尉,又说要带他去历练――他缭子是有点精力过盛,可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母亲口头上对缭子怨言多多,可真要是让她“喜欢”的缭子去遭罪,她还是不那么乐意的。
“所以我想……是不是让牧儿出来,为我马服家做点事了!”赵括再次试探道。其实赵括因为担心可能会有将来的长平之败,早就在潜移默化间,对弟弟赵牧多有关照和培养――也算是给他的家族上了两保险;只是真正让赵牧走上前台为官做将,却还没有过――赵括还是担心母亲心疼幼子,不肯放手。
一说到让自己的小儿子出来做官,母亲有点犹豫了……
战国,这个身为男子几乎免不了要从军打仗、出生入死、以命相博的时代,人们的观念大约就是这样:长子、次子之类的儿子是家族建立功业、光宗耀祖而生的;唯有幼子,才是为了自己将来老有所靠而养育的――所以民间便有了“父母爱幺儿”的传统和说法。
虽然马服家贵为封君,虽然母亲是个颇有主见和谋略的老太太,却还是逃不出这个世俗小民观念的左右。
“让牧儿为马服尉……便是要他出仕为将……”母亲念叨着看了看门外,幼子赵牧少时时常玩耍的院落,一时之间,呆住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下)
(本来就是把一章内空分成两章发了,还发晚了,对不住大家好--好吧,是我等1点更新,结果睡过头了......)
“正是……思前想后,孩儿以为牧儿为马服尉最好――紫山一地的军事大权,还是掌在自家人手中最好!”赵括看母亲犹豫不决,只好下了狠招,说了重话:“孩儿是担心,自己此去北地边郡……终不得还……还我马服家是将门,可就只有指着牧儿了。”
虽然赵括已是说得十分隐讳,却还是让母亲难过起来:“当年在燕国上谷,我与你父亲成婚不过数月,就遇那天杀的东胡越过边墙(长城),入侵内地……当时他也说了和你现在一样的话,要是他回不来,就让我改嫁……你这孩子,你父亲好的学不到,倒是把这些吓唬家中女眷的话全学会了……你要不要现在就去劝琬儿改嫁?要不,还是让为娘的先给琬儿务色个好人家?”
显然,阅历丰富的母亲完全不吃儿子赵括那套,更何况赵括一不小心用了他老子赵奢的旧招术――母亲两泪一抹泪,半是真情半是假装地小泣起来――生活的经验,早就让年老的她学会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母亲大人,孩儿这也是为弟弟着想啊。”说着,赵括又把数月之,左师触龙用来说服威太后让长安君入齐为人质的那个方子,照单抓来,希望以此说动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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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封君的县尉,可是和那触龙为他小儿子所求的黑甲卫大不一样啊!”母亲收起哭相,把脸一拉,以责难之声道。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都在父母身边伺候丰,用不着出征打仗――不过马服尉是一个挂名武职的差使罢了!”赵括一脸轻松,毫不介意地回了母亲一句。
“那可是大不一样啊。黑甲卫王城中的近卫兵士――王不动,黑甲卫不动;依我赵国的势力,他们是一辈子都不太可以上战场的。触龙那老小子聪明啊,知道给儿子谋个好职业,又风光又安全,还是王上、太后的近身,有前程!
那像是你,身为兄长的,就会害你自家兄弟!”母亲把脸一侧,又装作为乐意的样子。
“我怎么会害自家兄弟?”赵括听后大惊,以为母亲在说笑:“母亲平日也看到了,自父亲过世之后,我就光是要爱护牧儿了,还多了一份培养他成材的责任。
说好听了去,我是在为国家树造栋梁之材,说难听了,我就是为了一家私利,为我有朝一日出战在外,好让家中有个得力而信得过的守业!
《佐传》上说:国之大事,唯戎与祀。我马服家人丁淡薄,就只有我们兄弟二人――只好是一人为光耀先人而战,一人为祭祀先人而活。
让年不过十六的牧儿出来做事,也是我现在才想到的。想想我要是出外征战,这家中重担暂时还可以让母亲您担当着,可是……说句不中听的,您老人家百年之后,又有谁来?琬儿吗?当然可以,可是牧儿身为堂堂男子,却要躲在自家嫂子身后――这是我马服家的家人风,一个身于战乱的男子做为吗?
所以牧儿迟早是要担负起家中大事的,晚担不如早担。趁着现母亲还能多多教他,就让他多学点――就像十多来前父亲让我从戎之事一般。”
说到此处,赵括又的些动情了。他很想向母亲说起长平之败、自身之死,还有赵牧继承君位之事--如果这些梦中之事成了真,那此时培养马服家的新继承人,还来得急。可是,他知道,如此之说,反而会让母亲以为是他在诓骗她,只好又把话咽回了肚子。
“可是,你就没有别的职位给你弟弟做了?”母亲把赵括的话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却还是有所计较。
“这个……县中三官,只有这个他有胜任――毕竟,我赵国现在无大战,县尉不过是维持治安罢了!”赵括拱手回道。
“可是……”母亲把手抬起,一笔笔计算道:“这封君的县尉虽然是封君自家的私幕之官,平时发生什么战争,自然是不会上阵冲杀。可是一旦发生举国之战――这封君县尉们便是首当其冲的成为被召之将,他们要带着封邑上的壮丁,奔赴杀场,为国征战。”
“这……正是……”
“牧儿是我马服家的幼子,本不在征召之列;如果他成了县尉,便成了将要出生入死的征召之兵……你这不是把你自家兄往死地里推吗?”母亲虽是个年迈妇人,却因为是马服家的媳妇,对国家法度略知一二,自然不是那些好骗的乡下老妪所能比拟;她对赵国征兵之策说得是头头是道,甚至连将要发生的举国之战――长平之役也有所预见。
“母亲,你知道我赵国是天下一等的强国,真要到我赵国发动举国之战时,只怕是敌国的兵锋已直指向我赵都邯郸。可能了那时,我紫山一带便是杀戮的战场了;我家牧儿,不想上阵出战,也是不行了。
再说现在天下情势,正是我嬴姓赵氏两国相争天下大权之时;所谓举国之战,短不过三五年,长不过十年,必然发生。虽说秦赵之战,说小了去是我嬴姓赵氏一族内斗,说大了去这场家族‘械斗’是足以定立天下大事的之战。战端一天,想必是骨肉相残,是你死我活之争……
而我马服家不同于田单、乐毅这样的异姓封君。虽然我们只是赵王室远宗,可是毕竟和王家沾亲带故,赵国国事自然就是我家家事;赵国强大,可能福禄荫蔽不到我家,可是赵国一旦有了危难,这祸事却是必然波及到我家。”赵括知道母亲不是个为了眼家小利而抛弃长远之策的昏庸老者,于是对她说之以天下大事,说明其中厉害。
看到母亲默然无声,赵括知道自己已经说得母亲心动;然后,他又以他马服家的小利为题目,再次说道:“父亲当年对我管教严厉,天天教我兵学武功,甚至有几分苛刻,是为了让当儿子的我,有安生立命于乱世的本事,有保卫一家一族的能力。我是牧儿的兄长,父亲不在了,自然是由我来做父亲当年所做的事,充做恶人来教训牧儿,为的也是让他的一身自保于**的本领。
现在邯郸城中又是乱相丛生,如果牧儿有一武职在身,不光是可以锻炼为将之道,还可求得保身护体的名头――又有什么不好的?”
“如此说来……秦赵之战的确是迟早会发生的,而我的牧儿也是武家将门子弟,即便他躲过了一役,也会被下一役撞上……如其安于欢乐,不如奋力一搏,不求个封君受爵,但得个荀全性命!”母亲又一是向门外看出;这一回,她想到的是赵牧小时候,偷身穿赵括甲衣那可爱又威风样子。
也许从那一刻开始,身为人母的她便感到了自己又是为了这个国,为这个国家生了一个儿子,而不是为了自己。(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甲胄在身命在天
(可能十号的样了,会暂停更新两三天......请大家原谅,稍后一定齐齐补上--请多多收藏本书,多谢了!)
完成了家中大事的安排,赵括便马不停蹄地穿梭于邯郸城中的几座不大的宅院间,去联络属于马服君一系的武将们,要他们恪尽职守,实心用事,不要参与朝中的派系斗争。
“宗室与平民官僚之间为了大小事情相互倾轧争斗,那是朝中家常便饭――我等早已是轻车熟路――把两手一背,作壁上观就是了;可是太后要是和王上起了争执……”许历脸色沉沉,一付为难得很的样子,双眼直直向着赵括,眼中更是放出可求指教的光。
“该什么做,就怎么做!”赵括干脆地回道。
“哦!”许历虽然在国尉任上做了多年,但到底是个国人出生的武士,人直心实,对朝中暗语还莫衷一是,而对赵括模棱两可的“该什么做,就怎么做”的回应,自然也是半是肯定半是疑问的一声。
“对,就像这样回应太后和王上!”赵括略带恶意地笑了笑,点头肯定了许历方才的回应之词。
“原来是要说两边打哈哈啊!呵呵……”
许历看赵括的头颅轻点,终于开了壳。
“太后和王上虽然有矛盾,不过是为了一点子家务事,他们到底是母子;那些外臣和宗亲要搀和就让他们搀和去;现在搀和得越多,将来只会有更多把柄捏在太后、王上手中。
上次有关冀中的调略之策――我们明明是为我赵国着想,可到最后来却同时被王上和太后所制。王上说我是在助他将气病了太后,好让他夺权,而太后就把这事记在心中,要我将功补过;众臣们说我把太后气病了,与小人为伍,不安好心――所以太后才派我,出做了北伐匈奴的主将,一来就是这将功补过,二来便是避众臣之口舌。”赵括拉住许历一一交代他此次出征的国内政因,不是有的人说的被太后处罚,更不是所谓的王上放北地边郡军政大权给他,让他在外领兵呼应。
“原来如此……所以太后当日在廷议是说视大公子为利剑,要拔剑出鞘……其实后话便是:拔剑出鞘,藏剑于身后而不露。换而话之,太后认为我马服君一派势力太弱,还做不了平衡朝野力量的三足之鼎中的一足;所以要逼迫我们这些人退出朝中政争――太后真是用心良苦啊!”许历以他从先王时代就得到的赵国派系斗争经验,又把威太后对赵括的处置之法,做了他的一番注释。
“大约是如此……”赵括看了看许历以又回他一句:“如果朝局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可以去联络生病大家的蔺相,还有左师触龙――他们两人虽然分别隶属于朝中两派,可是在大事大非上从不糊涂……”
看着许历,点头示意,赵括也无声地回以僵硬的笑脸。
虽然赵括心中已经渐渐接受了李斯献上的策略,可他的内心深处更清楚,李斯的策略只是为他一家考虑,而不是为赵国着想;他还是不希望赵国因为内耗,而让别国有可乘之机,特别是在他为数年后的长平之战作全盘准备的时候。
十日的准备之期很快就过去,虽然是匆匆忙忙,但在诸将众臣的协助之下,总算是招齐三万战兵作为北伐匈奴之军,加上临时征召的后勤役卒杂兵,居然合计约六万人上下。
六万大军号称十万之众,或是挥泪告别了家乡父老,或是怀着建功立业的豪情,浩浩荡荡,开向北地边郡。
赵括此时也一马当先,行在中军前列。他头戴为了让兵士识别主将方位,而刻意造得极富装饰性的金色铁盔,身穿自己督造地坚实的铠甲,腰间系着祖传的长剑,怀中揣着长满青锈日虎符;虽然是一脸的踌躇之态,却更是英姿勃发。
他凝望着将使他成为一代名将,或是埋骨之地的北方,心也随着马儿的颠簸而忐忑着:““这是我的辉煌之道,还是不归之路……”
虽然在自己二十岁前,也做过冲锋杀阵的都尉;可那不过是只需凭借着一腔血,一身蛮力而战的下位武官;而现在自己却是数万兵士的最高长官。千万将士的性命,无数百姓的期望,一国之君的重托,甚至是赵国的命运,还有天下的变数,通通落到了此次北伐之上,通通落到昨天还在与琬儿缠mian的新郎官,马服君赵括身上。
“母亲、琬儿还有牧儿,我会平安无事的……”赵括想用对家人的思念驱散紧张的性情。
“呵呵……提前了……按原来的历史,我原本会在三年之后,急行在条伸向北方的的大道上――那是为了到雁门调北地之军支援在长平据守的廉老爷子……可是现在却是我要去北伐匈奴……”本来还在惦记着家中之人的赵括,忽然笑了起来,他笑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也许本来,我在数年后,也像刚才一样,靠想着家人,来平抚心中的不安――真是的,当年在阏与射杀秦军时都不像现在这么慌张……不过也好,那一战迟早是要来的,就把现在这一役当成历练吧――我要让所谓的‘纸上谈兵’之说成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想到这里,赵括眼中的踌躇,变成一种期待,期待用胜利来充实自己的信心。
“大公子师兄,这马……我骑不会啊!”正当赵括定心志坚之时,缭子却从后面赶了上来,努力平衡着歪斜的身体,骑马上前,口中大声叫道。
“现在连马都不会骑的缭子,会被后人视为军中鬼神,身在秦国朝堂,列在名将王翦等人之前――谁又能想得到呢。事事无绝对……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看着缭子在马背上一付慌张的窘迫样儿,不光是赵括,连军中众人都哄哄大笑起来。
“笑什么!我是缭,是第一次骑马,你大公子是第一次为将;大家都是头一遭,就算是出了点算话,又怎么样!”缭子一面不服气地说着,一面倔强地控制着跨下战马。
“对啊,甲胄在去身,性命由天定,不惧者得生,惧者则死――打仗和带兵都是这个道理!”赵括听完不经世事的缭子之言,自叹不如的同时,也不禁感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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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策马而奔,最后驻马在小土丘上,大声把心中所想说出,激励他的部下,同时也是激励自己道:“甲胄在身命在天,不惧者生,惧者死!兵士们,粟麦收完了,现在是收割匈奴人的头颅为你们赢得更多武功的时候了!”
“甲胄在身命在天,不惧者生,惧者死!”众兵如当年在阏与喊出“狭路相逢,勇者胜”一般,大声重复道,那声响直冲霄汉,如雷鸣一般,数十里皆能听到。
甲胄在身命在天,不惧者生,惧者死――顺着风声,还人众百姓之口,很快便传到了北地边郡,传到了匈奴人耳中。
匈奴之人,还未见赵国北伐之军,却听闻了北伐之军的名言。那些较弱小的部落,居然闻风而动,逃向大漠深处……
赵括之军虽还未到边郡,却不废一兵一卒,只用声音吓退了不少胡人。(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意料之外的初战(上)
(人品啊,原来说暂停更新两三天居然也跳了.......)
同样是赵括策划的长途行军,此次北伐之军的行动,却和数月之前,乐乘所率的伐燕之师只用不到十日就进军冀中,与燕军对峙的高歌猛进截然不同――大军在日后被叫做华北平原的一马平川上缓缓而行,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急性子的李同带着庞援,还有刚才经历了冀中之役的百名紫山骑士风风火火、幸冲冲的赶上了北伐之军,却被这一日十来里的行军憋得有火发不出。
“大公子,我李同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什么叫兵贵神速――当初你所定下的那次千里跃进,何时再来一次啊!”李同还是那样大大咧咧地说话,毫不顾及所谓主仆礼数。
看着李同那张被冀中秋日的毒日晒得黑黝黝,犹如老树墩子似的脸,还有那两只眼睛灼灼燃烧,渴望一战,再立新功的的样子,赵括只是微笑着看了看年青的缭子,又老成的庞援,却不答话。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要不是看在太后的分上,这次行军,我师兄还想多走上个把月,在入冬前赶到北地边郡就行了!”缭子一向轻视只用舞剑使矛的普通武士,更何况李同又是个“没有脑子的主”;于是他故意旁敲侧击以显示自己的高明,却就是不正面回答李同,搞得李同更是云里雾里。
“缭,你怎么又来了,说了你多次,你就是不改!我是让你好好回话……算了――庞伯父,您以为呢?”赵括如乐乘一般,尊称庞援为叔伯之辈。
“大公子,在下也不何你讲什么礼法了――现在我就来回答李同的问题!”庞援知道赵括有心考他,于是也如所有武人一样,爽快地接下了招。
“大公子先前在冀中的调略,就是为了让燕国与齐国相争,而这诱饵,便是我们赵括扔给他们的骨头――济东、济西。大公子就是要看齐燕两国‘狗咬狗,一嘴毛’,最后不得不看我们赵国的眼色行事,尊我赵国为中原霸主。
而我军现在的目的,名义上是去讨伐不时扰我边郡的匈奴诸部;其实是为了把大军压到燕赵北部边境,威吓燕国,好让燕国从齐地退兵。
于是这便和大公子的初衷有了抵触――现在还不是向齐国施以援手的时候;所以咱们才在慢慢行军,悠着走,让齐国看到希望,要拼死与燕国相斗,而让燕国有所顾及,担心我们‘围燕救齐’,却又愿放下已经吃口的济水两岸之地。”庞援一边回答着赵括的考察,一边向李同解惑,一边还惬意地半眯着两眼,享受着轻风吹又耳,马行青川上的悠游之乐。
“要是这个时候,我们再一边大张旗鼓,做出声势,对外宣称要大军讨伐匈奴,一边又派出细作,在暗地里造谣生事:我军讨伐匈奴是假,借道‘围燕救齐’是真!”缭子对庞援如清水般透彻的回答显得很不满意,于是自己又加上了自家的计策。
“如此一来,便可以同时迷惑燕人和匈奴――让他们不知我军正真的目的是何。敌军主将不知我意如何,便会心神不定,不定而生乱,乱而生错――错必招来大败!想不到你这小子,年纪青青,却有这等心数――老夫自愧不如啊!”庞援拱手回应缭子之计,表示赞同,如谦逊老者一般。
“小子……且……说得真白……”缭子看了看庞援,虽然不满他称自己为“小子”,却还是感到此人的厉害,只好收敛了性子。
当然,作为对缭子的奖励,赵括采用了他的计策,却没有想到,给他的北方行军引来了第一个大麻烦。
缭子的本意是迷惑敌军――这招对自视从明的燕国君臣倒是颇为有效。“讨伐匈奴是假,借道‘围燕救齐’是真”的言论行快传到了燕王、燕太子耳中,自然如缭子所望,又让这一对父子寝食难安,朝议上又举起不定,不知是不是要收回攻齐之军好。
而对相对于实心眼子,胆子又大且实力也是不俗的部分匈奴部落首领、酋长们来说,缭子的迷惑乱敌之计,也让他们寝食难安。不过比起瞻前顾后的燕人来,匈奴人就实在多了――既然有了疑惑,就要去探知。于是他们各部之间相互串联,很快就组成了一支数百人组成的试探性部队,秘密越过赵燕两国边墙的间隙,跨过雁门水,向行时中的赵国北伐之军“攻”了过来。
按事先计划,赵国北伐之军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继续北进着,到他们的前锋踏入代郡之时,无论是燕国还是匈奴人,都更加迷惑了。
如果说赵军是要讨伐匈奴,就应当把大军开到雁门郡――那里才是匈奴常活动的主要地区,而不是代郡;如果是要攻击燕国,就应该从交通更方便的冀中,便于后勤供给的出兵,而不是北进到与中原之地,有数条山脉阻隔的代郡――赵军一到代郡,便更不是要西进攻匈奴,还是东击攻燕国上谷了。
就在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时好的燕国君臣们左右为难之时,赵军的斥侯轻骑,也发现了他们的周围,似乎有匈奴骑兵在尾随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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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担心匈奴的游骑兵可能会偷袭六万军队中,最没有战力的役卒杂兵――后勤辎重部队,赵括改变了传统的前中后三军的行军队列。
他把骑兵和少数战车兵充实到前军,使前军的机动能力大为提高,形成一个范围更大的警戒区。然后把后勤辎重部队与中军合并,全军剩余的骑兵和战车全都集中在了中军。而后军则是以步卒为主。另外把原来役卒杂兵的中较有战力的精壮分成两左右两军各一师五千人,分别放在中军两翼作为策应。
如此一来,原来行军所用的长蛇阵,变成了变化多端便于行军和防御的玄襄阵――只是这个“玄襄阵”的左右两军比起正统的玄襄阵来,弱了很多。
也正是如此,天生就如豺狼一般的机会主义者――匈奴人以为看到了机会,对赵军的试探性和攻击便在一声响箭之后开始了。
当然,赵括对匈奴人战术的试探,也从那刺破长空的凄戾一声之后,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意料之外的初战(中)
(回来了,事情办完了,继续更新中--好吧,这章是睡过头的克己在数分钟前赶出了的,向大家认错......)
“是匈奴人吗?快派斥侯,前往右军刺探!”当响箭的恸鸣之声从数里外,临时结成的右军方向传来之时,赵括着实激动了一把。他没有料想到,匈奴的兵士,竟然会在自己使出威吓之计后,反而主动攻来;在他心里面居然对自己的敌人生出了一丝敬重与佩服。
“如果是放在中原的魏韩之国,当他们听到号称十万的敌军来袭,恐怕只会龟缩在自己的坚城高墙之中,作消极的防御战吧。”赵括了看右军所在的位置,就如出笼猛虎一般目光灼灼如炬,对即将发生的一战充满了期待;仿佛长久沉睡在他心灵深处的武士与勇将之魂也被那一声敌袭的鸣响所惊醒。毕竟这是时隔七年之后,他再次引弓向敌,而且是身为六万大军的主将。
比赵括还要激动的人,自然是这辈子第一次上战场的缭子――虽然按原来的历史,他这辈子都不可以出现在杀戮的战场,而是被雪藏在秦国的深宫中,充当一代兵家宗师。
缭子立于马上,跨下战马也随着它主人的焦躁不安而不停地跺着铁蹄,把新鲜的湿润泥土坐草甸下翻起。
“怎么,骑术还没有学好…....”赵括看了看缭子,又想起自己当年在济西的初战,安慰他道:“缭。你别着急。我七岁那年在济西,看着乐毅大元帅大败近四十万齐军时,紧张得连马都上得……你还算是好的了……”
“不,不是……我在想匈奴人的骑兵,怎么会攻到这里――那代郡的郡守、郡尉玩忽职守。可以死了,居然让匈奴人挺进边墙达数百里之深!”缭子果然是个“死了的鸭子――嘴上硬”,他看了看右军的方向上掀起淡如薄烟的飞尘,自我解嘲道。
“你以为匈奴人是傻子,会在这里与我军决战,看吧――充其量不过是千八人的试探,他们是想要看看我们到底是要北伐胡地,还是东征燕国上谷!”赵括又瞪了缭子一眼,向他解释道,言语之间,又提到了自己的出生地,燕国上谷,免不了心中又唏嘘刹那。
“缭啊,看你平时机智过人,怎么临到用时,就犯糊涂啊!”通过这几日的熟识和了解,庞援心中已经明了赵括有心栽培缭子,再加上他庞援也学的是鬼谷学派的兵法,于是也有心助缭子成材。
“且,你个小子辈的,插什么嘴,让我自己领悟一番!”缭子对桀骜不驯地对庞援做了个鬼脸――如果说缭子是鬼谷子最后的弟子,那身为鬼谷子大弟子庞绢之孙的庞援,还真要叫缭子一声师叔祖――虽然论年岁,庞援足可以做缭子的父亲。
“让你自己领悟,恐怕你早就被匈奴人的箭射成刺猬了!庞伯父请赐教!”赵括一面弹压缭子,一面抬高庞援的辈份道。
“大公子……”经历了太多的沉浮的庞援默然点头,有一点惶恐不安的样子,应下了赵括对他的敬称。
“庞都尉和君上父亲,先马服君、还有乐乘将军之父昌国君乐毅大元帅都是我主父武灵王的近身之将,连我家君上都是敬畏的,你这没毛小子,在那里嚎什么嚎!”与早已在冀北之战中,与庞援建立起袍泽之情的李同自然也加入了对狂性不改、“倚老卖老”的缭子的“讨伐大合唱”中。
匈奴来袭,赵军中军诸将们一点儿也不慌乱,却还有心情“嬉闹”,这种蔑视敌军的气概,以一种轻松气氛,很快便感染到了众兵士,让他们因这战意外之战,而呯呯直跳的心,渐渐平复。
“我想到了,此地是地势坎坷、乎高乎地,又没有足够千军万马展开决战的大片平地,更本不利于千骑以上的大队骑兵机动作战――所以,只可能是少股匈奴骑兵的扰袭!”缭子看了看山河地势,拍着腿,恍然大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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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曾想到自己是骑在马上,这一拍腿,力量传导到脚上,又传到战马的肚子上。敏捷的马儿,感到了这股子劲道,以为是主人的命令,便猛地扬起前足,雪亮的铁蹄萧洒地空中划出两道银光,同时还伴着一声漂亮的长嘶……
如此“高明”的马术,自然不是新学骑术的缭子能耍得出来的――扑通一下,缭子也就干净利落地落下了马来,痛得他在地上滚了两圈――赵国中军众兵将竟在敌袭来临之时,发出了哄然大笑。
受过坠马之苦的赵括,自然为缭子担心,一看他落马,便立刻跳下战马,扶缭子起来。
看到缭子一口草泥,眼泪满眍,赵括知道在他怀中大口呼吸的缭子没有大碍,正想要安慰他两句,却不想缭子把口中的污物吐出,大声吼道:“好马也有失蹄时――吃一饯,我就能长一智,以后再也不在马上跺脚了!”
“你啊……”赵括只好对他摇头。
众人又想哭又想笑,齐齐帮忙,把缭子扶上了马,这才继续先前的话题,同时等待着右军传来敌方的消息。
“缭说得没的错,这里是中原核心之地与北方代地交界之处,有恒山等数座不高的山脉横亘于平原之上。如此,使得这一带的地势形奇伟,虽然不时出现大片开阔如砥的平壤土地,但这些平却又嵌在地连绵不断的丘陵与矮山之间,相互之间多为不过五百来步的谷口联系,根本不便骑兵和车兵运动。
当年魏国,还有我赵国曾经多次讨伐中山国,都不能真正占下中山,就是因为中山国人一遇我们中原之兵攻来,就躲这不算高耸,却也不底矮的山林之中――我们便只能占下山丘与山丘间的平地,却始终不好灭了他们一族。
后来安阳君赵章,建立代国,也是考虑到这个地理之优,才不把代国的都城设在交通便利的雁门,而是在代郡新建了安阳城,就是为了防范有朝一日新任赵王收回他的封地――引代地之军在这一带与赵王之军对峙,赵军的骑兵优势是发挥不出来的。”庞援就一面观看着眼前如浪似般浪绵延展开的矮矮的山丘,一面感叹当年要是安阳君凭借着此地地势,坚国不出,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沙丘宫变”,还有霍乱赵国十年时间的“李兑、赵成专制时代”;也就不会有自己愤然归隐楚山,白白浪费的那段人生的黄金时光。
“是啊,此地好像是不能供过千的骑兵军队展开机动……”李同一面附和着庞援,一面在心中算盘自己手下的骑兵不过百多人,正好在这里大显身手,震慑那些匈奴胡虏。
李同在一边大声假咳,示意请战;可是赵括却莫不做声,他正在等待着右军传来有关匈奴的战报,他有自己的一番打算……(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意料之外的初战(下)
伴着李同的咳嗽声,斥侯笃笃地马蹄也由远而近,从右军所在的方向不期而至。
“报将军,大约五百骑匈奴骑兵从我军右翼突袭而来……”斥侯敏捷地跳下战马,半跪着向赵括报来。
“哦……”赵括示意,让他继续。
“敌军已被我中击退,溃逃进入山间坳谷,右军将军问:是否追击?”斥侯回道。
“击退,怕是匈奴人看你们人多,主动退出战斗吧――追击,亏他想得出来,在这平坦的谷地用右军那一师五千来人的步兵追击五百骑兵,然后被骑兵当成靶子,练习回马箭?快把右军将军叫来,本将要问话。”赵括听完斥侯的回答,心中也塌实了,原来刚才匈奴人的攻击正如他判断的一样,只是试探性攻击。
不过片刻,右军将军便萎萎缩缩、面有惧色地站在了赵括等人的面前。
“大公子,我们真的是把匈奴人打退了!”右军将军一面行礼,一面讨好地说道。
“打退了?我问你,你杀了多少匈奴骑兵?可能首级为证?你们右军又自伤多少,被杀多了?”赵括知道右军将军在说白话哄骗他,也不给他好脸,连连提出问题来。
“这个……”右军将军低着头,偷瞄赵知,看到赵括对他怒目而视,心中一颤,只好具实做答:“我军有数人受伤,无人身亡,未杀伤一个匈奴人……”
“未杀伤一个匈奴人!这个将军是你怎么当的?”赵括跳下马来,直直向那吓得全身发抖的右军将军就是一鞭,虽然是打在他的铁甲上,却把他惊得七魄跑了三魄半,两退一软,跪在了地上。
“将军,这事也怪不得我们将军!”右军将军身后的裨将连声代已经不知所措的他求饶道。
听右军裨将所说,原来当时的战况是这样的……
匈奴骑兵发出响箭之后,便直直冲向行进中的右军侧翼;因为斥侯之前没有发现这群突如其来的匈奴人,所以未对右军做出警报,右军来不急结阵迎敌,就与敌军打起了始料未及的遭遇战。
匈奴骑兵看到前方赵军数量十倍于己,也不敢贸然进攻;于是他们大约在相距右军四百步的地方,改横队为纵队,鱼贯跟随在右军右方,保持了片刻便向正在布阵的右军突施箭矢。
一阵箭雨袭来,没有射死一名赵兵,却把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匈奴人用的是直弓轻箭,这种弓箭射得远,能比赵国步兵的曲弓重箭多射出五十步以上;可是因为是轻箭,用来打猎,射杀无甲的杂役轻步兵勉强可以,可是要想贯穿赵国步甲之士身上所穿铁甲,则是万万不能。
箭雨过后,不过是有数名运气不太好的兵士,被射伤了手臂、小腿――更多的人不过是虚惊一场。
长期与中原国家对抗的赵兵早就习惯了身装重甲,然后组成阵型之后,便用手中的曲弓射出重箭,以漫天箭雨,刺穿魏韩兵士铁铠皮甲,撕裂秦齐勇士的肉体――可是他们现在的这套战术对付机动灵活的匈奴骑兵,却有些吃不开了。
“右军多是后勤杂兵,怎么没有死一人?”赵括很是奇怪,于是向右军裨军问道。
听到赵括的讯问,原本是面如土色的右军将军突然有了几分喜色,抢着回答道:“我军虽然来不及结成完整的阵型,可是我将军中甲兵集中到右侧,抵挡匈奴人的弓箭。”
“于是乎本可以射向四百步外的弩兵,被甲兵挡了在前在面,根本无法射击;而弓兵又射不到那么远……于是乎大家都等着吃箭吧,反正伤不了性命,最多就是被穿铜钱大个巴疤――你好厉害啊!”赵括听完右军将军的话,气就不打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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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匈奴人的箭上涂了毒!再小的伤也会害了弟兄们的性命!”说着,赵括又想抽那右军将军的一抽,却被庞援的大笑阻止。
“大公子,好事啊!”庞援拿着两支匈奴人射来的箭给赵括看:“这种材质的矢头――我军北伐无忧矣!”
赵括接过箭来,细细一看…….
只见这两箭的箭矢一黑一白,白的是骨质,黑的是黑曜石所制,而且型制上皆是带有飞翼,利于长射,不利于穿刺的翼箭,与中原地区经过数百年战乱优选出的的三棱箭头完全不同。
“黑曜石虽然锋利,可以在比钢铁还要坚硬的玉石上刻出痕迹,却因为没有韧性,黑曜石所制箭矢与铁甲接触就会碎裂――这种东西,拿来打猎还成,用在战场上……更不说这白色的骨箭了。
以前曾经听北地而来的商人说过:匈奴地方产天下最好的宝刀利剑――我还以为他们制作兵刃的技艺有多么高明,担心我们兵器敌不过他们。可是如今一看,他们所用的弓矢,还不如当年我随武灵王所驱逐的楼烦人。”庞援笑着对赵括说道,好像胜利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一样。
“匈奴产天下最好的宝刀利剑,那是因为匈奴时常活动的地区有好的铁矿和炼制钢铁的煤石之矿――我为大攻伊时,主理我赵国百兵铸造,对匈奴的好铁很是羡慕;甚至为此埋怨主父武灵王为什么不再向西向北打一点,听说那里有上等铁矿。如果此次北伐,能得此铁矿产地,我赵国就可如魏韩一般,全军皆可用铁刃――对了,以我赵国冠于各国的技术,相信届时我军能用上钢制兵器,也未尝不可!”赵括一手轻轻挥动着手中两支骨石之箭,一手扶在腰间剑上,侃侃而言,憧憬着北伐之后所能得到的胜利果实――以百多年之后才流行起来的炒钢之法,炼出上好钢材,从而大量生产钢制武器,武装起一支无敌于天下的赵国雄军。
“大公子,还是先想想眼下吧。我料定这群匈奴胡人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轰走――他们还会再来!不如我自引紫山骑士,在匈奴人下次偷袭之时,把他们剁了”李同看到有仗打,不等赵括安排,马上就跳了出来。
“剁了他们……你让我去那找那么好机会的来练兵?”赵括看了看就会打打杀杀,却不怎么动脑子的李同反问他一句。
“当原来师兄想借着这个机会,研究一下怎么治这些要杂毛胡人!”缭子微微一笑,最先抢答道。
“这样也好,我们正愁找不到好由头,放慢行军速度――这下子为了防范敌军,安营扎寨就又可用去半日,每日便只能行平常路程的一半了;呵呵,时间也就耽误了……”庞援说了出另一个不急于消灭这支匈奴骑兵的理由。
“好了,我是想试试以步兵对付匈奴骑兵的战法,所以要先知道他们匈奴骑兵是如何作战的――还有,紫山骑士和其它骑兵是此次对匈奴人之战的关键力量!我可不想傻呼呼地,太早暴露我军的真实实力――国之利器,怎可轻意示人。我要让匈奴人以为我们还是如过去讨伐他们的中原军队一样,不过是一阵伤不到他们根基的燎原野火!”赵括看着先前发生小战的地方,已是尘埃落定,便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殆!”庞援点头回应道,可是心中却有一丝隐忧,可是又一时说不出是什么,只好先点头赞同赵括的计划。(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名将的冒进突击
正如赵括先前所料,李同所说,匈奴人在对右军的袭击之后数日时间,又先后攻击了左军、后军、前军。好在赵括用的是玄襄之阵,行军虽不如长蛇阵快,防御又不及圆阵,可是对付小股匈奴骑兵却是绰绰有余;匈奴人一直试图攻击中军的粮草辎重,却始终被前后左右的护卫之军挡在了外面,偶尔切入五军的缝隙,也被各军的用弓矢所造成的箭雨矢幕所迫,只得狼狈地退到山中躲藏。
当然,匈奴骑兵对各军的攻击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他们对后军和左军这样与右军兵种配制相类的步兵军团,似乎是占不小的优势。
因为有了先前右军的实例,加上原来对胡人战争的经验,赵军对付匈奴人骑兵的法子主要是依靠弓弩。
可是想要用密集的弓弩火力射击匈奴骑兵,将他们射得人仰马翻却需要有两个前提:其一,重匈奴骑兵以密集队型发动冲击――可是这次扰袭他们的却是一群斥侯侦骑,每每袭来,都是以疏散队型发起攻击,赵军想射,却一时间不知射哪个好。
其二,因为赵括用的是在玄襄阵基础上的变形阵,在最外面的四个军在三个方向上可能被飘忽不定的匈奴人袭击。也就是说,就算是匈奴兵吃了豹子胆,以密集的队型向外围之军攻来,赵军也来不急布置好的弓兵弩队,无法形成齐射,也无法形成轮射……
如此,左右后三军的控弓击弩之士所能做的,不过是像驱赶野狼一样,用稀疏且没有多少杀伤力的独立射击,把匈奴人赶走――似乎不论是赵军,还是匈奴兵,都找到了法子对付对方,又都没有法子真正收拾掉对方。
当然,这也正是赵括要部下保存实力,不露锋芒的策略――不过,这要先除去匈奴骑一对以骑兵为主的前军的袭击……
大约在匈奴人像群狼般尾随在北进中的赵军左右后的第三天傍晚,狡猾的匈奴兵最终于开始了对赵国骑兵部队的试探攻击。
匈奴人开始所用,还是先前对付赵国步兵的法子,在距离赵国骑兵四百步开外,对赵骑兵发射箭矢。
赵国向来以骑兵强于中原各国而著称,被匈奴人的挑衅行为激怒的赵国精骑自然在前军将军的一声令下后,便配合中央突进的车兵,以惯用的两翼包抄战术冲向了匈奴胡兵。
赵国骑兵本来就数倍于匈奴的游骑,现在又以这种如惊涛骇浪,洪水决口,一泻而出的架势杀向匈奴人。那些匈奴骑兵这数日来己经是领教了赵军的顽强,又加上赵括那句“甲胄在身命在天”,心中早就在打鼓;他们一看到赵骑冲杀过来,还是以迂回包围的形势,自然是没了对抗的胆子,不等他们的头领下令撤退,便各自掉转马头,驭马随风而去。又两个胆子大的,不过是射上两次回马箭,便可以叫做是勇士了。
还是地形帮了匈奴人的大忙,赵骑本来迂回包抄,可是才追出两三里,便又遇到了缓坡浅丘,要是翻山越岭上去,只怕是白白消耗了马力,耽误了时机,如果改从正面攻击,便成了骑兵突击,又失去了包围的意义不说,还违背了前军将军的军令。
“能杀他娘几个算几个!”报着这样简单而朴实的想法,冲在最前方的一名骑兵伯长,领着百十来骑骑射兵,正的从缓坡上冲了下来。骑兵伯长在前,众骑在后,他们在不过百多步宽的山涧中,冒着前方匈奴兵不时射来的回马冷箭,与匈奴骑兵展开对射。
匈奴人的反击不过是为了逃命而出现的个别行为,那里比得上赵军这百十来骑有组织的数轮齐射。往往是前方逃跑的匈奴兵以娴熟的驭马控弓之术,精准得射倒了一骑赵骑,却引来了后方追击的赵军的一阵箭雨矢雹……接着就是马嘶人叫、尘土飞扬,数名骄傲的匈奴神箭手的项上人头,便成了赵军的新战利品。
就这样,这一闾百人之骑,在那名年青的伯长的指挥下,将那五百匈奴人追出数十里才停了下来,而在他们的马后,也留下了百多具匈奴人的尸体――赵军的首次“主动出击”便赢得了如此战果。
可是当这一闾骑射之兵,腰间挂着还在趟血的匈奴人的头颅,兴奋地得唱着“挞彼殷武,奋发荆楚”胜而归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却是赵国的军法。
赵国虽然和秦国一样,军中以斩获敌军首级数量为论功行赏的重要标准;可是为了防范像秦国一样出现战时上到军官,下到小卒为了夺得敌军首级而不听号令,擅自行动,而制定了更为细致的规章制度。先前赶走匈奴骑兵,斩下敌首过百的那闾骑兵便是擅自把包抄之命改成了突击,犯了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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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下令让弟兄们冲的,要杀要剐,就冲我秦开一人来吧!”那叫秦开的伯长虽然被绑到了赵括面前,却还是大大咧咧,毫无惧色的吼叫着。
“将军!前军将军说,此人不好在前就中处置,所以就把他交到中军,让我北伐主将亲自处置这个不法狂徒,以正军法,以安军心!”押人的也是一名伯长,他下了马,单腿跪地,拱着手,毕恭毕敬地向赵括禀报道――虽然被绑得像棕子一般,却还在倔强地挣扎,口吐不服的白色雾气的秦开全然相反。
“好吧,这个个前军将军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说:我的官小,没以有你赵括权威――说白了就是怕得罪人,把事情往我边推……”赵括苦笑着对押人的伯长点了点头,又让他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说明。
听完陈词,赵括感到一丝不悦:“那前将的军将是猪脑啊,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完事了……还用闹到我这里来啊!”可他又看看,满脸横肉、一双怒目的秦开,算是明白了:“定是这小子心实,让上峰下不来台――只好把他交到我这里来……”
“好吧,我来代替你这前军将军完成‘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吧!”赵括立在马上,半眯着眼,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开!”犯法伯长看都不看一眼赵括,便对着天大声叫道。
“秦开……”赵括好像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秦开破东胡!”赵括猛然想起梦中好像闪过这名字!
“秦开,你是燕国出人的?”赵括再次问道。
“是,老子是燕国上谷出身,数年前到赵国来,本来说来投马服君,可是老君上前年去逝,新君年少,没有什么威德,便没有去投。可是又没有回上谷的盘缠,只好暂时留在赵国为平原君家食客。
这次听说赵国北伐,便为平原君少主举荐当了骑兵伯长――其实在下是想找个机会溜回上谷老家…..”
“这家伙想当逃兵还有理了!”缭子一听,马上惟恐天下不乱地在一边煽风点火道。
“反正是死罪,我不如说出我的本意……死了也坦然了!”秦开看瞪了一付幸灾乐祸的缭子一眼,理直气壮地回敬道。
“没能想到日后为燕国开辟大半新疆土,伐东胡、征朝鲜的燕国大将秦开,居然是来投我父亲的……”赵括看了看扭头于缭子对视的秦开,心中一暖,便下了马来。
他走到秦开面数前,装作威严的样子:“活命吗?”
“你是何人?”秦开盘着腿,坐在地上,扬首看了看赵括,便轻漫地反问道。
“马服君赵括,你的主将!”(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免了死罪受活罪(上)
(这两天临时有点事,希望过两天后能回复正常更新,多谢大家的支持!)
“您就是新的马服君?”秦开伸直了脖子,昂着脑袋,满脸悲喜之色,如笑似哭地问赵括,眼神更是飘忽不定间又带着几分闪烁,好像大喜过望,又像是大失所望。
也许他大喜的是自己曾经想要报效的马服君家有了新的,至少是看上去得力的家主,而失望的是,则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看走了眼,以为马服家新主少年,无德无威,于是改投了平原君家;当然,现在最让他懊恼的,还是现在竟然是以带罪之身与新马服君赵括进行初次对谈。
“是啊,我就是你口中那个没有什么威德的马服家新主,嬴姓赵氏,单名一个‘括’字。”赵括故意阿太娇情而含有调侃的语调,缓解先前紧张的气氛道。
在场众人,连喜好无是生非的缭子听完赵括之说,也都哄哄然笑了起来――原本是肃穆而庄重,更带着血腥之气的兴师问罪之地,竟也成了笑场。
可是赵括此番言行,放到秦开的眼中,却成了莫大的羞辱,先前报定的必死决心也没了,只是脸上泛起阵阵的红潮,恨不得马上将脑袋钻到屁股下面稀疏的土中。
被赵括的一句冷笑话,搞得失了勇武锐气的秦开现在所能做的,不过是当任由赵括宰割的刀俎鱼肉。他所幸再次低下头来,闭了双眼,默不作声,免得再受羞辱--他原本想以一时之勇,博得众人喝彩叫好再命归黄泉的愿望,算是落空了
“看你是自知死罪难逃,认罪伏诛了?”赵括看秦开耿直,心想:这个秦开后来生得一个孙子,名字像是叫秦武阳,便是后来刺杀还未出生的秦始皇的位豪侠之一。秦武阳因为老实,脸色紧张而被秦宫之人看出有不轨企图,进而导致了刺秦失败;当面的秦开,也是一付憨直之像,才被挑逗了两三句,便是面红耳赤――果然是的其祖必有其孙……
“用这样实在的人物,可比用李斯那种老多心眼的人强吧!”赵括寻思着秦开是燕国的中兴之将,虽然名气还不如原来的历史中刺秦的孙子秦武阳,但必定还是有其过人之处;于是赵括便又像当初得到缭子、李斯时一样,生出了“贪才”之念。
“认罪――只是……只是不服啊……”秦开还是低着头,低沉地发出一声。
“不服……将令就是军法,你不用心执行本将的将令,擅自带兵追击,便是犯了军法。你想过没有――要是敌兵巧妙利用此地山型地势设伏,你和你那一百多名兄弟的结果又是怎么样?只怕是现在匈奴人正把你头上的皮肉割去,锯下你的头盖骨,做成酒盏吧。
可是居然还敢大言不惭道:不服!看来本将是不能不杀你了都不成了!”赵括一手伏剑,做出付随时要拔剑而出,斩下秦开头颅的样子。
那秦开当然是不惧生死。他听到耳边似有抽剑之声,反而是伸长了脖子,等待着赵括给他来个痛快。他的口中只是放出一句:“君上教训得,在下只是不甘……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先前急愤,用错了字句!”
秦开抬头看了赵括一眼,全当这是他这辈子看的最后一眼,便又低了头,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赵括手起剑落的那一瞬间。
“不甘出师未捷,便身首异处,而且还是因为犯下军法,被自家兄弟所斩?”赵括有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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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事已至此,在下也无话可说……只是君上――在秦开我看似冒冒然撒缰追击匈奴残寇之前,也曾想过是不是违背了君上将令。可是我心中权衡轻重之后,还是决定追了出去!”秦开见赵知主冲了他的心事,便又是抬头――只是此时,他的眼中已泛起了一丝红血的泪光。
“你先说你想借机会逃回燕国,怎么又会明知可能是一死,却还冒死进军,最后触犯军法――难道说你是傻子不成?或则,你根本就是在以言词戏耍本将?”赵括听完秦开前后矛盾的话语,也感到奇怪,于是又以严辞相问道。
“君上,我秦开本就是于乡里野人一般的没落武士,就个人而言,所要求的不过是一日温饱而已……在下知道可是大丈夫处于世间,就当建立功名,做个铮铮汉子,天地男儿。于是就生出了投君上先父的念想――可是自家时运不及,机缘不到,先是错投到平原君家……在下不是说什么主上的不是――平原君实在是个图有虚名之人;于是当初离开上谷,远行到邯郸时的雄心壮志,也就随着平原君一家对在下的冷遇,而渐渐消磨殆尽……
后来知道君上领了王命,要北伐匈奴,于是向平原君家少主求得保举,当了个骑兵伯长――其实在下当时是想寻个机会,看看有无可能立下战功,留名清史;如果寸功未立,便偷了马匹,悄悄逃回燕国上谷,挂了衣上甲衣,隐瞒自家是的武士身份,挂甲藏剑,当个本份农人,躬耕于田亩之间,了此一生……”秦开自觉已是必死之人,于是侃侃而言,想用自己生命的中的最后一刻说出自己胸中的满腔抱负,还有一身的委屈。他的语调也从一开始的慷慨激昂、豪情满怀,逐渐变得悲凉,眼中也生出了无限的幽怨与追悔莫及;怨得好像是自己的命运的坎坷,悔得是自己为什么会自不量力。
“可是……”突然,秦开以炯炯目光,与赵括灼灼对视,大声言道:“那日,君上在我大军兵行至邯郸郊野之时,如擎天之柱般驻马而立于一丘黄土之上,大声对在下等众兵士说道:‘甲胄在身命在天,不惧者生,惧者死’似比先马服君所言:‘狭路相逢,勇者胜’――在下当时就倍感那份渴望斩敌于马下,以敌城池之水饮马的豪情。也就是在那时,我才知道君上年少,虽是无威无德,却也继承了先马服君的遗志,将来必为大有作为之人――在下心中又起了投奔之心……”
语到此地,秦开再次打住,又一次面色红涨,也不是在羞愧什么,还是因为被绑束的绳子勒得太久。
“哦……原来你就是靠着不可本将军令,来投我的?”赵括把握剑的手收回,摊在秦开面前,又用打趣的语调说。
“我知道真正的忠勇之士,不可以一身侍奉二主,我先错投了平原君,已经是无脸再改投君上家。于是想以一人之死,指出君上过失,以明我投效之心!”秦开看了看赵括,正气凛然道。
“我的过失?”赵括一脸狐疑地看着貌似忠贞的秦开,心中在想自己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值得这位日后的名将,要以死相谏。(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免了死罪受活罪(中)
(事情办完了,看样子这周克己可以正常更新了,多谢大家的支持和关心了!)
“看,看!这个燕国小子,居然又是说我师兄有错,又是要死谏;他分明就是想借以显示自家的正直,换得兄师赏识,进而求得不死――如此……师兄还不如立马就把他的脑袋砍了得好,省得听他的污言秽话,让他在当着大家,丢了武人士族的脸面!”缭子虽然是个生性开朗的人,学的却是鬼谷一门的阴暗之学,总是喜欢把人的所有行为当成功利的,把人性往坏处想;当他听完秦开的一番陈词,便把秦开的慷慨之言当成了滥调,便武断地对秦开下了貌似忠直,实为奸小的结论。
“你!”秦开虽被绑缚了身躯,却还是把头一扭,恨恨地怒视了缭子一眼,眼中凶光似火,像要把缭子给烧了。
“你恨什么恨,我没有说你是燕国的间谍都算好的了――哎呀,我怎么记得当年苏秦就是当了你们燕国的死谍,使当时天下第一等的强国齐国召来天下共怒,诸候同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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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细细想想……大公子师兄,我说这家伙定是间谍无疑了!”缭子就是缭子,年纪轻轻,陷害人的法门可没有少学;就连难怪一向以攻于心计,好算计他人的李斯也不敢招惹他,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是耿勇之将秦开呢。
“缭啊,你怎么忘了你师兄我也是半个燕国人,还和这个秦开是同郡之人……”赵括厌烦地看了看缭子,以眼神责怪他多嘴,妨碍了他对秦开的“审问”。
“好了,秦开,你今天要把我的过失说清楚了,让我信服了你,我便给是免去你的死罪,轻罚了你;要是真如那缭所说,你不过是为了荀活性命而以花言巧语,欺弄本君和这六万将士――到时可就是不是抽剑断头那么痛快了,我当以上古传下来的‘五刑’来之一来处死你!”赵括转身回去,以威权压服秦开道。
“《尚书皋陶漠》上说,五帝之时共有‘有绑、一日、二日、兢兢、业业’五种死刑。这‘有邦’就是火将犯人烤熟了,然后供人食之;‘一日’为将犯人绑缚在十字架上,先用大钺砍下四肢,最后再斩去头颅。‘二日’即把犯人捆绑在十字架上任其死去。‘兢兢’则是用矛刺开犯人之喉,让其缓缓流血而死。最好就是‘业业’之刑了,把犯人全身的肌肉一点点削碎。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狱神皋陶便是嬴姓始祖吧……嘿嘿,师兄,你就让我越俎代庖,行你家祖宗之职守,当了行刑监斩之官。我一定要命令刽子手,用业业之刑削肉分筋,要刽子手每刀下去,只割下指甲片般大的肉片,慢慢地像大军行上缓坡一样用刀剐,剐到他小子致死则止!”缭子听到赵括说“皋陶五刑”,又是得意了一番,古灵精怪、绘声绘色得说起了五种死刑的方式,特别是说到“业业”之刑时,眼中还发出了如孩童看到新奇之事时,那种喜悦的光。
缭子当然不知道后世凌迟处死的方式原先就是继承了“业业”之行刑遗风;而这凌迟之意,正是缓坡……
秦开听完缭子说刑,身体还没的受到死罪,精神上就先受了一次活罪;他不由的心中一颤,身体也僵直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才小声嘀咕道:“死就死,完出这么多花样来做什么……”
“缭,你有完没完!”听到秦开的低语,赵括假义大声呵斥了缭子,心中却对缭子之说的一份赏识,当然,不是说他会用刑法,而是因为缭子的白脸唱得很是地方,让他心中舒服。
赵括对缭子弹压之势,算是给秦开吃下半颗定心丸。秦开心中自然是知道赵括好像是有心要放他生路――这剩下的半颗事关他性命的定心丸能不能得到,就要看自己的回答能不能让赵括,还有眼前的众将士满意了。
“君上可知行军打仗,临到阵前,最不为紧的是何?”秦开舔了一下开燥龟裂的双唇,一本正经地问赵括,他那本是不屑的盘腿也在自己的下意识之下,改成了半跪。
“行军作战,一军一命系于将帅的指挥得力与否,所谓成也一将,败也是将!”赵括挺起胸来,单手抚剑,而另一支手在胸前一挥,又收成一个拳头,放在当胸,作指挥千军万马,志在必胜的样子。
“既然如此,身为一将,便必须要围绕着一战之胜,而作周密计划,力求万无一失。君上,您说我说得对否!”秦开半问半答道。
赵括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他。
“其实什么周密调略、偷天妙计,都是欺骗世人的鬼话!临到阵前,两军交锋之时,战场上的情势,多半不是以将领们事先做好的精妙策划出现,到了那时……”秦开话说大半,又被缭子抢过去说。
“那就要靠将领们随机应变的本事了――这便是靠着活用平日简牍兵书上的学问,还有用自家袍泽用性命换来的临战经验!”缭子又是以轻浮之声,自鸣得意地回应道!
“依然是哄骗小儿的鬼话!所谓将军们的随机应变,与乡里之人求神问巫有什么不一样,大约都是将军们的主观意测,每每用计变阵之时,自己心中倒是先悬着块大石――大战之后,胜了,你全是名将,流芳百世;败了你就是庸将,遗臭万年!”秦开用话语虽然不如缭子语调夸张,可是他的话却更比缭子那浮于表面的离经叛道来得更为颠覆――历上的名将在他的口中全成了怪力乱神的巫蛊之徒。
“哦……你说是依靠着什么?”赵括奇怪地问这位本该在数年之后讨伐东胡,成为一代将中名宿的秦开道。
“多半靠的是士气――这便君上身为一将的疏漏了!”秦开最后说出了他对战争的看法,却是如指挥千八百人的都尉之官的见解――打仗靠的是一时之勇。
扑哧!缭子大声笑了起了来;缭子身边的庞援却是一脸的凝重,直直盯着秦开,好像若有所思一般。
而赵括听完秦开的名将与败将之论,心中则是别的一番滋味――毕竟,那场还没有来到的长平败,始终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士气吗?”赵括眼前一亮,已然是明白秦开所说的,他的过失是什么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免了死罪受活罪(下)
“正是士气!自古以来,打仗靠得就是个士气――无论一军之将,在战前做出何种精妙绝伦的计略,排出何等神鬼奇阵,只要士卒之人无勇气一战,这些便用是白废。
所以《左传》之上才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想来,君上先以‘甲胄在身命在天’之言鼓舞士卒勇气,在下便以为君上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这数日以来,匈奴游骑,多次扰袭我大军,使我大军行进之时,不得不左顾右盼,瞻前顾后,不得一心而前。可是君上又不让我等主动出击,只是草草驱赶了事……长此以往,不光便得大军行动减速,更让众兵士损精伤神,消磨了大家刚才被君上之言所燃起的斗志。
这还不算是什么……
每每匈奴骑兵袭来,必使我军惑或伤或亡数十弟兄――伤亡虽是不大,可是众人看到袍泽死伤,心中定是不快。于是我军中将士,勇者对那匈奴胡人生出恨来,将来一到阵前,必是以命相搏,而怯者则生惧,日后临阵一战,定为畏而不前――如此军中兵将不能一心应战,若是作战顺利,还不会出什么差错,可以是打起逆风之战,军心必然生乱;而军心乱则阵乱,阵乱必兵败!”话说一半,秦开把头一低,轻轻摇了一下,作出不堪设想的样儿来。
“危言耸听!”缭子又是一声大喝,中断了秦开的话语:“不过是如苍蝇般嗡嗡乱叫的五百来号匈奴胡骑,不说是我师兄新亲自出马了,就算是让我这个从来没有上过阵的人出战,也就只要五百人马的样子,便能全歼他们,一战而胜之――我师兄不杀他们,不过是要让众兵将看看匈奴的人战法,好让他们知道如何应对他们,来日一战,才好大败胡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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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将者有为将者的考量,为尉者有为尉者的思虑――各自职守不同,所想所思自然也就有所区别……”庞援很是难得地插上一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
他大步上前,走到相赵括身一半步,居于副位言道:“这秦开民说,也是这两日我所想――这些天来,我观匈奴人的战法,好像草原上的狼群攻击群羊之术。”
“狼对羊的战术?”赵括侧头回问他名义上的近卫都尉庞援道。
“在下当年曾有幸追随主父北伐北方诸部,无论楼烦、林胡或是东胡,乃至匈奴都是这样对抗我赵国大军:
要论正面相抗,这些草原骑兵都不是我国精锐步骑的对手。于是他们便如分成数个不过千人上下的千骑队,每队以千夫长为首,分率数队人马尾随于我大军左右,正如恶狼尾随羊群一般,试机会对我发起攻击。
当然,多数时候,他们的攻势不过如夏日雷雨一般,来势汹汹却又去也匆匆,对我数万大军的伤亡也是不过数十人上下,伤不到我军筋骨。可是,他们却不时以这种方式,以这种方式反复袭击我军。一来二去,搞得我方兵士不得不日复一日在这偷袭与反偷袭中,疲于应付,最后便是有所懈怠――而这时候,匈奴人的机会也就来了……
他们可能会看中我三军之中较弱的一支,集中全部人马,发起一击!这一击,可就不是伤亡数十人,可能是使一军溃败,死伤过万。
当然,战争最后还是以我军的获胜而终,可是最多不过是把他们赶出大漠之南、边墙之北――数万将士的性命,所换来的,不过是北地三个边郡数年的太平安稳。”
作为数十年前,赵武灵王时代的北伐参与者,庞援对北方游牧民族的战法,自然是深有体会。现在,赵括之军所面临的情况,虽然是小股敌军的试控,可其正如当年情形一般――这便使得庞援这次北伐的前景产生了重重顾虑。
“这位都尉说得正是,在下曾长年居于燕国上谷。上谷之地,当面所对是东胡人,之其西是楼烦人――他们虽不和匈奴是一部,但也不时依附于匈奴,扰袭上谷之民众。
他们用法子,正是这位都尉先看说的法子――虽然多数时候,这些胡人攻不下我中原之人一城,打不过我中原之人一军;但是稍有机会,他们就会组织起来,对我群而攻之。无论是占下一城,还是败我一军,对他们来说,都可以满足诸于兵器、铁具、粮食之类物资,数年的消耗。
而我们唯一的法子,也就是用打狼的那一招,设计一次消灭他千万人马;让他们数年不能恢复实力,就算是恢复,也因畏惧我们,不敢轻意南下!”秦开一见有人帮腔,马上又说上了一通,希望用自己的一点经验打动赵括。
“狼吗?可是我军并不是羊……而那些匈奴胡虏,也不是什么恶狼。”赵括看了看庞援,又瞟了缭子一眼,再把脸转回秦开这边,脸露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坏笑,摸了摸随身携所配的五尺将军上剑,心中忽然想到了不知是流行于后世何种时代的词藻:“披着羊皮的狼”――他的心里又在盘算着一个周密而又有几分冒险的计划了……
“所以你就冒然发起突击,射死了过百匈奴游骑,认为如此,他们便会怕了我军,不会再来稍扰我们行动;同时,也因为‘战胜’敌军,我们气士也就愈发高涨了――的确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啊!”赵括以略带几分赏识的眼色,再看秦开。
“可是这样一来,也暴露了我军骑兵的实力!”缭子看赵括的眼神“不对”,马上添油加醋,在一边说秦开的不是。
“我赵国大军的实力、战法在数十年前的那次北伐中,已经让匈奴人看到了,没有什么暴露不暴露的!”因为是是非问题,庞援这回子也不惜与他的“小师叔祖”缭子顶上了牛。
“我军现在用的全是钢铁之兵,可不是当年那些破铜烂铁所能比的!”
“可是战法依旧,最多不过是单兵更为厉害了!”
两人你来我往,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上了。
“庞都尉,你怎么忘了还有紫山骑士!”两人争得正欢,李同居然也插上一句;不过这一次,他却为了能上阵杀敌,再立新功功而站在了缭子一边。
“好了!这是中军行营,不是我马服君的深府大宅,像你们这样吵来骂去,像什么话!”赵括大吼一声,装为十分气氛的样子。
主将的一时大喝,终于结束了几人的争论――其实此时,赵括已经想好了怎么给秦开一条出路,就等着当下的机会抛出他的救人之法了。
“秦开,本将以为你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只是还是不能让我心服――这样,我免你死罪,受你活罪――你就和你那一百多弟兄充为陷队锐士吧!”
“陷队锐士……君上决意要杀光那群匈奴胡骑了!”秦开一听赵括要充当如死士一般的“陷队锐士”,自然明白他已经说动了赵括,现在这位新马服君正在给自己台阶下。
于是他就着被紧绑的身体,向前一倾,一头跪在地上,大声道:“多谢君上不杀之恩,在下秦开定会将功折罪,为我北伐大军除去这烦人的匈奴‘蝇虫’!”(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智将与勇将之争
(睡过头了,现在才发上来......克己又来认错)
“秦开!你下不要先急着给我下跪,本将是让你去做陷队锐士而不是就此放你生路――你要想活下来,还要看你的真本事――如果是你才能不济,阵前为敌所杀……那就怪不得我了!
而且,我还没有说要你和你那百多弟兄组成的陷队锐士做什么!”赵括虽然一脸冷俊的样子,可是心中还是爱惜眼前这位未来的名将,生怕马上要交给他的任务太过艰难,让他有所折损。
“君上不杀在下,定是要留在下性命,好让将来在战场上去杀光那此侵扰边郡、杀我边民,还不时南下为祸中原的匈奴胡虏――要不,就请立刻解下我秦开身上绳锁,好让在下再引百骑,马上追杀那些扰袭我大军的匈奴游骑!”秦开实打实地说出了他渴望一展身手的心里话。
“引百骑?笑话,你都是陷队锐士了,还想骑马作战?乖乖地提上一柄上好的制式铁剑,列在军阵之前,充作大军进攻时的移动肉盾吧!”缭子一向不喜言词直扭的人,现在面对秦开,自然由着自己的性子,如孩童戏犬般,要逗弄大难不死的秦开一番。
赵括没有理会缭子,而是下令释放了秦开,然后对他笑脸言道:“那缭说得正是,你是要做步兵,为陷队锐士――当然让你为陷队锐士不过是个名头,我是想看看你是否有法子,以兵卒胜得眼下这一群匈奴的骑兵。
如此一来,才是真正涨了我军士气――更是为你自家赢得脱罪的大功!”
“多谢君上为在下如此着想,只是……”秦开揉了揉先前被绑缚得放酸的双肩,然后拱手向赵括道谢,可是话说一半,又咽了下去。想这秦开本是骑兵出身,一下子要他和他的那些个袍泽下马当步兵,的确是有点子为难他了。
“只是什么?”赵括明知故问道。
“没,没有什么……”虽然是面有畏惧之色,可秦开还是把牙一咬,心一横,回应道:“正如君上所说:甲胄在身命在天……在下定不辱使命!”
“你啊,先前追杀匈奴游骑的气势哪儿去了――回答的像烧了苗的冬葵菜一样。放心,我不是假仁假义之徒,说了给你一条生路,又把你置之死地然后为快的!”赵括又是一言,希望打消秦开的顾虑,好使他旁无杂念,全心应战。
“哦……”秦开大叹一口气,一时没了言语。
“这样,我再给你四百陷队锐士,汇合你那百名兄弟,组成一个临时组成一个如秦国‘一主’的编制,你就做这五百人的首领――秦人叫此职为‘五百主’,你便是我赵国的一名‘五百主’。你看如何?”赵括问道。赵括的心思便是不想名将秦开白白折在行军途中,于是多给他点人手,好方便他行事。
“嗯!”赵括话才说了一半,秦开便又是点头说是,一点也不谦虚推让,倒是符合他勇将的性格。
“呵呵……”赵括轻笑一声,继续道:“如果需要什么兵器,尽管开口!上好的钢剑、铁矛可以任你选用;全套的披挂,只要你不嫌太重,五百套铁甲,我这中军还是能给你凑出来的。那百斤的破甲大锤,只要你手下有人能挥得动,我也不会吝惜;车弩也可交到你的手中,只是要拆卸下来――不能连车给你――你带队的毕竟是步兵。”
“哼,这回子有人赚到了,摆明了是送功给他立,保全了性命不说,还未有一战便先升了半级官儿!”缭子在一边哼哼着,大吐酸水,嫉妒秦开因祸得福,白白拣了个建立功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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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嫉妒了,你就和这秦开一起到陷队营中,为陷队锐士!我这当师兄的也不亏待你――秦开为正,你为副――你说怎么样?
你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小子,头次上阵,就能当上百人以上的指挥官,这可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盼都盼不来的事啊。所以我说啊,要是你成了秦开副手――你才是最招人嫉妒的!”赵括看着缭子,以言词激他出战,想让他早一点见识到正真的战争是何等惨烈模样。如此,一来是历练一下他未来的军师,二来是让想缭子在潜移默化之间,了解行军作战讲的是通力合作,而不是全凭一人之勇之智行事,也好留他傲骨而去他身上多余的傲气,使他少开罪些人。
“让我去当陷队锐士?”缭子作梦也没有想到,他的初战,会是与由违犯了军法的兵卒组成的陷队营为伍。虽然这个副职的位子是高,可是终究名份上不好看。于是缭子的回答之声除了惊愕之外,更多的还是不乐意地长声一句
“是……”
“看来你是不情愿的了……”赵括也学着缭子的调子,拖声说道,然后又降低了声响,“小声嘀咕”道:“虽说是当小小的陷队营首领,可是真要行动起来,一军之兵皆要听他调遣,军中诸将也要辅助他作战……”
“什么?什么?”缭子可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只求官越大越好的主,一听到一军将领皆要在他的安排下行事,双眼立马来了神光,大声而有力地问道。
“好话不说二遍,良言只道一回!”赵括冷眼一笑,笑缭子上了钩,又着了他的道。
“知道师兄是在激我……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当这燕国小子的副职吧!先说了,我是监军,有当机立断、便宜行事之权!”缭子还真敢开口,当这北伐大军是自家开出的菜地一样,想怎么样着,就怎么样着。
“只要你能威服众兵,让他们都听你的,便一切随你!”正如威太后视赵括利剑,有心放任一样,赵括也视缭子为利器之锋,有意娇纵了缭子一些。
“这是自然!”缭子拿了赵括的口令,得意地向秦开一瞥,眼神像是在说:“看吧,不要以为你是正职,我就不能治了你,要是你小子出了点什么披露……哼哼,那就对不起了!”
决意发起一次毁灭性的反击之后,赵国北伐中军的将尉们,便又围绕着秦开所领的这五百陷队锐士,又开始了新的讨论――匈奴下面会攻击玄襄阵五军中的那一军。
“只会是左右两军中的一军!”秦开斩钉截铁,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为何?”赵括虽然知道为什么匈奴是用再攻左右两军,却还是让秦开说出原回,以让众将知道他用秦开为将,没有找错人。
“我军前军势大,又多为车、骑之兵,先前一战,就算在下不冒然冲出,也可驱走他们。后军虽然是步卒,可是人数众多,在下量匈奴胡兵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咬后军。中军在四军拱卫之中,更是匈奴人可欲而不可及的。所以只有军力不过五千的左右两支侧卫之军才是他们敢碰,能碰,碰得动的!”秦开一一说来,思路清晰、言语明了,连缭子也找不到什么好说的。
不过,以缭子的性了,当然不甘心中这样被比下去,于是又故意发出一言,刁难道:“那五百匈奴骑兵先前被你秦‘五百主’射得还利不到四百;接下来,他们必会集中全部人马,攻我一军。可我陷队之营兵不过五百,还都是步卒,只有集中使用这五百人才可能战胜匈奴人,可是我们是把这五百人放在左军还是右军呢?”
“右军!”秦开眼都不眨一下,便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是右军?”缭子一口咬着秦开不放。
“不为什么,只是感觉是在右军!”秦开答得也很是干脆。
“就凭着你的想当然而为之?”缭子终于找到了秦开的破绽,得意地把头一仰,哼声说道。
“为将者,有时不能顾虑太多,就是要靠着你缭先生说的那份‘想当然’去作战――此时所拼的,便不再是智谋,而是身为千军万马之将的人当有的勇冠三军之气概!”秦开爽快地回应缭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你还真是舍得!”
“有舍才能有得!”
缭子原本就是无是生非,可现在看秦开挺胸直腰,振振有词,一时间竟然被震住,只好把手一甩,幸幸道:“不过是匹夫之勇!”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李斯不敢招惹缭子,那是因为他们同类相斥,而缭子老是找秦开有不是,却又时时被秦开制到痛处……”赵括看着这种无伤大雅的良性争执,心中如是而想,脸上也挂起了这些天来少有的会心之笑。
淡笑间,他好像看到了北伐之战的胜利,看到了更远处的胜利。(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丢盔弃甲的绝杀(上)
既然已经决意一战,赵括也就放开了手脚,索性把秦开与缭子这对“冤家”绑在一起,让他们的完成对匈奴游骑的毁灭性反击的同时,也产生一点火花,进而取长补短,相互磨砺对方。
“此次北伐大军的第一次主动出击,就交给你们了!”赵括环视中军中将,又把眼光放在缭子身上,接着又转向秦开,然后开玩笑式地补上了一句:“秦开先前杀死的那百名匈奴人不能作数――就当你是砍下的敌首是瓜菜之物吧!不听将令,擅自行动,已是违了兵法――秦开,这次你要用心行事,代罪立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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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哈哈……”众将皆附和以轻快如秋末寒风般地笑声,正如这刮脸的凌厉之风般,将要席卷整个草原,以风卷残云之势,扫走它所经过的土地上的每一片枯叶。
大略上按排停当,接下来赵括所以做的便是把双手一伸,将长剑像权仗一般杵车上,排出威风凛凛的架式,如泰山一样稳坐于中军大将的战车之上;然后他只屑默不作声,静静地观看秦开与缭子这一对临时的搭档所指挥的陷队营,完成对扰袭赵国北伐大军多日的匈奴游骑的守猎行动。
当然,秦开和缭子似乎都认识到了他们两人的组合,将是大军到达代郡郡治代城之前,北伐之战的临时主角;于是二人也多少收敛了一点,不再为一些鸡毛蒜皮之事争执――两人首先达成共识的,便是和匈奴人赌运气,将五百陷队锐士全都压在了右军之中。
可能是因为先前秦开的那次冒进追击,让匈奴人心有余悸,不敢冒然而动,所以在五百陷队锐士装作补充伤亡的右军之兵,混入右军之后数日,居然再也没有一骑胡骑出现!
“不会是那些胡人在与我们斗心法,想要劳我心神,然后一走了之吧。”缭子惯性地用他所学鬼谷一门的心术之法,对匈奴人的反常举动做出了自己的推测。平日里恃才傲物的他,反而在为是自己的初战,多少有点儿大失水准的无端将匈奴人大大地高估了一番。
秦开在上谷生活了多少,虽然没有正面面对过匈奴人,但也和东胡、楼烦等游牧民族打过不少照面。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经验使他没有被缭子煞有介事的妄加推断所迷惑,保持了一份清醒的头脑。
“胡儿们哪会有这种心智!如果他们真如你所说,想要制造在我军中制造不安,必然会有意让我们看到他们还在尾随我军――可是这两日来,除了天上飞的雄鹰,我们连野狼都没有看到!”秦开一言,破除了缭子的妄议。
缭子现在也顾不上与秦开斗气,只是把脸一转,装过毫不在意地问道:“那他们是想?”
“我猜想,他们不是真的怕了我军,夹着狗尾巴,仓皇逃回漠南;那便是在等待时机,要一举奇袭完全放松警惕而大步行军的我军。”虽然不如缭子那么自视才高,可是秦开凭着身上坚甲、腰间利剑,还是有自信,藐视那些使用铜刀骨箭的匈奴胡蛮的。
“如果他们没有走远――我们只要佯装作懈怠,他们就会来袭!”缭子道出主意。
“可能会袭击我军,也可能就此败退!”秦开既不点头说是,也不摇头称否,只是对缭了之计,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这回子便又将缭子惹到――眼看着可能到手的战功,就这样白白溜走,他缭子自然是不乐意;于是,他立刻大声追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开当然不会像缭子那样老爱卖关子,立刻老实回道:“你不知道吧,匈奴人养马,不比我中原人养马。在我们中原产,除了像匈奴人一样开出大片土地,放养马匹,让马儿吃青草外,还要喂上一些我们中原才出产豆产麦――平时少喂,战时就多喂;所以我们中原的马种虽然不如匈奴马高大,可是真要比起体力来,却要好过只吃青草的匈奴马。
现在那些匈奴人已经和我们耗了几天了――我估摸着他们的战马已经开始掉膘,马儿的体力恐怕是下降了;现在不知躲在哪个山坳沟谷中,吃点青黄的秋草…….就像我方才所说,匈奴骑兵要是不再次刺探我军动向,就会就此打住,毁溜溜地遁回草原。”秦开到底与赵括一样,同是以养马而闻名天下的嬴姓一族之人,对各地马匹的了解程度,自然是才学会骑马的缭子所不能比拟
“原来如此……没有想到啊,原以为作战之时,最怕敌军勇不可挡;没有想到如今之战,竟然是不惧敌勇,而怕敌畏我势强――兵家之法,为将之道,真是精妙奇幻啊!”听到此处,缭子没有不再为可能立不了寸功而有任何气馁之言;他的一双慧目中反而是放着点星光,一付有所领悟的样子。
接下来的数日,北伐大军渐入山林之中,匈奴游骑便更是没了侵扰的机会。秦开与缭子,当然还有身为主将的赵括也睡上了两天安稳觉――他们都知道这群匈奴游骑最后的机会,可是就是进入代郡后,由隆起于平原的大山余脉,所形成的一大片浅丘缓坡地域。
“匈奴人可能会在明后两日来袭吧,如果再过两日,我军便走出了这说山不算山,说坪不是坪的该死地方了――到那时,我们眼前必是一马平川。在这种地形上,用大队骑兵追击、截杀区区四百来骑游,不过是如吃饭一样简单的事儿。匈奴人要想活下来,要么是回草原,要么是分成数人数骑分散行动――如此,对我军的威胁也就全无了!”缭子一边看着渐渐平缓的山势,居然主动与秦开交流起来。
虽然缭子还是反头扭在一边,但显然是在观察地形地貌,而非有意为之―――经过这数日的相处,他们两人已互相熟识了对方的风格,两人之间的抵触和磨擦也少了许多。
“是啊,这两天就能见分晓了!”秦开当然不会介意缭子的那些小动作,连声回道。
“再如秦‘五百主’所说,匈奴之马的体力可能也要到头了――所以我以为他们一定会攻击我们,而不是分散后继续*在后。这里毕竟是边墙之内,不是他们的地盘。在对地理不熟悉的情况之下,分兵而行,这是兵家大忌――我想这回我不会高估匈奴胡人了吧!”和秦开在一起的这两开,缭子自然是以强势向秦开“请教”不少如何为伯长、都尉之类的中下军官的学问。
“我想也是……”秦开看了看缭子,见他那倔强的头在问话间转向了自己,于是秦开也是笑脸善意地回应道。
可是他们两人都犯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他们与匈奴人赌运气,算是赌输了;秦开和缭子都分毫不差地预料到了匈奴人偷袭的时间,但却都没有想到匈奴攻击的地方――匈奴游骑突然出现在了左军三百步之遥的左面的小土丘上!一声如鹿鸣的响箭尖啸过后,匈奴人的奇袭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丢盔弃甲的绝杀(中)
“匈奴人!”左军的步兵以洪亮的声音,向他的袍泽们警报道。匈奴人突然攻来,居然让他这样的步兵小卒,先于在外警戒斥侯骑兵,发现了那支在前些日子里,不止一次扰袭过他们队列的匈奴骑兵。
“快快,列阵迎敌!”左军将军连忙指挥他的部下,要他们迅速将弓弩排到匈奴人当面,想以箭幕矢雨,狙杀匈奴游骑的突袭。
虽然经过前些日子的交锋,赵国北伐之军,大略摸清了匈奴人的战法,知道把弩兵排到阵前,貌着四百来步外的匈奴人射来的箭雨,勇敢地与他们对射,便能把匈奴兵驱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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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回,匈奴骑兵利用地形的掩护,居然如草原上守猎的群狼一般,摸到行进中的赵国大军左侧三百步地方。而且,他们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远远地向赵军释放箭矢――除了最初射出的那一羽响箭,他们竟然未放一箭,便直愣愣地从土丘上冲了下来,冲向正在结阵的左军步卒。
面对气势汹汹,直面攻来的匈奴骑兵,赵军左军众兵,显然多少有点儿手足无措了。他们一面执行着左军将军的军令,一面相互以慌张的神色交流着,虽不是面面相觑,也可说是心中无底,头皮发麻。
步兵在外表看起来身形高大的骑兵时,那种天然的、如于人本能的心理上的恐惧感,很快在左军中蔓延开来。
“匈奴人想冲阵?”看到匈奴兵人虽不多,却如猛虎下山般,从高处极速俯冲而下,左军将军首先想到的,便是匈奴人可能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将他的军阵冲散,然后在杀死溃乱中的属下们。
想到这里,他不由冷冷地得意一笑,再次下令道:“弓弩手速速退下,长矛兵结成方阵,向前冲击!”
其实早在他下这道令前,使用长矛的兵士们,已经在有着一定作战经验的伯长们指挥下,组成了数个由百人构成的四方军阵;而他们的矛头,早就指向了猛冲而来的匈奴骑兵。
面对着寒光四射矛头,想到尖利的铁矛即将连人带马,将匈奴人的穿透,步兵们的心理优势又回来了――毕竟,就算是拥有马蹬之类的跨越时代的“超级兵器”的紫山骑士,也绝无可能冲跨这枪林矛海所组成的步兵方阵。
“快,两翼!戟兵方阵快到分散成散兵,到矛兵的侧后两翼去,不能让胡人从侧面冲我方阵”左军将军再次下令。他知道矛兵所组成方阵,是战场上最为强悍的破阵和守备力量;但反过来说,这种方阵也最弱的。
在这个时代,为了对付横行无忌的战车,步兵战术有了一定的发展;而这矛兵方阵便是步兵战术的发展之一。
方阵矛兵所用长矛,皆是以前战车上所用的夷矛,约有四人身长(长五米上下);而原来他们在步战用的酋矛(两人半长,不到四米长),因为相对太短,而和戟兵一起,沦为散兵近身战的主要武器。
数个使用这种长矛的方阵,一字排开,平推向前,其对正面冲来的敌兵的杀伤力几乎是致命的。可是矛兵的弱点也很明显:推进速度缓慢,几乎就是敌方弓弩之兵的活靶子不说;而且,就算是面对敌方其他步兵兵种,方阵的侧面也是一攻就破的软肋,一旦被敌军绕到侧面,又没有散兵侧卫,那基本上就是全阵皆溃的结局了……
所以左军将军虽然明明知道这里的空间狭窄,匈奴骑要想迂回到两翼几乎是没有可能的,可他还是为了稳妥,而命令放出散兵侧卫其两翼。
虽然是匆匆忙忙、仓促应战,赵军左军的步卒们,还是在他们的军将的指挥之下,排出了数个不太整齐的长矛兵方阵;至于两翼的散兵,也有百把号人手里端着长矛、大戟,星星点点地立在了指定位罪。
现在,左军众兵所要做的,便是撑直了身躯,拿稳了手中兵器,只等匈奴骑兵,像没头苍蝇一样,傻傻地撞到矛头,变成血淋淋的人肉串了。然后便是他们向空中所飞的兀鹫抢食腐尸一样,去哄抢匈奴人的头颅了。
可是,左军将军和他的众部下们,似乎是笑得太早了。匈奴骑兵不是中原那种笨重得难以轻易停止前进、调头的战车――匈奴骑兵对他们的射杀,便也就在相距他们足百步之时,要开始了!
匈奴人当然不是如那名左将军心中所想的傻子,他们是草原上天生的猎人,他们也从前几天的战斗中,学到了对付身穿重甲的赵国步兵的法方。
匈奴人之弓,虽是短小的直弓轻箭,箭头的材颀比不上赵军的精良,其穿透力当然也就比不得赵军步兵的曲弓重箭;可是只要在很近的距离内,发射出去――这直弓轻箭仍然不失为一种不错的穿甲利器。
本来匈奴人还对赵国军队的强弓劲弩有所畏惧,可当他们看到赵军把弓弩撤下,而将移动缓慢的矛兵结成方阵之时,这些曾经猎杀过苍鹰与灰狼的猎人们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匈奴骑兵在百步之外,开始了向赵军方阵中放射出大量箭矢。因为赵军所组成的是密集的方阵,匈奴人射击之时,根本无需瞄准,只要大概估计出距离,便搭弓拉箭,乱射一通。匈奴骑兵虽然只有不过四百人马,却因为齐射速度飞快,不过是在冲到距离赵军四十来步时,已经放了五、六箭――中原人的经验之谈:临阵不过三箭,放在这群胆大而心细的匈奴人而前,显然又如矛兵结阵对抗车兵的战术一样,失效了。
接着,匈奴骑兵把缰绳一拉战马,马首一仰马儿长嘶一声--他们赫然转向……
大约半个时晨之后,左军那边的杀声渐稀;赵军身在赵军右军的秦开和缭子,终于收到了带着万分懊恼的表情,收到了中军方面传来的先前左军的战服。
“我军伤者近千,死者......死者逾百!”秦开听完斥侯的禀报,大声重复着最关键的伤亡数时。
“怎么会死伤这么多人!那些匈奴骑兵呢?怎么会没死几个?”缭子铁青着脸,想要细问作战细过。在这种时刻,相对玩世不恭,有几分视战乱如儿戏的缭子,就要比以勇武见长的秦开要冷静多了。
“回缭子先生,”斥侯拱报道:“匈奴骑兵当真只折了数人,还是侧应方阵的散兵情急之下,以长矛投敌,才杀下马的!”
“我是问你怎么会是这么多人!那左军的将军是猪养大的吗!”秦开可是不是有拐弯抹角套他人之话习惯的缭子,他面对斥侯,大吼道――就好像他面前所站,不是自家袍泽,而是匈奴胡人一般。
“大人……”斥侯半哭半泣,说起了战斗的经过。(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丢盔弃甲的绝杀(下)
“……大约在四十步开外,那些匈奴骑兵把战马转向,突然向侧面一捌,接着又使他们的马首向后,马尾向前,从折向先前急急攻来的的方向,纵马跑了回去……”斥侯心有余悸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那一张写着“心惊胆战”的脸上,挂着一副不那么利索的口嘴。
“后来呢?千万不要追出去啊!四十步,还不到步卒冲击的距离啊,就更不用说那些手执重械,跑不快的阵战长矛兵士了――他们定是追不上匈奴骑兵的!”秦开对匈奴人的这种半道折返的战法,显然是有所见识的;其实,他已经猜到了接下秘发生的那惨烈的一幕了。
看到匈奴人“想要逃走”,且又觉得匈奴兵距离自己的长矛方阵不过四十来步,左军将军便为自己取得北伐之役的第一场胜战,建功立业机会到了。于是他立刻下令:全军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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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人本就是以勇武气概冠于中原,先见敌军“溃逃”,又听将军发令,列在左军阵前的矛兵们便全然不顾自己手握着承重的阵战夷矛,身穿束缚行动的厚甲,如群虎扑食一般,猛然冲向那群藐视他们的力量与勇气,以马尾、背心面向自己的匈奴人。
正当阵型散开,过千赵兵以散兵冲杀匈奴游骑时,也给了匈奴人使出绝招的机会。
匈奴骑兵就像数天之前为了摆脱秦开骑兵的追击时,射出回马箭一样,向缓缓追上来的赵国步兵射出了回马箭――只是这次,不是像上回疲于逃命时,一两个骑兵的个人行为,而是全体匈奴骑兵事先谋划好的战术――簌簌的箭雨,瞬时便落在了毫无阵法的赵军步兵群中。
赵国步兵先前还是结成方阵,众袍泽之间,还可以相互利用对方的身射,保护自身,使匈奴人的箭射不到胸腹之处等要害部位;可是现在方阵已散、阵型皆失,每名赵兵面对迎面而来的利箭,便是护得住自己胸前,就保不住自家下腹了……
很快,列在阵前的近千名赵兵矛兵,使死伤过半。
虽然有了过半的伤亡,可是骁勇的赵国士兵,还是冒着匈奴人的天袭之箭,勇往直前,没有一个后退――他们的身后,左军其它的兵士们,也如前方勇士一样,前仆后继、毫不退缩。要知道赵国,乃至是整个中原,阵战矛兵,都是最低级的兵种――他们大多是新兵,成员多来自最贫困的家庭;他们的身份,甚至可能是渴望通过一战,而摆脱庶子、奴隶地位的最低层民众。
但他们却是军中最于一战的战士――因为他们中的多数,除了自家性命,便是身无长物了,他们是最渴求战功的一群战士。
可是,勇气在利箭面前又有什么用呢,每次都是看到匈奴人就在眼前不到十步的地方,可是追到这里,两足已如被灌了铅一般,抬起困难;赵兵们把牙关一咬,继续向前,迎接他们的又是匈奴人精准的射术――冲在最前的赵军就这样一个个倒下了,可是后面的人又追了上来!
“这些匈奴人中,八成有长年与中原国家打交道的人物,所以他们才知道我们的步兵极速冲刺的距离大约是三十步上下――只要他们进到这三十步内,便有可能被杀下马来,因此他们才会在四十步时止步而返。
哼,那左军将军定是立功心切,才会让士兵们冲出去――白白害了大家性命――真是当杀!”缭子对这不过死百人、伤千人的数字完全提不起神来,他所关心的是方才一战,赵军输在什么方面。当然,他说只说对了对一半:果然放弃追击,赵军最多不过是又多了十来名伤号――可是,面对着摆在眼前的军功,又有几个为将之人,不会心动呢。
“你事后当然可以说这些无足轻重的风凉话,可是…...那是百多袍泽的性命啊!他们的身后,又是一家兄弟两三人、父母一对,可能还有妻儿一双――又有多少人要流泪泣血啊!”秦开对缭子那种高高在上,纵论战局的性子颇为不满;他指着南面,指着大军开来的方向,大声叫道。
“你有力气对我大吼大叫,倒不如省点力气,立于阵前,对着匈奴胡儿大骂两声――那还更是解气。当然了,他们不一定听得明白,你叽哩呱啦的叫些什么――我看啊,还先想想,怎么用我们中原步卒来对付匈奴骑兵的‘回马箭’战法吧。”缭子不冷不热地在一边说道,像是在抱负这两天当秦开的“徒弟”,对秦开恭敬有嘉,压抑了自家本性似的。
“你……”秦开瞪了缭子一眼。
可他回念一想,缭子说得没错,现在吼叫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快点想个对策来得实在。
“以匈奴箭矢的材质,大约能在五、六十步的距离射穿我军弓弩之兵的弓之皮甲,要是我们让弓弩之兵身穿如魏韩步兵那样的铁甲,便不怕了匈奴人的劣质箭头,接着让他们列在右军一侧,专等匈奴人来。然后在匈奴人攻到我军六十步之前,便齐齐射击,把他们射倒,如何?”秦开本是个骑兵出身,想的自然是以射对射的法子。
“你把弩兵放在前面,那匈奴人看了还会傻愣愣地攻来?”缭子反问一句,然后自答:“先前一战,我们大家都看得明白,匈奴人又不傻。”
“再说了,我们带来的那五百陷队锐士又是用来干什么的?我们所要做的,是以这五百陷队锐士为主,格杀匈奴游骑――一来是给陷队锐士们开脱了罪罚,二来是鼓舞我军步卒士气!”缭子学着他想象中的历代军师谋将的样子,半眯了眼,装得神妙莫测的样子,道出秦开之计不过是无用的空谈。
“也罢!”秦开眉头一锁,又猛然相关舒展开来,郑重言道:“你说我自引这五百陷队锐士,扮作长矛步卒,列于右军侧翼――当匈奴骑兵袭来之时,我这五百人必会首当其冲,受其攻击。而你要后面,指挥右军中的弓兵向天放箭,使箭矢跨过前方陷队锐士,射向距我四十步的匈奴骑兵。你看如何!”
原来秦开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想要涉险,自引五百陷队锐士列在阵前,充当诱饵,引匈奴骑兵入赵军弓兵的劲射之程。
看到秦开面对着自己,挺胸而立,以炯炯目光赤诚相视,一付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样子,郑重而道,缭子又在一面偷笑了,一面奚落道:“好啊,如此好啊――五百陷队锐士全都壮烈了――对了还要加上你秦开秦‘五百主’!”
缭子又毫不客气,甚至是带着几分贬损之意指出了秦开的新策,不过是意气用事,逞一时的匹夫之勇――到头来,五百陷队锐士全都战死不说,更会给赵军步卒溜下个匈奴骑后强不可当的映象,直接打击全军士气,影响赵括之后的北伐计划。
“这五百陷队锐士当然是要做诱饵,列在阵前,让匈奴人来攻的。不过,我们这五百人,可是不一般的诱饵――我们要当毒狼的毒饵!”缭子又将他那两撇用来掩饰年龄的小胡子一翘,显然,他是有更好的法子来收拾匈奴骑兵了。
“要怎么做?”秦开不是好计较的人,虽然缭子才奚落了他两句,可他还是把热脸贴向了,缭子。
“如果匈奴人真是在百步之外开始放箭,四十步时折转再射―――那么,我们头顶之盔、护身之甲的作用也就不大来。还不是丢盔弃甲,以轻装上阵,便能多跑出那十步来――匈奴人以为我军步后只能控制前方三十步开外,可是现在,我们能攻到四十步……等匈奴人哦去陷队锐士突袭而自乱之时,我军再射!”缭子把手伸向秦开,轻拍他的一肩,神秘而庄重地说道:“你秦开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两个匈奴人的性命。
“丢盔弃甲――嗯,我干了!”秦开双拳一握,对击一下,发出啪的一声――他以声明志,又浮出了那张慨然牺牲的勇将之脸。
不过秦开却没有注意到缭子又在狡黠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老玩意再立新功(上)
秦开带死战的决心,听从了缭子丢盔弃甲的建议,令属下五百陷队锐士齐齐列在他面前训话。开始,他话不多说,只是叫众兵脱掉头盔、退去甲胄。接着,自己便带头,摘下了头盔……
一阵如雨似雹的挂甲之声后,五百陷队锐士皆只有一件战袍在身,个个精神抖擞、生龙活虎地耸立在了秦开眼前。
看着这些体格健壮的袍泽,还他们战袍下微微露出的肌肉,秦开不由再次热血沸腾。他高声道出心中所想:“兄弟们,左军被袭,损失惨重的消息,我就不瞒大家了!可是知道,死伤的左军兄弟,多是阵战矛兵――是我赵国军中最无本领的新兵们!可是这是这些做梦都在叫娘的新兵蛋子们,在他们的将军一声令下后,便毫不吝惜性命,全力冲向了匈奴人的箭雨矢雹之中。就我所知,他们不过千把号人,而刚才传来的战报上说:伤者近千,死者逾百――也就是说,在他们用双足对匈奴战马的四蹄,勇猛而进,没有一个人后退的――这才是我中原男儿的血性本色啊!
要知道,这百多个小娃儿是代我们这些带罪之人去死的――都怪我这个头目,错以为匈奴人会攻我右军,才把大家拉到了这里――可是匈奴人攻了左军!
我北伐大军主将马服君又要我以诸位步卒,杀败匈奴骑兵,方能使大家脱罪;君上为何要如此做呢?那是要给大家机会,立功抵罪的机会!而如今,左军新败,便使我等的罪责更深了一层……
为此,我决意以丢盔弃甲,以轻衣战袍更于我军阵前,威吓匈奴骑兵――如他们胆敢攻来,我陷队锐士,正好以轻械简装,像左军的小子们那样,与之对攻!
战罢,若生,我等就是北伐之战的头功之士;如死,我等也可去了身上污名!”
说完,秦开将长剑拔出,重重地插在地上,又是一声:“众兄弟,无论生死,这里都将是我辈的光荣之地!”
秦开言毕,那五百陷队锐士,也是如他一般心潮澎湃。有的将铁剑举过头顶,大声而呼;有的干脆就把战袍脱下,袒胸露背,以示勇武英豪。
“真是奸啊,先叫人脱了铠甲,才说要赤身力战之事,摆明了就是在陷害众兵嘛――谁要是再穿上甲胄,便是胆小怯懦,定会被人嘲笑,这辈子都不要想挺直了身子活!”缭子又在一边吹冷气、泼凉水――当然,他也有他的打算,不希望等到战时,秦开太过拼命,坏了他的计划;反过来说,要是秦开知道缭子还有新计,也不可能正是作出与匈奴骑兵死战之势,同样会坏了他的计划――要想骗敌人,便要先骗过自己人……
回过来,在中军行营中召的临时军事会议中,无论是赵括还是秦开、缭子,当然还有庞援等赵军多数将领都判断匈奴骑兵就是贪婪的恶狼一样――在左军那里得手之后,还会借着北伐大军进入平原地区前的最后一次机会发起一次袭击。
“散了吧,大家个自小心,不要冒然出击,给匈奴人找到机会就是了!”赵括洪亮的声音传到了诸们将军都尉的耳中,可是众将一时是都没有什么动作,反而是点儿吃惊地看了看赵括――他们都知道邯郸中城有个大公子,马服君赵括是个从不轻意服输的人,都以为赵括还会有什么新动作,扳回昨日因为左军将军贪功而输掉的一局。
赵括环看众将,见大家皆是立在原地,个个默然不语,甚至有几分沮丧之色;于是他笑着,再次重复着先前之言:“大家小心行事,不要贪一时之功,冒然出击,又让匈奴人钻了空子就是――大家放巳,本将自有后手!”
“这里是我赵国代郡,我军算是内线作战,必能截杀那队匈奴骑兵!”庞援以赵括近卫主官的身份,代赵括向大家说明道。
“还有我紫山骑士,大家可能只是对冀中之战有所耳闻,却不知它真正的厉害!”李同立在赵括身后,亮出腰间利剑,作出将要拔剑而出,直奔战场的样子。
“呵……”众将大眼瞪小眼之后,便从口中发出了如是一声。
赵括又看众将面色和乐了一些,便又放出话来,算是给大家吃了安神汤药:“后天,我军便出了这恼人的丘陵之地――一出此处,我立刻派出骑兵,追击那群天杀的匈奴游骑,为死难的我赵国子弟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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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几名将领轻声回应着,心中的石头也算是放了下来;他们以为“从不肯认输的大公子”的后招是进入平原后便用骑兵追杀匈奴人,却不知道就在赵括与他们商议兵事之前,已经与秦开派来说明计略的缭子约定,争取在明日结果了那些匈奴骑兵。
正因为有缭子交底,赵括这个初为一方大将的青年将军,才会在比当年纪大不少的众将尉面前,挺胸直腰,底气十足。
当然,缭子回一趟中军,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是白白向赵括报告计谋了事。诸将散后,缭子便找上赵括,给他找了两件事情做。
其一,秦开、缭子的小计小谋定下来后,赵括所要面临的问题,便是如何把匈奴骑兵调动到右军。
对于此事,赵括一笑了之,立刻下令,从前军的骑兵中抽出了一闾约摸一千骑骑射之兵,作大了声势,大张旗鼓、搞得尘土飞扬地支援被打得半残的左军――左军中有了比自家多出一倍、实力不在其下的赵国骑兵,匈奴人再傻,也不敢碰了。于是匈奴人的目标只好锁定在右军身上。
其二,缭子突然向赵括要大量投矛和投矛手――这还真把赵括给难住了。
随着战国时代,战争规模的扩大化,作为过去战场上的王者――战车,已经不在吃香,就更不要说作为“战车上必备的五种兵器”之一的投矛了。所以现在赵国国内,投矛的数量都是少得可怜,而会用投矛的投矛手,更不是多……
赵括为赵国守相后,曾经对赵国武器生产作过优化,像投矛这种性能平平且造价相对昂贵的投掷兵器,自然是被他列入需淘汰的老玩意的名册中――这次北伐又是他所谋划,投理所当然地是一把也没带来。
赵括扶剑而立,来回走动了一下,想出个馊点子乎弄缭子――他下令将步战用的酋矛,从矛杆中间斩断,充作简易投矛了事。(真正的投矛可是说是大型化了的矢头带翼的手抛箭,而非长矛――可能更像后世的长枪,只是是硬杆)
听完赵括“骗完了事”的应付之策,缭子把双眼一眯,兴高采烈道:“要的就是更像平常矛样的物件!”
赵括看缭子没有不悦,反而如得到不义之财般,大为高兴,还以为他又在玩什么儿戏之事,于是一本正经,拉脸问道:“战场是白光红流之地,不是小子们的游戏场,你要这半截长矛做什么?”
“也就是用这一次,迷惑匈奴人,让他们以为我军手中用的是一般长矛……有情等他们冲到四十步时,哼哼!”说着缭子面露凶光,身散杀气――第一次亲临一线作战的他,显然只知杀戮的快感,而无所谓被杀者的心境,显示出一种强者初成的气概。
“大丈夫,要立功名,就当如此!”赵括还是用他习惯的作法,鼓励缭子,想把他塑造成一名无畏强敌的骄勇之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老玩意再立新功(下)
接下来赵括用了小半天时间,才好不容易在中军之内,搜罗到了约三百多名会使投矛的的甲士――这些人多半是下级武士出身,祖上多是在赵国大兴胡服骑射之前,充当车右之类的角色,所以才把用投矛这门快要失传了的“手艺”,当成了家学,保留了下来。
接下来,这三百甲士,在缭子令下,也像秦开的陷队锐士一般脱了重甲,接下来他们每人手里又分到了上好的铁剑一柄,只有矛头半截的长矛一支――众兵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他们的临时长官想要做什么。
“好在他们都是自幼习武的武家出身,即使是临时编在一起,其战力也比一般部队强悍得多――这缭子,莫不是认伙秦开兵力不足,便跑回不向我诓走此精锐之士吧!”赵括站在缭子身后,看着缭子一付阴谋得逞的样子,便多想了一点。
虽然他已经想到缭子可能想以投矛之兵,伪装成一般阵战矛兵,哄骗匈奴人来攻,然后将这百支临时改成的投矛齐齐射射出,射杀那些几乎不知投矛为何物的匈奴游骑。
“你们都会用投矛吧!”缭子问道。
“会!”众兵对答道。
“好!你们听着,现在你们只屑听我号令就是!”缭子挺胸收腹,志在必得对众兵大声令道。
“这……”兵士们看了看缭子身边的赵括,见赵括含笑点头,这才应道:“遵命!”
缭子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可以“小人得志”地狐假虎威一番,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他又令这三百多人平均分成两队,各自组成一个方阵。然后要他们像弩兵的轮番齐射那样,向侧前方投出长矛。
众兵得令后,虽是有几分生疏,却还是按缭子的要求,将三百多支投矛分成数轮掷向了缭子所要求的地方。
接着,缭子大叫一声,下令三百人拔出腰间铁利,冲向被扎满投矛的“矛杆树林”。
一番演示完成,缭子这才回头向赵括禀报:“大公子师兄,你看我把这两队投矛兵……”
“好,这一战能否成事,就看你与秦开的了――切记,穷寇勿追――我不想你们二人有什么闪失!”赵括已经看到了以投矛齐射的威力,也不用缭子多言,便应下了缭子。
“多谢大公子师兄,您老人家就看好吧,这北方的头功便是小弟我的了!”缭子机敏地一笑,对赵括打趣道。
“不要抢功……人家秦开才是我亲命的主将!”赵括不好打击这位未来的一代兵家宗师,只好劝他好自为知。
当天晚上,缭子借着夜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两队投矛兵悄悄带入了右军――行动诡秘,和先前支援左军的那一闾骑兵的张牙舞爪、虎狼之势状,形成鲜明的对比。
到了右军,这多出来的由三百名手执“怪异长矛”的矛兵所组成的两个方阵,自然是引起了胆大却心细的秦开的怀疑。
缭子的回应也很简单:他怕五百陷队锐士不够用,又向赵括要来两个方阵的酋矛散兵――他们也是陷队锐士,让这三百人来护卫主力侧翼。
秦开一看,这三百来人,也如他原有的五百陷队锐士一样,个个“丢盔弃甲”,于是点了点头,行了缭子。秦开看缭子想得周全,便所幸言道:“这两阵散兵,我就交给你了!”
秦开言下之意:兄弟,我把我的两肋交给你了!
他哪里知道缭子早就将他和那五百兄弟的性命成诱饵,给算计上了……
第二天的行军,相当迅速,赵国北伐之军的众兵将都清楚,过了今日,便可摆脱那群如草原上的兀鹫一惹人厌恶的匈奴游骑了。接下来,全是在一马平川号,轻快如野游一般,急行数日,便到了此次行军的终点――代城。
到达代城之后,可能已是初冬――那是个不利于行军作战的季节,赵军兵卒们,所要做的,便是快快整修越冬的房舍……然后便是在漫长而寒冷的冬天里,养精蓄锐,待到明年再作打算。
总之,过了今日,便可以小小地松一口气了,至少不会担心接下来的路程中,会被人射伤杀死,作了征夫怨魂。
当然,匈奴人不会让这些赵兵如愿,赵括也不会让匈奴人随心......
果然,匈奴人如赵括等人所料想的那样,不会让赵军有什么秋日旅行的惬意之感。他们又摸到一座土丘之后,如豺狼一般埋伏在林树之中,等待着在他们的眼中如羔羊一样的赵军经过――而他们的目标,自然就是赵军中最“弱小”的右军。
可是他们不会想到赵军的右军中,潜伏着如牧羊犬般的秦开和他的陷队锐士,还有缭子为他们准备的“猎狼陷阱”。
匈奴骑兵们倒也耿直,看到赵军右军朝向他们所隐匿的土丘一侧,居然全是矛兵,一时头脑发热,还以为可以再大开杀戒一声;他们也不多想想其中是否有诈,照搬昨日战法,悄悄翻上土丘,然后以雷庭万钧,从丘上冲向赵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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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来了!”赵军右军不是昨日的左军,当他们看到侧面土丘上有人影闪动之时,马上意识到匈奴来袭。顷刻之间,近千矛头皆直向那尘土飞扬的方向。
匈奴游骑从远处看来,没有看出那如林的矛头下的赵国步卒有什么不对的,等他们冲到相距赵军两百来步时,才发现原来今日列于阵前的赵军矛兵,皆是身无片甲,甚至有赤裸上身的。
看到这里,匈奴人心中有了底,以为他们正在杀向赵军中最无战力的辎重护卫兵――听草原上的商人说过,赵军的杂役之兵,都是些性情温和的庄稼汉,跟本就不得战场……
“这下子我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连放箭矢了!”不少匈奴人如此想到,就算是有两三个怀疑是赵军奸计之人,也怕被同伴说是胆小如兔,只好一齐冲上。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一百一十步”
秦开站在五百陷队锐士的最强列,心中默默地估算着匈奴人的距离。
“一百步!”秦开在心中大声念道。
果然,在百步之外,匈奴兵的开始放箭了――陷队锐士也开始有人倒在黄土之上,血泊之中……
此时,在那五百陷队锐士身后的赵国弓兵,也开始向空中放射出大量箭矢;可是匈奴人是以三、五骑为一组向赵军冲来,而非四百骑排成队列攻来――赵国弓兵的漫射多半没有击中目标,当匈奴人冲到约五十步时,才不过是射倒了十数骑。
“四十五步!”
“四十四步!”
秦开此时手握着长矛,脸向迎面而来的箭头,大声喊道,提示着他那些还没有被匈奴人射杀的兄弟们,马上就要冲锋了!
“四十一步!”
“四十步!”
“攻……”秦开口中的“攻”字,才出咽喉,就听到两翼“侧卫”的缭子所率三百“锐士”先叫出“冲”的一声。
只见那三百兵卒,先于中央的五百陷队锐士,冲出阵来――匈奴骑兵一看不妙,马上娴熟地回起来回马箭。
可正当匈奴人将马首掉转,那从两翼攻出的三百长矛兵,在跑动之中,瞬间将手中长矛投向他们。
当然,因为是仓促应战而做的投矛,投矛之人的技艺也不纯熟,所以掷向匈奴骑兵的简易投矛,还是像先前的入云箭一样,多半没有击中他们。
可是总有几个倒霉之人,被投矛撞上了――穿透力巨大的投矛轻松的刺透了“倒霉蛋”的身躯,甚至是连人带马,把中矛者串在了地上。
匈奴骑兵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匈奴战马哪里遇过这种事情――一时间,人慌乱马惊心,不过片刻,立刻阵角大乱。原本应该是向一个放向后退的匈奴骑兵们,竟然作了鸟兽散――当然,这也是他们在草原上学来的生存法则――如此逃命,总可以逃走些人马吧。
秦开见匈奴人大乱,知道机会已到,便运足了气息,重叫一声:攻!
右军阵前所剩三百多名陷队锐士便在这声力道十足的“攻”之一,如大河决堤般澎湃而出,涌向乱作一团的匈奴人。
缭子本想再争占功劳,像先前给赵括演示时那样,让他的临时部下们拔剑而上,可回头又想了赵括要他好自为知之事,只好作罢。
他眼看着秦开一人当先,帅那些勇猛敢死的陷队锐士,顷刻便将数百匈奴人几乎杀尽,幸运逃脱者二、三骑。
缭子心中不甘,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他先不按事先约定行事,而这正是兵家大忌之事。
缭子只好立在原地,大吸一口气,看着一身血污得胜而归的的秦开向他走来,准备再与秦开争吵一番。(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缭子的新式军阵(上)
秦开满脸血渍,眼中透着一股子让人胆寒的杀气,手中还握一柄还在滴血的铁剑,迈着沉沉的步子,直直走向缭子。身平第一次身临其境,目睹了一场杀戮血战的缭子看着秦开这副架势,心里便有此发怵了;先前的热血沸腾,马上被秦开双眼放射出的阵阵寒光所冷却……
缭子愣愣地立在死尸堆前,不知下一步要什么做,怎么才能直面一脸盛怒的秦开,又以何种说词应对秦开的责难与追问。
秦开步步上前,缭子深知此时不可后退半步,退了就是心虚有愧;于是他直着身子,单手扶剑,有模有样地做出要与人拼命的样子。虽然心中还在打着鼓,但为了让秦开知道他缭子也不是善主,缭子还有意抖了抖肩,生怕秦开看不到他的小动作。
秦开才大开了杀戒,面对比起刚被他斩杀的匈奴人更为孱弱的缭子,自然不放在眼里――要拿下缭子跟本就不要话下。他完全无视缭子那明显的“小动作”或者说是没有明白那“小动作”是什么意思,便又是上前两步,与已被他那眼中凶光与剑锋寒气震慑得呆若木鸡的缭子面面相对。
面对着一脸土色的缭子,秦开鼻息间发出“嗯”的一声。
正是这一声,让初次经历腥风血雨的缭子那飘在九霄云外的魂儿,又给生生的吓了回来。
“你……你想做什么?”缭子被那声音一惊,身子便猛地抖了一下;还好,才回过神来的他,话语还算清晰――虽然此时他心早所想是:“完了完了,我缭这辈子也自认是个会算计的,怎么忘了算这一笔啊!这下子非要被这个莽汉给生劈了!”
“缭先生啊!”在缭子眼中,长着一脸横肉,杀人不眨眼的秦开开口了,却是客客气气地称他为先生。
“什……什么?”本想故作镇定的缭子,还是被自己的唇齿出卖,出口的词儿个不大不小地出现了个颤音。
“缭先生用的是何种阵型啊,怎么在下以前从没有见过……”秦开直帅地口头问道,
“阵型……没,没什么阵型,只是一时想到了应急之策罢了!”这下子缭子心中可慌了,以为秦开是要抛砖引玉,引出他擅自变更做战计划的过失,然后来个有理有据,再把他宰了。
“打死我都不说……就凭你,想让我上套,还早得很呢……”缭子的心跳更快了,被心脏压上脑子的血液,好像也使他越发清醒了。
“果然是应急之策啊……我以为,如果将两翼的投矛手改成弩兵,让他们轮番齐射,似乎效果比起用投矛手来更佳啊――当然,在下明白,缭先生是想以步战用的酋矛代替正真的投矛作战,是为了迷惑匈奴人,让他们以为我军还是如昨日一般,以阵战之矛,与他们匈奴骑兵死拼。结果,匈奴人不想我军突然在四十步开外,投出利器,杀得他们措手不及,这才有了今日一胜!”秦开说得是眉飞色舞,不时手舞足蹈一下,使得手中的那柄带血的长铁剑上下起伏,吓得缭子心惊胆战,生怕秦开一个高兴,就把利剑抹到了自己脖子上面。
看着缭子双眼死死跟着自己手中的剑旋转着,秦开这才想起缭子是初经杀场的新嫩菜头,以为他被自己一脸凶相所镇住。于是秦开轻呼了一口气,尽力控制因为杀戮而变得僵直的面容,好不容易才在脸上堆出脸容,呵呵两声说道:“缭先生的阵势高明,一招出手,就结果了那为祸我军数日之久的匈奴游骑。马服君不是要我们想出个用步兵对付匈奴骑兵的法子吗?我看缭先生用的这套阵法好用、可行啊!当在下斩杀匈奴兵,杀到一半时,看多半敌兵都为投矛所伤,便知此阵的厉害。现在看大局已定,我军定胜,于是得来请教先生!”
说完秦开将又手一抱,拱手求缭子指点,可那硬逼出来的笑脸更让缭子心跳加速;而那让缭子心虚不己的铁剑,还是握在秦开手上,不过是剑锋向下罢了,依然是悬在缭子眼前,更悬在他的心中。
“原来是这样啊……”听完秦开之言,缭子大出一口长气,可又看秦开依旧是剑不离手,那口才出到一半的长气,便又收了回来,连声说道:“这剑放在面前太恍眼,还是收起来吧!”
“哎,我说身上像是多长出来什么东西,原来是剑还在手上拿着……”说着,秦开将手里的剑,放在同样是满是血渍的窄袖上抹了两下,抹去血污,等到铁剑锋芒再现,才“哗”地一声,干净利落地收回到鞘中。习武多年的秦开,早就把剑看成了自己身体的延长,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手里还多出了个让缭子害怕的物件。
当秦开的杀器铁剑入鞘,缭子的心算是宽慰了许多――这位学多了害人之术,防人之心甚重的未来军师,显然又一次多虑、失算了――他成为一代兵家宗师的道路,还长得很。
收起了剑,秦开也不再向缭子行什么揖让之礼之类的贵族雅士的虚礼,而是一把将缭子拉着,要缭子对其新阵说出个所以然来。
缭子看秦开一付虚心请教的样子,刚才被吓得夹起来的尾巴便又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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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脑袋一抬,鼻子一哼,慢条斯理道:“在中原作战之时,兵力布置,求的是一半近战之兵。一半远射之兵――这个你知道!”
“知道!不过到了草原之上,这近战、远射之兵的比例,恐怕就要是三七开了。”秦开点头回应。
“是啊!你之前曾对我说过,对付草原骑兵的最好的方式是以中原骑兵的角弓和步兵的弩与他们对射――可是之前的数场战斗,大家有目共睹:我军骑兵是靠着数量大大多于匈奴骑兵才小胜了他们一成,而弩兵,还加上了弓兵,最多不过是能驱散匈奴人的骑兵。
不是我军器械之利不如他匈奴,更不是我中原之人勇猛不及他匈奴,只是因为匈奴人在娘胎里就跟着父母一起纵马草原,生下来就学会了骑马控弓,把射骑当成生活必须――指望我们这些半道从戎的农夫、市井骑上战马,便与这样的敌人相争,本就是不合实际――吃亏得很的事儿。”缭子一言,道出了农耕民族在对游牧民族的战斗中的无奈与无助。
“正是如此,所以才有了赵国主父,胡服骑射的改革之举――可是,我们中原人,除非是像我家那像的武家将门之后,其子弟依然是半道上马的农夫,比不得牧民厉害。”秦开把大腿一拍,深恶痛绝道。
“不过,当年武灵王时期,以射对射的战法是对了――要不然,他老人家怎么以把中山灭国,又把楼烦赶出中原,让他们臣服于匈奴脚下,成了一走狗而已。当年主父武灵王能成事,可是现在为什么我们还是以射对射,又怎么会不成了呢?”缭子自答道:“因为天时和地利都变了。我们中原之人长年对匈奴人展开的大小战争,已经让他们摸清了我军对抗骑兵的主要兵种,弩兵的作战能力――天时之一没有了;而我们也很快要到草原上,那是他们的地盘上,与他们交峰了――天时之二,与地利之一也没有了。”
“所以之前的战斗,我六万大军,同样是以射对射,可还是被不过区区数百游骑愚弄得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这还是匈奴人外线做战,地利皆在我方的结果。”说着,秦开一脸怒相,激愤之间,又摸了一下腰间之剑――这又让缭子的心提了上来。
“不要急,这回子我们为是赢了匈奴人吗――而且,不是找到了法子对付他们吗?”缭子连忙伸出双手,假意拉着秦开扶剑的那只臂膀,实际上他就怕秦开反应过来,他先前把秦开当成实验品的事,于是连连相劝道。
“可是缭先生方才用的阵法,虽是胜了,可在下总是看到有点不对啊……”秦开扶剑的收终于又放在了头上,轻轻地摸起了脑袋――缭子的心又可以暂时放回他的胸中了。
就在两人讨论新阵之间,斥侯来报,要他们两人一同去到中军――北伐主将赵括有话相问。
缭子一听,就当是他师兄赵括的及时解围,急忙应下:“明白,我们二人马上便去!”
他当然知道,他要是他能当就赵括的面儿,说出他是怎么“害”秦开的,秦开定会碍于赵括的面子,不好发作;于是他立刻一脸笑容,拉上秦开道:“还不快走,我们这下子可是立了头功了!”
“那我们边走边说,说不定到了马服君那儿,还让我们想出了个万全是阵法来!”秦开很是实在的回应缭子。
“还说,还说就露底了――我还不被你想劈柴火一样给劈了啊!”缭子虽然一身冷汗,却还是幸幸答道:“好说,好说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缭子的新式军阵(下)
因为先前一场小战,赵国北伐大军,不得不暂停行军,停留在原地待命。就在右军与赵括坐阵的中军不过数里的行程上,秦开又缠上缭子,非要问他个究竟。
“可是投矛的威力虽大,便但其射程不过百步,而且一名投矛手一次最多只能携带投矛三支――如此数相距量,只能应付敌军一次冲击――这回来的匈奴人少,所以还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可是下回来上成千匈奴骑兵,我看,就算是我们阵中那三百投矛手,能有时间投光三次投矛,只怕也杀不到一半匈奴人。此时行动灵活的匈奴骑兵改攻投矛手的方阵――一阵而溃,全阵皆溃啊!”秦开还是那么少根筋似的,单从战术方面直指缭子的新军阵的纰漏之处,一点也不给先前被他叫做“先生”的缭子面子。
“你先前不是说用弩手来代替投矛手了吗?正如你说,我用投矛手,那只是为了此役的临时之举,我的心思,和老哥儿您是一样的!把弩兵布置在两翼!”缭子没有想到秦开与自己不谋而合,立刻与他套近乎――说倒底,在自己重归赵括帐下之前,他还不想把他眼中的莽夫秦开得罪;他这也算是给自己留给后手,要是赵括真把他们两人组合在一起,他缭子叫了声秦开老哥,也好让有真性情的秦开碍于袍泽兄弟之情,不拿他试问。
“你看,我们把弩兵――或者是弓兵放在军阵两翼,近战兵种放在阵中,而不是传统地把弓弩之兵放在阵前,射上齐三轮就向后退去,由近战兵种顶上――只要如匈奴骑兵这类的敌军从正面袭来,我们就能同时使两翼之远射兵种齐齐向阵前放箭,如此一来,敌兵正面所要面对的我军箭矢的密度就是原来的两倍之多――这伤亡吗……然后,再像你老哥今日那样,看好时机,让中央的近战兵攻向被我射得晕头转向、伤亡甚多的敌兵!”缭子一时得意,双臂一伸,用两手作出箭雨袭来的样子,又用头向前一挺,充作近战之兵,重现了先前一战的那一幕。
其实他缭子也是经历了方才一战,才想临时想到了如此战法――在他原来的计算中,秦开所部的五百陷队锐士不过是引匈奴人入阵的诱饵,而不是给他们最后的致命一击的决定性力量。
“这样一算,我军此役是五百近战之兵,三百远射之兵,可实际起到作用的兵力,却几乎成了五百近战之兵,六百远射之兵的作用――原来的弓弩之兵,用一字排开之阵,因为射程之类的诸多原由,能有一半起到作用已是了不得的了。就像今日站在我部后方,先于你那三百投矛兵发力的右军弓兵们的胡乱漫射,不过是让匈奴骑兵的速度略略减慢,也没有派上什么大用――好在缭先生你想出了此等战法,要不然我等弟兄,还真要以死相拼,埋骨于这青山黄士之间!”说着,秦开向缭子拜了一拜,表示感谢,可是后面的话,却又上缭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这种好计妙阵,怎么不事先给在下露一点风声,害得在下当时全身大汗,还要故作镇定给弟兄们壮胆子――出的汗,把双手都湿了,弄得我连矛都握不稳了。”秦开也如缭子那样,伸出了双臂,只是他是摊开双手,腼腆一笑,笑自家心虚,却还强装英雄好儿郎。
秦开这一个下意识的伸手的动作不打紧,到了心中有鬼的缭子眼中便成了他秦开要用双手掐自己的脖子。
“啊!”缭子吓得大叫了一声。
“缭先生,你没事叫个什么劲啊!”秦开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好意问缭子道。
好在此时,缭子远远看到了赵括那面自用的火鸟大旗,就像看了救星一般,他灵机一动,大声道:“秦开老哥,你看大营到了!我们还不快快进去得赏啊!”
“好,走走走――我秦开也不求什么了,只求个免了死罪,让马服君放我回燕国上谷为一农夫就行了……”秦开望了眼中军大旗,心有不甘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回到赵括身边,缭子自然是如释重负,虽然还是胆心赵括会因为此战他与秦开的“配合默契、如珠联璧合”一般,而真的把他们两人撮合在一起行事,但他还是按捺不住表功的心情,抢先上去,向赵括说起了方才一胜的经过。
当然了,为了不让秦开因他的“害人坑人的心术法门”而迁怒于自己。缭子有意无意之间,将秦开的当机立断,攻杀出阵才几乎全歼匈奴游骑之事,重重的说上了笔,还附上了不少夸赞之词,说得秦开都全身发烫、满脸通红,一付大为窘迫之像。
赵括先是奇怪缭子今儿是怎么了,以为他是吃错了药,居然学会为他人请功了――可听到后来,才知他事先没有只会秦开,陷秦开于险境――这才明白他是在将功折罪,暗求赵括原谅他,同时也求赵括的保护。
赵括听出了缭子的心思,也不正面应下他的请求,反倒是向秦开指出缭子的不是之处:“这个缭啊,居然会为了一战之胜,而不事先向同僚说明作战方略,这本就是兵这大忌――如果当时人家秦开所部有一人胆小怯战、临阵而逃,进而引发全阵溃乱、全军溃退――缭子,我问你,你又当如何以对?”
“这个……”缭子心中所想:“我们那共有五千人马,就算是那五百陷队锐士败下阵来,还有右军全军抵挡,又影响不了全局……”
可赵括问得急,缭子根本来不急说明,便又被数落两句:“战场之上,你是要将你的腹背都交给你的伙伴保护,而你的两肋,都有袍泽侧应――可是你却把与你生死与共的同伴当成饵食,自家却稳坐钓鱼台,诱敌军上钩――这招未免太阴毒了一点,不算是兵家正道吧!”
缭子知道赵括明是在责骂自己,其实是在代秦开出气――“让师兄骂也比被秦开斩成两截的好吧!”缭子心中一想,马上下跪认错,同时还大叫着“秦大哥”,向秦开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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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听明白缭子狠狠地阴了自己一把的秦开,一下子被赵括、缭子这对师兄弟搞得不知无何是好。
他只好反为缭子求情道:“我本以抱着一死之心而战,缭先生定是要让我保持这必死之念,才如此行事!正如在下时时说起,打仗拼得是一军士气,此役除了我军阵法精妙外,这誓死一战的信念也是获胜的要意所在――在下想来,缭先生必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不告之在下实情,好让正下领着众兄弟与那匈奴胡骑,决一死战!”
既然人家苦主秦开都发话了,赵括自然也就不好在“责难”缭子;于是他见好就收,再问缭子先前所说对抗匈奴胡骑的步兵阵法。
经过赵括先前的一吓,缭子这回子也不好再那么张扬得意了,一五一十地向赵括说出了自家想法,还有路上于秦开的讨论……
赵括听完缭子之言,便站了出来,拔出他的将军上剑,在地上大略画出了缭子的新阵;然后又召中军诸将尉一起来看,让众人说出自己的想法,调动大家的思路,来了个集思广益。
果然,众将尉看完,又听缭子与秦开现身说法,先是不住点头,后又连连摇道,皆说是好阵势,又都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这时,还是位不过伯长,却是赵括近身亲卫的李同越级发言道:“这样的阵型,只能对付当面和背后而来的骑兵,可是对侧面的攻势,恐怕是……”
“对啊,匈奴胡骑,素来以机敏灵活而著称于世,雄霸草原,来往于边墙南北,犹如入无人之境……以此等敏捷的胡骑,绕到侧面对我发起攻击,不屑胜我一军,只要溃我两翼一阵弩兵,便也是小胜――如此,接连小胜我军,便可累积为一大胜……”还是骑射之兵出身的庞援更为了解骑兵战法的精妙之处,他一针见血地指出缭子之阵的大漏洞――两翼的弩兵是作战的核心,便也是敌骑破阵的阵眼所在。
“今日小胜,全灭敌骑,还要记上人家右军一功,要不是右军在后放坐阵,匈奴游骑早一绕到你的侧翼去了!缭啊,看来到了最后,你还是要靠我这个师兄来完善你的阵啊!”赵括看看众将,又看了看缭子与秦开,然后又用长剑在地面上画上了两笔。
只见原来地上那孤零零的直线,又多了两个伙伴――一共三条直线,组成了一个同样简捷的三角形。
“这个是……”
“原来是这样!”
众将尉有的是知道,有的是不解――如是过去,赵括定会玩出“让知道的告诉不知道的”之类的小幽默,然后在一边犹如神明般微笑着,观看众人尴尬的表演――可是现在,他显然,是没了那种玩世不恭的心境。
于是在众将尉私下耳语几声之后,他便解释道:“以一旅千人的步兵为一个单位计算,我们要远射之兵与近战之兵,按七三开,弓弩兵六个百人方阵,矛戟之兵三个百人方阵,其它兵种应情况而定,一个百人方阵。这三角方成的一边,由中央一个矛戟方阵和其两翼的弓弩兵方阵组成。三边合在一起,便是一个三角阵,这样一来,便不怕匈奴胡骑从两翼攻我弓弩之兵了。因为无论从任何方向攻了,他们都会被两个我军方阵的箭矢所袭。如果他们真要从正面攻来――众将也知道如何把这三角的三边灵活布置,何时命矛戟之兵攻出杀敌――这种把握战机之时,也不是我这相为主将的当将的!”
“哪多出来的一阵之兵呢?”有人问道。
“那一方阵之兵,我想布置成车兵机弩――如此,可洞穿近千步之遥的敌兵,或是看准敌酋,突放冷箭,来得擒贼擒王!”赵括把长剑直指向阵心的位置,大声说道,言语之间,透出淡淡的杀意与自信。
“原来如此啊!”
“此阵是缭子与秦开所创,阵之名便叫‘秦缭角阵’――缭,你可服气!”赵括看了缭子一眼,要缭子认栽。
“是是!”缭子只好认下。
“将阵法名用将名来命名――要是此阵真能以步兵败匈奴骑兵,你们两人便是留名清史,如果不成……嘿……”赵括此时终于可以轻松地笑上一把:“那你们就是代我赵括领受千古骂名了!”
“君上!”
“大公子师兄!”
秦开、缭子两人相互对视,已是心领神会,知晓赵括是在重用他们两人,也感到自家的责任越发的沉重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史册之外的时局
小胜匈奴游骑后两日,赵括将军法,一声令下,使秦开和那五百陷队锐士皆得以除去了罪名;而秦开本人也恢复了他骑射伯长职位――虽然看起了只是官复原职,其实是被赵括调到了庞援领衔的中军近卫骑射闾中;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将来的战功自然是少不了,他的前程也可谓是无可限量。
至于缭子,因为自己为是地下了手臭棋,又被赵括给恩威并重了一回:他终于如愿以偿,得了到个实职――依然是中军的一名步兵伯长,不过他那一闾百人是单独编制,不在中军战兵之列,全是杂役弱卒。赵括明里的意思是要缭子用这百名弱卒,编练、完善他的“秦缭角阵”,其实是要缭子更多的熟悉军中诸事,而不是走自己的老路,只会照本宣科,死读兵书。
在赵括率领之下,赵国北伐之军诸将,很快便行到距离代城一日路程的代城小驿。望着近在眼前的代城驿,众兵将皆知,明日到了代城,也就是到了此次行军的终点,同时也是到了北伐之役的起点;众兵将蛰伏一冬之后,等待他们的,便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按排好官兵们在代城驿周围驻扎下来,赵括等中军将领们便开始享受艰苦的行军中,只有高官才可享受的“特权”――入住驿中馆舍,亲近一下久违了的卧榻寝具了。
可是一入驿中馆舍,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代城驿丞便奉上一简抵报,给赵括送来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原来燕国国君在与赵括的心理战中,败下阵来――燕王看到近十万燕国大军在久攻齐国历下要塞不克后,又担心被赵括率领的“北伐匈奴之军”抄了老窝,只好极不情愿的情况之下,与齐国定下了还算是体面的城下之盟。燕国得了齐国济西,齐国收回了原被赵国控制,还没有来得及归还,就又被燕路占去的济东-―当了这里,赵括所追求的齐赵燕中原三国的势力平衡便基本达到了。
北伐的目的,在正式开战前,就达成了一半,这算是个好消息了,可是接下来的半截内容,便让赵括感到如坐针毡了。
原来齐国在收从燕国手中收回济东之地后,为了向赵国表示感谢,又把济东原原本本的回送给给了赵王丹本人,作为他的养邑――而赵王丹自然是大赏有功之臣,建信君赵穆之流自然就不说来,甚至连他马服家也在济西分到了一分产业――不用说,这八成又是赵穆要用财物堵他的口了。
“此事不用多想,定是齐人先贿赂了赵穆这个糊涂虫,然后他又向赵丹进了谗言,收下了齐人送来的‘济东毒药’――如此我赵国处了得到一块根本没有战略意义的中原飞地不说,还要被齐国绑架,代他们担当起防范燕国的义务。这样一来,三国在中原的势力明面上是平衡了,可实际上,依然还是齐赵两国针对燕国的防御性同盟!”赵括看完简中内容,对他所守护的君王,产生了一种失望的悲凉之情。
“为什么太后她老人家怎么不来阻止王上的肆意妄行呢?虽然我国还是保有济东膏腴之地,能为国库多点一分赋税,可是我国又将陷入齐燕两国的世仇之争中,不能自拔啊!”此时的赵括已经没有了不久之前新得小胜时那种秋风息人,倍感清爽的惬意之情,现在他更多得是感到一股股的秋凉袭向背心。
“如此下去,何时是了啊……”有一丝心凉的赵括,将那一简恼人的文字掷在机案之上,却不想用力过大,让竹简滑到地上,哗啦一声,如野火燎原一般,迅速摊在地上。
正当此时,庞援正巧要向赵括禀报一切安排妥当;却不想看到他正在发闷气。于是庞援默然无声地走到机边儿,拾起书简,迅速浏览了一番。
然后他把简重新卷成一卷,微微一笑,轻声对赵括说:“大公子,此事对我赵国来说,不算是件好事,可是对大公子的北伐之事,却是大为有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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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怎么一说?”赵括看了看庞援,又瞧了瞧卷在一起的竹简,还是眉头不舒。
“燕国国力不强,靠着兵马强悍,才维持着这外强中干的表象。现在他燕国得了济西,他们势必要全力守住这一方水土,来充盈燕国国库公帑――所以今后数年之内,老燕王和他那个行事操切的国政太子定会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中原之地,所以他们对北方地区的控制便会有所疏漏。
而北方之地,正是当下大公子所要经略的地方――想来,来年春天,大公子必能放开手脚,于匈奴胡人一搏,会猎于这千里草原,大漠南北,而不必顾及燕人在后方为祸。”庞援的话,着眼于北地边郡一地而发――原本对赵国来说,可能成为拖累的中原问题,放到北方,反而成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助力。
经庞援这么一说,赵括才猛然想起一件对战国历史影响重大的事情――秦开伐东胡。
在那个梦境中的历史里,燕国因为其势力长期无法渗透到中原,于是把目光转向了北方游牧民族所控制的地区。现在的燕太子,也就是后来的燕武王拜秦开为将,驱逐了半牧半农的东胡人,扩地不下千里,把原来的东胡之地开发成了燕国的新粮田。从此,燕国便以此为后盾,终于有了与赵国争夺中原霸权的实力,成为了排在秦国之后,赵国的第二号强敌。赵国也秦、燕这个东一西两个强国的两面夹击之下,疲于应付,渐渐被拖垮……
当然,那样的历史,已经不可能出现了,反过来看现在的情势:先是燕国未来的大将秦开投在了赵括帐下;后有燕国得了济西这中原的一角――这使燕国君臣上下又一次燃起了染指中原霸权这种不切实际的期望之火;燕国争霸天下的目光被钉死在了中原一角,失去了江山北望的动力。
“同样是国君为了眼前之利的鼠目寸光之举――燕国彻底失去了成为强国的机会,而我赵国却意外的得到了实现当年武灵王时一统边墙南北的大好机会。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我们的赵王丹是位有福之君,还是说我赵国大幸……
是天命吗?无论如何,我们这位仅仅只是不昏庸的赵王丹命中注定是一位力挽狂澜,救赵国于危亡之季的君王吗?”听完庞援之言,又经过一番思考,赵括真还有点苦笑不得了。
正当赵括向庞援摆出一张似笑非笑的清苦面庞之时,突然听到屋外好像有人正在哀号惨叫之声。
“敌袭?”
听到此声,赵括立刻提剑而立,而庞援也是仗剑走急向门口走去,想要看个究竟。
“禀报君上,不碍事,是我们这儿前日发了个命案――不过还好,众驿卒很快就拿了犯案之人。方才的动静……想来才刚是他们正在审问那贼人吧!”驿丞一付见怪不怪的样子,面色平静地回答道。
“命案?”赵括和庞援两人相互对视一下,皆是一脸惊奇。(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代城驿的糊涂案(上)
“是啊,一个东胡来的旅人,在我们驿站杀了人――因为证据确凿,又不是什么大案,上峰便叫我等小人让那胡儿认了罪便可了事,也不用惊动郡县衙署的县丞、郡丞大人们了。”驿丞恭敬地拱手回应道;从他的脸部表情上看,他对赵括和庞援的惊奇之声,反而是更为吃惊。似乎这类命案不时就会在他的管辖之地发生一次――那胡人之案,已经让他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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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北地三郡也不太平啊――想来边郡之地,各族混居,且诸族民风迥异,也难免出点这些岔子。”听了驿丞的解释,原以为是发生敌袭、或是出现刺客的庞援长出了一口气;看过太多尔虞我诈的他,总是听闻一点风吹草动,就有作出过激的反应。
“正是如事啊!农夫的庄稼让牧人的牲口吃了,或是农夫打死偷吃庄稼的牧人家的牲口的事情,不时发生――闹到官家衙署也是常有的……要不然就两伙子人械斗一番,如果死了人,县里郡上派下人手,拿偿命就是!”驿丞在不意义之间,又道出了北地边郡的行政管理完全是放任自流,郡县官完全都深谙道家的无为而治之说。
“命案……是怎么一回事?”赵括还是站在机案之前没有坐下,他微微到这一桩在边郡见怪不惊的命案,似乎只是边郡乱象的冰山一角,后面还牵扯着更多的阴暗事物。
可能是因为马服家把刑律之法当成了家学,使赵括自幼便读了不少刑狱之书,驿丞轻描淡写地一句“命案”,猛然间钩起了他的兴趣。再说驿丞说到犯事的是东胡旅人,赵括对此很是奇怪――代郡明明是赵国之地,怎么能让东胡之人随意往来?
“庞伯父,反正明日就到代城了――我也准备让大军在这小驿附近驻扎数日,等城中安排停当了,再率众兵士入城……想了这两日我们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去做――真是无聊得很。不如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命案吧!”赵括思虑一番,想要弄明白其中蹊跷,于是一改方才眉头不舒,心情沉重的样子,将饶有兴趣的神态浮在脸上,提出要观看审询犯人,作一回看客,算是放松一下。
“将一个好端端的人施以酷刑,搞得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什么好看……大公子还是找大嗓子的李同还有你那师弟,我的‘师叔祖’――缭先生一起去看看吧,他们可能更对刑狱之事感兴趣吧!”庞援虽然是与缭子一样,学的是鬼谷一派的学问,但他后又拜在鹖冠子名下学了多年的道家之学,对刑狱之事多少有点排斥,于是便出了缭子给自己挡驾。
赵括大约也知道庞援的好恶,也不强拉他,于是便带上李同,在驿丞的引导之下,去看驿卒们是如何审问犯人。
行到半路,赵括带着一丝恶趣,向驿丞问起了案情……
就在赵括大军到抵代城驿前一日,驿中住进了一名贩卖完皮货的东胡猎户。当时此猎户还剩有一张上好白狐之皮没有卖出。说来也巧了,代城驿内,正好住时了一队从邯郸来的贩粮商人。同样是买卖人,两边这么一搭线,便一拍即合,作成了这笔狐皮换粮食的生意。
可是没过一会儿,东胡猎户认为粮食商人欺诈了他,两人便有所争执――最后还是驿丞从中调解,才化解了两人矛盾。可不想到了夜里,粮食商人便被杀死在了驿中。一群行武的驿卒一看,便知粮食商人身上的刀伤正是东胡人才使的兵器所造成。
于是众人合力,立刻将那东胡猎户擒下。一经搜查,果然找到了那把还带着血渍的东胡猎刀。
“君上,您说这还不明白吗?”驿丞显然是有几得意了,一场命案,不过是两三时晨就让他把原凶找出――在这乱世之中、北地边郡,也算是少有的效率了。
“拿得好啊,我们大军北上,本就是来杀这些个作奸犯科,杀人越货的胡儿――正是他们闹得我边郡不宁,边民不安!依我看啊,你们也就不会审了;对付胡虏,一剑斩下去了事!”李同听完驿丞之说,很是高兴;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当那行刑的刽子手,一解这一路上为赵括护卫,不见半点血光的憋闷之气。
“胡说,那东胡之人要是本地猎户又怎么说――那他便是我赵国野人,也是我国之民,怎么以和侵我国境的匈奴人比?”赵括一面斥责李同话多有失,一面便是间接向那驿丞打听东胡人的来历。
“君上放心,那个胡儿已经招认了,他是从燕赵交界处,以北的地方来的,不是我赵国中人”有李同在一边打气,驿丞便更加飘飘然了。
“既然是认了,那就不必用刑了,那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李同,走,我们回去!”赵括假时间内转身要走。
驿丞知道赵括一入代城,便是统领三郡边事的最高长官,自然是要巴结的;当然他更不能放过这个向他展示自家“政绩”好机会。
于是连忙对正要转身的赵括说道:“君上,不要走啊。这贼人脾气倔强,虽然认了自家籍贯,来我代郡目的,他就是不认杀人越货之罪!”
虽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赵括还是能从驿丞那铿锵之声中,感到他那张咬牙切齿的面部表情,俨然一付要一扫世间万恶的正气模样。
“君上您听,还在用刑呢?”驿丞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还闭上了嘴,好让赵括聆听几道墙外那声声惨叫。
“打得还真不轻,是用的鞭子啊!”赵括细细一听,故意问道。
“对对,君上说得不错,正是鞭子。把这鞭子蘸上清水,打起人来那个疼啊,最重要的是,它伤皮不伤骨――等那胡儿招认了,我们还可是枭首、车裂――用什么死刑都行!”驿丞又免不了为自己的考虑周全而大为自夸了一下。
“还有脸皮比缭还厚的啊――真该带上缭――让他们两人斗一斗!”赵括在昏暗的微光中,轻轻地笑了笑;显然,他已经看出这位自鸣得意的驿丞不光是越权断案,还断了场糊涂案;而最可笑可气的是,这个蠢人儿,还把此案当成了向自己夸耀的政绩,指望着就此升官发财。
“这是这里了!”说话之间,赵括等人被引到了马厩的一角。
只见一身形如李同般健壮高大的男子,被剐去了上衣,又臂反剪,掉在房梁之上;而他的后背前胸,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看到驿丞高来到,众小卒立刻停下刑法,施又礼仪。
驿丞正要向众人介绍赵括,却被赵括制止。
赵括上前两步,透过淡淡的烛火之光,看到的是那东胡人不屈与愤怒的目光。从那灼灼的目光中,赵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一场可耻的冤假错案。
“来人啊,把他给我放下来!”赵括下令道。
“君上……这个……”驿丞显然是不明白赵括的意识,但出于讨好的想法,他马上叫人将东胡人放了下来。
“好了,下面本将来教教你们怎么审案子!怎么让这胡儿招认罪行!”赵括借着幽暗的光的掩饰,眼中放射出一丝不为人查的怒意,直对着包括驿丞在内的众驿卒打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代城驿的糊涂案(中)
(两个月了,终于有推挤了,克己便人品地一日两更一下!)
那东胡人一被解开绳索,倒在了地上,虽然他几次试图直起身子,可终因身上伤势,不过是作了倔强地扭动了一下皮开肉绽的体子,徒劳地努力了一下,便如泥一般瘫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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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中暗自欣赏此东胡人的不屈,可赵括还是假戏真做地,从口中吐出了轻蔑地音儿:“对付勇猛之士,用刚劲的方式,就算是你把他杀了,也没有什么效果;对这样的人,要用软法子的――当然,今儿我们不会这一招。除了用软的之外,我们还要以通过羞辱他的人格,达到我们的目的!”
“君上说得是啊!”驿丞当然只有点头称道的份,然后后他便问道:“君上,要不,我把他给阉了――这算是对猛士最大的污辱了吧!”
赵括一听,心中更恼:罪还未定,你个小小的驿丞就开始量刑处置了!
虽然已经想当场就治这个稀里糊涂的驿丞之罪,可是为了了解边郡与胡地之间的私下贸易之事,赵括还是先隐忍了一二,只是呵斥驿丞道:“蠢才!你也不想想要是现在用了宫刑,万一他还是不肯召认,便要滞留在你这儿――宫刑之后,死者必定过半――虽说这胡儿健壮,要是先被你们打成这付模样,只怕是一用宫刑就会死在这里。人犯被拷问致死――这个罪明谁来担当?
届时,可不要一口咬到本将身上!”
“君上说得是,君上真是为属下考虑得周祥!”驿丞听了赵括教训,先是一震,身上发了一点儿虚汗。不过身在这代城驿中,走南闯北的人见多了,他这老小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便以为是自己约越俎代庖,行了喧宾夺主之事,才惹得赵括不悦,于是满脸堆笑,连声说道:“君上,你看……”
赵括看了看那东胡男子遍体鳞伤的血肉之躯,已知这皮外之伤也不算轻,要是就这么死了,给大家来个死无对证,自己一探边郡贸易实情的计划难免受到影响,于是心生一计,故作坏笑道:“对他人最好的污辱,全是泼他粪便!”
“粪便……”驿丞话不多言,便要去摸自家跨下之物,显然,为了在未来的最高上峰面前表功,他是决心亲自上阵了。
“缭也就是口头上逞逞能,说到身体力行――恐怕还是这位驿丞更加厉害吧!”赵括今个儿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谄媚小人。
“真是蠢才啊,这里那么多马粪,你就不会用?”赵括以眼环视一周,要驿丞使手下将马粪涂在东胡壮汉身上。
“马粪……”驿丞很想对赵括说马粪虽然肮脏,但却有治疗创伤的作用;要是给胡人用上,不是在给他治伤吗?
可这小吏两眼一转,回念想到:“听说咱们这位大公子马服君饱读诸子百家的学说,是个博学之士……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想来他是不知马粪治伤的土方子。现在我在这儿,当面说出他的不是,不是给他这位封君难堪吗――以后还会有我的好果子吃?”
于是他也假装作不知此事,要属下驿卒用马粪涂在东胡人的身上。
几个驿卒,互视了一下,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七收八脚地给东胡人摸上马粪。
可众人却都不知道,这个糊涂装得最大的,还是他们的马服君赵括――其实赵括早就知道马粪有此用处,不过了先救下眼前东胡汉子,以便今后问话才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法子。
众驿卒,连同急于求功的驿丞一脸的恶心,半掩着鼻子,将还冒着热气的新鲜马粪捣成糊状,又用双手敷在东胡人身上――马厩之内的众人皆被赵括狠狠的耍了一把,。
连那东胡人也赵括所骗,大声说了句中原雅言道:“来吧,本大爷多谢你小子了!”
“原来他会说中原话啊!”李同带着一丝惊诧,啫囔了一句。
“废话!要不然这厮怎么能到我代郡郡治所在做皮货生意呢!”赵括轻笑李同道。
那驿丞生怕东胡人说出马粪可治伤之事,伤了赵括的面子,立刻抓起一把类蛋,狠狠地塞到胡儿口中,还大声骂到:“叫你该说时不说,不该讲时却讲!”
塞完粪土,驿丞回头讪笑道:“小的是让他闭嘴,免得污言秽语进了君上双耳!”
“李同,看到没有,什么叫好下属……就是要先上峰所想,代上峰把想作而不愿做一事给办成了!”赵括看着驿丞,以反语对李同说道。
“多谢君上谬赞,小人不过是尽自家本份罢了!”驿丞果然登鼻子上脸,假意谦虚起来。
“你今后好好做事,本将不会忘记你的!”赵括也跟驿丞作起了官样文章。
驿丞一听,当然是揖作谢过恩,那点头哈腰的频率,几乎可以和风吹在树叶颤动的频率相比了。
“这样吧,这人犯你就不要审了――看样子此人是怎么也审不出来了,不会说了,他定是杀人越货的歹徒!本将现在就把他拿走,明后两日,我就要动身去代城交接权限,到时把他一并带上,送到代城枭首以警示那些个不法之徒和肆意妄为的胡儿们,让他们知道我这新到的北伐大将的厉害!”赵括有意轻话重说,武断地下了结论,言下之意,好像是要做出要杀人立威的事情。
“这个好,这个好,把这胡蛮祭了我大赵战旗,来年出征,定能大胜而归!”驿丞美滋滋地回应赵括道;他以为升迁有望,自然不会想那么,便任赵括把人领走――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他的嘴里,说出的全是吉利之言。
“李同!”
“在!”
“还不把人拿走!”赵括怕又生出什么变数了,便马上下令李同把人带走。
“是!”李同看着那胡人一身马粪,犹豫了一下,使大人使小人,把身后的兵卒拿人就走。
辞过还以作升官美梦的糊涂驿丞,赵括一脸难看,走到回屋的路上。
“大公子怎么脸色说变就变,像夏天的云雨似的!”李同还是那张大嘴,张开就道。
“这个东胡人是被冤屈的!”赵括回头看了看那被他的亲卫们拖拽着,显然已经昏死过去的粪人,沉重地说道。
“我们本来就是杀这些胡人的――冤屈了又能怎么样!”李同的脑子直,话也说得白。
“冤屈了一个胡人是小,可是北地三郡官员公然资敌之事是大啊!”赵括一脸严峻,看了看李同――虽然他不指望一根筋的李同想到什么,但还是面对着李同大吐了心忧之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代城驿的糊涂案(下)
“资敌?”李同瞪大他那双生来就如牛目的大眸子,像是黑暗就的一支萤火虫儿,发出淡淡的惊讶的光。那光是那么的弱,根本无法照亮这沉沉的夜色。
“一个身居在燕地之北的胡人,居然能够从数百里之外,来到这代郡中枢、郡治所在的代城贩卖皮货――如果不是郡中官兵放任,那又是什么?那么放任胡人自由出入的边郡官兵们是不是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呢?”赵括只是说了两句,便不想,也不敢深说――北伐之事远没有他在邯郸城中,面对着一张羊皮地图时,所想得那么简单。
“如此与敌寇同饮一泉之水,吃一田粮,那还了得――大公子,还是让我和庞都尉……再加上那个爱说大话的缭,我们三人自引中军近卫杀入代城之中,把那些个理通胡人的郡中官员全斩了,将他们的人头高高悬在代城北门之上,警示语胡虏好了!”李同把腰间利剑抽出一半,剑锋与他那对明眸都闪烁点点寒光。
“杀杀杀,斩斩斩!你小子就会这些。郡中官员全被你杀了,我找谁来管理这一郡国野之民――郡官有罪,那么到了县上呢?再杀县中三官,到时我让你来当这县令县丞――你啊,当个县尉还算是勉强吧……”听了李同之言,赵括一下子就光火了起来,连连数落了只知用武的李同两句。
接下来的数百步路程,李同不再敢多言半句;而赵括也是心事沉重,埋头而行。他的心中已经想到了最坏的事情――明年北伐之役正式打响,只怕是从邯郸运上前线的粮秣,经地方官员这么一转手,有一半都会被倒卖匈奴人那里。而对匈奴的战争,说白了,就是打的粮食战争;只要有粮,以赵国兵士的孔武之力、器械之精,足以战胜匈奴,除去北地边患。
说来也巧,赵括一回馆舍,就看缭子已在里边恭候着,于是便拉上他和庞援,说起了东胡猎户杀人之案。
两人听完,脸色却是各不相同。缭子一脸喜气,想来是在嘲笑那驿丞的糊涂,得意于自家的精明;而庞援的脸色也于赵括刚才一般,凝重之中透着严峻与忧虑之色,担心边郡官吏与胡人串联互通。
再加上一个一脸茫茫然,不知所谓的李同,这一屋之人皆是神态各异,各有所思,却都是沉默不言。
“这么看来,是有冤屈啊!”首先发话的,还是已经看出这“杀人案”疑点的缭子。
“缭先生,这里面有什么说道吗?”李同早就想问赵括怎么看出那东胡之人有了冤屈,只是有碍赵括那一脸铁清,不敢多问下去。现在缭子自己跳出来,要说明案情,李同自然是乐于求教解疑,于是问道:“莫非是那胡儿招认了自家籍贯、入我代郡的目的、与死者的交易和争执,却打死都不认杀人之事――所以大公子和您都认为他是被冤枉的?”
“当然……”缭子噱嘴一笑,得意得将头一扬,神采奕奕道:“不是!”
“那……”
“好了,缭啊,你就不在再兜圈子了,说说你的看法,看看是否与我们不谋而合。”赵括知道缭子好显摆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说有话直说,不要绕来绕去。
“是,大公子师兄!”缭子带着一丝泄气,长声回应赵括道。
“李同,我问你,你要是只身一人到了秦地,住在秦国官家的驿站之中,然后又与人发生了口舌之争;很不巧得是,与你争吵之人唇齿之利远远胜过你李同――于是乎,你便败下阵来。”缭子打了个比方,虽然依秦国制度,李同是绝无可能住到秦驿之中。
“这个……我是嘴拙……”李同虽然对缭子拿自耳打比方,很是不悦,却因缭子说他嘴笨不是虚言,也只好默认。
“你啊……”赵括轻指了一下缭子,责他无事生非拿老实人寻开心。
“师兄别打岔!”缭子也小示抗议,然后再对李同说道:“接下来,便是你心中不服,不勘忍受先前那人对你的百般羞辱――你趁着月黑风高,正是行凶杀人的好时节,悄悄摸到那于你争吵之人的住处,然后举刀的手这么一抬……”
说到此处,缭子用手作了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的动作――显然,他又将驿丞所推测的案怀,当着众人,演示了一遍。
“你李同已经在人生地不熟的秦地杀了人――下面,你要做什么事呢?”缭子反问李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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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杀了人了,不如再偷了驿站的官马,快快逃命去!”李同斩钉截铁,果断而答。
“哎呀,李同,你这老小子不傻啊!还知道逃命要紧呐!”缭子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惹得本是一脸肃穆的赵括和庞援不由得笑出了声了。
“你这厮……”李同的牛眼圆睁,两个鼻孔也被放大,更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了。
“李同,听缭把话说完!”赵括不失时机的弹压李同道。
“是,大公子!”
“你李同不是傻子,那东胡猎户就傻子了?”缭子反问道。
“这话又怎么说?”李同因为先前的一怒,好像更不清醒了。
“哪有人身处他乡异地,做下了杀人越货之事,还回大摇大摆地回到原来住处,蒙头呼呼大睡,就像没有事一样。更要命的是,那杀人凶器,不扔掉也罢,居然还连刀上血渍都不清理,便扔在自己住所,等人来拿把柄?”缭子最后一言,立刻点破了这场看似证据确凿的糊涂案的破绽。
一想到前些日子,那五百匈奴游骑竟然能接着山势地形和精妙的战术,把六万赵军玩得够呛,李同便也知道胡地之人绝对不是传说中的孔武有力的蛮子,于是他只好点了下头,认同缭子之言。
“这种命案,放在我北伐匈奴之事上看,本是无足重轻――可是一国的官家驿站,居然公然允许化外之民随便进出住宿……再回头想想我大军来时所遇那五百来骑匈奴游骑,居然以在我国的郡县之内纵横驰骋――这才是怪乱之象!”庞援接着缭子之言,又说了一席由这糊涂之案而引发的更为严重的危急。
“我在邯郸之时,曾经耳闻我中原边民与游牧之人,会有一些小规模的边市贸易――今日一见,这规模不小啊!”赵括突然想起了家中的那件上好羔羊裘皮之事,似乎那件小小的裘皮,也是牵连在边郡地下贸易之中。而真正让他担忧的是,这些地下贸易,似乎处处都可以嗅到边郡官兵的味道。
“说句不好听的,这种是人命大案是要紧,可是于我赵国却是一微不足道的小案子――当下要紧的是要通过这桩‘小案’,查出边郡官员们在边市贸易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们又会不会在我北伐匈奴之时,成为我军后患!”赵括看着缭子,一一数道其中要意,显然是要他办差。
“是,那此事就让我去做吧!”缭子心领神会,乖巧地出动应下差使。
“你说得……好吧,我找个由头,在这代城驿中多住两日,一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记信,行事要隐秘,不可打草惊蛇!”赵括正式向缭子下令道,不过还是叮嘱他不要太过招摇,坏了北伐大计。(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从边市到军市(上)
缭子领了军令,自然是拿了鸡毛当令箭,便要以东胡猎户的冤案为突破口,秘密追查起边郡贸易与众地方官吏之间的瓜葛来――要不是赵括要他暗中行事,他还真会风风火火的把这事闹大发了。
虽然赵括的要求不合缭子的心意,可是他也知道其中厉害关系:此冤案不过是管中窥豹,边地的官员们到底的台面下作了什么,如果不查查必定是说不清楚,也不知道会对北伐造成多大的困扰。
第二天,借着等待缭子以调查东胡猎户冤案,暗查边郡官员们参于其中的边境贸易的功夫,赵括也先率少量亲兵近卫,穿了便衣,无声无自地入了代城。
一入代城,果然看到代城之内虽无几家坐贾,可游商却是甚多。一路走来,从这此商人的衣着服饰上看,有从邯郸而来的身穿华服大商,有从齐地来的普通盐贩子,更多的便是如那东胡猎户一样兜售塞北土产的胡人和买入越冬之物的当地黎民。
特别是到了城中集市,秦腔胡调、邯郸乡音、燕地土话更是不绝于耳,市中喧闹熙攘可以与邯郸南市相比。虽说市面所售货品多为粗陋之物,不过不时映入眼帘的白狐之皮、紫貂之毛,却也是在中原地方都难得看到的珍品。
当然,这些物件,在赵括眼中,不过是充作猎奇之色,润润眼睛,长点见识――其实市中之物,赵括幼时在燕国上谷就见赤,只是事隔多年,再看这些还散发点淡淡膻腥之味的羊裘兽皮,倒是让他倍感亲切了。
“大……大哥,是不是去郡守府看看……”李同难得机灵一会,居然想起自己身上所穿是平民衣裳而不是战袍,改口叫赵括“大哥”。
赵括看了眼长着一张老脸的李同,不知说什么好――就他李同那张如被风霜刀剑刮过的脸,赵括叫他一声伯父都不为过。再说李同后面那句“去郡守府衙”,更是不必――赵括早就想好了,故作高傲,让郡守郡丞等人亲自来迎,既不失他封君、三郡边事主官的身份,又为缭子的调查迎得更为充裕的时间。
“这倒不必了,咱们还是先看看吧!”赵括丢下这一句话,又领着李同等亲随护卫,继续观看这集市上出售的种种货品。
大约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赵括细细看观察了代城集市所售货物之中,并无他所关系心的“战略物资”――粮食,即便是有三两宗买卖粮食的生意,也不过是零售供一家数口人过冬用的份量,只要一个麻袋一名壮丁便可背走。
没有大宗的粮食交易,这便使赵括更加深了粮食贸易被边郡官家所控制,并从中牟取不当利益,危害国家和北伐之计的推测。
现在回想起昨日所见所谓的东胡猎户的命案,赵括猛然想起那案中死者便是个贩卖粮食的小商人。“莫非真正的粮食贸易全在官家驿站中达成?”一想到这个,赵括便更加心神不宁,面色发潮了。
“如果正是那样,官家参与大宗粮食交易,那么他们养寇为患的可能性便更大了――大事不妙啊!”想到此处,赵括的脚步也就越发匆匆,搞得他身后的众兵士,不得不小跑跟进。
“大哥,怎么突然快步而行?”李同还真这样叫上了。
“走!”赵括简单地口吐一字。
“走哪儿去?”李同看着急步而行的赵括,茫然无知地问道。
“回去!”赵括此时也不想多说,他只希望缭子能多查出点什么东西,然后就像李同昨日所言那样,逞一刀一剑之快,把北地三郡资敌官员们通通拿下,一一问罪枭首。
“回哪去?”李同紧跟在赵括身后,又一脸无措地问道。
“回驿站!”说完,赵括又是埋头不语,只顾急走。
自从赵括编练紫山骑士以来,便跟随在他左右的李同,自然晓得他家大公子又在思考问题了,于是也不做声,只是把大手一挥,让后边的数名近卫默默跟上。
赵括等人回到代城驿中,刚入馆舍,就见缭子得意洋洋地迎上前来――原来不过半日多点儿时间,他已经大约掌握了地方官们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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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个说法?”赵括也顾不上歇口气,一边入座堂上正席,一边就在追问缭子。
“边郡贸易,本是主父武灵王筑起这千里边墙前,便自然形成的!”缭子手指北方,意指中国历史上最早的那一段北方长城。
“武灵王筑边墙本是为了防范北方各种胡人入侵我赵国之地,劫掠我百姓――说倒底了,还是为了边郡万民能够安居乐业着想。这边墙一修,南面是安定下来了,可是也阻隔了边墙南北的人员与物资的往来,使两地无法互通有无,妨碍了百姓的生济。”缭子显然又想向赵括显摆他的调察深入而迅速,范围广博而细致,一开篇全是气势如鸿、抚今追昔的长篇大论。
“说重点!”赵括心又有些焦急了。
“是,师兄。”缭子拱了拱手,自感无趣,只好跳过边墙长城对边郡的利弊之类的大段言论,直言边郡贸易问题道:“地方官们的初衷,为了不使百姓逃离乡土,便在放了北方胡人入边墙塞内,让他们与我百姓各取所需,做点小买卖。起初,也就是在各县城原来的集市的基础之上,扩大了集市面积,放任胡人与地方百姓贸易。
可是后来……”
眼看着缭子的老毛病又要发作,赵括立刻扳着脸提示道:“可是怎样,别给你兄师卖关子!”
“大公子师兄也知道,北地不比中原。我赵国本就是地贫之国,这北地的贫瘠就更甚了。于是重多百姓发现从胡人手中换得中原稀罕的毛皮之类奢侈物品,再转手卖到商人手中,可以获利――于是便中途以便宜的价格截卖下胡人的货物,再到集市以高出一倍的价钱倒卖给收购北地物产的商人。
百姓们如此做法,是为了自家生济,本也无可厚非。可这样一来,一来则胡人货物的价钱就看涨,二则这种私下的贸易,也就不在官家的监视之下进行。于是,这便生出了两种新事儿――其一是商人和胡人为得利,便跳过中间的百姓,自发地组织起来,以商队对胡人部落的方式搞起了大宗贸易;其二便是商人们与胡人的交道打多了,两方为了不被官家抽走税付,便相互约定交易地点――进而,双方也就达成了些个‘行规’。
这便引出了那东胡猎户的冤案!”缭子说了半天,又把话扯回到赵括已经不太关心的命案上。
缭子经赵括先前两次“说重点、别卖关子”之言的教训,也明白赵括想听什么,于是多问了一句:“这案子,还说不说?”
赵括看了看缭子,故意给他来了个“君心难测”,说道:“旦说无防!我倒要看看,这些郡县长官们的官是什么做的,平白无故,给我这个新长官生出个奇案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从边市到军市(中)
“我刚不是说了吗,自从边墙筑起这几十年时间以来,先是地方郡先为了方便郡内百姓生济,开设了与胡人买卖的城中集市。几经发展,终于形成了不在官府衙门管辖之下的自由边市。因为没有官家衙门的管理,所以也就像历任郡守们也就用郡县治理乡里的法子,任那些商人和胡人定下自己的一套规矩,充作边市自由管理的办法。”缭子终于说清了这台面之下的边境贸易便是边市。
接着,缭子大气一喘,又吸一口气,然后利索地说道:“说来也巧了,那个被杀的粮食商人和被冤屈的胡人都是第一次在边郡之内作买卖,不知道这些,连我都还记不熟的规矩,便私下里把生意做成了。于是混迹于这条商道上的老人熟手们看不下去了,认为这两个愣头青坏了老规矩,便使人杀了一个再栽赃另一个。”
“看来还没有王法治你说的那些贼人了――这案也不用再查了?”赵括听完缭子的话,苦脸一笑。他顿时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或者说是如释重负的轻松,而伴随着这份轻松,却又带着一丝隐隐的无奈。
“正是如此。事情简单得很,就是商人们用行规处罚了破坏行规的人――因为这边市上的规矩历来被郡县上看成是乡规民约,就如百姓家中父亲杀了儿子是家事,父亲不用偿命是一个道理――那商人之死和胡人之冤,全都是‘罚有因得’,王法管不到治他们的人!”话到这里,缭子倒有也愤然了――做为一个学习兵家之术为主的杂学者,缭子自然与众兵家一样,是法家思想的拥护者,最看惯那此有背于王法,却又是合乎地方情理的民俗乡规。
同样是推崇法家学说的赵括听完缭子之说,已经知道所谓边市,早就完全脱离了赵国的王法约束,成为明目张胆的走私行为,而北地三郡各大小官吏却在此事上全无作为――他的心中也是不悦。再说边市之事要是真像现在这样,对其放任自流,势必将拖他的北伐之计的后腿。
“把重要的战略物资卖给匈奴资敌不说,更要命的是,这些唯利是图的大嘴商人们,还可能把我军的种种军事行动抖搂给匈奴胡虏――那时,不要说寻机与匈奴决战了,说不定反被商人们给卖了,我的人头倒做了匈奴人的酒碗……”赵括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感到满背都在发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这此三边郡的官儿们,只是无所作为,还没有搀和到这些实际上的走私贸易中――他们的罪责,最多也只是让国家税付流失,还不到杀头枭首的份儿!”赵括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一边又问缭子:“那些地方官们,就是这样白吃了国家俸禄,或是白受了王上食邑,而不给我赵国做事,让税付白白流失啊!”
“管,他们敢管吗?他们能管得不过是如那被杀的粮食商人和那贩卖皮货的东胡人之类的小商小贩,对于真正与部落级的胡人做生意的边市大商――可能官儿对他们,还要比对我的大公子师兄,还要恭敬吧!”缭子很不服气地大发酸话道。
“我赵国比起其它中原国家更为重视商业,这是不假――那是因为我赵国土地所产比不上他国,只用通过买卖从各国间赚取货品差――为的也是一方百姓的生济。可是像你说的那样,官员们对商人恭敬程度超过了我这个不大不小的封君,又是个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这个,言过其实了吧!”听完了缭子说边市之事,赵括心中有了个底,也不在慌张,便以为缭子又在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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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赵括脸色转各,又对他说以应付之词,缭子又不乐意了,他拉长了意,顾左右而言他道:“大公子师兄,虽说您是个封君,又做了边地军事的主官,可是到底您老人家已经不在朝,而在野了……”
赵括立刻听出了缭子的话外之音,他刚才坐稳的屁股,便又离开了苇席。赵括半直身体,两眼直视缭子问道:“你还查到了什么?”
“我知道大公子师兄现在最关心的那些大宗的粮食交易,所以我也重点查问了有关这方面的事情!”缭子这回又得以得意了,他不等赵括召唤,便两步上前,与赵括对坐在机案之前,股作神秘,轻声细言道:“这事儿,后面牵着邯郸大商郭纵郭开父子,还有卓氏……”
“郭纵郭开、卓氏一族!”赵括重复着缭子的话,同时已经料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在邯郸,甚至是赵国,乃至于整个中原,最为富有的商人便是缭子说所的郭家父子,和卓氏一族。这两家的富有,几乎可以用富可敌国这样的词汇来加以形容。卓氏是赵国一带最大的铁器商人,而铁器在战国时代,可以说是最为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而另一个大商人,郭家,那就更了不得了,除了在铁器生意能与卓氏争长短之外,还是中原地区最主要的大盐商。
这两家的生意能做这么大,除了经营有方之外,更主要的是他们都有可自的靠山――这也是让赵括最为头痛的事情。
这两大商家的背后,分别是虽然有点儿过气,却也还算是是枝繁叶茂的平原君赵胜家,还有便是在现在正得赵王丹之宠的建信君赵穆。
“既然牵出了赵穆,那赵穆的背后又会不会是赵王丹――毕竟赵王丹的王位还是不那么稳固,他还需要用些金银笼络朝中小人……”赵括心里边这样想着,但口头上却只是点到既止,没有把赵王丹给扯出来:“难怪那日赵穆能搞到匈奴人都很少得到的西域葡萄酒,原来就是通过郭家的商业渠道啊。再说这平原君――我这老哥过的那骄奢淫逸的日子,八成也是靠着卓氏一门的献金撑着。
怪不得这些边君官员,小到一个区区驿丞,大到城府堂中郡守,都对众商人们不法行为熟视无睹,作无为而治的样子――原来是害怕得罪朝中之人啊!”
赵括也学缭子那样,轻声而言――虽然此时一向聪明过头的缭子已经猜到了赵知意指何方,却也学赵括,不说破此事。
缭子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是一脸坏笑道:“其实大公子师兄,这两大商人在边郡上的种种不法行为,倒是和你大有关系啊!”
“和我……我马服家一向就靠着朝廷俸禄和王上给的封邑、食邑过活,何时如那平原、建信二君,与商人们搅在一起!”赵括了缭子的说,马上反问一句。
“大公子先听说我完!”缭子像拿到了赵括的把柄了一样,得意一笑,然后说道:“你以为这两家商人就只是把粮食贩给匈奴人,换回点儿奢侈的皮货、宝石这么简单!”
“那还有什么?”赵括半闭双目,拉着嗓子问道。
缭子突然把两眼圆瞪如烛似炬,口发一音:“铁!”(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从边市到军市(下)
“铁?你是说郭家和卓氏向匈奴人贩卖铁器?”赵括听到缭子口中吐出个铁字,就像是心窝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豆大的汗珠如千百只蚂蚁自头而下;他的身子也猛地僵在那里,无心向缭子打听为什么说这两这邯郸大商贩铁之事,还与他赵括有什么关系了。
把粮食大批贩卖给敌对的匈奴人,也已是十分严重的事情了,还要又被缭子查出出卖铁器,甚至有可能是铁兵器的事情,这能不让身为边事主官的赵括心如火燎吗。
“我说大师兄啊,你怎么把我的话给听反了去?”缭子看赵括神色紧张,倒是先吓了一跳,可又一想,原来是自己那说话爱大喘气的毛病,又把赵括给坑了。
“听反了?叫你有话就直说,少来点拐弯抹角和长卷斗言,你就是不听,快说……这铁的事情是什么一回子事?还有,怎么又和我有关系了!”赵括这回被缭子那一惊一诧的说话习惯玩得不轻松,听缭子说他把话听反了,心里自然就放松了些,也有了功夫去申斥上缭子两句了。
“从头说起?”缭子做出一付委屈了的样子,双眼眨了眨,像是在无声的谴责赵括自己心吓自,话只得了一半就开跑,到头来还责怪他没有把话说清。
“快说,少费话!”赵括把脸一扳,厉声呵斥了缭子。
缭子一赵括脸色发暗,知道这下子可玩大了,连忙补救道:“是那两家商人向匈奴人买铁矿石!”
“这么说不就行了吗?非要数落你两句,你才知道什么叫厉害!说,具体是怎么回事?”赵括还是一张冷脸,面对缭子,心中却在思量自己是不是太放纵缭子,让他太不知天高地厚;赵括心中更不由地佩服起赵惠文王与威太后的驾驭之术起来。
“这事情说白了,就是郭家父子与卓氏在中原大批购入粮食,然后把这些粮食转运到边郡,再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与匈奴人交易,把粮食换成铁矿石――这算是完成了他们生意的第一步。之后,这两家大商又把从匈奴人那里换来的铁矿石运回邯郸,加工成上好的铁器,然后再把这些铁器销售到中原各地――而他们正是赚的这一头的钱。”挨了赵括的两句训斥,缭子这回学乖了,一五一十地回答着赵括的问话。
“等一等,你说这事与我的关系是?”赵括又问。
“这个……一半是我借着追查那东胡人的冤案时,从各大小商人们那儿打听到的,还有一半……嘿嘿……是师弟我不才,推断了出来的!”缭子向赵括拱着手,假意用双手遮着那张嬉皮笑脸――他又得意上了。
缭子推理判断的本事,在他对东胡人冤案的处理上,赵括已是有所见视――就这一点上,赵括自然是对缭子还是充满着信心。可是看着缭子那张似笑非笑地脸,就这么直面对着自己,还把自己作为他推理的对象之一,赵括的心中,始终有一点儿不是滋味。
“说……”赵括做出要捡起机案上竹简顺手敲打缭子的样子,一来是让缭子有话快说,二来是提点缭子不要胡说乱言。
“咳,咳……”缭子看到赵括的这个小动作,以为赵括还真要动手,一不小心吞了两口自成家的唾液,咳了两声。
看到赵括欲动又止,缭子这才放下心来,收了笑脸,面无颜色地正声说道:“大公子师兄在邯郸之时,多年占据着主管我赵国中央武库的邦司寇一职。你为了使我赵国武备精进、器械统一,便一改原来一半武器由官家厂坊生产,一半向私人作坊采购的方式,把所有武器的生产全都纳入了家营。这算是抢走了那两家大商人的生意了吧。这还不算什么……大公子师兄又是个能人,在你的监督和参与之下,官家厂坊所出产的兵器别的铁器,明显优于他们两家的――这是因为师兄你对铁器生产钻研得深入,把技太改进了许多的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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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缭子又想小小地对他的师兄献媚一番,可看赵括的手,又伸向了竹简,于是他立刻把头一低,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说正题:“于是这两家便派出人手,前来刺探官家厂坊的技术,想偷学了去,改进自家工艺。”
“这种事情,我自然是不会允许,他们这一‘偷师’,自然会把新的工艺技术传到他国――如此,我这邦司寇不就是白做了。于是我一面处决了他们派来的‘偷师’之人,一面装作糊涂不知此事,但却分出一定的工厂生产百姓生活所需之铁器,卖到出向市――这便又抢了他们两家的生意!”以自己喜欢处于主动的性子,赵括代缭子说了一段,免得缭子又去瞎推乱理,然后说道:“继续!”
缭子会心一笑,继续被赵括打断的话题:“郭家和卓氏虽说是朝从有人也办事,可终究还是比不上您马服君这个朝中大员、现管之人,只好忍气吞声,再想他法。
师兄知道武器生产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大事;可是你也要知道商业中,最得利的全是盐铁买卖,而这盐铁买卖最得利的就是兵器买卖。两家大商自然不愿就这样被大公子师兄挤出这兵器生意。
他们不能向赵国中央武库出售武器了,便开始不辞辛苦地发展各地方郡县武库,甚至开始向他国出售铁制兵器――当然,这种事,自然是他们背后的那几位担待着,然不然他们早就……”
就在缭子发出哼哼鼻音之间,赵括也回想起来自己初为总理赵国所有兵器制造、武库管理事物的守相时,想要在全国推行武备改革,却遇到地方上强大的反对与弹劾之音的事情。
“原来是他们在背后捣鬼啊!”赵括心中默默想道:“这下子可是来齐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思前想后,回想起自己听完缭子一半话儿,变心急如焚,实在是有事大将风度;赵括不禁然间,哑然失笑道:“可是中原的铁兵器,向来是韩国最佳――而韩国铁制兵器好过他国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铁矿品质好,而非自身冶炼技术精进。于是这两家大商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天下最好的铁兵器是出自匈奴,而匈奴铁兵器好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的土地上有好的――不对,是天下最好的铁矿。又于是,他们知道匈奴缺粮,便想到了收购中原之粮,换匈奴铁矿,再运回邯郸炼铁制器的法子――说到底,还是因为个利字,是被我这个马服君给逼出来的!”
“所以我才会说,这事与大公子师兄有关啊。”缭子看到赵括轻笑,自然也就放松了下来,陪笑一句道。
“看来这回我又要断他们的财路了……”赵括在邯郸之时,早就在心中暗暗拟定了套边贸的计划,只是没有想到,有人比他还先出了边市交易。只是这种边市贸易完全是不受他监控的无序贸易,这可不在他的计划之列。
“怎么?把他们拿了――我看还是拿那些商人,原原本本的把他们送还给平原、建信两君就好了!”缭子看赵括神色有变,目露寒光,知道他的师兄已经有了主见,便不失时机地暗暗提示道:这些肥头大耳的商人上面可是有人的,我们初来边地,惩办了大搞走私的商人已经是得罪了地方,就不要再向赵国朝廷上的两位封君脸上再挂不住了。
“好好!我这就带着紫山骑士,再叫上庞都尉去拿人!”一听到又可以大耍威风了,原本是如木桩般立在赵括身后的李同也着实激动了一把。
“拿人……这边地三郡,千里之地,就凭你们这千把号人马,能拿得了多少。就算是把我这六万军队全叫去拿人了,又能拿得了多少――到时我们还打不打匈奴了!”赵括大声责问道。
缭子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点,他只是看到了朝野的厉害关系,凭着权谋之术的皮毛,给赵括出了个半好不坏的主意。现在又加上个李同这么一闹腾――赵括当然有些不悦,只是因先前对边市之事,思虑过重,他被受压抑的神精猛得一松,借着李同的火上浇油,爆发了一下。
“厄……”看到赵括一怒,缭子李同都不敢吭声了。
看到两人不说话了,赵括这才又言道:“其实我在邯郸之时,就想过开放边贸之事,如果我们能购把边市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什么资敌、通敌……都不在话下。边市反而可以成为我们对匈奴战争的助力!”
说到此处,赵括又有那么点儿意气风发,却又一席空谈的样子了。
“可是现在的边市,别就不在我们控制之下了,就连那些个尸位素餐的郡县官吏――他们也是管不到的啊!这才是现在当紧的地方!”缭子对边市之事,也是做过点儿调查研究的,他一言便切中了赵括那空想之谈的要害处。
赵括看了看缭子;缭子以为自家又说错了,正要认栽,却又听赵括说:“既然边市不能为我所用,那么,我们就要把它除去,另开一个在我们控制之下的‘军市’!”
“军市!大公子师兄是说取缔边市,代之以军市!”缭子问道。
“正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诱敌大计先定夺
“不知又是怎么个取代法?”缭子心想赵括先前才说过,边市走私遍及北地三个边郡,根本无从取缔,更不要说开新市取代旧市――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依你所见呢?”赵括明知缭子不知,还是有意问他,一来是指望缭子灵光一闪,想出什么好点子,二来是想听听别人的意见,以弥补自家思虑的疏漏。
“不好说啊!”缭子耷拉着自己用来虚张声势的两片八字小胡,做出为难的样子。他这下也知道什么叫明主面前,多说就是多错了;于是缭子只好支支吾吾,大有学着朝堂大臣明哲保身、不敢多言分毫的架势。
赵括看了看缭子那古怪的表情,大约猜出缭子的心思。于是他重新摆出平日不拘小节、平易近人的样子,全身稍稍放松,然后全身向后一仰,用双手支躯体,改用休闲时的恬静安逸的语调又说上了一句:“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吧――反正是摸着石头过河……”
见他的大公子师兄松懈了下来,缭子也就不在担心会被那机案上的竹简敲打脑袋了,于是戏言道:“我们把边市源头给堵上!”
“怎么个堵法?”赵括用手理了下先前匆忙赶路而弄得有些零乱的衣裳,装做无心之问。
“这个……我想,那两家大商,还有别的商家,我们都不要直接驱赶他们,断了他们的营生。我是想,我们让边军加强对边墙那些子关隘的管理,不让胡人轻意入我中原便成。”缭子还是按他先前所想的,不要冒犯了赵廷权贵的思路,只拿胡人作文章。
“然后呢?边境贸易一旦断绝,这边民们的生活可就……”赵括半是补充,半是询问道。
“正如师兄你所说,开新市――让军队来管理新市,便杜绝了地方官员们先前那种对边市放任不管的情况,所以此新市就叫军市――对不对?”缭子反问一句。
而赵括的回答,也只是点头与微笑。
“果然是如此!”缭子回应着点了一下头,眼角微微一弯,似乎意识到自己多半是说对了。
“那军市怎么可开法?”还容不得缭子心中自我鉴赏一番,赵括就又相问道。
“为不引起太大的波动,影响边民生活,我看还是延用原有城中集市的法子,再参考一下那边市的所谓‘行规’定是出个新的章法来――我说大公子师兄啊,这事儿,难不成又要我来做!”缭子明知赵括定会对他委以重任,还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得来上了一句。
“你还真别得意――我再问你,这军市开在何处?”赵括这回是真的被缭子逗乐了,他略带笑腔地又一次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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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军市开在边墙之内为好,好歹有个保护――可是那样便不好限制胡人出入,只好开在边墙外边儿。然后再让所有中原商人们,到军市中做生意。这样一来,便没有全然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所贩回的货品又可以拿到城中集市出卖,百姓们也就不会因为边市被军市所取代而生出什么不便了”缭子想了一想,马上回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看现在的情势,我们还要再加上一条:把原来守卫各大小关隘的边军暂时全换成我们从中原带来的人――我对现在的边军,不放心啊……保不齐他们从那些商人和胡人手中收了什么好处……”赵括听完缭子这说,发现竟然与自己的在邯郸时的思考相近,便更是放心了一些。
“由头便是整训原来的边军,把他们全换下来,好好整顿一下。”缭子把手指指向地面,轻轻一挥,狡然一笑道。
“你啊,正经计谋想不出两个来,鬼子点子倒是多……”赵括轻意谴责了缭子两句。
“大公子师兄要的就是小人我的这点鬼点子!”说着,缭子学着那驿丞的样子,一面自称小人,一面向赵括作揖,做多谢嘉许的样子。
看到缭子上了钩,赵括猛得起身,便是一句:“此事要抓紧了去做,务必要在今年下第一场雪前,把胡人,特别是匈奴人的粮食来源给我断了――这事情……就向你先前所说的那样,交给你去做。你缭子办事,我赵括放心啊!”
“是……”缭子自知已被赵括诓进了圈儿,只好认了。
“你可知,我这个师兄为何如此看中这新开军市之事?”放松完了心情,赵括又把话题转到了一个严肃的战略性问题。
其实安赵括到达代郡之前,便在思量如何与匈奴决战之事――而其核心便是诱使地胡人,特别是匈奴与他的北方大军成决战之势……
要知道在赵括所在的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相对于战乱平繁的中原,北地边郡,反动是一块相对安宁的地方。中原之地,每隔上个三五年时间,便会有一次大战;而在北地,最了不起的,便是上年遭了雪灾的匈奴人为了弥补损失,在他们强盗式的逻辑的驱使之下,劫掠边了财物而发动的小规模冲突――这些比起中原那种动辄坚壁清野,焦土满目的情形,已经算是要好出那么分毫了。
正因为北地边郡的相对安定,才吸引了赵国近三成的百姓在此安居――而人口一多,财富自然变多了起来,由此便引发了生产效率低下的北方游牧民族更多的觊觎。而更要命的是,当时北方的主要游牧者们,除了以各自的民族划分领地之外,各民族其内部还都不统一。这样,很多时候,边境冲突都是因为一两个部落自发的,毫无组织对中原农人的劫掠。
往往是边军还未来得急驱逐敌寇,那些入侵者便已经离去――你想要讨伐,还找不到人……
可是赵国要是不分兵守卫北方,也是说不过去,更是不可能。久而久之,北地三郡的防御边寇胡虏入侵所征用的军力也就越来越多,最后甚至无力奉王命出兵支援赵国在中原的争霸战争。
“不打,不能平边患,想打又找不到对手――这便是赵国北方的现状。所以大公子师兄是想找个逼迫匈奴人决战的法子。而我想,现在正是秋末冬初,如果匈奴有粮,就不会冒着风险南向劫掠,师兄是想一面用粮食卡匈奴人的脖子,一面诱他们南向劫掠,然后再想方设法,一举歼灭之。”缭子思索了小半会儿,然后才回话道。
“只说对了一半,对匈奴人,只有主动出击才能彻底解决问题――我现在想的是,能先消灭多少是多少。再说今年冬天都熬不下去的匈奴部落,不过是些没有多少能耐的小部落――你能指望消灭多少?”赵括在到代郡之前,就在思考如何消耗匈奴诸部的实力;他也没有想到,邯郸商人们所从事的边市走私,反而让他的原本模糊的疲敌之策逐渐清晰了起来。
“难怪大公子不着急了,原了是有了新点子了!”李同看到赵括又恢复了从容自信的样子,便大着嘴,说了两句――他还是为赵括、缭子的计谋都是不经深思熟虑,全靠一时灵光闪现一般。
“是啊……新点子……”赵括回着看了看李同,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只是羡慕他李同不在其位,不谋其事的轻松。
回过头来,他又对缭子说:“这事是大计,我看还要和你的太师侄――我的庞伯父商榷一二。你先把军事的事情搞起了,限制边地人员往来才是当下要紧的。我可不想我北伐大军的一举一动,都被匈奴人看在眼中,记在心头。”
“嗯……”缭子正要点头,却被传令亲兵的禀报之声打断:“将军,邯郸来人,说要求见将军,还有马服丞李斯大人的引见册子!”
“李斯要荐人了?”赵括有几分吃惊地问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意料之外的访客
赵括急忙接过传令亲兵递交上来的木牍小册,细细一看函上文字,果然是李斯那一手俊秀而不失刚劲的好字。
“李斯这个人虽然好专营权术,却是一个法家思想的坚决贯彻者。就算是在那个已经不会出现原历史中,除了因嫉妒而对韩非的陷害之外,他也不曾有过结党营私,做出危害国家的事情;所以后来才会**枭之人陷害,被诛灭了三族。怎么?因为我的原因,他倒开始结朋党了?”赵括没有马上开启函盖,而是掂量着询问缭子:“你说,咱们两的李斯师兄是要做什么?”
“定是百乘广车制造完成,他叫人来邀功来了!”缭子双目一转,立马说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小子一样,这么沉不住气,功劳不大,就会邀功请赏啊!”因为边市之事已细有了眉目,而对匈奴的大计也初步定了下来,赵括也开始轻松放肆,与被他视为“自家人”的缭子说笑了起来。
赵括打开封函,细看册中内容,果然是如缭子所说,是在说广车之事;让赵括喜出望外的事,李斯这回不光是送来了百乘广车,更有百乘的粮秣军资。
“咱们的师兄就是会办事儿啊,我想到的,要他做的事情,他给我做成了;我想不到的事情,但却应该做的,他也代我做得了!”赵括一面看着牍中内容,一面喜滋滋地对缭子,还有木头似的李同说道。他多么希望这两个可心之人也向李斯多学学,学着多做些实事,而不是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嚷嚷。
可是,当赵括再读下文之时,却有一点不知祸福吉凶了……
原来主办这运车运粮之事的人物,居然是阳翟大商吕不韦――这个日后灭亡周王朝,一手调教出大秦皇帝的一代名相,乱世奸雄吕不韦。
当然,此时的吕不韦与邯郸的郭家、卓氏那种实际上的产业资本家不同,只是一个纯粹靠着往来各地,以低价买进,高价卖出,而积累起千金家产的寻常商人。而他与那秦国王孙嬴异人的交往,也不过才刚刚开始,还不那么密切,因为在他的眼中,还有另一个“奇货”可以让他“买卖”――那边是在赵国新生代诸公子公孙中,赫然崛起的马服君赵括。
吕不韦是天才的商人,他当然懂得什么叫“多方下注”,什么叫“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在与已经在赵国作了五年人质,生活窘迫,却是“可居”嬴异人眉来眼去的同时,他吕不韦当然乐意再多结交一个将来大有可能独揽赵国军权的大公子赵括。
赵括看着“吕不韦”三个字,心里先是有一份激动,然后是一份紧张。他的激动是因为他知道吕不韦的才干了得;而他的紧张也是因为他知道吕不韦的野心更是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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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为了弘扬法家精神而专营权术的李斯不同,吕不韦更像是那种为了权力而权力的人――这样的人物,不收为己用便会成为他的的挥向自己的利器,而收为己用,又怕被他以咬……
“怕什么,现在的吕不韦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他也不过是邯郸城中一名布衣商人,只要把他限制在商道之上发展,不使他从得政――我就不信制为住他!再说一个人的心野也是随着自身地位的提升,进而不断膨胀的。什么某圣人一生下来就头上长角、双目是重瞳子,所以日后才成了圣人之类的言论,全是后来者的穿凿附会……”赵括一面给自己打气,一面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对缭子说:“咱们兄弟介绍来了一个商人……”
“看来李师师兄交往甚广啊!”缭子一听商人,便又生出了个偷懒的想法:“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如想法把这商人留在身边一用,先把开军市的事给做成了!”
赵括瞟了缭子一眼,笑道:“你还真是会偷懒啊!罢了,还是先引那吕姓商人进来,我们看看此人是是当得起此大任之人吧。”
“其实李师兄办事,我们大公子师兄才是最放心的――他引荐来的人,定是错不了――他怎么就是料到这北伐之战的第一场大战,便是商场,还给咱们送来了个真正在商、知商、善商的吕不韦来呢?”缭子一面对李斯的才能拈酸而言,一面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本事。
“这就是我带你出来的原因了!你在鬼谷先生那里也算了读书万卷,在荀子老师之下,也学了不少,可是还是比不过你的李师兄――这便是要行路万卷,多长见意,多吃此苦头,才能练出的本领!”赵括将荐函小册轻轻放在了机案上,可是心中的大石却又缓缓升了起来。
不过片刻时间,一心往向往从政的当时奇商吕不韦,便步步向前,略显惶恐地跪坐在赵括面前,前动脑杵在地面,行起了叩首磕头的礼仪。
历史好像是颠倒了过来,原本是发掘李斯的吕不韦,却被已经改变了命运的李斯送到了赵括的面前――李斯成了吕不韦的发掘者。
“吕先生是李县丞所荐之人,说是希望本将军把北方大军过冬所需物资的经营之事交给先生打理!”看着吕不韦那如扫帚般拖在地上的头发,赵括不由地又添了一份自信――果然如自己先前所想,那个还没有来得急作出惊世之举,留下千古第一帝王生事之迷的吕不韦现在不过是个小人,一个社会地位高不过庶子多少的商人。
“不,在下只是负责检验这百辆广车是否好使,顺便借着运来粮秣和越冬物资的机会,看看能不能贩点皮货干肉回邯郸出售,赚取点儿差价!”吕不韦没有得到赵括的许可,只得埋头脑袋嘴唇对着地面,用略显倔强而非迎奉的语调回答道。
“果然不是一般的商贾……”赵括心中暗叹道。
“怎么,舍不得你那邯郸城中的好哥们――秦国质子异人!”赵括一言,如在万军之中夺其主帅,直直戳到了吕不韦那点儿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小人不敢!”吕不韦心中一惊,一时间竟然忘了礼数,猛得身起了身子。
他这一直身,让他那一身“出格”的打扮在赵括面前显露出来,也让赵括的心中震撼不小。(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吕不韦的生意经(上)
只见吕不韦猛然而起,神色更是慌张,却故作笑面,连口否认自己与嬴异人交往密切,却又找不合适的说辞,洗清自家污名。身上衣袖也随着他左右摇摆的头、手,不住地抖动着;整个人也如被秋风吹拂的枯木一般,瑟瑟而立。
吕不韦进入馆舍之时,因为是逆光而入,赵括只觉得他身形瘦长,穿了一身飘逸宽松的袍服,与别家肥头大耳一身裘袄的商人一比较,确实可算是别具一格――赵括自当这是吕不韦推销自己的手法,也没有用心去想。
可当吕不韦这出人意料的一起身,赵括便一眼看到他一身蓝布粗衣,除了干净整洁之外,不过是庶人奴隶的麻衣精细了一点,甚至还不如缭子初次造词荀子老师时那套精干的短打轻袍考究。如果不是有李斯的荐函在先,而是走在路上,两人不期而遇,赵括一定会把他当成一个清修黄老之学的方士道人。
这由不得赵括不吃惊地一想:“此人真是我有所耳闻,又见于后世史典的大商人吕不韦!莫不是他要来个哗众取宠,给我留个深刻映象,才做如此装扮吧?”
“吕先生怎么如此打扮?”看到吕不韦已经受了个下马威,赵括也不想追问他有关嬴异人事情,而是改问他的衣着之事。
赵括想问了,却不代表吕不韦不想说了;借着先前支吾的时间,他也大略想到了应付赵括的说辞。
“在下失态了,失态了……君上,小人不过是一个商人。”吕不韦的面色平和了许多,心中却还在揣摩赵括的为人。
“正因为你是商人,却作如此穷酸打扮,叫我们怎么相信你是家有千金,生意遍及中原各地的大商人呢?”出于不解,赵括真心问道。
“小人只是一个商人!”吕不韦还是这样作答道。
“商人就当是华服大车,仆役簇拥而行!”赵括更加肯定吕不韦的确是在沽名钓誉,赚取自己对他的注意。
“整天绵衣玉食,住广厦大屋的人是像君上这样的王侯公卿、将相之家,而不是我这样的小民!”吕不韦说得倒是豪爽,可是言语却发出一股子轻意听不出来的怨恨之言。
“可是我家祖上只是周人的放马奴……”赵括是少数听出吕不韦言语中那份怨气的人。
“哦……”看着堂上所座的这个比自己年少十岁上下的青年人那双透露着自信的眼睛,听着他口出毫不介意于自家出身言论,吕不韦自得感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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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
“师兄!”
李同和缭子先后小声提示赵括:不要在地位下等的商人面前自贬身价。
“而我祖上的做过周人的奴隶,可祖上的祖上却又是商朝的大将……大将、奴隶、现在我又是一军之将了――如此身份的变化,是老天爷定下的?大家心知肚明,这是我家先人为臣为将,劳心劳力,经历数十代人,数百年时间,知耻打拼的结果――这便是光荣!有什么可耻的?
你,李同,本不过是下位的国人,靠着自家在战场上的舍命拼杀,不是也做到骑兵伯长的位上,还有可能被王上加封爵位吗?你,缭,原来也是个边姓都没有的庶子,靠着自家聪明好学,不是也在我的中军大帐中,找到了自家的位置吗?
怎么到想在反而看不上同样是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与吃苦耐劳,换得千金家产的吕先生呢?”赵括一一数出李同与缭子的出身,在无心这间,拉近了他与屋中众人的心。
赵括没有想到他用来谴责“自己人”妄本的言论,却说到吕不韦的心思。
吕不韦的家族,本是为楚国所灭的吕国贵族。做为亡国遗族的吕氏一族,除了生存下去,最大的心愿不是恢复吕国,便是在他国封君拜侯,也算是光耀了门庭。可他吕不韦这一支族人流亡到了卫国之后,出于生济考虑,做出商人这最无社会地位的行当--又过数代,产财是累积起来,可原本吕国贵族的那份自傲与光荣也被商场上的市侩与投机,洗得不剩多少。以至于,吕不韦在给他人报上身家名讳之时,只说自己是商人出身,而不感言自己是吕国遗族,生怕丢了祖上的荣光。
作为一个无根无源的商人,虽然生活上没有什么忧愁,可在经商过程中,却少不了受各国王公贵胄、地方官员们的欺负。受了委屈,还要自甘下贱,下作地以笑脸热面,厚着脸皮迎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老爷们――除去恢复祖上荣耀的那种天真的幻想之外,吕不韦更想得到实实在在能抓在手中的权柄,成为人上之人。
这便是吕不韦渴望结交权贵之人,甚至定下“奇货可居”的千古奇谋的原因。
而他听到赵括所言“富贵非天命,而是靠后天奋进”之时,他不由得在心中为赵括的说词鼓掌叫好――可是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他的心迹自然也不会轻意向赵括释出。
看到吕不韦的眼中略放神光,赵括便又老话重说,再次问道:“吕先生一衣素服,莫不是只为了行走方便?”
“这也是一个原因!”吕不韦又把头埋下回话道。
“那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要不然是吕先生有意装穷――怕我赵括学那平原君之流,向你讨要礼品金银!”赵括有意用捉弄人的语调,让吕不韦放心说话。
“要是君上正如平原君他们那样,我吕不韦倒还高兴了。那日君上的县丞,也就是李斯大人找在下借钱造车。在下还白白高兴了一场,以为就此向那邯郸郭家、卓氏那样,与公卿封君家搭上了关系……”说话间,吕不韦从怀中掏出一册木牍,交到亲兵手中,再转在赵括手里。
赵括一看,原来此木牍是李斯与吕不韦达成的交易文书,木牍的一缘还用刀有意刻开了个缺口――显然是木牍是一式两份,两份文书合在一起,如果缺儿对上,便证明文书的有效――这就与赵括的搬兵虎符的道理是一样的。
再看文书内容,条条框框,说得明明白白:赵国当朝守相(赵括)出人出力,向吕不韦借钱造车,车造好之后,平时归吕不韦所用,战时供国家调用――这个比同时代无偿征用商人平民的私车要有保障多了。至少吕不韦可以放心大胆的“购买”新车,扩大自家的运货能力,而不用胆心车子被国家征用了去,自家投进去的钱打了水飘。
“吕先生行事精明,李斯做事精细……”赵括总结着他与吕不韦的一笔生意,又回头看看吕不韦还在那里埋头,一付卑微的样子等待居上位者的训示。他这才想了起来,连叫免礼之类的客套话。
吕不韦正起身来后,才又说道:“看这文书内容。君上没有占在下半点便宜――换句话说,我便不像郭家、卓氏那样,得到朝中之人的庇护。于是只好粗衣在身,低调行事了!”
“原来,他吕不韦以身上麻衣,向我抗议,抗议我为什么不做的他的靠山啊――我那里知道李斯当时是向吕不韦借的钱。再说李斯很快便办成了借钱造车之事,至少说明吕不韦是很爽快地拿出了钱来――这恐怕不光是生意场上的精明能说得过去的吧!”赵括回头再想李斯那次行事如此顺利,这才知道原来是吕不韦的功劳。
“虽然历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吕不韦与李斯还是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而正是吕不韦借钱给李斯,才使李斯坐稳了现在的官位――他吕不韦还是在无意间做了李斯攀登高位的人梯……”赵括心中暗暗叹造物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十章 吕不韦的生意经(下)
“民谚云:卖油的娘子水梳头,盖房的汉子草做屋――在下的千金产财不过是应付生意往来之用,是生点小钱的本金,算不得什么大富之家。
再说了,在下布衣粗食也是害怕有朝一日,国家有什么重大变故,使在得下家财实业尽毁于战乱之时,还能靠着吃糠皮饮白水苟活下去啊!”吕不韦先“怨”赵括不做他的依靠,又言国家危亡,已经是出言不驯,立刻又引来了“邯郸好汉子”李同的威呵。
李同一听吕不韦大触赵国霉头,说什么亡国毁家之言,立马反弹道:“我赵国的国运兴亡,还轮不到你个贩夫走卒来议论!”
说着,他又做出了拔剑的样儿,只是“霍霍”的长剑出鞘之声还未响起,便又被赵括白了一眼――他只好就此收手,却又不甘心地怒视吕不韦两眼。
“居安而思危――吕先生果然不同于别家商人!”赵括笑对吕不韦的逆耳之言。可在他的心中,却大叹吕不韦的先见之明:此时的天下局势,还是秦赵两个嬴姓大国争雄,还不是长平之役后,那种秦国一统天下的局面初成的时期,而吕不韦却已经预见到自家在邯郸的产业可能化为乌有了――这不能不说他的高明。反过来说,他结交嬴异人的初衷,可能一开始也只是为了在秦军攻入邯郸之时,给自家留一条后路。而他之后的作为,也许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个人野心膨胀的结果。
“郭家、卓氏之徒只以为在朝中有王室亲贵扶持照应,便自以为是,行事铺张奢靡,不知节制,却不知他们所依靠的人物,现在也是如满月、午日,随时可能与大树倾倒,落得个月落日夕!如果他们这些角色只是树上猢狲,到时作鸟兽散便可自保――只是他们偏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把自家绑在树上,恨不得足下生根,就长在那里……”吕不韦见赵括赞他,又深知赵括是个自命清白、疾恶如仇之人,晓得他早就看郭、卓两家败坏朝堂的那些龌龊之事,于是有心放肆地抨击他的商业对手两句,算是顺着赵括的心意说话。
“吕先生倒是会变着方儿来逢迎本将啊……”赵括笑而应对吕不韦,言下之意边是让他少说这些阿谀奉承之言,有什么要紧的事,就老实说来。
吕不韦可是个聪明之人,自然明白赵括说什么,可他还是疑心赵括在套他的话,于是半遮半掩地暗暗表露自己家心机:“换一方面来说,像郭、֤;卓两家大商,自己为贿赂朝中权贵,便得到护商的令符,于是行起事来,也就胆大妄为。这样树大招风,惹来他人妒嫉不说,还把一身铜臭气沾到庇护他们的公子大臣们。就我所知,这两家商人可是富可敌国;他们不过是给众贵胄之人喝了口羊肉清汤,而肥美的羊肉却是自家吃了去……在下真是替那些个羊肉没有吃着,却惹了一身羊骚的大人君侯们鸣不平啊!”
“也就是说,你不是来贿赂本将的?本将那点羊肉的腥味儿,都嗅不到了咯!”赵括见吕不韦还在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生气,有意与他玩起做迷藏来。
吕不韦先因结交嬴异人之事,被赵括抓到了痛处,心里后悔都来不急,又看赵括露骨的在他面前玩出“君心莫测”的小把戏,反而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从何处下手――真的是“难测君心”了。
“在下当然不敢拖君上趟浑水,污了君上和您马服家的好名声!”吕不韦毕竟要比赵括多活了那么数年时间,就算是吃过盐,也比赵括多出几斤来。他知道越是倒面对“难测之人”,就越要直捣黄龙。
于是他心一横,两手合拢,就着一身清爽的衣裳,以侠客般的豪迈架势再拜赵括道:“在下想为国家做事,想让天下,让世人知道,商人不只是唯利是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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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真是豪言壮语啊!只是此番言论,出自一个油嘴滑舍、欺童骗叟的市侩商人之口――这才是旷古未闻的大事件啊!可笑、可惜啊!”缭子一面拍手击掌,一面矫揉造作大放贬言。他果然又不甘寂寞的跳了出来,与李同一唱一和,前后呼应了起来。
“你们两个,还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眼中还有我这个师兄,我这个君上吗?”赵括先是回头打压缭子、李同两句,然后抬手邀请吕不韦道:“先生请继续!”
“在下在这里,又要长篇大论一番了!”吕不韦先是恭敬地点了头向赵括致谢,然后又端坐于堂前,一一数道:“商人自古以来,就被人看不起,那是因为他们既不能像农夫一般用锄头亲手创造财富,也不能像在坐诸位武士那样,用刀剑守卫农夫辛苦一年所创造的财富。在下位平民眼中,他们是吸血的寄生虫,在上位君臣的眼中,他们是无用的害虫。
可是一地一方之物产是必有限,秦地满山都是的栗子到了齐国却成了公侯家待客的上品干果;齐国海滨浅滩皆是的盐晶,一去到秦川,便又是以斤金换两盐。如果不是商人在中间贩运物资,只怕是齐人吃到了栗子还能过活,而秦人吃不到咸盐便不好生存――他们不要说与我赵国争霸天下了,可能早就全身瘫软,倒在了百里秦川之间!
商人虽然没有创造出什么财富,却也是国家兴亡的要业之一!可是在世人的眼中,却比起那些可能可无的妓馆酒肆还要不如……这倒是怪了去了!”
“妓馆酒肆可让像李同这样的粗人发泄他那过盛的精力,省得他们整日里惹事生非――这是显而易见的效果,所以官家郡府自然喜欢。记得这还是那齐国的大贤人,名相管仲想出来的点子!”赵括不去肯定吕不韦之言,却也不否认他。
“管仲可是个重商之人!在下记得,还有那越国范蠡,也是通过行商,才使越国撑过了被顺吴国所灭的那十年时间,为越国赚回了复国的本钱,使那勾践一举灭了吴国!”吕不韦的脑子可是灵光得很,以上学着赵括,举起了实例。
“商可兴国……我辈先朝――也就是大商,正是以商立国,才成就了中原霸业――可是,也正是因为太重商业,才引来了后世之祸,终为大周取而代之……”赵括提示吕不韦,不要把一国的兴衰规为一事一物之上。
“正是如此……所以在下才想,以郭、卓两家为商之法,就于我赵国某些君侯大臣为官,只为自家,而不为国家;如此商道在下是为认同的,所以在下才说,想出来做点事,做与他们不同的事,开出在下自以为可行的商道。”吕不韦自以为时机成熟,马上要抛出自家的私货来。
“所以你要做当时管子(管仲)、陶朱公(范蠡)!”赵括又斜眼看了一下李斯的荐函,再轻轻抛在机案上,然后高声道:“吕先生的志向不低啊!”
“在下只想做陶朱公那样为国家做事的义商,好清史留情况,那敢像管子那样为一国之相,成一时贤达啊!”吕不韦又把头埋下做惶恐不安的样子――也许此时此刻的他,还只是想做个如范蠡般兴旺一国的名士,而不是如管仲那像的某位成就大业的帝王仲父。(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十一章 边郡官商吕不韦
“义商,你这个义商……那么吕先生你究竟是怎么个做法?”赵括笑看吕不韦,轻声问道,可心里却有半截话儿没有出口:“范蠡本是越国大夫,是以国家对国家的方式进行国际贸易,他的背后是一个国家;管仲更是以一国之相的身份,发展商业,督导商贾――可是你吕不韦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你做义商的本钱又是什么?”
“在下希望君上能使边郡众官如对待郭、卓两家商队一样,对在下的商队网开一面!当然,在下不会为了一己之利,而做出资敌之事;相反,在下还可以为新建立起的商路马道为君上套取匈奴、东胡之部落的种种消息,助君上一举灭了这边地之患!”吕不韦袒露了自家心记。
原来他也只是与大搞走私贸易的那两家邯郸大商一样,只是把赵括成了可依的大树,这让赵括多少有一份失望。
“那么你与那两家有什么不同,我也可以向那两家打声招呼,让他们为了做深入胡地的耳目!为什么非要找你呢?”赵括把身子向前一曲,又手托着脑袋,半个身子都扶在了机案之上,显得是如此怠慢。
“当然大不同了!”吕不韦看透了赵括那些不成熟的小把戏,知道赵括是要他交底,可又不是十分信任他――至于为什么不信认他;他当然不知赵括有一双曾经看过将来之事的眼。
“不同?”赵括继续轻漫而言。
“是,当然不同!我是要君上立下一个如法令般的条陈规章,向三个边郡的官员们下发公函,要他们准我在边地经营大宗贸易。”吕不韦面露微笑,一付十分自信的样子,毫不在意赵括对他的轻漫表现。
“果然是不同啊,郭家卓氏靠着向我的堂兄平原君和堂侄建信君行贿,才让这两位君上招呼边郡官吏们对他们的走私行为视而不见,无所作为。那么你又凭什么要我公然支持你的‘大宗贸易’呢?”赵括又正过身来,厉声责问道。
“我要求官家文书证明自家身份不同于别家商人,赚到了利益自然是要给郡县府库,添加收入――富了国家,而不是肥了私人。”吕不韦不慌不忙,虽不说是神精自若,也算是面无惧色地应对赵括的谴责之词:“在下说过,想为国家做事。在下想如那陶朱公范蠡一样,为君上,为边郡各府衙做生意!”
“官商?”赵括略为震惊地看着吕不韦,大感他超前了近千年的商业头脑――无意之间口,中吐出了后世才有的名词。
“还是君上说得对,在下就是想以官府衙门的名义,与那些胡人做买卖。所得之利益,半数收归府库,剩下五成之利,在下只取其中一成,而四成由君上处置!”吕不韦一面逢迎赵括“造”出的新词儿,一面又抛出了诱人的好处。
“郭、卓两家大富大贵,正是因为他们有朝中之人庇护,少交了国家大笔税付――他们的利,只有一成归了府库国库,一成孝敬了平原、建信两君,八成全进了自家腰包!”缭子对商人们的龌龊事儿,倒是知道不少;他将郭、卓两家之过一一数来,然后又说:“吕先生这样处理收益,倒也无害于国家啊!”
显然,缭子是被吕不韦许下的四成之利打动了。他的心中最清楚赵括的马服家是靠着封邑是的那点收入过活,比起大红大紫的建信君赵穆家来,算得上是穷酸的封君了。
“不过有钱的确是好办事……”赵括也有一份心动了,虽然他的心中不像缭子想过的那种天天有酒有肉的生活,而是如何扩大他的私家工厂的规模,多造出些装备精锐部队的武器。
“我看你还是把那四成给我的好处,换成点实在的――你少赚一点,也让平就不富裕的边地百姓好过点――这才是于国于民皆可称道的义商之道。”虽然心中还是惦记着吕不韦所许诺的那份处,赵括还是说了句官样文章――他免不了又的内心深处谴责自己不过是个伪君子了。
不过话到此处,双方心照不宣,心里都清楚,他们现在也是坐在同一船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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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恩小惠对百姓小这来说,作用不大,依我看来……不不如这个笔收入置办新式农具、耕牛发放到地方上,让老百姓使用来得实在!”缭子灵光一现,居然说起了如今还是新鲜事物,要在近百年之后,才推广开来的畜力耕种方式。
“这是你去办?就会光说不做!”赵括虽然很是欣赏缭子之说,却对他开口就来的性子颇为在意。
“我不是要去办军市的事吗?”缭子反问一句。
“军市?”吕不韦今天来拜访赵括,不过是短短一刻,便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正是军市!”接着,赵括又要缭子把军市之事,粗略地向吕不韦说了个大概――现在大叹了不得的人,变成了吕不韦。
然后赵括才又发话道:“官商之事,有无后来之人,我是不知……可这也算是前无来者之事了。本将还有几分为难,还要在考虑一二。不过眼下为了有效控制边境贸易,我便想出了这军市之策……其中还有很多细节都还需要仔细斟酌……如果吕先生有空,还请对军市之事,多多提点本将!”赵括把双手一拱,拇指向上,习惯性地向吕不韦行了讨教学问所用的揖让之礼。
这一拜,却在不经意间,抓住了想成就一番事业的吕不韦的那颗虚荣之心:“堂堂封君,振振君子,居然向我一个身居下位的商人行起礼仪了!”
吕不韦先是要谦让一番,可他手才一抬,正要还礼,却心意一转,大大方方地正起身子,舒舒服服地当了一回受礼者。
赵括礼毕,看吕不韦端坐在前,坦然受礼,这才想起自己面对的不是老师荀子而是商人吕不韦;可又看吕不韦十分受用的样子,知道定是他商人的劣根――虚荣之心在作祟。于是将计就计,再拜一次道:“吕先生不如先助我开好这军市之事,事成之后,我也好假意论功行赏,让吕先生做成了这千古第一官商!”
“千古第一官商!”吕不韦口中大声重复着这充满着挑逗意味的词藻,不由得血脉膨胀、沸腾起来。
他本来的用意就是光耀门楣,留名史册――至于在另一个时空中,做出奇货可居的冒险行为的初衷也是如此。现在赵括居然给了他一个不用冒那么大风险,便可以成就名望的机会,他自然是不肯放过。
出于商人故有的规避生意风险的思考方式,吕不韦自然愿意与赵括做成“生意”――而那个被囚在邯郸城中的秦国人质嬴异人,现在不过是他放在另一个不显眼处的篮子里面的一颗可有可无的鸡蛋。
“要么除了吕不韦,要么就只把他用在商道上!”赵括看着被“千古第一官商”的说法,震撼地双目圆睁,一时乱了方寸的吕不韦,如是想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十二章 官商的助战策
(要搬家找房,在外租房真辛苦--这两天的更新.....克己对不起大家了;克己认错了,望众看官海涵.)
“大公子!”既然到赵括手下发财赚取名利,精明的吕不韦自然把对赵括的称谓从“君上”改成了如李同缭子一般叫法。
“吕先生请讲!”赵括为了满足吕不韦的那点子贪慕名望之心,他依然是对吕不韦以敬词相称。
“在下就造次了!”吕不韦也不是什么不知礼数的人,他轻轻拱手之后,便张口说道:“大公子废了非法的边市,而开启新兴的军市,其要意就在让商业服务于边事,而边事的要意便在边患之上……边患的结点又在对胡虏的征伐上,征伐之中便在粮食上!”
“正是,大军征战外要用粮,安定全边民要用粮,甚至笼络一些胡人部落,让他们为我所用,也要用粮!所以我的边策之要点,便在使屯田筑垒,步步推进,使我大军开拔之后,首尾相应,后勤不断。如此,再用我军骑兵奇袭匈奴王廷老营,再合步卒全面控制大河(黄河)之北、大漠之南中原外围地区。”既然是自己人了,赵括对吕不韦该交底的地方还是要交底。
“外行看武器,内行看辎重!我吕不韦是个商人,算是外行。当初大公子从邯郸出征之时,曾看大公子之兵的器械甲具,在我中原诸国之中也算数一数二――我以为大公子是将才。
于是乎,我便生出了借着李斯大人向我借钱造车的这层关系,到边郡来发点小财。可是当我看到那百乘名曰‘广车’的新车之时――我就个外行,靠着多年为行商的经验,也知此车在辎重运输上有多大用处。到了这时,我便知道大公子不光是将才而是统领一国王师之帅。我也就想到大公子手下做事,助大公子平了匈奴,成就点名声,光耀我吕国遗族,同时让我们这些鄙贱的商人也能在众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抬头做人……”见赵括向他露出对匈奴之战的攻略大计,吕不韦自然是投桃报李,急急表明自家心迹――当然,身为商人的秉性,他还是忘不了逢迎赵括两句。
“那么说,吕先生也是认为现在的关键之处,还是在这粮食之上?”赵括避开吕不韦的迎合之词,又把话题拉回到粮秣之事上。
“是的!其实这粮食的问题,于我赵国本不是什么问题。我赵国土地虽然贫瘠了点,可毕竟比起魏韩之国来,算是地广人稀,所以全境农人辛劳一年所产之粮,足可以供给大约二十来万大军在外连年征战之需――这也是为什么我王上、太后敢于同时在东面的齐地和北面的边郡两地用兵过十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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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毕竟是身在庙堂之上的高位者,只知计算大略粗概,却没有留心这明细小帐。”吕不韦的胆子果然是大,才与赵括暗通心迹,便开始“诽谤”起了君王――要是换做他人,赵括定会大为感叹此人胆大妄为、目中无人;可是他却知道,和那个敢把帝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吕相爷”,现在只是说点赵国国主、王上“坏话”的“吕先生”,根本算不得什么。
“小帐?”赵括才不关心吕不韦对赵王丹的委婉讽刺,他所关心的是怎么打好北伐之战,进而使赵国在大约两年后打响的长平之战有更多的可用之兵。
“君上一路北上,难度就没有发现什么?”吕不韦人才问一句。
“你是说……”
“对,正是运粮之事――从中原腹地到我代郡,有逐北通燕之道――可是大军辎重通行起来,却还是困难重重。所以我看大公子先造新式广车,后又说要囤田――算是佩服大公子有先见之明。可大公子想办的这些事情,没有个一年半载,是看不到什么成效的,到明年夏末之前,北地军队,甚至部分边民的粮食供给,还是多半要靠邯郸的商人们运来的粮食。”吕不韦三言两语,便说中了当下边地的紧要之事,集粮过冬。
“长远看,便是重修逐北通燕之道……”吕不韦看了看南方,半眯着眼,做若有所思的样子。
“重修逐北通燕之道也是一年半载不能成事的,所以吕先生的点子不是这个……”赵括虽然知道吕不韦所言,的确是利国利商利民之事,可是这显然不是他吕不韦所要说的重点。毕竟现在的吕不韦不是那个主张兴修郑国渠的大秦宰相,他还没有磨砺出那种高瞻远瞩的眼光;而现在的时局,也不是大修道路的时机。
“大公子以为现在营中、边郡个县府库之中的粮食可支撑到明年青黄不接之时,让我北伐大军发起一次对匈奴在大战!”吕不韦忽然双目个睁,收紧了脸上的肌理,正重问道。
“明年青黄不接之时!”赵括听了吕不韦的话,万分惊异,可又看这吕不韦一脸正色,知道他不是像缭子一般说着如放屁的大话。
“我开军市的目的是闭塞匈奴人买粮的通道,让无情的严冬消耗他们的实力――如此的结果便是匈奴人有可能在冬季犯我边境,劫掠我百姓。而我要在边墙以北筑垒,则是为了消耗胆敢侵我内地的匈奴骑兵。等这冬天一过,草原上的青草便长了出来,匈奴人被我的政策消耗了一冬,也会在此时折服休养。如果此时再发动对他们的攻势,那些在凛冽的寒风中拖跨了冻瘦了的匈奴人定不是我军的对手。”赵括进一步细说自家的北疆攻略之策道。
“只是…...”
“只是此时也是我农耕的中原人所说的‘青黄不接之时’,我们自家都没有了余力发动战争――所以就连兵书上都说,不能在春夏之季发动战争!”缭子生怕没有机会说言,能表现的地方全被吕不韦抢了去,连忙补上赵知那“只是”后面的话。
“不,你也说得不全都!”赵括其实早就有自家的打算,他指出兵书中的“错误”道:“如果用一两年时间来囤积粮秣军资――那么,我就有把握在这春末下初之交,所谓青黄不接之时,趁着匈奴人以为我无力开战的光景,发起一战--有此反常之策,应了‘兵者,诡道’之说”赵括把手握成拳,摆在胸前,又轻轻的舒开。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壮志不展的幽怨,带着几分唏嘘与惋惜道:“只是这个策略少说也要在后年再能展开――到了那时,我大军远征的用度才能凑个十之八九。至于吕先生所说明年一战――不过是如儒生们的空谈一般。”
“当然不是空谈,在下有法子,搞到粮食,助我大军在明年与匈奴一战――此战虽不能全灭匈奴,但也可让他们伤筋动骨;等到后来,我这再战,定可闭其功于一役。”吕不韦突然半立着身子拱手拜道。
“粮食从那里来,就算是我们全力扩展原有的逐北通燕之道,到了明年,路是通了,可是中原腹地一样的是青黄不接的时节,这粮从何初来?”赵括一言数十字,居然两次都把重音放在了“粮”上。
“大公子果然是真君子……不屑算计那些个小人们……”说到这里,吕不韦肆意地放声轻笑了一下。
“先生,你想要我强扣下那郭、卓两家的走私之粮?”赵括不是不明白他可以这样做,可他更知道:扣了粮食事小,同时开罪了两个地位和实权都高过自己的封君可是大事。
“我又没有说要扣下来,我自然有法子下他们乖乖的把粮卖给我们――还是以低价!”吕不韦小声矫情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十三章 官商勾结大手笔
(忙了两天,终于找到出租的房子了--腿都跑断了......明天有一天时间,克己全力更新,多写点--因为18号在搬家,还要重接网络,要暂停更新两天--克己只好用明日的时间多写点来补偿大家的支持了)
“你当那财大气粗的郭、卓两家是邯郸城中买卖苇席和高粱扫帚的小贩?他们能这么便宜的把粮食卖给你?他们要的是匈奴人的铁矿,期待如果的运回邯郸炼铁铸造刀剑,然后大发兵灾之财!”赵括虽然认为精明狡黠的吕不韦要是心中没有主张,定是不会说出“向郭、卓两家低价购粮之事”;可是出于稳妥起见,他还是把吕不韦的信誓旦旦,当成了大言不惭。
“是……那两家是富可敌国――可是富可敌国之人,他既不是王公贵胄,也不是将军相爷,这样的人物,是不是更惹人嫉妒?现在郭、卓两家的势力多在邯郸,在我代郡――众官自然还是要为我大公子马首是瞻!”吕不韦面带嬉笑之色,说出了这个战乱频繁的时代从商者的心酸处。
无权无势的商人,特别是大商豪贾,很多时候都被为列国君王们视做自家养的肥羊――看好时季,便找个由头,说宰就宰,然后君王贵胄们吃得个脑满肠肥,又假仁假义地把“吃剩下的肉汤”分予百姓――居然还博得个明君贤达的美名。
当然,这也虽不说高瞻远瞩却是眼光高于众商,聪明有为的吕不韦努力弃商从政的根本原因――他也想到分食“羊肉”的上位者。
“吕先生,你现在不只是一个商人了,不要老是学着那些危害国家民从的奸商嘴脸,光说些阿谀奉承的话了!”赵括提醒吕不韦:快入正题!
“这不是什么阿谀奉承!大公子说开军市,以控制边境贸易,阻绝匈奴人粮食来源的法子,我以为可行。当缭先生大略说了一下军市的设想,我突然想到了前两年到秦国做宝玉生意时,看到的秦国新政!”吕不韦是个有心之人,他在商知商,自然会去记下各国有关商业的政策。
“新政?说说!”赵括一听新政,便提起了神来――他所力导的军市也是一种新政,也许还可从秦国政策中借鉴一二。
“设盐铁司,由国家专营盐铁生意!”吕不韦正声而言。
“盐铁专卖?”赵括的脑中突然崩出了后世百年流行的国策:对盐这项有关民生的商品和铁这种有管国计的商品,进行国家性制的垄断经营,从而增加税付,打击不法商人。
“盐铁专卖……对,正是这个意思!原来大公子已经想到了!”吕不韦又听到了新名词,于是拱了拱手,表示家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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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是在军市上设盐铁司,试行盐铁专卖之法――这是对王上、太后的说词。而我们眼下的目的,让那些冲着匈奴人的铁矿石而来的商人们,卖不到铁――那么,他们手中的粮食自然就成了贱物。他们要想把粮卖给边民吧,那个边民们哪能收得了他们那么多粮;要想运回邯郸吧――大公子也知道,这回邯郸的路不好走,他们的运粮队的人、牲口,吃掉的粮自然不会少。
这样他们的损失可就大发了――怎么办?
这时,便由我--‘商人吕不韦’出面,站在高处,振臂一呼:收粮了!
大公子,你说,他们会怎么做?”说着说着,吕不韦便有几分失态地露出了一张贪恋的商人面孔。
“不用说,他们只好卖给你这个不怕吃得太多,最后给撑死的吕先生了……”赵括风趣地回答道。这回他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官商勾结――这吕不韦的计策不是这么一个活脱脱的范例吗。
“我吕不韦自然是吃不了什么――这粮食到最后,会到了我北伐将士的口腹之中了去。不过这一来一去,匈奴人没有得足够的越冬之粮,而我们得到了多发起一战的粮食!”吕不韦有几得意地笑道。
“只是这卖粮的钱?”赵括把问题说到了点子上――再好的商场计谋,没有钱物,自然就像打仗没有兵一样,不过是夸夸其谈的空话。
“这份钱财!我吕不韦愿倾囊相赠,助大公子战胜匈奴胡虏,为我赵国永除边患!”吕不韦又做出正人君子的样儿,振振有词起来。
“他果然是想让我歉他情大义――好在将来收回他身为商人的红利。”赵括心中虽然这样想了,可还是对吕不韦说起来谦让推辞之词。
三言两话之后,只听吕不韦拍案而起,做出就要愤然走人的样子,道:“大公子太见外了,居然说要用自家封邑做抵押!而且,其中还有尊夫人,我赵国大主公的嫁妆!我吕不韦不过是一介布衣商人,怎么受得起啊!”
“那么将来……如你所想,我在三个边郡之内,设盐铁司,效法西秦,实施盐铁专卖专营的法度。而你吕先生就来做这司中主官,不是意下如何啊?”赵括装做不经意地问道。
“官……”吕不韦听到这个“官”字,不禁怦然心动,他费了那么大周折,使了那么多钱财,不就是为了当多少有点权力的官吗?何况这个官儿,几乎就是专为他而设――这是何等的殊荣啊。再说自古以来,税收之官就是肥职――这不是摆明了赵括在回报吕不韦的“慷慨相助”吗?
“官吗?在下只是一介行商平民,怎么能说出仕为官,便出仕为官呢?”吕不韦也学起了所谓君子谦词;毕竟,他马上就是有头有脸的官了。
“你如果当真为国平定边患,而做到倾家荡产,那便是大义之举――我赵括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回报吕先生您,便只为委任一个小小的盐铁税付之官,供先生尽展算学上的才华了!”赵括轻谈之间,把话说得很活络。他想想把吕不韦的行商之才发挥到极致,使他无法在政务方面多用心思。
“为国尽一点绵力,是我们这些为臣下之人的本份!”吕不韦虽然视国家为他投资的货物,却更看到做为盐铁监理官员的丰厚利润;他身为商人顾有的贪婪与好图利的心思,一下子就被赵括的利诱,给调动了起来。
“对了,吕先生都认是王上的臣下了――这臣下是什么?还不是我赵国朝野的文武百官!看来先生还是打心眼里想为一新封之官的。”赵括又是一言道:“吕先生一身道家修行之人的打扮,怎么却向儒人一样,玩起了三让三辞的那套虚礼!”
“儒家、道家,不过是修身治国的法门,只要能成一时之事,我这个商人便什么家都是,什么叫都不是――不瞒大公子说,我还真想为这一任长官,只是怕大公子嫌弃在下‘吃相难看’这才……”吕不韦不失时机的说出了自家真言,一付推心置腹的忠心之人的样儿,对应赵括的“豪爽任命”。
“如此就好!”赵括笑了起来;吕不韦也笑了起来;缭子、李同也都尴尬的赔笑两声。
赵括虽不知吕不韦把他当成了新有“奇货”,还是只是当他的可以赚上一笔的“贵重货品”;而吕不韦不知赵括当他是一般的可用之人,还是看他做合谋之人――不过他们两人的心中都很清楚,他们两人的合作,即使只是一场个怀鬼胎的暂时合作,都将会是一场震动边疆、乃至赵廷的大手笔。(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十四章 吃吃喝喝好办事(上)
“克己上当了,没有看好租房合同,被骗了--损失了100大元啊......所以在外租房的大家还是要看了合同找租房。好在又跑了一天,找到房子了--还有点转机,18号搬家,所以......克己就不多说了)
自从代城驿内,馆社之中的那一笑之后,赵括等人便按事先谋划,与吕不韦分头行事。
之后数日,赵括便让六万大军,在原地驻扎,还建起了简易的营垒,可是整个北伐大军除了向代郡要点日常供给之外,也不与代郡官员们有什么往来,更不用说将大军开入城中了。
“在马服君的肚子里,不知是那只虫在跳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啊?当真是不想大军惊动了城中百姓?可是这两天他们操练时,发出的动静可不算小啊!”以代郡守为首的众官个个在琢磨着赵括的心思。
如此,又过了一两日,在代城中等着迎接最高长官的郡守、郡丞以及代城大夫等高官终于明白过来:上峰赵括是要他们去驿中相迎,以做起更大的声势,让边地民众、地方豪强知道他马服君赵括――那个开发代郡、镇守边疆的安阳君赵章之孙婿。
恍然大悟的地方官们便忙做一团,改变既定的迎接礼仪,排好了仪仗队列,浩浩荡荡,把赵括等北伐诸将迎入代城之中。
按国家法度和礼制,代城之内,当然是要大肆庆祝一番,代郡众官们自然是设下大宴为赵括等人接风洗尘。
席上代郡的长官们,除了按礼仪为赵括献上了用五牲六畜所烹饪的佳肴,更献上野驼蹄、鹿唇、驼乳麋、天鹅炙、酥酪之类的奇珍之味――不过这些东西也算是塞北的特产,也算不很珍贵。
可代郡守满脸堆笑,献媚地向赵括介绍宴席上还有炙猩唇、蒸熊掌等南蛮和北狄之国的稀罕物,合先前诸的野驼蹄等合称八珍时,赵括却有点儿吃不下去。
他感到那美味的熊掌已被烹得入口化,可咽到下面却又如哽在喉,老是入不了胃中;他心里边知道:北地三郡可算是赵国的苦地方了,地方官奉上五牲六畜的饮宴,已经是僭越了礼仪,达到了天子的级别――如今是礼崩乐坏的时代,如此招待他一个封君,也不算是太过份。可如今又献出赵王都难得吃上一回的“八珍”……
“他们哪儿来的金银置办这一席盛宴,又是什么人给他们搞来了这天南地北的旷世食材?”赵括所担心的代郡官员们参与到所谓边市贸易的深度,可能比他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看到上峰面色难看,代郡守也就出于礼节,问候道:“君上,如果这熊掌不合您的口味,那还有猩唇,是刚才宰杀从南方搞来的红毛猩猩,割下其唇,放在铁板上炙出――这个可楚国王家的名菜啊!您先尝尝!”
“真的?这种好东西,听说在生活在南方的大山密林之中,数量稀少,还很聪明,很不易捕捉……我今天倒要开开荤,吃吃这玩意!”已经成为代郡守府中坐上客之一的缭子一面急不可耐地用手去抓那还冒着淡淡水气的炙猩唇,一面卖弄着自己从书简中学来的见闻。
“这位先生博学,说得正――君上身边真是人才济济。”看到缭子说话如此随意,久混于官场,深谙其中道理的代郡守,立刻看出缭子的身份不一般,于是马上拱手一拜,阿谀上两句。
“这家伙……要是蜕去了身上的绵衣袍服,换上麻衣粗布,他又和那驿站中的小吏,有什么区别呢?”赵括看着代郡守的那付样儿,心中生恶,忽然间想起了那代城驿中的驿丞――只不过眼前这位郡守大人的衣着服饰要儒雅风liu得多。
压抑住心中的不悦,赵括又看了看席上众人,有的敬酒,有的和歌,气氛是如此的轻松融洽,再看这机案上的绵玉美食,豁然开朗:“何不就这铺张的宴会,一口咬定众官在边市走私中牟利;再以一威一压,先把废边市而开军市的大事先成了。”
下定了决心,赵括也在酒过三巡之时,想出了挑事的油头。
“我们行酒令吧!”赵括放下上好的楚地漆木盏,略显醉态地提意道。
为了让上峰高兴、尽兴,各大小地方官们自然随声附和称是。
“我们不要以诗经歌赋做酒令不,就像方才君郡守大人所言,以学问为酒令,我做行令之官,提出问题,大家依席次个个来答,你们看……如何啊?”赵括兴趣昂然地再问众人。
席上众宾,要么是赵括的部下,要么是位他在之下的地方官员――虽不受到管理,却要听他约束;他们自然又是点着说好。
“好好……我是以北伐主将的身份来到代郡,才受到了在坐诸位大人的盛情款待;而坐下又有不少人是我的部下――这样,我们这酒令的赏罚,就用军法之例:大家答对一题,便如斩敌一首,授于奖励如何?”赵括又是一问。
“全凭君上安排!”
“将军请发令!”
“大公子发问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应合着,特别是代郡的官员们,他们心中也揣摩起了赵括的心思――不过多半人都以为赵括要借机考查官员们的学问,然后默记下其中优者,再加以提拔。
众官皆想:都说这邯郸来的大公子马服君是个奇伟之才,想不到他会借着行酒令的机会考查官员才学……这可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升迁机会啊!
于是他们这些长年为文笔书官的“文化人儿”的叫好说是之声,竟然比行武出射的众将尉还要更高不知多少。
“好好,既然如此……庞都尉,你素以严谨公正而闻名于我赵国军旅。在现本将命你执我将军上剑,立我身旁,为行刑官,专门处理那些答错了问题的人!”说着,赵括立起身来,要解下腰间配剑,交给坐在不远处的庞援。
可是在众人的眼中,这位不胜酒力的将军却怎么也解不下剑来,还是近卫的亲兵帮了把手,他才把这象征着北方三个边郡最高军事指挥之权的“将军上剑”,很不正式的抛到空中,扔给庞援。
“什么大公子嘛,不过是与那贪得无厌的平原君等人一样,徒有虚名罢了!看来他是真的喝高了,醉了……”众地方官看着赵括的醉态,又生出了几分懈怠――原本以为有了升官发财机会的他们又失望地以为他们的新上司,不过是在说酒后的醉话罢了。
“他要玩,我们就陪他玩吧,谁让人家是大人、是封君、是地方豪强所敬重的安阳君的孙女婿呢――只要他不要玩到被匈奴人玩死,我们就能向朝廷,向王上、太后交差了!”官儿不当一回事地把把赵括的话当成酒后戏言,开始不以为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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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欢快的歌舞筵席上,很快就要泛起刀光剑影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十五章 吃吃喝喝好办事(下)
(家搬胜利完成了,大约明日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因为克己还要重做系统......所以是明天才是正常的得起来。午夜重做系--很好,很强大!)
随着庞援执剑,端正而威武地立在众人中间;那个半歪着身子,面色通红,一付醉态的赵括便开始了他的行令官:“好,行刑官立于中央,现在正是酒令当行!”
“我便从众宾中随意点出一人,问他学问!”赵括以迷离的目光尽扫四座后,便指着一末座小官道:“就是你了!来,站在堂中回话!”
“是!”小官边是拱手行礼,边是起身向前,屁颠颠地“爬”到赵括面前――他的动作虽然狼狈,但却也敏捷,八成他在心里只恨自己的老娘怎么不多给自己生出两只腿来。
“在下代城大夫……”不知是坐久了双腿麻木,还是多饮了两盏黄汤,小官还没有站直了身子,便急不可耐报上自家身份――原来这官儿的职位还不算低,居然代城一带的最高行政首长――可惜这筵席上的众宾客不是一军之将,便是一地之长,他这代城大夫只能委屈地尽地主之谊,坐到离赵括最远的地方。
现在北伐主将居然第一个就叫到了自己,代城大夫自然是喜上眉梢,好不开心。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看他这样子…….与他手下的那个驿丞比起来――不过是一丘之貉大面积而已。领死的时侯,还高兴成这样子――我还真不忍下手了……”虽然不愿武断地判断一个人的优劣,可是那代城大夫的表现实在是让赵括不好给他一个正面的评价。
“上古之时,天下洪荒,有九夷之族--这九夷是?”赵括问了个在当时简单到家的问题――所谓九夷,其中之一便是他们赵国人自家了。嬴姓赵氏一族源于燕山山脉一带,这里自古就是各种鸟类集栖之地,所以他们便是九夷之一的风夷人(鸟夷、凤夷)
“这个……”代城大夫不知如何作答了,虽然他的心中不是不知道九夷是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
“要是说出风夷之名,我不是找死吗?”代城大夫原本是多喝了一点儿,可被赵括这一问,立刻吓得清醒了起来。
东周战国,因为是西羌的戎人周建立的王朝,在周人的观念中把原本统治中原的商族人(黄夷与风夷)看作野蛮人,刻意在不同的场合贬低商人的族源――于是几百年过去了,“夷”这个本意为“用弓之人”的称谓便成了贬语。
“说到风夷便是说赵氏是蛮族之后,这不是连我家王上也一起给骂了吗?”代城大夫的酒算是全醒了,双目一转,立马想到了乎弄过去的法子。
他立正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君上,《尔雅》上说:九夷是玄菟﹑乐浪﹑高骊﹑满饰﹑凫更﹑索家﹑东屠﹑倭人﹑天鄙。”
“《尔雅》是何人所著?”赵括又问。
“是孔子的门生后人!”代城大夫长出了一口气,庆幸赵括的问题出地简单。
“那孔家的老二自家就是殷商后人,自然不会说他们是风、黄二夷的后人!你心中明明知道我问的九夷是指那九支善使长弓,以凤鸟为图腾的崇拜,作为部族的古族――而后,这凤鸟图腾便作为了姓氏。而我嬴姓,便是‘燕’字异写体――燕子便是玄鸟,而这玄鸟便是我赵国大军――不对,还有西南面的秦军的战旗,便更不说那先朝大商的旌旗了!
你以为本将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把祖宗的光荣看成耻辱――这第一个问题你便回答错了,那就不要怪本将了。”赵括涨红了脸,责问道。
虽然他此时依然是烂醉的样子,用手肘倚在机案上,可堂上众官这样子才明白了一半:原来咱们的新上司不是要来提拔大家,而是要来这里杀人立威啊!
于是先前众官交头接耳、跃跃欲试嘈杂之声,便换成了现在秋蝉凄切之音。
“庞都尉!”赵括大呵一声。
“在!”庞援一手提剑,行了个抱拳军礼。
“知情不报,在军中是何罪责?”
“因事情轻重,各有把别;轻则杖击三十,重则……”
“重则如何?”
“重则枭首!”
“枭首!”众官一听枭,本想上前为那代城大夫说上两句好话的,也都把头一低,或是摸自家雪白的脖子,全都蔫了下了。
“本来是为了借此机会考查一下大家的学实……没有想看啊,大家的才学是有了,可是,都没有用在正路上。好了,代城大夫也算是答对了一半,那《尔雅》上的说词,也算是一种说法,自东夷各族与西戎各族混居于中原,便有了我们中原的华夏之民,旧的‘九夷之说’也可以改成现在的说法……这样吧,就按个到轻不重的量刑吧!”赵括又饮一盏,然后轻描淡写道地说道,好像没有发什么事一样。
“得令!代城大夫知情不报,按军中法度,杖责五十!”庞援高声一吼,便有数名甲士从席间穿入,架上惊慌失措的代城大夫就往席下拖。
那代城大夫现在也只有大叫“谢君上饶命的份儿了”。
代城大夫那声声饶命还余音绕梁,酒令便又行了起来。
这回子遭殃的是主管地方军务,将来要直接面对赵括的代郡郡丞了。
“何为五牲?”赵括又问了一个有多种答案的问题。
代郡郡丞毕竟比那代城大夫官高一级,自然不会再犯那种低级错误。只见他略将嘴角上弯,自信地回答道:“这是说的五种动物,具体所指说法不一。有一种说法是指牛、羊、猪、犬、鸡;还有一种是说野生的麋、鹿、磨、狼、兔;在下还听过有人说是磨、鹿、熊、狼、野猪。当然,第一种说法流传较广――因为这五牲是人们家养的,关系到百姓生济,在下便认同此五牲。”
郡丞答得完美无缺,还顺便说到了“百姓生济”――还真像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答得好!那这五牲又是何人可享?”赵括不让郡丞喘息,又发一问。
“五牲者,天子所享!”郡丞流利地作问,可是话一出口,他的心中便大呼上当!
原来赵括一脸意气之笑,看着机案上的五牲六畜八珍,再看了看他。
“天子所享……哼,你们把五牲献上,是在诬陷本将有谋逆王上之心吧!”赵括的脸还是通红,却不是因为酒精而是震怒。
啪!
酒盏被在他重重扣在机案之上,木质的盏体竟然被压得迸裂开来,再发出咔地一声。
就在这一声之后,堂内马上肃然无声;肃然之后,便可是隐隐听到数道墙外,有人被杖打时,所发出的鬼哭狼号之声。
那声音穿到众官耳中,直听得他们全身发凉。
说到此处,赵括便把这筵席当成了审问场,东说西扯,意有所指,便问起了边市之事。
众官看着庞援手中的那柄长剑,听着那鬼泣之声,只得半遮半掩地出了自家在边市问题上的作为。
“好,如此边市,不要也罢――本将要新开军市取代这于国于民皆无好处,空肥了商人,污了我官家之人的边市!”赵括一言既出,现在也无人反对;众官默默不语,只好默认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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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从明日起,我代、雁门、云中三郡,将加强管制,不让胡人与我边境!”赵括又举起机上酒尊,充作盏杯,豪饮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十六章 黑函作薪煮锅肉
(原以为做个系统不过是一个小时的事--没有想到,克己与系统斗争了三天,还不知道现在用这个稳定不。这三天克己经历了QQ号被盗、WORD与系统不兼容、中毒、卡巴误删系统文件等诸多事件--一言难尽啊!)
一场接风筵席下来,代郡的大小官员们可被吓得不轻――那代城大夫被杖击而发出的惨叫之声至都过两两三日了,还萦绕在他们的耳边,搅得这些心中有鬼的官儿个个寝食难安、坐立无状,成天心神不宁地担心那可以把人给活活打死的军杖,什么时候就会落在自己的屁股肉墩上。
众官员们本来就被赵括搞得疑神疑鬼了,静若寒蝉了;可是他们的新长官马服君赵括好像还不肯做罢,宴会过后第二天,便又请了当日出席的一位官员入将军大帐――美其名是曰:谢宴。当然小宴所请之“客”,多半是与边市走私之事有所瓜葛的人。
“谁知道这马服君在‘宴’上又问了些什么呢?八成还是卡咱们收了邯郸商客的好处,对边市不闻不问,放任走私的事吧!那被请的人又是怎么做答的?会不会把我给供认出来?”还没有成为将军帐前“坐上宾”的文职官员们这样想着。
“不过会是怪罪我等收了奸商们的好儿,放匈奴人入了边墙之南的事吧?那天席上,这马服君都可以从代城大夫、郡丞的言词之中抓出过失,就让他们把边市的事情抖搂出大半……更不要说我们这些有实在把柄的人了――到时候,他这位邯郸来的老祖宗给我们罗列个玩忽职守、通敌卖国的罪名――不光是官位不保,连这项上人头都……”同样,武员军职们摸着脖子,在这秋凉阵阵中,直冒冷汗,更是担心得要死。
可是赵括却是引而不发,几天过了,除了不时有人出出进进将军大帐之外,竟然没有别的动
“马服君要干什么啊?他是要从边市走私中分一杯羹也罢,想要开他所说的军市,独占了边境贸易的好处也成――只要让我们保全官爵……退一步保全性命也好啊!”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就算是要治我的罪,也要给个准信啊――好让我有时间准备一口棺木吧!”更有人长叹一声,看淡生死,心灰意冷地想道。
当然了,更多的人自然是不甘心坐以待毙――让他们奋起一搏,与赵括的北伐大军拼了是不可能;可是他们也会四下打听小道消息,再加以揣摩,最后就可以上下打点一番――这倒是颇为可行的。
很快便有消息传来了――在代郡诸官的那颗火烧火燎的心上浇油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赵括身边那个自恃才高,口无遮拦的缭子在“不经意”之间,口风露出赵括有如此意向:早点老实交待的将得到从轻发落。
缭子这“戏言”一出不打紧,马上在代郡官场中掀起了一场自白请罪之风。代郡的官儿们马上开始动作,他们纷纷拿起刀笔,在木牍竹简上写下自责将请罚状,然后这些状书便如箭雨袭来,“射”到了赵括的机案之上。
看着机案上的这叠摞成堆的状书,赵括只是笑了笑,却不看其中内容,而是下令将这些状书全都装在一个木箱之中,然后下令道:“在城中再放一木箱,如有事想向本将军请示,可将木牍书简投入箱中――我要看看是他们自责的信函多,还是狗咬狗,跳踩指责他人的黑函多!”
随着这一声令下,代城府衙官署的门前,便多出了一个包着铜皮的木箱十来名看守的兵卒――为了让投放黑函的“小人们”放心,赵括特意按排,让众看守的为首者,不过是名小小的什长。
这木箱一放,众官先是一惊,然后大呼上当――原来先前让他们自白请罪,不过是为了抓他们的小过,现在让他们相互指责,才真正的用意――自白请罪之信必定是有所隐瞒、避重就轻,往往多有不实之词,赵括又让他们互投黑函,便又可以治他们先前请罪之信中言之不实的罪了。他们在赵括手中的把柄也就更多了。
“还是先下手为强,早点投书为好!”屁股上不干净的官儿们,纷纷把黄板牙一咬,奋笔疾书起他人之过来。木箱放在城中的头一天夜里,先是有人趁着星月稀疏,鬼鬼祟祟、摄手摄脚、耷拉着脑袋,生怕人认出,怯生生的把黑函扔到木箱之中便匆忙溜走;到了第二天,便开始有人大摇大摆地来放黑函。
不出赵括所料,憋急了的众官们为了自家活路,开始相互倾轨起来――原来铁版一块的边郡官家们终于分崩离析了――赵括不知道,甚至,还有远在云中的黑函,被快马加鞭得送到了木箱里边。
“大公子,我们北伐、打匈奴、平边患,在后方所以依仗的,正是这些边郡的地方官啊――现如今像大公子这样,设木箱,使官吏们互投黑函……这样搞下去,定会闹得边郡君众官员人人自危、惶惶而不可终日――这样一来,他们还那有心意为我北伐大军征集行军打仗所需要的粮秣、供给辎重后勤的傜役民夫?如此内耗下去,我们明年还打不打仗了?”庞援是个稳重的人,他看到赵括如此“捉弄”边郡官员,料定此必影响到明年天春后便要正式开始的讨伐匈奴的战争;于是他一付忧心重重的样子,对赵括直言不讳道。
“庞伯父尽可放心,小侄正是为了明天北伐之时,我大军在外,无后顾之忧才有如此作为的!”赵括给缭子递了个眼神,然后笑道。
“我说贤侄啊,你只看到了众官人心惶惶,怎么们没有看到他们对我大公子师兄己经中越发地敬畏了啊?”缭子把他那下巴下边的几根可以数出数的山羊小胡子理了理,又得意地充起了“鬼谷茶盘搏学派的师叔祖”。
“以威权是换不来人心,更换不来属下的忠诚!”庞援不与缭子计较什么,而是指出赵括的不是――他那仗义执言的秉性,让他不吐不快。
“你没人看到代城中的百姓、乡里的豪强们在暗自叫好吗?我做此事,正是为了收拾人心!”庞援的话说得重,使赵括不得不您收起方才的嬉笑之面,以一脸严肃正面回答道。
“可是一地一方的官员们要是都被处置了――只怕是一时间我们找不出这么从人来顶这个缺儿吧!”庞援心中也对边郡官员人损公肥私,视国家法度为无物的行为很是愤恨;但他更是个现实派,知道现在北伐匈奴才是重中之中――至于整顿三个边郡的吏治,与国是很重要,可是于北伐品之役,反而是次要的了。
“我又没有说要把他们全处置了!”赵括听完庞援的话,继续正色回答。
“可是现在的态势――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庞援一面坦言,一面在心中暗暗摇头:赵括毕竟与乐乘一样,都太过年轻,却做了一方大将,考虑事情太不周详了……
“我们就不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来个峰回路转?”赵括双目炯然,与庞援灼灼相对。
“对了,先前有人来报,代城中的那口木箱也差不多装满了――连去咱们帐中收的这一箱之自白状,可就是两箱子木头片了!”缭子拍了下帐中显眼处的一口被泥印封条的木箱,面露诡异的喜色,就像是小孩正在策划什么恼人的恶做剧一般。
“是啊,两箱子木头片儿――用它们当柴薪,都做熟一锅子肉!”赵括瞟了眼木箱,然后意味深长地来上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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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薪、做肉?”庞援也顺势看了看那口木箱,不解得问了一声。
“对,做肉!看来到了收手的时候了!命令还在代城的众官员,本将军明日升帐,要他们在军前听命!”赵括坚定地大声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十七章 众官拾柴火焰高(上)
(不是克己想要VIP的,是编辑叫得紧。这回搬家欠了太多更新了--没有脸这么早上架啊--本说到了40万官现再说的,哎......)
主理边郡边事的长官,北伐将军马服君赵括这边发话了,代郡的官员们怎么敢不去;于是代郡众官,连动一些个来代城公干的云中、雁门的官吏们,便三三两两相约同行,到了赵括设在代城驿附近的将军行营门前。
一到营门口,官员们便可是嗅到一股淡淡的气味――鼻子灵敏点儿的人一闻,便知有人在营中架锅烧油。
“是在烧油啊!”那些鼻子灵的官心中一惊,直冒冷汗:听说这马服君好摆弄一些古礼旧俗。他不会像史书上说的那样,烧起一口大锅,在锅中放满油料,等到油沸之时,秒把我们这些人一个个地生生推到锅中给油炸了吧――咱们这位新主官啊,真比匈奴人还要狠啊!
“怕什么怕,法不责众!虽然早就听说这马服君一门都是重法度的主――可是这回子犯事的不光是我们代郡一地,还有那两个边郡――我赵国整个北方防御的全部支柱们――我们这些文武官吏皆在其中。他马服君要是敢动一发,则会让边郡全局皆动;到时不要说北伐匈奴了,八成反而让成群结队的匈奴骑兵给南征了!”有人虽然鼻子不灵,但心中却是如明镜一般――这些人深深的知道赵括在他们的手中也有把柄――要是他们被一一剪除了,那赵括便无法在边郡征税赋征役,北伐大军的后勤便无法保障,北伐之役也就成了泡影空谈。
“哼,这位马服君不过是想杀两个官儿,树立起他自家的威信吧了。料想他一定会玩吓唬乡野村夫那招“杀鸡吓猴”――大概他会从我们中找出两个倒霉的主儿,当着我们的面,把他给斩了吧……真不知下一个‘代城大夫’又会是哪个倒霉的家伙啊。”深谙为官之道的人如此想道,只是在心里莫莫祈求祖先的荫庇,让那杀鸡的刀儿不要落在自家脖子上,以便他们保全身家。
众官在这几番左右猜忌中,皆直直地杵在营门口,都不敢再往里边……等到大约到了二、三十人时,才有人壮着胆子,大声一句:“请!”
“请!”“请!”
又是几番虚与委蛇的“谦让”之后,官儿们瞻前顾后地向营中走去――那獐头鼠目的样子,那里还平日里在乡里百姓面前的那一身为一地一城之长的威风劲头。
向营中从了几步,便到北伐大军的杂役工师们的临时工厂――工师或是打铁,或是锯木――皆忙碌地为将来的北伐匈奴做着准备。可那铁锤敲打金属所发出来的铿锵之声,那锯开木料所发出的咯吱之音,传到已是心惊如鼠兔的官儿们耳中,却成了碎肉锯骨的炼狱之响。
在这秋叶尽落之时,入营的众官员居然还故做镇定地做出了拭汗的小动作。
再走一段距离,官员已经可以看到大将军大帐前高高飘扬的火鸟大旗了。到了此处,他们身边执械而立的兵士,也就不再是三两而现,而是满目皆是了。
看着兵士们手中那银恍恍的凶杀之器在秋日的暖阳下,泛着点点寒光,边郡的众官员也不再额头出汗、眼恍惚了――他们现在只有打冷颤的份子了。
“杀!杀!”更远的地方,传来兵卒将尉操演武艺的声音――可到了这些新入兵营的陌生人耳朵里,那操练声便被当成了赵括有心安排的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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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子是有去无回了……”就在人有如此思量之时,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新的物件,更加坚定他们的这种想法。
一只将军大帐前的空地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尊四足大鼎,大鼎之大,足可以烹煮一头健硕的肥牛;而在大鼎之下,正烧着雄雄烈火,火苗就像无数支红蓝色的手,轻轻地***着大鼎的底部;烈火将鼎中所烹之物烧得是哗啦作响――不用说,鼎内所煮的便是上好的沸油。
“他……他还真有要油炸了我等边郡高官!”众官的目光全都被那尊醒目的四足大鼎,还有鼎下的猛火所吸引,哪里还注意得到赵括等军中诸将,协同代城附近的乡里长老、地方豪强正站在帐外候着他们。
“众位大人来得正是时候,只需要再加上一把火,这鼎中的油便能完全沸腾!到时,本次宴席的主菜也就可以下锅了!”赵括向还未回过神来的众官拱了拱手,然后在轻描淡写地说起自己大张旗鼓地请来这么多官员,不过是为了请大家吃喝。
“宴席……”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官儿们显然把赵括的话中的“主菜”两字听得是真真的,认为自家的这身皮肉便是马上要下油锅烹炸的主菜。
看到众官皆是面如土色,个个左顾又看,眼神飘忽不定,赵括也有一分吃惊。可他回头一想,便在心中淡淡笑想:“果然是亏心事儿做多了――个个脸上都写着‘我有罪’!也好,正好借机让他们收了再做循私枉法勾当的贼心思!”
“是啊,前些日子,大家盛情邀我等远来之将,在这边地他乡大肆饮宴了一番――如此款款深情,我们这些行武军人自当报效。于是本将便为全军将士做了个主:请大家也吃喝点邯郸带来有吃食。可是本将初为一军之将,做是还是欠考虑,心想不要耽误了诸为大人公为我赵国公干,于是便一一相请――可是昨天才想起来,如此行事,众大人们是有时间了,可是我这大军却要这里再驻上两三月才能请完大家。于是想想也罢,只好把大家一同请来,了却了我与众兵将的心愿。”赵括请人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可是听者便更不安心了。
“什么,他还真要把我们一锅端了?”众官心在大跳,可是还是把身子一弓,脸上露出僵直的笑:“大公子说笑了,其实只要您有这份心,我辈边郡官吏也就心暖如春,不知边地苦寒了!”
“呵呵,这也是本将做了越俎代庖之事,代我们王上、太后,来慰劳一下长年为我赵国守卫北境的北地官员们,你们兢兢业业做事,王上、太后也不是不知啊!”赵括又把赵王丹与威太后抬出来,这更让众官心中大呼不妙:看来这回子是完了,八成边郡的边市走私之事,已经被这不知深浅的马服君给捅到朝廷了!
“多请大公子美意,我等感激不尽!”众官现在只当自己是俎上鱼肉,只在心中暗求赵括给他们个痛快。
“说来也巧了,今日正好有地方乡人前来劳我北伐之军――本将又为大家做了个主,求个官民军同乐于一营!”说着赵括把手一挥,让兵士们抬上“所谓来得巧的乡人们”送来的犒军酒肉,眼开又是一声酒肉筵席便要开始。
接着便是众宾入席……
一切布置停当,赵括便现在发一语:“上柴薪,把火给我烧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十八章 众官拾柴火焰高(下)
(本章大约是最后一张非VIP了--克已对不住大家啊......怨念的40万字)
只听赵括一声令下,杂役兵卒们便抱上数捆柴火,迅速地添到那四足大鼎的火堆中。不过片刻,鼎下燃得呯吧作响的干柴,便将鼎中沸油烧得哗啦啦欢快地叫了起来。
顿时,整个中军大账前的广场上,弥漫起股股油香。
“诸位,我军从邯郸一线的中原腹地而来,行走匆忙,也没有带上什么邯郸地方的土产,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了。不过好在我军中有邯郸城中有名的庖厨在行武之列,所以,本将便令他将就着这代城百姓乡里的犒军之物为大家做上一席邯郸酒肆、君侯府地时兴的菜色。算是感激、回馈大家对我军将士的盛情了!”赵括一面对众人说道着,一面命庖厨缓缓而上,当着众军民官吏的面,做起了菜肴。
“这是乡人送来的大鲤鱼――约有十来斤重的河鲜大鱼,小人等就用做活炸黄河鲤的法子做这头菜了!”为首的大厨抱拳向赵括请命道。
“好!”赵括爽快地回了一字。
“这可是邯郸城中最流行的吃法之一啊!”有几个邯郸地方出身都尉们得意地向“边地的乡巴佬们”展示着自家的见闻:“把这鲜活的大鲤鱼用滚烫的热油浇熟了身子――可是鱼头、鱼尾却不浇揣摩滚油;最后上席之时,这盘中之鱼还可以张口摇尾,便身子却熟到香软多汁……吃起来……那滋味……别提有多鲜美了!”
都尉们倒是高高兴兴地图个嘴上痛快,向大家显摆着自家见实,乡老、豪强的代表们也是边听边啧啧称奇;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这席上的主客们――众官家之人已经听得全头皮发涨,汗毛竖立,全是发麻。
众官面露僵笑,瞳孔放大,直直盯着案板上的如小猪般大小的大鱼儿,从活蹦乱跳到被厨子的赶面棒击昏,死死地成了俎上肉;又看厨子用锋利的菜刀在鱼身上切过,昏死的鱼儿挣扎了两下,便又不再动弹……
厨子们那利刀哪里是切在大鲤鱼的身上,分明是在落在他们身上,在刮他们这些犯事儿者的皮、切他们的肉。
就在众官看得心惊肉跳品品之时,只的首厨一声嘹亮的号子:“好咧!上热油咯!”
杂兵从大鼎之中取出少许冒双调和着清烟的烫油,又把烫油放入小鼎中,小鼎又被端到首厨面前。
首厨把双手一搓,麻利地把一条大鱼码在木盘中,又迅速地将小鼎中的烫油用勺钥起,痛快地淋在大鱼身上。
吱吱吱……
不过是眨眼功夫,这鱼身便被淋出了一股清香之味――肉香四溢,鱼做好了。
“上菜!”又是首厨高亢地一声后,第一道大菜便被盛到了赵括的机案前。
“郡守大人是主客,又是这边郡的地主;这第一盘吃食,我在邯郸已经是尝过,还是先由他享用吧!”赵括一拱手,做出谦让的样子,把这活炸的鱼儿推到了代郡的机案上。
“多谢大公子美意……”郡守虽然也是拱手作谢,可是双眼却死死盯在那盘还在张口摇尾的活炸鱼上――当然,他可不是因缺衣少食,或是嘴馋才直直死瞧着这盘美味佳肴。
看着近一臂之长的大鱼儿那双死鱼眼,与自己四目对视,鱼嘴不停得张合着;平日里听惯了阿谀奉承之词的郡守大人,这时候耳边所能听到了的,好像是那发不出声来的嘴鱼儿,发出了阵阵痛苦难当的呻吟。
又是须臾之后,数盘大鱼皆摆在了众人面前,看着了张张合合的鱼嘴儿……此时无声,却胜似有声,有人看得惊奇,更有人看得心惊――边郡的官儿的心境也和那郡守长官差不了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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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请!”用箸分好鱼肉,便是品尝美味的时间了。
有人大啖美肉,有人却把那醇香白嫩的鱼肉当成了吞食毒药一般。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那暖暖的鱼肉,进入食道之后,好像马上化成了烧红的木炭――让他们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
就在他们的口中之物进退无状之时,首厨又开始准备第二道主菜――炸全牛。
看着杂役小兵们把清理好的肥硕公牛抬上大鼎边支起的高台,又把牛整头扔入鼎中――哗啦一声之后,一鼎热油便没了声儿。
“君上,就差把火儿,就能把这菜作得了,请您和众宾客稍候,容我等加些柴薪把这油烧热了!”首厨说显然是经历过这种事端,他处变不惊地向赵括请示道。
“要柴薪吗?不用去取了,本将帐中就有两大箱之没有用的旧牍烂简――正好,你把它们烧了就是!”赵括轻声一言道。
赵括的轻言,立马吸引住了代郡守和几个坐在次席上的郡官儿。
“旧牍烂简……莫不是……”众官坚耳一听,皆以为赵括要向他们摊牌了;少人的手脚都抖了起来,连快要入口的鱼肉也被他们给生生地抖到了机上席下。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小卒们抬上的第一口箱子他们是认得的。
“这不是前两天用来投黑函那包了铜皮的大木箱子吗?它里边的东西会不会是……”在众官的眼中,这箱中之物,才是他们最想看到,也最不想看到的“主菜中的主菜”。
第二口箱子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不过以他们那份好专营权柄的聪明劲头,很快就想到了箱中之物十之有**是他们在更早时候手书的自白认过之书。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打开箱子,把那些纪录陈芝麻烂谷子事儿的旧东东西放到火中烧了――现在要是不添把火,这一锅好油,一头肥牛可就白白浪费了!”赵括大声斥责着庖厨们,却是意有所指,让众官们先是一惊,后又暗自高兴:“原来这马服君是要放过我们啊。”
“是,烧!”厨子和杂役们接到命令之后,立刻七手八脚得行动了起来。
看着木牍竹简在烈火中烧得噼叭直响,又化成一团火红,再成灰烬,众官心中的大石算是放下了大半。
也不知是哪个“不知礼数”的官儿,开了个头,把衣袖一卷,亲自上阵,将箱中竹简投到火中――这下子便有更多的官儿们竞相效仿,纷纷跳出来当烧火的小厮。
“来帮把手,让火烧亡旺一点1”那几个憋急了的官员,用衣袖抹着头上被烈焰燎出的的汗水,全无官像地自我解嘲道。
“好好,要得就是众人齐心协力,把我们边地三郡的红红火火地管理起来,不光是去了边患,还要让代、云中、雁门,成为我们赵国称霸中原――不,夺取天下的大后方!”赵括避开众官的劣迹不表,只说将来,大有既往不咎,观官员们的后效之意。
有人过当了愣子,就有人当聪明人,还在席上的众官立刻起身敬酒,大表忠心;大家皆竭力向赵括证明――至少是口头上表明自己将为马服君之命是从。
原本在一场筵席上被赵括挑起的危机,又在另一场筵席上被他化解――而他最少得到了边郡官吏们表面上的支持……至于今后,赵括所要面对的,可是还是他最不喜好的内斗的虚耗,或者是众人齐心协力,完成他的边郡攻略与谋划。(未完待续)
序之章(一) 精卫梦
我的名字叫做女娃,也许,你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再说说我的另一个名吧,我叫精卫。
对,我就是那个被天下人视为“复仇女神”,填海的妖鸟--精卫。
我是在复仇,不过是不向夺去我生命的大海复仇,而是向夺去我的梦的那两个男人复仇......
我是伟大的太阳神、炎帝神农的次女,是骄傲的小公主。我的童年是那样的幸福。有父亲如阳光般温暖的爱、姐姐瑶姬似春风和雨露一样的呵护......还有大力士刑天像铜墙铁壁的保卫。直到他的出现,我童年的迷梦,醒了......我要感谢他,是他给了我更美好的少女之梦。
他是来自东方的战神。他告诉我说:他来自东海之滨、泰山之颠,是凤凰的孩子。他有着凶而不恶的眼神,好像天下的所有,都是他那长弓的猎物--也许连我也是猎物之一。我和姐姐爱听他讲神奇的凤凰的故事;爱看他和刑天的角力--姐姐说,那是男人的游戏。我不知道什么是“男人的游戏”,我只知道我希望他能胜过我族的刑天,然后对着我痴痴一笑;我会看得出神。可是,我没有发现。看得出神的人,原来还有我的姐姐......
战神蚩尤,夷人的首领成了我的姐夫。我为我的姐姐高兴,我为我自己为什么会比姐姐晚出生而懊恼......也许,我再长大一点,就能成为姐夫的新娘。
后来,羌戎人轩辕来了。
姐夫说:他要玩真正的男人的游戏,他要去猎取天下。他手持大弓走了,只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他那高大的背影。
轩辕来了,他手持战斧和战神蚩尤的头颅来了,他成了我的新姐夫。
我恨蚩尤,是他用如光的微笑完结了我的童年......
我恨轩辕,是他最后用他手中的战斧击碎了我的少女之梦。
我不恨轩辕,因为姐夫说过,能得到天下的男人才是好男人;而那个好男人现在向父亲提亲了,我要成为他的新娘了!
那次,我第一次看到了轩辕的双眼,那是一双如狼般,在夜色中发出威胁与诱惑的双目。我从那目光中看到了危险,一种让人心动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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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动心了。
但是,在我的婚礼之前,我要去看看蚩尤所说的壮美山海......我要向我的过去告别,然后开始我作为女人的新梦。
可是......大海结束了我的一切......
我的身体沉入了冰冷的海底,我要把它保护好--我用石子和枯枝来包裹了它。可是人们却说我是在填海,向大海复仇的妖鸟。可是我只是想让我的身体能安于九泉之下。
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向大海抛撒石子、枯枝......
我累了,我倒在了海滨......
一个少年把我救起,给我治疗。
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纯洁......我有了新的梦,我要守卫这个少年郎。
少年长大了,他还是对我很好,甚至用我的形象做了他的徽章--原来我不是妖鸟精卫,我就是蚩尤所说的美丽的凤凰。
少年在我的守护下,得到了天下;他以鸟为记,定天下百官,还恢复了被轩辕破坏的太昊之制;所以,人们都叫他少昊。
少昊死了,我最后的肉身也随他而去了。
我的灵魂化作凤的族徽,成为他的后代颛顼的记号。
我又有了新的梦,守着这支骄傲的,以凤徽章的族裔......不知有夏、商......直到永久。(未完待续)
序之章(二) 千年誓言
“虞官(上古掌管山川原野和湖泽的官员)大人回来了!大家快来迎一迎啊!”百姓们呼喊着,要去迎接下一任帝(管理天下大事的主管人),狱神皋陶的儿子,伯益。
“怎么?虞官大人怎么是躺着的?”看到他们爱戴的伯益躺在牛车上,缓缓而来,百姓们议论起来了。
牛车近了,伯益躺在面一动不动,要不是看到盖在他身上的麻布还在高低起伏,大家还以为伯益死了......
“怎么了?虞官大人怎么了!”众人急切地问道:“不是说和夏启一下打猎去了吗?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来就这样了。?”
“众乡亲......我是生病......病了......”伯益还是闭着眼,嘴唇微微颤动着,十分吃力地说。
“这样啊!虞官大人为天下操劳,就变样病倒了!”
“天啊!不要像他父亲大业(皋陶)那样,还没来得急当上‘帝’,就那样去了......”
“你这是说什么话啊,我看人家大费(伯益)就不是一个短命的人。”
“对!虞官大费的身子骨可好了!去年,还亲自教我们打井呢!”(所以伯益死后被奉为“井神”
众人议论着,祝福着他们未来的“帝”早日康复,目送着伯益的牛车远去.......
“娘!你看,地上!是血!”一个孩童对他的母亲说。
“这,真的是血!是从虞官的车上落下的......”小孩的母亲看着地上的乌血,又看着车辙印,大声说道。
***************
伯益躺在塌上,他的四周是他的族人;现在他已是弥留之季。
妻子姚、儿子大廉和若木就在他的身边。
“爹!是谁害的你!我去为你报仇!”大廉哭喊道。
“还能是谁?夏启呗!”有扈部的酋长撰拳说道:“夏启想让自己的儿子太康当‘帝’,不遵循前人禅让的成规,要把帝位传给太康。启还想从此以后,便一代代的传下去,把‘公天下’一变成为‘家天下’。这回叫大费去狩猎,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害死他罢了。不过他们运气不好,没有射死大费。又假惺惺地说,是把大费看成了鹿子......”
说着,有扈酋长把脚一蹬:“我去找他们报仇去!”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子。
“快!快把有扈酋长叫回来。咳咳!”伯益一边说一边还咳出了血块。
“爹!”
“快去!若木!你去!”姚含着泪对次子说。
“可是......”若木看了看父亲,犹豫了一下,便去追有扈酋长了。
“大廉,你是长子,为父有话对你说!你们在场的人都听着!”不知是为什么,伯益一下子来了精神。
他继续说到:“我要我的族人,我要我们夷人全都向西,西迁,向太阳下落的地方去,寻找太阳!”
“什么?中原不要了!这可是我们的祖先和夏人打了成百上千年,这才得来的共天下啊!”有人提出异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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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天下!你也知道是共天下!自我祖少昊(也作少皞)以来,天下帝们、夷夏共享。又过了数百年。现在,你能分出谁是夷人,谁又是夏人?两族之血,早已是交融在一起。现在要是再打仗,只能是一损聚损,一亡聚亡。
天下人都说我是‘天下为公’,我现在要你们向西迁徙,就是为了天下人,不为我们一家一族之荣辱而受累!”
“你身为我夷人族长,只知为天下人谋利,我们夷人呢?我们不想听一个叛徒的话!”说着,又走了几人。
“我们夷人也是天下人,为天下人谋利,也是为夷人谋利!咳咳!咳咳!”这回,从伯益口中吐出的是殷红的鲜血......
************
伯益死了,他死前对他的长子说:“我嬴西迁,千年始皇。”
伯益死了,死的时候,他的双眼望着从少昊时代就传下来的族徽--凤凰。
**************
若木和有扈酋长,还有很多夷人,起兵反夏了!
他们战败了,若木和有扈酋长战死,很多夷人成了夏人的奴隶。
还有的,就被赶出了中原。
被赶出中原的一支夷人部落,在数百年后,他们的首领成汤再次反夏,开启了殷商的时代......
大廉带着伯益的族人向西,向西……
在向西的途中建立了十四个国家,这就是后来的嬴氏十四姓。
十四姓中的两支一直生活在一起,这就是后来的秦和赵。
再后来,秦和赵为了祖先伯益的誓言,在长平展开了血战!
“为了烈祖烈宗!为了千年的誓言,向着太阳升起(落下)的方向,冲啊!”双方的将士,在同样的话语激励下,慷慨赴死......(未完待续)
序之章(三) 烈祖烈宗
他的始祖是伟大的五帝之一,少昊;他的远祖是传说中的狱神皋陶,还有皋陶的儿子井神伯益…….
他的祖先中,有随成汤起兵反抗夏桀的残暴统治,在“鸣条之战”中大败夏桀的费昌;也有助纣为虐,对抗周武王的王道之师,在“牧野之战”中为商王朝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液的大力士恶来;当然,还有商末的浩劫中,苟活下来的蜚廉、季胜父子……
当恶来高大的身躯,被周人的战车撵成碎肉的时候,他的父兄蜚廉、季胜正在霍太山中,为无道失国的纣王帝辛寻找下葬用的石棺。
远方传来了恶来战死的消息,还有大商的王宫被周人焚毁的传言……身为兄长的季胜要为弟弟复仇!
季胜背上了弓箭,提上了大钺,正在下霍太山,却被以善于奔跑而闻名天下的父亲蜚廉拦住:“回来,我的儿子。我已经死去了一个幼子,又怎么能再失去你,我的长子呢?你要给恶来报仇?恶来力大无比,可他都不是周族姬孽的对手……你又能怎么样?恶来的遗孤还要人照顾,你现在去了……你的孩子们……你是要我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用这付老朽的身体来喂养你们的后人吗?”
“哪又能怎么样?我们的军队还在山东平定东夷内乱,可是国都却被西戎周人占领!听说我王帝辛不愿被周人污辱,在鹿台*而死。而身为王族的微子和箕子他们向姬孽姬发屈膝请降,被姬发封在了宋地和朝鲜,当了周的诸候……分封诸候――天下本来就是我们夷人的,还有当姬孽来封?”季胜双眼通红,怒视着自己的老父,好像蜚廉成了杀他兄弟的姬发,寡廉鲜耻的微子、箕子之流。
“你去了,就是死!天下已经是周人的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有朝一日,光复我们的祖国!”
“可是……”季胜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和蜚廉一起走向了霍太山,和他们的族人一起,暂时向周人屈服……
数年之后,他的曾祖季胜,包括嬴姓一族在内的一大批氏族部落和邦国还是参加了以武庚为首的商朝残余势力发起的反抗周王王朝,复兴大商的叛乱。
被后人称为圣人的周公旦亲自率军两次东征,彻底打垮了商族叛军。平叛后,圣明的周公用“宽大”的方法惩罚参与叛乱的人们,其中一个办法就是将他们赶离故土,迁往他乡,逐到遥远的地方――苦寒的黄土高原。
他的祖先就是在这时从丰饶的黄河中下游平原被赶向西方荒凉的黄土高原,在周的西部边陲“守边”。曾经在大商世代为将的嬴姓一族被征服后,社会地位一落千丈,整个氏族都沦周人的放马奴隶,受周族奴隶主的驱使和奴役。当周势力逐渐强盛,一步步向东发展,最后澈底征服天下所有的夷人之时,自五帝时代就是名门旺族的嬴姓却被摒弃于周王朝统治中心之外,默默无闻地徘徊于茫茫的黄土高原,仿佛已被世人所遗忘。
就在当时还是一片林野的黄土高原,季胜有了儿子孟增,孟增因为养马有功被周成王被赐名为皋狼。皋狼有又有了儿子衡父,而衡父的儿子就是他,造父。
造父从小就听着衰老的曾祖季胜讲述商亡的故事,还有叔祖恶来与周人的战争,武庚不甘为周人驱使而发起的反抗……就连季胜行将归天之时,都不忘对年少的长孙造父最后叮嘱一句:“不要忘记亡国之辱,一有机会就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打败占据着中原故土的周人,光复我们光荣的大商……”
少年造父只是默默得点头,却不知道他和他的族人的灭周之路,还要再走数百年。
造父渐渐长大了,他识马、养马、驾马的技艺高超,成为天下有名的御手,也成为周穆王身边的最得宠的仆从。造父还是如默默聆听曾祖讲遗言一样,默默为周穆王驾车御马,他在默默等待着机会,灭亡周朝,洗刷被周人罚做放马奴隶的耻辱的机会。
有一天,在他伴周穆王西巡列国的时候,这个机会好像真的来了。
和他同为嬴姓后人的周朝下属的封国,徐国的国君,徐偃自封为王,举兵反周了。徐偃王祭出的反周大旗,正是号召天下的商国遗族复兴大商。
造父眼前一亮……可是很快,他的眼又暗淡了下来。徐偃王起兵后不久,就被各路诸候围剿,几乎就要亡国。
气急败坏的周穆王愤怒地用鞭子抽打着同为嬴姓后人造父的脊背,就像在驱赶他的牲口一样,驱赶着造父驾车狂奔,不过数日,就来到了徐国都城徐州……
“徐州城破了,徐国亡了,商朝复兴的奢望又一次落空了……我嬴姓一族的苦难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望着茫茫夜色,造父茫然了;而背上如火烧一般的鞭伤,又让他越发清醒;他一面哀叹着,一面将干草放入马槽中。
就在他回过身时,一个全身是血的人,踉跄地立在了他的面前:“谁说我嬴姓一族的苦难没有到头,这次不过是我兵败……我徐偃自叹技不如人,现在竟然要躲在这马厩就苟全性命,将来,将来有一天,我嬴姓子孙一定能复兴大商!不,我们一定能成为天下的王者――天下本来就是我们的祖先伯益的!……你……你也是嬴姓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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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人一边吃力地问着造父,一边口吐带着血泡的白气。
“是的,小人是嬴姓一门,我是季胜、恶来的后人!”造父一手去搀扶徐偃,一口回答道。
“你也配做我嬴姓之人……你家先人为我大商而战死,为我大商而成为周人的奴隶!可是你,现在却自称小人,甘心为周人驱使……对了,你就是那个有名的造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快把周王送到徐州……如果不是他来了,我还可能有一胜的希望!”徐偃一把将造父抓住,压低了声音,责难道;他语调悲凉,心怀愤懑,一双血红的眼睛,就像当个要为弟弟恶来复仇的季胜。
“周王以我族人的生命为威胁,说我要是不能在一日回到镐京……他就要……”造父无奈地回答道。
“是吗……你,你想解救你的族人,让他们不再为周王的奴隶,对吧?”徐偃放开造父,无力地靠在草垛上。
“是的……”造父毫不掩饰地答道。
“好,你去给我弄点吃得来,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徐偃的眼中,放出了一道怪异的光。
“好……好的!”
当造父再次回到马厩,徐偃已经自尽而死――原来他为造父指的明路,便是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为造父那些身为放马奴隶嬴姓同宗赎回自己的身体。
徐偃的头颅被造父献给了周穆王…..
为表彰造父平叛中驾车和献上“敌酋人头”之功,周穆王赐造父以赵城(今山西洪洞县),造父一族由此得姓为赵,赵国从此而立。而他那些被流放在周原的放马奴同宗们,则被去除了奴隶身份,成了周人的附庸……后来,这些人建立了秦国。
周穆王不曾料想到,他的王朝最后会被这群被他鞭笞的下贱的御手、放马奴的后代灭亡;更不会知道,正是这些被他视如粪土蝼蚁的卑贱小人会完成一统一天下的丰功伟绩……
“赵,含义是亲近的随从仆人……我造父还是你周王的仆人……不过,有一天,我的子孙,一定会灭亡你的国家,像百多年前你们摧毁我们的宫殿一样,把你们的镐京变成我族人耕种的田野!”造父纵马驾车,在去封地赵城的路上,望着初升的如血朝阳,如此想道。
可是造父绝不知道,最后灭亡周朝的,不是他的子孙,而他在现在庇护的那些放马奴同宗,未来的大秦帝国的先人。他更不会想到,他的这两族亲人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在统一天下的伟大道路上骨肉相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十九章 欲治边地先治军(上)
两场筵席下来,赵括基本上控制住了以代郡为首的边郡局面。各地方官吏们也对赵括一把火把他们的污点一烧而烬之事,对他们罪过既往不咎,静观后效大为感动。赵括的将军行营中吩咐的事儿,他们也都尽心竭力去做了――边地,至少代郡一地的官场吏治经赵括这把灶火炊烟的烧燎,大有凤凰涅槃、重展雄风之相。
其实北地的官员们心中都有杆称。他们知道这马服君赵括不光是一人一军,而是牵涉到赵国朝廷中,错重复杂的党伐派斗。马服君的背后,是赵国近半数的武将和大半的赵氏宗族贵族。再说这两年来,从邯郸传来的消息也显示:赵奢、赵括这前后两位马服君一系的人马,被朝中众位有权有势的大人们视做平衡朝野力量、制衡对手的利器,都有心拉拢。
“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得罪不起的!现在马服君视匈奴边患为大,而我们这些人的那点儿破事儿为小;他先前所做不过是敲山震虎,现在他有心抓大放小,便是在恩威兼用;我们也就跟着他做事便是了。说不定做出了点功迹――这官儿还能再升……”众官庆幸“劫后余生”之余,便投机地做出了暂时投靠赵括的决定;他们也要观赵括的后效,然后或是死心塌地为赵括效力,或是看好时机出卖赵括――总之是继续做他们升官发财的美梦。
官员们有官员们的贪求、奢望;赵括这边也有自家的计划。
那日营中之筵散后,赵括并没有立刻建立主导边郡边事的北伐盛情伐将军幕府,而是在他的将军行营中,按既定计划,开始建立军市,控制边贸的活动。
可是当赵括有时间静静坐下来,与庞援、缭子等人一起细细一算……众人突然发觉,按原来所定下的以北伐之军,暂代边军布防边墙一线的法子,几乎无法实行。
原来边地三郡是赵国少数有常备军队的地方。一郡之兵马,不论战力强弱,也大约有两、三万人。而这两、三万人多数都布置在边墙一线,。换而言之,赵括手中的三万战兵只能控制住一郡之地;就算加上那三万来人的后勤杂役之兵,满打满算,也刚好能在三个边郡展开防御――至于赵括设想中,做为将来北伐,甚至是为长平之战作准备的边郡建设等事,基本上是无人也无力开展了。
这下子三人傻眼了,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的边军……如果不加以整训,肯定是派产上用场的!”缭子把眉头一锁,生生地在额头上做出两道不是他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皱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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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来,咱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对边郡的官员可是既往不咎,为什么又不能用边兵呢?”庞援带着几分无奈的表情,出谋划策道。
“不行!边兵与近卫的黑甲卫都是我赵国的常备之军――皆是久脱农事,失了醇厚性情的兵士。可他们不同于我们王上身边的黑甲卫。黑甲卫有王上和朝中众大臣看着盯着,又多是贵胄国人出身还有我赵廷中央武库、国库供养着,所以军容严整,所以与邯郸城中的百姓秋毫不犯;而边军靠的是边郡各府库的供给――边郡能有多少物资,我们心中都清楚,加上地方官员们上上下下挤占一点、挪用一点――分到他们边军将士手中的又有多少?”赵括话到一半,却不想说下去;过去在中央赵廷,还感受不到地方上的污浊之气――如今他算是有了切身体会、切腹之痛。
“我在邯郸时就听说了,边军军纪涣散,吃喝拿抢样样都来!要是不好好治治,他们八成要反了天!这全怪那老廉头,边军的这些毛笔,全是他在为边将是留下的!”站在一边的李同不甘寂寞地说上了一句;只见他眼光恨恨地,巴不得赵括命他去提留两个祸害百姓的不法边兵头颅来!
“没有两天,你倒是长本事了,知道什么啊‘杀鸡给猴看了’!也不想想,寒了三郡近十万边军将士的心怎么办?”赵括本就为治理边军之事一个头两个大了,李同还要边上说些意气用事之言,更让他光火。
“边军清苦――我们开这军市的目的,就是要从地方官员手里边,把不合法度的边市走私的利益榨出来,开设合法度的军市;而这军市的收入,多半也用在边军身上――这也是我们先前商量好的事情。”平日里张扬得不得了的缭子,这下子也打蔫了,很难得的委婉地为他人着想道。
正当三个足智多谋之人,被自己下的套儿所套住,总算知道了什么叫自己挖的坑自己填。一筹三人莫展之时,传令小兵突然送来了云中郡发现来的公函。
“不过是恭喜我当上北伐主将,礼节性的道贺之词罢了――没有什么看头!”赵括一手接过木函,却把它压在机案之上,不去解开系在函上的麻绳蜡封,更不要说去揭开函盖了。
“反正咱们想也想累了,不如看看这云中郡守又说了些什么献媚之词,也让我们几个乐呵乐呵、放松放松!”缭子倒是个活络之人,三心两意的本事却不少。
他僭越权限,一把就将机上的公函拉到自己面前,如猴子般敏捷地把绳子一解,函盖一揭,取出其中木牍大声念叨了起来。
果然不出赵括和缭子所料,木牍上的文字全都是让人听得个飘飘然的华美词藻。可在例行的下级对上级升迁的恭贺句子之后,便是一段有关边患的说词。
原来就在不久之前,生活在赵国云中郡以西南面的义渠戎人迫于秦国上郡的秦军压力,便向云中郡方向运动――云中一带没有边墙,挡不住戎人,云中郡守请赵括快快发兵持援。
“真会添乱啊……那秦人能把义渠戎人向我云中赶,那云中郡的官兵是牛是羊变的啊?他们就那么温顺,就不会把他们给赶回上郡!”缭子念到一半,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本来赵括手头的兵力就是捉襟见肘,现在云中郡又要用兵……
“这义渠戎人也算是匈奴诸部之一吧……这也是打匈奴啊――虽然此战和我们原来的布置有抵触,他们也来得突然,我们却是不能不应啊!”庞援还是如他的一惯君子做风,考虑国家的时候更多。
“那军市还搞不搞――我们在这里白白耽误了十天半个月,才把这些边郡官员们给治服帖了,我们现在要是一走……”缭子是赵括新点的初开军市之事的主办人,他一听庞援的话,立刻从苇席上弹了起来,双手一拍,很不友好地朝官大一级的庞援瞪了一下白眼。
“义渠戎人现在不过是丧家之犬――我们只要一出兵,他们就可能望风而逃……反过来说,正因为他们没了家园,才有可能鼠急咬猫,狠咬我们一口――这可是我北伐大军最初的大战啊!”庞援不去理会缭子的白眼,默默思考,念叨着战事的急要。
“好事啊……这下子,我们就有由头把边军从边墙一线全数调下为整备一番了!”赵括看了看地图,用手指点着图上的云中城,带着一分喜色大声说道。
“怎么?”缭子与庞援双双看着赵括,齐齐问道。
“北伐大军远道而来――自然不能调这支疲惫之师到云中一战;那么,我只有用手中的调兵虎符,调代、雁门两郡的边军出战。然后我们就可用北伐之军顶上他们的缺儿。”赵括指着地图,一一数道。
“最后再加上过万师兄北伐之军――免得让边军将士说我们的不是――我们这里就留两万战兵,加上那三万杂役之兵便可守住没有战事的代、雁门两郡边境――云中打仗,那边市贸易自然是不能进行的。
哈哈……经大公子这么一说――那义渠戎人反道是帮我们填了一个郡的防御空挡!”庞援出了个好主意,却把功儿记到了赵括身上。他行起事来,果然要比年轻的赵括、更年少的缭子考虑的周全,他把赵括的计划一改,便照顾到了边地各方的利益。
“如此甚好啊!”赵括自然是从谏如流,连连说是。
“战事紧急!我们从手中三万战兵之中精选出一万精壮,合代、雁门之边军各出一万,三军各各行军,在接令后三日之内出征!然后代、雁门两郡余下边军等待北伐军轮换;轮换完成之后,两地之兵,集结到代城将军行营接受整训!”赵括站起身来,面向西方云中的方向,目光炯炯如炬,当即下了他在边郡的第一道战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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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十章 欲治边地先治军(中)
代郡的边军,因为有赵括这个将军亲自监督,再加上驻于兵营的常备之军,自然不比中原内地那种战时才征召的国人、野人――边将们很快就将一万精锐之士集合起来,送到了赵括面前;这一万人马,又合上北伐赵军中所选出的一万精兵,便组成了西征持援云中的部队。
接下来,赵括的人事任命又让军中诸将大感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老家庞援以都尉身份,跳过禆将一级,直接当上了北伐左将军,并被赵括认命为西征义渠戎人的主将。
“大公子师兄,怎么庞援这老头儿?”缭子站在赵括身后、代城西城门之上,看着远去的两万西征之军,半问半嘀咕地说道;他显然自认为自家的本事更胜过他鬼谷一门的“师侄”庞援。
问虽问了,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为了防止兵士将尉在战场上为了争功,而抢夺敌军首级,从而延误战机、影响军队团结、伤害袍泽友谊,赵国的军功制不是完全的像秦国那样,以斩首数为计,还要看将领的资历――同样的条件下,资历越老、战争经验越丰富的老将,往往会得到更多的晋升机会。这也就是为什么赵括有赵王丹、威太后以及赵氏宗室、国中近一半武将的支持,却还是在与廉颇争夺大将军之位时,处处居于下风的原因――在赵国的法度上,以廉颇的资历,他才是当仁不让的大将军人选。
“当年主父武灵王诸将之中,还有谁还活着?不过是廉颇、庞援等数人……我手中有虎符、将军上剑,边军自然服我。可是西征之部,多半是边军精锐,自傲之士――试问我军中之人,还有三郡众多边将之中,他们还会服谁?只有和他们的老长官廉颇一样,同是武灵王诸将之一人庞援,庞老先生。
再说了,庞援的德行好,这是我赵人皆知的――有这样一位公正严明,视国家大事为己任的主将在,边军们才能放心一点,不怕有人使坏,光把他们当去无回的陷队兵用!”赵括看了看小肚鸡肠的缭子,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到他的想法;他希望缭子和他一起在北伐之役中学到更多的实战经验,快快成长为一方大将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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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他又有几分无奈地看着缭子,深深地感到收拾人心才是万事中最难之事。
“对啊,咱们把庞援养壮了,让他来制衡廉颇那个空有勇武却老被枭小之人利用的大糊涂蛋!”缭子听完赵括的话,又善擅自地加上了一句。
“你啊,兵家之法没有学成多少,倒是在那些空耗国力的内斗权谋之术道上专营了不少!”赵括再次把目光扫向缭子,却阴阴感到缭子身后有着一个更大阴影。
“这也是向李斯师兄学的,他还再三嘱咐我,要我在大公子师兄面时常提个醒:先要保全自己,之后图壮大自己,然后才是再图他求。”缭子得意地笑着,显然,他对李斯的话琢磨还不多,不过对此言却是颇为欣赏。
“没有想到,不过是与李斯数月的接触,就能让一个在原本的史册中精于兵学却疏于人情事故的缭子成粗通制衡之道的小谋士;看来所谓的历史真的改变了……也许我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吧!”赵括又回头望了一下渐行渐远的庞援之军,还有那滚滚蹶尘,他又不禁然,感慨起事事的无常起。
当然紧急的边事,是不会容赵括有多少时间去感慨万千的。在送走两万西赴沙场的将士之后,对往往从边墙上替换下来的边军的整训也就紧锣密鼓、刻不容缓地迅速开始了。
当赵括站在营中新筑的将台之上,校阅边军将士之时,他所看到的是一群衣衫不整,饱经日晒雨淋,面庞被风霜刀剑刻画地沟壑纵横,如老树墩子般乌黑的结实男子。如果不是他们的旗帜上有个大大的“赵”字,赵括甚至会以为在他面前的是一群为害乡野残兵流寇。
可是,正是这些人的脸上,却又有着一双比皮肤的颜色更为黑亮的双目,在不停地闪烁着;他们的眼光中,对赵括充满着期待与渴望,当然更多的是不信任。
“我赵国边军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我赵国的百姓要感谢你们,王上、太后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我们守卫北疆,拱卫邯郸!甚至连全中原的百姓都要感谢你们,是你们依着边墙长城,把匈奴胡人挡在了北面――你们就是我中原的边墙长城,是血与肉筑成的边墙长城!”看着这些饱战之士那张黑油油的脸,那又如夜般黑暗的眼,赵括带着激荡的心,如是说道。
他本就是个任情之人,看着边军的清苦甚过自己的想像――现在他己经在心中完全原谅了边军士兵们从匈奴胡商手中收了点微不足道的好处,放他们入边墙之事了。现在他感到的是一份愧疚,愧疚自己为什么不在数日的前惩处几个挤占边军物质的贪墨官吏……
“边军累了、瘦了,是要好好休整一下了!”赵括的心中想道,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用词――原来强硬的整训,已经变成了柔和的休整。
校阅之后,赵括所做的,不是马上整备边军军容、军纪,而是让他们全部在营中休养。当然,整天休养自然会养出乱子来――因为太过清苦了,不少边军士卒平日里就没有少做过偷鸡摸狗。
出了几次兵士偷跑出军行营,跑到附近村庄、代城之中盗窃的事情后,赵括的军法也就如期而至了。
不过这回子,赵括的处罚,又让这数万边军们虚惊一场。
原来赵括不但没有打骂那些个犯事儿的兵卒,反而是一顿好吃好喝把他们喂饱了……
“杀头不过头点地!”以为自己是在吃断头饭的兵卒们大呵一声,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起来。
等他们吃饱喝足了,赵括一声令下,亲自押送双调和着他们哥几个便被提留到祸害的人家,让他们赔礼道歉,又留他们给那些几家险遭“兵灾”的人家做了数日工,算是抵消过失。
“原来马服君比老廉将军待我们还宽厚啊!”
“这位少个将军还真是秉公制法啊!”
军中、乡里便传出了这些美言。
就在边军们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上司之时,赵括的第二道治军之策,也因为上次的偷盗事件,应运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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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十一章 欲治边地先治军(下)
那日校阅边军,赵括看到边军将士个个清瘦精干,但目中却是神彩不减,他便以为自要让边军们休养些日子,让他们涵养体力,恢复神气然后便开始训练众兵。
可是他没有预料到这些二、三十出头的黑壮汉恢复得如此之快;边军兵士们几顿饱饭一吃,几夜好觉一睡,便又生龙活虎,蹦达起。
于是,精力过剩的边军,便给他惹下了那几件骚扰乡里的混帐事来。
“我可不是养猪养羊,是该给他们找点事儿做做了!”思前想后,赵括拿定主意,便开始施行他的原定的兵囤之策――只不过囤田之令的执行者,从原计划中的北伐军中役夫,改成了边军士卒。
无奈此时已是秋末,早就是过了农时,想要种庄稼当然是不成的;不过这时正是开垦新地、修葺水利的好时节。
有了数月前在封邑紫山一带开荒种地的经验,赵括便亲自上阵,把边郡的荒芜之地当成了战场,指挥着这数万经过数日休养,被自己“娇惯”得精力过剩,有力气没有地方使的边军兵士们开始了“开荒运动”。
开荒地、通阡陌、修小渠,这些基础建设自然是少不了的工程;同时,赵括还依着初秋时他的先生荀子想到了的水车灌概之法,让营中工匠大造农具的同时,还造出了可以浇灌新开土地的水车,以在来年增加粮食产量。
虽然是力战之士,弃兵从农,多少有点荒废武功之嫌,可是赵括却用这个机会实实在在的把握了这支他本不熟悉的军队。
他将一闾百人的边兵按原有建制编为一个种田闾,让他们在边墙之南开垦士地――如此数万边军变被分成了数百个种田闾。为了激励士兵,赵括还按平民开垦荒地受国家奖励的方式来刺激边兵耕种:凡是开出新地的闾,便以新开之地的多少换算成军功记效。这还不算,赵括又对那些开出最多土地的闾给于新的奖赏――整头整头的牛被烹煮成鲜香四溢的酱肉,送到功劳最大的闾***全闾官兵分享。
于是这些本就有一身力气没有地方用的兵士们的潜力在美味的牛肉和累计的功勋的刺激下,彻底暴发了出来……等到降霜之时,新开垦出来的土地的面积,所能种出粮食几乎可以供养边地所有兵士的吃食消耗。
而对于边军的将尉们,赵括又有另一份按排。在边军士卒都被抽调去种田开慌之时,边军众将尉被赵括招集在一起,又叫上缭子、秦开等原中军诸将,然后摆上那在荀子的马服令府中所“新发明的”沙盘――众北地将尉们便开始讨论对匈奴的战术。
赵括知道自己在军事上的长短:他不过是个空凭着学通了数本兵书,还有自家的一点儿聪明灵性,只用数年时间成长起来的毛头将军,行军作战的本领是比不得眼前这些饱战之将,更不说现在邯郸城中那位经验老道,行军作战只需信手拈来的廉老将军。
他心中多么渴望靠着得到两本旷世兵书,便成独步将林,纵横天下的大英雄,可是他更清楚,这不过是他的一相情愿:兵书是死的,兵法是活的,要想灵活运用人公为兵书上的兵法,只有靠着亲身在战火血雨中的历练。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战斗,靠着百战而还所累计的作战经验来提升自家的兵学造诣。他现在能作的就是看着这画满沟壑山川的沙盘,听着百战勇将们的口头叙述,从中偷师一二了。
在众将面前,赵括时而将沙盘看作江山指点,时而又像是个谦逊的学生,细细聆听着大家的一言一字;有时兴起,又与众人在那沙盘上切磋对垒一番。
当军垦囤田渐渐完工之时,赵括的兵法也大有长劲――当然,被他硬拉来的缭子也不再空有一口张狂,而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了;秦开也不只是一个勇冠三军的莽夫,而成了赵括手下智勇双全的一员战将。
这日大中军大帐中的讨论刚才结束,秦开突然拉着赵括问了起来:“大公子为什么要把边军这样的力战之兵用去开荒种地?而不是效当年先马服君在上谷为郡守时,对付东胡的法子――不时派出小股游骑扰袭边墙之北的牧人!”
赵括看了看秦开,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叹息秦开只是能看到一时一地之利的智勇双全之将才,而不是可纵观全局、掌握全盘的文武两全之帅才。
看赵括不语,秦开再说:“所谓以蛮夷之道治蛮夷才是良策。我们要以同时派出数队游骑,一队百十来人,就像匈奴胡人袭击我中原村镇的法子,袭击他们的部落,便可以使他们疲惫于防我的奇袭,无力攻我!
我们这些天来,已经学了这么多战法,正好让兵士们手执兵刃,出去与匈奴人真刀真剑地演练一下,而不是用锄头在田间地头上和土疙瘩做对!
再说了,天天在沙盘上演习兵武而不实战,末将都要憋出病来了……”
显然,秦开真正想说的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学了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出去实习一下――言下之意,是让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是啊,大公子,我的剑……都有些日子不出鞘了!”李同嬉皮笑脸地,冷不丁赵括背后来上了这么一句道。
“剑是用来杀人的,要想杀得快,便要时常磨砺――你的剑都不出鞘了――说明你无心磨剑,全无作战的准备,便更是不能了出战!”赵括扭头瞪了胳膊肘乱拐的李同一眼。
“可是末将以为,末将的腰间之剑与心中之剑都已磨得锋利无比,可以一战,战而胜之了!”秦开抱拳,再次请命道。
“你的‘剑’是可以一战了,可你大公子我的剑却还只是一块炼到半中不间的热铁块!”赵括以暗语相对道。
“我军还没有准备好一战?大公子真想一战而一劳永逸?”秦开不是傻子,他这时日子以来,看赵括备战是有条不紊,知道是要打大仗的架势――但他又以为他的小股偷袭的计略也是消耗匈奴人的好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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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让边军兵士种田光是为了来年收点军粮?”赵括反问秦开。
“当然是了,末将虽然不熟悉后勤供给之道,但也是晓得军粮一半都会在运送途中,被辎重部队消耗掉,真正吃到前线战兵口中的粮食不过是运粮量的一半甚至是三成。大公子所想,当然是就地取粮,免去这运粮途中的消耗咯!”秦开很快说出了赵括要边军们开垦荒芜之地的一个原由。
“这只是一个原因……秦开,你想过没有,现在的边军除了是饱战之士,同时,他们也是一群老兵油子……军纪涣散――试问这样的军队对打什么胜仗吗?恐怕是防守有余,出击无力吧。
你不知道吧,边军中流传着所谓‘风林火山’的四了真言!”赵括说到最后一句时,神秘兮兮的轻笑了一下。
“‘风林火山’?莫不是《孙子》上说的:‘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也算是勇武之将柔嫩所奉行的武家大道了!”秦开听完,还不是其中道理,居然仰天一叹道。
“是啊,可是边军的真言,却是在这孙子之说上,加了几个字!”赵括轻蔑地说道。
“何字?会让大公子如此轻看众边军士卒?”秦开看赵括表情不对,于是追问道。
“撤退转进疾如风,包抄迂回徐如林。暗算友军侵掠如火,百姓有难不动如山……”赵括先是字字轻声,缓缓念出,然后脸色一变,道:“军中之人,有这等想法――就算是有吴起、孙子之类的军神再世,他们指挥这样的一支军队――那还能打胜仗吗?”
“这……”秦开没有怎么接触边军士卒,自然也就没了发言权。
“可又与让他们种地有什么联系?”他可是有惑不解,心中就不痛快的主,马上便又问赵括道。
“其实边兵中不少人放匈奴人入边墙,不过是向匈奴人讨要一点儿钱物――边地苦寒,他们要钱来做什么?还不是换点儿酒肉,享一下口腹之乐。这本是人之常情,我们也不好指责什么。不过,久而久之,边军兵卒就想养成了白吃白拿的坏习气,军纪也就差了起来。
可是现在我们要打匈奴了,他人的这种行为是必将危害我军的行动――保不齐他们中间有人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真到了战时,给我军来个通敌什么的……
所以我让他们去种地,一来就是要让他们亲近土地,让边军众兵恢复他们农人的本性;二来就是重新锤炼一下他们的意志。你没我不时奖励开荒做得好的闾吗?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不拿匈奴人胡人的好,而只以我赵国忠诚,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赵括对秦开以实相告,也是在向秦开交底,要他秦开忠于自己。
“原来如此――可是现在地也开出来,边军们的军纪也没有好多少吧?”秦开当然认为种种地,对改变人的性情做用不多,于是用自己的置疑,好心提示赵括。
“所以下一步,全是要把他们拉出边墙…….”赵括话说一半,李同却以为嗅到了仗打,一时激动,抢过话来:“还是要主动攻他个天杀的匈奴胡虏!”
“不,我们现在不能积极进攻,而是要积极地防御!”赵括胸有成竹地对两位勇将道。
“积极防御?”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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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十二章 囤田筑垒更图进(上)
“以前――在主父武灵王时代之前,我赵军与北境的鲜于人所建立的中山国对抗,靠的是大军压境,攻城略地,力克强敌;那是因为鲜于人是农耕之国,所以我们才能用步卒攻城,一举剿灭中山。
后来我们又与更北面的匈奴人作战,我军面对骑着高头大马,行居皆飘忽不定的游牧之民,我们的步兵不要说攻什么城了,就连在这千里大漠、万里草原之上,找到他们匈奴人的帐篷都成问题……便更不要说攻击他们这些一到了冬无粮之日,便南下劫掠我中原之民的胡人蛮子了。”赵括三言两语,回顾了赵国对北方地区的征服史,还有守卫北地边疆的艰难。
“所以武灵王时代后期,便利用边境的山势地形,在平原筑边墙,在山口修关隘――那是因为我赵国要在中原与诸侯们争霸,一时无暇北顾的权益之策。这就如燕国为了报齐国灭国之仇,而在燕山一带筑他们的边墙,抵御东胡人的南侵,以便抽出军力南向齐国用兵是一个道理。”秦开果然是燕国边郡上谷出生的边民,对燕赵两国的边事边患还是多少有一点了解的。
“可是……”秦开话峰一转,又开始现身说法,提出自家的不同意见了:“边墙与边墙、关隘与关隘,还有边墙与关隘之间,并不是完全结合在一体。它们之间总是有不相接的地方――于是不论匈奴还是东胡,便还是可以借着这些缺口,长驱直入我中原之境。就像前月之时,我大军行到一半,不是遇到了数百悄然入我境内的匈奴游骑的袭击吗?这边墙除了空耗兵士驻守――甚至是守不住――它真的有用吗?”
秦开先是反问一句,然后又对赵括述心中之想:“大公子,按您所说的‘守’字……如此据边墙而守――还不如我先前所说,我们以攻对攻,杀到匈奴人的盘上去,把战火烧到草原上去。末将依稀记得,当年先马服君在为燕国上谷郡守时,就多次主动出击,打击侵扰燕境的匈奴,威慑不服燕国朝廷的东胡。一时间,也让北方的胡人闻风丧胆。
末将就是因为这个,才想到要投奔到先马服手下――进而才成了大公子您帐下一员都尉!”
秦开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他先前主张的那个“攻”字――他的想法,还是主动出击。而且这位在赵括心中已被界定为“智勇双全”的秦开,还很有智慧地把赵括的父亲赵奢用来对付游牧民族的攻战略给抬了出来,算是不大不小的给了赵括那么点压力。
“你啊,还是没有把边墙的用处吃透了!”赵括笑了笑,又摇了下头。
“怎么……所谓边墙,不就是在国境给上筑起千里长城,御敌如国门之外吗?像齐国――他们是最早修边墙的,为的就是抵御当时还是南蛮子的楚国的攻击。最后,楚国不是被他们齐人给生生地挡在了边墙之外!
反看我赵国――还有那燕国的边墙,因为地形崎岖不平,多有山峦河川,所以有些地方的边墙便没有相接,所以才让胡人们钻了空子。
于是我就想了,要吗也学齐国,把边墙连成一体;要吗就学先马服君主动攻击匈奴,所到之处,杀他个干干净净,誓要在匈奴人的心中筑起一道永远不可逾越的畏惧之墙!”秦开说得慷慨大气,还把一支大手所握成了拳头,说得激动之时,还在胸前挥舞了两下!
“说得太好了,杀他天杀的匈奴胡子!”李同这个真正的勇夫,经秦开这么一鼓动,果然一挑便起,把长剑一拉,豁出了半截剑锋,明恍恍的亮在剑鞘之外。
“秦开,我倒要问你,自先父冠了上谷郡守之印,回归赵国之后,东胡人又做了什么?是不是还是不时侵入燕国?”现在是赵括反击的时刻了--虽然他心里也想如秦开说话那样,马上发动对匈奴人的战争,杀他个措手不及,打得草原一线天昏地暗,击得匈奴闻风丧胆.....那才是少年英雄的做为。可是他不能当这个英雄,他要做的是至少一战便把匈奴打得二、三十年无力南侵,为赵国赢得一个安定的北壃。
“先马服君离开上谷之后,他老人家的余威尚在,而新任郡守也效了先马服君之策。于是东胡人一般不敢再南下劫掠!”秦开据实而言道。
“那不一般的时候呢?”赵括再问。
“那便是北方下了大雪暴,东胡人活不下去,才会冒险南下……这种事,在先马服君治郡之时,从来没有发生过――后来的历任上谷郡守们不论作战还是威望都不如先马服君啊!”秦开脸上带着一份遗憾说道。
“为什么同样是主动出击,先父和别的郡守们所得到的效果不一样?你想过没有?”赵括又是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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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马服君是一代名将,自然不是别家庸将昏官能比得上的!”秦开发自内心的赞叹赵括的先父,似乎在他秦开的心中,早就把赵奢当成了自己的偶像与榜样。
“所以说了,主攻出击,还是要看时机、看将帅的能力――我军现在兵疲将乏,粮秣也不济,本就不适合出战。再说我是第一次为一军主将,行事自然是要小心一点…..说到主动出击,卓实有几分冒险啊……嘿嘿,我赵括这里就先怯战了――主将怯战,这仗便是不打也输了一大半了。”赵括做腼腆谦逊之状,推说自己怯战,其实是他心中寻思着现在准备不足,如果现在就对匈奴发起扰袭,便是过早暴露了自家实力和战略目的。
“那只让我引千把人马,试探攻击,又用不到多少粮秣,还可探得匈奴虚实;这总是可以的吧!”秦开本是勇武之人,又视赵括之父的战法为制胜法门――他还是想战。
“匈奴的虚实,不一定要用兵队去探,我们只要在这草原的游商中,安插上自家眼线细作就行了,那里,劳烦得到我们将来的将军,现在骑兵都尉秦开秦大人啊!”赵括又是一笑,把口风儿一放,说要提秦开为裨将。
“将军……末将以为,凭就在大公子手下为近卫都尉这层关系,就被提升为裨将――众人定会不服,在下也脸上无光。我秦开又不像庞老将军,本就是资历雄厚,只是一时没有机会施展……要让众人已服了,还是要得实打实的战功才成!”秦开也有他耿直的一面,不愿因为是赵括的近卫而得到赵括特别的关照。
“我说了,你还没有把边墙的用处吃透了,而更没有体会到我说的‘积极防御’是什么?那可不是一个‘守’字这么简单。我要求的是以守为主,攻守兼备――只是眼下,也就是今年入冬之间,我们的重点还要放在这个‘守’字上。”赵括再次把话落到了边墙长城的作用上,显然,他对长城的理解,如那秦开所想是不尽相同的。
看到秦开一脸疑惑,赵括只好说得更为具体:“以边墙为依托,我们向边墙以北,筑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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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十三章 囤田筑垒更图进(下)
“把边墙修到匈奴的地盘上去?”秦开瞪大了眼,带着一份属于他特有的直率与天真的惯性思维,大声相问道。
“把边墙修到匈奴的地盘上去……那是数百年之后的后来英雄们的做为,眼下……”赵括看着秦开那张充满着激荡之情的脸,听他所言,不禁也砰然心动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他轻柔而有力地对秦开说道:“我是说筑垒――在边墙以北筑垒,适合的地方修建堡垒、烽火台之类的防御性建筑,而不是单一的依靠边墙长城的人为之险、边军众将士以命相抗来防守、抵御匈奴人的入侵。”
“那还是在守,那里看出一个‘攻’字来?”秦开本就是骑兵出身,让一个以机动见长的骑兵蹲地赵括所说的堡垒、烽火台考号中――他秦开能不憋屈、不反对吗。
“这只是一步先手,我还有后招呢!秦开啊,你听说把句说完吧……”赵括想了一下,先把话题支开,问秦开道:“对了,你不是说边墙是无用的废物吗?可是为什么不论是秦国、赵国还是燕国都在耗费着巨大的人力物力,乐此不疲地修建、整葺边墙?”
