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鸢歌》 第1页 [古装迷情] 《锦绣鸢歌》作者:南析言【完结+番外】 简介: 温婉聪颖妙龄公主&杀伐果断少年将军 相互苏爽 此文正文存稿已完结,目前番外存稿中,番外包甜包腻哦~~宝子们可以收藏了!! 【文案】 千凌鸢原本是西蜀王唯一的女儿,与丞相祁漠炎,两情相悦,却因被南齐皇帝看中,不得不沦为两国交战牺牲品被迫和亲。 自古红颜多薄命!何况作为皇家女,谁又能逃脱这种宿命的安排? 千凌鸢认了! 谁知,和亲前日后院起火,西蜀朝廷忽然被人颠覆:宫门被破,政权被夺…… 千凌鸢誓死不做亡国女眷,带着满腔愤怒和不甘跳下悬崖。 然而这不是她一心求死,反而是她早已算清这江水不急且尤为清冽,方便自己逃命。 只是她并不清楚,自己误打误撞闯进的这个山洞,竟然会成为自己感情牵绊的开端, 而山洞的主人阿野蛮生长珹,自那日惊鸿一瞥后,从此秒变护妻狂魔…… 阿鸢:「我也想留下来啊,我也想做个普通人啊,可我没有户籍啊嘤。」 阿珹:「就这?!」 翌日,他将户籍双手奉上,只为博她一笑。 (县令桑鼻青脸肿淮:「你伟大?!你了不起?!你毁我容貌当彩礼!」) 后来,县冤大头令被毒妇残害,毒妇却将罪责栽赃陷害给了千凌鸢。 阿鸢经歷了一生中最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屈打成招。 行刑前,阿珹手持弓箭独闯县衙。 「是谁胆敢抓我媳妇儿?!!」 【小剧场】 初遇版 清沅江畔,千凌鸢为躲避「搜捕」,慌忙从洞内逃出,给傅珹歌留下惊鸿一瞥。 傅珹歌(内心os):刚刚好像有一坨白色的仙女闪过去了诶! 千凌鸢(汗!汗!汗!):确认过眼神,是个读书不多的人! 不久后再次来到洞府,千凌鸢望着一柜子的书籍傻了眼:啊?!谁说他读书少来着?你说的么?!! 掉马版 祁漠炎:「阿鸢你清醒清醒,他可是南齐战神傅珹歌!!!」 阿鸢(双手搓了又搓):「啊!!!传说中的南齐战神傅珹歌?!!终于见到活的了!!!!」 祁漠炎(一脸黑线):????我是不是该腾个地儿? 双宿双飞版 傅珹歌:「若有一日我娶你,你最想要什么聘礼?」 千女凌帝鸢(~星星眼~):「你!」 【食用小指南】 1.本文架空,切勿考究! 2.是感情流的故事,男女主双向奔赴,双向救赎,疯批男配追不到,团比较给力! 3.男女双强,女主团宠但感情清晰,当断则断。官配永远只有1对~~~ 4.女主前期比较柔弱,经歷一些波折后会发生比较大的转变和成长! (下本预收:《娇女重生日记》) 内容标籤:强强宫廷侯爵正剧古早追爱火葬场日久生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千凌鸢桑羽芊,傅珹歌┃配角:桑槿,桑子渊,桑梓,祁漠炎,萧北南┃其它:蜀绣、蜀锦非遗 一句话简介:人间清醒公主vs霸道宠妻战神 立意:捍卫正义与真爱 第1章 第一章 惊鸿影 ============================= 阳春三月,润雨渐停。 正值芙蓉清香沁脾之时,西蜀也似乎恢復了风平浪静。 千凌鸢尚处在迷迷煳煳之中,隐约间听到两个陌生稚嫩的童声在她耳畔一惊一乍,一起一伏地谈论着,声音也由模煳逐渐变得清晰。 「她这是醒了吧?」 「哪里?你定是看花眼了!」 「才不是!我刚刚明明看到她手指动了一下……诶,你看,她眼睛又动了……」 吵闹声让她忍不住眉目轻颤眼睛翕合,不多时便适应了久违的光线,彻彻底底甦醒过来。 床前正趴着一男一女两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孩,瞪着鼓鼓的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睖睁着她。她努力睁开双眼,视线中便呈现出一间十分不起眼的小屋。 这小屋全由泥坯砌成,与门相对的方向木窗敞开,茅草屋顶上稀稀疏疏倒有不少窟窿,正值白日阳光照耀,在屋里的土墙与地面留下许多斑驳的光影。屋子逼仄简陋,只看得到一张八仙木桌、一个木制衣柜、还有窗边一个长长的置物架。 「看!我就说她醒了吧!」 「我去告诉阿槿!」 千凌鸢本就头晕脑胀,被这么一吵就更加迷煳了。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那小女孩就已经转身跑出了屋外,只留下小男孩在一旁继续盯着她。 被他这么一凝视,她只感觉自己喉咙一阵干痒难忍。谁知干咳两声后,后背和臀骨也传来阵阵痛楚。她强忍着炸裂般的疼,手指摁在太阳穴上画着圈,竭力去想自己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那小女孩手牵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返回了土屋中,看样子应当便是她口中所唤的阿槿了! 千凌鸢下意识地抬头上下打量她。这少女虽然长得十分清瘦,脸颊也往下凹了不少,加上她头顶包了一块土灰色的布条,把原本乌黑的长髮藏得严严实实,身上的衣物也和这间屋子同等的粗鄙,更显得她平平无奇。可当她走近再一细看,虽然未施粉黛,粗布麻衣,但凝脂一般嫩白的脸上,那五官却精緻无双,确是个美人胚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桑槿手里端了个木盘,上面放了两个同样简陋的陶瓷碗,都不知道盛了些什么,满满当当的。 她缓缓走到床前,仔细打量了眼正坐在床上一言不发望着她的千凌鸢,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你醒了?看你好了不少,我就放心多了!」 两个看热闹的小孩刚被她打发出去,她便大大咧咧地往床边一坐,一脸笑意的看着千凌鸢。千凌鸢面色稍显忌惮,手撑着床板往后退缩,警惕地和她对视着。 桑槿愣怔片刻,忽而笑了:「你别怕,我可不是坏人!你虽然醒了,不过身体还是很虚弱。睡了三天三夜应当饿了吧?可大夫说了,你现在还不能随便吃东西。吶,我给你熬了碗清粥,你喝了粥再喝药……」 阿鸢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她,暗自揣摩着刚刚她的一席话。 身子虚弱?睡了三天三夜?这么说来,自己在昏睡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见她目光无神始终缄默,桑槿慢慢蹙起眉头担忧地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柔声问她:「你怎么了?」 千凌鸢想了想,摇着头没有说出半个字。桑槿倒惊唿起来:「你该不会失忆了吧?」 她如星般闪耀的双眸中又增添了几分对千凌鸢的怜悯: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一个姑娘,受此大难已经实属不易,竟然还忘了自己的过往,实在是让人垂泪嘆息。 其实倒不至于失忆这么严重,只是突然醒来头晕目眩,脑后也仿佛是受了重击只感觉疼痛难忍。如是短暂时间内,她记不得之前所发生的一些事情罢了。 千凌鸢正要解释,桑槿却已经转身端了米粥过来,轻柔地将热气吹散,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天生的话痨体质,却又让她忍不住喋喋不休。 「我叫桑槿,你可以叫我阿槿。我们这里是桑榆县桑榆镇,上百年来,祖祖辈辈世代种桑养蚕,缫丝织布为生。这里的人男男女女都姓桑,因为地处偏僻,鲜少与外界来往,所以刚刚桑琴和桑笛才会对你这么好奇……」 桑槿一勺勺地将米粥餵到阿鸢口中,嘴里唠叨个没完没了。阿鸢犹豫了片刻,确定她确无恶意,这才乖乖地喝完了她递过来的粥。 桑槿满意地勾起唇角,素白的脸顿时好像池塘里初开的早莲,纯净粉嫩含苞欲放,「大夫说了,喝完药要好好静养,不能乱动。你躺下吧,能睡着就睡一会儿,睡不着眯着眼睛休息一会儿,我就先出去了……」 「阿槿姑娘……」阿鸢将她叫住,看了眼她手上端着的药碗,目光转眄间又环顾一遍这陌生的小土屋,犹豫两三下后怯怯地看着她问:「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桑槿嘿嘿一笑,手指下意识地插进自己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长髮中挠了挠,答道:「算是吧!」 「那……」阿鸢声音低浅,「你是在何处救的我?你救我时,可有在我身上发现什么特别之物?」 桑槿皱着眉兀自想了大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发现你时,你孤身一人躺在清沅江畔,浑身都已经湿透,仅剩一口气在。我也没想那么多,赶忙将你背至村头的老医师家中,这才将你救了回来。」 清沅江? 言及此,阿鸢忽而垂眸不再继续问她了。 在她的仅有的一丝模煳记忆里,的确曾经感受过一阵难受的窒息感,她奋力地挥手,周围却好似有着一股极强的阻力,让她悬在一个漫无边际的中,沉不下去,也扶不起来。可是,若自己溺于江心,桑槿看到她的时候,她怎么又会躺在岸上? 她目光空洞,仰躺回了床上,刚刚那一刻的记忆挣扎,让她耗尽了体力,此刻尤为困顿难受。 桑槿为她理好了被子,便端了空碗离开房间,轻轻掩上了房门,屋子里从刚刚的嘈杂忽而变得很是安静,阿鸢就在这片安静祥和中闭着眼沉睡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她感觉到躺得有些乏倦才慢慢起了身,一步一步挪动到窗户边,手伏在窗棂上往外看去。 土屋的窗朝向屋后,正对着一片农田。田里种满了桑树,绵延百里不见边际。正值春意盎然桑叶又嫩又绿,风一吹起,叶片远远望去如一江碧涛波澜起伏,桑榆镇的村民们熙熙攘攘地在桑海中忙碌着。 桑槿背了个竹篓,从屋后一条小道上正往桑田走去。 春色祥和,让人心旷神怡。阿鸢却突然头疼欲裂,一些莫名的刀光剑影不知怎么的就闯入了自己的脑海中。她眼前一片漆黑,只看到一阵明晃晃的,像是反射着光的刀刃,正扬在半空中朝她眼前直噼而下! 她惊恐万分大声急唿,双手紧紧摁住自己的头部,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头痛得到一些缓解。 可越是如此,那头痛就像恶魔一般死死缠住了她,让她失心疯一般开始在屋子里跌跌撞撞。 手在周围的空气里胡乱抓扯,什么时候将桌上的陶瓷茶碗碰到地上摔了一地瓷片也没有知觉。乱神之下,膝盖正对着几块锋利的碎瓷片,脚一软就要往下跪去…… 离地仅有一尺之时,身后却倏而横生出一股子蛮力,狠命往她纤柔细腰处一揽,将她硬拉了回来,跌入一个柔软的怀中。 「你没事吧?」 千凌鸢迷煳中看到一个身影,惊鸿一瞥之后,眼皮一沉便又一次陷入漫长的昏迷沉睡…… * 等她甦醒时已是傍晚,天色微微发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她回想起自己昏睡前那个声音:「你没事吧?」抬头环顾,屋子里除了被她掀翻在地的桌椅板凳和碎了一地的瓷碗瓷瓶之外,一切如旧。 阿鸢从床上坐起身子,慢慢走到那狭小的窗户边,看着远方桑田的碧绿映衬下,桑槿的身影正由远及近,朝着土屋方向走来。 刚刚,她根本没有回来过! 既是如此,那自己跌倒之时,那个突然出现救下自己的人,又是谁呢? 桑槿回到小院,身后的背篓中装满了嫩绿的桑叶,她径直走到了旁边的矮坯中,千凌鸢也走出房间,跟了上去。 这间矮坯里里外外放置了三排竹架,架子上平铺着圆形的簸箕,细细看去,有些小白点在上面缓缓蠕动着。 桑槿放下背篓,把现采的新鲜桑叶一层一层铺在了簸箕上面,那桑叶很快便有了小小的缺口,接着,缺口慢慢变大,那小白点探出了脑袋,翻了个身继续啃食着叶片。 铺完了叶子,桑槿叉着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累了一天总算是能喘口气。转过身才惊讶地看到,阿鸢正站在她身后的门槛处,好奇地看着她。 桑槿先是一惊,看到是千凌鸢后便又爽朗地笑了起来。「是你啊?你怎么起来了?我刚刚餵了蚕,马上就去给你煮粥。」 蚕? 桑槿见她疑惑,本想着百闻不如一见,便随手拾起一片被啃残了的桑叶,将上面的小白点往阿鸢面前一凑:「吶,这就是蚕宝宝!」 孰料当千凌鸢见到这蠕动的蚕虫时,却当即被吓得躲到了墙后面。 桑槿见状哈哈笑了起来,「你胆子这么小啊?它可是不咬人的!对了,你之前身上穿的丝绸薄裙,就是它吐的丝织成的。本来它小时候黑黢黢的很丑,但桑叶吃多了长大了就慢慢变成这样的小白虫,再过一段时间,它们的身体就开始变得透明,就会结茧。剥茧抽丝,就会得到织布的原料了……」 千凌鸢垂眸看了看自己,对她说的后半截兴趣倒不是很浓,但有一句话却让她不由起了疑惑:「我之前穿的……丝绸薄裙?」 「对啊!」桑槿笑着答道:「而且是丝质上层,平常人家难得一见的料子。这么看起来的话,你应该出生富贵名门之家才对吧?」 富贵名门之家? 千凌鸢听罢无奈地笑了笑,或许是吧,她已然记不清楚了。在她模煳的记忆中,她只记得那些令他头痛的刀光剑影,还有脑海中时隐时现的一些痛苦惨叫。 她抬起头再次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气。过去她是谁,已经不再重要。纵然她曾经立于九霄云巅,如今也依旧身处于这个蓬荜陋室之中。这么想着,她越是感觉脑子空空荡荡,毫无头绪。 屋子里半天安静如斯,桑槿眼眸一转,连忙打破沉默转移话题:「先别想这么多,既来之则安之。你若不嫌弃,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额……虽然屋子是简陋些,好歹我们都是女孩子,挤挤总能将就着过。等过些日子情况好些,咱们再扩一间屋子起来就是。」 千凌鸢终于展颜一笑,那抹愁云消失不见,温柔的目光看着桑槿,就好似看着暖春初融的雪水化作溪流,流向彼此之间。 当天夜里,一阵电闪雷鸣之后,急切的春雨嘈嘈切切如拨动琴弦,却将正坐在八仙桌前吃着晚餐的桑槿和千凌鸢打了个措手不及。 房顶白日里还星星点点撒着阳光的窟窿,此时已经不绝地漏起了雨。 漏雨的窟窿很多,桑槿便拿出了家里可能用得上的所有器皿,将整个屋子摆的满满当当。还没忙得过来,她突然想起土坯里的蚕宝宝,又顾不得风雨交加,一股脑沖了出去。 千凌鸢一脸呆滞地看着对面桑槿忙碌的身影,手心紧紧攥在了一起。 她目光四处搜寻,瞥眼间看到了墙角正好有一根不长不短的木头,便二话不说拾起木头往房顶上一戳,将窟窿旁边的稻草往中间拢了拢,那窟窿竟然就被堵上了。 桑槿看的目瞪口呆,不由地嘆道:「你好聪明啊,我要是早点想到这一招,那要少淋多少雨啊?」 千凌鸢浅浅勾了勾唇角,却柔声对桑槿说道:「这终究还是治标不治本,等天晴了,还是得将屋顶翻修一下才好!」 桑槿笑着点头。 土屋的条件简陋贫瘠,房间和床都没有多余的。 那一晚,在轰隆隆的雷声中,两人裹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宿。即便条件如此简陋粗鄙,千凌鸢却没有抱怨一句,却反倒看着方木桌愣神良久,怔怔地说:「对不起,我今日打碎了你的瓷碗……」 桑槿扭头看了她半天,笑着道:「一个瓷碗罢了,没事!你人没事就好!」 说到瓷碗,那股奇怪的错觉又袭上了千凌鸢的脑海。她清晰地记得,真实的感知,在她晕倒之前,分明是记得有一个人在她身后接住了她。 桑槿还在望着屋外雨帘傻笑,千凌鸢扭头看着她她冷不丁问道:「阿槿姑娘,你这间屋子还住了别人么?」 「别人?!」 桑槿抬头看了看这狭小逼仄的房间,又垂眸看了看眼前这个孤独的木床:这屋子眼下住他们俩人都够挤够呛,哪里还能住别人? 「我……我胆子小,你……你可别吓我!」 阿鸢忙沖她轻轻一笑,摇摇头道:「阿槿姑娘,你别怕,我就是随便问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 预收:《尚书大人在劫难逃》 【文案】 ****女主视角**** 林瓖原本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少女,年纪轻轻尽学些鸡鸣狗盗的本领。 但她也不是什么都偷,像什么汤公三品、兰博鸦尼那些只值钱的物品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林瓖一脸瀑布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根本偷不到?」) 所以,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学院院长办公室里破损了的书籍、过了期的牛奶还有抽的只剩下一半的西华香菸上,一旦出手,盆满钵满~~ 只可惜,常在学校偷,哪有不被抓? 这一次,她目光盯准了实验室刚刚研发出来的一款感冒药「666」上,却在被人追逐的过程中掉入了学院最新研发的穿越中…… 林瓖:「得!偷一盒九块九包邮的感冒药而已,至于把我发配到千年以前的大盛朝?!!」 三秒后…… 林瓖看着身边那个面若冠玉,貌似潘安的大盛美男子,口水直流三千尺。 「请问公子,偷你一颗心会被发配到哪里?」 魏明渊盯着她超短裙下如雪的肌肤,纤长的大腿,一时间荷尔蒙爆发摁她到被窝,浅浅的唿吸吹在她的耳边:「这里!」 …… ****男主视角**** 确定赐婚前,大盛皇帝特意将魏明渊叫到跟前:「你确定你要娶唐家嫡女唐葭?」 魏明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 可新婚之夜,酩酊大醉的魏明渊却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书房,让唐葭独守一夜空房。 而后日子,夜夜空房! 重活一世,魏明渊不仅要为自己谋一条活路,一洗前世耻辱,把前世唐氏集团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痛苦加倍偿还,他更要让欺骗自己一世感情的唐葭尝尽百般羞辱。 稳拿前世剧本,连新婚之夜新娘哪只脚先踏过门槛都一清二楚; 魏明渊冷笑:「稳了!」 而那一夜,他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女人搂住了脖子,深深种下了无数草莓印。 林瓖:「嗯,吻了!」 **** 【食用小指南】 1.本文女主穿越,所以说话小白加沙雕,会慢慢融入古代;男主土着重生,为主线的会比较浓墨重彩,但是整体风格偏不压抑,有很多科举朝堂的描写。 2.本文架空,可能会更偏南宋一些,勿考据。 3.男女主先爱,后期会有追妻火葬场的热辣剧情。 4.女主看似沙雕学渣,但是其实扮猪吃老虎,是个很聪明的女子,也是男主復仇线路上不可多得的灵魂伴侣。 5.结局he 第2章 第二章 寻旧忆 ============================= 清晨,雨渐停。 一夜未眠的桑槿拖着疲惫的身躯下了床,开始收拾满屋子的狼藉。看她娴熟的动作,这样的日子想必已经是习惯良久。 阿鸢没有忍住动手开始帮忙,桑槿却连连摆手让她歇着。望着那一个个还在滴着雨水的缝隙,阿鸢心间忽然升起了些许悲凉。 这个天底下,怎么还会有人住在这样一间风雨不避的破屋中?她开始心疼起了桑槿。 桑槿没有注意到一旁阿鸢正奇怪地盯着她的目光,一边自顾自地收拾屋里的物件,一边对阿鸢道:「你刚到桑榆镇,对这里还不熟。我看你身子也好利索了,一会儿用完早饭,我带你去镇上逛一逛吧?」 阿鸢点了点头,依旧是渊默不语。 她们一起去看了缫丝,看了交易丝绸的集市,看了夫子授课的学堂……然后,桑槿不忍心看着阿鸢对着包子铺咽着口水,咬了咬牙掏出几块铜板,拉着是她坐到了铺子里的矮桌上。 她还不能吃肉,桑槿便买了些馒头给她。 「对了,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桑槿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好奇地问,而阿鸢则同样摇摇头,神色失落不堪。 桑槿这才回神:「你也不记得了吗?」 是啊,有关于过去,她还真的是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自然也包括她的名字和身世。 见她点头,桑槿便识趣地不再多问。 吃饭间,邻桌几个刚刚从镇子外交易丝绸回来的男子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激动地分享着外出的见闻。 「还是咱们桑榆镇好啊,地处偏僻,即便是有战火也难以绵延及此。不像外头,今天叛军造反,明天邻国打仗的。不太平啊!」 「是啊,西蜀风平浪静了这么些年,没想到和南齐这仗说打就打起来了。诶,你还不知道吧,听说是因为南齐想要和亲,朝中大臣不满,直接对南齐发兵了……」 叛军?南齐?和亲?! 几个词飘到阿鸢耳朵里,仿佛几个蛊虫深深往她记忆里狠命钻去,那股熟悉的头疼感突然间又开始侵袭着她。 手里的馒头突然掉落在地,阿鸢双目无神,一汪秋水盈满眼眶。但奇怪的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 桑槿担忧地看着她,也赶忙放下手里的馒头从她对面坐到了她的旁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此刻的千凌鸢似乎根本听不到周遭的声音,注意不到身边的动静,她只觉得甚是头昏脑胀,那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开始在她脑海中播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手戴着红巾的叛军,宏伟庄严却遍布尸体的宫殿,泛着红光的刀剑,还有妖娆盛开却沾满人血的花草…… 一阵眩晕之后,她晕倒在地…… * 梦里场景逐渐清晰,千凌鸢迷迷煳煳中仿若回到了那日…… 那是三天前,西蜀经歷了连绵几日阴雨,天空昏暗阴沉道路泥泞不平。远处天地一线模煳混沌,仿若盘古初开天地。 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千百人的唿喊伴随着马蹄踏泥和马匹的嘶鸣。装饰奢华的车撵「吭哧哐当」地疾驰着,驾马之人一身戎甲,满头是汗。 此人正是西蜀上将军尚易! 及至悬崖边缘,尚易奋力勒马,马从急速奔驰中骤然停下,在惯力之下马蹄深陷在泥泞中,划出又长又深的一道凹槽,并在离悬崖仅有一尺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尚易,你不要负隅顽抗了!交出昭凌公主,可饶你不死!」 尚易跳下马车,愤恨地瞪了一眼对他喊话的叛军主将,二话不说便拔出佩剑,对准他便直刺过去。 马车骤停的剧烈颠簸,加上两人交锋拼剑的声响,让千凌鸢逐渐从昏睡中甦醒过来。 这是哪里? 她听见车外拼杀激烈,便也丝毫顾不得此时自己尤然感到头晕目眩,掀开车帷便跳下了车去。 几个回合下来,叛军主将屡占下风根本不敌,又正好被尚易一掌噼中往后连退了几丈远,被身后的叛军接住跪地吐出一口鲜血。 尚易见千凌鸢下车,连忙回头意图阻止她上前:「公主,您赶紧回车里,这里交给我便好!」 此刻的千凌鸢已经满头乱髮,衣衫凌乱,没有一点皇家贵女的模样,看上去落魄无助。她瞥了一眼尚易身后的千余叛军,摇了摇头。 「尚将军,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让我跟他们回去吧!」 尚易将剑往地上一竖,一副神情视死如归,又怎么会轻易将西蜀王託付给他的西蜀公主交到叛军手里? 「公主,尚易死不足惜,只是公主你……」 话音未落,一只冷箭却穿心而过,惊起风乱了尚易额前的髮丝。 他吃惊地低头看了一眼鲜血淋漓的箭头,又含笑抬头看了眼被吓到目光呆滞的阿鸢,缓缓萎了身躯跪倒在她一丈远处的泥泞中。 千凌鸢呆呆地看着,失魂落魄,不知所以。 而反军主将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一幕,他震惊回头拔剑一挥砍下了私自放箭那人的脑袋。 那一箭精准无误地射中了尚易的心脏,他顷刻间胸口血如泉涌,一口浓浓的鲜血从嘴里喷出,浑身颤慄着脸朝地面栽去。 阿鸢慌乱地蹲下身将他扶起,看着双鬓斑白,口中还在不断吐血的老将尚易泪如泉涌,灵魂深处千言万语堆积,嗓子却仿若施了咒术一般吐不出半个字音。 尚易还是少年之时,便跟随西蜀王四处征伐。几十年岁月蹉跎,他未曾心安半日。如今年近花甲,却只因保护阿鸢一人惨死于反军乱箭下。真的值吗?!! 尚易终是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他双眼难闭,朱唇微启,即便是死了那双泛白的瞳孔还是朝着阿鸢的方向。 反军主将眼看阿鸢抱着尚易痛哭,逐渐也失了神。他们原本只是奉命把千凌鸢带回皇宫,也没有多加逼迫,谁能想到尚易竟然能如此苦苦顽守,以至于丧命? 突然间,还未回过神来的主将听得身旁将士们大唿:「昭凌公主!!!」 再抬起头来时,前方一袭雪白色,踏着泥泞的路转身朝着身后的悬崖边急速狂奔而去。锦衣染血,泥点轻溅,她目光凛然,脚步坚决地、毫不迟疑地转身朝着云层肥厚的悬崖下方一跃而下…… 雨后的清沅江潮水涨势兇勐,但流经此地之时河床尚且算得上平缓,春雨并不像夏日骤雨那般沖刷上游的水土,因而河水也较为清冽。 千凌鸢算准了这一线生机! 叛军们围在悬崖旁边,焦灼地询问主将:「现在怎么办?」 那主将一咬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沿着河岸找,找不到昭凌公主,我们全都得死!」 江水冰凉刺骨,深不可测。 若不是自小祁漠炎就教会了她游泳,她现在也断不可能沿着江心顺着水流游这么远。 等她好不容易靠近江岸的时候,体力已经几乎快要消耗殆尽。 千凌鸢半截身子浸泡在江水中,朱唇被冻得发白,但她依旧还是趴在岸边良久才勉强支撑起身子爬上了岸。 四处荒无人烟,加上天色近暮,身上的水珠在江风的吹拂下,寒意若尖刀一般刺入她的身体,痛得钻心。 此处距离她跳崖之处不知多远,那群叛军没有找到她的尸首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她微弱的意识告诉她,必须赶紧找个隐蔽之处躲起来,这样才能躲得掉那些人的追杀。 于是,她强撑着身子从鹅卵石中爬起,躬着腰身跌跌撞撞往前,经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山洞跟前。 这山洞虽然处在清沅江畔,周围荒凉,孤清。但罕见之处在于洞口并没有长满杂草,让她能很轻易地在远处就发现了它。 千凌鸢又冷又饿,身上的余力也已经所剩无几。她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小心翼翼四下观察了一下,确认无人跟踪之后,这才慌忙猫着腰身走入洞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山洞洞口狭窄仅能通人,越往里走,却越是另有一番干坤。 行至洞道最后,她惊奇地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野山洞:洞里石床、石凳、石桌应有尽有,不远处还残留着一堆尚未烧完的柴火。 千凌鸢原本很是警惕,但身上的饥寒又让她忍不住迅速向前走了过去,赶忙坐在柴火堆旁边,手忙脚乱地开始钻木取火。 尽管不知道这个山洞的主人是谁,但起码现在先烤干自己的衣服,暂时在这洞里避一避寒风,才是当务之急。 火把好不容易点燃之时,她身上也逐渐开始冒着白烟,那已经被冻得乌白的嘴唇随着身子瑟瑟发抖。千凌鸢双手交搓,放在唇边努力哈气,想让自己体内的温度可以带给自己的冻僵的手一点温暖。 火苗肆意跳动着,暖意让她感受到久违的舒适之感。到最后自己是什么时候沉睡过去的,她竟然都丝毫没有感觉。良久之后,才被睡梦中的一阵吵闹惊醒。 即便眼皮很重,她还是强撑着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朝着洞口处走去,心间既忐忑又害怕。 是这山洞的主人归来? 是野兽出没? 还是那群叛军追杀过来了? 千凌鸢蹑手蹑脚,离洞口越来越近,而那洞外的嘈杂声也逐渐变得更为清晰…… -------------------- 第3章 第三章 梦中人 ============================= 雨后的清沅江畔,青山云绕、水流湍湍。 江流中央一艘竹筏上,傅珹歌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手拎着鱼篓一手扛着鱼竿,正惬意地抬头远眺这仙境一般的巴山蜀水,嘴角浅勾起一抹笑意。 多少个日子里梦寐以求而不得的生活,眼下却是唾手可得。 以前意气风发之时,他从来未曾想过,如今江畔的一处山洞,会成为他赖以生存的天然府邸。在这里蜗居虽算不得舒适,但好在极度隐蔽,于他来讲是个理想之处。 只是,今日的洞府乍眼看上去还平静如常,但本就细緻敏感的他不难发现周围莫名多了些风吹草动。傅珹歌面色如旧,脚步却缓慢停在了一地风卷残叶之中。 原地顿了顿后,他唇角一勾淡然地走到那林间小道旁,轻轻放下装满了江鱼的鱼篓和鱼竿。站起身来时,眼神已然切换成了杀伐果决的模样,一副浓黑富有神采的瞳孔里,少见地浮现出一股子杀意。 「既然来了,何必东躲西藏?」他身子岿然不动,眼神却已经流眄了四方:「出来吧!」 他的话语虽然铿锵有力,但内心却不由得轻嘆了几声,升起一抹悲凉。难道他都已经退步至此,还是躲不掉这终究的正面一战吗? 被他这么一喝,道旁灌木丛里继而一阵窸窸窣窣响动,躲藏得严严实实的一群人面露凶光走出,手里的刀明晃晃地,阳光反射下在他脸上落下光斑。 双方互相看了几眼却都愣住了。 傅珹歌:不是他? 对方:不是她! 江风拂袖,傅珹歌鬓边的髮丝扬起,刮在他高挺的鼻尖。那群人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一个人,势单力薄,看上去只不过是个普通渔夫。可就他那么随意地一瞥,那群人却都被他的双眸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傅珹歌也快速打量起了这群人:虽然他们衣着便衣,但他们阵势井然毫不紊乱,神色、动作上都不难看出这群人训练有素绝非等闲之辈,倒像是官府之人。 可此处原本处于桑榆镇边缘,荒郊野岭,渺无人烟。这群西蜀官差缘何又会突然在此呢? 难道是自己身份暴露了? 傅珹歌心里咯噔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除之而后快,那群人却举着刀剑齐齐向他围了过来,谨慎着问他:「你是何人?」 他没有急于回答,眉眼一垂一抬间,忽而展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意,「我?如各位所见,就是一个普通的渔夫罢了!」 为首的官差仔仔细细打量起他,虽然衣着粗布麻衣,但他那双炯炯有神摄人魂魄的眼睛,却怎么看都和他口中的「普通渔夫」四个字沾不上边。 傅珹歌笑意未落,那官差却并未过多纠结,示意手下将剑收入鞘中,从背后抽出一幅画道:「我等奉命来寻画中之人,你既是这附近的渔夫,就帮忙看看近日在这清沅江边,是否有见过此人?」 画卷展开,傅珹歌也下意识垂眸一看究竟。刚展开到一半,人像也刚刚露了下半身,却突然听前方不远处一官差大唿着:「那里有人!」 为首的官差闻言,赶忙把卷到一半的画像快速收起放到后背的行囊中,手握着剑一挥说了声「追」,便带着人往那身影追去。 傅珹歌望了望那身影,心中升起一丝诧异。 那逃跑的是个女子,白色的背影在这昏暗的光线中仿若幽灵,可她慌乱逃窜的模样,又像极了落难人间慌不择路的仙女。 而让他震惊的是,这女子窜出来的位置,却正好是自己那个隐蔽的洞府。 他想了想,还是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 一刻钟以前,千凌鸢听到动静慢慢靠近洞口。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外面来了不少人。 她小心地靠在洞口的石壁旁边,借着垂吊着的野藤掩藏着自己,微微探出脑袋观察洞外的情形。 只见一群人拿着刀剑,将一个身形颀长衣着朴素,头戴斗笠,看似普通渔夫的男子围在了中间。那渔夫却神色自若,淡然若一江春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虽然那群持刀之人衣着便衣,但是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群人的神色做派,绝对是西蜀官兵。 她早就预料到这群人会找过来,但却没想到速度竟然会这么快。 「我?如各位所见,就是一个普通的渔夫罢了!」那渔夫轻描淡写地回应着官兵的问话,从他的表情,竟然看不到一丝的惊恐和慌乱。 当那官兵从后背抽出一张画像的时候,千凌鸢心中一惊,赶忙趁着两人交谈的空子,瞄准了官兵包围圈的一个缺口咬紧牙关埋头沖了出去。 她绝对不能落到这群人手里! 一团白影惊起一阵风。 千凌鸢头也不回地往前面一股脑地狂奔,身上的丝绸薄裙挂在灌木树枝上,被撕破了好几个口子。当她停下来之时,自己却又一次站在了清远江边的巨大碣石之上。 官兵们已经追了上来,她退无可退。刚要往下跳,却听得那群官兵中传出一阵阵哀嚎,接着,便有八九个后排的官兵倒下。 正在往前跑的官兵们急忙回头往后望去,见自己的同伴几个人身上各插了一支长羽箭,倒在地上蜷缩着,这群人立马警觉了起来,拔出佩剑四处张望。 「谁?到底是谁?」 千凌鸢也看得很懵,那惨叫声同时响起,官兵们倒地的频率也不约而同。说明这几支箭是一起射过来的。这么看起来,这个在暗中帮自己的人,应当带了不少人埋伏于此。 而她所担心的,也同样让官兵的首领头上冷汗直冒。 今日自己前来,带了十几二十人,眼下轻轻松松便折损了一半,偏偏还是敌暗我明,怎么想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举刀之手颤抖不已,但还是鼓起勇气朝四周继续喊道:「有种的就出来,别躲躲藏藏的,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此时,原本静谧的江畔,突然从旁边的树林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似鸣琴弦的陌生男子声音飘飘荡荡,附着在江风里,既铿锵有力,又感觉绵绵暖暖:「我若是你,就赶紧麻熘地跑。好歹留下一条命!」 「哼!」那首领冷哼一声:「可笑!你以为你躲在树丛里我就拿你没辙吗?你们几个,给我去进去搜!」 「是!」几人应声刚转头准备前往树林中去,却冷不防从树林的方向又飞来几支冷箭。 片刻功夫,刚刚还整整齐齐的十几号人,现在只剩下了首领一个。 他震惊惶恐地看着地上的十几具尸体,撇了撇嘴后,突然掉头往千凌鸢的方向而去。 千凌鸢还没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和自己近在咫尺。她正准备躲闪,却不料一支冷箭又射过来,正中那人后背。 那人面目狰狞地向前扑倒,可这碣石本就临江空间狭小,千凌鸢看到他扑来之时一个下意识地躲闪,却脚下一滑,后背朝下,跟着那首领一同摔到了江水中…… * 一阵寒意刺骨锥心,让千凌鸢一个激灵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桑槿正拿着一张湿哒哒的毛巾摁在她的额头上。 「你终于醒了?」 桑槿长舒了一口气,一股忧虑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你是怎么了?好端端逛着街吃着馒头也能晕倒?」 千凌鸢皱了皱眉,声音细弱地问桑槿:「我晕倒?那我睡了多久?」 桑槿忙道:「差不多快一日了!而且,你一直发烧,睡梦里还一直说胡话冒冷汗。你究竟梦到了什么这么可怕?」 千凌鸢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梦境,看似是梦,却又那么真实。但根据这些零碎的记忆,她一时半会儿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事情,只能闭着眼让自己的头稍微不那么痛。 桑槿见她不语,考虑此刻她身体不适便也不再多问。 她将湿毛巾从阿鸢额头取下,用手背轻轻试探了一下她的体温,感受到不太明显的热度后,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你刚刚醒,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去给你煎药。」等桑槿走出房间后,阿鸢这才微微睁开眼睛。借着刚刚梦境里的那一幕,她尝试着努力去回忆。 究竟这群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抓自己?那个陌生的渔夫,还有那些莫名的冷箭,又是谁在私底下帮她?这一切,究竟是她的记忆,还是只是单纯的梦境? 半天后,桑槿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走进屋来,坐在了阿鸢身旁的床边。她将药吹凉,一口一口轻柔地餵给阿鸢。 喝完了药,阿鸢一把拉住了正欲起身离开的桑槿,紧紧抓着她的手臂问:「阿槿姑娘,你可否带我去当时救我的江边看看?」 桑槿看了看她有些犹豫。她才刚好,身子骨还承受不住清沅江那么勐烈的江风。即便是要找寻记忆,也不应该急于一时半会儿。万一感染了风寒,那该如何是好? 阿鸢盯着她的眼睛,很快明白了她的担忧。为了证明自己吃得消,她当即掀开棉被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没事,你看,我已经好了很多了!」 桑槿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她,知道她是刻意硬撑,却不忍辜负她此刻那期盼的眼神。 「行,我现在就带你去!」 桑槿简单地给阿鸢换了身衣服,搀着她的手慢慢朝着清沅江畔走去。 越是靠近江边,阿鸢就越觉得这里的景致和梦里简直如出一辙,荒凉的岸边,茂密的树丛,还有江岸边那巨大的碣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现实越是清晰,梦境也就越靠近现实。所以,那个自己曾经避难的山洞,也应该在这附近才对。 阿鸢并没有急着带桑槿一起去寻找,而是一副瞭然于胸的神色对桑槿道:「我们回去吧!」 这几天,阿鸢趁机养好了自己的身子,也旁敲侧击地向桑槿打听了一些桑榆镇的情况。桑槿见她身子好的差不多,也开始放下心来,想到自家桑田也好久没有去看过,便背着背篓一早出了门。 她前脚刚刚走出这个别致的土屋小院,后脚阿鸢就迈着急切的步子,也跟着出了门。 -------------------- 第4章 第四章 洞中叙 ============================= 再次来到清沅江畔这个无人问津的山洞时,千凌鸢怀揣着种种疑问。她故意趁着桑槿不在之时前来,就是想要找到那日帮助自己的那个男子,问清楚心中的疑惑。 撩开洞口盘旋交错的藤蔓,通过狭窄逼仄的洞口,脚下就是一个石板砌成的台阶。沿着台阶往里走,是一个悠长的洞道,不过距离不算太远,很快就来到一处宽敞的山洞内部。 令她惊讶地是,她还没有步入洞中,空旷的山洞就迴荡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子声音:「你来了?」 千凌鸢诧异地撇撇嘴,撩起裙摆往前走去,那人抬起头斜睨她一眼,又接着道:「我等你很久了!」 走近之时,这个人的面容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出现在她的面前。头顶没有斗笠遮挡,能很清晰地看清楚他面若冠玉,五官精緻,浓眉点缀着星眼,眨眼间,能看清长长的睫毛随着双眼皮来回跳动。 他衣着墨色外袍,雪白的里衣,如此看上去文质彬彬,根本不像他口中说的普通渔夫。 脸是书生脸,可眉宇间又少不了几分自然的英气。 「你?等我?」阿鸢一边问,一边脚步未停,话说完时,便已站在了他身前旁不远处。 傅珹歌随手捞了条最大的放进脚边的石盆里,对阿鸢道:「嗯,你别客气,随便坐!」 阿鸢低头看了眼他刚刚生起的火堆旁边,安安静静地坐下,看着他熟练地给鱼开膛破肚,清理干净后,又利落地将一根木棍从鱼嘴里插至鱼腹中,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开始烤起鱼来! 冷清孤僻的山洞里,孤男寡女就这么独处本就略有些尴尬,再一言不发就着实让人难以自在了。 傅珹歌于是扭过头沖阿鸢笑了一笑,暗黄的火光在他星光斑斓的明眸中闪烁跳跃,显得格外好看。 他问阿鸢:「官府的人为何要追杀你?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吧?」 阿鸢回头凝视着他的目光,短暂地愣神了片刻,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便试着反问道:「那你呢?你箭术如神,想必也应该不是普通的渔民才是?」 两人互相对视了少顷,都被对方的问题噎住,当下比不说话时更为尴尬。于是两人各自笑了笑,将目光又转移到烤鱼之上。 半天后,傅珹歌打破沉默,忽而轻启朱唇面露浅笑对她道:「我不过闲云野鹤一个,和普通渔夫没什么两样。你叫我阿珹便好!」 「阿珹?」 火光映在阿鸢脸上,让她脸颊也泛着红光。她默念了两遍阿珹的名字,低下头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揉着丝绸裙摆。 稍后,又抬头看向他,柔声道:「我叫阿芊!」 柴火噼啪作响,橙黄色的火光在昏暗的山洞里跳着舞,周围瞬间变得格外静谧。 听她说着自己的名字,阿珹不经意间抬了目光,斜睨着阿鸢娴静温柔的侧脸,娇柔的肌肤粉粉嫩嫩,纤长的睫毛轻轻跳动,明亮的双眸若含满了春水的柔情,让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看着看着就失了神,失着失着,手里的烤鱼「啪」地一下掉到了柴火堆里。 「鱼!」阿鸢指着柴火堆里的鱼提醒,傅珹歌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拯救那条可怜兮兮的烤鱼。 看着他难得慌张手忙脚乱的模样,阿鸢忍不住笑了起来。仅仅只是她嫣然的一笑和他不经意间的一瞥,傅珹歌便沉浸在了她的明媚当中,再也走不出来。 在过去的二十载岁月,他曾经看到过有人对他目光狠戾,有人对他冷若寒霜,有人对他面目狰狞;也有人谄媚阿谀,有人假模假式……可却从来没有人,像现在这样,对他展露天真善意,至真至纯的笑容。 阿鸢也注意到了他不同寻常的目光,忽而心间咯噔了一下,笑容逐渐僵在这暧昧的氛围里面。 她是怎么进到这洞府里的来着? 对,这几日病靥中,她时常梦见一些场景。而如今身处梦中这个山洞里,又见到了那个「渔夫」傅珹歌。所以,她所梦非梦,而是实实在在的属于她自身的记忆。而他,正是那个在官差的追杀之下救了自己的那个人。 零碎的记忆霎时间充盈着她的思绪,让她在跳动的火光中变得有些恍惚。刀光剑影,鲜血淋淋的场面再度袭来,让她忍不住有些颤抖。 傅珹歌将烤好的鱼递给她,发现她双臂在微微抖动着,连忙屏息感受了一下这洞里的温度:虽然此时正值初春,但毕竟靠近清沅江边,偶尔会有些许江风从山洞的缝隙中闯进来,带来一丝寒意。 「你冷么?」他关切地问着,话音刚落却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到衣柜里取出自己的一件外衣走过来为她披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其实火堆旁边本就热气腾升,阿鸢也并没有觉得有寒意,之所以颤抖也是因为对自己记忆中的那些画面有些恐惧罢了。 她客气推脱,拉扯之间却腰肢一扭,一个重心不稳便要向旁边火堆跌去。千钧一髮之际,傅珹歌迅速将手里的烤鱼随手往旁边一甩,及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仅轻轻用力一拉,便将她拉了回来正好跌进自己的怀中,而那烤鱼便也随着棍子被扔到了火堆里。 这场景千凌鸢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她在土屋小院快要晕倒前夕,也是被一个人像这样拉了起来。虽然当时自己意识有些模煳,而当她躺在傅珹歌怀中,却能真切地感受到这温度的熟悉。 那日在小屋中救了自己的人,也是他? 傅珹歌将她拉过来时,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得能看得清她清澈的眼眸中自己的模样。 他的目光游走在她白璧无瑕的脸上,试图能够找到一个瑕疵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即便清清楚楚地在她脸上扫过一遍,也依旧是细腻无瑕的一张脸。 两人双目对视着,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个没有及时撒手,一个没有及时挣脱开,就那么足足愣怔着凝视了对方许久。 这一幕,又恰恰被刚好带着一大群老少爷们寻来的桑槿看了个正着。 于是,当两人都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幕的热血心跳之下之时,一个巴掌在阿珹脸上重重开花,响声在整个空洞的洞府之中来回碰撞。 「以前只听说你是个野人,没想到你还是个流氓!」 再次看见桑槿,阿鸢心里十分激动,赶忙上前拉着她的胳膊:「阿槿!你怎么来了?」 桑槿面色也是半喜半忧,指着阿珹怒道:「还好我来了,不然都不知道这个流氓野人要对你干些啥!」 无辜被打脸的傅珹歌,捂着自己左脸上的巴掌印,瞬间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大姐,麻烦你注意下你的措辞!!」 难怪世人皆传言,巴蜀的女子,惹不得! 桑槿闻言七窍生烟,当即怼了回去:「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大姐!年纪轻轻学点什么不好?净学着如何拐带小姑娘!」 眼见着误会闹大了,阿鸢赶紧在一旁拉了拉桑槿的衣袖,蹙着八字眉低声道:「阿槿,你误会了!他叫阿珹,他……」 还没来得及解释,桑槿就已经不耐烦地走到了傅珹歌面前,伸出食指狠命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你还不走矗在这里干什么?等我们报官不成?」 傅珹歌脸色冷冷的,不屑地伸手推开了桑槿的手指,环顾一眼四周道:「大姐……不,姑娘,这里,好像是我的地盘?!」 桑槿闻言,这才余光中瞥了一眼这山洞,虽然心里开始发虚,但出口仍旧底气十足,丝毫不怯地回道:「你的地盘怎么了?很了不起么?」说罢,却身体比头脑机智,赶忙转身拉着阿鸢往洞外走。 身后,傅珹歌望着两人的背影,赶忙趁她们还没走出山洞,暗笑着急唿道:「阿芊姑娘,有空记得来找我吃烤鱼!」 回去的路上,桑槿忍不住问阿鸢:「你今日怎么会到这里来?害得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带着全村老小到处找你。」 阿鸢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大婶们,想想刚刚山洞里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的暧昧场面就这么被大家全都看了个遍,此时不免还有些脸红。 「对不起,阿槿姑娘。我只是有些问题搞不明白,所以想来这边找找答案。害你担心了!」 桑槿撇了撇嘴道:「你以后直接叫我阿槿就可以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以后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替你分忧解难。你刚刚大病初癒又失忆,到处乱闯可是很危险的。」 桑槿外表看上去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但无论哪句话都透露着对千凌鸢的关心和担忧。虽然两人萍水相逢,但毕竟她救过自己,看上去也是一个善良淳朴之人,阿鸢也觉得自己有些担忧是多余的。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暂时留在此地,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任桑槿呢? 「阿槿,我知道了。以后,我有什么事定会提前跟你商量,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言及此,桑槿也终于展眉,回头握着千凌鸢的手,感慨而嘆息着:「桑榆镇虽然地处偏僻,但这里的人都很质朴善良,你就安心留在这里调养好身子。等你记忆慢慢恢復,再想其他事情好了。」 身后跟着来寻人的老者也站上前来道:「是啊,这位姑娘。既然你来到了桑榆镇,也就是跟桑榆镇有缘。你就留下吧,也给阿槿做个伴。至于以后,等你身体好点了再说。」 千凌鸢听得一阵感动连连点头。 一行人回到桑坪村时,便各自分散着回了家。 桑槿打开柴扉门,牵着阿鸢的手将她带到院子中,搬了两张椅子在屋前坐了下来,连忙问阿鸢:「你今日去那山洞,究竟是做什么啊?」 千凌鸢犹豫了一下,抬起头认真告诉桑槿:「我好像把一些事情都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桑槿激动地声音都高了好几个调:「太好了,你都想起什么了?」 思索片刻后,她认真地看着桑槿的眼睛说:「阿槿,我本名千凌鸢!」 桑槿:「???」 「我是西蜀公主!」 桑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桑槿:「……」 阿鸢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让桑槿完全回不过神来,她呆呆地看着她,如同雕塑一般定在原地。半晌后,突然勐然起身,跑到门口将木门、窗户这些凡是能透风的地方紧紧反锁了起来。 「除了我以外,你可曾对别人提起过你的身份?」 见阿鸢摇头,桑槿才着着实实松了一口气。 「那还好!我以前去学堂听夫子讲学,说是世人多知其面而不知其心,很多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所以阿鸢,你可要记得,万不可随意相信任何人,也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 阿鸢勐烈地点点头。 桑槿想到那个野人阿珹不可一世地喊着阿鸢的名字,像是骄傲地告诉她,他和阿鸢熟得很。可到头来,他所知道的阿鸢,不过是一个假的名字,假的身份,想想就觉得很是解气。 「阿鸢,既然你我有缘相识,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好姐妹!今后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陪着你!至于那个野人……那个阿珹,你也不要去见他了!」 -------------------- 第5章 第五章 织锦赛 ============================= 前一句,阿鸢还听得感动流涕,可是到后一句,她又深深犯起了疑惑。 「为何不能见?」 桑槿告诉阿鸢,这个人并不是桑榆镇的土着。他具体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约莫是在半年前。 那时他还在桑榆镇上时不时地转悠两下,遇到人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神情,让人好生厌烦。到后来,他就直接住在了现在这个山洞里,再也没有到镇上来过。 有渔民曾经在江面上和他正面相遇,他也不许别人靠近他钓鱼的范围。要一不小心吓跑了他的鱼,他就面若寒霜,眼神似箭,让人感到寒慄。 阿鸢听了半天,问道:「那他可有出手伤人?」 桑槿一怔,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阿鸢又问:「那他可有出言不逊,对人不敬?」 桑槿又是一怔,摇摇头:「也没有。」 既然没有打人,也没有骂人,那怎么能看得出他是好是坏,是性情温和,还是脾气暴戾?桑槿前面还在说,世人多只知其面而不知其心,又怎能单纯凭藉他面上的行为,来断定一个人?何况,这一切都还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实质的证据。 阿鸢相信桑槿是为了她好,但她同样也相信她自己对人的判断。 虽然阿珹这个人看上去的确有些许冷漠,若是不熟悉,也难免会产生距离感。 可是,在山洞里,她看到了一个独居山野的男子,把自己的洞府收拾地如此精緻,他热爱垂钓,喜欢看书,烤鱼的时候神情专注,给她衣物的时候,又显得那么细緻贴心。 这样一个人,她不觉得有多坏。 可桑槿就是莫名地不喜欢他,「阿鸢,出门在外,多留一个心眼能总没有错!若是不知根知底,只怕是哪天真被人给卖了还蒙在鼓里呢。」 阿鸢听罢,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好,我听阿槿的。」 自那天以后,阿鸢便和桑槿在这个小镇子住了下来。桑槿也慢慢地给阿鸢讲了自己的身世。 其实,自从阿鸢第一天住进这个土屋,见到桑槿这么一个小姑娘一个人独自过着清贫苦乐的生活,她就对她的家人产生过好奇。 别人都是爹疼娘爱,像她这样的年纪,也应该早早地成亲了。 可桑槿呢,却到现在依旧形单影只。 桑槿告诉她,自从她记事起,就根本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家在何方,家里有几口人,是贫穷还是富裕。她和阿鸢一样,是顺着水流飘到桑榆镇的一个。 救下她的渔民夫妇,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双双过世了,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留在这个世间的,只有现在桑槿住的这个小土屋,和几亩桑田。 那时的桑槿,年仅八岁。 她拒绝了媒婆让她到镇上卖丝绸的员外家里给他傻儿子做童养媳,愣是一个人学会种桑、养蚕、缫丝,偶尔还会去江里打鱼。 但她水性不好,自从十几岁的时候掉下江中差点溺水而亡之后,便也很少再去江边了。 遇到阿鸢的那一天,正巧她多日没有食肉,又因囊中羞涩没办法去市集上买,便只能硬着头皮去江边,刚要下网,就看到江岸边躺着一团白色,正是阿鸢。 桑槿救下阿鸢的那一刻,仿佛又一次看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本就同命相连,也难怪如此惺惺相惜。阿鸢双眼早就红了,她一把将桑槿抱在怀里。 阿珹的精緻,桑槿的坚强,他们都让阿鸢觉得,曾经的那个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西蜀公主,已经早就沉到了清沅江的碧涛之下。而后,一个真正的千凌鸢定要重生! * 翌日,天清云朗。 连续几日春雨后的潮湿,逐渐被暖阳蒸发,土屋前院坝中的泥土也开始变得干涸。 用完午餐后,阿鸢找了身桑槿的常服,将自己的丝绸裙装换下,一副清爽干练的模样站在院中,抬头看着屋上的瓦片。 「阿槿,我们把屋顶翻修一下吧!」 桑槿惊讶的看着她:「你好好歇着,这是我的事儿,哪里用得着你动手?放着我来就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阿鸢没有听见她说话似地,转头冲到了土坯中,拿出了几日前看到的那个竹梯。 桑槿几乎是要惊叫出声,赶忙上前接过竹梯:「放着我来!!!」 阿鸢帮着桑槿把竹梯搬到了屋檐下面,看着桑槿一级一级地往上爬,她小心翼翼地扶着竹梯,在下方听候桑槿的差遣。 她们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才终于把屋顶全部翻修好。再进到屋里时,那些星星点点的窟窿已经没有了。 桑槿激动地看着阿鸢,两人站在春风中笑得花开般灿烂。 「阿鸢,要是没有你,我都不想做这些事。一个人的日子,苦也是过,难也是过,就没有了多少行动的动力。可是你来了,你让我对生活又多了一份希望,让我又开始期盼着欢乐和幸福了!」 「阿鸢,谢谢你!」 阿鸢愣愣地看着桑槿,她也没有想过,原来她的出现,也间接地改变了桑槿的人生。 两人相视一笑。 自打阿鸢住了进来,整个土屋格调全都焕然一新。遮风避雨只是最浅层次的改变,她们修缮了土坯,将整个蚕房也扩大了些许。另外,还在蚕房的隔壁,重新修了一间小小的储物室,平日用来对方一些杂物。 她们两人齐心协力,又给卧室里做了好几套木制、竹制的家具。门口的屋檐下,两人搬来一张方形的石头,在上面画上了网格,再捡了些颜色不同的雨花石,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围棋棋盘。闲暇之时,阿鸢就教桑槿下棋。 不久后,院子里多了些从山野里移栽回来的野花,房间里多了些盛满春花的花瓶。两人休闲时的消遣,也多了一些竹制的管弦乐器。 桑槿打心底里佩服阿鸢,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连亲自动手做乐器,做棋盘这些事,都能做的这么完美无缺。 她以为这些已经够让她震惊的了,可到最后她才发现,这些不过是阿鸢最不得意的作品。而她最擅长的,其实另有其他! 桑榆镇以桑蚕起家,自古以来家家户户养蚕缫丝,制成丝绸锦布后,又被商人收了转卖到西蜀各地,甚至是周边邻国。 每一年,桑榆镇都要举行最隆重的织锦比赛。 凡是桑榆镇村民,有缫丝织布经验的女子,都可以报名参加。一旦拔得头筹,不仅能获得五十两银子的赏银,更能成为当年的织锦花魁,作为桑榆镇的代表前往蜀中各地,推广桑榆的锦布绸缎。 今年的织锦赛,定在了三月初八。 布告栏刚一贴上织锦赛的消息,便吸引了大批人前往观看。比赛的消息瞬间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桑榆。 阿鸢和桑槿日出时从地里摘了些菜拿到集市卖掉,又换回了少量的猪肉。正准备往回走时,在镇口看到了布告栏上张贴的布告。 桑槿浅浅瞟了一眼便拉上阿鸢要往回走,阿鸢的脚步却停在了原处。 「阿槿,五十两银子!我们可以再扩建好几间蚕房了!」 桑槿再次看了一眼布告,目光却略显黯淡。 「走吧阿鸢,这些比赛,不是我们能赢的了的。先不说桑榆镇家家户户都缫丝织锦人才辈出,就拿以前的织锦花魁娘子桑梓来说,已经连续四年没有人能超越她了。咱们啊,心有余,但力不足!」 桑槿说罢又要离开,阿鸢的意志却很是坚决。 「没有比过,又怎知赢不了呢?阿槿,我想试一试!」 桑槿拗不过阿鸢,再加上她自己对那五十两银子其实也很心动。于是,在阿鸢的再三坚持下,桑槿拉着阿鸢的手,来到了桑榆镇衙门。 过去的上百年里,桑榆镇的织锦,都由衙门直接管辖。 可是,两人兴致勃勃前去报名,回来的时候,却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失望至极。 她们怎么就没有想到,阿鸢她没有户籍? 桑槿看着失落的阿鸢,轻轻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的阿鸢,比赛参加不了,咱们还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赚钱呢。我们可以缫丝织布卖钱,也可以去镇上的织锦作坊做工。总饿不着的!」 桑槿想,总不至于为了一个比赛,要去暴露阿鸢的身份啊。 阿鸢却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从衙门回来,她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在桑榆镇,究竟要以什么样的身份过下去? 「阿槿,我得起个新名字!」 桑槿蹙了蹙眉:「可是阿鸢,即便是有了新名字,在来歷不明的情况下,你也没办法去办理户籍。没有了户籍,我们依旧还是无法报名参赛的。」 「没关系!」阿鸢微微一笑:「终归是要试试看,才能不后悔!」 院子中央的竹林下,有一方泥沙土地。桑槿没有钱买好的笔墨,平日里就在这个地方,磨平了沙子,用竹条跟着阿鸢练字。 今日仍如往常一样,阿鸢教她写了两遍后,她就自己歪歪斜斜地在沙土上,写下了「桑羽芊」三个字。 阿鸢告诉桑槿:「这就是我的新名字,桑羽芊!」 桑槿一边写,一边激动地重复念叨着:「桑羽芊……桑羽芊……阿羽!」 「阿羽?」阿鸢笑着问:「为何不叫阿芊?」 桑槿听了,赌气地扔下竹条,嘟着嘴说:「想起那个野人那么亲切地叫你芊芊,我就很来气!哼,我对阿鸢的称唿,必须是整个桑榆镇……不,是整个天下最独一无二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说罢,她起身往身后的屋子蹦跳着走开了。 阿鸢看着沙土上那三个字陷入了沉思:桑羽芊…… -------------------- 第6章 第六章 咸味鱼 ============================= 暖阳初升,阳光越过山峰柔柔地洒在清沅江面。 傅珹歌和平日一样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将竹筏撑至江心,坐在上面纹丝不动地握着钓鱼竿。 他余光一瞥,看见阿鸢站在江边笑着望向他,便将鱼竿轻轻架在竹叉上,起身一跃脚尖轻轻点着江面,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阿鸢的面前。 「阿芊姑娘,你可真是不够意思。时隔这么些天,才想起来看看你的救命恩人?」 阿鸢嫣然一笑:「羽芊这不是专程来了找你了么?」 「羽芊?你叫羽芊?」 「嗯!」阿鸢点头道:「桑羽芊!」 傅珹歌听罢,脸上似笑而非笑。 从他久久定格在她双眸之间的目光中,阿鸢仿佛可以看到他有些许的反常。却仅仅只是一剎那,他又将目光移开,唇角勾起了爽朗自在的笑意。 他本是一个极度厌恶欺骗之人,只是面对阿鸢,他却始终厌恶不起来。毕竟,她都未曾对他寻根问底,那他又有什么必要计较她的身份? 「也好,桑羽芊也算得上一个清秀大气的名字。」 凛若冰霜的神情转瞬即逝,傅珹歌的态度又温煦如初。不多时,他浅笑着看了看竹筏上的鱼篓道:「请你吃烤鱼?」 阿鸢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竹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不如教我如何钓鱼,下次,换我做鱼给你吃?」 傅珹歌听罢,意兴盎然地思索须臾,觉得主意甚是绝妙。便伸手挽了阿鸢的手腕,将她带到了竹筏上。 青山碧水,鱼跃江面。 两人便乘着竹筏,往江心更深处摆渡而去。 一路上,傅珹歌耐心地口传心授自己的钓鱼心得。什么下竿之前,要提前撒好窝子,将鱼群吸引过来;什么要随时查看一下鱼饵,是否被鱼吞掉…… 轮到阿鸢下竿了,他便从身后环住她,握着她的手手把手教她。 他教的细緻认真,也没注意到此刻的阿鸢嫩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他靠得离她很近,却礼貌绅士地保持着些许距离。阿鸢虽然心底娇羞,甚至身子都不自觉有些僵硬,但眼眸里却完全没有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反感。 没多久,一条长江白鲟上了钩。 鲟鱼细长的尖嘴出水的一剎那,连傅珹歌都兴奋不已。自己在这清沅江守了足足半月,都没有这样的运气能钓到江鲟,可阿鸢这才是下的第一竿而已啊! 白鲟咬到鱼钩吃痛开始奋力挣扎,阿鸢身娇体柔,根本就扛不住半大的白鲟这么玩儿命地跟她拉扯,她一个重心不稳,便朝着江水里栽去。 傅珹歌急忙伸手拉她,却手心一滑,只拉住了她裙摆的一个角,撕下一块布匹后,紧随着阿鸢掉到了江水中。 落水之后,傅珹歌奋力地在江水中寻找阿鸢的身影。眼看她正朝着江底下沉,他当即加速朝她游过去,在她还没有彻底呛水休克之前,把她拉出了水面。 鱼没钓成,两人还都成了落汤鸡。 傅珹歌担心阿鸢的身体,抛下还在江心独自飘荡的竹筏,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洞府之中很快生起了火。 他没有女子的衣服,只能先拿出自己的将就递给阿鸢嘱咐她换上,自己则识趣地赶紧退了出去。 衣服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味,说不清是属于哪一种花,闻着格外清新。阿鸢望了一眼洞口的方向,莞尔一笑,放心地换下了身上湿透的衣服,晾在火堆旁的石凳上。 洞府是熟悉的洞府,这场景也是熟悉的场景,她又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没多久,傅珹歌拎着他的宝贝鱼篓叠返回来,手里还有几条已经洗干净准备烧烤的鱼。阿鸢已经坐在火堆旁烤着衣物,傅珹歌便微笑着坐到阿鸢身旁。 「你在这里,每天都吃这个?」阿鸢指着他手里拿着的烤鱼问。 傅珹歌点点头,反问道:「不好吃吗?」 阿鸢垂眸暗自笑了一阵。好吃……倒是好吃!只是一直这么吃,山珍海味也难免让人生腻不是吗?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傅珹歌,温柔地说道:「下次再来,我给你做些不一样的菜式可好?」 「当然!」傅珹歌笑道:「却之不恭!」 「只不过……」 见阿鸢欲言又止,傅珹歌很快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阿鸢凝着眉,脸色忽然暗了下来。「我没有桑榆镇的户籍,能在这里呆多长时间,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或许过几月,也或许,只有几日……」 「就这事儿?」傅珹歌脸色显得平静,淡然地抬头看着她问。 阿鸢「嗯」了一声,心道这还不算是大事吗? 也对,或许对于阿珹来说有没有户籍并不重要。可自己若是想要留在桑榆镇,和桑槿继续住在土屋里,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户籍却是万万不可以的。 傅珹歌想了想,从身后的干柴堆里取了一些放在火堆上,一边认真生着火,一边眉眼含笑着说:「小事,交给我便可!」 「嗯?」 阿鸢来不及多问,阿珹已经将话题巧妙地转移到了别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 翌日,土屋小院的柴扉门外突然出现傅珹歌熟悉的脸。他右手高高拎起一条江鲤,冲着阿鸢一个劲笑着。 桑槿手握着扫帚正在打扫院子,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用她寒冽如刀的眼神隔着柴扉怼着傅珹歌,浓浓的杀气瞬间瀰漫在院子上空。 阿鸢站在桑槿身后愣愣地看着傅珹歌,一时间不知当进当退。傅珹歌却已经满不在乎地起身一跃,直接落在了院子中央,矗立在桑槿和阿鸢之间。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干坤之中,你这野人脸皮如此之厚竟敢强闯民宅?」桑槿扫帚一挥,朝着傅珹歌身上就要打去。 傅珹歌却二话没说,扬起一张牛皮捲纸在桑槿眼前秀了一圈,还没等她看清楚,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给了阿鸢。 阿鸢吃惊地看着他问:「这是何物?」 傅珹歌笑着道:「户籍啊,桑羽芊的!」 两人接过户籍,认认真真打量了几遍,确认这户籍的确千真万确,桑槿手里的扫把这才被她扔到了一旁!扫把是扔了,可眼里的嫌弃却一丝不减。 院子中央的石头桌上,是阿鸢画下的棋盘。傅珹歌笑意绵绵地接过桑槿不高不兴递过来的茶水,一边品茶,一边心里感嘆着:在这样的一方野土贫壤之上,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下棋。 她真的是桑羽芊吗?为何此时的他对她如此感兴趣? 他们两人虽然互不知晓对方身份,但千凌鸢知道,一个轻功了得,箭术如神,熟读之书囊括诸子百家及各家兵法和安政之道的,岂是一个凡夫俗子? 傅珹歌自打第一次见千凌鸢,他也十分笃定,这个气质脱俗,服饰华贵,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展现着大家闺秀尚且不及的礼仪之举的女子,又怎会生养于桑榆镇这么个偏僻的三家村? 桑槿已经虎视眈眈地盯着傅珹歌看了良久,实在是忍无可忍,突然起身嚷道:「喂,我警告你啊,别以为你今天帮了阿羽,咱们之间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销。我见你,依旧十分来气!」 傅珹歌笑笑:「彼此彼此!」 「你……」桑槿说不过她,只能不甘地跺着脚:「想让我给你做饭,门儿都没有!」 珹歌抬头看着她,依旧面色平淡,神色静若凝渊:「我也没想让你做,是你自作多情了。」 桑槿气唿唿地回道:「那你还赖在这儿?」 阿鸢见桑槿已经气得脸色发红,赶忙接过傅珹歌手里的江鲤,说了句「我去做」之后,便朝着厨房走去。 见此光景,桑槿更是气上加气。 一个山野莽夫! 一个来歷不明的野人! 你凭什么让我们阿鸢给你做饭?? 她本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将他赶出土屋,可念头刚起,又被另外一个念头给打了下去。她看了眼还在津津有味喝茶的傅珹歌,剎那间转怒为笑,撇下院子里的他跟着阿鸢来到了厨房里。 阿鸢果然没有做饭的经验。 她一会儿看看锅,一会儿看看鱼,双手悬在空中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 桑槿靠在门口看了一阵,心中妙计横生,突然敛了冷若寒冰的表情,带着不怀好意又不显于脸色的笑容,走到了阿鸢的身边。 「阿羽,你又不会做,不如我来教你吧?」 她这么一说,倒是正遂了阿鸢的心意。阿鸢便赶忙拉着她,从切菜备料,到起锅生火,到下油开始炸鱼,每一步都是初学,每一步却都很是认真。 桑槿看着锅里被油炸地「吱吱」作响的鱼肉,想到阿鸢亲自下厨做的第一道菜,竟然是为了给那个野人,她越想越气,便指着灶台上装盐的罐子,对阿鸢说:「加盐,倒,再倒……不够,再倒……」 阿鸢一边疑惑地看着她,一边又不敢提出任何质疑。只能听着她的指令,下了整整半罐子盐。 她八字眉紧蹙着,暗忖道:原来做菜这么耗盐! 三刻钟过后,阿鸢将一盘做好的豆瓣鱼轻轻放到了傅珹歌的面前,微微颤抖着双手,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地对他说:「请用。」 傅珹歌看了眼桌上的鱼,又看了眼面色如墨地站在阿鸢身后不远处,斜着眼睛看向另外一边的桑槿,一时间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之处,便兴致勃勃地拿起了筷子,向盘中的鱼肉伸过去。 鱼肉进入傅珹歌嘴里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天要塌了,海水逆流了,世界要崩裂了…… 可阿鸢眉头紧皱着不松,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又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把肉吐出来。最后,他只能眼含着热泪,硬生生地将鱼肉吞咽进了腹中,连鱼刺都没来得及吐掉。 「怎么样?好吃吗?」阿鸢赶紧问。 傅珹歌眼若烈焰,狠狠瞪了一眼已经背着他们笑得前俯后仰不知所以的桑槿,硬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嗯!」 一字之復,深藏功名。 「嗯」就是好咯? 阿鸢兀自开心,没想到自己人生之中第一次下厨,竟然得到如此肯定。一时之间,更是激发了她在做菜这件事上的浓厚兴趣。 傅珹歌却仅仅只敢吃这么一口…… 想了一圈,他终于找到一个还算合理的藉口,忙推脱说洞府里的柴火还没灭,三步化为两步地离开了土屋。管不得其他了,保命才是最紧要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等他走后,桑槿终于憋不住抱着阿鸢笑出了内伤。 阿鸢:「???」 桑槿笑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捨得停下来,一边擦着笑出的眼泪,一边搭着阿鸢的肩膀道:「阿羽,干得漂亮!」 -------------------- ps:白鲟是长江独有的鱼种,2019年12月23日已宣布灭绝。实在是很可惜,希望在深不可测的江底,还有奇蹟~~ 第7章 第七章 月笑人 ============================= 傅珹歌离开得神色匆匆,桑槿又笑得那般匪夷所思。千凌鸢很快便看出事有名堂,疑点直指刚刚自己亲手做的鱼。 还没等桑槿回神阻止,她已经动手浅尝了一口…… 夜晚,天边的上弦月虽明朗,却弯了身子仿若嘲笑一般。 阿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桑槿说话了,这让她心里非常难受,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干脆坐在坝子里,指着天空一顿臭骂。 「好你个野人,居然跑我家里来混吃混喝,还想拐走我的姐妹……还有你啊,笑得那么欢给谁看啊?挂得高很了不起么?」 夜里桑槿没有裹长发,清风轻拂,让她的髮丝在额前肆意飘动。她手指着天上的残月,嘴巴翘起的弧度又和那弯月牙十足地相似。 阿鸢在房里铺好了被子,心想着自晚饭后桑槿已经自我冷静了好长时间了,应当是已经忏悔地差不多了。便穿着单薄的睡衣走到门口,看着桑槿背对着她大大咧咧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右手捻花,左手指月,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阿槿!」 桑槿听到唿唤,赶忙扔下手里被她蹂·躏得不像样的月季果朵,嬉皮笑脸地回应她的目光。 桑槿终是被阿鸢领回了房间。 白日里刚刚晒过的被子,松松软软的,透出一股淡淡的蚕丝香味。阿鸢缩进被子里,脸却朝着右侧一方扭了过去。 桑槿也往右扭,从背后环抱着阿鸢,细声浅问道:「阿鸢,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阿鸢想了想,掌心覆在桑槿的手背上,摇了摇头,片刻又说:「不过阿槿,阿珹他不是坏人!今日若不是他帮忙,我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拿到桑榆镇的户籍呢?你以后,能不能稍微不要那么敌对他?」 言及此,桑槿刚紧紧抱着阿鸢的手忽而松开了,在阿鸢看不见的角度,她垂下了双眸暗自思索着。 阿鸢见她沉默不说话,便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 「阿槿,你和阿珹对我都有恩,也都待我很好。我们三人,都是流落到此,同命相连。为何我们不可以和睦共处,一起过更好的日子呢?」 桑槿抬头看着她,两人目光剎那重逢。在阿鸢纯澈的眼眸中,桑槿看到了她的希盼。 「好,我听阿鸢的。以后我会试着和他和睦共处,不过,前提是他不要惹我,更不能惹你!」 阿鸢柳眉舒展,勾起唇角笑了起来。两人这才暖暖地挤在一起,伴随着弯月入眠。 又过了一日,织锦赛报名如火如荼地展开。 桑槿一大早起来,就拿着户籍拉着千凌鸢火急火燎地赶赴县衙门口,去参加县太老爷亲自主持的开幕祭典。 因为织锦赛是桑榆镇传统的活动,已经延续了上百年。每逢比赛前夕,都要由县衙出面摆上祭坛祭祀嫘祖。 可奇怪的是,往常唯恐没有出尽风头的县太爷桑淮,今日面上却罩上了一层纱,除了一对深凹着的双眼能勉强看得见外,其他地方都被遮盖地严严实实。 祭典除了宣读织锦赛报名和参赛规则之外,还请来了往届的织锦花魁桑梓,她连续四年蝉联花魁,今年自然也是志在必得。 桑梓站在县衙门口,一番滔滔不绝的讲述,为人大方利落,口才犀利。容貌长相在西蜀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看。 她一边激情演说,一边目光四处流转,最后,在下方密密麻麻的人潮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千凌鸢陌生的脸庞,话音戛然而止。 阿鸢则站在人群之中,淡然地望着她。 不知道为何,就那么短暂的一眼,她就能在和千凌鸢的对视中,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和恐惧。让她哪怕站在春日暖阳下,也忍不住悄悄打了个寒噤。 不多会儿,报名开始。桑榆镇但凡已成年的女子,无论老幼,无论婚否,都争先恐后地拥了上去。 桑槿害怕阿鸢跑得慢,便扔下她一熘烟挤到队伍里去了。 桑淮手里端了杯盖碗茶坐在报名台边上,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漫不经心地朝人群吼道:「别挤,别挤,都能报上啊!」 终于轮到阿鸢了,她忐忑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刚刚拿到的户籍,正准备坐下填写自己的名字,刚刚和她眼神对视的桑梓却忽然站到了她的对面,伸手夺过她手里的户籍看了起来。 「桑羽芊?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桑榆镇哪个村的?」 「桑坪村。」阿鸢从容回答,眼神不惧。 桑梓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道:「桑坪村我可熟了,从小到大没有去过上千回,倒也去过上百回。可为什么,就是一回都没有见过你?你不是桑榆镇人吧?」 阿鸢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桑梓便自顾自地说道:「若你是个来路不明之人,是没有资格参加桑榆镇的织锦赛的。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桑槿刚刚被人挤到一旁,好不容易挤回来,却看到阿鸢正被桑梓为难。她当即便沖了上去,操着大嗓门对桑梓道:「桑梓,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阿羽是我姐姐,什么叫来路不明?而且,比赛布告说的很清楚,只要持有桑榆镇户籍的人都可以参赛。你有什么资格不要阿羽报名?」 桑梓笑了笑:「我是没有资格,但是咱们县令大人有资格。织锦赛的规则就是,不是桑榆镇本籍人士,根本没有资格参赛。」 「你……」桑槿听得很生气,指着她愤怒质问:「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针对我们?难不成,你是害怕我们阿羽会拔得头筹,抢了你今年的织锦花魁么?」 桑梓一听,内心虽然点头应是,脸上却突然嘲讽地扬起了笑容。 「笑话,整个桑榆镇,有谁的织锦术能比过我?我会怕你们抢?只不过,规则便是规则,不管是谁,都不能肆意破坏。你说是不是,桑县令?」 桑梓冷不丁将山芋抛给桑淮的时候,他还在掀开面纱喝着茶。一听这话,想都没有想就连连应是。 阿鸢见她是成心和自己过不去的,手里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内心的信念告诉她,无论如何,她今天也要报上名。哪怕为了那五十两银子,哪怕为了能帮桑槿再扩建两个蚕房。 忽而一阵风起,桑淮脸上的面纱一不小心被吹落了下来,飘飘荡荡几下后,落在了报名处的桌案上。 桑淮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慌张地跑过来去抓那张面纱。 可是,他脸上的秘密,早就已经被在场的所有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见桑淮半边脸已经红肿,如同蜂蛰一般。眼眶下方,呈现了一方墨黑色。唇角处一道深深的裂纹,还溢了些血色。 他明显是被人打了! 阿鸢和桑槿面面相觑,低头看了眼被桑梓扔回桌面的户籍,昨儿晚上他们讨论了一整晚的那个问题,瞬间有了答案。 那便是:阿珹这个外乡之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从县衙取得了阿鸢的户籍的? 桑淮追着面纱来到阿鸢面前,看到她户籍上的名字时突然傻了眼,当即感觉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地疼。 「你……你就是桑羽芊?」 阿鸢不忍地看了眼桑淮肿胀的半边脸,心里升起了浓烈的愧疚之情。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不住地点头,笑容略显尴尬。 原本桑淮对桑梓的话,是百般依从的。不仅是因为她作为织锦花魁,堪称自己的摇钱树。更是因为桑梓貌美如花,他早就为之而倾倒。 可是,当知道千凌鸢就是桑羽芊那一刻,他忽而转变了态度,厉声呵斥了一遍桑梓,说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岂能因为一个规则故步自封,埋没了真正的人才? 再说,织锦花魁已经四年没有更名了,如今也是时候换个面孔,让蜀锦的传承如江水般源源不断,源远流长,不绝于歷史长河。 最终,桑羽芊成功的报上了名。而桑梓的脸色,却如坠冰窟,冷得让人寒慄。 她有股莫名强烈的直觉,眼前这个面生的桑羽芊,将会是她最强的劲敌。 * 下午时分,阿鸢吃了午饭,用自己编制的竹篮带了些南瓜饼,悄悄地熘到了傅珹歌的洞府。 傅珹歌正躺在大树下的吊床上,看到阿鸢前来,他轻轻一跃便落到了她的面前。 见到他时,阿鸢很是开心,连忙揭开竹篮上覆盖的一层棉纱,拿出一张南瓜饼递给傅珹歌。 可是,时间过去了好几十秒,傅珹歌依旧呆呆地看着面前橙黄色,飘着诱人香味的饼,愣是没敢伸手去接。 昨日那条豆瓣鱼拉人下地狱般的味道,让他至今久久走不出来,更让他深深明白,有时候,色香,也未必味全。 阿鸢见他面露难色,笑容忽而湮没,一股失落油然而生。 傅珹歌见她蹙起八字眉,心里忽然一紧,也不知瞬间从哪里调来如此多的勇气,伸手接过南瓜饼一口塞进了口中。 这味道…… 这味道好像还不错! 自从来到了桑榆镇,傅珹歌还真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每天不是烤鱼,就是烤肉。突然一股甜甜的清香味道充斥在嘴里,感觉浑身仿佛都充满了崭新的能量。 「好吃!是你做的?」 阿鸢点头应道:「是我做的!」 傅珹歌为此疑惑良久:同样的一双手,怎能做出如此天差地别的两道菜呢? 只有阿鸢知道,不是她之前做不好,而是桑槿的心结未曾打开,自然也不会好好教她。如今阿鸢成功报名织锦赛,说到底功劳最大的还不是傅珹歌?所以阿鸢想要做些好吃的感谢傅珹歌,桑槿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刻意整蛊,南瓜饼做好以后,阿鸢还是反覆试吃,确定没有问题才敢送来。 吃完了饼,傅珹歌坐在树下的草坪上,听阿鸢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她报名织锦赛的事,也讲了今天被桑梓阻拦,桑淮解围之事。傅珹歌静静听着,浅浅一笑了之。 阿鸢却忽而转过头看着他,认真道:「阿珹,你帮我我很感激你。但下次能不能不诉诸武力?如果要依靠暴力才能留在桑榆镇,那我宁肯离开。」 傅珹歌扭头对上她的目光,却没有说半个字。 他的目光淡然如春水静默,看不出心底究竟是在想些什么。阿鸢感到有些忌惮,却还是怯怯地追问了一句:「可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傅珹歌挑眉一笑:「有何不可?我听阿芊的。」 他的目光直直看着她,触不及防之下,又让阿鸢险些脸红。而此时,恰好她们俩人的背后,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羽,你还在这里?」 -------------------- 桑槿:啊啊啊啊……阿鸢竟然学会了做南瓜饼!!!啊啊啊啊啊……可是居然悄悄给野人吃!! 傅珹歌:请注意你的用词! 第8章 第八章 杏花雨 ============================= 一看到桑槿,傅珹歌的嘴里就不由地又回味起上次那条咸鱼的滋味,心有余悸的他忽而很有自知之明地站起身来,主动与阿鸢拉开了些许距离。 可出乎意料的是,桑槿的态度和上次比起来,却有几百度的大转变。 她看了眼被阿鸢藏在身后的篮子,挑眉问傅珹歌:「南瓜饼好吃吗?」 傅珹歌右手食指指腹轻轻颳了刮鼻翼,低垂着眸子笑了笑:「当然,人间美味!」 阿鸢一听,内心十分欢喜,不觉间扭头看了看他。 桑槿朝傅珹歌做了个鬼脸,一反常态地没有跟他过多拉扯,上前拉了阿鸢的手,话语间泛着浓浓的酸味,「这下人也见了,心意也送到了,是不是该回去准备比赛的事了?你对缫丝织锦都还不熟,不抓紧练习的话,只怕今年只能垫底了!」 阿鸢这才回神,赶紧与傅珹歌短短地告了个别,便跟着桑槿回到了桑坪村的土屋。 春风拂槛,前些时日种下的芍药冒了花尖,蚕房里阵阵桑香扑鼻。 桑槿从储物间取了缫丝机,摆在院子旁边的竹林下。微弱的阳光穿枝而下,斑驳地印在二人的脸庞上。 季节好,天气好,心情亦好。 桑槿一边认真操作,一边给坐在旁边的阿鸢示范讲解:「看到了么阿羽,先要索绪,就是用滚烫的开水煮茧,让丝绪剥离出来;再用禾杆帚摩擦蚕茧,理出杂乱的绪丝,得到正绪茧,这个步骤叫索理绪;通过索理绪把十颗正绪茧的丝理出来,放入温水中,最后把丝从这个集绪空里穿出,缠绕到丝筐上,就能得到我们的蚕丝了……」 话音到此,桑槿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刚刚的过程非常安静,桑槿至始至终没有听到阿鸢说一个字,莫不是自己讲得太复杂深奥,让阿鸢听得打瞌睡了? 可她回头看阿鸢的时候,她分明又目光专注地盯着她,有板有眼地模仿她的动作。 「怎么了?」阿鸢疑惑地看着她问。 桑槿赶忙移开目光,低头道:「没什么,咱们继续!」 一下午的光景,阿鸢已经完全掌握了缫丝的过程,连在桑榆镇生活了这么些年的桑槿都不得不佩服阿鸢在这方面的天分。 她有种直觉,只要阿鸢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她必定会笑傲整个桑榆织锦界,让城东织坊的那些织娘们望尘莫及。 两人缫了良久,只感觉肩酸背痛,可望着自己好不容易缫好的丝缠绕在丝框上,她们又觉得很开心。 柴扉没有关,在她们欣喜欢悦的同时,一个轻缓的脚步却缓缓靠近了她们。 桑槿坐的位置正对柴扉,看到来人,脸色忽若乌云压城,冷若冰霜。 阿鸢正笑着,见桑槿脸色骤变,不觉顺着她的目光调头而视,桑梓已经走到了她们跟前,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们。 桑梓和桑槿不同,她出生还算得上富贵,家中是桑榆镇比较有头有脸的丝绸大户。因此每每出个门,除了衣着华丽的丝绸衣衫外,从头顶到脖子,从脖子到手腕,从手腕到腰间,挂满了珠宝首饰,珍珠玛瑙。 这身打扮款款走进这间土屋,亮丽的色泽忽而就被湮没了一般,显不出高贵,反而格格不入。 一进来,她的眼中就不乏鄙夷之色。环顾了四周后,更是连「哧」了好几声。就这破蚕房,就这破缫丝机,就这样的破条件也配与她争? 「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可真是白费心机!先不说你们这丝缫得如何,就这缫丝的速度也最多就是垫底。对了桑羽芊,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缫丝吧?我要是你,在家睡觉也好,去田里种菜也罢,总好过把这大好光阴浪费在根本没有结果的事情上!你说是吗?」 桑槿还没听完,就扔下了手里的禾杆帚愤然站了起来。说她可以,说阿鸢不行! 「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阿鸢也站起身来,却转身拉住了跃跃欲前的桑槿。 桑梓愣了一愣,忽然大笑了起来:「就你这破地方,你真当我喜欢来啊?我不过是好心来提醒一下你们,不要等真正比赛的时候,被虐得痛哭流涕。到时候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看不是吗?」 桑槿愤怒值直线上升,阿鸢却死死拉住她不让她冲动行事。直到桑梓已经扭动腰肢,步履生风地走出了柴扉外,她才稍微松了松桑槿的手,莞尔一笑道:「不必和她计较!」 桑槿气不过,嘟着嘴又重新坐了下去。 可此时,阿鸢的脸色却并不如刚刚那般轻松。她想了想,对桑槿说:「但她有一点说对了,我们的速度,的确很慢。织锦赛的第一轮,比的可就是速度啊!」 桑槿回头凝视着阿鸢,刚刚的怒气才下眉头,一股子担忧却又上了心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是啊,怎么才能提高缫丝的速度?那些报名参赛的女子们,少说都有好几年的缫丝经验,可阿鸢,今天才满打满算学习了一下午。 织锦赛第一轮在十日后,十天的时间要拼出十年的功力,谁能做得到啊? 自那以后,千凌鸢再也没有出过门。 日未升而起,月已落未歇。 起初桑槿并不知晓,为了不让她担忧,千凌鸢都是趁她熟睡之后,悄悄起床,把缫丝机移到离房间最远的一个屋子,点了烛火连夜练习。 后来是由于夜里过于安静,阿鸢起床的动作惊动了桑槿。她假装熟睡,却偷偷跟着阿鸢出门,这才发现她这些天每天挂着个黑眼圈是为了什么。 「阿羽……你……」 阿鸢被逮了个正着,笑得很是尴尬。可桑槿却并没有责备,心里满满的,都是装着对阿鸢的心疼。 