“那是因为列国的君王、边将们找不到更好的法子对付匈奴品之类的游牧之族……现如今大公子您有了那么能打的紫山骑士,要是真像那李同,还有庞老将军说的那样子,再分设车骑、骠骑两个兵种……只要使用得当,依着这两种骑兵的本事,便可以在草原上横行无忌了!”原来秦开叫嚷着要大大出手,不光是认为自己的本领长了,可以一战而胜了,还因为赵括通过改进武器而带来的本新兵种、战术给他长了底气。
“你以为有了好的武备,再加上有你这个智勇之将,我们就能获得对匈奴战争的胜利?那你自比我的父亲如何?”现在是赵括用秦开心中的大英雄赵奢来反压秦开了。
“这个……在先马服君之前,我中原之将守边,只是一味依靠边墙死守,自然不比先君上的进攻战略――秦开自以为以我现在的本事,能在先君手下做一个久战不败的裨将!末将现在再看大公子您,觉得处了您没有像先君一样骄傲的战绩之外,也有了先君七八成的本事――所以就秦开现在这点本领,也能在大公子这里做个常胜少败的裨将了!”秦开倒是直言不讳,言道赵括还是不如他父亲赵奢。
“可是先父出动对胡东人出击,并得到一点胜利,却不全是一个‘攻’字就能说明的。你们有发现他老人家对东胡作战,每每适可而止,而不深入敌境,做穷追猛打吗?”赵括一言,又说起了赵奢一生中的一大憾事――没有能征服东胡人――虽然在原来的历史中,是秦开以燕将的身份,继续贯彻了赵奢的进攻战略,最终把包括后世的东北、内蒙一部纳入了中国的版图。
“那是因为燕国在积蓄国力,要向齐国报灭国之仇!所以燕没那么多精力用到对东胡人的攻伐之中。”秦开这下子,马上又话题提到了国策级别的战略高度。
“对,燕国还要准备随时和南面的齐国开战――而我们赵国还要和秦国争天下之霸,甚至是一统天下。所以我们北伐的目的是为赵国赢来一个像当年燕国与齐国交战时一样稳定的北方。可是匈奴还不是我们的重点――这就是为什么王上、太后只给了我们北伐之军不过才区区三万战兵……”赵括现在也不瞒秦开了,他知道秦开是个志在建立功业,而不拘泥于国别的人物。
“是啊,光是打匈奴一部――进犯云中的义渠人,我们便调用了边地三郡一半的兵马;这还只是攻他们一个被秦人赶出世代居住之地的破落部落,而匈奴还有公孙、呼延等强部……更不说依附于他们的楼烦白羊王、林胡等部,还有与他们矣敌矣友的东胡诸部了。”经赵括这么一提,秦开才想到自己说得的战法,不过是对匈奴人隔靴搔痒,根本不能对匈奴人伤筋动骨。
“当年,先父对胡东人的战略是为了配合燕国对齐国决战的大战略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因为长途作战,甚至是孤军深入草原,后勤便没了保证,所以先父对胡东人的主动出击,只是把东胡人打追出边墙外百里就匆匆作罢――就算先父也是一代名将,他还是怕被人断了后路啊。”赵括无奈言道。
“原来是这样的啊……”秦开是个明白人,赵括一说,他也就通了。
“先父之所以行军到边墙外百里便折回,原因有两个:一来是怕被来无影,去无踪的骑兵截了后路粮道,二来就是看清了这边墙长城的真正用处。”赵括看了看秦开可求新知的眼神,知道自己不能再对他保留什么了:“以前对北方游牧之敌的战法,要不然不是如先商、后周天子们的攻伐之策――每每大军一到,牧人们便躲到大漠之北,让中原的军队追击不到――因为我军此时无粮了。
要么,就是现在的战法,据边墙长城死守――有了边墙,牧人的骑兵就不能轻松跨越,我军的后方便有了保障,可以一战了――可是我们又把战场上的主动白白送给了胡地牧人们。而边地的守军也就被钉死在了边墙一线,不思进取。
其实他们都没有把边墙用到实处――边墙上作用最大的,是它的烽火台,而不是它那人马难越的高墙。正是有了烽火台,我们才能及时知道匈奴人又越过边墙了,然后我们才好调集军队,在他们对我边民造成更大的威胁之前,把他们赶到边墙之外。
然后,才是边墙那道高墙阻碍匈奴人的骑兵迅速通过的作用。”
赵括大段之言,听得秦开连连点头,他现在终于知道了赵括所说的“以边墙为依托,向边墙以北筑垒”说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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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我们把烽火台再向边墙北面修他个百里……”秦开算是听出了点门道。
赵括笑了起来,他没有想到秦开的窍开得这么快:“不光是烽火台,我们要修烽火台,然后在一些战略要点上,修起可是驻扎兵成的小城堡,以这些城堡为依托,驻进骑兵――让我们的骑兵结成一道看不到的边墙。”
“大公子先前所说的‘后招’又是什么?”秦开听出了这“骑兵结成的边墙”说是了就是他说的积极攻击,可是还不放心,于是猴急得问道,想要从赵括这儿听个准信。
“等到我们把筑垒地区实实在在的控制住了,再依你所说,出骑兵扰袭匈奴人,让他们在筑垒地区之北也呆不下去,之后便再向北筑新垒……”赵括手中扶剑,眼望北方道。
“步步为营,步步北进。直到我军能一次攻到他们的‘王庭’――这可是旷世奇功啊!”秦开又是次挥起了拳头,仿佛他就是那个将引着千军万马,一举荡平匈奴王庭的大将。
“试想一下,边墙南北,皆是我边地军民开出的粮田,每到秋风习习之时,便是麦浪阵阵――那又是怎么样的光景啊……”赵括的眼中,看到的是比秦开更远的东西――因为北地的平定,赵国国力的提升,天下的一统,百姓的安康;而到了那时,他便可以天天与他所爱的妻子琬儿厮守在一起……
“那将一个连我这样的武家将门之人也忘记了战斗的美好时代吧!”赵括又开始他那些天上人间般的幻想了……
“君上,吕不韦先生求见!”亲兵杀风景的一句话,又把赵括拉回了现实。
“想到粮食,便操办粮秣的人出来了!”赵括心中嘀咕着,口中却说:“有请吕先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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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十四章 化粮为兵好计谋(上)
看到吕不韦先虽是第一次进入这一片肃杀之气的中军大帐,却还是一副镇定的模样,赵括心中一紧:“我这位吕先生还真不是平常人啊――如果不是李斯的引荐,他八成还在邯郸的秦国质子府中,与嬴异人厮混在一起,盘算着怎么营救那嬴异人回秦国当秦王吧。”
赵括宁愿把吕不韦对嬴异人的“投资”想成他一时的投机行为――虽然他还不能肯定吕不韦现在对他是不是虚与委蛇……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吧――即使这个想成了管仲、范蠡第二的商人的心不在我这里。”赵括一边想着,一边招呼吕不韦坐下,同时又再次打量了他一番。
只见吕不韦双眼雪亮,面带一分自信的微笑,正视着自己,全然没有前些日子看到他时那处处小心的样子。他的身上衣服,虽然还是如前次相见时一样,身着一水儿的青蓝宽松深衣,混身透着一骨子清秀灵动之气;可是腰间所系的系布带已经换成了扎眼的金色,而丝织的系带上还挂件羊脂玉制的饰物,恰是这一身素服的点睛之处――清雅娴静之间,透出逼人的富贵之气。
他吕不韦这通体新装,倒也是显出他与别家华服商人迥异的行事之风,让人过目难忘。
显然,这些日子吕不韦仗着是赵括亲点的官商,在与边地众官的交往中,腰也直了,背也挺了――甚至是自鸣得意的飘飘然起来。
“果然,他还是脱不了商人们的固有秉性:得势之时,便忘乎所以,一味显摆――难怪在那个不太可能发处的未来之中,秦相吕不韦会轻意倒台――八成是他得势之后,又犯了商人的浮夸之病,招惹了他人的嫉妒吧。”赵括眼盯着吕不韦腰间的白玉之璧,反而对吕不韦放心了起来――身上有着各种各样小毛病的人才是正实的人,而不是后世史书记载的神人。
“先生不请自来,你又是为了?”看着吕不韦志得意满的样子,赵括也不客气,用傲慢的语气向他问道。
吕不韦何等精明,他一听赵括冷言冷语以对,马上反映过了,自己是得意忘行,做得达了头。他立刻收敛起了面脸,清咳了两声,然后拱手道:“大公子,在下有个好物件要送给大公子您!”
“怎么,第一次会面,你不曾送我礼物;我给你许下官职,你也不送我礼物道谢……现在怎么?”赵括虽然面无颜色地应了一句,可他对吕不韦这种乖张的行事做风到是颇为赏识――谁让他也是一个行事不依常理做人处事的主儿。
“自然是有事相求,我才送礼!”吕不韦也看透了赵括的不是有意刁难他的心思,鼻子轻哼一下,骄情说道。
“先生果然是豪爽啊……你我都是同乘一车,同坐一舟之友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怎么你有事要做,还有送我礼品――这不是让我才欠先生你人情吗?”既然吕不韦骄情,赵括也就把身子一斜,靠在机案上,肆意而言起来。
“还是先看看,我这个做小人、称在下的,给大公子您带来了什么吧……”吕不韦一个手式,他身边的小厮便将一个锦织包袱送到赵括面前――光是那做包布皮的锦布的面料,也比他身上所穿衣服要强上不只是一点儿。
“这是……”赵括看着这一张华锦之内,鼓鼓囊囊地放着什么,于是轻声问道。
“打开?”他身后的李同问了一起。
此时,赵括在那份鼓动天然而生的好奇之心,已被这囊中之物钩起,网吧点了下头,连声应道:“打开吧!”
李同也是个猴急之人,他顾不得让帐中侍奉的小兵前来开起包囊,自已就冲到前面,大手大脚地解开囊上系扣……
不过瞬时之间,一张漂亮的虎皮便如草原上蓬勃生长的高草一般,缓缓地扑在了机案上。那虎皮油亮的光泽,把本就是明亮的中军大帐映得更加辉煌。
赵括虽在书中,要他那些神奇的迷梦中看过此物,但要说真正地实实看见,这样是第一次――一张白底黑条的虎皮赫然越入他的眼中――对,一张只见于那些神乎其神传说故事中的白虎皮。
“这就是白虎……”赵括的手触摸着那柔滑中又带着一分刚强的皮毛,像一股烈风拂过寸寸劲草一般。
“这是前些年我从一个楚地珠宝商人手中买下的。我知道大公子你们嬴姓赵氏一族是先商的遗族,而商人尚白虎。一想到此,我就知道,大公子才是这件稀鞍世罕物最合适的主人,于是不好私自藏了这件好东西,特来献上!”说着,吕不韦把袖一展,正身俯下,向赵括行了个顿首叩头的礼仪,以表示自家是正重其事,前来献宝。
“天下大商遗族又不光我赵括一人,我赵国王室宗族、秦国王家贵胄,就连那燕国北面的东胡诸部,皆是商的遗族……吕先生却单单送我这张旷世的白虎皮毛――我们二人又是合作者――你这样是不是太过见外了。”赵括不是平原君、建信君那些只空图个奢华的平常封君,此时他的心中只回响着一句民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是对付不了那郭卓两家的商队了吧?”赵括半是推测半是打探地问吕不韦。
“是……也不全是……”吕不韦听赵括话音一落,眼前一亮,露出一分慧眼识英主的喜色,然后又把脸一沉:“正如大公子行军作战,不到万事具备,不肯用兵一样,我与那两家大商的商战,也是如此。”
看到吕不韦面显惧色,赵括只好追问:“你以为你所欠缺的是什么?”
“大公子作战,指挥有是千军万马,而我吕不韦通风混迹于商道贾途,用使的全是金银钱物――兵马不足,便是无以一战;钱财不济,也就无以一博……”说完,吕不韦指了指机案上的白虎皮说:“以我吕不韦的全部家资,可以治住边地的小商小贩,可是却治不住郭卓两家的商队。所以想以这张虎皮为质,向大公子借官府之钱粮――事成,则大公子全当我吕不韦补送了你一件见面礼;事不成,大公子也可向他人兜售这张价值连城的虎皮,补上因为借我钱粮,而给边郡府库落下的亏空。”
“吕先生要走步险棋!不成,我怎么能让你冒这个散尽家财之险,而坐享收成呢?这钱粮……我以借你――至于这虎皮,我就不收了!”赵括心中感慨吕不韦行事大胆,却又怕他太过妄为冒进,坏了大事。
“大公子还是收下,也好让我吕不韦心中有个顾及,不至于一时头脑发热,作出什么胆大妄为之事来!”吕不韦倒是把自己的斤两掂量得很清楚。
“这……好吧,我就先收下了……”赵括也明白,吕不韦的这个举动一方面真是向他借“兵”打一场商战,另一面也是在他表忠心――他要是不收下虎皮,便是打击了吕不韦这位有心之人。
收下了虎皮,同意了借钱借粮,赵括边顺便问起了吕不韦收购军粮的事情。
这吕不韦果然是商场高手,这在赵括训练边军,研究战术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经利用赵括给他的官商身份、边地军市的新建,很快控制边地三郡粮食贸易――现在,就只差吃掉郭卓、两家以中原之粮换匈奴之铁的那两支商队手中的大批粮秣了。
“其实不向那两家大商买粮,我们手中现有的粮食已经足以在明年春天发动对匈奴人的奇袭战了――只是现在没有为大公子赚到半点,心有不甘啊……嘿嘿,在下实在是贪心了一点儿!”原来吕不韦先前那此自信就是来自于此――他已经完成了他向赵括许下的承诺,现在他不过是想锦上添花罢了。
“为将军的人,看到战机出现,却因手下兵力不足,不敢攻出去一战,结果便白白失了战机……吕先生的想法,本将是明白的――只是不要搞得弄巧成拙,做出了画蛇添足之事就好!”赵括笑着奉劝吕不韦行事小心为上。
“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这是乡野之人的说法,我自然是知道的。本来还有一策,才是完万全之策――只是违背了军市建设的初衷……不说也罢!”吕不韦轻声一叹,做出欲言又止、抛砖引玉的样子。
“吕先生,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得吗?”赵括知道吕不韦来他这里就不会只是送礼借物这么简单,于是也引蛇出洞,让吕不韦直书胸意。
“这个……”吕不韦这个那的,吱吱唔唔了好一会儿,才把牙一咬,痛快地说道:“以高价把粮食卖到北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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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赵括直直盯着他的双眼,吕不韦甚至不敢说出“匈奴”两字,而宛转地用“北边”代指了他他所设想的交易对像。
“果然然是有悖逆于本将军的初衷啊……吕不韦,你小子好大的胆啊!”赵括把眼儿一瞪,愤然道。
“大公子听我把话说完,这是计策,是计策啊!”吕不韦人把两手一伸,在赵括面前像着两片扇子一样,不停地挥动着他的双手,连声解释着。
“我就知道你吕先生一向精明干练,定是还有什么后话――快快说了,让我也参详一下你的‘计策’!”赵括猛然一笑,显出自家真性情,带着成功地捉弄别人后的那种得意洋洋的表情对吕不韦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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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化粮为兵好计谋(下)
“大公子莫要着急,先容我这个用惯了算筹计帐的商人,给你算一笔大帐!”说话间,吕不韦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布包物件,轻轻放在机案之上,就像是要向赵括展示什么宝贝一样。
接着,他动作麻利,却又是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把掀起布包一角,然后又是一角……似乎比起那张罕见的白虎,他吕不韦更看重这包中之物。
布包四角舒展开了,可是呈现在帐中众人面前的东西,却让人大为失望――不过是十数根切割工整的木条儿;而且木条的边角也都磨得光滑无比,没有了棱角不说,还让木条显得是油亮生辉。
“大公子不要见外,自我从商算起,这几根算筹一直就跟在我身边,也有十来年了――在下也是个恋情故旧之人,用顺了手,一直舍不得丢了……”吕不韦笑着对赵括解释着,一手又在摆弄起他的算筹来。
“恋情故旧……那是因为这算筹对你还有用罢了……要不是那倒霉的秦国质子嬴异人已经被你抛弃在邯郸城中的事实,我还真就把你当成知情知义的大好人了――你老小子这么热情助我,不过是我们之间还有利益的纠葛,而我还对你有用――如此而己。”赵括看吕不韦故做腼腆之笑,还是保持着他先前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与吕不韦对视一笑。
几番摆放之后,额上微微发出油汗之光的吕不韦终于停了下来,他把头一仰,双目半眯,又做笑颜道:“大公子请听说我……”
“这时日子里,在下利用通过生意之便,于北边来的各族行商多的交往,也对匈奴有了个大略的了解。匈奴人的‘国’不过于我中原三皇五帝时相当,国君是从各部落的酋长、族长中经公推产生。
所谓国君便是我们说的匈奴王,也就是单于,是匈奴最高的首领,匈奴话叫做‘撑犁孤涂单于’,意思就是相当于我们所说的‘天子’。
而政权分为三部分:单于庭、左贤王庭、右贤王庭――其中单于庭是其首脑部分,直辖的地区在匈奴中部,其南正对着我们的雁门郡;左贤王庭在单于庭之东,管辖着匈奴的东部,其南对我们的代郡和燕国的上谷郡;右贤王庭在单于庭之西部,管辖着匈奴的西部,其南对着我国云中郡和秦国的上郡……”
“这些事情,我大约都知道了,你是想说什么?”飞行器赵括可不想听吕不韦用一些那里都的打听到的情报来敷衍自已,他想听得是吕不韦的计策。
“单于总揽军政外交大权,其下是左右骨都侯辅政,然后是左右贤王……”看到赵括不耐烦了,吕不韦加快语速道:“自左右贤王以下,还有左右谷蠡王,日逐王等号。再下就是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等高官,他们这些官员又分别统军,指挥作战。大者统领万骑,小者统领数千。其中统领万骑的军事首领一共有二十四个,被称为‘万骑长’……”
话到这里,吕不韦日突然一顿,又摆弄起了算筹。
“二十四个‘万骑长’……那就是二十四大军啊……”赵括现在明白吕不韦大概是在说什么了。
吕不韦一面用算筹记下二十四这个数字,一面在口中道:“各个万骑长之下,又各自置千骑长、百骑长)、十骑长,而裨小王、相封、都尉、当户、且渠等下位官员都有带兵……”
接着吕不韦又把那二十四的记数边上,又横放上一根表示是“五”的算筹,然后说道:“这些下位官员手中,所握兵力,大约又是五、六万人,我们多算一点,算做六万。”
随着那代表“一”的算筹在机案上落定,匈奴人大概的军事力量也就摆在了赵括面前――“‘控弦三十万’!这与后人所言匈奴兵马数量大略一致!”赵括又眼看吕不韦重新摆放了个“三十”在一边。
“这三十万人,全是可以力战的战兵,是骑兵啊!”吕不韦用一根小小的算筹在机上轻敲了两下,然后又说:“反看我军,边军号称一郡有三、两万人,可是其中真能打仗的,又有多少?一郡大约就万把号人吧,连上我北伐之军的三万战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万人。”
瞬间,机上又出现了算筹组成了的数字“七”――与赵括的大谋大略不同,吕不韦更好精打细算,而且是个喜欢夸大敌方实力,有心隐藏、少算己方实力的谨慎之人。
“然后咱们再算算:一个中原之兵,因为武器精良,其战力三倍于匈奴如兵――可是我们还是少说有差了匈奴人近十万大军……”吕不韦把机案上的数字一刨,只留下了两根横着的算筹,用来表示那一支赵括吃不下来的十万匈奴兵。
看着机案上的“十”字,赵括突然有一点想笑:“好你个吕不韦啊!你这个商人啊――把行军打仗当成什么了,又不是做加减突哈算术。像是士气、主将的韬略、大将的指挥能力、战将的勇武……这么多东西,你这老小子通通都没算上――看来你只是一个商人,而不能成为一个将军。”
赵括按捺住对吕不韦的军事头脑的视轻,又往深处想:“不会是他为了把粮食倒卖到他所说的‘北边’,然后才出了这个点子,想要糊弄我吧……”赵括并不认为吕不韦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做出愚蠢之事,但他更担心吕不韦的对嬴异人的那点儿心思还没有断。
“他不会是在我这里狠蹉赚一笔,然后又跑去做他的秦国相爷梦吧――关他的,如果他真能有什么好计,听听也不妨!”赵括虽对吕不韦有点不放心,却还是对他口中的“好计策”所诱,问道:“吕先生说卖粮给匈奴人――其中的计策是在什么地方?”
一听赵括把话说得这么白,吕不韦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他不在卖弄什么玄机,直截言道:“我是要高价卖粮给匈奴人,进而达到消耗匈奴国力的目的――化粮为兵,抵消那匈奴人比我军多出来的十万军力。
只是这一切是要花上两、三年时间,才看得到成效――不知大公子想不想做?”吕不韦问得相当聪明――你赵括要是不依计行事,便是无胆不说,更是没有长远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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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是吕先生,还有眼下的打算吧……”赵括也前前后后,隐隐听出了吕不韦没能把话全都说完,还藏着点什么。
“当下的事情,就是把现在收到手中的粮卖出去,然后低价收了郭、卓两家商队手里的粮,扑补了先前把粮卖出的缺儿――这样,明年早春之时,我军奇袭匈奴的粮草不就全有了!”吕不韦终于直言不讳了;他把手掌一压,重重地按在了那个“十”字上,全然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人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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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伐谋伐交再伐兵
“如此算来……我们还可以赚上一笔……”赵括口头上这样说了,却没有完全被吕不韦的说词打动,他更担心吕不韦为一口吃不下那两家财大气粗的商队,到最后来个“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实,正如我刚才所说,要想用粮食消耗匈奴国力,不是一两年能完成的――我是想向北边卖粮的事,长期做下去。”吕不韦又是一言,点出他想做长线投资而非赵括所疑虑的短线投机。
“可是匈奴有了粮,便有了喘息的机会――听起来好像于我们消耗其国力的愿望背道而驰啊……”赵括顺手拿起一根算筹,放在掌中,轻轻掂量了一下。
“大公子,这个……又是我这个经年累月行走天下,买卖货物的商人的本事了。列国君王,之所以不喜欢商人,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商人使各地互通有无的作用,而只看到了商人买卖货物,赚取差价,而没有真正使他的国家财富得到增长。如果我们把粮食卖到‘合适’的价格,不就是反而减少他的国家财富吗?当年越国灭吴国时,就是用奢侈品卖给吴国,来虚耗了他吴国的实力的――这是陶朱公范蠡的妙计啊!”说着吕不韦的口中吐出了一丝悲怨之声。他眼中的神情分明就是在暗自哀叹自己为什么不是如范蠡一样,有个本面的贵族出身,而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纵使有着一身良计、一腔抱负,却得不到施展。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是说高价卖粮给匈奴,不但让他们的疲于为收购粮食而辛劳,还要敲上他们一笔……”听吕不韦这么再一解释,赵括想起了后世用来在形容国家间贸易处于亏损状态的几个词汇:贸易逆差、赤字;而当这种逆差、赤字超过其每年国力的上涨水平之时,这个国家的国力也就在贸易中被削弱了――只是真要做到卖粮来消耗匈奴国力,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是啊,这可是看不见的刀剑啊,同样能拖垮匈奴!”吕不韦的手笔不小、眼不不浅,他的思维在潜移默化间,已经超前到打贸易战的平水上了。
看到赵括的头略微向下一顿,他全当成了赵括已经有了点头说是的意思,趁热打铁道:“这都是因为大公子要开军市,限制与北方诸部族的粮食贸易――这才让我想到把粮价涨上去的法子。试想一下,大公子越是控制贸易,那能贩卖到北边的粮食便越是精贵;要是再逢上战事――那粮价还不涨上了天去!”
吕不韦虽然自视才高,可是他商人奸滑的本性,又驱使着他对赵括的军市之策奉承了一番。
“如果吕先生再假意当上一回贪图利益的‘走私客’……加上这走私的风险,粮价还可再高上一成。”赵括又补上了一句;虽他对吕不韦的献媚之举大感不悦,可吕不韦那句“看不见的刀剑”,却对他大为启发。
这段时间来,赵括总是吃住在军中;在体现自己与众将士同甘共苦的同时,也在隐约之间,把自己的思维限定在了如何以军事实力,从正面打击、消灭匈奴,而使他忘记了自己的背后,还有赵国强大的国力作为后盾。
“《孙子》说:‘上攻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怎么把这兵法的要义给忘!匈奴虽无城可供我军攻掠,可是对匈奴之战中,伐谋、伐兵的道理却是一样。”赵括猛然想到自家这些天老把精力放在练兵与学习战术上,却疏忽了在谋略上的研习。
想到这里,赵括突然对吕不韦拱手一拜道:“吕先生果然良策!只是听先生这么一说,我以为这军市卖粮之事,果成一柄看不到的刀剑,还是能抵上数万大军的‘刀剑’――此事不光是大有可图,还将在对我军与匈奴之战中,大有可为!”
“抵上数万大军?大有可为?这又从何说起?”吕不韦只是从商业、经济的角度算了赵国与匈奴的粮食贸易的帐,他却也像之前的赵括把目光死盯地军事上一样,将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如何从匈奴人身上赚取更多的利益。
“听吕先生说起卖粮到北边儿,又说到匈奴国体、三大庭帐所在,我突然想起,在我赵国的北面可不只有匈奴一家……”赵括回头瞟了眼地图。
顺着赵括目光所向,吕不韦的双眼也指向了地图上的一角;接着,两人异口同声道:“东胡!”
在战国中后期,活跃在中原北方的势力主要有西北面的月氏、正北方的匈奴,还有便是东北方的东胡――其中东胡与匈奴实力较强,形成了两个游牧民族争霸北中国的局面。
匈奴因为在人口和地理上的优势,渐渐地在这场争霸中渐渐掌握了主动,大有一统北中国之势――当然,如果历史还是按原来的方式书写,大约在五、六十年之后,匈奴将最终统一北方,成为日后形成的汉民族最大的忧患与威胁。
“月氏在西,与我们不接壤;可东胡在东,与我们相接不说,他们与匈奴之间还有戈壁做为缓冲。如果我们把粮食卖给与匈奴敌对的东胡人,那么吃饱了肚子的东胡人一定会向他们的仇家匈奴人开战――那可就真的是化粮为兵,直接打击匈奴人了。而我们正好作壁上观,看好了机会,从背后给匈奴人来上这么剑!”说着,吕不韦把一根算筹拿在手中胡乱挥舞了几下――那架势就像是手握长剑的将军,剑指向前,下令出战一般。
“大公子,既然想到了这些,在下就也就把话说开了去,我所想的卖给匈奴人粮食,也不是看到谁就卖给谁,光为了收到利益!
您想想,匈奴族内有众多的氏族和部落聚集,难保不出两个有二心的。
就我这两天的打探:匈奴各部间的关系也不是如顽石一块,他们内部也是有矛盾的。像辅助匈奴单于的左右骨都侯之位,长年由呼衍氏、兰氏和须卜氏担任,而不像单于一样是公推;所以这三家的势力,比单于家都还要大――那自称‘天子’的单于能安心受他们摆布。
公孙部本就是夏后氏的一代,是我们中原夏朝的遗族,以华夏正朔自居,根本不把那单于放在眼中;宇文、孤独等部又是新才投降匈奴的东胡部落,本就不甘臣服于其下;而楼烦、林胡他们这些依仗匈奴的他族别部就对匈奴没有异心?
所以依我原来的想法,是把粮食卖给一些比较弱的匈奴部落――然后,我们就等着看吧。强部势必会来要粮;弱部不给,就会被抢;弱部给了,他们却又与强部结下了仇怨。到时,我们就是不打他们,他们匈奴自己也会乱上一阵子……”吕不韦见赵括出了一联合东胡的计谋,自己也就不甘寂寞地把用粮食分裂匈奴诸部的想法和盘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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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这么一来,光是卖粮这一事,便可完成伐谋伐交两事――让吕先生屈才当个商人实在是可惜了。看来前时日子我所许下的主理盐铁事务的主官一职,是要马上封给吕先生才成――我可用这一官半职把先生绑在身边――累死先生!”赵括听完吕不韦之说,便以大笑回应表示赞同。
“大公子说笑了、说笑了……为大公子――为赵国做事,是我吕不韦的荣幸,也是这辈子的夙愿!”吕不韦一听有官做,自然是心中大笑,而脸面上也就立马陪上笑颜――他还不知赵括当真是要让他绝了对嬴异人的妄念,把他“绑架”到马服君的阵营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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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思绪万千足下起
总的说来,吕不韦“化粮为兵”的计策是依附于赵括的军市政策而生,而军市能否真正起到作用,其关键又在于是否能封锁国境。要想封锁国境,限制匈奴、东胡等北方民族的“商人”(其本质上是游牧部落与中原商人的以物易物)出入,便要依靠长城的警戒和拦截的作用。
赵括一开始布置从中原而来的北伐之军代替边军守卫长城边墙,本是想尽快控制住边贸,防止资敌事件的出现;可是就在通往北方的商道被赵军控制之时,边境的贸易量也大大的萎缩――当然,这个过程大约前后耗时一月有余。
商业头脑灵活的吕不韦正是从赵括那儿得到了这个情报,看到了商机,便用尽家财,在边郡的众多商人还在观望之季,便大口吃进粮食,囤积居奇……
吕不韦毕竟只是一地一方的大商人而不是像邯郸郭家、卓氏那样富甲天下。他一下收购了三个边郡那么多粮食,眼看着手中只剩下大约千金资本,心中自然发慌;于是便有了把手中的粮食马上抛出心思。这便有了他打着向赵括献礼、献计,顺便借钱借粮的名义,向匈奴卖粮的事儿。
“吕不韦的计策是好……只是我们把府库中的钱粮借给一个商人,让他赌博――这不合王法不说,还很冒险啊!”数日之后,缭子听了赵括向他说起吕不韦的计谋,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那个胆比天大的缭儿不见了――除了就知道数落别人的脾气没有改外,你还哪里像当初那个硬要拜到荀子老师门下的张狂缭子?”赵括看着缭子鼓着双腮,不服气的样子,好笑地说道:“人家吕不韦不过是一介布衣商人,却能想到上攻伐谋的计策。反观你我,学的是兵家法术,领的是将军都尉之衔,可就没有想到如此深远――这才得我们该计较的!”
“我还只是个伯长,可不是什么将军都尉!”缭子把头一偏,噘着嘴,无力的翘着两片稀疏的小胡子反驳道;他驳得是那么单薄,显然是知耻而后勇了。
“是是……看来你这个人是没有什么大用了――要不也学着庞老将军那样子,过了六十才拜将!”赵括继续与缭子打趣道――其实如果历史还按原来的进程走下去,庞援还要再过近二十年,以八十的高龄初登将台。
“不过大师兄,那吕不韦不过是看到可以大赚一笔,才向你献计献策――他们这种商人,要是没有三分利,才不会早起一刻呢!这个,你心里要有数啊!”缭子虽然好猜测他人之心,可他却是完全以个人的好恶来看来,他对吕不韦是多有猜忌,可对同样是攻于心计的李斯,他的心中就只有佩服的份儿了。
“他为我们平定边患献出了好计,本来就应该加以褒奖和封赏,更何况他是自己劳心劳力在为我们做事――就算他是赚上了一笔,这又能怎么样?那是人家该得的――既为国家做了事,自己又得了利,这才是君子的作为。看来他吕不韦还真的要成为我赵国的一大义商了!”赵括这两天想了很多,他渐渐感到历史已经完全脱离了他过去梦中的所显。
原来会去秦国寻求光大自己的一番学说的荀子,留在了紫山当马服令。李斯、缭子和吕不韦这三个本该围绕在八成已经不可能出生的秦始皇身边的能人贤士,现在都像遭了魔似地与自己不期而遇,在自己的帐前效命。
一代名将庞援、秦开也投到自己挥下――“下一个会是谁呢?雁门的李牧――现在他还只是个裨将吧……这个阵容也太过豪华了――足可以统一天下了……”赵括傻笑了一下,可是很快又收起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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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将来留名史册的人物的命运,都被我一一改变了,可是我自己的命运又将怎么样?也许从长平安然回乡,已经不再是奢望了。东面的齐、燕两国已经在我的谋划之下,成为了相互牵制的水火之势。眼间的匈奴,只要调略得当,仿佛也可解决。如此,长平之战一开始,我赵军就可以放开手脚,全力一战……
到那时,我便要凭借在这边地三郡所学到的真本事,来与我那个兵学上的‘师兄’白起较量了!一切改变都是一点一滴累计起来了,当初不去拜见太后,便遇不到荀子先生,遇不到荀子便碰不到缭子、李斯,更不会有吕不韦……”赵括迷茫发看着帐外随风乱舞的大旗,想得很多,也想得很乱。
“大公子师兄……你在想什么?怎么魂不守守的样子?
哈哈……我知道了,看你这付神态,八成是要想我那好嫂子吗?唉,想一想你们真正成婚不过才几天,你就到了这鸟不拉屎的边郡北地……”缭子看着赵括目光突然呆滞,便大开起赵括的玩笑,胡乱说了起了。
“你怎么不说我中在想家中老母――好的不学,就学着那少管教的乐乘的那些邯郸城中的纨绔腔调了――你们才见几次面啊,就你学得快!”赵括连忙解释着,却大有越描越暗的驱使。
“呵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是‘求之不得’,还会‘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呢。何况你们两是由王上、太后做媒,才结下的亲――虽说我听老夫人说你们两之前就……咳,说不得,说不得!”缭子边说边闹,一脸坏笑,像是在反算先前赵括对他的指责。
而在他们身边的那个木头人李同,居然也跟着起哄,杵在赵括背后,发出两次憋气的闷响。
“你们两个……”赵括看着这两个宝儿,真想动用他腰间的将军剑,吓唬他们一下。
“好好好,我不笑就是……说件正事,这新开的军市上,对匈奴人以铁换粮的事,是被我们给治住了,下面我想问问,除了盐、铁这两样东西的交易要管制之外,还有什么要管的?”缭子果然是个能收能放的人才,说不笑就不笑,一下子又能反脸一板,说起正事来。
“匈奴那边除了铁矿之外,其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卖以中原。马匹算是一个大宗的买卖;马匹,我们行军作战,驮运辎重也是需要的――这个我们自然不能禁。还有,他们匈奴人现在不能卖铁了,于是就改卖别的抢手贷了。
师兄,你猜,他们卖什么了?”缭子把胡子一吹,两目一瞪;他那张如夏天的天气般的脸上,又浮现出“神秘”两字。
“什么?”
“他们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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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匈奴人的新买卖
“卖人?”看着面前那双故意瞪大如牛眼的明眸,赵括不由的重复了缭子的话儿;大声一句之后,赵括静默片刻,不以为然道:“匈奴人是在贩卖奴隶?”
“正是!”缭子把面部肌肉一松,又换回了他那张刻意伪装出来的处世不惊冷峻之脸。
战国时代中后期,中原各国为了开垦出新的地土,纷纷开展各种变法,而变法的核心便是释放奴隶为拥有一定人身自由的庶子,甚至是有完全自由的平民,让他们为国家种田,完成税赋。在有意与无意之间,中原地区的生产力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同时,列国也从奴隶时代过渡到了封建时代。
可是毕竟这个时代是混乱的过渡时代,虽然国家不主张蓄奴,但也没有真正禁止――特别是富贵之家,多少都会保留一定数量的家奴,而这些奴隶的来源,多数是在各种大大小小的战争掳获的他国百姓。
比如要说邯郸城中,最抢手的奴隶便是外貌与圆润而不失突兀的中原人大不一样,高鼻纵目、棱角分明的胡人――其中最值钱的又是相貌美丽、身形修长而丰腴的胡姬了。
“大公子师兄啊,邯郸贵胄皆以身边有胡姬相伴为荣――正巧了,我听说这两天军市有胡姬出卖……嘿嘿……要不咱们也去整来个胡人女子来撑撑马服君的门面?”缭子鬼精地提意道;他又在打花赵括的钱,长自己脸面的好事了――试想每每出游,有轻车胡姬相随,行在邯郸街市之上,消引来从市井的羡慕之色,那是多有面子的事情啊。
“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别以为我这当师兄的不知道……要是真买两个胡姬回来,还不便宜了你这嘴上才长出两根黄毛的主儿啊……”赵括轻瞟缭子一眼,在大叹食色性也的同时,也感慨缭子是长大了。
“要不给咱们的李同老哥卖个老婆回来吧――人家老李哥也是这么大年岁的人了!”见赵括不允,缭子又拉上了赵括身后李同。
“呵!那好,那好啊!”说到女人,李同的双眼一下就绿了,可再看到赵括狠了他一眼――他就只好把着一低,做漠然无声状;那委屈样儿,就像是在谴责已经有娇妻在家的赵括饱汉不知饿汉肌。
“说起来……匈奴人也真不是东西,他们把那些俘获的东胡人,还有一些个本族小部落的人当牲口一样,用绳子反绑双手,又串在一起,像绑厨房中那些成串的蒜瓣一样。这还不算,他们还真把那些被卖的人当牲口了,给他们身上套上挽具,拉着是贩卖的皮货、玉石。而那些同样是要出卖的马匹,却多半是背上空空,不驮货物――听说是涵养马儿的体力,好让马儿看上去更精神,才好卖个好价钱。
嗨,毕竟一匹马可是值上三个人的价啊!”缭子对军市之上贩奴的事情,便是颇为熟悉,显然他是留意观察过――当然,就不知道他是留意到了被出售的胡姬多一点,还是什么别的多点儿了。
“缭!你刚才说什么?”赵括听了听缭子的数叨,猛然从他的话中听了一个词来。
“什么?”缭子以为自已又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的大公子兄师,张口问道。
“把你刚才再说话,给我再说一遍!”赵括问得紧急。
“他们把那些俘获的东胡人,还有一些个本族小部落的人……”缭子一脸的幸幸之色,一字不差的重复着方才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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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胡?俘获的东胡人――这是怎么回事?”赵括缭子的一句话中嗅了到“其次伐交”的2味儿――联合东胡打匈奴。
“不是有宇文、孤独这些个靠近匈奴人的东胡部落被匈奴人给兼并了吗?虽然这些部落现在算做匈奴,可是他们本质上是东胡。匈奴人倒也知道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于是就把当初打仗时的俘虏的宇文、孤独等降部的战俘当成了奴隶,而不是归还给那几个降部。这还不算,还要东胡降部每年上交一些精壮的男丁,相貌娇好的女子给单于王庭。”缭子这个暂时的军市主理官做得还真不赖,他所打探到的各种小道消息可一点儿也不比吕不韦少。
他的话中也包含了不少的信息在:
就在中原地区的各国纷纷进入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的时代的同时,它们北面的匈奴也开始从原始部落进入了奴隶社会,而那个被匈奴打得喘不过气来,最后本将燕国灭亡的东胡,此时还是数个原始的、互不隶属的氏族部落。在匈奴与东胡的攻伐战争中,因为社会制度上不如匈奴而被打得找不到北的东胡人,往往在战败被俘后,成为匈奴人的奴隶。
“这些东胡男女,当了奴隶后,平时让匈奴人养着,给他们做苦工、生小奴隶,打时当当如我们中原的辎重坢辅助的杂兵。可是现在我们把国门一锁,限制粮食较易――他们匈奴也就没有那么多余粮养太多的奴隶了。一来是因为匈奴人除了玉石、铁矿之类的矿产,没有什么好卖的,二来是为了减少粮食消耗,所以今年卖到我们赵国的奴隶也特别的多!那价钱。便宜得一、两金就可以买上一个不错的。”缭子一言,又道出了军市上奴隶贸易兴旺的原由。
“嘿嘿,我看这价钱厚道,所以才叫咱们李大哥赶紧出手,卖个生得白净的东胡女人回去当老婆也好,做小妾也对!”缭子三句话不到,又把话题扯到了买个老婆热塌前上。
“这种事情?怎么现在才说!”赵括猛得站了起来,大声着问缭子。
看着赵括面色严肃,全然没有自己说话时的那种轻浮像,聪明的缭子便知道赵可不是在痛惜奴隶便宜,自己没有及时出收买两个回来――赵括现在比是另有所指。
缭子双眼一转,思考瞬息之后,便回答起赵括的责问来。
“我也想过了,匈奴人虽说是为了节约口粮才出卖人口,可他们卖出的人活生生的人啊。人是什么?把人放到我赵国荒芜的土地上,给他们农具,教他们耕种,他们便能为我军将士种出粮草来。
再说抚育一代人要过二十年的时间。现在匈奴卖过来的人全是成人――有了人,这可以做很多事,就像那个吕不韦用粮食来消耗匈奴国力一样,我们也是在消耗匈奴的势力。
还有,那些买奴隶多是被这回受军市冲击,有中有钱有粮,却不知做什么生意的大小商人。我们自己不出一分一厘钱财,既屏息了众商家对军市不满,又变着方的减少了匈奴人的人口――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啊,我想反正是好事一件,也就没有向大公子师兄你说起了!”缭子也有自家的道理,听上去,也是何情何理。
“你啊,自作聪明――依你说所,是大功一件,可是你不及时向我报来……便是功过相抵了!”赵括看了看缭子,有一些气愤,而更多的是无奈――也许他站在缭子的立场上,也会如此处理匈奴人的奴隶贸易之事。
“功过相抵?明明是好事啊,过又从何而来?”缭子这下子还真的不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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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掷千金为何图(上)
“过又从何来?你可知道东胡这一方势力的存在,对我赵国北境的安定有何做用?”赵括下意识得了头,再问缭子。
赵括的小动作,到了缭子眼中,便成了对他失望的摇头――他是心高气傲之人,怎么受得了赵括这种“羞辱”。赵括刚才闭口,缭子立刻点出了赵括眼下的战略意图:“大公子师兄,你不就是想拉东有人打匈奴吗?我又不是不知道……”
缭子把小胡子一翘,再做委屈状。
“知道你怎么不把军市上有匈奴人出卖东胡战俘的事给我说。好你个缭啊,官儿没有做多大,权儿没有得多少,就学着欺上瞒下了!”赵括用手直指缭子那张故作老态的脸。赵括对缭子,那是以诚相对,有什么说什么;当面对缭子的过错之时,他一点儿也没给缭子留点儿情面,豪淡避讳地说了出来。
“我以为这是小事一件――你想啊,要让东胡与匈奴的仇怨更深,就只要使他们两者不合,甚至是大打出手。这要是放在别的时候,我们挑唆这两邦子人都来不急,更不要说现在匈奴人像卖牲口一样,卖东胡战俘――匈奴人可是给了人们一个大好的机会啊!
正因为这样,我前后思量了一下,自认为不是什么大事,才没有给师兄你说的!”缭子当然认为自己是做对了的――虽然说到底,他不过是自作聪明。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处理被卖出的东胡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匈奴人现在不能卖铁矿石给邯郸的商人了,于是他们就改卖人口。可是这些人口从何而来?就光靠他们匈奴诸部的那些奴隶生育出来的人?
到了最后,他们匈奴人还不是只用靠着发动战争来劫掠人口。他们又劫谁掠谁?不是东胡便是我们在边墙长城以北的边民。他们抢东胡人、夺我边民,自己不出一分一豪,便净赚回为过冬的粮秣――也这样的好事,匈奴人不做,才是傻了!
如此一来,哪里还能起到你信口雌黄的那削弱匈奴人效果――真正被削弱的是花了冤枉钱,买回自家百姓的我们赵国!”同样是匈奴人贩卖奴隶换取越冬物资的之事,到了赵括的口中,又是于缭子完全不都的解释。
“我们现在再给军市的奴隶交易定了个限儿不就是了:不许买卖中原人做奴隶――这样,匈奴我便无法买卖我们中原之人了!”缭子天真地说道。
“边地之民,多有混血,你能分辨得出,哪个人是匈奴,哪个是东胡,哪个是我赵人?再说匈奴本身,也是混杂了多个不同外貌的氏族部落的大族。有的匈奴是金发碧眼,皮肤白得像生了病一样,有的匈奴不过是比我们的鼻梁高点,胡须多点――像刚才并入匈奴的宇文、独孤这些个东胡部落,本就与我们长得没有什么两样,最多是身上有一点洗一洗就能除去的羊膻味儿!”赵括三言两语,便道出了边郡一带,特别是边墙以北的赵国疆土之上华夷混居、胡戎不辨的实情。
“这……倒也是……看看李同大哥样子,要是换上胡人的毛皮衣裳,我还指不定认识不!”缭子虽然已经知错,却还是死不相认,又顾左右而言他起来。现在的他,还不那个视政治是根本,把战争看成政治附属品,认为治军先要治国的那个“尉缭子”――他还只是赵括身边,贪婪地学习各就知识,逐渐茁壮成长起来的性情青年。
“你啊……”看到缭子服软了,赵括又像看到了当年与父亲谈论国事兵法的自己,也就不再说他什么。
“走,我们去看看!”赵括看了看天色,感觉时晨尚早,便急着说了一句。
“看看?看什么啊?”缭子问道为。
“看看军市上的奴隶贸易……我们总要做点什么吧,总不能光是在这你对坐空谈了事吧。说不定到当前一看,就能想出对策来了!”赵括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脱下戎装战袍。
“去哪个军市――这边地三郡,总共设了不下十座军市……你是说哪座?”缭子看到赵括正要穿上一件普通深衣,知道他的大公子师兄可不是在说笑话,连忙提醒道。
“最近的是哪一座?要多少时间才能赶到!”听缭子这么一说,赵括才想起来军市多是设在边墙之北,而最近的边墙也距离他的将军行营有百多里地,就算是纵马狂奔也要半天时间。一想到此,赵括全身僵了一下,额上也微微出汗,正要系在衣上的钩带也握在手中,不知是放好,还是系好。
“还好!”缭子看出了赵括的心思,轻叹口气道:“我赵国北境与匈奴接壤之地,绵延千里,要想马上锁关,是不可能的。就在代城之中,有一临时的军市,是供那些在我们限制匈奴人入境前,就零星入我赵境的匈奴行商完成最后的交易所用。”
“就在代城之中?”听了缭子的话,赵括立马把钩带扣上,麻利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正是,我本打算前两天就把这军市关闭的――这两天事多,我也就一时间忘记了。要不是师兄您一说,我还真就想不起来了。
“你这回可是忘记得好啊……走吧,我们就去那代城中的临时军市看看!”赵括穿好了衣服,就要出行。
“慢慢,师兄这一身行头可不好,不像是出入奴隶市场的人儿,还是换件胡服得体一点儿!”缭子恶意地慢条斯理道,反正现在是赵括着急他不急了。
赵括看看自己一身做工考究的曲裾深衣,做为正式礼服倒是颇为妥帖,可是现在穿在身上活像是要出席一场盛大的筵席,而不是要去到鱼龙混的军市。
“正是越忙越乱……”说着,赵括又幸幸地解开钩带,脱去深衣,口中念叨着:没有个女人在身边还真不行――于是又引来了缭子与李同的一声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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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这儿还有多少金?”赵括一面换认,一面问道。
“还有五十来金吧!”李同回答道。
“你在济西那一战得了百金封赏吧,全借我!”赵括与其说是在借,倒不如说是在下令。
“是!”李同只好含泪把他那娶媳妇的金奉献出来。
“对了,把吕不韦送来的那张白虎皮也带上!”赵括又说。
“做什么?”缭子和李同两人同时相问道。
“燕昭王金台招贤、秦商鞅立木送金,你们听过没有?”赵括最后理了一下发束,反问两人。
“听过!”
“对了,咱们今天也要来个一掷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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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一掷千金为何图(下)
“大公子师兄是要用‘一掷千金’的法子,威慑那些商人,让他偿不要与匈奴人进行奴隶交易?”缭子骑马小跑而行,得意地大声相问,推测赵括的想法。
“回算是说对了大半。”赵括拉了拉缰绳,马儿改小跑为健步行走。
“你啊,到底还是才学骑术之人,也不怕骑在奔跑的马上,因为马背颠簸而咬到舌头!”赵括“计较”地小骂缭子一句,算是因敬了他先前笑话自己着衣不恰当的那一笔。
“师兄说得是,当小弟的我听着就是了!”缭子也学着赵括的样子,让马儿慢了下来。
“听着!
以我赵国法度,本是不支持贩奴蓄奴,可是国家法令并不禁示奴隶的存在,也就是说商人们的行为没有犯我国法度――我们也治不了他们。我们虽然心中知道用奴隶耕种不如用庶子、平民来得顺手――庶子、平民种地上税,而奴隶耕种所得全归他们的主人,他们自然没有没们种地的心思,就像做战时兵士无士气一样。
所以我们赵国自立国以来,历代王上和有见识的贤臣们都不希望国中出现太多的奴隶;只是碍于众贵胄的势力,才没有一下子颁布法令,放国中奴隶为庶子,而是搞出了先放公家奴隶,鼓励耕种的法子。如此,就起到了示范之效,贵胄、豪族们看到国家从庶子那儿收上来的租子,比他们的奴隶种出来的东西还多,于是也就上行下效,放奴隶为庶子了。”赵括浅白的数句话,就把封建制取代奴隶制的过程说了出来。
“当原来是这样……最后国家有了更多的税收,就能建立得起、养得起数量庞大的常备军队!看了行军打仗,还是要以国政为后盾啊!”缭子大有感悟的回味着,赵括的话。虽然这些道理在他那还没有动笔的留世名著《尉缭子》中得到了提炼,可是却因为赵括的原因,被他提前了十欧洲太数年说出。
“你刚才说什么……是啊,国才是战的根本所在。
缭,你看这边地三郡,因为新开之疆,归属我赵国不过三、五十来年,北面的匈奴还是蓄养奴隶之国,而国策国法在这苦寒之地执行的还不彻底,所以才会出现郡中的奴隶倒要比庶子还多。这也就是我们这儿为什么有那么多荒芜土地,还我我们的边军用军囤的法子,才能得到开垦的原由。”赵括听了缭子的即兴感慨之话,也颇受启发,认为是到了改变边郡落后的生产制度和方式的时候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莫不效法先人,要以重金买下军市中的奴隶,然后放他们做庶子?”缭子明眸一闪,再次问道。
“但愿于此吧――边地不同于中原,许多事情都到了边地,就不一样了――你想想,我们能想到的,那些边郡的官员们能想不到吗?都快五十来年了,边郡的样子还是……”赵括环视四下长满黄褐色枯草土地,心中希望着来年他能看到遍野的麦蹉桩和谷草垛子。
“哼!那些胆小怕事,但求无过,而碌碌无为的官儿们不说也罢了!”一说到边郡的官员们,缭子便是一声轻蔑鼻哼声。
“边郡也有边郡的难――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原以为离开了邯郸那个是非地,我便能一展手脚了……没有想到新的麻烦事儿又紧跟着来了……”赵括无奈的笑了笑。当他看到数丈开外有一条小河沟,忽然想起了一句民颜,于是对缭子交了个底:“我们不能只是墨守成规,死守前人的法子――边郡有边郡的特殊情况,咱们也只有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是一步。”
“要是一切按部就班,按事先谋划行事,那还有什么意识――就像小娃儿们放师兄您所创的竹鸢,那么乐此不疲,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竹鸢在天空随乱飞,随时可能被大风吹去,不知所踪!个句话,竹鸢好玩是因为它会断线,战争让人血脉喷张嬦是因为不知胜负生死!”缭子得意地把头一昂,神情就像在说:“玩得就是心跳!”
“如是五年之前,我也会像缭子现在所说一般,自信满满,朋友们视战争如儿戏――不知五年后,缭子又会怎么回想他现在的话……也许和我一样,对当少年不知愁滋味的自己一笑了之吧。”赵括看着一脸阳光的缭子,仿佛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不有得点头一笑。
“快!时间不早了,再不快点,就要错过军市的奴隶交易了!”赵括抖了抖缰绳,催促缭子和众扈从,算是又一次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秋风萧瑟,马蹄哒哒,蹄下也生风――当又一股凛冽疾风刮到代城之时,也把赵括等人送入了城中。
“这在那儿!”缭子长鞭所指,便是原来的代城市集――现在的临时军市。
赵括远远看去,这个军市与前些日子所见的市集没有什么不同。回想起原来的市集,如一般的乡野街市一样,排列着数排简陋的凉棚草舍;棚舍的经营者多是城中市井,所营之物,也是多为柴米油盐、布匹衣服之类的生活之物。要不然,就是三、五个当地乡间野人,坐在地上随行就地出售当地土产。
可是他们数人再走近点,步入其中细细一看,果然是大不一样了。
原来的棚舍因为太过碍事,已以被拆除,只在地上留下了几根难看的木桩犹如枯骨一般立在那里,像是要帮助人们回想起这里那本的样子。
取代它们的是一辆辆整齐排列的双辕运货大车。这些大车上也是堆满了不知是些什么货品,全都用破旧的麻布遮挡着――远远看来,确实像是一座座棚舍。
“他们都是大买卖的人,原来的棚舍就显小了,所以我让他们在这里排着,要交易,就要上税排号,轮到他们的号了,能到那儿去做买卖!”缭子又是一指,直指向靠近城墙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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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顺着缭子指向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木架支起的高台,依着城墙而建,高台上正有一个身穿胡服的商人与一个小吏模样的人正立在上面。
“匈奴丘林部有上好狐皮百张出售!起价三张两金!现在出价,价高者得!”小吏大声吆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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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高台拍卖各有招
“怎么是用金子来交易?“赵括听到小吏的吆喝声,很是奇怪。毕竟,这是战国时代,是一个货币体系很不发达的时代。人们交易的法式,还主要是以物易物,而不是使金用银――战国时代金银等价,而金子因为更便于销切割,而成为了主要的硬通货币;所以一般大宗的交易、君王的赏赐多以金为记。
“这是那吕不韦出的点子:为了公平起见,军市之中的交易皆用各种金银铜钱结算――其实那些商人们要换金换银,都要到我军市中设的钱库――我们还能从钱库那里赚上一点儿小钱!”缭子解释道。
“是啊,中原各国的钱币虽然各有不同:齐、燕两国使的是刀币,魏、韩用的是铲钱、纺钱,楚人有他们的鬼脸钱,秦人开铸半两钱――而我们赵国则因是中原腹地之国,与各国多有往来,刀币、铲钱、半两皆有铸造。可是所有的铜钱都是与金银一下,按重量计算价值。只要大商小贩们能大略辨识金银铜钱的成色,手中有称重的称儿,各国货币到他们手中,皆可以用。”赵括对吕不韦想出原始的“银行”之事来,并不感到惊奇,他的心中却在想着在这个进代的货币价格体系中,如何才能把“银行”办得红火。
“如果在所有军市建立这样的钱库,并允许商人们用钱库发行的凭证兑换钱币,那边地商业不但不会因为军市的建立而萎缩,反而会因为便利的交易方式而更为发展――这个事情要找吕不韦商量一下,让他想出个具体的细则出来。”赵括接聚精会神地思考着,却被又一声吆喝给打断了。
小吏撑长了脖子,大声而卖力地吆喝着,活像是打鸣的公鸡:“好上的狐皮,起价三张两金。谁要谁要?”
可是台下众中原商人个个面无颜色,那无动于衷的样子,马上让赵括等人想到了“呆如木鸡”这个词儿的意境。
“草原上的消息传得快,我赵国边郡禁卖铁矿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草原大漠。那些原来靠着铁矿石换粮的匈奴部落今儿都改成用皮贷换粮了――这原本可以卖上三金一张的狐狸皮,现在也就值个两张一金了!”在赵括跟前,一个身穿胡人衣裳,却操着一口正宗的邯郸腔的商人不屑地看了看台上小吏的吆喝,轻蔑地说道。
“是啊,当我们是冤大头啊!”随着那打破沉寂的一声,又有人发表了自家意见。
“这回子我们这些做珠宝、皮草生意的人可发了――上等的羊脂美玉、五色的玛瑙,还有平时不得见珍禽异兽的皮毛,全都被咱们的马服君的一道政令,给一石惊起千层浪,全‘砸’出来了!咱们这回子能大赚上一笔,还真要托他马服君上的福啊!”又一个商人把小胡子一捻,眉飞色舞道;显然,这回子他靠着赵括的禁令,吃得个肥肠满脑了。
“还是按现在的行情,二张一金吧”台下终于有人起哄了。
这一声吼地不打紧,却在台下炸开了锅。
“对对,二张一金、二张一金!”那人话音才落,便有两三人随之附和起来。
“就是啊……要是五张二金,我就全要了!”更有贪心的商人乘机想用四十金的低价,把狐皮收了――要知道,光是百张狐皮的软毛所拼缝出来的裘袄,在邯郸都能值上近三十金。
“这是怎么回事?”赵括着这个阵势,便想起来后世所谓的拍卖。
“不是说了吗,我让这些各地来的大小商人们在这里排队等着上去台交易。然后他们到了台上,在管事的小吏协同之下,向台下众商自报贷价。台下的商家觉得价钱公道了就向小吏应一声,表示自己要买。如果那是奇缺的货品,那么就一定会出现叫价更好的人,小吏就记下出价更好的人……如此,叫价最高的人便能得到他想要的货物,而卖主也能得到更多的收益。
不过,要是像那个匈奴人,把自己的那一些都烂市了的皮货,高估了价,让小吏喊出来了――结果就引来了精明的商人们的阵阵嘘声。”缭子满面红光的向赵括解释着,他可能他想出的这套管理之法,颇为满意。
缭子倒是口无遮拦地说着,可是赵括却听得心紧:自己收里那张白虎皮岂不是跌价了吗?还准备用那虎换了金银,再用来买上百八十个奴隶,然后再向众商人表明身份,来个当场释放奴隶为庶子,起个示范作用的。
“万万没有想到了啊,自己亲手定下的政策,到了眼下,却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愚政’……”赵括尴尬地对缭子点头一笑,表示对他的赞许,可心里却在大叫自己活该。
正当赵括大叹人算不如天算的时候,台下众商人也在为了皮货的价钱三三两两地或是小志嘀咕或是大声起哄,
“大家别吵啊,这可不是一般的狐皮――看看,看看!”看着匈奴人在台上干着急,小吏抢过他搭在肩上的几张展示皮毛,大声叫唤了起来。
“看看,这是上好的雪狐皮――还有这个,是火狐皮……瞧一瞧,看一看,白得如青霜寒雪,红得似盆中火苗……”看来小吏也是识文断字之人,出口便成章。只见他又把一红一白两张狐拿到台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当着最前面的十来商人展示一二。
有人正要伸手感受一下皮毛的光洁与柔顺,却被小吏手一拦:“这等好货色,不快点下白,还等谷草到别家抢了去!”
说着,狐皮从那想要摸摸狐皮的人眼前闪过,被小吏收了回来。
“三张两金就三张两金!走,我要验货!”差一点儿就触到狐皮的商人显然很不甘心,他黄板牙一咬:老子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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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刻,一宗交易便在赵括面前达成。
“他倒是卖力得很,定是收了那匈奴商人的好儿吧!”缭子恨恨地瞪了小吏两眼,又对赵括说道:“知道那厮是谁吗?就是那代城驿中的驿丞。那日他哭着喊着说要给大公子师兄做事――我就只好让他到这来做事了――他倒是会捞啊!”
“原来是他啊......这么说,算是熟人了――好好,我这虎皮有得好价卖了――咱们这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赵括一听,先前忧心虎皮跌价的愁眉一展,立刻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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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售虎皮一波三折
“怎么?要让那长得歪瓜劣枣的小吏给咱们卖力的吆喝两声?”缭子带着对前代城驿驿丞的厌恶表情,又自以为是地推测起来。
“这事儿光靠着那前任代城驿驿丞做生意的本事还不行,还要看你这个将军帐前听命的伯长与我这个掌管一方生杀大权的将军之间的相互配合――当然,还要看你小子随机应变的本事……给你个升官的机会:事情做好了,便算你一功!”说着赵括让缭子伸出耳朵,自己则是抚耳轻言。
“原来如此啊,我依计就是――只是大公子师兄可算是以权谋私,捞取不当利益啊!”缭子一面点头,一面调侃赵括。
“若是打击奸商,平抑市价,正是我这个一方一地之长义不容辞的责任!”赵括也不含糊,嬉笑着说出了义正词严的官样言章。
“道貌岸然啊……”缭子还想再与赵括“打情骂俏”两句,却又冷不丁发碰了个软钉子,遭赵括数落了两句:“少说话多做事――看人家吕不韦,为你想了钱库的好主意,却不急于表功――最后到了你的口中说出,是不是起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啊?”
“嗯嗯!”缭子见赵括不像是说笑,只好点头领了将命,带着手捧白虎皮的李同消失在人群中――他们二人径直奔向高台之侧,找那管事的小吏“办赵括交代的事儿”去了。
片刻之后,在小吏的安排之下,插队夹塞的李同,便大大咧咧地手虎皮,站在了高台之上;平日里冲杀入万军之阵都面不改色的勇士李同,居然在他初次登台之时,红了面颊,死死地僵在小吏身边,忘记了要说什么。
“这怎么又是一张白狐狸皮啊,毛色还不纯,还有黑色的杂毛――这种破烂贷也好拿到军市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来丢人显眼,也不怕被咱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大爷小爷们给笑掉大牙了!”才看到李同僵硬地把虎皮展出一小角了,台下便有人起哄压价。
李同是耿直之人,他一听有人说他手中的物件不过是张破烂兽皮,立刻把精神一抖,退去脸上潮红之色,板面高声言道:“吓了你们这些就会骗骗乡巴佬的奸商的狗眼!除了犬吠,还能做什么?也不怕闪了你们的舌头!把眼睛张大了,瞪圆了,给本爷们看清楚了!”
说着,李同把他那又如碗口粗的树木一般壮实的又臂一震――一张白纹如盐雪,黑斑如炭墨的硕大虎皮便呈现在众商面前。
“这是……”白虎之皮一展,众人果然目瞪口呆,个个哑口无言。
“这是什么野兽的毛皮啊?狐皮吧,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黑色的条纹吧。”
“鹿皮?没有条纹不说了,也没有那么长的毛啊!”
“是虎皮吧!”
“虎皮?看着是像啊,可怎么是白底黑纹,而不是黄底的?”肃静一息之后,台下众商七嘴八舌地说到了,最后,还终于有人说到了点子上。
“呵呵……”李同听到有人说对了,便站在原地,得意的傻笑了起来,可他却忘记了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知一面要说什么好。
那小吏果然是做过驿丞的角色,那些走南闯北的官商走卒他也是看得多了;他一看李同的样儿,便知道这位李姓大人是个憨直之人,而且现在又在台上怯场了。于是,小吏两目滴溜一转,当机立断道:“算你们这些商贾之人还有点眼力!这张兽皮正是千年难见的祥瑞之物――白虎神兽之皮!”
“白虎皮…..”
“圣兽白虎?”
“那四神象之一的白虎还是真的了?”
“可不是真的吗?”小吏当了这几天的拍卖主事,也有了些经验;他看那台下奸滑的商人们或者交头接耳,或者目瞪口呆,便知晓众商已经被那罕有的白虎皮给吊起了胃口。
瞬息间,他便又使出了他在做驿丞时练就的阿谀奉承上司的本事,对这张虎皮大加吹捧了起来:“这张虎皮……那来历,可不简单。那可是当年周穆王西游之时,所猎到的神圣之兽!”
“看看这虎皮的大小――少说也是只千年虎精。说不定还是西王母那瑶池仙台的花园中逃到人间来的。看看……这虎额上可不是有一个大大的‘王’字吗?”说着,他便把手指上虎额黑白交错的地方。
众人寻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的确看到了模糊的图案,于是纷纷点着说是,生怕说个“不”字,被旁人说成没有见识的野人了。
不动声色地赵括看着小吏的表演,一面大感那小吏虽是鸡鸣狗盗之徒,倒也算是个人才,一面在心中暗笑小吏的无知:白虎的确是稀罕的生物,只是它不产的在西方,而生活在比楚地之南的百越更南面的地方。
“我中原之民一向视白色为西方正色,而西域之地的确是产虎(新疆虎,现在已绝种),但却不是这种白虎。能把这张白虎皮附会成西王母家的老虎,逃出瑶池。被周穆王猎起诉杀――这样玄妙的故事,恐怕比我那能梦到将来的本事,还让人听得玄乎吧。”赵括笑想道。
“所以了,这样的圣物,恐怕天下就这一件吧,虽不比那何氏之璧价值连城,也可算是价值千斤了吧!”小吏大手一挥,尖着嗓子,高声叫道:“一口价――一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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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本想把虎皮换成五百来斤,就可买到数百奴隶,然后当场释放,起到宣传他反对蓄奴的作用,却不想被想要向他表功的小吏这么一搅和,虎皮换重斤的想法眼看要做罢。
“一千金……这是不是……太……”果然,有人嫌贵了。
“我的手上只有六百来金……唉,算了吧……”也有人找他个由头,便撤到一边。
“这不是邯郸的珠宝商郑大爷吗?压迫这等好物件,自然只能您收了去啊!”更有滑头的主儿,把别人往前面推。
“我说你这些个不开壳的啊!要是我有这等祥瑞之物,定要把他献给一国君王,然后指着这虎皮上的‘王’字说:此乃天下要王上‘王天下’啊!
如此,那王上、大王的一高兴了,不封我个侯爷、君上才怪了!那又后小的见了更列位,还要叫上一声大人了!”小吏指着台下的人,就大出起了他的馊点子。
“一千金,我给了!”出口台下有人叫了起来――赵括一听那熟悉的声音,便知道声儿的的人是他按排在那里的“托儿”缭子。
众商还没有白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听这一声音,便也慌神的叫起了:“一……一千一百金!”
“一千二百。”缭子趁胜追击,想要括大战果。
“一千三!”
“一千四!”
这一来二去反把赵括听得有点儿紧张起来,他生怕最后的高价是缭子叫出,坏了他的大事。
“两千金!”随着掷地声的一句哄声,赵括终于可是长出一口大气了。
可他气才出到一半,却又听台上小吏道:“商人吕不韦以两千金收白虎皮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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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买空卖空吕不韦
“什么?吕不韦!”赵括听台上小吏一声吼叫,身子一颤,差一点就当着众亲卫扈从的面,失态地大声喊出“坏了!”
“这下子可完了,找托儿抬物价最忌讳把自己给套住――这吕不韦聪明一世,看到那张虎皮理应知道是我赵括正在售此物啊!他……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犯这样的大糊涂啊!”赵括越想心中越急,无意之间,便去摸腰间配剑,希望用这个小动作能暂时让自己那跌宕起伏的心儿平静一下,指不定还能急中生智,想出个好对策来。
可他手到之处却抓了个空――赵括这才想起自己是一身胡服便装,并没有带上兵刃。
手上抓空了,反到让赵括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重重向下一沉――脑子嗡地一声,眼前先是一黑――突然又是一亮,豁然开朗间,吕不韦已经立在了他的面前。
“大公子这一向可好!”吕不韦在一派深秋之景中,满面春兴地对赵括作揖行礼,寒暄了起来。
“好啊……我用自家的钱,买了自家的货!”赵括看了到吕不韦,心中反而不再慌乱如麻,他料想精明能干的吕不韦不可能无端做出剜肉补疮蠢笨之事了。
“对啊,用自家的钱,买了自家的货――却多赚了名声出来!”吕不韦同盟会向赵括点了一下头,虽是面不表情,可他的声音却透着一丝淡淡的喜色。
原来吕不韦这段时间都是站在幕后行事;他惑者是观察军市行情,然后用自己让帐屋先生代表自己做点儿低价收高价出的大小买卖,惑者是不时地看出时机,向缭子提出种种建议,一方面是完善了军市制度,一方面是做为“游戏的制定者”,从中牟利。
正是用如此手法,他手上原本仅剩的千金也不知生出了多少子来;而偿到了身为官商甜头的吕不韦,就像是初尝血腥的幼狼一般,渴望再食美味的“血肉”。他终于决定从台下幕后,走到台上幕前。
吕不韦是自视本领高强之人,他认为自己的出场亮相,虽不能如巨龙出水般响动,但也要像野狼初嚎般让旁人侧目惊心。作为一个商人,他敏锐的感触到军市之上的拍卖场是他粉墨登场、初方啼声的最好舞台。于是他用商人的眼光,却非常碰巧,或者说是与赵括英雄所见略同――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用一掷千金、一鸣惊人的法子,来引起他人的瞩目。
“当日原来吕先生是想看出这个时机出仕了!”赵括听完吕不韦的叙述,放心了不少。
“正是――商人为商,最重的是两样东西:其一是‘诚信’两字,其而全是实力――也就是看你有多少本钱;而这本钱的多寡就如行军做战时,将帅手中的马兵的多少是一个道理。那些以小搏大之说,不过是靠着个人的灵巧工农与运气,赚上一两笔――但却终究不是为商的正道。
我现在用了两千金,收了我们自家的白虎皮,一来便是向众人展示我吕不韦说到做到,一掷千金;二孤儿来就是要向众人表明我是有本钱的人!
其实大公子不出售这虎皮――我就只有另出招数了……”吕不韦一面向赵括解释着,一面又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作工考究的朱漆木函。那木函上仿佛还有精细的花纹,更放出丝丝黄白之光――想来便是出产于楚地的镶金银漆盒了。
“嚯!吕先生宝贝还真不少!”就在赵括与吕不韦说话之间,缭子也从拥挤的人群中窜了出来:“里边是什么好东西,也让我这个只从竹简文字上看过宝物,却没有亲见识的人开开眼啊!”
吕不韦回头对缭子抿嘴一笑:“不光是看看,这漆盒中的物件都可以送给缭先生――只是漆盒要还给我!”
说着,吕不韦毫不犹豫地把手一伸,愣都不愣一下便把漆盒提给了缭子,与他先前那小心的动作截然相反。
“嘿……新鲜了――听过买椟还珠的,还没听说过送珠还椟的!”缭子这下子被吕不韦给吊起了味品,他接过漆盒,马上打开盒盖一看。
只见盒内又是一小盒――于是又开,又是一小盒……就这样连开了三个精工制作的盒子,终于看到了第三个盒中,一张红如霞蔚的丝绸布料有一貌于圆珠的东西。掀开布料再看,果然有一枚“宝珠”在红绸的应衬下,正绽放着夺目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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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果然是个宝物啊!”缭子看得发呆,自言自语道。
“宝物吗――不过是个加工得比较精美的琉璃珠子罢了――在下说了,要是先生喜欢,就送给先生好来。”吕不韦偷笑着,给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缭子泼了盆冷水。
“它怎么就是琉璃……”缭子泄气得说道。
“是啊,放在大商的时代,倒也算是件宝儿!你看,做得多么圆润啊――这光泽――不是做了数十年琉璃器的工师可是做不出来的!”赵括也调侃了一下不识贷的缭子。
中原地区的琉璃器皿制造、生产,早在先商时代,便已经有一定规模的,只是因为工艺技术、是相对廉价的人造物的原因,一直没有得到发展,甚至是没落;所以琉璃便成了民间少有的稀罕物,因此,缭子才把琉璃珠当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琉璃虽然少有,但是因为是可以人为制造,所以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好物件――我不过找了个有名的工匠,多花了点时间,做了个精细的……”吕不韦解释道。
“然后用这比琉璃还要值价的镶金带银的漆盒,里三层外三层的一装……便是施了个障眼之法――买空卖空,不用一分一厘金子,却赚来了众商的注视。吕先生高明啊!”赵括佩服吕不韦的商业头脑与胆大心细――如按吕不韦的手法行事,根本不用担心被自己给套住。
“正是如此……可当在下看到那张虎皮在台上出卖,便猜出定是大公子您有要使钱的地方;于是就斗胆改了原来的谋划,买下虎皮,算是解大公子的急!”吕不韦又作出一付佩服赵括高风亮节,不挪用府库金银的样子,一边献媚,一边暗自表功。
“其实我只需大约五百来金便可――这缭太过贪心,把那白虎皮哄抬到了两千金――当然,吕先生可是真要借我五百金也好!”赵括可不想给吕不韦留下个收受贿赂的把柄――于是用了后世贪官们收金受银的法子,还指明是说借。
“这个……好好!”吕不韦听出赵括的意思,马上点头说是。
“吕先生不想问问本将军要这些金子何用处?”赵括也活学活用吕不韦买空卖空的招儿,不出一点利益,用向吕不韦交底的法子,再次拉拢他。
“大公子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人们这些个俗人所能臆测的!”吕不韦讨巧卖乖道。
“这便是我的用处!”赵括指着高台上鱼贯而出的奴隶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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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白虎皮做帐眼法
“大公子想要买入奴隶,充作囤田用的劳力?”吕不韦毕竟是个凡胎肉身,纵有神机妙算,还是有猜错的时候。可他在那献媚之心的驱使下,还是妄测赵括意道:“大公子,如是这样,您调用边郡府库中的钱财,卖下这些奴隶就是,根本无需自掏腰包啊!”
吕不韦恭身行礼,半是讨好似地献策,半是奉承赵括清廉。
“连我家王上都在释放奴隶为庶子了,我这个边事主官,怎么敢违背了几代先王的意志啊;再说边郡府库不是我说开就能开的,用了府库中的钱物,都是悉数要上报邯郸王庭的!”赵括有心吓吓吕不韦,让他在使用公家的钱财办事的时候多少有点忌讳。以赵括官职的确是不能任意支用三个边郡的岁入,不过他要是以边事的名目,还是可能让地方官们乖乖把府库的钥匙交出的;而赵括开设军势的原因,除去从经济上打击匈奴之外,还有就是为了不在军费用度上受边郡官员们的肘制
可是现在还只是一个商人的吕不韦,以他商人的眼光,看到了赵括有这方面的特权,估摸着自己掌控钱财甚巨,才有些肆意起来。
吕不韦个听赵括之言,便有些心慌意乱,生怕从府库中调用钱物的事情就这样告吹。于是他连声说道:“大公子心志高远,不是我等这些下人所能想的……在下鲁钝,说错了说错了。先前不是说以两千金收那张虎皮吗?这钱我立刻送到大公子营中,那虎皮,我也不要了!”
他还以为赵括是为他多此一举买了他自家送来的虎皮而不悦。
“吕先生见外了不是,我大小是一地一方的封君,衣食也算是无忧,要你那么多金子有什么用处。我知道先生虽是商人出身,却不是只图金贪银的小人物,要不然也不会放弃邯郸城中安适舒适的生活,到荒草遍野的苦寒之地来,拜到我门下求为国家做事――要为我赵国做事,先生大可求平原、建信等君,何苦找上我这个穷而无权的马服君呢?”赵括先是一番好言,看到吕不韦微微点头默认,然后他又道:“其实吕先生的心思,我是多少知道一点儿的。人生在世,不过是求名求利――先生虽不比邯郸郭、卓两家大商,但也可算是富甲一方。吕先生高义,你求的是名。”
“是啊,在下正是想博得个流名清史!”被说中了心思的吕不韦再次点头作揖。
“如果能用金银买来名望……”赵括给吕不韦做了个假设。
“当然咯,这可是没有那么简单的事,说话了……”赵括顿了一声,马上又否定了自已先前的假设。
吕不韦敏锐地看出赵括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刻问道:“大公子有让我一举成名的法子!”
“不,那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赵括提示道。
“大公子想要买入奴隶……我想要在商人中成就名气……”吕不韦一边默默念着,一边思考着。当他的目光再次扫到缭子放在手上把玩的琉璃珠时,眼前一亮!
“大公子请回吧,我明日就把这军市卖出的全部奴隶给您送来,还不用花上一分一厘金子!”吕不韦向赵括拱手道,那两片不大的袖摆,根本无法遮挡此时挂在他脸上那张自信中透着一分诡异的脸。
“什么、什么?不用钱就能买告吹到奴隶?”缭子一听,立马把手中的琉璃珠放回漆盒,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与吕不韦的话儿。
“怎么?你不想信?行军大仗,吕先生不如我们,可行商做生意,我们都要向吕先生学习!”赵括单手一伸,做出再次向缭子介绍吕不韦的样子。
“当然不信!”缭子把嘴一噘,眼中放出肯求赵括留他下来看个究竟的光。
“你这没有见过世面的,就留下来――算是当个‘监军’,不能让吕先生赚得太狠了!”赵括向吕不韦点了点头,也是自信而笑,应允了缭子之请。
***
“大公子师兄啊!还真的神了!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吕不韦没有用半点金子,就买下了军市上所有的奴隶!我大概计算了一下,少说也有五百来人。而且啊,那匈奴来的奴隶贩子,还以为自己赚大发了,高兴得笑都笑烂了。”缭子一口凉水下肚,一脸惊奇的样子,迫不及待地向赵括汇报他在军市上的见闻。
原来吕不韦还是用了他先前定下的买空卖空之计,没有用到一点钱财,就把奴隶买了回来――只是这回用来做障眼法的物件换成了那张被哄抬到两千金的白虎皮。
“这生意中啊,想来想去,要说最为吃亏的,还是咱们――一张好上的白虎皮就这样白白地到了匈奴胡虏的手中……”缭子很不甘心地为赵括鸣不平道。
“知道为你师兄叫屈了――平日没有平代替荀子先生照顾你小子!”赵括毫不在意地说道:“可那虎皮是人家吕不韦大老远的从楚地贩来的――这就和做战一样,敌死三千,自伤八百――你说是谁吃亏了。”
“可他吕不韦的名字,一样子就在边地所有商人中叫响了――现在谁人不知有个吕姓大商人先用两千金收下白虎皮一张,又用虎皮换了几百个奴隶!现今儿他吕不韦在三个边郡的名声,可比邯郸郭家、卓氏大多了!”缭子斤斤计较道。
“咱们的吕先生名声响了――给咱们办事不就更方便了!就算那张虎皮吕不韦送我们的,是我们的了,可是我们用它买回了奴隶,还帮和我们同在一个‘兵阵’中的吕不韦买来了名望――你说,是谁赚最多?”赵括也与缭子算起了细帐。
“嘿嘿嘿……这么说,还是我们得利最多!”缭子吐舌一笑道。
“可是师兄就不怕那张虎皮又被那匈奴人倒卖给别的商人,然后换来金子,再买了粮食回去过冬?”缭子终于深谋远虑了一回。
“看过羊皮筏子吗?”赵括反问。
“看过!”缭子答得也快。
“气吹多了,那羊皮不会裂开啊?”赵括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泡沫经济”,却知道万事佢万物都是有个度的,过了这个度,那可就会否极泰来,或是什么相反的情况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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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就等着明天吕不韦把买来的奴隶送来,然后再放他们为庶子――这打击贩奴的事,便成了一半了!”赵括看了看渐暗的天色,自言自语道;他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缭子狡诘地抿嘴一笑,像是有什么“阴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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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粟米肉羹话家常
一天之后,按事先同赵括的约定,吕不韦敲锣打鼓,大张旗鼓地他昨日用“价值二千金的白虎”买下的奴隶全都转“卖”给了北伐军将――所谓的“卖”不过是赵括出了象征性的一金。
吕不韦如此手笔,立刻又引来了别家商人对他与马服君赵括的关系的无限遐想;现在,边地三郡的行商坐贾都或多或少的看出:这个从卫国而来,又在赵都邯郸发迹的吕姓商的的背景不简单了。
“这个吕不韦,还真是个大奸商!算来算去,他不过是用了一张白虎皮,便赢得了如此声望,还有大公子师兄您的重用!”缭子看着吕不韦离开将军行营的绝尘,眦牙咧嘴,忌妒在大吐酸水道,他光顾着不服了,却忘记了自己这段时间来,是怎么仗着赵括在边郡的大权,狐假虎威的。
“这就是人家吕不韦的盈利之道了!”赵括无巳答理缭子私下埋怨,直接道出了吕不韦的火商之术:“他拼命用金使银搏取名头,然后用这名头去四处赚取金银,赚来的金银再撒出去获得更大的名头,之后便可而获得更多的赚钱机会。
这种是可是要担很大风险的,一不小心就要赔得个倾家荡产不说,说不定还会失了自家性命。我只所以看重吕不韦,正是因为他有倾家荡产也要搏得个功成名就的胆儿!”
“这样的胆子我也有!你给我三万战兵,看我不把匈奴给你平定了!”缭子口无遮拦地,又夸起海口来。
“你怎么听话只听一半就开溜啊!你不觉得吕不韦于说得很对吗?为商就像作战――光有胆子,没有谋略和眼光也是不行的!”说到这儿,赵括突然顿声想了想:自己之前对吕不韦的种种猜忌,显然是有一点小家子气了――吕不韦敢把身家性命都教到自己手上来,这虽不能证明他对自己有多么的忠诚,却可证明吕不韦与自己已是利益的共同体。
“原来大公子师兄是想借说吕不韦有眼光,会找靠山来说明他吕不韦的大靠山――也就是我的大公子师兄您自己有能耐啊!这么说来,在下缭子不才,也投到你的门下了,出仕为官,也是很有眼光的――在下还真是高瞻远瞩啊!”缭子一本正经的自夸起来,却要骨子里透出嬉皮笑脸式的玩世不恭。
就在缭子自以为风趣地在一边插磕打混之时,赵括的目光已经转向了那五百来名吕不韦送来的奴隶。
虽然这一群人已经被除去了束缚在身上的绳索,可他们那蓬头垢面、身形枯瘦的样子,立刻让赵括打消了当场放他们为庶子,分给他们边军新开垦的田地,让他们耕种的想法。
“又要用当初对付边军法子了:咱们又想‘养人’了!”赵括把手一挥,下令杂役小卒们先让这些人清洗干净了,然后再给喂饱了。
看着这群衣衫破烂,半生不死的人,没了脾气的赵括只好来了个精神胜利法,把命令向下边儿一交待,便把头一扭――眼不见,心不烦――反正身为边事主官的他还有的事情要忙。
“本说站在将台之上,向那些奴隶宣布释放的政令,好让边地的豪强们知道,我这个北伐将军是要行王家法度,改奴为庶的……”赵括正拿着一简公文,心不在焉的阅读着。
忽然,有传令兵来报:奴隶那边儿出了些差子,让手下人不知如何是好。
“这群没有用家伙!将来行军打仗还要指望他们呢!”丢下手中的竹简,赵括带着几个扈就从急匆匆赶到了临时拨给奴隶们使用的军帐前。
到了帐前,只看众奴隶不分男女,皆望着面前的一大镬(锅)粟米,泪流满面,作因噎废食状――不过看他们的那一面伤心的哭相,显然不是很因为能吃到食物而喜急而泣。
“这是怎么回事?”赵括纳闷地问帐前一名伯长。
伯长憨憨直直地回答道:“他们这些胡人,叽哩呱啦地,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好像是认为自己是在吃断头饭了!”
“你们都做了什么?如此奴把人家吓成这样?”赵括先是一问,后又瞟了一眼已经略微洗漱了一下的众奴隶――他大概已经知道原因了。
“找个回说东胡或是匈奴话的,给我问问!”赵括又是一命。
片刻之后,情况清楚了,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奴隶们有的以为自己要被当成人殉给杀了,还有的认为自己要被投到鼎中给炸来让军士们吃了――赵括前些日子用大鼎烹饪,吓唬边地官员们的事情,八成也传到了匈奴那一方。
“果然是一道边墙,两种风俗啊,中原之人的待客之道,到了塞北之民的眼中,就成了他们这一辈子最后的一餐!”赵括感慨两地百姓的差异之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好心好意,却把他的新民吓得哭泣流涕、魂不附体。
“君上,这些可是上好的粟米啊,您看,一粒粒,像金子一样黄橙橙的!可他们不吃啊!属下们也没有什么法子啊!我们都用剑逼迫过了,可是他们哭得更厉害了――还有的人,尿都吓出来了!”伯长一边向赵括汇报道,一边狠狠的瞪了蹲在地上的胡人一眼。
“是啊,就差把他们的嘴敲开,把香喷喷的粟米灌到他们的嘴里了!”伯长身边的小兵也帮腔道。
“你们以为是喂你们家里三岁的小儿吃饭,靠打靠骂啊!”赵括斥责了这些子肠子得可爱的兵士,不知是笑还是哭好:“这算是喂三岁的小儿吃饭,也要用哄的啊!”
“哄……那是老娘们的事儿……”这伯长八成是个武士国人的出身,面对赵括说话,一点儿也不怕,语言中还略略带点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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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看你们的将军来当这个老娘们,来哄胡人们吃饭!”反而现在军中无大事,赵括也乐于与他的兵士们“斗斗气”,拉近彼此关系。
“来人啊,给我来一些肉羹!”说着,赵括祭出了他的“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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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谈笑间话塞外事(上)
“快快快,肉羹,君上要肉羹――给我上昨天新作的那种,那个肉肥油多,香!”伯长扯着嗓子吩咐手下的杂役,回头又尴尬地对赵括说道:“君上,您还别说,这边郡之地,牛羊肉食可比咱们老家多多了。我们这些小小的伯长、什长也能天天吃上肉羹拌的粟米蒸饭了――只是这时间一长了,还怪想吃家中常吃的菜羹了!”
战国之时,因为生产方式相对原始,所以肉类食品的产量较之后世,要少上许多。特别是中原地区,纯粹的农耕经济已经比较了发达,可是养殖业却没的得到相应的发展。像赵括这样的王国宗族,也不能保证天天有大块大块的肉吃。那些大鱼大肉的代替品,便是以五味调和,经煮蒸而制成的浓肉汤――肉羹;同时肉羹也是当时主要的荤腥菜色的烹制方式。至于那些普通士兵和小老百姓们,他们每顿只能用白水、大酱烹煮各种时鲜青菜绿瓜,做出菜羹来佐餐。
“说我你们一个个怎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油水吃多了啊!”赵括就着等待肉羹的时间,观念与眼前的下级军官攀谈起来,顺便也了解一下他的部下吃得惯边地饮食否。
“是啊,我都长出了点小肚子!”伯长得意地把下腹一拍,发出声闷响,脸上更露出满足的表情。
“就是这些好东西吃多了……老是拉稀!不过君上,现在好多了,也没有怎么拉肚子了!”说到窘迫处,伯长又把点一低,像小姑娘似地红脸细言道。
“果然像我之前所想,兵士们一下子吃多了肉食也不行――要是将来要攻入匈奴内地,要作到因粮于敌,恐怕只有光吃腥膻的牛羊肉了。”听完伯长的话,赵括又开始琢磨着是不是不时给他的士卒打打牙祭,好让这些吃惯了粟米菜羹,口味清淡的中原兵士,也能向草原之民们那样大口吃肉,而不至于要他们用力气挥舞弓矛时,却因吃了太多肉制品而搞得个拉稀解带。
大约喝口水是的功夫之后,一小陶鼎散发着浓郁鲜香之味的肉羹便摆在了赵括面前。
“我要让这里所有地人都吃上一顿肉羹,再取些来!”赵括看了眼这一鼎美味的酱状物,再次下令道。
这道令下,立刻引来了伯长的抗议:“君上,我们的士卒都不能保证一月吃上三、五回肉羹,怎么您却上给这群奴隶……”
看了看眼前这回直言不快的赳赳武夫,听着他的顶撞之言,赵括的心中反而感到无比的畅快。他知道对这样的人,就要以诚相待,可以毫不顾及地说出真心话:“你家将军要放了这些奴隶,可是看他们个个黄黄肌瘦,所以要请他们吃一顿饭菜;这既然是请人吃饭,自然要给客人送上上好的饮食――我是这三个边郡的最高一级长官,又是受王上封地的封君,待起客来,总不能太过寒酸吧!”
“原来是这样,那不如再要一些酒来……”伯长耿直地把话说了一半,才想起来现在算是战时,军中禁酒,立刻把手一抹,挡在了自家嘴前。
“也好,既然是请客,酒是少不了的――叫军需送几坛壮行庆功用的黄酒来!”赵括为伯长的一言而想起了酒是让人放松心情,拉进人际关系的好东西,于是又叫了些酒。
等到黄酒开封、肉羹飘香之时,赵括又对看守这群奴隶的兵士们下了道“军令”:“想要吃肉喝酒的,就把手中兵刃放下,身上甲胄解了,一起来吃喝吧!”
说着,赵括带头解剑脱甲,亲卫李同等人也随他们的君上而动,纷纷“丢盔弃甲”,拿起碗勺。
有酒喝,有肉吃,对于所有凡胎肉体的赵国军士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在赵括一声“今日为宴席,可以饮酒”的话儿一出口后,伯长便带了个头,接着近百名看守也加入了这场不期而至的饭局。
看着赵国士卒,还有一个像是万夫长似的大官正在吃他们眼家的饭食,众奴隶们不再哭泣了,至少他们知道这顿饮食不是他们的断头餐了。
可是他们还是或蹲或坐,静静地待在原地,看着赵兵们狼吞虎咽地吃着原本是为他们准备的吃食。可能是几天没有吃一点东西的奴隶们,一边看着拌着褐色香浓的酱汁的金色粟米一点一点在减少,嗅着碗中醇香的琥珀色液体散发出浓郁味道,个个都在吞咽着自己的口水。
终于,有个瘦高的东胡男子把心一横,本就死也不当饿死鬼的人类本能,试探着把手伸向了一镬赵括有意吩咐,给他们留下的盛满浇上了肉羹的粟米。
东胡男子挖墙角像做贼地抓起一把粟米,也顾不得冷热,便一把塞到了嘴里,一边大口咀嚼着,一边看着不远处赵兵们的一举一动。
看到赵国兵卒完全不理会他行为,还是自顾自地吃喝着,那东胡男子,便又是一把粟米在手,又是囫囵吞枣地咽下……一来二往,那麻杆的男子也就没有了任何顾及,就坐在地上,和赵军一样,大口大口地吞咽起香喷喷的饭菜起来。
他这一动作不打紧,很快就起到示范做用和带头效果,众多先前打死也不吃的奴隶一拥而上,居然开始争抢起食物。
“快,再弄点吃的来!”看着饥渴多日的胡民奴隶如畜生般争夺食的样子,赵括已经可以想想到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了。
又是数石粟米化成的蒸饭下了肚,甚至还喝上了两口醉人的黄酒,吃饱饭奴隶们终于平静了下来。
赵括也终于可以用平易的姿态亲近这些胡人,在嘘寒问暖间从他们的一言一词中了解他所要面对的敌人的第一手情报了。
“你们的那个将军真要放了我们,任我们选择回草原还是留在这里!”会一点中原话的胡人,用生硬语言的问道,他还只当赵括是看管他们的小将。
“正是!”赵括也不立刻表明身份,而是微笑着点头应了一下。
“那么,我们原来是宇文部的人就都留下……”这胡人又与身边的另一胡人耳语了两句,然后再说:“当真能分给我们土地,教我们耕种?”
“是!”赵括还是笑而做答道。
“那么,他们独孤部的,还有楼烦、林胡的人,还有几个匈奴人也要留下来!”胡人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赵括,却还是觉得在异地他乡寸草心繁衍生息。
“你们在匈奴那边活不下去了?”赵括从胡人的眼中读到他的一丝无奈与对新人活的恐惧,于是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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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我们这些小民,就连部落可能都活不下去了!”胡人把头一垂,哀叹道。
“怎么连上层贵族也不好过?”话听到此,赵括敏锐地察觉道匈奴内部的矛盾远比吕不韦、缭子等人的道听途说和自己的想想更为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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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谈笑间话塞外事(下)
“匈奴这些年来势力渐长,他们已经兼并了南面楼烦、又降服降服了北方浑庾、屈射、丁零、鬲昆、新犁各部族。整个草原上,只有他们西面的月氏人,还有在其东的我东胡各部还不服他――这还是仗着有大漠天险阻隔……
月氏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们东胡诸部是支持不了多少长时间了。你看,我们宇文一部算是大部了,都已经臣服他们了。现在在匈奴人面前,还能支撑一下的,可能只有拓拔一部了!哎!就算是他们拓拔部,也是靠着匈奴内部不和,才有缓口气的机会!”胡人大略一说,便道出了匈奴将要一统北方的大势。
“匈奴内部不和?这又是怎么会事?”赵括听出了些门道,于是追问道。
“他们匈奴也和我们东胡一样,原来族内分成多个部落,像是休屠、贺赖、羌渠以及三木楼訾等部,;各部之下又有氏族,比如什么呼延氏啊、兰氏啦…….还有须卜氏、丘林氏、沮渠氏等,这氏还可细分出‘别种’‘别部’――就像你们中原人的姓下有氏,氏下再分家一样。
匈奴凡是遇到大事,皆由单于主持部落大会,由各部首领、氏族族长共商――这个,就像你们的那个什么盟会一样。”东胡人说话直白,还举了两个浅显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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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是嬴姓赵氏马服家,前些年的秦赵黾池之会!”赵括暗暗地在心中类比了一样,然后又问:“你说原来……那么现在又怎么样了。”
东胡人继续又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有的部落强大,他们在兼并了很多小的部落,便更加强了。现在那些大部落的主要氏族的族长们都长期把持着单于、左右贤王、左右骨都侯这些决定匈奴大事的要职――像呼衍氏、兰氏和须卜氏的人就长期担任左右骨都侯,单于的人选,基本上都是他们几家来选定。”
“这几家为了使自己的氏族昌盛不衰,便用手中握有的权柄打压别的部落――他们要的自然是让别的部落走向衰落,无力再从他们手中夺得这些决定匈奴国策的位子!”赵括推测道。其实这种事情,在近两前年前的中原大地上,也曾经上演过。昔日夏后氏的大禹建立起的夏朝,便是用了如此伎俩,把他嬴姓的始祖从天下共主位子上拉了下来;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秦赵两国的君王们,总是勉励自己的子孙亲族道:天下本来就是我们嬴姓的。
“正是这个样子,这位大人说得是!”东胡人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点头说着:“他们那些人,可坏了,对我们宇文这样的东胡降部,便是要我们年年上贡牛羊,这也不罢了――现在他们还要我们岁岁交纳人口,给他们当奴隶。我们这些人就是这两年来,被送去呼衍氏、兰氏的奴隶。今年因为中原赵国来了位新将军,绝了以前买粮过冬的粮路,他们自己不够吃,本说要饿死我们……”
说着说着,回想起这些年来,他们部落的悲惨忍气吞声,任人鱼肉的遭遇,而自己年经历的苦难,当然,还有到了赵境所受的礼待,那东胡人已经哽咽地哭出声儿来。
“我听说草原上汉子,都是如鹰狼般的战士,身为战士就不应当在众人面前哭泣;你看看我赵国兵士,哪个在匈奴人面前哭过!”赵括的一席话,马上引来了众赵兵的小声朝笑,当然,也让东胡男子知耻而收起了泣声。
“这位大人,你是不知啊,你以为他们把我们卖到你们赵国来,是想给我们这些下人留活路――才不是呢!我听押着我们来的人说过,他们是想一箭两雕:一是为了换点粮食,二是让这过万被卖到赵国北方的奴隶吃穷赵国边地。这样一来,来年他们就要趁机攻过你们的边墙长城,重新劫掠金银、人口把去年卖掉的奴隶补回来!”东胡人的声意越来越高,显然他是很佩服匈奴贵族们的这些伎俩的。
“原来如此啊!”赵括听完,只是笑笑,心中却想:“看来匈奴人不是没有脑子啊,只是他们如此对待降服之人,只会让本族之人离心离德,让追随他们的小部落心灰意冷――没有想到匈奴现在的上层贵族如此小肚鸡肠、器量狭窄!这样对我们是好事啊。此正是我们分化瓦解他们的大好机会。
再说他们那看似狡诈的阴谋诡计,不过是自作聪明。现在我在边墙之北设立新的风火台和筑垒,正是为了防范他们来偷袭这一手;却没有想到他们自己把脑袋送上门了。
再说人口全就是宝贵的资源,他们匈奴人现在把人‘送’过来了,我就没有养肥了再还给他们的道理啊。”
“可不是吗。还有说起攻入边墙啊,他们匈奴可狠毒了。大人,你可知道,这两年来,劫掠你们赵国边境的是那个匈奴部落?”东胡人说到这里,眼前又是一亮,面部表情分明是在说:匈奴高明啊。
“什么部落?”在赵括这样的中原人眼中,能分辨出谁是东胡人,谁是匈奴人己是不错了,更不要说分出此人来自匈奴何部。
“全都是楼烦白羊王的人――这楼烦的白羊王以为有匈奴人作靠山,便兼并了一个他们部落边上的小部落,最后,连林胡人也被他们吃了!
这下子可好了,单于王庭的人看到楼烦势力大了,认为威胁到他们匈奴这些正宗的天父‘腾格里’的子孙,于是年年下令白羊王出兵攻打南面中原人的地盘,也就是你们赵国!”东胡人的中原话说得不算利索,可是先是故作神秘,后又大瞪双眼的面部表情却是生动得很。
“借赵人之利剑,削楼烦之爪牙!原来咱们赵国的边患就是这样来的啊!”赵括知道这个东胡人的话虽是道听途说,但也绝非是空穴来风。不过他更笑匈奴人现在用的“高明”伎俩,不过是他去年在对对付齐燕两国时,就用过的招数――这样的招儿,当年先王惠文王时代,可是用得驾轻就熟、炉火纯青。
“听说,就今年冬天,他们还要让楼烦人借着冰封黄河的机会,从你们边墙的间隙,攻过来呢!”看到赵括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东胡人再报出一条生猛的军情。
“好嘛,正好用他们的命,来试试我们赵国军力!”赵括站起身来,自信自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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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联东胡如虎添翼
“这位官爷,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些楼烦人可厉害了,我们宇文和独孤两部就是被他们打败的。单说兵马征战,他们大匈奴诸部之中,就数这楼烦兵强器利――他们靠近中原,不时与中原人交战,有得是手段与你们赵人作战。说到器利,那个更不用说了,连匈奴王庭之兵都不能个个使上铁剑铁矛,他们楼烦却通过与你们的贸易,使得每个楼烦勇士都是手执铁刃!”东胡人似乎是被楼烦、匈奴欺负得太甚,一味地危言耸听道。
“楼烦之人,不过是做他匈奴的鹰犬,逞得一时的威风罢了,不足为我所惧!”说起兵马强壮、兵刃的犀利,赵括更是信心满满――他这数月来按兵不动,正是为了练得一支能征善战的大军。
现在新到的北伐大军也与原来的边军整合为一体,这兵已经练成大半;正愁着出击草原却找不到对手的当口上,匈奴王庭的贵胄们却因为内斗,逼着楼烦来攻。这不是往养精蓄锐的赵军嘴边送菜吗。一想到此处,赵括不由得浅笑了起来。
“你们中原之人,那种攻城略地的打仗法子……不成,不成啊!”东胡人虽然希望赵军能打夸匈奴、楼烦,间接为他们出口恶气,可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观念与来去无踪的匈奴骑兵却让他断定眼前这个目光熠熠的青年军官是在吹牛皮。
话语之间,赵括听出这个胡人是东胡宇文部的成员,于是半是套近乎,半是斥责道:“你们怎么忘了,这些年来还有两个东胡大国,可是把匈奴打得不敢南进半步呢?前些日子,义渠戎人那支匈奴大部,不是再被干到北方去了吗?”
“东胡大国?”东胡人眨了眨因饱受塞个风沙之苦,而几乎眯成一条细缝的眼,有点生气的说道:“这小哥真是欺负人,我们东胡不过是聚落部族,你怎么说是有国家呢?”
“哦……对,是我说错了……不是东胡大国,而是东夷大国、殷商遗民……!”赵括也学着东胡人的样子半眯双眼,做思考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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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夷大国、殷商遗民……”东胡人把这几个字在放在口中,又默默念出回味一二。跟着,赵括身边数名听得懂这两个词汇的东胡人也凑了过来,眼中更是放出憧憬与回忆的光。
东胡与秦赵两国这样的殷商遗民一样,同是上古时代风黄两夷之后。当商王朝的开国者们从燕山一带南进中原,推翻夏朝,建立新国家之时,风黄两夷的部分族人便留在了燕山,与别的草原部落杂居混血,成为了现在的东胡。
在殷商时代,东胡的地盘被商人们视为祖先发家的神圣之地,更加上有血脉上的联系作为纽带,历代商王视东胡之民为自家人,并用他们拱卫商王朝的北疆――东胡人做为强大的中原王朝的小兄弟,进而在一时之间称雄于中国的北方。
可到了周代,东胡不但与商人旧部一起被周人定为“殷顽”之一,还被赶到燕山之北,与秦赵的先人们一样,算成了不折不扣的蛮夷之族。同时,失去了中原王朝强而有的支持,东胡人也开始走向衰落。
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前进,这支叫东胡的殷商遗民将被匈奴兼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直到一支叫鲜卑的马上民族在它的残躯体上重生,并且在千年之后的战火中,重新融入已经被称这汉族的华夏民族。
商代,对于东胡、秦赵之民来说,都是个值得遐想的时代,是他们曾经的、一去不复反的光荣时代。现在又被赵括重新提及,不免又让破落的东胡之人眼前一亮。
“你们东胡是为我赵国的远祖守护魂灵的一族。我自然不会坐视你们被那可恨的匈奴人当成奴隶,做牛做马!”赵括用大义凛然的词句,与东胡之人大拉关系;还有意向东方远望,那是燕山的方向,是上古之时,秦赵先民长眠与崛起的地方,也是现今东胡诸部生息的地方。
看着看着,赵括的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千百年前,商人意气风发,入主中原的豪壮景像;又因征伐无度,搞得商民或是如秦赵之民被周人奴役,或是像宋、朝鲜之国的君王向周人俯首贴耳,面北称臣的苦难历史。
本是为了拉拢东胡之人,说来句慷慨之言,做做表面文章,可是一不小心,赵括便情之所至,也不梦簌然落泪。
共同的苦难历程,往往最能激起人们的斗志与热情。赵人的遭遇虽和东胡人所经历的磨难不全然相同,却是可以类比。再加上赵括几次言道东胡人与秦赵之民的血脉相统,本是一族之人,立刻拉近了他与这些干瘦的奴隶之间的感情。
在重视血统传承的战国时代,血脉认同的作用,可比一两顿美食的贿赂有作用要大得多。
看到眼前的年青年军官眼泛泪光,东胡人也是激动,当然,在他们的眼中同,赵括的泪是处于“同族之谊”与人性中天生的同情之心而流。
谋划缜密可遇事感性而冲动――这本是赵括身上最大的优点与缺点;不过这一回,他任情任情的一面又一次帮了他的大忙。
那东胡人也是眼含着激动之泪,以最简单的中原的礼仪,拱手道:“官爷大人,你说得在理……我们这人都是高傲的殷人的同族,自然不甘心做匈奴人的降俘奴隶――只是草草原上的生存之道是看谁的牛多羊多,谁的人多马多――比的是谁的势力强大……像我宇文部……就是实力不济,才沦为他匈奴任意践踏的牲口!苦啊!”
“就会叫苦不跌,不知耻而奋进――先人的光荣都都你们这些软骨头丢光了……还有脸向我辈哭诉?也罢,你们中间,有谁愿为向导,指引我赵国与你们东胡诸部首领盟会,再结血亲之盟,共同对付匈奴胡虏!”看这眼前这群敷不上墙的烂泥,赵括既是生气,又是同情,情绪一上来,便把自己定下的联东胡而制匈奴的以胡治胡之策说出了口。
“大人,你这小爷又说笑了不是……你是什么人,敢发这样的鸿愿,夸这等海口。”几个凑上来的东胡人嘴上虽不敢这样说,他们不信任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如此说。
“我是赵国此次北伐匈奴主将,马服君赵括!”赵括挺胸而立,声自报家门道。
此话一出,立刻在众东胡奴隶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马服君……不是那个该死的赵奢的别名吗?”
“要不是那个上谷郡守赵奢引燕军连年攻打我们……我们也不会如此衰弱,被匈奴欺负啊!”
“就是赵奢的连年攻伐才让我们在燕山待不下去的,所以我们才会被逼得迁徙到了代郡,遇上了更狠毒的匈奴人和楼烦狗腿子!”
“这个年青人长得人俊,怎么也是那鸟样的马服君啊?”
东胡人们在下面小声嘀咕着,原本热起来的心儿又凉了一大半;他们没有想到,现在迁徙到了赵国代郡之北,又遇上一个马服君。
听得懂两句东胡语言的赵兵们一听东胡人居然妄自议论,甚至是污辱他们尊敬的主将与主将之父,马上不依了。一个小兵向赵括打小报告,几名小卒则开如对东胡人眦牙咧嘴,做同欲拔剑威吓一番的样子。
听完小兵把众东胡人的话儿翻译完成,赵括笑了笑,叫兵士们收起刀剑。然后,他再次把双腿一盘,学着东胡人的样子,盘腿坐了下来。坐定之后,他又问那个与他多有交流的东胡人:“我的父亲用兵比那匈奴人如何?”
“自然是更为厉害,要不然,我们的部落也不会忍受匈奴人的压榨与奴役,而望燕山故土而心叹了。”吃人嘴软的东胡人面对仇人之子赵括时,也只好大说赞词。
“那以这样的军队、这种战法攻打匈奴人,你以为可能战胜他们吗?”赵括把笑脸一摆,再次问道。
“少说是找打个平手吧……”东胡人回逼着赵括的目光,小声回答道。
“现在我又联合上你们东胡诸部,你说,我们能胜否?”赵括点了点头,又是一问。
“能胜……只是将军您是我们的大仇人的儿子――我们各部族长、首领恐怕无法相信……”东胡人看在先前所赠一顿饱饭的份上,便以直言相告赵括道。
“大仇人?你们的大仇人是下令把你们赶出燕山的燕国君王,还有那些落井下石的匈奴人,而不是执行燕王之命的我家先父。先父当时不过是燕国一郡之守,自然要尽他的责任,守护燕地上谷的百姓不被你们的骑兵劫掠――真要说仇怨,不过是一报换一报罢了。可我现在是赵将,赵国王家又是与你们东胡有着血脉之情,我赵国不找你们联合伐匈奴,你们不依仗我们赵国对抗匈奴,难道还愿意让匈奴人把你们灭了不成?”说完道理,赵括又反问一句――连连数问数答,已把东胡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点头的份儿。
看到几个东胡人接连点头,赵括又把话风一转,回到方才的话题:“我正因为担心你们的酋长们不愿与我国联合,所以我才说要你们当中的勇士,来为我们之间的盟微发出会穿针引指――这无论对我赵国,还是你们东胡,可都是大功一件啊!”
经赵括这么三言两句,几个东胡人己被说得心动,纷纷求赵括放他们回塞北联络部中首领,谋划反了匈奴。
“好好……不过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我看你们还是向我的兵士们一样,先休养数日,待恢复了体力,再说去留联络之事!
我的东胡兄弟们,这边墙内外、塞南塞北的山河本就是我大商之地,殷人之天。我们不联合在一起,重掌天下南北,还让旁人占据了不成!”当赵知再次站起时,便又重提高调,又向东胡人还没有泯灭的希望之火中,投出了新的干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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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老计策出新花样
看到东胡奴隶们纷纷请服,赵括心中暗笑:东胡之族在匈奴平定之后,将成为中原北方的大患。以旧史所载数百年之后的鲜卑、千年之后的蒙古、女真,皆出自东胡。他这这些人,虽然血源上与我赵人相近,却还是不折不扣的蛮夷之族――不可不防啊。
“好了!我的东胡兄弟们,你们甘愿为我赵括差谴吗?”赵括抬了抬手,再次相问道。其用意不过是再次提醒这些流几经周折,才流落到赵地的东胡之子民:你们还是不听我赵国的话,将来被匈奴和燕国灭了族,亡了祖宗祭祀,可就不要怪兄弟我不出手相救了。
“是,是,我等定回各自部落。为将军传达用意!”人群中,各种腔调的中原语言虽然含糊不清,可气势却不弱。
“好,你们就在本营中修养数日。数日之后,东胡各部青壮可回你们的部落,与你们的首领传达本将军的意愿。而老弱妇孺就留在我赵地,我会以对我赵国之民的方式对待你们,授与你们百亩土地,派人教你们耕种之事,你们就好好的在中原之地安家生息吧!”赵括最后总结一句,给东胡奴隶许下愿望,让万念俱灭、如待宰杀的羔羊般的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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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之所以会做如此处置,那是托了他的先父赵奢之福。当年赵奢在燕国上谷为郡守时,曾经苦于东胡部落如草原上的劲草,今年疾风野火般的讨伐之后,来年东胡人照样抢掠边民。
赵奢回到赵国后,每每想起此事,就头痛不已,并把强于东胡的匈奴与之类比,得出了个结论:分而治之、以敌制敌。
赵括现在所做就是赵国用了多年的以夷制夷之策的延续。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如过去赵惠文王那样,拉一个部落去打另一个部落,而是利用东胡人与匈奴人的民族矛盾,拉一个民族去打另一个民族。这手笔可比先王时代要大的多。
赵括的具体拉拢对像,也与先前诸执行这一国策的边郡官员们大不相对。
边郡官员们,所求的是一地一方在自己任内的安定。所以他们所拉拢的,多是相对强大的部落――因为那些侵扰边境的部落多是活不下去的小部,他们不铤而走险,就会被大部落吃掉,或是被塞北的风雪淹没。而侵入中原,抢劫中原人的钱粮,便成为了他们这些小部落不二的选择。
在边郡地方官的眼中,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自然会去找劫掠了边地的部落算帐。于是地方官们调拨座府库中的粮秣,贿赂大的部落,联合他们去攻打小部落。一时之间,草原各部被中原大军的威风震慑,老老实实地安稳上两年,不再敢有任何动作。
没有了让邯郸的赵王头痛的边事,官员们征讨有功,这让他们升迁、受赏的政绩也就出来。
可在另一头,边墙之北,边塞之外,大部落兼并小部落,使强者越强、弱者越弱。边郡的官员们在无意之间,成为了北方草原统一的强大外力。而逐渐统一起来的匈奴还不是中原各大诸候国的对手,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蚕食还处在分裂中的东胡诸部,暗暗地逐渐括充实力。
只要有朝一日,万里草原上出现一位志向远大的新单于――中原人的祸事也就临了头。
“像这种锄弱扶强,养虎为患,最后反被虎食的事情,再过不到百年便会发生……”赵括骑在高头大马上,回想起代郡郡守一付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地向自己汇报这些年来他在代郡代表赵王行使的外交之权……赵括不禁在耻笑中又生出了一份悲哀。
“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改锄弱扶强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为强弱扶锄,阻止北方草原的统一!
一来是为将来的长平之战赢得兵力上的宽余,而来是为更后来的统一战争解除北方的祸患!”赵括缓缓而行,心中思考着自己的行为是不是也是另一种养虎为患――要是匈奴真的被打败了,那东胡又会不会成为北方的新敌人?
按赵括的新计,他准备扶持东胡与匈奴对抗,最后一扫匈奴,完成巩固北方的大任,将来绝了两线作战的后患。
可是当他看到那些东胡奴隶之后,感到事情可没有他想想的这么简单。
匈奴人打败了楼烦人,而楼烦人居然心甘情愿的为匈奴人驱使,再去打东胡诸部。而投降匈奴的东胡人又很快顺从了匈奴。
“草原与大漠上的民风果然与中原不同;完全是强者的天下,全无中原那一套伪善的道义人心;现在我要是助东胡打败了匈奴……谁又能保证东胡不会成为下一个匈奴呢?那些还没有发生的历史不是一一证实了我现在的担心吗?”赵括立于马上,叹息自己是不是杞人忧天,想得太过深远。
当赵括抬头望天之时,才发现此时天色渐暗,而自己无意之间,居然把马儿骑到了代城驿前。
赵括为了表示自己北伐匈奴的决心,没有住成代郡官员们在代城中为他准备的将军行馆,而是把代城驿当作了自己的指挥部――将军行辕。把将军行辕设在设施简陋,一般不会长期居住的驿站中,赵括是就要告诉边郡众多官民和匈奴人:我的军队随时都会开拔行军,直捣匈奴王廷。
赵括看着这只有一丈多高的土墙和几十间夯土房的小驿小城,不禁自笑自己多事。这些天来,他几乎是天天吃住在军营之中,与众将士摸爬滚打在一起,那有时间回这驿中小屋歇息。
“一开始就住在军中大帐,不就省了再搬动生活用具的麻烦事儿吗……赵括啊,赵括,你都已是取妻成家的人了,却还是这么不注意这些琐事啊。这要是在邯郸,一定会被母亲唠叨上两句……不,不会的,因为贤慧的婉儿会帮我打理好一切……还有小珠……这个机灵鬼儿!”看着驿中升起的缈缈炊烟,赵括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家,由然而生的思乡之情,立刻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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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再宿小驿生支节(上)
“这可巧了!现在天色已暗,我等众骑正好行到此处……也好,今日就去驿中过夜!”赵括一时兴起,对众扈丛说道。
赵括突然这一说,众人无可奈何在互相望着,都好不说话,心说:“大公子前两天不是才把所有的生活用品全搬到了军营中,怎么又想起要住驿中了?”
“怎么,都哑巴了?”赵括再问。
“大公子”大家立刻反应过来,八成是他们的大公子脑子里又蹦出了什么古怪的点子,便大声回应着,应付赵括。
“住土屋睡卧榻,这可比在营中睡在冰冷的地上舒坦啊。怎么,各位什长伍长还嫌不好?难道还要本将军给你们每人的榻前配上一名姑娘?”又见土屋炊烟的赵括心情大好,便与众亲卫打趣了两句。
“哈哈哈!”本是紫山一带出身的亲兵扈丛们憨厚而腼腆地笑了起来。
“那好,那好!”就数李同皮糙肉厚,众人中就他一人大大咧咧地点头叫好。
“美吧你!我们纵马而行,以前面那棵大树为中点,跑到最后的今天没有饭吃!”丢下此话,对久不品尝犬马之乐的赵括便驾马而去,引得众人慌忙追赶。
于是赵括一行数十骑,你追我赶,耳边呼呼生风,不过一溜烟功夫,便到了驿前栅门。
说来也巧,赵括等人到达代城驿中之时,驿中杂役小厮们的粟米正好下锅。
“快快,再取上好的粟米来!”驿中之人一看是边事主官、北伐将军赵括,立刻忙活起来,马的牵马、送水的送水……
“把行囊中的干肉取来,给大家加个菜色!”赵括下令道。
“是!”扈丛得令之后,马上行动。
“大公子啊!”一个熟悉的献媚之声迎风飘入赵括耳中。
赵括闻声而望,居然看到那个当了军市拍卖主事儿的代城驿丞出满脸堆笑,迎上前来。
“大公子啊,我的好君上,您老人家怎么不派人通报一声就来我这小驿了!您看,这什么都没准备,倒让您的亲兵卫士,解下行军打仗才吃的上好干肉做菜――实在是对不住君上啊!”不过是月把时间不见,在拍卖场上历练一番的驿丞倒是颇有长劲,阿谀奉承的技术又高明了不少。他明说赵括与众分享食物,实言赵括爱惜兵士。
“怎么,你还在这驿中为吏?”赵括很是奇怪,便漫不经心地问上了一问。
“君上说得是啊,那军事拍卖不过是临时兼差,主要是小人下为君上您做点儿实事儿,于是就去求缭先生和吕先生――于是他们就让我先做着那差事了。再说我这驿丞,本就是闲职冷差,有得是时间,所以就……”一说起他当拍卖场主事之事,这驿丞又向赵括表起了忠心。
“你啊,捞了不少吧……”赵括看驿丞脸都笑烂了,便知道他定是早起只为三分利。当然,这是赵括无聊的打趣之话,他的心中却想道:定是边郡官员们不好差遣缭子他们俩个才想到了起用一名小吏做事。原来自己身为宗室成员之时,常为先王不让宗室子弟为官而为大家报不平,如今出来为一方大将了,才知道何止是宗室,连中下贵族的子弟当了官后都不好调遣。到最后还要我赵括使用一些吓唬市井小民的法子对付他们,才让他们就范。看了我蔺相如他们**也不是全错,我对他们还是有偏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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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蒙君上不弃,缭先生他们栽培!”驿丞不停地拱着手,一面向赵括大献殷勤,一面引赵括入了原本就设在驿中的“将军行辕”。
“小人知道君上可能会再次莅临小驿,所以,这房间一直给君上留着。”驿丞解说道。
“那你还是多费心了!”赵括把驿丞的献媚表演当成了好玩的游戏,很中用心的配合着,全然把此当成了解乏的游戏。
“君上上次用过的东西,我也还摆设着……您想啊,将来这些驿中公物一旧了,自然要换上新有,君上用过的旧物,嘿嘿,在下这个小吏也就用职权之便利,全都收起来,传给子孙。我将来会对他们说:你们看啊,这个苇席是当年大破匈奴的我大赵名将马服君用过的!你老子我当年还在马服君手下做过事――说起来,在下也就不妄此生了!”驿丞说得果然比唱得还好。
要不是边事紧急抽不出身来,赵括还真想把此人带回邯郸,把他送到威太后身边当个弄臣,为她老人家解闷,哄她老人家开心。
“等边事平定了,我就让你这老小子富贵一把,把你送到邯郸去看看世面――不过不是去为官,而是入宫当个说笑逗唱的小丑。”赵括想到此处,不由的含着恶意,阴阴一笑。
赵括在屋中歇息片刻,便嗅到粟米飘香、菜羹流汁;又是一小会儿,金沙一般灿烂的粟米蒸饭与碧绿如青玉的菜羹便送上了席来。
这此时日,为了训练兵士在草原上的生存能力,同时也是兵士们补充体力,赵括下令军中多食膻腥不除的牛羊肉食――身为万军之长的他,自然也是日日吃着这此腥臊的东西。如今一见到用新鲜瓜菜做的菜羹,赵括立刻目不转睛,直直看着――入他同席的扈众们更是个个看得两眼发绿,与绿色的菜汁两两相对,闪闪发光。
“还愣着干什么?又不是看哪家的漂亮姑娘!还不快动手!”赵括一声令下,亲兵们便如猪儿食般狼吞虎咽起来。
“你们啊,就那点出息……”赵括一面把菜羹浇在粟米蒸饭上,一面动起了木勺。
就在众人吃到七、八分饱时,房屋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优美而凄婉的歌声: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家靡室,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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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宿小驿生支节(下)
“家乡的豌豆又一次发芽、生长,又可以收获了,转眼之间一年又要过去。说了多次要回家去,可是还是回去……因为玁狁(匈奴人)又一次入侵我们的边疆。本说今年就回家的,可是君王又一次调集我们去与玁狁去厮杀。
我故乡的亲人啊,你们知道吗,我的心里是多么的忧闷与牵挂,怀着满腔火辣辣的愁绪,忍受着饥渴与玁狁去厮杀,我生怕才也回不去了……”
一曲歌罢,直听得屋中众人唏吁不已,感受良多,一时间,大家竟然忘了咽下口中的菜食。
“这是哪家的骚娘们,才刚入夜,就唱这种动摇军心的歌!”李同一听马上把手中的陶碗一摔,说话间就要起身拿人。
李同的大声叫嚷,立刻把身在其它房间中的歌者惊住;优美而舒缓的旋律就在李同的破铜锣嗓子的一声吼叫之生,嘎然而止了。
“李同,你给我坐下!”赵括大吓一声,把李同震回了坐席。
“你个没家没室的,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人不饿,你哪里知道我们这些成家之人的心思!”赵括又说上李同两句,一方面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同时也说出了边地近十万赵国兵士的肺腑之言。
“这……我……”李同被赵括说得一脸茫然,支支唔唔,又觉得他的大公子说得在理,又感到自己被骂得冤枉得很。
“你知道吗,这歌出至《小雅》《鹿鸣之什》中的《采薇》。说的是征夫之泪,征夫之苦,征夫之忧――这歌诗之人…..是用心在唱,歌得好,歌得好啊!”虽然知道李同本是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可赵括由感而发,还是说出了些李同等兵士永远听不明白的话。
众兵虽然不知赵括那些礼仪场合的用语是何中意思,但他们却听得清楚《采薇》中唱出的在外远征之人的艰辛与牵挂。只是一瞬之间,他们便与歌者产生了心灵深处的共鸣。
“你们知道,这首诗的下半段,是说的战士与玁狁人搏杀虽然九死一生,可是最后还是得胜而归,与家人团聚――这也玁狁人就是匈奴人……如今我们正要与匈奴人交战,而能听到这样的胜利之曲,不能不说是吉兆啊!”赵括安慰着被歌声勾起思想之情的亲兵扈丛,然后又对在旁做陪的驿丞说道:“你啊,逢迎上锋的本事又长了不少啊!”
驿丞一听,以为赵括要拿他治罪,立刻吓得大磕响头道:“君上啊,大公子啊!这可不是小人有心按排的啊!”
“你也别着急,要怪就怪我这既识不得几个大字,又不懂风雅诗书的亲卫伯长,在最不合时宜的地方,用几句破钟烂磬的粗嗓们把这好听的歌儿生生给打断了……
真是可惜、可惜得很啦。坏了你向本将祝福我军大胜而归的好安排。
呵呵……看来啊,用计用谋,不光是事先谋划好了,就能确保万一,要是中途出跳出个什么愣头子、给你横生出些支节来,这全盘计略可就如这上好的粟米蒸饭,全泡了菜汁,成了他人的机上好菜。”反正都是要寻这驿丞的开心,赵括也不恼他舔人脚后跟的丑行,反而是绕有兴趣地向他支起招来――当然,是不是馊主意,还要看这驿丞会不会当真和赵括信口雌黄的戏言去实践一二了。
“君上教训的是啊!”驿丞做作地学着谦谦君子的样儿,连连点头拱手。他做罢了这一套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礼仪,一句口不择言的开托之语,居然在不经意之间,说起了某个人物的小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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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教训的是啊……只是我这个小小的驿站小吏,哪能想出这样的好点子来讨得君上的欢心啊!”驿丞这回还真的自谦了起来,言语间还透露出一股子对在此设下歌者,让赵括呼曲的人的佩服之情。
赵括听出了点端倪,于是追问道:“我听这声音……想是位年青女子的妙漫之意――看你这歪瓜劣枣的样,这女子定不是你的女儿。如是邯郸城中的歌姬……怕你也请不来,快说,这又是谁按排在此的?”
看着赵括把笑容一收,怒目圆瞪,驿丞知道自己今天是多嘴多舌,多说多错,只好从实说来:“君上啊,这您可冤枉小人我了。这驿中厢屋所住的是吕不韦,吕先生的家眷……不对……不是吕先生的家眷……”
被赵括这么突如奇来的一瞪,头脑一向还算灵光的驿丞一时找不着北,支支唔唔,不是在说什么。
“快说,什么是,又不是的!”李同还真把这倒霉的驿丞当成了从敌营中抓来的舌头,在一边吹胡子瞪眼的,恐吓驿丞。
“缭先生让小人不要向众人说起的!”驿丞就像是被人玩弄的青蛙,被人一碰便是一跳,一问一答地回应着。
“什么?连缭子都搀和进去了?”赵括听完驿丞含糊不清的表达,心中一惊:怎么一向被我视为兄弟一般的缭子也参于到了其中?他……还有他们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们又是什么人?
怀着心中的不安与恐慌,赵括一字一句地把心中的疑惑向驿丞问起。
当驿丞如挤奶一般,一点一滴地挤出的回话,把赵括的问话一一回答完毕,赵括的脑中终于把吕不韦主谋,缭子协从,并把驿丞当刀用的所谓“阴谋诡计”了解了个大概。
“怪不得这两天缭这小子一说到女人就一怪的阴阳光气,眼发异光……原来是这样啊!”赵括半怒半笑地大出了一口长气。
原来是什么样呢?
原来这些日子缭子因为要经办在三个边郡建立十来座军市的事情,自然要找商人出身的吕不韦出主意、想点子。于是两人走得也就近了点。
这吕不韦是个有心之人。他偶然之间听起缭子起赵括这一段时间都吃住在军营之中,生活豪无规律可言,如果赵括有个可心好用的人伺候在左右,赵括一定会很好高兴。
于是吕不韦便在心中记下些事,暗地里开始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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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帝母惊现小驿中
“说是吕先生为君上务色了一名才色具佳,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庖厨,更可近身于榻前伺候的女子……”驿丞顿了下来,看了看赵括脸上没有不悦之色,这才再往下说去:“吕先生本说此女子一到代城,就给君上您送去。可这事儿好像又让缭先生知道了……”
“这缭八成又是出了什么鬼点子吧!”赵括心说吕不韦还真是会折腾的人,不过对他的这点心意,还有颇为领情。
“君上果然是高明啊,什么事儿,你一猜一个准,就像半仙儿事的……”这驿丞看赵括面色转合,马上又说起了好听的话来。
“这又来了不是……我是问你缭……那个缭先生又做了什么?”赵括对这个驿丞还真是没有法子。你吓他吧,他说话直打哆嗦,嘴里放不出一句有逻辑的完整话来;你给他个好脸了吧,他又东拉西扯,把一件事前前后后五百年的因果给你说了个全,这样不算,还老是跑题儿。
“我也不大清楚他们两们大人说了些什么……”驿丞憋屈了半点,才说出来让人大为光火的无用之言。
“那他们要你做了什么?”赵括轻敲机案问道。
“就是说,把这名女子放在我们的驿站中,让我好生照看……说起来那个女子长得好看啊,小人这辈子就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她身边的侍女也是个大美人啊……”一说到漂亮女人,驿丞的眼睛就眯成一条细缝,那兴奋的样儿,就像是吃了什么仙丹灵药,一付飘飘然自得其乐的样子。
“呵呵……”驿丞那付陶醉的神态,立刻引来了李同等人的嗤笑之声。
“好看……本来就是好看啊!”驿丞红着脸儿,抗议着李同他们的鄙夷之目。
不用驿丞多再多啰嗦,赵括自然明了这是怎么回事了――八成是缭子给吕不韦出了点子,要吕不韦看好了时机再把人送到他赵括身边。而在送之前的事情嘛,最好保持低调,一来是不要让赵括知道,给赵括一个恶作剧式的惊喜;二来就是顾及赵括的面子,不让他落下个收人财物人情的污名;第三便是缭子的自作主张,他怕走露了消息,惹来邯郸城中的大公主婉儿心生嫉妒,给他找事儿。
“这个缭啊,明知我与婉儿感情箸深,却帮着好心做错事的吕不韦坏我家中和睦……真不知他是什么用心。”赵括心中暗自说道。其实赵括哪里是不知缭子是什么心思,说白了,缭子就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唯恐天下不乱,想看他出点小丑,一脸窘迫的样子,报这些日子赵括天天代替荀子老师管教他的“仇”。
“好好的才智不用在行军作战、出谋划略上,却学着邯郸市井寻人开心,看人热闹的习气……”赵括一时间对这个聪明过人,更有几分像过去的自己的师弟缭子没了言语,不知是当骂他多事,还是笑他的天真好。
“我问你,你知道这名女子是哪里人,是吕不韦从哪里搞来的?”听了驿丞说了这么多,赵括这才想起这件事的主角之一,吕不韦想要送到他身边的貌美女子。
“这个……小人还是不清楚…...”驿丞又让赵括失望了。
一看赵括双眼下垂,虽不是什么多智这人,但算是阅人无数的、驿丞立刻看出赵括的心思,立刻改口说道:“不过小人仿佛听起这女子本是邯郸一家豪族的子女,后来家中犯了事儿,被充做庶子……因为生得好看,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被训练成了舞姬,要更被卖到妓馆――要不是那吕先生好心相救,要她跟了君上,她八成已经那家妓馆当了‘万人骑’吧!”
再次说起那女子的美丽,驿丞眼中冒出攫取的光来,恨不得此女子就是一名妓女,而自家正是她的恩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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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豪族女、舞姬,为吕不韦所救……”赵括听完驿丞品牌这说,忽然觉得怎么这么耳熟能详,就好像从哪里听过这故事个一样。
赵括前后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丝忧虑之心,再次题出了一个问题:“这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你总该知道吧。”
“这……小人还真不知了,可我知道此女是本家是赵姓,也算是我王室远宗,只是不比君上您家与王家亲近,连个宗室也不是,只是个豪族!”驿丞这回子聪明了,不等赵括对他施用眼色,便把下半句话从肚子里给挤了出来。
赵姬、赵姬……那个在不可能出现的未来中将统一的君王的母亲居然出现在这代郡小驿,竟然还是吕不韦献来的礼物!
这才是赵括今天所听到的让他震惊的消息。
“姓赵!”赵括猛得站起了身来,直直立的那里,久久没有发一言一语……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这赵姬是何人?如果不是嬴异人被吕不韦所弃,那么这个女子将成为嬴异人的夫人,成为秦国未来的王后,那个秦始皇帝的生生母亲。
而更有人说,正是吕不韦把怀有自己骨肉的赵姬送去嬴异人,才有了后来吕不韦在的仲父之名,和在秦国的大权独揽――这个是一个千古奇谋啊!”赵括站立在原地,思维高速运转着,感到如不是自己事先知道些天机,那这个阴谋将落到自己头上,自己将一步步陷入了吕不韦的圈套,而不能自拔。
“不对,时间上说不过去……”赵括回念又想。
赵括虽然不知道吕不韦具体是何时与嬴异人达上关系,又是何时生出了奇货可居的奇谋。不过赵括可以肯定的事,从时间上说,吕不韦现在与嬴异人还在相互试探的阶段,而因为李斯的引荐,吕不韦被暂时的拉到了自己的阵营来,他还没有时间谋划这等的大事。
再说这个赵姬,她还要再过两三年时间才可能生下那个千古第一帝王,如果说现在就怀上孩子而不生育出来,未免太过夸张。
最大的可能是,吕不韦刚好卖下赵姬后不久,还没有来得急好生调教,便从多嘴多舌的缭子那里听说了赵括身边中好要有个女人侍奉的事。于是吕不韦出于讨好的赵括,加强他与赵括的联系的目的,便把赵姬送来……
“可是吕不韦做事小心,缭子为他献上的送人之法是要他低调,免得又生出什么事端……可是今夜的歌声……全然就是要大家都知道有此事的发生,这又是为什么呢?”想通了一事,赵括又陷入了新的思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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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胡姬夜唱为何求(上)
赵括所忧虑的事情是吕不韦想在自己的身边放个眼线;如此一来,要是吕不韦将来一心一意追随在他左右就罢了,要是吕不韦的又作出什么投机之事,投到别家门下――这个不是什么好事啊。
“半夜歌声,莫不是吕不韦怕我不收下他的人,故意制造些舆论,让我收到点风声,来试我一试?这个吕不韦的心思啊……”赵括又想了想,感到吕不韦在细节上的处理,可比缭子甚至是李斯更为老道。
“我再问你,这夜歌《采薇》之人便是这个赵姬了?”赵括又一次向驿丞问话。
“这个么……”驿丞又把声儿一拖,显然又是一付容小人想想,当说产当说的样子。
借着驿丞又使出口中支唔有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招牌动作,赵括又想了想,还是感到此事远非吕不韦为了献媚而送他一女为妾室这么简单,当然也没有“偷换龙种,窃取国家”那么复杂――不管怎么说,他马服家不过是一界武家将门,这赵王之位,还有将来的君临天下,还轮不到他马服家。
其实惹是一般人物有心放上一个眼线在赵括生边,赵括大可必在意,高兴的收下这个“间谍”表示对送人者的信任,甚至还可利用这个所谓的“间谍”,放同假消息,让“间谍”为己所用。
可是这种事情偏偏又发生在有前科的吕不韦身上――当然,这个“前科”是发生在那个不可能发生的历史中,而且,还是在三年之后――这不由的让赵括感到棘手起来:吕不韦那里是送来了个美人拱赵括消受,分明就是把一个带着火星的炭头往赵括身上丢啊。
“听这声儿,好像不是那名赵姬,倒像她身边那名的侍女!”一脸便秘表情的驿丞终于把赵括想听到的话给“拉”了出来。
“这么说来,舞姬歌姬全的了――这吕不韦想得周到得很啊!”赵括一听,笑着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环列左右的众亲兵。
“呵呵……哈哈”众人一脸坏笑,一看就知想到了什么好事儿。
“这吕不韦……只是送个歌姬唱了唱小曲儿,再弄出了这么点动静就惹得众亲位之人一脸淫邪……我要是真收了这名女子,还有他的侍婢,那还不搞得全边郡的人都知道了――如此一来,我又于那些无所作为的边地庸官昏吏,还有邯郸城中只知醉生梦死的无能贵胄们有什么区别?我先前花了好大力气,才带给边郡的清新政风不就是白做了!”想到这儿,赵括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收下这赵姬,更不用说其中还牵涉着吕不韦的什么不诡谋略。
“我可以去看看这个叫赵姬的女子吗?”赵括一面讯问着,一面心想:就以此事定会坏了我马服一家的门风,耽误了我对边郡的治理为名,回绝了吕不韦的“好意”。
“这个……”驿丞又是一脸难做的样子。
“怎么,听你一说,这名女子本来就是吕不韦的送给我的,只是怕我不收,才先放在你这儿,如今我只先看看,又有什么不可?就算是我现在就把她带回军中大帐,又有什么不行?”赵括做出无理色急的样子,吓唬起眼前的驿丞小吏。
“君上说得是,说得是啊……小人这就、引你去见她……”驿丞哆嗦着点头说是。
一看驿丞不情愿的样子,赵括边猜出这个驿丞十之有**是收了人家吕不韦的好处,听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的话儿,怕赵括这一拿人回帐,自己的重谢飞了,才一脸难看。同时,赵括也对不知是吕不韦还是缭子按派的这一手“雾里看花、隔墙听音,大肆制造神秘感的手笔大为赏识――这要是在平时、在邯郸城中,平日里受浮华享乐之风熏陶的赵括定会受了吕不韦的好意,乐呵呵的收下女人,管什么他母亲的责备、婉儿的醋意,先美滋滋地享受一番“雾雨轻挠美人背,赏丝竹罗衣舞纷飞”的郎情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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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是在边郡的代城,对抗匈奴人的前线,一切都不一样了……
又是驿丞屈背低头而行,在前开道引路,又是赵括领着李同等扈丛尾随而进,可是赵括在这两次的寻声夜控的心境却大不一样。
先前是忧心边郡官员与匈奴人有所串联,而这次却是为吕不韦与缭子的欲盖弥彰而兴趣大起,更不说等他一探的还是耳闻中的美人。
虽说心中多少还是有一点担心是什么计谋,可这种欲揭穿对方诡计的好胜之心与一探美人的好奇之心交织在一起,使得赵括步伐轻松,脚下生风。同样是百十来步的路程,赵括不过用了瞬息便走完。
隔着格窗与布幔,昏昏暗暗油灯把柔美的身影应得模糊而娇媚,让站在屋外的赵括等人立刻生出了无限的遐想。
“让我来瞧一瞧,是哪家的骚娘们,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叫!”李同上前一步,欲先夺门而入,一付“名花虽有主,我也要来松松士”的猴急样子。
做为将来的“名花之主”,赵括自然要护着“自家后园的花花草草”,不让春光外露、俏枝出墙。
“李同!你给我回来!那有你这样夜闯女儿家的空门的!你被人当成了贼子是小,吓着了屋里的姑娘失了花容月色……这可就是大事了!”赵括先是呵斥李同一声,止住他的鲁莽行径,然后学着邯郸城中登徒子的腔儿,做出风流公子欲一探佳人的架势。
当然,装出来的这浪荡子的样儿,自然有些生硬,立刻引来了众亲卫之人的小声嗤笑。
“雅儿,去问问外边怎么这么吵闹。”屋内传出一阵酥媚入骨的柔声,不用说,这便是赵姬在说话了。
“是!”这如黄莺般清脆的声音赵括认得,一想就知这叫雅儿的婢女定是刚才歌唱《采薇》的女子。
赵括虽是武将,但也是个略知风情的宗室子弟,一听便知这屋中的一问一回自然是要他说明来意。于是赵括一改轻浮之声,以一股刚劲有力的语气问道:“敢问俩位,为何夜歌离人征夫之调,坏我大军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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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胡姬夜唱为何求(中)
听到屋外一声雄壮的斥责,屋中之人一时无语,片刻之后,只见窗前屋内一个靓影微微含首点头,另一丽影随即附和……到了这时,屋里才又发出声儿来。
“是我家姑娘远离邯郸故士,来这边垂清冷之地,倍感寂寥,于是让我歌上一曲,以慰身心。”婢女雅儿的黄莺之声,声声入耳,说得是不卑不亢,有情有理。
“是解寂寥之心,还是解乡仇之情?”赵括拿定主意,装作夜查军队防务,闻歌而至,要捉人定罪的样子,然后再找个由头直入空门,一探吕不韦与缭子到底搞什么鬼,顺便再看看美人儿惊魂,顿失花容的怜惜之貌。
“因乡仇而生寂寥,所以才以歌咏情!”雅儿倒是口齿伶俐,未过眨眼功夫,就回了赵括的问题。
“可如今这方圆数十里之内,身在异乡,为异客之人不止你们主仆两人。长年驻防于边郡的我赵国边军、新到北伐之师,皆安营扎寨于此。你们只唱《采薇》之曲的上半阙,说的是征夫思乡心切,盼望早回与家中亲人团聚……可是曲子的下半阙――那战士历经行军之苦、百战之险最后得胜而还……怎么又不唱出来!”要说能说会道,找人口误,这可是赵括的看家本事。
听到屋中沉默片刻,赵括微微一笑,再次恐吓道:“我先前说了,如此‘北里之舞,靡靡之乐’意在勾起我大军厌战之心,坏我赵国北伐匈奴,安定北境之大计――你们是何人,为何而来,便不用我多说了!
来人啊!给我冲进去,拿了这两个蛊惑人心,动摇军心的妖女!”
赵括一边大声威吓,一边做着手势,要李同等人按兵不动,只是高声回应道:“是!”
果然,有人经受不起这一吓,立刻“投降”。
“这……是我家姑娘要雅儿唱歌,解解闷儿,不是有心要动摇赵营军心……是雅儿看着这月圆美情,想起了失散的亲人,便逞着一时的性子,唱了这曲《采薇》!”屋中的婢女声音急切,向赵括求饶道。
一想着这声美如莺的女子急得几欲泪流的样子,赵括心中也生出了一分恶趣,想要看看可儿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于是他使了个手势,只带李同和最近身的两三扈丛“攻”入房中。
入了正门,还隔着一道屏风,便听到室内又出生来。
“几个身高体强的壮士,又是保境安民的军爷,却面对着两个毫无换手之力的小女子,大耍威风,真是不知羞耻!原来你们的马服君就是这样治军的!”屏风那边传来的声音虽然柔弱,虽在柔韧间带着一分刚强。
“果然有胆色……此女定是那个敢与吕不韦合谋留下窃下嬴秦国统之迷的赵姬了!”就在李同被赵姬一言说得面红而赤,羞愧难当地直眼看着赵括之时,赵括的心中又是另一番思量。
“我等不过是历行巡逻的边兵,不在马服君治下。就算是我们调戏妇人,那北伐将军也治不了我们的罪!”赵括故意耍了回泼皮伎俩,要再试试这赵姬是等人物。
“嘿嘿,你们是紫山之骑,是马服君的私人亲后吧――你们还想坏马服君名声吗?先前驿站之内突然马嘶人叫,嘈杂不堪,借着天色尚明,我便使雅儿扶在窗边观看。看你们个个一身着奇异的盔甲,可再看甲衣之色却又是赵军。
我在邯郸之时,就曾听闻马服君在其封地训练了一群没有沾染邯郸浮华享乐之气的庶子、平民出身的子弟,他们便是个个骑高头大马,身穿异甲,好不威风。小女子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一听雅儿说你们的装束,便知你们定是在那济水之滨,以不过百骑大破燕国万军的紫山之骑了!”赵姬分析得有头有尾,滴水不漏,还在不经意间赞叹了一番紫山骑士们的威武战绩――这不由地让赵括折服。
“一个在风用场上出卖肉身的歌舞妓女居然有这样的见闻与头脑……”赵括突然回想起驿丞说过,赵姬是邯郸豪族出身。
“原来是这样……果然不愧是豪门之女!”赵括轻轻点头,默认赵姬所言不虚。
“你们果然是紫山之骑,可惜马服君苦心选拔人员,精心训练了……倒头来,还是练出了一群只知欺凌妇孺,肉鱼百姓的兵痞!”赵姬话锋一转,改赞为骂,败明了是要把为首的人逼出来。
“我想她多半已经猜出来者是我赵括了,现在不过是用激将之法,激我出来!”赵括虽然看出赵姬的小妇人手段,却拿她没有办法。转念一想,要不是自己多事,故做轻浮,也不会白白被人骂了两句,还不好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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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不如把话挑明了!”一念闪过,赵括已从屏风之前,走到屏风之前。
只见室内两名女子,一个半躺在卧榻之上,杏眼半闭,作小憩之状,一个婷婷而立于此女身旁,侍奉左右。看这架势,倒是像极了妓馆中风尘女子的模样。
“你们两人可是商人吕不韦的家眷?”赵括一出屏风,等二女反应过来,便是当头一问。
沉默须臾,赵姬正起身来,眼中含着一丝悲情的闪烁,对赵括柔柔言道:“我们二人本是吕先生家的舞姬与歌姬。现已被吕先生送于马服君……”
赵姬的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慢,直到最后才极不哪个表愿地从口中说出了一句:“和列位壮士一样,我们是马服君的人!”
“这么不情愿跟着我?我还不想要你这个狐狸精呢!”到了这时,赵括再借着烛火的昏黄之光,看清了赵姬的模样。
赵姬体态丰满,却又是腰细如柳,皮肤白嫩细腻,脸上虽是略施粉黛,却已经显得妖冶艳丽,眼中虽然楚楚有泪,嘴角却轻启向上,满脸含春,自有一番风情荡漾。
赵姬的美色可以用惊艳个词来加以形容,如是放在邯郸妓馆,或是那家侯门君府,定会引来狂蜂浪蝶无数,只可惜她的美貌却不是赵括所喜好的那种婉约之美。
“刚才问得唐突,请两位姑娘恕罪。我们是紫山骑士,先前听到《采薇》,也就生出了思乡之情……只是想提醒姑娘,这里是边郡野地,边兵中又作有为非作歹之徒,幸好是遇到了我们,不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还真对不起我家大公子了!”赵括改用柔和之声,做出好言相劝的样子。
“我家大公子……”赵姬声边地那名叫雅儿的婢女鼻出冷声,对赵括的话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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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胡姬夜唱为何求(下)
“怎么,我家大公子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赵括拱了拱手,做出谦和的样子,问这名叫做雅儿的婢女。
“雅儿,不得无礼,怠慢了这位大人,小心他回去向马服君告你一状。”赵姬看自己的侍女面色激动,连忙以好言阻止她再做出什么无礼妄为之举。
“姑娘,何等聪慧之人,连雅儿都看出来了,你还看不出来吗?”雅儿反问赵姬一句。
赵括保持着脸上浅笑,心中却做此思量:“她们果然知道我是何人了……只是这赵姬为何不把这层薄纱挑开,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反而是陪着我装神弄鬼……莫非她受吕不韦的指使,在这驿站中以歌声引我而至,然后打探我是否收她这件‘礼物’?”
“大人不要在意,我这雅儿本是东胡之人,小小年纪就被匈奴人卖到中原。后来在邯郸妓馆为婢女,再长大点又学了点乐歌的本事,做了名歌姬……因为只是卖艺,平日里老鸨也不怎么管教,少了些礼数,和小女子一起被吕先生卖下也不过数月,还来不急调教,便随着吕生先到了代郡……”赵姬灵巧地打着圆场,更不用赵括相问,便向赵括介绍着她俩的身事。
“原来是这个女子也是东胡人……我就说怎么长得有一点儿异样。”赵括一听赵姬之说,才把目光从美艳动人的赵姬身上,移向了立在她身边的雅儿。
只见此女腰枝修长,玉肤白皙略透粉色,眉目更是鲜明清新,果然与中原女子有所不同,但也不像寻常胡姬一般五官凸兀而棱角分明;此女之貌是在棱角鲜明之外又不失精致玲珑,如果以胭脂香粉之物粉饰一二,与赵姬的艳丽比起来,也不过是白玉与翠玉之分罢了。
东胡之族祖上虽然与赵人一样,皆是黑发黄肤的夷人,只是他们长年生活在北方,多与来自西方的金发碧眼的民族混血,所以相貌既不同于中原人,也于正真的胡人大不相同;其实自诩为华夏正统,却生得胡人相貌的匈奴人,也是如此――只是因为他们比东胡人更靠西边,与胡人的混血更多,更像是胡蛮罢了。
而这个雅儿,年少之时,就被卖到了邯郸。她的一身肌肤幸运地不必再经受塞外风沙的摧残,更不需要整日放羊牧马,为艳阳暴雪侵害,加之长年耳闻目染中原文化,于是再生成了如今赵括眼中所见极富异域之美,又不失亲切之感的可人儿。
“这个吕不韦倒还真是会找人啊……这一歌一舞两名姬妾送到哪家君侯上,都是要命的主啊――怪不得那个倒霉的嬴异人会把秦国都‘买’给了吕不韦……”赵括口上不说,心中暗暗嘀咕道。
“原来是东胡人啊…….我说怎么和我家公子才卖下个几个东胡奴隶有几分神似呢……”赵括有意刺激这名叫雅儿的胡姬道。
“你……”雅儿轻咬下唇,美目圆瞪死死看着赵括。
“听说那些奴隶已经被马服君放作庶人了,只要他们再多开荒种地,便可成为平民。细细一样,也比在苦寒无食的塞北好过吧!”赵姬再次出手,想要化解眼前两人的不睦。
“不过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舞们’沽名钓誉的假仁假意之举罢了,如果他有心放人,就当放他们回自己的家乡去!”雅儿一说到家乡,便又有些哽咽了。
“你还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心骂我不是!”虽是面对女子,可一向以口上功夫而闻名邯郸的赵括自然不肯吃着这哑巴亏。
“你们不是要激我自报家门吗?好,我这就报上自家出处!”赵括抿嘴一笑,眼中透着一丝不为人所觉的恶意,再次拱了拱手,向雅儿说道:“说起来,我也是东胡人啊!”
“你是东胡人?你分明是杀我东胡之民的狗贼赵奢之子……”这个雅儿一着急,把大家放在台面之下,心照不宣的赵括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当然,这正是赵括要的――他就是要让对方向说出自己的身份然后好反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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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看来你们是知道我是谁了!”到了这时,赵括终于可以放声一笑了。
“大公子请恕罪,小女子虽然一开始就已猜出您是何人,只是还不能肯定,故而先装做不知,准备试探一二,再下定论!”赵姬的反应果然迅速,赵括话音刚落,她就已经跪着求饶,不用多说,自然又是使出了迷惑好色这徒酥嗲之声。
“果然如此?”赵括装作为赵姬媚声所动,口气又缓和了些。
“正是如此。吕先生从邯郸买下我们两人后不久,便决定把为们送于大公子为奴为婢。只是大公子一家素来以家风严谨而著称于我赵国。吕先生便不好马上把我们送到大公子身边,而是把我们放在这代城驿中,然后再问大公子意向。如此一来,大公子要是不受吕先生的礼,也不会引起他人的诽论之言!”赵姬向赵括解释着,所说之话印证了赵括之前所想――吕不韦是个细心人,要收赵括大礼,又不让赵括背上恶名,所以才有了这驿中藏娇之事。
“既送我美人,又顾及了我的名声――看来吕先生还真是为我着想啊!”赵括有意拖着嗓子说道,然后又做温情的样子,再问一句:“你离开来熟悉的邯郸,感到孤寂,所以让你的侍婢唱歌解闷?”
“是的,大公子。我本是邯郸豪族之女,自幼长于城中,一朝君离乡,是有些思念故土了。”说阗赵姬媚眼一抛,又作娇柔欲哭,惹人爱惜的样子。
“于是就唱起了《采薇》?”赵括引蛇出洞,顺着赵姬说道。
“也没有指名要说听这一曲子。”赵姬看了看倔强地立一边的雅儿,然后回道:“我们雅儿生在边墙之北,自小便被卖到邯郸――如今离她故乡草原不过才百里之遥,却不能回。我想,她的思愁比我还多!”赵姬一面向赵括解释,一面施着眼色,要雅儿跪下。
“于是就在离我大军营地不过十来里的地方,趁着这夜深人静,唱着这思乡之曲……真不是你们的吕先生是怎么教导你们顾及我的声望?就不怕是会引来数月不见女人的军士……然后驿中之人又向他们说,你们是我赵括的人……于是军中之人便到处传我是驿中藏娇的好色之人……果然是为我的声望着想啊!”赵括看也时机,再次出招,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想那赵姬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行为将引来何种对赵括不利的舆论。
“正是考虑到大公子的名望,赵姬才这样做的!”越姬面不改色的回答,大大出乎赵括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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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卓尔独行为何计
“此话怎么讲?”赵括一听,大感稀奇,心中就想:怎么坏我名声却成了为我好了?
“大公子自觉您在邯郸地方上的百姓对您的风评如何?您在赵廷朝臣们中的风评又是如何?”赵姬面无惧色,依然用她那柔弱动听的魅惑之声向赵括连连发问。
赵姬的声虽然听似无力,却又像软绵但足以勒住人颈项,不让人呼吸的细绳,一下子就赵括哑口不言,思考她的问话。
“邯郸百姓皆说我两代马服是赵国众多封君少有的有为君上,只是行为怪异一点,不通人情事故。而朝中之人,还有宗室,他们都不愿意于我们一家多交往,因为我家家风如此,不好声色犬马之乐,被众权贵看成是异类――反过来说,邯郸百姓可能也正是为此,以为先父与我行为怪异吧!”经过片刻的思索,赵括大略说出了他在众人眼中的影像:恃才傲物、卓而不群。
“马服家的家风如此……”赵姬听完赵括的说话,却毫不在意地轻蔑一笑,笑得如夜中的繁花,虽然美艳惊绝,却又让观者感到背心一丝幽凉。
“赵姑娘为何笑我家家风?”看着赵姬笑得古怪,赵括心中不悦,于是责问道。
“小女子虽是个舞姬,可也生出邯郸豪门,主父为赵王之时,也算是赵国宗室……”赵姬说起了自己的家族,眼中流露出一丝好花不常在的凄美之色,她顿了一顿,所话儿转入了主题:“我少幼之时,家中长辈一说起大公子先父,也就是先马服君,话语间总是带着分轻视与不屑,大公子可知为何?”
“不知,姑娘请说!”赵括回应着赵姬,心中更觉得这个赵姬不简单。
“一来,是因为我家长辈对身为朝中高官的先马服君的嫉妒之心,这是人之常情,小女子也就不多说了。二来,就是我这位长辈曾经先马服君同为主父亲选之少年将尉,对先马服君年少时的品行是了解得很的。”赵姬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说起来三、五十年前的陈年旧事。
原来赵括的父亲赵奢年青之时,果然像他的名字“奢”一样,虽然不是穷奢极欲之徒,也算是个耗用无度的人物。赵奢本人有几份才情,却也沾染了很多邯郸地面上的浮华享乐之气,骨子里不过是个好逸恶劳的纨绔贵公子,除了不好男风之外,与今日的建信君、平原君没有太大的区别。
赵奢虽与乐毅、庞援、剧辛等人同为赵武灵王看好的良将之材,同列为近卫都尉,可是他好勇斗狠,生活上也不检点,所以常被同列的乐毅等友人看不起。
甚至还发生过这种事情:在赵军攻伐中山国时,身为前卫将领的赵奢不顾军令,大饮美酒,差点儿就贻误了军机大事,被武灵王治罪。赵奢的公子哥儿的习气,最后还是被武灵王好生收拾了一顿,才有所收敛。
“这些年青之时的荒唐之事,已为人父的先马服君定是不会给大公子说起,而旁人碍于先马服君贵为朝中大将军,自然也不好在当着他的儿子数落他的‘罪状’。”赵姬见赵括听得面红耳赤,又是一脸惊异,便又向他解释道。
“如此诽谤本将军先父,姑娘就不怕……”赵括对赵姬之言半信半疑,便又试了试赵姬口风。
“这个豪放不羁、行事鲁莽的先马服君果然和大公子记忆中的严父不太一吧?”赵姬不回应赵括的“威胁之言”,反而是笑了一笑,又向赵括问话。
“是不一样,不过,我还是相信,姑娘所说,除去因嫉妒而生的夸大之言,倒是却有其事……毕竟像姑娘口中的先父那样生活,也是快活萧洒,让人羡慕的很啊!”赵括没有反驳赵姬对他父亲的议论之言,反而假定其为真事,这也让赵姬不由地点头,佩服赵括君子大度。
“先马服君前后不一,判若两人的原因是因为当年的沙丘宫变――原本将道通畅、武运兴隆的先马服君与昌国君乐毅等人因为一朝之变,不得不在年纪青青就历经了太多磨难。小女子以为先马服君经历了太多世事炎凉,他知道了自己要做怎样的人物,才以在乱世之中求得安身立命、保全家业。”赵姬又言道。
“怎样的人物?”赵括直接问道。
“便是大公子眼中的严父、名将、无双国士,同时也是一个严以律己、克己奉公,更孤傲不群的大臣,让部下敬畏而非敬爱的赵国大将军,更是不参与政争的宗室长辈,君王倚仗放心的肱骨。”赵姬对赵奢先贬后赞,听起来好像变向的奉承之言,可是话到此处,她又多说一句:“大公子以为哪个才是您真正的父亲?一代名将,赵奢大将军?”
赵姬的话,赵括已经明白大半,他笑答道:“我以为两个都是我的父亲!”
“既然大公子已经知道‘两位个性迥异之人’都是您的父亲,那么小女子也就不用回答,为什么说小女子是在维护大公子的声望了!”赵姬神秘一笑,朱唇一闭,好像白玉琢成的人形一般,静静地跪坐在席上,不再发一语。
“我还真不知道了……”赵括有意装疯卖傻,想让赵姬亲口说出她的看法,也好试试赵姬的本事。
“嘿嘿……大公子是要小女子以诚相对啊……好吧,既然我与雅儿都是你的人了,生死皆在大公子手中握着,也不在乎是因为说错了话,还是做做了事,而被大公子责罚了!”赵姬将细腰一展,挺起酥胸,又一次说起了赵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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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人眼中,先马服君是特立独行……不,是卓尔独行才对。卓尔独行又不好亲近,于是趋炎附势的小人、还有想要拉帮结党之人便远离了先君,如是先君在王上的眼中就更为凸出了――这便比旁人容易被君王看重,并加以重用。同样是卓尔独行,君王用着也就安心,不怕将来先马服君自识重臣,尾大不掉,为祸后来的君王。
而反过来说,卓尔独行的先君也使大公子一家游离于赵国权力的核心,同赵王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如今的世道,是自黄帝以来,从未有过的乱世。天下诸侯分争不休,战事连年;而诸侯王室的内斗更是搞得血亲相残、骨肉相煎……先君本是室宗之人,而如此卓尔独行,不如他人交往过深的行为便是为了远离王室内斗,当然还有即使赵国有朝一日败亡了……”一说到赵国的败亡,赵姬柳眉一曲,不想再说下去。说到底,她的家族本来也是赵国宗室,她也不想看到赵氏一族再出现当年的“赵氏诛族之祸”,再出现一个“赵氏孤儿”。
“即使赵国有朝一日败亡了,我这中之人做不成高官了,也可保得我马服家一门的安稳!姑娘可是想这样说?”赵括不去谴责赵姬言词的大胆无礼,更不说她妄言国家的衰亡,反而把她的咽在腹中的那半名话给说了出来。
“大公了果然是知道小女子想说什么,又何必戏弄于我呢……”赵姬胸前起伏了一下,脸上更是泛起了一层娇艳的桃红:“还请大公子不要笑话小女子的浅薄。”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说在这肃静之夜大唱离人之曲,乱我军心、坏我名声却是在助我!”赵括略略感到赵姬是有把指,而这一有所指,还是指出他这数月来,在代郡行事上的疏漏之处。
“大公子还真是糊涂了!”经过两三回全的语言“交锋”赵姬已经推测出赵括不会拿她怎么样,于是行为也有一点放肆了。赵姬轻轻将手放在嘴边,做浅浅媚笑,然后说道:“大公子在邯郸之时,虽然也纵马狂饮,贪图行乐,可另一方面又用心做事,不过数年时间,就在为那些所谓有君子们所百工匠造之术上成就了一番业绩,便也是另外一种卓尔独行……其实是深谙先马服君的自保之道。”
“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既然被对方识破,赵括也不再虚伪地装扮,爽朗地一笑,也很洒脱。
“小女子只是说深谙大公子深谙先马服君自保之道,而不是大公子精于先君自保之道,大公子为何还这么高兴?”赵姬美目一瞪,反问道。
“这又怎么说?”赵括很是奇怪,于是追问。
“先马服君卓尔独行是为了自保身家于乱世,那卓尔独行只是一种方式……而大公子在邯郸时这样效仿先君自然没有错,可是到了边郡,这就行不通了。”赵姬回答道。
“怎么?”赵括简略地问道。
“大公子自问在这边郡之地,为一地一方之首脑,行为如何?”这回问话的人换成了赵姬。
“我自以为这几个月来,为了将来北伐匈奴,平定北方,为我赵国一统天下之事,虽不说是肝脑涂地,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上对得起王上、太后,下对得起三郡父老还有赵国,乃至中原列国为匈奴所祸害的百姓了!”虽然也不算夸大其词,可赵括说着说着,有一点飘然之感。
“所以,大公子的错处、过失就在这里了!”赵姬点头表示赵括之言不虚,却又在言语就否定了赵括这数月来为官为将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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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随波逐流又何妨
“过失吗?我倒是很愿意听听姑娘是如何数落我的过失的!”赵括看赵姬一脸认真,绝不像信口开河,于是拱手拜道:“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赐教之言,小女子是不敢当,大公子的老师是当世大儒荀子先生,小女子不过是身为大公子的侍婢庶人,在大公子身边,大胆地给您提个醒罢了。
赵姬自谦两句后,便向赵括言道:“大公子这数月来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练兵士、筑堡垒、开军市、行军囤、制新规――这些事情一笔笔一件件都是大有为之举,放在哪里都是大好的政绩,更值得向邯郸的赵廷大肆宣扬一番,谋求王上、太后的褒奖。
更不说大公子遣派庞援老将军支援云中郡军民与匈奴义渠部之战――我虽是个女子,不知争战之事,但也听家中长辈说起过庞老将军行军打仗的本事,不逊色于先马服君,更不在那威名远播的廉颇之下。大公子启用这样的老将出山,想来这庞老将军定不会辜负大公子重望,胜了义渠人。于是大公子在治郡有力之外,还有了个外战的大功!
那么,小女子先要在这里恭贺大公子了!”
说着,赵姬便把身子一伏,行了个顿首叩头的大礼。
“不是说过失吗?怎么全是功劳呢?”赵括笑了笑,心说这赵姬到底是从豪门走出来的女子,纵然沦为娼妓之流,可逢迎上位者的本事却比那驿丞要高明地多,何况现在赵姬是要向他谏言。
“《老子》第五十八章中,有这样的句子:‘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便是所谓的祸中有福,福中有祸,福祸相依。大公子才到了边郡数用,便可以通令一方取得如些文治武功,这能不让人嫉妒,能保证邯郸城中、赵王城内没有人会刻意诽谤上大公子两句?”赵姬提示赵括,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打算在澈底解除匈奴对我赵国北方的压力之前,是不会向邯郸的朝廷表任何一件功勋!”其实赵姬之言,赵括不是没有思考过。
赵括对可能的诽谤之词的处理方式便是不向赵王丹与威太后具体说明自己做了什么,只是用最后的战果来说话,用此来堵别有用心之人的口――当然,赵括敢于这么做,是因为他来边郡赴任之前,分别向赵王丹和威太后说明过他在边带兵的“真正目的”不是打击匈奴,而是一旦赵宫中有什么变故,好搬师勤王(或者是勤后)。而这些赵国朝廷的机密之事,赵姬自然不会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三个边郡,千里之地,领民不下数十万户,而来往客商更是不计其数。大公子的政绩有不少都是针对一些违了王法又受朝中重臣庇护的大商人的。他们一定会把大公子在边郡的行事之风从正说到歪,从好说到坏,更会说白说成坏……然后对大公子有所嫉妒的朝臣们又会做什么呢?还不是整日在王上、太后耳边念叨……
大公子越是对自己的种种功劳藏着捂着,不想让人知道,便是越好被人拿来做文章。大公子可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这一词不是先人白白造出来当摆设的!”赵姬很快为赵括做出了一个是不利的假设:因功受过。
赵姬这份忧心重重的假设不是没有道理。那三人成虎的故事,还有已经不可能发生的赵括赶鸭子上架似地接替廉颇打长平之战的事情,都是因为耳根子软的赵王丹听信他人的不实之言,才发生的。
以威太后老道的政治经验,她不可能分不出什么是诽谤之言,什么是真心进谏。可县官不如现管,如今赵国明面上主政的人是赵王丹了;这个好偏听偏信,又任人为亲的赵王丹会不会老毛病犯了,是赵括所不敢保证的。
赵王丹真要是听了哪个小人的诋毁之词,把赵括从边郡调回邯郸,那么,赵括已经实施了一年的“长平求生计”可就被全盘打乱了――这个结果,才是赵括最害怕看到的。
“这个……是有一些棘手……”赵括想了想,然后又说:“一位君王,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手下将将手握重兵,又把持地方上的大权,成尾大不掉之势。而包括代郡在内的三个边郡因山峦阻隔,与朝廷之间的通信又多有不便,这更成就了一些耍嘴皮子的大做文章的好题材!”
“还有大公子您的婚姻……”赵姬欲言又止,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赵括还没有决定是否收纳的妾室,当小妾的人现在就议论起了正房夫人,这可是大不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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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的婚姻,婉儿是代安阳君的后代,我最然没有继承安阳君的爵位,可是也算是他的少数亲族之一……看来还是太后高明啊,用婉儿与我的婚姻把我死死的绑住,只要我稍微有不臣之心,她便可以是我为安阳君的召魂,意图自立为代王的由头治了我的罪……”赵括眉头一皱,还是感自己纵有天大的才华、未卜先知的本事,即使是身在了距邯郸数百里之遥代城驿中,可自己的命运好像还是攥在行事老辣的威太后手中。
这时赵括又看了看赵姬,只见她含首低头,顺眉明眸地跪在席上;这一瞬间,赵括似乎听明白了赵姬想说又没有说出的一些话来。
赵括在边郡为一方大员,不过数月时间,便是小有成就,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他现在所烧起的火可不只区区三把,而是把边郡军民的心都烧得亮堂了起来。赵括为官,不是做地为够好,而是相对于他的前任们来说,做得太好了。
如果现在假做收手,装做懈怠,那么世人便会只当赵括先前的种种做为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非有更宏大的计略。再说当前的敌人匈奴,更为因为他的“懈怠”而放松对他的警惕――这样一来,将来真要主动进攻起来,便更能起到突然发力,打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做战的突然性更强,所能达到的效果也就更好……
当然,赵姬对赵括说这些,也有她的目的,一方面是大胆的向赵括展示“实力”,让赵括认定她才是自己真正的“贤内柱”,另一方面,便是要赵括学着别的官员们那种随波逐流、及时行乐的样子,收她入室。
可是赵姬并不知道赵括对她的了解,远远超过她对赵括的熟悉。她越是向赵括展示她的本事与心计,赵括对她反而是越不放心。
赵括现在已经不怀疑赵姬是吕不韦设下的美人计,他所担心的是赵姬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情……
“随波逐流吗?”赵括看着赵姬微笑不语的样子,把心一横,对赵姬说道:“今夜已深,我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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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轻拭胡姬胭脂泪(上)
赵括话刚放下,赵姬也微露略施小计便“阴谋得逞”的喜色,却听到身上一边,不肯对仇人之子跪拜的雅儿鼻间发出的一阵冷嗤之声。
赵括把头抬高,视线也移回这个倔强的胡姬身上。
此时赵括才注意到赵姬身边的这名胡地侍婢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这个胡人歌姬雅儿微微上噘的双唇与柔中带刚的目光分明就是在说:“看吧,男人就是这个德行,一看到美女就想得到;而你赵括就是其中最为虚伪的那一种:明明就是有心受用玉肤冰肌,却还装作半推半就,甚至还用逢场作事的说词来掩饰自己是个好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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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懂了雅儿无言的对白,赵括顿感郁闷,心中就想了:“这主仆二人倒是蹊跷了,一个人留我,一个想撵我走,不要说这又是赵姬的小谋略。正如邯郸城中酒家的小厮的笑谈:男人啊,就那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如今这吕不韦是有心献礼,送上一房妾室,而使这原本会成为一代帝王之母的赵姬阴差阳错当了我赵括姬妾……赵姬本是何等人物,她会让这么乖乖地向任何一个男人献上身体……这两个女人一唱一和,使出欲擒故纵,兵家常用的计策――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啊!
也好在赵姬只是个女子,她要是个男人,定将成为不若于田单的攻心名将。”
赵括本就对赵姬有一分防备,既然现在赵姬想要欲擒故纵,那他赵括只好就“中”了美人的计谋,找个由头开溜。
内室中的三人沉默了片刻,只听到李同粗着嗓子隔着屏风就问道:“大公子,这饭可才吃了一半啊,兄弟们都还是半饱着的,是不是回去接着吃!”
“吃饭吗?正好……”赵括侧耳听了李同的话,又正过头来,对赵姬和雅儿说道:“光是吃喝此饮食,未免寡淡,两位姑娘一位舞姬一位歌姬,不如到我室中,为我与众兵将歌舞一曲,算是祝个食性!”
“是,大公子!”赵姬一面含娇应声,一面起身做准备。
可那有着天籁清音般嗓子的雅儿却倔强地把头一扭,拒绝道:“嗓子哑了,唱不出来了!”
“哦,那还真是遗憾了,看来姑娘的好意,我赵括是心领而身不受了!”赵括做出大失所望的样子,言语间又带着责怪的意思:好你个赵姬,是你说要我拿出风流公子的秉性,随波逐流,与你花前月下的,可如今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可是要让我赵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
看着赵括被雅儿的嗤声搞得一脸狼狈,尴尬地看着自己,赵姬自然暗自得意,以为赵括上了她的套儿,连忙又向赵括说起好话来:“雅儿真是的,你不是一直说想见见大公子,有心里向大公子诉说吗?”
赵姬言外之意:这雅儿不过是故做冷漠,引起你赵括的注目,其实她的心境就如带嫁之女盼情郎一样急切哟!
“我的心里话只向当说的人说,像这种用释放卖来的奴隶来骗取我们东胡部落众人信任的伪丈夫――我才不屑与他多说一句语。”雅儿的胆子显然比赵姬要大,言语何止是放肆,更本就是如面对的是仇家一般。
“我说过了,细细算来,我括赵,还有赵国室宗,乃至西南面的秦廷之人皆与你们东胡诸部本是一族之人。就着今日白天,我曾对释放的东胡奴隶们说过:你们东胡之人所守护的燕山故土也是我嬴姓一族祖先的埋骨魂归之地。身为嬴姓赵氏的子孙,我怎么能容忍祖宗的坟茔让匈奴的战马践踏。
这位姑娘叫雅儿是吗?不知雅儿姑娘来自东胡何部,又可曾听族中长者说过千年之前有个叫‘燕’的部落?”赵括再次以激荡之词说道秦赵先民的来历,同时向这个身在中原心在草原的女子发问道。
“燕部落……”雅儿到底不如赵姬那么难对付,赵括不过是在慷慨激昂之后,偷换了主题,将话题转移,她便上了当。
雅儿虽然很小就被卖到了中原,可在她的记忆中,仿佛听过部落中的巫医说起过,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强大的夷人部落,生活在燕山一带,是他们的部落联盟的盟主。后来这个部落进入了中原,与别的中原部落争霸,从此便了什么消息。而这个部落的标志就是白色大旗之上,画着一只乌黑发亮的鸟,燕子――所以巫医便把这个以燕子为图腾的部落叫做“燕子部落”。
而雅儿那个部落的巫医并不知道,这个被他叫做“燕子部落”的消失了的同族部落中,有两个较为强大的氏族,子姓与燕姓。子姓氏族就是后来的商王朝的王族,而燕姓氏族则成为了商王朝著名的将门之族。后来,当殷商灭亡之后,燕姓氏族被新生的周王室重新赐姓,称为嬴姓――其实在那个时代,燕嬴两字法这是意义相同的异体字,但出于对新的君王的顺从,燕姓一族便改称为嬴姓一族。更后来,因为族人善于养马,嬴字从原来燕子之意,被重新赋予了“养马者”的新意。
当然,东胡人只知道他们与商王朝有着想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不太清楚“改换”了姓氏的嬴姓与他们的关系又是如何。
“我是独孤部的……我的本名是泽,因为我们的部落本来生活在燕国蓟都西面的沼泽地,后来我们被燕国人赶到了燕山之北,我的祖母怀念故乡,便把我的名字取做泽!
你刚才说燕子部落……他们的后人就是你们中原的宋国吧?可是宋国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它曾经的臣子、同盟之国,也就是你们嬴姓的秦赵两国联合东方的齐国给灭亡了……那个燕子部落早就没有了!”一说起自己的部落,雅儿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柔柔地光芒,可再说起那个名叫“燕”的部落,她又是以犀利的憎恶之光瞪了赵括一眼。
显然,在还处于氏族观念异常浓厚的始社会末期的东胡人眼中,子商、子宋两国还算是他们中原的远房亲戚,而嬴秦与嬴赵两国不过是背叛他们远房亲戚的无耻奴仆。
“山泽而水雅,所以你才得到了雅这个新有名字,独孤姑娘?”赵括再次把话题拉来:“我说过,说起来我也是东胡……我们嬴氏一族便是你口中的‘燕子部落’中的燕氏族”
说着,赵括又把嬴姓的来历从始祖伯益,到改姓、为周室养马奴等等事件,大略地说道了一下。
多桀命运虽然不同,却又是那么相仿,听着赵括讲过去的故事,雅儿就想是在听着自己出诞生的独孤部落的过去。这一样子就拉前了她与“仇人之子”赵括的距离。
“想不到你们嬴姓一族也有这样坎坷的过去!”当赵括的口中吐完最后一个句子时,雅儿惆怅地说道,话语中也少了先前的那一份唳气。赵括甚至看到雅儿的眼中闪动着什么东西,感到她的心与自己的心产生了某种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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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轻拭胡姬胭脂泪(中)
赵括与雅儿眉目间所传递的悲悯之情,看到赵姬的眼中却成了“女儿楚楚,郎相怜”,这可不是她赵姬想看到的。在赵姬的小女人阴谋中,她本人才是当仁不让的女主角。
赵姬自然有抢回赵括注意的方法。
赵姬轻轻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她所认为的男女之间的“眉目传情”。然后她盈盈笑道:“今儿是怎么了,因为一首离人之曲,大家都去说什么家族、遭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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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姬的话传到雅儿耳中,立刻让这个身在异邦,有家回不得的小女子回过神来。
当雅儿的目光再次回到眼前这位英武的贵胄将军时,眼中又显出了对富贵而淫者的轻视:那些过去的悲情都是只你的祖先的经历,与你又有多少关系?现在的赵国宗室又是怎么样来,个个花天酒地,整日里绕在妇人的络裙之下――你赵括又能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呢?
你方才的种种悲情之词不过是骗骗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本姑娘在邯郸妓馆中所见的王孙公子还少了吗?他们个个都作风流倜傥的翩翩贵公子样,说到寻花问流的手腕可比你要强。可当他们得偿所愿后又怎么样呢?虚伪的面具一揭开,还不是个个人面兽心!
看着眼前两名女子一冷一热,让赵括留也不是,怕被人冷眼,搞得一身不自在;走也不是,众兵八成大略听到了屋内的对外,现在要是说走就走,怕又要被众兵耻笑有色无胆,威信扫地。
“原来后人所说‘男人真命苦’便是说的此番情景吧!”赵括在心中连连摇头,还真是体会有苦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就在赵括思量是走是留之时,赵姬又说话了:“都是你雅儿不好……听说大公子放了很多东胡奴隶,心便野了,老对我说要是大公子能把你放了,那该多好――那塞外可比这边郡苦寒更甚,真不知有什么好的!你看,你这么冷冷地对着大公子,让大公子心气不顺,他怎么可能放你回家!现在连让你献歌一曲,你都这样子……我本说当大公子心情好了,就向他说起你的事情,没有想到你怎么懂事……这两年来我对你的调教算是白搭了。
赵姬在一边假意骂着雅儿,缩放仪装着让赵括消气。其实她的用意可不光是让赵括高兴这么简单。
刚才赵括与雅儿对视片刻,让赵姬的女性直觉感到一丝威胁,源自于女人争宠的威胁。
“莫非这个赵括喜欢的是这种类性的女子?”赵姬心中大惊。虽然她误判了赵括的心思,可作为一个颇有手段的“女强人”,赵姬还是要把她的“竞争对手”扼杀在摇篮中。
“你赵括得到雅儿的肉体可以,但不能与她有任何‘情’存在!”本着这样的想法,赵姬说出了上面的话。
她的意思很明白:大公子啊,我的这名侍婢是颇为美貌,值得你留恋于她的香软柔肤之间,只是你不可能得到她的心;她的魂儿早就飞到了边墙之北的青青草原与黄黄大漠之中。
“好啊,你赵姬有心挑逗我,既让我辜负我家婉儿,又让我‘偷不如偷不着’……好手段啊,好谋略啊!”
赵括虽不是月风场上的高人,但也经历过一场不算轰轰烈烈,却也刻骨铭心的苦恋。他很快读懂了赵姬的潜台词。
赵括最不爱看人与他耍心计: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不是要在战场上拼可你死我说,何不以诚相对?
他偏不想让赵姬随了心愿:“你不是要欲擒故纵吗?好,我也就放长线,钓你这只鱼美人!”
一想到这里,赵括嘴角一抿,轻轻地向赵姬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她说的什么。接着赵括又转而问雅儿道:“你真的很想回你的独孤部?”
“想,当然是想的。那里有我的父母姐妹,有我的兄长幼弟,试问大公子,有谁出门在外,不思念自己的家人呢?”雅儿回道,她第一次称赵括为“大公子”,却只是因为看了回家的一丝希望。
“你原意与我所释放的那些你们独孤部的族人一起回去吗?”赵括回道。
“你说你卖来的奴隶中有我们独孤部的人?”听赵括说起又有部落中的亲友被卖到中原,雅儿眼中立刻放出光来――也就是说她那些朝思暮想的亲人可能就在其中,就在十多里外的赵军大营中。
可是光华过后,雅儿的双眼又暗淡了下来:又有亲人被卖了,又有友人要遭受她所经历过的种种磨难。
“我说过了,我会全部想法释放他们……其中年青力强的,我会给他们食粮坐骑,放他们回东胡部落,只让他们捎上一句话,我赵括要联合你们东胡,同击我们共同的大敌匈奴人。至于那些走不动的老弱,我会按对我赵国庶子的方式,让他们开垦荒芜,然后换他们自由之身,让他们在自己亲手开垦出的土地上耕种生息。
至于你……你也可以算做我卖下的奴隶之一,与他们得到同样的待遇:去留随你,可以吗?”赵括向雅儿重复了面对东胡奴隶时所宣布的政策。
“真的?我真的可以回去吗?”雅儿一字一句,仔细听完赵括口中发出的每一个音儿,脸上愁容渐消,又恢复那如莺如铃的甜美声音。
赵括用轻点的头颅,无声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还不快快感谢大公子!”一听赵括放出此话,赵姬像是为姐妹高兴似地,比雅儿谢得更勤快。其实她的心中所谢的是自己又少了个竞争对手,将来再凭着她的手腕,自然是有法子把浪漫有余,而野心全无的婉而从君夫人的位子上拉下来,然后自己坐正……
经赵姬这么一提醒,雅儿立马下跪要谢过赵括的大恩大德。
可她刚把头伏下,却又一直起了身来,眼中含泪道:“大公子,我不回去了,请您也不要再放我的族人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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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轻拭胡姬胭脂泪(下)
“怎么说笑就笑,说哭就哭?”赵括被雅儿的异常举动搞得没主张,嘴巴微微张开,一时之间不知道为说什么好了。
“怎么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你不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想与你的家人团聚吗?”赵姬一听雅儿改变主意,要留在赵括身边,心中也是惊了一下,连忙规劝道:“大公子是我赵国宗室之人,是一诺千金的封君,他现在随了你多年的心愿,要放你回家,那是你的福份……你怎么把此事当做儿戏,一会儿高兴地笑出来,一会儿又不乐意地哭起来。像你这样,惹得大公子不悦,要是大公子怪罪起来,我这个当姐姐的可没有面子央求他不处罚你!”
“骂”完了雅儿,赵姬再次跪地求饶,要赵括看在雅儿本是不识礼仪的胡人出生,又年少无知,不要责罚她。
赵括施了个手示,要赵姬收声,然后很是奇怪地问含着泪水,曲膝请求的雅儿:“我倒要问问你了,你为什么又不愿意回你的家乡去了?那里不是有你日夜想念的亲人吗?”
“回去了又能怎么样……”雅儿的泪珠终于从黑白的眸子中滚了出来。
“这……又是怎么意思?”赵括就奇怪了:与家人团聚,享受天伦团圆之乐,这是人之常情啊,虽说你们是生活在化外之地的东胡人,可也是人啊,也不会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啊;再说我当时说要放了那些东胡奴隶时,他们的脸上也是喜气洋洋地,就算是有泪,那也是喜急而泣,是激动之泪啊。
“先前听大公子说,你有意联合东胡部落对抗匈奴,所以才善待被匈奴人卖到赵国的东胡奴隶?”雅儿收起泣声,可泪珠却依然挂在粉脸玉面上。
“善待东胡奴隶只是向东胡诸部示好,至于联合东胡攻击匈奴之事,我也不过是奢望――现在的东胡人还有能力与匈奴一战吗?我最低的要求不过是想向那些降服了匈奴人的东胡部落在我赵国大家与匈奴决战之时,坐壁上观,两不相帮!”赵括原来是打算联东胡击匈奴,可是当然看到东胡奴隶眼中无光,面上无神,他知道寄希望于东胡人从背后捅匈奴人一刀,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于是赵括对东胡人的最高要求也就改成了希望他们不要被匈奴人当刀使了。
“结果还不是一样……”雅儿半瘫着身子,无力地跪在那里,又说了半句话。
“结果?一样?”赵括问道。
“大公子希望我们东胡部落不要助战匈奴……可是如果将来我们的部落从了大公子的心愿又会怎么样:大公子胜了匈奴,匈奴则会开罪于不助他们的东胡,大公子要是战败,残暴的匈奴也会说东胡不助他一战而挥鞭策马,攻我东胡!”雅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东胡女子,比那些才被卖到中原的东胡奴隶要想得更多,看得更远。
“哦!”赵括惊讶于雅儿会有这样悲观的想法,不禁发出了声来。
“我们东胡人本是游猎之族,生于山林、活于草原,靠着猎取些野兔野猪生活。住的是山洞、窝棚,饮的是小泉小河之水,食不裹腹、衣不蔽体……我们的性命本就轻贱,就算是当了他人的奴隶,也被饿死、被野兽吃了的好!大公子,你就让他们,那些新买来的奴隶,还有我,全都留下来好了,我们全都当大公子的牛马就是!”说着,雅儿又是一个叩首。
“是啊,东胡各部间的发展平水本就不同,有的是游牧,有的还在打猎,对大多数东胡人来说,能过上吃得上口饭、穿得了一身衣的日子,就也经不错了。就做别人的奴隶,为人驱使也被饿死、冻死地好啊!”雅儿一席泪言,倒也是提醒了赵括,耗子东胡人向匈奴复仇,不如许给他们种种利益来得实在,更能抓住他们的心。
“我们东胡人本就是居无定所,天大地大,哪里都是家,我独孤之部本在蓟都附近的水泽游猎,后来被燕人赶到燕山之北,又学着匈奴人放牧,却还能生生不息。只要不打仗,我们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雅儿埋头又言。
“如果把匈奴赶到漠北,甚至是更远,那么这边墙之北大漠之南,便全是你们一族的天地了。到那时,你们便可任意在这片广大的地方自在地放牧打猎;甚至学习中原的耕种之法,住在这暖和的夯土房中,吃着金子般闪亮的粟米……这难道不好吗?”赵括颇有雄心地向雅儿展示着他心目中的边疆风情,一派田园牧歌的诗意。
“果然有那样的天下?”雅儿抬起头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赵括,然后言道:“当年,你们的先王的先王(指赵武灵王)一面胡服骑射,一面拉拢我们东胡人。把我们的骑兵编入赵国军队,使赵国在短短数几之内有了可一日掠城十座的数万骑兵,最后灭了中山。
你们先王的先王便向我的先人们许下了北方大片草原的好处……当先人们欢天喜地地来到那片许诺之地,才发现他们不过是在为你们守卫北疆,抵挡匈奴人的侵袭!
好毒辣的谋略啊!”
雅儿双目中又闪出了一丝怨恨之意。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连我们中原的庶子都知道只有勤苦劳作才有衣食用度,你们东胡人到了一块可以安居乐业的土地,自然就要用心守护,自己守不住了,却要怪罪给你们土地的我国主父……这就好比是一个猎人使不好弓箭打猎,反而伤到了自己,到头来,却要责怪造弓箭的匠师手艺不好一样可笑!”赵括虽然知道雅儿所说,不过是雄才大略的赵武灵王使的以夷治夷之计,却不好当面戳穿,只好偷梁换柱,做了一番诡辩。
“可是……可是……”雅儿还想反驳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真以为我只是为了打击匈奴才拉拢你们,利用你们东胡人吗?打垮了匈奴,你们东胡自然就成了这茫茫九州之北最为强大的一族,依你们东胡人骚扰燕国的情势上看,你们便是下一个匈奴?到时我又找谁来联合,打垮你们东胡人呢?找那些楼烦人?还的找那比匈奴还要西面的月氏人?”不等雅儿欲说话,赵括又是一句出口。
“是啊,这周而复始,何时才是尽头呢?”赵姬装做明白赵括的意思,点头应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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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不是这么想的,又是什么?”雅儿问道。
“所以,我要亲自去到边墙长城之北,去与你们东胡诸部的首领们盟会!”赵括看了看雅儿泪泣渐止,心说:女人们倒好,把麻烦事一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一哭就罢了……嗨,我有什么法子不使东胡人成匈奴第二?还不是摸着石头过河,看着情势走路啊!
“大公子果然是勇武可嘉,只是现在我们当面的两个东胡部落都降了匈奴人,您是我赵国边将之首,三个边郡百官之脑,要是这样去了,被东胡人扣了下来,交到匈奴王廷……再说先马服君――他在东胡人的眼中,可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啊!要是那个不知识务的东胡族长酋首一见您就……”赵姬美眉轻皱,一脸愁色同,看起来很是关系赵括的安全。在她的眼中,她这下半辈子可就指着赵括飞黄腾达,不说当个乱臣贼子篡位为一国之君,也是要做到如奉阳君李兑、安平君赵成这样的一时专权之臣。
“这个请姑娘放心,我说要去东胡部落,可没有说何时去。我说要去,自然是先打败了当现蠢蠢欲动,想到我赵境打点草谷,好过冬天的楼烦部。这楼烦人与东胡人的仇恨,恐怕不比我家先父少吧?那么,我就学着先人赵简子的样儿,拿了楼烦白羊王的项上人头,把他的骷髅做成溺器(夜壶),送给东胡首领们,晚上尿尿用。
难道东胡首领们会没有我们的雅儿聪明?我相信东胡的首领们不是傻子。我堂堂赵军能打败天天欺负他们的楼烦人,难得就打不过他们?再说了,就算我死了,我赵国还有庞援、廉颇这样的老将,乐乘这样的俊才……他们就不怕这些比我会打仗的将军把他们的头也做成溺器了?
再说我马服家又不止我一个男丁,我的弟弟赵牧还可继承家业封号――我赵括又有什么好怕的!”赵括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一一数出自己一方的优势。
“希望大公子只是‘大言不惭’地对我们两个女子耍耍威风。”赵姬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全然把自己当成了君夫人。
看着赵姬以君夫人自居的样子,赵括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马上想到了自己真视的婉儿,还有那场颇为曲折,却也峰回路转的恋情又算是什么呢?
“说到与东胡人盟会,我突然想起个事来,姑娘可否把你的侍婢借我赵括一用?”赵括边说边想:反正话动说到这里了,不如现在把赵姬冷一冷,也反使一个欲擒故纵,让她“闭门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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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戏言朝九州同
“大公子要雅儿做什么?”赵姬没有想到赵括回突然心血来潮,向她要一名“侍女”。
“莫非赵括看上雅儿了……那我怎么办?”赵括话音尤在耳绕,不由地让急于得到她想要的地位的赵姬多想。
惊愕片刻,赵姬立刻恢复了过来,故作镇定自若道:“不……小女子是说我与雅儿都是大公子的人,怎么大公子只要雅儿跟随,而单单把小女子留在这代城驿中,空守一屋,独对四壁?”
赵姬的意思很清楚:把我也带上吧。
“不隐瞒姑娘……别看我是个身高七尺有余的大男子(战国一尺合今.1厘米),可却是个粗枝大叶之人,我的中军大帐虽然表面光鲜,其实早就是金在其表,稗絮其中,邋遢地不成样子。方才看到姑娘房中收拾地开净整洁,让我仿佛回到了邯郸家中……
回头一样,原来是姑娘身边有着聪慧能干的雅儿,于是就想向姑娘借来一用。一来是助我将营帐清扫干净,二来是她给姑娘在营中收拾一处别致清静的住处。
等这一切安排停当了,我便把姑娘接到营中。到时候我也要来一个,丝竹罗衣舞纷飞,胡姬酒醉灯花泪……”说着赵括得意一笑,一付重工业陶醉其中的样子。
“‘丝竹罗衣舞纷飞,胡姬酒醉灯花泪’――这诗词用得好,很是特别……大公子不作将军,也能当如楚国的三闾大夫屈子一样,成为一代诗家!”赵姬装着大度之样,改口夸赞赵括,将他比作他最喜欢的词人屈原一样的文士。显然,赵姬事前是作过不少有关赵括的功课,她对赵括的喜好还是多少了解一点儿的。
赵姬那里知道赵括不说是想到那说到那,一顺口便“引用”了后世之人的华丽诗作。
“嘿嘿,要等到我挂甲封剑,恐怕要到七雄一统,九州一同之时了!”赵括不想自己胡乱盗用他人的词句,却受到了如此好评,不免尴尬起来。可这一尴尬,脑袋一热又把中国未来大一统的局势说了出来。
“‘七雄一统,九州一同’!”赵姬这回正的睁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赵括居然会戏言出这样的志向。
当时的天下,只有三个位君王提出过一统中原的口号。其中之二,分别是曾经互称东西两帝的齐湣王和秦昭襄王。东帝齐湣王带着被天下人暗算的不甘之心,是已经死在五国伐齐之役中;西帝秦昭襄王,也不过是刚才从他的母后秦宣太后手中夺得回了王权。
而第三个,也是最早说要一统中原的便是与这东西二帝逐鹿天下的王者,便是因为没有处理好继承人问题,而过早薨殒的赵武灵王。
赵武灵王曾说过要先一统嬴姓双雄,进而合秦赵之力得到中原霸权……可是他绕道云中郡,取义渠人之土,而入关中的雄心壮志之计,却随着沙丘宫变的“突然”发生,还没有来得急实施便成了天下最大的空谈。一代雄主赵武灵王也成了赵国夸夸其谈者领军人物……
三位君王,现在也就只是秦昭襄王还能笑傲诸候,已是风烛残年的他可要想一统天下,却也不那么容易――作为一个迟暮的英雄,他所能做的,更多地是和时间赛跑,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为他的秦国的一统天下打下坚实的基础。
赵姬是赵氏豪族出身,她当然听过有关三位君王的事。美女爱英雄,赵姬自然为这三位或者垂双瞳剪水垂老已,或者已经作古的君王的英雄气魄与豪情壮志所折服。她甚至恨自己晚生了二、三十年,没有成为他们身边受人瞩目的女性。可就在今夜,赵姬却听到了赵括说起一统七国,甚至是使天下归一。
七国有多少,不过是各占中原一隅……
就算是中原,也不过是被叫做五服中原,怎么不及得上九州天下。九州天下,三成在边墙之北,那里是在匈奴人的手中的草原大漠,还有三成在荆楚之南,那里是赵姬从来没有见过的百越族人所居住的山林野地;而广义上的中原不过占了天下四成。能让七国归一,便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丰功伟业了,而赵姬却从来没有想像过会有人说要一统天下……
“大公子说笑了吧……”赵姬用淡淡的笑容掩饰着自己内心地不平静,她宁愿相信赵括就是邯郸市井口中那个坐而空谈的本事大过实干的马服君。因为她现在的野心不过是成为一名君夫人,享受本该属于她的豪族,甚至是赵国宗室之人的荣耀生活;而赵括的说法,却让还算有分自知之明的她感到一丝不安与恐惧。
“把自己的命运交到这个男人手中……”赵姬看着赵括说起一统天下之事,脸上没有半点的踌躇之像,她的胸前起伏不定,不知是出于听到惊世之言的惊异,还是那些话儿勾起她内心中的种种野心。以赵姬的聪明,她很容易就把赵括这员大有作为的边地大将,与当年赵武灵王定下的攻秦之计联系在一起。如果此计真能在成功,那赵括“戏言”也就不是什么一时兴致所至而发出的戏言了。
以赵姬的性格,她当然会去想赵括定是领了威太后的密令――赵括在边郡的种种作为不过是在执行当年的攻秦之大计。能把如此计划交到一个不过二十过半,三十未到的青年将军手中;赵姬已经想到了赵括的前图无量。
可是赵姬想多了,因为当现在为止,赵括所作所为,还是为了在长平之战中生存下去,至于攻秦之计,不过是他在实施长平生存大作战时,无意而为之的副产品。
看出了赵姬与雅儿眼中的异样,赵括这才想起自己又一时高兴,由着性子多说多错了,连忙改口道:“当然是七雄一统,九州一同――我马服君一门是武人之家,家族繁荣、封地的扩大自然是靠着占了下城,攻下一地而得来。要是能灭亡一国,更是大功一件!可是中原不过七个大国,能让我得几次大功?我赵国战将无数,还不一定次次轮到我为将出征。而卫、鲁,还有东西两周这样的小国,我根本就看不在眼里。
于是打完了七国,当然就要找新的猎物……至于这天下,就好比是我们为将者眼中最大的猎物,自然是满心想要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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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所说的代君王猎取天下,也是正是多数有头脑的武将的求生自保之法。
纷纷乱乱的战国,七国之间相互攻伐,同时还不时发生对外族人的战争,这个乱世发展到现在,有点智慧的武家人物都看出天下将要归为一统的趋势,只是不知鹿死谁手,又是何人以笑道最后。
各国将领们有多方下注的:如前昌国君乐毅,他在燕赵两国都有势力;有一心位主的,如秦国白起;更多的是像秦国的蒙家、王家、李家,这样的武将世家,一面为君王征战六国,一面挑唆君王征服那些中原人眼中不开化的地方――他们所求,不过是免作走狗之烹罢了。
而算起了,赵括的马服家,除了与王室那点说亲亲不到哪里云,说远又远不了多少的血脉关系,他家本已经和蒙、王这样的武将世家没有什么两样,已经是两代为将了。他先父赵奢又是武人自居,刻意避免马服家卷入赵国诸王子公孙的大位之争,还有朝中个势力的利益倾轧。马服家的武门之风,在赵奢多年的刻意经营之下,已经算是初成了。
“原来是这样……天下之大,要大公子攻占的地方还很多――如此说来,大公子还真是如我们这些庶子家奴一样,也是个劳碌之命啊!”赵姬笑着附和赵括的说词,不过赵括说起猎取天下之时,轻松自在、志得意满的笑容却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是啊,是啊,所以才向姑娘借人,也好偷得一时之闲啊!”赵括知道自己把话岔开得太远,立刻回到正题上。
“是大公子,雅儿,明天你就随大公子去吧!”赵姬又做出要留下赵括的样子。
“是的姑娘!”雅儿点头回道,可是于赵姬的心明如灯不同,她的眼中充满着疑惑。她不知将来的命运又是如何,不知赵括所说的猎取天下的一个目标又会不会是她出生的东胡独孤部。
赵括看雅儿头点的生硬,于是宽慰道:“其实我直意夺人之美,要你侍奉在左右,还有一个原因!”
赵括用笑声,化解着雅儿的不安之心。
“什么原因?”赵姬果然更关心她的姐妹的将来,抢先问道。
“今日我向东胡众人宣布释放他们,发现众东胡人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想起来中原之人与东胡人语言不通。我说过,将来要联合东胡诸部,先要与他们的首领盟会……到时没有个通译之人,岂不麻烦。
我先前听雅儿所唱《菜薇》,字正腔圆,咬字清楚,便知道她的中原话说得不比你我差,也就生出了让她来做译者的想法。”赵括向两女说道,同时也向雅儿表示他联合东胡诸部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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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马蹄声乱狼烟起(上)
“你现在还能听能说东胡人的话吗?”赵括的目光又回到了雅儿声上。
“会……可能……我离开独孤部也有十年来吧……那时,我还不过十岁。
我现在不能流利地说东胡人话了,可是还能听出东胡之音,只要大公子能给我点时间……三天,最多三天,我就能为准确地译出我的族人的言语,在族人面前充当大公了的耳朵与喉舌!”雅儿坚定的回答道,她知道她如果跟随赵括而去,至少能在赵军大营中见到她们独孤部的成员。说不定这些被卖出的奴隶之中,还有她的弟弟妹妹。
“好,如果你做地好,我就释放你为平民。将来,打败了匈奴,你就可以自由选择是回到你的独孤部落,还是留在中原,成为我赵国的一介边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赵括此语,也不光是对雅儿而说,在他的心中,已经渐渐形成了将来对待东胡人的方式。
虽然这想法还多少有点儿模糊,不过大概也有了点轮廓:学着后对游牧民族的法子,导其由游牧为定居放牧。如此可以让这些牧人有稳定的生活来源,使他们没有必要冒险进犯中原农耕地区。更重要的是,当游牧之族变为定居之后,就失去了流动行。即使将来有牧人作乱,讨伐之军也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不至于在浩瀚如烟海的大草原上搜寻目标,搞得人困马乏,最后被游牧骑兵已逸待劳、聚而歼灭。
当然,具体要怎么操作,赵括还没有想到――这也不是他眼下当想的事情,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收拾匈奴人。
赵姬听到赵括放话,说要放雅儿为平民,心中的大石算是放下了大半。成为赵括妾室的自信她还是有的,如果真成了封君之妾,那也是半个主子,之后,凭着她的娇媚与智慧,再进一步成为君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公子,这天色不早了!”赵姬看好时机,提示赵括:今夜,你是留还是不留。
当然,按赵姬原本的计化,是让赵括得不到她,搞得赵括抓耳挠腮,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最后便只好成为她地绵丽罗裙下的俘虏。可是“敌”变我变,现如今赵括有可能被雅儿抢走,赵姬也就改变战术,急着与赵括有男女之实,巩固她的地位。
“是啊,今天就住在这里了!”赵括一面解下腰间配剑,一面大声对屏风之后的李同与屋外的众亲兵说道:“这里是吕先生给我按派的新住处,李同,你就带着众兄弟回大屋休息去吧!”
“可是大公子!”李同一是出于近卫之士的警觉,二是没有看清室中两位美人长什么模样,心中不甘,赖在这里不肯马上离开。
“你白天看我乘车御马,夜里还要看我御女不成!”赵括顺着赵姬向他献上的“随波逐流、随欲而安”的混淆视听之策,大声对李同吼叫道。
“大公子说得是,我们男人一生两大兴事:骑乘骏马、驾驭美人……”李同幸幸而退,退到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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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众兵士一脸坏笑。气激地吼了一声:“看什么看,没有看过你家婆娘的胸脯,总吃自家老娘的**吧!”
话音一落,众兵只好耷拉着脑袋,跟着李同一道,怏怏而散。
“扑哧!”墙的另一边,赵括与两名女子哑然失笑。
笑过之后,赵姬给雅儿使了个眼色,雅儿机灵地走到赵括身边,正要为他解下身上甲胄,这时却突然听到屋外有马蹄声由远而渐斤,从零乱变得急促。
“像是出了什么情况?”赵括止住雅儿的动作,重新提起已经解下的长剑,急忙走出屋子。
身为一方主将,赵括已经养成了一听有什么异动,便提剑仗行,随时准备一战的习惯。
赵括走出屋来,大声向正欲散去回屋的亲兵问道:“怎么了!这么大夜了,哪里来的马蹄声?”
“回大公子,是边墙那边儿有军情报来!”就在众兵面面相觑之时,还是老想找机会表功的驿丞把这阵阵马蹄乱声说了个明白。
“军情!快快报上来!”赵括一听,便在心中猜测:云中那边的战事,八成是有个结果了吧。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斥侯传令者所报上来的,却是另一场战事。
“匈奴人打来了,又被打回去了!”小兵向赵括大略地报了一下军情梗概。
“来了?又跑了?怎么会事?”赵括一听,也就放心了不少。可他还是感到匈奴人是不是来得太快。
“这个,小人不知,只是中军将军要我等速速来报;匈奴人还没有走远,就在平邑(后来的平城,今大同)东面的白登山一带停下了。前方战报传来,中军将军已经调集万余兵马,准备天亮就军发平邑。可是他没有将军之令,也不敢动,所以还请将军快快回营商量。”传令小兵又向赵括解释道。
“八成是那些楼烦人看好我分出三成兵力讨伐犯我云中的义渠人,加上又以为我军新到北方,水土不服,于是才这么急着攻来。”经过须臾的震惊,赵括稳下神来,理性的分析道:“我军能这么快知道敌兵入侵,同时还能遏制住他们的攻势,说明先前在边墙之北所设筑垒还是起到了作用。当然,这次犯我代郡的匈奴人恐怕也只有他楼烦一部,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停平邑的白登观望。”
赵括想着想着,忽然敢到白登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又一时想不起来。他轻轻摇了一下头,对屋中的雅儿道:“独孤姑娘,怎么样,今夜就随本将军回到营中。本将军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代你们独孤、宇文这些东胡诸部报仇雪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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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马蹄声乱狼烟起(中)
赵姬一听赵括马上要走,还要带走雅儿,自己的目落了空,虽然是大为失望,可还是显出大度的女主人样子,对雅儿道:“你先收拾点贴身的物件便随咱们去吧,赶明个我使人把你的东西捎到营中。
“是!”雅儿含羞地对赵姬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对赵姬的一丝不舍。毕竟,这么多年来,赵姬是她叫做“姐姐”的人,两人之间所培养出的默契与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而成的。
怀揣着对未来不安与对重见族人的期待之情,雅儿被赵括送上了她的战马,两人一骑,与众将士,驾着风尘,消失在赵姬的眼中,消失在茫茫寒夜之中。
***
“大公子让雅儿同骑而行,就不怕雅儿用发间金簪刺向你的咽喉?你的父亲,可是我们独孤部的大仇人啊。”雅儿毫无怯意地向赵括问道,虽然伴随着马背的起伏,她的心也起伏着。
在骑上赵括的战马之前,雅儿只是听过赵括的紫山骑士们,有一种叫鞍鞯的马具,有了它,便能使马术不及的中原人像草原上从小骑马的骑兵一样在马背上行动自如――塞北骑兵的骑术优势也从鞍鞯出现的那一刻起,化做了虚无。如今,雅儿终于看到了、坐上了这种在邯郸城中被传为神奇的东西。
“如果传说是真,那么,要是我们东胡的骑士也得到这种马具……”雅儿一边想着,一边等待着赵括的回答。
“因为我是你们仇敌的敌人,所以也就成了你们的朋友。我相信你们独孤部的首领也和你一样聪明,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同盟者’这样浅显的道理。”赵括自信地笑答道。
“可是人心叵测……大公子让雅儿伴在身边,当真不怕雅儿有一天做出不智之事?”见赵括坦荡而答,雅儿也坦荡再回。
“至少我现在不怕你用金簪刺我咽喉!”赵括一心驭马,简略回道。
“为何?”又是一问从雅儿口中蹦出,她显然是不满意赵括的敷衍了事。
“因为我相信我甲胄的雕领足以抵挡青铜箭簇的一击,就更不会说你那支贵重而不能柔韧不坚的金簪了!”赵括有意向半入怀中的女子透露出自家武力,更是向她展示着中原,特别是赵国强大的武器制作技术。
试想以铁甲铁刃对匈奴人的皮衣石锤,赵军焉有不胜之理;而东胡诸部,不过是被落后于赵国的匈奴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部落联盟罢了――不用赵括多说恃强之言,雅儿也明白此番赵国与匈奴的战争,如果得到东胡的助力,不过是在锦上添花罢了。
雅儿沉默了,她此时此刻终于感到这个如此靠近自己的男子是多么的强在此强壮有力,他背后的那个国家是多么的强大,而自己,自己的部落,在他与他的国家面前,不过是个曾经被他欺凌,现在却又要向他祈求保护的可怜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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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没了雅儿的莺铃之声,有的只是呼呼的奔马裂风之音伴着如战鼓般急急地马蹄声,让战争的气息越发浓烈。
如是十年之前,赵括定会背着先父赵奢,与亲兵们偷偷搞着酒水,一饮而下,使血脉喷张,脑力下降,缓解对胜负生死的思考。可如今,赵括已不再是那个名将父亲身边的郎中近士,而是一员主将,身系着十万边地军士,数十万户边民的身家性命,就连入睡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敢再会此种方式稳定情绪。
“不是现在入我代郡的匈奴楼烦部只是一支打探我军虚实的哨军,还是充做匈奴单于大军的前锋。”赵括心中想道。
虽然此前的种种信息表明此次攻入边墙之南的只是楼烦人一个部落。可是兵无常势、兵不讨诈,很难保证匈奴放话让楼烦一支孤军深入赵境,不是诡诈之策。说不定匈奴的大队骑兵正蓄势待发,准备用楼烦部引赵军主力会战,要在赵军在边郡站稳脚跟之前,给赵军与赵括这个主将来个下马威。
“我想多了吧……”赵括的耳边又响起了平邑白登这个地名,总是感到一丝不祥。
“不要多想了,如今前方战况不明,我怎么在这里胡思乱想,自乱心神呢?一定要相信自己这几月来整军备战的成果……对啊,是看看这数月来的成果的时候了!”赵括虽然提示自己不要多想,可是还又想到了用战果来检验自己治理边郡的成效。
“独孤姑娘,你说,我为什么要带你出来,而不是你家‘姐姐’。”赵括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眼近在眼前的战事,而上想用问答与对话,来占据他对战争胜败的思考。
“因为我家姑娘没有郸城中的大公主琬夫人漂亮?”雅儿回答道。
赵括眉弯眼翘,笑了笑,他带着一分公子哥品鉴美色之意对雅儿说道:“我家琬儿是温婉之美,赵姬是妩媚之美,而你雅儿是俏丽之美,各有可的特色这美丑优劣根本无从比较――就像你在屋中用眼神对我说的那样:是男人都是好色的,都以能左拥右抱为人生一大快事!看看,说起来,我现在不是神彩飞扬的把你半搂着吗!”
“你……”雅儿雪白的脸上露出粉色,嘟囔道:“我几时说过……”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赵括还是面带轻笑,好像暂时忘记了明日就可能发生的大战。
“那……因为大公子心中爱慕眷恋的人是邯郸城中的大公主琬夫人!”雅儿又想了想。
“对了,我家琬儿身边还有一个有着一身灵秀之美小珠!”赵括用登徒浪子的语言回应雅儿:你又说错了。
“这……雅儿就不知道了。”雅儿摇头称否。
“因为你的赵姬姐姐太聪明了,聪明得过了头,反把自己耽误了!”赵括收起了笑脸,严肃地回答道。
“是啊,你们男人就是不喜欢我们做女人的太聪明!”雅儿犀利地指出世间男子的通病:原来你赵括也是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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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马蹄声乱狼烟起(下)
“是吗?”赵括脸上做出夸张的惊奇模样,他的声音也带着一点异样说道:“可是我很敬仰我赵国的太后,敬畏秦国的太后,还有对那齐国的太后,也是十分的佩服。她们可都是聪明得很的女人啊!”
赵括一口气,就把当世三为左右天下大局的女国主说了出来。
“原来大公子是不喜欢我家姑娘把聪明用得不是地方。”说起聪明,雅儿也不弱,她马上就猜测到了赵括的意思。
“是啊,赵姬懂得用自己的美貌,使媚术诱惑去诱惑所有见过他的男子――把自家优势发挥到极至之处,这便是她的聪明之处。可是以不变对万便,这就是她不聪明的地方了。
加上又对自己的新主子,还有你这个亲近的闺中密友使心计……”赵括没有再说下去。可是雅儿却听得懂他后面的话:这样的人物,放在哪里都是可惹事生非的主儿,你以后要找个机会给她说说,要是改好了,便我赵括便不计较什么了。
雅儿读出了赵括心中感言,点了点头,可她还是出于对赵姬的情义,多说了两句:“我家姑娘本是宗室豪族的出身,她家家主因为沙丘之乱后,一时糊涂投靠了乱臣李兑、赵成,才被先王给治了罪名。
姑娘她怕啊,怕自己被吕先生送给一个像她家家主一样不智的封君,又遭受一场祸乱之事。
大公子说她对您使心眼儿――那正是说明姑娘认定了大公子是有为作的封君家主;她是怕抓不住您的心――像我们这样的人,命好一点的可以成为姬妾,命不好的就只有当封君家的家妓……等到年老色帅……”
雅儿又一次不言不语了,赵括可以感到他怀中的娇小女子的细眉一皱,眼中又涌出了一汪泪泉。
“所以,你才渴望回到你的家人身边……”赵括安慰道:“如果我赵国能与你们东胡诸部再结中断了千年的夷人之盟,那我便真的送你回去。到那时,我会送你一车邯郸特产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把你当成我马服家嫁出去的女子一般,把你送回你的部落。将来,那车珠宝绸缎就是你的嫁妆,怎么样?”没有想到雅儿会为赵姬做如此辩解,赵括对这个小女子倒是真的生出了一份喜欢,于是也就向她许下了心愿。
“嫁妆……”雅儿脸色绯红,想要对赵括说什么,可是又欲言又止,只是害羞地把头一点,低声说道:“人家才不想嫁人,如是能回到独孤部,便去孝敬生养我的父母,如是回不去,便就守在我家姑娘身边,与她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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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原来是这样!”赵括放声一笑,却没有想起来,当年他曾对小珠也说过相类似的话,而小珠也机灵地回答以“与琬儿作伴”来搪塞过他。
感到了一丝尴尬与青涩的气息,赵括轻咳着,转换了话题:“哎,又是那场沙丘之乱后,赵氏宗室内斗,害死了多少族人,而我们将来还可能与秦国战――这便又是我嬴姓一族的族内之斗。如果没有沙丘之乱,我赵国便是中原的绝对霸主了;如果没有我嬴姓的内斗,那天下早就是姓嬴了。
说开了去,你们东胡诸部之所以打不过人家匈奴,还不是因为没有一个像匈奴单于一样的人物来统领你们,号令诸部做战;再说我们中原诸侯吧,要不是成天痴迷于争夺天下,也不会让匈奴人在北方作大,威胁我们的子民!”
“大公子是想做号令我们东胡的‘单于’?”雅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虽然知道窥探一个手握大权的男子的野心是危险的,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因为这关系到他们东胡部落的将来。
“我记得你们东胡语称中与匈奴单于相对的字叫‘可汗’吧――可汗,那好像是天的意思……就像我们中原的天子。”赵括望了一下无尽的夜,天空中的点点星光好像与地面上赵军的营火连在了一起。
“是……”雅儿再次点头。
可汗,这个词对从来就没有统一过,甚至是连如周天子这种形势上的共主都没有出现过的东胡人来了,是一种多么想望的东西。可汗就是强大与力量的象征,是保护他们东胡部落的神明,仿佛有了可汗,便有了希望。夜中青灯,雪中明火――似乎只有样的形容才能有到被赋予“可汗”之名的人的身上。
“如果天下真的能统于一人之下――我是说中原与草原,都统一在一起,那我们的天子便是你们的可汗,你们的可汗便是我们的天子――如果我辈武将真能辅佐我家王上成就这样的伟业,那真是大功一件啊。
我们的王上做你们的可汗,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当吧,毕竟不论我们赵人、秦人,还是你们东胡,都是来自于千年之前,出现在燕山脚下的风夷部落――在共同的祖先的名义之下,用自己手中的剑去创造新的同共的历史!”赵括此时已经不再是与雅儿之间的对话,他的双瞳已经于天地之间那条线齐平。
***
“怎么样,是楼烦人攻来了吗?”一入中军大帐,赵括两三步便走到自己亲手参与制作的大型沙盘面前,一边看着沙盘上所插上的新旗帜,观察着沙盘上种种变化,一边大声问道。
“是,是楼烦人……”缭子看了赵括一眼,便又把注意力放在沙盘上,视线直直指上沙盘上一小座城――平邑。
“只有楼烦人?别的匈奴部落没有攻来?”赵括向缭子问起他先前的疑虑:楼烦人是孤军深入探我虚实,还是匈奴大军前锋。
“楼烦人,还有宇文和独孤这两个新降匈奴的东胡部落,大约三万人马吧――来势汹汹的,可不是小数目啊!”缭子显然是有点责怪赵括这些天来说要联合东胡诸部的事情:看吧,人家东胡人不让你请,自己就和匈奴人一起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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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城垒百里锁凶狼(上)
赵括看了看缭子那责怪自己“天真”的眼神,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这家伙,背着你师兄加主帅和着吕不韦在暗处做了什么,当我不知道。
赵括那道犀利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扫过缭子身上,立刻让他打了个冷颤。
缭子不是笨人,马上从赵括的反责之目中,猜出了赵括已经知道了他给吕不韦出献媚送女之策。
缭子也一改责难的口吻,笑着问道:“大公子师兄啊……你去过代城驿了?”
赵括不动声色,继续盯着沙盘。
“怎么样,那两个女子还伺候得咱们的马服君满意吧!”缭子把手放在嘴前,一脸坏笑,小声问道,心中寻思着要是赵括从女人身上得到了快乐,他也就可以“将功折罪”――再说算起来,他与吕不韦的这点小谋划,也是为了赵括的好。
听缭子这么一说,赵括更是把眼睛一直,责问道“这事儿啊……你做得好啊……这不,我把人都给你带回来一个……这事我以后找你算帐――先说正事,战事如何了?怎么才一天不到时间,匈奴楼烦部攻到了平邑城外?还有怎么他们攻到平邑城边,就攻不动了?”
赵括的意思明白:你缭子少给我流嘴滑舌,这一仗打胜了,我就收拾你了,要是这仗有什么散失,我可要拿你小子出气。
“带回来一个……”缭子本想帮赵括来了驿中藏娇,却没有想到那赵姬不只是娇媚动人,更是颇有心计的女子,给赵括出个“随波逐流、张扬行事”的计略来对付邯郸城中的猜嫉与诽谤之言。缭子听赵括这么一说,立刻以为赵括是要找他兴师问罪,吓得收起了笑脸,一本正经道:“将军,听我给您细细说来。”
原来匈奴,甚至是北方草原上的诸多部落对中原的侵扰多发生在入秋之时。因为此时正是匈奴马肥人壮的季节,而中原地区又正是秋收时节;匈奴这时攻来,正是以其强势攻中原诸侯农忙无法集合兵马出战的虚势。
而中原之国的战色多发生在秋末,因为那时田野里的庄稼才被收入仓库,出征之兵才人得兵粮充饥,兵马才有干草饲喂。
匈奴早了半个季节发动战争,刚好就可以抢劫了中原国家在入冬前发起战争的兵粮,使其无力发起对匈奴的报复之战――这也就是边郡连年苦于抵抗北敌,疲惫不堪的原因。
而赵国今年却在入秋后不久,就派遣赵括帅大军出征。匈奴不知赵国虚实,便勒马于在边墙之北不敢对赵国边郡的劫掠;如此匈奴的惯用的战略也就被打乱了。
正当匈奴人进退维谷之时,忽然传来了与匈奴单于王廷隔绝多年,早就自立于一方的匈奴义渠部从赵国云中郡西南方向,攻入赵境。新到边郡的赵军不得不分出三、四成军队再合上大量原有的代、雁门两郡边兵持援云中郡,抗击义渠人。
得到这个消息后,匈奴便使放心大胆地命楼烦人攻来,要是楼烦人在这次攻击中得到了便宜,他们也就可以到策马向南,到赵国边郡吃喝过冬了。
当充当匈奴鹰犬的楼烦骑兵大军攻到赵国边墙之下子,他们所遇到的不光是如过去一样的赵军在边墙之上的阻击,而且用弓矢制造箭雨的赵军的数量还完全超越以往历次。
多次叩关,都是以楼烦人的失败而告终。甚至有两三次,楼烦人还遇到了军将边将下令大开关口,率领着大队赵军骑兵与他们的骑兵展开对攻。
总之,每次攻击,楼烦人都会在边墙之北抛下数百具族人的尸体,然后灰溜溜地饮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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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烦人虽然勇武能战,但他们也不愚笨,经过多次失败之,他们终于学到了血的教训。
原来赵军把原本修建在边墙之南,用去联络与报警的烽火台修到了边墙北面,如此一来,他们楼烦人想要攻打那一段边墙,有多少兵力,又有多长时间才能攻到墙下――这些重要的军事情报都以当时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传到了边墙一线的赵军那里。于是赵军便可以从容不迫地把有限的兵力调集到最需要防御的地方去。
这样一来,在楼烦人的眼中,原本是兵力空虚的赵军边墙防线,反到成了兵多将广的样子。
恍然大悟的楼烦白羊王立刻把目光放在了一座座冒着烽火狼烟的赵军烽火台上:给我攻!
白羊王虽说没有学过什么“孙子兵法”,可在草原上你死我活的生存法则中,从无数次的攻杀胜负中,他还是领悟到了什么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他眼下急于拔除赵括设在边墙之北眼目,他白羊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想攻下这沿着边墙一线所修筑的百十座烽火台,谈何容易。
赵括设在边墙之北所的烽火台比起那些完全用来传递消息的哨楼式的烽火台有所不同。这些烽火台中驻的一伍到一什的驻兵。烽火台上设有床弩,配备着劲弓和足以抵挡一段时间的箭簇。只要有敌兵攻来,虽然是孤立在草原中的烽火台,也可以拖上围攻之敌数个时辰,直到援军感到。
赵军兵士们可以安全的躲在坚实的夯土墙后来,通过射孔与墙垛向骄傲的草原骑兵施放冷箭,干净利落地把他们射于马下。
其实数万楼烦人骑兵马蹄所掀起的滚滚黄沙,可以轻意地淹没一两座小小的,孤单耸立在北方草原上的烽火台。可是缺乏攻城器械的骑兵们,要想真正拿下一座烽火台,不是那么容易。
楼烦人每攻打一座烽火台,消耗掉数倍于守备赵军的骑兵们的生命;还有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为了攻下一座烽火台,更是消耗掉了过多的时间,骑兵的机动性在一座座烽火台前,化为了无物。
当然,要攻下烽火,不是没有办法,楼烦白羊王也想到了,只是这个办法对于他来说,更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痴人说梦。
白羊王望着匈奴监军的脸,尴尬地笑着,连声说到,很快就可以攻下眼前的“高楼巨塔”了,可是几次在心中大骂匈奴单于,为什么举棋不定,等到赵军在边墙之北修了这么多要命的耳目才想起来发动对赵境的侵袭,港产片害得他的族人又一次成了赵军新的防御体系的试实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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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城垒百里锁凶狼(中)
按理说,当了试验品楼烦人也不是没有机会扳回一成。对付这些孤悬于边墙之外,没有足够军力防御的烽火台的法子不只一种。不如用围而不打、轮番进攻的方式就可以饿死、累死甚至是渴死赵军守军。
要是楼烦白羊王再充满点,来个围点打援,连出关救援的赵国骑兵他都有机会一锅端下。
就算是用笨点的法子,把数万军队分成数十个千百人的小队,相互联系着,围上附近相邻的几座烽火台,也可是让赵军失去对大片地区的观察。
可是匈奴单于的军命是要他们楼烦人攻入赵境,掠夺赵国边郡城市中的钱粮财富,而不是在这边墙之外与几座没有半点油水的“骨头”烽火台干耗着。
白羊王急得满头是汗,与众胡将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也就没有想出翻越边墙,进军中原的好法子。
***
“那么,这些楼烦人是怎么冲到了平邑城外的?敌军大举叩关入境,我事先居然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赵括指着沙盘上的小城,问缭子道。
“这个啊…….那就要怪那些个自以为打了胜仗的边将们了。守边墙的众将以为此次烦楼人的攻势就止步于边墙之下了!于是众将这么一商量,便把战报压了下来,想等到楼烦人退兵之后,再给您老人家报上一个大获全胜的战功。”缭子说到边将们的表现,也是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咬上他们两口。
“他们也是想大公子初到边郡就遇到了外敌来犯,于是想给大公子长脸啊……”一名老边军的将军把头埋得很低,小声却又希望赵括听到他的代替同袍们说出的辩解。
赵括虽然气边军众将的行为太过离谱,不过又想到这么多年来,边军一直风气不正,他与北伐大军的来到虽然为边军注入了一丝新鲜血液,可是要想改变边军们的旧习陋俗,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一躇而蹴的。
将军所言至少说明了边军已经是一心抗敌,而楼烦人之所以会被拖在边墙之外的烽火台,也是因为台中守军敢死,在以命与敌军相搏――这些,都是可褒可勉的事。
“当下士气重要,先把众将延误军机的事放一放。这回要是打败了楼烦人,本将军不但不记下他们犯下的过失,反而会只向邯郸城中的王上、太后上书,表彰他们竭力阻杀楼烦兵的大功!”赵括横下心来,放出了安定军心的话语。
众将一听,皆小声吐气,为犯下错事的袍泽们高兴,心中都念道:“托祖宗的福,这一关算是过了……这下子没有事儿了――不对,这仗还没有打完呢。”
“那么楼烦人是如何攻入边墙的?不会蠢到会强攻的法子吧?”赵括的话再次回转到正题上。
“回将军,情形是这样的……”
***
楼烦人之所以能夹在中原强国赵国与草原霸主匈奴之间生存下来,而不像东胡一般几乎被灭亡,自然有他的道理。
历任楼烦白羊王虽然不是草原上的雄鹰,也不是恶狼,却是最让弱小者胆寒的狐狸。如果说匈奴是靠着武力成就了霸业,那他们楼烦人便是靠着智慧,借着匈奴之势力在东胡、林胡等族面前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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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赵军全新的战法,匈奴单于的进攻催促,楼烦人的首领白羊王,最终于还是想到了不是办法的办法。
白羊王果然用了最为刚烈而勇猛,却又会消耗自己过多兵力的方式:他把那些依附于他的东胡部落的兵士们像牲口一般驱赶方圆百里的几十座烽火台下,让东胡兵像蝼蚁一样攻击这些赵军的烽火台。当然,在他的眼中,这也许还不失为赵军送给他的借刀杀人之计,让他有了正当的借口消耗桀骜不驯的东胡降部的实力。
一时之间,边墙之北,狼烟四起。
本想出军援救有将军们犹豫了,他们都看出了这是楼烦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为的就是把他们从边墙引诱出来,或是趁赵军兵力为足,攻入边墙,或是找个适合的地方,围歼援军……
可是赵国的边将们都没有想到,这更是白羊王的声动击西之计。
当烽火狼烟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之时,赵括在边墙之北所设下的预警体系,也就随之崩溃了。守在边墙之内的将军都尉们又回到了像过去一样,不知道草原骑兵将从处袭击而来的惊恐之中。
赵军再一次成了瞎子聋子,赵国的猛士只有全力守卫在自己的岗位上,等待着楼烦人翻上边墙,撕裂这条因为兵力足,而变得单薄的防线。他们不得不用自己的血肉来加固边墙长城,当敌失跨过他们的身体之时,他们已经可以瞑目了,因为在他们所守护的地方上,又多出了数具身穿皮衣的胡人尸身。
楼烦人就这样跨过了边墙,以他们从来没有付出过的惨重代价跨过了边墙。
当楼烦大军付出重大的伤亡,才从边墙关口上打开缺口之后,白羊王惨淡地向匈奴监军笑道:看吧,我们很快就以睡上中原女人,吃上中原的膏粮了。
其实只有他心中知道这一战他的楼烦部落又失去了多少好战士――他在假赵人之人杀东胡人的同时,匈奴人又何尝不是假赵人之手杀他的楼烦亲人。
当然,老谋深算、颇有些城府的楼烦白羊王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他心中的想法。现在他的心中所盘算的是如何从赵国城市中抢到更多的钱粮,来弥补他这一次的放血一般的重大损失。
可是,这一回,他又要失望了。因为这回,他不可能再像过往数十年那像,一过了边墙,只要充分发挥自己骑兵的机动性,不如赵军正面冲突,便可横行无忌了。
等待在楼烦白羊王与他的骑兵面前的,是一座座比烽火台更不容易攻占的筑垒与坚城。楼烦人还将继续充当匈奴人的试金金,赵国新防御体系的试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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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城垒百里锁凶狼(下)
赵括在命令由原来的边军与新到北伐之军所组成的新边军开垦荒芜之地时,同时也下令将士们修建起了一座座屯垦之城。
屯垦城往往处在新开垦的土地的中央,同时又兼顾到道路通途,多设在原来被众游商走出来的商或者是山势地形的要冲地带附近;城中又设驿站,作为将来征服匈奴之后,商道上的中间站。
当然,这只是这些城的附属作用,把城修在大道要冲上,主要还是出去军事上的考虑,让它们充当拦截游牧骑兵的“拒马”。这些城都是以黄土、木桩夯筑而成,城中有粮仓、兵舍,更有街道房屋容纳开垦新土的边民,大一点的城还设了军市;城外有郭,城郭高约两三丈,虽不及真正的中原城市墙高郭厚,但抵抗没有多少攻城能力的匈奴骑兵,也足够耗上他匈奴数天时间了。城郭上设有箭楼、烽火台之类的军事设施,更重要的是城郭外形与那四四方方的中原城市的不同,更与那些为了抵御风沙而筑成圆形的西域胡人城镇大不相同。
这些屯垦城的城郭都被筑成五角、六角甚至是八角星的样子。每个星角的角尖上都筑有箭楼,如此设计,便可以便城上赵军射出的利箭形成交叉火力,威力倍增。匈奴人想要拿下箭楼,更是困难,因为城郭最薄弱的城墙角被修成了尖角,墙体变厚实了不说,那城墙角上的箭楼比原来可以作到箭如雨下的城门楼放出的箭幕还要恐怖。
其实这种城郭的筑法是秦开与缭子一起研究他们的“秦缭角阵”的变化时,不经意间想起来的。于是两人便向赵括说起,如果用这种角阵战术用到筑城上――原本与军队阵角一样贫弱的城墙角,便可以像“角阵”的阵角,成为阵与墙中最强的攻击部位分。
赵括一听,猛然想起后世之人便是用这种样子的城堡来对付那个名叫“炮”的火器所喷射出的飞火铁蛋。赵括虽然不知道那些可以把人撕裂的铁弹丸是用何种神奇的方式制造,便却在梦境中见过这些喷火的大杀器是如何在被叫做“棱堡”的堡垒面前英雄气雄短的。
而秦开与缭子所说的以“角阵”的原理筑屯垦城城郭的方式,不成是如那梦中的“棱堡”相防吗?
匈奴人连抛石机都造不出来,便更不作说那些连赵括这个“通天之人”都不明原理的“炮”了,如果全然按“棱堡”的方式来建筑城郭显然是浪费。于是赵括降低了标准,只是下令按“棱堡”之形,又以中原筑城之法,在屯垦区内筑出了一座座这样的屯垦之城。
在屯垦城之外,赵括还下令在边郡之内筑起了更多的筑垒。
筑垒与多用途的屯垦城不同,它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碉堡,或者说是多功能化的大型烽火台。筑垒的中心是一座比一般烽火台更为巨大的城台,台上设有烽火停和望开岗,城台周围是以丈把土墙和木栅作为防御工事的营寨。
简单的说来,筑垒就是一作纯粹的军事据点,据点中只设专供军队驻扎的营房,完全没有民房以及平民出入。
如果说屯垦城的作用是保护屯垦区内的军队与平民的安全,那么,筑垒便是屯垦城的军事作用与烽火台的预警作用的集合体。
它一方面是边郡内部原来的烽火专报系统的一部分,都是又被赋予了阻击入境敌兵,使其不能肆意劫掠的作用。
筑垒与屯垦城,还有边墙,以及边墙之外的烽火台一同构成了赵国北境新的防御体系――当然,这个体系还不完善。按这个防御体系的设计者赵括的思路,这样的防御体系本因沿着边墙长城一线,在边墙南北各修建百里以上的屯垦城、筑垒、烽火台。
只是因为时间和人手的两重原因,赵括与他的新边军只完成了边墙南面的防御布置,而边墙之此只是完成了最要紧的预警烽火台。当然,即使是如此,这些军事设施已经可以让汹狂一时的草原骑兵们刹羽而归了。
这次楼烦人攻入边墙,已经损失了不少人马,本以为可能从对赵国边城的劫杀中,多少收回一点钱物,弥补自身消耗。可是这回,他们又要在赵括等赵国将士为他们精心设计下的座座城垒之下,吃到更大的苦头。
当楼烦骑兵好不容易翻过了边墙,他们的斥侯站在小山丘上,放眼一看,这可傻了眼:原来记忆中的赵国边郡之内,用来传递军情的烽火台依然还在――这已经可以让他们如硬在喉了,可在他们眼前的不光这些。一座座比烽火台更为高大的城台,看似孤立地耸在平原或是小丘之上,像一个高大的卫兵,威武的立的那里。
这还不算,好像更远的地方,赵人又新垒了城镇,这些城的样子更是奇怪,它们的城郭就像野地里盛开花儿一样,有五瓣儿的,六瓣的……
收到斥侯的报告,白羊王又犹豫不决了。他那被塞外的风沙吹成一条细缝的眼睛一眨巴着,把心一横,想道:“这回不论他们赵人如何躲在烽火台中向路过的我去放箭射弹,我们都不能与他们耗了。管他什么烽火传敌报,就算你知道我来抢你们,又能怎么样。老子快攻快抢,攻一城抢一座,能抢多少是多少!”
“快,像过去一样,给我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白羊王大声令道。
“别别!看到漂亮女人可要给我留下!”白羊王身边的匈奴监军一听,大叫不得了,要楼烦兵给他劫掠美人。
“嘿嘿,大人也好这口啊!”白羊王献媚地笑着,示意部下照佬。
“中原的美酒美人,都是好东西,我们的单于,还有各部首领,左右贤王……嗨,反正在王廷那而可是抢手货。你要是多献这些东西给我们的单于,还有主事儿的左右骨都侯,只自有你小子的好儿!”匈奴监军看着楼烦军已经入了过了边墙,就只当进野狼入了羊圈,放心大胆地代他的单于向白羊王索要起好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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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白羊王把头一点,再次做给这位不好伺候的监军看。白羊王把马鞭一挥,在空中弯出个极大的弧度,动作夸张,生怕匈奴监军看不见了:“小的们,还不快去收集美酒美人!”
“为我们如苍鹰一样傲视草原的‘撑犁孤涂单于’,不对,是傲视天下的单于!”监军此时把匈奴单于的全号给抖搂出来,得意之情溢于颜表。
匈奴语中的“撑犁”意为“天”,“孤涂”意为“子”,“单于”意为“广大”。“撑犁孤涂单于”合在一起就是“大天子”的意思,这可比中原名义上的共主周室的“天子”还要“大”出来那么半点。
匈奴监军看着如虎狼般攻向中原城镇的楼烦骑兵,自然是生出一份草原男子鲸吞天下的粗犷豪情。
“是,是……单于是我们天下人的王者,这中原之地,还不是咱单于的牧场,那中原之人不就是单于的牛羊吗。我等便是单于的猎狗,随时为单于追猎那成群的双足之羊,而大人您便是单于的雄鹰,翱翔于苍穹之上为单于看守天下的雄鹰!”楼烦白羊王脸上堆着笑,心中却大在骂:“鸟人!”
“你倒是会说话!这话说得,比那夜莺的歌儿还要好听。哈哈,说得好,说是好!”匈奴监军一听,高兴得轻狂大笑。
“不过是学了点中原人话说的样子,嘿嘿……”白羊王用他那张老树皮似的脸,恬不知耻地媚笑着。
此时的季节已经是冬初降霜,赵括下令开垦的军囤田地中种下的冬麦,不过是才长成如杂草的样子。
田地里除了还算肥沃的土地,自然没有楼烦人要可以抢夺的东西。楼烦人很快中把目标锁定在那像从高处看去,长得像“花儿”一样的赵军屯垦城上。
在边墙之外,吃了烽火台大亏的楼烦骑兵这回子长了记性,他们把马蹄掀起的滚滚蹶尘留给坚守在筑垒中的赵军兵士,巧妙地运用其战马的机动性绕开一座座堡垒化了的烽火台。
在楼烦人的刻意回避之下,筑垒的军事作用被压到了最低,又回到了过去的传递军情的烽火台功用。可就算是如些,筑垒也用自己的烟火保护了散住在屯垦城周围的边民们。
当边民们看到筑垒上的烽火狼烟,立刻按召赵括事先向他们发出的告示中所说的那样做:带着粮食和财产,迅速躲入了拥有系统的防御设施,又有屯粮和多余住房,足可以坚守数月时间的屯垦城中。
“快快,不能让他们跑到城里边去!”楼烦骑兵虽然还没的领教过赵国屯垦城的防御威力,可过往的经验还是告诉他,中原人跑到了城内,就像是让乌龟缩到了壳中,想要吃到龟肉,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从楼烦骑兵一看四处散乱而奔的赵国百姓皆跑向城里,又看四下田地不过是长了点“青草”,知道不能让猎物逃入城中,于是也就策马而追,如群狼猎羊一般直杀向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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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边城都尉的奋战(上)
“不能让这群戎狄劫掠屠杀我们的百姓!”守城的赵军都尉看着如虎狼般扑向边民的楼烦骑兵,心中顿时如火在烧,他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新筑成的黄土墙体。
只见都尉把长剑提在手中,直冲下城楼:“众兵士们,随我出城抵挡匈奴胡虏,让我赵国的父老姐妹们就这样死在这边城之外,而我等戍边征夫却豪无作为,将来还有脸面对自己的儿孙。当他们在我等膝下,问爷爷是怎么打匈奴的,我等说什么好!”
“对对,与他们拼了!”
“杀了他娘的胡人!”
“斩两个胡首,当上伍长,才好讨个白嫩的泼娘!”
众兵这些日子被赵括好吃好喝“招待”着,每日除了种田筑城,就是一些军事训练,吃饱了饭,养足了神的他们早就想用匈奴人的头颅给自己换回军功。
“留下当值的五百人守城,其它兵士随我上马作上车!”都尉虽是个长着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的赳赳武夫,却也粗中有细,知道守城护民是他的首要大任。于是他手中的一旅千人赵军很快被分成了两支;一支留在城中待命,一支随他攻出城去,挽救被楼烦骑兵追杀的边地百姓。
这座还来不急取名的屯垦城的城门缓缓地,开得更大了,惊恐的百姓继续涌入城中,而城中有限的骑步车卒也在双眼喷火的都尉带领之下,冲出了城门。
“赵国的猛士们,今天天气大好,正是我等添功增爵的大好机会!百姓们,你们快快入城,容我等为你们抵挡一阵!”都尉大吓一声之后,从兵士也入出笼之虎,伏在城门之外。
再看远方,沙尘滚滚如乌云铺地,来犯之敌的气势也可算是惊人。
边城都尉轻轻一笑,看到了战机。
多年的戍边生活,已经让他对胡人们的战法多少有了经验。他看前方敌兵骑骥践踏起了乱尘如浮云飘忽不定,便料定楼烦骑兵此时正忙于劫杀边民,其兵士定是队不成队、列不成列。
骑兵虽然比步兵编阵灵活多变,也更为松散,可是无阵形的骑兵就是如被猎人惊了有狼群,只要猎人把强弓一拉,利箭一方,它们就会没有章法地乱作一团,只有自顾自的东躲西逃。
眼下的楼烦骑兵便是为了追逐他们眼中的“牛羊”赵国边民而横冲直撞,不说队与队间没有队形可言,就是骑与骑之间,也没有多少配合。更重要的是,他们各队一散,兵力也就分散了。原本在这座屯垦城打草谷的楼烦骑兵少说有数千之众,可这一散,他们一队人马不过百八十人,还不到出城作战的赵军的二成。
这样好的利功机会,边城都尉怎么会放过,他再次一声领吓,五百赵军,便冲向了离他们最近的那一队楼烦骑兵。
与光顾着抢钱抢粮抢女人而乱成一锅粥的楼烦骑兵不同,赵军这五百来号人马是车骑相互配合高速推进着,骑兵在前引导队伍、观察敌情,车兵在后迅速跟进;而车兵之后,追随着车轮撵出的痕迹而进军的是手执着戈矛铍殳以及弓弩的步兵。
等到可以远远地看到楼烦的轮廓之时,都尉又把大手一挥……
骑兵放慢了前进的速度,他们从队伍的前端移动到战车的两翼,担负起护卫车兵的侧翼的任务,同时,如有需要,他们还可以利用骑兵特有的机动性,从侧面包抄楼烦人。
当前方骑兵减速之时,跟在后面的战车便被顶到了最前方,正行一里地左右,他们的速度也减慢了下来。车上的戟手已紧握长戟,把拥有三把战戈的长戟伸向了战车的右边,战车左面的弓手也拉开了强弓,利矢更是搭在了如满月般张开的弓身入弓弦所组成的美丽圆框中。
就在此时,后面的步兵也跟了上来。不会都尉再下命令,手握着戈矛铍殳和弓弩他们便熟练地以伍为单位列成行列,组成了什,又用什给成了方阵的基本单位属,而两属合一,就成了一个叫作闾的步兵方阵。
到了这时,五百赵军犹如猎人埋伏一般,静静地排列成一字阵,两侧是骑兵,战车在阵中,步兵则列在战车之后,就等着都尉一声令下,便可如饿虎般冲向眼前这群荼毒生灵的楼烦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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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烦人也不是瞎子,他们很快就看到这数百赵军出城迎战。赵军的举动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像:这些年来,像羊一样“乖巧”的赵国边军,居然对自己拔刀挥剑了!
羊怎么是狼的对手!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之下,楼烦骑兵扔掉好不容易从坚壁清野的赵国边郡村庄民居中搜刮来的一点值点钱的东西,拔出战刀,拉开弓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力战赵军。
边城都尉看到楼烦人乱哄哄地冲向了他们,抿嘴一笑,心中想到:“这样子百姓得救了!”
都尉没有命令兵士们马上出战,而是继续立在原地等待,等待着楼烦骑后向他们冲来。多年的戍边生活让他得到了一个常识:草原上的战马耐力虽好,可是暴发冲刺却不是它们的所长之处。
都尉目测着楼烦骑兵攻来的距离,心中估摸着何时才是自己一方发起攻击的最佳时机。
都尉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座骑,安慰着因为嗅到战争的气息而燥动不安的马儿。都尉因为常年握剑而变得粗糙不堪的手,缓慢地摩擦在战马健硕的颈项上。此时虽然寂寥无声,但办着习习吹来的风沙,手儿就像是与马儿对话:“好了,马儿,安静下来吧……我知道,你不怕流血,因为你和我一样,生来就注定要在战场上、在血雨中成就功名的战士。
好吧,做为奖励,回成之后,我多喂你一把……不两把黑豆吧……恩,好吧,再加上一把莜麦(燕麦)!”
跨下的马儿像是听懂了都尉的心志,报以轻轻的嘶鸣作为回应。
都尉心中知道,他这如能得胜了回还,还真得要感谢豆麦之类的马料,当然,还有多年之间,还在赵王城的大殿中向赵国先王提出饲喂战马新法的那位少年,如今的北伐将军马服君赵括。
中原,特别是赵国的战马比草原战马更能在战场中多次两回冲杀的原因,正是因为赵人以豆麦这此精料来喂养。这样使得战马不必与敌人战上两个回合便要吃点青草、养好精神再能再战。
官职虽小,却也是身经百战的边城都尉正是看好了这一点,才敢于集中自己的五百人马,对抗分散在屯垦边城周围数十里地方,四处劫掠的数千楼烦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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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边城都尉的奋战(中)
楼烦人的战马越来越近了,近地组成队列的赵军兵士可以感到马战飞奔所搅动起来的风的气息。
“都尉,是放箭的时候了!”看到对面的楼烦骑兵已经把弓弦拉得满满的,好像正准备要射击,守备这座无名边城的无名都尉身边的无名骑兵伯长小声提示他的长官道。
望了望四下升起的烟尘,边城都尉心中暗暗计算了一下,算出大约还有两三队百来骑的楼烦骑兵正在这附近活动。于是都尉把胡子轻轻一吹,对他的属下们大声说道:“临敌三箭,三箭过后,众兵听我号令,车兵在前冲杀,骑兵在旁包抄,不要让一个胡虏落网了!步兵,步兵可是此役的主角啊,等车兵冲散了胡人,就要你们这些个最不值钱的步兵卒子是怎么斩敌首立军功了!
“娘的,本说用我兄弟宰两个胡人好立点功军,换两个庶人回家,再讨个胖婆娘,生个胖小子的――可眼下这份功劳全让你们得了去!”都尉最后把他的“兄弟”一柄,上好的钢剑在众兵面前晃悠了一下,大大咧咧地骂道。
“哈哈……你还娶媳妇呢,只怕时你在代城里睡过的那个小寡妇的去年生下的孩子都会叫爹了吧!哈哈……”兵士们个个一肚子的坏水儿,满脸坏笑地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起了边城都尉去年在代城中作下的风流事,“犯下的人命案子”。
面对生死,也只有这些常年在边郡戍边的旧边军才笑出来,只有看淡了功名高爵的他们才敢对自己的长官开这样的玩笑。
“是啊,为了他们娘们俩,我可不能死在这鬼地方啊!”边城都尉居然腼腆的红了面,好在那一脸胡须挡住了他红得发烫的皮肤,维持这个已经一不小心就身为一个孩子的爹的男子的尊严。
楼烦骑兵们当然听不到赵军阵中的那一幕小插曲,眼下他们不过是被赵军的“挑衅行为”所激怒的野兽。从中原“索要”钱物,度过他们的灾患之年,在他们的心中,是天经地义、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可如今,赵国不过是换了个边郡主官,就想把这个他们眼中的“天理”改变――这实在是逆天而行,大逆不道!
“放箭!”
“放箭!”双方的指挥官几乎同时大声下令道。
一时间天空中箭簇相交,遮蔽了空中高高挂起的艳阳――多年的边境分争,双方的弓手都学会了对着天空释放箭雨,而不是靠着精准的射击来消灭敌方的有生力量。
噗噗噗,不长眼睛的箭矢或是落在地上,插在黄土之中,或是落在士卒的身上,插在双方兵卒的血肉里。
赵军的人数优势和步兵弓箭手射击的相对准确的优势很快体现来出来,落到楼烦骑兵群中的箭簇明显要多过对面的楼烦骑兵射过来的箭簇数量,而身到楼烦骑兵血肉之躯上的铜头箭头更是多过赵军自己身上种的箭。
来不及顾及身旁受伤流血的袍泽们,赵军的冲锋便在边城都尉干练简单而响彻四方的一声“攻”后开始了。
天空中的箭雨才刚刚落下,双方战马的马颈就已经相交在了一起。
战车这种在地形多变的中原地区被看成是过了时的东西,又在看上去平坦如砥,最多有一两座小土丘破坏完美的天际线的边墙长城南北找回了自己的春天。
踏实的站立在不过是略微有点儿抖动的车厢中,身在车右的戟手根本无需用力挥动手中长戟。戟手只屑支撑着长戟,让三面锋利如虎狼犬牙的戈锋指向楼烦战马必需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地方,保持不动,便会有被战马的冲击惯性推向戈锋的楼烦骑兵自己前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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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战法,如是一、两辆战车,面对一队机动性明显高于自己的骑兵,自然是不能成功。可是赵国骑兵们在楼烦人骑队的两肋放箭,便把楼烦人逼到了阵中的战车前面来。而赵军战车也不是一辆两辆,而是由十辆战车一字排开,两战车只留下能让一人一骑通过的“三戈戟通道”。
战车巨大的冲击力、三戈戟锋利的刃锋,还有楼烦骑兵自身的冲刺之力,很快就把这些来自胡地的胡骑连人带马撕成了大块大块的肉块,血肉模糊地分不出那个是马尸,那个是穿着兽皮的楼烦骑兵。
也有骑术高明的楼烦骑兵,灵巧地躲过了“三戈戟通道”的攻击,可是车左的弓手又向他们的背心补射了致命的一箭。战车上的弓手不比只求射个大概的步兵弓手,他们多是由国人所组成的精锐武士,个个都是神箭手。幸运躲开步兵们的如蝗齐射与战车戟手重戟的雷霆一击的楼烦骑兵又遭受到了车弓手强弓利箭的要命招待,纷纷落马坠地。
光是先前步弓手的一阵齐射,和战车上戟手与弓手相互配合的这两次攻击,近百楼烦骑兵便只剩下不过数十来骑。
而迎接这群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残兵败马的是紧跟在赵国车兵之后的廉价兵种,赵国的步兵。他们手中握着如林的矛头铍首、收割头颅的长戈还有洞穿胸腹的青铜利殳,数百长械短器齐齐刺、砍、挥、扫向躲过箭雨戈风的楼烦骑兵。
混乱的队形、惊恐的座骑、不知所措的骑兵,楼烦人很快遭受到了赵国步兵单方面的屠杀,甚至是虐杀。
“干他娘的,一百个人还分不到一个人头呢!”众兵大声骂着,向早就被戳砍成一堆烂肉的敌兵尸体刺下一矛。
“不要在死尸上浪费力气,等一下回到了城中,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和被感谢你们救命之恩的娘们玩――可不要到时候说不成,丢我们边兵的面子!”都尉谩骂着属下,不过是希望他们节省体力面天边掀起的那片尘埃――赵军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另一队楼烦骑兵。
“放心吧,大人,就是死,兄弟们也只会死在自己女人的身上!”满脸红污的兵士们大声调侃着,也许真的只有女子的如水柔情才以化解这些战士们身上的暴唳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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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边城都尉的奋战(下)
在边城都尉连令带骂的把对着楼烦骑兵死尸撒气的兵士吓住,再次令他们排成一开始的接阵队列,然后缓缓面行。赵军的兵锋则指向一波袭来的烈烈风沙掩盖下的那队楼烦骑兵。
“还怕没得仗打,没有敌首取吗?”都尉横眉竖目,瞪着心有不甘死死盯着敌兵无头尸的部属,大声叫骂着:“争什么争!只怕是过一下,你连收割胡虏脑袋的力气都没有了!”
“能有在家乡时,顶着毒辣的日头收麦子、粟米累?”老长的伍长添了添干燥开裂的嘴唇,在一边轻松自在地打趣道。其实他此时心中想到的可能正是自家田地里金黄待收的谷物,还有孩子他娘淳朴黑亮的脸上那让他心醉的笑。
都尉看了看楼烦骑兵制造的尘土,又左右观望了一下;只见屯垦城附近的自然村中的村民还在往城门的方向夺命狂奔,而他们的身后,追逐而进的楼烦骑兵明显渐少了――楼烦骑兵们都被刚才战场上搅起了异样沙尘吸引,如嗅到腐败肉气息的恶狼一般,不约而同的奔向五百赵军所在的位置。
屯垦城周围的百姓算是虎口脱险了,可边城都尉连和他的兵士们却成了新的牺牲者,他们将如一只巨熊一样,对付胡狼的轮番攻击――虽然这正是边城都尉所要追求的结果。
“娘的,再顶上两、三波胡兵的攻击,我们这边的战马,也要不行了!”看着跨下座骑口鼻间呼出的白气,边城都尉心中估算着自己的战马还有部下能够支持多长时间。可他再看看从四处如惊鸟一般奔向城中的边民……都尉把心一横,不再想这些让他恼心窝火的“烦索之事”。
“来了,老倔头,收你的麦子、粟米吧!”都尉对那个在心中默默思念家乡的伍长说了一声,便将长剑一挥,剑锋所指,又是箭雨在天,箭花落地。
当利矢重箭刺破楼烦骑兵的皮衣皮甲,深深地插入其身内之时,赵军的新一轮冲击便又开始了……
同样的战法,毫无悬念的结局,又一是队楼烦骑兵被斩落马下。
赵国军士又开始争先恐后地争抢敌兵的首级。
看着兵士们腰间所悬挂的敌首,犹如滴血的大水袋一样左右晃动着,很是扎眼,更是不方便行动。
边城都尉双目半闭,想道:“只要指挥得当,一个赵军几乎可以敌上三个胡兵,而现在胡人兵力分散,反而是我方以多击少,这样算下来,兵士们腰间所悬的头颅又何只三个……这些碍事的军功啊――我还怎么把兵士们从胡兵的马蹄之下,把他们带回城中呢?”
当都尉的眼睛再次圆鼓之时,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好法子解决眼下的小难题。
“把你们腰间那些碍眼的人头都给我扔了!像这个样子,还怎么打仗啊!”都尉把还在滴血的长剑指向一个腰间已收了两颗脑袋人什长。
“这这……”什长像护着心肝宝贝儿一样,双带血的双手护着两颗满面血泥的人头。
“我又不是要夺你们的军功――这样,你们把他们的右耳割下来,充作人头――我让你人保证,这耳朵像人头一样,也是军功!扔了人头、割了耳朵,才好轻装上阵,得更多的耳朵,换更大的功军!”边城都尉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用事。
“原来是这样啊!”兵士们纷纷点头应和,反应快的已经开始向有剑的长官借剑割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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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亏大了,这家伙被射没了半个耳朵!”有兵卒大骂道。
“那就算半个人头的功吧!哈哈……”有人开始起哄了。
“那就要看你们手气好不发了!要是遇上个右耳被削没了的,我可不记功的!”都尉仰天笑道。
“为什么不是要左耳呢?”手握强弩的小兵咋舌道。弩兵是赵军早最为低级的兵种,这样的小兵自然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得到功勋,改变他被老兵油子欺负的日子。
无名的边城都尉不会想到,他的灵机一动,会成为他的主将赵括定立为日后赵军计算杀戮军功的制度。他眼下所想是怎么从来势汹汹的楼烦骑兵的屠刀下救得更多的百姓,让更从的袍泽们兄弟安全回到他所守卫的,这座还来不急起个响亮名字的屯垦城中。
“别吵吵了!列队迎战!”都尉把沾满血泥和内沫的长剑靠在护腕上抹了两下;已经被凝血染成暗红的剑刃再次变得雪亮,锋利的剑尖,又一次明晃晃地反射着阳光,指向那如洪峰海啸般扑向他们的下一队楼烦骑兵。
又是一次让所有赵国边军麻木的对攻,马颈相向,发出声声传达天际的长嘶,兵戈相抵,溅出朵朵绚烂的火花……声色之后,血肉之上冒出了红色的喷泉,黄土地再次被滚烫绯色液体滋润。混战中的人们也经分不清那一股如泉涌而出的血水是敌人的,那一股又是自己的。
从血管中喷涌而热血在空中化做了血雾,当它们纷纷绕绕卷着风中的沙土落下之时,又好似一片片殷红的梅瓣簌簌而下。
那一天,我只看到红梅在寒风中绽放――从战场上生还的赵军兵士只是如此回忆道。他们已经不清楚自己在杀戮场上做过什么了,他们只知道自己不停的挥舞着兵刃如敌兵搏斗,更不知这是来得第几波敌人了。
“箭!快放箭!”血人一样的边城都尉大声叫唤着自己的士兵,可是却只听到众兵挥剑仗戈的裂风之声――箭早在前两次对攻中就用完了,只是都尉自己忘记了罢了。
又是一片血雾拌着黄土升腾而起……又是下一次接战前的寂静……五百战士,也只剩下不到三百。
战马已经中箭战死,骑兵变成了步兵;箭壶老早就空了,弓手在数回合前就捡拾起阵亡者的重戟长戈……骄傲的车兵所能做的事情,不过是把自己心爱的战车放倒,让它变成一面大盾,为生死与共的兄弟们抵抗下一次的箭雨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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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残兵胜将战不休(上)
“好了,百姓们都到城里去了,我们也可以回去了!”边城都尉咳嗽了声,他的战马就卧在他的身边。
马儿口中吐着白沫,数枚箭杆死死地长在了它的胸;它的一只眼睛已经在上一次战斗中失去,可另一次眼睛却还是圆圆的瞪着,鼻息不甘地嗅着迎风吹来的敌人的气味,口中发出嘶嘶长呤。
“好朋友,睡吧,睡着了,你就可以回家了,暖和的马厮里,马槽中放着你最爱吃的莜麦荼,正等着你吃呢。我答应你,你先回去吃着,我马上就赶来陪你……我答应你,我会把城中清澈甘甜的井水烧暖了,亲自给你擦洗身上的血汗泥污。”都尉温柔地,抚摸着马儿,声意轻柔舒缓,直到马儿静静地闭上了那一只完好的明眸。
“总算是‘睡着了’!”都尉站起声来,对剩下的部下说:“想活命的,跟着老子,听老子的话的,我们现在回城!”
“哦!”“呼!”还有口气的人嘴里纷纷努出了点声儿。
“要从在地上做什么,等着人给你收尸啊!”都尉用脚踹了一个坐在地上的伯长。伯长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都尉的“重击”之后,四脚一伸,躺在了黄土之上。
“又是一个睡着了的!”边城都尉此时不想说死字,他想保留他的士兵最后的士气――求生之欲。
“能多回去一个算一个!”在这样的想法的驱使下,都尉强撑着身子,杵着长剑,又一次谩骂、驱赶着他的士卒向生的方向移动。
两百多赵国边兵漂亮地完成了他们保卫民众的任务,他们开始向屯垦城的位置前进。众兵拖着或者疲惫或者受伤的身躯,麻木地前行着。他们来不急掩埋袍泽的尸身,来不急擦去黏乎乎沾在身上的血汗,个个往着远处模糊可见、触手可及,却又好像总也走不到城楼,沉沉地拖拽着步子。
可是楼烦骑兵不会让连连获胜、同时已是疲惫不堪的赵军这么轻松地如愿以偿。赵国兵士们的身后,又升起了一股……不,两股,三股,甚至更多沙尘烟幕,更多的楼烦骑兵正向他们追来;楼烦骑兵要大开杀戒,要用赵军的血来祭奠自己的同族,让死者的灵魂得到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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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小卒无力地把手指向后身的烟尘,示意敌兵渐进。
“前军变后军,准备迎敌!”边城都尉的嗓子已经沙哑了。
“真不知道人死了之后,魂儿会到哪里去,去代城的小寡妇那儿,去屯垦城,还是回到已经没有一个亲人在世的家乡!”面对意料之中的死亡都尉显然已经平静多了。
“一个,两个,三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伍长居然还活着,他正数着自己割下了几个楼烦骑兵的右耳;只是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渴望得到敌兵耳朵的弩手小兵。
“不用数也,加上那小子死前给你的,一共六个!”一名断臂的大个子士兵嫉妒地嘀咕了一句。
“我要是比你先‘回去’了,这六个就是你的了!”伍长也没有用死字。
“加上我手上的五个,老子可以当什长,不能当卒长了!”断臂士兵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咬牙着牙,以扭曲的脸部表情说道。
“是两股敌军一起攻来了!”都尉无心理会部下之间可能是最后的诀别的对话,他又眼赤红,死死瞪着已经可以看到人马身影的两股队伍。
“对不住弟兄们了,要是我提前撤军……”心中如是想着,可是都尉手中之剑却又再一次竖立在了烈烈风中。
不再下命令,不和再多说一句,不到三百赵军边兵个个亮剑挥戈,准备迎接他们作为战士最辉煌的时刻的到来。
突然,赵军兵士们不敢想像眼前发生的事情,向他们冲来的两队人马,居然执仗着火红色的赵字大旗。
“援军?怎么会这么快?”都尉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他摇了摇头,又闭了一下护着儿眼,当双目再张之时,辩认出旗帜确为友军的他已是眼中湿润:“是附近筑垒中的守军!对,是他们!”
在这座无名的屯垦城周围散布着数座筑垒,每座筑垒中约有一闾百人守军――他们本是旧边军中最无战力的辎重之兵,可是眼下,却是这群与楼烦骑兵血战多轮的三百赵军眼中最大的生存希望。
赵括在下修筑大量屯垦城时,同时也下令新建,或是利用原有的烽火台,增建了数量更为庞大的筑垒。这些筑垒的作用一是充作烽火传报之用,一是作为军事据点,缓冲草原骑兵的攻击;而它们最大的多作还不在此,它们更多的时候是与作为主城而存在的屯垦城互为犄角,形成系统的防御体系。
楼烦骑兵在边墙之外吃了烽火台大亏,他们一看到冒着青烟明火的高大建筑,心中便发怵。于是分散到各地劫掠的楼烦人便有意把缰绳一拉,马颈一扭,绕开了如无油大骨的修筑,一心洗劫边民。
楼烦白羊王果然是个老狐狸,他一看修筑规模,料定其中所驻守军不会超过百八十人,而最多又有一半驻兵,约摸五十人左右可以冲作机动兵力,扰袭劫掠乡里的他的子弟兵。于是白羊王便把军队分成约百人一队,使得赵军筑垒中的守军不敢轻意出战。
其实草原骑兵常以百人为一队作战,而赵括只让五十人,也就是赵军编制中的一属兵士与之对抗,这不能不说是作为统帅的他的失算、漏算之处――反过来说,一座堡垒化了的筑垒驻一闾军队,一属守垒,一属外战、耕种,却又更便于管理。
而楼烦骑兵以百人队在边墙之南横冲直撞之时,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座无名屯垦城的都尉会大开城门,攻杀出来,与他们对战――白羊王算到了筑垒之军的实力,却没有算到赵人的勇武豪侠之情――这回,又是白羊王大大的失算了。
这么一来二去,优势好像又回到了赵国边城守军一方;可是在这座边城的周围,却更分散着数千楼烦骑兵,他们依然守着兵力上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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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残兵胜将战不休(下)
“都尉,我们来晚了!”守备筑垒的卒长跳下战马,向边城都尉行礼道歉。
“来晚了……来了就好,总比不来好吧!”都尉长出一口气。此时,他那如满弦一般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点儿了。
都尉已是疲态尽露,却还是强撑着再次督促他的部属在新生力量的支援之下,加快步伐,回到相对安全的屯垦城中。
“没有我的求援,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我还以为是将军带兵来救我屯垦边城了……”都尉问那名卒长。都尉的军阶虽比那些守在筑垒中的伯长、卒长高出一两级,可是他们并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他们的上峰是远在近百里之外的大城中俾将军。
卒长一脸窘像,轻声答道:“一座筑垒不过一属五十人可用做外战,还没多为步卒;我等看到敌兵皆是以百骑为一队,便有些怯战了……实在是不敢冲出营垒,与那如狼似虎的胡人骑兵力战啊。”
“是啊,活着多好,没有必要白白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尉没有责怪他的救命恩人;敢于冒着被楼烦骑兵全歼的风险,出来援救他们,这些筑垒守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筑垒守军并没有什么过错,他们无愧安境保民的武士、军人之号。
“可是你们还是来了,还不止你那一座筑垒的人……”都尉打量着另一名少言寡语的卒长,欣慰地点了点头。
原来就在都尉带着五百兵士冲出屯垦城,想用自的血肉之躯抵挡楼烦骑兵一会儿,为百姓赢得得多的生存机会之时,各筑垒从的守军在烽火敌台上,也观察到他们的行动。
当都尉与部属们拼死一战,忘我相搏的时候,各筑垒的伯长、卒长们不约而同地放出狼烟号旗,相互联络,从各自垒中守军中分出一半人马,前来支援血战中的同僚袍泽。
可是这些援军几乎都是步卒,紧赶快赶,才在都尉等城中兵马崩溃之前,赶了过来。
都尉帅着众兵又行了两三里地,果然又收拢了三属一百五十名来至各筑垒步卒守军;一时间,他的手中又有了五百人――至于战马,不过几个卒长骑来的数骑而且,根本无法与楼烦骑兵展开一场以骑对骑,以射为骑的正面较量。
人多了,胆子也就大了,所有的兵士的眼中都放着生的光,他们不再畏惧渐渐靠近的胡骑所仰起的尘土,胡马所发出的啾啾长鸣。
“终于看到城楼上的赵字大旗了!”
“快看啊,那不是我家兄弟吗!”
士兵们高兴的喜急而泣――可是马蹄声近,数队楼烦骑兵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跟前…..
“就像恶狼嗅到受伤的公牛滴出的血液所散发出的腥味,全他娘的来了!”都尉心中这样想着,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屯垦城城楼。
“现在不能开门,不能把他们放进去――至少要把这几百胡虏收拾了才能回到城中!”都尉四下张望着,已经被血水泡得变形的脸上出现了一张诡异的笑,红黑色的脏脸把他的一口板牙映得雪白如刀锋。他知道他的责任还没有完成,现在他要完成最后的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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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今天最后一战了,是生是死,就看这一下了!”都尉打起精神,大声吓道。此时他已不再忌讳“生死”之词。
“噢!”士兵们也报以清析的回应。
都尉领着兵士们,放慢了步子,他们缓缓而行,没有径直走向城门,而是走到城郭的凹面,走到两座箭楼之是的地方。他们在这里重新列成五个方百人方阵,依然是一字排开,依然是威风不减。
骄傲的楼烦骑兵被这群已是半身入土,却依旧威武不屈的赵国步兵惹怒了。震怒的骑兵百夫长们相互之间把头一点,便将长刀利剑一挥,指挥着他们各自的百人骑队冲向背依墙角,像是等着他们射杀的箭靶一般的赵兵。
嗖嗖嗖……赵国兵士们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箭羽震动空气的声音,什么是寒风刮耳的呼啸声音,他们所能做的事情,只有以自己的凡体肉胎为诱饵,吸引楼烦骑兵的靠近。
赵兵们前后相依,相互用袍泽的身本充当盾牌,拼死抗着射来的乱箭。虽然赵兵身上的甲胄坚实,却也挡不住如飞蝗掠地的箭矢;楼烦骑兵射过两轮之后,几乎每一个赵国士卒身上都中了一两枚箭。因为甲衣的防护,如兽牙般尖利的矢头只是停留在他们的骨肉之间,却无法洞穿他们的躯体。
胡兵的矢头如毒药似地在战士们的体内“灼烧”,阵阵剧痛正蚕食着他们的灵魂。虽然楼烦骑兵的攻击没有杀死他们,却让他们更加痛苦。
可是,赵国的猛士们,还是如顽石般屹立在城郭之下,保持着他们整齐化一的队列;前面的兵士倒下了,后面的兵士便挺起胸膛,紧握兵器,补上阵亡者留下的空位。-
楼烦骑兵已经冲到了距离赵军五十来步的地方,按照草原骑兵的作战习惯,他们本应掉转马头,以马尾面对赵军,然后骑兵们便会回身放箭,这便是所为谓的回马箭。
可是这回,楼烦骑兵似乎不准备这么做了。楼烦骑兵要用刀剑斩杀面前这些已是奄奄一息、却还是桀骜不驯的赵兵;楼烦骑兵要用赵兵的鲜血眩耀自己的威武,楼烦人要削去赵国边民的反抗意志,让他们重新回到任凭野狼猎的绵羊的位置。
楼烦骑兵乘着风沙而来,驾着俊逸如风中精灵的战马而来,他们一往直前冲向他们的猎物――当然,他们正真冲向的是边城都尉和他的属下们用流血牺牲所编制的陷阱。
对面如野兽般冲过来的敌兵,都尉却是双目熠熠闪光,毫无惧色。他忍着痛楚,用力拔下了嵌在手臂上的箭头,没有皱一下眉毛,已经辨不出模样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
“放箭!”箭楼上还有城墙上后的赵国弓弩手们一听城下都尉的竭力大吓,便立刻从躲藏的城垛之后现出身体,或是拉弓开弦,或是扣动板机。
千百发箭弩如高山流水般从城郭上倾泻而下,直落到楼烦骑兵与他们的座骑身上,溅起无数嫣红色的珠花。
“去死吧,胡虏!”城上守军大声咒骂着被箭插成刺猬的楼烦人。
“我们上当了!”跟在后面的楼烦骑兵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可是此时他们来不急勒马驻立,只有继续向前。
“与其窝囊的死去,不如奋起一搏!这才是男人的作风!”面对必死的险境,楼烦骑兵心中所思竟然与他们的敌人――赵国兵士想法一样。
箭雨已经稀疏,楼烦骑骥也已冲到了赵国步卒的面前。
又是耳熟的战马的长嘶,又是一声撕杀。
无论是赵国边兵还是楼烦骑兵,他们都不愧于战士之名,不愧于自己的职守所在。
楼烦骑兵挥舞着兵刃,毫不犹豫地冲向昂首挺胸地赵国步卒,全然不顾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是赵兵用长矛重戟所组成的一排排“矛丛戟林”。
楼烦骑兵的长刀借着战马的巨大冲力,从半空中裂风划过,把整排的赵兵的躯干斩成两断,又或者是长刀与赵兵的身体轻轻地一触,赵兵们的头颅和四肢便散落在了地上。
而赵国兵士们也不是楼烦人所期望的待宰的羔羊,他们的反击也是致命的。
赵兵手中的戈、戟向下一挥一拉,楼烦骑兵的战马便立刻被割去腿脚、割开腹胸,马儿还没有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会要让自己送死,就撞到赵兵的兵锋之上,重重地倒了下来。
楼烦骑兵也随之落下……
可是在这个骑兵落地之前,赵兵手中的矛、铍和殳已经把他们戳得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在楼烦骑兵的决死冲击下,五个方阵的赵兵很快就队不成队,列不成列;在赵国步卒的拼死抵抗之下,从屯垦城中弓弩手所编织的“箭网”下偷生的楼烦骑兵陷入方阵之中,不一会儿便纷纷落马倒地。
接下来的战斗,便是这样了:双方的士兵混在一起,城郭上的赵军守军只听得见战场上发出如来自地狱的撕杀声,只看得到血人在尸堆肉块中蠕动,却分不清哪个是他们的敌人,哪个又是他们的袍泽兄弟
楼烦骑兵的马刀砍开甲胄,劈裂肩胛,他们的座骑用马蹄踩断肋骨,踏碎脊柱;赵国步卒的利矛划开腹腔捅出还冒着热气的内脏,边城都尉长剑一挥,便斩开脑壳,给暗红色的沙场上抹上一点少见的白色……
即使是“胜利者”也不过是能被叫做残兵胜将。
不管怎么说,边城都尉和不到百名赵国步卒活了下来,他们终于割开了最后一个楼烦骑兵的喉咙,屯垦城的城门终于为它的守卫者开放了。
边城都尉终于回到了城中,却没有空休息片刻,甚至还来不及包扎一下他手臂上的箭伤――因为又是一队楼烦骑兵冲到了边城之下,之后,又是一队,又是一队……
过千楼烦骑兵围向无名边城,战斗还将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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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无名边城攻防战(上)
无名屯垦边城外的激战不过是此次楼烦攻入赵国边墙之南后,一次小规模的战斗,无论是从楼烦人侵略赵国边郡的态势,还有从匈奴人经营北方的战略上看,都不过是可以忽略的小战。
而对赵国争霸中原的大局来说,也不过是不太起眼的一城一地的得失。
可是对于这一次战争的两方主帅来说,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这一场边境战争,于纷纷乱乱的战国时代,不过是否需要载入史册,都要考虑一下的边界磨擦。但于赵括个人来来说,这是他治理边郡的以后的初役,于他的对手楼烦白羊王来说,又是白羊王投靠匈奴单于,在征服众多小部落之后的第一次与中原大国的正面交锋;其意思,对两位统帅自不用说。
赵括一方,屯垦的旧边军士气在赵括的修养之策的调养之下高涨,个个边将就想着先打赢了一战,再向他报来。于是边军众将“欺瞒上锋”,搞得战争暴发后数日,赵括还浑然不知,更不要说做出任何战略部署。
如果硬要说赵括有什么战略部署的话,那也只是他先前定下的筑垒进攻、步步推进的经略大计;而边将们正是认为此计可行,又认定此次战斗,不过是胡兵每年例行的“打草谷”,根本无虚上服,更不放在心上,于是他们才放心大胆的按着赵括定下的大计自行用兵。
再看楼烦白羊王一方,他倒是能随时得知前线传来的战报,对战场局势的了解,可谓洞若观火;可正是这种洞若观火,让他如坐针毡,不知如何是好。
白羊王之所以会不知如何是好,则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过去数年中,常常与他打“默契战争”的赵国边军,这次回却会如此激烈地抵抗他的例行“问候”。
“边墙上的一战,我已是损兵折将,死伤了不少族人……没有想到,现在还在一座新建的小城之外,就又赊了近千人马――这还没有攻城呢……要是以后每遇一城,一城赵兵都这样打下去,那我这三、五万人还不拼光了!”一想到这儿,白羊王便一脸苦楚,焦虑万分。
无名边城的无名都尉在城外的拼死奋战,给这位奸滑却又缺乏作为万军统帅所必须具备的坚毅的楼烦白羊王太大的震动了。
“听斥侯说,赵兵没有一个逃跑的……就算是到了他们的城下,还以自己为饵,引我的兵士就计……三、四百人啊,就这样白白死在城下了――要是正要攻城,不知又要死多少人啊!”白羊王的眼神飘忽不定,心中左右计算,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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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不攻城……看吧,赵人都把粮食,还有值价的东西全带到了城中!要是拿下一城来,那金银宝物可是几车也装不完啊!”匈奴监军可比白羊王要着急多了,他急的不能是从赵国边城中劫掠到更多财物,不好向他的单于交待。
“才打到城下,就死了千来人马上,那可是我军的前锋精锐啊!”白羊王已经没有心情在匈奴监军面前强装虚伪的笑脸了,他半哭半泣地嚎道,完全没有先前攻入边墙时的那份豪情壮志。
“才死了一千人,就这样子了,想我匈奴大军出战,西征月氏,东讨东胡,对南降服诸多部族,那一次不是死伤成千上万!白羊王你要成为我大匈奴的一员,就要像我们一样,敢于死战而后生!”匈奴监军半是鼓励半是威胁道,他的意思明白得很:你是打也要打,不打也要打,这是我家单于的命令;要不是我们单于看着你们楼烦人还算有点实力,又听话,我们的骑兵早就攻下你们的地盘,把你们的族人像东胡奴隶一样买卖了!
“可是我算了一下,攻下这一城,可能就要用再用上千人的性命……以后,还有那么多大城要攻……”白羊王连声向匈奴监军推辞着;比起眼前这位想要借刀杀人,削弱楼烦人实力而故作鲁莽的监军,白羊王自然是为自己的部众想得更多更远,
“白羊王啊,你这个人平时这么聪明的,怎么就想到通呢?”匈奴监军一边摇头一边嘲笑道。
“怎么?”白羊王不知这个小眼睛的匈奴人又有什么奸计,只好问道。
“你不就会攻下这座城后,把全城男女老少都给……”匈奴监军把牙一咬,努力地瞪大他的眯缝眼,手上更是作出手起刀落的样子。
“屠城?”白羊王的双眼也张成像半两铜钱的样子。
“对,只要屠了他们中原之人一城,别的中原城镇为了我军气势所震慑,为了自保,他们一定会开城请降,到时候,我们就不需要耗费一人一马,便可轻下一城了!哈哈……”匈奴监军对自己的毒计颇为得意,居然肆意地大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羊王心中有数,知道这匈奴人没有安好心,但他已经准备好为了一族之人,再牺牲他一两千楼烦子弟:“好,好,就按大人说地去做!”
楼烦白羊王一声令下,楼烦骑兵们对无名边城的攻击会开始了。
无名的边城都尉的战斗也就这样,再次开始了。
“都尉,他们……他们要开始了!”城楼上,一名伯长大声叫喊着居然在危城之内,呼呼大睡的长官。
“来就来了吧……又是多少?”都尉脸上的血泥已经洗去,短暂的睡眠更是他神彩熠熠。
“有……有近万人!”伯长抑制住自己惊恐的心怀,拱手回道。
都尉把双拳一击,再次挺立在了城楼之上。看着城下楼烦人招展的旌旗,他的心中与那名伯长一样,都是没有底。
“来得好!马服君送来的新玩意正好派上用场!我倒要看看是胡狼们的头硬,还是我们的石丸硬!”边城都尉装着轻视楼烦人的样子,把部下生存的希望引到赵括遣人送到边城中的攻守城池的利器――“新式”抛石机上。
其实才入楼烦骑兵做过一场生死较量的都尉心中清楚得很,楼烦人的勇武之气并不在他们之下。
“这大家伙所抛出的石块要是真能吓退那些个胡虏就好了!”望着架设在城门楼之后的一排由木料卯结拼合而成的抛石机,都尉奢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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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名边城攻防战(中)
楼烦骑兵不让退回城中的赵军休息片刻,便发起了对无名边城的进攻。
无论是楼烦人,还是匈奴人,草原骑兵们攻打中原坚城的方式显然不同于中原自己攻城的法子。在大多数情况之下,草原骑兵的攻城的战术主要是利用其战骑的机动性,神出鬼没于中原大地;骑兵们会看好时机,多是日出日落,此时正是人困体乏,神志不清,他们着趁守城兵士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还来不急关闭城门的城中……然后骑兵们便展开对城中守军的砍杀,对城内百姓的劫掠。
面对草原骑兵的这种战术,中原人所修建的边墙的阻滞作用,还有烽火台的预警作用便体现的淋淋尽至。这些防御工事让草原骑兵的“闪电战”破了产,使他们不得不面对坚厚的中原城郭….这也是他们在眼前的无名边城的境况。
如狼群般汹涌而至的楼烦骑兵不得不用上了他们另一种,也是最不情愿使用的攻城方式――使用攻城锥,用它来冲开城墙上最薄弱的部分,城门。
楼烦骑兵之所以不愿意用攻城锥,那是因为他们的所谓攻城锥,不过在把大小不等的木条树枝扎在一起,放在牛车之上而成的简易攻城器械。
这东西根本不能与作工精细的中原攻城锥相比不说,还要靠着本来就没有多少甲胄防护的草原赵括骑兵,放弃爱座骑,冒着城楼、箭楼上“泼”下来的如瀑箭流推到城门口。之后,骑兵还要顶着从城上倾泻而下的垒木、石块的攻击,一下又下一的推、退攻城锥,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城门,至到城门破开,放他们的族人驾着战马冲出入城中……
整个过程中,要损失多少身强身壮、骑术精湛的骑兵,是所有执行攻城命令的楼烦千夫长们,所不能、更不愿想像的。
当然,在领教了赵军修得怪异的城郭和城郭上箭楼的威力之后,楼烦人也学聪明了,他们不再像过去一样,推着攻城锥缓慢前时,一味蛮攻城门。
楼烦人的千夫长先是下令他的骑兵冲到赵国边城城楼下相距一箭之地的地方,然后迅速放箭,用己方骑兵射出的阵阵箭雨压制赵军城楼、箭楼上射出的弓弩箭矢。
楼顶骑兵们的战法相当巧妙,他们释放箭矢的地方,刚好是赵军之箭所能达到的最远之地;再加上骑兵又是移动的目标,便更不好射;所以相对死守在城楼上的赵军,楼烦人的攻击更加有效。
这还不算什么,赵军放箭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齐射,中间会间隔的时间。反看楼烦骑兵则是一队一队骑兵首尾相结,在城楼下围着圈儿跑;当一队骑兵跑到靠向赵国边城城楼那一道圆弧时,便齐齐放箭……接着,前一队骑兵跑开了,又是后一队跑到了位置,又是一次齐射。其间间隔不过眨眼时间。
楼烦骑兵的次次齐射,不过发箭百枚上下,比起如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的赵军齐射,算不得什么。可是它是持续的,连绵不绝如细雨般星星点点的攻击。
赵兵就是想抬头观望,都有可能被楼烦人看似漫不经心的射击击中,更不要说组成队列,组织起一次像样的齐射了。
就在楼烦骑兵们压住赵军的箭阵的同时,他们的族人也看准了机会,把用木条、树枝和牛车做成的攻城锥开了出来,缓慢地推向城门。
攻城锥像猛虎猎食一般行动着,它高大的躯干一点一点儿慢慢地向前爬着,仿佛蓄势待发,只要到达了它的攻击距离,它就会猛地一跃而出,扑向城门,把城门那层薄薄的身子撕裂。
“来了!”边城都尉猫着身子,蹲在城垛后面,只是从垛口处微微露出一只眼睛,向城下望去。
“看来他们真的是铁了心要攻下我这座没有多少油水可捞的小城了……好吧,只要你不怕被骨头卡到了喉咙!”都尉心中想道。
正当此时,一枚骨质的箭羽从他的眼前有气无力地飞过。
都尉心中正为蹲在这儿挨打而火大,一看有箭飞来,他也不躲,只是把手一抬,敏捷地把把如飞蝗般掠过眼前的骨箭擒到了手中。
“娘的,老子还要靠这张脸面再睡两个小寡妇呢!”都尉用力一別,便轻松地把骨箭掰成两段,嘴里又习惯性地骂起了娘来。
都尉身边的小兵看着眼前这张并不招惹女人喜欢的粗糙的脸,忍不住了,只好捂着嘴笑了起来;年长的兵士没有像小兵一样无理地笑话的的都尉,而是说道:“说不定脸上留下一个疤,还个讨女人的好呢!我家婆娘就说过是被我的独眼儿迷上的!”
都尉看了看独目的老兵,没有说什么,而是下令道:“待会儿听我号令,等抛石机放射石丸之后,我们齐齐放箭,射死那群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推攻城锥的胡人!”
“是!”众兵早就憋屈地想要反击,一听上锋发话了,便立刻应了下来。
“抛石机!”都尉一声令下;旗号手一听,迅速向城楼后面的兵士打旗发令。
倏倏…….
几颗石丸不舍地离开了它们安睡的木槽,被修长的机械臂抛到空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巨大石丸从城楼上呼啸飞过,掀起的声浪,把楼上青色的瓦片震地卡啦作响。
“什么东西!”楼烦的千夫长只看着赵人的城楼上飞过几颗流星似的东西,而这流星正发出虎啸狼嚎之声,直飞向他的骑兵们。
“快,快闪开!”千夫长大声疾呼道。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坚实的石丸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部下的血肉之上。
石丸掠过的地方,楼烦骑兵和他们的战马被扫倒了一片。
有的人还没有来得急痛苦的呻吟一下,就被削去了半个身子;城楼之下,更多出现的是肢体不全的楼烦兵是倒在地上翻滚着,口中吐着血泡;还有的则是被压在马上,大声呼救,不过他们的痛苦很快就要结束了。
又是几颗石丸从城楼的一头,飞向了另一头。
与先前的那些撕开躯体、击碎平骨肉石丸不同,这些石丸落地之时,居然碎裂成无数的小石块,在已是混乱不勘,乱成一团的楼烦骑兵队中“爆炸”。
如兽齿般尖利、像铁锤般沉重的各种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块从爆裂的石丸中飞如出,如天女散花般在楼烦骑兵群中绽开如一朵朵石花。石花飞溅之处,大片大片的楼烦骑兵被击倒在地,虽然他们没有像先前那样被打得缺胳膊少腿,丢脑袋失头颅,却也是个个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命不久矣。而且与第一波石丸的线形杀伤不同,第二波攻击根本就是面状的打击。
“没有想到这新造石丸这么厉害……早知道就全用它了!”都尉两眼瞪着溜圆,惊讶地欣赏着他的杰作。
其实这种新造石丸并不厉害……
一般来就,抛石机是攻城器械,所用的石丸也是一块经过粗糙加工的,基本成圆形的石块;又或者是图个方便用一般的大石块,这也成――只是准头差于专用的石丸。攻城之时,攻方就用这样的石丸攻击敌方城郭的城墙角,或是城楼之类的城郭薄弱处,以期待用石丸之坚,轰塌城郭,攻破守方坚固的城防体系。
赵括之所以在边城之中布置上抛石机,不过是因为一时间不能造出足够的机弩、床弩,无法作到每座新建之城都有足够的投射武器使作,于是便灵机一动,调来府库中的抛石机加以修理改进,用它们来应急,抵挡一下罢了。
而所谓的新造石丸,也是赵括想到的应急之策。它们不过是用黏土与大小、形状不一的小石块黏结,然后爆晒凉干而制的廉价货。赵括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来是因为边郡各城不可能城城都有可靠的石材来制造石丸,所以只好因地制宜用小石块粘合成大石丸,二来还是因为新式石丸廉价又便于制造。
反正在边郡对付匈奴人又不用攻城,再说匈奴人也没有城给赵括攻打,于是并不适合攻城的新式石丸便堂而皇之的大行其道,一颗颗被制造了出来。
赵括和无名的边城都尉都没有想到,新式石丸不适合攻击敌人的坚城固墙,却适合打击敌兵的血肉之躯。
随着两波投石机的石丸攻击,打进攻边城的楼烦骑兵被打得不知所措,他们打娘胎里出来,就从来没有没有见过这种大杀器。石丸不过是使他们伤亡了百多人上下,对围攻边城的数千楼烦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损失,可是石丸的威力,却让他们震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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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烦骑兵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张口而无语,还以为是上天在给他们什么天罚地罪,责怪他们先前对赵国边民的追逐虐杀。
“趁现在!”楼烦人在一边发愣,可边城都尉不会发傻,他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杀敌机会。
随着都尉一声令下,城郭上的赵兵立马探出身子,张弓开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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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无名边城攻防战(下)
“一百五十步,第一列向前方一百五十步放箭,第二列向前方一百步之外放箭!”边城都尉连晃眼轻瞟城下,大约估计了楼烦骑兵与攻城锥两者的与城郭的距离,果断地下令道。
刚被从天而降的石丸打得惊愕不已、乱作一图的楼烦骑兵没有做出任何规避作作,便又陷入了城郭上赵军的反击之箭的报复打击之下。
如是楼烦骑兵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机动性,也许他们只需要把缰绳一拉,便可轻松地将自己与座骑一起驾到赵军的强弓劲弩之末。可是现在,因为抛石机投射出的各种石丸,打乱了他们整齐的队形;楼烦骑兵不是马足陷入尸堆肉块,就是马前马后的同族挡了进退之路;就在他们进退维谷之季,箭幕已如夜幕来袭一般,笼罩在他们的头上。
噗哧!噗哧!
因为距离原因,赵军之箭射入楼烦骑兵身体之时,已经没了什么力量,无法洞穿他们的躯体不说,更从时候只是扎在了他们的身上,却没有马上要了他们的性命。
被射成箭猪的楼烦骑兵和他们的战马,居然还能在被他们的鲜血染得通红的战场上晃晃悠悠地走动,苟延残喘着。
看着混身是箭的,满体是血的族人痛苦地支撑着身体不倒,所有没有被射中的楼烦骑兵的腿肚子都不住跳着,眼前所见,给他们太大的震撼了。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总之,有人开马纵马狂奔,想要远离这个人间地狱。
千夫长试图阻止他的部下的溃败逃跑,甚至是斩杀了两个面向他而来的族人,可是还是没有成功――这个千人队算是废了,从肉体到经神上都败在了一个小小的赵国无名的边城的无名都尉和他的那一旅千人赵国兵士手中。
当然,楼烦人中,也绝对不缺乏勇士,而那数十名推动攻城锥沉重而缓慢前近的楼烦兵士便当得上勇士的名号。
就在他们身后,掩护他们前进的骑兵们被赵军射来的石丸、铜矢打得溃不成军,如狼奔豕突,狼狈不勘地仓皇逃窜之时,他们却依然咬紧牙冠,冒着同样密集如蝗且更为致命的箭幕,推动着攻城锥一步一步,爬向赵国边城的城门。
推动攻城锥楼烦兵也很无奈。作为骑兵出身的他们没有乘在马上,却用着自己的一身蛮力,双足落地,用双手吃力推着一牛车各色木料向赵城城门前进。当面可见一阵阵箭雨从他们的头上飞过甚至就落在他们的身上,把他们击倒在地。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按过去的常识,只要把攻城锥推到城门下,赵兵的弓箭就伤不到他们了――在这种常识的驱动之下,他们没有如身后的骑兵那样,掉转马首,夺路而逃,而是坚定的选择了直面迎面射来的利箭重矢,继续前时,完成自己的使命。
再说没有马儿骑在跨下的他们,此时就是想要逃走,也会比那些有马的骑兵来得缓慢,只用成了赵兵练习射术的好靶子,还不如把攻城锥当成一面巨大而结实的木盾,冲到相对安全的城门洞下。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正是在这些族人的“英勇行为”的感召之下,一个千人骑队被打退了,第二个千人骑队又从后侧面绕到赵城之下,继续他们的画圈放箭做战。
战斗的模式又机械的回到了一开始的模样,又是楼烦骑兵的弓箭压制住了城楼、城郭上赵军的射击;然后赵军的抛石机再次发射出石丸,石丸在楼烦骑兵中间翻滚或是炸裂……城楼下的骑兵群看着飞溅的血肉残肢,个个胆寒,跨下马战已被惊得不听使唤,他们又一次陷入混乱;接着,又是喘过气来的赵军的齐射,又是人马被射成箭拔一样。
又一个千人骑队被打残了,不得不退出飘着血风的战场;所不同之处,只是骑兵与城楼之间的攻城锥,又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
然后,又是一个千人骑队冲了上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军的反击越来越微弱了;不是他们无力再战,而是城中箭矢已经将要用尽,抛石机所用的的石丸也不过还能齐射一次;而楼烦人的攻城锥却又进了五、六十步――楼烦人的胜利就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赵国兵士们的失败好像已经注定,他们现在所能做的事情不过是用最后的抵抗来现实自己无愧于军人之名――好像战到此时,双方将士的牺牲都是没有任何意思,却又是必须的。
“不能就这么死了,娘的,这群胡人疯了吗?怎么没完没了,和老子杠上了!”边城都尉一边指挥众兵士发起又一次齐射,一边在心中做着毫无意义的嘀咕。他并不知道楼烦人玩命式的进攻是因为他们的楼烦白羊王已经采纳了匈奴监军的“屠城逼降”之计,想要用屠杀这一座边城中的全部兵民,来吓得更多的赵城守军投降。
“都尉,没有了,没有石丸了,用,用光了”有兵卒一脸焦急地前来报道。
“怎么办,如果现在带着城中军士从还没有被围的南门冲出去,还可能救回几百兄弟的性命,只是这城中百姓就……”都尉心中很清楚,先前城外一战血战下来,城中守军已不到八百,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靠的不过是这座城郭的坚固和守卫城中百姓的决心。敌军但冲开城门,靠着这七百多人,断然是顶不住成千骑兵的冲杀。
都尉并不贪生怕死,只是一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对的袍泽们就要在城破之时被胡兵残忍的杀死,他实在不忍。
可是当下的危局,容不得他多想了。
“还有多少箭?”都尉摸着已经空了的箭壶,明知故问道;他是多么的希望还能在痛快地射杀几百个楼烦骑兵,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还能再射一次吧!”身边的独眼老兵从地上捡起了一支楼烦骑兵射来的石矢。
“好,这一次射完之后,我们就……”都尉还没有说完,他停了下来。
原来一群身穿布衣,甚至是孺裙的男女冲上了城楼,他们每人手中都握着从镰刀、锄头,或是赶面杖;还有的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却抓了数几从城中各处收集来的楼烦人射城中的流矢,又或者是胸前捧着一大捧拳头大的在石头。
他们是来助战守城的百姓――因为先前城外的战斗,那数百兵士的牺牲都是为了保卫他们的身家性命――兵士的牺牲为他们的袍泽应得了百姓们的心。
都尉再也说不出准备乐“弃城南遁”的话了,他改口道:“把马战备好,凡是能骑射的,会用长械的都给我到城口守着,指不定城门何时就会被胡虏冲开。届时……届时我们只有一个反冲,也许能把他们给顶回去了!”
边城都尉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所说的反冲战术,是在城中守军足够的情况之下的好战术,可是现在他这七百多人,包括他本人,皆是伤的伤,残的伤,还有几个能随他攻出城去呢。
“管他娘的,死就死得漂亮一点吧!反正老子这回是有脸见十年前被胡人杀死的死鬼爹了!”都尉咧嘴笑着,笑得很是无奈,却也英雄。
就在都尉下过最后一搏的命令之时,楼烦勇士们也把攻城锥推到了城门下。
“一二三,撞!”
咚!
“一二三,撞!”
咔咔。
边城之门发出痛苦呻吟。
“快,快用石头砸啊!”都尉、伯长、卒长们急忙叫道。
百姓们先是一愣,须臾便明白了军官们的意思;很快,他们冒着楼烦人射向城郭的箭矢向城楼下的楼烦人扔下了复仇的石块。
城楼上石弹如冰雹般骤然而下,打得城下的楼烦人脑袋开花,很快就陈尸城下。
“打死了,打死了!”百姓毕竟不是兵士,砸死城门下的楼烦人后,他们居然高兴地呼叫起来。
很快,他们就遭受到了楼烦骑兵的报复,一阵箭雨飞来,射倒一片不知如何躲的平民。
身边之人流出的暗红色液体,很快就浇冷了这群热血男女血管里沸腾流淌的东西。血的教训,使他们无需都尉、伯长命令,便学着他们的样子,猫弓着身子,躲在了城垛之后。
借着城上一片寂静的空挡,数十骑楼烦骑兵在身后箭雨的掩护之下,飞快地冲到了城下。他们接替城下死者的任务,“一二三,撞!”――继续用攻城锥奋力地撞击着单薄的城门。
很快,他们便遭到了与先前死者一样的命运,城楼上又是弹如雨下……
又是数十骑楼烦骑兵冲了过来……
赵军又遇到了老问题,百姓带上城的石块用光了。
“快快,你们,再去找,找点可以砸死人的东西,什么瓦罐、水缸,那些坛坛罐罐的物件都成!”都尉急红了眼,大声命令着并非他的部下的男女们。
百姓们没有多说,照着都尉的吩咐下城找能砸死人的东西的,可是还是来不及了;城门再次发出了喀嚓声,它快要撑不住了。
“快快,上房掀瓦,用城楼上的瓦!”不知是那个伯长,情急这下,大声喉了这么一句,便有兵士冒着飞来的流矢,爬上了城楼顶,掀起了房上手青瓦。
战国时代,烧砖造瓦,可是不亚于铸剑打刀的“高科技”,高温窑炉所烧出的砖瓦虽然又厚又重,比不各后世砖瓦的轻巧,却是只有富贵人家与军侯权臣才用得起。还有,就是像这座边城一样的小城市,用上一点砖瓦在城楼上,装饰一下,便算是“战国时代的形象工程”了。
赵军现在居然爬上房顶,掀如瓦片作投掷武器,更可算是鼠急咬猫的非常之举了。
随着被后世的考古学家珍惜地称为“秦砖汉瓦”的青黑瓦片从城上落下,砸开楼烦人的头颅时,楼烦人的攻击再次失败了。
“怎么样,胡蛮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的!”上房掀瓦的兵士得意的谩骂污辱着城下的死者。
“再来……”,“啊”字还没有说出口,远处飞来的箭矢便不偏不倚地击穿了他的咽喉,兵士在只剩下个支架的房上挣扎翻腾了两下,就坠楼而下。他用他的身重压断了城下只剩一丝游气的楼烦兵的肋骨,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
楼烦骑兵的又一次败退,却没有换来守城赵军的一声欢呼,他们收集着散落城头的流矢飞箭,准备应付楼烦骑兵的下一次扣门。
楼烦的几个千夫长驻马于城外土丘之上,纷纷摇头。其中一个千夫长向他的部下施了个手示,部下点头示意,又一次攻击紧锣密鼓开始了。
这一次冲向城楼的楼烦骑兵的手中都握着一个火把。
看着敌兵骑骥如风,风助火势,火明如日,边城都尉立刻反应过来,他大叫一声:糟糕,这带着城上的弓弩兵齐齐冲向城门。
楼烦人的攻城锥做得如此简单,只是用树技、木条扎在一起,便放在牛车之上,不是没有道理。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点燃结构简单的攻城锥,用熊熊烈焰把中原人的城门烧毁。
火,终于被楼烦骑兵点燃了,攻城锥开始燃烧,火苗很快就蹿到赵国边城的城门之上,木制的城门也被灼热的火焰燎烧,不一会儿就烧着了。
楼烦人此次攻掠赵境,来得突然,赵兵跟本就没有做好备战工作,就更不作说这座新筑的边境屯垦城了。城中水井不过打了两座,还在城中心,距离城门楼尚有数百步之遥,就算是此时运水救火,也不过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边城都尉看到这份情景,只好改变原来的计划率着袍泽兄弟们提前开始设想中的反冲击。
城门还在噼啪作响地燃烧着,楼烦骑兵把在寒风中猛烈舞动、扭曲的烈火看成了希望之光,纷纷驾着座骑围向即将在火浴中化为灰烬的城门,准备在它崩塌之时,攻入这座让他们牺牲了不下千名族人的边城。
“兄弟们,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赵国兵士的甲衣是以红色为主吗?”边城都尉长剑出鞘,大声问道。
“因为我们赵人是战神蚩尤的继承者,赤色正是战神的颜色!”兵士们纷纷才依着流传在赵国民间的传说,回答道。
“那为什么我们的王上的近卫军,黑甲卫却是一身黑甲,为什么我们的同宗,秦人的兵士也是一衣黑?”都尉的回话,让兵士们无语相对了。
“因为我们的战衣戎装是被敌人和自己的血液染红,再被战火烙在布上!”平日骂娘声不断的都尉也浪漫地风雅了一把。
“是!,是血与火染红的!”兵士们应道。
“好,兄弟们,今天咱们就再染血火,祭奠战神的英明吧!”边城都尉跨上战马,双脚一并,便冲向正在燃烧的城门。接着,守在城楼下面的赵兵也随着他们的都尉冲向前到,口中还发出如龙虎的吟啸之声。
咵!
城门轰然倒塌了,楼烦骑兵的战马被城门倒下时掀起的热浪、溅起的火星惊得前蹄离地,长声嘶鸣。
楼烦人只好低头安抚他们的爱马良驹,可就在此刻,在依然熊熊燃烧地城门残躯之上,在被火焰映得通红的城门洞中,一骑赵骑飞奔出来,而他的身后,还有一群赵国兵士追随而行。
血与火把这群赵兵的脸映得如燃烧的火人――楼烦骑兵们哪里是打开了攻入赵国边城的城门,分明就是打开了通往黄泉的幽冥地府之门,他们一个不小心,就把地狱中的鬼神统统放了出来。
脸如鬼神的赵军从城中冲出,吓得满以为胜利在望的楼烦骑措愕不已;他们还来不及面面相觑,赵军数骑就已冲到他们了当面,挥舞着长剑,砍向他们的身躯。
落马的楼烦骑兵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他们还在地上扭动着受伤的身体,便又被冲在后边的赵国步卒刺穿了残躯。
面对如洪流般涌出城门的赵军,楼烦骑兵无从发动自己在机动性上的优势――他们的身后,是更从的,想要攻入城中烧杀淫掠的族人,而他们根本看不到看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前方发出的阵阵砍杀突击的声音,倒是刺激了他们向前冲击,攻入城中分一杯羹的想法。
面前的赵人想要冲出去,身后的族人想要冲进来,夹在中间的数百楼烦骑兵却因马惊失蹄而裹足不间,成了两股人流马群之间最大的牺牲品。
在这个时候,人类求生的本性很快成了楼烦骑兵彻底崩溃的根源。
夹在中间的楼烦骑兵本能的把马首一转,想要跑到己方一边,寻求族人的庇护。可是他们这转向,便立刻与自己人撞在了一起。
转向的战马与飞奔向前战马相撞,两边战马身上的骑兵被这股不被人控制的力量一震,不是落马坠地,就是失去了对座骑的控制,连人带马,在自己的骑兵群中乱奔胡撞。
而另一头,赵军还在向前攻杀冲击,他们都把定了必死的决心,无所谓生死伤亡。
本以为就要获胜的楼烦骑兵此时却是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谁都不想在胜利之间的最后一刻失去自己只有一次的宝贵生命。他们一看前方苗头不对,便“机灵”地作鸟兽四散。
草原骑兵的优势与缺点同时出现在战场之上,赵军本想一死决战,却在杀了数百楼烦骑兵后,找不到了对人手;楼烦骑兵本想攻入城中,却怎奈何草原骑兵的组织性实在不敢恭维,无法组织有效的对攻,只好散开――好在散开的动作做得快,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成为赵兵的剑下死魂。
楼烦骑兵这一回真的功败垂成了,他们的几个千人骑队都散乱在无名边城的周围,一时间是无法重新汇集在一起,形成战力了。
“杀杀杀!”楼烦人的马儿已经跑出了赵军的视线,可是他们还这样大声叫喊着,仿佛只有用这种声音才能证明经过一天拼杀的他们,依然还有呼吸,依然活着。
城门已经的火已经熄灭了,曾经温暖的血肉也被呼啸而过的烈烈风沙带着了最后一丝温度,化作了一具具冰凉的,被叫作死尸的东西。
边城都尉没有下令收拢阵亡者的尸体,而是选择了把他们――无论是赵人、还是楼烦人的尸身垒在城门洞中。一层、两层、三层……也不知垒砌了多少层,尸体和碎了的尸块终于把城门死死的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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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这下子老子定是没有脸见死去的弟兄们了,他们死了还要让他们助我们这些生者守城……”都尉看着一只伸出尸墙的赵国兵士的手臂,毫无得胜后的喜悦,只有偷生者的庆幸。
“你们别叫我了,老子明天说不定就来陪你们了!”都尉甚至不知道他的庆幸还能持续多久,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出战死者的身影,耳边总是回荡着他们的声意。
“喝口水吧,都尉大人!”满脸皱纹的老太婆送来了清澈甘洌的水。
一口水下肚,都尉的幻视、幻听消失了。
“都尉大人,您叫什么名字,我要让我的孙子记住您,把您为我们守城的故事流传下去!”老太婆一本正经地问道。
“明天,明天说不定我们都要死了……”边城都尉心中想着,却不好出口,对老人家笑笑说:“我叫司马尚……您老人家要是真心感谢我,就把您家的姑娘嫁给我好了!”
“好好……”老人满口应了下来;其实她家那有什么女儿姑娘,但她知道,她不能让为他们的身家而战的战士失望。
老太婆与这个叫司马尚的边城都尉都不会失望了,第二天、第三天过去了,楼烦骑兵就去草原大漠上吹过的风沙,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们都不知道,他们的牺牲,还有城下楼烦兵士们的死亡,都在楼烦白羊王的计算之中。这战无名边城攻防战的所有参与者,都是狡猾如狐狸的白羊王手中的一颗颗棋子,用来搪塞他身边的匈奴监军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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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白羊王的拖字诀
“什么?战败了!近万兵士还拿不下一座新建的赵国小城!”楼烦白羊王气急败坏地大声骂道:“你们是群没有上过战声和儿马、狼崽?这是用死人堆,也可以堆上城墙了!”
“大王啊,死了两、三千人……好多还没有断气的族人都没有来得急抢回来!”前来报信的万夫长,也就是场边城争夺战的指挥官。
听到一战死了将近三千人马,白羊王心里那个痛啊。他胸中心脏一紧,想到这些人的死,都是为了向匈奴监军作戏,更是悲愤无比。那股悲愤之气一股劲儿的涌了出来,又不好当着眼前的监军发作,白羊王只好把一身力气汇聚在腿上,重重地踹向万夫长,同时破口大骂道:“滚,没有用的东西,就会吃肉喝酒!有多远滚多远去!”
万夫长被白羊王这一踢,当场踢到数步之外,踢得是眼冒金星,唇挂殷血。
“我说白羊王,这位勇士是你们楼烦人的万夫长,可也是我大匈奴的二十四名万骑长之一,就算是吃了败仗,也用不了你来责罚他们,而是我们高高在上的单于才有权处置他的罪过!
再说了,再好的马儿也有受惊失蹄的时候,一个好的骑手,定是爱惜他的战马的,就算是马儿有失蹄了,也不会鞭打它,而是用双手抚摸它,安抚它……
现在才不过是刚入赵境,还有得是仗打,不如先记下万骑长的过错,然后让他去攻打别的城池,换来新功,抵了旧过。”匈奴监军发话了,要白羊王让楼烦人万夫长将功抵过,而言外之意,还有要楼烦人再攻新城的意味。
匈奴监军口中所说的万骑长是匈奴军事单位的最高编制。草原骑兵不同于以百人方阵为作战核心的中原步卒编制,他们大多是以什、佰、仟、万为四级军事单位,其中各级的“长”多是由各大小骑兵氏族首领来担当。其中万骑长一职是最高一阶军职,一般都由匈奴中的显贵氏族或家族垄断、世袭万骑长。现在匈奴人把楼烦人编入他们的万骑制下,其并吞楼烦氏族的野心,自不用说……
“你倒是会装好人,收卖人心啊!”楼烦白羊王听出匈奴监军的意思,心中骂着,可是口上却说:“大人说得正是,说得正是,我楼烦之部,靠近中原,也种点土地,反倒是把咱们草原部落的本份都忘了!”
“你,还不快谢过大人……给我滚下去!”白羊王又做恼怒的样子对着他的万夫长,却是在向匈奴监军示威:这里还是我说了才能算数!
“大人……您说眼下……咱们怎么办?趁着这将入黄昏,我们立刻收集冲散的兵马,今夜养足了神气,等明日一早,我们再拔帐攻城!”白羊王心中算计着,要在这座赵国的无名边城中多耗上些时日,等到附近百多里的赵军都作出了反映,汇聚上两三万人马救这座孤城之时,便有了由头撤军回到草原。
“此计虽好……只是又不知要死上多少族人……”白羊王心中忧虑地想着,其实今一战,他虽让那名万夫长领兵作战,可给他的兵马不过五、六千骑,那号称的万骑之军,不是为了吓唬赵国守军,却是为了保存势力,敷衍匈奴监军。
“这个……攻此一城,就损兵数千,可是照这样打下去……”到了这时,倒是匈奴监军坐不住了。他的首要任务是监视楼烦人的行动,驱使他们如狼似虎般吞噬赵国的城市,从一座座赵国边城上咬下养肥他们匈奴人的血肉。至于说到消耗可能的不臣之心的楼烦人的兵力,这倒是其次。
这位匈奴监军之所以对他的次要任务这么上心,不过是因为他以为这一次对赵国边郡的侵犯,不过如过去的数年的打草谷一样,赵军做做样子,抵抗一下,就放他们抢掠一点财物回草原;然后赵军好像邯郸回报又一次打跑了匈奴人的入侵,众赵军又得到赵国朝廷的嘉奖,该升官的升官,该封赏的封党――我匈奴人得了过冬的粮食与贵胄们享用的奢侈品,你赵军上下得了功军,大家皆大欢喜。
可是这回赵军的反抗却是如此的坚决果断,而楼烦白羊王又在背后用上了苦肉计……这一切来得都太过突然,一时间让这位自诩为聪明人的匈奴监军慌了神,不知如何继续下一步行动。
“听说,那座赵国边城是座新城?”入冬也有些时日了,又没有做什么大运动,匈奴监军的额头上居然出现了汗珠子。
“听抓来的赵国女俘说,是今年入秋时新筑的,而且,还不只是筑了这一座新城――好像那个什么狗屁北伐将军下令修的。我说啊,那个家伙就是一个万年乌龟,只用修壳筑盖!”白羊王在一边不失时机的煽风点火道:还有很多这样的城要攻打呢,打不下来啊,怎么办呢?
听到这儿,匈奴监军更是着急……这一急,连他的酒糟鼻上也渗出了汗水。
“热啊,白羊王,你这大帐中还真是热啊!”监军用袖口磨蹭汗水,作着毫无意义的掩饰。
“这大冷天的,老出汗会着凉的……来人啊,上热水、白绢,给大人擦汗!”白羊王心中轻笑,可表面文章还是要做,总要把单于派来的人伺候好了吧。
不会儿,从中原人那里抢夺来的铜盆盛着热水,被同样是多中原虏来的侍女端了上来,铜盆边上还搭着依然是从中原人手中掠来的白绢。
匈奴监军此时垂头丧气,早已经无心注意这些细节,更无心讽刺白羊王好会享受中原的物产,忘记了游牧民族的气节。
他拿过白绢沾了热水就用。
“哎哟,烫死了!你这个蠢驴,就不会往里边放点凉水啊!”焦急万分的监军很快就把一身的怨气发泄在了可怜的侍女身上。
他手一抬,一盆热水便浇了侍女一身。这还不过瘾,他也学着白羊王的样了,猛地就是一脚踹下侍女的小腹:“今天就把你推出去煮了吃了!”
面对匈奴监军的无理取闹,白羊王也没有说什么,反正不过是死了个女奴,赶明个再抓个就是。
等监军在侍女身上发泄完了淫威,白羊王这才拿着湿热的白绢站了出,献媚似地为监军拭去脸上汗水:“大人莫要与一个奴隶女娃动气,您可是我军真正的主帅,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可不是我军之福啊!”
“不气,不气!”刚才迁怒于奴仆下人的匈奴监军终于在温润的白绢的擦拭之下,冷静了一些,他终于可是静下心来,心平气合地与楼烦白羊王商量下的对策了。
“大人,我看那座,甚至这数座新筑之城,都没有什么占头!”白羊王一看,现在是时候了,差不多可以牵着匈奴监军按他的思路走了。
“这怎么说?”监军问道。
“听新抓来的奴隶们说,这些城赵国边军的屯垦之城!”白羊王回道。
“屯垦城?这又是什么玩意儿?”监军再道一句。
白羊王做出一付不无忧虑的样子,回应监军:“听说,就是让边军们用不训练的时间种田,自己养自己,如此一来,明年秋天就可收割粮食,便不用向中原产粮地调运粮秣了。
“这么说,他赵国人是要长期把这些地方占下去――将来我们南下劫掠,就更加困难了!”匈奴监军果然不笨,马上想到了将来会发生的不利他匈奴的情况。
“是啊!”白羊王更是忧心忡忡,连连摇头,然后说道:“这些新筑之城中,设有粮仓,用来收集从屯垦区中收获的粮食。我大概算了一下,这些田所产的粮食,就凭着城中的大约千名守军,还有数千平民,断然是吃不完的。
也就是说,来个囤积的粮食……是用来发动对我们的战争所用!
只是因为今年已过了时季,所以他们的粮仓现在是没有多少粮的……我们就是打下来了,也没有什么大用――以赵人筑城的苏打,我看我们今年一回去,明年开春,他们又能把被我们破坏的城给修好!到时只要再调兵来,再迁些平民……我们死了这么多人,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不过是白废啊!”
白羊王长叹一声,口中呼出的手气,冲到寒冷的空气中,立刻化为白雾,手雾又很快散去,消失不见,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此情景,就像白羊王刚刚口中所说那样,他们在现所做之事,不过是什么也没有做。
“那……那要怎么做?”匈奴监军脸色越发难看了。
“赵人在城中,等我们去攻。攻城可不是我们骑兵的长处,我们一攻,所损失的兵马自然就多……所以不如把赵人引出城来一战!杀光赵国军队,那我们想怎么抢夺赵国边城,都随我们的心愿了!”白羊王目现凶光,直直瞪着匈奴监军那对绿豆小眼道。
“怎么引,怎么引赵军出城?”监军努力睁开眼睛问道。
“我们一直向南,深入代郡腹地,把声势做大了,而不只在几座没有什么肉的新筑边城小打小闹,定能引赵军主力出战!”白羊王把拳头一握,看起来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不一以城一地的得失为重而是以消灭敌军有生力量为主――白羊王虽然不会做出如此的军事总结,可他说得在理;虽然没有学过什么兵学名著的匈奴监军也一耳便听出了其中的门道。
“如此好,如此好啊!”匈奴监军一听,心想果然不错,一来要是能打胜仗,也能向他的单于交差,二来就算是吃了败战,也消耗了不安份楼烦人的势力;而且现在又是这楼烦的白羊王主动提出,一旦有什么闪失,责任都在白羊王一人的身上,他可以推托地一干而净。
如此种种计算迅速地在匈奴监军的脑子中运行着,最后他所头一点:如此好事,岂有不应下来的道理!
于是这位匈奴监军便云里雾里地连连点头、声声叫好的同意了白羊王的作战计划。
他可没有想到,白羊王的心中却是另有一份打算。
白羊王就是想拖住军队进攻的速度,从而引来大量赵军,然后以赵军势大为托词,退回草原。当然,这本身就是在冒险,冒被赵军围追堵截,甚至是被围歼之险,冒被匈奴单于识破计策,受到惩处之险,不过为了他楼烦部族的生存,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是两人在帐中合计起来……不一会儿白羊王的大帐之中便暴发出胡狼叫啸般的笑声。
无名边城都尉司马尚和他的兵士,还有城中几千百姓,幸运地被白羊王的以拖待变之计拯救了。
司马尚在大感祖上积得之余,绝对不会想到原本会在边郡中默默无闻当着都尉,在一场场风沙滚滚而来的中混上数十年之后,在赵国名将纷纷黯然陨落之后,才得以崭露头角,居然会因为赵括的屯田令而被“流放”到无名边城中经历一番生死。而正是这一场生死之战,把他司马尚送到了赵括的眼前,让他提前开始了原来就属于他的将军生涯,他的为将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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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尚……就是这个都尉,坚守危城一天时间,其间还为了迎附近百姓入城躲避楼烦人的劫而率军出城入楼烦骑兵一战,斩敌首不下一千!当然,在司马都尉退入城中之后,他和他的那一旅守军也斩敌首过千――这一战下来,把楼烦人的嚣张气焰打没了,更把我大赵新边军的威风打出来了!”前来报告军情的一名俾将军向赵括解说道司马尚那一场血战的经过。他那先前因为害怕延误军情,而放得极低的声儿,也在叙述那声惊心动魄的战斗时放开了声。
俾将军的寥寥数语,便把无名边城中浴血奋战的兵士们的流血牺牲一笔代过,同时又肯定了他们伤亡的意义:从那一场无名边城功防战后,赵国边军士气大振,越战越勇,居然没有让楼烦人攻下一城一堡!
PS:司马尚在史书上记载很少,只说道他是李牧的副将,与李牧一起被中了反奸计的赵孝成王赐死。不过司马家也正是在这个司马尚橫空出世之后,便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在他之后,司马家又涌现出了不少将军、郡守等高官……
五百年之后,一个叫晋的帝国,便为这个赵国将门出身而入士族的司马家所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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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北伐将军谋平邑(上)
“楼烦人在那座边城之战后,未有攻下一城一堡――也就是说,通过当下的一系列战斗,大公子师兄,你的筑垒推进之策得到了检验!”缭子听完俾将军的话,便抢在众将之前,把手一拱,向赵括恭贺他的战术基本成功,有效的遏制住了来自草原的游牧民族对赵加边城的威胁。
“缭啊,这些话本是我当讲的,现在让你给总结完了,你还让我这个当主将的人还说什么好呢?”知道了大局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赵括的心情也没有先前听说边将们延误军情时那么光火了,现在他也有功夫与缭子玩一点无伤大雅的嘴战了。
“师兄说得是,在下只是说,这楼烦人所过之处,几乎每座大小城市,都打了一遍,可却没有打下来一座……我这当个小小近卫伯长的人,就不知道是我军威武,还是楼烦人不过是草作的靶子,不经打――可这种奇怪了,我看被他们打败的东胡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缭子又用他招牌似的阴阳怪气的语调回应赵括对他颇有几分得意的“斥责”。
缭子所言不虚,自从发生了都尉司马尚在新筑屯垦城与楼烦骑兵的一战艰苦血战后,楼烦骑兵们的确是对所过之处的所有城池都发动了大小不等的攻城战。可是每次多则一天,少则半日,楼烦骑兵便丢下几十到百多具族人的死尸,灰溜溜的驾着战马乘着风沙匆匆而去,正如他们那如闪电一般匆匆的攻城。
对于这最“怪事儿”的解释,赵括自己也列出了两个他认为有可能的两个:
第一个解释是赵括下令修建的筑垒已经起到了它们应有的作用――这可是好事一桩。可是楼烦所攻击的主要目标是一座座有边民居住的城,而不是筑垒,筑垒在此次战争中起到的作用还是与过去一样,不过是当当烽火台预警而已。那么,过去边城被胡人攻破、洗劫便只能说明是旧边军无能,当然也反衬托出赵括还算是治军有方――如此,似乎还是好事一件。
而第二个解释便是此次攻入赵境的楼烦人是另有所图,他们对各边城的攻击,或者说是骚扰,最大的可能是他们的心目中,还有更大的目标;他们先前的种种行动,不过是树上开花,满地落的声东击西之计。而他们的目表是什么呢?这才是摆在赵括面前最大的问题。
“缭的话有一些道理,楼烦人毕竟还在我郡中横行无忌,还没有被我军打回边墙之北!诸位将军是怎么想的?”赵括知道自己来边郡的时间还短,无论是对楼烦人还是把楼烦人视为鹰犬的匈奴的战术战法都不是很熟悉,他决定咨询一下帐下诸将,特别是原来的旧边军的将军、都尉们的看法。
“嗨,这还用多说吗?君上您治军得当,兵士们用命,各级俾将、都尉指挥有方――还有,最重要的是君上您要我们忙了数月,在边墙南北修起的烽火台、筑垒、屯垦城确实有用……嘿嘿当初咱们哥几个在私地下埋怨君上把我们当奴隶使,君上筑城是盖王八壳――现在想来,原来君上的这个用意啊,末将等惭愧啊……
在这里,我就向君上赔不是了!”一名将这向赵括行礼之后,诸将便跟着说起了雷同的恭贺与请罪之词。
显然,众将对眼下的战局很是满意。大家大多认为就算是不出主动攻击楼烦人,只要再与他们耗上个十天半月,等到他们的战马在这天寒地冻的边郡掉了膘,他们自然就会乖乖的回到边墙之北――就如他们像冬日的第一场霜降一样,来得凶猛,可是一到天亮,便消散做一渺薄薄的水气一样。
赵括对边将们的小胜既安,不思进取很是不满,这种小民的似的心理,不是他这个受过多年正统兵学教育,只有等一展身手的青年将军的法想。此时赵括正愁着找不到机会用实践检验他这数月来,从众位将们的言传身教中学来的兵书上学不到的东西;当然,还有就是想通过一战,检验一下那些在梦中出现的将来的名将们的成色。
赵括压住心中的不悦之情,再次问道:“可是胡虏大军孤军深入我境,又不攻下他们身后的我方城郭,他们就不怕被我们断了后路,围在旷野之中!”
说着,赵括双手一合,做出了包围的动作,向众将军们透露出他想要打一场围歼之战的想法。
“胡人作战不同于我们中原国家,他们可以做到几乎不要后勤,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吃喝拉撒到哪里!”有人回答道。
“于是我们这些为兵为士的人,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们的地土上飞弛骏马,践踏我们的麦苗,抢掠我们的父老乡亲?”听到自己手下居然有人发出如此无作为的言论,赵括立刻驳斥起来。
“这个……”方才说话的人一下便低头失语了。
看到众将不语,赵括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听闻我方军报,现在楼烦人的斥候已经出现到了平邑城下,从平邑的城楼上都可以在白天看到城外数十里的白登山一带有大队楼烦骑兵战马掀起烟尘,夜里看到他们的营火把白登山映得发红――这说是了什么?”
赵括先是指着沙盘上的平邑一问,然后自答道:“经过先前数日之战,楼烦人已是人困马乏,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强弩之末,先前的一次比一次扣城失败更是消磨了他们的斗志。”
“再看我的军主力,正在代城与安阳城之间休整,距离平邑的路程不过是骑兵用一天便可跑到!”说话间,赵括又把大手一挥,再指在自己所在的位置:“我军虽没有全面战胜敌军,可也是小胜不断,士气正盛!”
“如此疲惫之师,就在百多里外,而挟我军新胜之威,岂有不攻之理!”半月才因为练兵有方,刚才被赵括提升为都尉的秦开站在众将军们的身后,扯着嗓子大声接话!
“说得好!我赵国军士,如次次像那司马都尉,那样对抗侵入我境的胡虏,像你们身后这位秦都尉一样不畏敌寇,敢言主动出击,那楼烦、匈奴的骑兵哪里还敢擅自出我赵国边郡,戮掠我边民!”赵括见有人回应,立刻趁热打铁,表明一战的决心。
“今儿听得新鲜啊……在自己国家的领土作战,也好说是‘主动出击’,嘿嘿……”缭子把手一抄,背在背后,再把头一抬,左右晃了一下,在一边儿说起风凉话来。
缭子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挑拣赵括的“语病”,指责赵括用词不当,其实他的剑锋所指,全是向那些等着盼着楼烦人从代郡捞不到什么好处便草草回去的将军们,向他们指出,以赵国之国势,赵军军威,却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便是身为军人的诸位耻辱。
听了缭子那一番恶意的讽刺,众将军更是羞愧地无地自容,只想在这中军大帐之中,找个一缝儿钻进去。那些他走邯郸引来的将军都尉们开始点头了,另一些原旧边军出身的将军却依然不作表态。
话说了这多,赵括看众将,特别是原来的旧边将还是犹犹豫豫,左顾右盼的样子,心中有心奇怪。可他回过头来一想,便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些边将的味口不比小卒,只要好酒好肉,小恩小惠就能换来忠勇之心;边将们那份常年累积的边军兵痞气息不会在数月之中消去,他还依然是无利不早起的主儿。
赵括再次指向平邑城,手指再向西北划发去,指向白登一带,向诸将说道“现在,正有三两万颗带着军功的头颅就长在不过百多里地外的楼烦人身上,只等着我们去取――这份送上门的战功,我们怎么好意思不收下呢?用老百姓的话说:金子掉到家门口了,还要别人拣了去――这算什么事啊!”
经赵括这么一说,帐中几个本想无需作为,便可以把楼烦人“赶出”代郡,然后向邯郸报得胜之喜,得到点嘉奖的将军心中盘算道:只是把楼烦人赶出边郡,那份功劳不过是得到点牛羊酒水的犒劳――他们又不是一点吃喝就能满足的小兵走步,他们要的是封郡封侯、荫及子孙;而按赵括之说,如能全歼三万疲惫的胡人之师,三万敌人的级,那又是多大的功劳啊
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他们这些人在边郡吃了半辈子风沙,今儿居然赶上了敌军疲乏,己方气势正隆的――正如找赵括说:金子都掉到家门口了,没有理由让它长了腿儿,又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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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边将们多半是纠纠武夫,自然也是勇夫的一员,只是他们求的不光是金银,更是出将入相――边将们相互瞄了一眼,便也与北伐之将们一道点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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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北伐将军谋平邑(中)
好说歹说,还略施手段,终于坚定了众将军、都尉与来犯之敌决一雌雄的决心。
“这兵还真是不好带啊!”赵括心中直摇头,脸上却还是保持着的几分无奈的笑,想他的将军们表现出自己作为主将,在面临大战时,应当有的镇定自若。
“记得父亲也是这样过来的吧……”赵括看着此情此景,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阏与之战。
那时赵括还是个都尉,他就站在他的先父赵奢身边,亲眼看着赵奢用“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豪迈之言,威服、激励面对强大的秦军,而惊慌失措的赵国将军们,终于带着他们以少胜多,打败了骄行如天下,号称不败的秦国虎狼之师。
“如今日楼烦人不过是困乏之师,却还要我施了些手腕,才是将尉一心,看来我还要多多修习,才能与父亲您比高下啊!”赵括心中想着,头不由得向上一抬,往望着大帐中央的采光孔中透下的一柱天光。他感到那道光芒就像是父亲的英灵化做光华从天空而下,来监督自己身为一军之遇,帅的初战。
“父亲放心吧,只要此战获胜,我便可在军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而不是靠着你给我的光芒与荣耀支撑自己,还有众将对我的信心!”赵括轻轻的动着嘴唇,与那幻想中的光中的影子对起话来。
“兄师!”
“大公子!”
缭子与李同在赵括身边的轻声呼唤,终于把他从与先父的“神交”中拉了回来。
“当……当下的要务是两个”赵括从神游中回来,立刻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其一,是兵贵神速!楼烦约有三万来骑,在距离我军主力百多里外休整,我军,特别是骑兵部队,必须今夜……”
赵括抬头再那道从采光孔中射下光柱,估摸着此时已是月隐星稀,天露的白光,正是黎明之季,于是改口道“必须今晨,也就是现在就出发,务必要在天黑之前全部到达平邑一带,与楼烦骑兵对峙,牵制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在我方车兵步卒赶到平邑之前就溜了――为此,我授予各骑都尉、骑将灵机而动、相机行事之权。本将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反正把那数万敌兵给我看好了,不能让他们跑掉一个――要是让他们跑了,就算本将军不治众骑将之罪,我看别的将军们也会为你们把他们嘴边的战功肥肉弄丢了而开罪你们,当时受人冷眼,被人吐了唾沫,可就怪不得本将了!”
赵括这么一说,帐中众将立刻轻声笑了起来。
“好了,别笑了,等打了大胜仗,大家被王上太后封成君侯,那时再笑吧!”赵括轻挥了下手,示意大家肃静。
接着,赵括又说了他的第二个要务:“骑兵到达之后,不可争功,谋求与敌骑决战――当目前为此,我们还不知道次此入侵之敌的动机是什么?他们怎么会一反常态地以区区数万胡骑,孤军深入我郡百里之地?所以你们在牵制敌军的同时,一定要搞清他们的动向、意图!”
“错了……白登正向西北不过六十来里,便是我军盘旋于群山峻岭之上的边墙所在,这个距离可不到百里啊!”缭子用指节在沙盘上比划了一下,提醒赵括,虽然从正面前上看,楼烦人深入赵国边郡很多,可是他们随时都可以把马首转向西半,只要一两个时辰便可与我军脱离接触。
缭子的话虽然打断了赵括的布置,却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吗?”赵括把停下话来,侧过头去一看缭子手指指向的方向。
的确,楼烦人次此入侵赵国边郡的路线是有几分蹊跷。
楼烦,加上东胡、林胡降部的五、六万骑兵从雁门郡与代郡之间的防御空挡攻入赵境,又跨过雁门水,在赵国代郡之内左冲右突,攻向所有路过的大小边城。胡骑所过之处,无不是烧杀淫掠,搞得代郡各地是狼烟四起,天怒人怨、生灵涂炭。好在新修的防御体系起到了点作用,边民们及时逃入边城躲避兵祸,而赵国各城守军守将用命相抗,这才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口损失。
赵国守军坚城不出,等待援军,搞得入侵的楼烦人没有办法对任何一城下得了口。这才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更像疯狗一般,见城就攻――可打上一小会儿,感到攻不下来,便撤了包围。
于是这么走走打打,打打走走,到了平邑城外的白登一带时,楼烦人所剩兵马不过三万来人,已是折损了近一半……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停一下来修整上数日,好收集散在代郡各地的游骑,已图新谋。
草原上的骑兵们作战,讲究的是快攻快打,然后是快走快退;作战目的上也不过是能攻下一城便对此城劫掠一番,走到一地便洗劫到一地,要不攻城,或者遇到一地有敌对大军所在,就立刻退了回去,不与有着兵力与武器优势的中原国家军队硬碰硬。
简单的说,草原骑兵们就像是横行于田野的飞蝗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让你看得到却又打不着。
可是此次攻来的楼烦人可就不一样了,大摇大摆地攻打了数座大小城市,虽说没有一座被攻下来了,却是把声势做得很大。虽然总共动用力兵不过五到六万,看上去遍地开花,在代郡一地打得是花团锦簇;要不是有斥侯的侦察与各筑垒烽火传情,不光是赵括了,就连众边将们也会把来犯之敌当成二、三十万的匈奴大举入侵。
这一切,便是赵括手中所得到的有关些次楼烦人入侵的大略信息。
可要是按缭子所说去思考,楼烦人的攻势虽然是看起来凶猛无比,可真正发生过血战的地方,不过是那叫司马尚的都尉所守备的屯垦城一处,而在别的地方,不过是浅尝而止的试图攻城,最多也只是试探一下城中守军的防御力量就草草收声,扬尘而去。
再看楼烦人大军的行动路线,虽然是从北面攻入赵境不下北里,大有威胁赵国北方三边郡首脑之城,代郡郡治所在的代城;可是他们的行动方向,其实细仔细一看,不过是顺着赵国边墙的走势而进,真正深入赵国的领土――正是缭子所说,不过五、六十里,以三万骑兵的行军速度,前队后队拉开行军,要想跳出边墙长城防线,也不过只消用上半日时间。
也就是说,楼烦人随时都准备着把马屁股一拍,一溜烟儿逃回草原!
“缭,你是说楼烦人先前做出来势汹汹的架势,不过是他们心虚,才故作声势?”赵括想了一下,便向缭子问道。
“可是他们个付气势汹汹的样子,难道就不怕我军真的全军出动,正面迎击他们吗?说不通,想不明白啊!”缭子又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全盘推翻他自己的设想,却也算是留下了半个否定,然后,他便是一脸沉思,不再多说一句。
“疑兵之计?”赵括听完缭子模棱两可的回答,已开始思靠了起来。
赵括又把目光投向了平邑与白登这两个平时一点儿也不起眼的小地方,他没有想到这两处在自己平日的军事部署中几乎忽略不计的地方,现在居然会吸引自己与众将领们这么多目光。
平邑不过是一座比较大的边城,之所以叫邑(邑者,某地之意,所谓平邑便是一个叫平的地方),而不是城,正是因为这座边城的大小,还不及邯郸之类的国都大城周围的一座君王离宫大,就算是与代城、安阳城比起来,也小得很多,不过是比屯垦边城大一那么一半的样子。平邑相对来说,又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军事要冲,所以用来抵御胡骑攻击的城墙高深自然比不上代城,充其量主是与屯垦边城比个高下罢了。
所以综上种种,这座城便只是被叫作邑而非城。
平邑之“平”字,则是来源于平邑周围的地形山势。从平邑城中向外望出,便可见到四面皆是高低不同、起伏不定的山峦丘壑,唯独平城四周却是一块方圆百里的平原。初来这里的赵国先民们,看到这里地势平坦如砥,四面又有山丘拱卫,附近更有浑水流过,便于耕种灌溉,于是他们留了下来,在陷入群山深丘中的盆地中修筑起了城郭,而这座城便被叫做平邑。
在这一马平川的盆地之中,唯一的制高点,便是平邑城外西北十来里之遥的白登山。
白登山能被叫做山,就如同把平邑叫做城一样有点勉为其难。它不过是百里平原中的一处土丘,自西北向东南斜行,方圆二十余里,山势平缓,山顶是个起伏不大的平台,最高处也不过百丈,连在它身后数里之外的山岭都显得比它高大雄伟的多。然而,难得之处,就在于白登山是平地之上隆起的一座山包,如果站在山头鸟瞰,四周的平川尽收眼底,又在通往平城的道旁,于是在这个靠双调和着弓箭刀剑厮杀的时代,此处“小土包”像是一座充满着巨大军事价值的土堡。
眼中沙盘上的望着平邑城,还有才被缭子加了一块泥土,标记为白登的土疙瘩,赵括若有所思,却又是思絮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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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邑……白登……白登之役、平城之围!”当赵括的脑中反复回荡这两个地名时,他的脑子里突然间蹦出了这两个有关战争的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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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北伐将军谋平邑(下)
所谓白登之役、平城之围,其实本是说的一件事情,它指的是六十多年后所发生的一次中原人与草原人之间暴发的一次战役。当然,历史还能按原来的进程发展的话,这一场战役将是一个民族之后数十年时间里的屈辱的开始。
如果历史还人按原来的剧本照常上演,秦国灭亡之后,成为新的名叫汉的帝国的建立者,刘邦将挟灭亡暴秦一统华夏的余威,向置疑他皇权的韩王信、赵王利发动战争。因为这一次平乱战争,进而引发草原上的英雄匈奴单于冒顿对**中的中原的觊觎之心。
当汉军把叛乱的韩赵两国打打节节败退,产生了麻痹轻敌之心时。匈奴骑兵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新生的汉帝国的领土之上。自信满满的汉家皇帝刘邦以为匈奴人如韩赵军队一样不勘一击,冒然发动了对匈奴人的战争,结果骄横的汉帝刘邦自然是中了冒顿单于的计策,被围困在平邑之外十几里的白登山,整整被围困了七天七夜。最后,刘邦只好靠着贿赂单于的妻子阏氏,又与匈奴单于定下屈辱的兄弟之盟、和亲之约才得就狼狈不勘的回到汉都长安……
“真是奇耻大辱啊!”赵括闭着双眼,脑中“回想”着这段发生在未来的历史故事,心中很是激愤。
“如果是我,我当死也不降!”赵括心中想道,他却没有想到,几年后的长平之围如果发生,他也会说:如果是我,我当死也不降!
当赵括再把眼睛张开之时,已经可是看到天边被映得红红的霞蔚,就在他的眼前豁然开朗之时,他的心中更是开阔了起来:“我在想什么啊,怎么为八干子都打不到的后人忧心起来了!如果我今天就战胜了匈奴人,那么哪里还有什么白登之役、平城之围!我这根本就是在都梦幻之物生气嘛,好不值得啊!”
想到这些,赵括不禁轻摇须眉,淡淡地付之一笑。
察觉到主将赵括那一丝轻轻的,甚至是带着一分嘲笑之意的笑,将军们的心更安了,他们那知道赵括是在自嘲呢。
“大公子师兄有谋划了?”众将相互施了着眼色,怂恿名为近卫伯长,实行军师与家臣之责的缭子向赵括问道。
“莫非楼烦人想在白登设伏?”赵括自言自语道。
“设伏,他们想围谁?”众将听赵括冷不丁儿地从口中蹦出这么一句话,皆是心中一惊,然后发问道。
“不过三万人马,又是疲惫之师,我们不围他们,他们还想围我们?”虽然做了赵括家将又被赵括按排,在中军里个当了都尉,可秦开那勇夫的性情还是改,他管你是中军大帐,还是赵括的马服君幕府,只要当他认为是不对的事儿,才不管你是赵括还是赵王,立刻大声的置疑起来。
“三万楼烦骑兵,虽看似在我代郡腹地,却离边墙不过半百里,以骑兵的速度,半日就可逃过我军追击――这一看就是打了就跑的架势……”缭子再次在沙盘上比划了起来,这一回,他是比较赞同赵括的说法了。
“不知大家是否熟悉楼烦人的战法?”赵括向众将投以期待的目光,希望从他们在边郡多年征战的经验,得到一点新的线索和启迪。
“这个……”众将又是相互观望,支支吾吾起来。
“君上,我等多年与匈奴作战倒是真的,只是这楼烦与匈奴不同啊!我们对他们,实在是……”一名边将回答回后,又把头一低,轻轻地摇了一下。
“看来大家对楼烦人的战法都不太了解……本将只好请个知道点事的人了!”赵括环视一周后,只好把手一摊,把精通中原语言的东胡女子雅儿请了出来。
“楼烦人与以游牧为主的匈奴,还有以游猎为主的我们东胡都不同。他们更像是种庄稼的游牧人。我是说,楼烦人受中原人耕种的启发,在占据一方水草丰满之地后,便不走了,这一呆,往往就是数年时间。”显然,雅儿在邯郸之时也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结识过不少名门贵胄,面对赵括中军大帐中这些杀气腾腾的将军都尉毫无惧色。雅儿镇定地用她那莺铃之声,向众人粗略解释着楼烦人的习俗。
反而是帐中众将,看到雅而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表现一脸的惊讶:这军中怎么会有女子出现,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子,还是个胡姬――而且她居然这么镇静!(军中不得有女子同行,这是当时的规矩)
“呆在一地不走?他们没有夏季牧场和冬季牧场之分?这种庄稼的游牧人又是怎么可说法?”听雅儿这么一说,赵括倒是颇为惊奇,于是不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
“大公子容雅儿把话说完!”雅儿轻轻地努了下嘴,又引得帐中一片轻轻的叹声。
“楼烦人会把一些中原人当成杂草除去的野麦、稗谷的种子撒到他们生活的草原地区,然后就不再管理。种过庄稼的人都知道,野麦、稗谷就像野草一样生命力极强,就算是不管理它,不给它浇水施肥,它也能茂盛的生长;可诸位军将们却不知道野麦、稗谷人是吃不得的,可是对于牲口来说,它却是绝好的粮食。正是因为他们把野麦、稗谷当成牧草来‘种’,所以楼烦人能用不大的领地便可以养活大量牛羊骏马。”雅儿继续说完被赵括打断的话。
“嗨,我就说边墙北面怎么那么多稗子,原来是楼烦‘种’的啊!”一名俾将军轻轻拍了一下后脑,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等一等,你是说楼烦人的战马都是用野麦、稗谷之类的野庄稼喂大的?”赵括急切的问雅儿,他的心中感到一丝不妙。
“是,可以这么说。要知道就算是马种相同,吃庄稼的马与吃青草的马可是不能比的――所以我们东胡人的战马才不如他们楼烦,我们才会被他们打败……”一说到东胡的失败,自己被贩卖为奴,雅儿的眉间一紧,她那如山泉般的清音嘎然而断,让听者也不由地与她一起忧伤起来。
“用粮食养大的战马的体力可比纯粹用青草养大的战马要强得多啊,如此算来,楼烦人并不是因为马力不足,才在平邑城外的白登山附近驻马。莫非他们真的想在此地伏击前来驱逐他们的我军主力,咬上我们一口,然后收手就跑?”数年之前,赵括曾经就养马用料之事做过一番研究,还在赵国朝堂之是发表了一番言论,得到了先王赵惠文王说他“十年后必为大将军”的盛赞。
此事距离现在也不过四年时间,赵括现在也如先王所预言的那样,成为了一方大员,离大将军之位,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时间虽过了四年,可赵括却还记得他当年得到的一些养马经验;他当然知道用精料养大的马比用粗料养大的马儿体能更好,一日少说可以多跑出百八十里,如是长途行军,可是保证马儿的体力多用近十天。
“雅儿,你来看看这个……”赵括想了想,忽然想起前方战场上送来的几支敌军射来的箭矢。
赵括是做过多年匠造官员的人,他单从这些箭矢的材质、做工上便看出它们绝不是出自楼烦人,或是匈奴人之手,因为它们是铁矢,而且矢头还是采用了这个时代少有的精工锻造技术――这可是赵国将尉一级的高阶武将所用配剑才会使用到的麻烦工艺。
在赵国,赵括当大攻尹、邦司寇时嫌弃锻造技术太过烦琐耗时,不便大量制作兵器,于是他便选择了改进冶炼技术,炼钢铸剑,还有大使用更为简单的粹火、回火技术制造更廉价的铁剑来准备赵军;而锻剑,只是少量生产,充作武官配剑和奖励有功之人。
当赵括看到前方送来的缴获敌械中有锻造的箭矢时,他的心中可以说是相当震撼,还暗自感叹道:“天下人说最好的兵器出在匈奴,看来不光是因为他们有上好的铁矿,还有因为他们有最好的工匠与工艺。只是用这种方法来锻造箭头利矢,废时废工,不能大规模装备部队,未免太得不偿失……”
一念而过的叹与想之后,赵括摇着头,把放这些缴获的箭矢放在了一边,转去思考当前的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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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赵括听到雅儿说起楼烦人的习俗时,他好像感到楼烦人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落后,他们的武装也不像正真的匈奴人一样原始。
“楼烦人能造出这样的箭吗?”赵括把两、三支箭递给雅儿然后问道。
雅儿拿着箭,仔细把看了一下,当她看到箭羿羽毛的涂色之时,她双瞳突然放大,然后又迅速收拢,惊异之色骤显花容。
“这箭……”雅儿话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一付伤心欲绝,不想多说的子样。
“这箭怎么了?我的好雅儿姑娘,你倒是说啊,怎么你也学着你那赵姬姐姐老把话藏在心里了!”看到雅儿的表情,赵括马上知道她知道什么――在这个侦察手段有限,缺乏战场情报时代,一点儿有用的战场消息,往往就能左右一场战斗,甚至是一次战役,乃至于整个战争的胜负。
“这箭不是楼烦人的……”雅儿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不是楼烦人的?难道是你们东胡人的箭?”看着雅儿言辞闪烁,加上东胡宇文、独孤等部投降楼烦人的消息早就在边墙南北传了个遍,赵括立刻想到了这些。
“是楼烦人用他们部落中的东胡奴隶打造的箭吗?”赵括已经感到他赵国边军所要攻击的楼烦人中,还混杂着他们所想要联合的东胡人。可是他还是愿意把来犯之敌说成全是楼烦人,想用这样的话来安慰一下雅儿。
“大公子,您不用说了,雅儿虽然离开了独孤部落多年,可雅儿还是记得我们部落在箭羿上留下的特殊标记――这个草原上每一个部落独有的东西……草原之民不同于你们中原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弄虚作假,我们相信因为箭羿的标记是被巫师施加了魔咒的,只有本部落的人才能使得这样的箭,才能用它百发百中。这就同于你的马服家所用的金矢黑杆白羿之箭,是你的马服家的荣耀与骄傲一样。”
“再说这箭头犀利,用的是只有上好宝剑才使的锻造之术――我缭虽然只是耳闻过,心中却是不信,心说这东胡人有这样高超的技艺?现在眼见了……果然是如此啊。”缭子在一边补充道:“东胡人是草原山林间的猎人,他们用弓用箭是为了猎杀走兽飞鸟,且部落中的男子多为神弓手,所以就用这种要费极多工夫才能造出,却犀利无比的箭来狩猎――也只有用这样的利箭才能猎到猛虎巨熊,才可击穿它们的坚皮厚脂――反正打到了野兽,利箭还可再用。
故而东胡人才用这种威力巨大,却不好制造的箭――难怪他们打不过匈奴、楼烦,马不如匈奴、楼烦有力,箭不如匈奴、楼烦多……
敢问雅儿姑娘,在下说得对不对?”
一番大论之后,缭子向雅儿拱手求证。
“是……缭先生说得正是!”雅儿轻声含首回道。
“大公子兄弟,也就是说,如此看来,除了那个叫司马的都尉守的那座城外,先前与我各边城做战的‘楼烦人’全都不是楼烦人,而是降了他们的东胡部落;而楼烦骑兵的战马还没有到体力枯竭之时,却赖在我赵境为走……他们想做什么?”得到雅儿的证实,缭子放心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集结在代城之修整的我军主力也不过三万多人,如果被诱出与三万养精蓄锐的楼烦作战……还是在平邑与白登山一带的平原之上……”赵括将手指向平邑与白登之间的平原,日后被人们叫作大同盆地的地方:“以步军为主的我军在平原上与敌骑正面交锋,我军不败也会折损了近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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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白登围与平邑计(上)
“好险啊……好在我们没有立刻发兵出战,原来此前种种,都是楼烦人的引诱之计――他们就是要在对他们的利的地形上,与我军决战。如此一来,我们就是胜了……那损失,只怕是三、五年之内都不可能再发动对匈奴的战争了!”众将看着赵括所指方向,或是咋舌,或是叹气,都在庆幸自己没有按赵括一开始定下的作战计划行事。
当然,众将也庆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感谢他们的主将赵括及时发现了楼烦人的阴谋,要不让他们还在做着封候受爵的美梦,就被楼烦骑兵把脑袋揪了下来做了酒器。再说赵括也说过不要他们轻举妄动,冒然发动战争的话――如此计划也可算是稳妥得当,众将军都尉们在庆幸之余,也暗自认定他们的主将虽然与众不同,却也是可以信赖、跟随的人物。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这楼烦人还真是会选决战之地啊!”秦开两眼瞪,看着沙盘上的那一小块盆地,自言自语道:“楼烦人在白登山一带埋伏精锐――这反到成了他们已逸待劳,等着我们来决战,地势山又是有利于他们的平原,这边墙南北的天气又差不多,人和、地利、天时――这三大战要都让他们占了去……这仗不好打啊!”
秦开这么一说,众将立刻三言两语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嗯、嗯,看来,还是只有坚城不出、守营不战,等着楼烦人的马力毫尽再说了――到时,我们再一鼓作气,追击楼楼胡骑,说不定还能有所斩获呢!”
“可是这楼烦骑兵不过离我边墙才五十来里路程,他们的马儿只要用一两个时辰的便可跑出去,要我们追……怎么追得上啊!”
“追出边墙?可是目前我军还没有准备好啊!”
“是啊,要是离开了边墙防线的支持,我军的粮道定会被神出鬼没的楼烦骑兵截断……这天寒地冻的北方草原,还是在断了粮草供应……”众将又像是墙头草一样,见风就倒,倒向保守守城的消极战法一方。
“连一向以勇武自居,常言作战就是打个勇气的秦开都说了如此言论……”赵括从将林尉丛中,看了看露出半个身了的秦开,心中想道:“看来如果正要和楼烦人一战,还要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啊!”
想到此处,赵括哈哈笑了两声,然后言道:“众将怎么忘了打仗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可是掌握在我们手中的!”
赵括把手一扬,将拳头一握,放在胸前重重挥过,声如宏钟道:“我们现在已经得知了敌方意图,也就是说战场上的先机还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只要占得先机,我军便可赢回天时地利――而人和,则要看众将军们有无一战成名之心,封候拜相之志了!”
“对啊……我们还占着先机呢!”众将一听,这才想起战场上的主动权可不是敌人给的,而要靠着自己与敌人拼抢,才能争取来的。
“是正是如此!”看到将军、都尉们又回心转意,赵括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然后说到:“既然楼烦人的想法是狠咬我们一口,然后纵马北逃,隐遁在边墙之北,那么,我们就不能让他们如了这个意!”
“众将来看,这里!”赵括就着手中的一支东胡铁矢指向沙盘,矢尖直指向形如城楼的白登山。
当众将把目光聚焦到白登山时,赵括又把矢尖划向东南,再指了一下平邑城,然后又往回一拉,在平邑与白登山之间的平原上划出了个圈儿。
“这里,我估计这里便是楼烦人计划中将要与我军展开大战的地方,这里地势的确是平坦如砥、一马平川――看起来是对楼烦人的骑兵机动有利啊。”赵括带着轻蔑的语调说出了楼烦人的伎俩与他的将军们的担心。
“这里真是楼烦骑兵的福地,是我军的死地吗?其实不然,大家再看,这块平旷之地,可是在如城堡一般的士山白登,与我们的平邑城之间啊。如果我们在平邑、白登两地各布置上五千步卒,以这两地互为犄角、互为依托,再以车、骑之兵从两翼出击,攻其两肋!”说到此处,赵括把两手当做他口的中“车、骑之兵”,强而有力地一抱,做出了包围的动作。
“把他们围在里边!”又是秦开抢在众人之前,兴奋地大叫一声。
“对,正是这样!”赵括点了点头。
“我军兵力是三万来人,还是骑步混杂,而楼烦人却是一水儿的骑兵部队……”有人轻轻摇了摇头,对赵括的新计划提出了置疑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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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我军有一万人是放在城中守城。大家都知道,要攻下一城,少说要三倍于此城之兵力,也就是说,我军名为三万人,楼烦人对付我军守备部队便如同对付三万人。而我军还有两万人马要外机动,在楼烦人眼中这便是五万人了!”缭子不知何时学会了吕不韦做加减法的那一招,他把大手一摊,五指一伸,在众将军都尉面前左右一摆,做出个大大的数字五。
“如此说来,我军是围攻楼烦人,从四个方向攻击他们,这又可以说是凭白多出了三个攻击方向,那又是三倍于敌的伤杀啊!”给了梯子就上房,将军里边还有比缭子更厉害的,他居然做起了乘法。
“只是,现在白登山在楼烦人的手中……这个平时不起眼的小土包啊,这可是这盘棋的棋眼所在啊!”缭子口头上轻松地以下棋来比喻此战,可是他心中的沉重,也不比赵括轻得了多少。
“这个,我们便要抢占白登山!”赵括心中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如是简单的回道。
“怎么抢?现在白登山下就有三万胡骑,而我看这山的山势地形,要想攻上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白登下山有通向边墙之北的大道――如此扼守交通的要冲之地,楼烦人不可能不放重兵守卫此地啊。”缭子一改平日与赵括嘻嘻哈哈的说话风格,十分认真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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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白登围与平邑计(下)
“楼烦人不是想与我军决战吗?我就先把他们引诱到他们自为上对他们的骑兵有利的地形――白登山与与平邑城之间的平原上。到时他楼烦人的大军都到了平原之上,其身后方的白登山还会有多少守备。
到了这时,我便可以命一支奇兵,攻下白登山,并以此为据点,拦住楼烦人退回草原的退路!”赵括又用手中箭矢,轻快地在沙盘之上划出一道进军线路。
“如此,只要有一勇将挡担攻击之任,的确能拿下白登山……”缭子看了看沙盘,轻轻地点起头来。
“缭啊,你还真是你大公子师兄肚子里的虫啊,我想什么,你又知道了!”赵括对缭子微微一笑,而后把目光投向众将身后的秦开。
“秦开何在!”赵括大声呼唤秦开道。
“小人在!”秦开立刻从将军们的身边挤过,站在前面向赵括抱拳行礼。
“秦开,你不是说打仗之时,什么计谋、战略全是空话,还是靠的一股勇猛之气吗?”赵括问道。
秦开一听,大概也听白白了赵括要他打白登的意思,于是单膝跪下,主动请战道:“大公子,缭先生说得的,此次的争夺的要点就在这不起眼的土疙瘩白登山上。而要占白登,就要倚仗骑兵的雷霆迅猛之速,在楼烦人大军行进之时,快攻快找趁他们一不留神,拿下此山。
可要真要正守住此山,不放敌军北遁而去,就要靠步战守备之法,与那楼烦胡骑展开死战!
嘿嘿,在下是个骑兵伯长出身,这骑兵的本事可没有丢,这数月来又与缭先生一道研习‘秦缭角阵’――这步战守备之法虽不说精通,但也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请大公子不弃在下官职卑微,给在下两、三千人马,在下定能把白登山从胡骑手中拿下,在下定能守住此山,使大公子与诸位将军放心杀敌,赚得武勋军功!”
秦开这最后一句,听得众将心中怒消,本来还有人心中嫌他只是一个指挥一旅千人的都尉,可一听秦开把斩首记功的机会都让了出来,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这个秦开,与缭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厮混了两月,也变得会说话了!”赵括心中笑了一下,便对秦开下令道:“好,要得就是你这一份敢打敢拼的英勇刚烈之气!这占白登,换了别人,还要担心他扛不下这个大任。
如今你主动求战,本将军就从了你的心愿了,现在给你两千骑兵,再把用来运送步卒、粮秣的百辆新式广车,每车配上十名步卒,全都调拨于你――这要是我用广车使步兵得到与骑兵配合作战的第一役,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秦开对赵括对他的的信任,并委以重任大为感激,立刻把单腿之跪,改成两膝着地,向赵括叩首道:“请大公子放心,在下定不辱使命!”
说罢,秦开又再向赵括两行叩首大礼,感谢赵括对他的知遇之恩。
“现在,咱们再具体谋划一下用我们的白登之围,来破楼烦人的白登之计吧!”赵括将秦开扶起之后,便向众将令道。
“不对!还是不对!”正当此时,又是缭子一声,打断了赵括的布置。
“缭,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要说就趁现在,等我下完军令,便是军令如山,由不得你再这么一惊一诧的提出什么异议了!”赵括侧目看着缭子,责令他道。
“我是说,师兄你想怎么引楼烦骑兵立刻白登山下?还把他们引到白登与平邑之间的平原之上?莫非你是想……”缭子已经想到了赵括可能会做什么,只是他不敢想像赵括还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么危险之事。
“你说怎么引?还不是把我的中军搬到平邑城中,再在平邑西、北两座城门楼上树起我赵括的北伐军将旗,还有我马服君的白底火凤旗――反正一句话,要让那白登山上眺望我平邑城的楼烦斥侯知道一件是:我赵括就在平邑城中!”
“大公子师兄……你真的要以身为饵,引楼烦大军离开白登山!”缭子想对,可他还是大声问道。
“手中没有多的军队,造不出太大的声势……也只有用这个法子,才能引楼烦骑兵出山啊!”赵括自信而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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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知道,在战场上弃卒保车都还来不急,怎么能再把主帅放在险地作诱饵,引敌来攻的道理。于是大家纷纷向赵括劝道:“君上,何需以身犯险啊!”
“你们担心我这主将要是丢了,王上太后迁怒于你们?”赵括轻声问道,声意柔缓,却又是异常有力。
“这个……”将尉们的小心思被赵括说破,只好低头不语。
“先前缭曾经向你们证明过,楼烦人是随时都想溜走的――再按秦开的那套‘夫战,勇气也’的理论……其实还没有开战,楼烦人就已经心虚了。而我以中军正面迎敌,只用让他们心中更是疑虑重重。
依我看来,楼烦人定会在犹豫之后,只会有两种做法:要么他们把马首一转,逃回草原――如此,我们便是救了边地边民,使他们免于受胡骑荼毒;要么,他们策马一鞭,让全军开拔到平邑城前――到了此时,他们已然落入了我军设下的险境之中……
这两个要么对我来说,都是安全的……”赵括向将军们一一数道,说明自己看似身临险境,其实安全得很。
“只要诸位军将这按我号令行事,我赵括的脑袋就会好了的长在头上――再说了,我这个马服君还膝下无子,可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头送到胡人的马蹄之下,让他们践踏!我赵括还指望着将来可还要回邯郸,搂着自家婆娘,传宗接代呢!”说完自己自信安全的理由,赵括又别扭地学着边将们说话的方式,开了个玩笑,立刻引来了帐中众人的大笑。
“好,我们马上布置一下,尽早行动,要是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楼烦人就这么给跑了,那还不被天下之人当成笑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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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矣真矣幻唱空城(上)
解决了缭子的疑虑与忧心之后,赵括便在中军大帐之内向座下诸位将军都尉分派任务……
此将之师率部埋伏于左,彼尉之旅置右军,你等随我进驻平邑城中,坐阵中军――如此种种,很是让赵括感到口干舌燥、身体发热、脸渗微汗。
“好了,诸将还都听明白了没有,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还是那句民谚:好马不吃回草――大军一发,便没有回头路了!”布置停当,赵括伏身而起,挺胸昂首,环视众将尉,同时严音正色问道。
“末将明白!”
“属下清楚!”
帐中众人皆拱手低首,齐齐向赵括表示了解自己的任务。
“好!本将军丑话说在前头,先前边墙一线布防的诸将大意轻敌,并隐瞒军情,已是犯下失职与延误军机之大过,可他们还要在此平邑之役中将功抵过。而帐中诸位可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要是败了,本将定要在王上太后治本将之罪前,先治了败军之将的罪名!”看到众将色彩熠熠,目光灼灼,心中已有了一分自满之意,赵括又不失时机地给了他们一点压力。
“请君上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众将尉再次齐声说道。
“好,诸将速速分头行事,且不可贻误战机!”赵括将手一挥,帐中之人便鱼贯而出,奔向自的军师旅部。
“总算可以松口气了!”赵括轻吐腹中之息,心中想到。
这时,站在一边,暂时被赵括遗忘的雅儿却托着一盏酒水,默默作双手奉献给赵括。
“说了这么多话,还真的一点渴了。”赵括看着这红漆木盏中的液体还冒着淡薄的热气,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下。
他一手接过木盏,想也不想,便把盏中物饮了下去。
“大公子小心,烫!”雅儿的话还没有说完,赵括已经将一盏流质一饮而尽。
“呀,还真烫……怎么是姜水?”赵括舔着被烫到的舌头,向雅儿问道。
“大公子将要出战,本因以温热的浊酒送之,可雅儿又知军中平时禁酒,故而以能驱寒发热又有如纯酒般辛烈之昧的热姜水敬之!”雅儿机伶地回答知。
“喔,一不留神,你便把姜水做成了……好在雅儿不是敌军大将――这才是兵贵神速啊!”赵括的精神难得地在战前得到了释放。他心中想道:“还是女子细心――身边跟着个女人也是有好处的啊……”
赵括这句放松心神后,口无遮拦的无心之言,一个不小心,又触到了面前这位生于胡地却长在中原的俏丽女子那颗纤细而脆弱的心。
雅儿接过赵括手中的空盏之时,脸上的微笑已经收了多半,只是淡淡地在赵括耳边大胆地轻声语道:“可是,雅儿的族人现在却是大公子的敌人……”
“是啊……先前楼烦人在我边郡的一系列骚扰行为,多半都是把雅儿的族人当剑了使了……”赵括看着心中忧伤,却强忍着不表现在脸上的雅儿,只是感到她的不幸与悲哀,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安尉这个纤细而敏感的女子,生怕再伤到她的心。
“大战将至,我怎么在这里怜香惜玉起来……”赵括轻笑自己,还是沾染上的邯郸公子哥式的风流秉性暴发得不合时宜。
“对了,依你说来,你们东胡降部与楼烦人不合?”赵括没有选择说什么温柔细语去安抚眼前女子的忧伤,而是选择了转移话题――又一个可能对他身为一方大将的初战有所帮助的话题。又或者说,这不过他不愿意过多的进入眼前女子的内心的一种托辞,他害怕自己喜欢上这个女子而无法守护他与另一个女子之间的承诺。
“是的,自从我们一些东胡部落降服于匈奴之后,便被匈奴历任单于置于楼烦人的治下。而楼烦人――他们的白羊王总是想处心积虑想要兼并我们独孤,还有宇文部落。”说着,雅儿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鄙夷之笑,就像是看透了某人的伎俩一般。
“原来是这样……看来匈奴人是想用你们东胡降部与楼烦人之间相互制衡,最后达到兼并二者的目的。看来匈奴、东胡降部与楼烦人之间的间隙不小啊!”听到这个消息,赵括眼前一亮,心中暗喜,战胜当前之敌信心又加上了一分。
“大公子也是如此想的?”雅儿惊异地问道,因为她看破此事也是在赵姬身边耳闻目染于赵姬的细密心思慢慢领会出来,她没有想到只是两言,赵括边看出了匈奴的鬼蜮伎俩。
“怎么?以敌制敌,拉一个找一个,这是中原国家管用的盟会之术――我只不过是活用到匈奴人与你们东胡、楼烦两家罢了。”赵括笑言。
“我才不要与楼烦一起,被叫做大公子‘你们东胡、楼烦两家’!”雅儿对将她卖到赵国,使她血亲分离的楼烦人有着很深的芥蒂。她一听赵括把楼烦与东胡放在一起,便想也不想,把秀眉一皱、美目一登,不给赵括好脸,露出了属于她特有的真性情来。
“其实你们东胡与楼烦本来都是生活在北方草原之上与山林之间的邻里,当年也曾经同在我赵国主父武灵王的挥下效过力,一起出兵打过中山旧国――可见,你们两家不是没有联合在一起的可能,只是你们邻里之间为了种种小时而有隙,才让匈奴人钻了空子,被他们压制奴役……”赵括一语点破楼烦与东胡这两家受制于匈奴的原因正是本就弱于匈奴,却又不知联合。
“大公子您说得对,可是一切都晚了……我们之间的仇恨已经太深了……”雅儿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当然早就悟出了其中道理。可是她更知道人在世中身不由己,更何况是一族一国的是是非非,更不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可是左右的。
“如果一朝九州归一、四海一同……嗨,太好高骛远了……”赵括很想这样说一句,可是他现在的心思更多的还是集中在眼下的一战……
中军帐中的众兵士匆匆忙忙为出征做着准备,他们或是搬着机案,或是抬着屏风,心中都在纳闷:“咱们这北伐将军、马服君是怎么了?平日里布置中军行辕、还有代城驿中的将军行营都没有这么大动干戈,这回要出征打仗了,他口中大叫兵贵神速,可怎么命令咱们哥几个忙上忙下、忙里忙外,把这坛坛罐罐的全都带上,还说什么要带个女子出战――这是搬家还是作战啊?”
“我说……这是什么事啊?咱们大公子就是在邯郸之时出行游猎,也没有摆过这么大的阵仗排场啊――这回子可是如那楼烦胡骑作战啊!”一名亲兵问心中也在犯嘀咕的伍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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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瞎打听了,大公子平日里把你喂饱了,就是让你瞎打听的?咱们家君上是高明之人,他自然有他的想法!”伍长故意神秘地一言,其实他心里也不知道他的大公子想要做什么。
兵士们虽然不知道赵括的打算,却还是任劳任怨的做着他们的本份。
兵士们不问,自然有比他们聪明的人要点破赵括的想法。
缭子在先前中军帐中没有分到任何任务,他在这大军开拔之时,却成了个大闲人。无聊之季的他,自然又跑到赵括身边,给赵括找起了“麻烦”。
“大公子师兄是想要以此排场迷惑楼烦人?让他们看到你的镇定,疑心你在平邑中有大军――可是如此一来,不是把他们给吓了回去,还怎么引敌出白登山啊?”缭子明明知道赵括是在故布迷阵,与楼烦人玩虚虚实实、扰乱其心,使其不能做出正确叛断的把戏,却还是厚着脸皮,一脸嘻笑地向赵括问道。
“你啊,有什么话就说!”赵括知他缭子又在与他绕弯。可此时已是大军将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赵括去做,他可没有功夫与缭子耗着玩。
“师兄总要让我得点军功吧,放我指挥一支兵马,阵杀敌如何?”原来缭子是看众将尉都分配了任务,得了立功受爵的机会,本是个鬼谷子身边童子出身的他,自然眼红,便向赵括讨要获得武勋的机会。
“你倒是自信我军必胜!”赵括笑着路轻瞪缭子一眼道。
“此役就处是如楼烦人硬碰硬,依我军武备之精良,士气之高涨,也可做到‘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可算是惨胜,更何况大公子师兄您又施以计谋,加以调略!”缭子油嘴滑舌道。
“算你知实务……”被缭子这么善意的奉承一番,本想把他留在身边的赵括也不好对他拉下脸来,挡了他缭子升官进爵的机会。
“这样吧,你先帮我帮一件事,然后我把李同这两月新编练的一千车骑、骠骑兵拨给你指挥!”赵括想了想,还是不愿把缭子过早的送上战场,怕他万一折损了――于是给了他一个指挥几乎可能投入战斗的近卫骑兵的机会。
缭子一听“车骑、骠骑”,便知这是赵括手中最精锐的骑兵部队,一想能指挥这么一支强兵劲旅,那是多么威风凛凛的事啊!他哪里还想那么多,连声应道:“何事?请大公子师兄吩咐,小弟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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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矣真矣幻唱空城(中)
“你去到代城之中,找吕不韦,向他借些金银玉器。记住了,这些物件不求什么华丽美观,只求数多量大、大件醒目!”赵括吩咐缭子道。
“要做得像个暴发户那样,用些粗俗而炫耀富贵的东西放在中军行辕当摆设,然后去糊弄那些只知物体巨大明亮,就以为是好贷的楼烦胡人?嘿嘿,师兄啊,这事找那吕不韦算是找对人了吧!”缭子听完赵括的两句简略的叙述,马上知道赵括想要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目的。
于是他带着一脸得意之笑向赵括拱了供手,然后再次“厚颜无耻”地笑问道:“这事成了,当真让我在此役中指挥那一旅新式骑兵?”
看着缭子生怕自己反悔,赵括也做笑脸,回应道:“这是自然……对了,再从营中带几个东胡男子来,说不定扰乱楼烦人的进攻,还用得到他们呢。
不过,你要快一点,我的中军到达平邑之后一天时间,也就是两日之后,你就要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备齐了送来――这可是军机要务,马虎不得!要不,我们立下军命状,把条条款款的东西给写清楚了,这样你也就放心了!”
看赵括脸上堆笑,可语气沉重,缭子又犯起了小聪明,连忙说道:“那不用了,师兄您就看好吧,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做成了――一天时间收集‘宝物器皿’,再用半战送给您送到平邑,这还多出来半天时间――这么好的事交给我为做,这不是当师兄的您有心栽培提拔当师弟的我吗!”
说着,缭子急匆匆行了个揖首礼,领了赵括之命,便把身一转,三步并作两步走,飞快地跑出中军大帐――他现在倒是害怕赵括变卦,不让他领那一旅骑兵了。
“骗”完了缭子,赵括又想了想,便对亲兵令道:“来啊,快把我的那件窄袖曲裾深衣拿来,对了,这是那件色彩鲜亮而明快的红黄间色深衣!”
“……”身边伺候的兵士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是,大公子;之后便满腹狐疑地去取赵括所要的衣裳。
“大公子平日里甲不离身,戎装不解,怎么临到战时,却想起了换上这深衣了,还真当是出游玩乐、纵情山水了?”片刻之后,雅儿便捧着一件以红黄二暖色为主的深衣走了过来。
深衣是这个时代流行的服饰,可分为曲裾、直裾、宽袖、窄袖等多种组合。赵括所要的窄袖曲裾深衣一般是作为士人贵族休闲游乐时所穿着的常服。此衣穿在身上,虽然比起作这礼服之一的袍服(宽袖曲裾深衣)那种累赘般的长裙宽袖来得轻松,可长及下身的曲裾还是限制着双腿灵活自如的活动――反正贵胄们也用不着像庶子一般成天跑前忙后,用窄袖解放了双手,便可以座在高位向下人们发号司令――所谓宗亲贵族,玩的就是这种派头。
可赵括是即将行军作战的一军主将,现在却要穿这样束缚行动的衣裳,自然引起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此役对我来说,比起外出狩猎都不如,只当是游山玩水!”赵括轻笑着,展开胸怀,举起双臂,让兵士们助他脱去身上甲衣戎服。
“原来大公子是想以此深衣示于众兵,以安军心,震慑敌军啊!”等到兵士们退下赵括甲胄,雅儿边迎上前去,为赵括换上深衣。
“震慑敌军是假,想在战前放松一下是真!”赵括用毫无责任的浪荡语气回答道。
“大公子怕了?”雅儿为赵括扣上扣带,抬头回道。
“怕吗?只是有数年不战了,心中有点紧得慌――不知是因为太过兴奋,还是怕打败!又或者两者间而有之。”说着赵括理了一下衣服,又言道:“雅儿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出战?”
“一同出战?”雅儿第一次在这么进的地方,观看着赵括的双眼,她从赵括的眼中所看到的,是一种自信。可是这种自信让她感到害怕,因为在敌方的阵营中,还有她的族人,她不想看着族人惨死在她的眼前――她还是犹豫了。
“看我怎么救出你的族人于乱军之中吧!”赵括透过那双异于中原女子的棕色明眸,看穿了雅儿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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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真的能救我的同族?”雅儿一听,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立刻一把拉住赵括的手,急声相问道。
“我说过,我要与你们东胡诸部联合共击匈奴――救你的族人,不过是给你们送上的一份小礼罢了。”赵括点着头,正面回应道。
“原来是这样……那么,雅儿要带族中之人多谢大公子您了!”这时,雅儿发现自己失态的握着赵括的手,立刻放下。她改做伏身一跪,给赵括叩起头来。
“快起来,就算是看到你对你的族人的这份情义之上,我赵括也要助你!没有想到了,你离开的你族人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做到如此,此情此义……”赵括不在多说,改口问道:“我想了想,真要救你的族人,你还是要与我同赴平邑――虽然不知会不会出现那种状况,不过有备无患啊。
怎么样,雅儿姑娘,你敢随我而去吗?”
赵括再次问道。
“为保我独孤一族之人免受兵刀杀戮,就是让我被乱箭射死,我也愿意!”雅儿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赵括再次向她点了点头,他中她的目光中所看到的是一种绝不输于男子的坚定之光。
***
无论是把将要暴发的大战叫白登之战,还是叫平城之役,这场战役的名之都将取代那场本该在六十多年后发生的“白登之围”。又方兵力相当,三万多人对三万多人,一方是养精蓄锐、以已逸待劳,一方是士气高涨、只求一胜,可以算是半斤对八两的较量。但要真正算来,可是说是犹如纯钢的三万楼烦胡骑对三万骑步混杂、车马交织的杂铁精钢之间的对决――赵括所能做的,便是好钢用在刀刃上。
在赵括亲自擂起的进军鼓中声,三万赵军,卷集着风沙,直向平邑与白登之间的战场纠纠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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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矣真矣幻唱空城(下)
赵括立于指挥全军作战的戎车之上,双脚分立,双臂舞动,悠然自得地击着明快的鼓点,敦促着甲胄鲜明的赵括车、步、骑等兵种迈着整齐的步子,缓缓而前,直向平邑城而去。
赵国兵士们看着他们的主将赵括一身不逊于赤色的赵字大旗艳丽醒目的红黄二色相叠加的漂亮深衣,看起来更像是学馆中炫耀学问的学者儒士,而不是一军之将,不由得瞩目而行,私下议论。
“咱们这马服君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发高烧了,怎么这一身行头啊?”小兵问伍长,伍长问什长,什长问伯长,伯长终于把话问道了可以进入中军帐中,立于赵括身边的都尉那儿。
“这是君上表示轻视楼烦胡骑,向大家表示:对付楼烦人,比打猎都不如,所以连装胡戎之类的战袍都可以不穿,便能赢了胡人……嗨!我给你们就些杂兵说这么多干什么?还不快走,你们该做什么还是去做什么吧!”这样的话儿,又从都尉口中向下传去,传到伯长耳中,传到什长耳中……很快传遍行进之中的队伍。
“嘿嘿,这仗打得有门儿了!过去与匈奴、楼烦做战,咱们要不就是坚城不出,不与胡人力战;要不就是大军冲到边墙之北,一扑了一把黄草烂泥,连个胡马拉的屎都抓不到……这回子胡人们要大倒霉,咱们这马服君一反惯例,主动出战――我看这回有搞头了,指不定还有杀两个胡人,得点战功也说不一定!”扛着长戟的伯长得意地对身边的小兵指指点点,嘴里不停絮叨着,仿佛他才是指挥着这千军万马的大将一般。
乘在战车,或者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都尉,也是迎风而行,他们面带浅笑,让凛冽之风清爽地打在自己的脸上。
看到身为一军之首的赵括都如此轻松自得,形如出游,于是他们那颗随着鼓点的节奏而砰然直跳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那被风吹乱了的思絮终于被理清,让他们可能思考将来暴发的战斗中所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还有自己的应对之策。当更多的时候,他们则是谈笑风生,或者是踌躇满志……
赵国大军,因为是骑步混杂,行进得并不是很快,可是数万之众,行在冬日里裸露着黄土的北方平原之上,尤如长龙一般,声势浩大。大军旌旗招展,虽不说是旌旗蔽日,也算是旗帜如林,足以引起所以旁人的瞩目――当然,这个旁人自然也包括前来充当斥侯的楼烦游骑们的注意。
赵括还嫌如此不够,又把军鼓一擂,大声歌道:“挞彼殷武,奋发荆楚。罙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
这《商颂》中的《殷武》一起,很快就上起了豪迈而进的兵士们的共鸣,他们立刻随着雷动的鼓鸣之声和歌道“维女荆楚,居国南乡。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威武之声响彻平原,直上九天,震撼得偷偷摸摸躲在土包、枯草丛中的楼烦游骑们不得不策马北遁,狂奔向白登山下,向他们的白羊王禀报道:“大王,来了,来了!赵军来了!”
“慌什么?我们在这座土丘下埋伏起来,还不是为了等赵军主力出战吗?”楼烦白羊王表面上大声斥责着前来报信的斥侯小兵,可心中却在窃喜道:“来了,来了好啊,正愁到不到由头回师草原呢!”
“大人,他们来了!”白羊王回过头去,佯装献媚,向匈奴监军再次重复了斥侯小兵的话。
“还不快说,来了多少赵军?是不是赵国边军主力?”匈奴监军对白羊王皱了皱眉,绕过他去,直接向跪在地上的斥侯小兵问道。
“不清楚是不是赵军主力,不过小的,还有几个斥侯都看到赵国军队是从代城边的大营开出来的,一支正军,少说有两万以上人马,还有一只不知是偏师还是前锋,大约有两千以上车、骑之兵,行在那些正师之前――看来是赵军的主力来了!
大人,您是没有看到啊,那赵国大军行动时掀起的烟尘,隔着数道小土梁都可以看到,他们唱的什么歌儿,就像是天上的鹰在叫,地上的狼在嚎,吓得我的马儿真瞪眼,连声长鸣,诓都诓不住啊,小的们本想再靠近一点看看――哎,可是这马儿……藏不住了啊!”斥侯小兵一五一十回答道。
“够了,别说了,那有像你们这么当斥侯的,灭了自家威风,长了他人志气!”白羊王假意咒骂小兵,心中更是欢喜:“三万对三万,双方兵力相同,可算是一场死斗――这可不是我们草原部落的打法。嘿嘿,看样子这回子的机会说撤军的事了。”
“三万骑兵对两万骑步混杂在一起的赵国边军……而赵军是风尘仆仆地赶了大半天的路,而我军却是在这山丘之下放马食草、兵士休息了两、三天时日――这可是天父腾格里送给我们大礼啊,白羊王!”匈奴监军听完斥侯的禀报,心中所想,却与楼烦白羊王正好相反――他正要找这个机会,既消耗了楼烦人的势力,又打击了赵国新到边将的气焰,更重要的是,好像他的单于的个交待。
“大人,这赵军可不止两万人啊!还有那座平邑城中的守军……回起来少说有三万人马,我们不一定打得过啊!”白羊王听出了匈奴监军的意思,额上立刻冒汗,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硬碰碰不是法子啊!咱们还是就此收手,撤军回师吧!
“你啊,怪不得当初有人向我家单于告密说你白羊王有不臣之心,单于对我等说:这白羊王什么都好,人又机灵,可就是没有什么胆子,他怎么敢做出什么叛乱之事来呢?
哈哈,看来啊,还是单于一眼就把你看透了!”监军笑得怪异,白羊王听得心惊。
匈奴监军用匈奴单于和若有若无的“不臣之心”来压白羊王,逼得白羊王只好连声说道:“那咱们看看情势再说,再说……”
“那就看看吧!”监军把小眼睛一闭,跨下一开,安然坐在了低矮的胡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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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期而遇急生智
匈奴监军也不是蠢人,前几天他一时着急,着了楼烦白羊王的道,听了白羊王的以拖待变的所谓作战计划,可这两天他反应了过来……虽然监军碍于面子,又因身陷楼烦军营而不好发作,可他心里却不痛快。现在可好了,赵军主力主动前来寻战,于是他就想了:你白羊王会拖,难道我一个堂堂监军就不会拖了吗?
匈奴监军的主意打得很好,他的计划也很简单:既然赵军是主动寻战,那么遇到楼烦军必定会立刻发起攻击,于是你白羊王就是不想打,这手执战戟长弓、跨骑战马的赵国军队一冲上来….也由得你白羊王不给我打了!
监军的主意打得是很好,可他忘了一件大事――赵括又不是他的小卒,凭什么按他的心思行动!
匈奴监军与白羊王收到赵国开来平邑的消息后,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干耗着,观望着。就这样,一天过去了……
赵国大军这一天中,在赵括擂起的如雷鼓声中,歌唱着《殷武》、《长发》之类的征伐之曲,浩浩荡荡,威风八面的开进了平邑,或者驻扎在了平邑城外。
赵括一入平邑城,马上在平邑四门升起了将军大旗与马服君的旗帜,接着大队兵士没有驻扎在平邑与白登山之间的平原充当防卫楼烦人攻城的屏障,而是在平邑城外东西两翼安下营来,东西两营距离平邑还有一两里地。处于平邑东西两翼的赵军也没有如过去一般筑起营寨,而是就地支起帐篷,升起篝火,仿佛随时都可能发起对白登山下的楼烦军营发起突然攻击一般。
“看样子,赵军不是今天,就是明日便会攻来!”这下子心中窃喜的人换成了匈奴监军,他就指着楼烦人与赵人大打出手,而他们匈奴人坐收渔人之利。
可是等到大半夜时,只听见帐外北风呼啸,隐隐看到远方赵城、赵营灯火不灭,如天下繁星坠地,匈奴监军坐不住,更睡不下了。他担心赵军只是虚张声势,不过是为了与楼烦人对峙上数日,等楼烦战马掉膘,然后各自退兵――这可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不行,我要做点儿什么!”监军想到做到,立刻找上楼烦白羊王,又是一番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好说歹说的;终于,他把白羊王说动了,让白羊王下令发动夜袭。
白羊王口头上答应了匈奴监军:趁赵军立足未稳,当夜就发动一次万人规模的袭击――可是像狐狸一样狡猾的白羊王又一次耍起了围攻无名边城时的那招,阳奉阴违地下令手一名万夫长,带着五、六千人马,诈称万骑,借着天上星光照明,就着赵营灯火引路,“杀”向平邑――不用多说,楼烦万夫长自然是对他的大王的按排心领神会:一与赵军接触,马上装作无法战胜,稍微交手就奔回白登山下的营地。
楼烦万夫长带着半万骑兵,借着如墨的夜色掩护,悄悄摸向平邑。可当万夫长在数里之外望着赵国城、营之内皆是灯火辉煌,又听斥侯来报说:对面赵国兵士个个明火执杖,于是他的心中就打起鼓来:“莫非赵军对我军的夜袭早有防备?不行,如此看还,还是速速回师得好――反正我家大王也是要我领着众族人出来溜一溜,做个样子给那可恶的匈奴监军看!”
于是所为有楼烦夜袭之师,才行到一半,便人屏按原路折反了回去。
这些楼烦骑兵在他们的万夫长带领之下,又拖拖沓沓地走了约摸一刻时间,突然又停了下来。原来这万夫长被一股迎面吹来的劲风吹得瞌睡全无,这才想起要是这么快回去不好交待。于是他一声令下,众骑兵把缰绳一拉,没有直接向白登山下的营地走去,而是围着营地兜起圈来。
楼烦骑兵这一兜圈不打紧,却差一点破坏了赵括攻占白登山的计划――楼烦骑兵既然误打误撞,与同样是摸黑行军,准备埋伏在楼烦营地旁边的树林中伺机而动的秦开所部遭遇了――原来赵军之所以搞出灯火辉煌的阵势,就是为了吸引楼烦人的注意力,使秦开部在夜幕的庇护下摸到敌营边埋伏起来。
两支不打灯火烛炬的骑兵部队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怎么办?暴露了!”双方的将领都猜出了对方是谁,可谁都猜不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对方又有多少人马。
“你们是什么人?”楼烦军一方先喊话了,用的居然是还算纯正的邯郸腔调――显然,楼烦军中也有些贩卖草原土产到邯郸的部落行商子弟。
“我们是来巡夜的!马服君说楼烦人生性狡诈如狐,可能对我军发动夜袭,于是我们东营这一旅骑兵在外斥侯!对了,你们是西营的吧,没有想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把你们遇上了!”秦开立于马上,急中生智回话道。
“好险,幸好没有去袭营!夜间做战是一摸黑,全靠混战――我就算比他们多出四千人来也没有什么用!”楼烦万夫长听完身边亲兵的翻译,心中想道。
“对对,我们就是!”万夫长马上使人回答赵军。
“原来是自己人啊!那兄弟们先走了!”赵军这边又回话了。
“好,好,我们也走了――对了,兄弟,你们好像走太远了,再过数里地就是楼烦营地了,小心被他们给围了!我们就是才从那边过来,那个险啊,都能听到楼烦人的马叫声了。”楼烦人这边假意提醒,其实不过是想让赵军给他们让开道来。
“多谢兄弟了!”喊话的赵兵已经快憋不住,想要笑出来了。
“好,好,走了,走了!”望着隐隐可见的人形马影,楼烦骑兵最后丢下这句话,便消失在了茫茫寒夜之中。
“好险啊……还好一时着急,忘记了与‘自己人’对口令――要不然定会揭穿对方老底!”秦开目送着大队楼烦骑兵离去,心中以为这队楼烦骑兵真是在营地外警戒的斥侯。
“不过怎么这队斥侯这么多啊?他们怎么又谎称是我方斥侯……”秦开拍着脑袋想了一想,可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
“嗨,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听大公子的,等他把楼烦骑后诱出白登山,我们就去占山!”秦开自言自语道。
于是赵军的奇兵,在这次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之后,又回到了自己的计划中,按部就班的“爬”向目的地――白登下山的林地――当然为了稳妥起见,所有赵军都改做下马步行,口中含着铜钱,不发出任何声来。
大约在天明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埋伏区,一场猎杀就只等着赵括把楼烦主力诱出,便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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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迷阵故布平邑城(上)
“什么?赵军早有预防,在平邑之外布置了数千巡逻军队?”匈奴监军显然对楼烦万夫长的说词颇为不满。他把小眼一瞪,单手一拂,厌恶地转过头去,直看着楼烦白羊王,气鼓鼓得不发一语。
匈奴监军面无表情,看着白羊王,可眼神却像是在说:看你手下人做的好事。
白羊王机敏地读出了监军没有说出口的话,中心暗自高兴这天天逼得他想跳崖的监军吃了憋,可面子上的功夫他还是要做。
白羊王心中暗笑,上前两步,装作哭丧的样子,向匈奴监军说道:“大人啊,这中原之人就是奸滑得很,此计不成,咱们还有他法可用――我就不信这猎人还会被猎物可耍了。”
监军一听,想想也对,正要点头,可白羊王下面的话,又让他听得心惊肉跳。
白羊王走到监军面前,继续言道:“反正咱们的马儿还能跑上些日子,兵士们皮囊中的肉干还可以对付上些时日――来日方长,咱们还有得是机会!”
白羊王的言外之意,匈奴监军听得明白得很:把日子这么一耗而过,等到战马掉膘,口粮用尽,楼烦大军可就不伺候了!
白羊王试探口风的暗语,终于把这位急于向匈奴单于表功的匈奴监军给逼急了。
“对对,还有机会!”监军猛然一振,又把身子转了向帐门。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渐明,于是对楼烦白羊王道:“走,白羊王!我们登上那土丘,从丘上观敌了阵,看看赵军有什么破绽!”
人家当监军的都这么说了,白羊王当然不好推辞,只好连连点头,随监军一同出帐登山。他心中想了:“看样子这家伙还不死心啊!好吧,老子就陪你小子玩,看到时候谁把谁玩死了!”
于是借着晨曦之光,匈奴监军与楼烦白羊王两人带着数十近卫,便匆匆爬向白登山顶那平旷的土台。
这一路上两位实权人物的心心可是大不一样。匈奴监军是心中急切,脚步匆忙,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来,快点爬上山顶――监军甚至不时用自己的双手代脚,脸上通红才,满头是汗的攀援着。
而白羊王这边,又是另一番心境,另一种态度。
白羊王跟在监军身后,心中哼唱着草原上高吭嘹亮的民歌小调,挺着圆圆的肥肚,走起山路来也像是闲庭信步。不时的,清爽柔和的山间晨风吹过,给他送来山林小鸟的晨鸣,更是听得他心情大好,好不自在――白羊王俨然已把这登山了敌,当成了难道一次的晨运。
“你倒是快点啊,我的白羊王!”匈奴监军看着白羊王不紧不慢、缓缓而上的样子,心里那个急啊,他不时这样催促白羊王道。
可白羊王呢,却总是用自己心宽身胖,行不得山路为由搪塞着监军。
就这样,一个急来一个慢,一个催来一个拖,前前后后、零零总总,花了近一个多时晨,匈奴监军等人终于喘着粗气、口吐白气,站在了白登山这座孤立于平原之上的土塬台地之上。
正当此时,东南方向红日已出,刚好把平邑城与城外东西两处的赵营罩在逆光之中。
平邑与赵营在这朝阳晨辉之下,只是一片模糊而高大的黑色轮廓,就如平地之上又拔起一座高山一般,显得威武肃穆、不可侵犯。
这如墨般黑的阴影在匈奴监军与楼烦白羊王的眼中,又呈现出两种异样的模样。
在匈奴监军的那对杏仁大的小眼睛中,赵军的布阵尽收眼底,虽然不是那么清晰,可在他的主观意识中,那高大的城墙、城外的盘营就是赵军虚张声势的证明。
站在白登山巅,烈风刮面,这位也算是见过战大阵势的匈奴监军忽然感到自己变得高大了起来:眼目之下的平邑城郭不再是如山耸立,不过是一跨便可过之的羊圈篱笆,而在篱笆之内,有的是如肥美的羔羊一般金银宝贝儿,更有他所渴望的战功。
平邑城外的两座赵营,在监军的眼中更成了两只可以忽略不计的牧羊狗儿,而他便是一只恶狼;只要他一声长啸,便可把两只看羊圈的狗儿的胆儿吓破,下得它们夹着尾巴,屁滚尿流,狂奔南逃。
“看样子,不过才两三万人马,还多是步卒!”匈奴监军有点儿兴奋了。
“不见得吧……”楼烦白羊王与监军对视一二,便又把头转向东南,向天与地之间的地方望去。
白羊王仔细看着远处平邑城与赵军阵势,做出了与匈奴监军截然相反的判断。
赵军平行布置成左、中、右三军,这分明就是中原人的标准战法;其中平邑夹在左右两军之间,相来全是赵军中军本阵所在。如此中军,又有城郭为依托,进可强攻,退可固守,以楼烦骑兵的能力乙是极其那对付,更不要说这坚城两翼还有重军护卫。
再看平邑东西两营赵军,分明就是随时可以与中军一起攻过来的架势;就算是赵军中军坚城不出,楼烦骑兵攻城,定会被这两营赵军夹击!
“到时候三面受敌,又不知要死伤多少族人……”白羊王人把两眼一闭,心中想象着他的子弟们中箭落马、一片哀号的恐怖可怕的景象。
“绝不能那样!”白羊王人,摇了摇头,奋力睁开双眼,努力不去想那悲惨的可能性。
“不见得?怎么不见得了?”匈奴监军带着一分轻蔑的鼻息之声,反问白羊王。
“大人,我观赵军营垒、城郭,犹如一牛头,这平邑就是那坚固的牛额,分在东西两边的赵营便是尖利的牛角,只要我军攻杀出去,定会被‘牛额’折损了兵锋,接着‘牛角’向前一顶,我军必为其所伤!”白羊王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打仗……那有不死人的?就算是赵军一营为‘牛角’,我们要是能掰下他赵人一角,也是大功一件――届时我定会向我单于说明你白羊王的大功!”监军连忙给白羊王“打气”――与其说是鼓励白羊王,不如说又是用匈奴单于的权威威胁白羊王。
“可是名知敌军设下陷阱,我军还这么攻去……”虽然明知监军直意一战,可白羊王还在言语中挣扎着,为守护他的族人的生命做着最后的一次努力。
“我又不是说要攻打那座赵城,我是说集中你楼烦大军只攻赵军一营。你还没有看出来?赵人的阵布得是好,可是他那中军本阵却放在城中――只要我军攻打他左右任意一营,他定会救援不急――这平邑城在中间横着,我看他们赵军怎么迅速调兵!”监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一眼就看出利用楼烦骑兵的机动性,绕开易守难功的城郭,攻击城外驻兵是个好法子。
“原来是这样啊!大人果然高明!”一心避战的白羊王还真没有想到监军的战法,于是半是虚情假意,半是曲意逢迎地赞叹了起来。
的确,如果能绕开人造的地形优势“平邑城郭”,平原的地形对以纯骑兵所组成的楼烦军队更为有利;而相对的,如果失去了平邑的依托作用,身处平原之上,又是骑、步、车三个兵种混成,且编练尚不足半年时间的赵军连协同作战,都成了问题。
更不要说楼烦人是以三万人马攻最多一万来人的赵军东西两营之一――本来用来作为赵军防御重心的平邑城郭,又会成为赵军左右相互支援的阻碍。
“怎么样?如此机会,打还是不打?”匈奴监军对自己灵感一闪,想到的战术很是满意,一脸骄情,用挑逗似的语气向白羊王发问道。
“这个……”白羊王没的马上做答,而是把声儿一拖,在心中暗自盘算了起来。
白羊王虽是个只知守住他楼烦部族家业的自保之主,可还是有那么一点草原豪杰的狼性血性,听匈奴监军说起只攻赵军一营的打法……他的心儿还是动了。
仔细想想,此次楼烦挟持着东胡、林胡等匈奴降部,以五、六万人马攻入赵国边郡,可以算是这些年来草原部落对中原内的骚扰打劫之中的大手笔了,可就在如此声势之下,楼烦大军自个儿反倒是损失了近两万兵力(虽说这些损失多半是胡东降部之人),却一无所获,不论在面子上,还是对匈奴单于那头,都不好交待。
白羊王很清楚匈奴人不敢像对待东胡之类的部落一样兼并他楼烦部族的原因正是因为楼烦有数万骑兵的资本,对匈奴还有利用价值――如果此役中不能体现这些价值,便可能招来匈奴人的轻视,甚至是欺诈。
反而言之,楼烦如能以最小的损失,小胜赵军一成,极有面子的退回草原,而不是灰头土脸的“撤回”草原,匈奴人便找不到由头对付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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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还真的免不了一战了!”楼烦白羊王把牙一咬,心一横,在匈奴监军面前强装坚决道:“这么大好的机会,如果及时来杀杀那新到代郡的赵国小将的威风,他还不跑来烧我家毡房了!打!当然要打!好好收拾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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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迷阵故布平邑城(中)
至打对赵国代郡用兵以来,楼烦大军可算是来势凶猛,可是战果却是了了无几,反倒是损失了不少人马――战到今日,无论是匈奴监军,还是白羊王,都需要一场不大不小的胜仗来找回点面子,免得落下个无功而返的笑柄。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匈奴监军与楼烦白羊王私底下的多次较量――一个要打、一个要撤,可两人的智斗都未有什么结果,于是身心具乏的二人此时都已在心中达成一种默契:打完了这一仗,咱们就回去。无论将要暴发的战斗的结果会是如何,两人都找到了一个台阶下,同时也好搪塞策划发动这一次入侵的匈奴单于。
楼烦白羊王虽是个狐狸一般狡诈的人,可是狐狸也是吃肉的主儿;嗅到可以不费多少力气便可回师草原的由头,白羊王的“求战之心”越发强烈起来。
这下子他把脸一翻,居然主动拉着匈奴监军下山,恨不得早点儿开战早点回乡,心中更是盘算起借着清晨赵军半梦半醒或是吃早饭的机会,发起一战,打赵军一个措手不及,漂亮地为这一次草率的入侵中原画出皆大欢喜的结局。
做为一军主帅,拿定了主意的楼烦白羊王还算是果断,他与匈奴监军匆匆下山之后,便把懵懂半醒的骑兵们如赶羊一般,全都轰了起来。
“我的战士们,你们是草原上的勇士,现在天父腾格里将看成你们成为更成就部族辉煌的英雄!”简单的一句鼓动之词后,白羊王便挟着监军,与他的三万骑兵杀向平邑方向,只留下了些战场上的累赘――东胡骑兵给他们断后。
楼烦骑兵终于出动了,可是他们攻击的方向却不是平邑城--那里是赵括为他们设下的陷阱――他们所攻击的目标是平邑城外的赵军西营,赵括陷阱的一角――足以打乱赵括全盘计划的一角。
当然,楼烦骑兵浩荡而行,很快就被埋伏在白登山东南方数里之外树林中的秦开所部盯上。秦开埋身于半人高的枯草矮树中,如伏虎般怒视着迅速开进的楼烦骑队。他还在等待,等待着楼烦骑兵完全开离他们的白登营地,然后按赵括所定计划,发起攻占白登的战斗。
就在楼烦骑兵开出营地之时,在他们的对面,平邑城的南门也在晨辉笼罩中,缓缓而开。被沉沉地开门声惊醒的平邑居民们好奇地从门缝窗口看到一支“商队”,迅速从南门进入城中。
市井居民探头而望,都被惊得睡意全无。原来这支如灯蛾扑火般进入处于兵锋之下的危城的“商队”运来的是一车又一车金银珠宝。看着满满堆得像座移动的小山似的金鼎银尊、珊瑚明珠,平邑人在啧啧称奇、大叹富贵如土之时,更多的是疑惑与不解。而让他们更疑惑不解的是,这满车、满车的金银宝贝全都送到了马服君赵括设在城中的将军行营中。
“这事情奇了,都说这马服君一门清廉如水,只靠着封邑的一点收入过活,是邯郸城中有名的‘穷封君’,可今天这多么好东西……一看就是从我们边地收刮来的金银!”
“可是要说打不过匈奴、楼烦,挟败而逃,也不会蠢到把值钱的东西往胡虏眼皮子底下送吧,应该往反方向,送去邯郸城外的马服紫山才对啊!”
就在平邑人的惊奇还有私下议论与揣测之中,缭子在吕不韦的鼎立相助之下,只用了大半天时间,便收集到了各色俗不可奈,图显暴富的物件,送到了赵括跟前。
“这么快?”赵括惊奇地看着风尘仆仆,因睡眠不足而眼圈发黑,却又是一脸兴奋的缭子,连声问道。
“我说师兄啊,咱们什么也别说了,那一千精骑……你是不是该给我了!”缭子可不是笨人,他在带着一车车财宝,急急赶往平邑的路上,已经反应过来,着了赵括的“算计”――让他指挥一声永远也不回上战场的近卫骑兵旅。
“上当了!”缭子心中大骂自己怎么不多想想,可他转念又一想,战场上情势如洪流入原,不可预测,指不定他还有点机会。
本着先拿到手再说的实用原则,缭子一见赵括就毫不客气地开口要起军权来。
“怎么?怕我食言?好,这就给你那支骑兵,让你小子安心。”说着,赵括便去取将令符。
“好好,给我给我!”缭子眼中放光,如饿狼看到腐肉一般,身子一倾,上前两步,把臂膀伸长,摊开手掌,就要接下令符。
看到缭子一付“贪婪”之像,赵括有心戏弄了他一下。
当令符被送到缭子手前半寸的地方,赵括猛的把手一手;缭子身体自然是更向前冲,想要用手“夺”符――可他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个大马趴。
“哈”、“呵”――李同等亲兵卫士看着缭子的窘态,立刻不做掩饰地笑道。
“大公子师兄!”缭子这才发现他的失态,于是脸色发红,一脸无辜地向他的师兄赵括抗议道。
“看什么看,这叫‘威服’――要你知道你师兄我可比你高明一点!”赵括忍了笑,胡乱解释道。
“好了,给你说正是吧。你领了兵之后,还有一件事要做――我估摸着这楼烦人看到我的大旗之后,必定会有所迷惑,他们定然会再会派出使者来交涉――其实是来探我虚实。到时,你就……”说着赵括又向缭子交待了下一个任务。
“好好,这个容易,看我好好的糊弄一下,楼烦使者!”缭子一面点头,一面双手接过令符,脸上浮现出得意之笑。
给缭子安排了新任务,赵括回过头来,又叫雅儿指挥亲兵,把送来的金银玉器摆放在中军行辕。
一切准备停当,赵括终于松了口气。他站在大厅之内,看着眼前一片金碧辉煌,感受着满屋的富贵逼人之气,满意地笑了一下。
接着,赵括把哈欠一打,伸了个懒腰,道:“好了,万事已备,就只等‘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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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迷阵故布平邑城(下)
赵括口中所说的客人们,便是楼烦人了。他们此时已经行到平邑与白登城中间,正欲准备策马扬鞭,让马儿从小跑变为快跑,然后再拉弓举剑,杀赵军西营个不知所措。
“大王……出事了,出事了!”打前阵的游骑兵派出了斥侯,向白羊王禀报道。
“怎么了?”白羊王一听,心儿立马就被提出了嗓子,连忙问道――这战端一开,就如利箭离弦,可没有什么回头路好走――此时一旦后退,必定会为赵军追击!
“不……不是出事了,是赵国的平邑城,城……城楼上挂……挂着他们主将的大旗,赵国边军大将就要那小小的平邑城中!”斥侯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就连他这样的小角色也知道敌军主将就在己方前面意味着什么。
“什么?当真是那个赵国的马服君?不会有错?”白羊王胸中的红心先是一跳,然后又是一紧――各中忧喜随着从心脏中压出的热血,齐齐冲上脑门。
白羊王喜的是如能擒下赵括,必为大功一件不说,甚至还可以接机占下赵国一两郡,之后便率他楼烦部众迁徙到赵国边郡,界时更可一改他楼烦部族为匈奴人鹰犬的颓废之势,不再看匈奴人脸色行事。
可白羊王更知道中原人善用计谋,他担心赵军是有意把他的军队引去攻打平邑,然后再用左右两军合围他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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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会有错……咳咳!”斥侯呼吸急促,口干舌燥,才说了一句话干咳了起来。
“水!”匈奴监军解下腰间水囊,扔给前来报信的斥侯。他可比白羊王更要心急,小小的眼睛睁得如铜钱般圆溜,同时还左右上下直转着。
“要是真是赵军边郡主官在这小小的平邑中……”监军又打起了他的鬼主意:如果能生擒赵括,便可以便赵国边郡防御显入崩溃与混乱之中。到时候,只要派出信使,给王庭的匈奴单于报个信,就可以引来他匈奴大军重回中原。
“入主中原!”匈奴监军的脑中一次一又一次兴奋地闪过这个词儿。
自从夏后氏一族被商王成汤赶出中原,在苦寒的草原大漠上与当地土著混血成为匈奴人的祖宗之后,历代匈奴单于最大的梦想便是“重回”中原,重新建立起那个近乎于传说般虚无缥缈的夏王朝,再一次把生活在中原的什么夷人、羌人、戎人全都变成他们匈奴夏人的牛马奴隶。
匈奴人的愿望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是残酷的,因为塞北的贫瘠,让他们无法组织起横扫中原大地所需要的后勤物质。自夏朝之后,匈奴人所以做的,不过是如盗匪流寇一样,对中原边界上的农耕区发起劫掠,抢来微不足道的财物,只够他们熬过严寒的北国之冬――要说重建王朝,不过是痴人说梦。
可是眼下,便是一个机会,只要能把赵国的边郡占去,就算是得到了进入中原的前哨站。虽说让单于再称大夏天子,依然是遥不可及,可只要再过数代单于的励精图治,却已不再是镜花水月一般是触不到的事件。
“也许……也许再过五、六十年,我大匈奴就有了重得天下的实力!”匈奴监军胸前的狐毛装起伏着,不是被北风吹动,却是因为他在大口呼吸,把胸腔廓开又强烈地收缩。
“白羊王!”监军侧身问白羊王。
看着监军如饿兽一般放出凶光的两眼,楼烦白羊王根本不用等他把话说出,便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大人就不怕这是那如狐狸一样奸滑的赵人所使的计策――他们好引我军攻城,然后出两营之军夹击我军两肋?”白羊王口头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提出模棱两可的“反对意见”。
可白羊王也有一丝心动了,毕竟擒拿赵军主将的战功之大,是不言而喻的。如果真能拿下赵括等赵军中军本阵首脑,便可以在匈奴单于面前立下盖世之功,到时就算是他楼烦部族为匈奴人兼并,凭此一功,他白羊王一姓一氏的富贵还是有保障的。
“这个……”白羊王的话立刻给热情高涨的匈奴监军头上浇了两滴凉水,他骨子里虽是个好勇斗狠的匈奴族人,可并不是一个只知挥刀舞剑的匹夫。
回想起清晨时分站在白登山巅,观望赵军动向,的确是摆明了不可攻击中路――监军虽是贪功之人,可他也怕身陷重围,战死异乡。
“其实以我军之力,如果突然发起对那平邑的猛攻,不是攻不破平邑城防――要紧的地方是这平邑城中是不是有值得你我两人,还有这数万将士冒着受围之险而进的东西!”白羊王一话句说到了点子上:只要敢于铤而走险,赶在赵军合围之前,就攻入平邑,不是不可能擒住赵括――可是当前敌情不明,如此冒险行事,就于用烤羊腿打狼,自找不痛快。
“白羊王说得正是……”监军点头同意,可又不甘心地看着前方道:“可要是真有肥羊圈在这城中……”
“大人真想攻打平邑?”白羊王问道。
“想是想啊,就怕上了赵军的当,害了我匈奴的骑士们!”匈奴监军口是心非道。
“依我看来……我大军推进到此,前军八成已是有所察觉――他们不是想如中原人打仗的法子那样,展开阵战吗?好,我们就派出使者,学着中原人那样,与他们约战!”白羊王看了看匈奴监军那犹豫不决的样子,心中便生出了新有计策。
“约战?”匈奴监军听到白羊王说出这个词时,都禁不住笑了出来。
所谓约战,便是两军约好了战间地点,然后在仪式性的武将单打之后,便开如两军对攻――这种毫无实用价值的贵族战争方式可以说是古老到腐朽的东西,连在草原民族看起了战术呆板的中原国家都在数百年前便弃之不用了。
可如今,这种中原腐儒与书呆子口中时时念叨,炫耀学问的“约战之说”居然从世代生活在草原上的白羊王提了出来,这怎么能让监军不笑出声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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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上)
监军脸挂轻视之笑,可笑得无奈。他当楼烦白羊王方才有关“约战之言”不过是没有半点意义的说笑之词,却又怪白羊王的笑话说得不何时宜。
看身边这位难伺候的监军大人一脸不屑,白羊王立刻解释道:“当下你我所都有擒拿敌帅之心,只是恐怕种了赵军的计策――万一赵军主帅不在这小城之中,我军必有被围之忧。所以我说我们要派出使者,前去约战――约战是假,刺探敌情是真。我军中正好有数名部众是时常出入中原的草原游商――说来也巧了,这个赵军主帅本是邯郸城中的赵国贵胄,喜好抛头露面,于是我手下的游商便见过他数次。
这回好了,我们假意派出使者约战,然后让游商办作随从去辨认敌帅是不是那赵国的马服君――如果是,我们便趁着赵人同意约战,中军出城而阵型还未展开之时发起冲击――中原人打仗死脑精,定会被我军打得不知所措。哼哼,只屑这一击,我楼烦众骑便可击溃敌之中军,生擒敌帅!”
白羊王眼中提前放着阴谋得逞的光,不无得意的说道。
听白羊王这么一说,匈奴监军生生地吞了口口水,可他又担心城中没有赵括,又问道:“如果真是赵人引我之计,那又当如何?”
“那就按原定之计,立刻攻打赵军西营!咱们用蠢到极点的‘约战’,赵军是想不到――这一想不到便会乱了分寸,乱了分寸的赵军摆在我军面前――大人你说,是不是机会啊!”
“哈哈,你还是白羊王足智多谋啊!佩服,佩服啊!”匈奴监军听完,以为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了,于是只顾高兴。可他没有想到这计中还有计――白羊王的拖时之计。
正如白羊王之说,他们现在已经不太可能达成突然袭击赵军的目的,而之后再派出使者,可是向赵军说:我在这儿,来打我吧。
赵军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按白羊王之行事;在白羊王看来,赵军要么坚城不出,拒绝应战,要么应下挑战,却使两翼之兵突然发起攻击,反制楼烦骑兵一个迅雷不及掩耳。
到了这时,白羊王就可顺理成章的找到“被迫”退兵的理由,或是看好时机,选择以乱对乱的方式,攻入平邑城中,立下保全他一姓一氏的奇功――当然乱军之中,骑兵的优势将会被抵消,可想对的,赵军在阵法上的优势也会消失――看起来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楼烦人似乎还占优一点。
如此,战场上的主动权便牢牢地握在了他楼烦白羊王的手中。
匈奴监军从听了白羊王派使者刺探赵军军情的计策,可还是不放心地在楼烦使者的随从中安排了个从匈奴王庭带来的亲兵,这才同意使者一干人等纵马南向平邑。
***
虽然没有想到楼烦人这么没有耐心,居然才一天时间便派出使者――换句话说,楼烦人的进攻已经开始;可赵括还是下令大开平邑北城门,迎接楼烦使者入城。
“好在缭这小子来得及时,不然这穷酸的将军行辕还真不好用来待客!看来这回还真要给缭子记上一功。”赵括端坐于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大厅客堂之上,听着禀报使者来到之声犹如山谷回声一般,由远而近,徐徐从屋外传入耳内。
“雅儿,你先退下,待会儿按先前所说,上来伺候――你要记住,能不能救你们独孤一族之人,就要看你今天的表现了!”
“大公子请放心,雅儿明白!”怀踹着忐忑之心,雅儿点头应和着,缓缓退到后堂准备。
不一会儿,楼烦使者带着两个随从耷拉着脑袋,低眉顺目,一步一屈走进了大厅。
赵括看着这三人一付哭丧之样,便在心中暗笑:“看来缭这家伙又把这使者戏耍了一下,把他们惊得不小。”
原来缭子按赵括的要求,把那一千骑兵威风凛凛地乘在战马之上,如一座座活着的雕塑一般分列在平邑北门到将军行辕的路上。
当艳阳撒在赵国新式骑兵鲜亮的胸甲之上,便把耀眼的光芒反射到楼烦使者的脸上眼中,直照得他们睁不开双眼――仿佛连太阳都在帮赵国人的忙,用它的光剑惩罚侵犯别国疆土的楼烦胡人。
强撑着身为使者的威严,楼烦使团的众人强忍着灼目的光华,努力张开双瞳,可在他们的眼晴里看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高大的黑阴立在笔直的道理两旁,如噩梦中看到的鬼神一样。
就在楼烦人被胸甲反射的光照射得不得不低头斜视而前,狼狈地威武全无之时,赵国骑兵忽然抽出腰间配剑,或是把手中长槊支起,赵军有意把动作弧度拉得很大,便金属相击,哗啦作响。
眼前虽是一片茫然,可楼烦人的耳朵灵敏,立刻辨析出这是拔剑举槊之声,心里一紧,几乎把这如山间流水的声儿听了大河的咆哮。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一个楼烦人用憋脚的中原雅言吞吞吐吐,大声呼喊道。
赵军哪理他这么多,等到缭子击了一声大鼓为号,便大声吓道:“楼烦使者到!”
那高亢之声,哪里是在迎客,分明就是在吓破来客的胆儿。
咚咚,大鼓还在轰鸣,赵国骑兵手中的利剑长槊随着鼓点的节奏,被骑兵们轻轻挥舞着,发出撕裂空气的声音,那声音又与高高擎起的旗帜被长风吹动所发出的声儿汇合在一起,嚯嚯之声振得楼烦使团众人肝肠寸断。
“楼烦使者到!”赵国的猛士们的喉咙里发出粗壮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传递下去,如一片滚滚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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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这群楼烦人见过些大场面,没有因为马儿受惊而坠落下来;可为了稳住跨下的畜生,他们已经是手忙脚乱、满头大汗,勉强骑在马上维持了身为草原骄子最后一份颜面。
经缭子这么一整治,楼烦使者还没有见到赵括便就如打蔫的野草,威风扫地;惊魂未定的使者还不经身边游商扮作的随从确认,便在心中想:“有如此排场,这定是那马服君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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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中)
一路上呼喊赵军之声震耳欲聋,赵军甲胄反射的“光剑”,被缭子好生招待,搞得个头晕脑涨的楼烦使者便在昏昏噩噩与赵国兵士的威吓下卸去了兵刃,只带着两个随从,一脸憔悴地出现在了赵括面前。
看到楼烦使者与所谓“随从”三人上堂时已是双脚发软,身体轻飘,赵括心中暗笑,可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端坐堂前主席正座,双目炯炯却是直直地望着正门,全然无视机案之前站着的三人。
以为作为主人的赵括在等他们报上家门,早就被缭子卸去威风的楼烦使者只好轻声假咳,学着中原礼法,拱了下手,用带着胡腔的雅言说道:“匈奴使者拜见赵国三郡长官!”
赵括听完楼烦使者的自报之词,心中暗笑道:“这楼烦人明明就是在狐假虎威嘛,看我怎么拔了你这只伪虎的虎皮!”
“什么人!”赵括装做被楼烦使者惊到,诧异地大叫一声。
他这一声叫得响,把本就腿软的使者等人吓了一大跳,三人被惊得皆抖了一下身子――这三位才是真正的被惊住了。
惊魂稍定之后,楼烦使者整理了一下身上衣冠,努力地做出体面的样子,再次正声回道:“匈奴使者拜见赵国三郡长官!”
“匈奴使者?”赵括睁大了眼,一手支在机案之上,再伏身向前,做出要把来使看个仔细的样子。
“正是!”使者尽力挺起胸膛,努力地做出征服者的姿态――当然因为先前的一惊一诧,他那仪式化的动作更多的显示出的是他的心虚与苍白无力。
“原来是匈奴使者啊……”赵括又坐直了身子,已狐疑的语调“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听说来者是楼烦的使者?”
自语过后,赵括突然面露凶光,拍案而起道:“好个楼烦人,居然冒充匈奴使节!来人啊,快给我拿下!”
“是!”堂中左右近卫应声抽剑,发出清脆于急雨击瓦之声。
“啊!”不过是短短时间,就被惊了数次的楼烦使者这回子真的扛不住了。在那啊的一声之后,他的身子向后一仰――要为是身后两人邦他支支撑了一下,他整个人都会瘫在地上,连最后的体面也丢了。
“我等是受命而来,哪个敢动!”使者身后的匈奴随从倒是强硬的顶了一声。
“受何人之命?”赵括问得急。
“白羊王!”匈奴随从勇气可嘉,只是说话不经脑子,一张开口来就被赵括逮了个正着。
“果然是楼烦的白羊王!还说不是冒充人家匈奴使节!给我拿下!”赵括稍稍则身,做出要拔剑的样子。
“两国交兵,不斩来者!”使者又一次祭出了中原礼仪。
“那要看是哪国使者了――匈奴人屡次犯我赵国边郡,掠我边民,此次又不宣而战,毫无信义可言,我自然不会与他们的使者讲什么礼仪!楼烦人被匈奴人胁迫,与我赵国交战,虽然可恶之极,不过是为匈奴强势所逼迫,当了个从犯――我倒是可以原谅……于是对于匈奴来使,我是来之即斩,而要是来自至楼烦的使臣――我中原之地,本是礼仪之邦,即便是两双交战,我辈也当按礼节好生对待!”赵括的说听起来是有理有节,其实却是暗含了两个意思。
首先赵括以死亡为威胁,要楼烦使者降低身份――你楼烦人不过是匈奴的走狗,哪有走狗代主子犬吠的道理;再来,赵括把楼烦与匈奴相区别对待,自然是有分化之意――当然,赵括不知使者随从之一是派来监视其行动的匈奴人,如果他知道这一点,以他的性格不在挑拨楼烦与匈奴之间的关系上大作特作文章才怪了。
“我,我们是楼烦白羊王的使者……”使者涨红了脸,再次承认道。
“好!如果是楼烦使臣,我便要问了:我赵国的大敌是屠我边城杀我边民的匈奴胡虏,所以我家王上才命本将帅十万之众,讨伐之!而你们楼烦与匈奴本无什么瓜葛,怎么也趁我将伐匈奴之时攻来,做他匈奴的马前走卒,就不怕我赵国大军先用你们的血来祭出征战旗吗?”赵括明知楼烦已经降了匈奴,却还是故意兴师问罪道。
赵括这么一问,堵得楼烦使者边下战书的口都开不了,只是边声说道:“我楼烦之部已归属匈奴单于,这一回是替我家单于行事,为攻你赵国的先锋!”
“可是你是楼烦白羊王派来的使臣!当下你们这一面之缘,可以说是背着你家单于的私会――怎么,你那白羊王又像如当年的中山国鲜于人一样,归顺我赵国了?所以才派你前来?”赵括有意这么一问。
这一问可又把楼烦使者给吓了一跳――他背后还站着个粗通中原话的匈奴人,要是这小子回去在那可恨的匈奴监军吿个黑状,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不不,不……”使者连口否认,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看楼烦使者威风扫地,傲骨已除,赵括也不在为难他了,于是正式问道:“你们既不是来归附那又是为何事面来?”
“我家大王约你们在平邑北门之外平原上列阵交战!”楼烦使者被赵括这么一问,才想起自己入平邑这座龙潭虎穴般的敌城是来下战书的,于是被赵括牵着鼻子走似地回答道。
“何时?”赵括听了使者的话,先是觉得好笑,于是不屑地问道。
“就在本日午时!”使者说。
“哦,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大王,我赵括应下了!”赵括听出这是白羊王引诱出战之计,可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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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心中想道:“你说在那打就在那打啊,你白羊王又不是我这老子――兵不厌诈,我才不信你个老小子会等我军出城摆开阵式才开战。你当我是那个为了仁义虚名而吃大亏的宋襄公啊?
再说了,我又并什么要放弃这平邑城郭之坚,来于你在平原上作战更为灵活机动的骑兵死拼呢?我这回就当定缩头乌龟了,你们就在城个吃着风沙,消耗士气,干等着吧――等到秦开他们拿下白登山了,我再一鼓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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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下)
听到赵括一口应下战约,楼烦使者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了;接下来的一半,就是确认眼前这位自称是赵括的年青军官是不是真的赵这主帅马服君了――虽说这个任务才是他的第一要务,才是在一开是始要完成的。
使者虽没有想到赵括这么容易就同意了他家大王的古怪要求,可也来不急多想,他便地獐头鼠目四下张望,眼神飘忽不定,左右晃动,最后又上下打量起赵括起来。
在楼烦使者的眼中,赵括是个身穿奇异铠甲、身材中等略高,眉目英俊而不失威武的年青武士。
赵括那件甲衣与先前所见的骑兵一样,皆是用整块金属制成。虽然使者不是其是用何种技艺制作,不过凭着对武器防具所掌握的基本常识,使者还是看出这身行头可比他们楼烦人的皮甲,还有旧赵国边军所使的用铜铁片缝合而成的扎甲还坚实地多。
使者心中盘算着要用使中兵器才能击穿这甲块,然后又看了一看,这才注意到赵括有胸甲与先前那些骑兵的又有所不同。
胸甲正面不是光滑如镜,而是用金子一类的贵重金属制成的兽纹浮雕图案,兽纹周围更是用镶嵌工艺装饰以金银,上饰摹仿天空的流云纹,下饰摹仿大地的夔纹。
回头再看中间的兽纹,正是一只吞噬天地的饕餮之兽,目露凶光,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四枚尖牙利齿,仿佛正要从甲上扑出,一口吞下当面之的人――如此虽不如那此骑兵之甲寒光毕露,却又是另一番收敛而不张扬的熠熠生辉,其中威严,更是慑人心魄。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赵王宫中黑甲近卫所用的新式铠甲?听说此种甲胄是那马服君所创,因为要耗用上好的铁材才能制得,所以赵国军中装备无多。可我看先间那些骑兵,大约有千人上下,个个皆身着此类甲胄,又听说那马服君是赵国守相,有权动用赵国中央武库之械……
再看眼前这位将军――光是这一身做工考究的甲,想来就算不是那马服君本人,也是赵国贵胄!”
使者在那里默不做声的观察着赵括,却没有留意到赵括也在默默看他,等他把这军将行辕中的一切看个通透,然后默记于心,好回去向楼烦白羊王一五一实的说出所见所闻,从而干扰白羊王对当前战局的判断。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等使者看得差不多了,赵括用一声问话,结束了使者的那让人厌恶的窥视。
“没,没什么,在下不过是看将军这一身铠甲做得精细好看,就多看了两眼!”使者装作尴尬的窘像,连声说道。
“哦,是吗?”赵括明知楼烦使者那涨红了的脸是因为阴谋被戳穿后的无措,却还是有心引导他误入歧途:“我这室中,就是这身甲最不值价――不过是一身铁具!”
“原来是铁的啊!”使者听罢,心中一震;他已经隐约猜出赵括与那些赵国骑兵身上的整体式铠甲是用锻打的技艺制成。
可锻造之术,在匈奴、东胡是被视为半神之技,会锻打兵器的匠师不多,所产兵刃数量也少,而且匈奴匠师所造出的多半是数斤重的刀剑。可是使者看赵括这一身甲,就算是除去上面累赘而烦琐的装饰,少说也在十斤以上――能锻出这么大、造型如此复杂的物件,那又是何等高超的技术;更不多是装备了千人的骑兵,能达到这种规模,又是动用了多少高明的赵国匠师,或者说赵国有多少这么高明的匠师――这还只是一只边军三成兵力所配备的数量,要是赵国下决心发动于匈奴的全面战争,那又能多少装备如此精良的兵队?
使者把头一低,双目下向,竭力不让赵括看到他如张脸上流露出的恐惧之色。
赵括看使者有些异样,知道他心中又有什么鬼了,也作出轻看使者没有眼光的样子,向他说道:“你看我身后这面屏风,那是用产自楚地之南,百越之地的金丝楠木做主料,涂上数层上好的楚漆,又被送到韩都新郑(韩都当时也叫郑城),镶上金银,做成白虎的图案!”
说话间赵括将身子一侧,做出向使者夸耀富贵的样子。第一次注意到屏风那俗气图案的赵括心中不禁想了:“这吕不韦还真是‘有眼光’啊,把这种摹仿楠木材质的假货送来蒙人!”
使者假意把头抬起,煞有介事地认真点评了两句,又把拇指一坚,说了两声好,算是讨了赵括的欢喜。
“这香炉是用楚国的湿蜡法制成,又在魏都大梁镏上了一层金――可惜了,不是用帖金之法,经年累月便会退去金光!”赵括先是一声惋惜,然后又指着机案上的金瓶道:“这瓶子倒是没有经什么上等工艺,只是它是从秦国弄来的,听说是西域货色……看看,瓶中的红色珊瑚,那是东边齐国海里产的玩意儿……”
赵括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向使者如数家珍的解说介绍着屋中物品的精贵与巧妙;而使者也是连声附和赵括会收藏宝物。
当然使者耳中留意的是赵括随口说出的各中他听都没有听过的工艺技巧。
“马服君是赵国守相,听说之前还做过大攻尹、邦司寇之类的管理赵国百工的长官,他自然知道这些工师的技艺之名――再说这满屋的金石宝玉,可是一个普通人能用得起的!”开始使者还当面眼这位好炫耀的青年将军可能是他人假扮,可听完这么多“专业的”工艺名词,他终于相信,赵括本人就在他跟前。
楼烦使者终于在心里下了定论,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大半,只剩下脱身回到白羊王身边,禀报他在平邑城中的所见所闻了。
看出使者想走,可赵括却有心要多留他一下,好让在城外吃风沙的白羊王多着一下急,扰乱他的心神。
赵括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指着就说,这是西域和田的羊脂白玉,以后要楼烦商人多从西域购买这样的玉石,然后卖给他所指定有商人。
说完,赵括笑笑,轻声说道:“行军做战,那是为国做事,可是咱们也不能亏待了自己――我们双方打仗归打仗,可生意还是要做的,有钱大家赚啊!你家白羊王是向我约战,也就是这个意思――这不打不相识嘛!”
“是,是……”使者只好应着。
的确,要是战争双方真心是要相约交战,那样的战争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贵族化,礼仪化的战斗――一场有数万人参与的大战,战死者不会超过百八十人,死者中还有一半是兵败之时,被自家人践踏而亡。真正是死去敌手的,多半是那些为了鼓舞士气,而在两军对阵之时,进行单打、对射时的失败武士。
这样的战争模式,多出在数百年前的春秋时代初年,更类似于不怎么伤和气的市井流氓之间的械斗――打完之后,双方交往照旧,你在你的地盘上卖肉,我在我的地盘上宰羊屠狗――我们之间还会有生意往来,还是“好邻居”。
使者也听了出赵括不把他楼烦部落当成大敌,只是匈奴为祸患的意思,于是也示好道:“我这副使随从,本是我部中的游商――现在有了将军这么一句话出口……看来今后你们可以放心与赵人贸易了!”
说罢,使者回头,向随从递了个眼色,要他确认一下,赵括的真假。
“是啊,在下本是个游商,前些日子,看到将军您在代城城中骑着骏马巡视军市呢!”游商巧妙地使者证实赵括的身份道。
“哦,我只是身穿便服而行,也被你看出来了!”赵括一听,还真是窘迫了一番――没有他经心改装,轻车简从而行,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在下当然没有认出您来,只是你的战马,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所有――于是当时在下就以为是将军了,今日一见,果然还应了在下当日的猜测!”游商再次向使者确认赵括的身份。
“原来如此,看来以后出行,还要向军中杂役借来老马弱驹骑乘了,哈哈……对了,不知这位先生对我在边郡的新政,特别是这军市有什么看法――这可是有关你们这行商人买卖的大事啊!”赵括有心要多留使者一下,于是又找他个新有话由来拖时间。
“这个……”赵括这个问题问的宽泛,游商一时也答不上来,只好拖着声儿不答。
听赵括要把话题扯到边境商贸上,楼烦使者脸色更不好了:“这还有完没有完啊,还要说到何时才是个头啊?我家大王还在城外等我回话呢!”
“这好说,这好说…..我楼烦本在这代郡之西,与你家雁门相对而立――可算得是近邻了。今日之战,是你为赵国王上,我为匈奴单于,可侍其主,不得以而为之…..以后我们双方还有的是机会往来,有得是机会……只是眼看着就到了正午,我等若是再不回去复命,只怕是不好吧!”面对赵括的拖延战术,使者的反击开始了。
当然,使者的反击不过是为了早点儿脱身,而不似赵括那种战略级别的干扰敌首心神的战法。他说得直截了当,不给赵括留一点余地,是因为害怕赵括又说什么留他饮宴一番之类的话,再拖时间。再说他身后还有个来监视他行动的匈奴人,要是赵括对他,这个下战书的楼烦使者表现太过亲热,匈奴人上向一报,定会引来匈奴监军的无端猜嫉。
对出使之人客客气气,这是中原的礼数――连当年蔺相如在秦宫之中做出那么多大不敬之事,号称野蛮的秦人都不好发作,更何况是继承了更多中原礼法的赵国。听楼烦使者要走,赵括也不好把人家绑了强留下来。于是赵括罢了这战略性的心战之策,又把下一个战略性的心战之策使了出来。
“对啊,看我这个主人是什么当的,人家客人想要回家了,我却还不知不晓地要强留人家――大谬、大谬啊!”赵括摇了下头,向使者表示歉意。
“好说,好说……来日方长、方长……”使者也摆手示好。
“都要走了,我都没有为使臣奉上宴席,实在是不合礼仪啊……这样吧,我们对饮一盏我家王上所赐酒水,算是饯别,你看可好?”赵括礼貌的问道。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他这个当客人的只好映下,更不要说他还是个不速之客――楼烦使者点了点头,学着中原儒士学究的样子,把手一拱回道:“多谢将军,一盏酒足矣!”
“来人啊!上酒!”赵括把两手一合,用力一击,向身在后室的雅儿出暗号。
不过须臾时间,一身东胡女子装束的雅儿便手捧着托盘,托着金尊玉盏出现在了楼烦使者面前。
没有任何拖沓多余的动作,身形修长如垂柳伊伊的雅儿便如行云流水一般,将一盏温热的米酒奉于赵括。
接着,雅儿又来侍奉楼烦使者;还是一气合成,一盏白如玉英,浓如奶汁,却又飘着淡淡轻烟与酒香的琼浆便被雅儿双手奉上。
雅儿虽是半埋着脸,使使者看不清她的面目,可那更胜于中原女子白析的皮肤,还是让他一眼猜出此女是个东胡女子。
“将军好会受用啊!有这么漂亮的胡姬想法侍奉左右!听说你们邯郸的贵公子都好这口,以有胡姬相伴随为荣。不过要调教出这么一个恭顺的女子来,要花上不少心思如时间吧!”使者半是恭维,半是试探道。
见对方上钩了,赵括立刻收线,道:“不,此女是东胡部落送来的贺礼,贺我初为这边地长官。我是一金未用啊!民间有个说法,叫‘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还真想着是不是今年多卖些粮给他们东胡诸部过冬呢!”赵括的气调显得轻挑,像是公然向使者所要贿赂一般。
“原来如此啊!要是将军喜欢,我们楼烦也可献上数名姿色艳丽的东胡女子――她们可是一生下来就是为了侍奉大人们而特别挑教的!”楼烦使者也是以利益诱导赵括。
他所说的“姿色艳丽的东胡女子”使是他们楼烦人向东胡降部收取的一种“血酬”:收来东胡降部之中的壮男为奴,美姬为妾――可怜的雅儿也是这种“血酬”的一份子。
“如此甚好!”赵括将盏中之酒一口饮下,算是在口头上于使者答成协议。
“好好!”使者同样是豪饮一口,然后急急向告辞――只是在他的心中,又多留意了一件大事,要向白羊王禀报。
***
使者回到白羊王身边时,白日已将上中天,不过一、两刻时间就是正午了。
白羊王被毒辣的日头放身出的光箭射得焦头烂额、口干舌燥,心中更是烦闷得很。他一看使者归来时马蹄所掀起的烟尘,便迫不及待地策马上前数步,只等使者来报。
“大王,是了,是了!”使者自知回来得迟,不等白羊王开口,便机灵地回答道。
“什么‘是了’,给我说清楚了!”匈奴监军也骑出军队,靠过来问道。
“城中之人是那个马服君赵括了!”使者一边擦汗一边回道。
“是了?”白羊王侧目看了看使者身后,扮作使者随从的游商,再次确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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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正是那赵括!”游商也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匈奴监军显然是信不过楼烦人,于是向他派去的眼线问话。
“大人,正是如此……只是……”匈奴随从双手比划着,把他大平邑城中看到的一切,还有楼烦使者、游商对赵括的暧昧态度统统抖搂了出来。听得两个楼烦人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口中支支吾吾地回应匈奴监军责问。
“白羊王……想不到你还真有一手啊,两军阵前,你还可以让下战书的使者与敌方大将眉来眼去的!”匈奴监军用很重的鼻音,半是嘲讽、半是谴责道。
“是是……这不过是小的们虚意迎合之计,不过是骗骗那些赵人罢了。对大人,对大单于,在下可是以赤诚之心相对啊!”白羊王立刻向监军解释道,生怕自己被治个理通敌军的大罪。
“算了,别光说不做――你看眼下怎么个办吧!”趾高气扬的监军把马鞭一扬,直指向隐约可见的平邑北城楼,好像在说:用实际的行动来证明你对我家单于的忠诚吧!
“在下明白,在下明白!”白羊王点头哈腰道。
“全军……”白羊王抽出剑来,正要下令全军改向平邑前进……
“大王,还有一事,属下要禀报!”使者被那匈奴随从一吓,差点忘了大事,等他大王正当进军之时,才想起来有关东胡人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倒是快说啊!”
“大王……”
使者把他对东胡人的担心说了出来。
“不好,我军退路正是东胡人在守!”白羊王一听,顿时脸色大变,立刻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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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奇兵勇夺白登峰
“怕什么?我们是去攻打赵国中军本阵,就算是擒不住那个赵括,也可打乱赵军部署――中原人作战不如我们草原骑灵活多变,就会按阵布兵――他们中军乱了,本阵自然无法指挥两营之兵,还不让我们像杀羊一样――从羊圈中一只一只抓出来给全宰了!”大军以如上弦之箭、拉开之弓,到了这时匈奴监军表现得倒比作为楼烦首脑的白羊王更多了一份冷静。
“对,对,各个击破,大人说得是!”白羊王一面点头,一面不方心地向身后瞟了一眼。
看出白羊王的意志不坚,监军一面暗笑:怪不得你们楼烦人图有兵刃之利、甲胄之坚,还是成了我匈奴的一只鹰犬,原来正是因为你这当王的当断不断啊;另一面,监军又给白羊王出主意道:“我看不如分出三千人马,替换了那些东胡人――东胡降部不过东胡一族中的两三部落,我家单于本就不放心他们……要是这回被这群就会偷食牧草的地老鼠坏了大事……
白羊王,你看,如此布置如何啊!”
白羊王当然清楚把三千骑兵放正面战场上作用不大,要是放在后面压阵,倒也能买个安心,于是点头道说好。接着便下令从军中分出三千骑,又命帐中亲信率领,赶回白登山下的营地,守好通往草原的道路。
白羊王为了让自己安心的小动作,于他的作战计划没有太大的影响,可对赵括的部署来说,却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三千楼烦骑兵如是面对实力不弱于他们的赵国骑兵与步兵,也许只会在战场上多留下三千具尸体,可是他们所要遭遇的却是秦开的三千人马――其中还有一千是用来攻占白登山后防守用的步兵,根本无法与骑兵打遭遇战。
楼烦大军开始向前进军了,他们背后的白登山已经看不到山脚了,只有那平坦的塬地,还能供他回头相望。楼烦的骑兵们目向平邑,昂首挺胸,只等一声号角便策马扬鞭,杀向赵阵――可是赵军却没有在他们的面前摆开阵来,甚至连城门都没有打开。
“赵人没有信用,又胆小如羔羊!”白羊王起初还可以笑着对匈奴监军说笑两句,可是很快他便不耐烦起来。
“赵人在等什么啊!”白羊王把马鞭攥在手中,百无聊奈的把玩着――他当然不知道被他视为无胆的赵括是在消磨他楼烦军的士气――更重要的是等待十数里外的白登山易入秦开之手。
在战场的一角,也就是秦开所部埋伏的树林中,轻微的骚动也在楼烦大军渐行渐远之时开始了。
一看到楼烦人向平邑方向移动了,秦开马上下令骑兵上马、步卒上车,可就在赵国兵士们要给长弓上弦、使刀剑出鞘之时,秦开又下令他们下马隐蔽――原来夹着滚滚尘土而去的楼烦大军身后突然扫出了一支“尾巴”――三千楼烦骑兵脱离楼烦大部,直向白登山方向而来。
“不好,情况有变!他们要做什么?”秦开无奈,只好让众兵先隐藏起来,而他也只好猫着身子躲在树林边缘的灌木丛中,静观这三千楼烦骑兵的动向。
平日里自视为鹰狼的楼烦骑兵当然不会知道正有一双眼睛隐藏在他们身边,如鹰视大地一般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楼烦骑兵回到白登山下的营地,为首的千夫长立刻长上为他们守卫后方的东胡部落酋长,再说民两三句话,便把给亲示了个眼色,不由分说地把措愕之中的酋长给绑了起来。
接着,楼烦骑兵分头行动,迅速在营地上散开,驾着战马,提着长剑利刀武装发别制住蒙头蒙脑的东胡兵……一时间楼烦营地乱作一团,有人惊叫,有人大骂;更有脱缰良马,边跑边嘶,冲入营帐,撞倒了篝火架子,将架上煮沸的水打在翻在地……篝火熄灭,青烟四起――如果那白羊王不是事先知道会有如此情况,定会以为是赵军出兵袭他营地,抄他老窝。
被这番情像搞得惊愕不已的人,自然少不了躲在一边观察敌情的秦开。他虽然不知楼烦营地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从这营中一片乱像之中,也看到了一丝战机。
“反正敌军不攻自乱,不如趁此机会一举把敌营拿下!”秦开先前还在担心自己的三千人马不是回到楼烦营地的敌骑的对手,犹豫着是不是放弃赵括的计策,回到平邑的主战场支持主力作战――可一看到眼前的情形,他秦开自然不会错失了良机。
秦开一声令下,赵国奇兵再次行动,如潜伏于猎物眼皮子底下的猛虎一般,从距离楼烦营地数里外的林中冲了出来!
秦开所部,两千骑兵如利箭离弦冲在前面,很快攻到楼烦营地边上;一千重甲步兵乘在百多乘四轮广车之上,虽不能踊跃于前,却也可以望前锋骑兵项背,紧跟在骑兵冲出的“道路”后面,杀向敌营。
楼烦军营不同于赵国军营,没有设置藩篱抵御敌手的冲击,少数设在营外的岗哨也因为不正常的“换岗程序”而失去了作用。刚刚才制住了疑似叛变的东胡人的楼烦骑兵,不过是才接过营地的防御责任,便在眨眼工夫,便又把这一使命让给了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赵国奇兵。
“东胡人真的理通赵人了!”带着这样的主观想法,根本来不急组织起有效防御的楼烦骑兵只得杀了两个被绑的东胡首领泄愤,然后丢下大部分东胡兵就逃出营来。
可是当他们回头再看营地:赵军并没有在营中停留片刻,便如利箭穿布,从营地中央冲过,直直冲向白登山斜行向东南方的那面缓坡。
“他们要做什么?”回过神来的楼烦骑兵在营地边数里开外重新集结。本意是想从赵军与东胡叛军手中重夺营地与通往草原大道的他们全都愣信了。
秦开一马当先,带着骑兵们借着缓坡向白登山上冲去,一路上又射杀、斩翻了山上的数个观察哨,最多用了一刻两种便控制住白登山东南面的上山通道。
“快上山顶去,点起一堆烽火,升起两股狼烟!”随着秦开的一声令下,赵国骑兵放弃了战马,如山羊跃涯、猿猴攀山一般手脚并用,向白登山巅而去;他们要在那里向平邑城发送暗号,告诉城中等待的赵括:他们已经占下白登,可以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当然,一旦这烽火狼烟从白登山顶消失,也就意味着秦开没有守住这盆地平原上的制高点。
来不急目送骑兵登峰诏顶,秦开又下令紧随骑兵身后赶到的车载步兵布置防御。
双足刚从颠簸的广车上落地,重装步兵甲土们来不急歇息上片刻,便按战前秦开的吩咐迅速分头在各条山间小道与楼烦骑兵容易攀登的坡面上抢修简易的防御工事。
身边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步兵们便灵机一动,把百辆新式的四轮战车放倒,安置在各个险要处,组成一排可以移动的栅栏。完成了这一步,攻上白登山的秦开一部算是稳住了阵角。
就在山上赵军一阵忙乱,构筑防守工事之时,已经回到山脚下营地的楼烦骑兵终于回过了神了。
为首的千夫长看出了赵军的目的,大叫:一声不好,赵人为是来袭我营地,他们是来堵我回乡之路;便要组织起族人攻山。
“怕什么,赵军在山上,我军归乡之路在下山,只要我们在这儿镇着,还怕他们数千人马,从山上冲下不成!”一名当副手的千夫长视蔑地看了看如草原上的旱獭打窝一般忙碌的赵国兵士,不以为然道。
“你知道个鸟啊!”为首的千夫长大骂了一声:“我刚才看到赵军战车上载有机关重弩。我们这一路杀了,你小子又不是没有领教过这重弩的厉害!”
听头儿这么一说,副手千夫长猛然回想起他们此次攻入赵境,一路上被烽火台、筑垒还有屯垦城上所设的机关重弩射伤杀死了不少族人。一回想起那重弩发射之时,箭矢铺开盖地如豪雨直落的可怕情景,这位杀过不少赵人的草勇士也不禁打起寒颤来。
“赵军在山上筑垒,就是要断我军后路啊!”为首的千夫长急急看着山上赵军已经开始砍伐山间林木,插置鹿砦了。
“大家听着,不能让赵人赖在我军北归之路上不走!兄弟们,快随我冲散了赵人营垒!”慌了神的三名楼烦千夫长现在所能作的,也只有趁着赵军在白登山上立足未稳,发起一次攻击,试图将秦开部赶下山来。
秦开等三千赵军的确是立足未稳,而山下的三千楼烦骑兵何尝又不是仓促应战。
楼烦骑兵仗着一时之勇,冲向先前赵军攻山时攻击的缓坡;可是这一回,楼烦骑兵只是在缓坡上丢下数十具同族的尸体,很快就被早有防备的赵军用一阵箭雨给轰了回来,只得在山下望着山上叹息,饮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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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死之战白登围(上)
民谚有云“靠墙好打架”,有了白登这座不高的土山作依托,又小挫了楼烦骑兵的锐气,秦开与他的属下的终于以可缓一口气了。他们又可以从容地完成被楼烦骑兵打断的工作――继续修建防御工事。
用战车阻塞上山的通道,砍伐山间碗口粗细的树木作成阻挡楼烦骑兵冲击的鹿砦,山间可处简易筑垒的主体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完成――多亏了这小半年时间赵括命令兵士们垒墙修堡,赵兵们“打圈”的技术提升得倒是迅速。
不满足于小小的成就,赵兵又开始在堆砌混着冰雪的冻土块,构筑射界开阔的垛子,然后将从战车上卸下的机关重弩安置停当,以增加封锁山下大道的能力。
“快,这么大冷的天,不动一下还不冻僵了,快在鹿砦前面挖条壕沟!”秦开估算着自己白头的这点儿兵抵挡不了多久,于是要用更完善的防御来给自己加点“兵”。
“是!”没有一名士兵抱怨一句,便纷纷埋头挖土,变相增加了鹿砦的高度使它阻挡敌骑的能力增加。
虽然土层已经在这寒冬天气下冻结得如铜铁般坚硬,挖壕开沟十分费劲,可是赵军兵士还是毫不吝啬地消耗着自己的体力,他们知道很快就可能面临生死关头,只有拼命垒置各种工事,才有可能阻止楼烦骑兵的冲击,为自己多生出一分生的希望。
山脚下的楼烦骑兵重新组织了起来,先前的一场战斗,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小的挫折――至少在三名千夫长的眼中,他们还是掌握着战场上的主动权。
“怎么办?”两名副手不约而同地向为首的千夫长问道。
为首的千夫长用手遮了射向他双眼的阳光,抬头看了看并不怎么高大的白登山,很不服气地回道:“那还能怎么办,只有夺回这小土包!”
“可是……大王是叫我们从东胡人手中接管营地啊!”其中一个偏瘦的千夫长显然对一开始那一次试探性攻击中赵军的箭雨映像深刻,他可不愿意成了插满箭簇的死千夫长。
“是啊……可是那山上的岗哨也是营地的一部分,要是不占回来,大王怪罪下来……”想起前此天亲眼所前白羊王把一名攻城失力的挽夫长一脚踹得口吐血泡,那长得结实一些的千夫长边心有余悸道。
“你们俩是只会吃腐肉的大野狼啊!脖了上面的东西没有长脑子吗?”为首的千夫长大声骂道两了协助他行动的千夫长:“我军将大营设在这大道之旁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有不测便可转头回师――中原之地不比我们草原,地形多变,很多地方方马都走不快,只有在这千百年来行路商客用双脚走出来的大道上,才能使我大军快速前进――就算是在草原山,我们行军不是也精良在干枯的河床上走吗――这样才能节约马力,加快行进速度。大王要我们三个来夺了东胡人的势,就是怕东胡人与赵人有密谋,把我们的后路给卖了――你当我们是来夺营的啊,我们是来守这大军回草原的必经路的!
现在赵人占了路边的山,仗着山势拒险坚守,就等于是切断了我们回家的路――我看他们先前埋伏到那林子里也是为了这个!这里是敌境,山势地形不明,要是绕走他路,遇上什么山沟大河的,战马过不去,怎么办?”
为首的千夫长只是说了其中一个必占白登的原因,而另一个可能导致他们险入绝地的原因却被他藏在了心中不感多言。
无论是中原国家,还是草原部落,遇上复杂地形,行起军来,都快不了。即便是大道路之上,中原国家行军缓慢的一个另一个原因就是遇到狭窄的道路,便使车辆无法平驶(一侧轮子会搭到路基的斜坡上),战马无法并行,如果是一支万人以上的大军就成为绵延百里长龙,处在后军的军粮辎重必定落后,成为敌军攻击的目标。
而草原部落行军,粮草辎重之忧虑虽比中原国家要轻得许多,但也不是全完没有;特别是样楼烦这种过上了定居放牧生活,装备更类似中原骑兵的部落,对后勤的依赖,自然要高于一般游牧部落。
于是不关是中原国家有心修建,还是草原部落不意踩踏,天下便有了各种各样的道路,才有了道路交汇之地、扼守要道之处,是兵家必争之地的说法――眼下的白登山下的大道便是交通要道,而白登山就是扼守要道的兵家必争之地。
深知其中道理的千夫长将双眼左右一扫,又说:“守不住这道路,你我都没法活命了!”
“可是以我们手头这点人马……”先前一战,已让两个副手没了底气。
“你,过来!”为首的千夫长叫来身边亲兵:“快向大王禀报,说营地已经占了回来,但营地边上的土山被赵人占了去,请大王再调数千人马来夺回土山!”
“是!”亲兵点头,立刻策马东南,奔向平邑城下的战场。
“你们俩都听着,现在我们把四下逃散的东胡兵都逮回来,把他们组织起来,只用再攻一次,看看能不能在援军到来之前,把这山上的赵军给赶下来――也算是将功抵过,免得大王怪罪下来,咱哥三不好活命!”为首的千夫长好歹是白羊王的亲信之将,布置也算合理。
“是”“是”三人相互点头。
“不好!”三人再点过头,那为首的千夫长又叫声不好。
两名副手还不知他们的头儿在叫唤什么,就看到为首的千夫长以极快的动作拉弓搭箭,一个回身,把利箭射向才奔出不过五、六十步的传信亲兵。
嗖、噗!
传信亲兵身子一僵,还没来得急回头看看是谁在射他,更不知为什么要射他便坠马而亡。
“头儿,您这是?”两名副手带着一张惊恐的脸,不解地问道。
“咱们楼烦如今这位大王虽然足智多谋又深谋远虑,可就是不能当机立断,又少有魄力,一遇事就少了主张――前些年与匈奴单于盟会,不这是被那老东西一吓唬,便被吓得降了匈奴,让我们楼烦全族投向匈奴,当了他匈奴单于底下的一个部族。
如今我们楼烦三万大军与赵军三万在平原上会战,正是紧要时候。先前咱们哥三个也听到了,大王又在为是战是撤而犹豫不决了。这一战可是关系到我楼烦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主种节骨眼上,要是咱们大王他听到我军后路被断的消息,依他的性子,定会心中慌乱……于是又是当断不断,瞻前顾后,根本无法全力与赵国大军交战――这样的大战,谁家首领要是心中犹豫,临战退军,定会引来全兵溃退,输得很惨!
为了我楼烦部族能在匈奴、东胡还有赵国这些强邻的夹缝中的生存下去,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我看不如我们先攻这山上赵军,要是攻下来了,等大战过全,再向大王请罪不迟;要是攻不下来,为了咱楼烦数万部众,我们就把命丢在这里了――也算是对得起列代先王祖宗了!”千夫长说得激动,双眼发红,红中带潮。这位千夫长果然是从羊王帐中走出的亲信之人,深知他主子的弱点,更知为主敬忠卖命。
“这个……”一瘦一壮,两个当副手的千夫长将四眼对视,虽然心中还是犹豫了一下,却强打精神,对他人的头儿点头道:“头儿放心,为了我楼烦,我们就把命交给头儿了!”
“好兄弟!”没有太的话语,为首的千夫长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虽然对于赵括来说,这些楼烦骑兵是敌人,是侵略者,可是他们的侵略,不是为了贪婪的欲望,却只是为了生存;一方要为保家卫国、守护边民,一方要为族人的生存而战――这便是战争双方可悲的地方。
三千楼烦骑兵把大计一定,便在白登山的营地里整合军队。他们先是谎称东胡酋长们与赵人相互勾结,要陷楼烦大军于四面包围之中,二话不说,杀光了百夫长以上的所人东胡首领;然后用强弓利刃指在东胡人背后颈上,让失去首领,犹如无头苍蝇的东胡兵士充当攻山的肉盾与消耗山上赵军箭簇的活靶子。
“都尉,楼烦人上来了!”身边兵卒提醒正在组织修葺胸土墙的秦开道。
“来了?还真快啊!”秦开向山下看去,只见山下的楼烦骑兵放弃了战马,徒手攀援上来。
“兄弟们,快看山下!这密密麻麻的,像蚂蚁一样,还真是绝好的练习射术的靶子啊!待会儿咱们就可以下山割首级向咱们将军讨功劳了,哈哈!”秦开轻视地说道,为他的兵士打气!可他却不知道这正是楼烦人的计策。
山上秦开所部赵军是要以死守山,山下三千楼烦骑兵决心拼死攻山,一场死斗便要开始,而无论胜负,这场白登之围的最后生还者都可以被称之为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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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生死之战白登围(中)
可怜巴巴的东胡人没有再楼烦骑兵的夺营与赵军的袭营之中逃离战场,已经算是对他们的新主子楼烦白羊王仁至义尽,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他们的忠诚所换来的是楼烦人将他们送向死地的报答。
“东胡人!向我白羊王,向伟大的匈奴单于表明你们的忠贞吧!”一名楼烦千夫长站在小土墩上,手舞着长剑,对眼前的东胡兵士大声下令道。
没有一声应和,没有一个东胡人点头,他们只是相互看了自己的族人一眼,便朝向死亡之山白登走去。
草原上所有弱小部落成员的命运就是这样,他们所能抱怨的,不过是错生了地方,没有生在如匈奴一般强势的部族之中。其实后在匈奴、楼烦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面对你争我夺,你死我活的较量,即使是强者,稍微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可悲的下场――谁让他们都出生在一个大**与大统一的时代――中原是秦赵两个最有希望得到天下的兄弟之国的阳战阴谋,草原是匈奴东胡两个大部族的生死交锋。
东胡人就像牲畜被放牧人的皮鞭驱赶一样,被楼烦骑兵的兵刃驱赶上白登山。楼烦骑兵为了让东胡兵攀爬赵军防御较弱的山脊、峭壁,迅速捷径赵军的简易筑垒,居然不给他们一件长过手臂的兵器;东胡人的腰间所系、手中所握只有一把平时用来切割肉食的短刀――楼烦骑兵也害怕东胡兵手里要是有了弓箭,临阵转身,朝他们拉弓放矢。
东胡兵绕开相对平缓的山坡而从只有山羊之类有野兽才能爬上的山崖峭壁上慢慢向上攀登着,不时有体力不支者从陡斜的坡上滑下。更倒霉的是那些被从上方滑下的人砸到的同族,他们三五成群,一起连滚带滑,又回到了山脚。可是来不急撮揉一下被扭伤的脚踝,处理一下被植物划开的淌血的伤口,他们又在身后楼烦骑兵的弓箭的威胁之下,再次向上爬去。
正午已过,日头已经开始偏略略向西北,白登山顶上也升起了烽火与狼烟,秦开估摸着平邑城下的决战就要开始了。不过眼下他可没有心思关系那些战役级别的问题,他所要面对的是当前的战斗――胡虏的第二次工具就要开始了,他们已经摸了上来。
在陡而不峭山崖的下面,多数东胡兵已经爬上了半山腰,楼烦骑兵的弓也举得更高了――到了这个时候,楼烦兵也不过是摆个架势,吓唬一下东胡人,因为楼烦的箭已经射不到他们了,相反的,赵国人的机关重弩倒是可是将他们穿个对胸,把他们的灵魂送给天上的众神。
可是东胡人还是继承向赵军接近。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背叛楼烦人倒向赵国,也许可以换回自己的生命,可是他们在大草原上的族人……即使楼烦人被赵军打败了,楼烦人的主子,比他们更凶狠百部的匈奴人也会用屠刀杀光他们的族人,以马蹄踏平他们世代生活的草场山林。
“他们来了……不要慌,等他们露了头,翻上了崖上的缓坡,再放箭!呸,以为我秦开是瞎子啊,从边是摸上来,我就看不到了!就凭你们胡虏这点子花花肠子,就想偷袭本都尉?还早得很呢!”秦开心中抱怨白登山的地势虽然有利防守,可山上除了些拳头般大小的土疙瘩,竟然没有一块大到可以一掷下去就砸死人的山石。不得以,他自好放弃天然而成的城墙,选择等敌人冲到塬上再动手杀敌。
出现了,胡兵的头冒了出来,一个、两个……五个,更多……接着是脖颈、胸膛,一个,两个……
“稳住,不要慌,多上来两个再射……”秦开轻声下令道。不过让他心中一惊的是摸上白登山崖的是人个个头带吓人的面具,披头散发,身穿皮甲皮衣,其含在口中的短剑匕首也是双刃成曲弧状的东胡剑样式――这正他所熟悉的东胡人,而不是作装、武备更类似中原兵士的楼烦兵,或者是使种种怪异武器的匈奴人。(历史上,战国时代的匈奴出产的刀剑与中原一样,多是直剑直刀,其刃也是直的――相对的中原刀则多为直刀直刃,中原剑以直剑曲刃为主。)
秦开才不会顾及赵括所说的联合东胡人打匈奴人的大略,在他的眼中,敌人就是敌人,关他是东胡、楼烦还是匈奴、秦人,更何况东胡人还时常骚扰他的家乡,燕国上谷。一看到当前之敌是东胡人的打扮,他心中那份为家乡人报仇雪恨的私心便油然而生。
“好,放箭!”秦开从胸墙后跃起,将腰间长剑拔出,指向前方。
虽然布置在侧翼的兵力较之缓山东南的缓坡一线要少了很多,不能放出如飞蝗过境的箭雨箭幕,却足以射杀来犯的东胡兵。距离如此之近,可攀登陡崖已经消耗了东胡兵太多的体力,他们费力向缓坡上冲去,却如蜗牛爬墙,正好当了赵国弓弩手们的好靶子。
拉弓搭箭,赵军弓弩手只需要稍微瞄准,然后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便可射倒冲到距离他们最多不过十来步的东胡兵士。
虽然不停地有尸体僵直地滚下缓坡,把从崖下爬上来的东胡兵砸回山脚,可是爬上来的东胡兵却还是越来越多。为了加快射速,赵国戟手、刀兵们也加入了战斗,他们或者是辅助弩兵装填弩箭,或者是把箭簇整齐地插成一牌排,摆在弓手的脚下,以便弓手能迅速使用。
如此一来,只有靠着手中短剑为武器,把同伴的身体当作肉盾的东胡兵可就遭了殃。他们大多再爬上山崖,一只脚才落大崖上的缓坡,正要把另一只脚拖上来,就被一箭击中胸口,还来不及看看射杀他的赵兵长得什么模样便大叫一声,坠下崖去。
因为攀爬山崖而急促跳动的心脏终于可以休息了,而因为它再也不会辛苦地工作了;它的主人已经死去,只是双眼还死死地盯着天空,不知是在诅咒杀死他的赵兵,还是把他推向死亡的楼烦人。
眼见东胡人像秋天里的胡杨树叶一样,从白登山崖上落下,为首的楼烦千夫长面无表情,心中计算着赵军还有多少箭簇可以使用。
千夫长让东胡人只带短剑使去送死的原因不光是消耗赵军的箭矢,他可不想看到在他攻山之时,赵军用东胡人的箭来反射他们――前些日子,那座屯垦城久攻不的原因之一,便是守城赵用在箭羿用光之后,又就着射上城的箭回敬它们原来的主人――有这些用族人的生命换回的宝贵经验,吃一堑而长一智的千夫长自然不会再做那种“资敌”的蠢事情。
“看样子是攻山的时候了!”千夫长做着如此计算:赵军大约有三千人马,其中两千是骑射之兵,还有一百来乘战车――虽然他是打从娘胎里出来,第一次看到这种奇特的“战车”,可这种战车的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了到楼烦部落中贩卖商品的中原商人用来运货物的四轮两辕牛车。千夫长当然知道,以中原战车一车配一射手的定式看来,赵国共有控弓之士约有两千多名,而一名弓弩手有箭壶一付,壶内最多有箭矢三十支……也就是说,白登山上拒险而守的赵军满打满算,有箭矢六万支,能完成大约二、三十次全军齐射。
千夫长再看看滚落在山脚下的东胡人尸体,大约也有千具以上,每具尸身上大约又中箭一到两枚,再说赵军不可能个个都是神箭手,再算上赵军射空的箭簇――这一算下来,“绕道偷袭”赵军侧翼的东胡兵少说消耗了赵军将近万箭。
“赵军恐怕最多有在三、五万羽箭矢――这还不算他们那种一次发射数十箭的机关重弩的用箭量”千夫长看着身前还没有被驱赶上山的东胡人,大约还有一千多人,便利齿一露,眼冒凶光:“很好,再这么来上两波,赵军恐怕就只剩一两次齐射的箭了!”
区区一个胡人的千夫长能多赵军编制如此了解,这要多亏了当年赵国胡服骑射的军事更新。正是在那个时代,赵国收编了大量林胡、楼烦人充斥到逐渐扩充的骑兵队伍中――只是赵主父武灵王一死,这些慑于武灵王强势的胡人便带着赵军的甲胄武器,还有更为先进的中原人的作战理念回到了草原上欺负更不开化的东胡人。这有就是为什么楼烦白羊王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中原兵法,却又能屡用兵法计谋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楼烦骑兵的装束不像草原牧人,更像是中原骑兵的原因。
千夫长再次把长剑一挥,两名副头心领神会地将头一点――又是一队东胡兵手执寸铁,在楼烦兵的刀剑的威胁之下,向他们的断魂崖上爬去。
这一次,攀爬山崖的东胡人可要比先前的死者要困难多了――因为前扑者的血液,已经把土山的表土浸湿,再之他们爬上滚下时对表土浮尘的搅扰,便形成了湿滑难抓的黑褐色血泥。
死去的前扑者并没有为后继者开拓出坦途,反而使同族的黄泉之路走得更加辛苦。
不过这种辛苦只是暂时的,因为在崖上,还有赵军的利箭正等待着他们,赵军要帮助他们结束他们的辛苦――死亡,对这此人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解脱,至少赵军的箭矢可以把他们的灵魂从肉体的痛楚之中释放出来。
“胡兵又上来了,看这样子还有完没有完!”完成了上一次单方面的屠杀,赵国射手们显然有点懈怠了,原本紧绷的神精也放松了下来。当然赵国兵士们细微的心理变化更是山下的楼烦骑兵们所乐于看到的,因为他们就是要用东胡人的血肉来消耗赵军的箭矢,还有他们原本旺盛的战斗遗志。
为了更好的压制从侧翼崖面爬上来的东胡兵士,秦开将原本在正面缓坡上加固工事的兵士抽出二城,巩固到两翼。经过方才一战,他已经不再担心东胡兵对他的侧面的扰袭。只是秦开在心中犯疑:既然是偷袭我军,打的就是个突然性,可是先前已经被击溃了一次,怎么还让兵士上来送死――就算死的是东胡人,可也是他们楼烦人的降部,算是他们的战斗力啊。
“这也太不合乎草原部落的惯例了吧?”秦开看着又一堆东胡人的翻毛皮帽,从崖下冒了出来,也不再去想这让他费解的事情,再次下令放箭。
秦开所说草原部落的惯例是指一个落部被另一部落兼并之后,通常胜利一方会杀死失败一方部落中的首领、氏族族长一家的成年男子,而对别的部众则是视为自己人;如果是有部落来降,连杀死降部首领等都不会死――草原的生存环境恶劣,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部落兼并战争之时找得你死说活,可是战后却能融为一体……
一阵箭雨过后,崖上的那声不大的缓坡上又摆放了更多的尸体。虽是行武之人,勇气之士,秦开当然不会去怜悯死者。可是这尸横满坡,血流如溪的阵式还是由不得秦开不多想一下:楼烦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东胡人的又一次冲击,已惨烈而悲壮的失败告终了。秦开全然没有胜利者的兴奋之情,只是觉得全身一阵不爽――这种一边倒式的胜利,对这个以自夸为勇武之士的都尉来说,反而让他感到一股持强凌弱的耻辱――他感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向赵括报他的战功了。
可是当秦开再次俯瞰下去,看到这遍野死尸,却轻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啊,我们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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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生死之战白登围(下)
“上当了?秦都尉?”负责守卫白登侧翼的骑都尉侧目问道。
“你看这满坡的死尸,每一具上都插了多少箭簇,这黑杆白羿的,都赶上秋天等着收割的麦田粟地了!”秦开指着血红色的山坡说道。
“是啊,我们这两三百骑射兵箭壶里的箭都用光了――少说用了万多羽箭,要不是从车兵那儿搞了些来,这才接上顿的!”骑都尉回到一半,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些胡人是想消耗咱们的箭!”
“这群没心良的楼烦人,比东胡人要可恶多了――他们就想算把东胡人当箭靶子,把咱们的箭全是吸了过去。可恶,老子居然没有一下子看出这点小伎俩!”说着秦开抓起面前的一块板结在一起的黄土,用力的一捏。
沙土带着秦开的懊恼之情,簌簌聚下,又被烈烈的北风吹散开去。
“秦都尉,这楼烦人不是正好撞到咱们的箭头上了啊!”骑都尉耸了一下肩,把手中的剑重重地插在了地上。
“是啊!”虽说是上了楼烦人的当,秦开却还可以自信的点头成是――如是因为他这三千人马本就是一支打入敌军中的铁钉木楔,早就做了困守决战的准备。
赵括之后以把数量不过百乘,还是专门费了心思、卖了人情才紧急赶造出来的新式广车做为战车调拨给秦开,就是考虑到秦开所要完成的是踞守白登这处有关战役胜败的节点的大任。新式广车形制的战车,并不是如一般战车一样,是冲锋陷阵,撕裂敌阵的好装备;它更多的作用还是还原“车”这种人造工具本质上的功能――运输。或者说,是用广车来运输作战人员与后勤物资,使其能快速完成机动。于是步兵,特别是步兵中的精锐,重装步兵能得到与车、骑之兵一样的机动性,成为不是骑兵的骑兵。
要知道,战国时代三晋的重装步兵,或者叫甲士,是一种拥有厚重甲胄保护的兵种,他们不光能在阵战中成为戟手、矛手,又有配有长剑,可以完成单兵格斗,甚至还配有曲弓,可以打击远距离目标――可是说是一种全能的特种兵。只是这一兵种的培训与装备费用极高,像赵国这样的军事强国,连同赵王城中为赵王近卫的黑甲卫,全国也凑不出万人真正意义上的重装步兵――赵括这数月来拼了命在训练、配置,也不过在新边军中凑出了一千这种精锐步兵。
现在让这样的重形全能兵种与战车接合在一起,使其得到了战略机动性――而就是这样一支的难得队伍,连带着广车上尽力塞下的箭羽,交到了秦开手中。自然是赵括给了秦开战而胜之的自信,同时也给了他信任与压力。
“楼烦人在主父武灵王的时代,曾经做为赵军的一员东征西战,他们自然知道我赵军的武器配置如何,三千人马又能带多少给养,所以才敢做下这种用人命来换箭簇的险恶之事,为得就是一战打败我这支深入他后方,占他生死命脉的孤军。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我军与过去不同了――连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敌变我变的道理都不知道,看来他们还只是学会了我中原兵法的一点点皮毛之术!”秦开一面巡视各处防御据点,鼓励士卒,一面如是想着;当然,他同时也在等待着楼烦人真正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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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开所等待的楼烦骑兵的攻击,在赵军兵士离开筑垒,用长矛利剑刺在死体堆中刺死最后一个痛苦蠕动的东胡兵后,吹响了号角。
这一回,楼烦骑兵把最后的数百名东胡兵组织起来,用刀剑把他们推向了赵国死神所盘踞的白登山,白登山的那面缓坡又成了他们的死身坂。
没有更多的计谋、战术,防守正面的两千赵军在秦开的一声令下之后,便引弓向相,迅速而流畅的完成了一次平时训练时所掌握的射击方式――向天空连射三矢。
三次齐射,几乎没有什么间隙,便如急雨倾泻,落在走在楼烦骑兵前面开倒的东胡人身上,溅起无数血花,引来声声震得人心碎的欺凌呼喊。
“好了,时间候了!”为首的楼烦千夫长立于马上,抽出长剑,对一壮一瘦两名为副的千夫长大声令道。
“上啊!给我把赵人都轰下山来!”两名为副的千夫长子一看头儿下令,也马上命令自己的一千骑人马伴随着冲向山坡。他们都知道,赵军完成一次三连射后,要停顿下来,再次锁定目标,然后再进行漫射――这个间隙正是他们冲击的好机会。
可是他们想利用集群冲锋来抵消赵军箭矢的战术却不像在平原上那么有效果:白登山的坡面并不大,这就使得赵军的防御相对紧凑,反之便使楼烦骑兵的攻击面变得相对狭窄,所谓的集群冲锋在这里根本就施展不开。
而白登山的面缓坡虽不陡峭,但也不是什么可供骑兵纵马狂奔的平原,加上那坡上那一层表土都结着坚硬的冰壳,又覆盖的冰雪,使坡面变得十分湿滑。楼烦战马的马蹄往上这么一踩,不是打滑便是踩破了冻结的冰壳,恭贺陷在冰泥之中,抽蹄困难,动弹不得。
有些幸运的楼烦骑兵倒是没有遇上这样的麻烦,照样在冰坡雪坂上推进着,可是却又被裹足不前的同伴挡了前进之路,被后面跟上来的同族阻了下山之道,在半坡上前不能前,后不能后,进退维谷起来。
因为骑兵冲击的力度被这天时地利大大的削弱了,楼烦人打算快速冲破山上赵军简易筑垒的计划破产了。
看到坡上不少敌兵战马在登山时马失前蹄,打滑、摔倒在地,秦开自然是得势不饶人,马上命令早就等候在那里应付楼烦骑兵可能的冲击的近百具机关重弩齐齐放箭。赵军从容不迫地在山上以逸待劳,箭弩齐发――楼烦骑后不过是冲到半山坡,已损失了数百骑。
“不能就这样退下去!”虽然没有从书上学来“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可三个楼烦千夫长都知道现在退了,以他们区区三千骑,就再也没有机会攻上山了。
于是他们三人分别砍杀了两三名逃跑的族人,这才稳住了半山腰上马嘶人叫,乱轰轰的军队。
“快,快下马!给我把死了的战马推在前面挡着,失去战马的人给躲在后面放箭!”为首的千夫长看着百多步外的赵军筑垒,不过是用掀倒的战车临时搭建,于是灵机一动,学着赵军的样子,把死去的战马搬到前面,又立上两面盾牌,组织兵士与赵军对射。
可是赵军在山坡之上,居高临下,可以轻意射击处在下方的楼烦骑兵――楼烦骑兵虽然已经下马作战,又以马尸垒,可是他们自要稍微一抬头,就会被从上方射来的箭簇一顿好招呼。利用赵军拉弓搭箭的间隙,被赵军的箭矢压得头也抬不起来的楼烦兵士急忙发起反击。可是却因为处在下风,任楼烦兵士是神箭手还是青头愣子,他们弯弓放弦,所发箭矢在空中飞行百步的样子,便重重落在了赵军筑垒之前,根本靠不到赵国兵卒半步。
当楼烦骑兵再次引弓之时,赵军的机关重弩又发威了,一阵急促而迅速的射击过后,又是百名楼烦子弟被同族堆到了雪地上,垒成了更靠进赵军的尸墙。
然后又是盾牌在前,移尸垒墙在后,楼烦人每前进一步,身边都会有更多的“材料”用来垒砌他们的尸墙。
前进不到十步,三千族人,已死伤近三成,却被卡在这白登山腰,不上不下,不进不退,做为战斗中的攻方,却反而被压在自家亲人的尸身之后,被动应战。那名自以为高明的楼烦千夫长终于吃到了自摘的苦果子。
来不急后悔,自己的逞能之举,千夫长只好抱定决死之心,领着自己的那一只千人队,徒步攀登,顶着数量不多的盾牌,冒着飞来的箭矢向赵军筑垒发起冲锋。虽然又有族人倒在雪地之上,热血化开了寒雪,浸红了黄士,可是楼烦人毕竟又更接近赵军了。
他们的身后,其它两支千人队楼烦兵也把生死置之后度外,尽心尽力地释放箭矢,虽然作用不大,却也干扰了赵军最有效的战术――齐射。
赵军从山上射来的箭变得稀疏了,楼烦人终于冲到了赵军跟前。可是等待他们的却是手执重戟长矛的赵国甲士。
作为重装步兵的赵国甲士,完全无视射向他们的楼烦之箭,便冲出筑垒,杀向已是气喘吁吁,口吐白雾的楼烦兵士――在这种距离上,楼烦人的箭早就成了强弩之末,更不要说甲士们身披不是三石强弓不能射穿的重甲了。
冲上来的楼烦人大约有五、六百人,他们还来不急摆开架势,与赵人一战,便遭到了赵军甲士的反冲击。楼烦人本就体力不支,又见赵军从高处如猛虎下山之势,嗷嗷扑来,很多心脚心发软,就想后退。又是那名千夫长力斩了两人在震慑了胆怯之辈,让他们拔剑抽刀……
可是楼烦千夫长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他所斩杀的族人也是白白牺牲。当疲惫不勘的楼烦人与赵国甲士交上手后,不过是三两下工夫,胜负高下便分了出来。养精蓄锐、已逸待劳,又有地利与装备上有优势,赵军很快便打跨了楼烦人的冒死突击。
又有数百具尸体,如擂石滚木般从山顶滚下,直砸向半山坡上的剩下两队楼烦人。
体温尚存在的尸首重重撞击在已经冰冷的尸墙上,如利刃刺穿麻布一般,把一道道零星分布在山腰的马与人的尸身所垒建的墙撕开、撞。分崩离析的尸墙“材料”又顺着山势地形向下滚滑,成了新的“擂石滚木”。
这一次“擂石滚木”所撞击的是一具具活生生的肉体。
本就站得不稳的楼烦兵,很快就把砸倒、跌滑,也随着斜斜的山坡滑了下去;从山上看去,居然分不出哪个是活人,哪个又是死尸――楼烦骑兵的攻击终于在他们的指挥官毙命之后,停顿了下来。
对进攻一方的楼烦人来说,战斗又回到了原点:他们又一次望着这最高之处不过百丈的白登山垂头叹息起来。
虽说又一次失败了,连这次进攻中最先被当成肉盾箭靶而死的东胡兵在内折损了一千多人马,可楼烦败得并不可耻,反倒是有几分壮士赴死的悲凉之气。
山上还停着一些保持着攀登姿势,却再也不会动弹的牺牲者。他们的头颅依然向着山顶的方向;也许他们的双眼都没有闭上,而是直直看着赵国的筑垒;或者在他们的灵魂离开身体的那一刻起,那勇者的魂魄便已经冲上了峰顶。
虽然白登山顶还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可是死者生前的英勇,已经足以支撑起楼烦兵士获得胜利的妄念,让他们重新鼓起勇气,抖擞起精神,提起弓箭刀刃,再次攻上山去,与山上赵军再战上一回合。
又是一声进攻的号角吹响起来,楼烦骑兵想要再次使用上一次的战术,先骑马冲上半山,再一点一点移动向赵军筑垒。
“等,等一下!”一个声音叫住了正要再次出战的两名副手千夫长之一,那个壮实的千夫长。
壮千夫长叫停兵士,回身一看,正是他的同僚,那名瘦削的千夫长。
“怎么了?”壮千夫长勒马驻足,相问道。
“你要做什么?又让兄弟们去送死吗?”瘦千夫长那长黄鼠狼似的尖细面孔上,那如豆大的小眼睛努力的圆睁着,像是在痛斥壮千夫长的有勇无谋。
“怎么你怕了?我们不是答应了头儿,把命就丢在这儿了吗?刚才头儿死了,现在我上,我死了你去填!我就不信,冲不垮这赵军草草搭设的木板土墙了!”壮千夫长面露凶光,不知是在恨山上赵军杀他长官,还是在骂眼前的瘦千夫长不为长官报仇,违背了草原人最讲究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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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平邑城前生死斗(上)
瘦千夫长看出壮千夫长那双发红的眼中所透露出来的愤怒与轻蔑之情,也很是恼火,别看那瘦千夫长体材像个中原儒生般纤细如竹,可他的声儿却不见得小,他大声吼道:“你个老小子急什么急,对着谁急,有本事你对着山上赵人急去,就会对着自己人叱牙咧嘴,耍威风!用你那尖牙利齿去咬破了赵军主将的喉咙,我就算你厉害!”
被这大嗓门地震,壮千夫长居然在嘴上喃喃两声,便低下了头不吭气儿了。
“我是说,像我们刚才那样子,乱哄哄地将队伍像赶羊群那样地往上轰,有用吗?等一下不是像第一次攻击那样被赵军密集的箭弩射得退回来,就是像刚才一战那般去当了赵兵的活靶子给射了?咱们还得动动脑子!”瘦千夫长依然是一付公鸡似的嗓音,在那儿教训起人来,那声儿,却如他那尖嘴猴腮的样子,成了反比。
“那你说怎么办吧?”壮千夫长也是一时心气,他可不想像瘦千夫长所说的那样,不明不白的,就害了族人的性命。
“这个,这个……”被这么一问,瘦千夫长立刻满脸是汗,吞吞吐吐,答不上话。果然他也是如公鸡、黄鼠狼遇到威胁那样只是动作吓人,声音高亢,不过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罢了。
“要是没有别的法子,那就只好……”壮千夫长回过头来,眺望着那白登土山,手执丝缰,慢慢地来回踱了一圈,又侧目看了看正整队备战的骑兵队伍,问道:“我们先前三次攻山,已经消耗了赵军箭矢不下三万来羽,以赵军兵力,看样子也不过三千来人,就算全是骑射兵,也不过有五、六万羽箭族,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多少箭了,又有我军连番攻击,八成也疲惫了。不如我们再攻一起,打它个措手不及,你看如何。”
明明就是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可为了说服瘦千夫长再战,这位壮千夫长居然还学着智者的样子,对当下战况,分析了一番,居然还大胆的对战势发展做出了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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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它个措手不及?疲惫了?你想得好,别忘了,我们也是措手不及,疲惫得要死。刚冲到山下,大队人马也没组织好,什么情况也没弄清楚,就往上冲,这不是让大家去送死吗?
再说我看山上赵军,没有像我们攻打那座屯垦城时那样急于收集,我们射向他们的前族,还有落在山坡上的箭族――我们要是这样攻上去……”瘦千夫长有那张干枯的脸上做出一付吓人的样子。
“可是,可是……”壮千夫长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来了。
“依我看啊,咱们就在这山下守住了,不让赵军的弓弩到达射得到这身后大道的距离――这样还是把我军的后路守住了!然后再向王上报告说山上摸上了数千……不,只说数百赵军,已经被我们围在了山上,请大王放心――你看这样可好?
反正咱们只要把这斜坡正面给堵上,赵国的骑射之兵就下不了山了――这些赵人也就算是被我们围在了山上!如此,也不用怎么惊动大王,还能守好道路!”瘦千夫长一脸奸猾的说出他欺上瞒下的“好计策”。
正当此时,一阵干冷刮脑的寒风袭击而来。被冷风这么一刮,先前头脑发热,血液沸腾的壮千夫长也冷静了许多,一回想起帐中的老母、弟妹,他寻死一点的心儿,也就没了。
于是两名千夫长一拍及合,决定在缓坡下设围,把使山上秦开所部无法下山――虽然他们心中都很清楚赵军要是真心“突围”,赵国骑兵可是借着山势如瀑布坠下,以猛烈的冲击撕开他们那道淡薄的防线。
撤兵的号角马上响起,楼烦人的又一次进攻还没有真正开始,便走向了结束了――秦开等人终于可是松口气了,不过也只是能松口气。
连续挫败楼烦人的攻山,并不能让秦开和他的属下们感到轻松多少,甚至是让他们的脸更为严肃,目光也不停的扫向山下的道路――整个白登山上,迷漫着一股大战将至前所得有的宁静。而这份静寂之景,更让赵国兵士们倍感紧张。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以区区三千人马,拦截可能是成千上万,如激流勇退一般从正面战场上,被赵括击溃的楼烦败兵――败兵虽无再战的勇气,可是求生之欲望,却能让他们暴发出人们最原始的兽性。
明明就有能力冲破山下楼烦人的封锁,摆脱死亡的威胁,可三千赵军却偏偏要困守在山上――面对死生的考验,赵国兵士纵然是个个都是真猛士,也难免在直面死亡之时有些犹豫。
也许是老天爷都嫌弃白登山上的赵军太多寂寞了,就在一片寂寥之中,西北风呼呼的刮了起来,随着大风而来的是天空中倏倏而下的片片白雪。鹅绒般大小的白色雪片轻轻地打在赵国兵士的铁衣皮甲上,发出柔柔的沙沙声,就像是家中老母在轻声吟唱着催眠的童谣,让战士们激荡的心渐趋平伏。
雪不大,却不停地下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厚厚的积雪把山坡上的尸骸断肢、血污、断残兵器都掩埋了起来。白登山变得纯洁无瑕了,无论山上山下,所有的人的心中都归于平静,现在双方兵座说能做的只是在这场洗涤他们的身上的血渍与杀戮之罪的雪中静静的等待,等着更大规模的血战与残杀。
就在号角吹响之时,一骑传信斥侯也从白登山下的楼烦营地出发,风驰电掣,在烈烈西北风中拉出一道尘烟,直奔向平邑城方向。斥侯要给楼烦白羊王送去并不真实的平安信,却没有想到,这份平安之言中所包涵的不祥之词的重量足以压破他们大王脆弱的神经――而使白羊王的神经变得如此脆弱的,则是眼前平邑城前的大战。
***
就在白登山一代的战斗趋于缓和之时,平邑城前的平原上,楼烦骑兵在他们的白羊王日领导之下,已列好了阵势,等待着战斗。
“城中的那名主官,当真就是那马服君赵括了?”白羊王眼见平邑城中还没有什么动情,在大冷的天儿里,心中却似火烧火燎,又把先前入城打探的使者等一干人叫到跟前,作着无用之功,再次问了之前问过多次的问题。
“是!”这一回,使者不光是老老实实的说了自己亲眼所见,还把在城中,在将军行辕中看到的种种细节,加上自家的推测与判断之词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为了证明自己所说,还把一同行动的游商、匈奴随从一起叫来,对质一般相互证实了一番。
“当真?”白羊王犹犹豫豫的性子又上来了――毕竟这是犹关他楼烦近十万部众,三万子弟生死存亡的大事,也犹不得他不犹豫再三。
早就对白羊王这种“小家子气”颇为不满的匈奴监军再一次当起了白羊王的主心骨:“白羊王啊,中原人可有个说法了,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不阴不阳的话一出,还真的使白羊王拿定了主意。
“不等了!我军先行列阵待击!”楼烦白羊王终于等不急了,他一声令下,楼烦大军又开始步步逼上,催促赵军安先前之约,出来应战。
平邑城下,楼烦人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呜呜”作响,一队队楼烦骑兵在一声声号角声中井然有序地缓缓前进,楼烦前锋数千战马齐头并进,像接受检阅那样神气十足地摆开了阵势。
为了震慑赵军,楼烦骑兵的前锋骑队竟是一色的骑乘着青色的大马,青色战旗迎风招展;更让城楼上的赵国兵军震惊的是,那楼烦前锋居然身穿与赵国骑兵一样的甲胄,只是与赵军的赤红颜色不同,他们的甲胄也如他们的战马、战旗一样,是青灰之色。
这前锋骑队步步向前,从平邑城楼上看去,就像青色的野草,瞬间铺满本是黄土与白雪占据的地面。前锋骑队身后,大队楼烦骑兵虽不如的前锋衣着齐整、坐骑一色,步伐一致,却是马蹄声如雷动,如洪流般滚滚向前,如一道淡淡的青墨打翻在洁白的雪地上,肆意蔓延着。
楼烦军可能要攻城的消息很快传到身在行辕,为全军压阵的赵括耳中。
“慌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我军本来就是为了打退常年掠我边地,屠我边民的胡虏,现在他们来,我们已逸待劳,岂不是更好!”虽然口头上是这么说了,可赵括还是领着近卫兵士,急急登上平邑北城楼,以便观察了敌观阵,稳定军心。
“君上,看来楼烦人比我们想像中的要厉害啊――这回子是我们轻敌了!”城楼上,一名俾将带着一份畏惧之色,指着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一般推向平邑的楼烦大军,向赵括汇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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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平邑城前生死斗(中)
看着俾将一张憨厚忠真的脸紧紧崩着,还有那紧张万分的神情,赵括知他不是胆怯,于是也不责他自乱阵角,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眼前景象,马上让赵括惊出一身冷汗。
而对气势如鸿的楼烦骑兵,赵括的心不由得为之一震,当了现在,到了亲历眼见,他才深深感到以往自己大大地低估了他的对手,既低估了楼烦人的实力,更低估了他们的军事素养。
那个从大势上看瞻前顾后,老是想着何时撤退回草原的楼烦白羊王居然能布出眼前这不逊色于中原国家所能摆出的整齐划一的军阵,既说明楼烦骑兵有着良好的军事素养,说明他们严格的训练水平,更说明他们的白羊王是一个真正的知兵能战之人,而非只知用长弓利箭、套索陷阱来猎鹰捕狼的草原莽夫。
再看楼烦前锋,一身青铁铠甲,甲胄之厚重,防护之全面,居然如他赵国的重武装步兵――当然,如此重甲还是要比赵括用梦中所见的“明日技术”所设计的胸甲要落后不少,但它的防御能力却不在胸甲之下。(胸甲比相同防御力的扎甲的最大优势是重量更轻,更为灵活贴身)
年轻又聪明,更是手握重权,如此之人往往也是自信,甚至是有几分自负,这便是赵括在看到楼烦骑兵之前的写照。
“楼烦居然有如此重甲骑兵!”赵括惊讶之余,也处于他为守相这个匠作高官的本份职务,像犯了职业病似地细细看了楼烦前锋重骑的装备细节。
“果然是这样,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啊。”赵括一手扶着城垛,仔细打量了一下走在最前面的楼烦“重骑兵”后,心中暗暗想到。
原来楼烦的前锋精锐重骑,虽说是手握长剑,可他们的双足却还是悬在空中――不过是身披重甲的传统骑兵――他们跟本没有装备革命性的骑兵装备,马蹬。
看到楼烦重骑的装备,赵括已经可以断定他们是执行冲击任务的兵种,只是太过原始,还不足以为惧。不过让赵括感到有几份佩服的是,这楼烦白羊王也想到了用骑兵去执行冲击任务,打击敌军阵形,使敌方陷入混乱。想到此处,赵括竟然还对从来就没有谋面便成为敌手的白羊王生出一点惺惺相惜之情。
不过这些杂念从赵括的脑中一晃而过之后,他那敏锐的目光便集中在了身穿着不下数十斤重甲的楼烦骑兵们跨下所骑战马之上。
匈奴、东胡等北方草原相较于中原来说气候干燥寒冷,这种气候虽然对耕作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对培育上等马种却是大大的好环境。而有了上好的马种,就有了上等的战马,便可以装备出赵括现在所见的如一座座移动小丘似的重甲厚装骑兵,横行天下,无所顾及。
战马,在这个使用冷兵器的时代,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战斗力,而良马更是强大的战斗力,是一个国家强大军力,与雄厚国力的象征。楼烦人能用如此多的骏马供骑兵骑乘,然后组成这样齐整的阵营,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显示,是在向中原强国赵国的示威――更可怕的事情是,楼烦骑兵已经有如此强大的势力,却还有依附于匈奴人,这又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隐隐而显在雄壮的楼烦大军之后的草原强国匈奴的暗影,才是身为一地主将的赵括心中最挥之不去的阴影。
“真不知是我高瞻远瞩,还是好高骛远……”赵括心里自嘲道,虽说眼前之战,他已是有了五成把握,可剩下那五成把握还是掌握在去占白登山的秦开那三千人手中。
把自己的命运交别人手中,寄希望于他人,这一向不是赵括的作为,可是眼下,他也只好做这他最不想做的事情,把目光从压向平邑的楼烦骑兵身上,移动向西北面的天际线上,那座在他中军大帐的沙盘上都忘记标记出来的小土丘,白登山上。
“看样子,这楼烦人的不好对付啊,光是这打前锋的数千骑兵,就够我们费不少功夫啊!”那名守卫北城楼的俾将见赵括时儿面无颜色,时儿又嘴角轻扬,显示出对城外楼烦骑兵的不屑一顾;这一切都让心中无底的俾将措愕得很,于是他也装作无心之间自言自语的说出了心声。
俾将的话,倒还真的引起了赵括的重视。
赵括知道这名俾将是原来旧边军出身的将尉,是经历过不少血流漂杵的大战人物;不过赵括更知道边军们常年所遇到的,不过是胡人不到万骑的扰袭、围城,而如此浩大的骑兵阵势他们可能还是第一回见识。
尤其是那些穿着重甲的楼烦骑兵,看上去个个耀武扬威,雄壮无比,胯下的战马竟也皮披着兽皮,且毛色如此划一地集结起一个个兵团,定是让城上赵军惊叹不已。
但凡带兵打仗的人们都知道,对于军人来说,整支队伍动作的齐整划一,不只是形式上的威风与美观,更是一种力量意志的体现,是一支队伍战斗力的体现。
赵括隐约感到城上将士都暗暗庆幸自己都在城中,如果此刻他们不是站在城墙之上,而是行进或驻守在那片平野上,那他们的命运就很悲惨了――面对如此强大的一股冲击力,顷刻间他们便会在敌人的马蹄下碾成齑粉。
“是啊,要是不细细看来,这楼烦人的前锋摆出的这个阵势就是为了狠狠地打击了我军士气,使踌躇满志的我军将尉失去了一战而胜之的自信,更使我军兵卒的内心感到恐惧与沮丧……看不出楼烦的白羊王还深谙‘心战’之道啊。”
赵括已经看透了楼烦人的伎俩;可看透了对方的招数归看透了招数,真要做到见招拆招,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定要消灭这支楼烦重骑部队,不光是因为他们本身的强大战力,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给我军兵士留下了不易战胜之类的先入为主之映像;这就如步卒害怕横冲直撞而来的战力一样――其实步卒只要组成密集的队形,将长矛向前一指,就算是战车不停,它直接撞上矛头,也会落得个人仰马翻、车毁人亡的下场……可是又有多少步卒能作到直面战车呢?
估摸着这群楼烦重骑,也是像战车一样,使用冲击的战术……怎么让我军兵士敢于直面这群‘新式骑兵’呢?”赵括思考到。
他知道在此役中彻底消灭这些楼烦式的重骑兵,不过是对获得这一战之胜有着重大的意义,更是可以让他的士兵竖立起“草原骑兵何足惧”的心理暗示;反过来说,楼烦白羊王,还有众楼烦骑兵也一定视这一支重骑兵部队为精锐,赵军如能击溃楼烦精锐,就是击溃了楼烦的战斗的决心,很快就可能出现楼烦大军的全线崩溃;更重要的是楼烦人精心组织起来的重骑兵被赵军大败了,这种具有象征义意的胜利,又会在北方草原上产生多大的震撼呢,这又能对将来与匈奴的直接对抗产生多大的影响呢――从这一系列意义上讲,赵括都要打败这一支楼烦重骑,因为这对他和赵军甚至是对赵国在北方的经略,对赵国的将来都将产生微妙却有显而易见的影响。
似乎是看出了赵括的心思,又好像是体会到了楼烦重骑在战场上所发挥的巨大作用,缭子又开始使出在他在鬼谷子那里学来的攻心之术,试图帮助赵括稳定军心。
“大公子师兄观这楼烦前锋之骑,比我手下那支骑兵如何!”缭子不失时机地问道,同时还包藏了一点自家的私货,他在提示赵括吹嘘车骑与骠骑之强,以抵消众将尉对楼烦重骑的惧意,当然,还少不了给赵括提个醒: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秦开都提走了一千重装部兵,去占此役节点白登山了――那我的车、骠两骑是不是也出战了。
赵括对缭子的第一个意思心令神会,对他的第二个意思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做表态。
“光是看他们手中的长剑,就可知我那支精骑的对手!”赵括轻轻把头一扬,做出轻看楼烦重骑的样子,眼神中更向众将尉透出一份得意之色。
“哦!”缭子领着城楼上的众人,发出或真或假的惊叹之声。
“是啊,大公子先前向楼烦使者示威之时,让骑兵们舞动长剑,威吓胡虏,可是真正装备到军中的却是直刀与弯刀――难道这两种兵刃又是什么国之利器?”缭子装模做样的问道,其实出入赵括中军大帐的他,心里边早就有了答案。
“你啊,想要显摆自家学问,还要你这师兄多费唇舌吗?”赵括又开始做出与缭子打趣的样了,让缭子自问自答。
“是,是……还是大公子知道我这当师弟就那么点喜好,好在众人面前露才!”缭子厚着脸皮的表演着,在潜移默化之间,让众将将都尉因楼烦重骑的出现而加快跳动的心脏又趋于平和。
“要说锋利,自然是剑比刀好,剑是双刃,可砍可刺,所以有百兵之首,兵中之将的说话!”缭子一边说着,一边还手舞足蹈地笔划着砍、击的动作。
听缭子话说一半,众人更是一脸的疑惑:这分明就是在说剑比刀好使嘛,那我军还改剑用刀做什么?
缭子好像是有心要调众将尉的味口,看到他们脸上表情,便又是一番自鸣得意之像,回应他们心中的问题:“可是以我赵军现在所用的,领先于列国的锻铸技术,用同样的材料锻刀显然要比锻剑来得快捷方便。大家想想,这刀是只要开一面刃口,在刀身刃部一侧用好料就可以了,而剑却是要开两刃,且两刃都是用上好的钢材――我赵国各大匠造工厂虽然也能产出钢这种稀罕物件来,可是产量还是不好啊。以上两种原因,使得我们军中用刀比用剑更为实在,更可大量装备。
这还只是一个原因!”
缭子说完话后,停顿了一下,先看看赵括,在得到赵括暗示“说得对”后,又看了看听他吹大牛的将尉们,于是再又继续道:“再说我军刀具,主要是装备给骑兵。于是第二个用刀不用剑的原因就来了。同样是可砍可刺,剑是两者均衡,所以才是‘百兵之首,兵中之将’;刀的主要作用却是以砍为主,而其砍杀之力更在剑之上。
刀开一刃,比较宽厚,所以及不上长剑锋利,可是它又刀脊也更厚实,所以砍杀起来,就有如薄斧,且又比斧头轻便,还能刺杀――这些,都是作为骑兵武器所必要的条件。
所以我军才要以刀代剑――当然,这样只是个计划,成不成事,还要看今日一战!”
各中原因已说完,缭子最后一句话还是不忘提醒赵括:让我也吃肉立功吧。
赵括不去理缭子,只是轻轻瞪他一眼,责他多嘴。然后又对众将说道:“再说这直刀与弯刀的区别吧。
直刀适合劈开厚重的铠甲、骨髓之类的坚实之物,比如用来对付这城外的楼烦重兵,而弯刀更适合划开皮肉、肚肠之类的柔韧之物,用来攻击无甲,或者是薄甲的楼烦散骑更为有效。”
赵括一面补充缭子说漏了的地方,一面很的针对性的说出直刀与弯刀在对抗楼烦骑兵时如何配合使用:“根据这两种兵刃的特性,直刀将配属给使用长槊的车骑兵做近身格斗武器,而弯刀则会配给使用角弓的骠骑兵,供他们追击残敌和防身之用。
对了,我看楼烦人除了那前锋之骑使的是铁剑,而后方大队人马,用的好像还是铜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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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军以钢劈铁,用钢斩铜,光是这器械就大胜他们一筹――如此,怎么会有不胜之理!”
赵括又向城楼上的众人展示出自己手中另一件必胜的筹码,直说得大家不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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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平邑城前生死斗(下)
就在平邑城中的赵括镇定自若地大谈特谈刀剑论,与众部属谈笑风生之时,城外的楼烦白羊王却如肚中钻入了二百五十只耗子――千爪挠心,好不着急。
白羊王想要攻城,却又害怕当真攻了城,坏了先前定下的趁赵军出城应战,阵未列好,攻其不备的奸计――再说平邑城是货正价实的城市,其城墙的坚厚高大,可不是楼烦人以前所对付的烽火台、筑垒、屯垦城所能比拟的。
还有那城墙后面隐隐可见的抛石机,像一名名巨人弓箭手,立在城墙之后,这些东西都让楼烦白羊王不知是进还是退好。
“大王,赵军左右两营正在集结兵队,看样子他们要开始了!”斥终于送了一个不算是很坏的消息。不过这个消息也好不到那里去;白羊王深知自己排出的阵势虽然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可是也不是完美无疵――楼烦军的两翼相较于中央军阵的宽厚,就显得要弱上许多,几乎就是数千人骑兵组成的一道薄薄的,毫无纵深可言的警戒线。如果不能很快从正面攻下平邑城,那么楼烦军就有被赵军东西两营之军攻击腋下软肋的可能。
这也是白羊王心中诸多忌讳中最大的一忌。
回想起他初见赵军东西两营时,就看到两营没有修建寨墙、垒砌鹿砦,只是用战车围成个圈儿,外面挖了道浅沟儿,便在里边拉营设帐――这种架势分明是要随时拔营出战的样儿。
“不会是我军冲得太近,把赵军吓得龟缩在城中了吧?”白羊王现在还真有一点儿后悔怎么就那么冲动得下令进军。
“还是后退一点……把赵军诱出城来吧”白羊王知道什么叫阵骂城,不过是虚耗自家兵士精力的蠢法子,还不如井然有序的假装向后撤退,让赵军以为有了追击的机会,把赵军诱出城来决战,也好渐少自家伤亡。
“退,给我慢慢向后退,退后十箭之地,给赵军让出出城列阵的空地来!”白羊王下令道。
“慢着!”匈奴监军在边上一听,可大不乐意了。他又用不阴不阳的语气问道:“怎么,都打到这个分上了,已经攻到城下了,你怎么又想退了!”
“不,不是的……”白羊王只好又把自家想法解释给匈奴监军听。
正当白羊王说得额上发汗,口中发干时,平邑城的门北嘎然而开了,赵国军队打着各种旌旗,从城门洞中鱼贯而出――白羊王先前所费心思,对匈奴监军用的口水算是白搭了。
原来正当赵括按抚被楼烦重骑搞得有点神精过敏的将尉们的间隙,便有散放在平邑城外的斥侯游骑来报:看到西北方向上的白登山顶升起一堆烽火、两股狼烟――等待多时的进攻信号已经出现,秦开所部奇兵已经攻占白登山,合围楼烦三万骑兵的时机已经到来了。
于是赵括,当机立断,下令城中赵军全军出动,左右两营赵军配合行事――当然,因为楼烦重骑的不期而现,原来的作战计划还是做了些战术层面上的小小调整。
旌旗开道之后,昂扬着头颅,身穿明凉的胸甲,雄健而出的便是五百车骑,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五百骠骑。有了这千骑打道开路,赵括再立在指挥千军万马的戎车上,仗剑而现于阵前。
“那个人是赵括?就是那个!”白羊白扬鞭所向,正指赵军阵前旌旗最为密集的地方,那是赵括所乘的戎车的所在处。
“回大王,虽然因为距离很远,小的眼睛不好使,看不清那车上仗剑而立之人的模样,可是小的认得那一身甲衣,想来便是那赵国马服君无疑了!”楼烦使者谦卑把头一低,小心谨慎地回答他的大王的提问。
同样是小心谨慎,甚至可以用多疑又胆小来形容的楼烦白羊王点了点头,可还是不很放心,于是又用一手挡了冬日中少有的午后艳阳,仔细向正在出城列阵的赵军望去。
虽然用手遮盖了太阳从上方射来的光箭,可是地面上的残雪还是“放”着光芒,让白羊王只好半眯的眼去观看赵军动向――虽是中原,可已经靠近塞北,北方的鬼天气就这样,阴晴不定,现在还是艳阳高照,可能再过一个时晨便是大雪纷飞了――实际上,几十里外的白登山一带已经开始飘雪了。也正是因为那里有阴风细雪看着阻挡,才使便赵国斥侯靠得很近,才看了山上的信号;当然也使得赵括延迟发兵出点,让白羊王白白等了老长时间。
白羊王看到赵国以骑兵打头,从平邑城中涌出。那支骑兵很快就分列成了一前一后两条线,交差而立的骑兵构成了赵军最初的阵列。
最让白羊王印象深刻的是这一整支赵国骑兵,也是一身统一的装束,只是胯下战马的马色杂了一点,不如他那支前锋重骑的一色青黑看起来赏心悦目。不过瑕不掩玉,这一整支骑齐步向前挪动了些距离,为后出城的赵军腾出空间,动作相当整齐,一看便知是刻苦训练的结果。
已经有几分倾斜的阳光照耀在赵国骑兵闪亮的铠甲上,倒是异常的壮观。那胸甲反射的阳光好像可以把什么东西都可以点燃一般,看得白羊王有点出神――正如楼烦使者对他说所:那是一支让人看过之后,就永远不能忘记的骑兵。如果说白羊王的重骑兵带给赵括的是一种意想不到的惊讶的话,那赵括的车骑骠骑带给白羊王的便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
当然,白羊王所要面对的更大的震撼还后面,到那时,他才会更加深刻的体会道什么叫做“那是一支让人看过之后,就永远不能忘记的骑兵”!
“白羊王,是时候了吧!”现在猴急的人反倒是换成了匈奴监军,他见白羊王看赵军看得走了神,生怕他错过了趁赵军阵列未稳定,发动突然袭击的最好时机,急忙在一边提醒道。
“是……是!”匈奴监军急促的呼喊声,终于让楼烦白羊王从如梦如幻的臆症中解脱出来。
白羊王再定神一看,这才看到赵军步卒正在向城外集结,除了那支惹眼的骑兵外,此时赵军阵前正是一片行不成行,列不成列的混乱状态中。
“好机会啊!”白羊王虽说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可是只要有人在一边怂恿,他又立刻变得“果断”起来――正如在白登山下为他尽忠而死的千夫长说的那样,他们的白羊王是个没有什么主心骨的聪明人。
“进攻!”楼烦白羊王人把令一下,楼烦大军的进攻也就摧枯拉朽般地开始了。
就在赵军将士忙于组织队列之时,楼烦军阵中突然传出一阵阵急促而悠远的号角,当声声号角传入赵国兵士耳中不过瞬息,又是楼烦人的声声吼叫,随着战场北面刮过来的一股阴风飘了过来。风声、呼号声还有号角之声、马踏地面之声,混合在一起,就像狼嘷一般直冲赵国兵卒的心底,让他们在冬阳的太阳底下,不寒而栗。
“还愣着做什么,等着胡人把你砍了啊!”赵军阵中一片咒骂之声,骂声不是针对无信的楼烦人,而是身为行列长官的伍长、什长们对手下水兵的恶言。显然,有一定作战经骑的赵国老兵,也就是赵军的伍长、什长们对楼烦人并不抱什么幻想,他们早就知道胡虏会与他们玩这一手。
很快楼烦阵前飘过来的狼嘷之声消失了,结踵而至的是杂乱的马蹄声――楼烦重骑兵已经进入了冲击位置,他们的马战已经开始加速向前移动。
楼烦重骑的长剑已经出鞘,他们的击冲已经开始,马蹄践踏起雪泥,圈积中空气中不多的尘土,潮赵军汹涌而来。
而此时的赵军阵中,却是一片安静,静到整阵中的兵士都能听清晰地听到声声长官的命令。虽说在心中对楼烦人的“偷袭”早有预感,兵士们临战也不那么慌乱,可赵军的阵形毕竟还没有展开,如此仓促应对来势凶猛的楼烦骑兵,赵军还是会处在不利的地位上。
“一定要争取时间!”赵军上下都这样想着,他们的最高指挥官赵括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如众人的强作镇定不同,赵括立在戎车之上,自信而萧洒流畅得将手臂一挥,阵前的两行骑兵便如离弦之箭,直冲向了楼烦重骑。
眼看着不过一千骑兵奋不顾身地冲向数千楼烦前锋重骑,阵中赵兵皆以为骑兵是要以自己的死为同伴们争取时间,列好阵形,以便迎楼烦骑兵的冲击,于是他们动作更快,在自家骑兵与楼烦前锋相接之前,便基本完成了组阵。
而赵国骑兵的对面,楼烦前锋重骑眼见赵军阵中有一千骑兵冲出,已只是不屑的认为自己今天的第一战就是拿敌骑开刀,于是想也不想,便继续策马扬鞭。加速冲击,想以高速的冲锋,迅速冲垮赵国骑兵,冲乱赵国步卒的军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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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骑兵,皆自视为己方精锐之士,自然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平邑城前,虽是一马平川的盆地平原,却马上就要上演一场以骑对骑如狭路相逢般的对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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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平原骑战攻对攻(上)
赵国骑兵虽不到楼烦前锋骑兵的一半,可动作整齐,先是从一条与天际、城垣平行的横队阵行,变成一条便于加速的纵队竖列,动作轻快灵活,虽然践踏起地面污泥黄土,却不拖泥带水,犹如风中精灵,在原上飞弛。
反看楼烦前锋重骑,人数众多,前进冲锋起来也就不那么好协调。马蹄声乱,却让人听不出、辨不出具体是哪一匹骏马良驹发出的声儿。那种气势与赵军骑兵的俊逸全然不同,一是种迎面而来的压抑与冲击的感觉,仿佛北边暗淡阴沉的雨雪之云,就是被他们的座骑撼动大地的声音给招了过来;又或者说,那胡骑与承载着风雪的乌云已经融合在了一起,齐齐扑向赵骑,想要迅速把他们淹没在一片青黑的风刀雪剑中。
原以为如黑色的波涛般的气势可是吓退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赵国骑兵,可是楼烦重骑没有想到,赵骑不但没有改变前进的方向,迅速逃离战地场,避免被他们屠杀,反而是在相距两三箭的地方,又改那条单一的纵队,为一前一后两支横队,如之前在赵阵前的情形一般。
赵国骑兵在阵前向楼烦人显示精妙的骑术,这样,很快就把原本对他们不屑一顾的楼烦重骑激怒了。楼烦重骑因为人多势大,也尾大不掉,不可有像赵骑一样玩出振奋人心的花式,不过他们也有找回自己脸子的法方。楼烦重骑把长剑直指苍穹,在半空中不住的挥舞着,同时口中还发出声声嘹亮又有几分刺耳的尖叫。
马在嘶、人在喊,种种声意汇集在地起,滚滚向前的楼烦重骑队中又发出了如草原惊雷般的鸣动。
面对楼烦重骑新的心理攻势,赵国骑兵很快便做出了回应。大约在冲到距离楼烦重骑一箭之地的地方,赵国骑兵的后队骑兵,突然开弓拉箭,不过瞬时,便齐齐射出五百支箭来。
放箭的是赵国骠骑兵,他们的箭射得刁钻,箭风贴着地面刮过,直射向前排楼烦重骑的战马。
当楼烦重骑看到赵骑后队有射击动作时,并没有什么慌张――他们知道,他们身上的厚重铠甲足以保护他们,免受箭矢的伤害。他们所做的,不过是下意识地用手腕上的护腕保护住自己没有防护的面部,不被从天而降的箭雨伤到分豪。
可是赵骑射来的箭不是从天而下,甚至不是针对他们而来;赵骑的箭皆齐齐射向没有什么保护的战马。
赵骑射来的箭很快做用在楼烦重骑的座骑上,冲在最前方的楼烦重骑,大约十数骑被射倒了。他们的战马被射中了胸前或是咽喉之类的薄弱要害,一声长嘶这后,便向前一跪,重重的跌在地上;连带着被沉沉摔下的是骑乘在上边的楼烦骑兵。
楼烦骑兵虽有厚实的铠甲保护,却还是受不了极速冲锋时落马坠地的巨大冲力,在他们落地之时,不是当场昏迷,便是骨骼折断,失去战力;更要命的时,他们身后的同族,正以马蹄践踏着他们已经受伤的身体,让他们提前结束死亡前所要忍耐的痛苦。
楼烦重骑在平时训练之时,显然刻意演习过这样的状况,他们没有停止前进,或是绕开受伤的族人,而是径直奔了上去,从落马族人的身上踏过,将他们践踏成肉泥――楼烦骑兵也知道速度对于靠冲击为主要做战方式的骑兵的重要性。
不过,就算是楼烦重骑无情地踩踏同族,已求保持速度,赵国骑兵的“花招”还是奏效了。虽然对减慢楼烦重骑速度的作用不大,可是楼烦重骑那不可一视的气焰却被刚才赵国骠骑兵的一次齐射给射没了,而且,楼烦重骑的确实也忙乱了一阵。
如果说先前楼烦重骑只是被赵国骑兵激怒,那么,经过刚才的这么一次射击,楼烦重骑兵,可算是被彻底的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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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再挥舞长剑,而是将身子倾斜向前,紧握手中之剑,剑锋直指向不到一箭开外的赵骑。到了这个距离之上,双方骑兵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论前面的是何种洪水猛兽,他们只有硬着头皮向前冲去。
再进半箭,楼烦重骑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对面赵国骑兵的面孔了,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他们感到自己正在面对一支自己从未遭遇过的强劲敌人。
楼烦重骑队的成员个个都是草原上的好骑手,皆是经验老道之人,在他们的记记忆之中,对与他们打教导的中原骑兵的印象大约都是如此:
他们西南面的秦国骑兵身穿薄薄的皮甲,使用着只能在临战之时发射一次的弩箭;当他们射过一轮穿透力极强的弩箭之后,便用一种叫作秦钩的弯刀攻入被射得一片混乱的敌阵,与敌军进行近身格斗战,或者是骑着胯下战马,迅速脱离与敌人的接触。
而南面的赵国骑兵,或者说是楼烦人记忆中的赵国骑兵,与草原上的骑兵相似,主要是用射速明显高于秦人弩箭的,而在射程、与杀伤力上略逊色一筹的角弓做战;当然,与草原骑兵不善近战(或者说尽力避免近战)不同,赵国骑兵身穿铜、皮之类材质的铠甲,使用长剑作战。在他们占据优势兵力时,用角弓解决战斗,在他们居于劣势之时,便拔剑出战,与敌军混战在一起。而楼烦人正是学习了赵国骑兵的这种战术,并发展出了纯粹用于冲击和混战的重骑兵(无马蹬)。
再说要东面的燕国。燕国骑兵的起家,是因为一次赵国的内乱(沙丘之乱),很多赵将流亡到燕国后,带去了赵国的骑兵战术。在这个基础之上,燕国发展起了自己的骑兵部队。他们在战术上与赵军相同,只是在为燕国力不如赵国,所以骑兵多不穿甲,但数量上要多于赵国――这一点倒是与多数草原部落的骑兵相仿。
可是迎面冲来的赵国骑兵却与楼烦重骑们这前秘见识过的骑兵完全不同。
先不过赵骑的胸甲护胸、扎甲护膊、护腕只是从部落中的游商们口中听说过,心中大概有个概念,所以也不是很惊奇。可是赵兵所用武器,着实让楼烦重骑的眼睛一瞪,心中发慌。
只见冲向楼烦重骑的赵骑前队骑兵,个个手执一柄刺风长矛,直端端就冲了过来;那长矛看起来有三人身长,虽不如阵战用的夷矛长,比中原步兵格斗所使用的酋矛要长出来不少;一看那反射着点点阳光的尖利矛头,就是用来击穿甲胄的利器。
当然,楼烦重骑心有余悸之余,却不知道这种兵器叫做槊,是一种长度界乎于夷矛和酋矛之前的硬杆长兵器。此物本是后世那些拥有马蹬的真正的重骑兵们的主要冲击武器;现在,它们被赵括从梦境中“拾起”,用来对付楼烦白羊王自鸣得意的原始重骑兵。
先前被赵国骠骑兵的弓箭攻击之时,楼烦重骑还在心中感到一丝快慰:他们以为向他们狂奔而来的是赵国旧式的骑兵――这样的骑兵显然不是身穿重甲,胯骑高头大马的他们的对手;当然即便是与他们一样的传说中的赵国重骑兵,因为在数量上只及他们一半不到,他们已可以用长剑与马蹄所组成的洪流把他们淹没。
可是他们现在要面对的是一支使用长槊的赵国车骑兵!
还容不得楼烦重骑多想一下,赵骑的长槊便刺向了他们的身躯。
楼烦重骑兵毕竟是他们的白羊王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之士,他们接下来的表现,还算是对得起草原勇士的称号。
虽然楼烦重骑兵已经想像到了被长槊洞穿身体会是怎么样的痛楚,可是他们依然把长剑举过头顶,直向赵骑而去。
可是手臂加上长剑的长度,也不到一个人身长,而赵国车骑兵伸向前方的长槊却有两人身长;楼烦重骑兵们徒劳的举剑,虽然不缺乏勇气,却有显得是那么的愚蠢与无力。
长剑还没有触到槊杆,更不要说赵国车骑兵的身体,它的主人便被生生的从马上刺了下来,身上流下了拳头般大小的血洞,而血洞中更是涌出如泉的鲜血――很显然,赵国车骑兵们都是经过系统的训练,他们主要的攻击目标全是楼烦人胸前,靠近心脏的地方。
跟在后面的楼烦重骑有些傻眼了,他们还指忘着身上的厚甲可以保护他们免被长槊击穿血肉,可是眼在的事实就生生的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开始绝望了。
懦夫在绝望之后,便是遗志消沉,什么也不做,只等着死亡的来到;而真的勇士,即使是绝望了,他所做的也是竭尽全力的最后反抗,即使是要死去,也要自暴自弃的拼杀个鱼死网破――而楼烦重骑兵正是用这种悲壮又惨烈的方式来捍卫他们的勇士之名,捍卫那一份只属于他们的荣耀与骄傲。
死也要死得漂亮!
在这种近乎于疯狂的信念之下,楼烦重骑兵继续冲向赵国骑兵。
不同与以往对着稻草人的冲击入刺杀,第一次真正把长槊刺入生者的体肉,赵国车骑兵们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长槊划开皮肉,是那么的轻松,当挑断内脏和骨头时所产生的震动,传递到他们手上,却又带给他们一种莫名的兴奋与激动。
耳边回想着牺牲者最后的惨叫,战马口中所发出的萧萧声,还有双方兵士们的呼喊之声,这一切的一切,都刺激着年轻的赵国车骑兵的神经。
他们都感到血脉在喷张着,一股奇怪的兴奋感正在穿过全身,甚至透过马鞍,传导到他们的座骑身上。赵国车骑兵的战在它的主人刺倒一名楼烦重骑之时,欢快地暴跳着,挥舞起自己的两只前蹄,银色的马蹄铁在空中划出道道美丽异常的圆弧。
接着,马儿在骑兵的驾驭操控之下,冲向前去;它嘶叫着,喷着丝丝的响鼻,就像是吐出两道火焰。
赵国骑兵以飞快地速度,驾着战马跃过横在面前的死尸。面对顺风而来的楼烦重骑,他们更没有退缩的必要,长槊再次被高高举起,端平,刺了过去;又是近百楼烦人被刺倒在马下。
可是,他们挡在他们面前的,又是一列楼烦重骑。
楼烦重骑胯下那青灰色的大马低着头向他们猛冲了过来;赵国力骑兵们甚至可以看到对方战马马颈上的鬃毛正随风飘扬着,马蹄下的湿露露的泥土与枯黄的草皮被践踏地四处翻飞。
如果是平时,赵国骑兵们定会嫉妒对方骑手的战马骠壮俊美,心中生不悦;可是眼下,他们却顾不得想那么多,又是举槊、端平、刺!
楼烦重骑兵们用手中长剑做着无谓的抵抗,当长槊与长剑相交的那一刹那,楼烦骑兵的握剑的手,手上的拇指与食指之间的合口被夹懈长风而的长槊所带来巨大冲力给震裂了。可是楼烦重骑兵还感觉不到手上传来的钻心之痛,他们的胸膛却又被长槊戳开……
可是楼烦重骑的无谓抵抗并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很快,赵国骑兵最不想看到的,当然也是楼烦重骑最想要看到的情形出现了。
因为连续高强度的击冲,加之楼烦重骑的甲胄坚实,赵国车骑兵的长槊槊杆终于经受不起如此多次重复性的使用,在刺倒又一名楼烦重骑兵之后,断裂开来。
近一半楼烦重骑兵的牺牲,终于换来了一点有实际意义的成果。
“太好了,给我上!”虽然听不出走过不的楼烦重骑兵们口中在叫嚷着什么,可是赵国车骑们却大概猜测出了他们的敌人是在说什么。
不过赵国车骑兵又要让楼烦重骑失望了。
断裂成废物的长槊被赵国车骑迅速抛弃在地上,接着,长刀出鞘。
在一声声咔嚓的声响过后,赵国骑兵与楼烦重骑兵刀剑相交,马颈相向的搏杀又要开始了。
当第一轮对砍结束之后,失去了长槊的赵国车骑兵身后,赵国的骠骑兵也将弯刀出鞘,迅速加入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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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平原骑战攻对攻(下)
赵军的车骑兵可以说是赵括打破以往骑兵战术,全新创立的兵种,因而也就带了强烈的实验性色彩,他们的战术战法,也是在赵括模糊的梦境中所看到的景像而编练而成。再加上他们的长槊不过是在阵战使用的可砍可刺的夷矛基础上赶制而成,而不是像后世所用的纯粹的穿插性兵器“枪”那么好使。
赵括和他的车骑兵们终于为这带有尝试性质的初战,付出些代价了。
当长槊断裂之后,车骑兵先是稍微一愣――可作为生死之地的战场,还有他们的敌人,楼烦重骑,那会给他们更多的时间思考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不得他们多想,或者是因为平时训练奏效,也许只是平能的反应,车骑兵们迅速拔出腰间直刀,还是像使用长槊那样,把直刀端平,做出刺杀的姿式。
而楼烦重骑的长剑当然不会让赵国车骑兵的直刀轻松的刺入它们主人的体内。在这种距离之内,双方兵士所拼的更多的是一瞬间的反应,谁都不会,也不敢掉意轻心。
车骑兵用直刀敏捷如闪电的一刺,却被挥来的长剑一挡,多半没有刺中目标;当然,因为先前被长槊的威力惊得有点发怵的楼烦重骑也没有刻意用长剑挥砍车骑兵的体躯,而是选择了格挡刺来的直刀。
直刀相对如剑来说,其优势在如砍而不在如刺,赵国车骑兵们的惯性战术动作,显然在战场上的声声金属相击的脆响之后失败了――他们浪费了一次杀死敌兵的绝好机会。
车骑兵们与前列的楼烦重骑马身相交之后,马速已失,不得不驻马而立,与后一列楼烦重骑陷入混战之中。
到了这时,他们才想起来自己手中的刀,主要是用来在乱阵中砍开对方甲胄,砍裂对方骨肉的好把式,于是他们分分挥刀砍向面前同样是失去了速度,小跑而进的楼烦重骑。
在赵国车骑兵的身后,那些前列的楼烦重骑马下意识的以为赵国车骑兵的刺杀会如先前以长槊刺倒他们的同族时一样的索向无敌,于是也是报着必死之心,使出全身力气,将手中长剑一挥――原来也不过如此,接下赵国车骑兵直刀一刺后有他们如此想着,又把长剑一挥,砍向跟在车骑兵身后,方才突然施放冷箭的赵国骠骑后。
可是因为先前的格挡动作用力多大,没有马蹬的楼烦重骑在自己的爱马身上还没有完全恢复平衡,砍向赵国骠骑兵的那一剑自然是大失水准。
楼烦重骑的这一剑多半是挥空砍飞,就算是砍到了什么,那也是赵国骠骑兵用来格挡的弯刀。
比起楼烦重骑兵那用力的一挥,赵国骠骑兵使刀的方式可就显得简单而实用得多了。他们不过是把弯刀从鞘中抽出,然后让刀锋与马颈相平,保持着这种姿式,只等楼烦人自己撞到刀口刃锋上。
又是一次马身与马身一瞬间的相交而过,不过这一次楼烦重骑兵可就过得不是那么轻松了。很多楼烦人还没有反映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使感到一阵如火烧之痛,从身体上直传脑中。
锋利的赵国弯刀虽然不能立刻把他们身披重甲的支体斩成两断,却可以轻意在厚重的铠甲轻盈如蜻蜓点水般划开一道口子,撕裂他们的肌肉与血管,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虽然因骠骑兵的攻击而受伤并大量失血,可是楼烦人的勇士们,还是将马首向前,冲向数里之外的赵军阵列,冲向赵军阵前旌旗如林的地方,那里有他们的目标――赵括――白羊王从中原兵法中学来的擒王计能否实现,就要看这群作为精锐而被投放到战场上的楼烦重骑的了。
楼烦重骑们顾及不得身后与赵军混战的同伴,直直冲向赵阵;而在他们的身后,同样是失去冲击所需要的速度的两支骑兵开始了最不适合骑兵参加的贴身白刃战。
经过先前的一番交锋,赵国骑兵损失不大,而楼烦重骑却是死伤过半,再加上先前冲过赵骑防线的那一支小队楼烦骑队,混战中的楼烦重骑与赵国骑兵达到了数量上的平衡。
历来骑兵都会尽力避免与敌方展开混战,因为混战会合他们丧失机动性这种骑兵最大的优势;当然如果是与步兵混战,骑兵们还可以仗着人高马大,在心理上取得对步兵的优势,可是眼下一战,却是骑兵对骑兵――或者说是骑在马背上的骑兵们,用步兵与步兵的的战法进行较量。
双方骑兵们你一刀我一剑的对砍着,因为战马本就是不稳定的作战平台,双方的挥砍突刺不是扑了个空,就是被对手躲开。一时间战场上的出现了胶着的状态,看起了就像一下子也分不出什么胜负一样。
“怎么,这就是你向我自夸了不得的‘重甲骑兵’――不是说一与敌军接上阵来,就算是不能图谱敌阵,也能把敌阵搅个天翻地覆的吗?看现在这个乱劲儿,只怕是自己先就天翻地覆了吧!”面对着阵前的一片乱尘飞扬、雪泥四起,匈奴监军倒是说起了风凉话。毕竟,在他的眼中,楼烦军不过是再动用了不到五千兵力,这显然不能满足他所希望的楼烦人与赵人打大特大,两败俱伤,最后他家匈奴单于坐收渔利的计划――他还想楼烦人为了生存而流出更多的血。
“这个……”楼烦白羊王看得可就心急多了。在他原本的计划之中,他想以重骑兵的突然冲击,冲垮正在布阵的赵军的薄弱防线,然后或者生擒、或者斩杀了赵括……赵括一被他白羊王制住,不光是能使他楼烦人赢得此役,更可以打乱赵国在北方边郡的经略;于是他们楼烦人进可在中原边缘上占得一块水草丰美的膏腴之地,繁衍生息,退可在赵国边郡大肆劫掠一番,席卷钱粮回草原过个盈实的冬天――可是眼下的变数却下白羊王心如火燎了。
白羊王心里对他楼烦部族的命门最是清楚:
楼烦人虽然是过着定居放牧的生活,而这种生产方式比起游牧的匈奴人、以游猎为主的东胡人要先进得多。可是牧业毕竟不比可以靠水利灌溉、精耕细作的农业,它对气候、水源的依赖性还是很高。靠天吃饭是草原牧民无奈的选择。正是因为生产方式的原始性,使他们往往经历不起太大的打击――比如战争、瘟疫,还有各种自然灾害对部落人口的削减。而过多的人口上的损失,就必然导致部落的衰落和被更强的部落所兼并的命运。
而楼烦人不比横行草原大漠的匈奴人强大,又不如虽受一时之辱,却支繁叶茂的东胡人人口重多――超过万人以上的人员。特别是男性部落成员的损失,对楼烦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更要命的事,是楼烦人的周围不是强大的匈奴,就是难缠的东胡,或者是惹不起的赵国,于是这五、六十年来,楼烦人先是倒向赵国为赵武灵王的雇佣骑军,当赵国在草原上的势力萎缩之后,他们又倾向在草原上如日中天的匈奴一方,当了匈奴人马前驱使的走狗恶鹰。
这也正是学习了很多中原技术的楼烦人武装出原始的重骑兵,希望以重骑重的防护力人才能把伤亡减到最少,再用其冲击力将对敌人的伤害加到最高的初衷;更是楼烦白羊王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精锐投入初战,力求一战而胜之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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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下,他不得不考虑再一次的改变原定战术了。
“怎么办,要是发动全军总攻现在绕开正面的混战,不是没有可能打胜仗……”白羊王焦急地看着阵前厮杀的双方骑兵,耳边更有匈奴监军的冷嘲热讽给他精神上的重压。
果断出击,一鼓作气,集中兵力,直捣黄龙――这是楼烦白羊王在心中演绎了多次的战法,可是真要在战况瞬息万变的战场执行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儿。
“再看看吧……”明明此时正是当机立断之时,明明心中还在想着“果断出击、一鼓作气、集中兵力”这三条自己总结的骑兵作战的思路,可从来就好临阵慌乱的白羊王的脑子里却回荡起了观望之念。
“看看……你看你的什么重甲骑兵!根本就不是那赵国骑兵的对手!还不快发大军,去救救你的精骑!”匈奴监军继续嘲讽道。在他的思维里,身穿重甲的楼烦骑兵,看起来就像是中原的骑兵,心中便先入为主的大感不悦;再看楼烦重骑的一身厚甲――简直就是懦夫的乌龟壳,丢了他们草原骑士的脸面。
现在楼烦重骑初次上阵就遇上了敌人,匈奴监军非旦不担心什么,心中反而期望着楼烦重骑们快点被赵骑杀下马来,好逼得白羊王倾全力而战,与赵军拼得个你死我活。
正如监军所希望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上的楼烦重骑开始支持不住了。
因为没有马蹬,楼烦重骑往往是在无法平衡身体、或是无法用出全力的情况下,与赵国骑兵们对砍。他们每挥一剑,每挡下一刀,都要消耗比赵骑更多的体力。
对付因为使用厚重宽脊而使得挥刀较慢的赵国车骑兵,楼烦重骑还有勉强应付,面对眼前斩来那势大力沉的直刀,他们还能勉强地一一格挡下来,甚至不时反斩一剑――只是同时为了保持平衡,体力上有些不支,而手也被震得发麻。楼烦重骑此时可能正在心中感谢他们的白羊王,下了血本,又是走私,又是自家锻造,给他们配上了连中原军队都少有装备的铁剑――如是他们过去所用的青铜剑,只怕是早就被赵国车骑兵的直刀斩成两截铜片儿了。
反看赵国车骑兵,个个挥刀如猛虎扑食、鹰击长空,刀刀朝向楼烦骑兵脖颈、胸膛等要害之处,且挥刀精准程度,使楼烦骑兵在更多的时候,只有招架之力,少有反击之功。
如果说车骑兵的挥刀如冬风般凛冽凶悍,那到骠骑兵的砍杀就更像是秋风扫落风一般轻盈而干劲利落。楼烦骑兵面对那些使着轻快灵活的弯刀的赵国骠骑兵,更是吃不消;因为弯刀挥舞更快,特别是在混战之中,不需要大多的空间,便能自如地舒展,完成斩杀的动作。这快如闪电的攻击,让自以为功夫了得的楼烦骑兵连挡上一刀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相对于直刀来说轻而薄的弯刀划开了甲片,拉开了皮肉――好在有甲胄护身,刀术如愤怒的狂蜂般的骠骑兵的攻击多数时候也只是给楼烦重骑兵们一些皮外伤。
当然,面对体力上的消耗、皮外伤的痛楚的双重重压,楼烦重骑兵们开始坠落马下,他们距离失败不过是咫尺之间了。
“还等什么?等着给你的勇士们收尸!”匈奴监军兔死狐悲似地假做好人,关心起他看不顺眼的楼烦重起来。
“再等一下!你看!”白羊王猛然发再在战场之外,已有百多骑重骑冲过了赵骑的封锁,正杀向平邑城下正在忙于列阵的赵军。
远远看着那百骑弧军深入敌前,伸向敌阵,白羊王顿时看到了一丝希望,他那被寒风带来的厮杀之声搞得冰凉的血液又一次沸腾了起了。他像是了快淹死的人找到救命的稻草一般,双眼直盯着那一队骑兵,如失了准头,却还依然飞行在空中的箭矢一般,窜向赵阵。
“多么悲壮啊!这才是我楼烦的勇士啊!”白羊王如此想着。他知道此时冲过赵国骑兵,冲向赵军本阵的楼烦重骑,大约已经是一群身受重伤的残骑……可是亲眼目睹着这一小队残骑一无反故的策马向前,想要完成自己所交给他们的格杀赵国主将赵括的任务,白羊王还是免不了感伤的在心中流泪。
当然,白羊王的心泪,算是白流了――也不能算是白流,可是算做是对他的勇士们的死亡提前落下的悲伤之泪吧。白羊王不想到,这经九死一生才闯过来赵骑刀风槊林的百骑重骑兵将要面对的,是做为这支赵国骑兵临时指挥官的缭子给他们设下的死亡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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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陷阱与大埋伏(上)
“好险,怪不得大公子兄师您老人家不让我上阵拼杀,而是硬留我坐阵指挥!”缭子望着阵前以命相抗的两军骑兵,一脸怪相,用半阴半阳的口吻说起反话来,言语之间分明是在责怪赵括:看吧,多好的斩首立功的机会,就是让你赵括给挡了――你这可是在挡我缭子建立功名,当大丈夫路啊……
赵括看了看缭子,知道他又像过去的自己那样任性而为,在逞一时之口快了。他也不说缭子什么,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可那笑颜之中,却向缭子透露出看穿其心思的威严之势:就知道你小子看到我军精锐骑兵在阵前与楼烦重骑搏杀得如此艰难,心中发虚,庆幸自己没有不是在乱阵中拼杀的一员,可还是在口头上装作未斩得一敌兵首级,功德未成,惋惜得很的样儿。
缭子不笨,也了解赵括是在给自己留这个面子,于是指着冲过来的那百多骑楼烦重骑说:“看来这前锋之战,我们是赢定了。这从大公子兄师你这大网子中漏出来的小鱼儿,就让我这小网给捞了吧!”
“那就让给你吧――不过你说在阵前再布置一处埋伏,的确是考虑得周祥――看样子这些楼烦骑兵也是他们的精锐之骑,现在我们把他们一网打尽,必然把那坐阵后方的楼烦白羊王给逼出来,到时候,就看咱们外面的那张更大的网儿,能不能把那只大鱼和他的小虾小蟹给全打捞上来了!”赵括也指了指前方,只是不是指向冲向他们的楼烦重骑,而是比马嘶人喊的战场更远的地方,楼烦人的本阵。
说着,赵括又把在城头之上所思量的挫败楼烦重骑的意思,边指边话,与缭子和众将尉交流了起来。看赵括谈笑风生,自若如水镜的样子,还有众将气定神闲,仗剑威武而立且毫不慌乱的架势,先前还直眼看着冲过来的敌骑有时发慌的兵士也定下心来:君上不怕,我们还怕什么;于是众多兵士也把头一埋,按步就班的组队列阵起来。
就在阵中赵军或是说话,或是排兵部阵间,那百骑楼烦重骑也已冲到了距离赵阵两箭之外。
“可能是最后的冲锋了!”不用百夫长多说一句,楼烦重骑们心中都已了然。
他们为了冲乱赵阵,选择了已他们所能达到的最密集的队形继续向前冲来――其实一般在两军队攻之时,往往是先以密集队形,同伴用肉体抵挡对方射来的箭簇,相互掩护而进;等冲到大约一两箭的距离再把队形散开,又躲避越近面越密的箭矢齐射(实际上不是齐射密度加大,而是因为到了更近的距离,齐射的精度增强,显得更密集了)。
可是楼烦重骑们心中都清楚得很,他们不过百八十骑,而当面赵军弓弩手少说也有数千之多,只要一次齐射就要以他们把全都射倒在地――与其大家全都饮恨于赵阵之前,不如牺牲几十人,让他们充作人盾,挡住赵军射来的箭矢弓弹,让剩下几十骑冲入赵军中军本阵;如此,就算是不能杀了赵括,也能让他惊上一惊,使赵国中军魂灵上一阵子。
带着如此之想法,报着如此之必死之绝意,百骑楼烦重骑抛下身后与赵骑血战的同伴,非旦散开队形冲向赵阵,却把阵势收得更拢,使马首与马尾相接,马身与马身相摩,整对骑兵如长剑刺喉直击赵括所乘坐的指挥戎车所在位置。
又是向前冲了半箭之地,楼烦重骑们再次举起了手中长剑,将身子前倾,同时努力地夹紧空悬在马腹的双腿,尽力保持着平衡,视死如归般勇往向前。
很快,他们必死之愿望得到了满足,只是他们倒下的地方距离赵军阵列还有不到区区一箭之地――他们那攻入赵阵狂砍狂斩的心愿,也只好留给他们的天父腾格里听去了。
原来赵军阵线之前大约一箭开外的地方,有一片面积足可布置过千步卒的凹地。这片凹地很浅,不过丈深,而且了四面皆是缓坡与周围平原相接,要不是站在平邑城楼上向下看去,根本看不出它的存在,完全不像几十里外的白登山那像突兀于平原之上。所以不熟悉当地地形,又只能站在远处看个大略的楼烦人根本不会知道这里是埋伏一支军队的好地方――当然,相对的,要不是缭子向赵括建议在这里埋伏上一千弓弩手,以防万一,赵国的将军都尉也不会留意到平邑北门之外,还会有这么一个做陷阱、打埋伏的好地方。
当楼烦重骑甩开与他们混战的赵国精骑之后,便直直向前,全力冲刺,等他们冲到这凹地之前,马速已是及其之快。冲到凹地跟前的楼烦重骑此时才发现前方地面向下倾斜;边赵军阵前的矛林戟丛都敢冲,更何况冲过一处小小的凹地!
可是来不及想那么多,楼烦重骑还是把马鞭一挥,猛冲向赵国中军。
主人决死之意大约已是传到了马儿身上,可马儿虽通人性,但毕竟是畜生,当它们高速飞奔,跑到一半,却突然发现蹄下踏空之时,自然而然的就反射性的做起了跳跃腾空的动作。
一声长嘶,马首昂扬向上,雪泥与草皮飞扬而起,马儿四蹄在半空中飞过,马颈上鬃毛随着空气的流动而俊逸飘起,连马尾也的剧烈的摆动中如柳枝摇曳,煞是好看。
马背人,楼烦勇士,驱身向前,一身铠甲铮铮,长剑向前直指半空,也是好不威武。
可是楼烦重骑兵与他们的座骑的生命,在这刻便被赵军伏兵的利矢重箭锁定。
“放箭,一巡五连射!”早就等着楼烦重骑自己如飞蛾扑火般撞向他们箭头的赵国弓弩手们听到都尉一声令下,便松开弓弦,让满弦之矢飞向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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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军放箭之时,处在下方,而楼烦重骑在高处的一跃,正好把战马最为柔软的腹部暴露在赵国弓弩手的箭下。
赵军伏兵只是一次齐射,便射倒了最前面的十数名楼烦重骑。
“有埋伏!”
“中计了!”
“是陷阱!”
所剩无多的楼烦重骑心中大惊,可是来不及控制他们的战马,他们的马儿已经信马由缰地跃然而起,刚好赶上赵军伏兵的又一次齐射。
战马痛苦地对着天空发出最后的一声长鸣,便重重地倒了下来,马上的楼烦重骑兵也被摔了下来。其实赵军射来的箭多半不是直射马背上的骑兵,而是针对战马;再加之如此地势,以千箭齐发,轻松地便拿下了满以为可是光荣壮烈地死去的楼烦重骑。
本就是受伤过后,毅然冲向赵阵的楼烦重骑兵被摔在了冰冷冻结的地面上,不是肋骨断折,就是内脏受创,纷纷口吐血泡,或是躺在地上直喘粗气,或是努力地支起身体,想要以步代马,无谓地再冲向前去一些。
“放箭!”指挥伏兵的都尉又是一声冰冷而果决的命令,又是一千羽箭矢飞向落马的楼烦重骑。
这一回,楼烦重骑兵们身上的重甲算是救了他们一命,当然也增强了他们死亡前的痛苦。赵军袭来的箭雨穿透了他们的铠甲,却不能击穿他们的残躯。箭头在甲胄的阻挡这下,往往是射入楼烦人的身体之后,便在肌肉里、骨骼的缝隙处,又或者是射到脆弱的内脏边上,便停了下来却没有击穿它……
阳光照射下的大地,雪还未全然化去,西北风呼啸一过,显得更加干冷。楼烦重骑兵流出体外的热血很快冻结成冰,他们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连本想立刻杀死他们的赵军伏兵都懒于再补上一箭。
“怎么不射了?你们想要用临死前的痛苦来污辱那些奋勇作战的敌人吗?可是对敌人的污辱就是对自己的污辱――如果你们杀死的是一群懦夫,哪有什么光荣的?
他们虽然是我们的敌手,可是他们也是矢志不意移的勇士!
快,放箭,给你们的敌人以最大的敬畏吧!”看到自己的兵士们的表现,赵括再次下令,他要告诉他的士兵,正真的猛士走到哪里,都是值得人们尊敬的。他要他的士兵向失败的楼烦重骑学习勇气与决心――这正是接下来的战斗里,支撑赵军的精神支柱之一。
又是一次齐射,赵军阵前,最后的一名楼烦重骑兵仰面而躺,面对着风云渐起的青空,吐出最后一丝气息,那从口而出的白色水气,如他的灵魂一样,飞向天空,在风中飘散消失。
同时,战场的中央,虽然没有出现赵括所希望的单方在的屠杀,与楼烦重骑兵较量的赵国骑兵的胜局却还是经过他们的奋战而决定了下来。楼烦重骑损失大半,而赵军两种新锐骑兵凭借着超越时代的武装,还有不那么成熟的战术,不过再死伤不过两、三百骑。
“再战无意了!”赵括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便下令骑兵退回。
“看看,你那些骑兵死得值了,赵国主将被吓着了,他命令他的骑兵回阵护卫了!”在战场的另一头,匈奴监军却对赵括的行为,做出了如是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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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陷阱与大埋伏(中)
“值得吗……”楼烦白羊王苦笑着与匈奴监军对视了一下,便回头转往战场。
此时赵国骑兵正在有组织的后退,把散发着浓烈血腥味儿的战场留给似乎是获得一场残胜的楼烦重骑兵。
原本气势如鸿,大有一吞平邑城池之气概的楼烦重骑,所剩不到千骑,且不是带着数月都养不好的战伤躺在地上直喘粗气,就是全身靠在同样是无力再挪动身体的爱马背上,手握长剑的手已不在高举,只是无力的垂下……
就在不久之前的那一场搏杀,将红色的血、黄色的土、白色的雪搅和在了一起,成了眼前这一片狼籍的灰褐色。楼烦人的青色战马早就被污泥染成了酱色,倒是如原本就是一身青黑战甲的楼烦重骑更加浑然一色了――只是他们都不能重新站国立起来,再次以惊人的气势冲向赵军了。
偶然中箭未死的马儿想要努力支撑起自己高大的身体,却又重重地坠在地上,无奈而悲凉地仰天叫唤上两声。或者是有失去的主人的战马在战场的周围撒缰狂奔,正如活着的楼烦重骑兵们此时此刻的心情:狂乱不已,更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看着方才还生龙活虎与自己一起冲杀的同族那被刀砍槊穿出的巨大伤口上,冒出的最后一丝烟气,他们可以庆幸自己还可以呼吸,还可以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
白羊王的精锐重骑大半已亡,幸运得生者也不可能挥剑再,更重要的是生者已在这寒冷的西北风中被吹去战斗的意志。正如骏马会因为一蹶而伤动身体或是精神,进而在伤愈之后,无法像过去一样萧洒奔驰,进而不振一样,白羊王的“草原雄鹰”虽然没有被赵括射死,却已经是折损了。
现在,新的抉择又摆在了白羊王的面前: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无非是两个:进或退。
进则可能一举击溃阵型不稳的赵军,所要付出的代价是更多族人的牺牲,而所得到的利益,白羊王早在心中计算过多次。
退则可保全数万楼烦骑兵这个向匈奴人讨价还价的最佳筹码;可是此次攻入赵境所做的一切都会为此而功亏一篑,那些前前后后死去的半万族人岂不是白白的死了;还有匈奴人会不会因为此次的战败而开罪楼烦,进而引来一场灭族之灾!
楼烦白羊王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他所以顾忌的东西更多,可是他又偏偏是个敢想而不敢做的性子,又想建立功业,又是投鼠忌器……
“白羊王,你此时不攻,等到赵军退回到平邑城中,然后他们再仗着那城高墙厚,给咱们耗起来――这一路上我们可了赵人不少这样的亏啊!”匈奴监军一看白羊王眼神又在飘忽不定了,于是马上给他出主意,同时还指了指看上去因为那百骑重骑的冲击,而显得“混乱得很”的赵阵。
白羊王顺指而去,定神一看,虽说两军军阵还隔了数里地,看不太清楚,可是他的确看到赵军中军本阵的旌旗偃下,大有撤回城中的迹象――正如匈奴监军所言之间:再不出手就没有机会了。
其实白羊王出不出手,他都没有机会,赵括要赵军退却,不过是再放出一支引他的楼烦大军上钩的诱饵。
“命令中军,徐徐退入城中!”赵括站在戎车之上,望着得胜而还的骑兵们,反而下达了一个让众人百思而不得其解的“怪命令”。
“先前还以射杀楼烦残敌激励我等如那敌兵一样以死相搏――怎么前锋才刚得手,却又要我等退回去?”众将尉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有立刻依赵括之命调略自己的部属。
看到众官一脸诧异地呆立四下,赵括大约猜出了他们的心思,于是又命道:“传令:左右两营兵士听到号令后迅速按事先部署推进!”
听到这儿,多少研习过数本兵书,或是打多几场硬仗的将军们知道他们的主将是要诱敌伸入,然后左右包抄,于是皆心领神会地指挥属下行动。
“本阵指挥戎车、近卫之兵随本将压阵,最后入城!”赵括剑不出鞘,用使权杖令旗一般挥舞着不肯轻意示人的利器,再次下一令。
自古以来,有多少军队就是在阵前进退之时,被敌方抓住了空档,招来敌军猛攻,进而诱发了全面的崩溃;现在赵括所需要的是楼烦人在进军时发生崩溃,而不是己方军队的有序撤退变为“败退”。
以上种种,赵括选择了以身试险,亲自调度各旅赵军再放得下心来。说再由一军主将在后守卫断后,这能给予士兵多大的安全感,对兵士又是多大的激励――赵军众将皆是进出中军大帐的高官,他们自然知道赵括是要诱敌来攻,然后伺机包围,可是赵军的兵卒们却不知道这是事先谋划好的计略;真要打起仗,什么将军之谋,都尉之勇,都是空话,要克敌制胜,靠的还兵卒们用命与敌相搏――已经渐入将道的赵括当然明白各中道理,于是他毅然矗立在了全军之后,要用自己的行动向从兵将证明他必胜的决心。
虽然不知为大军不过是经历了敌方一次不成功的冲击,便要退回城中,可当满腹狐疑的兵士们看到有主帅断后,心情自是安定了。他们一边迅速列队回城,一边交头接耳,相互嘀咕:“退就退吧,兴许咱们将军有什么打算呢?”“是啊,咱们先前小胜那些胡虏指不定就是要杀杀他们的威风,逼得他们退军――这可好了,也和不着我们上去拼命了!”“娘的,还说能在服役的这两三年里捞两个首级,回去娶个婆娘孝敬爹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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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中军两翼的兵士们在都尉的指挥之下,鱼贯先向城门而进,正如他们出城时一样;又有数旅兵卒靠在赵括的戎车附近,执戟引弓,警戒楼烦人随时可能发起的新的冲击。
赵军两翼先退而不是如一般战法那样中央先退城中的反常表现,在渴望看到楼烦人与赵人拼死一战的匈奴监军眼中,很自然的就成了赵军阵中充满着乱像的最好写照。虽说是自己的主观臆测,可监军管不了这么多,他立刻催促楼烦白羊王道:“看,赵军在退,阵形混乱了!”
“我看赵军看起来是在后退,可退得有章有序,完全不像是将要溃乱的样子!”虽然看不清赵军阵中究竟出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赵军退得有些唐突,阵形上又有几分怪诞,楼烦白羊还是如狐狸一样,小心翼翼,不马上应下了。他看起来还算平静,其实此时他的心中比谁都还要着急――他还在为进退之事而挣扎着。
“大王……”白羊王身边的千夫长看得心急,也在一边提醒白羊王:要是再不出战,这眼前的数千族人可就是白白送死,咱们这回可就亏大了!
“大王,攻还是不攻?”几个近卫眼看着赵军已有半数退入城中,估摸着再不出击,就没有机会了,于是也加入到“逼宫”之中。
“白羊王啊,那中原人的话说来说:成败可就在您的一念之间,就再此一举了啊!”匈奴监军倒是用借力打力,他就着白羊王身边一群莽夫壮士的话由,再次向白羊王下了“催命符”。
顾不上再细细观敌了阵,根本就无心注意到平邑城东西两营赵军到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行动这重要的异常状况,更有匈奴监军、身旁族人给他的巨大压力,还有楼烦部数近十万族人的将来……楼烦白羊王不得不在自己脑子最不清醒的时候做出他最后的决定。
“这样……这样看来只有一战了……”他侧过头去看了看监军,又环顾左右四下,然后故做稳重地将胸膛一挺……
众属下一看,以为他们的大王要下令发兵了,于是纷纷抽刀拔剑,引弓拉弦,连他们胯下的战马都感到了主人那股子战斗之气,个个燥动不安的在原地跺着四蹄,打着响鼻,或者干脆就是仰首对空长嘶一声――整个楼烦大军就似他们身后那片积着风雪的乱云,好像立刻就要压向平邑,将平邑城边的赵军之阵,边同城墙一起摧跨。
“大人,您说是留多少个千骑队断后好呢?”白羊王突然这么一问,顿时让监军连同他的众族人一起泄了些气。
“白羊王啊,你不是先就命了东胡人在断后吗,后来又不放心,于是再调了三千你的本部人马去守那通往草原的大道了吗?你怎么比那妇人还拖沓,比那才生出来的小羔羊还怕事!”匈奴监军这回是澈底被白羊王的温饨性子气得没了说词,居然大失他的监军身份,大骂贵为楼烦部落之长的白羊王胆小如鼠起来。
“你!”白羊王的属下一听,可不乐意了,马上就要把拔出鞘的刀剑指向匈奴监军示威。
可不他们没有想到,被监军这么一激,他们的大王反倒是能把心横了下来:“我本是想说是否留点预备队,以防不测――不过回头想想,我们要得就是把拳头攥紧了挥出去……
也好……也好,就这么豁出去了!”
终于,白羊王将长鞭一挥,指向平邑:“我楼烦的勇士们,像你们死去的族人学习,给我杀,一定要攻下眼前的赵城,攻下城后,立刻屠城!我们要赵人的鲜血来祭奠死者的英魂,让他们在天国得到安息!
冲,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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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小陷阱与大埋伏(下)
白羊王的军令下达的如他的性格一样拖泥带水,不过不管怎么说,楼烦大军还是在他说完冗长的进军号令后,开始挪动起自己庞大的身躯。
数万人马,在一览无余的盆地平原上迅速移动,那又是什么样的声势――如果从平邑门城楼上看去,那样真像是看到天边云雾中的山峦在向前移动一般。
面对着近三万楼烦骑兵如山崩云压一般滚滚而来的攻势,耳边更回响着如大河奔流般声声震天的马蹄声,不时还可能听到如虎啸狼嚎的胡人号角,正在后退的赵国兵士们的心中,还真有一点发怵了。在他们的眼中,那些胡虏野骑更像是放大了数百倍的飞蝗天虫,是怎么也杀不光斩不完的。
“看来不等楼烦人乱起来,我们自己就会先乱上了!”赵括看着如波涛拍岸般齐齐涌向他们的楼烦骑兵,一面感叹楼烦人的气士雄浑,一面庆幸老天爷还是姓了他“赵”――一地的雪泥未,让这数万人马无法搅起太大的烟尖,做出更大的声势来。
“要不然楼烦骑兵更多了份乌云压城的幻象――虽然骗不了我这个将军,却可以吓得到我的部下士卒!”赵括想了想,觉得就这么傻傻的立在城门之前,干等着楼烦人攻过来,实在是太迂了点,而且如果己方一点行动都没有,那也太容易被楼烦人看出是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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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思考了片刻,当楼烦骑兵攻到先前两军前锋交手之处时,赵括再下令精锐骑兵出击――不过这一次冲出阵的只是骠骑兵,他们的任务也是骚扰一下楼烦人的进攻,向楼烦军中放上两箭便利用胯下座骑的速度,退出战场。
就在势行打了就跑的任务的骠骑兵们正要策马扬鞭之时,他们的临时指挥官的缭子,又他们下达了一道补充命令:“尽量先射楼烦骑兵阵中的号手!”
“是!”众骠骑兵们听令过后,便散缰出击,再次冲向场,活像好斗的野蜂为了包围家园,而冲向贪食的巨熊一般。
下完补充命令,缭子又免不了得意洋洋地向赵括解释一番他的想法:“我观楼烦骑军,人数重多,其实很不好协调。而他们调度进退,使全军动作整齐化一的方式,也要比我军单一得多――是靠着吹响不同音律的号角而令全军进退。
远远看去,他们后方有总号手,而每个万骑队、千骑队中又有万骑、千骑的号手。那总号手在楼烦白羊王的本阵之中,我们自然是奈何不了他,而万骑、千骑的号手皆在进攻队列之中,特别是千骑号手,又在阵伍的前列吹号,如何我们先射杀了他,就等于是割开了那些楼烦千夫长们的喉咙――一千骑战马,如此狂奔,发出的声响如此之大,我相信,就算是那千夫长吼破了喉咙都不能让他那一支千人骑队全员听到他的命令――骑兵不同如步兵,可以口口相传军令――这么好的空子我们不钻,太对不起自己了!”
“你这也算是擒王之计啊!”赵括只会了缭子一句,便去看战况是不是如缭子所说,如正能如他所言,那楼烦骑兵的崩溃,可能还不等东西两营赵军行动,便会开始。
经过前锋一战,将楼烦人最为精锐的重骑兵打得满地找牙、一蹶不振,赵国骠骑兵不过是损失不到百骑――要不是赵括下令收兵,他们可能已经和车骑兵一道把楼烦重骑这只稻草扎的老虎给斩杀光了。再加上大半年前,赵括近卫的紫山骑士们就是穿戴着他们身上的这些行头,在李同的带领下大破燕国万军的故事,还让他们这些听众记忆犹新,比起面对杀气腾腾的楼烦骑兵而有些发怵的步兵们,骠骑兵们更加敢于直面这群看似强大,实则不如他们手下败将楼烦重骑的普通楼烦骑兵。
一种面对强敌的自信,甚至是自傲之情,从骠骑兵们胯下战马那轻盈而矫健的步伐中油然而生。骠骑兵们驾着战马迎风而上,当战马的马尾与马鬃在寒风中左右摇摆舞动,就像在燃烧一般,更显示出骠骑兵们心中那份渴望痛快杀敌的狂热之情。
“将军有令:杀死他们的号手!”也不知是那一名骠骑兵因为全身的血液在沸腾,进而烧昏了头,大声喊出了一个不算是太错的口号;众兵也随之大声呼喊了起来:杀死他们的号手!
楼烦骑兵看着不过四、五百骑赵国骑兵直直向他们冲了过来,也仗着人多势众,以为赵人不过是在螳臂挡车,自然不甘示弱,也不约而同的发出从自己的口中出各种雄壮的战嚎之声。
不过他们的声音传到士气高涨的赵国骠骑兵耳中,不过是成了一些稀奇古怪,并且难听又吵闹的噪声。
骠骑兵们咧嘴一笑,在冲到大约距离楼烦骑兵两箭开外的地方,突然将马首一转,以侧身迎,准备拉开弓弦,射杀楼烦军中的号手。
看到赵国骑兵的新动作,楼烦骑兵们大约已经猜出他们的敌人是要用弓箭射杀他们;原本,楼烦人也可以拉弓搭箭,回敬赵骑一击,可是面对着数量如此之少的赵国骑兵,楼烦人更愿意选择直接冲过去,把赵骑淹没在自己的骑兵洪流着,他们自己为这样才是对赵人的士气最大的打击。
楼楼骑兵们的愿望不可谓不好,可是他们却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候,给了赵国骠骑兵以最好的完成其任务的机会。
不过骠骑兵们要想从衣着甲胄混乱的普通楼烦骑兵中找出他们的号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靠肉眼辨别,显然是不可能的,要找到数万骑兵中那数名号手,可比从过江鲤鱼中找出那少数几只红鲤还要难――草原上的楼烦兵不同于中原军队,小到伍长大到将军都能辨识,他们的认着相差可不大。更不要说人骑在马上,眼前之物,比那过眼云烟跑得都要快。
于是骠骑兵也只有靠着耳朵上的本事,大约辨别出号声传来的大略方向,便放出了紧崩在弦上的箭矢――就算是这样,已因为楼烦兵士的战嚎之声所搅扰,不知射准了方向没有,更不知是否射到了那难以寻觅踪影的楼烦号手。
骠骑兵们的箭簇如野蜂的蛰针一样,刺在了楼烦骑兵的身上。
这些楼烦骑兵不过是普通的兵卒,他们没有先前的那些重骑兵的厚甲保护,更没有经历过重骑兵那么专业化的训练,他们原本可能就只是个寻常的牧民,只是到了战时,被白羊王招来从军。面对赵国骠骑兵射来的箭,他们更多的是出于本能的回避或是用手臂作没有半点意义的格挡。虽然赵军的箭矢射得并不密集,可还是射道了为了近百名楼烦骑兵――为了集中军力攻击赵军并不宽大的中军阵线,楼烦骑兵选择了以极其密集的队形直冲过来,这样,反而成了赵国骠骑兵们绝好的箭靶子。
因为前列有人倒下,不是人仰就是马翻,而楼烦军又是以密集队形推进,倒下的人、马,不论生死,自然成了后来者的障碍物。而这些楼烦骑兵显然没有那些拥有勇士之名的重骑兵那么高超的战术素养,更没有他们那种敢于牺牲的精神,以及对战场情势变化的适应与判断力。他们一听到落马同族之人的哀号、呼救,便不是勒缰驻马,就是尽力避让;当然更有骑术不精者,直接撞在死伤的人马身上,自己成了下一个坠下战马的障碍物。
如此前前列跌倒,后列裹足难进,虽只是一个千人骑队的小乱,却因为进军队列密集如蝗,很快这使得楼烦大军这支滚滚向前的洪流如遇到了河中巨石的阻拦,有时“乱流漩涡”出现,全军步调也就不那么整齐了。
“原来赵人是要乱我军队,为他们大军收缩回城赚得时间!”处在队列靠前位置的数名千夫长都抱着诸如此类的想法,下令调整步伐,保持全军平行推进。
楼烦军中几声号角吹响,全军前进的速度渐渐减慢了下来。冲在前方的数千骑收紧了步伐,因为赵骑的箭矢而乱了步子的那一支千队,加快了步调跟了上来。
因为在调整队形,楼烦人自然故不上在嘴上做出声势,他们不再喊叫,却正好把吹号的号手的大概方位暴露给了竖着双耳听“猎物”所发声音的赵国骠骑兵。
“在那里!还有那里!”骠骑兵的箭寻着号角的声而飞向那最可能出现号手的一片地方。可是楼烦人却还是以为赵人不过是在骚扰他们的行动,众千夫长们还是一个劲的指使号手用号角声控制部队前进――于是号手的位置更加暴露在了骠骑兵们的耳中,更多的射击也超向了楼烦军的“喉咙”。
因为战场大小,两军距离关系,赵国骠骑兵们不过又边放了三、五箭,大约射杀了数名号手,便不得不退出主战场。
到了这时,楼烦军的千夫长们才发现自己像是着了赵骑的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楼烦骑兵原来一至平行如线的进攻锋线,已经变成了参差不齐的犬牙状――而楼烦大军的崩溃之势,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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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战平邑决输赢(上)
数万楼烦骑兵,在平旷于砥的盆地平原上飞弛如山谷刮过的岚风,似海上巨涛铺天盖地。不论其个体的战术水平如何,单是这万马奔腾的气概,就足以压迫他们的对手,使其屈服,更不要说他们所能使出的几种具有毁灭一切的攻击力的打击手法。
他们的攻击方式之一,就是匈奴游骑们在赵军赶往边郡时使过的招数:回马箭。只是他们在数量上要百倍于那支扰袭行进中的赵军的匈奴游骑兵,而其攻击力自然也与他们的数量成正比。
设想这数万楼烦骑兵冲到赵阵之前,突然以最快的速度操控战马掉转方向,当他们的战马转向之时,每列阵中的楼烦射手也齐齐转过身来,从马臀方向上,朝着敌军前列放箭……之后,是第二列楼烦骑兵放箭,第三列……箭雨骤然而下,射杀对面补上来的第二列、第三列敌军――这是多么恐怖而充满了毁灭性的打击啊。
不过眼下,楼烦人不能用这样的招数了。一来是他们的队列已经被先前赵国骠骑兵的攻击给搅乱,他们的行列弯曲,前列落到了后面,后列又冲到了前面,已经失去了大队骑兵齐射使用回马箭的队形――而不成列的齐射密度怎么也达不到箭雨瓢泼的效果,不过是在浪费他们的箭矢。
二来,楼烦骑兵本就不是很想使出回马箭,他们想要冲入赵军“混乱”的阵线,用手中长剑斩杀赵国兵卒,擒住他们的主将赵括,为解决赵国在北方的势力,为了给他信楼烦部落赢得个生存的机会,他们要来个一劳永勉的最后了断。
为此,他们用上另一种拿手的具有毁灭一切的攻击力的打击手法。
按楼烦白羊王的想法,想要全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击赵阵,于是一开始,他先让军中战马整齐化一的慢走向前,然后再慢跑,再快跑,最后便是策马狂奔,直冲赵军。如此狠招,配合上这数万骑众,光用马蹄都能踏断赵国兵兵的脊梁骨,将赵军踩成肉泥血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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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赵括并不清楚白羊王有如此辣手的打算,可出于他不甘心后人一招,为人所制的性格,下令骠骑兵们对楼烦骑兵的冲击进行适度的骚扰;而缭子又灵光一现,想出射杀楼烦号手进而打击楼烦人指挥系统的战术……结果就在楼烦骑兵们按部就班地把马儿加速到快跪,正要快马加鞭,发起极速冲刺之时,他们的进攻步骤,还有进军的步调通通都被赵国骠骑兵打乱了。
要重新调整队列,再行进攻?可是全军已经攻于半程,此时距离正在退入城中的赵军不过数里地了,已经可能看到赵国战旗上的赵字。在这种距离上,已经不允许楼烦人再做调整了。
退回去,然后再攻?只怕是反让赵军找到了攻击的机会。
“只有硬着头皮上了!”白羊王立在小土丘上,看到眼前情竟,居然很是难得的在关键时刻做出一个还算是明智的决定。只是他的这个决定,不过是把他的骑兵进一步推向赵括为他们设下的陷阱之中。
身后又传来了白羊王的司令号角声,楼烦人的万夫长、千夫长们听出他们的大王要他们继续进军。万夫长、千夫长们虽然知道现在战马速度大减冲击力肯定不高,可也知此时军情紧急,再说催促进攻的号角之声尤在耳边,不用多想,便毫不犹豫的剑长一指,大声令道:冲!给我冲!
楼烦大军虽然因为赵国骠骑兵的扰袭而速度大减,无法全力冲锋,可是仗着人多势大,气浪马流,还是给于当面的赵军极大的压力。
“好了,是时候了!”看到楼烦前列已乱,却依然奋勇攻来,赵括知道他要钓的鱼儿已经上钩,现在正是收起钓线,与那贪吃的楼烦大鱼较量一二的大好时机。
赵括不发一语,而是抽出他的将军上剑,指向迎面而来的楼烦大军:“东西两营,出击!”
将令一到,以车、骑兵种为前锋主力,步卒为后队的赵军东西两营人马,各约一万兵力便如离弦之箭而出,又似巨兽獠牙袭向猎物。
两支赵军一左一右,一东一西,向楼烦骑兵合击而来。
可能是因为临阵之时还是有一点慌张,也许是因为扑面而来的楼烦骑兵给了他太大的压力,赵括还是过早的下令两营兵马出击。
结果,原本是要合围楼烦骑兵的东西两营赵军的兵锋却不偏不倚地攻到了楼烦骑兵的两肋。
两营赵军用的是以车兵为先导,骑兵在后,步卒压阵的新战法攻来。当战车上的射手与骑兵们一起放箭,箭幕袭来之时,楼烦骑兵有此惊呆了。
在他们的记忆中,以赵国为代表的中原骑兵的战术是如此的:中央是以车兵和步兵为主的合成部队,车兵用来冲击敌阵,步兵紧随车兵之后,根据实际战况,或是用步兵方阵,或是以单兵乱阵消灭被骑兵冲乱的敌方;而中原人的骑兵所做的不过是在前锋当当斥侯,或在中军两翼协同作点,放点箭矢,可不让就是追击一下逃窜的残敌诸如此类的工作。
而眼面所前赵国骑兵,打扮与自己差不多,头戴皮帽,一身只防护着胸前背后的,最多能挡住流矢的皮革扎甲,一弯角弓,腰间是一柄长剑――这分明就是他们所熟悉的旧式赵国骑兵,而非先前力战他们的重装骑兵的赵国精骑。
可是旧式的赵国骑兵却用上了与他们一样的冲击战术,要与他们硬碰硬!
赵国骑兵的冲击战术又与楼烦骑兵的大不相同,他们的有曾经在中原广袤无垠的大平原上横行无忌的战车为其开路,所以要比草原骑兵的冲锋来得要从容不迫得多。赵国骑兵甚至可以在冲击之时做出释放箭矢的战术动作,来攻击楼烦人――放箭之后,马速会相对减慢,不利于之后的高速冲击,所以没有战车开道的楼烦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浪费马速的“门外汉”的行为的。
当一阵箭雨过后,以侧身迎击赵军的楼烦骑兵两翼已经出现了伤亡,好在死者多是纵行上的骑兵,影响不到楼烦大军的进攻。可接下来楼烦人要迎击的是赵国军兵的从侧面而来的强力冲击。
赵国战车上的戟手将三戈戟一横,摆出车兵冲锋时的经典战术,带领着车后的骑兵冲向楼烦骑兵。
车轮轰轰向前,发出呼呼的厉声,很多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有看过这种“怪物”的年**烦骑手心中一慌,想也不想就驾马避让,结果扰乱了己方两翼阵角不说,还给赵国战马兵让出了施展的空间。
其实相对于骑兵,战车兵更害怕前方的障碍物,因为骑兵遇到前方有障碍了,还可以选择灵巧的避开,又或者有骑术精湛者,可让马儿凌空一跨飞跃障碍;而车兵则做不到这些,战车笨重而不便于操作,面对当面之敌,只有毫无避让的直直硬撞上去――至于是撞坏了对手,还是撞伤了自己,那都要看说不汪,道不明的运气了。
所以多数时候战车兵会选择在与敌阵接触之前,像楼烦人用回马箭一般,操控战马,使战马从敌阵边掠过,利用车速,还有用戟手锋利的三戈戟扫如蛤麦收谷一般从敌兵的身上划过,收割敌兵的人头或是四肢,甚至是半个身躯。
可是现在侧卫楼烦大军两翼的楼烦骑兵居然吓得作鸟兽四散,一些楼烦骑兵乱作一团,同时也挡住了赵国车兵转向而行,使出他的“割麦绝招”的路线。
按赵军战间定下的新战法,车兵转向之后,割倒一列楼烦骑兵,从楼烦阵中撕下一块“肉”后,便是赵国骑兵从楼烦阵前的伤口处攻入,与楼烦骑兵展开白刃战,从而把楼烦骑兵死死在拖在原地,抵消楼烦人的骑兵机动优势,然后,赵国步兵紧跟着骑兵的尾巴攻入已经无法动弹的楼烦骑兵――没有马蹬的骑兵找起白刃战来,可比步兵差上很多。于是同样是三万人对三万人的会战,赵军又有合围之优势,即便是打成拼死血战,赵军也可获胜。
可是眼下的情况是,赵国车兵无法施展其战术。赵国,包括中原列国的车兵,多半是国人甚至是世袭贵族出身的,他们本身就是军中精锐甲士,是武士;只不过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大规模步兵方阵的出现,随着战车在实战中地位的下降,而使得附属于战车的他们的地位变得无足重轻罢了。
作为武士也有属于他们一份荣耀与骄傲,而现在,他们似乎感到,这正是他们找回那份早以失去的荣耀与骄傲的时候。
“如果硬要使用原有战术,便会被挡在前面的楼烦乱骑搞得个马翻车毁……是果是直冲入成群的楼烦骑兵中呢,那又是怎么样?”很多御手的心中都做这样的算计――很显然,同样是马翻车毁,甚至是人亡,攻入敌阵中,给敌军制造更大的毁乱,为后来的骑兵开出一个更好的局面才是更好的选择。
“扰乱敌阵,本就是我等的任务!向前冲吧!”御手以眼传神,把决心一战而成就名节的心思传达给了身在其左右的射手、戟手。他所得到的回应也是默许的眼神、果决的点头。
在战车上三名员成的默契之下,御手将绛绳一抽,打在战马身上,战车靠着战马的蛮力径直冲向楼烦两翼的乱阵之中。
为了保护己方骑兵、步兵不受楼烦骑兵的反冲击,赵国车兵们快马加鞭,把车速提升到最快,全然不顾及他们的战马已经口吐白沫、鼻冒清烟――因为那些新式骑兵的出现,特别是车骑兵向世人所展示的强大破坏力,使他们心中都约隐感到属于战车的辉煌岁月已经一去不赴反。他们现在所以做的,不过是在战车的黯然退出战场前,用手中的重戟、用车轮在大地之上再勾勒出一抹夕阳落山的壮美。
虽然认定此次战斗可能是自己最后的辉煌,可是御手们一点而也不含糊,他们努力得使两车之间的空隙保持在一定距离之内,这个距离既要保证己方战车在高速前进之时能尽可能多的楔入敌阵而是过早的不被敌军过摧毁,又不能间隔过远,使敌骑从两车之间安全通过而不被三戈戟勾挂倒。
战车队就这样竭力保持着高速平行推进,与楼烦骑兵相接了。
虽然赵国车兵竭尽全力相要突入楼烦阵中更深的地方,而楼烦人确实在战车如蛮牛般横冲直撞的气势之下,发生了个别混乱的现象,但是总的多来,战车对以密集队列开进的楼烦骑兵的整体伤害并不大。虽然战车所冲之处,所过之境,楼烦骑兵不是被戟勾倒一片,就是被倾复的战马撞倒一堆,可是数万骑兵所组成的军阵,怎么可能被从左右两翼袭来的几十辆笨重的战车摧垮呢。
当赵国战车的战马陷足、车轮飞离、车厢开裂之时,车兵们不过是比原本计划的从敌阵边掠过的战术多攻入了楼烦兵阵两三行,在楼烦军两翼制造的混乱甚至不如先前骠骑兵们所做。
虽然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可是失去了战车的赵国车兵从坠车的晕眩清醒过来之后,又依着残破的战场,用弓矢长戟继续做战,因为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为随后而的骑兵打开了攻击楼烦骑兵的通道。
因为车兵的舍命冲杀,楼烦骑兵大阵的两翼出现了小小的缺口。赵国骑兵便从这个小缺口处突入敌阵中与楼兵骑兵相互对砍乱斩时来。一时间楼烦军两翼刀光剑影,杀声四起――当然,本想与中路骑兵共进的两翼楼烦骑兵被赵国骑兵给拖住了马腿,进不得,也退不得,只好留在原地混战起来。
又从整体上看,原来一字平行而进的楼烦大军现在变成了中央突出,两翼靠后的雁形,他们距离全阵崩溃又更进了一步,当然,他们距离赵括设在平邑城下的中军本阵也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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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战平邑决输赢(中)
“大王,赵军……赵军想要围上来!”在楼烦白羊王身边近卫的千夫长明明知道他的大王已经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还是忍不住大声提示他这位行事犹豫,事事慢上别人半拍子的大王。
不过这回,这名千夫长想错了,正如匈奴监军所形容的,以如羊羔一样胆小,或者说谨慎的白羊王怎么可能看不到从战斗一开始,赵军两营之军就在不断整队,却不见出击――这分明就是赵军在使诈。
可是白羊王还是下令他的重骑兵出击了,再重骑兵战败之后他又亲自压阵,投入了全部兵力。这又是为什么呢?
原来他不过是在赌,以那只自以为无敌的重装骑兵,以数万楼烦族人的生命为赌注,想要还为他楼烦部族赢得一个可以安心放牧,不会殚精竭虑提防外族来袭的乐土家园。
平日里,这位白羊王行事拖沓,瞻前顾后,不过是因为他想得太多太远,而被束缚了手着。可是身为草原上的骄子,一个不乏草原人特有的赌徒性格的他,一旦到了真正的生死**上,即使是被人硬推了上来,他已知道唯今之计,只有一往直前,再可能拼出个胜算。
如果说白羊王一开始想出奇招,用重骑兵来完成擒王之计,那么之后在众人的鼓动之下,决心倾全力而一战成攻,那便是他潜藏在内心深处,被压抑了多时的赌徒之性的总暴发。现在他就是要赌,赌在他的大军在崩溃之前,能否压跨赵军本阵,生擒赵军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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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什么吵!你当我是瞎子啊!你慌,那赵国的马服君更慌,没看到我大军中阵已经冲到离他不过数箭之外了吗!”白羊王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他平时那略带维诺的样子,就着鞭子就甩了那千夫长一下,打得那千夫长脸冒血珠,顿时无语。
当然,这一鞭下去,也让甸后的这楼烦军本阵的骚动暂时平静了下来。
“好,这一鞭子打得好,打掉了有的人的软骨头!”匈奴监军尖着嗓子兴高采烈地吼了起来:“这要是换了我,我还要用长剑削了那好事之人的脑袋,这才是我草原男儿的作为!”
红了眼的马儿也能把狼咬了,这便是白羊王现在的心情,他狠狠地瞪了那长得像黄鼠狼一般狡黠可恶的监军,不发一言,然后回头指挥号手道:“号!吹号,快,叫他们不要停,给我冲啊!”
“还不快!”明知没有一个楼烦兵士会理睬他,匈奴监军还是装作比谁都要着急地大声再传白羊王的军令,其实他的心中巴不得楼烦人就在这平邑城下与赵军血战到底,拼个尸山血河才何了他的心意;接下来他就可有向匈奴单于复命,好在来年引匈奴大军杀入元气大伤的赵国边郡。
楼烦阵中号角一浪高过一浪地吹响着,催促着已经渐显乱势的数万楼烦骑兵步步向前,滚滚而进。
在楼烦军对面的重压,赵军本阵也出了些不大不小乱子。
看到楼烦大军并没有因为两翼受到赵军突袭而立刻崩溃,身在赵军中军本阵,将要直面楼烦大军冲击的兵士们慌张起来了。
他们看着楼烦骑兵离自己不过数箭之遥,已经可以分辩出楼烦战马的马足,看清战马那随风飘扬的鬃毛,他们真的发慌了。
中军的赵国步卒有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的直紧张得直吞口水,还有的不等自己的伍长下令,就把长矛向前放倒,直直朝向正面,等着楼烦骑兵自己撞上来――除了没有出现逃兵,赵国本阵之内的个个百人方阵中的兵士的精神,也到了崩溃的底线。
与那在兵士望着敌军心中发慌不同,处在中军的各将军、俾将、都尉们可比众多小兵小卒见过的场面他,他们知道现在是看赵括将要下达什么要的新令的时候了。
不过从将尉们也不是全然安心把自己的小命儿交到一个嘴上还没有长毛的年青上峰主官身上。原本组织有序后退的将尉们对属下兵士示了个手示,要他们停在原地待命。虽然在此情况下原地待命也许是最坏的选择,不过到目前为止,赵括的分一步行动,每一次军令,都调动了敌军,使楼烦人“乖乖”落入了平邑城下的陷阱;“除了眼下,胡骑还没有出现大的混乱之外,一切都在我军的计算这中,我们还是相信我们的将军一回吧!”众将稳住各自部属,然后按兵不动,皆额头发汗,都看着赵括,等待着他的新令。
“现在……我看还是先入城中暂避楼烦人的锋芒吧!”以赵括侍卫身份,与赵括同乘一车的缭子看着楼烦骑兵气势逼人,先打起了退堂鼓来。
“你小子,毕竟是初次看到这种阵仗!”赵括笑了笑,看了看缭子那张略显得慌张的脸,猛然想起了当个自己为都尉之时,先父赵奢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你害怕了,不想死去那就这么做吧――战斗一开始就马上卧倒在死尸旁边,尽量在血泊里滚一滚,偷眼观察周围局势;如果己方得胜,就做筋疲力尽的样子回归大营国;如果对方得胜,就在天黑后搜刮一下战场上死尸身上的财物,然后隐姓埋名,好生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为我赵奢留个点骨血……
虽然那是赵奢让儿子放松心情,迎接初战的玩笑之词,却被赵括深深地记在了脑中,现在他又把这话改了改,说给如自己多出的弟弟般的缭子听:“等一下打起来了,你就马上卧倒在死马旁边……搜刮一下战场上死尸身上的财物,回乡之后做点小买卖,娶妻生子坐吃等死吧!”
正如多年前的少年赵括一样,缭子把两腮一鼓,反说道:“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就是死,也要死出个样儿来,怎么能忍辱偷生呢?”
“所以才有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才有了‘甲胄在身命在天,不惧者生,惧者死’!”赵括望着渐行渐进的楼烦骑兵,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们掀起的风尘,可是他却对缭子,也是对众多观望他的将尉们说道:“我军现在不能退,退则中军崩坏,全军覆没;也不能守,守则是以死相抗,与那胡虏拼个同归于尽――这可不是贪生怕死的本将,还有众兵所求!我们要做的是攻出去,只有攻出去,以比敌军更不畏死的气概压住敌人的气焰,使他们全军崩溃,我等兵士才有生还回乡的机会!”
“如今已成背城而决战之势,只有攻上去,与胡虏杀在一起,我们才有胜机!”赵括如此想到。虽然有先前的精心谋划,他原本以为可以依计略轻松得胜,可是战场上的形势却是变化多端……
就在阵前两军骑兵已经厮杀在了一起。同样是没有马蹬的旧式骑兵,同样是在战马这个不稳定的作战平台上战斗,还没有会走路就先学会骑马的楼烦骑兵显然要比赵国骑兵更加凶悍。
虽然先前目睹了重骑兵的失败,又遭遇了赵国车兵的舍命冲击,且装备要逊色于赵国骑兵不少,可是他们人数众多,骑术精湛,经验更是丰富,还有比赵骑更好的战马,因此,在与赵国骑兵的混战之中,楼烦骑兵也可算是占得点儿上风。
赵国骑兵虽然居于劣势,可依仗着质量上明显优于楼烦骑兵的皮甲、铁剑,还是能招架住这此来自草原的胡蛮的强砍重斩;而且,他们所要做的不过是绊住楼烦骑兵的马蹄,等待己方步兵的支援。
当赵国骑兵与楼烦骑兵互砍对刺之时,他们可以能到面前的烦楼人嘴里在嘟嚷着什么,也许是去死吧之类的话。当他们的剑深深刺入倒霉的楼烦人体能之时,可以看到楼烦人咬着牙冠却不是痛苦的表情,而是一张口中冒着血,恐吓对人的脸,那紧紧咬合在一起的牙齿间还会发出如鬼叫的长长的丝丝声。
每杀死一个楼烦骑兵,赵国骑兵都会都像失去一个同伴,同时看着楼烦人死去的样子,活着的赵骑兵心中也是留有余悸。好在就在他们心神不定之时,步兵兄弟们终于赶到了。
因为楼烦骑兵的两翼已经是一片乱阵,姗姗来迟的赵国步卒也只好以伍为单位,在各自伍在的带领之下,以乱对乱的展天混战。
战场在,要么是五名赵国步卒趁着楼烦骑兵与自己的骑兵兄弟对战之时,偷偷从背后,不光彩的刺上一矛,挥上一戈,把楼烦人撂倒在马下;要么就是五人迎面而上,直刺楼烦战马,让坐得并不稳当的楼烦骑兵落下马来,再在落藏匿马者身上补上一击、二击,直到其咽气。
当然,更多时候,赵国步兵们会五人相互配合,把楼烦骑兵从大队中孤立出来,再使长矛抵挡着楼烦人,使他不能居高临下挥剑砍杀,然后一伍中的弓人再用箭,在很近的距离内将其射杀。
可是楼烦人又不是赵国步兵的箭靶子,不是你想射就能射得了的,他们也会主组起来,用自己身上背的角弓与赵国步兵用的曲弓之前展开对射――当然,这种小范围内的互相放箭,其射击的准确性也是其高,一箭射来,往往不是让人失去战力倒在地上,就直接射杀对手。
不过楼烦人显然疏于在这种混战中的相互配合,或者说,他们从来就没有像赵国边军那样演练过配合作战。楼烦人放箭之时,往往没有人为他互为,结果一箭射出,他已被趁着间隙刺来的赵军长矛给生生挑下马来,落地吐血而亡。
很快,随着赵国步兵的加说,楼烦大军两翼的崩溃再所难免,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而在正面,楼烦人的中军再过一里之地,就要与赵国本阵接触上了――白羊王所坚持的擒王之计似乎就要成攻了。
赵括的计划显然落后于眼前情形的变化,面对着如饿狼一般直扑而来的楼烦中军,他不得已做出了与楼烦骑兵展开力与力,硬碰硬的较量。
“来人啊,牵我的战马来!”赵括将剑鞘仍在地上,高声令到。
“师兄你要……”缭子原本已经被赵括的“装死笑话”给抚平的脸上又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你猜对了!现在是攻的时候了!”赵括斩钉截铁地回道。
“李同,紫山骑士准备好了吗?”说话间赵括从指挥戎车跃上骏马。
“是,大公子!”李同倒是个怯场的主儿,先前他看车骑、骠骑杀得欢,早就心中痒痒,想要上阵杀敌了:“大公子,当面之敌,不过万骑,在济西那里,我们边数万人的军队也如无人之地的冲杀过,您就一百个放心吧!”
“叫你上阵杀敌,又不是回家娶婆娘――哪有那么多话!”赵括白了李同一样,要他不要太过心奋,而一个不留神,丢了自这性命。
“是!”李同吐了下舌头,不在多话。
“车骑兵!你们可愿意随我背城一战?”赵括再问道。
“愿意!”响亮的声音给予赵括的是肯定的回答。
“中军将士!你们呢?”
“我等愿随大公子背城一战!”不经意之间,中军将士已然用上了邯郸父老对赵括的爱称;此时面对生死决战,中军众多将尉兵卒已经把赵括看成了自家兄弟,而不是什么上锋长官。
“好!赵国的好儿郎们,随我一起,杀胡虏了!”赵括一言,已是字字入耳!
“冲啊!杀胡虏了!”当赵括策马而进之时,赵国中军本阵暴发出响彻云宵的憾音,直震得旌旗颤抖、城墙掉土。
虽然赵括更喜欢做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将,又自认不是那种好以身试险来带动全军士气的勇将,可是他已经从实战中渐渐学会,身为一军之将该在什么时候,站在什么位置。现在,他知道,就是现在,正是要他带领全军勇往直前的时候――因为只要战败,就意味着必死,只有相拼,才能为自己,为全军将士求得一生。
“就算是死了,也算是对我先前太过自信的惩罚吧!”赵括往空中挥着将军上剑,却在心中想道,
“冲吧!”他大吓一声,率着紫山骑士,紫山骑士领着车骑兵,车骑兵又带着其他中军兵马,直撞向与他们迎面而来的楼烦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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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战平邑决输赢(下)
自从有了骑兵冲击的战术以来,不论是人有用心总结,还是潜移默化地实践中领会,所以使用这种战术的兵家、武将们都知道一点:骑兵冲击的最好武器不是可以刺穿厚甲的长槊坚枪,也不是可以斩开血肉砍断筋骨的长剑利刀,而是骑兵胯下那匹骏马的四支银蹄。当万马奔腾,如潮涌动之时,那战马的前蹄后肢就如四支重垂,可以轻意的踩断对手肋骨,压碎敌方脊梁,更不说其击破内脏、碾坏血肉的可怕力量。
不过要使出马蹄这种骇人的破坏力的发挥有一个重要的条件,那就是速度;只有战马达到它的极速,也就是狂奔之时才能达到。
而眼下,不管是赵军还是楼烦军,都无法实现这种如惊涛拍案般的冲击了。先说赵军,在楼烦人攻到距离不过数里的地方才发起冲锋,也许有一部分骑兵能种到全速,可是整体上却无法使出马蹋胡虏的气概武功。再看楼烦人这一边,为赵国骠骑兵的“奇袭”所累,不得不减数前进,等再想加速冲锋之时,却发现赵军已经攻了出来,而自己的距离又与赵军太近,即便是策马奋蹄,也不过是勉强能达到全速……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括才看好时机,粗略算好距离,果断地下令列阵不齐的全体中军将士以乱对乱冲杀出去,与楼烦人对战。赵括知道自己一方的战马不比楼烦人的马儿强壮,要是真的双方以全速对冲,定是赵军吃亏,而现在两军所能达到的马速,大约都是快跑――正是双方互以刀剑相击的最好速度。而要说骑在马上使刀用剑的工夫,赵军本是比不过天天与马儿打交道的楼烦人,可是有了紫山骑士和车骑兵的马蹬,赵军反而是扳回了一份胜算。
双方的对冲就在这种可以预想到的乱局混战中开始了。
双方骑兵看着对方的战马迎面冲来,都显得是豪情万壮,不自觉得放松了缰绳,扬起了马鞭,使自己的爱驹迈着几乎就是半空飞跃的大步子,迅速前进。甚至连大地都在战场正面的万马重蹄的踩踏下不停的颤抖着。
其实到了这时,楼烦骑兵虽然失去了速度上的优势,可是他们还有另一个足以让赵括的混战之计破产的优势――在正面战场上,他们有近万骑,是向他们冲来的赵国骑兵的数倍!
楼烦骑兵原本按白羊王之命,要以势不可挡的冲击撕裂赵军那因为后撤而变得“混乱”的阵形,用马蹄去践踏赵阵中占多数的步兵,把他们碾作血浆肉沫。因此,楼烦骑兵的冲击队形相当的密集,几乎就可以说是战马的膝盖可以碰到膝盖――纵使赵括手中的赵国精锐骑兵有着划时代的装备优势,要想冲散这样的阵形,也要以重大牺牲做为代价。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草原牧人那天性放纵而无纪律可言的性子却让楼烦人又犯下了一个重大的错误。
在楼烦人的眼中,与他们迎面向冲的赵国骑兵不过是薄薄的一两条线细,似乎只要他们一冲,赵骑的骑兵线马上就会被撕裂,而在骑兵线之后的是成群的步兵,如羊群一般漫漫向前――楼烦骑兵所畏惧的是步兵所组成的中原方阵,而散兵,在他们看来,就是羊!
“只要杀了那不过千把人的赵国骑兵,就可以任意宰割赵国步兵了!”怀着这样的自信,楼烦骑兵个个神态安祥,自以为只要马首向前,就可以让赵人心惊胆战,于是原本虽然不太整齐,却依然密集的阵形开始出现了间隙。
面对着相对的优势,平时放牧战时从兵的普通楼烦骑兵,特别是没有上过两次战场的年青骑手,终于头脑发热了。原本应当以快跑迎敌,用刀剑于赵骑对话的他们,自觉不自觉地多抽了战马两鞭,勉强将马速推到了极限,冲向赵军――原本密集的楼烦骑阵的边缘出现了些游离于阵外的“先锋”。
“他们想要抢战功,要先入城中抢东西”自认为占尽了优势的楼烦骑兵中,有人把年青人的毛躁行为当成为抢占入城先机,进而劫掠城池,于是也不甘落后,加上两鞭,也冲出了骑阵。
于是一个带同两个,两个带动四个,一个十骑队冲出了骑阵,又是一个百骑、千骑队冲散了开来……
有人过于兴奋,也有人经验老到,那些年长一些的,或者说是多经历了些生死之战的楼烦人知道现在可不是乱来的时候――他们才是这些楼烦骑兵中的支柱,他们才知道只有保持着快跑的速度,再能维持密集的骑阵,再能在与赵军接阵之时不至于被冲成散骑。
那些老道的楼烦骑兵的想法是正确的,用心也可算得上良苦,可是当他们真正这么做了,楼烦阵阵反而更乱了。
有人想快冲抢先攻入城中,有人认为保持速度、维护阵形的完整才是取胜之道――本来统一快跑的楼烦骑兵,变成了有人快有人慢,战马之间也就拉开了距离。更要命的是,当楼烦千夫长发现这个不好的苗头时,却根本无法勒令他的部下归队――他的喉舌,那些号手们早就被赵国骠骑兵给结果了。
当然,有的千骑队中的号手幸运的躲过了之前赵国骠骑兵的攻击,他们还好好地活着。这些大难不死的号手们,在自己的千夫长的令下,再次吹起了号角,想要让冲得太快的同族慢下来。可是各支千骑队还因为号手在,还可调度,有的却因为号手先死了,已经无法再指挥了――于是楼烦骑阵中,不光是骑与骑之间,连队与队之间的间隙也被拉了开来。
而这样的间隙,正是大队赵国骑兵们所要寻找的挥刀与左右冲杀的空间。
当两军中军冲撞在一起之时,所发生的事情,几乎就是先前两军侧翼部队交锋的再现。
紫山骑士、车骑兵们像战车一样直冲冲地冲向楼烦骑兵之间有空隙,他们根本就无需要挥刀,只要把刀架在马颈一侧,稳稳不同,就可以利用战马的速度将面前的楼烦骑兵斩得身首分离、残肢断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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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靠着勇气与蛮力而在楼烦骑阵两翼横冲直撞,最后马陷阵前,搞得马伤车毁的战车与车兵不同,紫山骑士和车骑兵可以灵活地从楼烦骑兵之间穿过――当赵骑马过之后,那些没有马蹬,不能灵巧地在马背上活动的楼烦人往往就被斩落马下。
随着前做为先导的前列骑兵被赵骑轻松砍倒在地,处在后面的楼烦骑兵终于收起了自信的微笑,他们这时已经感到了事态的发展并不像他们想像中那么美好而顺利,眼前所见完全就是向着他们所期望的反方向,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严重局面!
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意气风发、健步如飞的同伴被赵国骑兵的利刃砍得血肉纷飞,甚至是肢体分家,楼烦骑兵们真的被震住了。出于人们贪生的本能,他们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之下,操控着战马避开与赵国骑兵正面相抗――可是他们的如此做法,不光使本就稀疏开来的骑阵更加松散,还让赵骑逮到了二次攻击的机会。
原以为斩下一名楼烦骑兵后,就会被后面顶上来的胡骑缠上,进而进入马上混战的紫山骑士和车骑兵没有想到后面的楼烦人居然会愚蠢得给他们让出道来――这样的好机会,不用白不用。
就在赵括骑在马上,连声叫嚷着“冲,不要停,继续冲”同时,赵国骑兵们已经开始利用虽然减慢却还可再战的马速,在马颈的左右挥着直刀,再砍翻了数名楼烦骑兵。
这些楼烦骑兵,不比白羊王那支重骑兵,他们多半是临时从军的草原牧人;他们除了胯下一匹战马可算是精良装备之外,根本就是一群拿着兵器就是兵,拿着木杖就是放羊娃的乌合之众。
他们身上穿的是皮衣或是皮甲,好一点的则穿的是三、五十年前自己的父辈在赵国从军时留下来的旧式赵国扎甲,最好的匈奴式铠甲(镶上大块铜片的皮甲);他们手上拿的可能是铁剑、铜剑,或者就是劈柴的斧子,甚至是骨器与石锤――这些楼烦骑兵甚至连装备都不统一,更不说要他们在做战时做到行动一致了。他们打起仗来,要是打顺了,就是恶狼,可是打得不顺,不过是一群丧家的野狗而已。
紫山骑士与车骑兵的赵括、李同的带领,如长矛破甲般楔入楼烦骑阵之中。这一路上,众赵骑左挥右砍,他们身后更是留下一具具被斩得身首分离,手足移位的楼烦死尸,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冲击,给后来冲上的普通赵国骑兵、步兵打开了进攻的通道,同时还将楼烦中军冲得零乱无比,使其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攻势。
论单兵素质、装备,赵军一名步兵就可以于三名普通楼烦兵在步战上打个平手,就算是楼烦人骑在马上,以居高之势而凌人,赵国中军兵士也可以与楼烦人打个平手,而再算上赵国骑兵上在混战时的小小优势,平邑城下的战局很快就对赵军有利起来。
虽然赵军没有完成对楼烦骑兵全面包围,可随着混战的继续,赵军左右两营之兵渐渐合拢――楼烦人的中军与部分两翼之兵,大约一万多人马,已经被赵军团团围住。
白羊王全能发展重骑兵,而忽视一般兵士,自以为“精兵必胜”的战术所带来的恶果终于呈再在了他的面前――其实也不能说他不能,军队常备化、职业化本就是历史发展的方向,只是倒霉的楼烦人的重骑兵一出场就遇到了比他们还要精锐的赵国军队。
“老谋深算”的白羊王全身在寒风中颤抖着,他望着眼面的一片颓势败像,已经感到了失败就在须臾之间。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谋略不算不细,练兵不算不精,可为什么要是败成这个付光影。在大略上,白羊王并没有输给赵括多少:只要他能拿下平邑城来,赵括的包围之计,也就破局;白羊王的败就败在他的精兵政策上――当两军在数量上相当之时,如果没有取得划时代的质量优势,而去片面的追求所为有以质取胜,那只用使全军的整体战力下降,做的是拆东墙补西墙的赔本买卖。
所谓的质量优势,再加上临阵犹豫不决,指挥失当,白羊王可算是吃到了自种的苦果,自酿的酸酒。反看赵军,同样是指挥上有所失误,赵括一方却靠着赵军整体上对楼烦人质量优势,还有局部的绝对质量优势,渐渐将战局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怎么办,我们有一半人马被围在里边了!”匈奴监军瞄眼一看,装做紧张,其实心中半喜半忧地叫了一声。他喜的是不怎么听他家单于话的楼烦人这会要栽跟头了,忧的是怕自己为楼烦败军牵连,死在乱军之中。
“怎么办……给我攻,给我上!一定要把我的中军救出来!”虽然知道他的骑兵失去了团队冲击的机会,也就失去了或胜的可能性,虽然自己已知现在是大势以去,可白羊王还是大声下令还能被他指挥的骑兵冲向阵前的屠宰场,想要把已是洗干净了脖子,等着被赵军围歼的中军解救出来。
“至少,能救多少是多少吧,然后马上撤退!”白羊王心生退意,却又舍不得他的一万多中军――那是他楼烦部落生存最后的本钱――输得红了眼的赌徒准备压上他最后的赌注了!
当了此时,要是白羊王横下心来,一心用手中残余兵力,集中突击赵军两营之兵的接合处,也许还真能把他的中军救出来――毕竟,赵括因为经验不足,过早的下令两营之兵出击,只围了六、七成楼烦骑兵。还给白羊王留了点少输当赢的机会。
可就在此刻,从白登山方向前来求援的信使的来到,彻底的击溃了楼烦白羊王做最后一搏,力挽狂澜,拯救他的中军的勇气与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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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再在白登定大势(上)
“大王,大王,出……出事了!”信使起喘吁吁地说道。
“又怎么了?快,我叫你们快上啊!”楼烦白羊王心想还有什么事会比现在的战局更为糟糕,只是看了信使一眼,便又回过头去调度他手中仅剩的不到万骑的兵马,挽救他的中军将士。
信使虽是上气不接下气,可一听他的大王还要对正面之敌用兵,心中便更慌了。他连哭带滚地从马上落下来,下马时还没有站稳,摔了个狗吃屎。
满口是泥水的信使连滚带爬,跪在白羊王面前,指着来时的方向,大声嚎道:“白登,白登山那儿……出大事了!”
“白登山……”信者的大嗓子,还有一脸惊慌的样子,终于引起了被眼下中军的惨败搞得焦头烂额的白羊王。
“莫不是那该死的东胡人真的与赵人联手,占了山下的营地,反了?我不是调了三千人马给你的千夫长吗?你们连那些东胡人都收拾不了吗?”白羊王一听,反倒是有一点宽心――他平时做事就小心谨慎,在白登一带也事先做了布置――白羊王根本没有想到赵括会出奇兵,让秦开占了白登山,楼烦大军最后的退路。
“不,不是的,东胡人没有反……是赵军!”信使显然因为一路奔波,脑子被颠坏了,还有刚才我狗吃屎――说话语意不清,没有重点,还一次只说半截。
“赵军怎么了?他们联合东胡人袭击你们了?”明明信使就说了东胡人没有反,可心急如焚的白羊王那里用心听了,他还是在他的惯性思维下,认定赵军与胡东人事先可能暗通了。
“是赵军战了白登山!我们三千人马,还有守营的东胡人连续多次攻山,可还是攻不下来啊,所以我们的千夫长叫我来向大王禀报一声,他说:只要大王您快再发数千人来,便可一举拿下山来!”看着他的大王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的,那信使居然被这么一惊,把话说顺溜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如果这信使要是还是那么晕头晕脑地再多啰嗦上两句,也许最后的数千楼烦后阵骑兵就已经在白羊王的催促之下,如脱缰烈马般攻向赵军,解救了他们的族人同胞;可是偏偏此时,他却说顺了口,让他的大王一下子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听完信使这么一说,白羊王眼前一暗,耳中一鸣,要不是身边的千夫长急马上前,把他扶住,他便成了又一个落马吃屎的胡狗。
“什么?赵人把白登山给占了?你们……你们这些个蠢货是做什么吃的,平时的大口大口塞进嘴里的酒肉都白吃了?”一听白登被占、后路被断,匈奴监军也顾不得讽刺楼烦靠近中原,吃多了中原人的粮食,打仗不如他们匈奴人了。他一脸青灰,双唇发抖,不知是被楼烦人的无能给气的,还是被北风给冻的,或者根本就是被赵军的奇招给吓的。
“白羊王,你说怎么办吧!”匈奴监军竭力装作风雪不惊的样子,向脑中嗡嗡作响的白羊王问道――其实监军心中也在打鼓,他不过是在试探白羊王的意向。
“反正现如今我大匈奴试探赵国新边军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那同时消耗楼烦与赵国军力的计划只是做到一半,只有楼烦一方大败――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不管什么说,这一战下来,无论对他赵国还是不听话的楼烦人,都是实际上的败了,只是败得多少不同罢了――而嬴的只有我们匈奴人!”监军一面等着白羊王回话,一面左右前后的放眼扫视,心中更有他们匈奴单于交给他的大盘算,当然也少不了他自己的小盘算。
的确,在国家级的国策之上,赵国是输了匈奴人一筹,作为地方长官的赵括过早的将自己的新边国的实力暴露在了尚未交手的匈奴人面前,这不能不说是输了情报战。而在赵国边郡这一地方层面上,他们将可打败的楼烦部族,不过是如墙头草一般顺风倒的塞北小部,甚至是这个部族曾经就是十万计的赵国胡服骑射骑兵的一份子――赵国,或者说是赵括的将要得到的胜利,不过是收回至赵武灵王死后,那些叛离的胡人与被侵占旧领土。再加上因为赵括个人的一些临阵指挥上的瑕疵,战术上的误判,所造成的种种意想不到的后果,总的说来,也只能算是可能可无的个小胜。
当然,这对于初次总领全军,就能获得小胜的赵括,这也算是不错的战果了。只是因为赵括所处的地位,使他无法做国策计的谋划,而让匈奴人嬴了大头――这会让年青气盛的赵括在大战之后,清算武勋计功之时,多少有点儿硬心。
“上啊,我赵国的猛士们,胡虏就要败了!”赵括身先士卒,挥舞着将军上剑左砍右击;眼下,从一军主将化身为一名战士,一个赵军袍泽兄弟的赵括还没有功夫去思考这场打乱了他冶理边郡部署的战斗中,他个人与边军,甚至是整个赵国的得失。
“先要消灭包围圈中的楼烦骑兵,取得后量力而为,追杀已经混乱的楼烦后阵!”赵括使劲地砍倒一个挡在他面前的楼烦人。犀利的剑锋轻意地折断了那装备拙劣的楼烦骑兵的木制“狼牙棒”,又割裂了骑兵的毛皮衣裳,砍断他的锁骨――长剑深深地嵌在了楼烦人身上。
剑被抽离了楼烦人的身体,楼烦人的热血喷在赵括的脸上,反而浇凉了杀得红了眼的赵括,让他冷静了一点。看到己方已在战斗中占得优势,赵括也渐渐恢复了一些身为主将的意识,开始思考赵军的下一步行动。
“要是把楼烦人全围起来就好了!”赵括仰头看了看远处要攻入包围圈,却又怕被席卷入乱阵的楼烦后阵――他知道那里一定是楼烦军的本阵了,而楼烦的白羊王也定在阵中。
“如果能拿下白羊王,也可算是不错的战绩吧!”现在,赵括已经不害怕楼烦人攻来,因为楼烦人的进攻,不过是如滚雪球一般被积到赵军占有绝对优势的乱阵――怕楼烦人吓跑了,才是赵括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大公子小心!”一直跟在赵括身边的李同突然冲到赵括面前,先是痛苦的皱了下眉毛,然后又是咧嘴一笑:“大公子小心鼠急了咬猫!”
“我这不是被胡蜂子给扎了一下吗!”李同侧过身来,不改他耿直的风格,向赵括展示了一让他的肩膀上的“新装饰品”:一枚楼烦骑兵所用的中原式三棱箭已经击穿了护肩,扎得李同的胳膊渗出血来。原来赵括只顾自己冲杀,却忘了看左右,要不是李同出来为他挡了一箭,只怕赵括已经是当胸中箭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就算是石箭,也能把赵括的整体式胸甲击出个窟窿来。
“不要紧吧!”赵括一面指挥兵士们继续杀敌,一面驻马询问李同伤势。
“大公子的甲,穿在身上,放心处很!”李同又是把浓眉一紧,仿佛是为让赵括专心指挥军队,而不是为他一个“小卒”分心,居然就把肩膀上的“新装饰品”给拔了出来,然又轻描淡写地把带血的箭簇扔在了地上。
“中军本阵都被师兄你搬到了前阵,太乱来了!”因为骑术不佳,而与步兵们一起随后赶到的缭子也来到了赵括身边。
“你也中箭了!”缭子看了李同那还在淌血的手臂,问道。
“没有什么,不过是为尽自己的本份,受了点皮外伤!”为了显示自己一切良好,李同挥了挥受伤的臂膀,可还是稍微咬了下牙,然后说道:“大公子要是不冲那么猛,我们这些紫山出来马服家的子弟才能放心啊!”
“对了,楼烦人虽是大势已去,可还是不能不防啊,先生我也就箭了!”比起李同的强作无恙,充满着儒将气质的缭子可就是一脸的痛苦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屁股,上面也被插上了一支“小旗”――因为骑兵甲没有妨碍骑乘的裙甲,也就没有双腚的防护,所以这一箭显然也比李同中的那一箭更深入皮肉几分。
“是啊,大势已定……这种时候最是要小心行事!”赵括回答这两个身边的伤员,心中却是忽闪的震了一下:“领军攻阵,中流矢而亡,正是自己将来的死因!身为一军主将的我,却冲到了阵前。”
“面对胜利,首先要想到的是失败。居安必思危,更何况是我们武家将门!”赵括猛然想起了先父赵奢说起的为将心得。
“也许最能使自己身于安全的方法就是进攻吧,后世兵家不是有说过:进攻再是最好的防守吗?”赵括心里想了想,然后对李同说道:“李同,不要胆小我了。你们打得越好,那我也就越是安全了!你们越是放开了手脚杀敌,便能越早结束战斗,于是我暴露在胡虏的冷刀暗箭的时间也就越短!”
“是啊,换过来想想也对啊!”李同点了点头,便去吆喝他的手下快刀斩敌,要尽快让赵括安心回到平邑城中。
“缭,你这伤可比李同重得多,好在是在有股腚之上,休息上两天就好了――你还是先回城去,我可不想现地就折损了一个未来的将军!”回过头来,赵括又对缭子说道。
要知道历史上的缭子可是个从来就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物,现在跟了赵括的他,居然能跟着冲杀出去,也算是勇气可嘉了。
“嘿……将军!”缭子听到自己将可能成为将军的消息,表情可比当年赵括听到自己可能成为大军将时的表情要简单得多。足智多谋却又手法稚嫩的未来军师缭子虽然用手挡了自己的嘴,可笑弯了的眼角,还是暴露出年青人固有地喜形于色。
“也许正是缭子的这种真性情,才使他得到了众人的信任吧――不管是那个已经不会出生的始皇帝,还是现在的我……人命运也许真的能改变,可是人的性子却不会改变。”赵括在满耳的砍杀声中,心中却一下子静得出奇:“过去曾经犹豫过在改变了的历史中生存的自己还是不是自己,如今看来,不过是庸人自扰一般的无病呻吟――我赵括走到那里都是那个好夸耀的角色,按着自己的脾气帅性行事辅之以那点儿被看破了的‘天机’,未尝不能成就一番大业。”
想罢,赵括的心中轻松了不少,于是也难得地在战地杀场上与正要抽身而退地缭子谈笑道:“快回城歇息吧,你小子还真是机灵得厉害。我就说平日贪生又贪功,宁愿躲在中军帐中动口不动手的你怎么敢冲到前面来――一来是向我邀功,这二来是我身边的紫山骑士,于乱阵之中,这里反而是最安生的地方!”
“嘿嘿嘿……又被大公子师兄说中了,荀子先生让我读道家学说是就说过‘盛极而衰与否极泰来’的道理――我寻思着,这道道条条的,用在战场上也是一样吧!”作为兼修鬼谷学派兵学与纵横学的缭子出于自家的本份,如是解释道家的精典学说。
“你啊,你啊!还真是厚颜无耻啊!”赵括轻摇着头儿,脸上却是一水儿的喜色。
“反正咱们是赢定了,现在我这个当小的,说什么也能让师兄你开心!”说缭子胖,缭子还真就给赵括喘上了:“大公子师兄,我这屁股还痛着呢,那就先退了!”
看缭子见好就收,不再与自己做无意的打趣了,赵括心中更为他的成长而高兴,于是也不多说,只是命身边紫山骑士分出十骑,送这位精贵的未来鬼才军师安然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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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缭子的出现,赵括也算是在战阵之中小小休憩了片刻;接着,他又重整旗鼓,再接再厉,指挥赵国兵士们冲杀被包围的楼烦骑兵,此时赵括心意已定:先歼灭围中之敌,然后伺机然后能灭楼烦全军就灭楼烦全军,不能灭其全军也要将他们驱逐出赵境!
就在赵括这方意下已决之季,楼烦白羊王压迫这头却又在为是撤退还是继续挽救他的中军,要是撤回草原,又要怎么撤而马陷四蹄,进退不得起来。
倒霉的白羊王明明就是个如缭子一般的谋臣策士,当个军师的好材料,可“国”中无人的楼烦部落,只有他这么一个“优秀人才”,赶鸭子上架的他接替了先代楼烦王,当了楼烦这个小部族的首领。某种意义上,是对他的大材小用,而在另一种意义上又是小才大用了――或者说根本就是老天爷明珠暗投,让他白羊王生错了时间与地点。
自从数万楼烦大军进军中原以来,天生就优柔寡断的白羊王就不地做着他最不擅长的选择题。现在,面临危局,又是他下决断,做选择的时候了。
白羊王回忘白登山的方向,只见那里就于他当下的心情一样,阴云密布;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他,很快就判断出十数里之外的白登山上已经在飘雪了。
一想到下雪,白羊王的心中更是一阵紧――要是这大雪再这么下去,必然是积雪封路。他楼烦军中又多是骑兵,在这冰天雪地中也不比步兵占多数的赵军行得更快多少,要是赵兵决追击,便是前的雪障,后有追兵――那时候就是想让这后军本阵中的近万残部全身而退都困难了。而且,这还不算上通过被赵军攻占的白登山下的大道时,可能受到的赵军的阻击!
可是如果现在就退,那中军,还有两翼之军的一万多人马还在赵人的包围之中,奋力自保,正等着他白羊王发兵来救。要是现在就退,也就等于把这些楼烦勇士全都葬送在中原异乡――于情,他白羊王不忍;于理,众楼烦族人不愿;于利,损失了六成人马的楼烦部落还能在草原上占住脚吗:匈奴人不会乘机吞并,东胡人不会伺机报复?
白羊王的脑浆正在颅骨中翻江倒海着,面如土色的脸上,一双冻得发紫的唇正不停地抖动着,现实出它主人此时心中的焦躁与无措。
匈奴监军虽说也是怕楼烦人兵败如山倒,可毕竟他还是比白羊王要冷静那么一两分,当他看到这个白羊王面部的细节时,想也不会多想,便知道这白羊王又进退维谷上了。
“反正现在就算是把楼烦人削弱了,赵军的势力也探知一二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大半,可以向单于复命交差了。现在要是楼烦人并死一点,可能还有残胜的机会――只是阵军之中,我的性命也就难于保全了。不行,我还要向单于禀报这次随楼烦人攻入中原的所见所闻,还有其中得失,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匈奴监军倒是比楼烦白羊王更有勇气,知道楼烦人决死一战,还有胜机。只可惜他不是楼烦人,自然不会为楼烦部落卖命出力;不光是这样,他还要吹灭白羊王心中最后一丝战斗的火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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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战白登定大势(中)
“白羊王啊!这……现在可怎么办好啊,看样子,那赵国的马服君是饶不过我们了――他想到我们全吃进肚子里去!”明明就是心中有数,可匈奴监军却一扫他在众楼烦人面前所苦心竖立的大智大勇表像,故意夸大心中的不安与恐惧:“依人看啊,咱们还是先撤了吧!”
监军此话一说,犹如在白羊王带血的伤口上又撒上了一大把咸盐,又似在大冬天剥去白羊王的衣裳,然后把他投入冰水之中。
没有想到在他的面前一向表现镇定的监军也“慌了神”,本指忘监军给自己提点儿有一点见的的主意,换来的还是失望,他所得到的不过是一个自己早就想到的选项――本抱着极大希望的白羊王最后的“主心骨”也似被监军的话抽了去。
“大王,不能退啊,那里――那里还有我们的族人啊,那可是我们的父兄子弟啊!”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监军的人是白羊王的近卫千夫长。
“我……我知道,我的亲兄弟也被赵人围着!”白羊王急红了眼,大声一吼,把众人给镇得一时无语失声。白羊王是一部一族之长,除了对族人亲友的的关爱之外,还要更多的考虑他楼烦部族的生存。对他来说,什么亲情友情皆是次要,守住他楼烦部落族基业才是他本份所在。
“是啊,要是现在就撤了,是把自个儿的命保住了,可是被围的中军也就被可恶的赵军杀光了!”匈奴监军又是一口不阴不阳有话儿,违背本意地大说特说起反话来。
明面里他在说如果撤军,便要把中军丢下,任处于绝对优势的赵军宰割――你白羊王舍得吗,这可是你楼烦部落的保底本钱啊!显然,前后自相矛盾的话语他匈奴监军故意为之,想要用自己“慌乱”中无意义的胡言乱语来扰乱白羊王的思维,然后好使全然失了主意的白羊王任他摆布。
当然,监军的话要是多琢磨一下,便又是更有深义:白羊王,你要是把中军留给赵军砍杀,那也就算是为我们这后军本阵逃离中原争取了时间和机会――要怎么做,你就看这办吧!如此一来,监军又是把一份有关得失的选择题,巧妙地抛给了六神无主的白羊王。
“这、这、这……”也算是机敏过人的白羊王听完监军之言,自然很快便听出监军的意思:“原来他是想尽早退兵啊!”
有了监军的明说暗示,白羊王的心意已经渐渐倾向于弃卒保车,只是好多想的他又在计算逃回草原后又能怎么样了。
“如果现在就回去,再历经一番整顿,大约还能拼抽出万骑上下,面对东胡降部,已经是无力弹压,不过尚可以与他们形成均衡顶角之势――还可以自保。于匈奴人来说,我还有万骑,也比那些个较小的匈奴部落要强上那么几分,还算是可以为他大单于一用;他们匈奴人要想兼并我楼烦,也不是什么宰羊吃肉,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关键就是赵人了!
我楼烦部落,原本与他东胡一起,为赵国先王的先王(指赵武灵王)所驱使,也从赵国王上手中得了赵国边墙长城之北的水草丰茂之地为家。可后来赵国内乱不短,疏忽了对边地的管理,加之匈奴渐渐势大,我的先王也就背弃了赵国,而与匈奴为伍,一起攻伐与匈奴有世仇而与赵国交好的东胡诸部――这算是与赵人结下了旧仇。中原之人素来以忠义自居,他们不会趁我军新败再来年伐我――以我楼烦一己之力,还可以与东胡周旋对峙,可是却受不了赵人一击啊!
这还不算,如今我们大军越过边墙,进犯赵境,虽然没有拿下一城一地,却在这平邑成下与赵军血战一场。虽说此役我军大败之势已经是如大火烤羊,只等入口品味,可中原兵法上说,最算是一方大胜,也是‘敌死一千,自伤三百’――算起来赵人也会伤亡近万人之众。这可就是旧帐未了,又添新仇啊!赵人更没有理由放过我新败于他的楼烦了……
我听说这个赵国边军主将马服君本是个好大喜功的赵国宗室远支――于国,他定会为他赵国复仇再战;于家,他是赵国宗室,更会用心对付我楼烦;于己,这个马服君不过是才到任不过半年时间,我便帅军来攻,定是把他开罪得了得,他要是不按中原民谚所说:趁他病要他命,那才是怪了去了!
就算他不发马上发兵攻我,光是切断与我楼烦的贸易,都可是让我楼烦过不了这个冬开!
不管怎么看,我现在就是退兵,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啊!天啊,我的天父啊,你就这样残酷的对付日夜祭祀您的楼烦子民吗?”
战事已如烈火烧眉,白羊王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瞻前顾后,当断不断,举棋不定,为他与他的大军自寻苦处。楼烦白羊王现在也只有追悔莫及的份儿了,悔他当初怎么就听了匈奴人的话,到赵地打草谷过冬,悔他怎么就如井底之蛙般,想依仗着重骑兵,自以为是想出了与赵人一战而定大局的愚蠢想法。
可是,战场之上,哪里有那么多后悔药可吃,就在白羊王把心中一水儿的苦楚写在脸上之时,对他楼烦大军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
经过一番冲杀,楼烦军队已经是无力获胜,但充满着豪侠之怀的赵国兵士,要想一口吃下这数万同样是素来以豪烈自居的草原骄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赵军已把楼烦中军围死,逼得楼烦中军之人以死相抗。
就在这紧要之时,那场可以预见的风雪终于缓缓而下。
天气,也被用兵之人视为天时之一,此时飘洒而落的轻雪,漫漫而下,本对战局没有什么的影响,可是于想要逃出升天的楼烦骑兵来说,却是大不相同的恶号。
草原山的骑手们都害怕突如其来的雨雪,原因也很简单。若是下了倾盆大雨或是连绵不绝的绯绯细雨,必定会使得本就没有什么像样道路的草原山更为泥泞不堪,马儿行在如此松软如酥的地面上必定是马陷四蹄,不得进退。如果下的是小雪,那么原本已被弄得泥泞难行的地面就更多了一份阴寒之气,不论人马,都受不了多久。
当然,这还算好的,毕竟这样的天气对赵军来说也是一样,赵军想要追击楼烦败军,也要在与如此泥路奋战一番。
可是这老天爷还真是不佑他楼烦部族,偏偏从天而降的是一片片鹅毛大雪!
这样的雪一下下来,很快就会在地面上形成积雪――如果是多下些时辰,积雪没过膝盖了,那就与在泥泞前时没有什么两样了;可是如今的战局,即便是白羊王狠下心来把被围困的中军留给赵军“屠杀”,为他的后军换得逃生时间,这雪也就最多能下到没过脚背。
这么浅的雪,一旦被马蹄,配合上这寒冷的天气,很快就在地面上形成一层薄而坚滑的冰道。一等冰道形成,马儿根本不可能在其上健步而行,不要说小跑了,就连漫步而前也有可能马失前蹄――近万军骑兵在这样的冰道上行进,只要有一匹马不慎滑倒,必然是引来数骑一起倒下……如此连锁而动,又会有多少骑兵还没有冲出赵境,就落于马下!
“要是再不撤,等这雪当真铺满地面,那时咱们可就不好走了!”匈奴监军看到大雪骤然而下,还真的有点儿慌了,一边在心中大骂楼烦人走了背道,连天真不帮他们,一面继续给白羊王施加压力。
大雪轻飘飘地落在白羊王的身上,虽然不过是如鸿毛般轻盈如无物,却又似万钧重物压在他的身上,压在他的心中。雪虽然阴寒,却不能让白羊王那颗焦急如焚的心冷下来。现在匈奴监军又是一句大实话,立刻把这位如妇人一般不决大事的楼烦酋首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是啊,再不撤……连这万八人都保不住了!”白羊王圆目一睁,最后一次不舍得透过雪幕白纱看着他的中军兵士,他的族人与子弟。
此时的主战场上,楼烦人已经是做困兽犹斗。他们不停地在无马蹬的战马上挥动着各种兵器,徒劳得做着最后的抵抗。作为从普通牧人中走出的来的楼烦骑兵,虽然没有那些重骑兵的勇士之名,可到了眼下,除了绝望,也只有像那些曾经为他们羡慕的重骑勇士一样,为了一线生机而无奈的与比他们强大的多的赵国兵士以死相搏。
又是一个年青的骑兵被赵国戟兵的重戟钩住了肋部,他还来不争挣扎一下,便被从另一则刺来的长矛洞穿了胸腔,重重地落下马来。
跌倒的战马压在一名百夫长的大腿上,虽然他胡乱挥着手里的长剑,妄图抵挡赵兵刺向他的利刃,可是他挡住了这一击,却又被从近处射来的箭击中了额头。如柱的血从头上涌出,百夫长与自己的爱马一起躺在了战场之上。他在也不会为生死而拼命挥剑了,他可以静静地醒了,也也许还能在梦中梦到他的幼子。
红色的血在从楼烦骑兵的身上纷飞四涌,白色的雪从天空中飘散零落,战场被这红白之色染成了粉色,就如美人儿所用的绯色胭脂。
不知有多少豪情万丈的英雄勇士,又有多少怀揣着英雄勇士之梦的少年倒在了这可以成就他们的一切,又能吞噬他们的一切的嗜血战场上,这妖艳的粉色美人怀中……
当白羊王最后一次看过他的战士之时,他的战士们也最后一次看着雪白的帐幔的那一头的白羊王。楼烦人所看到的,不过是在风雪中渐渐消失的后军骑兵,他们最后的希望也随着最后一个黑色的背影的消失,而随着风雪而失去……
战,还在继续,却再也听不到其中一方的喊杀声――最后的数千楼烦骑兵已经失去了座骑,被赵军分割包围在数个略略高出平原的土丘之上。他们就如这将要被积雪覆盖的地面一样,将要被赵国军队的风刀雪剑淹没,从大地上没去。
“大公子,楼烦人――楼烦人的后军本阵!”李同结束一个奄奄一息楼烦伤兵的生命之后,向前面一望,只在楼烦人的旌旗已经没了踪影。“他们逃了!”这便是勇猛果敢的赵括近卫队长的判断。
“是啊,看到了!”赵括向面本发起冲击的地方看去,已是人去地旷,马踪全无。
“草原骑兵就是厉害,不过是顷刻之间,就可遁于苍茫四野,让你找他不到,更不要说与他决一雌雄了!”赵括望着那一片曾经站满了高头大马的小台地,感慨地想到。
“大公子,追还是不追!”李同可顾不得臂上的箭伤,像个没有“玩”够的孩子一样,以渴望的眼神看着赵括,希望他的大公子下令追击楼烦败军。
所谓兵败如山倒,连已渐渐走向职业化的中原军队都不能避免,更不要说是组织纪律更差的楼烦人了。赵括当然知道如果能在此时给于楼烦人最后一击的意义是什么――有可能完成先前制定,却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未完成的全歼楼烦人的计划。
可是身为一军之将的赵括又有自己的一份思量。
现在追击楼烦败军,是否能追得上?被赵军分而围之的楼烦中军残部又怎么办。这便是摆在赵括面前的两道大题。
草原骑兵因为辎重少而轻便,可一日行二百来里,而中原步卒一日之行不过三十来里(最多也就六十里),车、骑之兵也不过能跑出个一日百里上下――这要是追,追得上吗?
赵括看了看地面上的积雪,又看了看楼烦后阵之骑匆忙撤退时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心中也就有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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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了看被包围在个处的楼烦散兵游勇,看到他们有的骑马,有已经失马而立于地面,个个口吐白气,将兵刃支在当胸做奋力一搏,最后一战这状。又细细一看,发现楼烦残兵没有围成防御之阵,也没有垒葺简易的胸墙工事――以上种种,赵括已经可以判断楼烦人现在建制以失,兵不识将,将不认兵,已经失去了战略价值,不过是已经被猎人射杀,还来不急收入囊中腰间的死尸。
“李同,你真想追杀楼烦人?可是兵家却有穷寇莫追之说!”赵括拿定了主意,然后简捷问道。
“我李同又不是怎么鸟人兵家,我只知道杀一个就够本儿了,多杀一个就是赚了――老子……我,我李同是祖上虽是国人,可到了我这辈儿却混成了庶子的出身,如今有了功军,身价也看涨了!嘿嘿,现在就指着多宰两个楼烦人,然后回家能不能娶个胖婆娘!
要是能把那个什么鬼白羊王给做了,那就算是齐活了!”李同倒是不畏惧生死之事,大而化之地回应道。
“好,现在就命你与我中军骑兵一起冲杀出去,记住了,要是能生擒楼烦白羊王,我算是大功一件,我可保你做都尉……不,保你为裨将军!”赵括仔细掂量了一下,觉得如能留下白羊王的性命,也许对他将来在边郡的布局更为有利,于是令李同追击的同时,又改令他尽量活促了白羊王。
“是!哈哈,我李同也可当将军了!”李同一笑,好不高兴。
“如今大雪丰路,如果楼烦骑兵还是以大队行时,而非游离四散定会走有路好行的大道,那么他们必定会走白登山下的道路――不要为路上楼烦人布下的迷阵所困扰,你们直冲白登山就行了!”打顺手了的赵括现在脑子也是特别好用,思维也是清晰,一下子又抓住了白羊王的命门。
说到白登山,赵括向西北方望去……
大雪已经遮挡了赵括的视线,使他只有用心眼去看那座小土山:“想来秦开他们占了白登山,就是不知那三千人马能不能阻截近万为了逃命而跑红了眼的楼烦骑兵……”
赵括一开始并不指望秦开所部真能阻击楼烦骑兵,他把秦开当做奇兵投放到白登山的目的,更多是为了从心理上动摇楼烦人的战斗遗志,而正真要用来包围楼烦大军的是东西两营之后。只是因为自己一时失算,全军过早合围,才放走了三成以上楼烦骑兵,其中还包括极有战略意义的楼烦本阵;于是原本只是做为备份包围而存在秦开部又成了战场上的重中之重――如果不是这才风雪,楼烦骑兵大可选择分路撤离,然后到事先约定的地点集结,使得赵军想追也找不到止标。
“至少把楼烦人拖上个一时半会儿吧,让李同他们追上来――这大雪下得还真是时候,楼烦人的机动能力会因为这雪而大为减弱,虽说还是比我军骑兵行得快,可是我们的骑兵已经是从望其风尘变为望其项背,可以一追了!”赵括看了已成漫天之势的鹅毛飞雪,对秦开他们也生出一些期待。
不容赵括多想,以紫山骑士、车骑、骠骑为主的骑兵再次集结起来,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会撒缰而出。
“所有步卒留下围住楼烦残部,切记围而不攻!还有能力追击的骑兵队,随紫山骑士一起,追击楼烦败军!兄弟们,等打完了仗,咱们一起看雪喝酒吃肉啦!”赵括驻马于小丘之上,下达了对楼烦人的最后一击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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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再战白登定大势(下)
同样是做选择题,赵括因为得了势,自然就比行事本就畏首畏尾的楼烦白羊王做得要顺手得多,也从容得多。当他果断分兵,下令骑兵追击,步兵围敌之时,楼烦人这边又遇上了麻烦事儿,白羊王的选择题又做上了。
楼烦本阵之军大约有近万人马,分成数行,鱼贯行在已经大雪浅埋的大道上;虽然因为地面积雪,马儿走不快,但一开始也能以小跑的速度前时,而一是队列整齐,行列有序――毕竟阵中有他们的大王坐阵指挥。
可是众骑兵才小跑出了数里地,问题就来了――正如白羊王先前所担心的,因为雪大风急,积雪很快就没过了马蹄。
要是十来骑在这浅浅地积雪上行过,不过是在雪地是留下一列蹄印,等到风雪吹刮之后,又是大雪无痕,全然不会产生什么问题。可偏偏楼烦人是以万骑之众大队行进,这麻烦事儿,也就如期而至了。
当前排马匹踩过积雪,发出脆响之后,也在地面上留下四蹄之印,之后的马儿迅速跟进,因为行时速度相仿,大约也能落在前面马儿所留下的窠臼之中……可马也与人一样,有大小高矮,自然也就有步幅长短,那能匹匹马,步步行都落入前马之印中。如此三马、四马过后雪印扩大,又因马与骑手的重量,被压成了雪饼;再过数匹战马,雪饼就在重力之下压得更实,成为冰饼;大约百骑过后,块块冰饼连成一体,成了一道光滑的冰面硬路。
这后边儿的马匹要想再跟上来,那可就是在如铁般硬,似镜般滑的冰面坚道前进了。马是被人类驯化的迁徙生畜,本来就不是适合生活在雪原上的生物――生于自然的野马与往往会躲避风雪,到没有积雪的地区过冬。
它们的身形高大,四蹄相对体形又太小,于是也就更容易陷蹄于松软的地面,且又不能鹿子那样近似于垂直地跳跃,拔入陷入泥沼堆雪中的蹄子。现在它们的背上又驮上了百多近重的人(这还不算甲胄、兵器的重量),重心自然被抬高,于是更容易摔倒。
路滑难行、马重人乏,楼烦骑兵们便在这种情形下,苦苦挣扎于积雪冰面之上,还要为赵军是否追杀上来,而提心吊胆;原本是小跑的他们,很快也就从跑改成了走,而且走得还十分艰难。楼烦人终于吃到了辎重过少的亏――如是中原军队,在这样的天气出兵征战,杂役兵卒定会先扫去积雪,再在地上铺上谷物秸杆为马匹防滑。
“大王,这路不好走啊!”近卫千夫长的马儿蹄下一滑,虽然没有倒在地上,却把他摔了下来;一嘴是雪泥的他,捂着很是受伤的胸口,向白羊王大声抱怨道。
白羊王原本就看到不时有人从不稳的马上坠下,或者是连人带马一起滚爬在雪地上,已经是大感不妙;现在身边近臣也遇到同样的情形,自然是让他眉宇紧紧一收,又是愁上心来了。
“这样走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啊!”白羊王心中想道,又看看军队行进如此缓慢,哪里是军败逃命的样子,分明就是武装游,更像是羊儿被困在羊圈之中,等着人捉去屠宰,却还不甘地在圈中作徒劳躲避的样子。
“也不知道中军还能撑多久,要是我们被赵军追一,那他们才是白白丢了性命……我楼烦的父老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啊!”不先去想法子解决眼下的难题,白羊王却又在心中大吃后悔药。
“走,快走,要活的就快走,你们以为赵人会放过我们吗?”虽然不知道赵括已经分兵追击,白羊王还是大声吼叫着,斥责千夫长的同时也是给族人打气,要他们忍耐一下,说不定多走一下,还真能走出一片新天地。
楼烦余部又在风雪交加中再行了数里,可是前面的路更不好走,行得也愈发缓慢了。
“大王,不如现在让大家分成百骑一组,分路而行,这样每队的人少了,也不会把雪地踏成坚冰,使马匹难行了!”近卫千夫长向他的大王建议道。
白羊王看到他的近卫千夫长已经选择了牵着马儿下马步,更是皱眉摇头,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自家大王又愁上了,千夫长不想也知白羊王又在“三思而行”了,于是又说出了自己的进一步想法:“大王如果现在我们分路而行,就算是赵军追了上来,也不知我军那队是本阵,那队的是从属,定会不知如何追击。就算他们追上来了,也不一定就追到我们!只要我们事先约个地方,收拾部众,也未尝不可啊!”
“说,说得的点儿道理啊!”千夫长之说,白羊王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没有这么做罢了。
“蠢家伙,你以为现在是攻击赵军啊,还搞什么分路合击之计。你会分路,那赵人就不会分而击我?你的眼睛是瞎了啊,没有看到赵国的骑兵那个厉害啊,我们要两二骑才能对付,你现在分军,不过是自找灭亡!”匈奴监军一听千夫长之言,又看白羊王这个没有主见的主儿一付要采纳建议的样子,马上跳出来反对。
看到楼烦败军逃跑都跑得这么慢,也算是足智多谋的监军已经预感到他们被赵军追兵赶上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他早就有了自己的一番计略。
“可恶的匈奴人!要不是你这黑心野狼一次两次,一回两回的在我家大王耳边鼓动,出事没有用的蠢计策,我们楼烦数万大军,会败得这么惨吗!你这就会打洞偷牧草的旱獭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千夫长自己这回子是凶多吉少,也不在忌讳什么监军的匈奴使者身份,憋在胸中多时的不满之情一股脑儿地发泄了出来。
“你这个莽夫!”匈奴监军气得脸色灰白,正想回两句嘴,可一想到现在逃命是大,于是忍了一时口快,只是回道:“事到如今,大家都是一个圈里的羊儿,随时都可能被在外边转悠的赵狼吃了去,还有什么好吵的!”
“你给我住口!”白羊王虽不是什么盖世英主,但也知道如今这光景可不是发生内哄的时候,就算是有冤有仇,也他只有记在心头,以后再算。于是他强做笑脸,向监军问道:“莫非大人又有什么好计策了?”
“好计倒不能说是什么好计,只是能保得我们……当然还有眼前这大部楼烦子弟全身而退的法子!”匈奴监军现在也没有心情再玩削弱楼烦人的把戏了,现在他也是保命要紧,十位分难得地说出了要保全楼烦部众。
“什么法子,你倒是快说啊,现在可不是你顾做深沉的时候了,我的监军大人!”白羊王也顾不上什么体统了,就要嗷嗷待哺的羔羊寻找母兽的**一样,只管向监军要计要策。
“你这位千夫长说得也不是全错。以现在这种走法,不过一会儿,就会被赵军追上来――依我军现在的这付样子,就算是拼命一战,也逃不过一死的结局。所以他才说分路而逃的想法。可是白羊王你想过没有:现在雪大风急,虽不是暴雪,也可以让众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地他乡迷了道儿。所以你让大家走在一起,也是对的――可是总不能死在一起吧!