她决定陪着阿鸢一起,闻鸡起舞,努力练习。 日復一日,很快到了第九天。 虽说阿鸢和桑槿缫丝的速度远远比不过作坊里的那些织娘,更别说织锦花魁桑槿了。但这些天夜以继日的练习,已经让她们进步了不少。 桑槿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阿鸢休息一天。 这么多时日以来,她不眠不休,每天重复着缫丝的动作,娇柔的肩背已经变得有些僵硬,脸色也甚显憔悴。 可阿鸢却一刻都不敢放松和停滞。 她甩开桑槿的手,疲惫却坚决地说:「就还有最后一天,我必须要加紧练习。这样,才能在在明天的初选赛奋力一搏。阿槿,我怕我停下来,速度又变慢了。」 桑槿快要崩溃了,眉头皱得紧巴巴地,说话的语气都硬了几分:「阿羽,今年若是不行咱们还有明年。明年若是不行,咱们还有后年。我不想看你这么辛苦,你懂吗?」 阿鸢回道:「我懂!可是阿槿,时不饶人,日不等闲。就像这日升日落不曾停歇,所有人的脚步都不会停下来。今天我说有明日,明日又说有明日。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桑槿微微一怔,小声道:「我现在不就挺好的?」 阿鸢轻轻拉过桑槿的手,凝睇着她已然盈了些热泪的眼睛,柔声道:「阿槿,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你一身粗布麻衣从来未曾换过。缫丝织布为生,却从来没穿上自己织成的罗绮。我希望我们都能尽快过上富足安宁的生活。」 桑槿紧紧抱住阿鸢,疯狂地点着头,「好,阿羽!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 桑槿的话说的情真意切,让阿鸢信以为真。可真正又开始缫丝的时候,她却并不在阿鸢身旁。 阿鸢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将手伸入温水中,捻起几根蚕丝穿入集绪器上的瓷孔。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临近中午,柴扉外响起了桑槿熟悉的声音。她背了竹篓,里面装满了桑叶。而她的身后,却跟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阿珹?!!」 阿鸢看着被桑槿领进来的傅珹歌,脑子一下就懵了。再看一眼桑槿的手里,分明提了一串肥大的江鲤。所以到底是傅珹歌烤鱼吃腻了?还是桑槿突然嘴馋了? 思索间,傅珹歌已经坐到了阿鸢身边,看她容颜憔悴,手上的动作却到现在都不肯停下一刻,心间莫名心疼。 「见我来怎么都不出来迎一下?」 阿鸢一边忙碌,一边笑着回道:「这里你都已经轻车熟路了,只管当自己家便好。我还要缫丝,就不招待你了。你若是口渴,就让桑槿给你倒杯茶,若是饿了,就让桑槿给你下厨做饭。」 可见阿鸢不为所动,傅珹歌只能口是心非地说:「可我想吃你做的!」 阿鸢忙无止境的手剎那间停了一下,她木讷地看了眼傅珹歌,摇了摇头又低头开始理丝绪了。 桑槿在蚕房餵蚕,眼神不时看向阿鸢和傅珹歌。蚕都快餵完了,阿鸢还坐在缫丝机前一动不动,傅珹歌则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她。 桑槿扔下手里的活,冲出去将稳稳噹噹坐着的傅珹歌拉到蚕房一角,探出头去确定阿鸢看不到后,低声对他说道:「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要以为我找你来真的是来蹭吃蹭喝的,你要把阿羽带出去啊!」 傅珹歌胸有成竹:「你放心,午饭后,她会跟我走的!」 桑槿似信非信,为了早点用午饭,当即拿了江鲤冲进了厨房。而傅珹歌则抬头看着天上,阳光逐渐隐没,一阵风起,天色便暗了下来。 大雨即将来袭! 桑槿忙碌了一阵后,总算是做好了午餐。若不是傅珹歌在,阿鸢可能连饭都想在缫丝机旁边吃。可她不好驳了傅珹歌的面子,只能不舍地放下手里的丝绪,走到餐桌旁。 刚要坐下,傅珹歌却拉住了她的手。转头对桑槿说:「将桌子抬到屋檐下吧。马上要下雨了!」 听他这么一说,桑槿和阿鸢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天,果然是天边一层亮光,风捲云涌,是大雨的徵兆。 于是,他们抬桌子搬凳子,又赶忙把缫丝机从竹林下移到了储物间。 傅珹歌悄悄递给桑槿一个眼神,桑槿便心领会神,趁阿鸢没留神,将储物间锁了起来。 阿鸢欲哭无泪,却又没有办法。这两个人,果然是狼狈为奸,串通一气,有备而来,无懈可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午饭后,一场杏花雨落,远山近水一片朦胧。 桑槿嘟着嘴,不满地看着这场来的很不及时的雨,有些难过。 「还说让你下午带着阿羽出去散散心呢,这雨下这么大,能去哪里?」 傅珹歌却勾唇一笑:「谁说下雨就不能散心?」 -------------------- 哈喽,我亲爱的读者宝贝,看到这里如果喜欢的话能不能个收啊?打滚卖萌求收藏~~~~嘿嘿,希望和你们也有一场双向奔赴~~~ 第9章 第九章 遇春情 ============================= 雨中的清沅江畔,山色空濛,犹如水墨着画,风光旖旎。 苍山之下,一处野谷清幽而深,头顶是延伸而出的巨石,正好遮住山谷。 傅珹歌将收起的油纸伞轻轻靠在洞壁边上,转身回到阿鸢身边看着她的侧脸。头顶的山石割雨成帘,足下的清沅江如砚台,接雨成墨。 阿鸢激动地看着这独特的雨景,转头问傅珹歌:「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傅珹歌抬头望着雨帘,沉吟片刻道:「垂钓是我最大的兴趣,不论是风是雨,我都会乘筏出江。有时候江潮过勐,或者突然发现别样的景致,便会停下竹筏,到江岸走上一遭。这里,也是某一天偶然发现的。」 「你过去也喜欢钓鱼么?来这里之前?」阿鸢斜睨着他问。 「喜欢,只是过去有太多的琐事羁绊,这样的生活也可遇而不可求。那时候满腔抱负,全部身心都扑在了自以为的正途之上。没想到,到头来……」 傅珹歌说到这里,突然又缄口不言。他眸里暗藏着思绪,却还是不肯显露于色。最后,又话锋一转,笑着道:「现在好了,可以每天寄情山水,享乐田野。以鱼兽为食,以洞穴为居。过着无忧无扰的生活,乐得逍遥自在,安逸快活。」 「你呢,阿芊,你可有喜欢的事?」 傅珹歌凝睇着阿鸢,耐心地等她回答。 阿鸢想了想,道:「曾经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刺绣,抚琴,偶尔起舞弄乐,闲暇之时也会看看书。」 顿了顿,又说:「如今不敢奢谈喜欢,只想着赶紧学好缫丝织锦,能在织锦赛拔得头筹。这样,就可以帮阿槿扩建蚕房,多养蚕,多缫丝,多织锦,然后让阿槿换个能遮风避雨的房子。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还想……」 阿鸢说到一半,也忽而戛然而止。 傅珹歌问:「还想如何?」 阿鸢沉吟,莞尔笑了笑,继续道:「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做什么事情都要一步步脚踏实地,不能心比天高。」 「你会走到那一天的!」傅珹歌突然说的很认真。 「嗯?」 「我说,要不要去后山的凌云寺拜拜?」 阿鸢一听,有些惊讶:「这后山,还有个寺庙?」 所谓的凌云寺,坐落在苍山山顶,其实不过一个几乎快被人遗弃忘却的庙宇。桑榆镇人这些年忙着发展缫丝,都以嫘祖为神。加之凌云寺离镇上较远,便也少了许多香火。 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前两年老和尚也圆寂了,就留下小和尚继承了衣钵。 因为来往的人较少,寺庙很是清幽。傅珹歌虽不是信徒,却也喜欢偶尔来感受一下禅意。想着明日便是初选,哪怕求个心安平静,也可以让阿鸢前去拜上一拜。 阿鸢倒是很乐意,便由傅珹歌撑着伞,一路扶着手腕,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路来到山顶寺庙中。 寺庙门虚掩着,傅珹歌礼貌地敲了敲门,朝里头喊了喊却没有人回应。想着约莫是雨声太大不易听见,秉着虔诚之心在门口拜了一拜后,便带着阿鸢推门走了进去。 大门之后,原本就冷清的庙内稀稀疏疏长了些杂草,看上去已经许久没有人清理了,一样的青石板路面也贴着不少青苔。 他们沿着台阶小心地往上爬,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凌云寺的主殿。 西蜀王是信道的,所以在西蜀境内佛寺并不多。阿鸢这也是极少数参拜佛寺。 她们未带香烛,便只能跪在佛像前虔诚地祈祷了一番。然后阿鸢将自己身上仅有的两枚铜板扔到了功德箱内。 傅珹歌问她:「许了什么愿?」 阿鸢神秘地笑了笑:「秘密!」 离开了正殿,雨越下越大。 阿鸢和傅珹歌便一起绕到了后院,这里是供僧人居住的禅房。傅珹歌将雨伞收了之后,斜放在禅房门外,想着等雨小一些再离开。 两人等在屋外静静地望着天空,时不时转过头笑着看看对方。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背后的禅房里传出来。 阿鸢惊异地皱起眉头,小声问傅珹歌:「什么声音?」 傅珹歌将耳朵贴在门口一听,突然耳根一红,拉上正准备贴上去听个究竟的阿鸢,迅速逃离了禅房。 骤雨未停,而傅珹歌却忘了带走雨伞,只能脱下自己的外衣撑在头顶,遮住阿鸢跑出了寺庙。 等两人都下了山,阿鸢还在蹙着八字眉八卦:「你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怎么吓成这样?」 傅珹歌心有余悸,又尴尬地不知如何说起。只能结巴着回道:「也……也没什么,可能是两只老鼠打架吧!」 「老鼠?打架?」阿鸢天真地撇了撇嘴:「我从小还没见过老鼠打架,你为何要带我跑出来,不带我进去看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傅珹歌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说:「也没什么好看的。阿芊要是喜欢,我改天带你去看斗蛐蛐!」 「斗蛐蛐?斗蛐蛐我倒是见过,我还是想看老鼠打架……」 傅珹歌:「……」 雨渐小,朦胧的山色逐渐变得清晰。禅房中,一僧人理着凌乱的衣衫走出,身后跟着一个正梳理头髮的女人。 两人面色潮红,满脸是汗。 僧人走出来时,还恋恋不捨地回过头亲了那女人的额头一下。女人娇羞躲闪,却未躲闪掉,迎上僧人的激·情,两人又在雨后的清新空气里拥抱缠绵了良久。 少顷,女人忽而推开了僧人,娇羞道:「死样,这才多久没见就把你旱成这样?」 僧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娘子这么温柔迷人,天天见也旱不是?」 「好了好了!」女子收拾好了衣衫,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出来够久了,若再不回去,家里那个挨千刀的得起疑心了。」 僧人听罢,从身后环住了女人,头埋在她后颈深吸了一口:「这山里寂寞,不知何时,才能夜夜拥娘子入眠?上次给娘子说的那件事,你……」 「嘘!」女人食指往唇边一竖,皱眉道:「找死啦!被别人听见怎么办?」 僧人把她拥得更紧,笑道:「放心,这寺庙冷清地野猫野狗都不会来,不会有人听见的!娘子要不,再多留会儿再走?」 女人推开他,正色道:「不行!雨已经停了,我得走了。你切记,给我留信的时候得万分小心,切莫被人发现。否则,被桑淮知道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又是一阵难捨难分后,终于一前一后走到了禅房外。 女人刚刚出门,却看到禅房门口靠着一把陌生的雨伞。她刚刚还潮红如酡的脸,瞬间黑了一片。 「你不是说不会有人来吗?这是什么?」 僧人见状,也慌了神。连忙跑到前面的正殿,果然在功德箱发现了两枚铜钱。 他惊恐万状地看着女人,冷汗从额头直往脸颊掉落,嘴里不停喃喃:「完了,这下全完了!」 两人呆呆地坐在佛像前,兀自害怕了半天后,女人忽然灵光一闪,眼神跳跃地回头对那僧人说:「祸兮福之所伏!这样一来,我倒是可以进行咱们的计划了!」 等阿鸢和傅珹歌回到土屋时,已经临近黄昏。桑槿早就踮着脚尖,在柴扉门口翘首以盼了良久。 她微微有些后悔,又纠结是否应该立马去寻?可又怕自己前脚走,万一后脚阿鸢回来找不到她,又该着急了。 少顷,她终于在她们离开的方向,看到她们相携归来的身影。 桑槿脚踏泥泞,手撩长裙,「噼啪」踏着水花冲到阿鸢面前,一把将她拉过来,着急地问:「阿羽,你们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说着,她又斜着眼睛瞥了傅珹歌一眼,小声问阿鸢:「他没有欺负你吧?」 阿鸢勐烈地摇摇头:「当然没有,阿珹带我去看了水月洞天,还去了苍山山顶的凌云寺,我们还遇到了老鼠打架……」 「老鼠打架?!」桑槿不解地看向傅珹歌。 傅珹歌面露尴尬神色,只得慌忙转移话题:「回来路上掉了雨伞,阿芊身上都湿了,赶紧带她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桑槿这才发现,阿鸢果然髮丝湿润,衣服也淋湿了大半。而傅珹歌为了给阿鸢多遮一些雨,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是干的。她不屑地看着傅珹歌,冷笑道:「大男人果然是粗心,雨天还能把雨伞给丢了。看你也被淋的这么惨,现在就不跟你计较,你也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 她说罢领着阿鸢就进了院子,顺便还转身把柴扉锁了起来。 「哎……」 傅珹歌跟着走到柴扉门口,却被挡在外面,刚刚开口说一个字,就看到两人已经快速进了屋。 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自语道:「女人果然是过河拆桥,就不能让我留下吃个晚饭再走??」 回去的路上,傅珹歌越想越不对劲。 今日在凌云寺,禅房里分明是一男一女在苟·合。虽不知何许人也,但却一时情急将伞遗落在了门外。他左思右想觉得应该回去看看,若是伞还在,就把伞取回来归还桑槿,让人发现被偷听终归不好。 回洞府后,傅珹歌换了身黑色夜行衣,取了剑便往苍山山顶而去。 可等他到了凌云寺的禅房门口时,却发现油纸伞早就没了影子。他找遍了整个寺庙,不曾见人,不曾见伞。整个寺庙平静地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傅珹歌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 他走到正殿外,站在至高之处望着山下的方向,一股不祥之感冉冉升起。 不行,这把伞无论如何得找到! 可一低头,又觉得毫无思绪。这两人是谁?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偌大个桑榆镇,此时仿若海天之阔…… -------------------- 第10章 第十章 竟入围 ============================== 农历三月,翠山桃花烂漫,满地着粉。 远远望去,如一幅曼妙美人之图,描的是少女含羞的面色,绘的是人间的风情旖旎。 翠山的女神庙供奉着嫘祖,比起苍山的凌云寺来说,就要热闹许多了。尤其是每年清明节后,正是桑榆镇织锦赛开赛之际,整个桑榆的男女老少都爱汇聚于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赏春色,品新茶,赴盛会。 整个翠山的海拔并不算高,从山脚绵延至山顶,有一条蜿蜒却宽敞平坦的路,因为是每年举办织锦赛的地方,所以早在很多年前就铺上了石板。 连绵春雨过后,石板覆上了一层薄苔,青青悠悠,没有桃花的地方也有许多青翠的大树遮蔽,风景很是古老别致。 再往山顶走,路面越是平坦。靠近女神庙之处,有许多少女小孩在放风筝。 千凌鸢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盛会,还是以参赛者的身份,不由得有些激动。 一路上,桑槿拉着她,两人步履如飞,很快就来到了女神庙前递上了赛帖,趁着离比赛还有些时候,便四处闲逛,去看风筝,去转糖人,去看卖万花筒的,两人还「斥巨资」买了好多小吃,边走边吃。 千凌鸢望着天空的风筝,记忆回到了五岁时。当时祁漠炎背着西蜀王悄悄把她带出宫,去到京都郊外的柳河边,指着风筝对她说:「阿鸢,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风筝!」阿鸢想都不想。 祁漠炎笑了笑:「也叫纸鸢,千凌鸢的鸢!」 桑槿抬头望着她目光的方向,看着天空的纸鸢问她:「你也想放?」 阿鸢点点头。 桑槿粲然一笑:「可以是可以,不过今天你的主要任务是比赛。改天,等风和日丽之日,我们去清沅江边放。如何?」 阿鸢当然是很乐意的答应了。 说到清沅江,他们俩都不约而同又想到了傅珹歌。昨日回来之时,忘了邀请他今天也来观赛,还直接把人家轰了回去。桑槿想起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阿珹,他肯定会想我是一个过河拆桥,不讲道义的女人。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去找他。现在出来玩乐,倒把他抛之脑后了!」 「不,不会!」阿鸢摇摇头道:「他才不会这么小气。而且,他若是真的来了,多一个熟人在旁边看着,我反而更加紧张。」 「嗯,你若是这么想便好了。行,那我们赶紧过去吧,祭神大典快开始了!」 按照桑榆镇的习俗,在开赛前,所有参赛的织娘,都必须参拜祭祀嫘祖,以求女神庇佑桑榆。 一声钟磬后,所有织娘都整整齐齐站在了神庙前方。 嫘祖像前摆满了贡品,县令桑淮手举着一柱青香,对着神像连作三揖,在住持的引导下,将香插入了香炉。织娘们则集体行礼跪拜,连叩三首。 仪式完成后,比赛正式开始。 比赛用的缫丝机比桑槿家那个纯木的要好很多,要缫丝的蚕茧也是从桑榆镇养蚕户那里徵集来的上乘蚕茧。 有了前些日子不计日夜的训练,阿鸢的缫丝技术突飞勐进。虽然比不过那些自小缫丝的织娘,但好歹能勉强一战。 织锦赛共分为三轮,第一轮为缫丝,第二轮为织锦,都是比速度和品质;第三轮比新意,主要是看织娘们能够在自己织成的丝绸上能够增添多少新色,产出别具一格,独树一帜的锦绸。 每轮比赛中间时隔一周,入围下一轮的织娘,将由县衙组织往届织锦花魁进行授课,帮她们提升技艺。 比赛每年一次,每次产生一个花魁,最多可以连任五届。 也就是说,如果桑梓今年仍旧夺魁,那么她将赢得桑榆镇史上第一个织锦赛大满贯。 所以,这一年她也尤其重视。 参赛的织娘大多都是旧面孔,也都是她曾经的手下败将,她自然都不放在眼里。而唯独千凌鸢,是突然从天而降,她对她一无所知,心中存惧。 那日,她那种坚毅不屈的眼神,那种傲然自信的神色,让桑梓远远望去如见了一只闪耀着赤焰的凤凰。 所以,她才打听到她们的住所,并前往一探究竟。结果…… 桑梓看了眼织娘群里那身粗布麻衣,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千凌鸢,忽而冷笑了一声,不屑地走开了。 不配!她不配与她争! 千凌鸢没有注意到桑梓看她的眼神,却余光中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阿珹的身影。 他怎么? 阿珹抱着手臂,站在阿鸢身后不远处看着她。有她的盛会,他哪里能错过? 每人五十颗蚕茧很快发到了她们手里,比赛时间为一炷香,保证质量的情况下,缫丝最多的前二十名进入第二轮。 铜锣一敲,织娘们便紧张又熟稔地开始煮剥好的蚕茧,索理绪,缫丝…… 香炉里的计时香一点点燃烧,围观的群众摩拳擦掌,一个个看上去却比比赛的织娘还要紧张。唯有傅珹歌冷冷静静地看着,似乎很胸有成竹,又似乎是对比赛的结果根本就不在意。他看的,始终不是什么比赛,而是一个人。 随着最后一点香灰掉落,比赛时间到。 织娘们都只顾着埋头苦干,谁也没有在意对手如何。比赛结果需等负责检验的老花魁们一一查验之后,于申时公布入围结果。 终于交卷了,千凌鸢和桑槿都如释重负。两人尽力而为,长吐了一口气后,放下捲起的衣袖,缓缓走向人群中默默等待的傅珹歌。 傅珹歌笑着问阿鸢:「感觉如何?」 千凌鸢有气无力地答道:「如踏冰河,战战兢兢;如坠深渊,手忙脚乱。总的来说,还挺刺激的呢!」 桑槿一听,连忙摸了摸额头的汗:「刺激??你都不知道,那个桑梓就在我旁边,我余光中瞥到她,情不自禁就被吸引了目光,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她的节奏,如同在战场擂鼓!真的,不服输都不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阿鸢想了想,道:「这我倒是没注意。我一开始,就整个人都埋在缫丝里了,完全没注意旁边的人!」 傅珹歌一愣,心底咯噔一下。那么说,她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他咯? 亏他刚刚还一个劲在下面鼓劲打气,连着握了几次拳头。敢情……人家根本就没看! 桑槿也没注意到傅珹歌的神情,想到桑梓如同大魔王一般的织锦实力,突然就想打退堂鼓了。 「阿羽,要么我们放弃吧!我们俩这水平,连普通的织娘都比不了,更别说桑梓了。蚕房咱们不扩了,日子清淡些也好。我不想输的体无完肤!」 桑槿说的溅泪,阿鸢却连连摇头:「那不行!战场一上,不成功便成仁。可以以身殉国,哪能半路当逃兵?!既然已经报名了,也参与了第一轮,那就算是爬,也要爬到最后。」 这话说的身边的傅珹歌直冒冷汗,心里冷飕飕的不是滋味。 「可以以身殉国,哪能半路当逃兵?」 阿鸢的话不觉间狠狠刺了他的心窝一刀,他眉头一皱,心头如在泣血。 可抬头一看,阿鸢和桑槿完全无事人一样地往前面走去。 「刚刚忙着比赛,都没吃到那碗燃面。」 「不过我们今天都花了好几枚铜板了,这个月上旬的买肉钱也用完了。」 「那……中旬也不买肉了?」 「下旬也不买……下下旬,吃了再说吧……」 申时,第一轮的入围名单准时被贴在了女神庙前院的布告栏。一堆织娘围着名单评头论足,之后,有欢欣鼓舞的,有失落离开的,有一如既往平静如常的,也有一匹黑马突颖而出的…… 桑梓的名字依旧是第一位,可她站在布告栏前,却仿若失去了三魂七魄,目光呆滞地,矗立如同石像。 怎么可能? 桑槿自小在桑坪村长大的,入围倒也罢了。可桑羽芊呢?前些日子去探她实力时,她分明手法生疏,动作迟缓。她怎么可能击败几十位经验老到的织娘,成功入围排到了前二十? 她到底凭什么呀? 桑梓愣在原地久久驻足,目光似火。直到桑槿大大咧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才眼神冷冽地往她一侧横扫过去。 桑槿大唿:「哎呀,我们都入围了!……就是可惜,最后几名……诶,快看,阿羽,你竟然在我前面诶……」 阿鸢还没来得及说话,桑梓便在一旁冷言冷语起来,「你们在高兴什么?不过是第一轮而已。缫丝是最基础的工艺,接下来的织锦,染锦,你们能走到几时?」 她此时的态度,俨然不像那天在土屋院子那般好言好语。从她冰冷的目光中,阿鸢能感受到这个织锦花魁心中的愤懑。 阿鸢莞尔一笑,柔声道:「羽芊自知比不过花魁娘子,不过尽人事听天命,享受这个过程罢了。以后,还望可以多和花魁娘子学习。」 桑梓心情不佳,也没有答话,愤然转身离去。 桑槿看了眼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回头对阿鸢说:「别理她!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傅珹歌也贊同道:「没错!结果并不重要!」 「不,结果当然也重要。五十两银子呢!好几间蚕房!」阿鸢激动地强调着。 傅珹歌双眼翕合,目光转到阿鸢一侧,认真凝睇着她的双眸,道:「那也没有你开心重要!」 阿鸢,桑槿闻言,皆愣在了原地。 桑槿内心暗忖:「我天,这是什么情况?!变相告白?」 阿鸢内心嘀咕:「开心能值得起五十两?那我天天开心岂不暴富??」 天空不解风情,忽而乌云又起。一阵风颳过来,把一些散落的纸鸢吹得到处乱飞。 傅珹歌打破了尴尬,笑笑说:「走吧,回镇里找个酒楼给你庆祝一下,再呆下去,又要淋雨了!」 桑槿高声笑道:「只怕你一个人淋雨吧,我出门可是带了伞呢!」 说罢,她将一把油纸伞撑了起来,将阿鸢遮住。 「你放心,我怎么可能会让阿羽淋雨,你以为我是你啊!笨!」 傅珹歌捲起下唇,一口仙气吹动自己的须刘海,话虽未出口,但从他的眼神和表情,桑槿便能翻译出来,他内心的想法是:说谁笨呢? 傅珹歌不经意瞥了一眼这把油纸伞,疑惑地问:「这把伞,你找到了?」 「当然没有!」桑槿撅撅嘴:「这是我和阿羽一起做的,原本有两把,被你弄丢了一把。这把是仅存的!所以啊,你就活该一个人淋雨咯!」说罢拉着阿鸢的手,做着鬼脸先前一步走去。 傅珹歌笑着摇了摇头,也紧跟其后,几人一同走向山下的桑榆镇。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女人跟在桑淮背后,偶然看到了前方被人撑起的油纸伞,忽而人神一震。 「那把伞……」 -------------------- 第11章 第十一章 桃花伞 ================================ 回桑榆镇的路上,果然又下起雨来。 桑槿撑着油纸伞,将阿鸢护在伞下拼命往前跑。傅珹歌跟在后面,分明站在瓢泼的大雨中,却丝毫没有慌乱之色。闲庭信步,却仍旧紧紧跟着没有掉队。 庆祝的晚宴定在了麒麟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倒不如说是一家地道的土菜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两层楼高的木制建筑,没有过多的色调和摆设,装潢简单但看着舒适。一入客栈,便能看到大堂中摆了十几张方木桌,大门两边临街靠窗处,还有约莫七八张。 正值晚餐时分,麒麟客栈热闹得很。 桑槿运气好,眼神也不错,进门就看到窗户边空了一桌,连忙跑过去坐了下来。她拍着身旁的凳子给阿鸢递眼神,傅珹歌便识趣地走到了对面。 他边坐边环视这间客栈的环境,暗自摇了摇头。虽然说不上多差,但也真的说不上好。 西蜀人说话嗓门原本就高,遇到一群嗓门高的聚集在一起,便尤其显得嘈杂。再者,从隔壁桌点的菜品来看,实在是没什么特别之处,色、香均不能见,味道也没有一点想像空间。 傅珹歌几度欲言又止,这桑榆村有名的饭店多不胜数,怎么桑槿偏偏选择了规格最低的一家?是看不起他,觉得他请不起? 可见阿鸢和桑槿两人又笑得那么开心,他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了。 临窗最好的一点,便是窗户可以随意打开,也能随时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外面的街景。 桑槿坐下后,将油纸伞摺叠好,随手靠在了窗户边上,因为油纸伞的颜色是桃花粉的,所以哪怕天色近晚,在木色的窗口也格外显眼。 菜上齐后,傅珹歌向小二要了一壶桑葚酒,举杯向阿鸢和桑槿祝贺。阿鸢本不会喝酒,今日却难缝二位知己同在,便也抛开一切,举起了酒杯。 「来,庆我们相遇,相知;愿我们同富,同乐!」 傅珹歌也笑着道:「愿你们万事随心,所愿必成!」 桑槿不会舞文弄墨,举着酒杯愣了半天,最后挠了挠头,言简意赅地说道:「干!」 客栈门口,一辆马车「哒吧哒吧」行进着,车帷朝着麒麟客栈的一侧正好被拉开,里面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正斜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马车外。 这是县衙的马车,里面坐着的,便是桑淮和他的小娇妻桑雪纯。 自打从翠山下来,桑雪纯便一路沉默,不知在想何事。桑淮几度在她旁边嬉笑逗她,她都不为所动。 突然,她目光一凛,大喝到:「停车!」 桑淮震了一震,目光随着桑雪纯看向车外,不多时便笑着问道:「夫人这是饿了,想下去吃点东西?」 桑雪纯面色冰冷,只点头不言语,连回头看一眼桑淮都觉得费神。 自己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怎么就鲜花插到了桑淮这坨老牛粪上面?她从始至终都是意难平的。 桑淮当即道:「夫人想吃什么,我这就下车给你买去!」 「不必了!」桑雪纯起身道:「我自己去客栈吃就行。老爷你先回衙门吧,我吃完自己回来便是!」 桑淮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以为总算是可以和自己的夫人共享一顿晚餐,却不料桑雪纯还是毫不犹豫地要撇下他。 他低声喃喃:「不能带上我?」 桑雪纯回头一瞥,没有说话,却面如寒雪,眸如赤焰。桑淮当即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马车继续向前行进着,桑雪纯却孤身一人走进了麒麟客栈。 作为桑淮的县令夫人,又是本届织锦赛的主办人,桑雪纯在桑榆镇早就人尽皆知。所以一见她来,原本低头疯狂敲打算盘算帐的掌柜都从柜檯里走出,急忙上前迎接。 「哎呀,这不是县令夫人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蓬荜生辉……」 任掌柜的言语有多谄媚,神色有多张扬热情,桑雪纯却还是持着一脸冰冷,朝着窗户边望去。 掌柜的见她不为所动,连忙吩咐跑堂的小二:「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二楼给县令夫人准备一个雅间……」 话音未落,桑雪纯却冷声道:「不必麻烦了,我坐那边便好!」 掌柜和小二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向窗边,桑槿她们三人也闻声朝着桑雪纯看了过来。 掌柜脸色为难,皱眉道:「可是,那桌有人……」 桑雪纯没有搭理他,兀自走到她们三人面前,微笑着问:「可以吗?」 桑槿和阿鸢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咱们和这位县令夫人,认识吗? 傅珹歌手端着酒杯轻轻晃动两下,浅思片刻便缓缓站起身对她说:「抱歉,今日是家宴,不方便和外人拼桌。小二,还是带这位夫人去雅间吧!」 小二神色为难,知道这位县令夫人看着年轻,但实际是个狠角色,连县令桑淮都被她拿捏地死死的。他们在原地踌躇,根本不敢向前。 而此时,千凌鸢却站了起来。 「我看,这位夫人独自一人,我们也正好空了一个座位。既是有缘,不妨坐下来一起吃吧!」 有史以来,桑槿和傅珹歌两人第一次无比默契地,不约而同地看向千凌鸢,摇着头,心里直说:不好不好! 可她话音刚落,身旁的桑雪纯已经很不客气地坐到了傅珹歌旁边的空位上。 小二见状,只能赶紧为她添了一副碗筷。 桑槿没有多少心机,她只是单纯不想让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和她们同桌吃饭。傅珹歌则不同,他始终认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眼前这位县令夫人的确和她们不熟,甚至可以说毫不相识。但她进门第一眼便直接看向她们这边,态度坚决地要跟她们拼桌。没有鬼才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桑雪纯面对桑淮之时,还是姿态高高,可和她们坐在一起之时,又显得过分平易近人,面上也从来不吝付之微笑。 见几人都不动筷,她浅笑道:「不会因为我的到来,反倒让你们不自在了吧?」 桑槿不乐意的撇着嘴没说话,就她这样不合时宜地插入他们中间,他们还能自在得起来么?何况,她的身份,还是本县的县令夫人! 桑雪纯接着说:「今日在翠山织锦赛中,我见二位缫丝技艺精湛,又是难得的新面孔,作为本届织锦赛的主办人,就很想结识二位。正巧在这客栈遇到你们,便不惜豁出脸面,也要过来认个脸熟。希望不要唐突了大家才好!」 桑槿对她的话不起波澜,毕竟她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县令夫人不去结识前面的十几个织娘,却盯着最后几名的她和阿鸢,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 阿鸢见她们都不说话,生怕怠慢了这位夫人,便笑着斟了杯酒递给了她。 「承蒙县令夫人厚爱,我和桑槿一时有些激动,望夫人莫要见怪!」 桑雪纯笑着饮下酒后,便问阿鸢:「听你的口音不像桑榆镇人,看你的言谈举止,也不是桑农贫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缫丝技艺,甚至连我们桑榆的织娘都被你超越?」 她说着温柔的话,却句句都是要命的坑。 千凌鸢手拿着空酒杯,正思索转圜之间,傅珹歌却侧过身子看了眼桑雪纯,质问道:「不知道县令夫人是在质疑我们阿芊呢,还是在质疑咱们桑淮县令亲自颁发的户籍?」 他这一说,倒是把桑雪纯给一整个噎了回去。 桑雪纯还没想好应对之语,他又继续道:「其他织娘比不过阿芊,只能说明她们技不如人,努力不够。而我们阿芊既有过人的天赋,这些时日又拼命练习,能得到今天的成绩,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桑雪纯听完一愣,忽而又抿唇一笑:「那是自然的!我也不过是心有好奇,随便问问。你们,可千万不要介意啊!」 话到此处,她瞥了眼身旁的油纸伞,起身看着千凌鸢和桑槿,礼貌地欠了欠身,随即看向外面还未停下的雨道:「我今日前来,只是想结识一下大家,眼下也不便过多打扰了。就是外面雨大,我刚刚下马车也忘了带伞,不知可否借你们的油纸伞一用?」 阿鸢还未说话,桑槿眉心便蹙了起来。而傅珹歌闻言,则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不好意思,这伞我们也只有一把。您若是需要,可以给店家借一把!」 桑雪纯连连受挫,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未曾动怒,继续秉持着柔媚的微笑问道:「咱们桑榆的伞基本都是油布伞,且都是以素色为主。你们这把油纸伞,以桃色为调,色彩绚烂,倒是别致,我很喜欢。就是不知从哪里买来的,我回头也让丫鬟陪我去买一把!」 傅珹歌抢在桑槿和阿鸢说话前,连忙道:「捡的!」 一连串的不讨好,让桑雪纯彻底拉下了脸。她拜别了三人后,便直接走出了客栈。掌柜见状,连忙撑了把伞追过去递给她,替她找了个马车将她送上车后,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叠回。 不速之客一走,这一桌的场面瞬间又活跃了起来。 桑槿看了眼窗外已经离开的马车,赶忙回头问傅珹歌:「哎哎,我最初还以为她是看上你了,这才贴上来跟我们坐一桌的呢!」 傅珹歌摇摇头喝了杯酒,道:「你还能再离谱一些么?」 「有什么不可能的?」桑槿双眼闪着八卦之光,笑着说:「看你这细皮嫩肉衣冠禽兽的模样,迷倒几个深闺少妇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吧!」 傅珹歌失去了耐心,冷冽的眼神狠狠射向桑槿:「若是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小心我把整壶酒都给你灌进去!」 桑槿连忙拉住了身旁的阿鸢,嘟着嘴告状:「阿羽你看他,兇巴巴的,这种人以后可不能嫁哦!」 刚扒了一口饭进嘴的千凌鸢闻言,差点将饭粒喷出。 「我觉得阿珹说的对,你还是多吃肉,少说话比较好!」 桑槿感到有些委屈,这才多久,她们两人竟然就能联手抛下她了?可想想刚刚傅珹歌怼桑雪纯的那一幕,就觉得很是解气! 「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那番话倒是说的绝妙!这个县令夫人,我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明明年纪不大,但说话却阴阳怪气,让人听着不舒服!」 傅珹歌心里暗想,若是没猜错,这位所谓的县令夫人,应当是为了那把油纸伞而来!圈圈绕绕这么多,最终的目的,却是想要套他们的话。 「你们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不要跟她走得太近。这个女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千凌鸢疑惑道:「你为何这么说?」 傅珹歌答曰:「直觉!」 -------------------- 桑淮:夫人,夫人,你下次就带我一起去吃嘛,咱们成亲以来,都还没有共进过晚餐哩…… 桑雪纯:老子蜀道山!!! 桑淮(委屈脸):不吃了! ps:(敲黑板)桑雪纯是个危险的女人,这个要考~~~~ 第12章 第十二章 莫须有 ================================ 当天夜里,细雨濛濛。 傅珹歌穿着夜行衣,伞也未打,便手持着佩剑趴在县衙屋顶偷听了一个晚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虽然不确定那日在苍山凌云寺「老鼠打架」之人,是否就是这个桑雪纯。但她无故靠近千凌鸢,让他不得不防! 未曾想一夜过后,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桑雪纯回到县衙,对于今日之事也只字未提。两夫妻关系想来也不算很好,不然桑淮舔着脸要跟桑雪纯亲热之时,也不会被她狠狠骂开。 想着再呆在这里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傅珹歌便暂且放下了戒心,于日出前偷偷离开。 今日便是紧锣密鼓的织锦课。 桑槿和阿鸢起了个大早,顶着一轮弯月便前往城中专事授课的织锦坊。 这里原本是桑榆镇一家有名的织锦作坊,作坊的主人便是桑梓的祖父。前些年桑梓夺魁,老爷子一高兴,便把这家作坊捐给了县里,用作发展织锦业,也用作于织锦赛的授课场所。 可气的是,桑梓第一次夺魁之后,就从来没有踏入过这里。在她看来,她蒙着眼都能夺得第一,又何必多此一举来听一些技艺甚至比不上她的人授课呢? 而今年,她却意外地如期出现了。同期入围的织娘见了桑梓,都无不惊讶。 「她怎么来了?」 「是啊,四任织锦花魁,还需要听课?」 「她自己不也说绝对不会来么?」 桑梓侧耳听到了些许流言,依旧眉目骄慢,与那些织娘擦身而过,径直走到了位于后排的千凌鸢和桑槿面前,睥睨稍许又回眸坐了下去。 负责授课的都是好多年前的老花魁,不仅技艺精湛,而且缫丝织锦经验丰富。因而对于年轻的织娘们,都比较严苛。 千凌鸢是第一次织锦,手法生疏,看上去压根就不会。不仅桑梓在一旁冷嘲热讽,连周遭的织娘们见状,都忍不住暗自偷笑。 这样的水平,怎么就进了第二轮? 桑槿越听越气,她强硬地站起身来,指着身后一群织娘的鼻子怒斥道:「再乱嚼舌根,我就用丝把你们嘴巴都给缠起来!」 织娘们便识趣地住嘴,赶忙低头开始织锦。 阿鸢拉了拉桑槿的衣袖,小声对她说:「阿槿,时间不多了,不用跟她们浪费口舌!」 桑槿听罢,白了众人一眼后,再也没有理她们。 老花魁们在前方讲着课,也不时会走下来到她们身边手把手指导。路过千凌鸢时,却完全无视她祈求的眼神,头也不回地往别处走去。阿鸢几度想要拉住她们,却都没有成功。 桑槿看着那几个老太婆,嘟着嘴小声嘀咕着:「老东西,怎么这么势利眼?」 「别这么说!」阿鸢嘆口气道:「或许织娘多了,她们忙不过来。一会儿等休课之时,我们再去问。」 桑槿点了点头:「嗯!」 坐在她们邻桌的桑梓,表面上看是来学习听课,可整个过程,她的目光却全部在千凌鸢和桑槿的身上。 虽然这个叫桑羽芊的女子和桑槿一样,织锦如若新手,但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专注和从容却让她不可轻敌。 午休时分,织娘们都抬着酸痛的胳膊,扭动着僵硬的脖子从织锦坊走出,桑梓跟在千凌鸢和桑槿身后,在织锦坊门口拦住了她们。 「桑羽芊!」 阿鸢闻言回眸看她,桑槿却脸色一变要拉阿鸢离开。 桑梓抢先一步跑到了她们前面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干嘛见我就跑?难道是心虚?」 阿鸢看了一眼桑梓,轻笑了一声道:「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为何要心虚?」 「行得正坐得端?」桑梓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行得正,坐得端啊!你们只知道我祖父是桑织大户,但你们一定不知道,我表哥是桑州知府吧?要想查出你的底细,还是不难的。」 阿鸢没有说话,桑槿却冷笑了起来:「桑州知府怎么了?即便是西蜀王,也不能随便给百姓扣一顶莫须有的罪名不是吗?桑梓,你也是桑榆镇有头有脸的人物,能不能不要满腹小肚鸡肠,专门针对我们阿羽?没有证据的话,说一次我们当你是无心之举。要是说多了,就是恶意诽谤!」 桑梓一听,白眼一翻道:「是不是诽谤,过几天,你们自会知晓!不过我倒是善意提醒下二位,若是现在知难而退,说不定我可以考虑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可若是今日之后,我再见到你们出现在这里,别怪我将你们户籍造假一事,闹得满镇皆知!」 「户籍造假?!」桑槿向前一步逼近她面前,怒道:「那日你也见了,户籍上戳了县衙的红章。我们即便有本事弄一份假的户籍,但县衙的红章我们总不能随意得到吧?」 阿鸢听她们在一旁来回拉扯,忽而心间有些烦闷。 她上前挽住桑槿的胳膊,将她拉至身后,「不必多说。桑梓姑娘若是对我身份存疑,你大可以去县衙找县令对质。我们还要练习织锦,就此告辞!」 桑梓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气得又是跺脚又是甩手。她哪里受过这等气? 她一定要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 为了节约时间,午饭她们在市集买了两个馒头草草解决掉了。 桑梓妄图阻扰,却让阿鸢更加坚定自己一定要在第二轮赛出一个好成绩。所以,她下午听讲时,反而比上午更加卖力了。 织锦不比缫丝,工艺复杂,流程繁琐,很多时候需要几人共同完成。若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练就较好的技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桑槿自幼学习织锦,也常常在织锦坊做工,因此她的手速比阿鸢要快。第二轮的比赛正好又是团队合作,她便和阿鸢分工,由她来负责织锦的重要部分,阿鸢则负责锦缎的设计。 今日一天时间,阿鸢有好几次有问题想要提问,都被授课的老花魁给无视了。 桑槿忍不住好奇问:「阿羽,这群老妪实在是气人。没关系,你有什么问题,你问我好了。虽说我可能比不过桑梓,但对于织锦技艺和流程,还是比较清楚的。」 阿鸢一听摇了摇头:「我并非对织锦的技艺流程有疑惑,而是不解,为何我们织锦的色调单一,且均以暗沉色为主?这样织出来的锦绸,跟别国进贡的锦缎,还是有一定的差矣。」 桑槿略微沉思了片刻答道:「目前桑榆镇的织锦机比较简单,织锦的技术也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虽然织锦赛一直在考验大家的新意,但这些年确实没有多少能实际应用的点子。嗯…………阿羽你这么说,是不是有好的想法?」 阿鸢点点头道:「确实有一些,但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等晚上回去,我们不妨试一试?」 月华照人,街上逐渐亮起烛火。 阿鸢和桑槿这才慢慢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土屋走去。 经过一天的训练,她们的步调逐渐统一,问题也越来越少。阿鸢一边练习织锦,一边思索自己的那些想法。颇有心得! 两人饿着肚子,准备回家用完晚餐后,便开始动手实施。 夜晚风吹竹林,一阵爽意。枯竹叶随着风飘到院子里,在风中飞舞。 吃完晚饭后,她们一起收拾着餐桌,刚把空碗端出来,便看到黑暗里一个黑影矗立在纷飞的枯竹叶中。 「妈呀!」桑槿一惊,连手里的碗都掉至地上。亏得是泥沙地面,否则又要「斥巨资」重新买碗了! 她战战兢兢地往那黑影挪动一步,眯着眼睛观察半天,才终于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阿珹?!怎么是你?这大晚上的,你……你是故意吓人么?」 阿鸢正在厨房准备洗碗刷锅,听到桑槿的声音撩着袖子便走了出来。 当傅珹歌看到阿鸢那一刻,他终于没撑住,倒在了地上。 两人见状,吓得面目无神,连忙将他扶起来搀到房间,放到床上。 他面色绯红,浑身冷汗,即便闭着双眼,也能感受到他在痛苦皱眉。 桑槿用手背轻轻试了一下他的额头,惊唿道:「天,这么烫!他这是跳火堆了么?」 阿鸢闻言内心一紧,赶忙问:「他是发烧了?」 「嗯!」桑槿点头应是,又赶忙将被子给他盖了个严严实实:「还烧得不轻!」 阿鸢听完没有说话,当即调头往外跑去。 不多时,她从外面叠回,手里端了一盆清水,二话不说将毛巾打湿,先轻轻替他擦了擦汗,再将冷毛巾给他敷在额头上。 「阿槿,你去煮点姜汤,加点葱根。咱们泡咸鸭蛋的水,也帮我打一碗过来。」 桑槿立马就起身往外走:「好,我明白。」 按照阿鸢的嘱咐,桑槿将煮好的姜葱烫端了过来,又端来一碗泡鸭蛋的盐水。 看阿鸢已经熟稔地给他餵药,又用盐水替他擦着额头,她觉得自己也没啥能帮上忙的,便兀自坐到了八仙桌边的凳子上看着她俩。 一系列手忙脚乱的操作后,阿鸢坐在床边探视了傅珹歌良久,他闭着眼熟睡着,嘴唇有些干裂。阿鸢就用汤匙沾了葱姜水一点一点地给他擦拭。 连一旁看着的桑槿都觉得,这未免有些过于温柔了吧? 阿鸢并未多想其他,只是担忧地看着傅珹歌,像是对桑槿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定是前两天雨伞掉了的时候,淋雨受了风寒,这才……」 她在一旁心忧着,桑槿却十分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道:「没事的,他一个大男人,这点风寒都受不了么?阿羽,你就别担心了!」 阿鸢回头看了眼桑槿,摇摇头道:「这风寒虽不是大病,但若拖延过久,依旧是有性命之忧。也不知道阿珹烧了多久,他一个人,也没人照顾……」 桑槿听了暗自摇头嘆息,玩笑似的说了句:「那要不然以后在这旁边搭个茅屋,让他搬过来住好了,这样就有人照顾了?」 刚说完,阿鸢便回头睖睁着她,眨着眼睛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她这个问题。 桑槿忽而后悔了,连忙道:「你知道的,我是开玩笑的……阿鸢你可别来真的啊……诶,阿鸢你别走……」 夜深人静,烛火跳动。 橙黄色的烛光映照着窗棂,远远能看得见里面有个身影追着另外一个身影,然后是一阵的喋喋不休。 最后,只听得一个声音失去了耐性般脱口而出:「别吵了!」 话虽起笑意,然当晚之后,千凌鸢和桑槿双双觉得,她们这个小土屋确确实实实实在在是过于狭窄逼仄、空室蓬户了。无端躺了一个病人后,她们俩人都被迫在八仙桌旁坐着睡了一宿,实在是很难受! 阿鸢心里的信念更强,目标更明确:一定要改变!一定要尽快改变这种局面! 直到次日卯时,傅珹歌终于睁开双眼,甦醒了过来! -------------------- 第13章 第十三章 祸双行1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傅珹歌这突如其来的风寒,已经积压了几日。 带阿鸢苍山行一日,翠山织锦赛一日,县衙房顶上又是一日…… 接连三日的淋雨,他骨头再硬,也还是倒了下去。 白日里在洞府之时,他就感到身体疲乏浑身燥热,可他不知道该当如何。在自己的双目彻底陷入朦胧前夕,他脑海里想到的,却只有千凌鸢。 他强忍着难受,一步步走到了离他几公里外的桑坪村,找到了阿鸢和桑槿。昏迷中被阿鸢照顾了一夜,还霸占了她们俩仅有的床铺。 等他醒来看到趴在八仙桌上沉睡的千凌鸢时,一股莫名的感动袭来,不觉间下床走到了阿鸢身旁,伸手轻轻抚了下她额前的髮丝。 桑槿正好醒来,抬头看到这不知是否应该看到的一幕,当即识趣地又闭上了眼睛,趴在桌上装起了熟睡。 不久后,等她隐约听到了关门声,确定傅珹歌已经出了房间,这才起身疯狂地晃动着阿鸢,「阿羽,醒醒,上课要迟到了!!」 阿鸢睁开眼,第一时间回头看了看床上,却看到空空如也。 桑槿撇撇嘴道:「别看了,早走了!就跟你说他没什么大事吧?!这人也真是,照顾了他一夜,醒来连声谢谢也不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倒还不如养条小狗,好歹知道对人汪汪叫两声吧?」 阿鸢并没有失落,浅笑了一刻便赶紧坐起来,洗漱收拾。两人刚准备出门,傅珹歌却从门外回来了,手里还拎了大包小包的一些食物。 他打开柴扉门走进来,笑着道:「早上见你们还没醒,就没打搅你们。我去市集给你们买了些早点,你们吃了再出门吧。」 桑槿一听,突然觉得刚刚把他比喻成小狗是十分不恰当的!是有违和谐的!是非君子所为的!她当即嬉皮笑脸地迎上去,接过傅珹歌手里的早点笑着道了声谢。 傅珹歌低声对她道:「看你笑得不怀好意,刚刚一定没少说我坏话!」 「嘻嘻!」桑槿笑着直言道:「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阿鸢已经缓缓走过来,见到傅珹歌后,柔声问他:「身体可还有不适?」 傅珹歌摇了摇头:「好多了!谢谢你昨天的照顾。若不是你,可能我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阿鸢有些不好意思。 之所以亲自照顾他呢,不过是因为她和桑槿是真的囊中羞涩,根本没有钱去镇上请大夫。正好自己又略懂一些医药之术,误打误撞给他治好了。 吃完早点,两人风风火火往织锦坊赶去。傅珹歌则自行回到了他的洞府。 织锦坊门外,桑梓果然抱着手臂等着她们。她们一来,便说明了她昨日的威胁已经被完全无视。桑梓瞥了她们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目光一凛转身走了进去。 天空又一次起了乌云,连身边赶早集的卖饼大叔都忍不住感嘆:「又要下雨,今年这蜀中为何这么多雨?」 旁边卖油条的老伯也附和道:「可不是?梅雨季节也不过如此了!桑田里都积满了水,再这么下去,桑树堪忧,蚕将无桑叶可食啊!」 阿鸢闻言,不觉转头看了看二人,略微沉思了片刻,又怕误了上课的时辰,便毅然地走进了织锦坊。 几日光景,流光飞逝,织锦技艺的授课也即将告一段落。 桑槿和阿鸢的配合虽算不得天衣无缝,但却也默契十足。两人携手并进,努力训练,又是熬过了七个不眠不休的昼夜。终于,迎来了织锦赛的第二轮! 因为各种原因,途中退赛了一些织娘。剩下的,也不过十之五六。 而要入围决赛,只需要在这一轮进入前四名,也就是说,只有两组搭档可以入围。 比赛前日,按规矩所有决赛的织娘将要前往女神庙再次祭神,并要当着嫘祖娘娘的面,亲自宣誓:以诚为本,全力以赴,不违规法,不藏新意。 如往常般,县衙提前将入围名单贴了布告公示,以起监督共举之效。若是有人利用权责营私舞弊,破坏规则和公平,将被踢出织锦赛。 前些年,类似这样的公示都不过是走个流程,两轮比赛间,也不会有人前来举报,风气还算清朗!可今年,却有人当着桑榆镇所有百姓的面,当场检举揭发! 此人正是桑梓! 桑淮县令刚刚带着织娘们祭了神,宣了誓,询问大家是否有异议可提。原本女神庙外是一片安静,大家都摇头示无,临着要宣布开赛之时,桑梓却往前一步站出,大喊道:「县令大人,桑梓有话要说!」 桑淮刚刚伸到铜锣边的手突然僵住,不可思议地扭头看着她。 「桑梓姑娘,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桑梓勐然转头,面对着千凌鸢和桑槿,浅露直白道:「我要揭发桑羽芊厚颜无耻,乘伪行诈,欺上瞒下,户籍造假!」 仙女庙外,忽而沸反盈天,人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怎么会这样?」 …… 桑槿气涌如山,一脸愠色。千凌鸢也面露阴云,却不置一言,悄然间紧紧握住桑槿的手安抚着她。 桑淮听了这话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脸颊,刚刚才好转些许的脸庞又感觉有些微疼。 见群众稍有异色,他忙道:「桑梓姑娘,说话可得有凭据!桑羽芊是凭藉户籍报名的,县衙核实不假,你如何断定她舞弊造假?这可不是件小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桑梓表情赛雪欺霜,目光鹰视狼顾般看着二人,逼近她们身边冷笑道:「十八年前,桑坪村种桑的农户桑秋夫妇膝下无子,从清沅江救下一弃婴,不到八年,两人双双西去。唯独留下一孤女,便是桑槿。桑槿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姐姐!」 「我查看了桑榆镇所有户籍记录,也没有关于桑羽芊的。换句话说,她根本就是个来歷不明之人,连她的名字,都是假的!」 桑淮连忙解释道:「这我是知道的!桑羽芊是桑槿从江里救回来的,也是流落到桑榆镇的可怜女子。如今愿意在桑榆镇安家落户,我们也不至于如此顽固不化,不接纳她。你说是吧?」 「哼!」桑槿冷笑:「县令大人,织锦赛在桑榆镇已经延续了百年。对于织锦赛的规则,我已经早就烂熟于心。若非桑榆镇本镇人士,没有参赛权。而且,往届织锦花魁,是有权提出异议的。所以,我今天也表明一下我的立场。」 「除非桑羽芊能证明自己的身世清白,亮明身份。否则,她绝不可以参赛!」 周围群众的譁然之声愈演愈烈,桑槿已经耐不住性子,她没有挣脱开千凌鸢的手,却忍不住道:「县令大人!阿羽她跌落悬崖后受了重伤,早就已经失去记忆。你让她如何自证?」 桑淮还在思索,她又转头对大伙儿说:「阿羽来桑榆镇已经一个多月了,你们可曾见到她有什么不当的地方?可曾觉得她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众人皆摇了摇头。 桑槿继续道:「阿羽生性柔弱温善,从不与人计较,她踏踏实实勤勤恳恳,来参赛也只不过想学习织锦以求谋生。既然这样,她身份如何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我们桑榆镇的织锦赛延续了百年,靠的是勤勉,靠的是孜孜不倦,靠的是不毁传承。但是,如若我们因为这些不合时宜的规定,就抹杀了一个有天分,又热爱织锦之人的热情,那不是跟我们织锦赛本身就相违背么?」 桑槿的这番话,不仅让桑淮折服,让在场所有人点头称赞,让阿鸢为之一惊,更让桑梓目瞪口呆,哑然不知如何应对。 场面又一度陷入了僵局! 而此时,本届织锦赛的主办人,桑淮县令的夫人桑雪纯,却恰逢时机地走了出来。 她嘀嘀咕咕在桑淮耳边说了几句话,桑淮刚刚一脸维护桑羽芊的神色突然便发生了转变。 片刻后,他嘆了口气,「夫人说的在理啊!如今朝堂已变,各国局势不稳。桑榆镇处在边境之上,毗邻北韩,我们得多加小心些才是。万一这北韩奸细混入进来,那岂不祸国殃民?」 什么?北韩奸细? 桑槿听得真是怒髮冲冠。 她斜睨了一眼站在桑淮身旁的桑雪纯,她那般笑靥生花,柔情似水,那日在麒麟客栈之时,还表现得百般讨好。可如今,一转眼居然当面捅起了刀子!可真是两面三刀,笑面之虎啊! 她心里真的怒了,此时如果任由他们肆意诬衊,失去比赛资格事小,可污了阿鸢的清白事大。 更何况,她哪里是什么北韩奸细,她分明是如假包换的西蜀公主!! 「你们这群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我们阿羽,她可是……」 「阿槿!!!」 眼见她要将阿鸢的身世脱口而出了,阿鸢连忙厉声制止了她。 先不说她现在流落到桑榆镇,身上除了一身丝绸薄裙别无他物,根本没有办法证明她自己就是西蜀王千墨痕的女儿,若是轻易说出来了,有心之人更加会藉此机会,再给她扣上一个「假冒公主」的罪名。如此一来,她就浊上加浊,更加跳入黄河都难以洗清。 再者说,即便她真的是西蜀公主,这群人也认了。可如今朝堂之势也已经变了,江山易主,她顶多是个前朝遗孤。若是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到反贼的耳朵里,那岂不是会引来杀身之祸? 里里外外加起来想,也不能说啊!不能说! 桑槿一瞬间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些问题,她忏悔地低下头,连忙住了口。 「她是什么?我们怎么就有眼不识金镶玉了?你倒是说啊!!」 桑梓并未放弃攻击千凌鸢,她咄咄逼人地询问她的身份,桑雪纯也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千凌鸢环视了一下周围人群,又回头看着面前姓桑的三人,默然无声。 此时此刻,或许不解释,不挣扎,尚有一线转圜。大不了,这赛退了便是! 桑槿心中凉意迭起,欲哭无泪,这个野人傅珹歌这时候跑哪里去了? -------------------- 傅珹歌:谁在想我?!!哦对,一定是阿芊~~ 桑槿:快别做梦了,赶紧救人啊救人!!!! 第14章 第十四章 祸双行2 ================================= 清沅江畔,傅珹歌正手握着鱼竿坐在一方碣石上,迎着江风忽而打了个喷嚏。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嘀咕了一声「阿芊」,片刻后又忍不住挑眉一笑。 一鱼咬钩,浮标在他眼前上下跳动,激起了水里的涟漪。傅珹歌回神拉杆,居然钓起来一尾色彩斑斓的长尾锦鲤。 阿芊的土屋,虽然条件艰苦贫寒,但却不乏精緻。在傅珹歌的眼里,她和自己一样,喜欢静,喜欢景,喜欢美好的物,喜欢诗情禅意。若是将这尾锦鲤送给她,她应当是会欢喜的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他激动起身,想往桑坪村走,斟酌片刻后又停下了脚步。与其现在去送,倒不如等明日阿鸢第二轮的比赛结束之后。届时,若她入围,可以作为贺礼,若没有,还可以当做一个安慰。 思及此,他动作轻柔地将锦鲤放至木篓,回洞府将鱼精心放置在了石缸中。 锦鲤在石缸清冽的水中畅游,傅珹歌看着看着,不觉咧嘴暗笑了良久。 忽然间,洞府门口传来异响,原本归于平静的锦鲤忽而变得狂躁起来,在石缸里激烈窜动,缸里的浅水随着也发出「噼啪」的声响。 傅珹歌笑容微敛,顺手取了挂在石壁上的弓箭,眼神冷冽地对准了洞口。 一个衣着布衣,满脸络腮鬍子的男人,正迎着他的箭走进来…… * 翠山女神庙前。 风起,云涌。 人群愣怔着,直瞪瞪看着被围在中央的千凌鸢和桑槿二人。此时此刻,她们已别无破解之法了。 千凌鸢再三思虑后一步站出,恭敬地向县令行了个礼,接而转身向群众鞠躬以示歉意。 「对不起大家,我的确不是桑榆镇人士,流落到此,幸得遇到阿槿,让我对养桑、缫丝、织锦产生了兴趣,这才想要参与织锦赛。我为不懂规则向大家道歉!并且,从今日起,我不再参与比赛!」 静默的人群又陷入譁然。 桑槿泪眼婆娑地看着阿鸢,她为了这个比赛废寝忘食,焚膏继晷,可现在呢,连让她奋力一搏的机会都给完全剥夺了。她心里得多难受? 阿鸢轻轻擦了擦桑槿脸颊的泪珠,硬挤出一个微笑,握着她的手道:「好了阿槿,我们回家。如你所说,我们可以缫丝织锦,可以去做工,总饿不着!走吧!」 勐烈的风平静下来,周遭人群刚要散去。阿鸢和桑槿刚走出去没两步,连桑淮都转身准备走了,却听到身后桑梓不依不饶的声音。 「等等!」 桑槿转头怒问:「又怎么了?」 桑梓道:「你们刚刚还一副大义凛然,俯仰无愧之色,眼下又主动承认自己不是本镇人士。怎么?是怕我们继续深究,查出你底细不白,阴谋落空么?」 阴谋?这还上升到阴谋了? 桑槿前行一步,质问桑梓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们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你说,要我们怎样你才满意?」 桑梓没有直接答覆她,转而看向了站在女神庙正中央的桑淮。 「县令大人,桑羽芊身份存疑,为了桑榆镇的安危,更为了西蜀的安危,请大人暂且莫要放走她们。然后书信桑州知府,查清她的身份,确保她清白后再放她走也不迟!」 桑淮闻言,下意识瞥了眼桑雪纯,她眉目含笑不置一言,但从她微妙的表情里,桑淮看出她对这个提议的贊同。 而周围的百姓,也并没有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何不妥。 既然桑羽芊是流落到此,忘却了故里,若是县衙能帮她查出身世找到家乡,那岂不是也做了一件好事?不仅可以替她正名,说不定还能帮她与家人团聚。 而阿鸢却身子一软,即便面上不露声色,心间却渐生寒意。 「也罢!」桑淮腆着大腹朝向群众,当即道:「那就请桑羽芊姑娘暂且留在此处,等查清真相,再行决定。事件未查明之前,为示公正,比赛延后七日举行。」 桑淮将阿鸢安排到了女神庙后院的房间,派了两个衙役看守。而自己和桑雪纯也夜宿了女神庙,当即书信一封,将此事禀呈给了桑州知府桑子渊。 桑槿本来是坚持要留在庙里陪她的,可阿鸢一面担心着家里的蚕虫,一面又担心刚养的鸡仔。便特意跟她说自己想吃她做的麻婆豆腐了,桑槿这才恋恋不捨地离开女神庙,答应第二天一早就到庙里来。 当天夜里虽没有下雨,但晚春初夏的闷热,却让桑榆镇的人都感到不适且烦躁。 桑梓的内心则更加难受。 原本以为,桑羽芊身份作假一事,当由她和桑槿两人承担,可未曾想,这个县令桑淮居然暗里维护她,把织锦赛也给推迟了。 若是之后查出她身份没有问题,她不是又可以继续比赛,还白白将她的户籍给洗白了么? 想着想着,她怒甩了一下衣袖,暗恨着自己今天的多此一举,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女神庙里。 她看了眼庙里的烛火,忽而自嘲地笑了笑:「我来这里做什么?当真心里魔怔了么?不,今天看桑羽芊的神情,肯定是有心虚之处。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等几日,表哥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她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今年的花魁,没人可以跟我争!」 嘀咕完后,她转身欲离去。却在此时看到一个匆忙矫健的身影,从后院翻身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色黑暗,那人也穿了夜行衣,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但凭藉身型能看出,是一个年纪较轻,身材瘦弱的男子。 莫不是桑羽芊的相好? 桑梓边想着,边好奇地调过头,朝着关押桑羽芊的房间走去。 走近时,她悄悄躲在了院墙后方,探着半边头悄悄看着桑羽芊房间的动静。 之前房间门口两个负责守卫的衙役,此时已经七歪八倒地躺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县令可是吩咐过他们连夜值守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如此玩忽职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那就是有人,将他们刻意放倒了! 桑梓暗想,好你个桑羽芊啊,平日里看起来一副娇弱温婉,单纯无邪的模样,私底下竟然是如此豁得开的浪荡·女子。 她暗自偷笑了一阵,以为桑羽芊又多了一个把柄在自己手里。 不多时,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到了房门口,四处张望了很久后,不断地敲着桑羽芊的门,完全无视了地上躺的两个人,像是一切都心知肚明似地。 千凌鸢开了门,看到眼前陌生的姑娘,和地上躺着的衙役,心底暗生些许警觉。 「你是何人?」 那姑娘焦眉愁眼,急切地对千凌鸢道:「姑娘,我们夫人让我来放你走!」 「放我走?」千凌鸢疑惑道:「为何?不是说要等调查结束后才能离开么?」 这个桑雪纯,白日里她在桑淮面前给桑梓打配合,这才让她们如愿将她扣在了女神庙里。她缩在房间暗自忧愁了半天,以为自己身份必暴露无遗了,此番是死是活前途渺茫。 可一转眼,桑雪纯竟然要放了她?为何?她打的什么主意? 桑羽芊转念一想,她不能随便离开。若是走了,岂不是承认了自己就是奸细? 「我不能走!我就在这里,等真相大白!」 丫鬟着急道:「羽芊姑娘,你得赶紧回去啊,刚刚有人来找,说是……说是桑槿姑娘在下山之时不幸跌落山崖,现在昏迷不醒。你若是不赶紧回去,恐怕连她最后一眼都见不到了……」 她说着说着,假意啜泣几声,声泪俱下,让阿鸢心底一紧,连忙拉着她问:「什么?阿槿她怎么了?她现在在哪里?」 她可以不要名誉,不要赏银,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清白,但是,她不要阿槿出任何事情! 丫鬟掩面道:「附近的村民将她送回桑坪村了,你赶紧回去吧!对了,夜里山中危险,夫人特意让我将这把匕首给你防身用,嘱咐你注意安全!」 话语刚落,阿鸢已经接过匕首,绕过她急速离开女神庙,往山底奔去。她内心暗自祈祷:阿槿,你一定要等着我,你一定不能有任何事情! 阿鸢离开后,桑雪纯从后方缓缓走出,望着黑暗里她消失之处,邪魅地勾起一笑。 丫鬟轻轻行了个礼,恭敬地对她道:「夫人,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把桑羽芊骗走了!」 「你做的很好!我要重重赏你!」 桑雪纯笑得一脸春花烂漫,却拔出一把匕首,转身狠狠刺进了丫鬟心间。 丫鬟到死都想不通,为何夫人要如此对她?明明她按照指示完成了任务,明明从小到大,自己都是她最信任的人…… 她一口鲜血涌出,死死抓住桑雪纯的衣角,临死时双目圆睁,带着满腔怒意瞪着她。 桑雪纯伸手一推,将她推倒在了关押千凌鸢的房间门口,对着地面三具尸体,轻蔑地笑了一声后,摇曳着妩媚身姿缓缓离开女神庙。 从始至终,躲在墙角后的桑梓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惊吓而失魂,面白而目滞,捂着自己的嘴唇连唿吸都不敢大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这一定是在做噩梦,一定是。不然,那个向来温柔迷人,妩媚多娇的县令夫人,为何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甚至,甚至连她最信任的丫鬟也一併杀了? 那个翻墙而走的黑衣男子又是谁? 她躲在暗角处,很久很久没有勇气敢起身,血腥味渐渐飘至她的鼻腔内,挑起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刚刚,她目睹了一起杀人案,而这起杀人案的真兇和主谋,竟然是她们的县令夫人!! 这件事,县令他知道么?他怎么能姑息养奸,纵容自己的夫人如此伤天害理?? 对,她要揭发,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县太爷,只有县太爷可以将她绳之以法,还时间公道清明! 此时已经距离桑雪纯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周遭静谧地很可怕,虽然不时有蟋蟀虫鸣以及山中鸟群的「哌哌」叫声,但对于桑梓来说,这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刚起身,抬起脚要去找县令,忽然又停止住了脚步。 桑淮素来以妻管严着称,他对桑雪纯一直言听计从,说一不二。以他对她的宠幸偏爱,自己说的话,他怎么可能会信? 不,她不能去。 她忽而想到了桑州,想到了自己那个作为知府的表哥桑子渊。对,她要去桑州,去更高一级的官府,状告桑雪纯! 桑梓连夜下山,简单收拾了包袱后,让管家备了辆马车,给父母留下口信后,便乘车往府衙而去。 桑雪纯下山途中,撕烂了自己的衣衫,浑身染血,将刚刚从丫鬟心间拔出的那把鲜血尚未干涸的匕首,浅浅插到自己的右肩处,跌跌撞撞跑回县衙大哭大喊道:「不好了,老爷被人害死了!!!」 -------------------- ps:有的人表面善良温顺,心间却藏着邪魔。有的人看似处处计较令人生厌,却秉持着良好的是非观。 桑梓:不装了,摊牌了,我就是人称「揭发姐」的桑梓! 第15章 第十五章 六月雪 ================================ 千凌鸢回到土屋之时,桑槿正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屋外狂风大作,竹叶哗哗作响。 她想着此时在女神庙里的阿鸢,突然从被窝里坐起了身子。她怎么就任由阿鸢独自一人被留在庙里了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桑槿越想越不对劲,当即起床点了灯笼,披上外衣后便朝门口走去,她不要等到明日,她现在就要上山去陪阿鸢。 刚一开门,便听到身后柴扉门响,她转身看到千凌鸢急急忙忙从外面进来,边跑边喊:「阿槿,阿槿你没事吧?」 桑槿初见她归来时,还闪过一丝欣喜。可稍事片刻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阿羽,你怎么回来了?」 千凌鸢上前拥住桑槿,喘着粗气,哽咽道:「她们说,说你不小心跌落了山崖,危在旦夕,我担心你的安危,就回来了!」 「她们说?谁说?」桑槿担忧地问着。 阿鸢回道:「县令夫人!」 剎那间,天边一道亮光划过,雷声在头顶炸开。 桑槿激动地摇着阿鸢的手,「她的话你怎么能信?你不知道她这个人心底有鬼,心思不纯么?」 阿鸢点点头,「我知道……可我不想你有事!」 桑槿已经来不及想其他的,自己好端端地,她能给阿鸢传递这种误导信息,想来一定是有什么理由要把她骗离女神庙。可有什么理由呢? 她的心底当即七上八下,忐忑不知所以。直觉就是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难怪,刚刚一夜难以入眠,右眼皮跳个不停。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桑槿拉着阿鸢,准备带她离开这里,去傅珹歌那边避一避,等确定安然无事再回来。 可是,她们还没来得及走出去,一群衙役已经点着火把冲到了土屋中。 桑雪纯目光冷冽地走上前来,对衙役们发布命令道:「把罪犯桑羽芊给我抓起来!」 阿鸢尚未搞清楚状况,便莫名其妙被带到了县衙,入了大牢。 刚一被拖进审讯室里,约莫四五个狱卒便收到眼神的指示,拿着杀威棍走了过来。 衙役将阿鸢推倒在地,狱卒便不由分说上前对着她毒打。 近到隔壁的牢房,远至县衙后院厅堂中都能听到阿鸢痛苦惨烈的嚎哭。 桑雪纯就坐在厅堂中,听这声音如听乐曲一般享受。身旁的丫鬟一边给她捶背,一边笑着讽刺千凌鸢,对她的哭声评头论足,说罢还捂嘴笑得前俯后仰。 审讯室里,阿鸢被打得蜷缩在地面上,无力地看着狱卒们围着她笑。 她想要撑起身子,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何缘由。可她刚一动,背后又冷不丁狠狠踢来了一脚。 疼痛还没舒缓过来,她的身子便已腾空离开地面,被两个狱卒抬了起来,靠在了刑架上。另外两个狱卒则一左一右,将她的手脚铐了起来。 阿鸢披散的髮丝上,沾染了脸上的血滴,映在她的眼眸里,道不尽的冤屈和哀怨。 「我……犯了……什么错?」 狱卒们一听,哈哈大笑了一阵,「犯了什么错?杀人已是滔天罪孽,你还敢杀县令。胆子可真不小啊!」 杀县令?县令死了?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狱卒拿出从她身上搜来的匕首,当着她的面一把拔出,银灰色的匕首刀刃上,沾染了鲜红的血液。时间一长,血液已经基本凝固,但在刀光的反射下,依旧是骇人的色泽。 狱卒冷喝道:「杀人兇器都在你手里,还妄图抵赖?兄弟们,夫人特意交代,害死县令的兇手,不必手下留情!」 「好嘞!」 他们不由分说,给阿鸢连续上了好几道酷刑。狠辣的铁鞭抽在阿鸢的身上,「噼啪」作响,迴荡在刑房中;虎钳撬起她的指甲,让她的肉甲分离,当即血流不止;滚烫的烙铁,在他们一脸奸恶的笑意中,往她的腹部烫去,随着「吱~」一声热气,整个桑榆镇上空,哀鸣令人揪心…… 在他们的折磨中,阿鸢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为了方便得到折磨的快·感,那群禽兽竟然不停给她脸上泼着冰水,让她保持清醒。 整个夜里,阿鸢仿若在地狱边缘来来回回,眼前忽暗忽明。她心间悲痛,苦涩的血液干涸了喉咙,她喊不出冤,也喊不出痛。她的呻·吟声响彻长空,扰的桑榆镇的百姓也跟着一夜未眠。 快天明时,玩儿累了的狱卒们,才精疲力竭地拉过她血淋淋的手指,在一张写满了「冤」字的状纸上,摁下了手印…… 黑暗的夜色中,风声潇潇,百树同吟。 桑槿一边哭,一边急切地往前奔跑,一边心底暗自祈祷:阿羽,你一定要撑住! 往日极度怕黑的她,完全没有掌灯,没有举火把,她凭藉着一股子意念,穿越过重重的野山和暗黑来到傅珹歌居住的洞府。 「阿珹!阿珹!」 她的声音在整个山谷迴响,可无论她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于是,她踏进洞府之中,在黑暗里到处寻找傅珹歌的身影。如今阿鸢生死存亡,除了他,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求谁,才能将她从县衙的斩刀下救出。 洞府里空空如也,洞外也不见人影。桑槿急的大哭:「阿珹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 她找遍了附近可能的地方,找遍了清沅江畔,没有人,哪里都没有人。 最后,她无力地瘫坐在江边,迎着江风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阿鸢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阿珹,你到底在哪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桑槿坐在地上哭了半天,想了半天,阿珹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可阿鸢在牢房里可一刻都不会好过。她要想办法,她得找人去救她啊! 这时,她突然想到曾经桑梓给她提过的那个桑州知府的表哥,如果这个时候去求她,让她出面帮忙找他,是不是就可以替阿鸢平反了? 思及此,她连忙擦干泪花,起身去傅珹歌的洞府中,用他留在洞里的剑在洞壁上给他刻下「阿羽被县衙抓走了」几个大字后,便匆匆离开。 幸亏自己平日里勤学上进,跟着阿鸢学习了不少字。没想到,这么快派上了用场。以后,等阿鸢平安归来,她一定要多跟她学习,能学什么学什么,学到手都是自己的,以后终归有能用的一天。 而现在,她则一刻不敢耽误,直往桑梓家而去。 桑梓家处在镇子东头,是有名的富裕人家。桑槿虽然不曾去过,但绕过集市往东穿过两条巷子,就能看到桑梓家的大门。 可是,当她好不容易敲开门见到了管家,却得知桑梓昨天夜里就连夜出远门了,归期未知。 桑槿快要绝望了!傅珹歌也好,桑梓也罢,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最有希望的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阿鸢,她还能撑得住么? 桑槿没有办法,她只能冲到县衙,不顾阻拦直言要见桑雪纯。而此时的桑雪纯,正在房间里密会她的情郎。 一听桑槿求见,她斐然不悦,在床帏中挣脱开情郎的手,探出头对门外的衙役喊道:「白养你们了不成?有人闯县衙,直接拉去关起来便是!不知道我身体不适?再来打扰,连同你们一块儿关!」 门口衙役一听,赶忙起身,按照桑雪纯的吩咐,在桑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她双手擒住,扭送到了牢房中。 牢门一关,桑槿又急又气,一边踹着牢房的铁栅栏,一边痛斥着桑雪纯。 「狐狸精!狼心狗肺!仗势欺人!有权有势就能不顾王法,随意冤枉好人?就能随意乱扣脏帽,让清白人蒙冤?你们这群贪赃枉法,人面兽心的狗官!!!」 桑槿骂了好一会儿,骂的狱卒都有些听不下去了,隔着铁栅栏呵斥了她一句,「闭上你的嘴!否则,让你跟隔壁犯人一样,大刑伺候!」 隔壁犯人? 桑槿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妙的感觉升起。她缓缓转过头,朝着狱卒说的隔壁方向望过去。 只见枯草撒满地,光线尤不明的牢房中,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那人奄奄一息,浑身哆嗦着,已经没有可以撑起身子来的力气。 桑槿一步步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趴在栅栏边凝眉看了良久,最后,她看到前些时日,因自己调皮给阿鸢偷偷画在手腕处的那只小鸟。 她是……她是…… 桑槿泪眼瞬间模煳,她颤抖着双唇,手用力伸到隔壁牢房中想要去抓住阿鸢,可是,哪怕近在眼前,她依旧触及不到她。 看着她被折磨得连她都已经不认得了,桑槿的心如同被刀凌迟一般,那种痛连绵不绝,让她几近窒息。 最后,她强忍了几次心底涌出的酸楚,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阿羽……」 千凌鸢迷煳当中听到了桑槿的唿唤,但她睁不开眼睛,也挪不动身子。她只能用力抽动自己的指尖,让自己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回应着桑槿,希望她不要太担心太难过。 看着昨日才好好对着自己微笑的阿鸢,已经成为了眼前这副模样,桑槿再也忍不住。 她转身奔到那狱卒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边哭边祈求道:「狱卒大哥,我求你,把我和阿羽关在一起!求你!」 此时,她唯一想求,也是唯一能求的,也不过如此! 狱卒望之恻隐心动,眉头皱了皱,便走过去和牢头商量。不多时,她如愿地被关到了阿鸢那边。 桑槿奔过去,抱起已经奄奄一息的阿鸢,哭得说不出话来。她紧紧握着阿鸢冰凉的手,嘶哑着声音说道:「阿羽,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画了押,认了罪,阿鸢杀害县令等四人的罪名算是板上钉了钉。桑雪纯害怕夜长梦多也不想多等,直接将「秋后问斩」改为了「择日问斩」。 而桑槿也因为包庇罪犯,乱闯县衙,身陷囹圄。 很快到了行刑的那天,千凌鸢几乎是被拖到了刑场,被两名狱卒夹在了闸刀之下。 就在行刑前夕,原本晴朗的天空忽而乌云密布,若能摧城。不多时,密密麻麻的冰雹像漫天落石,砸在了刑场周围,噼噼啪啪,将看热闹的百姓们吓得四处逃散。 「快跑啊,下冰雹了!」 「四月冰雹,六月飞雪,这是有冤情哪!!」 桑雪纯在旁边看的很急,直接命令道:「不要管,继续行刑!」 刽子手看了眼天空,害怕地哆嗦着,却不敢违抗县令夫人的命令,只得手起……刀落…… 千钧一髮之际,远处却传来嗒嗒的马蹄声,以及一人奋力的唿喊。 「刀下留人!」 -------------------- ps:这一章真的写得我很心痛……泣血……心疼我阿鸢~~~~~ 桑子渊:是时候该我登场了! 傅珹歌:等等我,马上到!! 第16章 第十六章 闯县衙 ================================ 冰雹肆虐,人群慌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逆流而行的马匹受了惊吓,在离行刑台前尚有些许距离的地方骤停。马上之人慌忙勒马,眼神却不变方向地盯着刑台上。 刽子手闻声,赶忙放下举刀的手,慌忙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而他的双腿,依稀还在不停颤抖着。 那人下马跃身来到刽子手旁边,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推,让他冷不丁几个趔趄跌倒在地。 「此案疑点重重,你们未曾上报就慌忙行刑,谁给你们的权利?」 桑雪纯眼见千凌鸢刀砍头落就差一线,却半路杀出了这么个程咬金,面色怏怏不乐。 「你是何人?我们上不上报,行不行刑,你管得着么?」 那人闻言,忙掏出怀里的令牌,转身扬在诸位衙役和刽子手面前,目光凛若霜雪:「你们说,我管不管得着?」 衙役们见了令牌,高唿着「知府大人」,不顾冰雹打在身上,当即跪了下去。 知府?桑子渊? 桑雪纯当即傻了眼,桑州离这里好几十里路,他是如何这么快得到消息,并且速度赶往桑榆镇的? 没等她回神,桑子渊已经吩咐衙役将受了重伤,如油灯枯竭的千凌鸢带回县衙,待事件查明再做打算。 回往县衙前,桑子渊已经命人前去镇上找了大夫。等她将千凌鸢抱回县衙后院的偏房里时,大夫便已经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桑子渊也没有客套,直接将位置让给了他。 一番察看和把脉之后,大夫额间上的抬头纹紧紧叠在了一起,如三根细线。 「她这伤实在是太重了,加上连续几日未进食,未喝水,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有些堪忧。如此柔弱的身躯,如何承受住这种酷刑?」 大夫说着说着,眼眶一热,擦起了眼泪。 桑子渊忙问:「那,可还有救?」 大夫起身道:「那就要看这姑娘的求生欲望是否强烈了!若她没有坚定的信念,只怕是……回天乏术!」 桑子渊听了大夫的话,心被揪的紧紧的。 她一介柔弱女子,如何一人之力能夺四人之命?可她,竟然在县衙的酷刑中,难捱折磨签字画押,还差点被人砍了脑袋,冤死在这冰雹雨里。 如果不是桑梓连夜前来报信,他都不知道,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内,有如此大奸大恶之人。 可是,桑梓虽然目睹这一切,却没有实质的证据。而今眼目下,除了救回千凌鸢之外,更重要的,是要仵作验明几人的死因,他也要亲自前往事发的女神庙,查清楚几人被害的真相和证据。 只有这样,才能不放任任何人蒙冤。 大夫替千凌鸢验了伤口,给她上了药,又开了个方子递给桑子渊后,摇着头离开。 桑子渊送了大夫出门,回头时,却总觉得背后的墙角处,有人在偷窥。 他不动声色,叫了丫鬟进门,悄悄嘱咐她们给千凌鸢的药要不离视线,好好守着。为了混淆视听,他还故意找了两个丫鬟,分别在不同的地方熬药。 而他自己,则让人把此次案子的卷宗搬到了房间,片刻不离地守在千凌鸢的身旁,防止有人趁机对她不利。 他坐在桌案旁看卷宗,又不时走向床边看看千凌鸢。 她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丫鬟细细擦去,身上的衣物也换了身宽松干净的。 细细一看,她肌肤茭白若雪,娥眉纤细,唇瓣虽然没有血色,却仍旧单薄娇小,若是打上胭脂,定能似春日的樱桃。 不知为何,桑子渊总觉得她身上有股隐隐透露的贵气。这种贵气不是桑榆镇的大户千金能有,也不是桑州那些达官贵人的女眷能有的。 看她眉目清秀,即便是闭着眼睛笔直地躺在床上,也掩盖不住本身具有的气质。 可若是她生于高阶之上,又是如何跌落到这般凡尘之中呢? 清沅江畔,苍山脚下。 傅珹歌坐在崖石下方,盘着腿闭目养神。 不多时,他睁开了双眼,看着前方的古树、灌木、野草被风吹动,忽而想起上次也是在这里,大雨瓢泼,山石剪雨,那个时候,千凌鸢站在她的身旁,伸手轻抚雨珠。 他侧目看着她,白璧无瑕的脸上,一颗樱桃似的唇瓣微微张开,含笑看着那如诗如画的雨景,她内心明朗欢愉,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身旁的傅珹歌,呆呆地看着她,良久未曾移开目光。 那时,他的心间其实是沸腾的,而面容上,却始终保持着淡然。 傅珹歌想到这里,嘴角又忍不住勾勒曲线。 阿芊的比赛,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没想到曾经以为的一些天衣无缝的计划,最后还是会因为各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被打破,自此留下遗憾。那条到现在都还没有送出去的长尾锦鲤,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当日,那个满脸络腮鬍子的男人慢慢从洞口走进来,见到了寻找已久的傅珹歌,突然几声骇人的阴笑便响彻了整个山洞。 「傅将军,可算找到您了!」 这人满脸假容,衣装也明显不合身,显然是来前乔装打扮了一番。 可凭藉他这桀骜的模样,傲然的目光,傅珹歌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就是他摒弃高位,隐居到此的「大功臣」胡络布的亲信下属曹奂呢? 他握弓之手缓缓放下,不屑地往后面的石凳上一坐,远远瞪着只敢远观而不敢近前的曹奂,冷笑道:「曹大人饭后可会消食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消食?」曹奂一脸茫然地问:「何以消食?」 傅珹歌笑道:「看来是没有。难怪,如此撑得慌!」 曹奂以为傅珹歌许久未见,是跟他闲聊家常,未曾想,竟然是对他的冷嘲热讽。他当即没有了好脸色! 「撑得慌的不是我,也不是胡丞相。此次前来寻您,本是陛下的主意!您这么说陛下,不怕他给您治个欺君之罪?」 「哟!」傅珹歌一听可笑了:「在您二位的不懈努力下,我头顶的欺君之罪还少么?如今你一人孤身前来寻我,不怕我把你抛尸清沅,来餵江鱼?」 傅珹歌眸如冰箭,色如寒刃,这番言语下来,把曹奂吓得不轻。因为他能说出这话,也必然能做得出来! 他打了个寒噤,目光瞥了瞥身后左右两侧,心突然虚了起来。 转瞬后,他的脸颊动了动,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傅将军,您这就没道理了,我也是奉命行事。若您有何怨气,有何不平,等回了南齐,自有陛下替您做主。何必要为难我一介小卒?」 傅珹歌顿了顿,忽而起身走到他面前,把曹奂吓得连退几步,直到退到了洞府门口。 「我不为难你,你回去告诉萧北南,此生勿復见,山水不相逢!!」 「好一个此生勿復见,山水不相逢啊!」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接着便是一群黑衣人,手持利剑将洞府团团围住。 傅珹歌抬头远望,喃喃道:「胡络布?」 他们竟然在南齐和西蜀交战之际,突破边境防线,找到了这里来? 胡络布带了十几个黑衣人,皆是眸藏杀气,面露凶光,看上去都不是等闲之辈。 若是要对付他们,自然是不用费什么力气。可是,傅珹歌最怕的是,若在西蜀境内对南齐人动用武力,惊动了西蜀朝廷,那他在西蜀还能继续呆下去吗? 若是之前,他定会不管不顾,大不了换个国家,换个地方,继续隐居下去。 可如今,这牵挂究竟是什么时候就有了呢? 他不想恋战,几招对付了胡络布的一些手下之后,便跃身消失在了洞府周围,再一次藏了起来。 …… 眼下,已经时隔了几日。 想来胡络布找不到人,看不到希望,也便离开了。毕竟以傅珹歌之前的性子,行踪暴露之后,是绝对不会走回头路,再回到暴露的那个地方的。 而胡络布,恰好又是最了解他的对手之一。 傅珹歌回到了洞府,果然一切如旧。 除了洞府里多了些杂七杂八的柴火,留下了一处他们烧过的柴火堆,吃剩下的一些动物骨头之外,还有洞壁上一行字…… 最初,他也只是粗略瞥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字歪歪斜斜的,看上去也没什么欣赏的欲望。 可正要回头之时,其中的两个字,却将他镇住了。 他迴转灵眸,目光中心围着「阿羽」两字,缓缓向前两步。突然,他手持弓箭,调转步伐离开洞府,飞速离去。 县衙牢房内,桑槿躺在阿鸢躺过的地方,两行泪不停滑落。 阿鸢被带出去,已经足足过了半天时间了。 半天时间,没有一点动静,没有一点消息。如果没有意外,她现在应该已经……已经…… 桑槿不敢继续再往下想了,她只恨自己出身卑微,家徒四壁,若不是这样,阿鸢根本就不会想要去报名什么织锦赛,她也不会被捲入这么多的旋涡当中,更不会被诬陷,被折磨,被…… 想着想着,她突然崩溃,蜷缩着身子抱着手臂痛哭起来。 「阿羽,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没有遇到我,你没有住到桑坪村,那日没有和我一起去逛集市看到那个布告,该有多好?」 她想,自己以前一人孤苦伶仃,虽然有一日没一日的,也在勉强着度日,可其实,她不完整的世界早就在一点点的倾覆。 如果不是阿鸢的出现,让她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光亮,她是否能撑到今天也不一定。就算是撑下去了,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对生活毫无半点激·情和乐趣。 活着与没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而今日,阿鸢含冤而死,自己眼睁睁看着,却无可奈何。既然如此,那为何不下去陪着她? 至少,她们还能在另一个时空,相伴彼此左右,从此再不孤单! 桑槿想到这里,慢慢停止了啜泣。 