所以,我就想了,咱们现在还是分兵,分出敢死之士,专挑那些道边土丘驻守,专等赵国追军赶来,便释放冷箭,阻击追兵!”说到此处,监军暂时把话打住,望了白羊王一眼――现在监军也知道楼烦人已经有了与他撕破了脸想法,也不想让他们认为他监军又在给他们下绊子,使坏水儿。
“这……这又要死多少我楼烦子弟啊!”白羊王果然是输不起了,多了个心眼,反问监军。
监军已经料到这位婆婆妈妈的草原大王会问这样的话。他有意长叹一口气,然后再言道:“嗨,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也就是中原兵书上说的什么李代桃僵的计策。”
看着监军那张兔死狐悲的嘴脸,千夫长正要动怒,却又被监军下边儿的话给压住:“你们先别着急,也不是说要让那些兵士去送死。我们只求一次分出百骑埋伏在路边,只要他们对着追来的赵军,放在那么一两轮齐射,然后就可像这位千夫长所说,由他们遁没在这茫茫大雪之中。
如此,我们只要在这一路每隔上两三箭的地方,就这么设下一处埋伏,只要设在十处上下的埋伏,就可以阻止赵国追兵此时候了。白羊王您来算算,就算是他们这些阻击之兵运气实在不好,全都被赵军杀,我们也不过再死上千八马,却能救出这余下的近万你们楼烦的勇士――这可是你们楼烦部落对付东胡人的本啊……当然了,你们楼烦现在也是我大匈奴的一员,东胡人要是攻来,我们定会来救,只是正如中原人的说法: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事情紧急,性命尤关,白羊王一听也是可办法,也就难得地不做犹豫,马上下令按匈奴监军的法子行事。当然,已经没了多少本钱的白羊王还是小家子气地改了一下监军的计策:监军原本是要选用敢死勇士打赵军埋伏,却被白羊王改成了让失去战马的羸兵弱卒留守。
与赵括物尽其用,力求把手中有限的精锐力量用在最能发挥其作用的地方,甚至是有一些急功近利的用兵法法不同,依他白羊王的想法、用兵思路,如今初经大败的楼烦需要恢复原气,那些敢死勇士自然就是他楼烦部族最宝贵的本钱,是供着养着都嫌不够的,怎么能为了完成这种可能是有去无回的死命而白白葬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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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原本是物尽其用,人尽其能的紧要关头,自以为是深谋远虑的白羊王又把“好钢”用在了无关痒痛的刀背上――他又白白丢掉了一个全身而退的好机会。
“连命都没有,还妄谈什么如何翻本?这种好比舍不得吃鲜美的冻柿子,将其供在帐中,等到来年春天,柿子腐坏生虫,只能丢弃一样!”匈奴监军虽然知道其中道理,却在近卫千夫长的吹胡子瞪眼下,不敢再多说――反正他现在的目标也只是求个保全性命,好向他的单于复命,至于你楼烦白羊王将来怎么吃你供着的烂柿子,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吃了败仗,失了骄气的白羊王现在把惜兵保守当成了美德,一相情愿地把军中的弱旅残卒布置在了几处路边小丘埋伏起来,指挥望着这些使去了战马的族人能为他的大部人马争取逃生的时间。可是他却忘了就在不久之前,他也是用同样的手法,带着同样的“良苦用心”将过万中军当成了喂狼的烂肉抛给了赵军,自己却扬鞭策马,随风而去;现在他又把这数个百骑骑队当成了弃卒抛在了几处没有多少防守优势的小丘土上――那些被他抛弃的楼烦兵又会做何种想法。
本就是新败之军,正在仓惶逃亡,士气自然是低落无比,现在却又被他们的大王弃如弊履…...北风呼啸,大雪漫漫,风刮颓面,雪打甲衣,那股之沮丧与悲凉之气,与风雪一起侵入数队楼烦弃卒的心中骨髓。
望着消失在白茫茫一片的黑色长线――大部的楼烦骑兵已经朝白登山方向而去,弃卒们哪里还有心思做慷慨激昂的豪侠壮士之状,与赵国追兵决死一点,安然赴死。
当听到身后赵军战马传来的嘶鸣之声,这些已是心惊胆寒的楼烦弃卒们哪个还有勇气开弓搭箭狙杀赵骑。他们将身子隐秘在皑皑堆雪之间,或者干脆就是结队而逃――皆不敢再去赵军一战。
这一路之山,每隔遥遥可望的数里之地,就有大约百名楼烦弃卒。当处在后面的弃卒远远地看着前方弃卒作鸟兽四散之时,原本就已是脆弱不堪的神精立刻土崩瓦解,也有样学样,或逃或躲,任由气势如鸿的赵国骑兵从自己的“防区”安然行过,不作任何反应。而赵国骑兵自然也看不上这群散兵游勇,也是任凭楼烦弃卒不观,只是顺着大队楼烦骑兵踩踏出的冰路,信步健行,显得是有条不紊,从容自信。
这巨大的反差,更加速了楼烦弃卒的崩溃,原本三两成群,自发性的逃亡,很快就发展成了整队人的集体溃败。一队人逃了,又一队人溜了,这有股不战而退之风可比西北风刮得要快得多。很快近十个埋伏点上的大约千名楼烦兵士便跳过他们的阻击任务,直接“执行”了白羊王所下达的撤退军令
在想“思路奇妙”的用兵之道的左右之下,楼烦白羊王再一次聪明反被聪明误,又做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大蠢事。
自以为少输便是赢的白羊王,正为自己的略施小计,就得以金蝉脱壳而有几分小小的得意之时,却不曾想到,被他留在下断后的弃卒伏兵全都当了逃兵――如果把他们留在军中殿后,说不定赵国追兵还要多花上此功夫砍杀;可如今匈奴监军冒死献上的计策又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不说,还白白损失了近千兵力――这对眼下兵少将寡的楼烦军来说,不啻又是一场无形之中的小败。
正当楼烦人的阻截计划胎死腹中之时,随着楼烦败军向白登山的靠拢,赵军的阻截却要粉墨登场了。
白羊王看着已经是被大雪盖上一层银甲的白登山,原本还因为计谋得逞而转暖的心儿,便又凉了大半截。这座白登山,他不是没有攀爬过,所以自然知道此山只有东南面的缓坡可以供人上下;而山崖又临近通往草原的大道,最近的地方不过一两箭开外,如果山上赵国守军居高临,用箭雨封路,那过了此山,他的军队可能也是十之伤万五、六了。
正因为早就看出此地的重要性,白羊王才在一开始就选择在白登山安营布哨,又调三千骑来加强防守。本以为万无一失,最没有想到就是在增兵换房之时,被在秦开所部钻了大空子,失去了对山腰以上部分的控制。
“我问你,山上有多少赵军!”白羊王把那名从白登山下营地而来的信使叫来问道――先前一听白登被占,他一时着急,居然急得忘记问这种要事。
“回大王,具体地说不上来,大约有两、三千人上下!”信使回道。
“怪不得你们三千人攻不下来……好像还折损了近一半人马吧?我看那那白登山的地势,要是没有万人,只怕是围都围不住!”同样是登过白登山的匈奴监军心中发虚,一面插嘴,一面试探白羊王有什么想法,可使他们安然越过白登山。
“围?是我围他山上赵军,还是赵国追兵围我余部!现在中有绕开大道,尽快通过此处了!”白羊王在数里之外,扫视白登山附近地势,以意外地发现两排树木虽然自然生长,却也大约成线形延伸向北方。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他,马上就判断出两排树木之间是一处小河沟――河沟虽不如大道好走,却又比起伏不定的丘陵小山便于马匹通过;更重要的是,目测看去,河沟距离白登山已经有了些距离,所以白羊王也如看到希望所在一般,大胆地估摸着山上的赵军就是想放箭,也射不到他们了。
“看,看那里,有河!”白羊王好像看到宝贝一样,两眼发光,直直盯着那两排树木,这样嫌不够,连手指也指了过去。
“大王,我们您说的不是我们天天在那里饮马的地方吗?那里是个小沟子!那沟里流的是活水,那水甜,还不上冻!”信使为白羊的惊异表情大为不解,立刻向他解释道。
这白羊王好歹也是近十万牧人的王(要知道强大的匈奴各部,男丁加起来也不三、四十万人),他怎么会做饮马放牧的粗活,再加上他又是个“高瞻远瞩”的主儿,当然会灯下黑,要不是被赵军的追击堵截给憋急了,他哪里不会留意到自己营地附近,还有这么一条小河流过。
“原来是这样!”匈奴监军也是个明事儿的人,他马上就听出了白羊王的意思,心为自己心里也急,连忙越俎代庖道:“还不快快从那河中进军!难道想吃赵人从山上射下来的箭矢不成!”
众楼烦兵士一听,只是觉得这也是个好主意,为了保命,也不管这“军令”是从何人之口脱出,便相互传达、执行了起来。
看着众部属已经行动起来,楼烦白羊王也没好意思对匈奴监军发作――现在可不是他抖威风耍大刀的时候。
众楼烦败兵如被关在黑暗房间中的囚犯忽然见到囚门敞开,透出天光一般,纷纷加快行进,急匆匆奔向那条曾经饮过自己座骑的小河沟子。
面对生的希望,楼烦败兵们自然是奋勇向前,不甘落于人后……于是这队列也就乱了起来。
等到众骑在雪面上奋战了数里,行到河沟之时,便可是相互倾轧挤压起来――那河沟虽然平坦且没有半点湿滑的积雪,可以使马儿快速通过;可是小河沟,河面狭窄,不过是能让单骑而行,比不得虽然积雪,却又路宽道大,可让三、四行骑兵并行不悖的山下大道。
如果说是平时,楼烦骑兵定可以有组织地把数行骑队变成单行,然后轻盈敏捷地鱼贯而过,可是现在却是自顾各自保命的败军乱队――为了生存,纪律性本就不怎么好的草原胡人在如此情形下,不相互争道,那才是怪事儿了。
就在楼烦骑兵们你争我夺,把那河沟小道当成生门,就差同族相残,舞弄兵刃之时,身在白登山上的赵国奇兵们,也在发愣,不知如何是好了。
按赵括的计划,秦开所部攻战白登山的主要目的还不是堵截大队楼烦溃军。他们的主要作任务是让在前方拼杀的楼烦人知道自己的后路被赵人所断,从而引起楼烦骑兵们的恐慌,进而从精神上打击楼烦人的斗志,使他们在一战而溃,溃不成军。然后又使己方中军与左右两营之兵齐齐杀出,把混乱中的楼烦人包围在天罗地网之中;而到了此时,秦开他们的任务便是捕捉那些漏了网的杂鱼小虾,将他们悉数一网打尽。
也就是说,白登山与秦开部是此役的节点,却不是主战场……
可是眼下情景,如事先策划全然不同:山下大道上,不过那原来的一两千骑楼烦骑兵继续把守,而在更远的地方,大队楼烦骑兵,有意绕大开道,如毛虫一般,在雪地上缓缓“爬行”。
“这么多人,我们带来成力成车载来的箭还够用吗?”秦开捋了捋自己一撇胡子,细细计算着。因为楼烦人的距离太远,已经在弓弩的射程之外,就算是进行齐射,那飞矢冲到那么远的地方,便会成为没有准头,也没有多少威力的流矢――用流矢杀敌,不过是如撒豆子打苍蝇一般,完全是浪费箭簇,还要凭运气才能达到瞎猫逮到死耗子的机率。
虽说会浪费大量箭矢,可是眼看着山下的楼烦骑兵就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掉而不做为,这在秦开眼里才是最大的赔本生意!
“不管那么多了,给我朝有林队楼烦人的地方放箭!”秦开下令道――反再楼烦人没有攻山的意图,我秦开留着这些箭有什么用,箭又不分公母,又不能给我生出更从的箭小子来,不如全都射出去,射得死多少倒霉的楼烦人算多少;再说等仗打完了,咱们还可以把射到山下的箭拣回来,以后再用来对付比楼烦人更可恶百倍的匈奴胡虏――秦开可是个不甘寂寞的勇将,他才不会放过送到他嘴儿边上的肥肉。
“放!”一声震撼人心的大吼,如龙吟虎啸一般,从秦开的喉咙里发出,震得赵军兵士心潮澎湃,惊得山下楼烦骑兵心惊胆战。
楼烦人们不约而同地向白登山不高的山颠望去,只看到白色的风雪之间,夹杂着黑色的“点儿”齐齐向他们袭来。
“箭!是箭!”一个不幸的楼烦骑兵的大腿上正中一箭,虽然箭矢只是无力地从他腿上一蹭而过,不过是擦破了点皮而已,却使已是惊弓之鸟的他大声叫唤起来。
这一声惊叫不要紧,很快就引来了同样是被赵军流矢打中手臂、腿脚等没有甲胄防护的部位的楼烦兵土们的附和之声。
一时之间,本就是混乱得了得地楼烦败军之中哀号连天,绵绵不绝。
“好了,不要叫唤了!赵人我们这么远,不过是射出了连皮肉都不能穿透的流矢,有什么好怕的,快整队行军,一定要冲过这白登山前的道路!”不管是白羊王,还是匈奴监军都大约用这类话语来激励他那些丧失了最后的斗志的兵士。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楼烦败军的新败局已经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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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双拳重击降楼烦(上)
“报……将军,楼烦败军已被阻截在白登山下!我军追军还有先到白登山上埋伏的奇兵正欲将其围而歼之!”传令报信的斥侯从风雪中而来,给赵括送来了新战场上的最新战报。
“什么?追击楼烦人的骑兵不过两千来人,加上攻占白登山的秦开那三千人马,也不过五千多人,居然把近万楼烦败军给围上了!”赵括一听,有一点欢喜得笑出声儿来了。原本赵括正在为自己的小失误,而使楼烦人跑了三成而有几分懊恼的他,已经不知望追兵与秦开的阻击部队能给自己创造出多大的战果,只是求他们不给楼烦败军以喘息的机会,打出赵国新边军的勇气;以期向包括楼烦人在内的草原个部族展示一番赵国的实力,让楼烦人知道赵国不是好惹的,希望他们来年不要配合匈奴人再犯赵境。可是,他没有想到秦开、李同等人还会送了如此喜出望外的战果。
当然,在众兵面前,第一次做不主将出战,就取得如此重大的战果的他,还是努力保持住了一军之帅应有的那一份威严。赵括竭力做到不过分的喜行于色,撇嘴一笑:“真是瑞雪兆丰年啊,这样没有出年关,我们就为我家太后王上赢了这么一场大仗!”
“恭喜君上”“恭喜将军”……赵括身边众将尉见机而动,纷纷不失时机地向他大献殷勤,表功讨赏的言下之义也是做是明显。
“这群家伙,贪功怕事儿的毛病又上来了,有本事自己去向楼烦人讨去!”赵括心中“小骂”众将尉之后,也因大胜而不与他们计较什么,眉眼一弯。如众人讪笑道:“先别得意,我们的追兵还不是没有拿下楼烦败军吗?等他们带回新胜战报,本将军定会下令下猪宰牛。犒赏全军;再把劳苦功高的诸位大人们的武勋一笔笔记在功劳册上,然后快马加鞭,送回邯郸,让太后王上给大家封侯赐爵,如何?”
赵括一边笑面说着,一面在心中笑道:“当初我可是使了不少手段才劝得你们发军一战――当时你们好像可没有想在这么急着向我表态决心一战啊!”
“将军英明啊。如此甚好,甚好……”一定要按功行赏,上报战功了,众将尉立刻随声附和着,管他是不是大雪纷飞,天寒地的冻,他们的脸上早就是如沐春风般惬意,那心儿也早就是笑开了花。
“好了,如今敌寇未灭,众将还不可掉以轻心――大家把楼烦人给围住了,不然战国跑了可怪不得本将了!”赵括笑过之后,又对分割包围楼烦中军的赵国军队做了一番部署,再在嘱咐他们要继续紧围楼烦中军,不能放走一人一骑,当然,也不可贪功冒然而进,马上剿杀他们。
“如果能命下楼烦白羊王,那便可逼降被我军团团围信的楼烦兵,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可是我军少伤亡两个弟兄,也少杀些生灵……”布置停当,赵括又引数千人马,向白登之围而去。
打发完了“贪心”的将军都尉们,赵括驾马而行,同时向传令报信的斥侯问起白登一带具体的战况……
***
一箭过后,正在抢路争道的楼烦败军更为混乱;可是山上赵军放箭的相距楼烦败军的确太远。
白登山上的秦开所部兵士使出了吃鼐地力气,咬着牙齿,用力拉弯长弓,使劲上重弩弦……他们所射出的箭矢在半空中做出后世弹道学实验中出现的经典的抛物线,划破长空成这一道美丽的死亡弧线,射穿了倏倏然漫天而落上鹅毛大雪,扎在乱得像一锅粥的楼烦败军中。可是楼烦人叫唤地是如杀猪宰羊一般凶,可真正被射倒在地,一命呜呼的却没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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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秦开也不指望有气无力的流矢能杀多少楼烦兵士,他看重的是后招。
秦开虽然没有料想到会有这么多楼烦骑兵从前线上溃败下来,而且还是从自己把守的白登山下通过,更没有想到这群楼烦败军行进在茫茫雪原上,其队列看起来乱是乱了点,却不像散兵溃军一般,毫无组织。于是在惊愕之余,秦开也做出自己的判断:这群楼烦败军很可能是主动从主战场上腿了下来,然后妄图向草原撤退,而非溃退――也就是说楼烦骑兵的建制还在,只要让他们修养上些时日便可再战;再看楼烦参兵的数量,竟然如此之巨,虽造新败却依然进行进大致有序……
“那楼烦的白羊王定是夹携在这支楼烦败军之中!”秦开大胆的设想道,当这个想法从他脑中蹦出之时,他的心也猛地加快了跳动――先是脑子,然后是全身,居然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发起热来。
不过很快,一片两支宽的大雪花打在了这个自视勇猛无畏才是制胜之道的都尉脸上,又让他瞬间冷静了不少:“先试探一下楼烦人的反应,再看看是不是主动出击,借着山势地形从山上冲下去,把楼烦人彻底冲垮了,然后中乱军之中取了那个什么白羊王的项上人头!”
果然是那个本应回到燕国上谷,之后数年为燕国开出半壁河山新疆的一代名将秦开,即使时空已经改变,还是改不了他敢想敢做的秉性。
经过短暂的思考,又目测了一下楼烦人与自己的距离,计算了一下弓弩的最大射程,秦开当机立断,决定会流矢先招待一顿楼烦败军,使这群在风雪中蠕动的爬虫雪上加霜。
“放,再发一矢!”秦开看到处在山下的楼烦骑兵现在已是队列全无,拍着大腿,再次下令道。
又是一次齐射射向山下的楼烦败军,又是如一声声如来自地狱的凄惨哀号从山下冲到山上赵国兵士的耳中,听得他们都有一点发怵了。
“好!再来,给我来个一巡五射!”先前为了节约用箭,秦开大多只令兵士们用三发连射,而非正式齐射所用的被叫做“巡”的五矢快速射击。
反正现在不会吝惜弓弹矢丸了,秦开子可以毫无顾及地把自己手中节省下来的箭簇全都放出去。秦开也不打算真能以流矢射杀多少楼烦骑兵,他要的是用如雨如蝗的箭幕射夸楼烦人的遗志。让他们从一个骄傲的骑手,变回卑微的放羊娃子;之后,他便可以展工他的一下步行动。
天空中落下的柔软白雪突然变成坚硬到可是轻松划破他们皮肉的三棱箭簇,楼烦骑兵们这回子可算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箭如雪飞。很快,恐惧在楼烦骑兵蔓延开好。
本来还只是队列乱了,而在流矢的攻击之下,山下的楼烦骑兵不光是没了队形,为了避开箭雪,他们原本密密而行的军队也分散开来。
“好,是时候了!”秦开目光如炬,大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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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双拳重击降楼烦(中)
“秦都尉,当真要攻下去?”与秦开一起攻占白登山的骑都尉对秦开的命令提出了异议――毕竟,同为千兵之长,在地位上他与秦开同列,他们之间不过是有一个临时的隶属关系,骑都尉对秦开还不了解担心秦开时一头脑发热,害了他手下的弟兄们。
“怎么?你害怕了!那我自引我原有那队骑兵攻下山去就得了――要是得了新功,可不要嫉妒在下了!”秦开心中知道如果真是只用千骑从山上攻杀下去,不但没有法子结果了楼烦败军,还有可能把自己这千名骑兵的性命给搭上;于是他故意做出骄傲自大的样子,以是来激那骑都尉。
“怕?怕了我就不会出动请缨与你秦大人一起来攻这白登小丘,与那楼烦人力战,然后陪着大人你一起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忍饥受冻了――我到哪里不有立功受封,看这些楼烦人的颓然兵败之势,想来是大败而归了――如果我是选择了与马服君一同在正面冲杀,只怕是已经斩了敌首三千了!”骑都尉也不是吃素地,立刻回嘴两句:“我是担心这个:马服君要我们固守白登山,可是我们现在要是倾全军之力攻杀下山,那这山还守不守――当时马服君怪罪下来是小,放跑了这山下的楼烦兵可是大了!”
“嘿嘿,我就知道老哥是你有种的人。你看山下的楼烦人,如今已是溃不成军,就差成鸟兽散了――之所以不散,八成因为这群败军之中,有他们的那个鸟大王,如果我等把他给擒了去,那不比剿灭楼烦部落又比如何?
再说大公子要我们守在山上,不正是为了全歼楼烦大军吗?如今我们手上一松,放跑了这约摸近万胡虏,那又算个什么?先前攻山守山而死的兄弟们又算个什么?我们对得起大公子的知遇之情,对得起战死的兄弟们,对得起这都尉的军职吗?”秦开一面心急火燎地望山下望去,看楼烦人的新动向,一面作苦口婆心状,劝骑都尉与他一同出击,杀惊魂未定的楼烦人一个措手不及。
骑都尉不是怯懦之人,只是比起秦开用兵要保守几分,或者说更为死板教条一点;在这一点上,他倒与白等山下那个行事拖沓的楼烦白羊王有几分神似。
就在白登山上的箭随雪下,雪伴箭降的同时,被雪与箭侵袭的楼烦人也开始了他们最后的一次有组织的反击。
原本守在山下的那三千楼烦骑兵大约还残余近两千人马。在白羊王引败军而至之前,他们一直冒着这寒冬腊月的风刀雪剑,恪守着自己的使命,在白登山下与山上的赵军秦开部对峙着。
当白羊王的败军遭遇到山上赵军的箭雪突袭,惊恐间变得士气聚然而降,失去控制之时,白羊王子不知是哪儿来的一道灵光,突然间就想到了这只队伍。
虽然这两千人马也遭遇了不小的挫折,可他们毕竟没有经历如前线上溃退下来的这支改军一般的大败,虽说士气不高,但也比白羊王眼前这那为了争道求生而不顾同族之谊,想要大大出手的乱兵要好得多。更重要的是,他们这支队伍本就是白羊王的本部人马,调度起来,也比别支部属方便,不需要讲什么条件。
于是白羊王心中再生一个不是计策的计策,要山下的楼烦守军立刻攻山,把赵军从山上赶下来,至少要拖住赵军,让他们不能如此从容地向山下放箭。
这一回子,一向敝帚自珍的白羊王居然一下子大方起来了,好像来了什么神光,知道什么叫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一样――不过此时已经为时已晚,他的这次神光突现,不能挽回败局不说,更是把更多的楼烦子弟的身躯推入战场这个血肉的磨盘,让他们的生命之花过早的凋谢在这如坟茔般的白色雪丘之上。
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意,有又先前秦开给他们带来的种种挫折感,可是那一壮一瘦两名千夫长还是驱使着他们各自的部下,攻上山来――他们两人跟本就没有想到他们的楼烦大军在平邑城下败得有多惨,逃得有多仓惶,还以为自己的攻击不过是楼烦军队攻山的一个波次,在他们之后,还会有更从的楼烦千骑队从山下攻上来。
有了先前的种种攻山经验,这一回攻击,两个楼烦千夫长也算是用了点脑子,而不是一味地强攻猛打。他们把各自的千人骑队分两支,前队是由那莽撞的壮千夫长带领着,皆放弃骑马,选择了徒步等山;而壮千夫长的后面,是瘦千夫长的千骑队,他们拉弓搭弓,在后方掩护前面的千骑队登山。
当壮千夫长与他的人马摸上了大约一箭之地,便停在了山腰上,迅速展开,又是引弓而立,箭指山颠的赵军。一切准备就绪,他便往山下施了个手示,于是瘦千夫长那大约千人,也跳下战马,箭步跃进,登上山来。
当瘦千夫长的人到达壮千夫长的兵所在的山腰位置时,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越过壮千夫长设下的防线,继续向前,直到再向山顶跃进一箭的距离,才停了下来,之后,又是如壮千夫长的人那样,把弓步一拜,角弓一拉,立在那儿,等着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的同族做与他们一样向山顶冲击的动作。
两个楼烦千夫长在白登山下,也不是白白的听了这么多的风雪,依他们的按排,还颇有一点后世战争中,交替掩护进攻的味儿――可是那样的战术的热兵器时代的战斗方式,被这两个急红了眼的千夫长大跃进式的用了到冷兵器的时代,其结果已经是可以猜测到的了。
“老哥,你看,那群楼烦人摸上来了!”秦开已可算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在与骑都尉商量之时,也在脑后长了个眼睛,盯着山下的楼烦人的行动。
“当真!”骑都尉把两眼一虚,向山下看去,果然看到半山腰上,楼烦骑兵也经成了步兵,正鬼鬼祟祟地往山上爬。更让他感到好笑的是,本就不多的楼烦兵士,还被分成了两队,一队在前,队在后,交替而进,一步步避上山来,很快就要进入机关重弩的有效射程。
“放箭?把他们射回去?”骑都尉还是以前次击溃楼烦人的战法,想要把偷偷摸摸攻上来的楼烦人打回山下。
“这么好的机会,我们还不冲下去!”秦开一脸嘻笑,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旷世珍一样。
“好机会?”那骑都尉再向山下看去,的确,山下已经没以一个守军,楼烦人这回攻山可是一个后备队都没有留下,而他们布出的两道脆弱的防线,只要山上赵军进行一次有力的反冲击就可以冲破。
回头再想想秦开先前主张的攻杀下山,打败那些在弓弩射程之外的楼烦败军之说,骑都尉也心动了。
正当骑都尉决心当定不定之时,秦开身边的一名什长突然发现了什么,连忙提示他的两位上司:“都,都尉,那边,那边又来人了!”
什长显然被这风雪冻得不轻,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
属下说话不利索,却影响不到秦开他们目光的利索程度。他们在那漫天而下的白幕飘雪中隐隐看到了一抹红旗在正在翻动――那是赵军的旗帜,赵国的追兵就要到了!
“看吧……”秦开正要说:看吧,抢功的人来了;却不想那骑都尉抢在他的话出全之前,已经行动:“全旅骑兵,上马备战,准备如我等一起,冲下山去,杀他楼烦残军一个片甲留!”
“你倒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我的老哥,我的大人!”秦开是个痛快之人,既然目的达成,这回子也不说多说什么了;他一面与骑都尉调侃两句,一面下令他的人上马备战。当然,以秦开的性子,他也与楼烦人一样,没有留预备队――只不过楼烦人因为战术误判,以为还会有后援;而他秦开是胆大妄为,认为此战可一战而胜,没有必要保留实力,当倾全力一战。
秦开把长剑当空一指,只见雪落剑锋,竟然被锋利的剑刃割成两片。剑从雪间划过,秦开再指山下,大声令道:“兄弟们,打完仗请大家吃肉喝酒过大年了!给我冲了啊!”
这山崩地裂地一声疾风狂音之后,先是两千骑后,后是一千重装步兵,守山一日,几乎没有什么损伤的三千赵国奇兵,便从白登山颠,以雪崩洪流之势倾泻而下!
攻山的楼烦兵冲到山腰之时,已经是口吐白、息气喘不止,他们免不了向山下一撇,这一撇,不要紧,却让他们因为奋力登山而渐渐发热的身子凉了半截――山下不但没有援军接替他们围山,向更远处看去,已经看不出楼烦败军有半战阵势,皆乱作一团。
“败了!败惨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楼烦攻山部队中蔓延开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虽然口上不说,却已经是心照不宣――他们最后的一点士气也被自己人的表现而被消磨待尽。
已经是沮丧乏力,难于再战的楼烦兵士没有想到,他们最害怕的赵军的反冲击来得这么快,比这风雪来得还要急,还要更加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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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的骑兵从山上攻下,全就占有山势地利,加上那骑兵固有的速度,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使马儿达到极速。虽然是没有马蹬的旧式骑兵,可从山间如飞瀑流水而下的骑兵们的冲击力可是不在平原上时能相比的。战马喘着粗气快奔而过,不会赵国骑兵在马上挥剑舞刀,全是那双黑色铁蹄都可以把楼烦人撂倒在地,滚落山下,非死即伤。
当然,自白登山如水银泻地的赵国骑兵的主要目标不是这当倒霉的楼烦攻山之部,他们的眼中,所看到的,是那些溃乱种的楼烦败骑。而他们爱马良驹蹄下所践踏的楼烦人,不过是他们捎带着帮紧随其后的那些重装步兵兄弟们出把力,彻底冲散楼烦人那两道薄薄的阵线。
半山腰上的楼烦人的恶梦还没有过去,刚才是赵国骑兵一浪冲击,接下来是使用重戟锐矛,长戈利铍的赵国重装步兵的放血招待。
戟与戈从楼烦人的头首腰间横扫而过,割去了他们的头虏,钩出了他们有肠胃;矛与铍从楼烦人的身体上直穿而过,戳穿了他们的胸腔,刺破了他们的心房。
白登山的那片缓坡瞬间成为屠宰肉铺。楼烦兵士的血水纷飞横流,脑肠散落一地,更不说那些失去头颅的残躯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显然,那个叫司马尚的都尉的割耳朵计功勋的法子还没有在赵国新边军中流行开了。
楼烦人中后的一次有组织的攻势就在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中结束了――楼烦白羊王望着从山山迅速冲下的赵国骑兵,心中不由一震,几乎绝望的他已经发不出声来,更不要说看到赵军人后,那一片被他的子弟兵的热血染与白雪渲染而成的与霞粉红。
混乱中的楼烦败军呆呆地看着赵军从山上攻下来,却没有半点动作,没有一个百夫长下令引弓而向――虽然做用不大,便至少这样可能杀死一些猛冲向他们的赵骑,减慢赵骑的冲击速度。此时的他们似乎更像是待宰的牲口,只求赵国的屠夫给他们一个痛快。
楼烦败军之中也不乏一些勇敢之人――或者说,不乏一些因为绝望而一心寻死的人。
他们没有自家长官的命令,甚至相互之间都没有打声招呼,便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的从阵军中冲出,直冲向秦开所部骑兵。
面对数百骑一心找死的楼烦散骑,秦开等赵国骑兵算是遇到了自山顶而下的第一个大麻烦。
如果说楼烦散骑是组成密密的队形,冲杀过来,那么秦开他们还可以放出二千羽箭,把他们射下马来,让他们饮恨阵前;可是眼下楼烦散骑毫无纪律可言,根本就是自发性的自杀战,这反而让赵国骑兵有点不知所措;听着楼烦人口中发出的大喊之声,他们的心中道是的点儿怵了起来。
可是,天下没有可以回头的箭,赵国骑兵攻得又猛,从他们如猛虎下山一般扑向楼烦败军之时,他们已经不能回头了。
“杀!”也不知是那个人的喉中发也了这么一声,秦开等骑兵终于与楼烦散骑相接了。
没有马蹬的双方骑兵的对冲,其结果是可以想像的,双方战殒的兵士,几乎就是一半对一半――即使你把对方砍倒,你也会因为马速过快而对手的身躯断裂之时所传来的巨大冲力足以将你拉下马,重重地摔在冻得如铁板一样坚硬的地面上;运气好点儿的人,也是摔个鼻青脸肿,一时不能再战,运气不好的,便是内脏破裂命丧沙场;不过更多的人则是骨断皮开,重伤不起。
当砍翻了楼烦人最后的“勇者”之后,两千赵国骑兵也损失了三、五百人――秦开倒是能打,可他的部队的战损率也是超乎想像的高;他好像忘记了楼烦人虽是困兽犹斗,却也有鼠急咬猫了的本事。
此时楼烦人已经没有了多少战力,可要是都像那些散骑一般与赵军拼命,那非得玩出个鱼死网破不可――对胜局已定的赵军最为不利的局面就要出现了,赵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似乎也正要发生。
现在秦开所面对的是大约八、九千渴望着生存的楼烦骑兵,而这此人已经被压缩在了一个相对狭长的空间中,犹如一只虽然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即将死去,却又可用口中毒牙要了捕猎者性命的毒蛇一般。
现在,正是考验秦开这个捕蛇者的技艺的时候。
是突入中断,把楼烦败军拦腰截断,还是全军向西北方向,堵住楼烦人回归草原的去路?秦开一边向指挥着众骑放倒最后冲上来的几个楼烦散骑,一边在心中飞快的思索着。
依秦开贪大服从于求多的性子,他自然是打算把楼烦人堵在路上,然后配合就要赶来的赵国追兵,一起把楼烦败军给全歼了,送给赵括一个完美无缺的全胜之役。可是眼前楼烦散骑的玩命冲击,让他的心中不由的一阵:如果真要把楼烦人给上了,逃生无望的他们,会不会全都给你来个拼死一战?
寒风吹在秦开脸上,大雪打在他的甲上,他终于还是从狂热之中恢复了过来,他回到了现实,理性的选择了攻击楼烦败军的中段。
“说不一定,那鸟毛白羊王就在中间呢!”秦开把嘴一咧,自我解嘲似地自言自语道。
“冲,对,就向那个方向!给我冲了!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就要到了!”秦开再次挥剑向地,这回他剑指楼烦败军的中央,那汇集了最多楼烦兵士的地方。
秦开可能不会想到,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口中的鸟毛白羊王就在他将要攻击的地方――秦开现在不光是赵括手下的一员猛将了,他更是一员靠着一身地勇武之气,从战场的刀光剑影中拼杀出事的福将。
“赵军攻上来了!”有人在白羊王的耳边惊恐不安,甚至是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嚷着。
“来了,来了!”更多的人立刻以同样的哀鸿之声,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恐惧。
也有人看了看白羊王,希望他的肥肚子里还能搜刮出什么回天妙计。
可是他们的大王一脸土色,甚至是从青黄的土色变做惨白,口中嘟嘟囔囔,喃喃有声,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这是在说什么。
不过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大王现在是没有指望了――负担了楼烦部族的兴衰与荣辱,还有近十万族人的期望,三万多兵士的生性,又经历了这么多的大败,败得如此的彻底,白羊王可能已经先于他的军队,全面崩溃了。
徒劳的抵抗还在继续,各种兵器相接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刻不停地消耗着又方士兵的生命。也许大地尝到了人们鲜血的美味儿,而感到振奋不已,它还嫌弃先前吸收的血液太少,不能满足它的胃口;地面上又发出了一阵颤抖,赵军追兵,秦开所盼望的援军,楼烦人眼中的恶魔,又加入这场血肉横飞的盛宴。
“赵国人,全是赵国人!”白羊王在他发出最后一个声儿之后,便将双眼一闭,像个雕像一般一屁股坐定在小河沟边上为数不多的大石头上。
他已经对生存不报任何希望,他现在想做的事情,不过是想死得有尊严一点儿,希望维持他作为一部一族之王最后的一丝尊严。
白羊王如此,他那位近卫千夫长也是如此想到。
千夫长叫来几名同样意识到死期将到的亲兵,刀剑向外,将他们的王围在人圈之中。
为王者有为王者的死法,身为战士的他们也有身为战士的人的牺牲之道――用最后的死战为大王送行――白羊王的近卫亲兵们如是想道。
他们虽然落泊,却又不失威武的立在白羊王身边,等待着他们的大王向他们的天父做最后的祷告,为楼烦部落做最后的祈福;同时,这些视死如归的楼烦战士,草原上的勇者也正等待着赵国兵士的来到,等待着属于他们的归宿。
很快,赵国骑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准备放箭!”秦开下令道,今天,他已经看到了太多的流血,他已经不想再让他的战士做无谓的牺牲。
咯咔,箭已上弦,只等秦开一声令下。
“等一下,大公子有命,请楼烦白羊王到平邑城中,将军行辕一叙旧情!”一个声音伴随着急急的马蹄之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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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双拳重击降楼烦(下)
“什么、什么?一叙旧情?”秦开没有想到,援军的到来,不是为他增加杀死楼烦胡虏的屠宰刀,却是挡在他的剑长与楼烦人之间的盾牌,更让他震惊的是,传令之人居然是以赵括的口吻授话。
为了冲散楼烦乱阵,而冒着极大的风险,选择了放弃以骑射之兵所擅长的长程射击,改以刀剑为主,以血肉之躯与楼烦人硬碰硬的秦开自然听不进那不知是何人“乱传”的军令。他把已经耷拉下来的手臂再次高高的擎起……当他的手臂重重地方下之是,便是箭矢齐飞、弓弹乱舞,而眼前的杰那一圈子楼烦人也定是应身倒地,毙命于箭穿矢透之下。
“秦开,听到没有,大公子有命:请楼烦白羊王到平邑城中,将军行辕一叙旧情!”声音再次传出秦开的耳中,异常清楚,甚至还有一份震怒的味道。秦开这样子可以肯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回过头去,左右观望,要在嘈杂着无数喊杀与哀号之声的战场中找出那个让他不悦的声儿的来源。
“秦开,好在你还没有动手,不知你可就算了大公子的大事了!”李同双腮鼓鼓囔囔地纵马而来,看得出,他也对赵括要生擒白羊王的命令有一点抵触。为人耿直忠正的他,打心眼中看不起在匈奴与他赵国之间摇摆不定,两面三刀的楼烦杂碎。
“那什么瘟病羊杂碎王就在这群楼烦武士的中间吧?”李同的脸色在这寒冷的风雪之中,也不好看,只是这张臭脸不是针对他秦开的。
“八成是了,我都冒险攻到敌阵之心了,却又杀出你小子给我把大功抢了去!”秦开立于马上,轻蔑地扫了被围在河沟边儿上的那不过数十楼烦人,然后与时常一起出入赵括的中宫大帐的老熟人李同抱怨上两句。
看他们一身齐备的铁甲,手中沾满了赵兵鲜血,却还依然寒光毕露的刀剑,还有那视死如归的眼神――秦开与李同两人都不用再作什么过多的推测了。
“我有什么法?我家大公子有大计略啊!”李同对秦开点了点头,高声而又半阴不阳的吼了这么一声。
“楼烦部落的白羊王!在下是马服君的近卫兵长,现在请你入平邑城中,与我家君上一叙!你若是还活着,就应我等一下――放心,我家君上说了,要我等好生对待您老人家,等到了城中,这好酒好肉自然是少不了的。”李同对着数十名楼烦武士器宇轩昂地高声叫道――他才不管眼下这群楼烦人是不是懂得中原语言。
“要是了他们听不明白,与我们死扛,正好杀光了他们,那才是顺了老子们的心水!”李同一面看着楼烦人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自己,心中一面坏坏地想道。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些楼烦人个个如木头桩子一般,纹丝不动――这一刻,战场上杀声依旧,可是就在这一片方寸之地,对峙着的两军兵士心中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寂静与压抑。
李同再次用趾高气扬语调向被围的楼烦武士高声喊话道:“你们给本大爷听好了,白羊王如果死了,你们这群白羊王的近卫亲兵就把他的尸体交了来。我家大公子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放心,大公子又说了,污辱自己的敌人就是污辱自己,我们会厚葬你大王的――我们赵人又是那些个把头头骨作成酒碗的匈奴胡蛮!
嘿嘿,老子在这里就给你们做个主了:要是痛快的交出死尸,我也就难为你们了,你们给我痛快,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李同话语刚落,又把直刀一指,刀风过后,刃尖直向眼光倔强的楼烦武士,想以他武人的纠纠之势向对手示威,逼他们立刻就范。
“赵人当然不会用你的项上人头做酒碗,他们会用来做撒尿用的夜壶溺器!”与白羊王一起被围的匈奴监军自知死期以到,为了不失颜面,大声对白羊王说起了赵国立国之时,先代赵君用敌酋之首做夜壶的残忍之事。监军现在也豁出去了,他现在最大的担心就是白羊王死得太丢他匈奴的面子――毕竟,楼烦人在名义上已经不是一个独立的部族,而是他匈奴诸部之一了。
监军的话言尤在耳,可是大有万念聚灰之势的楼烦白羊王脑中却是空空作响,那里听得进去半点。白羊王现在正在后悔怎么不自个儿扑向赵骑,被赵军战马给践踏而死――至少这样是“不流血”的死去,还能或多或少的维护他身为一部一族王得的威严吧。
“大王……”近卫千夫长在一边提醒他的大王;他虽不比白羊王、匈奴监军这样的聪明人,但生活在赵国的边境之上的他还是大约听出了那名意气洋洋,志得意满的赵国军官说的是什么。
“什么……什么?”白羊王回过神来,向千夫长问道。
“赵人像是说让我们降了,降了就放过大王,饶了您的性命!”千夫长也是听了个呼噜,按自己的主观理解向白羊王重复道。
“降……”白羊王并没有像找到救命稻草那样去注意“饶命”之词,却把“降”字看得很重。
这么多年来,他楼烦部落就是靠着降赵国、投匈奴、抗东胡,在这草原与中原之中的夹缝中讨生存。
说好听点儿,楼烦部落就是站队儿,只有站在强者、胜利者一边,才有生机,要是站在输家一边,那就只有灭亡。说来也是前面数代白羊王高瞻远瞩,每逢大事,点子奇准,数次下来,都站在赢家一边,这才有了现在楼烦部族不大不小,赵国匈奴东胡三家,哪家都吃不下它的地位。
说得不好听,他楼烦部族就是如商人-样,做得是以小搏大,本小利大,同时风险也大得海了去的投机生意――不过是在世人眼中最看不起的,毫无信义可言的奸商小人作风。
到了他白羊王时代,势力渐长的楼烦部落终于可以带着全部家当加入草原上最强的匈奴人一边,直起腰来与欺凌他们多年的东胡人作对了――按白羊王的原本的计划,他楼烦经后的历史本应该是不断匈奴化,成匈奴诸部中有份量的大部的历史――的确,如果不是因为赵括的出现,历史的改变,他的梦想回在数十年后实现。
可是现在,又有人要这位本以为可以一心站在一个妗列中不在挪动的楼烦人的王者降了,又要他做不为人耻的投机生意了!
“降吗?”白羊王不光是口头上说着“降”字,他的心中思量得更多。
“赵人真的要我降了他们――听来往我楼烦的行商走客们说过,中原人不比我们草原不落,他们人口多,不需要奴隶,每每战胜之后,都会杀死战斗中所俘获的敌兵,然后割下他们的头颅向他们的君王求功请赏――他们赵人不会是诓我们放下武器,然后把我的族人一一宰杀吧!”大约是匈奴监军那几句说赵人凶悍的话,对白羊王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暗示做用,他一听到赵人逼降之言,所先想到的是赵人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这一路杀入赵境,又大败而归,现在又陷于赵军之围中,他白羊王中赵人的阳攻阴谋还少了吗。
因为心中对投降之事的种种思考,白羊王的脑子终于动了起来,随着脑筋的运转,他的面部表情也不在僵硬,他通过包围在他身边,护住他的亲兵身体间隙向外边望去。
只见包围他们的赵国兵士,或是骑马而立,或是徒步而站,个个把手中兵刃朝向他们,眼中皆放着一道道如虎狼鹰隼捕食时才会发出的光儿――更让白羊王心中一寒的是,不少赵兵腰间赫然挂着一两颗他的族人的头颅,那一颗颗还冒着热气的脑袋,就像盛满了热酒却忘了塞上塞子的葫芦一般,还在往外边流着红色的液体。
先不说信不信赵人是否有诚意饶过他白羊王,还有这近万名楼烦兵士的性命,眼前这一付光景,已经可是让白羊王心里发凉,大感寒蝉之悲了。当然他还不知道其实这一战下来,他三万多楼烦大军,处了自己带出来的近万人马,还有一万来人被分割包围在平邑城下,他们的生死,便在他这位族人们天天以王相称的白羊王一念之间了。
“白羊王,你倒是说话啊!是死是说,你也给我们吭个声儿啊!”李同等了一小会儿,见这些楼烦人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也不耐烦地再问一句;说话间他与秦开四目相对,互表心义:“你他娘的要是再不回话,老子们可就要动手了……”
“先托他个一时半会儿,容我多想一下!”事已至此,这个好思量得失的白羊王却还在做着已经没有多大意义的盘算,打算多拖延一点儿时间,好给自己多留一点思考的机会。
“我,我还活着,有,有什么事!”白羊王缓缓站了起来,却不走出亲兵卫护圈,故作神秘想要维护他王者最后的一丝尊严。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这小作动却是弄巧成拙,到了李同、秦开的眼中,更成了胆小怯懦的表现,这赵军的两个当事主官心中更是看不起他,言语也自然而然的更为轻谩起来。
“白羊王知道你听得懂中原雅言,你这别个众将士装模做样了,一话句,降还是不降――我李同是粗人一个,说不得什么大道理,你现在要是降了,还有一线生机,要是不降,也别个老子闷着不放屁。我也不想多费什么唇舌口水,看到没有,这些弟兄们可是大公子在这白登山上布置下的伏兵,都在山上忍冻受寒了大半天儿了,就指着用你的项上人头去还点酒肉吃着暖暖身子骨呢!”说着,李同向秦开递了个眼色。
秦开在马上咄了一声,众赵国兵士便将手中长短兵器一抖,又是上前一步――这包围圈儿,也就缩得更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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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赵军这一逼,楼烦白羊王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抵头”,立刻改口叫道:“那我的兵士呢?”
也许真是因为赵兵们这么一吓唬,白羊王的脑子又雪光了一点了,他也知自己没有多少本钱讨价还价了――但自己的兵士们如果都能以死相抗,那赵军恐怕又有多死些人了――反正大家都是只有一死的命了,不如再会大家的命再赌一把。
“这个在下不知道了……他娘的,也不知是你们运气好,还是我家大太仁慈了些……大公子说了:看看你们楼烦人身上穿的甲衣吧,你们的祖父辈也是我们赵国的兵士!”李同心想一边说着,心中一边想了:“要是不我家大公子三再嘱咐能逼降一个楼烦人算一个,特别是你白羊王――依着我老子性子,早就把你做了,还有看秦开的那张不乐意的寡妇脸,还有给你个败军之将赔好脸!”
“原来如此……”白羊王一边喃喃道,一边儿借着这个机会就算计开来了。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很是简单,先不管赵人是不是真心要他们投降,还是只是为了让这楼烦军队放下武器,然后屠杀――降可能是死,但还有一线机会;不降便是死定了,只是可能死得有那么一点点毫无意义的光荣。
看起来是再简单也不过是事了,降了自然是好――这不光是白羊王一眼就能看出的,也是赵括希望他看到的;可是这白羊王偏偏又不是鼠目寸光的主儿,他想得更多更远。
白羊王用眼角的余光,略略轻瞟了身边已经是不住战栗的匈奴监军,心中也不比这吓得瑟瑟发抖的匈奴人暖和得了多少。
他白羊王还有这近万楼烦败军(还有平邑城下的过万被围的楼烦兵士)是可以立刻降了赵人,可是他们的楼烦部落呢,那些上得战场,提不得剑刀,拉不开强弓的老弱妇孺又怎么办。如果他们这个男子儿郎现在就降于赵国,又被赵人诓杀,那么匈奴人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把他们楼烦部族给瓜分了;就算是赵人真心收了他们,那么匈奴人定要报复他们家乡的父老姐妹,而那些人,才是楼烦部族的骨血所在――失去了他们,那里还会有人来为楼烦部落生育子女繁衍后代,更不要说,那里还会有楼烦部落的存在了。
“这一败,还真是我楼烦人的灭顶之灾啊!”白羊王仰天一望,看着着渐渐稀疏的雪轻轻落下,落在他的手中,又融化作一滴水……晶莹剔透的水滴又在掌中蒸发不见――就好像他所深爱的楼烦部落,不过是划过天幕,落在大地,又无声无息消失的雪花。
“嘿嘿……”想得太多,白羊王又一次钻到了牛角尖里,一时间出不来了。
“白羊王,不能降啊,死也要死得像个样子,像个我们草原大漠上的英雄啊!”别他匈奴监军一脸奸人之相,可到了此时此地,他倒是有了死的觉悟,只求死得像个男子一点儿。
可是陷入自我束缚的白羊王却又不作声了……
“白羊王,我们都可以去死,可是你要为你的部落想想啊,要是你们就这么降了赵人,不管他们是不是会放过你们……咱们匈奴的大单于可就不会放过你们的部民了啊!”匈奴监军这回子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居然当着白羊王面儿,以楼烦部落之民的性命来要挟起了所有的楼烦将士。
匈奴监军没有想到,他这最后的撒手锏却成了重压之下的楼烦兵士们的暴发点。
“可恶的家伙!”还不等监军再多说第二句话,近卫千夫长的长剑已经从他的脖子上一扫而过――连一声惨叫都来不急发出,监军便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一道血光从白羊王的眼前一闪而过,又把脑子如一团打结的乱羊毛的他从混乱的思絮之中给生生拉了回来。
匈奴监军滚烫的热血浇在白羊王冰冷的脸上,让他惊得发出了“啊……”的一长音儿。
“大王,你就杀了小的吧!这个匈奴人卓实可恶,居然用我们家人性命来威胁我们!这些日子小的也看到了,大王你,还有我们这些人受这牲口的鸟气还少了吗?要不是这家伙处处陷害我们,想削弱我们,我们也不回沦落到眼下这付光景上。
反正现在是要死的人了,我也说个大实话吧:这些年来,我也是看出来了,他匈奴人跟本就是不把我们当自己人看!当下就是要死了,我也要先斩了一个匈奴人,图个痛快。我知道,咱们楼烦这回子是完了,不如就这样一了白了,与那赵人拼个痛快吧!大王,你就下令吧,我绝不含糊!”千夫长一脚踏在匈奴监军滚落在雪地上的头颅,一面愤恨而悲壮地说道,说话间,这个大个子草原儿郎居然是作老泪纵横状。
正是千夫长在精神紧绷,进而被匈奴监军的绝命一触即发的挥兵一击,也让白羊王想通了:于其坐以待毙或者拼死一战,还不如苟延残喘也许还能长到出路――毕竟这个乱世,手中有刀有剑,再保住了人马,便有了反本的机会――什么部落、女人,都可以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找拼回来。
草原上就是如此,只要男子还在,部族就算是从黑发黄肤的人种混血成了金发白皮的样子,他还是叫楼烦、东胡――比如匈奴的先人之一,本是中原的夏朝王族,被赶到草原上,又经历了数十代人,子孙都长成了卷发大胡的样儿,却还是有叫公孙、夏后之类这样完全中原式的氏族部落。
白羊王先前之所以对他的那些家当放不下心来,正是因为他们楼烦与匈奴有所不同:楼烦人是生活在中原与草原之间,三大势力夹缝中的部族,因为生存空间有限,他们选择了作为定居牧人,定点放牧的生活方式,他们除了主要的生产方式是放牧之后,很多时候与中原人更为接近――他们也“种”给牛羊吃的庄稼,也会在秋天收割春开胡乱撒在草场上的稗子,用来供牲畜安然越冬。再之他们又常与中原诸国贸易,多有人员交往,人的思维也中原化了一些。在中原人眼中他们是牧人,在东胡、匈奴人眼中他们却是农人。
不过说到底,他们楼烦人还是牧人,虽然与中原人的生活方式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却还是保留了很多草原上的习俗,只要舍得打破自家的锅碗瓢盆,放下心中的包袱,他们便又是如匈奴东胡一样,是自由自在可在草原大漠上纵横驰骋的天之骄子。
简而言之,抛开那些中原式的保守思维,白羊王也没有什么放不开的。现在他可以用他与楼烦兵士们的性命来做他一生可能是最后的赌注了。
白羊王没有对千夫长说一句话,只是在他们两人四目交汇之时,示意千夫长把脚挪开,他要取匈奴监军的头虏一用。
他扶下身来,把那血淋淋的人头拾起,端了起来,然后又是一语不发地走出亲兵们围成的圈子,走向以兵刃正对自己的赵国兵士。
走到一半,白羊王猛然一停――就在这一刻,战场上真的静了下来,双方拼杀的声音渐渐变小,刀剑相击的脆响也如天空中缓缓而下的雪片一样,越来越稀疏。
不管是赵兵,还是楼烦兵,还有立于马上的秦开、李同,众人皆是倒吸着干冷沁体的冷气――似乎现在除于雪花轻击甲胄的细音,也就只能到自己心跳的怦怦声儿。
白羊王再次扶身而下,他蹲下身子,把那颗血还未干的人头浸在了冒着气泡的汨汨流水之中。
白羊王不动声色地把人头洗净,又从怀中掏出一条白练,将这洗得惨白的头颅包在练中;然后起身转向,端端正正走向先前对他出言逊,多有冒犯的李同。
“这位大人,此物是匈奴单于派到了楼烦军中的监军之首级――此物全当作在下送给你家君上的见面礼吧!”白羊王现在也豁出去了,反正投降对于他们草原人来是已是极无脸面的事情,如今做都做了,也不用怕丢脸了――如果能救得他的兵士一命,就是让他当众吃屎也无所谓了。
白羊王这前倨后恭的一招,反让没有经历过多少外交场面的秦开与李同两个都尉级别的中级武官一时无所抓拿了,他们也不知怎么做了――这人头是怎么算,又好不好收下来。
白羊王见两名当事赵将不做言语,心中心在打鼓,可好歹他也是进过匈奴单于王庭大帐这种龙潭虎穴之地的人物。虽然他不知眼前这两位所谓的“大人”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不过也不敢有半点怠慢――毕竟,现在他与他的兵将们的性命现在就握在这两个长着满脸横肉的武士手上。
“正是这个匈奴监军传来匈奴单于君命,要我楼烦攻入赵境――我们也是因为匈奴势大被逼无奈啊!”白羊王操着他一口夹声的雅言,做出悲愤无奈的样子,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给了匈奴人,把他这一路烧杀的楼烦大军说得比那被杀的赵国边民还要冤的样子。
看着这白羊王一付“我也是被逼出来的”的样子,秦开和李同是又好气又好笑,心中鄙夷楼烦白羊王的人品的同时,居然下子被白羊王的“主动出击”打了个闷棍,一时之间,不知以何种严辞以对了。
“两位将军,正是因为这人头的主人一直阻止我等让你家君上请降,所以我等部众才迟迟无法弃暗投明,投奔正途!如今此人已死,正是我楼烦近万之众诚心来投的好时机!”到了这时,羊王也忘不了向李同他们两个展示一下自己投降的本钱――我就里还有近万名被你们逼到死路上的兵士,你们看,怎么办吧!
白羊王不说就罢,就一说出来,自然对一个暴脾气的李同,一个勇将猛士的秦开起到了反作作。
先是李同呵斥一声:“别以为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抹到别人身上去,自己的屁股眼子就不痛了!你以不我不知你们楼烦是什么狗东西,先从我赵国,后投匈奴,现在打败了,又咬了原来的主子一口!”
“要不是大公子说你们楼烦人本算是我赵国边民一支,如果真心归附,老子马上就……”秦开忠勇,比李同动作还大,一剑指去,指对着白羊王的鼻尖儿大骂一句。
“有话好说,好说……”白羊王以为眼前是两个可以被他欺瞒的赳赳武夫,却不想这两个人将来都是个独当一面的人物,现在他也只好认栽,赔上了机械而难看的笑脸。
“白羊王,大公子令你,带兵到平邑城下汇集,然后入城中一叙――为表诚意,就先不解下你们的武装!”李同又言道:“平邑城下还有大约万人被围着,他们的性命,就看你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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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道利害楼烦归附(上)
“什么,要我军不解下武装!”本说接下来就是解剑请降的白羊王一听,心中更是不知是喜还是忧。他所喜的是如果赵括真是说不要他这支败军放下武器,便是至少说明了赵括对他楼烦之降怀有极大的诚意,也就是说先前担心赵军会诓他们投降然后再屠杀降卒不过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他楼烦兵士们的性命总算是可以保住了,至少也是无近忧了吧。
可是不让他白羊王的人马放下武器,还有层更为可怕的意识:赵括根本就不担心楼烦人会出尔反尔――赵军的强大势力在这儿摆着,量你楼烦败军残部也使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是一件多么让白羊王大感不妙的事情啊。
以小搏大,妄图以区区四两而拨动千斤重物,这往往是弱者才会固有的投机想法――而如今的这位大败而被逼请降的白羊王,在面对处于强势,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的赵括,他就是保着这种侥幸心理的一个弱者。
原本指望着自己身边的这些还有一口气的败兵残勇能够给自己在与赵括的“一叙”之中撑起已是快断了的腰杆,用他们的战力作为楼烦部落降赵之后得到“理所应当”的待遇的资本。现在赵括居然不解楼烦降兵手中之器――可是想像到他楼烦兵士们的投降不过是在赵括眼中是可能可无利战添头,只是用来给邯郸的赵王丹表功立勋的奏文中多书来两笔的文字。这便当楼烦白羊王听到不屑他的部下缴械时,在窃笑之后,心中的那一层抹不去的悲哀的阴影。
白羊王从来就不是一个能以意志坚定而著称的草原部族首领,他那打从娘胎里带来的性子,使他从骨子里充满着审慎与矛盾;可是这种性子的角色,却偏偏要在命运的捉弄之下,做出一个个犹关他楼烦未来的抉择,做出孤注一掷的决定。
进入赵境的这些天来,从一座座边地屯垦城的挫折,到平邑城下的较量,再到一路狂奔的逃亡,无一不是让他心惊肉跳之事。这些事情使这个当慢火熬汤的庖厨的白羊王,狂燥不安、疑惧重重,更使他头痛欲裂,好不难受。
现在,被逼请无奈的他,向赵人投降了,可是为了他的楼烦部落,这个活得太累的白羊王又想以种种严辞巧辩与小打小闹为部落争取更大的利益;可是他的那点小儿科的伎俩,却在赵括的一道“不解武装”的令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靠着自己的小聪明,白羊王也许还能唬弄一下五大三粗的李同,勇而少谋的秦开,甚至是志大才疏的年青缭子,可是当他面对以赵括为首的这一些人物的集合体时,他的作为又是多么的徒劳与无意……
白羊王不是愚蠢到不知自己的多少斤两的人,要不知他也不会成为一族一部的酋首,现在他知道只有少说少错,少做任何动作,免得被这此个恨不得吃了他的肉,用他的皮当辱子睡觉的赵国兵将在半路上结果了他。只有见到平邑城中的马服君赵括,任听他发落,说不定还能为这些跟着他吃了这么多大苦头的楼烦将士赢得一分希望。
“至少在平邑城下,还有过万我楼烦子弟,只要赵人放过他们,我楼烦部落还有一线生机吧――为了这他们,就算是那平邑城是狼窝鹰巢,我也只有舍得一身血肉,喂了赵人!”白羊王现在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那份优柔寡断的性格,也使白羊王养得了一份草原人少有的仁厚之心――虽然这份“爱心”只是针对他的自己人。
想到这些,白羊王也只得大叹了一口气,朝向意气昂扬得鼻孔朝天的李同,把两手一伸,作束手待擒之状: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是舍得一身刮了!
看着白羊王灰头土脸的样子,李同自然是越发得意了,心中想到赵括要他好生对待白羊王,不要临辱敌将,可又寻思着眩耀一下武功;于是依着他武人处事方式,仗着得胜的余威,显示一番自家的“仁慈”,便大叫一声,要属下从失散在各处的马儿中找来一匹上好良马,“请”白羊王骑了上去。
“那……那我的兵士们呢?”面对赵人从内心深出,给他的巨大压力,白羊王已经没了半点侥幸之意,一心想到个俘虏的他轻声问道。
“大公子只说要请你,没说请你手下士卒――平邑城中可没有那么多的酒水招待你们这些个败军之将!”李同也不给白羊王多少好脸。
“娘啊,弟兄们今天算是白忙活了,这冻也是白受了――看样子我们大公子是要留你们这些胡虏的性命做他用了……你就放心吧,只要你的兵士跟着你走,走到平邑城下,又不再反水儿,我就不会命令我的人动手!我也不押着你的兵走,反正脚长在你们的身上,要是跑了,这没吃没喝的,不劳我们追,也是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而现在又没有收你们的兵器,要是再打起来,那就看谁是真英雄了!”秦开这一头也不含糊,把手中长剑收到鞘中,眼睛一瞪,底气十足地回应着白羊王的那份小人之心。
胜利者总是喜好用仁厚的手法来对待失败者,从而张显出自家武勋是如何如何之高,借以向世人夸耀自家美德。李同虽是个粗人,却也是有样学样,学赵括那份子张扬的劲儿亲自押着白羊王,与其并马而行。由李同带领的紫山骑士“护送”楼烦白羊王行在最前方作先导,在他们之后便是两支并列而行的大军――一支是得胜而归的赵军,一支是战败而降的楼烦军。
虽然在口头上说不押这数量上两部于己的楼烦败军回平邑城,可是秦开并没有放松对楼烦人的监控。他把剑从腰间解下,如侠士一般把剑鞘握在手中,眼睛直直盯着缓缓向平邑行去的楼烦人,随时准备着拔剑而出,指挥众兵士杀向可能暴乱的楼烦人――大话是他秦开自己说的,牛皮也是他吹起来的,现在他也只好认了……
与平面上平静不言而心里却是暗自紧张的秦开不同,行在两队人马最前方的李同却是昂首挺胸,快马健步,很是萧洒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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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了个好差使的李同,这一路上可是威风八面,好不得意,好像他才是得胜还朝的大将军,而其心中更是想着他的大公子将会如何褒奖他一番――对他这个靠着武力纵横于战场杀阵的武夫来说,这也许是他一辈子最值得回忆的辉煌时刻了。
而白羊王呢,虽是骑要高头大马之上,剑不离身,身不离甲,身后也像是跟着大队的人马,远远看出似乎还保持着他那一份王者的威严。可只要上前两步,便可看到,他身边全是赵国兵士,离开赵兵数十步之个,才是一群如斗败的公鸡一般耷拉着头颅的楼烦兵士;包括白羊王在内,楼烦人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半点儿神光,更不说那一张张垂头丧气的面容。
李同想的是自己好好地风光一把,引来向众同僚的羡慕之光,更可抖一下威风;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这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动作,却又给平邑城下那些被围的楼烦残兵带来了多大的冲击,让他们从肉体到精神上失去了一战的勇气。
远远看去,大雪初睛的傍晚时分,茫茫雪原之上,两支大军并列行进着,一个行地是有气无力,一个行得是纠纠气昂。
被分割包围在平邑城外几处高矮不一的小土丘上,却不肯放下手中刀剑,倔强不屈地与赵军兵坐成对山峙之势的楼烦兵们,很快也看到了渐行渐近的两支队伍。
当两支大军距离被围的赵国步兵之中的楼烦残部还有一段距离之时,这此想要突围却又被围得死死,冲也冲不出去,只好做困兽犹斗的楼烦人眼看有大队骑兵从北边儿南下,心中一急,更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要么以为是赵国追兵已经杀败了弃他们于不顾的白羊王后军本阵余部,正赶回来收拾他们这些个最后的“脓疮”――如此,他们将要面对的死亡,也就失去了任何意义;要么便是认为赵国追兵没有追上他们的大王,于是折回来拿他们出气――这样的话,他们的心中又多了一份悲凉之感,众人心中皆在怨白羊王弃他们于他乡异地。
可是当这并行而进的骑队行得更近,围中的楼烦残兵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行在队列前方的居然是他们的大王――可是还来不急对白羊王的回援而感激涕伶,他们又看到自己的大王身后居然还跟着一队士气昂扬的赵军,还有一队与之行成鲜明反差的,萎靡不振的楼烦兵。
这些楼烦兵士,虽然还是手握着兵刃,背挎着上弦的角弓,可是除了行在前面的寥寥数列是骑兵之外,后方更多的同族是失去战马,以双足行进在雪地之上――再让他们于赵军一比,不说知道那一支是得胜之师,那一支又是军败之旅。
“莫非是战败被俘虏了?不像啊,他们手中还有刀有剑……”楼烦兵们个个面面相觑,虽然已经想到他们的大王可能已经降了赵军,却又不敢相信。
毕竟,白羊王是在匈奴单于那里祭祀过天父腾格里,率楼烦部从并入匈奴的;毕竟这三、四十任何来,他们楼烦是终于与匈奴我站在一列,为大单于马首是瞻的;毕竟此次对赵国的战争是他们楼烦人先挑起的;毕竟他楼烦大军进入赵境之后,所犯下的杀戮……
楼烦白羊王越来越近了,楼烦本阵的兵马也越来越近了;可是护卫在白羊王左右的,不是他的亲兵,却是先前让楼烦残兵们倍感恐惧的赵军的新式骑兵;而到了这么近的地方,他们的同族也不冲上前了,把他们解救出赵人的包围圈,而是在一名赵国军官的一个手势之后,停了下来。
草原上出生的战士,大多是宁愿一死,也不像敌人低头的英雄,可是自视豪杰的他们的王,居然就这么降了!“降了,我们的大王降了吗?”事实就摆在他们的眼前。残兵们先前那报着必死之心,怒视赵兵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双眼的闪烁,闪烁间透露出他们这些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男儿那颗因为动摇而变得不安的心。
“白羊王,就看你的了!”李同带着一份骄傲之情,得意地要白羊王劝他的兵士投降。
“是,是!”白羊王知道此时已经没得选择了;于是他与紫山骑士们一同向前,缓缓走向一处处被围的楼烦残兵所据守的小土包,要他们走出来投降赵军。
与那些一心求生而夺路逃命的楼烦败军不同,这些残兵本就报着一死之心而战,现在却又有了生机。在如此大起大落之下,命运峰回路转的他们一个个都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也不晓得是谁,因为激动地手上发抖,抖得使手中铜剑掉落在地。当金属重重地落在积雪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之后,楼烦残兵的心儿,终于被震动了;更多的金属坠落雪地时,所发出的咔咔声,落地刀剑相碰撞时所发出的清脆之声,在已经寂静的战场上掀起了新的波澜。
当最后,尬然声音停止之后,楼烦大军的全面投降终于告一段落。这场由匈奴人发起,而驱使着使楼烦人进行的战役似乎也可能收场了。
倒霉的楼烦部族因为多种因素的累计,似乎终于到了它命运的终点……
可是绝处又逢生的戏剧性故事,却要在平邑城中上演。
“白羊王,请入城吧!”李同冷冷地“请”道。
白羊王望着高大的平邑城墙、门楼,脸上只有一丝让要感到不是滋味的苦笑――他在一天之间,曾经在白登山上望着这座不大的边城,甚至还踌躇满志地幻想过得胜之后要如何在城中大肆耀武扬威,大发淫威一番;可是却没有想到,不过是一天时间,自己的数万大军,不是被杀成了死尸就是成了任人鱼肉的囚虏,而他自己也要为了他楼烦部族的生存,向胜利者摇尾乞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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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道利害楼烦归附(中)
“我说啊,我的大公子师兄,你不是说要去追杀那楼给被你放跑了的楼烦败军,怎么又回来了!”缭子卧在塌前一手摸着刚才上子药的屁股,一面向来看他伤情赵括问道。
“还不是因为楼烦败军被你师兄我设在白登山上的奇兵给截了退后,而先派去的追击骑兵又赶上了他们,听回来报信的斥侯禀报:那些败军因为逃得仓惶,自乱了阵形现在也被我军分而围之了!
我估摸着那楼烦白羊王也在他们中间――算算时辰,恐怕他也经被李同、秦开他们给擒住了!你说我要是不先回来准备一下,还什么在那胡酋面前威风一把啊!”赵括自信地言道。
“什么,你说什么,楼烦人的败军又被围了!”缭子一听,眼睛一瞪,一双瞳子都放大了。他现在可是悔到家了――要知首追击楼烦败军的骑兵中,可有近千人马是名认上临时交给他指挥的车骑与骠骑;可他现在因为屁股上的伤,中途退战,这最大的功劳自然也就是煮熟的鸭子却飞了一样可惜得很。
“是啊,看来旦夕之间就可是打败他们了!”赵括点头向缭子确认道。
“真背,真是走背运走到天上去了……要是忍着痛,留在阵前,这大功可就到手了……如今这个样子,却只是得了此无关痒痛的小功……”缭子听完之后,自怨自己倒霉,怎么会被流矢飞箭给打到屁股上,而这明明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伤,本可以继续指挥众骑兵作战,而自己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退下阵来,失了这么好的立功机会。
谁让赵国也是以斩首杀敌之数为主的记功加爵方式呢,这回子缭子也只好认栽。当然了,他心中还是有数,当时是因为中箭之后,心生恐惧,怕白白丢了小命,才主动闭战,而赵括又不想让他未来的军师有所折损,而有心放他离去。
缭子这回子道是有怪赵括没有留他在战场上的意味了。
“是啊,你这下子,可是和楼烦人一样运气不佳了啊!”赵括知道缭子在责怪自己了,于是也不明说出缭子心中的那点小九九,而是言道:“谁叫你不听我之言,在后方挥动令旗指挥你的手下作战――明明就是才学会骑马没有多少日子,就想上阵与那些个在马背上出生,在马背上吃喝的胡人比高下――你说不射你又射谁啊。”
赵括先是不给面子的调侃了缭子两句,然后又安慰他道:“好在你还年青,就凭着这个,等你伤愈之后,我还李同、秦开他们亲自来教你,手把手的把你小子扶着牵着,只要你勤加练习,再加以时日,骑射之术自然会更为精进。到了那里,你再于我一道冲杀也不迟!”
“别别,身为中军主将,居然把本阵冲到敌军前阵之中,你想让我下次配您老人家冲出去――门都没有!亏得这场大雪,要不然,咱们也胜不了这么多!”缭子蹬鼻子上脸的本事倒是不因为屁股上的伤,而减少多少。
“是啊,如不是这场大雪下得这么及时,使楼烦人担心退路被堵,进而临阵退兵;又是因为这才大雪,使得本可以选择另寻他路而北遁的楼烦人被迫走大道,结果正好撞在我们放在白登山上的奇兵刀口了――我赵括可不敢贪上天之功啊!”赵括总结着得失,却又在最后有意高声一句,笑话缭子的贪心。
一笑过后,赵括突然哑然了。望着窗个渐渐稀疏的雪瓣如樱梨吹落,他忽然间想起了梦中的长平,也是下着如今日战场上一般的鹅毛飞雪……
“不知真要到了那时,这漫天而下,如玉如贝的白雪,又会帮谁的忙呢?”赵括即将胜利的喜悦之情,却在一念之间,被赵括的自寻烦恼给冲淡了不少,也让他冷静了不少。
缭子虽然不知赵括心中又在思考着什么了,可是被赵括搞得窘态毕露的他却是看好了赵括打马虎眼儿的这个空当,主动出击,给赵括来了个转移话题。
“大公子,你不是说要全歼楼烦人吗?怎么又改成了招降了?不要给我说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你有什么别的打算吗?”缭子改口问道。
“招降楼烦,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是为了在本战中减少我军伤亡,把我军那些毫无意义的牺牲减到最低。要真要说有什么大计策吗――那还真的没有什么。我也不指望楼烦人当真会在我军对匈奴用兵之时,助我军一臂之力,对匈奴人倒戈一击――他们能两不相帮,就算是坐收渔人之力,我也就算是求之不得了。”赵括看了看缭子那张充满了阴谋论调的脸。轻描淡写的说道。
“师兄你还真是把道家法术学得好啊,都快赶上无欲无求了!”缭子得了反唇相讥的机会,自然是好好的用上了一把,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却是以为楼烦重新归附我赵国之后,大有文章可做。当年武灵王时代,武灵王就是用了大量胡人骑兵,充斥在我赵国骑兵之中,作为辅助,做大了声势,进而像滚雪球一般,引来众多草原胡部的归顺――这样一来,既可以减少我们在北方的用兵,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征召胡人兵马,打仗的兵源也就有了,今后就再也不愁什么与同时秦人、燕人开战之时,兵力不足了。”
“于是我赵国当年被中原各国耻笑为‘赵胡酋’的名声也就更响亮了――当然,什么名不名,声不声的东西都是虚无之物,咱们也不计较这个,只是我们真能降得住胡人?你看秦国吧,当年秦国自以为强大,便对归顺他们的义渠戎人掉以轻心,结果,他们一发生内乱,怎么样,义渠戎人差一点就把秦国给吃了。我们赵国也是如此,这朝三暮四的楼烦就是个好例子――主父在世之时,他们归附于我们,主父一去,他们又投靠到匈奴一边,与我们为敌。
所以我才不怎么指望什么胡骑从军。不过你说的,倒是让我想起了一这些日子来,我寻思的一件事情来。”赵括见缭子一脸认真,也不好说他过于天真,而是向他说起了有关使安置胡人的事情。
“我以为,楼烦归附我们,最大的好处,不是别的,而是给了我们一个尝试的机会!”赵括言道。
“尝试什么?”缭子问道。
“我们不是从东胡姑娘雅儿那儿知道了楼烦人是牧民,却又种稗草之类的劣等粮食喂养他们的家畜牲口吗?”赵括提示道。
“正是如此。”缭子显然没有考虑到军事以外的东西,所以才赵括之说,表现得是一脸的茫然。
“这近半年以来,通过多方了解,我算是大约摸清了咱们这三个边郡的山川地貌。我发现我们边郡之地,也不都是适合农耕的地外――就算是能够耕种,靠着边地的这些人口,要想开发成膏腴良田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得了事的。所以你刚才说的引胡人归附的事情一说,我就想了这个事。我们与其求个名头上的‘胡酋’,不如引胡人入我边墙长城之南,把那些水草丰美,但并不适合耕种的地方‘封’给他们,让他们如楼烦人一样过定居放牧的生活,进而加强对他们的控制与管理。
同时,我们又以一个个屯垦城、筑垒为依托,把这些‘封地’的隔开,使归附我们的胡人受到我们影响,进而移风易俗渐渐中原化――正是那些夏朝的子孙到了草原说变成了牧民,而周人的先祖到了中原就成了农夫一般,他们在几十年时间能成为开发我边地的新农夫,我赵国真正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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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稳定了边地不说,还增加了边地人口、财源,战时更可向胡人征召马匹、骑手――这不是比当年主父时代只知召唤胡骑作战,而得不到他们真心更好吗?”赵括也图个一时痛快,把前些日子心中思考对改草原牧民之游牧为定居放牧,进而加强统治的法子,给缭子说了一遍,想听听他的看法。
“这个可是好事……只是这一年两年看出什么成效来啊!”缭子想了想,便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其实缭子所说,何尝又不是赵括之忧呢。现在已经是在与时间争长短的时候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要能争取到一到两年时间的边地安宁,便可以让赵括腾出手脚,在将来的长平之战时一开始就投入举国之军,增加赢面。
“是啊,所以,我就说借着这回子楼烦军队归降的机会,让他们把他们的部民也带入边郡,分几处地方让他们生息,试试我这设想可不可实行。”赵括口头上虽然是这么说了,可是他心中知道,后世之人正是用这种方式,最终于解决了困扰中原长达数千年时间的游牧民族的侵袭与掠夺。
“我看像是能成事!”缭子听了听,觉得有理,也琢磨不出什么不是来,于是也就点头说是。
“虽说这大计是想了出来,不过说到这楼烦附我之后,具体怎么按排,我可还是脑中空空啊!”赵括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却还是乐不起来,无奈地摇头笑道:“真是胜也忧心,负也忧心啊!”
“得了吧,大公子师兄,你都要把人家楼烦给收到帐下了,还说什么负也忧心……哈哈哈!”缭子现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之贵,因为得胜之喜,他笑得还是那么开心自然。
“什么!大公子不杀楼烦人了,还要让他们归附!那我们东胡部落呢?这不是大公子这不是要于半个草原大漠上的牧人为敌吗?你不是亲口答应过雅儿说,要救我们沦为楼烦降部的东胡部落的吗?你的话语,雅儿言尤在耳,可是现在,你又说了什么?你身为一位堂堂中原大国的封君,却怎么像那些出入妓馆的登徒浪子一般,只会用欺谩之言来讨女子欢喜,却不做任何实在之事?”正当缭子口无遮拦大声说话之时,赵括命令前来送药的雅儿却把他与缭子的对话,听了半截去。
“这下子可好了,又杀出来一个烫手的!”缭子一看这位雅儿姑娘面带愤懑之色,眼中又似有泪花在滚,就像被人欺骗之时,那种失望的样子,他反倒是幸灾乐祸,再对赵括笑道:“我可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主意是你出的,将来拿大事的,还是大公子你!”
然后缭子把舌头一声,就等着看他与吕不韦一道给赵括设下的“美人计”是怎么让赵括中招的。
“雅儿姑娘……东胡独孤部落的雅儿姑娘。你认为现在杀光了城外的楼烦兵士有用吗?”赵括正在头痛怎么安置楼烦降后,怎么接待那被楼烦白羊王,却没有想到一事未了一事又起。
如果从主仆之类的关系上来说,赵括完全可以不去理会眼前这位眼中含泪,如梨花带雨俏丽女子,可是他知道,一个女子虽算不得什么,可是她却可能是代表了与那楼烦部族有着种种恩冤情仇的东胡各部民众的想法。如果他连这样一个女子都不能使知取信于自己,那还舍谈什么,让整个东胡都与赵国联手牵制匈奴呢?
“要想说服东胡人相信我,就要先说服这个雅儿!”赵括心中想道。
“有用,当然有用,可以为我们独孤、宇文这些吃够了楼烦恶人苦头的部落出气!这样,大公子就可以赢得我们的心!”雅儿现在也不管什么地位贵贱了,一心想要复仇的她对着赵括大声说道。
“如果将来,有一个楼烦女子,又在我的面前,向我哭诉,要我杀死奴役他们的独孤部落,你又要我如何以对?”赵括反问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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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道利害楼烦归附(下)
“那就请大公子……”说话到一半,几乎听不进赵括解释的雅儿的双瞳猛然一收,更多的激烈的谴责之词全都哽咽在了喉咙之中。
雅儿身子一震,一时失语,她双手一松,为缭子带来的治伤药油罐子也在这一番动作之后,坠落在地来,砰得一声,碎裂来了。
那半流质的物体从破罐的口子中缓缓而出,就像是一颗人心摔在地上,流出汨汨心血――赵括的话就像把雅儿这个为楼烦所害,因而一心复仇的孤苦的东胡姑娘推到了悬崖边上。
一直以来,支撑着来自于降服于楼烦的独孤部落的雅儿生存下去的精神支柱,便是她为部落复仇的决心,还有有朝一日从回草原,与那些不知是生是死的亲重逢,甚至是奢侈的生活在一起的美好愿望。
当受了点儿轻伤,便大呼小叫的缭子被众兵抬回将军行辕之时,一心想了解战况的她,以为与楼烦大战的赵军战败了,这时她的心情的沮丧程度恐怕比谁都要高。怀揣着最后的希望,一腔的忐忑,她向满脸苦楚的缭子问起战局,得到的结果却又是让她喜出望外:赵国大胜之势一定,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全灭楼烦大军!
当雅儿从缭子口中得到这让她做梦都会笑醒的消息之时,她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措愕不已的她在站在原地,呆呆地立在风雪之中过了小半会儿,直到看到缭子被抬入室中,才想起了再次证实一下――夙愿得尝的她还是不肯信相自己的双耳。
顾得得什么中原礼仪中的男女大防,雅儿匆匆冲入室中,向正光着双腚,由兵士们清理伤口的缭子再次确认她先前所闻之事。
“楼烦大部被我军分割围在城下,不信可以去城楼上看看――大公子师兄正谴李同等亲将追击楼烦败军!”当再次从缭子那没遮没拦的嘴里得到那根本不敢奢望的消息之时,雅儿居然哭了起来――幸福来得太快了,怎能不使她喜急而泣,也许到了此时,也只有泪水才能表达她的欢乐,她对赵括的感激之情。
当时她的心中只想着如何才能报道赵括的大恩,甚至寻思着这辈子就伺候在赵括左右,不再回那让她魂牵梦绕的草原山林。
雅儿是个灵巧的姑娘,一时的感激之后,便想着帮缭子找来疗伤的药物――在她的眼中,缭子的伤是为了给她们独孤部落报仇,是为了解救她受苦受难的族人所至。
可当她怀着满心的欢喜与感激之情,怀着报恩的心情送来药油之时,却在入室之时,听到了赵括与缭子的议论――降服楼烦人,而不是杀尽那群畜生魔鬼。
原来从大喜急转向大悲的她,是想豁出性命痛快地指责手握着她与她的仇敌生生大权的赵括。可是现在却又被赵括的反问给问住了。
如果雅儿是个男子,她也许会说出一了白了,杀全楼烦人的快意恩仇之言,可偏偏她又只是她又只是一个心思纤细,又接受了很多中原式思维的女子;她知道什么叫天理循环,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果真是如她之前想得那么简单,以杀治杀,以暴制暴,那这么百多年来东胡与楼烦的仇怨也不会这么继续下去――她雅儿想要复仇,可以在赵国的封君重臣面前哭诉,那么就不会有楼烦的女子跑到匈奴王庭,向那大单于请兵反击吗?
“大公子您得对,想得远……可是,可是……”明知赵括有理,可感情上一时转产过弯儿来的东胡女子还是不肯认同。
“哎呀!坏了!”就在赵括冷静,雅儿情急之时,因为多嘴多舌,才惹出了这个小插曲的缭子突然大叫一声――这个烂摊子也只用他的那点儿小聪明才收拾得了了。
“怎么,又痛起来了――不是伤着骨头了吧!”被缭子这一声“惨叫”给吸引过去的赵括官腔的问道,赵括可不想自己的智囊还没有出山,就像那个孙膑一样要坐着轮椅上为他出谋化策,助他指挥千军万马。
“放心,我可不会成我那没有见过面孙膑师兄!”聪明的缭子好像是读出了赵括那张焦急的脸上写的东西,然后他又把舌头一伸,舌尖朝着雅儿一指,做了个鬼脸。
“这才多少时间啊,就被一大姑娘看了两次这白白的光腚子――我缭知是皮粗肉厚,脸皮子也厚,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只怕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节气啊!”说话间,缭子又是摆出一张下流得很的嘴脸来。
“你们……”刚才哭得让人怜惜的雅儿却没有想到缭子会这么说上一句,更没有有想那多么有她,不光是眼睛红了,连面颊也都带上了绯朝。
一心报答缭子杀敌的雅儿这才想起当她看到缭子卧在塌上时,缭子为什么先是惊讶地叫了一声。回想起自己因为一时的高兴,而做得不之事,雅儿立刻把身子一缩,尴尬不已地退到室外。
“完了完了……师兄啊,你说我这被人看了去的屁股还值钱不?”缭子回过头来,向赵括讨功要宠似地说了一句。
“你个没皮没脸的坏种子,坏了人家姑娘的清名不说,还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着,还指望人家不得以嫁你了不成!”赵括知道缭子在给他解围,也知道雅儿在屋外还没有走远,于是也把嗓子一扯,大声鼓起地说了起来。
刚才经历了一番人生的大悲大喜,又被赵括的提问逼入无言之境的雅儿,现在又被两位可算她恩人的男子如此调侃,也只有羞愧而退的份儿了。
等听到屋外脚步之声渐远渐小,缭子这才又接回到先前的话由,问道赵括:“大公子你本是说要剿灭楼烦,杀鸡以吓猴,震慑草原各部族的,怎么又不做了?除了想试试引胡人内附归顺,发展边地生产,扩大兵源的大计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阴谋’吧!嘿嘿,说来听听看!”
缭子果然是鬼谷子王诩所调教出来的“闭门弟子”,不管是什么好事儿,都能用纵横家的阴谋论眼光来看待。
“倒还真让你说着了。”赵括笑笑,把魁梧的双肩轻轻一耸,做出瞒不过缭子的无奈样儿来。
“正如你方才所说,今日一战,刨去在大计大略方面,我军先胜那楼烦人一筹之外,还是靠着这上天开眼,帮了大忙,下了场及时之雪,这才使得我们赢得这么多,这么大!
可是你我心中都知道,就算是我先前把握好了东西两营之军合围他楼烦大军的时机,这仗打下来,只怕我们也会损失上过万人马――楼烦人战力之强,这是我没有预想到的。当然,好在老天爷助我,因为下雪,楼烦人自乱,这才使得我军最多死伤数千人,这是***了,我就不多说了。
你也是看到了的,光是楼烦人就打得这么吃力,那么,这指使着楼烦人与我们拼命的匈奴人的战力,又是如何呢?只怕是匈奴我人比起楼烦人来,只高不底吧――我们要是正的与匈奴人决战起来,能保得住还如今日一样的大胜而归,这皇天后土,四方神明还能站在我们一边,从天下下刀子来杀匈奴人?”经历了一场大胜的赵括,不光看到了楼烦人的惨败,也看到了自己人的血流,正是这些腥红之物,让他感到了使命的沉重,让他不得不在短暂的狂喜之后,立刻陷入了更为长远的思考。
“正是如此,所以李斯师兄才会在大公子出征之时说,大公子全把这对匈奴人的战争当成是暂时避开朝中乱局,不要指望有什么大作为――我们在外手握重兵,朝中之人也就不好动我们这些人了。如此一来,即是避开了朝中各派之间的倾轧,又是保全了自己与我们赵国的实力,等到有一天朝中安定了,我们再投效新主,为国家出力,做一番大事业!”缭子显然是听进去了李斯的言论。
其实李斯之说,并非不高明,只是他不知再过两三年时间就会有让赵国从争霸的道路跌到任人宰割之境的长平之役――充其量,不过是中庸的短时自保之法。
赵括既然已经知晓了将来之事,也就不会全然去听李斯自以为高明的献计。他心中感叹李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又用不知世事的缭子来影响自己,真不知道说李斯这算是用心良苦,还是其心可诛。当然,赵括按住自己心中的思索,笑着对缭子说道:“李师兄是这么对你说的?”
“是啊,看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毕竟现在天下姓嬴的天势已经是几成定局,只是不知是让我们赵国,还是秦国得了去。可是眼下我赵国朝中内斗不止,如果能保全军队,自然是最好!”缭子点了点头,然后又来上一句:“说这些高远之事没有什么屁用,大公子师兄,还是来说说你的那什么‘阴谋’吧!”
“你这狗嘴,我还真没有指望它能吐出个什么象牙来……好吧,我就说说我的心思吧!”赵括与缭子说完如何收纳楼烦内归之事的计划之后,又向他说起边郡外交之事。
“原来,我是指望联合东胡人共同打击现在草原大漠上势力最大的匈奴人――可是经过今日一战,我看如果真要大败他匈奴,恐怕以我边地三郡现在之力是做不到的――不说我三郡了,就是以我赵国全国之兵,要想在北方之事上做到一劳永逸,也不太现实。
与是我就换了个心思――我们能在齐国与燕国这两大世仇之间玩平衡,挑唆他们之间相互攻伐,那么,为什么不能再到我国的北境施用同样的手法呢?要知道匈奴与东胡为了在这北方草原上争霸,已经是接下了太多的仇怨,就是我们不作任何动作,他们两家也会打起来。”赵括把双拳相击,做势均力敌状。
“只是现在东胡势弱,所以我们就要扶持他们――使他们能长期与匈奴抗衡,让他们两家如齐燕两国一样,相互攻伐;再配合上我们吸引一此草原上掀不起多大风浪,我们也能轻松控制的部族,如楼烦之类,使他们内归,加强边郡的治理……于是不过两三年时间,我们也就腾出手来,举全国之力来对付与我们争霸的秦国了。”缭子可算是开了窍,把赵括想说话,全都说了出来。
“你以为如此可行吗?”赵括想听听缭子的看法。
“大公子不是明知而故问……分明就是上上之策啊――只是我们赵国国力有显,又处在四战之地上……要不然我们也可学那周穆王西征一般,引兵北进,在草原上杀他个天翻地覆,直杀得四夷归附,胡酋请降――那才是大丈夫所为,那才叫英雄气慨啊!”缭子到底还是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心中对驰骋沙场之上剑指长空的渴望,远远多过对站在朝堂之上纵横捭阖的向望。
正当赵括与缭子两人在一边如小人般戚戚窃窃,大谈“阴谋”之季,他们谈话这中所谋的“一件东西”却被李同送了到了将军行辕。
“看吧,说话间白羊王就被我军擒住了――他要是死了,我这引楼烦内归之事的还真不好做了!看来这回子胜了,咱们还真要祭祀一下天地了!”赵括一听白羊王被“请”来了,自然高兴,于是要告别缭子,到会会这个败于他手下的敌酋。
“对了,大公子,你把我从吕先生那儿搞来的金银玉器送给人家白羊王压压惊吧!多少要表示一下你收服人家的诚意吧!”说道揣摩人的心思,缭子虽是个生手,却也是得了鬼谷子的真会传,不见得比赵廷中的善于察言观色的老臣们弱得了多少。
“可这是借人家吕不韦的,你叫我那你去找钱还人家,人家可是买卖人,可是一下子手中没有了活钱,可是件大事,我们怎么好……对啊,我军此次大胜楼烦,这笔子亏空可以在向王上他请功之时补要,同时还可给吕不韦表上一功,他不是想当义商吗?再说了,这钱不向他们要,我向谁要去?这些个金银货币要是被他们给白白吃喝靡费了,还不如留给咱们用来收卖胡人之心,用在国家之事上来得重要!”赵括回头看了看缭子又是一脸的得意之色,也就在片刻之间便琢磨过来这小子又想起了什么鬼点子。
白羊王被李同“押”到将军行辕的院中,他便被暂时安置在了院中的风亭之内――一是李同要向赵括禀报一声,二是还要给赵括一点时间略微准备一下,才好迎接这位出动了数万大军,牺牲了数千兵士才请来的楼烦大王。
“来了?”因为赶去探望小伤大养的缭子,而甲衣未退的赵括将冰冷的头盔放在挂甲的架子上,向狠过了一把瘾李同问道。
“是的,被我放在亭子里,让这老小子冻上他一冻!”李同恶作剧式地坏笑着回答赵括道。
“什么?你把咱们费了老大力气才‘请’来的贵客就放在外边儿凉着……你这不是坏你家大公子我的好事吗!”赵括急急把头盔放稳,转身斥责李同。
“这个……”原本还指着被大赞两句的李同被赵括这么劈头盖脸的一说,也是一脸的茫然。
“那我把他请时来!”李同回过神来,猜出他的大公子定是有什么计谋,于是转身要请人。
“你给我回来!”赵括又一寻思,不如将计就计,先给这白羊王来个下马威,然后再对他施以恩惠,如此恩威并用,软更皆施,岂不是事倍功位。于是他又言道:“反正凉都凉着了,不如多冷一下,让他好好反醒一下!至于你,功过相抵,就不再责罚你了――还不快来伺候着,帮我换套便装!”
“是,大公子!”李同口中吐舌,心中殃殃,上前两步……
就在室中之人算计白羊王之时,这白羊王也在院中的风亭冷得瑟瑟发抖。
其实风亭虽是四壁空空,可这庭院内之中却是四面有墙,挡住了从西北方刮过来的狂风,而这风亭有顶,又把从天而降的一点儿微微飘下的雪沫挡了下来――此时此地,已比在白登山下,平邑城外暖和多了。
可是自己为大限将到的白羊王却是感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寒冷得多。
先前他为一战而心惊,之后又为赵军逼降之事而胆战,那有功夫去感受这雪寒风冷,现在万事已毕,只留他性命,独入赵城之中,等候赵人发落,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人影孤单心中寒了。
“说得好听点,我这是请降,说得不好听,我便是兵败被俘――还指望人家胜者怎么对待俘虏呢……”白羊王看着渐渐消失的飞雪,就像是看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走向消亡,心中更是寒意四起。
虽然感到全身发冷,他却连搓下手,跺下脚,甚至是哈一口气都不感――他生怕因为自己做出任何不当行为,被赵人抓到了什么把柄――害了他的性命不要紧,要是再迁怒于他的那些被俘虏的兵士……
一想到自己入城之时,最后看了一眼那些被圈在一起,如群羊一般的子弟兵,想只要赵人射出一阵箭雨,就能把他全都结果了,白羊王不由得到双眼一闭,仿佛不忍看到族人们的惨死。
就在白羊王在风亭之中,自己吓唬自己之时,突然又听到了请入之声――“要杀就杀,还想玩出什么花样来!”白羊王早就听说过中原的死刑花式繁多,他还以为赵括将会对他玩出什么光是听听就可以吓得人几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的的刑法。
“白羊王请!”又是李同那催命似的“请”声。
白羊王交了腰间配剑,便把脚向前一迈。他踩在浅浅的积雪上,感到脚下软软地,也不知道是雪面太松,还是两腿发软。就在这一片别样的“飘飘然”中,他的一只交却终于迈进了正房大厅之中。
一入大厅,原以为会如当年他随他的先王一起入匈奴单于大帐之时,看到左右两排刀斧手伺候的白羊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整个大厅之中空空如野――正确的说,只是空无一人,而厅中的陈设正如当时他的使者向他所报,好一片让人炫目的珠光宝气,用珠宫贝阙这个词来形容他现在所见,也不为过。
“看来打败我的真是那赵国的新任马服君……想来此君先父在那燕国之时,可是把东胡人打得闻风丧胆,名声远播,都传到了千里之外的我楼烦――中原人常说虎父无犬子,败在他的手中,我也不冤了……”白羊王扫视了这被金玉之物装饰得金碧辉煌,也就认定了这种排场,也就一国封君才能达到,又想想赵括的家事渊源,居然认为自己败得理所当然了。
因为是满心狐疑,不知赵括要如何对付他,白羊王自然是无心欣赏这一屋的有意布置给他的俗金媚银;他只走到厅堂正中,距离主人席位还有六、七步外的地方,便怯生生地立在了那儿――他现在这一付模样,那里还有什么近十万部民之王的威风,要不是这一身的精甲,只会让人想起有钱人家伺候在主子左右的小厮――而且,这“小厮”还长得老了点儿。
“白羊王!”正在白羊王心中忐忑之季,赵括却从内室走出,一脸春风地快步上前,笑迎过来。
虽然想过赵括会笑着“迎”他,却没有想到这张笑面不是得胜者对败者的张狂之笑,却是一张再平常不过的迎客之笑,白羊王心中一震,更是心虚起来――对着人呲牙咧嘴的恶狼,他白羊王不惧,他还就怕对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老虎。
“败军之将……还说什么王不王的!”白羊王一面用不怎么地道的中原话儿哆嗦出两句,一面怀着畏惧之情,以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个打得他楼烦几近灭亡的赵国将军。
让白羊王更为吃惊地的是,赵括虽是脸带亲和的浅笑,眉宇间却是透着一骨子灼灼如火的英烈之神,虽是一身普通的袍服在身,却是也不失一身的英武之气;想来如果赵括是以一身铁甲显人,定会让他又惊上一惊。
“白羊王,你哪里是战败,分明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啊!反倒是我们赵国,这些年来,对不住你们楼烦啊!”赵括绝口不提及白羊王受匈奴人驱使,率大军侵犯赵境之事,也不表楼烦背信弃义,在赵国内耗之时,易弦更章,弃赵而败投匈奴的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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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又是从何说起!”白羊王一听,更是害怕:这不是骚楼烦的脸吗!
“哈哈,当年要不是我赵国因为王位之事,先王与安阳君相互攻伐,引来沙丘之乱,也不会疏于对你们楼烦的支援――同样,也没有能使出手腕,阻止同为我赵国效命的数个东胡部落为了水草牧场之事,与你们的争斗。这一争不要紧,却是争出了你们楼烦与东胡的世仇来……此如,你们两家相互攻伐,也有数十年之久了吧?”高谈阔论可是赵括的看家本事,经他这么一番说词,倒是帮楼烦人将所有对赵国犯下的罪过说得一清二白。
“打了王、六十年了……”白羊王虽不知括是知居心,想对楼烦人所做那些个小人之举做出另一种解读,却也不好悖逆赵括,于是顺水推舟的说道。
“是啊,打了这么多年,你们楼烦为此事而牺牲了不少子弟吧?”赵括又是问。
“是,是……”白羊王又是唯唯诺诺地回道。
“你们也不要记恨人家东胡,要怪,还是怪我赵国这个当家长的没有及时阻止你们这些部族之间的的内斗啊――当年我国主父只顾着给你们表彰你们为我赵国效命之事,给你们划出各自地盘,却没有想到过是不是合理,这才为你们之间的争斗种下了祸根……
想我家主父,也算是当时一代雄主,却犯下这种大错……太对不起你们楼烦,还有东胡了!”明明就是当年赵武灵王定下以胡制胡之计,却又被赵括几句话,给演绎成了武灵王因为一时的疏忽而犯下的过失。
“不,不,都是我楼烦一时利欲熏心,在挑起了事端――后来,又错投了匈奴,与大赵为敌……”白羊王先是高声说不,自认过错,可一说到投匈奴之事,又把声儿放底,生怕赵括借题发挥,把话峰一转,大骂他楼烦的无耻行径――当然,楼烦人的做法于草原人是再正常也不过了,只是不何中原之人的道德标准而已。
“没有什么错不错投!”赵括之言,又让白羊王把心儿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你们楼烦人比起东胡来说,算是弱小之部,可是偏偏又一不小心开罪了人家……打又打不过,怎么办?自然就是要找靠山了。再找我赵国,到我赵国朝廷,邯郸宫城中去向我王上哭诉――只怕是等我赵国做出反应之时,你们的牛羊已被东胡吃光,你们的女子已经被逼迫着生下了东胡人的子女了。
按我们中原人的说法,县官不如现管……当初你们的先王改投匈奴只怕也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吧!”赵括又是站在楼烦人的立场上,帮白羊王辩解起来。
“这个……”白羊王再次无以相对。说起楼烦人是怎么改投匈奴的具体因原,其实可以说是一笔糊涂帐,连他这个白羊王也说不大清楚。可是经赵括这么一揣测,居然听起来是那么得合情合理,简直就是把楼烦人背叛赵国的道义过失洗得干干净净。
虽然赵括“帮”白羊王解了楼烦与赵国的旧仇,可这样一来,此次楼烦攻入赵国的新恨反而就显得他楼烦人太过卑劣无耻。原本打算把所有过错全都一并推给匈奴人,用什么“是匈奴人威逼利诱”,“楼烦部落逼不得已”,“匈奴监军多次使坏”之类的由头来搪塞赵括的白羊王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同样是按中原式的道德标准来看,既然你楼烦已经投靠了匈奴,那么哪里还来得被你们的新主子胁迫的事――要是白羊王还按事他先准备的这一番说词应付赵括,不被钉死在道义的耻辱柱上才怪了去了。
赵括说得白羊王脸上一会儿通红,一会儿又是煞白地,搞得这位还算是个聪明人的胡人首领有好以点头应付――白羊王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加具了,他感到自己就像是落入蜘蛛网中的弱小蝴蝶,越是竭力拍打自己柔软的翅膀,想要挣脱,就越是被蛛网网得更紧,越是无能为力。
“现在好了,我已经听李同说了,听说此次是匈奴人逼迫着你们楼烦南下劫掠我赵地――可是你们没有按他们说的做,阳奉阴为地到处攻我边城,却又一个也没有攻下……当时我就看出你们这次南下,意思不简单啊!”赵括明知是自己坚壁清野,使楼烦人无从下手,却还是正话反说起来。
一听赵括议论到南下攻赵之事,白羊王心跳更快了,却没有想到,赵括又是峰回路转地歪曲成了他楼烦的心回归赵国。
“好在我没有说出当时是我出的计策,说是引赵军主力会战于野,才到处放火洗劫……”白羊王一面点头,心中却又是庆幸自己口拙话慢,没有说出实情。
“如不是有那匈奴监军,只怕是你们早就归我赵国了吧?”赵括一面说着,一面给白羊王使了个眼色。
“是,是!”说着,白羊王便顺着赵括这说,把那被他的近卫千夫长手刃的匈奴监军的种种“暴行”一一数落了一遍,虽然说得是小心翼翼,生怕让赵括抓了口误,却表现得也算是声泪聚下,如果不赵括心中早就有算,还真会让白羊王给唬弄了。
“所以白羊王,此次你们楼烦人重归我赵国,你可算是一大功臣啊!”看完了白羊王的“精彩演出”赵括也给他白羊王下了个总结――侵略赵国的楼烦大军成了回归赵国,白羊王也从大奸大恶之人成了引部众来归的大忠大义之人。
既然赵括敢给楼烦人下这么一个荒谬绝论的结论,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狠赚楼烦人一笔的机会。
正在一边做感激涕伶的白羊王很快就被赵括拉到地国边上,要对他和楼烦部落“论功行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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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望西北峰烟依旧
白羊王被赵括拉到了地图边上,才抬头一看,就听到赵括问道:“你的部众现在正在代郡与雁门之间吧?”
一听赵括问起他楼烦部众之事,白羊王先是一阵心紧,怕赵括先前的甜言蜜语,不过是给自己灌的迷魂汤。
“莫不是他还想把我们楼烦部落给全收拾了?”居于劣势客席又好胡乱猜嫉的白羊王自然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又是一番忐忑不安地揣测起了赵括的用心。
看白羊王神色慌张得紧,赵括也就只是一笑,然后指着地图上说:“我听说楼烦此次归先,是大军先入我赵境,那部众呢?”
按赵括先前的胡诌的一套说法:你楼烦是接着当匈奴前锋的由头,才有机会“归赵”,那现在我向你要部中民众回归――这不过分吧?
被赵括这么一威胁,白羊王马上知道要不按赵括说法继续编下去,等赵括撕破了脸,那可就没有他与楼烦部族的好果子吃了,于是战战兢兢地言道:“因为我们早就谋划着有朝一日重归赵邦,于是我楼烦部众大多以到了代郡之北,马邑一带。”
“马邑?”赵括看了看地图,心中已然是知道了白羊王原本的战略意图是什么:
如果此役是他楼烦获胜,赵国在代郡一带的统治势必在近十年之内不能恢复,他楼便可以接借着这个契机,进入中原一角,在水草更加丰美的地方发展壮大,更可摆脱匈奴对他们的控制。
如果经营得好,便可像当年鲜于人中山国一样,成为被中原列国认可诸候国;就算是不济,也可仗着中原一隅的物产自保。
看着赵括依然保持着一张笑面,白羊王心中更慌,因为怕赵括“一个不小心”点破了其中玄机,他立刻出动承认道:“到了马邑,就是到了进入中原的门口儿,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等便可率众来归!
将军您也知道,我楼烦如果回归赵国,必然引来匈奴人的嫉恨,他们定会发兵攻我――以我楼烦之力也定是招架不住匈奴诸部的三、四十万联兵来伐。我心中就想了,不如先率军入赵,打探一番,才让部中百姓入了赵国。您看……这合适吗?”白羊王心跳加速,居然红着一老脸,用“赵括式”的诡辩,把谎话给说圆了――当然,这也要多亏了赵括“处心积虑”想出那些说词,给他白羊王开拓了思路。
白羊王以为如此算是蒙混过关了,却没有想到他这一说,正中了赵括下怀,正好让赵括把说由扯到引他的部落分散定居到边郡各地的计划上。
“原来如此啊……白羊王你还真可谓是‘深谋远虑’啊!”赵括说话的重音儿放在了“深谋远虑”四字之上,自然是向白羊王暗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你还真是能耐啊,居然还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了――你想唬弄谁呢!
“是是……”白羊王现在也只有打哈哈,等着赵括发落他的兵士、众部的份了――他最后的一点儿主动权,也在三言二语之间,拱手送给了“不怀好意”的赵括。
“只是你等此番归赵来得太过唐突……白羊王这可是你的不对哦!”赵括做出一付做作的样子,责归白羊王――他楼烦要的是就突然袭击赵国,怎么可能给赵括说:我要打过来了,你快准备吧。
“是,是……在下行事鲁莽,欠考虑了,欠考虑了……”吃了败仗的白羊王现在也只生硬的中原话连连说是了――只怕他这辈子也没有这么对人低头顺目,说过这么多的“是”。
“你来看看,这是我在边地三郡之中,新建的屯垦小城――这些小城想必你也见识了!它们都是修建在水土肥沃,地势平坦的地方,这是为了方便驻军参与农事,地方百姓躲避兵祸边事而建。只是……你看,我把这些好水好地都给先占了去,你这不请自来的,我倒不知道什么按排你的部众了……”赵括把眉一皱,又是难堪之像跃然脸颊。
“那好说,好说,您就把我们安置在一处小草不那么丰美的地方就行了,我们草原之人,苦日子得多了,也没有什么受不了的!”白羊王以为赵括是要把他的部落安置在贫瘠的不毛之地上,心中反倒是宽慰了不少:“原来这马服君说了半天,就是要把我们流放到苦寒的地方――如今,能包保部落就行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啊!”
白羊王倒也算是知道什么土地、财富都是过眼云烟,要留住了人,他的部落才能生存下去,才有振兴的希望;再说他楼烦部落虽然已经过了数十年定居生活,可终究还算是游牧部落,长途迁徙,挪个地方,对他们来说,还算是容易事儿――故土难离,那是农耕的中原人才有的感情。
“诶……这可不是我们赵人的待客之道啊,我看这样吧。我会将你们回归我赵国的百姓安排在一些还没有新建屯垦城的地方――这些地方水草不错,一年四季皆长有草,适合你们习惯的定居放牧。这些就是地方是不错,只是小了面积不大,不能在一地容下你的近十万部民……
所以只有把你们分别安置下来……你看这又如何啊?”赵括一边在地图上指指点点,用手划出几处可以容下近万牧民生活的水沼湿地,一边看着白羊王那张已经装不出来笑容的脸。
他早就知道白羊王的打什么主意。
只要白羊王能控制住整个楼烦部族,不管是生活在塞外还是在塞内,是归附赵国还是归顺匈奴,都一样;今天在你赵国混不下去了,明天他就可以跑到匈奴那边儿去――如此,做做草头草,他楼烦部落始终都有活动的空间;说不定招到了机会,还可以狠咬上你一口――几个被他楼烦欺负的东胡部落,不就是这样着的道吗。
“你想把你的人攥在一起,我就偏要把他们分开了――你楼烦一部之民,约有十万之众,已经可以与我一个边郡的人口比了,要是把你们放在一起,那还不反了天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现在你们才吃了败仗,可能给我老实上些时日,可将来等到你们好了伤疤,难保你就忘了痛,在背后给我捅刀子――要我把一郡一地的主导之权交给你一个新败之师,你当我是傻子啊!”赵括心中想道,可面对白羊王之时,脸上最还是保持着亲和的笑。
白羊王看着赵括的手在地图上划着圈儿,却像是看着赵括的手指化做一柄犀利的剑,正在他的胸中捣来刺去,搞得他心如绞痛。
他耳中嗡嗡作响,只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儿,哪里还听得进去赵括的“商量”之言。
赵括虽在战场上与这白羊王交过手,只当他是个行事谨慎,甚至是有一些过份保守,不知他更是遇事慌乱,不怎么会随机应变的主儿;赵括看到他一言不发,便以为白羊王用装聋作哑来敷衍自己,于是心中又想了:“你个老小子还蹬鼻子脸了不成――真是给脸不要脸啊,看来还是要给你来点硬的东西了!”
“怎么,舍不得你白羊王日那点儿对着牧人呼风唤雨的权势吗?到了现在,你还要抱残守缺吗?”赵括虽是收起笑脸,却又是避重就轻,明知白羊王的为他楼烦部落设下的大谋略却不提一字,而说起白羊王自己的那些特权来。
白羊王软话听不大进去,可赵括这两句强硬之言一入他耳,他马上就听得耳中清楚,心里明白。知道赵括心是给他足了面子,又想想如能保命一军之兵,一族之人的性命,他这点儿身家又算了什么。再说就此去了白羊王这个劳神不讨好的差事,扔了身上千钧重压,也未曾不是好事……
“本以为百战生还的兵士的最好结果便是保住性命而被赵人卖做奴隶庶子,而留在草原上的族人也会被东胡、匈奴瓜分为奴为婢――现在这个马服君以胜者之尊,开出的价钱已经是好那些想起来就让我心寒的结局太多了;赵人只是怕我楼烦再起反心,再要把我楼烦分成数个无力反他小部,这比那东胡欲灭我楼烦,匈奴欲并我楼烦的险恶用心也好太多了。我还在这个犹豫什么?还做想讨价还价吗?我现在还有那个本钱吗?”这白羊王又是一番思前想后,虽是心意已定,却还是如过去一样,差一锤定意的决心。
“其实白羊王,想保你大权,也不是难事……你以归附我赵国之大功,你大可向我家王上上书,让他封你一个爵位,正式授予你个人封地食邑。就拿我这个马服君来说吧,不过是只有个三万来户封邑的封君,可是因为治理得好,封地之上却有近五万户人家――这一户人家少则三人,多则十人,算下了,这小小封地之上也不只十万人口。
我想,以你白羊王的经纬之才,不会比我这个世袭来的马服君差得来多少吧!”赵括向白羊王献上一计,意思也很是明白:你一家子的富贵也是可以保全,但是前题是你忠心做我赵国的忠臣,而不是你楼烦的大王!
为族人谋得了出路,又为自己这一姓一家寻到了高枝,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哪有放过的道理。
“这个……”白羊王显然是为之砰然心动了,就他个人来说,当一个部落的土王,自然不如当一个中原大国的君侯来得舒服安心。
“话又说回来了,白羊王,我赵国如今可是新王初立之时,我家大王正是渴望建立功业的大好年华,你如今来归,可算是给你撞到了好时机了”赵括又是一言:你老小子听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如此甚好,甚好……”白羊王的内心早就已经动摇了,现在赵括又给了他个台阶下,聪明有余,而气腕不足的他当然是见好就收,连声应下,诺诺称是之间,还伴着不住的点头哈腰。
“好!这话都说到这儿了,咱们当下有两件大事要做,这第一,便是城个你的兵士――他们现在也是我赵国的子弟兵了,你找来个你军中能管事儿的万夫长、千夫长来,与我派去的人手一起安排一下他们的生活。这大冷天的,又是冷阳又是风雪的,把他们冻坏了,将来还怎么为我赵国卫戍边疆,安定边民呢!”赵括见白羊王应下大事,马上又扔出恩德。
“是是!”白羊王这回子可真的要感激涕伶一下了,他想到了却不敢说的地事居然让赵括给说了出来。
“这第二个事情,就是咱们马上商量一下怎么把你的部众迎入塞内之时――他们现在虽是在马邑一带,可毕竟是在我赵国的势力范围之外,却在匈奴的兵锋之下!我可不想让我们赵国子民,任由他匈奴这些个狼子野心偏偏辈宰割!”赵括说起的第二件大事,竟然又是白羊王想做而不敢做事。
如此,赵括一边与白羊王商议把楼烦部民安全引入赵境之时,同时又差人去安抚楼烦降军――当然他又依缭子所说,把吕不韦凑来的金银细软分赠给各个万夫长、千夫长。这么做一来是让楼烦降卒安心听命,免得生出变乱――先把他们的长官收卖了,再给一般兵士以温饱之小恩小惠,便要稳住楼烦全军。二来就是做给草原人别的部落看,让他们知道连楼烦这种败军之部,都能得到如此礼待,如是你主动来投,那又会是如何的光景――要想吸引民众来归,徕民以发展生产,就要取于人,当年秦之商君用过的立木赐金之法也不过是如此。
而这些个摆设在室中的物件,自然也将连着这座临时的将军行辕一并送与白羊王――同样是要白羊王安心归降,让楼烦降卒安心归降。
***
与楼烦之间暴发的平邑之役,赵括一方可算是大胜,不光是打败了楼烦人,还逼使其投降赵国,更为重要的是,为赵国边郡解决了人口不足的大问题。
按赵括与白羊王“商议”的结果,楼烦,连带着受楼烦辖制的东胡独孤、宇文,还有林胡等多个草原部落大约十万之众,将被安排在赵国北方的三个边郡之内的数十处水草丰美的水沼泽地、绿州草场之内。而白羊王也被好大喜功,正愁着没地方显示武功向母后证明自己治国能力的赵王丹封为了白羊侯――至于他的封地在那儿,就要对赵括的嘉奖一样,又成了赵国朝堂之时,各派之间相互角力的题目,于是这事儿,也就给拖了下来……
当然,这迎楼烦等部来归,与受朝廷封赏之事,于赵括来说,都将是明年入春之后,才可操办的事情,不过是远虑而已。
而眼下的近忧,吸引住他目光的,正是西北方向正在进行的战事――与匈奴义渠之间的战争,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国与楼烦的这一次战争,不过是那场大战的副产品。
义渠戎人,这个在民族上属于匈奴,却又不属匈奴单控制的部族,他们在秦人的威胁之下,打了败仗,不得不举家迁徙,大举进军北方,进犯赵国云中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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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郡本是赵国最为边远的一个郡。它是当年武灵王时代,为了实现绕开淆关、涵谷这两处让无数英雄豪杰饮恨的铜关铁墙,从北方经义渠戎人之地(也就是现在的秦国上郡、北地郡一带,其中北地为义渠核心所在),南向攻击秦中腹地关中的计策而建立起来的赵国边郡。
可是随着武灵王在沙丘离宫中的死,随着赵国朝廷内斗党争的越演越烈,云中郡这个昔日赵国攻秦,进而一统天下的桥头堡终于沦为末流,成为在新任两位赵王眼中,无足重轻,又鞭长莫及的郡县。
当年武灵王之时,云中郡向南,是赵国对外做战的主攻方向――武灵王一门心思想着攻占秦地,因为在这郡中大肆收卖边地异族之兵,充做骑兵,又从中原调来重兵,一付磨刀嚯嚯欲向秦的架势。正因为云中主功攻,所以为了攻得方便,赵国甚至没有把绵延与代郡、雁门两郡之北的边墙长城修到这里来。
直到了赵惠文王时代,赵国国策发生变化,从强势并秦改为与秦结盟。而云中一带的各族兵马,也就被遣散――一代雄主一统天下的霸业,赵国争霸的巅峰之作,就这样如北方的沙尘一般,随风而去,消失在茫茫大地。
到了这时,不时收到云中地区为外族所乱的边报的赵国的官们才猛然发现,云中郡的防御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慌了神的赵人这才又征发民夫征夫,在云中之北修起了边墙长城――就一修还修了两道。可是因为是临时的应付之作,又没有事先做过长远的规划,云中的两道边墙没有向雁门与代郡的边墙一样,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与它们形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而是“充满个性”地独立于赵国北方防线之外。
同样是在每一郡中布置上万人的军队,可以联合防御的雁门与代郡守军可以联动在一起,变成两万人马――而云中则不可能。
更要命的是云中郡是一个东西狭长,而南北狭窄的不规则长条形;它的南面是强大的秦国与和连强秦都不放在眼里的义渠戎人,北面是同样强大的,统治着半个北方草原的匈奴人――也就是说同样是一万人马,放到云中,因为要防御南北两个方向上的敌人,居然变成了只有五千人可用之兵,还不到另外两个边郡可用之兵的四分之一。
这也正是为什么那云中郡守向赵括写来的求援信中大声哭诉兵力不够的原因,而这也正是为合赵括要把整个边郡一半的军力交给老将庞援,让他支援云中的原因――而正是大量军队被抽调离去,才造成了代郡与雁门的兵力空虚,再引来了匈奴人对赵国边地财富的觊觎之心,再有了他们指使楼烦攻来的战事――当然,也成就了赵括为将的初役之胜,与楼烦等部的归降。
虽然不能说感谢义渠戎人成就了平邑城下的战功,赵括却更知道,按原来的历史发展下去,他若是不派兵援助云中,那么赵国将恋情永远的失去云中郡,一直等到三、四十年之后,秦国的将领蒙恬用了数十万兵马,才把它从匈奴人收中抢了回来。
“不能失去云中郡。我决不允许此事发生!”赵括心中暗暗想到。
虽然经过了平邑与白登的大战,使他更多了一此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决不可能如周穆王、宋康王那样,以无止境的消耗国力,使得江山倾覆的惨烈代价去追求那些远远超越自己与赵国力量的虚无缥缈的所谓“宏图大业”。可是他也知道云中的丢失,定会成为朝中派系用了攻诘诋毁他的最好武器:“身为边郡主官,上任不过半年,便丢失一郡”……之后,马服家,做为平衡赵国朝廷、军阴各大政治势力的重要力量的倒台,势必会是赵国的党争闹得更为激烈――非常讽刺的里,在原来的历史之中,更是因为朝臣们热衷于党争,相互倾轧,才使得他们无心面对云中郡守的求援之声,才了有了云中之失……
正因为有了与楼烦人的战争,赵括对草原骑兵的战力有了初步的了解。他知道用来对义渠戎人的赵军是平邑之战的两倍,又有老将、名将庞援坐阵指挥;可是他更知道,云中郡的旧边军还没有来得急整训,庞老将军的骑兵还是旧式的骑射之兵……
因为平邑之战,得胜的赵括不再盲目的自信。他望了望地图,看着上面标记为云中、九原、五原之类的地名、城名,又回过头来看看机上从云中传来的战报……
然后他又是回望地图,在心中演绎着在云中发生过,与正在发生的一战战大大小小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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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老将治军有奇招
庞援所率领的支援云中之军中,中军本阵约二万人马,而这两万人马一半来自于先前从邯郸发出的北伐之军中的精锐之士,一半是从代郡的旧边军中精选出来的强壮勇猛之士――这也就是为什么楼烦人敢于出军攻击赵国代郡,甚至敢于一反游牧骑兵打了就跑的惯例,与代郡的新边军正面交锋的原因――当然,这是***了……
庞援之军虽然是赵国边地之兵中的精华所在,可是因为义渠戎人袭击云中来得太过突然,赵括的整训计划也才刚刚开始不久,众兵士将尉才刚刚修养生息,恢复了战力,却还没有来得急进行联合训练整顿就被征发去援助云中,共抗义渠――他们这些精兵傲士,全就是军中精锐之辈,自然是相互不服,之间充满着间隙,他们暗地里皆相互以北伐军、旧边军这样泾渭分明的词语来来称呼对方。
其实同是卫戍边疆,攻伐胡虏的北伐军、旧边军之间之所以会不睦,也有个大背景……
赵国朝野内斗是中原列国朝中内斗之中,想当典型的一个。除了什么赵王丹**,长安君一派,威太后一方,平原君一系这些个临时结成的为了争夺一个具体的利益而存在的势力派系之外,在赵国朝廷中大致可分为两大集团:以平原君为首的宗室贵族集团和以蔺相如与其继承者虞卿为首的官僚贵族集团。
这两大势力的争斗是经历也赵武灵王时代宗室专权和自己为王前时年时间中重臣**的赵惠文王,为了巩固王权而有意制造出的党争――用一派打一派,使朝中大权永远牢牢撑控在自己王族一脉的手中,而不至于出现如曲沃并晋之类的宗室称孤,或者是田氏代齐之类的官僚重称道寡之。(曲沃并晋,是指春秋时代晋国曲沃一系宗室取代晋国大宗王族为晋君的历史事件;而赵家正是在这一事件中发展起来,最后与魏韩两家一起三分了晋国。)
两大政治势力之间的争斗,一开始是赵国君王乐于看到……可是时间一长了,良性的内斗便渐渐发展成阻碍在赵国争霸道路上的内耗之事;而政策惯性的作用之下,这种内耗很自然的蔓延到如今的赵王丹时代,还有赵国军中。
赵国队军,因为有军功受爵的制度,使很多出身卑微的人物成为一时重臣名将,所以很快就成为官僚们按插党羽,争取支持主要对像。而像赵奢这样的远宗出身的宗室将领,虽然自认为公正严明,一开始还有恪守中立,不搀和党争,可是这时间一长了,因为自己的出身关系,很自然的就倒向了宗室贵族一边。
再说赵国边军,这里是赵国这十多年难得的和平时光之中,唯一有小规模战斗暴发,有得军功可立的地方――这里走出来的将尉们,多半都在感情上支持同样是主身不怎么好的官僚。再加上他们的老长官廉颇成为了官僚集团在军中的代言人、代理者,他们对算是廉颇朝中对头的马服君一系人马,又会抱何中想法,对新的马服君赵括所带来的北伐军又是抱着什么想的想法,便是可想而知了――他们认为赵括会来整治他们,夺取对边军的控制权,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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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样的大背景,被旧边军看做是赵括夺权工具的北伐军自然也就是他们要防范的目标了。
更要命的是,那流传在边地民间的有关旧边军的“四字真言”(撤退转进疾如风,包抄迂回徐如林。暗算友军侵掠如火,百姓有难不动如山。)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北伐军将士们的耳中,搞得人生地不熟,害怕旧边军这支友军被“暗算”的兵士们个个提心吊胆,处处提防着将来要在战场上,把自己后背留给对方保护的袍泽兄弟。
而旧边军呢?他们的确是沾染了当个廉颇治军时,因为他治军不严、纵容属下而留下的种种不良习气。虽说这些兵士兵痞之气甚重,可他们更是身经百战,得以生还的勇士,那在战场之上定是个个英勇杀敌的好手,自然不是那“真言”中所说的边军杂役之类的非力战之兵能比的。撤退转进、包抄迂回不过是他们对付游牧骑兵的战术,真到了战场之上,剑刀相击、见红露白之时,别说什么暗算友军的事不会发处了,他们不立刻冲上去,以他们血肉为盾,救袍泽于危难那才怪了。
可是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平时里没少干骚扰边民,强买强卖之类的小恶之事的旧边军士卒哪里还可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得到来自中原腹地,祖上从从事耕种之事,个性憨厚的农夫们的信任。
“你不甩我,还要我用热脸贴在你的冷屁股上,鸟你不成!”旧边军众将,也是自认英雄豪杰的主,怎么可能低声直气的向对他们抱着成见之心,投以冷眼而对的北伐军兵士我的做出什么解释之词。
大家就这么大眼对小眼,王八看绿头的对视着,生怕对方做出什么祸害到自己的事情来。大军行在路上,每每为谁抢了谁的道儿,这家的马儿偷吃了那家的豆麦而吵操起来。
更有甚者,还为了从辎重那里领到的肉干谁多谁少而把长剑出鞘,相互亮剑耍威风的――要不是庞援及时赶到,把两边人马都弹压了下去,还真要出双方纠集各自人马对峙与道边路旁,甚至是同室操戈的事情来!
也亏得赵括当初有先见之名,破格任命,让庞援连跳两级,委为左将军,要不然还真压不住他们这两支人马了。
庞援老将军,本就是旧边军老上司廉颇的同僚平辈,而且他还曾经跟随武灵王在边军中任过职务,也算得上是旧边军的老前辈了。而庞援更与赵奢、赵括不同,他不是宗室,也从来没有参与过党争,甚至还为了避朝中乱局而隐居楚国山林之中潜心修学。
正因为庞老将军有如此的好名声,好背景,才能暂时压住同为赵军却互对对方不抱好感的两支边军精锐兵士,使他们服他管束――可是他并没有因为又一次压住了可能发生的赵国兵士之间的内斗而高兴得了多少。
“如此之军,就像把明油与干柴放在一处,只要半点儿火星就能把他们点烧了起来,不要说指挥他们与义渠戎人争战了,就是能安全把这群子火暴性子的大老爷们带到云中前线,不让他们自己先互掐起来都是难事!”庞援已经不敢想像当真要与义渠对战起来,还要能不能指望着这些相互不信任的兵士能在阵战之时,能相互为对方保护侧翼了。
让庞援更为担忧的事,这次义渠戎人是被秦国逼上了绝路,只有与赵人一战,打出一片新天地,才有可能生存下去。这也就意味着不可能像过去一样,赵国大军一到,就能把游牧骑兵吓得打了就跑――半年前,收到赵国要北伐的消息,那些能跑的小部落都跑了。
“看样子义渠骑兵是会与我军正面交锋,而不是做点打草谷的骚扰之事,所以那云中郡守才一听到马服军率兵到达代郡,就火烧眉毛似地请求援兵……
可恶啊,我军虽是精锐之师,却有半数是步卒,骑兵严重不足――到了战场上多半也就指着步兵杀敌了!可是现在军中两拨人又在闹别扭,步战之时,最怕机动灵活的骑兵绕到我军侧面放箭――此时如果没的其它方阵步兵的协同防御,定是敌骑齐射一次,我军倒下一片――虽然一次不过死伤百十之人,可是多来两次,我这军队,就算是吃大黄牛,也会被那如蝼蚁一般的楼烦骑兵可一口口的啃成骨骸了!”年青时代与游牧骑兵打过交道,自己又是骑射都尉出身的庞援熟知当时管用的骑兵战法,更如何运用自己手中的用步兵云对付可以预想到的大队义渠骑兵的攻击。
可是将士不睦,不能其心用命,却是面临一战老将心中最大的担忧。
要想根除赵军内部已经是盘根错节的,与赵廷中各大势力千丝万缕的派系矛盾,靠他一人,用着一时半会儿,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大战将至,就算是赌博,他庞援也要试上一把了。
虽然下定决心,想要暂时把两支赵军的心儿收到一起,可庞援却不可能像赵括那样,把两军混编在一起,然后用各中手法磨合他们,使他们重新容为一体――时间上已经不容许他这样做了,如果硬要把原有的建制打乱,那只会造成指挥上的混乱;这还不算什么,更可能发生的事件便是使得原就如刺猬一样的两军兵士的“刺儿”扎在一起,搞出血拼之事。
“如今为了佐餐的肉干儿,他们就可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动起刀剑来;这样是到了战场之上,他们还不会为了落在地上的颗颗敌首而相互砍起来――那一颗人头就是一份可以赎来国人身份,两、三颗就能还来一户食邑的好东西啊!”庞援一口喝下粟米粥,就上一口肉干,味同嚼腊般吞咽了下去。
一个不小心,那囫囵咽下的肉干便卡在了正在食肉却因为思考问题而不知肉味的老将军的食道之中,哽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满脸发红;好不容易想起手中正有一碗汤水,这才一口饮下,把肉干冲下去。
食道被涨得老痛的庞援可不比给他留下这个烂摊子,却还“能饭”廉颇那么能吃能喝――被这么哽,加上心事重重,他就更吃不下去了。
一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的庞援呆呆地望着碗中轻轻飘起的白烟,直到水冷粥凉,那股清烟也消失不见。
“将军,粥凉了,我给你再盛一碗热呼的!”帐中杂役兵体贴地问道。
“不,不吃了……”虽是腹中半空,却已经没了有了半点儿食欲,庞援轻声说道。
“是!将军!我这就把这儿收拾了。”杂役一边收捡着几样简单的餐具,一边喃喃道:“将军这些天来,一餐就喝了半碗粟米粥,干肉也只吃了两口,还剩了那么多――您是一军之将,这全军将士的性命,就全靠着您的脑子中能想出什么神鬼妙策……”
庞援虽已是无奈,可听杂役兵这么一说,也感到有几分道理:现在自己还能压服众军,要是他因为行军疲惫,而生了什么急病,倒了下来,那军中还不乱套了――自己已经不年青了,是要好好将惜身体了
“吃,就是吃不下也要吃!”庞援心中想到,便立刻叫住杂役,要他再取饭食来。
“是将军!”一直担心老将身体的杂役兵一看庞援要吃喝了,立刻取来了新的物食――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几条已经吃过一小点的干肉条儿。
“吃,吃了自个儿身子好!”庞援拿起碗勺,虽不想吃,却自我打气道。
一口粟米下肚,热腾腾地,冲得老将身上一股暖流运行;当他再取肉干下口之时,又主意到这盘中几条肉干全是吃被过小半截的。
庞援虽是年长,可心思却也细密。这肉干上的小细节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军中开始缺粮了?”庞援问道。
“不缺啊!将军你是味口不好,才单独给你做的粥喝,可军中将士可是天天有粟米蒸的干饭吃着――这行军打仗的,不能把兵士们饿着了吧。再说这一天兵行百里的急走,不吃好点儿,大家走得动吗?”杂役兵轻松的回道。
“那这肉干,怎么都是被咬了一两口的?莫不是你这混小子嘴馋,偷吃了吗?你啊,实在,做个贼人被人逮到了把柄――你小子不是这个料啊!”庞援苦中做乐,轻笑杂役道。
“将军您有所不知啊,这军中是不缺粮,可肉干这好东西却是的一点儿缺――前些日子他们还不是为了辎重军需分肉不均而差一点打了起来吗?”杂役兵虽然关心老将,却不知老将为何吃不香睡不好,口无遮拦地直戳庞援心中痛处。
“怎么?”庞援保持着笑,问道。
“为了防止再出那种事情,也是为了免得大家说军需主官偏心,于是他就在每日安营下寨之后,找来各旅都尉,当着他们的面儿分好肉干之类的紧俏物,免得底下的人回去嚼舌根说没有分匀了――而且还过时不候,以后就不能再私下找他多要。
所以啊,每次分到中军的,也就那么多,分给将军您的也就那么一两条――我想反正是肉干,不会坏,就马您吃剩的全留下了,就等你胃口好时用……”杂役兵无心之间,说起了军中分肉的临时法子。
“分肉……原来是这样的啊!”杂役兵无心之说,却是让庞援有心听了去,而他临时解决军中将事不和的小计策,也就在这无心与有心之间,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第二天,当各旅都尉带着几个手下来取肉时,却看到他们左将军正直直的站在那里,恭候着他们。
“今天,就先把肉分了,从明天起,我来分肉!”庞援一语之后,便打发着众都尉把肉分了。
又是一天之后,便是身为一军之将的老将庞援亲自给众都尉把肉分了。
“好,我昨天忘记给你们说了,我们行军时定了个新法,所有旅,按兵种划分,凡是在指定时间内,能最快到达营地的,就有权先选分好的肉!”说着庞援指了指面前数堆大小不等的干肉堆儿,对众人下令道:“今天骑兵是你们这旅快,而步兵是你们……这辎重兵又是你们这旅了……”
“是!”众都尉一面应和着,相互看了看对方,知道老将的意思:行军快的,就能先到更多的肉做为奖励,而走得慢的,自然就没得吃了。
“嘿嘿,只要我们这一旅人走得快,管得别的旅怎么样了――特别是那些北伐军(旧边军)的饭桶们,饿死他们才好!”众人虽是目光想对,却也是暗藏着较劲的心儿。
于是接下来的行军日子,不是你追就是我赶――落在后边的就没的吃了――这样一来,大家是没有心思用刀剑对抗了,而改成了双脚的较量――表面上看来,这援云中的赵军还是相互不屑一顾,而对抗还有更加激烈的架势。
人好心的人开始劝庞援快收手:要是新军令再这么搞下去,还不到云中,这大军自个儿就先乱上了。可庞援对众人的规劝却是不动声色,最多也就是一笑了之,只是说:多走两日,你们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这行军中比速度的对抗加惧之后,总是有倒霉的老是落到后面,吃不上肉是小,丢了面子是大――于是也会在第二天加劲儿跑;于是第二天他们赢了。
很快,对抗成为军中各旅之间的径赛,骂你是北伐军,他是旧边军的少了,或是骂,或是佩服别的旅行得快的人多了――原来所谓北伐军、旧边军的壁垒也就被打破了。
当大军行到地形复杂的地方,兵种之间的配合也就出现了。要在山沟谷地间行进,就要靠骑兵斥侯在前面标记道路,才不会走错道儿;步兵要过还没有封冻的大河,就要辎重后勤来架设便桥,行到山间荆棘之地,便是步兵边走边为骑兵斩开荆棘……
诸如此类种种,又加上了个分肉的比赛,为了不落在别人之后,各旅的都尉们自然要向自己这一队人马附近的兵队求助――此时已经管不上你是那军那营的骑兵步兵了。
经过这一路行军,一路竞赛下来,众兵士们终于发现原来旧边兵不过是多好多骂两句娘的老大哥,而北伐兵也不是一个个呆头呆脑的土疙瘩。
等到路程走到一半,大军行到雁门之时,所有兵士都知道对方不是什么暗算友军的无赖,也不是什么邯郸权贵们来夺权的工具了。
到了雁门,庞援终于可以宽心儿些了,至少,兵士们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闹到舞刀使剑手的地步了。
现在他所要做是与雁门军汇合在一起,然后继续向西进军,支援那些依靠着有显限的兵力,苦苦对抗义渠戎兵,已经是疲惫于应付敌军游骑,而无法招架敌军主力的云中军了。
当然,到了雁门之后,庞援还要完成赵括拜托他的一件“小事儿”――找到一个叫李牧的骑都尉,把此人带到中军,让他在战场上展示他的才能,然后看他是不是为将之才。
“这不是叫我提拔这个叫李牧的骑都尉吗?”庞援那里知道如果历史照旧发生,大约二十年之后,赵国最后的两员国柱良将便是他与这个现在还是骑都的年青人李牧。而当他带着老残之躯,怀着无限的壮志雄心,被埋入一丘黄土之后,赵国朝廷的大厦将由李牧一人独支。
庞援军行到雁门郡治之后,只是让全军休整了一天,便拿着符印,向雁门郡守、郡尉要兵。
郡守、郡尉早就接到了调集军队的命令,如今也不过是走走行形,便把事先就从雁门边军中挑选出的精壮兵丁的指挥大权移交给了老将庞援。
当庞援听到郡守、郡尉两人一个说一个和的言道“我们这可是郡中精锐之士”时,不由得强作笑面,心中却是直紧:“又是精兵,就是天下的精兵都给了我,就像是给了我一块块上好的陨铁,却又不给我炼铁的炉子,我铸成铁板一块,那他们又与堆废铁有什么区别呢?”
说到精兵,庞援自然想起了出征之前,赵括向他提起的留意那个叫李牧的骑都尉之事。处于好奇之心,他想到看这个李牧是何等角色,怎么会被赵括点名提起,而自己这个“老兵油子”却是浑然知其人其事。既然雁门郡官皆说给他的精兵,他也就想看看这出征之人中有没有那李牧的名字;于是他便拿过郡尉双手递上的名册,缓缓展开木简,在心中默读了起来。
一遍晃然而过,却没有李牧的名字。
庞援皱了下眉,又揉了下眼,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又或者是连日来行军疲劳,一时神情不定看走了眼,于是又是一字一句,细细地看了起――可是还是没有李牧的名字。
“莫不是这些个郡中官吏在骗我不成――那代郡的长官们才被马服君给收拾了一通,现在这雁门的官员们还在故计重施,干那些个欺上瞒下的勾搭?你们这群家伙,还有国家王法吗?”庞援心中虽是这么想的,可是却依然是不同声色――他可不是赵括那样的青年人,这么多年了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早就是须发花白的他自然知道对这些官吏要抓到痛处,才可治他们的罪名。
处于对赵括眼光的信任,对边郡官员们劣迹的不瞒,庞援自然要对这“精兵”之事打探上一番――就算是为了云中的战吉,而不能在现在就处理此事,法办来这个曲意逢迎的郡官,也要把此事种种一笔一笔记在心中,想方设法把其中曲直全写在简牍之下,免得将来这群人赖帐不认。
庞援想了想,便做出一付对郡守、郡尉的公事很是满意的样子,颇为欣赏地说:“好啊,我还以为还要在这儿多耽误上些时日,没有想到你们办事这么快,居然没有耗到一天时间,就把集军之事给做成了――你们啊,我的军中将士可要责怪你们了啊,怎么不留他们在你们雁门多住上些日子,就这么驱逐了客人啊!”
“嘿嘿嘿……庞老将军说笑了,我等知道云中战事正紧,自然是一收到军令,马上召集兵马,只等将军来点――要说这待客之道吗……等道庞老将军得胜搬师而回,奉还军队之时,定会再从我们雁门路过。到了那时,这接风洗尘之宴就着庆功的美酒,咱们就一起招待您了!”郡守等人早就听就了那在代郡发生的“黑函煮肉之宴”,自然知道怎么对付赵括的亲信之人。
“你们倒是嘴巧啊……对,边事军情为重,我也就不难为你们了!你们的功劳,我自然会记下的,这请二位放下心来。”庞援也打起了官腔。
“多谢将军!”二官皮笑肉不笑的应付着。
“对了,我想起一个事了――有人托我找一个人!”庞援突然把话风一转,改口言道:“马服君帐下有一亲卫都尉,名叫李同,他说他有个什么本家兄弟叫李牧的,在你们雁门当兵――这回子他叫我把这个人捎上,带他到我的军中,以后就跟这李同一起去投奔马服君帐下,当个亲卫伯长类的官儿了!我问你们,这回子,能不能把那个叫李牧也叫上啊?我看这名册中,也没有他的名儿啊!”
说着庞援把手中的书简一抖,向两官要人。
“李牧!”二人先是一惊,然后又如舌头被截了一般,莫不做声。
“怎么,你们这里没有这个人,可是好李同都尉是说了的,他兄弟就在你们雁门的啊!”庞援借题发挥道。
“将军,这李牧嘛,咱们这儿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他……”郡守给郡尉示了个眼色,要他来继续接话。
“这李牧……”郡尉神色慌张,像是被拿住了什么要害一样。
“李牧怎么了?”庞援一改笑脸,横目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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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雁门李牧初为将(上)
“将军……你说的那个李牧,他……他正是这次出征兵将中的一员……”郡尉低着头,声细如蚊地回答庞援道;似乎他已经认定庞援在这里挑鼻子挑眼的样子,就是与如传说中那些有关于赵括整治地方郡县官员的法子如出一辙。
“那名册中怎么没有他?此人好歹是个指挥千骑的都尉……”自己也是从骑射都尉任上被赵括提拔起来的庞援,深知一军之中那些中级武官的苦处:他们在将军们的是独当一面的武将,会被派到任何可以要了性命的地方,而在士卒的眼中,他们又是可以决定其生死的父母官――都尉一职,就如小媳妇一般,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要与敌将斗智斗勇。
很自然的,庞援便想到了李牧定是没有什么后台,于是被见高就拜,见底就踩的郡中长官们压着,出不了头,连名字被写入军官名册的机会都被郡官们抹去,便更不要说将来立功受封了。
“这个李牧与数个月前的我多像啊――空有着一身的本事与报国的壮志,却因为不愿丧失德行,与那些小人为伍,进而为此所累,得不到施展抱负的机会……我如果不是遇到乐乘,又有他把我引荐给马服君,恐怖到了今天,还如他李牧一样,连姓名都不被长官知晓……”庞援心中想着,虽还对李牧此人毫不了解,却也经开始同情这名都尉,甚至是有几分忘年的神交,真心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这李牧是我郡中的骑都尉不错,只是他没有资格入这名册!”看到郡尉像是做了贼一样应对庞援的问话,安奈不住焦急之心的郡守还是自个儿跳了出来,故作振振有词之状,演示着自己的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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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骑都尉”一职,是赵国,或者更进一步说,是赵国边郡得有的军职。所谓骑都尉,不同于庞援曾经担任过的都尉一职――庞援为都尉之时虽然指挥的是一旅骑射之兵,但在编制是与步兵一样,是以伍、什、佰、半千、千,这样的二五制编练,主要是服务于步兵方阵,充当步兵们的斥侯、先锋或者是掩护侧翼的作用;而骑都尉治下的骑兵,虽然也是骑射之兵,却是与草原人的游牧骑兵编制一样,以什、佰、仟为三级单位,而这样编制下的骑兵,也不是步兵的附庸而是与游牧骑兵一样,是战场上的主力――骑都尉在地位上要高于一般赵国的骑射兵都尉,但又低于俾将军。
这种摹仿草原战术的骑兵编制,是赵国胡服骑射的军事改革中进行得最为彻底的一种,当然,也正因为如此,为朝中保守者不悦。当英才大略,却有穷兵黩武之嫌疑的赵武灵王去世之后,赵国也就只在边郡上保留下了这种建制的骑兵与一些骑都尉,作为边军中的机动力量,用来游击那些不时劫掠边地,又行踪不定的游牧骑兵。
“堂堂骑都尉,又被征入军中,却没有资格作为将尉,在中军帐前效命?你们雁门怪事还真多啊!”庞援惊奇一声问道:“他就怎么没有资格了?”
当然,这次庞援却是改问了在一边畏首畏尾,一看就是有事隐瞒的郡尉。
“这……”郡尉被老将的剑目一扫,更如在这大冷天被剥去了衣衫,扔在旷野之中,真打起哆嗦。他还真以为李牧是按庞援口中所说,为李同的本家族弟――这李同是何人,从济水以百骑而破燕人万军起,就是一名勇猛之将,赵括身边的红人;红也就罢了,可又听说他是一个红了眼便不要命的莽夫――这回子得罪了他家兄弟,那还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莫不是这李牧什么事开罪了两位,于是才……”庞援又把口气放缓,有张有弛道。
“当然是不是,将军有所不知,这李牧生性桀骜不驯,素来与众官不和,于是他这回子犯下大过,便是墙倒众人推,把他放到了陷队营中,当了个敢士之士!”郡守显然要比那郡尉有魄力多了,一面说理,一面说情――李牧犯了事,大家又都不喜欢他,所以就想把他弄到战声上送死,来个一了白了!
“什么事,大到要把一都尉降到死士的地步?”看郡守像个雄鸡一样,昂道而答,答得是理直气壮,庞援就更奇怪了。
“他乱屠边民!按理已是死罪――只是他听说我军要兵发云中,援助那云中郡,抗击义渠戎兵,就死皮赖脸地为了多苟活两天,叫着罚他当死士,到云中作战!”郡守越说越是有理有节,在他的口中,李牧不过是犯下重大过失,却又幻想着能以功抵罪,苟活于世的贪生怕死之徒。
郡守的话,他从侧面对李牧的叙述显然与庞援心中的那个李牧的落差相当之大,可他又看郡守目光坚定,没有闪烁之感,一时也不知是信郡守,还是信自己的主观推测好了――当然,经历了许多人事,为人谨慎的庞援既不会听信一两人的片面之词,也不会为自己的好恶而乱下结论,做下遗憾终生的错事来。
郡守一口义正词严,还不惜顶撞名为同级实为上峰的他,倒也是对了庞援的脾气,至少他不会像对那做了亏心事儿或者是说谙熟官场之道的郡尉那样,以软硬兼施而逼问;面对郡守,庞援以平常之心,平常之语,郑重其事地问道:“李牧所犯滥杀之罪是怎么会事?不会是被人诬陷?”
郡守拱手而道:“诬陷倒不至于,若是说众同僚非旦不为他求情,反而是落井下石,棒大落水却也说得过去……”
说着,郡守瞟了旁边的郡尉,那眼神像是在说:“瞧你们这些人做的好事,怎么不查一下李牧的八辈儿祖上是些什么人,就把人家往死里整――这回子好了吧,人家家里还有个得势的兄弟……这滥摊子我可不关了,你们几个自己收拾吧!”
这郡守一眼瞟去,又是把那郡尉搞颈子一缩,诺诺点头。
“要说他不冤,他也冤――可是比起来死在他剑下的那些边民来说……他还是不冤的!”郡守目斥郡尉之后,又向庞援回道。
接着,他把李牧所犯下的罪过一一说了起来。
原来雁门等地的赵国边墙长城并不是如后世的万里长成一样,是连接为一体的。赵长城多是修建地势平坦的地面,为的是防御北边儿的游牧骑兵快速通过,而那些有着高山深丘,大河大小的地方,长城则是断断续续的建筑着――这样做一来是为了节约材料,而来是赵国对北方牧人的战略是以功为主,边墙长城不过是起到阻滞胡骑与报警的作用。
正因为这个原因,赵国边墙南北,总是会有一些牧民赶着牛羊,穿过边墙与边墙之间的空档,在边墙两边的草场上回放牧。这些牧民,多半是不属于什么部落的小小的氏族、家庭――他们可以算是赵国的边民,也可以算是草原上的牧人,很难有个具体的界定――不过在边郡官吏们的眼中,他们就是边民,因为可以从他们身上收长税付
为了在草原与中原之间讨生活,这些牧民往往会结成一个个松散的不以血脉为联系的“部落”――为了便于管理,赵国的官吏们也乐于把这些部落认为是自然村庄――事实上,很多这样的“部落”也如楼烦人一样,过着定居的生活,甚至还真的生活在中原式的“村”中,只不过茅草土屋被换成了有草原特色的帐篷。
可是畜牧业比起农业来,更是靠天吃饭的营生――个个“部落”之间便经常为了水草之事,而大打出手,打得人死寡妇号的。而这时呢,作为父母官的边地官吏们,又图个省事儿,把这些事当成了外族牧人的械斗,一般不做出管理。这样疏于管理的结果,就是“部落”与“部落”之间的积怨也就越来越深…….
最后,在这种不作为的管理政策的长期作用之下,终于导致了“部落战争”越发的激烈,一次死人过百,甚至出现了“部落兼并”之类的大事情。
当然到了这种时候,官员们就不能不出面管管了,要是真的死了那么多人,那可是他们政绩上的大污点,于是他们就只好出动边军弹压一番,把事态平息,最后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时常做弹压活济的,大多是边郡中骑都尉们手下的那一旅旅可以机动作战的骑兵了。
“这个胡蛮牧民,为了争水争草,杀起人,甚至是打起‘仗儿’来的时候可多了去了。李牧就是在上回子弹压河东村子与河西村子的胡蛮了们,为争一块水泽之事而打起来的事情时,也不知他是什么疯发作了,一下子就把把河东村子的人给全屠了……至于这事儿,具体是怎么会事儿,那就要问郡尉大人了!”郡守大略一说,又把烧红了的炭火扔到了郡尉手中。
“将军……当时,当时是我下令拿几个在地方上霸道行事的河西村子胡首,没有想到的后来成了那河西村子胡人与我兵士对抗,他们还对我们的兵士挥刀子亮剑的。当时也不知是怎么的,具体指挥的骑都尉一慌神儿,一声令下来,就把那一村人给全杀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后来赶到给那名骑都尉壮声势的李牧那一旅人……他们又冲到河东村去屠村。
将军,边事儿就是这样,那些胡人虽是外族,可是已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地方的良民顺民――可这边地,毕竟不比中原地方民风纯朴,这里可是民风彪悍,胡民们动不动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偶尔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有个什么械斗群殴的,那也是正常的事;你看,就算是咱们邯郸地面上,那楞是王上的眼皮子底下,哪年不会为了争水争地的事情,死两个刁民啊!
可是李牧他们就这么一下子把两个村子的人给杀光了……这,这事情可就大发了――这叫我等怎么想别的胡人交待啊,不杀两个为首的官儿,给那群只认人头不认理的胡民看,那不是逼着他们反了我大赵吗?”郡尉摆着一张苦脸儿,向庞援诉苦道,指望着庞援能不纠他处事不当,却让属下被黑锅的过失。
“原来先前这郡尉怕前怕后的,就是怕我知道他在对边地胡民的管理无装状,出了祸事又处理不当……又是一个危害一方的昏庸之官。”庞援大约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虽然对后赶到李牧旅为什么会去屠另一个村子之事,还有所疑问。
“一开始屠河西村,我们还可以用那一村胡民不服我管教,杀了也是活该。可是那河东村的人,死得就太冤了……我们事后审问过李牧,可他就是一言不发的,不说为何如此行事。让我们给他开脱的机会都不给,可在胡人面前把我等的面子丢光了――那些日子,三天两头的就是胡人村的管事儿来我这儿闹事,非要我们给个说法!
地方官不好当啊……我们也没有法子啊……庞老将军,你说我不找个人来杀,堵他们的口,那还了得了事儿吗?
话又说回来了,因为李牧这个人素来就与众官不和,仗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年纪青青就当上了骑都尉,没事儿就向人说我们这不对那不对的――有这样的同僚,大家谁喜欢。于是他出了事儿后,,又为了胡人闹事之事,大家都说要斩了他堵胡人的口!”说着,郡守又是看了郡尉一眼,显然他所说的“大家”,定是包括这庸碌无为,又嫉贤妒能的郡尉了。
“可巧的是,我赵国现在要对那义渠戎人用兵,我想这李牧也是个人材,要是这么被我们给杀了,卓实可惜了点儿,就问他愿不愿意到援助云中的军队中当个陷阵的敢死之士。要是他命不该绝,便可脱罪,要是他真的战死疆才,以他的身手,也能为我赵国杀两个胡虏――再说了,身为一个武人,战死阵前,那也是死得其所,是他的光荣――至少,不用背着个屠夫的骂名去死吧!”郡守又是一番辩词,把自个儿说得像个圣人式的,大概他劝说李牧为死士之时,也是用了这些大义凛然的华丽词藻吧。
谁都不喜欢刺儿头一样的下属,郡守的所作所为,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不知道,他现在的作为,是要使一代名将,就这么夭折。
庞援听完这两名郡官的说词,虽然不感排除他们是一红一白的给自己演戏,掩饰自己治郡无能的事实,但是因为一时也没有抓到什么把柄,也就不好发作――再说现在他的第一要务是从雁门提兵支援云中郡,那有时间与这个昏庸无能的官员虚耗。
因为是军职,无权干预郡县地方的具体行政,对雁门郡的“无为而治”的治郡之道,庞援现在也只能是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记下,将来报给赵括,让有权处置地方的他来定夺如何治郡。
在他的职权之内,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赵括向他提起要他多多留意,最好的留在身边的李牧,从绝死之地中捞回来。
“哼,这边郡事儿还真多,代郡是贪官儿多,已经被马服郡收拾了一番,如今也算是有所收敛,还能做到各司其职;而这雁门可就是一群子尸位素餐的昏官庸吏多……到底是山高水远,王法不及的地方。只是现在不是整治庸官的时候――前方打仗,后方的后勤辎重运输还要靠着这些家伙。”不论是从大势,还是小节,行事周密的庞援都考虑到要搁置对雁门郡的种种弊政,一切以前方战事为重。
在多习纵横之术与道家之学的庞援看来,郡县上的内政执行不畅,可以因势利导,慢慢改善;而对外战争,则是刻不容缓的大事要事――就比天下飞的大雁多,可是你先把它从空中射下来了,再考虑是烤还是煮,或者是做成肉干。
“肉煮烂了,那也是在锅里边。边郡再怎么乱,也是我赵国的!”庞援想了想,决定不做声色,不对犯了大罪的李牧再做处置,而是先把雁门的一万精兵,连带着李牧一起拿到手中再说。
***
收接了一万雁门军,庞援军现在已是三万之众,老将军身上的担子也就更重了。
接下来行军路中,又是在行军安营之间,让新加入的雁门军与原有的两支军队进行一番磨合;虽然说是时间仓促,为了即将发生的一声大战,这一寻却又是不能不做。
又是一番操劳的庞老将军自然是没有工夫打理这个赵括让他上点儿心的刺头儿。可是他庞援没空去碰刺头儿,这到那儿都会惹人主意的刺头儿李牧却是要偏偏找上他。
当庞援大军行到水黑河边,眼看着河能面就是云中郡了,可全军却不得不在这里停顿了下来――黑水已经冻结,可是冰面太薄,更不承受不起人的重量,更不要说战马与辎重车辆了。
“怎么办?不能就这么干耗着,等着河面的冰层加厚,能供大军通过的时候,再过河吧?我们能等,可是攻击云中的义渠戎兵不会等啊,他们也是被秦国逼得走投无路的红眼儿狼,要不然也不会在这冬天用军啊,他们随时都可以咬死人的!再说救兵如救火,云中的兵士们也不能等了啊!”庞援望着一片霜白的河面,连头上的鬓发都变得更白――也不知是急白得,还是被霜雪给染白的。
正当庞援目中燃火,如怒视仇敌般看着这不是天堑的天堑之时,却有人来把:“雁门军的陷队营已经摸着河床,找到了趟过水水的道儿!”
“陷队营?难道是李牧?”庞援立刻想到了这个赵括多次提前的人物,正在陷队营中为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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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十章 雁门李牧初为将(中)
“这天冷地寒的?他们怎么就摸过去了?”庞援口中问道,心中却是想着这样一番情形。
一群身穿只能遮羞却不能御寒的单衣的兵士,不惜冒着寒风刺骨锥心之痛,用着简陋的工具,甚至就是他们手中的兵器,如在战场上砍刺敌兵一般,奋力地凿开黑水河面上的坚冰;然后,他们只是把双眉一皱,便跳入河中,抗着激流与寒气,摸索着河地的卵石。
一样到兵卒们的血肉之躯浸在冰冷的水中,先是发红,再是变为苍白,因为过了不少苦日子,而爱兵惜卒的老将军也不由的把目一闭,将双鬓斑白的皓首轻摇了起来:“是……是谁叫他们这么蛮干的!”
虽然为没有在河边耽搁上太多时间而有一丝心喜,可一想到那些以身试险的兵卒,庞援还是高兴不起来。
“原本是行在前方的雁门军中俾将要走在最前面的队伍用长矛敲击河面,想探出一处冰厚可过车马的天然冰桥,好让大军及时通过。可巧了,走在最前方的正是那一营陷队兵,他们在那个有罪在身的骑都尉叫李什么来着的鼓动下,反而是跳在河中,摸出一处可过大军的浅滩!”来报的小官回道。
“李牧?”庞援起身问道,心中却想:“果然就是他了――这个马服君要我留意,雁门郡守口中滥杀的‘刺头儿’!”
一听干下事情的果然就是李牧,庞援一时不知是高兴李牧,说他还未上战场,就为大军立下一功;还是恼怒李牧,骂他冒失,到了陷队营中,还是不思改过――甚至认为雁门郡守对他的讥讽挖苦不光是空穴来风。
“走,立刻拔营!已经耽误了数个时辰了,叫大家快点儿,一定要在明日赶到原阳城!”庞援下令道,同时也在心中留下了一入原阳城,便要招这个李牧来看看的想法。
以老将庞援那还不失敏锐的眼光,他已经感知道李牧当是一个人才,却还不知道自己心中惦记的这员小将将来终于会成为钻天之杨、参天大木,而这支大军便是这颗名将之种萌发的沃土,眼下的战事,正是其成长的养分。
黑水,不过是蜿蜒流淌在中国北方的一条并不算大,也不是很长的河流,如果是在干旱的年景里,甚至会有人以为它不过是一条小小的河沟。可是在当时中原人的眼中看来,黑水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它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地理标志,是地理上的九州与化外蛮荒之地的分界线了――所谓黑水之南,华山之西便是九州之一的梁州,而黑水的西面,则是要再过近百年时间,才会被人叫做凉州的地方。
过了黑水,就是出了比中原的范围还要广大的九州,就可以看到各种世间罕有的奇珍异物了――可是在庞援此时却没有看那些书简中所描绘的稀罕物的猎奇心情。在老将军的脑子中,只有这样的地理概念:“黑水以西以北便是云中郡的地界了,很快,我们就会与义渠人一战了!”
深知因为大河阻隔,已经延误了行程的庞援催促着大军迅速趟过了大河,然后又派出信使,与原阳县中官吏联络,要他们做好点准备,犒劳兵士。可老将虽知时不待我,可知更道大军远行,最为忌讳水地不服,引起疾病横行,影响战力,安排好此事之后便立刻下令,令全军立即就地安营,升火烤衣取暖。
正当庞援在篝火边儿上支着手烤干战靴之时,忽然听到帐外有人吵闹道:“我来问将军,大军过河之后,为何不前!这日头高照,却要窝在这儿,白白浪费了半日时间――前方战事正紧,他就不怕延误了军情!”
庞援不同声色,继续烤着靴子,却又听到帐外之人似乎已被亲兵架走,声音渐远。当他侧耳再听,没有把老将气得跳起来:“放开我……你要是怕死畏战,那就明说了……大家都听着,听说这老头儿年青之时也算是英武之人,怎么到了老来偏偏成吝惜怕死起来,如果当正是这样,不如好好回家玩孙弄儿,享受人伦之乐,却还跑到这里来祸害大家,不累得众兵死无葬身之地,那才怪了去了!”
“把帐外吵闹,扰乱军心之人,给我拿进来!”庞援先是一火,可又是一回想,料定喧哗之人定是“刺头儿”李牧――这个在他上峰叙述之中,总是认为自己高明的人物了。
众兵推推搡搡地,将李牧架入了帐中,却见李牧一身硬气,倒像是得理不饶人的样儿。
“你以为我大军过河之后,就当立刻进军,今赶在入夜之前,进入原阳城中,争得那一时半会儿的时间?”庞援故意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而不看李牧一眼,便轻视他的样子问道。
“兵贵神速,这时间就是前方将士的命,更是后方援军的命!”李牧一面用蛮力摆脱钳住他双手的亲兵,一面气鼓囔囔地回应道,那口气,就好像把庞援当成了侵略边郡的胡骑。
庞援依然是目视火炎,名知故问道:“你叫何名,又在军中是何职位?”
问话之间,庞援又将目光一挑,将李牧的身形相貌一扫而过。正如老将心中所想,李牧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材,身高如李同一般高大,却又没有那一丝野蛮之感,面目如秦开一样棱角分明,而又不是让人害怕的一脸横肉,比起那两员勇猛之将来,眼前的李牧,更从了一份压迫之感。只是让老将心中一惊的是,这李牧的年纪――他被边地风沙塑造出的面容在刚毅之间却透露出一股初牛犊般的志士之气――怎么看也就二十出头一点,还没有赵括的岁数大。
“这么年轻就当上骑都尉了,必然是有他的本事!”虽然先前就这么想过,可是看过李牧的面容之后,庞援更加想信自己的判断了。
“我叫李牧,不过是名陷队死士!”李牧的做答更是宗气十足,毫不理亏,就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被罚到陷队营中一样。
“你就是那个屠了一村胡民的骑都尉?杀人杀得如此痛快,可真有你的啊――怎么,那冰冷的河水还没有把你给冷下来!”庞援放下手中的靴子,问道。
“那,那是因为……”一说到自己的痛处,李牧立刻脸色发红,支吾了两声,才又回道:“那是因为众口难辩,我自以为那事我是做对了的!”
都到了陷队营充当死士,李牧却还是不改初衷,回答庞援问话也算是果决。
“说说,你是怎么个没有错法的?”庞援此时倒也想听听李牧对自己的作为又有什么说词,进而从侧面了解一下雁门郡官们对郡县的治理之道,然后好像赵括奏报。
“那屠村之事,是因为其中一村之民扮作另一村的村民,袭击我们先到的兄弟上,那些兄弟们为了自保,开始杀人……这就如在战场之上,你要是杀红了眼儿,那还管得了那么多于是他们就屠了那一村无辜的胡人。我那一旅人马赶到之时,村中只剩下数名没有抵抗之力的妇孺老人。
也就是到了这时,我们才可能问个究竟――正如刚才所说,那是另一村的人在陷害此村之人。这些胡人,居然做出如此奸恶凶险之事,陷害邻里,陷我赵国兵士于不义之地,难道就不当杀?
于是我就领了自家人马,杀了那使计害人的村子之中的所有男子。
可是事后,那些郡官们非要说我滥杀无辜,还说什么要用我的人头,来堵边地民胡民的悠悠之口――我以为我没有错!”与那郡守议论屠村之事一样,做为事件当事方的李牧也是一脸正义,直着腰杆回答庞援。
“果然郡守对我还是有所隐瞒。就事论事……这李牧也不是全错――只是我如果是那郡守,也会用你李牧的头去堵胡民的口。治理郡县,不比当豪侠剑士,可以快意恩仇――这也难怪那郡守会说你冤得很,也不冤……”庞援听完李牧之说,倒是对雁门郡守做事的方式有了一丝好感,当然,这也不妨碍他对李牧这不畏权贵的冲劲儿的那一份喜欢。
庞援知道屠村之事不过是一笔糊涂帐,而且已经成了过去,死者已故,生者尚活,也就不在此事上与李牧纠缠,而是改口再问道:“好了,如今你已是个死士了,本来因为找出过河通道,为大军省下时间,也算是大功一件,可是你又……你知道你现在的过错又是什么吗?”
“错?我的错就是不该带头跳到水中,摸着石头过河,害得众营中兄弟挨冷受冻――现在还有人生了冻疮!可是大家这么做,好不是为了大军赶快去到云中前线,杀那屠戮我边民的胡虏!可是大军才过黑水,便在这里停了下来,浪费了半天时辰――这……我们众兄弟先前忍着寒流浸体的痛,在河中摸了半个时辰,这份子辛苦又算做什么啊!”李牧先是一句豪言,可越说到后边儿,声儿也就越小,最后自觉心中委屈的他,喉咙一抖,都有些哽咽之声了。
“你小子现在倒是知道爱惜士卒了。你可是你想过没有,这大队人马,趟过这河寒水,身上衣衫皆被冷水浸湿,再被这干冷的西北方一刮,又会怎么样?不给我冻伤一片,那才是怪了去了!
你说你们在冰水中摸索道路,是为了使大军尽快赶赴战场,解救边民与云中的袍泽兄弟――这是对的。可是我们要如何解救他们呢?还不是只有通过力战杀敌来救其于水火之中。现在我军中要是有一半士卒受了冻伤,染了风寒,你说,这仗还怎么打?
那你与你陷队营的兄弟们不是白白在水中冻了那么长时间了吗?你们心急火燎地摸河探路是为了战胜胡虏,而我现在不急于一时,而让众人烤干衣服,也是为了战胜胡虏!”庞援如严父教子一般对年青的李牧教训道。
“我……”当惯了出头鸟的李牧,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现在自知是言光词穷,再也支不出声儿来。
“好了,我已经向你言明了你说指责的我的过失,那你现在又知道我先前说你的过失吗?”庞援就如用兵打仗一样,又是一击,“攻”向在他面前,还略显稚嫩的李牧。
“我……”李牧当然还是鸭死嘴硬,不作检讨。
庞援就知道李牧经历了这么多事端,依然是不怎么开窍,于是直截了当地向他言明:“目无上峰,藐视上位之人的权威!”
“可是上司有过……”李牧还要狡辩。
“是你以为上司有过吧……我早就听你们雁门郡守说过,你这个人,仗着自身本事,说话是直来直去,已经是开罪了不少人,还顶撞过那郡守,把郡尉也搞得是灰头土脸――你说他们嫉恨你,你不想想为何他们嫉恨你。莫非这天下还真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无因无果的恨了?
不过这些是私人之事,本也拿不上公堂说话。可是你倒是痛快的把上官给顶的,也不想想下面的人会怎么看你有上官――你的长官们失去了权威,四方之民还如何信他们,他们还如何治理地方,管理郡县?
好吧,就算是骂那些郡中官员,算是骂对了――可是这回子在老夫帐前喧哗,又算是什么呢?
你先前言我这老头儿怕生,叫我回家歇着――可是你想过没有,我本已到了可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的年岁,却还在这你陪着你们这些年青人吃雪喝风的,又是何苦。
我不恼你骂人,我是恼你身为一名中级武官,却不知综观全局,还自以为是――如此,你害了自己营中袍泽兄弟也罢了,只怕是还会连累一军之人!看来那郡守罪你做陷队死士,可你还是不知悔改……如此,你不如就在阵前杀两个胡人,便死在战中好了,免得将来立下新功,又做得都尉将军之职,害死更多土卒!”庞援知道娇将必败的道理,有心要挫折一下李牧的锐气。
“这……这是我的错……将军,请,请您责罚吧!”在事实与道理面前,也由不得自诩为光明磊落的李牧不认错担过了。
“知过能改,才是善莫大焉,你可知道!”庞援继续训着“儿子”。
“在下明白,请将军留我在陷队营中效命吧!就像是将军所说,让留我性命,杀两个胡虏也好啊!”李牧现在已是心服口服,只等庞援发落。
“好了,你今日所言,我就当是没有听到――而你与那些在河中寻路的兵士的功,我是计着的……这样吧,你们就各自回你们原来的旅中效力,再看你们能不能以功抵过好了!”庞援也不想李牧真的就在陷队营中,当个死士而白白折损在战场上,于是找了个由头,个便将这个将来的名将调出了九死一生的陷队营。
“多谢将军!”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李牧当然只有把身子一屈,报拳供手。他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四、五十岁上下,却因为风雪刮刮面,而显得有一些憔悴的老将居然与雁门郡中那些小人不同,竟然如此大度的饶了他的罪过;如今虽说不能立刻指挥自己的人马纵横杀场,却也能在马上快意挥剑,这对他来说,可以说是最好的奖励了。现在李牧也只有与当时的庞援一样,大感受了知遇之恩。
“将军,那么在下就先退下了!”如所有的年青人一样,心事已去的李牧有一点儿喜形如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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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想亲自喂喂自己的战马?”多年从军,又长期担任中级武官的庞援最是知道李牧这中人的心思。
“嘿嘿……有些日子不见了,怕它都认不得我了!”李牧浅笑着,却也不像开如那么放肆任意了。
“马儿最能认主,你就安吧!倒是你,我费了这么多嘴皮子,你怎么还是听不进去呢?”庞援又是一问。
“怎么?”李牧被庞援这么突然一问,一子便愣住了。
“你看你这身衣衫,怕是从河中出来,没有擦干身子就穿上了吧?”庞援也是细心之人。
“是……将军!”
“都渗出涞了,还不快就这帐中篝火,烤干了――你的命可是能换两三个义渠戎兵的命的,可是还同的上阵,就变么冻病了,那可划不来了!”庞援指了指温暖的火炎,笑着对他眼中如旭日朝阳的年青军官说道。
“将军,这怎么好使得……”李牧一边做着谦一边又在脱着战袍――听庞援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感到一身寒气上脑了。
“你们这些个年青人真好,就像荆棘丛中的斑鸠一样,不知冷热――不比我们这些老头子了!”望着李牧那年青而健美的身体,庞援真的感到自己老了。
他招呼李牧坐下烤衣,顺便想考察一下这个给他留下虽然莽撞却是可造之材的年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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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一章 雁门李牧初为将(下)
“这黑水河面上,处处结冰,就算是用长矛刺穿冰面,一步一刺的探,也要用上一两天时间,才能探出河中小浅可趟的地方,你怎么才会了这么战时辰,一下子就找到了渡河的浅滩--莫非是你小子是边地土生土长的野小子,知道这一带的地理?”庞援知道身为一名将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其必要的素质,于是话中有话,问中有问地向李牧问道,他现在看看眼前这名年青的骑都尉,将来是能成为如李同一样以谷骑杀如万军而不惊的猛将军,还是如秦开一样,可智勇双全,可独当一面的大将,又或者是如赵括那种,上得战马,入得庙堂,有经略一方之能,可为一国栋梁的文武全才。
当然,庞援的三种推测都不是全对,因为将来的李牧更似秦之白起,赵之乐毅一样的名将,是个不喜好朝中的争权夺利,只好纵横疆场,是个更为纯粹的武将――这一点上,李牧却是更样是庞援;只是不论是在已经成为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之中,还在即将发生的历史之中,李牧的运气都要比已经是头发花白,才得以拜将的他的运气要好了太多――在这点上李牧的经历又更像是那廉颇有几分神似。
名将李牧就是李牧,不是别的什么人能比拟的,即使现在他还不是一名将军。
李牧一边看着从衣服上烤出的水气,一边说道:“当然不是,我没有来过这里,这黑水河之东之南,虽是雁门郡地界,却已经是三不管的地方,我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地理?”
李牧道得十分诚恳,显然不是乱说。
“你这小子,身为一名边地骑都尉,却对自家地盘上的山川地貌一片无知,亏你还说得出口!”庞援听完李牧之说,对李牧有一点点失望之余,却又还是保着一丝希望:“那你又是怎么这么快就摸出河中浅滩的?别说是你小子运气了,一摸一个准!”
“将军,您还别说,这还真的有一分运气在里边儿。”李牧还真是要让庞援失望倒底的样子。
可当他吐吸一口冷气之后,便又是把话峰一转,改口道:“运气是运气,可是能抓到这运气,便是在下的本事了!
这就与两军对垒一样:试想两军对垒之时,两军主将皆是心思细之人,所布阵法皆是毫无破绽可言。于是这能不能打胜仗,就要看将军们能不能看好机会,在严密的敌军阵中出现微软变乱之时,发起攻击――这便是所谓战机了。
能不能抓到战机靠的是为将者的眼光敏锐,当机立断――可会不会出现战机,便是看你的运气了!再说能不能在战场之上人为的为自己‘造’出这样的运气,那又是另一说了――这也是为将者的本事!”
李牧先是锐志勃发地把行军打仗说得如儿戏一般,这可让庞援脸色一白,卓实心中起火;可当老将耐着性子,听李牧把话给说完了,却又是眼前一亮,心中赞许。
“说了这么多运气之事,你又说说,你是怎么抓住这河中浅滩的运气来的?你啊,还真是如那在马服君帐前听命的谋士幕臣缭子一样大言不惭的主儿。”庞援本只是想试试李牧的成色,看看他有多少为将的潜质,又能做个什么想的将军,然后好像赵括言明,也算是为国家发掘了一员将材;可听李牧说完有关战场上的“运气之说”,也算是听出了一些意思,也有饶有兴趣地继续地重复了先前之问。
李牧这么一被庞援“穷追不舍”地,不知老将军是何用意,心中倒还有一点怕了,于是用手寞了一下冻得都快出水的鼻子,向庞援言道:“不瞒将军说,我这个还真算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还真是运气了。
前年我还是伯长之时,也是这大冷地天,外边飘着铜钱大的雪花瓣子――我们那一闾百人在外巡逻,就大雪被生生地堵在了半道上,是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于是只好支起帐篷,在外过夜。原以为吧,这雪不过是下一天就停了――可不曾想到,这一下,就是下了整整数日。自然,我们巡逻带的那点儿粮是不够吃的了。
这天冷肚饿,不搞点吃食,还不把众兄弟给活活冷死饿死了――将军您还别说,这一冷一饿,我这脑了还真清醒多了;我忽然间就想起了我们巡逻时路过的那河中有鱼。我便叫上几个会水的下河摸鱼。
可是一到了河边,才看到这河面上结的冰,都可以让人在上边走了――于是也就只好用矛一点点戳,戳出个窟窿来,然后发才去摸鱼……
这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去年,我当上了骑都尉,于是也就有了治军练兵的差事。我知道要让兵士们能找仗,打胜仗,就要多多练兵――将军,您说是不是!”
面对李牧的一问,庞援只是以老道地点头一笑做为回应,同时示意他把故事继续说下去。
李牧然后又言道:“当时我想了,这夏天三伏,冬天三九,最是能练兵,于是把决心一下……可是这夏天还好说吧,一到了大冬天的,全身是厚重的冬衣,怎么练也不灵光啊。我正愁着怎么在冬天练兵之时,忽然就想起了上回的冰河摸鱼的事儿。便连哄带骗的,说给兄弟们加菜了,吃生鱼脍――当然,要他们下河自己抓去……
这一回两回的鱼是没有抓得了多少,可是咱们把兵给练好了,还能河流的性子掌握了不少――反是到了冬天,冰层最薄的地方,这冰下面不是有激流动水,就是水太浅,结不上厚冰!这些地方平日里都藏在水下,是看不到的,可是河面上一结了冰,也就算露了出来――在下不过是用了半个时辰,探了两三处地方,也就找到了河中浅滩。”
“所以你这回在陷队营中探路过河,就如一般人的想法相反,专门那些看起来最危险,不可过马的冰薄之处下手,只是探了几处,便到了这水浅可趟的地方。”庞援听李牧这么一说,也就更是对他刮目相看,心中为李牧练兵有术,心思细密,又不乏机智且不拘泥于陈法旧术而大为赏识。
也亏得年青的李牧是“运气好”,遇上了出自赵武灵王一系军事改革派的庞援。要不然,以他的言行看来,还真就如雁门郡守所说:不过是个仗着有那么点儿战功、才情,就把尾巴翘上了天的狂妄之徒。
庞援的眼中,所看到的多是李牧长处,而李牧的短处,也因为赵括先前的多次“暗示”,被老将当成了真诚率真的武人风范。
庞援点了点头,又捋了下与头上的鬓发一样花白的胡须,眼中看着李牧,心里更是为这一次考察李牧的结果而欢喜得很。他嘴上不说,可是对李牧的兴趣又更大了一分,于是又生出了再考考李牧的想法。
“依你这小子看来,此次义渠犯我云中,是为何啊?”庞援突然故做糊涂,向李牧问了个全军之人皆知的问题:义渠戎人是被因为秦国建立上郡,而被赶出了世代祖居的之地,迫不得以,才向北进军,想来个失之隅,采之西隅,想从疏于防范的赵国边郡身上咬块肉下来补自己的烂疮。
庞援此问显然是要看看李牧还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对他做出进一步的评判。
“这还用说吗?马服君一到我边郡,就治理地方行政,整治边军,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秦人又不是猪头狗脑,他们能不担心我赵国又重启主父当年定下的‘迂回突袭秦国,直下咸阳’的计策吗?他们会安心让我赵国经略北方吗?”果不出庞援所料,李牧还真的比一般武官看得远了那么一层――他不是肤浅的就事论事,而是扯出了秦赵两国在中原西北一隅的经略与角力之策。
“那么,以你为义渠戎人是因为秦国的原因了?”庞援把话说得直白,只想听李牧说是还是否。
“是的!”李牧点头道,然后他又看了看庞援的双眼,就在四目即将相交之时,他又把视线一转,去看眼前的一堆篝火。
“怎么,你还想说什么?”庞援看出李牧欲言又止,于是问道。
“将军,在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李牧探头探脑地问道。
“问吧,只要是行军打仗的事儿,老夫多少还是能当当你的师长!”庞援心中已经把李牧当成了可造之材,早想着找个机会,把自己的一身兵家法术教给李牧。
“这事儿可比行军打仗还要大……”李牧吞吐了一下,才下决心问老将军道:“马服君他……不,是当今王上,还有太后真的要重施主父攻秦之策?”
“好你个李牧啊,果然胆大,只是一个指挥千骑的骑都尉,却妄议朝廷的大事!”庞援心中骂着李牧的轻狂,却更是欣赏他的高远志向。
“这……只怕是王上初登王台,在朝中没有多少威信,指着马服君与我等武人多找点胜仗,来为新朝立威,让太后安心归政吧!”庞援口中对李牧说道,心中又揣着另一个说法:北伐匈奴表面上是征讨匈奴,平定北方,其实是赵括等人为了避开朝中乱局,才主动请命来到边郡;而于赵王丹与威太后来说,是有心授于赵括一派中间势力以实权,要其在可能发生的乱局中做为“勤王之师”,或是使其两不相帮。
经历了沙丘宫变、阴夺李兑之类的朝中变故的庞援怎么会猜不出来此次的种种北伐背景来。他不告诉李牧实话,正是在荫蔽李牧,是不想让这个年青有为的后生,赵国将来的良将像他的同辈廉颇那样卷入错综复杂,险恶无比的朝廷政争。
“原来是这样!”李牧听完老将军半实半虚之言,居然长气一舒,做大为放心的样子。
“哦,怎么?你心中有什么想法?”新嫩的李牧到底还是不如庞援老辣;李牧这小小的动作,立刻被庞援收入眼中。
“如果是几十年前,以此计行事,我赵国定能一战而定八百里秦川,一统嬴姓赵氏两家,进而挥师东进,定立天下之霸权,说不定还可尽收天下于我赵国;可是到了现在,还以此为计,那必定是马撞南墙,定会碰得个头破血流,得不尝试!”李牧只是想了一念,便脱口说道。显然,他事前是思靠过这一系列国家战略的大计大略的――雁门郡守说他好高骛远,也不是没根没据,空穴来风;当然,这些“毛病”放在庞援眼中,便成了李牧胸有韬略了。
“是啊,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秦国已开出北地、上两郡,他们此番经略就是防着我们千里迂回,从北方南下攻他咸阳、雍城……如果我军还这么蛮干,那还真是糟蹋兵士们的性命不说,还拿国家社稷喂了豺狼!”庞援又对李牧的说道投以赞许的点头。
“既然主父所求一统嬴姓,然后王天下的计策已然成了梦中景儿,那你以为我赵国的霸业将在何方――如那平原君所主张:进军中原,而一统三晋,然后定立天下?”话已经说开了,庞援也就多问了两句,而且还是有意误导李牧。
“比起一统嬴姓赵氏,这一统三晋,更是痴人说梦!试问我赵国那一次挺进中原成功过?”李牧果然是不讨上司喜欢的主儿,他倒也不客气,立刻驳斥庞援的“谬论”。
庞援对李牧的反驳之言大为满意,他也认为平原君所谓“联三晋以图天下”不过是个笑话。他面带着淡淡地笑,回顾赵国数代人在中原的攻伐历史道:“我赵国在敬候时,迁都邯郸主要的目标就是往东南方向上扩展疆土,是以卫、齐等国为主要目标发动征伐,而且是胜多负少,得地多多。
但是,我国在东边儿才刚得了手,就很快引发了与魏韩等家的大战――这才有了敬候四年,卫、齐、魏联军的争战。最后敬候被迫向楚国求援,结果引来了楚国这只贪食的大熊出兵,引发了中原列国的大混战。
到了成侯治国之时,我赵国又因攻韩之事,再次引来列国混战――魏军围我邯郸,这就是‘邯郸之难’了……
可以说,我赵国任何向中原扩张的努力都会受到魏韩等国的强烈反弹。所以到了肃侯之时,赵国基本对中原采取守势……所谓的赵人勇猛善战,那是多少赵国子弟的血肉性命换来的‘美誉’。”
话语渐多,庞援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他望着跳动的火炎,仿佛这摇曳的火光,就是百多年来因为赵国开疆扩土所引发的一次又一次战火,一次又一次的英雄壮烈,百姓惨烈。
年青的李牧显然没有老将军那种对战乱的感悟,他所看到的,又是别的东西。
李牧见庞援一时无语,又看他是如长辈一般看待自己,也就大胆了起来。他肆意地说出了自己见解:“肃侯之时,赵国基本对中原采取守势,转而向北方发展……
以在下看来,我赵国最好下手的是齐燕,力争吞并或者至少控制齐燕为己用,在这之前我赵国对西面的秦国要采用守势,自己先以重兵守住几处要紧的关隘渡口,再支持韩魏以抗秦,然后南向以争天下。
我们最佳战略是先灭了燕国!如此,河北之地就几乎为我独占了。这河北之地比秦国关中的富庶相比并不逊色多少,还产战马。只要经营河北数年时间,再图谋齐国,然后大举南下攻楚或是讨伐中原,天下便可定!”
李牧说完这些年少意气之言,自感得意,又笑着搓了搓手,像是等着庞援对他赞赏上两句――李牧不会想到,如果历史照旧,此后数十年时间,他的一生戎马都是在实现他现在的轻狂之言。
“你啊,还是太年青了,自以为高明……”出乎李牧的预料,庞援对他得意之言,却是下了这样的结论。
看着李牧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老将解惑道:“我赵国在简子、襄子之治时,所做的就是巩固晋中,向晋北扩张,特别是襄子时期取得代地,为我进一步的北进开出了极好的出发阵地。可是的来又历了三代先王,却又与魏韩等中原列国为了中原的尺寸之地而纠缠不休,折腾了将近百年的时间,到了我主父之时才又想起了北进的旧策,这才有了灭中山,建雁门郡的烈烈武功。可沙丘宫变――到了今天,要不是太后力主在齐燕两国之间玩儒家的中庸道法,马服君说要北伐匈奴,真还不知道我们还要为了与齐燕两家耗上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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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的时间……耽误了多少代人啊……”
经庞援这么一说,李牧这才知道自己自以为绝妙的北进南下之策,不过是捡回了百多年前的赵国列代先人所用的旧计,顿时羞愧得把脸一埋――这脸儿却被一团篝火照得更红了。
“看来你们郡中主官对你的那些诋毁之词,也不全是冤枉了你,我看你这回被罚到陷队营里,让你多想想自己的有什么过失,倒是好事一件!”庞援没有因为心中对李牧的器重而骄纵他,反而是给了李牧句谴责之言,想要约束他的那份伤人害己的傲气。
同样是视属下为利器,赵惠文王视赵括为不可轻易示人的利剑;赵括对缭子的骄纵,又如将刀刃磨得锋利――庞援待李牧,却是如锤打战斧,要留其锋,又要锻其韧。
听庞援这么一说,李牧更是想往地缝里钻。
“怎么,骄气被挫折了?不好受了?”庞援也依着李牧的性子,直来直去的对他说道。
“在……在下是想得肤浅了……”李牧支吾而言道。
“其实你说的北地边郡经略之策,我想太后、王上,还有马服君他们八成都是想过的――只是他们不是王室就是宗室――而我们赵国王家又与齐燕两国王家都是亲戚,他们就算是想了,也不一定放得下那份子狠心来做。这好计略是好计略,要怎么做……我们这些为将的人心中有数就是了。”给完了鞭子,庞援又给他送上一点子蜜糖――既要挫李牧的傲气,又要留他身为武人的那份傲骨。
“是……”桀骜不驯的李牧,现在也只有点头说是的份子了。
庞援本想再教训李牧说赵国之从出了李兑**之后,为了防止权臣的出现,便重用宗室之人,为了防止宗室代王,又重用了出身卑贱的臣子。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又改了口――他还是不想让还是愣头亲一样的李牧卷入朝廷政争。
“好了好了,刚才大话也说到天远地远之处,收也收不回来了。现在咱们说点实在的,你以为如今的战事会怎么可发展,要怎么打――如果你是这中军主将!”庞援把手靠向篝火,一边用火炎的温度抑制着因为年岁而落下的骨痛之病,一边把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多日在风雪天气中行军,身体的痛楚已经使老将军感到了自己肉体上的衰老。此时的庞援,看着年青的英才李牧,自然地把他看成了可以暖心止痛的心火。
“如果我是将军……”李牧看着这一堂篝火,不由得遐想了起来。
“对,你要是坐在我的帐内,为这一军之将,执掌一军之事,又当如何处置这当下一战!”庞援目光炯炯,看着李牧。在这位老将军为李牧出下这道假设之题时,已经想好要如何锤炼李牧这个如钢似铁,又如玉如璞的名将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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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二章 骑都尉使将军计(上)
“如果要我为这将军,定是以振振军威,威吓义渠胡虏!”李牧坚定果决的回答庞援的假设,那洪亮的声音,配上他眼中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炎,更显得这员小将熠熠有神。
“那么,你又当如何威吓义渠戎人?”庞援如攻城陷地一般,一步步追问李牧,要他拿出切实可行的方略,而非大而无用的空话。
“一个字――杀!”李牧亮声而起,回答的相当干脆有力。
虽说老将军已经大略知道了李牧所说,要以强硬手腕来强力弹压义渠戎人的进犯,可李牧口中的这个“杀”字却还是空空如无物,还是不能让他满意。
于是庞援再问:“这个‘杀’字,你又做何种解释?”
“自然是杀败义渠人的可战之兵,吓退那些义渠部落中的老弱病残!”李牧还是回的简单。
可当他看到庞援好像在轻轻摇头,察觉他对自己的战略不甚满意之事,未来的名将李牧又半是好胜,半是过于自信,甚至有几分自以为是地向老将军进一步解释道:“在下以为,那云中郡守、郡尉一开始就指望着坚守城邑而待我大军来这本就是大错特错的蠢法子!”
“何以见得呢?”庞援没有责怪少年意气的李牧,而是继续引他回话,想要再考察一下这个年青是是更适合为一军之将,还是像缭子那像挂个武将之名,实为幕僚。
“将军想必也知道这次义渠人也是被秦人逼迫着向我赵境进犯――听说连他们的戎王都被秦人给斩杀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秦国在与我赵国争夺西北之地的征伐中,从守势改为攻势的先兆――当然,这是国家大略之事,不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所能左右的,我也就不再深说了。
咱们回过头来看这被赶出老窝,又失了酋首的义渠戎人――原本戎人势大,与我赵国,还有他秦国都是晃悠在篱笆院墙之外的恶狼;可是他们现在新败于秦,不过是如丧家之犬一般,还是一群死了头儿的野狗。
如果我是那云中郡的长官,定会下令集郡中之兵,攻杀他新败之义渠,来个疼打落水狗――这可是一劳永逸,解决云中南部边患的大好机会。可是那云中郡中诸官,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去用,让它白白地溜走了还不说,居然让回过劲儿来的义渠野犬抢得先机反咬上了一口!”李牧一边说着,一边是咬牙切齿,锤胸顿足,大声谴责云中郡的官员们如他雁门郡诸官员一样,尸位素餐,无所作为,但求无过,把大好的战略形势拱手让给了义渠,让给了秦人。
“嘿嘿,这个李牧啊,到底还是只看到了这一郡一地的得失――他那里想得到云中郡与秦国上郡之中如有义渠戎人这个匈奴别部当作缓冲,那云中郡也就不必直接面对比胡狼强上数倍的秦国虎豹――云中郡守不是无作为,而是太过谨慎,害怕牵一发而动全局,进而他不敢有所作为!”庞援心中轻叹李牧还是太过年青,被一叶眼前的得失而障住了长远的战略,可也赞他敢说敢想分析战略有条有理――于李牧这个年纪、官阶的武将,他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翘楚之秀了。
庞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模棱两可地对李牧微微点着头,示意吐息换气的小将继续发表他的见解。
“让狗给咬了这也就罢了,就算是自己一不留神,不小心吧……可是之后,那云中郡的大小官员武将们,又做了什么呢?个个是坚城不出,不如义渠戎人的骑兵做任何冲突,一心就指望着我们能帮他们赶走这群丧家野犬。”李牧把眉一皱,又是做出有气无出放,有力无处使的样子。
“我要是那郡守大人――先前让义渠攻来,全是失了先机,可是此时要是奋力一战,打败他一两支义渠戎人的游骑,也可起到振奋我军士气,威慑胡骑之用――想来义渠戎人本就是新败之军士气本就不振,且军中伤残颇多,部中老弱不少,要是再受一点小败,对这样一支游牧胡骑来说,也是伤筋动骨的大伤。就算此役不能把他们一举歼灭,也可打他个一蹶不振!”李牧向庞援的陈词,又换来了老将军的点头。
庞援当然知晓李牧的想法:游牧经济不比农耕经济,畜牧,特别是牧业的脆弱性数倍于农业――而其中最为脆弱的,便是人口――人口不比牛羊,可以抢可以夺,可是用一两年时间生养――生养一代人要近二十年时间,抢来的人没有忠诚可言。只要一次大规模的杀戮,其间损失的人口就可以使一个部落,甚至是一个部族、民族从史官的记录中消失。
于是对付那些不听话,人口又不多的游牧民族最好解决方式,就是杀光他们;这也就是李牧的一个杀字的要意所在:云中诸将本大可以利用新败于秦的义渠人主动找死的机会,大大作为一番,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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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云中郡……”说到此处,原本是一腔慷慨激昂之词的李牧突然英雄气短了起来――先前云中云不主动攻击戎人,还可以说是为了郡县的稳定,被迫让出战略上有主动权,而现在对戎兵胡骑的消极抵抗,便又是坐失战机,把战术上的主动权白白送给了义渠。
再说前来支援云中做战的北伐赵军,本来从邯郸到边地代郡,就是劳师远行,再不过是修养了数十日,便又在风雪寒天中向匆忙行军,其间还要整合兵马……这样一支疲劳之师,就算是到了战场上,又能不能马上投入战斗,又有多少战力,这些都是问题。
李牧的心中似乎也想到了这些,他坐在火堆边上,不住的扼腕叹息着,已经没了心思再继续说下去,更没有心情烤火谈天了。
“那么,我军又能做什么呢?这战局如你所说,本是一场好的棋局,却已经被那云中郡守走得是一塌胡涂,只差是一败涂地。难道你所说的那个杀字……就能解我军当下的困境?”庞援还是不肯放过李牧,又问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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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三章 骑都尉使将军计(下)
“当然!我所说的这个‘杀’里边儿,可包含着多个意思!正如我先前所说,这么多年以来,我们赵国对那义渠人用军作战,一来二往,向来是胜负各半。不过我赵国国势强大,明显是胜过那此戎人蛮族,自然是不怕那戎兵,对他义渠可是处在绝对的攻势。可是当下的情形却是义渠败兵残部为了活命求存而对我云中主攻,而我赵国却处在了主守的位置上――如今这仗……打得可算是窝囊到了家了!
属下听说将军也曾在边地任过官职,想必也知道那些草原骑兵有个特点,就是打仗一打顺了手,便可如火草上的野火遇到强风一般,顺风而行,风助火势,越闹越大,可只要咱们给他们小挫一下,那风向便立马一变,胡骑戎兵之势立刻就成了逆风逆火……
所以我以为我军就是要用一个‘杀’字,先是杀败一两支戎兵散骑,最好是来个杀灭一他一支骑队,杀住戎人的威风,遏制住他们的强势――这些戎人不过是群吃了春药而大举的老朽,不过是在虚耗自家实力,拼着性命与我们赵国赌上一把――这算是那戎人在孤注一掷!
将军,这红了眼的赌徒您是知道的,看起来是气势汹汹,其实是心中无底。可就是这份气势,把咱们云中的武将言官全下得像乌龟一样缩在城墙里边。如果这个时候,我军能分军而进,在几处打败他们的游骑,这消息一传开了,那又会怎么样?
戎兵定是心中更无底无实,接着又是与我军接战上两场――就算是不能战败了他戎人,也能吓他一下,让他知道我军不光是军势强盛,更有战胜他的决心。
义渠戎人本就先败于秦,失了老巢,自然无力与我们耗下去,现在再吃点小败――他便是不退军已不成了。
当然,要吓住这群戎人,这要意便要落在这‘杀’字上,杀败了他们的战兵还不说,还要斩杀所有战俘,还有我军分路进军这一路上所能遇到的一切戎人部落、聚落。”李牧连比带划,热闹地说着自己的“杀生计”。
“分军而进?”还是老将庞援老道成熟,没有被李牧那说得顺口的“杀”字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却是慧眼识精,耳就听出李牧在战术上的运用,分军进军,作大声势。
“是啊,当然只有分军而进――我听云中来的兄弟说,他们云中郡这回子可是狼烟车起烽火遍野。从这表形上看,那戎人定是被秦人杀了戎王之后,没有选出新有酋首族长,只是在几个长老头人的部落集会上定下向我云中进犯,靠着劫掠我云中边民来渡过这个冬天的短见之计――八成他们的那些个头人们就指着能在当下多抢点儿我们的边民,为来年争得戎王大位做好准备。
所以我们才会看到那戎人像是吃了什么仙丹灵药的四处用兵,打得咱云中守军处处想防,又处处防不着――想要与义渠戎人决一雌雄,却又摸不到他们的踪影,更不要说找到他们的主力!
我骂虽是骂了那云中郡守无能,可真要是我们雁门也遇到这份情景,那也只有坚守待援,伺机出战的份了!”李牧过足了嘴瘾,现在又“良心发现”,设身处地的,为他口中的云中胆小鬼们说来了两句好话:“以我在雁门对付小股胡骑骚扰劫掠的经验,我们定是找不到义渠戎人的主力的,所以也只有像他们一样,把军队分成数支,像撒网网鱼一样,凭着将尉们这些年来对付的胡人来犯的经验,撞大运――撞上一支戎兵就扑上去咬他一口就不不把他咬死了,也能把他吓得不敢在我云中多待上半日时间。如此,不说多了,只要我们能有一两路人马与戎人交上手,便可改变当下戎人虚张声势,看似强不可胜的局面!”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却对当下战局分析得这么有条有理――只是光以你的分路进军,撒鱼网般的‘将军计策’看来是能胜上戎兵一筹――只是你以为依我军现在这支疲惫之师,能够半到吗?”显然,李牧之计也是庞援思量过的退敌却兵之计中的一个,只是身为一军之将,肩负着一郡百姓之命的庞援考虑得比李牧更为远大、精细得多。
“其实在下已经明白将军要我们在这河边休整,而不急于进军,求得一时之快的原因是什么了――您是担心大军疲惫无力一战――而这分路而进更疲军劳师之计……
依在下看来,现在我军也算是到了云中郡中,明日便可进驻原阳城,我们在原阳城中先驻上两日,算是休整,同时派出信者安抚郡中诸官众将,又发斥侯刺探戎兵行动……这信者、斥侯之人一定要一反常态,把声势给做大了,不光要让我们自己人知道援军已到,更要让那可恶的义渠犬类知道我们要来打他们了――这让一来,可使云中军民安心,使侵我之敌丧胆。
嘿嘿,半年之前那马服君就是用这招术吓得那些常常扰袭我雁门的胡人小部,便得他们不是逃离就是请降,害得我那一旅兄弟数月不得战功――他们也怕我北伐之军一到边郡,便发义师而讨暴虐。我们这数万人马,虽不如北伐军队多,也能把那些无胆的戎人吓回去不少!”李牧倒是现学活用,赵括一时兴起的“歪点子”,还有先前庞援才潜移默化地教他在适当的情势之下,何理涵养士卒体力可对战事起到事半功倍之法,他张口就来,马上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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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有了你那屠村之案--多日不战,兵士一时间杀红眼了。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这种掉脑袋的大罪也敢一个人承担下来!”庞援这才想起了为什么李牧会犯下滥杀之事,多半是当自己的众部下受过,一个顶了半盘罪名。
“嘿......果然还是逃不过将军的眼睛......”李牧轻描淡写地对他的滥杀之罪名一笑了之。
“可是救兵如救火――我们在那原阳城中多休整上一天,这云中边民就要多遭受一日的戎兵犯境之灾――我等为将为尉,就是上保国家社稷,下保庶人黎民……我们在这里歇息着,却忍看国人被戎兵胡骑屠戮……这于心何忍啊!”庞援把话风一转,做出作做的样子。
听了李牧在自己启发之下,“献上”的又一策略,老将军又要给年青的李都尉设下了一个善意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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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四章 骑骥如风戎胆寒(上)
“那……那就当先发一支骑兵为前锋,不管能不能与义渠戎人交上手,只要让我云中郡中诸官民见到,先稳住云中官民的之心,让他们依仗着城坚弩利,安心在城中坚守一些时日,便可为我大军换来两三日的休整之期!”果不如庞援所料,李牧快人快语,一支脚已经踩在了老将给个挖出的陷阱之上。
“如此甚好!”庞援把手一拍,大叫好道;可他那洪声还在帐中回荡之时,他的脸上又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愁容”。
庞援语重心长地长声吧叹道:“只是先引一支孤军深入战区,又是野战,不过区区数千人马;这万一当真引来这散落在云中作乱的戎人骑兵群起而攻之,只怕是这么一点子人……吃不消啊。”
“将军您这就说得不对了!怕什么,又不是深入敌境作战,这云中还是我赵国的领土,我们还是在自己的地界在与那戎兵相抗,还怕他们玩出什么借粮道之类的鬼域小计――就算是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我军的前锋精皆是骑兵,就不会反过来洗劫他们的部落――胡人可来,我们便是可去!”李牧倒也是胆大敢言之人,听老将军把那泄气的话而一说,立刻怒目圆睁,愤然一起,毫不顾忌的反驳起来,只是他逞这一时口快之时,自己的另一支脚也正在移向庞援的“陷阱”。
“你这小子倒是年青气盛,没有经历多少子大战,怎么知道马陷敌阵之时,那份子艰难!”庞援又言此役必定是一番苦战。可他也不直接授命李牧出战,却要让李牧心甘情愿地主动请缨出战。
李牧此时还没有看出老将军的深意所在,可听庞援这么一说,他反而是眼前一亮,来了精神,他本就渴望着建立些功业,当个人口相传的名将英雄:“这又有什么可怕的!在沙场之上斩杀劲敌,立得功勋,本就是身为武人的本份所在。现在那腥风血雨对我辈边军将事来说,本就是家常便饭而已。
将军,说句不中听的大话:别看那些围在我周围的戎兵骑将个个舞刀使剑的,样儿却也是凶神恶煞,可他们放在我的眼中,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份份让我随手而取的战功罢了――我要是在这前锋军之中为一马前小卒,定会不嫌弃戎人来得太多,只会嫌弃他们来得太少了!”
“哦!”庞援做出惊异得很的样子,心中却笑这李牧已经被自己给“坑”了。
看到庞援那份不太相信的眼神,李牧心直口快道:“将军,在下本就是带罪之人,被罚到陷队营送死!依您所说,我们先发一支前锋之军,军中兵士也是九死一生――在下就恬不知耻地求您了,让我带着陷队营的兄弟们入这前锋之军,为一伯长也罢,当一卒长,就算是做个小卒子也成――让我们为大军开出道来,为云中官民送去这定心的药丸子!”
说着李牧将身了一倾,向前半步,做出半跪请战的样子。
“你果然愿为前锋军中一小卒?”李牧自己主动跳了出来,庞援也是乐得见好就收。
“是将军。只是如果您能让在下当个伯长之类的兵头小吏,在下定能为您取会更多的戎人首级!”李牧也不怕别人说他心高气运,马上向庞援要起官来。
“也罢,这出前锋之军已定人心的计策是你这小儿说的,身为一个丈夫,自然要当得起自己说的话,我就随了你的心愿,让你在前锋军中为一官职!”庞援做出顺水推盘的样子。
“多谢将军!我李牧必当以死报效国家,为将军立下功勋!”李牧再次行抱拳之礼,感谢庞援道。
“你有这样的决心,有必死的觉悟自然是好的……只是……”反正现在李牧已经是庞援“坑”中的猎物了,也只有凭他宰割的份了,于是老将军把脸一沉,再次做出焦虑的样子。
“将军,还有什么……”李牧哪里知道庞援把他当成了落入其手的虎崽,想要历练他,让他成为一员虎将,而不是过早的折损在陷队营中。
“只是你这计策出得突然,我一时间找不到适合带领这前锋之军的将尉来!”庞援“继续”为难道。
老将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李牧又不是呆子傻子,回味一番过后,马上明白了庞援的意思:“将军,我本是骑都尉,而这前锋之军皆是选用行动迅速的骑兵,李牧不材,虽是个罪人,也愿这前锋之军的都尉!”
“好好,这前锋军之前,算是有了!”看到李牧那渴望一战的眼神,庞援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回想起了到了数十年前,赵武灵王帐前的诸位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少年将尉们――恍惚间,老将军就像是落入隔世之中,沉浸在对逝去的美好时间的追忆之中。
“将军……”李牧现在回过了神来,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着了老辣的庞老将军的道儿;自感“吃亏”的他立刻又想扳回来一成。
“什……什么?”庞援对旧时回忆被李牧的声音打断,他略显窘态地回道。
“将军说这前锋军的都尉是有了,那边是在下了,只是光有将,而无兵也不能成为一军啊!不知将军要给我那一支兵马?”李牧又是躬身一拜,这礼数算是做到了,下面便求庞援点一支好兵给他。
“那些与你一起同生共生死的陷队之士,要是能骑战马,你尽可全部要去――让他们也立点子战功,赎了带罪之身!”庞援知道李牧想要什么,可是就是不说,要他亲自开口来要。
“将军,你先前说此役可能遇到艰险困苦之境,那便需要这一支前锋人马皆是可相互交托性命的袍泽兄弟,才可同舟共计,共担危局――将军,我李牧就在这里放肆了,请把那一旅与我同甘共苦的那一旅骑兵重新交于在下吧!”果如老将军所料,李牧亲了自家带了出来的兵。
“你说得在理,此役不光是有敢死之所能成事,非要那些可以将腹背软肋相托福的同旅袍泽才可担当。好好,这依了你吧!”庞援点头道。
“多谢将军!”李牧又是一拜一谢。
“另外……我再临时授给你俾将军的实权,把你雁门郡中出的另外两旅骑兵子都通通交到你有手里!”庞援知道李牧可能面临的凶险之势,想要如农人保护可成参天之木的树苗一般,护他一护,更知道前锋部队的声势不可太弱,否则起不到震慑义渠戎人,安定云中官民之作用,
“这个……不太好吧!”李牧嘴巴上推辞着,可年青的他还是止不住把那心儿里边可是高兴劲而写在脸上,那微微向上一弯的嘴角儿分明就是在说:哈哈,这回算是拣到了,我李牧这回子也算得上是时来运转了。
“这样吧,我再从军中调拨给你二十乘战车!”庞援大方的把手一挥,又划出些兵力给他。
“五十乘!那些跟在战车后屁股后边儿跑的步卒我就不要了,全给将军您留下拱卫中军!这与胡人野战,求的是个机动灵活,要的就是速度,带上那些步卒反而是脱了骑兵和战车的后腿!”李牧把王指一张,狮子大张口道――反正李牧这回子是把自个儿“卖”下为给庞援了,就只等着向庞援要个更好的价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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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好小子,倒是做生意的料,将来要是不当兵吃粮了,我还真能把你引荐给他马服君亲命的官家商人吕不韦,让他带着你赚大钱,发大财!”庞援先是说笑一二,然后又道:“我给你五十乘就是,而这随车步卒,我本就不打算给你。
我现在也学着前些日子马服君给乐乘出的运兵法子,给你有战车上多塞上些箭簇弹丸,还有粮秣辎重之类的――我就不打算让你个骑都尉指挥战车作战!”庞援爽快地应下了李牧的讨价还价,还放给李牧更多的利好。
“这……”再也没有理由装腔作势,假作谦卑了,李牧,轻声一笑道:“这个好,这个好,将军真是什么都想到了,比在下相得周圈,想得细致!”
“你还别学着你们雁门郡中那些官儿们阿谀奉承的本事,你学也学不像――好好的,给我带好了兵卒,让他们杀败了戎人贼寇,又回得军营才是你对我这老不死的将军的最好的帮助!”庞援将心比心,对李牧以实想告道。
“将军请放一百个心儿。咱们什么报将军相救、知遇之恩,为国效命杀贼的大虚话就不多说了!您看我这前锋军中,不是过去的袍泽兄弟,就是陷队营中的准备一起死战求生的过命之交,就算是为了把他们一个个的好好带回来,我也当小心行事!”
“好,有你小子这话,老夫我也就能放下一半的心来了!”庞援再次捋了下胡子,又想了一想,然后征求李牧道:“怎么样,先在这黑水之滨歇息上半日,然后就在今夜,便点兵出发如何!”
“兵贵神速,救兵如救火――如此正合我心!”李牧将烤干的衣服一抖,这像是抖着大将的披风一般,作威风凛凛,雷厉风行之状!
“好,你先去歇息片刻,今夜就出发!”庞援再次向身为带罪都尉却又初得俾将军之权的青年俊才李牧点头道。
他还不知道,这个在历史上本将由赵括发掘的将星,已经阴差阳错的在他那双被刀剑磨出了厚厚的老茧的手中,缓缓地升起――原本在十年之后,赵国最后的良将居然在如此奇遇之下,相遇想知想识了。
***
“将军,再过十来里,过了杨柳河,便是云中郡中仿造代郡的屯垦城的式样而建的杨柳小城了!”一名云中郡的向导小兵看着眼前在寒风中,瑟瑟抖动的树枝,突然想起了这附近有一座新城,便向李牧提示道为。
“有屯垦城吗?真是太好了,可是到城中休息一下了!娘的这两天没日没夜的行军,每天都行出百多里路上,一路上死尸是看到了不少,却没有看到一个戎兵的鬼影子――八成是被咱们这三千多人马给吓得躲起来了吧!”李牧身边的一名骑都尉听到有城,便一脸喜气的骂上两句,逞了逞口快。
可是李牧却还是半埋着头,不动声色的继续着前进的路,没有与这个平日里也是称兄道弟的同僚言语上两话。
“我说我的李将军,当了个将军怎么就不理我们这些个穷兄弟了!”出于对枯燥而无味,更是艰苦的长途行军的调剂,骑都尉嘟嘟囔囔那李牧一不小心因祸得福“升迁”为俾将的事开刷,在那里用埋怨的口气拖着嗓子说道。
“别将军、将军的叫得那么热呼,我不过是个临时指挥三千多人的骑都尉,人家俾将军手下可是领着五千大军的!再说了,就算是个俾将,那也只是有个将军之名,无将军独断行事之权的上位武官罢了!”李牧抬起头来,看了看向导小兵指得方向,琢磨着是不是让连续行军的兵士们休息到那杨柳小城中休息上一夜时间,同时也好让自己思考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以当时军队的行军速度,一军带有辎重给养的步卒、车兵大约是日行五、六里,骑兵大约在百里上下,而游牧民族的骑兵因为马多可以换骑,几乎是可以做到日行二百里――以李牧一军的行军速度,是怎么也追不上他们想要赶上的戎人。
“怎么样,到那城中的歇歇脚,咱们也不求在那里过个夜,就休息上一两个时辰便可!”骑都尉向李牧建议道。
看了看这支人困马乏的队伍,李牧也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不,我们加把劲儿走,快点赶到那杨柳城中,饮马喂食,让马儿,更是让弟兄们好好歇歇!”
李牧有气无力地对全军下令道――此时他已被没了刚带着大军出战时的那份意气勃发之情;连日来的行军,又没有一次像样的战斗――他感到自己与全军众兵士们的斗志正在被寒风一点点无情的刮走。
“没有让戎人吓破了胆子,反到是消磨了自家遗志……”李牧的雄心壮志虽然还在,可是他现在也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与其在这里虚耗体力,消陨斗志,不如先休息一下,涵养战力、经神。
“将军!”不知是谁,又向李牧叫道。
“说了多少次了,叫我李都尉就是了!”李牧有火没处发,有力无处使,便大声骂了一句。
“将军,前面有烟火!”骑都尉寻声而见,果然看到前方天边,正有几道黑烟,极不自然地在生向天空。
“是烽烟!”李牧心中一惊,大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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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五章 骑骥如风戎胆寒(下)
李牧看到那一股股升腾而起的青黑烟柱,便立刻联想到了烽火狼烟,可他再立马定睛一看,却又对眼前所见做出了新的判断。
“不对,烽烟不会如此乱战乱燃!定是……”正当他心中断定眼前所见是有戎兵散骑正在四处放火劫败之时,他身边的骑都尉却抢先说道:“将军,是戎人,看这飞烟零乱,定是他们在烧我边民的屋子!
嘿,我就琢磨着都走了这么些天了,一路上只看到残垣断壁,还有被砍得血肉模糊的死尸,怎么不见这郡天杀的胡蛮子,原来他们是抢了东处劫西处,杀了南庄屠北村,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可找――害得我们哥几个这两天吃了不少的风沙雪泥――这下子可好了,可算是被咱们碰上一支了!
将军,还愣着做什么,我们打吧!”
骑都尉算是李牧的老袍泽了,知道李牧对胡人可是一向快意斩杀,于是他一面向李牧请战,一边就把剑中翘中抽出,只等李牧一声令下,便带着自己的属下撒缰纵马,一涌而出。
“先等一下!”李牧将手拦,示意属下缓行。
长剑出鞘,已经在半空中晃悠着,利刃割风,威风地发出呼呼风声,骑都尉正准备痛快的冲杀上一场,一扫这些天来的长途奔走而生出的阴郁悠闷之气,可他却听到了自己的新上锋李牧一下一道让他泄气憋火的命令。
“你说这附近有一座新修筑的屯垦小城?”李牧双眼直盯着那一缕缕浓黑如墨的烟柱,侧过脸去,向向导问道。
“是有将军,从此地再行数里全是杨柳河,再顺着杨柳河的方向,向其下游再行十来里的,就到了新修起来的新城――这城还没有名呢,只是有因为有这小河,才被我们这些经常行走于云中边郡的驿夫杂役随口叫做‘杨柳城’。”向导小兵战头回道。
“城外有些村庄吗?”李牧回过头来,正视着犹如蝇虫盘旋而聚的黑色烟尘,还以为是现在已是盛夏,可是冷风刮面而过,立刻让他回想起现在正是寒冬时节,那遽然而升的烟雾之下,却也如夏日里蝇虫聚集之处一下,必是死者无数,腐尸横陈。
李牧微微把眼一闭,脑中立刻浮现着戎兵屠戮边民,杀得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血溅白衣,表里皆湿。
“是的,将军,我们郡中百姓就着这一带有河水流过,可以浇灌田亩,才在这时在开垦土地,郡里的长官也是因为这里人口较多,土地也算是肥沃,才下令在此地修了这杨柳城!”向导看了看李牧又看了看前方的烟火,脸上焦急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催促着李牧下令发兵发战。
“是吗?“李牧张开两眼,又急促地回道:“这屯垦城周围有少处边民聚居之所!”
“大邑小村,只怕是有七八处,这还不算散居一方的小庄园!”向导了想了想,立刻回答道。
“哦!果然如此……”李牧的回应更是让众兵士摸不着头脑了:咱们这李将军自从被罚到陷队营中,又这么好好的回来了,还不知是祖上积了什么德,因祸得福地从骑都尉升到了俾将军――这性子可就变了不少;你说这当了大官儿有点儿官威,那是自然的,可是李将军他过去可是嫉恶如仇,爱护乡里民众的主,要是胡骑敢欺负我们郡中边民,别说是看到烟火了,就算是听到了消息,没有收到上司的调略军命,他也会立马带兵出击,拯救民众的――可是今个儿是怎么了,他官当大了,怎么胆子倒是越发的小了?
众人知道李牧不是那个边民们所编排的“暗算友军侵掠如火,百姓有难不动如山”的恶将庸官,便你看我一眼,我呶你一嘴地,相护提着眼色,想要问问李牧眼下有何中打算。
“嗨,我说咱们都东追西赶的走了好几天了,就是为了与那戎找上一场,现在这‘肥肉’就摆在咱们面前了,怎么你‘李将军’反倒是犹豫起来了――莫不是担心戎兵量多势大,我们一口吃不下来,反把肚子给吃破了不成!”还是与李牧私交不错的骑都尉当了出这头鸟儿,代众兵出来向李牧问道:打还是不打!
“好不容易遇到了戎兵…….打还是不打,又怎么打……还是先救被戎人洗劫的边民!”李牧看着眼前的几股黑烟,犹如被火燎了心房。
方才一问,李牧知道了这一带大约有十来处地方可能成为戎人袭击的目标,他又观测那几处烟柱,发现其烟尘又浓又黑,定是刚被戎兵点燃不久――也就是说,现在戎兵正分成数支分队,在杨柳城外的各处村庄劫掠财物。
现在去救那几处已经被劫的地方显然是为时已晚,可是要去保卫那些没有被抢的地方,又要先保东家还是西家?再说戎人骑兵本就机动灵活,行踪更是飘忽不定,你又怎么能保证他们就会傻头傻脑地冲向你所守卫的村庄送死?
那么现在只有再次分出数路人马去救援各处村庄了――可是你又如何知道那些戎人有多少,万一分兵之后,再发现每一地的戎兵多过自己,岂不是又会正中义渠人的下怀,被戎兵胡骑给个个击破了。
回想起自己向庞援老将军提起的分兵战术,李牧只好付之一笑――此计虽是好谋略,可是真要用到实处,要执行起了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要用好这计谋,那又是另一番本事了。
计策是自己献的,具体实行者也是自己,李牧现在身为有将军名头的俾将,面临着当前之敌,要做出正确的判断,准确的指挥,还真颇有一点骑虎难下之感了。
“打自然是要打的!”李牧把眼眼半眯,努力地向更远地方向望去,那正是杨柳城的方向。
“来人啊,下马,给我多折杨柳枯枝,全都绑在马尾之上!”回眼再看眼前树木,李牧已经想好了他的退敌却军之策了。
“咳,我说李将军,我的李大将军,你不去救民于狄戎兵锋之下,却有空闲在这里砍树折枝――再说,这大冬天的,又不是二三月间赏河柳春风的日子!”骑都尉埋怨李牧道。
“你还真把这行军打仗,看成出外游猎了!”李牧一边指挥着众属下砍折杨柳枯枝,一边回头向他的好袍泽好兄弟解释道:“我看这几日来天气干冷,虽是寒天冬地的,可白日里也是艳阳高照,想来我军骑兵快跑起来,定能掀得地面沙尘四起飞扬,真上云天,就算是远远的十数里开外就有瞧见。咱磁们把这马尾上绑上树枝,使树枝拖在地上,定能掀起更大的尘土来!”
“那不是把我军位置全都暴露了出来,让戎兵有时间列好了阵势,对我军早做防范――现在戎人骑兵正乱在四下‘打草谷’,我们正好趁他们一个不留神,攻他个毫无防备啊!”骑都尉也是有战子想法的人。
“你啊,就想着杀敌立攻了,怎么把保境安民这档子武人兵家的本份都给忘记了……你们,对,快,就像这样儿把树枝绑好了,一定要让它拖在地面上!”李牧左右开弓,忙活着分别对骑都尉和部下们解释、下令道。
“是,将军!”这边部属高声回命道;那边骑都尉也对李牧的部署琢磨出了些门道:“过去有那齐国军师孙膑用减灶的法子示弱,欺骗了魏国的名将庞绢庞大元师,现儿今有你李牧李俾将军扬生势,吓唬这些丧家戎犬――你小子一当上将军,人也便得聪明起为,不想过去那样,像个愣头青一样的,只会领着自家兄弟冲锋陷阵了!”
“知道就好,还不和我一起下马,来帮一把手――我们早一点子造出漫开扬尘,把声势虚张起来,将那戎兵吓退了,也可多救下些个边民吧!”李牧随口一说,便纵身下马,抽出腰间长剑,帮兵卒们砍下树枝。
“我还说你小子长进了不少,以后可以跟着你,也混个将军的什么当当,没有想到,你还是那样儿,这种下力气的活计,让小的们做就是了,还劳烦你当将军的人亲自出来,真是丢了官威!”骑都尉嘴里虽然是对李牧亲力亲为的平易做风颇不以为然的样子,却也是身体力行地跟着李牧,跳下马来,躬自身了弯腰绑树枝。
李牧军的三千多兵将七手八脚,急急忙忙地完成了自家长官所下绑树枝到马尾的命令,便迅速骑上战马,只等李牧长剑一挥,就训向剑指之处。
可是现在要攻向那里,才能立竿见影地起到将义渠戎兵吓得仓皇遁逃的作用呢――李牧又想了一样,再问向导道:“杨柳城在何位置,从我们这儿怎么再能尽快赶过去!”
向导虽然疑惑李牧为什么不向正在燃烧起火的地方攻去,却也不好多嘴,他向前方望去,又虚着眼睛,用手折了直射向又瞳的阳光,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才微微点头,对李牧说道:“将军,看到那道土埂没有?对,就是前面!”
随着向导马鞭的方向看去,李牧果然看到前方有一道不经仔细辨识不可到到的地埂,正如卧龙又如长墙一般,横在自己面前。“那,那里!”李牧指着土埂上的地棵醒目的大树问道。
“对!我们不绕道直接从这高不过数丈,又有缓坡为台阶的土埂子上冲过去,立即便可将这附近的村子,连同那杨柳小城一起收入眼中!”向导向李牧确认道。
“只要翻过了道小土梁子,便可看到杨柳城,便是到杨柳城的捷径了?那么在土梁的那一边儿,那边的人看得到我们这边的情形吗?”李牧再看那道小小的土山梁,不过是凸兀起于平原之上的一个大缓坡罢了,被他们叫做土埂都显得有些夸张。不过这是这一道平时里不怎么起眼,如果不是向导提及,他都会全然忽视的土埂山梁,挡住了他的视线,同时也挡住了赵国骑兵、车马任意纵横驰骋。
“是的将军,就算是站在过两丈高的杨柳城城墙上,都看不到咱们这边的景像--上上个月,小人还奉命去杨柳城中办差,正好在新筑的城墙上向我们现在的位置望上了一眼,你要是不说起,我还真的忘了这档了事儿――是的,将军,在下拿敢拿异类脑袋担保,别看这如土埂一般的小山梁子不怎么打眼,可它还真能像那什么说啊…….对对,就像那个什么子来的说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这不正是庞老将军与他老师鹖冠子一起著的书说的说词吗?莫不是他老人家无意间点播了我?”李牧突然回想起那日在庞援的帐中休息之时,庞援给他看的一册《鹖冠子》中一篇。
“真没有想到啊,这道家之说,还可以用在我们兵家使计用招之上!”回忆瞬息而过,还来不急回味什么,李牧立刻临时改变策略。
他对骑都尉道:“兄弟,这回就让你受点子委屈,吃点土好了――谁叫你就在我身边呢!”
“李将军你这话说的,你有什么吩咐,在下听命就是!”骑都尉爽快的抱拳行礼道。
“待会儿我引全军取道捷径,这从这山梁子上翻过去,然后直杀向那杨柳小城,你就带着一伯人马留在山梁子后,在那时在绕着圈儿来回的跑,不要吝惜马力,你有马跑死了,我把我有座骑让给你说就是!”李牧长鞭一指,指向山梁土埂。
“不会你李将军多说了,咱们就是要在那什么‘一叶障目’做足了文章,我在后边纵马狂奔,把烟尘做大,让戎人以为我军是大队开来,声势浩荡,他们戎人本就是才被秦人打败了的,心是虚的,一看我军来势凶猛,气势如鸿,定是心中一紧,必然搞得胆战心惊,于是就被吓得逃跑――这便是那个什么望风而逃,闻风丧胆。
你就放心吧,弟兄们边缺胳膊,掉脑袋的事都不怕,还怕吃点沙土么!”听完李牧的布置,骑都尉的脸上提前浮现出胜利的笑容,他已经知道李牧要对义渠戎人使出有什么样的招数了。
“好,我们也就不多说废话了,救民于水火自是我辈武人的职责所在――咱们这就以计行事!”李牧拱手拜托,而非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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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丑话先说在前头了,要是能斩下几个呆头傻脑,看到我军‘凶猛’还不知进退的狄戎蛮子,这斩首记功之时,你那一笔,我可要分上一份子啊!”骑都尉明面里是在向李牧讨要军功,其实是在说:真要是吓不退戎人,要来硬的,你可要小心是好啊――如今你李牧可是个独立挥挥一军人马的俾将军了,可别光顾着一时的意气用事,冲杀在最前面啊。
“你这贪心鬼儿,咱们见面分一半就是了!”长期在雁门一线抗击各色胡人,出生入死的李牧等人早就的培养出了一种袍泽战友之间特有的默契,他对骑都尉点头一笑,两人眼神相汇,自是心照不宣。
“全军将士听令,以我剑指方向,随我旗帜,策马快跑,冲啦!”李牧没有下任可具体的军令,只叫众骑兵随他而行,与他共进退。
“哦!冲啦,杀狄戎蛮子了啊!”军中兵士都尉终于听到了那渴望已久的嘹亮兵令,看到了长剑雪亮一挥直刺向数里地外的一道土梁,就像是那一剑要把这土方都劈斩开来,为众骑开出一条金光大道。
快马而进的军令一出,李牧一军立刻行动起来,兵士们个个奋力挥鞭策马,让马儿蹄下生风,跑得飞快。
赵军骑骥,身形矫健,奔跑起来,皆是四蹄划风,神行如飞;跑到欢快之时已是四蹄腾空,马首昂扬,又如天马行空,酣畅淋漓。
如此大步行军,马快飞急,寒风打在众人脸上,反而让大家倍感舒畅,这清风冽冽立刻扫除了这些天来,因为长途行军,而压在众人心中的那股子憋屈劲儿――全军上下,就只等痛快一战,已解心忧了。
而马蹄声声落地,自然带起干裂的大地上的尘土,便之飞舞上扬,更加上三千多匹战马马尾之上绑着拖于地面的树枝,更把大地搅和得是尘飞雾起、撒土扬灰。
这样一来,很远的地方都可看到地平线的一边突然升腾起青黄色的“云雾”,而再定神一看,便可见到那云那雾,正在滚滚而来,犹如沙暴来袭――这正是李牧所要的结果。
赵国骑兵不知疲惫,继续扬沙奋进,只是短短时间,便已经冲到山梁地埂之下。
此时,那横在眼前李牧军的山梁,相对于憋足了力气的赵国骑兵来,又算得了什么,在士气高涨的他们的眼中,这数丈高的缓坡地埂不过是平时训练之时要翻越的篱笆土丘罢了,仿佛是只要一他们快马加鞭,将又腿一夹,便可命战马飞身一跃,轻松自在,更是潇洒自如地跨了过去。
李牧骑军不过是片刻时间,就已经翻上山梁,那马蹄践踏山梁之声,已如雷霆在原野上回荡四激,马儿立于山梁之顶,皆骄傲地长嘶一声,白日里的马啸之音却比那月夜狼嚎听得更让人心惊肉跳。
李牧头费劲心机,就为了让如无头苍蝇一般,毫无目标,又是飞蝗一样,看到财务便要上前劫掠一番的义渠戎骑看到,当然,他们的目的到达了。
一开始的时候,几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戎兵,一边劫掠着边民钱粮、屠杀着如绵羊一般无力反抗的边民,可是他们再到附近屯垦城中的赵国守兵并没有因为赵国百姓声色俱厉的哭嚎之声而伸出援手,开城出战,救民于屠刀之下。
原本是心中无底,心虚得不了的戎人兵士、头人们也就放宽了心来,全心全意的搜刮民财起来。
本来还一刻三抬头的他们,到后来便只顾着放心大胆地用刀剑利刃,还有凶言恶言,强迫赵国边民交出钱粮了。
劫完了钱粮,戎兵当然还不会就此罢手,几个戎兵大眼瞪小眼的商量了一两语,便改了初衷,他们还要挨家挨户地从边民中搜出身体强壮男子为奴隶,面容姣好的女子做姬妾。
边地百姓虽然是较戎兵为弱小,可是鼠急了也能把猫咬,兔子饿晕了也能把肉吃,面对着戎人的一付豺狼嘴脸,刀剑威逼,便每每听到一些零星的反抗自救之声。
可是那些声意却是那么的寥落无力,很快全淹没在一边豺啸狼嚎声中……
边民们的反抗,换来的边是李牧等人眼中所见的“烽火狼烟”――被彻底激奴的狼狗之辈终于开始杀人放火了。
其实按义渠戎人的各氏族族长、头人们原本商量好的法子,他们只是想从赵地抢点熬过冬天的物资罢了――可是正是天下无义贼一样,强盗们进了赵国边民的家们,那里还有拿一半丢一半的道理,原本就毫无纪律可言的戎兵有组织的抢夺生存必须品很快就演变成了滥杀乱抢――连一开始还在阻止族中小辈乱取哄抢的头人们也不肯吃亏地加入到了洗劫者的行列之中。
于是李牧所判断的戎兵不是集中于一地抢夺,而是分散洗劫的情形,也就在毫不经意之间出现了――只是李牧高估了戎人的战术平水,以为他们这是有意而为之,是为了方便赵军追击之时,便做鸟兽四散。
当李牧之军在山梁的一边制造出漫天飞尘之时,抢得正在兴头上的大小戎兵戎将们那里会主意到天边儿的云彩已经变了颜色。也不知是疏忽大意,还是戎人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一支赵军犹如天降神军众北边儿杀向他们――这群长年生活在黄土高原的牧人居然把眼前所见到的异样当成了祖辈们口中传说的北方草原上的沙尘风暴。
中原人的好东西对戎兵们实地太有吸引力了,甚至让这群天生就多疑的豺狼之辈光顾及着贪懒地吃面前的“肥美之肉”,却让他们忘记了就在天边儿的威胁,他们只是恍眼看了看天边的乱云纷飞,便又把头一埋,继续把刀一横,砍向誓死守护家园的庄户人家的男主人。
当李牧军冲到山梁之上,马蹄声轰轰而来,马啸声撕破长空之时,戎兵戎将们这才猛然发觉――灾星了!
他们终于知道了那一片乱云是赵骑掀起的蹶尘,那雷声是战马的蹄响,那嘶之声更不是什么幻听――一切都是正真的,赵军大队人马来了,赵国战俘口中所说的赵国援军到了!
虽然所有戎人心中都明白,这支队伍的突然出现,正是在宣布自己横行于赵国云中而无所忌讳的美好时光已经结束,可是他们还是个个呆立的原地,无心再打骂被他们鱼肉的赵国边民。
“不会是别氏族分部吧――不是说好了这一带是教给我们来抢的吗?”强盗们的脑中居然还做着这样的幻想。可是头脑清析一点的戎人都知道他们义渠戎自从被秦人打出了家园之后,连戎王都没有选举出来,而依前眼的这些飞沙扬尘的形置势上看来,来者之军少说也不下万多骑!
“不会是赵国援军的前锋已经到了吧!”终于有人清醒了过来,只是他们又醒得过了头,自作聪明地冲了李牧的扬尘化兵的小谋略。
“不……不好了,赵军,赵军攻来了!”也不知是那个胆小怕事的戎人兵卒尖着嗓子,如丧妣姥般胡乱叫了一声。
这一声大叫,犹如晴空霹雳,直打在几个戎人的耳边,惊得他们出了一身冷汗。
“赵军来了,好多赵军啊!”天边的“异云”越来越近,戎兵们心中更是直打着响鼓,他们心中都知道自己这一支人马,满打算盘也不过才两千来人,怎么可能是一万赵军援军前锋的对手呢。
不等自己的头人、族长发话,已经有胆子小,或者说是脑子灵光的戎兵捧、背着自己抢劫来的败物,跳上了马儿――就如他们不等头人、族长发话便开始乱杀乱取一般。
如是放在过去,一两名懦弱者的动摇,本不会撼动戎人猛士们与敌决一雌雄的决心,他们甚至会在赵军来到之前,就先斩杀了那些动摇军心者,然后立刻在酋首的号令之下,集中在一起,摆开了阵式,于赵骑决战,杀到天昏地暗,直到分出个胜负成败,再来论谁是英雄,谁又是狗谁。
可是现在如今,却又不一样了,他们义渠戎人大败于秦后,本就没有回过原气来――不论是大力士、神弓手,骑术好手,他们的心中都没的战胜过万赵军的信心;而那些族长、头人们,更要为了来年争夺戎王大位,而保存本部实力。
一两个戎兵个人的逃跑行为,终于引来了戎军的大溃退――还没有列阵开战,戎军便败给了初为将军的李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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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六章 四野茫茫胡狼笑(上)
眼前着大队骑兵横行原野而掀起的飞沙走尘正直直向自己扑来,手中提留着抢来的粮食、衣物的戎兵们多半是一时手足无措,个个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处,心中估摸着赵国兵马会有多少。
虽然无组织的逃亡已经在小范围内开始,,甚至出现了十数骑的小分队的集体“转移”,可分布在这方圆数里几个庄户、小村的戎兵大多还能受住最后的一丝尊严,没有立刻拔腿旋走――其实这种毫无组织的情况的发生,也是必然之事――义渠戎人现在没了戎王,不过是靠着几个部落头人、族长支称着门面,维持着戎人表面上的团结,使得义渠戎这个不受草原上的大单于约束的匈奴别部不至于一看着就像是盘散沙。
按戎酋们原来的打算,或者说部落会议定下的“发展方略”,他们是想在赵国云中劫掠一番,靠着抢上的物资,先熬过严寒的冬天,疗伤补气,恢复前些日子被秦军打败后,丧失的实力。之后,他们便可依着游牧民族所特有的强盗哲学,在来年开春之后论劫掠之功,选出他们的新戎王。然后便留给新戎王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继续游离于秦赵之间,或是向更为苦寒的西北方发展,要是如此一来,全然放弃这数百年来义渠立于中原一角的基业不说,还可能与比他们这些沐浴过中原文明,已经是半开化的“文明人”更为野蛮无畏的羌人为邻,甚至是为敌――这对于义渠部落来说,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这是选择很可能是可以求得一时的自保,但也可能使义渠部落漫漫消亡在西北风沙之中的中策。
当然,戎酋们还议出了一个自以为是最好的还上等之策,也是最铤而走险的选择――想法设方,把赵国在云中的势力排挤出去,自己独霸了这一片虽不比中原腹地,但倒也是水草不缺的云中之地。因为赵国这些年来对云中郡的粗放甚至是无为而治的治理之道,早就让戎人们领悟到一个道理:赵国对云中的控制,多半是出于当年赵国先王(赵武灵王)的对秦战略,可如今赵国先王已经故去,其继承者(赵惠文王)在审时度势之后,彻底放弃原来的战略,于是云中边郡便成了赵人眼中的鸡肋之物――因为赵国战略的重点,已经变成了在中原地区,与秦国争霸;“弃之可惜,守之无益”,云中物产勉强可以自济其民,甚至还要空耗国家税赋来边军维持最底限度的驻防。
依着看透了赵人心思的戎人,甚至是很多赵国官员、宗室贵族的样法,如果现在戎人把云中从赵国手中夺走,赵国不过是在与秦国争霸,放弃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废子――赵国对戎人的反映定是默认云中大片地区的丢失,只要保住云中、九原、五原、阳原之座大城,维持自己在面子上对云中的占领罢了。而他们在得到云中大片地区之后,便可休养生息上数年时间,之后再慢慢蚕食赵国在云中最后的一点势力。
这就是为什么眼下戎兵们敢在自家头人的授意与默许之下,才劫完赵国边民钱粮之余,还容他们杀戮抢劫些无关越冬的物资的原因。不过义渠戎人想得是好,梦得是美只是他们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赵括出任边地军务主官,实际上又得了经略一方的大权,他已经定下了要好生经营三个边郡,甚至是在展望了脚跟之后再图以展的宏图大愿――如今的赵国再也不可能像另一个时人中所发生的历史那样,轻易得就放弃了对云中等大片地区的控制,导致直到秦帝国建立,北伐匈奴,以刀剑为锋,弓弩为刃,才使中原的铁犁再次翻动这一方沃土。
而众戎酋在对云中边民大大出手之间,想出来的所谓下下之策,便是劫掠了边民之后,便向东北方向进军――到他们的匈奴新戚那儿是窜个门,然后赖在亲戚家中不走了。当然了,戎人们心中清楚地很,匈奴实大,是北方草原上最为强大的两大势力之一,连并不弱小的楼烦、林胡,还有一些东胡部落都为他们马首是瞻。要想与匈奴的兄弟争食,以他们的实力肯定只是痴人说梦般的梦呓之事――要使义渠部落生存下去,就必须放弃称王道君,独大一方的权力,走楼烦人的路线――并入匈奴,并利用比起多数匈奴部落更为强大的实力,成为匈奴王庭政治中不容忽视的势力。如果新戎王拿捏得恰到好处,使点子从中原人那里学来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纵横捭阖之半调子谋略,甚至于一不小心,一个说不定,匈奴大单于就要姓了义渠!
当然,只所以戎酋们把这一手风险最底,最是保险,恰于枯木逢春般,更是老谋深算的长远妙棋高招看成是下下之策,还是出于他们各自的私心――论地位,义渠之部比较于匈奴,可算是平起平坐的兄弟,如今却要他们当匈奴单于的儿子,自己的头上白白多了一个老子,部落分部酋首的名头降成头人,头人成了一氏首领家长……
这名份上终究不好听,在面子上终究是挂不住的――戎人与秦人搅和了这么几百年,甚至于几代戎王可以执兵刃利器,直入秦宫内院……可是秦人狡诈之术他们却是学了个半调子,而这好面子、讲名头的“好习惯”却是一点不漏的全拣了过云,奉为至理名言。
对这些戎酋们来说,手中权力一时的下降,不过是多吃点儿苦头,可是要他们对着他们向来看不起的匈奴人点头哈腰,诺诺称是――这才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而至于是等到缓过了劲来,挥师南向,打回上郡,从秦人手中夺回祖居之地的点子――才吃了秦人大亏,被打得招不到北的酋首们边想到不敢想,更不要说豪气冲天的,将其列为一个可供一试的选择了。
其实戎人们不会想到,就算是他们自以为妙的强占云中的上策能够得逞,很快,他们那个匈奴兄弟就会逞着赵国的边墙防御被戎兵摧毁的好时时,策马南进――义渠戎人苦心策划,劳命而为的所谓战略,不过是一只狗费尽心力地从案板上偷偷叼走一块肉骨头,正将骨头衔到无人之地,欲要享用,却被一只更加凶恶的狼给抢了去。为他人做了嫁还不算什么,在这几番打击之下,义渠做为一个部落,也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便已经不可能出现在在这世上的史书之中的,他们原本的命运。
不管怎么说,这种种高明或是愚蠢的谋略,对当下的这一支在赵国新建的屯垦小城“杨柳城”地界上“打草谷、扫秋风”的义渠戎人分部来说,都是不切实际的好高务远――远虑未去,义渠人兵们的的近忧已然是暗藏在了那挂在天边的不祥之云中――赵国骑兵就正向他们直冲而来。
李牧骑军所刻意制造的蹶尘虽然是远在天边,可是从戎人却已经感到了它有张扬拔扈之气,戎人的五感似乎都被击发了出来。
他们的眼中所见,是滚滚而前的烟雾飞尘,那些眼力好的戎人神弓手们,现在开始后悔老天爷为什么会赐给他们一双清睛明眸,让他们可经隐隐约约地看到黄沙漫漫中时隐时现,包藏着无限杀机的黑影子――赵国的骑兵已经又进了一步,现在神弓手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烟尘中的黑影手中正明晃晃地挥舞着直直地青铜长剑、弯弯如月的钩刃。
戎人的眼力好,耳朵也自是灵敏。当沙尘中无数赵国骑兵的马蹄踏在坚实的地方上时,所以发出的响声汇聚在一起,发出如平原惊雷之响,被空气传导到戎人耳边,回荡在他们耳窝中的声音却不知怎么地,全变成了来自地狱的鬼哭狼嚎。
当然,比那耳中的凄厉之声,更早一步传来的是大地所传导而来的振动。随着赵军马蹄声由远而近,那地面上传导而来的振动也就更加明显了。脚下所触到的每一下振动,耳中所听每一声雷鸣,都震撼着戎人纤细的神精。他们的毛孔此时都已经放大,汗毛也都竖直了起来,从风中传来的振荡中,感受着赵国骑兵的凶猛强悍。
其实此时所那些目光呆滞,只是如木鸡一般站着的戎人,那怕是只有一个人俯卧下身子,用耳朵去感触地面传导来的振荡与声音,便能听出赵骑的数量没有他们所想像的那么巨大――虽说三千多赵骑对付他们这一支四散在各处,大约二千人的戎骑已是手到擒来,可如果真有戎兵这么做了,还是能给他的族人增添一点顽抗到底,拼个你死人活的勇气――也许,就凭着这一股子勇气,他们还有战胜赵军,至少是给予赵军以重创的可能……
可是二千戎人尽然没有一个这样做了――长年受着中原地带农耕文化影响的他们,虽然还是多多少少保持着游牧民族的粗旷与彪悍,可是却已经失去了牧人最在遇到敌袭之时基本的反应。他们所现在做的,却是继续调动着五感中的那两感,去肆意妄想赵国骑兵有强大,其势是多么的无可抵挡。
赵国骑兵更近了,鼻子灵光的戎人已经可以臭到那呛人刺鼻的尘土之味。伴随着这大地的气息而来的是他们对前不久与秦人交战时的可怕回忆。
记得也是突然之间,戎人便是大祸临头,也不知是从哪里,突然闪出一队秦国骑兵,直杀向他们的营地。记得当时,他们的鼻中,也是嗅到这土味儿……当秦军掀翻他们的大帐,挥剑使钩,乱砍一气之后,他们所闻到的全是同族之人的身体上所散发出的股股血腥之味与帐篷燃烧之时把释放出的阵阵焦胡臭味。接着,便是自己被秦国战马撞倒之后,舌头所感受到的自家血液的腥甜之味。
如今,面对赵国骑兵又如那可恶的秦骑一般,突然冲杀出来,那些伤势改刚刚好利索的戎兵们一嗅到随风而来的土味儿,一闻到空气中燃烧的木头味儿,便立刻回想起了秦人那次对义渠部落的全面奇袭――虽然现现在所嗅到的焦味是自己所火焚烧赵国边民住房所至,虽然空气中所散发的血腥之气,是被屠杀的赵国边民流淌在地上的,还未凝结成块的血水所发出。可这一切,还是免不了让戎兵们触景生情,回想起那还历历在目的惨像。
强盗的逻辑便是这样,他抢你的东西是天经地义,你是要做出任何反抗,那便是大逆不道。
经过片刻的呆立,或者是个别戎兵反应过激的望风而逃之后,几个戎人头领、头人总算是先回过神来,他们抬头看了看渐渐逼近的赵国骑兵,又埋头看了看在他们的刀剑的威逼之下,被强令跪在地上的赵国边民,一丝狰狞而诡异的阴笑之后,几个相互可以望见的酋首们,皆会意地含首点头。
“你,快给我盯着点那些杀过来的赵兵,等他们冲到十箭……不,十五箭之内时,立刻向我报来!”一名像是家族长老的中年戎将以如豺狗般粗哑低沉的叫啸之声大声令到。
“是!”收到命令的小兵慌张看了看自己的头儿,又用更为慌神的样儿瞥了赵兵掀起的烟尘。
“笨蛋,你不会站高一点子看啊!”中年戎将如犬吠一般大声责骂小兵道――虽然自己心里也是没有个底,可是他还是虚张声势,用那底气不足的声威给自己,也是给众小的们壮壮胆子。
“是!”小兵慌里慌张的往未在庄园的矮墙上爬,怎么奈何矮墙像云中郡守疏于对戎人的防范一样,疏于承担小兵的体重,轰然一声,崩塌倒地。
吃了憋的戎人小兵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却又引来了戎将一阵子更像是小儿哭嚎的笑声;只是那笑声笑得是如此响亮,反倒是显出了发笑者不这是虚作强装,更显得是图有其势,而无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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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七章 四野茫茫胡狼笑(下)
“蠢货!白给你吃了那么多肉了,尽长了一身贼肉!快上树、上树!”中年戎将把手中带血的刀子一笔划,指向了院落中一棵并不怎么粗壮的柿子树――身为强盗,居然子知道贼人的可耻。
“是!”小兵还是单调地重复着“是”字,身穿着一身简陋的皮甲的他,犹如狗熊爬树时用使的难看样子一般,爬上了树去。
“头人,那队赵兵离我们这儿还有二十多箭,像是快跑而来,最多吃两口肉,喝一口酒的功夫就到十五箭的地方了!”满头是汗的戎人小兵观望了一下,便向下面递话道。
“什么,这么快!”戎将把老脸一绷,虽是故作镇定地不露出任何的表情,却那在迷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的微风之中微微抖动的胡须,却使他有一点装不下去了。好在他心中明白,比冲击速度,中原的龙驹战马是比他们的胡马厉害,可是真要是骑着龙驹从十多箭还追击胡马,那还不一定追得上来――胡马的耐力可是要好过中原马一成――这也是支撑他假戏继续做下去的动力所在。
“你,对把那树上的冻柿子给我弄两个下来!老子这两天口中寡淡得很啊!”戎将作作地把胡须一吹,指着那一颗颗犹如殷红的带血地人头一样挂在树梢,在微风中摇曳的柿子,又下令道。
“是!”还是这么一句,几个柿子就从树上落下。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搜一搜,看看还有什么值得了两个铜钱的东西,就给我全拿走――对了要方便带的,什么铜盆子之类的大家伙,就给我砸烂了――对对,凡是不能带走的东西,能砸的就都给我砸了,能烧的都给我烧了!”
好在这戎将下令之时用的是匈奴话语,不然定会引来委曲求全的赵国边民的奋起反抗。
其实这名中年戎将心中早就想好了,只要抢劫得手,临到走时,一定要杀淦被他们洗劫得家徒四壁的赵国边民――反正他心中清楚得很,什么戎王大位之类的好东西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奢望的了,倒不如现在多从赵人手中抢来更多实在的物件,好好享受一番,至于那些在他的眼中连自家放牧的牛羊都不如的赵人,不过是随时可以猎杀的野畜罢了。赵人的生死,本就在他一念之间,可现在赵兵攻来,败了他的兴致,自然要杀他两个赵国平民庶子来泄下愤了。
“快干活,别都他娘的给我傻站着!”戎将又时大叫一声,那鼠头鹰眼的样子,倒是十分吓人。
戎将一边指使这手下人在这相邻的两三处小庄户园落中收土刮地,一边装作对赵军攻来不以为然的样子,边皮也不拨,便大口大口的吃起还有一点点涩味儿的柿子;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慌什么,老子都不怕,你们还吓个鸟啊!
戎将的小动作还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便引发了新的变局。
正当他大块朵颐甘甜的柿子,从口中流出的水汁如血般流淌之时,却引来了赵人小儿的不满。小孩子哪里知道戎人的凶恶,他知道这树上的柿子是他家父母要他天天守着,不让雀鸟啄食,而自己也是难得吃上一个的好吃食。
“柿子,是我家的柿子!坏蛋,偷我家的柿子,爹,这老头儿偷吃我家的柿子!”小儿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不会像成年人那样曲意逢迎,求得安生,他大声斥责着强盗的无耻,却不知自己已是死期降至。
赵人听不懂匈奴之语,而义渠戎人却是常年与中原人有所交往,自然是懂得一脸激愤的小孩子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的是什么。
“什么!”听出小儿口中的责骂之词,戎将当然不会感他羞愧,他的反应自然是贼寇行进被人戳穿之后的恼羞成怒,他本就不打算留这一家子老少的性命,现在小儿的话更是澈底的激怒这个蛮不讲理的强盗。
只见戎将气急败坏地把鞭子一挥,重重地抽打在小儿幼嫩地弹子可破的白析皮肤之上。顿时,小儿脸上便起了一道红红的血印,印上还继续甚着血珠子。
如宝石般红润的血珠,似乎刺激了戎将那暴虐的神经,正当小儿因为疼痛,而大声哭喊之时,第二鞭子,又重生地落在了小子的身上。
戎将继续挥舞鞭子抽打着小儿,鞭子打在儿身,自然是痛在母心,小儿的母亲立刻上前抱住自家孩儿,用自己的身体抵挡戎将乱发淫威的鞭打。可是戎将似乎看出了妇人的心思,他偏要打那幼小的孩子,非要从孩子的啼哭声中,找到肆凌弱的快感。他一把将小儿从妇人的怀中抢过来又重重地把小儿扔到地上,再用手中再在别处杀了人的刀子把妇人赶开――他想要一边虐杀小孩,一边听着孩子母亲的哭喊哀求之声,从而在赵兵感到之前,享受一番只有他会喜欢的屠戮的快意。
“大人,不要啊,不可以,我有钱,我有!”这家边民的主人是一个老头子,大概是那已经摔得是奄奄一息的小儿的祖父辈的人物,他显然也是疼爱自家的孙儿的,而比金媳妇多吃了盐粮的他,自然知道戎人最要得到的不是他们的性命,而是这家中的钱粮。
一听到有钱,戎将眼将一亮,就像是野狗闻在了路上的大便,立刻停止了对小儿的虐待,把刀比向老头儿,用那胡人口音浓重的中原语言急声追问道:“钱,在哪里,快全交出来!”
“在地窖里,我这就取给你!”老头儿一边给戎将跪地叩头,一边躬起身子,要去取藏起来的钱物!”
“爹,那可是咱们家几辈子人省吃俭用,才积累下的老本儿啊!那可是您老人家的棺材本啊!”儿子模样的青年人满目是泪,向老头抗议道。
“里长叫你去服了咱边军的兵役,你非说舍不得孩子和媳妇,想方设法地给躲了――现在好了吧,胡虏来了吧――老婆孩子全是人家的了――要是能救下我孙子,我还舍不得那一点子棺材本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老头儿知道戎人听得懂他们的对话,便有意浓声浊音的说着,话语之间充满着对自己儿子的埋怨。
“爹,还现在还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处啊!”儿子一边耷拉着头,对戎人伏首贴耳,一边有气无力地回了句。
“瞧你那点子出息!”老头儿缓缓直起了身子,在转身之前之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给儿子。
“你,跟过去,去取钱!”戎将指使着又一个小兵,要他跟着老头儿去取钱。
此刻戎将倒是见钱眼开,一时心情大好,心中寻思着自己要是早点子用这样的法了逼迫着赵国边民交出钱来,不知道又能多搜刮多少钱物,心中又生出了一点子懊恼。
就在他们这一队人马到达这户人家之前,戎将再杀了一家只有三口人的小户。当保护妻小的丈夫被砍倒在地后,幼子拉着戎将的的衣服涕泣求他饶自己父亲一命。可是戎将却是轻轻一笑,停下来拿小孩子的衣服擦拭刀上的血迹,当刀再变得雪亮之时,突然又再一次砍向小孩,小孩立即辗转倒于地上,血水喷射数步之远,与地上的沙土相浸渍。小孩子一声哀号,换来的又是戎将的两下举刀砍击的声音,一共砍了三下声音才沉寂下来。接着又一下刀砍的声音,一声女子的尖戾惨――一切又归于安静了……
戎将那个后悔啊,悔地却不是乱杀了人,妄害了几条人命,他回想起先前自己杀光了几口子人,却没有从他们那里多搜到一个铜子儿,只能怪自己太过着急了一点,没有掌握到要领。
可当过他回头一想,却也为自己能在赵国援兵赶到之前,能在刀口上舔血,最后再赚上这么一笔,而大为高兴。
就在戎将自我安慰的当口上,爬在树上了望敌情的小兵急声又向戎将报来:“头人,赵兵又近四箭之地,离我们这儿已在二十箭之内了!”
“哦,是吗?你好好地给我盯着,盯好了了,到了十五箭时再来叫我!”钱是耸人的胆儿,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以为钱财就要到手的戎将的语气道是这下子倒是自然得很了。他就像只顾头不顾尾的鱼儿那样,把心思全放在了怎么才能把抢来的值钱货色全都换成有对他来说有用的东西。
“来年开了春,等羊羔断了奶,一定要买上数百只,还有,要用从那大户家抢来的包金铜盘换个漂亮的女人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虽是牧人出身,戎将心中也与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青年赵人一样,一心想过家有肥上千只,老婆孩子热帐篷的牧人生活。
只是赵人是作自己的双手,用辛勤的劳作来换回这一切,而他却是用屠刀,用强盗的方式来夺取这些东西。他那简单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一天,赵国的骑兵会像他现在这样,来劫杀他的家人,摧毁他的家园。
“好了,是时候了!”戎将估摸着赵军也快到十五箭之内的地方了,而边民老头的棺材本也快取到了,是他再次挥刀杀人的时候了。
“反正我又没有向他们说过给了钱,我就不杀人了!”戎将狰狞而笑,又走向跪在地上正摆弄着口吐白沫的小儿的两夫妻。
儿子最先发现了戎将脸上的异样,又见戎将把刀子展在手中,便以为是戎将不满老父亲取钱财的时间太长,不耐烦了。于是他抓起妇人的头发,将其刨乱,居然从妇人的盘起的头发中摸出了一块豆子大的金子。
“金子,金子,大人,没了,小的没有藏钱了!”儿子天真地以为交出了金子,便能保得性命。
“没有想到居然这也能柞出金子来!”戎将心中窃喜,正伸手取那一小块豆金,却听到屋内传出了打斗之声。
“拼了拼了!老子当过边兵,知道你们这些胡狗想做什么!只有与你们拼了才能活命!”当老头儿再次出现在戎将面前之时,他的手上已经握着收割用的镰刀。
这镰刀上还在滴着血,显然在刚才那一阵打斗之中,老头儿拼了老命,用这镰刀收下了跟他入室的戎兵的项上人头。
“我们的军队就要来了!拼了!”老头儿腿脚虽然不方便,却还是努力地举着镰刀冲向戎将……
“拼了!爹,老子也不活了!为我孩儿报仇了!”儿子与妇人纵身而起一个抱主戎将,一个在他的身上撕咬……
当一切再次归平静之时,戎将还苟活着性命,院中留下了五具死体――一家四口,还有一个戎兵,这还不算死在屋中的那个无头鬼。
“头人,只有十箭了!”戎将听到了树上的戎兵最新的情报,却是如听到了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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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八章 边地危局何可依(上)
“怎么这就到了咱们跟前了!”中年戎将除了孔武有力又异常暴虐之外,果然是个没有什么脑子的人――至少他的脑水儿全用在了怎么杀人获取快感之上,却少有用来思考问题。明明听到树上了望的小兵说赵括将兵,他还大大咧咧地大骂小兵怎么不早点叫他,却放着先前因为边民的反抗,而乱成一锅粥的众戎兵不管。
“可恶啊!这兔子也能咬人了!老子不是叫你赵军还离十五箭时就叫老子的吗?”戎将粗着嗓子,对树上的小兵咆哮道,显然还在为被他杀死的一家边民的最后反抗而勃然大怒,他手中那滴血的刀子也不住的抖动着。
其实这名戎将要是多长了点脑子,便能是想到边民定会与他拼死一斗――他杀上一户人家居然没人擦干了屠刀便冲到下一户人家――他还真当赵国边民是待他任意屠宰的羔羊了!
就算是这戎将五大三粗,不居腻于小节,可那老头儿邻入屋中“取钱”时,对自家儿子说的气话,却是最后反抗的征兆――仗着一时的武力强胜而极端自大,而在中原文明之间极端自卑的胡蛮狄戎就是这样,他们哪里又知道赵人本是尚武之族,即使一时的卑躬屈膝,不过是全益之策,赵人,乃至于中原大地上生活的这个族群在骨子里早就被他们的先人开拓疆土之时,种下了坚贞刚毅、威武不屈的秉性。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故,即使是游牧民族的战马可以一时纵马中原,可最终的结果,却是牧马羊群,为中原的铁犁让出土地,甚至于那些牛马的主人,也放下长鞭,拿起锄头,成为开垦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的一员――这片大地终将属于这个不断成张的,被叫做华夏的民族。
可是当下,不论是赵国边民,还是一时逞凶的戎人,不论谁是施加者,谁是承受者,他们都将地起承担战乱的痛苦折磨。
“头人,我看是差不多了,见好儿就收吧!”一个长得是獐头鼠目,相貌猥琐的瘦黑戎兵看着情形不大对劲儿,立刻上前提示他的头人:赵兵来了,咱大不过,还躲不起吗?
戎将虽是个莽壮武夫,却还是知道什么叫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他看着这瘦黑的戎兵左白提留着半口袋粮食,右手抓着一只还在挣扎的小猪的双退,脖子上还挂着一串从不知哪户人家的厨房中抢来的蒜头,心中就是火大:“你说知道吃吃吃,那脖子上要是挂的几串钱就好了!”
说着,戎扫一脚踹向那倒霉的出头鸟,瘦黑戎兵被踢出到数步开外,左手中的粟米黄灿灿地撒了一地,右手的小猪是惊恐无状,一边嚎叫着一边从他手中挣脱,在院中乱窜乱撞――还好脖子上的一串辛辣之物没有长腿,还好好地留在他颈项这上――只是这一串乐西不是戎将最想要的叮当用响之物。
就在这瘦黑戎兵的耳边嗡嗡作响间却又听到戎将大声吠道:“来不急了,只带上最值钱的东西,什么鸡啊、鸭啊,还有猪这类的活物,都给我扔了――像你们这样两手都被占着,还怎么上马逃命――万一被赵兵给赶上来了,还怎么抽刀拔剑……快,给我全扔了,立刻上马!赵后马上要追来了。”
说着,戎将上了马来,可他一下马,看看散落在地上粮食,又在屁股贴在马背上动了一下,心中一犹豫,又改令道:“粮食,对了粮食是好东西,好带,给我全带上!”
于是众戎兵又把已经扔在地上的粮食袋又拣了起来,放在马背上。
还有更“聪明”的戎兵,心中想着活物不能好携带,那就带上死物吧!于是就在最后关头,他们还是抽刀引颈地杀鸡宰鸭,连牲畜都不放过――几处这名戎将带队洗劫的院落中,又掀起了一番新的鸡飞狗跳之音,乌烟瘴气之景。
好不容易把一切布置停当,众戎兵在这一员戎癣的率领之下,上了战马――不过此时,戎兵们也已是隐约可以到看到袭来的赵国骑兵的赵字大旗旗杆头上的利矛了――虽然还是因为赵骑蹶尘茫茫,看不出赵军有多少骑,可是单着赵军前列之兵,已经比他们这一支小分队的人要我出来不少。
“快快向西边儿跳!”戎将大声领道。
立刻,刚才还是凶神恶煞如狼更似虎的戎兵便在李牧之军的威势之下,被吓回了原形,如被敲了一闷棍的丧家之犬般,在戎将的带领之下逃向西边。
与此同时,几支与这戎将想法一样,想在最后再捞上这么一笔的众支指分队四处劫掠的头人、首领们也把最后一袋从赵国边民尸体旁边抢过来的粮食放在了马背上,然后纵身一跃,跳上马背,又是长策一振,四下逃散开来。
义渠戎人虽然看起来是做鸟兽四散,简直就是毫无章法的大退逃,可是领兵而进,看似势如破竹的李牧,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在常年于雁门边郡,多于匈奴、楼烦较量,斗智斗勇的李牧眼中,戎人的“大溃逃”其实是大有门道。
雁门一带因为烽火预警的功夫,做得比云中要好得多,所以往往是胡虏才开始劫掠没有多久,在郡中机动的各千骑骑兵旅便可依着烽火狼烟所指的大概方向,追杀胡兵。时间一常了,并不呆傻的胡骑便也学会了应对之法。
他们往往是事先约定一个集结地,然后再来洗劫雁门的赵国边民――如果赵骑未来,他们刚个大开杀戒,连抢带杀,甚至还有劫掠人口回到草原做奴隶妾室;如赵军前来救援,赵兵势弱则对攻之,如赵军势大,胡骑便带上轻便值钱的赃物四下逃散,然后在集结地汇合。如此一来,赵军想追,则不知追谁是好――就算那个赵国骑都尉铁了心要追杀他们,最多也就只能追上一支倒了大霉运的胡骑小队,这样的损失对胡人来说,相对于他们劫掠边民时的所得收获,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对于胡骑们这种如群狼守猎一般的战术,包括李牧在能的众都边郡将尉,都是没有好办法来对抗。每每看到胡骑四散之时,一边心中叹息胡人的狡诈如狐、凶恶似狼,一边指挥着署下碰运气似地追上其中一队胡骑――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选中其中一支逃跑中的胡兵,竭力策马扬鞭,冲上去用弓箭、使刀剑,杀光这一支胡人兵马,心时安慰似地来个杀鸡儆猴。
义渠戎人现在也给李牧用上了这使他恼不已的一招,李牧,能不大为光火吗。
“李将军,戎兵散开了,我们是不是追上其中一路――要不我们也分兵追他们――今开变架势,估摸着戎兵不过就是千多两千骑,咱们就算是分兵追歼,也可把他们给全收拾光了!”一名伯长像李牧建议道。
如果李牧现在还是个骑都尉,如他没有被送去过陷队营,如他没有与庞援相识过,他定会听了这伯长之言,依他的计略分兵杀敌,杀得戎兵血溅十里,为被他们祸害的边民报仇雪恨,这岂不是大丈夫所为,岂不是痛快之事!
可是现在李牧却不能光图这个一时之快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不容许他像过去一样快意斩杀,一笑泯抽仇了。
如果真以伯长所言分兵追击戎兵胡骑,已许还真能把这几群身背着抢劫来的财务,而行动不快的强盗给斩落于马下,为边民报了仇,为赵国援军立了威,可是这同时也向在这云中郡中横行无忌犹如在自家后院散步的戎人暴露出了他这一支前锋军队的虚实――靠着制造的蹶尘飞沙而做出的万骑声势很快就会因为分军出击而被戎兵察觉――到那时,又是怎样的一付光景。
不过区区三千骑人马,能对付现在这不过两千人马的戎骑分队,还能勉强应付得下来,可是向戎兵暴露出自己的真实兵力之后的结果又会是什么?必然招来进入云中的数万戎人兵马的群起攻之。到了那时,不要说以前锋之军,挫戎人锐气,展显赵军声威的目的不能达到,还可能把这三千多弟兄的性命都丢在赵国最边远的郡县野地――如此,害了自家兄弟性命不说,还张了戎人士气,弱了云中军民的抗敌之心……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原来庞援老将军定下的大军分路进军,剿灭戎患的战略铁定破局。
李牧一想到这金,不由得把头一摇,对伯长及众官说道:“听我号令,继续前进!”
“是!”众官虽不知李牧心中所想,但却是处于对李牧这个老同僚的信任,坚定地点头说时。
于是李牧骑军,乘着脚下飞尘乱云,继续直行向前,看不出他们到底要追向那一支戎人小分队。
当然,此时最为慌张的是那以杀人为乐事的那中年戎将的一支人马,他们这队人李牧军最近,又因为他那如狼一般的贪婪性情而耽误了时间,现在追来的李牧军离他们不过数箭的距离,只要李牧一军快马加鞭,这戎将定会是恶的恶报,被赵国骑兵的复仇之刃砍下马来。
“快快,把粮食,给我全扔了,快点!”虽然强盗在保护强来的东西的时候,比谁都要拼命,可是形势比人强,戎将知道再不做点子什么,他定会为赵骑的洪流所吞没,碾成肉酱血沫。
于是戎兵们纷纷抛下驮在马背上的粮食,更有猴急之人,一边骑马,一边奋力地在不稳定的无鞍之马上,解下自己的盔甲,学着步兵逃跑时的招数,玩起了丢盔弃甲。
现在戎人们是保命要紧,除去腰上配的刀剑,背上背的角弓,他们现在是连衣裤都愿意丢下了――当然,前题是只要了他们有在马背在脱衣的骑术。
“蠢东西,放箭,放箭啊!”戎将已经急红了眼,明明李牧军虽是与他这一小队人马平行而进,可是之间还相聚着数箭地方,可他却慌张的下令放箭,妄图用稀落的不过百支箭矢挡住他所认为的正在追杀他的万骑赵国的复仇之骑。
明明知道自己的头人的命令不过是一道无用的昏令,急于求生的戎兵们还是无谓地拉弓搭箭,释放箭矢,似乎他们是在学那些被他们所杀戮的赵国边民,做着最后的,仅仅是为了维护自己尊严的反抗。
戎人的箭羽从半空中飞过,有气无力地落在了地上,不过是挑动了几丝地表的尘土,这一丝丝还未落定,便又淹没在赵国战马的蹶尘之中,仿佛就是在寓言着这不到百骑的戎骑的结局不过是罪有应得。
不过是片刻之间,狼与羊的位置相互颠倒了,本还是凶恶无比的戎兵变成的被赵人追赶着,就像被群被更加凶猛的孤狼所追补,四处乱逃的羊群,而那只最弱的,将会被赵狼吃掉的便是那中年戎将所带领的一队人马。
“嘿,这郡胡蛮子还来劲了!”又是那主张杀光戎人的伯长大声骂道:“将军,让我那一闾人冲出阵去,把向我们放箭的那几个戎狗子给宰了,挖了他们的心肝,给你就着酒吃!”
“回来,保持阵形队列,真冲向杨柳小城!弟兄们,给我吼起来,杀戎狗了!”李牧看到戎兵大势以去,正带着抢劫边民的财物四下逃窜,他现在虽不能逞一时之快,分兵追杀戎人,却也不想戎人就逃得这么安生,于是一声令下,让他的属下在给猛火上添上一把柴薪,把声势做起来,非要下再吓破两个戎人的胆子才肯罢休。
“杀戎狗了!揪下狗头好吃肉了!”也不知是怎么的,李牧的话一到了众兵的口中,就走了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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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响,人声更沸,那队不过离李牧军数箭这外的戎兵还真被这雷动之声下倒了两三人――其实多半是在卸下沉重的盔甲之时,马儿被赵军这么一下,他们手脚不稳,这才落了下来。
看到有人落马,听到有人惨叫,戎兵们心中就更慌了,他们完全忘记了祖辈们训斥道的名言“马儿才是男人真正的老婆”,不顾一切地将马鞭抽打在自己的“马老婆”身上,想让它跑得更快。
可是欲速则不达,被抽打的戎马儿,跑得口中都吐出了白沫,可赵国骑兵却还如戎兵的影子一般是紧紧地跟在戎兵身后。戎兵们就像是在做着被恶魔追赶,却迈不开脚奔跑的恶梦一般――可是他们谁都不想从这梦中醒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当梦醒之时,就是死亡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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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九章 边地危局何可依(中)
“好,可以放箭了!”李牧透过蔽眼的沙尘,虚着眼睛,看了看杨柳城的方向,又侧过双眼,看了看他们正在“追击”的那不到百骑戎骑,然后下令道。
虽然李牧的目标是冲到杨柳小城之下,向城中军民显示赵国骑军的威武雄壮,安住他们这些日子里因为戎人的四处劫掠,而殚精竭虑的心神,同时威慑正在逃亡的戎人骑队,而不是以消灭任何一支戎骑为目的,可是以李牧那份对战功武勋斤斤计较的性格,在不违背大略方针的大前题这下,他又怎么会白白放过一个这么好的引弓杀敌的机会呢。
是将军将就当以身作则,带领着兵士们冲锋在前,手刃敌酋――这便是当下一刻,年轻的李国牧心中所想。
纵马横行于原野之上,引劲弓猎凶狼,这是李牧少时的梦想。当狂风吹动着李牧的一缕青丝,当,他拉开角弓的那一刹那间,他的耳边仿佛又听到了老父为他说起的武灵王大军两伐中山,折服东胡、楼烦的故事。他恨不得自己早生上数十年,成为主父手下一都尉,甚至是一马前小卒,与这位一代雄主一起平定北方诸部,一统中原之北那一片广袤而肥沃的热土。
如今,这这儿时的梦想离他是这么的近,他可是从拉开弓弦时,那强而有力的震颤之中,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梦想,就紧紧地攥在自己手中,系在落在弦上,只待发出的利箭之上。
“兵士们,向我鏑矢响箭射出的方向,放箭!”李牧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是带兵杀兵,而不是亲手斩敌,他虽然渴望着用箭囊中最犀利的箭来亲自射杀那群屠杀边民的戎骑。
话声才落,一羽长箭便划破长空,撕裂寒风,在天地之间留下来一道美丽的弧线,还有一声如的雄鹿鸣叫,在空气中回荡着――好是风中鏑矢响箭的鸣球中穿过,振动其中簧片把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对于赵国骑兵来说,是胜利之时所歌唱的凯旋之调,而于它射向的那一队戎兵来说,却是葬礼上萨满祭祀口中哼唱的死亡之声。
也许是上天对李牧当还,又也许是那些死于戎将屠刀之下的怨魂不肯就这么作罢,李牧只是瞄了个大概,便迅速射出的箭,却正好不偏不倚地“种”在了丢弃了沉重的头盔之后的戎将后脑之上。
可是鏑矢响箭穿透力却是有限,除了痛得戎将发出一声如狗被石击中大腿时发出的惨叫一般的哀号之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似乎妄死在戎将刀下的人们还不愿意就这么让他解脱,要用更加残酷地方死,让他在死亡之间,经历更多的痛苦与恐惧的折磨,就像他对那死死者做的一样。
一箭响之后,便是一声鬼哭狼嚎,再过瞬息,一阵箭幕被赵军骑阵编织而成,飞向天空,当它落地之时,又化作了笼罩戎骑的箭雨。当“雨”点与戎兵的身体接触之后,又与他们的身躯接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片惨叫声中的血雾。
虽然赵军齐射的距离,已经是拉到了赵国骑兵角弓的最大射程,可是这还是不妨碍箭矢击中戎兵。几乎所有的戎兵,连带着他们的座骑一起被赵人的复仇之箭射中了数箭之多――当然,强弓利箭之末,本来只能伤他们一点儿皮肉,可是戎兵却在先前的逃亡之中,极不明智地抛弃了自己的甲胄,于是这最多能击穿皮甲,停在他们肌肉中的三棱铜箭纷纷在击中目标之时,还刺到了猎物的内脏,刺入了他们的肠胃,刺伤了他们的肝胆。
可是再利的箭,终究还是在有效射程之外才击中目标,它们终究还是无法射死大多数戎人。
戎人的胡马与它们的主人一起在趟在地上,不住的呻吟着,他们此时已经失去了行动之力。戎兵们或是仰天喘着粗气,口中吐着血泡与白雾,或是用全身最后的力气站志来,想要与赵国骑兵作最后的拼杀,想要维护自己作为男子最后的一丝尊严――那已经被射成了赤色嚎猪一般的戎将便是如此的“英雄”人物。
可是李牧不会给这些视人性如草蕺,杀人如麻的强盗这个“英勇就义,慷慨赴死”的机会――因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使他们只配在连绵不绝的呻吟与哀号声中,慢慢地流尽最后一滴血冶,在无限的痛苦之中,承受着迎来死亡的恐惧之感中,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一群半死有的赖皮狗,别管他们了!”李牧轻蔑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被他射倒在地的戎人。
“全军,继续向前!直向杨柳城!”就着手中的角弓,李牧就像是握着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剑一般,高声令道。
小将李牧所帅赵国前锋骑兵,如洪流一般继续滚滚向前,势不可挡地直向杨柳小城方向冲去,却没有给于奄奄一息的戎兵最后的一击,只留下这群恶徒在空旷的原野中用来自地狱一般的哭嚎之声震慑着分布在四周,正且逃且盼的其它戎人骑队。
没有杀死戎兵,而是留他们在寒风之中耗尽自己的生命,更显得赵军对戎兵的蔑视,更显出赵军的强势。
“赵人根本就看不上咱们这点子人马,连杀都懒得杀我们!”挥指着几队戎骑先前还在为李牧军没有追击自己的队伍而暗自高兴,可是现在他们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不是因为同情被杀得在地上惨叫的族人,却是在为他们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了赵国军队的强大气势。
这种气势不同于他们所熟悉的,让他们谈之色变,使他们心惊肉跳、寝食难安的强秦军队的那种咄咄逼人的虎狼之气,而是一种如草原的天际之上,自由翱翔的雄鹰一般傲视天下的霸者之气;如果秦军之气概,让戎人们心中升起一股有与之一较长短的冲动的话,那而对现在他们所见到的这一支赵国骑军,他们所看到的,就是如风雪雷电一般,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强势力量。
戎人们在此时此刻已经被李牧刻意所营造出来的这种赵国边军的特有的折服了,他们知道,自己在云中郡中横行无忌,为一地小霸的“美好时光”已经与他们曾经在秦地之时那种耀武扬威之景一样,皆是昨日黄花,一去不回,永远成为梦中之景了。
“还,还不快逃,还等着赵军回过头来打我们吗?”呆愣之后,所有的戎人酋首皆不约而同的样到。
顷刻之间,数支不过百人的戎骑便抛下还在原野中哀求着援助的族人,头也不感回的向各自选定的方向逃去,只留在大地上留下了一串串凌乱的马蹄印,还有天边升起得一抹淡淡地,很快便将随风而逝去的尘埃。
李牧军终于冲到了杨柳城下。
当他们大声呼喊着胜利的口号,做出胜利的宣言之时,城头上的守军终于探出了一个脑袋,怯生生地向城下望去。
“都尉,都尉,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是援后,是援兵!”城上守军无不大声奔走相告,甚至有人喜急而泣。
“不要蒙骗本都尉,这方圆百里这内,只有我们这一座像样的城郭;这戎人闹得这么凶,就那些个屯兵的小寨子,自保都还来不急呢,哪里可能分得出兵来援我!”杨柳城尉,一边骂着手下人,一边半信半疑地奔上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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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向城下看去,果见赵字大旗之下,大约有两三千骑兵,皆满身是尘,驻马于城下。看着战马大口吐息的样子,便可知道他们是急急奔袭而来。
“我说这周围的戎兵怎么一下子说散了!原来……”杨柳城尉喜笑颜开道:“兄弟们辛苦了,快开城门,请大家入城,兄弟这里自有好酒好肉招待!”
“杨柳城都尉,快快点齐兵马,随本将巡视四下!”李牧在城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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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边地危局何可依(下)
李牧毕竟还是个轻狂的青年将军,有着所有年青人都理所应当拥有的锐气,而这种志士之气却往往是如尖利的刺头儿一般,让人无法接受。挟着如鸿气势,带着驱逐戎兵极骑的新胜余威,李牧又有一点儿得意忘行,忘乎所以了。他此时也可算是意气风发,甚至是带着有一点儿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语调向城楼上看去,只等着杨柳城尉按他的命令行事,调集军队出城搜索、肃清附近可能存在的戎人斥侯眼线。
城楼上的杨柳城尉先见李牧一军,心中一惊,然后又转惊为喜,为援军来到,自己与小城中的军民得以保全性命于边地乱局之中而高兴;可当他再细细一看所谓援军,不是两、三千骑风尘仆仆的骑兵,还有四、五十乘都掉了漆,断了几根车幅的战车――战车之后,连最低配置的二十王名随车步兵都没有。杨柳城尉不由得把脸色一沉,卓实是高兴不起来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战车虽然没落,可是因为骑兵的骑具不完善,而在战争中依然保持着某种不可替代的战术作用――没有马蹬的骑兵始终无法像战车一样冲击敌阵,在原野中横冲直撞,毫无顾忌。随着战争规模的逐渐扩大,战争烈度的逐步增大,战车的这种重要的战术作用不旦没有被削弱,反而是大大增强了。
一个显而易见的例子,就是一乘战车和编制,从数百年前的三名车上甲士,七名车下甲士,十五名步卒的二十五人编制,发展到如今的七十多名步卒,合十数名甲士,近百人的庞大编制――几乎就与一个百之伯所组成的步军方阵人员相当。
而战车的“没落”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其对地形的适应性差,而非自身战力不足――可是这种对地形的适应性差的“小毛病”于地形像中原一样平坦如砥的赵国边郡,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问题――在这里,战车依然是战场上的王者。
至于在边军中编制很大的骑兵,不过是负责侦察、警戒护卫中军侧翼,或者是使弓箭补充火力空隙的辅助兵种――在对胡人骑兵的作战之中,赵国骑兵并不是决定胜负的根本力量,战车才是与战场之上,起到一锤定音的绝对主力。
眼下的李牧这一支军队,骑多车少,更像是被刻意扩大化的斥侯骑队,那里像是援军主车――杨柳城尉心中以为李牧他们还真是在大军之间打前哨的骑兵队了,可又听李牧要他点失出城剿敌,心里便不怎么塌实起来,于是又半是担忧半是疑惑地向城下小将问去:“将军可是来援我?”
“你看我们昼夜兼程的战马都跑得快断气人,人更是累得焦脸黄面的,不是从代郡、雁门开来的援军又是什么!”李牧虽是仰视杨柳城尉,可他那锐利如剑的目光与城尉双眼相交之时,却让城尉感到一丝逼人的英气――就好像城尉是立于城下仰止李牧,而李牧却是高高地立在城头傲视着城尉一般。
再怎么说他家也是前来援助你的吧,还帮你赶走了在城外四处放火打刧的戎人,再说戎人说不定这一走了赶明个又会再来――这么一想,那杨柳城尉也就瞬间没了脾气,装着满心欢喜的样子,一边拱手作揖,一边寒暄道:“这位将军怎么称呼啊!”
“本将姓李!”李牧在自家袍泽兄弟面前不会摆这些排场,可是面对不怎么熟悉的云中郡中之官,自然还是要端出些架子来,抖一抖官威将勇――这不光是因为李牧个性的张扬,更是为了压压云中郡的官将,让他们全力配合自己抗击戎我兵,等待庞援大军来援。
人到屋檐下,便是不能不低头;你要人家帮你办事儿,自然就要笑面以对,把人家伺候舒服了,更何况还要靠着人家保命求活,面对李牧的轻谩之言与不屑的眼神,杨柳城尉也只好认了。他又看了看李牧之军,眼见个他们多是骑兵,心中还是不塌实――你总不能指着骑兵来给你守城吧――于是他再次问道:“将军可是大军的前锋哨探,故而要察探我地戎势军情,好迎接前锋之军……
呵呵,我方才已令兵卒立于箭楼之上,四下观望过了――戎人已经逃得是没了踪影。如此一来,也就不劳烦将军你再亲自引兵搜敌了。我家将军之兵,皆已疲乏,军中之马皆以劳累……依在下看来,将军不如先引兵入城,歇息一下,喝点温热的黄酒,顺便让我的人把战马也饮、喂了,再说纠察戎人散骑也不迟啊!”
杨柳城尉想得倒是周到得很,他的心思就是要把这一只军队先留住了,然后在迎来他想像中的前锋正军入城――如此一来,就是吓都把活动在这附近的戎人部落下给吓跑了,这便是除去了他心头的大患。
可是李牧又发一言,让这城尉心中顿时就凉了半截儿:“公事要紧、军情紧急,我们就先不入城了,都尉你只需要为我们这三千来人马准备好食粮就行了――大家都有些日子没有吃上口热乎的了。至于酒肉――这酒就免了,可是能有大块的煮肉,那是最好,兄弟们吃下肚子,再在你这城中随处找个地方歇息一宿,养足了精气神儿,明日好再向西南方向行进,再逐戎骑!”
说着,李牧还将手中的角弓一挥,萧洒地指向西南。
“什么?你们不是来助我城中军民守城的?在你们后面的前锋正军主力也不入城了!”杨柳城尉有一点慌了。原来听属下来报,有援军到,他满是狐疑,又屁颠颠地就上城来看,果然看到有一支骑军,心中又窃喜着,以为自己祖上积德,总头算盼来了援军,可不曾想到,这一切不过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援军不过是在城中休息上一日,便又要离去――援军一走,他八成又要过着日日烽烟四起,夜夜闻胡狼啸天的苦日子了。
“哈哈哈,我这里就这三旅骑兵,不过三千骑,还有战车五十乘,不过能编成一卒又一个偏的车队(十五乘为一偏,两偏为一卒,卒与步兵方阵的伯闾一样,是最基本的战术单位),而且还没有随车步战的近卒,你叫我怎么留一来助你守城?”李牧毕竟年青,新胜得意之间,一时大意,嘴巴一快,向城尉这么一抖落,说出了自己的军队的实数。
这话一说,那城上的杨柳城尉更是心底凉透,只差结冰,他那薄薄的嘴唇,在寒冷的空气中冻得发紫,瑟瑟冻抖着再次奢望地问道:“大人能分出一支人马,助我等守城吗?”
“哈哈……这回戎人犯境,不是大军掠城,而是小股劫杀,你们云中一带可是说是处处有烽烟,遍地飘血雨,处处方方的,都等着军队来援。真要是想把每一处都把守住了,那要用多少兵力?
你说这云中如这杨柳城一样大的小城郭,有多少?只怕是不下数十座吧,更不说像九原这类的有城有郭的大城了。要是每成的都尉、俾将军都向我救一支人马助他守城,人这三千来号人头,只怕时一城也分不到百个吧――这杯水车薪的一点兵力,于你又有何用!”李牧虽把情势说得严重,可是面露笑容,表情轻松,全然一付悠然自得的样子,就好像他是领着一队骑众,在王家苑囿中守猎一般。
听李牧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说,杨柳城尉的心可就真的冻上了。因为戎人的扰袭,云中郡中原始而脆弱的驿站体系早就陷于崩溃之中,除了杨柳城上箭楼了哨目之所及的地方之外,所有的外部消息早就断绝。他只知道他管辖的地界上戎兵闹得凶,那里晓得整个云中都有戎骑出没于野间田地。
“怪不得上面发下话来,说是守城不出等待外郡援军!”杨柳城为这才明白过了他最后收到的写在木牍之上不过寥寥数字的云中郡守军命的意思。
“完了完了,郡中无兵可发,而他郡的援兵不过数千――这仗还怎么打,这城还如何去守啊!”城尉耳中发着鸣响,口中不住地念叨着,已经无心招呼城下的李牧等人了。
李牧没有想到他口口声声说要振奋云中军民士气,使之全力抗戎,等待援军来到,可是事情真正做到了实处,他却因为一时的心直口快,不过三言两语,就把先前所下的那些功夫全都给“一口铄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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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察觉杨柳城尉面色不怎么好看,李牧已经想到了自己是不是言语之间有什么疏漏,行为之中又有什么不当。可是现在话已经出了口,又不能吃回来,李牧也好在心中认错,再想对策。
“不如现在就在四下搜索一下,要不把半路下射下的那些个戎人的头给砍下来,算是给这屯垦小城中的官兵百姓吃个定心药丸,向他们证明戎人不过是图有势声浩荡,实为外强中干的货色!
哼,我李牧连这座小城中的人都不能取信,那还怎么让全云中之人想信我军呢――什么为国家效命的大话自不会说,还有怎么报答庞援老将军解救我出陷队营,又委以为俾将军实权的大恩呢?”李牧了想,决定连马也不下,便马不停蹄地再斩戎兵,以自己的实际行对,用事实像云中军民证实赵军必胜,戎狄必败。
“都尉,就样吧,你就命城中兵士生火做饭,做足够了我们三千多人马的饭食,而我用变个等食儿的空挡,带着本军人马在外巡视一番,一来算是在饭前活动一下筋骨,助助肠胃消化,二来就算是威吓戎人吧。你看这样可好?”李牧自信地笑着向城尉建议道。
“这个……行行行,在下一定帅全城军民,尽地主之宜,好好犒劳将军一行!只是将军要快一些,免得过一会儿饭菜冷了!”城尉被李牧吩咐了一个烧水做菜的杂役活计,倒也不用提心掉胆,算是落得个轻松自在――至少现在城中兵士收手有活做了,不用成天瞎想,算是暂时能稳定一下情绪。再说李牧说要他们做饭,至少说明这一支军队会在城中驻上一两日时间,指不定这一两日时间,在城外不时出没的戎骑就自个而退了。
“哈哈,怎么还怕我们吃你多了不成――对了做点肉腊汁水醮在香喷喷的粟米饭上吧,你才说了你要尽地主之宜的!”李牧玩笑两句,便命令全军反转方向,向那几处还在冒着浓烟的小村小庄行去。
正如他刚才所说,他要看看被洗劫的边民家中还有多少活口,他能帮这些可怜的人们做点子什么;再顺道看看那些残垣断壁之间是否还藏有戎人斥侯探马,好把他们揪出来严办了,算是威慑戎人,同时给边民们出出恶气。
“瞧李将军你说的,在下定把兄弟们伺候好了,让大家不要走了!”城尉陪着笑面,一语两关道。
“你倒是想了,我军要是常驻在你这小小的杨柳城中,不把你吃垮算是好的了,只怕是给你招来大队戎兵!”李牧将马头一转,回过头来,向城尉浅浅地说出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这一只人马本就不多,如果不在这茫茫原野中四处活动,机动行军,而是贪图一时的安逸,在一城中多驻两日,就有可能招来识破他们军力不多的戎人的围攻,到那时,不全是害了这三千多人的性命,还有可能在凶残的戎兵的报复性杀戮之中,将一地的百姓官兵全都牵连时去。
一句话,李牧军不留在这杨柳小城多驻上两日,是为了这里的边民好。
听完李牧之说,望着缓缓远去的这三千多人马,杨柳城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如果要说出生出入,那这三千人马命运肯定是比他们这些依仗着城郭坚实而固守待援云中军更为凶险――他们是自己冲向戎人闹得最凶的地方,是自己去“找死”。城尉的心中,还是由衷佩服这群在瑟瑟寒风中,招展着旌旗,慷慨行进的骑军。
“可是他们真能在这场事关云中边地十数万军民安危起到多少作有?会不会像那李将军无意中所说的‘杯水车薪’一样,不过是白白消耗了这些上有父母,下有子女的儿郎的性命!”城尉不敢,也不愿意多想了,他此时宁愿用指挥兵卒们做取薪做饭的吆喝声,来充实自己的大脑,宁愿像所以把希望寄托在这一支骑军上的杨柳城中的普通百姓、兵士一样依仗着这些战士们渡过危局。
李牧带着他的三旅骑兵,展开在原野之间,现在他们已经不必担心暴露己方实力了,他们甚至可以大摇大摆的在云中郡中招摇过市了。因为方才他们已经解救了杨柳城周围来不急入进避难的百姓,而现在他们所要做的事情,最是让云中郡中所有的眼睛都主意到他们,不论是云中郡的军民,还是那些可恶的戎人,他们就是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正如刚才那一场不算是战斗的战斗那样,李牧骑军就是要吸引入云中郡中所人的注意力,让保全自己的前题之下,尽可能多的消灭侵略赵境的戎人――即使他们成最终成了戎人群起而攻之的对像也罢。因为到了那时,庞援有大军已经赶到,还愁着怎么收拾散于云中各地的义渠戎人分部――按原计划庞援之军是要分军而进,撞大运似的与所遇到的任何一只戎人队伍交战;可如果戎人真被李牧这区区数千人们给调动起了来,汇聚在一直相对集中的地方,便给庞援的后来之军创造了完成大规模歼灭战的机会。
“如果真是那样,皆不是更好――庞援老将军不会责怪我改变初衷吧?如果我真把戎人给引来了,那又会怎么样,我又能保得兄弟们的安全吗?老将军又会了解到了我的意图,配合我行动吗?”李牧望着前方还在燃烧的房舍,心中已经没有了先前轻松得胜之时的惬意之情,他此时更感到了身上似有千斤重压。三千将士的生命,这杨柳城一带的,甚至是云中郡中全体军民的性命,对戎做战的成败,几乎在一瞬之间都与自己牵连在了一起。
“管他的,现在虽说是在自家地界在行军,可是已与孤军深入敌境没有什么两样了。于我这三千多人马为说,可是说是看一步走一步,见机行事才是正道。只要再在这一带闹腾起来挫了戎人锐气,再坚持着不被戎兵击败,短则三、五天时间,长不过八、九日,最多一旬十日上下,我大队援军自然后赶到,到了那时,什么戎兵犬狼,不过通通都是此过了秋的蚂蚱,蹦达不起来了!”李牧骑在马上,昂首挺胸,轻笑着自己的多虑――这才旁人的眼中全成了自信的表现,如此使中众士心中更安了。
“将军快看,你快看前面!”突然有兵士叫唤的声音打断李牧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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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长剑所指恨欲狂(上)
“什……什么?”李牧转头问那说话的兵士。
“死,死人!”兵士口中半吞半吐地说出来两个字,就像是吃了苍蝇,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死人?咱们这一军人马可是雁门郡守、郡尉精选出来的骑兵,皆是老兵了,最少的在行军打仗中,在腥风血雨之中,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了两三年时间了,怎么看到个死人,你还大惊小怪起来了――莫不是你小子冒名顶替而来的?”李牧不以为然地笑话发现死人的兵士。
“不是,将军,有好多死人啊,那,就在那边!”兵士目光镇定,不像是没有见过世面惊讶的样子,也不像是在白日做梦般的梦呓,当然更不可能是说笑话。
李牧从兵士眼中读到的是一种难以言状的震动与愤怒。
顺着小兵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处凹地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些人――那一动不动卧在冰冷地面的各种极不自然的姿式,即使是在相隔一两里地外的李牧等人,也很容易辨别出那是一具具已经冰凉僵硬的死尸。
虽然还有一段距离,可还是能从服装的样式、色彩之上看出死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居住在杨柳城外的边民。
“你们,继续按我先前布置,入前方村中搜索。你们几个,跟我走!走,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虽然明知希望不大,李牧还是指挥着十数骑人马,向凹地方向驾马而进。
马蹄之声依然急促,可是越是行到进处,马儿却越行越慢,当走到凹地之前大约十多步的地方之时,所有的马蹄声都消失了,从李牧等人两耳间穿过的,是如鬼泣魂哭的猎猎风声。
马上数十人此时秉气而望,个个皆瞠目结舌,震惊之后,又是面带怒容,惑是一脸悲哀。
只见这里哪里是个凹地,分明是农夫们为了抗旱而挖出的集水池塘,可是此时塘中所盛不是清冽见底的沉集之水,塘上所飘也不是片片青萃如碧玉的浮萍。
众人眼中所见池塘之中分明盛满了死尸,更见堆尸贮积,层层叠叠,手足相枕,血流混入原不的池水之中,更把池水染成五颜六色!
可以看到较下边的一层死地已经被池水泡得发涨,而叠在上边的死尸,还有散在塘池外死尸却是血块刚才凝集,那已经发出红黑的色血凝,竟然在北风之下轻轻抖着,就像是过年过节,祭祀先生之时摆在精致餐具中的肉冻鱼冻之类的名菜冷食――不过看着过如此景象的李牧等十多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吃上一口这种类形的菜色了。
很明显,从尸体堆积与腐坏的景况上看,戎人们不知一次把边民们带到这里来屠杀。
最让大家愤怒与痛惜的是在尸堆肉块之中,赫然看到一支小手支向天空,那是一支大约不过五、六岁孩子的手。他死前好像是想用手抓住什么,是他的母亲,还是他的陶土玩具,又或者他是在伸出手来,向大人们求救,可是此时大人们也不过是与他一样的待宰的羔羊。
“可恶!这杨柳城的都尉是在做什么?他就这么放任着自己辖地的百姓被戎人虐杀吗?而且还是杀了好多次!”一名小小的伍长满眼通红看了看就在自己面前数步之外,一具被马蹄践踏,而至肝脑涂地的婴孩尸首,又抬头看了看杨柳城的方向,然后愤怒地言道:“那箭楼……他们,他们明明就能看到的,他们明明就有弓有箭,怎么就不来救这些人啊!”
“我,我要杀了那狗官!”也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声,立刻引来了众人的复议:“对对,待一会儿开了城,我们立刻冲城楼,把那狗都不如的东西拿下,非要把他掏心挖肺了不可,我倒要看看他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肺是好的还是坏的!”
就在众人皆咬牙切齿,恨不得拔了那杨柳城尉的皮,抽了他的筋,再食其肉啃其骨髓之时,李牧抑制住心中的愤懑之情,对众兵说:“那位都尉的心,当然是红的!”
“什么?李牧,你怎么也……”愤怒的众人现在已经无所谓官阶大小,现在他们的愤怒皆直向任何反对他们言论之人,即此人是他们的主官李牧。
“你们也不想想,戎人为什么要在杨柳城不过数里之外的地方打开杀戒,屠我边民,他们就是要让城中军民都看到,要让那杨柳城尉开城出兵救人,然后在乘机攻破杨柳城门――到了那时,只怕是就不会只死这数百人了,而是杨柳城中成千的军民了!”李牧虽然也不能判断那杨柳城尉是不是真的怯战而不敢战,看着百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虐杀,自己却当了缩头乌龟,也不能肯定戎人果真有如他所说的骗开城门之计。
“即使是谎言,也算是个善意的吧。”如可依着李牧那嫉恶如仇的性子,那杨柳城尉就是也向他说出同要的说词,他也会长剑一挥砍下此人的头颅,算是给死者的告慰,更本就不会编出那些话来稳住众兵。
可是当下的情势,由不得他不这么说,不这么想,为了云中之役,他要最大限度的维持云中赵军的战力,把他们对可能是无能长官的怨恨转嫁为对戎人的愤怒,使所有的兵士都能做到同仇敌忾,舍生忘死,奋勇作战,最后赢得战争的胜利。
“这……”李牧此话一出,群情激愤,还在喊打喊杀的众兵,又看了塘中年老男女皆有,不像是游牧之人一惯的作为――于是他们一时无语了。
的确,依游牧民族劫掠的特点,他们会搞出一些杀戮之事,可是他们所杀死的人,除了反抗激烈,不可降服之人外,还有就是无用的老人、病弱残疾之类,而年青力壮的男女可是不可多得的人口资源,劫掠去充当奴隶都还来不及,更不要说就这么白白的杀死了。
可是游牧民族的这秉性,对如今的义渠戎人却是不一定适应――因为他们现在是在落难逃亡的光景之上,很多搬不走的青铜大礼器都被他们扔在了上郡,就更不要说原来属于他们的那些奴隶了……
至于戎人杀死这些边民的真正目的,真实原因,也许只有洞察一切的上苍才知道了,又或者说戎人真的是丧心病狂,一时发作乱杀一气,害苦了赵国边民,也终将害了自己。
可是赵国兵士们想不到那么多,只听李牧那有几分违心的一说,立刻风向一改,众人直骂戎人无耻之徒,皆是豺狼之辈。
“好,再找一些人来,就着这一处水塘,把他们掩埋了吧!”李牧看了看,已经对从尸堆中寻觅出生还者不报任何一丝一毫希望了。
虽然心中充满了悲愤之情,可是作为一支实际上的“孤军”的主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动摇之态,如果他也为身边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而喜行于色,或是怒火中烧,势必会把这样的情绪带给他的部下,散播到全军,进而对军全士气产生过大于功的不良影响。
“可是这是水塘,怎么能把他们放在冰冷的水中!”有人意气用事地说道。
“我不想他们在活着的时候被如豺狼一样的戎人犬类夺去性命,到了死后,还被真正的豺狼啃食血肉!”李牧脸上笑容早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甚至是有几分吓人的脸――李牧不会想到,因为历史的异动,他会提前数年时间,变长出一张如此少年老成的脸。
“是……”兵士们还是有些不愿如此对待自己被残害戎人的同胞。
“快,掩埋好他们的体身,然后用我们的弓箭射穿戎人的血肉,然后用我们的刀剑割下戎人的头颅,再把那些狗头作为祭品,摆在这里,祭奠我们的父老乡亲――只有这样才能是他们的灵魂得到安宁!”李牧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于是只好用“为死者复仇”这样简单的话语来激励士卒,慰祭无辜的死者。
又叫来数十人,再从已经无人居住的,正在燃烧的院落之中,找来可用的农具,李牧带着兵士们覆盖上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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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抹下他的双眼,我们要让他看着我们是怎么为他复仇的!”受到李牧的影响,官兵士卒们皆用类似的话语激励着对方。
杨柳城边再次沙尘漫天,这回是为死者制造坟莹而扬起的埃土。黄沙与乱尘在空就,被风卷积着,飞到高处,又缓缓降,终于在最后一方泥土盖在死者面上之时,落定下来。
沙土而结成的大地的哭泣终于停了下来。可是这泥土所成的泪却又落在了每一个赵国骑兵的身上,种在了他们的心中,就像一个愤怒的种子,正在萌芽,只要听到戎人的嚎叫,胡马的嘶们,它便用如火炎一样,从赵骑兵们的胸中迸发而出;它需要戎人的血液来浇灌,戎人的骨肉作肥料,召唤着第一个赵国的好儿郎去战斗。
***
“放开我,我不是义渠人,我是赵人!”一个身装戎人服装的男子被兵士们从一处坍塌的院落中揪了出来。
在就众人的一片打骂与喊杀声中,那名戎兵用字正腔圆的邯郸方言理直气壮的大声吼道,生性别人听不到了。
“打的就是你这狗一样的东西,就知道有奶便是娘了!”众兵不依不饶,就说着要揪下此人的脑袋:“嘿,正好了把这戎狗拿回城中去,当着城中百姓的面儿,把他的狗皮给刮了!”
凡是有大爱之处,必然有大恨,比起戎人那一刀下去的痛快,赵人的报复又何只是十倍。
“我要见你们的都尉、俾将军!你们不能杀我,我有大事要报!”戎兵的嗓子都叫哑了,可是他那点呼喊之声,很快就淹没在了赵人的谩骂声中。
对赵人来说,戎人虽是外族,是匈奴别部,可是匈奴之人本来就黄面黑发的夏人之后――戎人又与赵人同属于东夷一脉的秦人杂居多少,如果不是胡须、发式之类的梳理方式不同,衣服装饰有别,而是一样的打扮,几乎就与赵人分辨不出彼此。
而当下这名说着邯郸方言,自称赵人,却又是一身胡发戎服的男子声嘶力竭的叫声,自然是引不来赵国骑兵的认同――就算是认为他是赵人的赵国骑兵,也把这厮当成了数典忘祖的豺狼贼子。
“我叫你说!”也不知是何人从哪儿找来了一张抹布,便塞到了那戎兵口中,让他发不出声儿来。
“走走,回城吃饭,看刮狗皮了!”比起戎人的残忍,赵人的报复方式也是相当的骇人听闻。
“将军,抓到了,真像你说的,还真抓到了一个戎人的斥侯探马!”因为看到边民们的死尸,而心中憋闷的赵国兵士就像吃了肉一样的高兴地向李牧报道。
“一个,怎么只有一个?”李牧问道。
“是的,就一个!”报信儿的兵士点头回道。
“不对啊,戎人要么就是不布置斥侯,要是布置了必定不只一个两个――只有一个,这不合常理!”李牧带兵打仗的经验让他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此事的蹊跷之处。
“你确定?”他不放心的再问道。
“真的,听说还是一个说得来邯郸方言的主儿――这狗东西八成是当了那天杀的戎人的走狗了,还真是个狗东西!待会而回城就把他刮了,把狗皮做成面军鼓,吓死戎狗!”兵士嘴里也不干净,他用他的方式发泄着对戎人的愤怒,对背叛者的不屑一顾。
“不对,他在哪里,快带来见我!”李牧一听要杀死此来历蹊跷之人,立刻改下军命。
“就在后来,绑着呢?”兵士还不知怎么会事,继续得意地笑着。
“算了,你带我去!”李牧将马首一转,朝后骑队之后,疑课内报信士带他去寻人。
***
“将军,就是他了!”兵士骑在马上高傲得举着马鞭,就好像他才是指挥大军的主将。
那戎人像听到了兵士之言,立刻扭过头来,虽是被密封了唇舌,竭力作出想与李牧交流的样子。
李牧看这戎人此时已是环绳系颈,绑得像个猎户出卖的风干野味,而其脸面,也早就被打得是鼻青脸肿,只怕是连老妈都认不出来了。
“我就是这支骑军的俾将军,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李牧将这名当了俘虏的戎人叫到一边,揭开塞嘴之物,然后问道。
只见那戎兵一时间泪水出眶,就像是受了老大的委屈一般,他哽咽道:“将军,我是赵人,我是派到戎人中的细作,我有重要军情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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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长剑所指恨欲狂(中)
“细作?”李牧做出怀疑的样子,上下打量了这个自称是赵国间谍的戎兵。只见此人头戴一翻皮帽子,一身充满着胡风戎味的皮毛衣裳,还是用内外两重兽皮缝合而成,短打的衣裳可以轻易让人看到腿上的皮裤子,还有脚下一双弯鞋尖儿的皮毛靴子――这付行头穿在身上比那些胡乱穿着秦国甲胄的戎兵更像是地道的义渠戎人,也难怪那些把他从废墟角落中揪出来的赵国骑兵,会把他打得不成人形――要是换作早两年,还是卒长的李牧定会一剑下去,来个刺胸穿肺,把他给做了,那里还会容他出现在这里。
也亏得赵兵群情激愤,不想要他得了好死,这才留了他性命,这让已经手握俾将实权,可调令一只人马,而非是行事冲动的李牧有机会和他对上话来。
“将军我真的是啊!”这戎兵八成是先前已被众人打得不轻,到了这种生死游悠关的时候,还这个无轻无重的吐着无用的费话。
“你是什么人,我倒要问你了,是谁派你到戎人里边当这细作间谍的?”因为这戎兵出现地太过突兀,李牧已经猜出此人定非一般掉队的戎人兵士。
李牧一想便知戎人不会无缘无故,只留一名斥侯探马在杨柳城边刺探军情――一来他们这支赵军来得突然,戎人撤得慌乱,依戎人那点了军事素养,他们定是不会在片刻之间,作出如此按排;二来便是即使戎人这回子聪明了一下,留下人员刺探驱赶他们的赵军实情,也不会只留一人,因为对城于侦察敌情来说,一名斥侯的作用有限不说,还可能发回错误的情报,所以戎人要么不留一人,要么会留下数人,以综合来的军情,对当下情势做出分析判断。
在李牧的提示与“诱供”之下,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戎兵可算是开了些心窍,连忙说道:“前任云中郡尉担心戎兵可能犯我赵境,就派出我们十多个行事机敏,又说得来胡语的兄弟,对外谎称我们是匈奴犯边是被俘虏的匈奴兵卒,把我们当作奴隶卖给了戎人当放牛奴仆;郡尉大人要我等兄弟留在戎人部落之中,监视戎人动向,一有大事,好向他报来!”
“吓!这前任云中郡尉还是个会放长线,钓大鱼的主儿啊!”李牧故意作出完全不相信这戎兵的样子,那付神情,就像是当戎兵为了苟全性而,而在胡乱编排故事。
“大人啊,将军啊,小的说的都是实情啊!”戎兵又是一脸哭样,显然是被急成那样儿的。
“可有何凭证!”李牧知道这种用间使谍之事,所知者多半不过数人而已,可说有什么证明之物,几乎就是不可能,可他还是明知故问,要再试戎兵说言是真是假。
“大人,我等直属于上一任郡尉按排,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这一时之间,你要我怎么找个你证明啊!”戎兵连连摇头道。
“实话给你说了吧,你也知你说所的郡尉现今已不在任上,你可是他现在何处――早在离此千里这外的济水一地任地方官了,你要本将怎么给你找人证明啊!”李牧胡说一通,有意诈道。
“什么!”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了李牧的诈言之词,那戎兵一听,却如听到晴天霹雳,一下了就瘫痪在地,不出一声。
“我看你小子就认命吧,反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你也不用多废口舌,求这一时的偷生了!这样吧,本将军看你的故事编的离奇,说得也算是精彩,就不计你欺祖忘宗,耻活于世之过,饶了你被生吞活剥的活罪,这就给你一剑,让你一了白了,落得个痛快!”说着李牧把长剑抽出剑鞘,故意放慢了动作,让剑与鞘相磨擦,发出嚯嚯的死亡之音。
“将军不信小人也成,请听小人把话说完了,再动手也成,这也不妄这些年来,被戎人折磨而死的众兄弟的性命了!”这长剑出鞘之时所以出的清厉之声,倒是把戎兵彻底惊醒了。
只见他虽被绑了两手,又倒在地上,却竭力地直着身子,眼中闪烁道:“将军,离这处屯垦小城正东南方向大约五十来里的样子,有一处戎人营地,这一支袭击此的戎人兵队的老巢就在那里――他们有兵两千上下,营中部众男女老少不下三、五千人!将军这一军气势壮大,戎人定是害怕,如果不在今日之内反攻戎人营地,到了明日,只怕是他们会连夜迁走,躲避我大军锋芒!
到了那时,这一地死去的百姓的仇,还有他们这一路杀来,屠害的军民的仇……他们能安息于地下吗?这份深仇大恨又向谁报去啊!”
“别听他的,这种狗东西为了苟活,什么谎话都说得出口来!”有兵卒听完戎兵之话,大发议论道。
“听他的?这厮十之有**是戎人派来的间谍,想引我兵入这群狡诈的戎狗胡狼为咱弟兄们设下的陷阱!要是听这混蛋的,咱们都得玩完了!”更的脑袋灵光的人,想得更加深远。
“对对,将军!现在就杀了他!”全然不动脑子,只是大声哄的,更是大有人在。
可是李牧却不像这些想得简单,或是想得“太过深远”的人那么想。
“两千两兵卒――大约就是今日所见到的戎兵数量……如果他说的是真,那么,我们便白白拣到了一个歼灭戎兵一部的大好机会。如果全歼了这支义渠戎人的分部那对打击这些日子来嚣张无顾,在我云中肆意横行,荼渎边民的戎人有多大的作用,那对振奋我边民一心抗戎之士气又有多大的作――云中郡里的军民皆被戎人吓住了,他们消极防守,这才使得戎骑胡马得以在郡中横行无忌,这才有了现在这不好收拾的边地危局,如果今日我们一战而胜之……”李牧不是那个好使阴谋论调来看人的缭子,甚至是思考的方式完全相反。
他首先想到的是果断出击的好处,然后再回头分析情报的真伪,是不是要出击。
正如先前心中分析这戎兵极有可能是如他自己供说,是先任云中郡尉派出的细作间谍一样,李牧倒是不担心戎兵的说词的假,他所担心的是既然戎兵说了他的同伴多半死于戎人部落之中,那么,戎人会不会只留他一人,利用他这一个身困戎部心在赵城的细作刻意制造假情报,引出战的赵军上钩――正如先前那些先得深远的兵士所说,是戎人设下的埋伏呢?
“不对,如果这个戎兵是我们的人,这个事实成立,那么先前对因为我军攻得突然,戎人猝不及防,无心布置斥侯的推测也就成立了,那么,连斥侯这种最基本的军事部署都没有做出的戎人还怎么可能使出如此高明又毒辣的计谋,利用我们的间谍,来送出假消息,引诱我军出战,然后围攻我们呢?”李牧自己现在自己身担重大,遇事不能想得太过简单,但行事也不能过于谨慎,白白坐失战机,留下遗憾不说,还可能使云中郡中军民受到戎人更多的坑害――目睹了那积尸填塘的一幕的他,虽然还是学着老将庞援的样子,竭力保持着一颗为将之人的平常之心,可是那团压抑在心中的火苗却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他的心,催促着他以利剑斩开戎人的躯体,用戎人的鲜血把他浇灭。
“好了,我现在就让你得个解脱!”李牧心中已拿定了主意,于是他拔剑而出,又急步上前,冲在戎兵跟前,不发一语便是一剑下去……
***
“将军,既然你已经决意要攻击那戎人分部的营地,怎么不趁早行事,马上攻杀出去,把那戎兵连着他们的一家老小一下子给一锅端了!也好为这一带被他们杀害的无辜百姓讨回血债来。”虽然身穿胡人衣裳,可是那赵国细作的杀胡屠戎比谁都要强。毕竟,如果真正如他所说,他们一共有十多名兄弟以奴隶的身份混入戎人部落,最后也就只活他一人……那他们在戎部这种所受的苦头,所遭的罪孽,定是比旁人要不知多上多少。
现在他急于报仇血恨,只怕是不只为了这杨柳城外的死难者,更是为与他一同赴向戎部而死的兄弟们,还有他自个儿复仇了。
“怎么,着急了,你要是再做出这么急的样子,还真会被自己人当成要引他们入戎兵埋伏的恶人了!”李牧望着杨柳城城楼,默无表情的说着冷话笑话。
细作自是不为李牧只言所动:“将军要是戎人就这么搬营拔寨的跑了――那,那我不是白白冒着被杀的风险,出来送出这个军情!”