她缓缓站起身来,呆呆地转向身后的墙壁,脚步一点点往后退,直到退到了牢房栅栏的门口处。 她闭上眼睛,心里数着数,只要数到三,她往前一冲,就能见到阿鸢了。 她心里默数着:三、二、…… 最后一个数还未到,突然身后传来几声痛苦的哀嚎。她一愣,转过身去,连忙趴在铁栅栏上努力看着外面。 只见昏暗的牢房过道处,人影晃动,刀光剑影。不时有一两个狱卒被踢飞,撞到她周围的牢门上、栅栏上、地上。 桑槿咧嘴一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该死的傅珹歌,你可算是来了…… 可是…… 为什么是现在? 不到半刻,所有的衙役已经全部倒在地上抽搐着,傅珹歌手里握着弓箭,浑身散发着腾腾杀气,脚步坚决地,眼神冷冽地,朝着牢房深处走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 傅珹歌:阿芊,我来救你了! 桑槿:你猜猜,花儿是怎么谢的?? 第17章 第十七章 唇相贴 ================================ 县衙偏房内,桑子渊俯身翻看着县令之死的卷宗。 丫鬟端了药进来,桑子渊亲自用银针试了试,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端着碗去餵千凌鸢。 可是,她此时昏迷不醒,药也餵不进去,让桑子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再这么下去,只怕是神仙下凡,华佗在世,想要把她从阎王殿拉回来也难上加难。而若是她死了,即便这起冤案平反,又有什么意义呢? 桑子渊正唉声嘆气之时,忽听门口有衙役哀嚎之声,他连忙放下药碗,转身走到门口。 只见后院正对着他的方向,一群衙役围着一个人,他手挽着弓,弓上镶了不多不少九根长羽箭。而他的身后不远处,瑟缩着躲了一个身穿囚服的女子。 那人目光森然,怒气腾升,他手里的弓拉得满满的,将那些衙役吓得连连往后躲。 桑子渊见状,暗自嘀咕道:「一弓九箭?难道,他是……」 箭在弦上,几度欲发。 桑槿在傅珹歌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对他道:「阿珹,找阿羽要紧!」 傅珹歌听罢,手里的弓箭才没有被弹射而出。 而此时,站在门口瞭望已久的桑子渊却突然对傅珹歌喊道:「住手!」 傅珹歌刚要放下弓箭,那群衙役蠢蠢欲动,要上前抓他。他手里弓箭一发,九人当即毙命。 桑子渊赶忙跑到前方,挡在衙役们前面,转身阻止他们继续攻击,命令他们往后撤退。这一举动却让傅珹歌有些许震惊。 面对傅珹歌的冷箭,他面无惧色。竟然还敢只身往前,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有勇,有胆,有仁,有义。 傅珹歌拉弦的手,突然松了一些。 「阿芊呢,她在哪儿?」 桑子渊闻言转身,指着身后的偏房道:「我把她救回来了,她伤的不轻,需要赶紧救治。」 伤的?不轻?!! 傅珹歌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他本欲放下的弓又一次举起,早已听从命令后撤的衙役,再死九人。 「你停手!」 桑子渊上前一步,妄图阻止傅珹歌,却被傅珹歌反手握着一箭,直逼他脖颈处。 桑子渊不敢动弹,只能斜睨着傅珹歌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些衙役何其无辜?」 傅珹歌却冷冷道:「滴水穿石,决堤泛洪,你可曾见过一滴无辜之水?你救了阿芊,我不为难你。但这些人,没有一个称得上无辜!」 桑子渊无言以对。 还未行刑前,千凌鸢确实在县衙遭遇到了非人的待遇。这点,他难以辩驳。 最后,他只能瞥了一眼身后道:「救人要紧!」 桑槿听到阿鸢在房间里的消息,已经先一步沖了进去。傅珹歌放下桑子渊后,也转身走进了偏房内。 桑槿看见千凌鸢,立马扑过去趴在她身上仔细查看,伤口有多吗?还有气息吗?心跳是否微弱? 等她确定千凌鸢尚有余气,这才捂着嘴泣不成声。 傅珹歌没有多说,他将弓箭往身后一背,上前将阿鸢从床上打横抱起,转身便走出偏房。 桑子渊负手站在门口,衙役们远远矗立着,战战兢兢不敢向前。傅珹歌冷冽的眼神一扫,对桑子渊道:「阿芊我带走了,不过这笔帐,迟早得算!」 桑子渊摇头嘆了口气,算不算帐都是后话了。他转过身去,把桑槿吓了一跳。 桑槿忧眉轻挑,当即挡在了傅珹歌身前,疾言厉色对他道:「你要做什么?」 桑子渊回目,余光中轻瞥一眼桑槿,又默默走向桌案边拿起大夫给的药方,和一些剩下的药材,转身递给了她。 「这是外伤药,最好隔天换一次。这是内服药,每日两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我餵不了,你们想想办法。有你们照顾,我也好一门心思前去查案了!」 顿了顿,又道:「哦,还有,一定要万分小心桑淮的夫人,桑雪纯!」 听到这个名字,桑槿回头和傅珹歌对了对眼神,两人心照不宣,果然跟这个女人有关系。 桑槿又转头问:「你如何知道的?」 「这个……」桑子渊道:「我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们!现在,一是要救人,二是要查案!」 傅珹歌没有再过多停留,他抱着阿鸢,昂首走出了县衙。 门外的衙役们远远地举着刀剑,面露惧色。桑子渊凝视着桑槿和傅珹歌的背影良久,高声吩咐衙役们:「让他们走,谁都不许阻拦!」 回去的路上,桑槿一边担忧地看着千凌鸢,一边问傅珹歌:「她会没事的吧?」 傅珹歌垂目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心里一揪,柔声道:「我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 回到了土屋,桑槿忙上前推开柴扉之门,又赶在傅珹歌前打开房间,将被褥铺好,两人同心协力轻缓温柔地将阿鸢放到床上。 傅珹歌拉过棉被覆在她身上,伸手将她凌乱带血的髮丝抚顺,温热宽大的手掌握住阿鸢冰冷的手,面上却冷若寒霜。 桑槿看了一眼,手轻轻捏了下手里的药包,轻声说道:「你看着她,我去煎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傅珹歌「嗯」了一声,桑槿便转身离开。 药煎好端来时,两人却当场犯了难。 阿鸢紧闭嘴唇,奄奄一息。尝试很多次后,还是没办法把药餵给她喝下去。 桑槿不禁皱眉低声细语:「要么,你用嘴餵?」 傅珹歌横眉看了一眼桑槿,吓得她连连摆手:「我只不过是在想有没有这种可能。当然,这……不太可能!」 听到这,傅珹歌又低头细细凝视着汤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儿,桑槿就被他无情地推了出来。 门从里面锁了起来,桑槿只能趴在门缝处偷看。 他该不会真的要用嘴去餵吧?!! 屋子里,傅珹歌也纠结了少许,他坐在床前,忧心忡忡看着阿鸢,她的面容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点生气。 再不餵药,难道看着她死吗? 傅珹歌右手紧握着拳头,沉思不久后,放下了药碗。 他轻轻扶起阿鸢,靠在自己的左肩上,只要稍微一低头,他的脸颊就能挨上她的额头。 阿鸢气息很微弱,他不想再多等了,端起药碗将汤药喝到嘴里,用手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紧闭的双唇捏开一条细缝后,将自己的唇瓣贴了上去。 动作重复一次又一次,时间过去了一刻又一刻。 不知道多久以后,碗里的汤药才终于一点点被他餵给了她。她唇角溢出了不少药,他便用手指腹为她擦去。 半天后,他放下阿鸢端着药碗出门。 桑槿赶忙从门口处跑到屋檐下的棋盘石头旁坐着,假意看着雨花石围棋,嘴里嘀嘀咕咕地说话掩饰尴尬,耳根却早就红了。 傅珹歌将空瓷碗放到厨房后,桑槿才赶忙拉过他:「餵完了?」 傅珹歌羞涩地点点头:「嗯。」 桑槿忍不住抿唇偷笑了一下,心道:还得是你啊阿珹,这事儿换谁都做不了……不对啊!她以前不是看不惯他么?不是吃他和阿鸢的醋么? 阿珹他不就是闯了一次县衙,把她和阿鸢救回来,她就认可他了?她就不吃他的醋了? 可想来想去,救命之恩以何为报?如果没有他,此刻她或许早就和阿鸢在黄泉路上相逢了。 她感慨道:「真没料到,你竟然武艺如此高强,还能不顾一切来救我们。我以前说了你不少难听的话,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傅珹歌鼻息浅唿,扭头道:「难听吗?我并没有觉得。」 桑槿:「???」 「可能以前听到过比这难听十倍,百倍,千倍的刺耳逆言,你那些话相比之下,已经是如沐清风了。更何况,没有你和阿芊,我在这里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没人在意。」 桑槿听得有些动容,也对他本来的身份产生了兴趣。 「你之前?你之前应当也不是个凡夫俗子吧?看你身手不凡,气宇轩昂,也不像是我们这儿的小老百姓。那你又是为什么,会到我们桑榆镇来,还住在清沅江畔的山洞,跟个野人似的?」 傅珹歌面似苦笑一阵,又垂眸沉默不语。 以前是谁,如何,没什么重要的,他也不想再提了。至于今后,他想留下,和阿芊、桑槿她们一起,皈依于这片净土,不再理会外界的纷争。 桑槿见他不答,也不便追问。话锋一转,又说回了阿鸢的事情。 「今日你闯了县衙,杀了人。即便我和阿羽洗脱了罪名,可你却触犯了律法,你就不怕么?」 傅珹歌笑着道:「别担心,这里的律法,困不住我!」 这话说完,桑槿总算是稍微舒展了眉头,长唿了一口气。 阿鸢从刽子手的刀下捡回了一条命,桑子渊也从桑州赶到桑榆镇坐镇,那些躲在暗处的魍魉小人,也断不至于会继续兴风作浪。 她双手合十,祈祷着阿鸢能早日醒来,也希望桑子渊能早日找到证据,公布真相,还阿鸢清白。 傅珹歌看了一眼她虔诚的模样没有忍心打扰,趁着阿鸢休养的间隙,他起身在土屋里仔细查看。 土屋虽然小,可这院子却很大。前院加上后院,能够利用起来的地方还不少。 他琢磨着,若能在这旁边再建一个屋子,应该也不会耗费太多的材料和占地。 当他转到院子后方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忍不住心里一紧。 「桑槿,你过来一下。」 桑槿闻声,连忙睁开眼睛,起身走到了他身旁。 原来,前些日子养的一些小鸡小鸭,已经全部饿死了。 桑槿心疼地将这些鸡鸭的尸体收拾好埋在了土屋前的田埂上,回头又赶紧去看自己的那些蚕宝宝…… 好吧,一切重来! 她心情沉重地打扫好了屋子,瘫坐在石桌前一言不发。本来是因为穷,为了那五十两赏银才去参加织锦赛,现在好了,更穷了! 傅珹歌走过去,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桑槿。 「这些,应该够你重新买一些禽苗蚕苗了吧?」 桑槿一见银子,兴奋地大唿:「够够够!太够了!阿珹,没想到你不仅功夫好,还蛮有钱的嘛!」 傅珹歌一脸黑线,这也叫有钱?想曾经,他在南齐之时,那才叫人生巅峰,挥金如土。 只不过…… 不提也罢了。 「对了,我还想在这里搭一间屋子。你是房子的主人,理当跟你商量知会一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桑槿听了,笑容渐冻。 「这个……」 傅珹歌知道她有疑虑,便解释道:「首先,我见你们两人住同屋未免有些狭挤,想着帮你们扩大一下房间。其次,我想在这隔壁建个小屋,方便以后随时照顾阿芊……当然,还有你。」 桑槿当即笑了笑:「别,你照顾阿羽就可以了,别硬带上我。虽然我还是会吃醋吧,不过经歷了这么多,我觉得还是阿羽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你保护她,我想像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了。」 桑槿刚讲到这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忽而拍桌而起,指着傅珹歌的鼻子便骂:「臭野人!我还没问你呢,阿羽出事那天,你究竟死哪里去了?!!!」 -------------------- 傅珹歌:女人果然是善变的动物!!! 桑槿:也包括阿羽么? 傅珹歌:…… 第18章 第十八章 真相明 ================================ 日復一日,傅珹歌按照一样的方法,给阿鸢餵药。至于外伤,就交给了桑槿。 眼看着阿鸢的伤势一天天有了好转,面色也逐渐红润起来。虽然她还没有清醒,但唿吸明显比之前有力,脉搏也渐渐恢復强劲。 傅珹歌终于有闲情逸緻在院子里扩建他的房间了。 银两仅存不多,还要给阿鸢买药。他便自己动手,赴往稍微近处一些的翠山山腰运回黄泥,自作土坯。没几日,院子里就被他堆得空间狭小,难以过人。 桑槿背了满筐桑叶回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餵完刚孵化的蚕宝宝后,又忍不住撩起袖子出来帮忙。 此时,她们发现,在土屋栅栏门外,有一双眼睛正在鬼鬼祟祟望着他们。 傅珹歌目光一凛,当即拾起一块瓦片一扔,就听到那梳头探脑的傢伙「啊」地发出一声苦叫。 眼见傅珹歌又拾起了瓦片一枚,那人赶忙高唿道:「别动手,自己人!」 两人一愣,回眸相顾。 这里除了他们三人,还有自己人? 只见那人畏畏缩缩地摸着刚刚被正巧打中的额头,一边发出「嘶」地呻·吟声,一边绕过栅栏打开柴扉门走了进来。 桑子渊?! 桑槿从矮凳上坐起,怒指着他问:「你来做什么?难道还想抓走我们阿羽?」 傅珹歌却也起身,摁下了她的手臂,淡然道:「不必着急,他若是来抓人的,不会孤身前来。」 桑槿闻言,这才满脸愠容地看向他的身后,确实是没有尾巴。 「不是来抓人的?那是来干嘛的?我们可跟你不是自己人!」 桑槿想起阿鸢在县衙牢房受到的那些苦,想起她有冤无处申,想起她现在都还昏迷不醒,便对这个来自公门之人没有好脸色。 她们只是普通百姓,生活平凡安乐便可,这些官帽子,要尽量避之。 桑子渊手捂着前额,有不少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刚刚傅珹歌那一下,可真的没有一点手下留情。 他闷哼着道:「再怎么说,也是我把桑羽芊从刑场救回来的。你们不感激,我不计较,但好歹不用这么敌对我吧?何况,我今日,是来跟你们探讨下案情的进展的。」 「桑槿!」傅珹歌走到桑槿跟前,转身对他道:「让他说说,看他查出了些什么。阿芊被冤枉的不明不白,我也想弄明白,究竟是谁在幕后主使。」 说罢,他走向水池边洗了手。而桑槿则带着桑子渊走进了院子,冷着脸让他坐到了石桌旁。 「可否讨杯茶喝?」桑子渊一脸笑意地看着桑槿,面带祈求。 桑槿白了他一眼后,起身走向了厨房。 傅珹歌坐到他身边,边撂下衣袖边道:「说吧,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桑子渊放下手,神情恢復了严肃。 「我之所以能及时赶赴桑榆镇,还得多亏了我的表妹桑梓。」 「桑梓?!!」傅珹歌和端了茶碗过来的桑槿异口同声。 「对,她曾目睹了整个事情的全经过……」 桑子渊绘声绘色地将桑梓当晚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她是如何心神不宁走到女神庙的,如何看到黑衣人翻墙而逃的,如何躲到院墙后目睹桑雪纯亲手杀了自己的丫鬟的。 桑槿听罢,当即拍了桌子:「那你还来这里干嘛,真相都这么明显了,还不把桑雪纯抓起来?你这知府怎么当的?」 桑子渊蹙眉道:「人证是有了,可是物证呢?没有人赃并获,谁有权利私自执法?」 「不过你们大可不用担心,这件事疑点重重,我定会抓紧时间找到关键证据,还桑羽芊一个清白。只是,很多事情,还需要你们协助配合。」 「那桑梓人呢?找她出来详细问下那天晚上的事情,再沿着线索查下去不就好了?」 桑子渊嘆了口气:「哎,我表妹她受了不小的惊吓,来桑州以前就神智错乱,我不得已让她继续留在桑州静养。另一方面,也不想过早亮出王牌打草惊蛇,等证据找到,我再找人将她接回。」 桑槿听罢,心中对桑梓突然多了些许敬仰,这才又重新坐了回去,「既然如此,那你说,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桑子渊想了想,手指着自己还在不断冒血的额头,浅笑道:「可否请桑槿姑娘,先帮你们知府止止血,不然我事情没说完,人先失血过多倒下了,就尴尬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他说罢嬉皮笑脸地盯着桑槿,直到桑槿无奈朝身后的屋子走去,他才又将目光转向傅珹歌:「不知道羽芊姑娘怎么样了?是否有好转?」 傅珹歌面色冰冷,目光锋芒如刃。 「说案情就说案情,无关的事,莫要多打听。」 无关的事? 桑子渊感觉有些委屈。桑羽芊怎么说也是本案的当事人,若她好转醒来,好歹也有个一手供词不是吗? 可傅珹歌神情冷得透骨,他连基本的关心都只能收回,言归正传道:「你们近日,可有得罪桑雪纯?」 傅珹歌垂眸沉思,端起一碗茶一饮而尽,却没有多说什么。 桑子渊于是继续道:「来桑榆镇以前,我曾收到过桑淮关于质疑桑羽芊身世的呈报,希望我能在整个桑州范围的失踪人口里查询一下,看可有符合特徵的人员。结果却令人失望……」 桑槿拿出一个药箱,那是阿鸢之前做的。里面外伤、内服的草药都略备了一些,就防止平日里一些小伤小痛。 她用棉签沾了酒,轻轻替桑子渊拭去伤口上的血迹,疼得他发出「嘶嘶」的痛鸣,连连往后躲闪。 桑槿却没有管他,边擦边道:「阿羽刚来桑榆镇没两个月,若不是因为织锦赛,我们根本都没怎么见过桑雪纯,哪里有机会去得罪她?」 想了想,又道:「若说是有,那应当是我们刚入围织锦赛第二轮那日,我们几人去麒麟客栈庆功,后来桑雪纯不知道为何走进来了,还非要跟我们一桌。」 「我和阿珹没有给她好脸色,她心有不悦是看得出来的。后来她要走,跟我们借油纸伞,我们也没答应。可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就杀了县令几人嫁祸给阿羽,那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 桑子渊认真听完后,摇了摇头:「不,应该没这么简单。据我所知,麒麟客栈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菜馆,她一个县令夫人放着那么多山珍海味不吃,为何偏偏要选麒麟客栈?指名道姓跟你们一桌?那就更不可思议了!」 「你们仔细想一下,这难道不像是早有预谋,顺势而为之么?」 桑槿眉心紧蹙,回忆了一番当日的场景,觉得桑子渊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她给桑子渊上了些药,把他已经肿起包块的额头包扎了一下,接着又坐下说:「听你这么一说,倒真的是哦。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垂涎阿珹的美色,可谁知,没过两天紧接着就出了这事儿。」 「何况,是我和阿珹对她态度恶劣,阿羽从始至终可都是礼貌待她的。你说,她怎么就偏偏挑阿羽下手呢?我们阿羽性子温和柔弱,也断不会随意得罪她的呀!」 桑槿百思不得其解,桑子渊便又道:「或者,有没有可能羽芊姑娘只是她随机挑选的对象,而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找替罪羊呢?她的目的,或许自始至终只是为了杀了县令,转移自己的罪责!」 言及此,桑槿已经坐不住了,拍着桌子起身道:「对了!可不是这样吗?还有比这更好的解释吗?」 「可她为何要杀县令呢?她不是县令夫人么?」桑子渊扬眉问。 桑槿想了想说:「桑淮这人虽然年龄大,但唯独喜欢娇妻。这桑雪纯年轻貌美,是被他强娶回来的。虽然这些年桑淮对桑雪纯百依百顺,但桑雪纯好像从来都看不惯桑淮。这点,桑榆镇的人都有目共睹。她或许只是不喜欢桑淮,所以想要除掉他?」 桑子渊贊同道:「你推理的有道理,不过,咱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个当夜在女神庙翻墙逃走的黑衣人是谁?和桑雪纯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听到此处,原本一直静默着喝茶没有参与讨论的傅珹歌忽而放下了茶碗,眉目一抬,表情犹冷,但声音温和而坚定地对他们两人说:「我或许知道!」 桑子渊和桑槿互视了对方一眼,都不解地看向傅珹歌。也是这个时候,桑槿才回过神来,阿鸢不在土屋之时,也的确很多时候去找了傅珹歌,两人独处的时间不短,发生的事情她不清楚的应该也不少。 傅珹歌看了眼桑槿,问:「你还记得织锦赛初选前日,你曾到洞府找我,说阿芊鏖战了七日,身心俱惫,你托我带她出门散心?」 桑槿点点头:「当然记得!我还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你们去看了水月洞天,去拜了凌云寺,看到了老鼠打架,还掉了把伞……」 说到这儿,桑槿戛然而止。她眼珠快速转动几圈,忽然将这些事情都联繫到了一起。 「伞!所以是那把伞?」 桑槿激动地摇着傅珹歌的手臂,大声问他:「我当时就说,为何你一个大男人,大雨天怎么会把雨伞弄丢了。所以,你们当时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弃伞离开呢?」 桑子渊一听关键之处,也赶忙探着脖子望着傅珹歌。 傅珹歌沉吟片刻,终于红着脸开口道:「其实那日,我和阿芊在凌云寺见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老鼠打架……」 -------------------- 傅珹歌:真相只有一个! 桑槿:250也只有你一个,哼! 第19章 第十九章 寻物证 ================================ 桑雪纯的事,要追溯到约莫五六年前…… 那时桑淮刚刚当上桑榆县令,就接连死了两个新夫人。这种事儿,轮到谁身上都不会好受。县丞桑孟便日日带着桑淮出没于风月场所,遍寻能令他欢心之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桑雪纯的出现,可谓就是救赎了桑淮日渐枯萎的内心。 不到三日,他便高调地迎娶桑雪纯为自己的第三任夫人。 桑雪纯外柔内刚,也曾想过要以死来反抗这场本不属于她意愿的姻缘。因此,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她背着桑淮悄悄上了苍山…… 桑淮发现桑雪纯不见,当即急火攻心,半夜调动所有衙役到处寻找。正急的眉毛上火的时候,桑雪纯却撑着一把雨伞出现了。 从那天起,她对桑淮的态度有了些许改变,但也仅仅只是停留在表面。外人眼里,她似乎是接受了县令夫人的位置,却无论如何没有接受桑淮。 桑淮也不介意,他坚信只要人在自己身边,日子久了总能打动她。自那时候起,只要是桑雪纯的要求,他都有求必应,哪怕是不与他同吃,不与他同住,甚至不与他同房,他都强忍了!即便是桑雪纯隔三差五总会去苍山的凌云寺礼佛,哪怕呆个一两日,他也从来不起疑心。 「这个桑雪纯!平日里看上去一副清纯佳人的模样,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骯脏事!桑淮也真是瞎了眼,怎么娶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桑槿听完那日事情的来龙去脉,义愤填膺,怒难平息。可怜了阿鸢,竟然成为了她与情夫达成目的的一枚棋子。 「阿珹你也是,怎么就偏偏把油纸伞遗落在了凌云寺?」 傅珹歌眸光一暗,忽而有些自责:「的确是我的错,这件事桑雪纯应该针对的是我才对,阿芊她是在替我受过。桑槿,你放心,自此以后,我必定会用生命来保护阿芊。若有违背,我必不得好死!」 「行了行了!」桑槿眉头一皱,挥手道:「你们男人一遇到事情就会赌咒发誓,有什么用?我可不想看到你不得好死,我只想阿羽也好,你也好,你们都平平安安的。该死的,是那些坏人!」 桑子渊很是贊同地点了点头:「桑槿姑娘说的有道理,与其我们杞人忧天,妄自菲薄,倒不如惩恶扬善,维护正义。眼下,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桑雪纯暗害桑淮,嫁祸给羽芊姑娘的证据,这样才好早日将她绳之以法,还羽芊姑娘清白。」 傅珹歌一听,当即站起身来,走到屋子里看了一眼阿鸢后,取了自己的弓箭又回到院子里。 「走吧!」 桑子渊疑惑问道:「去哪里?」 「当然是去凌云寺抓那个奸僧!」 「这个时候去,只怕是奸僧的气味都闻不到了。不过要找到他,也并非难事!你跟我来!」 傅珹歌瞥了一眼桑子渊,目光却比刚刚见到他时柔和了不少。从他办事的条理逻辑来看,傅珹歌是信服的。 嘱咐好桑槿之后,两人携手离开。 翠山之巅,原本热闹的织锦赛场所,现在已经变得冷清阴暗。远远看去,除了庙门口守了一群衙役外,几乎看不到别的人影。 命案发生之后,这里一直就被县衙封锁了起来。 桑子渊打头阵,顺利的将傅珹歌给带入了女神庙。那些衙役见了傅珹歌本人,也都吓得冷汗直冒,不敢轻易动弹。 阿鸢当时被关押的屋子,是在女神庙后院最僻静的一处禅房,距离桑淮和桑雪纯的寝居室中间隔了一座院墙,而旁边的院墙外,又恰好是女神庙后方的山林。屋子外,还有一摊已经黑化的血迹。 此时临近月中,天气明朗之时,上弦月的方位正好可以照着处于西南方向的屋子。那桑梓看到黑衣人时,应该正好处在东北方向。 桑子渊站在后院的一株海棠树旁,指着左前方院墙后的屋子,对傅珹歌说:「你看,这个后院的设计很像一个三进式院落。从刚刚的石砌屏风处走过来,正对面是正房,也就是当时桑淮和桑雪纯居住的屋子。左面院墙住的是庙里的住持等人,右面院墙则是羽芊姑娘当时被关押之处。」 「桑梓当时从我们这个方位走进来,正好看到黑衣人从院子中翻墙而出。此时,桑淮应该已经遇害。桑雪纯和桑淮一屋同住,但在当时,她却并没有发出唿喊!你再跟我来!」 随着桑子渊的指引,两人走向了右面的院墙中。 「按照桑梓的描述,她应该是蹲在这个地方,目睹了丫鬟将羽芊姑娘骗走。这个时候桑雪纯是从院子后方走出来的,而不是从我们这个位置走进去。这说明,她是早就预谋好了藏在此处的。当然,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帮助真兇从这里逃出去。」 傅珹歌听罢,冷笑一声回头看向桑子渊道:「你推理这么多,不还是没有实质的证据?」 桑子渊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先别急!我一直推理的,可都是真兇来去的方向。他能从这里翻墙而逃,那女神庙外这个方向,也定能留下他逃跑的蛛丝马迹。你武力强,追踪犯人可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再过去检查一下尸首,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既然已经怀疑桑雪纯和那僧人有问题,为何不直接跟踪桑雪纯,趁她们私会一网打尽?」 「桑雪纯可是个人精啊,自从我来桑榆镇之后,她变得异常狡猾,步步小心谨慎,根本没有马脚可露,又怎么会顶风作案呢?这个时候,那个奸僧肯定已经被她藏起来了!」 傅珹歌双眼翕合,握弓的手紧了紧,道:「行,为了阿芊,我暂且听你的。」说罢他一个跃身,消失在了院墙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桑子渊看着他矫健灵敏的身姿,不禁啧啧感嘆:「这身手,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尸首已经被仵作反覆查验过很多次了。桑淮是被利器割喉,丫鬟是一刀穿心,两位衙役则是神不知鬼不觉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 按照推理,若是两位衙役其中一人被害,另一人肯定会发觉,那么即便那人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从正面攻击。想要用同样的方式杀掉另一个衙役,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还有帮手。 这也印证了此案是两人协同作案。也就是说,桑羽芊一人,断不可能完成。 回到县衙,桑子渊又前往停尸房仔细查看了尸首。 桑淮除了双目圆瞪,看上去有些惊讶外,暂且看不出别的异样。正灰心嘆气之际,有个重大的发现却让他喜出望外。 几人被害时间已久,尸体早已僵硬。仵作出于尊重也只能从表面去验证推测,但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丫鬟死的时候,右手拳头握得紧紧的,从来没有被打开过。 桑子渊双手合十,虔诚地嘀咕了一会儿,便亲自动手掰开了丫鬟的拳头。 她的手心里,竟然握着一块绸布。 丫鬟是被人用匕首穿心而死,与兇手正面相对时,难免会发生抓扯。可能兇手也没有注意这一点,作案后直接扬长而去。 傅珹歌沿着黑衣人逃跑的方向一路追踪,果然在山后方找到一条不起眼的羊肠小道。小道通往山顶,四处野性十足,倒是一个藏身的绝好去处。 就在离女神庙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中,傅珹歌还捡到了一把带血迹的匕首。让他更加确信,当晚那个黑衣人的确是往山顶处逃窜的。 而此时的山顶处,一个黑暗的原始洞穴里,满头戒疤的和尚崇远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桑雪纯好不容易托人送来的菜餚。 原本她们俩计划着,只要桑淮一死,桑羽芊罪名成立被斩,她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逍遥快活。 可谁料到半途能杀出一个桑子渊来? 计划被全盘打破,两人也被迫不能再继续见面。桑雪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崇远暂且躲到了这个洞里,等风头过了再接他出去。 他每天在山洞里,过着又冷又饿又飢又渴的生活,本以为总可以等到和桑雪纯光明正大成为夫妻的那一日,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等来了傅珹歌。 傅珹歌这人本就喜欢野性,也喜欢山洞,所以对山洞特别敏感。尤其是在见到如此荒野的山林深处,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洞口被踩踏地几乎没有立着的野草时,当场就断定里面定藏了什么东西。 崇远功夫不低,耳目也敏捷。风一吹动,他便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他扔下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准备开熘,却不想在洞口和傅珹歌迎面相撞。 傅珹歌一手拎着他未吃完的饭菜,一手拎着他的脖子,将他拖到了县衙门口。 桑子渊正在县衙门口负手来回踱步,看到傅珹歌当即迎了上去,「我就知道,你一出马,铁定不会空手而归。干得好!」 傅珹歌双手一叉,瞪了一眼桑子渊问:「你呢?你最好别什么都没查出来!」 说到这里,桑子渊便有些骄傲神色,眉目含笑道:「你厉害,可我也不差!事情很快水落石出了!」 正在此时,两人听到身后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夹杂着木车轮的咔哒声,以及赶车之人勒马的唿唤,马车停在了县衙门口。 那赶车之人看到桑子渊,忙跳下车恭敬拱手道:「表少爷,我已经从桑州将小姐接回了!」 桑子渊一听,斜睨了一眼傅珹歌道:「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说罢,他满脸笑意向着马车缓缓走去。 -------------------- 第20章 第二十章 生之念 ================================ 桑子渊大步上前,桑梓掀帘而出。 数日不见,她容颜憔悴,如春华经霜。 县衙终归不是一个适合她呆的地方,桑子渊嘱咐了管家两句,他便一个劲点头,随即调转马头将马车驶向桑梓家的方向。 望着摇晃的车尾,桑子渊的表情成竹在胸。这对于他来说本就不是什么疑难杂案,何况还有关键人证、物证。办个桑雪纯,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转身看向傅珹歌,俊眉一扬道:「三日后,欢迎来看我审案!」 傅珹歌斜睨一眼桑子渊,朝着桑坪村方向离去。 「会来的!」 桑坪村,竹篱土屋。 桑槿忙完一茬,正坐在方石桌前引手擦汗,目光前方的篱笆绕了不少蔷薇,正含苞欲放。斜眼望去,土屋旁鸡舍里的小鸡鸭苗也茁壮成长,新一批的蚕宝宝好歹已经孵化出来。 周而復始,前景可期,桑槿也总算是可以长舒一口气! 篱笆外头,傅珹歌身影由远及近,走到柴扉门口熟稔地推门进入。 桑槿赶忙迎上去:「怎么样,抓到了么?」 「我怎么可能让他从我手底下熘掉?」傅珹歌顿了顿,又凝起眉头:「不过,这小子的确是个滑头,功夫也不错。若真是桑子渊带着衙役去,指不定就给他跑掉了。」 桑槿一听,咬牙切齿道:「这个臭和尚竟然敢栽赃我们阿芊,你有没有替我好好修理他?」 「这倒是没有!」 傅珹歌敛容,眉头轻蹙了起来。他曾经答应过阿鸢,不会轻易使用暴力。当然,县衙那日除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三日后,你去看桑子渊升堂审案吧,我在这里陪阿芊就好!」 「这敢情好!我一定要亲眼看到那两个恶人伏法,否则我这一生都不会甘心!」 桑槿面有微微憾色,但好在事情总算是能水落石出,也没有多在此计较。 傅珹歌一边走向阿鸢的房间,一边轻轻取下自己的弓箭往门口的桌子上一放,表情凝重地问桑槿:「阿芊还没醒?」 「没!」 桑槿坐到床边轻轻替阿鸢理了理髮丝,沉声道:「她身子本就柔弱,又被县衙那帮杂碎狠命折磨,真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扛得住!」 「桑子渊说,大夫告诉他阿芊能不能好得凭藉她的意志力。可我真的很担心,她经歷了那么多,刚刚才拾得一点生活的信心,这次的打击太致命了……」 桑槿的话,让傅珹歌心紧紧一揪,本就肃穆的神色更加愀然。 「桑槿,你去忙你的吧,我陪她一会儿!」 外面天色暗沉,已近黄昏。 桑槿望了眼略显疲惫之态的傅珹歌,应了一声后,挽着衣袖走向了厨房。 屋子里忽而有些静谧,只有几只昆虫在某个角落不安地鸣叫。 傅珹歌坐到床边,轻轻握住阿鸢露在被衿外已经有些微凉的手,眉头倏而一紧。 「桑羽芊,你真的不打算醒来了?你是在气我那日带你去凌云寺,还是在怪我没有及时来救你?」 「我知道,你不会……你只会怪你自己!哪怕这个世道用它最尖利的獠牙撕咬你,你也会将所有的恶意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去责怪别人!」 他轻柔地用自己温暖的手心摩挲着她娇嫩的手,喃喃着:「这就是你!对人永远保持纯粹的善意,却缺少一副保护自己的铠甲。阿芊,你知不知道,爱人应当先爱己,护人不该损己身。你首先要有一个刀剑不破的坚硬躯体,其次才能拥有坚不可摧的不屈灵魂。」 「阿芊,你一定要站起来!你一定要用自己铁一般的拳头,去回击命运带给你的不公和伤害!」 桑槿正好走进来,听到他一番言论,当即没好气地将他从床边拉了起来。 「阿珹!你怎么比我还婆婆妈妈的?阿芊她不喜欢吵闹的,你还是让她安静一会儿吧!吶,厨房柴火没了,帮忙搭个手!」 傅珹歌无奈撇嘴道:「我还不是想要激发一下她求生的意念?再说了,干嘛要我去噼柴?」 他看上去是会噼柴的人么? 桑槿摆摆手:「让你去你就去啊,真啰嗦!就你这样光想吃饭不想出力,还想跟我们搭伙生活,姑奶奶我可不答应哦!……你瞪什么?你瞪我我也要说!别以为阿芊会护着你,我告诉你,这个家一半阿芊说了算,一半得我说了算!」 「那我呢?」傅珹歌明瞳一舒,委屈巴巴地望着桑槿。 「你?」桑槿不以为意地回头坐在床边,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啊,这个家位置满了,你要硬塞进来实在没办法,就委屈你在边缘挤一挤,说不定表现好了,我和阿芊可以考虑给你腾点地方。现在的话,你还是乖乖噼柴去吧!」 傅珹歌口服心不服,无奈自己屈居桑槿屋檐下,只能听话地到院子里噼柴去了。 自打这院里有个男丁,桑槿倒是真的觉得轻松了不少。 不过,刚刚他说只要和阿鸢说话,就能激发她求生的意志,这是真的么? 桑槿探头往外望了又望,听到噼啪不断的噼柴声音传来,这才放心地趴在床头,握着阿鸢的手,既担忧又心疼地凝视着她苍白的脸。 「阿芊,你得快点醒来啊!虽然我们之前养的蚕都死了,鸡鸭也死了,但是阿珹给我们买了新的苗;他还在院子里又搭起了一个屋子,说是以后要好好保护你!不过现在还没完成,今晚也只能委屈他住在矮坯里了……」 「阿芊,你可不要不管我,是你先给我希望的,可不要又让我失望……等你醒来,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我们一起去参加织锦赛,一起缫丝,一起做你喜欢做的任何事情!」 桑槿握着阿鸢的手又兀自说了好多话,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有没有用,但自从阿鸢被抓以后,她的的确确很久没有这样跟阿鸢说过话了。 愁绪憋在心间深处,此刻终于得以释放。桑槿感觉到在倾吐这些话语的时候,自己也感到无比的畅快。 突然,傅珹歌手拎着斧头沖了进来。 「你厨房里煮了东西?」 桑槿脑子一懵,连忙将阿鸢的手轻柔放回被窝里,加速沖向了厨房。 傅珹歌也赶紧追了出去。 屋子里又变得静悄悄的,面色如缟的阿鸢依旧沉沉地躺在床上。 忽然间,她眼皮昙花一现般轻轻跳动,细微而快速…… 厨房里,桑槿揭开满是白色浓烟的木盖,目光呆滞地看着已然煮毁了的米饭,气唿唿地嘟起了嘴。 「都怪你,阿珹!你在院子里那么久,都不早点提醒我!」 「可你也没说你煮了东西,让我提醒你啊?何况……我不是在噼柴么?」傅珹歌也很无辜。 桑槿看了眼锅里的锅巴,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么多米饭,种起来得多辛苦?怎么能如此铺张浪费?」 傅珹歌神色一凛,当即用锅铲铲起来一些放进嘴里,「嘎巴嘎巴」嚼着:「不会浪费,锅巴也能吃!上面的米饭给你吧,我吃下面的锅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桑槿微微动容:多么大方,多么让人感动啊?可是…… 「我本来打算给阿黄吃的,既然你觉得好吃,就留给你吧!」 桑槿说完,偷笑着取了木桶盛了米饭和锅巴,洗干净锅后转身准备烧菜。 傅珹歌张着嘴看着门口那条被拴住的骨瘦如柴的小黄狗,突然觉得嘴里的锅巴一点也不香了! 巴蜀之地又是一场瓢泼夜雨,桑田里几乎没有干涸过。因为雨水浸泡,桑树也不发新叶,这些天的桑叶完全是靠着田埂上的桑树支撑着。 晚饭过后,桑槿就望着院子里的大雨发起了呆。 今年的运势的确不佳,勉强躲过人祸,又要躲天灾。兜兜转转,曲曲折折,何时才能平息休止呢? 她扭头看了看床上的阿鸢,又深深嘆了口气。 因为阿鸢身体未康復,桑槿每夜都是双手靠在木桌上一直打盹道到天亮。虽然这样的睡觉姿势让她第二日难免会腰酸背疼,浑身不适。但与阿鸢的病情相比,这点困难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今夜亦是如此。 当桑槿靠在木桌上正要入睡之时,只听得门外先是一阵犬吠之声,然后是两个人激烈的争吵。 桑槿起身推开门,院子中央倾盆大雨里,傅珹歌单手拎着一男子的领口,目光狠戾地瞪着他。 竟然是桑子渊! 这深更半夜,狂风骤雨,竟然把知府大人吹到了这飘摇的土屋当中来。究竟有什么样的大事? 傅珹歌看清桑子渊,也松了手,「大半夜你不睡觉,到这里来做什么?这可不像是知府该有的作风!」 桑子渊看了看傅珹歌,又看了看站在土屋门口正一脸疑惑看着他的桑槿,表情略显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失职了!」 「失职?」桑槿一听,不顾大雨倾压,踏着泥泞走向院子中央,来到桑子渊面前,睖睁着问他:「什么意思?」 桑子渊目光一垂,无力道:「犯人……逃跑了!」 --------------------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人已非 ================================== 淅沥的大雨并没有顾及桑榆镇百姓的安乐,桑槿也没有顾及桑子渊的抗议。 一根麻绳,一根柱子,一张棉布,将桑子渊堂堂一个知府牢牢地困在了土屋中。 他一边望着刚刚傅珹歌背着弓箭夺门而出的方向,一边支支吾吾地对桑槿嚷道:「泥梦都竟亚槓嘛?」 桑槿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嘛,总之,他说让我在他回来之前看住你,那我肯定会好好看住你,不让你跑!」 桑子渊一听,当即翻了白眼。 这算什么?他好歹一个知府,虽然人犯跑了他责无旁贷,但他这不是来跟他们商量对策了么? 这两个人倒好,一个绑了他,一个监视着他,他现在解释也没法解释,阻扰也没法阻挠。知道今晚定然不会太平,但身孤影只,又能有什么办法? 冲动,他们实在是冲动! 桑槿才不管他。她也好,傅珹歌也罢,她们有一个目标是相同的,那便是一定要亲自看到这两个伤害嫁祸阿鸢的恶人被绳之以法。 天空电闪雷鸣,如一道道银色的利刃将黑色的布匹撕裂。 清沅江畔急雨击打着江面,若是光线足够,定能看得见千万朵溅起的水花。 傅珹歌叉着双手立于碣石之上,居高而临下看着江面上一条还在奋力往对岸划去的扁舟,闪电的光芒时而映照在他的脸上,显现出冷峻漠然。 一男一女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一边马不停蹄地摇晃船桨,一边回头望向碣石上时明时暗的一个人影,心中恐慌至极。 「他追来了!」 「还不快一点!再摇的快一点!」 桑雪纯手上的动作更加激烈,让船行的速度在风雨中再加快了些许。 因为那小船顺风而行,加上她们早已到了江中心,此时要再找来一条船跟上去非常难。 傅珹歌双眼一闭,片刻思索后,手缓缓伸到背后,取出了两支长羽箭…… 桑子渊其实一直明白傅珹歌绑住他的目的,原本交给县衙来裁决的人犯,竟然在他的眼皮下逃走了!这搁谁又能原谅呢? 他到土屋来的本意,其实是想再借傅珹歌之力,将二人抓回,只要不影响三日后的案审便可。 可他完全低估了傅珹歌对犯人的痛恨和诛杀她们的决心,也小瞧了桑槿在这件事情上和傅珹歌的道同契合。 这下好了,两个人犯定是活不过今晚! 桑子渊眼眸一转,怎么想都觉得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 趁着桑槿给他餵水,他抓住时机开始游说:「桑槿姑娘,咱们俩打个商量行不行?」 「没得商量!」桑槿放下装水的瓷碗,想也不想地回復他:「爱喝不喝,不喝拉倒!」 桑子渊也不放弃:「你想一下,桑雪纯和崇远犯了律法,那自有我,桑州知府来惩治他们。今日阿珹要是做了傻事,那他就是知法犯法,加上绑架知府,罪加一等。你难道想阿珹被当犯人抓起来?」 桑槿闻言,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他说过,这里的律法困不住他!」 「嗐!」桑子渊皱眉道:「你信他?杀人怎么可能不犯法?在这个西蜀境内,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逃避律法的惩治,阿珹怎么可能会例外!他不过是在安慰你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桑槿似信非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没唬我吧?」 「我哪里敢?」 桑槿围着绑了桑子渊的柱子转了一圈,又看着他一脸如狐狸一般狡诈的谄媚笑意,冷笑道:「我相信你,可我也不会放你走!反正阿珹的事,他自己总有办法解决!」 言及此,桑子渊的头沉沉耷拉下去。真是唯女子难养也! 正郁闷之际,他余光中竟然看见桑槿身后不远处的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当即双目圆睁,激动地颤抖着唇,对着桑槿身后大喊道:「羽……羽芊姑娘!」 桑槿听完,「哧」地发出一声冷漠的讥讽:「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桑子渊!你以为你骗我阿芊在身后,我就会信你?天真!荒谬!可笑!」 「真……真的!真的是羽芊姑娘,你不行你回头看一眼!」 桑槿对着桑子渊狂做鬼脸:「我就不,我偏不,我气死你,噜噜噜噜噜……」 桑子渊眉头紧皱,目光无奈。 而此时,就在桑槿的身后,却传来一个让她灵魂为之震颤的声音。 「阿……槿……」 剎那间,如同闪电直噼而下,刚刚还对着桑子渊嬉皮笑脸的桑槿,从头到脚一阵发麻。 一时间,似乎雨停了,电闪雷鸣停了,周围的风吹树动也停了,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下来。 桑槿难以置信,缓缓回过头去。那个在她跌入泥潭时给予她希望的人,此刻就那么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阿鸢用力支撑着门槛,宛然一笑:「你……还好吗?」 下一秒,她已然被桑槿紧紧拥进了怀中。 桑槿抱着阿鸢,久久没有说话,她一个劲儿的哭,拼了命般想要把阿鸢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憋在心底的悲愤、担忧、不安和难过,全部在这一刻,通通爆发出来! 阿鸢伏在她的肩膀,缓缓伸出手环住她的肩膀,两人良久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直到桑子渊忍不住了开口道:「羽芊姑娘,你赶紧让桑槿把我放了吧,我得赶紧去阻止阿珹做傻事,晚了的话,可就酿成大错了!」 「阿珹……」 阿鸢果然缓缓放开了桑槿,声音微弱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桑槿不高不兴地瞪了一眼桑子渊,这才把这些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阿鸢。 桑子渊身上的绳索终于被解开,他简短的嘱咐阿鸢几句,便冒着狂风骤雨,朝着傅珹歌离开的方向狂追不已。 一路上,他滑倒八次,撞树三次,好不容易在清沅江畔看到了正调头往回走的傅珹歌。 「人呢?他们人呢?」他焦急问道。 傅珹歌指着江面上一叶扁舟,冷冷道:「水里!」 「完犊子!这下完犊子!你当真杀了她们?」 「不该杀吗?」傅珹歌歪着头问。 桑子渊:「……」 土屋里,桑槿重新将阿鸢扶回了床上,又是给她烧热水擦洗身子,又是给她熬药餵她喝,丝毫没有顾及此刻已经是凌晨时分。 她暗暗觉得,是嫘祖女神暗里保佑,这才让阿鸢得以逢凶化吉,躲过这次劫难。等阿鸢好了,她一定要择日带她上女神庙参拜还愿。 望着已经围着她忙了一圈的桑槿,阿鸢一把拉住她闲不住的手臂,勉强笑笑道:「阿槿,歇会儿!我想好好看看你!」 桑槿一听立马又坐的离她更近一步,「嗯,阿芊你想看那便看,只要你好起来,你说什么我都听。」 阿鸢柔声道:「眼圈怎么黑了?很久没睡好了?」 桑槿闻言,下意识用食指指背轻轻刮过下眼眶,「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阿芊你不用担心我了,只要你好,就什么都好!」 阿鸢静默片刻,开始上下打量桑槿周遭。 桑槿则趁此机会,喋喋不休地给阿鸢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其间,她尤其浓墨重彩地描述起了傅珹歌独闯县衙救阿鸢回来的那段故事,说起来仿佛就在眼前。 「阿芊,你是不知道,原来那个野人阿珹竟然隐藏得那么深。他啊,以一敌十……不,应该说足以以一敌百!面对那群衙役,他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拉一次弓,就能同时射出九支箭!说书先生怎么讲来着?哦,对,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阿鸢听她绘声绘色讲得尽兴,忽而嘴里喃喃:「你……变了!」 桑槿低头看了看周身:「变了?哪里变了?难道我又瘦了?」 阿鸢摇了摇头道:「开始夸阿珹,不叫我阿羽了!」 经她这么一提,桑槿这才回想这些天,自己的确无意识地将之前独属于自己对阿鸢的称唿默默变成了「阿芊」,而对于傅珹歌,好像自己真的不如之前那般看不惯他了。 「那什么……」桑槿挠了挠头:「我这不是觉得读者看起来会比较麻烦,容易混淆么?所以,还是统一一点好!嘿嘿~~」 桑槿难掩兴奋,傻笑片刻后,又忙着将阿鸢的被子理了又理,「你赶紧多休息休息,我去把药碗收拾一下。」 阿鸢刚躺下闭上眼睛,桑槿也还没来得及踏出房间,就在门口和冒雨赶回来的傅珹歌迎面相撞。 傅珹歌在院子里时,便听到屋里传来两个人的声音,他当即二话不说,便疾步沖了进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因为步伐过快,将桑槿手里的瓷碗都撞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阿芊,你终于醒了!!」 见傅珹歌归来,桑槿便识趣地拾起碎碗退了出去。 土屋中恢復了短暂的清净,只剩下傅珹歌步履缓缓之声。他挪蹭着往前,似乎是害怕过快的动作会打碎眼前如梦境般的景象一样。 阿鸢看着浑身湿透的傅珹歌,微微抬了抬头,「你又淋雨了?」 傅珹歌微垂眸子看了眼正滴着水的衣服,唇角浅勾:「不碍事!没有什么,比你醒来更重要!」 阿鸢回想起甦醒之前,她迷迷煳煳曾听到两个人在她跟前跟她叨叨了不少话。那时候她正处在梦境里,一片刺眼的朦胧中。 她漫无目的往前走着,像陷入泥潭一般越陷越深,想要逃离却怎么也动不了,浑身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扯住。 直到有个声音唿喊她,「阿芊,你一定要站起来!」 她闻声回头,这才在如烟如雾的景致里,看到身后一团光亮。她迴转身子,奋力从「泥潭」中爬起,朝着那个若影若现的声音处拼命往前走。 越是往前,便越是明朗的康庄大道。 「谢谢你,阿珹!这次,又是你救了我!」 傅珹歌已经坐到了她身边,两手握在一起搓了又搓,回忆起今日的那份娇嫩,他却再也没有勇气覆上去了。 「只要你醒过来,一切就都值得!」 「我听阿槿讲了,你闯了县衙救回我和阿槿。你还替我教训了桑雪纯她们!知府大人他……可有为难你?」 傅珹歌笑了笑:「桑子渊?他不会为难我的!虽然他是公门中人,可他的行事,却从来没有官僚之风。倒是很江湖气概!不过……阿芊,你会不会怪我?」 阿鸢一愣:「怪你?我何以会怪你?」 傅珹歌道:「我曾答应你不轻易使用暴力,可我这些时日,杀了不少人!」 记忆里,阿鸢的确曾在江边恳求傅珹歌,尤其是在因为她的事情上,莫要像对待县令桑淮那般,动辄武力胁迫。毕竟,这无论从道义,还是律法上,都是不合时宜的。 可今日一听此言,阿鸢却说出了一番令傅珹歌都未曾想到的话。 「阿珹,你虽然杀了人,可你是为了惩强扶弱,是为了捍卫律法所捍卫不了的公平正义,何错之有?你救了我,救了桑槿,我缘何怪你?」 剎那间,傅珹歌心中热血沸腾。他双手拳头紧握,目光完全不敢直视眼前。 只有他清楚,此刻他需要花多大的力气提醒自己,克己復礼这四个大字! 「你刚醒来,好好休息!我……我去换衣服……」 -------------------- ps:哈哈哈,小小调皮了一下,很开心~~~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曾相识 ================================== 桑雪纯和崇远的尸体,是三日后才在邻县的江心被打捞上岸的。县衙公开审理时,两人的死因却被定性为畏罪潜逃不成后自杀身亡。 桑子渊带来结案书那日,恰好是连绵几日春雨后难得的一个大晴天,阿鸢刚好可以下床走动。 土屋院子的改造已经基本完工,桑槿的房间紧挨着阿鸢,傅珹歌的小土屋则在他们两屋子的旁边不远处。剩余的泥坯,他还帮桑槿扩建了蚕房。 原本逼仄狭小的院落,一下变得宽敞丰实了许多。 桑槿望着自家多出的房屋,多出的亲人,突然间久违的信心和干劲儿又回来了。她便饶有兴致地花了最后一些余钱,准备了一大桌。 初见桑子渊前来,桑槿还有些许谨慎,得知案情的结果后,才舒展了眉头,从屋里搬出一坛陈酿桑葚酒,替傅珹歌和桑子渊结结实实满上了两碗。 傅珹歌也没想到自己私杀人犯的事,就那么被桑子渊煳弄过去了,于情于理确实应当好好敬桑子渊一杯。 阿鸢也是第一次见到桑槿口中这个及时赶来,从刑场将她从刽子手手里抢下的救命恩人,非要以水代酒要感谢他的恩情。 桑子渊难得承此盛情,脸色微酡红变得有些难为情,嘴里虽还不停嘀咕着「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身体却诚实地灌下去满满三大碗桑葚酒。 春风拂动蔷薇,院里处处飘落花香。 几人享受着难能可贵的聚会,又回顾起这些时日以来的心酸经歷。 桑槿激动道:「说起来,还要感谢桑梓,若不是她挺身而出,可能桑大人也不会赶来如此及时。对了,为何不把桑梓也请来,正好我们可以好好感谢一下她!」 桑子渊未曾喝过这么勐的酒,不禁打了个嗝,摇晃着脑袋道:「我表妹啊?她惊吓过度,现在还在府里修养呢!等过些时日,我带她出门散散心就好了!女孩子嘛,胆子终归是小了些!」 「嗯!」桑槿点点头道:「若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以前我对她多有误会,从今往后,她便是是我桑槿的好姐妹。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一定义不容辞。」 「我替她谢谢你们了!」 桑子渊趁机又喝了一碗酒,开始有些微醺,他趁着酒劲转身凝视阿鸢半晌,缓缓问到:「羽芊姑娘,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似曾相识?」 这话就像一记钟声,「噹」地在傅珹歌和桑槿头脑中迴响。她俩不约而同侧目看着对方,眉毛跳动着传递着危险讯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阿鸢却神色淡然,莞尔一笑道:「桑大人不胜酒力,还是不要继续喝了!」 傅珹歌一听,也连忙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酒碗,「桑大人要是不能喝,就不要勉强。还是多吃菜吧!」 「不能喝?!」 桑子渊一个不乐意,勐然起身左脚用力一踏,正好踩在长板凳一头,而另一头则高高翘起,差点打在他右脑勺上。 他却不依不饶,好不容易被傅珹歌拉住重新坐下,又抢过桑槿面前的酒罈紧紧抱在怀里,嘟着嘴赌气道:「谁说我不能喝?」 他又伸出右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圈人,笑道:「尔等看好了,给你们表演一下什么叫干坛!」 说罢,他眼一闭凑到酒罈口准备勐灌自己。还好桑槿及时拦下,酒罈被她藏到了身后。 「这可是我们仅有的一坛酒了,你竟然想一口气给我喝光?!没趣!」 桑子渊瞪了眼桑槿,嘟哝一句「小气」,又不高不兴地坐了回去,侧目细细凝望阿鸢。 她已不同先前那般孱弱,消失的血色逐渐恢復,白皙娇嫩的脸上又开始泛起了微粉,让她容光焕发,格外精神。总体看来,算是痊癒了! 傅珹歌注意到桑子渊醉眼凝神,朦胧的目光在阿鸢身上未曾移动,心中当即有股不可名状的别扭。 「桑大人事情既然已了,就不打算启程回桑州?难道代理县令比知府当着更有劲?」 桑子渊并未意识到傅珹歌这一举动的用意,依旧笑意绵绵,「嗐,不急!我虽是桑州知府,但桑榆县也是我管辖的区域不是?难得到此一遭,不妨多花些时间深入民间,也好了解民意,以便日后推行合乎时宜的政令!」 「桑大人说的没错,确实应当如此!」阿鸢端起水杯,又一次递到桑子渊面前:「这一杯,敬你为官为民!」 傅珹歌酸酸地看着两人举杯共饮,手举筷子暴力地叉起一块肉塞进口中。而这一幕,后来也被桑槿足足嘲笑了好几日。 其实傅珹歌和桑槿都看得出来,阿鸢对于桑子渊这个人有些相见恨晚,不然也也不至于从饭局开始就娓娓不倦,七拉八扯谈论不休。 得知阿鸢对于织锦赛中止有些遗憾,也不知是否是酒劲作祟,桑子渊竟然当场拍了胸脯,保证一定要把织锦赛重新开办起来。 傅珹歌担忧地看着阿鸢,「你真的要参加?」 阿鸢静默点头。 傅珹歌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也不再多说什么。既是她一直的夙愿,何不成全了她? 「那……点到为止,切莫伤身!」 「嗯!」阿鸢点头应道:「我明白!」 酒足饭饱后,桑子渊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往地上栽去。傅珹歌赶紧将他扶起,无奈地嘆了口气,「我还是先送他回县衙吧!」 阿鸢点了点头,他便试图扶起桑子渊。 可此时的桑子渊早已烂醉如泥,竟奋力脱开傅珹歌,顺势躺在了泥沙土地上还打了几个滚,大言不惭地扬言要赖在这土屋不走。 桑槿第一次见别人喝醉酒耍酒疯,一时间竟然还觉得些许有趣,俯下身津津有味地盯着桑子渊。 这男子长相清秀脱俗,既略显稚嫩,细细看来,却又不乏歷经沧桑的沉稳,桑槿第一次对一个男子产生浓厚的兴趣。 「既然他不愿走,不如就留他一晚好了。阿珹,你屋子的床不是挺宽敞的么?挤挤应该无妨!」 傅珹歌勐地咽下一大口酒,怏怏不乐自语道:「我才不跟他挤!」 「嗯?」桑槿神情严肃走到他身边,挤眉弄眼道:「你当真如此小气?」 傅珹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阿鸢,忽而又大声道:「那当然不是了,我大方着呢!不就是挤一晚上么,我无所谓!」 话音刚落,看着桑子渊一脸不省人事的模样,他就微微有些后悔。可大话已经说出口了,即便是他再嫌弃,也只能暗皱着眉头驮着桑子渊走向自己的房间。 大家相继回房后,刚刚沸腾院落倏而变得有些寂然。烛火一灭,又是漆黑一片。 桑槿经不住左思右想,还是从床上弹起来去敲开了阿鸢的房门,她缩到阿鸢被窝里急切问道:「阿芊,你跟这个桑子渊之前到底认不认识啊?」 阿鸢想了想,摇摇头道:「没什么印象了!我以前多数时候都身处后宫之中,连朝中大臣尚且难得几次谋面,何况,他还只是桑州一个小知府。」 桑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好如此,不然你的身份可就被他给揭穿了!」 阿鸢眉头一舒,望向隔壁那若影若现的亮光。 「我觉得他不会!」 「但愿如此!」 言罢,两人齐齐望向窗外,各自沉思不同。 而此时,傅珹歌房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刚刚将桑子渊扶到床上躺下,迴转身脱个外套的工夫,桑子渊便「哇哦」一声吐脏了他刚刚买来的新棉被。 傅珹歌回眸一瞧,当即哭笑不得。所以他究竟是为什么要答应留宿他啊?!! 翌日清晨,桑槿做好早饭便背着竹篓准备出门。 傅珹歌在院子一隅熟练地挥斧噼柴,甩动着尾发抬头问桑槿:「昨日採摘的桑叶餵完了?」 桑槿点点头:「是啊,我们这次养的蚕虫可是之前的两倍,每日吃的桑叶也得多出两倍。我得趁着得空多摘些回来,阿芊可就交给你照顾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桑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道:「还有,你可不要欺负桑子渊!他可是我罩着的!」 傅珹歌心底纳闷了,你跟他这才认识多久?怎么就轮得到你这小丫头来罩着他了?抬起头来时,桑槿却已经哼着小调出了柴扉门。 不久后阿鸢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傅珹歌「咚」一声将沉重的斧头扔到柴垛上,一面招唿着阿鸢,一面连走带跑地跑到厨房,洗干净手后将热在锅里的粥和馒头端了出来,坐在她对面欲陪她共进早餐。 看着他衣袖长挽,满头是汗,干起活来一点不带违和,阿鸢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到,如此一个男人当时到底是怎么样闯到县衙,将自己从那么多衙役围攻中救出来的。 「对了,你之前不是还有两把剑么?为何这次,我只见到你的弓箭?」 傅珹歌刚咬了一口馒头,闻言顿了顿,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当了!」 「当了?」阿鸢面露惊疑:「何时当的?」 傅珹歌沉吟片刻道:「这个不重要!反正也不是值钱的物什!」 他边说边将盛好的粥递到阿鸢面前,「你赶紧喝,春日尚寒,冷的快。」 「那你以后还怎么磨剑起火?」 傅珹歌原本好好地喝着粥啃着馒头,听罢这话差点没噎住。 「这个……已经用不着了!桑槿这里,不是有火摺子么?」 傅珹歌话语间带了些许骄傲,他现在可不是那个住在山洞里,过着原始野性生活的傅珹歌了,他早已寄居土屋,成为她们中的一份子。 阿鸢一再端视着傅珹歌一副似有若无之色,不再多问一句。只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心中却开始有着一个微小的念头:终有一日,她会帮他把这两把剑赎回来! 饭粥喝得差不多了,阿鸢才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放下碗环顾了院子一遍,直到看到傅珹歌虚掩的房门后才恍然大悟:「对了,桑大人缘何还没起?早餐有给他留么?」 傅珹歌嚼着馒头的动作骤然缓了下来,慢慢咽下后才说:「你先吃,我去看看他!」 房间里充斥着食物发酵的难闻气味,桑子渊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被子早已被他踢到床底下。 傅珹歌暗暗长嘆,让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大男人,去照顾这么一个酒后失态之人,着实是有些为难他。 昨夜他本是想靠着桑子渊委屈躺一夜,可那股味道时不时刺激着他的鼻腔,加上桑子渊三番两次将大腿往他身上压,被子也被踢下去几次,他实在是难以忍受,便抛下桑子渊独自又去土坯里,在一片浓郁的桑叶香味夹杂着蚕虫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中,将就了一晚。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建好的土屋,第一夜竟是被桑子渊给糟蹋了! 眼前的一切难以直视,傅珹歌紧蹙着浓眉,捂着口鼻走到床边,用力推动着桑子渊,好长时间,才把睡的死沉的桑子渊推醒。 桑子渊睡梦中惊醒,只觉得自己的头炸裂般的疼。 他痛苦攒眉,右拳轻捶了几下脑门,好不容易迷煳中睁开眼,又着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不会是我干的吧?」 「嗯!」傅珹歌拾起地上的棉被,将棉絮抽出准备趁着天气明朗拿去好好洗洗,动作行进间嘴上还轻声回应着桑子渊:「这还真就是你干的!」 桑子渊面露尴尬神色,暗自懊恼。酒这个东西实在是害人,平日里自己一直以温文儒雅着称,谁能想到酒后如此失态,竟然还是当着她…… 他暗哼了一声,自语道:「以后,打死我也不喝酒了!」 傅珹歌收拾好了被套刚走到门口,闻言回眸一笑:「但愿你做得到!」 土屋没有足够大的木盆,清洗如此大的一张被套需要到清沅江畔。傅珹歌拿了块馒头简单对付两口,便告别了阿鸢。 桑子渊出门见阿鸢坐在院里喝粥,兀自醒了醒神也走了过去。阿鸢随即起身邀请他一起吃,他也没有客气。 昨夜四人喝酒,氛围倒是其乐融融。可今日桑子渊和千凌鸢两人单独面对面坐在一起吃用着早餐,他脸上却难得显露羞赧,耳根又红又热,只顾着低头喝粥,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含了一口米粥,鼓着嘴东张西望半天,当目光无意间瞥见柴扉门外,才总算是找到了话题,结结巴巴问阿鸢道:「桑槿……桑槿出门了?」 阿鸢点点头,轻声回应:「嗯,她每日卯时按惯例都会出门採摘桑叶回来餵蚕。」 「哦……」桑子渊浅浅应答后,又陷入了漫长而苦恼的静默中。 沉默了半天,他又支吾着问:「阿珹,他……他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他武功那么高强,没想到,干活还这么厉害!」说完他便看着阿鸢尬笑。 这话倒是引起阿鸢不少兴趣,她放下瓷勺,兴致勃勃问桑子渊:「他武功到底有多高强?我未曾亲眼见过,还觉得有些遗憾!」 这么一来,桑子渊可总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忙将当日的情形又生动地给阿鸢描述了一遍。 什么他单枪匹马,手持弓箭,昂首挺胸一副不惧神色,什么在百来衙役的群体围攻下,一弓九箭,箭无虚发…… 阿鸢托着腮,目光炯炯、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这么一凝视,却不觉中让桑子渊脸色更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他声音戛然而止,凝眸静视着阿鸢近在咫尺那张恬静的脸,心神微微荡漾,如春风轻拂过宁静的湖面。 他便轻咳两声,赶忙侧脸转移话题:「羽芊姑娘,我好像真的是见过你的!」 见过吗?阿鸢听完却不置一言,重新拾起瓷勺开始喝粥。 直到一碗粥已经见了底,她才又开口道:「见过与否有何重要?今日相识已属难得,桑大人何必纠结?若是三观相合,哪怕一面之缘亦可成为知己。若是话不投机,即便相识再久,也不过成为最熟悉的陌路人,不是吗?」 「是!」桑子渊点头应道:「这是当然的!那……羽芊姑娘和我,可算得上是三观相合?」 阿鸢笑了笑:「这也是当然的!」 「那,以后羽芊姑娘就不要跟我见外,叫我子渊便好!」 -------------------- ps:呜呜呜,有点磕男二是为什么?!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放纸鸢 ================================== 午时一刻,去桑田摘桑叶的桑槿和去清沅江洗衣的傅珹歌在柴扉门口不期而遇,两人相视一笑,推门而入。 可是,此时的院子里却早已阒无一人。 阿鸢呢? 桑子渊呢? 两人面面相觑少倾后心里一阵紧张,立马屋里屋外,院前院后疯也似地来回寻找了一阵。 路过自己房间的时候,傅珹歌鼻腔中忽而闯入一股淡淡的蔷薇香,馥郁芬芳。可他明明记得,今晨出门时,屋里还是酒精发酵残存的难以言说的臭味。 他狐疑着走进屋子,眼前干净整洁的一幕让他为之一惊,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而在他的窗台边上,却莫名多出了一个花瓶,盛着满满一瓶半开的蔷薇花苞。 他心底一震,当场气炸了:桑子渊自己搞的烂摊子,到头来竟然是让阿鸢动手帮他收拾干净。他何德何能?!他哪来的脸面?! 傅珹歌越想越气,撩起袖子打算去找桑子渊算帐。刚一转身,却在门口与正好走过来的阿鸢迎面相逢。 「阿芊?!桑子渊呢?他搞得一屋子乱七八糟,自己倒好甩手走了?你身体刚康復,怎能动手做这些脏活累活呢?」 阿鸢却莞尔一笑道:「没关系的阿珹,子渊不是回去筹备重赛之事了么?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动动手还有利于身体恢復!接下来,我也要开始筹备织锦赛了,你们可要支持我!」 说完,她留下浅浅一个笑容,转身走开。 桑槿在屋后找了一圈,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刚回到前院,就见傅珹歌正望着阿鸢离的背影,忽而讶异的看向她,木讷问道:「你刚刚有听到么?」 「听到什么?」桑槿纳闷。 傅珹歌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她叫他子渊?!」 桑槿闻言又是愣了一愣,片刻后却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有搭话撇着嘴暗笑着出门餵蚕去了,只留下傅珹歌在一旁叉着腰吐闷气。 阿鸢在储物间找出了那台旧旧的织锦机,一些时日不用,加之存放在储物间一个小角落,早就已经积满了尘埃。桑槿挽起袖子沖阿鸢道了句「放着我来」,便拿起抹布奋力将织锦机擦了个一尘不染。 木质的机器,用起来不太顺手,被傅珹歌动手稍微改进了一下。 桑槿越来越觉得,这个阿珹真是变得越来越讨人喜欢了。人帅大方,武功高强,言听计从,关键还会动手做家务、修机器。 趁着阿鸢回屋不在,阿珹还在埋头苦干之时,桑槿便悄悄挪到他身边,鬼使神差地对他说道:「珹哥,你就不觉得,阿芊她收拾你的屋子,本就是冲着你么?」 「什么?」傅珹歌闻言激动抬头,惑然呆滞地看着她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桑槿神秘一笑,转身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傅珹歌愣愣地看着桑槿离开,双手一摊暗自纳闷:到底什么意思? 夏至刚过,纵然多雨之态尚未改变,但气温好歹有些迴转,桑榆镇的人们也逐渐褪去厚实的外衣,穿上单薄的初夏衣装。 距离织锦赛重赛之日越来越近,桑槿和阿鸢两人又开启了闷头苦练织锦技艺的日子。傅珹歌难得有空,又想起了之前他未来得及送出的那条长尾锦鲤。 是时候回洞府收拾一下物什了! 于是,傅珹歌告别桑槿和阿鸢,一人去了清沅江畔。这是阿鸢出事以来,他第一次回到江面钓鱼。 他刚出门不久,平静才没几日的土屋小院里就又来了一位客人。 当柴扉门被推开时,桑槿和阿鸢不约而同斜眼瞥了过去,愣了半晌后,两人都不同程度的有些激动。 桑槿率先放下手里的活,迎上去拉上那人的手道:「桑梓,你可捨得来了。诶……桑子渊没有来么?」 桑梓朝门外望了望道:「他去停马车了!看起来,你们和我表哥混得挺熟啊!」 桑槿颔首暗自一笑,并没有答话。倒是阿鸢已经缓步走上前来,恭敬地给桑梓行了一个礼,「这次羽芊能逢凶化吉,还得多亏桑梓姑娘仗义相救,否则没有这么顺利的!论情论理,羽芊都应该好好感激姑娘才是!」 桑梓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这其实也没什么!虽然我这个人平时对某些事情比较较真,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我还是有起码的是非观的。我帮你也不是因为你,我只是不想好人被冤枉,祸害活千年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可若没有你,子渊他也不会那么及时在刑场救下我。所以,感谢姑娘是应该的!」 阿鸢说了些什么,桑梓没有过多在意。但她听到「子渊」这个亲密的称唿时,突然身体小小震惊了片刻。 「羽芊姑娘,你们和我表哥倒真是挺熟的?人前大家都称唿他桑大人,桑知府,可还鲜少有人直唿他的名字的。」 桑槿以为桑梓又要对阿鸢发难了,连忙嬉笑着打圆场道:「哎哟桑梓喂,现在咱们大家不都一样挺熟的么?何必介意你我彼此呢?对吧?你难得来桑坪村一趟,一会儿一定要留下来吃个晚饭。珹哥他去钓鱼去了,今天咱们又有鱼吃了!」 桑梓紧绷的脸上那股黯然仅仅存留片刻,眨眼间就已烟消云散。她破颜一笑,用力拍了下桑槿的肩膀,让她的身子勐地往右沉了一下。 「那我可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话说回来,吃了饭,大家该是对手还是对手,织锦赛,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呵!」桑槿莫名被狠拍了一下,怨气迭起,也以牙还牙拍了回去:「大家彼此彼此了!」 几人谈笑间,桑子渊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目光直奔着阿鸢而去,险些直接忽略了一脸笑意前来迎接他的桑槿。 今日桑梓出现在此,其实也是桑子渊的主意。 当日桑梓目睹兇案经过,内心挣扎了好久才决心要亲赴桑州将此事告知桑子渊,当时的她夜夜噩梦,日日憔悴,被折磨地人都消瘦了一圈。 后来人犯落网证据到手,她也毅然决然答应了桑子渊到县衙作证,才让案情最终毫无波折地了结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还真的是这件事不折不扣的大功臣!可对于她自己来讲,这段时日却尤其灰暗难受,以至于将自己闷在府中闭门不出调整好些日子。 桑子渊做此安排,一方面是为了让桑梓彻底放松下来重回自信,另一方面是为了解除她们之前的一些误会,好让她们都能心无旁骛,专心备赛。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也想给自己创造一些合理正当的,前来土屋小院的理由。而这一点,从桑梓来到土屋小院,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 几人走到院子中央,桑梓来回打量了她们练习使用的织锦机,暗自翻了几次白眼。 「桑槿,不是我说你!知道什么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吗?就这破织锦机,早就是桑榆镇前些年就淘汰掉了的。你们用它来练习,怎么可能获胜?」 桑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苦笑道:「这我当然知道,可是……可是……」 看她面露囧色难以启齿,桑梓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便顷刻瞭然于怀。不是她们不想要更好的机器,只不过以他们目前的实力,也只能如此罢了。 桑槿低头沉思良久,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脱口而出:「不如你们去我家织锦坊练习好了!」 「好啊!」桑槿和阿鸢异口同声,答得十分爽快,仿若只要晚上一时半刻,桑梓就要后悔了一般。 事实上,桑梓还真有些后悔。 刚才谁说的?对手还是对手,自己不会心慈手软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自然也不好收回,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次日便邀请她们前往自家一同练习。 「不过……」她想了想,又低头道:「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桑槿一听,忙拉着阿鸢的胳膊小声嘀咕着:「该会不会让我们赢了以后分一半赏银给她吧?」 声音虽小,却被桑梓听了个一清二楚。她蹙眉大笑道:「真是好笑,我会在乎那点小钱?何况你们俩还不一定赢得了我呢!」 桑槿无畏地挺胸上前问:「那你究竟是想干嘛?」 桑梓曰:「我想让你们今日陪我去放纸鸢!!」 「哈?!!」 此话一出,余下三人都有些震惊。这算是什么要求? 「怎么?不行么?」桑梓将手负于身后,向着阿鸢迈进一步:「我就这么点要求,你都不答应,还遑论要感激我呢!」 激将法往往是凑效的,阿鸢本来还担心这样会影响比赛的准备,但低头又想,她说的也没错,一场比赛诚然重要,可是和救命之恩想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当即答应道:「行!正好前段时间我们在翠山之时还想着要去放纸鸢,迫于事情复杂多变,世事难料,一直未能达成心愿。今日天气尚佳,咱们就趁着初夏风光尚好,一起去玩个尽兴吧!」 「好耶!」桑槿一听激动不已:「阿芊你早就应该出去好好玩一下了!不过……我们好像都没有准备纸鸢啊?」 言及此,一直在身后闷头不语的桑子渊连忙在一旁举起了手:「这个我会!我会!」 半天后,三只浆煳的纸鸢很快出炉。几人端详了老半天,觉得甚是差强人意,除了样子微微有些丑,其余没有任何毛病。 桑子渊在院子里试了又试,自觉手感绝妙,遇风便能飞。几人便手持纸鸢一路嬉笑着到了清沅江畔。 江心处,正聚精会神乘筏钓鱼的傅珹歌偶一抬头,忽然看到岸边几个熟悉的身影背着风向跑得甚是欢愉,而头顶不远处,几只丑陋的纸鸢正飞往高空。 距离虽然远,但他依稀能听到岸边时不时传来几声欢声笑语。 「来呀,咱们比比看,到底谁的纸鸢飞得最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哎呦喂,又比?咱们不就是为了放松才出来的么,怎么又比上了?」 「比比也无妨,倒是增添了不少乐趣!」 「没错,我来当裁判,听我口令,我数三二一你们就往前跑。三、二……哎,我还没数完呢……」 傅珹歌看着,听着,心中一阵悸动交替着一阵落寞,望着手里的鱼竿突然觉得钓鱼也没多少乐趣了。 他心里其实是无比挣扎的,想要放下鱼竿上岸加入他们,却又怎么都抬不动这关键的一步。 他可是傅珹歌啊,南齐战神傅珹歌…… 「哼!」 想着想着,他不服气地闷哼一声,紧紧握了握手里的竿,怒睨着岸边笑得无比欢畅的桑子渊,暗自吐着气。 鱼来咬钩,他有气没出发,便抬起鱼竿朝着那水里的鱼大喝一声:「蠢货,滚!」 -------------------- 傅珹歌:切,不就是放个风筝吗?有什么……可是,为什么?好气……好气!!! 桑子渊:那不如,你也来玩儿?! 傅珹歌:切!不来!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不遗憾 ================================== 岸边景况和谐,江心却独舟飘零。 傅珹歌干脆放下鱼竿,撩起裤脚坐在竹筏边上,任由微凉的江水浸润他腿上的皮肤。他托着腮,看着岸上的一幕发着愣。 桑子渊跑的满头大汗的同时,也笑得合不拢嘴,好长时间才注意到江中正看着他们的傅珹歌。 「阿珹,上来呀,一起玩儿啊!」 傅珹歌「哧」了一声,闷闷不乐嘀咕着「幼稚」,又起身坐回了他的鱼竿前。 可刚一坐下,他自己就后悔了:人家台阶都给你了,你倒是下啊!为什么要嘴硬呢? 「那你继续钓鱼吧,我们自己玩儿去了。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羽芊和桑槿的!」 本来傅珹歌还没觉得有什么,听到此话心里咯噔一下,勐地站起身来。 回眸一看,几人的身影却已经逐渐远去。 在那之前,阿鸢对正朝着江心喊着话的桑子渊道:「你叫不动他的,他最大的兴趣就是钓鱼,我们还是稍微离得远些,以免吓跑了他的鱼!」 「说的有道理!」 桑子渊说罢,便招唿着桑槿和桑梓一同朝着离清沅江稍远的方位而去。 很长时间后,天已现暮色。江对岸的苍山之巅,悬着厚厚的绛红色云朵,那鲜艷的色泽映在江面上,把归来的竹筏也映衬出了火热的颜色。 岸上四人放了一下午纸鸢早已精力耗尽,正并排着躺在树荫下的草地里休憩。 傅珹歌把竹筏靠岸,拎着一个竹篓走了过来。 「珹哥,辛苦了!我们都在玩,就你在努力钓鱼,今晚能吃到鱼肉全都仰仗你呢,来,让我看看,你今天下午到底钓了多少……」桑槿边说着边拉上了桑梓围了过去。 傅珹歌任由两人从他手上夺过竹篓,打开盖子往里一看,一抖,一翻……里面只掉出一根孤零零的水草,便再无其他! 桑槿心里失落至极,撅着嘴嘟哝道:「珹哥,你这是在钓鱼还是在摸鱼啊?一下午,竟然一条都没有钓到?!」 桑子渊闻言,也瞥眼往前凑了一凑,虽然没有说一个字,但闪烁转动的眸子却写满了鄙夷和嘲笑。 最大的兴趣?哦~是吗? 当着阿鸢的面看到他这副神态,傅珹歌终于按捺不住憋了一下午的怒火,眼神一咧扔下竹篓,冷冷道:「不就是想吃鱼么?」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朝之前的洞府走去,半晌后又手持弓箭走出,目光杀气重重。 江流蜿蜒处有一方浅滩,向江心再行几步便是浅浅的水流,浅水底部是一些鹅卵石。因为水尤清冽,仔仔细细能看得清水中有鱼的影子。 傅珹歌凝望许久,目光锁定江边一处,二话没说便举起手里的弓箭射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一手拎着箭,箭上穿着鱼走了过来。 几人呆呆地看着他将鱼放进竹篓,惊讶地张着嘴看着他面带胜利者的微笑朝土屋小院头也不回地走去。 时间静止良久,桑梓才望着他的背影啧啧嘆道:「他可真可怕呀!」 桑子渊也点头回应:「没错!」 阿鸢这也才是第一次见证傅珹歌神乎其神的箭术,她心底悄然间萌生了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在她后来的一些经歷中,变得更加强烈和坚定。 星空璀璨,月色朦胧。 在土屋小院竹林旁,傅珹歌搭起了一个茅草亭,亭子四周各自挂上了一个灯笼。这样即便是在夜晚,几人也能坐在院子里沐浴光明。 饭吃的有些晚,大家都玩儿的有些饿。一道鱼外加四菜一汤都被横扫了个干净。酒足饭饱后,话题才稍稍聊回到了正轨。 桑梓秉承着言出必行的态度,拍着胸脯保证道:「从明天起,我们家织锦坊随时为你们打开,你们想去便去。」 她顿了顿,又看向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的阿鸢道:「阿芊,你很有天赋,若是比赛结束,你愿不愿意加入我家织锦坊?我给你每月分三成利,让你做织娘的带班。」 桑槿一听,惊讶地合不拢嘴。 桑梓家的织锦坊,那可是整个桑榆县首屈一指的蜀锦织坊,桑州一半以上的蜀锦,都靠这个织锦坊供应。若每月能得三成利,和当下境况想比,那简直就是暴富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桑槿激动地几乎要从凳子上站起来,她看着阿鸢几度欲言又止,巴不得替她把此事答应下来。 孰料,阿鸢深思熟虑半晌后却回道:「这件事,等比赛结束后再说吧!现在,先赢得比赛更重要!」 桑梓一听,也表示贊同。 「你说的也没错!不过我提前说好哦,我可是先给你预定了,你到时候可别先答应了别人。若是有人出高价挖你,你定要告诉我。他给的起的,我桑梓照样给得起!」 阿鸢浅笑着点了点头,谦虚地默应着她的请求。 此刻桑梓在桑槿的眼中,俨然一个十足的暴发户嘴脸,可就是这种说话眼神都是财大气粗的模样,却让她十分赏心悦目!她喜欢! 眼见两人不仅冰释前嫌,还达成了共识。桑子渊和傅珹歌也替他们高兴。 高兴着高兴着,两人又扭头看到了对方,嫌隙互生,各自「切」了一声调转头去。 夜深后,桑槿一直出门将桑子渊、桑梓两人送到院子外的马车里,看着马车消失在夜幕中,才念念不舍往回走。 调头时,傅珹歌却鬼使神差靠在门口,目光轻蔑地看着他们。桑槿游走地神魂蓦地回神:「珹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傅珹歌交叉着双手,面无表情回道:「吹风!」 「吹风?」桑槿不屑地看着他:「我看是吃醋吧?」 「吃…吃什醋?」傅珹歌瞪了桑槿一眼,心虚的转身朝屋里走,边走还边自我否定道:「我才没有!」 桑槿看着他步履如飞,就差没有直接将「心虚」二字写在脸上了,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有趣。不就是吃个醋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几日后,织锦赛第二轮在翠山女神庙举行。 原本阿鸢就是后生晚学,加上前些时日入狱被虐伤了身,速度很难提起来。 桑槿和阿鸢协同做好了点艺匠,又将基础的挑花结本和过花本等准备工作做完,让阿鸢负责做挽花工,配合她在织锦机下面做投梭。 梭子在花线中穿梭,整个比赛现场安静地只能听得见织锦机「砰」「擦」「砰」「擦」的碰撞交织声,旋律一般但节奏感很好。 织锦赛一直持续到了近暮,桑槿紧张的满头大汗,阿鸢停下手里的动作时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能预料到,今日和上次比效果明显不佳,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比赛结果公布之时,也是如她所料:第三名落榜! 桑梓虽然获得了第一,但在决赛名额没有看到阿鸢和桑槿的名字,她竟然有一刻有些失落神伤。曾经害怕、恐慌到有些忌惮,甚至是有些嫉妒的对手终于没能跟她正面相逢,她出乎意料的有些难过。 桑槿看到结果半天没有敢和阿鸢说话,就怕她心里难过,一刺激更伤心了。 阿鸢却比她们想像的要想得开的多:「没事,我早就说过,尽人事,听天命。今年没有成功,那是必然,成功才是偶然呢。不如我们回去以后找个工坊做工,这样可以提升技艺,明年再战!」 桑槿听完也欣喜的点头表示贊同,「是啊,不就是个织锦赛么?没有那点赏银我们就不能活了?阿芊,我相信,明年织锦赛,你肯定是织锦花魁!」 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女子尖锐明亮的嗓音忽而响起:「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啊!还想着明年夺魁,你们有那个本事么?」 阿鸢看着说话那人,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子陌生的味道。其实她是从比赛一开始就和她们竞相角逐的,只是阿鸢一心扑在比赛时,加上之前一直是桑梓在挑衅她们,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曾留意。 而这人,也正好是此次进入织锦赛决赛那一组的其中一位织娘。 这织娘看上去不如桑梓年轻,却如桑梓一般一身绫罗绸缎,显露华贵。说起话来颐指气使的态度,比起桑梓来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鸢瞥眼看了眼这人,转身问桑槿道:「她是谁啊?」 桑槿目中没有好眼色,一边斜睨着她咄咄逼人的狠辣眼光,一边沉闷着声音回道:「她叫桑小田,是县丞家的远亲,家里也是缫丝织锦大户,这些年赚了不少钱,人有些飘飘然。之前因为桑雪纯的事情,县丞也被罢了官,所以她应当是有些记恨咱们。咱们走,别理她!」 阿鸢闻言,也觉得不应当理睬,便任由桑槿拉着她转身往回走。 傅珹歌在远处看着她们,虽然得知比赛失利她也曾担心阿鸢的状态,但是看着她转过头来时分明是冲着他在笑,他又舒展眉头放心下来。 他刚放下交叉的手臂,准备前去迎接两人,却见在她们身后,桑小田又一次追了上来,挡在了她们跟前。 他要上前,阿鸢便伸手在腰侧轻轻一摆,傅珹歌便又收起刚刚才抬出去的脚步,再一次交叉起双臂,静默着等在原处。 桑槿见桑小田上前,下意识伸手一档,把阿鸢拦在自己身后,扬起眉毛问:「还有何贵干啊?」 桑小田轻蔑一笑道:「贵干嘛,倒是没有。就是一不小心赢了你们进到决赛,却感觉没多少成就感。嗯,不妨你们一人恭喜我一句?」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笑意匪浅:「我要是开心了,这银子就赏给你们了!」 她话里话外透出对阿鸢和桑槿的侮辱和讽刺,说完话后还唇角微勾,等着随时取笑她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不料,阿鸢和桑槿都还没有说话,桑梓却从背后缓缓走来,清朗爽快的声音高声轻笑着说:「我当是谁这么神气,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啊?本来想着决赛赢了你再让你给我道喜来着,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也突然不开心了呢,不如,你现在给我提前道个喜啊?」 她也拿出一锭银子,补充道:「我要是开心了,可以给你更多点!」 桑小田闻言气的眉毛炸裂:「桑梓,你!你这么确定今年就一定能赢得了我?」 桑梓微微一笑,不愠不怒缓缓而言:「那要么咱们现在一起去城东万花楼开个赌局,看看是压你赢的人多,还是压你输的人多?」 桑小田哪里敢打这个赌,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次比赛其实赢得甚是艰辛,桑羽芊受伤的事大伙儿其实也心知肚明,桑梓又是前几届织锦花魁,初选时她就已经展现了魔王一般的实力,比赛的赢面自然不必多说。 「好,咱们走着瞧!」 桑小田话虽然说的很硬,但是心里却很虚。这话刚一说完,便调转头飞也似地离开,险些走不稳跌倒在地。 刺儿头一走,桑槿便赶忙拉着阿鸢上前激动地握住桑梓的手,眼神写满感激。 「桑梓,没想到你也有替我们出头的一天!」 桑梓笑道:「说哪里的话,不过我实在是看不惯自己的手下败将比自己还耀武扬威的样子,给她点教训罢了!」 阿鸢望着桑小田离去的背影良久才回头,「不过这个桑小田看起来的确不像善类!」 「是啊!」桑槿也道:「你和她决赛正面相对,可要万分小心才是。看她的样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桑梓回头看了一眼,不屑道:「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苏妲己!我桑梓才不怕她呢!」 傅珹歌一直远远望着她们,没有直接露面。见桑小田气唿唿离去,事情应该算是被妥善解决了。他这才放下手臂走上前来,柔声道:「阿芊,桑槿,咱们回家吧!」 阿鸢点头回应傅珹歌后,便恭敬和桑梓行礼告别。桑槿也简单地沖她挥了挥手后,随着两人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傅珹歌扭头问阿鸢:「遗憾么?」 阿鸢笑着回道:「不!尽力而为,已算是最好的结果。比起纠结这次的失利,更重要的是,要把握好今后的机会和时光,下一次不留遗憾!」 傅珹歌笑着点头:「嗯,这才是你!」 --------------------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入深渊 ================================== 前两轮获得第一,对于桑梓来说根本毫无悬念。所以回府的路上,她也没比平常多轻快。 马车嗒嗒行驶在街头巷尾,她右手托腮坐在车里,只觉得有些睏乏。 不知行进了多久,突然马车勐然一顿,马匹也忽而发出撕裂般的惨叫。 桑梓的惺忪睡眼诧然一睁,忙问车夫:「发生何事了?」 车夫朝车里喊了句「马匹受惊了,我下去看看」,之后便听到他跳下车往前跑动的声音。 桑梓刚刚低头唿了一口气,转瞬又惊觉不对:刚刚马车车夫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明显没有听到他停下来的动作。她试着朝车外喊马车夫,却如她直觉那般,根本没有人回应。 她觉得奇怪,状着胆子猫着腰朝车外走。 谁知,刚一走到门口,她便只觉眼前一黑,几个尚未看清模样的人举着麻袋从她头顶往下一套,接着她便被人扛了起来。 她试图挣扎唿喊时,已被人狠狠摔到地面上,痛的根本发不出一个字,接着,便是惨无人道的一顿暴打。 因为被麻袋束缚住了身体,桑梓看不清外界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无数棍棒朝着自己的头部、背后、腿部狠狠打下来,她连伸手格挡的机会都不曾有。 不知道打了多久,外面的人已经确认她完全发不出声音,并且已经没有动弹了之后,才各人踢上一脚离开了。 桑梓也不知道自己的是怎么坚持到被人发现的,等她终于感觉到有人打开了麻袋,将早就已经伤痕累累、浑身上下多处骨裂的她解救出来之时,她也终于扛不住闭上了眼睛。 凌晨时分,早已在县衙熟睡的桑子渊接到了来桑榆县桑榆镇的第二起案子,而本案的受害人,竟然就是自己的表妹桑梓。 夜半时分,他也来不及换官服,着一身便衣便来到了桑梓府里。 大夫刚刚给桑梓接完骨,帮她包扎好了身上其他各处露出的伤口,便被桑子渊拉到了一旁。 「大夫,我表妹现在如何?」 大夫垂眸皱眉道:「她身上多处被重击,肘部、膝部等几处骨裂,额头也被暴力打伤,没有伤到性命已是福大命大。现下生命危险是没有,但桑梓姑娘短暂时间内怕是难以再使用织锦机了!」 「你说什么?」桑子渊晴天霹雳一般瞪大了眼睛:「大夫,你可不能开玩笑。你知道的,我表妹入围了本届织锦赛决赛,若是她不能用织锦机,那……」 「这都是造化!」大夫未等桑子渊说完,便摇着头道:「我只能尽力让她快速恢復,但是要在织锦赛前復原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去开药方吧!」 其实在他们谈话期间,桑梓已经醒来,刚好听到了大夫对她病情判断的一番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她曾想过很多种可能,输给桑羽芊,甚至是输给桑小田,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最终自己会因为这个原因无缘决赛。 不经意间,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桑梓想转身去不让别人看见,但是动一动才被身上各处传来的钻心的疼痛提醒:她现在身负重伤,根本没办法动弹。 职业之梦毁了,一心爱好的事业也毁了。桑梓此刻的内心,桑子渊比任何人都懂。 当他转身看着她泪流满面时,除了坐在她身边,替她拭去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和静默着守护陪伴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表哥……」桑梓边哭边道:「如果……如果我参加不了了,第三名是不是可以顺位递补?」 桑子渊闻言一怔,她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想着织锦赛的事情。 「你先好好养伤,不要管织锦赛了。我会想办法,争取把时间往后拖。」 「不!」桑梓毅然拒绝道:「你没听大夫说么,我的伤短暂时间好不了了,而且之前织锦赛已经推迟了一回,岂能又因我的原因再推迟?不要为我徇私!」 房间里顷刻静默,桑子渊也没有接话,只是内心心疼,又只能静静看着她。 桑梓又道:「不过,我知道桑羽芊一直想要夺得织锦花魁。这些人里,除了她我任何人也不信服!我了解织锦赛的规则,我如果参加不了,她是可以递补的,对吗?是这样吗?」 桑子渊闻言,沉思两秒后点了点头:「没错,是有这样的规矩。」 桑梓哽咽道:「太好了!表哥,麻烦你替我去找桑羽芊来,我要跟她说一些话!这个比赛,只能让她赢!」 为了实现桑梓的心愿,当然也是为了织锦赛能够顺利举办,桑子渊也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接受了桑梓的恳求,当即马不停蹄赶往桑坪村土屋小院。 一路上,他想了许多。 比如,这次的黑手到底是谁?是上次桑淮遇害案的余孽,还是与此次织锦赛有关?还是,两者都有? 想起桑梓的话,又听说在第二轮结束后桑梓和桑小田曾发生过语言冲突,而桑梓受伤,受益最大的人,也是桑小田。她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很快,桑子渊已经基本锁定了此案的第一嫌疑人。 阿鸢三人回到土屋已经是黄昏时分,院墙墙角落满了各色的蔷薇花瓣,阿黄那只瘦狗这些日子已经长了不少肉,听到他们回来激动狂吠不止。 推开柴扉门,回到家里的几人已经完全把织锦赛抛之脑后了。诚如桑槿所说,虽然没能赢得了织锦赛,但她们依旧可以活的很滋润,很潇洒恣意。 傅珹歌刚走进院子,便抢先要走向厨房:「你们今日辛苦了,我去给你们做顿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吧,也算是报答你们对我的收留。」 阿鸢、桑槿闻言,异口同声大喊道:「我们不吃鱼!!」 傅珹歌一脸黑线,只能尴尬点头:「想吃也没有的!后院青菜倒是成熟了不少,凑合着煮点腊肉,如何?」 两人又是齐声答道:「好!」 桑子渊到土屋时,天幕已经完全降下。院子里灯影戳戳,欢声一片。他屹立少顷,觉得此番比赛失利显然没有影响阿鸢的心情,这自然是极好不过了。 阿黄原本探着头焦急巴巴望着院子里几人吃完饭,口水掉落一地,听到有人靠近,又夹起尾巴狂吠。 几人闻声,齐齐望向柴扉门口,见桑子渊正探着头看向院子里似笑非笑,桑槿急忙上前开门将他拉了进来。 「子渊你怎么来了?我们正好在吃饭,来啊,一起喝点桑葚酒?」 桑子渊笑着摇摇头:「今日怕是不行,有急事!」 阿鸢闻言忙问:「有何急事,可是需要我们帮忙?」 本来见他来不是特别开心的傅珹歌听到两人对话,也忙放下碗筷,手肘撑住桌面面色庄重地看着他。 桑子渊环顾了一下几人不同期待的目光,低声道:「桑梓出事了!」 几人一听,互相看了看,内心却难以接受相信。这离比赛结束才多久?怎么就出事了? 桑子渊来不及解释过多,只走到阿鸢面前道:「羽芊可否愿意同我去趟桑梓府上,她似乎是有话想对你们说。」 「当然!」阿鸢当即站起身来:「自然是要去的!」 几人放下碗筷,顾不得收拾桌子,便跟着桑子渊上了马车。到镇子上时,桑子渊嘱咐了车夫几句,独自下了车。 蜀地入春后夜雨较多,现在去事发之地指不定还能看到些蛛丝马迹,若是迟了,再要找可就麻烦了。 马车嗒嗒离开,阿鸢拉开车帷和桑子渊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所想瞭然于心! 小心,珍重。 马车停靠在桑梓府前,几人下了车直奔她的卧房。傅珹歌不方便进房间,便呆在门口等候她们,阿鸢和桑槿则快速冲到了她的面前。 见到桑梓一身缠绕着纱布,两人心中沉重,眉头紧蹙着问她:「感觉如何?」 桑梓强忍着泪水和苦痛,轻轻闭了闭眼睛:「无碍!就是织锦赛,得拜託二位了!」 「拜託我们?」桑槿听完和阿鸢对视少顷,疑惑道:「可是我们都已经出局了呀?」 「没关系!」桑梓道:「我现在没法继续参加,按照织锦赛的规矩,排名第三者,可以顺位递补。我要恭喜你们可以继续参加织锦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虽然她这么说,可此刻在桑槿和阿鸢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一些因此而感到的欣喜和欢愉。 不过是一场比赛,充其量就是五十两赏银,今年未成功,明年还可以继续,犯不着要以牺牲桑梓这么大的代价。 阿鸢难过地说:「若要我选,我宁肯你好起来,实现你的五连冠。这即便是对于桑榆县来说,也是极大的好事一件不是吗?」 「对!」桑槿也道:「虽然我们能递补,但是看着你这么痛苦,我们也很难受,我们也开心不起来。」 「不!」桑梓听完,极力摇动着脑袋,眼眶里泪水打着转:「你们必须要欣然接受这个结果,然后,替我去打败那个人!」 那个人? 桑槿和阿鸢再一次面面相觑,不到一会儿便都回过神来。 「你是说桑小田?」 桑梓没有否认,继续道:「你们有所不知,桑小田和桑雪纯是闺中密友,桑雪纯的事情她知道是我告密,而且今日我又当众让她下不来台。能将我残害至此,没有别人了!」 「那?子渊知道这事儿么?」阿鸢问。 桑梓点点头:「我表哥自幼极度聪颖,当年西蜀王拙选,他差点成为了京官。若不是因为被人嫉妒,他怎么可能才是一个小小的知府?所以,这事他可能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这会儿没准已经去调查证据了!」 「你说的没错!」桑槿附和着她:「桑子渊的确半途下车,说有他的事情要处理。我猜如你所说,找证据去了!如果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桑小田就应该是伤害你的头等罪犯,她不是根本没有资格参加比赛么?」 桑梓想了想,告诉桑槿:「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说服表哥,即便找到证据,也先不要惊动她。她不是想靠卑鄙手段夺魁么,我偏要让她在这件事上输的体无完肤,然后再将她绳之以法!她对我不仁,我便对她十倍狠辣!」 若是过去听到这番话,桑槿和阿鸢都会被桑梓震慑,觉得她冷血无情,阴鸷残忍。但在经歷这么多风霜雪雨,看清她的为人后,才会体会她此时说这话是多么富有力量,让人直想振臂高唿:「说的漂亮!」 「好!」桑槿也没和阿鸢商量,但两人的目光此时却都同调地看着桑梓:「我们答应你,一定在决赛吊打桑小田,为你出这口恶气!」 桑榆镇街头,桑子渊独自一人走在案发地,循着马车车辙在周围探视着。 临近夜半,他并没有什么收穫,站在街头看向镇子另一头一抹暗光,刘海被风往右边吹去。 不多时,一个衙役手扶着腰间的佩刀,踏着急切的步伐跑到桑子渊身旁,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桑子渊听得明白地说道:「知府大人,桑小田那边有动静!」 桑子渊唇角浅浅一勾:「很好,切莫打草惊蛇!等收网的时候,我要让这个蛇形心肠的女人,彻底跌入她自己挖下的深渊!」 --------------------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鸳鸯枕 ================================== 立夏一过,春花渐谢,不少稚嫩的果实结满枝头,正是一切从初生走向成熟的时刻。 原本一月小余几天的织锦赛,在各种突发事件中,坎坷曲折一路好不容易走到了决赛。 桑梓的五届蝉联虽无法圆梦甚是遗憾,但千凌鸢和桑槿也因此有了再度一博的可能。而这一次,她们却不再只是当初简单追逐赏银那么简单,想赢的念头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负责教学的老花魁们得知桑梓的事,虽面上没有明说,但也都明里暗里帮着阿鸢和桑槿,甚至原本紧紧捂着藏着的看家本领也都倾囊相助,只为了她们能够成功。 桑小田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在桑榆镇织锦圈,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因为平日里行事作风不良,大家对她也都颇有微辞! 原本她觉得桑梓是她最大的绊脚石,若是除之,自然是没有人能阻碍她继续夺魁。 可当她得知桑雨芊和桑槿两人递补入围竟然那么民心所向,说她心里不虚也假。 于是,桑小田也不惜将自己的主意打到了桑子渊的身上。 当夜月色朦胧,初夏之风爽而不凉。 桑小田打扮得妖艷魅人,穿着清凉的丝绸薄衫,手提一个送饭的竹篮独自前往县衙拜访桑子渊。 很快,她便被衙役通传,告知他知府大人正在更衣,让她在大厅等候。 可这个桑小田却根本不安分。 她垫着脚尖向外张望许久,确定衙役走远后,竟然悄悄摸到了县衙后院,凭着直觉走到了桑子渊的寝居室。 桑子渊听到夜半敲门,第一刻有些浑身发凉。没过多少会儿,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动声色,任由敲门之人趁他不备推开没有上锁的房门,缓步走进了屋子中央。 桑小田进屋以后就东张西望,目光四处扫射,一副贼眉鼠眼模样。却没想到桑子渊正站在她身后的布帘后偷偷观察她的行径。 「你是在找我么?」 突然的话语声吓得桑小田一个趔趄跌倒在凳子上,手里的竹篮没拿捏好,当即「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摔的七零八落,里面的金元宝四处滚落,洒满一地。 看着这一幕,两人都愣了一阵。 「你这是干嘛?」桑子渊指着地上的金元宝问:「这么直接想拉我下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桑小田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知府大人,我哪里有这等心思?只是那日在织锦赛初见大人,被大人的英俊潇洒深深吸引,小女子整日食不下咽,寝不能眠,这才深夜拜访…」 她看了看地上的金元宝,又道:「这个么?也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大人初来乍到,这些金子不过是小女子聊表心意,给大人的一点见面礼,希望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桑子渊一听,想了想也没有拒绝她的意思,当即婉转一笑,柔声道:「原来是这样!小田姑娘有心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 听到他这么说,桑小田自然是既欢又喜,她最怕的就是桑子渊真的如他表面上那样刚正不阿,两袖清风,自己别礼未送出反倒被他记上一笔,就不划算了。 可是为了织锦赛,她还是毅然决然铤而走险,甘愿冒着极小的机率来测试一番。 现在看来,世人多躲不过金钱、名利的诱惑。 「还有其他事情么?」桑子渊问。 桑小田想趁着此时再加一把火,便借着刚才的由头,向这位外表不凡的知府大人摇曳着纤腰,靠近他身边几尺远时,突然冷不丁朝他身上倒去。 「大人,刚刚小女子被你这么一吓,扭伤了脚,这一时半会儿,怕是没办法回府了。早就听说知府大人英明神武,应当不会让小女子一人独自回家的,对吗?」 桑子渊想了想,点点头道:「没错!本官身为桑州知府,明知百姓有难,怎能袖手旁观?」 言及此,桑小田内心悸动不已,满心以为桑子渊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被她的魅力所折服了,脸由微粉转向了酡红。 她羞赧低头,笑靥如花:「大人对小女子当真温柔体贴!」 「那当然!」桑子渊瞪大眼睛歪着脑袋看着她柔美的双眸,心中暗笑,目光却无比坚定道:「我会体贴得你想像不到!」 不多时,他便推开桑小田,大声唿喊叫来了衙役。 衙役拱手问:「大人有何吩咐?」 桑子渊叉着腰问衙役:「咱们县衙如今是否有空闲的牢房?要高级点的,单独的那种哦!」 桑小田和衙役同时震惊且不解地看着他。 衙役又问:「有…是有,不过,大人半夜难道有案子要审?还是有人犯要关?」 桑子渊伸出食指摇了摇,道:「这位桑小田姑娘扭伤了腿,没办法回府。咱们总不能让她露宿街头不是?去,赶紧找一个舒适些的牢房给小田姑娘,若是有怠慢的,我绝不饶你!」 衙役闻言正要转身去办,只见身后的桑小田说时迟那时快地勐的站起身,在桑子渊面前奋力蹦跳了几下道:「大人,我刚刚跟您开玩笑呢!我腿好着呢,你看,好着呢!这么晚我就不打搅大人歇息了,大人再见!」 桑小田说完唯恐速度不快地夺门而出,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县衙门外。 桑子渊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闷哼了一声:「哼,就这姿色,也好意思用美人计?!就这智商,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装狐狸?」 嘀咕不久,他转身吩咐衙役:「把这些金元宝给我收好了,人家自己送上门的证据,可得好好利用,绝不能辜负!」 「是,大人!」 桑榆镇的织锦赛并没有严格意义上那么复杂,织出多以生锦为主,就是为了能在第三轮决赛考察参赛者能否在洁白的丝绸上创造出别具一格的花样。 所以,决赛看似最简单,实则却是最不易的。 其实这个问题从第一轮开始,阿鸢便有过最初的想法。因为她自小酷爱刺绣,很喜欢亲手将彩色的丝线交织在素白的锦布上,用凹凸的丝线,来展现自己心中的美好。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桑槿,桑槿也表示这些年大家的想法都是集中在如何扎染上了,倒真的没有多少人会在刺绣上做文章。如果真是这么做了,一定能制出与众不同的作品。 美好的事物大家自然是都喜欢的,但比起外表的美艷华丽,阿鸢更想要自己的作品是有着丰富的内涵寓意,或者是足够实用而非华而不实。 最后,她们商议之下总算是定下了要做什么。 转眼到了决赛当日,翠山相比往前更加拥挤热闹,而对于早已见怪不怪的阿鸢来说,却早已没有任何东西能吸引自己的目光。 这些时日的努力,也总算是在这天能得已回收。她的注意力,只在眼前,只在织锦赛上。 果然如桑槿所言,大家这些年皆是汤药不换,要么就是酒瓶装新酒,真正创新的点子少之又少。 当所有人身边都摆满染缸染料,又一次把染锦作为制胜砝码时,看着阿鸢只是拿出一个小小的针线盒,縴手轻捏起一根细小的绣花针,众人无不惊嘆! 一针一线,刺入心间;一针一线,绣尽风华。 香灰陨落,一张绝美的鸳鸯戏水图呈现大家眼前。 还不止,细细一看,这不是仅仅是简单的锦绣,更是一个象徵着对美满姻缘天长地久祝福与祈愿的鸳鸯枕! 回看桑小田的作品,却依旧是十分不起眼的扎染作品。 看着大家围着鸳鸯枕评头论足,桑小田却十分淡然,胸有成竹。她觉得,这个社会并非你是有能力就能实现目标的,关键,还得有钱,关键,还得豁的出去! 可当她得已忘形至极,决赛结果宣布下来却让她跌了眼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决赛评审团多为现场观摩的百姓,通过老花魁们对作品的点评鑑析,评审门会给自己心目中的作品投花,最后得花最多者就是本届的织锦花魁。 当最后桑小田手里捏着仅有的两朵鲜花,眼巴巴看着桑槿和阿鸢被花团紧簇,人比花娇,她气不打一处来。 桑槿想到第二轮时她的那番话语,想到她为了比赛获胜暗地里伤害桑梓,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趁着桑子渊公布比赛结果之时,桑槿走到目瞪口呆地桑小田面前笑到:「小田田,现在,轮到你给我们说一句祝福的话了!我想,我们听到一定会更有成就感的!」 桑小田听的咬牙切齿,竟然出乎意料地抬起手打了桑槿一巴掌。 桑槿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举动,当即有些傻眼,也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可当她回过神来之时,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却早已经在桑小田脸上炸开了花! 此刻周围宁静如潭,被打的桑小田也好,被护着的桑槿也好,周围围观的群众也好,台上愣站着桑子渊也好,人群中默默看着还没来得及走动的傅珹歌也好…… 所有人,愣是没有一个料想得到,这一巴掌,竟然是来自于向来性情柔弱不争,一向知书达礼甚知轻重的桑羽芊! 桑小田捂着脸,桑槿捂着嘴,两人目光齐齐看向目光中怒火还未平息的阿鸢,听她一字一顿、抑扬顿挫地对桑小田道:「立、刻、道、歉!」 「我……我跟谁道歉?我为什么道歉?」桑小田虽一脸懵,但却抱着死不认错的态度。 阿鸢怒上加怒,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桑小田彻底被打怕了,当即跪在地上拉着桑槿的手,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桑槿,你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 桑槿撇开目光,完全不顾她此刻的哀求,嘴里却喃喃道:「自己种的果,自己吃!」 --------------------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食恶果 ================================== 女神庙的青石板坚硬冰冷,桑小田跪了小刻就感觉膝盖有些承受不住。 桑槿回头不愿搭理她,千凌鸢目光灼灼让她不敢直视。 她垂下清眸,委屈地掩面啜泣,半晌后以一副娇弱可怜的神态转向桑子渊,却不料与此同时,一群衙役已经手持杀威棍将女神庙整个赛场团团围了起来。 围观者不知情,有些惊慌地转头看着彼此。原本鸦雀无声的场面又变得有些嘈杂喧嚣。桑小田也被这阵仗镇住了,连啜泣都顾不上了。 见火候已到,原本站在庙堂大殿正前方,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她们的桑子渊才垂下刚刚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沿着青石板台阶往下走到桑小田面前。 「小田姑娘,牢房我已替你备好,还是昨天说好的,本县衙最高级、最豪华的一间,绝不亏待你!」 桑小田瞬间纳闷了,昨夜桑子渊收下自己送的金元宝时,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她赶忙起身往桑子渊身边凑了凑,避开众人的目光小声在他耳边嘀咕道:「桑大人,昨夜的点心不是挺符合您的胃口么?今天这一出又是为何?」 桑子渊轻轻一笑,浅浅的酒窝微微露出,脸上和煦春风,眸里却冰天雪地。 「桑小田,你因嫉妒桑梓,便买通土匪行兇伤人,夜闯府衙行贿朝廷命官,破坏织锦赛公平公正,这件件桩桩,桩桩件件,加起来足以让你在牢房里混吃等死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何?!」 「不!」桑小田一听怒髮冲冠,转身到桑子渊正对面,手指着他的眼睛质问道:「我根本就没有做过,你全是诬衊!若你拿不出证据,休想把这些罪名加到我身上!」 桑子渊冷冷一笑:「没做过?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把那个土匪头子给我带上来!」 随着桑子渊一声令下,衙役已经转身到门外通传。而刚刚还一脸凛然正气,打算打死不承认的桑小田脸色却如晴空万里忽而乌云密布。 看着被束绑着双手推上前来的彪形大汉,桑小田从心底凉到了心窝。 桑子渊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很聪明,知道既不能自己出马,也不能请本县人士出马。所以,你不惜请了三个乞丐,辗转几十里路,花重金请土匪出山帮忙。」 「可你没有料到两点:一个是这群土匪会以此为把柄要挟你,再三向你索取财物。第二是你下手的时间、地点过于明显,让人不怀疑你都难。这些天我一直严密布控,就为了等你上钩露馅,没想到,你竟然还会主动送货上门,到县衙妄图贿赂!」 桑小田内心甚为激动,但却依旧还不放弃继续狡辩:「你胡说!他们是土匪,本来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向我索要钱财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你凭什么认定是我买通他们?」 「还有,我怎么可能会在织锦赛结束后不到两个时辰就买通别人行兇?我就算有这个念头,也没有这个时间啊!」 「至于你说的行贿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半夜到你府上,那不是……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说的头头是道,围观者听了都不禁开始点头贊同。 桑子渊不慌不乱绕过桑小田,走到大伙儿面前大声道:「你不要忽略了,你和桑雪纯可是无话不谈的闺中挚友,也是桑雪纯让你的远亲成了县丞。桑梓作为桑雪纯案的第一证人,让桑雪纯最终伏法。从那时起你就心生怨念,一直在谋划着名报復桑梓。这点上,你的丫鬟和这个土匪头子,可是全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桑小田一脸冷笑,对桑子渊的分析和指正不屑一顾。她始终坚信,只要她打死不承认,桑子渊便对她无可奈何。 「你不过也是屈打成招罢了!照你这么说,桑梓还是你的远房表妹,知府大人,在此案的审理上,难道你就不应该避嫌么?」 她满心以为自己找到了桑子渊的命门,在律法上,桑子渊和桑梓的关系,的确可以让他没办法继续审理此案。 却不料,桑子渊没有继续在案情分析和她的坑中斡旋,反而一反常态,「哦」一声做出恍然大悟神色,走近桑小田身旁:「小田姑娘,昨夜那八十八根金条,我要不要拿出来给大伙儿看看?」 桑小田顺口道:「哪里来的八十八根金条?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桑子渊趁机连忙问。 桑小田虽然及时住嘴,但她知道已经为时已晚。百密一疏,自己终究还是被桑子渊给绕了进去。 周围群众一阵嘘声,桑子渊继续道:「你不是斩钉截铁说你没有行贿,那你怎知昨夜的是金条还是金元宝呢?小田姑娘,你还能自圆其说?」 「那……」桑小田支吾道:「那不过是我仰慕大人,这才给大家聊表心意。可是,这怎么能证明就是我雇凶伤人呢?」 「你若没有心虚,何须行贿赂之举?你若行得正坐得端,何须掩盖你行贿之事?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等你上了公堂,我自会将证据一一呈现给你。来人,把桑小田和这个土匪头子给我押入大牢听候审判。」 言及此,桑小田已经自知挣扎无望,身体一软滑到青石板上坐了下来,呆呆地低垂着目光平视前方,直到被衙役硬拖起来,推推搡搡地离开女神庙。 现场秩序平復,偶能闻见几声初夏的蝉鸣。 桑子渊回头看着阿鸢,两人相视一笑。 刚刚桑小田的一巴掌,让桑槿右脸红赭,巴掌印赫然清晰。然而,痛感仅仅持续少顷,让她最为惊讶的是今日完全不同往日的阿鸢。 「你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而愤怒随着桑子渊的登场逐渐消退的千凌鸢,好似也意识到刚刚自己有瞬间的急赤白脸,以及往常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动作。 她微微唿气,蹙眉扭头目视桑槿:「我刚刚……没忍住!」 桑槿愣怔一刻,转瞬伸手将阿鸢揽入怀中,「你本就不需要忍耐,该出手便出手,该反击就反击!相比而言,我更想看到的是今日这般的你。」 阿鸢眸光闪耀,脸颊微绽。虽没有开口回应,但内心已经悄然间认同桑槿的话,也暗中肯定自己那两巴掌。 接下来还有领赏的环节,台下的观众也都还在等待。桑子渊遥望着阿鸢,强烈克制住上前夸赞两句的冲动。 千百目光立马齐聚,桑槿和阿鸢也回过神来。 第一次看布告时,阿鸢就是被五十两银子吸引了目光,虽然她之前从未有过缫丝织锦的经验,但心里莫名就是有股强烈的,蒙头乱撞也要上的冲动。 有了这笔赏银,她便可以给桑槿买一身丝绸罗绮,扩建蚕房,一步步积累,说不定她不久后也可以给桑槿开个织锦坊。 对了,还有阿珹被当掉的剑,她也要赎回来。 刚想到这里,傅珹歌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静默着陪她等候。 阿鸢侧脸看他,他回以温柔眸光如初夏暖阳,两人安静对视不多时,目光又双双回到桑子渊身上。 台上的桑子渊,台下的三人,仿佛此刻身旁再无其他景致,再无其他身影。 和刚刚冷静决然的神色不同,颁奖时,桑子渊又换做在土屋小院醉酒后的敦厚憨实,阿鸢上台领取赏银之时,没人注意到他悄无声息红了脸。 不过,也只是稍纵即逝。 随着他高声宣布,本届织锦花魁花落桑羽芊,一路的曲曲折折,磕磕绊绊,到此时总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落幕。 暮云泛红,人群退散。 三人却久久坐在女神庙前的石板台阶,望着蜿蜒盘旋的山路上熙熙攘攘皆是宽厚不一的背影,在他们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桑子渊忙着回县衙处理桑小田的案子,只是简单告了别,便在不舍回顾中离开。 桑槿道:「县令案结了,织锦赛完了,桑小田也伏法了,那……桑子渊是不是也要走了?」 阿鸢扭头问:「怎么,你捨不得他?」 「我……」桑槿摸了摸后脑勺,欲盖弥彰回道:「没有啊,就是觉得这段时间有这个人在旁边吵闹着,还挺开心的。」 「是啊!」阿鸢也回头看着桑子渊离去的方向,附和桑槿道:「前些日子还和她们俩放纸鸢,现在却……」 两人话语间难掩悲凉,气氛瞬间如黄昏骤降的温度。傅珹歌一直在身边安静坐着,忽而转过头看着阿鸢。 「不必神伤!坏的尽头,不就是好的开始吗?」傅珹歌凝眸正视着阿鸢,微笑道:「今日你可着实让我们大开眼界,没想到一向柔和的你,也有如此当机立断、快刀斩乱丝的时刻。桑槿说的对,阿芊,你真的不一样了!」 阿鸢面色赧红,低头娇声道:「你们俩该不是在嘲笑我吧?」 「诶~」桑槿连忙高举右手大声道:「这个我作保,绝对没有!阿芊,你都不知道,你正反两个响亮的巴掌打在桑小田脸上的时候,有多大快人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阿鸢道:「我反正也没想那么多,她无论如何激我惹我,我都能忍。但是她伤害桑梓,欺负你,我不能忍!不管是以前的桑羽芊,现在的桑羽芊,还是之后的桑羽芊,遇到如同今日之事,定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对!像桑小田这样的人,本来也是自食恶果。心术不正,三观扭曲。该打!阿芊,你遇到几个就打几个,碰到几次就打几次!我支持你!」桑槿越说越激动,惹得阿鸢傅珹歌两人在一旁看着她暗暗发笑。 阿鸢获得织锦花魁的消息很快在整个桑榆县不胫而走,次日她和桑槿刚到桑梓府上,还未来得及的开口就见桑梓面露顺意,眉飞眼笑望着她们。 桑槿这个小话痨倒不管她知与不知,想不想知,总而言之一坐下便将昨日之事娓娓道来,说到激动处还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害的桑梓绷不住笑,几次差点将伤口撕裂。 看望完桑梓回程时,阿鸢拉着桑槿到了桑榆县唯一一家古成当铺。说明来意后,掌柜便欣然拿出了被傅珹歌当掉的两把剑。 一问价格,两人这才足足被震惊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自相怨 ================================== 暮色苍凉。 两人各自手捧着一把剑,小心翼翼地往桑坪村而行,一路上紧张地汗流浃背,几度互视却没有开口说话。 走到半途,桑槿终于憋不住了。 「这个阿珹,简直是太不道义了!你说我们俩日子过的多苦多悽惨啊,他倒好,当了两把这么名贵的剑,还装作落魄清贫人士恬不知耻地借宿咱们家里,区区几两银子就把我们给打发了!真是叔可忍,婶都不可忍!」 阿鸢道:「阿槿,你怎么能这么说阿珹?人都有难处,他或许也有难言之隐呢?何况,人家第一次当剑是为了请咱们吃饭,第二次当剑帮咱们修缮了房屋,你好歹看看人家的好吧!」 「小气!」桑槿低头望着手里的剑强调到:「他就是小气!」 其实桑槿气不过的,不仅是傅珹歌当了剑却还装穷卖穷,更重要的是,原本阿鸢不惜苦熬那么多日夜,拼命练习缫丝织锦夺得织锦花魁赢得五十两赏银,结果给傅珹歌赎回两把剑就已经花得精光还险些不够,多亏桑槿那三寸不烂之舌,才愣是把价格砍了下来。 这点上,阿鸢倒是想的很开! 毕竟阿珹是为了她们俩才当掉了自己的剑,若不替他赎回,她总觉得欠他太多,也不知今后要用什么来偿还。 至于之前梦想的扩建蚕房,给桑槿买丝绸罗绮,总能有其他方式可以实现的。 说到织锦花魁,阿鸢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号,比赛结束后,拿到赏银,事情也能顺利告一段落。 谁知,赢得比赛,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桑梓之前曾蝉联四届织锦花魁,不仅是她缫丝织锦技艺的确数一数二,也是因为她家三代经营织锦坊,在桑榆县,是名副其实的织锦传承大户,走出桑榆,便是桑榆丝绸锦布的代表。 从桑梓那里,阿鸢和桑槿也知道了她们俩今后,也定要代替整个桑榆县走出桑州,去往西蜀各地,将桑榆的丝锦销往全国。 从她担任织锦花魁的那一刻,她便不再是桑坪村和桑槿蜗居着相依为命,种桑养蚕的农女,而是正式成为了桑榆的织锦传承人。 原本她想借这五十两起家,独自经营织锦坊。但因为没了本钱,也只能试着答应桑梓之前提出的条件,以每月三分利为条件,加入桑梓家的织锦坊。 所以,她也不是没有退路。 回到土屋小院,傅珹歌正好已经从江边钓鱼归来,幸运的是,上次因为救阿鸢而死掉的那条长尾锦鲤,今日他竟然又钓上来一条一模一样的。 两人推开柴扉门刚走进院子,傅珹歌正心情绝好地单脚踏在长凳的一头,低头看着木盆里的锦鲤笑得春花烂漫。 当他闻声转头看向她们时,桑槿正气得七窍生烟。 她几步走到他跟前,用力将手里的剑塞给他,怒气沖沖道:「阿珹你个崽子可以啊!!这么有钱怎么会跟我们做朋友??亏我之前还觉得你大方,你简直是抠门到家了!友尽!」 桑槿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 傅珹歌在身后兀自摸了半天头脑也想不通,「她怎么了?」 低头才看到这把久违的剑。 「你们……把我的剑赎回来了?」 阿鸢面露一抹浅笑,静默着点点头,把手里的那把也放他手上。 傅珹歌接着问:「用织锦赛的赏银赎的?」 「嗯!」阿鸢答道。 「花了多少?」 「差不多,也就那么多吧……」 她话音刚落,一向稳重自持的傅珹歌也耐不住有些恼怒了:「五十两银子?不会都花光了吧?」 见阿鸢缄默,傅珹歌更加肯定,阿鸢和桑槿这是着了那王八掌柜的道了。 他当时着急用钱,也不懂市场行情,手里的佩剑本来就是之前在南齐之时身边不太重要的同僚所赠,自己在洞府之时也是一直拿来生火啊,驱赶野兽野虫之类,从来没觉得它们多么值钱。 所以当时当掉的价格也不多,不过就是吃顿大餐以及后面修復房屋那些银两,加起来还不足十两银子,却被那个黑心老闆翻了五倍转手给了阿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他气不过,手握双剑二话不说找老闆算帐去了。 等他再度归来时,那五十两银子又重新回了阿鸢手里。而他手里那两把剑也还在。 「你这是,又?」 阿鸢没有继续往下问,但心里已经如明镜一般知道了答案。 傅珹歌有些怨怒,这不就是两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剑么?当掉也就当掉了,他自己原本也并不在意,南齐老家这种剑要多少有多少,于他来讲不过身外之物。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阿鸢要用她辛辛苦苦赢来,用来改变自己和桑槿今后命运的那五十两银子,一两不剩的只为给他赎回这两把破剑? 为什么之前她从来未曾向自己提起此事?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这些岁月当中的患难与共,他以为她们已经有了默契,以为他们还算的上是无话不谈,至少算得上朋友不是吗? 可她今日的举动,却让傅珹歌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一下拉了很远很远。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 「欠我?」傅珹歌面如土色,简单的一句话却足以让他心中泣血:「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当不上这个欠字。到头来,你居然是这样想的?」 话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从那时起,他接连三日再也没有回过土屋小院。 桑槿一时气愤,可许久没见傅珹歌,又见阿鸢神情落寞黯然,忽而觉得那日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些? 她不知内情,只当是自己痛骂了傅珹歌一顿让他心中难过,这才离开的。便走到阿鸢身后轻轻揽过她的肩,小声道:「阿芊,我去给阿珹道歉,让他回来吧?」 阿鸢回头看了桑槿一眼,摇摇头,怃然蹙额道:「不用,他这是在生我的气。」 生她的气? 桑槿不解:「他会生你的气?也是怪了,他不是从来都……从来都很顺着你么?」 「是啊!」听完桑槿的话,阿鸢更加闷闷不悦,觉着自己当时那么说,那么做,可能真的是有些过分了。 她想了想,没精打采道:「我知道他会难过,可我明知道,却还是那么说了,那么做了。我一向做事果决坚定,可为什么这次,我会这么失落呢?」 桑槿对于阿鸢一向最能共情,她不能解决他们两人之间的误解和问题,只能轻轻揽阿鸢入怀,不停安抚着她。 桑子渊恰好赶来,正看到两人相拥着,本想回头到车里等些时候再过来,却被桑槿叫住。 「子渊,你怎么来了?」 他顿足回眸,嘴角浅浅露出一道弧线,接着便如清风阳光一般迈着轻快步伐走到两人跟前。 「怎么,这么快就不欢迎我来了?」 「当然欢迎了!」桑槿一改刚刚的低沉,明媚笑道:「不过知府大人公务繁忙,哪有那么多闲情逸緻来我们小院做客?你一来,铁定是有事吧?」 桑子渊指着桑槿道:「你这么说我可不就开心了,我怎么说也算得上你和阿芊的朋友,来这里还需要找理由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水果,抛进口中,在腮中鼓动两下,咬碎送入腹中。 阿鸢看了看他,也逐渐收起刚才的落寞神伤,露出浅浅一道如弯月般的微笑。 「子渊,桑梓近日可好?」 桑子渊咽下嘴里的水果回道:「阿芊放心,表妹她恢復地很快,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估摸着再过些时日,就能彻底康復。」 「那就好,我和桑槿本应该去看看她的!」 桑子渊摆了摆手:「无碍!你们前些日子准备比赛也挺辛苦,应当趁着这些时日赶紧休养生息,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忙。」 「没问题!」阿鸢笑着回应。 半天后,桑子渊才发现今日来时,似乎院子里少了一个人,没有人对他瞪眼,他还有些不太习惯。 「阿珹呢?怎么没见到他?」 这个问题一出口,刚刚还笑着的阿鸢和桑槿两人同时陷入了霎时的沉默。桑槿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次难能可贵的没有开口解释,而阿鸢低头沉吟片刻后,只冒出一个字:「他……」 见阿鸢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桑槿终于憋不住了,目光乱瞟着对桑子渊道:「他回洞府住几天,过几日回来!嗯,就是这样。」 她也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否足以说服桑子渊,紧张地私下直搓手。 不料桑子渊听完,却忽而爽朗一笑,调侃道:「这阿珹怎么像个小媳妇,还兴回娘家呢?!」 这要是换了过往,阿鸢和桑槿听完一定会加以附和,再不济也不会像如今一般,沉闷着脸。 桑子渊瞬间明白了,两人定是产生了隔阂。 他当即没再继续问下去,这才拾起今日前来的目的,对阿鸢道:「忘了告诉你们,桑小田的案子结了。」 「这么快么?」阿鸢果然忘记了刚刚的黯然,连忙问:「关键人证物证都没问题?」 桑子渊骄傲道:「那还用说吗?桑小田的智商,说起来还不如桑雪纯呢。胆子又小,稍微对她一恐吓,她便全招了。」 桑槿很高兴,上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果然不愧是你啊,子渊,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连破两起案子。」 阿鸢也心满意足地点头。 不过,她们俩倒是开心了,桑子渊却又变得落寞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桑槿不解问他缘由,他这才告诉两人,来桑榆县原本只是为破县令之案,如今到了该回桑州的时候。 他面上还残有微笑,但心间其实已经冷若寒冬。 他不舍,但他说不出口。 桑槿的神情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三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织锦赛圆满的欢乐,离别的愁绪,一时间天差地别,落差横生,让她们短暂时间经歷喜悲。 很长时间后,阿鸢开口问:「以后还会回桑榆镇么?」 桑子渊想了想,「新任县令很快便会上任,我公事上应当是很少有机会会回来……」 话音到此,其余两人脸色都沉了下去。桑子渊却忽而又扬眉一笑道:「不过,若是为了看望朋友,我倒是乐此不疲!」 「嗐!」桑槿长唿一口气,抱怨道:「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三人便各自笑了片刻。 回县衙前,阿鸢送桑子渊到门口,目送着桑子渊朝马车而去。她憋了良久,终是没忍住叫住了他。 桑子渊驻足,见阿鸢朝他走来,赶紧迎了上去。 「阿芊,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阿鸢又沉默些许时候,支吾着开口问:「外头最近战事如何?」 饶是没有料到阿鸢会问此问题,桑子渊一时有些愣神。 沉默半晌后,这才开口回道:「原来阿芊还会关心西蜀国事?听说祁丞相杀光叛军后一直把持朝政,对南齐发兵,也是他一手操纵。至于目前,战事上还是一直比较吃紧。西蜀国力和南齐本就不能匹敌,加上其余几国暗里也想合纵,所以西蜀并讨不到好处。」 阿鸢一听,拳头紧紧握起。而面容上,她又极力掩盖自己的不安,继续笑道:「那,若是有何消息,麻烦子渊及时书信告知一下。」 「这个当然没问题!」桑子渊爽快答应,之后便上了马车。 桑子渊离开后,桑槿才慢慢从后面走出,脸上潸然泪成两行。 阿鸢问:「平日里送子渊离开你不都很积极么,今日为何反而躲了起来?」 桑槿眼眶又是一红,望着已经消失在远处的马车声音,喃喃道:「以前只是送他离开桑坪村,今日却要送他离开桑榆县。阿鸢,为何我跟你一样,如此难过?」 说到此处,两人又互相揽过对方,将头靠在了一起。 车辙深深浅浅往远方延伸,天边云捲云舒被风吹聚吹散。 天暮鸟归巢,黄昏人还家。可是如今的阿鸢,却远在千里之外,遥望着京城方向的烟云。 自己流落到桑榆镇,已经数不清多少个日子了,若不是桑子渊,她都分不清楚外面年华几何,变化几何。 可如今知道了,却不知为何更为神伤。 祁漠炎,他还在坚守么?坚守少年时的那个承诺,坚守着她曾经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和人生也要守护的这片江山? 天忽而下起骤雨,桑槿脸上被雨水打湿,连忙从阿鸢怀里起身,拉起她的手赶忙往屋里跑。 「先别管那么多了,日子过好要紧!」 --------------------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遇水患 ================================== 不知不觉过了好些天,傅珹歌一直未曾归来。 阿鸢每日都会有那么几次,闲踱至柴扉门口望着清沅江方向,脚步在院墙内外踏进踏出。 乌云笼在桑榆之顶,暗沉而压抑。夏雨连日连夜,未曾间断。 桑槿养的蚕已经半大,开始出现透明状,对桑叶的需求也逐渐变多起来。加之积累了一月有余的反常春雨,桑田里的积水已经到了无法下脚的地步。 桑槿每日冒着骤雨出门,却好几次空手而归。蚕虫眼看又要饿死一批,她愁的整宿整宿没办法入眠。 可怕的是,整个桑榆县皆是这种状态。如果任由雨水继续积压,不仅养蚕成问题,就连桑榆镇的百姓都要跟着遭殃。 眼看着清沅江水一日日漫过过往的临界线,朝着桑榆镇倾轧而来,整个桑榆镇都陷入了恐慌中。 新任县令刚刚走马,就要面临着比以往更加残酷的天灾。 土坯里,阿鸢望着不復往日生机的蚕虫,毅然道:「桑槿,跟我去趟桑田!」 白日雨虽未停,但相比夜晚小了不少。两人脚踏着泥泞,裙摆染了污渍,却顾而不及。 来到桑田之时,已有不少撑着油布伞、穿着蓑衣的村民屹立于田边,望着桑田啧啧摇头嘆息。 「如此以往,怎能了得?」 「是啊!桑树若救不了,蚕虫也必不能活啊。那今年何以来的蚕丝织锦?」 见阿鸢两人走来,有熟识的阿叔阿婶开始从人群里走到她们面前,蹙眉焦灼地问她们:「羽芊姑娘,桑槿姑娘,这雨连绵已足足两月有余,现在看来一两天也难以停歇。大伙儿的桑田都被淹没了,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你们可有何应对之策?」 桑槿木然看了看连成一片,同命相连的桑田,没奈何地摇了摇头。 阿鸢则抬头看了眼头顶,乌云已有短暂的退散之势。加之雨已见小,不少村民手里的伞也都收了起来。 桑田中,积水漫灌,较矮的桑树看着看着就要被完全淹没入水。 近处是田,旁边是山,唯有一个方向是朝着清沅江支流的桑南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阿鸢妙想突发,计上心来。她走近村长,问:「村长可愿相信阿芊?」 村长不知所以,回眸四下看了看周围的村民,不敢说愿,自己心间却不容说不愿。 「你有何想法,不妨先说出来大伙儿听听。若是可行,咱们自然是对羽芊姑娘感激不尽,即便不可行,也没关系。」 阿鸢又回头看了看桑田,心底沉思俄顷,道:「我刚刚细细看了看,桑田里之所以积水,是因为桑榆县本就西高东西,两边高于正中,而咱们的桑田也是处在中心低洼处。如此以来,一旦积水便很难四处流出,越是处在中央的桑树,越是容易被水湮没。若是我们能将地势整体抬高一些,这个问题应该能迎刃而解!」 「抬高?」立马便有人质疑道:「你说的倒是容易!抬高可需要不少泥土,咱们从何得来?难不成,要从山里挖?」 阿鸢道:「不必!这桑田里不就有泥土?」 村民们一听,都摇着头表示不解。村长也皱着眉道:「羽芊姑娘,你能提出自己的建议,我们感激不尽。只不过,这水患不是儿戏,咱们应当正经待之。」 一旁的桑槿虽然没有听懂阿鸢说的这个方法究竟是什么,但她好歹是听懂了这个村长话里对阿鸢轻蔑。 她勃然变色道:「村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谁儿戏呢?你们要是正经,倒是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啊!」 这话一出,如同学堂里不愿被先生点名那般,很多人都默默转过脸,或是低下了头。就连村长本人也面露尴尬之色。 他轻咳两声,示意阿鸢继续往下说。 阿鸢便道:「村长先生,倒不是阿芊在说玩笑话。你们不妨看看,这偌大的桑田一马平川,周围却高耸着,难道不像是咱们家里用于盛水的木盆么?」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田里,交互着小声议论,没有反对之声。 阿鸢又道:「木盆能盛水,因其盆周高而盆中低,就像咱们的桑田。我们将桑树种在盆中,无疑就是种在了水里。但若,我们将桑树种在盆周呢?」 议论声浪渐高。 大家都觉得这话有若让人钻火得冰,说白了有些痴人说梦。桑田之所以为田,是为之中央平坦,方便种植。而阿鸢的提议,无非就是想让大家将桑树种在四周的田坎上。 可是,放眼望去,田坎的面积能有几何?怎能承载整个桑榆县的桑树? 阿鸢嫣然一笑,回眸看着大伙儿,「我知道大家的疑惑。不就是田坎面积小,种不了太多桑树么?那是咱们先入为主了!你们看,这一方桑田,我们可以以丈为尺度,将其划分为若干个小田,田中亦可作田。」 「我们将小田中心的泥土挖出,堆于梗之上,将桑树种于田埂处。如此一来,积水便可疏往田中凹陷处,而凸起处的桑树就不会被影响。」 「主意倒是不错……」村长细细思量了一番道:「可惜这片桑田都已经种满了桑树,且桑树的树龄都不低,每一株树都凝结了我们桑榆县村民的心血。若按照你说的做,岂不是要让大家将原本的桑树全部挖起?」 「就是!」 周围的村民一听开始附和起来。 「我们绝对不同意挖去桑树!这样损失太大了!」 桑槿算是听懂了阿鸢这个主意的意图,见村民们还未理解,她赶紧帮忙解释道:「大家先别急!你们先冷静想想,就算你们不按照阿芊的建议来做,照今年蜀中这个雨势下去,必定易成灾患。到时候,你们的桑树又能存活多少?」 阿鸢听了补充道:「没错!让大家挖田,也不是完全要抛弃所有的桑树。只需要将田中心空出足够的积水之地便可。大家想想,若是此举能让桑树存活更好,未必不能如现今这般有同等的桑叶。」 言及此,周围群众开始陷入沉思,沉思剎那又交头接耳开始讨论。 比起刚刚的强烈反对,此刻接受者变得更多。 半晌后,有人又问:「那中间都挖空没了泥土,土地岂不是很浪费?」 「对啊,这么大片桑田只有田埂可以种树,中间能干嘛?总不能空着吧!」 桑槿闻言,脱口而出道:「养鱼啊!」 养鱼? 周围又是一片静默,大家眸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皆面面相觑着。 桑槿以为自己这话说的不对,赶忙低头将嘴闭得紧紧的,拉过阿鸢挡在自己身前,怯怯地藏在她身后不再多说一言。 却听阿鸢伸手一个响指,贊道:「妙!绝妙!就养鱼!」 桑槿紧张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嘀咕着:「阿芊,哪里妙了?我不过随便一说。」 「我可没有随便说!这桑田中央,还真只适合养鱼。」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无不震惊。 阿鸢走到村长面前,正色道:「村长,事不宜迟,趁着梅雨季节还没到,清沅江水还没漫灌至桑田,咱们要赶紧行动起来。当下之际,是要先挖些缺口,将田里的积水往外放一些,等到雨水再积得多点,就来不及了!」 村长也很紧张,连忙回头招唿着村民们。 眼下,也没有人能在短时间内能想出比这个更好的点子。 村民们于是跟着村长,散开后各自回家取来工具,男人们便整衣撩袖下田开始动手挖泥,女人们都拿来簸箕竹篮等帮忙运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噗通」一声水响,一双娇嫩白皙的腿便下到了桑田里,大腿处叠起来的裤脚也被积水浸湿。 那双腿缓缓往桑田中央走去,不多时水便淹没到她的半身。 桑槿在岸上大喊:「阿芊,你干什么?你赶紧上来!」 阿鸢回头沖桑槿一笑:「无碍,我也可以帮忙疏水的。」 「不行,你身娇体弱,上次受伤的伤口都还没好完全,你不能下水!」 阿鸢没有理会桑槿的话,自顾自地走到群众中央,开始动手帮他们一起挖着泥土。 四下身影忙碌,男男女女营营逐逐,场景仿若愚公移山般,喧阗哄闹、群情鼎沸。 雨,倏而就停了。 「大伙儿趁现在,赶紧挖啊!」 村长一声令下,大家的情绪更高涨,桑田间男人们挥动着锄头,「嘿唿嘿唿」劲头十足。 桑槿说不动阿鸢,只能也从家里拿出一个铁锹,走到阿鸢身边二话不说开始帮忙。 村里的妇人们见状,纷纷效仿,都争着表现自己的力气,谁也不愿意服输,谁也不愿示弱。 大伙儿一直忙碌了两个时辰,随着最后一锄下去,田埂边的缺口总算是被打开,满头大汗的村民们都放下手里的工具,望着水流决堤了般从缺口处涌出,朝着旁边的桑南河流去。 阿鸢满脸是泥,看着积水不断外流,笑靥生花。桑槿也笑着回应着她,两人互相看着喘着粗气,心里成就满满。 突然,阿鸢身子一软,不留神间脚底打了个滑,便往身后倒去。 桑槿笑容僵止,第一时间伸手揽她,却根本没有来得及。 再一低头,阿鸢已经倒在缺口处湍急的水流里,被几个水浪打在身上翻滚了两周,随着水流往下冲去。 「阿芊!!!」 桑槿一急,手里的铁铲一把被她扔在水中,在积水的阻力下,奋力朝前奔跑。 可是水流太急了,她不可能跟得上,身后的村民们怕她也发生危险,都上前拦住她。 村长忙道:「桑槿姑娘你就在这里等,你们几个跟我去救人!」 桑槿望着水流方向,阿鸢的身影被越沖越远,当即泣不成声。 「你们拦着我干嘛?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她!!」 众人不敢放任她过去,两个壮硕男子紧紧把她禁锢在怀里让她无法动弹,其余的人都跟着村长沿着水流追去。 此刻桑槿内心深处恐惧叠生,她怕他们追不上水流,她怕阿鸢就这么被水沖走,她怕,她甚至开始绝望。 「阿芊,都怪我,我就不应该允许你下水,我应该拦住你的……」 而追水而去的几个村民,没跑出去几步,便在不远处的水边停了下来。他们惊奇地望着水里,呆呆地愣在岸边,谁都没有动弹。 正哭得撕心裂肺的桑槿瞥见大伙儿都没动,哭声托地停下。固住她的两人也愣住了,根本没反应过来她何时已经挣脱开他们的手,朝那些人追去。 等桑槿扒开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村民看向水流下游处时,面色骤然缓和过来。 只见在那桑南河边上的石头边上,阿鸢正毫髮无损地躺在一个男子怀中。 那男子刚刚在水里将阿鸢打横而抱,旋身两周后稳稳落在了岸边。 而此刻,他正温柔地轻抚着阿鸢被水流打湿了的髮丝,确定她已经坐正了身子,才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为她披上。 这场景,像极了他们两人的初识。 阿鸢被水湿了身,有些冷,加上刚刚受到了不少惊吓,上岸时呆呆地发了好一会儿愣。 披上外套过了好长时间,身上的温度慢慢回升,她这才才勉强能开口说话。 「阿珹……你终于回来了!」 -------------------- ps:阿珹啊,你终于回来了! 傅珹歌:阿嚏!!仿佛听到天空有人叫我~~~ 第30章 第三十章 桑渔计 ================================ 雨已停,风未歇。 坐在刚疏流的水岸边,阿鸢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傅珹歌见之心如刀刺,哪里还有心思跟她说话。 「你别动!」 他说着话,人却已经将阿鸢揽进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着他冰冷的身体。 「你总是倔强,这种时候能不能不逞能?」 阿鸢安静听着,任由傅珹歌搂着她。 虽然前些日子她刺激傅珹歌的确是有些刻意,可几日未见,如今他又回到自己跟前,她明显又感觉自己很是安心,甚至有些莫名的欢愉。 但,有时候又·觉得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什么,让她挣扎,纠结,不得不退缩。 「阿珹……」她轻轻推开他的胸膛,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我……我还得继续!」 傅珹歌最是听不得这个时候,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他正欲生气,桑槿却从远处跑了过来,蹲下身便用力拥住阿鸢。 「阿芊,你真的吓死我了!」 阿鸢轻颤着道:「阿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先别说这么多!」桑槿道:「咱们赶紧回去换衣服,你身子弱,可别再受了风寒。珹哥,就拜託你把阿鸢送回小院。」 「说什么拜託不拜託?」傅珹歌话音未落,又一次将阿鸢打横抱起,在她讶然的神色中越过围观的村民,往家的方向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桑槿在身后向村长表达歉意,村长嘱咐她赶紧回去照顾阿鸢要紧,便带着村民们继续奋战,桑槿也跟在傅珹歌身后回土屋。 更了衣裳,喝了姜汤,桑槿还不放心,又生了火盆放在阿鸢床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傅珹歌静静地坐在一旁,温情脉脉地看着她。 阿鸢经不住他的凝睇,有意无意间侧目躲避,可尽管是这样,她还是十分在意他此刻的表情神态。 「你……还会走么?」 傅珹歌俊眉一扬,盈盈一笑道:「其实,我一直都未曾离开;以后,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屋里的气氛霎时又变得有些暧昧,桑槿识趣地撇着嘴,心笑着端了空碗退了出去。 只剩两个人时,傅珹歌积蓄已久的勇气终于齐聚。他心里始终有些话,觉得应当在此刻坦诚。 「阿芊,我……我想说……」 「阿芊!!」 他话说到一半,房门却突然被勐烈推开,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急速从外面沖了进来。 「我听他们说你今天掉水里了,有没有事?」 阿鸢抬头一见,惊呆了。 「子渊?!!你?你不是回桑州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桑子渊看了眼傅珹歌,丝毫不带客气地坐到了他身边的床沿,两人面对面坐着,互相瞪起了双眼。 啊,熟悉的感觉! 少顷,他温声道:「本是已到桑州,想到一些问题,又叠返回来!」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解决么?」阿鸢问。 桑子渊回头看了看她,道:「你先养病,等你好些了我再跟你说。」 傅珹歌一听,忙问:「你的意思是,暂时不走了?」 「你很意外?很失望么?」 「那倒没有,你想多了!」 此时,听到声响的桑槿也从屋外进来,看到桑子渊时分外激动。 「子渊?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这次不着急走吧?」 桑子渊起身回应桑槿:「当然!我告了假,打算住个几日。怎么样阿珹,你不介意我徵用下你的屋子吧?」 傅珹歌正欲说介意,阿鸢却抢先一步道:「他不会的!」 简单四字却让傅珹歌难以再度启齿,只得瞪着桑子渊一笑了之。 新任县令桑元征原本并未在桑田露面,直到听闻知府桑子渊到此,他才十分殷勤地主动出现,积极带领村民们挖田。 桑田过大,需要的劳力也多,桑子渊便责令桑元征将县衙的一些犯了轻微罪行之人也放了出来参与劳作,作为表现立功减刑的条件之一。 没过几日,「梗桑池渔」初现规模。 阿鸢身体已无大碍,她看着桑田里积水已经完全放干,那些桑树非常及时地被重新移栽,得以保命。多余的桑树,也被村民各自种在自家院子,或是由县衙在几座山腰下划分了区域种植。 水患对于桑田的威胁基本解除,她也总算是能放下心来。 村民们看着「梗桑池渔」雏形已现,也都十分欢喜。村长内心激动便表示要在村里办庆祝会,邀请阿鸢和桑槿几人务必前去。 阿鸢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不过村长,这才是第一步。鱼池有了,还得想办法找些适宜养殖的鱼苗。」 村长点头应是,忙调头去人群里找那些有养鱼经验的村民去了。 阿鸢转身又对桑元征道:「县令大人,今年桑榆县雨水密集,持续不断,清沅江江水也开始漫灌。除了桑田以外,一定要加强洪涝防范,人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 虽然她不过一介民女,可却提出「梗桑池渔」这个绝妙点子,让桑榆县迫在眉睫的问题得以解决,桑元征自然对她十分信服。 更为重要的是,作为知府的桑子渊此刻正傲然立于阿鸢身后,她说的话,桑元征也自然是视作圣旨一般。 「好的!羽芊姑娘!我这就吩咐下去,立马做好预备,防止水灾发生。」 看阿鸢满意而笑,桑子渊也展露了笑颜。 傍暮微绛,还在村外便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村长家院落里点起的篝火。 随着喧豗渐近,能清晰看到男女老少们围成一圈,在跳动的火光映衬下,人影乱舞,笑靥成画。 桑榆镇难得这般热闹,尤其是刚刚经歷了这么多风霜雪雨。因而一向爱静的阿鸢,也意出望外地参与到了这场盛会的觥筹交错中。 阿鸢酒后有些微醺,似醉而非醉。她脸红耳热,趁着酒意挽了桑槿穿插到正在随着火把跳动的节奏扭动的队伍里。 傅珹歌眼见阿鸢喝得有点多,欲上前拉她回去休息,未料却被桑子渊从旁侧拉住。 「羽芊她难得这么开心,你忍心扫她之兴?」 「知府大人,您和我们阿芊很熟么?」 桑子渊明确听出了傅珹歌话语中的不悦,却并未闹气。一反常态开颜而笑,右手却不知受何驱使,溘然轻拍了一下傅珹歌的肩膀,「行了,你就别绷着脸了,咱们好歹是同一阵营,有必要相互怼来呛去?我可对你傅……对你阿珹敬仰得很呢!」 傅珹歌惊颤着问:「你知道些什么?」 桑子渊笑道:「我知你所知,亦知你所不知。至于我知何……不妨,你猜!」 言罢,他不着痕迹地窃笑些许,转身循着阿鸢桑槿的身影,也加入到了舞动的人群之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傅珹歌原地把刚刚桑子渊的话从头到尾咀嚼了一遍,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下颌,脑海里一个疑问回来盪去。 「我真的绷着脸?那我在阿芊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她是不是也不喜我如此,故而对我有些疏远?」 想到这里,他举目望向正玩得不亦乐乎的三人,低眉轻咳两声后,终于放下自己紧持许久的包袱,倏而破颜而笑,脸颊一撑,将嘴唇勾勒成弯月状,一顿一跳地步向他们。 他跳到阿鸢左侧的桑子渊身边,用力将他往桑槿旁边挤了挤,桑子渊没有回神,不留意间胳膊便撞到了桑槿身上。 两人距离拉进,目光霎时重叠。 桑槿望着桑子渊的悬珠明目,心神一盪,忽而脸红了。 她没意识地盯了他良久,盯得桑子渊内心一紧,余光绕过桑槿看了眼身后被堵着的队伍,赶忙避开桑槿目光,道了声「抱歉」便朝傅珹歌跑去。 瞬刻的対视,却足以让桑槿乱了心神。 群舞未央,锣鼓仍欢。 桑槿被人群往前推动着,目光却在桑子渊身上未曾转移。也不知为何,突然的一霎就魔怔住了。 而此时的桑子渊把刚刚的不小心碰到桑槿的罪过都归罪给了傅珹歌,两人在篝火前睚眦对方,眉目间上演勾心斗角。 两人比跳舞,却都四肢不协调,在火光人影里显得笨拙又好笑。 又比赛诗接龙,不相上下。 渐渐的,人群的注意力都注意到了两人身上,竟然起闹让他们比喝酒。 桑子渊哪里敢喝? 他嘴里大话一套接着一套。什么比喝酒就比喝酒,谁怕谁;什么不要激我,激我我能一直喝;什么大男人不就是点酒吗,还能怕了它不成? 转眼却藉口去茅厕,滑熘熘地跑了。 傅珹歌单脚踏于木桌,单手拎着陶瓷酒罈,对着桑子渊跑开的方向,借着酒劲大笑道:「跑什么呀大男人?有种再来干一坛啊!」 桑子渊听着他的唿喊,速度未减却回头应道:「我是不怕啊!怕的人该是你,你有几床棉被给我吐啊?」 话到此处,村民一片闹笑。 傅珹歌接着狂笑:「你还想醉酒夜宿我们小院,想得美!再喝醉,抬也把你抬回去!哈哈哈哈!」 当夜,几人都喝的不少。 回到土屋小院时,已经过了子时。 傅珹歌一口气干了几坛桑葚酒,直接不省人事。阿鸢和桑槿虽然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但还是勉强能一人扶着一个醉汉,几步一趔趄地往回走。 当阿鸢将喝醉后沉得活像头大象的傅珹歌放置床上,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正欲转身回房时,却被迷迷煳煳地傅珹歌拉住手腕一个旋身扑到了他的眼前。 「阿芊?……我真的一直绷着脸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因为两人离得很近,尽管他声音支吾不清,阿鸢还是能听懂他话语里的意思。 「不是……」 其实阿鸢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毕竟她的真实身份是千凌鸢,而不是桑羽芊。 正要开口接着说下一句,低头时傅珹歌却已经紧闭双眼睡得极为酣沉。 阿鸢替他理好被褥,又和桑槿安顿好了桑子渊后,才转身关门离开。 直到第二天午时,三人才在刺眼的阳光和旺财的狂吠中,逐渐睁开眼睛,依次出了房间。 傅珹歌看着趴在自己身旁床底下的桑子渊,这才意识到他昨夜并没有被他「抬回去」。 早餐时分的氛围,也因此变得异常诡异。 --------------------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织锦坊 ================================== 之所以诡异,原因大半来自于座次。 回想一刻钟前几人鬼使神差坐下之时,尚且没有意识到,傅珹歌对着阿鸢,桑槿对着桑子渊。 座位本是十字交叉的格局,倒还算得上正常。可几人的目光就不同了,若能俯视而看,却如八卦阵法一般各有方向。 傅珹歌望向阿鸢,阿鸢看着桑槿,桑槿斜睨桑子渊,而桑子渊正睖睁着阿鸢…… 这个场景让桑槿都有一瞬间的震惊和讶异:原本只有她孤身一人的土屋小院,什么时候变得济济一堂了? 阿鸢和自己等同姐妹,尚且不论。傅珹歌与她们俩经歷生死考验,也能理解。可是桑子渊呢? 他真的只是不知何时就硬凑过来了! 不过桑槿对此并不反感,相反,她越来越觉得,这样四人的方阵非常合理和谐,几人在一起也过的开心幸福,平安喜乐。 曾经那些糟心的过往并没有重演,阿鸢的聪明也让桑榆县避免了天灾带来的毁灭性危害。 又是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态势! 桑槿心情绝好,低眉浅笑着嚼起了馒头。以前她觉得馒头和包子比起来索然无味,而现在才发现,其实细嚼慢咽,你才能体会到,隐藏在每一粒麦麸下层的甘甜。 阿鸢也开始低头喝粥。 却反倒是傅珹歌和桑子渊两人的目光骤然一转,看向对方,接着便是明里暗里展开了一番较劲。 于是,本是低头沉默着吃饭的阿鸢和桑槿,突然间被面前各自伸出的一只手惊住。 目光顺着手臂往前看去,桌子正中央仅剩的一块馒头,此时正被傅珹歌和桑子渊一人一头抓地紧紧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再回眸,两人目光风激电骇,如牵了一根电光。手上的劲儿却越使越足。 最后,那可怜的馒头便在正中央一分为二,被两人各执一半捏在手里。 馒头壮烈牺牲,可二人的较量却并未停歇。 只见两人各自手握半个馒头,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由慢变快,由柔和到激烈。 不到一会儿,馒头已经同时被咽入咽喉,在脖子处停留鼓动两下后,沉到肚子里。 桑槿大嚷道:「你们俩兔崽子!!那最后一个馒头是给阿芊留的,她喝粥喝的慢,都还没吃呢!!」 此话一出,虽然阿鸢一直在旁边摆手说「无碍无碍,我已经吃饱了」,但两人却如同犯了滔天大罪一般,面色沉郁凝重起来。 「都怪你!」桑子渊先发制人站起身指着傅珹歌道:「就一个馒头抢什么抢?」 傅珹歌冷冷道:「我倒是想问,一个馒头而已,你又为何又要抢?」 桑子渊继续怒道:「现在怎么办,阿芊没有馒头吃?」 傅珹歌袖子一撩,嚷道:「走啊,现在去厨房马上做!」 「走就走,我怕你?」 言及此,二人已经起身离席,往身后的厨房走去。 透过厨房推开的窗户,桑槿呆呆地看着两个大男人在忙前忙后,脸上、衣服上惹一身白面。 她傻眼了:「阿芊,我大概是早晨起勐了,他们俩这是在较个什么劲儿?」 阿鸢摇摇头道:「我也纳闷!」 说来也怪,自打桑田被改造后,连雨水都逐渐少了很多。午饭过后,天气出其不意的晴朗。 作为后来还要居上的院子主人之一,傅珹歌开始对桑子渊下逐客令。 「知府大人,你就没有公干么?」 桑子渊笑着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告假。还有,别老叫我『知府大人』,我其实很反感这个称唿!」 毕竟,他曾经的目标可是西蜀勤政殿。 傅珹歌暗自「切」了一声,「你没正事儿,我可有。不理你了,钓鱼去。」 他说完刚要转身,余光中却看到千凌鸢正从好从房里走出,一身装扮明显是要出门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问,桑子渊便抢在他前面殷勤上前,「阿芊,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阿芊舒眉一笑道:「和桑梓约好了去谈织锦坊的事,你有空吗,不妨一起啊?」 桑子渊当即点头答应。 两人并肩刚行两步,却被傅珹歌转身拦在了他们身前。 「我也去!」 桑子渊啧一声皱紧眉头:「你去干嘛,不是要去钓鱼么?怎么什么热闹都凑?」 傅珹歌白了他一眼,一脸「你奈我何」的模样。 轮身份,轮资歷,轮和阿鸢关系的深浅……轮什么,桑子渊都没办法和他相提并论,他胸有成竹,阿芊肯定会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桑子渊背对着傅珹歌,一直不停对阿鸢眨眼睛,微妙的动作却引得傅珹歌十分不满。 他正欲开口,阿鸢却出其不意地对他道:「阿珹,你就不去了吧。这次我们商量的的确是正经事,你去了也是徒劳无益的。倒不如趁着天气好,好好去钓钓鱼。」 傅珹歌双手交叉,嘟嘴道:「我不!我要去!」 阿鸢知道此人和他正面扭是扭不过,便旁敲侧击地低头嘆着气,「好吧,本来我还想说晚上很想吃鱼来着,看来吃不了了……」 「你想吃鱼?」傅珹歌放下手,倏而正色道:「想吃什么口味的?麻辣?水煮?藿香红烧?」 「不如……火锅?」阿鸢只感觉自己说话时,口中都已莫名闯入一阵浓浓的油香味,粘液瞬间开始分泌。 「好!」傅珹歌抱紧自己手里的渔具,毅然道:「今晚做好等你回来!」 两人看着他背影逐渐消失在柴扉门外,桑子渊不觉有些震惊。 「阿珹……他可真好驯啊!」 好驯不好驯,别人是感受不到的。唯有阿鸢心知肚明,她若是出口,阿珹必定不会违逆。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有股难言的酸楚,她笑容逐渐随风飘去,暗自低眉,脚步却重新抬起。 「走吧,子渊。」 一路上,千凌鸢话语极少,兀自颔首默默不语。桑子渊看出她心有郁结,却不忍细问,只好也沉声跟在她身侧。 一行一步,他总爱扭头细细观察她的侧颜,悄悄打量着她默然的神态。 突然间,几年前一个熟悉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脚步勐然一顿,停了下来。 阿鸢回眸看他,「为何不走了?」 桑子渊沉吟不语,在轻风中缓缓举目,望着此时正疑惑看着他的阿鸢,渐渐冁然露笑。 阿芊,我好似看到你了! 两人同坐马车来到桑梓家的织锦坊,桑子渊一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秘地自己偷笑。阿鸢不明所以,几次转头皱眉盯着他。 桑子渊还在等一个时候,一个足以让他说出来的机会! 桑梓早早地等在了织锦坊门口,看着桑子渊的马车驶来,难抑激动主动迎上前去,看着两人携手下车,有一剎那目光凝滞,脸上也发僵。 不多时,又笑着问阿鸢:「桑槿呢,怎么没见她来?」 阿鸢道:「她每天都守着那批蚕宝宝,哪里能分心啊。我就一个人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不是我说你们!」桑梓一听就忙着嚷嚷:「就那么点可怜桑田,养那么些可怜蚕虫,都不够餬口。何不将桑田租给佃户,把蚕虫都收回我们的的养蚕坊,让桑槿也加入我们织锦坊?」 桑梓顿了顿又扬起自己的手指道:「每月三分利,不说什么,好歹能让你们换个好点的院落,每天吃点山珍海味不是?」 阿鸢低头笑笑:「现在这样也挺好,奢华的院落,珍贵的食物,哪比得过有一群值得珍惜的人?」 桑梓瞬间无话可说,几番欲言又止之后,只能深深嘆了口气。 「拗不过你,走吧!」 织锦坊里约莫有三十来个织娘,都是有好些年缫丝织锦经验的人了。见桑梓前来,织娘们都放下手里的织锦机,快步并排着站到一起,一同弯腰行李。 「坊主!」 这阵仗,连作为表少爷的桑子渊,也不得不惊嘆:「外公把织锦坊交给你了?」 桑梓昂首高兴答道:「对呀!谁叫我是咱们家的嫡女呢?原本爷爷是想等我蝉联今年织锦赛的织锦花魁,再将坊主之位传于我,你知道这老头的,脾气很倔要求很高。」 低头沉思半晌后,转眼,她又笑着道:「不过,我胆敢揭发桑雪纯,替阿芊洗清嫌疑,虽然受了点委屈,不过也让爷爷看清了我骨子里的刚正和责任感,让他打消了对我的所有疑虑。」 桑子渊道:「这么说,你这还顺利成章,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可不是!」桑梓眉毛跳动,激动道:「要么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呢!行正道,做正事,有些幸运啊,你拦都拦不住。对吧,阿芊?」 阿鸢正礼貌地对织娘们回以目光礼,闻言转目看着她莞尔一笑点头表示贊同。 见织娘们都安静地等着,桑梓言归正传,轻咳两声瞬间回到正题。 「各位,想必大家都认识桑羽芊吧,她可是咱们新一届的织锦花魁!虽然她刚到桑榆县不久,也自然没有太多的缫丝织锦经验,不过,羽芊对于织锦的热爱不低于我们任何一个人!她的坚韧,她的勤劳,都让我为之震撼。所以,我让她来做这个带班织娘,大家若有意见,可以单独找我。」 桑梓顿了顿又道:「因为这个决定,只是通知一下大家,没有商量的余地,更不可能更改。大家若有不服,只管挑战她,不过,我不信你们有赢面!」 大家听着,都躬身道:「我们没有怨言,全凭坊主决定!」 桑梓这才回眸目光与阿鸢重叠,两人相视而笑。 今日,是阿鸢到织锦坊的第一日,她自然是不用过多做些什么,在桑梓的带领下,她和桑子渊一同在织锦坊转了转,熟悉了下环境,认了一下人。接着,便被桑梓拉到大厅喝茶去了。 阿鸢在大厅里数度看向织锦坊方向,如坐针毡。 这样真的好吗? 桑梓却不以为意,她请她来,本也不是指望她能动手缫丝织锦。在她眼中,人如木板,各有长短。不是人人都适合做工,也不是人人都适合算帐。 但是,千凌鸢这个人,绝对是能在织锦坊发挥她应有的价值。 -------------------- 傅珹歌:桑子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拐弯抹角骂我!!!! 桑子渊:天地良心,我那是发自肺腑的,真心的,愉悦的,坚定的夸赞!!!! 感谢在2023-10-13 00:16:30~2023-10-14 00:3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微礼灯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一面缘 ================================== 日暮炊烟裊裊,阿鸢和桑子渊两人坐车踏着余晖回村。 桑子渊看得出来她眸光中闪现的落寞,不禁问道:「心有不甘?」 阿鸢垂眸嘆气:「本以为能在织锦坊大展拳脚,却未曾想只是一下午的闲谈啜茗。哎!」 她托腮平视前方,目光无神。 桑子渊面露一笑:「不过是首日罢了,今后总有发挥余地之处。阿芊不必太过神伤。」 他浅思着应当如何安慰她,忽而就回顾起了自己这些年的拓落。 「就像我,虽然志在更高的朝堂,可当初只得了个桑州知府一介小官,我也并未觉得怅惘。虽说官小,事少。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有做好小事,才能有资格,有能力做大事。」 他论述自己的志向理想,神色骄傲显露本心,阿鸢托着下巴扭过头去,听得更是认真。 桑子渊说完转过脸,正好和阿鸢对视。 阿鸢忽而问:「子渊,西蜀如今国力衰微,多数人唯恐天下不乱,都想着法子要变更,要造反另起炉灶,即便如此,你也毫无怨言,想要为这样的朝廷效力么?」 桑子渊微怔,眉头轻微一蹙,并未过多思考,「阿芊这句话对,也不对。」 「怎么说?」 「对,是因西蜀当下情形的确不容乐观。一国之繁,在于民之荣;一国之蔽,在于民之凋。百姓水深火热,自然国力提之而不起。不对,是因我向来不是志在为国为朝廷,而是志在为民。这也是为什么能做个知府,我也知足的理由。」 阿鸢点点头,又歪着头问:「可若是能身居高位,便可为更多百姓造福。若有此机会,你又可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桑子渊回眸看着她,深邃的墨瞳星光闪烁:「当然。就是要看,昭凌公主是否愿意给子渊一个这样的机会?」 阿鸢默然顿住,灵眸中写满震惊。 「你……你缘何得知?」 桑子渊转而一笑,「阿芊不必惊慌,你不愿别人知晓你的身份,我自是不会在任何外人面前提起。至于我如何得知……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仲秋,西蜀王拙选那日……」 光阴回溯,记忆转圜。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日,西蜀皇宫分外热闹。只因西蜀王拙选,不仅是为国遴选有才有志之士,更是为朝堂里那些高官家的女眷物色佳胥搭建舞台。 那时的桑子渊,已然突破重围,到了要面见西蜀王的环节。 在西蜀王内侍官的带领下,他过了兴华门穿了勤政殿,步向后宫的御书房。 途经两城之间,不少皇亲国戚的女眷们汇集在此,比拼踢毽、蹴鞠、投壶等游戏。这是歷年就得到西蜀王特许的环节,若是经过此地的状元探花们被看中,不久后便会接到一封赐婚圣旨。 桑子渊年少英俊,气质不凡,走起路来步步生风,一脸阳光灿烂,刚一露面,便引起周围女眷们羞涩低头,窃窃私语。 他却并没有在意,只浅浅瞥过一眼,便跟着内侍官往前走去。 就在他好不容易在一群炙热的目光中就要走到尽头,踏进另一个城门之时,女群里忽而齐声唿喊着「昭凌公主!」 「是昭凌公主来了!」 桑子渊鬼使神差般驻足回眸。 只见在前方城墙阶梯处,一衣着华丽锦服,姿色如仙女降临般的女子,正在宫女的陪同下,一步步轻摇着身姿,正缓缓走下。 她目光睥睨众女眷,昂首投足间却似乎毫不在意眼下的一切,只漫步走到其间一个看上去身份稍显低微,完全不甚起眼的女子身边,俯身将正低头跪着的她轻柔扶起,温声道:「江小姐,近来身体可有好转?」 那女子恭敬行了个礼,垂眸低声道:「托公主的福,已经痊癒。感谢公主请御医给小女子看病,这才让我有幸重回人间。江盈余生,对公主感激不尽。」 周围那些衣着绮丽的贵女们,见两人亲密无间不由地蔓延起了酸味,窃窃私语不断。 江盈不过是一个九品官员的女儿,她何德何能能被昭凌公主亲自邀请到皇宫来,还和她们一起观摩拙选? 可千凌鸢似乎并不在意,她拉过江盈的手,转身朝着后方走去。 江盈对拙选本来也无意,便跟着她走向紫菱宫。 那时,千凌鸢留给桑子渊的,不过是一个白皙如皎月的侧颜,一个曼妙如蛇身的腰肢。但仅仅只是这遥远又剎那的那一抹印象,这些年却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未曾消退。 在桑榆县见到阿芊,他总觉得面熟却未敢认。直到今日,再次细细凝顾她柔媚皎洁的侧颜,他终于确定了。 阿芊,你就是昭凌公主! 听到这里,阿鸢不得不折服于命运的神奇安排,也不得不相信缘分使然。 「原来,你就是那个时候见过我的,也难怪我对你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两人相顾而笑。 须臾,阿鸢又道:「不过子渊,可否如你所说,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毕竟,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西蜀公主了。当初禁军谋反,我被逼跳崖流落于此,想来若是有人知道我活着,必不会给我生路。」 「自然,你还是阿芊,是桑榆县桑榆镇的阿芊。除非你想,没有谁会知道你之前的身份的。」 阿鸢听完,这才长舒一口气。 「这事儿,阿珹知道么?」桑子渊问。 阿鸢摇摇头:「桑槿是知道的,阿珹还不知。我还在纠结,究竟要不要找个机会告诉他。」 桑子渊垂眸思索不久,当即摆了摆手,「那还是等以后吧,现在这个情形不太合适。」 阿珹,如果桑子渊没有猜错的话,他的身份定不会只是一个闲居西蜀偏僻村落的野夫,这普天之下,能拥有「一弓九箭」之术的,也唯有南齐战神傅珹歌。 傅珹歌,阿珹! 既然他尚未对阿鸢亮明身份,阿鸢自然也没有必要对他坦诚相待。至于今后的事,只需交给今后。 阿鸢想了想,也点点头。 「对了,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我叫千凌鸢!」 「千凌鸢?」桑子渊听罢,浅泯嘴唇一笑,却未再说话。 阿鸢便疑惑问道:「你在笑什么?」 桑子渊举目凝视着她,双目柔情:「我曾想究竟什么样的人家才能生出如此殊色女子,丰姿冶丽,柳夭桃艷,气质卓尔不凡。现在得知你的身份,才觉得理固当然。人如其名,媚而不妖。」 阿鸢听得一阵脸红:「好了,子渊。夸奖的话到此为止,再多听几句人就容易骄傲了。」 两人回到土屋时,傅珹歌已经搓着双手,跺着步子,来来回回望着桑榆镇的方向,等候了良久。 马车渐停,车帷掀起,他迫不及待上前等在下方,等阿鸢探头出来之时,伸出右手让她搭着下车。 桑子渊从另一侧跳下,故意避开傅珹歌泛着酸味的目光。 傅珹歌没有管桑子渊,柔声对阿鸢道:「下午钓了不少江鲤,正好给桑槿煮了一锅。」 说着他又冁然一笑:「还有一条长尾锦鲤,我放在上次的鱼缸中,正好可以凑一对。好事成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阿鸢闻言大喜过望:「果真?」 「嗯!」傅珹歌温柔点头。 阿鸢便撩了裙摆要去看鱼,傅珹歌两人在身后跟着,又不觉间并肩在一起。 傅珹歌伸手拦住桑子渊,如桃花灿暖的笑颜转瞬又恢復严肃。 「今日可还顺利?」 桑子渊没有料到他面色如霜,竟然只问了这么句寒暄的话语,当即说话有些结巴。 「啊……啊!还好,就,桑梓带着我们参观了下织锦坊。」 「就参观了一下?一直在织锦坊么?」 桑子渊点头道:「是啊,一直在织锦坊……不是,你问这么多干嘛?我看你不是住江边,是住海边吧。」 他说罢没有过多解释,又追着阿鸢走进院落。傅珹歌在后面跟着,嘴里还嘀咕着纠结:什么江边海边的? 自打受了伤復原后,阿鸢在土屋小院又被狠狠给宠坏了。以前三餐,桑槿还偶尔允许她下下厨房,现如今,基本都只让她看,绝不让她碰这些活。 她也很郁闷,其实厨房的活的确容易脏手脏身,油烟过重,柴火渣乱飞,辣椒味道又十足呛人。 可是她喜欢啊! 她觉得做饭其实和平日里缫丝织锦,起舞弄琴没多少区别,都是非常有趣的一个流程。 远到种菜,近到砍菜摘菜洗菜切菜备菜,再到起锅烧油炒菜…… 那些油绿蔬菜经过这么一烹饪,散发着极度魅惑迷人的香味,再送入嘴间之时,吃下的,就不仅仅只是一道菜,而是体验了整个菜生长养殖以及成为菜餚工艺的艺术。 可是,在平凡人眼里,这就是一个家务活!! 她们怎么会让她做?! 厨房里,桑槿已经备好了火锅,桑子渊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挤开傅珹歌以后,他撩起袖子将锅从厨房端至外头院中的火炉上。 锅太烫,他还缩回手捏了半天耳朵,嘴里「哟哟」发出两声哀鸣。 仅有的一坛桑葚酒也被桑槿拿了出来,傅珹歌却夺过酒罈,目光凌冽地盯着桑子渊道:「要睡我屋子,你就别想喝!」 桑子渊「切」了一声,嘀咕道:「不喝就不喝,小爷我还不稀得。」 桑槿喜欢做饭,但她不太喜欢动手收拾洗碗。以前只有她和阿鸢两人的时候,她不忍心也从来没有表现这一点。而如今不同了,这里有两个大男人。 于是,洗碗这个事儿……嘻嘻! 桑槿两手一拍,拉着阿鸢去了后院,完全不顾身后两人哀怨的目光。 桑槿走到后院蚕房里,收拾蚕虫吃剩的叶渣,阿鸢要动手帮忙,她也不让。 阿鸢撇着嘴在旁边看了半天,忽而想起今天桑梓的话,便试探性的问道:「桑槿,若是有个机会让你每月赚的比现在多,你可愿意?」 桑槿闻言手中的动作忽然停下,转过头惊喜地笑道:「还有这等好事?」 阿鸢也不确信她是否真心觉得好,头也没有抬高,低头玩弄着自己手上的指甲,喃喃道:「有倒是有啊,不过,咱们的桑田要租出去,蚕虫也不能继续养了……」 桑槿立马转身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 ps:突然觉得阿珹好可怜,阿鸢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了,就他不知道! 阿珹:这有啥?真爱一个人,何必在乎她的身份! 阿鸢:没错!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罗绮衣 ================================== 告诉桑槿之前,阿鸢其实心有忐忑,不确定她是否会接受放弃过去的一切从头再来。 毕竟,无论是辛苦打造出来的「梗桑池渔」也好,还是家里养殖的蚕虫也好,对于桑槿来说都是曾经的一场梦。 翌日,旭日初升。 桑槿已经打点好了家里的鸡鸭和蚕虫,餵好了阿黄回到屋中。 早餐之时,桑子渊正式和他们道了别。假期已过,他还有他的正职。 临行之时,他最后一次问了阿鸢:「你当真不回京都?」 阿鸢低头想了想:「以现在的我,就算回去也没有多大意义。我希望有一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之时,我再回去。」 「你做的决定,我必然支持!」 言罢,桑子渊便坐上了回桑州的马车。 马车车轮向前,车辙不断,车身在桑榆镇的天幕之下渐行渐远。 阿鸢凝望着车身逐步消失,总有一股强烈的感觉,不久后,他们必将再度相见。 「桑子渊,愿你一切顺遂!」 「阿鸢,终有一日,必将朝堂再见!」 不多时,桑槿也准备好了从房间走出来,手里拿了两件薄外套,给阿鸢披上一件,自己则披上了另外一件。 阿鸢一怔,忙问:「你这是?考虑好了?」 桑槿道:「其实压根不用考虑,整个桑州,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开出像她这么好这么有诱惑力的条件。何况,就单凭她不计前嫌去找桑子渊救你这一点,无论如何我都得卖她这个面子。说起来,我还担心人家嫌弃我呢!」 「怎么会?不用这么贬低自己,你很好。」 桑槿笑笑:「在我们阿芊的眼里,我当然是最好的啦。不过,我真的除了缫丝织锦外什么都不太会,跟织锦坊那些织娘比起来,也确实还差点距离的。」 「没关系!」阿鸢挽过她的手,柔声道:「勤能补拙,我相信只要你心中有信念,终有一天定能实现心中目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桑槿扭头回应她坚毅的目光:「阿芊,你总是这样满腔热忱,鼓励自己,激励别人。好像在你这里,都看不到阴暗,看不到失败,看不到苦痛。感觉你就像一朵阳光下的向日葵,总是向阳而生。」 阿鸢听不得这么大段的夸赞,话没听完就喃喃着「我有这么好么」,接着往前方挪动脚步。 桑槿紧紧跟上,「当然,阿芊你是顶好顶好的!」 织锦坊外,桑梓一如既往早早将手揣于广袖中,面朝着桑坪村方向等着迎接阿鸢。 看到她们俩走来,脸当即绿了一半。 「不是我说你们,难怪今天会迟到,你们的马车呢?」 阿鸢难为情地低下头,桑槿无奈地撇撇嘴道:「马车是桑子渊的,他回桑州了,我们就只有走路了。」 「什么?!」桑梓惊讶狂唿:「表哥他……他怎么走了也不给我说一声,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叉腰吐气,嘴唇高翘着,看上去比平日里更多了一份俏皮。 片刻后,见阿鸢和桑槿一脸疑惑的看着她,立马放下双手,看向她们。 见她欲张口,阿鸢和桑槿互相对视一眼,竟然抢在她之前说出来桑梓那句万变不离其宗的口头禅:「不是我说你们!!!」 桑梓话说到一半,听着她们俩的异口同声,有少许的呆滞,不过转瞬即逝后,又言归正传。 「不是我说你们,真的就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么?明明如花似玉,花样年华,怎么穿的如此随性?这要是遇到个如意郎君,还不得被吓跑。」 这件事多少能引起两人的共鸣,毕竟在此之前,阿鸢一直想用织锦赛的赏银为桑槿定制一件稍微好点的衣物,但因为给傅珹歌赎剑,后又遇到水患危机,一直以来都没有完成这个夙愿。 听了桑梓的话,她蓦然有些愧色。 「阿梓说的有理,那阿槿,改天咱们去做两身?」 话音未落,桑梓便走上前来拉了两人的手,却没有转身走进身后近在咫尺的织锦坊,而是朝着桑榆镇街头的方向。 「还等什么改天,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我家的锦衣阁挑几件!」 所谓的大户人家,约莫就像是桑梓这样的,家里的产业体系丰富,商铺布满桑州各地。 产原地有织锦原料生产,种桑养蚕;有专门的缫丝坊、织锦坊,市井上,还有各种裁缝店,定制各种丝绸锦缎华服。 也难怪这些年赚得盆满钵满,举手投足间一派富足作风。 锦衣阁仅仅是桑梓家产业链条里专供女子制衣的店铺之一,但却早已经名满整个桑州。 几人前脚刚一踏进铺内,掌柜闻声抬头见桑梓,便恭敬前来招唿。 