说话间,那细作还动容地眼中害含泪,几欲哭出来的样子――如果真的放走了戎人,那这些年间他所吃的苦头,他的同伴的牺牲,便是化做了东流之水,白白浪费了国;现在李牧虽是承认了他的身份,却是不为他的情报所动,他能不着急吗。
“将军,你莫不是像前方小城中的都尉那样,眼看着戎人在城外虐杀我们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而无所动吗?”细作果然是个灵巧之人,居然也学人使着激将之法,以杨柳城尉面对百姓被戮,却做缩头乌龟的坏榜样来刺激面前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作老成之状的俾将军。
“当然我会有所作为的!”李牧讵仰天一望,像是估算着什么。
“那还为何向着戎人营地的反方向而行?要是戎人真就这么溜了……哎呀,我怎么能得起我那些死难的兄弟们,他们不是被戎人累死是就是冻死饿死在放羊的场子里啊!”细作半是做戏,半是情真的叹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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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向那城尉说了,要他们给我军备好饭食,只等我军巡视城外还有无戎兵过后便回城用餐――我们这支队伍可是在这大冷天的,每日行出一百多里的跑,在来到这地方――如今,也该好好歇息片刻了!”李牧也是不为细作的激将法所动,继续按自己心中所要行事。
“那就更当立刻追杀戎人,这才对得起这些日的的辛苦,才不妄就吃土喝风的长途奔袭!”细作着李牧的话由就往下说,此时的他只把能杀得戎人一部当成了毕生大事,才不管你李牧将军是多大的官儿呢。
看着细作的样子,李牧忽然间想起了数天之间,向庞援吵着闹着要求迅速进军的自己,不由调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饭总要一口一口吃吧――现在我的兵士连早行军,已是人困马乏,而且跑了一整天了,这腹中就是有金子也被马背上的折腾给化成了水儿;你可知道我们这些天来为了快速进军,可是每日只吃一餐,连灶都不垒,吃的全是用麦粉做成的烙饼干粮――就算是用老牛拉车,这也该有个歇息的时候吧。”
“这……”细作一听李牧之说,只好作了哑巴。
“你知道你的兄弟们死的凄惨,怎么不想想我的兄弟袍泽们?再说马上就要我的兄弟们上阵拼杀了,就不兴大家都吃顿像样了的――这要是万一有什么不测,那也是个饱死鬼;被他家爹娘喊魂喊回去的时候,不至于说饿吧――这也要我对得起生他养大的爹娘吧!”李牧又看了看自己的兵士,看着他们身上那一层厚厚的浮土,有感而发道。
“将军……在下错怪您了……所谓欲速则不达……小人明白了!”细作一听李牧将心比心,发此肺腑之言,也知自己可能着急了些,于是不在多发一言。
“好,你我快快行军,进入城中,吃得饱饱的,再稍做休息,便整齐兵马,发兵杀敌!”李牧见细作不再言语,也激励他道。
“是,将军!”细作用力将首一顿,便快马加鞭,去追赶已经先行出两步的李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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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长剑所指恨欲狂(下)
其实李牧做出如此安排,不光是为了“临阵磨刀,不亮也光”,好让他的骑兵兄弟们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好完成接下来的一战――这便是兵家所言的人和一说。而李牧放在心中,却没有告诉细作的另一个他直意要兵士们饭后再战的原因便是天时了。
李牧在刚到杨柳城时,是看着天时尚早,还可以利用等着就餐的时间,巡查一下城郭之外的边民损失如何,已便对戎人兵马的来势作出一个大致的判断,好对当前战局作出一个大概的了解与掌握,已便为一步行动找出依据。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巡查,还在中途“杀”出个细作来――敌变则我变,现在显然不能再按部就班的依计行事了。
于是他再看天时,此时已是入夜之前。于是他估摸着这段时间骄狂无比的戎人在入夜之后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行动了。就算是戎人连夜拔寨逃命,更只用给自己追击他们创造出更好的战机――戎人拖家带口的行动,可不比中原步卒的行军快得了多少,就是追也是不出一两个时辰便可追上;而戎人要是搬营拔寨,行军速度满还不说,更是如口中无牙的长蛇一般行在原野之上,这时赵国骑兵可就是想打那而就打那儿。
想到这些,又看着杨柳城中因为搭锅做饭而升腾起来的一缕缕炊烟,李牧心中更是有数了,于是也有了多余的心情再向细作问起一些戎人部落当下的情况。
原来戎人被秦军赶出上郡中心之后,又失去了戎王,一时间群狼无首,不知何去何从。好在戎人那套与匈奴本部相雷同的部落会议,把众戎人氏族族长、小部头人之类的人物,召集到了一起,商量出了先入赵境,劫掠过冬的大概发展方向。
众戎人酋首虽是口中赞同,可是心中却各怀鬼胎,各家有各家的盘算。可向那个方向展开抢劫,又怎么个抢法,谁打头阵,谁又从旁协助,怎么坐地分赃――在这些具体的问题上,戎酋们没有一个服了谁的,皆固执己见,不肯让步。最后,部落会议终于闹得个不欢而散。
可是部落会议上吵吵闹闹商量出的先入赵境,再图发展的大方向是戎人当下最好的,也可以说几乎是唯一的选择,各氏族的管事之人口上不说,却是心中暗许,皆想照此行事。
于是这才有了现在在赵国云中郡中所见的城城现戎兵,处处有胡骑的烽烟四起之像――那都是相互不睦的各义渠戎人分部各自行事的结果。
可是这到了因为土贫民穷而一向没有多少边事的云中郡中官员武将眼中,却成了义渠戎兵,声势浩荡,不可抵挡的假像。于是一头戎人更猛,一头赵军更怕,这才有了现在戎人霸占云中乡野,非要引外郡援军而不可收拾的局面。
“如此说来,戎人果然就是那放在麦田里吓唬雀鸟的稻草人,而咱们云中郡就的诸位郡官将军们都是那被吓得站在树枝之上,不敢下来的乌鸦了?”李牧一边总结道,一边在心中暗自为自己事前判断大概准确而大为高兴。
“将军说得极是,这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城邑便是咱们这些官员的树枝了――非要有一只胆大的乌鸦把那稻草人给啄了,他们才知道那不过是一点就着的假物件!”细作点了点头,按李牧的比方继续发挥下去。
“这可是能啄了稻草人,那便不是乌鸦,而是雄鹰了!”李牧再看天色,但见天边已经显出青黑之色,夜幕就要降临大地。
“将军请做那只雄鹰吧!只要有了这一只雄鹰,就能把无数的乌鸦全便成捕食豺狼的老鹰!”细作眼中清亮,在一片暮色之中,直看着李牧那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
“咱们要做,也是说那雕枭夜鹰!”李牧颇有一些意味地向细作再打了个比方,他知道夜色是骑兵们最好的掩护,可以让他们如枭一样,不动声色地靠近戎人,然后在突然如起突袭,定能一举消灭戎兵,灭其一部,以慰祭被他们滥杀的边民之魂。
***
“李将军请!”见到李牧出师一扫城外戎兵,还带回了大约百颗戎人首级,杨柳城尉自然是欢喜得得很,连忙请李牧到他私人宅院中饮酒庆功――他那知道那百颗人头是李牧前次来是顺手结果的,现在不过是又取了回来,安定赵军民坚城抗战之心。
“这是……”看着城尉一面来迎,一面相请,将奉献给上宾的左位留给了他。
“请请!”城尉继续笑脸以待,盛情相请
“真没有想到李将军说在城外巡视片刻,就能斩得戎首百颗,听说其中还有一员戎将――您看,这为众兵士做的饭菜也刚好做熟,正说盛上来于众兵士们受用……
李将军真是言出必行,行而必果,果然大将风范啊――说出饭熟就回,这果然是饭熟就回啊!”城尉一边拉着李牧,一边指使陪客们随声赞叹道。
李牧再看小小的机案之上,已经放上了整只的鸡、鸭,红亮诱人的卤肉,甚至是在西北的冬天极不好找的鱼肉,也被摆放在机上。
主人有如此盛情,李牧又劳苦了这么此日子,自然也是心动,寒暄间假意推迟了两声,也就坐在了城尉旁边。
酒席宴间,城尉自然是对李牧恭敬得很,在他的眼中,李牧可是不折不扣的大救星,是他这杨柳小城数千军民的救命稻草。城尉在不断讨好李牧,想要得到他的得欢心的同时,也不断的揣摩着李牧的性情想法,要想多留下这位李将军与他的这一支骑军在城中多驻扎上两日,好吓走那闹得他们整日里如坐针毡的戎人兵马。
“李将军,这个菜好,多来点!”
“李将军,这个酒好,是城中酒肆从邯郸城中贩来的五年陈酿,来来,多饮一盏!”
在城尉的眼色所使之下,陪坐的城中长老、绅士也卖力地讨好着李牧与他手下的两位骑都尉,恨不得马上把他们全灌醉了,好留他们在城中昏睡上两日。
酒肉宴席之中,觥筹交错之间,向来就是好说知的地方。说来这这顿饭吃的效果也算是不错,至少吃人嘴短的李牧现在不好再在这杨柳城尉面前,乱抖威风了。
可是城尉不知李牧已经是备好一战,不过是想在战前放松一下,才应了他的邀请,接下来,为了留住李牧骑兵,助他卫城,在酒过三巡之时,终于做出了急功近利的蠢事儿。
城尉看到李牧已经饮下数盏酒水,脸色略略泛红,于是已经是时候出新招了,于是双手合击,叫唤出相貌标致的歌姬,令其限歌一曲,以助酒兴。
这席间多了莺铃之声,自是更美,酒也就喝得更是融洽,只是一时得意的城尉却没有注意到席上主宾李牧的脸色已经有了些细微的变化,还一个劲的吹捧李牧等将尉是如何如何的英勇无畏,又要两名骑都尉说说当天下午骑军犹如天兵而降,斩杀戎兵的事情。
看到李牧两眼直盯着歌姬,城尉还以为李牧也是个好声色娱乐之辈,于是在李牧耳边轻声说道:“将军可在城中多留此日子,在下以为将军备下住处,将军可留女子在室中,便在军务闲暇之时,休息娱乐。”
“哈哈……”席间少有说话的李牧突然站了起来,又是一声绝非欢娱之笑,然后大声斥责城尉道:“都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让本将听这些个靡靡之音,莫非你是戎人派来的奸细,要用这些东西消磨本将的斗志不成!”
李牧虎形一展,这一声大吓,直惊得歌姬失色,众宾哑然,一时间先还是欢声雷动的席上,顿时鸦雀无声。
“不,不,不!”连着三声不字,城尉一屁股坐在苇席之上,边声说道:“将军,在下以为将军为本城百姓追杀戎兵,可算是一身劳苦。在下不过是想以使将军纵情欢乐一晚,也算是带本城军民对将军您的孝敬!”
“那城外百姓被戎人驱赶到赶城水塘之边,惨遭屠戮,你可是在城上看到,又怎么忍心看下去――别给我说你眼神不好看到见。
想那些百姓,被戎兵杀害之时定是哭声震天,你就没有听到――你现在还有心思吃着这如那积尸一般码在盘中的肉块!”说着,李牧又直指机上的饭菜。
李牧这一说不要紧,却让白天里参加掩埋死者尸体的两名都尉有了反应――两人一样到李牧那个比喻,再看看盘中那些红亮的肉块,白色的生鱼脍,不由得想起了那在些血淋淋的血肉断肢,还有那些被塘中池水泡得发白的肢体……
两人立刻握住了嘴,夺路而出,想要吐出先前所食之物――其中之一,实在忍受不住,居然就吐在了席上!
“那是……那是……”果然如李牧在白天里为了安抚众兵而说的开脱之词一样,城尉还真敢那戎人以城外边民相威胁,诱他出城一战为借口说事儿。
“将军,我这杨柳小城虽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城邑,可是因是按马服君所令而新建的屯垦之城,城中兵不过千,这不到千人之兵又多是杂役屯垦之卒,正真的战兵,不过三、四百人――可是城外少说有三、五千骑戎人!
在下要是就这么带兵冲出去解救那不过数百边民,万一中了戎人埋伏,或是戎人趁我城中守军无多而攻城……这城中的百姓可怎么办啊!那可是以千人为计啊!将军,这谁轻谁重,您心中也清楚吧。”城尉倒是也不脸红,一边说着,还一边哭天抹泪的,做出一付为民做主的父母官样儿。
“都尉啊,你倒是真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戎兵不过两千人上下,居然被你多说出了一倍还有余。如果你真有心抗击戎兵,只怕是他们早就碍于你拼死一战,守护边民的决心,全都跑到别处做乱去了。
又于我云中军民皆一心抗戎,那里又会沦落到如今这步指望外援的困境!”李牧恨眼道:“这事算你行事稳妥,就不说了……那现在,你又怎么说!”
李牧所指,正是这一场与当下边城危局极不相称的欢娱饮宴。
“这,这是为了做给城中百姓看的!”城尉两眼一转,又是计上心来,把眼泪一收,又出一番有条的理的说词。
“将军,您也知道,这城外四下皆有戎兵出没。我下令闭城也有些日子了。现在我城中军民数千皆被围于危城之中……您说这……这时间一长了,众人心中能不乱吗。我设此宴,一来是真心感谢将军骑军为我城中军民赶走戎人,救我等于水火之中;二来就是要让城中军民都知道他们的都尉还是好好的,每日照样吃喝,毫不为此围城危机所动――在下是为了安定民心啊!
将军,你我皆是行武之人,知道这中军将帅之旗不倒不撤,就主张还在军中,决意于敌一战――我这是在向城中军民表我辈无心降敌,只求死守的决心啊!”城尉这下子,又大义凛然地扮起了忠勇守城的义士,好个中流砥柱之样。
“你……”面对着城尉这个奸滑畏死之徒的言之凿凿,李牧还真是只有瞠目结舌,心中大骂城尉无耻,却又找不到法子治他。
“将军,在下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这杨柳小城全城的百姓着想啊!”城尉见李牧已处于背动这势,于是见好就收,主动向他认起错来:“将军,在下是有私心……我是想多留将军全军将士在我城中多住些时日,以壮我守城军民声威,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法,吓退了戎人。
在下有过,过在自知自扫门前之雪,只为杨柳城中百姓想,而忘了国家社稷,忘了我云中一郡之民的安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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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城尉一说,城中长老等人还真把城尉当成了忠义这士,都给李牧跪下,向他求饶,要李牧放过城尉。
其实按职权所限,李牧虽比这杨柳城都尉高出一级,却无治他的权力,可是暗熟为官之道的城尉心中知道,如今之况是非常战争之时,就是外郡来的上官找个由头砍了你也是枉然。在先前他与李牧的交谈对饮之间,城尉也大略的摸出李牧不是一个用些金银俗物就能打发的主,所以才献上歌姬一名――显然,李牧现在的表现,证明了城尉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让本来就对他心存芥蒂的李牧与他翻了目。
现如今他也只好以城中军民为盾牌,以这数千人的性命来威胁李牧:你要是杀了我,城中定会军心不稳、民心浮动,这还怎么守城抗敌?
李牧虽然是大略读出城尉伎俩,可是他却真被城尉抓到了痛处,一时间投鼠忌器,拿这个畏敌避战的胆小鬼没有办法。
可是如果不给这城尉一点颜色,李牧心中不悦不说,也对不起那城外枉死的数百边民。
终于,越听城尉说词,心中越怒的李牧,终于把腰剑之剑拔了出来,直刺向城尉。
“杀,杀人了!”城尉一声大叫……
之后又是一片死寂,静得可以让席间众人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心。
咣铛一声,也不知是何人,一不小心碰到了机上食盘,直落的地上发出刺耳的一响,才把这于死地这静可打破。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只见城尉伏首贴地,边说边叩首,散乱一片的头发直在地上扫着,犹如扫帚扫地一般。
原来李牧一剑下去,正刺向城尉那颗用错了聪明劲的脑袋,只是在距离他颈项不过寸尺的地方,李牧手腕用力,将剑向上一挑,不偏不倚正好刺在城尉的束发之上。
李牧这一剑下来,城尉束发连着红色的头绳皆被斩下;剑风过后,那一缕缕青丝自然是散落一地,城尉也就只好披头散发,跪地求饶。
“你可知我为何杀你,又为何不杀你!”李牧怒向跪在地上的城尉,大声责问道。
“在下知道,在下知道!”城尉全身发抖,连声应道,被李牧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手,城尉如今也就只好认栽,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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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云中逐猎射群狼(上)
杨柳城尉虽是连声求饶,李牧却是长剑一指,在那城尉眼前悬着,就像是一方铜镱真照着城尉那付惊恐的嘴脸,照出城尉心中的那胆小窝囊的小鬼儿显了原形。
“在下知错了,知错了,将军,在下不当畏惧生死,以至城外百姓不顾,更不当知错不改,却以巧言令色蒙骗将军!”果然不出李牧所预料,城尉虽是机敏之人,却腹中无胆,只是他这么长剑一亮,斩下城尉几束头发,便吓得脑光不灵,不再避重就轻,一下子就吐了真言。
“那你就当着这杨柳城中的长老、官员,还有我的都尉们认错伏罪吧!”说着,李牧又将剑风一扫,举过城尉头顶……
“将军,请留我一命!”突然,本还做哭泣之状的城尉瞬间收起了泣声,抬起乱发披散的头颅,隔着垂到眼前的头发,眼中发出点点与他先前那狡黠之样全然不同的光。
“将军,当下戎人依然猖狂肆虐,城外边民已经因为我一时畏战而被这群豺狼戕害了,可是城中百姓还在,而将军又说当帅兵出击,不在城就旧留。
在下知道,将军手中不过三千来骑人马,可光在下这此天来暗自记下,这从本城地界上扫过的戎人小部,就不下两、三,每部大约有兵不下数千人。在下只怕将军杀败了此部又此来了彼部,使我杨柳小城境内不宁。在下请将军接触了在下军职,临时派遣你军中都尉接下在下职全,但留下这颗项上人头,为那新城都出谋划策,保我城中军民自立于危机之中。待到戎兵平定,云中郡中清晏如江河之时,再向上锋数我罪过,将在下处治以车裂之类刑法,让在下死前也受些痛苦,算是因在下无为而死的乡亲们复仇!”城尉自知大限将到,居然也其言也善,出动揽事。
李牧知道城尉除了没有多少胆子,为这军囤之城的地主长官似乎也算是干练,有治理地方之才,否则不会出现这云中之地百里无人,独他这杨柳小城一带,人口数千,却是百业兴旺的样子――只是让他这样的“人材”为军职,实在是勉为其难。
于是李牧觉得杀了他很是可惜,再加上现在这小城要求个稳定,而自己初来此地,就杀了一地长官,实在是过份了点,于是想想也罢,便收回长剑道:“你这还像是人话――只是怕你又是想多活两日吧!”
“如果将军真是那么想,那还是杀了在下吧!”城尉不在多说为了什么保卫城中百姓才要留命苟活之类的抵挡之言,而直起身子,双手一交,在这寒冬之日,居然瞬间退去上衣,露出胸膛――还真是一付决意求死的样子了。
李牧虽然疑心城尉是想将来给他来守城有功,以功抵过,可又看城尉现在的样子也算是壮烈,似乎可以带领杨柳城中数千军民自保于战乱之中,又想到自己也是才以功抵过,换来今日之势,不由地,又有一点同情城尉了。
“那庞老将军留我一命,才使我有机会在去中领军杀敌,救一方黎民,这城尉本也算是个能员干吏,不如……”李牧在潜移默之间已经暗暗把老将庞援当成了自己学习效仿的对像,也想让城尉来个将功补过,以效国家。
“都尉,我已经斩过了过去那个畏敌怯战的你了,现在跪在我面前,袒胸**者,我已经认不得是谁了!”李牧再想当下要守住这城墙不太高厚的小城,还真的用得到城尉,而城尉现在又不再以官道心术的歪门对他,于是决定留他一命,保民守城。
“将军是说……”城尉现在心中已经没有一丝侥幸,可又听李牧这么一说,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人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说你当全力配合我军行动,我自有办法助都尉你守这杨柳之城,保这城中之民!”李牧虽还是板着脸,可心中却是暗笑城尉如以真心待人,未尝不是一员好官益将。
“都尉,还不快点谢过李将军!”事到此处,先前还因李牧拔剑而向,吓得呆立在一边的城中老老人,此时的身份也瞬间从陪客化成了和事佬,在旁醒这一天之中经历了几处大喜大悲的城尉。
“谢过将军……”
***
明月上树,清风寒人;此时李牧正引着骑军夜袭戎人营地。
先前在宴席之上所染的一丝酒意,已被一阵阵扑面袭来的强风寒流吹得不知去处;风虽寒烈,可李牧的心中却是如火的烧,全身上下毫无冷感。
虽然已经谅解了杨柳城尉,要他好好守城以观后效,可是李牧知道责备城尉过失不过是如庄户人家的婆娘责骂自家母鸡没有收好下的鸡蛋,被黄鼠狼偷窃一样,好无用出――母鸡虽然有无力护窝之过,可是面对比它强大数倍的黄鼠狼,能够保全自己性命,已是难能可贵,还有什么好怪的呢?
把这个道理放到那杨柳城尉身上也是一样……
“不去诅骂戎人的残忍,却去将那杨柳城尉治罪,这又与我素来痛恨的那些,不求作为,遇事就会拉人顶罪的郡官们又什么两样呢――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李牧骑在马上,纵马轻快小跑,对城尉的那份子怒气已是消退了大半,可对戎人的憎恶与愤怒之情,却又是涨了何止是一倍。
望着青黑色的夜空,只着耳边风声紧急,李牧的心怎么也平伏不下来;马蹄声乱,他的心中更乱。眼下就是他做为将军――虽然只是个俾将军的第一战了,年青的他心中自然有一份忐忑。
毕竟先有庞援对他的信任,后见那杨柳小城一般的边地乱局,他早已感到了自己虽只是帅兵不过三千余,身上却的干系着何只三千兄弟的性命――其责任之大,是他在庞援帐前意气直言,夸下海口时所没有想到的。好在庞援未说,李牧不知,他的提拔升迁的背后,还有赵括的影子――所以赵人皆说庞援行事公正老道,不然,又白白给了年青的李将军那颗已经承受太多重物的心上,又重重的加上一钧重压。
“将军,趟过前方那处杨柳河水流在平坦之地所形成的小泽,然后再行上数里,我们便可看到戎人营地了!”那从戎人部落中套回赵军的细作一边当着向导,为李牧骑军引路,一面向李牧解说戎人营地的概貌。
细作轻轻一声言语,却把李牧的思絮从漫无边际的夜空之中,给拉了回来。
“怎么戎人还想在这儿安家不成?”李牧自从傅籍从兵后,在边地也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游牧之族,喜好在水泽浅沼一带安营扎寨,定点放牧,等到牛羊马匹把这处青草吃尽了,赶着牲畜,再寻找他处泽沼之地。
牧人之所以喜欢如此,一来是因为有水的地方就有草,水草丰美便是方便放牧,二来是就近解决人畜的饮水大事,三来便是处于军事上的考虑了――如背着水建立营地,至少可以渐少一个方向上的防守兵力――如果营地三面环水,那可就是天然的带了一道护城河流。
当然,这也是相对而说,水沼河泽可以是挡住敌方攻击的护城河,也可是是束缚自己的水笼子――要是敌军来势强大,只要围上你一面,那牧人们可就只有坐以待毙,或是背水一战了。
听细作细说戎人营地地貌,李牧那原本像平坦的草原上的河流一样放纵而流的思想立刻收了回来。
原来戎人营地周围的地形概貌还真如李牧心中的最坏打算那样天然生在上西北茫茫的原野之上。
戎人营地周围有杨柳流过,三面环水,其中一面是深不可过的水泽,一面是可是陷马坑人的沼泽,还有一面水筑的天然防御工事,便是杨柳河主流了――三面“水墙”像个口袋一样,把戎我营地包裹在其中。
而更让李牧心中一紧的是,那唯一可通陆路的一面,也就是“水口袋”袋口那一处,居然还有一座可以算作是山的小土包,像岗哨望楼一样矗立着,到了战时,又可做拉弓搭箭的制高点。
“想不到戎人还这么会选地方!”李牧这一天来紧绷着的脸,突然放松了一下,露出了一丝浅笑。
“将军,这义渠戎人与那楼烦一样,也受我中原影响,过的是定居放牧的生活。而且他们本生活在土地肥沃的秦川腹地,在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与我们一样,从事农耕种地的氏族、家族――更不说学一点我们中原人的兵法了。所以我军只有奇袭,才有可能一举拿下营地。想今日白天一战,将军你们故作声势,来势凶猛,我军骑兵如狂风骤雨而来,惊得戎人一时慌乱,作鸟兽四散……小人也是借着这个机会从戎兵队伍中跑了出来。”细作向李牧介绍两句义渠戎人有风俗习惯,又说到白天的一“战”,那份高兴劲儿,溢于言表。只是他才说到兴处,又把头轻轻一摇:“只怕是因为我军白天太过张扬行事,让戎人有心提防,对我等多加防备,使这夜间突袭之策破局啊!”
“怎么,这还没有开战,便把万一战败的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了――生怕我说你是戎人的间谍,引去我军入戎人埋伏不成!”李牧果然是不会说笑,说来说去,还是那句不怎么好笑的冷言笑话。
“将军怎么到了这时,还在取笑于小人!”细作一面红着脸儿自我解嘲,一面向李牧的脸上看去,出突然借着月光和火炬看李牧脸上似笑非笑。
“小人观将军这一路上不苟言笑,可到了这时怎么突然笑得出来了?”细作的目光犀利,一眼看出李牧在听完他的报告之后,面部表情的点点微小变化。
“你这厮果然入敌探营的好手,这么黑的天儿,你也能看到我在笑……是啊,我是在笑。我一是笑戎人其实比我们那城尉心中更为胆怯,以我盛勇之师,击胆小如鼠之戎,此战我军必胜!二是笑戎人各自为战,犹如散沙一般,以我精诚团结之军击各自为政,相互不睦之戎――所以我赵国云中之役也必胜!”李牧看着先前细作所指示的戎营方向,一边下领全军熄灭明火烛炬,一面像细作说起他笑的原由。
“这又怎么说?”细作所看到的是战术上的不利,而李牧所看到的却是大略上的大利。
“你说先前戎人见我军攻来,便作鸟兽之状,一哄而散,这其实是戎人等游牧之族用来对付服我们这些中原军队的惯用伎俩,还不足以说明戎人心中无胆慌乱行事。可你说道你这个奴隶身份的人也被带去充数,装他戎兵声势,这戎人胆怯之情状,便是表现出一分了。再说我军发起突袭之后,戎兵故不得把你这个充数的奴隶带走――这又是证明了他们心中自乱的第二个表相。”李牧一一数道。
“这是先前一战,你我亲眼所见;下面再说你口中所说,我耳中听到的东西:你说戎人选择那一处相对易受难攻的地方安下营地是为了什么?”李牧问道。
“当然是怕人偷袭――所以我才说咱们这回子夜袭,还是几分危险,不是有十成把握!”细作想也不想,便随口而答道。
“这支戎人分部选择这种易守难攻之地,正是因为心中无底,怕遭人奇袭了营地――如果他们当真强大,便会如那大草原的匈奴单于一样,把王庭设在一马平川之处,使那王庭大帐做得高高大大,远远看去,就像小山一般。这便是强势之人的作为,而反看那一只义渠戎人分部,把营地设在那些‘安全’的地方,藏着掖着的,要不是有你来报,我们还真不知道就在眼皮子底下就有一个数千人的戎人部落在这杨柳城的地界上安了家!”话说到这里,李牧突然顿住,他眼前一亮,这一天来,困扰在他心中迷团终于解开了。
“可恶,该死的义渠戎人……我李牧现在对着如弓新月发誓,一定要拔了他们的营寨,烧了他们的帐篷!”李牧突然一改略略浅笑,仰望着夜空,赌咒发誓,破口大骂起来
“将军,您这是……”细作看李牧先前还是脸的浅喜,怎么不过片刻,才说着说着就转喜为怒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这支戎人为什么要如此虐杀这杨柳城一带的边民,直到要把他们杀尽方才罢休!”李牧咬牙切齿对细作言道。
“将军,您是说那营地……”细作与那杨柳城尉一样皆是身在其中反而不知。可经李牧这一说,他也大略明白了为什么戎人如此反常屠杀一地人口,又为什么会如此暴虐地求个赶尽杀绝,一了白了。
“他们在距离中原城邑这么近地的方安下营下,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临时歇脚,恢复被秦人赶出上郡、北地等地方而散失的原气,这二是便是他们稳住脚后,看到这杨柳城周围的土地也算肥沃,便想着来年会不会是水草丰美,适合放牧……加之他们害怕被边民察觉了营地位置,引来边军攻击,又想占据此地不走,在这两重心思,两份利益的驱使之下,他们便举起了腰刀,拉起了角弓……”说到这里,李牧双眼一闭,脑中所显,皆是白天的那处积尸填池的水塘。
那些死者,多半是被绑了双手,又以绳系颈,在兵锋的押送之下,被解到那处尸塘,再被刀剑披砍而死,死后又推入塘中,成为新的一叠积尸――虽然这只是李牧心中所想,却又如是他耳闻目睹一般。
“原来是这样……天杀的戎人,为了自己活命,就要害我边民!”此时不光是那与戎人有大仇的细作做捶胸顿足之状,李牧身边众兵士虽是骑在马上,却也把牙关一咬,直发出格格之声。
“好悬,如此想来,我还真有几分错怪那个胆小怕事的杨柳城尉了!”李牧心中一想,庆幸自己当时忍了一时,不然还真是有些冤屈了“守城有功”的城尉。
现在,没有人有心思再去听李牧分析为何赵军必胜之说了,他们在李牧下令全军传知戎人虐杀边民的真象之后,各个做义愤填膺之态,皆在嘴中大骂戎人暴虐,心中想着怎么杀敌,为杨柳城外的死者复仇――李牧先看向众人说起必胜之说,本就是为了激励军中士气,使兵士们自信杀敌,而现在有了更好的让众人同仇敌忾的东西,他自然也就把本想说出的话原在了心中,自己再来细细琢磨。
先前杨柳城尉曾经在无意之间,说起过从他杨柳城地界上横扫而过的戎人分部不下两、三个,可是唯独自有这一个分部在这里安下大营,还大有赖在这杨柳城带不走,要长期定居放牧的架势。此事件可能有两个解释:其一,戎人在他们的部落会议上打成了一定程度让的共识,你分一地,我得一方的想要长期占据云中的大片土地;其二,戎人各分部之间不和,没有统一的按排,你看着这块地好,就留了下来,我以不云中不能久留,抢劫了一些财物就走,全无半点次序可言。
李牧骑在马上,用心思量着,他综合当下局势,更倾向于第二种解释。
戎人滥杀边民,是为了防止被赵国边军找到其营地的具体位置,而他们选择在那细作口中所说的险要这地设下大营更可能是为了防止“自己人”的偷袭,与他们抢地盘――以那支戎人分部的势力,就算是与他李牧支的这三千多人的偏师骑军对抗,都成大问题,更不要说与动辄过万的赵国正军做战了。
“看来义渠戎人这回子是被秦人打得不轻,不光是戎王一部被结果了,连这个部落的瓦解,也不过是再使一力,必如墙倒之势一般。而他们现在在我云中郡中肆虐的样子,就好比当年那桀宋灭国之前一样,一时大振,做出攻齐伐楚,欺韩讨魏的之事,不过是老者死前的回光反照。”李牧想着想着,就觉他不光是能在今夜夜袭之中得手,而且还在以在之后的战斗中得到更多――一个更为大胆的战略,已经在他心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
“将军……您看……”细作此时已不敢大声说话,他压底了嗓子,向李牧说着,同时手向前方一指,正好指上月色之一下,一片银色波光。
“将军,您再看!”细作又把手一指,指向更远的地方。
顺着细作指尖所示方向延伸下去,果然在隐隐约约之间,可以看到银光之后,有昏黄如金的光芒正在微风中摇曳而动――这里果然有一只义渠戎人的营地。
说来也怪,先前行军这时,还是风声四起,在李牧军中兵士的耳边呼啸而过,犹如虎啸狼嚎一般。可是真到了即将弯弓拔剑之时,这大风却停了下来。
天上月亮更是明晃得很,月光撒在地上,可以轻松照射出人与马的影子。
月光皎洁如白昼,北风又止,赵国骑兵虽有杀敌之心,却又因为现在不是月黑风高之时,而无从下手了。
“老天爷,不是和咱们做对吗!”有人抬头望月,轻声小骂道。
李牧心中也急,以他原来的计划,他会兵分两路,一路人马从杨柳河的方向涉水而进,先攻到那处“口袋”上的小土山,然后引绕道而行的大队人马,从陆路直杀戎人大营――于是这三面环水之地,就成了兵家说所的死地,猝不及防的戎兵自然是无法组织起来与赵国骑兵背水而战――到了最后,此处戎人精心选择的巢穴狼窝,反成了束缚自己手脚的牢笼。这八成是戎人头领就算是白日做梦都是想也想不到的。
“可是如今!”李牧虽不想众兵士那么怨天尤人,却也像众人一样,仰天一望,心中长叹道:莫不是天不忘这些暴虐无道的义渠戎人吗?
虽然是对天一问,可是也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李牧又看了看天空,依然是皓月当空,清风不寒,他低下头来,又再想了一想:“如今这天时指望不上了,那就只有看地利与人和了。地利我军与这些当千杀的戎人各占一半――戎人熟悉此地地形,我军知道此地地形的短促……
如此一算,咱们就只有拼这人和了!”
“可这人和之事……”
李牧又看看远处的灯火,只见戎人营地之中,灯火虽不是辉煌,却也算是一片青明,显然对白天赵国骑兵的突然出现,毫不在意,依然认有自己杀光了周围的赵国边民,赵军便找不到此地――如此毫无防备,就像是明知有了盗贼,却依然是夜不闭户一般。
戎人之所以这么开怀放心,多半也是拜先前杀了无数赵国边民之功吧――一想到此处,李牧气就不打一出来。
要是他又强压着心中之火,回首现在自己的弟兄。
只见众赵国骑兵,皆是怒视着眼前灯火,好像那随着微风而动的营火灯光就是的他们面前张牙舞爪的戎人;赵骑个个将手中缰绳紧紧攥在手中,就等着李牧下达军令,好攻杀出去,直向戎营,直杀得戎兵片甲不留、血肉无存。
“如果不能偷袭,那就只好这样了!”李牧一面目测着戎人营地的与自己的距离,一面定下主意,同时还有眼角的余光,瞟了眼流过戎人营地一侧的杨柳河。
“这处河流现在能使马趟过会吗?”李牧手握着剑,剑虽不出鞘,那份杀意却已经指向了他心目中的强袭戎营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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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此隆冬之时,水流不大,最多及到马背位置,大约可以过去……只是水冷刺骨,只怕是过了河,就无力再战了!”细作在戎营中的刺探做得还算到家,李牧一问,他马上就是做答,只是同时,他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一分担忧――毕竟涉水而过就是自乱阵形之事,更不要说是过一处水冷如冰的河流了。
“被冷水刺了可以提神醒脑,总好过于被戎兵岗哨的利箭给刺了吧!”李牧对细作轻轻一说,却引来众兵士的团哄笑――细作哪里知道李牧手下这一支骑军,少说有半数人员是练习过下到冰封的河中摸鱼的本事,这不过是过了马背深的河水,在众兵的眼中不过是撒出的一泡尿水般大小。
“好,我军就从此处强渡过河突击戎营!来,兄弟们,给我明火执仗,把声势帮出来!”李牧一声令下后,原来的借以夜色偷袭戎营之计,却因为天公不作美,李牧灵机一动,瞬间便成了让戎人意想不到的渡河强袭。
当李牧长剑出鞘,指向戎营之时,他还不知道他这无奈的便宜之计居然还歪打正着,正好处到戎人的软肋。
其实白天这时,众戎人兵将看到赵军兵势强大,却不知是李牧有意制造,早被秦军吓得神经过敏的戎人居然顾忌赵国骑军约在人上下――这可是他们怎么也战胜不了的巨大兵力。
可是戎人头领又心存着一丝侥幸,奢不得这费了老大力气,杀了众多赵国边民才占据而来的好地方,更一相情愿地以为赵军不会发现他们的老窝,于是也就没有连衣拔营,逃离这处是非之地。
当然,戎人又不是傻子,他们看到赵军兵势如此强盛,心中自然害怕,更怕赵人来袭。为了找回一点子心理上的安慰,他们的头领酋首便把营中的可战之兵悉数调派到那处自认为的军家必争之地――小土山周围。
这下子戎人们放心了,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安心得一觉睡到大天亮了,可是这样一来,他们的营中却是空虚得紧了了――正好让李牧在浑然不知之间钻了个大空档。
“弟兄们冲啊,杀了戎狗好过年了!”赵军骑兵们即兴发挥,大声吼叫着自己的新号子,手势火把,踏开冰水,直冲杀向杨柳河对岸的戎人营地。
这些赵国骑兵虽然因为赵括一时不急,没有给他们配上马鞍之类的新式马具,却因为是赵国军中精华,竟然能连弓矢都不使用,只用着一把长剑,或是一柄短戟便冲入戎人营中,一边放火,一边砍杀死来。
再看戎人这边,虽然是对赵军的夜袭有所防备,却是压错了宝,把赌注放在了赔本的地方,正当营地被赵军强袭之时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当如何以对,只是乱做一团,不知是进营解围得好,还有原地待命,或者就是上马逃命,免得被营中战火给殃及了。
毕竟,赵军白天那声势,给这些戎人中的可战之兵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一回想起白天所见赵国骑兵行来,烟尘蔽日,马蹄声如雷动的架势,戎兵们心中就直发毛。再看见下,赵国骑兵哪里是在夜袭,分明就是在强攻。从小土山的岗哨上向他们的营地看出,只见是一片火海,也分不清那一处是赵兵点的火,那一处又是赵兵手执之炬,更不知那里是营中原有灯火,那里又是烧着了的。而且再向远处看起,还有一支火蛇正漫过冰河,向营中烧来,好像要还嫌弃营地不够辉煌,还要在加上一把火――不用多说,那边是戎兵们心中以为的过万赵军了。
再侧耳听来,营地里传来阵阵赵兵的喊杀之声,戎人部众的哭喊之声,还火烧帐篷时发出的脆响之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分不出彼此,又像是能听出那一个是孩子的啼哭,妇人的哀号,老者的呻吟,还猛士的最后一声呐喊――总之是声声入耳,阵阵入心,惊得山上戎兵个个心惊胆寒,呆立不动。
站在山上多看片刻,多听一息,再也没有一个戎兵敢说回兵救营了。
那些被令到小土山一带警戒的戎兵,还算是看得明白,心中清楚,知道是被赵军夜袭了,而那些在营中酣睡入梦的戎人部众,少数戎兵,可就是死得糊里糊涂了。
很多戎人只是听到帐外有些响动,便起了身子,还在穿衣戴冒之间,就看到帐篷点着了起来,于是心中一急,才开了帐门,伸出个头来,就被赵兵剑风扫过――身子还在帐中,脑袋却滚了出来。
还有死得很冤的,刚才揉着双眼,还在懵懵懂懂之间,就被下马而战的赵兵穿了帐门――睡意惺忪之间,就作了无头死鬼。
当然,毫不这算是死得有点明白,死得痛快的,还有的人,更本就没有起身边,便被活活烧死在了他们的帐篷中,临时之前,还发出声声嚎叫,像是向他们杀死的赵国边民请求容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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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云中逐猎射群狼(中)
“是赵兵,白天的赵国骑兵攻来了,赵军袭营了!”留在小土山上,护卫营地出口的戎兵终于从急初的惊愕与无知所措义顺过了神来,开始相互试探着,看看身边的族人是做如何打算是,是立刻入营救我,还是保存部落中后的一点实力,立刻逃离眼前的炼狱火场。
明明自己的妻子父母就在为赵人所杀,而且还就在自己的皮眼子底下,可是戎兵们的脑中却想到了逃亡,就与戎人的习俗与部落制度有关。
义渠戎人也与另家匈奴部落一样,是父系制占主导的部落,部中男丁才是一个氏族或是氏族联盟的主体,而所属的家庭、家中妻女、子弟,皆是作为一家之长的成年男子的附属品。
在关键的时刻,比如当下赵国参兵如暗夜就的魔影,突然而至,更似神兵天降一般发起强袭之时,对那些立在土山之上焦急观望的戎人兵士来说,忍痛来个壮士断腕,当个抛妻弃子,背离父母的“负心汉”、“不孝子”也是他们的选择之一。
因为对匈奴之类的草原民族来说,什么女人家财,皆可以靠着自己的一身蛮力,一把角弓,一柄屠刀,从别人,特别是相对懦弱的农耕民族手中一一强夺而来――先保全了自己,求得生存,也好过一家子人全死在一起,这便是游牧之人与耕作之人思想上最大的区别之一。在多为农夫,性情老实本分的赵人眼中看来的残忍之事,在生性豪放的牧民戎人的眼中却是天经地义――两者之间除于利益之争,连思维方式上都有着激烈的较量。
当然,如果此时,戎兵们把心一横,舍得与今的所有,立刻逃走,也可算是顺应了他们游牧民族的天性,可是看着这熊熊烈焰,戎兵们却没有什么动作!
这数百年来,义渠戎人皆与本来也过着游牧生活的秦人的祖先生活在一起,后来穷则思变的秦人放下了羊鞭,操起了锄头,在秦川之滨,渭水两岸开始了农业活动,并有了极大的发展,终于从一个商王朝遗留下来的部落发展成了独霸一方的诸候大国――义渠戎人的历代戎王们心动了,后知后觉的他们也开始渐渐改变自己的生产生活方式,漫漫地,甚至有些不情愿得开始了他们的农业生产。于是在不经意之间,又给原本豪烈的戎地胡风之中,融入了中原式的恋家之性,守财之心。
正是因为胸中多了这一份心性,深深的牵绊住了戎人兵士们的心,让他们面对灭顶之灾,却拖泥带水,犹豫不决。
如果此时,有哪位说得起话的戎将跃身而起,站在高处振臂一呼,将来长鞭一指,或是引兵回援,或是帅众出逃,都是这大约千名戎兵的好处出路――如是回援,营中乱局,或许会因为他们这一支生力军的出现,而得到改观,进而抑制住李牧骑兵的突击强袭;如是逃亡,子可为他们这一支氏族联盟保留下更多骨血……
可是偏偏戎兵之中有威望的人物,连着族中长老等当权之人,全都身陷于火海杀场,不得脱身,山上几个戎将只有领名之权,无发令之势,只能在原地跺脚,或是面面相觑,干着急。
当然,这些临时带头的戎将们也并非是无能之辈,贪生怕死之徒,只是他们想要调遣属下,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实义渠戎人在与秦人的交往争战之中,已经建立起了与中原军队类似的指挥体系,较之于他们的匈奴同宗,还要更为先时进完善一些。只是戎人在大半年前遭到秦军攻击,被赶出祖居之地时,那套效仿中原先进军制的体系,随着他们的戎王一起,被秦军摧毁。
好在戎人部落还保有游牧民族组织灵活的本性,再新的军事体系被摧毁之后,又暂时的恢复了草原人的千夫长、百夫长这类的职称,临时的挑起了“救亡图存”的重任。
可是当李牧眼下攻击的这支戎人分部到了云中之后,想赖在杨柳城一带不走,他们为了定居方便,又把临时的军制改会了秦国式的军制――结果,当他们的营地被袭击之时,首脑被李牧骑军扼住,不得发号司令,而下面的戎将不是不知当任何是好,就是想的所作为,却又是将找不到自己的兵,兵找不到自己的将,只好裹足不前。
义渠戎人们自以为学到家了的中原先进技术、制度却在一时之间都失去了灵光――这不是因为别的,不过是由于他们自作聪明,没有做到量体裁衣――原本是个胖子的义渠戎人被秦人一顿胖揍,打得一病不起;现在病好了,人也瘦了,却又穿着一身肥大的衣服找赵人打架,自然是被宽衣绊住了手脚,又被赵人拽住了衣袖,按在地上朝死里去打……
这边山上戎兵看得心惊,那边河边赵人却是杀得正欢。
“将军,前方那顶门前有两堆营火的帐篷就是这支戎人首领的大帐了!”细作在一片混乱的砍杀声意与冲天火光中,仔细辨识道。
“好,你们几个,跟我来!”李牧此时已经不管自己是不是这支赵国骑军的首脑了,他的中只想着要杀了酋首,用其首级为死难的边民祭奠安魂。
“是!”数骑赵兵听得号令,便随着一马当先的李牧直冲向大帐。
冲到帐前,李牧也不管帐内是不是有众多戎兵护卫在酋首左右,便直直纵马,夺帐门而入。
李牧一入帐中,就见一肥胖戎人正穿戴甲衣,一付顽抗到底的样子――想来此人便是痛戎人酋首了。
当李牧与那酋首四目相汇之时,正是一个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怒视对方,一个面如土色,目中无光。
“大人饶我……”还不等戎酋说完一话,李牧便驱马向前,一剑挥过,只是刹那之间,就结束了这一才将对将的较量。戎酋还来不急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李牧斩下了头颅,正如他的部落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被李牧骑军了解了一般。
结果了戎酋,并不意味着战斗就此结束,戎人营中纷乱不堪,还需要赵军弹压。
李牧虽然不知为何营中戎兵稀少,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就让他斩得酋首,却也知道这正是为死难的边民报仇雪恨的好时机,皆容他就这么错过了。
被四下的熊熊烈焰映得满脸红光的李牧,此时边目中也泛起了血色,兴奋之中也不忘了留下两分冷静。他骑在马上,虽无马蹬支撑双足,却也是技高人胆大,双腿一紧缰绳一拉,使座骑双蹄腾空,作出威风的跃马之态,大声提醒自己的袍泽兄弟道:“戎人胡族皆是全民为兵,凡是见到成年男子,壮实女子只管杀来,无需放过!”
李牧这话说得相当模糊,成年男子是多大?按中原的算法到了傅籍从军的年纪,就可算是成年了,其实和给真要算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壮实女子又是多壮,在赵军之中当年也有十多岁的少年兵时,在他们眼中,比起自壮实的女子多了去了――其实李牧这话也就是说来听听,对赵兵杀戮戎人毫无约束作用――经历了上回在雁门的屠村之案,李牧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知道怎么搪塞上锋问话,免得因为自己的快意恩仇而受到追究。
其实李牧在出此言之前,赵国众骑心中早就暗下决心,只要一见活口,皆一个不留,全部格杀――你凶残暴虐,我就要比你更凶更恨,这便是猎人对付豺狼野兽的法则。
“将军,这是不是杀得太过……”那细作在戎人部落中也生活了数年时间,多少对一些戎人的下层民众有一点感情,他见赵骑一阵不分老少男女的乱砍胡刺,也不是怎么的,心中一软,对李牧建议道。
杀到此处,李牧见死于自己弟兄之手的戎人多是手无寸兵的一般戎人众部,却见不到多少戎兵,更不见戎兵主力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心中多少也有些疑虑,担心大部戎兵此时是不是在那员戎将的指挥之下,正借着夜色的掩护,准备反冲击,于是已只好极不情愿的就此罢手。
李牧再下令分出两旅骑兵,冲向戎兵可能反击的方向――那处水口袋的唯一出路,小土山方向;然后留下一旅人马在戎人营中继续搜索残敌,同时改下令道:凡男子高地过车轮者即落斩之!
赵军大队改变攻击方向,冲向小土山之处,可是营中戎人的苦难还在继续――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兄长滥杀赵国边民的报应,这么快就应验在自己的身上。
虽着大队赵国骑兵呼啸而过,营地中的义渠戎人部众也从最处的惊恐无状与手足无措之中,恢复了过来,他们虽然没有人领导,却在生物求生的本能驱使之下,东躲西藏,更多的是在毫无意识之中,如受惊的野兽一般聚集在一起,要想冲出去营地,逃出升天。
可是他们却那儿也逃不出去,唯一一面可通向外界的陆路上,有赵国大部骑兵正在推进,从那儿,已是不可能出去;如果豁出命来,可能洇渡而过的那条河流,又理赵军攻来的方向,戎人们更不知道那个放向上会不会有更多赵军的利剑正等待着他们。
在另外两个方向上,一处是溺毙过不少牲口的沼泽,一处是冰冷刺骨,深过人头顶的湖水――也是不要想过去。
戎人们现在知道后悔了,可是他们在心咒骂已经死于乱营之中的部族头领,怎么选了这样的死地安营,却又忘记了自记当初是如何赞美头领英明果决,赞美这营地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是天父腾格里赐予他的的宝贵财富。
来不及把心中所想的骂言说出口来,众戎人便在推推搡搡间,被赵国骑兵驱赶而行。
不过是一昼一夜之间,狼与羊的位置便相互颠倒了过来。
不知是被李牧留一来继续相交肃清营中戎兵的赵国骑兵们有意为之,还是他们本跟本就是得到了李牧的暗许或是授意,众兵的戎人的杀戮暂时停止了下来。
赵国骑兵们虽然还是不停地舞动着手中的火烛,在黑夜中拖曳出道道骇人的流光,又间所执的带血的长剑,直直而立,使它借着火光,放射出逼人的杀意,但他们却没有一个再冲向渐渐汇聚起来的戎人,砍杀他们,而是在距离戎人大约十步的地方驻马而立,口中大声吆喝、咒骂着,脸上故作狰狞之貌。
“都尉,李将军不是说要我们分出其中高过车轮的男子,然后将他们一一斩杀吗?”一名伯长问他的骑都尉道。
“你以为现在还分得出来吗?”骑都一脸坏笑,让那因为先前一阵厮杀而全身发烫伯长顿感背后一阵寒风扫过,阴亮凉得很。
“就凭着他们白天赶的那一事情,这些家伙,还有他们的族人,就是再被我们砍刺上百剑,都不足惜,都不可消我等心头之恨!”前战听起李牧说起戎人虐杀边民,是怕边民知道他们的营地所在,骑都尉一听,又一样那积尸水塘,心中那个恨啊。
如今,身为一介赳赳武夫,心中自是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一下子就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来解仇去恨,骑都尉当然也要做点手脚。
“那些戎人不是嗜杀成性吗?好,如今咱们把这狼窝给端了,怎么着也要把窝中的母狼与狼崽子给收拾了吧!”骑都尉一面想着白天所见边民的惨像,一面目露凶光,咬着唇齿恶语说道。
“都尉,您是知道咱们李将军上回可就因为那事儿,才差一点脑袋搬家……”同是雁门郡出来的袍泽兄弟,伯长自然知道李牧的那档子“丑事儿”,不由的害怕自己的上司也惹出祸事儿来。
“怕什么,咱们李将军那叫年青气盛,才犯下事儿来――咱们现在,哼哼,那可就是老谋深算了!”骑都尉将马鞭一指,示意众骑兵继续驱赶戎人部众。
伯长看了看那些如绵羊一般惊恐不安的戎人男女,又看了看自家长官也暗然一笑:“戎人不是阴险狡诈吗,咱自有比他们更为毒辣的招治他们们!”
说着此伯长也驾马上前驱逐戎人。
很快从多戎人被在赵国骑兵的驱赶之下,被赶到了冰水湖泊与沼泽之间的地方;赵军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之身的复仇也就开始了。
“不能,这群人中混有戎兵,弟兄们上啊,不能让他们游水跑了!”骑都尉在马上大吓一声,下令众骑兵叫喊着挥剑而前。
“不能让戎人游水跑了!”赵国骑兵口中所喊,也入了戎人之耳。
那些长年于秦人杂居的戎人自然听得懂赵人是怕他们游水而逃,又看赵兵个个横眉怒目,才以为赵兵要像白天他们屠杀赵民一样,来杀他们,又在赵人那“游水”的暗示之下,行动了起来。
戎人们一边哭喊着,哀号着,一边往水中退去;当然,因为天色暗淡,还是有不少戎人下错了脚,一脚踩到了沼泽陷泥之中,拔不出腿孤儿,漫漫沉了下去。
果然不出那骑都尉所料,戎人皆十之有**不会游泳。
那些跳到冰冷的湖中的戎人,也好不到那里去,只是他们死得比那些落入沼泽陷泥的同族要痛快一点,几口湖水呛下肚了,便像石头一样,沉入湖中,同要是溺死,至少不是在极大的恐惧之中,看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沉下去,慢慢迎来死亡。
看着多半戎人落入水中不停扑腾,有的甚至本能的用狗刨的姿势,挣扎着快要到了湖的对岸,赵国骑们可不答应了,纷纷取出箭壶中的利矢,想要射杀。
“不许射!李将军只要我们斩杀高过车轮的男子!你们想违犯军纪,吃板子、掉脑袋啊!”到了这时,骑都尉倒是仁慈起来了。他可是他口中那个年青气盛的李将军,作为一个边军中的老兵油子,他可知道怎么应付上司的责难:戎人性情刚烈,多不肯降于我军,大半都投水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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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可没有用过砍过一剑,发过一矢啊――至于那此逃了的,就让他们向这云中群中的义渠戎人传播咱赵军的威武勇猛吧!”骑都尉把号子一起,千骑赵兵皆响应起来:“我军威武!我军勇猛!”
而那些既无胆量游水求生,更无胆子反抗的少数戎人,便悉数成了赵军的俘虏。
就在那位“阴险”的骑都尉用自已有方式,为死去的赵边民复仇之时,这次夜间强袭之役中,真正的战斗,也在几名戎兵自发的,毫无组织的射向赵国骑兵的几羽箭矢之后,开始了。
本来就估计到戎兵在小土山一带会布置下“重兵”,所以戎兵们那零乱的几箭根本没有对气势如鸿,又是早的恶防备的赵国骑兵起到什么做用,反而是更加激起了赵骑的愤怒!
“我说戎兵主力跑那里去了,原来全像耗子似的躲在这儿!”李牧先前还担心放走了戎兵主力,又用让他们这些失去了部落为依托的戎兵祸害更多的边民――毕竟,被赶出狼群,落了单的孤狼才是最能咬人的――可是现在好了,借着皎洁的月光,李牧看到那只有一两丈高,地方不过数亩见方“山”上,居然有简易的望楼两、三座,隐约可见望楼之下,有千人下样的戎兵,或是骑马,或是步战,皆做出要与赵军接战的样子。
“不怕你不战,就怕你跑了!”李牧心中大喜,立刻下令自己手中的两旅骑兵,共两千余骑迅速分成两队,由一骑都尉领上一队,自己亲帅一队,绕到土山两侧,准备先把山上戎兵围了,然后是攻是困,再看当时情势,好做打算。
虽然在此之前,李牧已经派出自己手中仅有的一点突击力量――那五十乘战车先秘密绕到戎人为自己设下的“水口袋”的袋口之前,组成车阵,埋伏起来,以应付戎骑可能的溃逃。可是他也知道要考着五十乘战车,和车上的机关重弩,显然是挡不住千骑戎兵为了求生,而发起的冲击――不过现在好了,戎兵因为指挥失调,不知进腿,又给了李牧一次将他主导的强袭戎人之战变得更加完美的机会。
正当李牧心中高兴,以为志在必得之时,却又有现这小土山可又眼测与想想之中的要大得多,自己这一千骑兵与分得行动的另一千骑兵合围之后,居然只能勉强结成一道薄薄的包围圈――只要戎兵决意突围,便可轻松突破赵军的合围之势。
“要是我不贪求多杀营中戎兵,而是集中军力……我太贪求完胜了!”眼前的战况又给这位年青的俾将军好好的上了一课。
“山”下赵军的窘破之势只自尽收“山”上戎兵眼中,可是群狼无首的戎兵是突围,还是防守,又成了几个相互不服,又无隶属关系的戎将争论一番分出个高下的好题目。
“看看,赵军把我们给围了!”一名面像白净的戎将指着山下就叫道,那尖尖的嗓子,就像公鸡打鸣。
“不好了,还是快逃吧”又是一个小眼儿的戎将吐着唾沫星子,建议道。
“不可以啊,我们的部众怎么办?赵人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完了,我的孩子啊”大胡子戎将看着正在燃烧的营地,额上青筋暴露,粗着脖子道。
“谁说完了,我们不是还在呢――只我们还在,那就成了!”“公鸡”反驳一句道。
“那还是快逃吧!”“小眼儿”再次重复道。
“可是……”“大胡子”红着眼,恋恋不舍得看着火光四的地方。
“我们现在要是跑出去了,要么独个儿发展,要么投靠别的氏族,那还有机会的,总不能就这么和大家一起死在这鬼地方了吧”“公鸡”这么深谋远虑的一说,众戎将就这么点起了头。
可是刚才达成了共识,几人又在为怎么突围,是分闪突围,还是一起出击,要不要留下一支人马死托住赵军,又由谁留下来而斤斤计较了起来。
更有人出围困他们的赵军不过两千来骑,可白天看到的过万赵军呢――会不会在这道包围圈之外,还有别的赵军正等着了他们撞上剑锋刀口。
此话一出,又引得众戎将一片沉默不语,个个心中一阵凄寒。
正当戎将们喋喋不休之时,李牧却已经开始行动――他要弥补先前犯下的错。
“立刻攻山!”李牧见所谓的山,不过是处立于平地土包,也就放下心来,一面组织众骑缓缓收紧包围圈,使戎兵不易突出口子来,一面寻找发起最后一击的时机。
这边赵军开始行动了,而戎人终于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接合在了一起,决定用最不动脑了的法子,借着“山”势从“山”上一涌而下,朝着“水口袋”的出口处,以狼奔豕突之势,做拼死的最后一搏。
戎兵想到要从正面突围之时,个个主观的以为从正面突出是他们唯一的求生出路,同时会遭受到他们臆想中的“过万赵军”的围追堵,皆以为此战多半是九死一生,更有胆小之人,居然开始抹起泪来。
“冲了,冲了!”有的戎兵还在上马,有的戎兵却已经冲了出去,就在一片毫无组织的吼叫与冲锋这中,戎兵的狼奔豕突开始了。
李牧虽然判断出戎兵只能从正面冲出来,可是还是对拼了性命要冲出包围的戎兵的求生之欲估计不足,赵国骑兵们先是用弓箭放倒了近百戎兵,便在毫无思想准备之下,与戎兵混战成一团。
这人时候戎兵在局部的数量与求生本能所激发的“士气”的作用之下,一时间竟然得了手。戎兵们你一斩我一砍地攻击着守在正面的赵国骑兵,还有些没有战马的戎兵居然为了抢夺赵骑的战马,而想方设法把赵兵拉下马来。
战斗很快就弓箭对射发展成刀剑互砍,再从刀剑互砍变成徒手相搏,最后是你揪住了我的头发,我咬到你的大腿――战场之止,一方是为了复仇,一方是为了生存,两方皆是以命想拼,以血肉之躯体扭打交结在一起,不能分开彼此。
李牧骑军将士虽然多是赵国边军中的精锐之士,个个在使得一手强弓的同时,也能用得长剑近战,可是他们毕竟是骑射之兵,而刚才崭露头角的真正意义上的骑兵。现在戎兵们玩命似的攻击,便那些已经陷入混战的赵国骑兵脱不得身,而在一边想要助战的兵士又无发放箭杀敌――天色暗淡,两军兵士混杂在一起,那果那样做了,只怕是伤到的自己人比敌人还多;而要他们一起冲入混战,又实在勉强。
“我怎么把这事儿了……”李牧本说自己亲带着数百人马加入混战,可是眼看着当下战场就要化做血肉的磨碾,李牧犹豫了一下,他不想把自己的袍泽兄弟投入一声毫无意义的消耗战中――毕竟,那不是这个时代的骑兵们的所长。
回想起自己围攻戎兵太过急促,才把戎兵必得无处可走,只好以命相抵;又突然想兵法上所说的三围一阙,李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鲁莽行事。他再看当前战况,只见赵军在正面不过是的苦苦支持,眼看就要顶不住了,再看其它方向之上,由于正面的兄弟们即使是从骑兵变成了步兵,也在混战之中死死拖住戎兵,别的赵军已经渐渐围了上来。
“不行,不能再让大家白白将血流在与这只赖皮狗的战斗之中,大家的性命可比这剩下数百名打残了的戎人精贵――我们的命,要留到庞援老将军到来之时!”李牧又想了想,便下令混战中的兵士给如疯狗一般见人就咬的戎兵们让出路来,又让已经赶到的众兵想法设法,使已经在混战中的袍泽与戎兵分离。
赵国骑兵这一新东动,看似何了戎兵心意,眼见赵骑与自己的渐渐分开,这些戎兵就以为昌赵示弱,可也不敢恋战,便直直拖着破刀烂甲,逃起命来。
戎兵们顾头不顾尾的向前狂奔着,也不回头看看尾随在身后的赵国骑兵为何没有马上冲上来,只管或是骑着跛脚的马儿,或是捂着身上的创口,飞快的移动着自己的双腿。
“戎兵,戎兵来了!快放箭!”白天一战,就没有出上半点力气,埋伏在戎兵必经之路上的车兵和那些被李牧要来立功赎罪的陷队之士们,现在终于可以发恢挥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娘的,怎么就这么几个残兵败将,还不够老子们一人一个呢!”报着必死这心,被李牧令来负责阻击突围戎兵的车兵与陷队兵们还以为自己要面对数倍于己的戎兵,却没有想到因为前面骑兵们打得太过英勇,只给自己放来了自杂鱼小虾。他们心中的大石放下之余,也就“开骂”起来,抱怨自己的可以英雄上一把的机会却变成了扫扫风的闲差事,又不知要到何进才能升官,或是赎了罪过。
戎兵们正在高兴突出赵国骑兵的包围,又杀退了赵骑的死缠烂打,自以为是可以逃出升天了,个个心中都在盘算着将来去投靠别个氏族的亲戚去,却没有想到乐极必生悲。
当着他们的正面一阵箭雨突然划破夜空,从天而袭,瞬间便又射倒近百名戎兵。
此时戎人兵中,各戎将不是战死,就是被赵骑重创,无法再指挥一兵一卒――再说全无建制的身为残兵的戎兵们也不是这些无威无望的败将们,所能调度得了的。
先前还是笼罩在生的希望之中,不过是跑出了数箭之地,又被吞没在死的阴影之中,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戎兵们的身心彻底的垮掉了。在他们的主观臆测之中,总是以为“过万赵军”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而当前放箭发矢的,不过又是数层包围之一,即使是突破了这一重围困,前面还有一重,还有一重。
戎兵们再也没有体力像先前与赵国骑兵缠斗那样,把战斗发展到了用牙齿互咬的阶段了,他们更没有勇气继续这种战法了。除了躲在一个具具族人的死尸之后大口喘息,再也没有一个戎兵说出:拼了、拼了之类的豪言壮语。
他们连作困兽犹斗的本钱都没有了。
“降,我们请降!”操着一口古怪秦腔的戎兵试图用自己的尊严为赌注,寻求最后的苟活之路。
***
“降?没有那么容易的好事了!”当斥侯把戎兵的呼喊之声带给李牧之时,他愤怒地言道:“那些被他们杀死的边民死前,没有向他们求过饶吗?他们是怎么做的?连孩子,甚至是奶娃儿都不放过!现在好了,他们要降就降?没有那么容易!
刚才他们不是挺英雄的把,我可是死伤了过百的弟兄啊!晚上吃饭之时,我还说打完了这一仗,就让他们歇半天的,只是白天啊――现在呢,他们全他娘的歇了!”李牧咆哮道。
“对,让他们站起来,咱们再一个一个的单打独斗!将军,你就让我领着弟兄们上吧,我非要把这群狗东西给生吞活剥了才解气!”一名骑都尉更是义愤填膺,好不英武地放出豪言。
“将军,将军,让我们去吧!”立刻,李牧身边便有人起来响应这个豪气冲天的主张――赵人那股豪侠之情,瞬间在兵士从中暴发而出。
“好了,我们是武人兵卒,不是那些侠士!杀个半死不活的狗,也需要用铁剑吗?来人啊,传令给车兵、陷队兵们:用箭射杀戎兵,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力气了!”李牧虽恨不得再亲手宰两个戎兵,回着一样,不如把这功劳给了前两天与个一起探河摸路的陷队兵们,好让他们早日脱离军中最险之地。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此次夜战的战果也大略统计了出来:拥有五千来口人的戎人营地,所剩之人,也不过十之有一。再看戎人在杨柳城个所虐杀赵国边民,大约也有四、五百人――“杀一赵人,便屠十戎人”,“屠营俾将军李”之类的说法,很快便在云中郡中,在郡中义渠戎人分部这间传递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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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云中逐猎射群狼(下)
“‘屠营俾将军李’?居然会有这样的名字?”赵括一听庞援向他说起的关李牧在云中之役的表现,不由得瞬间来了精神。
“正是如此,不过是戎人这么叫他,连一两城私下里支助义渠戎人犯我赵境,而差一点子被屠光了城中军民的秦国边地小城的秦人,也是这么个说道……”庞援一听赵括问起李牧,骤然之间,脸色却不那么好了。
只见他从苇席上猛然站立起来,渐渐衰老的身子轻轻摇晃了一起,却又是努力支撑着,保持着老将的威仪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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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援直着身子,将头向下一点,身子一拱,向自己的晚辈后生赵括行起了作揖请求之礼:“大公子请赎在下约束属下不力之罪――我军明明是去攻伐那义渠戎人,可到了后来,却被那莽撞行事的李牧搞成了秦赵之间的战事。
大公子如果要罚的话,那也就责罚了在下吧――在下不过是把老骨头了,何时就入了那一丘黄土也未尝知道……可那李牧,在下看那李牧果然是可造之财,将来能随大公子东征西伐,我为赵国立下万世基业的人,除了那乐乘乐贤侄,便是这个李牧了。大公子要是罚他,那还是罚他轻些,只是降他官职就好,不要再罚他去陷队营之类的极险极恶之地了!”
“庞将军您这是……庞将军,你是与家父同列之人,是我主父在世之时所拔名将军,你如此对我,岂不是要我将来无脸去见家父,见先王主父吗――这都不说了,要是太后知道了,那还不说我怠慢我等父辈之人,治我一个不敬大罪――您想保那李牧没有保着不成,还在我这侄儿辈的人给害了――您看,您就知那乐乘是您贤侄了不是!”赵括肆意而言的同时,又起身扶住庞援,心中又想着李牧之事。
如果历史依然按照原来的时进程发展下去,也不过是再过数年时间,李牧也会因为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雁门边患,使赵国抽出兵力应付秦国的攻势,而做出屠杀匈奴部众十万之时――这一切比起如今他在云中的作为,已经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了。
“看来李牧就是李牧――人的秉性是不会随意改变的,既使是在不同的位置之人,他也会做出想类似之事。又如那吕不韦,现在拜在我的幕府之中,却还是不甘心之在工商之事上发挥才能,总想着给我出此经略地方的点子,而那李斯却又好在朝中之事上,虽不在我身边,可还是不时给我开出些见招拆招的见意来……”赵括心中一边叹着自己搜罗来的这些个人中宝器个个能人,不好驾驭,却在另一头,又因庞援的说道,很快被李牧这员将材个吸引了去。
“大丈夫作事,当不拘泥于小节,做妇人之仁――这李牧之过,不过是处事之道不够圆滑,还少了几份历练――可是这瑕不掩玉啊,在下如此求大公子是为了国家留这一块如玉之材,望大公子多为李牧说说情,免得那些昏头昏脑的,还以为秦赵之盟可以维系的蠢东西就了秦人的离间杀忠之计,白白坏了我赵国的良将之材啊!”说到这儿,庞援却是越发激动――如俯旧史所现,老将军是活不到李牧为秦人陷害而遭到诛杀的时候,可是这依然不妨害经历了太多风霜雨雪、人生事故的老将军对未来做出一个大致正确的判断。
“庞将军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能治您这为国征战,开疆扩地的劳苦功高之臣的罪过呢――您老人家现在是赏都来不急呢,哪里还有什么治罪的道理。
这将在外,本来就是当便宜行事,那里都按事先布置,还有什么军规条款来行军打仗啊――只要打胜了仗,就算是其间要是出了什么差子,那也是如您所说――瑕不掩玉!
再说了,那用了李牧的人是你,可是向你提起雁门郡中有这么一号人物的人――那可是我啊。如果说你有用人不当之过,那我便是有举荐不贤之过……
我总不能再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去怪那些前来公干的雁门郡官儿在闲聊之时,说起他们郡中有个刺头骑都尉李牧之事上去吧――这事儿,只有你我两人把他揽下来了!”赵括一边说着大道理,一边又用谎话诓上老将――就是没人向他说起,他也知道雁门出了人李牧。
“那是自然,是自然要保的……”庞援一听有门,便附和赵括两声。
“先不说那李牧的功过是非如何,只要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定是说意不在对付李牧他一员小小俾将,而是把刀笔指向了我赵括――我就是为了维护我这马服君的门面,我也要先把他给保了下来!”赵括知道李牧现在是自己锅中的肉,不趁早捞起来,不是煮化了,就是被别人收来,于是半是为国保材的公心,全是收揽人材的私心,做出一付自己早就与李牧绑在一起的样子。
“如果你我连名保他李牧,想来定能保下……如此可是好了!那在下,还要多多代替那愣头青感谢大公子您了!”一听赵括仗义执言,老将军心中大石可算是放了下来,不由得已破愁为喜,脸上露出了一丝暖色。
“好了,好了,这正题儿没有说上两句,却先是给人求饶请罪来了――咱们还是继续说说云中这一战时怎么打的吧,本来还是一片烽烟四起,焦地遍野的危机局面,怎么才这么一下子就打成了扩地千里,几乎开出两郡之地的大胜战的!”打了胜仗,还是两役连胜,大败了楼烦与义渠这两个与匈奴人有莫大关系的部落,赵括的心情可算是大好,一脸喜色,更是喜上眉梢;他所主持的北伐之战,不过是才开了个头,就取得了几乎是赵国用去了百年时间才得到的成就――这也由不得平日就爱夸夸其谈的他,再次享受一下飘飘然的感觉。
“大公子,在下说到哪儿了?”庞援毕竟还是老了,他已经开是忘记很多眼前之事了;这也正是倍感时日不多的他,为什么会急于力荐李牧的原因――当然,他还不知道,如果历史如故,他还将再多活十数年,最后在对燕国的征伐之中,耗得灯枯油尽,凯旋之后不过数月便去见了赵奢、乐毅等老友。
“说到李牧的那一支骑军,在暂时被叫做杨柳小城的地方,连夜强袭了城东南方向上五、六十里开外的戎人营地,直杀得戎人营中十之不存一,于是落下了个‘屠营俾将军李’的恶名――不对,这可是我赵军的威名啊!如果我赵国多出两个这样的将军,又按此将坐镇边地,岂不是能使胡虏闻声而降,望风而逃!岂还怕那秦国的杀神白起!”赵括一边提示着,一边褒扬着李牧的坏名声,心中更是寻思着如能把李牧搬到长平的收拾白起……
“哦,对对对,那一战正是我军入云中之后的初役,打得漂亮,一战下来,我军不过是伤亡百人上下,而戎人却是死伤了三、五千人……”一说起李牧,老将军的眼中又发出了异样的神光,就好像他要在李牧的身上找回了自己年青时代北伐中山时的那份荣光,想从李牧的身上弥补这么多年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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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清点过了,这营中本有戎人五千多口,我们前后搜寻,大约斩一下了三千多戎人首级――当然,这是老少男女不计……”报搞的小兵显然有一点子害怕了,毕竟在他眼中,那个平时也算是和睦的李将军,此时还没有从损失百名袍泽的盛怒中恢复过来。
此时李牧正站在先前为戎兵占据的土山上,向刚刚经历过血的洗涤、火的灼烧的战场上放眼而望;他正直着身子手杵着长剑,双眼发红,横眉竖目。怒视着曾经发生过最为激烈的战斗的地方。
“听,夜里听留在营地继续搜的兄弟们说,大约还有一千多戎人与戎兵混在一起,不愿意分离,最后全投了湖――所以这些家伙的首级无法计数――这才把那些老少女子的头儿用来充了数字!”小兵又是怯生生地补充说明道。
“哼,你们这些家伙,花花肠子倒是不少,先前袭营之时,我也在场,营中容兵不过千人,边上山上的戎边也不过两千来号人,正是与我军细作所探数字大约相当,这被你们一逼迫着役了湖,居然就生生多出一千人来――这生意做得好啊!”李牧嗤笑一声,说出了伯长、都尉们心中除了心中为边民复仇的想法之外,还暗含着的小九九。
“将军英明啊!”昨夜犯事的那名都尉急步上前,也不认错,却是嘻皮笑脸,自有得以之处。
“算了,也就不追究你们了――这事儿,要是问起来,知道怎么说吧――就算是出了事情,还是老样子,让我一人来扛吧,反正我李牧是没少被兄弟们‘陷害’过!”虽说李牧口中所出,是有几分娇情的笑谈,可是面对着朝阳笼罩之下的一片血红之色,他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了。
“嘿嘿,多谢李将军――其实这回子是你想多了,我们真是想为边民复仇,多杀点子戎人,好吓吓他们――你就放一半个心把,我可是一刀一剑都没有砍向那些淹死的戎人,上边就是怪罪下来,咱们也好说。实话给你李将军说了吧,我要有意放跑了百八十个游过湖的戎人,让他们把咱们昨晚上做下的大事给全抖搂了出去,让那义渠犬戎也知道一下我们赵国不是好惹得!他们杀我一名边民,我就杀他十人,百人来偿命!”都尉话言间,脸上的横肉腚子都揪在了一起。
“这事儿也只好这么办了,不过那多出的千个人头的功,就记算在死伤的兵士头上吧,死了的给他们记两个,好给他们家里的留个好;活着的,有伤八成会落下残疾,今后也不好过活――就记上四个人头吧――回去可以换回一户食邑,这辈子也好安心当个庄户人家,再也不用服这九死一生的兵役了!”李牧看着被赤阳映得更红的大地,就像是看到了大块血凝冻结在原野上一般。
“对了,我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你小子,带着你人的人去,押着俘获的戎人回那杨柳城中,顺便再收集一些戎人的无头尸,我自有用处!”李牧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跟前的数尸戎人尸体之前,又想为杨柳城中军民,再做一个保命的“桃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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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杨柳城,赵国骑兵兵士们自然是要好好威风一把,才对得起这连早来的辛苦作战。他们是个个仰首执挺胸,鼻子都长在了头顶上,显得是好不得意。此时他们的眼中虽然与李牧一样,发着红色,也不是知因为连夜作战熬红了眼,还是一夜厮杀杀红了眼,总之是从那眼神之种透露出阵阵盛勇之气来,直引得夹道迎接的城中百姓一片敬意的目光与赞叹的声音。
城中军民这才赞过骑兵们,又前后面行来的车兵车上,竟然载着满车的金帛钱财――显然这支戎人分部一路洗劫而来,到最后却是为赵兵们做了嫁衣――按军中传统做法,这一车车物件,少说一当成为苦战一夜的将士们的彩头。
车兵过后,又是一群被俘虏的戎人壮年,与牛马驮畜系在一起,在赵国兵士的押送一下,拉着几辆牧人所用的双辕车缓缓而进――只见那双辕车陶罐、麻袋层层相叠,全都盛放着先前戎人从云中各地劫掠来的粮食。
再再后面,连又是一些赵国骑兵――他们正押着俘获的四、五百戎人耀武扬威地开了过来。
赵国骑兵手握着长剑在前引导,有数借车兵的长戟在后面驱逐戎人俘虏,还有两支骑兵居于俘虏队伍左右,夹挟着他们算是看管,以防逃逸。百多骑赵国骑兵,就这样驱赶四、五百戎人如驱如犬羊一般进前着,戎人稍有不前,随即遭到赵兵捶挞。甚至有赵兵着当城中百姓的面儿,杀掉一两名伤重行慢的戎人,当血溅一地之时,立刻引来了众围观百姓的一声惊叹,然后全是阵阵啧啧拍手称快之声。
杨柳城中的百姓心中都明白,要不是李牧骑兵的解救,他们便很有可能落到眼前的戎人这般下场,于是对弱者的最后一丝同情之心,也就消失了。他们此时虽个个人是眼中有泪,但绝非同情戎人,更可见其目显凶光。
看着戎人妇孺皆是披头散发,衣不遮体,一步一蹶地前进了,不时还有人不断跌倒,搞得遍身泥土。他们还被赵兵以牙还牙似的用长绳索系在脖子上,以绳索拖挂,累累相连,就像是串着的珠子――为了羞辱戎人振奋城中军民守城之心,赵国骑兵还有意将所缴获的牛羊牲口等于戎人妇孺并行而进。
这瞬间让百姓们想起了数天以来看到的戎兵杀死城外边民的情景,边民们也是这样被绑在一起,皆哭音成籁,父亲呼唤儿子,丈夫呼唤妻子,一起走向那处尸塘。
“杀,杀,杀了这些戎狗!”比起只是义愤填膺的赵国骑兵来,杨柳城中的百姓更对戎人是报着深仇大恨,皆欲食戎人之人,寝戎人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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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真的要这样吗,是不是太……太那个了一点!”城尉现在说话也是小心得很了,生怕再说错什么,让李牧再给他一剑――城尉虽然已经摸准了李牧不会杀他,可保不齐,李牧这位年纪青青的俾军将又有个什么一时冲动,一时手快――这回子可能就不是一束头发了,指不定就是削他一支耳朵,剁他一个鼻子下来的。
“怎么,不就是把戎人的死尸绑在你杨柳城的城墙上,威吓戎兵吗――怎么没有把戎人吓到,反把你这城尉给吓得不轻了?这样不是为了保一城百姓啊。”李牧以为杨柳城尉真是胆小之人,连个死尸都怕。
“将军,看您说得,在下再怎么不济,也是一城都尉,怎么会怕那些无头死尸――我还怕他们半夜里活过来咬我不成――就算是神鬼附体,他们真说了,可连头都没了,还怎么咬呢?”城尉的想像心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居然想到了后世流行的僵尸之类的鬼话。
“那你又在担心什么?”李牧看了看城尉,见他不想是怯懦的样子,于是问道。
“将军,在下还是害怕的――只是不是怕那些死尸,而是怕引来更多戎人的报复,最后害了城中百姓――毕竟您说过您在主城中不会待太长时间,而那戎人兵锋又像是飞蝗一般,不是何时又回飞来。”城尉之言倒也不假。戎人自从失去了戎王之后,就变毫无组织可言,按从方情报所示,至少到了来年开春,牧马产子这时,选出了新王,他们才会有个稳定的发展方向――所以现在戎人肆意而过,如风如烟不可琢磨,指不一定李牧骑军一走,又有新的戎人分部便接踵而来。
城尉所言,正是李牧心中所担心,他知道城尉是怕因为悬挂戎人尸体于城墙上示众招来恶名不说,更引来戎兵寻仇――戎人部落,本就是靠着血脉姻亲维系,你杀了他故妈的二叔的表弟的舅舅,说不一定还真会引来这一大家子的报复。再说他现在在杨柳城个杀了这么多戎人,还是不论男女老少,统统斩杀……这一旦起了反做用,非旦没有把戎人吓着,反招来戎人的复仇――这可是万万要提防的事情。
而自己这三千人马却又不能留在此地守城――毕竟,被戎人攻击的地方,整个云中不下十处之多。自己的骑军可以就这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去与别处戎兵拼杀,倒也落得个潇洒痛快,可是总不能放在这杨柳城中的军民不管吧――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更对不起昨日夜一战中死伤的弟兄。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可是李牧却没有把这层想法如实告之于城尉,他知道以城尉这个人的那点子胆子来说,你只有赞他夸他,他才不至于临阵拉稀尿裤。
“笑话,你还担心那些个戎人来寻仇不是?这就怪了去了,那些戎人在我赵国的地界上,杀了我赵国的百姓,我们不过是起不反击一下,又杀了回去,最多就是一个有去有回,‘礼尚往来’!
我们不出动找他寻仇就算是好的了,他们还有胆子找我们吗!”李牧给城尉打气道。
“这理自然是这个理儿,只是……”城尉知道李牧想要吓唬戎人,可他却不愿意用他与城中百姓的性命来陪李牧打这个赌:赌戎人是回望之而逃,还是攻来复仇。
“你啊,怎么这么不会想――现在戎人没有了戎王,已成自乱之,所以定不会出现戎人寻仇而来之事。反过来说,那最可能攻你们的是路过此地方的其他戎人分部――他们入境之时,可能攻打你们,也可能不攻,这本就是只在一念之间的事情。
现在看到你们的城楼上挂了自己人的尸本,这么一威吓……犹犹豫豫的戎人酋首,他一想一旦攻城,自回损失惨重,搞不好自己也成了城上的一具死尸――于是你想想,他们还敢再攻来吗?
现在的义渠戎人不是以前了,他们可耗不起,不敢与我赵国做攻城守城的消耗战。”李牧一边是给城尉以激励之词,一边是在给自己做着分析。
“也就是说我们越是吓唬戎人,那戎人便越是胆怯!”如果是在一天之前城尉定是不敢这样想,他定会认为一吓戎人,定会把他们激怒,进而导致胜负未知的一场血战;可是昨夜李牧骑兵大胜而归,毙敌半万,自己却只死伤了百人上下,这一切事实都给了城尉这个机灵的耸人长了胆子――戎人其实比我们还的心虚,还要害怕;戎人的凶恶都是装出来吓唬人的,我们只要比他还凶,便能把他震慑住了。
“正是如此!”李牧寻思着这城尉脑袋一样子就开窍了,却没有想到城尉还不知开了一个窍。
“原来是这样啊,将军,在下这里就有说道了。要想吓唬戎人,将军的城墙悬尸之术,实在不怎么样――也就是在这寒冬腊月的能使使,可是天气一转好了,那死尸不变得腐臭难闻不说,还可能引发疫症,反到是害了这一城军队――咱们不被戎人陷城而杀,反而死于疾病,那岂不是太冤枉了!”城尉脑子虽快,可是还是太过悲观,以为戎人还能在云中郡中闹腾到春夏之时,全然不知只要按现在的情势发展下去,庞援大军一到,定能如狂风卷残云一般将戎人兵灾平定。
“那么,都尉以为呢?”李牧现在也不好再灭了城尉刚才生出的那点子威风,于是顺着他的话问道。
“在下以为,要是威吓戎人,又来得长久,不如用‘京观’或是用‘阬’的法子!”城尉一定李牧向他征求意见,立刻迫不及待地献上了自己的招数。
“‘京观’、‘阬’?”李牧看着城尉眼中闪着灵光,不由得暗笑他多事。
“正是京观……我看有本古书上说楚军在邲之战中(今河南武陟东南)大战胜晋军,斩首不下数万记,为了炫耀军威,震慑中原列国,就用晋兵的头颅堆成了京观。数年之后,那打了胜仗的楚国的什么王来着,路过那地方,听到风过京观犹如死者的哀号,心中不忍,才把那些死者给埋了――将军您看,都数年时间了都还有如此震慑人心之效,想来咱们也照这这法子来堆一个,定吓唬戎人,又留得长久的是好东西吧!”城尉眉飞色舞,全然不像一天这前畏首畏尾的样子。
城尉所谓的京观,又叫军武,是指胜利者为了炫耀武功,将斩下的敌兵首级聚集在一起,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高冢,可以说是一种用来显示军威、威慑敌人的胜战纪念碑。
而他所说的“阬”,原义是高大的门楼,而“观”与“阙”相通,也有门楼的意思,不过他口中的指这种一种残杀敌军战俘,堆在道路两旁,覆土以成小丘,样子与京观差不多,只是小点,所用“建筑材料”也是现杀现用的战俘整具尸体――后世所谓的“坑杀”也就是指的这一种杀俘方式了。
显然,同样是毫无人道的虐尸之举,无论“道义”与震慑作用上看,京观要比阬的气势强过许多――毕竟京观是用人头,用真实的战果说话,而阬则是虐杀战俘。所以这城尉也才会极力的向李牧建议用京观,而对还有再杀已经俘获的戎人才能完成的阬,只是提了一句,却是一言带过。
“是不是太麻烦了一点?”李牧没有想到,把城尉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后,居然会收到这种效果。
“不麻烦,不麻烦。咱们把带回来的戎人的人头拿来堆成一堆,像堆放仓库中的粮食一样,堆好了之后,再在上面盖一层土,便完供了事――要是能做到像我们这一丈多高的城墙那么高,那可是多威风的事啊!”城尉眼神迷离,又在想给自己的所守卫戍的城郭加上这么一道“护身命符”那有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毕竟,只是一座新建的屯垦小城,是不是躲避兵灾,城中百姓只怕都不会过千人,却有这么一处威风的京观,那是多么光彩的事儿啊。光是这个,就能让城中百姓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稳定下许多。
“可是才三千多个人头,怎么能做出京观来?就算是我们把那五百来口子的戎人给斩了,那人头也不够啊――再说,我们做的是京观,又不是做那个阬,要是再杀了俘虏,只怕是不但振奋不了我军军威,震慑戎人心胆,反而被人耻笑是如戎人一般虐杀无道!”李牧故意给城尉找事儿做。
“不怕,咱们不杀俘虏就是了,反正明日我城中兵士要出城把那些躺在荒郊野地的尸是体都收拣了掩埋,免得开春之后污染了土地滋生出蚊虫,招来瘟疫――咱们就把两件事给并在一起做了。”城尉所说,也是这个时代处理战场尸体的基本方法。
因为正如他说,倒不是赵人尊重战死的戎兵,只是战场上的陈尸如果不加以处理,腐坏之后极其容易产生大规模的瘟疫――所谓兵灾之后多有瘟灾便是这个道理。其实所谓京观、阬之类的“建筑”除了炫耀武力之外,其最大的作用也皆在此处。
至于处理尸体的工作往往不是由在一地作战的军队完成,而是由地方上的百姓在乡长、里长等地方小吏,或是城尉这样的地方军事单位长官的组织之下完成――为了不遭受疫,当地百姓们还是会积极的出劳出力――再说搜刮死人身上的财物、用铠甲换钱粮之类的剩余好处,也是调动百姓积极性的利益。
“你倒是真会省事儿了……说吧,你怎么用这不过三千颗脑袋,做出骇人的京观来!”李牧倒想看看这城尉的肚子中又冒得出什么样的坏水儿来。
“我来也容易,咱们把那些尸首收集来了,也就不埋了,全都当成做京观的材料。我们也不就在道路两边都做了,只求做成一个,先用一层土夯上底,再趁着天冷把无头尸全都垒到夯土之上,然后再在最外边儿一层码放上那三千多颗人头,然后再打上一层薄土――这京观做成了,尸体也都埋好了,而这劳力咱们也少出了一半!”城尉对自己的法子颇为满意,说完之后,还忘不了恭维李牧两句儿:“这也是多亏了将军您昨夜一战,才给在下找来了这么多的好材料!”
李牧还真没有看出来,这在他眼中胆小如鼠的城尉,脑子转得还真是如老鼠一样灵活,这么三言两语的,就把原来认为是多事之举的事情,说成了一劳而成就三功的美事儿。
“说得到错啊,这么一下,便是一石而击三鸟了!”李牧基本上是同意了城尉的想法,这回子还是真真正正的赞了他一句。
“多谢将军谬赞!”城尉故作谦虚,拱手一拜。
“这样吧,我就再给你一样好东西吧。”李牧知道全是有了拼死守城的精神头,还是够的,于是又抛给了城尉一些实在的东西,支助他领导全城军民抵抗随时可以掠过杨柳城外的戎人兵马。
“什么?将军要留人助我等守城吗?”城尉一听还有好处,自然是两眼一弯,老毛病又犯了。
“我都说了那点子兵,还不够你们两三座小城分的――这事儿,你就别想了。我用那三千骑兵可以保下的,就不只是一两城了!
我是说这回缴获的粮食本就是你们这里百姓的,我现在全还给你们,而那些牲畜,也都一并给你们,算是戎人给你们的补偿――我军还要出击做战,带上这些东西实在不便,索性全都交割与你处置了!
你小子不要以为又有什么油水可捞――打完了仗,指不定我还会来这儿论你的功过!”李牧一边给着城尉好处,要他好好守城,一边又用着警言抽打他。
“是,是,在下知道,定不辱使命,守城保民!”城尉当然也要做做姿态,向李牧表下决心。
“听好了,那些戎俘,可要给我看管好了,将来我要将他们卖做奴隶,好抚恤我军中战死受伤的兄弟!”李牧最后向城尉交代了两句。
“是,是,将军,我虽恨那戎人,却是更感谢将军军中将士为我等城中百姓流血用命――这城是小城,没有什么好回报全军兵士们的,那些个戎人的安全,我就在这里做下个保来,尽我所能就当是喂狗,也要让那群狗崽子都活着被卖到再在云中兴起的军市上,为将军抚恤兄弟们,筹钱财!”城尉又是一个拱手揖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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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连战连捷毙戎狼(上)
杨柳城尉这边向李牧打完了拱,作完了揖,再好生说话道了个别;回过头来,他立刻招集城中杂役兵士及助战壮丁,趁着李牧骑军新胜而归,大振军心民心的好机会,站在城楼之上,振臂一呼,又把他擅长的高调子这么一唱,又说出力劳事者将得钱粮云云,立刻引来城中军民响应――居然不过是半刻时间,一队大约千人的收尸队伍,犹如乌鸦结群觅食一般,成队而出,再之一时半会儿便“盘旋”到了昨夜战场。
李牧见城尉与城中军民行事如此果断,也不加阻止:“让他们看看昨夜一战的惨烈,戎兵大败之像,让他们立起守成之信心,提振士气,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望着兴高采烈如过年过节一般出城收集戎兵尸未体,以垒筑京观的城中军民,李牧心中暗自高兴,又在不经意之间,给城尉的“计谋”加上了一个提升士气的好处。他现在终于可以方心一点了:“有这车美之具备,这杨柳小城算是保得下来了!”
李牧在略略自得其乐之时,心中却还是的一丝隐忧――毕竟现在云中的全线告罄,以他这一支骑军之力,又能在庞援大军赶到之间,做些什么呢?不过是全保自己的同时,再多保数座像杨柳城一般大小的小边城,救得城中军民;可是这对于已经是各自为政的义渠戎人分部的威慑做用又有多大能,至少现在还看不出来――至于今后又会怎么样,那只能看出个大概,更多的,还是老天爷才知道了。
就在李牧心中暗暗称赞城尉脑袋灵光,想起“四美之具”的堆京观之法时,他却不会想到,如果历史还在原来的轨迹中行进,不过是数年之后,他的这些袍泽兄弟又会有多少死在比京观更为残酷的“阬”中;正如昨天还耀武扬威,虐杀边民于水塘之中的戎兵,不会现在他们的血肉会成为垒砌赵人炫耀武力的土包。
历史上秦赵长平之战后,秦军杀赵俘,正用的是“阬”(坑杀)的方式,而非后世之人以为的挖大坑活埋战俘――试想,秦军要想活埋四十万之众的赵军谈何容易,如果先将其杀死再筑成土堆则容易得多。后世考古者发现,秦军杀赵俘时杀得相当之急,甚至如连赵军死尸上的甲衣都来不急拔去,便草草做堆封土。后人还在赵军尸骸之上发现赵国兵将多藏有金子、铜钱在身--这些财物秦军居然没有一一搜刮……由此可以想像当时情势之急,战况之紧了。
当然,这样的悲剧是否会再次上演,又或者是悲剧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施暴者成为赵军,受死者成了秦军――依然是如今日之战局一般,还是莫衷一是、不得而知。
***
“将军,我军接下来要怎么走,是留在此城固守,还是按行前所定之计,再击戎人――这再战,又当攻击何处之敌?”一名有心的骑都尉见李牧命全军上下只是吃下些饭食,便在晌午过后就合衣而卧,而不与城中军民共同欢庆胜战,又见李牧自己作枕戈歹旦之状,虽在城郭之内,兵舍之中,却还是枕着箭壶睡下;于是骑都尉也就猜到李牧定有下一步战略,便来打听一下,自己也好做个准备。
“此城断然是不可久留的,我军充作前锋之军,自然是要接连力战,先把义渠戎人的气焰给压下去,配合云中郡兵防守,只等我庞援将军大军一倒,便以风卷残云之势,一扫戎兵,清净胡骑。
至于你说的接下来打那处戎人,又怎么个打法――这不,你别看我闭着双目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其实啊,也不瞒兄弟你了。我不过是佯装睡着,不过是安稳一下这城中军民的心罢了。这战事还紧,阳光又烈,我怎么睡得下云呢――我这心腹中思量着你所说的这档事儿呢!”李牧一见自己的副手主动问及之后如何作战之事,心中自然高兴――此时,心中不静,怎么也睡不着的他正想找人商量一下呢。
“看样子,将军你是要今夜便动身,攻击别处戎兵?”骑都尉一估摸着现在这情势,又知道李牧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于是推测道。
“有这个打算吧……”李牧想了想,然后言道:“云中之郡,地广人稀少,一郡之民不过十万计,其军队人马也不说万多人,自然比不得我雁门郡中烽火台多,比不得代郡的人口耳目多。这也就是我军前此日子,犹如在大海中捞针寻物,却不得戎人踪迹的原因。当然也是云中郡守、杨柳城尉之辈顾着城里就不顾野地,使戎人肆虐的原因――这是***了,我们自然就不多说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杨柳城周围的土地可算是这云中一带少有的肥沃,于是来此耕种的边民就多,聚集的财富也相较于他处更多,自然也就更容易引来那些个了闻到肉香味的戎人犬狼之辈――这样子可好了,先前是我军找戎人找得两眼发直,可现在却是群狼出没于卧榻之旁……
先前听这杨柳城尉说起过,经他的辖地上面所过的戎人小部,都不下三、四――我用心记下来了,又再问过那名在戎营中待过数年的细作――果然,就在杨柳城北、城西,各大约百多里的地方,很有可能活动着另两支戎人分部。听说这两支部落和先前咱们灭掉的那戎人营地的戎兵们还差一点为了争夺水源与牧场而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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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两家之后没有敢动手,皆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比那被灭的一家还弱――一部可用之兵不过千人上下!”
李牧说到此处,便是轻轻一笑;骑都尉更是眼前一亮,心领神会:“那还不是摆在听咱们面前的两块肥肉啊!”
义渠戎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视赵国边民为可任意宰割的牛羊之时,边民的保护者,赵国边军兵士们却也把他们当成了当成了俎上的鱼肉,只等着动口大啖。
“肥肉倒是肥肉了――只是距离我们有百里之遥不说,具体的位置我们还不得而知……”李牧之所以睡不着,他才方之言,便是原因之一了:茫茫原上,极其容易丢失攻击目标,而这攻击的目标一失,可就不只是失去了一次打击敌人的机会,更是浪费了军中兵士体能、精力、士气之时――而这些正是克敌制胜的要旨所在――这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就不只是三千兄弟们的性命之事,还联着平定戎人边患的大事。
平日里自视豪侠仗义的李牧现在也知道,某些他看不惯的上位之人所手中握在手之权可不一定都是好东西了。
“这样不简单吗,只要我军放出斥侯在前驱探路,让他们先登高眺远,审度地势兵情,这不就行了……其实将军,你说担心的是兄弟们能不能咬牙一挺,连续行军做战吧!”骑都尉果然也是久经沙场之人,知道他们的军队已经长徒奔袭数百里之遥,军中兵士可能因为战胜之喜而精神大振,可是他们胯下的座骑,虽是以中原饲养之法喂养出来的良种马龙驹战马,可是已经快到了体力的极限,如果再这么跑下云,只怕是要跑死在路上。
越是到了将胜未胜之时,为帅为将之人的心中便是顾虑越多――因为到了此时,他明知敌军以如煮到半生不熟的饭食,明明将败,却还差上那么一把火候,非要再亲手添上一把柴薪,才可揭锅入口;而那所谓的柴薪,却是一条一条与自己一同吃喝共眠,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这对一个从下级军官渐渐升起到将位的李牧来说,要把弟兄们送向死地,他更是有为之不忍――对李牧来说,他总是认为因为自己太过于视轻戎人,昨夜一战,因为开始打得太过顺手,而“错误”地下达了包围戎兵之命,搞得戎狗急跳墙,使得己方白白伤亡的百来名兵士,便是他自己的过失。
“是啊,昨天要是我先想起用三围一阙的法子,也不至于……现在如果再战,我们定会有些伤亡不说,要是再把马儿也跑死了……”在战场之上毫不含糊,杀死敌兵与切菜砍瓜一样的李牧,却在众人背后,展现出了一分仁将之义。
“我说……”骑都尉犹豫了一下,然后改称李牧姓名道:“其实李牧啊,想你平时也算个快意杀敌之人,怎么现在却……先前路上说你当了俾将军,变了,你还说道我们取笑于你……”
“以前我做伯长、都尉之时,只要看好自己那一闾一旅兄弟,听命于自家俾将、左右将军,乃至大将军就成,可是现在我却要不时算计着今儿把哪些兄弟们放在最危险的地方,与敌兵厮杀,明日又要把哪一旅人马送去做到敌兵面前,当做诱饵……昨夜一点,你没有看到有些战死的兄弟,死时一手掰着戎兵的双手,口中还咬着半截子戎人的耳朵吗――死伤的那些……是你的属下吧”说话见,李牧又有一些懊恼起来;毕竟在雁门之时,年青的李牧并没有经历过一次如昨夜之战一般的正面较量,多是与胡骑对射一两巡箭,杀倒数骑,便可赶走胡兵,而昨夜却是……
“说我李牧,我的李将军啊,你这么想吧,其实大家都是父母所后,吃五谷杂粮长大,都是肉体凡胎的――边民边兵都是一样。咱们与边民最大的不同就是手中握了剑,背上了弓,边民遇上戎人,那就是死,咱们遇上戎人说不定还赚上一个人头,立下功勋――就算是运气不好,死球了,那也是比边民们连反咬戎人的机会也没有来,那可是有余多了!”骑都尉没有什么边军当保民卫国的大道理,只是站在一个人的角度上说话,虽是话粗,理却不粗: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与戎人力战而亡,总也算是光荣,好过那此窝窝囊囊被虐杀的百姓吧。
面对骑都尉之言,李牧只是默默听着,轻轻点头。昨夜那场激烈的较量虽然让初为一军之将的李牧心怀余悸,却也没有消灭他的斗志,只是让他在为将之路上,多了一份磨炼。
“不说你说的把马儿跑死了,那倒是个事儿,我看以我们的马力,再向昨夜一样,突袭一次,那就定要马儿歇息上数日才成了――真他娘的,肉肥油水儿多是真的,只是吃多了,那肠胃里也腻味!”见李牧心情以定,骑都尉把舌头放在唇边一舔,做出贪食却又吃不下去的样子。
“只好先吃下其中一块肉再说吧!”经过了一战真正意义上的激战,李牧争强好胜,甚至于是有一此贪功冒进的毛病,终于改过了不少。
面对现实,未来的一代名将,也只好屈从了――顽石、卵石、玉石三者的区别便是在此处。沙土不过是圆滑事故,随波逐流,无足重轻;而顽石则是逆流而流,最终不是落得个滴水古穿,就是被激流击得粉身碎骨,形骸不存;只有玉石才经历经年累月的磨砺之后,方才显露出其宝器真容――而李牧便是个块这样包裹在璞中的宝玉之材。
***
“将军,左前方大约十里之外,发现有数缕青烟直向天际,估计是戎人营地正熄灭其中营火!”斥侯驻马而立,在李牧面前急急禀报道。
“哦,果然在这里!”李牧一定,倦意全无,再令道:“再去细细探来!”
“是,将军!”斥侯抱拳行礼,便又纵马而去。
“果不出将军所料啊!”那位先前“开导”李牧的骑都尉脸带喜悦之色,眼中更是放着金光,带着几份得意之色,向李牧抛了个眼神。
李牧军夜间强袭戎人营得,得手之后,立刻回到杨柳城中休整睡了一个大白天,当天夜里边全军出动,举着火把,便向杨柳城西方向快速推进。
李牧在白天之时,就已经细细计算过,赵军骑兵行军,一日大约能走百里上下(实际上是用半日时间行军,夜间安营设寨,休息),这正好是那两支戎人分部与杨柳城之间的距离,也就是说,只要用一日时间,赵军便可到。可是李牧为什么又要选在当夜就挥兵发师呢。这里面,又有两个原因了。
第一个原因是李牧听说那名驱戎人投湖的骑尉都有意放跑了百多名戎人去给分散在云中郡中的其他戎人分部通风报信,又估计了一下逃命中的戎人虽然没有骑马,但为了生存,大约也能在一天之内(这个一天是指一整天,而不是赵军所用的行军日――半天时间),跑出百八十里的样子。也就是说,如果赵军想要再拿下一座戎人营地,就要赶在逃跑的戎人到达他们所预定攻击的戎营之前,发起战斗,才可能达到之前夜袭戎营之时,直杀得戎人惊慌失措,鬼哭狼嚎,四下逃散的效果来。
于是李牧再算算时间,一定要在入夜前发兵行军,夜行百里才可能追过逃出来的戎人,赶在收到消息戎人,做出防备,或者是闻风而逃。
当然,既然是要赶时间,那又为什么在回到杨柳城后,处置了战俘与缴获之后,便立刻出战呢――至少这样在时间上会更充裕一些。那是因为除了要让连日争战的兵士们,还有战马休息好,让他们恢复体力之外,李牧还要利用夜色的掩护,掩饰住大军行进而产生的蹶尘飞烟――等到天明之时,戎人发现李牧骑军之刻,赵国骑兵们已经呼啸着冲到了戎人的鼻子下来,进而达到突然袭击的效果――这便李牧为什么放弃半天时间,耗在杨柳城中的原因之二
“命令全军,原地集结!”听到戎人营地,就在前方数里之外,李牧立刻下令全军,改行军的长蛇之队,为进攻之前的密集队列,只等探得敌营确切位置,便发起冲击,再次成就那声夜战强袭一般的战功。
“可算是碰上了,也不枉费咱们行了一宿的夜路了――这回子可发了,昨天一战,我可什么攻都没有捞着啊!”有骑兵在一边议论道。
“还昨天呢,我看你们是这昼夜一颠倒,睡也睡糊涂,忙也忙昏神儿了吧!那一战是前天的事了!”立刻,有人纠正道。
“得了吧,就你个混蛋小子,就知道说别人,你看你,鸡蒙目儿一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一战,像个睁眼瞎子似的,就放在鼻子下面乱窜一个戎兵也没有砍着――就把帐篷当戎狗子烧了!”小兵的什长也把小兵的丑事儿当成了战前让大家放松心情的笑话谈资,大声说了出来。当然,又是引来了一股低低的哄笑之声。
“这不是天都亮了吗,您老就瞧好吧,看我今个儿不斩几个戎人脑袋下来,换得百亩耕地,再让老娘给我瞅上个媳妇!”小兵红着脸,做着无力地反驳,却又被众人笑话还在尿塌却在吹牛娶老婆。
“是啊,天要亮了……”什长望了望已经泛白的天空,带着一丝双关这语说默默说道……
***
“报……报将军,现已探明,正南方戎人营地就在八里之外!”斥侯再来报道,他那红通通的红,还要胯下战马不停流出的唾沫悬液,明明就是在告诉李牧这份最新情报是多么的新鲜。
“还好,一夜行军,只是走偏了一点!”李牧心中庆幸道,这份庆幸,不过是一闪而过。
“戎营地势如何?”李牧揪住缰绳,探身急问,生怕让斥侯多喘一口气,更怕还在一片懵懂不知之中的戎人突然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已是大难临头。
“回将军,戎营地势平坦,其间不过是有一条马跃可过的小溪小河从中间穿过,正是发挥我骑军强冲猛击长处的好时机啊”斥侯连声再报道。
“知道了!”此时悬在李牧心中的石头已经降下一半,他已经事先知道此戎营先比先前所灭的那一处小上一半规模,便不在多问斥侯,而是轻声对他说道:“你的功劳我记下了,先下去歇息吧!”
“是,将军!”
李牧又过头回来,安排具体的战术。
考虑到这支戎人分部实力较之于前面那支,更弱小,于是李牧决定故计重施,用那天包围小土山上的千名戎兵的战术――只不过吃一堑而长一智的他,又对包围之计做出了小小的调整。
“三旅骑兵听令,你们分别暗暗摸到戎营左、右还有后方,只等我一声号令便齐齐杀出!”李牧显然是用上了那个让他懊恼了老半战的三围一阙之计。
“将军,前方……?”一名骑都尉提示道:咱们不打歼灭战了?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了,是不是太过可惜了?
“前方……?”李牧看了看行在最后,好容易再赶在进攻之前,集结到位置的车兵,还有被硬塞到战车上的陷队之士们,然后说道:“兄弟们,这回子还是像上次一样,你们在正面收那些漏网这鱼――听好了,这回子可不比上次,没有骑兵兄弟们给你们在前面抵挡,就全靠着你们自己拼杀御敌了!”
李牧的面色的此凝重,毕竟这回又是把他们放在死地之上,而且这回恐怕他们就没有上次拣漏杀敌的好运气了。
“将军,我等车兵甲士,本就是军中精锐,自当身处于最危机的方,为全军表率!”一名车兵伯长言道。
“骇,李牧兄弟,我们知道你是在给我们几个哥们儿机会,让我们多杀戎兵斩获敌首,赎了这犯罪之身――你就把心放住了吧,有这些个车兵弟兄的帮衬,我着啊,今个咱们不光是能赎了罪,还指不一定,就弄个什长、卒长的什么官儿当当,你们说是不是啊!”一个人高马大的猛士拍着胸脯对李牧,还有众陷队兵道。
“好,众兵听另,我们杀戎狗了!”当李牧的长剑出鞘之时,正是晨曦之中,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之时。
金色的阳光打在银色的铁剑之上,放出异常炫目的光芒,直照得骑军军中兵士心如暖阳,血液澎湃。
“杀戎狗了!”为了暴露突击的意图,兵士们皆压着嗓子呼喊着,可那低沉而浑厚的声音,更是容易入他们的耳中,记在他们的心里。
***
就在李牧骑兵如狼群守猎一般从四方围上戎人营地,又如猛虎扑杀巨兽一样,悄无声息的步步靠近之时,戎人们多半还在自己的塌前,梦着回笼觉,做着又从赵国边民手中抢掠来金银珠宝的美梦,却没有想到,他们的恶梦就要来到。
几个起得早的戎人正在流经营地中间的溪流边洗漱着――从中原人那里学来的好习惯他们还没有丢下,不过此时他们这样以冷水激面,不过是让自己死得更清醒,当然,也是死得更痛苦。
戎人营地上营火熄灭的烟雾还没有在微风中散去,处了溪小流过的汨汨之声,营地中一片寂静与安闲而恬淡,不过这种安祥之间,却是建立在不知多少赵国边民的哭嚎与血流之中。
显然,营地中全无灾难降临之间的征兆――李牧骑兵终于赶在戎人报信者来到这里之前,把这建立在无数枯骨尸骸之上的“天堂”给团团围住。
“弟兄们冲了!杀戎狗了!”一间位于东面的李将军本队人马先冲出去,悄悄绕到戎人营地西、南两方的赵国骑兵,也在各自的都尉率领之下,猛得冲了出来。
刚才还是一片安静的戎人营地三面都响起了震天的喊杀之声。营中戎人已被李牧骑四面包围,三旅赵国骑兵,已经一齐冲击。带头的三闾骑兵各有百骑,他们如利箭离弦,又如尖刀刺心,直杀向戎营中央,专门找那戎人酋长下手――因为地形限制,赵国骑兵不能像那夜一战那样,使全兵在戎营中左右冲突,每旅骑兵约留下半数,在戎营外围步步紧逼,点点靠近,防止戎人脱逃的同时,已跟在前方骑兵之后,补砍上他们掠地的戎兵、部众一剑,同时大声叫嚷,在后面给前锋三路人马壮壮声势。
赵国骑兵在这里攻得猛烈,而在受到突然一击的戎人看来,却是如晴天霹雳,震他们昏头转相,只觉得赵军的是四方八面皆在响应,各个除了措愕之外,还有措愕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在溪流之边以冷水洗面的戎人刚才抬起头来,就看朝阳之中像是有骑着高头大马的金甲神明出现,再定神一看,才知这来者哪是传说的中金甲神明,分明就是在被朝阳照射得放出金黄光芒的赵国骑兵。
等到他们意识到“金甲神明”便是死神之时,正想要拔退而逃,却不过是在一瞬之间,便头身分离,一命呜呼――赵国骑兵虽是骑射之兵,骑兵之剑虽不适合马上砍杀,但杀他们一群毫无防备的戎人来说,却是松轻自如,如吃饭一般。
比起那夜对付还算是有一些防备的戎人部分来,现在收拾眼前这一支更为弱小,还昏昏噩噩,做着白日梦的戎人分部,赵国骑兵更是显得兴手拈来,如寒风卷惨叶一般。
渐渐在赵人的砍杀声中,回过了点神光的戎人们,开始拿起身边所有还能当成武器的东西,如长木勺,木棍之类的东西痴心妄想地想要抵挡一下赵骑的兵锋,换来的,却是更多的伤亡――不是被赵兵们削去了手臂,痛得倒在地上哇哇乱叫,就是被斩开了脑袋,脑浆迸裂一地,不再发出一声一息。
“逃啊!”不会人提醒,还跑得动的戎人们,都这样哭叫着,乱跑――当然,在付出了数十人的伤亡之后,他们也渐渐的摸出了点门道――似乎北面赵军的攻势上弱上许多。
“向北边逃!”戎人那已经赵军的突然来袭,被吓得全无灵光的脑袋只能做出这么简单的判断,却不知道他们也经中了李牧设下的埋伏――赵国的车兵与陷队兵们又要完成扫尾工作了。
与先前夜战之中低估了戎兵的战力相反,这一回,李牧又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之下,高估了此次晨曦之战中所对付的戎人分部。当戎人营中被赵兵控制住时,营中近三千戎人,连兵带名,死者伤者过半,又有大约千人被俘虏――这个戎人分部算是完了。所剩的两、三百戎人,从李牧留给他们的缺口之中“突围”了出自,当然就遇上了在晨风之中冻头手凉脚冷的车兵等。
“娘的,怎么又来了,又让老子吃点残羹剩菜!”陷队兵们又一次抱着必死之心,却又迎来了反而让他们泄气的“生的希望”。
不用多说,全就是犯了各中罪过,而非善良之辈的陷队兵们,义不容辞地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把利矢上在弓弩弦上,在车兵们的相互配合之下,将“死的威胁”送给了自以为是九死一生得以生还的戎人……
当晨辉从大地上消失的时间,才晨曦之战也落下了帷幕――李牧再一次成了“屠营俾将军李”;只是这回胜利来得更加完美一些――赵国骑兵除了有几匹战马在战斗,或者说是“屠杀”之中跑跛了脚以外,赵国骑兵居然无一伤亡――当然,这不能算那些一时大意,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的倒霉蛋们;而他们的敌人,戎人,这一回居然一个也没有跑去,非死即伤,或是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便成了俘虏。
那运气好的戎酋,居然幸运地躲过了三路赵骑的攻击,耷拉着脑袋,跪在李牧的面前。
***
战前就定下计划,先完成此役,便休整些时日的李牧,虽然为胜利来得如此轻松,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可是他却也没有被当前之胜把脑子冲得发了烫,大手一挥:押上近千战俘,回杨柳小城。
李牧没有想到,这名不见经纂的杨柳小城,居然还成了自己的福地,连续两战,居然都赢得并不艰难。虽然一再地说,自己不会在城中多留,可他还是在不经意之间,居然把这只驻扎过两觉三餐的千人小城,当成了自家的根据地。
“也许这种是在境内作战的好处吧――将士们总能在大战之后,找到一处能让自己安心吃喝,放心睡卧的地方。只是这又是一件多让人悲哀的事情啊――敌兵都打到了我国境内,而我军却不能御敌于国境之外……
如果有朝一日,我李牧能帅着这三千兄弟,纵马狂奔在匈奴的草原、让马蹄践踏在秦人的田地之上,让我的马儿啃食鲜嫩的牧草,咀嚼秦川浇灌出来的豆麦,那该有多好啊――如此,我李牧此身便是没有白活!”李牧一手抚着剑柄,一手轻轻拍打在战马的颈上,面对眼前的胜利,他如所有年青人一样,又一次豪情万丈起来。
“要不是为了你,我还要再斩杀万名戎兵!”李牧低声对自己的爱驹说道。虽然对内线作战的优劣有了实际的体会,可是李牧还没能从其中领悟到更多的东西。至少,年青的他,现在还没有体会到那么多,他还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独当一面的勇猛机智之将,还有一时日,一些战火烧燎,才能把他铸造成一代名将。
“将军,将军!”突然,一阵急促的呼喊之人,打断了李牧的思絮。
“什么?”他抬头问道。
“前面,前面的烟尘,像是有大队人马行过!”兵士指向前方。
李牧放眼一看,果然看到前方也是蹶尘四起――细细一想,前方这支队伍的来头可不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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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连战连捷毙戎狼(下)
“不会是我军主力到了吧……看这飞沙走石的样儿,少说也有一来万人马吧……”一个骑都尉在看着那飞尘张扬而拔扈的架势,心说比那天他们用树枝扫地,虚张声势做出来的蹶尘只能更大,不会更小。
“我军主力?他们连人带骑,还有战车辎重不说,另有整合来自代、雁门还有邯郸的三路大军的要务,这边走边练的,能有我们这只骑军行得一半快,那就是谢天谢地谢爹娘了!”李牧倒不是因为打了两场压倒性的大胜仗而轻视起老将庞援来了,正好相反,他的心中最知道庞援所帅主力援军的弱处――这正是庞老将军要他引三千骑军先入战地,震慑戎人,给云中军民压住阵角的原因所在。
“那前面来的是……”听李牧这么给他简单分析,这骑都尉的脸色有点子不好看了,带关一丝畏惧之情,他故做轻松的笑面,幸幸言道:“不会是戎人吧,没有想到啊,他们也把咱们的招儿给学去了!”
显然,他是主观的认为前方过来的,正是大队戎骑,只是他宁愿把这支戎骑想成是如他们一样,使了用树枝绑在马尾上扫土,掀起地面浮尘吓唬人的小把戏。
“如是那样,我还真是佩服戎人好学了!”与骑都尉相反,李牧非但担心前方戎人来得太多,反而怕是来得到少,还不够他一突一击。毕竟这两场战斗,虽然都是奇袭戎人营地,打得戎人兵马措手不及,可是在赵骑与戎兵单对单,独对独的拼杀较量之中,李牧多多少少还是看出戎人的不济――一名中原兵士可力战三名草原牧兵,这是雁门等列国的中原边郡之兵的说法,可要是套用到眼前他所面对的戎兵身上来,那要可就是一名赵国骑兵,可对三、五名戎人了。
再加要李牧经历了一次低估一次高估戎人的战斗,他虽然有一些小闪失,当总的说来,却是瑕不掩玉――李牧对自己在对付戎兵上的战术战法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份信心可言。
“就算他是来了万骑,那又能怎么样?趁着我军新胜的余威,我也能收拾了他!”面对矣真矣幻的当前之敌,李牧心中那份豪侠之情,突然又涌了上来……
“这两天咱们来来回回,行了二、三百里地,才追上了二支戎人――这回了可好了,不会我们追赶,他们自己就贴上来了!”李牧那张少有笑脸的脸上,泛起了微微一笑,同时对骑都尉开了个玩笑。
当然,心理上不能先输戎人一筹,可是在战术上却不能不小心行事,李牧大声对全军兵士笑说道:“看吧,那义渠戎人还嫌弃咱们斩下的人头不够多,还要再送给弟兄们两个――这回子好了,咱们没有成家的小兄弟功换地,立业娶妻了,你们些个打不死的老家伙可以回家养老了!”
在激励全军兵士士气的同时又对斥侯令道:“探明前敌实情,然后速速来报!”
***
前方敌情不明,李牧虽有豪情冲天,全军兵卒虽有壮志凌云,却也不敢冒然进军,白白浪费了自家性命。于是李牧再令全军整队集结,准备与戎人打一场不期而遇的遭遇之战。
正当全边准备列队迎战之时,却又出了点差子。
“将军,将军,这些俘虏与牲口怎么办?”一名伯长,满脸涨红,一付急得如米烧心的样子。
“怎么?”李牧向队伍后方看去,这才想起自己这边也不是没有软肋可被人钻空子。
原来先前那才晨曦之战,因为戎人毫无防备,被打得满地找牙,被赵人抢得的金银贵重之物就不说了,被俘之人抵挡约有千人,被虏的牛马肥羊更是数倍于此――这李牧到底又是个“贪心”之人,自然是把这一些好处全都收了――可是他怎么想得到前些日子里,连续行军数日都遇不上的戎人今天居然会主动送上门来呢!
“嗨,你是吃屎长大的啊,你把那会跑的戎人全给我杀了,金银什么,先扔了,等打完了仗再来拣――牛羊……嗨,不要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这些小破事儿来劳烦我们。当下是打仗要紧,别的,什么都别说了!”骑都尉开口就骂,言下之意很明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舍不得这些坛坛罐罐的东西――是命要紧,还是钱更行要啊!
遇到这种情况,一般的指挥官都会如此想到,可是李牧看了看来报信儿的伯长,又看了看骑都尉,却说:“说得轻巧,你想杀现在杀那些戎人俘虏?就算是现在我们全军去杀,杀提过来吗――不等你把戎俘放到,前边的戎兵,就先冲到你的跟前数步,一箭把你给穿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跑了?那咱们这跑了大半夜的,现在都还没有睡得成――这不是白忙活了!”骑都尉到是没有想到,李牧砸坛坛罐罐的东西比他还彻底,临了还要来上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彻底的轻装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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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牧又是一句,让骑都尉彻底没了言语。
李牧看了看前方沙尘迷漫之处,想是有所减弱,前方队伍大有前进的架势,于是心中已有了半个底子,便轻声对骑都尉道:“不光是那些戎俘,我舍不得杀,连牛羊……我也舍不得就这么丢了,白白让狼叼了去!”
“那……那怎么……我说李牧啊,你这一当上了个俾将军,怎么就变得和那些邯郸城里的公子哥儿们一样的贪婪了!”骑都尉心中一急,当着众人直呼李牧名字不说,还随手举着鞭子直指着李牧的脸。
“怎么,你当我李牧是什么样的人――老哥啊,这两年咱们的酒算是白喝了……放心,你就只管只我号令,消灭戎兵就是了!”比起骑都尉的一点就暴,心中已经有了六、七成把握的李牧却是显得意得志满,脾气好得很。
“怎么,有门儿?能把这些战俘、还有牛羊全保住了,还能杀败那些戎人?”骑都尉看李牧这样子,不相是在说话,于是改了口气,贴身而问。
“当然,最多损失些牲口――可是咱们舍不得孩子,可是套不来狼的!你只管分些人手,给这位伯长,好使他驱赶牛羊、看管好戎俘!”李牧一边对骑都尉下令,一再看前方蹶尘。
只见那烟尘现在更小――似乎对方也停了下来,正在整顿兵马,准备一点――不过此时,李牧的把握更多了一成,只等斥侯回来报得实情,便可依他心中所想,带着十成把握引兵而进。
***
戎人毕竟还保留着一点草原牧人的豪放狼性,而不是全然任人宰割的羔羊,虽然更多时候,人们可以把这种性子更像是蜀犬吠日一般的没有见过世面而妄自尊大。
当看到前方蹶尘飞扬,被俘的戎人酋首自然是像直线一般的思考着,认为是他的什么亲戚朋友看到他的营地被赵人攻击洗劫便发兵来救――他的脑中也不知思考一下这方圆百里之内,有多少戎人分部,这些戎人分部又怎么能知道他这里出事儿,又会不会来救啊。
不管怎么说,在戎酋的眼中看来,正缓缓向他而进的那队人马,就是来救他的,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自然要扑腾两下,好去抓住了。
“我要见你们有大人,要见你们的大人,我有大事要说,有大事要说!”就在这样如野犬吠人的狂叫声人,粗着脖子红着眼的戎酋被赵国兵士如缚鸡栓鸭一般,绑到了正在等待斥侯回报的李牧跟前。
“怎么,现在想到要投降了,可是已经晚了!”李牧看着戎酋那得意得样子,倒像是他才是绑着赵兵凯旋而归的胜利者,便已以猜出戎酋心中会有哪几分颜色,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了。
果然,戎酋张口中就一嘴不怎么流利的秦腔,叫嚣道:“你们快把我放了,降了我,我便把你们当做我的奴隶,饶了你们对我的冒犯――是不从,那就等着被我们的援兵杀得一个不胜吧!”
听完戎酋之言,李牧觉得是好笑,众赵国骑兵感到的是愤怒,个个咬牙切齿,怒向戎酋。
可这戎酋却没有看到这此,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要摸老虎的屁股,捋蛟龙的须子,却把脑袋一仰,鼻子向天,就如自己是骑在高头大马之下,俯视众赵兵道:“想我义渠,人马以十万计,连屠你们光狼城的秦人都不得不为我们的大王让出宫殿美妇,更不说你们这一群千八来号人的赵人了!
你看,你看,那边不是我们的部众来援救我们了吗?
告诉你们吧,你们要是现在不降,就等着过一下了被马蹄踩成肉泥,做了这草场上的草肥吧!”
戎酋叫得猖狂,李牧自然不能对他显弱,可是又不想就这么把他结果了。
“哦……好啊,你就知道你们义渠戎人皆是亲戚血宗,却不知我们赵人与秦人也算是一脉相承。想我李牧也是嬴姓一族,你不说那秦人的事就好了,现在说起了,正好治你一个欺我同宗之罪!”说话之间,李牧纵马向前两步。
“你……你要做什么,做什么?”到了这时吠的戎犬看到李牧目露凶光,身现杀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大难临头。
“我这就代替我的嬴姓宗亲斩了你!”就在戎酋惊恐不已的大叫声中,李牧已是长剑出鞘挥向戎酋之首。
“啊……啊!耳朵……我的耳朵!”戎酋立刻到在地上,想用手摸伤口,却又被绑了双臂,动弹不得,只得看着眼前血淋淋的血块,大声叫道。
本来李牧这一剑是那无作为的杨柳城尉身上的,可这自以为是的戎酋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盘大菜,自个儿把头送了上来,本就不打算再罚城尉的李牧当然要顺手把欠他腰间利剑的这一笔“血债”给补上。
这还是其一了,李牧斩下戎酋一只耳朵的目的,更是为了拿他这只出头鸟儿祭旗,振奋全军士气,免得被正在开来的戎人新军的气势吓着了。
“我先斩你一耳,却留你性命――你用的狗眼好好看着我赵国猛士是怎么击溃你的那支狗屁援军的!”李牧一边大声对戎酋,更是对全军兵士大声说道,一边将剑尖直刺向戎酋另一只耳朵。
“不了,不了,大人饶了!”戎酋这回知道锅也是铁铸的了,在剑锋落耳之前,便急忙大声求饶道。
李牧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见戎求服软,便将剑风一扫,指向天空,再告众骑国骑兵道:“一部一首,尚且如此,义渠戎人就算是再多,又有何可惧怕!”
“不怕,他来一个咱杀一个,来一对咱杀一双,来得多杀得多――杀了戎狗好过年了!”众兵高声叫道,显然那戎酋先前的一声狂吠非但没能对赵国骑兵士气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同仇敌忾之情。
正当列队集结的赵国骑兵们的喉咙之中暴发出响彻云宵的战吼之声,声声入李牧耳中之时,等待多时的斥侯也送来了前方戎兵的真实况。
原来,当面所来的戎兵,或者说是戎人部落,果然有上万人“人马”――只不过这人、马是指的连人带马,还要加上成群的牛羊的数量。正是有因为了这个数量,再加上西北地方冬季干旱,表土极其容易飞浮上列,才使得肉眼从远方看来,只观其蹶尘,还真容易让人以为是过万人马正在缓缓进军了。
果然不出李牧的推测,来者正是杨柳城尉与夜战俘获的戎人所说的那一此只有千八战兵的戎人小部。至于这一小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李牧虽然不知,但他当然不会相信那戎酋的鬼话――是来救他们的。
不管这支戎人是为何而来,既然出现在了李牧骑军的面前,自然就没有理由让他们这么容易过去了。
“管他为何而来,只要让我看到了,就算是我不灭了你,也要把你给打残了,免得又出来祸害边民!”李牧心中想着,再听斥侯禀报。
“将军,戎人八成也看到了我们,他们现在正在前方集结,准备与我军一战!”
“好大的胆子!”李牧一听,先是心中一怒:“不过千人之兵,还敢与我叫板!”
可他半眯双眼又这么一想,反倒觉得这是件好事儿了:“也好,那就让我再多胜一战,来个三战三捷吧!至于这一仗怎么个打法……还是以原计行事――我也来个岿然立于‘万’敌之中。”
经斥侯探明,前方的戎人已经分出军队在他们的部众面前挡着,同时又分出少量人马引其部中不能做战的老弱妇孺逃向远处。李牧知道,这是草原之民惯于知用的伎俩,所谓狼群的护窝救崽策略――公狼在前面抵挡想要捕食幼狼的野兽,而在另一边儿,母狼趁机把幼狼叼到另处安全的地方去。
“要是想把他们这一窝子给全端了……我这三千人马骑兵可就不够用了……”既要消灭戎人,又不能损失太多人马,李牧不想再在这郡已经示弱的戎人这里消耗他的袍泽兄弟的生命。他想了想,便把他早就想好的对付万军的招数,用在了收拾当下这一支千人戎骑,还有他们身后戎人部众身上。
“你先分出人马,看守住戎俘,再看好机,引你旅中剩余兵士当一会羊倌儿,驱赶着我们先前俘获的畜群杀向戎人骑兵与逃跑的戎人部落之间,然后把畜群放在那里,阻塞戎兵回救之路,然后……”李牧对身边骑都尉布置道。
“然后来助你杀败正面戎兵!”骑都尉快人快语,痛快直言道。
“错,你以为完成了这些事情,我亲帅的两千骑,还没有把那一千戎给收拾了――太看不起我李牧,还有自家兄弟了吧!”李牧张眼,假做生气的样子,然后道:“我是要你完成此事之后,立刻自追击正在逃跑中的戎人部从,定得量力而为,能俘虏多少是多,不要白白浪费马力,更不要让自家兄弟去送死!”李牧向骑都尉交待道。
“多谢将军了,就最大的甜头还是让给我了!我就说你李将军不会厚此薄彼,就这么亏待了在下与众兄弟们吧!”骑都尉一听,先前还对要他分出人马看守戎俘与畜群而变得有点子阴云不散的脸,立刻就是拨开云雾见喜阳了,那脸儿,立刻笑开了花。
本来,李牧害怕前方的戎兵虽不说有万骑,少说也是四、五千人,自己这三千骑兵虽然是力战能胜,只是损失将会相当巨大,于是想出了驱赶着俘获自戎人的畜群去搅阵戎人的军阵,然后以箭矢射杀,再以利箭砍杀,也能战胜倍于己方的戎兵。可是依现在的情势看来,要是真把那些牲口赶到了正去,反而挡住了自己的骑兵的进攻路线,于是把这个计划改了改,改了如今这个以畜群阻塞戎兵回援之路的新计。
计略已定,接下来就是号令全军,依计而行了。
这头戎兵也不是傻子,他们看到赵国骑兵队伍之中,有被俘虏的戎兵,心中一惊之余,已迅速做出了反应。面对兵力上大大多于自己的李牧骑军,他们没有后退,也没有四下逃散,而是在李牧骑军面前,摆在阵势,想会自己的血肉躯为自家父母姐妹筑出一条逃命的路。
“好嘛,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男人之间的较量!”虽然李牧在心中对滥杀赵国边民的戎兵,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厌恶之情,可是面对着在猎猎逆风中敢于和自己正面以对的这大约千骑戎人,他的心中却是少了一份鄙夷,多了一份赞叹。
“要是那杨柳城尉,还有云中郡守等人有眼下这些戎人的勇气与骨气,那他们戎人也不至于在我云中郡中闹得如此厉害!
好吧,可恶却又勇敢的戎兵,我李牧今天就亲手斩杀你们,让你们在战斗之中壮烈的死云,而不是老死在帐篷之中,一盏青灯与儿女膝下!”李牧心中暗赞戎兵,然后将长剑一挥指向他们,对自家袍泽道:“全军分两队,轮番放矢,先以乱箭射杀戎骑,待戎兵大势去后,再随我攻入敌阵!”
虽然佩服戎兵之勇,李牧却更不想损失袍泽之命,于是又使了个小手段,来对付当面戎兵。
赵国骑兵们策马扬鞭,使胯下座骑以极速冲向戎兵,赵骑身后,自然是蹶尘再起、浮消尘上,又掀起了一团新的障烟云雾。
戎兵们要把赵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在自己身上,好人自己的新人安全逃离险境,而赵骑们也把戎兵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好让后方的袍泽把牛羊牲畜驱赶到预定的位置上去。
戎兵见赵国骑兵来势汹汹,犹如洪流凶猛,大有一举把他们吞没的架势,于是他们也不怯懦未示弱,按着自己的应当之道,做出动作。
出乎赵国骑兵的意料,戎兵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纵马而进,与他们展开对攻,而是全部马下,拉弓搭箭想要步射汹涌向前的赵骑。
戎兵在这关键时刻,所表现出的勇气,又让正在冲向他们的赵国骑兵感到一丝敬重。
下马步射,多半是戎人从秦国骑兵那里学来的招数。
秦国骑兵多用弩,而非短小的角弓,所以细细化分,他们是骑兵之中的骑射兵,又是骑射兵之中的弩骑兵――一种被大多数兵家嗤之以鼻,批判得一无是处的兵种。弩虽然射程更援、穿透力更大,可是弩的装填很满,而且更不便于在不稳定的作战平台“战马”上装填――骑射之兵用箭射敌,有临阵不过三发之说,而弩骑兵临阵,能放出两箭就算是好的了。
不过秦国骑兵自有自己的一套战马,来弥补马上使弩放箭的不足。他们在多数时候都是当骑在马背上的步兵――纵马而行,奔在战场上的关键结点,然后下马,以相对于比在马上放箭更快更准的射击方式,身杀敌兵。
这样做的好处是在牺牲部分骑兵的机动性的同时,便射击的威力、射速、射程都大大增加――当然,如此的坏处就是一带被敌方的快速部队,如骑兵、车兵、陷队兵攻击,那可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上马要时间,把马加到全速逃跑,也要时间,而时间对于处于战场险地之人来说,那就是生命。
不过多数时候,像处于战场险地之人,多半是无命回来――也只有固执而勇敢的秦人才会用这种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做到的战术、这个兵种了。
戎人虽然使也是与赵人一样的角弓,可是在秦人的历年征战中,也体会到了秦国骑兵这中下马步射作战的种种优劣。而现在这支戎兵,面对着自己几乎是无法战胜的战国骑兵,为了拯救自己的族人,毅然决然地使出了与秦国骑兵雷同的下马步射招数。
这分明就是在向拉弓搭箭正欲射向他们的赵国骑兵示威――我们不想活了,不过,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多少!
看到戎兵下马步战,又见他们正在拉弓开弦,李牧已经猜出戎兵是要以多射一两箭的方式,多射倒些赵兵,好使他们的部众多一分逃生机会。
“可惜了,你们的怎么会是我的敌人呢?如果当初你们也像这样,抵住秦人的攻击,会沦落在现在如丧家之犬一般,为我赵军追杀的地步吗!”李牧更敬这支三战之中,他所遇到的最弱的一支戎人部落,渐渐地,他更厌恶只他口中所说的“嬴姓同宗”的军队了――毕竟,追根就底,赵国云中的兵荒灾祸,皆起因于秦人对西北各族的压榨与排挤。
敌变我变,看到前方戎兵弓已满弦,正欲释放,李牧也不敢怠慢,立刻改变原来定要的轮番射击直到戎兵溃乱之后,再冲入敌阵的战法,下令全军分成两队,从左右两路夹击戎兵。
眼见正冲杀过来的李牧骑军瞬时分为两阵,本来瞄准赵国骑阵阵中的戎人一下子就失去目标,不知是先射左路赵骑好,还是先射右路赵骑好,又或者是分散射击,两路皆杀。
就在戎兵们或者短暂犹豫,或者重新搜索,索定目标的那一瞬间,分头行动的左右两路赵军却把箭矢齐齐射向了处在他们之间的戎兵阵中。
戎人下马步射,虽然是勇气可嘉,让对人佩服,可是其实不过是莽夫之举,更有邯郸学步、东施效颦之嫌疑。
他们下了战马,也许是可以借着地面的坚实,把弓步扎稳当了,能多射出一两箭,射得更远一些,可是在这个时同,他们也失去了做为骑兵所固有的战场机动性,一个个成了赵国骑兵练习马上骑射的绝好的活箭靶子。
赵国骑兵们两股箭流下来,居然瞬时射倒了不下百名戎兵――要不是戎兵们以他们的战马为肉盾,赵骑还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赵国骑兵这一次齐射之后,戎兵阵中立刻是马嘶人嚎,乱成一团――显然,正是李牧在最恰当的时机,犹如神来之笔一般的下令分军夹击之策,已经彻底打乱了戎兵们有组织的抗争――不过李牧所期待的单方面的屠杀并没有开始,已经把生死抛在脑后的这些戎兵们虽然不能再向赵骑释放箭雨,可不时从他们的阵中放出的冷箭乱箭,还是射倒了不下数十名一时大意而枉害了自家性命的赵国骑兵。
赵国两路骑兵,如恶狼围攻受伤大野牛一般,围在戎阵两边,不停的饶着圈子,做着机动射击――赵骑毕竟不是野狼,他们是猛虎,他们想要找到一举突破戎阵的破绽,给予戎兵致命的一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戎兵们耗下去,在消耗戎兵的穴脉之时,白白消耗己方骑兵的生命。
可是如受伤大野牛一般的戎兵,却始终不肯倒向,即使是自己现在流着血,因为血液的丧失,终将死去,可是他们还是继续昂着头,用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不停攻向他的赵国骑兵。当然,他们也会不时的回头看看,看他们的新人是否走远,因为只有当天边看不到亲人们的踪影之时,他们才可以闭上自己的双目,安心的“睡去”。
就在李牧带领着大部赵国骑兵,艰难地啃着戎兵这快硬骨头之时,另一小队赵军的行动也在默默进行着――他们的目标,正是戎兵们心中的牵挂――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摧毁戎兵们最后的精神支柱。
带着半旅骑兵骑都尉一面心中美滋滋的等着“吃肉”的好事,一面脸像上大为光火的叫属下驱赶着牲口绕到戎阵侧倒霉面。
“快快,要是让那些戎人都跑了,咱们可就是在空鸡窝中抓鸡,就能抓到一把鸡毛一泡屎!”骑都尉驱赶着属下,去赶牛羊,便成了杀声四起的战场上最忙活的一名军官。
好在赵国骑兵之中,也有不少给官家、君候家过放羊的牧童出身的兵士,也是“手下”管理过不下数十只牛羊的羊倌儿。他们虽然没有见识过这种千羊百牛的阵势,可是数十人同心协力,也能把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赶过数量的羊儿、牛儿赶着走――也算是给将来子孙问及他们一个行军作战故事之时,多了一个吹大牛的谈资。
慢虽说是慢了一点,可是他们总算是在骑都尉的粗口骂声中,把成群的牛羊赶到了戎兵与他们的部众之间。接下来,他们便是抛掉畜群,杀向正在逃亡中的戎人部众。
当骑都尉带着半旅骑兵,抽打着战马,让马儿撒欢似地奔像戎人部众之一时,正面抵抗李牧主力的戎兵的崩溃便也从精神上,先开始了。
他们作梦也没有想到,战场上一群驱赶着畜群而行的赵军杂役――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会成为他们最大的恶梦,啃食他们精神的猛兽。
眼前着赵军杂役把成群的牲口赶他们的后方,他们还不知是怎么会是,也不放在心上,可当他们赫然看到那群赵军杂役把牛羊扔在一边,前去追击他们的亲人之时,他们终于省悟了过来,知道赵军有什么要的阴谋诡计了――现在这种情势之下,就算是他们的战马没有被赵国骑兵射杀,他们还是没的机会去援救他们的族人――前方的畜群,就像是大河一般,隔绝了他们与亲人之间的联系,同时,也掐断了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
戎兵的抵抗还在继续,只是越发微弱了,最后,终于有一些戎兵从战马的尸体之后站了起来,冲了出去,冲向自己亲人逃跑的方向,同时也是赵军追击的方向――虽然他们之间间隔的又何只是短短的数里之遥。
戎兵们与其说是在妄图拯救他们的亲人,倒不如说是在求赵国骑兵快一点射杀他们,已使得他们的灵魂能够快一点飞到自己的新人身边,或者说是快点与自己亲人的灵魂重新相距――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赵国云中,做下了太多不可饶恕的罪孽。
“放箭!”李牧像是读懂了戎兵们的心思一般,下令全军再次弯弓齐射。最后成全了一次这些让他敬重又憎恶的敌人。
又是一阵箭雨,又是一股带着血液腥甜气味的风从原野上刮过,最后一名戎兵带着绝望之情,倒下了。
失去了最后的保护,戎人部众不过是在微弱的抵抗之后,便被那得了大便宜的骑都尉鱼水情擒了下来,一点数目,居然又是过千之人。
“将军,这回子咱们可就发了!”骑都尉的脸都要笑烂了,就像是脸上的横肉都要抖下来两块一样。
“是啊!”李牧望着堆成一圈的戎兵死尸,一面下令兵士们给那些重伤未死的戎兵一个痛快,一边回骑都尉道。
“我就不明白了,咱们要是一开始赶着那些戎俘攻阵,岂不是更好吗?”骑都尉笑着问道。
“是啊,驱赶敌俘,更能打击敌军士气吧――可是我们不是义渠戎人……”李牧淡淡回道,面对又一次胜利,已经是三战战捷,可令肆虐云中郡中戎人谈之色边,闻之胆寒的他却笑不出来了――虽然,这是他在庞援帐前放下的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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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憩城中无等闲
经过回杨柳城间的那一场遭遇战,李牧不得不改变原定计划,让杨柳城尉安排好从精疲力竭的兵士们在城中军舍住了――李牧骑军就这样在杨柳小城中暂时驻扎了下来,以便修养生息,涵养战马体力,等待庞援大军,再求来日与义渠戎人一战。
虽说心中想着要如何在与庞援的主力大军汇合之后,又当如何对抗义渠戎人,可是经过那战事发突然,全在意料之外的遭遇战后,李牧的心中总是有一种如梗在喉,要不吐不快,又吐之不出的感觉。
当日一战,千名戎兵为了救个自己的亲人,而全然忘乎生死,下马步射,虽被李牧的分而围歼之计一一消灭,可是戎兵们拼死以抗,直到全身中箭,流尽中后一滴血,才轰然倒下的气势,那悲壮而让人为之动容景像,却一直在李牧的眼前不时闪;过还有戎兵们口中含糊不清的呐喊之声,沉重的呼吸之声,每每李牧一闭上眼睛,耳边便会回想起那些声音――这一切,让原来那个只是单纯憎恨戎人的他,渐渐感到自己的敌人是与他一样的,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如狼似虎野蛮兽类。
“是什么让一个好父亲、好丈夫成为杀戮自己的袍泽兄弟与那些与他们一样是好父亲、好丈夫日边民的戎兵呢”年青的李牧自然是想不出……
不过李牧就李牧,就算是一时思想一时从向了悬崖绝顶,他也会另辟蹊径,找一处绝处逢生之地。
虽然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挥刀引弓,与戎人厮杀的深层原因,李牧却也能用超出自己年纪的思考方式来思考着这场战争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打败了戎人又能怎么样?又有没有办法,使得像云中这样对赵国来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的边郡长治久安,使生活在云中大地上的边民们得以安居乐业呢?
战国之时,中原国家对边地的开发,主要出于两个原因。其一如赵之雁门,秦之上郡、北地,燕之上谷一样,为了抵御北方游牧民族扰袭劫掠富庶的中原腹地而建立直来的军事性质郡县,其二是如赵国代郡,秦国巴蜀两郡,燕之辽东一般,土地肥沃之所,以便用于安置中原地区富裕出来的人口,而建立的经济性质郡县。而云中,相对于这两者来说,则是高不成,低不就……
云中本是为了实现赵武灵王的奇袭秦国关中而建立起军事郡,后来随着这个计划的废止,而成无用之地,只是因为在这期间的数年这中,赵国移民渐渐移居此地,成为开垦荒芜的边民,这云中一带便有了经济价值,这才没有被邯郸方面的赵廷放弃――总的说来,云中的地位相当尴尬;要不是因为赵括出任边地长官,那么它已经在此次戎人的入侵之中丢失了。
而赵括之所以看重云中的原因,除了他对外宣传的自己新到任上,又是为了北伐匈奴,闰平定北方,为赵国全力于中原争霸扫除后顾之忧,怎么能够就这么丢了一郡千里之地之外,还有一个他没有向人提及的原因。
那就梦知未来之事的赵括知道,在云中九原城外,有着大量的,品质不逊色于魏韩之国的铁矿石――而一个稳定而大量的优质铁矿产地,正是他大规模完成赵军装备改革的关键所在――更重要的是,这个铁矿供应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当然这些话,知晓了未来之事的赵括并没有向人提起过,只是想在这一段时间的战事结束之后,便集中精细把那处铁矿开发出来。
可算是高瞻远瞩的赵括的心中是惦记着的是赵国能从云中得到的一分利益,而他所忽略掉的,也正是没有他那种“特殊能力”的李牧所想到的东西,正是能让邯郸的贵胄官员们牵挂另一样最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可亩产五、六石粮食的膏腴之地。
经过这段时间的征战,从李牧自己的双眼中,从别人的的口中,他多少知道了就在云中的西北部的五原城之西,有一大片水草丰美的无主之地――这是义渠戎人北进赵地,想要得以的东西之一,也就是后世有塞上江南之称的河套地区,秦之五原郡,汉之朔方郡;当然那里,现在还只是赵之云中郡的边缘。
那里的土地之肥沃,水源之充沛,足可以于秦之关中相媲美,只需用一、两年时间,便可开垦出比魏韩等中原富裕之地产量更高的良田(魏国与秦国拼死争夺的陶邑、河东之地,也不过是亩产四石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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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借着这次的机会,把戎人往那边儿赶,再以戎人常居于边地,恐将来做大为由,一举夺下那边地方,设个像这杨柳城一般大小的屯垦之城卫戍边地――那只要收下一季的粮食,就能让远在邯郸的王上、太后他们看到云中不光是能自产自力的边郡,更是能供应粮秣,支援中原战事的风水宝地,是我赵国的新粮仓,到了那时……那时,料他们也不会再生出弃守云中的念头来!
如此,在这里已经生活了祖孙三代的边民们,也可不必再受外人侵犯遭兵灾之祸,或者是王上一道令下,又受迁徙回中原,割舍故土之苦了。”李牧虽作闭目养神之状,可是他的心儿,已经飘到了云中之西,那片风吹草地,可见牛羊的北国天府之地去了。
“将军,将军,审出来了审出来!”正当李牧暂时忘记了眼前身后的近忧远虑,像所有他这个年纪的青年武人一样,微笑着闭着双眼,做着开疆括土,保境安民,之后治得一方水土,更使国泰民安的白日美梦之时,几声急促的呼喊之声,传入了他的耳中,打破了那个只是模模糊糊,显于眼前的梦。
“什么事?出了什么事?”即是在相对安全的杨柳小城之中,身边有数千袍泽可以依靠,李牧还是他所崇拜的如孤单侠客一般,只要周围稍有响动,便敏捷的起身提捡,只等辩明敌友便再做新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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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三千骑收河南地
“我说李将军,您可是下在下好找啊……要从这数十处兵舍之中,这三、四千人中间,把您给找出来,还真是不容易啊。
您说您……好好的,在下给您在城中清静之处备下了住处,可您道是好了,非要住在这比还没有整葺完备,比那圈牲口的马厩棚子好不了多少的兵舍里来!”李牧定眼一看,来者正是这一城地主,杨柳城尉。
同样时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少年英武之辈,与只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地方,以振奋全军士气,显得贵胄之气更胜平易之风的赵括不同,李牧保持兵士士气的方式则总是以身做责,身体力行,在平时与自己的部下混在一起,到了战时又冲杀在最前面――当然,这除了个人为将的风格不同之外,他们两人所处的地位、军职分工不同,也是重要的原因。
“有什么事儿吗?都尉请慢慢说话!”李牧直起身来,再问城尉道。
只见城尉是一边喘气流汗,一边强在脸上堆出笑容,做出恭顺讨好的献媚之态,对李牧再言道:“您是个将军,这身份咱们就不说了,可您更是咱们这杨柳城中……不,还有这方圆百八十里地的近万百姓的救命大恩人啊。您就住这儿的事情,要是让城中百姓知道了去,那还不等戎人来砍我这小官的脑壳,那他们就先把我的皮给拔下来给你做席子了。”
显然,这城尉还是一付狗改不了吃屎的样子,又是光顾忌着说些献媚的奉承话,却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向李牧说什么。
自然,本就看不惯他这种“为官之道”的李牧,自然要对他敲打一下,才能让他回想起自己姓什么了。
“哦,怎么?你一口一个牲口、畜生的,是说你给我这些弟兄们安置的住处,全是牲口棚,还是说住在这兵舍中的我大赵猛士,都是牲口?”这两日李牧算是做琢磨出了些门道:对这杨柳城尉,就不能老给他好脸了――像他那样的厚脸皮,不时不时的抽上他两鞭子,他身上就不舒坦。
“别别……大人啊,将军啊,您这可个错怪了在下了!”果然,一看李牧脸色不好,城尉也就招单子下菜,眨眼之间,就把脸色一变,改做委曲求全的哭像言道:“您有所不知啊,咱这杨柳小城,从打下第一根木桩地基,到初具规模,也就不到年的时间――这样是托了马服君来边地任官,要新建屯垦新城的福气,才能紧赶慢赶的赶在入冬前把城郭夯筑起来。
本来咱们这城按郡守的计算,是新修成一座边地新城的,可是马服君一道令下来――咱们上峰为了应付了事,便把本城改成了屯垦城的样式,可是下边又暗授我等小官小吏意思,还是依原计建城,只是多添加兵舍、箭楼、武库之类的军戎建筑,将来好多驻兵士就行了。
如此一来,要赶在一年之内……这,这,这,又是修衙署公堂的,又是修军市的,还要引散住在这方圆百八十里地的边民入城居住从商从业,忙都忙不过来啊。再说了,谁又回料想到那开杀的义渠戎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强攻了过来――自然,原本以是不那么要紧的兵舍、箭楼之类,就没有来得急修上……”
虽说城尉与李牧费话了老半天,还是没有进入主题,却在三言两语之间,把云中郡中诸官,全力开发边地,可又疏忽军务之事,这一得一失的施政成绩,一五一十地说倒了出来。
李牧听完城尉把责任全都推卸给上级官员的开脱之词,也学着庞援的样子,只是轻作浅笑,却引而不发;他将城尉之说暗暗记在心中,准备来日报给庞援,再由庞援呈报给赵括,等赵括来赏罚这群兴业有方,却守土无法的云中郡官们。
“光是从庞将军口中耳闻马服君在代郡治郡之时,用一鼎烧得冒着清烟的热油,一箱见不光的黑函,就把代郡的昏官庸吏吓得魂不附体,俯首称是――用这招以‘利剑悬首’的法子,警示诸官,使从此不敢再对郡中诸事有丝毫懈怠……更还真想亲眼见一下,马服君又会有何中手腕来对付这群大过小错一大堆,可又不能说全错的云中众官们……”李牧虽是学着庞援的样子,对城尉作出笑脸,可还是修行不够,还有靠着遐想赵括整治云中郡官们时,诸官的丑态,才能做出笑容。
李牧这笑脸自然是好看不到那里去,更让对面的城尉心中一阵凄寒:这李将军莫不是又要玩出什么花样来了吧。
当然,城尉长是多虑了;随着李牧的喉咙再次抖动,双唇再次开合,城尉可算是可以暗自大喘口气了。
“看你这么急急而来,又说什么审出来了?你审出什么来了?我可不记得叫你审问谁啊!”李牧人见城尉被他这么一吓,总算是消停了下来,也就不再与他啰嗦,便如前日两次袭击戎人大营,直捣戎酋大帐一样,直捣了城尉的“大帐”。
见李牧不再纠着他的“头发”不放,城尉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向李牧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份得意之色言道:“将军不是在那天回城时,对在下说过:这戎兵是不是撞了什么邪,怎么不过天时间,全都跑到了一块儿?”
“你是说那场遭遇之战?虽说我军白白拣了个大胜仗,也压住了这义渠戎人的风头……可是细经想来,这一战……的确是打得有几分蹊跷――事后审问战俘,也没有审出什么门道来。好在现在只知了是那一两支戎人分部的酋长们,自作主张,个人行事,而不是大队戎部向这边压来。”经城尉提及,李牧也就回顾了一下战后审问戎人的事情。
“是啊,将军三战三捷,威名远播,这戎人自然就不敢来本城找茬子了!只是您的战功可就少了不少,可惜了,可惜了……”城尉又嘻笑着,说起了无用的奉承话。
“这不是大人你最想看到的局面吗?”李牧看城尉的毛病又来了,于是又是一句冷言出口;停息片刻,待城尉收起那张轻浮的笑脸,李牧这才再问:“你私下里又审出了什么?是重要的军情吗?”
城尉见李牧面色严肃,也就不好再插瞌打混,清了清嗓子,也拜出一张认真的脸来,对李牧说道:“将军,其实也不是审出来的――戎俘只中多是部众平民,能说得上话的,知道点事儿的戎将、头人多半被将军斩于马下――那个被俘的戎酋又死不开口……在下是向众多戎俘们问话,记在心里边,又细细琢磨了下,这才推倒出来……”
“推断出来什么?”李牧两眼一瞪,如雄鹰扑食一般,一手拉住城尉。
李牧这一动作,又把胆了不怎么大的城尉给结结实实地吓唬了一把:“将军,有话好说,说好……别急,别急……这时间还早,咱们慢慢说话。”
“身这行武之人,怎么如此婆妈,有什么就快说啊!”李牧这回子还真被城尉调起了胃口。
“将军,这些日了里来,都是由在下对那三支义渠戎人分部俘虏进行管教。自然的,与他们接触就多了――下在旁敲侧引,总算是从众戎俘的话语间听出了些端倪――这几支戎人分部都要在那来赶到我云中五原城西北面的一个大块被河水(黄河)冲得支离破碎的平坝子上安家。就像那点大队迁徙的路上,与将军大军遭遇,大战而败的那支戎人分部,在下探知,他们就是想先迁到五原城西,等到来年让他们的牲口吃上草场上第一茬嫩草……
嘿嘿其实将军您也知道,所谓‘河水冲得支离破碎的平坝子’也就是咱们王上、太后在宫中殿上所说的‘河南地’。这河南地现在一半是属于我赵国,也就是东河南地,就在五原城制下;而还有一半,也就是西河南地,虽然实际上是一块无主之地,要是却在名义之上是在匈奴单于制下的几个小部落的游牧草场。这戎人要到五原之西,占住那块的地方,可是没有匈奴人的默许,定是万万不能的,可是他们却这么做了……而在下联想到戎人本就是匈奴别部――他们这么做,定是受了匈奴人的示意,不是明摆着并入匈奴吗!”城尉一边说一边动着手脚笔划,生怕李牧不清楚当地地理人文了;特别是说到这几支被李牧打败的戎人分部要可能占局那半块五原之西的河南地这时,说得越发激动了起来。
其实城尉的推断很是简单,出没于杨柳城一带,也就是河南地东缘的义渠戎部是要与匈奴人联合起来,先在西河南地站住脚,等回过了劲儿来,便要再图夺取赵国五原――东河南地。
城尉虽是说了一个有一点军事头脑的人便能分析出一的事实,却也不是危言耸听,而且还算是说得准确――原本的历史事实就是如此。
只是现在李牧引着三千骑军的来到,又不知会不会改变这个即将成为现实的历史――因为毕竟个年只有三千人马,要想改变历史洪流的流向…….这就如妄图向激流中投入小石子,来把大河截断一般。
城尉虽然是向说起此事,其实意思很明白――他的这座屯垦新城细细头算来,也是在河南地的最东边,虽按赵括的军囤方略,不受五原县节制,却已经建在了土地广袤、人口稀少的五原地盘上。如果戎人真的大举搬迁到五原城西的草场上,再一点点蚕食东河南地,不会数年时间,迟早会啃到他杨柳城的地界之上――到那时,又是如前些日子一样的边民被屠,或者是躲避城中……
已经经历了这么一遭生死之变的杨柳城尉,自然不愿意,再这么被折腾一回。于是当他从戎俘的话中推断出义渠戎人的下一步棋后,立刻想到了视戎人为仇寇的李牧,想李牧为他出个主意,或者是指使李牧向上级禀报此事,让赵括、庞援之类的上司高官早做准备,那出个解决此事的预先方案来;在保得一方百姓的同时,也保得他杨柳城尉的官位与性命。
城尉虽然没有把这些话儿说出口,可李牧虽然正直,却也不是呆子,自然也听出了城尉是话中有话,言外有声。只是城尉没有想到,他那点子自私自立,请李牧来扫自家门前雪的心思,居然与李牧平定一方边事,使一地安宁的雄心壮志暗合在一起……当然,李牧也没有想到,他那份驰骋疆场,为国立功的边将之计,又与赵括先定北方,再图西服强秦的大略不谋而合了。
“怎么,都尉如此之说,就好像是在说我赵国是守不住这云中边郡了――即便是这回子守住了,来年也会拱手让给那义渠戎人!”李牧明知城尉心里边想什么,却还是做出责怪他怯懦畏敌,灭自家威风的样子。
“将军……在下可没有这么说啊……”城尉立刻辩白道:“在下是说,对犯我云中的义渠戎人,就是像将军这样,把他们斩草锄根,一网打尽,免得来年又生出事端来!”先前还自卑得以为不是戎兵对手的城尉,在连续的胜利面前,也自大地头脑发昏起来,说出想要一战定边事的话来。
“你倒是想得好,这戎人的数量虽不说有十万,也有七、八万人,戎人皆是牧人,一旦战时,几乎就是全民皆可战――其中可战之士又不下三、二万人。这可不比我云中之军,还有外郡援助之军少得了多少?
此次戎人袭来,又大耍滑头,分成多支小部攻来。于是我军找不到戎兵主力,只好分敌奸敌――最好的打算,也就是消灭数支戎人分部,把别的戎部,给吓回秦国上郡去――你这小小杨柳城尉,心比我军主将庞老将军都还要贪,居然想用云中一郡之兵一劳永逸地把义渠戎人全都收拾了!”李牧原想杨柳城尉等人对戎人心生怯懦,于是用三场压倒性的大胜,给了他们战胜戎兵的自信,却没有想到这些云中诸官众将又犯上了自大的毛病。
自卑者必自大――这个人之常情,却是少不经事的李牧所想不到的。
“在下又不是说真要灭了那义渠戎人――这自有书记史以来,咱们就知道匈奴蛮子是戎人,先圣黄帝轩辕是戎人,咱中原人的炎帝老祖宗是半个戎人,就连当年耀武扬威的周天子,他家祖上也是西方诸戎之一。就依我这小小城尉两边嘴皮子、一张口,还有咱们赵国边军这点子人马,就能把戎人给灭了?
在下是说,咱们绝了那些个攻入我赵境的义渠戎人的愿――把那半个河南之地也收了,然后抢修上一两座如本城规模的屯垦城,来年春天,再引导中原移民前来开垦、耕种新地……只要种上一两季粮食,我们便可在那里站住脚――这整个河南地就是我赵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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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时,戎人要是还想在那里放牧牛羊……哼哼,就要看咱们手中的刀剑答应不答应了!”城尉的计划很简单:他希望李牧引兵向西,驱赶西河南地的草原牧民,建立新的屯垦据点,制造占领事实,挡住义渠戎人北进同时控制西河南地的道路。
“只要戎人看我们先占下了河南之地,他们也就失去了继续北上的意义,那还不乖乖地回水草比云中大多数地方更好的秦国上郡、北地郡放牧去,与那可恶的秦人纠缠!”明明是想借李牧之兵,驱逐戎兵,到了城尉那一张伶牙俐齿之中,却生生一说成了,引大军占河南地,绝戎人北进之愿的宏大计略。
其实李牧先前就生出了与这杨柳城尉相类似的样法,也想借着这次驱逐义渠戎人的机会,把云中边郡的地盘扩大,多占领适合耕种的土地,使云中一带成为邯郸的赵廷高官们心头割舍不去的肥肉,让他们下决心全力建设有了巨大经济价值的边郡,也好使得边民们从中受惠。只是他担心赵括、庞援心中有别的打算,又认为云中诸官不一定会支持他这么做――毕竟,他现在手中只有三千人马,要完成这一计划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庞援大军的主要任务是驱逐戎兵,并非是要开拓新疆。
可如今杨柳城尉虽是夹带着自家的私货,却也是做出大义凛然,出于一片公心的样子,主张引兵占领整个河南地,李牧自然是敏感的嗅出他又可以引兵一博,也给庞援、赵括,给整个赵廷制造一个即成事实了。
李牧的心思,比城尉要野得多,眼光也比自顾自家门前雪的城尉高出许多,可是当了此时,他却不马上表态,反而是做出一付想要贪功而进,又有所忌惮的样子。他先是点头认同城尉之说,过了一水会儿,却又把头轻轻一摇,做出为难得很的样子,轻声道:“开拓疆扩土,建立一番后世可表的功业,自然是我辈武士将尉一生的夙愿……我倒是不怕将来庞老将军、马服君说我不听军令,擅自行动――这一来,我可以以军情大于军命来搪塞,二来,我开得新疆,众位大人君上,自然不好治我的罪……只是我这里才有三千骑、五十乘――连打三战,又折损了一成――这不到三千人马,可怎么拿下那半个河南地呢?”
李牧把两手一摊,做出有心余,而力不足的样子,却在言下又是一番意思:只要你小子出得起这个价,给我更多的兵马粮草,我就敢干下这桩开拓疆土的“大买卖”――当然,李牧也是要试探究竟能从杨柳城尉这边榨出多少油水,好供他向西开疆之用。
城尉也是在边郡官场上混得有声有色的角色,八面玲珑的他一看李牧那充满着骄情的动作,自然知道李牧是想要什么,他又要为李牧做什么。他将大手一挥,做出豪爽的样子,大声言道:“将军,实话给您说了吧,这两天在下除了审问戎俘之外,也没有闲着――趁着这方面数百里地的戎人部落被将军声威所震慑,退却百八十里的机会;我就派出城中斥侯,一面侦探敌情,一面联络五原、九原等城中大人们。诸位俾将军、都尉们都放话说了,只要将军您能牵头,引兵西进,拿下西河南地,那么他们定会借出军中精锐战兵,又辅佐以杂役为后勤。
别的城郭我不敢说,咱这杨柳小城,城中兵马不过千人――我却愿意出战兵二百,全是骑兵,还加杂役三百人!”
城尉倒是大方得很,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本钱全压上了――当然了,这可不是一向表现得小家子气实足的城尉吃错了药,突然大方了起来――他心中明白得很,如果不砍了河南地这棵悬在他杨柳城外的大树,那如乌鸦一般的义渠戎人定是挥之不去,于他没完没了了,他这杨柳城尉做不想去不说,还可能随时被戎人攻陷城郭――与其如此,还不如就着李牧这个临时的前锋俾将手中还有兵权的机会,赌上一把……城尉虽然有些胆小怕事,可他毕竟是素来有豪侠之名的赵国子弟,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意外。
“哦,如此说来,你们是决心已定了?”李牧两眼一瞪,放出点点光来,那光直直落在城尉的双目之中。
此时城尉也用不着多说什么了,只是对李牧把头一点,轻轻地,却又是坚定得把头一点,口中只是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
“于是那李牧还真就带着区区三千骑兵,便杀向五原城西,去取那西河南地了?真没有想到啊,当年主父所定先取河南地,再图关中的计策,居然只是在一个于阵前临时任命的俾将军,以三千兵马便做成了一半……”听庞援说起李牧打斩后凑,绕开庞援与他的军命,擅自引兵夺取河南地全境之事,赵括非旦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反而是做出颇为赏识的表情。
看到赵括对李牧的行为毫不惊讶,庞援心中倒是不大不水的诧异了瞬息。不过老将就是老将,片刻之后,他便轻笑着与赵括对答道:“大公子以为那李牧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还不是向五原等城的云中诸官再借来三千人马,凑足了五、六千人,再加上一些杂役做为后勤辎重――对戎人号称万人兵马,这才行动的!”
“虚张声势,以虚掩实,这本就是兵法之道,李牧倒也不光是员勇将啊!”本应对李牧加以斥责的赵括却为李牧说起了好话:“庞老将军,我的庞伯父,您老人家这回子可是把这一员智勇双全之将给大材小用了,真是委屈人家李牧了!”
“大公子这么说来,是要赏李牧了?”知道了赵括的意思,庞援心放心大胆得带他看中的后生讨起功劳来。
“赏,自然是是要赏的……”赵括笑了笑,心中却想着将对李牧做另一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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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三分云中开新疆
“不知大公子要怎么赏这逞着一时之勇,给你添乱,更不足以谋事的竖子李牧?”庞援也是个过来人,听赵括的回答有几分暧昧,心中自然塌实不起来,于是更为直白的问道。
“赏吗?那还要看邯郸那边,怎么赏你我两人了――如果王上、太后怪罪我们破坏秦赵两国的兄弟之盟……那我看我们所能做的事情,恐怕只有尽力保全这员智勇之将了!”对赵王丹,赵括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赵括心中知道他的王上是一个醉生梦死于安乐,而能振作于逆势的主儿――他不能保证身于顺境之中,便得意洋洋地昏招连出的赵王丹。面对这次意外的大胜,赵括不知道赵王丹又会不会被一时之胜弄得头脑发昏,定下什么不理智的国策,害人害己使出什么败招。而已经隐居于赵王城中的威太后,虽是老沉谋国的一代女主,现在却不愿意过多的干预朝政――或者说,威太后选择了不到关键时刻,决不出手的剑客战术;而当下边郡新胜之后,赵国朝中势力的角力,显然不是威太后眼中的关键时刻……
“大公子是说……”察觉到赵括微笑之中所带着的那一丝无奈,庞援也明白了过来。
“我帅大军北进之时,朝中众人――连我自己都以为不会上三两年时间,才能使边郡有所治理,才能扼住北方诸戎狄部落都我中原之地的觊觎之心。可没有想到……不过八、九个月时间,我赵国边郡已经出现了大定之势。
这份功劳……在某些人的眼中,是不是太大了点!可是你我心中知道,现在的大定,不过是个迷人眼睛的假像表像――北方的匈奴还是对我边地虎视眈眈,东北面的燕国又有与西南面的秦人联合起来,大有侵吞我赵国郡县的野心。我们当前的胜利,不过是暂时延缓了这种驱使罢了,距离正真的边郡大定,江河清晏,还遥遥无期……”说话间,赵括向窗外望了一眼,看着窗外的小树枝丫上,萌发的春芽,鼻子嗅到的不是春天的气息,而是新的,更大的乱像在萌动。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美景良晨,对如今的赵括来说,不再是伊人相伴,风花雪月般的惬意,而是时间的紧迫――因为广义上的长平之役,就要在这一年中展开了,而自己确还身陷于边郡诸之事中不能脱身――如今的边事不过是有一点改善,并不能保证在为期三年的长平之役中再生变数――特别是在战争中关键的最后一年――他将做为大将军统领赵国全军之时。
他现在甚至有一丝怀疑当时是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才定下了以推为进,先北后南的战略……
“大公子怕什么,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哪怕那些个朝廷中的小人们嚼舌头!”庞援看赵括喜中带愁,以为赵括只是担心赵廷中奸佞之臣的诋毁,居然也善意地学着年少意气的样子,宽慰他的上司与后辈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自然生养之物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世间之人了……咱们在这里干着急也没什么用处?不如顺其自然吧!”赵括看着老将一张正气凛然的面孔,那双深邃而沧桑的眼睛,还与之对应的那句慷慨激昂却又在政治上幼稚得可笑的;种种相互冲突表情、语调放在一起,赵括心中已经领会了老将的好思;面对当下的局势,他还能做什么呢?他只有故做轻松地对老将军报之一笑,说上两句道家隐士的无为之言,反而去安慰老将军一番。
按在赵括原本的计划,在他引大军震慑住匈奴,稳定了代郡与雁门之北的边事之后,下一步,他要做的就是开发产铁又产粮,却人口稀少的云中郡。他甚至为此而定下了一个腹案,只等一切准备就绪,在一个恰当的时候,拿出具体的方案与众人商议完善之。
在这个腹案中,赵括准备以优厚的土地政策引导人口相对稠密的中原之民迁徙到土地肥沃程度不逊于关中的云中河南地一带,并在那里设立五原县;又用自己兼任守相之便利,引邯郸城中百工之人开发九原城西的优质铁矿,在九原城建立新的匠造工厂,同时设制九原县――如此,便在距离赵国统治中心最远的地方,悄然进行当时还是先进制度的郡县制改革。(注:此时赵国虽然也是实行郡县制,但于秦国的郡管辖县制的郡县制不同。在赵国,郡与县是同级的行政单位。赵国在邯郸周围等中原人口较多的地方设县,县下有乡里等更小的行政单位。而在边地人口稀少的地方设郡,郡下设城,而城的辖地与中原的县的面积相当,也有乡里等行政单位,只是数量比中原的县要少――因为边地很多地方都还没有得到开发。简单的说,赵国在人口多的地方设县,而人口稀少的地方设郡,真正类似秦国的郡县两级的行政区化制只是在很少的地方执行。)
“大公子脸上好像有几分失落之色……不知有什么难处……可以对我这个把老骨头说道说道吗?”赵括的一脸无奈,自然逃不地经历丰富,阅人无数的庞援的双眼;处于部下对上级的关切,出长辈对后辈的关怀,于是对国家之事的那一份责任感,老将军还是决定不安守本份的地问上两句。
“庞伯父在楚山之中,向蝎冠子老先人所学的黄老之学中,老子曾经这么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我军近日一胜,对我们下面的安排……又不是是福是祸啊!”对于一心为国的老将军庞援,赵括自不相满,一五一十地向他说起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几句话说完,赵括轻声叹道:“如今五原一城的辖地都有近千里地方,比魏韩两国的郡都要大出去不少,不要说设县,立个郡都可以了!”
“那就所幸,奏请朝廷,将已经大得过了头的云中郡分而治之,新设五原、九原两郡不就成了!”庞援将手一拱,做出庙堂参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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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新郡?”赵括双眸一亮,看着看似信口开河而言,却又是面色严肃的庞援,再次重复着问道。
“大公子心中的忌惮,我心中清楚得很――无非是怕那些个嫉妒贤能的小人,还有那两派人马借题发挥,诬陷大公子!”庞援一话道出赵括心中所忧;他口中的那两派人马便是宗室贵族与官僚们。
在赵国的政治版图上,一直有两大势力,一支是王室,一支是非王室的宗室成员;王室行政为事,一直受到做为即得利益集团的宗室成员的肘制,以置于赵国的种种改革缓慢,更不彻底。于是王室中出了赵武灵王这位英主,一手扶持起官僚势力与室宗政治相抗衡,可是又搞出了权臣李兑**的王室危局……而新兴的官吏们又结成了赵国政坛上的第三势力,这便官僚权臣集团。
置于赵括与他的父亲赵奢他们这一方,算是夹在这三大势力之中的中间派系――他们与三方都能说得上话,却又与三方都不沾边儿。
赵奢是宗室出身,天然的就成了赵氏宗亲的一员,却又是与王室间隔了数房的远亲,只能算是远宗――这便与在赵国享有大权的平原君之类的王室近亲宗族大不相同。也正因为是这个原因,当重视扶持平民、族外官员武将的赵武灵王才会像重用乐毅、廉颇一样,重用他这个不算是宗亲近族的宗室之人――赵武灵王打心眼里就把他赵奢当成了一般的可用之材,而非阻碍他改革的守旧宗室。当然,正是因为如此,也使得赵奢与兴起官僚权臣们搭上了关系。
到了赵惠文王、威太后的时代,也就是赵括所活跃的时代,他马服家这一支与各派都有关联的中间力量,灰色地带更是成为了赵国君王、女主们平衡朝野势力的重要工具。
“我们做事,那些人自然是要说的……反正我们少做,他们要说,我们多做了,他们也要说,如此,不如做得过一点,更为光明磊落一些!如果是在云中郡下设县,那这新设的县还是在原来的制下,受大公子节制――那些人自然要说大公子功大自大;可是我们请求设立新郡,那可就大不一样了!”庞援到底是看了很多朝野攻防,庙堂角力,有着丰富的经验让的老人,他的行事之道,谋略之深,都是赵括所要学习的。
“怎么个不一样法,如此一来,边地三郡,成了五郡,更是树大招风……”赵括虽然听出了些端倪,可还是有些蒙胧之感,于是问道。
“新设之郡的奏报之中,可以向王上、太后言明,让他们新派郡中诸官――这就是说,把新设边郡的权力交了出来――这样一样,就断绝了那些好嚼舌根的小人们的话由。
可是以现在边地的情势,新郡自然还是要大公子来统辖,才可能稳定……于是再经王上这么一转手,又把两郡之权限交还给大公子。就算是朝中真有什么人从中作梗,使王上、太后再命新官,咱们还可以用军囤的名头,占住战略要地,在关键的地方新建新的屯垦小城――新设之郡的军事防务大权,还是在我们的手中!”庞援又向赵括细说道。
“对啊,如此一来,果然是大不一样了――虽说有一点以小人之风,为国家行之事的虚伪之嫌,像是个伪君子,可当下之事,也只能说是大丈夫行事,当不拘泥于小节了…….”赵括心中想了想,虽然不能完成郡县制改革,可是当下的局势,还是先巩固自身势力,以求在将来一战中赢得先机为重,于是也就就在心中赞同了庞援提出的以退为进,分治云中的新法安,不再计较这一点得失之事了。
“其实大公子可以设想一样,过去列国之间发生战争,都是行毕礼仪,然后开战;于是才有了世人只知笑话的宋襄公迂腐地行仁义之事,被那不讲仁义道德的楚成王在泓水之战狠狠戏耍了一回,却不知道那宋襄公不过是在不何时宜的地方,对不何时宜的人,行了不何时宜的仁义――宋襄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他毕竟还是以仁义之名,当了个有名无实的霸主,也算是成就了一时的功名;宋襄之过,不在于迂腐,而被名与利蒙蔽了两目,进而不知变通行事……
我在这里说点不怎么好听的:大公子总是想着事事都尽量做得完美漂亮,那就是与宋襄公一般,要了名份又想要实惠――名利是好东西,可是要求得名利的好事,天底下就没有那么多。大公子是聪颖多谋之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如今定下了计策,那就全力行事好了,至于事情做得成,做不成,又会收到什么效果,别人又怎么说我们――只要我们这些为事之人做得坦然,又有什么好顾虑得呢?”见赵括已经默许自己提出的新方案,庞援也不失时机地在一边,用自己的方式给赵括以鼓励支持。
“庞援老将军,我的好伯父,您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呢?”赵括轻轻地对着父辈的老将报之以一笑,做出结开心节,依然释怀的样子。
“自然是不知老脸得当大公子的伯父,又是骂你,又是哄你了!”平时总时蹦脸面,作出老成之样的庞援面对赵括“无耻”的明知故问,半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半是善意地调侃道。
“哈哈哈……”赵括的笑声依然爽朗,却又有一丝作做。
“对了,庞老将军不是‘老脸不要’的为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李牧讨要奖赏吗?依庞老将军的计策行事,晚辈突然想到怎么赏他了!”与老将对笑过后,赵括又是灵动一笑。
“怎么赏?”庞援急忙问道。
“留他在将要设立的五原郡中,做一有名有实的俾将军,你看如何?”赵括又一次收起了笑面,郑重其事地向庞援征求意见。
“可他在收河南地时,已有俾将军的实权了――他的手中除了原来给他的三千骑外,还有五原城一带的守军借调给他的二千战兵,更不说后勤辎重了,依他现在的本事、实力,就算是把我这个左将军让给他做,我看,他都担得下了!
大公子这样哪是赏人,分明就是在毁人啊――毁了李牧一人是小,毁了我赵国一员良将才是大啊!”老将军果然是个惜才之人,甚至不吝惜自己半老之时,才得之不易的将位。
“既然庞老军认为李牧是为将之才,那我们现在就要保全他!”面对老将军失望的表情,赵括只有更加严肃地说道。
历史就是这么巧合,即是是变换了时空,赵括依然是以李牧的发掘者与最初的保护者的身份来面对这员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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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李牧五原为名将
“保全李牧?”庞援并不因为赵括那阴晴不定的表情而感到半点不适,却为他现在严肃的面色,而感到一丝逼人的心寒――老将的心中已经知道赵括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了。
他庞援、赵括,还有李牧三人都有一番相似的经历,都的过为以少年将领的姿态,列于千军前阵,那付志气之像都可以用少年得志来形容……只是他们三人所处的地位、时代背景不竟相同,于是才有了眼下不同的结局。
庞援少时得志,却又经历了太多的波澜曲折,当了年近六十才得以封将掌军;赵括有先父赵奢为其打下的坚固根基,才没有经历太多的磨难之事,可是如今已经感到自己头上的那片天空的重量,更不说那份来至于外界的秀木风摧的压力;而李牧也是少年俊材,在为将之路上也多少经历了些小波折,不过现在有庞援与赵括这“两棵不怎么牢靠的大树”照顾关,正大有欣欣向荣,茁壮冲天之势。
“如果咱们现在因为边事处理不当,而为小人所陷害,就这么倒了,庞援伯父以为依李牧那小子本事,还有那份看不起上峰的臭脾气,他这棵小树苗子,就不会被我们给压着……”赵括虽然求贤心切,可他回过头来又一想,还是宁愿历史依原来的进程发展下去,至少让李牧个人的命运不要过快的发生改变。
经历了平邑城那一场大战,赵括一方面是竖立起了在将来的那场宿命之战中生存下来,甚至是获得胜利的信心,而在另一方面,他更是看到了自己种种不足,甚至看到了足以丢掉自家性命的战术、战略上的过失与误判――居安思危,他又不再像平邑之战前那么自信满满,目中无人了。
“一旦历史一如梦中所见,发生了,我战败了……甚至是战死了……至少要为将来的邯郸之战预留下一员可独当一面的良将吧……”想到这里,赵括不竟然回关看了看立在一边,做威武不语的李同,这个将帅三千邯郸义士与赵国黑甲近卫们一起杀败秦军,最后战死的勇猛之士:“就算我赵括无才无能,无力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也要改变像你们一样,与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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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我脸上有什么吗?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李同见赵括好好地与庞援说着说着说,就回过头来看了看他,自然是尴尬得把脸一红,轻声问道。
“你家大公子是说八成是在想那李牧会不会像你这小子一样,是个莽撞之人……一立了半战功劳,便把尾巴翘上了天!私下里,你是不老叫我这个你家大公子都称为伯父的老头子为‘庞老头子’吗?对了那个与我一般年纪的廉颇,人家都是只差一步就当上大将军的人物,你好像也是叫他为‘廉老匹夫’吧!”庞援虽是用一两句笑谈,来冲淡室中那一丝尴尬的气氛,却又是向赵括说起了他对李牧的两件忧虑之事。
在与李牧的多次接触之中,庞援得知李牧是个心高气傲,又严与对己,严于对人之人;李牧对曾经为边军大将,使得边军军纪涣散的廉颇颇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几分不屑一顾与怠慢之情――这也正是同像治军严厉的赵括与他李牧对得上眼的原因之一。庞援到底是个经历丰富的老将,就算是抛开隶属的政治势力不同这一政界不说,依李牧的性情,老将军已经预见到了李牧将来可能与位高权重的廉颇之间暴发冲突。
而在原来的时空中,也正是如庞援所预想的那样,几乎就可是说是战国第一武将的李牧一直都在廉颇的压制之下,不能回到赵国朝廷之中为国效力,却在苦寒的边郡浪费着自己的军事才华与青年岁月……直到廉颇因为“阴谋”排挤名将乐乘,而出逃之后,李牧才得以进入赵廷,一展其本事与抱负。
庞援为李牧所担心的第件事情,也是出于对李牧高傲秉性的担忧――像李同这样的鲁莽勇夫在功勋面前都表现得有几份得意忘形,更不要说如李牧这样的即有实才,又有实功之人了。庞援知道有功而不得奖赏,有名而得张扬,对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将领意味着什么,那是几乎可以毁了一员将材的绝大打击。
“哪有啊,明明都是恭恭敬敬地称您老人家为将军的――再说了,我也没有说过什么廉老匹夫,只是学着大公子说声‘老廉头儿’!”李同自然不知庞援的话不光是对他说,更是在向他的大公子说出自己的担忧之情,便一时口快,把赵括给“卖了出来”。
“人家的近卫之人都是少言寡话,如石像铜兽一般……你看我们这李同……我迟早要被他那张嘴儿害了!”赵括指了指耷拉着脑袋,威风不在的李同,只得报之一笑。
“其实伯父心中为那李牧的着想,我是知道的……你来细细听听的想法。云中郡的防务,本就是三个原有边郡中最差的,而新设的五原郡又是更差的――如果朝廷准了我们新设五原郡,那郡中一定就要有员虎将来镇守,就算没有虎将,也要和一员忠犬之将给我赵国看住这边地国门。这员将领是谁,用谁我才能放心,才对起那边地数万边民,对得起高坐在庙堂之上,不知百姓艰难,却有一心想治好国家的王上、太后?”赵括自问自答道:“自然是用李牧的骑军最好!一来,他的军队可以就地驻扎下来,防御边患――他们与北面的匈奴,南面的义渠戎人都打过交道,自然比重新再调新将新兵强得多,他们的战力又更是强过原来的五原城一带的守军,有他们在那里,边地军民更能安心戍边耕种,新到移民也更放得下心来开垦新疆。
二来,李牧这小子已经在五原,甚至是整个旧云中郡中打出了名声,胡人狄戎都怕他,有他在那里镇着,就凭借着‘屠营俾将军李’这个名号,就能吓推那不少对新郡报有狼子野心之人……”
说完了第二个原因,赵括顿了一下,声音略微发生了一点儿变换,用长声得语,有一份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五原新郡要是能够建立,可是我赵国最为偏远的郡了……”
“原来是如此……”庞援看着赵括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终于明白赵括想要说什么了:把身有大功的李牧“贬”到最为边远的地方,就是要把他放在距离赵国的统治中心最远的地方,让他远离所有小人的视线,把他放在最能得到历练的地方去锤炼一番。另外,就是要这份对李牧的按排做给朝廷中各派势力看,向他们表明,李牧此人不是马服君一系之人,好让李牧躲过不必要的****――赵括知道,廉颇对李牧的种种压制,除了两人性格上的不合,廉颇的嫉妒贤能之心外,更多是其实就是出于门地派系之争,所以才会对李牧做出这样的按排。
“只是李牧能看得懂我们这么安排的意思吗?”庞援知道年青李牧,恐怕还不能理解除去兵家之事以为的庙堂之争,才是真正最为惨烈,却又不流一滴血液的场合。
“如果他不能理解这个,那么,他边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庸才――他在云中的战功便不过是如巫医请神通灵之时的灵光乍现……这样的庸将,当个为我赵国看守边地,震慑外敌的忠犬,老此一生,也算是人尽其用了……”赵括的话说得有一些让人心寒。
可是接着了,他又抛出了可以让李牧安性戍守去中的小计,足以让经历了一翻“深冬寒风”的李牧再沐春风,虽不说能使他心花怒放,但却足以支持他走过心灵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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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五原新郡定人事
如何保持军中兵士士气,是最后获得战斗胜利的重要因素,而如何保持住一线指挥官旺盛的斗志,又是保持士兵士气的关键;因为一支部队的指挥官往往容易把自己的某些情绪传染给他的部下,再从部下传染到列在阵前的小卒子。所谓军有虎将雄兵方可胜敌,便是这个道理。
身为赵国边郡最高军事统帅的赵括,自然知道其中道理,更不会做出让前线将士感到寒心之事。
“大公子,这……”先才听了赵括一句冷言,庞援立刻想问赵括“何出此言”,可是话还没有出口,便又被赵括做出的少安毋躁的手式给堵住了口。
“还记得我向伯父说起的那个都尉司马尚吗?”赵括不等庞援问他,抢先问了一句。
“司马尚?”老将军半眯了眼,一个脑子用来回想司马尚其人,一半脑子用来狐疑赵括为何要说起这个人物,又关李牧什么事情――他当然不知道赵括口中的司马尚日后将成为李牧的重要助手与副将。
民谚有云: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赵括心想反正李牧已经不再是池中之物,而是提前浮出水面了,不如索性让司马尚也提前到李牧帐下报到效力,让他们两人早一点熟悉对方,尽早磨合成了让秦人恐惧的赵军新的名将组合。
“正是,司马尚!”赵括点头重复道。
“大公子莫不是说那个在代郡新建的屯垦城中,以不过千人老弱,死死咬住过万楼烦胡骑,最后迫使那楼烦白羊王――现在我们要叫他,我们赵国的白羊侯了……迫使白羊侯放弃了游牧骑兵惯用的扰袭战术,改在平邑城前,与我军大战的司马都尉?此人在这楼烦侵入之役中,虽然是困守孤城,斩道不过,却也是保了一方百姓的身家性命,再加上前面说起的那一条对平邑之战做出的贡献,倒也可算得上立上了个不大不小的头功!”庞援虽然是半百而近花甲的老将军了,思路却依然灵活,不用赵括多说一句半言,便把司马尚的战绩战功说了个大概。
“还不止这些,要不是那小子把楼烦人唬住了,我这头还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平邑城里城外布置起来――就这方面来说,他的战功可比我的爱将秦开抢占白登山,断楼烦大军后路来,要更为重大啊!”赵括补充一句道。
“大公子说得是……只是我们先说李牧,怎么又扯到此人身上去了?”庞援知道与他对谈的人是赵括,也不藏着掖着,心直口快地向赵括道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我是说此人当与李牧一样,受我单独奖赏给他们的殊荣!”赵括轻掩淡笑,还是只向老将军打了个半解之谜。
“大公子说得是什么?有什么想的彩头比为他们这样的功勋之将升官加俸,赏赐田亩还要更好的?”老将军到底还是老了,思维还是跟不上思想活跃的年青赵括,一时脑子钻不过来,只要向他的“大侄子”赵括缴械投降,问起谜底是究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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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他们与云中军民不是在五原城西新占领的西河南地的地界上抢工抢时,新建起了一座新的屯垦小城吗?还有那司马尚所守的屯垦新城,也还没有起名字――我看不如五原那里的新城就起名叫李牧将城都,而司马尚所守的城,便叫司马都尉城好了!”
“这……这可是比赏赐什么都要重啊……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庞援一听,立刻瞳孔放大,嘴巴大张,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赞叹之声来。
的确,这份赏赐,赏得不是实物,却是留名史册,然后流芳百世的机会,是一份足以补偿李牧所受的不公正待遇而得到的补偿,是多少人费了千金万银都求不来的名望,更是多少武将文臣,想到想不到的无尚荣光之事。
“昔日我赵氏先祖孟增因为养马有功被周成王被赐名为皋狼,筑起新城,那城便以先人之名,被叫做皋狼城,也就是我们赵国现在的郭狼城了――咱们现在给李牧他们筑起的城,起这样的名字,可是有史可依,有章可寻的,那些好嚼舌头的家伙们自然也就没得嚼了――除非,他们真把自己的肉舌给嚼了!”赵括面带浅笑,对老将军点头一笑,又告诉了他这样行事的另一个原因:他之所以加上个司马尚,是不想李牧做了出头鸟,又成了朝中奸小之人攻击的好靶子。
“如此说来,我这老匹夫倒是以为,那司马尚这么会守城,不如……就让他去守那李牧将军城好了,把李牧掉回到代郡来,放在大公子身边,要不,去守那司马都尉城也行!”显然,庞援还是心有私心,对李牧多少有点儿偏袒之嫌;他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想要成全李牧,给他一人多立战功,又能在上司面前表现才干的机会。
“还真不知道这李牧给了您老人家什么好儿……要您这么样子来为他向我求官要爵的!”赵括明知老将军连自己这张来脸都不要了,不过是因为自知时日不多,为国惜才,却还是由着自己的性情,恶作剧似得调侃一句道。
“我这可是为你这还不成气的小子找个帮衬――我这把老骨头要能有多少年啊,将来到了黄泉地府,见了你那老爹,我这个他的老伙计才好有个交待啊!”庞援听出赵括又发戏言,以为自己的请求有了门,便抬出赵括的先父赵奢来,加重筹码。
“庞伯父,我怎么不知你心中所想呢……先前我已经向你说过了留那李牧在河南地戍边的种种好处,现在你说到给我的将军帐前多添一员战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正是想给戍边的李牧添上一员得力助手!”赵括终于还是扭不过老将,只好把心中有关对李牧、司马尚二人的安排道了出来。
“什么,是谁?莫不说是把那司马尚调到李牧手下?”庞援果然是洞若观火的老将,一下子就猜出了赵括下面想说什么。
赵括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一方面是用肯定的方式回应老将军,另一方面又是在赞许老将军的判断力。
“从他们两人眼下的战绩上看来,李牧重攻,而司马尚重守,如果留司马尚守住将要建立的五原新郡的节点要城,那李牧便可放手攻击胆敢侵犯我境的外敌……如此安排,比用那些云中的旧吏庸将要出彩的多……李牧如能得这员恶犬一般的勇武之士相助,那定能在五原新郡成就一番本事――如此攻守两璧镇守边远之郡,不过胡骑戎兵不能南侵,就连虎狼秦军想要北犯云中等三郡之时,也要多个心眼,多份忧虑!
李牧、司马尚两人在一起,正是可以互补长短,真是如虎生翼,大好,大好!”庞援没有想到赵括会有这样的安排。他原本以为李牧会受云中一带的诸官众将的肘制,所以希望李牧能回更容易被调度的代郡军中;可是如果李牧能得了善守的司马尚协助,那个的顾虑便可削除大半。
“只是……只是我看来那司马尚也算是有功而不得实封现赏的主儿,让这两个人在一起……不说别的,李牧这个毛头小子降得住比他还要年长,又有一身真本事的司马都尉吗?”老将军想得果然是长远,只是他并不知道,如果历史照旧发生,李牧与司马尚迟早都会遭遇在一起,成这赵国军中的名宿将星。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李牧连司马尚都管不住,那他必定是个庸将,对于一个庸将……咱们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虽然赵括的话,如之前那一句“如果李牧是个庸将”相雷同,可是说话的语气却是大不一样。在言语之间,赵括的嘴角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这份对李牧的信心,很快也传递到同样对李牧充满着无限期待的庞援老将军身上。
“的确,如果他连这都做不到,还奢谈什么将来指挥万军百将,为我赵国栋梁!”庞援因为赵括对李牧的态度与自己不谋而合,而大感快尉,不由得说出了自己心中对李牧的期待。
“哦,看来伯父是有了新欢就忘记了我这个旧人了――看来我这当侄子的人,还是只好像失宠的正房夫人一样,躲到一边暗自感伤,终早以泪洗面了!”大事话完,赵括的心中放松了不少,于是也有了心情嬉戏一把。
他把衣袖一抬,半遮了面,憋脚地装着弃妇自怨自艾,伤心落泪的样子――自然,又引得一身正气,最看不惯邯郸城中,赵王宫中那些男风之气的老将军地一顿不大不小的训斥。
“好好,咱们不说这些了,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起王上身边的大红人建信君赵穆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有样学样罢了――既然伯父不喜,咱们就说点别的吧……
说点子什么好呢?”赵括想了想。
“不如问问庞伯父大军到了云中之后,是如何与义渠戎人接战的吗。多听一点实在的战例,就犹如多打了些仗,丰富了作战经验一般。”赵括知道自己现在最欠缺的正是行军打仗的经验,在没有正形儿的嬉闹一番后,又向庞援问道:“伯父大军入云中之后,又是如何行动;还有那李牧,又是怎么屠了秦人的城郭的?他是为了什么啊?”
“哦!”庞援先是一应,然后言道:“我帅大军抵达云中阳原城后,便使众将歇息修养了数日,养足了精神,才好与戎人一战;只是派出了李牧,带着三千多骑人马,赶到有戎人侵袭的边城,要他们张显我大赵军威国威。
只是没有想到李牧骑军做得如此之好,先是三战战捷,措了戎人的嚣张气焰,长了我云中军民的志气,后又收下了义渠戎兵想要得到的河南地全境,绝了戎兵继续北进之愿,使其士气更为低落。等到我大军回过劲儿来,分多路人马杀向分散与云中各地的戎人分部之时,戎人已是闻风丧胆,我军则是如摧枯拉朽一般,不是攻下戎人营地,便是逼降被我大军包围的戎人众部――李那两次屠营,算是把戎人给吓怕了,那些跑不急的戎人部众一看被我军围住,便纷纷跪地俯首求饶,只求束颈缚手,苟且性命。
要说我们怎么打的仗……这顺风顺水的仗打得,倒还真没有什么好值得夸耀的地方……”
庞援谦虚的向赵括说道着,就仿佛他不过是一只赶着羊群在草原上放牧的牧人一般,羊便是那些义渠戎人,而出力最多,功劳最甚的自然就牧羊犬李牧了。
“这么说来,这云中之役有大功,还是要记在李牧身上!”赵括笑笑,一是笑老将军还忘不了为李牧美言上两句,二是为能如此顺利的完成这一场战役而如释重负会心喜笑。
“那么李牧呢?他得了河南地,怎么又回过头来,去屠秦人的城了?要不是因为他屠了秦城,破坏了我们那虚有其表的‘秦赵兄弟之盟’,他便是为我赵国立下了奇功,本可以成了一郡之尉……不过也好,这样咱们也有由头把他留在咱们身边,一是有伯父您老人家好好调教他一下,二是有我们两人好好护他一样子。”赵括回过头来又揪着李牧的“大过”问道。
“大公子是问他为什么要屠秦人的边城?那这话可就要长说了,先是秦人有意驱逐他们北地郡,上郡的义渠戎人到我赵国云中,干了以邻为壑的小人勾当――他们是什么意思,还不是看看我云中一带的防御如何,指不定戎人还没有在云中站住脚,他秦人后脚就跟着进来了,说不一定还会用‘为赵国向戎人讨回云中的’假仁假义名头呢。我们要是不事先把戎人收拾了,那不是给他们找到了侵略的好借口了吗?
然后,当我们驱逐入侵戎人之时,他们秦人便把住个处关隘要城,不让被赶出我境的戎人回去――要把戎人逼上绝路,让他们与我军拼命。
那李牧八成是先就看出了秦人的伎俩,于是先斩后奏,引兵杀向南方……”说着,庞援就把李牧屠秦人的边城之事,尾尾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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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强势借兵为何求(上)
“什么,将军,您还要借兵一用!”杨柳城尉等几个五原城一带的赵国守军都尉被李牧召集到新筑的屯垦城中,在由朽木为柱、枯黄的芦苇为壁、干枯的毛草做顶的,带着明显的凑合抢建风格,的简陋的城中主官大堂之内,重复着李牧提起的新“请求”。本来看着新城城郭已经大体竣工,以为先前借给李牧兵马,扫平河南地胡人的云中武官们是来向李牧要回借兵的,却没有想到,现在李牧不马上还兵不说,还请求众人要再借来一用。
说是请求,不过是走走行形的客套话――看着四下面身披铁甲红衣,腰系长剑,剑不离手,更是面目狰狞的堂中近卫们,听着李牧口中重重的呵斥之音,还有那一声虽然低沉,却又是刺破耳膜,震入心脑的拍打机案之声,众云中武人们都知道他们面前的李俾将军可不是在开玩笑:这兵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再说先前为了拿下河南地时,借出的兵马,李牧就没有马上归还,现在又要再借,其实用意大家都清楚,就是不还兵给他们了。
只是众武人们心中还报着一丝侥幸,想试试有没有商量的余地,能不能少借――也就是从李牧的手中要回一点兵马;当然,在他们的心底,自然是奢望不借了,即全都要回来。
当李牧把话这么一撂下,众武人吃惊地重复一句之后,堂中众武官便只得面面相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词了。
大家相互递着眼色,最后众武官的目光统统落在了一人之上――立在前排,与李牧接触最多,又召集大家借兵给李牧,收拾下整个河南地的杨柳城尉:兄弟,这神是你小子请来的,现在也请你送回去吧。
这杨柳城尉自然是感到了大家的灼灼目光正火辣辣地烤在自己的身上,就像要把自己烤成人肉干儿。他当然更是着急得很――一来这回他杨柳小城借出的人马最多,要是李牧不还,他的损失最大;二来他与李牧接触最多,知道李牧做事,只要心意一定,多半是用三头健壮的公牛也拉不回来的。
可是经众同僚的目光这么一挤兑,他也只好把头皮一更硬,牙关一咬,顶着李牧那不怒自威的新胜将军之颜,用近全身力气,吐出一句前话不搭后句的话来:“不知将军借兵还有何用,庞援左将军不是要您带着三千骑兵,在里督造新城,修养生息的吗?”
众武官一听杨柳城尉一言,立刻吓出了半身汗来:你这话说得,像是已经要借兵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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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听完杨柳城尉之言,心中也是惊了不小,他没有想到这城尉惊慌之中说问的话,正好问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他要兵马何用?
李牧这一支人马在平定河南地全境之后,便与后入去中的庞援大军汇合在一起,可是因为先前的战斗,耗费了人员与战马太多体力,本着用兵之道需戒急用忍之原则,庞援派给了刚才完成长途奔袭的李牧骑军一个轻松的任务――留在河南地,督导,协助当地军民尽快建造起新城,同时也是威慑一下刚被赶出河南地的匈奴别部、降部们。
其实庞援的意思很明白,就是看到李牧这回是劳苦功高,让他多休息一下。李牧自然是看出了老将军对他的爱惜之情;可年青的他,却没有体会到老将军对他的别一份爱护之意――现在的他,连战连胜,可谓是锋芒毕露,风头正劲,已经到了足以引人眼红嫉妒的时候,如果庞援再用他,使他再立新功,那他可真的成了出头的椽子,势必成为先烂的一个。经过之前的一系列战斗,庞援已经看出他李牧是个可造之材,为了护他,才用以要他休整待命为名头,把他雪藏起来――这便是老将军的第二个意思了。
只是李牧只看到了老将军对的惜,没有看到老将军对他的护,在负责建筑新城之余,年青人那颗燥动之心,自然是闲不下了;他又把目光投向了云中南部,那边他的袍泽战友们正在浴血奋战,建立功勋的地方。听着前方传来的某都尉斩首三千,某俾将破敌五千的战报,先青的李牧着急了,他的心中不安起了来……
可是这两天的战报传来,却又是让他心潮一涌,久久不能退去――前方战事嘎然而止,却不是因为义渠戎人已经被赶出云中――义渠戎人现在被赶到云中之南,却又被秦人堵在了赵国云中与秦国上郡之间,那片狭小的“无主之地”上。虽然那里名义上还是戎人的地盘,可是一块贫瘠而狭小到不足够养活万人的土地。
义渠戎人虽然从云中郡中被赶到了云中郡外,不过是如一脓包,从肌肤之中被赶到了表皮,谁也不能保证,如猛药一般的赵国援军离开云中之后,脓包一般的戎人会不会为生济所迫,又窜回到云中,兴风作浪,制造出新的边患,使云中军民再受屠戮。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次番赵国援助云中郡抗击戎人的行动,几乎就是白做了;李牧等赵国兵士们的流血牺牲,还有无辜的赵国边民们的血……都白流了。除了得到一块不一定能守得住的水草丰美,适合耕种之地外,赵国,还有生活在这片水士上的赵国边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是还要担心戎人明天会不会再次袭来,要用“再不睡觉,小心戎来人抓你”之类的言话来哄骗自己的孩子,让他们止住哭闹。
“如果不是秦人逼迫义渠戎人太甚!”与一般的咒骂“天杀的戎人”的云中军民不同,经历了那次意料之外的遭遇战的李牧看待戎兵犯境之事,要比他们更深一层。
他不光是看到了戎人在云中地界上的暴虐作为,更看到了他们背后,秦人所起到的做作用。
现在前方的战事,因为戎人被逐出赵境,而暂时停止了下来,赵国云中南境上,因为有数万军队的驻守,使得那些如羊群一样,被惊恐驱赶的戎人不敢再有北进之意,云中的局势暂时稳定了下来。可是数万赵军的吃喝耗用,却不是一个地广人稀的云中边郡所能承担得起来的,赵军不可能长期驻防在那里,为云中百姓看家护院――就算是云中郡得了河南地,能养得起这一支大军了,可是赵国别的地方,还可能发生战事,大军还是要为了扑灭那里的战火而离开,而云中本来就不是赵国的战略重地,甚至赵廷之中,还出现过弃守云中的声音。
“庞援老将军正在为此为难吧?他本是个忠心为国之人,更是心志高远,我都能看出戎人之事如果得不到妥善解决,那我云中边郡将是永无宁日――自然老将军也能看到此番戎人攻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而要想事后料理,更是麻烦……
也许老将军想要对义渠戎人发动最后一击,挤暴那个依附在云中郡边上的脓疮。可是他又怕戎人被我军逼到绝地,拼死一战,就是戎人以两命换一命,那对我军也将是相当之大的损失啊――老将军是在为袍泽兄弟们担心,为他们着想啊,所以他才会按兵不动吧”李牧设身处地,为庞援如是想道。
“我是受了老将军的恩惠,才得以从如死地一般的陷队营中走出,立下战功,成为一名必将的――老将军对我李牧之恩……我要如何以报呢?”李牧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思考着。
他没有想到,一名骑都尉也大约想到了这些,一时口快,说了句气话:“秦人把那些戎狗像脏水个束,泼到咱们家门口了,就不兴咱们来个因势立导,把这盆子脏水给泼了回去啊!”
骑都尉的话,点醒来在一边为庞援干着急的李牧,让他眼前一亮,想到了“把戎人兵灾引回秦邦的法子。
当机立断,趁着五原城附近的数城城尉向他讨要先前借兵的机会,李牧便要再向他们借兵――至少要保住现在借到手的兵马,用来完成他心中的引戎入秦之计。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众武官们会以种种借口当说词,来搪塞、推脱借兵之事,可李牧却没有想到,他们第一句推搪之言,就是直指向他的命门――虽然是为了云中的长治久安,虽然是为了云中军民安居乐业,虽然是为了报答庞援的求命提拔之恩,可是毕竟李牧将要采取的行动是在冒险,更是在没有军命之下的擅自行动。
言不正着理不顺,有时理顺了,没有言正也是不行的。
好在李牧也是个机警之人,更知如何随机应变,在片刻的,不为人察觉的心惊之后,他便立刻恢复了镇定。
“嗤!”先是一声轻蔑的嗤笑,然后是不做半点声音的四下环视,李牧一眼扫过众武官,又把目光落在杨柳身上。他直眼对视当了出头鸟儿杨柳城尉,那双明眸炯炯,就好像要把杨柳城尉看穿一般,直看得城尉全身发抖,明明是寒动已经,却还是背心发冷。
“怎么,上锋有密令下来,还要我给你们一一说明不成!”说着,李牧又是把机案一拍,又惊得众人全身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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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强势借兵为何求(下)
李牧灵机一动,用上峰有密令为托辞,好不容易把众云中武官反问得哑口无言,算是冒险过了最危机的一关,接下来就是如何与“金主儿”们讨价还价的问题了。
与赵括一退两进,循序而进的谋略儒将之风大不相同,李牧是个更近于敢闯敢干,次次冲锋在阵前的勇将军。他一看到众人一时失语,便认为是来了机会,毫不让“对手”喘息片刻,就再发一招。
看着各城城尉、伯长们“不约而同”的齐齐向他讨回借兵,李牧当然知道这是这哥几个事先商量好了的,要给他点压力看看,逼他就犯。
可李牧却是好逆流勇上,不畏强势的角色,自然不吃他们这一套把戏--你强硬,我就要比你更强硬--当李牧一看到众黑压压围来的架势之时,立刻在心里如是想到。
“虽说是密令,我在这里不方便说出我要做什么,可是大家好好想想,也知道上边儿为什么要调我这一支骑兵南下……”话说一半,半是真来半是假,李牧又做出说多了话儿的样子,把话风一转:“……不,要调我军出击!”
李牧的话立刻让众人产生了对当下战局的种种联想。
前些日子,前方还是捷报频频而来,不是收复这块失地,就是在那里斩首数千,可是这两天以来,那些胜利的消息却再也没有传来。自然,像兔子一般,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有所动作的云中官吏们肯定不会少打听前方出了什么事儿――虽有庞援大军、李牧骑军在他们目前打下的一场又一场漂亮的胜战,可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对入侵之敌报有一丝畏惧之心,他们生怕前方吃了大败场,甚至是义渠戎人发起了绝地大反攻。
虽说在战场之上,云中郡中的将尉们因为勇武足,可能有些不济之处,可是对于庙算之事,他们多少还是有点子本事的。正如李牧担心戎人被庞援军压缩得太紧,可能反弹一样,在他面前面面相觑的五原一带的各城城尉、伯长们自然也猜到了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将军遇到了什么困难。
与李牧在杨柳城一带进行的三场战斗――如果说加上驱逐在杨柳城外屠杀边民的战斗,那便是四战了――与这一系列战斗相类似,庞援采纳了李牧在入云中之前,在帐中烘烤湿衣时提出的分兵而进,作出声势,驱赶戎人的战法。老将军按保持原有建制做为基础的原则,根据边军骑兵独立做战能力强于中原军队的特点,打破原来死板的骑兵侦察、步兵作战战法把数万大军分成了数支,每支队伍又细分成机动作战的骑兵队了与用来埋、围歼的步兵队,对分散在云中各地的戎人部落发动了如狂风卷沙的攻击。
一时间,相互之间保持着一定联系的戎人各大小分部纷纷告急;戎人部众皆奔走相告,以为赵军来了近十万人,如铁犁深耕一般,要把如田间杂草般遍布云中各地的他们给“犁”出去。义渠戎人本就是游牧出身的部落,虽不知道什么叫做“走为上”,却也明白什么叫“打不赢就要跑”的道理。于是众戎人拔起营帐,驱赶着牛羊马群,带上从赵国边民手中抢来的粮食、金银,且战且走,尽力避开赵军的锋芒,虽然其间也损失了不少人马牲口,可大部还是回到了进入云中前的出发地――赵之云中与秦之上郡之间的三不管地带。
等到退出了云中,戎人们终于可以喘上一口大气了,他们回过头来一看,才发现赵军的攻击也越来越乏力,而且这两天赵国的追兵也不如先前多了――这才让他们有了时间,停下来看看先前害得他们玩命的狼突豕奔的赵军究竟是何方神圣,思考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原来赵军不过才两三万人马!”戎人们这回可以真的长舒一口大气,坐下来吃口自家做的风干的羊肉,喝口从赵人那里抢来的黄酒了――虽说是干肉冷酒,可是就着大难不死的光景,众戎人还是吃得别有一番风味。
趁着喝酒吃肉庆祝劫后余生的机会,戎酋们把头一碰,相互嘀咕了两话,便商量下来停止了逃亡,把营寨驻扎了下来,与庞援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而此时,本就是远征讨伐,又是连日苦战的庞援军,在把最后一支来不及逃出升天的戎人分部围歼之后,本想趁胜追击的庞援却发现他的部下已经渐渐失去了继续进军的动力与精力。于是他只好把长鞭一挥,下令全军停了下来,让兵士们一面在云中南部休整,一面戒备戎人,防止他们趁赵军疲惫,再犯云中。
可是老将军的心中清楚得很,现在不过是把豺狼从羊圈之内赶到了圈外,还没有亡羊补牢,更不要说射杀恶狼,换来高枕无忧了。
庞援一面下令属下兵卒原地待命,安心修养,准备明朝再与戎兵一战,一面在心中酝酿着如何用他手中的强弩之末,结果戎狼;就在他为此而发髻之上,再添白霜之时,却没有想到同要是收到原地待命之令的李牧正在谋划并实施着一个更加冒险的计划。
“这仗也打了十来天了,庞老将军的人就算是铁打的,也该软了吧……可听这李俾将军之说,他收到了密令――莫不是庞老将军要用他手中的这三千骑军突击戎人营寨,进而打开个缺口,然后一鼓作气,灭了义渠戎部?”几个城尉、伯长相互以眼色交流着。
他们一会儿轻轻摇头,一会儿又缓缓点头,心中直泛着嘀咕。
说心里话,他们认为庞援的军事行动是在做永绝戎人之患的大手笔,说大了去是为国固边,说小了去,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些城尉、守将们对过上安生日子,他们打心眼里是乐于见到的。可是当下的局势,又不得不让他们多了很多的心眼子。
先不说庞援些番再对被逼上绝境戎人用兵,会冒多大的风险,也不说事后的成败,单说把他们王原一带本就不多的战兵抽走几成,就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上老半会儿。如今河南地全境才刚刚囊括入赵邦,五原地方的军民在新疆之上还立足不稳,又正好赶上驱逐了肆虐于乡野的戎兵胡骑,处处都是用兵的地方,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李牧又抛出他什么“密令”来向他们借兵。
不是没有看到借兵给李牧,助他平定云中边患的长远好处,只是诸将尉、还有伯长们十在是被吓怕了,生怕大军一走,北面的声势正隆的匈奴人又做出什么比义渠戎部更加凶残的事情来――众人心中各有各的小九九,都在不停的算计着,巴望着能少借,甚至不借兵马,给李牧,免得打了水漂,害了自家袍泽兄弟性命不说,还被北边的匈奴趁着这头兵力空虚,钻了空子,搞得害人又害几。
当然了,这些话是拿不上台面说的,于是冠冕堂皇的种种推搪之说,也就如上弦之箭,从众诸官口中放出,直射向李牧了。
“将军,连日来众兵士们筑城筑得辛苦,一天时间除了吃饭,就只能睡上两三个时晨――连夜里,也是烧着松油,点着火把做事……这几天下来,人累了,困了,也瘦了,还怎么与您一起行军打仗啊!”一名城尉说得显然还不如那杨柳城尉说得有水平,吞吞吐吐,语句重叠地说了一个简单的意思:李牧骑军连战皆乏,而云中军士因为抢筑新城,而困乏得很,不是发动战争的最佳时机。
面对这名城尉问话,李牧放松了不少,因为在他的心中早就对这种问话有了应对之词:“比起前线做战的将士来,我们可算是养精蓄锐了吧。”
李牧已经掌握了众武官的心思,知道他们已经被圈进了自己“假密令”的套子,连要他出示密令的话都没有说,便开始用种种由头推脱借兵之事了,于是已就所幸继续先前半遮半演的小谋略,让众“金主儿”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又不知道他具体要干什么,以一种极其巨大的神密压力压制众官们的反功。
“这个……”城尉、伯长们又咬到舌头了,知道李牧是铁了心要“借兵”了――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讨价还价了。
“将军……您要借多少人马呢?”还是杨柳城尉在众人目光的推举之下,问起李牧实质性的问题,同时也向李牧放出一个信息――这兵,他们借了。
李牧看着杨柳城尉两片嘴皮子动得沉重,知道他们已经就犯,本来心中只想着就着先前借来的收河南地的三、两千兵马就成了;可是依李牧重理不饶人,无理也要争三分的性子,他又要得“寸进尺地”再多争上一分――当然,也不能说李牧无理取闹,毫无头脑,这正是他一惯的战术:步步进逼,毫不退让。
李牧有意识的一硬再硬再给众城尉、伯长们更大的压力:“除了先前借来的兵马,再给每城再多给我出百多名步卒,再凑出一千战兵,为我护卫后勤辎重!”
“后勤辎重也要战兵……用些杂役兵丁不就行了!”与李牧相对的一名伯长小声嘀咕道,如今连当面质问李牧都不敢了。
“我要再行长途突击,剑指西南,总要一支有力的人马来护卫殿后吧!”李牧把腰间的长剑一解,重重地放在机案之上,如锤的剑鞘敲打着发出如战鼓雷动之声;接着李牧又把脸一侧,面色一沉,不再说话,做出爱给不给,不然就撂挑子不管,出了事儿大家一起担着的样子。
“将军说得是,说得是……只是,只是我们这里也吃紧啊!”杨柳城尉也不好耍什么招数了,只是实话实说,将心比心,向李牧要求妥协的样子。
李牧刚才狮子大张口,不过是用了他点子不屑于使的小人伎俩,吃软不吃硬的他看到人家已经服了软,自己也就软了下来。他又把侧开脸转了回来,想对众人笑一下缓和下气氛,却又心有顾虑,只好摆出了他在战场上用来激励兵士们常用的冷峻严肃之像,嘴唇轻呶道:“我怎么不知这里也要人守,要是把战兵抽空了,恐北方的匈奴人借机生事――毕竟是我们占了他们的夏季牧场,有点儿理不正的样子,能不能守住现在的胜局,大家心中都虚得很……”
李牧话说一半,虽然面色严峻,却还是引起了堂中所有人,包括立在左右的近卫们也轻出鼻声,笑了起来;此声一出,当场所有人的紧张面容都放松了下来,堂中凝重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不少。
别人向你敞开心房而言,你自然不好再扭捏作态,李牧与众官之间刚刚凝成的那一道看不到的冰墙,在几声哄哄的闷笑声后,终于融化了。
被前些日子突然而来的战乱,吓得有点不知所措的云中官员们,切身的体会到兵灾的恐怖之处,听李牧这么一说,自然是感慨良多,现在虽然是有着很大的赢面,其实大家心中都知道当前是变数良多,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闹得个“鸡飞蛋打一场空”不说,甚至有可能是引说烧身。正如乱世之人好囤积钱粮一样,身于战乱之中武将们,也把手中兵马当成了救命的护身符。可是现在李牧要从他们的手中抢走这保命护身的本钱,他们自然是不乐意的。
李牧知道云中武官们的心思,更想把自己心中所想传达给众人。
停顿片刻之后,李牧继续向众人说道:“诸位,我们现在已经是眼看就要获胜,只差对戎人最后一击,便可一劳永逸地解决南面的戎人边患。可是在这当下,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前方的将士累了,打不动了……大家都是行武之人,知道战场之上,两军相抗,僵持不下,除了凭毅力、斗志之外,如果能得到一支新军的支持,那又是什么情形?
如必然是如神兵天降,杀向顽敌――我军将士见我新军上阵,定是顿时士气大振,敌兵见我,必是心惊胆寒,士气崩溃!到那时,我军必然是如风雪骤下,摧枯拉朽,歼灭敌人!”
李牧越说越急,更是拍案而起,挥舞着双拳:“我们这里受到的艰苦,比得过前方冒着戎兵弓弩箭矢,追击他们的我军将士危机吗?我们不过是有再次受围城之忧,他们却是时时刻刻要直面戎人的兵锋。”
李牧先是说的让众人热血沸腾,却为空谈的大话,暂时稳定了大家的与他的平立与不合作态度,好让他们放在心中的芥蒂与小打算,认真思考得失。
说着,他又把话风一转,再言道:“如今的大势是我军对义渠戎人只差最后一击――现在看大家是相永享安宁,还是永无宁日……也是看这最后一击是不是能做得漂亮了。
如果此时,有了诸位借兵助力,我军自然是如虎生翼;将来论功行赏,当然也就少不了大家的份了。
实话说了吧,我本是想说只用自己手中的三千人马,杀向南方,可是这毕竟是大战,责任重大啊……我不敢保证能为当堂诸位打下一个清平的云中郡来,于是半是想着与大家共享战功,半是想着多一份力量,才想向大家多借兵马。可是……”
李牧又是半真半假地说着,说得好像是他为了云中郡的安危而征战劳苦,可众云中将尉们却在后方享乐做欢,众武官们亏欠他很多似地,搞得他们个个面红耳赤,半低了头。
五原一带的武人们被李牧这么一说,脸自然是没有处放了,再加上李牧又是大义小理,还抛出利益来诱惑他们――众城尉们又是相护以眼为口耳,再次“神交”起来。
眼看成大事将成,李牧发起新的攻势,对众人言道:“这样吧,我也不再向你们多借一兵一卒了,原来借来的兵马,我用得也顺手了,就暂时不还给你们,我将充实到军中,先是增补先前数战兵马损失,多的充作后卫。大家看,这怎么样啊?”
见李牧“让步”了,众官也不能不做出点表示。又是那杨柳城尉代大家放出善意之言道:“如此好是好,只怕这些兵士是从各城中调拨而来,多半是百人一闾的编制,而且平时没有在一起编练过,突然整合在一起,只恐是相护协同不利,又不好指挥啊!”
李牧听出城尉等人已经同意了“借兵”之事,只是不知他会怎么用这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怕他把他们的袍泽兄弟当成了放在阵前的肉盾,或是陷队之士,让这些兵士死于异地他乡。
知晓了众武官心中所想,李牧知道大事已成了多半,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原本紧绷着的,故做威严的面容终于可以松驰下来了。他放声一笑,半是释放出胸中憋闷那口气,半是以爽朗之笑鼓舞众官道:“哈,大家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也不是要把兄弟们送到前面去与戎人拼命,不过把他们放在我的骑军之后,让他们在后边儿好好有鼓噪作声,壮壮我军声势,吓吓戎兵罢了……”
“原来是如此啊!”包括杨柳城尉在内的众城尉、伯长们也放松地吐息,迫不及待地放出胸中闷气。
当争议之事被放了下来,大计也定夺了出来,“你仁义,我就仗义”赵人天性中顾有的那份豪侠之情也就涌了上来。
原本不怎么说话的五原城尉向李牧行了个抱拳拱手之礼,便向李牧保证道:“将军,我一回城,就向我家将军要来干肉一车送于将军军中兵士充做应急干粮,使将军骑军少带辎重,放便轻装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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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那还要多谢谢你家俾将军了!我借了他的兵,他还再送我军粮,正是大仁大义啊!”李牧一听,自然的高兴地对五原城尉投之以感谢一笑。
“将军出战,也是为了我们五原,我家将军定会全力支将军!”反正已经做了好人,五原城这边算是要把好人做到底。
“将军这也是为我五原地方数城军民而战,虽说在兵马之事上帮不上将军什么,可是送点吃食劳军,我等还是做得到的!”又是数人随着五原城尉附和道。
“那就多谢诸位了!此番一战,如能大获全胜,定是我辈分享军功!”李牧回敬众官一人更为谦卑的揖手礼,算是对众官的感谢。
“将军言重了!”刚才要相互角力的双方现在又说起了客套话来。
兵算是借到了,李牧心中的大石算是落下了一半。不过,正是那杨柳城尉之言,如何把他们拈在一起,成为一个能有效做战的整体,最又是李牧要解决的下一个大问题――毕竟,李牧可不想把好不容易才从吝啬的云中官员们手中借来的兵马,就如先前应付众官时所说的,充当一下门面摆设,而是希望他们在将来的上,可以预想到的激烈战斗中发挥出自己的实力,甚至是超常发挥一下,也未尝不可。
可是要怎么才能激发出这些疏于征战的云中兵士的战力,使他们在战斗中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呢。这便成了一边准备着出发之事,一边与五原俾将军商议,如何布置他离开之后五原与整个河南地一带防务之外,还要在心中暗暗思考的事情了。
军情急如火,想要有的做为,报答庞援之恩的李牧知道,时间已经不容许他搞庞援式的行军竟赛,或者是赵括式的耕种比试了――再说他们三人所面对的兵员素质、训练平水、部队数量也大不相同;李牧也就没有可以照搬过来现学现的机会了。
当然,李牧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如何击破秦人的防线,把被压缩在秦赵之间的义渠戎人这滩子祸水,这一团野火,又重新引回挑起事端的秦邦身上。
看着羊皮上的各条粗细不同,走势各异的线条所绘成的地图,李牧思考着。
赵国云中与秦国上郡之间,其实还间隔了面积约有一两个郡大小的无主地带,只是那里多半是沙漠与荒漠,不能耕种,也不适合放牧。而义渠戎人正是被压缩在两郡之间的数条南北走向的河流沿岸的数块狭小的冲击平原上,苦苦地与严冬,还有秦赵两个强敌做着抗争。
李牧看着看着两眼便眯成了细缝――毕竟,出征之间诸事烦复,他累坏了。
可就到他的眼线与地图上的一条线重合在一起之时,李牧的眼又圆睁了起来――“秦国边墙,只要突破了边墙,再拿下边墙之后的一两座城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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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戎马关山度若飞
虽然说李牧心中早就暗暗的拿定了主意,在大略之事上,定下了攻破秦国在上郡设下的防线,用奇兵突袭的方式,从看起来坚如河堤的秦国北方防御体系上凿出一道不大的口子,之后就因势利导,把被堵在秦赵之间的义渠戎人这兵灾祸水,又给引回秦国去。
可是具体要怎么做,李牧还是心中无底,不知如何是好;事先不做好谋划,而想当然的冒然进军,不是他李牧的风格,再说这么做了也是拿他的袍泽兄弟们的命开玩笑,更是对不起他的恩公义主庞援。
就在李牧想得脑袋发胀,头皮发麻之季,他平闭了眼,透过眼缝,正巧看到了横亘在山林之间的秦国边墙长城――机育、幸运从来都是眷顾有准备的人;当李牧的双眸从那一道线上扫过之时,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秦国边墙,只要突破了边墙,再拿下边墙之后的一两座城郭!”李牧兴奋得自言自语道,说话之间,又把身子向前一倾,整个雄厚的肩背都扑在了机案之上,那如剑锋一般锐利的双眼,虎虎圆瞪,直落在原始的地图上那一片方寸之一上,就好似雄鹰翱翔于苍穹之上,正傲视着大地上的众生。
秦国在上郡的军力布防与当下赵括在代郡所新建的防御体系有点儿类似。也是以边墙长城为依托,在边墙之南兴建城郭、烽火台都永久性的军事工事――当然,秦人没有修建筑垒这种纯军事做用的建筑与屯垦城这种军民两用的,更类似于有城郭的村庄的小型城镇,而代之以自然村落与工能相对齐备的县城之类的“大”城做为边墙的支柱,构成纵深防御。
秦人的做法,比起赵括,甚至是历代赵国边郡主官、郡守们对边郡的防御建设来,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不过却是适应了秦国的战略需要。
秦国自从平定西北方的犬戎之后,国内虽然有义渠戎人不时制造出种种小麻烦,可比起战事不断的中原腹地来说,总体说来,还是相对安定的。秦在整个北方都没有遇到很大的防御压力,对这个方向上的防守自然就疏忽了不少,更不说比起有“崤涵永固”之说的东方防线了――这也就是当年雄才大略的赵武灵王为什么会把目光放在现在李牧双眼所聚焦的地方――赵国西北与秦国东北的义渠戎人的土地(赵武灵王时,秦虽然对这里有一定的控制权,但还没有建立起上郡,这里与北地郡都还是为名义上臣服于秦国的义渠戎人所控制)。
经过近百年的征战,当自家的后院大定之后,秦国历代君王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入主中原,与中原国家争霸之上,在疏于对北方的防御之余,还希望能从北边收取更多的赋税,支援他们在中原的战事,于是就出现了如今摆在李牧眼前的,秦国上郡一带,秦人的防御态势――上郡更像是赵之代郡一类的经济型边郡,却又没有赵国代郡那么巨大的外部防御压力;上郡所谓的纵深防御,不过是数城边城所给成的单薄的防线。
这还不算是什么,同样是以边墙长城为依托,建立防御体系,秦赵两国的防守路数又大不相同。赵国因为要防御机动性强大的北方游牧民族,而边墙之南处处筑高墙修深郭,到了赵括手中,又开始在边墙之北建立起筑垒、烽火台等原始的预警机制,而在秦国边墙之北,疏忽大意的秦人们却没有那么做。于是本来就单薄得可以的秦国北方防线,便更加薄弱了。
李牧的双眼,不光是看到那一条不过半指宽的标记为秦国边墙的细线,更是看到在那条细线之后,画作四四方方的图例――秦国的边城。
“先要冲破秦人的边墙,然后再拿下他一两座边城,在秦国上郡方向上制造出一种秦国边墙一触可溃的态势给已经被我军压得喘不上气的义渠戎人看,让他们也回头南望,进而杀向秦土。这不光是减轻了我军当前的防御压力,同时也使戎人与秦人继续纠缠,让秦人腾不出手来,让他们无法继续北进――秦人驱逐戎人的目的也是如此,把戎人挡在他们的边墙之外,再使戎人冒险北上,削弱我赵国在北方的势力,进一步减轻他们在北方的防御压力,好集中精力与魏韩争夺中原西部地区的控制权。
哼,什么秦赵兄弟之盟啊,秦人这手真是毒辣啊!你不仁,我便不义……我现在不过是回敬他们一成罢了!”李牧心意已定,便把他的一只大手重重地按在地图上那块不大的地方上。
“不,不成……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越过庞老将军的队伍,引我骑军杀过秦国边墙呢?”按在地图上的手掌又收了回来,握成了拳头,被李牧收在胸前;那结实的铁拳在李牧的胸前轻微地颤抖着,就好似在积蓄着力量,只等首脑下令,随时都要重拳出手,发起雷霆一击一般。
如果说想要绕过义渠戎人那还情有可缘,可是他为什么在要绕开与义渠戎人对峙的庞援大军――那些自家兄弟上耗费脑筋呢。
原来,他是不要让庞援知道他的行动,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连累到老将军――此番秘密作战,自身就是冒险行动,成败胜负先不说,可是就大义上,那可是要担当起破坏早在渑池盟会上就已经名存实亡的秦赵同盟的大罪名――这也是李牧向云中众官借兵之时,要以“密令”做由头来阻止众官向他讯问他的大概作战方略的原因之一。
“如果让庞老将军知道了我的想法,他定会阻止我……可是如果不来上这么一计猛药,义渠戎人这块云中边地的脓疮却是怎么也去不了的!”李牧大口的吸进一口清凉的空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为了竖立威严,而在众属下同僚面前装作严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想不到还要瞒过自己人才能成事……”
一向以为在战场之上,就要与袍泽兄弟肝胆相照的年青将军终于在实事面前,又成长了一分,更进不步体味到了战争的残酷与无情,不光是在血肉横飞的杀戮场上,也在危机暗伏的将军帐中。
李牧最初想到要攻击秦人,引戎兵回秦之计的时候,想得只是灵活运用自己手中的骑兵部队,快速推进,攻入秦地;可是当一时的冲动之生,他的头脑渐渐冷却了下来,知道他要顾及之事,绝非是一两个方面。
“看来,只好走这条道了!”他的目光向上移动了,从横在地图上的秦国边墙,移到了竖在地图之上的那些如血管一像分布的图例上,与那些线条所对应的实物的确是“血管”,是流经云中与上郡之间的,夹在高原与荒漠之间的大小河流,它们是大地的血脉。
河水流经之处,势必削开山岭,刻出峡谷,而河流的两岸,必然冲刷出两条相对于翻越崇山峻岭来,更为容易通过的“道路”。这样的“路”中原人惯用的战车自然是行走不得,而步卒徒步而行,却是可行,只是行动太慢,在军事上,达不到突然袭击的奇效――可是骑兵却可以在这种“路”上,相对快速通过;而李牧手中,正是有一支这样的由骑兵所组成,规模不大的军队。
这个时代的骑兵,因为没有马蹬等完备的马具,而只能利用其机动性,在战场上充当斥侯,或者是填补战阵中出现的空档都辅助性的作用――这是一般中原军队中对这个时代的骑兵的基本认识,即是是在进行了多年的胡服骑射的赵国中,多数将领也是如此看待骑兵。
可是李牧他们这些骑都尉出身的赵国边将,在与游牧民族的骑兵的常年较量中,一面对抗游牧骑兵的,一面学习着他们的战术战法;对于骑兵的运用之道,他们便有了与一般武将不一样的看到,他们认为骑兵是可是作为独立的战场上的主力部队做战的重要兵种。
“如果我引兵从一条不怎么引人注意的河谷中穿过,直达秦国边墙之下,这样一来,即达到了隐蔽性,又达到了突然性,那便离成功完成一战,可就只有一两步的距离了。更重要的是瞒过了敌兵,也瞒过了自己人……为庞老将军了去了心中大事,还省得邯郸城中的高官们再找庞老将军的麻烦!”李牧的拳头又伸向了地图。
只是这回,他没有急躁得再击机案上的地图,而是将一支手指伸出紧握起的拳头,从那些南北走向的河流细条间轻轻梳过,想要选择一条能最快通过,又最为隐蔽的山间谷道来。他那细密的眼神,那轻柔而充满力道的手指从图上划过,又像是在指点锦绣的万里河山。
一代名将最初的谋略,便在这张小小的地图之上展开了――他甚至没有留意道,他现在的军事部署,根本就是当年因为种种原因而被废止的赵武灵王先北进再图南下之谋的真实预演。
***
“将军,前面,前面的座关卡!”一骑斥侯急停战马,停住前蹄腾空的战马,立在李牧声边,一面与他的坐骑吁吁直喘,一面连声报道。
“什么?”李牧一听,也不多问,便知道这是庞援设在赵军防区最外围的前进哨站。
李牧先是有点吃惊,后又轻轻一笑,不得不佩服老将军心细细密,行事缜密。他原本费了不少脑筋,才选定了这条最不起眼的小河沟,为作为进军秦地的道路,可是没有想到,庞援居然在这里也做出了部署――这条小河在地图上都没有标记,还是那杨柳城尉连唬带吓,才从一支困在云中的,不时做点走私生意的小商队的首领的口中得到。
“没有想到了啊……看了我又白白夸奖那好表功劳的城尉了,这不是坏我的大事,把我往剑锋上送吗?”明明是眼看计划就要流产,自己的一番谋略就要付之东流,可是李牧面对庞援的精心部署,怎么也丧气不起来,反而是盈盈带笑,颇有与高手交手,棋逢对手的快意。
“庞老将军,我也是为了您老人家少操心劳力,多享受一下老来之乐,我更知您这将军之位来得不易……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让您知道了――我李牧暂时对不起你与兄弟们了!”李牧不是那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被动之人,他知道如今大军大外,已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
“停止前进!”心中虽是如此想了,可是前方情况还不是干分明明朗,李牧只好先下令全军待命,等明析了“敌情”,再做谋划。
“将军,现在回去还来得记――要不,咱们直接到庞老将军的大帐去,也不会说我们本来想做什么了,就说个我们看前方战事吃紧,便擅自行动,前来报效。就您与庞老将军的那份交情,还有你这份好心,属下想来,他也不会追究我们擅自行动之过,更不会追查我等本意是要攻击秦城!”一名都尉前后观望了一下,便向李牧建议到――此人正是那前来送李牧肉干的五原城尉――五原城的俾将军终究还是不放心将自己手中一半战兵借给李牧,要这名他最放心的城尉来监视李牧用兵。
当然,原城俾将军果然没有算错,李牧还真把他的人马带到出了庞援的防区之外,而不是像李牧先前说的那样,引兵支持庞援对义渠戎人发起最后一击。当李牧大军直奔山岭河谷,而不是向庞援中军帐的所在地进军之时,“聪明的监军”五原城尉已经猜出了李牧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当然,五原城尉自知自己有多少斤两,他们五原兵卒又有多少斤两,对李牧的作为,也就是看在眼中,记在心中,而不点破李牧,更不做任何敌意的动作。
虽说不点破,也没有不合作,五原城尉终究还是对李牧的擅自调兵而大感心虚――好在现在是战时,如果放在平时,你李牧没有虎符印信,就单凭着两张嘴皮子,是怎么也调动不了一地一城近半数兵马的。
“这可是在做调脑袋的事情啊……”碍于李牧的强势,五原城尉嘴上不敢说,可是心中却老是犯着嘀咕,当他看到李牧“走错了路”,这一路上,就没有少于李牧说道上两句。
“你小子倒是圆滑得很啊!”李牧听完斥侯之言,正在思考着下边儿要怎么做,思絮却被五城尉的八面玲珑之话给打断了。
“他们又不是傻子……事到如日,什么‘密令’之类的鬼话,已经诓不信从五原那几做城借来的兵马了!可是眼下一战,又还用得到他们!”面对着大有“笑里藏刀”之嫌疑的五原城尉的那张笑面,李牧心中做着如此盘算。
他知道手心是捂不住大火的,可是现在要是就这么像如五原城尉所说的那样,缩了回去,不光是之前做出的种种努力算是打了水飘不说,也与自己的性性反背。
“嗯……”李牧低着头,像是在考虑接受五原城尉之言的样子,其实他的心中却是别有一番打算。果然李物先前有些担心的“借来的兵马不好调度的问题”,在开战之前,甚至在行军的路途之上,就隐隐浮现了出来。
“还是先解决眼下之事再图他求吧!”李牧先放下了这个问题,又思考了片刻。
“这样吧,全军原地待命,让我再想想吧!”李牧做出非常为难的样子,对五原城尉言道;只是眼中一闪而过的灵光,险些暴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嗨,将军……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好好好,您再想想……”五原城尉当然不会认为李牧会去投了秦人,不过他的心中已经猜出李牧又要搞出点什么军事冒险了。毕竟李牧在杨柳城外,还有在夺取整个河南地的战斗中的用兵之法,在他们这些习惯了守城固土,鲜有主动出击的武人眼中,皆是不折不扣的冒险主义行为。
“不能因为你的贪功冒进,就拿几千条人命当赌注,万一战败,岂不是害了我们这二千多五原子弟兵的性命!”五原城尉哪里知道李牧志向比他想得高远得多,李牧可不是为了一时的尺寸之功才“冒然进军”;城尉的心里也有自己的算计,就算是不能阻止李牧的行动,他也要竭力保全他的兄弟们不被推到死生之地,他要对他的袍泽,对他的父老乡亲负责。
暂时稳住了“心怀二志”的五原城尉,李牧找了个由头,便摸到一边,再问斥侯:“你们被前面关卡的兄弟发现没有?”
“回将军,我等是偷偷摸上去的……”斥侯回道。
“前方实情如何?”李牧再问。
“前方不过有一名卒长,带着一属五十人,在设河边岸险要之处设下了路障,那是处崖壁,只容两匹战马并行而过!”斥侯又答道。
“只容两马平行?”李牧看着斥侯点头回应,心中更是大叹自己还算有先见之明,没有要战车、与辎重车跟在后面,而是叫众兵把粮秣都装入袋中,搭在马背上;至于营帐摆设之类的物件,能不带的就不带;如此轻骑减重,自然是过得了那处关隘。
原来庞援看这里不是他防御义渠戎人的重点地区,便只是留下了做为方阵做战时最基本的“队”这个单位的兵力不过曲曲五十人而已,刚刚能形成阵战之力罢了。(一个方阵为百人,称为伯方。每五人为一伍,作为方阵最基础的给成单元,不具备阵战能力;二伍设什,便于阵战时指挥调度;五什设队,或者叫属,形成五行十列的基本阵列,可以完成阵战;两队可以给成一个方阵,即伯方,又可以让两队分结成五行二十列的横阵,或者是十行十列的纵阵)
虽说不是要地,可是一旦被戎兵从此处攻破,来个迂回包抄,也不是闹着玩的――当然,庞援没有老糊涂,因为此处险要易守,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所以他才放心大胆的在这里放下了如此单薄的兵力;而且他还在这里离下了快马数匹,用来传递紧急军情,以防不测。
只是老将这没有想到,最坚固的堡垒只用从内部被攻破――有人从后边来“攻破”他自以为牢固的关口。
“还有快马?”李牧又是次为庞援的行事周密而在心中暗自佩服了一下,只不过在他的心中更多的,是生出了一种兼有恶作剧与挑战之味的感情。
“看了是要我亲自叩关了!”李牧目光炯炯,向前望去;然后他又令全军继续原地待命,只带上百名精锐之士摸向关口哨卡。
***
“将军,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上去了!”伯长一面轻声问着李牧,一面死死盯着前面越来越大,越走越近的关口。
在他的心中,还想着要么放弃战马,往山上爬,接着山高林密的遮挡,偷偷摸到关口,然后如猛虎下山一般,突然冲下山去,一举制住关中众兵;要么他们一行人,凭借着高超的骑术,在林山小道之间纵马狂奔,如神兵天降一样,冲开关口,将懵懵懂懂的兄弟们全给撂倒在地。
大概是听出了伯长话中的意思,李牧自信满满地笑着骂道:“没有看出来啊,你小子也太不厚道了,对自家兄弟,居然这么黑,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伯长被这么没缘没故的说了两句,心中自然不悦,一面跟在李牧身后牵马缓行,一面委屈道:“不是将军你说要拿下这处卡子的吗?”
“我叫你去吃屎,你也去啊?”面对渐渐清晰的关口守兵,李牧一点儿也不着急,更不担心什么打草惊蛇,还有意地呵斥部下两句,希望引起前方守卫的主意。
其实李牧不这么做,守卫在关口的兵卒们也早发现了他们――这里平时就是处清静地方,虽算不上是什么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不过也算是半天看不到一个外人的偏僻所在――所以这条道才会成为商人们搞走私生意时选择的捷径。
早就听到远方有动静的守兵们先是以为换防的兄弟来了,心中还带着点子切喜之情,可是他们回头掐着手子做算术――不对啊,这还不是日子呢。
于是众守兵立刻精神抖擞,提高了警觉。
可再把耳朵伸长,再这么一辨析,才发现声音是从后方传来,不由得他们又放松了不少;刚听到动静,便从帐蓬中急急冲出的兵士们也降手中戈矛兵器一松,杵在了地上当拐棍,心说:这对商人还真是要钱不要命了,居然前面在打仗,也赶走这条道过。
同时哥几个皆是相互对视,露出一脸的坏笑,以为又可以从路过的商队身上刮下些油水了。
“头儿,这回子咱们大老远的从代郡赶过来,受了那么多的寒,吃了那么多的雪,又被放到这寸功也立不了的山沟沟里,那也不是白干啊!”什长对他的卒长言道。
没有经过赵括整训便送上战场的赵国旧边兵们,虽然也算是精锐战兵,可是兵纪却还是坏得可以。
“娘的,眼睛都掉到铜钱眼子里去了。你怎么不把齐国的刀钱塞到你的屁股眼里去叫!别吵了,有点不能劲儿!”卒长虽小,但毕竟是五十人的头儿,他听出两者的声儿不对味,便把衔在口中的甜草梗一吐,轻声骂了句,止住了众兵的无端臆测。
果不出卒长所料,从后方传来了马蹄轻击土石的声音,声音在进一点,便隐约可见有一队人马,正牵着马儿,从远而近,缓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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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啊,与咱们换防的兄弟都是步卒啊,就算是有骑马的,那也是五、六骑出去侦探敌情的斥侯探马啊……今个儿是怎么了,看这架势,像是来了百十来骑的样子!”从盔甲的轮廓上,卒长看出来者是赵军骑兵,只是数量上有一点超出他的想像。卒长在失望来者不是一队商人马帮,而是一队骑兵,自己又少捞了一笔之余,不会想到,在这百骑之后,还有五千骑人马――李牧的三千骑军,加上五原等数城“借”给李牧的骑兵――如果他正是知道了,只怕是拦也不敢拦李牧一行人马一下,只顾着在一边儿尿裤子吧。
卒长心中狐疑着,虽然叫自己的手下人不要乱说瞎想了,可他自己的心中对这支向他们渐渐靠拢的队伍产生了许多联想:“不会是戎兵绕过山林,来夺我这关口吧?不会啊,戎人要夺关,那也是偷偷摸摸地靠上来,然后就这么一下子……再说了,他们领头的人,那声而,可是雁门一带的调调,想来是雁门军了。
等等,不会是来抓我的吧……记得出征之前,我睡了东村儿张家的寡妇,那娘们野,要不是我用剑比划在她的**上,她还不从我……不会是那娘们把咱们告了,郡上派人来拿我吧?不对啊,郡上拿人,从来就是战后行事,不会在打仗的时候抓人的;再说郡里边犯不着为了这点子小挨两军棍的小事,就用百名骑兵的排场来对付我一小小的五十来号人的兵头啊!”
就着卒长胡思乱想之季,李牧等人更进一步了;而这卒长,还有众守兵居然都忘记了例行公事的向李牧问一句:“来者何人?”
“看这身行头,来的是个俾将军……”卒长心中的大石头算是放下来了,毕竟戎人现在是连吃败仗,不可能搞到赵国俾将军的甲衣,再说掌管刑法的雁门郡丞也不可能调动一位有着将军之名的高位武官来拿他一个名不见经纂的无名小卒吧。
“定是庞援将军叫来视察各关防务的!”卒长背上的虚汗刚才冒过,又被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出了一身的汗来――上峰来到,怎么能够怠慢――这官大一级都可以压死人,更何况是大出他一小小卒长数级的俾将军呢。
“快快,列队!列队!”卒长急声叫嚷着,要兵士们立刻组成队列。
这边的步卒们一时间慌乱地整着队列,而那头正走向他们的众骑兵却也是受惊不小――骑兵们还以为是自己的步兵兄弟们发现他们的“不轨企图”,要列队迎战呢。
“别慌,先不要动手,等一下!”李牧看着眼前不过数十步外的兵卒们正在摆开阵式,不过他的军事经验告诉他,步兵们的行动是善意的,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威胁可言。
再进数步,到了这个距离之内,李牧本可以把长剑一挥,令部下弃马急步上前便可制住忠于职守的步兵们,缴械下他们的武装。只是李牧不想那么做,他怕白白伤了自家兄弟的性命,他要在三步之内,一剑封喉,让步兵们就犯的同时,不伤他们毫毛。
“过一下听我号令,便动手!”李牧小声对身边的伯长说道,同时脸上尽力保持着笑容,与守关的卒长对笑一下。
很快,那倒霉的卒长就要知道什么叫“笑面虎”了。
“将军不知为何而来啊?”到了这时,卒长才依常理向李牧问话,不过他的动作恭敬,同时还行了个抱拳的武人礼仪。
“我们是来向先生要个方便的!”李牧也不慌张,慢走信步,与卒长调侃,只怕他心中生疑,过早的做出动作,最终伤到他自己。
“将军您说笑话了,在下这儿那有什么方便可以给您的啊!”看来者和颜悦色,卒长放心了不少,原本有些僵硬的动作,也变得柔顺了不少。
“对,就是向你是个方便的!”李牧见机时已到,便三步并做两步走,一息之间,便冲到了那卒在面前,同时长剑出鞘,正指向倒霉蛋的咽喉要害。
“动手!”一声简捷而明快的命令过后,众骑兵皆夺步上向,学着李牧的样子,制住五十名步卒小兵。
虽然李牧先一步行动,可是步兵们还是在刹那的惊讶之后,放应了过来,只可惜他们用的都是长杆的阵战戈矛,在这种距离之内,更被使不出力气。而与之相对,骑兵们的长剑,却在好把锋芒逼在步兵的颈上,让光滑的剑面上映出步兵们惊慌失措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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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戎马关山度若飞(下)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用惯了长戈重戟,利矛大殳的阵战步兵们平时只知长杆兵器的强处,知道只要双有紧握长杆,将兵锋向前,它们就可以拒敌于十步之外,使敌方兵刃不得近身,更伤害不到自己。可是现在他的那份自己却在使用短兵器的雁门骑兵兄弟面前崩溃了,透过近在脖颈之间的利剑刃锋所传导来的阵阵寒气,他们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寸短一寸险”。
所为有“一寸短一寸险”中的“险”字,说得是短兵器灵活而具危险性,对于短兵器的使用者来说,看中的是其攻击频率高,留给对手的反应时间短,且攻击命中率高,对手很难躲;当然,对于这个“险”字还有一半是留给短兵器的使用者自己的――要想避开对手长兵器之强,而攻击对手却不伤到自己,所靠的除了平时苦练而得到的格斗技巧之外,更需要使用短兵器者自身先天具备或者是后天练就的勇气与自信,敢于直面危局而不乱的勇气与自信。
而这一切,技巧、勇气与自信正是李牧与他这些常年与狡诈凶悍的胡骑较量的骑兵兄弟们所具备的。
两个身收相当的剑客游侠比武,从十步之外,冲到近身之处,在距离很近的情势之下,剑更短的那一个剑客往往能活下来,因为短一点儿的剑更利于快速拔出,抢先攻击――卒长曾经听一些观看过邯郸剑客的生死决斗的人吹嘘道,当时他不以为然,不过这会他算是知道什么叫绝非空穴来风,凭空杜撰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脑子飞快转动,思考着对他长剑相向的这名俾将军是什么来头,也好找个机会跪地俯地求饶――这卒长还算是个聪明人,还多少有点儿自知之明,知道是逃不掉的,脑中所想不是找机会逃走。
见看着自己的头儿被不善的来者制住了脖颈要害,而自己这头也不好过,不是被利器顶在胸前,就是感到背后有一股子寒气袭来――八成是背后有人也把兵锋对着自己的软肋了吧。
众步卒再定神一看,也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原来来者有百十来号人,就是一人一剑,也是有两把凶器正对着自己父母生养的肉身上,就算是拼死了与他们缠打在一起,人家也比你多出一张口来,可以多咬你一口。
“放下兵器!”李牧见众步卒已经无力反击,时机成熟,便在被他以长剑封喉的卒长耳边大声叫道,那声音洪亮,直震得卒长耳中发鸣,心中发慌。
“都,都放……放下!”卒长一面给他的手下递束手就擒的手势,一面身体力行地解下腰间的配剑。
一时间,山涧河谷之中回荡起了声声清脆入耳的金属与地面坚时相击之声,恰似这些步卒为李牧骑军奏起了轻快的进军曲目。
“大人、将军……您这是……有话好好说,好好说!”看到自己的手下放下了兵器,卒长并不为缴械投降、束手就擒并可能任人宰割、坐以待毙而感到半点恐惧,反而把这一系列动作当成了向李牧讨功邀赏的本钱。
“我们没有通关的碟册,于是便自己做了一个!”李牧轻抖手中利剑,意示道:我们现在要强过此处!我这手中之剑就是最好的通关的碟册,现在你应也要应,不应也要应!
“将军请自便……请自便,只是前面路途艰险,又可能有戎人阻截,在下只怕将军这点人马――是过不去的!”卒长本想讨好,想要做出关心李牧安危的样子与李牧套个近乎,却一时找不到好的说词,嘴拙之间就把话说成了如此的潜词:你们过了我这一关,也走不远的,不如就这么推回去,我就当不知道这事儿,大家相安无事,两全其美。
“我们过得去,过不去,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儿,就不用你小子操这份闲心了!”李牧一边咧轻笑,一边毁手示意,众兵边七手八脚的把守关步卒们全都绑了起来。
骑兵们的行动自然是下坏了众步兵小卒,一个个连声求爷爷吿奶奶的求饶,以为骑兵们要把他们一绑,然后再补上一剑……
事情做到这里,那卒长反而安心了不少,李牧下令绑了他们,而不是一剑下去,杀死他们,至少说明李牧不想杀他们,最少,他们哥几个眼下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卒长现在也只有怨天尤人,怨他的上峰怎么会把他们这么一点子人马,放到这处深山老林之中,来守卫这处险要隘口,又怎么这么巧,在他们这群人马当值之时就碰上了李牧这个天煞孤星,害得他们受此惊吓――老将庞援的一时疏忽,总于成就了李牧们的隐蔽行动,也让这些倒霉的步卒们代他老人家受了过。
眼看着众步卒像小鸡似地,被绑成了一串,李牧心中还真有一点可乐,当然,更有一丝同情。于是他再上前去,把长剑一比,在卒长面前晃悠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何时换岗?”
“还有一天的样子……我们的大营距离此处大约一半天的路程,每三日换防一次……”卒长边回着李牧边在心中骂道:我就这么走背运,这档子事儿,偏偏就让给撞上了!莫不是那回睡的那小寡妇骂的天杀的、不得好死灵验了吧?
卒长那个悔啊,而他们手下们那个怕啊。
李牧一听,放心了不少,便对卒长言道:“好吧,那就委屈一下众兄弟了,这人饿上一天半日的,死不了的!”
接着,李牧回过头来,眼中带着一丝恶意作怪的光,对自己的部下令到:“先灌他们个水饱,人一天不吃可以,可是不喝点可就回把人给渴死了。然后把他们的脚子给绑了,嘴给塞上,全都扔到军帐里去!”
一听李牧不杀自己,卒长也不再多问什么李牧为什么要绑他们,又为何要强硬过关,只是把头一点,连声谢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多谢将军……快,还不快多谢将军!”
卒长虽不是什么能人,却也是众步卒的兄长头领,也知道爱护手兄弟。
“多谢将军……”在被封上口前,众兵也学着他们的头儿的样子,连声请谢道。
***
“将军,这里的守关兵士呢?”五原城尉一面指挥着他的兵士向南而去,面四下环视,看到关口之处除了被掀翻在路旁的拒马路障,以及路边一座空无一人的单阙造型的岗哨箭楼之外,别无他物,便向李牧问道。
李牧知道五原城尉已经是心中生疑,却又不好在半道上与他反脸,搞得同室操戈,血溅袍泽,于是有意先唬后抚道:“全都我扔到河里去了!”
李牧在说话之间,却向山坡上的一两处军帐望去,言外之意已经明了:全押在帐蓬里边了。
“将军真的要引我部攻击戎兵?”五原城尉只知从李牧南下是要作战,李牧不说,他也不好向李牧打听什么们。他想着李牧这回的目标不是杀败义渠戎人,却不想李牧反倒是要“救”戎人一把,把他们引回秦地。
而城尉更是知道一个事实――眼下出了这道临时设立的关卡,便算是出了安全的赵国云中,进入义渠戎人的地盘,随时都可能被赵军压得喘不上气的戎兵反戈一击,造成惨重的伤亡。城尉不能不回想起五原俾将军对他的交待,要他出十卒而还九兵,尽力保体五原兵士们的性命。于是他在这当口之上,再次向李牧提示道:现在回头,还来得急,李将军。
当了此时,李牧倒是与他想到一块去了,只是李牧的想法与他正好相反――李牧寻思着把五原兵全都带到戎人的地界上,让他们知险而勇,知险而进――话说刀都快要架到脖子上了,也由不得你不反抗了。
这样的辣招是李牧在陷队营中所领悟到的。陷队营中的兵士皆是触犯了军中法度,要掉脑袋的主儿,而他们所犯下的事儿,其中也不缺乏杀人放火,作奸犯苛的大罪大过,这些兵油子的素质恐怕只比质朴纯厚的普通兵士差,在战场之上定是第一个逃命奔跑的人。可是,到了陷队营中的这样的老兵油子却是个个皆为以一当十的勇猛之士――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前面是敌军,后面是督战的己方兵士,只要他们心生后退之意,可能再刚后退一步,便会被己方的射手给射成箭靶子;于是他们只好奋勇前进,立得战功方才有生路可走。
李牧现在正是要用军中管制陷队之士的方子,来给五原兵士们治治临战怯敌的毛病――当然,这也是五原城尉最不想看到的,把他的袍泽送到绝死之地,以激发其求生之欲的战术;因为在他的眼中,李牧是在玩火,是拿他的兄弟们的性命打赌,是用袍泽的血液来染血自己通向名将之路的地毯。
“虽说那些守亲步卒是代郡兵士,可是他们也是我赵国边兵,将军为何如此对待自家兄弟?”五原城尉向深绿之中夹杂着枯黄之色的山林中望去,看着半隐半再于林木中的军帐,故意带着一份怒意“责问”李牧,言下之意:你要怎么对带我们云中军,我们五原城的人马?
李牧看了看他,也不多说别的只是就事论事道:“都尉放心,我已问过他们,不过一日过后,后方换防的兵士就要来与他们交接岗哨,到那时,自然有人放了他们――再说在捆绑他们之间已经给他们喂足了汤水肉脯,就是饿也饿不着他们的!”
李牧也向城尉表态:放心,跟我混,没有错的!
“这……”城尉不好把话说白,又只好把头一埋,不再做声,当然,他也不再配合李牧催促全军前进了。
听着帐外连绵不断,与滔滔河水共鸣同响的马蹄之声,感触着地面所传导来的一阵阵震颤,守关的兵卒们虽不能说话,最已经用眼神相互交流起来:“我的娘诶,好在没有和他们打起来,要不然……听这声儿,,能弄出这番动静来的,少说也是三、五千人吧……”
众兵眼神中透露出唏吁不已的神光,却也更加迷茫――这一支大军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又为何如此对我……更不知他们是从何而去,去向何方。
***
山谷间山岚阵阵,河岸边河风股股,虽是清凉凛冽,虽是吹得纵马快步的骑兵双眼半闭,却让他们感不到一丝寒意――因为此时已入义渠戎人的地盘,意料之中的遭遇之战随时都可能发生,众兵们那还有心情去叹风冷天寒,皆从精神抖擞之样,四下观望着山间林中,是否有异样之景,好提前做出预防。
“如此清风沁人,何不让旌旗招展,振奋我军士气!来人啊,快把咱们的大旗支起来,支地高高的,让它迎着飞,飞起来!”李牧见众人皆是脸色凝重,一脸的紧张,甚至有人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抚剑,几欲拔剑而出的样子,但下令道。
众人以为他们的长官是要缓解一下中军紧张肃杀之气,便照令而作。
“将军……我等先前在自家地界上是偃旗息鼓,怎么到了敌兵贼人的地盘上了,反而要大张旗鼓,做出架势来?这不是要招来戎兵围攻吗?”身边的骑都尉对李牧的反常做法提出了置疑。
“作出架势来?对啊,不光是要做出架势来,还要拿出声势来!”李牧也不看骑都尉一眼,却对骑都尉的话颇有心得的样子,再次令道:“我们全军来歌上一曲吧……我歌《无衣》,众兵来和如何?”
先前心事沉重的众骑兵们因为看到眼前那一面面赤色的赵军大旗如火焱一般在风中欢快翻动着,就好像看到眼前出现一团团雄雄营火一般,心中顿生暖意,也大感快尉了不少;现在又听自家将军一声令下,要他们随歌而和,自然是连声应诺,莫不相从。
“将军……”骑都尉还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口边儿,却被李牧的嘹亮歌声止住。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李牧把头一仰,如雁门一带的牧人放歌时的动作一般,对着谷中青山绿水,对着空中苍天白云,连声歌道。
顿时,山林之中,草木之间激荡起了雄壮的声音。
“兄弟们唱起来啊!”李牧再次令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整个峡谷之中,响起了赵国兵士慷慨激昂的进军之声,雄浑激荡,响彻天地,直震地河水泛波,树叶凋落,更不说林中野兽,无论是虎豹狼蛇,还是大熊巨豕,皆作鸟兽四散。
如从山岭脊峰之巅,俯视山涧河谷,便可见赵国骑军在沿着河岸蜿蜒而行,绵延数里,那架势像龙似蟒,又听声声高歌,更如龙吟虎啸――如此声威震动,自然是引来了密林深处,黑暗之中的无数又充满着敌意的眼睛――这正是李牧所要吸引来的东西。
“将军……”骑都尉还要说什么,却被在一边露出半点喜色的五原城尉阻止住了。
“都尉莫急,看来你家将军又是在故计重施,只是做得更大罢了――八成他也听说过马服郡北伐行到路中,以战歌激励士气之事!”五原城尉向骑都尉解释道:“当时那些弱小的游牧部落、氏族听说赵军高歌而进,虽不知马服君要来伐他们,却知有大事发生,于是便纷纷望风北遁――你家将军这回怕也不只是要激励我军士气这么简单吧……”
说着,五原城尉将嘴一呶,向骑都尉指着骑军队列前方的“赵”字大旗,还有一边稍微小上那么一号的“李”字旗,然后言道:“原来你家将军是有这个东西当护身的桃符啊――难怪敢这么张狂了!”
五原城尉一面看着李牧强健的背膀随着马儿的前进,而稳重的起伏着,一面事后半仙地向骑都尉解说说着李牧之计;城尉话语之间充满着丝丝嫉妒与钦佩之气,当然,他对李牧的用兵之术放心了不少,知道这回说不定能安然后乡,搞不好还能立上寸尺军功。
李牧骑军的歌声很快引起了分布山野之间的各部义渠戎人斥侯的瞩目,他们纷纷偷偷摸向河岸边上,又聂手聂脚的躲藏在巨木之后,大石之阴,睁着贼大的双眼,向李牧骑军望去。
战国之时,各国文字虽然不同,但大多相通,戎人们虽然认不得几个赵国文字,但是那赵、李之类的简单文字,连蒙带猜,还是认得的。众戎人斥侯心大惊:“赵国骑军、李字为号……这不是那个出名的‘屠营俾将军李’的名号吗?怎么这个煞星又杀到这儿来了!”
震惊之余,戎人们还是没有全然忘记自己的本份,于是蹲在山林之中的阴暗处所,再次观察起来。
这一望去不要紧,那些本说是向部中长老、族长汇报李牧这个天杀的攻上来了――不用我们去寻仇,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我们大伙一起上,把他收拾了……可是眼前所见,不要说他们不再敢这么想,就连回去报告“李牧来了,大家快逃”,都要等自家的腿肚子不软了才说。
在听到动静,前来一探究竟的戎人斥侯眼中,是实打实的看到了半万骑兵――而他们这些被受赵军大将庞援打击的戎人分部,每部要能凑出千骑都有些勉强了――整个义渠戎部的全部兵力加起来不过六、七千骑,如果用来防守,加上部中众兵的决死之心,再有部中老弱全力助战,也许还可能勉强支撑,可是要他们主动进功攻拥有五千骑之众的李牧骑兵……虽不说是去送死,也算得上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一点好也捞不到不说,更可能加快义渠戎人的灭望。
“快,快回去告诉大家,能躲就躲,能藏就藏!”众戎人看着李牧骑军如龙游山林的气势,纷纷在心中暗暗心道。他们留下人马看住李牧骑军的行动之后,便跳上战马,狂奔急,或是徒步而行,翻过山岭,从捷径处回到部中,警告部众避让李牧之军。
这一回,又让李牧算准了,各义渠戎部在收到李牧率五千骑兵气势汹汹杀来的消息之后,果然用上了“惹不起却躲得起”的生存之法,给他的骑军让开了山间道路,尽力不去招惹他分毫。
其实在山谷之间行军,大队行进,本是最容易受攻击的。因为守方可以凭借着山势地形,从两山之间放箭,或者是用滚木垒石攻击行进在山道中的军队。如果守方再用点计策,发点子狠,把攻方堵在山谷之中,然后两个截腰斩首,把行进中的攻方分割成数段,然后集中预备队,把分成数段的攻方一块一块的吃下,就是用少于攻方的军队消灭整支进攻军队也不是不可能。
谷地作战,对任何一支进攻方的军队都是相当困难的事情。特别是骑兵,一旦在山谷之中受到敌军攻击,就连还手都很困难――战马不能爬陡坡,而当时以使用短兵器、射程较近的角弓为主的骑兵,在下马作战,失去机动能力之后,根本不是使长械曲弓的步卒们的对手。
如秦国,就是扼守住了崤关与涵谷关之间的谷地,利用地利之便,才有了任凭中原百万大军,却叩关不下的光辉战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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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就是庞援在把义渠戎人赶出云中之后,除了己方将士疲乏,战马需要修养之外,不敢再轻意进兵的又一原因所在――他不想让赵国的子弟兵在山林中之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
而李牧呢?他之所以敢于兵行险招,从河谷地带迂回进兵的原因,除去他作为青年人故有的冒险精神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在他想出从谷中进军奇袭秦城之计后,又回过头来想道:“既然我能想到这样的战法,那么,义渠戎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为此,他做出了大胆而合乎常理的推论――和五原兵一样,戎人也有畏敌不前的毛病;只不过戎人畏惧的是多次打败他们的秦军,而五原兵士畏惧的是戎人的来势凶猛。
然后,李牧又反推道:既然戎人怕了多次打败他们的秦人,而不敢定出像他定出的奇袭秦城,回到上郡类似的计策,那么,反过来说,戎人也会怕他这个被戎人传做是“屠营俾将军李”的李牧了。如果他大打旗号,高歌进军,戎人会有什么反应――定是闻风而遁。再说他所选择的进攻路线,不过是从戎人控制地区的一角轻轻掠过,根本就不触及戎人那如树稍惊鸟一般的神精,自然不会此来戎人的激烈抵抗――就自是戎人想打,要想把兵马大崇山峻岭间迅速调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更不说赵军是骑兵,义渠戎人也是骑兵。
于是又再推而广之,他如果打下了数座秦城,那么这消息听到戎人耳中又会怎么样――戎人定会像五原城的赵军一样,借着这个机会扩大战果,如赵军收河南地一般,回流到秦国上郡――于是秦人造出的戎兵战火,到最后,又会烧到秦人自己身上。
***
“上古之时,有我先商名相伊尹在教训商王太甲的《太甲训》中说过:‘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我秦赵两国,皆是商之遗族,又皆为嬴姓之后――就连我李氏一族也出自嬴姓……
今天就让我李牧代替先祖教训一下只知以邻为壑,做害群之马的嬴秦一国吧!”当大军穿越过山谷之后,行到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李牧眼看天空中放出一道天光,便自认为是祖先召唤,心情更是大振。
“兄弟们,随我继续进军,了了这场兵灾战祸!”李牧立在一块突兀于地表的大石之上,再次向众骑兵激励道。
“是将军!”虽然是连续行军数日,日日夜夜皆是风餐露宿,而今日更是近军过百里,天色也经渐渐暗淡,可兵士们的回答依然简捷而有力――杨柳小城、还有那新之城中的修养所带来的好处,终于在这一刻,暴发了出来。
“将军……我们要去哪儿?”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五原城尉向李牧问道。这两日来,他也用心记算过所走的路程,大军所经过的地方。按理说李牧定下的进攻目标因该越来越明确才是,可是骑军行到今日,城尉却是越发糊涂了。
按城尉所想李牧先前的行动,可能是要攻击义渠戎人的核心地带,一举击溃戎人;可是李牧骑军却是出人意料的剑走边锋,从戎人控制地区的边缘一擦而过,大军掠过之处,别说是半个戎兵了,就连一坨戎人的羊屎都没有看到――于是城尉又想李牧是不是要迂回包抄,从背后奇袭戎人营寨,继续他“屠营俾将军李”的神话。
如此联想,已经让城尉心中一惊,背上发汗,头皮发麻了。如果李牧真按城尉所想行事,那就以为着他们这支军阵将夹在和他们为敌的义渠戎人与和他们并不友好的秦国边军之间――万一秦军发起狂来,说李牧他们进犯了秦国领土,进而出兵,这支骑军便是腹背受敌了――义渠戎人现在退守的地方,虽是三不管之地,可是按各北方兴建有边墙长城的国家的惯例,边墙之北,延伸一定的距离,都被视为己方领土,如果秦人真要认起死理来,那么……
五原城尉不敢多想了,他甚至不会想到李牧会去主动挑战自称为天下无敌的秦军。
原本以为李牧会在大军通过河谷之后下令大军西进,折回并完成对义渠戎人包围战略,可是李牧的这一道前进之命,却让他瞠目结舌,更加不安起来。
看着大军浩浩荡荡如射出去的箭矢一般不改南进的方向,城尉在心中的疑惑终于在众兵此起彼伏的回应李牧之声渐渐奚落之时,从口中暴发了出来。
“想知道吗?李牧难得得神秘一笑,给他留下一句话:等天黑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行军,终于让城尉知道了李牧要去哪里;不过此时,看着对面山上那蜿蜒起伏的朦朦胧胧的巨大建筑的轮廓,城尉的脸泛白,哆嗦间上牙与下牙打起了架来。
不用他再猜再想了,李牧骑兵已经借着夜色的掩护,从一道不高的山脊缺口之处,翻越过秦国的边墙长城了。
与赵国的边墙长城一样,秦国的边墙长城已是就着山势地形而建造,背依着山樑修建在山巅之下。这样做有很多好处,主要是节省建筑材料与工时,因为山脊就代替一半的建筑材料,自然就省下了工时。不过缺点也很明显,很多山势太陡,或者是两山之间的缺口之处,便无法建筑边墙,当然人们也会用烽火台、望楼之类的预警建筑来补充这些长城上的缺口。
只是到了夜里,人的目视距离有限,烽火台、望楼作用便大大降低了,这便给那些想要翻墙而过的“不轨之人”留下了机会――有时甚至可能有数万大军从缺口入经过,守兵居然没有发现的事例出来。
李牧之所以会想到这样的法子过秦长城,也是拜他在雁门时所抗击的匈奴胡骑所赐教。匈奴骑兵往往就是用这种法了,神不知鬼不觉得进入到雁门郡中,大肆劫掠一番之后,再用同样的手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出雁门,到了广袤如海的草原上,匈奴骑兵们把马鞭一指,便可扬长而去――想要报复,可是你又不知是那个匈奴部落所为,如果打错了人,就会召来整个匈奴部族的反报复。
对李牧等雁门边军来说,匈奴人的这招就是一个让他们抓耳挠腮,防不胜防的战法――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在事后察明匈奴人是从那一处山口出来,以后多多巡视,或者是在那里建起更多的烽火台,算做亡羊补牢。
而现在李牧却师法前敌,要把自己的痛苦经验再转送给了秦人,要让他们也吃吃游牧骑兵战术之苦。
“快快,过了边墙,我们就找一处僻静的山林,歇息上一整个大白天!”李牧轻声对兵士们说道;话语间,又说起了匈奴骑兵教给他的战法――昼伏夜出,让敌方摸不到踪迹。
“将军……你……你怎么要去打秦人啊!”五原城尉哆嗦着问道,半是因为夜风清寒,半是由于真的有有几分害怕。
毕竟,这些年来,秦赵两国虽然有表明上的兄弟盟约的束缚,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事,可是因为赵国时常干预秦国为了打通与他的中原飞地陶邑与本士之间的联系,而与魏国之间报发的战争。赵国还两次以支援魏国为名把大军开到秦赵魏三国的边界之上,让秦国名将白起两回饮恨于魏都大梁城下,不得不在得势之时,却草草退兵。
作为对赵国的报复,秦国不时以两国边境小磨擦为由头,发起对赵国一城一地的局部性战争――今年屠光狼城,明年陷狼皋城。在这此局部性战争中,赵军对秦军往往是负多胜少,于是这些年以来,整个赵军之中多多少少迷漫着一丝对秦军的恐惧之情。
这也正是为何会五原城尉一脸菜色,口中哆嗦个不停,一看这德行便知是畏战思退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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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银月寒光照铁衣
“怎么?怕了?”透过闪烁的星光李牧看着五原城尉那张有些僵硬的脸,明知故问道。
“不……不是的将军,寒冬虽过,春风未至,天冷……夜寒……所以……”从此处的地理位置、大军前进的方向,还有那巧然无声的秘密夜行,城尉已经判断出李牧是要把队伍拉到秦地,至于李牧要做什么,城尉不敢多想了。
“那就好……趁着现在月黑星少,风静云密,快走吧,要是在这里就被秦国边军发现了,那咱们这趟辛苦可就是白撘上了!”李牧笑了笑,压着声儿,故做神密,对城尉半遮半掩地说出大军将要进行的军事行动。
“秦……”城尉终于从李牧的耳中亲耳听到了那个在他的心中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的字眼,他不由自主地重复了李牧口中那一整句话中的一个字,瞬息之后,他回过神来,急问道:“我们真的要与秦人……”
就要城尉想说什么这是破坏秦赵同盟,将要担上大罪责之类的话语说出口之前,李牧却是料到了词匮言乏的城尉会说些什么东西,抢在他张口之间,就把话儿说了出来。
“只许秦人攻我赵城,就不许我们赵军下一座秦城了?再说了这回义渠戎人胆敢攻入我境.....都尉你也不是无知妇人,自然知道这背后面,定是有秦国君臣做的一些不为人耻的小把戏?”说着,李牧又向城尉大略说起了秦国逼迫戎人北犯云中之事,却没有再向城尉解释他为何要攻击隔山打牛,绕开夹在秦赵之间的戎人,引兵攻入秦地,只是笑笑再道:“既然我们秦赵两国本就是兄弟之国,这“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军现在不过是到秦国去走亲戚,把秦人这么多个来给我们的东西,还给他们一点子罢了!只可惜了,我只是名俾将军,收中能拿得出手着东西太少了......”
“是……是的,将军!”等到城尉听完李牧之话,再回话之时,他已经牵着座骑,喃喃而言地走到数步之外,与另一名部下攀谈上了。
在看到秦国边墙长城所带来的震颤与惊慌之后,城尉还是表现出了一个以尚武好勇而闻名天下的赵国武者应有的镇定,他强忍着内心深处对秦国虎狼之师的天然畏惧,虽然面容僵直,不那么好看,却还算是没有表现得太过窝囊,更没有胡言乱语。
片刻的惊诧之后,城尉那想象能力贫乏的脑子不停开动着,虽然不会臆测李牧要拉着大军去投秦之类的异想天开之事,但也能猜出来多少――李牧八成是要对秦人下黑手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出李牧为什么放着当前大敌义渠戎人不去打,而要去攻击同样是与戎人为敌的秦人,而秦人在名义上还是赵人的同盟,是兄弟之国。
城尉明明自知自己并非是理亏词穷,可他望着李牧渐行渐远的身影,要说冲上去,对他说上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具体要说哪些话,于是他也就只好把嘴巴一张,愣愣的杵在狭窄的山道一边儿,看着兵士们从他的眼前闪过。
虽说城尉知道秦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天两头的在秦赵边界上与赵人生出事端,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样简单的道理,他还是多少明白一点的;他心中狐疑着,感到李牧正在实施着最他担忧的冒险行动――要把他们五原的弟兄们送到死地去。
李牧也的确是这样想的,只是他知道现在做的可能还远远不够,还不能让那些从五原借来的云中兵与他们这些惯于征战的雁门骑军同心同德,共击敌军――虽然把他们推向背险一战之地,虽然在路上以《无衣》激励他们,可是从城尉那张表情异常的脸上,李牧还是看到了五原兵士们的那一份隐藏在心底里的“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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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城尉半醒半昏不同,李牧更是知道那份“二心”意味着什么,现在他们的军队是在敌方的领土之上行动,而且大有孤军深入之嫌,如果临战之时,五原兵士们临阵退缩不前,甚至于临阵逃亡――即是一开始是一两个胆小兵士的个人行为,也更可能引起全体五原兵士们的集体恐慌、接着是集体溃退,再之后是他们雁门军的孤军奋战,甚至于被秦人包围,歼灭……
“接下来怎么办?”在这寒夜空山的急行军中,李牧与五原城尉都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他们两人只是一个想得是怎么留住人马、稳定军心――如此才好完成他定下的作战计划,进而以一两场小战来改变云中整体的战略态势;而另一个想的是怎么保全他自己与众袍泽的性命――当然,最好是能够一仗不打,就此抽身,回到相对安全的五原城去。。
眼前的夜路难行,可李牧却对无心留意脚下的湿滑,更对可能发生失足滑倒无所顾忌。对于完他来说,如何使五原兵士们在将要发生的战斗中发挥其战力,成为他的雁门骑兵们的最好助手,而不是充当绊马脚,扯后腿的角色,才是更为紧迫的问题。
而对这个即待处理,更是刻不容缓的大事,李牧却不能向当下行在山腰险道上一般信步自若了。一边走,他一边思考着,想要找出解决之法――因为大军已经过了秦国边墙,现在要想再回头转身,北归面去,已经有一点晚了。
虽然李牧心中是想把兵士们拉到死战之地,让他们知险而勇,可是他也知道部下们的心思,就向这漫漫夜路一般,虽然大家都知道再向前进,就能看到光明与希望,可是周围的一遍暗淡之色,却让众人心神不安,而远处如墨漆黑的山峰岭脊更让大家联想到四下皆是吃人的巨兽――于是众兵心中更是寒意深深了。
“如果现在能找起火把,把前路照得亮堂堂的,那就好了!”李牧心中想着。其实就着淡淡的星光,众兵也能看清脚下的崎岖不平的山路,全然没有明火直仗的必要――因为那样,反而回暴露自己,使秦军的望楼、哨台发现自己;可是人在内心深处,总是恐惧黑暗,渴望光明的,尤其是在前途未卜,不知将来祸福的时候,那就更需要一柄明火照在眼前。
暗夜中的光亮不光是为了照明,更是照亮心灵,使行者不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迷失自己的心神,更不使其身心受到侵蚀。可是眼下,李牧却做不到给与他的兵士以光明与希望。
“在杨柳小城之时,五原一带兵士们的素质我可是亲眼所见,他们个个都是精壮的战士,却有一些柔弱之气。不过那是因为他们五原一带,自设城移民以来少有战事,五原兵卒们的心中多多少少对打仗死人之事,有一份怯懦之意;可是在收纳河南地之战中,处于顺境的他们,也提起勇气与我雁门兵一起争先恐后,冲杀在前――相信他们不是孬种,只是缺乏信心与将领的恰当激励吧。
只要撑过了这一段路,我们就点起火炬,照亮道路,照得他们的心里也像道路一样的亮堂!”李牧的心中如是想着,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的部下,特别是本就心有去意的五原兵们心中又是什么想法,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守住自己身为士兵的勇气与职责――毕竟,比起远征而来,早就有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的雁门兵不同,五原兵们多是由当地乡野农家子弟,他们在驱逐义渠戎人之后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守士之责,就前两天他们才在烛辉青灯之下告别了自己的父母妻小,被他李牧强借到战场之上,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在秦地“浪费”自己的生命,让家中的妻子苦作春闺一梦人。
于是在全军将士皆翻过山脊之后,李牧再回过头来,与五原城尉对视了一下。大约因为此时已是风起云动,隐月微现,再加上翻山越岭之时身体所散发出的热量的作用,李牧再看城尉面容之时,发现除了他的脸色已经平和了不少,至少他脸上有了些红色,方嘴大口虽然还是不停地动着,却是因为在大口喘息,而不是由于不自觉先前的抖动。
发现李牧在看他,城尉只得回以不太自然的笑,心中大怨道:“这下子大家都被你推到了死生之地,你的计谋得逞了吧。”城尉不笨,已然是领悟到了李牧的这层意思;现如今,他也只能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子把队伍拉走,昏昏沉沉的就被李牧给蒙上了贼船。
“既然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大家就只有同船共济的份了!”城尉对李牧茫然一笑,李牧也就回之以略带狡黠之色的善意之笑。
之后两人默默地把头一点,相互示意一下,便又将头一埋,继续赶路去了。
***
“将军……事已至此,路已过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在下自当竭力效命……”大军又行数里,再翻过一处小山,五原城尉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于是急步上前,再向李牧言道:“可是我只怕兵士们心有畏惧啊!”
城尉言下之意很是明了:我虽然是看破了你李牧将军的小手段,可是老实巴交的农夫们却不可能有那么聪明――他们就像是耕种犁田使得老黄牛一样,虽不机灵,却也知道善恶好殆;你要硬是把他们往悬崖峭壁上推,指望他们像俊秀的良马一样给你来个骑骥飞跃,助你跳过崖壁,显然是不现实的。
城尉明确和提示李牧:如果不削除他的兵卒心中的那一丝不安,只恐小事变大,要是万一酿成了大败之势……到那时,不光是我们云中兵士、五原子弟的性命不保,就连你们雁门军也没有好果子吃――现在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办,就看你的了。
面对着城尉“信任”的目光,李牧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之感,只是在片刻的感动之后,又生出一份无奈――我又不是什么半仙神人,你说现在这黑灯瞎火的,要我怎么给你激励士气?
“如今咱们是盲人夜路,已经没有什么后怕的了!”李牧只得先给城尉丢下一句应景儿的大实话,便又去催促从兵赶路。
当然,城尉这次贴心的善意提示,也让更加重了李牧对稳定军心之事情上的思考。
“要怎么做呢?”李牧现在也只有把脑袋一摸,费力想辙子了――毕竟要想在当前情势之下,什么高歌猛进、击鼓勇上、高举战旗之类的传统手法都用不上,也不允许使用了――这么做,不把驻防在这附近的秦国边军引来了,那才是怪事呢。
望着已经冲破云宵,露出真容的一轮明月,李牧再感谢天公做美,不是在他们大军翻越秦国边墙时月出耀关山之时给秦兵当了烛火的同时,心中却能不为明月照前程的吉利兆头而感到半点轻松。
“当下正是紧要之处,一旦有什么闪失,那么此次攻击秦城,引戎兵回流之计非但不成,更会害了五千兄弟的性命……”想到此处,生来就是半个冒险家的李牧居然生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保守想法。须知当前五千骑兵深入秦地已过十数里,选择少做少错,也比选择多做多错来得更为安全与稳妥。
李牧好用险兵,只是因为手中兵马太少,不得以而为之,便不是说他是一个没有头脑的勇猛莽夫,自然不会干出割自己的肉来下酒的鲁莽之事。他压住城尉那份来得不怎么是时候的建议,心中想着真到了交战之时,如何安排部署,才不至于使五原兵士畏敌不前的法子。
“将五原兵与雁门兵混合编制在一起,让他们相互监督又如何?”李牧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可是很快,他就摇起了头。
军队之所以要有一定的建制,就是为了战作战之时能相互协同,配合作战,于是才有了小到伍、什、属、伯,大到旅、师、甚至于军的编制方式。如此编制军队,还有一个原则就是为了让数支相互熟悉的小作战单位,接合成上一级大单位,以方便使这些小单位在战斗中发挥出超过其自身战力的能力――可是如果编制不当,不但不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还可能起反做用,使各单位之间相互肘制,最后事倍了却得了功半。而在让相互之间不熟悉的部队混编在一起,则更是编排临时部队的大忌讳。
而当下的所谓五原兵,便已经是类同于临时拼凑起来的相互之间不能形成默契配合的军队,如果再把雁门兵也拆开来与他们编在一起,只怕是不当不能起到监督的作会,反而会相互拖累不说,,更不便于指挥调度。
“这样一来,反而削弱了我军本来就十分的限的战力,不可取,不可取啊……”李牧一面摇头,一面暗笑自己好在没有由性所至,做出错误的部署。
“如果等到要攻打秦人城池,或者是与秦军野战之时,我把五原兵士摆到军阵前方,那又如何呢?”经过一番思量,李牧感到此计不成,于是又想一计。
可是很快,他便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五原之兵本就是被李牧强借到战场之上,如果正的把他们当面了肉盾死士,先不说他们这些没有多少战斗经验,连戎人都不敢招惹的兵士们有没有那种为全军充当前锋,披荆斩棘,打开敌阵缺口的本事,就以五原兵们现在这种自信不信,“心怀二志”的心理素质,就不能面对那些以虎狼之名威震天下的秦人兵马――虽说秦军也与赵军一样,军中有优有劣,可是面对两国交战,赵负多于胜的战绩,连李牧本人都要低头汗颜,对秦军提起一百个小心,就更不要说在他眼中有几分懦弱之气的五原兵了。
要是真到了战场之上,五原兵士们发现自己被夹在雁门军与秦军之间,难保他们不会一个腿软,把头一扭,反冲向赵阵――不要说雁门军无心督战了,两千五原骑兵逆向冲来,那是多大的冲击力,雁门的老兵勇士们可能还来不急砍下两颗自家兄弟的人头震住阵脚,恐怕先就被惊恐万蹉状的五原兵们把阵给冲散了……
“得不偿失,不如不做!五原兵是自家兄弟,又无做奸犯苛的劣迹,不能当做陷队之士姑且不说,就算是真用陷队营冲击敌军阵线,也不会用上全军一半的人马!”李牧再次把头一摇,虽然他不过是想把五原兵放在阵前充作前锋,可是在不自觉之间,他也顺着众人的思路,把五原兵想成了陷队之士。
“可是当前五原兵的近况,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冲杀在阵前!”李牧看了看从身边行过的五原兵士,个个低头缓行,虽不是垂头丧气,却已有了不战先输气的征兆,于是再次确认道。
“不行,不能不做点什么了……”李牧看着在月光掩映之下,众兵那一水儿的铁青面容,虽是夜冷月寒,也不尤得心如火烧,原本想在今夜就当个甩手掌柜的他,只好改变初衷,决定多少做点什么了。
李牧先向前方望去,只见大军所行之处,地势已经平缓了许多,再回头看看身后,又前身后黛黑如墨的青山已渐行渐远,就要消失在夜幕之中,他那颗被紧张的气氛而压抑的心也舒畅了许多。
李牧深吸了口气,又一次环视四下,借着月光星辉辨识着地理,观察着周围冬夜寒月中的大地。放眼看出只见很远的地方,才有寥寥数点灯火在天地之间模糊的闪动着。
“果然,秦国上郡虽与我云中边郡相隔不下百多里,却也如我云中一样,是地广人稀的新郡――这里便是前日多与我们交手义渠戎人的故乡了…….
义渠戎人,匈奴之别部――对他们的战法,我也多少有几分了解,而我军更是长年与匈奴游骑周旋于雁门南北……
今个儿可好了,我们却也成了偷偷摸过秦国边墙,如那义渠、匈奴横行于我赵境一样,也要在秦地闹上这么一遭。既然是学人家游牧骑兵的战法,那我们何不索性多学点,学像一点。也学他们,不时留下痕迹,让你知道他在你的地盘之上,却又找不到他具体会在何处,搞得你抓耳挠腮,不知是守是攻。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就是靠着这样的战法,把我们的边郡闹得不得安宁,我们还没有什么好法子对付――想来秦人也不会比我们好得了多少,要不然前些年那义渠戎人的戎王怎么可能出入秦宫,把秦国的那宣太后都睡了呢!
如今我等引兵入秦,不如也学着戎兵胡骑的样子,给他们来上这么一手!”李牧如此想着。与赵国那些不屑于游牧骑兵战术的将领不同,李牧在实战中充分的了解与领悟到了他的敌人战法的精妙之处。
赵国不少将领时常把义渠戎人被秦人打败的事例做为攻击赵国边军无能的令箭,他们认为既然秦军能够把义渠戎人的势力赶出关中,那么不弱于秦军的赵国边军就应当有能力把为祸北方的匈奴等部抵挡在边墙长城之北。可是他们却没有看到义渠戎人的失败正是因为没有恪守游牧民族的战术,戎人图慕中原式的生产生活方式,放弃了很多牧人的本领,再加上戎王首先被杀,群人无首,才遭来了失败。
而戎人虽被秦人彻底打败,却没有沦落到“亡国”的地步,这正是他们在失去了原有的优越生活之后,又重新拾回了一些他们祖先的旧业,才得以生存下来,甚至是有了北上攻赵的余力――这便是李牧这些日子里对义渠戎人之所以能以大败之势,强攻赵国的一些看法。
实事摆在这位年青的将军面前,尤不得他这名身于前线,身系数千袍泽、过万边民之安危的指挥官多多思量。经过多次战斗,他终于从潜移默化中的学习、使用游牧骑兵的战术战法,变成有意识的将这些与游牧骑兵对抗时所学到的兵学实例活学活用,用来对付自己的敌人。
“我们是来做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强盗之事,没的必要过分的藏着――只要翻过了人家的院墙,那么偷儿也就当完了。现在正是大步向前,踹开门户的时候!”李牧现在的心中也学上的游牧之族劫掠中原的心态――只是那些牧人是为了财而劫杀,而他李却是为了实现更为宏大的战略目的而攻地拔寨;做徒弟的李牧果然是出手不凡,志在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是思考了一下,李牧便下令骑兵们重新骑上战马,准备再行军数十里,趁着月朗星稀,天色未明的机会在前方找处林密草高之地,把大军隐没起来,一是吃喝休息,解一解这一路上的人马困乏,二来如果让秦军发现他们半点踪迹,也不用怕,正好使其上窜下跳,耗力去寻他们――说不定还能让不明虚实的秦国边城守军调动出来,使其城中空虚,正好让李牧掏了空巢。
“兄弟们,加把劲儿,咱们再行了十来里便停下来饮马吃食,然后就着大白天的暖阳,暖哄哄地睡上一觉,说不定还能做上个白日美梦,梦到当了个财主娶了婆娘什么的――这一睡来了,精神头足了,再策马扬鞭,引弓拉弦,把战功一立,还就真的美梦得圆,当了财主娶了婆娘了!”李牧选择了一处土包,驻马而立,向众兵说道。
当财主娶婆娘――这回没有慷慨激昂的说词,更没有雄壮如洪的引项高歌,李牧所抛出的却是一件件甜人心头的实利,不由的让众兵心中一暖。
声尤在耳,无论是雁门军还是五原的云中军,他们再抬头看着李牧,只看他们的将军一身战甲皆裹在银辉之中。
铁衣如镜,这件赵括所制的胸甲战衣披在他所选拔的战将李牧身上,反射着道道银月之光,月光虽寒,却更明亮,直照得众兵眼前一明,心中透亮,更是照明了兵士们前进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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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破敌屠城亦有义(上)
众兵骑上战马,快路而行,又行将近十里。此时当空之月已经西落,李牧等军中将尉找到一处高地,便登高而望,环视四野。只见四下茫茫,夜色正浓,透过山峦之隙,向极远之处眺望过去,不过隐约可见灯火聚集与繁星当空,又如夏之萤火时伏时现于林密草高之中。
远远看去,众人皆可从青辉摇曳的点点烛火之中判断出那处不知名的秦城也如云中的杨柳小城一般,不过是连名称都没有的矮郭浅池之边垂小城,大约城中守军不到千人,居民也不过倍于城中兵士。
与先前夜行时的盲从而不知前程不同,众人一下子眼中泛起了一丝丝恶意的光,就像是黑暗中的无数双恶狼之眼正盯着莽原孤户家的羊圈,流着口水正准备大赶一番似地。
“将军,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如我们趁着月落天未明的空档,连夜攻城,趁他猝不及防,杀他一个措手不急!”一名骑都尉心中也是暗熟匈奴等游牧部族的袭城之道,见此战机,立刻向李牧建议道。
“对对,如果此时攻城,定能事倍而功半!”既然上了贼船,要么安心与“贼”同流合污,要么被“贼”劫掠――自认为聪明又识时务的五原城尉此时也已不再推诿,反倒是赞同那名骑都尉快马夺城之说;他已知道现在已是深入敌后,要想生存下来,就是要一个快攻快走的战法才最是有效,最有消灭敌军,保全自己。
李牧透过山谷林间,向秦城方向看去,轻轻一笑,回过头来,对众人说道:“只怕此时攻城,是事半功倍吧。先不说我军连日行军,明日为了穿过山涧河谷,又夜翻秦国边墙,行出百里有余,到了此处,已经是人困马乏,没有力气一战了――我军皆是骑在马背上的骑兵,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不说,又是轻装简行,连军帐之类的劳力之物都没有带上,更不说随军工师和制造攻城器械了――这样的军队怎么连夜攻击那城门夜闭,又有一丈以上高墙的秦人城郭?
难得诸位以为我们还真是什么神兵天降,要凭借着我们一人一马之力,纵马一跃,跳上城楼不成?”
李牧只说了两条,就已知众人知道羞愧,不在多言。
见众官急躁地给他献上考虑欠妥的馊主意、昏点子李牧虽是面有怒色,口中责难,但他的已是心中了然,更暗知高兴――至少现在军官们知道自己已处于生死存亡之地,为有效命一战才有生机,他们的士气斗志是起来了,现在要想再发动他们激励起众兵卒起奋起一战之心也就容易多了。
李牧收起谴责之言,改口说道:“大家的心思,我都明白,可现在我军处于敌境之中,更是要处处小心,时时警惕,万万不可蛮干胡做,鲁莽行事啊!”
见李牧说起了软话,而且所言句句皆有大理,众官已就连声应诺,个个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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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军官已经请从了,李牧便向大家说起了自己的想法:“我军骑兵要想攻下城来,只有等到朝夕之季,要么是秦人晨曦开城之初,要么是他们傍晚闭城之前,先摸以小股人马到城前数里之外,埋伏起来,等待时机。而这时机,也就是趁着秦人清早睡意未绝之时,或是日落月出之前,秦人劳碌一日困乏之季,再以我军骑骑之迅速,在他们神情恍惚之间,便攻入城门,拿下城楼。之后,我们再大队骑军蜂拥而入城,方能拿下一城一地。”
李牧说所的法子,正是在去年燕将乐闲、辛剧等人强收济东数城之时所用的战法的基础之上,发展而来。众人一听,试想事有先例,也无冒险行事的嫌疑,也就再次点头说是,表示赞同了。
“好,那么……”李牧再向前方一望,又思考了片刻,然后言道:“那么我军兵士,皆纵马快行,躲入前方山林之中,好生隐密起来――我观前处距离秦城更进,又有山峦遮挡秦兵视野,正是我大军歇息,养精蓄锐,再图秦城的好地方。不如就用这地利之便,如猛虎隐入山林,伺机扑食一般,就藏在此处!”
李牧把手中长鞭一指,指向前方林木茂盛之处,却又向是所指更远,直向秦城――选择在此处建立城郭的秦人可能只是看到了依山而建新城有防守之便利,便敌军无法展开队列,却没有想到山峰也会遮挡他们的视线,让他们不知正有猛虎伏于山间,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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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李将军……天色已经泛白,为何到了此时还不有所行动?”李牧在半醒半睡之间,却听到五原城尉又摸到他身边向他问道。
知道五原城尉不过是找个由头来与他搭话,李牧也不用心做答,敷衍两句道:“连夜赶路,以至于身寒衣湿,正好就着太阳烤一烤,暖暖身子,顺道睡上一觉,解解身心困乏,皆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之事?反正待到入夜之前再做打算也不迟……怎么?都尉着什么急啊!”
“不是说好了朝时引兵伏于秦国城门之外的吗?”城尉见李牧一头躺在箭壶弓囊之上,而非起身作答,已经明白李牧不打算在晨曦发起进攻,于是再问:“那是傍晚之时,再图一战?”
见城尉没有说什么“夜长梦早,当日做打算,免得被秦军发现我军动作”之类的凿凿之言,却推让一步,去问是否是傍晚再战,李牧便知他是明知故问,指东说西了。于是他也做出懒于做答的样子,把着双眼闷声点头,同时心中又思量城尉此时前来,是为了何事。
“那么将军,此番谋略晚作不如早做,要不我先带人摸到前方为我大军打探一二,也好有个万全准备。”城尉从李牧的动作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抛出了自己琢磨了半天,才想到的委婉词汇。
“你就明说你不想让你的五原兵士做为主力出战吧!”李牧可算是知道了城尉这么积极,主动请缨是为了什么了――斥侯侦察的活计就教给我们五原兵吧,至于攻城杀敌的大功,我们就让给你们雁门军了;自然的伤亡牺牲之事也就归你们雁门军,我们只是在一边为你们摇旗呐喊,助你们声威就行了。
城尉这意思当然还不只是如此,他的话外之意,一来是希望李牧从了他的意见,至少是影响一下李牧对他们五原兵的运用,不要把他们投放到需要拼死一搏的地方去;这二来才是他真正的意思――他也估计到李牧不会听他的,他方才之言,不过是抛砖引玉,想从李牧的口中套个话来,了解李牧要把他与他的兵士们放在什么地方,自己也好有个准备。
李牧当然清楚城尉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潜词隐句,也不责怪他对自己的不信认――人家毕竟不是你的直属部下,又不同雁门兵士一般常年吃喝在一口锅中的过命兄弟,大战在即,城尉等五原之兵有所顾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现在城尉能找主动找你说道,也算是开诚布公了。
“都尉是想问,我当如何用兵?”李牧直言不讳,坦荡而问。
“将军……”被李牧说中了心意,城尉眼光闪烁一下,下意识的避开李牧那一双一睁开就对他灼灼相对的目光。
“既然我们是想互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对方保护的同袍之人,又有什么不好说得呢。只要经过了这一战,我们的血就算是流在了一起,凝在一块了!”李牧没有避讳可能出现的伤亡,坦然地对城尉回道。
“将军,在下知道将军之心,只是我们五原士卒多是云中国人乡野子弟,他们没有经历过多少战争,本是在家里,就是杀鸡宰猪,手中的刀都要抖三抖――我是担心真到了战场上……”城都已把心中闷了多时的话全透漏了出来。
“这个都尉你大可放心。在收河南地的那些大小战斗之中,我从旁默默观看,便已然看出来了――我五原兵士皆是我赵国的勇猛良士,只是生于安乐之中少了些战火的锤炼,真要打起仗来,我还是放心他们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死气巴咧地厚着脸皮向你们五原俾将、还向众守城都尉手中借来人马。
你说,我李牧就是再怎么蠢,再怎么是只用逞一时的匹夫之勇鸟人,也不会傻到把一群羊往如虎似狼的秦国军队面前送吧――对我五原兵士,我还是的那么一点自信的!”李牧半是给城尉打气,半是给自己增添信心地如说着――其实李牧之言,也不全都是为了求得城都的谅解与支持的虚伪应酬之言,他的确是看好五原兵士的单兵素质。李牧的确也没有看走眼,后世因为中原王朝势力的扩张,中原国家在经营后来被叫做凉州的新疆土之时,便多用五原地方上出生的兵卒,当五原儿郎们得到李牧口中所说“战火的锤炼”之后,也涌现出了无数名将义士。
“将军说得在理,只是当下,我五原兵士还是少了那么一份历练,真到了战时,只怕不能与将军部下一同进退,反而耽误了将这用兵。在下的意思是,把我们放在后边压阵助威就行了……”城尉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最后要求;话一说完,他便打拱作辑,像是向李牧求饶,其实他是头一埋,眼一闭,等着李牧笑话他怯战少勇――与李牧“不要脸地威逼利诱”才强借来兵马一样,城尉这回也把老脸一丢,誓言要保全他五原子弟兵了。
“哈哈哈,都尉这话说错了吧,人心中有畏惧,就要练胆,才能驱除畏惧之心,就如你家的孩子不识字,你就不教他识字一样可笑吧。”出乎城尉所料,李牧没有用嘲笑之言,激他知耻而进的老套手法,却是说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将军……”城尉本来准备好的诸如“勇者侠士辈是天纵之材,就算不是天生已是后天经年累月才能练就”之类的应对之词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李牧也看出来了城尉的心思,害怕他的兄弟们推到最前线,用他们的死体堆上成城墙;大家皆是行武从戎之人,李牧也不想与城尉再完什么神秘莫测的权术之策,便向城尉说出了他对五原兵士们的使用计划。
“都尉是不放心吧,我就给你交给底吧――正如昨日所言,我将先用小股人马趁着现在这天明未亮之时,摸到那秦国城门前面的树林中埋伏起来,然后再缓慢调度大军。等到傍晚之前,先是那先埋伏好的兵马冲开城门――这时候就是咱们五原兵的用处了。你只屑率他们一道冲入被我军先行之兵攻破的城门,我也不要你们继续进攻,与秦人巷战,只要留在原地守与先入城者守好城门,不让秦军反冲就成了。”李牧向城尉布置道。
“那之后呢……?”城尉点了点头,觉得李牧的按排还算妥当,分给他们的任务并不像他想像地那么重,甚至是轻松得有点让人不敢相信。
只是听完李牧这一番安排部署,城尉的心儿反而有一点儿悬起来的感觉了,心咚咚地跳着,头上也感到麻麻的,于是不放心的他又向李牧问了一句――人心隔肚皮,城尉生怕一不留神就给李牧把他与弟兄们给卖了。
“当然是给我把门把好了,只等我引大军冲杀入成!”李牧虽是笑着对城尉说话,眼中却露出了一丝凶光。
“将军想要做什么……是说攻入城中之后!”城尉看着李牧这眼神,心中更虚了。
“屠城!”李牧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屠城”两个凶残无道的滴血之词,从他口中出来,却是轻描淡写;只是李牧那眼神稍稍晃动了一下,还是显出了说出此凶险之词的他的内心中的一丝挣扎。
“屠……”城尉这回还真把舌头给咬了。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从李牧口中吐出了“屠城”这个词汇。
虽说在这个时代,屠杀之事虽是屡见不鲜,可是屠城则不一样了,因为屠城往往是针对破城之后的城中百姓而言的屠戮。在逐步走向文明的中原社会之中,在世人的眼中、列国舆论之中,犯下这种不仁大事之人,往往都会被认为是暴虐无道,为当世之人所唾弃,处在千夫所指之势。
像秦之名将白起,斩魏韩之军不下数十万,而被世人认为是英雄之举,有盖世武功;可是白起一屠赵之光狼、又屠狼皋,则被认为是不仁不义之事――因为他是对已经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老弱妇孺动手,说话不好听的,那是被武人不耻,为文人不屑之事,更是惹得血流成河,尸堆成山,史留骂名的万恶之事。
“对,我说的屠,是屠城中之军,又没有说屠城中之民!”李牧进一步向城尉解释道。
所谓屠城,其实多数时候是因为城中守军抵抗激励,发生了大规模的巷战;而在巷战之中,攻城方的兵卒往往不能辩明守方军民(其实战国之时,各国常备之军少之又少,发生战事,往往是组织城中国人为兵,只要有中有了兵械,即是是身无片甲,便被认为是兵),在杀红眼之时往往见兵就杀,见就砍,即是是守方放弃了武器,依然会继续杀戮一阵才会罢手――如果当职指挥官一时控制不好局面,就会成为惯性的屠城。
当然,就以白起的屠城说来,以他白起的本事,自然不会控制不住他手下的军队,他的屠城可是另有目的。
除了因为白起攻打赵城之时,赵国守军抵抗强烈导致,他的兵士死伤惨重,等到他攻破城郭之时,需要报复性杀些赵人,来平息军中之怒外,更有更深之意――他的屠城之道充满着更多的理性思考,皆是为了达到他的军事目的,甚至是秦国君王的战略目的。
对于在天下四处征战,不时需要跨越国境,甚至是借他国之道作战的秦军来说,后勤补给是很大的问题,因粮于敌,自然是少减轻自己后勤辎重压力的重要方式。可是随着这种战术的多次运用,被秦人攻击的各国,也学会了坚壁清野的战法来与之对抗。为了以战养战,秦军只好用屠城的法子,从敌方的城池之中获得补给――顺便还要以通过这种完全释放兵卒兽性的方式,提高远征在外的将士的士气。
“次番我军皆是骑兵,又是轻骑简重而进,如果不在此秦国小城之中获取一点补给,我们只怕是要饿肚子了――要是我军这么一仗不打地,肚子咕咕做响到又这么跑回去,那不是让天下人看我们的笑话吗?
咱们不过是学着人家秦国的大杀神白起那样,杀了城中秦军,好从他们的粮仓库房之中弄点吃食,然后再把不能带走的全烧了――把这一城百姓抛给秦军,让他们的一张张活口,消耗秦国的军粮去。”李牧很显然是学到了白起以屠城御军之术的精华所在。
“屠城,非杀光其民……将军真是……”城尉口中想说李牧大仁大义,饶过城中之民,可是又知李牧所举,也是要做杀人屠城事,实在与“仁义”两字太不相符,而且比起白起屠城以养战来,李牧的“屠城”,还要再消耗使敌方消耗更多的粮秣辎重于敌方百姓,这未免太过阴毒了一点――秦人不分粮救民,就会失了一地民心,如果分粮又会加重后勤压力,更分散兵力护卫粮道。自然的,用来对付李牧骑军的兵力也就更少了。一个一石三鸟之计,一个两难的选择便在李牧这“屠城”之说之间,轮廓浮现。
这回城尉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要让他的五原兵守信城门,而亲自引着更有作战经验的雁门骑兵屠尽城中秦兵了。城尉从李牧“屠军而不屠民”的思路想去,便可以想像到这次的屠城可是一个技术活计。要想肃清潜藏在民居之中的残留秦兵,根除遭受被这些偷袭的隐患,还要分出军民,尽量少杀无辜之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然不是他们这些没有打过两场大仗,见了血都有点晕的五原青头兵们所做得下来的事情。
“你要记得了,待我部攻入城后,秦军必然全力抵挡,于是……”李牧再向城尉下令道。
“将军是要我们五原兵趁着秦人全力抵抗雁门军时,攻击此城城郭,把全城军民团团围困在城中!”城尉不笨,把两臂一伸,做出双臂相拥的样子。
“对,我正是此意!”李牧见城尉与他心意已通,便点了点头,报之以示好的一笑。
“将军,在下明白了!”不知怎么的,城尉再看李牧之笑,此时虽是朝阳初上,大地回暖,却怎么也感不到一丝温暖,礼节性地向李牧拱手之时,居然打了个寒颤。
“好好好……反正现在太阳也出来了,你已把我叫醒了――正好,就着这一份精神头,我立刻按排人马埋伏到秦城之前!呵呵,你倒是好了,倒可以在这儿晒着暖阳睡大觉了――劳苦之人还是我李牧……”李牧也不含糊,在调笑之间,解决了城尉心中之虑,又说出心中谋略,并开始作手依心中所计,实施“屠城之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破敌屠城亦有义(中)
李牧所谋划的“屠城”,其实就是所谓“三屠”之中的“一屠”,即是屠城之时不分平民或士兵,只要手中有武器之人皆可以视同军队,放下武器的降卒也不看成俘虏,而是把他们通通视为誓死抵抗的敌方战兵,在清剿城中残之时以雷霆手段于与歼灭、镇压之。像李牧之前的两次率众骑兵屠戎人营地,落下个“屠营俾将军李”的“美名”,从效果上看,便可以算做在这一屠之列;只是当时他没有有意识的下达“屠”的命令,而骑兵兵士也不过是出于对戎人的义愤之情,在李牧不加限制的基础之上,肆意杀戮,才演变成了屠。这种杀戮虽然也算“屠”,被视为不仁之举,其实在攻守两军展开混战时,不辩军民,加之战国之时,不论胡人、还是中原人多是军民一体(主要是一些人口不过万的小城,守将常把城中男丁充作军中杂役,辅助守军作战守城),发生人这种事情也是不容易避免之事,久而久之的,甚至被一些人物鼓吹为英武战绩,拿来炫耀军威武力。
当然,这类屠杀的目的之一,也在此处――通过恐怖的杀人行为,给于生者造成巨大的心理压迫,又放走生者,使其向四处传播攻方兵士的残忍无道,进而使得无力抵抗的小城小邦望风投降,小部小落闻风遁逃,不敢与附近攻一方交战;最低限度,也会震慑守方军队,使他们在与攻方交战之时,心有顾忌,怯于抵抗――最终的结果是渐少了攻守两方的伤亡,又攻下了城、地,虽是不仁之杀,其中却有包涵着大义之道,这便是所谓“以杀止杀”了。
李牧现在下令五原城尉与他属下骑兵们所要做的屠城之事,其目的也正在此――这也就是城尉为什么想说李牧大仁大义,却又不知是不是当说的原因。
而所谓屠城之中的“三屠”之“二屠、三屠”则是针对一般城中百姓,二屠之时便是开始屠民,到了三屠,则是力求三尽城中之人――毕竟,如果要真心毁灭一城一地,一屠是杀不完,所以二屠继续,二屠再杀不光,三屠再来。这种杀戮之法,可就比“一屠”来得猛烈无道的多,不过也更具备破坏力与威慑性――当然这样的“三屠”除了具备一屠之时所追求的肃清城中残敌,以战养战,提供补给、提高士气,逼降他城之敌等战术与战略上的目的之外,还有更高层次甚至是提升到“国策”级别的战略目的。这便是通过“三屠”之法,屠尽一方之民,成而起到打击敌方整体国力的战略目的。
战国之时,因为生产水平、医疗技术等原因的关系,包括中原列国北方匈奴、东胡诸部在内的天下各国各邦,人口都不是很多。像秦国这样的大国,还富有关中、成都两大“天府之国”,其人口最多不过五百万,而赵国也就三、四百万之众,而且多是集中在土地相对肥沃、易于耕种放牧的地区。如相对自然条件不怎么好、或者是还来不急开发的赵国云中、秦国上郡这样的大郡,一郡人口不过十多万我,还不如中原一大城的人多;而那些拥有万人以上的游牧部落,则被看成大部强族,像匈奴之部,全族男女老幼加起来,要有百万人口,也就顶了天了。
要知道口人是一个国家立国的基础――没有国土要紧,可以抢可以夺,可以赖在一处地方就这么不走了,而没有一定数量的人口,是万万不行了。在那些有战略眼光的名将们的眼中,打败一国军队,的确是大武功,可是数年之后,敌军父死子存,子又生孙,两倍于前的敌军杀向了你,你又能再胜一成吗,有那个把握吗――于是名将们便要自家君王的默许之下,想到了狠招数:杀光一地民,决一城之户,如此以打击敌国人口的方式来削弱敌国国力。
当然了,如果能抓住更多的敌国之民充作本国的庶子奴婢,自然是剜敌之肉,补己之体的最好选择,可是在战场之上,尤其是举数万大军,攻伐数十近百大小城池之时,想要做到两全其美,显然是不那么可能的事情了。于是如白起之类的名将们,便选择了推而求其次的战略战术,屠城灭户。
与一屠、三屠等系列出于种种战略战术,甚至于本根就是战后泄愤,满足**的为惨绝人道的屠戮相对应的,则有可能是防守一方军民为了生存的誓死抵抗――这也是进攻一方,还有那些准备进行屠杀的攻方将领们不能不事先思量,再三考虑其可能出现之后果,然后行事的问题。
而李牧想出的屠城计谋,要那些无目的的滥杀、与有目的的谋害,要更为全面一点。他的战略目标是在秦国上郡制造恐慌,扩大影响,在秦国边郡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使义渠戎人回流故土,进而减轻赵国云中方向上的军事压力,同时还要让赵军自身还有戎人看到秦军与他们一样,也会吃败战,被屠杀,不是什么天下无敌的虎狼之师,顺便再打击一下秦军的自诩为“不败”信念――选择战力较弱的守城秦军开刀,也是李牧灵光一显,一蹴而就所想到的。
不过李牧昨夜行军之时才想到把攻陷秦城更改为屠一秦城,并不是出于他一时的冲动,而是因为这些天来实战的经验与合理的推断。
之前两次屠戎人营地,最后是震慑住了处在杨柳城一带肆虐的其它戎人部落,其影响力甚至波及到了范围更大的五原城一地――不光是吓走了戎人,还给于在他眼中看来,有几分胆小无能的五原兵将们以胜利的信心,使他们放手一搏,最后收伏了整个河南地。
李牧是个多思好想之人,他从之前的战斗之中尝到了甜头,学到了经验,从一开始无意识的放凭属下杀敌泄恨,终于发展成了有意识,有战略战术目的的屠城计。现在让他待到了机会,看到可以在此次奇袭秦城的战斗正是运用屠城战术的好地方,于是也就带着一份惯性的思维方式,决定这在此城实践一下他心中所想,从中得到新战斗经验。
不过李牧也知道他定下奇袭秦城的谋略本就是大胆妄为之举,需要小心谨慎方可成事,现再再生屠城之计,那就更是要小心之上,再加小心,所以布置五原城尉引着他的子弟兵们攻战,守卫城郭,不让他们先就城做,而自引雁门军主力入城砍杀。李牧心里清楚知屠城虽是战争之中最为野蛮的行为,可是就其本身而言,特别是如他与秦将白起这样有计划有预谋的屠杀,更是一支需要技高胆大,又有纪律组织的队部才能完成的任务。
那些军纪太差,或是自身犹豫,不能坚决值行上峰屠杀军令的军队,还不能参与屠杀;一旦这样的队伍这入城中砍杀,定会因为组织不利,造成部分士兵脱队而走,破坏全体计划,会知战场上出现如下令收缩包围,却有士兵擅离职守或是因为惊慌而不动作,就会造成缺口,使待宰的肥羊就会趁机逃亡。而屠城一定要分工,指定有人员搜查残敌、指定有人员围捕四散之敌、指定有人员挥剑砍杀等等,甚至扩大范围以及分合包抄,最后停止杀戮等新令的执行――像从五原借来的这一支从多个小城中抽调而出,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显然是完成不了的。
就连自己手下的雁门军,李牧也不放心,这才摸头一样,想到了第一次屠戎人营地之时,围绕在戎营之外的一环水泽、河流筐住了四处逃亡、躲藏的戎人部众,使他们束手就擒――于是他就命令五原城尉,用不能参与屠城的五原兵,做成了一道人工的“兵锋之河”,要把秦城的军民全都圈在里边,使其不得逃脱。
于是李牧又行部署,让先锋摸到城下,好生埋伏,又令云中的五原兵与雁门军在前后准备,一边休整,一边备战;只等早落之时,他们便将发起一战――虽然这已经不是他们两方么一次合力作战,却是他们首次进行攻坚之役,更不说之后相互配合,完成城陷之后的“屠城谋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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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冬至已过,白昼的时间越发长了起来,可是逼近现在还不是春暖花开之时,夜色还是早早的侵蚀着天边的光亮,眼看着又是一个与平常一样的平静而清冷的冬夜就要来到上郡的边城之中了。
自从数年之前,他们秦国的宣太后在旧都雍城的王宫之中,以年青貌美的宫中女子色诱义渠戎王,并将其杀死之后,以前嚣张拔扈,随意在秦人耕地上放牧,任由牛羊啃食庄稼的戎人也不再那么张狂无忌了。上郡边民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去年,从宣太后手中“接”过秦国大权的秦王(秦昭襄王)终于下令,剜除寄生在秦国血肉上的毒瘤“义渠戎人”,彻底地把他们逐出了秦国,逐到了边墙之北,上郡、北地的秦人的好日子也就来到了。他们再也不会睡觉之时都要睁一支眼睛了,再也不用天天梦到被戎人高大的胡马追逐践踏了――他们终于可以睡上个安稳觉了。
前些日子,城中百姓又听说义渠戎人开始北上了,听说他们想去到地广人稀,水草丰美,又没有边墙趑阻碍赵国云中发展。城中居民们终于可以真正安心了,他们心底里的恶魔终于被他们英是明神武的君王逐到了更远的地方,不再如苇帘外苍蝇,总是吵闹不停,让他们揪心不已了。至于戎人们要在赵国的边郡上做什么,是不是重操旧业,赶着牛羊去啃赵人种的粮食,那就是这些揣着明白却装作糊涂的朴实边民所需要操心的了。
看到日头西沉,在城外有几亩田地,用来种点时鲜蔬菜的居民们纷纷回成了。他们看着渐渐消失在天边的红日,向老天祈求着来年的风调雨顺;也有人因为趁着冬末的好天气休整田中沟渠,而累得耷拉着脑袋,可心中却还在算计着过些日,何时下种,才能赶上最佳的农时。谋划远景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则是选择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心中所想,也不过是今晚家中婆娘所做的点缀着肉沫的菜汁浇粟米蒸。
而那些城中的买卖人,他们也早早的收拾起了铺面、地摊。毕竟,这里不过是边地小城,比不得赵国邯郸、秦国陶邑这样的大城繁华人多,再加上北边儿赵人正与戎人打仗,商路不畅通,边贸生意自然就不起来旺;边城商贾们甚至听说最后一支从北边过的游商说起赵人把几条,商人走私的小谷小道都给堵上了。当然,还有秦人本就不重商,在入夜之后,还有宵禁的原因,商家们不如早点收拾起来,准备吃点东西好睡觉。
“兴许赶明个儿,北面的仗就打完了,那时又有忙上好一阵子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的好!”坐贾们望着就要关上的北城之门,心中盼望着,给自己打气道。
生活于边城之中的百姓们不会知道,很快,不等天黑,甚至于不等城门闭上,北面就会来人了。
城中百姓懵懵懂懂地生活在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安生水日子中,而城中的秦国兵士们,也好不到那里去。
秦兵们虽然因为交通不便,不能即使的得知北方赵人与戎人之间的战况如何,但也乐于把双手一抄,将手中兵刃抱在怀中,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谈论此事,算做在这个缺乏娱乐方式,又闲得让人全身发酸的太平光景之下的有意消遣。反正不用自己上阵流血,几个结实的汉子蹲在一边耍一下嘴皮子,乐呵乐呵,大有坐壁上观,坐山观虎头的快意。每每北边有什么消息传来,站岗放哨的众兵都会聚在一起,议论上好一会儿――只要不被巡视的主长、大将逮到,那就成了。(以秦国军制百人设百将、五百人设五百主,千人设大将,大将军中职位地位同赵之都尉,有时也被称为都尉)
秦城的城将对兵士们的疏于警惕之时,不是不知道,他也是睁一支眼闭一支眼。这城中兵士多是本地子弟,可算是地头小蛇了,城将当然不愿意与他们闹得太僵,这样自己的官儿也就不好做了。
再说前些日子,听说北方临邦之间有战事暴发,上面已经从城中抽调出了数百人马到边墙上去加强警备――这戎人、赵人相搏,谁胜谁负还不得而知,就算是戎人又被赵人赶回了上郡,还有边墙上的弟兄们帮忙给顶着――城将自然是放心了不少,虽不说是什么高枕无忧,也算是无需整日里面紧蹦着神精,做杞人忧天之状吧。
城将也知道以他们秦国的军功进爵制,只要不被征调上前线,他在他这处基本上不会发生战争的小城,是捞不到什么军功的,于是他也不多求什么了。于是城将每日巡城一遍,了了例行的公事,做出个居安思危的样儿给城中军民看看,留个勤于公事的好口碑,好给上峰的长官了事就行了。
城将的长官对北方的战事,不是没有防备,他把手中的兵马大半部署在了秦国边墙长城一线,希望以坚强重兵防御可能南下之敌,做到御敌于国门之外。他只是想到了如此行为,的确是给上郡做出了一层蛋壳,却不想蛋壳上有着无数的缝隙,可能被有心的人给钻了――因为缺少强大的敌对势力,生于安乐的秦国边墙之后,本来就没有什么纵深防御,现在他这么一把大军调到一条线上,后方就更加空虚了。
李牧当然不知道秦国北方防御已经做出了如此的调动,如果他知道了,也就不会做出屠城这种会流下骂的不仁之策,同是也是以牛刀宰鸡的吃力之计,而是直接攻一下城又陷他城――如此也可搅得秦国北方不得安宁,把走投无路的戎人给引回来。
如果说现在的上郡是一个快要坏了的鸡蛋,那李牧要做的,只是在蛋壳上敲出一个洞,钉后只等戎人这只饿得快死的苍蝇来叮就成了――可是李牧却因为在大胆行动之余,又太过慎重,非要再在这颗秦国的危卵里边再搅上一搅。
赵军行动大胆而小心,秦人防御疏忽而大意,而戎人求生之愿又是急切而紧迫,似乎这一切都来得太巧了――赵括一点一滴的改变着历史的进程,似乎这一切的一切累积到了这一时一刻,这一城一地,要来个暴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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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的傍晚还是如往昔一样的平静如画,今天的斜阳特别的红,赖在天边老不下去。城将终于巡城一遍,完成了他一天的职守,一面在心中唉叹自己虚度了时光,一面又庆幸自己能在这乱世之中安享太平。他吩咐部下按时闭门,便丢下懒洋洋几个立在城头门前的兵士,也如别的城中军民一样,准备填饱了肚子好睡觉。
夕阳正是火如烈焰,让正陆陆续续回到城中的边民们错以为是夏天到了,不过正好,借着残阳余辉,刚好照着他们回城的道路。大约是饭前一刻,此时正是居民涌如城中的高峰。边城不大,城门之外却可看到过百农人正不约而同的结成群,向城门洞中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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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急急慌慌,生怕护城门卫们玩忽职守,提前一刻把城门给闭上,害得自己要在危险的城外露宿一宿――毕竟城外还有茂密的林木,不知道里边藏着什么狼啊,虎的。
众人走得急,那里会知道林中真的藏有虎狼之辈,而他们正向一只只肥羊一般,被这些来自北方的虎狼的双目死死地盯着。
因为时值冬末,原本延伸到城郭之外的枯草败枝早被城中之人收去做了柴薪,负责突击城门的赵国兵士们不得不埋伏在距离城门足有两三里距离的一处凹地树从中,不停地、温柔地抚摸着被自己放倒在地的战马,竭力让自己的“胯下袍泽”保持着安静,生怕被不过半里之个的大道之上的行人发现。
在凄美如血的夕阳下之下,在寒光映射天日的冬风之中,在死寂的枯木林中,赵国骑兵们轻轻在战马的耳边吟着什么:好马儿,不要动,让我紧紧的贴近你,让我们的身体靠近,相互偎依在一起,用我们的体温相互温暖对方,削除血战之前恐惧;再等等吧,只要伯长一声令下,我们便一跃而起,你驮着我,我挽着弓,一起杀向敌人的城中。
“兄弟们,上啊,冲啊!是时候了!”骑兵伯长就等着一辆缓慢而行的双辕四轮牛车行到城门洞中的机会,跃身而起,对众兵士大声令道。
“快,快!”众骑兵从林中跃起,跨上战马,如林中猛虎,扑向猎物一般,冲上通向城门的道路。
当赵国骑兵冲出林间,上到道上之时,立在城头的秦国守军这样看到数里之外的动静。
“山,山贼!”秦国兵士的第一反应是有山贼来袭击百姓,他不经脑子想一想便脱口而出了:“山贼,是山贼,山贼来劫掠了!”