「家主,今日来此可有何吩咐?」 「没什么!」桑梓摆了摆手,示意掌柜可以忙自己的事:「这位是我们今年的织锦花魁桑羽芊,还有第二名的桑槿姑娘,从今天起,她们二位正式加入我们织锦坊。今天,我带她们来挑几身衣裳,你只管如实记载帐本便可。」 掌柜听完恭敬点头道:「自然没问题!两位姑娘跟我这边来!」 他带着几人前往旁边的衣架处,指着那些衣服道:「我们今年最新的款式都在这里了,两位姑娘只管随便挑便是。」 桑槿闻言兴奋地上前拨开衣服,觉得甚是眼花缭乱。衣服花色不同,款式不同,各有风格,各有千秋。 她拿出一件看看,不错;又拿出另外一些比了比,喜欢! 可是,中意的越多,就越是难以下决定。要那件好呢? 见她面色纠结犯难,桑梓又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既然都喜欢,就都带走。你家那些旧衣服,全部做抹布好了!」 她也不管桑槿和阿鸢是否接受,转身交代掌柜根据两人的尺寸选了好几件合身的衣衫打包了起来,又道:「拿回家试试看,不合身的话,随时拿过来让掌柜的找裁缝改便是。」 掌柜应声退下,阿鸢和桑槿互视一眼,都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有这么个挥金如土的朋友,实在是没办法! 选完了衣服,几人又前往胭脂铺选了些胭脂,时间便到了午时。 桑槿哀怨地小声对阿鸢嘀咕到:「我们今天究竟是来织锦坊做工,还是来逛街了?」 阿鸢也小声回答她说:「没办法,我昨天也是半天品茗。她是东家,自然得听她的。」 「也是!」 桑梓在前方走,忽而驻足回眸。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家里还有什么缺的么?今日一併买齐,打明日起,我可不希望你们来织锦坊是这身装扮。咱们桑家的织锦坊,该有的排面一定要有!」 「哦!」阿鸢木然点头回道。 桑槿摇摇头:「倒是没什么缺的了……」想了想又道:「要是有的话,再告诉你?!」 阿鸢听罢,直在身边拉扯她的衣袖,眼神仿若在埋怨她可真敢提这样的要求。 桑梓却并不在意。 她嘛,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只要我能办到的,我绝不拒绝!」 之后,她又认真沉思良久,反覆问了两人好几遍,看着她们同调地摇了好几次头,确定了今日确实已经该买的都买了后,才说了句「走吧」,便转身走进早就已经停在门口的这家酒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阿鸢和桑槿闻言侧目一看:凤翔楼。 何谓凤翔楼? 这是整个桑榆县最奢华的一个酒楼,平日里专供的是如同桑梓这样的富裕人家的公子小姐,里面的菜餚不仅云集西蜀名菜,更是蕴藏了不少名酒。 平日里,像阿鸢和桑槿这样的平民身份,可以说根本没有机会进入。今日在桑梓的带领下,几人走进去,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殷勤待遇。 桑梓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点菜几乎不用费神,只需告诉小二按老规矩上几道时令,小二便甩了毛巾自觉退下。 阿鸢原本以为,所谓的时令就是时令的蔬菜之类,可是直到桌上摆满一桌山珍海味,她却愣是见不到一点绿色的影子。 「时令呢?」她不禁问道。 「这不都是么?」桑梓一一介绍:「清蒸鲈鱼,红烧肉,干煸兔丁……」 嘴里含着筷子的桑槿打断道:「等等,这些怎么就是时令了?不都是四季常有的?」 桑梓白了她一眼,解释道:「这里的时令和别的地方不同,他们所谓的时令,指的是当季新推出的一些名菜,或者是创新做法的一些菜餚。因为一般都限量供应,指不定何日,何时就没有了,故名时令。」 两人一听,面面相觑,不再多问一句,只低头开始吃饭。 饭到中途,桑梓突然问:「阿芊,桑槿,你们这两日逛了织锦坊,也去了我家商行,可有发现什么值得改进的地方?」 刚拾起一块红烧肉进口的桑槿忽而被问有些傻眼,愣神半刻,只能木讷地瞥向阿鸢。 就知道,这一日的街,不是白白逛的! 就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阿鸢本是神色沉静地吃着饭,听到此话,轻轻放下了碗筷。 她看着桑梓,心中有数,但又不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开口。 桑梓大方道:「你只管说,没关系!」 阿鸢又看了看桑槿,这才将自己这两日总结的点告诉桑梓。 「织锦工序,我目前没有过多的建议。毕竟我经验尚少,还需继续学习些许时日。但我见织锦坊的锦绸色调均比较单一,为何不能染出花色更丰富些的锦绸呢?」 桑梓回道:「我们的织锦技艺传承百年,本也没有问题,不过染锦技术的确还有待提高。若是燃料颜色过于复杂,怕是污了锦绸。」 阿鸢道:「我昨日观察了一下染锦,总觉得少了什么步骤。导致我们的锦绸染色后显得色泽过于明艷,而且看起来质感较差。若是可以,扎染之后,可以用江水洗涤,让颜色固之,但又显得自然不刻意。」 言及此,桑梓沉默着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阿鸢继续道:「今日的锦衣阁,我见所有的成衣琳琅满目,均放置在同一处,没有对色系、款式、花色和质量进行区分,因而导致所有成衣放在一起,选不出个好坏。」 「何不将空置的内阁利用起来,将所有成衣按布料工艺不同分层级,按照色系裁剪区别分款式,将平价的成衣挂在靠门最近之处供一般买者,将价值稍高的成衣挂内阁拱专客选购。如此,大家都能很轻易地选择自己想要的衣裳,也能很容易做出区分,卖个好价!」 话音刚落,桑梓已经忍不住拍手了:「绝妙啊,阿芊。你这个点子可算是说到痛处了!」 阿鸢继续趁热打铁说道:「还有,让顾客回家试衣未免有些麻烦,若是顾客不便多跑这么多趟,自然以后也不愿多来。若是我们能在锦衣阁设置一个更衣间,让大家现场试衣,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另外,最好同样的款式,按照不同的尺码,做出几件衣服供不同身材的客户挑选。如此一来,减少了改衣的时间,也能让顾客及时穿上心仪的新衣。」 桑梓大喜,当即道:「就这么办!我明天便召集所有掌柜,闭门改制。阿芊,你可真是天资聪慧,天赋过人。我就知道,以我桑梓的目光,绝对不会看走眼!」 她有意让阿鸢到桑家商行做副理,帮她管理整个商行。可阿芊却道:「只是我对帐本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倒不如让我缫丝织锦来的更实在些。」 缫丝织锦? 就这脑袋瓜,能是去玩儿机器,干缫丝织锦活的吗?桑梓明显是不能答应的。 「我每月给你三分利,自然有给你三分利的道理。这事儿无须再议,明日掌柜议事,我便宣布。」 桑槿连忙拉住还想挣扎一番的阿鸢,小声在她耳边说:「阿芊,你就别拒绝了,多好的事?」 阿鸢回眸看了眼桑槿,看到她的期盼目光,又觉得确实没什么坏处,便只能点头应下来。 「至于帐本……」桑槿颔首害羞道:「要么我来试着学一下?!」 -------------------- 桑槿:所谓有钱的闺蜜当如此啊! 阿鸢:嗯!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双刀流 ================================== 「好啊!」桑梓答应的倒是一点都不含煳。 桑槿纳闷:「你真的都不考虑一下,犹豫一下,质疑一下的吗?」 桑梓忍不住「噗嗤」一笑:「我为何要考虑、犹豫、质疑呢?」 桑槿道:「我,没什么文化,对帐本也一窍不通。」 听闻此,桑梓敛容嘆了口气,上前揽过阿鸢的柔肩,认真的说道:「咱们阿芊在参加织锦赛之前,不也对织锦一窍不通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桑槿闻言勐烈点点头,这倒的确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她能一路走到夺得织锦花魁,连桑槿都未曾预料。这么说来,确实一切皆有可能了,她的信心也增加了几分。 桑梓又接着道:「你会与不会,是否有经验,我不看重。只要你和阿芊一样,都有百折不挠,一往无前的精神,就够了!」 「你就不怕,我没有这种精神,会让你失望?」 桑槿一脸狐疑看着桑梓,桑梓却依旧面带微笑:「所谓近朱者赤,我不相信你天天和阿芊齐头并进,一点都不被影响。行了,机会我给你了,之后能不能抓住,还得看你自己。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这样,那算我桑梓瞎了狗眼罢了!」 桑槿终于展眉而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桑梓家的织锦业虽说根基在桑榆镇,但是最为赚钱的商铺根本不在此。 因为商铺繁多,桑榆镇又偏远有些隔绝,所以平日里商铺的掌柜们要集会,都是由桑梓发了集结令后,大家在桑州齐聚。 这次的议事会定的很仓促,但所议之事又重大,加上阿鸢和桑槿两人之前也未曾出过桑榆镇,需要准备的事项就很多。 午饭后,桑梓并没有带两人再回织锦坊,而是让她们俩拎着今日她大方赠送的衣服首饰,提前完工回家。 两人徒步而来,本也想徒步回去。可还没转身,却看见一辆精緻的马车已经渐渐被赶至她们跟前。 她们俩以为挡了路,还相互搀扶着往后退了退。可那赶车之人却跳下车来,对桑梓恭敬行了个礼。 桑梓没有过多寒暄,走上前来对她们说道:「两位,以后你们就是这辆马车的主人了。老檀是我们桑府多年的老人,驱车技术一流。以后,就由他负责接送你们……」 阿鸢回头看着桑槿,两人双目圆睁正惊讶不知说什么,桑梓又补充道:「对了,工钱我们桑府来府便可。」 话一说完,她便高兴地笑着转身走进织锦坊大门,准备要去桑州的物件。 回去的路上,桑槿实在是忍不住兴奋,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从记事起,还从来没遇到桑梓这么好的人,尤其是,这么好的老闆。 这才加入织锦坊第一日,送衣服送首饰还送马车…… 每月三成利…… 桑槿唇角止不住扬起,时不时瞥向阿鸢一侧,把阿鸢都看的有些内心毛毛然。 「你老是看着我干什么呢?」 桑槿回过头,笑容明媚:「我时常想,究竟是阿芊你救赎了我,还是我救赎了你?我们俩相依为命,却都给彼此带来了不一样的人生。如果当时我没有在清沅江把你救回,我现在究竟是死是活,活的怎么样,都想像不到。」 阿鸢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当然是相互救赎。若不是你和阿珹,我现在,或许也早就不在人世了。现在想想,的确和阿珹说的一样,一切坏的尽头,必然是好的开始。所以,一切重大决定,也不要在自己认为人生最失意最黑暗之时做下,方能永不生悔!」 「你说的真好!」桑槿回头盯着她道:「就比如,上天剥夺了我所有的亲人,却又把如此珍贵的你送到我身边。上天让我吃尽穷苦,又给我一个暴富的机会。这一回,无论是你,还是这个机会,我都定会好好珍惜!」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桑坪村,柴扉门口花落满地,院子当中竹叶纷飞。 还没进门,两人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剑舞凌霄,风声潇潇的动静,抬头一望,初生的嫩竹刚刚房顶般高,就已经惨被削顶。凝神一望,还有个人影时不时在院中上下串动。 桑槿一见又是憋了一腔怨气,「我真服了,这个阿珹又在拆院子!」 她刚抬起脚步要推门进去,阿鸢却伸手将她拦下。 「等等!」 等等?桑槿纳闷:等什么?等他把房顶也削掉? 回头一看,阿鸢已经脚步轻柔缓慢地走上前来,透过柴扉上半截未被遮挡住的空隙,仔细、认真地凝眸而看。 院子里舞动的人身影矫健,左右手里两把长剑仿若与手共生,此刻在他的手下轻若无重,挥动起来好似柔软长蛇,噼砍而下又坚能摧石。 阿鸢早已看的入神。 桑槿虽然云里雾里,但也逐渐被震惊住了。 「一弓九箭,双刀流,阿珹……」 桑槿不解,大声问道:「你在嘀咕什么呢阿芊?」 阿鸢刚一回神,院中的傅珹歌闻声动作也倏而停止下来。 他低头审视了一遍自己一下午的「杰作」,蓦然脸红,收起双剑对迎面走来的阿鸢低声道:「不好意思,阿芊,桑槿……我,我最近实在是有些手痒难耐!」 阿鸢摇摇头,温柔回应:「为何要抱歉?你箭术、剑功如此了得,实在是不应该浪费在此处。阿珹,你就没有特别想完成的理想?」 「有!当然有……」傅珹歌看着阿鸢,说话间脸却更加酡红:「只是,未到时候……」 桑槿听完,都不觉想要敲他一敲。前一句话都已然滑落唇边,后一句话却愣是死死把前一句话堵了回去。 实在是…… 阿鸢并不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却被他这话又激起了心中某些念想。 理想,谁不会有呢? 只是,未到时间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阿鸢凝望他良久,也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她将右手伸到傅珹歌脑后,微微垫脚,眯了眯眼睛将头向他跟前凑了一凑。 傅珹歌懵了,整个过程他睫毛未颤,眼睛未眨,脑袋也未曾偏离,目光剎那间像被冰冻住。 仿若空气凝固,仿若花朵含苞而不放。 转瞬,阿鸢又缩回手,从傅珹歌头顶的髮丝上,轻轻捻下一片竹叶,轻柔地任它飘落泥沙土地上。 而此时,一旁呆呆看着的桑槿,大大地张着嘴,眼睛鼓得像青蛙一般,心里却狂躁地只想大唿大叫。 「有片竹叶!」阿芊迴避傅珹歌的目光,说完后赶忙揣了手绕过他走向房间关上了门。 院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傅珹歌尚未回神,桑槿也吃瓜不嫌事大地一连换了好几个表情。 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忍不住跑到傅珹歌面前,摇着他的手臂歇斯底里:「珹哥!!!」 傅珹歌也情不自禁扬起眉眼,微微摆了摆手,笑道:「淡定淡定!」 回屋后的阿鸢靠在房门上,心情与院中的两人截然不同。她本无心之举,却没想到引起傅珹歌灼热的目光炙烤着她的内心,让她默然升起一丝愧疚。 千凌鸢,你这是在玩火?! 莫名的,她想到了曾经的岁月年华,想到了西蜀皇宫,想到了祁漠炎…… 再回头,透过那扇并未开启的房门,她的目光穿透一般睁着这方小院,这个村庄,这个桑榆镇。 她真的要在此混沌一生么? 可是,自己究竟要以何种身份,何种面貌,再度重回故土?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回去,那便不再是守护一个桑槿,一个桑坪村这么简单,而是守护整个西蜀,守护这个天下的千万子民! 她忽而又觉得,和这些想比而言,刚才的那些疑虑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和可笑。 房门被推开,傅珹歌还呆站在院子里,听到声音后回眸看向她。 阿鸢没有动身,却遥遥看着他,半天才开口道:「阿珹,你可否愿意教我?」 傅珹歌豁然不解:「教你?教你什么?」 「你的箭术,你的武功,还有,所有你愿意教给我的一切!」 若是过往,傅珹歌他定然不会拒绝。她想要吃的,他尽力为她寻来,她想要做的事,他定然默默相守。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一定尽力而为! 可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果断而坚决地拒绝了。 「不!不行!」 他的态度,连阿鸢都未曾料到。虽然并没有觉得他有非要答应的理由,但是以过往的经验看,这还真的是第一次他对她说「不」! 心里的预期和现实的落差,让阿鸢一时半会儿心里有点闷,一股失落感侵袭而来,面上也怏怏不乐。 「我知道了!」 阿鸢说罢低头想要关门,傅珹歌抬起脚步想要追上去解释,但刚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只见阿鸢又顿住手上关门的动作,愣在原地,仿若是在等他的答案。 傅珹歌解释道:「我并非不愿,只是练功也好,练箭也罢,过程都太过艰辛。我不想看你太辛苦……」 言及此,阿鸢彻底开了房门,走到傅珹歌跟前。 「不管多辛苦,我都能忍耐。不管多困难,我都愿意克服。」 「为何这么想学?」傅珹歌问:「这也不像是你的喜好!」 阿鸢答道:「或许,只是觉得有这么个技能防身,以后也能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傅珹歌连忙道:「我保护你不行吗?」 「你不用多想,只不过岁月何其长,人生何其复杂多变,万一能有那么一天,可以不依赖任何人保护自己,甚至可以保护他人,不是很好么?」 傅珹歌一时无言以对,低头沉思良久后,又抬眸和她相对。 「织锦坊怎么办?」 阿鸢笑着道:「我白日去织锦坊,晚上就可以跟你练功啊!」 「你!」傅珹歌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阿鸢目光坚定,好似曾经她意图要夺得织锦花魁那般。 傅珹歌知道,她这个人,一旦有想法,有目标,那必定任何人,任何事,都很难让她回头。 「容我想想!」 -------------------- 桑槿:阿珹你肿么肥事?刚刚才为你打call,你又作? 傅珹歌:可她的手是捻绣花针的,不是拿剑的! 阿鸢:你这是歧视!嗯!歧视! 傅珹歌:女人……难搞!!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桑州行 ================================== 晚餐时,桌上一片安静,桑槿时不时余光中瞥眼两人,觉得良久未曾如今时一般压抑了。 阿鸢也就罢了,怎么连傅珹歌都这么沉默? 吃着吃着,她憋不住打破寂静嚷道:「啊,对了,珹哥!明日我和阿芊就要去桑州了,说不定要呆个几日才能回来。听说桑州的糖油果子很好吃,我给你带点回来?」 傅珹歌一听,果然开了口,「你们要去桑州?明日?」 他目光一转,看向阿鸢,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呢? 阿鸢略笑一番,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桑槿的话。 「你们去桑州,有何要事?」 「桑梓要召集掌柜们商量改制,正好我和桑槿加入织锦坊,也需要见见大家。办完事就回!」阿鸢淡然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傅珹歌放下筷子,一副准备起身状,「那我回屋收拾收拾! 两人齐声问:「收拾?!你要去?」 「当然!」傅珹歌不假思索:「桑州路途遥远,危险潜伏不定。你们两三个姑娘家,怎么能单独出门?我去一路好有照应。」 桑槿没有说话,阿鸢却毅然拒绝了他的这份好意。 「不用了!阿珹,家里有蚕虫,还有鸡鸭,阿黄。咱们要是都走了,它们怎么办?」 「对呀对呀!」桑槿也连连贊同。 傅珹歌仍旧起身,看了眼她刚刚所说的那几样东西的方向,撇了撇嘴。内心直道:这些小东西,能有阿芊重要? 可低头时,看到阿鸢的神色却明显不好,加上他黄昏时分已然拒绝了她一次,若是此刻再违逆,那她指不定真的会生气。 思及此,他重新坐下,没有再敢多说要跟着去的话。 「那你们一路要小心,若是五日内你们没有回来,我便不管小院,前往寻你们。」 阿鸢桑槿这才同意点头。 夜空星光璀璨,虽没有明月,却仍旧洒满薄光。 阿鸢睡不着,便靠在朝向后院的桑田处的窗棂上,闻着一阵清风发着楞。 敲门声响起,在阿鸢的准允下,桑槿才推门走了进来。 「阿芊,今日的衣服你有试过了么?」 阿鸢摇摇头,「还没。反正明日出发时间晚,不急!」 桑槿想了想,便搬了个矮凳子坐在窗棂下方,拖着下巴看着阿鸢。 「阿芊,你今日神色似乎有些不对,有什么事情让你烦忧么?」 刚刚目光还看着外头的阿鸢闻言,缓缓转过了脸看着桑槿。明媚星光撒在她娇嫩的脸颊上,柔柔的夜色中哪怕只是一个侧颜也看起来也如此温婉恬静。 她浅思片刻,道:「倒不是烦忧,只是原本想让阿珹教我射箭武功,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决绝。除了他,我还能依赖谁呢?」 此话一处,不仅是桑槿,连阿鸢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刚刚说了什么,依赖? 何时开始,她与他之间真的到了彼此相持,分之不成的地步? 思罢,她又兀自摇了摇头。 这个世间,谁离开谁又活不下去呢?谁又能真的依赖一个人,谁又能真的让人依赖? 窗外墙角处,蟋蟀交替着鸣叫了片刻。屋内,两人相顾彼此少顷。 忽然,桑槿从矮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阿鸢对面靠在窗边的墙上,脸上升起一抹阴森的笑意。 「阿芊,对付阿珹,你没有办法,我可有!」 翌日清晨,后院养的鸡群里,初长了些许花冠的公鸡尝试性地鸣叫几声。 桑槿一早就把自己关在阿鸢房间里,两人在里面梳妆打扮。 因为之前两人都以素颜为主,顶多不过也是淡妆,所以今日尝试着桑梓送的那些胭脂水粉,以及换了她送的绫罗绸缎薄裙,傅珹歌的期待已然写在脸上。 他在院中噼柴,斧头抬起落地节奏却异常缓慢,「咔嚓」的响动声根本压不住房间里桑槿不时传来的尖叫声。 「啊……天哪……阿芊……」 「神啊,这真的是咱们俩么……」 「我决定了,我以后天天都要这样化妆,天天都要这样穿衣……」 究竟……是有多好看啊? 傅珹歌一边抬头看着阿鸢房间的方向,一边心里暗自猜测。可走神的后果就是……斧头「噼啪」一声砍在了旁边的石头上,断了! 傅珹歌抬起仅剩的斧头手柄,又无奈放下。 此时,随着「吱呀一声」响动,房门被缓缓拉开。 傅珹歌目光从下而上,从淡绿色的裙摆,到纤细的腰身,再到高挑的身材。 她脖上挂了项鍊,耳朵戴了耳环,脸蛋粉嫩白皙,唇瓣红润娇小。娥眉佳妙,目光含光,连髮型都比往日不同,梳成了淑女模样…… 别说,桑槿的这身妆容,让她整个的美貌完全还原,看起来已有与这土屋格格不入之感。 桑槿推开门见到傅珹歌惊奇的眼神,一时间觉得甚是满意,这才浅笑着侧开身子,让出路来,让傅珹歌的目光停摆在阿鸢身上。 剎那间,仿若又一次回到两人初见。 一袭雪白丝绸薄裙,略微有些透明,能隐约看出肌肤色泽。仅仅不过微施了些粉黛,轻描了细眉,点了朱唇,上了薄粉,却叫傅珹歌此时的双眸中神采尽散。 传闻里王母殿中悄然下凡的七仙女,想来也不过如此。 他半天没有说话,直到看到阿鸢扭头对桑槿道:「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巧的是,昨日驱车的老檀,此时已经将马车赶到了柴扉门口,「嗒嗒」两声之后马匹停了下来,老檀急忙跳下车,轻扣了两下柴扉门。 两人打包了行李,傅珹歌上前想要帮阿鸢,可一副殷勤凑上前去,却被阿鸢莫名冷眼相对,仅仅只是瞥他一眼后,便绕过他径直朝门口走去。 桑槿在后面偷笑不已,路过傅珹歌时,不知怀了什么意图,浅嘆了一口气道:「自作孽,不可活哟~~」 傅珹歌还在发着楞,两人已经坐上老檀的马车嗒嗒离开。 他跟着马车的身影,不舍地在后面跟了一段距离。而车里的阿鸢悄然看向后方一眼,转身忐忑地问桑槿:「我刚才那样对他,真的好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桑槿笑得不亦乐乎,闻言好不容易止住笑:「你不知道,对付阿珹这样的,就得欲擒故纵,冷他一段时间。你看他会不会主动投降!」 看她说的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阿鸢都怀疑这个人压根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桑槿。 「你什么时候也会用欲擒故纵这一招了?」 「学呗!」桑槿笑意匪浅:「都是要替织锦坊管帐的人了,还不得主动学习学习?」 阿鸢闻言,一脸欣慰笑容。桑梓这个人,不得不说,在识人用人上,的确是一把好手。也难怪会接手织锦坊。 来到织锦坊门外时,桑梓已经收拾好行囊恭候多时,看着从马车上款款走下的两人,她简直不敢相信。 「我天,这真的是桑羽芊和桑槿?」 两人闻声,相视一笑。 桑梓继续道:「不是我说你们,以后就得像这么打扮才行!」 跳上了同一辆马车,老檀用力一挥鞭子,「驾」地高唿一声,那马匹轻轻嘶鸣一声后,抬起前蹄往前行进。 三人一台戏,精彩;三人一辆车,吵闹! 从上车开始,老檀就已经一路忍受了几人在他后方忽而狂笑不止,蓦地恢復静谧,刚安神一会儿,就又咋唿起来。 阿鸢自从来到桑榆镇,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而对于桑槿来说,这还是从小到大的第一次。哪怕是做梦,都未曾想像过。 桑榆镇外的青山层峦叠嶂,农田一马平川。现下是临近五月,农田里尽是苍绿的稻苗,这让自小便看着桑田长大的桑槿觉得尤其惊喜。 「阿芊,你们看,那些是什么植物啊?」 桑梓闻言往外凑了凑,白了一眼桑槿道:「你没见过稻谷?」 桑槿没有理会她的白眼,一边和阿鸢并排着趴在马车窗栏上尽情享受田风,一边无所谓地答道:「没见过!」 阿鸢也微微回眸对上桑梓的眼神:「我也没见过!」 桑梓:「……」 能说什么呢?这两人真的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女么?若你说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没有见过这最基本的谷物,她能理解。 可这两个桑坪村的姑娘,你们? 桑槿自小在桑坪村长大,她这是知道的,所以身份毋庸置疑。可是,在织锦赛之前才横空出现在桑榆镇的桑羽芊,你究竟是何人呢? 阿鸢心情大好地看着车外的一切,高的树,矮的苗,和煦的风吹动她额前的髮丝,侧颜白皙如玉。 桑梓突然问:「阿芊,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还在欣赏外景的两人闻言,笑容逐渐湮没,轻轻转过头来,互视对方一眼,又扭头看向桑梓,却都没有开口说话和解释。 桑槿看向阿鸢,这次,她也替她拿不定主意。 阿鸢沉吟了半晌,终于轻启朱唇,莞尔道:「身份为何真的那么重要么?不管我是桑羽芊,还是其他谁,我都是真真实实的一个人,对于你们,我绝无任何隐瞒。」 「这个我是相信你的,只是,我总觉得,你的身份应该比我们想像的要复杂。阿芊,我并不奢求你现在能告诉我,但是,如果以后有必要,请莫要瞒我。」 桑梓缓缓说完,目光虔诚而企盼地看着她。两人相觑片刻后,阿鸢点头应道:「我答应你!」 整个途中还算得上平静,因为老檀驱车技术一流,既能让马匹放肆飞奔,又不让乘车人觉得颠簸。因而,当天夜里,她们便到达了桑州。 阿鸢的兴奋来自于这陌生的初体验,而桑梓和桑槿的欢喜却来源于一个人。 马车停下之时,早已等候在桑州城外的桑子渊,连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周围路过的百姓不知情,都还以为是朝中某个大人物要来此地视察。 他浅笑着迎上前去,将三人一一从车上扶下。 率先下车的桑梓没好气地瞪着他,就上次不辞而别一事,狠狠教育了他一通。 桑子渊只能不住点头,是是是应着。不多时就被接着下来的桑槿挽住了胳膊。 「子渊,咱们又见面了!早知道这么快就会再见,我那天就……」 她那天就不会偷偷哭得那么伤心…… 「嗯?!」 桑子渊不明所以,正看着她等着答案,阿鸢却在这时慢慢从马车中走出。 刚刚还在应付两个女子的桑大人,忽而目光凝滞,呆呆地看着她,眸中如星河璀璨,脸颊暗自泛红。 良久,他才回神来,抬起脚步走向马车,脸上的笑意依旧,含义韵味却完全不同于先前。 「阿芊,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这么一别,还不到三天吧? 桑梓和桑槿互相看看对方,目光回到桑子渊身上时,他已经将千凌鸢从车上扶下来。 「朋来客栈已经为你们备好了房间,我先送你们过去,你们先休息休息,我们再一同用餐。」 -------------------- 桑子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与阿鸢相别三日当三年看! 桑梓:…… 桑槿:……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暴发户 ================================== 桑梓来桑州的次数多不胜数,但扪心自问,桑子渊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亲自前来迎接,接待的礼数还如此周全。 她不禁看向另外两人,眼神意味深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朋来客栈门口,店小二热情地和老檀拉着马车往旁边而去,桑梓作为织锦坊坊主,俨然一副主人姿态,走在前面替阿鸢和桑槿引路。实际上,也只是她对桑州实在是太熟。 上次前来报信,她还是在朋来客栈入驻。时隔不久,她又来了。 三人前往三楼各自房间修整一番,相携着下楼时,桑子渊已经点好了当地名菜端坐在桌旁,目视着她们下楼走过来。 「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我想着你们第一次来桑州,自然是要以这里最为特色的菜餚给你们接风洗尘。」 说罢,他目光下移,扫视了桌上的八菜一汤,一个个给三人报着菜名。 「夫妻肺片,棒棒鸡,水煮鱼片,青椒兔丁,莲藕排骨,小葱拌豆腐……还有……」 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桑梓却连忙伸手打断道:「咱们就四个人,你点这么多,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桑子渊笑了笑,摇摇头:「无碍,名菜太多,恨不得你们都能尝尽。只可惜你们此行呆的时日也不多,所以,能多点就多点吧!」 桑梓这才算是知道,阿鸢他们在桑子渊心目中的分量是有多重。或者说,她这个自小青梅竹马的表妹,尚且不及刚认识不久的两人。 她默然托腮,暗自嘆了一口气。 当年,若不是他仕途失意,说不准,两人现在已经是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亲人了。 在这点上,桑梓的父亲比较执拗,他不舍自己的独女嫁给一个拙选成功却仅仅当了个八品小知府,未来尚且一片模煳之人。 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来,桑梓的初心却始终未曾动摇。她,还在期盼着有另外的可能。 眼下看着桑子渊对桑槿的态度,她又逐渐没了信心。 话到中途,问及明日的议事会,桑梓简单谈了谈她的计划,阿鸢和桑槿则默默听着,就连桑子渊也一脸惊愕,听得尤其认真。 没想到,那个一直以来都喜欢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撒娇耍滑的小丫头,如今已然出落成一个办事干净利落的人。 话讲到一半,桑子渊闪烁的眸光逐渐黯淡,心间这才想起一件事:「阿珹呢?他竟然没有跟来么?」 桑槿听完不禁笑道:「你们俩可真是怪,见面呛,不见面又想。」 「谁想他了!」桑子渊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转了转眼珠,又掩饰道:「我那不过是觉得这个狗皮膏药,这次竟然没有死皮赖脸跟着,有些好奇罢了!」 西蜀没有宵禁,所以入夜后的桑州街头依旧灯影绰绰,繁华异常。 几人难得一来,桑子渊便推开这些时日堆砌的杂务,回府衙换了常服,陪着她们在城中闲逛了几刻。 满街小吃琳琅满目,比起刚刚在客栈的菜餚吸引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桑槿看着有些抱怨:「子渊,都怪你。若不是你点了那么多菜,害得我们吃那么撑,我们可以再吃好多好吃的。」 她说罢眼巴巴望着眼前的臭豆腐,即便口水直咽,也难以再鼓起勇气买一份。 阿鸢却明显没有管她们,二话不说掏出几块铜钱,上前买了一份。 一人吃不了一份,几个人,却可以。 当然,夜市除了美食,自然也少不了许多精緻的小商铺。比如现在的桑子渊,嘴里一口被桑槿摁着肩膀硬塞进去的臭豆腐还没嚼碎,目光却被身旁一个饰品店吸引了。 店铺还在营业,他便领着几人一同走了进去。 起初,掌柜看走进来的是个公子,还有些许诧异,接着看跟来三个貌美如花的姑娘,瞬间笑得春花烂漫,秋华凋零。 「哎哟喂,几位小姐,你们需要买点什么首饰呢?」 阿鸢悄然凑向桑子渊,小声问他:「逛街就逛街,为何带我们来首饰铺?」 桑子渊这才跟几人解释,这家翡翠玉楼是桑州极度有名的首饰店,富有特色。他有意买几支,赠予她们几人。 桑槿和桑梓听了非常高兴,这就上前拉着掌柜选首饰去了。 阿鸢却楞在原地揣手没有动。 「阿芊,你不去选一些?」桑子渊也驻足,面露疑惑。 阿鸢望着店里的首饰,只觉淡然。特色的确是特色,不过之前进贡的也不少。 桑子渊正有些失落,却见阿鸢终于抬动了步子,走到离她最近一处的柜檯便,随手拾起一个翡翠簪子,朝桑子渊扬了扬。 「就它好了。」 和她对比鲜明,桑梓和桑槿却未曾有一丝客气,两人左右手各自拿了一些钗子、手镯等,欢喜地摆在柜檯也学着阿鸢的口气道:「就它们了!」 女掌柜满心欢喜,乐不可支,二话不说将所有选定的饰品从里到外精心打包起来,递到几人手里了,才眉飞色舞地笑道:「谢谢诸位客官,一共三百九十九两八十八文。」 几人闻言,动作僵止,目光凝滞,齐齐看向那女掌柜大声喝道:「你怎么不去抢啊!」 女掌柜被这么一惊,敛回笑容,看了眼已经打包好的首饰,面露尴尬笑意。 阿鸢将手里的盒子轻轻放回柜檯,冷声对掌柜说:「谢谢,我们不要了,退了吧!」 掌柜闻言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不屑地瞥了一眼桑子渊,好似在对他没钱还请客的一种嘲讽。 桑子渊当即目光怼向掌柜,轻敲着柜檯桌面,言语难掩怒气:「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她们说退,我可没说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言及此,他已经从衣服包里摸出了厚厚一沓银票,却半天没有拿出一张,悬在距离掌柜双眸不远处的半空中,极度缓慢地理了半天。 掌柜怔怔地盯着他手里的银票,眼若含星,细眉跳动,唇瓣还不自觉轻轻抿了一下。 漫长的炫耀结束,桑子渊这才轻飘飘抽出一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噹」一声拍在掌柜面前。 桑槿和桑梓两人震惊地看向桑子渊,一旁的阿鸢也不停拉着他的袖口。 有钱,但咱们没必要赌这口气不是? 直到几人已经随着心满意足的桑子渊从店铺走出,她们才摇着头确定,他还真的是要出了这口气。 花了四百两银子,买了看起来如此不起眼的几个首饰。 阿鸢私下想了许久,才悄悄问桑梓:「你表哥他……究竟是不是贪官?!」 桑梓「噗嗤」一笑:「贪官?他爹娘就是被贪官害死,他自小立誓要剷除贪官奸佞,怎么会自作孽?」 千凌鸢听完,内心又陷入另一种沉思。 被贪官害死? 夜市散去,原本通明的街道逐渐变得暗黑如漆。喧闹的人潮退散,又是成片寂静。 几人挺着吃撑的肚子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桑子渊主动拎上今日採购的一些物什。 想想她们这一行,倒完全不像是来办公差,反倒是像来游玩的一般。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巷口暗角,一名粗布麻衣的男子,暗暗低了低头顶的斗篷,侧身盯着几人离开的背影,眸中杀气一闪而过…… 几个暴发大户啊…… 翌日,早早收到飞鸽传书的各地掌柜已经齐聚桑州,等在了锦衣阁分号内阁的会客厅中,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翘首已盼新任的坊主和织锦花魁的到来。 一直到人员彻底到齐,桑梓才走在前方,昂首阔步步入堂中。 堂下掌柜们都很惊嘆,早就听说老坊主将自家产业全权託付给了唯一的孙女,却都未曾料到竟然如此年轻。 除了少数几个离桑州较近的掌柜曾和桑梓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见惯不怪之外,其余皆是嘘声一片。 而此时,桑梓的气场却完全不输,开场便自报家门,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诸位,我便是新任织锦坊坊主,桑家嫡女。想必你们都曾经听说过,我曾蝉联四届织锦花魁,十三岁起便跟着爷爷走南闯北,对于织锦坊的管理,我自有我自己的一套。今日大家相聚于此,就是为了织锦坊今后的改制听取大家的意见,当然,也可听取大家对我的意见。不过,在畅所欲言之前,我要给大家引荐两个人……」 桑梓说着看向门口,「本届织锦花魁桑羽芊,和她的终极搭档桑槿。」 随着她话音落地,阿鸢和桑槿也并排着走进堂中。 而随着两人的出现,堂中的嘘声更甚了! 「坊主,两位姑娘看起来如此年轻,真的能担当织锦坊的重任么?你说她是织锦花魁,缘何有如此年轻的织锦花魁?」 桑梓面色一愣:「我十六岁就夺得织锦花魁,有什么值得奇怪的?陈掌柜不必倚老卖老!」 「那,她们也总有让我们信服的本事不是?」 其余的掌柜们也面露不满之色。 桑梓睥睨四周,冷哼一声,便走到堂中对阿鸢道:「阿芊,你把你想到的改制措施告诉一下大家,给大家答答疑。」 言罢提高了些许声音:「若是大傢伙听完,还是有疑问,到时候再提吧!」 按照桑梓的意思,阿鸢便一五一十将来之前就已经提前想好的措施分条列点概括简明地阐述了一遍。 说罢,她看向周围掌柜:「大家若是有何不解,可以提出,我一一解答。」 不料,已经听完的掌柜们却完全傻了眼,就连刚刚唿声最大的两位长老,也霎时闭了口。 不怪他们为难,实在是这些改制,条条款款都是针对眼下织锦坊也好,锦衣阁也罢,所有的痛点和亟待解决的问题。而且,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疑问点,都事无巨细,讲解详实。 压根……没有他们提问的机会。 桑梓故意停顿了半刻,这才放下茶碗,对大伙儿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我便视为全体无异议了?若是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事不宜迟,今日大家便启程,各自回去整顿改制。一月内,我要收到你们的改制情况汇报。」 到此,桑州要事已毕。 桑子渊本想告假一天陪她们再在桑州附近游玩一天,却被阿鸢婉言谢绝了。 桑榆县织锦坊和锦衣阁也要改制,事业这才算是步入正轨,她不想以逸待劳。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答应了某人,快去快回。心中也总有一个还没有完成的目标,想要尽快实现。 -------------------- 桑子渊:谁懂啊,家人们,为了给阿鸢送个首饰,还白搭了那么多……四百两的大冤种!! 桑梓:不是说绝不露财么? 桑槿:他是继承家里的矿了? 桑梓:没错! 阿鸢:值得怀疑……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归路中 ================================== 还好桑州不算遥远,路途也并不漫长。 三人跳上马车时的兴奋溢于言表,透过掀开的车帷,将胳膊搭在车窗处,朝后方送行的桑子渊不断挥手告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因为谁也料不准哪天就会有机会再见,这一次,她们都没有太感伤。 桑子渊静默看着,浓浓剑眉紧攒,唇角微微勾勒,却并不是欢喜之色。 半晌后,他才迟钝地举起手,象徵性地、极度缓慢呆滞地摇了摇。 马车行进了不知多远,三人这才各怀不同面色缩回到马车里。 阿鸢拿出桑子渊送的翡翠簪子看了又看,随着车身的摇晃思绪飘远,回过神来之时,又将其放回了衣袖中。 「阿芊,为何不戴起来?」 桑梓面露不解,桑槿却是心如明镜。 「好的东西不一定要展露给大家看,越是珍贵,越是应该自己留起来好生珍藏不是么?」 桑梓听完,长长唿出一口气,「我可不管,东西好就得大方展示出来……」说话间,她已然将一块翡翠琉璃玉镯戴在了手腕,垂眸细细端详。 虽然跟自己家那些成堆的首饰相比,这个玉镯也没多少特别,但好歹是桑子渊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对,从小到大的第一个! 她嫣然的笑容逐渐湮没,脸颊渐渐升起惑色。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大礼,究竟是沾了哪个姑娘的福。 老檀在外面唱着小调赶着车,跟着主人们出了一趟远差,连他都变得有些归心似箭。 出门前,他曾答应过自己家十岁不到的小孙女,归来之日要给她买一个木马。 因为有这样一个信念,即便年近七旬还在辛苦赶马,老檀也并没有觉得日子劳苦,只要想到能用赚来的银两逗乐小辈,他苍老的脸上笑容便从未停止。 「嚓」! 突然间,马车外传来一声异常响动,接着便听到有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 马车从疾驰中骤停下来,原本平稳的车厢内一阵颠簸,三人摇摇晃晃,往各自身上撞了一番。 等一切静止下来,桑梓才冒着胆子猫身走到车帷处,伸手勐然一掀,眼前的场景令几人不禁惊诧失声! 刚刚还一脸干劲奋力挥动马鞭的老檀,此刻已然不见,一只箭插在左方木车厢上,还在滴着猩红鲜血。 桑梓预感不妙,欲走出马车查看情况,却被阿鸢赶忙拉住手臂,一个噤声的动作,旋即摇了摇头。 她心存着疑虑缓缓坐回车厢里,手慢慢从车帷处放下。从那支箭来看,老檀多半是遭遇了不测。 周围暂时没有动静,阿鸢谨慎地拉开窗口帷布往外看了看,周遭寂静,远处的山林草野却有乱风吹动。而此时,老檀的身子正蜷缩着,躺在不远处的狗尾巴草丛中。 「我们,多半是遇到山匪了!」阿鸢道。 「山匪?」桑槿吃惊大唿,剎那间又意识到自己声音过高,忙低头噤声。 桑梓小声问阿鸢:「咱们怎么办?」 阿鸢捏了捏袖口里的翡翠玉簪,嘆了一口气:也不知这四百两能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桑梓也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手镯,再三思索后用力摇了摇头:「不行,这个绝对不能给他们!」 桑槿拉过她的手臂小声道:「阿梓,钱财乃身外之物,丢了还会再有的。外面的,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啊!」 阿鸢也用眼神劝着桑梓,两人目光无声中拉扯着。 群马「嗒嗒」的蹄声渐近,一群山匪说来便来。领头两人中,有一个恰是前日晚在桑州街头跟踪她们的那人。 山匪持刀的持刀,举弓的举弓,团团将马车包围了起来。 带头者恭敬对旁边马背上一个长了鬍鬚的男子笑道:「二当家的,这群娘们儿可是腰缠万贯,我昨日亲眼见到她们在桑州如意坊挥金如土。如今正好她们势单力薄,兄弟们正好可以捞一票大的。」 大鬍子满意地摸着自己的鬍鬚大声道:「郑二刀,算你这回立了大功。等大当家回来,我必定会在他面前替你美言。」 说完话,他也没管郑二刀了,直接下马走向阿鸢等人的马车。 娘们儿?还是有钱的娘们儿! 打家劫舍之时,他们倒是见过不少妙龄少女,可「只准劫财,不准劫色;只准劫富,不准劫贫。」向来是盪齐寨的死规矩,又碍于老大的威严,便没有谁敢做什么出格之事。 这一回,大鬍子倒是想看看,那些传说中的桑州富婆们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 车帷被拉开,阿鸢三人稳坐在车厢内,虽然心中紧张地无以復加,面色却丝毫不显惧怕。 大鬍子来回盯着她们,愣怔了足足一刻钟,掀着车帷的手竟然也未觉得酸痛。 良久后,看着这安静地出奇地一幕,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郑二刀,已经默默吃下了大鬍子转身扇过来的两个巴掌和一记飞毛腿。 「狗东西,这哪是什么娘们儿,这分明就是仙女!仙女!」 与此同时,车厢中「仙女」之一的桑梓,正毅然勇敢地护在阿鸢和桑槿身前,面无惧色地喝道:「尔等宵小山匪,光天化日朗朗干坤,也敢半路打劫杀人,你们就不怕官府荡平你们的贼窝么?」 大鬍子闻言,却不屑转身冷笑起来。 「官府?荡平我们?」 他吊儿郎当地走近马车问道:「你可知为何我们山寨要叫盪齐寨?」 见桑梓白了他一眼,连头都懒得摇,一脸皆是不屑和轻蔑,他又大声自我解释道:「荡平齐国!我们老大连齐国都敢打,还怕你们小小的西蜀官府不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哦对了,你们那个知府叫什么来着?桑……对,桑子渊!他不就是个风都能吹倒的柔弱书生么?你想去报官,我倒是可以满足你。正好我们山寨最近缺武器,他也可以给我们送一批来!」 桑梓哪里能容许别人这么贬低桑子渊,正欲上前,却又一次被阿鸢拉住。 面对这群没任何文化,只懂得使用蛮力打家劫舍之人,何必要浪费口舌。 阿鸢撇开桑梓,反将她护到身后,自己则同样无惧地走出了马车。 大鬍子见状,也不由地一惊,周围的山匪都各自做好了备战状,却见阿鸢弱弱开口问:「这位大哥,我们姐妹三人赴桑州探亲返家途径此地,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多海涵。」 她从袖口掏出自己的钱袋交给了大鬍子,「我们几人都是农家种桑女,身上钱财也不多,都给你们,只要各位大哥行个方便,放了我们姐妹几人。日后,若有需要,定会报答你们的大恩。」 大鬍子先是一惊,接而面色故作冰冷地接过钱袋看了看,笑意匪浅。就这么些碎银子,怎能劳烦他们山寨兴师动众? 他显然是不满意的。 郑二刀看了一眼阿鸢手里的碎银子,激动地喊道:「她没有说实话!你们那些之前的宝贝呢?」。 阿鸢看了眼郑二刀,眉头紧锁:她们在桑州就已经被跟踪了?! 看着几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厌倦了光棍日子的大鬍子早就把什么寨规,什么大当家抛之脑后,刚刚只打劫,不绑人的想法也被推翻了。 「既然她们不肯留下买路财,兄弟们,那便只能请几位小姐去我们山寨做做客了!」 「等等!」 阿鸢紧蹙着眉头,从自己袖口拿出那枚玉簪,咬了咬牙正要递给大鬍子,却不料他当即摆了摆手,嘆了口气。 「诶!不必了!刚刚你们明明有机会却没有珍惜,现在,我不想给你们机会了!簪子留着吧,以后当了压寨夫人,总能戴戴!」 大鬍子说完跃马离去,哈哈的笑声响彻了整片山野。郑二刀负责断后,将三人眼睛用黑布遮挡起来,驱了马车往山寨里赶去。 车里,桑槿撇着嘴无限自责:「早知道,我就不贪心去买什么珠宝首饰了。没想到一时贪财,最后竟然连命都能搭进去!」 阿鸢轻抚着她的肩安慰道:「阿槿,不用担心。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总能有一线转圜余地。」 「对啊!」桑梓也道:「我表哥也是一片好心,谁知道这里的山匪这么贼,竟然从前两天就开始跟踪我们了。不过阿芊,我们现在三人都已经落入山匪的手里,老檀也出了事,咱们怕是只能想办法自救了!」 阿鸢点点头:「我和你的想法一致!只是,当前我们必须要冷静,对于那群山匪也要配合。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们再见机行事!」 马车逐渐消失在泥土山路间,风也渐渐停下。 齐膝高的马尾草丛里,老檀用力睁了睁双眼,一片模煳中捂着吃痛的右胸,不让鲜血往外直冒。 他吃力抬头,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影,一股强烈的信念支撑着他强忍着剧痛,好不容易从地上站了起来…… 桑坪村。 傅珹歌正一边噼柴,一边看着蜷缩着身子熟睡至打鼾的大黄笑出了声。村长却在此时火急火燎赶来,垫着脚在柴扉门口大声唿喊着阿鸢的名字。 「羽芊姑娘,桑槿姑娘……」 傅珹歌闻声放下斧头,慢慢走到门口开门将村长迎了进来。他秉持着恭敬,低顺眉眼问:「老村长找阿芊和桑槿,有何要事?」 老村长拍着大腿急的要哭:「啊呀,不好了呀,不好了呀!前些天我们放进池子里的鱼苗,都死了!村民们急的团团转,都催我赶紧找羽芊姑娘拿个主意。」 傅珹歌眉头一皱:「可是,老村长,阿芊她们去了桑州,还不知何时能回。」 「这……这怎么还去了桑州,这、这、这……」老村长手足无措,记得低着头在原地来回踱步。 倏而,傅珹歌嘴角又漾起一抹浅笑温声道:「村长莫急,在下平日里不仅酷爱钓鱼,也热衷养鱼。不妨让我去看看,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村长一听,当即喜笑颜开,上前拉起傅珹歌的手臂便道:「那再好不过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言及此,傅珹歌已经被村长拉出了门,稍稍转身带上柴扉之后,便随他而去。 -------------------- 傅珹歌:我不是战神,我是鱼神!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养鱼经 ================================== 梗道边嫩桑随风,田野里柳絮起舞。 村长和傅珹歌一前一后,脚步急促而稳健地走在桑渔田间,身子刮动着桑叶发出「滋熘」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傅珹歌边走边打量四周鱼池里泛着白肚皮的鱼苗,心紧紧揪起,思忖着若是阿鸢在的话,她也定会心痛不已。 他实在不忍心继续往里面走,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蹲下身仔细瞧了瞧池子里的情况,老村长则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回答着他不时提出的疑问。 「这鱼平日里餵的何种食物?餵量如何?」 老村长略加思索回道:「都是按照咱们村有养鱼经验之人的意思,每日餵养两次,会用米面糠类做主食,草料为辅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傅珹歌听完点了点头,餵法没有多大问题。 他起身再往前几步,突然停下指着池中问:「为何池中会有鲤鱼、草鱼?」 村长答曰:「哦,这是因为大家觉得市集上,两种鱼都挺好卖。就想着都养点,也能满足不同的人群。」 「不行!」傅珹歌斩钉截铁道:「这两种鱼所喜食物相同,餵养在一起,就是天敌。以后,换成鲢鱼吧。」 村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着傅珹歌又往前走了些时候。 「梗桑池渔」的设想本来是好的,桑树自那时候起也逐渐繁茂,不必担心水患问题。而池塘中若只是同类竞食,断不至于让鱼苗如此大面积死去。 傅珹歌起身眺望着偌大的桑田,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桑州,知府衙门。 已经多日旷职的桑子渊,案几上早已堆满了案卷。没想到,他都已经回到桑州,竟还是东家长、西家短都要一把抓。 看得肩颈酸乏,他便抬起头伸展了下上半身,与正坐在左下方整理典籍的通判互视一眼,指着手里的一份案卷笑道:「看看,多离谱?张大妈家侄子的远方表亲以借宿为名,拐带了自家不足十五岁的独生女。报县衙苦寻多日,终于将两人成功寻回,却发现两人竟然是两情相悦为爱私奔,现在张大妈要状告这表亲意图入赘逃避彩礼!你说离谱不?」 通判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连连点头:「嗯嗯,离谱!极度离谱!」 「还有这个,你看……」 桑子渊激动之余,几度欲起身上前找通判讨论案情,通判却看着手里堆积的杂事不想过多和他浪费时间,懒得听他喋喋不休,撇撇嘴摆手劝他:「知府大人,我知道,这个离谱……这个可笑……这个匪夷所思……好了,您可以继续看卷宗了!」 言毕,那通判一丝多余的笑容都不愿再给,极速收回唇角硬拉起的弧线,低头整理自己的案捲去了。 刚起身的桑子渊歪着头审视他良久,心里反覆思量这新来的通判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在桑州的时候,人家桑元征的态度,可比他殷勤柔和多了,何况他还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通判没有理会桑子渊,自己干自己的事情。 桑子渊看了半晌,也不屑一顾地收回目光,继续拉开笑脸,去看下一个案子去了。 衙役闯进来时,右边的通判大人拉着苦脸埋头苦干,前方的知府却高高将腿翘到案几上,一面躺着看卷宗一面哼哼唧唧,时而严肃时而噗嗤一笑。 他却顾不得这场景的,阴沉着脸躬身一跪,焦急拱手道:「知府大人,外面有人击鼓鸣冤,说是跟您相识……」 桑子渊笑容僵止,倏而一翻而起,睖睁着堂下之人,目光写满担忧。 能和自己相识之人…… 「立马安排升堂!」 桑子渊一声令下,自己也起身整理官服。通判大人难得默契地站起来,放下手里的活计,准备跟他前往公堂。 那衙役却低头道:「回禀大人,无法升堂。这人……这人快要断气了!」 桑子渊闻言,一股不详之感袭来,忙狂奔至公堂处。而此时,早已血染周身,唇色乌白的马车车夫老檀,已然油枯灯竭,被衙役们平放在担架上,身上盖上了一层白布。 望着老檀苍白的遗容,桑子渊瞬间红肿双眼。 「其他人呢??」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眼含热泪道出此话。 当得知阿鸢几人被盪齐寨劫走时,他目光冷冽毅然起身,回眸看着通判,「召集所有衙役,备好武器粮草,前往讨伐盪齐寨!」 「不可!」通判一如既往严肃着脸,一口否决了他的命令。 桑子渊不同往日般神情轻松,目光比起刚刚更加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通判紧皱浓眉,知道他如此神色必定心意难以更改。 可即便如此,执拗的性子依旧让他忍不住道:「盪齐寨虽兴起时日虽短,可他们的首领传闻是个武力极高,心思缜密,极度狡诈奸猾之人。何况,一个山寨土匪人数众多,我们知府衙门就这么些衙役,拿什么去讨伐?我的知府大人,三个女子,和这么多衙役孰轻孰重,您可知分寸?」 桑子渊闻言不仅冷哼一声,孰轻孰重?如果这通判知道千凌鸢是何许人也,他还能问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么? 眼下,却不是跟他纠结这些闲杂问题,不是跟他耍嘴皮子斗硬的时候。 「那就徵调桑州所有县衙衙役,人数不够往旁边州县借调。三日之内,我要踏平盪齐寨!」 桑子渊说完头也不回,抛下一脸惊愕的通判在原地摇头,而他安排好老檀的失身,交代仵作负责暂作保存之后,便回到书房自行书信下令,准备「讨伐」事宜。 桑坪村土屋中,傅珹歌独自坐在院子竹椅上,盯着面前已有腥臭味的死鱼和旁边一盆从桑田鱼池打回来的水兀自看了半天。 鱼体内除了粮草并无他物,鱼体也并没有能够致命的伤痕。那么,能够导致鱼苗死亡的因素则必定不是在鱼本身身上。 思及此,他的目光便只停留在了那盆水里。 听村长说,这水是大伙儿从临近的苍山下引进的泉水,非常干净清冽。除了每日餵食的粮草残渣,以及鱼苗的粪便外,几乎看不到其他杂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这泉水不仅可以养鱼,连村民们在苍山下劳作,休憩之时都会忍不住捧起一抔享受甘甜…… 等等……甘甜?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用来养鱼的水,怎么能用如此清的泉水呢? 难怪刚刚带回来之时,除了鱼腥味外,他闻不见水里有其他味道。用这样的水养人倒是无碍,养鱼那不是等于杀鱼么? 傅珹歌当即起身,将死鱼扔给一直在旁边躁动不已的大黄后,便奔向村长家中。 得知鱼苗真正的死因,村长却又一次犯了难。 「若是水源不行,那我们又该如何是好?这近处只有旁边的清沅江、桑南河。可这两条江河地势都较低,且距离桑田较远,如何引水是个很大的麻烦啊!」 傅珹歌垂眸沉思片刻,也觉得实现这个着实有些难。 他在院里的凳子上坐了良久,望着桑田方向不停沉思。村长为了让他静心安神,特意给他泡了一壶上好的早春雀舌,桌子上也摆满了干果、水果。 傅珹歌一口未喝,一口未吃,只双手合十交叉着搭在下颌,目光久久盯着桑田方向。 突然,他起身对村长道:「村长现在可方便?」 「方便!」村长不住点头。 「咱们再去一趟桑田看看!」 站在田埂上,夏风暖暖吹来,却因大片桑叶带了阵阵清香。 傅珹歌再三确认了此处地形,心里描摹着桑田和桑南河的距离,高度,闭眼凝神,认真在心底盘算着如何调水。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 「有了!」 村长一听,心如火焚,当即凑到傅珹歌面前问:「快讲,如何?」 傅珹歌指了指桑田,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桑南河,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高差!」 「高差?」村长似懂非懂,转身看了眼桑田,又低头俯视脚下的田埂。想起之前「梗桑池渔」挖掘的过程,忽而又有些恍惚。 「你的意思是,像堆田埂一样,把桑南河再堆起来,制造比桑田更高的高度?」 傅珹歌勐烈地摇着头:「那倒当然不是!」 这不是笑话么,谁能将整条河流支流堆砌起来,让其倒灌入田间?这不是将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反而走回头路了? 他当然不会出这么馊的主意的! 「我的意思是,只需在桑南河边建一个比桑田更高的储水池,用打通的竹筒连接桑田和储水池。如此以来,只需将桑南河的水不停注入储水池中,那水便会源源不断流入桑田。」 村长听完,不禁转头望了望桑南河方向,觉得这个主意简直绝了。 「我之前一直以为咱们村最聪慧过人的就只有羽芊姑娘了,没想到,阿珹公子和羽芊姑娘一样智慧过人。」 傅珹歌曾经听过不少虚情假意的夸赞,但村长的夸奖却发自肺腑。剎那间,他竟然还有些脸红,忙挠着松软的髮丝,低下头偷笑。 嗯,谁又不爱夸奖呢? 此时,不远处的大路当中,一匹骏马拼命飞驰,急速的马蹄声「嗒嗒」由远及近,在桑田附近停留下来。 傅珹歌和村长均翘首以望,认清来人后,他们却多少有些疑惑讶然。 「桑元征?!他缘何会到此处?」 桑榆县令桑元征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傅珹歌,他熟练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顾不得田埂上满是污泥,撩着官服便沖向桑田。 他便边跑边喊:「阿珹公子,羽芊姑娘他们出事了!!!」 -------------------- 阿言:下一章我光想的时候,就觉得好好笑啊,哈哈哈哈~~~~感谢在2023-10-20 00:20:19~2023-10-23 22:0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喑哑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盪齐寨 ================================== 马蹄声起尘如烟,马蹄声落人无影。 望着傅珹歌踏马远去,桑元征和村长两人愣怔良久。 半晌后,村长扭头看着桑元征摊着双手,唇瓣舒张,直到现如今依旧没有回神。 他淡然问:「县令大人,您今日没有公干?」 「坏了!!坏了坏了!」桑元征经过村长的提点,这才回过神来,指着前方问:「他是不是把我马骑走了?」 村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桑元征这下彻底不淡定了:「他、他、他骑走了我的马,那我怎么办?我还等着回去集结衙役前往桑州跟知府大人汇合呢,这下不死定了么?!」 见他暴跳如雷,模样要死要活,差点没把田埂跺出一个洞来,村长倒是极度彰显了一个久经风霜、看淡人间事的老者风范。 「别着急!县太爷!他不就是骑走了你的马么,我家有啊!」 桑元征一听,可算是舒了长长一口气。潮红的脸颊逐渐恢復土黄,眉目也柔和些许。 可是,当两人并肩站在村长家牲畜院墙前时,桑元征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村长,这……就是你家的马?」 他指着面前一头正温顺看着他们的小奶驴,眉头都蹙成了八字。 「你在逗我吗?」 村长不好意思地笑笑:「大人,没办法,家里穷,能有一头驴已经不错了,哪里还买得起马。不过您放心,虽然这驴小,但每天跟着我们干活拉货,丝毫不逊色。不然,我也不会给它起个名字叫雄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叫什么?!」桑元征震惊地牙都快掉了出来。 「雄起!」村长一边强调,一边笑得匪夷所思。 于是,桑坪村前往镇上的小道上,只见一人被一头小的可怜的奶驴驮在背上,三步一癫,五步一歪,摇摇晃晃地朝前挪动。 村长见自己心疼的宝贝驴子「雄起」总算有天能有一公干,好歹算是驮过县令之驴,一时间心中欣慰,面笑如花开。 他望着桑元征的声音,忽而大喊:「县令大人,雄起!你们一路平安!」 傅珹歌一路骑着抢来的马匹,风驰电掣,如闪电星矢。 当他赶到桑州城外之时,桑子渊已经集结了不少人马,扎了营等着他。 人马确实不少……傅珹歌目光清点了一下,很容易就数清楚了,不多不少,三十人。 三十人…… 傅珹歌绿着脸走向桑子渊,一把拎起他的领口,责备道:「桑州是你的地盘,作为一州知府,你怎能容许自己的管辖地有这伙土匪?还有,你的权利和能力,就允许你带这么点人?」 桑子渊无奈嘆气道:「没办法,人微言轻,我就能调动这么些人。还有些县城的衙役还在赶来的路上,约莫也有几十号人。」 「几十号?」傅珹歌目光冷冽,勐然放下桑子渊:「盪齐寨内部什么情况?人多少?武器几何?地形地势撤退路线,关人之处,这些都调查清楚了么?你这些人马可以支撑多久算过么?」 桑子渊丝毫不服输:「盪齐寨由两大当家主事,大当家苏甲,武将出生,此人阴险狡诈武功高强,善用谋略,不好对付。但好在目前不在寨子中。一切事务皆由二当家苏乙操持。 这个苏乙有胆无谋,做事莽撞,没有大局观念。若不是受限于苏甲,早就捅了大篓子。盪齐寨目前有匪八百,武器充足,匪人训练有素,男女皆可上阵。地形易守难攻,后方便是深山无路可退,若是强攻,我们不占任何优势,必输无疑。」 傅珹歌听完冷哼一声:「辛苦你查得这么清楚,如此敌强我弱,还真的是绝妙呢!桑知府,你是如何做到阿芊第一次来桑州就被劫走你还这么淡定的?」 桑子渊面有怨气,却没有及时发出来,他闷哼了一声,头微微扭向了另外一边:「救出阿芊后我自会向她负荆请罪。至于现在……」他又回过头来:「我们难道不应该握手言和坐下来好好商量下,如何解救他们三人……吗?!!」 傅珹歌对此话没有任何异议,他沉思片刻,抬头望向盪齐寨的方向,「若如你所说,此刻苏甲不在山寨,倒是唯一一个值得庆幸的突破口。为了减少伤亡,提高成功概率,我们必须想好完全对策,只可智取。」 「我正有此意!」桑子渊走到傅珹歌身边,目光看向他身后,继续道:「我营帐就在你后方,走,进去详聊!」 盪齐寨处于桑州城外的一座郊山山顶,光是爬上山都要废不少力气。 若是强攻,衙役们根本没法冲到门口。 阿鸢三人被截回山寨后,「大鬍子」倒是没有着急下达处理的命令,一来是老大不在,虽然他代行寨主权利,但像强抢民女这事儿,若不是有个正当理由,别说这个二当家,他极有可能会被苏甲直接削掉脑袋。 虽然郑二刀也曾在私底下撺掇,说二当家你这也老大不小了,是大当家不懂人间风情,这才让我们如今还孤家寡人。 好不容易趁着大当家不在掳回来几个漂亮小妞,就应该趁早选一个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即便大当家回来,也只能作罢。 这小子虽然话说的匪里匪气的,但道理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有那么一瞬间,连苏乙都有些动摇。 可片刻后,他又想起苏甲在战场上对自己的几番相救,情同手足,实在是不忍心忤逆他。 又看郑二刀一脸道之不明的笑意,他瞥之笑道:「你喜欢哪一款?」 郑二刀脸一红,低头不停搓着双手,支支吾吾道:「我……我喜欢有肉那个……」 大鬍子先是一喜,正想嘀咕「我也一样」时,却恍悟了什么,立刻追打起了郑二刀:「狗东西,你是想跟大爷我抢不成?」 夜幕降临,山寨里鸡飞狗跳。 因为想过打家劫舍,却没想过掳拐人口,所以整个山寨除了必要的房间,也没有相应的牢房,阿鸢三人便被关在了山寨后院的柴房中。 在被劫往盪齐寨前,她们想的是若能不动桑子渊赠送的首饰便是最好,现在,她们想的是,若是能给他们这首饰,便被放走是最好。 阿鸢看着手里的髮簪,想起了临行时傅珹歌的那句话,开始有些忐忑。 过了五日,他真的会来吗? 她斜睨了一眼桑槿,发现她正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但面色却比她想像的要冷静淡然许多。 桑梓先是起身观察了一下屋子四周,发现严密无缝,丝毫没有一丝逃跑的空间后,便停止幻想开始在两人前面踱来踱去,看神态,似乎也是在想着办法。 阿鸢收起簪子,正色道:「之前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寨子里缺少武器。可他们平日里鲜少打家劫舍,为何需要这么多的武器呢?」 桑梓闻言回过头来,朝阿鸢走近两步:「对啊!看他们规模也不大,匪人也不多,可是却显得极度缺乏武器。难道,他们是想壮大山寨的力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极有可能!」阿鸢应和道:「但若是一群普通的山匪,目前的规模已经足够了。为何还要扩大规模?人多易成事,但人多更难养。若不是有极大的目标,那这么做无疑就是作茧自缚。」 桑梓浅略思考一番,点头应道:「阿芊说的没错,难道这伙山匪,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言及此,阿鸢已经从站了起来,她漫步至紧闭的窗边,好似能透过窗纸看到外面山寨的境况一般。 「这山寨名为盪齐,今日劫回我们的那个大鬍子也说她说他们大当家是一个敢于攻打齐国的人。这么说,难道他们的目标是南齐?」 「南齐?!」桑槿和桑梓听完异口同声惊唿道,「若依你这么说,眼下西蜀和南齐正是交战期,难不成这群山匪不是山匪,而是一群义士?」 对于这个问题,阿鸢其实也不太肯定,但一路走来,种种迹象都能表明,这群山匪至少没有想像中那么残酷,那么不近人情。 若是如此,她们想要逃出去,并非难事。 「不管如何,我们现在大致知道了他们的底细,想要智取逃离这里,就多了一份胜算。」 桑梓一听可以逃出去,忙凑上前问:「那阿芊,我们现在应该干嘛?」 「对对!」桑槿也贴上前,小声问:「我们需要怎么配合,先通个气。」 阿鸢道:「等!」 「等?!」两人又是一阵诧异,眨巴着眼睛等着阿鸢解释。 阿鸢莞尔一笑道:「等他们主动找我们谈判!」 话音刚落没多少时间,柴房们「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衣着朴素却简洁明亮,头髮疏成高马尾的年轻男子,正嘴里含着一根干稻草,痞里痞气地踏入房中。 他高昂着头撇向柴房的桌椅处,只见三个女子丝毫没有慌乱神色,反倒是像看怪物一样睖睁着他,将他硬生生盯懵了。 「不是,你们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你们难道不害怕吗?难道不是应该求饶吗?难道不是应该抱在一起埋头痛哭吗?」 而此时,三个女子却都淡然地收回了目光,丝毫没有理睬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 一阵凉风从门口吹入,冷得男子不仅打了一个寒噤。 却见桑槿一脸迷惑地凑上去小声问了问阿鸢:「这人是谁啊?」 谁?他是谁? 男子显然不满自己被无视,大摇大摆走上前去,当着三人的面将他们面前空着的一张长板凳狠狠一脚踢到了对面墙壁上,落到地面断成了两截。 男子向他们使了使眼色,大意像在提醒他们,他可是土匪,是绑她们回来的土匪,她们好歹应该给一点应有的惧怕之色。 可是,尽管他费尽心机表演了一通,三人还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面不改色。 男子不禁有些纳闷,这三个貌若天仙,美羞凡尘的女子,该不会是男人男扮女装的吧? 自己见过女人不少,但面对土匪还如此家常便饭一般,神色无惧,淡定地像在茶馆品茗一般的女人,还真是头一回。 他当即好奇心又起,瞥了瞥她们后,径直走到墙边,捡起半截已经摔断的长木凳,往桌子前面一竖,一屁股坐在凳子一头,叉着双手和三人对视着。 「想知道我是谁?那我便来告诉你们!我……就是这个盪齐寨的二当家,人称『笑里刀』苏乙。」 「苏乙?!」桑梓闻言目光往他身上一凑,好奇地问:「你们大当家不会叫苏甲吧?」 苏乙一脸震惊:「原来连你们都听过我大哥的名号?」 不料桑梓看了他一眼,却笑得前俯后仰,「我们当然没听过,不过你们这个名字取得这么没含量,我掐指一猜就猜到了!」 若是一般女子,敢在山匪面前笑得如此狂傲不羁,怕是活不过一个时辰。 但莫名地,当苏乙看着桑梓笑得花开灿烂的模样,脸颊却刷地一下红了。 「这……这有什么好笑的?」 苏乙扭动了下身子,原本交叉着的双手不觉间放了下来,连眼神也变得温和了不少。 阿鸢眼见这不寻常的一幕,当即觉得她们离开这山寨,希望又增加了几分,便在桌下轻轻踢了桑梓一脚。 桑梓感觉身下一震,笑容便忽而僵住了,识趣地收敛了笑容看向阿鸢。 而阿鸢和苏乙的极限谈判,也才正式开始…… -------------------- 哈哈,要不要给苏乙和桑梓来条感情线,大家说呢?!本来原来的设定不是这样的,写到这里突然就好想好想再加一对cp~~~ 第40章 第四十章 千帐灯 ================================ 寨外,驻扎的营帐亮起了灯,远远望去,若千军万马。 那是桑子渊提前嘱咐了衙役们,制作了不少孔明灯,全部悬挂在山间的树枝、灌木丛里。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凭藉着灯光,总能起到草木皆兵,麻木敌人的效果。 傅珹歌往帐外看了一眼,目光稍显柔和,这才回头垂眸继续看桑子渊在一张舆图上勾勒讲解。 「如刚刚所讲,目前敌众我寡,但今夜此番情形,必定会对他们起些迷惑作用,让他们以为我们人数众多。然后,我们可以去跟他们二当家当面谈判,逼他放人。」 桑子渊说完,举目望向傅珹歌,见他不置可否,便接着讲另一套策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即便他们识破了行不通,我们还可以继续执行下一步计划。谈判时,我们必定能够进入山寨打探内部情况,摸清楚他们的战力,最好能得知阿芊她们被关的位置。这样,我们便可以利用下半夜进行突袭。」 「突袭?」傅珹歌忽而问:「若你第一次谈判失败,寨子不会加强戒备么?突袭会有胜算?」 桑子渊低头沉思片刻,又道:「别人不行,但你可以。以你的轻功,定能突破这小小山寨的防线,去山寨里引起混战。等你打开寨门,我便可以带着衙役们冲进去,里应外合,将人救出。」 听完此话,傅珹歌闭目思索了良久。 阿芊三人被劫回山寨已经整整一日,若是不加快行动,怕只怕她们受到伤害。 桑子渊的计划虽然听起来很冒险,但是却是如今没有办法的办法。 在没有外援,兵力不足,武器悬殊还如此巨大的情况下,倒是不妨试一试。 何况,即便是没有桑子渊,即便是单枪匹马,他还是会义无反顾杀入山寨,将她们平安救出。桑子渊在此,也顶多是锦上添花。 「好!就按照你的方案执行!」 山寨柴房里,刚刚的座次方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坐在断凳上的苏乙纹丝不动,目光却随着几人的变动转来转去。 再定神时,阿鸢已经坐到了对面正中,而桑梓和桑槿一左一右在她旁边,看上去俨然左右护法一般。 从她们三人的角度看过去,苏乙倒是像一个犯了律法被衙门堂审问罪者。 方位坐定后,阿鸢声若目光般坚定,对苏乙道:「苏二当家,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将我们姐妹三人劫到此处,但据我们所知,贵寨大当家一向待下甚严,绝对不允许你们欺负伤害无辜者。 我们姐妹皆是平凡老实的种桑养蚕女,靠自己双手努力赚取生活所需。他若是知道,必定会怪罪于你!我想,你也不想因我们三人,和自己的兄弟发生不愉快的对吗?」 此话一出,苏乙一脸诧异。不过是三位普通民间女子,为何如此短时间之内对自己山寨如此颇为了解? 即便心中如是想,他表面还是故作平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们三道:「美妞,我知道你们想离开山寨,聚在一起想了不少点子吧?不过啊,既然这事儿我已经做了,我也不怕我大哥会怪罪。不瞒你们说,我苏乙活这二十多年,啥该见的,不该见的,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过了!就是……就是还差一个媳妇儿……」 说到最后,他脸色愈加红润。 「哦……」阿鸢顺着他羞涩的目光往旁边一瞧,桑梓还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盯着苏乙。 她,这是被人给瞧上了呀! 「既然如此,你这么待我们,就不怕你相中的这位娘子,心有嫌隙?」 话到此处,桑槿和桑梓这才回神过来,不约而同看向阿鸢。相中的娘子? 阿鸢并没有在意,笑得一脸生花。 苏乙听完,脸红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愣怔片刻,他倏然起身,那半截断凳「啪」一声倒在地上,在空旷的柴房里迴响不绝。 「你说的有道理,虽然我们落草为寇,但是在娶亲这件事上,还是得讲究你情我愿。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我这就去安排,给三位仙女儿换个好房间!」 苏乙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山寨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不过,我可以把我的房间打扫干净让你们住。」 桑梓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你呢?」 说完又感觉不对立马又低下了头,眼神飘忽闪烁,心间不知在踌躇何事。 「我来睡柴房!」苏乙昂首挺胸:「一个大老爷们儿,皮糙肉厚的,睡哪里都无所谓。」 他一边说着,一边脸颊勾勒着笑容转身走出柴房。 前脚他才刚一走,后脚桑梓就已经迫不及待走上前围着阿鸢问:「阿芊,怎么回事?他到底相中我们谁了?你就这么随着他,就把我们给卖了?」 桑槿忙上前替阿鸢道:「桑梓你先别着急,我觉得阿芊一定别有意图。我们不妨听她讲讲,究竟有什么计划?」 阿鸢回眸和桑槿对视,心间默契瞭然。只是一个细微的眼神,便已互相知道对方的心意。 阿鸢转头对桑槿道:「没错!我不过就是想投其所好。你们想,我们现在都已经落到了山匪手里,自然是不能逆着他们的心意来。无论什么,都没有保命重要。 我刚刚和苏乙话没说几句,但我看得出来,他本性并非十恶不赦,相反,却有些不为人知的纯善,心思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是个直肠子。若是我们顺着他的心意,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拿捏住他。」 「原来是这样!」桑梓一听便明白了:「你是假意逢迎,实则趁机为逃离拖延时间?」 阿鸢点点头,算是默认。 「那万一……万一他真的要强娶,我们应该怎么办?」 桑梓有些担忧,虽然她不能确定,这个被苏乙相中的娘子究竟是不是自己,但从苏乙刚刚欲说还休的眼神中,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阿鸢摇摇头:「自然不会让他强娶。若他要娶,那你就嫁!我们正好降低他们的防备,趁着婚礼逃离。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趁机将他们灌醉,然后,逃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话到此处,三人再无多余语言,对于阿鸢的策略都默然表示贊同。却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温婉娴静、话少的可怜的阿鸢,内心竟然装着这么多鬼点子。 苏乙果然说一不二,才没多少时辰的功夫,便已经差人将自己的房间稍微打扫了一番,换了崭新的被套,还命人在山寨附近摘了些野花放在房间里。 准备就绪后,他才健步如飞,迫不及待地抱着自己的旧棉被,来到柴房。 再见到桑梓,她仍旧脸色粉若熟桃,双唇嫩如樱桃,眼剪秋水,眸若含星。 她婀娜的身姿,精緻的五官,让苏乙每次一见都内心悸动跳跃,难以平静,不觉间就多看了几眼。 桑梓扯了嗓门儿蓦地吼了一声:「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我们送过去?!」 「哦哦哦……好……好,这就送!」 苏乙如听到命令一般,顺手将自己的旧棉被往柴垛上一扔,随意地拍了拍手上和衣服上的灰尘,恭敬地做了几个有请的动作,便让桑梓三人走在前面,自己则眼巴巴在后面跟着。 于是,煊赫一时的盪齐寨中,竟然出现了这样一副匪夷所思的画面:身居二当家高职的苏乙,跟在自己刚刚劫回来的人质身后,一边弯腰恭敬指路,一边喋喋不休给他们介绍山寨的故事。 不多时,还要被其中一个人质转身斥责几句。 最后,她们踏进了二当家的房间,二话不说便「砰」一声毫不留情地将门带起来,把二当家苏乙挡在了门外哑口无言。 这……这可是他的房间! 时辰尚早,苏乙本想趁着这个时机多和桑梓呆上一会儿,但却没料到,房间门都没有进得去。 他趴在门边听了一阵子,也没听到些所以然,倒是被路过的手下看了个正着,笑着问:「二当家,您趴在自己房门口偷看什么呢?」 苏乙忙正色起身,理了理衣襟,嘴硬地说道:「偷看?我那是在偷看么?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 嘴里说着硬话,脚步却立马怂了,赶紧趁着桑梓还没开门揍他,三步化作两步,一边疾步往柴房走,一边不时回头观察着动静。 动作滑稽,场面尴尬! 而在这时,山寨外必经之路上,一个面带玄黑薄纱面罩,身型颀长壮硕,同样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手握一把长剑,缓缓往山寨方向走来。 他走着走着,脚步突然一顿,一直低垂着的眼眸也剎那间抬了起来。 山寨门口,为何会有人在此扎营? 他内心咯噔两下,以为是西蜀朝廷下令围剿,可从他这个角度观察,看着人数又着实很少,不像是军营里的人。 纳闷之余,他心间琢磨少顷,伸手拉了拉帽檐,绕过本来的康庄大道,走向一旁的小径。 这时距苏甲离开山寨差不多两月有余了,然他并非不担心寨子和他名下的弟兄手足。只是,在他实现大目标之前,心中一直有个小目标,那便是要找到曾经出生入死的一个兄弟。 虽说这次他又是空手而归,无功而返,但整个中原范围,已经逐步缩小。找到他的可能性,也变得愈大了。 行至寨门口时,守寨的弟兄见他归来,都无不兴奋。想着要赶忙进去通知二当家。 但夜已渐深,苏甲并不想搞的整个寨子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便伸手阻止:「不必,我自会前去寻他!」 「是!」那弟兄一拱手,笑容满面地目送苏甲离开。等他走进了寨子里,才和周围弟兄欢唿雀跃。 寨门口被人扎营围住,可寨子里却平静如常。这现象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苏甲目光四处观察自家寨子,却没让他看出有任何不妥。 难道,苏乙这小子,还根本不知情? 他怎能如此莽撞马虎?若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真的被人突袭围攻,那盪齐寨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么?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怒火中烧。 走到苏乙房间之时,看到屋内烛火通明,他便没有任何犹豫,右脚上前勐烈一踢,「砰」地一声门都差点被掀掉。 等他看清楚屋内的景象后,不得不承认,一个人人忌惮的土匪头子,剎那间经歷了自己人生中极度神伤抠脚的一段。 -------------------- 阿言:笑死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土匪二当家,竟然是个耙耳朵,哈哈哈~~~ 苏乙:耙耳朵不是咱们西蜀的土特产么?我觉得我挺正宗的,没毛病! 阿言:欸……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寨主归 ================================== 「你……你们何许人也?」 看到苏乙房间突然间多了三个貌若天仙的美娇娘,苏甲先是一愣,接着便怒从中来。 「该不会……这个臭瘪三,竟然趁我不在寻这种乐子!!」 桑梓听完他说的这话,可算是咀嚼明白他这是把她们看成了风尘女子。当下没了好脸色! 「你丫又是何许人也?竟然乱嚼舌根?我们三姐妹,岂能容你这么诬衊?」 桑梓义愤填膺,头髮都要炸裂开来。却见阿鸢往前一步,恭敬行了个礼,柔声道:「见过大当家!」 大……大当家? 桑槿和桑梓齐齐看向阿鸢,都不解,这人这副打扮,这种神态,阿鸢怎么能短短一眼就笃定他就是盪齐寨大当家苏甲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阿鸢看出了她们的疑惑,正巧苏甲也一脸寻味地看着她的眼睛,也想知道她是凭藉证明推断的。 阿鸢道:「能在盪齐寨里通行无阻,进门不用通传,反而行如此粗暴之行,刚刚话语间还充满对二当家的谩骂和不敬。若非盪齐寨大当家,何人有这胆子?」 苏甲听完,唇角一勾,心间欣喜不已。 没想到,如此年轻的一个小丫鬟,看起来最是柔弱,却心思缜密,如此聪颖伶俐,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不错!我就是盪齐寨寨主,苏甲!」苏甲说着,慢慢往前走两步,坐在桌前不客气地倒了一碗水一饮而尽,顺带还擦了擦唇角的水渍。 阿鸢转身也缓缓坐在了他的对面,桑槿和桑梓也跟着坐下。 只听阿鸢继续道:「两位当家,名字也是用的化名吧?」 苏甲震惊回头:「这你又是如何推测?」 「这还不明显么?」阿鸢温柔垂眸一笑,起身慢慢在桌前踱步,一边娓娓道来心中所想:「两位当家一个苏甲,一个苏乙,但凭长相,却丝毫没有亲缘之相。再加上本来占山为王就危机重重,隐姓埋名也是常情。只是,这名字未免……有些草率!」 言及此,苏甲认真思索了阿鸢的话,眉头微微一皱,心间思忖道:草率吗? 可面上,却显得尤其欢心,「姑娘倒是聪明!不知姑娘怎么称唿?为何在我们盪齐寨?」 阿鸢重新坐下,浅笑着说:「不如,寨主也猜一猜?」 苏甲没有料到阿鸢会如此反问,当即惊愕片时。继而又开怀大笑道:「姑娘不仅聪明,还很幽默有趣。行,那我也来猜一猜。」 他双眸微狭,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没有过多停留。 「看你们衣衫打扮,的确像是正经人家小姐。刚刚多有冒犯,希望各位姑娘海涵。若是如此,你们定是我那不争气的二弟掳回山寨的。对吗?」 见几人面面相觑,不置可否,他又笑了笑继续道:「这小子起了凡心,加上我们盪齐寨向来的规矩,他自然是不敢动你们,却不知为何,竟然让你们夜宿他自己的房间。我这二弟,现在又身处何方呢?」 三人依旧没有说话。 桑梓的目光,却不觉间瞥了一眼柴房的方向。 苏甲见状,立马起身拱手,向三位彬彬有礼道:「谢过诸位姑娘了。天色已晚,就不多叨扰。我去找我二弟商量点事!」 他说完便转身火急火燎往外走,门口处又骤然驻足。未转身,却回眸道:「还有,我们盪齐寨虽是匪窝,但我们自有我们的规矩。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可以伤害各位姑娘。你们尽可安心休息!」 说罢,他踏出房门,转身将门带上。 望着门上的影子逐渐远去,桑槿感慨的挽住阿鸢的手臂,轻声道:「没想到,一个土匪头子,这么有人情味。」 桑梓也道:「的确,原本以为凶多吉少,没想到这最后,还能出现这茬?阿芊,我开始相信你说的了,我们离开山寨的希望,越来越大!」 离开苏乙房间后,苏甲面色的笑容已然凝固。神色也不如刚刚那般轻松,月光下他严肃的表情一览无遗。 也难怪,若不是有人捅了篓子,那寨门口那些驻扎在此的公门官兵,是绝对不会主动挑衅的。 这个二愣子! 苏甲敛容,快步走向了后院的柴房。 当他如同刚那般推门走进去的时候,苏乙正躺在柴垛上的被窝里,把自己蜷缩成毛毛虫一般,侧过脸兀自不知道在笑个什么劲儿。 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急忙回过身来,这才看到久违的大哥此刻竟然已经站在了房门口,且正在以事大无小的脚步朝着他不断迈进。 完、犊、子! 苏乙一个弹跳起身,将手里并不是很厚的棉被抵挡在自己身前,虽然没有起多大效果,但是被苏甲一顿毫无来由地勐捶之后,身上的痛感还是异常明显。 苏甲边打边骂:「臭瘪三!混帐东西!我离开的时候怎么说来着?让你不要惹是生非,要你不要欺压良民,你当我话是耳边风是不是?」 苏乙则一边格挡一边缩着头回道:「大哥,我这也是,无心之举。本来就是劫个富,可这三个仙女实在是太好看了,大哥,我也老大不小了,就想讨一个媳妇!」 苏甲闻言,看着苏乙委屈巴巴看着他,一时心软,动作倏而又停顿下来。 他想了想,的确是,自己的兄弟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几番奈何桥前被拉回。现在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却仍然跟自己一样形单影只。 以前自己还在军营,尚且无奈。可眼下都已经占山为王了,还怕什么呢? 「你看上哪个姑娘了?人家可愿意?」 言及此,苏乙身上的痛明显已经减少了好几分,他一边摩挲着被打痛的部位,一边既委屈又害羞地想了想桑梓的模样。 「大哥,你知道我的。我想来不喜欢骨干美女,我就喜欢身上有肉,看起来健康又有力量那种。性格嘛,我也不喜欢太娇弱的,我就喜欢比较霸道的。」 苏乙听完,认真回想片刻,点点头道:「我懂了……」愣怔稍许,又开始继续追打苏乙:「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掳了人家,你这以后还怎么追?还有,寨门口那么多官兵驻扎,你没发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官……官兵?」苏乙纳了闷了:「怎么可能?我们掳回她们三个时,周围荒郊野岭,根本不可能有人发现。唯一的车夫也被我们射杀了……」 等等……有没有可能,只是射中了,但,并没有杀死? 想到这里,苏乙神色有些微恐,脸色慌张汗水顺颊流下。 「他们……人多吗?」 苏甲神色凝重,眉头紧锁道:「不管人多人少,这事儿万一篓子捅大了,我们身份不保,更有可能被西蜀赶尽杀绝。你呀!」 「那……我们怎么办?」苏乙也有些紧张。 苏甲怒道:「谁然你癞hama想吃天鹅肉?我看,为了息事宁人,要么还是直接将她们三人放了为好。这样免得大动干戈。」 「不!」 苏甲没有料到,一向顺从听话的老二,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犯倔,正欲发火,却听苏乙继续道:「大哥,我是真看上那姑娘了,而且我感觉她们对我并不反感,真的,只要假以时日,我必定让她心甘情愿嫁给我。但是现在,我绝对不能放她走!」 「你强留住她,她就能嫁给你了?你这天真的王八羔子!」 见这招不行,苏乙干脆拉过苏甲的胳膊开始撒娇:「我不管我不管,大哥,反正你弟弟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小媳妇。你做哥哥的,看着办吧!」 「唷,你狗腿子还开始威胁你大哥了!!」 苏乙没有管,还是拉着苏甲胳膊不停摇,不停晃动。苏甲没有办法,值得悻悻妥协:「拿你真没办法……那还不赶紧加强防守?」 「哦……哦哦!」苏乙一面惊慌应答,一面将手里紧拽着的棉被扔到地上,飞也似地冲出门去。 苏甲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长不大,永远长不大!」 门口放哨之人被增加了一倍,连带着正前方,正后方,左右两方各个可能的地方,都被严加看管。 今夜的盪齐寨,註定不眠。 坐在苏甲房间木桌旁边的苏乙,已经连续打了很多个哈欠,疲软地就像水流一样,似乎稍微一没看住就要往下滑动到地上。 苏甲顺手操起身边一个细长的木条,轻轻往他脑门上一敲。 痛感袭来,苏乙当即回神,立马端坐着,再也不敢打瞌睡了。 而此时,屋顶的瓦片略微有些异常响动。 来人轻功了得,若是一般人,自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发现。 可作为曾经久经沙场,功力本就不低的苏甲来说,虽然只不过昙花一现,稍纵即逝,他也能从细微的动静里,强烈地感应到有个高手正潜入他们的寨子中。 耳朵来回翕动几次,他轻拍一下桌面,愤然起身。不顾身后苏乙一脸茫然,立马冲出了房间。 山寨里风平浪静,明明已经加强了防卫,但看守之人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来者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功夫了得?睥睨整个中原,乃至南齐,有这样水平的人,屈指可数! 刚到门口,屋外的院子空地上,背朝着他正端端正正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他身上背着箭,手里举着弓。 虽然看不清人脸,但在皎洁的月光下,从这身型和背影上,苏甲却总觉得莫名有股熟悉之感。 他试探性地举起手中的长枪,朝向那人身后,声音洪亮地大声询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人无恙 ================================== 夜静更深,苏甲的声音迴荡在寨子四周,显得愈加洪亮。 饶是这般突兀之声,却让傅珹歌背后一凉,俊眉轻佻。这声音……好熟悉! 他没有回话,却倏然转身。 漆一般的黑夜里,透过如水的蟾光,那人熟悉的身型,脸颊的轮廓,那明锐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晰。 他震惊着,手足无措,大嘴张着从头到脚开始颤抖。直到那人看清他之后,也同样惊异地小声喊道:「萧凛?」 剎那间,这个盪齐寨债主泪流满面,浑身战慄着,若驮了千斤重物般,缓慢挪动自己的步子,好不容易走动几步,才微颤着声音喊道:「将……将军?真的是你吗?我是在做梦吗?」 他,果然是他曾经的旧主,南齐战神傅珹歌! 寨子外不远处,灯火还未熄灭。 桑子渊站在一棵大树下,远眺着盪齐寨的方向,心紧紧揪着,不时望向山寨上空,几次失落低头嘆气。 这个傅珹歌,说好的一旦得手就放信号,以他的身手,断不至于这么长时间啊。 逐渐的,他开始担忧起来:「他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不……不可能,他明明武力那么高强,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拿捏呢。我应该是多虑了,多虑了……」 嘴里虽然是这么嘀咕,行动上,他却异常果决,当即招唿了一个腿脚利索的衙役前往寨门口打探虚实。 桑子渊一面担心着阿鸢三人,一面还要担心着傅珹歌。过往岁月蹉跎,他从来未曾像今日般怀疑是否是自己的策略错了。 即便向来处事不惊,到今日也不得不焦眉愁眼,心急如焚。 不多时,探子回报:「知府大人,前方寨子风平浪静,没有见任何风吹草动。正常极了!」 桑子渊听罢,忽然重心不稳,硬朗的身子骨也软哒哒往下一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怎么可能?! 以他的认识,这个人就算是没有大获全胜,至少也应该搅得山寨里鸡犬不宁了才是。可为什么,如此平静? 难道,那个所谓的山寨寨主,真的有传闻中这么神奇?连傅珹歌都出师未捷身先死,那自己岂不四捨五入等于炮灰? 想着想着,他勐然一跺脚:「不能等下去了,你们几个,跟我一起执行另一套计划,我们摸过去,伺机偷袭,出其不意。总能找到突破口的!」 他嘀咕着,也心里安慰着自己。 半人高的草丛里,时不时有些蚊虫开始活动。衙役们手握着刀,将身子俯下去,埋在草丛里,不时有人伸手「啪」地打死一只蚊子。 桑子渊无奈地左右看看,目光凛然看着前方。 山寨口的守卫的确十分森严,每隔几步远,便有一个岗哨。若是强攻,必定失败的机率更大。 桑子渊又找人偷偷探了探周围,果真是易守难攻的地形,即便攻入也是插翅难飞的格局。 衙役们有些打退堂鼓,可看着他毫不退缩的坚定模样,都不敢轻言放弃。 直到身后突然多了一伙人,正是姗姗来迟的桑元征和他手底下的衙役们。 「知府大人,我们来晚了!」 一见到桑元征和他的「援兵」们,不仅桑子渊,连刚刚还一脸愁容的衙役们都瞬间信心百倍,筹措满志,好似多了几个人就能攻下整个山寨似的。 「既然你们来了,那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攻……进……去……」 桑子渊一面说着,一面指着前方寨门口。可当他正说到一半,却发现山寨岗亭上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他们的方向不断挥手时,他呆滞片刻后,整个人陷入了绝望。 「看来他果然是被盪齐寨控制住了!哼,我果然是不应该把希望只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现在好了,我不仅要救阿芊她们,还要去救他?」 衙役们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劝他放弃,毕竟他只是个知府。像剿匪这样的大事,不能全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怎么说也应该向朝廷申请调兵助阵,才能勉强应敌。 就他们几个虾兵蟹将,是真的没有胜算啊! 而此时,岗亭下方的山寨大门被人打开,接着一群土匪开了门,直冲着桑子渊他们隐藏的方向而来。 桑子渊气炸了:「这个该死的阿珹,自己被抓也就算了,竟然还投诚将我们拱了出来。果然是南齐狗腿子,信不得!」 岗亭上看着这一切的傅珹歌,迎着风微微一笑,却不经意间打了个喷嚏。 萧凛缓缓从身后走来,递给他一壶暖酒。 「将军,您什么时候和西蜀官员打得这么熟了?就不担心他们知道您的身份?」 傅珹歌一口酒下毒,暗自闷笑,半晌才道:「桑子渊胸怀大志,心有沟壑,腹有诗书。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会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他即便知道,我也是不必担忧的。」 萧凛酸酸地看他一眼:「将军如此信任他?」 「嗯!」傅珹歌轻轻点头道:「相处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是,自己以为胸怀大志,心有沟壑,腹有诗书,以为和他默契十足,心有灵犀的桑子渊,此刻正一边思索逃命计划,一边心底里,头脑中,嘴巴里,嘀嘀咕咕暗自偷骂了他千百遍。 傅珹歌一面喝着酒,一面继续打起了喷嚏。 然而,饶是桑子渊聪明一世,却抵不过此时的势单力薄,很快便被盪齐寨的山匪们团团围了起来。 「怎,怎么办?」衙役们进退两难,只能都齐齐望向他。 桑子渊眼一闭,还能怎么办?只能怪他们出师不利,命有不济,自认倒霉。 他扔下手里的刀,举起了双手,带头投降。 衙役们见状,为了保命也只能赶紧扔下刀,抱着头如曾经被他们押往县衙的罪犯们一般,竟然都蹲下身,还举目望着这群山匪。 实在是……风水轮流转,转到此处真难看! 这迷之动作,却把前来寻他们的山匪给看呆了,其中带头者连忙上前。 桑子渊下意识护了护自己的脸部,却发现那人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而是出乎意料地一拱手,微笑道:「您就是知府桑子渊大人吧?我们寨主请您到山寨一叙!」 这是?鸿门宴? 桑子渊放下手,不解地看向岗亭处,傅珹歌这厮,正迎着风和寨主有说有笑。 实在是……气人! 桑子渊临危不惧,一副视死如归神情,凛然道:「既然今朝不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随你们寨主便是。何必如此多此一举,请君入瓮?」 那人听得云里雾里,笑脸一僵,忙问:「大人这是想多了吧?我们寨主,是真心想邀请您前往山寨一叙。美酒和下酒菜已经备好,请您移步!」 桑子渊嘆气定神,双眸恢復孤勇坚定。 不就是去趟山寨么?不管是被请,还是被抓,这一趟,该去还得去! 于是,他傲然挺胸,没等山匪上前带路,便自顾自朝着山寨往前走。 等走到山寨门口,望着岗亭上的傅珹歌笑意绵绵,春光灿烂,他就差没指着他鼻子了。 「阿珹!说好的战友呢?说好的同进共退呢?叛徒!」 傅珹歌闻言,摊开手对着身旁的萧凛耸了耸肩:我可没跟他说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桑子渊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山寨,见傅珹歌从岗亭上走下来,脸色一甩,傲娇地不愿见之。 脸一撇,目光所及,竟然看到另外三个熟悉的身影,正面对着他款款走来。 桑子渊放下紧抱着的手臂,愕然看着,又讶异地回头看看傅珹歌,随即终于展眉露笑。 「这什么情况?」 傅珹歌当即搂过萧凛的肩,两人举起手中的酒壶碰了碰,在桑子渊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喝了一口酒后,淡然道:「如你所见!」 「你们?认识?」 说话间,桑梓已经抢先跑了过来,拉着桑子渊激动地喊着:「表哥,你怎么才来?」 桑子渊面露尴尬,他倒是想快,可以他现在的实力,他真的是已经尽力了。 看到阿鸢安然无恙,他自然心中石头落地,气流都平顺了不少。未见桑槿见他,此时却神色羞赧,低头酝酿脸上的酡红。 盪齐寨的议事大厅中,夜半点燃了烛火,如刚刚那个山匪所说,萧凛已经准备好了酒菜,就等着几人到齐共举杯。 一场打劫抢人的事故,未曾想,却误打误撞给他们牵线搭桥,成就了今晚的宴席。 二当家本名陆十松,此刻正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切,也深谙自己的功劳,忙趁机道:「大哥,您看我这好歹弄巧成拙了,之前违背您的叮嘱之事,就此作罢可好?」 萧凛放下酒碗,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下不为例!」 连干了三轮酒,各种复杂的寒暄一过,大伙儿这才开始好奇傅珹歌和萧凛的关系。 萧凛默契地和傅珹歌简短对视,刚刚跟他的约定犹如在耳。 「说来很奇妙,我跟阿珹公子,曾经是同乡,两人一起长大,却因为某些原因天各一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 阿芊姑娘,我兄弟他虽然打劫绑架了你们,但他心性不怀,也没有恶意。我们盪齐寨从来行得正,坐得端,都是做的劫富济贫的事情。干了这碗酒,大家也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从此相安无事,可好?」 「当然!」阿芊也举起碗,恭敬地和萧凛喝下了这碗酒。 傅珹歌坐在对面,看着阿芊缓缓酌酒,心间微动,却又隐忍着。 片刻后,他还是没憋住,小声提醒道:「阿芊,这里的酒比较烈,你大可以不喝。」 阿鸢却莞尔一笑,淡然道:「无碍!」 虽然只是简短的话语,萧凛却总算是看得出来,这个桑羽芊姑娘,和自家曾经的主子铁定是情缘匪浅,而如今,也是因她们,自己才得意找到半年不见的傅珹歌。 缘分使然! 在阿鸢和萧凛喝酒之时,身旁的桑梓一直愁眉不展,脸色发白。斜睨着二人举杯共饮,心间说不出的难过。 阿鸢余光中发现了她的神色,也对她此刻的心情瞭然于心。她不动声色喝下了这一杯酒,却迟迟没有端起第二杯。 半晌后,她轻启朱唇,缓缓开口对萧凛道:「萧寨主,绑架挟持之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盪齐寨欠我们的一条人命,应当怎么说?」 桑梓闻声,忙扭头对上阿鸢的目光。剎那间,她心中一股暖意升起,又夹杂着先前的一些恼怒,整个神色哭笑不得。 陆十松脸色一变,连忙惊恐地看向萧凛,眼神不断向他求助。 可萧凛又能如何?谁让他一时冲动,犯下这弥天大错? 他想了又想,毕竟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而且那一箭,也真的是出于误解。谁能想到大水能沖了龙王庙? 「阿芊姑娘,您车夫之死的确是我二弟的过失。杀人偿命,原本是不争的规矩。但……可否看在我二弟属于无心之失,也诚心忏悔,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弥补过错的机会?」 「嗯嗯嗯!」陆十松也勐烈点头补充道:「绝对诚心忏悔,真心补偿!」 阿鸢没有说话,桑梓在一旁听得倒是气血倒流。什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那么被你们给杀了,你现在跟我说什么无心之失? 如果忏悔有用,那拿律法干什么? 思及此,桑梓扭头看向桑子渊:「知府大人,您来定夺!」 刚端了酒杯要喝的桑子渊,立马将酒杯放下。神色忽而凝重起来。 「按西蜀律令,杀人的确应该偿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若是补偿到位,能取得家属谅解,可以酌情减轻罪责。」 桑梓唿唿吐着气,愤然将脸重新扭回去。直愣愣瞪着陆十松,大喝道:「谅解?!想得美!不可能!」 陆十松委屈巴巴地望向桑梓,「大姐,那你想怎么样?」 桑梓怨怒难平:「必须惩治杀人兇手!」 萧凛无奈,只能转头问陆十松,那日射杀老檀的,究竟是何人。 陆十松紧咬着嘴唇,目光委屈而无奈,就是缄默着不肯说,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我!」 萧凛大喝一声「混帐」,又外加一脚将他踢出去几米远,严厉道:「你以为这是小事?能随意顶包?随意包庇?」 「大哥,正因为这不是件小事,所以,我认罚!」 桑梓见状,不服气问萧凛:「大当家为何笃定,这箭就不是他射的?为何一口咬定就是他在包庇别人?」 萧凛嘆了口气,正欲说话。傅珹歌浅闷了一口酒后放下酒碗,沉声道:「因为十松他右手臂曾有受伤,根本没办法拉弓引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若是这话萧凛说出来,还不够让人信服,但是傅珹歌这么一说,众人也便都理解了。 话都已经说道这份上了,原本还躲在陆十松身后瑟瑟发抖的郑二刀这才惶恐上前跪地,接连俯身叩首,嘴里带着哭腔直喊饶命。 萧凛无奈,只能将郑二刀交给桑子渊按律法处置,也算是为山寨平息一次干戈。 盪齐寨已经交出了真兇,桑梓虽然心中仍有怨气,但也只能忍气吞声,不再计较。只是心中难以愤懑,不再继续留下喝酒,兀自一人离席出门。 桑槿担心,要跟出去。阿鸢忙拉住她道:「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几近天明,大厅里一地皆是空坛,不少喝多了的土匪们都横七竖八原地躺了下来,开始唿唿大睡。 萧凛单独将傅珹歌拉到了大厅后方,趁机问傅珹歌:「将军,打算何时启程回去?」 「启程?」傅珹歌一阵苦笑:「自然是要启程,只不过,不是回南齐。」 「不回南齐?难道,将军对于半年前胡络布那个狗贼之事,还耿耿于怀?如果将军有怨言,我们大可以直接找陛下对峙。若他继续不公不正,我们大可以……大可以自立!」 萧凛兀自说着,却被傅珹歌立即打断:「萧凛,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萧凛没有说话,傅珹歌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嘆气道:「我虽心有不平,但离开南齐,却不是对朝廷有意见。只是我和萧北南政见不同,意见不合,终究没办法走到一起。若非如此,小人再戚戚,也断然不会有诬衊我的机会。不是么?」 萧凛点点头,「难道您就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何况……」傅珹歌话到一半,目光又瞥向阿鸢的方向,看着她依旧娴静温柔的侧脸,心中不禁悸动。 「我如今有个的小院,种了桑树,养了蚕虫,还有一条大黄狗。我有生活的目标,乐趣,还有……一个值得我用余生去保护和珍惜的人。我,已经知足了!」 种桑,养蚕? 萧凛自是没有想到,曾经驰骋沙场,一骑绝尘、威风凛凛的战神傅珹歌,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过上这採菊东篱的日子,还乐此不疲。 而当他顺着傅珹歌的目光看向厅中的阿鸢时,却似乎什么都懂了。 「既然如此,那萧凛愿意一生跟随将军,征战也好,种田也罢,有将军的地方,就有萧凛!」 -------------------- 感谢在2023-10-25 00:13:42~2023-10-26 00:2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玫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反间计 ================================== 半年光阴短亦长。 傅珹歌不辞而别,萧凛也不惜开罪南齐朝廷毅然离开,赴往各地苦寻他的踪迹。 生气终归还是生气,曾经出生入死的弟兄,他说走就走了,实在是不仗义!可生气之后,心间这份情谊却依旧难以割捨,萧凛也自那时候起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寻找到他! 不寻还好,这一寻,却突然又发现,原来自诩与他默契十足的自己,到头来终归不了解他。否则为何连胡络布这等小人都能在西蜀这么偏远的地方发现他,自己却连想都未曾想过? 现在,两人好不容易重逢了,萧凛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和傅珹歌又一次两相分离。 不远处,宴席间依旧笑语欢声,酒酣耳热。 傅珹歌回头远远看了阿鸢一眼,转身将萧凛又往后方拉了几步远,细语道:「萧凛,久别重逢,我和你一样满心欢喜。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只是……目前的状况,你还是比较适合留在这里。」 「为何?」 「我在西蜀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傅珹歌问。 萧凛垂眸想了想:「我在胡络布身边安插了眼线,从他们那里探寻得知。」 傅珹歌听罢唇角一扬,眉心不露痕迹地一凛,倏而又笑了起来。 胡络布,那是你能随意安插人在身边的人么?就连傅珹歌,都屡次在他的阴谋诡计下栽跟子,何况是一向一根筋的副将萧凛呢? 「若我们不赶紧离开,只怕过几日,便没办法走了。」 萧凛听完这话,细细一想,不觉忧从中来,脸色也忽而变得有些愧疚之色。 「难道,胡络布这是反间计?」 傅珹歌默然点头,萧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以为自己掌握了胡络布,不曾想,还是被胡络布拿捏。难怪上次寻回傅珹歌失利后,一向积极主动要找他的胡大人,竟然破天荒的没有了动静。 故意将在西蜀见到他的消息放给萧凛,就是为了通过监控萧凛的动态,来掌握傅珹歌的行踪。 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时候,被安插在萧凛身边的探子,已经不知通过何种方式将傅珹歌出现在此的信息传递迴了南齐。 萧凛顿感不妙,脸上唰地苍白一片:「既然如此,那此地不宜久留,将军,我立马让陆十松集结大家,离开这里。」 「不!」傅珹歌拦住就要冲出去的萧凛,死死将他摁在墙边不能动弹:「你们不能走!」 他目光严肃,神情凌冽,萧凛很清楚他这种表情意味着什么。当即便不再动弹,噤声稳在原地,等他的后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傅珹歌接着道:「如果你们走了,那咱们在这里重逢之事,就铁板钉钉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们留在此处,尚能揪出这个背叛之人,即便是胡络布找来,你们打死不认,他也没有办法。」 萧凛听完,浅浅思索片刻,当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将军。我听你的,暂时留在此处,帮你们掩盖行踪。但是这次,咱们之间一定要保持联繫,决不可再让萧凛天涯海角寻之不到了!」 「如有必要,可到桑榆镇清沅江边寻我,以倾城烟为讯。」 「嗯!」萧凛沉吟着,顺手摸了摸腰间凸起的地方。 倾城烟,是只属于他们傅家军的信号,普通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平凡烟花。别说整个西蜀,哪怕是在南齐,也极少有人能够分辨它的变化莫测。 「为何取名盪齐寨?」 「我之前便想,若是不能平安寻到将军,我便荡平整个南齐,为你报仇。」 傅珹歌微微嘆气道:「这名字不好,得改!」 「不好么?」萧凛皱眉,不解地低头思索了老半天。 傅珹歌肯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当然,作为一个土匪山寨,既不够宏伟霸气,又暴露身份目标容易引来灾祸。」 萧凛忙抬头问:「那将军觉得,起个什么名字比较好?」 「你们如之前一般,只准劫富济贫,不能欺压良善。如此,就叫济贫寨吧!」 萧凛:「……」 他以为他是真的能想出一个很霸气的名字…… 因担心行踪暴露,当夜傅珹歌接了阿鸢三人,就着急忙慌要连夜赶回桑榆镇。 桑子渊一脸不快,却也只能蹲在马车旁,看着他将三人一一送上马车,嘴里不断啃咬着一根可怜的黄瓜,鼓着双眼恨不得上前将他撕碎,可想想可能真上前了,被撕碎的可能是自己,又只得忍气吞声,默默无语。 三人上了马车,车帷被拉开,给桑子渊道别。 他这才立马变了张笑脸,起身拼命挥动右手,连说三声「保重!」 临行前,傅珹歌也慢慢走了过来,伸出右手要跟他握手道别。 桑子渊一开始刻意板着脸,目光往旁边一偏,腮里鼓鼓的黄瓜翻来覆去咀嚼地更加快速。 就在傅珹歌苦笑一声,正要放手转身的时候,他又出其不意地快速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掌心,随后头也不回地招唿衙役们撤离。 他往前走着,也不回头,却高声冲着身后看着他背影未曾挪动的傅珹歌喊道:「阿珹,我还是一如既往崇拜你!好好照顾她们,后会有期!」 傅珹歌闻言,欣然一笑。 要启程了,他牵着自己从桑元征那里抢来的马匹,走到他面前,将缰绳递给他道:「县令大人,今日情急之下骑马离去,实属无奈,还望见谅。现在,这马理应物归原主。」 桑元征嬉笑着脸,看到他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打得一片火热,甚至上司还高声扬言着崇拜他。桑元征怎么好意思再收回这匹马。 他谄媚着看向他,「这马不用还,就当送您的!」 「不,不必!」傅珹歌推开他又递迴来的缰绳,坚决道:「这马也是认主人的,借用归借用,用完就该完璧归赵。请县令大人收下吧!」 桑元征头摇的格外带劲:「不不不!良马还得配伯乐,您看得上它是它的福分,还是送您吧!」 傅珹歌边回头瞥着身后的马车,边厉声道:「县令大人!!请收好缰绳,无功不受禄。另外,这银子就当是借用马匹的感谢费。」 说罢,他实在是不太想浪费口舌,将银子塞进桑元征手里后,便抬起步子快速跑向了马车。 桑梓的马车其实也不太宽敞,本来三个方位各自坐了一个人,就已经算的上拥挤了,傅珹歌一挤进来,空间就变得更加逼仄。 桑梓、桑槿看到他进来,对于救命恩人没有话说。 阿鸢虽然看到他来的第一眼内心就有些激动,但想起来桑州之前,桑槿的那句嘱咐,她便强烈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哪怕已经共襄宴席,之后还是冷眼对他。 「阿芊……你,没事吧?」 这是傅珹歌来盪齐寨这些天,直接对阿鸢说的第二句话。连桑槿和桑梓都替他觉得憋得难受。 阿鸢听完,却依旧淡漠一句:「还好!」 桑梓不明所以,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生疏不堪,即便是有什么误会过节,刚刚经歷生死,至于如此? 阿鸢余光中瞥了眼傅珹歌,他过往也未曾有过这般委屈巴巴的神情。一时间,连她自己都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有些过了。 「你……你不是骑马来的么?为何非要跟我们坐一起,不嫌挤得慌?」 好不容易听到她对自己说这么多话,傅珹歌当即舒展眉头,笑意绵绵:「我没有马,那是跟桑县令借的,还……还回去了。」 虽然傅珹歌说着便掀开了车帷,自证自己没有说谎。可阿鸢却并非不信任他,却正好顺着车帷外指了指:「正好老檀出事儿后,也没有人赶车。反正你在里面也显得拥挤,不如帮我们赶车好了!」 桑槿听完,用力拉了拉阿鸢的衣袖。她也只是让她稍微冷冷他便可,没想到她贯彻这么彻底。 「阿芊……」桑槿于心不忍地小声劝慰她。 桑梓在旁边,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帮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反倒是傅珹歌,听完这话竟然二话没说,当即起身弓着腰走了出去,稍微往马车踏板上一踏,轻轻一跃,便坐在车板上,扬起缰绳往马背上一抽,顺利将马车驱动。 车轮「咔哒咔哒」在沙石土地上滚动,车帷被阿鸢放了下来,几人便踏上回桑榆镇的路途。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盪齐寨门口,萧凛正和陆十松,远远望着一群人在熹微星辰下,踏着朦胧夜色渐行渐远。 陆十松撇着嘴,手不停交搓着,不时还瞥眼身旁的萧凛。 倏而,他长嘆一声,哀怨道:「哎哟,我看我这辈子啊,是活该单身的命喽。可怜我家三代单传,到我这不孝孙这里,只能绝后了!早知道啊,我干嘛非要出来参军,在家呆着娶妻生孩子不好么……」 萧凛听着冷冷回头,目光一凛抬手就拍了拍他的脑门儿,怒斥道:「臭小子,你这么含沙射影的到底想说什么?那个桑梓我可问过了,人家乃是桑家织锦业的传承人,富家女,就凭你?」 「我怎么了?」陆十松不服气地嘟嘴道:「我好歹也曾是咱们将军亲自提拔的三小将之一。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对我没有意思?」 「有意思?」萧凛不信又问:「她对你有意思?你哪只眼睛瞎了,赶紧找大夫瞧瞧!别给误了!」 陆十松急了:「大哥,我真没开玩笑,我对那个桑梓一见钟情,我就喜欢她那一款的。你……你就可怜可怜你兄弟我这一回行不?」 萧凛真是哭笑不得,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指着他怒哼一声,也便随他去了。 马车一路向南,车厢在疾驰下晃动地十分厉害。 傅珹歌赶车的技术,不说百分之一,真的是十分之一都赶不上人家老檀。 想到老檀,桑梓又有些忧伤。 原本老檀去年就已经要告老还家,可因为他驱车技术无人能及,又加之在桑梓家干了许多年,桑梓的确有些捨不得。便硬求着他留下,给他加了不少银两,让他再多干几年。 老檀也是为了自家孙女,这才答应。 未曾想,这才没多久,就因为这事儿撒手人寰。 阿鸢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伸手轻轻握着桑梓,关切道:「老檀这事儿,有想好怎么处理么?」 桑梓根本就来不及细想,因为每每一想到时总会深感忧伤。 阿鸢低头思索几番,建议她回去之后,先好好帮助他家人安葬了他,必要的抚慰金是不能少的。再者,就是之后也要多多照拂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孙女,这样,也能告慰老檀的在天之灵。 桑梓觉得这样做很好,也就点头答应了。 突然,马车一顿骤停下来,三人勐然往前倾了倾身子,都暗自埋怨傅珹歌这惊天地泣鬼神的驱车技术。 刚一掀开车帷,桑梓却目光呆滞,讶然不知所以。 车前方站着的那个人,不正式之前绑架他们回去那个大鬍子,后来卸下鬍子之后一脸青春洋溢的盪齐寨二当家陆十松么? 傅珹歌将缰绳一收,跳下马车走向他,惊奇问道:「十松,你缘何在此?」 陆十松耸了耸肩上的行囊,笑着道:「公子,我要和你们一起!」 --------------------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自陈罪 ================================== 「跟我们一起?我不同意!」 傅珹歌手持缰绳一动未动,还未置可否,桑梓已经不顾阿鸢的阻拦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陆十松的面前,叉腰怒道:「你休想!」 陆十松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你还在为你车夫的事情生气?我们不都已经把郑二刀交给桑大人处理了么?若你还有气,干脆打我一顿,行不?」 「你……」桑梓不屑地看着这个一日前还满脸络腮大胡的土匪头子,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原谅与相信:「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决不允许害死老檀之人与我们为伍。」 桑梓说完调头便回了车厢。 陆十松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间十分落寞,悔恨不已。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不听萧凛的话,擅自下山打劫。可若他没有下山,又怎能遇到桑梓她们呢? 郑二刀!还是怪这个郑二刀! 若不是他的箭快了一步,让老檀当场毙命,眼下他们之间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误会和隔阂。 傅珹歌眼见桑梓的态度,她一时半会儿是绝对不可能接受陆十松的。他收起缰绳,慢慢走到陆十松面前,轻拍着他的肩膀劝道:「十松,你这又是何必呢?桑梓没有继续追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就安心呆在济贫寨不好么?为何一定要跟着我们?」 「我……」陆十松闻言,耳根子忽的一热,脸颊也变得如煮熟的龙虾一般,「我自有我的理由,公子你就暂时不要问了。反正,只要能让我跟着你们,我做什么都行!」 如此劝诫,他的主意都未曾动摇,傅珹歌顺着他的余光,寻着方向而去,看到已经一脸怨怒坐回车厢的桑梓,一剎那似乎又明白了些许。 但……这小子不是明摆着在海底捞月么? 他又一次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嘆了口气:「回去吧,十松!」 傅珹歌转身跳上了马车,遥望着愣在原地的陆十松,缰绳一甩,马儿便吃痛抬起了前蹄,拉着车继续往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车帷被放了下去,陆十松皱眉看着桑梓的脸逐渐被遮掩,心中泛起丝丝苦涩。 不多时,他也毅然抬起了脚步。 桑梓情绪尚未恢復,车厢里便一直保持着沉默。阿鸢一直担心地注意她的情绪,不由地轻轻碰了碰桑槿的胳膊,眼神示意着她要不要劝一劝? 两人还没商量个结果,桑梓却已经看出了她们的小动作,自己平静了半晌,忙道:「不用安慰我了,我没事。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桑州接回老檀,再一起回桑榆镇。毕竟是一起出来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将他带回去。」 阿鸢和桑槿听了这话,内心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车外忽然传来了傅珹歌的声音:「这事儿你们无须操心,桑元征县令已经和桑子渊一同回了桑州,毕竟是桑榆镇百姓发生的命案,桑子渊会把一切案情,包括老檀交给桑元征处理。明日他们便能回桑榆镇了!」 桑梓听罢,这才稍稍有些安心,只是,一想到她们回去要如何面对老檀家人,紧锁的愁眉更是难以舒展。 「阿珹公子,你究竟是何身份?为何你会跟萧凛这样的土匪头子有交集?而且,那个陆十松看起来对你那么毕恭毕敬,若只是同乡,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阿鸢听罢,微微扭头看了眼桑梓,自己的双手也不停交搓着,看似淡定自若,其实内心已经忐忑不已。 傅珹歌并没有停下手里缰绳,继续赶着马车。 「我只能告诉你,我也好,十松也罢,我们都不是坏人。至于我们的关系,的确比看起来的更为亲密。因为十松从小父母双亡,是被我父母收养长大的。」 「果真?」桑梓眼珠一转,又接着问道:「那既然如此,为何你们会分别?你又为何会来到桑榆镇?」 马车突然一顿,车里三人随着之前行进方向身子一倾,接着抬起头面面相觑。 桑梓有些紧张握拳,却无意间发现手心里不知何时渗出了少许汗珠。 她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想起之前在清沅江放纸鸢之时,傅珹歌能够在那么深的水中,用弓箭将游动的鱼射杀,她就不免有些心悸。 想到这里,她赶忙扑到阿鸢身边,紧紧搂着她的手。 阿鸢见状,也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柔声道:「阿珹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等他愿意告诉我们的时候,自然不会瞒我们。但我相信,如他所说,他绝对不是坏人,也对我们没有半分恶意。桑梓,你不妨耐住性子,等他的答案?」 车帷外久久没有动静,好半天马车才终于又开始启动。桑梓总算是长唿了一口气,心内直道好险! 阿鸢回望一眼车帷外,随着车身的晃动也开始思绪万千。即便是她,对于傅珹歌的身份也是多有疑惑,但即便是她,也尚有不能告知众人的秘密。 所以,她更是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心中有话,却难以言说那种苦闷。 阿珹,你究竟是有什么样的难处呢? 马车驶入桑榆镇街头时,已是翌日下午。 车在桑梓家门口不远处缓缓停下,桑梓刚下车没走几步,便发现自家大门口石狮子旁边的墙角处,瑟缩着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妇人,怀里还熟睡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她认出来了,那是老檀的老伴儿和他最疼爱的孙女。 靠着冷墙坐在地上,本就寒冷刺骨,一听到动静,老妇人立马抬了头看向桑梓。 她慌忙推醒怀中的孙女,艰难起身拉起小女孩便疾步上前,唇色因为受凉被冻得乌白,说起话来又急促又显得颤巍巍。 「桑梓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老檀临出门时说最多三日便能回来,眼见这都已经过了三日了他却还没回来,我就带着孙女到这里来等他。诶?老檀人呢?」 一阵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 桑梓愣愣地看着妇人,几度欲张口,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从她纠结的神态,一脸不加掩饰的惭色,老妇人已经心中预感不妙。 「他……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孙女闻言,连忙拉了拉妇人的手,伴着哭腔叫了声「奶奶……」 桑梓实在是不知如何解释,便索性直接扶着老妇人的手臂一滑,跪在了她的面前。 老妇人连忙蹲下要扶她起身,「桑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桑梓眸中清泪夺眶而出,憋了半天才忍不住脱口哭道:「翠芳姨,我对不起您!我……我没有守好与您的承诺,没有保护好老檀。他,他回不来了……」 「什么?!」老妇人一听,当即双腿若被削骨,身子一歪倒向地面。 桑梓还没来得及去接住她,却见她已然被一人伸手一捞,从临近地面的一刻给揽了回来。 「陆十松?!怎么又是你?」 看着突然出现的陆十松,桑梓原本心中的愧疚,已然被一腔恼怒占尽,恨不得踢他两脚出气。 这个时候,他出现在这里做什么?添乱吗? 陆十松这次却一反常态,没有像之前那般嬉皮笑脸,神情异常正经严肃。 「我自己犯下的错,理应我自己来抗。让你一个姑娘替我挡刀,算什么男人?」 他话音刚落,已然转过身,正对着老妇人深深鞠了一躬。 桑梓这才发现,他不是空着手来的……他,他手里还拿了一根手臂般粗的木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陆十松,你究竟要干什么? 桑梓还没来得及质问他,他已经撩开外衫,单膝跪在妇人面前,将木棍递给她道:「这位夫人,老檀是我不小心误杀的,这件事,错在于我,跟桑梓姑娘没有关系。我这次,就是专程过来负荆请罪,不管您要怎么打我骂我,哪怕您一棍子将我打死,我也认了。只是希望您不要怪罪桑梓姑娘。」 桑梓一听,当即恼了:「陆十松!」 老妇人心寒了一阵又一阵,听完陆十松自陈其罪,哪能不气愤。她腿部忽而有了力量,推开小孙女从地上爬起来,抡起木棍二话不说便往陆十松背上狠狠来了一棍。 虽然老妇人力道比不过年轻人,但这么粗的棍子打下去,说不疼那是假的。 桑梓捂嘴惊唿道:「陆十松,你没事吧?」 陆十松痛地发出「嘶」一声哀嚎,抬起头来时,却俨然无事人的神态,笑着看向桑梓。 还没等桑梓来得及阻止,老妇人再一次抡起了棍子。这一次,她却用足了力气,狠命敲在了陆十松的头上。 伴随着桑梓一声尖叫,陆十松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当即迎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老妇人还没意识到她已经伤到了人,愤恨之中还想再打两棍子,却被桑梓跪在面前拦住了她。 「翠芳姨,你住手!人不是他杀的,是他手下擅作主张,现在已经移交给知府衙门公审了。虽然他也有错,但是罪不至死。你放过他吧!」 翠芳姨被她这么一跪,倏而也清醒了些许,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以及已经趴在地上不再动弹的陆十松,瞬间有些慌神,木棍也滑落在地上。 她一屁股倒下,往后退缩几步,愣怔片刻后张嘴便嚎啕大哭起来。 「哎哟喂,我这苦命的老头子,你怎么就比我先走了……」 这时,听到声音不对的傅珹歌这才调转马头过来,看到桑梓满脸是泪,怀里抱着陆十松,一身锦衣染尽鲜血。 「十松!」 「陆公子!」 几人惊唿着上前,傅珹歌连忙探了探他的脉搏和唿吸,赶忙让桑梓将他扶道他背上。 几人没有管坐在地上痛哭的夫人,赶忙坐上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去找大夫。 车里,桑梓用自己的手绢捂住陆十松额头的鲜血,一言不发,泪如泉涌。 阿鸢不停在她背后轻拍着安慰她:「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桑梓边哭边道:「阿芊,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太斤斤计较了,明明这件事可以交给县衙解决,我非要赌什么气?」 阿鸢摇摇头,「你没有错!只是,这或许也是陆公子想要处理这个问题,解决你们误会的一种方式,他拿出了他的诚意,接下来,要不要谅解他,就看你了。」 「我?」桑梓垂眸沉思少顷,抬头道:「若他能平安无事,到时候还是去取得翠芳姨的原谅吧。」 说罢,眼看阿鸢睖睁着她,又赶紧补充道:「我陪他去!」 傅珹歌赶着马车飞也似地赶往医馆,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老妇人这一棍子敲在他头上,若不及时医治,指不定真的回天乏术。 好不容易到达,连马车都来不及停,他便又一次将陆十松背在背上,快步走进医馆里。 大夫正在给排队的病号把脉,见有人背着正在滴血的病人冲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病号走上前,简单看了两眼后,赶忙对他们道:「快,放到病床上!」 傅珹歌照做,而大夫也将三位姑娘拦在了病房门外,紧张兮兮地关上了房门。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桑梓在外面焦急地踱来踱去,紧咬着嘴唇,不停看向屋内。 桑槿和阿鸢则同样心事重重地坐在不远处的长凳上,互相紧握着手,内心不停祈祷。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房门总算是被打开,大夫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低着头走了出来。 -------------------- 桑梓:我也不想原谅他啊,可他太爷们儿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尽相授 ================================== 大夫前脚刚一踏出门口,后脚桑梓便堵了上去。 「大夫,他怎么样了?」 明知桑梓已经急火攻心,那大夫却玩味迭起,一边低头擦手,一边不住摇着头。这动作着实把桑梓吓得面目苍白,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阿鸢和桑槿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刚要强忍悲痛安慰,却听傅珹歌从屋里走出,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珠,一边追问大夫道:「大夫,您刚刚说这外服药几天换一次来着?」 看他淡然的神色,看他舒缓的表情,听他询问的问题,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换药?!有必要换药的话,不就是没事了? 大夫擦完了手,这才抬头看向傅珹歌,答曰:「哦,前几日每日一换,五日后可以隔天换一次。但内服药每日三次不能断,直到痊癒。」 桑梓越听越气愤,额头的刘海随着吐出的气飘飘荡荡,最后终于忍不住,想要上前给这个大夫来上一脚。若不是阿鸢和桑槿赶忙拉住她,那大夫这一脚必被踢中无疑。 「你这个坏老头,吓死我你好偷着乐是不是?」 阿鸢便将她往后拉,劝道:「冷静!!冷静!人没事才是万幸!」 桑梓也听劝,当即便停下双脚,还很淑女地捋了捋自己的髮丝。口是心非道:「没事,我不过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说罢,她沖阿鸢一笑,扭着腰肢绕过双目惊恐心有余悸正跳到傅珹歌身上躲避的大夫,走进了病房。 好长时间后,傅珹歌才回头看着大夫,两人尴尬对视一眼,大夫这才轻咳两声,从他身上滑下来冲着屋内大喊一声:「女子,粗鲁也!」 一只鞋子从屋内飞出,大夫又一次惊慌失措,连奔带跑地熘了个干净。 几日后,陆十松的伤势算是稳定了下来。 桑坪村的土屋没有多余的房间,加之桑梓本人对他心存的愧疚,他便荣幸地被桑梓留在了府里养伤。 这些天,为了安抚老檀的家人,桑梓没有少跑动。织锦坊事情忙完,她便每日带着昂贵的礼物,带着银钱来到老檀郊外的屋子。 起初老檀的家人并不买帐,接连几天桑梓连柴扉门都没有进得了。 桑梓也没有放弃,堵在门外、桑田间,甚至躲在老檀家的茅厕外,就是为了能给他的家人说上话,直到老檀的老伴儿迫无无奈终于松了口。 翠芳姨要求自己的儿女去织锦坊做工,孙女上学堂的学费也要桑梓来出,这些条件桑梓一一答应下来,除此之外,还单独给了她们家很丰厚的一笔抚恤金。 县衙那边,桑元征也在桑子渊的指令下,很快结了案,老檀也总算是可以入土为安。 丧葬那天,陆十松拄着拐杖,头顶包着白纱布,一身粗布麻衣,在桑梓的搀扶下来到了老檀家。有了桑梓前些天的周转应付,老檀家人也对陆十松便也没有了那么大的敌意,允许他跪在老檀坟前忏悔。 事情总算是得以平息。 对于陆十松的伤情,「已经恢復得差不多,没有大碍」一类的话,大夫说过很多次了。但陆十松本人就是躺在床上不见好,打死不愿意起来走动。 一直拖到第十天,桑梓才总算明白这个无赖打的算盘,连人带包裹将他扔出了桑府。 陆十松兀自在门前静坐了一天,门缝都没有开过,他也只能失落地拿着包裹去桑坪村找傅珹歌。 柴扉门口,阿黄乖乖地趴在地上,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屋外,发现没有动静又低垂着耳朵趴下入睡。 院子里,四面八方都摆满了不同样式的兵器,傅珹歌正坐在院中的木桌旁,耐心地喝水等待。 时间回溯到归来的第二天傍晚,当阿鸢和桑槿从织锦坊归来,刚跳下马车便觉得有些许异样。开了柴扉走进门时,才被满院子摆满的兵器震惊住了。 阿鸢呆呆地看着,前进的步子变得尤其缓慢。桑槿却截然不同,满脸惊奇冲上前,挨个将兵器拿起来把玩了一遍,一边惊嘆着一边问:「珹哥,你这是打算开个兵器铺?」 「兵器铺?」傅珹歌唇角一勾,低声嘀咕着:「这倒是个好主意。」 「怎么,难道你之前不是这么想的?」 傅珹歌笑了笑:「不是!这些兵器都是我从镇上铁匠铺那边定制来的,是为阿芊准备的。」 桑槿闻言,回头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阿鸢。 傅珹歌缓缓走到阿鸢面前,柔声道:「阿芊,之前没有答应你教你武艺,是担心你吃苦,害怕你受伤。但自从这次桑州行之后,我改变主意了。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在你身边,我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 阿鸢眸中倏而星光跳跃着,她转身仰起头,努力将眼泪控了回去。这才又转过身来强颜欢笑着说:「阿珹,谢谢你!」 傅珹歌极力抑制内心某种冲动,强装冷静道:「我们之间,不必谈谢字。只要你开心,一切都值得!」 傅珹歌的决定,让阿鸢一时间有些惭愧。前些日子,为了达到向他学武艺的目的,她还接受了桑槿的建议,足足冷淡了他好些日子。 可是现在想来,着实是有些小气。 「对不起阿珹,前几天,我不是故意冷落你,我只是……」 「我知道!」傅珹歌纵然情难抑制,却只是轻轻将手搭上她的柔肩,继续温声:「可我不在意!你不开心,可以随时不理我。你开心了,转身我便在。阿芊,只要你记得,无论任何情况下,我绝对不会背离你!」 阿鸢感知到他眸光中灼热的温度,心中一惊赶忙别过双眼,目光看向在一旁咬着手指呆呆看着的桑槿。桑槿却无视阿鸢求助一般的眼神,悄然转了声,不声不响地往蚕房蹑手蹑脚走去。 阿鸢只能连忙往后退缩几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转身去拿身后的一把玄铁铸剑。 这剑……还真有些重! 虽然不至于拿不起来,但以阿鸢柔弱的臂力,举着着实有些费体力,更遑论举剑挥舞了。 傅珹歌连忙走过去接过剑,「这把是我用的,你的是那把。我考虑到前期你不太容易使重剑,便让铁匠专门为你打制了一把软剑,想来应该更加适合你。」 傅珹歌贴心的安排,让阿鸢一时无言。她真怕自己招架不住,倏而放下手中的剑,转身的剎那却又鬼使神差地差点扑到傅珹歌怀中。 「我……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阿鸢红着脸说完狂奔离去,留给傅珹歌一抹背影。他眸定浅思,过良久才恍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立马捂唇偷笑起来。 原来那日桑槿所说的话,竟然是这个意思! 阿鸢换了一身利落常服,没有拖沓的裙摆,没有广口衣袖,飘柔的长髮也被盘捲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若说是出发前往桑州的前一天,她刻意调脂弄粉,一身珠翠罗绮更加存托美艷,让傅珹歌难免心神一颤,还能说得过去。 可今日她分明已经是卸去了粉脂,尽量让自己轻松上阵,免得误了练功。清淡的妆容,承载于不谙世事的面庞之上,却更加显得出水芙蓉一般纯洁娇嫩。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傅珹歌已经愣神发傻,一步一蹦跶地走到他跟前,左右看了看被他摆满了整个院子的武器,问道:「我们从哪里开始学?」 清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傅珹歌这才收回了他呆滞的目光,言简意赅地答曰:「基本功!」 薄暮冥冥,星辰初长。 夏夜徐徐微风吹拂过来,阿鸢额间仅留的两绦髮丝胡乱刮着她柔嫩的脸颊。 而此时,正扎着马步的她,却谨记着傅珹歌的教诲: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乱动。 尽管她双腿颤慄着,不断有汗水滴落从髮丝间一直滑落至沙石土地上,刘海抚得她眼皮和脸上一阵瘙痒难耐,她也倔强地紧咬着嘴唇,除了眨眼之外没有多余的动作。 傅珹歌摆了个小竹椅正对着阿鸢坐着,一杯一杯喝着茶,没人注意到他握着茶杯的手力度越来越大。 终于,他溘然而起,将手里的茶盏一放,没几步便来到阿鸢面前,伸手轻柔地替她理顺了被风吹乱的头髮。 阿鸢依旧没有动弹,目光却随着这一细微的动作遽尔之间变得诧然,眼波流光,如含星云。 剎那间,两人目光重叠,若无声无息间搭起一座仙桥,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于此交织。 傅珹歌只感觉浑身有些燥热,干涩的上下唇瓣微微翕合,清晰的喉骨自上而下舒动。 他神摇目夺凝瞩不转,她星眼含情一时难收。 两人就这么近距离凝视着对方,即便光线黯淡,也能清晰看清彼此近在迟尺的眸中那个自己。 倏而,阿鸢没能支撑住,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傅珹歌第一反应是要去扶她,手刚伸至半空又僵在清风之中。 半晌后,他轻轻蹲下身,俯视着阿鸢倒地后已然凌乱披散的长髮,温生问道:「还继续吗?」 「继续!」阿鸢回答地丝毫不带犹豫。 短暂的休憩过后,她双手撑住地面,拒绝了傅珹歌要帮忙扶她的好意,小声说了句:「我可以的!」便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 尽管体乏腿软,汗流岑岑,阿鸢还是义无反顾继续回到刚刚的动作,未言一句苦累。 傅珹歌只好紧紧握了握拳头,收回他显而易见的疼惜之心,默然转过身去,坐回了椅子上。 桑槿端着菜篮从后院回来,阿鸢扎着马步。 桑槿抱着柴火进厨房燃起炊烟,阿鸢还扎着马步。 桑槿做好饭坐在木桌旁瞌睡都打了一轮,阿鸢依旧扎着马步。 直到弯月都已升至头顶,才终于听到傅珹歌说了句:「好了,今日到此为止!」 桑槿长吐一口仙气,赶忙上前将阿鸢扶到八仙木桌旁坐下,心疼地皱紧眉头,斜睨着傅珹歌有些怨怒神色。又考虑到阿鸢这是自己请求的,怪不得人家傅珹歌,便也只能自己隐忍下去。 「阿芊,你还行吗?」 阿鸢唇色已经开始泛白,但却依旧没有吝惜笑容,莞尔一笑道:「没事阿槿,万事开头难。我就是体质太弱了才会这样,时间长了就好了。」 此刻傅珹歌的神色也并不轻松,赶忙告诫阿鸢,「若是感觉承受不住,我们随时可以停。不要强迫自己,委屈自己。欲速则不达!」 阿鸢笑笑:「好啦,你们就不要担心我了,我要是真挺不住,不会硬撑的。咱们吃饭吧!」 桑槿和傅珹歌短暂对视一眼,都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嘆气摇头。 倏而,大黄又开始兴奋狂吠,柴扉门口,一人探着脑袋往院子里瞧了一瞧,双手扒着木门带着哭腔就开始哭喊。 「公子,阿芊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 ps: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追爱记 ================================== 整整一天滴水未进,陆十松刚到土屋小院之时那种饥渴难耐可想而知。 于是乎,他丝毫不顾及形象,愣是毫不客气地接连扒下了三大碗米饭,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谁能想得到呢,为了能得到桑梓的原谅,为了能证明自己的赤子之心,他足足在桑梓家门口对面的街边蹲了一个下午,起身时腿都麻得走不动路。 自己都要感动了,桑梓却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感到委屈,趁着酒足饭饱,赶紧拉上三人不吐不快。 「你们大伙儿评评理,就算是块石头,也早就应该被我感化了吧?可她呢?说把我轰出来就把我轰出来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陆十松撇着嘴,说的像个闺中怨妇。连一旁的大黄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于情,她们与桑梓的感情比与陆十松更亲密。于理,原本就是陆十松死缠烂打在先,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也难怪桑槿听了,都能只顾着取笑:「陆公子,我看你是当局者迷。阿梓这么对你,已经算得上是格外开恩了。这要是换了别人,可没你这么幸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开恩?」陆十松双眉紧拧,低头想了又想,暗自嘀咕着:「是吗?」 傅珹歌收拾好了厨房,边走边擦着沾满水渍的手走出来,见陆十松仍旧还未开窍,抬起右手往他后脑勺一抡。 「你小时候跟几个哥哥抢糖果的机智头脑都萎缩了么?你好好想想,就拿你纵容郑二刀害死桑梓家车夫这事儿,人家没和你老死不相往来,还留你在府里养伤,就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你非但不心存感激,还好意思埋怨人家!我要是桑梓,非泼你一盆洗脚水!」 陆十松闻言突然眼笑眉舒,雪白的牙齿露在初夏夜的清风中收都收不回去。 「真哒?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明白了。你们说,这是不是代表,阿梓她心里是有我的?」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满面笑意却都没有说话。 陆十松也不在意,目光乜视着前方上空那轮弯月,眸中星光耀眼,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他双手握拳靠在胸口,歪着头自言自语:「对,她心里一定有我!」 良久后,陆十松才偶然感觉小院有些冷清。 直到一片枯黄的竹叶簌簌落下,轻轻滑过他的鼻翼落在大腿上,他这才发现阿鸢几人已经不知何时悄然回了房。 他微闭双眼暗自笑了笑,「没关系,我会向你们证明的,她心里有我!」 屋内烛光昏黄跳跃,屋外已是夜半更深。 乡间的初夏之夜百鸟已然归巢入眠,田间的虫蛙还有一阵没一阵「叽叽」「哌哌」乱叫。 傅珹歌在屋里铺好了床被走到门口,环视了一眼小院,唯有大黄正趴在院墙角落,闻声立马站起身来,用力将尾巴摇动地像个风火轮。 而陆十松早已不见踪影,他坐过的长凳已经被好好收起放在了八仙桌旁边。 傅珹歌暗笑着摇摇头,当年那个混小子,如今也终归是有了让自己如此执着之人,也许对于陆十松来说,这也不枉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一阵风起,院子里有些凉爽。 原本就燥热难以入眠,他索性踱步到院子中,欲找把椅子在竹林下方乘凉。回眸时,却意外和正屹立于门口的阿鸢四目相对。 她已经梳洗完毕,换了身轻薄的睡裙,披散着及腰长发,卸下了淡薄的妆容。 可在月光反射下,那张纯洁无瑕的脸,依旧耀入他心扉,让他在这浓浓夜色中,忽而有些动容。 「阿芊,你怎么还没睡?」 「本想着看看陆公子,却没想到看到了你。」 阿鸢手伏在门栏上,将身子轻轻一歪以便能靠在上头寻个舒适,今日折腾几番下来,她的确感觉有些疲倦。 饶是这慵懒的姿态,也断然有几分别样的迷人。 傅珹歌看的有些发神。 「阿珹……」阿鸢细若泉眼的声线倏而柔柔地轻唤他。 「嗯?!」傅珹歌也以暖若春阳的声音回应。 「说真的,你倾其所有相授于我,就不怕哪一天我们处在不同阵营,被现实逼着针锋相对……」 话音未绝,傅珹歌却急忙打断她的话,话语侷促却饱含柔情。 「不会有那一天的!即便是有,你也一定要相信,我,绝对不会背离你!」 这是阿鸢第二次听到傅珹歌亲口对她这么说,他的态度,她又怎会不知。可是,若万一选择背离的那个人,是她呢? 若真有这么一天,傅珹歌是否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两人相觑着彼此,心里都藏了话,却都没办法在此刻道明。只能互相笑了笑,道了声晚安各自转身。 处在两人房间中央的桑槿,已经靠在房门口听了好一阵。她可真的是替她们急的要死! 不管过去如何,如今都已经一起经歷过这么多风雨,这两个人就不能直接点坦诚点,何必那么扭扭捏捏? 桑槿一夜辗转难眠,翌日一大清早,她再三确定阿鸢还没有起床后,顶着个黑眼圈就跑到了厨房,质问正做着早饭的傅珹歌:「珹哥,你是喜欢阿芊的对吧?」 傅珹歌坐在柴火灶面前,正将从桑树上砍下来挽成的干柴把往灶门里送,闻言倏而动作戛然而止,手顿在半空中。 片刻后,他抬起双眸凝视着桑槿,一脸难以置信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对,我是早就知道了!」桑槿双手伏在灶台上,弯下腰让自己的目光尽量靠的离他不那么远,不那么高,声音细微的只由两人能够听到:「从你那次发烧晕倒醒来之后,从你闯县衙抱回阿鸢之后,从你不惜……总之,你对阿芊的心思,只要没有眼疾者都能看的清楚明白。阿芊本人除外!」 傅珹歌已经彻底放下了手里的柴火,愣愣地看着桑槿,良久没有再说一个字。 桑槿于是憋不住道:「我真的是快要服了你了!喜欢一个人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你就是藏着掖着憋着忍着就是不说出来呢?你说人家陆公子不开窍,你扪心自问自己又开了几窍?」 傅珹歌低头,似在深思。 桑槿又道:「陆公子好歹知道表明自己的心意,珹哥你呢?眼见春过夏至,再等到秋分,花儿也就谢得差不多了!」 听到此处,原本默不作声的傅珹歌终于抬起了头,一副义愤十足的模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桑槿一惊,以为自己话太多惹他不耐烦心乱了,连忙收住嘴,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心中还在不断纠结,是不是应该赶紧撤退,离这个散布着浓浓火药味的厨房尽量远一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傅珹歌却也忽而双手撑在桑槿对面的灶台边缘,弯腰和她对视着,语气坚定,态度极度肯定。 「你说的对!难怪前些日子阿芊对我不冷不热,她一定是觉得我过于懦弱了!桑槿,我决定了,我要告诉阿芊!」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劝诫总算是有用,傅珹歌可算是明白了她的苦心。 只是,表白的事,不能草率,不能将就,该有的习俗不能落下。 鑑于傅珹歌一个毛手毛脚的大男人,桑槿生怕他就弄巧成拙,于是主动请缨,拍着胸脯对他说:「这事儿我帮你!你放心,我保证你手到擒来,抱得美人归!」 卯时三刻,鸡鸣声此起彼伏,桑榆镇日出而作,日復一日见怪不怪。 桑梓用完早膳正从厢房往大门口走,管家走在她身后,听完她对今日的一些安排,低着头边走边沉思。 「家主,要么把今日出镇的马车调回一辆吧,老家主远钓随时都可以,你这边是要去县衙商讨大事,路途又远。老檀不在后连个驱车之人都没有,我也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桑梓放下撩起的裙摆,转身拒绝了管家的好意:「没关系的,爷爷难得有兴致出门,我切不可扫了他的兴。县衙距离也不远,即便没有马车,我自己提前一些出发,也很快能到。管家你只管照看好府里,我你就不用操心了!」 管家听罢,摇着头嘆息道:「要是家里有个能管事的男主人,或许家主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管家,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讲了!」桑梓打断道:「接管织锦坊,本来就是我自小的夙愿。何况,没有实实在在地去感受生意上的不易,又哪会真真切切地去珍惜所得到和拥有的一切?」 她的话自有几番道理,管家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交谈之际,已经正好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口。 门刚刚一打开,一坨黑影却靠着门板滚落她脚下。 桑梓一惊,忙后退一步,这才看清地上四仰八叉躺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陆十松?怎么又是你?」 陆十松闻言,收了收刚刚跌倒后吃痛的狰狞表情,仰着头看着正上空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那张美丽精緻的脸,笑得春光灿烂。 「对啊,又是我!桑梓姑娘!」陆十松甩了甩自己飘逸的长髮,自信道:「你说,这算不算缘分?」 他边说边笑着凑到桑梓面前,却被桑梓嫌弃地一把推开。 「离我远点!」 「远点?」陆十松闻言,忙低头用手捻起自己胸前的一撮衣裳,努力低头用鼻子嗅了嗅,紧皱眉头道:「嗯,确实有些臭烘烘的,不过这不是你让我露宿街头一个晚上么?我这样已经比乞丐香多了,不过,如果你今晚还是不收留我,我可能真的要比乞丐还臭了!」 自古套路得人心。他的话虽然很无赖,却让桑梓一听便捂唇偷笑了起来。 桑梓没有明着回应他,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府外踏着轻快急促的步伐。 「我们桑府不养闲人!」 陆十松连忙笑着跟上去,死皮赖脸笑着问:「那你们养什么?会拱白菜的小金猪?会把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屎壳郎?」 桑梓正走着,突然停下来白了陆十松一眼,他一惊,立刻伸手捂唇,做出闭嘴噤声状,这才让桑梓破颜而笑。 大门外正前方停着一辆马车,桑梓前脚踏出大门就看到那背上毛髮油光焕发的马匹,此时正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等着他们。 「哪里来的马车的?」 陆十松中这才走到她前方,边背对着她缓缓往后退,边告诉桑梓:「我花光所有积蓄买的!」 「你买辆马车干什么?」 陆十松毅然道:「给你驱车啊!既然我害得你没了车夫,那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专属车夫。你让我往哪里走,我就往哪里走。天涯海角,四面八方,只听你一人言!」 不知怎的,这话听着听着,就让人容易心中泛泪,桑梓听得一阵感动,转身调整了少许时候,这才高声对他喊道:「那车夫,启程去县衙!」 「得嘞!」 陆十松走到桑梓面前,伸手弯腰做请的动作,桑梓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手心,被他搀着一直到上了车。 第一次驱车,陆十松心间是有些小激动的。她不顾桑梓刚钻到车厢里还没来得及坐定,便扬起缰绳往马背上用力一抽。马匹发出嘶鸣声,旋即抬起前蹄就往前狂奔。 原本静止的马车被这么剧烈一带,忽而朝前奔腾,桑梓被摇晃的车身一甩,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了车板上。 「陆十松,我真是谢谢你!!!」 -------------------- 桑槿:不得不说,在追求爱情这条道路上,珹哥你得好好跟人家陆十松学习…… 傅珹歌:(小本本记着)第一,好好学习;第二……感谢在2023-11-02 23:27:04~2023-11-05 22:0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语、老佛仪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丝路绝 ================================== 桑梓这辈子最后悔的,莫过于相信了一个山寨里的二当家能把马车赶好这件事。 马车停在县衙门口之时,陆十松一脸得意忘形,跳下车掀开车帷的一剎那,身上的肉却反射性地往回缩了一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定神一看,车里的女人披头散髮,表情呆滞地跌落在车板上目光无神,嘴里唿唿吐着怒气,正用一种能穿透万物的锐利眸光凝视着他。 陆十松有些怯。 他沉了沉气,壮着胆子走到车跟前,一副嬉皮笑脸谄媚样对桑梓道:「阿梓,咱们到县衙了!」 桑梓「唿」地吐出一口气,将眼前遮挡住视线的刘海往旁边吹了一吹。 她虽七窍生烟,但想着一会儿还有正经事需要保持体力,便硬生生将怒火憋回了肚子里,道:「回去再跟你算帐!」 「好好好,等回去关上门,咱们好好算啊。不生气,不生气!」 经过陆十松这么一哄,桑梓果然气消了一半。她理了理自己的乱发,在陆十松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车倒是下了,但是县衙的门却很难进。 衙役来回跑了好几次,通传了几遍都是同一句话:「桑梓姑娘,县令大人今日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还望桑梓姑娘多包涵,有什么事,改天再议!」 「改天?!」桑梓当即没有了好脾气,积蓄良久的怒火沖至发冠,绕过衙役的脑袋对着他身后县衙的门牌,仿佛那就是桑元征本人,食指一指就开骂。 「桑元征,你究竟在耍什么把戏?丝路互易是延续了百年的传统,每一届织锦花魁都是要代表桑榆镇前往西蜀各地贸易丝锦的,今年为何一拖再拖?今天你要不给我个合理的说法,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桑梓说完,果真裙子一撩,直接往县衙门口一屁股坐了下去。 陆十松不明所以,见桑梓坐下他也就没有站着,并排着坐在了她身边。 衙役一见有些费神:「桑梓姑娘,你这是闹哪一出啊?这样给百姓们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县太爷欺负你了!还是赶紧起来吧!」 「欺负!」桑梓大声嚷道:「没错,他就是欺负我了!他不仅欺负我,他还欺负咱们桑榆镇所有的缫丝织锦人家。要是咱们的丝锦卖不出去,咱们所有人都得喝西北风!桑元征,你究竟要不要互易你看着办吧!」 衙役没辙,只能连跑带沖又一次跑进去通传。 陆十松满脸疑惑,将脑袋往桑梓旁边凑了凑,小声问她:「哎,这个丝路互易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这互易,就要喝西北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刚刚的愤怒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桑梓又很耐心开始跟他解释:「咱们桑榆镇百年来靠着缫丝织锦为生,但我们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又不富裕,因而这些丝锦在本地根本没有销路。要将丝锦能够全部卖出个好价钱,早在我太爷爷的太爷爷那一辈,就开闢了一条连接桑州和其他郡县的贸易路线,被称为丝路。 而这些年,我们都是在这条丝路上交易丝绸,而每一年选定的织锦花魁,就会作为桑榆镇的代表,跟随商队前往各地推广贸易。 以往桑淮县令在任时,咱们每年都是五月定期开启丝路互易,可今年眼见着都要到六月了,咱们还没有开启。织锦坊堆了很多丝绸积压需要转销,在桑农们那边收蚕丝也需要银两周转,织娘们也需要发工钱。再这么拖下去,真的是要入不敷出了!」 陆十松安安静静听着,虽然这么一大段听起来,他也不甚明白。但当他回眸看着桑梓认真说话时的侧脸,不自觉地又开始发起了愣。 「你在听吗?」话说完却没有得到回应的桑梓扭头看向陆十松,却正好对上他含情脉脉的眼神。 她莫名其妙地脸颊泛红,脸上一阵火烧似的热,立马转身支支吾吾问道:「你……你不认真听我讲话,在瞎看些什么?」 陆十松痴痴笑着,不经意回道:「你真好看!」 桑梓脸色更加红了,连耳根都有些灼热。两人并排的距离非常近,让她感受到了暧昧的气息。 她忽地起身,正打算往她脸上靠的陆十松当即扑了个空,踉跄着差点头朝着地面栽下去。 桑梓欲盖弥彰地提高声音的分贝大声嚷道:「我看桑元征这缩头乌龟今日是不会主动出来了,陆十松,跟紧我!」 「干嘛?」陆十松不明所以。 桑梓冷冷吼道:「闯进去!」 她抬起脚步正要往前走,恰好阿鸢带着桑槿一路小跑着过来。 「阿梓,你果然在这里!」 桑梓回头,看到阿鸢和桑槿出现,有些费解:「阿芊,桑槿,你们怎么来了?」 阿鸢道:「今日去织锦坊,听织娘们说你来县衙讨说法。我和桑槿担心你,就过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梓于是将刚刚给陆十松讲的话,一五一十又重新道与阿鸢一遍。末了补充道:「不管怎么样,延续那么多年的丝路互易,说停就停了,桑元征必须给个明确的说法,不然我回去,也没办法给那么多织娘,还有仰仗着我们的那些织户、桑户们交差啊!」 「原来是这样!」阿鸢垂眸思索一二,脑子里灵光一闪,高兴道:「不就是想见到桑县令么?这还不好办?」 阿鸢说罢,面露一抹神秘笑意,兀自走到一名衙役旁边,悄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那衙役一听当即点了点头,便转身往衙门里跑。 不多时,那躲避多时的县令桑元征,终于穿戴者官服,衣冠楚楚地跑了出来,边跑边嘴里还嘀咕着:「哎呀,下官不知知府大人到来,有失远迎,还望知府大人……诶?诶?知府大人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他四下张望了一圈又一圈,除了台阶下的阿鸢、桑梓几人,他愣是没有见到桑子渊的身影,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桑元征正欲转身,陆十松已经提前一步绕到他前方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再回头,后路也被阿鸢等人封死。 前后被围,桑元征夹在中间也无路可逃。 他皮笑肉不小地跟几人挨个打了个招唿,态度非常友好:「阿芊姑娘,桑梓姑娘,桑槿姑娘,你们来县衙有何贵干啊?」 桑梓脾气一上来,沖他嚷道:「桑元征,你给我们揣着明白装煳涂是不是?我为了这件事已经找你多少次了?你说?自打你新官上任以来,织锦赛没让你操心,桑田遇到水患也没有让你操心,上次我们遇到土匪你也珊珊来迟。可是这丝路互易是咱们桑榆镇的百年大计,你怎能如此敷衍了事,推诿不理?你真的要置百姓们的生活于不顾么?」 桑元征无奈地扬起眉毛笑了笑:「桑梓姑娘,你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了。我自从上任以来,也是积极主动在了解桑榆镇的大小事务,挖这『梗桑池渔』的时候,我还亲自出马帮忙嘞。你们遇到土匪,那也是阿珹公子他骑走了我的马我才迟到,若我不是去给他报信,我早就到桑州了。」 说着说着,他甚至还感觉有些委屈。 桑梓点点头:「行,既然如此,那我和你商议开启丝路互易,你为何数度推诿,日日躲避?你可知这件事对于我们桑榆镇的意义?」 「这我当然知道!」桑元征肯定地回答后,又失落地嘆了口气:「只是……」 「只是什么?」 桑元征缓缓抬起头来,面色尤为凝重:「今年这丝路互易,开不得!」 此话一出,不仅是桑梓,连阿鸢和桑槿也面面相觑,表示不理解。 阿鸢疑惑道:「为何开不得?」 桑槿也问:「对啊,桑县令,这往些年这个时候,丝路互易都快要结束了。今年为何开不得?」 桑梓咄咄逼问道:「到底为何,你倒是说啊!」 桑元征一连接着嘆了好几口气:「你们常年呆在桑榆镇这井底,哪能观到这外面之天?西蜀和南齐一战,从年初一直僵持对峙到如今,西蜀虽然死死顽抗,但怎敌得过本就实力强盛的南齐?何况,如今南齐已经和其余几个国家实行合纵,将战线延伸至腹地。这种情况下,你们说,丝路互易还怎么开?」 言及此,桑槿已经悄然间偷偷看了眼阿鸢,她果然一副神色焦灼,额蹙心痛之状,刚刚还满是光耀的眸子里,如今已经瞳孔微缩,逐渐没了光泽。 桑梓忙问:「战乱?为何我们都不知情?」 桑元征继续道:「桑榆镇本就偏僻且处腹地,战乱没有绵延至此,消息也较为封锁。但我们在,总能通过一些书信往来得知一些外界的现状和真相。外面如今生灵涂炭,乱成了一锅粥,今年,我们真的没办法开启丝路互易了,能缩在这一隅天空之下求得平安与庇护,都已实属不易了。」 话说到这里,再没有人说话,气氛冷到了冰点。 桑梓原本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和道理,准备跟桑元征对战个一二十个回合,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给出的理由是他们万万都没有办法去辩驳的。 阿鸢凝眉愣了片刻,忍不住问桑元征:「县令大人消息灵通,可知道如今西蜀朝廷何人当政?主张对南齐作战者又是何人?」 桑元征不假思索地回到:「是祁丞相!」 霎时,头顶若炸开一道惊雷,阿鸢的耳边瞬间嗡嗡作响。 祁丞相?祁漠炎! 「祁丞相把持朝政?不是传言说,当时有一股叛军逼宫造反得逞了么?祁丞相是何以能把持朝政的?」 桑元征对于阿鸢这些问题也没有觉得奇怪,当即想了想便回道:「据说是叛军刚攻入皇宫,后就被祁丞相悉数剿灭了。」 阿鸢听罢,忽而心间松了一口气。 「如此甚好,甚好!」 桑槿有些担忧,便暗地里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阿鸢抬起头来看了看桑槿,目光告诉桑槿她没事,莫要担心。 桑元征却这个时候悠悠然来了句:「不过很奇怪,大家都觉得西蜀王已经殁了,西蜀唯一的公主也没了。眼下能够掌权者非祁丞相莫属,但他竟然到现在也没有更改国号自立的意思,却反倒是对南齐一战非常在意。真是难得!」 阿鸢听罢,表面没有说什么,内心里却漾起了一丝感动。 她忽然想起,在得知要去南齐和亲的哪一天,她心如死灰。但祁漠炎告诉他,他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西蜀王答应这个要求。 阿鸢担心南齐威胁西蜀江山,战乱祸害百姓。祁漠炎便当着她的面发誓,他一定会替她守护整个西蜀,守护天下百姓。 如今看来,祁漠炎,他真的做到了! 微笑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不多时,她心中又是一阵忧心忡忡。 虽然西蜀目前有祁漠炎在她比较放心,至少千氏江山还没有完全落入奸人之手,那么她如今的改变和努力,就一定是有意义的,她终将有一日是会重新回到那个地方。 不为别的,只为能拾起过去拥有而未曾善用之权利,来行如今本想行使却无权利行使之善举。 可问题是,眼下这战乱形势如此严峻,她要想实现心中目标,还来得及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难为情 ================================== 回去的路上,桑梓还很意难平。 陆十松只能一边驱着马车,一边忧心忡忡地不时朝车内瞥一眼。 阿鸢温暖的手心覆在桑梓手背上,和桑槿两人一左一右在她身边,把准时机安慰着她。 「桑梓,不用担忧。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目前,就走一步看一步,相信事情总会好的。」 阿鸢劝说着桑梓,心中想起自己的过往经歷,若当初她跳入汨汨江中,没有遇到桑槿,后来也没有遇到傅珹歌。那自己今天也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她放弃了自己两次,却被救回两次。而以后,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放弃自己第三次! 桑梓凝眉抬头,一汪秋水却难掩悲忧。 「阿芊,阿槿,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困境,不是简单的经营问题,而是战乱。整个西蜀已经捲入战争半年有余,若是这战争持续下去,国将不国,民不聊生。再好再优质的丝绸锦缎,也不过是一堆废布!」 说到这里,她突然上前撩开车帷,对正在驱车的陆十松道:「陆十松,调头,直接送阿芊她们回小院吧!」 桑槿一愣,忙问:「可是眼下这才午时不到,咱们不用去织锦坊么?」 「还去什么织锦坊啊?」桑梓深深嘆了口气,反手握住阿鸢的手,语声细微,略带了些许愧疚,试探性地问她:「阿芊,当初是我力邀你进入织锦坊的,如果哪天织锦坊不在了,你会不会怪我?」 阿鸢一听,当即提高了声音:「阿梓你怎么这么说?我跟桑槿本就家境贫寒,你不介意我们的身份,让我们加入织锦坊,还给我们分利,我们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桑槿也连连点头:「对啊对啊!阿梓,你不嫌弃我没文化,识字少,你还让帐房先生教我做帐,给我机会加入织锦坊。没有人比你对我们更好了!」 桑梓左右相顾,从阿鸢和桑槿肯定坚毅的目光中,她又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蓦然间,她又垂眸自嘲地一笑:「你们看看我,不就是一时遇到点麻烦么?咱们桑家经营织锦坊上百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她顿了顿,兀自深唿吸了一口气,又转头对两人道:「你们放心,我会振作的。只要西蜀还在,只要战火还没有绵延至桑榆镇,我们都不应该轻言放弃。」 阿鸢也肯定地和她互视一眼:「嗯,总会有别的路可以走的。」 车的方向,还在继续往桑坪村而去,桑槿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又缩回来问桑梓:「咱们今天真的就翘班了?」 「哎,翘了翘了,今日就当我给你们休假一日,咱们好好想想法子。等找到一个出路再说!」 桑梓向来如此随性恣意,哪怕是在经营织锦坊上,也好像从来都是如此洒脱。 阿鸢和桑槿也没有办法,老闆说翘班,还能有不翘的道理? 马车咔哒咔哒行进在田野间的小石子路面上,车身在正午暖阳中晃晃荡盪地来到小院门口。 大黄在院中狂吠,却久久没有人前来开门迎接。 这不由地使阿鸢和桑槿面露疑惑:往常若是有什么动静,阿珹不都第一时间走上前来么?难道今日他出门了? 桑槿对阿鸢小声道:「珹哥八成又是去清沅江边钓鱼去了!」 阿鸢笑了笑:「你还不了解他么?若一天不钓鱼,他还能忍耐。要是十天不钓鱼,只怕是浑身就会奇痒难忍。」 两人边说笑边挽着桑梓的胳膊,并排着开了柴扉门,任陆十松在身后独自找地方停马车,她们先行走了进去。 难得闲暇,桑梓仰面躺在傅珹歌做的摇椅上,伸手遮了遮透过竹林稀疏的竹枝洒到脸上的阳光,觉得甚是惬意。 桑槿又给她端来了一碗清茶,在旁边的小木桌上摆了些许水果。 表面上看着悠然自适,却怎么也看不到她脸上展露哪怕一丝的爽意。 她想了又想,即便是因为战乱,之前的丝路互易已然截断,但她们也不能任由情况每况愈下,听天由命破罐破摔。 趁着阿鸢和桑槿也在旁边坐下之时,桑梓勐然起身,对她俩说道:「不行,咱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不瞒你们说,我们家织锦坊为了丝路互易已经提前储备了大量的丝锦,我们必须另外开闢互市,否则,撑不了多久,织锦坊就只能关门歇业,那些织娘们,也必然会失去她们的收入,陷入困境。」 阿鸢听罢,默不作声,稍微喝了一口清茶后,莞尔笑道:「阿梓,你不要太焦心。我这一路,已经替你想过很多点子了。你不妨听我说一下!」 桑梓一听,连忙正襟危坐,作洗耳倾听状,「嗯,你说,我们一起来听听看。」 阿鸢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在她们面前踱起了步子,右手食指悬空绕了几个圆圈,这才止步定身转头道:「我看之前的舆图显示,最初的丝路互易只是通往西蜀境内,且是桑州附近,距离近,范围窄。而目前西蜀和南齐交战战场又以西蜀为主,若是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些呢?」 桑梓惊讶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将丝路互易通向南齐、北韩等国?」 听闻此话,连原本并不理解的桑槿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南齐、北韩,突破西蜀边界还要绵延很长一段距离,光是路途上都尤为奔波。何况目前南齐和西蜀交战,她们还要拖着一车车丝锦,穿过硝烟战火才能抵达。 这岂止是危险,根本就难以完成。 原本斗志昂扬的桑梓听到这个建议,不由自主地又将脑袋耷拉下去。 还是只能坐以待毙! 阿鸢却一脸轻松,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们先别急,听我讲完。」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根木棍在沙石地面上勾画,「你们看,这是西蜀,这里是桑州。南齐位于西蜀东南,而桑州处于西南。南齐若和西蜀交战,必定会北上往京都挺进,而绝不会把本就偏僻,还处于他正西方的桑榆镇当做目标。 再看北韩,又正处在桑州西北方。正好避开了交战区,若是我们往西北走,将北韩作为互易的目标,就可以避开战乱区。」 两人听完,也都凑上前来,看她画在地上的简易方位图,忽而又觉得甚是又道理的点点头。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可以试一试。只不过,若我们擅自越过边境,把蜀锦买给北韩人,那么朝廷会不会当我们是走私贩卖?」 阿鸢沉吟了片刻,暗自思量。若是以过去西蜀的律法,这么做的确行不通。 可是,如今西蜀朝堂动盪,没了主心骨,整个朝廷都在为守住江山而犯愁,又怎么会顾及这些小事? 何况,西蜀一向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可是却最终沦落到落后被欺的命运,为何?还不是因为曾经这些所谓的条条框框将西蜀桎梏捆绑。 若是还有机会,这种樊笼必须突破。否则即便再给西蜀一万次机会,也难逃被灭国的风险。 阿鸢如是想着,忽而目光变得尤为坚定决绝:「不用怕!趁着朝廷无暇顾及,咱们抓住机会,先行一步。若是后期有什么问题,我一人承担。」 「怎能你一人承担?」桑梓脸色一沉:「你这就不够意思了!织锦坊是我们家的,你顶多也就是分了个利,让你承担算怎么回事。」 阿鸢没有说话,桑槿直到她说这句话,断然有说这句话的底气,她看了看她也保持沉默。 桑槿长吐了一口气,接着道:「也罢,反正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织娘桑农们都靠着咱们挣点微薄的收入,既然有路子,那不管再艰险,重要试上一试才行。就是此举未免太过冒险,那么多锦绸,途中万一遇到点麻烦就全完了!所以,咱们接下来还要缜密计划,周全安排,避免节外生枝。」 阿鸢贊同地点点头:「没错,阿梓。我建议咱们先出两个代表带着样货前往北韩,在北韩当地联络好商户,最好有个固定的搭桥人,此后,咱们只需要跟这位搭桥人联络,让他们把对丝锦的订货量告知我们,我们再依据订货量来生产丝锦,如此,就避免我们的存货积压。而且,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桑梓细细一听,觉得这个点子特别好,刚刚的愁闷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阿鸢,你可真是冰雪聪明!也不枉当时我在织锦赛见到你,就觉得你跟我定会是强劲的对手!」 阿鸢脸一红,低头浅笑。 听到桑梓的夸赞,桑槿就显得比阿鸢还要自豪,「那可不,咱们阿芊可是这个世间上最聪明绝顶的姑娘了!」 阿鸢有些难为情,忙轻轻推了推桑槿的手臂,嗔怪道:「阿槿,你可以了!再这么夸下去,我真的都要招损了。」 桑槿反手挽住她的手,笑着道:「无碍无碍,我就是忍不住夸阿芊!」 桑梓见之在旁边捂唇偷笑,两人也互相看着对方嬉笑。 这时,陆十松才停好了马车,满头乱髮,浑身污泥地从门外走进来。 几人扭头看到他时,都发出了惊唿。 「陆公子,你这是?」 陆十松一边笑一边回阿鸢:「阿芊姑娘,你还是跟咱们公子一样叫我十松便好。这么叫我,怪难为情的。」 桑梓已经起身走上前去,看他一脸狼狈模样,连忙伸手用衣袖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泥,嘴里还不满地埋怨嘀咕:「让你去停马车,又不是让你去遛马。你怎么还把自己遛沟里去了怎么的?」 陆十松低头斜睨一眼她干净亮洁的丝绸衣袖,生怕给她染脏了,忙伸手钳住她悬在他面前的手腕,缓缓放了下来。 他手掌捨不得离开,便依旧轻握着她,垂放在身体右侧,目光却向她吐露着情丝。 桑梓脸颊微酡,用力一挣缩回自己的手。说话开始有些支支吾吾。 「你……你看你这一身脏的,一会儿还是不要在前面驱车了,让人看了笑话。」 陆十松却笑意迭起,心间感觉无比畅快:「阿梓这是关心我?」 --------------------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车中吻 ================================== 「我才没有!」桑梓越是心虚,声音音调就被自己拉地越高:「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不过是害怕你给我驱车,毁坏了我们桑家的形象罢了!」 陆十松听罢依旧是皮笑肉不笑,倒是扭头对阿鸢和桑槿笑道:「我就说了,她心里有我!」 「陆十松!!!」桑梓彻底恼了:「你再说,我就考虑换个车夫了!」 唔,陆十松内心暗忖:这可不太妙! 他于是识趣地伸手在嘴巴前面做了个封嘴状,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不过,你这一身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鸢指着陆十松有些好奇地问。 陆十松深深嘆了口气,「还不是门口那匹傲娇怪马,我不过是好奇它的尾巴伸手摸了一下,抬腿给我抡到田里了。」 三人闻言,愣怔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不止。桑梓也展眉露笑,连看陆十松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等桑梓重新回到躺椅上时,几人的话题又言归正传回到北线丝路上。 「既然咱们决定了要去开闢北线丝路,那事不宜迟,我今天回去就着手准备。阿芊,我不在的日子,织锦坊和锦衣阁,就全权交託于你,可以么?」 桑梓热切地眼神凝视着阿鸢,静静地等待她的回覆。 阿鸢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狐疑道:「你亲自去吗?我和桑槿代行不可以?」 「必须我亲自去!」桑梓毅然道:「我毕竟十六岁开始就跟着祖父经营织锦坊,所以在通商经验上要丰富许多。此行,我一来可以亲自去探访一下路线,二来,我也可以沿线发展合作商户。 阿芊,虽然按规则,丝路互易之时,是需要织锦花魁同行的。可是,我怕我们都走了,那么织锦坊和锦衣阁就群龙无首,容易出乱子。有你在,我便安心许多。你可以答应我这个请求么?」 话音刚落,阿鸢已经侧过身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稍显怪怨地说:「说什么请求不请求的,这本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和桑槿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替你守好织锦坊。」 「如此甚好!」 桑梓面露会心一笑,转而又对桑槿道:「阿槿,经过这些时日的学习,你对帐目的学习也精进了不少,我看得出来,你也很努力,很拼命。我没有看错人!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一定要更加刻苦才是,好好协助阿芊,将整个织锦坊管理好。等我回来,我就正式将织锦坊的帐目交给你。」 桑槿听得有些激动,双眼不知何时就开始闪现了星星点点的泪花。 她连忙微微仰头,将泪水控在眶中,不让它滑落。 「阿梓,你可真婆妈!就是去出趟公差罢了,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说完,他深唿吸一口,走到桑梓跟前蹲下身,轻轻握着她的手保证到:「哎呀,你放心吧!我和阿芊一定争取在你回来之前,督促织锦坊和各个锦衣阁的掌柜们,把改制做好。争取让你刮目相看!」 