的确,天色渐暗,光线不好,只是看到有数十骑马儿冲向城门,马上之人正拉弓搭箭,瞄向这边――不光是一名秦兵做出了如此判断,第二名秦兵也这样大声应和道。
他们也不想一想,天下那里有这么胆大妄为的山贼,敢于如此明目张胆的袭击一座有着城郭并驻守有军队的城镇。
城楼上的几名秦国小卒显然是新嫩的兵士,调走重兵增加边墙防御的恶果首先落到了对敌方的侦察,判断来者为敌为何之上。最初的错误判断,终于让守在城六处的一线指指官下达了出了一个更加错误的军令。
秦兵屯长(相当于是赵国卒长,指挥五十人,即一队人马的下级军官)听到小兵的惊呼,便含着口中的饭食,从城楼上向前望去。残阳夕照,却也夺目,屯长看不清赵军的甲胄形式,但也能肯定对方来者不善。
屯长把满口的粟米一吐,大骂一句:“娘的,这群天杀的贼人,八成是打听到城中军队开去守边墙了,以为我们这里就没有人了!”说着,他大声命令手下人快点集合,组成战列,好挡在城门之前,放还没有入城的百姓回城。
正是这个小官儿在错误的讯息之下做出错误的判断,使秦城在第一时间里,没有关闭城门,使他们失去了坚城不出,等待援军的机会――其实只要把城门一关,缺乏攻城器械的李牧骑兵也就只好放弃攻城行动,再觅他城攻占――如果真是如此,秦人最多也就因为赵人攻城不下,泄愤杀民,杀死城外的百名边民罢了。
可是他们一开始错误判断却很快就导致了更大的失误。
“头,快向大将大人报一声吧!”有人好心提示道,来者不明,还是小心点了好。
秦人的倔强性子在最不适合的地方,暴发在了屯长身上,他把身子一扭,做出摩拳擦掌的样子,呵斥给他递上主意的兵:“怕什么,不过是两个小毛贼罢了,还怕他们掀翻了天不成!看老子三拳两脚就把他们收拾了。”城尉只是骂了一句,便又催促着城外之民快快入城,城中之兵快快结阵迎战。他还真把李牧调来突袭城门抢夺,入城先机的赵军骑兵精锐中的精锐当成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山贼土匪了。
因为自以为是与误判,秦人又把城破之后,在城中组织起有效抵抗的机会,也大大方方地拱手送了出去。
“别挤啊,我的车还没有进去呢?”赶着牛车的老头儿大声叫嚷着,想要保住他家里为数不多的财产,却不相要是命都保不住,留这老牛与破车又有何用。
“就是你在挡道!”后边扛着从官家借来的铁犁的两名壮汉自然也舍不得丢下昂贵的铁制农具――如果些属于官府的东西给丢了,以秦国严酷的法律,那可是要吃重罪的。
“快,快进去啊!”后面更为猴急的人已经抱着簸箕、锄头跳过牛车向里边窜了。
就在城楼下面一片混乱之时,城上的屯长却大叫了起来:“快快,快向大将说,是……是赵军!”
那比夕阳晚霞还要红的颜色,屯长怎么会不记得呢。前些年里,他随白起一起攻入赵国光狼城中,把砍杀一个个赵国降服之时,他就记下了赵军军服的颜色比他们脖子上留出来的鲜血都不还要血得多。他还记得被他看下头戮的一名赵国小兵的眼色,那是一双充满着敌意与愤怒的眼睛,就好像是在对他说: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的,我咬碎你的魂!
虽然骑兵的服饰与步兵有所区别,屯长还是一眼就判断那是赵军的衣裳。他用手抓着以黄泥与芦苇夯住的城墙,口不停得哆嗦着。虽然眼前所显赵国骑兵不过数十骑,就在看他们从火红的天边冲来之时,屯长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匹匹来自黄泉路上的火马正向他冲来,马上拉着强弓的都是来自至于地府的使者;似乎屯长已经感到了自己的末日
李牧骑军的先锋突击队已经冲到了守城秦兵可以辨识出制式甲胄的距离,到了这时,秦国兵士们才真正慌了神。
“快,快关城门,不能让他们冲进来了,他们是来夺门的!”屯长毕竟还是一名老兵出身的下官,他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只是此时时机虽好,可是现实却是不竟然如他的心意――无论怎么驱赶,卡在城门洞下的牛车怎么也不走了。
那只老黄牛,此时也如秦人一样发起了它的牛脾气,凭老头儿怎么用鞭子抽在背上,也驱赶不动它;啪啪几声过后,换来的不过是老黄牛的一声长哞。接着,这个畜生居然悠闲地在只能过一车的城门洞下反起了刍,细细地咀嚼起了今天早上老头儿喂它的稻草甜杆。
“快,快把大车从牛身上卸下来,把牛拉走!”人的潜能在这一刻暴发了出来,平日子里不怎么用脑袋的屯长居然想到了好计策。
“是,是……”老头儿也顾不怎么什么破车了,一是保命,二是保牛,立刻去解套在牛身上的挽具。牛车后面,那两壮汉也知取舍,扔了铁犁,就翻过牛车来助老头一臂之力。
秦人们众志成城,总算是把老倔牛给拉了进来,两页城门终于在赵国骑兵冲到两箭之外时,开始合拢为一体――可是笨重的双辕四轮行还卡在城门洞中,让城门不得闭合。
“快,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把那车,车也给我拉进来!”屯长焦急望城下一看,大声命令他那些刚组成队列,准备开到城门前堵住道路的兵士们。
众兵现在也不发呆,更不懒洋洋了,立刻把手中的长杆短械一扔,全都冲到城楼之下,推拉牛车。
可是从城外涌入的百姓却没有兵士们的那一份纪律,他们纷纷翻上牛车,又从车上跳下,不想被兵士们关在城个,留给赵人杀戮――本就沉重的牛车更重了,只能缓缓的移动着。
“快,快啊……啊……”一箭飞来,正从城楼上的屯长喉中穿过,刺破了他的咽喉声道,让他发不出半点声来。
“嗯……”又是一箭,正中屯长胸膛;赵国骑兵这精准的一箭最终让他躲过了再次亲身经历一场杀戮,再次目睹又一个屠城之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破敌屠城亦有义(下)
强袭夺门的赵国骑兵皆是李牧精心挑选出了的骑射好手,他们不过是射出了第一轮箭便把城楼之上的了望秦兵全部射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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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寥寥两三名秦国小兵凭借着眼神好、身手快――或者说是因为从没有上过战场而胆小怯懦,在看到赵骑射来的箭在空中划过之时,就提前把身子一缩,躲在城垛之下,躲过赵国骑兵死亡之箭。
“头儿,不是说漫射之箭多半身不准吗?怎么这几箭……全射上了城楼啊!”一名小兵下意识的抱着头,眼中望着不过是半尺之外,矢头已经深深嵌入城墙地面的赵军利箭,不住的抖动着身子,连声问道。
可是他等到的不是已经死不明目的屯长的回答与他的对自己“胆小鬼”之类的责骂,却是一声更为凄唳的叫声:“啊……啊……死,死了,死了!”
这名初次御敌小兵显然还算是胆大的,还会问话,而幸存在他身旁的袍泽却已经只能用简单的词,而非一句完整的话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恐惧了。
“胆大”的小兵顺着“胆小”的小兵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惊住了:他们的屯长张大了嘴,嘴中“衔着一支赵骑射来的箭,也不知是箭撑开了他的口,还是他在想要发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声呼喊之时,就被结果了性命。
不只是屯长,屯长身边那名在小兵们的记忆中总是和蔼可亲,总是用已经老朽的身子保护他们这些新嫩们不被老兵油子欺负的伍长也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与屯长一样,他的致命伤还是胸前的一羽箭矢。
正四下望去,那些刚才还有说有笑,吹嘘着想当年自己在战场上杀过多少魏韩武卒甲士的,那些熟悉的身影皆倒在了地上。“胆大”的小兵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眼中出泪、鼻中流涕起来;比起他那,那胆小”的小兵,表现得还有“略微镇定”一分,不过是身子在抖,说不出话来――当然,在他的两腿之间,裆下那一块地方,已经是湿了一大片了。
失去了拥有战场经验的老兵们的提携,秦城城门楼上的新兵蛋子们成了无用的肉堆,只是呆呆的躲在城垛后面,抽泣着、打着哆嗦。因为失去了使用者,被安放在城楼上的重号弩机还有的来得机上弦,成了不错的摆设;本就是观赏性大多实用性,没有多少防御能力的城楼,如今也与当了摆设的重弩一样,成了城中军民用来辨识方向的地标――城楼之上,除去小兵们的如老鼠见猫一般,发出唆唆之声外,便只能听到轻风抚城发出的细细之音了。
与城楼之上是一片死寂相反,并不是赵骑第一轮射击目标的城下城门洞却是热闹非凡,闹腾得很。
当赵骑的飞矢袭来,马蹄声过,被牛车堵在城外的秦城边民们或是惊恐大叫,抱头鼠窜,或是拼了老命翻越牛车,挤回城去――他们却不想要是城门不闭,这城郭不过就是道吓唬无胆小贼的篱笆,怎么能抵挡得住赵骑健蹄的踩踏。
没有屯长的指挥,城下推拉牛车,想要闭城关门的秦兵也手足无措了。有人还在推动着牛车缓缓缩回城中,有人还在尽量关闭城门,有的却在城外几声熟悉的“二狗子”“三孙子”之后,帮起了倒忙――那些由城中壮丁之内征调起来的兵卒虽然不乏保家守城的勇气,可面对自己的父老乡亲同时更多一分没有必要的犹豫与无措。
“都尉,他们快冲进去了,咱们也上吧!”就在秦国边城军民还在一片茫茫然,只是有人来袭,不知来龚者是何用心之时,隐蔽在城外更远处的赵国五原兵们也已经跨上了战马,急切的观察着前方战势,时刻准备着跃出林中,攻入城内,抢得功劳――虽然是战场经验不足,便处于顺境中的王原兵士们还是能做到随波逐流,不落人后。
“慌什么,秦人狡诈多变,恐有埋伏!等城上升起我军战旗再攻也不迟!”五原城尉坐于马上,眼看着由雁门精兵所给成的奇袭兵队就要拿下城门,他那心子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一面想着这仗有得打了,说不定自己还能立得战功,一面又看看与自己一样,把紧张的心情写在脸上的众兵,心中又多想了一份;为了五原子弟兵们的安全,他还是决定慎之又慎,不冒然进兵,免得自家兄弟成了秦人的箭靶子。
城尉话声才落,却不想已经有一闾百骑从林木之中冲出,杀向城门――五原兵士是从五原一方数城中征调而来,没有什么威望的城尉要想把他们降住了,显然不是一两次战斗,一次行军能办到的。
看到已有人抗命出击,城尉也知当前的局势已如满弦之箭,不得不发,于是只好回头命令传令兵向李牧禀报他已出击,再转头向前,将长剑一挥,大声一呵:“冲了!”
随着城尉一声令下,本就神经高度紧绷的五原兵士们便以蓄势待发之射,冲杀出去。
一时间秦城之外,杀声骤然而起,更有战马嘶鸣不断――秦城之内,正在享乐食物的边城军民们听到城外的动静,却不知城已要破自己大难将到,居然有人夺门而出却是为了观看外边的热闹。
毕竟,即便是当年义渠戎人扰袭他秦国边地之时,也不过是在城外驱赶边民,抢在城中驻扎秦军出城镇压之前,盗割数亩庄稼罢了――城中之民以为又是什么山贼土匪在地外劫杀,哪里又想得到城外之后正有过千赵军正欲叩门夺楼,然后入城杀戮一番。
“怎么会事?”满嘴沾满着冬葵青绿色汤汁的城将也听到城外的喊杀之声,于是用手把嘴巴一抹,就着满是油腻的手,提剑而出,走到府院之中。
“大人,听,听说是赵军,是赵军来了!”院中打扫的杂役小卒哭丧着脸向城将禀报着从城北方向上传来的道听途说的消息――边城不大,刚从城门洞中号不容易挤入城中的秦国边民已经冲到城中寥寥数条街道之上,扯着嗓子叫起来了。
“什么,怎么会是赵军?他们,他们不是还在数百里外的云中吗?云中可与我大秦上郡不接壤啊――再说他们现在不是正在与义渠戎人拼命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城将不是空听“秦赵两国是盟邦”之间不会交战的哄人假话的乡野之民,他的思维方式还是军人式的对当前战略态势的判断。
看着街道上有数人面色恐惧,正亡命奔逃,城将下了个结论道:“怕什么,定是哪处流寇匪类窜到本城,想从咱们这儿捞点儿油水!”
城将一面拔出鞘中铜剑,一面令官宅中的近卫集合,随他一看究竟。
“你,传我命令,快去点齐城中兵士,到城北看看!”城将果然是经历了几番生死,见过不少大场面的角色,他镇定地向身边百将下令道,要百将召集人马,把心中臆测的匪贼们赶出城去――护城战兵虽多数被抽调到边墙,留在城中的五、六百军中少弱虽然力战济,但对付百亻十名匪寇还是绰绰有余了。
手中尚有些兵马可以调动,自大的城将能不镇定自若,做出力挽狂澜的样子给四下奔逃的百姓们看吗。
“快快,随我去拦住那些匪贼!”城将一声令后,自认为有保境安民之责的兵士们几十名兵士也提起兵刃,齐齐攻向城门方向。以为自己是全城军民的中流砥柱的城将与众兵却不想他们现在的作为不过是在螳臂当车,白白浪费自家性命。
就在城中秦中想要攻出城去之时,城外赵骑先锋也以将战马前蹄一扬,脚踹开了城门――此时那堵在城门之前的牛车还真帮了剩余的卫门秦兵一把――赵骑刚想纵马冲入,却被牛车如拒马一般拦住了前时之路。
数骑赵骑因为冲得太猛,从马上重重摔了下来,昏昏沉沉间,还没有来得急爬起来,就被不知后方赵国大军已到,自己即将被马蹄踏成肉酱的秦国兵卒们用长矛挑了个对胸,成为李牧的冒险行动中赵军所付出的第一笔牺牲。
他们的死也不是白搭,后面的赵军可是骑兵中的勇夫。他们立刻敏捷的勒住缰绳,停住战马,然后从马背上鱼跃而下,骑兵变做近身格斗的死士一般,只提一柄长剑,就翻过牛车,如猛兽一般冲向已经觉察到一丝不妙的秦兵。
这些卫门的秦国兵卒只是一些杂役弱兵,他们当就作战经验最多的人,也就是在平时做做城门站岗放哨,战时押运粮秣辎重之类的工作,用手中的兵器震慑一下城中百姓,吓唬一下山林匪盗。刚才杀了数名半昏迷的赵国骑兵后,秦兵们自己的手就已经发起抖来,哪里还能端正了戈矛,再刺向赵骑一击。面对后入城的十多名赵国骑兵的大声嚎叫着,发起的徒步冲击,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歪歪斜斜地支着戈戟矛殳,步步后退,利用长杆重械的天然优势,与赵兵边战边退。
“给我顶住,援兵就要到了!”正当此危机关头,秦城城将却在这些卫门兵士身后一声大呵道,那架势,就如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立于万军这前,擎天一呼一般――他心中还盘算着把小事做大,显出他这名“万人敬仰”的护城大将的手腕来,却不知自己现在的行为,不过是过把瘾就死。
因为城楼上的岗哨已经被赵骑摧毁,已经成了半个瞎子的守城秦兵们听到自家大将的一声声援,又好像听到身后还有援军来到,不由得鼓起了勇气,誓要好好表现一番,再取下两个赵兵首级,好使自己进爵一级,得良田百亩,庶子奴婢数人。
“杀!”犹如吃了春药而雄风一振的老朽一般,卫门秦兵也回光返照似的状态大勇,仿佛历代秦国先烈皆附体于他们那羸弱的身体之上,驱使着他们奋勇向前。
长矛寒光阵阵,在夕阳之下,耀得熠熠生辉,直逼得赵国骑兵向后退去。
“先上城墙!”指挥这一闾骑兵的伯长知道与其与秦人力战,不如守住城门,反正他先前也瞟了一眼后方,那些娃娃兵一般的五原骑兵已经从数里之外的林中冲出――他们这个老不死的兵士只要再守上一刻时间,秦军的末日也就到了。
随着赵骑伯长一声令下,秦国城门方向上攻守瞬间相异了,振奋起精神的秦兵要攻上城楼,收复失地,而因为器械上的不足,而只有招架之力的赵国骑兵开始且战且退,往地势上更占优势的城墙上退去。
秦兵步步进逼,赵兵步步为营,一时间相峙不下,双方都为自己的后援部队赢得了时间,只是秦军是在做无谓的抵抗,赵军的血却是流得值得,即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
“上啊!给我把这群赵兵都推下城楼去!”看着赵兵被自己的手下一步步逼上城墙,城将颇为高兴了一所,一时得势,他已被胜利冲得热血沸腾,头脑发胀,更不就不去想先前自己口中的匪、贼之流,怎么就在一瞬间换城了赵国骑兵。
“上,上啊!”眼看着一个个手执铁剑的赵兵被逼得步步后退,就要退到一丈多高的城墙外边,跌落下去,城将那个得意啊,心中更是想着弄把赵军伯长的三尺好剑玩玩,向上峰上报武功讨赏,向属下炫耀武力。
“怎么又退下来了!”城将看着兵土们已经上一只脚踏上了城墙,明明是得势得力,却又不明不手的退了回来,气急败坏地叫嚷着,只恨小城的城墙太窄,害得自己不能身先士卒地上去,亲自斩两个赵人的首级玩玩。
“大将……顶不住了,赵军又……”一名伍长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突然从城外飞来的一箭射中当胸,痛苦地挣扎了两下,便从城墙上落了下来。
“怎么?”城将还沉浸在自己又立新功的幻想之中,不知自己很快就要成为赵军剑下之魂,他所守卫的城中之民就要成为赵人俎上的鱼肉,到了这时,居然还指意命令兵士将城墙上的赵兵赶尽杀绝,而不是先关了城门,绝随后而到的五原赵兵攻城之愿。
“杀啊!五原兵来了,兄弟们冲了!”看到城外的五原骑兵也已冲到城下,城上已是苦战力竭的雁门赵兵也燃起了最后的一丝斗志,用尽全身力气,披荆斩棘般砍断秦兵的长矛戟头。
而隐隐看到城外又的大队骑兵正直杀过来的秦国兵卒们,他们原本被自家的大将所鼓动起来的战斗之火,瞬间就被赵骑如洪流一般的气势给扑灭了――好在这些秦兵没有多少作战经验,不能立刻分辨出冲向他们的骑兵是两千之众,更不能判断出当下局势的严重性――如果他们是老兵油子,看到当前之情,只怕是已经开始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哪里还听那城将的呵斥之声。
城将不是傻子,看到城墙之上,风向不对,耳中又听到城外再起杀声,不由心中一惊,这才想起赵军怎么会出现在他上郡地界上,又是为何而来。
来不急多想了,他又一扫城楼之前,除了又方兵士留下的近百具尸体,还有那些在地上痛苦蠕动的将死之人外,城门赫然洞开,犹如召蜂引蝶的春花一般已经引来一队赵国骑兵。
“快,快关城门!”他又令身边的近卫道。
可是近卫兵们可都是知道战场凶险的老兵民,一看这架势不对,再不逃走只怕是没有机会;在听昏庸无能,被粟米蒸饭冬葵油汤喂成了酒囊饭袋的城将再出昏招,他们自知无法抵御赵骑冲击,反而把身子一扭,拔腿就开溜。
“你,你们回来……”无力得哈上一声后,城将也抛下还傻傻地在城墙上死战的兵士,随着本当护卫他家全的近卫一道,向没的听到杀声的城南跑去。
***
经过短暂的交锋,五原城尉制下的两千五原兵终于攻入了城中。
“你、你,还有你,立刻带各自属下,登上城墙,守住四方,一遇秦兵,无论降否,一律格杀格杀勿论!”城尉一入城后,立刻依李牧之命,向众兵下令道。
“这……”得令的数名伯长有点子疑惑不解了,在他们的记忆中,就算是要杀死守城降敌,那也是因为降敌因被围城之后不做投降,城破之时才降,于是泄愤杀人。
“怎么现在我军奇袭敌城,破了城门,没有遇到秦兵太过激烈的抵抗,却要杀人呢?”众伯长一面下马点兵,一面在心中暗自想着。
正当伯长们心中犯疑,小声嘀咕之时,又听到城尉大声对制住几名秦兵降卒的兵士道:“杀,给我全杀了,今夜一个都不能放过!”
“要出大事了……看这架势,咱家大人像是要屠城了……这没原没故的屠什么城啊。”伯长们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却是这些“武将们的武功”之事多有耳部。
当凉风吹过耳边,感到背心发凉之时,正在带兵夺取城墙控制权的几位伯长又全明白了过来:咱们城尉的上头,不是还有一个“屠营俾将军李”吗;几位伯长把头一闷,只管带兵冲杀,心中想着这一回他李牧的名字又要改了――改成“屠城营俾将军李”。
秦城之中的五、六百秦兵也听到了城北方向上的杀声,他们不等城将的什长来调兵便带着长矛短剑,冲向了出事的方向――毕竟他们中间有不少都是本城家户人家的子弟,除了战士的守土之则外,更多了一份护家这愿。
众兵冲到半道上,就与他们的守城大将撞上。
城将看这着五百多兵,手中拿着套不成套,组不成组的兵器,又见众兵队无队、列无列,心中已知就算是他们冲上去也是个死,于是好心令道:“赵……赵军不知从何而来,已经攻入城中。城军势大,我等还是且战且退,先退出城去,隐于林中,再向他城求得援军,然后一起攻回本城,定要杀得赵军片甲不流。”
城将先前糊涂,多半是因为生于安乐,忘战而不知思危,可是经刚才这么一战所激,也算是醒悟了过来,向他的属下下达了一道正确的命令。可是他现在这一边付尊容,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点威风,实在不能让众兵信服――只见他现在是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脸上除了点点血污之外,更是一脸苍白,还不是地抽搐着,那惊恐万状的神情,分明就是在脸上演绎出一个“怕”字。再看城将身边的几名近卫,也不比城将好得了多少,甚至还有一人双手空无寸兵寸刃,而其剑鞘也是空空的悬在腰间――已是丢盔弃兵之态。
要用这种形象说服众不明真情的兵士,显然不太可能。
这些秦兵,本就有不少是当地之人,自然不愿意把家中亲友留给赵人杀戮――他们可是听过他们的先辈屠杀赵人城镇村庄之时的那个狠毒,推而广之,自然知道自己的亲人们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再说秦军这些年来四处征战,未尝败绩,这种天然的心理优势,再加上心不天高的少年意气,新嫩的兵卒们全然忘记了那些光辉的战绩是秦国战兵取得,而非他们这样的杂兵所为。
一听城将说出要走要逃的避战之论,血性的秦国儿郎们纷纷不屑地哧声言道:“怕什么,不就几个是我们大秦子弟的手下败将吗?”“你家里人不在城中,你当然不知心痛了!”“胆小鬼,别理他,走走走,去那些赵兵拼了!”
指望普通杂役兵卒能听令听调,军纪肃然显然是不可能的,城将把心一灰,心想对救两个士卒就算两个,于是再令道:“不愿战者,随我退出城去!”
果然,从城将那张惊恐的嘴脸上嗅出一丝味道的兵士开始动摇了,这些人相互观望了一下,虽不动声色,却从脸中流露出退意。
“我大秦军法,敢言退者斩!”也不知是哪个识点文字的小兵高声叫了一句,顿时风向大变。
“你们……”本是好心救人的城将还没有来得急再多说一言,就被一名大步上前的什长刺倒在地。
“叫你扰乱军心!”什长啐了口唾沫在将死未死,大口喘息的城将身上,又大声疾呼道:“兄弟们,能不能救下父老妻儿,就看我们的了!”
“哦!”众兵自然是随时附和道,却不想当他们向自己长官举起屠刀之时,他们已成了没有多少战力的散兵游勇,很快就将面临李牧骑兵的杀戮。
“兄弟们跟我上了啊!”又是一名秦军主长举剑一声道,作为一名五百人的长官,做为一名本城之弟,这名主长自然引得众兵一呼百应,纷纷跟他一起走向死地。
“兄弟们,跟我来!”就在守城的秦国杂兵前来送死之时,李牧骑军的兵士们也已经攻入了被五原兵控制住城郭、四门的秦城;现在他们正按李牧事先布置,一路人马分成数队,入城搜寻秦兵以及秦国府库粮仓,一路人马立于城下空地,准备格杀有组织抵抗的秦兵,而李牧则自引一路人马,磨刀嚯嚯正在屠杀被活捉、或是投降的秦兵。至于防范秦军逃亡,追捕落网之鱼这最简单的任务,意交给了五原城尉。
“没有想到,将军做如此之事,也有这等安排!”五原城尉看着高举起火把攻入城中街道的雁门兵士,不由的感良多,不知是感慨李牧的武功与行事缜密,还是谴责李牧杀人无道,只好模棱两可的在一边儿发得叹言――即使按当时的道德伦理而言,无论一名武将有多少理由,是多么大义凛然,做出屠杀之事,总是不那么光彩之事,更何况李牧有着明确目的,要组织起全军兵士,让大家行如此不仁不义之事。
李牧看了看城尉,又看了看在他入城之前,城尉下令杀死的秦国俘兵;看着他们被绑着的身驱,滚落的头颅,还有地上一滩污血,李牧面无表情地低声回了城尉一句前言不搭后话的话:“都尉,过了今日,我们就都是赵军了,再也没有什么云中军、雁门军,或者是五原兵了……”
“是,将军……”城尉礼节性地回了一句,却还有点不明白李牧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
战况的发展,还有是有一点出乎李牧的料想,他没有想到秦国守军兵士会因为“畏敌怯战”而杀了他们自己的城将,搞得全城秦军群兵无将,各自为战。
虽然没有有组织的抵抗,可是城中秦兵多半是回到自己家中,去救自家之人,却没有想到尾随而来的赵兵的出现,反而是害了一家老少。
赵国兵士要执行李牧下达的杀光秦兵以威慑秦人之命,自然是不会放个一个秦兵,可是秦兵的家人又怎么能让自己的父兄子弟死在赵兵的剑下;于是在逐街逐室的搜索杀戮与围捕之中,赵国兵士的剑不止一次挥向了拿着农具,守卫儿郎的秦城百姓。有时为了轰出一名据守密室之内的秦兵,就要放火烧房,自然又引发了大灾,烧死了躲在其它房屋之中无辜平民。
“将军,找到了,找到秦人的府库了,你看这个,这下子弓箭够用了,少说有十万枚――除了弩机上用的短箭咱们不能用外,少说也能留下数万枚咱能用的!”一名搜索队的什长回来报道,说着,这给李牧送上一枚秦箭。
“秦人的箭……羽根是大雁的,的确不错,只是这矢头就是不怎么样――同样是以青铜铸造,显然是不如我们马服君为大攻尹、邦司寇时督造的三棱箭精细,居然没能开血槽……现在也是没有法子,只有凑合着用了……”调侃完秦箭两句,李牧回过头来,果断令道:“把能用的箭全都带走,补充军中损耗,带不走的全给烧了!”
“将军,城中粮仓找到了,那里边,还囤着好多秦国官家的粮食,麻袋上全是秦军的印,是军粮啊!”又有人来报。
“有草料吗?”李牧拍了拍战马问道。
“有,将军!”
“好,命令留下足够全军吃三天的粮食,其余全都烧了,不能给秦军留下一点!”李牧眼也不眨一下,便才令道。
“将军,不能再这么烧杀抢掠下去了……我们不是义渠戎人!不是说只杀秦兵的吗?”受过义渠戎人苦处的五原城尉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大声谴责李牧道。
“这种局面……”李牧把双目距暂闭了一下,好像是在向无辜的死者道歉;片刻之后,他双眼又睁,言道:“我们也是不得以……”
“将军是说,戎人是为秦人所逼,不得以到我赵地来杀戮,而我们是不得以而为之,反过来杀秦人,以怨包怨,以血洗仇吗?这真就对是的吗?”城尉无力地呼吁着在乱世之中毫无意义的正义公理。
“哪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把戎人逐出我赵国呢?如果说我们现在攻杀秦城是暴虐不仁,那么,秦人以邻为壑,逐兵灾战祸于我赵国边民身上,那又上什么呢?说不定,我们今夜杀死的秦国兵士,还有那些平民之中,他们中间就有不少是当年屠我光狼城的秦兵……光狼城……光是兵士就被杀了三万之众,更不说城中平民了……光狼被屠之时,不知这小城中的秦人又说了些什么?是盼着他们出征的父兄给自己带回我赵国兵士子民的头颅吧。
你,你给我去光狼城前的坟地里说你的道义吧!我李牧虽不能用手中之剑止住杀戮之事,却也知恩怨分明。”李牧原本静的脸,随着言语的激烈,而紧绷了起来。
冤冤相报,没有终了,城尉无言以对,不再说话。
“再说了,我说了,过了今天,我们就只是赵军了……多杀的人,就让他们成这我们军中兵士合为一体的祭祀牺牲吧……”李牧又是一言,重复了他先前之说。
“将军,在下不明白?”城尉的确是没有想出李牧的话有什么意思,为何一再重复这个意思。
“看看那些快被砍头的秦国战俘吧,都尉,为了大家都能活下去,不要怪我李牧太狠……”李牧指着跪在地上的数名秦俘,对赵尉言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烽烟未尽人何堪(上)
五原城尉向李牧长鞭所指之处看去,只见城墙一角,已经横七数八的陈放着不下数十具无头死尸;夜虽已入,天还未暗,城尉借着天边的余光,再上涨仔细一看,果然分辨出死者皆是秦国守军。他又向城墙根看去,更见此处堆放着一堆尸体,大约不下百具,已经堆砌到了有城墙一半高的地方――不会多想,那些一定是先前被斩的秦国战俘之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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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再扫回近处,还的几名秦俘正被数名赵兵按压住身体,准备砍去项上人头;而在这群人后面,充作杂役,收拢死尸的正是满身是血污的五原兵士――此时,也就是他们最闲,帮得上手了。
啊、呀数声之后,又是几声人头落地之意,咕咚、咕咚的沉闷之声,又把城尉的双目引了回去。
“快,快把掌灯明火,天黑得都快看不到!”充当临时的刽子手的赵国壮士大声叫嚷着。
灯火照来,照得此壮士满脸通红,也不知是被火光映红的,还是被飞溅的赤色体液染成了这般色彩――城尉只是感到那刽子手脸上的肥肉,随着他挥剑之时发出的大呵之声而抖动着、扭曲着,哪里还会注意到他脸上的颜色。
“啊、啊……”又是一剑劈开下去,可是不知是刽子手力道不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喀嚓一声之后,可怜的牺牲者没有马上死去,正痛地在已经浸满血水的污泥中打滚。
从城尉的眼中看去,可以看到一道足的两、三寸长的伤口长在半死的秦俘脖颈之上,而伤口之内,不知是红是白的森然之物震得城尉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剑到底不如斧钺好使,才砍了数十人就连颈骨都砍不动了!”壮实的刽子手生怕被别人笑话技艺不精,连声解释道。
“用我的吧!快给那小子一个痛快吧,让他少遭点了罪。”他身后的一名五原兵卒长抽出腰间长剑,递了上去,要刽子手“做做好事”给秦俘补上一剑。
铛铛!
刽子手用手指弹了下剑脊,不慌忙得笑道:“呵!铁家伙,卒长多谢了!”
说完,刽子手又刺向地上打滚的秦俘一剑――嗯的一声之后,他麻利地从死者的身体上切下头颅,然后回头道:“快收尸,下一个,快拖上来!”
再被拉上来的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是泥的少年,如果不是身上一衣皮甲,定会让众屠夫以为他不过是一名混迹于城中街巷,整天玩着掏鸟打狗之类儿戏的小厮。
少年秦兵被生生地拽到刽子手面前,又被赵国兵士按住了头,他也不喊叫,更不嚎啕,只是因为预知了自己的命运,而吓得满眼是泪,抽搐个不停。
“娘的,哭个什么劲啊……下辈子要么不要做人了,要么做个壮汉来找我报仇!”刽子手显然嫌弃少年抽搐得厉害,自己不好下剑。
说着,他就是一脚踹在少年背上――这么一击,居然还真就止信了少年的抽咽。只是城尉从少年那双哭得血红的眼中看到的也不再是恐惧,更多了一份愤怒,渴望复仇的愤怒之火正灼烧着少年的眼眶。
“将军……杀……杀吧,全杀了吧……”城尉现在明白李牧两次说起类似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知道自己与他五原众兵卒们,又一次遭了李牧的道了。
李牧一个直担心没有打过什么硬仗的五原兵士因为秦军有盛名而畏惧秦军,真要是与大队秦军遭遇上了,这些战场上的新兵蛋子们被威猛的秦国主力吓得尿了裤子,那就不好指挥调动了。
李牧先前看五原兵士多半是五原一带的乡里之人,他们战于河南地时,表现不错,可以看出兵士素质尚好;不过他们当时是为了守土卫家,自战其地,自然不会他李牧过份的激励。如今越过义渠戎人之士,远袭秦人,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且不说五原兵士远征于秦地,就失去了守望乡土的热情,李牧靠着严酷军法,与不时的激励,尚能维持他们深入险地而不自乱。可是真要放心大胆的让他们这些菜鸟雏鸡与强大的秦军对阵之时,做到临阵不乱――李牧可没有十分的信心于把握。
而要知道战场之上,战况瞬息万变,除了指挥官事先的庙算之能,更是对其指挥能力、临机应变本之力的考验,但就都还是次要的,做为一支军队中流砥柱,而支撑其战于万敌之中而不溃的,是士气势。
进攻方士兵因为远离故士,而难以回乡逃命,只有有死战方能得到回还的生路;而守备方士兵因离家不远,容易四散逃回乡里,躲在家中保命,所以两军的战意犹如云泥之别――那些远涉千里的进军云中,又转战秦国上郡的雁门老兵们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守土之时打得兴高采烈,出战远征之时,显得唯唯诺诺的五原新卒们却还没有看透这一层意思。
就连他们的指挥官,那名还算是有几分主见的五原城尉也没有看出来,居然三番两次的向李牧说起撤兵之事。李牧心中自明带着这样一支人马,说不定会反累了他雁门旧部的兄弟,可是大军已发,不会这一支战力,又实在可惜,于是就要借着今夜屠杀城中秦兵的机会,让五原兵们与秦人结下仇怨――在秦人眼中,赵军就是赵军,那里分什么你是云中来的,还是雁门、代郡来的,只要侵入秦郡,他们自然要扫除;可是还有几分天真,又离家乡较近的五原兵卒们却多半想不到这儿,于是才有了在李牧看来“有二志”的种种表象。
现如今,五原城尉算是明白了,李牧就是要让所有五原兵知道,他们手上已沾满了秦人之血,已与秦国军民结下死生之仇,而自己又远涉数里地入秦地一点,一旦战败或者被俘,其后果不堪设想,恐怕连像眼下的秦俘这么被一一斩首好死,都会成为一种奢侈了――李牧就是要把他们五原兵推入另一种无形的,建立在精神世界之上的死生之地,激他们与雁门兵齐心合力,于秦国上郡做出一番大事。
屠城!李牧要想扰乱秦国北方防御,引戎人兵马南向,大可以攻下数座秦国边城,甚至只是袭击一下秦城就,做出声势来便了了事,但是他却选择了屠城。这毫无疑问是要用屠城的血债来增加两支赵军的凝聚力和激发军中士兵拼死与异地他乡一战的动力。
“这就好比是那些山贼流寇要新入伙的人‘纳投名状’。因为你的身上背了人命,那就再也无法回头了――李将军要我们五原兵士们杀人屠城,是要逼我们……”城尉小声嘀咕着,好像是在对李牧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天下又有多少是嗜好征战杀伐之人呢……我李牧看到戎人屠我边民之时,我也为他们的暴行所愤怒――所以我知道我不是……可是我又要我的兵士去杀戮秦兵,甚至于杀死抵抗的秦国百姓……我不是为了求杀伐之时的快意,却是为了陷自家兄弟袍泽于不义之境,所以在你的眼中,我李牧定是狠毒得紧啊!”李牧看着秦城之中,被驱逐秦兵的赵军四下被点起的冲天火柱,虽做自嘲之语,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为不使自家兄弟身首异处,客死他乡,李将军你……”城尉还是说不出来,还是如之前一样,不知说李牧愿为救得一军之士,一郡之民而背下骂名是大仁大义,或是骂他屠杀无辜百姓,又陷害同袍是不仁不义。他只是在一边儿看着杀戮的继续,血债随着血流在延伸,他却是无力的看着。
***
“将军,还要再战吗?”这些天来,军中兵士多有伤亡,这倒是小――你为了我军不为秦军围攻,每日转战不下百里,我们的战马,它们不是人,不是用什么杀人祭旗就能振作起精神的,它们要吃草吃料,可是现在我军……人还能忍耐些时日,可是马儿都快吃不消了!”五原城尉把手一拱,再一次向李牧提出撤军之事,这一回他面色凝重而严肃,大有死谏求直的样子。
“我说了还要战吗?”李牧看了看城尉,又望了一向北方,反问城尉一句。
下眼军中的困窘疲乏之态,李牧比谁的心中,都更有数。
这不到十天时间,他的骑军昼伏夜出,声东击西,攻城掠地,或是强取,或是智夺,已经先后攻打秦城不下五座,甚至于攻陷的秦国小城也有三座;骑军一入城之后,也是例行屠城,杀光了城中所有秦兵,以及胆敢抵抗的一般百姓――秦人尚武而性躁,每每只说屠尽一城之兵,倒了最后却成了军民皆杀――凡是被李牧骑军攻打之处,城破则城中兵士皆死,其民被砍杀近半;就算是未攻下城来,城中秦兵也不过是幸存下二、三成来,更不说每攻一城,为了骚扰守城秦军防御而放火烧房,又烧死了多少秦人了。
正是因为李牧骑军攻得猛烈,战后走得又急,加之次次都是夜战,秦军也不清楚来敌有多少人马,甚至于要从屠城结束之后,幸存下的城中百姓口中才能了解到攻击他们的是一支千骑以上的赵国骑军队伍。
秦国上郡郡守,因为不知来敌何意,更不知为什么与义渠戎人交战的赵军怎么会绕过戎人,对他的上郡发起奇袭;所以在李牧被打了个闷头之后,也与被戎人攻击的云中郡守一来,做出了先看看情况再说的布置,命令上郡秦军加强防守,防备真军再袭便了了事――与赵国的云中郡守以为戎人不过是扰袭去中边地的想法一样,秦国上郡郡守也是以为赵军不过是为了报复他们驱逐戎人入赵境,而发起对他秦国边城的报复性攻击。
上郡郡守做出了消极防御的态势,以为李牧骑军将会一掠而过,那里会想到李牧要把戎人给引回他上郡,于是也就对李牧的攻击不太上心。于是就给了李牧骑军大闹上郡边城的机会,可是在另一方面,李牧也并不为当前的一次次攻城掠地所动。因为孤军在越境,在敌国行动,所以李牧也就更加地小心谨慎。做为骑都尉成长起来的他,很自然的就学着草原游骑的战马,以机动性做为最好的防御手法,不时的转移休整地点,在一处不过停上半日时间。当然这样一来,军中兵士们相对是安全了,可是人马的困乏也就越发严重了,特别是战马,现在甚至出现了赵兵抢来的秦马都不够用的情况。
深知机动性就是骑兵中大的生存保证的五原城尉自然要来再请李牧见好就收,立刻退兵:“将军,马儿可是咱们这些骑兵的第二条命,是咱的半个亲兄弟啊!可如今,就连我都换第二匹马了,为了跟上队伍,不被秦人活捉了去,甚至还有兄弟开始两人同骑一马了……”
城尉说话间言语哽咽,甚至连眼中都有些湿润了――虽然没有说一句谴责之词,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是在怪李牧不该连屠秦城,搞得他们在上郡像过街的老鼠一般。
“对不住众兄弟了……”李牧看着城尉这七尺有半的大个儿郎目中有泪的样子,心中也不好受,逼近压迫几天下来,还是死伤了数百兵士,特别是那些伤重而不能上马的袍泽,最后都是被他们的自己人一剑将其魂魄送回故乡的。
“都尉,还有你们,都过来,我们再打一战,只要再的一战,定能让戎人知道秦国的边墙、城郭不过是稻草扎成的假人一边,就只能唬唬胆小鬼罢了!”说着,李牧把手一挥,招来五原城尉和他的两名骑都尉。
“我们下面就打这一座城,而且还查在白天行动!”李牧从怀中掏出一长牛皮地图,指着图上的一处大圈,对众官言道。
“上城……”城尉、骑都尉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都以口发之声来向对方确认道。
“对,大秦上郡郡治上郡城!”李牧大声一语,不怕众人没有听清。
“将军……上城……”众官还是做出听错了话的样子,再次问道。
也难怪众都尉们要心惊肉跳一番了,李牧说要攻打上城,怎么能让他们不大吃一惊呢――上城,是上郡郡治所在,就如赵之代城一样,是一郡一地的大城。设想一下,光是五原城这样的中等城邑,城中守军就有两千以上,更不说周围几座附属的小城还个有兵马近千了。就算是上城秦军放弃郡治之城高厚的城墙不去守卫,而是倾全城之兵而出,其重兵力也只比李牧骑军要多,更不说其编制完善,有步卒、车、骑等兵种了。
李牧突然说要攻打这样的大城,不论是被他吓惯了的五原城城尉,还是与多相熟多年的骑都尉不寂吓出一声冷汗,那才怪了去了。
“怎么,大家怕了?”李牧目光一扫,环视众官一遍,问道。
“将军,如是一开初,我们摸到上城之外,那还可能有机会奇袭城攻,可是现在,秦军已知我军在他们的地界上行动,早就是起了戒备之心,只怕是不好打啊……”一名骑都尉不无担心地说道。
“我说了是要在白天攻城,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奇袭夺城!”李牧否定了骑都尉的“袭城之说”,而肯定地向他回道,他要攻城。
“我还是那一句话,以我军现在之力……李将军要量力而为,不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害了众兄弟的性命啊!”城尉这回子是豁出去了,打了这么些天仗,看了那么多的人头落地,血流成河,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不怕当面顶撞秦人口中“天杀的”李牧了。
“我已经捉过舌头来问过了,秦军因为我们与戎人交战,他们怕北境不宁,已经早早的把城中军队调出一半,布置在北方面的边墙一线了――所以我们这回才能这么轻松的拿下他数座小城。各位在砍守城秦兵脑袋之时,是不是发现城中兵士好像都不过千啊?”李牧不直接回应城尉,而是向他指出,秦军兵马也不多。
“而且守城的,还多半不是战兵――看样子,战兵都去边墙上喝西北风了!”听李牧这么一说,这风向也就变了,骑都尉们,渐渐倒向了他一方。
“对,有这一条,我军就可以攻他上城――我们这回来上郡,就是要让戎人,还有让我们邯郸的那些侯爷君上们看看,秦军不过如此……不会因为秦人屠了我们一两座城,我们就怕他们了,我们可以反过来屠他们,让他们怕我们!”李牧顺势再言,誓要把攻打上城之事敲打下来,在军中形成统一的意见。
“是,将军!”众骑都尉已是拱手说是。
“将军,这是最后一战了?”城尉见其势,也只好向李牧要个口头上的保证,充作心理上的安慰。
“正是!”李牧双目炯炯,简捷作答
“那就请用我军一战吧!”城尉心中虽是半推半就,可是面子上却也过得去。
***
“大人,大人!赵……赵军……”兵士忙忙慌慌地冲向堂中,扑倒在上郡郡首席前。
“赵军?赵军怎么了?”听到“赵军”两个字,上郡郡守有点头痛了,他依稀记得自己的上任就是因为被戎人扰袭,才丢了官位,而这回赵军不光是如戎一样,用的是骑兵,居然连战马都是一样的邪乎。
“赵军,赵国的骑兵攻到,攻到城外了!”兵士大声报道。
“怎么会……”郡守一听,脑子嗡地一响,肥大的躯体一倒,居然摊在了机案之上――他可没有想到刚才才把城将等几名上城的武官叫来议议这赵军扰袭之时,现在这赵骑就出现在了他的城外。
“郡尉大人到了边墙驻防,现不在城中,这……这怎么个好啊!”过了小半会儿,郡守才哭丧着蠕动着一脸的肥肉,向众武官征求意见。
“来就来吧!”
“打打打!还怕了他不成吗。”城将、大将们,还有他们手下的主长、百将们可都是堂堂大秦雄兵,那向郡安守这么遇事无能。
“大人莫慌。”当一片充满着激情,却毫无半点理性的“喊打”之声结束之后,作为郡中三号人物的郡丞不慌不忙地拈着嘴边的两寸鼠须喃喃而言,算是稳住了一脸沮丧的郡守,还有像吃了人参一般兴奋得过了头的武职们。
“我问你,探明有多少赵兵,现在何处?”郡丞好歹也算是半个军职,多少还是明白一点做战之时,行庙算胜负之时,当问些什么。
“回,回大人,赵国骑兵,大约有四千骑以上,正在城北之外数里列阵!”兵士回道。
“四千骑,还以上!”郡守一听,单眼一跳,心虚了。他知道他手中本就三千战兵,前些日子被郡尉拉走个半人马去增防边墙,现在城中,连上两千役杂之兵,也不过再近四千人马,仍然经赵军少去一千。
“才四千骑兵?”郡丞的表现正好与他的上峰相反,做出一付全然不屑的样子来。
“大人,您这是怎么个说法啊……郡守的眼睛也不是白长的,自然看到了他属下的那一脸表情。
“大人,我说赵军怎么能今天攻了我一城,赶明个儿又在百里之个下了我另一城――原来他们全是骑兵啊!”郡丞把鼠须一吹,重音儿放在了骑兵之上。
“对啊,是骑兵啊,这又怎么样?”郡守果然是不知兵事,他把口呆呆地一张,又过了片刻才想起,然后道:“骑兵不过是军中斥侯,在战场上打杂的兵士罢了――好好,不会怕他们了!”
“大人,不光是不怕他们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还可以……”马脸鼠须的郡丞把双眼一嘘,一手放在胸前,做出个杀的样子。
他那小眼睛放出一寸劲光,直照得郡守全身一暖,众武官拍手叫好。
“这赵军虽不是什么力战之兵,可是毕竟有四千来人,依我们的这点子兵马,守城待援尚可,可真要说是出城与赵骑拼杀……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郡守果然像他得知郡中有赵军活动时,只是下令大家各自守城时一样,保守消极得很。
“大人怎么忘了我们城中还有过万百姓,其中男丁又有一半,从这里面还可选出产说三千壮丁――而我城中有又武库,把他们武装起来,也不过就是用上三、两刻时间。这还不算,我上城周围有小城数座,城中守军见我主城兵士主动出击,而声势又更胜于那些赵国骑兵,自然会从四面而来,与我部一起合围赵兵!
大人,您说这送到嘴边的肉,您是吃还是不吃啊?”郡丞倒是很会算帐,一下子就给郡守算出了此役是赢面大大,更本不用担心什么城破战败之事。
“如此说来,的确是……”保守的郡守还是有点担心。
本就血性十足,自傲无比的武官们先就有一战之心,又听郡丞这么一算计,更是信心暴满,眼中放光,皆以为又可以用四千多赵人的首级向他们的王上换回高官厚禄了;他们又看郡守还在犹豫,自然就要在一边添火加薪,表示一番:“大人请放心,我等士卒定为我大秦,为大人斩下赵将头颅,保得大人安心,一城之民安心。”
众武官刚才表完了态,心中也是急功近利的郡丞又在郡守的耳边煽风点火道:“大人,此番赵军入侵我郡中,屠杀我城乡军民,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啊。可是您先前与我商量,先压下此事不报……可现如今,赵军攻到了我郡治所在,这事情再怎么也瞒不下去了,依在下看来,不如所性就在以此为契机,杀败了赵军,好给王上一个交待,给郡中百姓一个交待啊!”
郡丞言下之意,要是不出动出战,这先前隐瞒军情不报之事,一定会被郡中的悠悠众口捅到秦王那里去,不如现在出动一战,打败了赵军,还可以以诱敌深入之类的用计之说,堵百姓之口,搪塞秦宫朝廷的追究。
“说不定,大人还能为引役之胜,而官进一级,少说也是被改派到富庶之地任大官,也不用成天在这苦寒的边郡破城之中委屈大人的才华了!”先是以恶言恐吓,又是利益相诱惑,这个郡守的位子,其实让这郡丞来坐,似乎更发一点。
“这,这这……这么说来,只有出城一战了?”郡守抓挠了一下自己肥厚的后脑,最后挣扎了一下。
“只有一战!”不光是郡丞,众武官也绿着眼儿大声附和道。
“大人……这回就你来兵吧――我,我不会打仗啊!”郡守所求,正是那马脸鼠须之人求之不得之事。
“多谢大人!”
***
“杀!杀!杀!杀光天杀的赵人!”在一片自信的叫喊声中,上城之内的缚籍在册的男丁被军官们一一了组织起来。此时,他们正被集合在校场的空地上,发放甲胄和武器。
与赵国的制度相类似,甚至是更为完备,秦国平时的常备之中少得可怜,当然边地等地区有服长兵役兵士,几乎就等同于常备军。所有士兵的甲胄、武器是由国家提供,平时收到中央与各地方的武库之中,由专门的人员进行保养维修,到了战时,按秦国所特有的军爵等级发放给临时从乡里、城镇缚籍壮丁中抽出的人员,武装成兵士。
比如秦国公士所能得到的武器只能是矛、铍,这样的队列战中使用的“低”格斗技术兵器。而上造这类的高级兵就有用戟这样相对“高”格斗技术兵器的权利。而诸如弩这样有要经过一定时间训练的长距离投掷武器也要上造以上军爵的人才能配发。而那些有着不更以上的军爵的人就可以得到配剑。
当然要是自家的家底厚,就算是最下级公士也是可以自带刀剑、盔甲,只是盔甲要让大家一眼看出你是秦兵,免得在混战之时误伤了自己人――不过作为大秦公士的小兵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自带装备的,多半是高级军官,就算不是,在战场上也会被敌军兵士误认为是高级军官,进而成为想要立得功勋的敌兵重点照顾的对像。
正如郡丞所说,不到半个时辰,这个临时召集的秦兵被组成了二十多个百人一伯的步兵方阵――为了便于指挥,这些方阵且是按阵战方式组成,即一个百人伯阵的兵士,除于伯长、卒长之个,皆整齐划一的使用阵战用的长矛,就算是长矛分发光了,也用铍来充数。毕竟他们是临时组合在一起的部队,虽说其中也不乏百战而还的老兵,可是要想让他们之间能不加训练,就如近战格斗之兵兵那像在一个方阵使戈戟铍矛殳这五种兵器显然是不可能的。
等到秦军大略编成,不光是先前竭力言战的郡丞,连本意守城避战的郡守都高兴得喜笑颜开,更自信地把胸膛挺了起来――上城军居然最后凑出步卒五千有余,战车数十乘,骑兵五百骑、还有精锐的锐士五六百人(秦国称甲士为锐士),更从牢狱之中放出了百多外由敢死刑徒所组成的陷队兵。
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壮胆。
秦军兵士们虽然有不少是甲衣不整,戈矛不举,但毕竟是人多势众,那种“大秦虎狼之师,打遍天下皆无敌”的优越之感,不由得从众兵的心中生出。人一有了自信,自然是精神百倍,半万秦兵,个个都是纠纠武人,皆昂首而进,士气如宏的迈出了上城北门,好像不是李牧骑军要来攻他上城,而是上城之兵兵围歼李牧骑军。
上城秦兵前簇后拥地一出城门,便在一片闹哄哄中列开了列形,虽然是零乱了一点,但也掀起了不少尘土,至少在并非武门出身,又不是以武人之身打拼上来的郡丞眼中,还算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在站在城上观战的郡守的眼睛里,更是为之震撼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烽烟未尽人何堪(中)
已经在上城之外,城门之北列开阵势的李牧骑军中的兵士们,坐于马上看着上城城门洞开,城中秦国军队浩荡而进,如溢出盏的醇酿一般缓缓涌出,一时诧异,还真不知这“酒”是甘甜爽口更好解渴的澧酒,还是会因饮得太猛而呛了咽喉食道的烈酒――原本还是声声躁动的骑兵队列居然整个沉寂了下来;众兵只听得耳边风声正紧,胯下坐骑发出声响鼻。
大战之前,双方兵士远远对望,虽有人行惊尘、风掣大旗之声,在高度紧张的赵国骑兵耳中却是什么也没有。此时此刻,而对着至少是看起来气势如鸿的上城秦军,他们的心中都回想他们的李将军所说:打完了这一仗就回去――现在,整个李牧骑军之中,没有一个人不想到可能遭遇的不测,又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想到死亡。
面对数量上不亚于己方的秦军,赵国骑兵们心中有点犹豫了,甚至是后出了几分畏敌之心。之前他们面对义渠戎人的次次胜利,那是因为大家同是骑兵,而戎兵的武器不如自己,在这种巨大的心理优势之下战斗,赵骑们自然是战事未开先胜一成;数回奇袭秦城,又是打秦国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再说黑等瞎火的,也没有看到满脸写着惊恐万状的秦兵有什么气势可言――可是当下,秦军是多兵种合成在一起的部队,虽然单兵兵器可能不及赵兵,可是其在器械组合使用上的优势不言自明,更不要说现在失去了夜幕的掩护,突袭的奇效,赵兵们自知又输给秦军不止一分半成。
面对即将与自己正面交手的秦军,面对这群流动在大地之上的黑色的兵潮,面对着被兵器反射阳光而在黑潮中翻起的白浪,没有一个自认英勇的赵兵会说不担心自己被卷入潮中,被吞没……
常年在北方大草原上与匈奴人为敌的赵国骑兵们,特别是骑军中间的大多数没有经历过数年之前发生在中原腹地的阏与之战的半大“老兵们”,做为这支赵国骑兵的中坚,他们第一次强列感到了为什么秦国军队可以威震天下,被冠以虎狼之威名。
五原城尉似乎是嗅出了回荡在军中兵士之间那一丝不安的气氛,虽然只是隐隐感受自己呼吸似乎急促,心跳也快了起来,他甚至是连自己对这种略带着恐怖感受而共鸣着。
“不,这样的军队,是不能打仗的!”还没有经历真正意义上战火的洗礼的城尉虽然也为这种大场面而震撼,可是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本份,对他的士兵激励道:“呵,看这秦兵那队列,行不成行,列不成列的……”
“是啊……看,还没有咱们骑兵行军行列走得直!”
“连步子都迈不齐……”
先是城尉身边的几个五原兵士向着城尉手指的方向看去,面色轻松地议论着两半数是上城壮丁构成的秦军――一支专业化成度上明显不如半职业化常备赵国边军的秦国队军。
“连长矛都举不齐!哼,都是那来的杂碎啊!”比起五原兵的肤浅来,打过更多仗的雁门骑兵更看重一些秦国军队中的小细节,同时也是带着一丝对新嫩的五原兵的调侃、轻视之意,故意高声说起这个要颇废些点战争经验,更要有点眼神看才得出来的事物。
看着自己比雁门的老兵油子欺负了,五原士卒自然不甘,居然又一名伯长的带领之下叫起了当年阏与之战,赵军大败秦兵之时所发出的阵前战嚎:“狭路相逢勇者胜!”
自然,这么一吼气势上压过雁门兵一筹不说,更惊得正在前进的秦国兵士乱了步子。
“哈哈……”雁门兵大声嘲笑着出了乱子的秦兵,同时也对新嫩的五原兵报之以赞许的目光。
似乎是不愿意被后起之辈压住了威风,雁门军士也扯着嗓子吼起了从邯郸来的袍泽向他们谈起的新的流行口号:“甲胄在身命在天,不惧者生,惧者死!”
作为一军之将的李牧自然是乐见这种振奋人心军威的“内斗”,为了向众兵表示自己心情放松,有再战战胜之信心,他也顾作骄情,把两片嘴皮一噘,言道:“这群混小子,还真不好带啊!”
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是个混小子的年岁――年青的俾将军这么一说,立刻引来众兵的一致反弹,善意的嘘声从骑兵们的口中发出,驱散了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影,也把他们的心连得起紧了,就好像是在战场之上,相互以背相依,抵御强敌之时,可以感觉到袍泽的心跳一般。
上城秦军壮着声势,将有一点儿显乱的队列军阵摆起来,车兵在前,弩兵在后,为数不多的骑兵分列于两翼,他们一起包围在作为秦军绝对主力的数十个步兵方阵之外点缀着,充着“秦军无敌”的门面,同时也靠着步卒们的数量优势,支称着自己的战意。
眼看着对对赵国骑兵不为自己尘土飞扬,行撼大地的动静,依然如中流砥柱立于江心一般,岿然不动,更听风所传来的赵军阵中不时暴发出阵阵嬉笑怒骂之声,秦国兵心反倒是心中一惊――原本在他们的心中不过是一支小小的赵国骑军,更本就屑于一点,可看当前之景,秦兵们知道又有一翻生死较量在变上城之北演出了,这却对会是一场男人的对决。
秦人急功好利的传统民风的政治体现吧。不过这次因为自己的“好利”而惹来了始料未及的危机,也是秦人这种习气的现世报吧。而雍城守军的反击,又是他们“急功”的体现
可是秦国的公士、上造、不更――上城的“老秦们”还是没有被赵军震信,他们依然是被自己虚幻的强势迷信了心壳,摩拳擦掌之间,便列阵于城北!
马脸鼠须的郡丞还是初通兵法,他知道赵国的骑兵现在列成数十个于他们步兵方阵相类似的骑兵方队,而非一字排开,是想要用战马的重蹄踩踏秦国步卒,所以一定要使每个步后方阵保持住密集的队形,不让赵骑找到他们之间的空隙,使军阵撕裂。于是他摆出了个类于楔形的军阵,主观的以为可以用这样的“尖刀之阵”,抵挡甚至于反冲赵军。
为了反击赵国骑兵可能的冲击,郡丞把兵力的重点方在了直接与赵军面对正面上,在这个方向上不光是有车兵、弩兵列于阵前,更有阵战的矛兵方阵在车、弩之兵后面压阵,矛兵两翼是各有数个方阵的铍兵,铍兵的外侧又各有几个方防的戈、戟兵。这些秦军的主战部队一起组成了一个楔形阵,而在楔形阵的中央,那里是甲士和陷队兵,他们正围在郡丞的周围作为中军。
在城门观战的郡守看着郡丞的布阵,虽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但看着众兵个个精神爆满,战意颇浓,他也是着热闹。他与一起上城观战的从郡中官员们得意攀谈,并指着拥有全套甲胄、长短兵刃和与盾牌的甲士叫高调宣称这才是他大秦的精锐之士,又说阵身无片甲,手执长长的秦剑的陷队兵们如果能多斩赵人首级,将被免罪云云。
在郡守愚蠢得鼓动之下,上城北城墙上,也有人高声叫道:“大秦雄军,天下无敌”。
“将军,敌军阵列是将要成形,如果此时再不攻……”当秦军的呼喊声传到耳边之时,一名骑都尉急切地向李牧请战道。
“我就是要等他列好了阵,先攻过来!”李牧看了看上城秦军与上城城墙之间的距离,知道还不是发起攻击的时候,于是敷衍骑都尉一句首。
“将军为何还不攻?难道不知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吗?莫不是将军……”骑都尉一声过后,又是一名伯长相问道。
“莫不是我李牧妇人之仁,学宋襄公等楚军列好了阵,再与其进行仁义之战的老笑话?”李牧打断了伯长的话,又笑笑道:“我连屠秦城数座,居然还有人说我仁义……这才是笑话。怎么你小子站不住了,被秦军下慌了――你看人家五原城的都尉,人家平时牢骚最对,可是今儿,最知我心的最是他了!”
说着,李牧用眼神一扫,扫到百多步外的五原城尉身上。面对秦军队列将齐,城尉倒还真得显得无动于衷的样子,只顾着于自己的兵士说笑着些什么。
城尉看着秦军先前的行动,自然看出了这上城秦军绝非什么秦之雄军,不过是一群临时拼凑在一起的散漫之军――城尉自然知道对付这样的军队的最好法子就是坐在一边儿,等他先出手,他一出手就会犯错,然后我方只要就着这处错,顺势给于他致命一击即可。
高高站在城门上的上城秦军的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上郡郡守看着作为进攻方的李牧骑军全然不为他上城子弟兵的卖力演出所动,居然没有立刻攻来,还自以为得了势。一身穿华贵的冕服,看起来更想是参加什么典礼仪式的他把当大袖一挥,让城上战鼓一擂,催促在城下督战的郡丞快点出兵,好结果了那支打着“李”字旗的赵国骑兵――连日来,正是这支神出鬼没的秦军让他芩食难安,坐立不稳,一身的肥肉都少了不下两、三斤。
具体指挥秦军作战的郡丞早就按捺不住过把瘾的心情了,要不是卖自己长官个面子,让郡守先下军令,他早就命令大军冲出去了。
上城之下,秦军开始以阵列慢慢移向赵骑兵,而出于队列前方的数阵赵骑也分散开来,又井然有序地一字摆开,重新组成新的几列......
既然秦军动了,就再没有借口给他们先发制人的机会,就在秦军以不怎么整齐的队列向赵军攻来之时,一列赵骑抢先从正面冲锋了!
五百步!
四百步!
......
就在离秦军不到一百五十步的地方,秦国弩兵突然加快了前进的步子,从缓慢而行的车兵的间隙之间穿过,成为了秦军的前锋,他们分列成三排,想以秦兵步卒惯用的三段式射击法朝向他们冲来的赵国骑兵发射弩箭。
果然不出李牧与五原城尉的所料,秦军引以为傲的排弩劲身,到了上城秦兵们的手上却玩不转了。第一排兵士还没有把弩端平,连大概瞄准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正常的扣动板机放箭了,就被急着冲上来放第二排箭的兵士一挤一撞――他们紧在弦上的弩箭便嗖嗖地飞了出去,,或者是钻入了土中,或者是窜到了天空,真正射向赵骑的,却没有几支。而在这两排打挤的秦国弩兵之后,第三排兵却还在满头大汗的上着弩弦。
秦国的弩兵虽然慌乱,可是从秦阵之中有不下百枚强矢飞向一马当先的赵骑前锋。赵国骑兵虽然已经按自家伯长之命,以散漫的队形冲向秦国弩兵,以求尽量减少被密集的秦箭射中的机会可还是有数十骑骑兵从他们的座骑上落了下来。
三轮组织混乱的秦弩齐射之后,共有上百的赵国骑兵吃了土,不过他们中间更多的却是被被先前伤亡的人马绊倒的--秦国弩兵对他的伤害恐怕还没有他们自己为了不踩踏到袍泽,而避让太急,进而落马的多――毕竟,没有马蹬的骑兵还不具备正真意义上的骑兵的冲击力。
接下来,换作赵国骑兵的反击了,秦国弩兵灾难到了。
赵骑再时五十步,在与秦阵相距大约半百的地方,开始放箭。
大约是李牧对他们说起再打这一战,便回赵国去,骑兵们也不再吝惜箭壶中的利矢;凭着不知多少次的冲杀流血所得到的战斗经验,赵骑们根本就不用再瞄准秦兵,便娴熟而迅速的射出一支支箭矢。
还在慌组织下一轮射击,惑是拉弦上箭的秦国弩兵们这回可以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强箭天袭、箭如雨下了――当然了,这大概是他们生命之中第一次体验,也最后一次。
秦军前列的惨叫之声虽不绝于耳,却还不能动摇长着马脸一张的上郡郡丞虚幻的必胜之心。看着赵骑前锋们继续向他攻来,一点儿也没有回头的架势,他也不怯场;就在赵骑冲到近五十步的地方的时候,郡丞故作夸张地把手臂有力的一挥!
传令小兵见状,便将大大旗一展!
郡丞心目之中的必胜重器,那数十乘战车便冲过最前方已是乱作一团的弩兵阵线,奔出了秦军主阵――就在他们冲过弩兵之时,又碾压死了几多来不急避让的倒霉弩兵――秦兵之中,弩兵是仅次于阵战步兵之外,第二廉价兵种,高贵却已经落伍的车兵们自然不会为了他们的廉价生命而挡住自己建立军功武爵的道路。
伴随在车兵之后,一起拖累秦军主阵的是百多名身穿重甲的戟兵,戟兵之后又是执着短戈的无甲步卒――他们皆是战车之后的随车步卒――保守的秦人还在使用着赵国军队已经逐渐淘汰的战法,并将其视为决胜妙杀。
随着车兵与其步卒的出机,上郡郡丞有一点飘飘然了,他好像已经看了胜利就在眼前,于是在本阵之中发号司令。
又是一声令下之后,整个上城秦军主阵,又向缓慢前移动了――这一回,似乎还没有停止片刻的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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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过秦国弩兵挠痒的的赵国骑兵们,终于遭遇到了可怕的对手。
只是眨眼功夫,冲在最前方的数骑赵骑便被秦人战车戟手的三戈戟钩下了战马,钩去了性命。有的赵国骑兵只是被三戈戟钩挂住了铠甲,却还是被战车猛烈的冲击力拉下了战马,拖出了数十步,只是在车辙后留下了一道血痕;有的赵兵没有被手法不太高明的戟手一击命中要害,只是被三戈戟钩住腹胸,当然还是生生拽下了马儿,落地之时还在地上洒下两段肝肠。
两军距离太近,秦国战车之上的射手们连向众弩兵展示一下自己高明射术的机会都没有,秦车与赵骑就马颈相交,让戟手们抢去了风光。抢走射手风光的还不只是与他们同车的戟手,跟在战车之后的秦军随车步卒们又把那下奄奄一息的落马赵兵杀得的血肉模糊――比起戟手的凶残来,这些步卒可以算得上是善良之辈了,他们是战场上的清道夫,专门帮助重伤不治的敌兵结束痛苦。
很显然,面对强势冲来的秦国战力,赵骑前锋没有必胜的把握,骑兵们在血的教训面前,立刻认识到了这一点。赵国骑兵明知的选择了回避秦国车兵锋芒的方式,就在看起来阵线即将被秦国战车冲得七零八落之间,他们迅速分成了两队,绕到了已经凸出秦阵的秦国战力的两翼――赵国骑兵在秦人以他们就要崩溃之时,又一次漂亮的将骑兵的机动性与灵活性演绎了一番,直气得在后方本阵指挥的郡丞,城上观战的郡守咬牙切齿。
就在赵国骑兵们退到秦国战车兵两翼之时,他们也为自己赢得了再次使用弓箭的时间;又是一阵流矢过后,护卫秦车兵的随车步卒兵被赵骑射倒了不少――赵国骑兵们便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给予他们落马重伤的袍泽兄弟以解脱的秦兵。
果然是在常年与马背上的民族较量中学习成长起来的赵国边军骑兵,不论是冲锋,还是冲锋受挫后的变阵,以及后来的反击,无一不体现出他们高超的战斗素养。
这上城之役的第一回合较量,可以说是以平局收场,秦军挫败了赵军的前锋进功,赵军杀死了更多的秦军――就实际得失上看,其实李牧骑兵可以说是小胜一成,只是这点胜利,还不足以撼动上城秦军的自信,已不足以动摇秦国的阵脚;毕竟,现在是秦国车兵凸出于阵前,像一把尖利的长剑一样,刺在李牧骑军的面前,就整体态势上来说,至少中表面上看,秦军更想是占得了先机。
正是因为这个表象,进一步迷惑了自我感觉良好的上郡郡丞。他轻轻点了点头,对车兵的表现还算是相当的满意;接着,他拈了一下唇边的鼠须,马脸一笑,自信地再做调动。
郡丞在当下的“小胜”的刺激之下,下令他的部下再次前进。为了给大军清出道儿了,又令不顶事儿,只能给赵军空添战绩的弩兵退到后方――从这一刻开始,郡丞指挥下的上城秦军开始犯错了,当然,此时他们还没有犯下致命的错误,虽说他们最大的错误是根本就不该出城一战。
看着两军距离越来越进,担心自家车兵的冲击距离不足,不能加速到最快,郡丞指令冲出阵去的战车调头回撤,准备发起新的冲击――先前令协同不利的大军冒然前进,已是小错一桩,才不过是片刻,异想天开地指望过时的了战法产生奇效的郡丞又铸新过――临阵之前,居然让一支夹在两军之间的己方部队背向敌军,这不是把裤子拖下来,露出屁股让别人打吗。
李牧自然不会把上郡郡丞的愚蠢举动看起什么高明的诱敌之计,那是那些被秦军的名声吓破了胆的懦夫的想法,自然不是逮到了机会就要用的李牧的想法,他可是看好了机会就要出机的胆大妄为之人。
李牧一声令下,五原城尉便带着一旅骑兵冲出去。
很快五原骑兵便与充作前锋而数百骑兵汇合与阵前,没有军令,只是相互之前默默地把头一点,两支赵国骑军便容为一体,一同冲向正背对着他们,想要回到秦阵的随车步卒。
首先是一排箭头飞向秦兵,顺间就射倒下了一大片。接着,赵国骑兵们把腰间长剑抽出,挥着冲入了已经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秦兵乱阵中。赵兵们用马蹄践踏秦兵的脊梁,用长剑割开他们的皮肉,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会事儿,又是数百秦兵便倒在了地上――其数量不少于先前“小胜”之时的牺牲者。
而那些还在调转车头的战车兵们所能做的,不过是让车上手无用放上的一两箭,象征性的为自己的袍泽施以援手。
新的一局,还没有开始,自己这边就损失得比上一战还要多,上郡郡丞愤怒了,他还没有意识道自己的愚蠢,不知道赵军先前扳回的一成,不是胜在赵国骑兵能力有多强,战术有多高明而是赢在对秦兵战车的致命缺陷的了解。
他把赵国骑后的攻击看成是他的车兵的挑衅,他还不知道,面对骑兵的袭击,战车不过是缺乏灵活性巨熊。只要骑兵不与车兵正面交锋,他们可以像群狼战熊一般,不停地向车兵放箭,利用弓矢之利去撕咬车兵的血肉,直到车兵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液,力竭倒下。
“大秦的车兵们,你们是我秦军中的精锐!快,杀向赵人,让他们见识你们的厉害吧!”浑然不知在新的时代中应当如何运用古老的车兵的郡丞马脸一怒,鼠须一翘,再次催促着下一轮战斗的开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烽烟未尽人何堪(下)
其实战车并不是什么过时的武器,至少在这个时代的技术与战术前提之下,只是要看它的使用者在何种具体的条件下,如何使用它了――比如齐国还是如一千年之前一样,用它的济水两岸的平原上冲杀,依然是所向无敌的神兵利器,因为于生具来天然优势,就算是赵括改进出来类似于后世具装骑兵的车骑兵与骠骑兵也不能与之对正面相抗;又如赵国的同样是一马平川的北方大草原上,把战车作移动的营寨或是重型机弩载具使用――这些都使古老的战车延续了生命,或者是得到了新生。
不过像上郡郡丞这样在上郡这种所谓平原不过是山谷林间的盆地、台塬之类的支离破碎的平整土地上,依然用着千百年前的战术的来对付想以于车兵来说,是个新兴兵种的骑兵,显然就是在错误的时间与地点之上,还要使用错误的战术了。
“快快!快列好队!不能让赵国骑兵就这么冲过来了!”站在指挥全军的戎车上边,郡丞就像是站在将台之上的名将之般,用不停的跺脚,抖着威风,像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吸此秦国兵士的注意力,让他们忘记正是因为他的错误命令,才导致了数百袍泽白白地当了赵骑的活靶子。
郡丞一面催促车兵们为他们的小伙伴――那些随车而战的甲士、步卒复仇,一面还要担心赵国骑兵趁着先前射杀步卒之势冲向精神上小受挫折的秦军主阵,甚至于冲入他的本阵。
不过让郡丞暂时松口气的是,因为自己的指挥失误而小胜一筹的赵骑并没有趁胜冲击,而是在缓缓退后,在先前的战场之后整起队来。
不惯怎么说,自己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郡丞回过气来的同时,又以为自己发现了李牧的破绽,逮到了万万不可坐失的战机。
不等车兵们完全收拢从赵骑箭雨之下幸存的随车步卒,郡丞便又下达了要生原者再度出击的命令――在他的眼中,此时正是攻击队列未齐的赵国骑兵的机会;只是他却不知道骑兵跟本不需要如步兵一样组成整齐划一的阵列就能作战。
“快,我大秦的猛士们,我们都是狱神皋陶的后代,我们也要回击赵人,同时伟大的先祖之后,怎么能比不过赵人呢!”看着赵国骑兵就在自己眼皮之底下若无其事地重组队列,郡丞就像看不下去穷人吃肉的乡里士财主一般,歇斯底里了,也不管自己的话语有无逻辑性,只管大声地嚎叫着,要车兵冲杀赵骑,好为后方缓缓进兵的步兵方阵开出道路。
又是郡丞几声近乎于咒骂的命令与催促之后,秦军的战车片断终于准备好了下一次冲击,他们所在面对的不光是正欲再战的赵国骑兵,还有赵骑马下前一具具袍泽的尸体......
四乘的战车再次从秦军主阵中冲出,直向李牧骑军前锋而来;青色的天空中也出现了几个黑点儿,那是不祥的乌鸦,它们在空中盘旋着,等待着地面上奋力搏杀的秦赵兵士为它们献上鲜美的血肉――一声声战马的长嘶伴着乌鸦的鸣叫而起,新的一回合战斗又开始了。
因为前方死尸的阻挡,秦国战力的冲击已经不如彰一次那么犀利,御手总是要竭力避开乱陈于战场上的尸体――一来,是由于死尸已经成为战车前进的血肉路障,会减慢战车的车速,降低它们的冲击力;二来,是信奉鬼神之事的车兵们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尸体多半是他们的袍泽所留,秦兵们又何以忍心用战车的重轮从其上碾过,再次碾开死者的肚肠呢。
于是原本以一条大约整齐冲锋线而进的秦国战车,却成了散漫冲击的散兵,比起赵骑之前用的散骑冲锋的无力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秦国战车的无力攻击相反,在五原城尉指挥下的赵国骑兵们,明明就是精于骑射,却敢于毫不畏惧地战车直面战车,竟然直直地迎了上去。只是这回兵力增加了两倍的赵骑不在以一列单薄的人马对付战车的冲击,而是以密集的队形与战车展开了对攻。
如是数日之前,五原城尉定是想出了这样的战法,也不敢做出如此行动――不光是出于他个人对战车冲击力的畏惧,还有他担心部下们在面对巨大的战车之时,会哄作鸟兽四散。可是现在他不怕了,因为连日之战把他的胆子练大了,他的自信心也在次次胜利面前增长了不少,他变得敢于用兵、勇于用兵了。城尉知道车兵最害怕的就是在与敌手的战斗之中失去速度,而骑兵可以用密集的队列射击车兵或是于他们缠斗在一起;他更知道在现的五原兵已与雁门兵一样,成为决心背乡一点的勇者了――所以,他才敢把两支赵国骑军混在一起的前锋之军推到貌似强大的秦国战力之前,然后一战而定输赢。
“只要解决了秦人的战车,剩下来就是我军对那些平水参差不齐的秦国步兵们的单方面屠杀了!”五原城尉知道他所面对的秦国战车是上城秦最唯一可能要了赵军性命的利器,为了这才最后一战的胜利,他不能不以部下的血肉之躯来斩断秦人的“利剑”。
看着赵骑不像先前一样回避自己的冲击,秦国车兵们也被激怒了;作为车长的戟手如发情的公鸡一般引项高叫,催促着御手加速行动,他又想以重演以重戟钩下赵骑的头颅,挂下他们的身体的一幕了。只是这不过是他一相情原之望,两军相距已不过百步了,御手还来得急再次扬起长长的缰绳充作马鞭之用,使战马快跑,战车提速,使迎来了赵骑一排排如蝗利箭的攻击。
好在御手的甲胄是车上三人之中最为厚重的,就连他整个手臂之上都有护肩、护膊、护臂的防护,又有戟手以长戟为他挑去飞来的赵矢,他自然是不怕――在御手看到,赵骑的箭矢如蝗,其威力也如蝗虫蹬腿,打在他的甲衣之上,不过是让他的皮肤感到一点灼热罢了。
面对这点小小的伤害,身为以勇武之名绝冠天下的大秦的猛士,自然是毫不在意,手振长策,高歌猛进。
可是被激怒的秦国车兵们没有主意到一件事情――大多数射向他们的箭,都很无力,或者说根本就不是朝他们而来。
多数的箭都落到了他们的眼前,射向了拉动战车滚滚向前的战马。
其实战马的身上也穿着一层厚重的皮甲,而这层皮甲的防护能力,足以保证它们的安全;只是畜生终究是畜生,而对直面飞来的威胁,它们还是本能的做出各中徒劳的动作,妄图躲避。
战车是由四马所拉,只要其中一匹马儿被射杀,整个行进中的战车就废了;秦军战马马甲虽厚,不会被射来的赵矢洞穿,可是同样是找在身上生痛如火烧的攻击,战马确不能像人一样能分辨出轻重,做动连眼都不眨一下;在赵军的数箭射中马甲,甚至是侥幸地射入秦马的皮肤之后,马儿变得惊恐不安起来,它的步子乱了。
一车四马,一马步乱,四马皆乱,于是战车也快不起来了――不光是战车快不起了,御手想要保持战车的稳定与平衡都成了问题,秦国戟手还来不及与赵骑交阵,这失去了立足的平台,而他身边的射手,更是无法正常瞄准,放出一箭做为反击了。
在骑兵,即使是原始的骑射兵面前,战车在灵活性不足之外,又暴露出了其操作性上的巨大缺陷。
大秦的车兵果然不失为秦军的骄傲,虽然有对手制造的种种麻烦,他们还是在片刻的慌忙之后,稳住了战马的惊恐中的战马,调整车体,使战车又恢复了平稳地行驶。
排除了危险,御手得意洋洋向车上同伴点了下头,示意继续进攻,在他眼中赵国骑兵的看家本领――猛烈的齐射,不过是给自己心爱的战车制造了一点小小的麻烦,接下来就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可是此时的战车不过才跑出了个中速,自以为骑射之兵好欺负的秦国车兵们好像全然忘记了当战车失去了它最引以为傲的本领--速度所带来的强大冲击力之后,它就不过是一个木头做成了小高台,或者说是他们自己的死刑台;而他们正驾驶这个这带轮的死刑台自得意满地冲向他们的屠夫。
秦国车兵满心以为赵国骑兵回向上次一样,看到自己的进攻不起作用,便立刻把马首一侧,顺从地给他们这些昔日的战争之王让出道来,同时在赵骑避让不急之时,顺手撂倒两三骑;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一回赵骑没有再躲再避,而是正面与他们迎上来。
车兵与骑兵交织在了一起,从远出看去,不论是戎车上的郡丞,还是城上的郡守,又或者是已经预知结果的李牧,都只看到了眼前尘飞烟起,血雾迷漫,耳边更是只听到阵阵如来自黄圈的马嘶人嚎。
秦国的战车被赵国骑兵们包围在了中间――不过在此之间,他们已经杀倒了两倍于自己数量的赵骑。但是赵国骑兵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他们终于用自己血肉之躯挡住了秦国战车前进的车轮。
失去行动力的秦国车兵被赵国骑兵们围攻着,只能以战车为平台,竭力抵抗――不过是短短瞬间,御手被拉下了战车,让赵骑拖出十多步,拽死在地上;射手在极近的距离上被赵骑以强弓劲矢射穿胸背,倒在车上;只有身受重伤的戟兵,像个血人一样,或是挥舞着断成两节的三戈戟,或是抽出长剑与赵骑之剑相击――看起来不用多长时间,他们也会赴同车袍泽的后路。
作为上城秦军实际长官的郡丞如些情况,那能不做出动作,为了挽救已经可以当成弃卒抛在一边儿的车兵,他立刻下令全军加快前移的速度。同时又命令本阵中的机动兵力――陷队兵们立刻进入战场。
马脸鼠须的郡丞又在犯错了。可是,这回他却还算是清醒,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不犯的“错”。
战车上的乘员,那些即将一命呜呼的车兵甲士们,多是相对平民庶子来说,高级得多的贵族,就算不是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也是在城中德高望重的绅士国士,更是军中优秀的御手、射手、戟手;在那些临时组织起来的秦兵壮丁的心目之中,车兵就是大秦军队精英和核心,在他们的眼中,车兵们老爷们一定会成为未来的关内候、彻侯(秦帝国最高的军爵,位同大将、元帅)――为了保住这样一支精神力量,小卒心中的大秦军魂,就是多死一百、一千个公士、上造也是物有所值。
心中盘算着救回数十名车兵,然后再把阵战步卒投入战场,至少也能把赵国骑兵给避退二、三十里,郡丞又做出果断而刚毅的样子,把大手挥:“陷阵兵!冲!矛兵,上!众兵听令,给我跟进,跟进!”
本阵中的陷队之士一军令,皆把战袍一脫,赤膊提剑,急步向前,做慷慨赴死之态,主阵阵战步卒,连同两翼护卫主阵的数伯阵兵士一起,也踏起激昂的步子,还算是整齐却做不到划一的加速向前。
在阵战步兵阵列的最前面,那压根没有预想到自己心中的精锐的战兵会在如此之快的时间能,便陷入只配充当斥侯的赵国骑兵的包围之中的公大夫们(多为主长或是百将这两级的中下级军官,是五百至一百人的长官,拥有一个到数个伯阵的指挥权)也在郡丞所表现出的救人心切的情绪下,也躁动了起来。
行进在前方,可以亲眼看到更前面战局的百将们,还有他们的主长心中皆是急如火烧,巴不得自己的兵士多生出两只腿来,走得很快些,好去解救他们的袍泽。所以在下令伯阵中兵士前进之时,有一点急得乱了调子,口令喊得比平时快了些――自然,他们一伯阵的百名兵士也就走得很快,队形也就大不如前了。
在他们的后面,看不到最前方战事吃紧的数伯方阵的百将虽不知怎么会事,还是下意识地加快了号子,只是又比最前方的数伯慢上了半拍子,他们之后的数伯更慢,之后又慢……
渐渐地,原来是楔型的主阵阵形,被拉成前后兵多,中间兵少的矢型,最前方原本是尘角一般的阵线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一个薄弱的一字形的乱阵――虽然每个步兵方阵还保持着相对的完整性,只是整支军队的阵形却是全乱了。
可是作为上城秦军的主将,郡丞还没有意识到乱局已显,危局不远,却还在高声令道大军前军――此时他听着后方城上的战鼓在擂,看到前方秦军步步急行,陷队兵已经与赵骑前方相接,便认为己方是胜局半定,只要再努上把力,虽不能全歼赵军,却也能让把赵骑打残,进而赶出他上郡。
风烈杀声紧,上郡郡丞还真把自己当成指挥千军万马的一代名将了。
从主将到中下级军官身上散发出的附着与自大之气,很快就迷漫到了上城秦军之中,感染到了他们中间的每一名成员。
当然,秦军的浮躁之气的来源还不止于此。被围赵骑围杀的战车兵中,有不少人是阵中秦兵的亲友。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足就这样被可恶的赵人屠杀。
虽然主将与士兵们在战场上的考量和取舍是不一样的,但却产生了相同的后果。
因为一般情况下,秦军一个步兵方伯阵之中士卒可以是来自于一城一村,这是为了方便一队人员的协调,同时战时也可以对方的身体为护卫,也就所谓的“与子同仇”、“上阵不离父子弟兵”;同样是在正常的情况之下,一支数千人的大军,则不可能是来自于一城一地的乡里乡亲可,而往往是由几城数地之兵组成,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出现为了抢救自己的亲友,打乱军阵的情况--即便是一军之中有两三伯阵的军兵是一地之军,又出现了为救人而乱战的境况,还是不会发生全军皆乱的情况――可是,这样的情况却已经在上城秦军阵中上演了……
上城的秦国守军的本就是一支为了吓唬李牧骑军而临时组织起的,以城中壮丁为主的军队――这军纪本就是无从说起,不过是靠着平时执行严苛的《商君法》来震慑,可是人非草木怎能无情,到了了关键时刻,法就不比情好用了。秦军军中之人多半是一城的血亲之族或是朋辈之友――这支秦军对爱自己的亲友的爱只怕是超过了对他们的秦国的爱,看到自己的主将也下令冲锋,自然是个个救人心切了。
不过他们可能不会知道,这一回连他们自己的性命和整个雍城也会为他们的“爱”搭了进去!
整个秦国大军就是这样一部靠着“爱与杀”维系的战争机器,亲友袍泽之爱使他们团结一心;以杀对杀使他们成为为武勋“猎头”的虎狼之师。在大多数的时候,爱袍泽而杀强敌是秦国大军所向无敌的重要助力,不过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之下,比如当下的上城,“爱与杀”却这支大军的致命伤――以上城秦军来说,郡丞之流的官员为了武勋,而鼓动大军杀出本因龟缩固守的城郭;现在,为了报护他们的父老乡亲,普通的秦国兵士又开始成为自乱阵脚的一份子。
当局之人浑然不清,郡丞之依然是威风八面地指挥着已经乱得快要不成一阵的大军继续前进;可在站在城楼上观战的郡守可就没有他那份威风了,如今的他也只有为上城子弟兵们把一手放在胸前,捏上一把汗了――无论是自以为是的郡丞,还是心存侥幸的郡丞,两人都已经无法掌控这支五千多人的秦国军队的命运,只有让这支黑色的洪流在城下奔腾放纵,却不知道它将流向何方。
其实郡丞文下令阵战步卒军阵进攻,在“教条”上并没有什么错误。因为秦军的矛兵一般是在敌方军阵被己方战车冲击混乱之后,会相互相配合着发起冲锋。那些在两翼护卫主阵的戈兵、戟兵――这些格斗之兵,虽然单兵战力更强,却只能充作战场上的秃鹰乌鸦,他们的任务是将被矛兵冲散的敌人进行屠杀。
只是这种以步兵方伯之阵平推敌阵的战法这仅仅只是传统的中原人军队阵战之时所用的“教条”。单就当下上城一战来说,李牧骑军本就没有打算用一个十分系统的阵形与秦军决战,也就是说秦国长矛阵战之兵的冲击不过是气势有余而实用不足――当然,这也不能说是多余的,毕竟如果能以长矛入林、军阵如山之势逼退赵军,郡丞如此行动也算是未尝不可;这也就是看得比他更清楚的郡守为什么不越级指挥,下令收兵罢手的原因。
战况的发展,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郡丞的计算之中,冲在最前方的阵战矛兵端着两丈来长的长矛,大步向前,直逼赵骑,很快就逼退了力战不能的赵骑,解除了他们对所剩无几的战车兵和冲在更前面的陷阵兵的围攻――当然,他们的冲锋是多半归于徒劳,因为他们能做的不过是给他们的袍泽收敛一付比较完整的尸骨。
后退的赵骑也没有被秦国矛兵毕露的锋芒吓到,在五原城尉的指挥之下,他们可没有闲着――众后退的赵骑,拉弓搭箭,向因为进入战车残骸而阵形变得全无的的秦兵发起了反击。
草原民族的“回马箭”战术,很快就被赵国骑兵学会,并运用到了对付相对死板的中原步兵方阵的战斗之中。
赵兵虽是且占且退,可是实际上却是处于攻势,他们的箭雨流矢很快就使得已出现乱象的秦阵更加混乱不堪了。各自为战的陷队兵们还可以放弃战斗,从战场上溃逃,而使用长过三人身高的长矛的阵战矛兵可就惨了。他们不可能把阵形散开,因为长长的矛妨碍了他们向左右散开,他们能做的只有前后移动,而他们的后面是另一个方防正举着长矛前进的步军方伯阵,只是一瞬之间,先前还耀武扬威,大有吞没赵骑之势的秦国矛兵们就陷入了前有利箭,后有坚矛进退无路的死地――这些矛兵勇敢而无畏的冲锋,到了现地,却是以自己成为当对方的活箭靶收场。
“快快,大秦的勇士们,快点进军,不要害怕赵人无用的骑兵!”虽然已经嗅到了失败的味道,可是郡丞还是不怎么甘心――现在轮到他心存侥幸了。
毕竟现在赵国骑兵用矢使箭,消耗巨大,只要赵骑的箭矢告罄,那胜利的天枰瞬间就又回倒向秦军这一边――“只要再牺牲掉三、五百人,我们就能消耗光赵军的箭矢!”――这便是支撑着郡丞挥师再战的最后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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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战况的发展,却不是随个人的想象而动的――很快,让郡丞料想不到的事就发生了――原本冲杀在前的秦国矛兵们开始后退了。
秦军的后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因为他们的战术本就这赵骑的战术克制的死死的,没有反盘的机会。可是如果他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非现在这支临时拼凑出来的队伍,他们还能体面的退后,退到上城之中,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尚能全身而退。
看着越来越多的亲人死在赵骑的箭下,终于有铠甲都没有穿戴整齐的小兵扔下手中的长矛想要逃出阵列了……
一个秦兵放下了长矛,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方伯之阵就这么崩溃了,可是换来的不是大多数人的逃亡生还,却是赵骑箭雨之后的一片死尸――失去了相护身体的掩护,单个的秦兵更容易成了利箭的牺牲品。
就在一阵又接着一矛兵成为五原城尉教自家兵士练习骑射之术的活箭靶时,处在他们后方的李牧,赵军的本阵的行动也开始了。
原来李牧分出三成兵力充作前锋,不过是在引诱上城秦军步步向前,掉入他的陷阱――当秦军前进之时,他们与上城城郭的距离就越拉越远了;他们的后方,靠着上城城上守卫的后方也就不存在了――李牧正是要等到这一时刻,发起对以步兵为主的上城秦军的致命一击。
李牧骑军本阵全军分成两队过来,绕开主战场上与秦军激战正酣的五原城尉等人,从侧后方攻击了秦军步兵方阵。
上城秦军的两翼本也有骑兵与一些散兵护卫,可是对面李牧骑兵的突然打击,还有眼前所见前方军阵的崩溃,他们还能做什么呢?两翼秦军之中的本城子弟先退后了,接着是他们的长官――百将、主长们,也开始混入逃亡者的行列。
在李牧如此雷霆攻势之下,上城外的秦军与城内守军的联系被终断了。
处在秦军本阵的郡丞也吃到了个当初把弩兵分散四方的苦果--在左、右、后三个方向上的弩箭射击密度都不足以抵抗赵国骑兵的冲杀。很快,还来不急冲向阵前的秦国步兵方阵被压缩到了他的本阵周围;就在此时,突在秦军矛兵方阵已经在五原城尉令下的又一次齐射之后,被射杀殆尽。
此时此刻,郡丞和他的部下们都明白,等待他们的不是赵军杀死,就是死在自己人处罚临阵脱逃的钺下;“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得有面子一点!”,在拼死一战的心理作用之下,马脸鼠须的郡丞终于最后英雄了一把,他带中本阵的大秦锐士向从他两肋攻来的赵军冲去――他们不但没有后退半步,反到是纷纷“丢盔弃甲”,“赤膊上阵”。
众秦兵口中呼喊着:“大秦没有懦弱的甲士,只有无畏的锐士!”,发起自己一后中最后的冲锋。
上城的北门之外数里,人们两眼所能看到的只有战斗掀起的沙尘,双耳所能听到的有阵阵砍杀声,呼吸所能嗅到的只有血液发出的铁锈般的臭味――秦兵锐士的反击给李牧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同时也使他对这群过把英雄瘾就死的秦兵生出了一些敬畏之情――就如之前他所遭遇到的以命与他们相搏的义渠戎兵的尊重一般。
有人英雄,就有人狗雄,在城楼上的郡守,看到这番情象,突然怪笑了起来:“好好!果然是我嬴秦的大好男儿,关中汉子。你们不愧天神少昊的后代,无愧于大秦的列祖列宗。你们都是光荣的战死的......哈哈!”死撑了两句,郡守便坚持不下去了――当一支流矢射上城楼,他立刻瘫软在地上,圆圆的肚子一收一放,才让大家知道他们的长官没有被吓死。
就在这时,城上守军忽然听到有人在敲击城门--那是刚才一战之中所存数不多的生还者。
守卫城们的兵士看了看面如士色的郡守,希望他能放这几个人回来。虽然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又是一支流矢射下城楼上的瓦档,瓦档落地,发出啪的一声。回过神来的郡守下了一个骇人的命令:“射,给我射,不管是什么人,一到城下,就给我射!射死他们,射死赵兵,射死他们,他们要把赵兵引进城来,赵兵要屠城的!”
郡守之言,半是疯话,半是真言――要是放残兵入城,肯定会引赵骑顺势攻入城中。
没有办法,上城守军只好执行了他们那做事慢人半拍,又行事保守的郡守唯一一个“英明”的决定,向城门方向上射一气,百名秦军残后、数十骑追击过深的赵国骑兵一道,被射成了“箭垛”。
“退兵!我们回赵国去!”李牧见秦军出此辣手狠招,自知攻城无望,反正他已经达到了震惊上郡,威传千里的战略目标。
见李牧见好就收,疲劳不堪的赵国骑兵们自然乐于偷笑……
一阵强风过后,尘埃落定,上城之外只留下无数死者,却无一骑赵骑的影子;只有还要呼啸的北风,不时传来战马的嘶鸣。当然还有李牧骑军留给秦人无限恐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名臣李斯初展露(上)
“只是可惜李牧没能拿下秦国上城――那可是上郡郡治所在,如能攻下,定能使我赵军威震一时,一扫多年来与秦军大战而不胜的败绩!”已经被赵括新自送到了门外,只等马弁小卒牵来座骑的功夫,庞援还是忘不了提示后生兼上峰的赵括一下:李牧可是难得的将才啊,大公子你可要好生用他,提拔他啊。
老将军心中有数,知道当前赵国名将齐集,有廉颇、田单这样的当世名将肱骨朝堂,自然是不怕强秦、匈奴之流;可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又会怎么样?
廉颇与自己一样,不过是不知何时就要去见列祖列宗的老朽,而田单虽正值壮年,再过十来年必成顶梁支柱,可他毕竟是齐国客卿,一个外臣,能做到忠于威太后已经算是不错了,根本不要奢望他会真心为赵国谋长远之计。当下赵国年青一辈之中,有成国之良将之势的人物,也不过赵括、乐乘两人;赵括是宗室是王家远亲,碍于身份,将来定会出将入相,被赵王架空兵权;而乐乘又与燕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庞援看来,赵国要想统一天下,第一个要动的强敌就是燕国――乐乘自然是不能用的。
就在赵国将材“枯竭”之季,赵括的几句“无心之言”,把还只是名小小的骑都尉的李牧带入了心忧国远的老将军的视野;又经过他的多次考察,还有数次实战的检验,老将军也经认定李牧不光是赵国未来的名将,还有成长平衡赵国朝堂实力的第三方力量的可能。
自然的,庞老将军在赵括面前出舐犊情深的惜材之情的同时,又多了一份不为赵括所察的老臣谋国之意――甚至是说庞援现在为李牧谋的正是赵括之后,以马服家为代表的这一系赵国武将派别的首脑之位,虽然他的心中知道赵括所中意的接班人是如今因年少而不知是否成气的幼弟赵牧。
赵括只当庞老将军因为爱惜人材,又有一点年老好啰嗦的通病,于是一边暗自笑老将老来还小,如小儿一般喜欢重复话语,一边好意地安抚着老将,再做表白。
“庞伯父,其实李牧没有攻下上城来,对我赵国,对他自己倒未曾不是件好事――嘿嘿,如此对我赵括自然子不见得是坏事了!”赵括面色和悦而言道:“秦国就好比这一座庄园院落,那李牧就好比是一想要入秦家院子捞点好处的贼人。
如此比来,上郡就是是秦国外院,那秦国的边墙就是院墙,而上郡各处边城,就是院内的栗树,那上城就是院中最显眼处种的镇宅柿子树……现在李贼曾着秦人主人修院墙的空档,闯了人家的空门,偷了人家的栗子――栗子于秦家是贱物,少了十斤也没有什么,可是要是李贼再上树摘了人家的柿子,那可就是与人秦家主人叫板了,这不就成了逼着秦家要在外院之中放只恶狗吗?
好在,这李贼心中有数,给自己留了后手,没有动秦家的柿子;这样一来,家里没有少什么的秦家人,也就懒得养恶狗,他李贼自然就好再来偷点栗子――这便是给了自己一个方便!”
“哈……这大好的奇袭之计到了大公子口中,却成了如此下作的偷儿伎俩!”见可能因为李牧袭秦而被邯郸的亲秦赵臣找麻烦的赵括说得如此轻松庞援便更没有话说了,只好陪笑两句。
“兵者诡道,奇袭作战更是诡秘得很,比成盗贼之事,也不是不可。再说李牧没有攻下上城,而只是打下了一些小城小郭,也算是没有破了这么多年来秦赵无大战的惯例――不要说攻下上城了,他还是拿下任何一座如五原城这种规模的边城――伯父,你我两人都不好向朝廷交待。好在李牧聪明,没有立这种‘惊天动地’的大功,给才刚刚亲政的秦王留了些面子。
只要我们把秦国以邻为壑,驱赶义渠戎人进犯我赵国云中之事抖搂出来,便是给了朝廷一个交待,朝廷上也就好给秦国一个交待――这破坏那唬三岁小儿的‘秦赵兄弟之盟’的大罪自然就落不到咱们赵国这头,更落不到我们身上。
李牧这回好好收拾了一下张狂无忌的秦人,相信太后、王上嘴上不说,心中定是暗自叫好――这十来年里,秦国可没有少做屠我一两座边城,试探我赵国国策之事。经李牧这么一闹腾,秦国自然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如此,咱们秦赵边界上,少说也能安生上两三年时间了……”当说到两三年之时,赵括轻轻皱了下眉,隐隐想起些什么。
以当前情势分析下去,秦国可能在三两年时间里,不敢再直接在赵国身上动手,于是把目光转到了魏韩两国身上――历史虽然已经改变,却又像是在大河之中投下了两上枚石子,不过是打出了几个波澜,溅起了两点水花――秦攻韩国上党,而引发长平大战的历史事件还是没有改变,而且还在不经意之间,被赵括加速了。
“大公子在想什么?”发现赵括一时失语,庞援问道。
“不……我在想,在明面里,我自然是要做做表面文章,写点子公函斥责一下李牧,好给吃了哑吧亏的秦人看。在私下里,我想,您要不要给那李牧带个言去,安抚一下咱们这位立了大功,又不可能得大赏俾将军……
这样吧,庞伯父,你就给李牧这毛小子带个话去:说我叫他放下心来,用心做事,将来定会前途无量。”不便对庞援言明心中所想,赵括临时找了个话由,回应道。
“如此甚好……就我见李牧这小子的第一眼,他还是吵着嚷着要找人理论的主――这小子性子又野又烈,要不是有大公子事先说起,要我主意雁门军中有这号人物……就依我这老朽之人治军的法子,非要先仗打他二十军棍,杀杀他的威风再说。
现在大公子都要我带去这样的话了,想来他李牧再怎么愚直,也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深意了!”庞援毫不掩饰他对李牧的“溺爱”之情,他那被风霜战火吹燎地沟壑丛生的脸上,跃出如孩童般欢喜真诚的光。
“唉,到底您老人家是我赵括的伯父,还是是那李牧的伯父啊!”眼见战马被牵到跟前,赵括又夸张的表情,做出很是嫉妒的样子,向老将没大没小,更无尊卑地肆意一句道,算是临别前的玩笑。
庞援跃身上马,知道赵括又在调侃,也以武人所特有的粗犷方式对应一句:“我还不是在为你这好侄子多找个帮手啊――你小子还真是没有良心,暗说我偏向李牧小儿。”
“噗!”在两人爽朗地对笑一下,护行饯别之礼之后,赵括便立于门外,目送着庞援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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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庞援回营的蹶尘,赵括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之感;毕竟,如果历史依然,那个发掘名将李牧,并入他结下知遇之情的人物,应当是赵括自己,可是现在,却成了庞援。
结识天下英雄贤能,与之对坐豪饮,看着眼前的与长河落日,听着耳边的万壑松风,一面体会着万里河山的沧桑壮美,一面指点天下之事,本是赵括自小的夙愿;可是现在赵括所感到的,不过是案牍劳形与国之重担……为了生存,为了自己所珍爱的人事情物,赵括不得不屈服于现实,把那些少不经事进所发于心的烂漫天性,当成值得回味的晚夜美梦。
“也许完成了那场命中注定的大战之后,我还有机会实现那个少时美梦吧!虽说现在我与李牧是隔了那么一层,可将来一盏淳酒入喉,一肚衷肠道来,我们未尝不能成为莫逆之交。”赵括心中想着,默默无语,把眼前渐渐消失的一骑蹶尘想成了红日西下,大漠孤烟的苍然美景。
***
送走了前来述职,捎带着叙旧“徇私”的庞援老将军,在短暂的轻松之后,赵括又不得不一身无奈地回到了机案之前,将因为战事而累积下来的公务一一处理,同时还要谋划着如何向邯郸的赵廷奉上正式的治军治郡方略。
接连二三的胜利没有使赵括轻松多少,反而增加了他的每日的工作量。
归降的楼烦人要好生安置,免得再生出什么变乱来;新败的义渠戎人、秦人要多加提防,怕他们又使出什么鬼蜮伎俩;新占的领土需要巩固,就需要新建城郭、筑垒等边防设施,具体要建在什么地方,要建多大的规模,建成之后驻扎多少兵马,又安置多少百姓都要赵括听取各方意见,汇总起来,最后拍板;更有在九原城外开掘优质铁矿石,建立新的国家铸造工厂,为赵国获得一处稳定的铁制农具、兵器原材料供应基地的国策大事,要与赵廷商量――赵括不知其间又会牵涉到多少朝中各大势力的角力。
这个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的紧要之事还只能算大略在自己掌控之中,或是正在有条不紊地进展之中,可还有让赵括非常头痛的移民之事,那才是他一个人定不下来的大事,是牵一发而动举国的大事;可是赵括心知肚明,边地不能光靠着边军守卫,还要有百姓的开发,才能真正为赵国占据一方水土。
“师兄,我的大公子师兄,趁天气这么好,不如来教我弓马之术吧!”上回因为后腚中箭,缭子算是知道了自己身为一个兵家,最欠缺的不是文墨道,而是一付上得战马,拉得强弓的好身膀,不甘心于只作赵括幕臣策士的他,箭伤一好,便拉着赵括,要他教授自己骑射技艺。
“怎么,好了伤疤就忘了痛了?这才几天啊,你就蹦达上了――记得前两天某自视材俊之人,还腆着脸,让我们的雅儿姑娘强扒了裤子,露出一双雪白的光腚换药……”一听是缭子又来“烦”自己了,赵括也乐得与他调侃上两句,算是放松一下身心。
“大公子师兄怎么老揭人伤疤啊!”缭子也不脸红,做出死乞白咧的样子,得意道:“知道小弟我就好显摆……你说让这胡姬在身边伺候着,那说出去,是多长脸的事儿啊!”
“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吗?把一歌姬当使唤侍士,多长脸啊!我看你小子是起了色心了吧……”赵括又笑缭子的小九九已被自己看穿。
“小声点……你不是要坏我名声吗!”一说到雅金,缭子就下子真急了,生怕自己的这点子小心眼子见光就死;好在他也机灵,立刻改口说道:“咱们还是去射上十巡(五十箭)死靶子,全当时练练臂膀吧!”
“去去去,我看你这厮的箭不是中在屁股上,而是打在眼上了――没有看到我这里积案与山吗?军中善武之人,又不止有我一个,让秦开教你去――人家现在也是俾将军了,亲自教你个生手,你也算是很有面子了!”赵括就着手中的一卷书简,指了指占据机案半璧的简牍公函,做出无奈的样子。
“要是我向世人说我的骑射弓马是向天下闻名的马服子赵括学来的,那才是有面子啊!”缭子把手一拱,做出拜师学艺的样子。
“你少来奉承我这个图有虚名的公子哥……咳,话说吃了败仗辛苦,咱们连番胜战,也不轻松啊!”赵括不等缭子多说两语,又是一句,想要回绝他那无理的要求。
“这个……”缭子一看机案上的架势,知道又是自己为赵括分劳的时候了。
收起了调笑之脸,缭子跪坐在赵括对面,向他大略讯问起来――赵括当然也乐得向缭子征求一下意见,算是换个思路。
“原来都是这些事儿啊……大公子怎么望了你现在手中武将之中有个姓李的,而私幕之中还有个文士也是姓李,他可是精于朝中之事得紧啊!”缭子果然就是缭子,对于自己不精通的事情,立刻会抛给别人,然后把手一背,在边上偷闲。
“你是我咱们师兄,李斯?”听缭子毫无责任感的一语,却知赵括想起了在邯郸城外的马服郡封地上,还有这么一号大物没有派上大用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名臣李斯初展露(中)
“李斯……”赵括一语而过,口中轻声念叨着,心中里边,却是想得更多。
自赵括到边郡任职以来,除了引荐了还是商人的吕不韦之外,李斯似乎就从他的视野之中消失了一般;一开始还不时收到李斯对边郡建设的献策信函,其言语之间也是自鸣得意,可是日子一长,除了正式公文来往,便再也不见李斯有什么别的动作了――要不是现在缭子这么一提醒,赵括还真忘了他暗中对李斯设下的“考察期”已经过了些日子了。
“这大半年来,李斯辅佐孺雅学问有余、实际执行能力平平的荀子先生,做了不少实事,这事儿得倒也是兢兢业业,本本份份。
看像子他心中十之有八中也知道我在考察他的能力……只是这段时间封邑上除了耕种、水利之事外,也没有什么大事,所以才显不出他的本事来。以他李斯的能耐,完成这些‘小事儿’自然是不在划下。
从我与荀子先生的信函往来中可以看到,他老人家虽然还是李斯宠爱有嘉,言语之间多有赞赏――不过他不知道李斯在他面前已是收敛了锋芒,有心要韬光养晦;不然,就以李斯的性情本领,不可能才做出这么点儿,在荀子先生眼中看起来值得褒奖的政绩。”赵括心中思考着,对李斯这种压抑本性,有意隐瞒实力的“阴谋家”性子颇为不悦――说起来,他还是喜欢像缭子、李牧一类的刺头人物,还不就是秦开、李同一般的忠义豪列之士。
“是啊,依我看来,咱们这李斯师兄现在正是畜势待发,只等一个机会表现出来!”缭子又故作高深地把他那两撇刻意蓄留的胡子一念,再言道:“就我知道,李斯师兄以前不是还向大公子荐人献策,怎么后来又像被霜打的青叶,蔫了呢?”
“你这张狗嘴,又吐得出什么好东西来――不过又是说些自己的主观臆测吧了!”赵括嘴上这么说着,可却把手上的书简一放,做出要认真听缭子的阴谋论调的样子。
知道赵括要他继续说下去,缭子也不藏着自己的想法,一言一句道:“兵家制胜之道就在庙算运筹,这庙算运筹说到底,还不是根据敌我情况,天时地利之类做出个推测――说句不好听的,这还不是在猜,是臆测啊――只是你要是打赢了仗,便叫你是英雄,输了就只好当狗熊了。
咱们现在也是用这个道理,来推测一下李师兄的想法!”
果然,缭子在进入正题之前,又喘上了;直到赵括用手指轻击机案,他才收起了他惯例性的表演,说道:“李斯师兄不像我这样的人,处处张扬而不知收敛,他是该亮剑拔刀的时候就亮剑拔刀,该偃旗息鼓就偃旗息鼓的主儿。就这么一个进退有道的人物,却在这回子,算是在大公子师兄您这儿,小小的栽了下跟头。”
“哦?怎么个说法?”赵括听缭子这么云里雾里的一说,反倒是找不到北了,他可不记得何时像“整治”缭子一样,对付过李斯。
“您老人家不是有意把人家李县丞放在封邑上凉了大半年吗?我与李斯师兄接触过不少,虽然他处处都对我这小师弟留了一手,可我缭子还是看出以师兄他的本事,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之席就能容得下的。这个大公子心中也是清楚得很。
可你为什么要把他放在一个小官位上呢?如果一开始是为了让他适应赵国官场之势,倒还好说,可是这一放,就是半年有余――我们这些与你一起出征的兄弟手脚个个升官受封,却独留他李斯一人在那小小的衙门官署中半年不挪位……
连我这个旁人都看出来了,大公子你是在考察李斯师兄的才能品行如何。毕竟,他向你自荐时用的那手法,是有点小人用计,不择手段的架势――对胸中有如些计量的属下,当主子的是要多多考虑一下,如何用他,才不会反受其害。”缭子说得头头是道,却忘记了他当初是怎么使心眼子,耍嘴皮子,被赵括戳穿之后,又腆着脸,死乞白咧地拜到荀子门下为徒的事情。
“的确,我是有这方面的考量,有心冷落他一下子,算是对他的当初乱使心眼的处罚吧!不过我想他正是知错了,所以才会热向我荐人献策,只是到现在,怎么又没有什么动静了。”赵括也不点出缭子自己的丑事儿,而是顺着他的想法附和一句,要引同样是个“阴谋论者”的缭子说出他对李斯的心思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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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李斯在自己的手中可是把既能伤人,又可害己的双刃剑,可是这样一把剑放在自己的手上,总比放在别人的手上要更让人安心一点吧――赵括可不想因为自己对李斯的怠慢而使他心生二志,让他这只已经煮进自家锅中,就等下口的肥鸭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飞到了别家餐桌之前。
“没有动静,便是有大动静――李斯兄师这是在向你这个当红的边郡长官抗议呢。其实大公子你重用了他荐来的那个商人吕不韦,其实就是在重用他本人了,这个意思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你对他献上的种种治郡之策,多半是束之高阁,弃而不用――这对一个谋臣策士来说,可是凉心冷肚的大处罚啊!”同样是以赵括策士自居的缭子最是知道与他同职的李斯的立场:“重用荐人,而轻荐人之人所献之策,这可是如给咱们眼心不少,好瞎琢磨的李师兄在大冬天里泼上了一盆冰水啊!看来最‘阴险’的人物可正是您这个睚眦必报的大公子师兄啰!”
听完缭子分析李斯的想法,赵括心中只有大叫冤枉,他要观察李斯是不是甘心在他手下做事是真,可是真要说要怎么用计设法的收服李斯之心,这样真是缭子无端的臆测。
赵括知道李斯不同于一心为国的庞援、李牧,不同于重情重义的秦开、李同,不是能以官禄收卖的吕不韦,也以情牵绊的缭子;赵括知道李斯是有野心的人,他的野心就是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将从荀子的稷下学派发展而来的外孺内法之道发扬光大――在这一点上,他与赵括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
“李斯师兄所要的,是一个施展自己才能与所学之道的场所,而我那马服县丞的场面是太小了一点……看来,是要给他谋个出路了……”赵括算是明白李斯又在与他耍什么招数了。李斯这是以退为进,以不争而求争,用无声的方式向赵括表达谋求更大发展空间的夙愿。
“可不是吗?李斯师兄厉害啊,可不像咱们,傻乎乎的跳到阵前争功,最后屁股腚子上还中了那么一箭……”缭子半是自叹不如,半是嫉妒地向赵括说着,同时还把自己“因公受伤,理因得赏”的私货,捎带着抛到赵括跟前。
“给咱们这位志大才也大的师兄找点子什么事来做呢?”赵括明知缭子的意思,却故意视而不见,一面与缭子逗趣,一面思考着是否让李斯完成斡旋于赵廷于边郡之间的大任。
新胜之后的种种边郡政务有不少要与赵廷商议之后才能最终敲打――就算是放下这些要紧之事暂时不论,从长远上看,边郡与赵廷之间确实需要一个中间环节,来迅速沟通讯息,或是在双方沟通不便之时,起到缓冲调和的作用。
因为受限于当时的交通状况,从邯郸与代城之间的信息往来相当不便,一来一去,就算是顺利也是时天半月之事,要是碰上风雪阻隔,那一封信函就算是送上一月,也是不奇怪的事情。现在在代城还算是方便的――毕竟赵国在代郡一带已经经营了百年时间,可是因为随着边郡的扩张,要想有效地管理新占令的土地,开发出新的郡县,就不能再把边地的政治中心设在相对来说太过于东面的代城;赵括有意把自己的主官幕府重新设在雁门――可是这样一来,原本就不怎么方便的信息往来问题一下子就变得更为凸出起来。
“让咱们的县丞大人充当我这幕府与赵廷之间的桥梁……你看如何?”赵括心中已经拿定了大略方向,可是还是向好耍点阴谋诡计的缭子咨询道。
缭子一赵括之言,立刻两眼一圆,又上嫉妒又是羡慕的表情立刻写上了他故做老沉的脸上。
“这责任是不是大了点……”缭子知道赵括所说的“桥梁”虽然是没有什么名份的虚职,更没有多少实权,可是这看似无名无权的职业其作为之大,简直就是边地诸官,甚至是马服君这一系武将派系在赵廷中的代言人;更不说在这个任上的人物所能在朝中接下的多少善缘广路,为自己将来的仕途夯筑多么坚实的根基。
“是大了点儿……”缭子的一句带着眼红病的句,却提醒了赵括,在权力面前无论多么高尚的人物都难保不低头屈身,更何况是这个被后世之人指为与奸佞之辈同流合污,只手遮天的李斯李相爷。
“既然有了李相爷,我们就用吕相爷来至衡他……”赵括一手支在机上,一手摸了下额头,再次思考了起来,猛然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有了一条不公开的渠道与邯郸联系,传递一些私人信函――吕不韦不正是可是至衡李斯的好棋子吗,而且他现在无正式的官职,更好掌控。
“让咱们李师兄在明,那官商吕公在暗,让他一个打官腔,一个在下边活动,分了两人之权责不说,还使李斯不那么招摇,免得他被你这样的‘红眼野兔子’嫉妒,被小人暗中算计了!”赵括眼前一亮,目光炯炯,看着缭子。
“我就算是红眼兔子,那也是大公了家的红眼兔子……”缭子又是故作无耻,表了一忠心,然后再用他那阴谋论的眼光看了看赵括,问道:“你就不怕他人两人合流……那两口商人可是李师兄荐给你的人啊!”
对于缭子的李吕阴谋说,赵括不过是付之于一脸了之。他知道李斯与吕不韦两人绝对不可能真正走到一起来。
他们两人都是有野心的角色,都渴望着手握权柄,可是他们野心的出发点却与那些贪图享乐的邯郸贵胄们大不一样。吕不韦是耻于自己卑贱的商贾出身,想要留名史册,所以才生出了商而优则仕的心愿;而李斯一开初不过是为了权力而权力的官迷,可是在为仕途坦荡而全身心的求学过程中,也许是在荀子高尚的师道感召之下,生出了以实际行动弘扬稷下学派学说的宏愿――不经意之前,原本的官迷也就渐渐“高尚”了起来。
把这两个有各自理想,而不是一味求取功名的一代“名相”放在一起做事,便更不害怕他们两人会合谋做出什么有损于赵括自己的事情了――至于这两个人会不会相互肘制对方,赵括更是不担心,因为在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将来之中,李斯与吕不韦便是以上下级关系共事与秦国朝堂之上――只不过这回他们同朝而仕的时间被大大提前了,而且朝廷也换成了赵廷,原本是上下级关系也被颠倒了一下。
“两位大秦名相,居然会在我赵廷供职,还同是我赵括的幕内之臣……历史真的改变了……”一想到原本会身处高位的吕不韦毕恭毕敬地对年纪小自己近十岁的李斯行下级礼仪,赵括不禁然恶意地偷笑了一下。
他这呡呡一笑,自然逃不过缭子那双贼精的眼睛。
“怎么大公子定下来了,就以李斯师兄为主,让吕不韦在旁协助,至衡?”缭子明言问道。
“对,就这么定了,明天把吕不韦找来,再与他商量一番,要他把我们这头的意思给李斯,还有邯郸城中的诸位大人们带到了!”赵括点头道。
“大公子兄弟,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就不打扰你公干了……”缭子机敏地察觉道赵括回答之时,眼角向是发出了什么邪光――他混身一颤,立刻想溜。
“回来,给我坐下……”赵括也不给他好脸,把一落木牍推到他面前:“你也要给我物尽其用……这一落,全是郡中诸官报上来的乡里野地的小事,你就看着办吧――平时不是老说我不给你找事儿做吗?现在,就看你小子的了!”
“大公子师兄,我不是物件……”缭子轻声抗议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名臣李斯初展露(下)
第二天,按事先谋划,赵括将还在忙着利用军市官派商人,独揽边地买办大权吕不韦找来,要他利用商人的地下身份,协助李斯斡旋于赵廷于边郡之间;当然同时授予吕不韦正式的幕臣身份,让他有点权势也是少不了的。
“大公子那歌舞二姬可还满意?”等赵括交待完了正事,李斯只见捎带送到赵括身边侍奉的胡女歌姬雅儿在左右伺候,却不见赵姬,便了个眼心,看似无意之间问起此事,刻意堆在脸上的笑容更装作如缭子表功时的表情。
“你不说此事,我还忘记了……本君在这里多谢吕先生了。这两个人,我就收下了!”赵括虽然知道吕不韦私下那点子在他身边按插眼线的祸水,已不介意――反正人家送来了,他照单收下,卖吕不韦一个面子就是。
再说吕不韦是把这两个女子当成物品送来,要怎么处置她们俩人,主动权在赵括自己手中。现在把赵姬捏在手中,就算是自己不受用她的美色,也能阻止一代帝王的出身,断了秦国一统天下的重要条件。而雅儿要么送回东胡,要么点给缭子――反正这两个“小人儿”之间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了,自己顺水推舟,当个合事月老又能与缭子之间多结下一份情义,何乐而不为之。
“那好,好……大公子对有知遇之恩,不时孝敬,自是当然,自是当然!”吕不韦虽然感到自己的“阴谋”败露,却也不好多说,只好奉承上赵括两话,心中暗想好好在赵括手下做事,弥合因他耍小手段而给赵括留下的坏印象,重新得到赵括的完全信任。
“说到孝敬,你知道我这次让你辅佐李县丞的意思吧……有地事儿,李县丞可是不便出手的,到时候就要看你吕大商人的本事了。”赵括知道吕不韦在台面下活动的能力可比他为相治国的本事高出不少,也就点到即止,不多言半句。
“这,在下自然知道。大公子除了要在下与李大人谋划信中所言之事,当然更希望信中嘱咐之事成真――在下自当效犬马之劳,为大公子分忧!”说着,吕不韦高高地抬起放有赵括写给李斯的手令的绢信锦囊,就像是令了君王死命一般。
贿赂官员,许以利益,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还不给旁人拿到把柄痛脚――这可是吕不韦的拿手好戏;要不然在那个成为泡影的未来中,以他吕不韦一介锦衣奸商的身份,怎么可能本事出入于秦宫之内,穿梭于秦赵两国之间,把嬴异人从邯郸质子府中捞出来,又为他谋来秦王的位子――就做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来,行政谋事的高人李斯,虽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阴谋家,可还是不如常年翻滚于商道官场上的吕不韦辣手。
“对了,谋事之时的用度,可是向李县丞所要――你可要记得了,那群墨吏贪官皆是喂不饱的狗东西,你可别把自己的骨头都搭了进去。
哼,我们这些为将从军之人前方卖命打仗,邯郸城中的官家君候们却搂着女人逛桃林杏园!”看着吕不韦一脸的坏笑,赵括也不失时机地把手一拍,打在机案上,发出声响,在吕不韦耳边唱唱高调,敲敲边鼓,示意他面对那些吃相难看的君侯官爷们不要做得太过,坏了马服家一门清明的好名声。
“在下知道!”吕不韦是何等聪明的角色,自然明了赵括的意思;他点头一笑,已经对与李斯一道完成此番使命有了些分寸。
***
吕不韦因为被赵括抓了“使手段、不忠诚”的小把柄,急于向赵括表表忠心,显示能力,对赵括交托的任务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他拜别赵括,大略向手下人交待了一下手中生意,便连夜赶回邯郸;做事如此雷厉风行,恐怕比处理得知他家老父吕翁病危之类的紧要私事还更为上心。
等昼夜兼程,连日行路的吕不韦到达马服君封地紫山之时,正是一日之晨。顾不得欣赏朝阳照射紫山裸露的山岩所反射的金光美景,嗅一嗅晨曦薄雾中飘来的道旁野花春香,他便快马加鞭,来到县中衙门官署,不等小厮杂役禀报,就找上李斯正在洗漱更衣的。
“李大人一向可好!”吕不韦见李斯瞟他一眼,却不主动迎他,也就猜出传闻所言“李斯在闹小情绪”之事不假了――这个传闻,自然是心思细密的吕不韦从机智过人、善于猜度的缭子那张毫无遮拦的口中打听出来的。
李斯也看出吕不韦是明知故问,便有意做出拈酸妒忌的样子,把咽喉发出的气息全挤到鼻子里,放出声儿来:“吕公对不住了,荀子先生吩咐下来的事情多,我还要一件一件做好了,特别是这两日有时事多紧急,劳得我焦头烂额……没有留意道您来了,实在是对不住吕公您这位大公子面前的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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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言外之意,你们这些在赵括身边走动的人,做的是劳苦功高的大事,我李斯也是个本事人儿,却尽做些劳苦功末,没有一两年时间看不到成效的长线任务,哪比得你吕不韦现在这个赵括的钱袋子来得热手呢?
吕不韦也看透了李斯身上所保留地那一点儒生酸腐之气,毫不介意李斯大吐酸水发泄不瞒之余心中更是暗笑:“当初叫我出钱给你造车立头功之时,又是哄又是吓的,使了不小手段,现在知道我吕不韦也不是吓大了的吧。”
心里虽然对李斯的小人之举动,有几分鄙夷之情,可吕不韦不是那个历史中死于李斯的嫉妒心的韩非,自然知道进退之道。他把两臂一招,双手一拱,毕恭毕敬地给李斯行了个下级结上司行的作揖之礼,然后故作谦逊道:“小人能有今天的这一番光景,当然是要多亏了大公子的照顾,可是饮水思源,归根结底咱还不是李大人这块田上开出的花儿,至于将来结成的瓜儿,那当然还是要由您李大人来摘了!”
“诗中有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小人再怎么发达了,也是会记得您的好儿的!”吕不韦又投文士所好,来上了一段诗经中说男女之好的《木瓜》诗,向李斯表明自己知恩必报的心季。
“《木瓜》说的是男女之好……怎么能用来说你我之义呢?”李斯已经猜出吕不韦一脸倦怠,一身风尘,却强装作精神抖擞立于他的面前,定是赵括有事吩咐,更猜到了赵括可能按排吕不韦参与此时――为了在将来的共事之中取得主动权,李斯有意指出吕不韦引诗不当,要给他个下马威。
“我怎么听说,这诗本是说是昔日卫人思报齐桓公助其复国而作?唉,看来这些年来行走于列国,出入于市集,年青时学的诗书都生疏了,生疏了――要是将来有机会,在下也要坐到荀子先生的讲坛之下,与李大人一起做同学之辈,一起研习经学之道……到了那时,李大人您可不要嫌弃在下是个鄙陋的商人出身啊”吕不韦怎么会不知李斯的心思;他刻意做出自己让错的样子,向李斯示弱,让李斯发发心中怨气,以便他将来用心办事儿――其实赵括本就要吕不韦辅助李斯行事,让出主事之权,本就是顺理成章,只是李斯这么一争,到像是吕不韦在送他人情一样。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李斯先下手为强,掌控将来完成的任务的主事大权的目的达到了,也就见好就收;他呡嘴轻笑,把手一拱,回礼道:“吕先生有礼了,咱们要真能成为同窗,那可是份好机缘啊。”
“只是不知荀子先生是否看得上我这个浑身铜臭味儿的贩夫走卒……”为了办好大事,吕不韦该让的也让了,在与李斯应付寒暄的言语之间,也有意无意的露出了一丝真性情――商人出身的吕不韦心中自始自终对自己的出身介意得很,在面对良民小吏出身的李斯的咄咄逼人之时,在心内深处终究还是输了一成。
李斯敏锐地察觉到吕不韦眼中闪过一丝不轻易为人发觉地悲悯之光――面对这个两口商人短暂的真情流露,他仿佛回想起了自己当年看着大胆的粮仓之鼠悲哀地发出“鼠论”时的神情,不由地与吕不韦产生了相惜之义。
李斯虽然不是显露出他那难移的小人秉性,可他毕竟是在荀子的指导之下,读了多年圣贤之书的人物,现在吕不韦又如此知识务,主动退让,他的心气一顺,也就没有什么再好为难赵括的红人的道理了。
“吕公何需自贱……孔门贤徒子贡他不也是个商人吗?”知道自己先前的行为有一分过火,吕不韦又示弱了,李斯立刻把口风一改,挤着笑脸安慰上两句。
“呵呵呵……”一个骨子里有小人之气,一个心眼里有市侩之风,两个本将成为秦国名相,在秦宫中纵横捭阖的一代名臣,现在却在马服君封邑的小小衙署之中,可怀壮志得点关对笑。
***
“吕公进借一步说话。”怨言也发了,气也顺了,李斯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看吕不韦不立刻将赵括的新使合道出,便知道事情隐密,立刻心领神会地把吕不韦引入内院偏室之中。
还不等两人的屁股落定在席上,李斯就开口问:“大公子有什么吩咐要吕先生带给我吧?”
吕不韦不作言语,只是默默点头,又故作神密一笑,将怀中锦囊掏出,又像是从中取出什么金子宝贝似地,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从锦囊掘出一张绢布。接着,他又用两手捧着绢信,递给李斯。
“大公子想要李大人想法子办的事儿,都写在上边上――李大人,这可是关系到我们这一干人得前程吉凶的大事儿啊,您可要一字一句的仔细斟酌啊。我临行时大公子说了,就信上所言之事,他给你专断之权,好使你能便宜行事……在下所要做的,就是助您成就事大事。”吕不韦把双眼睁得溜圆,做出慎重的样子,只是话儿的重点全落在了后面一句上。
李斯看吕不韦的动作如此郑重其事,也不敢怠慢,双手接过不过一两枚铜钱重量的绢信,却是手中一抖,好像从吕不韦手中接过了千斤重器一般。
先看了看绢信,又抬头看了看吕不韦,见他轻轻点头,李斯这才把信一展,粗略的扫视一遍……
看过一遍信后,李斯沉默不语,也不做别的动作,又把信放到面前更近的地方,再次默读了起来。
赵括绢信中的内容,大略就是他先前与庞援、缭子等人商量之后,而定下的边郡未来发展的大略计划、方针,可是信中说说中中皆是最终希望看到的结果,具体要怎么行事,进而达成目的,却没有一多少交待,只是空范地说了一句要李斯自行定夺,相机行事――换而言之,赵括在把边地未来发展的方向定下基调之后,便将一切具体的行使责都交给到了李斯手中。
先前才被赵括“冷落”了老长一段时间的李斯,却一下子从赵括手中得到了几乎等了是马服君一系人马在邯郸的代言人的权限――甚至于赵括本人的前途都一并交到了李斯手中……
李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赵括如此重用,逐字逐句地看着看着信中所述内容,回味着字里行间散发出了地赵括对自己的信任与期待,他不由得全身轻颤起来。
“这……这如何了得……大公子他对在下……”如今的李斯虽然有着万丈的雄心,甚至说是野心,可他毕竟还太年青,还不是十多年后那个行事老练的重臣名相,赵括一下子给了他这么重的权责,这怎么能让他坦然领受之。
“大公子……连大家将来的前程,就看您李大人能按这信上所说,为我们争来多少了!所以此次,我吕不韦定全力辅佐李大人,誓为李大人效犬马之劳!”吕不韦也把高调一唱。当然为显示自己的重要性,他还忘不了夹带点私货,给李斯提个醒儿――不要忘了他可是来“辅佐”李斯的。
“那在下也就不谦让了,在这里就先谢过吕先生鼎立相助之情……”李斯这个权精,做出一付承蒙吕不韦关照的样子,却还是强调自己才是有主事大权之人。
“话说这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咱们何不就着这早春晨辉,先按信中所说诸事,具体议一议,拿出一两条具体的法子,先办成那么一两件事儿。”吕不韦果然比李斯年长,处事经验更为老道,他绕开李斯纠缠的主辅问题,直入主题,要李斯想法子,拿主意。
“这…...”李斯微张方口,提前数年,开始了他做为一代名臣对于天下大事的谋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两口商人好伎俩(上)
就在去年深秋红落之时,赵括就曾经向李斯征求过“北伐攻略”的大略方针。而李斯也以赵括策士的身份为赵括定下了一番计划。
当时赵廷之内,威太后与赵王丹大有争夺大政之势,朝中官吏也分成了更倾向于支持威太后的稳健派和绝对支持赵王丹的佞臣派,再加上平原君赵胜等宗室贵族又有改立新君的想法――邯郸一地,赵国一国的时局可以说是乱象丛生,风云骤起,各方势力相互角力、拉拢、牵制,结果搞得赵国陷入内耗不说,还是鹿死谁手尤未知晓这种最让人不好判断的局面。
虽然赵括已经知道这才政治角逐本是以威太后病逝,赵王丹和以弄臣建信君赵穆为首的佞臣派党羽爪牙的胜出而告终,可是他却做不到,也不愿意云做政治投机,加入当时向他伸手示好,邀他入伙的赵穆等人――毕竟,赵括更知道赵国将来的种种国策上的失误,乃至于发生亡国之祸,正是因为这群只会争权夺利,安于享乐的鼠辈走狗左右朝政所致。
站在这些人的对立面,与之抗横,这是秉承父亲赵奢忌恶如仇性情的赵括的本意,可是他也做不到――赵括不是悚然一身的孤家寡人,他的一举一动,不光是关系到个人的死生,还牵累着马服家的幼弟、老母、爱妻……大大小小十多口人的性命。乃至于依附于马服家的军中武将们,他们的家人、前程――如此种种,都使得已经成为个男人而非当年那年意气用事,快意恩仇的赵括不得不多加考虑,经过几番审度,慎之又慎才能定下行动的压力与动力。
不得以而为之,赵括定下了退而自保,经略北地的大略,正是基于这个大前题下,李斯又为赵括做了如此推演。
如果威太后病而不亡,则赵国各方势力处于相对平衡均势的状态,赵廷不会有太大的变乱,可是稳住数年,赵括便可利用这数年时间,以匈奴未灭为由,在北方培植马服家的势力,静观邯郸变局,然后再做动作。如其间威太后殡天,且赵王丹**控制邯郸局,赵括依然可以以为赵国开疆守土为名,还是滞留北地,做封疆守土的名将重臣――当然,李斯说此话之时,还留了一句没有说:赵括也可就此功成身推,归隐于田园――做为一个有政治野心的谋臣,李斯自然不乐于见到他所效命的君上有这种想法,他更不会向赵括提起。
如果出再威太后突然病逝,而赵王丹不能掌控赵国朝局,使得诸公子与之争位,造成邯郸大乱的第三种情况才是李斯最想看到的――乱世才是他这中有政治抱负的野心家的天国。为此,他又为赵国献上了“引边军入邯郸勤王,以功自傲,成为权臣”和“坚守边郡不出,审时度势,再做判断”两条计策。
时过境迁,李斯在去年定下的这些计谋,到了如今,多半化做落花流水,虽有一抹亮色,却终成梦幻之景。
当然,李斯还是有他独到的眼光的,至少现在的情势发展已经验证了他做出的第一种推断,那也是他最推崇的判断――威太后病而不亡,无法亲自主理赵国政务,赵王丹有名无实,王位不稳,王权受限――进而在一年前推断的赵国各方势力僵持的局面成为了现实。
而就马服君这一系人马来说,赵括己经是按他李斯所想,在北地静观邯郸变局数月之后,定出了新的计划;现在,赵括又把这新的“北伐攻略”交到李斯的手中,要他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具体实现了。
李斯看完赵括手书绢信,又接合这数月以来从旁默默观察邯郸城中各大派系,已经理清了这些势力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他思考着赵括在信中所提出的几个具体的希望,暗暗回顾这段时间以来各方势力之间的争夺,估计它们之间的此削彼长……慢慢地,他的心中已经就完成赵括所嘱托之事,有了几分眉目。
看着李斯若有所思,三十来岁的脸上露出比他这个四十有余的春秋鼎盛之人还要老沉的表情,还有李斯眼中不时闪过的点点灵动之光,混于商道,精于察言观色的吕不韦心已以猜出了李斯现在心是心中有数。在大惊李斯的行事之能的同时,疏于政事的吕不韦也不甘心落于其后,白白当了回信使,让李斯得了十成功劳;于是他故意轻咳两声,打断李斯的思絮。
“咳,李大人可的什么想法吗?”吕不韦做出求教的样子,眼巴巴地望着李斯,就像是个等待着老师启蒙的学童一般。
“大公子的深意……到现在我李斯才算是知道了……”吕不韦一句问来,就如挥向李斯一剑,而李斯却又是把身子一闪,避开他唇剑舌刃的道道锋芒,转言他事:“没有想到大公子正是在用孟子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哈哈,李大人能看出大公子之意,想来是必知大公子心意,深明大公了的恩德。那就更当以一片拳拳之心,以公义而抱大公子了!”吕不韦一耳听出李斯又在与他打哈哈,那等他李斯再惺惺作态,立刻抢过话去,就是一语。他这话外之言说得李斯心中自明:你小子想要向大公子表忠心,就直接到他面前去表,用不着在这里演给我看,让我给你带忠言顺语;现在给大公子做好了事儿就是你最大的忠心――再说了大公了就是怕你办事儿不牢,才叫我过来助你――这说是来助你,其中更有看着你,别让你旁生枝节的意思。
李斯一听吕不韦这口风不对味儿,又想他的确是赵括亲点的助手人选,赵括选他,自然有一份道理,要卖赵括人情不说,这吕不韦还有他与赵括之间的中间人,要是当真开罪了,自己当然是讨不到任可好处。
“贪功归贪功,可是总不能在大雁被和,射下来之间,就先与同伴争吵是做烧雁还是炖雁吃吧……既然人家吕不韦当面抗议了,我李斯又不是不明事理的蠢才愚夫,自当知道拿捏分寸。”李斯如是想了想,于是一改先前对吕不韦留着一手的作风,转口说道:“大公子对我李斯的心意,您吕公吕先生是带到了――这我李斯对大公子的忠义之心,自然还是要您老来带回去给君上他的!”
见李斯示意“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吕不韦也不记“前嫌”,对李斯堆出笑脸道:“只要你你两人同心协力,为大公子,更是为我们自己办好了信中所嘱之事,这好果子就算不用我这小小官商来递,还有别人送给大人您吃的!”
说之以理是辩士的本事,是应对君子的招数,而诱之以利,则是商人的伎俩,是对付像李斯这样虽有孺雅之表,却是市井之心在内的人物的绝杀招数――吕不韦正是看透了这些所谓的“振振君子”们的嘴脸,才敢于纵横于官商两道,玩得顺势顺手,好不快活得意。
***
“安置归降的楼烦人,新建城郭、筑垒,还有在九原城外开设新铁器工坊、厂矿之事,说到底就是与新立九原、五原两郡之事的末端。只要朝廷同意设立新郡了,又把新设郡县之中诸事一并交给大公子主管,什么安降、建城、修厂都好一并解决……
可是关口要意就是新设之郡的实控之权在谁手里的问题……”更为慎重的思考一日之后,李斯又找上吕不韦,一脸愁容,倦怠不消地对他摇头说道。
“倒底是李大人,千头万绪的,只经这么一天时间,便想起了症结所在!”吕不韦听过节斯之言,不是不知其中难处,却还是故作轻松,给李斯鼓励打气道。
“这事儿你当大公子不知此中厉害……他心中比咱们还要清楚,只是他避口不言明,要我们去琢磨罢了。”这数月以来,自己亲身历见,对邯郸城内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颇为谙熟的李斯抬头看了看,“不知国事艰难”的两口商人,脸上不屑的表现荡然无存,取而代之地是一种痛苦地无奈。
在他心中,也许只是想着向吕不韦倒倒苦小,说说难处,根本没有把吕不韦当成帮助自己解决难题的得力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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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李大人想要如何成就此时,为我们大公子把这新建两郡之权檛在手中?”吕不韦看李斯脸色不怎么好看,已经猜出李斯八成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他也有一些着急了,于是向李斯追问倒底想出了多少解决之道。
“找到了死穴命门,可要真下起手来,却是谈何容易啊!”李斯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如今他也没了与吕不韦争夺什么虚功假名的心情,半耷着头颅,任由一缕发束垂在耳边,随着吹入室中的春风轻舞也无心答理。
看着以治理之道见长的李斯都像缺水的草儿一样打了焉,吕不韦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收起了略带喜色的待人假脸,真切地向李斯问道:“这事真的不好办?”
“不是好不好办――这么一句就说得清的。其实要我心中已经有了大略谋划……”李斯苦着脸,回了一句。
“有谋划了?说来听听?”吕不韦一听,以为有门,改忧为喜,再问一话。
“关于定立新郡,为大公争权之事,就以我李斯的文墨笔力,全然可以为大公子代笔,写一篇扬扬撒撒,气势恢恢,有情有理的千言奏请之文,做做表面文章,甚至可以联络邯郸地面上的文人绅士给大公子造造声势,可是光凭着一简空文,一些舆论,能有多大作为?”李斯对自己的刀笔功夫有得是自信――毕竟,他是拥有写出《谏逐客令》之类的煌煌文章实力的人物,是创造小篆这一中国历史上第一种官方字体的人物;可是他更是深知官场势力消涨之道的李斯――好文章、大舆论比不如当权者的一言九鼎来得有用。
李斯对他,还有马服君一派在赵国有多少实力最是清楚,他是对他所隶属的阵营当前的实力没有多少信心。当然,这样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如果新设之郡的大权落到了赵括的手中,势必会造成赵国政治地图的大异动。李斯怎么会看不清,那些目前的当权派们,虽然各自隶属的势力不同,可是在压制新兴势力上,却是能找到共同语言的――他就曾经受过这此既得利益者们的长期打压,一身才能,空耗在管理他仓库的小吏之上,还有时时被那些趾高气扬者的鄙夷目光鞭打。
“我李斯刚当上县丞之时,自以为地位提高了不少,却想不到行事办公,还是要受更高位者的气…….”李斯一面对吕不韦言语着,一面在心中想道――说话之间,他不禁然轻轻摇起头来。
“就这些?然后呢?”吕不韦显得有一点失望,他又问道。李斯说出的法子,果然不是什么大手笔,当然不算是什么歪门斜道,充其量不过是如老道的涌医开出的调养身体的缓方,救不了当下的急病――这当然不能让有着商人急功近利本性的吕不韦满意得起来。
“等做足了舆论,我再去联络国尉许历大人,还有乐乘乐将军,让他们一起使力促成新郡之大事――当然,我还会到那些朝中有有识之臣那里多多走动,向他们说之以情理,要他们以我赵国国运为重,助领头的许大、乐将军再在朝上做舆论――如此,朝野兼顾……”李斯默默地计算了一下,然后再与吕不韦双目对视道:“如此双管齐下,我便有五成把握,成就大公子美事!”
“五成?”吕不韦把大手一张,亮出五根指头,眼睛圆睁,再次确认道――显然,面对李斯先前的一脸丧气,他居然听到了李斯口中说出有“五成把握”,他多少还是有点喜出望外的。
“只有五成…..正如大公子他们这些武人行军打仗一样,处于胜负之间只有一半把握的仗定会选择‘走而上’的避战之计。我们这些文臣谋士做事,也要讲个知可为与不可为――如今成败之功不过五五开来,做不如不做……当真动做起来,事成则罢,要是不成,还指不定白白地引起君王猜嫉,众臣诋毁!”原来李斯的心中无底,多半是处于此考虑。
李斯果然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愿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缓缓上升的老沉之人。他从来就不是一位以意志坚定,行事果敢而著称的名臣。只要不是尤关性命前程之事,他一般都会做出在求稳之余,再图争胜的政治抉择――而现在赵括却要李斯用他与他们这些人的前途去赌……
李斯性格中的审慎远多于孤注一掷,而吕不韦则正好相反,只要有五成的机会,他就会去赌上一把。当他一听李斯扭扭捏捏地向他交底,道出其只有一半的把握之时,他立刻是喜上眉梢,决心用他的方式一点到底,就是争,也要多争会来一成胜算。
“我听闻缭先生说起过,李大人当年可是求着荀子先生,要他把您引荐给大公子的;其间还对大公子使了些手段……您当时就不大公子厌恶您行小人之举,而将您弃之不用?”吕不韦明知当时之事,是关李斯前程,他自然是会拼了性命,不要颜面也要去争取;而当下之事,是已经保得军功胜算,却还要他为大家再争新功,两事不可类比――可他还是提了李斯那档子臭事儿。
吕不韦的意思很简单:有的事,争了自然就可能得到;而你要是不争,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李斯自然知道其中道理,可是面对那五成失败的可能,还有造成他估算出有五成败机的反对势力,他还是底不足,宁愿很无志气地选择保平求稳。
“当时与今日不同啊……”李斯一面红着脸儿反驳着吕不韦捏着的他的短处,一面在心中大骂缭子多嘴多舌,又把自己卖了,好不生气。
“的确不同,可是当下我们有五成胜算,却不放手一搏……是不是太过可惜了!似乎当年李大人能不能为大公子看上眼,那边一半的把握都还没有,而今咱们……李大人果然是只为自家考虑,而不愿为大公子分忧啊……”吕不韦又鼻子一酸,口中大放恶言,玩起了激将之术。
可李斯却不吃他这一套,不等他话音落下,便反戈一击道:“你知道什么?大公子已掌三郡之兵事,虽说是兵事,但三郡皆是边郡,军事大过天,所有政务皆服从于军事。也就是说大公子实际上就是三个郡的最高长官――这样的地位,在我赵国,当初就只有一有过!”
“什么?”经李斯这么猛然地高声一语,吕不韦也好像想起来了些赵国的陈年久事儿。
“安阳君赵章,大公子的妻族,琬夫人,咱们大公主的祖辈儿!”高声过后,李斯又是压着声儿,凑过脸去,在吕不韦耳边弟声语道。
一听李斯这么一说,吕不韦的脸色立刻大变,他一脸的错愕,就像是刚才耳边响起的不是李斯的低于,而是一道当空划过的晴天霹雳。
“怎么?现在王上,还有太后已经猜度起大公子起来了?”吕不韦心里明白提很,以赵括在赵国的那点子根基,要是被扣上叛国者的罪名,那可就像只有等着像田中杂草一样,被连根带泥拔起的命――连他们这些幕府里的谋臣策士都脱不了干系。
“现在还不至于……只是如果大公子交托之事成了…….咱们王上、太后不这么想,也会用嫉妒我家大公子君上的人物出来搬弄是非。
这太后的心像静水明镜似地,自然知道大公子做不出那种事儿来,可是朝臣们要多半这么诋毁大公子,为了朝中安定,大后也会给大公子一个处制――轻则是被召回邯郸,丢了兵权,关在马服君府中让大公子躬身自醒上两三年时间;这重则……”说话间,李斯的面部脸表情从无奈转向忧虑,又从忧虑变成紧张,说到“重”字时,已经是一脸的恐怖了。
吕不韦时常在邯郸与代城之间来往,对邯郸地面上的风声多少还是知道点的。在他入出邯郸城中的酒肆、妓馆之类的处所时,不时会听闻一些坊间谣言:“马服君会在娶了安阳君之后为妻,就去边地,那是因为太后留了后招,就是防着他像安阳君一样作乱。”“就等着看马服君家如何成安阳君第二!”“王上放心给马服君那么大的兵权就是因为手中握有马服君的把柄,随时可是用马服君是安阳君余党来削他权势……”
吕不韦回想起当时听到的话,只到是市井之间的流言蜚语,毫不在意,可这算从马服君封地上的重臣李斯的口中说出,那份量可就大不一样了。
“重则如何?”吕不韦问道。
“重则被削于君爵封地,总算是还能保全身家性命吧……”李斯迅速地说完自己的推测,然后吧叹息一声:“到时大公子能不能有翻身的机会,那还是另一说了。”
“呵,李大人危言耸听了吧……”虽然李斯说的是推测之言,可又不是空穴来风来,由不得吕不韦不僵着脸儿,强作镇定之笑。
“这还算是好的,可是太后不在了,留下个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王上;而王上身边的小人们再趁着王上糊涂的空档上,诋毁上大公子两语,那么只怕是不光大公子,连你我也会受到株连,命都保不住了。”李斯果然是个大阴谋论者,比起缭子来,他的种种推测之言最后总是落在血惺之事上。
“哪些小人,怎么这么可恶!尽做这些陷害忠良之人的勾当!”吕不韦一付怒不可扼的样子,倒也显得大义凛然――只是他这番正派做风,不过是因为那个小人妨害了他的利益与前程。其实他心中怎么会不知道自古以来位高权重之人,多半会受下位者的嫉妒与诽谤――就连他也不时在心中对贵胄之人大发牢骚,满腹妒忌。
权臣的生死荣辱又在乎于君王们英明与昏庸――遇上个明君,嫌弃你权大,要谋你;遇上个昏君,只要旁人诽谤上两句,便要害你。而赵括似乎命运多桀,同时遇上了这样两位国主君王。
“还能是谁,不外乎于貌似忠正的平原君之流,还有一看就是奸佞弄臣的建信君他们几个!你还真不要说,我所说的那五成没有把握的地方,那就是因为他们了……我怕就怕大公子成事之日,正是他们嫉妒之心窜升之时――要是他们当真向我家大公子发难了……
一个是王上的叔父,宗室领袖,一个是王上身边的男宠……这朝上平原君高声吼两句,床上那不阴不阳的男宠建信君再吹吹枕边风――朝中这两股看似对立的势力这么一起使劲,可就有咱们的好日子过了!”李斯一说起平原君、建信君的种种恶行,便是怒尤心生,脸上简直就是横肉紧绷,一付恨不得生啖这两君之肉的样子。
“原来你说的那些阻了我们的道儿的人物,就是他们几个啊!”吕不韦听完李斯之言,再次转悲为喜,大为放松地用一种不屑的声儿回应李斯道。
“怎么?朝中就这些人最难对付,像虞卿,还有重病在身的蔺相爷他们这些朝中重臣,虽然不时地给我们找麻烦,可在关系在国家大事的谋略之上,只要我们说得有理,于国有利,他们多多少少还是会支持的。可那些宗室、弄臣们,可就是只顾着自己争权捞钱,好满足他们那穷奢极欲的生活。
什么叫欲壑难平,说得就是他们这些个图有君子之名,实际上不过是披着人彼的硕鼠之辈!”话已经说开来了,当着吕不韦的面儿,李斯也不再掩饰自己心中对赵国权贵们的不满之情,有点丧失理性地大声谴责了起来――李斯在邯郸地面上为赵括出力办事,自然少不了受口中的恶人们的气;就着吕不韦的问话,他也正好发泄一下这数月以来,憋在胸中的闷气。
知道李斯平时不敢在满心道德文章的县令荀子面前发作,如今是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吕不韦也不为他的无理感到半点惊讶,反倒是暗笑那个在缭子口中被奉为半仙的人物居然也如此憨直之面。
“李大人,其实反过来说,那些挡了咱们道儿的人,反而可以为我所用啊……”看着李斯放面了憋在心里的恶气,吕不韦终于抛出了自家的想法。
“这话怎么说的?”看吕不韦笑得虽然的一分诡秘,却也显得是自信满满,李斯不由得心中纳闷,口中发问。
“方才大人不是说他们那伙子人就好争权捞钱吗?咱们这一笔买卖就是要在‘争权捞钱’这上面做文章。”吕不韦提示大谋大略在行,弃直求曲的本事还没有练到火候的李斯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两口商人好伎俩(中)
“‘争权捞钱’?”李斯重复着两口商人话中的要义所在,他显然没有弄明白吕不韦所说的“买卖”是什么,究竟要怎么个做法。
他一眼茫然地看着吕不韦,等待着这个原本会成为他上峰,现在却居于他下位的两口商人排疑解惑――不过数语之间,两个名臣的“师生关系”便打了个颠倒。
“正是……”吕不韦言中含笑,显得成竹在胸;在有意无意之间,他生出了半点“报复”之心,也学着李斯先前话说一半的样子反来钓李斯的胃口。
“权?我们有多少实权,自己的人都没有地方安,还要把那些郡县实缺让给平原、建信两君的人?”李斯算是对吕不韦的话参了个半透,知道吕不韦口中说的“权”是指如果要在边地新设郡县,势必产生出郡中三官之类的空职新缺,需要新的人事认命。按吕不韦半露半藏的说法,李斯很自然地惯性地想到吕不韦是要他奔走于平原、建信两君之间,从中斡旋,把一部份官职肥缺让给他们两派的人马,用实权来引诱这两派人马,换取他们在设立新郡之事上支持或是妥协。
至于吕不韦又说道的“钱”李斯的确有点糊涂了――毕竟马服君赵括是靠封地上的收入吃饭的穷君贫侯,哪来得那么多金银珠宝去贿赂那两位君侯,填饱他们无地洞似的贪婪胃口。按李斯的想法,他把吕不韦所言之钱理解成了这些人得到权力之后,可以从边地百姓那里收刮来的膏脂。
而作为儒家稷下学派的继承者,法家思想的发展者,李斯最是痛恨这种不守法度,对百姓敲骨吸髓的人皮硕鼠――听吕不韦这么一说,自己心中这么一发散,李斯越想越是感到两口商人的伎俩很是不妥;不禁然间,他又微微把头摇了起来。
“怎么?不可以吗?”吕不韦看李斯脸有菜色,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让两君争权捞钱之说”弄拧了。可吕不韦也不着急,他希望李斯真真切切地了解自己的想法,从而与他相互配合,天衣无缝地完成赵括嘱托于他们两人的使命――为此,即使多花一点时间,他也不在乎;再说李斯也是一个聪明人,他吕不韦现在只说了一个词儿,就能听到李斯说分边地官职于平原、建信二君的人马,也经很是满意了。
“当然不可!朝中之时,就是因为有这两君手下那些昏庸无能的手下尸位素餐,才搞得朝廷小事做不了,大事议不下,整个朝政弄得上一锅烂糜肉粥一般。要是开个口子,让他们这些家伙搀和咱们边地新郡的事情――那大公子前些日子软硬兼使地把这两君在边地原有的势力驱逐的活儿可就白做了!”李斯虽然知他的抗议之词不过只是图个一时口快,对解决当下的大事毫无助力,却还是把脖子一扯,青脸一红,骂上了。
李斯怒斥两君倒也正气十足,只是他一口一个我们的、咱的――全然把赵国的边郡当成了自家私产,一付住碰了我家娘子,我就要与他拼命的样子。
这个吕不韦看在眼里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认为李斯的表现可以视做忠狗护家――赵括暗受于他的监督、考察李斯的任务算是完成过半――也只能说是过半,而非全来,一来是因为大事未成,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二来是因为老狐狸一样精明的吕不韦不会轻意相信小狐狸似机灵的李斯的即兴演出。
“我说的‘争权捞钱’,你以为两位君上他们争权捞钱的目的是什么?”吕不韦心想钓李斯的胃口也钓得差不多了,对其的观察也那么一两回了,于是也不再做多余之事,便要说出自己的一番歪门斜道。
“这个……”李斯嗜权如命,那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报复,而平原、建信两君好权显然不是为了什么宏大高远政治止标,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吕不韦这一么问,还真一时间让李斯哽咽失声了。
心存高远之志的李斯一时答不上来问题,那是自然;提出问题的吕不韦,因常年在官场商场出入摸爬滚打,双目所阅的形形色色人物自然不少,他当然知道答案是什么:“这些人物貌似高雅清心的君子,其实不过是贪图享乐,与那些留恋于声色犬马之间的市井之人,本是一路货色。他们要维持自己奢侈之极的生活,自然是要钱,可是他们不像我家大公子,在封君土地上那点子收成上动脑子,想方设法开垦新田,增加田地物产,而是走了条‘捷径之路’――用手中的权柄可了劲儿的捞金搂争银。什么收受贿赂,买卖官职之类的下作勾当,可没有少做……
说到底,可不是为了一个钱,为了使钱享乐。什么权不权的,只要他们手中有了钱,才不管你那么多呢――他们这些人,看起来是在争权,其实就是在夺利。
他们真正想要的,不是我们边地的权,而是边地的利……”
“所以以前他们恐吓地方官员,要地方上的人睁一只眼,闭一支眼,给那些不法的边地商人开方便之门助他们走私盐钱粮食,而不是亲自安插人手掌控边地?”李斯顺着吕不韦思路一走,在另辟蹊径之后,果然是豁然开朗,一下子就开窍了不少:“只有手中收到商人们的贿赂之款,他们才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在边地为官――所以大公子才让你吕先生继续割舍钱物去喂这些喂不饱的狗东西!”
“当然……不过这还只是是其一,其二则是为了少在朝中竖立一个敌人――毕竟他们说白了就与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市井之徒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名号大点,衣着光鲜些罢了!”说着吕不韦两眼上瞟,做出看透平原君等人本质,对他们不屑一顾的样子。
说话动这里,李斯又曲解了吕不韦的意思,认为吕不韦是在说要用金银钱财贿赂平原、建信等朝中重臣。当家而知柴米贵重的李斯如此想着,脸上表情又不怎么好看了,他支吾一句道:“吕先生的想法是好,只是我们那里来得钱物,一下子填饱那几位大人?”
“你说呢?”吕不韦故意把手地伸,假做要钱要物的样子。
马服君封地上的税负本来就不重,在荀子为县令这一年多时间内,又以儒家之法,搞出了减刑宽政、让利于民的宽松政策,在原有的土地税收也经无法再开源了;而赵括新制工具、武器的用度又多是先从君府中调拨,试制成功之后,再花国库的钱来推广――有的好东西甚至就是在赵括自家工坊中秘密生产,用来装备紫山骑士等私人武装――这收少出多的,要不是靠着开垦新田、马服私家工坊的经营,还有以赵国大公主身份嫁入马服家的琬夫人所带来的万户封的,要支持马服君的门面都是问题。现在吕不韦可好了,明知马服家的难处,却还是把手一摊,做出伸手要钱的样子――李斯当然不悦,更加反弹道:“吕先生,大公子家你难处,你又不是知道……听说你靠着独营边地三郡的盐铁之权,还有不时从军市上做些快收快出的‘小生意’,已经赚了不少了――至此关健时刻,你应当出手,拿出一点儿在边地赚来的钱财,为大公子分忧,报答他施于你的种种恩惠。怎么……怎么还反过来向我伸手要钱呢?”
“要是我给大公子出了钱,那不就成了变着方儿的向大公子行贿了吧?这样是坏了大公子的名声,皆不是更糟?”吕不韦笑了起来,他为自己居然能戏耍精明能干的李斯而多少有点子得意。
“那这钱怎么办……我在这里给你交个底,现在下是一年之春农忙之时,推广新式农具,做水车浇田,都要用钱,而且还要为春夏之前,青黄不接的时候备住了粮食――要是紫山这里因为你把钱粮调出来充做他用而发生饿死人的事情,那大公子不拿你试问才怪了去了!”李斯又玩起了连哄带吓的老把戏,要逼吕不韦就饭出钱。
“这么说来,李大人您是同意在下放手一搏了?”吕不韦不见兔子不放鹰,非要把李斯赶上绝处了才给他起出生路。
“这个……”李斯沉默片刻后再又发话:“我李斯虽不知兵事,却大略知道行军打仗,本就是要冒着风险而进――这真是要进或者是要退,关健就是这风险是否与其所能获得的价值相比――权衡利弊,得利则进,失利则退……
吕先生在商从商也好,我在官为官也罢,其实都是这个道理。原来我们只有五五胜败之机――还可能引来众人妒忌,如果吕先生真能使平原、建信两君反来肋我,那便是有十成把握。这半点风险都没有的买卖自然是做得的!”李斯点头让可道,只是他这头点得还有点牵强,并且还附带了要知道吕不韦具体想怎么做的前提。
“咱们这风险当然冒得值得,一来是成了大公子开设新郡的大计,二来又可化解先前因为军市之事,得罪的平原君他们,与他们结个好交情!”吕不韦先不说他想怎么做,而是言明如此行事,所到来的种种利益。
“只是不知吕先生究竟想要如何行事?”李斯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一口咬着吕不韦,要他现出真招。
“大公子虽然在之前对我说过,如有用度,可以向您李大人索要,可又说过,不要我把自己的骨头都给喂了平原君他们――其实,这就是在授意我们要办成此时,非要联络上那两位大人不可。
于是,这一路上我吕不韦就在车上琢磨了,怎么样不用钱,或者是使点小钱就把这事我办成了……思前想后,想来又想去,我终于悟出了个道理,要办成这事,关健就在个‘利’字上!”商人出身的吕不韦张口闭口就是个“利”字,还真做到了“利字挂嘴边,道义放俩旁”。
“这是自然……”李斯听得有点儿不耐烦了,那半皱着的脸,分明就是在催促吕不韦快说:究竟是什么要的“利”可以让两位贪婪的君上公子哥改变立场,支持赵括。
“说明了这利不能咱们自家全占了去,也要利益均沾,给他们点实地的好处!”吕不韦不紧不慢的说道。
显然,他所说的利决非李斯先看说的贿赂钱款,而是另有所指。这另的所指很快就引来了李斯的重视:“实在地好处是什么?”
“是地,是土地――是自古以来多少王侯将相在战场上拼杀一生,在朝堂上机关算尽,都是为了得到一方水土!”吕不韦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绝杀招数:“新夺下来的河南地,也就是大公子想要设立的五原郡,那里的土地肥沃,决不亚如秦之关中,齐之济水!”
正是吕不韦所说,在这个时代,受得一方土地――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虚封之地,不光是得到一地物产与子民,君王对受地者最好的嘉奖与信认,更是得到至高无上的荣誉――老将廉颇就是因为战功卓著而未得寸土而被激成嫉贤妒能之辈,成为马服家最大的反对派……
“封地……你是说把那些膏腴之地当成封地,分封给平原君等各大君侯贵族?”李斯眼前一亮,知道吕不韦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吕不韦说所的分封是指的分封中比较下等的虚封地的一种:把一地名义上封给某君,此君只能得到该地上缴国家的赋税而不能干预该地的行政管理,该地还是行王法守王道;换句话说,就是国家用一地之物产养了一群硕鼠,只求这些硕鼠不要惹事生非。
“如此一来,他们的利益就与边地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特别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建信君,他可是边封地都没有的虚封君,可是有这么一块名义要的封地,那还不乐不可支,心甘情愿地为我们出力办成此事……至于那平原君……听说他又收了几房小妾了――他还能钱过不去吗?这老小子一看能得到新的封地,多有一笔长期而稳定的收入,自然是来者不拒!”果然,吕不韦是摸透了赵括设新郡之事上,两大反对势力的痒处――赵括让吕不韦来“协助”李斯的用意也就在这里来――做光明正大的表面文章,吕不韦不如李斯有谋略;可做投机取巧,在台面下做见不得光的偷鸡摸狗之事,那李斯可就不如吕不韦干得漂亮了。
“只是这授与一人封地一事,可是大事情啊,是要经过王上的……你说咱们那不时犯糊涂的大王要中这回不犯糊涂了,又怎么办?”李斯没有被吕不韦惯用的兜售商品的伎俩而全然动心,他还保持着一分冷静,知道被吕不韦吹得天花乱坠的法子在朝堂之上,很有可能被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赵王丹一言否绝,落得个功败垂成。
“要名目由头吗?那还不简单,什么平原君劳苦功高,建信君侍奉有功这类的,要封赏一人,自然的得是名头――再说了,就像你先前所言,有平原君在堂上造势,建信君在耳边吹风,咱们的王上他能不糊涂吗?”吕不韦倒是会使些下三路的阴招,只是这些还不能让目前做官只是做了个半透的李斯完全信服。
“只怕这样不行吧……要是王上他没有把酒喝醉了……不如我们去信一封,让大公子上书朝廷说明边地移民囤垦之事的重要性,然后再抛出要王上征发百姓移民之事――王上自然会联想上众君得到了封地之后的事,知道这会就算不用他强行征调国中百姓囤边,那些封君们也会调动自己封地上剩余的人口到边地从事生产,为他们创造更多的财富。”李斯想了想,又从脑中崩出一条阳光政策。
“李大人真是高明啊,不光是让王上、太后他们没有话说了,还为边地移民之事找到了出路,这不是利国利民利众君,更利我们大公子的好事吗?”说到庙堂上的算计,现在流于江湖,为金银众物所累的吕不韦还是不如在一边默默观察朝中诸事的李斯厉害。
“吕先生过谦了,我也是按您先前提出的妙计,在其基础之上,借题发挥罢了!”领教了吕不韦的种种本事,李斯也看出这两口商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得不佩服一番;他对吕不韦虽不说是毕恭毕敬,也算是前倨后恭起来了。
“哈哈,只要咱们两人齐心协力,莫说不辱大公子使命了,说不定还能再为大公子争个好彩头来!”看到李斯表情的细微变化,观察到他的目光也不如先前犀利,吕不韦自然以为降信了李斯,不由得,又的一点飘飘欲仙了。
“那么我就动笔写信,把我们商量的大略计划告诉大公子,请他最后拿定主意,吕先先意下如何啊?”李斯是那种有多大权就有多大胆的人,他现在权小,胆也小,行事自然不如富有赌徒精神的吕不韦大胆。
“这是当然的……只是这事要快点办,这信还在路上,等大公子回声儿的同时,咱们也就行把活动活动,你去联络许历大人、乐乘将军他们,要他们配合我们的行动。还有,你说的写一卷锦绣文章,制造舆论的事,也要做……
至于我吗?就借着向平原君他们送礼的机会,先探一下他们的口风!”到了现在,出了好点子的吕不韦已经逐渐掌控了处理设新郡之事的主控权,李斯对他也是听其言而后动,成了个副手,全然没有先前争夺主事大权时的劲头。
李斯自然不是傻子,他不过是不放心吕不韦的计划,担心出什么岔子才有意让出主席,甘愿受吕不韦的差遣――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李斯可以把头一缩当乌龟,这头伸得太长的吕不韦可就来不急收回脖子,只好当出头鸟了。
李斯貌似忠厚又玩起了不争就就是争的老招,卖力地向吕不韦建议道:“那虞卿他们呢?是不要我也去他们相爷府上多活动活动?”
吕不韦看了李斯一眼,一脸坏笑道:“去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不要那么上心就是了!”
李斯一下就听出了吕不韦的意思――当然,他先前问这话时便已经是在装疯卖傻……
“对对,要是朝堂之上,没有两个反对的声而,举朝一致,那才让王上生疑了;要是这事儿再传到太后那里去,以她老人家这么多年在先王那里学来的道行,还不把咱们的好事儿给搅黄了才怪!”李斯也学着吕不韦的样子,做奸人笑脸。
“哈哈,看来李大人,咱们两人已是齐心了――这大公子的事儿已经是成了大半了!”吕不韦立刻陪上一笑。
马服县衙署偏室之内,又传出几声轻笑。这是两天以来的第二次了,只是这一回,笑声之中更间杂着一丝自得意满的意思。
***
按照事先约定,李斯长袖一卷,刀笔一挥,酣畅淋漓地写下了两篇文章。其中一篇是写给赵括的信函,内容是向赵括说明依照赵括所提要求,接合起他与吕不韦根据邯郸当前情势,而定下的一套具体的办事方案。文章写到最后,李斯又向赵括说起计划已经由吕不韦有条不紊的缓慢实施中,只等赵括最后定夺,或是修正其中不妥之处。
李斯这手来得厉害,把所有的责任都扔给了吕不韦,做出一付自己只担苦劳不要功劳的样子――当然,吕不韦也是对此睁一支眼闭一支眼,反正他本来在以小搏大,拿自己和赵括一系人马的命运作赌注,想要搏得一个更好的未来――现在李斯有意让功让责,他吕不韦当然就只好坦然受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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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篇文章自然就是做给邯郸地面上的土士绅们看的,其内容是说明边地对赵国重要性,必须通过移民屯田加强控制。当然,以李斯夹带私货的性子,自然少不了褒扬一下赵括等人这大半年来在边地取得的成就,同时指出这些经验是值得在边地推而广之;他更是少不了在文章字句上多多斟酌,力求写出自家风格,好让人过目而不忘――这一处私货自然是为了在赵国的读书人面前露露脸,竖立一下自己美好形象。
李斯一边为赵括制造着舆论,提醒赵国贵胄们留意发展边地,一边又穿梭于国尉府找许历,诸望君府找乐乘(乐毅为燕国昌国君,回奔赵国后被赵惠文王封为诸望君,封邑为观津。),不时地又来往于相府、代相府,联络一下田单、虞卿(蔺相如病重,虞卿为代相)。至于平原君赵胜这个赵国宗室领袖,还建信君赵穆这位赵王丹身边的宠男弄臣,便是吕不韦的一亩三分田,李斯自然是知趣的不去碰他们两个,最多也就是安吕不韦的意思,到这两家被赵括得罪的君侯府上走走过场,做做面子文章,顺便探探他们的口风罢了。
果不其然,李斯受到了这两家君侯的冷遇。建信君赵穆还好,毕竟他少年之时受赵括照顾不少,加之后是赵括的侄儿辈,李斯在他那儿不过是吃了软子;至于赵括的平辈,大名鼎鼎的平原君赵胜,李斯连他老太爷的面都没有见上,便差一点了被他老子赵徳使下人叉出平原君府。
断了平原君家财路的赵括果然得罪平原君得罪得不轻;当然了平原君对赵括有气还不光是因为这件事情,当初他赵胜助庐陵君(赵王丹二弟)挑唆长安君(赵王丹三弟,威太后幼子,她最中意的赵王继承人选)与赵王丹争夺王位之时,正是他赵括还有老臣触龙等人从中做梗把长安君调到齐国为质子,坏了他平原君赵胜的大事。
这回李斯像个愣头青似的前来拜访平原君,当然吃不到什么好果子。平原君这个被马服家太夫人称为鼠目寸光、小肚鸡肠的堂侄便把李斯当成了出气的沙包,把马服家与他平原家的旧仇新恨全都一并算在了倒霉的李斯身上;平原君把李斯“请“入府后,还不等李斯坐定全又把他哄了出来――算是对“使臣”李斯,也是对赵括的一种间接羞辱。
***
“看来平原君那里的事儿,还不怎么好办啊……”吕不韦看着李斯臂上被拧出来的於青印子,把眉头一皱,就像是伤在自家身上一般――这可不是吕不韦玩什么兔死狐悲,他心中正盘算着自己要是这么表明自己是马服君府上派来的合事佬,只怕是自己还没有说得上两句话,就如李斯一般,受到平原君家下人们的“礼遇”了。
“是啊,没有想到这平原君名声在外,天下之人把他与齐之孟尝君并列为贤德之人,没有想到啊!”虽知官场险恶,又晓仕凶险的李斯的身上还是多少保留了一点点读多了圣贤之书的文人儒士的酸腐之气,居然天真地去相信书简上被收了人钱财的文人们所粉饰得光鲜亮丽的人物――他却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通过写文著说来制造舆论的。
“哈哈,李大人啊,你这书是怎么读的……我记得书上不是还说了吗,这孟尝君都说,为将为官的人,多半不知如何使国家的领土得到增广,却会让自家积贮了万金的财富;使自家姬妾可以践踏绫罗绸缎,而国中贤士却穿不上粗布短衣;使自家男仆女奴有剩余的饭食肉羹,而国中贤士却连糠菜也吃不饱――孟尝君所骂的这号人正是以学他孟尝君而闻名于天下的咱赵国平原君……
可是这孟尝的人品又怎么样呢?我看也不怎么样……只要你出得起高价,他连他的国家都可以卖给你。当年五国伐齐之时,不正是这位齐国的大圣贤站在联军的阵中,为我们鼓噪,助赵燕两国几乎灭了他自家的祖国。
圣贤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咱们平原君了……这个,还是咱们太夫人把他这堂侄而看得透,说他不光是学学孟尝君理贤下士的表面功夫,还学到孟尝君追名逐利的真本事――哦,不对,追名他老人家可算不上什么,可逐利这一条可是真真印在了你李大人的胳膊上了!”吕不韦冷一句热一句的对李斯说着,看似在嘲笑李斯误读了圣贤之书,犯了政治幼稚病,其实是在提示自己,让自己更清楚的辨析平原君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吕不韦这些话说得李斯脸上一阵冷热转化,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地,直到吕不韦停声喘息的空挡上,李斯才一边给自己上着跌打药酒,一边反了口嘴:“吕先生,快别光顾着数落在下,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一个软筋建信君,一个硬骨平原君给吃到咱们肚子里,让他们为我所用,助我们成了大公子的大事要紧啊。
我看以这两处的阵势……咱们就是按你的意思抛出了利益,人家也不大可能就这么收下来啊!”
知道李斯是在用公事转移先前尴尬的话题,吕不韦一面暗笑一声,一面故作严肃,琢磨道:“听李大人这么一说,这事儿还真不好办啊……这行军打仗是要找弱敌较量方能完胜,这柿子还是软得好捏一点……”
“你是说先拿那不男不女的建信君下手?”李斯听出些端倪。
“只是先找他了……毕竟咱们大公子与他还是少时的玩伴,听说交情还不错……再说在建信君说白了是王上的人,而大公子他可是在助王上巩固王位的事上出了大力的――为此才开罪了拥戴长安君的平原君。这可算是大公子对建信君的大恩德了,就算是大公子在钱财之事上得罪了他……
我以为,只要我们给他的甜头够多,他还是会与我家大公子和解的!”吕不韦又进一步分析“战局”道。
“那么,吕先生是决定先要对建信下手了?”李斯向吕不韦确认道。
“对……只是这事情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咱们一边等大公子的回信,看他是不是同意咱们提出的法子,一边从长计议!”吕不韦虽是个好赌之人,便他绝不仅仅是个赌徒,他也有作为一位政治家的野光,知道何时当张,何时要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两口商人好伎俩(下)
吕不韦决定先从他口中的“软柿子”建信君赵穆下手,可他也不急于出手,一面是因为赵括的回信还没有到,一面是因为他心中清楚得很,这个赵穆是软柿子还是涩柿子还有得一说呢。
作为一个间商人,还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吕不韦观察人事物之时,有着他独到的目眼与理解;不然,他怎么能在另一个已经不复存在的时空中,成这支手遮天的一代名相,一个连立两君的造王者。
吕不韦不像旁人那样,只把建信君赵穆当成考着男色进入赵王丹塌上幕中的龌龊弄臣,更不为他柔弱如女子的外表所欺骗,他心中揣度着赵穆也是有一定政治眼光的人,看出赵王丹才是他赵穆可依附的大树,方才对赵王丹投下赌注。
两年之前的赵国政局,正是诸公子争位,赵王之位鹿死谁手还未知晓,当时被世人认为是贤达之士的平原君赵胜一面明里支持威太后最中意的继承人长安君,一面暗助先王次子庐陵君,两手出击,好不威风,好不“稳妥”。
可就是在这个对赵王丹最不利的时刻,这个当时不过是宗室小辈远宗的赵穆却先众人一手,主动对赵王丹眉来眼去,没有两天就投怀送抱,全身心的投入赵王丹的幕中,不光是成为座上之宾,更当上了当时还根基不稳的赵王丹一方势力的二当家。
至于后来赵括、老臣触龙等人是如何一起站到赵王丹一边儿的,吕不韦虽然只知个大概,但是以他不亚于李斯的好猜测揣摩的性格,决不会认为赵括等只是以国家稳定为重才支持赵王丹――其其间赵穆究竟发挥了什么作用,才使赵括等做出了如此政治抉择,他吕不韦虽然不知,但却是可以想像一二。
“单说投靠如今的王上的时机,这建信君可比咱们大公子要有眼光得多了!”吕不韦对李斯分析赵穆此君道――这些天来,这两个后世名臣可没有少在一起思谋想策,以求完成赵括之命。
“也就是说,咱们这位建信君上,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李斯早就知道赵穆也是有一番手腕的人物,现在不过是随声附和一下吕不韦罢了。
两位未来的名臣都没有推测失误,如果按原来的历史演进赵穆的确可以在长平之战后,成为以丞相虞卿为首的官僚士人集团与以平原君赵胜为首的宗室贵族集团之后的,平衡朝野势力的第三方势力――赵王丹的直属势力――毕竟按历史演化,因为赵括的战死,原来起到平衡朝野势力之用的马服家一系人马已经散了,赵王丹不得不再扶植起一支新的派系。
“他要只是年贪得无厌的主儿,那可能倒还好办事儿了……”吕不韦把眉轻轻一皱,为求一剑封喉,一击必杀,拿下赵穆,使其在设立新郡之事上与他们合作,他向李斯打拱作揖道:“请李大人赐教,不知大公子得到新郡实权对王上有什么好处――如果建信君问来,我好有个应对之策!”
吕不韦换位思靠,站在赵穆的政治立场上,向李斯请教道。
“这建信君的确不是一般的小人佞臣,为成大公子之事,咱们还真不能把他想得太简单了……”李斯本就是谨慎行事之人,他听完吕不韦以赵穆口吻发出的一问之后,把眉一锁,知道这两口商人又生出商人特有的贪婪之心,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不过李斯回头一想,反正这一次要强出头的是吕不韦,他倒是能落得个幕后偷着乐的清闲,于是也就热心地认真思考起来。
下意识地捋了下胡须,思考片刻之后,李斯终于开口了:“因为边地领土的扩张,原来的郡县画界已不在实用,为了管理好北方边事,自然要设立新郡――新郡一设,边地便有五郡,这五郡皆入胡戎相接壤,如在军事之上,不做统一规划,必让胡虏钻了防御空裆使我赵都邯郸成这被犬戎攻破的周之镐京一般。为了王上得发日行快乐,夜有梦美,五边郡军事大权必交于人――此人必为王上所信认,为我赵国朝野所服――大公子当是不二人选!”
李斯的话还是不能让吕不韦满意,他又作建信君的口气道:“这些都是官样文章,可是于私,对王上又有多少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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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又以自家语调再追言一句:“咱们王上虽然不时糊涂,可是大事大略上还算是个明白人……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无意之间曾听大公子说起过,太后之所以对王上不放心、不满意,正是因为把国家当成子女看待的她发现咱王上是个视国家为自家私产的主儿,其行径不比平原君之流好得了多少――这是因为王上的作为与先王、太后所倡导‘民本之说’可是相左,所以太后才起过让王上挪地把,使王台易主的心思……”
“这事儿虽然已成过去之事,可终究还是在王上的心中留下了个印儿。当今朝中,只要太后在世一日,王上就一天不能安心……可是王上又不是那种敢暴然而起,举起屠刀杀母轼弟的无情霸者――再说了王上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朝他要是这么做了,朝中原本支持他的蔺相、虞卿他们定为弃他而去,平原君等巴不得他干下这种蠢事儿,好振臂一呼,再立新君。
王位不稳,君权不固――这才是王上的心病!”李斯对朝中之事还是看得透彻,说起话来比吕不韦更得要领。
“对了!”李斯沿着吕不韦开出的思路走下去,猛然有所觉悟:“吕先生如要去联络建信君,就可说如果王上首肯大公子之意,那大公子便真正成了他的人――将来如果邯郸有事,大公子必发勤王之师,以报王上之恩!”
当李斯说到“勤王之师”时,不由得诡秘一笑――他要吕不韦这么给赵穆说道,也就只是说说而已,因为真要到了那种时候,要赵括回师勤王,还要看那个“王”开出的价更高,然后再说“勤哪家王上”。
“给王上吃个定心药丸,让他无须忧虑太后过生之后,那些万一之事?”吕不韦一听,也明白李斯心中的盘算,不由得附和两句,眼中更露黠笑之光。他虽然知道了要成就他的谋略,一定要再给想赵穆的主子赵王丹一些红利,却不知给什么好,更不知自己一方有什么可给的,现在李斯向他指明出路,他也就豁然开朗,欣然领受了。
当前赵国朝局还算是平稳,百官尚能做到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在外交上,东面小挫燕国,压服齐国,北方边疆又连打了些胜仗,连秦国都吃了一回赵国边军的哑巴亏。军事上的小小成就还有国内文官的用心效命,终于让原平王座摇摇欲坠的赵王丹缓过了气来。
可是他也只是缓过了气来――平原君等宗室成员不服他管束,自不用多说;两代先王所建立起的来至衡平原君这样的宗室贵族的官僚们又只听对自己不怎么满意的威太后的。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威太后去逝,这些官员的立场用站在那边还未知晓。自己所扶植起来的建信君**又多是为士人所不耻的宠臣弄臣,就算是有些手段,其影响力也是有限得很――甚至可能不如多年在宫外开幕设府的两个弟弟,其及手下门客有用。
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赵王丹势必还要再拉拢一些人马――吕不韦与李斯正是看到君王的心头大事,才想到了在给建信君备上一份“利”字大礼之外,再给他的主子备上一份“忠”字虚礼――当然,这份给王上准备的礼物,他们不准备再多次一举的向赵括申请批准,因为这不过是给赵王丹的吃下的糖丸假药,不过是为了安他的心神,让他松口放行赵括边地之谋罢了。
万事已备,只等赵括一册书简,李斯便可冲杀在明,而吕不韦就能暗中行事,完成赵括所主持的新设边郡之事所需要的法理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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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可算是个大忙人,与李斯商定从建信君赵穆处做突破口的大计之后,就着等待赵括回函的空档,一面采办送到平原、建信两君府上的见面礼,一面捎带着做了数笔低收高出的珠宝买卖,还助李斯完成了如何出售新式农具、水车的计划。
不过数日,赵括的回函信件也就送到了李斯手上。这回李斯又以小人之术,使了个小心眼,把吕不韦请来之后,再一起开函看信――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要是赵括责怪某些人生事儿,那骂的可不是我李斯。
李斯除于函上泥封,又缓缓解开系在函上的细绳,作动到此,他顿了一下,回头问吕不韦道:“就看大公子怎么说了……”
说完,这才掀开函封,取出木牍,郑重其事地端到一边与吕不韦一起观看。
让李斯心中一振的是这轻飘飘地木牍之上只写两字,却是字字入三分――阅、可。
这回函意思简明扼要:我已经看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们就看着办吧。
这赵括的回函,倒让李斯很是琢磨了一会儿:大公子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把全权都交给我与吕不韦,要我们代他行事。
李斯虽然明了信中之意是在卸去他心中的束缚,要他按自己的想法,放心大胆的做事;可他却还是有点不相信赵括真能委派他如此重要任务。只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就同意了他与吕不韦定下的谋略――如果说先前吕不韦所送来的锦囊之命是赵括对他的某种试探,看他还能不能为赵括所用的话,那这两字之命可算是对他彻底信任与授权了。赵括对李斯处事的方法手段干预得越少,便是对他越是信任,何况这回还是全盘认可他的(当然还有吕不韦)计谋,还他放手一搏呢。
“大公子……这是……这是……”好没事就好瞎琢磨的李斯这回子又在为赵括一冷一热,拿捏得当的御人之术而大加佩服了。
“大公子是要咱们安心做事!”吕不韦把两眼一瞪,声音一抖,又是与李斯的“感动”不动的另一番激动;这位两口商人早就是蓄势待发,只得赵括一声令下了,便要向赵括一展他的手段了。
“对对,明日你就去拜会建信君……对了,依你先前之说,再就我这两日的细细揣摸,我隐隐感到那平原君似乎已经没了再挑唆王上的几位兄弟与王上争位和打算,他现在想的,不过把那两位少不知世的君上当成向王上要挟权力的工具。
依吕先生先前所说平原君谋权实际上是在谋利,那么他与王上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不可调和一二的。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合平原、建信两君之事――这可算是再给他们的一份‘大礼’。
不过吕先生要心中有数。这两位君上如果在大公子的事上能合作,那么在别的事上,也能合作……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貌合神离,不能让他们接成**--试想这一个王上身边的近臣,一个朝中宗室重臣,要是合流在一起,定会坏了大公子将来的大事!”这头才收到赵括的认可之信,李斯便在另一头热心助起吕不韦来了――有了赵括的撑腰,他又开是谋了苦劳,还要再谋功劳了。
“多谢李大人提醒……对付这些以利而合,以利而离的小人,我这个商人自然有办法――还是在一个‘利’字上做手脚,我吕不韦会让他们协力而不齐心的!”吕不韦把平原、建信之流看得最透,就算是没有李斯的好意提醒,他也知道什么是他当做的,什么又不是他当做的。
“他们可不是小人,是伪君子……吕先生还是小心为好!”李斯的热情虽被赵括的一信两字给调动了起来,可是他还是想以万事求个稳妥。
“知道……”吕不韦点头而笑;年季更长,又经历了更多人事的他反比李斯更为自信大胆。
其实赵括把这两个同样是胸有野心,性格相异的名臣组合在一起,不光是为了让他们相互监督,更有让他们的性格互补之意――毕竟在那个梦中的历史中的经验告诉赵括吕不韦出谋,李斯划策,这可是秦国制胜于天下的重要条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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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先生请不必拘礼,请自便,自便,随意就是了……您可是我赵穆的金主儿,我怎么能怠慢自家的金主儿呢?”赵穆坐不像坐,睡不像睡,半躺着身子,任一头黑发如流水一般淌在席前。
透过如瀑黑发,吕不韦可以隐隐赵穆肤色在惨白之间透着如玉般的柔和细腻;他心中大叹道:“果然是一个妖物!”
“君上多礼了,我吕不韦不过是一界游商,得蒙君上不弃,亲自相见,已经是三生有幸,怎么敢不以理而对君上呢!”吕不韦笑得有点儿机械;要不是赵穆那犹如阉人的声音,他还真当自己面前作妖媚之态的人物是与赵姬、雅儿一般的可人儿了。
与赵括因为与赵穆少时的交往,而对他现在这付样子产生的同情不同,吕不韦对赵穆是一中发自心底的鄙夷与恐惧――鄙夷他为男宠,与赵王丹一起作些下作勾当,恐惧他外貌妖艳,活像个**消骨的妖精。
“这家伙不过是个长得不阳不阴的男人罢了,就当他是内侍宦臣吧…..对,他就是个老奸巨猾的阉奴!”吕不韦努力地在脑中提醒自己,不要被赵穆的外表迷惑,以为他不过是个男宠,就当赵穆是那些与他不时有生意往来的赵宫内人。
“呵呵……吕先生见外了不是……别看我有个封君之名――在那个俗之人的眼中,我不比你的这商人好得了多少……说到底,咱们都一样!”赵穆拜了拜手,眼中闪烁青光,不知他是真情流露,有感而发,还是惺惺作态。
“君上可是这么说话,我们这下鄙贱之人却不能这么想……还不是仗着有君上的提携,在下才能在邯郸城内讨口辛苦饭吃。这不,这回了在下在边地小赚了一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孝敬君上您了!”面对一个妖冶艳丽的男子,吕不韦也只有在说这种说顺了口的逢迎之言时,表情自然一点。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不说实话,趁着这回子回邯郸来采办新货,顺便来我这里打通一下关节吧,却被你说成了那样……好好,也算是你有心,把我这个明白人哄得开心!”赵穆以袖遮面,作呡然一笑,又让吕不韦背上冷汗一冒,全身鸡皮疙瘩骤起。
“君上教训得是……”吕不韦一边僵硬地点着头,一边在心中庆幸自己好在是择了赵括为主,要是数月之前一时头脑发胀投到赵王丹的大红人赵穆名下,成天对着这么一个妖人,这时间一长了他不被憋出不治之病来才怪了去了。
“怎么,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这个月不是才送到我府上一个百金宝箱,怎么这回子又献上这么一箱子珠宝俗物了?这么一箱子……少说也是三百金以上的价吧……”赵穆瞟眼看了下放在吕不韦身后小厮边上的的箱子,眼前一亮,随口问道。
“这些俗物君上自然是看不让眼的,在下不过是带来孝敬府上诸位幕臣食客的!”明明就是送给赵穆的见面礼,吕不韦却还是一边说着客套的虚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巴掌大的羊脂白玉瓶。
“这才是给君上的玩物!”说着吕不韦把那晶莹剔透,还泛着温润光泽的玉瓶双手奉上,送到赵穆近侍**手中。
大肆收受八方贿赂的赵穆自然知道递到**手中的玉瓶是什么价值――至少比那小厮身边的一箱“俗物”值价不知多少倍。
好在赵穆也是看过大世面的人,吃样还不难看,目光迷离的在白玉瓶上转悠了片刻之后,便又去答理吕不韦:“此物倒是不那么俗气了!”
“真香啊……”**轻声低语一下。
“什么?”赵穆尖着鼻子嗅去。
“果然是有异香啊,居然还能盖过我这室中薰起的楚南香料!”赵穆惊了一下,心说这两口商人还真是让自己惊喜不断啊。
“这白玉瓶子只是盛放明株的暗牍,不过是添头而已,这瓶中之物才是真正孝敬君上的!”吕不韦看赵穆嗅到瓶中灌注的西域香水之味时,眼有异动,知道他要办的事儿已然是成了一半――赵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下面吕不韦的事儿也就好办得多了。
“这是什么,怎么会这么香……?”赵穆这下子有一点失态了,他伸收抢过**轻手中的白玉瓶子,也不把玩一下做功精细考究的瓶子,便拔开瓶塞,凑过鼻了去嗅其中滋味。
“这是比我赵国极西之郡云中还要远的地方所产之物,像是叫香水,是西域胡人从一种叫做玫瑰的植物盛开的花瓣砸出的油来,又加上种种香料所制成的物件。如果涂抹少许香液于手腕、颈间等体温高处,那可是体香阵阵,沁人心脾啊!
对了,这里边还加上了可以激发男子情欲的麝香――君上可以把此如再献给王上,以搏得王上一悦……”吕不韦一面眉飞色舞地介绍着香水,一面心中发恶,直相着街市坊间流传的赵宫**之事……
“呵……还有这么许多好处?”赵穆显然很是开心,被吕不韦逗得又是咯吱一笑。
“是啊……说来,在下能得到这要好玩意儿,还要多亏了马服君了。要不是马服君他们打下了河南地,联系上了重新河西采玉之路(丝绸之路的前身、东段,早在商代就已向中原地区贩卖玉石的商路),又建立起了军市,保护来往客商不受匈奴人扰袭,纵然我吕不韦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搞不来这白玉香水两个玩意儿的!”吕不韦一面小心作答,一面抛出赵括在边地的政策,以便观察赵穆听到赵括之名后的种种反应。
果然,一听到“马服君”三字,赵穆那双白净得毫无血色的手轻轻的触动一下,就像是被什么乐西刺到一样。他把白玉瓶子又放到**手中,虽然还是斜身半躺,却也已是正眼看着吕不韦。
“吕先生这回子到访本府,不光是为了送金赠玉联络一下感情吧……你在边地搞得那么火热,把邯郸名商卓氏、郭家的势力彻底排挤出边地三郡,害得本君少收了两三月的例钱……”赵穆果然是个阴晴不定,让人摸不清其喜怒哀乐的可怕之人;先前浮现于他脸上的,犹如女子一般柔美之色全然推去,换上来的是一种让人发寒的阴气。
吕不韦看赵穆说变脸就变脸,不由的双眼一瞪,大吸一口气,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抗拒从赵穆那张涂抹着厚重蹲脂粉的脸上透出的阴毒之气。
“这个……”被赵穆的如蛇目光这么一照,也算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吕不韦居然像是看到蛇的青蛙一般,猛然见不知动作,更无法思考了。
“你的那档子事儿,我不是不知道……不就是投靠了我家叔父马服君吗?要不然就凭你在邯郸城的那点子基业,那郭卓两家要收拾你小子还不容易吗?
你可不知道了吧,要不是你这个人还知事务,把因为马服君改革边地弊政之时驱逐郭卓两家之后的生意全盘接了下来,又续上了对我,还有那个赵胜老匹夫的孝敬……只怕就算是我不发手下门客来杀你,那被你家主子断了两三月财路的老匹夫就已经把你的尸首抛到山里边喂野狼去。”赵穆恶言数句,直听得吕不韦不寒而栗,冷汗直发。
“小人知错,知错了……这不就把那数月欠君上的好处全都补上了吗?”吕不韦也不是吓大的,一身冷汗裹在衣里,反而让他冷静了不少,知道要重新思考一下对策了。
“这事儿……我家叔父、你家主人知道吗?”赵穆显然是在问吕不韦月月向他上寿贡之事。
“知……知道……”吕不韦的脑中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对赵穆以实相告,毕竟想在明白人面前耍花招,那才是真正的愚蠢行为。
“哦?”赵穆听吕不韦这么一说,心中却有点暗自高兴:一来这说明赵括还念少时结下的友谊,对他留了一手,没有全然恩断意绝,二来,他赵穆是赵王丹的代表,赵括不如他反脸,正好说明赵括对赵王丹还是“忠”的。
“那为什么连那老匹夫也要送……难得我赵国王上还保不了你一个小小奸商吗?”赵穆果然对吕不韦支助平原君钱财之事,颇为不阅。
吕不韦把着埋在地上,故作害怕的样子,不过是在争取时间多思考片刻方好做答。
“快说……难道要本君叫人把你叉出府去吗?”赵穆也是个不顾忌封君身份的人,话说得相当直白,话语间也含有威逼的意思。
“这,小人说……”吕不韦又是一个叩首,再做示弱道:“我家大公子说:平原君是他兄长,建信君是他侄儿,这一老一少都是赵氏子弟,一脉相承,他们之间有嫌隙,他这个不上不下的堂弟、叔父最是不好做人。我们向一家示好,而忽略了另一家,只会让他们更加不合――倒不是说他们之间争着点金银小利,那还是关系到两位君上的面子问题。反正都给了,不如两家一起给,要是将来大公子他回邯郸,正好向你们两家各发请谏,请两位君上到府上做客,他好当个合事之人!”
“咱家大公子的意思,就是希望两家君上不要让他难做……将来当合事佬的机会都没有了……”吕不韦果然是个商人,推销起感情攻势来,可是相当的一套,他这么半真半假的一说,一下子把赵括打扮成了忠厚老实,尊老爱幼的宗室亲家。
“果真是这样?”赵穆瞪了吕不韦一下,半信半疑道:“大半年不见,我这叔父倒是真会做人了……”
的确,赵括所在的马服家本就是为了平衡赵国朝野势力而被赵惠文王把扶持起来的,调和朝臣关系也算是这一支平衡力量的任务之一;只是赵括的性情比较直一点,甚至可以是说爱憎分明,不像是如他先父赵奢一般能做合事佬的老成之人――这两点原因,不能不让赵穆心中生出种种疑问。
“好吧,这一算是叔父的心意,我这当侄儿的领受了,这二嘛……看来叔父是收了个好幕臣门客,能做到应对自如……再加上来这里说话的是你――我的金主儿……”说着说着,赵穆又把脸一侧,做出庸懒无志的样子,一改先前恶语,换作沙哑的柔和之声道:“我就卖你吕不韦一个脸子,信了你的话吧!”
“多谢君上……多谢君上……”吕不韦连声谢过。他看赵穆怒色渐消,又知赵穆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心说再不按计划出招便没有机会了,于是他又硬着头皮,向赵穆再进言道:“我吕不韦不过一介锦衣游商,有得什么面子…...君上卖在下面子是小,卖我家大公子人情才是大啊!”
“哦?怎么?叔父有事要嘱咐于我?”赵穆看着吕不韦这么大箱小礼的送来,知他无事不上祭,却不想这回他是来为赵括求事。
“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吕不韦一口回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家事国事两不误(上)
“哦?什么事?说来听――真没想到叔父还用得着我这个无能的侄儿的地方。”赵穆一手支着轻轻耷下的头,透过他那乌黑油亮的一帘柔发,斜眼向吕不韦看去。
看到赵穆这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小动作,吕不韦心中有底了:看来变建信君,甚至于赵王丹都有与大公子恢复“旧好”的意思,我这事也就好办多了……
“大公子说,像合平原君与建信君您之事……”反正都这么说了,吕不韦也就只用就坡赶驴,顺势而下了。
“哈……”赵穆扑哧一笑,又是把嘴一掩,再做妖媚之态,直渗得吕不韦再生寒意:“我说……吕先生不如回去带给话儿给我叔父,向他问候病情。”
赵穆的意思,吕不韦听得真真的,却还是故作无知道:“我家大公子没有病啊,怎么君上如此咒他――亏得他还差事在下给君上献来寿贡……不知君上此言又是何意?”
“你啊……明知故问?”赵穆抬起手来指了个兰花指,柔柔地,却是暗含力道地指向吕不韦:“你与我家叔父都算得上聪明人了,怎么尽做些无谓之事。那老匹夫与我……不,与我王上可是视如水火,要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王上早就尽发宫中黑甲卫兵,杀向平原府,把那老匹夫,连着他那欺男霸女,祸害城乡的狗儿子全给提留到宫门之前,当着邯郸市井的面儿把他们俩给活刮生煮了!”
一说到平原君,赵穆的私愤顿生,声音不禁然在高亢的颤抖之间恢复了做为男子当用的雄浑之音色。
“啊……”吕不韦故意发出吃惊的一声,脸上诧异更是刻画的恰到好处;他一脸惊异地看着赵穆,为赵穆方才的表现做足表情――其实他对自己提起要合平原、建信两君之隙的事后,赵穆会出现的种种反应早就是有所预见了。
平原君赵胜与建信君赵穆分属于赵国两支不同的政治势力――一支代表着宗室贵族,一支则是王室的“亲兵”。他们两派在谁能代表赵国正统、谁来主控王位继承权的问题多有争锋,两派政治立场分明自不用多说;,赵胜、赵穆这叔侄两人相互不屑更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派系不同,而成为理所应当之事。
这是赵穆没事就的私下咒骂赵胜的“公共原因”;于私人原因,吕不韦却从市井坊间的流言蜚语中得知赵穆之所以憎恨厌恶,皆因赵胜之子赵德仗着自家父亲在宗室中的地位,而时常欺负当时少年无助的赵穆,而赵胜又对自家小子多有袒护……
“怪不得大公子说建信君甘为王上驱使,皆因少时受了平原君一家子太多气……至于那赵德是怎么‘欺负’建信君的……”看着赵穆这一身妖艳诡秘的打扮,吕不韦的胃中又开始翻江倒海了。
“哦!”听吕不韦惊讶一声,又看他脸惧色,赵穆知道自己方才失态,立刻改加大的来的阴阳柔腔道:“这个老匹夫太是可恶,居然敢三天来头的谋王上……身为臣下而谋祸于君王就是不忠,以族中长辈身份,戕害晚辈,则谓之不义――一说到这个不忠不义的老东西,我那个气啊……就不打一出来!”赵穆虽是半卧之躯,却子做捶胸顿足之状,用他的为臣大道试图掩饰他一不小心暴露的以平原君的私恨。
“看吧……这就是大公子不放心君上您的地方……在这里,我就不怕君上怪罪了,把大公子的原话照实向君上一一表来。”说起迷人心神的假话空话来,吕不韦可是张口中来。
“大公子说,平原君虽私德不怎么好,可是他的公德可是天下之人皆知,可是王上真的像君上所说那般,出于私恨而谋了平原君一家性命,那可是要在史典上留下骂名的――所以王上、君上您万万不可有那种愚蠢的想法。
再说君上您本人吧――你的公德……大公子说了,的确不怎么样,而私德,那就更不怎么好了――君上此二德皆不如平原君,却去挑唆王上谋害了平原君――先不论平原君有什么过错……天下人会怎么说君上?
平原君家豢养的众食客会怎么诋毁王上、君上不说,天下人又会怎么议论君上?”吕不韦虽是信口雌黄,却也是站在赵括的立场之上说话,言虽是假,其所说之事倒是真可能发生。
“骂就骂吧……那我就更当先下手杀了平原君,代王上受过,让我赵穆一人来承担天下人的唾弃好了!”赵穆听了吕不韦之说,也发意气之言。
“君上说的是一时气话吧……”吕不韦见赵穆已被他激得血气上涌,不由得心中暗喜,继续以赵括之口托辞道:“大公子就知道君上会说这样的气话……所以他又在在下回邯郸之时,要我告知君上:世人多图好虚名,平原君公德尚好,君下你的公德较之于他太差,如果君上谋害平原君,那可不光是要受天下人的诋毁,更可能有图慕豪义之人,借着为平原君鸣不平的由头,伸长他们那些谓的正义来行刺君上……
记得当我赵国先君赵襄子诱杀代戎之王,用智伯的头颅做溺器(夜壶)――他虽为一代是君却因公德不好而为天下人所指,后来还了出了个要为智伯报仇而刺他的死士豫让,搞得先君襄子寝食难安,整天惶恐不可终日。后来襄子复立我赵国之后(赵国本是周室附庸,立国与今山西洪洞赵城,定都晋阳的赵国是这前那个赵国的复兴之国)放奴隶为庶子、开新田于庶子都政绩而得了不少私得,所以那死士豫让才迫于当时赵人舆论压力,只是刺了襄子衣做为泄愤而了事。
那么,在下就在这里代大公子问君上了:君上自知公德不如平原君,那君上的私德可比得上先君襄子?王上的的私德可比得上先君襄子?”
说话间吕不韦把身了一屈,向赵穆郑重一拜。
“这个……我辈自叹不如祖先……”先前又出还发射出让人恐惧的诡秘之光的赵穆――现在他的一双黑眸之中所流露出来的也已经是恐惧之色。
“如果君上有朝一日真与平原君同室操戈,就算是胜得过平原君,那在道义上吃亏的还是君上,就算是君上忠心保卫王上,想代王上受世人的诋毁,可是世间之人真就能只诽谤君上而不那君上身生的王上说事?到头来,君上为王上所做种种恶行,都如流水东去,毫无助力――这是建信君您所乐见之事吗?”吕不韦再出一言,指在巩固自身之势,再次撼动赵穆之心。
“我赵穆本就是个被凡夫俗子所指责惯了的人……就算是他们再多在背后骂我两句,甚至是当面责我,我也当他们是放屁……可是王上……他……正是因为他是个仁君,才没有向先王杀兄轼父一样对待他的王弟、母后,如果因为我而留下个杀贤轼叔的骂名……”赵穆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向吕不韦道明心记:“只是平原君他们为了自家利益,不时用长安、庐陵两为王弟为‘利器’,威逼我家王上……他们这又是忠义之事?是为臣子之道吗?”
“其实以在下看来,平原君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吕不韦笑而回应面目扭曲得有些可怕,像是写着“士可忍孰不可忍”的赵穆道。
“这又是怎么可说法?”赵穆听得新奇,便支起身来,第一次与吕不韦正面相对,做出诚恳的样子问道。
“这还有用说?其实平原君他们这些个乱臣贼子最大的保护者是?还不是不愿看到族内血亲相残,宁愿息事宁人了事的太后啊!”吕不韦即兴发挥道,他心中更想:要让建信君铁了心给自己办事,光是给他送钱送地还不成,还有给他送点安乐――反过来,他要是与平原君有“和解之意”了,那我这头就又多了一大礼带到平原君府上去……
“我这身位就不只是平原君的金主、马服君在邯郸的代理人,还是这位建信君的‘议和使者’了――这赵国宗室之中两方三大派我都占接齐了!”吕不韦一想着这些,那志得意满之情,立刻把他的胸膛给充得挺起了老高一节。
“对,正是太后她老人家……”赵穆先是默默一句,然后眼前一亮:“太后她自上回吐血之后,就没有上过一回朝来――这天命只怕是快到头了,多不过五年,快就再有个一两年时间……”
“吕不韦……你好大的胆子啊……你咒太后早死不说,还咒王上回对平原君动手,留下骂名于史册……”赵穆虽是一口谴责之词,却无半点责骂之调,那沙哑深沉的声音中间分明是透着一个高音符,像是在感谢吕不韦待他分析赵国时局。
“在下不过是按实直说罢了,如果因言而获君上之罪……那也只有怪在下目光断浅,投错了主子,又错另了大任!”吕不韦明知赵穆不会动他分毫,却又故作义士之状,想要再博得赵穆好感,以便完从赵穆手中得“议和使者”――那份备给平原君的大礼的机会。
“你倒是‘老实’……”赵穆话中有话,对吕不韦的心思猜了个一知半解。
“平原君他们之所以处处威逼王上,不过是认为太后大限不过就在这三五年能,到时王上必谋他们……就算是杀一只狗,那狗也要叫上两声,试图咬上屠户两口,更不用说那老奸巨猾的平原君了!”吕不韦投赵穆所好,把平原君的想法用一个下作的比喻道了出来。
“哈哈,待宰之犬,说得好,比得妙!”赵穆听得高兴,很难得地以更男性化的方式爽快一笑。
“可是鼠急了要咬猫,兔子急了会咬人……真要是把平原君等逼急了――势必会酿成一场可比当处沙兵之乱一般的举国大祸。我家大公子就是因为听说这大半年来,平原君他们加紧了行动,大有反谋王上之心……”平原君是在加紧巩固自家势力不假,可真要说道犯上做乱,他还不敢――吕不韦所言不过是捕风捉影,没有多少根据,可听得对平原君抱有固有偏见的赵穆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我家君上……我那叔父倒是看得明白――要你来送礼合事,于公消弭了国家**的隐患,于私化解一场宗室危局,什么事都想做的完满无缺,这果然像他的作风――他不先父,我那叔祖,处处隐,不出露锋芒――他是个爱给自家揽事儿,不怕强出头的主儿……
叔父的心意,我是领受了――只是不知他又想用什么法子来填平我与那赵胜老儿的间隙?”赵穆听了吕不韦的一番说词,算是被打动了几八分,对平原君的称呼也从老匹夫改成了赵胜老儿。
“其实我家大公了是想这样,我边军不是才从匈奴别部收中拿下了河南地吗……”说着,吕不韦便把他与李斯商议出来的以五原之地分封给平原、建信两君之事说了出来。
“大公子说,这事一定要数位朝中显赫之臣一同奏请王上才能成功――反正都要联合数人上奏,不如就去联合您们两家……大家的了共同的利益,这矛盾自然就好化解了。
王上想做仁君,不忍害平原君,可是又为平原君咄咄相逼;平原君不过是不知王上心季,为求自抱处处争权夺利――只要大家能坐下来商量事情,这误会自然就能削除……界时,大家全又是一家人,一朝臣,可为保我赵国万年霸业而齐心协力,何不快哉;君上等人得了实惠又知了安生,何不幸哉!”吕不韦把头轻轻一昂,大唱起高调来。
“细细想来,叔父所言还真是这么个道理……看来我赵国真正为家为国的还是他马服出来的人啊……”赵穆点了点头,口头上已以应允了吕不韦所说的合事之事:“这事儿,你就看我叔父交待给你的去做,要是那老头子卖我与大王的面子,就此了事,不在为难王上,我在这里就代王上表个态度:我们也可不记前嫌,与他们永修好合――叔父说得对,咱们说倒都是赵氏子弟,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好说,不必非要到舞刀使剑、血溅宗庙的地步。”
“既然君上同意了,那在下这就告辞,立刻动身去游说平原君……如果平原君他们当真不给君上面子――那便是他们的不是。一旦邯郸城中出了什么变乱之时,我家大公子定会如像前与王上暗中所约,引外放之兵入邯郸护卫王城!”吕不韦也没有光顾着即兴发挥他的“合事之事”,又向赵穆抛出了李斯说所的“勤王之药”先给赵穆和赵王丹喂上,以求先把赵王丹这**人拉上,免得游说平原君失败之后,把真正的大事给搞黄了。
“大公子这颗定心丸子送得急事啊……如此,就算是那平原老儿最后真的那么不识时务,如你说所做出鼠急了咬猫,兔急咬人之类的乱臣贼子之举――以我王城的三千黑甲近卫、我府中私兵,也能对付上他平原家的三千食客一阵子,只等叔父出义兵来救我王上于水火!”赵穆反把手一拱,做出向吕不韦倒谢的样子。
“君上多礼,小的怎么受得起啊!”
“你是叔父派来的人,我自当你是叔父的使者,理当以礼待之……”
吕不韦一面用衣袖掩住面容偷笑着,一面在心中大为自己的随即应变之能而得意得心花怒放――原来看起来是难事儿的新设边郡之事,在所为有合事之的幌子之下,变得看似无足重轻的了,正当所有当事之人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了“家国大事”之下,而另一头,真正的家国大事却在无声无息之前又向成功迈进了重要的一大步。
***
“这样好吗……”当李斯从吕不韦那张说溜了的嘴中得知所谓的“合事之事”时,他反问吕不韦道一句道:“要是这两君真走到一块了,那可是我赵国的一大祸害啊!”
李斯做事始终不像吕不韦那么商人气息十足,比起急功近利的吕不韦来,他对朝局的通盘考虑要更多一些,他知道如果平原君与建信君这两方赵国的保守势力的合流,意味着自赵武灵王时代开始的赵国改革将再次遭遇到一个强大反动势力的阻击――这是他和赵括这样的深受内法外儒思想影响的的稷下学派人士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李大人放心,放心,我吕不韦自然知道在他们两家之间放点软刺儿,让他们同床异梦,合而不统。再说了,你以他们真是想合为一流吗?哼,以我看来,他们眼下不地是以利而合,以他们那些包藏着私贪之念的性子,以后定会以利而分……”明明才是春末微热之时,吕不韦却是一飘逸宽松的浅色深衣在身,轻摇手中苇扇,面色恬淡之间带着十分自信的回应李斯道。
“但愿是如此吧……”李斯可不是那种放得开的人,他的急功近利与吕不韦的大不相同:“那平原君那头呢?北方春种比咱们这儿晚上两旬、一月,可要是这事要是再不办好,等到北地春种之时,大公子里边可就吃紧了!”
面对李斯的急问,吕不韦还是一脸懒样,又是一番胸有成竹地说:“这事儿咱们还是以曲求直,平原君那是只不显山不露水的老狐狸,要不然,当年沙兵之乱,他就该倒台了,那里还熬得过什么李兑专制,惠王夺权,还有前不久的两公子争位……
咱们老百姓中不是说了吗虎父犬子鼠辈孙子――我方才说的以曲求直就是先从他家那犬子赵德那儿下手。
说起来要不是那赵德小儿,建信君也不会对平原家有那么大的火――对了,记得上回子就是那小子把你从平原君府上给叉出来的吧……嘿嘿,要不是我给你报仇,整治那狗崽子一下!”
“去去去,吕公要是能把大公子的正事办成,那就不枉费我先前跑了那么多前将军相府,君侯宅邸――还在平原家受辱的事了!”李斯虽好打击报复,可是他更知事有大小缓急,平原家的这一笔帐,他自然会记在心上,只是现在还不要他们还的时候。
“知道了,知道了……”其实不用李斯多言半句,与各家君侯不时有些生意往来的吕不韦心中已经有了大计。
***
“来来来,世子,这是从南方楚地运来的上等米酒,这用冰鉴这么一镇,那可比咱们平时里喝的那些要温热了再好下肚的黄酒要爽口多了――那滋味,最适合这天干地旱的日子里饮下!”吕不韦一张笑脸陪笑赵德道。
“啧……你还别说,这冰镇的米酒我是喝过不少,要说到味美啊,还是楚地所产的这种浊白米酒的味道最佳啊!”赵德饮下一盏乳色醇酒,顿感冰心舒爽,浑身舒畅。
“这烧驼峰可是匈奴名菜,肥而不腻,更有异域之风味,世子来尝尝!”说着吕不韦又亲自用银制的箸把一片美肉夹到赵德面前的金盘之中。
“好好,试试,试试!”赵德吃得高兴,也不管会不会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世子,吃好之后,还有歌姬舞娘伺候,这到了晚上……呵呵呵呵……”吕不韦笑得萎缩,颇向妓馆龟奴老鸨。
“还有歌姬舞娘……吕先生这花样是越来越多了啊!”赵德一脸淫笑,一付受之无愧的公子哥样儿。
“那是自然……”一说到歌姬舞娘,吕不韦心中那个痛啊――好不容易从邯郸城中找来了赵姬、雅儿这么一对才艺又艳的歌姬舞娘,送到赵括那儿去,却不想成了赵括治他不忠之嫌的把柄――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
“吕先生这数日以来日日宴请我,你这么巴结我这个无权无势听挂名平原君世子……怕是有什么事要找人那老子吧!”赵德也不是傻子,在吕不韦这里吃喝了数日,自然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是要投桃报李,还是就此打住,接个善缘,就看现在吕不韦受得起他开出的价码不了。
“世子这是说的那里话,我们些在邯郸地界上跑的生意人,自然是要靠世子您多加照顾,这平时孝敬自是应当,那里来得巴结之说……”说着,吕不韦从机案之下拽出一个箱子,吃力地放在机上。光看这架势,就知道里边的物件是个什么份量。
果然,吕不韦轻轻打开箱子,里边皆是马蹄金饼,少说也不下三百金。
“这……吕先生,你本月上给老头子寿钱,恐怖也不过百八十金吧……怎么这又送来了?”赵德一面吞着口水,一面在明知这是说他的金钱的情况之下,还故意装傻。
赵德装傻,吕不韦可不能装憨了,他直截了当道:“这是我代人送给世子您的!”
“代人?谁?”赵德毕竟是平原君的世子,见过不少受他老父千金的人物,虽被眼前的金黄之物迷得眼不能全张,却还不至于迷了心神。
“其实这里有两份……”说着吕不韦又萧洒自如地从机案之下取出了一个漆盒――这回他的动作轻盈,似乎意味着盒中之物没有什么份量。
当吕不韦再打开盒盖之后,赵德的双眼又被一扎,不由大声言道:“好一对物件,居然比我新纳的小妾的那对**还要白皙温润!”――盒中之物正是一对白玉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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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果然是生了一对富贵眼,识得此货啊!此物虽不比那何氏美璧,却也是价值连城吧……”吕不韦奉承着问道。
“嗨,只可惜我认得它们,它们认不得我啊!”赵德轻轻地用手背感触了一下白玉的光滑细腻,眼神中又透出一丝哀怨。接着他收回手来,从另一个箱中取出一块金饼,一面把玩着,一面在吕不韦轻轻晃动,让金饼闪出熠熠金光。
“对我这个俗人来说,还是这些东西能当饭吃!”显然赵德又是误会吕不韦的用意了――他以为这一箱金饼是吕不韦送给他的差马之资,要他把那一对玉盏送到平原君手中――这此年来他已经在平原君与众多有求者之间做了不知多少次的传礼小厮,虽然只是有位没有实权的世子,他已有他的尊严,他已经厌恶了这种如家中奴才无异的身份。
“哈哈,看来世子您是误会了……这一箱子俗物是我代人送给世子的,那一对玉盏也是我代人送给世你的――只是这两样东西,不是一家所送,我不能人之美,所以就先告诉世子……你有想到你误以为这玉盏是孝敬君上的……对于君上的孝敬,自然是有的,便这些东西全都是世子你的,这是雷打不动的事儿!”吕不韦一眼看出赵德心思,一把把两函宝器一并推向赵德。
“当真,全是送我的?”赵德原以为这回让他传送礼物而给的劳苦费已经很高,却没有想到所那一对玉盏也是他的。自然有点子喜出望外之感。
“世子,我吕不韦哪有对您说过半句虚言。”吕不韦一脸严肃,信誓旦旦道。
“好……好……”赵德这回还真的一点受宠若惊了。
“对了,你说这两箱子东西是代何人送来?”赵德又去把玩了一阵玉盏,才收回手来,想起先前之问。
“这一箱金子,是马服君送来的,说是向他前些日子为了整饬边事,开罪了世子,没有脸面亲自见他兄长平原君上,便差在下先送点东西给世子,希望世子在平原君那儿给马服君说点子好话,要是平原君的气都消了,他才敢亲来请罪!”吕不韦小心翼翼地报上赵括的名号,先怕赵德一听赵括之号,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望影而遁。
显然,他是多虑了,赵德怎么会打送钱上门的金主的耳光呢。
“那这一双玉盏又是?”赵德对更为值钱的玉盏更要感兴趣。
“这是……这是……”吕不韦故做想言又不敢言之状。
“说,是谁,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赵德看吕不韦面色异样,催促问道。
“是建信君送您的!”吕不韦把头一低小声回道。
“什么?建信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家事国事两不误(中)
一听到建信君的名号,赵德就像是被蛇咬了一样,先是全身一抖,然后呆如木鸡,无声无息地屏气流汗。
才不过是片刻,在这气温宜人的春末暖日之中,赵德居然是汗湿发髻,额显珠光了。
“赵穆……怎么是赵穆那小子……”赵德口中喃喃自语,脑中却是嗡嗡作响,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
“世子,此物正是建信君所赠送于您!”吕不韦语气坚定地向赵德肯定道。
“为,为什么,是他?”赵德恍惚的眉宇之间仿佛能让人读出这样的句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赵德正是主观的认为赵穆没安好心,却有不知他安的什么坏心,凭他那点子被酒色伤得半残的脑子,当然只得是面有惧色,心中发慌,一时间不知如何抓拿分寸。
“其实这也不光是建信君的意思……”说着吕不韦把手一指,指向那一箱马蹄金饼,有意再混淆赵德视听让他脑中更乱:这还有马服君送的东西,世子您说,这两君同时要在下送来礼物,是什么道理啊?
赵德被这一指搞得更不知南北东西,一味胡思乱想道:“都说赵括他马服家一门刚毅正直,怎么会与赵穆那妖人混在一起……不对,赵括已经好像就与赵穆关系不错,莫非是他们马服、建信两家联手谋我平原家――那建信君赵穆身后是王上,可我家老头子与王上不对付啊……要不然……要不然是王上想对我家下手了,让赵穆来打前阵……
可这怎么又扯出赵括来了――难道说他也被王上收卖了……他那家现在可是兵权地握,手中提着杀人的刀子啊……”
又是习惯性的吞了口口水,赵德努力的保持着镇定,不在两口商人面前失了他平原君世子的身份。
一阵轻风略过,吹拨动了赵德颈后的汗毛,激得他心中一惊,终于促使他挪动嘴唇,说出了打破暂时的僵局的第一句话:“我……我说吕不韦,你,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明知我家老头子与那赵穆是朝上的死对头……我又与他有点子私人恩怨……”
“正是因为你们平原君家与建信君家有过节,有恩怨,所以才要我家大公子来当这合事之人,来化解你们两家的矛盾啊……哦,想必然世子也知道我吕不韦是马服君的人吧!”吕不韦看时机已道,便挑明身份――我就是赵括在邯郸的代理人。
明人不说暗话,吕不韦既然已经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便趁着这个机会抛出了他此前种种巴结赵德之举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代表赵括来调解平原、建信这叔侄两君之间的不合,以促赵氏宗室和睦,赵国国运昌隆――当然,吕不韦这个“明人”还是把他完成“赵括谋掌控新郡之事”的真正的目之类的“暗话”保留在了心中,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表露丝毫。
“这么说来,就是赵括……是马服君的意思咯?”赵德一听主谋此事之人是赵括,心中安定了不少,毕竟马服家算是公望颇高的名门,至少不会向小人得志的赵穆那么乱来一气。
赵德毕竟年青生嫩,不同于后知反觉,却也大彻大误的他老子平原君赵胜――平原君当初中了赵括“乐不思赵”的损招,在入秦出使之后,把自己的虚伪、好色、重利、贪生等本来面目都暴露于世人面前而搞得险些名誉扫地,声名狼藉,回过头来还知道在背地里大骂赵括阴险,以后在多防着赵括――而这位比平原君更像个安乐公子的平原君世子赵德则是彻底地偏听偏信他人之说,而不经自己那半残的脑子思考问题。
“正是。我家大公子说了……”说着吕不韦又把在赵穆那里表演的那一场戏,在原基础之下降低了演出水平,又这么再演绎上了一回,直说得赵穆点头说是,说不出半点否定之言。
“如此说了,这是为了大家好啊――没有想到马服君如他先君一样,也是个中正之人……”吕不韦的话,赵德听是听进去了,可是他的脑子显然没有赵穆转得快,吕不韦的一番于家于国都是大有裨益的说词,显然不能真正打动他这个木鱼脑袋。
吕不韦也算是“明察秋毫”,一看到赵德虽是连连点头,却又是一面木纳,便知道高估了这小子智慧,于是他又发一招道:“世子想想,如果太后过身之后,大王对平原家出手,为求除恶务尽,必会来个斩草除根!平原君上一倒,到时您还能过现在这样的安乐日子,当个安乐世子吗?你看看那安阳君,就是与先王争大位,而开罪了先王,最后呢,想他差一点子就当上代王的人……他的子孙不是被斩杀,就是沦为别家君侯府上的庶子奴婢。别的不说,我大公子的正夫人琬夫人,她就是这样的出身……”
既然大道理给你说不通,吕不韦就改说小算计,说与他赵德有关的切身得失之事。
“的确如此……看来要不在太后她老人家还在世之事,让建信君把气消了……他要是如我家没完没了的闹腾下去,背后又有王上撑腰,我那老头子就不说了,就连我这脑袋也……”赵德摸着满是汗水的颈项,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一看赵德凡心大动,吕不韦便现攻一城道:“世子方才不是怨恨平原君上只把您当成如带收礼金的小厮吗?何不借着为我家大公子代传友谊的机会,把我先前为您家分析将来的话,向平原君说道说道,让他老人看也对您刮目相看,一改对您的种种成见。”
“这个……”面对吕不韦的献策,赵德又是一愣,一时半会儿,他就没有反应过来。
“这平原君世子可是平庸得可以啊……太公子以前还要平原君装平庸,我看要是让这小子来继承平原家的爵位,平原家就是不装平庸,也是平庸的份儿――不过他这一代就要家道中落……”一面在心中暗笑平原君家无人,暗自庆幸自己还算是择对了主人,吕不韦一面对赵德发了句狠话:“世子,我可知道平原君家的小妾多,那庶出儿子也不少啊……”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别以为你是魏夫人生的嫡长子,可以你胸中这点丘壑……平原君将来的继承人可不一定是你赵德!还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在你老爹面前多表现一下子,挽回他对你的信心。
其实吕不韦心中清楚得很,无材也无德的赵德最大的资本不是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或者是手下谋士的进言向他父亲平原君献上什么馊主意,而是他的血统――平原君夫人是魏国公主,魏国名君信陵君的姐姐,就这一份政治资本已经足以使赵德平原君世子的份身地位雷打不动,更何况他母亲魏夫人还是个出了名的女强人,连也算是足智多谋的平原君都惧她三分――吕不韦的赵德地位不保之说,不过是趁着赵德思想混乱之机,再加重自己一方成事的筹码罢了。
“吕先生所言甚是有理啊……不如再把你先前所说再与我交待一遍!”听吕不韦把迷魂汤这么一灌,赵德还真就信进去了。他举起酒盏就是一口猛灌,一付酒壮怂人胆的样子,要吕不韦再细细按排一下,他要怎么给平原君说起使他家与建信君家暂时和解之事。
“好的,世子,咱们就……”吕不韦比划着,向赵德解说起来――其实吕不韦要赵德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让他给自己寻一个与平原君单独见面的机会就行了。到时具体要怎么做,纵然吕不韦有通天的本事,也只有随机应变,相机行事。
***
“父亲,这是那个在邯郸混不下去的两口商人送来的礼单……”赵德手拿一木碟,单手一递,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把吕不韦的“礼单”奉给平原君赵胜。
“两口商人?是谁?”赵胜看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今儿说话又有条理,又带卖关子,不由得斜眼一瞟,扫视一番,生怕赵德是不是被什么狸猫狐仙的东西附了体,钩了魂儿。
“不就是那个在邯郸被卓氏、郭家整得惨兮兮的吕不韦吗?这两个口字,合起来不就是可吕字了吗?”赵德为了在赵胜面前保持清醒的头脑,露一手本事,已是依吕不韦所劝,这两天可是酒了不喝、女人也不沾,连肉都没吃,就快赶上在山林间清修的方士了――要是不能成事,他小子可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你是说他……那厮可算是找对了主子,现在在北地风光的很啊――不但是把卓氏、郭家的势力赶回了邯郸,报了一时之仇,还得了官商的名头,独揽边地三郡盐铁专卖之大权,这可是个肥差啊。
怎么着,那赵括小儿郎想上奏朝廷,想要全国推广些新法,便打发他那马前驱使吕不韦来探我们口风?”赵胜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全然不知吕不韦这十天半月以来在邯郸的种种动作;只是只至从他去秦国出使之后,原来的金主多半改换庭,跑到了建信君赵穆那里,搞得他现在只好一门心思盯在钱眼子上,一时判断失误,算错了吕不韦的来意。
“这个……”赵德一面支吾着,一面像不关己事一样,居然暗笑精明一世的父亲也有失算的时候。
“赵括这混小子,一声不吭地就把咱们在北地的财路断了不说,现在又在打邯郸的主意了……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别以为你老子我不知道你这两天都跟什么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了……又拿了人家多少,居然帮起外人来谋害你家老子。你也不想想,你再怎么也不可能一口起成个大胖了吧――这财源、财源就是要细水长流,绵绵不绝,这才叫财源。你怎么能人家出一根肉骨头就把自己卖了呢?”赵胜想起自去年起,立新王、出使秦国、财路被断这一档子事儿,对赵括的气啊,就不打一出来,明是在教训蠢金子赵德无知,其实,不过是在发发心中怨气罢了。
“您老人家倒是天天的骨头肯……我这当儿子的,可就是连汤,都不是顿顿能喝上啊……”赵德把鼻子一酸,大发醋言。
“你……”赵胜把碟册一丢放在一边,摆起父亲的威严来:“说,这回又收了那个姓吕的…..不,收了那马服家多少好儿,值得你这样为他赵括卖力气,居然顶撞起你家老子来了!”
“不多不多,也就三百来金的样子……再说了那吕不韦可是月月上贡咱家百金,也算得上是咱家新财源了吧……”赵德继续他反击――你这个当老子的又给了我这个当儿子的多少好处,还不如我叔父赵括――人家一个外人给得多。
“你个猪脑子,还真被那猪油般的三百金给蒙了心窍了,过去郭卓两家在北地之事上每家每月给咱家各七、八十手的例钱,换到了那吕姓商人手上,才给咱家百金,这么一笔简单的帐你不会算啊――我们一个月就整整亏了四、五十金!”好在是在家中室内教训自家儿子,要是平原君的付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丑态传了出去,定会被天下人笑掉大牙。
“父亲说得是……那马服君这不是给你献上新礼,赔礼道歉来了吗――这回他送上来的东西可是正真真正正,风吹不走,雷打不动的财源啊!”赵德闹也闹够了,看到赵胜扔在机案上的木碟,这才又回想起来他是收了吕不韦的好处,来给人家办事儿的。
见儿子边言边指,再指向碟册,平原君这才想起赵括家比起他家来可算是家徒四壁,这一回光是让吕不韦献给他那无用儿子的钱就是三百金,想来这份礼物定是不薄。
“反正是人家送来的礼,不收白不收!”人也骂了气也发了,赵胜现在是厚着脸皮收礼的时候――于是又庸懒地拿过木碟,翻看其中内容。
“马服君等为平原君寿,献五原郡封邑万户。”赵胜心中默念道。
“什么?封邑万户?五原郡?”赵胜看了半天,先是为万户封邑的大献礼一惊,又是看到“五原郡”这个子虚乌有的名之一震,不由地发出声儿来。
战国之时上等封君(指那些有实封地有封地管辖权的一、二等封君)相互赠送、转让、买卖自家封的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赵括这回一次给出一县万户的封地不能不说是大手笔。可平原君回头一想:不对啊,马服君家就那么数万户的封地,又是清廉出名,他封的上的收入是他家岁入的大头,他这日子过得虽不说是紧巴巴的,但也不风光吧;再说了,这碟上所书五原郡,又是什么地方?
种种疑惑与疑问累积到一起,不由得老奸巨滑的平原君向他他笨小子请教:“这是怎么回事儿?”
“父亲,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好像与马服君在北边打的那几处不大不小的胜仗有关,八成是他想借着胜战之功,向王上多要封地赏赐吧――说到底,这马服家可是穷怕了的主啊!”赵胡德故作睿智的样子……
“哼,五原郡……”赵胜把碟册放在手中,轻轻一敲道:“好个五原郡啊,马服子(指赵括)果然精明得很啊,知道他一个人不可能向王上请下那么多封地,是要与咱们利益均沾啊。
挟新胜之大功,又有我们平原、马服两个王叔的面子去要地,那王上能不给个面子吗?人家乐乘制住齐燕两国,得胜回朝之后,也没有像他这么吃像难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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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那叔父老马服君的清廉名声是要败在我这堂弟赵括的手中了……”平原君果然聪慧过人,一脸看出赵括的一层意思,可他却被眼前的利益所惑,没有看出吕不韦在后面设下的又的处坑儿,等着他来跳。
“还是父亲明白……我要靠我这张笨嘴,怎么说,也说不了这么透彻!”赵德没喝得烂醉之时,倒是颇有当阿谀奉承的奴才的本事,一句话说来,把他老子说得心暖气顺的。
“对了父亲,你是答应了吧……”赵德试探道。
赵胜不言,只是轻作点头――人家把肥肉送到他口边上来,他倒是可是君子坦荡而受之了。
“那么,这事还要具体商量一下……那吕姓商人说,如果父亲首肯此事,便来赴一宴――这种事儿在家中谋划颇为不便,还是到了席上再做计议。”
说着,赵德又从怀中掏出请谏一册,并说:“听说那吕姓商人说,到时还有可保我家百年基业的大礼相赠。”
“哦!”平原君双目圆瞪,看似对日后之宴大感兴趣,实则是若有所思,不像他那头脑简单的儿子把事情想得那么单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家事国事两不误(下)
虽然心中揣着自家笨儿子所言“可保平原家百年基业”到底暗指什么的疑问,平原君赵胜这一次却是不于多问一句,便决定赴吕不韦设下的宴席,他要引而不发,看代表赵括而来的吕不韦究竟又在耍什么花样。
能在秦宫之谈笑风生,装疯卖傻,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平原君自然有他的自信,自信两吕商人再有什么伎俩也不是他这上老江湖的对手。遭了赵括的“逍遥计”的道,平原君心中还是有数的:上回赵括之计虽然是损了一点,可是毕竟还是让他有失有得――舍弃了些虚无的名望,进而获得了偷生回国的机会,终究没有落得如孟尝君要靠鸡鸣狗盗之徒才能脱身的窘境,保住了做为赵国封君的面子――究竟说是赵括在害他,还是在救他,这还要两说。
“你给那两口商人回过话,就是我应下来了……”赵胜也算是胆色不凡,他明知此宴非比寻常,却还是知险而进,迎难而上。
“好好……我这就打发个小厮去回了他!”赵德听他老子点头了,心说还是吕不韦,让他故布迷阵,诱发他老子的好奇争胜之欲,居然一招奏效,大事办成。当然赵德不会想到为什么吕不韦不让他提及建信君赵穆半,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来日一宴上吕不韦除了请了他老子,还请了他老子的死对头赵穆。
“你亲自去……这种谋国之事,还是少惊动点人好!”赵胜知道向国君要求封地,还是数为重臣连名上疏,这事儿要是还没有成形,就传到赵王丹耳中,不是送给他的王上一个治他罪名的把柄吗。
“父亲……这等小事儿,还用得着孩儿亲自……”少思无谋的赵德抗议道,按他原本的打算,完成了吕不韦之托,便立刻跑到新纳的小妾那儿,解解这两日为了保持清醒的头脑而尽断酒色,清心寡欲,连嘴里都啖出个鸟来的馋。
“叫你去,你就去!”
“是……”面对强势的父亲,无能的赵德只好在口中应和着,却在心中抗议。
老子“英雄”,儿子草包,自古大富大贵之家,又不修养性情多读诗书、研习武艺多半会像平原家这样,出像赵德这种败家子――好在这一回吕不韦只是谋他,而不是想要害他……
***
“君上,待会儿先委屈您一下,请你先移步到偏室歇息,容在下先招待一下平原君……”吕不韦先把建信君赵穆请来,然后再做安排――胆大心细的吕不韦倒是放心得很:只是你赵穆来了,就不怕你不依我所说的做。
“怎么着?那半调腿都踏在棺材里的老家伙还不知道你也请了本君吧?”赵穆还是牙尖嘴利地如小心眼的妇人一般,不放过任何在背后羞辱他的机会,可是他今天一身难得的素色直裾袍服,束发无妆,处了脸色白皙得没有什么血色之外,倒也呈现出一份俊美男子的清秀风彩――只是不知他这一身打扮是出于对这次和解宴会的重视,还是有心要与平原君斗气,现实自己也是一个堂堂男子,而不平原君等所蔑称的男宠妖人。
“君上如此雄风一振,要是我家大公子看了,一定会高兴万分的!”吕不韦拱手以对,却作他言。
“你也别瞒我,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不是不知道――那赵胜老贼定是不知我会出席今日之宴,不然就他那点子肚量,我料他也不敢来见本君!”赵穆一语中的,倒出吕不韦先前以金玉之礼,连谋他与赵德之事的目的。
“君上何等人物,其智犹如日月之辉,怎么能与我等小人那点如萤萤之光的小聪明――小人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为我家大公,为君上谋观看,略施了些笨拙手段罢了!”吕不韦的脸皮也是这么多年在商场上练出来的,就得是被赵穆戳穿了伎俩,也能厚着脸皮,堆着笑脸继续奉承一番。
“不过也好……我还真像看看那个老匹夫突然看到我时,那张老树桩子似的脸上的摺子,会不会吓平了……一样到他那样子,我就好想笑啊……哈哈哈……”结果赵穆一时高兴,忘记了掩饰本性,还是泄了底气――他那如女子般用纤细无力的白净手儿掩口一笑,那笑声又是一如吕不韦过去听到的那样,不阴不阳,让听者心有余悸,不寒而栗。
“说起来……”听赵穆这么一说,吕不韦立刻附和着表演起一脸震惊的样子。
吕不韦已是年过四十的半老之人,岁月当然会在他的脸上留下种种痕迹,当他故做天真,将鬼脸一做,立刻引来玩人丧德的赵穆一阵狂乱之笑――反正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不把这些人侯爷君上伺候好了,只怕是办不成事儿,他吕不韦这回也就豁出去老脸不要了。
“好好好,今儿这大事议得成议不成,还有得说…..不过能看到那老东西的这张脸,也算是不虚此行,值了!”赵穆一面兴奋地**着赵胜见到他的表情,一面被吕不韦引向偏室,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杀赵胜一个措手不及,要看他的笑话。
“君上,待会儿平原君来,你可要歇歇火,别这么老不死、老东西什么的说道着――说到底,你们建信、平原两家要都能和和满满的,就不光是你们两家之福,更是我赵国朝廷之福啊!”吕不韦一面安置赵穆就坐于偏室,一面最后恳求上两句。
“这你放一百个心……这朝堂上的虚礼,我不是没跟那老家伙……不,平原君客套过,你这也是为了本君好。我自是知道,自有分寸――就处是给我叔父面子,我也会忍着少说他两句的!”赵穆轻声细语,虽非信誓旦旦,却也算是诚恳。
“多谢君上了……将来王上分封五原水土之时,在下一定给你多关照着,作点手脚,把什么河流上游、水源之地分到您的名下,而下游的地方交给平原君――到时您把水源一掐,定能让平原君气得干跺脚,他要是要求水浇地,那还要低三下四地来拜访您;您只要把姿态一作,拖他十天半月的,才松口,那农时一过,平原君不是又失了面子又蚀了收成……”吕不韦把他当奸商的本事一变通,又给赵穆献上给损招――当然,这就是李斯多次提醒他的,不要在平原、建信两君之间多埋些软刺,合他们不能沆瀣一气成为危害国家、为害百姓的权臣专制集团。
“就你这厮最是鬼精,就算是被你小子卖了,都不知道,奸商啊,奸商……”赵穆与平原君的合作本就没有什么诚意基础,不过是以利而离合,现在他只想又得了好处,又整动平原君,一听吕不韦的馊点子,自然是又乐得合不上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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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说笑了,要这名声传出去了,我吕不韦这个经商的饭可就是吃不成了……”目的达成,吕不韦也乐得浅笑一下。
“去,去先招待那平原匹夫吧……真到了你在商道上混不下去的境地,别说我叔父定会在官场上给你找个位――就连我这个受你恩惠不少的下级封君也要给你想杨办法。”赵穆决定这两口商人也算可心,半是说笑,半是试探情的拉拢道。
“到时在下定会记得君上之话的!”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能多活两年吕不韦也就是笑着应付上赵穆一句――当然,这也不是说他对赵括有多忠心,就如李斯一样,只要能实现他们这样的人的政治野心,他们的忠心是可以出卖给任何人的――只不过,眼前的健信君赵穆显然不是一位真正可依的大树,这点政治眼光,吕不韦还是有的。
***
“平原君上……您请,您请!”吕不韦把赵胜引到一次宾之席上坐下,自己却一屁股坐在了另一次宾席上,招待起赵胜来。
看着主席上餐具成套,摆设整齐,可席位上却是空空如野,平原君也会吕不韦这奇怪的安排而纳闷片刻。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认为吕不韦是来代替赵括与他商量求封地之事,这主席本来应该是赵括来坐,现在赵括远在代城,自然就当虚位以待,算做礼俗。
转头在看,他又发现这宴会上除了主席留空之外,主宾之席也是空着,不禁然又在心中狐疑:“怎么还请了人来,地位被我这个赵国一等君封还高?这吕不韦摆下的是什么大宴啊,入请宾客规格就那么高?那主宾席上所做之人又是?”
看着赵胜眼神飘忽,四下观望,犹如贼人,吕不韦心中笑赵穆骂他老贼也不算虚,可是待客之礼他还是有地,立刻拱了拱手:“君上来得早了点,还有一位客人还没有到。”
说着,他又指了指他们两人对面另一处留空的次宾之席,那里也是餐具皆齐,摆放着肉干鲜果,只等客地上菜。
平原君赵胜这才注意到这个可容八人宴会的厅堂之内,只有他与吕不韦两人就坐,居然还空出了三处已经摆停当的席位。
“吕先生,你又把我儿赵德一起请了?这等秘要之事,叫上他这个不成气候的东西做什么?”赵胜用自己那不争气的蠢儿子的名头当探路前锋,侦察“敌情”道。
吕不韦看火候不到,也不马上言明另一位宾客是何人,却转而言:“正如君上之言,此事的确秘要,在下自然是小心,所以只是多请了一人――此人是否鼎立助我等行事,可是咱们谋事成败的关健所在。”
赵胜看吕不韦手指对面的次宾席位,又有一点算不过来了:真如吕不韦所言,他心中所想,这主席为来不了的赵括而空,又留下一席为容来客,那主席左边儿的主宾席又是为何而留?
赵胜有了上回被赵括“陷害”的经验,这回可是观察仔细,处处小心――明明是地位高尚的他,像是诸候盟会上的小国君王一般寒蝉凄切,生怕被如大国国主一般底气十足的吕不韦给生吞活剥了。
“吕先生,这另一位宾客是?”赵胜不想被动受限,在敌情不明的境况之下依然主动出击,想要来个直入本阵。
“另一位宾客与君上同殿为臣,又同是我赵国封君,赵氏宗室之人,这地位不在君上之下……在下思量,让你们二位谁做主宾之席都不合适,只怕是让你们两位中的任何一人受半点委屈,故而为我家大公子空出主席之外,再留主宾之位,以示对两位客人的尊重。”吕不韦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把向赵胜透露来宾正是赵穆之事,缓缓把赵穆推出前台,目的就是不想要赵胜真的太过吃惊,一见到赵穆就愤然离席,防止把将成的大事砸在手里。
吕不韦这么按排平原、建信两君的坐次,也是颇为花了点心思。毕竟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圆桌会议之说,就算是后来有了八仙桌之类的家具,也被人为的认定为正对大门之席为主席,主席之左为次席之礼……
拿这可宴八人的厅室来说,正门以对的两席,其右为主席,主席之左为主宾席或次席,两席并列之下四席为宾席或次宾席,离主席最远最靠近门处为末席。其中主宾席是宾席中地位最高,四次宾基本是同级,末席最低――吕不韦这么把两位互视对方如水火的君侯安排在分不出主次的次宾席上,就是免得他们两位没有什么肚量的君爷又有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再擦出半点火星子来,坏了赵括的大事。
“哦……”赵胜回味着吕不韦方才对另一位宾客的介绍之词,凭着他的聪明劲儿,不过片刻,便已经在心中寻出些端倪了。
“吕先生,你说的是……”大略想到来宾是何人,赵胜的面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
“君上,在下记得请君上世子带的话儿中,已经说明,有一件可保平原家百年基业的大礼要送……”吕不韦还是不立刻向赵胜挑明,而是如巫医治病一般,先以温和药物调和病人身体,等到病人身体适应之后,再求一付猛药下肚,力求一击而中。
“又不知是何种礼物,还有这等大用?”说实在的,赵胜这次明知赵括可能又要谋他一谋,却还是甘愿赴宴,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奔着那“可保平原家百年基业的大礼”而来。
“君上以为平原家最大的忧患是什么?是世子他为人忠厚,恐为他人所谋吗?当然不是,世子虽然有些愚钝之嫌疑,可是君夫人是大智之人,可以从旁幸存辅佐世子――再说了,君上您不就是吃了太过精明的亏,而为众人嫉妒吗。世子的愚钝反倒是真正的大智若愚,是我们这此俗人所学不来的大智大慧。”吕不韦一边抛砖引玉,一边还不忘奉承上赵胜两句――这这两句,也把赵胜心中的一个处疙瘩给解开了。
“吕先生说得是,树林招风……我也是吃了不少这样的苦头……看来我家德儿是交对朋友了!”赵胜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被像他那儿子一般,吕不韦这一付迷魂汤一灌就倒;他还是一脸常色,应对自如道。
吕不韦当然也不知望就这么把老狐狸平原君给迷魂倒,他当然还有后招出手。
“其实君上所虑,是怕你家兄长安阳君的祸事,在平原家重演――而当前的时局,又大有祸端再起的嫌疑……”吕不韦又用吓唬赵德时的招来对付他老子赵胜,不过这回吕不韦可是下足了表演的功夫,连眼神都透露出一股之慑人心魄的凶光。
“这是……”果然,赵胜全身一定,还真被说中了心中大事。
“君上家与王上不对付,就如君上兄长安阳君与先王不对付――君上是经历了沙兵宫变的过来人,自然知道安阳君一大家子最后是什么下场――死的死,做奴为婢的做奴为婢。要不是今儿琬夫人当了太后养女,又嫁给我家大公子――安阳君的后人只怕是都还是受苦受难。
试为君上,你们平原家能出到了琬夫人这样好运的后人吗?”吕不韦语速飞快,又把先前说过的话掐冗取精,再加重语气再这么说了一遍:“这此年来君上的做为,不用我多说,君上心中自明。要不是有太后这样的老人儿念在君上是先王最后一个兄弟,而不忍加害,只怕是平原君府中又要上演一起沙兵宫变了。
可是太后的身子不好,我赵人皆知。说话冒天之言,她老人家还能活多少年……君上心中没底……想想,又不敢去想――太后百岁之后,王上会轻饶了君上吗?
其实君上您已知危局,想要有所收敛,可是怎么奈何平原家已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就是想收――凭着自己的力,也是收不回来了……”
话说到此,吕不韦有意一顿,给平原君留出个想象平原家树倒猢狲散的凄凉之景。
平原君赵胜果然不是被吓大的主,就吕不韦两句言,是可以让他心中为之一震,可也就是那么一震……一震之后,他又恢复了常态,虽说他笑得有几分勉强,却还是笑得出来:“那又不知吕先生有何法可救我全家?”
“不是在下有法救得君上,而是我大公子为君上谋得大计,可保君上安享太平!”吕不韦把两眼圆睁,嘴巴张大,做出很是夸张的表情,借以证明自己做为赵括代理人的正统性。
“又是马服君……我说这十天半的,他怎么会想起来差遣他封地上的县丞往我府上跑,原来是早就盯上我了……”赵胜故做不屑,其实心中又是一跳,生怕再遭赵括什么道。
“我家大公子在外边守边做点,这朝中没有人帮他支持着当然是不会,要不,他也不会找上君上您――他的堂兄长辈啊!”吕不韦又换作小人嘴脸,做出赵括想样讨好他赵胜的样子。
“哦,看得出来,这回子他又出金银又出谋略的,看样子是下了血本了――只怕是不光是为了与我重修旧好,这么简单吧?”赵胜看吕不韦口风紧得很,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他只得一城不下,又攻他城,改问起别的事儿来。
“对对,自然是有事要求君上相助……说白了,还不是无利不早起的事儿――我家大公子不是打了些胜仗吗?这些仗打下来,少说也是扩我赵国之地不下两郡。大公子的家境况您老人家是知道有――那家风那个紧啊,要不是这会在边地位官,只怕是小人还没有机会巴结上呢!”吕不韦为了让赵胜放松警惕,自己扮势利小人不说,还把赵括拉下水来。
“怎么着?”赵胜以为可以问道赵括花老大力气来与他修好的原因,于是再度追问道。
“打下新疆之功,王上自然是有会有所封赏――可是君上最是清楚,就算是赏你金山银山,也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怎么比得过赏赐封地食邑,使财源滚滚如细水涓流一般来得实在……
嘿嘿,我家大公子是看着那河南地的水草丰美,眼馋了,心动了――您老也知道我家大公子因为家教的关系,也就那点子出息,就知道田地是最好的东西,只盯着那万亩良看……
所以想求你在王上那里使把力,一起向王上讨封――这样一来是不做了出头的椽子,二来是声势也大成事的机会更多……”吕不韦继续“败坏”着赵括的名声,却在无意之中应合了赵胜先前对赵括必败马服家之名的臆测。
经吕不韦这么一说,赵胜算是对赵括放心多了――毕竟这么一来,就算是讨封之事不成,他也算是抓住了赵括的把柄,这对他将来在朝中的一些功作,自然是好处多多。
“这么说来……那我问你,这五原郡又是怎么一会事情?”赵胜满意地捋了一下胡须,可他不甘心中此打住,他还要趁胜追击,再问一事,已解心中之惑。
“这个是……”说着吕不韦三言两语,又把赵括想要设立新郡,并得到新郡统辖大权的意思点到为止。
“什么……这可是赵国一半的国土、三成军队,还有近二成人口的统御之权啊……这马服君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一点!”赵胜听吕不韦把话说完,这才感到赵括花这么大精力,投下如此金钱果然是要做一本万利的大生意,只是这个生意太大了一点,大到他赵胜不敢轻意投资。
“哈哈……其实我家大公子那里是想要这么大的权力啊,其实他是想……”说着,吕不韦有意向赵胜透露赵括想要在九原城外开设铁城之事。
“也就是说,要实实在在控制这盐铁专卖,从中牟取大利,就要先控制货源……原来我这堂弟打得是这个主意啊……
吕先生,怪不得这些天来,你跑上跑下,走东窜西的,就像是不辞辛苦的老驮马似的――原来那个无利不早起的真主儿就是你啊……盐铁专卖的主营之权不就是在你小子手中吗?”赵胜自以为自家精明,却又浑然不知自己也于躲在偏室之中的对头赵穆一样,也中了吕不韦混淆视听的小伎俩。
“君上谬赞,谬赞在下了!”也只有吕不韦这个没脸没皮的商场老手,才有这种本事,要是换做书卷之气还没有脱尽的李斯,或是口直心快的僚子,这事儿一定会办砸了。
“只是,此事有关重正理辖地界限事宜,干系重大……只怕是我一个人不能说了算啊……”既然知道了赵括一方的“底牌”,赵胜当然要再次捋一捋下巴下在的山羊胡子,把头一昂漫天要价起来。
赵胜的贪婪,本就在吕不韦的意料之中。看着赵胜这付表情,他马上明白了这位天下人口中的道德君子的言外之意,立刻把手一拱,向赵胜表示道:“只要在下得到新郡盐铁专卖之大权,在下定不忘记君上之恩,这每月的例钱,自然是翻番……不,翻两番!”
听吕不韦这么一表示,赵胜已是心花怒放,眼带桃光,可不是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他早就乐得跳了起来。他强忍心中的欢喜之情,抓起一粒摆设的干果放到口中,一面做细嚼慢咽的虚伪之壮,一面贪得无厌地向吕不韦暗示那件“大礼”何时出手:“好……是好……”
其实不用赵胜在这里多此一举,吕不韦也知时候已到,准备把偏室之内,侧耳倾听赵胜何任索要贿赂的建信君赵穆给请出来。
“原来君上是说那份礼物啊……其实君上心中已经大略清楚,这件礼物,不光是送给君上,也是送给那位宾客的――有了那位宾客的鼎立支持,我家大公子,还有君上的讨封求利之事,才成得了事!”吕不韦拱手一拜,又起身来,退到一边,再入偏室。
片刻之后,以为吕不韦是去取礼的赵胜所等到的,又是预感之中的震惊――他的死对手建信赵穆正一脸的鄙夷表情,坐在那处原本空荡荡的次宾席上。
平原、建信两君这就么相互对视着,不发一语,直到再次坐定的合事佬吕不韦发出话来:“平原君不想做安阳君第二,建信君不想当奉阳君第二(李兑,沙丘之乱的策划者),而我家大公子不想再学先马服君那般,再度出逃燕国,寄身于他人篱下,故此嘱托在下,解两君之怨……”
“果然是你……”对面着一脸诡异之笑的赵穆,平原君赵胜本想说你这兔崽子,可他毕竟已过了血性男儿的年季,为了眼前之利,为了将来的利,他决议忍而不发。
看着笑得十分难看的赵胜,虽然女气十足,却还保了一比血气方刚的建信君赵穆倒也是喜行于色,笑而对言道:“叔父向来可……好……”
“好……这回从秦国回来,那恼人的油肚子也消了,人更精神了!”明明就在秦国被折腾得不轻,成天担心性命不保,而寝食难安的瘦了一大圈的赵胜面对在背后没有少骂自己的侄儿,自然是再说什么也不能输了人场,立刻强作精神起来。
“我也一样,成天里神清气爽的,没事儿歌舞饮宴一番,别的不图,就只是安心享受个清闲!”知道赵胜是在故意逞能,赵穆也不故尊老礼仪,有心要气他叔父,把“安心”两字说得尤为清楚。
“只怕是两位过得都不安心吧……大家就开诚布公说实话吧!”眼看着两位君侯眼冒火花,吕不韦立刻正色厉言道:“这墙上正有两柄长剑,两君正好一人一柄,以剑互击,血溅衣襟--当时我吕不韦完成不了大公子的使命,又害了两位君上......
我也只好引剑吻颈,以向世人谢罪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论功行赏斗权谋
顺着吕不韦眼指方向看去,平原、建信二君果然才主意在这厅堂正席之后是一张漆器屏风,乌黑的屏风上面栩栩如生,镶嵌着两只错金银的睚眦猛兽。猛兽一上一下,瞠目以对,相互敌视着对方――让赵胜、赵穆两人敢到背心发凉的是,这两只睚眦猛兽的饕餮血口之中,各只衔着一柄青锋黑脊的三寸楚式宽韧剑,只怕是那传说中的湛芦、太阿也不过如此。
“此二剑本是马服家私营铁坊所制兄弟对剑,我家大公子吩咐在下待两位君上罢怨修好之后,分赠于两君,然后再请两君互赠对剑,犹如战场之上曾经死战而活的两军大将,互赠配剑,一笑抿恩仇一般――看来,两位都没有这样的诚意……
不如就现在个执一剑,相互击之吧……”吕不韦一面个向水火不容的两君解释屏风上对剑的意思,一面起身,做出要取剑赠给堂中叔侄两人互搏的架势。
“你家主子安和什么心啊……要是我们两人在这里死了,那朝中最得势的,皆不成了马服君了?”关健时刻,还是见识更为广博的平原君更为大度,更能戒急用忍。
“只怕是真要出了吕先生说言之事,马服君就原是像那老廉头一般负荆请罪,连夜从北地赶回邯郸,跪在王城之前,也会被王上、太后治罪吧……”赵穆显然不是在回护赵括,不过是想什么事都与赵胜对着来,说说反话,占点口角上的便宜罢了。
只是两君这一番对话已如两名武艺绝佳的剑客互击,一击闪过,皆为对方躲开,再要发起第二击时,再发现对方的剑已经扼住了自家咽喉心室,除了互收利器之选,那就只剩两两相亡一个出路了。
平原君赵胜、建信君赵穆都不是什么真英雄,也不是什么没有头脑的匹夫勇士,自然不会真如吕不韦所言那般以剑对砍互击。他们现在要的不过是一个台阶下,下了这个台阶便是海阔天空,什么都好说;而一旁的吕不韦所要做的,就是给他找这个台阶。
“哈哈,精彩,精彩!”吕不韦起身之后,没有直向屏风而去,而是以双手互击,拍起掌来:“两位君上说得都对,又都不对……”
看两位君侯眼向自己,吕不韦这才又言道:“两位君上以为如果你们两家相斗,再把我大公子一家牵扯进来,于我赵国,对谁最有好处?”
“那还用说,自然是虞卿他们――那群下作的庶子小人!”论到反应,自然是年青得多的赵穆更胜赵胜一筹。
“如果如此说来……宗室内斗,得利者自然是外人,当年的李兑专制,不就是仗着先王与阳安君争位这才得势的吗……”平原君虽是附和赵穆之言,却也是不输人场,拿赵穆还没有出身时的旧事当事例、做比较,一付老子吃得盐比你小子吃得多的样子。
“哼……”赵穆鼻声一息,算是抗议叔父赵胜欺他年青不知旧事――不过言到此处,两人之间的紧张已经是缓和了许多。
“平原君果然是经过当初之事的过来人,而我家大公子的马服家也是受当年之事祸害不浅――其实我家大公子本可不趟这滩子浑水,可与两位君上心中大愿一样,他为求个家族的百年基业而,就要助两君罢战修和,免得将来当真出了什么变乱之事,让外姓外氏钻了空子不说,还留给如已经做古的相爷安平君赵成一般的骂名。”吕不韦又把赵括的马服家的地位比做五十多年家的安平君赵成家,来游说老谋深算的平原君,让他相信赵括这回是报着极大的诚意而来。
“安平君?”年少的赵穆自然不知比自己的岁数还要大上两三轮的历史掌故,于是只好不甘心的向自家叔父看出,希望从赵胜那里得到答案。
“其实当年我也正是少年,对安平君也不是很了解……”眼见赵穆的眼中放着少见的请求之光,赵胜自然得意,又倚老卖老,扮作历史老人起来:“话说,当年李兑谋害与先王争夺一个位的安阳君赵章,那个赵章就是我的大哥,先王是二哥……”
怕赵穆不知,赵胜又把嘴巴一翘,颇为得意的解说道。
“然后呢?那赵成怎么又与马服君可比了?”赵穆还是欠缺如赵胜一般的历练,除了小人得志的飞扬跋扈之外全无老成厚重。
“与李兑共谋之人就是安平君赵成――只是他当时是为了先王保全大位,为了我赵国国本稳固才同意李兑先下手为强的计划,与他一起帅兵去杀安阳君赵章。可是第一次没有杀着,赵章躲到了我父武灵王的沙丘宫中。
当时李兑直意要杀赵章,赵成碍于武灵王为我赵国主父,不敢也不愿再向沙丘宫中进兵。可是当时之事,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兑不顾赵成反对,带兵冲杀入沙丘宫中,杀了赵章,又害怕我父为子报仇,便囚禁、困死了我父武灵王――这就是沙丘宫变……
世人皆知安平君赵成与李兑共谋主父,是逆臣贼子,却不知那赵成不过是骑虎难下,被李兑绑架着犯下大事――沙丘宫变后不过二年,赵成便自觉有愧于主父,有愧于我赵国,生了心病,不过数月便郁郁而终……”
“之后,先王阴夺李兑之权,虽然心中知道安平君当初是不得以而为之,可是还是碍于国法,判断了他一家后人以共谋国君的大逆之罪……”吕不韦上前补充道。
“如比在国中地位,那赵成只比马服君高,其为国谋划之心不比马服君低,却还是因为后知后觉而受奸臣胁迫,做了我赵国的大罪人――实在是不值啊……”赵穆虽知沙丘宫变之事,却不知其中还隐藏着如此秘闻内史,不由得感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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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大公子不想像先马服君那想出逃燕国,又不想如安平君赵成那样落得个一心为国,却家破人亡的下场,于是就只好来求两位君上和好,免除我赵国的下一场沙丘之乱了!”说着吕不韦再次拱手,做出代表赵括感谢平原、建信二君之态。
“叔父说得对,咱们自家的事,不能因为内哄,而让外人得了好处!”赵穆轻拍机案,作出表示,同时他眼角的余光又瞟向他的另一位叔父辈人物,平原君赵胜。
赵胜可不比一被人吹风点火就会暴然而起的小字辈,他又拈了一下胡子,心中默默想了一下,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建信君……马服君的意思你可明白?”
“就是要你我两家不再争斗,合力侍奉当今王上,不让他人谋了我赵氏之国吗?这个…...只要你平原君无异议,我自当与你定下盟约,从至虽不说结下友谊,但也可经渭分明,互不相欺!”看着赵胜故做姿态的样子,赵穆心中又有一点儿上火,于是他便以急言相对,证明自己不是闹着玩的。
“哈……咱们两家……”赵胜有几分轻浮地一笑:“咱们两家本是一脉两支,同根所生,不过是因为一时政见不合,而闹下僵局……可这两、三年来,你们两家相互攻诘,已经是视如水火……
现在马服君提出个讨要分封之事,一方面是要我们这些宗室成员利益均沾,另一方面,是要我们利益相交,进而谋个长久和睦……
你可明白?”
其实这一份道理在吕不韦的多次强调之下,赵穆已是了然在心,已不需他赵胜多说,只是在赵胜又一次提起,倒也是对自己开诚布公了一番:我赵胜与你赵穆本就是为了各自利而各有主张,本没有什么利益往来,更没有利益冲突,已经种种不快,多是因为小事累积而成;不眼下要不是赵括合事,我们两家还会继续这么无休无止的斗下去……现在有一份共同的利益要我们两家去取――我赵胜是不想斗了,想合作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叔父,侄儿明白……”赵穆回答得有些生硬,眼中也闪烁着几份应付的狡黠之色。
赵穆流露于表的奸笑,吕不韦、赵胜看在眼里,也都不动声色,更不惊讶。他们都知道一旦朝中两大势力为了共同的利益而走到一起之后,就算是双方心中各怀鬼胎,可是在得到利益之前,双方却还是能合力共事――赵胜正是看重将来两家合作执国同谋利益的前景。而吕不韦则是要不择手段,达成眼下赵括的经略北地的战略目标。
毕竟吕不韦与老想着防患于未然的李斯的思维不同,他认这就算是平原、建信两君势力合流一处,赵国还有官僚集团来制衡他们,让他们无法真正像他们想像中那样支手遮天,把持朝政,左右国家走向。
商人的趋利性格,使吕不韦好以乱中求胜,险中取利。按照他的思维模式看来,作为赵廷中间势力的马服君一系,说不成还能在两派的斗争中,获得更大的利益,就如这一回在两君之争中所得到的种种好处一样。
***
吕不韦的一次宴请合事,当然不能就此改变平原、建信两君之间的矛盾;这次合事之宴的最大成果是促成了两君暂时的,为了实现一个明确的既定目标合作。虽然这种合作,还是在两君各有异志、心怀芥蒂之下,在不断的相互试探与猜嫉之中艰难的实践着;不过这正是李斯再三嘱咐,吕不韦最想看到的局面――两君以利而合,合而不同,同而有异;赵国朝堂之上,大的政治板块并没有太大变化,不过是宗室们看起来又为了讨封求赏而暂时团结在了一起。
平原、建信两君在接下来的数日之中,是既合作又斗争。这两人的斗争自然就是为你的新食邑上长山参,我的新封地上产沙金,所以我的地要多点,你的要少点共道之类的蝇头小利争来争去,又是免不了面红耳赤之后,要吕不韦出面请客会宴,从中斡旋合事。
他们两人合作之事便是连名向提出赵王丹提出“新朝新立,就有此大胜,当封赏朝中所有劳苦功高之臣工”。
不用说,想得到这个主意的是平原君赵胜。他可不像一朝得势的建信君赵穆行事飞扬跋扈,惹人嫉恨;他给把赵括在边地胜利的大饼一分,堵住了朝中所有大臣的口。无论是何派何系,面对着看得到摸得到的分封加爵,自然是个个英雄气短,虽然不是有人发出两声异议之言,却没了一个人站出来道出据理力争的反对之词。
赵王丹看着朝中众臣这回子难得的一团和气,心想何不借着这个大肆封赏的机会,笼络一下人心,已就对赵胜、赵穆的那点子假公济私的小手段睁一只眼,闭一支眼,大略同意了封赏与立新郡之事――当然,一开始之时,赵王丹多少还有一点犹豫,害怕一次赏赐群臣太多,把众臣喂得太饱,以后不好调遣;可赵穆成天出入赵王城中,没事就像苍蝇似的在赵王丹耳边嗡嗡……
这时间一长了,赵王丹被建信君吹得耳根子一软,再加上朝堂上平原君带着众老少臣子一脸期待的望着他,他终于还是扛不住“内外压力”,在奏请之文上用了王印玉玺。
赵括的大事总算成了,甚至经过赵国朝廷上的一番政治角力,他还得到了些意外的收获。
原来赵括担心李牧会因为冒攻进军,破坏秦赵同盟的罪名而受到处罚,却没有想到在他朝中死党乐乘的极力维护争取之下,非担没有获罪,还得到了新设的五原郡郡尉之职。其实“秦赵之盟”早就因为两国之间为争夺天下霸权而多次暴发的局部边境战争,而成成为了秦赵两国有外交上的口头辞令。这次李牧屠秦人边城,又攻打秦上郡郡治上城,就连那些抱着天下嬴姓皆出一家的宗室老朽们,都是暗自叫好。赵廷在糊弄秦国使臣,削去李牧骑都尉一职不过十天之后,便又是一封任命文书,把这员威震五原的年青将领拱上了统御五原一郡之兵的位置。
另外一个让赵括喜出望外的好消息是他一下子得了两块新有封地,一地是与平原、建信两君同求的五原万户食邑,一地是九原城北的一处不毛荒野――后世的草原钢城包头便是建在其上。赵括之所以会得到这处宝地,全赖吕不韦游说平原君时多的嘴,让赵括这个胸有城府的老堂兄真真地听了去,他明面上给赵括来了个投桃报李,其实是在送赵括一个大人情,日后好留赵括一用――说到底,他平原君还是害怕赵穆与他玩两面派,这头与他合作,那头又去挑唆赵王丹将来整治他平原家。心中多疑的平原君赵胜习惯性地玩起了广结善缘的把戏,借着帮赵括多要封地的机会向赵括示好,暗示赵括:如有变乱之季,一定要救哥哥我全家一命!
结过吕不韦与李斯的一番谋略、调度,原本就与赵括过结不大的赵穆暂时与他站在了一起;而曾经与他结下大梁子的赵胜了通过这一系列的事件,看出如今的赵括不光是继承了他父亲赵奢原有的根基,更已经发展成了他不可视轻的一派势力,;面对这样的势力,谋国有方的平原君赵胜自然知道与其与之对立,不如拉拢他,与他合作--知道放长线掉大鱼的赵胜这才甘冒为赵王丹猜度的风险,不声不响地来了个朝臣外结疆臣的好手段。
不过日无十天晴,花无百日红,就在赵括好处占尽,颇有一番春风得意之竟,正准备再对北方匈奴展开行动之时,邯郸城中一骑红尘,送来的新的任命书,又把他搞得心无火烧,不知是不是该回首南望,巩固后方了。
***
“大公子师兄怎么着,这么急把我找来?”缭子屁股上的伤终于好利索了。他一脸的猴急之气,急匆匆从骑射较场上赶到赵国官邸,倒也是热心问候,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大公子师兄的脸上,已经是愁容不展。
“再等一等,等庞援庞老将军来……这事儿与他有关,应当于他商量一下!”赵括看着缭子满头是汗,入室之后就没有停止过大口的呼吸,便知道他也是急忙赶来,也就不责他做事莽莽撞撞,不知看人面色就冒失而动了。
“怎么?春末之时,马儿才肥,还没到母马下驹的日子,他匈奴人就感吃了熊心豹子胆,直愣愣地杀来了?”缭子这才注意到这两天老是一脸笑面示人,全身心谋划边地建设,以及北方边事的赵括居然面无颜色,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又听赵括提及庞援,于是随口猜测道。
“经过去年冬天一点,又总结得失经验,如今我们是找到了在内线收拾匈奴胡骑的法子――我还怕他们不敢攻来呢?如是听到胡蛮来袭,我应当是满面笑容,只等着再立新功才是,又怎么会如此坐立不安呢?”赵括轻摇头颅,虽是礼节性的一笑,却也笑得勉强。
“请庞老将军来,又不是打仗?”缭子细细看看赵括,虽然面色不怎么好看,却无皱眉出汗的焦急之像,完全是为了远虑,而杞人忧天的样子,于是猜出与战事无关。
“看这个吧,邯郸新任命书……你师兄我又升官了!”说着赵括把陈方在机案上的委任状书指给缭子看来。
缭子上前两步,探头一看,果然见到用有赵王印玺锦缎上书有任命赵括为五个边郡最高官员的任命内容,还在行文中言明遇到紧急事务,赵括有独断专行的便宜大权。
“五边郡执政……我的天啊……好大的官,这……这就是把半个赵国交到师兄你的手中了啊――嘿嘿,您老人家是高升了,何时再给小弟谋个一官半职做做,如何?”缭子又是不经大脑随口言道。
“可是……五边郡的军事统帅却异主了……”说着,赵括把上面这张锦缎衔开,又是一张写着文字的锦缎,内空是说任命先前征战有功的老将庞援接替赵括,出任边事主官,还给这个官职安上了实在的名头,称之曰“五边郡司马大夫”。
“五边郡司马就是官职,相当于大公子现在的守相之类的上大夫的实缺官位,又多加了上了个大夫衔……这个大夫,算是中大夫的爵吗?”缭子掂量着庞援的新职位的份量,然后又言道:“庞老将军这回子可是授官封爵,地位看涨啊――怎么着,大公子师兄嫉妒人家老将军了?师兄你已是一等封君,这爵位上已经是当了顶了,王上只有封你食邑的份了,怎么还嫉妒区区一个中大夫的爵啊”
战国之时,官僚制度刚才独立于旧有的贵族体制,还有没有形成后世官位、官阶、爵位、头衔明细的区划,这个时代官爵之位往往不分,官就是爵,爵就是的官的情况比比皆是――当然在赵括的时代,官爵两分之势依然有了雏形;比如赵括为马服君是爵位,他的守相之职为官位,他的边郡军事主官之位又同将军,将军一职又类比上卿之爵……
看完两道任命言书,缭子已经感到了事情不像表面上的给赵括、庞援等有功之人加官进爵这么简单,可他还是有意开起赵括的玩笑,想要用一句笑谈缓和一下赵括的远虑之忧。
从表面上看,这两次任命,分别是对赵括、庞援在去年的边事战斗中的突出表现的嘉奖与肯定,可是怎么看,都像是看到里边暗含着深沉的权谋之术。
赵括的官位是升了,而且这一次还是名正言顺的得到了官名官职,而不像是去年那样,以一个“边事主官”的笼统名字,来管理边地军事,调略边地文武官员――以赵括主官的身份本无权过问边地的具体行政,要不是赵括巧妙的用军事化的屯田来控制了地方大政,他根本就不可能调动得了那些郡官县吏们。
如此看来赵括的权限更大了,可实际上又是如何呢?
边地最重要的权职,军事统帅大权落到了庞援手中――换而言之,赵括被削去了实际统兵之权,作为补偿,他得到了于边地不那么重要的行政实权。
“以后要想要用兵,下边可就有个媳妇了,就不那么方便了……”听完缭子的“讥讽”之言,赵括只好自嘲两句。
其实赵括所担心的倒不是军权落到于老将庞援之手――庞援是老成执军之人,治军严肃,在军中又以道德高尚而为众兵将所佩服,让他率领已经达到近二十万的各类边军为赵国守卫边疆甚至比年青少德的自己更为合适。更重要的是,自己虽然有一些私人想法,可在的关于国家的大是大非之事上,必是以国家大事为重,以公心为国家,根本不用拥兵自重,害怕别人的谋害。而庞援老将军也是如此之人,他一点也不担心什么降不住这个手握重兵的部下之类的境况发生――就算是将来他与老将军之间因为兵事发生什么争执,赵括相信无论谁胜谁负,最后的结论行之于实际之后,都是有利于赵国的。
赵括所忧虑的事情是微微感到自己正在失去邯郸赵廷对自己的信任之心,而这种绝对的信任正是他毫无顾虑一往无返地向北用兵使谋的最大精神支持――而当下赵王丹的论动功行赏却像是暗示着他对自的不信认,而一个君外对在外征战的将军的不信认,尤其是在大胜之后种种毫无意义的权谋之术的运用,是最让这名将军感到失落与恐慌的。
赵括看得出来其中的权谋,好把人往坏处想的小阴谋论者缭子,自然也想得到。只是比起作为当事人的赵括只是有苦不便言,一脸失落,倍感心凉来,他的表现更不激烈。
当赵括把心中所想,半吐出口之后,缭子就要是位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的侠客一般,愤恨言道:“这不是明升暗降吗?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他们在后方分地分田,却要用这种龌龊手段来寒前方将士的心!”
“谁又在寒谁的新了?怎么我缭师叔像是才吃了生僵芥末一般,口中喷火啊!”老远就听到缭子口喷恶言的另一们当事人,老将庞援姗姗来迟,却正好撞在缭子的口刀之上。
“你自己去看!”缭子是赵括的贴心人,见到赵括受辱,自己又有火发不出,正好他们鬼谷学派的小子辈加事件得利者庞援又在最不是时候的时刻出现……缭子自然找到了出气用的沙袋。
当缭子口中迸出一个“看”字的同时,他又把手重重拍在委任状上,直打得机案一震,连码放在机案上的一堆书简也在缭子这“霹雳掌”的重击之下,山崩地裂,滚轮下机,乱成一团。
“缭,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赵括一语又关,一是说缭子不该搞乱了机案上的公文书简,二是说缭子不应胡乱发火,暗扇无辜的庞老将军巴掌。
“反正这些公函信件你也不用受理了,这堆烂摊子就给那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管吧!”缭子言语明是在硬顶赵括,可他的眼睛却是始终恨着老将军不放。
庞援虽然还是保持着仁将与慈祥老者所特有的笑,可是他已经从缭子的种种表现嗅到了屋中的充满着悲愤之味,而那味道的来源正是缭子所拍打的机上之物。
顶住缭子毒辣到灼人的目光,庞援上前两步,走在机案之前,俯身一阅……
两个小自己两三倍岁数的后生能看出两道任命书中的权谋之道,经历过那么多风网雨雨的老将军又怎么能看产出来呢。
不管缭子怎么对自己想法释放着愤怒的眼光,赵括如何以无声的方式表达自己心中的不平,老将军却还是眯眼一笑道:“给王上出这种馊点子的人……定是虞卿了……”
就算是遭了别人的道,也要知道是如何上当的,免得再有个什么下回――赵括抱着这样的想法向老将军请教道:“庞伯父如何知道的?”
“试问大公子,当今朝堂之上,还有谁会主动与大公子为敌?试问大公子,当今朝堂中的重臣之中,又有何人是那八面玲珑的吕不韦没有打点到,又有何人是那谋略过人的李斯没有算计到的?”庞援也打起谜语来了。
其实答应也很简单,对与赵括做对的,主在是那些官僚集团的成员,而吕不韦在李斯的提示之下,刻意漏调不加打点的,也正是虞卿、蔺相如等官僚集团的手脑人物。
“吕不韦、李斯他们有意不理虞卿、蔺相,那是他们的谋略,是为了防止朝堂上出现满朝一致的局面,让王上感到朝廷像是被大公子绑架了一般――这是这两个小子有心,是在助大公子。
可是这么一来,虞卿、蔺相又会怎么看?
蔺相自然是可以看破他们的那点小伎俩,以蔺相的为人,他更本不可能与李、吕二人计较什么――再说了,以他现在这身身子骨,也没有功夫与他们计较。
可虞卿就不同了……他以他的聪明才智,可能一开始被李、吕两人蒙骗上一下,乖乖上当――可他不会上了当还察觉不到,只是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大公子的大事已成……
虞卿这个人,我是知道点的,出了名的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大公子你说李斯他们在聪明人眼皮子底下耍手段,这又算是什么……
好吧,现在人家虞卿反应过来,知道遭了李、吕的算计,于是寻根问源,找大公子报复――他向王上所进谗言,无非是就大公子功高盖主,拥兵自重之类。
而咱们王上呢?毕竟他是一国之君,朝臣对疆臣有了非议,自然应当查明真像然后再做定论……”
“可是王上这个糊涂蛋没有这么做啊,连个使者都不派来查问一下我们边地的军民就这样阴夺大公子师兄的兵权――好在这兵权是落在你老庞头儿的手上,要是落在别家手中,咱们这一年不是白忙活了!老子这屁股腚上的伤也被受了!”说着,缭子居然有受屈落泪的架势了。
“缭,听庞伯父把话说完,别瞎搀和!”赵括虽然请庞援继续发言,其实经老将先前这么一说,他的心中已经了然了许多,现在不过是要借老将之口,向缭子说明一番,去他心中之怨,使他全身心的投入下一步计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名相遗志几人知
“王上派出使者,那才是糊涂到家了――都说王上沉迷于酒色之中而不能自拔,是个昏君……我看这回……咱们的王上倒是清醒的很了!”在赵括的示意之下,庞援继续说道。
“那又是什么说法?听了奸佞谗言,有事没事的,就知道瞎猜度在外领兵的将军,让为国戍边,出生入死的众兵将们心寒――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王上,不是昏君才怪了!”缭子还是把赵王丹想得太简单了,一口认定他是受奸人蛊惑,才要使了这明升暗降,变着方子削去赵括兵权的权谋伎俩。
“如果王上真的找个什么名头,比如说是派出个朝中大员来来犒赏边军,暗中观察大公子是否真有不臣之忠,那才是真的在猜度大公子!”看过众多名臣大将沉沉浮浮的庞援,知道君臣有隙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例行公事”,他一手向缭子,更是向赵括指出:如果按以往君王阴夺在外统御大军的主将之权的示例看来,一般是向派出使者,巧借名目刺探被怀疑的将领,然后再说下一步夺权行动,而不当像赵括现在所遇到的情况,先通知赵括,指明要除其兵权。
“你想想,除非是咱们王上傻了,才会出这种真逼迫大公子谋反的昏招――想当年那奉阳君李兑是怎么失的兵权?王上要是真心想制住大公子会只是派了一骑信使,发一简公文了事?”庞援又向两个没有经历过太多风雨的后生晚辈解说道。
“奉阳君李兑的事吗?赵括一听,立刻回想起他父亲在世之时,说起李兑被赵惠文王去除兵权,然后杀死的往事。
奉阳君李兑为保全赵惠文王之位,不惜背上乱臣逆将之名而发动惊动天下的沙丘宫变,杀安阳君赵章,困死了主父赵武灵王,为赵惠文王立下汗马功劳。事发之后,李兑自视劳苦功高,有公于惠文王,于是在朝中就渐渐跋扈了起来,到最后居然发展成欺君乱政的“李兑**”……
惠文王是何等英主,自然是受不了李兑的骄横之气,于是借着李兑主持五国联军讨伐秦国,率大军与秦军长期对峙与成皋,而不得还朝的机会,先在朝中铲除了其羽翼,又派出使者假意安抚劳军。前后派出使者数次,一面稳住李兑,让他不生怀疑,一面让使者暗通赵军兵将,,要他们配合剪除李兑。后来,时机成熟惠文王一函调令将李兑从成皋前线调走,又在其回邯郸述职的路上将其赐死――这就是有赵惠文王亲政之后的第一次出击,史称“阴夺李兑”。
“大公子看当今王上这一手,是不是在学先王,可又是学的如此笨拙,笨得让大家一眼就看出来,是在谋大公子了!”庞援看赵括眼光灵动,知道他已经嗅出赵王丹做如此按排的意思。
“我们的王上,还真是大智若愚的明事‘昏君’啊――有了这样的昏君治国,于我赵国,未尝不是好事……”听完庞援之说,赵括也只好如此思量赵王丹的那个难测君心了――毕竟赵括知道赵王丹虽然平时品行不端,但他的身上也流着武灵、惠文两位前世明君的血液;他不是正真的昏庸的君王,甚至还可以反称其为奇伟之君,除了不够励精图治,贪图一时快乐之外,也算得上一位不错的君主。
“王上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弹压朝中关于大公子的非议罢了――如果他真心想夺大公子一权,大可派如廉颇这样的曾在边军中掌兵的老成名将代替大公子,而不是顺手把兵权交到我这个无功无德的老家伙手中!”庞援听出赵括语中多少还是有一点怨言,于是再发宽慰之言。
“这么说来,那大王老小子,反倒是在保我大公了师兄了?”缭子不骂赵王丹是昏君了,可言语之间还是透露出他对赵王丹的种种不满:你要真是位英明果绝的君王,那就应当在奸佞之徒口出谗言之后,就斩了奸角,而不是反过来在我师兄这边动手脚啊……
“其实,我倒是以为这些手段之高明,不是王上能做得出来的――王上毕竟年轻,就算是心中向着大公子,也不一定真能帮得上大公子。”庞援见赵括眉宇舒展,知道他已经解开心结,便又发一言,言中暗有所指:
的确,先前李斯与吕不韦在邯郸的活动,可以说已经拉拢了赵王丹的心腹建信君赵穆,如果虞卿之类的官僚大臣向赵王丹发出诋毁赵括之言,赵穆不管是出于他与赵括的“友谊”,还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都会义不容辞的站在赵括一边,竭力回护赵括――那么,赵括这边就不回收到邯郸方面的任何任命书了。
退而言之,在赵括收到文书这前,他也先当收到李、吕两聪明人风风火火地发来信息才对――以他们两人的本事,不可能不察觉此事,更不可能对这等关系他们自身厉害的大事无动于衷。
回过头来说,赵穆的厉害之处是做个弄臣,使点小聪明小伎俩,整治两个他看不顺眼的、吃罪了他的大臣;以他的那点子政治谋略,连吕不韦都不一定比得过,更不要说使出如此之深沉的王道权谋了。
那么,做出这种安排的人会是谁呢?
“我对太后说过要不用心而待之,没有想到太后对我却是用心以对,竭力保全啊!”按庞援所指,赵括首先想到了在赵王城中装病,坐壁上观赵国朝局变化的威太后。
一想到深隐入内宫的威太后这次居然为了自己而出手,赵括不禁然从先前收到任命壮时感到为君王所嫌的失落之情,变成了淡淡地对威太后、赵王丹母子两人的恩威之术的感激与畏惧。
“想来应当是太后了……不过这事儿,要去信与李斯他们,让他们好好查查……我在担心这事还不那么简单……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的事,对大公子还有我这老朽之人的任命之事,定是经过了太后之目,至于说是不是出自太后之手,那还要另一说了……”听完赵括的一言,庞援虽是点头说是,可是以他多年来的经验判断,这事情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理情的。
“罢了罢了……庞伯父,请您过来,本就是为了颁这份委任之书于您的……”说着,心情渐好的赵括小心地将已被老将军看过的任命状书卷成一卷,郑重其事地把身了一躬,双手奉给了庞援,同时不失乐观本色地淡笑言道:“庞伯父,咱两都是升任新官,却被你的师叔,我的师弟――嗨,您看咱们这辈份乱得……却被缭这半罐响水搅和得如丧考妣,这喜事儿都成了哭丧之事……真是晦气啊!”
“还不是师兄你心中无底,想找人来参详一样,怎么又反过来怪我呢?”缭子一听赵括如此“污蔑”于他,立刻反击道。
“庞伯父,你看……这缭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实在,明明我就是在说笑,却还是被逗得回嘴……”一是真情所表,一面为向庞援表明自己心事已去,赵括手指脸色痛红的缭子边笑边言道。
“我这不是为了逗大公子师兄你开心吗…...哈,好像您老人家还真被上了我的当,就了我的计谋,笑得边嘴都合不上了!”缭子也被赵括教得没脸没皮地,有意骄情道。
“哈哈,看来最当大笑的是老夫啊……”老将军也加入了这场笑宴。
***
正如庞援的判断,赵括被调立军职,大方面的原因是由于木若秀必遭风摧的千古定式,细节方面,或者说事情的暴发点,也如庞援所推测,正是因为赵廷代相虞卿感到被李斯、吕不韦戏弄,白白在朝堂之上为赵括设新郡之事大唱黑脸而心生源念,寻着方的想要报复。以虞卿这样的身份,自然不会用恨主打狗的方式,去对付李、吕两个在他眼中不过是赵括的小喽罗一般的角色,而是直截了当,寻上赵括报复。
就在收到任命状书后大约半月时间,忙完了邯郸诸事的吕不韦便急急忙忙赶回代城,向赵括说述职,同时解释他所打探到的有关此番边地人事变的种种内情,痛骂虞卿红眼病发,疯狗骂人。
“大公子啊……在下只是想到了怎么把事情办好,却没有想到那个虞卿,他……他居然……
太气人了……大公子,在下错了……”吕不韦连番叩首认错,样子道也诚恳。
“虞卿他们向来看我不顺眼,这回因为你为我做事,而开罪了他们,他们回过头来打压报复是自然的――正是如所说,咱们还能让疯狗不咬人吗?”经过缭子、庞援的一番判断、开导,赵括早以看淡了此事,他现在对虞卿倒也无恨意,只是痛惜虞卿这个有力挽赵国于危局的名臣怎么会如此小人。
“大公子说得是……当初县丞李大人叫我不用到虞卿府上走到,那是浪费口舌,我就说过不好吧……可是他说这是他的谋略,就是要让代相大人为我们成事而‘出力’――这回好了,虞卿这一出力,使的却是反力啊!”看着赵括在议论此事时面色平和,吕不韦也大胆了起来,见缝插针的向赵括表明事不关己,竭力地洗白自己,把脏水往李斯身上泼。
“大略说来,你们还是有功的――我让你们去办的大事儿,本就困难重重,怎么可能不出点纰漏。你们两人能做成现在这样,已经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让我颇有大喜过望之感了……
再说了,人非圣贤,怎么可能无过无错――去年我在平城一战,还不是多次用做计策,白白害了重多兄弟的性命吗……吕先生与李大人就不要再自责了。”赵括知道吕不韦就这商人毛病,好窜跺生事,巴不得时局越乱,他就越好从中牟取大利,也不向他挑明了,只是心中暗暗记下,在言语之上,又做出只看功记,不论小过的高姿态,把李、吕两人之间的小龌龊一抹而去。
“多谢大公子……”赵括都这么说了,吕不韦还能再说什么呢。他只好把身子一伏,再次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不好无事生非了。
“如果按虞卿向王上列数的我的罪名,我这这颗脑袋只怕是早就可以搬家了,那么又是谁在背后救了我们一把呢?”赵括再向吕不韦问起他所最想知道的问题。
“自然是太后……对了还有大公主琬夫人!”一听赵括问起,吕不韦立刻说明道。
“还有琬儿一番功劳??赵括一听,眼前立刻浮现起了大半年不见的妻子的面容,虽然那张面庞还是那么的熟悉,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原来他从先从平原君那里得到了虞卿要谋害赵括的消息,便一面向赵括的家人说起,一面去找建信君帮忙,想要谋划反制虞卿等人一个诬告之罪。
这事情传到琬儿耳中之后,她立刻以威太后养女,赵国大公主的份身,以探病为由进见威太后――这对母女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吕不韦自然是不知道,不过他所知道的是,威太后向琬儿许诺:不用她亲自出马,已经有人在助赵括脱险……
“大公子,在下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不过从最后的任命的实际效果上看,王上像是只给了大公子一个警告,又给了那些挑唆事端的人一个交待――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听李大人说,王上这回子可不糊涂啊!”吕不韦在谋政事之上,止前还是不如李斯,很不情愿的把功记在了李斯名下。
“对王上不糊涂……”赵括一面应着吕不韦,一面在心中想着:“看来太后只是为了让我放心,才做表态,真正助我之人最不是她老人家。”
“那你可知道当时虞卿这小子是向王上进了什么谋害于我的混帐策略?又是用从中斡旋,才再改成了现在这种看似了得,其实不痛不痒的惩戒?”赵括再问,想从当时朝堂上的交锋情况之中了解谁是他的恩人。
“听建信君说,虞卿一来就提的是这个法子,让大公子当执政,升庞大人为司马――平原君和建信君知道他小子没有按好心,想明升暗降,夺大公子您的兵权,便他们于那厮争执了老长时间……可是最后王上一还是应了咱们的‘好代相大人’的请,把您的官给‘升’了!
只是王上做了这一事之后也就没有了下文――看来是太后出面,给王上敲了边鼓吧……还有,我卖通代相府第中的下人,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上说:那虞卿好像也没有真想整垮大公子您――哼,量他也没有那本事……听说他只是想要发发因为前面那档子事而在心中生出的邪火,顺便也向大公子您显示一下他的手段,让您知道我朝廷上还有他这么一号大人物!
哼,小人就小人,使出的伎俩都那么的下作……这回大公子大难不死,看将来咱们不去找个机会来收拾他!”吕不韦一面小人长,小人短的向赵括表着忠心,一面却又是故意在赵括面前显示他的真小人作风,希望赵括不再因为他当初的种种小手段而记他的过。
“你是说,虞卿一开初就是向王上献的这个策,口头上也是用教训一下我做说辞!他怎么会这么蠢?”赵括听完吕不韦的陈述,不禁大惊:虞卿行小人之事就不用说了,居然还用这打狼不成,反被咬的方式来“教训”自己,实在是不智之举动,简直就是污辱了他后世之人给他的那“一代名臣”的名号。
“听说,这是蔺相如那个还有半口气的老家伙给他出的主意――我看啊,大名鼎鼎的蔺相也真是老糊涂了,快死了还出这种混招……对了,这老不死的祸害大公子,这回子遭天遣了――自那天虞卿在朝上罗列大公子罪状,意图弹劾大公子,最后使出老不死的混帐主意之后,那老不死的就中风了。
我使了点小钱,向人打听到:现如今只能躺在榻上整日昏睡,连屎尿都要小厮伺候,他整个人都成了木头人似的!
呵呵呵……大公子真是天有神助,连下害您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看啊,那虞卿不敢再向王上出什么损招,八成,也是被吓到了吧!”吕不韦津津有味地向赵括介绍着他利用经商之便,从情报网中收罗来的各中小道消息。
“什么,你是说蔺相,蔺相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当赵括从吕不韦的口中听到蔺相如的名字之时,他似乎已经感到了威太后向琬儿所言“就算是她不出手,也会有人助他”是什么意思了。
“为什么会是蔺相呢?他这是何意呢?”在送走吕不韦之后,赵括满腹疑问的猜想着。
虞卿因为李斯、吕不韦戏弄,而大为光火,所以徇私报复,于私情来说可以谅解;就赵国大势而论,虞卿是继承蔺相如的官僚集团首脑之位的人物。这回原本是不和有隙的宗室贵族,在种种短期与长远的利益几乎是不记前嫌,鼎立助赵括完成谋划,并大有合为一流之势――这于虞卿他们这些官僚的利益不符,他们自然是会寻机反击。
虞卿跳出来攻诘赵括,不过是大这种大势之下而发生的种种必然之事中的一次偶然的具体事件――他们不找人赵括,也会长上赵胜、赵穆……只不过因为赵括这会当了秀木,所以才成了“虞卿们”攻击的靶子。
可是让赵括很是奇怪的是,这一回在背后支持、维护他的贵人们,不光是与他有利益纠葛的平原、建信两君,与他有厉害关系的部下李斯、吕不韦,对他寄予厚望的威太后,甚至于已经将死的蔺相如也加入他“保卫马服君赵括”的同盟――甚至可以说,正是这个政治阵营上与自己对立一代名相蔺相如,在“升迁事件”中,起到了救赵括于水火的巨头作用。
正是他向他的弟子虞卿出了“蠢招”,才使得赵括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难得真是像吕不韦所说的那样,他在将死之时,回光反照,爬起来对虞卿说了句糊涂话?”赵括显然不相信吕不韦的信口开河之言。
蔺相如就算是最后对虞卿有什么交待,也应当是交待一些军国大事,如何辅佐让他放不下心来的赵王丹,而不是什么“如何整治赵括”上,于虞卿虚耗精神。就算是把蔺相如想得龌龊一些,一门心思钻营私业,他也应该是向虞卿交待官僚集团在他过世以后的发展方向,怎么在于宗室贵族、还有马服家这样的中间派别的朝廷党争中占得先机,夺取对赵廷的控制权;他也不应指手划脚,为虞卿制定一个具体的,用“升官”的方式,来打压赵括的权谋之计――就算是蔺相如用计对付赵括了,完全可能使出更不精妙的计略,就算是一招治不了赵括,也当是把赵括整治得半死不活,而不是像现在的隔靴搔痒一般,不过是让赵括心神乱上两天。
不管怎么看,蔺相如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关头,横过手来,对赵括用招使计,都显得是多此一举,有损他的名誉,甚至是损到了他的爱徒虞卿。
如果让虞卿因为经验不足,而使错了手段,那还好说,可再怎么看,那个在渑池会上、秦王宫中,都表现得智勇又全的蔺相如绝对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蔺相……你在想什么啊?你想要对我说什么啊?为什么要在自己大去之前,给我留下这么一个谜题,犹如孩童金戏一般让我来猜啊?”赵括试图站在蔺相如的位置之上,考虑问题,可是一时间也寻不着谜题的答案。
***
既然邯郸赵廷的新有任命已经下,赵括只有遵守,虽然心中还是有一分不乐意,赵括还是把已经扩大、分立成为代、雁门、云中、九原,以及五原五郡的边地军权交到自己信得过的老将庞援手中。而他自己则暂时忘记了那个已经不可能在站起来说话的一代名相蔺相如留给他的哑谜,全身心的投入到新郡初立的众多事宜,以及原有本郡的早日常行政管理之中。
虽然说赵括是第一次执掌地方行政大权,管理几乎占据着占赵国一半以上的领土,二成以上人口,还有与中原之人关系错综复杂的边地胡人的边事,倒也算是顺手;他在最初数日的焦头烂额,一团乱麻之后,终于到了了治边窍门,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职守。
其实赵括的首为地方长官,行事这么顺利,要多亏了缭子、吕不韦,甚至于远在邯郸的李斯、荀子等私幕谋臣的协助,向他出谋划策,或者是与边地官吏们一起加入到一些诸入新城的建设、屯垦区的规划、归顺楼烦、义渠戎人的安置等具体边地政事的处理中。
当然这些私幕谋臣,乃至于赵括本人之所以拿到差事就能上手,还做的这么得心应手,还要多亏了去年之时,赵括一到边地,就威服边地众官吏,又巧用屯田军垦、建立军市之名,军权一抓,让自己与众属下得到了历练。
不过是赵括新官上位半月时间,边地的各中建设、行政管理都从原来粗放的无为而治,变成了荀子在马服县中实验而成的儒家有为之治,并加上了李斯所主张内法外儒的行政大略……边地行政在这些大政方针的指导之下,渐渐有了起色,在这中原大一步入春末之时,边地也悄然进入春天,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初春之色。
至于赵括放不得不放弃的直接的军事指挥之权,由老成德高的老将军庞援接手。让赵括倍感欣慰,甚至有几分自豪的是,因为去年的战争,实际验证了赵括边地军事建设的大致方向的正确信,老将军也全盘继承了下来,并运有他多年从军的军事经验对其加以完善与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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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去年的军事胜利,有效的威慑了企图侵犯边地的胡戎散骑,遏制住曾经一度恶化的边事。边地的军事建设,军队改革,也如边地的行政一样,井然有序,渐渐步入正轨道,不过多时,就可以渐入佳境,结出累累硕果。
***
“怎么样,大公子,近来可好?”出于对上锋的尊重,同时也是出于与赵括的私交,庞援还是以照这些时间所形成的管理,每过三五天时间,会前来向赵括述职,介绍军队的情况,商量军事建设、谋划。
“要不是把兵事都丢给庞伯父,我这当侄儿的,只怕是要忙死了……”又看到老将军那长严峻之中又不乏慈穆的面容,赵括开心的回答道,似乎前些日子因为失去直接兵权时的失落之感,不过是过眼烟云,随着忙碌的行政工作而一扫去之。
“怎么,现在不怪我这老头子夺了你小子视如半条命的兵权了?”庞援有意揭赵括的伤疤,言语之中却无半点恶意。
“快别这么说……庞伯父,事到今日,我还真要感谢你去了我多半劳苦呢!其实现在的边郡,以是我赵国主攻,匈奴、东胡皆为守势――特别是于我为敌的匈奴,我军要攻打匈奴,粮秣后勤才是大事。单说我军的兵势,我已经不再担心了……不是我夸耀,相信已经能在大战之中击败匈奴了!”面对庞援,赵括没有半点遮掩,明说自己看上去是丢了军权,其实,单说对匈奴作战之事上,他的军权不是变少,而是加重了。
“看来蔺相还真是帮了咱们大忙了……”庞援也从缭子那里知道了蔺相如之事――当然,缭子自然是继续着他包打听的性子向吕不韦问起,然后又是用那长无遮之口,去说给老将军听的。
“是的,现在,似乎我知道什么是老成谋国了……”赵括知道老将军想要说什么。赵括知道蔺相如正是先于他料到边地势事的发展,政事渐渐重于军事,才向伺机报复他的爱徒虞卿出了看是阴损又愚蠢,其实于国家深谋远虑的“升官之计”。
“只怕是还不只是如此吧……李斯、吕不韦用小人之计,事平原君、建信君之事,而蔺相却要在死前合你赵括与虞卿之事啊!”老将军眼中有泪,深深叹息道。
“对……我知道了……”赵括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两天,他已经知道了那个谜题的另一个答案。
蔺相如不光是为了给赵国保全一位将相之材,更是是要通过他对赵括最后的恩惠,让赵括原谅虞卿的鲁莽行事,使虞卿这名赵国的朝中重臣宰相,与赵括这名赵国的边地大将和睦相处,为国谋利。
“蔺相…….他又使了一次将相和……”赵括望站天边的一抹风尘,含着一份深怀说道,他却不知他口上的那位赵国名相的灵魂已如那一抹风尘,飞向天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布局天下各有谋(上)
蔺相如的死,似乎预示着赵国一个时代已经步入了黄昏,只等威太后再故去……那时,真正属于赵王丹,以及赵括、虞卿这样的赵国新生代的时代就要开始了――虽然这个时代是群雄已末,只等秦赵这对嬴姓兄弟争夺天下霸权的时代,是不再属于蔺相如之类的名相名将,演绎个人传奇的时代,而是一个缺乏精彩、激变的历史掌故却又让后世之人读起来依然激动不已的时代――因为这个时代命中注定将是一个用血与火来书写一个民族从孩提走向青年的时代……
蔺相如的死讯赵括最早是通过李斯捎带在述职公函中的私信中得知的。关于官僚集团的精神领袖之死的讯息,李斯不过是用笔寥寥;十数字间,赵括所读到的是李斯兔死狐悲似的惺惺之余,散发出来的幸灾乐祸之气。
“皆是一时名流,又同朝为官,共侍一君,只是各自立场政见不同,却闹到如此水风不容之势……这恐怕是蔺相死时,最大的悲哀吧……”赵括看完李斯之信,发现李斯的文字之中所透露出来的窃喜之色,不由地在心中叹息道。
关天蔺相如的死,赵括虽然是早有预知,可是真正得知他的死讯之时,却又生出五味上涌,不知悲喜之感。
说到喜,他恐怕是比李斯还要欢喜――蔺相如与赵括父亲是政敌是不争的事实,甚至于连赵奢因心病郁郁而终之事,都是因为蔺相如等人有意无意地怀疑其对赵国的忠诚所致――蔺相如几乎就是赵括的半个杀父人……所以也难怪赵括一听蔺相如之死,心中暗涌喜色,更不说李斯他样这个幕臣,或是出于对赵括的爱戴而爱屋及乌,或是为了对赵括奉承一番,而表现出溢于言表的喜气。
至于悲,除了赵括知道蔺相如之死,是赵国的一大损失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对蔺相如大去之前,为他赵括,同时也是其爱徒虞卿,乃至于赵国所做出的按排――虽然蔺相如已是无力干预赵廷朝政的将死之人,却还是在最后关头,用自己最后的心力,竭力为赵国的利益谋划。
一代名相临死之时,已经没有了什么纵横捭阖的整治手腕,也失去了他惯有的强人治世的风格,只有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之上作文章,以求赵国长远利益的最大化……
虽然赵括心中对蔺相如终于抱有多多少少的私怨,甚至对蔺相如的一些行事手段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小人作为,可是他还是为蔺相如生命之中最后的手笔而感到了,为蔺相如灵魂中的高洁而敬重于他的为人。虽然向来标榜自己是对事不对人,可是这一回,赵括真的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在感激蔺相如最后为赵国所做的可似无足重轻,实有深意的“小事”之余,更为他这一颗名相之星的黯然陨落而从内心深处,感到阵阵地扼腕痛惜。
“没有想到,真到了一个人死的时候,才会世间才有不多的数人真正看懂他……”赵括一念想过,突然想起去年之秋,他登门拜会之时,已是深卧病榻,却有强作支撑,与他见面的蔺相如。
“记得蔺相当时的眼神……也许……也许他也是读懂了父亲临终之时对我,还有赵国所做的打算……
蔺相,你正是体会到了他的谋略,又依着你的‘政敌’的谋略而行,才有意为难于我,不让我谋得大将军之位,白白当了出头的椽子……而这一回又用了看起来卑劣阴损的‘明升暗降’之计,堵住了朝中众臣的烁金消骨之口,给我谋了一个大权不坠,又不招人嫉恨的边郡执政之位……
记得母亲经曾一无中说起蔺相与先父明是政敌,实这诤友,批当时少年意气的我私下对蔺相多有为敬……先王之时赵国国势大隆,却不是先父、蔺相数人之功,却也与这一对朝上的对头争出来的正确国策有关……
蔺相……你的心思我明白了……”赵括深沉地思考着。
等他无意之间再向窗外的青空看去,只见天空中流云稀少,一眼清明,正是祷告心意,以慰往生者的好时节。
“蔺相,你的心思我明白了……”赵括转过身来,面向苍穹,自言祈天道:“我赵括定不负你之托,一心为国,一情系民……至于您的爱徒虞卿……只要他将来不利令智昏,做出危害国家之事,我一定处处隐忍,对他坦诚相对,宽以待之――正如你与我的先父一样,做一地朝野之上的诤友!”
对天起誓之后,赵括又低下头来,看了看李斯行文之中流露出地对蔺相如之时的暗喜之色,又的虞卿少了蔺相如必定势单力薄,暂时对赵括没有威胁,何不趁势铲除虞卿之类的话。
面对这些有几分小人式的睚眦必报的言论,赵括只得面带无奈之笑,并自言自语道:“至于我与虞卿的私交……看要是我两是性情相冲,都是自视才高过人之辈,不肯向对方低头,说不到一块而去。于私人之事上,我只能说尽量不与他起冲突。至于我的幕臣策士们……蔺相,正如你管得住自己,却管不了虞卿一样,我也只有严以对已,宽以对人,尽力调和他们之前发生的冲突了。”
如今的赵括,就算是没有那些窥视天机的梦,也能靠着这些个来所累积的政治经验,推断出即使是变化了时空,李斯、吕不韦他们,也与虞卿一样,必为掌国之臣,将来也是必有冲突――就如齐之名臣邹忌容不下孙膑、田忌这样的名士一样。
“如果将来他们真的为了什么具体之事,冲突起来,那只能怪我赵括贪婪求才,把太多的人才收罗到赵国,却又无得无能,不能驾驭了……”本是自谦,本是心中无底地想到。
他现在也只能用先解即将到了的长平近忧,再说了却朝政远虑来暂时“逃避”可能在数年之后所面临的问题了。
说到长平之战,赵括心中默默记算倒,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最短也就是大半年时间,长平之间的序幕战,就要从秦攻下韩国野王城,决断上党郡与韩国朝廷之间的联系而开始了。
“因为李牧在秦国上郡小小的回敬了这些年来以势逼人的秦国一成,我又在北方为赵国打下了一片疆土,这一切会在多大的程度上改变将来之事呢?能不能打乱秦国一统天下的脚步,最后改变历史的发展方向,使其朝向有利于我赵国的方向发展呢?”赵括放下自己那重情重义的本性,放下对蔺相如之死的唉叹,回过头来,处理自己的生死之事。
赵括从梦中偷见天机而知,赵国从争霸天下的攻势,变为疲于生存,防范秦国的吞并的转折之役,正是那场攸关于自己生死的长平之战。
五国伐齐之后,长平之战以前,天下的总态势是五雄皆屈服于秦赵这两个同为嬴姓赵氏的大国强邦的争霸之中,出于被动的守势。
秦赵两强之间,赵国安于一时的太平,荒废武力,而朝体陷入内斗之中而不能自拔。赵国最多也就是在齐燕两国之前玩战略平衡,齐强之时助燕,燕盛之时帮齐,要不就是支助魏韩,消耗秦国势利――赵国的大政,主要是不通过带有赌博性质的武力战争,而发动相对稳妥的外交攻势,以期待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略目的――求赵国国策之根源,不过是因为国力不及所至。
而秦国虽有党争,却不如赵国来得那么激烈,国力没有虚耗在内斗之中。所以秦国更愿意通过更容易看到成效的武力战争,不时出击,发动一些十万人规模之下的局部大战,从战争之中蚕食魏、韩、楚三个邻国国土;甚至于不时攻击它名意上的盟国,赵国的边城以窥探赵国反应,判断赵国这个唯一有着与秦国争夺天下之力的大国的兵势强弱、国策强硬软弱。
而长平之战,一开始也是秦国这种小规模的蚕食韩国领土,试图赵国反应的“秦国策”的沿袭,只不过后来,战争中双方都没有想到战争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发展成不发而不可收扫拾的举国之战,最后奠定了战国时代后期的基本格局――秦国与东方六国之前的战略总对决。
而从这才战场中败下阵来的赵国,终于走向数落,沦于魏韩之流,最后与它的子民一起成为长达十年的秦国统一战争中的牺牲品。
为了赵国千万民众免于为战火刀兵所蹂躏,为保赵国宗庙不毁于秦国兵锋,也是为了自己,为马服家的数十口性命,赵括当然会选择逆流而上,知难而近,救国救人救己于危机之时。
可是别的不说,光是眼下局势,就足以让赵国琢磨、推敲、判断上番了。
正如他先前所想,秦国的昭襄王嬴稷是当世雄主,他不可能不在赵国这头做出了如此动作之后,还置若罔闻而无动于衷,不做出任何反应――一年之前,看不惯赵国一片安泰平和的他就趁着赵国新君赵王丹刚刚及位,王位不固,赵国陷入诸公子争位的大好机会,不失时机地派出过使者,挑唆齐燕开战,破坏赵国东部边境的稳定。到了今天,赵国在中原之北大败胡戎,开设新郡,又主动出击,扰袭秦城,不关是出于英明神武,高瞻远瞩的谋略,还是红眼病似的嫉妒,老谋深算的秦王稷都不可能不做出任何反应。
“现在要考虑的是,秦人会在哪里下手,又是何时下手,用的,又是何上手段……”赵括把李斯的信反在一边又陷入了对另一个问题的沉思之中。
可能是出于武将的直觉吧,也许根本就是赵括太过执着于长平,他主观性的判断秦军的下一个目标一定会是长平了――只不过因为历史的变动,秦国可能提前数月拉开对韩国野王城的进攻,最后,一场战国时代普通的再了不能普通的拔城之战,会因为暴发点的特殊性而成为秦赵两国决断其命运的一战,会成为百万秦赵双方将士的血肉磨碾。
“也就是说……今年秋收之后,秦国有了余粮,就会发起战争!”赵括从当前情势判断道――秦国会在今年,而非历史上的明年才发起对韩国的战争。而且他进一步判断道,这一回秦国极有可能不再是多年以来纯粹的以蚕食韩国疆土,试探赵国反应的小规模的局限于一城一地的战争,而是一开始就将动用过十万兵力的,如两次大梁之围一般的规模的局部战争。
也就是说,韩国可能更快抵挡不住秦国的强大攻势,提前向赵国求助――而提前赵国卷入这场战争的机能性几乎就是十之有**成。
“提前了一年时间……因为去年冬季两几场意外之战,我所管辖的北地也提前了一两年事时完成了对匈奴的威吓……看来历史不只改变了,还更进一步加快了……”赵括看了看铺展在机案上的羊皮地图,双目灼灼,洞若观火。
“长平这一战……看来是免不了了……我现在不再怕它,也不惧当真血洒于那一丘黄土之上了!”经历了几番生死之战,又历练了自己的军事能力,如今的赵括虽无绝对的信心战胜他的军学“师兄”白起,却也不像去年那般心中思考如何避免那一场命中注定的大战了。
心理上已经能够坦然面对生死之事,面对那场大战,赵括现在所想,已经是如何可自己再多加一份赢面了――一年之前在邯郸定下的“长平偷生之谋”,经过一年时间的种种是是非非的考验,到了今日,已经发展成了“长平获胜之策”了。
“现在考虑具体的战术战法,还为时过早……庙算之时,是朝廷所定,我几乎不能做什么……”赵括先是有点丧气地一念想到;不过片刻之后,他的双眼渐渐移动向地图所示的北方,眼前再次一亮:“最少还有大半年时间,这半年之内,至少我要做点什么吧!”