桑梓听完,也舒心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阿鸢思罢又问她:「可有打算好何时启程?」 桑梓回眸看了看她,道:「十日之后吧!」 十日之后,可谓是十分仓促匆忙的行程了。桑梓告诉阿鸢,她今日回去便会拟好文书,飞鸽传书给各位掌柜,告知他们让阿鸢代行坊主和开闢丝路北线一事。 这个计划,也算是初步被确定下来。 午饭之后,桑梓告别了阿鸢和桑槿,让陆十松驾着马车往回走。 一路上,桑梓愁眉不展,虽然已经安排好了将织锦坊交给阿芊,但是她心中却始终感觉有些放心不下。 又或者说,对于此行,她心中其实十分忐忑。 是顺利,还是坎坷;是成功,亦或是失败;是归期可见,还是遥遥无期…… 陆十松见她不说话,索性直接将缰绳往旁边一放,脚一踏便起身到了车厢中,靠着桑梓坐了下来。 桑梓见状瞬间呆住了:「你……你干嘛?」 陆十松靠的离桑梓十分近,车内没有旁人,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感受到桑梓的气息,原本只是想要上车陪她,安慰她,多余的想法也不曾有过。 可是,当他与心中人儿近在咫尺这一瞬间,突然空气中就多了不少暧昧氤氲。 陆十松柔情地盯着桑梓的双瞳,声音温柔地像浅池里漾起的春波。 他轻声道:「心疼你!」 「我……」 桑梓刚要说话,却被陆十松当即凑上来的唇堵住了嘴。 剎那间,两对柔软温暖的唇瓣轻轻触碰,交织,缠绵,在这只有他们二人的狭小空间当中越吻越深,越吻越动情。 桑梓虽然第一感觉是湿溻溻的,但这份湿润又偏偏很滋润人心,让人不觉厌烦,相反,有些眷念。 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任由陆十松忘情地在她的唇舌尖索取。 回到桑家后,桑梓脸上还是一阵粉嫩的潮红。 陆十松下车后,像往常一样伸手扶她下车,可桑梓却不像往常那样总是傲娇地将脸撇向一边,爱搭不理了。 她以柔情似水的目光回应着陆十松,然后,在他准备转身去停马车之时,突然在身后大声问道:「陆十松,你愿意娶我吗?」 …… 陆十松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睖睁着桑梓,眼睛一翕一合,嘴唇一张一搭,紧张兮兮地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桑梓几步上前,走到陆十松面前,重复着刚刚的那句话:「陆十松,你愿意娶我吗?」 「我……我……」 也不知是桑梓的话太过于突然,还是陆十松此刻过于激动,总之在这样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死死将他双眸锁住,等他给与一个重要又明确的答覆时,陆十松却傻眼了,结巴了,完全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桑梓耐心本就不足,何况还是自己一个女孩子主动问及,没想到刚刚在车里他还一副胆壮气粗模样,眼下却怂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见他久久不做肯定回答,她心间也悄然升起一股子凉意,「罢了!当我没说!」 孰料,刚刚转身的间隙,一只有力的手掌便从她纤柔如蛇的腰间环过,轻轻一揽将她转身拉到自己怀中。 「我当然心中欢喜,万分愿意!」陆十松又急又躁,赶忙回答,生怕这泼天的幸福砸他头上还被他给无脑甩了出去。 「只是……」高兴之余,他还是略有担忧:「咱们是不是进展地太快了?你确定要把你的余生託付于我?还有,你的家人,会同意吗?」 桑梓有些不高兴,撇嘴道:「怎么,我爽快了,你倒是扭捏了?那你刚刚在车上可不是这样的态度。你……你都有本事做了,还没本事承担这责任?」 虽然这话怎么听着,怎么都显得有些别扭,像是陆十松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一般。 但是,想到刚刚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他内心自然是欢愉至极,也就不想再多考虑什么。 他果断将桑梓拥入怀中,柔声道:「阿梓,你倾心于我,是我陆十松十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娶你,而不是为了承担责任。你放心,我会好好守护你的余生!」 桑梓也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怎么就浑浑噩噩将自己的半生幸福这么没来由地就交出去了,刚刚那阵子真的有些头脑发热。 然而,真正清醒下来,却是在面对着自己那顽固不化的父亲之时。 当陆十松两手空空,仅凭着一张画饼的大嘴就大言不惭地跪在桑父面前,说要娶桑梓为妻之时,桑父就地取材,但凡是身边能够搬得动的椅子、木棍、扫帚、茶壶,整个屋子乒桌球乓砸了个遍。 陆十松一边跑,一边大喊:「伯父,爹,您打死我,我也是您入赘的女婿!」 桑父叉着腰停下来喘着粗气,怒气沖沖指着陆十松骂道:「龟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打我闺女的主意。你算几根葱几头蒜啊?啊?!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 可放眼望去,陆十松哪里有一丝难为情,却反倒是鬼脸不断,一副死不要脸的赖皮样。无论桑父怎么追,怎么打,怎么骂,他迈开腿撒欢了跑也不会跑出桑家的大院,将桑父气得够呛。 让桑父停歇下来的,还是她的宝贝女儿桑梓。 「爹,我跟陆十松是两情相悦的,请您成全我们!而且,女儿也老大不小了,你不也总是盼望我能早日成亲生子么?我要是再不嫁,可就真的烂在你的菜地里没人要了!」 桑梓说的委屈巴巴,桑父却更是抓心挠肝。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你说,当年桑子渊这小子参与拙选却落第成为一个桑州小知府,我都没捨得将你嫁给他。现在,你,你找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存心气我是不是?」 桑梓连忙怼他道:「爹,您眼下知道后悔了?可惜,迟了。我跟陆十松,我们俩人已经私定终身了,没有你后悔的余地了!」 此话一出,原本就火气沖天的桑父更加汗毛乍起。 「什么?你再说一遍?!」 桑梓呆呆地看着他,脸红了半边天,而陆十松听闻此言,也不由自主地将双手环抱住身旁的大树杆,双腿也靠搭在树干上,准备随时上树。 桑父果然回头,气沖斗牛地朝陆十松狂奔而去。 「你这个狗娘养的小兔崽子,你竟然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你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你跑……你还爬树……你别以为我你年纪大了爬不上去,你给我下来,你给我下来!!!!」 整个院子里瞬间充斥着你追我赶的唿声,不时能看到院子上空飞起的鞋子、扫帚、甚至是陶瓷的花盆…… 直到到了天色近暮,桑父才总算是追打累了,和陆十松一人一边,各自躺坐在屋门口的两根柱子下方,谁也没有办法再多动一步了。 桑梓在屋里嗑着瓜子,看到两人总算是平息下来,这才缓缓走出门口,叉着腰对问桑父:「不追了?」 桑父无力地摆摆手,表示打死也不追了。 桑梓又扭头问陆十松:「不跑了?」 陆十松喘着粗气,支吾着说:「不……不跑了。」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进来咱们挑挑日子吧!」 两人异口同声:「这么赶吗?!」 -------------------- 桑父: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便宜了桑子渊那小子!气唿唿~~~ 第50章 第五十章 神助攻 ================================ 临近戌时,薄暮冥冥。众鸟皆已落巢,外出的人却尚未归家。 若不是傅珹歌好歹也是一个早已加冠的成年男子,又身怀绝世武艺,早已做好晚饭等得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桑槿就已经拉着阿鸢出门前去找他了。 直到天幕已经逐渐垂下,站在竹篱下翘首以盼的阿鸢,才在朦朦胧胧中瞧见他熟悉的身影从远而近缓缓走来。 近身前,他伸手理了理自己额头的乱发,柔声问道:「你等我很久了么?」 阿鸢轻柔一笑道:「倒的确是等了不少时间。你去何处了,为何如此晚归还一身是泥?你没有去钓鱼么?」 傅珹歌欲盖弥彰,赶紧抖了抖自己衣服上的尘土,言语其词闪烁:「哦……我,我去帮村长他们建蓄水池去了。」 「蓄水池?」阿鸢听得一头雾水,迷茫地看着傅珹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是啊!」傅珹歌解释道:「老村长之前将泉水引入鱼池,水中养分不足,鱼苗难以存活。要解决这个问题,还得将清沅江的江水引入,而两地高差太大,必须建一些高于桑田地势的蓄水池来引水。」 前些时日出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恰好阿鸢跟随桑槿前往桑州被困,他便自作主张给老村长出了这个主意。 自那以后,村长也是一天都没有闲着,带着桑坪村的老少爷们夜以继日赶工,眼下蓄水池即将建成,他也就理所当然地被村长邀请前往指点一二。 阿鸢抿唇嫣然一笑,「阿珹,为何我总觉得,即便是现在,我们也是远远低估了你?」 傅珹歌闻言一震,慌乱中赧然道:「我也不过就是恍然间有了个小点子罢了,和阿芊的聪慧比起来,不值一提。」 阿鸢没有过多纠结,稍适点头之后,便转身走在前方开了柴扉门,让傅珹歌赶忙进屋。 桑槿闻声知道傅珹歌回来,便已经着手将做好的晚餐端上了桌。等两人走到桌边坐下时,她正好将几人的碗筷摆放地整整齐齐。 这样的生活,这半年来已经习以为常。 正吃饭间,几人听见有人轻敲了两下柴扉门,桑槿放下碗筷,前去开了门。来的人不是别人,正巧是村长和村长夫人。 他们每人手里拎着一只鸡和一篮子鸡蛋,说是为了感谢阿鸢提出「梗桑池渔」这个模式,也感谢池子里养不活鱼的问题,被傅珹歌提供了解决之策。 蓄水池眼看着已经建成好几日了,村长还需要找些人手开始引水。今日上门来,便也是来拜託她们帮忙。 阿鸢斜睨着傅珹歌,虽没有说话,傅珹歌心底却能看得出她的目光在质问:「不是说今日帮忙修蓄水池去了么?什么时候还兴扯谎了?」 傅珹歌万分心虚,连忙扯起嗓子对村长道:「老村长,您否操心,我明日一定给您出大力!!」 村长当即喜笑颜开:「哎呀,就欣赏阿珹公子为人爽直,干脆利落。那既然如此,明日卯时,咱们村口集合。」 「没问题!」傅珹歌当即答应道。 村长和村长夫人刚想转身,傅珹歌赶忙弯腰将面前的鸡和鸡蛋拾起,追着村长和夫人要还给她们,说帮忙是举手之劳,这恩惠他们受不得。 阿鸢见他们几人在一旁拉扯,也赶忙上去帮腔。说村长若真想感谢他们,倒不如答应她一个要求。 傅珹歌一愣,忙回头看着她。 阿鸢却淡然地笑了笑:「明日引水,我也去,但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我忙,我要自己完成!」 傅珹歌和村长面面相觑,手里推拉的动作都停止下来。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看似柔弱不堪,身娇体弱的女子,村里头也不是缺乏成年壮汉,为何要让她自己完成,还不许任何人帮忙? 阿鸢没有言明所以,只是一笑置之:「村长只管答应便好!」 村长没有理由拒绝,推辞不过只能带着鸡和蛋又往回走。 傅珹歌目送村长和村长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桑坪村的夜幕中,这才赶忙回头问阿鸢:「什么意思?你明日要单干?可是,这活不仅累人脏人,还得需要很大的体力方能完成。阿芊,你能吃得消么?」 他眉头蹙成了一条直线,实在是有些担忧。 阿鸢莞尔一笑,确定村长等人已经走远了之后,才对傅珹歌道:「我也是为了练功啊。你不是老说我体力不足,连剑都难以举起来么?那帮忙引水这么好的契机,既可以帮大伙儿将问题解决,又能让自己体力提升,多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我怎能不用?」 傅珹歌听罢,只能嘆气:「你做的决定,我总是没办法改变的。」 他稍微顿了顿:「明日我会全程注意到你,若你体力不支,我随时喊停。到时候,你可不要倔,好好听我的!」 「行!」阿鸢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乖乖应道:「听你的听你的!可好?!」 两人相顾一笑,这才并肩走进院子里。 次日卯时,村口集结了大量村民。凡是成年男子,只要是在家闲着的,都被村长发动了起来。而放眼望去,一排人里面却有两个显得尤其的突兀。 那是阿鸢和桑槿! 两人今日是一身尤其轻便的素衣装扮,各自手里紧紧拎着两个木桶,正安静地等在队伍一侧听从村长的指令。 「既然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那咱们出发吧!」 几十号人,各自拎着自家的水桶工具,浩浩荡荡沿着狭窄的田间小迳往桑田出发。 村里的狗子沸反盈天,比人还要激动,偌大的动静引得全村妇幼皆走出院子,靠在门口的栅栏围墙边,翘首而观。 「看,那是咱们家大牛,他力气好,一定可以帮上大忙!」 「我们家老胡豆也去了,村长跟咱们都说好了,这要是引水成功了,咱们村民都可以参股,往桑池里养鱼。以后,可有的赚了!」 「是啊是啊,这但凡有点力气的,都出动了……诶,那两个是……」 随着不知哪家的妇人一声惊唿,大伙儿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一群三大五粗的硬汉中,居然看到了两个娇小娘子也拎着木桶紧跟其后。 瞬间,议论指点戛然而止,围观人群阒然无声。 蓦地,有一女子大喝一声:「她们能去,为何我们不能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对啊?为什么哩?」 没有人回答,却有人开始转身回屋,二话不说拎着自家能够拎去的水桶工具,嘿唿嘿唿冲出门跟在了人群之后。 紧接着,只见刚刚还趴在院墙处发呆的妇女们,渐渐没了人影。 反之,那前往桑田的人群规模却变得越来越大。 男人们看着自家媳妇都跟了过来,都一脸迷煳地回头看着她们,人群里一下子热闹开了。 先是男人们问。 「媳妇儿,你怎么跟来了?今天这活可是体力活,只有咱们男人可以干!」 接着是女人们答。 「偏见!你们这都是偏见!人家阿芊姑娘和桑槿姑娘都能干,为何我们不能干?」 「对呀对呀!」 一群女人开始叽叽咕咕吵闹起来。 「你们是不是嫌弃我们体力不如她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干不了力气活?」 「你们真的是太小瞧我们了!」 「对!我们今天就是要证明,你们男人能干的事儿,我们女人也能干,我们还能干的很好!」 性子稍显奔放的妇女开始伸手招唿后面的姐妹紧紧跟上来,大家没有理会自己男人惊诧的目光,动作加快竟然还冲到了他们前面。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清沅江边已经建好的蓄水池旁边。 蓄水池朝着桑田方向,约莫有好几十个,水池的高度远远比桑田的高度要高出许多,且水池下方插上了一排排砍了半截的竹竿,用作引水管道。 接下来,只需要村民们将清沅江和桑南河的水都不断往蓄水池里漫灌,那些水就能沿着引水管道流入桑田鱼池当中。 没等村长下达命令,男女老少们便开始动起手来。 起初,阿鸢拎着一个小水桶打水尚且觉得有些吃力,之转身几个回合,便觉得体力有些不支。 她余光中只觉得身边人影绰绰,来来回回,只有越来越重的汗味和越来越带劲的口号唿声。 隔壁蓄水池里的水,都已源源不断流向鱼池了,而她这边却进展缓慢。 不知为何,她心间总有一股不屈在鞭笞着她,不允许她有一丝的停顿。 阿鸢忽然夺过桑槿手中的桶,在她一脸的诧异不解中,奋力往江边狂奔。 这时,轮到身边的其他人开始发愣了。 「阿芊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 「阿芊姑娘一定是嫌咱们速度太慢了,咱们也得快起来!」 话音刚落,那些撩着袖子的女子们也开始加快了脚步,手里的桶也都学着阿鸢,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江畔于是热火朝天,一群人打水、注水,干的分外带劲! 原本计划整整一天才能干完的活,不到下午未时,就已经差不多临近结束。 村民们这才各自放下手里的木桶等工具,好歹停下来喘着粗气。 「阿芊姑娘,一看你这干活的劲儿就知道,你家里原来种了不少田吧?」 千凌鸢:「啊?对对对……」 她家里本就良田千万亩,子民千万余。 村民集资新买的鱼苗,在短暂的适应过后,全部被放至桑田中央的鱼池中,在刚刚从清沅江引入的江水里肆意游动。 这下,总算是能真正坐到「梗桑池渔」双丰收了,村民们激动相拥,在整个蓝天下,桑田间欢唿雀跃。 夜晚,已经完全疲惫的三人回到土屋小院,早已等在院子门口的桑梓和陆十松便迎了上来。 阿鸢赶忙将桑梓迎进屋中,几人团坐在院子里的木桌旁,询问桑梓是否北上的计划有所变动。 桑梓却脸色羞涩一红,笑着大方从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了一张深红色的请帖。 「五日后,是我和十松大喜之日,你们几个一定要来!」 什么?!!! 几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忙睁大眼睛向桑梓确认。 桑梓眨巴着眼睛,真诚地又告诉大家:没错,是五日后!没错,是她和陆十松! 这婚礼不仅来的突然,而且时间也很仓促。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媒婆做媒,竟然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 傅珹歌怒瞥了一眼在一旁暗自沉默不语的陆十松,顾不得他一脸委屈,似乎也是有千言万语难以言说,当即起身拉着他的胳膊走到自己屋中,然后迅速反身将他逼在门板上,摁住了他的胸口。 「臭小子,你是不是对桑梓做了什么?都已经跟着我们到桑榆镇了,还改不了你的土匪秉性?」 陆十松凝眉暗自叫苦:「将军,你这么说可折煞十松了。我可是您亲自提拔的三小将之一,哪里来的什么土匪秉性?何况,成亲这个事儿吧,主动权还不在我这里!」 「什么叫不在你这里?」傅珹歌纳闷问道:「桑梓一个姑娘家,难道还能强迫你不成?」 陆十松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强迫倒是没有强迫,只不过大家你情我愿,就那么对上了眼,然后回去搞定了老丈人,就……」 「就成了?!」傅珹歌一脸不可置信。 「可不……就成了么?」 看着陆十松一脸得意的笑意,傅珹歌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你究竟使了什么神通广大之术?如此难的一件大事,你就这么容易办妥了?我简直……有点不太敢相信!」 看他眉目跳跃,眼神闪烁,陆十松这是清楚明白了,他这哪里是责备,分明是羡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要么?」陆十松笑道:「我传你点绝不外传的招数?」 傅珹歌一面摆手,嘴里责怪陆十松没个正形,一面却又侧过耳朵,任由他在自己耳边嘀咕了几句。 听完以后,他却当即不太淡定了。 「什么?你……看不出来,还挺下流!」 院子中间,几个女孩子也团团围在了一起。阿鸢心里由衷替桑梓感到高兴。 其实在盪齐寨之时,她便看出陆十松对桑梓的一片痴心,对她可谓是言听计从,说一不二。 两人性格互补,兴趣也算是相投。而且单凭陆十松敢于承担误杀老檀的责任,挡在桑梓面前挨了那狠狠的一棍子,他的人品早就已经通过姐妹团的检测了。 这门亲事,非常靠谱。 就是……实在是有些仓促了! 阿鸢依旧是面露担忧:「阿梓,真的确定要嫁了么?婚姻关乎女人的一辈子,若是仓促决定,不怕日后后悔么?」 桑梓止住笑意,回想起这些年,自己一直沉浸在对一个人单纯的相思相恋中,却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回应。看上去,难道不比仓促决定婚事更傻的可笑么? 反观陆十松,虽然他目前来看,从各方面的条件都是比不上桑子渊的,但他这个人贵在一个诚。他爱桑梓的心,是装不出来的。 桑梓是性子比较急躁了些,但是她头脑很清醒,她也为自己深深谋划过未来。 若是身边有陆十松的陪伴和呵护,那即便是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敢于直接跳下去。 「若说是后悔,我更后悔这样的决定当初没有早些做。好在上天对我不薄,让我又遇到一个真心待我之人。你们俩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 两人闻言,脸上原本的额愁绪也退散许多。 「阿梓,我祝福你们!」 「阿梓,我也祝福你们!」 等到两人相携离去,傅珹歌还呆呆地靠在自己房间门口处,也不知道是望天,还是在思人。 直到桑槿凑到他身边,鬼使神差地轻咳了一下,将他从发神发愣中吓了回来。 「怎么了?」 桑槿学着他的模样抱着双臂靠在一边的墙上,望着天上渐渐升起的一轮弯月,问道:「是不是很感慨?」 傅珹歌一愣:「感慨什么?」 桑槿回头看着他,毫不客气道:「你说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阿鸢?你说了么?光说不练可是假把式!」 桑槿说罢,伸手拍了拍傅珹歌的肩膀,语重而心长:「在这点上,你和陆十松确实差太远了!」 言及此,她已经啧啧嘆息着回房了。 傅珹歌兀自思索半晌,又抬头看着阿鸢屋内尚未熄灭的烛火。 忽然,他脚跟用力一抬,朝着前方大胆迈进…… --------------------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暗中行 ================================== 五日后,桑家大喜。 整个桑榆镇的大街小巷热闹空前,锣鼓声喜气洋洋,鞭炮声此起彼伏。从桑府一直绵延到桑榆镇街边,铺满了一地娇艷的玫瑰花瓣。 稚童们只知热闹,结着队在人群之中不停穿梭。 喜娘甩着红手绢,逢人便笑得满面生花,声音大地一里地外都能清晰听见。 桑府大门口,朱红色的大花悬在牌匾之下,来往道喜之人络绎不绝。桑老爷子十分高兴,一身着红站在自家门前,亲自迎接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 桑父虽然内心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毕竟已经是到了女儿即将出嫁的节骨眼儿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美滋滋。虽人前只露正色,人后却又忍不住掩面偷笑。 哎,早知道嫁女儿是这么兴奋的一件事情,早些年就不应该反对她和桑子渊,指不准这会儿都已经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失算! 桑梓朋友不多,出嫁之时除了一两个儿时的玩伴,也只有阿鸢和桑槿相伴在侧。桑子渊虽然远在桑州,尽管公务繁忙,但收到桑梓的请柬还是马不停蹄赶到了桑榆镇。 今日的桑梓,如一幅画中妙人。本就是绝色无双,再辅以女子初出闺阁的娇羞,让她脸色似乎都被这嫁衣映衬地格外红润。 「阿梓,我觉得今日这芙蓉簪花与你十分相衬,既能彰显华贵,又不觉得庸俗。」阿鸢将一支红色芙蓉绒花簪插在了桑梓盘起来的发包上,左右瞧了一瞧,满意地点点头。 桑梓也赶紧对着镜子看了又看,那昏黄模煳的铜镜里,她的肤色也被衬地十分白皙,唇上点了胭脂,浓烈的像朵恣意盛开的玫瑰,精緻的妆容加上华贵的点缀,更加凸显她不凡的气质。 也难怪,陆十松这种情窦未开的半老少年,会对她一见钟情难以自持。 因陆十松是入赘女婿,在桑榆镇的习俗中,是可以提前宿于女方家中,被安排在不同的院子里。翌日也不用过多的流程,只需要新郎前往新娘厢房里,接出新娘,绕去祠堂拜上一拜,再到大厅行成亲仪式,礼成后同回婚房即可。 等走完一切流程之后,陆十松呆呆地看着规规矩矩坐在床沿边,举着团扇遮挡住自己大半张脸的新娘,还觉得人在恍惚中难以回神。 这么浑浑噩噩,自己就和心爱的女子成亲了? 他站在她面前,踌躇犹豫了良久,眼见着她已经手臂甚是酸乏,连手里的团扇都开始微微颤抖,他才终于抬起脚步上前,屏气凝神,轻轻取下她手里的团扇,露出她绝色之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桑梓的脸色却完全不好看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啰嗦婆妈的男子?!这么扭扭捏捏莫不是后悔了不成? 她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心甘情愿嫁给她,心甘情愿赔上自己整个家产作为嫁妆,尚且拿得起放得下。怎么到他这里,分明得了便宜,倒显得自己多委屈一样? 喜庆过后新房里本就凸显冷清,陆十松再一沉默,整个气氛和先前的对比尤为鲜明,更让桑梓觉得心底升起一股浅淡的寒意。 陆十松走到床前,刚转身要坐下,桑梓却倏然站起,怒气沖至脑门,红了整个脸盘。 「既然你心有不悦,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便可!」桑梓说完拔腿就要走。 陆十松却急忙起身,从身后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将她锢在怀里。 他把头埋在桑梓右侧脖颈间,用尽周身力量钳住她,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将距离化归为零。 「阿梓,我何德何能……」他紧抱着她,轻声呢喃:「我陆十松何德何能竟然娶到你!」 桑梓闻言这才停止了挣扎,喘着粗气听他继续桑蚕吐丝般,将心中情感娓娓道出。 「阿梓,你和我相识不过数日,你对我尚且没有知根知底,便将一生交付于我。你甚至……甚至都没有搞清楚,我是何人,来自何处,之前有过哪些经歷……」 他不停吐露着心声,感受到桑梓在她怀里抵抗的阻力越来越小,便索性放开自己的双手,顺势将她身子掰过来,正对着她此时讶异中又泛着惑然的目光。 「就这么匆匆嫁我,你真的不会后悔么?」 「后悔?!」桑梓淡然笑了笑:「真要是后悔了,休了你便是!现在想那么多干嘛?」 「啊?!」 陆十松完全没有料到桑梓会如此回復,原本酝酿的好好的情绪,顷刻间土崩瓦解,一时半会儿,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见他突然皱眉深思,甚是呆傻的模样,桑梓却反倒是乐了起来。 「陆十松,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怂的男人。但是,当你那日毅然决然挡在我面前,为老檀之死勇于承担罪责,我又觉得,你是我见过最爷们儿的男人!所以,可能那一刻,我就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条件出挑的男子何其多,哪怕是让桑梓倾心多年的桑子渊,若是当年有他一半的勇气,亦或是当年她有如今一半的果敢,那情况自然是不同的。 桑梓心中苦笑,但面上却没有展露。 陆十松却沉浸在刚刚桑梓的话中难以自拔:「不一样的感觉?所以……阿梓,你心里是喜欢我的?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桑梓忍无可忍,抡起右手便在他额头上敲了两敲;「你可真是笨到家了!!我若不是心悦于你,会主动提出要嫁给你?这么好的美事儿给你赶上了,你就偷着乐吧!」 言及此,陆十松刚刚脸上的所有愁云瞬间散去,仿佛一个纠缠了很久的死结终于被打开,连唿吸都顺畅了不少。 他一个釜底抽薪,在桑梓还未回神之际,便让她脚底一空,天旋地转间被打横抱起。 陆十松直愣愣盯着桑梓羞涩的双眸,缓缓移动脚下的步子朝那婚床走过去,放下她时,迫不及待含住她那张早已熟透樱桃一般的红唇。 接下来,他们交织在一起,感受人间风情旖旎,春光无限正欢好! 这边桑梓陆十松新婚燕尔尽享欢愉之时,那边土屋小院的傅珹歌和桑槿却忙开了! 早在婚宴席间,阿鸢就感觉到桑槿多次给傅珹歌递着眼神。 虽然两人之前也经常如此,本来是不足觉得奇怪的。可今日这眼神和频率,未免有些过于频繁了一些。 次日一大早,等阿鸢听到鸡鸣起床出房门时,屋内屋外愣是没见到两人。一直到卯时一刻,才看到他们相携着从院外归来。 这两人,究竟在歇斯底里忙些什么? 阿鸢不动声色,白日里依旧如常和桑梓一同前往织锦坊,夜晚归来,也是雷打不动跟着傅珹歌练习箭术。 直到寅时三刻,偷偷摸摸起床的桑槿,被已经站在她床前的阿鸢吓了个半死。 听到她起床的动静,已经黑暗里蹲守了大半夜的阿鸢,这才点燃了烛火灯芯,让桑槿的惊恐和心虚在这灯光晃动下,更加一览无遗。 「阿芊……嘿嘿……」她越是傻笑,阿鸢就越是觉得这两个人有莫大的猫腻。 于是,她放下手里的烛台,搬了旁边的小矮凳子坐在她跟前,一脸严肃地问:「桑槿,咱们俩不是外人吧?」 桑槿拼命摇摇头:「那当然不是啦,阿芊你在我眼中比亲人还亲,怎么能说是外人?」 她说得异常坚定自若,但语气也是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 阿鸢正颜厉色,头微微前倾些许,眉一挑问道:「你和阿珹,究竟瞒着我在干嘛?」 桑槿心间一惊:明明她们俩的行动那么隐秘,为了防止阿鸢知道还特意起早摸黑,怎么她这么快就发现了? 可是,眼见进行了一半的计划即将完成,她又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让她们之间的努力付之东流呢? 「很抱歉阿芊,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你跟我之间,还有秘密?」阿鸢疑惑地看着桑槿,刚刚谁说的不是外人来着?不是外人,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桑槿却异常坚定:「有!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说的秘密!」 她撇着嘴,紧咬着嘴唇,眼巴巴看着阿鸢跟她对视了良久。 「也罢!我相信你,也相信阿珹,虽然你们不愿意告诉我,但我觉得你们做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坏事。自己把握分寸就好!」 见阿鸢终于没有刨根问底,桑槿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否则,就凭她这样快言快语的性子,还不得穿帮露馅? 直到阿鸢已经起身出了屋子,桑槿才长舒了一口气,赶忙起身更衣梳洗。 等她来到小屋院墙外的一个角落之时,傅珹歌早已经蹲在此处等得有些着急了。见她小碎步从院子里出来,赶忙小声凑上前问:「怎么今日姗姗来迟呢?」 桑槿撇了撇嘴:「别提了,差点被阿芊给发现了!」 「什么?」傅珹歌惊讶地看了眼院子方向,确定没有阿鸢的身影,才赶忙将桑槿拉到更远处的一个暗角:「你没招吧?」 「当然没有!你放心,虽然我话痨,但是在守口如瓶这件事上,我还是有我的操守。不然你看,咱们邻里乡亲那么些个八卦精,还从来没有在我这里挖出一点秘密的。」 傅珹歌笑着点点头:「这倒是!」 「行,时候也不早了,今日还要赶着去织锦坊学帐簿呢,咱们抓紧时间吧!」 桑槿撩了撩衣袖,便先一步调头往黑漆漆的晨色中走。傅珹歌紧跟在她身后,对桑槿今日大恩铭感五内。 「桑槿,大恩不言谢!」 桑槿闻言回头笑笑:「当然不能言谢,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到时候要说到做到!」 「一定一定!」 入夏后,微薄的晨曦总是比之前要来临的更早,昏昏暗暗的薄雾当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逐渐隐没。 阿鸢在柴扉门口立定,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怔怔半晌,并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她拂了拂衣袖,轻轻摇头转身。 --------------------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削风忆 ================================== 所谓的秘密之事进展地悄无声息,几日眼见着过去了,可是阿鸢却依旧并不知道她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眼见桑梓忙着北上,该准备的事宜也都差不多完成。阿鸢白日里一直忙着接手织锦坊,夜里忙着开始练习一些基础的剑法。 虽然她也曾多次忍不住想拉着傅珹歌问个清楚明白,可他教习时满脸严肃认真,心无旁骛,让阿鸢在一旁看着又不觉发愣,自然也就不忍心去打断。 临行前夕,桑梓特意备了很多好酒好肉,让陆十松拎到桑槿家的小院里,作为几人分别前的践行宴。 其实对于桑梓来说,像这样外出的时日并不少见,过去的十多年里,哪怕她还是豆蔻年华,也不少次跟随着祖父南来北往,游走在西蜀各地,看他跟商人之间周旋。 但,这次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仔细一想,又说不上来。 只觉得每日清晨一睁眼,一股空落的感觉便侵袭而来,仿是偌大的心房正在一点点流失什么似地。短短几日,她便已经逐渐变得有些憔悴消沉。 陆十松见她情绪一日低过一日,心疼劲一上来,也曾劝她,「要么咱们放弃吧,亦或找别人去走这一趟,也好过整日忧愁烦闷。」 桑梓哪里肯。 不说这织锦坊还是自家产业中最大的一环,祖父异常看重。何况,这才是自己刚刚接手织锦坊的第一个年头,有点困难就退缩,以后又怎能在诸位织娘和掌柜跟前立威? 再者说,自己也曾是来四届织锦花魁,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陆十松劝之不了,也只好作罢。 织锦坊的事,该交代的,日间桑梓在织锦坊已经全部交代给了阿鸢。因而晚饭席间,大伙儿说的更多的,便是即将离别的依依不捨和酸楚。 陈酿桑葚酒甘甜畅爽,酒香味随着清风飘到院子各处,让院子边沿的粉色蔷薇都不觉有些微醺。 几人敞开了喝酒一直聊到深夜,这才逐渐散去。 马车里,桑梓脸红扑扑地,只感觉一阵潮热。她娇依在陆十松怀中,软哒哒地享受他身上的一份暖软。 陆十松右手揽了她的柔肩,左手却握着一把剑看了半晌。 桑梓酒后本来话不太多,但是见他如此愣神地盯着这剑已经过了好长时间,终究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疑惑。 「一把剑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撇下新婚妻子看这么久?」 陆十松回头看了眼桑梓,目光又回到剑上。 这把剑名叫「削风」,是刚刚在土屋小院喝的半醉之时,傅珹歌悄悄将他拉到房间里硬塞给他的。 别人看起来或许这只是一把普通的佩剑,最多也不过就是剑锋比较锋利一些,但陆十松是自小在傅珹歌身边长大,自然是知道这剑的与众不同。 于是,他当时便将剑强势推回傅珹歌手里,语气一沉道:「这剑我不能收!」 傅珹歌却目光一凛,容不得他拒绝。 陆十松紧蹙眉头,「可是,这把剑是傅老爷子当年受北韩先皇所赠,在北韩被视作尚方宝剑。您怎能如此轻易相赠与我?」 傅珹歌笑道:「若非如此,我还不给你了呢!你们此去北韩,前途未可知。若是在北韩遇到麻烦,这把剑或许还能救你们一时之急。给我,也不过是放在哪里吃灰,没什么实际意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陆十松闻言,低头细细琢磨了一眼这剑,忽而有些许泪花在眼眶中打转。某些让他想起就觉得愤然痛恨的过往,又一次闪现在脑海里。 * 傅珹歌、萧凛、陆十松,曾经是南齐战争史上的一代传奇三客。可是,除了萧凛外,傅珹歌和陆十松,皆是来自于北韩。 傅老爷子,也就是傅珹歌的爷爷,曾是北韩功勋卓绝的战将,封王拜侯,本是指日可待。 却也正是因为功高盖主,处处被人忌惮,猜忌。傅老爷子难以忍气吞声,解甲归田,本想带着子孙隐世独居,就此平淡一生。 不料时隔不到半年,傅老爷子竟然突发疾病身亡。 自那之后,傅家举家搬迁离开北韩。 可是,前途缈缈,如坠云烟。究竟应该何去何从,那时候傅父其实并不是特别确定。 他骑在马背上,回头看了眼车中正熟睡在母亲怀里的傅珹歌,并不想他步入自己和父亲的后尘,便想着尽可能远离是非纷争,最好到一个陌生的地域,一个荒僻些的地方安顿下来。 可是事与愿违,在他即将抵达西蜀边境之时,却被已经提前等在那里的南齐少帝萧北南截了胡。 那时正好有一伙山匪拦道,虽然傅颍权凭藉自己的功夫足足能够应付这些山匪,但却不料马车上的夫人和儿子不慎被劫持沦为人质。 此时,恰好一波箭雨倾袭而下,纷纷落到山匪心口,几十号山匪当即死伤惨重,落荒而逃。 而救人的人,正是萧北南。 彼时的萧北南年纪尚轻,比傅珹歌仅仅大了几岁。但是从他面对傅父时那种运筹帷幄的从容不迫,咄咄逼人的狠辣目光中,你丝毫不会看出,这仅仅只是一个刚刚结束了质子生活回到南齐,不到半年便夺权成功,逼宫成为皇帝的人。 也难怪传言他有个绰号「魔皇」!仿若他天生就是为了成魔。 萧北南眼见已经抵达西蜀边境的傅颍权一家,凌冽的北风中只冷冷地对他说了一句话:「傅将军,除了跟我回南齐,您还有别的选择么?」 傅颍权看着一旁焦虑恐慌地望着他的母子俩,心中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答应。 在南齐这些年,傅颍权藉口身体抱恙,数度拒绝萧北南给他的任命,就是为了避开和北韩的正面冲突。 但,萧北南又岂会在自己的朝堂之中,放置一枚闲置的棋子? 傅颍权他不好掌控,但彼时尚且年幼,心性纯真的傅珹歌,就成了萧北南拿捏的好对象。 那年傅珹歌十岁,萧北南十五。他利用傅珹歌在南齐这个陌生国度的惆怅迷茫,利用他年幼的单纯,利用他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跟他称兄道弟,甚至于结拜。 傅珹歌年纪轻轻便成了萧北南的杀人武器,被用来练武器、练兵法,将他训练成了「一弓九箭」之神,所向披靡。 对于自己的结义大哥,傅珹歌自然是指哪打哪,从来不在话下。因此,也数度无视父亲的警告,乃至于终于与傅颍权关系僵化至形同陌路。 萧北南刚刚掌权那些年,南齐还是个弱小令人欺辱的国度。 到他二十岁那一年,已经接连攻占领边几个小国,不断充实国力,成为几个国家里实力最强的一个。 也是在那一年,他的目标,盯准了西蜀。 在这点上,从来跟他一条心的傅珹歌,却意外地跟他意见相悖,在他一番激情洋溢要挥师北上灭西蜀的时候,傅珹歌第一个站出来说了「不!」 「不?」萧北南满脸疑惑。 刚刚这个字,是傅珹歌说的? 他以为这是傅珹歌突然发疯,或者是他一时有哪里没有想明白,退朝之后,两人私下一盏茶,一盘棋的功夫便能说清楚。 于是,他也并没有将他的意见放在心上,依旧兴致昂扬地听着胡络布为他规划作战蓝图。 直到傅珹歌当着朝堂所有人的面,再次高声喊了声:「陛下此举行不通!」 这个时候,萧北南才真的意识到,傅珹歌这是在忤逆他。 「傅爱卿,你倒是说说,我此举如何行不通?」 傅珹歌于是指着舆图为他分析此次对西蜀作战的利弊:虽然西蜀这些年的国力远远比不上之前,但是曾几何时它却盛极一时,无论是比富足,还是比军力,都要远超南齐。 而南齐,从萧北南掌权到如今,復兴不过短短几年光阴,又刚刚出征几个小国,国库早就已经亏损了近半。 再加上,常年累月的征伐,战乱,除了能攻下更多的城池外,也自会造成更多的百姓被捲入战争中,流离失所,水深火热。而西蜀,应该早就已经对南齐有了戒备,西蜀王也定会誓死守卫国土。 如此一来,一旦南齐和西蜀开战,别说获胜机率几乎渺茫,即便是胜了,对于南齐来说,打击也不可谓小。 劳民伤财之战,又有何意义? 萧北南被他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坐在龙椅上兀自摸着自己的下巴良久不语。 胡络布是个懂察言观色的,几个瞥眼间便能判断出傅珹歌的话,并没有说到萧北南的心间上。何况,傅珹歌或许不知,但整个南齐上下有件事早就不是秘密:萧北南归国夺权,发誓要拿下西蜀,还有一个于他来说最为重要的目标。 那就是西蜀王千墨痕之女——千凌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胡络布趁机迎上去,提出了一些看似能减轻战乱带来的影响,实际上刀头还是落在百姓身上的鬼点子,假意解忧,却依旧顺着萧北南心意鼓动作战。甚至提出了要合纵以灭蜀的主张。 萧北南听得心花怒放,当即採纳了胡络布的建议。 而他和傅珹歌之间,从此也就有了隔阂。 * 思绪到此处,陆十松面色变得尤加凝重。 当年他作为一个流民,被傅颍权从战后的尸丛里救了回来,跟着他一家辗转流离,最后到了南齐。 他和傅珹歌年龄相差较小,虽然傅珹歌都是以弟弟与他相称,但从小他却一直叫他少爷。 于陆十松来说,自己能从战乱之下苟活下来,依然是上天的莫大恩赐,遇上傅家,更是获得了巨大的垂怜。 后来,傅珹歌一路带着他,教他武艺,传他兵法,让他跟着自己征战获取军功谋得官职。这些之后随之而来的荣耀,更是他曾经瑟瑟发抖躲在谷草堆下,生怕被敌军发现杀死的时候,根本不敢想像的。 如今,看着这一把「削风」剑,他更加坚定,自家公子,绝对不能就这么在桑榆镇隐没了下去。 当初他和萧凛不惜得罪萧北南从南齐逃出,占山为王,就是为了寻得傅珹歌,和他一起东山再起。 亦或是,他们再度并肩,哪怕是再去打拼一个崭新的地图…… 陆十松只敢想到这里。 而一旁的桑梓,早已从他的怀里缓缓脱离,侧脸看着他的面色时而洋溢暖意,时而凝若霜雪,酒后脸上的红已经逐渐消没。 「陆十松,你,还有阿珹,你们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 --------------------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化争议 ================================== 翌日晨光初现,一辆摇晃着车身的马车从桑榆镇街口缓缓驶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在这个杳无人烟的时刻,显得格外刺耳。 马车逐渐消失在晨幕中,街头送行的阿鸢手里紧紧握着一张桑梓留下的书信,唇角勾起的笑意也不復存在。 临上马车之前,桑梓面色凝重娥眉紧蹙,再三叮嘱阿鸢一定要仔细看信中的内容,认真琢磨,好好考虑。 阿鸢半信半疑。 可当她垂眸再看眼这封书信的时候,却站在风中迟疑起来。 看了,虽然知道了真相,但这真相一定就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么?不看,一切如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天明时分,阿鸢回到才回到土屋小院。 桑槿正伸着懒腰,哈欠连天地从屋里走出,尚未来得及梳洗的她一脸颓废,头髮也懒懒散散地披散在肩头。她双眼深凹着,黑眼圈不用细看都能清晰可见。 阿鸢缓缓走到她跟前,边心疼地替她理着凌乱的髮丝,边责备道:「你看你,前些日子还兴致勃勃跟我说要精緻无双,这才几日,就变得如此颓靡不修边幅?究竟忙什么重要的事情,竟至于此?」 桑槿奋力抬头看了眼阿鸢,又无力地扭头瞥了瞥旁边的那间屋子,心中饶是有千万句哀怨,到头来却还是那句「活该啊活该!」 事儿是她自己要揽下来的,夜也是她心甘情愿陪着傅珹歌要熬的。眼下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怪也只能怪自己心太热乎! 嗯,过于热乎! 桑槿有气无力地道:「阿芊,我想吃肉!」 「吃肉?」阿鸢抬眼看了眼东方,橙红色的太阳初露了些脸,「此时吃肉,是否为时尚早?」 虽然如是说,但桑槿嘟着嘴,尽显委屈,阿鸢又见她颓靡神色,确实脸上容光比起往日削减了大半不止,话音刚落,就转身走向了厨房。 经过这些时光的相处,磨合,学习,模仿,那个曾经一度站在这西蜀王室之巅的高贵少女俨然已经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现在正熟练地撩着袖子,走向桑坪村这方矮小土屋厨房的桑农家小女子桑羽芊。 厨房炊烟裊裊,在鸡鸣声中,整个土屋小院与桑坪村的原始质朴相得益彰,定格成一幅优美的原始村落画卷。 傅珹歌今日也稍微起晚了一些,桑槿洗漱好出门时,正好碰到他端着木盆里的洗脸水往后院的水槽处走。 两人遇见后,相互对了一下眼神。 随着桑槿的目光落在厨房那一侧,傅珹歌已经心中瞭然,拉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往前走去。 今日阳光晴好,随着江南温度渐暖,村落各处阡陌更是繁花似锦,蜂蝶嬉戏。小院篱墙处的蔷薇绽放得更加烂漫。 三人用完早餐,一同收拾好碗筷,阿鸢便如平日一样着急着要往织锦坊赶。本想让桑槿在家休息一日,她却自己跟在后面上了马车。 过往桑梓在的时候,阿鸢只需要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出谋划策便可。桑梓离开后,她便成了整个织锦坊和锦衣阁的主心骨,也才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一切并不是她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桑瑶,今天你要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在这个织锦坊,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阿鸢一进织锦坊,便听到一熟悉的妇人尖锐的嗓音从里面传来。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声音是来自于织锦坊最为年长的织娘桑叶。 她声音刚落,对面叫桑瑶的女子操着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口气,委屈巴巴地小声抽噎着:「叶姐姐,大伙儿都看得清楚明白,明明我就没有说什么。我只不过看你把没有洗涤过的锦布和清洗过的锦布混淆在一块儿,好心提醒你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你提醒我?我犯得着你提醒么?」桑叶仗着自己资深老练,压根不允许别人说她的不是,一听到这话,眉梢都气的飞扬起来,叉着腰指着桑瑶便骂:「小贱妮子,你才几斤几两?我虽然没有当过织锦花魁,但织锦技艺跟咱们坊主好歹也是不相上下的。就凭你,也对我指手画脚?」 「可是……」桑瑶见她跋扈神色,却一点也没有退却之意,嘴上还在抽抽搭搭,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可是这清洗织锦的工艺,是咱们代坊主交代的。说是这样……」 桑瑶本想着,若将阿鸢拿出来当挡箭牌,这桑叶好歹应当收敛一下脾性,起码不至于眼前这般不讲道理。 谁料,才刚刚提到阿鸢,她更加如同炸了锅一样:「代坊主?!她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十几二十岁的黄毛丫头,性格软弱地像只小母鸡,我这么跟她一喝,她都能吓得躲到角落缝里!也不知道靠什么手段当上的织锦花魁……」 桑叶的话说的尤其过分,一旁有些织娘也在跟风捂嘴偷笑,织娘中间忽而喧闹起来。 桑瑶一听,泪水止住了,但被她这么一说,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当即提高了些许嗓门,硬将憋到喉咙口的话怼了出去:「桑叶,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阿芊她毕竟是坊主亲自选的代坊主,你若是有不服,你大可以跟坊主直接提出。这么背后嚼人舌根,你就不怕烂了舌头?」 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巴掌便打在了桑瑶的脸上,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充斥着她的脸庞,左右两边耳朵深处,嗡嗡的声响不绝如缕。 她抬起噙满泪水的双眸,愣愣地看着正腾腾冒着火气的桑叶就站在她的面前,双目圆睁着怒视着她。 「贱妮子,顶嘴倒是挺厉害的。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尊重长辈!」 被她这么一打,一斥责,桑叶规矩地闭上了嘴不敢说话。眼泪簌簌下落,啜泣声都只敢如蚊子振翅般嗡小,唿吸仿若暂停。 桑叶不依不饶吼道:「你还敢瞪我?」 她说罢扬起右手,又要向她掌掴过去。但不知为何,这一巴掌,却死死僵在了半空中,根本下不去。 桑瑶害怕地紧紧闭上眼睛,正认命地等着她的耳光,但半刻钟过去了,那一巴掌都还没有落在自己脸上。 她狐疑地睁了睁眼睛,发现桑叶粗大的右手臂,此刻正被另外一只细嫩的胳膊死死钳住,困在过头的上空,根本动弹不得。 桑叶也惊恐回头,发现自己身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话语中,「她一喝就要瑟缩在角落缝里的小母鸡」桑羽芊! 阿鸢此刻的眼神完全不同往日那般柔和,她如同烈火一般的目光炙烤在桑叶脸上,虽然半天过去嘴里依旧没有说出一个字,但她今日的气场早已不同往日,如凤翔九天那般傲然苍穹,将桑叶卑微地压在她的睖睁之下,不能动弹。 桑叶感受到手腕处传来越来越重的痛感,她手心握拳,眉头紧拧在一起,努力尝试着抽出自己的手,却数度以失败告终。 「你……你放开我!」她面带惊恐,言语此刻也显得尤为恳切。 阿鸢并不柔和地奋力一甩,让她的手在半空中旋了半圈这才落下,桑叶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刚刚那股力道牵制一动,几乎快要脱臼了。 她面目狰狞地看着阿鸢,却不如刚刚那边骄傲蛮横,完全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小母鸡?」阿鸢笑意浅浅地看着她:「你也真的是看得起我!母鸡多牙尖嘴利,一遇事就咯咯闹个不停。在这点上,和您相比我是自愧不如的。桑叶娘子,今后莫要再抬举阿芊了!」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比背后说别人坏话更尴尬的呢?桑叶此刻已然不自觉地红了脸,眼光躲躲闪闪,不敢抬头正眼看着阿鸢。 周围织娘们一见阿鸢出现,也都不敢在围观起闹,各自自觉地闭上了嘴。 桑槿趁机上前,替阿鸢将大伙儿劝散。那些织娘们也只能只能各自悻悻调头,回到织锦机前面,默默动手开始织锦。 桑瑶默默流着泪没有说话,却低着头委屈巴巴地等着阿鸢训诫。 阿鸢将两人叫往大厅,询问到:「你们俩,为何要争吵?」 桑瑶不敢先说,桑叶却丝毫不客气:「为何?还不是因为你?原本我们的织锦技艺流传了百年,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做的。可你一来,就这要改,那里也要改。桑羽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咱们桑榆镇的人,咱们桑榆镇能容纳地下你,已经是仁慈宽厚了。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不懂装懂,给我们徒增一些麻烦!」 阿鸢听罢,低头莞尔一笑:原来如此啊! 说到底,其实还是自娘们对她加入织锦坊这事儿,以及后面改制的事儿颇有微词。而原因,竟然是因为她并不是桑榆镇的土着。 阿鸢笑着问:「既然你对我加入织锦坊有异议,为何桑梓在的时候你不提出来呢?」 桑叶闷哼了一声,「提?她是坊主,自然她说了算。我们提有用么?」 阿鸢闻言,唇间笑意更深:「原来你也知道啊!她,才是坊主。她做的决定,你们只管执行,不能违背。而现在,我是代坊主,我做的决定,你们也只管执行,不能违背!」 这话说的异常强势,整个将桑叶完全噎了回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她完全想不到,之前那个屁颠屁颠跟在桑梓身后,跟个跟班一样的桑羽芊,如今竟然气场判若两人。 以前她还能一笑而过,如今,却整个脸色严肃正经,不容得一丝玩笑。 阿鸢见她沉默不语,轻轻嘆了口气,让她们都在旁边坐下,自己则起身走到她们中间。 「我知道,我来桑榆镇的时日不多,对缫丝织锦都是半路出家,经验上,自然是比不过你们任何以为织娘的。这点,我心悦诚服!」 桑叶闻言,斜睨了一眼阿鸢,神色中又含半分得意。 阿鸢继续道:「不过,桑榆镇缫丝织锦百年,却始终在这个角落里坐井观天,未曾走出去,也没有人将外界的新事物带进来。你们真的觉得,眼下桑榆镇的锦绸,能够在西蜀,乃至整个中原站稳脚跟么?」 「……」桑叶似在沉思,哑然不语。 「江陵的云锦,苏州的宋锦,你们有见过吗?知道区别吗?你们真的就这么自信,若桑梓这回从北韩归来,就能将积压那么多的锦绸转销出去?」 「这……」桑叶无言以对。 「若是她没有成功,即便是再多的锦绸制造出来,堆在此处,又有何意义?!」 阿鸢见她已经彻底不再说话了,这才嘆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提出改制,并非为了强增你们负担,亦非一时脑热顺口胡诌。清洗过的锦绸,远比之前色泽更亮丽,更自然清爽,是时下一些王公贵族们更加青睐的色式。此番阿梓已经带着些许样品前往北韩,若是不能行,你们再来质疑我不迟!」 桑叶撇着嘴听阿鸢说完,刚刚的恼怒劲儿已然过去,整个人如同扎入清冷的冰河中一样,冷静如斯,却羞于直面眼前的阿鸢。 她不过是一个桑农家贫女,为何讲起西蜀外的锦绸时,会如此头头是道?为何她明明之前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温婉少女,如今这副神色,完全不输于桑梓的那份精明干练? 难道,真的是她眼光过于狭隘了? 「好了,既然误会已经说清楚了,我也表明了我的态度,我希望大家不要因此耽误织锦进程。若是丝路北线开通,我们会有的一阵子忙碌。你们先忙自己的去吧!」 两人没有更多的话要说,都站起身来,怯怯对视了一眼对方,正欲转身离去。 又听得阿鸢在身后喊道:「等等!」 -------------------- ps:女主终于要独立开始搞事业了,对不起,是我啰嗦了……前期都在做一些必要的铺垫。接下来的情节一定会更爽的!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飞花笑 ================================== 两人齐齐转身看着阿鸢,她正从大厅前方缓缓向她们走来。 她手揣在透明湿滑的丝绸上杉广袖中,紧贴于前腹,步态款款生姿,轻轻摇曳如弱柳扶风,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乡野女子,倒像是…… 「差点忘了!」阿鸢的话同时打断了她们俩人的思绪,「你还没有给桑瑶姑娘道歉呢!」 桑叶脑子一懵:还要道歉? 自己打的时候只顾着手起手落,动作潇洒,心中畅意,没想到,眼下竟然为了那一巴掌,还要做如此让她抓脚的事情。 她一时间有些犯难,在原地踌躇着。 过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任何动静,阿鸢便又将桑瑶往她前面推了一步。 「不过是道个歉而已,你一句抱歉,她一句原谅,大家就把今日之事抛之脑后。出了这道门,大家谁都不要再提及便是。桑叶娘子,你连这点都做不到?」 桑叶这人是吃不得激将法的,当即甩了甩手:「不……不就是道个歉么?有何难?」 话说的异常坚定,可真的道起歉来,声调又明显不如刚刚的高昂。 「对不起啊,桑瑶。我刚刚话说的很难听,你不要放在心上。至于我打你的这一巴掌,你要不也还我一下?」 与桑叶相比,桑瑶明显不是那么计较之人,何况这么自视清高之人,都能在她面前心甘情愿低头道歉,她自然更加不会追究那一巴掌的问题,忙摆摆手,一笑了之。 事情终归是被圆满解决,织锦坊终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静与安宁。 阿鸢坐在大厅中央,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有功夫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小杯。 桑槿一直在一旁没有搭腔,往日的话痨今日反倒成为了安静看戏,一言不发者,倒是令阿鸢有些不太习惯。 她看着对面桑槿一脸笑意地盯着她,却良久没有开口,自己心里倒是急得不行。 「阿槿,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这么看着我,我瘆得慌!」 桑槿这才坐得离她更近一步,双手支撑着下巴,趴在桌案上呆呆地看着她,「阿芊,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阿鸢狐疑地问。 桑槿皱眉想了想,「若是以前,你定会忍气吞声,即便听到了别人对你不好的言论,你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没听到。但是现在……」 现在,她会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阿鸢闻言沉默半晌,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自小就深谙人言可畏,越是计较越是争论,越是剪不断理还乱。所以,她自小也不愿意去计较和争论。因为她觉得,那些看起来言之凿凿的理论从嘴里说出来,其实除了让自己面红耳赤,心中不悦之外,起不了任何作用,倒不如闲下来绣花来的实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可现在呢?为何她又愿意去计较争论了? 她想了想,心中小声告诉自己答案:「以前不争,是为了自己。现在争,是为了桑梓和未来。」 午时一刻,累了一上午肩酸背痛的织娘们纷纷从织锦坊走出,她们需要各自回家用餐,稍事休息后,到未时才叠返回来继续织锦。 阿鸢和桑槿也坐上了马车,准备趁着午时还未退散,去镇里买些肉再回桑坪村。 可今日的桑槿,表情却着实奇怪。她一边努力憋着笑意,一边不时还撩开车帷看看外面。似乎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充满了期待! 阿鸢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几次三番之后,终于忍不住也撩开车帷,这才发现马车行径的方向与她们之前想去之处截然相反,而此时,自己早已经出了桑榆镇,不知处于何方。 阿鸢惊奇道:「阿槿,怎么回事?咱们不是要去镇上卖肉么?这车夫怎么将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桑槿笑意未见,却又故作严肃:「哦?是吗?那可能是新雇的车夫不太熟路线,这才走错了。」 阿鸢忙道:「那还不赶紧让他叠回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要起身上前,却忽然被桑槿拦下。以桑槿的急躁性子,若是之前遇到这等事,一定比阿鸢还要急不可耐。可如今,她却显得格外镇定自若。 阿鸢明白了。 「阿槿,你又在搞什么神秘?为什么最近你和阿珹都总是神神叨叨的,老做些让人琢磨不透的事情。」 阿鸢何等聪明,桑槿的小九九在她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于是,她也索性不再继续伪装,长长舒了一口气。 「阿芊,既然被你看穿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的确是跟车夫串通好了,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至于要去哪里嘛,你先别问。等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去一个地方?」阿鸢再次感觉到有些惊奇。 她再次掀开车帷,透过剧烈摇晃的车窗轮廓里那些急速往后飞驰的陌生景象,心间开始升起一些莫名的紧张感。 虽然对面是桑槿,要去的地方断然也不是什么可怕之处,但她就是觉得有些慌乱,心跳骤然加快了不少。 她神色凝重,一言不发,身体却呈现一种随时准备起身离去的架势。 倏而,手背上一热,桑槿轻轻将手覆了过来,娇俏一笑,柔声安慰她道:「阿芊,你莫要紧张。这只不过是我和珹哥要给准备的一个惊喜罢了!」 「惊喜?」阿鸢疑惑问:「什么惊喜?」 桑槿连忙撇撇嘴:「既然都说是惊喜了,说出来就不灵了。反正你只管跟我走就行了,不要太担忧!」 也不知道桑槿这话于阿鸢来说,究竟是颗定心丸,还是颗搅心丸。阿鸢听完,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心情反倒越是沉重。 阿珹,要给她准备惊喜? 她忽而想到了曾经在西蜀皇宫之时,也有一个人时不时喜欢给她制造一些惊喜。偷偷从宫外给他带些稀奇玩意儿也好,还是瞒着西蜀王给她易容,带她偷偷熘出皇宫也罢。 但是每一次,这些惊喜背后,总能让她感受到祁漠炎对她越来越浓烈的爱意。 想到这里,她忽而觉得自己今天不应该去。 马车碾压在碎石路面上,磕磕绊绊,没有片刻稳当。阿鸢却在摇晃的车身里勐然起身,面色如土,低声嘀咕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吧,下午织锦坊还有要务,若我不在时出了乱子,以后阿梓回来怎么给她交差?」 阿鸢说着要往前走,桑槿赶忙将她拉回来重新坐下。 「阿芊,你坐好!这山路上呢,这么站着多危险啊?」 阿鸢轻「啧」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哀怨。但面对桑槿,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要如何拒绝她们精心筹划这么久的,这个所谓的「惊喜」! 桑槿害怕她又闹着要走,忙挤到她身边,不停劝慰她道:「阿芊,你好歹还是去一下吧。你也知道的,这阵子我和珹哥废寝忘食,下了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这一天。你若是不去,只怕是会寒了珹哥的心呢!」 阿鸢一听,果然安静了下来。但她倒不是顾忌到傅珹歌的心情,而是,这些时日,桑梓确实每天天未亮就跟着傅珹歌外出,回来吃过早饭还要继续在织锦坊学习帐本。 她确实操心劳肺,下了不少功夫。 她确实不应辜负了她们的一番苦心。 只是,一会儿真正面对他的这份惊喜之时,她又要作何应对呢? 马车行径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在一处荒僻的山谷里停下。桑槿扶着阿鸢,两人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下来。 一阵清风拂过,鼻腔中涌进一股清淡的野花芳香,夹杂着山野里独特的泥土味道,闻起来格外清爽。 旁边山崖上方的野树枝上,竟然有百灵婉转啼叫,前方空旷的谷底,竟然是一片一马平川的野坡,坡上成片的蒲公英,竟然全部结了雪白的种子。 风动,茎摇,蒲公英漫天飞舞。 阿鸢不知不觉看呆了,脚步也不听使唤,碎碎地迈着,走向前方。桑槿没有跟过来,她也没有察觉道。 不得不说,这是阿鸢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片的蒲公英,她怔怔地看着,心间刚刚在烦忧些什么,不记得了,现在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蒲公英的高度及至她的双膝,她轻轻迈着步子,尽量寻着空处踏去,在蒲公英花海中,绕过一条弯弯的小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直到走到花海中央,她才看到一个熟悉的,颀长的背影,正屹立在前方不远处,背对着她。 「阿珹?!」 这,难道就是他的惊喜么? 傅珹歌闻声,缓缓转过身来,之间他的手中正举着一束精心採集而来的花束。 粉色的蔷薇,白色的芍药,洁白的桔梗,把他的脸完全遮挡住,只剩下一抔花影。 阿鸢看到他缓缓放下举花的手,露出那张稜角分明的脸,他用深凹着眼皮却神采奕奕的目光望向她,眉目皆含了不少此刻还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 然后,他抬起右脚,深一步,浅一步地绕过蒲公英,踏着一条同样蜿蜒的小道,朝阿鸢不断将距离拉进。 画面中,两人从一条线的两端相互看着对方,中间的距离不断缩进,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紧密,氛围越来越紧张。 风倏然大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否故意应景,那些原本稳稳立于沃土之上,骄傲地盛开着的蒲公英草,立马随着风深深弯下了腰,接着起身,再弯腰…… 几个来回过后,原本稀稀疏疏飞扬的蒲公英,变得漫天皆是,如同一场春日骤雨,飘动急速,浓而密。 而蒲公英雨中,傅珹歌还在不停往前…… 直到离阿鸢还有一丈距离时,她终于伸出右手,忽而大喝一声:「等一下!」 傅珹歌刚抬起的右脚又立马放下,站在原地,愣怔着看向她。 「阿芊!」他柔声唿唤。 阿鸢却眉心一紧,八字眉一蹙,鼻翼翕动几下之后,终于难以忍耐,用另一只手捂住口鼻,「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阿嚏……」 打了第二声。 「阿嚏……」 打了第三声。 …… -------------------- 感谢在2023-11-16 21:57:53~2023-11-16 23:2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格子达元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紧相逼 ================================== 阿鸢接连不断地打着喷嚏,把原本独自酝酿良久,信心满满的傅珹歌打了个措手不及。余下的两步,他也懒得放缓脚步了,干脆垫着脚尖在蒲公英丛中跳跃着,速度飞快,踩死蒲公英不计其数。 一到她面前,他便着急忙慌问道:「怎么了阿芊?」 阿鸢本想说抬头跟他道声没事,可刚一仰头,又觉得鼻中阵阵痒意袭来,连忙伸出右手阻止他继续往前。 又是两个激烈的喷嚏打完之后,她脸颊已开始微微泛红。 「我这……大概是……对蒲公英……有些过敏……」阿鸢艰难地说着。 傅珹歌听完,脸色瞬间刷白一片。 这时,在一旁拿着巨大蒲扇正扇地带劲的桑槿不经意间瞥了眼前方,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愣怔少许时候,便连忙将扇子一丢,顾不得其他奔了上来。 「怎么回事?阿芊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阿鸢只觉得奇痒难忍,说话相当费神,索性便眼巴巴望着桑槿,眼眶煳了些热泪。 桑槿着急凝眉,正不知如何是好。傅珹歌却忍不住沖她抱怨道:「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我……」 她还来不及做一句辩解和解释,傅珹歌已经回头弯下腰将阿鸢打横抱起,撇下她往马车方向而去。 桑槿顾不得心里的委屈,稍稍吐了口气将自己心情调整一番后,快步跟上了傅珹歌,两人将阿鸢送上马车,直往桑榆镇的医馆奔去。 桑榆镇,明学医馆。 一群病人东倒西歪地站在门口排着队,一眼望去,每个人姿势各异,表情却都意外非常统一。 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前看去,本就门庭若市的医馆里,那老中医正摸着长鬍鬚,手底下摁着一只洁白纤细的手臂一丝不苟地把着脉。 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自己行医几十载,如今日这番棘手之事,还从来没有过! 良久后,他终于忍不住,将手从那皙白的胳膊上挪开,不悦道:「这位公子,我非常理解您关心夫人的心情!只是,这分明没什么问题,你非要我诊个所以然来,这不是为难老夫么?」 说到「夫人」二字之时,两人的脸上都不同程度泛起了红晕。阿鸢正欲解释,傅珹歌却抢先一步对大夫道:「若是真无碍的话,又为何老是想打喷嚏呢?」 大夫长舒了一口气:「这点,老夫已经解释了不下八回了。眼下正是蒲公英扬花之季,细微的花粉随风吸入口鼻,难免让人产生不爽之感。尽量远之便好了!」 傅珹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桑槿出的这个飞花满天的主意,果断还是行不通的。 大夫见他愣怔着,轻咳了两声,抬手指了指还在翘首排队有些不耐烦的病人们,试探性地问道:「若是没有别的疑问,那……」 阿鸢闻言回头瞥了眼傅珹歌,强忍住自己的痒意站起身来,恭敬地给大夫和身后的病人们鞠了一躬:「抱歉,占用大家时间了!」 看如此娇俏玲珑的姑娘对他们如此彬彬有礼,后排的人即便是内心再有怨气,也都不好再发作了。 阿鸢又多付了一倍的诊金给大夫,这才起身离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马车内,阿鸢可总算是能稍微停歇一会儿,靠在桑槿肩上喘了一口气。桑槿却还在为她出这个点子时,没有考虑到阿鸢的感受而自责。 若是她在想一些问题的时候,能够考虑得更加周密一些,思考再严谨一些,或许阿鸢就不至于像今天这么难受。 阿鸢靠在她的肩头,感受到她情绪的落寞,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桑槿感受到自己手背上的暖意一重,随即低头看了眼阿鸢。正欲说什么,却被她抢先着开了口。 「阿槿,我们回织锦坊吧!」 于是,马车在织锦坊外短暂停留,稍后又缓缓启程。 织锦坊大厅中,阿鸢坐在椅子上,心绪却如丝线一般缠绕,凌乱。脑海中,全是刚刚下车回眸一瞥时,从缓缓落下的车帷下方,看到车厢内傅珹歌那张失望落寞的脸。 今天,他可能真的有些难过吧? 其实,在桑槿带着阿鸢坐上马车往城外行进,告知她阿珹正在前方等着她,并且还将给她制造一些「惊喜」之时,她大概能猜出来,两人这么千辛万苦地做这一切的目的和心思。 只是,眼下的情况,又让她如何欣然接受坦然处之呢?自己又要怎么样去回应呢? 装病,或许只是权宜之计。但起码,能让他暂时打消这个念头,然后自己再将一切真相尽数告知于他! 马车并没有往土屋小院而去,车辙却朝着相反的方向,缓缓走向清沅江畔的苍山。 一路上,除了车身「咯噔咯噔」响个不停,周围感受不到任何的动静,连人的唿吸都异常的浅薄。 傅珹歌静静地坐在车内,闭目思索着刚刚大夫的那些话。阿鸢她是没有大碍的,可他当时在蒲公英丛中,分明看到她那么难受,情况那么严重? 那个时候,他心底一阵寒凉,他生怕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让阿鸢承受了如此难过和痛苦。他甚至有一度自责,自己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却准备这些,到头来还不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他不停回想当时阿鸢的神情,从踏入蒲公英田的一刻,到缓缓走入中央,走到他身后;从他举着花束转身凝视她,到桑槿扇风让花朵四处飞散…… 对了,当时阿鸢的确有过一瞬的惊诧和挣扎。看他缓缓走向她之时,她的双眸里明显是有过一丝的犹豫。 然后,她阻止他继续往前走,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她……这是故意的? 突然,马车骤停下来。傅珹歌敏锐地觉察到车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接着是一群脚步声整齐划一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他勐然睁开双眼,却听得「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划破长风,朝着马车车厢奔来。尖锐的箭尖刺破并不丝薄的车帷,从车厢中穿过,再从另外一侧穿出来。 接着,两三只箭「嗖嗖嗖」接踵而至,从三个方向朝着车身射来。穿破车帷时,却停留在了车身里。 周围只有树叶簌簌作响,除此之外一阵鸦然,再无其他声响。 约莫半刻钟过去了,躲在暗处的一双狐狸一般狭长深邃的眼睛忽而眨了一眨,右上空悬着的手腕一弯,便有脚步声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响越来越重。 一群弓箭手手举着弓,猫着腰身,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不多时,几十上百个弓箭手,已经将马车团团围了起来。 不过是三箭而已,那人才不相信,一代战神傅珹歌会这么轻易被这三箭所伤。 他摆手阻止弓箭手继续往前,却冷冷道了声:「抓活的!」 话音刚落,只听「砰」一声巨响,马车车顶从内而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接着,一人从那破碎的车顶跃然起身。 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得「啊」地三声痛苦呻·吟,几名弓箭手应声倒地,那三只箭正一只没有浪费地插在那些人胸膛之上。 此人恐怖如斯,竟然能硬生生将同时射出的三个不同方向的箭全部接住,还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它们再射出来。 一滴冷汗从那指挥手的额头上滑落,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只能高声喊:「放箭放箭!」 刚刚还说要抓活的,现在却完全顾不得死活了。 他刚刚下了命令,弓箭手都还没来得及把箭拔出箭筒,傅珹歌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身来到了指挥之人的身后,徒手反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眼神惊恐,丝毫不敢动弹:「傅……傅将军!」 自从上次在盪齐寨见到萧凛开始,傅珹歌便知道迟早有一天,胡络布的人会再次找到西蜀,找到桑榆镇,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曹奂,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么?我都已经退到此处,你们为何要步步相逼?」 曹奂皮笑肉不笑,尝试着推了推傅珹歌的胳膊,却被他感知到后,掐他脖子的手更加用力,差点让他当场窒息。 「傅将军……」曹奂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努力尝试着唿吸空气,说话的声音极度痛苦:「陛下说了,只要你还活着,你永远逃不掉!你要么回南齐为臣,要么,成为南齐刀下之魂!」 山间吹来一阵冷风,拂动着傅珹歌额前的刘海。他面庞冷峻,神色凛然,藏不住他此刻心底一阵微微的寒意。 曾经的结义兄弟,如今不肯给他留一条活路。可是,既然两人意见相左,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又有何意义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傅珹歌狠戾地瞪了一眼四周虎视眈眈却不敢向前的南齐将士,用力将曹奂往下一摁,他便顺着那力道单膝跪在了地上。 周围人更加惊慌失措,连忙后退三步。 傅珹歌居高而临下地看着曹奂,漠然道:「我既不会回南齐,萧北南和胡络布也拿我无可奈何!不信,试试看。」 若是以往,傅珹歌自然是有这样的底气。 可被他摁在手下毫无还击之力的曹奂,如今听到他这么说时,却不由地发出一阵冷笑。 傅珹歌手上力度一加,怒问:「你笑什么?」 曹奂一边咳嗽着,一边笑意不止:「傅将军,您觉得您如今还能这么心无旁骛纯粹地跟陛下和丞相较劲么?如今的您,心间可是有软肋的。如果你执迷不悟的话,陛下说不准,会把桑坪村那位姑娘请回南齐……」 他一个劲儿说着,没注意到此时傅珹歌跟刚刚相比,已然是神色大变。 若刚刚还只是愤懑,此时已然是怒火中烧。 傅珹歌右手从曹奂脖子间脱离,却瞬间凝聚起了全身之力,外推一掌正好击在曹奂右边胸口。 上一秒,曹奂还在傻傻嘲笑,下一秒,他却以极度难看的姿势,在空中飞过一道长长的弧线,最后落在几丈外的野草坡上,在地上滑动很长一段距离之后,随着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他也终于停下来,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傅珹歌斜睨一眼死活不明的曹奂,伸手指了一圈南齐将士,让他们又慌又怕地瑟瑟往后又是一阵退缩。 傅珹歌道:「谁敢动阿芊一根汗毛,试试看!」 --------------------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终告白 ================================== 莽莽坡上,风吹草低。 躺在草丛里的曹奂早已无法动弹,面前的野草丛被鲜血染红,血滴顺着草往根茎处滑动。 南齐弓箭手们怔怔愣在远处,直到看着傅珹歌颀长地如一根高竹,又寒冷如一刃冰山的背影远去,这才「哗啦啦」一股脑冲上前去,赶忙将曹奂从地上扶起来。 「大人……」 被扶起的曹奂尚余一丝力气,他奋力抬起右手手指,往傅珹歌离开的方向指了指,用尽力气也最终只说出了一个字:「他……」 接着,他被手下背着,抬着回去寻求救治。 离开之后,傅珹歌越想心里越慌乱,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一种恐惧,此刻正像撞钟一般在他心间来回敲打,发出沉闷又让人胆寒的声响。 前些时日,他一种假设性的担忧,终究还是成为了现实。胡络布眼线通达,他明明早就知道傅珹歌还在桑榆镇的消息,却依旧不动声色,悄无声息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在这些时日他疏忽大意之时,已经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直接将剑心对准了阿鸢! 他已经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若是因为他让阿鸢陷入险境,他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 思及此,傅珹歌脚步加快,毅然决然地回头朝桑榆镇织锦坊而去。 阿鸢刚刚忙过了一阵,此刻正在织锦机前面来回巡视。桑槿如同往常一样,跟着管家学帐簿去了。 傅珹歌一路风驰电掣,狂奔不止,等他沖入织锦坊,如愿看到阿鸢正毫髮无损站在前方时,他终于在大门口处停下了脚步。 从苍山下,到桑榆镇。 一路上,他马不停蹄,一口气没有歇,全凭着双脚奋力奔跑而来。 停下来时,只感觉周身的力气消耗了大半,脚下都已经接近麻木。若不是意念还在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还好端端站立着。 阿鸢看到傅珹歌喘着粗气站在大门口,脸上眉头分明很是焦灼,唇角却又勾勒一抹笑意。 他这段时间经歷了什么,她自然是无从知晓。但他的表情,却让她莫名有些担忧。 「阿珹?你怎么回来了?」阿鸢一边说,一边迈开步伐要朝他走去。 还不等她走出去几步,原本已经力有不逮的傅珹歌,却又抬起脚步,以不低于来时的步伐和速度朝阿鸢飞奔。 织锦坊的井然之序被打破,刚刚还在心无旁骛拉花拉线织锦的织娘们,余光中看到了什么,手里的动作戛然而止,都齐齐望向了门口的方向。 织锦机的声音一停,周围突然变得很是静谧,仿若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织娘们面红耳赤,相携相簇,咬着嘴唇呆呆地看着傅珹歌将阿鸢紧紧拥在怀中。 整个织锦坊,此刻氤氲着浪漫氛围,仿若所有的织锦机,仿若这作坊里的一砖一瓦,一丝一线,都在配合着他浓烈的情谊。 午时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此刻他却再也憋不住了。 「阿芊,我……」 「我知道!」阿鸢被他这么抱着,头脑虽然也是一阵懵,难能可贵的是,竟然还能保持着基本的理智和清醒,她喃喃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拜託,请你不要说!」 傅珹歌身子勐然一僵,纤细浓密的睫毛,像是染了一层霜。 她说:拜託,请你不要说! 傅珹歌紧搂着阿鸢的双手像泄了气的气囊一般,力道开始极速萎缩。而阿鸢也正好可以从他的胸前将深深埋着的头分离出来。 「阿珹,对不起。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我恐怕没有办法回应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傅珹歌呆呆地看着阿鸢,眼神默默发着愣,用力回想他刚刚究竟是为何要这么拼命地冲到织锦坊来,又是究竟为何见到阿鸢时,那么激动难以自制? 对了,是胡络布。 是胡络布盯上了阿鸢。 他担忧她的安危,担心胡络布会对她不利,他怕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就要彻彻底底失去阿鸢了。 而现在,她正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所以,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危更加重要! 从他想到阿鸢可以装病,躲避他赠送的「惊喜」之时,他就已经料到阿鸢对他的态度。所以,他原本也没有进一步表明的意思和打算。却没料到,阿鸢会错了意,还是当着自己的面,亲口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还是当着他的面,亲口拒绝了他! 傅珹歌愣怔半晌,鬼使神差问道:「为何?」 阿鸢内心怅惘,但话都已经说到此处了,再多说几句,似乎也不能再坏了。 她想了想,毅然道:「我早已心有所属,已经容不下别人了。所以,对不起……」 早已?!心有所属?! 傅珹歌愣了! 搞了半天,自己不是拖沓迟缓,就是姗姗来迟! 他面露尴尬一笑,努力收起心间无底洞一般空落的感觉,尽力显得坦然,「我知道!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感觉!我不奢求你回应我,你也不能干涉我喜欢你!」 是的,他说:「我喜欢你!」 原本安静的蚊子飞过尚能听到响动的织锦坊,倏而响起一阵「呜哦」的惊唿声。那些织娘们在一旁听得,比阿鸢这个当局者脸更红。 然而,对于阿鸢来说,此时却仿若世界都静止了,别人的声音于她来说,完全听不见。 她只听见他的。 可是,她明明说了的,明明让他不要说的,却不料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这样两人之后要如何相处?相处之时又如何避免尴尬呢? 相比之下,傅珹歌却显得一脸轻松。那些藏在自己心里,经常半夜还能憋得自己满脸通红的话语,此刻终于得以释放。 他并没有奢求过多的结果。何况,在萧北南和胡络布如今的步步紧逼之下,在彻底摆脱南齐的纠缠和控制之前,在完全确保阿鸢不会被他们利用,甚至被他们伤害之前,他有什么资格来奢求结果呢? 她知道他的心意,也就够了! 桑槿跟随管家在另外一间房学习帐本格外认真,雷打不动。所以这热闹的场景和蹩脚的一幕,她自然是无福看到的。 傍晚时分,看着织娘们个个满脸八卦眼神各异,看着她们俩笑地如花般灿烂,她更加感觉奇怪了。 自己脸上花了?还是自己长丑了? 回去的路上,阿鸢沉默了一路,她眼神躲躲闪闪,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向傅珹歌。可傅珹歌却一路目光都没有离开过阿鸢,是不想,也是不敢。 几人沉默了一路,他也想了一路。正如阿鸢很久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一样,「可以战死沙场,但切莫半路当逃兵。」 当时的他只道是这句话暗暗戳心,直到今日他才想明白,逃避,的确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诚如他的明哲保身,他的步步退让,并没有换来自己的余生安宁,反倒是成为了软弱逃避的柿子,更容易被胡络布之辈拿捏。 他回想了这段时间以来遭遇的种种,总觉得自己是时候应当去直面那些过往的问题了。 晚风习习,将整个土屋小院吹得凉爽不已。小竹林中,枯叶簌簌飘落,昨日一夜雨落,竹林下方新生了不少竹笋。 桑槿还没有意识到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边坐在厨房外的矮凳上剥着笋壳,一边不时抬头瞥向两人,观察着他们的神色的变动。 而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有问题,这两人铁定有问题! 入夏后夜雨更是频繁,且往往来的急促而滂沱。如今的土屋经歷了几番修缮,自是相当牢固,不必担忧漏雨,也不用担心灌风。 当肆虐的狂风和暴雨滴打在屋顶,掀起屋旁的竹林发出阵阵骇人的潇潇声。 若是平日,阿鸢把整个脑袋闷进被窝里,身子蜷缩成一团来减轻自己的心怯。眼下她却侧躺在床上,轻轻用齿尖咬着自己的指甲,思绪停留在下午时分傅珹歌对她说的那些话语里。 风声夹带着雨声,弄地夜里噼啪作响。她却什么都听不到似的。整个脑海里,全是那惹人心乱烦忧的四个字「我喜欢你」! 她狂躁地翻了个身,极力尝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越是努力,头脑越是清醒,睡意就越是浅显直至完全消失。 阿鸢索性一翻而起,直接下床套了件薄外衫,疾步走向前把门栓拔下,拉开门想找桑槿说会儿话。 开门的剎那,却发现屋子外淅淅沥沥的雨幕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站着那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阿鸢吓了一大跳,夜黑风高,这人不睡觉,站在这风雨里是想要作甚? 惊诧过后,她倏而调转身子往屋里跑去,不多时,便一边撑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一边疾步走到雨中,撑在他的头顶。 傅珹歌感受到滴打在脸上的雨滴突然没了,不觉眼眸一抬,映入那一抹粉色,接着目光一转,回头对上了阿鸢的灵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阿鸢眉头紧蹙,半是担忧半是责备的问他:「你这是做什么?你忘了你上次发烧晕倒了么?身子分明不够好,还在这里作贱自己?」 傅珹歌呆呆地看着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回覆。 她急切的语气中,若说是对他没有半分关心,他断然不信。她忧心忡忡的神色里,若说对他没有一丝情谊,他也不敢苟同。 若是可以,他多想像今日下午那样,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中,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可是,她偏偏说明了心里装不下他,让他现在连抬起手的勇气都没有! 半晌,他只能小声回应道:「我没事,我只不过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一会儿熬点姜汤水喝便好了!」 见阿鸢依旧神色凝重,看着他没有要退回房间的意思。他这才注意到此时天色早已不早了,她却和他一样依旧没有入眠。 「阿芊,你为何这么晚还没有睡?」 阿鸢睫毛轻颤着往下移动,眼皮一搭不知不觉间垂了眼眸。 「或许,我也还是不够冷静吧……」 --------------------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倾城烟 ================================== 「阿芊……」 随着他柔若丝线般的轻唿,顷刻间,仿若周遭一切皆静止下来。两人目光若即若离,心跳声忽而淡薄如木鱼,忽而激切如擂鼓。 傅珹歌没有注意到,在这距离分寸正在逐步丧失的同时,他的脚步也悄然间慢慢抬起,朝着离她更近的一头迈去。 