生产新式铁制兵器,让归附的胡人大规模饲养战马,为来日一点谋得神兵利器是计划中的事情。
整训军队,使之适应骑、步、车三大兵种联合作战的新式战法,用一种骑兵野战、步兵攻坚、车步防御与支援的全新战术来克敌制胜――这样的新式赵国边军,也在老将军庞援的监督整备之下,逐渐形成战力,可以想像到,半年之后的赵国军队,必定会成为一以让秦军倍感恐惧的力量。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当上了边地五郡大管家的赵括自然要一手抓好手中之剑,一手抓紧粮袋子。从去年就开始进行的军囤垦田之政,到了夏收豆麦之时就能看到预期中的成效;而秋收之时,靠着陆陆续续搬迁到边地的移民们的春末赶种,似乎也能有一份收成。
这一切的大战准备赵括都已经做到,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再次主动出击,为自己赢来一个更大的胜面。而这一回,他的目标就是原先计划之中,要联合的东胡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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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去年之时,赵括的计划是联合东胡,对抗匈奴,可是因为去年之战的发生,让赵括认视到了匈奴的脆弱本质。
如果说没有水利工程为支撑的农业生产,是靠天吃饭,那么,比之更为脆弱的游牧生产,就是望天吃饭了。
去年与赵军作战的楼烦,已经在使用算是比较先进定居放牧的方式进行生产生活,却在平城之下,白登之围一战就不得不向赵国求降归附;而义渠戎人在秦赵两国非主力部队那数次并不强大的大击之下,居然不过数月时间就分崩离析,连民族都可以说是亡了。
这一切事实不由让赵括重新思考对原来的所定下的联合东胡对抗匈奴的大政多加思量了。
匈奴之势看起来的确强大无比,可以肆意攻略北方草原各部,雄居之方,可是东胡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也曾经逼得匈奴单于给各位自封的东胡大王们献上良马美女――总的说来,虽然看起来是匈奴强势打压着东胡,可是东胡也不是没有发起致命反击的机会,从两方大势上讲,谁都可能吃掉谁。而历史之上,匈奴之所以能在与东胡的竞争之中脱颖而出,更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它自身的强大,而因为秦开征东胡,打击了同样是脆弱不堪的东胡,使之一蹶而不振所至。
而现在,赵括面临的局面却是如此:
燕国因为济水两岸的归属问题而陷入与齐国的长期对抗中,燕国现在是一门心思想工得到南方的膏腴之田,基本失去了向北向东发展,征服东胡的动力与战略目标――总体上,北方大国燕国出于被赵国彻底遏制。而原来因征东胡而出名的燕国大将秦开,现在已经成了赵国边军的一员新宿之将,而且他本人还对赵括抱有一份感恩敬重之心;赵括甚至不用怀疑就算是他下令秦开出兵攻击燕国上谷诸城,秦开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如果现在再联合相对于匈奴更为弱小的东胡,去攻击貌似强大的匈奴,那赵括马上就可以推演出来下面的战略新情势:
匈奴被打败之后,或者是如原来历史中的东胡一样,彻底分裂为数部,从此折服数百年,可能还有翻身的机会;或者是如更后来的南北匈奴一样,一部被吞并,一部远走他乡,从此不再威胁赵国北方。可是匈奴的势力“消失”之后,东胡的势力势必迅速填补上来,成为取代原来威胁中原北方的匈奴的新生力量。
比起统一北方草原的匈奴来,赵括本人可能更畏惧统一北方草原的东胡。毕竟,后世历史之中,主主中原的北方牧人多为东胡系出的鲜卑、蒙古还有女真,而不是强悍一时的匈奴――虽说嬴姓一族所属的东夷先人与这些东胡人系出一源,可是深信华夷之辨的赵括,却不会为他的远房族人的入侵中原,感到一丝高兴。
“荼毒我华夏文明的本事,也许东胡之害比匈奴更为猛烈吧……”想得这儿,赵括不由得想到了在他身边侍奉左右胡姬雅儿――“除了肤色更为白皙,眼睛微微成现出漂亮的金褐色,使她看起来更为惹人瞩目,比一般女子更为美丽迷人一点,她又与我的琬儿有什么不同呢?”
想到这名为自己的族人的悲惨遭遇而哭泣的东胡女子,赵括不禁又有一丝感伤了。
“不,不能感用事……”赵括轻摇头颅,再用理性之言在心中说服自己,一定要改变原来定要,并正在实施中的对待匈奴与东胡的“一打一拉”策略:“匈奴、东胡,无论是那一家,都是喂不饱的狼……如果光靠着割肉喂狼,不论是哪一家真正强大起来了,都是对我赵国,乃至于中原诸国皆为不利。
看来,现在只用先王之时,用来对付齐燕两国的法子,自己不亲自出手,而是扶弱抑强,暂时在它们两方之间找平衡点,等到完成了长平的大事,再回过头来把它们两家都收拾了――至少要让他们如楼烦一般彻底降服!”
“只不过眼下……”赵括用手指了指北方大略是东胡与匈奴势力相互胶合的地区,然后心中再想:“现在表面上还是要扶持那些直接收匈奴压榨的东胡部落,比如雅儿她们的独孤倍,让他们充当我大军南下与秦人会战之时,看守北方最外围边境的看门恶犬!”
“还好,现在秦人对韩国的行动还没有开始,估计还要再过半年时间,他们才会发起对韩国的战争……这个空档可是说是我白白捡来的,要是不用,岂不是上对不起皇天,下对不起后土了!”一一想到这儿,赵括把衣袖一卷,急声令道:“来人啊,有请庞援将军……对了,再把缭给我叫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布局天下各有谋(下)
“庞伯父、缭,我准备谋东胡之事了!”等齐庞援、缭子,赵括开门见山,直说心意道。
“看大公子面色坚定,想了是谋定而后动了。有什么吩咐,尽请交待,属下定竭力效之!”老将军最是会察言观色,更知赵括之心,就算是赵括不发一言,他也只需看赵括面带自信的浅笑便是他这位好世侄又有什么新动作了。
“庞伯父见外了,在这里没有什么属下不属下的,只有我的伯父庞老将军,还有这气候未成的兄弟缭!”赵括这才补上寒暄之礼,以示亲熟之情。
“大公子师兄最是伪善……明明就像从庞老将军手中调用兵马,以助你的联合东胡部落以抗击匈奴之策,却还尽说些客套话――唉,话说手不将兵,有时还真是不方便啊!”暂时本来人冷落在一边儿的缭子立刻抗议了起来,他做出很是夸张的表情,矫情地口出恶言,故意“挑唆”赵括与庞援这对叔侄的关系道。
“哈哈……放心,放心,这回叫你缭来,自然是要带上你,去草原是见见世面――说不定你小子再给我立了什么大功,我也好有借口升你的职啊。”赵括一面安抚缭子,一面向他暗示这回行动少不了分派给他任务。
“看看……这头才向庞老将军要人,那头就要我这只拿着几石俸禄糊口的执政幕府小吏卖命出力,师兄还真是算得精啊!”缭子一听自己有差事做了,而且听起来还貌似还有得功勋可得,当然是喜笑颜开地由着自己的性子说起了大反话。
“罢了罢了……笑谈两句就是了……下面说正事了!”赵括把脸轻轻一沉,示意缭子,闹也闹够了,该给你大公子师兄做事了。
“大公子真要以原先所定谋划,与东胡共击匈奴而一举定北方边事?”庞援轻声问起赵括,语间似有什么反对之词,因碍于赵括情面,未开口说起。
“不,此一时也不一时也,兵事如水,自然不能全然依事先谋划而动――经过去年一战,我以为……”赵括也感到了老将军似有隐言暗含在口,于是把自己的新想法,以及按这个对匈奴、东胡的新思给而粗略制定的新谋略一股脑儿的和盘托出,想再与老将交流一下意见,顺便听听缭子是不是又灵光一现,想出什么“损招奇谋”。
听完赵括句句细数,庞援先是有一分惊喜之色,然后又在他那老成多思的处事方式的惯性作用之下,将冉冉白须轻轻一捋,做若有所思之状。
反看缭子,一面听着赵括的陈述之言,一面点头复议或摇头反对。等到赵括话音才落,他立刻迫不及待地发表起自己的言论来:“联络东胡,共击匈奴之事,是我们一到边地之时起,就在谋划,而且更是诉诸以行动的,如果到了此时再改弦更张,先前所做诸事是否打了小漂暂且不说,我们想要联络东胡诸部的事情,可是靠着释放的东胡奴隶带回了他们的部落了的……现在咱们再做出这种出尔反尔之事,害了那些被匈奴欺凌的东胡部落不说,更是让别的草原部落,乃至于最近才联系上的,那些同样受匈奴威胁的西域诸国,让他们认为我赵国是言而无信之辈,白白丧失了自武灵王以来,我赵国攻伐北地所竖立起来王道威信……大公子师兄,这可是有未大义之事――我们可不能为了眼前小利,而放弃大道啊!”
缭子所说自然有他的一分道理,不过就他反对赵括改“联胡抗匈”之策为“平衡胡匈势力”的立场上来说,他或多或少是把对雅儿姑娘的私人感情,还有看到流落到边地东胡之民所受到的匈奴迫害时的愤怒之情,带入了与赵括、庞援的议事之中――正如赵括总是把希望赵国宗室和睦的私愿带入朝政之争中,违背本心地搞妥协、玩心术一样。
“我虽说了当上要改联合东胡攻击匈奴为扶助东胡对抗匈奴――这与东胡示好的意思还是没有变。只是我再由我赵国边军亲自出面与匈奴对抗,比如匈奴要是攻击东胡诸部,我们自然还是要发兵与东胡共击匈奴,但要是东胡主动攻击匈奴……那对不起了,我们赵国最多出些武器、粮秣支助东胡。
维持草原自上东胡与匈奴的势力平均在是对我赵国最为有利之事――这才是我们赵国的大义。
至于你方才所说的我们先前为联络东胡所做诸多事情,当要继续作下去――我已经产过了,我样还是要联东胡的。至少在当下,甚至于数年时间之内看来,东胡都可以与我们一起对抗匈奴,乃至于牵制我们东北面的燕国之事上,成为我赵国的最大的盟友!
我们先前为向东胡示好所做之事当然不是白做。
再说我们赵国的重点始终都在中原,争霸中原,甚至于一统中原,一统天下,这才是我们赵国目前的最大目标。而面对北方草原,乃至西域诸国,我们所要做的是不能让这里出现任何一个如当前的匈奴一样的霸国,现在我们打压匈奴,就是为了在北面平衡各方势力,使我们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南面的争霸天下的大业之上。我想谁也不想看到在我们剑指西南,与秦人会战于野之时,北边还有人在背后捅我们赵国的刀子吧!
说到底,连秦国这样的与我赵国互称兄弟的嬴姓之国都不能信认,都会成为大敌,更不要说与我们已经是血脉相疏甚远的东胡诸部了――他们与匈奴一样,也不是受我中原文明礼仪教化的野蛮之邦,于我赵国,于中原之国的危害,不过与虎狼之别罢了……
再说与北方诸国诸部的大义,我赵国以抑强扶弱为大义,不图从肉体上消灭哪一部哪一国,而是以‘上攻伐交’之术威服他们,岂不是比靠用‘下攻伐战’来锄强扶弱的霸道之法更为王道,更能让北方之人心悦诚服。”为了说服自己的好兄弟缭子,让他不那么天真地意气用事,赵括又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更深一层想法,用不同的语言方式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心头所想。
“如此……也对……”缭子不是不通事理的老顽固,虽然心中对赵括有所保留,但在口头之上,他也只得服于赵括所列举出的种种大利大义。
“怎么,还心有不甘……”赵括看着缭子写在脸上的口是心非问道;其实赵括,赵括的母亲最觉得缭子“可爱”之处,就是他的率性真诚,最把心思写在脸上――这也正是赵括视缭子为弟弟,母亲视缭子为子女的原因所在,当然,这也许正是好个在另一时空中只能深居于秦宫中的尉缭子而显露于世人的原因。
“是……师兄明察秋毫,小弟怎么瞒得过您那一双慧眼……”缭子把双腮一嘟,表示抗议。
“所以我这回行动,再要把你带上……好让你到草原之上去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胡人,看看他们的淳朴善良与野蛮无知。我要用你亲眼所看到的东西来说服你……”赵括亲声在缭子身边低语道。
“等一等,大公了你找我要兵是准备亲自去东胡?”在一边久不发一言的庞援从赵括的话中听出了些讯息,立刻关切的问道――作为一个长辈,他有理由要关心自己的后辈侄儿的去向,作为赵括的部下,他更有理由为自己上峰的安全着想,自然要多问上两句。
“咱们原本是与东胡人说定,出兵共击匈奴的,现在我们这边先变挂了,再什么也从当向东胡人解释一下吧。”赵括以笑面感谢老将军对自己的关怀。
“还没有说定吧,不过是派出了些流落到我赵境的东胡人,让他们带话回去,向他们的族长首领传递我们有意与之联合的讯息罢了,要说真正结为同盟……那可还是我郎人情,却不是女是否有意之事。
以我看,我们应当先派出一位使者,走游东胡诸部,游说他们的酋首与我赵国联合,一起防御匈奴这个我们共同的威胁……
而我们当下应该做的事情是……”知是为了阻止赵括设想中的“亲访东胡”的冒险行为,还是老将军自己真有如此主张,他很快就把去年李牧向到说起的赵括应先拿下燕国,再南下攻齐进而再图楚地、中原的战略部署向赵括一一道明。
“依大公子所说,我赵国的最终目标是一统天下,而我以为我们对匈奴、东胡,就保持现在这种态势可以积极进攻而不主动进攻的高压态势就行了,让他们不敢有引马南下之望便可。我赵国的对外战略当是从于北,防范匈奴南下,于西利用魏韩消耗秦国国力,于南更以秦魏的陶邑之争,进一步消耗秦国实力,于东让齐燕两国相互牵制。
此四个方向上,我们都应处于守势!”比起李牧那次在帐中,因为一时激愤而对庞援的慷慨陈词来,老将军的天下布局就要更为宏大系统得多,而不是只局限于一地一国之事上――当然,老将军现在所言之策,也是在李牧的天下大计的基础之上加以完善与改进的。
“守,就知道守,那攻呢,我们又在什么方向上发起攻击?要是处处皆收,到了最后,不变成攻守相易,那才怪了!”更为崇尚进攻主义有缭子首先当上了老将军的反对派,毫不客气的向老将军指出:被动的防守是得不到天下霸权的,便更不屑于说一统天下了。
“缭啊,你在鬼俗谷诸学之上虽是我的前辈,学了那么多鬼谷心术,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呢。看到,现在倒在我这‘后生小辈’找到机会为你师长了……”庞援攻略天下的因缭子的插话,而被暂时打断了。
从来都是温和长辈,好好先生的他这回居然也对缭子反唇一讥了――赵括看在眼中,心中已对老将军的反常举动颇为感动――一个行武之人,又是年近花甲,自然不好轻意向自己的后辈们袒露出如慈母一般的爱惜之情,而是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小字辈们,不让他们投身险地。
“是……”缭子这回可算是触了霉头,不过是数语之间,就连续被室中边位兄、长之辈教训了只得称是。
封住了缭子的无遮之口,庞援回过头来,又来“对付”视生命如儿戏,想要亲访东胡的赵括,向他言道:“我们攻,自然是要攻的,可是攻的方向不在于我们当面的大敌秦国,而在身背后的强邻燕国。
燕国与我赵国共享中原之北的广袤平原――冀中之地,而这冀中之地,是我赵国最主要的粮食产区之一,可谓我赵之粮仓。试想一般平民与邻人共享一处粮仓又会怎么样――势必是今日我说你盗我家的粟米,明天你说我偷了你家的豆子――定是纠纷不断,龌龊不少……平常邻居如此,更何况是两个国家呢?
燕国虽不比秦国心有大志,却是与我赵国有实际利益冲突最大的国家,我们迟早是要动手与他们一战的……而偏偏这燕国虽不如我赵国强大,却又贪图小利,愿为秦国所利用,与秦国结盟,为他秦国当了马前驱使,三天两头地与我赵为难――以我看来,要想对付秦国,就先要把燕国收拾了,方才能稳定后方。”
庞援显然没有因为赵括身上流着半个燕人的血液,而对燕国的丝毫的客气,毫无保留的在赵括面前公然谋起了可算得上赵括母国的燕国。
“的确是如此!”赵括没有反对老将军的言论,他知道有关于国家生死存亡之事,是没有什么私人感情好讲的;就算是要讲,将来由他这半个燕人,去攻击、灭亡燕国,也比让他人去的好――毕竟他还会放过燕国百姓一把,不搞出如李牧那种战略性屠城的杀生计。
庞援言之有理,听得缭子也直点着头;当然,赵括也示意老将军继续勾勒他的谋天下之大略。
“大公子现在所经略边地,那燕国又有上谷郡与我赵国边郡代郡相交,何不在这上面做文章!等我新军练成,趁着燕国大军多在济西与齐国对峙,国内军力空虚,我军打着助东胡以攻打匈奴的旗号,率我步骑车队数万之众会战于野,歼灭不多的燕国留守卫国之军,再迅速攻入燕都蓟都,那北方之事可就定了。
到了那时,根本不需要我们再在这是吃着一抹风沙北方,受着一身霜雪了。我们只需要让新胜的大军立刻调转马头,回过头来对付秦国――此时,我军已无毫无后顾之忧了,定能举全国之力,一战而胜秦。等到秦国一亡……那天下之事,可就大定了!”与李牧向庞援献上一先燕后齐,再图秦楚的计策不同,老将军选择了更具有突然性的攻秦方式――一灭燕国,挟持新胜之余威,立刻攻秦。
“庞伯父之计,果然正合我心……只是……”赵括兴奋而言,可是话才说了一半,却又顿了下来。
“只是庞伯父不知最多一年时间之后,秦国就要先行动作,攻打韩国……长平之战祸事一起,我们要是再有大军困于燕地而不能即时回援我赵国本土,皆不是让秦人钻了大空子!”赵括心中默默想到,却又不能言明。
他知道长平之战,赵国一开始先输一成,就是因为当时秦国已经动作了三十万以上的军力,赵国却只是让廉颇帅不过十数万之兵支援长平一线。结果兵力之有秦军一半的老将廉颇,再初战失利之后,不得不审时度势,一改自己善攻的作战风格,选择了筑垒拒敌;白白葬送了趁远到而来的秦军立足未稳,一战而败之的机会,更把战场上的主动权拱手相送于秦军。等到自己从边郡调来边军,支支援前线之时,赵国已经被这场大战拖累了一年时间,国力不支,不得不在没有完胜的把握之下,发起主动进攻……结果……
现在庞援之计,几乎就可以看成长平之战前,赵国用兵情事的重演――只不过原来拖住边军的匈奴,这一回变成了燕国。
“如此推演下去……”依庞援所说,又接合自己所知天机,赵国已经推断出老将之计可行,但不是现在可行了。
老将军忽略了赵国在攻燕之时,作为燕国准同盟的秦国的反应――虽然老将军也想到了秦国可有会助燕而攻赵,所以在施用计略的言语之间力图突出赵国新边军的一个“快”字。可他却没有想到,万一赵军攻燕之时,出现了当年齐国攻宋所遇到的局面――齐国举国一半大军陷于宋地,使得五国联军有了机会对齐国发起攻击,齐国几乎被灭国之事。
面对军国大事,老将军庞援还是对自己,或者说是对赵国新边军的战力,李牧的攻燕说,太过自信了……
“庞伯父的谋略也不是没有实现的机会,那要等到在长平重挫秦军之后,使他们无力援燕,那才可能实现他的战略目的――只是到了在长平之战,我军大败秦军之时,我赵国还有没有力气灭亡燕国呢?”赵括一面完善着李牧、庞援的计策,一面想到更为深远的战略。
“庞伯父之谋,果然精彩――这天下大局,就像是像是下棋博弈;而博弈之事,最重要就是用棋子占据棋盘一角,再次占边,最次占腹……
我赵国本地处中原腹地,算是占在了最不利的棋盘中央,为四战之地――要是不论当年时局如何,赵氏先祖这第一颗棋子,就是走了手臭棋!而后我赵国征服代戎,算是向棋盘之边运下第二颗棋子,不过是修正当年之过,做亡羊补牢之事。到主父武灵王时,又得雁门、云中,算是得用了三颗棋子,在棋盘一边占住了脚。
等到我辈之时,又再次北伐,再原来云中郡的基础之上,又得河南之地,于是新设九原、五原两郡――这一子下来,棋盘上的一边,算是被我们赵国占完了。
依庞伯父之计,便是要从燕国手中抢来棋盘一角――只要有这和角在手,我赵国才算是真正做到了进可攻退可守。
如此计划真是功在一时,利在千秋之天纵之谋啊!听庞伯父方才之说,直听得侄儿血脉涌动,恨不得立刻纵马挥戈,直向燕都!”赵括听完庞援的陈述之下,一面拍手,一面做出结论道。
“那么大公子就请再看我我的计略,还有什么需要斟酌修改的地方,然后便可在今年秋收之后,依计而行!”庞援听完赵括的盛赞之词,便随势请示赵括,颁布政令依计而动。
“又是今年秋收之后……”赵括心中一惊――庞援所预想的伐燕时间,居然与自己所预测的秦国对韩国野王城发动进攻的时间一致。
“赵国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同时与秦军会战于长平,又在北方发动灭亡燕国的战争……不行,必须要把军队留下,不能让兵士们空耗性命于燕地――就算是为国捐躯,他们也要死得其所。”赵括心中如是想到,可回过头来看庞老将军被自己的一番赞誉之词说得热情高涨,一付殷切期盼的样子,他那老而深邃的眼神仿佛就是在向赵括说起:我庞援这把老骨头,就盼着能在这一战之中为我赵国建立万世不坠之业,就算是殒命疆场,我也再所不惜!
“怎么办,实话无从说起……又要留大军一备不时之需……”赵括这回感到不能直接掌兵的不便之处了:“……而且还不能寒了庞伯父这份一心为国,不惜性命的拳拳之心……”
“既然大公子认为此是佳计可行,不如……”缭子这一次道是知错就改,看好了机会给老将军添上一把火,却又在无意之间,把他的大公子师兄架在了火上烧烤。
“只好先骗一下庞伯父了……只要秦军能在庞伯父所设想的攻燕时间之前发起对韩国的战争,我这头就有借口把大军留下――之前名义上为攻燕所作做的种种战备,其实都是为了兵发长平……”到了这时,原本希望秦军来年再与韩国开战的赵括居然也希望秦韩早一天打起来了。
“对不住了,庞伯父……”赵括心中先是行出一丝歉意,又后又长出一点实施恶作剧的快意。
他面带着微笑除非老将军道:“好,我定会配合伯父行动……只是我先前所言,出访东胡诸部之事……”
赵括又做出一付要与庞援讲条件的样子。
“不,不行,大公子先才说匈奴、东胡本性上皆为虎狼之情,您身为我赵国五边郡的最高长官,怎么可以为了联系东胡以牵制匈奴之事,而以身犯险呢?
于公,我这个兵事上的主官自然不会同意;于私,我这个老被你叫为伯父的老家伙更是要看在你家老子,还有你老母亲的份上,保你安全!怎么能像你要求的那样,还支持着你,把兵调拨给你,把你往虎穴狼窝里边送啊!”见赵括变着方的要自己配合他提出的亲访东胡之事,庞援也把脸皮一拉,婆婆嘴似地说道了起来,便然不给刚才“同意”自己的天下大计的赵括半点面子。
“庞伯父真是不会做人,怎么不知道什么叫投桃报李呢?”先被赵括说得对东胡之行充满着期待,正幻想着与小情人雅儿一起纵马草原的缭子,在年青人固的有想见世面的好奇之心驱使之下,义无反顾的改换了门庭――他这一回又站在了赵括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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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什么小恩小惠就能把我收卖的事情!”庞援这回把脸一板,做出铁面无丝的样子,又老生常谈到“我要上对得起王上、太后,下对得起太夫人、琬夫人……要是大公子出了什么长短之事,我向谁交待去?
我也不怕就这么开罪了大公子,在这儿就把话放下了:只要我庞援在边地五郡执掌军队一天,别说是要搬兵于大公子我不答应,就算是大公子要带着幕府私兵暗自行动――我是被我知道,我也要亲帅大军,把大公子绑了回来!”
没有想到缭子的话起到了反作用,老将不但没有对赵括之请点头说是,反而还顶上牛了。
“你个多嘴多舌的!不会说就不要说!”赵括以眼色骂人,怒视好心做错事的缭子。
“谁敢有挡我家大公子,只要我李同执戟,大公子引弓,同乘于一车之上――这天下就没有能挡得住我们的!”李同这个久不发话的“石像武士”居然也加入到“战斗”之中,只不过他的话比缭子说得还笨,简直就是还嫌不够乱,直要在火上再浇上一瓢热油。
不过他也算是说的大实话,他李同是什么人物,如果历史依然,他将是率领三千死士,杀入数十万包围邯郸的秦军之中,直杀得秦军阵脚大乱的勇武猛士――单说武力,天下也没有几个能胜得过他的,至少这赵国边军之中是找不出能挡得住他的人。更不要说在战力之上还加上了一个以射术而闻名于邯郸的赵括了。
“李同,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对聪明人缭子,赵括只屑以眼色谴责之,对耿直好义的李同,赵括只好使舌剑封其口了。
“是!大公子!”李同只好幸幸闭口,还不知道自己的狗皮膏药又贴反了地方,主没有救成,反倒是烫到了自己。
弹压完了多嘴的缭子,说话不会看地方的李同,赵括又回到自己的既定说词之中。
“其实庞伯父先前要我与您一起完善那攻燕,而后击秦,再定天下的大计之时,我已经想到了此计与我所说的访东胡之事,可是大有干系。”赵括笑着对老将军道。
“有何干系?大公子向来以能言善辩而闻名于邯郸,可不要说些胡话来诓我这脑子不大灵光的老人家啊!”说到能言善辩,学了这么多年鬼谷之术的庞援不一定比赵知差得了多少,他现在不过是故意示弱,板起了忠厚老农的样子:我读的书少,你可别骗我啊!
“大家都是一心为国为民,我诓庞伯父做什么!”赵括先把庞援稳住,然后再言道:“经过只年一点,匈奴虽是小受挫折,可是我们伤的不过是他家仆从楼烦、林胡等部,还有一个不受单于王廷控制,自立为王多年的别部义渠,其实并未真正伤到他匈奴本部分毫。
所以当前北方草原,匈奴势力依然强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难得叔父就没有想过匈奴之人利用我大军攻燕,后方空虚之机,也给我们来个趁虚而入?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先不说极力主张攻击燕国的庞伯父您老人家对得起谁,对不起谁……要怎么收拾这种局面,才是我们最关心的事情吧?
那势必是有两个选择,回师援后――如此则使攻燕之计功亏一篑;那么就顶住压力,直攻燕都――等到燕都一下……
我看咱们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边地五郡也被匈奴人糟蹋得差不多了吧?到了这时,庞伯父你说,我们是怎么计算得失呢?是否得不偿失,我赵括不敢妄下定论,只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我边地军民将又一次为了庞伯父的天下大计而横遭兵刃之祸,又为胡人荼毒……”
“大公子所言……老夫是欠考虑了……”其实他庞援那里是欠考虑,不过是对自己太达自信罢了。听完赵括的再次推演,庞援算是知道了当初邯郸为什么会有人流传说其父赵奢与赵括论兵事,已经是名扬天下的一代名赵奢说不过赵括了。
“庞伯父,先前我之所以能出口成章,言出一篇以棋弈之道而布局天下大事的言论……嘿嘿,不瞒庞伯父您说――我的心中也有一份与您的‘攻燕而后秦再于天下’之计相类同的想法。
只是我的想法还没有庞伯父那么恢宏气势,只是想到了要谋求伐燕成功,就一定要先谋得东胡诸部与我赵国的配合,方才是完全之策。”赵括一面安抚着很是受伤的老将军,一面又半真半假得说出自己有光访东胡之事的大计谋划。
“不知大公子之意是?”庞援拱手问道,语气诚恳,显然是为赵括先前一番推论而折服了。
“那就是看要这天下大棋盘之上的部局小盘了。”说着,赵括走到室中所放的沙盘之前,向庞援与缭子指出:“这东胡的位置,在我赵、匈奴、燕国之间,就这四方的局势上看,我赵、匈奴、燕各占了棋盘之上的一角,而东胡诸部被我们三家包在棋盘之腹,为最不利的位置。”
“的确如此……”跳出了紧盯中原的大局观,在赵括的指引之下,老将军又看到了一盘完全不同的棋局。
“其中匈奴与燕国不交相,而我赵国与三国皆有边界,也就是说,只要其东胡、匈奴、燕中两方联合起来,攻击我方,定能让我国吃不消――就更不要说三家联手而动了。当然,就是不可能的,东胡与匈奴,东胡与燕国皆有矛盾,他们三家永远是尿不到一块去的。
可是匈奴与燕国可能的联合,我不能不防――他们两家合在一起,可就能让我们扛不住了。
那么,为今之计,便是只有联合同要是与这两家有矛盾的东胡了。
再回过头一看到胡的位置,它在棋盘之腹,隔断在匈奴与燕国联系的作用自不用多说,单它这个棋腹的位置,就可以成为我们攻击匈奴与燕国之中任何一方的前进要塞,更不用说其在我们攻击匈奴与燕国任何一方之时牵制别一方,使之不能趁机图我的用处了。”
“没有错,正是这样……当我们赵、匈奴、燕三家各自占据着棋盘一角之时,原本是不那么重要的棋盘中央便就变重要的不得了了――这东胡是我们赵国在北方这棋盘之上的节点所在,是我们赵国的必争之地啊!”听赵括一言,缭子慌然大悟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秦赵之战幕初上(上)
“依庞伯父之计,我们要谋天下大事,就必先图燕,而攻燕之计开始之前,正好有个半年的空档,在这半年时间之内,我们就在这里做文章,就必须要把处于北方这棋盘之上的节点――东胡占住!”赵括指着沙盘之上的东胡,目光坚定,仿佛他在向老将展示着他出访东胡的决心:“现在就联络东胡,虽不能保证他们这个重利少义的胡人永远站在我们一边,但是至少要使他们暂时成为我们的盟友――至少在我们攻伐燕国这一年之期之内,为我们看住匈奴这只恶狼,免得我们出军伐燕之时背后却受匈奴的威胁。”
“让东胡当我们的看门恶犬,去看匈奴恶狼――如果他们做得够好,可以给他们如楼烦一般的待遇,拉拢他们,让他们为我所用,最后成为我赵国的一份子!”缭子的心中还有因为私人感情而对东胡抱有固有的好感,天真的他在口口声声以楼烦为例时,却选择怀地忘记了赵国与楼烦的融合用了近五十时间,与代戎则用了百年之久,期间更是打打和和――就在去年冬天,楼烦还做为匈奴前驱,在平城之下与赵军大战一场,连他缭子都被楼烦的骨箭射中了屁股,卧榻过月。
“东胡之事的确重要,只是也用不着大公子您一个五郡执政亲身试险啊――依我看来,先让吕不韦这个官商,顶着商人的名义带着商团去到草原,当他与东胡人接触之后再亮出我赵国使者的身份与之联络,而那些商队货品就算做是送给东胡酋首的礼物,以资贿赂吧!再说他这小子有一手,能说会道,又有几分胆识手腕,上将平原君、建信君两人之事,也是他办成的――我看他对主持与议和结盟之事,已是驾轻就熟了,这一回我们与东胡结为盟友之事,大公子大可放心大胆的交于这两口商人吕不韦!”说到底老将军还是为赵括的安危揪心,就像照顾小儿的母亲一样看带赵括,不愿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失去自己的卵翼;他虽然同意赵括“联络东胡与之交好”的谋略,却还是反对赵括亲自出面,去到前程未知的北方草原上。
临了,老将军又抛出了个吕不韦来“长期以来搪塞赵括。
“这两方结盟大事,不比化解我赵国宗室亲戚之间不睦,不是吃一两顿饭,看两场歌舞就能做到一团和气的……不是我小看那吕不韦的本事,只是他的份量还是太轻了,只怕……”赵括思考了片刻,然后加重语气道:“以他的身份,不是只怕,是根本不能服东胡众部酋长!我赵国与东胡之事,几乎就等同于两国结盟――就算是我这个执政亲去,那份量都看小,更不用说有着受中原士人鄙视的商人身份的吕不韦了……
试想当年,我主父武灵王,不是亲人去到雁门,与北地从酋盟会,才换得了我赵国北地大致无战的数十年光景吗?我赵括自然比不得一代雄君主父武灵王,但是挟去年新胜楼烦、义渠戎人之功,自认为还是能取信于东胡诸部!”
“这……大公子……”老将军虽是皓首轻点,可是嘴上还不肯松口,看起来好像又要用上对不起什么,下对不起什么来当托词,阻止赵括了。
“庞伯父……雏鹰总是有独自高飞的一天,却不见老鹰因为害怕雏鹰翅膀幼嫩会摔下鹰巢穴而把雏鹰强留在巢中,不让它飞行的……鹰是如此,人何以堪?”赵括从老将那爱怜后生的眼中,看出了他的“私心”,于是又以老将渴望后辈成长的另一份自私想法来应对。
“是的……”庞援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于是改口再言道:“那么大公子这回去到草原之上,与东胡之人盟会,可要要多带兵马才行啊。
就老夫知道,其实现在,我赵国也与东胡不想交了――在我代郡之北生活的宇文独、孤等部,自从去年楼烦降我赵国之后,对我赵国态度暧昧,他们是既不愿意随楼烦归附于我,又因为恐惧匈奴势力,而不敢回归于东胡旗下,仍然留在匈奴一方,算做降部。而正是这两个部落隔绝了我们边郡与其它东胡部落的直接联系――这数月以来,我们之所以能与其他东胡部落有所交往,不过是因为这两部看到可以通过商路从中牟取利益,又威慑于我赵军兵势罢了。
要是他们知道大公子要出访东胡,以联胡制匈,只怕是那保他们不玩两面讨好之术,看我们与匈奴谁家出价最高,然后或是放大公子北上,或是谋了大公子,把你扣流下来,然后送去匈奴单于王廷――这还算是好的,大公子还有机会被我方赎买回赵……要是他们向匈奴通风报信,引来匈奴大军,直接加害于大公子,那么……真要是那样,我赵国可就背动了……
依老夫看来大公子此去东胡,非要带上近精锐兵马不可……我立刻点上精兵五千,颁于大公子亲领,然后再调雁门、代郡的兵马过万,亲自率领至边墙之下,为大公子压阵,以威慑北地胡人。”
赵括一听,虽知老将军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却还是把两眼一直,做出惊讶的样子,心说道:“您老人家这是要把平和的对外出访,搞成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啊?刀剑之下,那里能换来胡人的真心归附――匈奴人威逼楼烦,到了最后却把楼烦逼回到了我赵国一边,这个去年才发生的例子还不够生动鲜活吗?
这样是真由您老所谋划的万全之策去行事,只怕是又会把东胡逼到匈奴一边去吧。”
赵括心里边是这么想的,可是口头上却不好这么说――毕竟人家庞援是为了你赵括的安全考虑,你再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生硬驳了人家的好意吧。于是赵括灵机一动,变换了一番说道:“我以为此次出访东胡,一是要竖立我赵国的大国之风,二是要以平等姿态收揽东胡民众之心。如果真的搞成大军压境,势如攻伐,这样一来,一是显示不出我赵国雄风,二来是以势为人,恐人心不服。
再说了,我们这边行动太大,反而会招惹起匈奴主方面的瞩目,进而引来匈奴大军――我方所倡导会盟东胡众酋之事,定会因为我军与匈奴之军的对峙而告吹,如果真是那样……还不如不做任何事情,只等秋收之后,就使出一步险棋,发兵攻燕!”
先已被赵括所说联合东胡的种种好处所打动,庞援再听赵括说出放弃联胡之策,当即表示反对:“这东胡还是要联的,大公子还是要亲去的……只是不知大公子又想做怎么打算?”
到了此时,老将军终于经受不出赵括的左冲右突,誓要按自己的作风行事的要求,把牙一咬,决定彻底放手东胡之事,任赵括自己筹划打算,自己只当个帐前听命的传令斥侯就是。
“我原本想的是只带上我的紫山骑士从旁扈从,再加上好一千在平城、白登之战中立得奇功的车骠精骑以壮声势就行也――那他们赤衣银甲的具装军容,严谨威武的行军队列,还有经过数场战事而行出的威风气势,就足以震慑北地军民了――当初在平城之中,他们不是在缭子的带领之下,好好的吓唬了楼烦来使一番吗?”说着,赵括看了缭子一眼,向他点了点头。
“对了,大公子师兄,你不是因为车骑兵作战骁勇,而在我的建议之下给他们改了个新有名字,改称其为骁骑兵了吗?您看,骁骑兵、骠骑兵――这样通文理啊!”缭子一面给赵括纠错,一面还不忘记自夸一下自己的妙笔生花,画龙点精的神来之笔。
“骁骑兵、骠骑兵?对,是车骑兵改称骁骑兵了――两天不掌兵士,看我把这一挡子事都忘记了……”对面事实,赵括自得低头认错,无奈一笑。
“说到我赵国骁骑、骠骑现如今的气势,那是自然没得说!就我赵军精骑的那声势,不把东胡人看了,那才怪了去了!”说着说着,这支骑兵名义上的代理指挥官缭子又把鼻子一翘,得意了起来。
“大公子原本是这样想的?”庞援面色惊讶的一问,打断了赵括与缭子的轻松话题,同时也把朝赵括引回到说出自己新打算的主题上来――其实老将军的话意很是明白:原本?才这点兵?那可不成!你的新计划又是什么呢?
“庞伯父无须为小侄惊恐,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依我原本的想法’……不过现在我自己原来的想法说出来,与身经百战的庞伯父您对谈一二,也知道原来我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真是不好一事,无脸而对庞伯父您的教诲之词啊!”既然人家庞老将军都甘心为你马前驱使,只当个传令小卒了,赵括自然是要给老将军找个台阶下,顺便完善自己的计划,尽力做到万全稳妥。
“那大公子的打算是?”老将军也经被自己的贤侄“挑逗”如灵猫一般,赵括才回一句,话还没有说全了,他马上就是再问一句。毕竟,除了真心关怀晚辈,一心护卫上级之外,老将军还有一份不想以老残之躯独支赵国边地五郡大局的私心,爱惜人材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赵括因为年青人的冒险精神而折损在联络东胡这件想对于赵国争霸天下的霸业而言,不那么重要的“小事”之上。
“正如庞伯父所言,这回我要先派出吕不韦为先使,让他一面开拓商路,为我边地军市增加收入,减少边地防务对朝廷钱粮的依赖,为我赵国一笔用度,一面让他联络东胡酋长,要他参与盟会,同时侦探一下北方各部的反应――毕竟他以商人的身份来做这一些情,比我们派出正规的使节团队在各方面要方便得多,也不容易被匈奴人盯上。
等他吕不韦花上十天一月的,大约摸清了东胡各部的意向,给我回个函,我再正式派出飞骑使者传书,约东胡酋长在草原某地盟会……仔细算一算等到吕不韦传回消息,我出发的那一天可是到了草原上的春末初夏了,那时正是芳草青青,百花盛开之时,也是牛马生育的好时节――那时的草原之上,可不是我们这些日子所看到的一抹黄沙,一片土了,那又是一番怎样有别于大摸孤烟,落日长河的美景啊……”
说着说着,赵括的思想又飞到了北方大草原的青空绿地之间,任意驰骋纵横于丘陵塬上……
“是啊……”缭子随声附和着,同时把头朝向北方,做出仰望之壮。
果然,缭子也是一付听得陶醉的样子,魂儿早就跟着赵括的话语一起飞向了北方的天地――不用说,他小子也是从东胡姑娘雅儿那里听到的有关东胡之人生活的山间林地,草原水泽的故事,现在再经赵括这么一说,自然是神往之中与赵括产生了共鸣。
而两个年青人的这一份玩世不恭之情,正是老将庞援所担心的,他轻咳一声,打断了赵括的跑题,缭子的神往,再次问道:“然后呢,要带多少人马去?原定的千多骑人马,显然是不够的!”
“对,依庞伯父先前所做的种种最坏打算看来,的确不够――所以我想向庞伯父要一个人!”赵括手指一翘,比划出一个“一”字。
“呵呵,大公子要人,我自然是要给……只是一人?够了吗?让老夫想想,大公只要的人定是秦开这员智勇双全的虎将了!”老将军反问一句。
“这天下知侄儿者莫如我的庞伯父啊,侄儿我正是要此人为我将兵副将!”赵括肯定一答道。
其实赵括要用秦开为将,除了对“秦开征东胡”之事的执着之外,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秦开对东胡心有成见,能够做在盟会之时到发自内心的扮作黑脸,从精神上压制那些可能反对与赵国结为同盟的东胡酋长。
“什么?将兵副将?那我呢?我可是那五百骁骑兵、五百骠骑兵的头儿啊!”缭子原以为他这回能以副手的身份同赵括一起盟会东胡众酋首,在天下人面前好好的威风一把,却没有想到半路杀去他秦副将来;赵括话声才落,他立刻弹起来抗议道。
“好你个缭啊,你还好意思要官要权呢?就你现在这一点儿本事,指挥那一千精骑,已经是让你手忙脚乱、满头大汗了――更不要说来指挥这出访使团的众多人马来。我可不想把使团全体成员的性命都交到你这个嘴上不过是长了两撮软毛的小子身上,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
我看你啊,还是改干什么就去干写什么吧――借着这会在草原之上行军的机会,把你那五百骁骑兵、五百骠骑兵给我指挥好了,一是历练他们在草原之上的作战能力,二是锻炼你自个儿的指挥能力――你要是把这两样给我做好了……咱们回代城的路上,我就让你小子代秦开调略全军,怎么样!”赵括也不给缭子面了,先是一顿责骂,又把好果子一扔,让缭子说不出话来――经过一年多时间,赵括驾驭部下的能力又看涨了。
“是是是……反正我这回去定了……回来路上说不定还能过过官瘾……”自知理亏的缭子在一边小声嘀咕道,算是自我安慰――谁让他小子这数月以来借口养伤看病,撂了整训那一千新式骑兵的工作,而且还成天巴望着让雅儿来照例他的“病情”――赵括不下了他的职位已经是很照顾他了。
“这么说来,大公子要来秦开这员智勇双全的虎将,是要有所作为了?那这一回是要带多少人马去?”老将军听出赵括有意多带兵马,于是再赵括手示出“一”字之后,把大手一张,伸展出五指,比出一个“五”字来。
老将庞援还真当赵括此去东胡是要像史书中所记载的那些精典的盟会故事那样,“发大军,以威诸侯,使之请服”了。
看着老将军兴致这么高,赵括当然不要浇人家的冷水,于是笑笑道:“这五千兵马自然是要用的,正如庞伯父先前之说,我以为应当在边墙之南秘密集结五千兵马,以防匈奴万一发现,有所动作――把他们放在后方接应,以备不测!”
“五千……秘密集结?也好,免得声势太大,反而引起长着狗鼻子的匈奴人注意!”庞援估计了一下情势点头首肯,同时又说:“我必请领这五千兵马,助大公子成事!”
“多谢庞伯父!”老将军盛情难却,赵括自好一口应下。
“再说秦开,大公子要他再将多少兵马?”果然,老将军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赵括多用兵马。
“说到秦开,我准备让我为我副将,再兼领一千骑兵,与缭子那一千新式骑兵为我左右两军,护卫在我左右。我要秦开带千骑兵的意思您想来也知道,我边地地广人稀,没有那么多钱粮来编练足够数量的骁骑、骠骑――只要先给一般骑兵配上马鞍马蹬,先凑足新式骑兵之数,让他们编练新有战术战法,这回带上一千一般的鞍蹬具有的骑兵,就是要看看他们究竟能在战场发挥多大的作用,又较之于我们的精骑有什么不足。
庞伯父你看如何?”赵括回道了老将军最为关切的问题。
“这……这还不到三千骑兵啊……”庞援把原本伸展出五指收出了两只,他把只伸出的三只指头的手掌甩了一下,做出很不放心的样子。
“庞伯父请放一百个心,此次出访东胡,我前有秦开为我统御兵士,又有庞伯父您新自为我压阵,已经是万无一失;就算是人个什么万一之事,再看我这近身,紫山骑士的本领您是见过的,他们在战场之上的威名您也是听军中众将士说起过的――有他们在我身边,自然可以保得我万一之事!”赵括挺胸昂首,自信而言,临了还回过头去向先前被自己教训为多嘴的李同施了个眼色:李同,现在是你说说话,向老爷子表决心的时候了!
这一回天性耿直好义的李同没有让赵括失望了,他上前一步拍着胸脯道:“请庞老将军放心,我李同先就说过了:我李同执戟,大公子引弓,同乘于一车之上,天下便无人能挡得住我们!
有我李同为扈从在大公子身边护卫其左右,就算是大公子不出手引弓,我也能把那些敢对大公子不敬的胡儿戎犬的脑袋给拧下来!”
看着李同一身甲胄卫体,短戟一支紧握于手,腰系双耳长剑,倒也是威武异常,英气逼人――怎么看也比缭子要可靠的多。
赵括的身边有这么一位勇将卫护最后的防线,多少让老将军心情稳定,放心了很多。
庞援默默对赵括点了点头,又回过头来对刚才表了决心的李同厉声言道:“李同,要是大公子回代城之时,身上有半点伤痕,我必行军令,要了你的性命!”
面对老将的激将之词,李同也不含糊,他双目如炬,声音如雷道:“是!到时不会庞老将军出手,我李同必自吻于老将军的司马府门之前,以谢老将军之托福!”
“不成,我要是在路上吃坏了肚子什么的,那怎么算?总不能这也算在我家李同身上吧!”大事已毕,赵括又是玩笑两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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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老将还把赵括的戏言当成了真:“那就要防患于未然,大公子当多带巫医、方术……”
“完了……这下子没完没了了……”眼家他的庞伯父又执拗上了,赵括自好在心里大骂自己怎么也想缭子一样长了个无遮之口,如李同一般说话不看地方――如今,他也只好又听一下老将军如严父训斥,“享受”一下老将军的慈母之爱。
***
就在赵括等人在代城这中讨论如何布局天下大事,又具体到联络东胡以稳定北方的事务之时,在战国的天下棋局的另一个边角之上,别人也在做着自己的谋划天下之事。
“你说……这回怎么个说法……说回你说挑唆燕人伐赵,结果怎么样?十万燕兵,全都攻到了齐地――现在都还在与齐军耗着。
燕国耗得那个高兴啊,听说,他们去年就在济西种下麦苗,只等着今年夏天收麦子,然后再种一茬粟米下去!
哼,看这架势,燕国是铁了心要与齐国就这么耗下去了,他们哪里还的功夫回过头来对付赵国啊!”一见范雎登堂入室,秦王稷也不顾忌自己贵为天下第一强国国君的身份,更不管自己这年过六十的老朽身体,大动肝火,破口中骂。
好在这是秦宫内殿,不是朝堂之上――不然,以他这付尊容,不被朝中的客卿外臣当是秦人无礼野蛮的又一证据才怪了。
同样是以客卿身份而为秦王稷重用的大秦相邦范睢自然对他所侍奉的对他的知遇大恩的君子的这付不为外人道的臭脾气多少是有点免疫之力的。
他目视着秦王稷的邪火直冒,心中又在盘算着等他的王上发完火之后,自己怎么应对了。
“什么远交近攻、远交近攻啊!这以为人家赵国再换了新王,朝中不稳,于是就近攻赵国吧……人家赵国国力正隆,不怕你攻来。你今年攻他一城一地,他大军一到,你又守不住,只好就这么退了。这可好了,来年他赵人就在原地生济上了,人家该种地的还是种地,该养马的还是在养马,孤怎么就没有看到近攻之策的效果呢?你到是指给孤看看啊?
对……对对对,还是有效果的,孤看啊,你范睢这是一魏国人派来的间谍,是来空耗我大秦各大府库钱粮的!”说到用钱用粮之事,秦王稷心中那个火大啊。就因为他高风亮节了一回,自认以国事为重,把本来是答应爱妃宠姬的用来新修行宫的钱物全都用在了对去年对赵国的攻伐之上;结果攻赵之事最后是无功而返,只是靠着屠了一座赵国边城,在勉强保全了他大秦虎狼之师无敌于天下的面子――到头来爱妃宠姬成天对着旧宫老殿不给他好脸看。他秦王稷能不大冒邪火那才怪了。
骂完了近攻,他又回过头来骂远交:“贿赂燕国上下官员,打点前后,那又是一番用度,害得孤今年年初回雍城旧都祭奠之时的排场大减――对外是说体须民生,减祭安民――可这背地里的事,大家都知道!
可结果呢?
那燕国……”
骂着骂着秦王稷又把责骂之词骂回了一开始所言的燕国之事上――不过这一回骂声减小,火力更是弱了不少。
王台之上,秦王稷还在大声嚎叫着,可王台之下,范睢却像个没一人一样,看着秦王稷身后的斗兽屏风发呆――好像他的大王所骂之人不是他一般,而出“远交近攻”之计的人也不是……
“去年,那赵军都把兵队拉到了我上郡地界上了,屠我边城不说,还……居然还只带着一群骑兵,就敢攻我上郡郡治上城――嗨,你还别说,他们还真把上郡郡丞给斩了!
真……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说着秦王稷也不顾自己的风湿老病,竟然气急败坏地纵身一起,扫着袖子真把脚跺。
他这动作,直吓得在其身边伺候的内侍宫女脸色大变,全身发抖,可是跪坐在王台之下的那们朝中重臣却还是一脸悠然自得的样子,把君王的怒言当成了耳边风。
“范睢,你这个魏国间谍,你给孤听到没有?”看到对面的范睢居然把手放在嘴边打起了哈欠,秦王稷终于忍不住,直呼臣下之名,看样子是指名道姓,要在范睢这头最后发泄一下了。
“不知王上您累了没有?”范睢面不改色,向秦王稷问道;在其言语之间,秦王稷仿佛看到了一他丝喜笑之色。
“你……”听着范睢的大胆之言,看着他一脸让人厌恶的微笑,秦王稷这个在王四十多年,阅人无数的老王,这回也禁不住,要恼羞成怒了。
“王上您没有说累,可臣下却是听累了,也跪累了――可是就不见王上招待臣下饮上一被解乏的酒水……”范睢对而言道。
“什么!”这回秦王稷还真对自己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动起了杀心;可传念又一想:不对啊,这范睢敢如此说话,自然有他的一分道理。
于是秦王稷强压心中怒火,收起怒容,拖着声儿问道:“这回你又有什么说词……你总要让孤好给朝上众臣一个交待吧!
这些日子弹劾你的人可不少啊……孤虽贵为一国之君,可是有时也是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啊!”
“多谢王上对臣下的信任,臣下必以死相报!”摸清了秦王稷的性子,知道他发过火好便能以理说之,范睢这才不急,直等到他的王上能以平常之态说话之时,才为自己的政策、为先前两次的失败做出解释。
“王上,臣以为前两次远交近攻之策,也不能说是真的败了……”范睢等秦王稷示意他起来回话之后,立刻言道。
“对,于我秦国,是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可是也没有得到什么大利啊……”秦王稷本想说说自己的后宫之事,可心说这种事情什么好开口,于是一忍,改口换作轻言。
“王上以为天下有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范睢问道。
以知臣下之意的秦王稷只好回道:“用计使谋与买卖一样,不一定次次都有得赚,能得利,但只要常依此计,也与买卖一样,总是赚得比赔得多的……”
“知臣者,天下唯有王上一人啊!”范睢不失时机地奉承上一句。
秦王稷虽是听得高兴,可他也知道这也不实之言终究抵消不了臣子们对自己的宠臣的诋毁,于是再问:“那么相邦以为,远交近攻之计还是可行,还有得赚头?”
“那是自然!”范睢自信而言道:“王上不那赵国先在东边儿用兵,现在都有过万精兵囤在齐燕两国之间,生怕这两国再生出什么变乱来吗;而现在他们又在北方用兵,听说用兵之数不下十万计――王上您说,我们现在要真与赵国开战起,赵国还有多少兵马能马上送到秦赵国境之上?”范睢笑而再问秦王稷。
“这个……”秦王稷心中一想,果然如范睢所言,赵国国内之兵是被两次用计给调动了起来,虽然效果不是那么明显,但细细算来,如果秦赵立刻开战,那秦国可就是抢到了先手之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秦赵之战幕初上(中)
“王上,我大秦以耕战为国策,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壮大,国中人口数量不下五、六百万众。按兵书上的说十人抽一的最大用兵额度来算,国中可用之兵足有四、五十万之巨;如果徵兵调略有方,还可以再在农闲之季,多抽出大约一、二十万人马――这样一来,我大秦全国兵力最少都有六十万人以上。
反看那赵国:赵国虽地处中原,然而其地不如我大秦广阔,田不如我大秦丰腴,所以全国民众不过三、四百万人。还是按十人抽一来算,赵国全国可用之兵,满满算来,最多也不过在五十万上下――光是这个,我大秦兵马就比他赵国多出十万之人……
这就更不用说,如今,赵国尚有十数万兵马……”作为总理一国兵马钱粮的相邦,范睢给秦王稷算起了一笔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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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说当下赵国在北方、东方用兵,这五十万上下的兵马还只剩下三十多万,而这一两年来赵国调度兵马所消耗的国库郡仓的中钱粮定不在少数――也就是说赵国兵不如我大秦多,粮不如我大秦足,现在与赵国发生全面的战争,赵国必败无疑!”范睢还在这头向秦王稷做着总结性的汇报,他的主子嬴稷却已经急不可待地说出了最后的结论――可是秦王稷语调轻浮,显然对他的相邦只会在宫中做做算术题目,却忽略了兵无常势的基本道理而感到不屑。
“不对,若无长久谋划,还是胜不了赵国的!这中原鹿虽肥,却不一定死于我秦箭之下!”范睢听出秦王稷语中的不悦,立刻乖巧地说起了违背他心意的反话。
“怎么?你小子有什么想法不成?”秦王稷寻思着现在火也发过了,不如先问问自己的爱卿是不是有什么了却他这个帝王心事的好法子――毕竟年前赵国边军突然从云中发兵,越过义渠戎人地盘,屠数城,攻上城……保不齐那天就摸到他秦都咸阳城下了。
秦王稷当年可是在燕国做过数年质子的庶出王子,虽然燕国对他礼待有佳,可毕竟年少时的他还是在心中暗自知自己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随时都要能因为秦燕两国交恶而没了性命。在赵武灵王的护送之下,他回到秦国之后,又与诸公子争位,又过了数月生死一线的生活。再后来,他好不容易当上秦王之,又当了个儿王上,整日里怕被母后宣太后给废黜,让弟弟们当了秦国新君……
原以为现在好了,他嬴稷都快六十的人了,总算可以亲政为王了,本以为在大展鸿图、建立功业的同时也不亏待自己,私下里建新宫收美姬,过两天安乐日子,却不想还要被神出鬼没赵国边军的吓得不得安生,生怕自己先秦国的几位开国祖先那样,睡着睡着就成了无头鬼去见了祖宗。
“王上的心思,臣下自是知道的……所以在说了这么多有关赵国的事情!”范睢的确知道秦王稷心中担心什么,只是他的在全力辅佐秦王的同时,心中还包藏着一份私心――对魏国的复仇之心,单就他范睢的个人心愿上来说,可比成就什么功业的人之常愿来得还要大;他恨不得在自己的有生之的中就看到秦军灭韩拔魏,去除当年在魏国所受之辱
可是范睢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要实现他人生大愿,赵国就是挡在前面最大障碍。
先不说赵国的平原君赵胜曾经力保过他的大仇家魏齐这种具体到个人的私人仇怨,就说赵国多次出兵阻止秦军攻击魏韩来说,已经可以算成他范睢的国仇了。
“你怎么什么,孤不过是想惩戒一下张狂的赵人罢了,你却是一付要兴举国之兵一战的样子!”秦王稷也知道他的相邦的那么一点子私心,立刻点到即止的斥责上两句,生怕范睢的心太野,由着性子发兵出战,把战争扩大化。
平心而论,秦王稷很是赞同范睢趁着赵国国中兵少的机会,一举而灭之的大胆提法;是赞同归赞同,真要他这么下令出兵,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秦国最然有白起这样的杀神之将,可是除了白起一人,还真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天下名将来,而赵国却是有着田单、廉颇这样名将装点着国门之面,更不说名将赵奢、乐毅的后人赵括、乐乘这两个后起之秀在那里绵上添花了。秦王稷心中所忌惮的,就是赵国名将如云,好似群星璀璨,盖过他秦国比赵国多出十数万军队的兵力优势;他生怕一朝攻赵不成,反累了秦国国力――齐国攻宋,最后落得个盛极而衰的事例可是他亲眼所见;再说了,他现在要谋的国家是同为嬴姓的赵国,说到底,两家还是一个社稷,祭祀的一个祖宗不,谁吃了吃也不会闹到如他国交战之时,最后灭其宗室的地步――如果真打得两败俱伤,那肥了的只有那些异姓之国。
“举国之战……这样说是举国之战,臣下自然是没有言‘胜’的把握。不过要说教训赵国,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天下第一强国……臣倒是有得是法子!”看穿了秦王稷想攻赵国,又不敢负担秦赵大战后果的心思,这位从茅坑中爬出的相邦范睢一心想着建立功业的同时,还报了私仇,立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玩起了以曲求直,循序渐进老把戏。
“只要一步步把秦国拽上攻赵的战车,以秦人赳赳武夫的性子,不打成你死我活的举国之战,那才怪了!”在秦国生活了数年的范相爷,心里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来人啊,地图伺候!”不等秦王稷令其平身,范睢便毫无礼数地将大袖一摆,吩咐起秦国内侍起来。
秦王稷当然不会与自己的爱卿计较这些小事,反而把目光一斜,视线直放到缓缓抬到殿堂正中的牛皮地图上。
“这图是?”秦王稷望着这形如屏风的地图,又挤着老眼辨识图上细细密密的线条,带着一份惊喜问道。
“回王上,这是一张九州寰宇之图!”范睢继续挥动着衣袖,在被木框支起的整张牛皮上画了个大大的圆圈,颇有大手一挥,摧枯拉朽的味道。
“此图可不光是有中原一地一方,更有南之百越,北之匈奴,甚至连因为山小阻隔,数百年来都不朝周室的朝鲜也在图中!”范睢早就知道这回秦王稷召他入宫,定是要唯他的“远交近攻”之策试问,于是才献宝似地把这还未真正完成的“九州寰宇图”献了上来,以便讨他君王的欢喜。
说完了这张图的大,自然又要说这图的小了。范睢神气活显地对秦王稷再道:“此图之妙,不在图中所示地方广博,而在图中所示地方细腻,小到一座边城,一处山村,两丈宽的河流,骑马而不能上的山岳都标明位置!王上不信,可以一看!”
“哦?”秦王稷听范睢这么一说,他当然知道这张原始的地图是何种意思,于是急步而进下了王台,走到图前。
“王上您看,这是双阙宫,这是栎阳城,栎阳宫……还有这里,这就是骊山……这,这这,骊山行宫,还有宫中的汤泉(温泉)热池!”范睢知道他的王上年时已高,就好沐浴养身,于是特别把这些宫室也标记了出来。
秦王稷看着图,听着爱卿的介绍,他先是拈了一下因为保养得好,依然是乌黑发亮的髯须,不停地微微含首点头,满足得一笑,笑容中流露出他在那行宫室之中行人间乐事的美好回忆;可秦王稷不是如赵王丹那种只图享乐的“聪明君主”,他的目光很快就摆脱了范睢手指的指挥,移向了巨大的地图的图心方向……
一代战国雄主的目光怎么可能只局限于西北一隅之地呢――这也正是范睢急于向人献上这张还没有全部完成的寰宇图的原因之一;范睢要用这张地图激起在位四十多处的老秦王那颗渐渐老去的少年野心。
“怎么赵国……那里怎么没有我秦国标记的详细……沙丘宫在哪里?那个赵军大败楼烦的平城,又把楼烦白羊王逼降的白登山在哪里……”秦王稷按图而索,找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赵武灵王身死之地,算是对已经渐渐模糊的过去的追忆;然后,他的思絮又因到了现实,他又把目光向地图上方扫去,却只找到了平城,那处最后把楼烦白羊王逼得降赵的土山却始终没有找到。
“王上,这图还没有全成……那些标注不清的地方,皆不是我大秦领土……即便是在下派出探马间谍,却终不能完成图中空白……王上您请看,这北越之地,可是边一座城都没有标明啊!”范睢做出犯了大错的样子,一边解释着,一边再次向秦王稷下跪言道:“这都是臣下无能,死罪,死罪啊!”
“你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范相……”秦王稷听出了范睢的意义,然后向他明言道:“看来你真的认为我们要与赵国进行一场灭国之战咯……只是争战之事,决非儿戏,你方才说过无言胜的把握,怎么还三番两次的向孤暗示攻赵呢?”
范睢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齐王面前知仗义执言的血性男儿,这些年来所经历的磨难已经把他琢磨得圆滑世故了许多,他早就在腹中拟下了数个方案,只等时机成熟便向秦王稷抛出――而现在,正是他使出手段的大好时机。
“王上,既然赵人可以单以骑兵越过义渠戎人之地攻我上郡,杀我郡丞,那么我们天下无敌的秦军怎么就不有反攻他赵国的新郡五原――据臣下说知,那新任的五原郡尉,正是那个攻我上郡的赵国小将李牧!”范睢也不是马上露出自己的本意,只是向秦王稷兜售起了谁都想得到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伎俩。
秦王稷看了看范睢,又回头看了看地图,做出漠然思考的样子,其实已经否定了这睚眦必报的计谋,认为不过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小打小闹,白白浪费了大量钱粮不说,还进一步撕开了秦赵同盟的遮羞布――除了出了口去年受辱的恶气之外,实在是得不偿。
先前发火归发火,可是真要说到权衡争战利弊的国家大事上,秦王稷却也知道冷静下来:“这么一攻来,我打去的,何时是个了结啊……人说打蛇有打三寸、七寸之说……不知我们赵国同宗的三七之寸又在何处――孤也不是说要灭了赵国,只是能制住赵国,让他们示我大秦兄长大宗!”
秦王稷生怕范睢又搞出“举国之战”的大手笔,损耗了秦国国本,让他姓之国得了便宜,于是一边要他的爱卿出谋划策,一边又给他的爱卿下套筑篱。
“这个……自然是有的……”范睢早有准备,立刻回应秦王稷道。
“哦什么?再攻屠赵之光狼、狼皋――这回就占了这些边城不走了!”秦王稷缺乏想象力地问道。
“不,不……对我大秦来说,赵国的软肋咽喉就在这里......”范睢把衣袖一卷,直指地图道。
“韩国?怎么会是韩国!”秦王稷目向范睢所指韩路野王城,瞪眼咋舌而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秦赵之战幕初上(下)
“王上,您看这里!”范睢又在他那张还没有完成的“九州寰宇图”的中央一带,用食指划了一个小圈子――这圈儿已经不再是圈住七雄中最为弱小的韩国,而是更精确的圈住了韩国北部,那里是与秦赵两国领土成犬牙交错之势的韩之上党郡。
“是上党?”光看范睢所指,秦王稷已经大略猜出了他的范相有什么打算,下面要说什么了。
“不,不是上党,确切的说,是韩国的野王城!”一圈划完,范睢的食指最后落在了韩之上党郡南部的野王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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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为了显示秦国一统天下,使九州归一的决心,范睢一手操办的这张寰宇图没有标名各国的势力范围,可是熟知天下大势的秦王稷与他的心中早就有一张这样的列国势力之图,套在了寰宇图上。
秦王稷与范睢心里都知道秦国经过这么多年对韩国的蚕食侵占,韩国本土与上党之间,只有一条被韩国人叫做“上党道”的大道联系,可做运粮谴兵之调略;而野王城正是这条大道上最为重要的要塞化边城――只要占下野王城,就等于是切断了上党道,进而切断了上党郡与韩国本土之间的联系。那么,再推而广之,野王城陷于大秦之师之时,便是韩之上党并入秦邦之刻――拿下了野王城,韩之上党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秦国囊中之物。
至于得到上党,对秦国的意义有多大,那就更不只是一郡一地的得失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上党一带的地理与去年赵括帅北伐大军所过的所经过的代郡南部山岳地区颇这神似,也是在一块块面积不大的平原、盆地被众多高不过数十丈的大山余脉所间隔;一座座山丘、台塬或者是连绵横亘,或者是突兀在平原之间,形成介乎于深丘与山岭之间的地貌,成为耸立于秦、赵、韩山国之间的天然要塞。正是因为的这样的地理条件,才使得国力大大强过韩国的秦赵两国,不能一举挥军南向,灭掉已是摇摇欲坠的弱韩国――经过多年的经营,相对弱小的韩国已经把上党建设成了一里一岗,十里一堡的绝对国防线;这也正是为什么韩之上党的面积大于秦上党与赵上党的原因,因为对于韩国来说,上党不保几乎就等于是韩之必亡。
可是,这条国防线上却有致命的弱点――上党道。上党道一失,靠着上党一郡的物产绝对不可能维持驻扎在那里的近十万韩军与数十万百姓的生计;只要秦军攻下野王城,之后即使秦军没有志气的选择了处于守势而不再攻击上党郡本身,也可以把上郡韩国饿死困死,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略效果。
这便是上党郡、野王城对韩国的战略意义之所在,而对秦国而文,上党郡、野王城的意义则就不只是亡一小小的韩国这么简单了。
这数十年来,天下大势风云变化,各方势力此消彼涨,发展到现在,出现了秦赵这嬴姓赵氏一族两家争夺天下的大势。凭心而论,秦之国力只是略强过赵国一两成,真正要想通过一场声势浩大的举国之战来一举灭赵,进而定立天下大事,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正是秦王稷认为范睢说言当下已是秦赵决战之刻的说法有不妥之处的所在。
身为一国之君,还是天下第一强国的一国之君,秦王稷虽在心中暗自赏识那个奇谋勇进的主张,可他却并不会助长属下之人孤注一掷而定乾坤的赌徒作风,而是更多的主张营营为步、稳扎稳打的执家作法;现在,他并不认同范睢因为先前的多次失误,而生出的急躁妙计,却对范睢提出的先以韩国上党野王城开刀的小谋略深以为然。
包括秦王稷在内的秦上层文武大员经过前后两次奇袭赵要塞阏与失败之后,都或多或少的认识到了要想超越韩、魏领土,而对赵国发起大规模的进攻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秦王稷才会欣然接受了逃命而来的范睢,任命他为大秦相邦,采纳了他的“远交近攻”之策,先蚕食韩、魏尔后攻赵、齐,进奋发荆楚,北望燕辽之地。
而这一回,范睢把手指一圈,进一步向秦王稷兜指出了当下秦国已占领了魏旧都安邑、又得新垣、曲阳、南阳、轵邑等城,那个昔日几乎灭亡他嬴姓犬丘赵氏社稷的强魏,已经被削弱成了一个二流国家,已经不足为惧――现在横在秦赵之间的魏国已经大为虚弱了,正是大举攻击赵国的决好时机!至于韩国,不过是三流国家而已,更是不足称道……
韩国的武威虽是不不足称道,可是韩国的上党郡却是战略要地,只要占据了上党,就可以直接威胁到赵都邯郸――上党以东便是无险可守的大面积平原,可任凭秦国轻骑驰骋,战车冲杀,大秦步卒锐士进击中原。
“欲攻赵,必须先略取韩之上党”之说,在早就流行于秦中朝堂之中,只是像范睢这么明确的指出用攻战野王城,进而扼杀上党韩军的用兵大略,却是秦王稷第一次听说。他在以为此计奇妙的同时,在心中算计着将来的天下大事。
“野王一失,韩国上党就保不住了,那之后……又会怎么样呢?”秦王稷的话虽是明知而故问,却又有一点意味深长。
得到韩国上党之后,秦国有三条下招后手可以选择。
第一是趁韩国朝野上下惊魂未定之势,一举挥师南下,攻下韩国,这便合乎了秦国先攻魏韩,再下齐赵的战略顺序――可是当年齐国攻灭国力与如今的韩国国力相当的宋国,打破了天下势力的平衡,便引来了五国伐齐的灭国之祸――这是前车之鉴,身为一国之君的秦王稷虽是有心要开疆括士,成就一世武功,可更知道要高瞻远瞩,不能多掂量一下。
第二就是掉转兵锋,趁着大秦虎狼之师攻城陷地的胜胜余威,剑指魏国――虽然魏国的势力强过韩国,可是秦国在魏国之东还有飞地陶邑(前宋国本土),可以两面夹击魏国,即便是攻不下魏国,灭其宗室,也可以打通秦国与其飞地之间的联系,完成这么多年来秦王稷心中的夙愿。可是这一招下去,联接本土与飞地的大愿算是完成了,可是秦国将要面对一个相当大的防御纵深,绵延数百里――如果真是如此,当前韩国与韩之上党所面临的防御局面,他秦国也会面临。为了一处随时可能失去的富庶飞地,而改变秦国攻略天下的大政方略,更重在的是改变这么多年来秦国对方积极进攻的国策,这显然不是自视不亚于他的老兄长赵武灵王一般雄才大略的秦王稷得到的结果。
最后一条可选的战略方向,就是范睢一再向秦王稷兜售攻赵。可是赵国是天下第二的强国,秦国真能攻得下来吗――不光是出谋划策的范睢心中无底,就连秦王稷也是悬心于咽喉嗓尖,不能痛下决心。
明明自己都没有胜算,范睢还要献攻赵之策,其实他的心中是有自己的一番算计的。在范睢的心里,他最希望他的王上选择的是第二条战略――攻魏之计;而且他还想要达到把魏国灭亡的战略目标。一来是他认为得中原者得天下,魏国的地理位置对于秦国来说,正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决好战略出发地;二来就是他本人受魏国君臣的种种羞辱,还差一点被害死,所以想借着拿下上党,对魏国形成三面包围之势,而一举剪除魏廷,抱当年之仇。至于他的攻赵之说,不过是投秦王稷志向高远,或者说是好大喜功的好,先在攻赵而定天下的大计之下,使秦王稷发兵攻韩,再因势利导,把战祸兵灾,导向他所憎恨的魏国。
因他范睢的初衷本是要因势利导,先占上党,再图谋魏国,所以对秦国得上党之后,赵国会有什么反应没有做过多的推演――他也是被仇恨蒙蔽了两眼,一时间想不到那里去。
可是秦王稷却想到了。他知道上党对于赵国的意义与对于韩国的意义都是一样――绝对的国防线。
“得到先占那野王城,然后得到上党,然后……不,不能马上再攻击魏、赵、韩这三晋之国中的任何一家……三晋之国虽是互有龌龊,可是毕竟是唇齿相依,现在动那一家,都可能引来另外两家的攻击――前两次大梁之围,就是被赵军截断了后路而草草收场……不,不能……”秦王稷心中盘算着,可是一想到大梁之围,强大的秦军不战而退,退兵之时,势如惊兔,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他心中便是怒火顿生。虽然之后秦国又用数是次报复性的屠城,来回击赵国,可是在天下人的眼中,秦国的行为不过是如疯狗一般的乱咬,更给秦王稷本人留下了暴虐的坏名声。
一想到这些,秦王稷心中那杆还在掂量攻赵轻重的称便不由得一斜,倾向了得上党之后攻赵的战略选择。
“不,不能一得上党便立刻攻赵……还是先占稳上党,再蚕食赵国上党那几处边塞要地,等到进机成熟之时,再言发举国之兵而攻赵也不迟!”秦王稷理想化的想到,以为自己的“小动作”不会立刻触发秦赵之间的大战。
“说起来,占得上党,就如在中原之地打入了一根我大秦木楔子,好处多多……就算是我们不攻他国,在大势上也是处于大为有利的攻势……”秦王稷拈了一下他翘起的两撇须毛,一面赞同着范睢的野王之谋,一面暗示他的爱卿自己另有主张。
“王上,您是同意臣下的计略了!”范睢哪管秦王稷的言外之音,一心想先把大秦拖入他的复仇战火之中再,便立刻趁热打铁的问道。
“这样把,明天,把白起、王龁两位左庶夫长叫来,让他们秘密地与我们再议议此事――孤以为国之大事,还是小心为好!”秦王稷故作姿态,不立刻表态。
“是,王上英明!”范睢立刻一拜,深暗秦王稷之意――在他的眼中,白起、王龁之流不过是赳赳武夫,恨不得靠多打仗来建立功业,让他们俩人来议上党之事,还不是明拜着秦王稷已经暗许此事,不过是想多拉两个臣子来分担一下万一失败的责任罢了。
不过是在地图之上的几句指点江山之言,历史的进程又被大大的推前了――不是赵括所预想的提前一年,而是足足提前了近两年时间。
而赵括却还自信满满,混然不知地策划着他的北联东胡,以定北方大势的大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双管齐下天下家(上)
“来来来,吕公快请上座,吕公这回可是为我赵国立下大功了!”赵括一面亲身迎接在邯郸城中掀起一番云雨的吕不韦登堂入室,一面引他就坐于机案之前,然后自己在一屁股坐下,于之面对而视。
其实吕不韦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得知赵括这回急急召刚从邯郸北归的他到执政府中,定是按事先谋划,命令他为先导,为即将成行的“访问使团”充当耳目,打打前哨;他甚至猜想到了赵括可能还会再布置给他一些新的秘密使命;可是他却还是在见到赵括之后,立刻目瞪口呆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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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精明能干的吕不韦,这上回显然是忘记带上他那虚伪的面具了,两片薄唇也不听使唤,没有即时地说来两句:“什么吕公,小人不过是一介布衣商人,为我赵国尽点绵薄之力……”之类的客套谦词。使他这个已经做到出入侯门相府而处变不惊的“邯郸风云人物”大吃一惊的,不是赵括对他的礼遇――因为在他心中自知,他这一趟差事办得妥帖得当,自是劳苦功高,居功自伟;而是赵括那一身不同寻常的白色绵衣,还有他的一头并未以照常理束起直立的头发。
赵括这一身白绵衣裳虽然看上去很是惹眼,可用料不过是一般富裕人家都穿得起的米白色绵织,也没有多少华丽的暗花图样。在熟眼识货的吕不韦眼中,赵括这一身衣料不过是用来骗骗乡野土老财时才抛得出手的货物-;当然,吕不韦所奇的自然不是衣裳用料平凡,要费尽唇舌才可出售绵织布料,而是赵括一身衣服的样式――虽然还是平常所见兵士们身穿的战袍的形势,可衣领开衽的方向却是草原胡人所惯用的左衽式样。
赵括看着吕不韦一脸错愕的直瞪着自己,知道他是被自己这一身奇装异服给惊了一下。平日里就好展露自己的赵括当然不会被吕不韦看得面红耳赤,反而是笑脸向吕不韦解释说道:“我中原之人,皆说北方胡人左衽披发,行为野蛮……到最后甚至把左衽披发视为野蛮人的特征,可是咱们的众多先贤圣人确不知左衽的衣裳的一些好处!”
知道赵括现在是以真性情示人,吕不韦心中自然高兴,一面心说这回办好了差事,赵括待自己果然不同以前,不再以官腔正声说话,而是以平常用语对话,显然是更加亲密了;一面,他又忘不了顺着他的商人习气,迎合上显摆自家学实的赵括两句:“在下虽然数这胡夷之地数次,却不知是这左衽之衣有什么好处?”
“其实原因很是简单,胡人以左衽之衣披身的目的是更方便射箭――人们多是以左手执弓,右手开弦搭箭,所以右衽有衣服容易与弦、箭钩挂,不方便射击;反之,则左衽的衣服则没有这些麻烦。”赵括也不客气,明知吕不韦是在恭身讨好,还是一句语道。
“大公子果然博学多闻,在下佩服……”吕不韦正要再次拱手奉承还没有表演完,“佩服不已”四字还没有说完,便又被赵括把话打断。
“这些杂学之术,哪里是我这个没有到这草原的中原市井所能知晓,还是靠着你送给我侍女雅儿,她说给我听的……我听完之后,自然不信,于是便命她按左衽胡服的样了,给我做了这么一件戎装战袍――当年主父武灵王胡服骑射……到底还是放不下华夏衣冠的架子,没有把便于引弓放矢的胡服学全了……”赵括喃喃而语,说的是赵国虽然大搞胡服骑射的军事改革,到头来连正宗的胡服缝制方法都没有学到手,其实是在感叹赵武灵王时代,因为过于保守的思想与守旧势力的阻扰,而只学了以胡人骑兵做的形,却没有学会胡人骑兵运用战术之实的遗憾。
“侍女……”吕不韦暗自嘀咕着,心里那个痛啊,明明就是在邯郸花了大价钱才从妓馆中卖来的东胡歌姬,到了赵括的执政府中,却成了“侍女”――搞得吕不韦是说赵括奢华还是说他暴殄天物好了。
当然,让吕不韦别扭的很的,不光是赵括的一句“歌姬”,一身胡式战袍,更有那一头披头的散发――“不对,好像又不是散发……”吕不韦再次与赵括相对之时,才发现原来赵括看似坡肩而放的头发,却是另有一番乾坤,别有一处洞天。
战国之时,男子的法式还不像后世那么统一,虽然也很流行把头发束成发束,立在头上,以发簪、发巾、甚至是简陋的发绳等发饰固定,再用帽冠加以装饰;或者是先把头――那高高束起的发束,似乎象征着人们对强大的自然之力的抗衡,体现着当时之人流行的“人定胜天”之说;可是又像是在自然伟力面前,人类在做着无力而徒劳的抗争……
其实在很多非正式的场合,不光是平民百姓,就连达官贵人,也喜欢在闲暇之时,把长长的头发散放下来,任凭一头青丝细发自然地随着轻风舞动――所以当吕不韦看到赵括一头“散发”之时,心中砰然一动,以为他已经挤身为赵括的核心幕僚之列,赵括已经不再以虚伪的礼仪待他。
可到吕不韦定神向赵括脑后望去,却隐隐约约地看到赵括那散开的头发在自然地下垂到颈部之后,立刻收向了后脑方向――依他这个行走于天下的商人的见识,吕不韦立刻想到了赵括是把头发辫成了辫子,然后把辫子垂在了背后。
这样的辫发发式,是从数百年前的商朝就流传下来的,吕不韦自然是没有见过,不过他知道西南面的秦国,特别是那些自诩为老秦的嬴姓支脉,喜欢先像赵括这样,把头发编成发辫,然后再依周人的发式,束成发束,作为一种对当然武王灭商之时,对秦人这一支商朝遗的的种种迫害的记念,他们要用小小的发辫来使自己记住自己的祖先是来自中原腹的商人――相对来说,同是殷商遗族的赵人,在数百年的与周人的杂居与混血之后,渐渐是忘了过去的仇恨,全面接受了周人所带来的新有中原文化,视那些辫着发辫的老秦们为不开化的半野蛮人。
“这么说,大公子方才正在着学秦人做发辫……您看……在下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啊!”吕不韦收起了一时的惊色,打探着赵括急召他的原由。
“不,我不过是依古籍之说,试做先商的发式!”赵括简捷地回答道吕不韦道。
“先商发式,大公子您真要亲访东胡,与那些胡蛮之人盟会?”吕不韦倒也是反应得快,赵括一说自己是在学着商人的样子,做出复古的发式,他便立刻想到赵括这一身胡服,一头辫发是为了将来的盟会做准备,是在向东胡之人示好,表达善意。
“正是如此……以往我中原之人自视礼仪之邦,皆视北方草原之人为蛮夷,看不起他们,可是因为天时地理的原因,又不无法真正打败他们,于是在多年的攻伐之中结上了不知多少恩怨――这一天,不论是对我们当前的大敌匈奴,还是现在想要联合的东胡,都是一样――先父在燕国为上谷郡守时,就是以讨伐东胡出名,让东胡之人谈之色变的。
我中原之人以礼仪法度治国,比起那些茹毛饮血的胡人来,自当有高人一等的本钱。我们轻视胡人,又与各部胡人结怨,自然就不可能恭身与胡人们进行平等的贸易,互通有无,更不说约为同盟了。
我现在这一身打扮,正是一改先辈对待胡人之法,以天下人的眼光去看待胡人,要让那些东胡之人知道,我们赵人只原当他们的兄长,爱护他们,救他们于匈奴人的奴役之下――当然,我们做为兄长,也会教训那些在这个‘天下家’中那几个忤逆不孝、欺凌幼弟的家伙!”赵括又习惯性的在长篇大论之后,唱起了高调。
而在另一头,吕不韦却是竖起耳朵,听着赵括所言中的精华――按赵括的意思,他是设想要在将来与东胡之人从事对等的民间自由贸易,而非现在边郡上单靠着军市这种限制买卖货品的品种与数量的国家贸易,更不是周王朝建立之时,所主导的那种倒蚀本全的与附属、诸候国之间进行的朝贡贸易。
民间自由贸易――也就是把原来的边市走私贸易合法化,这对已经掌控了边地五郡盐铁专卖之大权的吕不韦自然没有多少吸引力,甚至还可能把已经被他利用他的官商身份赶出边地市场的邯郸郭家、卓氏给引回来,冲击到他手中的那些非官方生意。
吕不韦心里自然是一百不乐意,可他已没有把心中的不悦表现在脸上,反而把赵括先前的话题撂在一边,直入主题,向赵括问道:“不知在下这一介游商,能在这由大公子您所草创,我赵国为兄长的北方草原的天下家中,充当何中人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双管齐下天下家(下)
多亏赵括这段时间如大禹治水一般的用心引导,还有吕不韦本人在官商两道的所见所闻,使他渐渐意识到了做为控制一地一方经济命脉的大商人而非朝中大员的种种好处:只要做到如邯郸郭家、卓氏那样的富贾一方的显赫大商平水,就可以躲在幕后,利用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强大财力,来影响朝中官员,使他们在施政之时,做出对自己的利的政策,甚至于利用抓在自己手中的朝臣们的种种把柄,来左右朝中局势――如此的影子大臣,比那些自感伴君如伴虎,成天自危,担心哪一天被君王们要了性命的朝廷重臣、国之肱骨们要好过多了。
再说了,聪明的吕不韦在前一段时间之中,与赵国朝廷的达官显贵的一次次交往之中,从平原、建信两君的例子上看出:一人即富且贵,除非他是一国之君,否则势必招来他人的嫉妒暗算――就算是一国之君,在这战乱之世,要是遇上个国破家亡的……他吕不韦本身就是数百年前的弱小国家吕国的遗族,自然从家中长辈那里听来过没落王孙的悲惨境遇。
吕不韦在心中把这笔帐一算,于是拿定主意,生出新有野心来:先求个富可敌国,然后再图对朝政施加影响,既实现了自己的政治抱负,又可即时全身而退,过上无冕之王的逍遥生活――这何乐而不为之呢。
吕不韦暗自觉悟道:要想成为如先贤管子(管仲)、子贡、陶朱公(范蠡)这样有名有利的商道人物,而留名清史,就要有足够大的财力,才可能成事。可现赵括却说什么民间自由贸易,言下之意,就是要在边地引入竞争,把已经被赶出边地贸易体系的那两家邯郸名商,甚至于一些默默无闻的小商小贩回流边地,不让他吕不韦一家专美――这自然是损害了他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官家商人的利益。
口头上虽然还是自谦为“在下”,也对赵括表现的恭敬,可心中已经欣然接受“吕公”这个在数百年前,还只能是诸候大王才佩得上的称呼的吕不韦,面对赵括与虎谋皮的暗示,他能不给赵括急吗。
战国之时,就是这样一个朝气与野心十足的时代,人人心中皆是如此。国人虽然已经开始自称为在下、奴才,可是心中却时刻不忘有朝一日成为主人,决非后世的文武百官虽自称大人,其心里却是对小到上峰,大到帝王唯唯诺诺,奴性十足,自甘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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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秦赵这样的强国宗室,祖上一个不过是周王的马前卒或者是饲马奴隶,却能奋发图强,成了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大国上邦;而一个名将贤臣出生不过奴隶、庶子的例子更是一把抓来,比比皆是――正是给了当时之人一个“以下克上,以贫至贵”的好实例,激发着世之人昂扬向上的志气……
当然,这种朝气蓬勃,人人皆有或多或少的野心,并把这种野心赴诸于实际,也给这个时代带来了血与火的战争,用金戈铁马与痛苦的泪水书写的历史……
见吕不韦的言语表情之间,流露出一丝淡淡地抗拒与不悦,赵括并没有半点生气,反而是暗自高兴了一下:“看样了,这‘大秦名相’吕不韦现在是铁了心要在商道市场上打拼出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地了……我也不用旦心他被官职权力的虚名迷惑了心窍,干出什么祸害我马服家,乃至于赵国的事情来了。”
毕竟是现在想要再次改革边地贸易制度的计划,触及了吕不韦的利益,而这位“吕公”这一趟邯郸之行,可是为自己立下了汗马功劳――赵括不能说不赏反罚吧。
他用食指略略指了一下吕不韦,又开玩笑的语气笑言道:“都说商人重利少情义,看来吕公你这位‘义商’,还是脱不了这个俗套啊。我这还没有请你出资助我武装兵士,只是要你这个官家商人让利于人,你就这样了……”
“大公子高义,从来就没有向我吕不韦要过一分一厘金银铜钱,在下心中当然知道。正是因为如此,在下深感其恩,深受其惠,所以为大公子办事之时,才不吝惜钱财……”吕不韦虽然不会婆婆妈妈地向赵括一笔一笔地报销他这次邯郸之行,联络朝中大臣君侯的用度――毕竟这比起他从赵括所管理的边地五郡所得到的好处,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面对赵括的一张笑脸,他却是感到好像是笑里藏刀,在方寸渐乱之间,立刻不合时宜地向赵括表起了功来。
面对吕不韦的一张苦脸,赵括继续笑而不答,只是轻摇着脑袋,故作深沉地向这两口商人表达出“看看你那点了出息,一付小家子气的样子――算我赵括看走了眼……”的意思。
吕不韦行商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自然比赵括更为高明,他一见赵括摇头,立刻知道自己言多有失,心中大惊片刻一之后,又恢复了他善于随机应变的常态。
“看来大公子是给在下找到新官位了?”阅历丰富的吕不韦一改先前的皱眉愁容,挤出笑脸向赵括问道。
“让你充当我的副使,先行打探东胡情况,这是你的正职,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了。”赵括点了点头,对吕不韦的机敏很是赞赏。
“是,在下定竭尽所能,不惜倾家荡产,也不辱大公子使命!”为了挽回赵括对他的信心,吕不韦还不等赵括把话说完,就唱起高调子,再次表起了决心。
“倾家荡产倒是不至于,反而……你会大赚上一笔!”赵括心里暗笑吕不韦看脸色下菜碟的市侩作风,可是口头上,却又向他抛出了一个大利:“这回我要你做为我的副使,出使东胡诸部的同时,以官家府库中的余粮,向东胡人换回战马……要尽可能多,最好多收种马,以便我们边郡骑兵改进良马种。这回你可是一点本全不出,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赚到了大头之后,可不要忘记了出点小钱,助我在我新得的九原城西北有封地上,开设铁矿铁场用――你也别奢不得这点子钱财,要知道边地的盐铁专卖之权,可在你吕公的手中啊!”
“贩马?”吕不韦虽然敏锐地嗅到赵括扔给他的一是块鲜美无比的肥肉,可是在这新的任务与巨大的利益面前,他还是不知何从下口了。
“对!”赵括点了点头:“东胡人的地盘上虽然也出产上等的铁矿,便其产量始终敌不过匈奴……这事情经过这大半年来的以铁换粮的贸易,乃至于走私都浮出了水面,都是看天咱们的眼里的。所以你先前力主的与那些和我们友善有草原部落的铁粮贸易,的确使我们赵国得到了稳定而上乘的铁矿石,可是又支付给了匈奴大量的粮秣――虽然起到了分划匈奴诸部,拉拢东胡各部的作用,可终究说了,还是在以粮资敌!”
说到这里,赵括眼中露出了一点凶光,然后压着声儿再对吕不韦低语道:“这一计策有利有弊……”
“冤枉啊,在下献给大公子此计,完全是为了我赵国的长远利益着想啊!”吕不韦又是不等赵括把话说完,便竭力哭喊着,再向赵括表忠,向赵廷表义。
“的确是为了我赵国的长远利益……只是来得太慢了,我怕时间……”赵括很想说起他估计长平之战的最多还有一年时间就要暴发了,可是却不知何从说起,也不想多费唇舌向吕不韦分析秦赵之间可能的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于是他把自己的阴忧一笑带过道:“我们在边地做得也算是有声有色,就算是朝中之人不心人嫉妒,只怕是如秦燕这样的大国也会变着方来找我赵国的茬。所以我们要心中有数,早做准备,赶在他国动作之前,稳定北方边事,以即时应当天下不测……
正是因为如此,当下我们才要改变这种温吞水煮汤,老是吃不上饭的政策,先在军事上做好准备,向东胡人抢够良驹骏马,以备不时之需。再说了,不管结果是怎么样,咱们毕竟还是把粮食卖给了我们的大敌匈奴,再从他们那里换回铁矿石――知道其中原由的,晓得我们是在谋求分化匈奴各部,让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依赖于我们的粮食,甚至于归附我们;可是不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的,只从表面上看来,还真能以为我们是在通过粮食贿赂匈奴,是才卖国求安!
邯郸那些官儿们,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中间可能不少人嫉妒我们这一系人马掌控了赵国一半的领土治权,正愁着找借口狠狠的咬上我们一口――现在我已经被他们的诡计害得无法直接控制军队了,要是再让他们找到什么可以算做是把柄的东西……我们可就不好过了。
不说是为了边地百姓军卒着想,就算是出于私心,为了吕公你,还有这么多投靠在我马服家的贤达之士的将来,我们也万万不能继续这种虽是为国,却又是欺上瞒下的与匈奴的铁粮交易了!”
听赵括这么一说,这些日子里成天看着越来越鼓的钱袋偷笑,为自己纵横于赵国侯门相府之间而沾沾自喜的吕不韦,不由得把身子一抖,背心发凉,长出一口大气对赵括言道:“听大公子这么一说……原来我正处在危机之地,却是浑然不知啊!”
“吕公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何时当进,何时应退……先前我们边地可以算是铁板一块,我还可以仗着手握重兵,以武力威吓那些与邯郸朝廷大员,还有那些奸商们,霸道地指手遮天,所以才会把铁粮贸易之事压在台面之下,暗自行事――甚至事发,我们还可以以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来推脱一下。可是现在,我是边地的执政了,边地的军事也平息了不少……
现在要是再不放那些对朝中重臣使了大钱的奸商掮客们到我们边地来做生意,他们还不知道会再使出什么花样来对付我们。
现在我要你做为我的副使,先行出使东胡诸部,就是要以卖马为名头,先解决了战马不足的大问题,然后再看看能不能开辟通往北方草原大漠的商道――就先你利用珠宝贸易打通了通往西域的玉石之路来。
吕公,光是那玉石之路的收入可不只是早进斗金吧!要是那条商道通了,我可以以商路才通,还不安全之名,先让你继续经营上数年时间――只要我赵括在边地为官一时,你就独占这条商道利益一天,不让那些被放到我们边地五郡来的别家商人染指你的好处,当了你的财路。”赵括先是对吕不韦说之一利,他不希望吕不韦认为自己是在做“兔死狗烹”的把戏。
“呵呵,大公子果然是大公子,想得就是远啊……”吕不韦诺诺说是,可是还是微微皱着眉,显然是心中还有所顾虑的样子。
虽然这大半年来,赵国与东胡的交往渐渐紧密,两者之间通过贸易,还有赵括有多次示好,已经建立起来了脆弱的相互信任。可是毕竟这些关系者是建立在非官方途径的基础之上,赵国边地诸官、东胡诸部的酋长虽然默许了这种关系,可是谁也不能保证在中原人眼中人面兽心的胡蛮夷族不对有着赵国官方背景的吕不韦“商队”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虽说是世人皆说无利不早起,可是真有了利,却要担上巨大的风险,甚至是失去生命的代价,吕不韦的胆子再大,也不能不多多掂量一下。
“吕公,开通北方商道,这可是留名史册的好机会啊。”赵括也知道吕不韦现在也是身家千万,图财之余,也当了求名取义的时候了,于是投其所好,向他再抛出了名望的诱惑。
“留名史册!”吕不韦眼前一亮,显然是被赵括的话打动了。
想想自己投到赵括名下行事,也是在做风险巨大的赌博――试想一旦以赵括为首的马服君一系人马倒台,自己投下的金钱收不回来不说,还可能为其所累,流亡别国……
“反正这赌注已经下了,而且现在已经赚了不少,也不怕再赌一次,蚀了老本。再这么瞻前顾后的,反倒让人不痛快了――正如马服君示意的显得‘小家子气’十足,让他轻看我了!
再者如果此次出使成功,定能使马服君更加气重于我,让我成为他的心腹家臣,而不是现在以名利诱我,把我当为他办事儿的外人看待。”现在有名又的利,且而赵括又是好言相商,原本还有点推脱之意的吕不韦那深入骨髓的赌徒习气,还有多年旅居赵国从商,深受赵国豪侠之风感染的原因,他头脑一热,就要应下赵括交给他的重任大命。
赵括看出吕不韦心意已动,也不等他点头应允,便又说起了缓和气氛的笑谈,给吕不韦以充分的时间,下最后的决心。
“这回子要你代我打个前哨,其实是一开始是庞援庞老将军的意思――他老人家年岁大了,难免有此前怕狼,后怕虎的。
我也只有先顺着他的意思――要不然,他还与我赌气,不发一兵给我……”赵括做出不悦的样子,骄情言道。
“有长辈爱护,大公子好福气啊!”吕不韦流利地对答一句,然后学着赵括的样子,向赵括表明态度:“大公子,这趟差事我做了!咱也要当个有名有份,手持节仗的使者官员,到东胡人面前去抖一抖威风!”
吕不韦是被赵括的名利诱言给激出了闯劲,可是听完吕不韦信誓旦旦的表态,反而有一丝担忧起来。
“看来要再向吕不韦细说一下我的意思了”赵括如是想道。他知道以吕不韦现在对东胡人高高在上的心态,去充当副使,为自己打前站,定会坏了自己经略北方的大事。
看到赵括漠然无语,既不点头赞同,也不投之以微笑表示赞赏,吕不韦立即回先起了赵括先看说的,要以兄弟之情,以兄长爱护幼弟的态度去对待东胡之民,对那些不服赵国的东胡人也只能用兄长的姿态说这一大道小利,使之臣服,而不是像过去那样,以威力威吓东胡,好让他们心悦诚服地甘心拜赵国为上邦兄国,与赵国一起图谋共同对抗匈奴。
吕不韦虽然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却不能立刻领悟到赵括先前之说的真正意图;他只好向赵括一拜,请问道:“大公子说要开通商路,定是还有什么大谋略吧?”
见吕不韦如此灵醒,居然主动问起了赵括想要向他交待的事情,赵括终于轻轻地向其点了点头……
深深地占过头后,赵括向吕不韦一字一句,缓缓说到:“论我们中原列国的国力,七雄之中,最为弱小的韩国都比那在草原之上逞凶斗狠的匈奴都要强大。可是,无论是我赵国,还是燕国,乃至于现在天下公认的第一强国秦国,都没有能力通过几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把他们灭亡――你看,就连如丧家之犬的义渠戎人,都是我们赵国与秦国接连攻伐,才把他们打得暂时臣服于我们。”
吕不韦只能点了点头,表示对赵括的赞同,继续听着赵括的论述:“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是游牧之民,虽然比不上我们农耕之族经受得起天灾人祸,可是在经历过那些灾祸之后却比我们恢复得快得多。就如那北方草原上的野草一般,一把野火烧去,可是到了来年,却又是春风一起全再次旺盛的生长起来。说一句泄气的话,我以为,以我赵国的军力――不,就算是集合我中原七雄之力,也不一定能打败匈奴、东胡这样庞大的草原之族。”
“那么……”吕不韦追问道。
“以军事打击终究只是伤人伤己的法子……”赵括看着吕不韦逢迎询问的脸,却还是意味深长的说道。
赵括从那些让他那以忘怀的梦境中看到,即使是将来统一在一起的中国,倾举国之力,也用了长达百多年时间才打败了匈奴;而那个当前他所要联系的东胡,更是在之后的数个中原王朝倾尽全国,与匈奴大战,损失大量人口的机会,以“五胡”之名(五胡之中氐、羌是西戎),挤入了中原,残害中原百姓――之后,便是华夏定立之后,未来的中华民族所经历的第一次大变乱。
他从那些还没有发生的历史教训之中,深深地感到以武力更根无法真正征服那些天性放纵,生性善良而凶残的胡地牧民。
反过来看,那些进入中原的东胡之人,特别是那只后来被叫做鲜卑的东胡部落,一面是企图用武力主入中原,一面又是图慕繁荣浩大的中原文化,而急速的中原化,渐渐融入华夏民族。
“武功与文治要相辅相成,才是真正打败……不,真正从肉体与灵魂上征服他们!”赵括心中想道。
当然,他不会对吕不韦说起这些听上去光怪陆离的未来之事,而是想通过与东胡之民的商贸之事让他们看到中原闻名的瑰丽灿烂,让他们从蒙昧的初民,成为中原文明的仰慕者――当然,同时要用武力压制他们的野心,让他们像后来的鲜卑一样渐渐成了华夏的一份子,而非中原文明的威胁者。
“不用武力,那用什么?”看着赵括再次摇头的样子,吕不韦又追问了一句。
“其实你这半年来已经看到了,我们收留下的被贩卖到我边地的东胡奴隶,他们个个都视我们赵国为大国强邦,愿意留在我们边郡生活。为什么呢?”赵括自问自答道:“自然是我们的生活安逸,有房有田,有吃有喝的,日子过得比那苦寒的草原上要快活的多了。再说你送给我的那名侍女雅儿,你看她除了皮肤比我们一般的中原女子更为白皙一点,眼睛和头发的颜色略为发黄之外,与那个一同送来的赵姬一样,是一身深衣袍服。看得出来,她虽然不时流露出惦记着草原上的亲人的眼神,可是那只是对亲人的眷恋;吕公你会看人,一眼中能看出这个东胡女子雅儿性情高洁,可是就连我都能看出她还是留恋我们赵国的莺歌燕舞,宫商角子之乐的。
也就是说,东胡之民,多半是爱慕我们赵国的生活、文化,图慕我们的文明的……”赵括不知道又什么词语来说明,只好用了后世之人的说语,对吕不韦可以理解却不能道明的话语。
看着吕不韦望着自己一知半解的样子,这才让赵括想起了自己又在夸夸其谈,说一些让吕不韦不知所谓的东西。于是他改了个说法,举起了实例:“胡人,不论是东胡还是匈奴,他们的贵族除了对金银的喜好之外,都还喜欢我们中原的什么货物?”
“自然是珠宝玉器,还有绫罗绸缎,特别是荆楚丝绸、还有秦国蜀郡的绵段,都是抢手的货物!特别是我们开启军市之后,限制了他们从边地购进这些东西,让这些东西的价钱涨了不止一倍两倍。说实在的,大公子,我也靠着私下的买卖从这里边赚了不少。”吕不韦自知他这档子背着赵括走私的事情,拿不上台面,所以话说得很小声。
赵括当然不会介意吕不韦这样的小动作,而是就着吕不韦的“走私货物”的例子更进一步向他解说道:“这种是他们图慕我们的物品的体现。这种是他们爱慕我们的所谓文明的一种表像吧!”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通过向他们出售那些奢侈的货物,让他们变得奢靡,使他们丧失斗志,他们就无心发对我们发动战争,侵扰我边地百姓了!”吕不韦虽然是个聪明人,可是他的眼界还是不如知晓未来之事的赵括广博,没有跳出他商人的视野。
“也可以这么说吧……”赵括虽然对吕不韦的话语有一点点失望,可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再说道:“不光是要让他们的贵胄爱慕我们的东西,更要让他们的百姓知道我们的强大与富足,使所有的东胡人都对我们又敬又畏。所以我才要你先通过商道,向他们输入各种中原的物品,不光是那些昂贵的珠宝、丝绸,还有……比如香料、食盐之类的生活之需,让他们的百姓都感受到中原的光辉,惠及其民,让他们整个东胡都真心归附我们,而不是只看到我们的东西的好,生出强盗之心。”
“原来大公子有如此宏图大愿……想要以不战的文治之法,而屈东胡之兵,使他们为我赵国所用!”吕不韦又高声迎奉上两句,虽然是不得要领,却还是多少说到了点子上。
“大略是如此吧……所以我要你不要以过高姿态去应对你要出使的东胡民众,对他们的酋长要做到不卑不亢……你看,我这身百数年前的商人的发式,这一身白色的胡式战袍,正是为了让他们感到我们不是外人,少了一丝敌对之意!”赵括又向吕不韦展示了一下自己这一身其实有点不伦不类,出位之极的衣裳。
“那我立刻去做一套这样的衣服,也去梳理一头这样的发辫――对了,再把头顶的头发给剃光了,才更像是他们的同族之人!”吕不韦做买卖是高手,整年来走南闯北的,对天下各地的风土人情也是有几分了解。他知道东胡人还是如数百年前的殷商之民一样,梳着一样各种各样的发辫,只是东胡人还多了一个剔发的习惯。
于是他比赵括走得更远,居然说么了要剃头辫发,全然扮作胡人的样子。
“你啊,又太过了……”面对喜好功利主义的商人吕不韦,赵括又摇起了头:“我说了,要做他们的兄长而不是他们的小兄弟。咱们赵国的威严还是要的。
再说了,我现在说要穿着这一身胡人衣裳,去盟会东胡众酋,其实是要起到让他们惊讶不己,一时不知所措,在哑口无语之间,让我把我们赵国的主张向他们一一表述。这样的的奇效,只怕是只能用一次――要是这回子被你用上了,那我这个马服君不是被你给抢了风头!”赵括又小小地谴责了急于事功的吕不韦两句:“而你,要以我赵国正式官员的身份,以一身冠冕朝服在正式场合,一一会见那些东胡酋长们,请他们参与我所执牛耳的盟会。如果对他些东胡百姓,你大可穿上一衣胡人服饰,与他们如兄弟般亲密接触,给所有东胡人留下个好映象――算是帮我卖点人情吧。”
“是,在下明白了!”吕不韦已经大略了解了赵括之意,深深地对赵括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做把,一文一武,才是张驰有道――儒生作学问是如此,治国、治郡,我要以小知大,也是如此吧!”赵括再次回答道。
***
亲自把吕不韦送出了从原来的北伐军将行辕所改建的简陋的赵国边郡执政府,赵括虽然对自己布局与东胡结盟之事充满着信心,可是对自己心中所想的更为深远的通过无战之策,使东胡归入华夏之策却是没有底。
毕竟这种所谓的“文治”可比武力的征服要来得缓慢得多。
“一百年,两百年……到了这代城城垣都划做了一抹黄沙之时,才可能看到成效吧!”赵括心中暗笑着自己的好高务远,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时空之中都不改变。
“至少让这种民族的融合的烈度不要那些激励,让中原,还有草胡上的百姓少受一些痛苦吧……”赵括又一次犯起了天真的幼稚病。虽然这只是他的美好期望,但他却不能不做这种“无用之功”,让以胡人为主导的惨烈的“民族融合”,成为以中原人为主张的大统一,建立起属于整个天下人的大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何惧道阻路且长(上)
虽说赵括手中可用之人甚少,而且所有的人才多半有自己的种种毛病、缺点,可实际证明他这一次选择吕不韦为副使,令其以商队加使团的形式出使东胡诸部,为他的亲访盟会打前哨的选择是正确的――当然,不用多说,赵括也是用对了人的。
正如庞援、僚子等人的担忧,吕不韦的使团离开赵国的势力范围,就遇到了阻碍,差一点就才踏出一步,就被堵了回来。
东胡与赵国之间本来是有着漫长的边界线相联系的,甚至在赵武灵王的时代,为了争夺领土而暴发过激烈的战争。这一系列的战争的结果便是赵国巩固了在雁门、代两郡的统治,东胡诸部被逐出了雁门、代两郡之北,其地盘被匈奴、楼烦等部抢占――东胡诸部经过一系列的失败之后,畏惧赵国国力强大,表面上向赵武灵王伏首称臣――这还使包括赵武灵王在内的历代赵王得到了“赵胡酋”贬名绰号,就像秦王被叫做“西戎王”,被别的中原国家看不起。
之后,赵国与东胡之间,只有活跃于代郡之北的山林草原之上的独孤、宇文等东胡部落有山水相连――不过眼下,这几个东胡部落已经降服于匈奴单于王廷,隔绝了赵国与别的东胡部落之间的联系。
独孤、宇文等先前投降匈奴的东胡部落正如庞援、僚子意料中的那样,害怕匈奴单于的报复,无论如何也不让吕不韦这支有着赵国官方背景的商队直接从他们的地盘上经过。当然,因为赵括这大半年来的多次释放被卖到了的赵国边郡的东胡奴隶,并礼送他们回东胡的善意行动,也卓识打动了他们这些虽然时间蛮不讲理,却也是重情重义东胡酋长,他们看来者又是这数月来与他们交往密切的吕不韦,不但欺瞒着部落中的匈奴监军,不攻击与匈奴敌对的赵国使团,反而是派人向吕不韦提出了新的建议:要吕不韦带着商队使团绕道燕赵边界,从那个方向进入目前依然独立,与匈奴对抗的几个如一盘散沙的东胡部落。
“如果绕道,损失了大量的时间,让马服君在后面干着急,嫌我吕不韦做事不够漂亮不说,还要经过这些年来与赵国互有龌龊,间隙不断的燕国……如果燕国的边军就依着我是赵使,要联合东胡谋他燕国的名头,把我给……”一想到自己的赵使身份,还有商队中的各中货物――那些货物的价值,可是吕不韦的两三成家财,他作为一商人的心头肉――吕不韦马上否决了东胡降部酋长说提出的绕道而行的主意。
已经熟悉边地风土人情的吕不韦知道燕国的边军与赵国的旧边军相似,甚至可是说是赵括的父亲赵奢当年为上谷君守时,照搬赵国边军,一手组建而成。其成员多半是在国内犯下种种过失而被罚做刑徒充军的人物,他们到了相对中原而言较为苦寒的边地,自然是怨言多多,正愁着没有地方泄火,看到吕不韦这支半官方“敌国”的商队使团,还不如贪婪的狼嗅到肥羊一般燥动起来。
而燕国边将,除了被处罚的到边地的军官之外,其中更不缺乏像赵国的李牧这样的冒险者,有机会攻起赵国的这支半官半商“使团”,为去年在济水边上被赵将乐乘打得落花流水的袍泽报仇,说不定还能立上一功,他们自然也会怂恿部下,甚至亲自对赵国商队使团下狠手。
吕不韦这支半官半商的商队使团的身份本来是很好的掩护,可是如果真要绕远路,去到燕国那里,却是两头受堵――为官,则是燕国的“敌对”国家出使第三国的使团,于燕国,岂有不攻之理;为商,则是军纪败坏,指望着打劫吃肉,亦兵亦匪的燕国边兵们眼中的肥肉――不管怎么说,都是定会成为燕国边军攻击的绝好对像。
这出现这种情况,只怕是先前自以为是,以为考虑周详的赵括所没的料到的吧。
当然,赵括是没有身临其境,才做出了相对错误的判断,而设身处地的吕不韦在面临当下的危局时,又想发挥他之前在邯郸城的侯门相府之间所展现出来的“外交”才能。
一方面是舍不得自家的财产,拿到燕国喂狼,更不想丢了自家性命;一方面赵括之前诸多嘱托,吕不韦深知自己这一回可是责任重大,而要完成赵括所交给他的重大的使命,他的这些货物可是能起到乾坤一掷而定江山的作用――吕不韦怎么也不可能放弃直通东胡之路,而舍近求远,绕到燕国边境再入东胡。
眼下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想方设法让独孤、宇文等部的酋长放行。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独孤、宇文的酋长头人们放过自己的商队使团呢?
这又是吕不韦想思量的了。
现在他的商队使团还在赵国的国境线的最北端,以他吕不韦现在的副使地位,完全可以动用边军,强行通过势力不怎么样的独孤、宇文部落的地盘。可是这个后果,是吕不韦所不以想像,违背赵括初衷的。
东胡降于匈奴的部路虽然是投降了匈奴,可是他们还是恪守着草原民族的道义,不与同为东胡的拓拔、秃头等反匈奴,甚至视匈奴为仇敌的东胡部落发生战争――毕竟是一个民族,虽然他们之间为了争水争地,互有龌龊,可还是连皮连骨――这种关系就像中原的秦赵两个嬴姓赵氏的两国一样,虽然两国之间的战争可以说是七雄之中最为惨烈的,可要是别的异姓国家想要攻灭他们两国中的任何一国,必然会遭到另一国的攻伐,颇有春秋时代流传下来的“吴越同舟之说”的意味。(春秋之时,吴越两国虽有旧怨,但当同遭危难,利害一致之时,也能互相救助,共同努力。)
如果吕不韦利用赵括下放给他的权力,向边军守将借来重兵护送,强行通过独孤、宇文之地,那么那些其它东胡部落又会怎么想?他们定是会认为赵国又是像赵武灵王的时代一样,以武力相压迫,让他们屈从在赵人的面前,充当鹰犬――这又于那些降服了独孤、宇文部的匈奴人有什么区别呢?
“使用武力,一味蛮干,显然是不行的,不光是惹得东胡之民心生戒备,让之后来盟会的马服君不好完民大事不说,可是再把匈奴大军给召惹来了,危害到马服君的正使团队有安危,那可是不得了了。
这事情不能就这么办砸在我吕不韦的手里边吧!”举目而向着草原,望着眼前一抹亮丽的新绿,感受着呼啸而过,却已经是吹面不寒的春末夏初之风,吕不韦却是感到有一丝点心灰意冷,直见摇头。
好在遇到这种问题的人是他吕不韦,而不是以勇武见长,又对东胡有所成见的秦开――吕不韦还不至于糊涂到强扭生瓜的地步。
就在那一阵清凉的草原夏风吹袭过后,心中半是焦急如火烧,半是冰冷如寒天的两口商人反倒是把这一冷一热综合在了一起;心情平复之后,他又能站回到自己的立场上,以一个商人的独到视角上,去看待问题了。
“之前马服君曾经以文武张驰之说,来说对待东胡的大计,我何不也以适当的文攻武吓,来游说那些挡道的东胡酋长呢?”一想到这些,吕不韦立刻改摇头为轻轻含首点头,又令手下去信一封向离他最近的边城守将借调兵马。
***
不出半日,吕不韦便从附近一处边城借来了一千多步骑混杂的军队――一看众兵所打的各色各式旗号,吕不韦便知这支马兵不过是从那处边城及其附属的筑垒、屯垦小城中临时抽调编成的队伍。如果真要是以这龙兵马护卫他的商队使团通过独孤、宇文的领地,显然是有点勉为其难了。
“这点人马怎么够,还是骑步混在一起,来自不同地方的――真要与东胡人打起仗来,怎么可能做到协同作战啊!以我看来,咱们要过那些胡人的地盘,少说要一支装备齐整的千人骑兵旅才行得通!这边地的俾将军真当杀……这摆明了是瞧不上吕公您,不把您当成官看啊!”护卫在吕不韦身边的一名都尉立于马上,半是鄙视,半是不安地在一边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道。
“够了够了……要是真是一支骑兵旅来了,我还要打开货箱,从箱中取出绸布,为他们做些军旗呢!现在这样,最好,最好!”看到前来支援的兵马杂乱,吕不韦不像熟知兵事的都尉那样担忧得愁容不展,反而是有点喜行于色了。
“大公子要以文武之道收东胡人之心,我也要以文武并重之术,过了这眼前的难关!等一下,就让你来领这一些骑兵军队,大人你看如何?”吕不韦心中有数,面带浅笑地身边的都尉言道。
“是的,吕公!”心里虽是忐忑不安,可看吕不韦自得意满的样儿,显然不是故作轻松,都尉也就只好抱拳行礼,临危授命了。
***
吕不韦是个胆大而不妄为的人物,他虽然不通兵事,但人身在战乱频繁的战国之时,又几乎是小战不断的赵国边郡,多多少少还是听了不少历代将军都尉们是如何建功立业的故事。民谚所谓“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便是他这回“瞎指挥”包括商队使团本身的护卫队、边城援军在内的一千多兵马的胆子――反正具体的军事问题,他不会插手,只是这一点子人马要用在什么地方,却要在他一言九鼎之下,听从安排。
休息一宿之后,吕不韦又生一计,他命令商队使团中的所有兵马全都集结在队伍的后方,而那些如羊羔一般的商队成员,则被兵士们向挡箭牌一般顶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然后,疑惑不解的众人在副使吕不韦的一声令下之后,不顾如野狼一样出没于商队使团附近,监视吕不韦等人行动的东胡游骑,以不多的人马摆出浩浩荡荡的架势,继续向北挺进。
如果此时从高处望,赵国的这一支商队使团,就像是被一支没有主人看管,只凭着少数牧羊犬所驱赶的羊群一般,只等着恶狼前来捕食。
吕不韦所摆出的这一副无惧生死,奋勇前进的架势,先是让争强斗狠的草原之民心中一震,心理上就输了他半截。接着,当监视他们的游骑向独孤、宇文等部的酋长禀报赵国商队使团的新行动之时,这些比一般的牧人多长了个脑子的首领们在震惊之余,又多想了起来:“看赵人这架势,怕是商队背后的军队是伏兵吧……要是我们当真攻他们的商队,只怕是攻去的兵士性命堪忧不说,指不一定,我们的部落营地还会被赵军袭击吧?”
“不对,去年匈奴单于令楼烦白羊王发兵攻赵,是从我们这样要了兵马支援的。想来赵人一定是心怀着报复之意,用商队使团来诱惑我们攻他……天啊,指不定赵军就是要用这个由头来剿灭我们也说不定啊!”酋长一想到从赵国五原郡那边传来的赵将李牧两次奇袭戎人营地之役,就感到头皮发麻,生害怕自己家门口的赵军也给自己的部落来上这么一手。
“快,快去再探!”几个投降匈奴的东胡部落的酋首都不约而同的对自己的部下下令道。
游骑斥侯再探的结果,又让众酋首手中捏起了一把汗水。众兵来报,大约都是如此:只见商队使团后方的赵国大军旌旗招展,随风徐徐而动,所行之处,无不是黄沙漫漫,蔽日遮天。赵军行过之处,原本青绿的草甸都被踩踏成了草泥,那些水草不丰的地方,已经可以看到裸露在外的一层黄土石砾――一句话,赵军这一回可是有背而来,来势凶猛,我部定是力不能挡。
就这么一探,酋首们更是心跳加速,血脉涌动,稍微老沉一点的如坐针毡,年青定力浅的已经是坐立不安了――这一回,在降匈的东胡酋长们的心头,又输了学着去年的李牧救援杨柳边城时那招故布疑兵之术的吕不韦不止是一成两成了。
吕不韦身头带着无琉无梳的冠冕,穿着一身上衣为黑,下裳为红的冕服,一手中执着一根带着长长红缨的节杖,一手扶在四马拉动的戎车之上,昂首挺胸,目视远望,就像是傲视大地上的豺犬日苍鹰一般,行在队列的最前方。
他这一次可是一石两鸟,在摆足了排场,过够了官瘾,满足了自己的虚荣之心的同时,还把东胡各部的民众、首领给好好的震慑了一回。
两口商人这一“大”队人马大约又向前行进了大半天时间,到了这时,已是深入那些降匈的东胡部落腹地,甚至可以远远地望到东胡营地中飘渺升腾的淡淡炊烟了――到了这时,东胡酋长们再不做出一点表示,那也就不可能瞒过他们部落中的匈奴监军的眼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象征性的出兵,应付一下赵军才行,实在不行,就只好抛弃部中老弱妇孺,带着能跑的部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另找新窝了!”独孤、宇文这些部落的酋首们,才自己部中的匈奴监军的催促之下,不得不点集人马,硬着头皮,在赵国商队使团的必经之路上集结列队,摆开决战的姿态――可是他们被吕不韦这么一吓唬,心里那里还有什么战意,只想着有机会就带着兵马开溜。
每逢战乱之时,这也相对弱小的草原部落首领都会做出这样的痛苦抉择,这也不能怪罪他们的无情,他们也是为了部落的生存――这便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之一。
东胡人在这边做着表面功夫应付着匈奴监军,而在那一边,各东胡部中的匈奴监军,和他们的随从兵士们,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付大难将至,不知能否逃脱劫数的样子。
其实到了此时,那些匈奴监军的心里也是害怕得很,他们一面督促着东胡人出兵作战,一面却又不亲入东胡阵中督点,而是把自己的人马集合起来,远离东胡人的队列,在大老远的地方找了出土丘,远远望着即将暴发的激战。
他们做出如此行为,也是为了做好准备,以便应对不测。
匈奴监军们心中所想的不测之事,就是去年楼烦白羊王“临阵倒戈”杀了楼烦军中所有匈奴人的鲜活事例。他们知道自己平时在东胡部落之中耀武扬威,欺男霸女之类的事情没有少做过,害怕东胡部中有人趁乱找落单的他们寻仇;更是担心这些本就有二心的东胡部落在赵国大军的威逼之下,一起降了赵国,自己的项上头人如去年的那些同僚一样,成了东胡人献给赵人的表忠献礼。
或是为求自保的求生私心,或是出于最少要向大单于禀报东胡降部叛变降赵消息的公心,散布于这些东胡部落的匈奴监军们带上自己的人马,集结在了一起,希望能仗着人数众多的“优势”,就算是被赵军、东胡兵追杀,也能分散逃亡,让敌人不知追谁是好,已便多跑出去几个。
就在东胡人与匈奴人皆是人心惶惶,个个自危之时,他们心中虚幻的赵军大军已经行到了他们的面眼,就在数里之外停顿了下来。
“是拼命的时候了!”不论是东胡人还是赵人,更有吕不韦本人,心中都这样想着。
吕不韦见前方少说有数千胡骑阻拦,知道以自己手头的这点杂兵弱卒必定不能力战,再说力战也不是他的初衷;于是他一声令下,全体赵人便停了下来。
等到赵军与商队使团停顿下来之时,那曾经浮嚣尘上的滚滚沙土终于落定了,笼罩在赵人身上强大的光环也随之消失了――在东胡人的眼中看来,所谓的赵国大军,不过如此,只是一只军民混杂的散乱队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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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先前被惊出一身冷汗的东胡酋长们可不像他们的手下那样,长出一口冷乐气,以为安全了,而是更加的疑心重重起来:“怎么……怎么才这样一点人马……要是真打起来,这点子赵军,只怕是还不够我们一次冲杀的!”
“不对,不对,定是有计……好狠的赵人,想用这不到两千的人马的性命来换取攻灭我们的口实!”“深谋远虑”、“小心为上”的东胡酋长们更愿意这样去想,他们都知道自己的部落已经经受不起几番兵灾的折腾了。
吕不韦立在车上,命令御手驾驶着装饰华丽,已经失去了战场指挥作用的戎车向前而进,直到行到可以模糊地看到面对东胡前列兵士的眉目之时,才又停了下来。
看着一乘赵国的四轮大车缓缓地从赵人队伍中驶出,又看远远看着这车上随风而动的旗号正是使节所用,再看车上立的赵人也是一副大国使臣的打扮,东胡酋长们一面止住正要引弓射击的神箭手的行动,一面在心中狐疑道:“莫非这就是从中原游商们口中听来的中原人下战书的排场?完了、完了,这仗看了是打定了!”
“我是赵国代、雁门、云中、九原、五原五郡执政,赵国马服君的使者,是赵国朝廷派来与从首领商讨两帮通商之事的使臣!”吕不韦清了清嗓子,做出言正声励的样子,高调向众东胡酋长说明来意。
当然,他的话中却不说为赵括的出访盟会打前哨之事,却是只避重就轻的说到了通商事宜――也只是商人出身的吕不韦会为打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甚至于不顾忌大国使臣的体面与信义,把出使的目的说一半留一面的向出使方大说“瞎话”。
“通商?”粗通中原雅言的东胡酋首们自然知道这一个词的意思是什么。
可是他们的心中都在犯着嘀咕:“这商不是一直通着在吗?虽说因为前些日子,赵国搞出什么军市来,让我们的从买卖上收获少了不少……这不会又是赵人的什么阴谋诡计吧?”
虽然心中疑虑重重,可耳朵里的确是听到赵人这次“攻”来,好像不是为了打仗,又怕赵人借着着所谓的通商之事生出攻打他们的借口。于是,拿不定主意的几个东胡首领相互对视一下之后,走到了一起,又在一边窃窃私语了片刻,这才选出一人来,一骑飞尘,奔到吕不韦的车前,要与他面谈。
“我是独孤部的首领,现在代众头人、族长与先生商量……商量通商之事!”来者满口胡腔,中原话也说得不怎么流利。
“我就是赵国使臣吕不韦了!”吕不韦抖了抖手中的节杖,面带着颇有威慑力的庄严之笑,对这自称独孤部的首领的东胡人自报家门。
“您原来就是吕先生了!”独孤首领说话还是那么吃力,不过从他的言语之间,吕不韦却听出了一股微微的尊敬之声。
的确,想来这多半年来,赵国军市边贸收购出售大宗货物,收什么草原货品,收多少,以什么中原物产做交换,都要经过他吕不韦点头应允,他的名声自然能很快传到草原之上。
一想到这些,吕不韦便有点陶醉得翘起了小胡须,他那表情便更加得自信了。
“正是鄙人了!”虽然口中吐出的谦词,可是吕不韦还是一时得意,忘记了赵括嘱咐他的要以诚对待胡人,才能赢得他们的真心归附,他的言语之间却是透露出一股子傲慢之意。
当然,吕不韦这次小小的失误,却为他赢来了意想不到的小胜。
见赵国使臣言词傲慢,却又不失礼仪,独孤首领又瞥了一眼吕不韦身后有队伍,再怎么看也不想一支可以力战胡骑的军队。
吕不韦的自信模样,于他的“军队”的简陋的鲜明对比,反倒让这位自认为胆大,连大熊都能射杀的东胡壮士心虚了。
“吕先生真是来求通商的?可是我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商人队伍中有一国使者,还有比商人更多的军队的――吕先生,你不要说那些么的兵士,是你雇用来充当护商队的!我们东胡之人虽然生居于山野草莽之间,却没有听说过赵国的边军会做这种勾当!”独孤首领大着舌头壮着胆,再次试探吕不韦的来意。
“我所说的通商是我们赵国官府与你们这些酋长、头人之间做大生意,而不是把一两车皮货卖到中原又从中原换回一车粮食一袋盐的小买卖!”吕不韦虽不知道在他与独孤首领的身后还有近百双匈奴人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却也知道什么叫不见兔子不放鹰,始终还是不把自己要联络东胡诸部与赵国盟会,共商对付匈奴之事托出,而只是向独孤首领暗示他们之间还有“大生意”可做。
毕竟,他信不过这几支反复无常,毫无立场的东胡小部,打心眼里认定他们是无信之徒,只可以利益诱之,不可以诚待之。
“大生意?”独孤首领听出了吕不韦有意高声说起的这个词蕴含着什么他不可知的深意,于是把眼睛一瞪,头一歪,重复了一句。
吕不韦故做神秘一笑,只是点头,而不做答。
“什么想的‘大生意’,能让赵国出动这么大的排场啊?”独孤首领对吕不韦那充满着无限遐想的一笑,浮想联翩着,感到这事情是他一个人做不了主的。于是他把手一挥,又从东胡队列之中招来了数骑胡骑。
一看新来的数名骑者的衣着面像与那独孤首领颇为神似,吕不韦便猜出几位人物不是这些东胡降匈之部的首领,也是在部中能说得上话的长老、首人,于是心中暗喜道:“好,再下一城,就能突入东胡本土众部,完成大事了!”
这几个东胡首领还是如之前一样,先是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再把吕不韦丢在一边,围在一起,相互耳语了片刻,然后再又把马首一转,对向吕不韦行了个礼:“赵使吕先生好!”
“好……”吕不韦这时才想起了赵括的交待,礼貌地走下车来,行了个打拱作揖的平辈问候之礼。
“吕先先,咱们就别绕来绕去了,不知吕先生所说的‘大生意’除了那些寻常的盐铁粮秣这后生济之需的交易之外,还有些什么?”这回说话的东胡酋长年岁比那独孤首领为长,雅言也说得更为顺溜,而且一语就倒出了吕不韦先前是话中的话,言外有言――显然此人也算是个中原通了。
“不知足下是?”吕不韦有意一问,算是做个缓冲,条理一下自己下面当说些什么,顺便也知道一下来者是何许人也。
“在下是宇文部族长!”果然,这位东胡族长还知道用谦词。
吕不韦自然是再报一次身家,然后大胆而言道:“我赵国要联合你们东胡诸部,共谋大事――说白了吧,就是要与你们东胡人一起,打匈奴人!”
“什么?!”
吕不韦先前遮遮掩掩,现在又如骑兵突击、鹰击长空一般的突然袭击,这直白的数语,立刻引来了众东胡酋长的一脸错愕与惊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何惧道阻路且长(中)
“与我们一起,打匈奴人?”
这些自认是见过不少世面的酋长、族长们听完吕不韦一言,无不如耳边响起了晴天霹雳,个个惊得不知如何应对;面色稍微镇定一点的人,也只是简单地重复着吕不韦话儿,而且还是显得口齿含糊不清――显然,他们不过是在这位大胆的赵国使臣面前故作镇静罢了。
“诸位首领没有听清楚吗?本使便才说一次……这回大家可要竖起耳朵把言听进去了!
我方才说:我赵国,确切的说是我为我赵国镇守边地的五边郡执政,马服君君上有意联合你们东胡诸部,共谋联合对抗我们两方的夙敌,匈奴人的大事。
本使就是做为马服君的使者,正式向诸位东胡部落的首领传达这个意思。至於将来我家君上要在何处与诸位首领盟会,那就要等到我这使者完成使命,再向他禀报了!”吕不韦又是礼节性地环着众降匈的东胡首领拱起手来,语调比起先前要缓和许多,但比起方才那雷动惊耳的一语来,却更具有浸透之力,声声入耳之间,又从众胡酋的耳廓直传入心脑之内。
“哦……”众东胡酋首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一下,他们的反应显然没有初听吕不韦那一言时来得强烈;现在,他们开始回味思考吕不韦的言语之义了。
“呵呵,想不到诸位尽然这么看得起本使,居然摆出这么大的排场,还是亲自来迎本使……这些人马八成是诸位的全部家当了吧……”吕不韦故意向前方望了望,放目远观正准备列队迎战他的商队使团的东胡骑兵,然后面带感激之状,有意把这支队伍说成了迎宾队。他那轻蔑的言语正向众东胡首领表达着他的言外意:就凭你们这点子兵马,还不够我赵国两三旅骑兵一巡五箭长程齐射的!
“你!”一名年青的酋长虽然听明白了吕不韦是什么意思,想说:凭我们这点人马打不过赵国大军,却能把你们这支商队使团给灭了,可是话动口边,却又不知怎么用中原言语表达,只好咬牙切齿地说了个“你”字。
不等便多的胡酋发作,吕不韦又是一语道:“现在可好了,这里居然有五、六个东胡部落的首领,使本使可以一次便可向诸位把我家君上的话传达到,真是既省了时间,又减少了本使的车马之劳。本使在这儿就先谢过诸位首领了!”
说着吕不韦又是微笑着再次打恭,而且他这一躬鞠得又慢又直,看上去是恭敬得很,其实大有嘲笑这些曲膝投靠匈奴的东胡部落的酋长、族长之意。
经过吕不韦这几番挑逗,连先前与他多有生意往来的独孤首领,也算是精通中原礼仪的宇文族长也沉不住气了――不过,这正是吕不韦想要达到的结果。
“这位赵使,很可惜,您现在所面对的,正是您口口声声要攻伐的匈奴部众――您说,我能放过您吗?”先说话的是中原话还算流利的宇文族长。
“唉,我说宇文族家的啊,你知道他可是帮咱们渡过了去年那大寒之冬的中原商从吕不韦啊……”独孤首领把手一挥,挡在宇文族长面前,显然他是要与宇文族长默契配合一下,唱唱红白脸儿。
接着,他回过头来,用一口胡腔道:“我说啊,吕先生,看在这多半年来你对我们也算是照顾,把粮食以合适的价钱卖给我们部落,没有赚黑心钱。我在这里就向众亲族兄弟给你求个情,放你回去……我看你还是依着来时之回去吧。
如果你要带着你的人马硬闯……”
好话说完,这独孤首领又把握在手中的长剑一抖,威吓起了吕不韦。
吕不韦这回所要面对的,不是那些表面斯文,心中包藏着祸心的邯郸贵胄,而是一群比那快意恩仇的游侠更琢磨不透性情的东胡求首,他本来是壮着胆子,虚张声势,希望用自己的表面平静震住已经被他先前的种种小计弄得晕头转向的胡酋们。可他一看独孤首领手中的长剑,反而是更加安心了。
原来这独孤首领手中的剑,从剑柄到剑鞘都是秦国所产的辘轳剑的样式,正好是应了他出发之前,赵括所说,以武力相压,以文治相溶的大略――这柄长剑,不正是这个被原中人称为人面兽心的胡戎蛮夷图慕中原技艺、生活方式的表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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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首领的威吓之举,反到让吕不韦更加坚定了要从他们的地盘直通东胡本土的决心。
吕不韦,先不去理会软硬兼施的独孤首领,而是选择了先舌战出头鸟一般放下狠话的宇文族长:“这位宇文……宇文家的……我怎么听说,你们前些年败于匈奴之后,被匈奴单于交给了楼烦白羊王看管――记得去年白登一战,我赵国都尉秦开,可是据守在白登山上,居高临下,以利箭射杀了不少被楼烦人当成挡箭牌的宇文一部人马!”
“那可更好了,你们赵人杀我族人,便是与我结下仇怨了,今儿你们都别想走了!”说着,宇文族长就做出要抽出腰间铜刀的样子――其实色厉内荏的他知道对吕不韦一行动手的后果是什么,做出这付模样,也是与独孤首领一样,不过是一来吓吓对方,二来给自己壮壮胆子罢了。
“也就是说你们宇文家是白羊王他的臣下了……”吕不韦才不理宇文族长的恐吓,全然按着自民的步子在走,慢条斯理地继续着他的说词:“可是现在白羊王已被我家王上封为白羊侯,归在我家君上马服君制下――白羊侯是我家君下的下位之官,而你们宇文家是白羊侯臣下;而我是手执赵廷节杖的使臣……你我现在已经是同僚关系了!”
“放,放肆……我,我们是匈奴大单于的臣下,只听命于匈奴王……王廷!”另一名还不知来头的部落酋长着急了,他一面回望躲在远处的匈奴监军们,一面口吃一般的用着憋脚的中原雅言回应吕不韦才,一付匈奴单于的忠节烈臣的样子。
其实这些东胡人现在的境况与半年之前还是普通商人的吕不韦差不多,都是看强者脸色生存的弱小势力。他们与当年的吕不韦一样,不过是想先找一棵大树,先求得容身自保再图他求。现在,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匈奴单于的“忠”,不过是在匈奴与赵国这两大势力之间选择一方投靠的机会行为,只要另一方对他们加以威逼理由,他们自然又会倒向另一边儿――这与吕不韦去年在是扶助在赵国为质子的嬴异人,还是投效被明被逐出赵廷,实为暗委重任的赵括的抉择本质上是一样的。
吕不韦将心比心,从众胡酋们对待出言不驯的他那色厉胆薄的暧昧态度,已然觉察到众胡酋的心思,摸透了这些降匈的东胡部落名义上是归顺了匈奴单于,其实还在做墙头草的胡酋们的真实想法。
面对对方的怒吓,吕不韦的确是做出吃惊的样子,只是他所惊的却是另一件事:“我家的家奴都知道认我一人为主,我家的狗只对我一人摇尾乞怜……..原来你们这些东胡首领连我家的家奴与狗都不如啊!”
“你说什么!”吕不韦此话一说,果然气得一位听懂了他的意思又自诩堂堂男子的草原勇士拔出了兵刃。
“大人小心!”与吕不韦同车的甲士立刻扼剑待拔,做出要拼命的架势。
“好个儿郎!”吕不韦反倒是叫起好来;不过瞬息之时,他把双目半闭,夸张地做出扼腕痛惜的模样:“不过只可惜这位壮士找错了仇家!”
不用吕不韦多说他们的仇家是谁,东胡酋首们都知道他言下之意是什么。
自多他们这几个与匈奴相距较近的东胡部落迫于匈奴强势压力而投降之后,他们所受到的待遇的确是连只看守羊群的牧羊犬都不如。
家狗尚且可以得到主人吃剩下的骨头,而他们这些东胡降部又从匈奴人那里得到了什么呢?他们土地上最好的牧场、水源都被匈奴的部众占去,所以不得不减少部落中牲畜的数量。当然,这对半牧半猎的东胡人的打击还不是很大。可是接下来,匈奴人以他们的单于、贵胄喜好守猎为由头,还向东胡猎人索要出产在山林与草原之间的猎鹰,鹰本来就是猎人的眼睛,而匈奴这一手正是在剜东胡降部的眼。不光如此,为了猎到活着的鹰隼,东胡人在整个守猎季节之中,几乎要会去一半的时间与人力在捕鹰之事上――原本就已经减少的食物来源就更少了。这还没有完,捕来的鹰隼还不能马上献给匈奴人,还再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训练成可以成为猎人眼线的猎鹰。
这样一来二去,不出两三年时间,东胡降部的人都被饿瘦了,拖垮了。
匈奴人似乎还嫌这样的扼杀之法来得太慢,每年还要东胡降部向他们进贡大量的奴隶――如果不给,匈奴人的兵马一到,便是部灭人亡……
而负责看管他们的楼烦人不敢做得像匈奴那么过分,却又变着方儿地向东胡人要人要马,用于应付匈奴单于所发动的一次又一次对别的弱小国家、部落的战争。
这两招下来,又使本就人丁单薄的东胡降部雪上加霜,更为艰难了。
其实像宇文族长、独孤首领这样稍人头脑的东胡酋首心中早就已经看出匈奴人彻底吞并、奴役他们部路的野心――他们的先人也是用这些类似的手段,才从弱肉强食的草原上脱颖而出,成为有名有姓的部落――他们当上只是苦于无外援相助,不敢奋起反抗匈奴人的暴政。
可是现在他们似乎从眼前这名一身中原使臣打扮的商人身上看到了一丝脱离苦海希望;只是这个希望距离他们所想要的等待那些独立于匈奴之外的别家东胡兄弟部落的解放来得太远了一点――毕竟,他们这几支东胡部落的苦难正是从赵国那位雄才伟略的武灵王的长剑一挥,剑指北方之后开始的。
“没有找错仇家!”比那做出出刃姿势的胡酋动作还快,年富力强的宇文族长已经把自己的青铜刀掷出了手,正好落在吕不韦脚下不过数尺的地方;那尖尖的刀锋轻松地插入了流酥的草甸,只留下一半刀刃在地上左右摇摆,搅动紧张的空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何惧道阻路且长(下)
吕不韦虽也算是一个人物,可毕竟不是上得战场,斩得敌首的将尉,要他一个商人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是不太可能的。当那一柄已被主人长年使用,而岁月染出一层油光的宽刃青铜长刀插入地面之时,他的双目还是不由自主地钉在了颤微微的刀把儿上,而他的一只脚也向后退了半步。
好在吕不韦穿的是一身冕服,冕服的下裳肥大,挡住了他脚一的小动作。在众胡酋的眼中不过是见赵国使臣身子微微一颤,再看赵使面容,依然是面不改色――吕不韦那外强中干,心中忐忑的老底,那刺猬的软腹终究还是没有因为宇文族长的掷刀吓唬而露出来。
见赵国使臣不过是身子微抖,却面无惧色,那宇文族长在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时的空挡上,便跃下高大的马儿,走到吕不韦面前,行了个抱拳之礼,然后道:“吕先生,如果是早几年来,也许我们还有得谈,只是现在……”
宇文族长把眼睛向自己身后的东胡军队一瞟,又带着吕不韦的视野向东胡队列的侧后方看去,同时一语双关言道:“所以我才会说:没有找错仇家,仇家就在我们身边!”
说话间宇文族长不经意地把瞳孔又转到吕不韦身上,那虽无敌意却又是极不信任的眼色分明是在对吕不韦说:对于我们些夹在强大的匈奴与同样强大的赵国之间的东胡部落来说,不管是你们赵国人,还是他匈奴人都是我们的仇家,所不同之处,不过是旧仇新恨的区别罢了。
“怪不得出行之前,马服君再在嘱咐我要以兄长对待幼弟之态来待东胡各部,无论他们是降了匈奴的,还是还在苦苦支撑着对抗匈奴的――看来这些东胡之人还是没有忘了旧日之事啊……不过也好,现在匈奴人给他们添上的新恨可是倍于我们赵国给他们的旧仇了。单靠着这个就能游说上这些东胡酋长一番,虽不能让他们马上投靠我赵国,也以让他们放我通过他们的领地,去联络那些与我们素来没有多少恩怨,又一心对抗匈奴的其他东胡部落。”
吕不韦顺着宇文族长的施礼,回了一个拱手礼,正好找话题道:“不知这位族长是更恨欺压你们的匈奴人,还是我们这些曾经把你们赶出代地的赵人?”
“这个……”这个问题,宇文族长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回答不上吕不韦了。
要说对赵人的怨恨,其实像宇文族长这种岁数的新一代东胡人已经很淡薄了,毕竟他也是从父辈的口中才得知自己的部落曾经生活在南方某一处水草丰美,天暖和的牧场上,而正是赵人的兵马把他们驱赶到了现在的恶邻居匈奴人边上。打不过就人家就迁徙,去抢占比自己更弱小的部落的地盘,这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之一,只怕这些降了匈奴的东胡部落的酋首们平时怨自己没有本事,振兴部落比怨赵人当年赶着他们远离故居还要多一点吧――草原之民的乡土情结说到底,还是不如农耕的中原之民。
而反看匈奴强加给宇文族长的新恨,那可是有切肤之痛,历历在目,难以忘却的。远的不说,就说去年大雪天寒,部落中冻死了不少幼畜,眼看着到了春天定会出现饿肚子死人的情形。好在,他部落中的一个头人好不容易从赵国的军市中购回了两牛车粮食,这头才向他报到赵国商人有良心,没有乘机抬高粮价卡他们的脖子,那头匈奴监军就招来匈奴兵士,抢走了一车半的粮食,害得到了春天他的老婆没有奶水哺育幼儿,他的小儿子不过半岁便夭折了――这可是血亲之仇啊,宇文族长能不铭记在心,一想起来就心如火烧吗?
当然,他还不知匈奴人之所以会来的他部落抢粮,正是因为吕不韦向赵括献上的“择人售粮,以乱胡人之心”的大计所至,而把所有的罪过都算在了匈奴人头上――草原之人虽有狡诈之处,但天真起来,也不是中原之人所能想象的。
一头是仇怨已淡还略受人小惠,一头是新仇连绵不决,其实在包括宇文族长在内的这几位东胡酋首的心中,已经对吕不韦的问题有了模糊却有肯定的答案。不过现在碍于自己身为匈奴单于的臣属身份,又有匈奴人派到部落中的监军在老远的地方监视着,加之出于对吕不韦的不信认,所以才不便向吕不韦表明心中所想。
看着对方言语支唔,吕不韦一眼看去,便知眼前这位故作凶恶之态的东胡酋长正在犹豫了。
“在买家犹豫不觉之时,让点儿价,或者是加个添头,便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这是商人作生意的小花招。吕不韦是个商人出身,虽然比起一般的只知聚敛财富的贪婪商人高明不少,可还是按着自己的惯性思维想道:“两害取其轻是人之常情。只要我们这头开的价钱公道,不愁你们这些家伙不倒向我们这边。”
于是他收回了先前退向后边的那支脚,双腿并在一起,耸了耸稍稍下垂的两肩,又咳咳地咳嗽两声,有意打断宇文族长的思絮,在对立两眼不定之时,又抛出赵国与匈奴的对比:“我早就听说过匈奴单于待你们这些东胡降部不薄了――至于怎么个‘不薄’想来诸位首领心中自会算记,本使就不在这里多说,免得大家伤心了。本使现在只说说我们赵国是如何按旧时之约,视你们东胡为我赵国臣属子民的吧。
自我家君上执掌边郡大权以来,重守旧约,视你们东胡之民为我赵国子民,每每有被匈奴人贩卖到我军市的东胡之人,皆以钱粮买下;之后依他们的心愿,或者是按我屯垦边民的待遇,按他们的亲属关系,授于一户百亩食邑,任他们放牧、耕种;或者是给他们粮食、马匹,放他们回到原来的部落――想来这样回到你们部落中的民众,无不感慨我赵人待你们如兄弟吧!”
“是……”宇文族长把头略略一点,不知是在表示同意吕不韦的说法,还是在感谢以他为代表的赵国官府众官的重启旧政开辟新策,使他部中分离的骨肉得以团聚。
其实私人出面,官方出钱在外国赎买沦为奴隶的本国之人回国,放其为自由人的政策至春秋时代,就已经在中原各国之间流行开来,其目的主要是为了凝聚国人之心,让国人有国家意识,以应付入外武入侵之类国变――正是数百年间这样的政策的执行与积累,才换来了后来如宋人抗齐,齐人拒燕之国人自发的抵抗外敌之举。当然,这政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解决发动对外战争之时的兵源问题――奴隶是不能从军的,只有国人才有军事义务,才可能忠于自己的国家。
不过随着历史的发展,奴隶的社会地位渐渐提高,成为只要服投立功,就能帮自己与家人摆脱奴隶身份的庶子阶层的出现,这个赎买国人政策便渐渐成为无意义的旧政,而渐渐被世人遗忘,以至于废止了。
不过到了赵括治郡之时,为了向东胡之人示好,又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就地解决边地人少地多的情况,熟读古籍的他又把这个旧政搬了出来――之所以说上旧政新策,那是因为赵国要用古制弹压反对新策的声音,又要给赵国朝廷有个交待。
虽然说赵括行此旧政新策,是有向东胡释放善意的意味,可是却没有像吕不韦借题发挥,对这些东胡降部酋长所说的那样,是出于“同胞血缘”之情。
除了宇文族长,那些本时不明不白的就受了赵括治郡的恩惠的东胡酋长们一时间也是点头语塞,认同当下匈奴对他们部落的迫害甚于赵国最初对他们的战争,更不用比之后赵国对东胡诸部所行的怀柔之政了。
“对了,独孤族的首领,本使为游商之时,曾经在邯郸城中买下过沦为妓馆歌姬的一名东胡女子,就是你们独孤部的。她被妓馆老鸨唤作雅儿,其实东胡名字好像叫水泽之类的…...不知是否是你家亲人?”看先前扮作凶象的宇文族长不说话了,吕不韦又把“攻击”的目标转向了年青气盛,想来也会更意义用事的独孤首领。
“以水泽为名……”独孤首领回味了片刻,仿佛记得自家氏族血亲之中是有一个以山水为名的小姑娘在不知多少年前被当成人头献贡,送去匈奴。
“对,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歌儿唱得像山林中的黄莺一般的姐妹之人被送去了匈奴……还以为她如今已经成了匈奴人的妾室,没有想到,居然流落到了赵国国都……”独孤首领虽然知道这吕不韦本身是个混迹于邯郸的商贾出身,想来定是阅历丰富,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他居然还买过自己氏族的亲属。
不由地,独孤首领与吕不韦的关系似乎是近了那么一层。因为事关同族之人的下落,他也顾忌不得吕不韦名义上是敌对国家的使臣,便问起吕不韦私事儿:“那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当时一时糊涂,想把她献给我家君上为妾,却不想我家君上正开新政,释放东胡奴隶。于是,这女子现在在我家君上的执政府中,为可出入正室厅堂的上位侍者。唉,女子终究不比男子,虽然思念你们,却不敢只身回到草原,与你们这些同姓血亲团聚……”吕不韦又猫哭耗子似地,做出感慨人生境遇,不忍看那独孤首领氏族之人天各一方,忍受思亲之苦的样子。
“哦,我们东胡之人,不为奴隶,不做姬妾,也能入得中原大国君侯府中,为近身之人?”虽说作为侍女并不是什么高贵的职业,可是比起作奴隶或是侯门私妓一般的所谓的“妾”来,境遇却又不知好多少了――也难怪一名东胡酋长一脸惊奇的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向吕不韦求证道。
“当然……记得我家君上的私兵近位之中,还有一名流落到赵国的东胡猎人。他好像是在贩卖皮货之时被人诬告入狱,又正巧被我家君上救出――为了感谢我家君上救命重生之恩,拜在我家君上的私人骑队之中……现在都当上卒长了――要知道马服君的私骑兵士,就算是放到我赵国军中为官,最少都能做到指挥百骑的伯长――就如你们的百夫长一般!”吕不韦又把从大嘴的缭子那里听来的掌故向众胡酋说了一遍,以向他们证明赵括待那些归顺赵国的草原牧人视如自家子民。
“哦……”众胡酋不约而同的放出相同一声,皆作不可思议之状,甚至有多心的胡酋在心中认为赵国使臣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故体面的吹牛夸口。
吕不韦显然是察觉了众胡人那充满怀疑的目光,知道自己是说得过了点,于是改口又说起了另一个已经传遍草原的事例:“去年楼烦领受匈奴单于之命,在不适合行军打仗的冬天急攻我赵境,虽然战败,却也杀死射伤我边地军民不下万人之巨。可是楼烦白羊王被我君上所引数万大军围困于白登山与平城之间后,即使醒悟,率众兵归附我赵邦,又于今年年初,举部众投入我境……
诸位首领也都知道吧。楼烦白羊王被我家君上保为白羊侯,率部众迁徙于水源充沛,草木繁盛的五原、九原两郡的河流汇集之处,泽沼淤积之地,过起了为悠然自得的定居放牧生活――他们只要每年向我赵国提供一定数量的战马,做为赋税,便可以他们的旧例过活了。
这可是我们赵国对那些曾经与我们敌对,杀过我边民,还在我赵国与匈奴之间,反复无常的部落的态度……”
吕不韦停顿片刻,看到众胡酋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又继续放话,再次发起文宣之战:“我虽然不知我家君上会如何对待在列诸位的部族,但想来我赵人与你们东胡也算是有相同的血脉――对待你们,定不会比那害过我边地军民的楼烦人差吧,虽不能说放你们回故土继续游牧,可我听说那五原之郡现在都还有大片的肥沃土地都是还是有国无主之地……”
说到这儿,吕不韦又是刻意忘了一眼众胡酋那巴望的眼神,然后才做出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的痛惜样子道:“唉,五原郡虽大……可是容下你们整个东胡部落却是勉为其难了点!”
一听吕不韦说狼多肉少,不快吃就连块骨头都没得啃了,对他的态度已经软化的众胡酋,立刻吞咽起了口水,可是他们话到嘴边,却又是说不出来了。
吕不韦顺着这些胡酋不断向侧后方向瞟去的眼角余光看去,又看到了那如鬼影一般时隐时现的数骑骑兵――不会多想,吕不韦立刻明白这些也经被他在商道之上练就的三纯不烂之舌,说得猿心马意的东胡酋长,心中在担心什么,顾忌什么了。
“果然,早就听说匈奴单于会排出一些下级贵族,带着数骑亲兵去到个降服于他淫威之下的外族部落中充当监军耳目,监视各降部动静,甚至于横加干涉降部的内部事务――没有想到,他们在这几支不怎么强的东胡降部中,也布置有监军……看这规模……看样子每个部落中都派出了不下十骑――指不定他们的手上还握着这些东胡首领的家人当人质呢?”吕不韦一开始就奇怪这些平时与自己也算是有点子生意往来的东胡部落,这一回怎么半点面子也不给他,还倾其部中全部战力,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迎接”他――这原来是他自己疏忽了,没有想到东胡部中那么多匈奴的眼线,更没有想到曾经是天之骄子,自比雄鹰的东胡之人这么畏惧匈奴人。
“投降匈奴的东胡部落虽然打心眼里还是敬畏势力更甚于匈奴的我赵国的,可是相对来说,匈奴骑兵的行动力可比赵国大军更为迅速,他们对这些东胡部落的威胁也是迫在眉睫的……我无论怎么说得这么东胡首领心动意想,还是不能解除匈奴对他们的监视与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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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给出的远景虽好,却终究比不过匈奴人的长弓快马对东胡人的威胁来得紧迫……看来如今,想要并着这两张嘴皮子就说服这些不能自主命运的东胡人与我赵国联系,成马服君稳固北疆之事,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好吧,我吕某人就先退而求其次,先求个安全过你们的领地吧。”吕不韦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见自己的一时贪功之谋不成,立刻调整了战略目标,改向求自己的最底目的――过境东胡降匈之地,再图联络东胡抗匈诸部。
“原来诸位担心的是那些连头脸都不敢露出来的狗东西啊!”吕不韦做出以手遮阳,远眺侧前方的样子,目光所指,正是担心东胡人倒戈,而躲在远处监视的众匈奴监军与他们的亲兵随从们。
“是的……吕先生,我们也有难处啊!”独孤首领果然是被吕不韦的感情功势攻陷的第一人;他那黑里透光的脸此时已经又泛起了红霞,一付无颜以对的样子:不是我与你为难,只是我们拗不过匈奴啊。
随着独孤首领向吕不韦吐了真言,那宇文族长,还有其它几个方才还装腔作势的东胡首领也或是低头,或是红脸,要不然便唏嘘、摇头。
试想一下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儿,居然要屈膝于仇敌的眼前,为犬马之劳苦,而不敢发一句怨恨之言;而对“好心解救的善人”却要被迫以武力相拒――这些贵为一部一族之首长,肩负着部中亲族命运的东胡好儿郎,那里还有脸面见世人呢。
“既然如此,本使也就不为难诸位了……那么还请诸位行个方便,放我赵国商队通过贵境,去到草原深处,去寻找那些有志与我赵国一起共谋对抗匈奴大事的草原勇士吧!”吕不韦见机会已经成熟,便再次抛出了自己的最初的要求。
他不是勇猛的秦开,也不是好生事的缭子,如是这两人之一做了这副使,负责联络东胡诸部,遇到眼前这种情况,定是一个义愤填膺,一个以为又可正立新功,号召东胡骑兵倒戈,立即然后引兵杀了远处的匈奴监军们,先图个痛快再说。他吕不韦有他自己的考虑。
首先,他不是秦开这样的武将,没有必要以斩首之数向赵赵括邀功请赏,也不是像缭子这样的谋算策士,算计出如此意气行事之后的种种后果。所以吕不韦还是选择了按部就班,以原有计划,稳妥行事。
一听吕不韦说只是借路而行,而不是要他们立刻表态,在匈奴与赵国之间做出抉择――这完全符合目前把当墙头草做了“国策”的众东胡降匈之部酋长的胃口,不由得让他们大出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回过头来一想――这样是不成,更有好像上了吕不韦避重就轻之策的当的嫌疑。
就这么让吕不韦手下数百商人,过千兵马这么大摇大摆地从自家地界上过了,让在一边监视的匈奴监军们看了,那又算是什么事呢?要是这事情传到了匈奴大单于的耳中,不被定个通敌叛主的大罪,引来匈奴大军讨伐,那才怪了去了。
一想到这些,先前还是微微点头的东胡酋首们的头,立刻摇得被乱风吹得左摇右摆的垂柳枝条都还要欢快了。
吕不韦看在眼里,心中却也不慌乱,他手中还有绝招还没有祭出呢。
“哼……诸位首领,本使……呵,我也不给你们打官腔了!”吕不韦一改先前好好先生的笑容可掬之面,脸而像变戏法似地换成怒颜,对众东胡酋长厉声正色道:“实话给你们说了吧!
我家大公子――也就是马服君了,本来是命我绕开你们,先东行再北进,进而进入那些反抗匈奴的草原猛士的部落。我一来是想赶时间好像我家大公子邀个功劳,请个好彩头,二来是想着我与你们平时素有生意往来,你们也算是我吕不韦的半个衣食父母了。
所以我才专卖从你们的地界上行过,把我家大公子的话给你们几家带到了――按我家大公子的想法,本是不理睬你们,只等联合了有意抗匈的东胡部落,就发动对匈奴之部的战争的。我吕不韦本是个商人,不懂争战之事,想想这一战能不能灭了匈奴,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商人拿收的加减之法,我却是精通得很――匈奴之兵,算满了不过三十万上下,而我赵国全边军就不下十万,其战力三倍于匈奴之兵,现在又加上数万东胡之骑相助……
你们算算这最后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等到了这加减之法算出来的时候,你说你们会被我家大公子,还有那些抗击匈奴的东胡骑士们当成东胡之兵还是匈奴之兵……”
听吕不韦这么一说明厉害关系,不关其中夹杂了他吕不韦的多少恐吓夸张之词,这赵、东胡、匈奴三方要是真的打起来了,他们这些当了东胡叛徒的“降匈之部”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要不变被当成匈奴的帮凶,被赵、东胡两方攻击;要不就是匈奴人的马前驱使,先死的还是他们――不管怎么说,他们所处的三方交接的位置,还有不清不楚的暧昧立场,都是首当其冲,将成为其中任何一方攻击的对象。
被吕不韦这么一吓唬,自认为是走得夜路,打过豺狼的草胡勇士们还真的在阳光灿烂的草原之上,打起了冷颤――什么叫中原人所说的“不寒而栗”,这一回,胆大包天的东胡酋首们总算是知道了。
“多,多谢吕先生的好意了……”本来语言顺溜的宇文族长这一回也成了个结巴,一付大难临头的样子,把眉头一锁,恬不知耻地向吕不韦讨教道:“不知吕先生有没有法子救救我等部民,来日,我等定为吕先生猎来虎皮熊掌,寻来老参灵芝以报先生之恩!”
既能从这些东胡人身上捞到好处,又能完成使命,吕不韦自然乐于把自己的那些半灵不光的点子拿出来糊弄已是急得心中没有着落,只好病急乱投医的胡酋们。
“其实……”吕不韦一面拖着声音,一面把玩着节仗上红艳艳的缨絮,装作智者,故弄玄虚道:“其实依诸为首领所想,是继续在我赵国、匈奴,还有别的东胡部落之间玩掷果子的杂耍吧?”
“掷果子的杂耍?”众胡酋虽然听过这个游戏,可是见过的还真不多。
“就是一个人把三个果子轮番抛到空中,然后用一手一接下一个,再把这果子送到另一支手上,再接上第二个果子……”接着吕不韦又把这常见于邯郸闹市酒肆之中的小把戏迅速而粗略地向众人介绍了一下。他语速飞快地说完把戏的内容,说得众胡酋都秉住了呼吸,个个一付担心玩在手中的果子落地摔坏的样子。
“这种危局就是诸位所面临的情况――可是如果是一高手玩这种把戏便可以耍得飞快,而不使果子落下。我是年少之时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于是像玩得这种把戏的高人请教……高人回答说我:只要平均用力,让每个被抛到空中的果子都受到一样的力就成了!
我不信……于是就按着高人的指点试了一试――果然,玩这把戏的技艺看着看着高起来――到后来居然能同时抛出五个果子而不坠!”吕不韦做出得以的样子,向众胡酋伸出了五指,又在离他最近的宇文族长面前摇晃了一下五指。
可他再看众胡酋的样子,个个一脸的疑惑,全然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显然,吕不韦学着历代先贤的样子,按史书典籍上说的,以故事开导人智的招数是失败了。东胡之人完全没有中原人的那种内敛之气,他们更喜欢直白的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
“也就是说,每个果子要有一样大的力。这三个果子就好比是我赵国、匈奴,还有那些不服匈奴的东胡诸部。你们这些降了匈奴的东胡部落,算是匈奴的属臣了吧――这便是你们对匈奴这个果子用了力;而你们与那些反匈的东胡部落是血亲同族,这就是说你们对东胡这个果子用了力。现在也就只有我赵国这个果子,你们还没有使上力气了。
当下我要从你们地盘上经过,就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对赵国这个果子使力,让我赵国之人认为对你们有所亏欠,真要想攻起你们的时候也要思量一下,当初你们也算是有恩于我们的,变得不好下手起来。
这便是高明之人的把戏之道,在你们这些想要赵、匈奴、胡东三方讨生话之上的活用了!”以为可是装下先贤的样子,过过干瘾的吕不韦,这回算是找错了对像,对牛弹琴;没有法子,他也只好再费些唇舌,多说上两句,好让东胡酋长们都听明白了。
“原来如此啊……”这一回,吕不韦终于看到了胡酋们恍然大悟的样子,等到了他们宽心的一笑。
“这还是其一,你们想想,如果将来我赵与其他东胡部落联合起来,攻打匈奴之时,一想到当初你们卖给我们两方的大人情,又会如何对待你们――到那时,你们抛果子的危险把戏也可以不完了,直接回到东胡诸部,或是学那楼烦人,内迁我赵地,都是不错的出路!”吕不韦一看众人对他的那不知灵不灵光的“计策”连连点头说是,便又开始给胡酋们画起大饼,给他们这些饿鬼充饥了。
“这计好是好,只是眼下……吕先生,您要怎么才能过得去啊!”还是年长的宇文族长没有全然被吕不韦的迷魂汤一灌倒,他又是把眼睛一瞟,再次指向那些在老远的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匈奴监军们:“总不能学那楼烦人的白羊王……不,不,是赵国的白羊侯,把他们给全杀了吧。他们为了防我们叛乱,可是早就躲得远远的,只要我们这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们立刻就会开溜。等他们逃回匈奴王廷,把事情向单于一说……那我们这些人的末日可就快到了啊!”
“这个好说!”吕不韦倒是心宽得很,心说:只要我完成了使命,向马服君有了交待就成,哪里还管得着你们这些毫无信义的胡儿的死活。
“先生又有什么计划?”宇文族长再次问道。
经宇文族长这么一激,吕不韦突然想起赵括要他买回战马的事情,于是将计就计道:“这样吧,你们就对那些匈奴蛮子说那些赵军是来向你们强买战马的,我就是来交涉此事的使者。而那支商队……是贪婪的赵国将军收了商人的钱财,顺道护卫他们的。
等一下我会按你们交给我的部下的马匹数量,给你们开出个公道的价钱,暗中留些货物给你们。
你们现在最缺少什么,我立刻给你们置办一下!”
“盐,还有上好的铁器,像锅子之类的……如果有兵器更好!”不等宇文族长说话,独孤首领就先嚷嚷上了。而他身边的几位首领也一边交头接耳,一边连连点头,做同意独孤首领之说的样子。
“看来他们还真是被匈奴人给害苦了……”吕不韦心中想了想,然后顺口答道:“好的,盐、铁器,给以给你们,至于兵器,最多就能给你们几十把平时切肉用的短匕首,你们看如何?”
“好好……”反正现在正要到了母马生驹的季节,“强卖”的赵国军队的马匹很快就能补充上,再说不卖给赵军,也会被匈奴人强征去,不如能换多少稀罕的中原货物就是多少。原本好一付愁样的东胡酋长们一听吕不韦之说,立刻又换作了偷笑之状――这种地下交易,自然是不能让远处的匈奴监军们看得清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祸兮福兮两相依
反正已经说动那些投降匈奴的东胡部落酋首,让他们给自己的商队使团让出道来,再加上远处又有匈奴骑兵的监视,吕不韦现在也只好见好就收不敢多求。
与众胡酋达成妥协之后,商人出身的他,也知道审时度势,不强求以赵国使臣的身份,大摇大摆的穿越这几家胡人的地盘;而是立刻吩咐众属下、随从,这边七手八脚的选择与东胡人交易马匹的货物,那边又忙里偷闲的赶紧褪下要几人伺候用上半个时辰才能穿戴脱下的冕服,换上一身轻便的中原式的胡袍,准备迅速通过这处各方势力交错的是非之地――他吕不韦现在才知道心虚,想在墙头枯草般的东胡人改变主意,或是那些时隐时现如土丘之间的匈奴监军们察觉他们的真实身份,并做出反应之前,先走为上。
很快,知道情事紧急的使者、商人们便点齐了货物,按吕不韦事先如东胡酋首们的商量,大摇大摆地走到赵军与东胡队伍之间,进行“马、货交易”。一时之间草原一域顿时人声鼎沸,马驹长鸣――为了让远方的匈奴监军们看得清楚,东胡人还刻意选择了一处高于四周草甸,顶部平的小丘上完成这次“暗中交易”。如此一来,便暂时唬住了如打盹的狐狸般的匈奴监军们,让他们真以为是赵军以武力相逼,要强卖东胡人的马匹。
完成了此处的表演,为求稳妥的吕不韦又亲自上阵,领着几车地摊次货,直冲躲得老远的匈奴监军之处――他准备再给这些匈奴的眼中撒点沙子,把他们的眼迷了。
要知道自从军市开放之后,中原商队便不在北来,虽然最近赵括又开通了通往北方的商路,允许中原各地的商人北去经商,可是吕不韦这一支“商队”的排场未免也太大了一点,难免不让匈奴王廷布置在这里的眼线心中生疑。
其实赵国这一系列如他人卧榻边上的行动,迟早还是会暴露于匈奴的眼鼻之下,吕不韦不是不知道这些;可他心中想,反正现地都露出了冰山一角,让匈奴人看出了一丝端倪,与其坐等匈奴人觉他与赵括图谋,不如先释放一点假消息,先引匈奴人在歧途上走段路再才――也许等他们发觉情况不对之时,这头赵括的大事便已成了。
远远地看着数乘“战车”从赵国阵前脱离,又如攻杀敌阵一般地直直冲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那些内心中比东胡人更为害怕的匈奴人还真吃惊不小。几个管事儿的监军正准备按先前所约各找一个方向逃回匈奴王廷报信,却又听到随从大声呼喊:来的全是载满各种中原物品的货车。
众大小监军们这才把头一扭,看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物正一面指挥着货车向他们驶来,一面朝他们媚笑行礼。
“诸位大爷,在下是南边儿来的商人,从那的东胡首领的话中得知诸位才是这里的地主……在下想从贵地路过,到更北边贩点皮货山参的什么中原的稀罕货……”接着他又按照与众东胡首领事先安排好的说词,向面前的匈奴人大说得说了一通,最后再言道:“在下小本经营,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孝敬诸位爷的,只好送上一车布匹,几车精粮,算是买路钱也罢,上交给匈奴单于的赋税也成!”
说着,吕不韦再向众匈奴人掬了个躬,他头一埋地,心中就想了:“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这点本钱,我吕不韦还是出得起的!”
听完吕不韦的这番说道,一名通晓中原语言的匈奴贵胄一边在心里大呼放心了,一面不失警觉地再向吕不韦问起又回那支赵军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一回吕不韦又是不慌不忙的唬弄起了匈奴人――反正他要的就是把草原上这滩水给搅混了,自己才好当机敏的鱼儿,从众匈奴人的眼钱的指间溜过。
“唉,这个气人啊……好不容易那边郡的长官马服君允许我们这些大小商人到你们这里来做点生意了。可他的官府非说我们以前是走私,如今是正规边贸,受到他们赵国官家保护。可是不能白白保护,自然是要雁过拔毛,从我们贩到北边的货物中拿抽头――说是收税,其实天知道这些税收是到了赵国的府库,还是入了他马服君的私库。这还不说,我们一路走来,这每过一个城垒就有一群人马来向我们收取抽头,说什么要为我们护路开道。大爷您看……”说着,故作咬牙切齿,一脸苦像的吕不韦又把手一指,指向老远的赵军队列道:“您看那些赵军人马不多,可是打旗的倒是占了一半还多,都是从各个地方赶来‘护路开道’的――说是来护我们,其实啊,就是找个由头再剥咱们一层皮!”
“哦……果然是这样?看来那赵国的什么将军治理他的军队,还是像你们中原人之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大火烧过之后,赵国边军的那些老毛病又如草原上的野草,继续看成长!”杏仁小眼的匈奴人一面絮叨着,一面把眼眼一瞪,居然也有铜钱大小。
他努力向远方望去,才发现吕不韦所言赵军人员混杂之说,说言不虚――匈奴人虽然不知赵军的旗号具体标记什么规模的军队,可是一看眼前这支赵军的旗帜,的确可以看出不过是一只东拼西凑而成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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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来,那与吕不韦交涉的匈奴人又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吕不韦之说――他的半真之言,还真换来了匈奴人暂时的信任。
“对了,这里,这里还有一箱子东西,是在下对诸位大爷的单独孝敬!”见那匈奴人已经回头对背后的同伴们点头了,吕不韦又发起一波新的攻势,想要先与这些匈奴胡虏结个善缘,以便为他退出草原之时,留条后路。
说着,吕不韦从背后的货车上翻腾了一下,还真让他从一口大箱中翻腾出一草原上稀罕的绵缎――只是那被染得红绿分明得有些扎人眼睛的颜色,分明就是在说,这些东西不过是唬弄乡里老妪小媳妇的货色。
他把艳俗的红绫搭在左肩,又把浓艳的绿缎搁在右臂,向匈奴人展示着,装作向主人邀宠的狗儿一样,就差摇尾到了兴处,翻上两个跟头,以博取胡虏的叫好声儿了――能把摇尾乞怜之态作得如此自然传神,也只有以先小人之身自居,在商道上摔打过多时,而真性不改,内心深处又是志向远大的吕不韦能做到了。
“好好……”浑然不知上当受骗的匈奴人眼盯着那一片飘红,一抹亮绿,高兴得何不上嘴来。他一把抢过吕不韦手中的红绫,也如猴子学人样一般,学着吕不韦的样子,把绫耷拉在肩上,回过身去,向众匈奴监军、随从展示着――虽说吕不韦献上的东西不算是很精贵,却足以打动这些被“流放”到东胡降部地界上吃苦的匈奴小贵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吕不韦总算是把东胡人与匈奴人通通“拿下”,带着商队使团与为数不多地已经装扮成了普通商队护卫的赵国兵士,安全地穿过了东胡降匈之部的地盘。
虽然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可是经过先前那意料之外的堵截,吕不韦也不敢高调地打着赵国使臣的身份,在东胡部落间招摇过市了――过过官瘾是小,要是真让匈奴人嗅出什么味儿来,把他们的大队骑军给引来了,别说东胡部落没有能力保全他们,可能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为了自己的性命与使命,吕不韦也只好如先前欺骗匈奴监军时所说,做回自己的商人本份,穿梭于东胡各部之间,只有在见到那些有志对抗匈奴的东胡酋长之时,才把节杖示出,表明自己的赵使身份。
吕不韦用来游说那些相对独立的东胡酋长所费的唇舌,可要比之前用在降了匈奴的东胡酋长们身上的少了不少。
毕竟这些东胡部落是深入燕北草原的部族,与赵国素来没有什么仇怨,反倒是还可以攀附上“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关系(毕竟嬴姓一族也是发源于燕山,祖上同为东夷,说不定还做过数百年的邻居);加上赵国与东胡都视匈奴为大敌,又同样把燕国看做恶邻。吕不韦也没有再多费什么力气,不过按赵括之说,以兄长之态礼待东胡各部,又学着赵括那套用来唬人的血亲同族之说,从大义上加以笼络,再配合上自己多年经商所暗熟的察言观色、讨价还价之术,把这些大道之说,小利之诱灵活使用之――不出个把月时间,各东胡部落皆同意与赵括盟会,名意上奉赵王丹为盟主,与之后赶到的赵括一道,共商对抗匈奴之事。
看到大事已成,吕不韦使得意洋洋地,一面派出信使向赵括报信请功,一面赶着按赵括之命,顺道从东胡购买来的大约千匹良驹种马,转向南进,准备就在草原之上迎接估计已经动身北上的赵括大队人马。
可是好事多魔,如今已是得意万分,有些忘行的吕不韦却没有想到自己为了献媚邀功而沉不住气的南下行为,终于引来了匈奴人的主意――一支规模达到吕不韦所率的“商队”级别的贸易团队怎么么可能在进入草原后不过一月时间,正当生意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没有任何原因,就折返南归。
即使是那些被吕不韦唬弄得晕头转向的匈奴监军们没有注意到这些,那些遍布与草原之上的匈奴鹰犬也会把这支商队的反常情况穿给匈奴王廷,或是左右贤王之处。
当赵括的正式使团,按吕不韦所提供的消息秘密集结、出发之时,他们便已经为匈奴所察觉,成为匈奴人眼中的一只猎物――只是匈奴还不知自己的所要猎取的是一只野羊,还是一只猛虎,准备得仓促了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北天胡地豺狼笑(上)
战国中后期的匈奴,因为其以游牧为主,兼有少量农业与手工业的生立生活方式,极大的限制它的生产力发展。匈奴的社会形态,不过是发展到了大至相当于中原一带“三皇五帝”的时期――当然在先进工具的应用上还是远远高出那个遥远而虚无缥缈的时代,毕竟到了战国之时,包括匈奴、东胡在内的“中国”已经发展到了铁器与青铜并用的时期。
那个威名远播于草原,名声深传入中原,让中原乡野市井们闻之一震的匈奴国君“大单于”,其实不过是按照匈奴的传统惯例,从匈奴各部落的酋长、族长中经公推选举而产生的共主。不过,发展到赵括所生活的这个时代,大单于的位子更类似于中原历史上的“夏禹杀伯益,传位于其子夏启,始为家天下”阶段了。
如果历史始然发生,那么经过了这一次“家天下”的大变革的匈奴世界将会得到一个相对稳定的上层建筑,为后来逐步的对外扩张创造出有利的社会条件。当了那时,匈奴就不在只是一只东压东胡,西服月氏的草原胡狼,而是一只具备于中原王朝争斗天下势力的强大国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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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匈奴的崛起主要还是依赖着两个重要的历史原因。其一便是近千年前商朝的建立,驱逐夏朝王室,即后来的匈奴公孙一族――正是这一支曾经的中原王家正统,带给了原始的匈奴社会以先进的社会管理模式――奴隶制,还有各种生产工具与生产方式,使匈奴在短短数百年时间暴发户式的从茹毛饮血的野人,成为一支强大的初具国家形态的部落联盟。
夏朝遗老遗少的来到,并在之后的数百年间与原始的匈奴先民之间联姻混血,甚至于带给了匈奴人自诩为炎黄后裔,华夏正宗的虚幻名头,为他们后来对“乱臣贼子当道”的中原列国发动“正义的王道战争”找到了一个了不得名头。
而反看匈奴的大敌――东胡。东胡之族在与匈奴相似,甚至于更为优势的地理条件之下,还要再过七、八百年,才出现了一支以鲜卑的族名的部落联盟,发展到了匈奴人现在所到达的高度。这也正是,人口、地域下辖不亚于匈奴的东胡为什么老是无法真正做到与匈奴正面对抗的原因了――毕竟社会发展,战争的组织、动员能力上就差了匈奴人一大截。
当然,这还只是匈奴发展成为北方草原第一强势力的内因。
而匈奴崛起的第二个原因,也就外因,则是正当它经历了近千年以部落联盟为基础的奴隶制后,发展到了从“天下家”到“家天下”的社会变革,社会生产生活得到空前大发展之后,却面对了一个正处于四分五裂,疲于内耗的中原――虽说单就中原七雄任何一国的国力,只要真心倾尽全力与匈奴决一死战,都有战胜它的可能。可是,又有那个中原君王会站在华夏民族的大义之上,拿自己的国家百姓当赌注,去做这种风险巨大,却又得不到多少实际利益的“蚀本投资”呢。
“山中无猛虎。猴子称霸王”,更何况匈奴是一只恶狼而不是猴子,生于这一时代的匈奴大单于们正是看好了这个时机,才在发展自身的同时,开始做过去他们的祖先做梦都不敢想得染指中原,甚至于入主中原为天下之王的痴梦,并一步一步的,按自己的步调,把梦想赴诸于实际。
只是他们的美梦恐怕要因为历史轨迹的异动,因为赵括提前数年出现在赵国的边郡而改变了。(历史上赵括是先到边地接过边军的指挥权,再帅边军挥师南下支援长平前线,并留下向赵廷交待身后之事,希望万一他战死,赵廷便提拔李牧为赵国大将,以支撑大败危局。而李牧也正因为是赵括亲点之人,而被赵括夺去兵权,从而怀恨在心的廉颇长期压制,得不到重用。)
匈奴的国力虽然可能及不上中原七雄,哪怕是其中最为衰弱的韩国,可是其幅员辽阔,却又大过七雄之中国土最大,拥有过十郡制的秦、楚两国。为了方便管理这片广袤无垠而有人口稀少的国土,同时也是为了平衡内部势力,监视隶属于匈奴的各同族异族部落,匈奴的行政架构被分为三部分:单于王庭,也就是一般人们说所的匈奴王廷,而在其东西还有两个类比如中原郡这一级行政单位的架构:左贤王庭、右贤王庭。
单于王庭是匈奴首脑,直接统辖着匈奴中部的核心地区,同时在名意之上还是大漠之北那些无主之地的统治者。单于王庭的南正对着赵国的雁门郡,是与赵国暴发大小战争最为频繁的地区。
右贤王庭在单于王庭之西部,管辖着匈奴的西部地共,它的那面是赵国的云中郡,还有赵国新设立的九原、五原两郡――从当下的战略情势上看,它大有取代单于王廷,成为匈奴与赵国,乃至于中原列国争夺天下的主战场之势。
而左贤王庭位于单于王庭之东,管辖着单于王庭东面的匈奴所有部落与东胡等各族降部。它的南边儿正对着的是赵国边郡的中枢之郡代郡,东南面是燕国的上谷郡,东北面是一直倔强地不肯臣服于匈奴单于的东胡诸部――左贤王庭所处的位置是匈奴所面临的对外情况中,最为复杂的。在这个左贤王庭,匈奴人除了与东胡不时发生些小冲突之外,基本态势是匈奴居于守势。虽是个守势,可这里却是整个匈奴之国中拥兵最重的一地,其兵力不亚于王廷所在的匈奴中部地区。
另外,匈奴人以左为尊,匈奴单于以下,便是以左贤王廷的统治者左贤王为尊贵。而左贤王的权利和地位也较右贤王为高,甚至于匈奴之人皆认左贤王之名就等同于“副单于”、“单于储君”之意――而现在的匈奴单于与他的左贤王的关系,大有当年夏王朝建立之前,作为中原历史上最后的一位“共帝”夏禹与他的继承人嬴姓始祖伯益的那种“暧昧”关系之意味――而夏禹与伯益的结局,似乎也正是匈奴这两大势力的未来的一种寓言。
一方面匈奴单于要依靠左贤王对匈奴左贤王廷进行统治。左贤王廷的存在甚至于足够的强大,正是单于抵抗东胡、中原燕赵两国军势的最好盾牌。而另一方面,与单于并不隶属于一个氏族的左贤王的存在本身又是匈奴单于实现“家天下”的大愿的最大障碍,单于并不希望看到一个过分强大的左贤王廷出现在自己的东方,策马游弋于自己的卧榻之侧。
更要老单于命的,让他寝食难安的事,是他知道匈奴人的一个传统,更是他的大威胁。
在匈奴公推下一任单于之时,最有力的新单于竞争者不是单于的众多王子(匈奴小王)。作为长期把持着辅助匈奴单于的左右骨都侯之职的呼衍氏、兰氏和须卜氏三族之人往往害怕单于的氏族久居上位,势力庞大到损害自己氏族的利益,而“会按传统惯例行事”,选择在匈奴诸部中德高望重的左贤王为新的单于――这正是如今的匈奴单于心中对左贤王的忌惮之处。
反过来看左贤王这一边,有了成为下一代单于的可能,于是也就在心中有了奔头,自然要多在匈奴民众之中树立威德――而树立威德的最好方式,就是以动对外争,用血与火来向自己的族人证明自己才是草原上最强有力的人物,是单于的最佳继承者。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天下人的眼中往往看到匈奴之人威逼东胡甚烈,毫无意义的扰袭燕赵边城的情况甚多。乃至于去年因为赵国增兵北方,进而引发的匈奴单于令楼烦白羊王倾力一战,试探赵国增兵的实际意图之役的真正策源地,正是这左贤王庭。
其实,这一战,究竟是匈奴单于想试探赵国意图的成分多点,还是匈奴左贤王想要争功立威可能性大些,或者就是匈奴单于给他的左贤王找茬子,给他出难题?这也由未可知,让外人玩味。
不过单从匈奴这一方实际的境况上看来,经过去年之战,昔日里威风八面,耀武扬威的左贤王是季在匈奴民众面前失了面子,损了威信,又在实际上折损楼烦骑军这一支可用的棋子――匈奴人同部的小龌龊,阴差阳错地成就了赵括一时的威名,这恐怖是经历了那一场风雪中的激战的所有人,无论是上位的将军、万骑长,还是下位的步卒、游骑所想不到的吧。
不过,作为去年那场虎头蛇尾的伐赵之战的总策划者,身居于匈奴王庭的匈奴单于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痛快。去年一战,单于的战略意图可不想表面上他所宣称的,发楼烦大军窥探赵国增兵边郡之因这么简单明了。
作为匈奴人的君王,单于自然要为匈奴部族的发展着想。正如楼烦白羊王所猜测的那样――匈奴的大单于是要借赵国人的刀剑来削楼烦人的爪牙,要尽可能的削弱他们楼烦部落在草原上的势力,为匈奴部众赢得更多的生存空间。可是白羊王在对自己的部落的得失斤斤计较之时,却没有跳出自己的眼界,看到单于想让左贤王与新官上任北伐将军赵括两虎相斗,借机削弱整个左贤王庭,巩固他的匈奴王庭的在整个匈奴的势力,实现他的单于之位传于子孙的“家天下”的大计。
当然,自以为计妙策奇的匈奴大单于,机关算尽,却没有想到他的左贤王会急于建立功勋,好在族人面前显上一眼,下令作为“侦探”赵国势力的楼烦人倾力出战。结果是使他匈奴一方损兵折将,连整个楼烦部落都降了赵国,被赵括安置在了九原与五原两个赵国新郡的土地之上,切断了楼烦部落与左贤王庭的隶属关系。
回眼望去,在匈奴民众面前失了面子的,又何止是那个具体操办平城、白登之战的左贤王,只怕是他这个匈奴单于在听到战败的消息之后,比为他算计的左贤王更为灰头土脸吧――单于那看起来花团锦簇,锦里藏针的好计谋,到最后却是损人不成反害己。
楼烦人的背离,已经成为无可挽回的既成事实――这一笔糊涂帐该算在谁的头上,众匈奴贵族们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杆称,虽然大家都没有把心中所想表达出来,可是每每看到招集部属、群臣升帐议事之时,众人不怎么自然的面部表情……无论是匈奴单于,还是他的左贤王都急着想找个机会挽回在去年的败战中失掉的脸面。
虽说机会不能光靠着等,不能守株待兔,可是眼下那支赵国“商队”的异常举动,却让这单于、左贤王这两只有点饥不择食的恶狼嗅到了一丝肉味儿。
首先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左贤王庭这头发觉了吕不韦的商队使团的异动。吃一堑长一智的左贤王虽然急于从赵括身上扳回一成,可是也在一时的激动之后,立刻想到了这是不是又是赵国的什么阴谋。于是他把这份情报快马加鞭的送向西方,送去匈奴王庭,自己一过手,便把这烫手的山芋送到他的大单于手手上:这事儿,您老人家就看着办吧。是视而不见,装聋作哑,还是立刻做出反应,回敬赵国一击,都由您大单于拿主意,我这左贤王不过是充当您的耳目,等您那头儿作出了英明决断,我这边儿再给你跑腿,充当鹰犬就是……
当然,志不在为人臣下的匈奴左贤王的言外之意,他的大单于自然也看得明白:这军令政命可是从您这儿,我们全体匈奴人的大单于出的,要是再出了什么茬子……当然,一切的后果,也就只有您老人用您那宽厚结实在肩膀多多担待一下了。
左贤王这一手来得厉害,既不是知情不报,又不是畏惧不前,更不是独断专行,目无君主;不光这样,他还要让老单于来决断乾坤,承担一切后果,还把自己置身于漩涡之外――当下匈奴内部的情势,他左贤王倒也看得明白,现在是多做多错,不如不做不错更容易赢得部众人心。
老奸巨猾的老单于也不是吃素的,一收到左贤王传来的消息,他不是首先对赵国这一新举动做出判断,而是立刻找来位在左贤王之下的左谷蠡王,让这个老朽亲自带话给左贤王――下放权力给左贤王,命他专断行事,帅左贤王庭下各部,“回击”赵人对匈奴的窥探。
就这样,那炭火一般烫手的难题,又原封不动的,被匈奴单于给回敬了与他耍心眼的左贤王。
看着前来传命的左谷蠡王,被单于反咬一口的左贤王只得在心里暗暗滴血,用一付欲哭无泪的表情,与他名义上的部下――左谷蠡王一道,共商对付如何回应赵国的新举措。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匈奴人虽然不知道中原兵法上有这样的说词,可嗜好围猎的他们却也晓得在守猎打围之时,要先放出猎鹰侦察猎物种类、方位,然后再做出纵马射杀还是放狗围追的决定。
当前左贤王虽知吕不韦的商队使团十之有**是赵国派到他的草原上的耳目,却没有想到这两口商人还肩负着联络东胡,使之与赵国盟会,共商对抗匈奴大计之任。左贤王虽然是个颇有心计的主儿,可还是跳不出他蛮邦酋首,好以武力解决万事的桎梏,主观的认为赵国这位新上任的边郡执政赵括是个年青气盛之辈,极有可能会借着去年之战新胜的余威,趁着春末夏初之时,草原上的马儿忙于生育后代,且未长膘,没有体力行军作战的空档上,对他的左贤王庭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攻击,以报复去年他挑起战事,杀掳赵国边民之仇。而那支行动异常的商队,就是在为赵人的进攻打前哨,是在探知他的左贤王庭的虚实,想知道去年一败,是不是使他的左贤王庭伤筋动骨。
“赵人也未免太小看我大匈奴左贤王庭了吧!”左贤王收起他那张因与单于斗智失利而变得哭丧的脸,在属下左谷蠡王面前故作威严,厉声而道。
“左贤王……只怕是咱们这头,小看了赵人吧……”领单于王命而来的左谷蠡王自视王命在身,说话也比平时硬气了许多,虽然不能说对他的上级不敬,但也可算不恭了――匈奴没有中原那么多的礼仪制度,可上敬下威的基本礼数还是有的。
面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左谷蠡王,看着他那付怠慢的样子,左贤王心中恼得要命,却又不好发作,于是先应付上对方一两句道:“不知这又是什么说法?还请左谷蠡王明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北天胡地豺狼笑(下)
“呵呵……”左谷蠡王阴阴一笑,面如笑虎,摆明了就是在向他名义上的上峰左贤王示威:老子就是单于命来监视你小子行动的,我的意思就是我匈奴大单于的意思,你该怎么办,我不说你也知道了吧。
匈奴就是这样的“国家”,一方面建立起了以单于及其王庭为首,右左贤王、王庭为辅的官僚体系;而另一方面,又受制于原有的部落氏族势力,官吏制度头重脚轻,诸官权势局限于各大王庭,无法深入各地方氏族。真正能在各部族中行使权力的正是像左谷蠡王这样的既在匈奴单于帐前领了官职,又是一部一族头领的氏族首脑,而非单于、左右贤王庭中所封赐的当户、都尉之类的官员。所谓的大单于还有其帐中诸官僚的权威,更多的只是军事上统御匈奴各部的大权,而非如中原君王们的军政大权一把抓。
再看匈奴各部,他们彼此之间没有永久性的盟约关系,只是根据共同厉害关系随时聚合离散,加上贵族势力的逐步形成,还有频繁的内战外征,各部成员的组成往往是复杂而不稳定不说,更加剧了各部势力的消涨――往往今朝还是威震一方的大部落,到了明天,可能因为其酋长的逝世,而被他部之人或是部中强人瓜分势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左谷蠡王虽位在左贤王之下,其部落实力又不及左贤王之部,却依然说话硬气的原因了――更何况他现在手里还握着单于王命,这支如“有毒的鸠鸟之尾做成的鸡毛令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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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脸奸像的左谷蠡王,左贤王还是只有把打掉的牙往肚里咽,不得不一忍再忍――谁让他去年吃了败仗,折损了楼烦骑兵这支手中的有生力量,使自己在匈奴诸部的威信与实力都大为削弱呢。此时他这个在匈奴部落之中,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贤王,也只好强在脸上挤出笑脸,心中却想着中原人所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左谷蠡王您这是话中有话啊……咱们都是在一块牧场上放过马、打过狼的老交情了,还有什么好瞒的――说,这老单于想要干什么――想要我左贤王庭怎么做?”一改先前的官样腔调,左贤王用起软刀子,于出言不逊的左谷蠡王套起了交情,当然也是暗言厉害:我与你的部落都是草原东部的大族,那单于早就在忌惮我们两部的实力,担心我们尾大不掉;这回子,他要你来传命,还有你与我共担风险,你难道看不出什么端倪吗?再说了,你毕竟还算是我的下属,虽然我这左贤王调不了你的部众,却有权调度你部中万骑长、千骑长等军,让他们带着你部中的男丁为我冲杀于战阵之前――等到你部落里的可战之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那又让谁来保护你部中的牛羊马匹,还有妻儿老小。
的确,在匈奴人的草原大漠世界之中,之所以有三大王庭的存在,除因为匈奴地广人稀,方便调度兵马以应付与外族的局部性小战事、小冲突之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三大王庭把匈奴划分成了三个相对独立的游牧地区,而单于与左右贤王又各自在自己的辖区内组织军队,管理其辖部落,实行着各部“高度之自”的粗放式统治;单于和左右贤王的权力,也只有在无休止的对外掠夺战争中,才体现得出来。
左贤王就是左贤王,人模猴样地效法中原霸术,倒也是有几分用处。他厉害关系一道,又是淡淡发从话语之间透出几分威胁的暗语一说,居然还真把方才还自视势大,又有王命在身的左谷蠡王给威服了。
“这个……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左谷蠡王能带着他的部落混到在弱肉强食的匈奴胡地中位列“太子”之下的重位,自然有他过人的本事。他的脸可比草原上的天气变得快,一听出左贤王的话个之音,立刻厚着脸皮收起先前宣布单于令时那吹胡瞪眼的得意表情,把奸笑换作一脸谄媚之笑。
“这话是可以好好地说,只是要看左谷蠡王你是怎么个说法了。本王也就不瞒您了。本王知道左谷蠡王你是领了我大单于之命而来,只是不知除了单于的军令,要本王引兵攻击那只赵人的‘商队’之外,还有什么深意?”随着言语上的攻守相异,左贤王的自称也从我改成了本王,而对左谷蠡王的敬言也为平常的用语所取代。
面对左贤王的“坦诚”,已是没了方才那股子威风劲儿的左谷蠡王只好支支吾吾,从口中挤出一字一句道:“其实单于的心思,大王心中已经猜出了大半,何劳我这传话的‘斥侯游骑’再多费口水……”
“嗯!”这一次中断终于轮到左贤王吹胡子瞪眼儿了。
一时得意忘形,忘记了自己还有大把柄在别人收中纂着的左谷蠡王这下子可是把肠子都悔青了。他现在也只得把头一埋,像个等待长官训斥的小卒子一般,向左贤王言明道:“大王,说实在的,除了给你给独断专行,对付赵人的大命之外,大单于他老人家还真的没有对小的多说什么了。
只不过……只不过……”
当左谷蠡王又支吾起来,欲言又欲止之时,左贤王便又如玩弄蛤蟆一般,不失时机地挤兑他一下,让他再发出声来:“只是什么?”
“只是小的以为,单于自认年势已高,再过上个三两年时间,便到了让贤的时候了。可他老人家又不想传大位于大王您,而是想把位子让给他家的小王之人来做……所以便故意给您出难题,想让您兴兵马与南边的赵国对峙……然后,然后……”左谷蠡王又不作声了。
“然后又怎么样?”左贤王先前已经被左谷蠡王的傲慢气得了没有了脾气,现在居然也能耐着性子问话了。
“然后……然后我也只是猜一猜……”不等左贤王再多此一举地问猜些什么,左谷蠡王便机灵地回答了他还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就小的所知,那支在越过我境,跑出东胡人的地界上活动的商队,是赵国边郡执政官官派的商队……小的以为,老单于是打得这个主意:他想要左贤王您攻击赵人的官派商队,进而触怒赵国那个年青气盛的边郡执政,使他引赵国边军队攻我左贤王。可是想想也知道,只要赵人不发全力攻我匈奴,以大王的左贤王庭之力,足以与赵国成顶角之势――两边就这么各引数万骑兵,在某条河的两岸,哪座山的南北这么对峙着,谁也不敢收兵,谁也不敢进攻――就这么干耗着。”
左谷蠡王显然还是不没有吸取到去年楼烦骑兵战败而降的经验教训,以为赵括的胜利不过是仗着有新加入边军的北伐军的支持,才在兵力上站了上峰,侥幸而胜;却不知赵国的进一步军政改革已经在边郡悄然进行;他依然套用原有的经验,小看了赵括治一的赵国边地边军,想不到要是没有对秦、燕等国的顾及,光是赵国边军就有能力灭了此时还在成长时期的匈奴。
左谷蠡王说得头头是道,左贤王了听得是连连点头;左贤王手指一点,示意再左谷蠡王继续说下去。
“这一对峙,再怎么着也要拖上个大半年时间吧――只有等到赵军的粮草吃尽了,他们才会像过去一样乖乖地退回中原。咱们最多也就再借赵人之手,驱逐一些降部人马与赵军消耗,也损失不了什么……这是对我匈奴大局而言……可是对您左贤王……您可知这大半年时间又意味着什么吗?”现在倒是左谷蠡王反问起来了。
“单于定会趁着我大军与赵人对峙,无暇西顾单于宝座的机会,用办法来对付由呼衍氏、兰氏,还有须卜氏这些个长期居于王庭,掌握左右骨都侯之位的大族长老;不管是用刀子逼,还是用金子卖,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就是要让他们同意让他家的小王来继承单于之后……
本王在前线为他们抵挡赵人,而他们却在后边谋了本王的单于之位……这份算计可还真是好手段啊,你说是不是,我的左谷蠡王!”其实左贤王已经把老单于心中所思所想,猜透了大半,不过是要通过从单于王庭而来的左谷蠡王之口,来证实一下他的推测的正确与否。
当然,还有一个意思,便是他想逼迫左谷蠡王“出卖”单于,让其与自己齐心――这一招倒是颇为神似于中原山贼匪盗以人头祭祀,拿头名状的伎俩。
只是这位自视“雄才伟略”的左贤王把自己想得太过高明,把那面像带着几会猥琐鼠辈之颜的左谷蠡王看得太低,没有想到除了单于有“家天下”的野心,他有为取老单于而代之的野心之外,还有别有也有自己的小野心、小算计。
“左贤王果然聪明,虽然身子离单于王庭有千里之远,却是如雄鹰一般高飞青天,纵观万里……左贤王有话,竟然与小的在单于王庭那里所见所闻丝毫不差――老单于先是与那呼衍氏结成儿女亲家,又划给兰氏一片新从月氏人手中抢来的草场,还派人围了与他不合的须卜氏长老的大帐……这,这分明就是左贤王您说所威逼利诱啊!”说着说着,左谷蠡王居然把拳头一纂,放在胸前舞了这么一下――刚才还是单于的亲派信者,不过片刻之间,才与左贤王在唇舌上交峰两句,便把金戈一倒,成了义愤填膺的左贤王庭第一忠臣了。
左贤王当然看得出这个小人般的左谷蠡王是在阿谀奉承,一面防着他笑里藏刀,冷不丁地从背后给自己来上这第一记;一面却又要把左谷蠡王与自己绑在一起,要他为自己效力。
“只是不知你以为本王当要如何应对这赵人对我王庭试探,又如何应付老单于的小王们对单于之位的觊觎?”左贤王现在是非要拉左谷蠡王下水,把他绑到自己的战马之上,让他左谷蠡王的部众为左贤王庭出人出力。
听出左贤王的话意,左谷蠡王也不推搪,把两目一闭,思考了瞬息,而后言道:“只是以小的看来,对于赵国在东胡那边闹腾的动静,我们左贤王庭还不能不做出点动做给单于看,给我数十万匈奴部众看。去年之败,可是败在我们左贤王庭的,要是放任赵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耍小手段,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刚才还是信誓旦旦地要当左贤王的忠臣,可转眼之间,左谷蠡王的献言,却又是在为单于说话了。
左贤王自然不会上他的花言巧语的当,立刻指出他是不怀好意:“这不还是要我与赵人交手,最后引来赵国边军报复吗?”
“大王您不要慌,容我把话说完了……”左谷蠡王又是一语:“我是说要做点事儿给单于,给我匈奴部众看看就是了,全然没有必要做到率领我左贤王庭的十万骑兵与赵人厮杀一场的地步。”
“哦?”左贤王捻了一下胡须,做出不解的样子。
“其实单于就是想利用我们的人马去挑动赵国,再让被击怒的赵军攻击我们,一来是消耗了大王您的实力,这二来就是把大王的兵马拖在左贤王属地,一旦单于王庭那里有大事发生,则大王因受赵军所累无暇挥军西去,继承大位不说,等到大王您这头把赵军威服了,单于王庭那头,老单于的小王之一便已经坐稳了单于宝座。
到了那时,大王您就是想回去争回本就是属于您的单于之位,这名份上便有点说不过去――毕竟那新单于也是各大部长老、首领公推出来的……当然了,咱们匈奴是靠拳头说话的――谁的拳头大,谁就有实力当这大单于。只是您想想您这头,才与赵人干耗了大半年,八成也经是马瘦人乏,粮草用尽――您还真有实力立刻回师单于王庭争位吗?于是只好再歇息上一年半载,等到来年才缓得过劲儿来。
两个大半年过去了,粗略算来,那可就是两年时间了――这两年时间,草原上的风会往哪边儿刮,小的是不知道。不过我们匈奴部众的人心又回跟着哪个走,小的八成是可以猜想得到的――人家那边儿,可是已经做了两年的大单于了!”虽说左谷蠡王的话,可以说是有些危言耸听,更是极尽挑唆之能势,可是也不无道理可言。
“你的意思是本王这头只发少数兵马,去试探一下赵国商队的意图,最多是把他们赶出草原,而非按单于之命,攻击赵国商队?”左贤王已经知道左谷蠡王这招阳奉阴违的计谋的精髓在哪里了。
“对对,反正单于是叫您独断专行,至于他要小的给大王您带的话儿,我们就当它是拿不上台面的私下交易――全当做不知道。我们一头做出声势,派兵‘击杀’赵国商队,一头以对付赵国可能的报复为名头,把分部在左贤王庭各部的兵马都点集召来!”左谷蠡王把牙一咬,得意地再献一策于左贤王――原来他的狠招在这里。
“这些兵马集中起来,不是为了应付赵国边军,却是为了对付咱们老单于的众小王们!
哈哈,看来真正高明的人是你左谷蠡王啊!”左贤王笑得大声,却极不自然,好像话中有话一般。
看你小子这么‘热心’助我,可一开始却又为什么对我处处相逼,让我难做?你究竟想要得从我这里得什么好处――透过左贤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左谷蠡王很清楚地得到了这样的信息。
“左贤王……我的好大王啊,看您这话说得。小的不过是做为您的下属之人,尽自家本份罢了!”左谷蠡王先是一语,可看左贤王的眼中流露出的一丝不满之意,立刻再次拔高自己的道德水平,道:“再说我匈奴单于,历来就是由为居左贤王者继承――大王您成为左贤王,那个我匈奴部众之望,是众望所归,更是天理所向,是受天父保佑的啊!”
左谷蠡王的话虽然让左贤王很是受用,却不是他想听到的真巳话。于是左贤王再把胡须一捻,轻轻摇头。
“其三,小的先就说过了,我匈奴单于之位,当是能者居之。那谁又是能者呢?自然是我匈奴诸部中,势力最强的部族首领。我看您左贤王之部,兵马强壮,做了大单于定是实至名归!”左谷蠡王再瞪他那又小又圆的眼儿,向左贤王脸上看去,可是还是看不到左贤王点头任可。
“大王,小的以为我匈奴各部首领之中,就属您最尊旧理――等你当上了单于,这左贤王之位……嘿嘿,是不是就该轮到我这只比您底了一阶的左谷蠡王做做了……我们本是一家人,小的也就在这里说去放肆的话了,要是小的命好,在您留给小的的左贤王位上耗出了头,等您被天父召上天国之后,便可成为新的单于……”说着,左谷蠡王把话一顿,做出惶恐不安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最清楚,要是被露出点把柄给多疑的左贤王抓住,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而左贤王要的,也正是左谷蠡王的这一句话――这就正只有朋友之间才不避讳对方,相互袒露了自己心中最为龌龊的一面,说出自己的秘密一般――虽然他们两个不过是狼狈为奸,可是还是需要这么一个合做的基础。
“哈,哈……左谷蠡王您果然是心存远大,志向高明!”左贤王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那小的也不过是在是效大王之法,望大王的马后蹶尘而后行啊!”左谷蠡王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得不如左贤王张狂。
左贤王大帐之中的两人就这么大声笑着,笑声传遍王庭营地,传入匈奴众兵民耳中,只是众兵民无法从这声声豺狼之笑中,听出帐中两人之间的“默契”,听出两个各自是心怀鬼胎。
左谷蠡王其实只把话说了一半--他是要利用单于与左贤王之间的矛盾,使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单于与左贤王之争,不论谁最后能够胜出,最后左贤王的位子都是他来做――如果左贤王失败,那么打入其内部的左谷蠡王自然是帮单于扳倒左贤王的最大功臣,反之,他又可是成为逐左贤王登上单于之位的最大功臣。无论那边最后得势,他这头都是占尽先手。
如是单于与左贤王两败俱伤,那他这个野心家浮出水面的进机,也就成熟了……
而左贤王呢,不过是与单于一样,想要利用一下左谷蠡王罢了,等到大事一成,是不是一脚踹了他这个老小子,那还要看他们的心情怎么样了。
只是这些匈奴豺狼们在机关算尽之时,却没有把另一个因素计算进去――在他们眼中,这个因素不过他们可以利用,以达成他们各自野心的工具罢了――在他们的南边,赵国边郡执政赵括又什么样的打算?
现在只顾着窝里斗的匈奴豺狼们,无心去考虑;他们只看到了眼前的肥肉,只顾相互着争食,却没有去多想这块肥肉会不会是猎人陷阱上布置的食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马啸长风争霸旗
面对赵国方面对匈奴之地的窥探,匈奴左贤王与他义名上的臣属左谷蠡王一时间也不好做出判断。虽然他们相信赵国可能在北方有所行动,作为对去年他们兴兵犯境的报复;可是这两个聪明过了头的匈奴人却因为信息的欠缺,一时间无法推测出赵国的行动究竟有何目的。
如果说那只打着商队之名进入匈奴的赵人队伍是赵国边军的前哨斥侯,是来打探匈奴实力,了解匈奴地理人情的,以便为之后的战争做准备;如果要发动报复性战争,战争的规模又会有多大,又会持续多长时间?会不会像过去那样,又是赵国边军给赵廷做做样子,打上一月两月,等粮草用尽,便草草收兵。
这一切都是现在已经同流合乌,无心与赵人交手,一眼盯着单于王庭动静的左贤王和左谷蠡王的后顾之忧。他们倒不是担心在自己与老单于争夺单于之位时,赵国边军从背后袭击他们――他俩相信赵军的锋芒最多能够扫过大漠之南的草原地区,而无法穿越戈壁大漠,攻击作为匈奴核心的漠北草原(欧亚大草原南部);赵军一来,他们只需要避开锋芒中是了――再说赵军不可能在草原上长待,赵军的攻势再怎么猛烈,也不过是如草原上的野火过境,就那么一回事儿……
他们所担心地是如果不对赵国的行动做出应有的反应,便会失了匈奴众部的心――没有一个匈奴人会看得起丢掉自家的草场牛羊给中原军队的匈奴酋首,没有一个匈奴人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无法保全他们身家的新单于。如果赵军当真对左贤王庭发起报复性攻击,而左贤王军又去单于王争位,那么赵军必是可以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如果真是如此推演下去,那么左贤王就是在与老单于的争斗之中获得胜利,也会失去数十万匈奴人的支持――他新得来的单于宝座也是坐不稳当的。
匈奴人的野心家不只他左贤王一个,他眼前的左谷蠡王便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贪狼之辈。左贤王对此已然是了然于胸,只是因为现在还有用得着左谷蠡王这一支势力的地方,所以才不好对他发作。
“依你看来,我们当作如何布置?”左贤王向他的临时狗头军师左谷蠡王“请教”道。
“以前小的还没有琢磨出,现在细细想来,单于这一手厉害啊――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让咱们……”左谷蠡王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儿,把自己的心思道了出来,于是立刻改口道:“也不让大王您得到……哼,看来分兵之事,还要从长计议。”
“这分出一支人马拖住赵人,同时也向我匈奴部众表示一下:我左贤王不是白吃肉的――这可是你昨日提出的,怎么现在又,又反悔了?”左贤王责问道。
“不,不……小的是说,原想着只要派出一支千骑队,把那只什么鬼‘商队’给撵回赵国边墙南边儿,这事儿就成了――可是昨日我们越想越不对,总是感觉赵国那头儿好像有什么大行动――要是派去的兵少了,只怕是镇不信赵人!”左谷蠡王立刻辩解道。
“哦,要多派人马,你以为派多少人合适呢?”左贤王把小眼仁儿一眯,面露淡淡地笑,显得是自信不心,似乎他已是计上心来,只等左谷蠡王上钩。
“多了不成,咱们还要应付那头儿……”左谷蠡王把头朝西面歪了歪,显然,“那头儿”是指的单于王庭了;顿了一顿,左谷蠡王看了看他的上峰,又继续道:“少了也不成,咱们最后做出已经完全看透赵人计划的样子,让他们以为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他们攻来――所以依我看来,最少要用半万骑兵,而且还要派上一名万骑长指撑兵权,才压得住阵角,以便随时调集东胡降部的兵马。如此一来,便可做出声势来,不光把那只‘商队’给哄回中原代郡,还可以把赵国大军给吓得退回去。”
“你是说用五千骑兵?”左贤王把毛茸茸地大掌一伸,伸出五指,张开的五指与掌心像遮天巨幕一般罩在左谷蠡王的眼前,就像是在说:你小子再怎么滑溜,也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被左贤王这骇人的动作一惊,左谷蠡王已经察觉自己是深深陷入了那如蛛网的五指之中,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与其被动受袭,不如主动出击,能捞回来多少算多少!”左谷蠡王是响鼓一面,自不会别人重锤。他立刻想到左贤王是不信认他,害怕他在自己与老单于争夺大位之时,玩两面三刀的把戏,于是故意要把他左谷蠡王的军队掉去与赵人对峙,好使赵军与左谷蠡王军相互牵制――这样一来,纵使左谷蠡王有天大的本事,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对,最少也要五千骑兵,这五千人要能征惯战的兵士,五千马要可作种马的健畜――而且,所用主将,还要用大王您信得过的人――您可是把自己的背后要害交给他人啊!”左谷蠡王故意言重道。
“左谷蠡王所言正是!所以……”左贤王把半闭的眼一睁,正要使出事先想好的计策,却不想被左谷蠡王抢了个先。
“大王如果信得过小的,小的愿率本部人马,为大王西行断后!”突然,左谷蠡王身子一沉,单膝盖跪地,右手摸在胸前,信誓旦旦道。
“哦……左谷蠡王有如此之心……这真是……这真是太好了!”一听左谷蠡王的主动表态,左贤王便是喜笑颜开,乐不可支。左贤王就怕这左谷蠡王与他一同西行,“助”他争位――万一像昨日一样,左谷蠡王又来一个临阵倒戈――这可不是势力稍为逊色于单于的他吃得消的。
现在好了,左谷蠡王居然出动请战,要为左贤王削除“后顾之忧”,他自然是乐得上前一步,一把将左谷蠡王扶起,拉着对方的双手,做为感激的样子道:“有兄弟你为本王……不,为我拖住赵军行动,我可以放心去了!”
左贤王当然可以放心了,要是左谷蠡王的人马与赵国边军打起来――就算是对峙上数月时间,等到他那头的争位之事有了眉目之时,想来左谷蠡王的实力也被赵军耗得差不多了,也不可能再出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了。
“请大王放心!”左谷蠡王自然也是要挤出眼泪,表现出他对左贤王的信认,对他委以重任的“感激”。
这个鬼精的左谷蠡王已经看出左贤王这是辣手使计,有意要把他的兵马支开,免得将来生出什么变数。不过他也乐于上左贤王的当,因为在表面上看来,是他在与赵军对峙虚耗,其实又得了一个坐山观虎斗的机会――如此一来,虽不说是得了“鹬蚌相持,渔人得利”的大便宜,至少等到那头大事已定之时,不论是当上了新单于的左贤王,还是守住了大位的老单于,都要暂时没有能力来收拾他这一方两不相帮,还要牟取余利的实力了。
大计即定,左贤王与左谷蠡王两人也不含糊,不日便招集了各部兵马,分头行事。左贤王这头是借着抵御赵国可能的反攻这个天大的由头,一面点集了左贤王庭的别部兵马,煞有介事地安派众部百姓疏散到大漠之南,以迷惑匈奴单于王庭在他部中的细作眼线,一面又令左谷蠡王为先锋大将,先帅部中兵马五千,去抵御赵人兵马――当然,此时左谷蠡王与左贤王已是心照不宣,各自知道下一步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了。
一时之间大草原的东部,烈烈胡马伴着夏初的当头艳阳,在一抹长风之中啾啾长鸣,整个匈奴左贤王庭似乎是战意正浓,好似只等赵国军队过头来便挥刃一击――可是又有多少匈奴胡儿从那伴随在马鸣之间的猎猎风声中听出暗含在里边的内斗争霸之音。
匈奴各方势力都想利用这一次本不该在历史中出现的赵国的主动出击,来改变他们未来――一心谋划赵国北方势力均衡,已期待能腾出手来,应付即将来到的长平之战的赵括也不会想以,他这一石二鸟的大谋略,击起匈奴世界的千层之浪。
***
一支近三千人马的大军在苍天青地之间缓缓而行,不紧不慢。这只军队旌旗招展,甲胄鲜亮――旗是红底白鸟或是白底红鸟的赵军旗帜,甲皆是闪亮耀眼的新制之铠,只是兵士们的贴身战袍依然赵军所是崇尚的血红赤衣――这才让偶尔出现在边墙之北的中原牧人知道原来来者正是自家的子弟兵,是乡亲们口传耳闻的赵国新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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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着赵军兵士个个披坚执锐,目放神光,遥望着北方;他们座下战马,更是如它的主人一般,个个精神抖擞,不时打着响鼻,或是昂首长嘶一声――会相马的行家一看就知这叫人马心神合一,略知兵事的连边民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支经过千锤百炼的善战之师。
与红衣亮甲的兵卒士勇不同,这支赵军的主将赵括,却是一身醒目地白色战戎装,极为抢眼地骑在高头白马之上,行在队列正中,就像是一颗洁白晶莹的美玉在赤色的洪流之中熠熠闪光。
赵括手按剑柄,昂然立于铁骑之上,表情轻松,显得意气风发;不时浮于脸上的浅笑,显示出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畅快至极,全然没有去年那次北伐急行军时,一脸踌躇满志的样子。
主将那志得意满的样子,也感染着他周围的将士;看着赵括那张自信的笑脸,众兵将也是深受其影响,皆是神精安然自在,已依把这次深入敌境的行军当成了显示赵国新边军威武志气的武装大游猎,而那些曾经猥亵过他们生存的匈奴胡人不过就是他们弓箭之下的草胡胡狼。
同样是马啸声声,长风猎猎,赵军这边全然没有匈奴人那头儿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众兵马齐齐而进,虽然没有演兵耀武时的整齐化一,却又是透露出一种有张有弛的自信与自傲。
而这种自信与自傲,正是因为去年的胜利,正是因为如今的兵强马壮――曾经弥漫在赵国边郡的谈胡而色变的阴霾早已的这马啸长风的行军之中被吹散。对战争的愁云,已然是夏初的东南之风从边墙之南吹到了边前之北。
赵括与他的兵士们都没有想到,在他们盟会东胡军事行动正在进行之时,他们自身已经卷入了匈奴人的政权更迭之中,成为匈奴各方力量争夺独霸草原之时,不得不考略的最大外因。
***
“大公子师兄,出事儿了,不好了,不好了……”缭子与赵括一样,没有着片甲,只是现在他一衣华服,却是歪戴着头冠从队伍的前列纵马南下,一边儿策马扬鞭,一边儿大声叫道。
“出了什么事,会把你的巾冠都吓歪了!”看不得缭子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与赵括一起同行中军的秦开先于赵括发言道。
被秦开这么大嗓门的一震耳膜,缭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服正了头冠,又捋了捋在策马狂奔之时,散乱在双鬓的头发。
“怎么,出了什么事情?”赵括知道缭子去年面对楼烦万骑的冲击时之时,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主动请战,可眼下却如此失态,定是出了什么他这个前军都尉又是中军幕臣的人物一时不能解决棘手问题。
“东胡人,东胡人要拦咱们的路,截我军队的道!”似乎是为了挽回一点面子,或者是弥补方才窘迫而在众将尉兵士面前失的颜面,缭子这回答得倒是简洁流畅。
“嗨,不就是几个东胡毛贼拦在路上当抢匪吗――自古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公子你先在这里歇息上一会儿,也不用劳烦兵士支起军帐,容我一时半会儿,也就喝口水的功夫,我秦开便把路给您开出来!”一听前面有东胡人挡道,秦开可就来劲了――本来心中就对赵国联合东胡之事暗有抵触之心的他,正好找这个机会,想好想的收拾一下那些不服赵国霸道的胡人。
“缭,你是说东胡人吗?”赵括再看缭子额头的汗水已经流落到了脸颊,便知道事情没有像秦开说得这么简单便可解决;片刻之间,赵括想了一想,再问道:“是那些降于匈奴的东胡部族在拦我去路吧?”
“正是,他们……所以这事儿……烫手得很啊!”缭子将手个摊,作出无奈的样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冷剑寒甲小计谋(上)
缭子在这里向赵括与众人摊手摆苦脸,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此次盟会之事,有不少细节之处正是他与赵括,还有老将庞援三人一起谋划;在这支会盟大军之中,他是最知赵括此番大谋小略的用意之人,同时也是最深谙其道的一位谋臣策士。
缭子一边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向赵括等人介绍道他这个前军都尉所知道的情况。
原来眼下拦住赵军去路的是一支名叫乞颜的降于匈奴的东胡部落,其营地就在数里之外的河边凹泽。
当然,与其说那乞颜是一只部落,不如说他们是区区一支氏族,不过千把人口,可以想像其战力还如去年李牧三战连胜的那三支义渠氏族强大。
“这就么一点人,只怕是全民皆兵,算是老弱妇孺,也不够大公子的爱将李同一击吧!”秦开不失时机地夹带着自己对东胡人的私冤家恨,向久不上战阵,已是手痒心慌的李同示着眼色,要他向赵括请战。
秦开身于燕国上谷,而那里是时常被东胡人骚扰的燕国边郡地区,他可是从小就听着家中长辈用“再不听话,就把你扔给东胡蛮子”的恐吓之言长大的人。
他对东胡人的成见,就如赵人对匈奴人的成见一般。
“说得对,大公子,咱这就给您把那群拦路的匈奴人的狗腿子的脑袋揪下来下酒吃!”李同毕竟只是一个忠直勇猛的赳赳武夫,怎么是智勇双全,有独当一面之大能的秦开的对手。
才不过一句话说来,他便被秦开的激将之术挑动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要不要再把吃过的肉的人头做成酒盏饮具啊?”缭子知道赵括不会让秦开、李同蛮干,于是反话正说,故意用冷嘲热讽的口吻,哼哼了两声,给正在兴头儿上的两位饱战之士浇了盆冷水。
“如此甚好!”李同一开初还愣是没有反意过来,直到他看着秦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这才听出缭子是话中带刺。
“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说你缭先生还真被那东胡女子雅姑娘迷了心壳,以为东胡人都是好人了!”说李同木呐,那是冤枉了他――这男女之事,他倒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不该在这时候,哪壶不开提那壶地大声说出来――说他木呐,又不是冤枉他了。
他这一会儿,张口一言,比缭子还口无遮拦,把人家私地下那点子瓜田李下的破事儿,当着军中将士全都抖落。
这自然引得一向以斯文之士自居的缭子满脸通红,一时间长不到辩驳之词,只是在口中发出“你你……”的颤声儿。
“大公子师兄,动武使粗只怕是与我们的联络东胡诸部的初衷有所违背……到底怎么办,你倒是发话啊!”缭子到底还是聪明人,一见风头不对,立刻向赵括求援,同时还做出“以公事为重”的架势,把话题引回到眼下的难题上。
缭子的意见很是明了,他是反对如秦开、李同那样喊打喊杀的。
他知道要是真有杀起来、打起来了,以这支赵国军队的实力定不会吃半点亏,可是有关与东胡诸部盟传会,共商抵抗匈奴之事,只怕就要叫停了。
这些投降匈奴的东胡部落,其实都是心向东胡一方,只是迫于眼前情势,为了部中民众的生存,才被迫屈膝于在匈奴的淫威之下――他们与那些高高在上的匈奴主子早就是心生间隙,貌合神离。
只要有别的东胡部落发兵攻击匈奴,那些在阵家前策反,引弓身主之人定是出在这些东胡降部之中。
如果真的随了“公报私仇”的秦开之愿,那个就不只是把眼下所遇这支本来可以联合的东胡部落推到匈奴人一边,还会让那些已经同意出席盟会,本来有心联赵的东胡部众心寒,怀疑赵人的诚意――毕竟他们东胡诸部之间互有婚姻血源关系,皆是连皮连骨的亲族姻戚,牵一发则同全局。
缭子心中明白这些,知道事关重大,所以才当了一回主和反战的“软骨头”。
赵括也晓缭子的心思,并为其与自己样法相近而感到一丝快慰,毕竟他不是那种喜欢属下迎合自己的上司,而是希望部下与自己的理念相近,甚至为了这个理念与自己起争执也没有什么关系――眼下,缭子虽然想到了强行通过这支东胡部落地盘的后果,却没有想到更远的东西――当然,谁让他缭子不像赵括那样,得了“神通”呢。
虽然认为不过再多久缭子便可成气候,可是赵括却并不完全赞同缭子消极回避的主张。
“走为上”的计策,那是在敌对实力大大强于己方之时,不得以而做出的不得以的选择。可是当下的情势是赵军实力明显就是强过那个叫乞颜的东胡部落,如果再一玩“惹不起,我躲得起”的把戏,显然是不合适的。
赵括已经窥探道缭子的想法,无非是两计。
要不绕过这个小部落的地盘,灰溜溜地他们边上擦过,继续北上――可是在占尽优势的当前,要是就这么服从了这个软儿,必然就要再躲避其他东胡降部,这遇人便躲,那还要不要过这些东胡降部的地界了。
就这么绕一绕去的,那还不如用另一套计划,干脆按不久前吕不韦出的绕开东胡降部属地,先行东北,经燕赵边境北上的路线好了。
“那多憋气……连我这个主将都大感憋屈了自己,便更不说秦开、李同等众家兄弟部下,还有手下这近三千人的兵卒了――虽说有娇兵必败之说,那多是针对一军主将,要其戒娇之说;士气高涨的部队,总比那些高呼哀兵必胜的弱者说梦来得实在吧……”看着身边众部个个眼中闪烁着求战之光,赵括实在是不好随了缭子给他暗示的计策。
“这两计说到底都是馊主义……”赵括莫声不言,驻马而立,在心中整理当前所有情势,正在思考着对策,突然想起了什么。
“缭,你说那个挡在前边的部落叫什么?”赵括眼中放着异样的光,再向缭子问道;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叫做,乞颜怎么有什么不对吗?”缭子听赵括问得急切,于是立刻回答道。
“乞颜……乞颜……去,再辛苦一趟,去问问后面与辎重同行的雅儿,问问她知道这个乞颜部落的掌故不,知道多少便说多少!”赵括下令道。
“这……”
“是……”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缭子还是认为赵括此问必有道理。
于是他把长鞭一扬,赶向后军,马蹄之后,只留下更不知赵括所谓,一脸茫然的秦开等人。
不过片刻,缭子身后便又多出一骑,急急向赵括所在的中军赶来――显然,是缭子害怕捎错了话,出于稳妥的考虑,便把雅儿带到赵括面前问话。
“大公子师兄,人我给您带来了,有什么就快问吧……眼看这时晨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做打算吧!”缭子望了一眼悬于青空的日头,一语两关地要赵括拿定主意:眼下怎么办,过了眼下这关又当如何。
“雅儿,我问你,你对那乞颜部知道多少?”赵括看了看前方,虽然还看不到缭子所说的拦路之人,可那些被匈奴人压榨得满面菜色、衣裳破旧的乞颜部众,似乎已经是跃入眼帘了。
“是乞颜部吗?”不知是因为回到自己魂纤梦绕的草原之上有些激动地不知说语,还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赵括那一张严峻的脸上,却不时浮现出可求解惑的光,雅儿有点怯生生地向赵括证实道。
“是的,知道多少说多少!”虽然这支军中,还是有几个东胡向导,可是赵括还是愿意听雅儿来说明情况――一来是因为他觉得身边之人,要更知他性情,不会因为畏惧而说一半留一半;二来是雅儿的中原雅言说得流利,不会闹出言不达意,使自己做出误断乱判的决定。
见赵括问得恳切,雅儿反而有点子不好意思了――她少时便被买到了中原,只知道匈奴逼她东胡太甚,而对除了她所在的独孤部落之外的东胡部落还真不怎么了解。
恼自己身为东胡女子,却对东胡之事知之不多,又怕因为帮不上自己的大恩人什么忙,而赵括失望,雅儿涨红着脸,以莺莺细声道:“大公子,雅儿真对那乞颜部没多少了解,只是听部中老人说过:
以前有一支被匈奴族人追击的一部分东胡族人,带着部众策马奔驰,只顾逃命。后来逃到一个有天鹅的湖边。那一群湖中的天鹅听到马蹄声,便鸣叫不止。
因为当时已是夜幕初降,伸手只见五指,那天鹅的性情是夜黑不飞,所以受惊的天鹅便是鸣而不飞。
当匈奴追兵赶到湖边,天鹅又鸣出一片杂乱声,匈奴追兵以为那支部落在此埋伏伏兵,立刻拨转马头而回――那支部落便因此而脱险。
而那支东胡部落就是乞颜部了。”
“果然是他们…….”赵括心中一颤,眼前一亮――显然,雅儿之言,那个有关天鹅湖的故事,已经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眼前这支叫乞颜的东胡部落必是日后以铁蹄健马践踏中原良田,毁城屠民无数的蒙古铁骑的先祖无误了。
“没有想到啊,日后逞兇斗恨,搅得天下大乱,几乎就毁灭了我华夏千年根基的蒙古,现在不过是支区区不到千人的游牧小部,而且还有匈奴人欺负成那样儿......
不过好汉不问出身――我嬴姓一族,不是有为天下共主的光荣,还有当那周室奴隶的耻辱吗。
“这一切,也不过是过眼的云烟,一个民族只有依靠着强大的文明与武功相辅相成才是长久之策,偏信文治,或是迷信武力都是不可取得……”赵括不无感慨地想道。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牵着缰绳的手,那是一支紧握成拳头的有力的大手。
“本来还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过这道‘关口’的……不过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中原未来的强敌,看来是要闯过去。”原本还在打与不打之间摇摆不定的赵括终于下定了决心:“打还是要打的,不光是要打,还要打出我赵国边军的威风,打得这些后世的蒙古鞑靼对我中原产生根植于心的畏惧与敬仰!”
再看远方,赵括似乎隐约可见数骑乞颜部的游骑,正在鬼鬼祟祟地向自己这边儿窥探着。
高瞻远瞩自然是好,可是搞成好高务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赵括常在心中警戒自己,而眼下正是他实现这句警言的一个决好时机。
“只是这个‘打’,不能是硬打……。对中原犯先种种罪行的是他们的子孙,而不是他们本人――天下只有父债子偿的说法,却没有子帐父还的说法;再说眼下以大军欺负一个不足千人的部落,胜之不武不说,连我自己都觉得提不起精神来!”赵括轻轻一笑,不光是下决心要“打蒙古人”了,连怎么打也已经想出了个大概轮廓出来。
他可不想提前为后世之人买太多的帐,眼下还是实心用事地好,只要小小的拾收一下“蒙古人”,让他们知道中原军队的厉害就行了――当然,还有用这一次对“蒙古人”的攻击,顺带着在大草原之上竖立一份威信与口碑。
“雅儿,你想救那支叫乞颜的部落吗?”赵括语重心长地问方才下马回话的雅儿。
雅儿不解地看了赵括一眼,看到她的恩人面带浅笑,知道赵括八成已是计在心头,想要使唤她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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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为东胡部落做点事情,雅儿自然是愿意地,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想!”
“好,其实这顺便也是在救你们独孤部,免得将来他们夹在我们与匈奴人之间不好做人……”赵括再意味深长地边说,边向天边更远的地方望出。
显然,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谋略,不光是要闯过眼前的乞颜部落的地盘,还要率众兵将越过宇文、独孤这些实力更甚于乞颜部的东胡降部之土
一听连自己出身的独孤部都有从赵括的计谋种受益,雅儿的热情更回高涨了,她急切地向赵括请命道:“大公子有什么事情要雅儿做的,就尽请吩咐吧,雅儿一定为您效犬马之劳,就是累死,也不足惜!”
“别这么说,我要是把你给累死了,那有人还不找我拼命――到那时,我可是成天甲胄在身,都过得不安生啊!”心中有了丘壑之计,便如灾荒年里手中有了粮食,赵括也乐于由着自己的天性,不坏好意地看了缭子一眼。
“那,那……”平日里嘴多语杂的缭子现在也只好与雅儿一起把脸而一红,“夫唱妇随”了起来――他现在只顾着骚红脸儿去了,那里还会想到先前与秦开、李同的争执呢。
看这一对小冤家尴尬不已的样子,连先前反对有女子同行军中的秦开,和平时故做威严,站在赵括身后吓唬人的李同也不禁然笑了起来。
他们俩这一么笑,又是带动了周围兵士的阵阵笑声,全军之人也都喜笑颜开,全然不想是正面对着一支敌对势力的拦截一般。
赵军的一股笑声,自然是惊动了充当斥侯的东胡游骑们。当赵军笑声渐稀,估摸着大约传导到东胡游骑耳中之时,赵括又向前面一望,果见那些敌方眼线少了几个――显然,是人屁颠颠地回去禀报部中的匈奴监军:赵军势大,恐不能敌了。
“要是他们就这么被吓跑了,自然也不是最坏的结果,不过对我下面的计划却有点影响――我现在可是拿定主意,要‘围歼’你们了,怎么能就这么让眼前的肥肉跑了呢?”赵括心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于是他示意众人止笑,再对雅儿说:“你立刻换回一身东胡衣服,然后做为我方使者带上几名东胡向导,再加上数骑,,无论用什么法子,先缠住那些斥侯游骑,吸引他们的主意――这回要你当坏人……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请相信我,这都是为了你们东胡的大局考虑。”
看赵括面色凝重,全然没有一丝笑意了,雅儿似乎是感到了一丝不祥,虽然点头着,表示着从命,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公子要动武了?”
“对,我会竭力少伤那乞颜部众性命,保全大部百姓性命――听已经先行一步的吕不韦传回来的消息上说,每一支东胡降匈之部中,总会有多者近百,少者十人的匈奴监军,监视他们的行动。现在我军势大,估计这些监军也只是做做样子,命令乞颜部的人马做出要拦击我们的样子――其实他们就盼着乞颜人怕了我们,消极避战,这样他们便好那乞颜部当挡肩牌,向他们的单于、贤王什么的做个交代。
他们倒是可以脱罪了,那么背上了消极避战罪名的东胡部落回好过吗?
再说了,咱们要是就这么从那乞颜部的地土上过去,而不攻击他们,这说得过去吗?
试想一下,我们倒是完成了大任,拍拍屁股走人了,那么将来他们怎么面对那些匈奴人的犬牙?
匈奴人不会以他们消极避战为由头,灭了他们的部落?
所以,还是我们这头动手得好……总能少伤他们些人马吧。”赵括又摸了摸剑柄,做出想要把剑,却又有所不忍的样子――虽然他已决心先收拾一下这些“蒙古先民”,让他们领教一下中原兵士的厉害,却不愿意把他们赶尽杀绝。
想要手下之人为自己把事情办好,就要尽量对手下交心,把自己的作战意图准确无误的传导一去,像什么背水一战、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愚兵奇计,还是少用地好――这便是赵括阅览历代兵书战例,乃至于那些可能已经不会出现的战役而终结出的一条经验之谈。
雅儿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可又想赵括之言很有道理――舍不得剜去腐肉,自然是治不好浓疮的,一想到这些,她又微微点头,任同了赵括说的做做场面,杀两个东胡子民,已保全大多数人的计谋了。
虽说是个女子,毕竟也是个性情刚直的东胡之人,雅儿学着众兵士的样子,把拳一抱,挺立身姿,巾帼不让须眉道:“一切皆听大公子吩咐!”
“一切皆听大公子吩咐!”虽然被一个女子抢了说词,感到有一点儿没趣,秦开等人也只得就着雅儿的话,再高声重复一遍。
“好,雅儿,这诱敌耳之功,我便分你一半,你就依我先前所说,缠住敌军耳目!而另一半攻劳就是秦开你的了!”赵括转过头来,又要对秦开下令。
“秦开在!”秦开本就乐意收拾一下东胡人,一听赵括说要打,立刻来了精神,不等赵括下搬令于他,便跺了下脚,让马儿上前一步,只等领命攻杀入东胡营地,也做出像传闻的李牧屠义渠、堆京观那样的豪烈功勋。
“你就领着一千新骑,还有缭子手下的五百骁骑给我在前面装点门面,等到雅儿姑娘交涉失败之后阳动于敌兵眼前便可――这一半诱敌之功只要你做做样子,便可收入囊中,算是便宜你小子了!”赵括将马鞭一指,明给便宜功勋,实际是让他看别人吃内眼搀,算是罚他挑唆同僚。
“这个……”秦开有点不乐意了。
“你小子与东胡人有份仇怨,武吓起东胡人来才像那一会事儿!”赵括点拨秦开道。
其实他是害怕真让秦开去攻乞颜部众真的一时耐不住性子,真的给他来个“秦开屠东胡”,坏了他的大计,所以才有心支开秦开,让秦一面统兵,一面受他节制。
“哈哈,这杀人放火的事就让我李同来做吧!都闲了大半年了!”李同又“聪明”了一回,久日不战的他,早就可望让自己的长剑饱尝敌人的鲜血了。
“仗自然有你打得!”赵括转头看了李同一眼,又转眼面向缭子:“缭,骠骑兵的行动迅速,你就从东面攻击;李同,你带我的近卫紫山骑士从西面攻――歇了大半年了,我要看看你们的本事是涨了还是退了,要不要我把你们撤了,重新从紫山封地招收一批子弟兵来!”
“哈哈,大公子放心,您就瞧好吧。只去年一战之后,咱可没有歇过,有空就带着兄弟们练练--连那李牧的大冬天下河摸鱼的法子,我李同都有过了。
您就在这里等着,不过是两盏酒的功夫,我便带着众兄弟直冲入那乞颜部营地之中,先就把那些匈奴监军的脑袋给您提留过来,立个头功!”李同是技高人胆大,不无得以地吹嘘着――毕竟他可是前年在济水河溿,只以百骑攻破燕军万人之军的猛士,那里把不到千人的乞颜部看在眼中。
“谁说我要你攻入乞颜部中,拿了人家座上宾客啊!”赵括又是一语出口,算是给李同抽薪歇火。
显然他不并关心能不能如去年拿楼烦军中的匈奴监军人头一样,拿到乞颜部中的匈奴监军,甚至于无意强行攻破乞颜人的营地。
赵括现在要使的,不只是简单地攻杀攻敌之计,而是另有他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冷剑寒甲小计谋(下)
“那又是……”李同虽是赵括的公侯心腹,可终究是个赳赳武夫,他怎么能一下子理解赵括的意思呢。
不得以,李同只得像缭子这头看去。
缭子这回子也睚眦必报了一番,装作没有看到李同那张可求的脸一般,夸张地把头脸一扭,就是不给李同好脸色看。
“缭,还是说说你的想法吧!”赵括“援助”李同,带他向缭子问道。
当然,这也是赵括为了听听缭子的想法,看看他这半年来是否真的有了长劲,已经成为可独立支撑一方局势的军师,或者还是像过去一样,只是个凭着灵光一显的小聪明而得势的三流谋士。
“大公子这一来,可算是军发三路了――这一路是由秦开秦将军率在正面,还有两路是由我与李同各领一支人马从敌方两翼攻击!”缭子自信地伸出三支指头,慢条斯理地一一数道。
显然,他深悟赵括这次排兵布阵之法,知道下面赵括要他做什么了。
“然后秦开在正面把敌兵拖住,我们两支人马从敌营两侧攻入,来个两胁插刀,我看他死还是不死!”李同伸出又手,作出手刀的样子,然后把双臂一震,“双刀”齐下,就好像把面前的空气拦腰截断一般。
“如此甚好,杀得痛快!”自知如此小战,赵括是不会要自己出手了,可秦开还是乐在一边大使嘴劲,反正杀的都是他不喜欢的东胡人。
“这么一来,乞不是‘杀’不干净了?”缭子阴阳怪气地来上了这么一口,摆明了不同意李同只图个杀得痛快的莽夫勇策。
“那是说怎么办吧!”李同不乐意了,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说你小了,就别在那里装神弄鬼,故作高明了――你小子能有我家大公子高明吗?有什么高招就快给爷使出来,在那里藏着揶着的,算个什么劲儿啊!
“好了,缭说吧,说说你的计划,我也想听听!”赵括再一次地站在了李同一边儿,毕竟现在就治治缭子那不看时辰表显自己的性子,总是对他的成长大有裨益的。
“其实这也是大公子师兄提点我的……”缭子口头上谦虚了这么一下,接着便将他所推测的赵括的作战方略一一说说。
“大公子师兄您是想把那支乞颜小部当成练兵演习武的对手――那不过千人的小部落,还有不着我们真心对付。”缭试探性地连答带问道。
他这一句话,换来得是赵括的点头一笑――缭子这下子心中有地,可以大胆地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思所想了。
“依您先前的布置看来……您是要以正面之兵吸引那些乞颜人的注意,同以骑兵快速推进到敌兵两翼,骑兵尽量不与敌方侧翼交手,而是继续前前,直倒冲过敌阵,再回过头来与正面之兵形成对敌兵的两面夹击之势――当然如果兵力足够,我们还大可以增加用于侧翼快速机动的骑兵兵力,直接对敌方形成合围之态!”同样子把两手做成手刀的样子,可是缭子把长臂一伸,他这两把“大刀”却是绕开前路,然后双臂一曲,使双“刀”刀尖相对,做成双臂合抱的围困手示。
“以小而知大――说小了去,这便只是用在一场如今日这一场小战的小计。
要是说大了去……
如果是上万人的大军作战,那便是要以骑兵绕到敌后――不光是做断断粮道之类的小把戏,而是要像正面作战的步兵一般成为击溃敌兵的主力!”秦开似乎明白了过来,赵括是要用这场轻松的战斗,来印证先前多次讨论的配合新式骑兵的新战法。
“万人之役可用不上这招术……除非对方主将是个草包将军……大凡将尉,都不会坐视敌手把兵力迂回到自己侧后方。
大公子师兄,你说的是把这一手战法用在上十万人的大军作战之上吧――双方军力用到这种程度上,各军、师之间就连传递军令都成问题,就不要说灵活调度,以应付敌方骑兵突然发地从两翼发起的攻击了――当然能把骑兵如此使用,也多亏了咱们军中所配备的马鞍马蹬了。”缭子做出了一人更大的推测,推测赵括是要以小战来检验大役之时的用兵之道。
当然此时缭子少不了在心中恶意地想想赵括实在太损,居然欺负那倒霉的乞颜部落到了这种程度――只把对方当成守猎时用来练习弓马之术的兔子、野鸡一般,连个豺狼都算不上。
“看来你是深知我心了,缭……”赵括对缭子会心一笑,然后再令道:“那么,待会儿合围成功之后,汇合为一支的骑兵们的指挥,我也就在这里交给你了!”
“多谢大公子师兄!”缭子又有一份得意了,想不到这份头功就要这么轻易入手了,只是有点对不起那些乞颜部众,只怕是要把他们惊吓得魂不附体,少说也会吓出场病来了。
看着缭子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赵括已经知道不用自己再多说什么,缭子定能漂亮地完成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军事任务了。
按事先布置,原本已经停顿下来的三军从行军队阵改成了用以观摩演兵,炫耀武力而不实用的军队。
军阵一列,立刻又引起了那些一直注视着赵军行动的东胡游骑的扰动。
远远看出,可见他们的胯下座骑时而前近两步,时而后推半蹄,明显就是不知如何面对赵军突然的变阵之举,不知是立刻回去向那些在部落中真正掌权的匈奴监军禀报性情况,还是留下来继续观察赵军动象。
又是片刻犹豫,他们再从原三就不多的数骑人马之中单分出一骑,回去禀明前状――其实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输了,还是输得很是澈底。
如果他们在第一时间里发现赵军之后,那些匈奴监军便下令部中男子皆上马结阵,做出迎击赵军的姿态,那么,赵括还有可能选择放过他们――赵括现在也就带了这近三千兵马,还是大胆的孤兵深入,兵力上耗不起。
可是那些监军们一面想着要给自家单于交差,不敢擅离职守,一面又怕真把赵军招来一点――战,他们定是打不过的,反而是白白丢了自家性命――于是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了赵军从他们的辖地安然而过,如他们相安无事,然后再找个什么由头,说赵军是绕道而过了事……
因为害怕招来赵军攻击,所以犹豫示弱,只是派出游骑时刻监视赵军动向,这反而把自己的底气不住,不敢于一战的老底全部暴露在了赵括面前――这只怕是那些聪明有余,却勇气不足的匈奴监军们所没有想到的吧。
这么一来,赵括更没有理由放弃这一回检验军队训练成果,与自己设定的新战法的机会了――这么好的实战机会,赵括怎么可以能就让它白白溜走呢?
从赵军阵中闪出数骑东胡轻骑,他们的身后也不跟了十骑赵国骑兵。
眼见赵阵又现异状,留下来监视赵军行动的那些乞颜游骑兵们,又不知道是进还是退好了。
要边撤边放回马箭,打败这十来骑敌方骑兵还是有机会的,只是乞颜人实力贫弱不济,他们还没有掉转马头,从马臀上拉弓射箭的胆子。
当然,不是说他们是胆小无能的懦夫,他们的身后,就在那座浅浅的土埂之后,便是他们的营地,那里有他们的父老乡亲――谁也没有想到赵国军队会来得那么突然,连部中大部分青壮人马都无法撤走,就更不说老弱妇孺了,
他们不敢意气用事,凭着比天还高的心气,昂头挺胸与赵军死战,惹怒这支实力明显大大强于自己的赵军,让赵军迁怒于他拉的妻儿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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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赵人真的打来,我们把那几个匈奴人献给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吧――不等匈奴人报复我们,我们连又带着人马,迁到更无人烟的地方。”几个乞颜游骑兵已经开始在心中做着这样的盘算,只是心照不宣,没有出口罢了。
去年,楼烦战败而降赵,受到赵人礼待的故事,他们这些草原雄鹰还是多少耳闻过些的――只是被强大的匈奴人欺负惯了的他们,对那些从中原而反的草原游商们的话存有疑虑,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受过伤的老鹰总是更爱惜自己的羽翼的。
再说眼下赵军还算是客气,没有立刻攻杀过来――这都是他们看在眼里的。
就在他们仔细辨识出来者十数骑,有多半是东胡同族,甚至为首领头的是位衣着鲜亮的俏丽东胡女子时,他们的眼还真被迷惑住了,以为赵人是来讲和求好的。
他们对乞颜部能安然无痒的过了这一难关多多少少产生了一点点幻想。
这时,因为这种幻想让他们把主意力都放在了直冲向他们的数骑,却没有发现那些东胡同族的蹶尘之后,赵军阵列的身后,有那么隐隐约约的升起淡淡的烟尘――缭子与李同隐蔽突袭开始了。
依赵括的交代,加上她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雅儿率数众骑驻马于乞颜游骑十数步前,什么也不多做,只是淡淡地向对方报以善意的微笑。
有时英雄剑还真的敌不过美人笑,雅儿这盈盈一笑可比不久之前吕不韦对她出生有独孤部众那磨破嘴皮的游说,献上价值千金的见面礼要有用得多。只是一瞬间,那些面被紧绷着的蚴黑草原儿郎的脸放松了,他们虽然是剑不离手,弓不去弦,可是他们心中的武装却早就在那朱色的唇角微微翘起之时被卸去了大半。
“我们是赵国的边军……我是兵士们的向导,来自于独孤部落,他是拓拔部的,他……”虽然雅儿口中吐息的是东胡语话,却还是让众人,不论是随行的赵兵护卫,还是那些乞颜人感到悦耳,原本已经如满弓在弦的心也放松了不少。
“什么……那么多部落的东胡人,怎么都跑到赵人军中效力了?”众骑先是心情放松,可是在听完雅儿没话找话,用来吸引他们注意力的自报家门之后,那颗已经落下一半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你们要做什么?吃里爬外,带着外人到我们的万里草原上来做什么?”在乞颜人的眼中,农耕文化下长大的赵人是才外人,而那些天天用弓箭马鞭威逼他们的匈奴人反而因为是马背上的民族,而成了自家人――虽然理论让来说,身处中原的赵人、关中的秦人,还有山东的齐人这个农耕之民在血源上比匈奴人更接近于他们。
所谓华夷之辩不在血统而在文化,在中原是如此,到了草原上,东胡人虽然还没有做出中原人那么充满着理性的高妙言论,但这个结论已经潜移默化地植入了他们的思维之中。
因为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天然冲突,不可能因为赵括所策划的一次秘密的盟会而削除。
赵括虽然有本事改变一时的天下时局,却还是无法改变这种充满着悲情的宿命,正如他无法改变中原国家大一统的大势一般――虽然他努力的使这个一统天下变成他所在的赵国,而非历史上的强秦。
“跪在匈奴人的刀剑之下,当匈奴人的上马踏石就不是吃里爬外?”反正自己的任务不过是尽可能多的引吸住这些乞颜人的目光,机灵的雅儿也愿意学着赵括诡辩的本事,于众乞颜游骑论上一论,顺便还可以听听乡音,解解乡愁之苦。
“那可不一样……”乞颜人一回。
“怎么就不一样了?”雅儿再次反问,白白消耗着这眼线的精力。
“就……就是不一样……”草原上的勇者当然说不出其中的道理。
其实比起农人来说,牧民的思维更为保守,他们处去游牧狩猎,就不愿意用别的方式去生存――像种田,那是奴隶们的工作;打渔,那是家中没有牲口的破落户的讨生方式,比乞丐都不如。
借着乞颜人被阳光暴晒而变得黑黑的脸上,又放出淡淡的涨红之光的空挡,雅儿灵巧地向身后,望了望。
只见随着赵军阵列排布停当,尘埃已经渐渐落定;再向军阵两边儿望去,那里的清烟粉尘却是久久不散――雅儿心中知道缭子他们已经带兵摸出阵列,只要拖上饮碗水的功夫,他们便能绕到数里之外,已是若隐若现的乞颜营地之后了。
“你,你在看什么?”乞颜人是被匈奴追击迫害怕了的人,他们害怕匈奴人,畏惧匈奴人。这种害怕与畏惧,也许会消磨他们如雄鹰一般的斗志,却也能助长他们如狐狸一般的警戒。
雅儿还是太过年轻,处世不深,虽然聪明过人,还是掩饰不了因为经验上的欠缺所带来的办事能力不足。她只是一个多余的,向后盼望的眼神便让已如惊弓之鸟的乞颜反应了过来――这女子话说了这么多,总感到一点不对……原来全说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她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把精神都用在与她对话上。
“没,没有看什么?”被乞颜人这么恶狠狠地一问,平日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雅儿还是泄出了底儿,又向后方看了一眼。
“她想要掩饰什么?”几个乞颜人圆目一睁,顺着雅儿目光所向地方一扫过去。
虽然他们还不能辨识远处的赵军有什么行动,却也已然看出赵阵之后,那一丝不祥的蹶尘。
“糟糕!快,快回去,就说,赵人要害我们部众!叫大家快四散逃亡,能逃多少人是多少人!”虽然还不能对赵军的行动作出准确无误的判断,可是他们还是做出了学原草上的野兔、旱獭的逃命方式――做鸟兽四散,不让赵军一窝端了去。
“快,不能让他们回去报信,杀……只有杀了他们!”不能算是命令,只是雅儿本能的反应。
此时的她,已经对赵括所言的计策深信不移了,认为只有依赵括所言行事,才能渐少她的同胞们的伤亡。雅儿虽然也渴求所有的东胡人都能过上自由自在,不受人欺凌的生活,可是她还是觉得服从于现实,站在更为强大,又对她的族人更好一些的赵人一边。
女性的思维就是这样,只要父母亲人活着就好,哪管是不是活得屈辱,辱没了祖先的光荣;只要能生存下去,便是强者――所以人们才爱把软弱无能的男子比作女人。
与雅儿同行的东胡向导们个个愣住,一脸措愕的样子,不敢想象眼前的漂亮女子,居然会说出这种喊打叫杀的狠话来。
就在他们还不知所措时,同行的赵兵护卫先做出了反应,他们数骑追上,拉弓放箭,与已把马首一转,正狂奔向自己营地的乞颜游骑对射起来。
因为距离太过,赵人的精良盔甲没有起到多少作用,而作为弓马民族的乞颜人那些精湛的骑射之术也没有占到多少优势。
双方互相放了数箭,已是互有伤亡,各有两三骑人扬马翻。
可是双方忠于职守的战士的血,似乎已经白流了……
当他们相互追逐着,又前进了数里,进入他们眼帘地,却是两路赵骑,虽然不过数百骑,却已将乞颜营地团团围住。
还活着的乞颜游骑们停在了横在营地南面的土埂之上,不再前进一步;他们以为这一回,他们乞颜部落算是彻底的完了。
这个东胡部落虽然弱小,却也有它自己的一份骄傲与自豪。
他们在与匈奴抗争数年之后,把匈奴人拖得人黄马瘦,才不得已而降;比起那些被匈奴使者们一吓唬,便举部众而降的大部落,他们已经算是相当了有骨气,不起的了。
本以为可以屈辱地在匈奴人的皮鞭之下讨得生活,也许还能积蓄力量,有朝一日举部而迁,逃脱匈奴人的魔爪,甚至于与别的东胡部落联合起来,打回自己祖先放牧地的丰美草场,从新过上牧歌声阵阵,青风习习,吹拂篙草,牛羊隐现的美好生活。
可是眼前,那些已经围成一圈的赵国骑兵,就像绳索一样套住营地,套住全部落的亲友,更像是套在自己的脖颈上面,只要赵军一勒,便可以把自己的美梦扼杀。
“不,不要啊!”处在圈外的乞颜游骑们,明知无用,却还是发自肺腑地对着前方的赵军包围圈撕声嚎道。
有的人甚至是连跌带撞地下了马来,用双手抓住地面的青草,甚至于将地十指插入土中,又用力把草儿连根拔起,然后再紧握双拳,重重一敲击地面。
他们这些已是失去理智的动作,就好像是在寓言他们的部落就要被赵军连根铲除。现在他们已经不再顾及身后渐渐追上来的赵军骑兵,甚至希望赵骑马上在他们背后放上一箭,让长箭穿胸,使他们看不到亲人被屠时的惨状,听到一声声凄唳的哭嚎。
而在另一头,缭子已经成了包围乞颜营地赵军的最高长官。
他立在马上,把腰间长剑拔出。
那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如虎兕出柙,威猛煌煌――多么相似的一幕场境啊……似乎一场如去年在五原城边发生地那些屠杀,又要在草原之上,再次上演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劫财救民留仁心
幸存下来的乞颜游骑原本可以按草原之民的习俗那样,抛弃自己被困的族人,纵马狂奔,奔到另的游牧部落,讨得生活。
草原上的游牧之民不如中原民众重视血缘亲疏,他们更看重力量,能保护其部落生存的人,即使他是与自己发色肤色不同的外族勇士,只要真心投来,也会受到部中之人的欢迎――甚至于还有部落让外族之人做了酋长首领的。
可是与中原百姓一样,草原之民虽被中原人骂为“人面兽心”,不过是因为生活方式上的不同而产生的排斥与间隙,牧人还是如中原人一样,在他们的生活中还是充满着人性的光辉。
尊老爱幼、手足情深,这些人之常情,天伦之道还是闪烁在牧人的身上,融入流淌在他们身体里的血液之中。
正是这种世人共有的天性,使这些乞颜游骑兵做出了万分痛苦的抉择。
他们决定束手就擒、坐以待毖,他们要去他们的亲支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让他们的天父腾格里把他们的灵魂送入天堂,在那里与他们的亲友重新团聚――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草原的男儿面对生离死别,个个老泪纵横,却不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只是懊恼自己无力保护自己的妻儿父母。
身后的赵兵,追了上来――乞颜游骑们皆把双眼一闭,心中只念道着自己最亲的人的名字,希望他们在赵人的屠杀中死去,这样才能早点与自己在天国相会,不用忍受赵人的污辱与奴役。
赵兵的长剑利刀发出的寒气,逼向了他们的脖子,却是迟迟不落下,给他们一个痛快。
“别,别杀他们,大公子说了,不可妄杀――他们现在已经是束手就擒了,就把他们当成战俘虏吧!再说杀个毫无斗志战意之人,也算不得勇猛豪侠之辈!”雅儿纵马赶上,妇人之仁的她想要多救下来个东胡子弟,同时也想看看缭子又会如何对付已经被围成困兽的营地里的乞颜部众。
乞颜游骑只听到又是那个婉耳女声用中原话对赵兵嘀咕了些什么,便被赵兵按在地上,反绑了起来。
“难道他们要我们看着自己亲人被戮,作为对刚才我们射杀他们袍泽的惩罚!该死的赵人,要是给我一把剑,我一定和你们拼了!”已经被反绑住了双手的乞颜游骑们无奈地在心中咒骂道。
稍微勇敢的乞颜勇士,努力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目,准备与自己的亲人作最后的道别:“看来是你们先走了……一路走好……要在天国的乐土安心的等我们啊……”
可是当他们再次睁眼,从土埂高处俯瞰下去的时候,却看到了出乎他们意料的景象――意料之中的屠杀,被赵将主将诡异的“羞辱”方式所取代了。
缭子见自己的兵马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从四面向乞颜人营地围了上来,得意得点了下头,算是对自己具体指挥部队行动的能力进步的肯定。
可他却还没有领悟到赵括要他上得阵前,来取这唾手可得的战功,不光是要送他军功,为他的升迁铺路,更是要他多多亲临前线,体验战场上的实际情况,丰富自己的理论知识。
现在颇为自己的成绩而感到满意地缭子,有一点飘飘然地表现起自己,耍起了威风来。
看着骁骑兵与紫山骑士已把乞颜营地围得死死地,并且步步向前,缩小着包围圈,缭子先向渐渐向自已靠拢的李同示意点头,然后自信满满地把出鞘之剑举过头顶,自视萧洒地舞得呼呼生风:“上,给我围起来!”
虽说他笑得太早,令下得太晚,可以说是一处小小的缺憾;可这点小缺憾无助于乞颜人可能的突围行动。
他们早就被这群好似劲风过草,犹如天袭而来的赵国骑兵的突然出现,被眼前四面受围的情况而惊愕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赵骑步步而进,包围圈渐渐缩小,好像木鸡一样。
其实乞颜人已经从之前一次次的飞马传报中猜测出了今天他们的部落可能又躲不过一战,又有人要战死了。
可是当他们从回来禀报军情的族人口中得到正向他们缓缓而来的赵军皆是骑兵,军力最多有两、三千骑时,他们悬在心头的石头算是落下一半了。
在他们这些饱受战火蹂躏摧残的草原子民的常识里,要想攻击一个有所防备的部族营地,进攻方至少要有三倍于守方的兵力,才可能获得功成。
把大车放倒,便是简易的城墙、拒马,拆开帐篷,也可是做出围栏,起到阻挡敌方射来的弓箭,减缓骑兵冲击的作用。
有了部中的进千部众,只要大家齐用努力,把赵军打退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从赵军的数量上判断去,他们都认为这不过是一支出来例行巡逻边境之外的势力范围,结果走迷了路的中原骑兵队。
那些指挥这种千人骑兵队的骑都尉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都是一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安乐主儿。
“不过也难保是他们的上峰令他们出来打打草谷,向草原上的牧人宣扬中原军队武威浩大――说不定他们会冲入我们的营地,斩两个人头再肯离开!”有的乞颜人这样想着。
又一想自己的部落本就弱小得可怜,怎么惊得起赵国边军这么折腾。
他们不等部中的匈奴监军发话,决定拒敌而战――部中这么多的老幼,逃是逃不掉的,兴许作出决一死战的样子,还能把吃粮当差的赵兵吓唬走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乞颜部众们便一面派出斥侯侦探赵军行动,希望赵军放过他们的部落,另一方面又开始推倒牛车,拆了帐篷,积极备战。
而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对他们大呼小吓的匈奴监军却什么也不做,只是急得像热锅中的蚂蚁一般,在自己的大帐之中走来跺去,一付大难临头,命不久已的哭丧表情。
匈奴监军们太过悲观,而乞颜部众又太过乐观了点儿……
正当他们为了生存而埋头苦干,建筑简易的防御工事,把老弱和牛羊送到营地中央以求保全之时,赵国骑兵却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眼见着赵骑步步逼向自己,稍为机灵一点的乞颜人的脑子里如此思考着:“不是刚才才有人回来报告说赵军正在列队,就算是要攻打我们,也要再过一顿饭的时间吗?”
当然,更多的人脑子没有那么好使,只是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的动作――他们的把手中的,惑是身边能当成武器的生活工具紧紧的攥在手中,却忘记了自己的背上正背着已经上弦的长弓,腰间还有没有来得急亮出的刀剑。
还有明明无风,却如在瑟瑟寒风中轻轻抖动的身子,更显示了这些乞颜人心中的不安与恐惧。
此时,赵国的骑兵们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只可仰视,不可亵渎的赤色死神;赵骑那一身赤衣就是已经被死者血水染红的,而那胸前,正被阳光照射得金亮如星的银白铠甲,就是正等着用他们这些生者的血液熏染的部分。
缭了当然不会放过乞颜人呆站无状等着挨宰的机会,他立刻下令数百骑骑兵策马小跑,还不等乞颜人醒悟过来,便已经冲到了营地最个边儿一圈帐篷处,直逼乞颜人忙活了半天,却还没有完成的防御工事。
赵骑的锋芒已如长剑突刺,只差分毫便可刺穿乞颜营地那一层还没有武装完成的“破盔烂甲”。
不过正是要胁迫某人就范时,要把刀锋架在脖子上,刀尖儿顶上腰间软胁一样,缭子一再把长剑一挥,止住骑兵们的前进。
只要扬鞭策马一跃,便可跳过牛车、围栏临时组成的矮墙,可是就在这再进一分便可要命的地方,赵兵的包围圈不在缩小――赵骑不动了。
营地上出奇的安静,静得即使是一叶枯草落地,都能让乞颜人们听到。
在营地外边,赵骑们虽然停下了脚步,也没有拉弓放箭,可是他们手中明晃晃的长剑,还有反射阳光的盔甲,连战马呼吸的声音,都不无不可能给予乞颜部民以巨大的压迫感。
明明是阳光明媚,可众乞颜人却是感到乌云压顶,不寒而栗――缭子令赵骑围而不打,吓而不威,使这些被死死围在自己家中的牧人感到一种像是圈中之羊正等着被人屠宰的恐惧之感。
这种命悬一丝,却因为赵军迟迟不动,而有尚抱有一丝生还幻想的巨大压迫感,似乎正在摧毁这些不止一次经历生死之事的乞颜人最后的一丝勇气――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
“我说,你们是那里的边民?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们?”缭子明知这里是乞颜部落的营地,而乞颜部那里是降服于赵国的边民牧人,而是匈奴人的降部,可是他还是装模作样地问道。
显然,这些久居于草原深处的东胡人的中原语言不比那些真正的外族边民。
他们虽然大约听懂了这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趾高气扬的赵国都尉在说什么,可是一样子不能理解这些语话的全部意思。
“怎么?听不明白?谁会胡语,快给他们译译!”缭子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把长剑指向他离他最近的几个乞颜部民。
其实他要的就是这种语言不清,相互不能理解对方真正意图的效果。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好装作被乞颜人唬弄了一般,把乞颜人好好的欺负一番,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草原上真正的强者,只有依附与谁才能生存得下去。
他身边兵士中正好有会点东胡话的,于是请缨上前,连蒙带猜地把缭子的话大声译了一遍给乞颜人听。
“缭先生,他们说他们是东胡乞颜部的,是这两月才逐水草放牧,来到这里的。”
“他们说他们不知道这里是我们赵国的土地……”
缭子一边兵士吃力地译着走到他们跟前的一名乞颜男子的话,一边在中暗笑这些胡人也不笨,还知道赵国与东胡素来没有多少过节,知道蔽重就轻的报家门儿。
“我家都尉,是奉我家将军之命,巡视边境的……既然今儿看到你们了,那自然就不能放过!”缭子这话出口,立刻吓得那答话的乞颜人身子一颤,一付魂不附体的样子。
“你小子明明就懂点中原语言,还要费我口舌,让人给你再说一遍!”说着,缭子把长剑一收,扬起马鞭,故作逮到了把柄要行凶打人的样子。
“小的……小的也只能听懂一些,一些啊,大,大人!”不知是害怕,还是真的只会一点中原话,那乞颜男子一面抱头求饶,一面解释道――那语调怪异,说不出是什么腔儿,还真还是赶鸭子上架的样儿。
“这种人是最好唬的了!”缭子按赵括的意思,继续着他的恶作剧――乐此不疲的他似乎把“玩物丧志,玩人丧德”的古训,当成了耳边风――再说他本师成鬼谷子的纵横学一派,自然也不用守他的新师荀子的儒家道义。
“我赵国与你们东胡一向交好,人员生意往来频繁……你们是游牧之民,又是东胡子民,自然是我赵国的友邦之民。可是到了我赵国的土地上,自然就要按我赵国的规矩办事,守我赵国的法度咯!”缭子一边说着,一边就给以为可以逃出升天的乞颜人下了个绊子。
“那是,那是……一切都听官爷的!”乞颜男子点头哈腰道。
他身后的数名同族也看着他发来的暗示,对缭子低头顺眉地连连送着谄媚之笑。
看到众胡人一付好狗奴才的样子,缭子半是作戏半是正意地得意大笑起来。
自然地,众乞颜人也只有在一边儿陪笑求生的份儿了。
“那好……我们就把这两月的税付收了吧……”刚才笑过,缭子又把脸一板,学着邯郸城中向商人们收“例钱”的流氓口气,恶声恶气把手一摊,真把这些乞颜人当成赵国边民,要收起税来。
“什么?”回话的乞颜男子还没有回过神来,又像是没有听明白缭子在说什么。
“收税钱,人头税……我看你们这个部落人丁也不怎么兴旺,也就千把人的样子――不怎么好过啊!”缭子又做出假仁假义的样子,一看就让人以为他就是传说中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老虎”。
“那,那样收多少啊,官爷,还是向我们的头人说说吧……”这个乞颜男子半是心喜半是悲地回应道。
他喜的是以为这支赵人兵马是如过去一样,到国境之外“打草谷、捞外水”的军队――只不过用了收税这个好听的名头罢了,以为赵兵们虽然已经知道他们是匈奴人的降部,但是因为看重勒索部中财物,所以会威胁他们的生命。
可是悲的是他们的部落在遭受匈奴人压榨之后,又要再被赵人洗劫一番。
可是他们也只有逆来顺受,默默忍受着――要是抗起“税”来,被赵兵这么一搜,搜出部中的匈奴监军来――那这一层让双方好过的薄纱可就被彻底衔开了。
“我算算……”缭子掐着手指作着心算,最后向东胡男子令道:“反正我们要大半年才能来这地方一次,就收你们半个的税付吧。部中牛羊,我们可要拉走一半!”
缭子的要要求很是无理――现在正是生畜繁殖的季节,如果此事牵走牧人的牲口,那就无意于剜了他们的心头之肉。
当然,缭子就是要搞得乞颜人哀号连天,哭爹喊娘的,这戏才能做得真,让那些潜伏在乞颜部中的匈奴眼线看了去。
不然,他怎么能瞒天过海地救下这一支东胡部落的百姓,让他们免被匈奴人扣上通敌的罪名,加以报复呢。
“这,这怎么使得啊,我的大官老爷!”乞颜男子算是看清了缭子,知道这些赵人今个儿就算是不要了他们的老命,也要剥他们一成皮下来,这事儿才能了去。
“怎么,舍不得吗?”缭子吹着他那几根用来装点门面的黄毛胡须,怒目一睁,又要拔剑吓人了。
“舍……舍得……小的,小的这就去给我们头人说说……让他给大爷按派……”说这话时,那乞颜人八成已是心中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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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乞颜部民总算是含着眼泪把部中牛羊分出一半,就要交割给缭子这边。
当然,这个过程都被躲在帐篷中的匈奴监军给看了去。
他们这些家伙可不是在尽忠于职守,不过是想看看帐外吵吵嚷嚷,又是牛羊叫,又是妇人哭,还夹杂着奶娃儿嚎的是怎么会事,会不会是赵军攻进来了。
让他们这些贪生爬死之辈心安地是,似乎赵军的目标之是这些东胡贱民的牛羊。
于是几个胡儿暗递眼色,皆是喜上眉梢:“这一劫,哥几个算是躲过去了!”
当然了,喜过之后,他们又显出了一丝愁容,只是这愁容苦脸不是为了正被赵军洗劫的乞颜人露――赵人这时劫走一半牛羊,今年献给左贤王,还有大单于的那些牛羊,岂不是凑不够数了,那可是要吃大当户、出日这些王庭官吏的鞭子的。
“只怕是躲过了杀身之祸,又来皮肉之苦啊!”
“依我看啊,多逼一下那些东胡人,让他们只留下明天的种畜就行了……”一个匈奴人出主意道。
“可是饿死了人,他们反了,那又怎么办?”匈奴人中也不乏高瞻远瞩,而不是饮鸠止渴的“智者”
“反正单于的意思就是整死所有的东胡人,你们怕什么!他们要是反了,正好找个由头派兵马灭了这支小部落!”更回高明的匈奴人回答“智者”的提问道。
“哈,好主意!”
人无近忧必有远虑,那匈奴人也是人嘛――当远虑、近忧都解决了,他们自然也好开怀一笑。
当然,因为赵军还在营地之外,他们笑得还不能太过放肆、张狂。
比起心怀仁义,而扮作恶颜的赵国兵士来,他们这些不管东胡降部子民生死的匈奴监军,可真算得上是人面兽心,披着人皮的狼了――实际上,他们身上穿的也是一张狼皮。
一层薄薄的人的血肉,仅仅只是起到间隔狼皮与狼心的作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劫财救民留仁心(下)
虽然知道把部中一半牲畜交给赵人之后,自己这冬天只怕是不怎么好过了,可是现在赵人的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不顺从赵人也是断然不可取的。为了逃脱眼下的劫数,乞颜部民们只好学着壁虎断尾,以救保命的法子,把牛羊献给赵人。
看着体形健壮的公牛、大腹胼胼,怀孕待产的母羊就这么被自己亲手送给凶神恶煞的赵国骑兵,大半年的劳动心血,就这么羊入虎口了,乞颜人的心里那个难受啊。
“那只母羊……记得去年冬天天寒地冻的,正是我家叔父顶着漫天的风雪,从几天的脚程之外的地方换来的豆子,才喂活了的。”
“为了这个,我大伯的脚趾还被冻得坏死,只好切了!”
“我搭上了性命,落下残疾才运回的豆子,连自己都舍不得吃,保住了母畜,来年可以给部中多生小羔……没有想到,却是给天杀的赵人做了事情!”
几个牧人半低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正被自己驱赶的牛羊,轻声叫唤,充满灵性的眼睛闪烁着,若有泪光,像是正哭泣着与自己道别,他们心里那个痛啊。
那就好像是自己亲手刨开肚腹,把肝儿切出一半来炒熟了给人作下酒的小菜一般痛苦。
可是,他们只有默默地把打掉的牙往肚里咽――可是惹怒了赵兵,让他们到营地里的各处帐篷搜索财物,发现了他们的部中窝藏着匈奴……
那可就不止是这一半的牛羊不保,连自己的小命只怕是也会没服――只要赵兵把匈奴监军搜绑了出来,那就意味着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了。
把两眼一闭,牙关一咬,乞颜人一面忍痛割肉,一面担忧着今年冬天怎么才能熬得过去……
缭子看着乞颜人明明就是一脸的哭丧,可当着他面的几个管事的部民却还是要对他这“强盗匪徒”笑面以对,他那份作恶看笑话的心情早就没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他现在可是拜在荀子门下,学了不少道德文章。
他现在还真有点子回悔自己信口开河,对这性看起来老实巴焦,面貌敦厚的东胡牧人蛮不讲理,漫天要价了。
可是回过头来又一样,他又把心横了下来――只有这么做,才是救他们这些可怜虫一命。
“大公子师兄说得对,从眼下看来,是要瞒过那些匈奴人布置在这些东胡降部的眼线,让他们不知我方此次行军远涉的目的,使他们无从判断,不好对我们下手。
再说咱们现在是明要暗劫,这同时也可救了这些牧人一次,免得他们被匈奴以资敌通敌的罪名给祸害了……
说远了去,这草原之民,天性善良,却又是野蛮无知。
如果不先对他们施加以霸道之术,加以降服,怎么要能再对他们进行王道教化,导他们从我中原之道,施行礼仪制度呢?”
一想到这些,缭子便又有些心安理得了起来。
因为身处其境,可以在第一时间,接触到人事,缭子对问题的思考也不想过去,只是浮于表面,就是论事,只求解决下眼问题了。
“不成,现在……现在我做得还不够!”缭子又是一声哼哼,便又生出更为长远的计策来。
正与他打着照面的几个乞颜人看着这赵军小将突然之间,脸上邪邪地一笑,便是背心发凉,头冒冷汗,心中直嘀咕着:“这赵人又有什么豺狼毒计,要用来害我们了!”
果然不出这些胡儿所料,当缭子看着牛羊被兵士们看管住后,先是一笑,然后又露出一脸犯愁的样子。
出于对缭子的讨好,乞颜部的酋长把身子一恭,竭力地在脸上堆出笑面问道:“不知官爷看了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是满意了!”缭子笑答道。
“那可是太好了……”听得懂中原话的胡人们可算是松了口气,可是他们还有没来得急再次吸入一丝轻松的空气,缭子的一句话便又让他们感到被人掐住了脖子。
“只是啊……”缭子捻了一下他嘴角上的一片黄毛鼠须,故意拖着声儿,调人胃口地说着。
“只是什么?官家大爷,您老倒是说啊!”比那酋长还要着急,就先与赵人接触的那个乞颜男子都快哭了出来。
“只是这牛羊的数量不够啊!”缭子把脸一烂,摆出无可奈何的苦脸来。
“不够!”
“不够……”
众乞颜部人一脸震惊,个个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怎么就不够呢?”乞颜酋长明知无用,还是白搭一般问了这么一句。
可缭了不当他这句话是白说,立刻回应道:“你想想,我们还要再北一去收粮收羊,这一回上走下来,我们这些弟兄们就算是长的鼠胃鸟肠,可总还是多多少少,要吃点喝点儿吧。你说,我们又要在路上消耗掉多少粮,多少肉啊?
等回了我军驻地,那还能剩下多少?
要是我家将军看到收上来的东西不够数儿,你说他是找我这小小的都尉来要,还是带兵向你这大在的部落首领来取呢?”
其实缭子说的是大实话,这个时代因为交通不便,行军打仗,用在后勤辎重上有粮秣往往要多过正面战场上的用度,基本上是从出发地运十车粮食,到了战线,能剩下五车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而一般来说,战线越是长远,远粮也就相应的越是难,路途上辎重队伍消耗同要也就越大,最严重的运十车粮,前方战兵吃不到一车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什么过。
这就是为什么兵家将帅使出断人粮道这一招来,便可起到出奇制胜、立竿见影的效果的原因了。
也是为什么赵括要在边郡大搞囤田养兵,自给自足的重要原因。
更是为什么草原骑兵来势凶猛,不可阻挡的原因――战时,行军同样长的路程,骑兵不光是用时比步军少,而其的给养要求也更低于步兵。
当然,以上种种却都不是缭子故意向乞颜酋长明言他们乞颜部还要负担路途消耗的原因。
缭子就是要通过他这张口无遮拦的大嘴,向乞颜酋长透露“军情”,指明他们的战略目的就是来打谷草、捞外水的赵国边军,而且不光是要在你这小小的乞颜部落打捞一番,还要继续向北,再多收上一些财物。
就这么一句话,缭子可算是大泄军情,要把这支赵军的下一步行动抖搂给乞颜人,然后再通过乞颜人把这些差之毫厘,却又是谬之千里的讯息准确无误的传达给生在山中不识山的匈奴监军们……
到了最后,靠着这些谬误的军情行动的匈奴骑兵们,也就连赵军的马后蹶尘也望不到,只有吃西北风的份而了。
不过缭子现在这么对乞颜酋长这么说,可不只是为了用酋长之口去戏耍可能出现的匈奴追兵,他这么说可是是还有下文的。
“等你们的人再赶到这里时,我们的部落早就迁徙到他处去了,还能让你们找到?”心里边儿这么想着,可乞颜酋长却不敢这么说。
他只好一口问道:“那……那官爷说怎么办吧。”
“按理说吧……”缭子故意抬高价钱道:“再把你们部中的马匹牵走一半,那就成了!”
“什么!”
“不,不可以啊!”
缭子这么一说,正是如一石击起千层浪,不光是乞颜酋长,连他身边的几个胡儿也把眼睛一瞪,拳头一握――要不是那酋长反应得快,用手势把他的部众压服,只怕是他们就要抽女拔剑,把缭子拽下马来捅了。
要知道,对于牧民来说,也许牛羊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衡量一个部落是否富足的重要标准,可是要说到他们最珍贵的财产,却是胯下的骏马座骑。
有了马儿,草原的儿郎就可以是优秀的牧人,勇猛善战的战士,就是翱翔于天空的雄鹰――而马,就是那一只只骄傲的草原雄鹰的翅膀。
草原的儿郎可以没有牛羊,不能没有马儿,没能了马儿,就如同是雄鹰被折断了翅膀,拔去了羽毛。
没有牛羊,他们可以骑着战马飞驰在草原之上,去抢去夺别人的牛羊。
要是没有战马,他们却是寸步难行,就如初生的婴儿一般无助无能。
如果说赵人方才向他们索要牛羊,那还只是剜他们的心头肉,可现在又来要马,那就等于是在挖去他们的双目――又有谁不爱惜自己的眼睛呢。
乞颜部的男子本就是富于抗争的汉子,是为生活所迫,才在最后时刻投降匈奴的东胡部落。
性烈心直的他们能对缭子的挑逗之言,无动于衷吗?
好在他们的酋长已算是经历了不少世事,听出缭子的话中还有回还的余地,于是他一面压制住部众的反弹,一面再向缭子讨价还价。
“官爷,你也知道这马儿,可是我们这些牧人的命根子,您要是把它们再牵走了,那我们用什么来放牧,以后又用什么来交税付呢?”酋长一脸苦样,要缭子从长远考虑,不要做杀鸡取卵的蠢笨事情。
“咦!这么说来也是!”缭子把眼睛一睁,做出明白过来的样子,心中却想:“我就知道你这老小子会这么说!
当我不知道,等到明年,你们这些游牧部落就不知道游到那里去放牧了,还能指望着你们年年上贡,岁岁进贺啊!”
“好在我也只是找个由头才逼你们一下,把这哭爹叫娘的戏做得真点――那还不是为你们好。
哼!你个老杂毛,还真把我缭子当傻子给卖了啊!”缭子心里是像明镜一样,可是表面上,他却要装成一时糊涂的样子。
也亏得他缭子可算得是上个聪明劲儿一眼就让人看得来的主儿,居然还能强装被人糊弄的样儿了。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咱可不能干那书简上说的‘焚林而田,竭泽而渔’的傻事,只看着眼下的这么一星点好处,没完没了的找你要吃要喝的,不给你们不留点余地吧!”缭子装成已被酋长给诓进陷阱的样子,认同起了对方的说词。
“您说得是,说得是……那这不够数的牛羊?”酋长一看鱼儿咬钩了,便迫不及待地提钓收线,指着来个趁热打铁,把这事儿个了解了,却没有想到其实是他自己被缭子放下的更大鱼网给兜了进网子。
“这可不能少……”缭子又是一句狠话放出:“不过……”
“不过什么?”酋长还真有些急了。
“不过这法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咱们也可以变通一下嘛!”缭子恶趣的勾引着酋长的胃口。
谁是鱼,谁又是渔,其实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又不是这位官爷想怎么可变通法……”酋长也不笨,算是知道自己已经是身在网中,已被套死,没法脱身了。
“在我中原,百姓有两种法子上交官府税付。”缭子又是把声儿放长,连篇累牍起来:“这其一嘛,就是按户、按人**量。你们草原只有牛羊,那就只要折算成牛羊上交了!”
“是是……”酋长点头说是,关心的问着第二种交税之法:“那第二个法子呢?”
“那自然就是在农闲之时,所服的徭役了!”缭子怕酋长听不明白,又进一步解释道:“这徭役,就是从家中出人,给官府做事情。像什么大到修宫筑殿的,还有夯实边墙垒葺城郭,小到运输军粮,看管、放牧公家牛羊马匹什么的。
比如说吧,这公家牛马是给百姓使用的,哪家要用,那家牵去边作活儿,喂养上两日――可是到了不用它们作工之时,那就没有人养了。
于是就有人用天天饲养照顾牛马,来抵消他们应当上交给朝廷官府的粮食。
这就叫做以徭抵税!”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乞颜酋长算是听出了些端倪,可还是有点子不解,于是又有模有样的向缭子拜了一拜,再问道:“不知,不知官爷是何意啊!”
“这么直说了吧……我看这牛羊也多,真要我们这些庄稼地里的好把式出身的人,骑着战马,赶着这些畜生行路,那也是麻烦事儿。
想来,你们在我赵国的地界上,自然就要守我赵国的法度,这样吧……
依我看来,不如就从你们部中,找出几个听得懂,说得来中原话的人手,随我大军同行,赶着这些牛羊行路。
我就把这个算成是徭役,又来抵消了你们欠下我朝廷的税付!”缭子其实就是想要拿走他乞颜部中几个人口。
当然了,至于为什么要拿人,那主要不是缭子口头上说的那样,是为了让他们驱赶牛羊,好让他们大军在接下来的“行军收税”的过程中更加轻松。
可也更不是要抓来个人质回去防范乞颜部叛变――草原游牧部落,历来就是这样,那边的水草好,给出的条件更为宽松优惠,就到那边去生活――游牧之民可是没有像农耕之民那种对于划实际的领土为界限的国家的忠诚感。
再说了,抓一个小小的乞颜部人为人质,又能对改变草原上的势力起到什么实质性地作用呢?
缭子是不会做无用功的人,他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三千多骑兵,在茫茫草原上行动,看起来,似乎想只不过是在大海之中游弋的一群小鱼儿一般,可实际境况却不是这样。
草原虽大,可是真能用来行军、放牧的地方,并没有生活在中原的人们所想像得那么多。
草原并不是生长着青色草甸,一望无垠地万里草海,其间也星罗棋布的分部着大量大大小小的戈壁、沙漠,不能行路的沼泽、流沙坑。
这些天然的障碍,可不光是像是在绿色的地毯上的几处丑陋的有碍观瞻的虫咬鼠啃的窟窿,而是足以要人性命的天然陷阱。
这就是为什么大军在草原上行动,一定要有熟悉当地情况的向导才能行动自如的原因了。
可是草原的自然环境不比中原那么稳定,今年是茂密的草甸,可是就会因为第二年的一长暴雨而成为湖泊、沼泽;连续数年的干旱,也可以把深湖变成充满盐碱的干涉戈壁――很多有观地理面貌的情报,几乎就是一个之中就要更新数次。
这些天的行军中,军中本来有不少去年被释放了为庶子的东胡奴隶做为向导。
可是就凭借着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人的那些记忆与常识,赵军还是数次“走错了路”:到了河边没有水饮马――原本的河流改道了,不知又流向了何方;到了原计划的宿营地,却发现那里已是一片人困马陷的水乡泽国――不知又是何是何地的一场大雨,把水流汇集在了“宿营湖”中。
“正好找个好理由,拉来个熟悉当地新情况的乞颜向导给我军带路。”缭子一接到赵括令他指挥包围乞颜营地的命令之后,心中就生出了这个小九九。
“这,这怎么能么呢?”乞颜酋长当然要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放弃了部中一半的牛羊,就是为了保全部中之人的性命――现在让你们赵兵抓去当苦力了,那么哪里还有活着回来的可能呢?
“别给老子叫痛,不过是被跳蚤蹬了一下,你个老水子就要叫唤上三天啊!”缭子先是一声威吓,然后又进一步揭穿了乞颜酋长的心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牧人,今年高兴了,你们就要在里放羊,明年开心了,你们又跑到那里牧马!
今年我收了你的牛羊,明天你们一跑,让老子到那里找人收税?
不拿你们两个人当人质,那还得了了――再说了,就算是你们跑了人,我还可以卖两个人当奴隶,给弟兄换点酒钱,好吃两席酒肉!”说完,缭子侧身回问众兵:“是不是啊,兄弟们!”
“是啊,是啊!老子要吃肉,老子要喝酒”身后的兵士们立刻舞动着手中的马鞭长剑,怪声怪气地大叫着。
这些兵士中,原本就是些老边兵,他们身上老边军那些匪气没有脱完,现在要他们装腔作势,用手中的铁家伙欺软怕硬地吓唬起人来,自然不光是个“像”字说得完的了。
“官爷好说,有话好说……我,我们出人,我们服役就是,服役就是,不要吓坏了部中的老人小孩!”乞颜酋长好说歹说地,先把燥动叫唤的赵国骑兵们安抚住了。
显然,见过些世面、经过些阵战的乞颜酋长知道自己已经被眼前这可似年青可欺的赵军小将逼到了悬崖边上。
现在话动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刁钻机敏的赵军骑都尉已然是把自己的心思摸了个大半;酋长只怕再这么闹腾下去,骑都尉再把自己部中有匈奴监军,他们是匈奴降部的底细给掀了出来,到时可就是只有屠营杀人,乞颜部亡的的结果了。
为了保全部中大半民众,乞颜酋长只得再次隔肉喂狼,再下请求缭子稍后片刻,便立刻回到部中选出了几多个青壮机灵的青年,让他们赶着牛羊随赵军而去。
他一回,他不敢再做什么手脚,使什么小手段了,只要赵军不揭开他的老底然后动手杀人,他便是要感谢他的天父腾格里了。
经过缭子的这一番戏弄,乞颜酋长与他部中的匈奴监军便更加相信,赵括的这一支赵军,不过是群前来打谷草的兵匪罢了。
至于赵括之军真实的目的,他们不光是无从知晓,还将向已经向这里赶来的左谷蠡王的五千骑兵传达错误的军情。
***
入夜之后,赵括便在新到的乞颜向导的引导之下,在一条不过两步宽的小河沟边,安下营寨,升帐过夜了。
“我说师兄啊,你看我这事办得漂亮吧!”听着耳边汨汨水娟秀而响,坐在青青草甸之上,更有不时的虫鸣低音相伴,缭子意气风发地向赵括讨起功来。
“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这事儿做得还行……这么一来,不光是救了那一部的东胡人,还放出了谣言,让匈奴人不知我们的虚实目的。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会的一‘劫’算是搞出了名头,让那些沿途的东胡降部知道有一只赵军兵马要来抢他们,必然是对我们闻风而逃,不像现在这样,不躲不逃的”赵括先是点了点头。
可一看缭子已经是在竭力憋着不笑出来的样子,赵括便又不想再夸奖他了。
没有法子,对服缭子这种自大的愣头青,最好就是用鞭子加蜂蜜的战术,既褒又抑了――至于这个度,也就只好自己拿捏了。
“只是……”赵括摇了摇头,难题压胸,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只是什么?”缭子一看赵括脸色一变,立刻警觉的问道。
不过才是一次昼夜更替,日天里威风八面地钓乞颜鱼儿的缭子,这回又让赵括给钓了起来。
“只是我看你怎么处理那从乞颜部中抢来的牛羊!有它们跟在中军,行军不快不说,等到盟会之时,让东胡诸部的酋长头人们看,还不笑话我们这些人是中原来的羊倌儿牧童吗?”做出埋怨缭子多事的样子:“我原以为你杀死几个乞颜人,来个杀鸡警猴,就算他们,还有那些匈奴人的眼线给震住了,没有想到……你还真是会给我生事儿啊!”
“这不简单吗?走个两三天,找个好由头,把那些牛羊,还有乞颜人给放了不就成了!”缭子简单地回答道。
“那你先前费了那么多唇舌,做足了的戏,那可就算是白干了!”响鼓不用重摧,赵括向缭子指点出他把这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如果不明不白的把抢来的牛羊换给了乞颜人,那又算什么呢?匈奴人又会怎么去想――那还不如按赵括说的,杀两个乞颜部民,见点血光,来个痛快得好。
“这个……”缭子只好把头一低,砸舌失声了。
“没法子了吧,你啊,就像那河里的鱼儿,看起来机灵得很,不好捕捉,可是啊,总是顾头不顾尾的,人家两人一捧,就能把你给捞了!”赵括给缭子下了个完全否定的定论。
这话说得还真没有错,缭子用计,看似花团锦簇,每一小计小谋都可以算得上是精致漂亮,可是放大了看去,其实那只能算是乱花眯人眼,毫无中心主题可言的见招拆招。
以缭子现在的才干,最多也就只能将兵一千,当个都尉,还有应付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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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作为裨将,坐镇一方,指挥五千人马,只怕就像只给瘦猴吃了大补的人参汤药,他是断然担当不起,受用不起了的。
赵括这话一说,更羞得半调子就出山入仕的缭子,满脸红光,直想到头埋到小河里淹死了事。
当然,缭子现在的这种情况,也是赵括之过。
要不是赵括手中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也不用抓着个还在修业学习中的缭子就用,还算是委以重任――至少,赵括次次吩咐给缭子的事情,对于他这个年岁的人,都算得上是重负了。
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不是撂挑子就是被压夸了;这也亏得缭子是鬼谷子看中的入室弟子,经得起摔打了。
看着缭子无地自容的样子,赵括知道,是收手给甜头的时候了。
“不过就事论事,你这事还是办得不算的――依我看来,有这些牛羊跟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为了不让缭子多心乱想,赵括改了口风,
同时,他又决定分给缭子一个新的任务。
“今后我军还有可能对匈奴发起攻击,这仗一打起来……
嘿嘿,不是你师兄我自信,实在是我们的兵势卓实要强过匈奴不少。只要布置何里,调略得当,胜那匈奴胡虏,我们可是有八、九成的把握。
获胜之后,只然是虏获丰盛;这战利品中自然是少不了牛羊肉畜――可是我军是定要追击逃敌的。
你……这几天你就好好计算一下一千骑兵长途行军,若以牛羊肉为补给粮食的情况下,消耗是多少,能吃个多少天,不会把肚子吃坏了,还有保持战力,做个统计――咱们也要未雨绸缪,免得将来真到了要光吃牛羊肉,而不要后勤辎重追敌的时候,兵士们挨饿,或者是吃出了病来!”赵括一面对缭子下令,一面在心中暗嘲自己。
“后人给我留下了个‘纸上谈兵’的成语恶名,却不知要不是那些梦境,我连纸这种数百年之后才现于世前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更不知道,行军打仗,不光是使计用谋,计算粮秣消耗也是大事――所谓庙算、运筹,算的筹的可不光是双方兵力的多寡……”赵括轻笑着想道。
“那也就只有这么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缭子还是有一点子丧气。
“对了,那些多乞颜部强征来的壮丁,不用严加看观。告诉值夜卫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他们想逃,就让他们逃吧――我们可用不做背上虐待东胡之民的骂名。”赵括再下一令道,心想如果用这种方式释放那些乞颜人,让他们虚惊一场,也未尝不是使他们敬畏中原武力的好法子,同时也瞒过了匈奴人的眼睛,不给东胡降部招祸事,惹麻烦。
“不如待他们好点,把他们交给军中的东胡人,让胡兵来感化他们!”缭子可是个好了伤就忘记了痛的主儿,赵括再不过一道令下,他的老毛病又犯上了。
“你啊,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天要下雨,娘要嫁,强扭的瓜儿甜不了……我们军中的胡兵,多是被匈奴卖到中原的战俘,他们因为思念亲人,所以才愿意与我们大军共进退,好去找他们的亲人。而我们强征乞颜部民为壮丁,那是反其道而行之,已是有违人伦……”说到思想,赵括那份久违的文士情怀又涌上心头。
他看了看缭子的一脸志气,那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样子,不由得一时失语,感怀起了身在邯郸的母亲、弟弟赵牧――当然,还有放在心底最深处的,他的琬儿姑娘。
“那,那就以平常之态待他们就好了!”缭子虽然是个没有家世的青年,可也是出征才外,免不了将心比心,默然赞同赵括之说,不再多言一语。
“在邯郸之时,少年无知,往往是无病呻吟地唱着诗(诗经)中的《草虫》、《雄雉》之调,感叹一下征夫之苦、春闺之怨,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出征在外的一天。
真的知道什么叫征夫、怨妇……”赵括向帐门往去,正好看到明月初升,却是一弯如钩似弓的新月。
他不免俗套地与缭子一起走帐外,默默地欣赏起愁云淡月起来。
不过只顾着借景生乡愁的两人都没有想到,比起愁云来,眼下,他们更要主意到的是已经渐渐向他们袭来的滚滚战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惊鸿齐飞退狼狈(上)
既然已经被缭子把使团大军搞成了“收税大队”,赵括也只好命令大家继续这么装扮下去,一遇到那些东胡降匈的部族,使照着对乞颜部的方式办理。
只是这一回有了乞颜部的经验,具体主事,临时充当税吏的缭子、秦开,或是李同不再傻呼呼地向东胡降部们要牛要羊,增加自己的行军负担了。
这一次,赵国兵士们充分的发挥了过去当兵痞军匪时的本事,在尽量不伤东胡部民的情况之后,索要来了不少金银宝石。
自然的,次次“杀”向东胡营地,又是搞得东胡降部部中,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的――如果草原上的部落也像中原庄一样,饲养鸡狗。
他们所“劫”的部落之中,也有一些是吕不韦沿路打点过钱财的。这些部落与赵军一起做起戏来,那可就是得心应手,把部中的匈奴监军唬得一愣一愣的,搞得心惊肉跳之余,又大谢老天,以为自己躲过一场劫数。
当然,东胡降部这点子俗气十足的金银之物,是入不了赵括的眼的。
他的心中早有打算,将来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成倍归还近日所劫财物,根本不用担心东胡人为近日发生的种种不快之事而嫉恨他赵国――草原牧人有自己的道义,可到了中原人眼里看来,那便是有奶便是娘,毫无信义可言――反正以现在边郡的财力,应付一下这些小场面,花点“外交经费”,当当的奶的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作为,不过是如中原各国朝廷在遇大事之时。强行向国中富户摊派集资的老法子办了――只是他这一回,把派摊到了敌国的降部身上。
再说他这么做也是在变着方儿的使那些东胡降部,免受匈奴人的刁难。
而那些先前从乞颜部抢来的牛羊,只好先入军中兵士的口腹,以后才折算成粮秣,归还已经审时度时,加入反匈阵营的乞颜部了。
如果乞颜人依然是冥顽不灵,那就怪不得赵括心狠手辣,提前向他们这个蒙古人的祖先讨取后世对中原人民所犯下的血债了。
“那些抢劫来牛羊的意义便成了的敌资,既然是敌资,那岂有不受之理。”事后赵括甚至恶意地样道:机会已经给他们了,如果乞颜人真要自寻死路,那就怪不了他违背人伦,让祖先来偿还后世子孙债了。
按赵括的嘱咐,缭子开始做出了让属下杀羊吃肉的实验,而自己呢,则在旁边把每日耗用,以及兵卒身体的反应,一一细细地记录在几张白绢之上。
至于实验的对像,便是在他制下的那五百骁骑、五百骠骑了。
不过,缭子这一次又自作聪明的把赵括说的以千骑为单位进行观察记录改成了百骑――前些天出的乞颜部落的事情,让他多了个心眼,他怕万一遇上过万匈奴骑兵的追击,而自己这边却有近一半的战力吃坏了肚子,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逃不过赵括的眼睛;当然,他对缭子随机应变而不是愚蠢的执行死命令这一点还是赞许的。
要知道战场之上,战局瞬息万变,一道军令才从后方主将口中脱出,再经传令兵士传达到前方的一线将领耳中,就可能已经是过时的了。
一线将领具体要怎么执行后方将命,最好还是根据实际的军情,在贯彻军命要意的基础之上,做出适当的更改为好。
君王们调度举国之兵也好,主将们调略一军将士也罢,都要给下属以足够的自主权,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要旨,其实就在这里――对下级给于充分的信任,下放执行权,调度下级的积极性。
当然,赵括现在也是把这些书简上的学问,用在了缭子身上,把缭子当成了试练“死学问”的标靶、沙袋。
可是他们这种在行军途中,为了丰富知识,增加自我实际能力的实验与试练却在行到一处水没马膝的草原“大河”之时,停顿了下来。
***
草原苍苍,大漠茫茫,原本是来驱逐吕不韦的商队使团的匈奴左谷蠡王的五千骑兵,却鬼使神差地错把赵括这支真正的赵国正使团队当成了他们攻击对像,就如豺狼追猎鹿羚一般,不远千里,尾随而至。
只是这也不能全怪那匈奴骑兵没有眼力,是骡子是马都认不出来便追了过来。
谁让赵括放任缭子把他的使团扮成打草谷的赵国边军,一遇到东胡部落,痢疾加以骚扰,把自己暴露在了匈奴追兵的眼前呢。
本来要在匈奴人的地盘上低调行事,可是事事无常,无法预知,结果大军行过,还是搞成了高调的武力炫耀。
而在另一头,听到了匈奴可能出兵逐他的风声,吕不韦立刻收拾起了当官过瘾的心思,一改他先前招摇过市的样子,偃旗倒旌,带着半商半使的队伍,灰溜溜地绕路南下,就怕被匈奴人的军队给撞上。
他带的那点子兵士护卫,还不够匈奴塞牙缝的,可是商队中的财物,却足以供给一个万人以上的草原大部吃喝用度上小半年的――吕不韦能不像被憋慌了的老鼠,见缝就钻吗。
经过这么一吓,他吕不韦还知道是自的本份是什么,准备按先前之约,在匈奴与东胡的南方边界上,迎接赵军的正使团队北上。
以上种种,找不到原有目标的五千匈奴骑兵,只然把目光转向了同要在自己的南方领土上,风头正劲的那支收税的赵军,准备把这支赵军逐了便算是做给左贤王看了。
实际指挥这五千匈奴骑兵的左谷蠡王本就有心坐山观虎斗,那里肯用心对付像苍蝇一样,在左贤王庭南部骚扰的赵国军队呢?
他还想着万一出现老单于与左贤王这两虎相斗,又两败俱伤的情况之下,就着他手中的这五千人马,再点集他本部兵丁,便可兴起“勤王之师”,兵锋西向,剑指单于王庭。
至于说到时候这“王”要怎么个“勤”法,那就要看谁给他的好处多了――说不定到时候时机成熟,再一发狠,还来个取而代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细细算来,左谷蠡王在这行军过程之中,回头西顾的时间只比他放眼东望的时间更多;而且他的心中还指望着赵军对他闻风丧胆,不战而逃,免得真正打起来,折耗了手里用来争夺霸权的宝贵兵力。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赵括一心想着北上盟会,正率领着近三千人马高歌猛进,哪里会管东胡降部的首领、酋长们向他提供的,匈奴可能已经盯上他的情报。
再加之北上途中,一遇东胡降部,赵国兵马又象征性的对其勒索洗劫一番,还有退伍后边赶着一群牛羊――赵括对这个意外之事会影响行军速度担心的终于成了事实。
也正是因为这个一些杂七杂八的琐碎之事的叠加,终于让本不想真正追上赵军的匈奴骑兵追到了只需要半日马程就可以交战的距离上。
就这样,一边是做着争霸美梦的匈奴左谷蠡王军,一边是竭力回避与匈奴人正面冲突的赵国边军,两边都是无心交战;可是,就是这样的两支军队,却即将不期而遇了。
***
“大公子,看来那些东胡降部酋长的话,可不是危言耸听啊!我才放出去的探马斥侯刚才来报,大约有半万匈奴骑兵,已经在前边那条大河的上游数早里处安下了营来。
说来也怪了,现在正是红日上中天的正午时辰,一天才过去一半,可匈奴人居然不再行军,就这么安下营来!”秦开撩开帐门儿,一边走入帐篷,一边着急地说道。
这倒不是他打不过那区区五千匈奴骑兵――以赵兵的近三千战兵,又皆是新式骑兵的战力,足可以应付三倍于他们匈奴骑兵。
只是因为有作为赵国边郡执政的赵括在他的军中,他反而是有点束手束脚,不好施展本事,冲杀匈奴军队了。
“会不会是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缭子看了看秦开,又回过头来,向赵括说起他对匈奴的异常举动的判断。
赵括也在皱眉而思,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还跟本不知道现在的匈奴已经出现了内部分争,而数十里外的那些匈奴大军的反常举动,皆与这次分争的着莫大的关系。
当然,这也不能说赵括后知后觉,只是因为这一回匈奴人的内斗都发生在台面之下,来势有急,草原上的牧人还来不急把这种暗藏于黑暗之中的消息传递四方罢了――真要到了真像***之时,只怕是单于大位的争夺已经尘埃落定,见出分晓了。
“不太可能,我们这一军人马,走得这么招摇,他们不可能没有从沿途的牧民、部落中听到点我们的消息――再说我们的斥侯已经与他们的斥侯交手了!
就算他们一时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可是八成已经发觉我们的存在了!”秦开又向赵括报告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双方军队已经接触上了,都已经察觉对方的存在了。
“依我看来,既然我们的斥侯可以发现他们的营地,那么,他们的斥侯十之有八就知道我们也在河的下游安下营地了!”一听秦开这么一说,赵括便做出了一个最坏的推测。
“说不定他们已经拔去营帐,向咱们这里攻来了!”缭子比赵括更近一步,乌鸦嘴一般地发挥着赵括的推测。
“看来只有打了!”秦开倒底是个习武为将的人物,一点儿也不含糊,果断地对当前情势下了结论。
在他的眼中,保护好赵括,便是他最为重要的任务了。
“是啊,都摸到咱们跟前了,这一战是免不了的!”缭子虽是个读书人,可也不甘人后,附和秦开的提议道。
赵括也不是怯战之人,临危不乱自不当说。
他看了看帐中诸人一脸求战之貌,便知现在军中士气旺盛,可以一点。
心中有了底,赵括底气更足:他本就不担心赵军战力,更不害怕匈奴人占有地利之优――其实这种遭遇战,地利是双方共有,而先下手的一方往往可能占有地利、天时的先机;现在看到诸将皆神精自若,颇有不战已胜的自信――原本担心的人和士气的问题,显然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赵括对众人轻轻点头,果断下令道:“你们说得没有错,只有一战了……没有想到啊,这样真是狭路相逢了――谁是勇者,谁是懦夫,只有用刀剑弓马来见分晓了!
这样,马上把军中都尉、伯长全召入帐中,升帐议事,准备一点了!”
既然知道先发制人才是在遭遇战的取得优势的关键所在,那么赵括便没有放弃这个先机的道理。
赵括这边为了得到战场的主动权,便是坚决要打,可志不在此一战的左谷蠡王那边,算是另的想法……
“大王,怎么办,来的不是那只什么商队,而是一只两、三千骑的赵军……听那些东胡杂碎说,他们是来打谷草、捞外水的赵国兵匪!
原以为那赵国来了个治军严谨的什么‘执政’、什么将军什么的,那些赵国兵痞会少找咱们一点麻烦……
没有想到,这才不到一年时间,他们的老毛病又犯上了……哼!什么治军严谨啊,就像赵人说的话信不得一样,全他娘的是放屁!”万骑长憨厚耿直地向左谷蠡王一边报告,一边还咒骂着那赵军与赵括。
“哼,你知道什么,这就是赵国军聪明的地方了――以前劫掠我们的牛羊财物,那是几个赵兵的私下勾当,那比得现在这些赵军做的事情来得高明!”左谷蠡王不但不去称赞万骑长的忠义,反而说他有头无脑。
“大王……”万骑长委屈得很,用鼻息哼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几时见过出赵军出动三旅骑兵,深入我大匈奴之地百里有余来找草谷?
要是背后没有人给那些赵国骑都尉们撑腰,指使他们这么赶,就凭着以前他们那遇到我大军而来,必然会退避数十里外的德行,我们就是给他们十个胆,他们敢吗?”左谷蠡王有板有眼地对赵军的行动,做出自己的推断。
“大王您是说,那赵国的五郡执政,现在是有意纵兵劫掠我们!”一名千骑长倒是比那憨直的万骑长灵醒得多,经左谷蠡王这么一点播,他可一下子就成了明眼人儿。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左谷蠡王连连对这千骑长点头,一付孺子可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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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招可真毒啊……像他们这么深入我左贤王庭腹地劫下去,咱们的部落用不着两年,就被他们给劫穷了,没有力气反攻他们一成了。不出三、五年,咱们只好回漠北那些水少草瘦的极寒之地放牧牛羊了!”又是一名千骑长附和着,做出一付不勘设想的样子。
“反了!反了!从来都是我们匈奴的骑兵在灾患之年到他们中原人的地盘上过冬,想要绸布了便去他们中原城中抢夺,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反到成了他们中原兵马抢我们匈奴人的牛羊金银了!”万骑长听众人这么一议论,立刻气鼓囊囊地大声嚎道。
“还不是因为那去年平城之败,义渠之灭,还有楼烦人降了赵人,把赵人的胃口涨大了,把咱们这边儿的威风给灭了!说到底,还是咱们的无能,给了赵人胆子,骑上头了啊!”面对自己的部下,左谷蠡王义愤填膺地大声而言,倒是做出一付忧国忧民的贤臣义士的样子,借机收卖人心,抢占数十万匈奴人的卫道德士的位子。
一说道那些兵败之事,去年冬天已经集结待命,正发出征之时却听到前方传来楼烦降赵消息的匈奴胡儿们,便没了脾气。
一个个把头一垂,没有先前争先议论的劲头。
“大王,难道不想揍他赵人一回,把在河下游游荡的那只赵军给灭了吗?就算是灭不了他们,那也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杀他个三、五百骑的,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大匈奴雄鹰的威风!”万骑长向左谷蠡王请战道。
“对啊,说得没有错,不能让那些像羊一样吃草的赵人小看了我们像狼一样吃肉的匈奴人,要让他们吃点苦头!要不然,让他们欺负惯了,我们倒成了羊了!”果然,万骑长刚才一说,附和其声的羊狼之论又出来。
“是是是,把赵人收拾痛了,不只是要弄伤他们,还要在伤口上给他们撒盐,让他们一痛起来就想起我们我大匈奴!”更有人恶狠狠地来上了这么一句。
显然主战的言论,在性情刚烈,吃不得半点亏,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匈奴人这里,还有有着巨大的市场的。
可是这种言论却并不符合左谷蠡王保存实力,静观单于王庭之变而后动的初衷。
“别吵了!”左谷蠡王把脸一板,大叫一声。
他这一声,就像是在奔流不歇的滔滔河面上响起了一响闷雷,立刻惊得帐中众人没了言语。
一片寂静之中,左谷蠡王沉着脸,向环视了众属下一番。
他的面色凝重而沮丧,就像死了老娘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把双唇一呶,发出声来:“打打,打,你们就知道打……
你们可知道,现在我大匈奴在整个左贤王庭就只有咱们这五千可用之兵了!”
如果说先前左谷蠡王那一声吼,不过是闷雷一响,这此话卫出,便是炸雷一声,更惊得帐中众人身子一震,面面相觑。
看着属下们已是惊得互相望着,都不说话,左谷蠡王才用咳嗽一声,把匈奴已经陷入内斗的情况照着对自己的利的方向说去,继续扮演着他心中为自己拟定的忠厚长者,一心忧国的道德老夫的角色。
众胡将面色沉重地仔细听着左谷蠡王一字一句的把匈奴局势一一说完,皆异口同声道:“大王,这……这可怎么办啊!”
“那还有说吗?我们一是要求自保,不能搀和到单于与左贤王之间的争斗,二是要把我左贤王庭守住了,不能让赵人发现我匈奴内部兵力空虚,让他们钻了我们的空子,占了我们的牧场、水源。
还有东面的东胡诸部,这两年他们虽说是被我们打怕了;可换句话来说,那也说是与我们的仇怨结大了,更不能让他们逮到机会报复我们。
所以……这我手头的这点兵,是能随便动的吗?”左谷蠡王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这仗,他是不想打的――他要为了匈奴的利益,保全这一支军队。
“是啊……出气是小,保全我大匈奴在这万里草原大漠上的势力,那才是事关我匈奴子子孙孙的大事啊!”帐中众胡将大多相互递着眼色,点着头儿,表示对左谷蠡王的赞同。
“那当下这支赵军,大王想要怎么对付?总不能任凭着他们在我大匈奴的地盘上横行无忌吧。”虽然被左谷蠡王的大义小利,道德文章说动,可是一介武夫的万骑长,还是更看重如何应对眼下之事。
“对对,大王,要是咱们在这里示弱了,可不就让赵军窥知了我大匈奴的老底吗?”
“是啊,这么一来,要是真引得赵国大军攻来,我们怎么招架得住?”
众胡将七嘴八舌的把远虑近忧数了个遍。
左谷蠡王这种实力不济的野心家当然早就想好了怎么应付属下们的提问,他还正指着这个机会,扩充一下自己的“勤王之师”的实力呢。
“河下游那支赵军有两、三千骑,而我们只有五千骑,没有必胜的把握;而赵骑武器精良,箭利甲坚,就处算是能够赢过,最少也是以一命换一命――这一仗下来,只怕是我们就没有守住左贤王庭的兵力了!
要是赵国再发兵报复……”左谷蠡王一脸的忧心重重,直把头摇。
“那不如立刻向附近个部派出使者,向他们再要写人马,充实我军兵力!”左谷蠡王才发一言,便已经有人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话儿。
他要的就是再向左贤王庭的各部征调兵马,以防范赵军为由头,扩充自己的实力――反正现在左贤王去单于王庭争霸了,整个左贤王庭就数他左谷蠡王最为位高权重,再加上现在理由充分,他可不仇召不来各部之中最后的一点用来自卫余兵。
“要是把各部兵马全调走了,那各部再出点子什么事?比如东胡降部借机叛变谋反了,那个怎么办呢?”当然,有人顺了左谷蠡王的心意,就有人违背他的心思;马上便有人提出了异议。
“你这驽马瞎眼犊子,是怎么样想的,是东胡降部对我匈奴的威胁大,还是南边的赵军能我们的威胁更大?东胡对我们来说,不过是生在背上的浓疮,只要等它破了,自然就可以挤了!
可眼下赵军的人马都杀到我们鼻子底下了!那就如同一把利剑支在你的喉咙边上,你说,谁才能要你的命?”压制反对意见的声音也出来了。
而此时左贤王呢,却乐得看着众属下的议论,自个儿躲在一边偷笑。
因为他知道,只要有一定数量的支持者,他就可以在最后关头,给众人来个一锤定音,铁板钉钉。
“对对,再说了,这拳头自然是攥在一起更有力气,分成五指,那不是被人各个击破吗?”有又人多兵法之道上分析着――虽然匈奴人一生也不怎么专门去学习兵家之术。
“诸位,诸位!”话到这里,风向已定,是左谷蠡王出手的时候了:“依我看来,大家说得都很是在理啊――可这兵马还是要再召来的--以防万一之事嘛。
再说我们把兵力集中起来,也可以威吓到那些有几做乱的东胡降部之人!
至于那一支赵军,我们先与他们这么对峙着――这本来也是我们的左贤王的意思,要我们尽量不与赵军交战而用恸吓的方式,恐吓赵军,守住我大匈奴的草原大漠。
现在我们的斥侯得到的种种消息都是说那只赵军是来打草谷的――虽说他们八成是专门用这种法子来削弱我大匈奴的实力,可是真要让他们与我们发生正面冲突,那还指不定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
中原人的军令森严,可是默然进军,折损了人马,那他们的长官是要吃罪杀头的!
我料定他们不敢主动攻击我们――以我军的兵力,我们现在是吃不下他们,可是他们也打不下我们。
不过等上十天半月的,等到我们从各部招集来的兵马一道――那少说又是近万人马。到是吃掉这只数千人马的赵军,还不是像吃肉一样容易的事啊!
到时候,咱们把那些赵人的皮给剥了,做成大鼓――那可就是什么大仇都报了!再把他们的头给砍了,做成酒碗,痛饮得胜庆功之酒--那岂不痛快得很!”
“好啊!好!”众人欢呼雀跃道。
一听左谷蠡王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众胡将哪里还有不点头称是的份,于是皆言此为妙计,甚至有人把衣袖一撸,露出手臂,说着就要亲自回自己所在的部落叫人点兵。
看着众部下个个热情高涨的,兴奋异常的样子,左谷蠡王自然是脸带浅笑,心中狂喜――他的小阴谋又成功了。
十天、半月之后,只怕是单于王庭那边儿的两位草原雄鹰已经决出了高下,而他左谷蠡王这头的过万骑军也点集停当,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万骑齐发,在草胡上如洪似火,奔流燎原。
赵军会不会被吓走,他不知道;不过他能预想到的是到了那里,不管谁是新的单于,都不能再忽视他这一方势力,把他当成可有可无的工具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惊鸿齐飞退狼狈(中)
当初缭子灵光乍现地把自己称为收税吏员时,可能根本就不会想到,只是因为他一时兴起的信口雌黄,以及赵括在此之后的将计就计,而使他们这路北上盟会的人马被匈奴左谷蠡王判断成了所谓的“预谋劫掠匈奴部民,以达到削弱匈奴目的”的军匪兵痞之师。
左谷蠡王一厢情愿地认为在他南面的赵国军队不过是一支执行赵括“打草谷”战略之命的污合之军。
他在思想上并不重视这支赵军的存在,反而认为这是一次使他纠集大兵,拥兵以自重的大好机会。他甚至为他使出持敌自重这一招妙手而得意万分。
使左谷蠡王做出这种严重的战略误判的重要原因,除了因为赵括、缭子的欺世盗名之计外,还有一个,便是因为他本人眼拙,把赵括这支骑兵队伍是一只多种骑兵混成的骑兵军队,当成了来自赵国边郡各地的混杂之师。
当然促使他做出这种判断的原因,则是一份谬之千里,更差之万里的情报。
正如赵括先前的推测,当赵国的斥侯发现匈奴人的大营之时,也是匈奴的斥侯探知他们的存在的时候――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匈奴斥侯的眼中,他精心打造的军队,却成了一支不勘一击的杂兵弱旅。
从昨日开始,左谷蠡王派出的匈奴的斥侯骑兵们就已经发觉了他们的身边,有这么一支赵国军队。
他们或是躲在灌木丛之间,或是藏身于土包之后,远远地观察着或者行进,或者安营休息的赵军,只是发现得了赵兵虽然都要是骑兵,可是身穿甲胄战袍却是不竟相同。
以这些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的胡儿的眼睛看来,那赵军就是一支来自于不同防区,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
加上在他们的映象之中,中原军队最少都是以千人为一基本战略单位,可是他们却看到这一支不过两、三千人的赵军中居然有不下穿着三种铠甲的骑兵――胸甲护体,扎甲护肢的紫山骑士和同样是胸甲扎甲,只是战袍颜色不同的骁骑兵;为了便于骑射与快速冲击,而只穿胸甲的骠骑兵;还有数最多的,为了便于大量普及马蹬而一身老式骑兵扎甲的新式骑兵;更不要说乘坐在少量新式的四轮广车上的车兵甲士了。
按照已经深入脑髓的惯性思维走下去,他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像这样一支东拼西凑而成的中原军队,其战力能有多少,简直就不用多想,便知道了。
可是只要他们再走进半里,也许就能看到那些甲胄各异的赵军兵士手上的武器也是各异的――使用着弓、朔、剑三种兵器的紫山骑士,手握长朔,腰佩直刀的骁骑兵,背负长弓,弯刀系腰的骠骑兵,最后是与他们匈奴人一样用剑与弓的普通赵骑兵。
如果更近,他们甚至可以看到赵国骑兵使用的更为强大的秘密武器,马蹬。
那些固执地自以为马上本领,不过骑射,连使刀用剑都要下马步战的匈奴斥侯却不愿意更近一点,多看赵国骑兵以下,便视轻地向他们的左谷蠡王报告自己的见闻。
如此不完整的信息传入自视聪明的左谷蠡王耳中,他便更加认为这是赵军脾弱无力、来源混杂,组织不利的表现,更加深信自己的误判;他认为只要坐等援兵来到,就可以仗着人多势众把赵军吓唬走,漂亮地来个中原兵书上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给草原上的民众看看,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保护者。
当然,这一些还只是为了捞取政治资本而执迷不悟的左谷蠡王犯下种种错误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他把太多的精力与目光投向了西方,投向单于之位将鹿死谁手,自己又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上,而忽略了当下战况,主观臆断赵军不过是实力不济的散兵纠集而成,根本就没有料想到他当面之敌竟然会是赵国边军的精锐所属。
更为要命的是他居然为了验证他的误判,而把斥侯会冒险摸到赵军跟前探知的情报一股脑的扭曲、堆砌,以证明他的错误判断才是正确的。
而在证明了他的“正确性”之后,为了在众属下面前显示他的英明神武,有领导群雄之才,他又是把大手一挥,一声令下,自信满满地坚决执行起了在错误的判断与错误的情报之上所制定而出的错误的军令。
左谷蠡王这边错招连连,而他的对手,赵国这头,也是有错,还是大错,只是这个大错不是致命的,却足以让赵括本人悔青了肠子。
如果说左谷蠡王是眼睛向西,一眼只盯着单于王庭的动静,那么赵括就是南北兼顾,北面要盯着匈奴、东胡,而面要看着邯郸甚至是秦国――只是目前他略有偏向,北重南轻,重点处理北方诸事,以求在即将暴发的命运之战中,占得先机。
正因为这个原因,赵括才布置下了与东胡结成暂时的反匈奴同盟的策略,要借东胡之力看住匈奴,使匈奴在他率大军南下之事,不借机进犯边郡。
基于与左谷蠡王相类似的原因,赵括并没有意料道北方的草原的局势,会因为去个那一场风雪中的激战而酝酿发酵,变成匈奴内斗争位的局面――虽说匈奴各方势力是暗自行动,表面上风平浪静,可还是多多少少露出了些蛛丝马迹人,只是两头兼顾的赵括,还有与他同样年轻的他的众私幕谋士们都没有觉察到罢了。
这不能不说是赵括的一次重大失误,因为如果他抓到了这次机会,便可以发兵北进,一举扫平匈奴边患,给赵国一个和平安定的北方边境,实显他来边郡之时所许下的保家卫国之愿。
如果历史当成像这么发展下去,匈奴便将被扼杀在它真正崛起于北方草原,成为中原地区数百年的威胁之前。那么赵括之于赵国,于天下,可就是功得无量――那么,后世什么秦之蒙恬,汉之李广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在对匈奴之战中涌现而出的中华名将,便也被他“善意”地从历史中抹去了。
可是,这个已经改变了的历史时空,却还是吝啬地,没有把这一丰功伟业算在赵括头上,或者说,以赵括现在的能力,还无法担当起这样的重任。
就在匈奴左谷蠡王谋划着持敌自重,拥兵坐大,进而再图霸业之时,赵括也开始了他进攻左谷蠡王营地的具体谋划――只可惜,赵国对匈奴的攻略却要在这一次奇妙之谋完成之后,噶然而止.
匈奴虽然又将经历一次痛苦的失败,如长剑削发,虽经大惊大险,却大难不死,继续成为中原王朝北方挥之不去的阴影。
***
“好,既然战意已决,那就马上定个方略――明日……不就在今天,今天便把这只挡在我军北上之路上的恶狼给打跑了!”赵括指着随着大军北进,一步一步完善的行军地图,对帐中众将尉言道。
他要调动众人的求战之意,让大家合议一个万全的攻击之策――比起从战略到战术上都无视赵军的左谷蠡王来,赵括可就是更重视战术了;至于战略,赵括的战略方向本不在此处,也谈不上什么重视不重视的。
“怕什么,直截了当,冲过去打杀一番就成了,难道我们以我军的兵力还打不过那区区五千匈奴骑兵吗?”这支赵军兵马不多,军官自然也就多不了,作为近卫都尉的李同自然也就有了站在赵括对面,以一线指挥官的身份发表自己言论的机会。
他倒是大大咧咧的由着自己的想法,抢在众人之前,作起了表率,发表了一番议论。
不过他的话一出口来,便立刻引来了赵括的狠眼弹压:要是仗都像你这么打,那还有什么兵法计略!
“最多也就是来个偷袭、夜袭什么的……”李同只好轻声补充一句,以显示自己可不只是那个在济水边上以百骑冲杀敌方万军的赳赳武夫――自己跟了赵括这么长时间,吃过猪肉,那也是知道猪跑是什么样的,说到计谋,他自然还是有点的。
“大公子,您还别说,有时喉对付匈奴人,越是简单的计策,可能用起来越是有效!”秦开显然是有一点赞同李同的说法。
自从去年之战后,打出了威风的他,多少对匈奴人生出了一点轻看之意――这也是胜者的常性。
“偷袭自然是要偷袭的,只是就这么硬冲过去,是不是太……”缭子摇了摇头,觉得李同之计还是太过普实无华,不见得有多高明。
“大公子,现在两军相距约有半日马程,而且这周围百里之内,你我双方都是广部斥侯,真要是偷袭起来,只怕是我军刚出营来,敌人探马便已然发现,回去通知敌酋。等我军行到一半之时,我想敌人也经在营前列开了阵势,只等于我军决战了!”一名骑都尉不无忧虑地指出李同之计失当之处。
“对,就是这个意思!”缭子事后半仙的附议了一句。
的确,偷袭就是要达到如迅雷而至,使人不急掩耳的效果,让敌方猝不及防,最后乱作一团,而己方好在乱中求胜――这样的战法,多是在敌强我弱之时,或者是为了减少己方伤亡而使用的计谋。
只是眼下敌我双方势力未见得是强弱分明,使了这个计谋不过是可以减少一点伤亡,却要冒极大的风险――说白了,偷袭是在乱军之中取胜的招数。
可是乱军之中会发什么事情,却是最不好预测的;很多失败的偷袭战例都是因为冲入敌营之后,己方联络不当,最后反被回过神来的敌军包围,惨遭歼灭。如果谋划不当,或者是执行不力,偷袭的最终结果,可是是适得其反,死伤更多的兵马,甚至于完败。
这些都是赵括不得不考虑在内,再三掂量的问题。
“现在正是还是白昼,这日头才走过了一半……如果我军现在拔营沿河北上,再近那么几十里地,那距离不就够了!”似乎是不服输,李同又在一边嘟囔了这么一句。
不过他的嘟囔声儿大了点,让帐中诸君都听了去,自然是引来了一阵众人嗤笑,只当他是说笑。
“再行军半日,只怕是人还有力气一点,胯下的战马,就吃不消了。”
“只有等到明日再战了!”起哄的人也有,显然,大家对战胜眼下的匈奴人都充满着信心,只是在如何减少损失,以严谨的军容进行盟会之事上,多少有点力不从心。
“不行,如果是选择明日再战,匈奴人可能已有预防不说,这天时也不允许!如果再择日而战,只怕是又耽误了战机!”帐中之人,只有昨日才被赵括“批评”了一顿的缭子认真地思考了李同的服气之言,从而得出了否定的结论。
“对啊……夜袭还要看看今夜的天气如何,偷袭,距离又太远,不好办啊……”几个将尉私下交换着意见,注意到了缭子说的天时问题。
同样是注意到了缭子之说,注意到了他口中的天时,赵括却是别有番疑问:“缭,你说天时不允许,是说的什么?”
赵括这么一问,立马引来了缭子自信地把匈一挺,得意言道:“从云影风势上看来,今于后半夜会的夜雾,这雾最少会延迟到明天早上才会散去,至于雾什么时候全散开,那还未可知削。依我看来,最坏的结果便是到了明日此时天才晴得起来。
这大军行动,最忌讳雾天行军,看不到中军号令,各自为战!”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不对匈奴人有所动作,那就要耽搁上两日时间,才能再战――届时,敌情已变,我们又要再做打算了……”听完缭子之说,赵括的表情有点严肃了,坐等战机已经不是他的作风了,更不要说是放着眼前这个进攻击机而不有所作为了。
“正是如此!
我以为,要战,便只有今日午后,也许还可能打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
要不就是上半夜,发起夜袭,只是上半夜人未睡深,不是夜袭的最好时机――不过不是最好的时机,也比没有时机的强吧!”还是缭子与赵括贴心,他一见赵括面无颜色,立刻想到赵括可能不会错眼下这个稍纵即失的机会了。
“只是又是长途奔袭,只怕是等到了盟会之时,咱们这边精神头不好看啊!”赵括心中怪这匈奴人来得太不是时候,怎么就这么横在了东胡诸部与他之间,把他卡在还有两三天路程便到东胡领地的地方。
一不小心,他好高务远的毛病又有点子犯了。
“我说啊,反正都是要战的,晚打不如早打,咱们还是现在就立马拔营出击啊!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秦开本就主战,一看赵括都有意一战了,立刻又附和起了李同那说不上是计策的“简单计谋”。
“说得对……只是……”赵括还在思考着缭子有观天气的预测问题,如果下半夜到明天上半日真的是雾天,那就没有理由不在这才天赐之雾上,做点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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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了看缭子,严肃地正声问道:“气象变化,兵家之人自然多少还是学过的,你说到夜雾之事,我也发现了,只是我这个兄师没有你这师弟的本事,能把云雾出现、持续的时间给估算出来……
你能肯定你的说法吗?”
“看天上的云雾,而识天气,本就是兵家之术,那就更不要说我鬼谷的兵学了!”缭子自信得很,连连点头道。
“果真?”赵括带着一丝诈意,装作不怎么相信缭子样子!
缭子一看赵括不信,果然是急了,连声说道:“我用六壬之术计算过,又观气象――现在我还只有七成把握,如果到了上半夜,月上数梢之时,再看月相晕晔,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好,我们就依着这场雾气来使谋用略――要是时辰到了,夜雾不起,或者是不到时辰,雾气便退散不见了……你师兄我,可是要治你的罪的!”赵括其实对缭子,还有缭子所学的鬼谷之术颇有信心,只是还是想要缭子立下军令状书,给众将尉打打低气,再立信心。
似乎是看出了赵括有这样的想法,又可能是对自己所学本领的自信,缭子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而言:“如果不是如我所说,那我这颗脑袋就是大公子师兄你的了!”
“你这脑袋本来就是我的……长在你的身上,就是为了给我出主意,想谋略的,”赵括本就不想真心为难他未来的智囊军师,于是言道:“只是你这身子还不是我的……这样吧,要是大军行动之后,却发现今夜无雾,那就罚你到我的紫山骑士中为一兵士,当我的执戟郎中!”
说看赵括指了指己自身后的执戟卫士――执戟郎中就是将领近卫亲兵中最贴身的几个亲卫,而他们的长官就是被叫做执戟尉的都尉,也就是李同现在的职务了。
赵括这“惩罚”一说,其实众人都看出来,这是避重就轻地回护缭子,免得要是真的没有起雾,缭子自个儿被套进去,受了重罚,不得脱身――就算是缭子预测有误,最多也就是明面下降了官职,可是还是保住了他做为赵国私幕重臣的第一身份。
其实也就是赵括做给众将尉看,是对缭子预测今夜有雾的最有力支持。
回过头来,赵括再次根据今夜有雾这一条重要的军情,制定起了他的战术。
“看来,咱们又要用当时在平邑城下,使的偏正两师齐出的战法了!”赵括思考了一下,然后向众兵具体布置了起来。
所谓偏正之师,说的就是主力与助战部队。
一般来说,正师是作战的中心,主在负责击溃敌方主力;而偏师作是用在辅助作战,或者策应正师主力,保卫主力侧后,免受敌军游兵扰袭之上。
当然,也有像赵括在平城之战时,用秦开为将,令他率偏师抢占白登山,切断楼烦人退路的――以偏师抢占战略要地,切断敌方粮道,再以正师击溃惊恐不定的敌军,这便是进攻性的偏师战法。
“我军立刻拔营,沿河北上,行至傍晚,再安下营帐,做出要与匈奴人决一雌雄的态势!”赵括目如烛炬,向众人宣布自己的计划:“这便是所谓我军正师的行动了!”
“那偏师呢?”秦开一听“偏正之师”便以为这一次又要他领衔偏师,起到战场奇兵的作用,于是眼前一亮,连声问道。
“安下营后,一切如常,只是要摆出明日要与匈奴人决战的架势,在匈奴人看得到的地方把磨刀亮堂了,把弓弦都上弓……等入夜起雾之后,我自领紫山骑士为偏师,奇袭匈奴大营!”说罢,赵括又看了看秦开,说道:“秦开,这一次我要你来领兵,领正师之兵,布作疑兵,麻痹匈奴人――你的责任重大啊,我的安危可都要看你能不能骗得过匈奴人了!”
“大公子,这……”秦开显然没有想到赵括会如此计划,正要说:“大公子贵为一军之道,五郡之长,何必以身犯险”,却又赵括抢了个先。
“我可是在抢你的功啊――看我这个上司怎么当的,居然去抢部下的战功去了!”赵括说得抱歉,笑得也很是坦然。
“这怎么敢当,可是我当说的,还是要说,大公子您真的不必……”秦开还是想到已经到了喉咙的话吐出来才痛快。
“你不用多说了,难道对我指挥军队没有信心吗?”赵括一声问道,虽是谴责之言,却又是目光闪动,似有不忍。
“李同,还不快来请战!”对秦开来说,赵括能他有知遇大恩,他当然不希望他的恩公有什么危险出现。
“李同……”李同一听,立刻站出来要说话。
“李同是我的近卫之人,执戟尉,自然要与我同行,不立左右!”赵括抢在李同请战之前,便分派给了他任务。
“得,得令!”李同一时间没了声儿。其实他的本职之司,就是护卫赵括,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说道的。
“李同虽然勇猛刚武,敢战惯战,可是他终究是个赳赳武夫,等紫山骑士趁着夜雾上前,摸到敌营之前,何时进攻,才是最佳时机――以他的能力,还是不能把握的!”赵括回应秦开,他为什么决定要亲自出战的原因:“再说你秦开虽然也是勇武刚烈之辈,又是机智多谋,知道何时才是最佳战机;可是紫山骑兵,到底不是你制下的兵士,你用不好他们――这就犹如我的良弓到了你的手中,反而成了拉起来费力的劣弓一样。
自己的兵,自己最是知道他们的脾气!”
“至少再把缭的五百骁骑兵带上吧!”秦开有点求赵括的口气了――恩公死在他的军中,他良心不安;主将死在他的军中,他责任重大,无法担当。
“他们要留下来给你制下的正师壮声势中,怎么能随我而动?
再说了,雾中行军,最忌讳的就是兵多人杂,不便指挥――有了骁骑兵加紫山骑士,那便是兵多而杂,你要我怎么调度?”赵括又否决了秦开的新提议。
“可是,大公子……”秦开虽然还要说什么,可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他当然是说不过赵括这个在邯郸城中以口才出众而名震一时之人。
“你说我赵括是刚愎自用之人也罢……
如果庞老将军在,他还可能为偏师之将,代为挡下匈奴人的箭嗜;可是当下军中,只有我一人能当得起这偏师之将的大任。
秦开,不要多说了,如果你不想我死,那就好好的听我号令吧……
你听着,我把缭子留在你身边,让他助你观察雾像――等到天明之后,大雾将散未散之时,你便不同声色地令营中备战的兵马缓缓而出,不求急行,只要保持无人马掉队就行了。
当你听到前方有激战之声,立刻引兵速进,杀向战声源起之处便是!”赵括再下一令。
他一点也不避讳死亡,因为他知道,如果天不眷顾于他,他也会死在大约将于一年之后暴发的长平之战的阵前。
现在就算是死在这草原大漠之上,不过提前了些日子罢了。与其死在与同宗同族的秦国的争霸战争中,给后人留下笑柄去死,不如死在保卫华夏文明的北国寒地。
再说,正如赵括先前列出种种,如果是秦开指挥偏师,那么秦开战死的可能性将大大高于自己。
“就算是我会死去,也至少为赵国多选出了一员名将栋梁吧!”赵括看着秦开的双眼,与他四目相对,传递着一种袍泽之间用身体为对方挡开刀剑的生死之情。
面对主将视死如生的表情,秦开只有点头从命,不再说什么了……
“大公子师兄……你还是让我与你同行吧!
老夫人不是说我就是他多生的一个儿子,你不是说,我就像的兄弟一样吗?”还是缭子最为灵醒,一眼看出赵括眼中的异样。
“我说了,秦开这头还要你当他的眼睛,为他观雾看天――说起来,其实正师之中,真正发令进军的人,可是你啊!
这下子,你不说我老子不重用你,把你当摆设、当做小事情的跑腿小厮了吧!”赵括笑笑,回道缭子,同时也是回应众人道:“你们这些人啊,慷慨激昂的行军做战,却被你搞成了妇送郎从戎,再也见不到了一样――怎么着,还真像给我唱‘击鼓其镗’之类的诀别之曲了吗?
可是《击鼓》之中,我最是喜欢‘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两句了――放心吧,虽说这是夫妻之间的道别之调,用在此处不怎么合适,可我却还是要说,我还要与众兄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呢!”
“大公子,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帐中众将尉皆抱拳行礼以对赵括,并齐声和歌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惊鸿齐飞退狼狈(下)
兵马未动,赵军营中先就慷慨而歌,激昂了一番,等到营帐拔地而起,等到大军行时,自然是战马健步,骑者阔胸,好一付雄纠气昂,猛虎吞狼的架势,朔河北上,直逼匈奴。
明明也是入夏时节,又是有河水滋润,青青的河边草甸却也被这近三千匹战马,过万健蹄践踏成了草泥,引得尾随在赵骑之后的匈奴斥侯们冷汗直流,只想快点把赵军已我攻来的消息传递给左谷蠡王,让他有个防备。
赵国将尉们的预料果然没有错,他们才行了一两时辰,便听到前方斥侯来报,匈奴人已经是倾巢而出,正在他们的大营之南,数里的地方列阵,准备个已逸待劳,迎战赵军――那左谷蠡王虽然忌惮与赵军交点,想要保存实力,可真要是赵军逼他一战……
虽然心中无必胜的把握,在气势上就输了赵括一成,可是这一战的勇气,他左谷蠡王还是有的――他至少还有在从匈奴胡儿面前维持自己是对赵人决不手软的强力保卫者形象吧。
可当他再收到前方斥侯传来的最新军情时,差一点儿就从马上给跌了下来――赵军在相距他大军一百多两百箭的地方停了下来,现在,正在重帐军帐,安设新营。
“什么?”左谷蠡王这下子还真是差一口气没有缓上来,说话都有些哽了。
“这一两百箭的地方,可是快马驰来,那最多也就是吃一只羊腿的功夫,就处算是赵军慢行,那也就是一场午睡的时间,可他们怎么就,怎么就停下来了?”一名千骑长代左谷蠡王说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才这战马程,大王,他们不攻,咱们攻过去就是了!”一向主战喊打的万骑长一听斥侯之言,来劲头了。
“哈哈哈……”收起一时的措愕之面,左谷蠡王大声笑了起来,却又引得方才还对赵军的古怪行动议论纷纷的匈奴胡将们的惊异,他们还以为他们的大王是不是被这午后的红日给晒晕了头,发起痴癫来。
“大王……您怎么……”众胡儿为表忠心,皆关切地问安道。
“赵军这是在吓唬我军呢!”左谷蠡王判断道。
“哦?”众胡将不解,又是一脸无知地看着他们的大王,等待着这个让他们信得过的左谷蠡王的近一步解释。
“只怕是赵军的想法,与我们相近,也是想以武力把我军吓退了,来得不战而胜。他们哪里知道,我们哪里是不战,只是时候不到,兵马不足,不想与他们死斗罢了。等到我大军点齐了,再万骑齐发,那里自然就是他们的死期了。
居然想用这样的伎俩来诈我逼我退军……
好在当时我没有一时糊涂,服了这个软――结果我军这么硬气,点了兵马,要与他们结阵而战――他们自个儿倒是心里发虚,打鼓的,像这河中的乌龟一样,自个儿把头缩了回去,躲回那龟壳一般的营寨之中。
如果他们这回子当真功来,那还真有可能把咱们惊一惊,排兵布阵上出点纰漏什么的,给他们送去个得胜的机会。可是这么一来……
好好好,现在反倒是他们没了底气,当着咱们的面儿露了心虚畏战的底子。这下子可就好了,原本我还忌惮,他们会要我军点集之前,对我军发起攻击……如此看来,他们是没有那个胆子了!”
左谷蠡王立在马上,自明得间地吹着胡子,眨巴着小眼儿,煞有介事地臆测起了赵括这一头的作战意图。
对啊、是啊……一时间左谷蠡王左右之人,或是献媚,或是真当左谷蠡王是英明之主了,无不对他们的大王发出佩服之言。
“可是大王,赵军在那么近的地方与我军对峙,只要他们的斥侯一站在小土堆子说,就能把我军动静窥探得一清二楚,就如苍鹰飞在天上,可以看到大地上的一切一般。这只怕是对我军不利啊!”当然匈奴人虽是以武功暴力见常,其中也不乏足智且冷静的人物,还知道不能盲目乐观,要认真分析当前局势。
“这我自然考虑到了……”左谷蠡王一听有人说道观敌了阵之事,便更加地得意起来:“他赵人能看到我们的营地,我们就不能看到他们的了吗?
放心放心,现在心是阳落西方,暗夜将至,他们现在看不到什么的――再看,一看这天上的云彩,我便知道,就这两天,会有大雾天气。赵人明天也不可能看到我们的营中在做什么。
等两天过后,先前派出的点集兵马的信息大约已是流传甚广,附近部落的援兵只怕是已经赶到。
到了那时,我还正愁赵国的主将看不到我军营中动像,不知道正有大量骑兵源源不断地从草原的四面八方赶来援我――要是赵人看到我军兵势强大,定会吓得拔营而逃,到了那时,我们再策马而追,追人个数日时间,不杀死他赵军,也把他们给累死了!”
显然,占有内线作战之利的左谷蠡王对草原上的天时,还是大致了结解的,虽然他不能具体地推测出雾出现在何时,又有多少,能持续多长的时间,却还是跟据自己的经验,知道了雾水天气将在这两早里发生。
而在他知道雾天不事宜用兵的天时,料想更为重视阵型阵法的赵军不会有所行动――对他来说,这雾简直就是上天对他的眷顾,是让他召集更多兵马,以吓推赵兵的决好时会――真要让他使兵遥将攻击赵军,他还真有些舍不得呢,那个是他向新单于索取利益的最大筹码,自然是越多越好,多多宜善。
左谷蠡王此番言论一出,立马被众胡将当成了神人:“果然,赵军先前的气势,都是为了吓唬我们好在有大王,不然我们还真就中了奸计了!”
“大王英明,当机立断,率我们出战,这才坏了赵人的诡计!大王果乃我左贤王庭的雄鹰猛虎啊!”
“何止,当是我匈奴,是大草原上的大英雄啊!”
自然的,又是英明神武之言连绵不绝于耳,让他在很是受用之余飘飘然起来。仿佛未来对他来说,必将是美好无比,什么单于、左贤王的位置,只要他一抬手,便可以取到一样。
“这么说来,咱们今夜可以睡个囫囵觉了……这几天,先是骑上马上行了近千里,连吃饭拉屎都是在马上解决,就更别的睡觉的事情了。”听到前面诸位上位大人的议论与相互吹捧之言,一个百骑长在后边打着哈欠,有气无力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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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到了这河边上,安下营来,还说好好补补睡的,我们那万骑长大人,又说要防范赵人夜袭,要我们分成百骑一班百骑一班地轮着睡,真是折腾人啊。
害得我连战马都没有时间去洗――这连日行军的,就怕马儿身上长跳蚤了!”立刻就有人附和了起来。
“对对,顺便把马给好好洗-洗,喂一喂――这两天折腾的,那膘掉得――本是马儿长膘的季节……这该死的赵人,什么时候不来,专门挑着这时候来!”与那些什么王、什么侯,又是什么长不同,匈奴兵士们有着自己的想法。
其实百亩田地,一头耕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农耕小民的生活对牧马放羊的匈奴之民还是有同样的吸引力,只不过到了他们那里,就要改成“百亩草场、一处水源,一群牛羊,老婆孩子暖毡房”了――渴望安定而富足的生活,便是放之于四海皆准地世人共性。
只是中原之人想地是作双手去创造这样的生活,而匈奴人却是想着用双手去夺取这些美好的事物――两者的天然矛盾便由此而生,永不调和了。
就这样,众胡儿躲在从胡将身后,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发出阵阵如蚊似蝇般的嗡嗡声。
匈奴军纪,虽不如中原国家的军队严厉,可这样的阵前小话儿,本是不允许多说,更不准三五成群的议论的,可这一回匈奴兵士们会在战场上发出这样的小嘀咕、小议论,也是事出有因,他们的顶头长官也不好说出什么阻止的言论,甚至于还有参与到议论中的。
原来左谷蠡王之前对千骑长以上胡将的深性演出,被众胡将一一听了去,加上左谷蠡王本人又带着一张道德君子的面具,更让他们相信匈奴三大王庭的贵族们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过是平时里作威作福骑在他们头上的奸邪之辈,除了争权夺利,别的什么本事也没有。
正因为他们对此深信不移,又在左谷蠡王的授意之下,把这些言论透露给了众下给兵士……
自以为可以把握全局的左谷蠡王的目的,是让他制下的这五千人马对王庭之人深恶痛绝,从而把他们变成“自己的人”,却没有想到操纵得过了火,搞得军心惶惶,处于涣散的边缘之上――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想过早与赵军一战的原因之一。
匈奴人虽然相信神明,不过是一种非常原始的宗教崇拜,他们的天父腾格里、长生天之类的,都是形象模糊的虚无的精神之神,真正支持着他们的,凝聚他们力量的是以单于为代表的三大王庭――匈奴人也有功利的一面,比起祈祷用的神明来,他们可能更相信单于与左右贤王的强大实力。
可是听完他们的头头们说完左谷蠡王所讲之事――单于打左贤王,左贤王设计单于此类种种……
匈奴兵士当然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庙堂倾轧,什么是政治斗争,他们只知道他们原来的保护人现在相互争斗了起来,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再简单的道理不过了,怎么可能不搞得这五千来自匈奴各部的兵士个个人人自危,不知前途如何。
虽然左谷蠡王竭力的在众兵将中竖立起强者的英明高大形象,想要借此取代单于、左右贤王之流,成为下级兵士心目之中新的精神支柱,可是这一切都要经过时间的检验,或者是经过战火,让左谷蠡王竖立威信。
可就是在这万分紧要的时刻,赵括率领着他的使团出现在了这些暂时失去了旧的信仰,又有没有建立起新的信仰的匈奴人面前――左谷蠡王也只好选择积极防御,而不是主动出击的大战略。
他一面是自大无比,一面又是自卑得很,生怕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万一战败,使他这段时间的努力,数年时间的布局谋划,一朝丧失。
***
两军对垒,双方实力相近,又各有顾及,到最后能够获胜的一方,往往是先抛弃精神与实际上的包袱,全力一点的一方,而这一方显然不是匈奴人。
至于赵括,虽然抱着死战的决心,可是还是有看天时吃饭,投机取巧的嫌疑。
不过赵括的投机,显然是成功了。
入夜之后,月上树稍,惊起睡鸦昏雀之时,缭子与他举头望月,但见新月已比前此日子胖了不少,更重要的是,月外有一圈红晕相映,晕外是一道青光。
两人低头默然以对,又轻声一笑……
再过两个时辰,便是草原之上凄寒清冷的下半夜了,此时薄雾渐起,很快掩住了已经渐渐西落的新月。
“起雾了,终于可以安心睡下了……这雾气怕是到了明天早上都不会散去吧――想来赵军是不会攻来了!”左谷蠡王营中,匈奴兵士也是望月而叹,面露笑容。
不过一会儿,他们便回到帐中休息,躲避这伤人身心的寒夜冷雾。
“起雾了,全军进发!沿着白天斥侯们用白石子标记的道儿走!”而在赵营这边,却是有两、三百骑人马,不顾冷气侵入铁甲,雾水湿面,听着赵括轻声的号令,向北而进。
赵军的奇袭终于在紫山之骑们以身驱劈开茫茫夜雾之后,开始了!
***
赵括率领着紫山之骑,一路小路而进,只求不要有一人一马掉队,不求行军队速度有多快。
同时,为了行动起来悄然无声,所有战马的四蹄都用粗布包裹着,行走起来虽不说是没有半点声息,却也是如蚊蝇绕耳,动静不到,要仔细辨别出战马经至,至少要他们行进到不足对方一里的距离。
真到了这样的距离之时,只怕是匈奴人已经来不计拉弓搭箭了。
这样不算是什么,赵括领兵又行过大数数里,便把马头一转,再下令道:全军沿河而上!
本就是细细如雨的马蹄声儿,到了在汨汨地流水轻音的掩盖之下,便更是无声无息了。
这数百紫山骑士便入暗夜的魅影一般,静静地,缓缓靠近匈奴营地,仿佛要钻入匈奴兵士的梦中,成为他们挥之不去的梦中噩影一般。
“大公子,河的对岸就是匈奴大营了!”李同向赵括报告道:“这些匈奴胡虏可真是会选地方啊,你看这里,河面虽然不宽,却是平静如湖,没有半点儿水声,本还指着利用水声盖住马蹄声儿,再近摸过一点的!”
“行了,我还指望着马蹄践水的声音,把他们给吓唬住呢!”赵括听李同这么一说,也开始仔细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起来。
果如李同之言,这里河面是要比他们驻扎的下游地方要宽阔平静的不少,再看周围环境,虽说有夜雾阻隔,看不太清楚,可是还是能看到近岸之处生长着茂密的芦苇等岸生植物――想来对岸一定也是生长着大量的高过一人的芦苇了。
“如果到了秋天,那必然是芦花纷飞如雪,禽鸟怡然自乐于草间水面,好一付‘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之境……”赵括免不了触景而发,又联想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了――只不过这一次,在水一方的“伊人”是所有男儿都想得到的武勋,而非真正的美人儿。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一想到这一句诗,赵括猛然想起了什么。
“大公子还真是有兴致啊,在这鸟居水泽之地,这么冷的夜,居然想到了诗经。”李同大大咧咧地朝赵括一笑,以为他的大公子又在平抚他们这些孤军深入敌前的紫山子弟兵了。
“你还记得那次雅儿姑娘说起的乞颜部落逃避匈奴人追杀之时,也是在这样的鸟居水泽之地做的事情吗?”赵括问道。
“当然还记得,怎么,大公子您也想给这里的匈奴人给他来这么一手?”李同这回不笨了,就像是参与恶作剧的同犯小伙伴一般,露出一张满是坏笑地脸儿。
“对,反正都是要做的,不如我们再反声势做得大点,先吓他们一下!”赵括也是恶意地一笑,点起头来。
“先把马蹄上绑的布给我解了,现在只等天亮了!”赵括再说吩咐李同一句。
“好,好的……”李同把头一点,便去办事儿。
果然如缭子之算,当天明之时,雾已到了最浓之时,相距两个马身之外的人便看不清楚了。
这时,自然不是进攻的最佳时机――赵括这一方本就兵少马少,要是再在雾中冲散了,那可就是不要说杀死破营了,只怕是边只保都成问题。
等待,只有寂寞的等待……
又不只过了多长时间,只见蒙蒙雾气之上亮起了白光――太阳已经高高升起,这场大雾就要散去了。
“好,时候了!”赵括纵上战马,拔出长剑,高声下令:“兵士们,大声吼起来,杀胡虏了!”
“杀胡虏了!”雾气之中传开声声喊杀,直惊得芦苇草荡中的禽鸟四下纷飞,嘎嘎大叫。
这些马蹄之声,飞鸟乱鸣再传到匈奴营中,已经成了如雷之声。
本就是身上雾中,原本还是睡眼惺忪的众匈奴兵士此时已被惊得全无睡意。
虽是没有睡意,却又不是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听到对岸传来如雷似鼓的动静。
雾中的匈奴兵士们皆感到了一丝不祥,此时他们好像感到自己处于雷雨云中,那滚滚雷声将至,全便万道闪电,要把他们劈成碎片!
匈奴人都来就最是敬畏雷电,他们一听到这些声儿,自然就打起了哆嗦……
“赵……赵军杀来了!”突然雾气之中,穿来了一阵凄惨的叫声,将要劈击向他们身体的不是万道金光闪电,却是如天军袭来的赵国骑兵,以及他们的角弓所射利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金镞飞疾射贪狼(上)
赵括率领着紫山骑士驱赶着水泽群鸟,直向匈奴大营横冲直闯而来,马蹄踏浪之响,响彻云雾,惊鸿飞鸣,振翅高飞,发出声声鸣恸。
这本就让以为可以放松了心情,借着浓雾天气,双方不便展开军事性动的机会,好好安歇息上一天一宿的,恢复一下因为连日行军而被拖得疲惫不堪的匈奴兵士,个个大吃一惊。
众胡儿心惊之后,居然又手足无措,不知当如何是好。
他们向已经因为日出天暖,而渐渐散去的雾中看去,竟然因为太过慌张,而在一时间不能辨别赵军来袭方向。
“赵人从这里来了!”
“赵兵在这个方向上!”
“是从河对岸冲过来的!”
各中呼喊之声嘈杂而响,更让人无法判断真伪。
在这些或是正确,或是南辕北辙的“军情报告”的指导之下,各帐中的十骑长、百骑长只得各自领军行动,或者步行,或者骑马,带着身边不多的兵士杀向他们认为是赵军最有可能出现的方向。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本来就是新设之营,匈奴设营又比较随心所欲,只要在四下放哨,营正中央设上主将大将就成。其余兵士皆按原有的部族区别,分散驻于营区的范围之内,大致是按十骑为一帐,百骑为一小营的单位中。
一遇袭击,这样的驻营方式的好处就是便于各支百骑、十骑队各自为战,以乱对乱,迅速形成抵挡敌军的态势――实在抵不过敌方,也好化整为零,各自从不同方向奔逃而去,让敌方不知追击哪一支人马。
坏处也是明显,便是使得抵抗毫无统一指挥,各百骑长、十骑长可以随意而战,更可随便带兵逃亡――往往是一支十骑队的逃亡,就会带动另一支十骑队的逃亡,然后是百骑、千骑,最后是全军的溃逃。
不过眼下,有这左谷蠡王所坐镇的匈奴大营还没有出现这样的溃败逃亡之像――不是匈奴兵士勇于一战,而实在是雾大天暗,目不识路,众胡儿不知逃向何方,又相互联络不上,更不要说等到他左谷蠡王的将令下来,再作行动。
为了生存下去,原本就已经被长程行军和三大王庭的异动之事搞得身心俱疲的匈奴兵士,只好硬着头皮,迎敌而上――虽然此时此刻,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敌有又在何方。
虽说已经从最初的惊恐无状中,回过了些神色,而自己又是已下了“决心”要以战求生,可是事出突然,又要这胡儿用什么一战而生还呢?
因为雾浓,虽然天明却未亮,匈奴营中依然点头篝火,用以照明。可是篝火能照明周围数步的距离,却不能把光借到匈奴兵士酣睡的帐中。
反应过来是赵军袭营后的匈奴兵立刻起身搜寻身边武器,这黑灯瞎火的,自然是摸到了弓囊摸不到箭袋,找着了箭袋却发现袋中没了箭矢――不知是被别人乱撸把拿了去,还是一不小心把利矢全撒在了地上……
好在匈奴人习惯合衣而卧,刀剑不离身,要不然这乱糟糟的营中还会出现一边穿衣拉裤一边出战的狼狈景象。
匈奴人的一片荒乱,显然是帮了赵括和他的紫山骑士的大忙。借着匈奴人为禽鸟所惊,不知来袭赵军虚实,自以为赵军以全军之力攻来,而自乱阵角的机会,他们便先向营中齐射了一巡五箭,也不求在这大雾天时之下射得中射不中,但求乱飞的如蝗弓矢能扰乱敌心,使他们如那危岸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不战而逃。
随着赵军从河岸的方向,匈奴大营的薄弱之处放出一阵箭幕,便有少数因为雾大而不识方向的匈奴兵士冲箭倒地。
又因为赵军的这一轮齐射本就是瞄个大概,便放手一击的漫射,有多少准头,紫山骑士们自己也不知道――这些箭落到那些倒霉的胡儿身上,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射中了大腿、肩胛之类不致命的部位――很自然的,被伤的匈奴人立刻哀号了起来。
那声声哀号从重重雾中传导过来,就好像是来自地府的召唤,直震得已经开如三五成群,准备抵抗的匈奴兵士一阵胆寒。
不过先前受伤的匈奴人,很快就不能“帮助”赵军吓唬他们的同伴了,他们痛苦还没有就此结束,紫山骑士们将给他们一个了解,让他们用自己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声,去震慑其它匈奴人的心魄。
不过片刻时间,赵括与紫山骑土们便冲上岸来,接着,又是最后的一轮齐射。
紫山骑士们收起角弓,端起长朔,劈开重雾,直冲入匈奴大营之内……
烟雾缭绕之中,又是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凄唳惨叫传入众胡儿的耳中。
之后又是一片寂静,只听见马蹄声阵阵,由远而近,正向这边过来。
“死……死了吗?”众匈奴兵士已经猜想到了为没有方才像叫得人心惶惶的声音一下了就没有了。
不过,这种不寻常的静,反而让他们更加的慌乱起来――因为他们知道,下一声惨叫极有可能是出自于他们的喉咙。
“来,来了!”惊恐已经从心里曼延到了匈奴兵士的全身,他们现在连说话都在打颤,一点儿也不利索了。
果然,如惊恐的兔子一般,在恐惧的刺激之下的匈奴人,他们在雾气之中的感观反而变得敏锐无比,很快判断出赵军出现的方向。
为了活下去,他们很快就开始了兔急蹬鹰的反抗。
可是事与愿违,慌忙之中,好容易抓到弓矢的匈奴人却怎么也拉不开他们平时轻轻松松就拉得开的弓弦了,有得甚至连箭都搭不上弦,弦都上不了弓。
原来,因为赵军来得突然,来势又凶猛无比,加上雾大难辨方向,没有上级军官的指挥,还有先前听到的声声惨叫,这些本想拼死一战,以求一生的匈奴兵士,居然全身发抖,动作变形――试问一个如癫痫发作的人,怎么可能你像平时训练、守猎之时一样,一气合成,顺利地完成上弦、搭箭、拉弓的动作呢?
匈奴兵士此时心是方寸大乱,乱得无法展开任何行动,更不要说组织起行之有效的抵抗了。
就在匈奴人乱作一团之时,如他们心中的鬼魅,如地狱的使者一般的赵国骑兵终于冲开千层迷雾,杀到他们的跟前。
还来不记看清楚他们的死神的模样,最先与紫山骑士们面面相对的匈奴胡儿就已经被骑士们的长槊刺了个对胸,连一点声儿也没有发,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再把当面之敌用长槊撂倒,接着紫山骑士们又把缰绳一拉,使马儿将前蹄一抬,再重生踏下。只是一击,那一对银色的铁蹄便又踩断了排在更后面的两名匈奴人的脊梁。
同时,借着马儿一升一降的力量,紫山骑士们又把长槊用力回拉,坚韧的槊锋便从胡兵的身内抽出。只见槊尖一出,那倒地的匈奴肉身上便喷出了一阵红雾,把原本是白茫茫一片的雾中兵营染出了点点桃粉之色,远远看去就像是在雾中观看这一时节里,盛开在土坡阴面的赤粉杜鹃一般。
只是忙于穿刺敌兵身体的赵兵,急着躲避的匈奴兵士都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种用人的生命制作的人造“美景”罢了。
不过,这样的境致转瞬即逝,很快血雾消失,只留上了一处处鲜血的喷泉,还在那里汨汨地从死者的身体上冒出――定下神来的匈奴人,到了这时才知道什么叫恐怖,他们不是吓得退后两步,便是已经看呆,傻傻地站在原地,只等成赵人的长槊把从自己的身上穿过,把自己打扮成篝火上烧烤的羔羊一般。
匈奴人那里想得到赵国骑兵手中的“长枪”会那么厉害,不要说刺死他们一兵一卒时那干净利落的一下,光是看着同伴毫无生息地成了串烧,就已经让他们震撼不已,不能动弹了。
反过来对赵军,对紫山骑士来说,此次一战,已经不是去年的平城之战的景况了。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赵国骑兵用熟悉他们手中的新兵器了,再也不会同现像去年那一战之中,长槊穿人身之后,因为使用者的用力不当,而不能快速抽出,卡在骨肉之间不能拔,甚至于因为马速过快,把槊柄弄断,槊头陷在肉中的情况了。
当然,长槊在这里建立奇功,震撼匈奴兵士,使他们失去一战的勇气,除去兵士们勤于练习,使武艺长进之功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半年时间,赵括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改进原本是把车战酋矛改成槊上了。
其实槊这种兵器,很早就出现在战车之上,作为比长矛更为犀利的冲击兵器而受到车右的执戟甲士们的欢迎。
只是这种车战用槊不过是在长矛的基础上加上了矛尾的倒刺,用来如狼牙棒一般横击敌兵――所以这种长矛的变种兵器又叫狼牙槊,其实并不是十分适合骑兵使用的长杆兵器。
而赵括新制的槊其实是在铍的基础上适当拉长加厚铍身,把原来可砍可刺的铍变成了主要用于骑兵突刺的兵器――这样作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骑兵把槊刺入人体之后,快速抽出。
(战国之时,矛与铍的作战用途相类似,都是可刺可砍,它们的区别主要是固定在长杆号的方式:铍的一头中空,是来插在杆上,而矛则是以绳索绑在杆上。相对来说,铍的制造更为复杂,较之于矛也更为犀利能战――不过正是在为制造复杂,作战功能相同,后来铍逐渐被便宜好用的矛所取代,而作为铍的变形,槊却存在了更长的时间,随着具装骑兵的主现在,而发展到其巅峰。)
手执利器作战,又是长期训练,紫山骑士自然是刺杀得得心应手,不过是短短时间,便把他们最先遇到的一群想要抵抗的匈奴兵士杀翻在地,践踏与马蹄之下――可是同样是因为雾大难辨方向的关系,处在远处的匈奴人并没有看到这一场血肉横飞的骇人场面,只是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喊杀之声。
身在未被紫山骑士攻击之处的匈奴人甚至不能分出,到底谁是屠夫谁又是待宰的羔羊。
重重迷雾在帮助紫山骑士,使他们在免于被匈奴人探知虚实的同时,也失去了一次让匈奴见得心惊肉跳,不寒而栗的机会。
而那些已经从最初的惊愕之中恢复过来的匈奴开始相互联络,他们甚至希望迅速组织起来,发起对赵军的反动――还是因为雾气,他们实施这一计划的时间又被拖延了下来。
战到此时,这弥漫在大地上的大雾,不论都对哪一方,无论是赵军,还是匈奴军,都是一次机会――赵军的奇袭战术虽然在匈奴人的营地之中制造了巨大的混乱,但终究不能起到一击必杀的效果,而匈奴人又因为雾气和突然而至的奇袭,无法立刻改变劣势……
似乎这一切都要等到大雾渐渐散开之后,才能真正见出分晓。
“听,打起来,是打起来了,北边儿真的打起来了!”秦开大声向缭子吼着,明明就应该在“打起来”前面加个“好像”两字,可是一心为赵括担心的他,还是主观的认为赵括已经开始行动了。
其实赵括在出发之前,就命令他好生休息,等到天明之后,再点集兵马,准备攻击匈奴营地。可是秦开哪里还歇得下去,赵括一走,他便走到营地北面,立在栅栏之后,像兔子似地竖着耳朵听着数十里外所传来得任何动静,只害怕自动晚去半步,让赵括受到危险。
等到天明之后,被他搞得心神不安的缭子,也只得陪在他的身边,即使观察雾像变化,好即使下令发兵支援赵括,给匈奴人以最后的重击。
“快,快上马,我们立刻就杀出去,把匈奴胡虏都斩了去!”说着,秦开就要去骑马出战。
“等一等,还不是时候!”虽然也是一样担心赵括的安威,可是缭子还是要比秦开要更为冷静一分。他看到此时的雾虽然已经开始渐渐散开,可是比预计之中,还是要晚了那么一时半刻,处于稳妥的考虑,他还是把秦开叫住,不让他擅自行动。
“我明明听到了的!”秦开把眼儿一瞪,像是盯着仇人一般,一脸苦难深重地反问缭子一句。
“听我说,我已经下令斥侯摸到敌营前数里之外,让他们把箭筒倒扣在地面上,细细辨识敌营动静――如果大公子师兄当真发起进攻,他们会点然事先带过去的烽火,为我们指明进军方向的!”如果缭子认真起来,做事比谁都想心思,他已经料想到了靠双耳辨识数十里外传来的激战之声,只怕是有些困难了。
为了稳妥考虑,他便在赵括发兵之兵,又派出他的骠骑兵数骑,充当斥侯,以防万一了。
缭子的意思很明确:当下敌情不明,不可擅自行动,算了赵括的大计!
“这么大的雾天,只怕是看不清十里之外的烽火狼烟吧!”虽然觉得对缭子的布置颇为妥当,可是秦开还是忍不住,向北面望去,希望发现那一点点星星之火。
“秦将军请放心,如果看不到烽火,那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便是大公子还没有发起进攻,其二就是雾气太大,我们真的看不到烽火信号。可是我计算过了,大公子所发起攻击的时机,正是我们能看到十里之外的烽火之时――如果我们看不到烽火,那大公子那头必是还没有开如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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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将军想想,如要我们现在就攻出去,能不能找到匈奴人大营入口,直攻而入是小,可要是打草惊蛇,让匈奴防备起来了,大公子师兄要是正好撞上布防起来的匈奴人,万一再出点子什么事情,那才是大啊!”寒雾清凉,倒是把缭子浸得格外冷静、清醒。
赵括不在营中,虽然大军的指挥权让他交割给了秦开,可是发起此次进攻的命令却是赵括三令申,要他缭子观测天时,审时度时而后定。
责任重大,又没有赵括替他支持着,缭子第一回知道了什么前兵者是死生之地,他自知责任重大,也不敢像过去一样张狂轻率,肆意而行。
此时,不再靠着所谓“灵光一动,计上心来”的缭子,还真的一点这一支赵军的军师头脑的样子了。
“将军,将军,是火,那里,那里有火光!”一名兵卒急声报来。
“什么?”手都要从喉咙中伸出来的秦开,早就是心急如焚,连忙向小兵手指的方向望去,不光是缭子所说,大约相距赵营十里之外的地方,看似有星火点点,连更远的地方,雾气都被映成了黄红之色。
“怎么会这样?”秦开在一边干着急地看着缭子,希望他给出一个答案。
“什么?”缭子也向那似有火光的地方望去,果如兵士所言,看到了烽火已燃,而更远的地方,也是似有火烧。
“哎呀!出大事了,千算万算,我怎么没有算到这一处要尽的地方啊!”缭子把大腿一拍,立刻就去寻而上:“秦将军,还不快,大公子半成有难了!”
“什么?”秦开虽然还不知缭子是什么意思,可一听赵括有难,便二话不说,跳上战马,对骑兵们大声喊道:“兄弟们,快快杀向前方火光之处!记得,不准用弓,给我使剑杀地,免得伤了自家兄弟!”
不过片刻功夫,除去守营的辎重兵士、东胡向导,赵军营中所有骑兵便已冲出营寨,如猛虎出笼一般直扑向前方燃烧的云雾而去。
缭子说他算错了一件事情,便是草原上所刮起的晨清乱风之事。
草原上地势相对平坦,即使是一场波及范围不过方圆数里的阵雨,也会引来一阵乱流劲风,可是过一会儿又是雨过天晴,彩虹挂天了――这一点,这些日子的行军,缭子多多少少还是有所领教的。
同样的,虽然缭子看云识天气,又搞什么六壬、奇门遁甲的占卜之术,推断出了大雾天气出现的时间,持续的长久,甚至是雾的大约浓度,可是算没有算到要是一股如阵雨一般无法预知的乱飞吹过,又会怎么样。
没有想到,他疏忽的事情还真就发生了――不知是真有风吹过,还是因为匈奴营地扎在水泽边上,地寒招风,反正赵括这边儿的雾气已先被吹散,而秦开、缭子这头依然是烟雾层层。
结果,赵括一看天时,雾气渐淡,正是进攻的好进机,于是当机立断,驱赶着水泽群鸟就攻杀向匈奴大营。而缭子呢,看着雾大不见前路,没有立刻散去的迹象,便也把心一横,就是稳坐营中,绝不发兵。
而赵括这边与匈奴接触之后,便开始不顾一切的冲杀向估计是匈奴长官所在的大帐方向,力求来个擒贼先擒王。可是越望里边冲,就算是困难,毕竟他们是以不到三百人马,冲入敌营――五千匈奴兵士,就是一个个站在那儿让赵军砍杀,那也是很要花费些时间,消耗大量的体力才能作到。
很快的,赵括的兵力使用起来,就开始捉襟见肘,不够用了。
要不是紫山骑士是赵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只怕是老早就被某个匈奴百骑长组织起来的一次百骑反冲给打得现出了原形。
“快,快撂倒营火,把匈奴人的帐篷给全烧起来!”李同果然是列于阵前,具体指挥作战的一把好手,突然感到风向不对的他,立刻想到了烽火传边情之事,便下令众兵刻意纵火,引在后方营中待命的正师大军攻来。
当匈奴大营开始大范围失火之时,大雾已经开始渐渐消散开来,双方兵士已经可以在十多步之外辨别出敌友,而匈奴左谷蠡王,也找上了他的万骑长,万骑长找到了千骑长,还有更多百骑长也带着各自人马,冲向大帐,前来“勤王”。
似乎胜利的风在吹走大雾的同时,又一瞬间转到了左谷蠡王身上,眼看着匈奴人就要稳住阵角,发起反击了。
“大公子,这样下去,不行啊。虽然有坚甲护体,现在还没有多少伤亡,可是我们已经攻不动了……
那此匈奴人却好像越来越多,越来越能打了,要是再这么打下去,只怕我们就支持不住了!”如果是自己只身率令百骑奇袭匈奴大营,李同可以不顾一切,猛攻向前,正如去年他攻入燕人阵中,杀向楼烦骑队一样。
可是这回不同了,有赵括在军中,他不得不放弃冲杀在最前方,以激励士气的惯用作战方式,跟在赵括身边,不离他左右,只求能能护住自己的主人。
“李同,你不是说过,我们两人同乘于一车,你为车右执戟,我为车左控弓,这天下就无人能挡了吗?”赵括知道现在情势紧急,更不能有丝毫怯懦退去之意:“来,李同,借着这大雾的掩护,我们两人就一个天下无人能挡!”
“可是那是乘战车,现在是骑马!”李同用长槊挑下一句从侧身偷袭的匈奴骑兵后,笨着嘴儿反问一句道。
“良弓在手,长槊不离,你还有什么好怕的!”说着,赵括双腿一夹,加快马速,迅速超越了在他前方护卫,为他挡箭的李同。
不等李同一句话说出,赵括便引弓一箭射向雾中的人影。
接着一声惨叫传来,人影落马,成为赵括这个邯郸名射手那百步穿杨的本事,决非浪得的最好证明。
“大公子这些年本事也没有荒废啊!”李同本就是个豪侠之人,一看赵括露了手段,一时间又有一点忘记这里是生死战场,只顾得惺惺一番了。
“你小子身为我马服家的门人,可不要忘记了我马服家虽是赵室远祖宗亲,可更是两代将门,要是来年我再生个小子,那就是将门之家了!
这战场之上,自保求生的本事,我可不比你少!”说笑间,赵括又是一箭离弦。
这一箭虽是雾中放矢,却是正中了一名胡将打扮的匈奴骑兵眉心。
方才还其实汹汹而来的数十骑匈奴胡儿一见自己的百骑长被人射倒,立刻没有一战的勇气;众胡儿把马头一转,马鞭一打,迅速消失在正在散去的雾中――当然,他们逃跑之时又留下了数具死尸给随赵括冲上来的紫山骑士,等着战后让骑士们分了首级,领了战功。
主将身行士卒,兵士们自然紧随其左右,继续冲向匈奴大帐。
杀到此时,匈奴大帐之外虽是薄雾淡淡,可是营中因为失火,雾气已然化作渺渺之势。
在大约射杀刺死大约千名匈奴人后,紫山骑士也战死不下了十数骑,另外还有百骑人马也都挂了彩头。
当然,这对于这些饱战之士,并不算是什么,可是要命的时,因为营中雾去,他们不过那点人马的事实很快被匈奴人察觉;而此时,他们已经冲到了距离左谷蠡王所在的大帐不过两三百步的地方――可是此刻匈奴营中,除去战死、改逃的匈奴兵士,他们还有大约三千人马,十多倍于赵括的紫山骑士!
看清了方向的匈奴人一面叫嚣着复仇,一面向赵括等人围过来。
很快,又是一阵厮杀过后,匈奴人杀死了断后的十多骑骑士――赵括终于被围在了匈奴大营之内。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赵括这一次只有叹一下人算不如天算了……
“不,不许放箭!不要杀了他们,给我抓活的,我要活的!”果然还是左谷蠡王有眼力,一眼就看出这些赵兵是赵军中的精华所在,要是能够活捉到十多二十人的,再把他们绑在阵前好好羞辱一番,那可真是威风得很啊。
“不光是涨了自家威风,还灭了他人志气――今天被赵人袭营,搞得狼狈不堪的样子,都让众人看到了,要是上能从这些人身上捞回来,那也是不错的事情!
再当着赵军的面,对他们用刑,弄得他们哭爹喊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非要把当下的赵军全给吓得屁滚屁流,弃营而逃,那才是最好!”左谷蠡王才刚刚才从赵军奇袭开始时,那惊恐无状的丑态中恢复过来,便又开始盘算起来了――他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生阴谋家啊。
可是左谷蠡王显然是得意得太早了一点,匈奴人的包围圈才刚刚结成,而且,原有的以百骑为基本单位的编制在紫山骑士们的冲击之下,已经被打乱;此时他们能不能稳住阵角,都还有得一说,左谷蠡王却异想天开地要他的兵士去拿紫山骑士,虽不说是痴人说梦,也算是痴心妄想了吧。
赵括也很快看出了匈奴人此时是惊魂未定,战意不决,于是再下令道:冲!
这一声令下,紫山骑士们便弃了长槊,拔出长过一臂的骑兵长剑,冲向正在他们正面列队的匈奴骑兵――左谷蠡王所在的位置。
赵括虽然不懂匈奴语言,可是一听那员胡将的声音便已经猜出他就是匈奴人有主将,而当下只有继续战前所定下的“掏心的战术”,他们众兵士才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一面令自己的子弟兵向前冲去,一面又自引角弓,把箭筒之中最后一支利箭搭在弦上,瞄准左谷蠡王,只等兵士们再引挡在左谷蠡王前方的匈奴亲卫出战,便一矢中的,定立乾坤。
果然,左谷蠡王看到赵国骑兵要拔剑短兵相接了,立刻心虚起来,后悔起自己说过的“抓活的”的话来。
“快,快上,给我把他们拦住!”左谷蠡王惊声令道。
“是!”众匈奴亲兵也与紫山骑士一样,是忠勇之士,那敢不听主上之言,立刻朝向赵军冲了出出去。
可是图有一胆之勇,一腔热血的左谷蠡王亲兵,那里是一身超越了时代装备在身的紫山骑士的对手,不过是再一接上阵,便纷纷落马――要不是此时距离不够,双方战马不能达到最快速度,只怕是平早里在匈奴营中横着走的左谷蠡王亲卫扈丛们,只用死得更为难看。
不过,眼下的境像已经是相当骇人了:亲卫扈丛们不是被斩去了头颅,就是被砍掉了胳膊,还有的连腹中的肠胃,都流了出来,白的、红的,放纵地摊在草地之上
真看得先前还以为胜利在望的匈奴胡儿目瞪口呆,皆冷汗一冒,心说:这要是赵军的马速再快上那一点点,只怕是要把左谷蠡王亲兵们连人带马斩成两段
“好机会!”赵括看好时机,大吓一声,把满弓一收……
只见金镞飞疾,直射向左谷蠡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金镞飞疾射贪狼(下)
虽说赵国骑兵皆是一身厚甲,可是一阵乱箭齐放,就算是不能射穿赵骑之甲,伤到他们的性命,也能射杀同在是沐浴在箭雨之下,却没有多少防护的骑国战马,从而把赵骑生生弄下马来。
可是一时看错了形势,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左谷蠡王又犯下了让他后悔一辈子的错误。
他一声令下,要活捉这此经过一番厮杀,还剩七、八成兵力的赵国骑兵。
他的想法自信而简单:打不死你,我累死你,人累不死,马累死――作为骑兵,没有了战马,那还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再加上想要在此战之后炫耀武力,树立威信的心理作祟,左谷蠡王便令他的骑兵与马具俱全的赵国紫山骑士进行白刃战,想要拖垮、生擒赵骑。
可是他那里想得到,赵国骑兵是赵军中最能冲杀,最敢赴死的紫山骑士。
这些兵士都是赵括从他的封地紫山一带,精心挑选出来的精壮乡勇,家中二代以上受马服君一门恩惠甚多,自然是忠于赵括。
加上成为百里挑一紫山骑士之后,家中更是得到了不少减役免粮上的好处,更有无尚的荣耀赵括平时亲自训练他们,如兵法上说“视卒为婴儿”,练他们作战本领的同时,又如对待小儿一般待他们,把他们练得犹如机关器械一般,听命于他。
再有就是赵括对他们的投如不惜成本。
别的封君赐侯好养各色异能之士为食客,充典门面,博取一个理贤下士的名好,而赵括则是优待这此私兵,不把他们看成看家护园的家丁打手,而是视他们为子弟,平时给足粮食,让他们周济家用不说,还给他们配备上了最好的武器装备,给了他们这个可能是庶子,甚至是奴隶出身的儿郎以用金银都买不来的荣耀与自尊。
如此一来,众兵精良忠诚不说,也更视死如生,敢于用命了。
一心为主死战的紫山骑士与自以为胜利在望,不想死斗的匈奴骑兵对冲而过,加上武器、平时训练上的差距,当马颈相交,高下立刻分了出来――匈奴骑兵皆被杀翻在地上,非死即伤,哪里还有半点威风可言。
原来吵嚷着“杀人”、“报仇”的匈奴胡儿也只有心有不甘,却只得侧目而视紫山骑士的份儿了。
本要给自己的兵士鼓噪个一下,励其士气,却没有想到,反而涨了赵骑的气势――左谷蠡王心里那个悔啊……
可是这口后悔药还没有吃下去,第二颗后悔药就被赵括一箭射了过来。
“大王小心!”众胡儿连声道。
一道青光从左谷蠡王眼前闪过,突然,又是眼前一黑……
等他回过神来,一面感到耳中嗡嗡直响,一面看着身边的近卫壮士从马上跌下。
他再定神一看,只见为他挡下这一箭的壮士已被一箭封喉,两口污血从白色的牙齿间冒出,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件身子一直,没有了气息。
直吓得脸上被溅了几点血迹的他心中大叹:“好悬,好悬……”
左谷蠡王平日里小恩小惠的,在周围还是笼络不少敢死之士,这一回便是他的身边的忠心护主之辈,舍身救了他一命――赵括手中最后一羽利箭射出之后,却没有捞到什么大鱼。
来不急懊恼自己为什么不稳住了,再近十步才放箭,赵括扔了手中的角弓,拔出将军制剑,对众子弟兵喊起了他先父的口号:“狭路相逢勇者胜,兄弟们,随我斩了胡酋的头啊!”
一边是士气受挫,惊魂不定,一边是只求为一生而战,这两方士气上的落差,很快就造成了战场局势的变化。
包围圈的正面,左谷蠡王的亲兵们还知道再出百骑,组织起一次反冲击,可是其他围上来的匈奴兵士,却只知道在一边傻站着看戏一般。
当然,他们也不傻,他们都想着保命要紧,不想如先前那些成斩得血肉模糊的同族那样,临到胜利之死却作了赵骑剑下的冤魂。
虽说赵括他们连夜奔袭,战马有些力有不支了,可是凭着昨天上半夜,军中马倌儿们不惜本钱的狠喂了它们一些豆麦,所以再以快跑的马速冲上多里地的体力,还是有的。
又是一阵砍杀,又是血雾车起,肢体四溅,那百骑匈奴骑兵还没有拿出平日里一半本事,这又被紫山骑士们收了性命,领了战功。
仿佛还能感觉到近卫亲兵的鲜血温度,又是一片血红映在眼前,此时的左谷蠡王已经是没了抓拿,要不是身后还有几名亲卫挡了退跑,他就已经把马首一转,掉头逃命去了。
“大赵的儿郎们,快快随我,杀胡虏了!”就在此时,不知是哪个方向上传来了阵阵喊杀之声,成这击溃左谷蠡王一战决心的最后,也是最要紧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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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赵,赵军像是有援兵杀来了!”万骑长侧耳一听,急忙向已经是魂不守舍的左谷蠡王报道,要他早定主意,免得后发而受制于赵军。
虽然听不清,也不怎么听得懂赵人在喊叫着什么,可是经历过大小阵战不下百次的他决不缺乏作战经验,光从那如雷似雨的马蹄声中,他就听出这一回赵军是同真格的了:“大王,赵军怕是倾了全力出战了!”
“什……什么?”被万骑长这么一说,左谷蠡王反而是像是喝得醉熏熏的人,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猛得找回了一分清醒来。
“完了,完了,这下子中计了……赵军定是先是少数兵力袭击我大营,使了全力攻我大帐,让我军收拢兵力对付他们……这么一来在营外防范的兵士全都撤了回来――大营围栏岗哨便成了虚设……
赵人狠啊,以不过数百敢死之士的性命民,换来我军自乱于营内……
这仗是没有法打下去了,还是先自保再说吧!”到了这时,大约是求生的渴望,逼迫着左谷蠡王,使脑子飞快运转了起来,居然大略揣测出了赵括战前所定之计,对其作出了的一番“合理解释”。
不过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先前被赵国奇兵这么一冲,我们连死带伤,更不说那性吓得逃了的,五千骑兵,还剩下不到三千人的样儿,而且还有不少人是人找不到马,马寻不到人――对付眼下这三、两百赵骑可能还成,可要让他们现在就与赵军决战……
我们现在是阵列全无,怎么着也赢不了啊――看样子,是不能指望上他们了……”左谷蠡王退意已生,只等着时机败逃了――他到了现在还想着怎么个逃法,才能少丢面子,等上两日再重新纠集起兵马,好为他的“君王大事”累积资本。
只是一子之差,就能造成满盘皆输,更何况左谷蠡王还不止是棋差一招,走错了何止一两步。
到了这种光景之下,是逃是战,他却还是左顾右盼,举棋不定――阴谋家就是阴谋家,在暗处使坏用计,可能在行得很,可是真把他放到了明处,让他在台面上表现一番,却是太难为他了。
又是一队忠心护主的匈奴骑兵冲了上去,此时相距左谷蠡王驻马之处,不过二、三十步,要是再不逃走,那就没有机会了。
“大王,您先退,我在后面为您抵挡一下!趁此时营外雾气还未有散尽,赵骑无从追击,我军立刻以百骑为一队,四下回避,以求不日之后集兵再战!”万骑长见左谷蠡王目光飘忽不定,四下张望,便以为他的上峰还在梦游,大吓两声,提出了个主意再请左谷蠡王当机立断。
草原部落的军队,优势就在这里,只要人还再,就算是吃了败仗,也不担心,只要军官一声令下,大家便可做鸟兽四散――只要军中首脑还在,躲过了敌手的锋芒,又可打起旗号,相互联络,把兵马再次集结成军,继续与敌方死缠烂打,威胁敌军士兵生命。
万骑长所说,左谷蠡王未尝就没有想到,只是他不便说个“退”字,要借一下有勇无谋的万骑长之言,来堵将来众兵追究战败责任的谴责之口罢了――这话儿可不是我说的,我当时都吓得六神无主了,那里还记得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只是记得有人在我耳边这么一说,于是就……
左谷蠡王就等万骑长的话了,万骑长话音一落,他便像是收到了天王老子的令一样,扯着嗓子下令道:“退,快退,大家先退出营地再说!”
他这声令下之后,也不管众胡儿听清了没听清,便引着几十个亲兵掉转马头,这就要溜――当然,溜人之前,他还是做作地把头向万骑长一点,像是在说:那么,这里就拜托你了!而他心中在想什么,那就知有他本人才知道了――不过八成也是,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之类的真心话吧。
也不知众匈奴胡儿是听到了还是没的听到他们的大王的一句“逃令”,反正开始逃跑的人,多了起来。
其实,不等左谷蠡王下令,最先与冲入营中的赵军秦开部交上手的那些匈奴兵士一看吃不住来势凶猛的赵骑,就已经开始自发性的逃跑――前题是要有马骑,那些在迷雾之中没有找到战马,或者是因为围追紫山骑士而来不急上马的匈奴胡儿,很快就倒在赵骑的长槊利刀之下。
兵败如山倒,匈奴人的崩溃开始了……
而赵军这边,却是眼见匈奴溃逃,岂有不追之礼。
不等赵括继续下令追击,历经了九死一生考验的紫山骑士们便,重亲新振作起精神,支称着已经是疲惫不堪身子,手举长剑,驾着气喘吁吁,鼻喷白雾的战马,杀上强撑局面的匈奴万骑长。
这一次,身力不支的紫山骑士们算是遇上了对手,他们纵马向前,本想又如前次那样,只需一剑就把对冲过了的匈奴骑兵斩落于马下;可是这一回,不知是自己力量不怎么够了,使技术动作变形不少,还是与他们对攻的匈奴兵士,的确是技高一筹――总之,一剑下来,多半骑士是斩开淡淡的水气,裂开长风,就是没有砍到匈奴骑兵的身体。
赵骑一剑砍空,立刻给了万骑长等人以可趁之机,他们见势就是反手一剑,刺向赵骑。
好在紫山骑兵马具齐备,在马儿背上坐得稳,动得快,回剑格挡,多数人还是挡下了匈奴骑兵那如蜜蜂蛰人,不记自身生死性命的一击。
在紫山骑士挡住好要命的一剑之后,把自身要害暴露在紫山骑士当面的匈奴骑兵的死期也就到了,第二剑挥来,多半胡儿被砍开了皮肉,不死就是伤,一个个重重地落在了马下。
可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赵骑原本就不快的马速彻底地慢了下来,与其说是在跑,不如说是在走。
这样一来,万骑长便可带着他身边最后的十数骑匈奴勇士与赵骑展开白刃混战,如此缠打下去,为左谷蠡王等军中首脑的逃出升天,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真要比起蛮力气,吃粮的赵人可能是比不上天天吃肉的匈奴人,双方你来我往的对砍着,取得了局部人数优势的紫山骑士反而占不到什么先手,反而被匈奴胡儿的快斩乱砍,打得疲于招架,战马小步后退。
那匈奴万骑长果然不亏是个战声上的老手了,鹰眼一睁,便看出这支赵军之中像是有什么大人物。
于是他二话不就,用力把手中的剑一挥,砍伤了挡在他面前的紫山骑士,便要去寻刺为了激励士气而身先士卒的赵括。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李同一剑如流星划过,正好把刺向赵括的冷剑弹开。
他定神一看,只看对方与自己一样,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只是面色更为蚴黑苍老,想来便是被这草原大漠之上的风沙雨雪给冲的。
匈奴万骑长这一剑刺去,被李同一挡,显然也是有此恼羞成怒,也不让李同再吓一声,便瞬势就是一剑挥了过去,直斩向李同当胸。
李同的反应也快,不等对方剑风袭来,便针锋相对刺出一剑。
剑的杀伤方式,主要就是刺和砍;所谓刺死砍伤,这两招具然在一刹那之间,便被两个勇猛无畏之士演绎出来。
只是最张的结果,还真是应了“刺死砍伤”的说法。
李同一剑刺去,正好从右胸刺入万骑长的体内,一剑便把万骑长格杀于马上;他付出的代价也不算小,万骑长那一剑柄要是再长上一寸便不是只在他的胸甲上砍开一道三、五寸宽的口子了。
匈奴万骑长输了,还丢了性命,可是他不是输在本事之上,只不过是手中兵刃、身上甲胄较之于李同,相差太多――他是输在匈奴与中原国家的整体力国的差距之上。
万骑长倒在了马上,正如所有匈奴勇士都是生在马上,长在马上,最后又死在马上一样,他死得也算是英雄。
只是他个人的倒下,却促成了这一营匈奴兵士放弃了最后抵抗――当最后一名与紫山骑士混战的匈奴骑兵落马之时,便正式宣告着赵军的胜利,匈奴人的失败。
随着秦开率着大队人马,出现在赵括面前,此时大势已定……
战到此刻,所有赵兵的任务便成了搜索残敌,力求一个除恶务尽,尽量不留后患。
说归这么说,可是真要做到这一点却是难上加难――雾气还没有彻底散去,此时营外还是薄雾清淡,放眼看去,目之所及,不过两、三里开外,真要追起已经四下逃散的匈奴骑兵来,只怕是不那么容易。
“先令全军收拾营中残敌,待大雾去后,再从长计议!”缭子一见赵括,二话不说,就先献上一策――这一路吃着冷风寒雾而来,倒是让缭子保持了一颗冷静的头脑。
“大公子您受惊了!”秦开跳下马来,也是二话不说,就要请罪――他以为赵括会责他为何晚来了一时半刻,于是一见了赵括就先把罪给任了下来。
“我虽是一封君,却是出身在将门之家,这点阵仗,就让我受惊了,那将来还怎么当我赵国的大将军呢!”此时赵括还真的没有多少力气,也只得下马,回了秦开一句大话。
“大公子说得是!”赵括不怪,秦开自然高兴。
他即不献媚,也不怠慢地行了个拱手之礼,算是在战场之上赔了个罪。
“好了,缭子说得对,我们入在营中搜索残敌吧――这雾天不散,我们就这么乱追出去,要是自个儿走散了,与匈奴人的散兵游勇打起来,只怕是占不到上风。
吃亏的事情,我们可不能这么做!”说是这么说,可赵括还是心有不甘,自己当初要是慢一手,再放箭,那说不一定,便把这支匈奴骑军的首领给射杀了。
“听到没有,各官以一伯百骑为一队,各自散开,限在匈大营周围一里之内,搜索残敌――记得多留两个活口当舌头!”秦开按着赵括的意思,加以完善之后,下令道。
“快,快让紫山之骑下马歇歇,这回子还真是苦了众兄弟了!”赵括一边下马,一边有气无力的说道――对现在的他来说,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有些吃力了。
行军作战,要有张有弛――这一回,赵括可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书筒之外的实战之道,与书中之说,有什么异同了。
***
紫山骑士终于可以暂时放下杀虏之心,安心在充满着血腥气味的战场上,稍为地歇息片刻了。
连夜的行军,晨雾中的突袭,还有为敌军所困这后的拼死搏杀,都让他们的身心感到了无比的疲惫,就在满是露水的战地上,他们大多支撑不住眼睑的重压,先先后后地睡着了。
因为在梦中,他们又可以看到紫山,看到紫山的河流浇灌着家中的粮田,家中有父母、妻儿,还有那些已经魂归紫山的袍泽兄弟们。
于战阵之前梦回孤立,心系家人,这是只属于他们这些浴血而战的勇士的特殊的奖励与光荣。
与这战场一隅之地上的反常寂静安祥不同,在匈奴大营之内,血战还在继续,那些来不急逃亡的匈奴人,还在做着困兽犹斗。
因为赵军攻来之时,匈奴营中大雾漫漫,目不识路,所以不少手忙脚乱的匈奴兵士都没有找上战马――就算是运气好的,骑上了马儿,那多半也是骑到了别人的爱驹背上,不熟悉马性,骑出两步,就被生生摔了下来。
所以真正能骑马与赵军一战,或者是选择遁影在雾气之中的匈奴骑兵,最多也不过两千来骑――算少赵括率着紫山骑士一路射杀、穿刺、劈砍下来,杀死的大约千人,整个营中还有不少于千名被打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的匈奴兵士。
先前左谷蠡王下令撤军逃命之时,多数匈奴兵士都没有听到,只是看着自己的族人开始四下溃逃了,才知道大事不妙,虽是不明真像,却也随着溃逃的人流马群,奔逃着。
与万骑长在正面殿后抵抗,左谷蠡王率人逃亡的撤退不同,惊恐的匈奴兵士们的逃亡,简直就是如豕突狼奔的溃逃。
众兵相互推挤着四下逃窜,势如脱兔自不用说。
骑在马上的撞飞了挡在路前的无马之人就罢,一时惊慌,他还纵马踏上一蹄,直把马下之人踏死。更有不济的骑者,因为马踏死尸而被惊马摔下了马背,还没有爬起来,便又被后边儿急急逃命的族人用战马踩断了肋骨,踩暴了头颅。
这一路出逃而来,匈奴兵士自相践踏而死者,又不少于百八死人;等到能逃的人都逃了出去,赵军的搜索残敌也就接踵而来了。
如果说先前还有匈奴人做在进行着有组织的抵抗,给赵国兵士们制造了不少的麻烦与伤亡,那么战到最后,赵骑与残存的匈奴人的战斗,简直就可以用“猫鼠游戏”一词来形容了。
赵国骑兵用长槊挑了燃在匈奴军帐之前的篝火,把带着火星的木炭挑到帐篷的毛毡之上,借以引发大火。
不出片刻功夫,就把躲在帐中的匈奴人给轰了出来;此时,埋伏在帐外的骑射之兵,再把箭一放――曾经自视为鹰狼的匈奴人立刻成了赵骑用来练习射术的最好猎物,活动的靶子……就像是猫儿堵在鼠洞口,拿耗子一般。
凡是发现横卧于青草之上的匈奴兵士的死尸,骁骑兵们便会用长槊轻刺,以查死活,没有长槊,刀剑又够不着死尸的骠骑兵与普通赵骑干脆驾着马儿,让马儿扬起前蹄践踏死者――赵骑发现活口之后,要么挑了、射了、砍了,要么刀剑架颈,俘虏了去――胜利者需要适度的杀戮与仁慈来向失败者暂时自己的赫赫武威,以达到震慑地人的目的。
至于说谁能苟活,谁又不幸地成了冤魂,那就只有看他祖上积了多少阴得了――只是匈奴人似乎并不相信流行于中原的“阴德”之说。
因为大雾而没有看到信号,而晚来了半刻的秦开、缭子所部伯长、什长们正在心中暗自抱怨着赵括身为一军之帅,却抢了众兵的功劳,拿那些躲过了之前一战而生还的匈奴人出气,却没有想到自己也能逮到大鱼。
正当一句名骠骑兵自摆威风地扬起座骑前蹄,相要重重踏下这时,忽然听到马上有人如鹦鹉学舌般的中原话大叫一声:“使,使不得啊,我,我降了!”
这一声不要紧,还差点儿将骠骑兵的马儿一惊,扬得太高,将他摔下来。
等他把马儿控好,周围的赵骑也都冲了过来,一看究竟――匈奴胡虏,他们是见得多,杀得多了,可是会说中原话的却是没有见过几个――不会想,此人定是有点来头的人物,在匈奴军中也只怕也是有几分地位的。
虽说这名匈奴人身穿一身与众多胡儿一样的毛皮胡服,又是一脸一身的血污泥水,可是就凭着他那一口黄口白牙的中原雅言,让他暂时保住了性命,被带到刚从小憩中醒来的赵括面前。
为了不显疲态,赵括强支起精神,故作威武地看着被跪绑在地上,自称是匈奴小将的胡儿,心中揣测着他的真实身份。
看着这胡儿一脸的血泥,看不清面目,赵括立刻叫人把他洗刷干净了,再提来――所谓洗刷,也不过是众兵押着这胡儿去到河边,把绑着双手的他往河中一按,就算了事――也算是在赵括的默许这下,先给敌人用用私刑,给个下马威。
当胡儿再被拖到赵括面前时,赵括终于可以看清被冰冷的河水冻得全身哆嗦的胡儿面了。
只见这个胡儿也有点年岁了,少说也是过了不或之年的中年男子――这样的年纪,在匈奴营中以是少见,十之有**是千骑长以上的胡将。
再看此人面像,也是一张标准的匈奴人相貌,圆头小眼,黄黑发圈的发须――匈奴人就是这样,到处劫掠他国他部的妇人为妻做妾,给自己生育儿女,到了最后,自己祖先的相貌反而看不出不了;总之,匈奴人就是长了一张杂合天下之人面像的千面之脸。
除了生得白胖一点,看上去有点显富贵之气之外,赵括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他现在是即不想多用脑子去揣度对方的真实身份,又不想找匈奴战俘来指证认人,浪费时间。
于是赵括故作怒颜,诈胡儿道:“这厮没有说实话――为了苟活性命,居然冒充胡将,卓实可恶得很!来人啊,给我把他身上绑上几块石头,重新扔到河里去洗洗!”
这要是被绑上了石块,沉到一人深的河水之中,定是不能活了。
胡儿一听,身子比先前抖得更厉害了!
光是如此,赵括便知此人真会中原话语,定不是什么小角色――就算是匈奴的千骑长中,会中原话的人,也不会多。
“将军,将军饶命啊!我,我不是胡将,不是胡将!”被赵括这么一吓唬,那胡儿还真就说自己是在冒充他人了。
“那你是何人?”赵括步步相逼道。
“我……嗨,我是匈奴左谷蠡王!莫非将军不急得方才你用箭射我,让我的部下给挡了去!”胡儿把头一低,破罐了破摔道。
“匈奴左谷蠡王!”赵括口中念念有词道。
他没有想到自己放走了一个左谷蠡王,现在又抓回了一个左谷蠡王――是自己的猎物,永远跑不了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左右开弓即断柳(上)
“胡说!匈奴左谷蠡王是位在左贤王之下的匈奴高官,怎么可能不在左贤王庭,或是单于王庭,却跑到这里来挡我军北上征税之路!”缭子一面狐假虎威地吹胡子瞪眼儿,给赵括助阵,一面还望不了故放迷雾,疑惑自称是左谷蠡王的胡儿。
他这是要免得万一将来看守不严密,跑了两个战俘,给那些趁着大雾未退,赵军不便追击的机会,当了漏网之鱼匈奴人传导赵括之军的行踪、目的地是何方――当然,顺便还学着赵括的样子,诈那胡儿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左谷蠡王。
“我,我就是左谷蠡王……”接着,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胡儿可算是费尽了唇舌,说起有关左谷蠡王之事。
原来赵括一箭射来,让左谷蠡王找到了逃命的最好借口,接着又是万骑长的挺身力保,他便把撤退的军令一下,就抛下不知收到了,还是没有收军令的众匈奴兵士,带着数骑向北面逃去。
可是他没有想到,军令未到,主将先逃,对军队士气的打击有多大。当他才转身逃亡不过片刻,先前还在匈奴营中与赵军奋战的众胡儿,先是自发的,最后是成队的四下奔逃开来。
同样是雾气未退,不识方向的原因,很多匈奴人的逃跑,便成了在营中的乱窜――为了保命,匈奴兵士皆是夺路而逃,两队人马相互撞上,甚至是对砍两剑才发现是自己人的情况比比皆是。
而这倒霉的左谷蠡王就是一时着急,在营中转错了方向,正好迎面撞上一队骑兵--因为当时赵军杀声震天,惊恐万分的他也不看清对方是哪边儿的人马,便下令亲卫放箭射杀。
这么一来,对方自然就要反击,与他们对射了一轮。
左谷蠡王的运气实在不怎么的好……
也不知是从什么方向上,飞来一枚流矢,不偏不倚地正好射在他身边的亲卫脖颈之上。
顿时,亲卫就是血流入柱,不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可他倒地之前,那颈上的喷涌而出的血泉正好溅入左谷蠡王的胯下座骑眼中。
被血色的热流这么一浇,马儿自然就惊了。
左谷蠡王控制不住惊恐跳跃的战马,很快就被马儿带走,脱离了自己的近卫兵士--到了这时,他才看到对面向他们“攻”来的骑后,居然是十数骑自家的游骑。
不过一切都晚了,很快,受惊的战马,在营横冲直闯,当冲入军帐之时就把左谷蠡王抛在了马下――左谷蠡王昏迷了,等他醒来之时,战场上大势已定,就边爬起来寻马逃亡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么,我的兵士拿到你时,你怎么会是这付打扮?”赵括明知左谷蠡王是在装死尸,以求蒙混过关,却还是有意问道,现在再羞辱他一番,让他彻底臣服于赵军的威严之下。
“我剥了兵士的衣服,沾了死人的血,还有泥水装死……”左谷蠡王红着脸儿,窘迫地回道。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连声对赵括道:“我里边的衣服没有换,是中原产的白缟作的!一,一般匈奴人是用不起的!”
到了此时,左谷蠡王又想起了一条证明自己身份的线索,竭力地把胸脯抬高,想让赵括看到他那些贴身的衣裳。
他知道,只要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就可能免于被赵人像杀一般战俘一样滥杀的机会,还有可能暂时保全性命,如果将来他的部族有人来赎买他也是犹未可知――反正先保主了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在听左谷蠡王一阵胡侃的同时,赵括又再悄悄下令,拿了几个匈奴战俘在旁边仔细辨识――果然,座下双手被反绑于背后,跪在草地上作垂头丧气之状的中年匈奴男子,定是左谷蠡王无疑了。
虽说战前就有一些军情显示,对方主将可能就是在大草原上可以威振一方,逞得一时凶狂的左谷蠡王了,可是赵括只把这当成了疑兵之计,并没有太过在意――以匈奴左谷蠡王的尊贵与权势,怎么可能只代半万骑兵,像个看门犬似地直直扑向他这么一只数量不大,还真有一点像是以“打草谷”肥私的赵军呢?
“莫非是匈奴人知道赵军之中有我在,所以才发兵攻我……
不对,要是知道了赵国的五郡执政身在一只不过近三千骑的骑军之中,他们不可能只派出五千骑兵追击、拦截――而且看这个左谷蠡王的排兵布阵,大有与我军长期对峙的架势……”赵括在心中细细揣度着,虽然相信对方就是匈奴的左谷蠡王了,可对他的出现,还是大感意外,对匈奴人的反常之举,多少还是有一些费解。
“说,你怎么会以左谷蠡王之尊,亲自来拿我们这么一只军力不过三、五千人的军队!”赵括一面继续着缭子撒下的谎,一面又故意乱言自家兵力数量,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
“这个……”左谷蠡王原以为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就能蒙混过去,却没有想到赵国的这位将军这么不依不饶,非要打破沙锅问道底,誓要问出个所以然――一之时间,他准备好的说词都用光了,不知怎么继续说下去。
“这匈奴单于大位之争的事情,我是说,还是不说好呢?”左谷蠡王在心里边掂量着,盘算着是说了对自己好,还是不说好――说了,赵人可能视他坦白回话,放他生路,但也可是把他的话当成胡言乱语,认为他狡诈诡黠,不如杀之;不说,看样子赵人是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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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临场发挥,随机应变把,他左谷蠡王这种好在人背后使计用狠的人,可不在行――谎话怎么编排,也编不像啊。
“还是把实话说了吧……”左谷蠡王现在是只求把命一保了,至于说出真情之后,赵人怎么看待他,那就只能算是赌一把了。
左谷蠡王是个野心家,有野心,又付诸于实际的人,胆子自然也就不能算小,他还真把有关匈奴老单于与左贤王相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也来了一个“人生能有几会搏”。
“所以,我匈奴左贤王庭现在立刻能用的兵力只有我这五千人马,其余人马,不是被左贤王石调去单于王庭争单于之位,就是还有少部在各部落之中,留作自卫和防范东胡降部叛变之用了……”左谷蠡王最后憋足了一口气,用他那满口胡腔,说了个长句子,算是把当下匈奴内部的情势,说了个大概。
“没有想到,居然……居然会是这样……”赵括听左谷蠡王之说,条理清晰,严辞缜密,全然不会是临时便造的谎言,心中已经有些激荡得五味翻腾,不知滋味如何了。
接着,他又与缭子交头接耳,相互对应,分析了之前战况军情――这一经两人分析判断,近一步确认了左谷蠡王所文非需。
现在,两人只有四目以对,皆是半哭不笑,不知悲喜的表情,愣着不动。
赵括的心思,缭子是大略知道的。
赵括心中所喜是匈奴不用他赵国发一兵一卒,劳师动众地出手打击,便自乱一场――依左谷蠡王的说法,这场内乱,几乎就可以看成是匈奴人之间的内战。
试想经历了这么一场内战之后的匈奴,又会如何?
少说也要两、三年时间才缓得过劲儿来――至于能不能恢复到如今的草原第一强“国”的实力,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事情总的说来,对赵国自然是好事,赵国的北方少了一个巨大的军事压力之后,便可全力南向,与秦国争霸中原了。
如果说到有什么不好之事,那便是赵括压根没有意料到匈奴人会出这样的内乱,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虽说这完全超出自己想像的态势某种意义上,正是去年他打败隶属于左贤王庭名下的楼烦白羊王之后,事情慢慢发酵,所产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的结果。
而赵括的不悦,正是因为他没有意料到会发生眼下遇到的这种对敌态势――匈奴内乱,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了,便是经过一场**之后的匈奴又当如何?其实力将减弱到何种程度?是不是会彻底打破中原与草原地区接壤的赵、燕、匈奴以及东胡之间的实力平衡?
这一切都是在当初制定联络东胡,以东胡的力量拖住匈奴南下脚步的计划,增加变数――这些,都是当时的赵括所没的料想到,现在有些无从面对――似乎原定之计,在这新的情势之下,不过是一番口空白牙的议论,不得不就此打住,作废了。
“我看还是好事情,这么在盟会开始之间,先一败东胡人碰都不敢碰的匈奴军队,听那左谷蠡王说,这五千匈奴骑兵还是长年四处征战的饱战之士,算是匈奴兵士中的精兵了,其战力不是他打算召集的部落男丁所组成的‘兵’能比的。
我们能在这里打败了他们,正是个好由头,正好用来好好向东胡人宣扬一下我赵国的武威浩荡,我赵国可以做他们东胡人的保护者!”缭子虽然也知赵括不喜之事是什么,可还是善意地避重就轻,只说让人欢喜的胜战所带来的种种好处。
“眼下看来是这样的,可是万一匈奴那一头真的两个两败俱伤,实力大减,而我人这头又与东胡结盟,使东胡在草原上做大――大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东胡便是下一个匈奴了。这与我原来定下的使东胡匈奴实力均衡,相互牵制的初衷不同不说,还让使东胡成了我们赵国的新威胁!”对于东胡,赵括也是有所忌惮,后世历史上,真正做到了入主中原的,不是现在逞得一时凶狂的匈奴、突厥之类的西戎实力,而是东胡系统下的鲜卑、女真、蒙古这些与中原之民同样是黄发黑眼的异族之人。
赵括可不想在加速了匈奴的消亡的同时,又加速了东胡诸部的崛起,做出为他人作嫁衣的蠢事儿来。
按赵括的心思,他是想在大定中原之事后,如果国力允许,便向喜欢当太平君王的赵王丹请求北伐草原,一举把威胁到中原的匈奴、东胡全都赶到大漠之北,甚至于更远的地方。
“大公子师兄不要忘记了,去年我们才与燕国小战一场,还是师兄您荐的乐乘将军打的胜仗呢!
试想一下,东胡人距离燕国,可比距离我们要近,他们真是坐大一方了,那先祸害到的是燕国。
如果燕国的北方出现一个强大的敌人,他们就没有功夫去理会与他们秘密结盟的秦国,而南下威胁我们赵国了。
那些我们赵国不就又少了一个后顾之忧吗?”缭子可能真因为喜欢上东胡女子的原因,说起话来的一点偏私于东胡。
不过他的言论还是有一些道理――玩抛果子的游戏,手中只有两个果子,总是要比抛三个果子要容易得多吧。
“换一句话说,我们的手中又会少一个筹码……”赵括轻轻地回应缭子既不怎么正面,又不怎么负面的一句,算是在肯定他的说法的同时,又做出一番抱怨:事物总是有其两面性,有得必有失。
被赵括凉在一边的左谷蠡王看着两员赵将高高在上,在一边窃窃私语,心中有鬼,害怕丢了性命的他自然以为赵括他们是在商量怎么处理他了。
他最怕的就是赵将嫌弃带个活人麻烦,便把到的头颅割下来,用盐腌了,送回邯郸去……
赵括、缭子在那里越是议论,他就越是害怕,心里一虚,不禁然咳嗽起来:“咳咳……”
他哪里知道身为赵国五郡之首的赵括,还在与缭子这员近臣谋士商议一地一方的大事,才没有功夫去处理他那点子破事呢。
“怎么,左谷蠡王冻着了?”赵括这才想起他还在亲审匈奴的大王。
细细想来,此战虽然毙敌不过两千来人,可是能抓到地位仅在左右贤王之下的匈奴左谷蠡王,可比去年擒到的那不过是匈奴降部首领的楼烦白羊王高出不止一两级,不能不说算是一次意外的大胜――在赵国与匈奴的战争中,还没有一次取得过如此战果的。
“如此,说来,这一回我还真不该把脸一板,想那么多,那么远的事情……”一想到这儿,赵括只好自我安慰道:“虽说失去了彻底解决匈奴的机会,可是能捞到个左谷蠡王,而且还是无心插柳,这也算是老天对得起我赵括了……
至于匈奴吗?如果有机会,我赵括只然会向你们讨会更多――如果今生不幸,我没有那个机会了,也算是把这份大功让给我世后的名将们吧。”
如此一样,赵括心中里也豁达了不少,至少不再好高务远外加小肚鸡肠地去计较方才一战的得失了。
“左谷蠡王……你说,要本将拿你怎么办呢?”赵括回过头来,继续恐吓着左谷蠡王。
“请将军把我拿了,拿给你们的那位执政大人吧!”左谷蠡王倒是聪明,知道这里距离赵国代郡更近,出于“保鲜”的考虑,他的人头要是送去代城,可能还有放在他的身上多长两天。
再一个说不定,他又会被赵国的执政赵括绑去邯郸,给赵王献礼邀功。
届时,他只要再来个俯首称臣,许以率部中来降,走走楼烦白羊王的路术,想必那好大喜功的赵王再这么一高兴,他的命,也半成就保住了。
“指不定,还能被封个什么侯的……虽然不比在草原上自在,但也能在中原大城邯郸里,安生的过下半生了――这些未尝不是好事儿!”此时的左谷蠡王哪里还有什么当匈奴大单于的雄心壮志,只是一心想着屈膝求生――当然,野心家还是不改他的性子,到了此时,还在想着如何从赵王丹手中骗来荣华富贵。
可他哪里知道他口中的赵国五边郡执政大人正在他的面前问话,如果此时,赵括把身份一亮,只怕他就只有以一付狼狈不堪的样子,不停地磕头,连声求饶了。
“好,本将就依了你!把你送去见见世面!”赵括看了看缭子,眼中透出一丝狡黠之光,显然,他已经想好了收拾这位“伟大的大匈奴左谷蠡王”的法子了。
“也好,算是又给东胡人备了一份大礼――只是不知这些东胡人怎么收这份礼物…...”等兵士将左谷蠡王押了下去,赵括回过头来,对缭子说道。
“是啊,这个不又是一份烫手的大礼了吗。”缭子也在一边故意奸声奸气的对了这么一句,显然,他是知道赵括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了。
***
因为在雾中之战中斩了匈奴万骑长一名,又很意外的擒拿了在匈奴人中地位高尚的左谷蠡王,加之左贤王又把大部惯战的骑兵抽调去单于王,用开争夺单于之位了,这一切使得整个匈奴左贤王庭的上层暂时彻底瘫痪了。
赵括率军继续向东北方行进的一路上,虽然还是发现有匈奴游骑监视,却再也没有发生如左谷蠡王率数千骑兵马阻拦去路的事件――总的说来,又是一路顺利,行动自如了。
因为有了先前之胜,再遇到投降匈奴的东胡部落时,最会见风使舵的东胡人也不像之前的那个乞颜部一样,做出不合作的态度,皆是献媚一般的送上饮食――要不是赵括嫌弃队伍后面的牛羊太多,影响了行军进度,只怕是东胡人又会主动出人出力,把自家的牛羊分出部来来犒劳赵军了。
当然,那些原本赶羊驱牛的乞颜人也不再逃了,而是乖乖地当起了羊倌儿兼向导――他们算是知道眼下的草原之上,没有那一方实力能与这支赵军为敌,更知道这数个时间里,他们可以不再看匈奴人的脸色行事,却要照着赵人的话而办事了。
至于被押在军中的匈奴左谷蠡王,看着他的兵士被赵军卸去武装之后便被绑成一串,就像珠链一般。而把这些“珠链”与牛羊一起驱赶的,正是那些被他们看不起的乞颜人――同样被绑了手脚,塞在四轮广车之上,被赵国甲士看押着的他这付光景,再回想一下数天之前,他还骑在骏马之上,飞驰阅兵的得意样子……
左谷蠡王的心里那个难受啊。虽然知道赵军不是在向南行,而是在继续北上,甚至是看出赵军正一步步地走入东胡人的领地,可再看看,自己的兵士像牛羊一样被借机报仇的乞颜人打得皮开肉绽的,他又不敢问多向看守他的赵国甲士一句了。
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就是赵人的毒计,是要匈奴人与东胡人之间的仇怨更深呢。
没毛的凤凰不如鸡,更不说他左谷蠡王不是凤凰,赵军不是鸡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好默默地等待着,等着那多次说要杀他,可次次又放他生路的赵国将军发落了――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那赵将正是赵括本人。
大军又在茫茫草原上行了半日,终于与已经在东胡边境上设下营寨,摆开阵势恭迎赵括的吕不韦的商队使团相遇上了。
吕不韦是聪明人,在毕恭毕敬地迎了赵括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大军中的伤兵,还有后面跟着的牛羊与匈奴战俘――不会他多猜,自然知道赵括这一路走来,也不比他先前轻松得了多少。
做为一个商人出身的从政者,吕不韦是个好打听各种消息的人,等赵军一安置下来,立刻找上缭子等人想问。他这才知道赵括所遇之事,多半与自己一时得意忘形,得意过招摇有关――本来趁机向赵括表现一把,让赵括让认同自己能力,进而挤身马服君核心幕僚某臣的他,这回只好收敛了起来,反而担心赵括会不会治他个什么罪恶了。
当然,吕不韦算是多心了,赵括到了他所设下的营地之后,只是默默观察一二,便知为什么来往于草原的大队人马都会被匈奴人盯上了。
只见营地之外,居然用鲜艳丝绸、绵布做了帷幕,连营中的帐篷上的花样都是用少见而昂贵的紫红色染料染制的。而帐中所用器具,几乎就是把去年在平城之时,用来迷惑楼烦使者时的那一套行头全搬到了草原上――气势上倒是富贵逼人了,充分展示了赵国的富强,只是暴发户气也是时足,更有点俗不可奈之感。
“做得这么招摇,难怪会引起匈奴人的注意!”连缭子同咂起了舌――吕不韦这事办得,连带着缭子都差一点因为算错了雾天持续的时间,而被赵括处以军法;自然的,爱在背后小声嘀咕的缭子当然要在一边说说小话儿了。
“吕不韦有用心是显示我赵国国力强大――只是这么恶俗的东西放在这儿,倒底是在毁我,还是在褒我呢?”看着吕不韦虽是真心用事,却是商人气息不脱,眼界还是放不开,赵括有点哭笑不得了。
他还真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自己身边又外了个野心家好,还是叹息一代名相,到自己的手中却成了真才不得展的一般人才而感开自己用才无方,育人无术了。
当天,赵括对吕不韦的“处理”便下达了。
“吕公,你是实心用事,只是没有了到匈奴豺狼的鼻子那么灵光罢了……我军虽经一战,有一点损伤,可是也意外拿到了匈奴人的左谷蠡王――这一战是不是因你而起,那还有得一说呢――怎么,拿到左谷蠡王可是我的一名伯长,以你吕公现在这样的身份,还用得着与一小小的百人之官争夺军功不成!”看着吕不韦一眼苦相,自责地又是请罪又是认过,赵括却如此说道。
言外之意便是:这事情是你办事欠妥当,可是最后的结局却是好的――当然,这份功不能让在你的身上,那么同样的,过失你也就不用担待了。
赵括这话一说,吕不韦便是如释重负,暗暗长舒了一口气,至于先前立下的那些联络东胡诸部首领之类的功劳,他哪里还敢再提起。
可吕不韦不敢说,不等于他没有功,更不等于赵括不会赏――说到对吕不韦的赏,赵括依然是早就有了打算。
“至于今后与东胡通商之权,我就允许你独断专行,凡是我中原商队要来东胡做生意,皆要有你吕公的名号。你为我赵国开通新有商路,这是大功一件,了了当下之事,回代郡之后我会向朝廷禀报你的功――到时封个什么侯的,吕公可不要忘记我这个穷朋友了!”赵括先是一声调笑,像是明着给吕不韦奖赏,其实是在疏远他,逐他出幕臣之列的样子。
“大公子不可啊,你这样是在要我吕不韦死啊――现在全赵国的人都知道大公子您是我吕不韦的依靠,您是我吕不韦主上,如果我为侯爵便是与大公子您同列之人,便失了幕内之臣的身份,今后还怎么为大公子做事呢?”吕不韦倒是不糊涂,知道在有权有势的人物那里当个便宜“下人”比自立门户可要强多了――至少平时有个照应,将来出来什么事,有个大树给自己遮挡一下。
“看看看,谁说不让你为我做事了……为赵国做事,就是为我做事――我赵括可没有什么自己的人啊!”对付吕不韦,赵括已经是有一套法子了,只要把高调一唱再许以利益,便可把他稳住了。
“大公子,可您……”吕不韦又问一句,似乎感他这一幕似曾相似,却又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经历过。
“我问你,那个赵姬……是不是邯郸豪族出身?是不是也于我家夫人一样,是被祖上犯了过失,被除去了赵国宗室身份的人家?”赵括见时候以倒,便问吕不韦道。
“是……正是……大公子何从问起此事?”吕不韦还以为赵括又拿他按**眷到他身边的事情找自己说事儿了,心中也不由得一颤。
“那可就好了……你本意是想那赵姬生的美貌,送于我做个小妾,解解是身在边地的相思之苦吧?
你啊你……又错了不是――你可知道我为何收下那东胡女子雅儿为婢女,却把更为貌美的赵姬冷落在代城驿站之中?”赵括笑问道。
“不,不知……”吕不韦还以为赵括这回因为他把事情办了个半好不坏,还险些让赵括战死于阵前之事而发作,要给他来个总清算呢。
“再怎么我说,我也算是个拜了荀子老师为师,饱读儒家经典之人吧――儒家讲究一个‘同姓不婚’……先前我娶琬儿为妻,就已经被荀子老师一顿好说了,现在你又塞给我一个可以谙同宗的女子给我做妾,这不是要我在我家先生面前好看吗?
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吵我两句衣冠禽兽,那还算是好的,要是真的被气走了,那我马服家的损失可就大了!”赵括把脸一板,做出美色当前,却无福消受,郁闷之极的样子。
的确,按赵括表面上对吕不韦所言,荀子在紫山为紫山令,几乎就可是说是赵括一张招揽人才、于天下树立榜样的活招牌――要是为了一个受用一个女子,而失了这面理贤下士的大旗可就不得了了。
吕不韦一听,也敢到很是在理,觉得跟着这样一个知轻重缓急,又不为眼前小利小益所动,目光高远的封君是有盼头的――可是他就更不明白赵括是在说什么,这又与他能不能留在赵括身边为幕臣有什么关系了。
“大公子的意思是?”吕不韦这回还真被赵括给绕了进去,一付茫然地拱手问道。
赵括笑而回答道:“在邯郸时,我曾经对我身边交好的婢女小珠说过,如果她伺候我伺候烦了,便可向我说一声,我便把他当成我马服家出来的女子,我的姐妹嫁出去,嫁给一户好人家!
当时我说这话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小珠也是与那赵姬一样,是祖上有过而被除了赵室宗室身份的女子……”
“大公子是说,任那赵姬为姐妹,然后,然后……”这一下子,吕不韦算是有点听明白了,
“对,做为了我姐妹,再下嫁给你――咳,算是断了我这个有色心儿却没有色胆的登徒子的念想儿吧!”说着,赵括顾做不是很情愿的样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左右开弓即断柳(中)
“大公子,这……怎么好使得呢?”吕不韦听明白了赵括之意,心里一阵冷一阵暖的,不知赵括如此安排,对他来说,福还是祸了。
从表面上看来,赵括这样安排,似乎是在先许给吕不韦向赵王丹讨好求封的利益,把他从自己的私幕重臣之中剔出了出来,可又是通过认亲给了吕不韦以马服家亲戚的身份――看起来,吕不韦的地位又是更重了,更得赵括的赏识了。
其实吕不韦心中最知道赵括是什么意思。
赵括曾经不只一次向吕不韦表示过对他想私自在自己身边儿安插眼线心有不满,同时又引而不发,拿吕不韦做的这件自作聪明的事儿当节制他的最好工具――只要有这个把柄在手,赵括便可对吕不韦说翻脸就翻脸,随时弃他为敝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吕不韦心有忌惮,在赵括手下行起事儿来,也就份外卖力忠心了,生怕什么事情办咂了,赵括要治他的罪――由头自然也就是赵姬为他设下的眼线之事。
可现在好了,赵括主动把吕不韦一不小心送过来的把柄就这么原封不动的送了回了――也就是说,赵括已经对他吕不韦有了相当的信任,不需要在用什么把柄之类的东西来牵制他,甚至说是要挟他,强迫他对自己忠诚了。
这些潜词默句,也只有赵括与吕不韦两人心知肚明,就连聪明一时的小阴谋论者缭子,也不知道。
光从这个阴讳的层面上看来,吕不韦是应当暗地里高兴一把才对――赵括不光是通过撮合他与赵姬,给了他一个“亲戚”的近臣身份,同时还去除了悬在他头上的剑,时时重压他心头的病――至于有机会封个什么有名无实的爵位之事,较之于前两件事情,便只能算个添头了。
可是平时好使计用谋,从长计议的吕不韦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他的眼中,赵括的确是拿了他的把柄,虽然是抓到了他的通处,可反过来说,要是没有这个所谓的把柄在,赵括还能信认、重用,已经是如断了线的竹鸢一般,足以自立门户的他吗?
这就好比是地方上结成党羽的各派势力,其内部之人,要是相互之间没有互相捏着对方一点什么罪状,那还能结为贪墨之党,像土王似地在一地一方作威做福吗?
事物重是有其两面性的――对吕不韦来说,赵括认亲指婚,根本就是丢了他吕不韦的小把柄,而拿了个更大的把柄――便是更容易把他当弃子之类的角色使用了。
当然,吕不韦想得还是太浅,赵括这么做,就是要把那个本来可能成为千古第一帝的秦始皇赵政从历史上彻底抹去――吕不韦明媒正娶的娶了赵姬为妻,便断了他再把这个女子送到别的,如异人之类的王室公子的榻前的念想。
再者,赵姬也是个有心计的女子,让来个有心计的人在一起,赵括不心他们能在一起策划出什么阴谋,反而能使这对本将在历史上翻云覆雨的男女相互肘制――所以小人戚戚,反而终不成事,便是这个道理了。
当然了,赵括这么来一手,顺便还有结了他与吕不韦之前的这个心结,好让吕不韦放开手脚做事的意思――只是他不知道吕不韦又多虑了。
“所谓君子之计便是如此,尽量防患于未然,而非见招拆招,就事也事……吕不韦,你可不要怪我赵括挡了你的前程――其实你要我名下做事,也好过在史书上留下种种骂名,为君子不耻强吧!”赵括心中想着。
“不知吕公意下如何?”赵括给吕不韦太多的时间思考,就要把此事做实。
吕不韦算是听出来赵括的意思了:你的那一档之事,到今天就算是结束了,我也不计较过去了,咱们面向明朝只有合作的空间――现在我叫你娶你想插到我身边的人来,就是要既往不咎;你要是不乐意,那咱们将来……
“大公子说笑了……这等好事,在下自然要应下……只是怕这么一来,我这一介布衣出身,满身铜臭的商人就高攀您了……”吕不韦只好咬了食饵,只当这又是赵括拿了个一个新把柄。
“吕公过谦了……也不能这么说吧,那赵姬虽是有宗室血脉,但毕竟是个流落风月场上的庶子身份,我倒反而是以为是这个女子高攀了将为侯爷的吕公了。所以我才说要代我母亲认她为姐妹――这才配得上咱们的吕侯爷啊!”不经事情,除去一代龙祖的大事已定,赵括心情轻松了不少,也乐得笑着对吕不韦点头示好。
办完了重要的“私事儿”,自然就要说公事了。
赵括又向吕不韦询问道他是如何先行安排数日之后就会召开的盟会之事。
“因为草原之上路途遥远,通信不便,所以在下就自己做了个主,邀那些没有降服于匈奴的东胡酋首们在半月月圆之前,赶到这里就成。
至于盟会之地,倒不是在这里……”吕不韦恭敬作答道。
“哦,不知吕公又有何打算?”缭子在一边插了个嘴儿――他虽然放心吕不韦的办事能力,却还是忍不住好奇之心问道。
“距离此地也不远,就在梁渠山下的一片平旷的原地上。大公子知道这梁渠山本是阴山支脉,而阴山是那东胡之人的神山,就我我中原之人视昆仑为神山一样。我等与他们在这神山盟会,自有他们天神明见,量他们也不敢轻意毁誓。”吕不韦看着缭子,对他,也是对赵括解说道。
“这吕不韦想得道也周道……
世人皆说胡儿无信,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生存条件恶劣,又固执地不学习研究先进的生产技术,搞得要不得已以劫掠中原人民来求生罢了――如果真能用他们的信奉的神明压压他们,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再说那所为有昆仑……‘赫赫我祖来自昆仑’那昆仑指的是西南方的一作叫昆仑岛的地方,而不是世人说的昆仑之山。(战国时代所谓的昆仑山不是现代中国人所说的昆仑山,而现在人们所说的昆仑山倒很有可能是古人所说“赫赫我祖来自昆仑”的昆仑山――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中华民族的一支祖先西戎人,是起源于南亚,经昆仑而入中亚,而后入中原。)
也罢,能想到如此,这吕不韦果然不是一般的重利轻义的奸商了!”赵括心中想着,赞许地对吕不韦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已下令随队而来的军士在山下垒筑了数丈高的土台,不日就将完工。只等到盟会之时,做为祭祀天地山川的封台用。
对了,说到了川,在下还要向大公子说明那处原地正好有修水流过,而封台正好修在梁渠山与修水之间,可以远眺梁渠由势,近看修水滔滔向东而去……
再说这修水,它源于梁渠山中,然后向东南流去,便与我们赵国的雁门水汇为一水――正好取我赵国与东胡结盟之深意!
试想盟会之时,大公子立高台之上,面向梁渠之巅,背依修水,足踏黄土,头顶清天――那是何等的威风八面,神圣庄严啊!”说到这儿,吕不韦小小地得意了一下――能想到这些的,也只有他这个算是半个文士出身的商人了。
“我听说那梁渠山不生长花草树木,却是有金玉之石,修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东流入雁门水――是这样吗?”听吕不韦这么一炫耀成绩,缭子自然不甘寂寞地又抖了抖他的地理杂学上的造诣。
“正是……也就是此地位于草原,有山有水,五行具备――这才在在下查探商道是,被无意发现,而有心相中的!”吕不韦把头一点,又将自己开商道的功劳显露了出来――一下子就把缭子给比了下去。
“对对,届时再在封土之上焚上一鼎柴薪,便是五行皆有了――熊熊烈焰可照人心,缈缈青烟可告四方神祗!”缭子也是个没脸没皮的主儿,屡败屡战道。
“我看你是有心去找,无意发现吧!”觉得吕不韦这事儿办得漂亮,赵括笑着调侃道。
“大公子明见!”吕不韦却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只是……”
“只是什么……”赵括没有想到吕不韦在这儿给自己打了个埋伏,于是追问道。
“只是不知是有中原之礼,斩牛歃血为盟之礼好,还是学个们胡儿斩白马为誓得好?”吕不韦果然了得,好事不做尽,居然还留了个尾巴让赵括善后――这也算是暗中奉承的高明招数了。
“这倒是个问题了……”赵括虽知吕不韦不过是用细节之事来讨好自己,不过也是盟会仪式之中用什么礼仪,虽是细节,却也不是什么小事。
如果用错了礼仪,让东胡之人感到赵人怠慢他们,那么之前所做的种种示好举措都可以说是白搭了进去,做了东流之水。
“我们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盟会,虽是盟会的召集之人,暗地里是盟主身份了,可却又不是真正的盟主……说到礼仪,还是用胡人那就不分主次的斩白马之礼的好……
只是如果是这样,便是自降了身份……”赵括一边念叨着,一面思考着。
“这样,斩白马我们用他们的礼,算是给他们个面子。然后立刻取白马之骨,以我为盟约一方,东胡诸部为另一方,刻骨盟誓,再投马骨于火中占卜,算是告之于天地鬼神――这是我殷商先人之法,那东胡之人也不好不从了!”赵括想了想,想出了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折衷方案来。
“原来大大公子是效法当年赵简子(赵鞅,赵国社稷的奠基者)赵鞅与晋国卿大夫订立条约,要盟会之人效忠盟主,诛讨的敌对势力之事。
只不过更为高明的作了殷商之法,来堵东胡酋首之口罢了!”缭子说话总是这么不种听,一句话说来,就把赵括的计划抖落了个空。
“对,还要深埋灵骨,才算是告之于地了!你不说,我还真没有想那么周全!”赵括也不生气,反而赞了缭子一句。
“大公子这手段使得高明,只是在下还听说,东胡诸部虽然同意与盟会,可是像拓拔部、慕容这样的大部,他们并不服我们――说什么大公子不过是赵国一公卿,参与盟会可以,要做盟主,定是不会……除非,除非是我家王上亲为盟主,他们才肯服气!”吕不韦又向赵括说明了一下他通过商业渠道搞到的情报。
“吓!大公子亲自北上,又选他们的地盘上盟会,这已经是很给他们面子了,他们还要反了天不成!”听到这些,本不该在帐中大声喧哗的李同居然怒不可遏地来上了这么一句。
“李都尉也不要召集,我只是让大公子小心一点……
我收到消息说,拓拔的首领正在谋划着怎么给大公子一个下马威,好让公子难堪,还听说慕容部有人在想法子把盟主之位给抢了去……
这此话,我也就是在这里说说,虽不说是证据确凿,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空穴来风――虽然伤不到大公子分毫,可是让我赵国在这些胡儿面前失了威信,总是不好的……
望大公子还是小心为好。”吕不韦露出了半点愁色道。
“他们想怎么着?”一心护主的李同说着就要抽剑出来的样子。
“这个……在下不清楚……要是知道了,在下还不立刻报给大公子知道……”怪不得吕不韦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原来他是因为怕事情没有办成,加上先前赵括遇匈奴左谷蠡王阻拦挡道之事,赵括怪他,这才见着一边表着自家功劳,一边儿看着赵括的脸色行事。
“李同,又不是人家吕公想要谋我――吕公知无不言,已是在助了我了,你还在那里吓人做什么?”赵括叫住李同,然后又言:“吕公说得没有错,这盟会之事,争个面子是人之常情――只要盟会成功,我们结成对付匈奴的同盟了,变算是把这个盟主的虚名让给他们这些胡儿也没有关系。
自古以来,那些自称霸主,会盟天下的王者,又有几家社稷长久的呢?
齐姜为田氏所代,晋室为我三家所分,楚国中落……连那强大的秦国也是靠中变法中兴才回过劲来――这些虚名……
我们不要也成。
反正到了盟会之时,我们做到不卑不亢,不主动献媚与胡儿,也不傲慢待他们就行了!”
得知匈奴内乱之后,赵括还有点儿后悔自己没有抓到这个机会,对匈奴落井下石一把――同时也感到与东胡联合对抗匈奴之事,要做出点变动,没有必要再把赵国推在风口浪尖上了――要是匈奴真的就这么一蹶不振了,现在还没有精力一统北方草原的赵国定是得不到最大的好处,到时便只能便宜东胡了。
“只要东胡人不要做得太过火,就随了他们的心愿……”赵括此时已经逐渐把目光转向了更远的地方,放在了赵国的西南方。
***
果如吕不韦所说,在当月十五之前,已经有数个东胡部落首领,或是亲自,或是派出亲信之人各自率着了百多骑人马,陆陆续续地来到赵军营地周围驻扎。
让赵括大喜过望的是,有些已经降了匈奴的东胡部落也派出了人员前来会盟。
草原上的事情总是如风一般的传递的快速。赵军一战而擒拿匈奴左谷蠡王这样的大事件,更脱离不了这个俗套。
用不着赵括刻意宣传,收到这个消息,嗅出匈奴可能出了大问题,担心大树倒时被压到的猢狲们最是知道闻风而动――吕不韦老是说胡儿无信,还真不是冤枉了他们。
“没有店大就拒客的道理!”赵括一句,便安了众东胡之人的心。
接下来的两天,也就是赵括与各部的首领、族长、长老人把酒言欢,联络感情的大好时机。
而从东胡酋首们看着赵括一衣胡衣白服,梳着一头似曾相识的发辫,说话和气可亲,全然没有中原贵族的那股子自傲轻礼之样子,自然个个高兴,虽不说是对赵括心悦诚服,也是感到心情舒畅,觉得这个自称为“赵胡”中原朋友可以一交。
如此,流水宴席不断,赵营之中一片欢娱乐气氛,不时还有中原诗歌、草原牧曲以足酒兴――赵国军营,哪里还像是军营,全会然一付中原贵族们盛装游兴,与友人汇聚与草原之上的样儿。
赵括一面与众胡酋作乐,稍微得放纵着自己的身体,而另一方面,又是留了一支眼儿注意着吕不韦向他说起得,有意寻衅滋事的拓拔、慕容之部。
果然,这两个东胡强部的人马一直没有来到赵营――似乎要有意爽约一般。
这可急得联络东胡诸部的吕不韦坐立不安,就差上窜下跳了。
不过到了约期的最后一天,吕不韦不用急不用跳了,这两个部落终于还是姗姗来迟了。
晚到总比不到好吧……
作为司仪的吕不韦正要去迎接这“不约而同”来到赵营的东胡大部首领,却看到他们来得可不只百骑,而是黑压压一片人马――少说也有七、八千骑。不用说,这便是吕不韦从别的东胡人口中听来的“下马威”了
好在吕不韦也是个见识过此阵仗的机智之人,他一面以赵括昨日与众胡酋饮酒作乐,醉宿与席间宴上未醒为由头,拖延着两部酋长,一面派人通知赵括,要赵括立刻设法应对。
赵括的本意是只求盟会成功,与东胡诸部达成对匈奴乃至是对燕国的战略防御同盟,就算是让出风头,把盟主之虚位让给那些野巳勃勃之人也可。
可是他没有想到拓拔、慕容两部的酋长居然会相互串通,想以兵势逼迫他就范――这便是触到了赵括先前向众人言明的不卑不亢的底线――赵国的面子,马服君的面子可不是这么丢的!
好在吕不韦没有知情不报,使得虽不知胡儿会使什么伎俩的赵括早做了准备――遇到此事,赵括也是心中有底,一点儿也水慌张。
这些天来,为了在营中营造出欢乐祥和的氛围,赵括下令除当职兵士之外皆可与胡人共欢,饮酒吃肉;而用来制造紧张气氛的紫山骑士、骁骑、骠骑两营则是另设一营,在营中甲不离身,枕戈待旦,以防不测万一。
果然这此天看着别的赵兵吃肉喝酒而眼馋流口水的他们,终于等到了真正的吃肉的机会了。
这头是吕不韦在一边慢慢腾腾给拓拔部、慕容部的人马选择营地,而那一头确是千余骑赵军紧急集结。
等到大军出营之时,还闷在骨里,不知发生了什么是,只是靠着看着拓拔部、慕容的雄壮兵势而把酒吓醒了的众胡酋们才回过神来:这八成是双方以兵势相逼,争夺盟主之位了吧。
历代盟会之时,直接以兵锋相威胁,而得盟主之位的,不是没有过,不过多半是如楚、吴、越这样的正统中原国家眼中的半开化之国――读了这么多史书,又知后世之事的赵括怎么可能上东胡强部的这个当。
不过片刻之间,双方骑兵就剑拔弩张地对势上来――只留下那些招之即来,呼之即去胡酋们在一边目瞪口呆的看着――此时他们的心情不过是希望赵军不要真与拓拔、慕容打起来,殃及了他们这些无辜的池鱼。
拓拔酋长一看赵人早就有了防备,知道自己的阴谋已经破产,心中更知眼前赵军虽少,可是一看赵军军容,便知定是饱战之军,真要打起来自己占不到多少便宜不说,也违背了他向大敌匈奴复仇的大愿――于是只好向慕容酋长示以眼色,令他们的人马收了弓箭刀兵,“客客气气”地与赵括对谈。
拓拔酋长虽是心有不甘,可看形势比人强,只好把马儿一控,单骑上前,做出孤胆英雄的样子,在从东胡酋首面前搏回一点大部首脑的面子。
他这一骑而出,立刻迎来了众东胡子弟的连声叫好――就边那些在赵营中做客的胡酋们也都立刻站到了他这一边,连声喝起彩来。
“算了,毕竟我算是外人,他们才是自家人吧……”赵括也是立于马上,轻笑想到,并不为那些吃喝了他数日的酋首们的“临阵倒戈”而感到一思不悦。
于是他也驾着马儿,慢步上前,礼节性地与拓拔酋长寒暄问安一番。
毕竟,他所最担心的武斗已经被炫耀武力与英雄气概的文斗所取代――这无论是对东胡,还是对他赵国,都是一件大好事,至少不会出现盟会不成,反正仇的局面,白白给赵国又增加一个敌人了。
当然,赵括也不敢大意,看着拓拔酋长与他寒暄之时,那张似笑非笑,不怀好意的脸,他就已经猜出就算是玩“文”的东西他也不会好过了。
“真没有想到,居然会就这么逼到墙角上了……现在对方不管出什么样的招数,都只有接下来了――这么多胡儿的眼睛看着我们,要是真的把国家的颜面丢了,成了一时笑谈,那就算是再找十个、百个胜仗也赚不回来了……”
果然,才不过说了两句话,拓拔酋长就不怀好意地向他提出要比比箭术的提议。
虽说赵括自认射术一流,百步穿杨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只是他这本事主要是强在步射与车上射击之上,而拓拔酋长所说的比箭术,多半是说的骑射――而骑射之术,赵括虽然强过很多人,在邯郸也算是拔尖之人,可却不能称得上第一。
赵括在邯郸都是如此,那就更不要说与这生老病死都在马背上的拓拔胡儿对骑射之术了――看见拓拔酋长自信满满地提出比箭的要求,赵括便知道他定是个种好手了。
“好吧,等我先做下准备!”赵括知道自己这回算是躲过了这一刀,也防不过那一剑了――现在也只有主动把对方的招儿都接下来,如果真做到了“狭路相逢勇者胜”,那便又是另一片天地了。
其实赵括也不是真就在硬着头皮接招,他心中知道对方相要做什么:拓拔酋长自信自己的箭法高明,想要借着比箭的要会彻底压制住赵括,在众胡东酋长们面前赢得声望。
可是拓拔酋长却犯了个大错,他不知赵括的射术也不落人后。如果赵括能先发制人,让对方惊于自己射术高超,就能给犯了轻敌冒进之大忌的对方造成巨大的精神压力,使对方发挥不出自己原本的水平来。
“待会儿我们要比箭,不关你用什么法子,就好想个招干扰一下那个拓拔酋长使弓用箭!”在再次与拓拔酋长对面而视之前,赵括对缭子半是下令,半是求助的说道――现在也只有遇时能出鬼点子的缭子能帮得上自己了。
“是,知道了!”缭子狡笑道。
***
“怎么比试,我听你的,不过要我先射,你后射……你看这么公平吗?”赵括抢在拓拔酋长之前,先把先射的机会夺了过去。
“好!”拓拔酋长自当赵括上了当,得意得很,哪里还想得了这么多,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多谢足下了!”赵括握弓抱拳道:“请说怎么可比法吧!”
拓拔酋长看了看天空,可是地上人什么多,那里还有鸟儿敢飞过来――要等大胆的苍鹰大雕飞过也成,只是不知要等到候年马月了。
他又把头一底,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看着营边的小河边长,长着几颗杨柳,于是笑道:“这样吧,咱们摘下柳枝,插在地上,然后骑马而过,连发三箭,谁射断的柳枝越多,切口越是整齐,便是谁赢!”
拓拔酋长笑着提出来他的比赛方式与规则――显然,这种游戏是他时常玩乐的,就算是他在用中原雅言说出,也是相当的流利,口里没有打一个结。
“好,就这么比吧!”赵括一听,心中暗喜:“其实这与端午射戏也很相近,只是要再考虑到马儿的速度和风吹柳枝这两件事情就是了。
两人商议完成之后,便使人摘来柳枝,又把柳枝做成两排,间隔两三步插在土中――一排是为赵括所备,一排是给拓拔酋长所留,免得将来分不清谁射得更多更齐。
其实就是要参与游戏者骑马与柳枝排平行而进,连发三箭――就算是箭箭全都射中了,也就只能射断三枝柳枝。
而拓拔酋长之所以要选择这个游戏为比箭的项目,便是因为他长年玩这个游戏,已经有本事在二箭射两枝的同时,还有一箭射到两枝――这样一来,三箭射四枝,就算是作为对手的赵括箭箭射断柳枝,三箭过后,他也只是射下三枝――怎么算都是他拓拔酋长赢了。
“怎么样,马服君请吧!”拓拔酋长又是恶意地一笑,像是要看赵括的笑话一样。
“好,这就射来!”说着赵括把头一点,策马而出,拉弓搭箭,在众人还没有反应地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之时,便已经是放出一箭。
一箭飞过柳枝,果然一矢中地,把柳枝射断。
其实骑射比起步射的距离来说,是相当近的。
一般来说,比赛射击固定的标靶,都是精射,多半是在距离目标不过二、三十步的地方射――这与战场上动则百步以上的大略射击完全是两回事情――而骑射比赛就更近了,一般不过二十步的样子才放箭射的。
在这种距离之下射击,自然难不了在更远的距离上射惯了稻草靶子的赵括,所以他不过是一箭便先中一的。
“好啊!”马上,赵军这边就因为赵括中的而大声呼唤了起来,而那些墙头草胡酋们也就跟着叫起好来――只是这第一箭,风头便又转回了赵括这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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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箭又放出了,不出众人所料,又是射得柳枝断开,枝叶纷落。
不过让众人吃惊的还不是赵括又中一的,而是他射向的目标――他居然把箭射向了为拓拔酋长所留的那一排杨柳靶子上。
“这算什么啊……”有东胡人开始耻笑起来,而赵兵们也有一点挂不住面子,一时失声,无人助威了。
“不对,看马服君握弓的手!”不过也有懂行地人惊奇地发现道。
果然,经人这么一提醒,众人这才注意到,赵括放第一箭是以左手执弓右手拉弦,而射第二箭时,已经是用右手执弓左手拉弦了!
“这,这就是左射啊……不对,是左右开弓……没有想到马服君双手都能开弓放箭啊!”这回所有地胡酋们才注意道,原来赵括不是没有水准的射错了靶子,而是在展示自己的左射技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左右开弓即断柳(下)
使得强弓利矢的人都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左右手使用习惯,只使用左手开弓,或者是以右手拉弦,就分别被叫做左射与右射了。
左射与右射本是个人使弓用箭的习惯,可真到了战场之上,却又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只擅长使左右手的一只手拉弓,就只能向一边射箭的话,因为转身不灵,就会产生很大的射击死角。这个死角本可依靠射手的身体的迅速移动而被忽略,可随着成行成列的弓箭兵阵的出现,原本在单人用射击时不那么明显的射击死角也就凸显了出来――结阵的兵士不可能像单兵那样灵活的移动。
要克服这个射击的弊端,也不是不可能,那便以是灵活地布置阵中射手的射击方向;这样做所付出的代价也是谓惨重,阵中释放的箭矢密度会急剧的下降,多少有些得不偿失――因此,历代兵家很少这么做,而是竭力地让一阵射手只射击一个方向,以增强箭雨的密度。
时逢战国时代,不光是中原的战国,也是草原各族的战国与大统一的时代,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为了更快的训练出可以一战的射手,使阵中箭矢皆射向一个方向,便有意识的多练右射之兵――因为左撇子无论古今都是少数,使右手的右射自然的就成了将军练兵的首选,于是右射也就多过又射,而左射是一种相对来说比较少见的能力,一般人都是右射了。
这么一来,左射渐渐地特异化,成为中原武士们用来炫耀带有观赏性质的特殊技艺;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也不是绝对的……
因为右射的大量出现,便使战场上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两军对垒之时,往往是一开战就向对方的阵营中释放大量箭矢,善于右射的射手们会自觉不自觉的把弹丸矢头射向偏左的方向,射向对方的右军阵中,大量杀伤敌兵――相对的,自己的右军也会受到敌方全军射手的重点关照。
如此两军对射,往往是对阵双方的右军最先崩溃――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军中右军往往就得到了加强,而左军就成了相对右军的弱旅,以至于后来出现了军中以右为贵的情况。
这时,如果军中有一支善于左射的军队,使会成为战场之上的一支奇兵――以密集的箭雨攻击敌军最为弱小的左军,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奇效,达到出奇制胜的战术效果――这就是左射虽少,同时不作为制式兵种,却又被一些独具慧眼将领赏识,得以保留的重要原因。
而在草原之上,左射更被胡人看作是一种重要的军事技能,那是因为射手是骑在马上,有马首挡着,弓只能放在马头的一侧,如左手执弓右手开弓就放在左侧,只能射马的左前方,而右手执弓左手开弓就只能射马的右前方――骑在马上,马队的掉头不如人方便,骑射的草原兵卒的射击死角大大地大于步射的中原兵士,在结阵齐射之时,更为不利。
所以草原上的酋长、族长们就会刻意地突出了左射、右射的要求了;他们往往会专门训练一定数量的左射骑兵,来补充骑军的射击面,回避射击死角。
当然,如果手下之人能掌握双手左右开弓的技术,自然是最好;只是如此一来,训练射手的时间、成本都会大大增强,大有盗鸡不成反蚀米的意味――自认聪明的将领们可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当然,不管是在中原,还是在草原,虽能左射,又会右射的神射手都是受好武的君主、好斗的将领欢迎,还有普通百姓追捧与尊敬的。
在赵国兵士与从东胡人眼中,赵括就是这样一个能左右开弓的神射手――能做到左右开弓,还能弹无虚发,更是坚定了他们的这种想法。
看着赵括骑在马上,左右开弓,如猿过林,再看他胯下骑骥如风似电,众人已经对赵括的射术钦佩不己,只等赵括再发一矢,又断一柳,然后好从他们的喉咙中迸发出雷鸣一般的叫好之声。
这边赵括也不负众望,在雷动憾山的阵阵呼喊声,不但是保持着一颗平静如水镜的心,迅速地从箭筒中抽出一羽长箭,稳稳将其搭在弓上;他一转身,一使力――长弓张开,居然是以及其别扭的姿势,左手开弓,却又把利矢指向左前方。
“这也能射中!”草原勇士们看着赵括的这付架势,心中立刻起了疑问。
可他们却不知道在中原如邯郸之类的繁华都市之中,上至王侯显贵,下到市井小民,皆流行奇射之类的娱乐把戏。像赵括当下所用的这种怪异的射击姿态,不过是求个新奇好看,博得看观众看客的声声喝彩,至于是不是能一矢中的,那到是其次的事情。只是赵括这一次却是力求中的断柳,姿态相对平和稳重,动作幅度不大,所以射姿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不过,以这样的射姿来唬唬虽然也能使出奇特好看的射箭姿态,却没有见过中原繁华的东胡人,让他们认为自己有意为之,为的是搏得众人关注,是技高人胆大的表现,如此还是可以的。
嗖!
不过刹那之间,利箭划开空气,刺穿长风,直直飞向摇曳在微风中的柳枝……
喔!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只等柳枝落地,柳叶飞散……
很遗憾,如蝶般纷飞落地的,只有几片青绿的柳叶――柳枝尖儿虽然断开,却还有一丝坚韧的树皮与枝条连在一起,像折断了的旗帜一样,凄惨无力的垂向地面。
“看来我是输了,没能射断这最后一支柳条……如果我们事先把柳枝的青皮去了,只留白杆,如此一来……
嗨,也罢……输了就是输了……”赵括先是故意自谦,把自家威风灭了去,然后回头向拓拔酋长坦然一笑,就像在对他说:这就是我的本事,下面看你的了!
见自己的对手的表现如此之好,大大超出自己的想象,又见其做出此如谦逊之态,拓拔酋长心中大喊:不妙!
俗话说过分的自谦就是自信,乃至于自满的另一种解释--虽是胡人,拓拔酋长看出些端倪,隐隐感到在赵括的谦虚下面,还藏着如中原文化一般棉厚的东西。
而赵括最后数言,看似没有多少份量,可是却给了已经自认轻敌,正在吃着后悔药的拓拔酋长一种巨大而无形的压力,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下一步怎么走了――至于先前的自信,也随着与赵括双目相会,点头致意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呶……该,该我射了!”拓拔酋长的头儿轻轻点着,背心的冷汗冒着;至于手心,自然也是汗湿弓背,连手轻轻地哆嗦了两下。
现在他那一手三矢断四柳的本事,不知还使得出来不了……
平日里用来取乐的游戏之术,玩得是轻松惬意,可到了现在,反而成了事关他拓拔一部酋长面子,乃至于他为拓拔部牟取盟主之位的紧要关口;偏偏提起比试射术之事,又是他首先提出,而且赵括已然当着赵国兵卒,众东胡同族过万双眼睛射断三柳,事到如今,他拓拔酋长只有把满口黄牙一咬,纵然心如刀悬,却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就算是一时失手射偏,当不上盟主了,至少要在众族长、长老面前把颜面保主吧!”原来还想着三箭断四柳,漂亮地从赵括那里抢来风头的拓拔酋长,现在想的居然也是保个平手,再图进取了。
心态的微妙变化,正是拓拔酋长信心动摇的表现,这种内心深处的动摇,很快就随着他僵直的马上动作而表面化了……
失去了游戏的心态,便失去了平常之心,可拓拔酋长却偏要故作镇定,硬着肩膀拉开弓弦,身子都随着马儿奔跑时的上下起伏而艰难的挺直着,力吃在同族与外人面前维持他这个东胡第一强部首领的尊严。
“射不中,又怎么收场……”当马蹄凌空踏起,掀起草旬的青皮,扬起泥点儿时,拓拔酋长的身体被抛到了高点,他的心情终于坏到了极点。
不敢再有半点怠慢,拓拔酋长以标准有余,柔性不足骑射姿势射出了他的第一羽箭。
到底是马背上的民族,虽然心如波澜荡漾,身如木般呆直,可是这一支箭依然按他主人的心思,穿过细细密密的柳叶,直插柳支而过。虽然有一点勉强,可柳枝还是被射了下来,落在被马蹄新翻开的泥土之上。
“好啊,再射!”东胡部众虽然也敬重弓马娴熟的中原儿郎,可他们也不只会胳膊肘向外拐,看着拓拔酋长一矢断柳,他们喉间立刻暴发出了由衷的欢喜呼喊。
众族人的激励之声似乎又在无形之间灌输给了拓拔酋长一股力气,长了他一份信心。虽然现在他的骑射姿势已经有一点变形,却还是把心一横,准备使出他拿手的一箭双雕的神射之术。
这头胡儿在为他们的英雄人物的一矢中的而大声叫好,那一边儿赵国兵士却看起担心起来:看来这东胡酋首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此时的赵军之中,却有一人是安心了不少。
“好,一箭了……看样子这胡酋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把箭指向大公子师兄了!”缭子背对着战鼓,手握着鼓锤,双眼死死盯着拓拔酋长的箭尖矢头,生怕出现胡儿无信,射杀赵括的境况。
显然,他又犯了多疑的毛病,心里又泛起了阴谋论,把拓拔酋长想得太过高明,也太过狠了一点――要是拓拔酋长就那样的果敢之心,那般雷霆手段,早就引弓拔剑,直走过来,哪里还会自泄底气,使出什么想靠着比试射术来换取人心所向的小把戏来。
拓拔酋长虽不如缭子想像中那般英明果敢,可作为一部首脑,还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关键时刻搏上一搏的本事与勇气,他还是有的。
一矢中的,让他一时得逞,他也知道审时度时,计算一二,算到赵括所发三矢,大约可算是射断了两枝半柳枝,可是依赵括的临场表现上看来,可以说是风头尽显,就算是他中规中矩地三箭射三柳,也不见得就能高过赵括多少――拉不出差距来,也就显不出他的本领,打成平手,对姗姗来迟的他来说就等于是输了。这一切,使他心生赌念:“不行,如果老老实实的一箭一柳的射下去,只不过比来那赵国的大将多射断了一柳……不如……”
一想到这儿,拓拔酋长又想起了他那一箭双雕的本事,一想到那让他得意的把戏,他便想立刻就使出来。
此时,他的肩膀也不硬了,身子也不直了,而是随着马背的起伏而有节奏的运动着,那刚才搭上弦的利矢,丝毫不差地直指着渐渐靠近的柳条。
嗖,哔、哔!
箭随人意,还真的一箭断二柳――只是因为向箭之时身体并没有调整到最佳姿势,拓拔酋长还是无巧不成书地像赵括一样,射雄断一柳,却又有一枝柳将断未断,靠着一丝韧皮与柳条相连着――单从中的的成绩上看来,他已经与赵括打成了个平手,而且他还有一箭未发!
“说啊,平手了!”众东胡男儿不是拍手就拍腿,皆为拓拔酋长的一矢中二的而高声叫好。
“这就平手了!”缭子刚才平静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要是再让他中上一箭,那露脸的可就成了那张狂的胡酋了――咱们这头费了老大力气搭起的台子,却成了帮他人吆喝赚钱!”
这个明帐大亏,缭子可不会吃,他立刻转过身去,按事先所想用力击起鼓来。
“好!再来,拓拔酋长再断一柳!”缭子有意到着身边儿的几个东胡首领大声叫道,做出钦佩拓拔酋长射术的样子,而他用力的击鼓,正是以他的方式为拓拔酋长喝采鼓励。
这鼓声在几个东胡首领的耳中听来,正如他们听到缭子口中所言一样,是在叫好道贺,可是传到心神不定,乎乐乎忧的拓拔酋长耳中,却又是另一种滋味,另一番感触。
鼓声阵阵如天边的闷雷传来,传入拓拔酋长的双耳,还真让敢拼敢搏,却定力不够的他听成了连声雷鸣。
原来射出那一羽连断二柳的箭就已经是十分的勉强了,一听到天边的雷鸣,拓拔酋长不由的身子一震,右手一斜,箭尖已经指歪,眼看就射不中那青绿的柳条了。
“果然,听不往草原与中原的商人们说过:东胡之人与中原人一样敬畏上苍,视雷鸣为上天对世人的愤怒,闪电为对世人的惩罚。
嘿嘿,看这胡酋的样子,还真把本大爷击出的鼓声当雷鸣了!”缭子对赵括先前嘱咐的干扰拓拔酋长射击之事已是明记在心,只等机会――这回可好了,他看着拓拔酋长射姿不正,就使出自己的恶做剧手段。
缭子庆幸自己早年读过有关中原雷神出战,必定是雷电轰鸣的神话传说,并依着儒家视神话为历史的夸张之说,是以讹传讹的理论,推断出所谓雷神之部的“雷鸣”就是大军阵战之时,指挥军队、激励士气的战鼓声儿,于是灵机一动,想到了把鼓声扮作雷声,吓唬东胡酋首。
“糟糕!”等到拓拔酋长回过神来,是自己错把鼓响当成了雷鸣,他已经骑过了一枝又一枝插在泥中的柳条,眼看就要错过最后的一枝插柳――而此时此刻,他的骑射姿势依然不正,要想射中目标,已然成了痴人说梦。
“嘿,成了!”缭子看拓拔酋长在瞬息之间就错过了射击的最佳位置与时机,自认他的“小阴谋”得逞了,不由地心生喜悦,把嘴一咧,连鼓点也敲打得更快,那鼓锤击在鼓面之上,就更重了,鼓声自然是逾隆了。
敢作敢当,行事果断,可真到遇事之时又不够眼疾手快、心狠手辣的拓拔酋长自知大势已去,却又心中不甘,他还在努力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想要以自己引以为傲的射术,再赌上一把――可是白马追风,翠柳过眼不过瞬息,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机会了……
“与其射偏,不如……”就在马儿飞身跃过眼前一枝柳条时,拓拔酋长忽然想通了,他想到了反正在现在中的成绩上已与赵括齐平,只要学赵括一样耍点花式便可收场――虽说如此不得超过赵括,从赵括身上抢走风彩,却也可保得他的颜面。
想到了就做,时间不容拓拔酋长多想,最后的机会稍纵即逝;他把双唇一闭,屏住气息拉紧弓弦;接着,他双手一扬,把箭簇直指向天空,做出射击红日的漂亮涉姿势。
咻,一箭飞出,直穿云宵,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
不知是说拓拔酋长敢想敢做,还是说他不知谋划,率性而为;反正这一箭射偏高飞之后,在场的众人,赵国兵士个个目瞪口呆,东胡人皆是哑口无言。他们一时间都想不出两箭射中三柳的拓拔酋长明明是占得了先机,可这最后一箭,为什么如此大失水准――不光是没有射中目标,而且还射到了距离柳条十万八千里的地方,甚至连箭都寻不着了。
“拓拔兄果然是大义,不忍胜过小弟,让小弟下不得台,收不了场。”赵括见拓拔酋长故作自满之态,满脸堆笑,骑着座骑,一手轻拉疆绳,耷拉另一支执弓的手,信步而来,全无箭矢失的好的懊恼与不悦,便已经大约猜出他是故意射偏了最后一箭。
而拓拔酋长射偏的原因,赵括更是心知肚明,心里直叫缭子机智过人,要给他好好记上一功。
一听赵括又使出了以退为进的招术,再看看赵括有意摆出的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拓拔酋长的心便又凉了半节;他生怕赵括又引赵括上当,再玩出比诸如试射术时使的心机手段……
“方才要不是我灵机一动,故意做出有意射偏的样子,这脸可就丢完了……可看这赵国将军的样子,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知道我的打算……”一想到这里,拓拔酋长便在艳阳底打了个冷颤,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提防着赵括。
拓拔酋长的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僵硬的笑,可是现在已是威风不在,原本希望使用突然“袭击”的法子,把赵括“打”个措手不及,谋得对抗匈奴的盟主之位……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片刻时间,处于守势,甚至有点任凭他人宰割意味。
对手的“惨笑”泄露了天机,赵括当然也不会对阻碍自己计划的人心慈手软;此时正是他趁胜追击,扩大战果的大好时机,一向好强争胜的他,做出一和颜悦色的样子,对着众胡人陪笑说好话的,忍了这么老半天,就是为了现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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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上)
“错把将军属下为了助威喝彩的鼓声当成了雷鸣闪电……一时失手,真是……”拓拔酋长也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猜出赵括看透了他的心思,他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一口承认了自己是为外力干扰,这才失了手,射失了靶子。
拓拔酋长到底还是些斤两的角色,绝不是那些只识弯弓射猎的普通东胡牧人、壮勇所能比的。别看他说起话来,倒是一付坦然的样儿,其实只是一个对笑,就把脏水泼到赵括身上,责怪赵括的人在下面动手脚,使绊子,这才害得他射失了靶子,丢了面子;至于自己先是低估了赵括本事,后又为赵括的射术所震撼,搞得心神不宁,自信大跌,手抖不停,射不中柳条的丑事儿却是只字不提――拓拔酋长到了现在还是那么蛮横无理,全然是“责任全都是你的,功劳全归我”的野蛮作风,毫不知进退有道,只知道像只恶犬似的,逮着机会就反咬上对手赵括一口。
赵括也不是像老师荀子一样的雅量大儒,他更多的沾染了流行于邯郸市面上的豪侠之气;“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三分”正是本着如此侠义之道,赵括才依着东胡人盟会的习俗,与先先后后赶来盟会的众胡酋娱乐、游戏、宴会,连续三日不休不止――讽刺的是,赵括本身所推崇的外儒内法之道,却是最忌讳“侠”这种社会不安定因素的。
“大丈夫行事,当不拘泥于小事”与众胡酋狂饮得头痛欲裂之后,赵括反而更加清醒了。
现在拓拔酋长像个疯狗一样,如此犬吠着咬到款待自己的主人身上,就算是在被中原之人视为蛮夷的东胡人眼里,都认为是他拓拔家的人失礼,赵括就更没有理由再让他了。
“拓拔酋长真是高风亮节,明明只要轻开弓弦,再发一矢,便可剩我赵括一成,却不想你有心相让,故意把最后上箭射到了天上,故意让我……今日邀约众族长、长老游戏聚会于此,虽是我赵国做的主设宴,却是借你们东胡之地,而你们拓拔部是东胡诸部之首,自然坐得起主宾之位――现在可好了,我这个主,却要让你这个客相让……真是见不得人,失礼,失礼了!”聪明人说聪明话,赵括没有立刻与拓拔酋长翻脸,而是在明里微笑回应着,其实是把拓拔酋长故作相让,实为抢占道义高的小计谋给说了个透,同时又一口咬定,拓拔酋长就是在让自己――这么一来,就等于是拓拔酋长当着自己与众胡酋的面儿,承认了自己输了。
拓拔酋长一听赵括把他学艺不精,神情不定,以至于射不中靶的丑事儿,反说成了谦让的美德,知道赵括是在给他递梯子、找台阶下,虽然知道下了台后,自个儿也没有多少好果子吃,但总比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好吧,于是他把眉头一皱,权衡了一下利弊,只得横下心来,下得战马,对赵括行了个中原式的拱手礼:“传闻赵国新马服君高义,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来,来,来,在下在这里给马服子行礼了!”
“哪里,还是拓拔酋长承让了!”赵括回了个礼,又看到随拓拔酋长而来的慕容酋长鬼鬼祟祟地靠了过来,便使了个绵里藏针的小招数,笑而对拓拔酋长言道:“拓拔酋长你虽说是来得尺了点儿,却是最让众宾客牵挂的主宾。方才我还如众人玩笑道:昔日夏禹就是借着盟会之时防风氏酋长姗姗来迟的由头,发起了对我们的东夷先民的战争,加害我们的祖先,实在是可恶之极。
所以我才当着大家的面儿说,今次盟会,不论先来后到,乃至于延误了会期,都没有关系,只要来了,饮上一杯中原的米酒,吃上一块草原的烤肉,大家乐和乐和,联络一下便可。
我知道草原广大,什么消息都要些日子才能传递到四方,故而我们这回盟会,有意按草原之礼,从盟会召开之时算起,大宴三日,之后再慢慢商量结盟,对抗匈奴之事――甚至于大家一起对付这此年来,不时威逼你们的燕国,我们也可以商量。”
见赵括这么一说,拓拔酋长心中有了底,知道自己这一番谋划虽然没有落到什么好处,可也没有失去什么,最多就是又要拜倒在强者脚下,吃强者施舍给他的残羹冷炙――这种事情,他们拓拔部历代酋长还做了少了吗。
当不成恶狼捕杀牛羊,就当野狗吃些腐肉,一样可以生存壮大――深谙草原生存之道的拓拔酋长当然不会忘记祖生的生存教训。他立刻向赵括点头,表示赞同赵括之言,听从赵括之命;至于赵括说的“夏禹杀防风的故事”,他只把此言当成耳旁风――这话显然不是针对他“强大的”拓拔部的,他拓拔部的势力在哪儿摆着,赵括要收拾匈奴,对付燕国都用得着他。“长刀在手,心中不慌”,他才不担心会被赵括玩秋后算帐的老噱头。
看着风头不对,竭力凑过来的慕容酋长听到赵括与拓拔酋长的数句笑谈,可就是脸色大变了:“这防风、夏禹的,不就是在暗指我与那拓拔酋长吗?
嗨,这拓拔酋长也真是的,人家明明在向他挥刀示威了,他怎么还在那里像个摇尾狗似地对着人笑啊?当初在赴会路上与我相遇,信誓旦旦地说要谋个盟主之位当当的也是他……
可现在……”
看着拓拔酋长与赵括有说有笑地攀谈,甚至于携手同行,一付老友相聚,又似腥腥相惜的样子,而这个他拓拔酋长的“帮凶”却被两人晾在了一边,凄凄惨惨地跟在后边,慕容酋长不光是心里不是滋味,而且还大有被人给卖了还要陪笑脸的感觉。
“防风、夏禹”这些上事迹流传甚广的古名人的大名像苍蝇一样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时时回荡在他的耳中,让他感觉像被针刺穿了耳膜一样,而且是刺在耳中,痛在心头。
此时的慕容酋长已是心中凄凄切切,凉了大半节,除了感叹自己心高命薄势力不济才沦为随时都会被他人抛弃的走狗之外――这正是赵括所要追求的效果,他要用威伏拓拔酋长这个摆在眼前的实例,让慕容酋长这样的墙头草看清形势,再放任他们审时度事,最后做出自己的决断――当然,这些决断不外乎于被迫降伏或者是真心归附。
“跟着这个人的身人一定少不了肉吃,有得衣穿,还不会被人欺负!”看着东胡部落中为强大拓拔部落的酋长虽与赵括并肩而行却是点头哈腰自甘下风,实力不俗居于东胡中上的慕容部落酋长像只宠物狗一样,屁颠颠地跟在赵括身后,连与赵括并行的勇气都没有,其它东胡酋首们纷纷在心中盘算着自己下一步要怎么走。
当然,先投到赵国一边,观望探查然后再图后招很自然的就成了他们的第一选择。
也不是说这些胡儿是无信无义,见利忘义的鼠辈走狗,这正是他们的生存之道,是草原上的法则。正如上古时代的中原先民喜欢聚集在善于耕种,会取火住屋的能人周围,把他们视会圣人一样,草原上的牧人也会聚集在会判断水草所在,指挥守猎,有能力保护他们辛劳所得的人周围。
如今的东胡社会发展进程、生产模式正是处在这个“圣人辈出”的时代,对他们来说,那些在沐浴过文明之光的中原人眼中的种种“无耻”行为,正是顺应了天理人道的大义之举;在他们心中做出投靠仇人之子赵括的决定之时,当然不会有半点面红耳赤――赵奢为燕国上谷郡守时,曾经大屠常年骚扰燕国北境的东胡部众,把他们赶出了燕山一带的祖居地――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的儿子会打洞”,现在想来,当年赵奢对他们的驱逐,正是这他们眼前的赵括是可以投靠的人又一绝好佐证。
众胡酋等到赵括拉着拓拔酋长走到自家跟前之时,已是出于赤诚之心或是投机之意,纷纷以笑脸迎来,个个拱手弯腰,口中皆是道贺之词。更有甚者,几个胡儿用道听途说来的中原礼仪,规规矩矩地恭身迎上,猴学人样似地为比试完射术的赵括两人双手奉上酒盏,请两人对饮一盏,一笑怋仇,以示友好――流行于中原的儒家君子之风,已然被赵括给带到了草原蛮邦。
见东胡酋长们不是吃了拿了赵国的而口软手软,就是被赵军军势兵威折服,或者根本就是没有头脑,人云亦云地随着主流而言,更有甚者干脆就伏于自己魄力之下,赵括满意得把胸一挺、头一点,向众人拱手回礼。
一时间宾主之别骤然而分,再也不用谁多说一句,再争什么盟主之尊,谁做执牛耳、斩白马者了――赵括已然成了当仁不让的盟会之主了。
眼看着瓜熟,就只等落地,赵括也不再着一时之急,又一手牵着拓拔酋长,再伸手去拉被冷落在身后的慕容酋长,让两人与自己并行。这着实让慕容酋长心中一暖,大感受宠若惊。也算得上一方风云人物的慕容酋长就这么乖乖地吃下了赵括送给他的“不花一个铜钱的甜枣儿”。
当然,赵括的“甜枣儿”还不止这么一颗,也不光只是给慕容酋长一人的,只要等到适当的机会,就会抛出他事先为众胡酋备好的大礼了。
***
“匈奴吗……”虽然事前已经知道这一次史无前例的盟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可一听赵括说起联合中原赵国与草原东胡诸部之力,共同防御匈奴的威胁之事,还有一些东胡小部的头领把眉头一皱,轻轻念叨着,缓缓把头摇了一两下子。
“对,正是匈奴!”见众人一片静默,又听到一声声如蚕蚀桑叶的议论之声,赵括单拳一握,斩钉截铁,直奔主题道:“我们今天相聚在一起的目的,就是为了共同对付同时威胁到我们双方安定的匈奴――除了这个,列席诸为酋长、头人,长老、族长还有什么别的心腹大患吗?”
“这个……”方才几个小声嘀咕的胡儿把头一埋,做无语之状,其实心中却是有难言之隐,卡在喉间吐不出来。
东胡人的难言之隐,赵括心中清楚得很――他们的心思就如中原的韩魏之国畏惧强秦,齐楚之邦不原开罪强秦一样,虽然有联合一起,以求自保的心思,可到底还是没有那样的胆子。
东胡弱部自身势力不济,如果不联合起来反抗咄咄逼人的匈奴,终究是逃不过如乞颜、独孤之部被匈奴兼并,牛马财产被强占、族人沦为奴隶的悲惨命运,可他们却没有与强大的匈奴对抗的力量。
东胡强部虽然有能力自保,有机会在一两次战斗中胜过匈奴骑兵,可是自身实力毕竟有限,在与匈奴的长期对抗中,总是居于劣势,终究是朝不保夕,在匈奴的不断蚕食之下,最终还是逃不过弱部一般的下场。光就这一点来说,倒是与如今的赵国有点雷同――同样的,赵国也是军事实力可以于西南的强邻秦国一较长短,可是真要打成了消耗国力的持久战,便又是力不从心了。
正是因为军事上的强势,使赵国自武灵王起就有了灭秦而一统嬴姓赵氏两家的雄心壮志,并连续数代君王为此做着或多或少的准备,而如拓拔、慕容之流的东胡强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付在末日来到之前,纵情享受的样子――这便是他们之间的不同,东胡强部酋长们的心态更类似于延缓末日来到的那一天的魏王、韩王,而不是试图强国图存的历代赵王。
快淹死的人总是要竭力伸手抓取任何自以为是可以保全性命的东西的,即便那浮在水面上的希望不过是一根稻草。更何况众东胡酋长又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赵括伸给他们的可不是一根虚幻的救命稻草;正因为他们的“聪明”,使他们对赵括的善意伸手,生出了种种疑虑。
虽说不是眼见,但也是耳闻,胡酋们大多从草原游商的口中听说过中原国家的结盟联合,就像是小儿之间的游戏一样,不能当成真的――朝秦暮楚的成语可不光是在中原流行,消息传递如风的草原人更是懂得其中的道理。
他们害怕的是这头才与赵国结了盟,那头就惹怒了匈奴,召来匈奴的讨伐;就算是讨伐,联合在一起的东胡诸部倒也可以承受得起,他们所担心的是如果赵国只把他东胡当成抵抗匈奴的盾牌,乃至于代赵国受匈奴兵灾之祸,而赵国兵马不来援助,只留他们一家苦苦支撑――被人卖了,还为人数钱的大蠢事,这些自以为“聪明得很”的胡儿头领可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他们听到赵括说起联盟,又言匈奴为东胡心腹大患之时,皆是在心中默默点头,面部表情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一张张被草原的风沙出条条沟壑的黑红脸儿上显示出欲笑又止,不知喜乐的表情,或者根本就是漠然一瞥赵括,全然不相信其言论的样子。
当然,碍于赵军军威如虎豹,赵括神彩似龙马,他们也不敢直接对赵括说什么。
还是拓拔酋长有点胆识,他见众同族不吭一声,也就猜出众人心中的想法。他一想自己此时不带个头,当下众东胡酋长的嘴巴,那可就没有机会挽回先前比箭时的失分了。于是他把嗓子一清,嗑嗑两声就对赵括言道:“这么说吧,马服君,你拿什么让我们相信你是真心与我们联合起来对付匈奴?你的手中可有你家大王的手令命书?”
拓拔酋长这么一问,倒还真给赵括出了个不算是小的题目,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可赵括的手中还真就没有什么赵王丹给的任何联合东胡的王命,甚至是受意――以赵王丹得过且过,后发制人的性子,他才不会像他的祖父赵武灵王一样出动出击,联胡自强;再说已经以中原大国自居的赵王丹也不可能放下面子,与一群胡虏结成对等的军事同盟――这种有失国体的事情,下面只要上一份表,使他赵王丹知道,连正式的回复文书都不用再传达下去,让赵括这个地方长官去做就行了。
贵为上邦之国的国君赵丹可不想像他的祖父一样,再被以文明之邦傲视四方的中原各国笑话为“赵胡酋”了;地方大员肯出头当了这个赵胡酋,又为赵国谋得了利益,再送一个理通胡蛮的把柄在自己手上捏着,赵王丹自当是瞎子吃点心,心中有数,更是甜在心里。
当然,赵括也不怕有什么短处被赵王丹攥在手中,要是当真自己没有“过失”被自家君王拿住,自己倒还真有点怕随时被赵王丹夺了官职,不能完成自己的“长平布局”了――要上位者信赖自己,放心地让自己干事,却要以自污的方式加以实现,在官吏制度还不完善的战国却已经是司空见惯,只是赵国没有用收受贿赂的方式罢了;至于后世,这自污之术的平凡使用更成为中国官场上的一道奇观。
拓拔酋长言入赵括耳中,倒是让他有一点吃惊:“真没有想到,问得这么刁钻……好在我早有准备!”
赵括镇定自若,却是避重就轻,只说自己有诚意与东胡诸部联合,却只字不提赵王君命之事:“说我们赵国没有诚意与你们东胡联合起来对抗匈奴吗?好,你要诚意,我就给你诚意!”
说话前赵括把大手一挥,言道:“把那件大礼给我抬上来!”
一言闭后,又是片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战败被俘,狼狈不堪地关在牢笼中的匈奴左谷蠡王了。此时的左谷蠡王披头散发地呆坐在笼中,连只斗败了的公鸡都不如,那里还有半点昔日里耀武扬威的匈奴大王的威风。当他发现自己像一盘菜一样,被端到宴会之上,又看着鼎下熊熊燃烧的烈焰,听到鼎中沸油的响腾之声,嗅到鼎中传出的阵阵肉香,便全身打起哆嗦来,生怕自己成为东胡酋长们的下一道油炸下酒菜――东胡部落吃仇敌之肉的名声可是广播于草原大漠的,他见识广博的左谷蠡王怎么会不知。
“这……这是什么人啊?”众胡酋议论纷纷道,心中皆在想:是什么人物值得赵括这反郑重其事地送到他们的面前,还说这意就是他们赵国的“诚意”。
“左谷蠡王……来说说你是怎么拦住我军北上盟会之路,又是怎么被我借着大雾之天,以少胜多奇袭打败的吧!”赵括不容众胡酋多猜多想,立刻解开了谜底。
“什么,他……他就是左谷蠡王……怎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众胡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再去看到当了笼中困兽的左谷蠡王,还是不怎么相信这就中那个常年欺压攻击他们的匈奴大王。
赵括一听众胡儿的议论,这才把头一扭,看了笼中的左谷蠡王一眼,果然看他像只被人拔了利齿的病老虎一样,有气无力地坐在笼中,甚至这坐也做得没有一点坐像,同时还不时的颤抖着,就像是怕被人掰了口中最后几颗牙一样。
“左谷蠡王,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这样了?”赵括明知故问道。
左谷蠡王能不这样吗。
自打他被赵国俘获以来,赵括倒是有下令好生招待这位万骑之尊的匈奴实权人物,只是赵括的好心却被他当了驴肝马肺,起初几天他倒是学着中原腐儒,廉者不食嗟来之食的架势,充当起了英雄义士,搞起了绝食,一付要为大匈奴殉难赴死的样子。
可过来两天,他身上的膘也掉得差不多了,到了伸手要食的时候了,可才安稳地吃了一顿煮水羊肉,便又吃不下东西了……
到了盟会营地,听着东胡人的胡腔胡语,左谷蠡王已经把赵括一军北上的目的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他知道赵国这回可能与东胡诸部结成针对他们匈奴的同盟了。这对正内部明和实乱的匈奴意味着什么他已经无心多想了,他现在所想的是,八成他要被联合在一起的东胡与赵国当成祭旗盟誓的牺牲了。
性命不保,左谷蠡王哪里还吃得下,睡得安呢――这不吃不睡的,他的精神头自然也就好不起来;所以展现在众东胡酋长面前的,不是一位战败之后还高昂着头颅的将军,却是一个如一滩烂泥的乞丐。
当然,这也是赵括听从了缭子的鬼点子,改变原有计划,将计就计有意要向众东胡族人面前展示匈奴人疲弱的一面,坚定东胡人抗击匈奴的决心。
“你……你们想杀就杀,把人活活煮了吃算什么英雄!”左谷蠡王反应过来是赵括在向他问话,便故作硬气,大声叫道;其实,他求个好死的说法已经是自泄底气,让赵括拿到了他的命门。
“看样子您还有点精神……这样好了……”赵括对左谷蠡王点了点头,又是故意地朝他阴笑一下,吓得左谷蠡王的身子又震了一下。
“来人啊,给左谷蠡王好生洗漱一下,换套新衣,精精神神地与众部落首领对饮啖肉,把酒言欢。”赵括对手下吩咐道。
赵括一声令下,众兵便七手八脚的把左谷蠡王从笼中拽了出来,拖到一边,当着众人拔去旧身,又从河中汲来清水洗涤他那数年不洗的肮脏身子。
赵兵的粗鲁行动让左谷蠡王更回坚定了自己要被煮来吃掉的想法,于是他从一开始就竭力防抗,大声咒骂,最后骂声都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嚎叫――这便更像是杀猪宰羊了,立刻引来了众胡儿的声声嘲笑。
等到左谷蠡王换洗停当了,他又被众兵拉到宴会场上,才算是在东胡人面前露了真容。
“果然是那该死的左谷蠡王!”席上宾客已经有人拍大腿抡拳头了。
“杀!杀了这个混蛋!就是他去年趁着我部中男丁在外放牧,引着万骑兵马偷袭了我部营地,抢了我们部中不少女人!”喊打喊杀的人也冒出来了。
“诸位不要着急,反正这位匈奴左谷蠡王就当是我送给大家真正的见面大礼物了,我把他教给你们,要怎么处置他,是你们的事。只是现在还不杀他的时候,大家想不想从左谷蠡王口中听点有意思的东西……”赵括双手一举,示意安抚见了仇人而显得分外眼红的东胡首领们。
“什么?”
“意思的东西?”
就在众胡儿口吐惊言之时,赵括已经一个眼神使给左谷蠡王。又看了看正在烧着沸油的大鼎,言下之意:想要好死吗,那就配合我的问话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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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中)
眼见赵括面含轻笑,换了一身干净行头的左谷蠡王却立刻感到乌云压顶一般,心里渗得慌;他再顺着赵括目光所指,向吡吡燃烧的柴薪一看,已经不用再抬头望望盛着沸油的大鼎了,他的身体本能地感到了一股灼热之气,正在从内而外,烧燎着他的心肺肝脾。
不用赵括再多说一言半句,他便心领神会,老老实实地当着众东胡酋首的面,一五一十地吐出了看似和睦的匈奴内部的种种矛盾与当前近乎于内战的危局。
随着左谷蠡王垂头丧气地说出了匈奴现在的状况,东胡酋长们也是个个目瞪口呆,一时间手足无措,张着口却不知说什么好。
“我说马服君,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你就带个头,领着我等杀向匈奴单于王庭,一举灭了他匈奴,乞不痛快!”拓拔酋长首先开口了,按他的意思,就是要趁火打劫,要趁着匈奴病,要了匈奴命。
“呵,你个老小子倒是圆弧得很,一说到真要主动出击打匈奴了,便马上溜到一边,把我兄师与赵国顶了到最前面去――怎么现在不争这盟主的虚名了,是怕万一战败,被匈奴单于清算吧!”缭子立在赵括身边,不住地给赵国施着眼色,提醒赵括不要一时口快,上了拓拔酋长金蝉脱壳的计。
赵括轻轻对缭子点了一下头,显得是自有主意,成竹在胸。
他当然不会按照拓拔酋长的调子走,关于匈奴与东胡的事情,他早就有了计划――不是干下助其一方剿灭另一方,最后养虎为患的蠢事,而是要扶持弱的一方与强的一方相抗衡,让两虎相争;如此,就算是不挑起匈奴、东胡之间鹬蚌相争,然后从牟取余力,也可以在可以预见的与秦国的对抗争霸中腾出手来,集中更多兵力。
如果真的按拓拔酋长之说,趁机联兵攻打内乱中的匈奴,显然是有五成机会一劳永逸地提前结束匈奴人对赵国,乃至于整个中原北方,华夏文明的威胁,可换一个说法便是提前让东胡系统下的鲜卑、契丹、女真、蒙古之类的草原游牧渔猎民族成为中原的威胁。
前拒猛虎,后引凶狼,这种饮鸩止渴的蠢事情,赵括可是说什么也不会不干的。
“那么,你以为我赵国边郡在招架住去年匈奴人与匈奴别部义渠不约而同的攻击,进而扩地不下数百里,取得两次大胜之后,为什么不敢冒然进军,趁胜追击初败的匈奴?拓拔酋长以为我赵括是不知道有便宜不占的傻子吗?”赵括对听到匈奴内乱便眉飞色舞,摩拳擦掌的拓拔酋长正重言道,同时也是给自以为可以发战争财的众胡酋头抽薪去火,让他们知道好歹。
“那是……那是……”拓拔酋长很想说赵括是害怕大军深入敌境,中了匈奴人的埋伏,可是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才是真的害怕了,害怕已经有盟主之实的赵括以他无礼不敬为名对他兴师问罪。
“那是因为我赵国没有粮秣了――既然我是来与诸位盟会结友的,也就不怕把自家的短处露给众位看了……”赵括转过身去,对胡酋们供手言道。
“左谷蠡王…...我赵国的短处也不怕被你听了去――因为只要我赵国无意主动攻你匈奴,便不是短处了,倘若你们匈奴要想犯我赵境,或者是对我赵国的东胡盟友使兵用狠,我们依然可以奉陪到底!”赵括又轻轻在被兵士架在一边的左谷蠡王耳边来了这么一句。
“知,知道……”左谷蠡王似乎从赵括的话中呼出了一丝生机,不由得僵直苦笑,回应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的赵国边郡执政。
“我赵国兵马虽强,有席卷天下之力,可是却没有足够这么多兵马吃的粮草――如果是匈奴入侵我赵国边郡,十万骑以下,以我边郡之力,便可独自应付,不用朝廷发一兵一粮;如果匈奴兴二十万骑攻我,以我边郡兵马之强,再请得我家王上送粮劳军,也可与匈奴骑兵争寸尺之地而不让;如果匈奴发三十万骑……
诸位,大家都清楚,这可是匈奴三大王庭的全部军力――匈奴之军,不是按氏族血缘为联系,而是效仿中原制度,把三大大王庭之下的所有匈奴牧民按户为基础,编为十户、百户以至万户,到了战时,一户出一骑甚至更多,编做十骑……万骑,分设十骑长、百骑长……共二十四名万骑长。
这三十骑就是匈奴人砸锅铸箭,一户出两骑才能凑出来的兵力――可是我赵国呢,只须要王上一声令下,再发十万兵马就能轻易把他们驱逐到边墙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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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也不用多说了,去年我边郡之兵两线作战,两线皆胜便是最好的例子。”赵括先是自信而言,神情轻松自在,好像只是谈笑之间中能一举灭亡匈奴一般,全然不提此时的赵国已是面临着东北方的燕国,北方的匈奴,以及西南面作为心腹大患、宿命之敌的秦国三方面的威胁,不可能像赵武灵王时代一样,集中全国以半以上的兵力发起对相对较为次要的敌人燕国、匈奴的战争。
“可是……”说着,赵括把眉头一皱:“可是我赵国的土地,较之于魏韩的中原腹地,地力有所不及,更不能比秦国关中谷地的富饶丰产――诸位草原朋友都知道要在水草丰美的地方才能养出肥硕壮实的牛羊,才能再用牛羊养出强壮善长的勇士来,而这能争善战的勇士也要吃饱了牛羊肉才能打仗。
我赵国的短处也就在此了――我赵国没有那么多的粮秣供给大军作战,特别是在境外进行外线战争。想要发起一次对匈奴的远征,我国便要积累数年的粮草。这数年时间里,还有保证没有天灾,没有其他用兵之事,连我家王上也不能新建一座宫殿。
以我赵国现在的国力,尚无力发起对匈奴的全面战争,只能居于被动的守势――至于数年之后,我赵国有所积累之时,是否讨伐匈奴……那还要看我家王上独断专行了!”
赵括这么一说,便是把将来蚀言失信于东胡人,不主动挑起对匈奴战争的责任又推给了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赵王丹――东胡酋长们自然是不可能跑到赵都邯郸去问赵王丹数年之后的打算的。
“原来去年赵军有这么大的胜面,也不敢趁着楼烦归附的机会,攻击匈奴本部皆是因为粮秣不济啊!”东胡酋长这才恍然大悟。而间接参预到那场战争中的左谷蠡王心中那个悔啊,记得去年他的一名万骑长就曾经向他提起过出军拦击奔向赵国的楼烦军民;“要不是因为去年一场风雪,损失了些牛羊,要不是我当时没有横下心来一战……那我早就可以在代城的赵国执政府中开庆功宴席了!”此时的左谷蠡王也有闭目摇头,追悔懊恼的份儿了。
“实话给大家说了吧,去年我家王上本是命我帅十万之众,联合边地原有边军,总帅三郡之兵驱逐长期侵我边境,劫我边民的匈奴胡虏的。可是真到了边郡一察一探,简直是触目惊心――我才知道边地郡官县吏们不是无能之辈,就是贪墨好手,他们在治下的边民困苦逃亡不说,边地各郡县府库之中的钱物粮秣只够我十数万新边军吃过冬天,根本不要再说发动攻打匈奴之事。”赵括说到此处,算是同了真情,对赵国那虽不完善,却已是腐败的官僚制度深恶痛绝的样子,立刻使众胡儿深以为然,认为赵国没有北伐匈奴,皆因准备不足,而不是无意,更不是无力征讨。
“所以您才下令全军兵士开垦荒芜,化千里草城为粮田?”慕容酋长憋出个同情赵国边军境遇的样子,无奈的把头一摆。
“正是如此……我计算过了,如果我光靠着我边军囤垦种地,大约可以自给自足,再辅以省减用度,调略得当,累积余粮……大约三、五年之后,就能凑够征讨匈奴的粮草等辎重之虚;至于是否一战……
当然,左谷蠡王,如果你们在这三、五年中,不犯我境,也不欺东胡诸部分毫――这些钱粮便成了我做边地执政的政绩,我必为亲自押着这些钱粮回邯郸向我家王上述职,向王上细说匈奴已与我赵国休兵罢战,化干戈为玉帛,更与东胡盟邦结为睦邻――这一打仗了,不是你好,我好,众人皆好的大好事吗?”赵括将目光扫向在场众人,抛出了个睦邻友好的美丽幻想:“如果真能那样,我们赵国与东胡,甚至于匈奴都可以使边贸繁荣,互通有无,相互接济――这有什么不好呢?那还用得着成天以刀兵相见,结下世代仇怨么?”
赵括继续吹大他说放出的美丽气泡,以富有诱惑力的言语和更加美好的前景迷住了众胡儿……其实赵括心中最是知道中原与草原的根本矛盾是什么,他的话不过是用来缓和东胡与匈奴决战之心的软话、谎言。
中原国家的农耕文明基本可以做到自给自足,除了上层贵胄对草原的宝马、玉石、皮草等奢侈品有所需求,上等兵器、工具的铸造需要优质草原铁矿之外,真的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与草原人贸易的。反倒是草胡民族对中原物产充满着不可代替的依赖;匈奴、东胡的贵族们渴求中原的绫罗绸缎、精美器具,而下层牧民更需要中原商人贩卖到草原大漠的食盐方能过活,要是到了灾荒年景,还要从中原人手中换来粮食糊口求生。
生产效率低下的游牧文明与相对高效的中原农耕文明比较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双方真要是如赵括对众胡儿所描绘的那般光景,互通有入起来,必然是中原一方占尽先机,如蚊虫吸血一般把草原原本就不多的物质积累吸得分毫不剩,使草原牧民成为养活中原商人们的“乳牛”。草原的枭雄们必然不会屈从于这种“公平的贸易”,势必会用他们的方式来达成草原与中原之间的势力平衡。这种方式就是年复一年的对中原边境,甚至是深入中原腹地的一次又一次的掠夺,掠夺人口与财富,以达到他们所追求的平衡――枭雄只是枭雄,这个时代的匈奴、东胡虽然有着强大而机动的军力,却还有强大到成为中原诸侯们真正的威胁;众多单于、可汗只是满足于强盗式的劫掠,至于入主中原,夺取天下,不过是用来团结部众,消耗降部势力的高调口号罢了。
中原与草原那些种种天然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便在此处――赵括心中明知这些,却还是口是心非地给众胡人画饼充饥,所为之事正是如他所说那样“三、五年时间”。
只要能有三、五年时间赵国北方边境上没有大的战事暴发,边郡新开之地的妥善经营与开发,还有赵国中原之地的物产累积,再加上缓慢进行中的官僚体系的改革成较一点一滴的释放,就足以使赵国从军事实力与秦国比肩的强国进升为真正的足以统一天下的大国。
到了那时,以赵国的国力,就可以完全忽略比如匈奴、东胡,乃至于同为中原国有的燕国外力肘制与影响,一心一意与强秦争夺天下,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嬴姓赵氏的超级家族内斗――到了那时,就算是其中一方失败了,便也能成为历史的英雄之辈,总比被自己被围困在长平,死于流矢之下好吧。
“至少不会让后世之人用‘至少赵括是站着死的,而不是跪着生’来平调、安慰我赵括的死灵吧!”事到如今,又经历了不少生死之事的赵括也豁达了许多,不再是只看重自己的生死荣辱,马服家的兴衰,赵国的成败,而是更多的布局天下,华夏子孙的天下。
当然,赵括也不指望匈奴人、东胡人真能按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当真安分守己地听他的几句外交辞令,乖乖地罢兵三、五时间,他至少想通过今日的盟会来威慑综合实力更为强大的匈奴一方,使他们碍于赵国与东胡的结盟,而在一年或时更长的时间能不敢在赵国边郡生事,同时又要用盟主的身份压制住伺机报复的东胡,让他们不要在自己回师中原与秦国进行已经是山雨欲来的长平之战时,又在自己的后方与匈奴生出事端。
“马服君说得在理……只是我们……我们信不过匈奴人啊。就算是我们放了这位匈奴的大王啊。他左谷蠡王可以在君上的长剑之下向长生天发誓,与我东胡诸部为善,可是他上面还有匈奴的左贤王、大单于啊。
马服君,你们赵国王上能保证能在他们匈奴自今日之后不攻我东胡吗,而你们赵国能在匈奴背信袭我东胡之时来及时来援我吗?”一名身穿中原铠甲的东胡酋长冷言问道――从服饰上看,他的祖上显然是曾经横行一时的赵国骑兵军团的成员,听了赵国许下利益,为赵国厮杀的外族雇兵。
回顾过往之事,在赵武灵王时代,做为赵国强大的骑兵军团的一员,征战千里的东胡人还依稀记得他们曾经的共主是怎么利用他们的力量而扩地千里,可到头来却连块骨头都给他们这些鹰犬吃的。
东胡人虽然多为鲁莽之辈,可过去那些惨痛的经历还是让他们吃一堑长一智,凭赵括怎么吹得天花乱坠,就是疑虑重重,不肯乖乖上套。
眼见东胡人不见兔子不放鹰,用种种借口推搪明明就是对他们东胡有利可图,更能与赵国实现双赢的结盟之事,赵括也不着急;他早就了到会有一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绵绳的东胡酋首会给自己备上这么一道题目――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括才为他们准备了另一件可以让他们安心的大礼。
倒霉的匈奴左谷蠡王不光是战败被俘,还有被自己的手下败将东胡人奚落嘲笑,连当个“礼品”还是个添头。
“看来众东胡兄弟还是信不过你们匈奴啊……”赵括不马上回答那胡酋的话,而是转过头去对左谷蠡王黠笑一下。
“马服君也知道我匈奴虽是以部落氏族为根本,可那些真正掌兵的千骑、万骑之长的任命大权还是攥在单于和两位贤王手中的……在下……小人还真的不敢……不敢向众首领保证什么……”左谷蠡王胆怯地回道。他还说的真是大实话――正是因为历代匈奴单于权力的增大而相对削弱了像他这样的部落首领的权柄,把匈奴塑造成一部破坏力巨大的战争机器――如今的他还真没有什么胆子欺骗在场的任何一人,他最知道草原人会用什么方式来对待自己的仇敌。
“看来大家是信不过匈奴人,那我赵人呢?”赵括收回了笑脸,问了一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话。
立刻,全场便寂静无声,只闻风声水起;众人皆是憋气红脸,气氛更尴尬。
“空口无凭,自然是信不过的!”赵括一言,干净利落地把这一层底子给揭了出来:“就算是我等携手登高台、告神明、斩白马、杀健牛也不过是做给人看看,将来谁要背盟违约还不是如吃肉饮酒一样容易得很。”
“马……马服君……”众胡酋连同左谷蠡王在内都骇目相向,直眼看着赵括,生怕盟会不成与赵国结下什么新的过节来。
“人心隔肚皮啊……这是中原的民谚……”赵括把话风一转,改口道:“信不过又怎么样呢?中原历年盟会之事还少了吗?哪一回不是盟书上的墨迹还没有干透,刻在灵骨上的血痕依然新鲜,会盟两家便兵戎相见了。
大家信不过我,我赵括也不会为此而责怪大家!”
听赵括这么一说,胡酋们便起了分化,有的点头称是把赵括当成了知心人,有的沉默不言、若有所思,或者就是连连摇头,为靠不上赵国这颗大树而闷闷不乐。
“我看还是给大家一点实在的东些吧――就像中原的农夫说的手上有粮,心头不慌。不如我现在就给大家分一点‘粮’吧。
这一来是让大家安心,二来是向大家表示我赵国的与众东胡兄弟结盟,与匈奴修好的赤诚之意!”说着赵括把手一拍,让属下把真正的大礼展示于众胡酋之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下)
“分粮?”众胡酋带着不解的表情看看赵括又转头朝赵括目之所向看去,想要看看赵括口中的“安心粮”到底是什么神奇的东西,一吃到嘴里就可以让他们打消所有的疑虑与对赵国的不信任。
众胡酋一眼望去,只见数骑身穿重甲,他们座下战马都披着全套扎甲的骑兵赳赳昂首,由远及近,徐徐而进,只见个个骑兵英气逼人,雄视四座,连座骑都嘶嘶轻鸣,如猛兽捕食时所发呜咽之声。
“马服君,您这是……”还是拓拔酋长灵醒,一眼看出这数骑决非一般骑兵,虽然装束与楼烦重骑相似,却绝不类同;当然,聪明的他自然也猜出了几分赵括的意思。
“这便是我说的‘粮’了――有了它,你们东胡人便可守住自己的牛羊妻女,使其不成为他人的财产――这样的‘粮’,难道不是可以让你们放心与我赵国为盟的最好信物吗?”说着赵括自信一笑。
这笑显得是得那么真诚可信,足以使眼前这位自视勇猛刚烈,其实心中怕这怕那的东胡第一强部首领信服――即便是不信,这高头大马,良盔精甲的实在物件也足可以在貌视豪爽,其实多疑的他心里的称上添上十成的重量。
“马服君您,您这是要,要怎么来着,用中原话说?”眼睛直盯着缓缓而来的啾啾烈马,拓拔酋长激动得摇头晃脑,左右环视,不知怎么说了。
“按中原的说法来说,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赵括看对盟会成功与否起到关键作用的拓拔、慕容酋长依然心动,便大方地抛出了他的大礼:“如果有这样的骑兵护卫东胡疆土,那匈奴人还敢再冒然入侵吗?”
“对,对……就是这鱼什么鱼的……”拓拔酋长听了赵括一语,连声点头道,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种种推辞之意。
“呓!马服君莫不是要教我等制备此骑之法?”到了这时,那曾经为赵军一员的东胡酋长才反应了过来,一张口便说了个大实话:“这样的骑兵是不是中看不中用――就像去年败在您手下的楼烦骑兵那一般?”
这个莽夫果然还是不如那些大部的酋首有眼光――不过赵括也不介意这些,他正要下令骑兵们向众胡酋演示一番本事。
“哦,看来你是信不过我这‘粮’是实沉顶饥的干粮咯?”赵括故意微微一怒,做出不愿被人看贬了的意气样子:“你可选出数名能骑善射的近卫扈从与我送来的重骑比试一番,或者一一相对、单打独斗,或者结成一队,骑射对攻,也好查验一下这些骑兵的成色。”
“诸位看看怎么样啊?”赵括又把手一伸,一把拉过那胡酋,接着向环视一周,以眼传意,要众胡酋首肯。
见赵括那力开强弓的双臂有力地拿住那名身形魁梧胡儿,就像雄鹰捕住了肥羊一般气势惊人,众胡酋那里还敢有什么异议,皆是连连点头,有的胡儿还不知是出于真心或是逢迎,做出十分想看看比试结果的样子。
“好,这就来比!”赵括这一手才松开胡酋,又把手一挥,令道:“来人,卸去兵刃上的矛头、箭簇,免得大家一动起手来就气血上涌,弄伤了人,坏了众兄弟会盟的和气!”
“快快,你们也把箭头给去了,然后把刀剑都包上兽皮,记着要用刀背来砍!”那胡酋也不敢怠慢,连声命令手下,向赵括示好。
双方准备就绪,一场比试也就在一声鼓声之后开始了。
东胡人的眼光不差,多半看出一对一的单挑决斗不过是逞匹夫之勇,而他们要防犯的却是大队匈奴骑兵的千里突袭,所以吵嚷着让两边儿的骑兵群起对攻,想要检验一下让赵括得意的重骑兵究竟如那些楼烦人的重骑兵有什么不同。
还是在方才比试射柳的场地上,双方人马分列东西,相距数里,犹如数百年前中原的贵族式战争那样,相互行礼,才纵马对攻。
赵括的这一支当作礼物送给东胡人的骑兵,实际上正是数百年后,这些东胡人的后代挺进中原的利器――具装骑兵;而东胡人的骑兵,则是被后人称为“前马鞍时代骑兵”中的轻装重骑兵。
双方骑兵装具之间有着数百年时间的差距,再加上试先约定双方结队对攻,结果便是显而易见的了。
自以为骑射技术高超的东胡骑兵首先放矢,而且还用得是一弓开两矢高明招数――这些东胡骑兵显然也看出赵骑身披厚甲,不多射两箭,射中了赵骑,是不能做数的。
一排箭矢飞了过来,却不见赵骑伏身躲避,他们反而将身了一直,用去了矛头的矛杆格挡一支支因为飞行过远而失了准头的箭。
胡骑射艺高强,赵骑挡得漂亮,立刻引来观看比试的众胡儿声声感叹;在他们看来方才这一攻一守,都是技高人勇值得喝彩,而最后鹿死谁说,那还犹未可知。
同族的惊叹喝彩之声立刻摧动正在场上冲杀的胡骑血脉喷涨,让他们觉得全身有力、干劲更足,不等上一轮齐射之箭被赵骑挡落在地,便又攥起三箭;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一回他们又要用三连快射的骑射技巧破了赵骑的矛杆格挡之技。
面对头脑灵活的胡骑新的一轮齐射,赵骑显得是从容不迫,只是把双臂一抬,在中空舞动着矛杆画起了圆弧,那圆弧舞得漂亮,就像是蝴蝶蜜蜂轻盈地在开满鲜花的草原上飞舞;当飞矢袭来之时,那圆弧却又成了一面连雨点都穿不透的坚盾,让支支箭矢铩羽落地――赵骑之所以能做到如此技巧,便要多亏了他们足下所登的马蹬。
东胡人倒是有耐心,且技艺高超,他们眼前一计又败,也不丧气,毫不气馁地再向赵骑放出一箭――要知道步兵射击之时也有临敌不过三箭之说,更不要说行动更为迅速的马上骑射了。
果然,在这个极近的距离之上突放冷箭,大出赵骑所料,他们舞矛的节律终于还是在东胡人的耐心寻找战机之下被打乱了。
如此一来,飞来数十箭,居然有数箭冲过“矛杆盾”的阻挡,打在赵骑的甲上;只是这些落网之鱼未必就比它们的同类幸运得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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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数声之后,没有箭头的飞矢应声而断――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即使是上了铁制的箭簇,这些箭矢的结局也是被厚重的扎甲弹开,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给中箭者制造一点不影响战斗的皮外小伤。
“哎呀!”众胡人一阵唏嘘之声,半是同情一族之人可以预见的惜败,半是为自己将得到的新武备的强大而感到阵阵惊喜。
眼前两边战马就要马颈相交,正是赵骑使用手中长矛挑刺胡骑的大好机会,可东胡骑兵却是把缰绳一勒,使胯下的马儿前蹄腾空,骤然急停;虽然东胡人的姿势有些狼狈,却也达到了目的――他们在距离赵骑不过数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而且还迅速的将马首一别,掉转马身……
接下来出现的便是草原勇士们再熟悉不过的战术――回马箭。
当然,这回马箭的结局也是早早地定了下来,不是被长矛格挡,就是在触及重甲之后断裂、弹开;要不是胡骑溜得快,他们还真会被自己射出的箭的反弹给击中。
也正是因为胡骑的轻快,使他们迅速摆脱了赵骑长矛的击杀,自以为高枕无忧的他们便再次开弓搭箭,准备再射几轮,找出赵骑的空档漏洞。
“呵,这骑兵虽然结实,看样子真要用箭也不可能射得透,可这么重,怎么想也跑得快不了――追不上咱草原上的飞骑啊!”胡骑当下的表现倒还真的多多少少给众胡酋挽回了一点面子,让他们有了说风凉话的闲情逸致。
面对众胡儿的一时得志,赵括也只是向他们点点头,示示好,脸上始终保持着自信的淡笑。
正当胡骑按部就班地转身、取箭、拉弦、搭箭之时,赵骑的新动作,立刻打乱了他们的步调。
赵国骑兵一手把矛杆一竖,放在马背上的搭具上,一手取出弓、箭……
还不等胡骑放出第二羽回马箭,赵骑就已经放出一矢,直直冲上胡骑--要不是只有箭杆没有箭头,那些中箭的胡儿已经成了箭猪。
“诸位,这便是我要交给大家制法的具装骑兵了!”赵括大方的说道。
“哦!”眼前的显示不能不让众东胡酋长信服,相信赵括给他们的是可以横行草原的强大骑兵,是赵国最大的诚意。
要知道在这个使用冷兵器时代,骑兵,特别是装备齐全的骑兵有着十分明显的优势。
后世之人甚至极为推崇地认为,一个训练有素的骑兵的战力足以能抵得上二十名同样是训练有素步兵的战斗力。如果按这个比例计,匈奴的三十万控弓之骑的本事竟能抵得上六百万中原步兵。当然,匈奴骑兵是无马蹬的原始的骑射之兵,就是算上骑兵固有的两大的优势:速度所带来冲击力与机动能力,也只抵得上三名中原步兵――这还是在大规模的野战中可能体现得出来,真要是硬碰硬对攻起来,这个时代的骑兵甚至可能不抵一名最低级的弓箭兵。
而赵括展示给东胡人的正是那种以一当十的后世骑兵――这些骑兵实际上就是他从后世“偷来”的骠骑、骁骑等功能细化的骑兵的总合――看起来是威风八面、风光无限,对阵这个时代的骑兵也是轻松获胜,而且功能全面。
可是仔细一想,就能知道这样的骑兵的全能,就意味着所有能力的贫乏,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骑兵只适合与如草原这样的千里平砥上使用,到了山地,甚至于浅丘都不会被已经成为古董的老式战车好得了多少。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赵括才放心大胆的把中原才出现不久的新式武器“送”到东胡人的手中,让他们用这样的骑兵去对付目前相对强势的匈奴人。即使这种骑兵的制造技术扩散到匈奴一方,他也不用太过担心――这样的骑兵也就只能在还是蛮夷之地的北方地区逞得一时之勇,正如在另一个时空中的“五胡之乱”一样,重甲的具装骑兵始终过不了几条大河,翻不过几座大山。
“要打,那也是东胡与匈奴在草原上大打出手,相互牵制消耗――说到消耗……”面对众东胡酋长,赵括依然是笑面以对,只是他的笑不是出于对胡人的尊重,而是发自内心的窃喜之悦。
东胡人的后代,鲜卑之流所依仗具装骑兵能够成就一番武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那时生活在东胡旧地上的鲜卑人已经半牧半耕的时代,他们已经有能力负担得起装备近万如吞金兽一般的具装骑兵――单从这方面说来,拥有万骑具装骑兵的五胡诸国倒还真是与战国时代中原的万乘列国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了。
以现在东胡诸部的势力,大部最多能装备百多骑赵括奉上的骑兵,而小部最多能备上数十骑甚至更少,最多能用于自保;加上东胡诸部本就比匈奴更像散沙,不可能发挥出这种骑兵的真正威力――大规模骑兵军团所向无敌的冲击力。
光是要维持这样的骑兵队,就已经让东胡人要勒紧了裤腰袋过日子,就更不要主动挑衅赵国――一旦损失起来,哪怕是数骑人马,那也会要了他们的老命了。
无形之间,东胡的势力也就被这种超越时代的兵器给虚耗了――对于可能将来的战争中发觉这种骑兵的威力,进而模仿学习的匈奴依然是如此道理――生产方式远远落后于中原的匈奴也没有能力负担这种军备竞赛。
“可是一旦被拖了进来,便如马陷泥沼,越陷越深,最后不能自拔……”面对东胡人的喜笑颜开,赵括也只能报以微笑,可他的心中却是冷冷暗思,觉得自己也随波逐流,沦为阴谋家了。
至于这样的骑兵会不会进一步扩散到秦燕两家赵国的大敌那里,赵括倒是不很担心,一来是因为可以预见的长平之战基本上就是一场可以定立天下的旷世之战,只要经历此战,中原地区大统一的大势必定在秦赵两强之一手中得以实现;二来,赵括“送”给东胡人的技术有所保留,他没有把轻便结实的冲压式胸甲这样的“高科技”教给东胡人,同时也没有把直刀、弯刀、长槊等要经过百多年的时间,千百次战争的检验,无数生命的血祭,才大浪淘沙露真金的一整套骑兵装具和盘托出,教给未来可能成为敌手的东胡人――等到东胡人学有所成时,只怕统一在一面大旗下的中原军队已经开始牟取打通河西走廊,开辟丝路,经营西域了,哪里还会忌惮区区一群半开化的牧人。
“马服君真要教我们造出这样的精锐重甲之骑?”包括拓拔酋在内,赵括身边数名胡酋皆巴望着问道,生怕赵括为了结盟之事,用几套骑兵装具来诓骗他们这些书读得少的“老实牧民”。
其实从楼烦白羊王被赵军生擒之后,赵国有一种强大的新式骑兵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流传于到了草原上,只是口口相传有误,被吹成了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当然,有点脑子的众胡酋多半不会信这些以讹传讹的鬼话,不过还是对赵国新骑兵多少有点畏惧与羡慕。
如今不光是得见传说中的骑兵,还能从赵国边军那里学会这种骑兵的制法,用来武装自己,保卫草场、水源,甚至有了与匈奴骑兵一较长短的本钱,众胡酋能不个个笑开了眼,连声称赞赵国慷慨大方,赵括重义守信,要公推赵括为盟主之类的严辞也就顺理成章的发了出来。
“我不过是赵国地方大员,怎么能当我家王上为盟主呢?”赵括挥手做出个推辞姿态,然后言道:“不如大家奉我赵国王上为盟主,我等做个同辈,共侍盟主如何?”
又是个金蝉脱壳,把责任推给赵王丹的同时,还把将来可能被国中政敌治了越俎代庖的罪名给洗清了――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两年,赵括的棱角也被磨去了不少,行事也知何时圆滑何是固执了,渐渐地显出了他的如玉本质。
“好,好!”拓拔酋长本就好大喜功,一听不用屈居于他人之下,当个二号人物自然高兴地很,心中还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暗骂赵括怎么不早点这么说,害得他费了老大气力,却偷鸡不成反蚀米的丢了脸子。
眼见拳头最大的人都点头了,一班胡酋也就争先恐后地叫起好来。
“诸位,诸位,今日之后,我便向每部中排出工师二、三名,手把手的教会大家部中的工匠制作马具、铠甲的技艺,直到学成为止。我早就听说东胡人心灵手巧,会做铁矢铁刀,想来学会马具、铠甲的制法也不过是朝夕之间的功夫,诸位也就不用着急了!”赵括挥手安抚众胡儿,让他们守守规矩。
一听人人有份,永不落空,众东胡酋长便像得了皇天上帝的令一样,乖乖地排列成不太齐整的队列,猴急得等着登台与赵括告天结盟,捞取实实可以拿在手头的好处。
“马,马服君……那,那么小人怎么,怎么办呢?”左谷蠡王见着众人一脸欢喜,便想趁着赵括高兴,求他放了自己,可又把惹恼了赵括,一个不高兴就被赵括当成了牺牲,祭了天地祖先。
后世中原有为帝王、堪为柱国的守边大将对付北方游牧民族的法子颇多,总结起结起来,大约可以说成鼓动各民族对立,等到适当时候出来调停,支持一方,打压一方,瓦解大部族,推广宗教,控制思想,同时控制货物进出草原,在草原维持一个各部落不战不和的局面,如用温水煮蛙的方式慢慢削弱甚至消灭掉对自己有威胁的草原部族――这此东西除了宗教一项,赵括因为中原也没有成熟的宗教不能尝试之外,已经一一试用,取得了一些成效。
现在看着左谷蠡王的那付装可怜的模样,他更是肯定了这些辣手妙招的确有妙用,后世之人果然不欺骗他这个先辈。
“左谷蠡王,你本是匈奴大王,而我与众东胡兄弟此次盟会,正是为了防你匈奴欺我两家,而你这回也是被我‘请’到这儿来的――这回子请你老人家请得这么一易,你总不能不留下点东西,充当我与众东胡兄弟结为盟友的贺礼,用来解了这些年来我们三家的积怨吧!”赵括先是当着众人一语,然后趁着众胡儿点头称善的空档上,在左谷蠡王耳边轻语恶言道:“要想活命,就别怕挨刀子,别舍不得放血!”
左谷蠡王此时已是被短短片刻时间里,频繁涌向自己的生的大喜与死的大悲惊诧得晕头晕脑,脑子里嗡嗡作响,当一双大耳朵收到挨刀、放血之类的恐吓之词后,便自以为死期已到,魂不附体,只求个痛快好死,等着赵括等人鱼肉了。
众人排列成队,随赵括鱼贯而行,登上搭建在山水之间的黄土高台,先以草胡礼仪有板有眼、郑重其事地斩了白马,又用中原先商之礼,取了白马的灵骨,再由巫祝刻画上盟誓之词,然后把灵骨投入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金鼎之中……
仪式进行到大半,赵括将斩马的大刀,换成了掏心挖肺的匕首,然后猛然一声令下:“带匈奴左谷蠡王!”
这一振臂一声没有把已是心灰意冷、四体麻木,正被赵国兵士架上高台的左谷蠡王吓着,倒是把在列在高台四座,拜出个虔诚模样行礼发誓,心中却谋划着怎么才能用有限的财力打造更多的具装骑兵的众胡酋惊得不轻。
众胡儿精神一振,这才注意到左谷蠡王已被两名彪悍的赵兵像提溜肥欢鸡一样,轻松地把他叉了上来,送到赵括面前。
“哈,要见血光了!”众胡儿,本着有仇复仇,无仇看笑话的人性劣根,纷纷幸灾乐祸,不怀好意地向已如行尸左谷蠡王望去,只等着赵括用锋利的匕首刺向把匈奴大王的胸膛,用喷涌而出的鲜血去血祭盟旗。
果不出众人所料,赵括不负众望,一手捋起被反剪着双手的左谷蠡王的胡须,一手持这架势就如庄户人家杀鸡放血前,要先拔了红冠公鸡的喉毛一样。
左谷蠡王现在连只斗败的公鸡都不如,不说是脸色不变,没有丝毫慌张,挺直了胸脯,从容地等待死神的降临,就连叫唤一声什么“没有死于阵前,气不过,有种来角斗”的精神都没有了。他把眼眼一闭,只等着一刀割开他的咽喉,同时还巴望着要是赵括能快点儿用斩白马的刀砍下他的头,让他早点结束痛苦才好。
嗖嗖几声刀割肌肤的声音传入左谷蠡王的耳中,让他顿时感到一阵如火烧般的痛楚。
“原来被人割开了喉咙就是这样……先是像被火烧了,然后又是一阵像被冷风刺骨的疼。”左谷蠡王努力地用他这辈子最后的一点意识,思考着他这辈子最后的一个问题,不由地身子轻轻一扬。
“我说左谷蠡王,你别动啊,你这么一动了,我还怎么给你剔胡子呢?这明煌煌的铁刃在脖子边恍着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啊,我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你的喉咙割开了道口子,那可不好医治啊!”
“什么,剔……剔胡子?”左谷蠡王一听。立马把双眼睁开,向自己的下巴望去。果然,自己腮下留了半辈子的胡须已经被赵括剔了一半,还有半却还是依然浓密深黑,与那被剔的那一半胡须下面白亮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原来是剔我的胡子,不是要杀了我?等一等,这胡子一剔完了,是不是为了更方便割开我的喉咙啊?”左谷蠡王的脑子又因为看到了生的希望而活跃了起来。
“马服君,您,您这是要……”左谷蠡王的喉咙用颤抖的声音发出怯生生的声音。
“不过烧一点你的胡子――我不是在与东胡人结为防范你们匈奴挑衅的同盟吗,自然要用点你高贵的左谷蠡王身上的一点宝贵东西作信物,用烈焰焚了,冒出一缕清烟,这才能告慰四方神明啊!”赵括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对左谷蠡王解释他这又是自己突发其想,用东胡人羞辱敌俘的方式加中原礼仪糊弄众东胡酋长。
“怪不得马服君只是剔了小人一半胡子……那,那小人就多谢马服君不杀之恩了!”左谷蠡王这才注意到赵括的刀锋只在他的半个下巴与一边儿腮绑之间像割草一般飞快掠过。
“这不正是东胡人释放战俘之前,用来羞辱战俘的方式吗?看来,我这条命是保得住了!”左谷蠡王的双眼又上下左右的转动着,贼眉鼠眼的用两眼余光观察着高台四方东胡酋长们的动静――只要他们不再提出异议,他左谷蠡王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受辱就受辱吧,那乌龟王八虽然老是缩头缩尾的,可是草原上的凶狼、天上的雄鹰都拿它没有法子――要是谁一个不小心,让它逮到了机会咬上了一口,那可是痛得要命的!”左谷蠡王心心一想,决定继续他在匈奴群雄之间采取的乌龟战术,忍了一时之气,先保了性命,再求反咬上别人一口。
左谷蠡王甘心当王八,是为了日后好翻身,从小就从父亲赵奢那里听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故事的赵括当然看得出来,不过他才不担心这只百年老龟反咬到自己。
左谷蠡王被赵括俘虏,那是因为赵括出奇兵,在雾天偷袭所至,其军队多半是被打散而非被歼灭,其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现在匈奴两强相争,其结果不是两败俱伤,就是弱的死、强的弱,如果这时有意“扶植”起一个初具实力,野心又大过自身实力的左谷蠡王,再来一个两强相争、三方争霸什么的,让匈奴再内耗上一段时间,这对于减轻赵国北方的军事压力可是好处多多。
实际上的盟主都意在释放除了杀了能解气,捞不到什么实际好处的匈奴左谷蠡王了,众胡儿也乐得卖赵括一个面子,不再计较已经沦为笑柄的左谷蠡王的生死了。
左谷蠡王求得一生,众东胡酋长一方面得到了强大的赵国为后盾,一方面又收到了赵括送来的超越了时代的重骑兵,而赵国一边得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外交局势――至少在北方边郡――为将要到来的秦赵决战又增强了一分胜算。
此次盟会可算是皆大欢喜,连作为赵、东胡同盟对立面的匈奴也在赵括的承诺之下,得到了一个宽松的外部环境,可以安下心来埋头争夺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单于大位了。
当然,这对赵国的兄弟之邦,同时也是争夺天下的宿敌秦国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赵括所谓的“北伐匈奴”开始之前,秦赵两国的国力相当,秦国不过是稍微强过赵国,这还是得益于早于赵国的变法改革与地理上的优势所取得。
而如今,赵国在赵括等人的策划之下,发动了一场虎头蛇尾,却扩展两郡之地得了实利的“北伐匈奴之战”,使赵国也如秦国一样,占据了中原棋盘上的一边一角,势力看涨。如此此消彼长,只要再用上数年时间,赵国消化掉新占的九原、五原两个可农可牧,又富有各种矿藏的边郡,其实力超过秦国是可以预见的大势。
到了那时,秦国要想撼动挡在他的统一大道上的赵家山头,可就不是靠一两场决定性战役就能实现的了。
就在处在中原东北的赵国大地上一片阳光灿烂的同时,赵国西南的秦国却是乌云密布,暴雨将至。为了驱散这片挡在自己东向中原的行军大道上的云雨,秦宫之中,害怕“淋雨伤寒”的君臣将帅们不可能不做点什么……
当前方传来秦国大军攻占韩城野王之后,他们似乎感到了一股大风正在形成,可以把那片碍眼的乌云又吹回赵国去,让赵国的西面也来一场暴风骤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君臣庙算待运筹(上)
“王上,王上,胜了胜了,这回总算是胜了!”内侍宦官急急忙忙地向宫中禀报着从韩国前线传来的胜利喜讯。
只是瞬间,原本听起来高调刺耳,让人心烦意乱的内侍阉人之声变成欢快喜庆的乐曲,又像百灵鸟的叫声一般,从宫殿的台下,直冲宇内,送入了因为赵国只经小战,就扩地两郡,而寝食不安,忧心忡忡的向秦王嬴稷耳中。
“胜了?怎么个胜法?”秦王嬴愁容依旧,不过是稍微把紧皱的眉头稍微放松,轻轻地舒展了一下岁月在他的龙颜虎额上留下已经无法掩饰。显然,疑心自己年老身衰,活不过下一个十年的老秦王对意料之中的胜利是没有多少惊喜可言。
从韩国这个差点让宋国之类的二流国家亡了国的所谓“七雄”之一身上又割下一块肉,对秦王稷来说不过是多吃了一口碗里的肉,那一点已经到嘴边的韩国肥肉根本提不起他什么精神了。
“攻下野王城了?”秦王稷直起半卧的身子,用冷漠的语气,漫不经心地问报喜的内侍;做为秦国有史以来扩地最关的君王,他不会满足于从韩国那里占下一城一县之地,此时他已经开始寻思着那下一步是巩固战果,占下野王周围的数城,还是进一步蚕食韩国,向南攻打韩国富庶的南阳之地得了经济上的实惠,或者是令大军北上上党,攻下韩地威胁赵国,占据秦赵占霸的有利地势。
“何止是野王啊,我大秦雄军十万,先是攻下韩国野王城及其附近大城小邑十处有余,又为追击南逃的韩军,再捎带着得了韩国南阳!
王上,这一回子武安君可是立大功了啊――那野王城一占下来,就是说上党郡也是咱大秦的囊中之物了。这一战下来,可也是拿下了两郡之地,而且还是人口众多的中原熟地,可比那赵国得了两个蛮荒的边郡强上不知多少倍呢!”怪不得熟悉自家王上秉性的内侍会高兴失了宫中礼仪,老远地就大呼小叫起来,原来秦国名将白起只花了数月时间就完成了秦王稷心中暗定对韩国的数年时间攻略。
“这个白起,孤本以为他不过是一介赳赳武夫,没有想到,他还真是深知孤王之心啊!你这个胜报得好,有赏,有赏!”秦王稷的脸上终于是拨开云雾见艳阳,露出了得意的一笑――不只是笑对韩战争取得了意料之外的胜利,更是对爱将白起深知君心的满意。
不过这笑只是一闪而过,老而不死便成精秦王稷可不是那种会被一时的胜利给冲昏了头的愣小子――他的兄长,秦武王嬴荡骄横肆意,滥用武力而招举鼎折胫而亡,使秦国大乱三年的教训,他可是记忆犹新。
虽然不时犯点昏聩使性,帅性而为的小过,可多年为大国君王所累积的军政经验告诉他:今日的意外之胜都是那个该死的赵国新马服君赵括这一年多来在赵国边地的种种优异表现,把他秦国君臣将卒逼得“奋起直追”,这才而逼出来的权益式胜利,是打乱了争霸天下的顺序后所得到的一点小利,是不期之胜,有其不多,无其不少。
“也就是说……等一等,下面可以动赵国了……还是说先拿下最弱的韩国?国中粮秣又能支撑多少军队用于多长时间的争战?”秦王稷倒底还是老迈了,他居然被一时的大胜搞得乱了方寸,举起不定间就失了当年的英明果断。
“拿地图来,孤要看看……”他下令道。
“是!”众内侍一应,便收的收拾,搬的搬图,立刻忙活起来了。
“不,不,还是先召应侯范睢――孤的相邦入宫……说起来,这档子麻烦事儿,可是他给孤王找来的,自然要找那厮来了事收尾!”秦王稷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有时脑子也会不好使了,便要借他人的来用用。而纵观整个秦国,脑子好使有与他最为贴心的便是他的相邦范睢了,再说先前给他献上要攻打野王城,来个敲山震虎,吓唬一下自己的王座都还没有坐热乎的赵国新君主意的智囊也正是范睢。
可是秦王稷不会想到,他的好相邦范睢已经先于他这个一国之君收到了白起又一次获胜的消息。这个消息对于秦王稷来说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可喜之事,可对于贵为大国之相的范睢来说,却见得是件好事情了。此时此刻,范睢正在于王稽、郑安平两个与他有过命交情的朋党商量着应对这场事关朝局微妙变化的“大胜仗”。
“好。实在是太好了,没有想到那个莽夫把三顿饭并做一餐给吃了――这下子王上那里定是高兴得很,我们这些时常出入宫城的近臣的日子也就好过多了!”范睢堆着一脸灿烂的笑容,面对着皮笑肉不笑的救命恩人郑安平和一脸愁态的王稽,一付如释重负、轻松自在的样子。
“是啊,范相的日子是好过多了,这攻韩野王的主意是您出的,武安君的将也是您点的,您的劳心劳神的在后方调度粮秣――这些苦劳自有咱英明烛照的王上记着……
只是我秦国是以军功记爵受封……”作为把范睢这个旷世之才引见给秦王稷的牵线人,王稽对位高权重的范睢一点也不敬畏,反而是极尽挖苦讽刺之能势,一针见血的指出范睢心头的两处堵儿。
两处堵一是这一场大胜于秦国有利,这个利他这个秦相运筹与名将白起用命的结果,可是以秦国的制度,首功却是记在了白起之类的前线将领身上,他范睢吃力费心的,不过是换了个秦王龙颜和悦,过两天安生日子,至于战功,八成武安君白起是不可能记起他这个在后方使了大力起的重要角色了――一句话说来,他范相是吃力不讨好,人家吃了肥肉,他却连口汤也喝不上。
这便是秦国军功授爵制的弊端之处了,后方人员功劳再大,不能斩得敌首,就算是受了封也不能负众――在文武官制分列还没有成为完善制度的战国时代,不光是秦国,就连用着类似的功授爵制的国家君王一般会放自己的心爱之臣去完成一些必胜之战,凯旋回朝之后,便有了由头对这员臣子加官进爵。
比如赵国的蔺相如,一代名相却没有成为封君,就是被赵惠文王恩赏了一场把握十足的战役,却没有获胜,所以才只能为列九卿,不得受封。如果在原来的历史中,吕不韦也是在得了灭周的大功之后,才坐稳了秦国言信侯的位子。
而范睢心中两处堵儿的第二处,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军功授爵制而起,或者说是白起的大功而起。
白起是战无不胜的名将,有着攻城略地,斩首无数的大功,在商秧变法之后就确立的军功授爵制度下,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数年之间就当上了武安君这样的高等封君,军爵之高、封邑之广更是高过只是被封了个应侯的范睢――论起功劳来,制定统一天下大策,又辅佐秦王治理国家,为统一战争置办兵械粮秣,劳苦功高的人又何止是白起这区区一介武夫。
再加上实际上白起与自己的的职权关系是实际上是上下级,自己居于庙堂妙算天下大热势,为首脑之辈,白起局于帷幄运筹前方战事,为手足之劳――可到头来,手足之功却盖过了首脑之功――范睢是臣不是君,秦国不是他的,他不可能不与白起计较一下个人得失。
过去白起的次次胜利,他范睢都还可以高风亮节的闭目不看,心中只想着这功是白起为秦国立的,算来算去是他所侍奉的秦国明君秦王稷的武功,可是这一回……
这一回眼看着白起一战就完成了自己制定要分成数战才能完成的战果,还得两个中原富郡――这份功劳之大,已经不是他与他这一派秦国客卿势力所能承受得起的了。
范睢再怎么君子坦荡荡,不与白起计较一下个人的荣辱,也不可能不会为以他为代表的这一方本就在秦国势力根弱叶少客卿派系多做点考虑了。
说起秦国国内当下的各政治派系,大约可以分成二派数方,一派是所谓的“老秦”,即数百年家嬴氏入秦与当地各民族杂居混血而形成的秦人及其王家宗室、旧贵族势力,这一派人马在秦国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甚至于威胁到历代秦王的权威,有左右秦王废立的能力。
而另一派的成员多为客卿外臣,势力虽比如人众势重又在家门口的老秦们,可是这一派人马得到王室依重,是历代秦王们用来削秦国旧有势力的利器,一时间也能做到权倾朝野,骄横拔扈――就这一点上,秦赵两个兄弟之国的情况倒是颇为相似,那是因为他们不约而动的选择了法家理念,以初具规模并不断完善的官僚体系、制度来治理国家。
当然,比起赵国的贵族、官僚们立场分明的政争来,秦国这两派人马的界线也不是那么泾渭分明。像前些年里横行一时的“四贵”、穰侯魏冉等他们中间有来自客卿体系的外戚,有生于宫室的王子王束,只是利益把他们这些人集合在了一块儿,而后来又是秦王稷暗中联合一部分看“四贵”等人不顺眼的老秦贵胄与受“四贵”压制而不得势的客卿外臣,这才收回了被自己的母后王弟们强占了去的部分王权。
秦国的两大政治势力相互纠葛,盘根错节,大体下又可以从二派之中分出数个更小的,相互斗争的利益团体――比如势力渐微的“四贵”,当了四、五十年的太子,以至于成为天下笑柄的安国君嬴柱;以王、蒙、李三笔将门世家为核心,既协同作战,又相互争宠邀功,私斗不止的武士集团;还有朝中的当权的众老秦与来自外国的客卿官僚们所组成的两个文官集团。
而这些小派系中,最让范睢这个被后世之人称为秦国的统一大业做出最大贡献的政治家放心不下的就是白起了。
说起白起这一方势力在秦国所处的位置就如同赵括的马服君一派人马在赵国的政治地位相仿-,都是与各方政治势力不沾边儿的灰色派系。而白起不是秦国宗室成员,少了那一份瓜葛,所以他的为臣之道做得比他的“老师”赵奢,“师弟”赵括做得很为灰色。
与赵括一个篱笆三个桩,私下里与志同道合者在军队中结成小团体,培植一定的个人势力以维护家族利益不同,白起可以说是一个真正的武士,一个纯粹的武将。他与自己的上司、部属只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不与朝中任何势力交结,只认定秦王稷一人为真正的主子。
诚然,这种一颗树上吊死,不留半点后路的作法是他白起的个性使然,更是他白起在错综复杂的秦国军政两界的生存之道――这就等同于一向行事高调的赵括,不时故意做些出格的事情,惹来赵国臣功的闲言碎语,乃至污蔑之词一样,都是为官自保之术。
而范睢所不放心的,也正是白起这种不黑不白,剑走边锋的灰色臣道――因为这一把“剑”的走向是他这个智者所不能预测的……
范睢心中清楚得很,白起这一把剑,在秦王稷的手中是外可攻外国扬国威,内可镇奸邪的大国利器,可是于他这个秦国相邦来说,却上一柄可助他成就奇功,又可能使他功败垂成的双刃剑。
如今的秦王稷表面上看来可以说是春秋鼎盛,可以日食半羊,夜御一女,可是其实他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民谚有云“人生七十古来稀”,就算是老秦王还有十年的命,那十年之后,秦国的政局又回如何?
现在的太子安国君嬴柱比起他的英明神武的父王来,可以说是“狗肉上不宴”,才智都平拥得很。这样的新秦王要想内慑国中诸臣,外服他国众君,显然是要靠着一位挑得起大梁的重臣来辅佐了――可是那个重臣,会不会是他范睢还另有一说。
从前方传来白起大胜的消息时,范睢就已经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此役虽是出自白起的得意手笔,可是名义上坐阵中军,指挥大军的人物却是为了捞取便宜战功,为将来继承秦王之位后立威于军中的老太子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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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稷对自家的宝贝儿子的这一番苦心安排范睢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辅佐太子安国君的不是别人,正是让他不放心的名将白起,这也就是说,秦王稷心目中最合适的托孤重臣,很可能不是他范睢而是白起。
又正因为白起不与他人结党,这更使得范睢不安起来:“将来的事情不好说,白起这个人本是老秦,在军中威望颇高,可又从来不志那王、蒙、李三家将门来往,更不结交朝中重臣,国中显贵――连太子他都不曾阿谀……
这样的难以琢磨,更不为我掌控的人要是有朝一日成了故命重臣……将来他会怎么对我们这些外来户……实在是……”做为战国中后期最为优秀的政治家之一,范睢不会也不可能把自己、自己朋党的命运交到一个连自己都不放心的人的手中;再说他的野心是继续在秦国支手遮天,完成他一统天下,成为一代名相的夙愿。而白起,已经成了他在完成夙愿的道路上可以预见得到的阻碍。
“王将军说笑了,我等一心为我王上,为大秦效力,何分彼此,又何必计较这点得失之事。退一步说,我以贵为相邦,犯不着与如个武夫竖子计较长短了吧!”范睢心头如被猫抓一般,可是面上却还是强撑着吃了蜜一样的微笑。
“是啊,范相贵为应侯,自然守得住节操,把功名利禄的看得轻,那自是半个圣人了,可我们这些俗人却还没有修行到那份上,还是把万户君侯,千金万银的看得重得很!”王稽把自己捎上,也要继续挖苦范睢,非要他在自己与郑安平面前吐了真话才肯放心。
其实自己就是秦国名将之门王家的一份子,王稽那里还差那百亩一户的食邑封地,更不说一金两银的日常使用,他所以的是光耀王家门楣的战功荣耀,在他的眼里天下可征之地就那么一点,可以立下的武功就那么多,白起多胜一战,他与他的家族就少一份。
“是啊,我们几个相爷的亲信之人,个个名为将军,可是一年到头来又有几回统军,几年之中又有哪里出战呢?如果这战功对让那姓白的抢了去,那我们这些人还吃什么呢?别的不说了,没有点武勋傍身,那些老秦……不,不那些秦国贵胄们那里会把我们这些来自他国的人放在眼里――就算放在眼里,那也是把我们当成外国派到秦国的间谍看……
我,我不是不想为大秦效力,可……可是心里那个堵啊!”作为范睢的救命恩人,郑安平一声叹息一点泪的对范睢用起了感情攻势,做戏做得一时激动,居然忘记了身边大大咧咧盘腿而坐的王稽说是他口中的“老秦”。
这一个救命恩人,一个知遇恩人,一个讽来一个哭,说白了就是要范睢想法子把白起个换回秦国,另找他们中间的一人,去摘下上党郡个颗已经是熟透了的鲜美果子――这两个人显然没有作为政治家的范睢的那种高瞻远瞩,可是他们却知道为眼前的利益而“奋斗”一番,甚至不惜拆自己人的台――秦国谓军功而论赏的制度,在他们两人身上可以说是利弊皆现了。
范睢心中本就对白起的存在有所忌惮,现在两个思人又哭又闹的,不能不给他们一点面子了吧。
计算了私人之事,又想到了私党之利,回过头来范睢又想着反正上党郡已经与韩国本土隔开,前线的将士只等后方送来足够的粮秣就可一战拿下,就算是王稽、郑安平这样的平庸之将也能成事……
想到这些,范睢微微地向两个恩人点了点头,虽然嘴巴上没有说什么,其实心中已经允了二人,并盘算着让他们两个谁来做主将谁来当副手才能把一碗水端平了,还了他欠二人的那份私情。
正当三人会心对笑之时,相府家奴来报:“宫里来人了,说是‘王上请相邦速速入宫,有要事相商’!”
“宫......宫里来人了,是王上……我们还是回避一下吧……”知道老秦王素来不喜欢臣子们私交过密,结成党羽,王稽起身就要往相府内屋躲,同时还示意惊在一边的郑安平快点动作――显然,范睢的这两个大恩人在到访相府之前,就先商量好了怎么让范大相爷从了他们的心愿,所以面对这突然之变,他们才能有这种相互照应的默契。
“慌什么,您们两位敢来我这里商议大事,那就是有胆子做了――再说上了战场,刀斧无情,箭矢乱飞,你们就不怕了……”范睢大声震道,压住了场面。
他最是知道秦王稷的性子,知道他的王上是不喜欢臣工居在一起坏他的军国大事;可如果臣工们在一起是在赞襄国事,为君分忧,那秦王稷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心中暗笑,记私会的臣工的好处的。
“记住,今日是我范睢以私人之名,请两位恩公赴宴,可宴席未开,王上便因军国大事把我召入宫室。”范睢镇定自若地向两个私党友人吩咐道。
“是,是,是来赴宴的!”王稽说是,郑安平点头道。
“只是不知王上急召范相是为了……”王稽有识人之才,自然长着一对会听风的耳朵,能嗅味儿的鼻孔,他当然知道此时秦王稷召范相入宫大概是为了什么。
“定是为了上党之事,那可就好了,正好范相……”能有本事骗过世人,把死范睢变成活张禄,然后送到秦国为相,郑安平当然不是蠢人。
“看来上党的事情,我们都想简单了……”范睢当然也猜出了其中原由,只是他更从秦王稷的急召之中嗅出了比王稽、郑安平更多的东西。
他皱了下眉,向两个恩人实言道:“这事情王上八成要亲自过问,只怕是我这头不好为两位安排了……不过两位放心,向押运军需辎重,为偏师主帅之类的差事,我还是会竭力为两位争取的!”
说完,他又安慰志大才疏的两人两句:“放心,拿上党的好事我们得不到,我也不会让他落到白起那只白眼儿狼的头上来!”
***
“上王,大事不好啊!”一路上就想着怎么应对秦王稷问话的范睢早就拿出了几套方案以应不测,现在的这一番正话反说,报忧不报喜不过是他的诸多应对方法之一。
“什么大事不好了,哪倒处了野王大胜之外,还有什么大事情,你有意欺瞒孤王,拖延时晨,想到个孤高兴的时候再说吗?
好好好,白起在野王一战而得两郡,这便是可以让孤王吃下一只肥嫩的乳猪的大喜事――趁着孤现在高兴,说吧……
说你的那些私党是不是又贪了商人的金银,侵了财主的田地,被人告到府衙里来,把事情闹大了!
我说你啊,收门客交豪杰时也把眼擦亮了,以后少到孤的宫中哭天抹泪的,嚎丧似的给孤心头添堵。”秦王稷一是因为大胜而心中欢喜,二是因为范睢是自己的宠爱重臣,说起话来也就迁就放肆了很多。
要是换了几天前,就算是权倾朝野的范睢也不敢这么给他的王上“闹”上一通。
“王上,臣说的大事为好正是那野王之胜!”范睢收起了哭丧样儿,年纪虽轻却已经是皱巴巴的“老脸”上又作愁云不散之像。
“哦?你是这么看的?这大胜怎么成了大事不好……有什么说法吗?”秦王稷一听范睢之言,便了收起了笑脸,可心中却在欢喜自己的宰相又与自己不谋而合了。
“是的王上!”这时范睢才给秦王稷行了君臣之礼,然后缓缓言道:“王上,请饶在下打个比方了……
如果把我秦国比做一个庄户人家,那王上您就是一家之主,是公婆,而我这个相邦便是这一大家子的大儿媳妇,众王子、臣工便家中的小叔、孙子。
这在家中主大事儿,对外人说话的人自是当公婆的王上了,在家里田地劳作耕种,在外边经商贩货的便是您的孝子贤孙――我这个大儿媳所做的事情,便是帮衬着公婆料理家中诸事,招呼着一家子小辈。
家中用度是我这个大儿媳把持计算着,何时吃何时的粮,都要精打细算才是持家之道。”
范睢一番人性化的表述,让秦王稷听得连连点头,很是赞同,不由得勉励一句道:“这么说来,还真是辛苦你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儿媳了,嘿嘿…….”
“在下为了王上,为了秦国,当不辞劳苦……只是这对外征战对我来就就好比给远行贩货的小叔子准备干粮,先要问好小叔子要走多少天,才备下外出时日所需之粮。
可是这商机如战机,这回子咱们家的小叔子武安君就是看好了机会,要为了给王上赚回大利益……他可是多出去了好些日子,只怕是我这里给他备下的干粮不够用了不说,现在再做上几个面馍也接济不上远方的白小叔了……”范睢把肩膀一耸,做出为难得很的样子。
“我就说你这厮怎么一来就哭爹喊娘的,坏了孤王的好心境儿,原来我大秦的大胜对你这个置办后方粮草辎重的相邦反到是坏事儿了!”秦王稷拂袖一言,对只看到小我之事,看不到大国之情的范睢很是不满。
“不,臣下所说的,可不只是粮秣兵械之类的小事情,而是事关我大秦争夺天下的大事!”范睢眼看秦王稷被自己的三言两语给挑逗了起来,便不失时机地抛出了自己的一番主意。
“哦,有什么话就快说吧,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是不是怕……怕孤王怪你那回子急中生智,想出攻打韩国野王城的点子来?”秦王稷不是那种赵惠文王那种玩弄权柄,好与臣下玩君心难测的君主,他更喜欢大臣与他直言相对――当然,像范睢这种时不时地讲个故事,打个比方来调解一下枯燥的政务国事,他也是乐于接受的。
“王上,攻打野王本就是打破了原来定下的攻韩大计的权益之举,现在又占了韩之南阳,莫非大王认为我们还认为我们还要再占了韩之上党,到了那时才可罢兵?”范睢明知秦王稷好大喜功的毛病又犯了,心中生出了进一步扩大大战的想法,却故意放问一句。
“怎么不可能呢?记得去年你向孤报喜道:关中之地大熟丰收,各郡风调雨顺,百姓皆有温饱,平……孤这才放心大胆地听了你的‘权益之计’,发兵攻了野王!
怎么才打了这么一点子小仗,就向孤哭起穷来――就算是去年的余粮用光了,那前年,前年的前年的陈粮也没了?是被你的手下人给贪墨了吧?”秦王稷越发得不悦了。
“王上,我大秦统一天下的顺序是先弱后强,远交近攻,要先亡韩国,再图赵魏。而攻韩的顺序当是先攻取少曲和高平,再攻隆城等九,然后是再取南阳,再野王,再上党郡……
可是现在的顺序全乱了……”范睢不等秦王稷口出怒言,便迅速抢先说道。
范睢所述之事,正是秦王稷心中所忧。
一听自己的好相邦说中了自己的心事,秦王稷不由得把怒气收敛了起来,问道:“说说你的担心……”
“王上还记得当年的渑池盟会吗?”范睢问道。
“记得,当然记得!”说起当年的秦赵渑池之会,老秦王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这一次盟会可以说是他这一生之中几个最闪光的时刻。
与后世史曲中所记叙的渑池之会的内容相反,历史上所发生的那次渑池会时,秦赵之间的实力对比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为接近的一次,甚至可以说当时的赵国还略微的强过秦国几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君臣庙算待运筹(中)
十多年前,正是赵国消化五国伐齐时所得利益,国势正劲之时,而那时的秦国正是宣太后当政,四贵与相邦魏冉为了自家私利,不停的消耗国力,征战四方的时期。整个秦国迷漫在表面风光,政政外交乱而无序之中。
正是在这个时期,秦国四贵们为了在自己的封邑前面建立起一道屏障而发动了对南方大国楚国的战争。就在秦国大半兵力投入楚地之时,秦国有识之士才猛然发现自己背后的赵国已经从沙丘之乱的混乱中恢复了过来,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如果此时秦赵之间暴发一场举国之战,那么灭亡的必定是同时与楚赵两个大国在南北两个方向开战的所谓强秦。
母后与王弟们惹出的乱子,只有他秦王稷去收拾,于是一场看起来赵国赢得了面子,其实秦国得到了实惠的渑池会戏剧性的发生了;原本求人请和的秦王稷在会上以一付强势姿态示人,而原本居于优势的赵惠文王却是畏首畏尾,表现的唯唯诺诺,要不是有蔺相如的机智,廉颇的勇武,只怕是赵惠文王连看都不敢多看本自己的父亲一手扶植起来的儿王秦王稷一眼。
渑池会在成就了赵国名相蔺相如的同时,也是赵国失去了灭亡秦国,统一天下的一次大好机会。
可能是人老了吧,一回想起这些往昔的得意之事,秦王稷的脸上自然地流露出了自豪的笑。
“王上之所以会万金玉体涉险于赵国兵刀之前,又甘愿为我秦国之利而为天下人笑做背信无义之人,是为了什么?当年的情况与如今何其相似,怎么过了十多过来,王上的智慧不长反少了?居然被一些虚名假利蒙蔽了耳目!”就在秦王稷沉浸在过往的辉煌之中而自鸣得意之时,范睢却说了重话。
“你……怎么……”秦王稷有一点恼火了,可定神一眼,自己这些年来,内忍宣太后、四贵,外让赵王魏君,又是为了什么呢。
“对,对,又是一南一北,两头用兵,要是现在攻韩,则赵国必然来救,从我大军身后发起攻击――前两次围困魏都大梁之时也是这个情景,两次都是因为赵国的出手阻扰而使我大秦千万子弟的牺牲化为虚无…….”把记忆再往后推几年,秦王稷从赵国身上得到的全都是一个又一个痛苦的回忆。
“那么你以为,现在是要收手了?”秦王稷从回忆之中走了出,向范睢发问道,语气之间流露出对已是唾手可得的韩国上党的一丝不舍。
韩之上党的意义,绝不止是一个物产丰富、人口重多,为控制它的国家出粮出役的中原郡县这么简单。它被由五台山脉、太行山脉、太谷山脉、中条山脉切割成大大小小的塬地、山谷平原,再加上数条依山势而流长期淌的大河小水的阻隔,使行军用兵极为不便。
可就是这个不适合大军行动的地方却处在魏赵韩三国之间,成为三国天然的国界,同时更是遏制秦军东进平坦的中原腹地天然的堡垒,对三晋之国抵御强秦的兵锋有着非凡的军事意义――相对的,一旦秦军占了上党,就意味着秦国在军事上取得了最大的主动权,可以把兵锋直指向三晋心腹。而秦国统一天下的脚步也将大大加快,甚至于说就在秦王稷为政的最后时光中就能完成这一亘古为有的帝王伟业。
“王上,记得前些日子正是那赵国的马服子的一员副将手下一支偏师袭击了我上郡边城,便引得王上寑食不安,殚精竭虑,急着打乱了征讨韩国之策,兵行险招,以大军强攻野王,生生把韩国两分……试问我上郡之于我大秦重要,还是上党之于赵国重要?要是我军占下上党,赵国的新王会是什么反应――只怕不是发动一场数万人的援韩之战,而是出重兵与我秦国在上党决战了吧。
可是王上,刚才经历了先前攻韩一战,连占野王、南阳,我们还有足够的准备,吃下上党吗?
所以王上,臣下以为上党不是不能占了去,只是不要急于这一时,要想个稳妥的法子,既得了上党,又不至于激了还在酣睡中的赵国君臣,要是真的搞得他们立刻与我一战,只怕是我大秦准备不足,就算是有大将白起带上三、四十万大秦锐士,也不能保证收上党的同时又挫败赵军!”
“你是说……?看来你小子是早就盘算好了……说,又有什么新策了?”秦王稷听到这儿,便已经是转怒为喜了。
“臣以为我军应当继续攻打韩国上党!
王上,话说烧肉还是要小火慢熬,做出来的才能入口就化――臣下所说的这个‘打’可不只是打这么简单,一是要真打,二是不能打过了火,同时要派出使者去规劝上党郡守率上党军民归降我大秦!”
“以打促降,以兵相迫,不战而胜?”秦王稷听出了范睢的上党计的精华所在。
范睢默然一笑,连连点头,同时又作了个揖,以示对秦王稷的佩服之情。
“好,就这么做,这件事孤便准了你!”做为对宠臣的最好赏赐,秦王稷大手一挥,同意了范睢的计策。
“王上,还不急,臣以为一是为了表示我军劝降的诚意,二是为了彻底执行王上的意思,最好还是再派一名将军,代替武安君完成对上党的最后一击得好……”范睢试探地说起了阵前易将之事。
“这样好吗,阵前换将,兵家大忌啊!”被范睢一番冠冕堂皇之词弄的一惊一喜的秦王稷一时没有看出范睢的私心作祟,想要压制风头正强的白起,而只是单纯的从军事角度上考虑得失道――英明一时的秦王稷到底还是老迈了。
“如果单看兵家得失,阵前换将自然是忌讳,可是从攻韩大略上看来,换了将,比不换要好……武安君是何等人物,我大秦第一名将,威震天下,天下群雄莫敢正视!如果我们用一个别的将领把他换回咸阳,那就是向我们的对手说明我军的进功力度当不如之前,便是向那上党军民示好……说起来臣下以为必须要换一员与武安君一样得力的大将,那也是武安君为将太过暴虐――他屠城太多,敌国军民一听说是他为主将攻城,不是献城请降,便是拼死抵抗――我看这韩国的上党郡守不是那么没有骨气的人物,要不让他必闻武安君之威名而降……想来上党一战,定又会白白害了我关中子弟的性命……”范睢又数落起了起白为将的不是,而他要求阵前换将的好处正是为了贯彻逼降计谋。
“这倒是你想得周到了,只是你也知道武安君性情忠直,这没有什么理由,就把他给换下来,让他就把就要到收的功劳拱手让于他人……
让前方拼死作战的将士寒了心,使大军失了士气,这只怕是不合情理吧……”秦王稷是个有为之君,他爱惜自己的将军,视他们为国之利器,他当然知道利器是绝不能自损锋芒的。
“王上能这么想,那就更好了!”范睢是有备而来,早就想好了怎么应付老秦王的惜将爱才之心了。
“怎么,你这两张皮一个口的又有什么说道了?怎么换回白起,便是更好了?”秦王稷带着好奇之心问道。
“臣下知道王上视武安君为上苍赐于王上,可横扫千军的神剑,是国之利器,我大秦至宝!”为了配合自己的阴言酸语,范睢还刻意在脸上做出嫉妒万分的表情。
“老早就听说你这厮嫉妒人家武安君天纵奇才,威名一方,以武功赢得我大秦君爵――没有想到你也是个实在人,心里藏不事儿,就这么老老实实把这话给说出来了”不用范睢多说,秦王稷从他那张青灰的脸上已经嗅到了阵阵嫉妒的酸腐味儿。
摸着良心说,范睢本人不是没有嫉妒过白起,只是那嫉贤妒能的程度还没有小人到把“嫉妒”两字一笔一画地写在脸上,如今他这么做不过是在做给秦王稷看,求的就是个以曲得直,显示自己是有着卓尔不群“节气”的真小人。
“王上以为我范睢的德行如何?比起朝中群臣来算是上流还是下游?”范睢又是一问。
“你吗?平时结私党交权贵的事儿没有少干,可那些都是孤王默许你的……真要说到德行,你不是个中等,也算是个中上了吧……怎么,原来你还是在助那白起脱困啊!”秦王稷细想范睢之问,然后惊异道。
“是……也不是……于私人,臣下是巴望着武安君多得点战功好当了出头的鸟儿,为朝中众位臣工大将嫉妒,成了先烂的出头椽子;可是于我大秦来说,臣知道武安君是我大秦无双之将,是一柄可以斩杀列国君王的利剑.......
王上是爱剑之人,自然知道再好的剑有可使用限度,好剑在斩开敌人厚甲的同时,自己的性命也就减少一分。以剑喻人,武安君还能再为王上您用多少次,而不招来满朝之人的嫉妒,甚至是因嫉妒而生的阴谋陷害!
退一步说,王上您想想,武安君有破楚、削魏、攻韩、却赵,乃至几乎灭了东帝齐国之大工功,做为一个武将,您还有什么多少东西可以赏他……
做为王上,您可以兴而脱口道:以白起之功,赏他半个秦国有何不可!可是还是做为王上,你为了我大秦的江山社稷,不可能赏武安君半个国家……
王上,如武安君真到了群臣妒之,您又无赏可赏之时,又会怎么样?”范睢越说越快,起说越急,差一点儿就要把老泪给说了出来。
范睢这一句,也算是能言善断的秦王稷一时无语,不知何言以对了,而他的心中在乱如麻绳之间,已然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只有找个让天下人不服的接口,杀了功高震主的武安君――以王上的性情,您是会那么做的……”范睢把脸上的种种表情骤然一收,冷冷地道。
他果然不亏于后人冠以他一代名相的称谓,即使是自己不出手加害于白起,也预见到了以白起现在的势头,必然会以悲剧性的结局收场。同时他也正是摸清了秦王稷在有看似强力无情的政治手腕的同时,还有着一颗不为人察的凡人恻隐之心,这种心思尤其是对自己人,劳苦功高的自己人,便为明显。
“你……好个范睢,你真是又正又狠啊,孤都不知怎么说你了……”秦王稷把耸起的帝王虎肩一斜,做出无能为力,任由他去的样子。
“如果真到了那个份上……如果真到了那时臣还在这个相位上,不用王上说一句话,臣必会设下计谋,为我大秦的千秋霸业,百年社稷而诛杀了武安君,为王上您排忧解困,然后自裁决以谢武安君在天之灵,为王上挡了天下人的杀贤的指责!”范睢果如秦王稷所言,怀揣着私心做出一大义凛然,雷厉风行的样子,向秦王稷请命道。
“可是王上不想杀贤,而我范睢也不想给后世之人留下个陷害忠良,自毁栋梁的千古骂名……于是我就想了……”范睢把高高昂起的头颅一低,再次做出为国请命的正直之士模样道:“天下之大,我大秦可以攻战的地方多了去了,可以让武安君建立功勋的地方也不止有上党一处。
今武安君已经得了南阳又占野王,世人已明韩之上党业已成为我大秦的囊中之物,杀鸡怎么需要用牛刀呢?哪里还用得着武安君亲自去取,只要再发一员名将便可完成上党之役。
至于武安君……他的功劳王上可以私下赏赐,安抚――这就好比用剑与养剑,剑要用也要养,才能做到削铜断金而长年不崩;用将也是这样,不能觉得用得顺手就老用一员大将,没有必要的地方,就可以让另的将尉去战,不然别的将尉不就成了长年不出鞘的利剑,怎么着也得锈了啊。
再以臣下先前之说,王上,把武安君调回来,一是为了让他好生修养一番,二是有意要分他的大功,使他不为朝中众将嫉妒,是在保全他;这三便是我方才才出口的话儿:让我大秦的众将出去多练练,长长我大秦的国威――让他们也知道一下:天下名将不只出在赵国!”
范睢最后一句话,一不小己――当然其实是他有意为之――便又有中了秦王稷的一处心病。
世人皆知赵国名将如云,先有赵奢、乐毅,后有廉颇如日中天,现在小子辈中又冒出了赵括、乐乘,更不说老来发迹的老将军庞援,刚才崭露头角的边将李牧等初具将材的都尉们。而反观秦国,世人只知秦军虽猛,可是秦将无双,唯有白起――秦国虽有王、蒙、李三家将门,可这么十多年来,这三家之中还真没有出什么可以闻名天下的大将名帅。
一想到这些,以深谋远虑而著称的秦王稷可就不光是觉得脸上无光,面了上过不去了,他更深深的知道一个国家,尤其是生于如今乱世之中的国家,要想长盛不衰,其军队的强大是必要的,而支撑起一以强大军队的骨骼正是一个同样坚强的武将群体――做为这个武将群体的灵魂的,便是可以内镇军心,外威强敌的一代名将。
可是这样的名将,他秦国现在除了白起,还能拿得出多少呢?
秦王稷的心中有杆称,他当然知道与赵国相比起来,作为军事大国的秦国,其将材不可能逊色于赵国,同样是将星粹璨,不过是被白起这一颗上天赐给他的大将之星遮挡住了光芒,只要加以时日,这些将尉也可成为他大秦的国柱名将……
“可是范睢这厮最后一言,又不能不听――万一被天下之人视为煞神的白起有什么闪散,一时间秦国怎么能长到一个可以与其比肩,镇得住东方列国诸家的大将”秦王稷虽然已经感到范睢这一回子为了让他换将,又变着方儿的与自己斗智了,可是却一时猜不出范睢请求换将的真实想法,回头再想想似乎换将是有百利而唯有无足重轻的一害,于是又想:“不如所性应了下来,使范睢安心为自己秦国效力。”
“那么,那么就依了你……只是你以为用何人换下白起最好?”秦王稷看了看范睢,仿佛看到他的宠臣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得意之笑。
“臣以为当从王、蒙、李这三家将门之中选出一员得力干将方能代武安君完成上党之役。这一是因为这三家多年为我大秦效力,已经成了名将辈出之家,从他们三家中选出一人为得这占上党之功,自然可以提镇这三个老秦之家的精气,让他们对王上感恩戴德,全心为大秦效命;这二是也只有从这在军中根基深厚的三家走出的人来代了武安君为将,能镇得住军中兵士,稳定住军心……”范睢有条的理地向秦王稷陈述自己的意见道。
“你到底以为派谁最为合适?”秦王稷显然对范睢方才那不为人察的偷笑颇为不满,便不耐烦地问道,心中更想看看范睢到底会怀揣着怎样的私人,向他推荐上哪个朋党。
“臣为了三家之中以王家将最有本事,最能代武安君为三军之帅……论私心,臣自然愿意荐我的大恩人王稽为将,只是臣知道王稽此人虽然还是有点本事的,可是品行一般,军功不多,断然是镇不野王一线的兵士,所以臣就从公益考虑,向王上荐了王家另一员将材,王龁!”范睢这回当了小人却也坦荡,一口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其实也就是以退为进的小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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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了小把戏当然是瞒不过秦王稷的眼,果然秦王稷听完范睢一席话后,如看破敌计一般得意一笑:“你啊,这是摆明了放个口袋,让我往里边儿钻啊……不过也好,看在你大体上是为国为君……孤王就不与你计较这些长短之事了。
“世人都说我大秦军队是虎狼之师,那王上自是其中虎帝狼王,臣就算是用袋子装了王上,那也是在为大秦当东郭先生……”范睢知道秦王稷无意开罪于他,便肆意比喻道。
“好你个范睢,你要是是东郭先生,那孤到了你的口中就成了‘中山狼’了――也不怕孤从袋中跳出来吃了你!”如过去一样,秦王稷心中的大石一去,便也放纵得与自己的宠臣调笑起来。
“臣就算是被王上吃了也能为王上出点子、想主意――臣会长成王上的心头肉!”范睢见势更是骄情起来。
“哈哈”
几家欢喜,几家愁,就在秦宫之中传出豪爽大笑之后数日,整个韩国,特别是即将成为秦国下一个攻击对像的上党已愁云不去,人人自危。临危授命的韩国上党郡守冯亭更是倍感重压,时时出现在上党山塬的秦国斥侯游骑就像片片飘忽不定的乌云一样,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更像是暴风骤雨降落前的预兆――死亡来临的预兆。
“看样子上党十七县是守不住了……”不是冯亭高瞻远瞩,而是眼下的局势已经日渐明朗,末日就在眼鼻之下了。
自他冯亭上任以来,秦国对上党的武攻是减轻了不少,可是在外交层面的文攻却是越发的紧了起来。秦国使者南北出击,一路伴随着秦国大军南下韩国本土,仗着秦军势大要挟一心只想当安乐君王的韩王,要韩王割让上党以求苟延残喘;一路与新到任的秦军主将王龁一起来到秦之上党,大摇大摆,毫不客气地要他向秦国投降。
就在冯亭面对秦使的威逼利诱,油盐不入之时,却又从韩国传来了更可怕的消息――不知秦使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韩王听信了游说之词,派出亲秦的阳成君入秦,要把上党献给秦国,与秦国割地讲和――历史的微妙变化,不光是让冯亭出任上党郡守的时间大大提前了,还把原来是加在上任上党郡守的难题抛给了赶鸭子上架的他。
拜“天眼半开”的赵括所赐,冯亭眼前所面对的情势,可比原本历史赋予他的使命重了许多――按史发展,冯亭本来的任务就是去取代拒绝执行韩王割上党以求和的靳氏郡守的班,把一个相对完整的上党交割给秦将王龁――当然,如果史实如故,冯亭最后没有这么做,面是南辕北辙地把上党献给了秦国的夙敌,同时也是兄弟之国的赵国。
可是现在,交割上党之事却如突然而至的秋雨一职工收入般,浇透了冯亭那个为韩国的未来决意死战的心。
“‘糊涂啊,如此割肉喂虎之事,于我韩国又和受兢兢业业之刑,缓缓死去有什么区别!如果奋起一搏,再外联赵魏之兵救援,那还有一线生机!’要是我还在庙堂之上,一定会对王上这么说的……
就算是说不醒王上,也能说醒几个不甘为亡国臣奴的将军、大夫,逼王上抗秦啊!可是,可是现如今……”冯亭有一些心灰意懒,甚至有一点绝望了,因为他知道上党对韩国的意义。
上党之于韩国,就是城廓之于城市,而且还是都城中最里边的拱卫宫室一道宫墙――秦国百年来对韩国的蚕食,已经把韩国逼到了失上党则无险可守,几乎等于亡国的境地。
失上党于秦,就等同于失韩国于秦――冯亭还依稀记得他与靳氏郡守交割印绶时,靳郡守对他语重心长的一言。
不光是那一句话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中,还有靳郡守那双被秦军攻势记得比兔子的眼儿还红的双目……
“这才是老臣谋国啊……可是现在,这一切就要成为现实了……怎么办……就眼看着韩国这么亡了吗?”冯亭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可他自认还算是个忠臣,要他明知前面是火坑,还把国家往里边推,他是断然做不到的。
“要是真投了秦,就真能保上党一地的平安吗?说秦人素来无信,我可不相信秦使所说的对上党韩国军民毫发无伤的许诺……现在我上党还有数万披甲带刃的兵士,虽然自保困难,但尚且有一战之力,也不至于卸甲之后为秦人鱼肉。
要是真的这么降了,那还是成了秦人案板上的肉了…….到时我怎么向上党的百姓、子弟兵们交代啊!”冯亭悲观地预测着自己与十多万上党军民的未来,不禁然心中更冷了。
带着走投无路的心境,冯亭终于还病急乱投医地想到了手下一个门客的意气之言:“韩国王上对我等不仁,也就不要怪我等对他不义了!他不是要我们投秦吗?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投了赵去!”
“投赵?挟上党数十万军民投赵,依靠赵国的实力保全上党军民未尝不是法子!”冯亭先是这么简单的思考了一下。
的确,当今的天下,正是嬴姓双雄争霸的大势。原本秦国略略强过赵国一分,又有地利,是最有可能从双雄之中脱颖而出的一方,可是这两年来,赵国开拓出了不逊于秦国连年征战所得的疆土,又在争霸的斗争中扳回一成――当下正是鹿死谁手,还尤未知晓。
在冯亭与他的门客眼中,不投秦国就投赵国便成了大势所趋,是顺理成章的自然之事。
当然赵国与韩国的一些特殊历史渊源,也是想得比门客们远的冯亭所考虑到的。
历史上,韩国的先人可以说是依附于为晋国大族的赵氏而生,又与赵氏相互扶持。韩家的崛起是考赵氏的提携,赵氏孤儿有韩家人来保,三家攻智伯有韩家的一份,与赵国兵士联合起来对抗不可一视的魏国武卒兵团的大军中有韩兵的身影――赵韩两家两国的关系可以说是东周时代的最佳国家关系――当然,在赵国某些人物见赵国势大,想要席卷三晋的少数时候要除外。
韩人出于对赵国的天然感情,也势必于秦赵两者间选择赵国――相反地,如果降秦,韩国民众定是不服,如果在秦国接收上党之时,发生民变……以残暴著称于世的秦国军队又会做出什么事情,不用多想也知道。
冯亭在降赵与降秦之间,不停的做着权衡,甚至于生出了一些妄想:“以赵国与韩国的关系,就算我现在把上党交给赵国,赵国也有可能最后把上党还于我韩国――毕竟上党在我韩人的手中就是为赵国在秦国面前竖起一了面大盾,挡住了秦国进入中原与赵国争霸的锋芒。
再说王上要我降秦,便是与秦国和好,乃至于事秦;而我以郡守的名义向赵国投降,便是事赵――也就是说我们韩国在秦赵两强之间分别下注……将来不论是秦赵两国那一方争霸成功,我们韩国都是站在胜利者的一方,于我韩国都是大为利!”
一想到这些,冯亭的双眼便更亮了:“如果秦赵两国两败俱伤……那于我韩国便是更为有利了!”
冯亭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是在那上党乃至于韩国的军民为注,进行一场豪赌,可是却在利益与迫在眉睫的危局面前忘记了赌输了又什么怎么样。当然,现在他也没得选择了,韩王已经把上党出卖给了秦国,为得只是求一时的苟安――身为一郡一地的父母官,他现在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在保全郡中军民的前提之下,为韩国争取更多时间享受最后的幸福时光。
冯亭最终决定率领上党十数万军民,连带着十七县韩国飞地并入与之相邻的赵国。
就这样,上党这块烫手的山芋,就这么顺势地从秦传到了韩国,又被韩将冯亭扔到了赵都邯郸的宫室之中,在赵王丹与赵国群臣众将之间传来传去,不知是收下还是不收好……
表面上看来,历史依然如故,只是提前了数年时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君臣庙算待运筹(下)
依如历载,韩国新任上党郡守冯亭在经过千思万想,权衡各方利弊得失之后,最终决定率领上党十数万军民,连同其治下的十七县韩国飞地一起并入与与秦国旗鼓相当,难分高下的赵国。
冯亭的使者一到赵国,便秘密求见了赵王丹,把上党这份大礼奉给赵王丹。可是送到嘴边儿的肥肉,赵王丹却不敢张口中吞――平日虽有些昏聩荒淫之举的他也知道事关重大,而且是牵扯到赵国争霸天下,胜负兴亡的大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拿得了主意,做得了主的――就得算是最后要由他拍板定案,可是一向责任感不怎么样的他,还是决定从谏如流,多听听朝中重臣,室宗长老之说,与他们共同分担一下责任。
“‘吏民皆发于赵,不乐为秦。有城邑十七,愿再拜献之大王’……哼,王上信吗?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走着走着便被从天而降的干肉砸到了身子――这种好事……臣只怕就在梦里见过吧!”平阳君赵豹一面重复着使者的说词,一面话中有刺地讥讽他的王侄赵王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赵并上党一事表面上是扩地开疆的大好事,其实是福是祸还另有一说。
平阳君赵豹是赵王丹的叔父,他在赵国虽不如赵王丹的另一个叔父平原君赵胜,食客三千、门庭若市来得风光,也不如赵胜贵为相国来得有权有势,却因为为人忠厚,行事谨慎,在赵国宗室之中有着无可替代的特殊地位。
别人的话赵王丹可以当成是耳旁风,是别有用心,可这位素以中正而闻名的叔伯长辈的话……那可就不能不细细琢磨一下了――此话分量之重,简直就是在赵王丹的心中投下一颗可以激起千层大浪的大石。
赵王丹知道他的叔父只说了半截子话,便又装作糊涂的样子,向赵豹问道“人家上党军民不是说了,他们皆认为我赵国的德行信用冠于天下,所以才愿意归顺我赵国吗?这不发一兵一卒,便又得领地,又收领民的的大好事,怎么会是福祸未知呢?”
赵豹看了看王侄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便孺子可教地对赵王丹轻轻含首,认真按自己先前的思跌向赵王丹认真分析道:“秦国一改蚕食韩国的方略,改为拦腰截断韩国,隔绝两地之间的联系,定是认为先占领野王上,又得南阳之后就可轻而易举得到韩国的上党,吞食韩国大片土地。”
“对,的确如此……”赵王丹点头认同道。
“那么韩国,韩国面对强过它十倍、百倍的秦国又能做什么呢?拼死抵抗?”赵豹一连继续言语着,一边摇头道。
如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摇动的头颅已经否定了他的那个假设。
“韩国是抵不过秦国的……于是只好向他国求援,联兵抗秦!”赵豹一语就说破了冯亭的计谋:“韩国的上党守将之所以不把上党献给秦国,就是想用上党之利诱惑我赵国,把秦国兵灾嫁祸于赵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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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赵王丹做出极为震惊的样子,又把头一摇,显然是认为赵豹危言耸听,把上党君守想得太过高明。
自认为是效法圣人,在赵国奉行法家治国理念的大环境下却大搞“无为而治”的赵王丹也不是真的那么“无为”,他始终还是惦记着叔父赵豹口中说的那份“上党之利”,心中生出了有便宜我不占定会为先辈后生耻笑,笑我无胆无能的念头来。
赵王丹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很自然的事情,那是因为他的先父赵惠文王对他的“言传身教”,使他产生了不能像父亲一样胆小怯懦,要向祖父赵武灵王个做个大英雄的想法。
可是他却只是看到了赵惠文性格中的懦弱一面,而没有看到赵惠文王是在千思万虑之后的谨慎行事,只看到了赵武灵王纵横天下的豪气,却没有看到这种豪气的前提是赵武灵王的高瞻远瞩,谋后而定。
问完了平阳君赵豹,赵王丹又把目光转向了他的另一个叔父,与他的想法相近,认为有便宜不占便是傻瓜的平原君赵胜:“平原君……不,叔父以为如何?”
“平阳君说得在理得很!”面对赵王丹向自己投来的可求支持的目光,平原君赵胜却一反常态的附和起了自家兄弟赵豹。
“哦……”赵王丹有点失落得回应了一声。
“只是……”赵胜又把手一拱。
赵王丹一听便知赵胜的后话才是重点,方才不过是欲扬先抑,故作姿态,不过是说话的技巧与朝论的手段办了;于是便带着一丝惊喜的声儿,连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赵国就算是发百万之军而与他国开战,战至一年数载都未必能占得一城一地,现今儿我们可会坐享其成,白白受用韩国上党城市邑十七处,这样的大利,就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还让给了与我赵国争夺天下的秦人,瘦己而肥他,真是可惜得很啊!”赵胜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去。
当然,他比只看到上党之利而没有忽略了天下大局的赵王丹又高明了不少,指出上党对赵国争夺天下的重要意义。
“果然是如此啊,上党之事悠关我赵国的千秋大业啊!”赵王丹一听赵胜之说,顿时觉得底气也足了,腰杆也硬了,说起话来也份量也足了。
得到了朝中重臣、宗室长辈的赵胜的有力支持,赵王丹可以开始自己的下一步咨询国事了――当然,到了此时,他的心意已经更加坚定了,他有意收下上党,即使是要冒着可以预见的从强秦手中虎口夺食的巨大风险;所谓的“咨询国事”不过是走走行事,在保全反对派的面子的同时,进一步把“赵并上党”的具体事宜给细化。
“王上,秦有关中、蜀地的良田为后盾,又可以水路通粮秣,支援前线作战,并以田地奖赏军功,再加令严政行,其军力不可小视,反看我赵国……”平阳君赵豹不看众人眼色,也不顾朝堂风向朝那边儿吹,更不揣摩君心王意,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固执己见道。
“蜀地的确是好地方,不过那儿是靠天吃饭,旱涝不定的偏僻地界(当时还没有都江堰水利工程,蜀地虽然士地肥沃、物产丰富,却还远未真正成为秦国稳定的粮仓),再说军功授田、令严政行,我赵国也是如此作的,怎么我赵国军队就敌不过秦军了?莫不是战端未开,平阳君就先怯战了不成?”历史真的改变了,本不应当出现在此次庙堂秘会之上的虞卿,因为蔺相如的过早去逝进而提前成为了赵国新相,得到了参与军国密谋的资格。
“你……”本是一番忠直之心,直抒心意,却被牙尖嘴利的虞卿说成了畏敌怯战,赵豹可是气得脸上发青,嘴唇发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赵豹没得说了,虞卿可就大有说词了:“如果我大赵兼并韩国飞的上党,必然会引来秦军攻伐,此事显而易见,不用臣在这里废话了。那么摆在眼前的路就只有两条了,占了上党与秦国交恶乃至于交战;放弃上党,任凭秦国得了上党之利,威胁我大赵腹地以至国都邯郸。
从这方面看来……
臣以为为了上党一地而与秦国开战是值得的。上党一失则邯郸不保,邯郸不保则赵国不存――王上,如果秦国得了上党,不光是得了数座城邑的小利更可能在将来暴发的秦赵大战中占得先手与地利。
先前秦军攻下野王、南阳已经是先发制人,如果我赵国再不后发相制,只怕是将来就没得机会反手一击了!”
同样是说得上党之利,虞卿可要比志大才疏的平原君赵胜说得条理清析得多了,直说得赵豹都收起了青色的死人面,认真地听起虞卿的分析。
“得之则生,不得则死,是否兼并上党本没有什么可议的,臣以为要紧的是如何才能收上党而不引来秦国兵马,退一步说,如果秦军攻来又有什么守住上党――现在要谋划这些,那才是当务之急!”见赵豹不语了,虞卿又是一言,誓要把赵收上党之事给做实了。
原本只是贪图上党之利的赵王丹一听虞卿把上党的得失说成悠关赵国国运一般,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让先前被利益诱昏了的头脑冷静下来。
“爱卿以为我赵国当如何以对?”赵王丹急切地问道。
“首先是一个字,拖!”虞卿回应道:“正如平阳君先前之说,我赵国兵马虽强,可眼下还不是因连连获胜而士气如鸿的秦军的对手。当然,世人皆知‘秦人尚武,以利诱之;赵人尚武,天性使然’,我赵军所差秦军的不是那一点子士气,而正是平阳君所言粮秣运输之事――排兵部阵的本事臣自然是不如朝中老将廉颇,也不及在外用兵的马服君……可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一说到赵括,虞卿便又是生出了一丝酸溜溜的味儿,不过眼前正是他施展才能留名史册的大好时机,知道孰轻孰重的他也只好放下私人恩怨,摆正了心态继续分析献策道:“臣虽不是兵家武将,可就臣所知,上党一带多是山地丘壑,粮秣运输不便,而秦又占了野王一带的运粮漕河,我赵国运粮济军就更是问题。肚子里没有吃食,这仗也就打不下去。所以臣下以为君上当先派出一员德高望重之臣去收服上党土地军民,对上党军民加以犒赏,以安其心。之后立即派出一员得力干将,发兵十万计以助上党军民拒秦。
再然后就是趁着秦军与我军僵持不下的时机,赶快收了早熟的夏粮,再加上各地库中余粮一起运到上党,以期待长拒秦军。
君上,秦军是远征出战,时间一长了定是将士思想,粮草周济不畅,兵心浮动不可久战,于是只好就此罢兵――如此,我军只要据守少战,便可胜过秦军!”
虞卿到底还是个文士,把关乎国家兴衰的战争之事想得太过简单,太过理想化。他的计想很是周到,只是有个大前提――上党一战只限制于秦国与赵国争夺上党一地,是一场局部性的战争,而非如历史上所发生的把秦赵两国拖入举国之战,又将楚等国军队搅入战争的大乱战。
虞卿认为赵国为上党与秦国一战只会是动用十来万军队的“小阵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百十来年,秦国与山东之国交战所用兵马就没有上过三十万人――这个兵力动员数字还不到秦国举国可用之兵的一半。再说作为一个出色的政客,虞卿早就从来自各方面的情报中判断出秦国对东方列国的争战顺序是先韩后赵,秦国不太可能跃过韩国,与实力不俗的赵国直接较量。
于是虞卿惯性的、一相情愿的判断秦国又是在蚕食韩国,而非与赵国发生正面冲突,要是赵国硬要占下上党,秦国也只好咽下这一口气,继续按自己的既定步子走。
如果战事的发展真依虞卿的设想而发展,那么秦赵之间的战略大决战便不会发生――可是他却忘记计算如果事情不按他的设想走又会怎么样,赵国又要拿出什么样的对策来应对将来的变局。
“我先前说过了,秦国以军功授爵班田,激励秦人勇武好战,所以战场上秦国兵士往往是明知死地而进,因为死地也是他们斩杀敌兵,获取敌首以记功的好地方。而秦军伯长以上便总一伯之兵的斩首数为功,所以才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秦国兵阵乱于他的兵阵的情况――伯长、都尉们都为了得到军功而不顾及主将之命,而进功最容易得到敌首的敌兵阵线……
由小而知大,依着世人贪图利益的性子,凭着秦人好斗的性情,难道秦国主将不会为了斩首过万的大功而竭力与我新派上党之军苦战下去?如此推断……如果秦军死咬上党不放,与我军硬熬下去……不知虞卿又作如何打算?”虞卿没有想到的东西还是被担忧国事的赵豹想到了。
“那就再增兵,把马服君的人马也收回来对付秦军――前些天马服君不是报来,匈奴内乱,他又与东胡同盟,可以展开手足与匈奴一战了吗?”赵胜轻轻挥舞着单拳,把征战之事说得像吃饭喝酒一样轻松自在,还真是颇又大将名相之风。
只是他这番动静不过是学学别家名士的样子,图有其表罢,他的心中全然没有考虑到赵国可以把远在北方边郡征伐匈奴的大军抽调回国,秦国就不能点集国中公士增兵上党吗?史上的上平之战,也就是这样像滚雪球一般,一点一点将秦赵两国的将士生生卷入碾碎生命的血肉磨坊,化做一滩浓水枯骨的。
“事情有主有次,有重有轻,我看匈奴不过是肌肤病,上党之事才是我赵国的心头大患啊!要去了这心头大患也易,只要叫马服君率他那一支新胜之师南下,与上党军汇为一军,一举灭了秦国兵马就成!”赵胜倒是知恩图报,想得到赵括,记得他助自己与建信君“化解恩怨”的好,想要给赵括找点新军功。
只是这么一来,历史又将近乎于原样地演绎一次:赵括从北方招集二十万军队南下,与坚守不战的上党赵军汇合,接着便又是长平之役的发生――只不过赵括一方是多了一点“神兵利器”的胜算;可是真到了近百万人的会战之时,那一些赵国精骑又能给赵括带来多少翻盘取胜的机会呢?
“还是平原君想得深,谋得远啊,连马服君那儿都想到了!”虞卿阴阳怪气,一语双关,一面赞赵胜解决了赵豹的提问,一面又在嫉妒他一有好事儿就找上自己的侄儿赵括,心中懊恼自己力主一战,却又白白让赵括得了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果然还叔父老臣谋国,想得深远……那么虞爱卿依你看来,你所说的那个德高望重之臣是谁?我们派谁去安抚是党军民,收其心思为好?”赵王丹果然想快刀斩乱麻,就这么把并上党一事给做成了――面对利益与威胁,这位只是不昏聩无能而留名史册的赵王居然也这么英明神武,圣心果敢起来了。
“在我赵国,何人的威望能够及得上平原君呢?”虞卿也知投桃报李,立刻就把一个费不了多少气力就占地收民且风光无限的好差使送给了支持他兼并上党主张的平原君赵胜。
“叔父以为如何?叔父素来以好侠仗义,乐善好施而闻名于天下,对天如此关系到我赵国国势,百姓生济的大事,定是当仁不让,甘挑重担了吧!”赵王丹假意问道。实其他心中早就有数,朝中德高望之臣,同时又是宗室成员的,也就面前这两个叔父了。当然,他自然是愿意让合自己心意的赵胜去完成这一美差,要是这美差让一开始就放对并上党的赵豹去做,他还真是一百个不放心呢。
“王上召抚重臣以定,那镇守上党的大将人选?”赵豹也不去与兄弟赵胜争那些虚名,看到赵并上党之事已成既定国策,也是好顺应君王之心,小心行事,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身为宗室重臣的本份。
“王上,我赵国当下可用之将有四,一是出征北方边郡的马服君赵括,二是刚才回朝的乐乘将军,三是相国安平君田单,还有便是老将廉颇廉将军了。”虞卿生怕赵王丹又来个先定人事,然后行事,立刻迫不及待地抛出三个堪为镇国大将的人选。
显然他的语言很是巧妙,“随口”说出四人都是可用之将,只是他把排列的先后顺序已经暴露出了他所中意的人选正是老将廉颇。
“王上,马服君现在领兵在外,虽然名义上已经是去了军职,做了边郡的执政,可是与东胡结盟之事是他在操办,建设新郡之事也是他在经手,也就是说被他打败的楼烦、义渠等部服他,而东胡之人信得过他,如果此时冒然召其回朝再领新军则是北方之事只做了半截子功夫,恐怕马服君一走又会生出些什么乱子来。所以……”说了这么多,虞卿的意思很明白――赵括不可用――当然他还顺带着夸奖赵括于边郡的重要性的同时,竭力的捧杀了自己政敌一番,想要赵王丹对赵括生疑,怕赵括功高震主,进而弃用赵括。
“另外,与马服君一样,那个乐乘太过年青,资历浅薄。只怕也当不成这个大任吧……”赵豹虽然知道虞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他也知虞卿之言,言之有理,再说他也知赵括也是先前所论万一守不住上党再启用的驰援之将,所以心甘情原地帮了虞卿一把手,助他把选用乐乘之事也否决掉了。
“田单本就是个外臣客卿,信不过啊――就算是咱们信得过他,可是派去驻守长平的十万计将士也信不过他,不会真心听命于他吧……这么一来将不能将兵,这仗就不用打了!”早就嫉妒田单趁自己被困在秦国的机会,占了自己相位的赵胜立刻公报私仇,说起了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将的田单的坏话来。
当然赵胜说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田单位赵相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体现齐赵之间的某种同盟关系而做给天下人看的,如果以史所载,齐国在后来的长平之战中只是做到了不在赵国背后捅刀子,至于借粮给赵国的大事,齐国根本就答应。
“那就只好用老廉头了!”赵王丹打了个哈欠,做出无聊的表情说道。赵王丹之所以会这样,那也是因为一方面是他也看出了虞卿的意思,觉得如此使用廉颇为将没有什么新意可言,另一方面是他真的对廉颇这个为人正直却有自持功高,不服管束的老将军没有多少好感。
“那也只好如此了!”虞卿得了便宜还卖乖,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把自己一派的名将廉颇给拱到了秦赵大战的最前台。
沾沾自喜的他还不知道他已经给赵国的衰老种下了祸根――如果历史重演,廉颇将会给赵括留下一个不得不铤而走险,在草草上任,准备兵力、粮秣,人事皆不足的情况下被迫与秦军决战的烂摊子。
“好,孤意已决,收并韩之上党十七县乡城邑,以平原君为接收大员,廉颇老将员为大将,兵发二十万,携粮秣辎重,与平原君同往安抚奖赏上党军民,并震慑觊觎我赵国新郡的秦国军队!”赵王丹把面前机案一拍,将内庭密会当成了朝堂日会,故做威风一声令下道。
第二天,这昨日那道事先经过赵国朝中重臣与宗室要员等秘密商议的君命也就被公布于朝堂,流传至乡野。此令一出,明明才是夏至前后,却还是让赵国举国之人感到了一阵犹如秋凉的寒意;所有的赵人都知道已经十数年没有发动上二十万人的战争的赵国战争机关又要开动了,只是这一回又不知道这一部用金属与血肉做成的机关又要消耗掉多少人的生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风云涌动向西南(上)
“平阳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虞卿与平原君赵胜点头示意,又看了看一脸愁容的赵豹,便向他问道。
“王命已出,大军已动……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引而必发……你知道我是反对为了上党之利而与秦国交战的……可是到现在大势已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只是不知怎么的,总是有一点放不下心来……”赵豹的德行的确是足以让人称道,可是真要论起本事来,他也是个文不得,武不成的半调子,虽然已经凭借着在混迹与朝野的多年军政经验预感到将来的战事却非如虞卿、赵胜等人说得那么简单,可还是不入其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他们两人身边走过的赵胜一见虞卿和赵豹两个昨天还吵着嚷着说对方不是的“敌手”,今天一散朝居然就凑到了一块儿,于是他也就挤了过来,想要知道两人又在言语何事。可一听赵豹之言,却依旧是毫无新意的老生常谈,又是如昨日之说,不尤得自鸣得意把两肩一耸,更加轻看自家兄弟赵豹是个没有见树的主儿。
“平阳君倒底还是最像先王的兄弟,做起事儿来都是那么小心谨慎!如今的王上能有您这么一位好王叔,还正是有福了!”赵胜一凑过来便带着一丝挖苦的口吻,戏耍起了他这个“胆小怕事”的兄弟。
“军国大事,事无具细,什么情况都要想到,那才能做到万无一失……”赵豹也是被自己的兄长嘲笑惯了的人,一付煞有介事的言论随口就出,一点儿也不在意赵胜的耻笑之词。
“那平阳君是想说我们还有什么情况没有想到,还没有做出准备?”虞卿可没有赵胜那种打趣他人的雅性,不耐烦地问道。
他这一问还真就问到了点子上。
平阳君赵豹的脑子转得是比赵胜等人慢不少,却是笨鸟先飞,昨日密会之后,总觉得事有不妥,一回家便酒食不思的想了一宿,还真想到了一种虞卿所没有想到的情况――万一秦国真为了上党而发动举国之战,那到赵国时又怎么办,你虞卿又拿得出什么对策来应付危局?
赵豹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的忧心之事,然后又补上一句:“昨日说到秦人以军功进爵的事,我一回家就想了:那秦国的兵将会不会因为上党一地一下子集中了二三十万赵国军卒而红眼起来,为了得我军兵士的首级邀功升官而把战事一点点扩大,到最后不得不使秦赵两国动全举国之兵而战。”
“嘶……”平原君赵胜一声怪叫,然后谴责赵豹道:“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怎么什么坏事你都想得到!
真是的,见你家哥哥我兵不血刃的就去接收上党归顺,一路风光荣耀,有头有脸……你嫉妒了不是!存心给我添堵不是!”
赵胜一听赵豹之说,心中一惊,虽然感到他的假设有点道理,可是主观上却不想往那最坏的结果上想――赵胜做过赵国相爷,对赵国的家底子有多少还是清楚的;他知道以赵国当下的国力经不起举国之战的折腾,现在就于秦国进行战略大决战胜算不过三成。
“等等……这还真不能不思量一下!”虞卿轻挥衣袖,止住赵胜对赵豹的责难:“这样吧,我看这事情不小,要好好琢磨一下……咱们三人先到平阳君府上算计一二,论出了个大至,等到真出了事情,再献策于王上也不迟!”
虽然不相信赵豹的假设会成为现实,可是作为一个新任宰相,虞卿还是要拿出个忧国忧民的架势,做出个“未雨绸缪”的样子给赵豹、赵胜这样的朝中重臣看,让他们建立起对自己能力的信任――可他是打心眼里也不认为赵豹说的那些情况会成了不久后自己将要面对的难题。
***
“马服君新开的三郡的成效现在还看不出来。按马服君那移民、开荒、军囤、教化戎狄……的法子,我估摸着还要再过三、五年时间,那三个郡才可能做到为朝廷负担相亲赋税、徭役、兵源。而这两、三年内,不但不能指望马服君那头为朝廷出力,只怕是今年冬天他就会发信来求粮过冬!”在平阳君府中,赵胜三人不过才议了两三句,虞卿便又开始数落起赵括的不是。
他的那腔调,简直就是在谴责赵括只顾眼下之利,没有战略头脑,而全然不顾事情发生的先后,更无逻辑顺序,把赵括于北线的胜利不过是给赵国增加了负担,更是为眼下将要发生的大战添上了一笔败因。
至于自己力主兼并上党之事,又是不是“只顾眼下之利,没有战略头脑”则是只字不提,更不说解赵豹提出的难题之事。
“真要是出了那档子事情,马服君那些人马自然是要会来的,可是,只怕还不够用啊!”赵豹就只当是虞卿惦记着要赵括回师之事,连声说着,又不无忧虑的轻轻摇了摇皱着前额的头颅。
“是啊,不说粮草的事了,单说这兵马之数,秦国就可能比我赵国多出一二十万来――这真要是要是算起来,就算上马服君那十来万兵,这十来万兵还不都是战兵……秦军怎么着也比我们多出三、四成兵马!”赵胜是被赵豹搞得越想越前怕起来了,甚至对是不是要“收上党”都产生了一丝动摇。
“我们可以向他国借兵借粮嘛!”虞卿在来阳平君府的路上便已想到了这个简单的法子,一看自己的“同盟者”有所动摇了,便立即抛出了计策,给赵胜打气。
“借兵?向谁借?向魏国?哪粮呢?”赵胜一听借兵,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小舅子,与自己齐名天下的信陵君魏无忌,心说向魏国借兵借粮似乎最宜,便顺口说了出来。
“兵不能向一家借!”虞卿还是动了一点脑子的,随便把他国之军引到自己国家来,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当年燕国亡了数年时间的国,就是因为单向齐国借兵平国内之乱而引起,最后虽然复了国报了仇,却与齐国结下了不共戴天的血海世仇,早早的消耗了国力,退出了争霸天下的战争。
已经身为一国之相的虞卿,虽然渴望着建立如秦之白里奚,齐之管仲一样的盖世功劳,留名清史,却不能不对赵国的将来负责。
“那么敢问虞相,这个兵又怎么个借法?”赵豹是个没有什么主意的人,一听虞卿与赵胜谈论借兵借粮之事,便以为这招是妙手,急于想知道如何又好又快地向别国借来兵粮。
虞卿一听赵国宗室长老,朝中重臣,平阳君赵豹这么恭敬地叫自己一声“虞相”,不由得心花怒放,飘飘然地说起了自己想出个轮廓的点子。
“我们不能把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向多国借兵借粮,以防不测。”虞卿先是说了个总纲,然后又说起了眉目:“燕国定是不会去了,他们才与我国交恶,我们什么也不可能借到。韩国也不必费神了,他们国小兵弱,借来了也是杯水车薪。
眼下能指望的是齐、楚、魏三国……”
“果然还是魏国啊!”赵胜有点子得意了,心说要是向魏国借兵,定是自己出马,等借来了兵粮,那份功劳便又是自家的了――可是他却忘记了真到了要向魏国借东西的时候,他赵国必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对,我以为兵马向魏国与楚国借得好,而粮秣最好找齐国――这两年来齐国的君太后搞出什么‘事秦’的国策,说白了就是不得罪秦国,向他们齐国借兵是不可能……
说到魏楚……如果真要向他们借兵,那可要多多仰仗您平原君的面子了!”阐述了自家道理,虞卿又极会做人的巴结起了平原君,一句话就把才智平平的赵胜捧上了高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的!为国操劳是我们这些宗臣的本份!”赵胜见赵豹在边上,也不好太过张狂,只好自己给自己戴起了高帽子。
“既然如此,那就多劳兄长费心了!”一听赵胜都这么打起保证来,总算放下心来的赵豹便站起身来向赵胜行了作揖大礼。
“不过能不向魏楚借兵,咱们自个儿就把事情对付过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毕竟人心隔肚皮,别看现在魏楚两国与我赵国热乎着,那是因为我们赵国在他们前面把秦国挡着所以才……
还指不定我们赵国真与秦国干上之后,他们会在后面做什么事呢――作壁上观是他们老实,在背后使绊子动刀子才是他们的真心思!”如今的虞卿虽然还没有学到蔺相如的政治手腕,但看人下菜碟的旁门左道倒是学得快得很。
才不过是与赵豹多交往两回,他便摸透了这个老臣脾气秉性,居然也会学着赵豹的口气,顺着赵豹的意思说两句口是心非的话,讨得其的认同与好感,进而方便自己在将来在朝上大展一番手脚。
这有心人也也不只虞卿一人,在一边添油加醋的赵胜也不是省油有灯。这头在与赵胜、虞卿共谋了一下大事,那头就向作起了小动作……
他一回到平原君府上,立刻去信两封。其一是写给赵括,向他说明朝中政局大要与上党之事,要赵括早做准备,也好给他们这些宗室长点脸面。而第二封信就是写给小舅子信陵君魏无忌的。
没有什么真正的政治头脑的他居然还是把写给赵括的信中内容照旧抄写了一份在白绢上,轻松地就把赵国的国策告诉了他自以为“不是外人”的当时风云人物魏无忌,最后还忘不了如对赵括一样,对魏无忌叮嘱两句:“心中有数,早做打算”。
赵胜他还满心欢喜地指着自己先下手为强,从中调度“自家人”赵括与魏无忌,让他们带领着个自的救兵以应付亦真亦幻的赵国的不时之需,而自己便成了中兴赵国的救难大臣,声望日涨、风头更劲,最后成为左右赵国一切的无冕之王――倒了那时,那还用看建信君赵穆那个不男不女的宠臣脸色,强作有善与其联合……
一想到这些,平原君赵胜不由地得意一笑,想着自己将来在赵廷从呼风唤雨的情形,甚至产生了自己的子孙取赵王丹而代之的妄念。
可是赵胜却没有想到,随着他的这两封信函的发出,又把怎样的战云腥风引到了赵国的西南――将来的上党之役,长平之战便不光是被大大提前了的秦赵两国的战略大对决,更是中国加速统一与持续分裂的大转折!
两骑飞尘一南一北,分别从平原君府后偏门齐齐而出,顿时掀起两股风尘,似乎正在向路上的行人宣示着他们是多么的重要,因为带着事关天下大势的信函。
虽说是“私人信件”,可是却因为出自天下闻名的公子平原君赵胜之手,而使得一中上的关长、驿丞们不敢怠慢,众小官、末吏、役者皆使了把力,让这两封信函像是飞鸿又遇顺时风一般,很快就到了收到魏无忌与赵括。
可是,先后收到信函的信陵君和马服君的心境却是大不一样,一个看过信后大呼“两强相争,我魏国翻身机会来了”,一个却说“大战在即,时不我待”……
只是他们在感叹完毕之后,都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面向赵国的西南方,那一片叫做上党的山丘台塬。
不论是谁,都也经预感到改变历史的时候就要来到,只是不知最后能在不日之后的一战中留下名字的人会是谁,又会留下怎么样的名声。
之后,两人又是一阵气血上涌的激动。
魏无忌所高兴的至秦国崛起于西方之后便衰落的魏国终于逮到了再次掌握自己国家命运的机会,却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为自家君王所嫉,已经不可能再施展拳脚,大大地作为一番。
而早就是成竹在心的赵括,却又因为战事的提前来到而揣揣不安不安起来――不是因为战争的进程将变得扑朔迷离,不可预测,而是由于,事情太过重大,已经超出大大了他个人的生死,家国的兴衰,乃至乡国的存亡,甚至于祖国、正在形成中的民族的未来……
赵括虽然也经历了数场大小战事,得到了不少战争的经验,甚至看带生死的态度都有所改变,可是他毕竟还是不到而立的年青将帅,纵使知晓将来可能发生什么,却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重压已然实实在在的压到了的肩上,压得自己一时间无法适应,甚至乱了呼吸。
赵括的血冷了下来,他开始思考要如何应对这才意料之中,同时又是突如其来的战事,如何改变原来的计略以适应已经变化了的情事。
就在他全身心的投入这才变乱之中时,却没有注意到名冠天下的魏国公子信陵君魏无忌――这个本该在长平之战后,才进入战争大戏的重要角色却随同已经是如被大大提前的历史一起,像只饥饿的独狼,找到了久违的猎物,誓不放弃,又似猛虎一般,正蠢蠢欲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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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风云涌动向西南(中)
比起赵国那被表面的繁华所掩盖的看不清、触不到的种种危局、乱象来,魏国的危机可以说是看得见、摸得到的。
至从魏文侯起,经武侯、惠王,直到襄王,魏国持续了一百多年的霸业,终于在哀王时代中落了。魏国在包括秦国在能的天下诸候接连二三的轮番打击之下,终于沦为连北方的老国燕国都不如,只佩与韩国这样的末流国家为伍,甚至连吃了一付春药的宋国都敢怠慢欺负的三等国家。
一个自视为魏国的有识之士、国之栋梁的信陵君,一个自诩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智者,同时又是宗室近族的魏无忌能不为他的国家的衰落而焦虑,无时无刻地渴望国家复兴吗。
***
“无忌今日怎么有心情与为兄的对弈了?”魏王圉(魏安釐王圉yǔ)面带着怪异的笑容,轻轻地把手一伸,又将手中的一枚黑色棋子重重地放在经纬纵横的棋盘上。
那嗑的一声脆响,仿佛是在提示与他切磋对战的兄弟信陵君魏无忌:我魏圉现在已是一国之君,就如棋局上先行走一步的执黑者,已是占得了先机;而你魏无忌,虽然贵为封君,也只不过是我这一国之君手中的一颗小小的棋子――你的生死全握在我的手中!
“怎么?正是因为心中苦闷无聊……这才想到与兄长手谈一番……”魏无忌淡淡一笑,自信的贴上一颗白子,近紧靠在先前放下的黑子边儿。
那白子好像是步步紧逼,又像是在拱卫黑子。
与魏王圉一样,只称对方为兄弟而非王上――如果不看两人这一身正装华服,身边侍者、卫士环列一周的森然严肃,只听那一声兄一声弟的称呼,还真让人以为是两个贵族子弟闲来无聊,以黑白经纬为戏,打发着朝不保夕战乱时代难得的和平时光。
不过才下了两子,棋盘之外的气氛已然紧张了起来。
当然,之所以兄弟两人的关系会搞成这样,特别是一说到对弈手谈便如此紧张,也是事出有因的……
数年之前,也是如今这付光景,魏王圉与魏无忌两人对坐而弈。忽然,有人来报:赵王带着大军南下而来,已经攻到了赵魏国境,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就好像要杀向魏都大梁!
魏王圉一听此言,立刻慌了神,过了好一回而在满头大汗地在心里边琢磨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来魏国与赵国为了对付兵势逼人的秦国,已经结成了实际上的军事同盟。
过去数年中,赵国曾经两次出军解救魏都大梁之围,怎么今个儿反而是赵王亲自率兵攻来?
莫非是秦军又来了?赵军又来救?
可我怎么没有收到听边地守将告急信?
那赵国又是怎么先与我知道秦军攻来的?
等一等,赵国不是先借口助我守国,派军来灭我魏国吧?”
一连串的疑问与假设在魏王圉的脑子里瞬息闪过,可就在这里,他突然听到“嗑”的一声――魏无忌像没有听到那催命符般的军报一样,无事不关己一般,又落一子于经纬交错之间。
魏王圉这才注意到他的大兄弟虽是神态安祥,却又想是在暗暗偷笑,笑他这个为君为王的兄长方才慌乱无壮。
“贤弟是不是有主意退赵国之兵了?”魏王圉一时间也没有招数,只好逮着面前人人称颂为贤良之辈的魏无忌,屈尊请教起来。
“王兄安心下棋,不会有什么大事的!”魏无忌镇定自若地一笑,更把魏王圉给比了下去。
“真的无事?”魏王圉满腹狐疑地再问一句,得到的是魏无忌的点头轻笑。
虽说又放下一子,可此时魏王圉还有什么心思下棋,一连下了数盘,皆是他这个魏王投子认输。
过了好长时间,才又有人来报:赵王带着兵马而来,那是到魏赵边境的山林之中打猎的,不是要攻魏云云……
魏王圉这下了可算是放心了。心情舒畅的他便好奇得问魏无忌:“你小子是怎么猜出来赵国不是来攻我,赵王只是来打猎的?”
“王兄您想想,那赵国要依仗着我们魏国帮他守住南面,用我魏国之兵为盾,把屡次攻入中原的秦军挡在赵国本土之外――他们可能攻我魏国吗?”魏无忌大而无边的说了个魏王圉一瞬间就能想出的大道理――显然,这不是魏王圉想要的问题的正真答案。
魏王圉摇了摇头,做出很是不悦的样子,这才逼得魏无忌说了大实话:“我在赵王身边安插了眼线,所以一早就知道赵王此番而来,是为了守猎的。”
“在赵王身边安插了眼线――那他又会不会在我身边安插个什么耳目呢!”一想到这个,魏王圉立刻心惊肉跳起来。
信陵君魏无忌在魏国,乃至于天下的声望可只比他魏王圉多,不比他少。如果魏无忌真要是发下什么狠心来,或者被身边的近卫、家老从中挑唆,用魏国中的耳目把他魏王圉神不知鬼不觉地收拾,才自立为新君,或者是拥戴个小儿为王自己把持魏国大政……
这些,在战国这个成王败寇的时代都是屡见不鲜的――身为一国之主的魏王圉不能不防着宗室贵胄们持才弄权,成尾大不掉之势,最后闹到霍乱王室宫城。
“兄长……王兄、王上,该你了……”魏无忌连声催促,不断变化称乎、敬语,这才打断了魏王圉对那件使他患上心病的事儿的短暂回忆。
“该,该我了……对……是该我了。”魏王圉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居然把自称的孤用成了我。
“方才兄长问我怎么有兴致找您博弈……兄长不用多猜了,我是无事不来!”魏无忌心里也知道那一次对弈已经在他们兄弟两人之间种处了间隙的种子,如今也只有以诚相待,才有可能化解魏王圉对他的种种误解。
“什么事情?让我猜猜……
是为韩国把上党让给赵国的事儿吗?他韩国国大,有得是土地可以让给他国,关我们什么事儿。只是不把上党让给我大魏,实在是可惜了一点儿……”魏王圉的话儿像是被打翻了的五味瓶一般,让人听不出喜乐优仇。
魏王圉好像是在为秦国这回攻打的国家不是他魏国,魏国又可以过上两年太平日子而高兴;又好像是为三晋之一的韩国为秦国所攻而大感兔死狐悲,更从韩国的衰败之中看到了魏国的将来,只期望这样的结局来得更完一点;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一点嫉妒赵国白白得了韩国大片领土的意思。
“哈,怎么兄长还在惦记韩之上党的那点子蝇头小利?”魏无忌毫也不客气地浅笑一声,也不知是有意现实兄弟两人无话不谈,毫无间隙,还是真的不把魏王圉对他的猜嫉放在心上。
“是啊,以上党的地势之于三晋、之于西秦,便是地利了……这样的地利,在弱于我大魏的韩国手中便是一面大盾,可要是到了秦赵两家之一的手中,那可是就悬在魏国头上的一把利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到你们兄弟的头上,杀得我们身首相异!”魏王圉不经意的放下一子,同时说了一句无能为力的大实话:上党对于魏国,同样十分重要,只是以魏国当下之力,做梦也不要想得到。
“原来兄长还是对上党有想法的……”魏无忌黠然一笑,轻轻地把一枚白子放到了棋盘上留着大片空白的地方,然后改口道:“王上,您不以为这是我大魏的好机会吗?”
“机会?什么机会,现在我们只图个能隔岸观火,不要引火烧身便要感谢列祖列宗的保佑荫庇了,还能有什么机会?
最多就是秦赵这嬴姓两门狗咬狗,咬得两败皆伤――可要是指着他们当真伤筋动骨,那可不易啊!”魏王圉不是没有想法,只是认为他的想法太过天真,不太可能成为现实。
“我的好兄长、王上!”魏无忌猛然做出个恭敬的揖让,对他的王兄大肆称赞道:“王上要是能这么想,那我魏国便有福了!”
“福从何来?虽说赵收韩之上党是密闻,可是赵国一动起兵来,那天下都知道了。于是大家都等着看嬴姓自家兄弟血拼死点,好坐收点渔翁之利罢了。这机会,这福份是天下诸候的,又不只有我魏国一家独得。”魏王圉果然对天下大势看得明白,当然也看得消极,认为他魏国不过是能捡一点秦赵两国的残羹冷炙,以延长一点国祚罢了。
同样的时机到了自认为眼光独到的魏无忌那儿却又成了另一番光景。
“王上,可是为臣为弟的以为……”魏无忌故作玄妙道。
“以为什么?”魏王圉也作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想要引蛇出洞,探知他这位聪明过了头的亲弟弟的肚子里又藏着什么“祸水”。
“这大道理当臣弟的就不多说了,我只是想了,这争霸天下就如那猎鹿一般。而当前天下的局势……
秦赵两国就好比是两个能十箭九中,与十箭八中的好猎手,而我们魏国则不过是一个发十矢可中五六的二、三等猎人。可是这名叫天下的大鹿就这么一只,大家都是得鹿而生,失之则亡,所以谁都想猎得这只鹿子。于是大家都想了,要是把心一横,先杀了别的猎人,那鹿子不就是自个儿的了?
于是乎,引弓搭箭,一场夺食之战就这么开始了――王上,您说这秦赵两个会怎么出手呢?”魏无忌此时的兴趣早也不在方寸的纵横棋盘上,口若悬河之间,只是胡乱地跟着魏王圉又放了一子。
“按道理来说,他们两家定会先射与他们争食的我大魏……可是这两家都是高明之人……这种后的结局只能是……”魏王圉按部就班地落下他的一枚黑子,这一手棋果然如他口中说所一般,是毫无新意的“按道理来”的应付之招。
“只能是他们两家先对射起来!”魏无忌将两粒白字捏在手中,使棋子发出咔咔的声儿。
“也就是说,无论无何这上党之事对我魏国都好事儿,就算是我魏国若无作为,可延缓秦国对我国的攻伐……
如果是有作为,那又当如何作为呢?”魏王圉做出诧异的样子问道,眼中居然露出可求解惑的光。
如果说魏王圉真对上党发生的大事没有点想法,那还真是冤枉他了。他现在不过是如那赵王丹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听听面前这位让他忌惮的兄弟又在想些什么罢了。
“以臣弟看来,秦赵两家如恶狗争食般为上党之利而大打出手的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不用上个数年时间,即使是获胜的一方也回不过劲儿了。
所以我以为,我魏国有上中下三策可走!”魏无忌明知他的王兄对他有着种种猜嫉,可是做为一国之相、一国宗室出于对国事的关切,他还是毫不忌讳的抛出了自家的上党攻略。
“说!哪三策?”魏王圉大袖一挥,放下手中的棋子,做出很有兴趣听兄弟之言的样子。
“所谓上策,便是学当年齐国并燕,以援救赵国之名,举我魏国全军之兵,兵发赵地,先是按兵不动,等到秦赵两国决出了胜负,再做动作,以求我魏国之大利――话到这里便要看秦赵胜负而后定了。
如果秦胜则向赵国求取利益,然后助赵抗秦,使赵国成为我魏国抵挡秦国兵锋的坚盾;如果赵胜则趁赵军主力回师之前,占领赵都邯郸,挟赵王丹以制上党赵军,同时夺取上党与邯郸之间关隘通路,实际控制赵国本士丰腴之地――想三晋之民皆为一体,我魏军如此行动,定不会遭到如燕人对齐军之待遇。”魏无忌说得眉飞色舞好不得意――显然,锋芒毕露的他真把这个“上策”当成中兴魏国的制胜一招了。
“好险的计谋,举全国之兵……”魏王圉一语双关道――他这一是说举国之战的险,二便是说带全军之兵的帅必是你魏无忌,我魏王圉不放心你小子……
“当年我魏国要是不冒险与赵家、韩家联手攻打智家,又哪里有三家分晋的大魏国呢?王兄不可忘记先祖之烈啊!”魏无忌一听他兄弟的口风,似乎是在否定他的上策,便有一些着急了。
“不忙,不忙,再说说中策与下策吧……”魏王圉挥了挥手,老道地安抚着自命不凡的兄弟。
“中策便是趁秦赵打得不可开焦之时,派出大军攻取秦赵两国一处膏腴之地了。依臣弟看来,赵之都邯郸,秦之飞地陶邑都是绝好的攻伐之地。依天下大势看来,攻打陶邑的利多弊少,而邯郸则是反之,其中的道理,王兄您定是清楚得很,我就不多说了。”说着,魏无忌又献出了中策。
“果然是攻陶邑为好!”魏王圉附和着魏无忌的话,却没有显露出一丝真正支持这个中策的口风。
“下面就是下策了……”魏无忌对他的王兄的反应有点失望了。
不过他依然没有放弃最后的努力,毕竟中兴国家的机会就摆在眼家,做点事总比不做好吧。
“当然,为了上党之事而惹怒秦赵两个强邻,似乎是冒险了一点。不过依当下情势看来,秦两国的大战必会暂时削弱两国国力,也就是说此战之后三、五年时间能,不论是秦国还是赵国都不可能发动上五万人马的征战。而我们魏国可趁着这个好机时修养生息数年,其间修明吏制法典、整备兵务――我想也就是用个五年……最多十年,我魏国国力必定大增,其实力将不在如今的赵国之下。
王上想想,到了那时任他嬴姓两国哪家争得上党之利,也不再敢小视我大魏了。我魏国的国运便又可以由自家掌控了!”
“也就是说如今,我魏圉当国之时,连自家国运都把持不住咯……信陵君言重了点吧……”魏王圉听完自家兄弟的一番陈词之后,不去讨论三策可行与否,也不表面何策才是他心中的上上之谋,却一句话把矛盾引向了言者一时口快而生的“不当之词”上。
其实魏王圉心中对魏无忌的上党三策颇以为然,可是他回头一想,要是不做出个什么姿态便一口应下这个可能对自己王位构成威胁的眼中钉,实在是太有损于他这个一国之君的颜面了。
“小弟一时口快,还请兄长海涵。”魏无忌知道他的魏王兄弟是在找台阶下,于是也就乐得收起锋芒,以退为进――以他魏无忌的政治眼光还是知道轻重,只要魏王首肯三策之一,加以执行,于国力衰退中的魏国都是大有裨益就成。
“就知道你说话没大没小的,还天下闻名的大封君呢!”魏王圉一听魏无忌讨好服软地自称小弟,叫他兄长便自以为胜出一筹,调侃两句下了魏无忌送来的“台阶”。
终于,兄弟两人放下了手中虚与委蛇的道具棋子,认真地商量起了尤关天下大局的上党之事……
“上策虽好,只是以我魏国之力,只怕是无法独占赵国吧”魏王圉哪里是不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只是他这个魏国的当家人更知道自己的国家有多少今两,消化得了多少东西。
魏王圉一矢中的,指出魏无忌上策不过是痴人说梦般的妄想――以魏国现在的国力,想要独占赵国的可能性有多少先不说,其他诸候国能坐视魏国的行动而无动于衷吗?
“把赵国北方五郡让给燕国,那里本就是燕国觊觎之地;而与秦交界的赵地本来多是楚国的地盘,我们索性就送还给楚国;最后,便是我大魏独占赵国本士数郡膏腴之地――这分占赵地,利益均沾,总不会引来他国的嫉妒了吧!”魏无忌显然早已发觉自己的所谓“上策”有点儿异想天开的味道,不过是用来钩起魏王圉胃口的饵食,而现在这个新的上策才是他的真计谋。
“兄弟果然好手段!”魏王圉先是一声叫好,接着又是一个“只是”
“只是……”
“只是什么?”现在是攻守相异,魏无忌反成了上钩的鱼儿。
“只是一旦此计失败,王弟你想过后果没有?”当家人魏王圉想得倒也“周全”
“万一失败……”魏无忌看着魏王圉的脸,一时言以对了,正是面前这个身为国君的兄长的一句话如利器一般,把他的万丈雄心削去了一半。
他很向对自己的王兄说如果当年武王伐纣之时,因为害怕失败就偃旗息鼓了,哪里来得他姬姓一族坐天下的大周王朝,当年魏家如果害怕智家的势力而不如赵家联合,哪儿来得大魏的一时之霸与百年基业……(魏氏为姬姓之国,是先自立而后受封的诸候国,与同为姬姓的燕国之类周初的封国不同,或者说在法统地位上要低人一等。)
可是再看看魏王圉眼中闪过的一丝淡淡的微光,魏无忌似乎明白过来了他的王兄心里在盘算着什么了好事儿了。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魏无忌为自己与兄长的“心心相应”而感到了一丝悲凉。
一个封君,一个国君,兄弟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王上,臣人一计,可为魏国洗脱攻赵伐秦之险而尽收其利!”魏无忌向魏王圉一拜,声音沉重地献上了新有计谋。
“果真有两全其美的绝世好计?”原本对出兵收利之时举棋不定的魏王圉一听魏无忌之说,心想天下居然还能有这种好事,不由得心动起来。
平日里以一付谨小慎微姿态出现的魏王圉,这一次居然也把机案一拍,做出了要放手一搏的样子:“不知小弟你又有什么要的好谋略,快快说来听听!”
“王上请屏退左右!”魏无忌神密而言道为。
不一会儿,卫士、侍者皆消失于两位为王为君的贵胄眼前。
“王上,臣弟大胆献上一计!”魏无忌把身子一正,然后猛地向前一倾,再拜魏王圉道:“窃符……”
“什么?”魏王圉明明听清了魏无忌之言,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两耳。
“王上,我要窃取您手中的搬兵虎符一用!”魏无忌一字一句,铿锵吐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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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决胜千里之外(下)
随着约千骑赵国精骑从营中冲出,燕国前锋大将乐闲的突袭之计,显然是失败了。
只见那千人骑队中,约有大半在溃乱的燕军阵前骑马而立。他们仗着自己“坐”得高,看得远,不停地从箭壶中抽出利矢,一箭箭一发发搭在弓弦之上,用力一拉,然后轻轻一放,动作娴熟、一气呵成,犹如在这杀声震天、血涌如泉的战场死地之间轻舞飞扬一般。
随着赵国骑射之兵的一张一驰,他们那铜制的箭头便精准地长在了燕人的胸前背后,然后种在血肉之上的“铜种子”便绽开出朵朵美艳恐怖的血色花儿。
“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个庞援的手下倒也了得!”乐乘一面心中念道,一面挡在自己眼前,看上去像是伯长的燕国甲士刺倒。可是因为他从未在马上使过阵战上用的酋矛;一矛刺下,伴随着战马强大的冲击力,长矛居然轻松地把甲士穿了个对胸,明晃晃的钢制矛头,依然从甲士背后探出一截。
这还不算完,乐乘的用足力道,顺势又将甲士的皮囊肉身举起,正要将其抛出,使矛头得以从骨肉间抽出,却听到酋矛喀嚓一声,也从中间断开。矛头一截,赫然将燕国甲士身体支了起来,尸身正好站立着,唯有看他无力垂下的双臂,才知道此人已经身死异乡。
死者虽是站立,生者却更颤栗……
看到那名甲士的惨死,他所在的那一伯步兵所组成的百人方阵,立刻乱作一团,方阵在顷刻之间便土崩瓦解;原来就初露溃败之势的燕国步军阵线,终于在乐乘的面前开了道口子。
“紫山骑士们,快随我杀入敌阵!”乐乘扔掉手中半截木棍,又抽出腰间赵括为他亲自督造的五尺将军上剑,指向苍空,大声叫唤紫山之骑。他因为先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刺穿一名身披铁甲的燕军伯长而兴奋不已;虽然兴奋却不是因为杀戮的快意,却是由于他想要看看,这支骑兵有多大的威力!
“紫山之骑!冲!”
乐乘所帅的这百十来紫山骑士,犹如先前他那刺入甲士体内的矛头一般,深深地扎入了燕军前阵。紫山骑士们又对燕人进行了一番血肉横飞的砍杀钩刺;鬼哭狼嚎之后,又一个方阵的百名燕卒栽倒在被自己的鲜血染成乌红的地上。
燕军前阵才与紫山骑士接触一二,便被骑士们贯穿了阵线,生生斩成两断。
从燕军阵前缺口之处,百骑骑士分成两属各五十骑;一属由李同带队,另一属由乐乘自领,合上步卒散兵过千,分别杀向燕军两头。
赵人勇猛尚武,果不虚言。
那些紫山骑士,本是赵括封邑上的农家子弟,可正是这些憨厚的农人之子,却被这流血的战场染红了眼,被杀声与哀号迷了心,面容扭曲如励鬼般,杀戮着先前污辱他们的燕人,如轼杀家中鸡舍的小鸡一般。
当那只骑兵冲开的口子就扩大开来之时,以散兵之势攻来的赵国步兵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不过半餐时间,先攻赵营的几十个步兵方阵,还有数百来不及后撤的燕路骑兵便淹没在过万赵军的流洪中。
当这方杀声零落之时,把附近一座小山包当成临时将台的乐闲,眼看着己方军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折损了近三成,急得是汗如雨下,双唇哆嗦间,不能紧闭。
“将军!眼下赵军全无阵形,我军尚且有两道阵线,过万人马,还可再战吧!”副将显然是认定赵军方才使诈,诱前军深入,然后聚而歼之;他当然是心中不服,于是请战道。
“胡闹!”乐闲听完副将之言,怒目而视,痛骂道:“我观赵军营垒,约有三万之众,已经是多出我奇袭军一半。方才一战,赵军气势如狼似虎,足可见得不是因远行而匮乏竭力之军。你说赵军诱我,那是自然――不过我那弟弟定是想诱我这剩下一万多人与他无阵兵;当我军全力攻出,赵营中剩余那两万人马势必如决口之水,倾巢而出与我相搏。当那时,不说赵人使计,以骑射之兵从两翼围我,就是正面相击,也可仗着人多势多……”
乐闲到底是乐乘的兄长,虽然勇武不其弟,但心思却更为细密,更得他俩父亲乐毅的真传――不过此时显然是他想得太多,他弟弟乐乘不过是一时被激怒,进而奋起反冲,到了“深谋远虑”的他的眼中,却成了阴谋诡计。
“将军,那我们还是先行撤退,待来日再战!”经乐闲这么一骂,副将也是有所感悟,于是建议道。
“先行撤退?我知我那兄弟是得势不饶人的主,我军要是就这么一退了,还不让他乘势打劫一番!”乐闲虽然露出笑面,却是一脸清苦――他毕竟是为兄长之人,为曾经同榻而卧,吃当同一个母亲奶水长大的兄弟,竟然相互算记对方到如此程度而大为感伤。
“进又不能进,退又不当退……那又能如何?”副将又问。
“只好且战且退……”乐闲长叹一声,知道现在正是进退维谷的两难之时,需要当机立断才是。于是他雷厉风行地一令之后,便开始指挥布置燕军退战。
就在燕军将台上,为是进是退,而议论纷纷之时,前方战场的血战也是结束。
乐闲所帅的燕军,本是去年打败齐人的新胜之师,其战力、士气可谓旺盛。虽然被赵军反扑得手,他们的第二、第三阵线还是保持着完整。看那燕阵矛头如林,坚盾如壁,燕兵更是甲带寒气,目放凶光,那凌厉凶猛的气势,依然让小有斩获的赵军不敢肆意妄攻。
“乐将军,还可再战?”击溃燕军前阵之后,李同又与乐乘汇合,身后五十多骑,不过才少了二、三。
看着李同,乐乘就像看到铜镜中的自己。
只见李同胸前那被燕兵的血液染成暗红的胸甲,还有他那张一游未尽的嗜血之脸,显示了一分血染征袍的快意豪情。
乐乘心中一颤:“这紫山之骑,居然是如此杀器……”。
他再扫视四下,这才看到,马足之下,也是堆尸成丘;放眼一看,更是尸横遍野。他的耳边不时传来伤者的哀号之声;还有那里并没有断气,却被生生割下头颅的燕人最后的一声凄唳振天的嚎叫。
到了此时,他再仿佛想起赵括之言,才想起自己也算是半个燕人……
一滴半是人血半是自家汗水的污浊之液,渗到乐乘眼中,最于让他在眨巴怒目之后,恢复了身为三军主将,而非一师战将所应有的纵观全局之心。
“不可再战了……”乐乘知道此次燕军来犯赵境,用兵十万计,光是他兄长乐闲之军,就不下三万人马――如今被他打垮的,不过是燕军其中九牛一毛而已;反观已方之军,不过三万来人,虽是赵军精锐,却还是不能力敌十万之众。
“还是用赵括之计,诱敌入济水吧!”乐乘再看面前燕军之阵形,虽然新败,却也严整,想来是不可力战而胜――乐氏兄弟的初次交战,乐乘赢了实战,乐闲却胜了心战。
于是他将将军长剑指向天空,正要下令收兵,却见一道寒光从眼见闪过!
铛!
噗!
燕兵尸堆中,赫然飞出一羽暗箭,正好射向乐乘当面。
要不是李同反应及时,以一面骑兵圆盾挡住暗箭飞行路线,那箭就入了乐乘胸膛。不过因为距离太近,那铜头之矢还是生生被圆盾弹开,扎到乐乘大腿内则,两片裙甲的缝隙之间。
乐乘不过是受了皮外小伤,却看好了机会,故意装作伤重,找个由头好把过万赵军拉回这不进不退之地。
“乐将军为流矢所伤,退兵!”
“乐将军为流矢所伤,退兵!”
赵军缓缓而退,来时如潮水暴涨,退时也就潮落寂寂……
燕国前军主将乐闲,才看赵军退去,放下了悬在心头之石,却又听到敌阵中传来弟弟乐乘为流矢所伤的消息;他虽然明知他们兄弟之间的结果可能就是如此,却还是在感慨万分,于是更加无心再战,也就引兵而退。
当夜,正值乐闲独自坐在中军营中,回想兄弟和睦的往昔时光,涕伶骨肉相残时,却收到了赵营中射出的一封箭书。但此箭却是燕军制造,箭头铜矢之上,还带着丝丝血迹――无用多说,此箭正是击中乐乘的那枚流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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