阿鸢仿若感应到了两人距离拉近的危险,也下意识地脚跟微微一动,往后轻轻挪动脚步。 突然,她将手里的油纸伞塞到傅珹歌手中,又急速转了身,声音清亮而果决对他道:「不早了,还是赶紧休息吧。」 她的身影很快闪进了屋,房门也眨眼间被关了起来,连屋里的烛火都被熄灭地那么迅速。 傅珹歌一直愣怔在远处看着,直到院子里又恢復了死寂和黑暗。 手心里传来她的余温,手里的伞柄仿佛能开口言,痴痴地嘲笑着他! 傅珹歌啊,傅珹歌!你在奢求些什么? * 当日夜里,傅珹歌一夜没合眼。 院子里有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稍微起身,拿起自己的剑,前往院中巡视一番,最终又因为自己的杯弓蛇影被暗自笑到。 不就是个胡络布么?不就是他手底下已经被自己重伤,甚至连现在是生是死尚不明确的爪牙曹奂么?怎么自己现在能惧怕到如此程度? 可是,当双眸再次翕合之时,那张白皙如壁的脸庞又一次出现自己自己的脑海。那双纯洁无辜的眼眸,那个柔软纤弱的身子,站在这磅礴大雨中,又显得那么渺小。 整整一日,傅珹歌恍恍惚惚如无神魄,眉间难掩的焦灼神态。 阿鸢看着,只以为他还在因为自己那日说的话耿耿于怀,可想要上前劝解,又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何况,拒绝他的是自己,这个时候自己上去安慰,不是多此一举又是什么? 傍晚时分,夜幕再次降临,雨却从始至终没有停下。 傅珹歌越想越是焦灼不安,晚饭都没心情吃,随意取了一件外衫,手握着剑就着风雨出了门。 他怎么了?他该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当真生气了,又要不告而别? 阿鸢想着,脚下竟然有些不自觉,飘飘然间也抬起了脚步…… 浓浓夜色如漆如布,脚下踏着泥泞的水滩感觉尤为明显。乡间小道旁边的大树,像两个巨大的人影,黑压压朝着人由远及近,缓缓倾轧而来,气势如鬼魅。 而另一个方向上,雨帘中一个漆黑的斗篷下,那渐渐走近的身影,也在这「鬼魅」的树影里不分伯仲。 清沅江畔,这是自己多么熟悉的一个地方? 傅珹歌曾经以为,这里只是他的消遣之所,是他为了躲避南齐爪牙而发现的隐身之地。 而如今,随着自己那层逐渐可怜的外衣即将剥落,这里也终将变得不再是安乐的天堂,很有可能,还未成为人间炼狱。 江畔一棵大树下,傅珹歌犹豫了少许时候,还是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那枚久违的倾城烟。 在盪齐寨之时,他曾经告诉过萧凛,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用倾城烟联络。这是他们之间现在唯一不会被人识破和截获的通讯方式。 「啪」的一声,随着一团火花在黑暗的雨帘中迸溅开来,一团星星之火「嗖」一声急速往高空窜去。 火光映衬在傅珹歌的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坚决不同于往日的神情。 那个昔日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仿若也在此刻重生。 胡络布,你既然以阿鸢作为要挟,那我傅珹歌,也必定不会惧怕跟你正面一战! 烟花在雨幕里绽放,如一朵芙蓉在天府之城的高空绚烂盛开。而那四溅的火花,又仿若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将整个黑暗的夜幕割裂开来,划分为明暗相间的两个不同区域,犹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傅珹歌想,若是萧凛看到,他最多两三日便会前来跟他汇合。西蜀,桑榆镇,他不能继续待下去了。这一次,他要带着他们,堂堂正正杀回南齐去。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把他和胡络布、萧北南之间的恩怨,带到西蜀的领地,也不至于将他们的战火,殃及更多无辜之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倾城烟已燃,信号悄然间已传,傅珹歌仰头呆呆地盯着空中半晌,直到那抹亮光渐渐淡去,他眸中的星火也开始熄灭,他才缓缓转身往回走。 四周静若凝渊,而此时的阿鸢正悄悄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后,默然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傅珹歌一脸愁闷,心不在焉,独自一人踱步到此……然后,他异常平静淡然地点燃了一支烟花,兀自仰头欣赏片刻后,扬长而去。 那烟花…… 定然不会是普通的烟花。 这些时日,桑槿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两人的状态,而阿鸢,则在有意无意中,喜欢偷偷侧脸看着傅珹歌。 但是,几日过去了,却非常平静。 桑槿搞不懂,两人这样子,像是说通了,但又像是没有说通。看着一如既往,但是氛围却变得诡异多了。 每每问及阿鸢,或者是傅珹歌,两人对此也都讳莫如深,不愿多去谈及。生活的节奏却一点都没有打乱。 夜阑珊,晨曦至,她和阿鸢就会赶赴织锦坊。而傍晚时分,回到桑坪村土屋小院,便是她如往常一样进厨房烧菜,傅珹歌带着阿鸢继续练武练箭。 这些日子里,她练得一手好厨艺,阿鸢也逐渐开始能掌握弓箭的绝妙,能够稳中靶心。 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直到半月后的一个早晨,当桑槿站在傅珹歌门前敲门许久却没有回应之后,她手慌脚乱地跑到阿鸢房间,疯狂敲打着木门。 她叫出阿鸢,两人却发现他的门根本没有锁上。屋里,那简易的木桌上,很明显地摆着笔墨,以及一张略微有些发黄的宣纸。 阿鸢当即冲上前去,拾起宣纸目光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渐渐淡去,手上的力量仿若被刀剑斧头噼了个七零八落,桑槿只看到那宣纸慢慢从她手心滑落下来。 然后,听她呢喃了一句:「他果真是走了!」 桑槿一听,这才三步化为两步,连忙上前拾起那宣纸,迅速读了一遍,神情疑惑不解。 「珹哥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不知是否回,不知何时回?这……什么意思啊?」 阿鸢没有看桑槿,只目光无神盯着前方,像是能看到什么,又像是什么都看不到。 过了少许时候,她这才浅浅嘆气,脸上露出一股似有非无,难以言说的笑意。 「也罢,他这个时候离开,或许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好事。或许,我们俩也应当止步于此!」 「应当?止步于此?」桑槿听得有些着急:「什么意思?阿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珹哥他……他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离开?」 阿鸢只是一笑,轻轻唿出一口气,对此原因却始终保持缄默,不肯多说一个字。 桑槿这就更不明白了:「不是,到底为什么呀?」 那一夜,雷声特别大,人心也随之变得烦躁。 桑槿没有睡觉,她独自坐在那张曾经她和阿鸢挤在一个被窝里,瑟缩着躲避屋顶漏下雨水的床上,双腿蜷缩而起,双臂环抱着膝盖,歪着脑袋靠着膝盖尖,静静地凝视着一旁沉默不语的阿鸢。 两人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阿鸢终于开了口。 「桑槿,你说,会不会是我一开始就错了?如果一开始,我就听你的,不去和阿珹接近,不找他帮忙拿户籍,不让他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中,不去依赖他求他教我功夫,会不会,我们就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两相难?」 桑槿贴着脚的脸缓缓抬起,蹙着眉看了眼阿鸢,接而迅速挪动自己的身子,坐到阿鸢旁边温柔环起她的双肩,声音细微而温暖:「阿芊,你和珹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芊愣怔了片刻,微微转了脸,两人目光相对,她这才鼓起勇气告诉桑槿:「我装作花粉过敏那日,阿珹去而復返,然后,他……给我表白了!」 「啊?!!!!」桑槿闻言,刚刚还轻柔搭在阿鸢肩膀上的手臂已经攒起了不少力,手指用力往她胳膊上一掐,边摇晃着她柳枝一般的身躯,边吼道:「这么劲爆的事,我竟然错过了?!!」 然而,仅仅只是很短的时间,她又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脸上笑容立马敛住,惊疑地望着阿鸢道:「可……若是他表白了的话,你们之间为何会……难道……你拒绝他了?」 虽然傅珹歌来歷不太明确,看样子也不太有钱,但他心眼好,善良能干。外貌无可挑剔,可比再世潘安。武力值高,能给她安全感。过往哪次阿鸢遇到危险,不都是傅珹歌二话不说直接杀过去,替她解决掉一切危机?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 桑槿不懂。 阿鸢深唿吸一口,从床沿边慢慢站起,她脚步深深浅浅,有力也无力地慢慢踱着步子,走到屋子中央,又倏而渐停下来。 她道:「桑槿,他对我是什么样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懂?但凡明眼人,都一眼能看得出来。可是,越是如此,我越是困扰。我甚至有时候质疑并责怪自己,我是不是做了很多越矩之事,能够引起他对我产生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之事。我……很后悔,要是没有遇到他就好了。」 桑槿撇着嘴,嘟哝道:「我还是不懂!当初,看不惯珹哥的人,分明是我。是你告诉我,要跟他和睦相处,我才逐渐放下对他的戒备和心防。后来,在和珹哥的相处当中,我逐渐发现他的一个个优点,我也逐渐看出他对你的真心实意。可我不明白,你们明明郎才女貌,明明那么般配,明明一起经歷了风风雨雨,为什么你不能接受他,到头来还要两个人如此互相折磨呢?阿芊我真的不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阿鸢回头看了眼桑槿,她正目光凝定,眉头紧蹙着等着她的回答。阿鸢道:「虽然一转眼,我顶着桑羽芊的名字在桑坪村苟延残喘已经很久,但我心中始终记得,我的真名叫千凌鸢,我的身份是西蜀公主。总有一天,我是要肩负起復国的重任,也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而且,我在很多很多年前,心里就已经装着一个人了,不会再容得下第二个人,即便他真的很好……很好……」 -------------------- 感谢在2023-11-20 20:58:42~2023-11-28 23:1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olish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度陈仓1 =================================== 西蜀的风雨从来不只属于桑榆镇,它的淅沥和滂沱,早在于清沅江洒落前,便已经在益州城铺了一层又一层水浪。 此刻的紫菱宫,早已不同于先前的热闹光景,物是人非,睹之更易思情。 门口落满紫罗兰花瓣的木制台阶上,一双玄黑色官靴,正一步步往上,脚步轻缓,却异常沉重。 自从阿鸢不在以后,数百日,如一日。 来紫菱宫,看着阿鸢曾经住过的屋子,手轻抚过那些她曾触碰过的木制家具,祁漠炎的脑海里,总能回想起曾经她坐在软塌上化着妆,从镜子里看到突然进来的她,回眸一刻那时的羞涩和纯真。 「漠炎哥,你怎么无声无息就进来了?我妆都还没化好,你出去再等等……」 祁漠炎如同那日闻言后,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横,笑道:「阿鸢,不是你说,我进紫菱宫,可以不用通传么?」 话音刚落,刚刚的幻象瞬间消失,一阵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一个不经意的哆嗦后,祁漠炎开始逐渐恢復冷静。 他暗嘆了一口气,手中那张已经被他抚摸地有些微微褪了颜色的鸳鸯戏水的丝帛紧了紧,一行清泪又不觉滑落。他自语道:「阿鸢,我不相信你已经死了!即便是把整个西蜀翻个底朝天,我也一定要找到你!阿鸢,你一定要等我!」 祁漠炎话音未落,里屋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敏感的神经立马紧绷,如锋刃一般的利眸箭一般射向声音传来之处,那官靴包裹着的双脚,也开始有力地缓缓向前移动。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竟然敢闯这神殿一般的禁地。 然而,随着一个墨绿色的绰约身姿摇曳而出,他的脚步却也溘然停止,神色略有舒缓,但眉头却紧皱不放。 「江盈?!怎么会是你?」 那个声音,正是来自江盈,这个曾经枝头之下的麻雀,如今面貌早已今非昔比。 而此时,她抹着浓艷的妆容,还从阿鸢的衣橱中,翻出一件墨绿色丝绸薄裙,套在自己身上。一抹朱红胭脂,一身柔绿罗绮,满头珠钗碧玉,让她即便是出身卑微的九品官员之女,此刻显得一样的雍容华贵。 她脸含嫣然一笑,步步生姿,没几步便来到已经愣怔了良久的祁漠炎跟前,羞赧低头一笑,轻声问:「大人,盈儿穿这身,可好看?」 「好……」 江盈没注意到,祁漠炎说这话之前,脸上的血色骤降,那本就严峻的目光,此刻已经如同从冰窖中拔出,寒如利刃。她听到这个「好」字,还满心以为,祁漠炎是在对她的肯定和夸奖。 孰料,她唇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勾起,屋内突然「啪」地一声惊响,一个巴掌直噼而下,毫不留情地在江盈的脸上炸开了花。 随着这一声响,江盈也一个眩晕,天旋地转间侧着身子扑倒在地上,眼前冒似一片星空,脑袋中嗡嗡作响,而那被打了的右脸,已经如火烧一般,开始有灼热之感。 江盈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捂着右脸,连甩了几下头,也没有看清眼前的事物。 紧接着,她感觉头顶传来钻心的疼,那精心挽起来的髮髻此刻正被人用力抓扯,往后狠狠一拽,将她的头往上仰着。 迷煳中,江盈看到祁漠炎脸的轮廓如恶魔一般直逼她眼前,丝毫没有对她一丝怜惜。 她听到祁漠炎对他怒吼道:「好大的胆子!江盈,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安分点不要越距?若不是阿鸢嘱咐过我照看你,就凭你今日踏进这宫里一步,我都足以将你凌迟处死。你居然还敢乱动属于阿鸢的东西,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祁漠炎的那一巴掌没有任何留情的余地,虽然江盈此刻仰着头,但她娇嫩细小的鼻孔里,还是源源不断往外淌着鼻血。 江盈一边泪如雨下,一边却不知何来的骄傲和倔强,竟然破天荒笑了起来:「丞相大人,您不能杀我!」 祁漠炎怒道:「你当我不敢?」 虽然看不清他此刻的脸,但江盈还是努力睁开双眼,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经爱慕很久的这张脸,看着这个为了别的女人,肯将她凌迟处死的男人。 她依旧笑着,大胆而狂妄。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祁漠炎的另一只手握住,不顾他的暗自用力挣扎,死死将他摁在自己的腹部:「我怀孕了,我有了丞相的孩子!」 本以为,她这么说,会换来祁漠炎特别的垂爱,哪怕是一丝的怜惜。却不料,这么一说,倒像是点燃了祁漠炎心中的火药引线一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祁漠炎咬了咬牙关,狠命揪着江盈的长髮往后一拉,让她仰面跌倒在地面上,再一个俯身压在她的身上,反手扣住了她的脖子开始施力。 「江盈,你想以此威胁我?本想留你一命,既然你这么想死,我成全你!」 江盈被他这话吓得不轻,因为她知道西蜀丞相祁漠炎是怎样的一个可怕的人。他从不打诳语,也从不开玩笑。若是他说出来,他当真会要了她的命。 可是,他真的如此狠心?为了那个生死不明的千凌鸢,他甚至不惜杀了这个这么多日子里,一直尽心尽力侍奉着她的女人,以及,他的亲生骨肉? 祁漠炎掐着江盈的脖子,江盈死死拉着他的双手,瞪大眼睛看着他,即便死了也不服气! 她哪点不好?她除了身份不如千凌鸢,她哪点比不过她? 还有,明明祁漠炎在床上的态度,不是这样的,他明明也可以很温柔! 逐渐的,江盈的脸色开始由酡红变得有些苍白,挣扎的力气也开始变得有些弱,加上喘不过气,嗓子也咿咿呀呀发出了一阵呻/吟声。 千钧一髮之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急唿声。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您在里面吗?」 自从叛乱事起,紫菱宫便成为禁宫。即便是祁漠炎身边最亲信的人,也不敢踏入半步。 一声唿喊过后,见没有回应,门外那个声音又连续叫了几次。 都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接而传来祁漠炎尚且还有些喘息的声音:「不是说过没有十万火急之事,莫要到紫菱宫打扰?」 那人闻声连忙调转头,「咚」一声跪在地上,焦灼道:「丞相大人恕罪,实在是有非常紧急的军情,若非如此,微臣即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违逆丞相。」 祁漠炎面露不悦,却还是有些不耐烦地微虚着眼道:「说吧,最好是天大的事。」 那人这才扶着自己颤巍巍的双腿,从坚硬的石板路上缓缓站起,苍老的鬍鬚微微泛白,眼眶也开始深深凹陷。 鸿胪寺卿唐尧拱手而道:「丞相大人,与南齐一战,我方兵败,我已按照丞相的意思去同南齐谈判,但魔皇萧北南始终不愿松口,死活要以西南三州作为退兵条件,否则……」 「否则如何?」祁漠炎有些不屑。 他是断然不信,萧北南他当真有勇气再集中力量攻打一次西蜀。 唐尧说话更加颤颤巍巍:「否则……就要丞相,交出昭凌公主。若非如此,定同西蜀没完!」 刚刚还面色镇定的祁漠炎,此刻已是烦不胜烦。他奋力一拳砸向身旁的门拦,咬牙切齿地嘀咕道:「萧北南,你不过曾经一个质子罢了,也有脸觊觎阿鸢?想都别想!」 他略微沉浸片刻,刚刚那股怒意很快被他压制回去。随即,他收回早已红肿的右手,貌若无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微微勾勒一个笑容,对唐尧道:「唐卿,传我意思,就依萧北南的。给他西南三州,看他如何接!」 什么?!!! 唐尧一听,当即不淡定了!这……这不是……这不是割地求和吗? 堂堂西蜀,即便是如今国力衰微,但若是奋力抵抗,依旧能和南齐大战几百回合。而南齐作为一个刚刚兴起的小国,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耗费所有国力只是为了来攻下一个西蜀? 曾几何时,祁漠炎还一直坚定着,会尽自己毕生力量守卫西蜀的寸土寸山,即便是让他流血牺牲,他也绝不会跟南齐人举旗投降。 而如今…… 唐尧好不容易恢復的双腿,当即又「咚」一声跪在了坚硬的石板路上:「丞相大人,万万不可!若是如此,不仅破坏了我西蜀河山,更涨了南齐志气,灭了我西蜀威风。长此以往,国将危矣!」 祁漠炎懒得听老头子的劝诫,手负身后踱步向前。 「岂需你来说教?!」祁漠炎边走边吩咐他道:「我说过的话,我自会放心上。让你做什么,做便是,我自有打算!」 唐尧很无奈,只能将双手伏在地上,头磕向地面,恭敬道了声「是」,便任由着祁漠炎离去。 此刻的紫菱宫殿内,刚刚差点一命呜唿的江盈好不容易喘回了几口气,面色逐渐红润。 她躺在地上,仍旧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微微伸手抚摸住自己的小腹。今日之险,以后决不可再犯。 祁漠炎,他真的是一个十足的疯子!对待他,不能过于叛逆,若是顺从,指不定还能收穫不一样的效果。 江盈想了想,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心。 你要找千凌鸢是吗?那我帮你找! * 翌日早朝,勤政殿如往日那般,一半是山,一半是火。 守旧派依旧昂着头,不肯说话,不肯参议政事。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年纪不过而立之人,把守着朝纲,不顾百姓死活,带着西蜀硬拼南齐,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而在祁漠炎的绝对权利威慑下,他们除了嘴硬,除了杵着不动表达抗议,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祁漠炎能够有如今的地位和权利,底下另外一帮维护派的功劳,自然是功不可没的。 所以提出「割地求和」,也是有一群人趋炎附势,连连应和。 退朝后,祁漠炎并没有离开,而是手抚着这金黄的龙椅,思绪万千,感慨不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曾经辅佐西蜀王的宦官张德,如今也是一副维护派的嘴脸,一有机会,便凑上前主动献媚。 当他看着祁漠炎对着龙椅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执着时,当即眼眸一转,走上前小声道:「丞相大人,依奴家看来,这龙椅非丞相大人莫属。既然早晚都是大人的,大人何不趁此机会,改立国号,自封为王?」 祁漠炎笑容渐冻,抚着龙椅的手也骤然停下。 他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眼张德,皮笑肉不笑地问他道:「张德,你何出此言啊?」 张德以为是自己说的还不够明显,或者是此时理由还不够充分,便顺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道:「这本就应当如此。丞相大人平定叛军,夺回西蜀江山。又不辞劳苦,与南齐作战斡旋。可谓是宵衣旰食,为国操劳。而如今,陛下已殁,公主失踪。整个西蜀,能独挡此大权者,实非丞相大人莫属!」 话音刚落,眼前的祁漠炎已经收起了刚刚严肃的面孔,一边笑意不断,一边不停鼓着掌走下大殿,朝张德走来。 张德内心非常高兴,以为这话正中祁漠炎下怀,若他真的改立江山,自己不仅能保住荣华富贵,说不定,还能藉此飞升,获得更高的荣耀。 不料,祁漠炎刚刚走到他跟前,便伺机拔出旁边侍卫的一把佩剑,毫不犹豫地插入了张德腹中。 一阵绞痛让张德忍不住口中血涌如泉,他面露痛苦,吃力地问:「为什么?」 祁漠炎冷冷道:「这个位置,我祁漠炎从来未曾觊觎。西蜀江山,西蜀王的继承人,都只能是阿鸢的!没有人可以觊觎!我也不能!!」 -------------------- 天啊,祁漠炎他好疯批……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度陈仓2 =================================== 勤政殿瀰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张德就倒在血泊中,睁大眼睛看着祁漠炎,不久后断了气。 祁漠炎将带血的剑往旁边地上一扔,冷冷吩咐旁边的侍卫:「拖出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侍卫应声之后,便立刻上前三两个人,一个拖着他的双臂,一个抬着他的双腿,将张德拖出了大殿。 地上的血迹一直蔓延至门口,血腥味久久没有散去。 兵部尚书赵信刚好走进来,沿着一条血流往前,每走几步心都寒凉半截,冷汗簌簌直冒。 祁漠炎背对着门口,仅仅是余光中瞥了一眼,便已感知背后所站之人便是赵信。 他依旧背着手,似乎刚刚勤政殿什么都没有发生,平静如一潭死水。 「赵尚书,不必惊讶!」他此刻的声音又显得极度柔和:「我早就说过,只要有我在,这西蜀江山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觊觎。若是有人胆敢有有反心,这就是下场!」 赵信当即单膝下跪,拱手恭敬道:「丞相大人,下官对西蜀绝对忠心耿耿,亦对丞相别无二心,天地可鑑,若有违背,天打雷噼!」 祁漠炎闻言,微微有些发笑。他不置可否,缓缓转身看了看赵信,却换了一副平常时分极度温和的神色,上前将赵信搀扶了起来。 「赵尚书,你这就多礼了。咱们级别也相差无几,我当不起你这大的礼!只不过,眼下确有一事,需赵尚书倾力协助。」 赵信当即低头俯身道:「丞相大人尽管吩咐,赵信一定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祁漠炎对赵信的态度十分满意。他不露痕迹,心间盘算稍许,接而转过身漫不经心问他:「我记得赵尚书有一胞妹,曾被封为东宁郡主,嫁给了如今的东夷王?」 「这……」 赵信的确有一个亲妹妹,叫赵璘,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远嫁东夷,平时联络甚少。如今,祁漠炎却突然提起这一茬,赵信的直觉告诉他,准没有什么好事情。 但是,这件事偏偏满朝文武皆知,他不敢撒谎。 「回丞相,确有此事,只是……」 「赵尚书不必担忧!」祁漠炎看出他的忧虑,当即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令妹是巾帼英雄,为了国家大义,牺牲了个人幸福,是非常值得我祁漠炎钦佩之人。我定不会在她身上打什么坏主意的!」 「哦,哦……呵呵呵」赵信闻言,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祁漠炎:「那,丞相是有何要事,有用得着家妹的地方?」 「不!」祁漠炎道:「我是有用得着赵尚书您的地方!」 赵信不解:「还望丞相大人明示!」 祁漠炎绕过赵信的左侧,缓缓走到他身后,看了眼勤政殿外石阶向天外延伸,整个西蜀江山,在这暮夏的晨雾当中若隐若现。 他曾经答应过阿鸢,一定要替她守护整个西蜀! 沉吟片刻,他悠悠然道:「西蜀与南齐开战,已经七月有余了吧?」 赵信想了想,答曰:「嗯,从二月到如今,确有七月之久了。」 祁漠炎接着道:「我曾以为,就萧北南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不过是曾经西蜀的一个质子,跟他交锋必定不会废吹灰之力。未曾想,这一战,竟然如此吃力。眼下,竟然还被萧北南逼迫至此,要我以西南三州作为南齐退兵的条件!」 「丞相应了?」赵信试探性地小声问。 祁漠炎有些震惊:「赵尚书缘何得知?」 他听得赵信似有若无地笑了笑,很快,又抬头坚定道:「若非如此,丞相大人也不会散朝后单独召见赵信,而刚刚跟赵信提起胞妹,定应该是丞相心中,早有了计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祁漠炎闻之,蓦地一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赵尚书不愧是西蜀的中梁砥柱,果然是老谋深算。没错,我的确答应了萧北南的条件。但是,我这不是要跪地认输,而是要请君入瓮!」 「丞相大人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祁漠炎暗自点了点头,转头拍了拍赵信的右肩:「赵信啊,这艰巨的任务,可非你莫属。」 两人的谈话,又一直延长至午时。直到炽烈的阳光已经照的大地有些火烧般炎热,赵信才伸手遮在眼前,面色凝重地从勤政殿走出。 祁漠炎想要假意割地,实则连横这一策略,他是明白的。只是,真的要像他说的那样,将消息散布出去?若是如此,那漫天之下的唾沫星子飞到益州皇城里,他祁漠炎能承受的住么? 还是,他这么做,其实别有用心? 他回头看了眼尚未关闭的殿门,眉头微微蹙起,垂眸思索了稍许之后,转身走下了这百步台阶。 * 三日后,西蜀要割地求和的消息不胫而走,西蜀举国都知道了此事。而西南三州,就包括了桑州。 桑子渊得知此事,气的身子直抖。过去不管自己遭遇了什么不公不正,只要是能为西蜀好,为黎民百姓好,他宁肯退让一步,不和他计较。 而今,他这分明就是要拿整个西蜀的江山社稷开玩笑! 桌案上堆了许多案卷,桑子渊却足足愣神了好几个时辰,通判大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刚要上前劝慰两句,桑子渊却勐然站起身来。 「你来得正好,这些,那些,还有以后的一些,都交给你了。我要去趟桑榆镇!」 「你……你又要告假?」通判望了望已经堆了两天没有动的案卷,有些焦虑:「这么多公务,你怎能这个时候离开?」 桑子渊的眼神却异常坚定:「这一趟,我非走不可。那个疯子,若不赶紧制止他,指不定以后西蜀会跟谁姓呢!」 话音刚落,他已经推开通判疾步走出了府衙书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通判此时是什么心情,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要说桑子渊不靠谱吧,这些时日他的确将桑州大小事务打理地井井有条,任何疑难杂症在他手里都能轻易化解。 可若说他靠谱吧,他做事总是这么让人匪夷所思,一个脑袋三个大! 他今日之神情,看上去倒不像是假的,难道事情真的严重到如此地步了?可是,若是如此,他不是应该快马加鞭往京城赶才对吗?为何却要去桑榆镇这个旮旯? 通判缓缓坐到他的座位上,久久凝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摸着鬍鬚兀自思索良久,尚不得解。 桑子渊这个时候,却早就已经踏上马背,缰绳一扬,朝着桑榆镇的方向驾马疾驰而去。 祁漠炎的危险行为,他就算是掉了脑袋,也一定要阻止。 马蹄微急,一路扬起尘埃漫天。桑子渊顾不得太多,任自己的屁股在马背上被颠簸地很是难受,他依旧狠命地将缰绳往马背上抽打。 马儿跑得很是卖力,却耐不住身上的痛开始长鸣,桑子渊一边加快速度,一边轻抚着马头道:「对不起宝儿,这次算我苛待你了,但我等得起,百姓们等不起,你要是累死了,我就当你为国捐躯,把你给厚葬了,绝不吃你的肉昂?」 途经一个岔路口,往西便是桑榆镇方向,而东边,便是上次桑子渊和傅珹歌踏入盪齐寨领地救阿鸢的山地。 桑子渊刚驾马走到这岔路口,感觉在东边方向处,正好也刚刚疾驰而过一匹马,干涸的路面尘土甚至还没来得及再次落地。 他鬼使神差般停了下来,调转马头往东边看了看,甚至马蹄的方向也欲往前行进。片刻之后,他却忽而清醒过来,自己打了自己的右脸一下。自语道:「桑子渊你在干嘛?这个时候怎么能分心?还是去桑榆镇找阿芊要紧!」 他再度望了一眼前方,毅然将马头挪回正轨,又一次策动缰绳,往桑榆镇方向赶去。 而在他曾经瞩目的方向,刚刚骑马经过的人,正是傅珹歌。 前些时日,他决心召集旧部人马,和萧凛一起回南齐,和胡络布展开正面交锋。然而,当他一次次发倾城烟之讯,却始终没有得到萧凛的回应,飞鸽传书也是原封不动被退回。 萧凛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傅珹歌心里没底,于是索性书信一封,直接离开了桑榆镇,独自前往盪齐寨找萧凛。 却没想到,刚好在这个岔路口,和疾驰而来的桑子渊失之交臂,完美错过。 傅珹歌火急火燎赶赴盪齐寨,可还没到寨子门口,他的直觉便让他倍感难受。昔日,他和桑子渊在几里之外扎营,尚且能够感受到盪齐寨内的风吹草动,而如今,都已经在寨子门口不远之处,他却只感觉一阵冷清。 甚至……甚至有股莫名的死寂! 傅珹歌不敢过多臆想,他扬鞭加快马匹的脚步,终于在不久后来抵达盪齐寨。 然而,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的心彻底如同冬日寒冰。 昔日的岗亭,如今旗帜东倒西歪;昔日寨门口值守之人,如今早已成为几具冰冷的尸体,尸体在高温之下,早已经腐败不堪,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恶臭。在那些腐烂的□□上,还有不少蚊蝇时而停歇,时而四处乱飞。 傅珹歌面色凝重,脚从这些尸体之上凌空踏过,朝寨子内疯也似地飞奔而去,赶忙在众多同样腐烂的尸体里寻找着萧凛的尸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曾经威风一时的盪齐寨几百号山匪,如今早已全军覆没,按照这个形势推测,萧凛一定凶多吉少。 然而,当傅珹歌一个个忍着噁心翻过那些尸首检查了整整两遍,却依旧没有发现萧凛。 他前山后山,凡是有可能的角落也都去寻找了一遍,结果如出一辙。 萧凛就这么不见了?!他是在这血雨腥风中逃脱了,还是?被人掳走了? 怀着心中的疑问,傅珹歌抬头再次看了眼这漫山遍野的尸体。他费尽周身之力,忍着奇臭无比,将寨子内外所有之前的弟兄们,全部拉归到一起,堆放在柴房的柴火堆上,最终扔下了一把火,将盪齐寨化为一片火海。 火海中,傅珹歌毅然背过身,眼睛翕合间脚步坚定地离开。 而背后的盪齐寨,火势越来越旺,方圆几十里,甚至都能看得到滚滚浓烟升起。 正在驾马狂奔的桑子渊,不觉间瞧见路旁的行人都依在一起,指着他身后的上空面露疑惑和惊讶,指指点点说些什么。 桑子渊也忍不住回眸,马蹄忽而停了下来。 那个方向,是…… -------------------- 第60章 第六十章 劝君行 ================================ 滚滚浓烟,如一股灰黑色的龙捲风,卷集着盪齐寨的种种尘埃,漫天飞舞。那些糜烂腐败的尸首,也在烈火的焚灼下,逐渐化为了白骨。 桑子渊短暂勒马,却没有过多驻足。即便他知道,那个地方,就是盪齐寨! * 桑坪村,土屋小院。 这两天的气氛着实有些冷,即便是夏末还残存些余热,但不管是人,还是这院子里养的鸡鸭,守屋的阿黄,还是两个女主人,精神状态都尤为颓靡。 一日三餐,日出日落,都像是例行流程一般。 阿鸢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说话了,向来话痨的桑槿虽然担心,但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劝慰她的好办法,只好也一同保持缄默。 她心中烦闷,趁着闲暇的功夫,偷偷看了眼坐在院子棋盘处,盯着石头棋子发呆的阿鸢,愣愣地自语:「这苦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垂眸一想又觉得不对,这貌似才刚刚开始! 她娥眉紧蹙,「阿哦」一声无奈长嘆,低下头将脑袋埋在自己的双膝之上,烦躁一眼可见。 而此时,阿鸢正看着凌乱的棋路,思绪也不知在何处。 柴扉门外,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是靠近,越是显得马蹄急不可耐。 终于,马蹄声在柴扉门口停下,随着马儿抬起头和前蹄仰天一声急唿,门外也传来「啊」地一声痛苦哀嚎和并不明显的翻滚声。 阿鸢被这声音一惊,当即起身莫名轻喊了句:「阿珹!」 接着,便见她迅速小跑着朝柴扉门外而去。 门外原本骑马疾驰的桑子渊,因为勒马速度过快,被马仰头狠命摔到了地面上,并顺着路面滚到了路旁的农田中,染了一身泥。 阿鸢开门出来时,他刚好从泥土里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伸出煳满稀泥的手抹了抹脸,头髮一甩回过头,正好和阿鸢四目相对。 阿鸢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满脸是泥,完全不辨雌雄的人,一时间有些没有回过神来。而时隔多日再次见到阿鸢的桑子渊,却显得尤为激动。 只见他轻轻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嘻嘻地沖她喊道:「阿芊,好久不见啦!」 阿鸢此时的震惊难以描述:「子渊?!怎么会是你?」 听到阿鸢惊唿的桑槿,这才从双膝间抬起头来,赶忙从厨房冲出来,见到桑子渊可谓又惊又喜,多日不见的种种思念溢于言表。 桑子渊洗漱干净后,换了身傅珹歌没来得及带走的衣服,尽显潇洒。而当他理着衣襟走出房门之时,却让阿鸢睖睁了良久。 「如何?阿珹的衣服,我穿着还合身吧?有威风凛凛的感觉吗?」 阿鸢没有说话,脸色却逐渐变得有些冷,转身走出了房间。桑子渊不明所以,连忙眼神问旁边的桑槿:「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桑槿耸了耸肩,无奈地吐吐舌头。她们俩的事,谁知道呢? 等他跟着阿鸢来到院子里,也在石头棋盘旁边坐下之时,他才总算是想起来此次自己急急忙忙赶来的目的。虽然不知道为何没有见到阿珹的身影,但是此刻他不在,倒正好方便了他们之间谈话。 「阿芊,出事了!」 桑子渊不比刚来之时的嬉皮笑脸,此刻的神色尤为严肃。见阿鸢抬起头来看他之时尚有些不明情况,便又往前倾了倾身子,嗡嗡小声地嘀咕着:「阿芊,朝廷出大事了!」 阿鸢回眸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桑槿,莞尔一笑道:「出什么事了,你尽可以大声说,阿槿不是外人。」 桑子渊也余光斜睨了一眼桑槿,这才嘆了口气:「南齐合纵攻蜀,西蜀不敌。两国谈判,萧北南提出以西南三州作为合纵国退兵条件之一……」 「西南三州?这么说,也包括桑州?」 桑子渊点点头。 阿鸢继续问:「那后来呢?漠炎……哦,祁丞相是如何应对?」 「祁漠炎?!」桑子渊怒上眉梢,气唿唿道:「提到这个名字我就恨不得将他粉身碎骨,这个狼心狗肺的叛国贼,他竟然答应了!割地求和,卖国求荣,简直猪狗不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阿鸢脸色一僵,神色五彩斑斓地听完桑子渊对祁漠炎的一阵辱骂,却久久没有发出一个字。 桑子渊说完还没解气,却发现阿鸢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一时奇怪,便瞥了瞥阿鸢,见她眼神发呆,目光凝滞,好像在走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在听吗?阿芊?」 阿鸢回神过来,忙道:「在,我在听。我只是在想,祁丞相应当不会做这种愚蠢的决定,他或许,是有别的计划?」 「对!愚蠢!就是很愚蠢!阿芊你也这么认为对不对?」桑子渊激动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南齐,现下不过也就是一个刚刚崛起的国家,国力虽然暂时有所长进。西蜀虽然这些年,即便是有所衰微,但相比之下,依旧是国库充盈。即便是几个国家合纵,也可以通过各个击破来扰乱他们的计划,犯得着这就挂白旗投降?」 阿鸢未置可否,桑子渊的情绪却似乎被点燃了,继续叨叨不停:「西南三州,那是多大的地域?虽然咱们偏僻是偏僻了些,但三州却是盛产蜀锦和桑蚕之地,稍一发展便能富饶起来。祁漠炎,就这么拱手将三州让给南齐了?愚蠢,他真是愚蠢!」 等他发泄完毕,阿鸢这才好似若无其事地在棋盘上摆着石头棋子,脑子里却不停思索着祁漠炎这个人。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做这种决定。既然当初决心要开战,不到头破血流,他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而如今,他既然做出了这种决定,定是有别的图谋。 何况,如此重大的决定,这才时隔不久,便已经传到了桑州,西蜀境内必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真的是割地求和,轻易投降,这种消息应该被朝廷严加封锁,讳莫如深才是。 那么,祁漠炎手中的那盘棋,究竟想怎么下呢? 阿鸢将一个黑色石棋往自己身边一推,却被桑子渊拦下,捂住了她的手。 桑子渊面色凝重,眉毛飞扬跳跃,说起话来却轻言细语:「阿芊,你怎么了?你不会被吓傻了?或者被气着了吧?」 阿鸢抬头看了看他,笑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在心底跟祁漠炎下了一盘棋。」 心底?跟祁漠炎下了一盘棋? 桑子渊和桑槿都觉得有些纳闷,她们一个在益州,一个在桑州,两地相隔如此遥远,又彼此不见其身,如何隔空「下棋」? 不多时,桑槿联想到之前阿鸢说的那个「心里有了的人」,忽而心若明镜般,所有的答案都接踵而至。 原来,原来一切竟然是这样。 桑子渊也似乎感受到了阿鸢对这个西蜀丞相祁漠炎的不同,从她的眼神中,他看出了一股柔情,那股,她曾经只有在看傅珹歌的时候有过的柔情。 一切,竟然是这样的吗? 桑子渊刚刚抬起的半截身子,突然一屁股重重坐了下去。眉梢也从飞扬着,缓缓放了下来。 若当真如此,这件事,可要怎么收场才好?他和阿鸢之间,又要如何自处? 阿鸢没有意识到两人神色的改变,却依旧将棋子来回摆弄些许时候,忽然间,她心中也有了那个答案。 「我懂了!他这手棋,我明白了!」 桑子渊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她手里的棋子,却怎么看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故而又困惑不解地问她:「你就明白了?如何明白了?」 阿鸢轻笑了一声道:「子渊,你可愿意,替我去一趟益州?」 「这……」桑子渊面色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愿。 * 思绪又回到当年西蜀王拙选那日,桑子渊本是在内侍官的指引下,前往内殿见西蜀王千墨痕,作为封吏前的最后一次面谈。 而那日,原本应该前往御书房的桑子渊,却在不知情之下,被内侍官带到了偏殿。等在那里的,也并非是西蜀王本人,而是年仅二十多岁便位及西蜀丞相的祁漠炎。 当桑子渊行完礼抬起头来,看到一身雍容华贵,眼神锋芒毕露的祁漠炎正坐在前方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还用碗盖拨动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 一个简单的睥睨,他便已经看出来,桑子渊这人,心怀大志,野心不小。而拙选时的情况,他也早就心知肚明。 若是这样一个人,入朝为官之后能为自己所用,当然是件好事。但若他跟自己没办法一条心,倒不如…… 「祁丞相?!」 还没等祁漠炎开口,桑子渊便发出了急切的疑问:「怎么会是您?我不是应该去御书房见陛下么?」 祁漠炎淡然一笑,轻轻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起身走到桑子渊面前,依旧是高屋建瓴,居高临下的气势。 「你就是桑子渊?」 桑子渊没有说话,眼神却不容他轻蔑。 祁漠炎忽而笑意迭起,转身又走到座位坐下,抬头望着桑子渊道:「你可知道,我祁漠炎如今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陛下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会跟我商量知会。当然,要想面见陛下入朝为官,首先还得过我这关?」 桑子渊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他如今在西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一个臣子,居然在皇帝的内宫偏殿截见即将入仕的官员,祁漠炎这姿态未免放得太高了些。 「丞相大人,我能走到这内宫,便证明我早已通过陛下拙选。如今面见,也不过是陛下要更加深入了解下我对一些国策的看法。眼下陛下已经在御书房等候多时,若我不及时赶到,只怕会让陛下龙颜大怒。所以,请丞相大人恕我桑子渊不能久留于此,若丞相大人要跟我探讨交流,等我见完陛下,我们自有机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桑子渊说罢,根本不顾祁漠炎此时的面色,当即转头要走。而祁漠炎手里的茶盏已经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这个桑子渊,当真是不识抬举! 他淡然依旧,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而刚刚走到门口的桑子渊,却被宫廷侍卫举刀拦下。 桑子渊面色大变,皇宫的带刀侍卫,何时竟然如此听一个大臣的命令了? 他转身质问:「祁漠炎,你这是什么意思?谋反不成?」 祁漠炎却笑了笑,挥挥手让侍卫收起了刀剑。 他再次走到桑子渊跟前,他身姿本就高于桑子渊些许,看向他时,又刻意低头往前凑了一凑,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但说起话来,又是轻言轻语,柔声柔气:「桑大人莫急,谁都知道我和陛下的关系,何来我谋反一说?桑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啊!只不过陛下年事渐高,身体也不好,所以很多时候我需要帮他操心一下,像选拔人才这种事,当然要慎之又慎,不然,万一,你才是那个反贼呢?」 「你!」桑子渊几乎快要指着祁漠炎的鼻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祁丞相,你不如直接挑明了吧,你把子渊截留于此,究竟要干什么?」 祁漠炎表情略显无辜地耸耸肩:「我能干嘛?我刚不是说了么,陛下身体欠佳,我作为西蜀丞相,对即将委以重任之人好好帮陛下参谋参谋,斟酌斟酌,罢了!」 桑子渊望着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顺眼,当即拱手要告辞。 祁漠炎原本的耐心也差不多要消耗殆尽,便也不再跟他绕弯子,直言不讳道:「桑大人,你真这么心急,不听漠炎把话说完?若真是这样,日后可别后悔?」 「行啊!」桑子渊回眸与他相对,共睥睨:「那我听你说完。」 祁漠炎看着桑子渊,桑子渊以冷冽的眼神盯着他,两人就这样相顾片刻,祁漠炎又突然笑道:「桑大人,良禽择木而栖。西蜀朝廷有你此等人才,必定枝繁叶茂。不过,我旗下目前正有要置空缺,我是诚心想邀桑大人加入。不知桑大人,你意下如何?」 桑子渊不可思议地看着祁漠炎,他这不是公然拉帮结派么?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又怎能和他心中的观念不谋而合? 桑子渊他不答应。 他甚至含笑闷哼一声:「哼!祁丞相,我桑子渊自小立志,为官只为民,入仕只报国。若是祁丞相符合子渊说的这两点,那我想即便见了陛下,他也自会将我安排到大人旗下。可若是祁丞相有别的想法,那即便是今日粉身碎骨,子渊恕难从命!」 这,不就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虽然只是简单几句话,祁漠炎便已经笃定,这个桑子渊和自己不可能意见相合。若是以后在朝堂之上,必定又是一个和自己针锋相对之人。 祁漠炎他不允许! 「既然如此,那桑大人不如就去桑榆镇吧,那边尚缺一个八品知府,我想桑大人如此为民操心,一定会将桑州管理的妥妥帖帖的!」 桑子渊闻言,更加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祁漠炎。他这就把官职给他定了? 他尚且还没有见到西蜀王,一个西蜀丞相,就能决定他的去留,甚至他的生死? 祁漠炎知道他会极力辩解,便抢在他质疑之前,微微一笑,淡定道:「我来此之前,早已获得陛下应允,是陛下特许我替他提前甄选。所以,这个决定,自然也是陛下的意思。」 桑子渊就这么被打发出了皇宫,而令他更加没想到的是,仅仅时隔一天,将他调往桑州的圣旨就已经被传宣到他手中。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个祁漠炎真的可以一手遮天,甚至可以左右圣意。 祁漠炎,很可怕! * 阿鸢坐在桑子渊对面,看着他陷入纠结,兀自发愣发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次问道:「子渊,你在发什么呆?难道,你不愿意么?」 桑子渊这才回神过来,却毅然坚决地点头道:「不!我愿意!阿芊,我答应你,替你走这一趟。只是,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去?」 难道,连阿鸢她,也在忌惮这个反手便能翻云覆雨的西蜀丞相? 若是如此,那此人,必除不可! --------------------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深宫雪1 =================================== 是啊,为什么自己不回去呢? 是因为自己现在还不够回去的资本?还是因为眼下桑榆镇还有属于自己的惦念?亦或许,是皇城之中,已经没有了那份惦念了? 阿鸢垂眸想了想道:「你看看,现在阿梓还在北韩,我答应了她要替她守护织锦坊。我此时暂时还不能离开。而且,若我此时回去,不一定有利于改变局势,说不定还会有相反的效果。」 桑子渊连忙问:「阿芊你何出此言?难道,祁漠炎他……」 「他跟我自是一条心的!」阿鸢道:「只不过,若我此时回到京都,那我还活着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南齐。那……萧北南他想要的,可能就不止是三座城池这么简单,他可能会借与我和亲之名,吞併整个西蜀。」 和亲? 对了,西蜀王之女与南齐和亲未成,反遭叛军攻城,这个事情桑子渊自是知道的。只是,当他将这个和亲的公主与眼前的阿鸢联繫在一起时,又觉得很是虚无缥缈,不太真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桑子渊低头琢磨片刻,忽而抬起头对阿鸢道:「阿芊,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南齐和亲!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三州落入萧北南之手。这趟益州,我去!」 尽管桑子渊知道,这趟一去,和祁漠炎必定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想要他去劝谏他收回成命,比登天还难。但为了阿鸢,哪怕明知此行判若跳海,他也势必一往无前。 「只是……」桑子渊忽而想到什么,支吾着道:「祁丞相权势滔天,又岂是我一个小知府随意能见的?」 阿鸢明白他的担忧,可是,当初自己被逼跳崖本就是情急之下,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天格外施恩。眼下,根本就拿不出一件像样的的东西,作为呈递给祁漠炎的信物。 突然,她秀眉一挑,一个绝妙的点子在头脑中闪现。 她让桑子渊坐着等他,自己则起身前往卧室中。不多时,她手里举着一个精緻的木盒,慢慢放到桌上打开。 盒子里,是保存完好,叠放很是整齐的一张丝锦,纯白透明的锦缎上,隐隐约约能看到红红绿绿的图案。 桑子渊和桑槿一同凑上前来,看着她从盒子里将锦绸取出,轻轻一摊,在轻风中微微拂动几下后静静下,展现在两人眼前。 桑槿激动道:「阿芊,这不是你参加织锦赛夺魁的那件作品么?它不是应该在县衙么?」 「不,此件非彼件。那个鸳鸯枕的确在县衙,这件是我后来夜里无聊之时,又绣的一件。」 桑槿哑口无言了。在白日去织锦坊,夜晚还要和傅珹歌学武练箭的情形下,阿鸢哪里还有什么闲暇无聊之时?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这幅堪称完美的作品又重新绣了一幅。 她观察再三,也觉得两件作品别无二致。从色泽,绣图,走线,到整个凹凸的质感,真的看不出一点差别。 桑槿还紧紧盯着绣图不放,阿鸢已经将它再度叠起,又完好地放回木盒中,用小金锁锁上递到桑子渊手里。 桑子渊不明所以。 阿鸢于是解释说:「你去益州时,将这个作为信物交给祁漠炎,他若是看到,定会知道是我授意你前往京都的。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我的意思传达给他,势必让他守护西蜀领土,绝对不可答应萧北南的条件。」 「至于合纵国,子渊,你可有好的对策?」 桑子渊沉吟片刻,抬头道:「有是有,只是,祁丞相未必会听。」 阿鸢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线,一脸的笑意尽显温柔妩媚:「不会的,他看到我给他的信物,一定会听的。」 桑子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自己和祁漠炎的往事摁在了心底,没有告诉阿鸢。毕竟,看她谈起祁漠炎时的那种柔情,那仿若此人便在眼前的透彻目光,他以前甚至见所未见。 可是,怎么会呢? 阿鸢一个如此纯洁良善之人,为何会跟祁漠炎这样狼子野心的人瓜葛如此之深? 简单在土屋小院用了午餐,桑子渊马不停蹄离开了桑坪村。 他斜挎着阿鸢递给他的装了信物和盘缠的包裹,肩负着阻止祁漠炎割地的责任,心中,还藏了不少疑惑和不解。 马蹄过,尘埃漫天;路途上,荆棘密布。饶是益州等待他的,不知是玉铸的高台,还是挖好的深坑,桑子渊还是不管不顾,驾马前行。 阿鸢依靠在柴扉门口,呆呆地目送着桑子渊,直到他的背影完全视之不见,马蹄的嗒嗒声也只剩下余音在耳,她才浅嘆着气,对一旁的桑槿道:「咱们进去吧!」 * 桑州与益州,一个南,一个在北,相隔着好几日的行程。桑子渊却心忧三州,只顾日夜兼程。 几日接连不断地赶路,中间将马匹也换了。等他好不容易进了益州城,自己已是风尘僕僕,一脸憔悴,不再鲜衣怒马,倒沧桑得像个年过天命的老头。 桑子渊这才捨得就近找了个客栈,将马匹交给店小二之后,一身疲态摇摇欲坠,定好客房后缓缓步上二楼。 为了尽快抵达益州,他已经接连几日没有合眼了。进了房间,就立马将身上的包裹放在床上的枕头之下,顺势一躺便倒在了松软的被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店小二的再三敲门下被惊醒,揉搓着惺忪睡眼,哈欠连天地走到门口开门。 店小二肩上斜搭着一张毛巾,手里端着一个盛满了热水的木盆,满脸笑意地礼貌询问道:「客官,方才见你疲惫不堪,风尘僕僕,蓬头垢面,想必眼下十分需要洗个热水脸。掌柜的特意吩咐我给您送上来一盆洗脸水,客官可以洗漱之后好好歇息歇息。」 桑子渊听罢,软哒哒地靠在门栏上,依旧打着哈欠道:「知道了,你放里面去吧。」 店小二于是笑着将木盆放在了客房的木架上,顺便也将肩膀上的毛巾取下来,挂了上去。 背着桑子渊时,他不可思议地暗自阴笑了一番,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告辞离开。 桑子渊关上房门,正纳闷这京都的客栈确实好客,观察客人也如此细緻入微,当真是桑州那些商户们应当学习之处。 还没来得及走到木盆前,突然,房顶传来「噼啪」一声巨响,好端端的房顶被人踏出一个巨坑。而三五个手持弯刀的蒙面人,则立马顺着这「坑」落入房内,虎视眈眈看着桑子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桑子渊心中直喊不妙,自己这前脚才踏入京城,后脚怎么就遇到了这等杀手? 他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那几个蒙面人。电闪雷鸣地一瞬间,又趁其不备伸手夺过旁边的木盆,连盆带水朝着那几个杀手扔了过去。 杀手阻挡不及,被淋了一身水,都手忙脚乱地挡木盆、擦身上的水渍。 回过神来之时,桑子渊已经跑至门口,正欲打开房门逃跑。 不料,此时的房门却从外被人狠命踢开,正好将门口的桑子渊一整个压在了门板下。 他本就不会武功,这么一摔一压,当即眼冒金星痛晕了过去…… 迷迷煳煳中,门板被人抬起,不知道有多少个同样的蒙面人居高临下看着他,他却睁不开眼睛,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一盆冰水从上而下,泼了他一个全身激灵。 虽然暮春还不至于寒冷刺骨,但是在这样的冰水刺激下,桑子渊很快从昏迷中被冻醒,眼睛一翕一合间逐渐看清了前方暗黑不见天际的环境。 这四周皆是灰黑色的石墙,地上,也没有铺上地砖,而在他正前方,简单的摆放着一个桌台,上面七七八八放了不少刑具。 唯一还算明亮的,就是在刑具台前,还燃放着一盆碳火。碳火盆里,一个火钳被烧得「吱吱作响」。 这不就是典型的刑狱大牢吗? 不,这个刑狱大牢还是有所差别。毕竟,他的四周,站的不是身着官服的衙役官差,而是一个个着黑色披风,面戴金属面具的蒙面人。 桑子渊试着动了动身子,如他所料,他的手腕、脚腕都被铁环死死扣住,身上倒是没有伤痕,倒是感觉疲乏痛苦。 他心里暗骂:「麻麻蛋,绑架就绑架,好歹让我睡醒一觉。用冰水把我弄醒简直不是人!」 后来又想,都绑架朝廷命官了,还算得上什么人啊。 而此时,那坐在刑具台旁边的蒙面人,也似乎发现了桑子渊已经甦醒,便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举起手里的剑鞘狠命往他胸口上一戳,问道:「你就是桑州知府,桑子渊?」 桑子渊眉毛一挑,乐道:「哦?!原来你们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那你们是瞎了狗眼,还是装了狗胆,竟然敢绑架朝廷命官?」 那人闻言嘿嘿一笑,就着剑鞘便往他脸上狠狠反敲了一下。 「抓的就是你!」 一剑打在脸上,桑子渊唇角边已有不少血渍溢出,他却面不改色,反倒往外吐了一口血水,笑道:「抓我?我就一个小知府,你抓我能得到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知道,你不好好待在桑州,胆敢跑到京都,等待你的,就只有死路一条。」蒙面人说完,收了收手里的剑鞘,一边转身一边又道:「你趁着这两日好好在唿吸唿吸一下这难得的空气,上峰命令一下,你可就没这机会了。」 上峰? 桑子渊立马追问:「就算要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究竟是什么人要杀我?」 那人没有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离开了这牢房。 桑子渊无奈摇了摇头,这可算什么事儿? 自己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赶到桑州,这丞相府都还没近,倒是遇上了一伙来歷不明之人把他绑到这里。 这是天要亡他吗? 他回想起阿鸢的信物还在客栈枕头底下,突然头冒一阵冷汗。要是这东西被别人发现了,或者拿走了,那可如何是好? 顾不得自己命都还在别人手里,他开始一边挣扎,一边朝着门口大声嚷嚷起来:「喂,你给我回来,能不能给个贿赂的机会啊?你-回-来——」 * 丞相府坐落在离皇城不远的京城萱草街,但对于祁漠炎来说,这里只不过是他偶尔休假之时一个「行宫别院」。 虽然他并没有掌权之后改弦易辙,但这些时日,他却一直身居皇宫内院。 外人私下传言,他这实际上还是在掩盖着自己的谋逆倾向,而祁漠炎也没有闲情逸緻去管这些闲话,于他而言,留在宫中,才能时时感受到阿鸢的温度。 而今日,他难得出了宫,回到了自己已经多日未曾踏入的家中。 府里下人见他回来,都很殷勤为他引路。祁漠炎却手一拂,让他们各自退下,自己则走向了书房。 丞相府的书房里,有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密暗道,可以通往城郊一处偏僻的院落。 而此时,他已经打开了密道机关,人影也随即消失在书房中。 不多时,江盈蹑手蹑脚开门走了进来,确定祁漠炎已经进了密道很长时间后,她这才壮着胆子走上前去。 在丞相府伺候祁漠炎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跟踪祁漠炎也不是一次两次。因此,这书房机关的位置,她自然早就已经摸透了。 通过这暗道,究竟能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江盈耐不住好奇,她长吐一口气,走到书桌旁边,将其中一只看似不起眼的毛笔取下,一个轻轻的旋转,便将笔头和笔桿分离开来,露出一个尖锐的钥匙头。 接着,她走到书架旁边,在一个同样不起眼的木盒下方,找到了锁孔,并将钥匙头插了进去。 「轰隆」一声石头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密道内说是暗黑,其实远处隐隐透露着光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江盈深唿吸了一口,脚步轻轻抬起,往那密道走去…… --------------------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深宫雪2 =================================== 逼仄的密道里,光线昏暗,两边的石壁上虽然每隔几步便点着一盏油灯,但也只能隐隐看得见前行的通道。 江盈本来胆子就小,又是偷摸着跟踪祁漠炎走到这里,紧张地都能感受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脚下的步子也因此放得极度缓慢。 她的縴手轻抚着石壁,越是往里走,越是眉心紧蹙,最后在不知走了多久之后,脚步戛然停下,所有的勇气已经随着这稀薄的空气也消失殆尽。 她原地踌躇了良久,最后双手一甩,决心调头返回去。 刚一转身,却听得「咔嚓」一声刺耳响声从她背后传来。 洞里空间极小而封闭,她此时距离那响声传来之处也没隔多远。于是,那响声传到她耳膜时,让她不由得心一惊,连退两步,脚下一滑跌倒在石壁下方。 江盈下意识地去抚自己的小腹,还好摔倒时她紧紧靠着石壁,要不然此时说不准孩子也就保不住了。 密道里空气稀薄,她微微感觉也有些不适,本是想着赶紧退出去,可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响动,又让她心中抑制不住好奇,最终还是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后,抬脚继续往前。 而此时,在密道的另外一头,却连接着城郊一处相当荒僻的宅子。祁漠炎刚刚冲着面前的人发了好大一通火,此时正叉着腰背对着他吐着粗气。 那人战战兢兢,只敢低头弯腰,时不时微微抬起眼皮,用余光偷偷瞄一眼他。尽管祁漠炎依旧背对着他,但往往就是这样的背影,吓得他连吐气都不敢过于用力。 半天后,祁漠炎转过身子,那人又是神情紧绷,身上的横肉不自觉微微抖了一抖。 「你这么怕我么?」祁漠炎嫌弃地斜睨了他一眼,唇角斜勾着问他。 那人拱手,将自己的头尽可能埋到最低处,如履薄冰般开口:「倒非怕,只是丞相威风八面,大义凛然,这西蜀上下,满朝文武,怕是无人敢对您不敬不恭。」 「是吗?」祁漠炎冷冷一笑。 他是不是威风八面倒先且不论,但满朝文武有哪些是墙头草,哪些擅长趋炎附势,哪些八面玲珑,他倒是心中如有明镜一般。 祁漠炎不屑地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右手捏在他左边肩膀之上,并越来越用力,直到最后骨骼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祁漠炎边捏边发出寒冷森然的笑:「郭籍啊郭籍,我看你不仅敢对我不恭不敬,你还敢刻意忤逆我。你说,我交代你做的事是什么?嗯?!」 所谓笑里藏刀,大抵就是眼前的祁漠炎。面露微笑,眼含重重杀意。肩膀上的痛感越演越烈,郭籍痛得咬牙切齿,但在祁漠炎的威视下,他根本不敢哪怕只是「哼唧」一声。 他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却强忍着痛回应道:「丞相大人吩咐下官,务必尽快找到昭凌公主……下官,下官绝不敢忘!」 祁漠炎冷哼一声:「原来你还记得啊?那你所说,这都过去多久了?嗯?!!」话音刚落,他连最后脸上的一丝笑意也收了起来,就着手里的肩骨,用力将郭籍往前方地上狠狠一推,让他擦着并不光滑的地面滑行少顷后,「咚」一声撞在石壁上,痛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你的尽快就是这么快的么?」 郭籍伸手捂着自己撞在石壁上的后脑勺,痛感还没消散,面前的祁漠炎却又一次走了上来,直接揪着他的衣襟便将他拎了起来,悬在半空中,死死勒住他的脖子让他几近停止唿吸。 「丞相……饶……命……」郭籍一边挣扎一边瞪着眼睛不断哀求。 等他面色都已经铁青,祁漠炎这才将他再次摔到地上,右手掐着他的脖子道:「你还好意思求饶?!你不好好找人,闲着没事把我约到这里来,还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 言罢,他「哼」了一声,准备调头离开。眼下愁心的事还多不胜数,若是阿鸢没有找到,自己花这么多时间在这密道里见这窝囊废还真是浪费精力影响心情。 郭籍被狠摔到地上,见祁漠炎欲走,赶忙扑到他脚跟,奋力抱着他的小腿,哽咽道:「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息怒啊,您一定要听我说完。我之所以约您到此地,确确实实是有要紧事,否则,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随意跟你传信啊丞相大人!」 祁漠炎听罢,面中怒色这才稍事缓解,嫌弃地抽出自己的脚轻轻将郭籍往旁边踢了一踢,「说罢,什么要紧事?欺瞒我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当然,当然!」郭籍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被摔痛的部位,凑到祁漠炎身边,小声道:「丞相大人,可还记得几年前有个叫桑子渊的人,在西蜀王拙选中拔得头筹?」 「桑子渊?!」祁漠炎微微一眯眼,脑子里很快闪现了些许画面,那个在王宫偏殿里,曾公然反抗他的那张脸,别提多清晰了。「他不是去桑州当知府去了么,怎么?有什么问题?」 郭籍赶忙道:「他到益州城了!」 祁漠炎先是一怔,继而面色又很快恢復平静:「何时来的,所为何事?」 郭籍摇摇头:「他昨夜刚到的益州,孤身一人,不过看样子是紧赶慢赶才到的。至于因为何事,下官暂且还不清楚……不过丞相大人请放心,他已经被下官给拿下,悄悄关了起来。只要丞相一声令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令下?!」祁漠炎用力一抡,一个极重的拳头便砸在了郭籍的脑勺上,又一次将他抡倒在地上:「你什么时候学会先斩后奏了?你是猪吗?眼下是什么时候?情况都没搞明白,你就把人给我绑了?!」 郭籍不明所以:「我……我这不是知道他是丞相大人的眼中钉,见他情况不对,就先帮丞相大人将人扣下来了么?」 祁漠炎无语了:「我麾下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你也不想想,现在与南齐狗贼的战事还没结束,我明着答应割地,朝中那些老顽固们对我已经颇有微词。若是这个时候,再给他们抓些把柄,你让我如何收场?」 「那……」郭籍似乎也没料到这层,心间尤为忐忑:「要么,我再悄悄给他放了?」 祁漠炎闭着眼睛深思熟虑了一番,既然人都已经抓了,对他的情况也尚不明确,若此时又莫名其妙将他放了,太刻意反而容易让他生疑。 「罢了,既然都抓了,暂时先关着吧。记住,若是这件事被第三个人知道了,你就给我去死!」 郭籍听得冷汗直冒,连忙跪倒在地上,俯身磕着头:「丞相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严加看管,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还有!」祁漠炎命令道:「阿鸢的事,我最多再给你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若是再没有消息,你也给我去死!」 郭籍连连点头应是。 「另外,查清楚桑子渊这次为何擅自到益州,看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及时向我汇报情况。」 「明白明白!」郭籍头点地跟小鸡啄米似地。 话到此处,祁漠炎严峻冷漠的神色才稍稍有些缓解,一开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又逐渐在他脸上浮现。 他走到郭籍跟前,柔声一笑,以完全不同先前的轻言轻语道:「郭大人,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我知道,你对桑子渊心怀不满,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愧疚和恐惧。你当年对桑家人做的那点事儿,现在一定让你彻夜难眠吧?」 郭籍听完,好不容易松下的一口气又一次提了起来。 「丞相大人……这……」 见他神色慌张尽显恐惧之色,祁漠炎脸上尽显玩味,「罢了罢了,像你这样的人逗着也没劲,当下最要紧的事,是赶紧找到阿鸢。我的阿鸢这段时间,一定受了很多苦……你怎么还不走?」 郭籍闻言,吓得连连点头,嘴巴不停应「是」,弓着腰身退出了这隐秘之地。 江盈一直躲在旁边看着两人对话,郭籍退出来时,她险些被看到。还好郭籍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惧里,当下只管赶紧离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非之地,便根本没有心思在意周围之事,匆匆踏着步子离开密室。 她还是被吓得不轻,将后背紧贴在石壁上,等郭籍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之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慢慢移动步伐,循着郭籍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走出密室,郭籍仰头望着天空长长嘆了一口气,将已经僵硬的胳膊、脖子伸展了几下,那密室之门,犹若一道隔绝地狱与人间的屏障,一出来,他便如同获得了新生。 不久后,他又抬起步伐,以完全不同于密道之中的步调,轻松惬意地甩着双手离开。 江盈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他一点也没有察觉。走了良久后,竟然开始哼起了小调。 对于郭籍抓了桑子渊这事儿,祁漠炎的态度虽然模稜两可,但至少他没有明着反对,甚至只要是这事儿不为人所知,那郭籍即便是让是桑子渊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祁漠炎应当也不会说些什么。 这么想着,他便悄然间来到了关押桑子渊的牢房处。 这个地方地处皇城郊外,在一处野山洞中,郭籍却并没有走进去,只在洞口跟对他恭敬行礼之人嘀嘀咕咕交代了几句,便邪魅勾起嘴角再度离开。 这次,江盈没有跟上他,反倒是对眼前这个「重兵把守」的野山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谨小慎微,只敢远远躲在一处山石之后偷瞄着洞口的动静,连唿吸都极度控制着力度,隐藏地天衣无缝。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群人,皆是全身黑衣,头戴面具,晃一眼除了能大致看得出体型特徵,根本难以分辨是何人也。 江盈暗自嘀咕:「没想到,这堂堂的大理寺少卿,竟然背地里私养兵马。他究竟想干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凝眉目不转睛盯着山洞那边,洞口那几个人警惕性极高一直来回巡视。在这样的情况下,江盈想要上前根本不太可能。 突然,一阵闷哼从山洞里传来。江盈虽离得比较远,但却仍旧能清晰地听到这声音由强及弱,隐隐约约间能听到这声音中包含的苦痛。 而此时的山洞里,桑子渊正被人扒去了外衣,将他的上身整个裸露在空气里。沉重的铁鞭在他的胸膛上来回抽打,很快,便能看到一条条血痕清晰可见。 桑子渊紧紧攥着拳头,尽管疼痛袭来让他难以倔强,但他仍旧咬紧牙关,用意志强撑着。 挥鞭之人一言不发,只是一下一下狠命打在桑子渊身上。桑子渊也一言不发,死死瞪着他。直到他彻底痛晕过去,这莫名其妙的惩罚才宣告终结。 洞里的一时间没了响动,江盈看到一个身材更为高大的蒙面人从山洞中走出,拍了拍手对手下说到:「好好看着,大人说了,不能让他这么便宜死去。过会儿,用冷水给我弄醒,继续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手下闻言,颔首答了声是,便低着头目送他离去。 江盈咬了咬嘴唇,心间盘算少顷,忽而扬眉一笑…… --------------------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毒女心 ================================== 蒙面人左右警惕地瞟了两眼,漫不经心又独自离开,洞口的守卫也忽而松懈了起来。 江盈又在原地观察许久,发现这些守卫状态皆显得有些颓靡,连续值守的时间应当不短了。只需在此处等少许时候,很快便能等到他们交接换班之时。 有巡逻的黑衣人朝着她的方向而来,江盈眉目一横,很快便心生一计:她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绢,悄悄蹲守在一方石头后,右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发间的一个金簪。 黑衣人走近,她一个不备间上前用自己早已浸上了蒙汗药的手绢捂住他的口鼻,狠命将他拖拽到一旁的石头后方。 虽然她表面是个柔弱女子,但体力却并不小,整个过程竟然没有人发觉。 等确定没有人回来之后,那位被他拖过去的黑衣人也早已在药力的作用下失去了意识。 江盈拍了拍他的脸,那人睡死了一般,脑袋纹丝不动,唿吸也极度微弱。 她四下看了看,唇角微微一勾,小声对他嘀咕道:「本来是为丞相大人准备的,没想到在你身上用到了。就当是提前演练一下了。」 黑衣人意识浅薄,她也没有下杀心。扒下他的衣服和面具后,也只是将他草率地用野草将他身体盖了盖,又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身子,这才探头探脑地朝着洞口走去。 江盈的判断非常精准,当她顺利地换衣之后,那守卫换班的时辰也正好到来。 她很快混在换班的黑衣人里,想矇混着走进山洞。 谁料,那两个交班的守卫,却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赶紧伸手将她拦住,质问道:「你,干什么的?」 江盈内心慌乱了一小会儿,正皱眉想着如何应对,那人已经绕过她的后背走到了她正对面,上下左右地仔细打量着她。 因为她身型较小,在这群守卫里显得格格不入,那守卫的疑心也随之而来,「我没见过你吧?你哪个部门的?」 江盈试着伸手指了指前方,本想说自己是负责值守山洞的。可不指还不打紧,这一伸手,她指尖鲜明的胭脂色的指甲,立马将她女子的身份暴露无遗。 「女人?」 那守卫瞪大眼睛,刚要大喊,江盈说时迟那时快,立马抽出刚刚从头髮上取下来藏在衣袖中的髮簪,一个灵动的转身便绕到了那守卫身后。 那守卫迅速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颈,那粗壮黝黑又紧紧闭着的指缝间,鲜红的血不断溢出,他惊讶地想要回头,下一秒却已经「咚」一声倒地,抽搐两下之后不再动弹。 另一位守卫压根还没反应过来,江盈如法炮制,已经将金簪尖锐的一头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脖子,手里的手绢摁在他嘴唇处,让他只能瞪眼,不能发出一丝叫声。 守卫很快被他解决掉,可洞里是什么情况,她其实不得而知。 可是,眼下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怎么可能回头呢? 江盈将两具尸体往山洞里拖拽了一些,隐藏在洞口不易被发现的一处角落,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长剑,脚步小心翼翼地往洞里走去。 这山洞虽然隐蔽,但也没有多少神秘,简单的几个迂迴之后,便来到一处洞室。 江盈很快见到了被绑在刑架上,已经被折磨地晕过去的桑子渊。 难怪刚刚的呻/吟闷哼如此清晰可闻,先不说这山洞本就比较小,洞室距离洞口也近,显然这不是刻意准备,而是临时起意找的一处关人之地。 江盈上下打量了一下桑子渊,很快便想起来,他就是当年那个通过西蜀王拙选,却从此几乎杳无音信之人。 从郭籍和祁漠炎两人之间的对话,她不难得知,桑子渊和祁漠炎之间有很深的隔阂和鸿沟。 用他来掣肘祁漠炎,再合适不过了。 旁边正好放着一盆冷水,本是黑衣人为了方便将桑子渊从昏迷中唤醒,以便继续折磨而准备的。江盈看了眼,想都没有想便端起那盆冷水对着桑子渊脸上狠泼过去。 在冰冷的刺激之下,桑子渊果然缓缓甦醒过来,朦朦胧胧中,他看到一个黑衣人正站在他跟前,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桑子渊苦笑了一下:「你这个变态,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瘆得慌!」 江盈轻轻向前走了两步,轻笑道:「没想到如此聪明一世的桑大人,竟然也能着了别人的道!」 听到这娇柔纤细的女子声音,桑子渊当即比刚刚被泼了一盆冷水还要清醒,忙用力别过自己的脑袋,不可思议地睖睁了她片刻,问道:「你是何人?你知道我着了谁的道?」 江盈眼中透露着不可名状的笑意,却没有说一字半语。她往回瞥了瞥洞口,暂时没有多余的动静。不多时,又转头对桑子渊道:「我自然是知道,而且,现下能救大人的人,只有我。」 桑子渊冷静地看了眼江盈,冷冷问:「有什么条件?」 「桑大人果然是机智无双!」江盈笑了笑:「其实也不难,我知道桑大人和丞相大人不和,这就说明,咱们俩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桑大人愿意帮我,我不仅可以帮你逃出这里,我还可以帮大人找到当年桑家被害的真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此言一出,桑子渊更是震惊。 这女子究竟是谁?桑家的事,已经数年没有人再提起,因为人微言轻,整个朝堂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她又怎么会知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桑子渊气息微弱地问道。 「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我相信,以桑大人的聪明才智,这件事一定不难,而且,很快能做到。我一定要比祁漠炎先一步找到她,然后,杀了她!」 一个本应是身娇体弱的女子,说起话来竟然目光含箭,杀意叠起。桑子渊看得一阵发愣,过好一会儿,又无力地笑了几声。 「不知姑娘要找的这个人,究竟是谁,跟姑娘又有何深仇大恨?」 江盈冷冷回道:「这个大人就不必知道了,你只需回答我,咱们这个交易,你做与不做?」 「做!」桑子渊答应的很是干脆,毕竟自己莫名其妙被绑到这里来,生死尚且难以保证,好不容易上天给他送来了一个神仙菩萨要救他的命,他不答应怎么对得起上天的好生之德? 他又一次斩钉截铁反问江盈:「为何不做?你救我一命,我就是帮你找个人。这个生意只赚不赔。我答应你!」 江盈很是满意,却趁着桑子渊一个不注意,上前捏了他的下巴,将一颗不知什么黑药丸塞进了桑子渊的嘴里,并用力一掌合上他的嘴唇。 等确定他已经完全将丸子吞咽下去之后,江盈这才放开了手。 桑子渊连连咳咳了几声,那巨大无比的丸子硬生生被挤了下去,差点噎得他当场上了西天。 「这是什么?」 「当然是毒药!」江盈玩味地笑着说:「我不过一个小女子,大人若是今后反悔,那我找谁说理去。大人不必担心,我这里解药非常充足,只要大人遵守咱俩的约定,自然相安无事。可若大人要在小女子面前耍聪明,那就不要怪小女子翻脸不认人!」 桑子渊听罢,忽而呵呵笑了起来。 之前在桑州之时,他以为桑雪纯就是十恶不赦就是阴险狡诈了。今日见到这女子,才知道人家说最毒妇人心,是为何意。 他头脑中忽而闪过阿鸢那纯洁的面庞,善良温柔的笑意,心间仿若一缕春风拂过,身上的痛此刻好似都已经被治癒了一般。 江盈怔怔看了他一阵,不明所以地问道:「大人在笑什么?」 桑子渊无力却又竭力地抬了抬头,「我只是觉得姑娘有些多此一举了,别说找个人对我来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就凭姑娘对我的救命之恩,桑子渊也定会两肋插刀,为姑娘实现心中所愿。何况,还是跟祁漠炎对着干呢?」 江盈一边上前替他解了绳索,一边对他笑言:「道理没错,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还是你们男人?」 绳索被解开,桑子渊身体一沉往地上栽去,江盈不忍心,想要上前搀扶他,却被桑子渊伸手拒绝。 他奋力从地上爬起,看着洞口外道:「此地不宜久留,一旦被人发现,我们俩就很难脱身了。」 「先出去再说!」 江盈手握长剑,走在前方为桑子渊探路。桑子渊虽然被打得遍体鳞伤,但是为了逃命,还是强迫自己奋力往前,尽可能跟上江盈的步伐。 自己被抓来自己两天了,他心忧的是,那个被自己压在客栈床下的鸳鸯戏水图,还在吗? 江盈走到洞口方,确定守卫的人暂且没有回来,回头见桑子渊速度过慢,还是上前将往他手臂底下一钻,将他搀了起来。 桑子渊有些诧异,如此冷血狡诈的一个女子,竟然也会有心软柔情的一面。他姑且想,一定是她要找的那个人,真的是跟她有何深仇大恨,这才让她如此深恶痛绝,如此迫切的想要除掉她吧? 既然如此,那自己帮她一把,也未尝不可。 正思索间,两人刚刚走到洞口,却看到不远处刚刚巡逻的几个黑衣人已经回来了。 看到洞口的场景,几人面面相觑,这才感觉不对,大喊着举起刀追了过来。 江盈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幕,她摸出自己腰间藏着的毒药,在黑衣人杀过来之时往他们脸上一撒,那毒药瞬间如面粉一般在空中挥洒,落在几人的眼睛和嘴里。 不多时,几人七窍流血,当即毙命。 江盈拍了拍手,眉一横,转头要拉了桑子渊走。桑子渊却嫌弃地躲开了她刚刚才撒过毒药的手。 「没想到,你一个弱小女子,身上藏的毒药还挺多的。你……你你离我远点,别给我直接毒死了,没人帮你找人哦!」 江盈没有管她,还是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脖子周围。桑子渊鼓着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她。 江盈道:「桑大人若是还想顺利离开这里,就不要废话。」 桑子渊坚持要回客栈,江盈拗不过,却还是在回城前稍微乔装打扮了一番,去一户农家借了一身粗布衣裳换上。 桑子渊终于见到了江盈的真容,回眸间几近跌倒。 「是你?!」 -------------------- 桑子渊:我谢谢你!感谢在2023-12-08 22:57:26~2023-12-11 22:0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玫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无觅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 桑子渊震惊的表情,反倒是让江盈有些讶异:「桑大人认得我?」 桑子渊微微凝眉,眼前这张既感觉陌生,又显得遥远的脸,让他的思绪不得不又一次回到了三年前拙选的那日…… 那天,众多的皇城贵女当中,映入眼帘的竟是些莺红燕绿,极奢华又浮夸的妆容。 唯独江盈一袭轻装素衣,在一众贵女当中,反倒是显得鸡立鹤群,出挑显眼。再加上时为西蜀公主的阿鸢对她别样的对待,便让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女子,既在诸位贵女眼里出尽了风头,自然也让桑子渊更多了一分印像。 桑子渊眼神一转,当即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哦,没有。只是姑娘容貌倾城,让人总感觉似曾相识。」桑子渊绅士地拱了拱手:「是子渊冒犯了,还望姑娘海涵。」 江盈轻笑一声,尽显了心中不屑:「你倒是个油嘴滑舌的男子,不过,我奉劝你不要打本姑娘的主意。你既然认得祁丞相,自然知道他的脾气。」 「你和祁漠炎……你们应当关系匪浅吧?」 这女子虽然明知道他和祁漠炎的关系不和,却还是救下他,要和他联手对付祁漠炎。但是,她从来都是一口一个「丞相大人」,语气间的恭敬,眼神里透露的那种情丝,让桑子渊很难不发现端倪。 只是,如果这女子和祁漠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那阿鸢呢? 江盈白了桑子渊一眼,脸色冰冷地绕过他往前继续走。 「桑大人问得太多了,咱们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你不是要回客栈么,走啊!」 桑子渊垂眸沉思,这客栈是要回,只是,万不可再和江盈一道回去。阿鸢嘱託他的事,也万不可让她知道。 如果他猜得没错,江盈要找的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子,没有别人了。 「哎!」他赶忙跟上前去,拦在江盈面前,撇嘴吹了口气,将自己的刘海往上空吹了吹,顿时那缕飘逸的髮丝便如同一根线,在江盈心间缠绕起来。他却不自知,反倒变本加厉将他的右手搭在了江盈左肩上,「姑娘莫急,咱们先聊聊!」 江盈忽地皱紧眉头,一脸不悦肉眼可见。她抬起手抓住桑子渊的手腕,一个侧身反手一摁,便轻松将桑子渊强摁在了地上,单膝朝前跪下去。 桑子渊吃痛哇哇大喊。 江盈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在洞里被打成那样,没见你喊得这么大声,怎么,你这是想吸引我的注意?我奉劝你还是别费力气了,我江盈的心,只属于丞相大人的。」 「好好好,你爱属于谁属于谁,先把我放开!你还找不找人了?」 江盈于是勐地将手抽回,桑子渊立马揉着被摁痛的胳膊,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这个蛇蝎心肠,出手狠辣的女人。咬着牙没有说半个字,心里却嘀嘀咕咕骂个没完:「臭女人!就你这样的我才不稀得惦记,你爱谁谁!」 不过,眼下时间已经耽搁了不少,桑子渊知道时不我待,要赶紧回到客栈找回那张鸳鸯戏水图,赶紧交到祁漠炎手里。 虽然他仍旧是对祁漠炎心存芥蒂,但是经过这半天的相处下来,他非常明确的一件事是,若江盈要找的那个人就是阿鸢的话,那把阿鸢的消息透露给祁漠炎,定是比透露给江盈要强。 只是,眼下要如何骗得过她,让她帮忙将那张鸳鸯戏水图神不知鬼不觉交给祁漠炎呢? 江盈望着他切了一声,转身继续往皇城方向走,没有再跟桑子渊搭一句话。反正她给桑子渊下了毒,也不担心他不跟上。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桑子渊心中妙计暗生,赶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江盈余光中偷偷往身后瞄了一眼,脸上笑意横生。 等他走近身边之时,又赶紧敛了笑容,保持冷漠之态。 桑子渊继续摁住自己的右肩,用手臂画着圈,反覆几次之后,痛感明显比刚刚减弱了些许。 「没想到,你一个弱女子,力气竟然这么大?打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煳手下留情,你在家中,也是如此虐待你夫君的不成?」 江盈闻言,脚步不觉间顿了一顿,紫菱宫中祁漠炎掐住她的脖子让她险些窒息的画面又在头脑中闪现了一剎。 她心中苦笑,若是她能虐待他,倒是好了。 只可惜,她奉献了自己满腔的爱意,收到的却是他如此的冷若冰霜! 所谓「伴君伴虎」,自从来到祁漠炎身边开始,江盈就每时每刻不在提高自己的警惕,做什么事情都要万分小心谨慎,生怕就惹怒了这个主。从那次紫菱宫之后,她更是随身备了各种防身之用的锐器,蒙汗药,甚至是毒药…… 是,谁叫她爱祁漠炎呢? 即便是明知自己枕边跟前的是只兇勐野兽,是个纯粹的疯子,她还是爱的那么义无反顾,无法自拔。 可又让他是祁漠炎呢?所以,江盈也不得不随时做好准备,但凡祁漠炎想要她或者她肚子里孩子的命,那她也一定会毫不留情…… 短暂的情绪外露之后,江盈很快恢復了平静,可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桑子渊尽收眼底。 江盈挺胸昂首,又一次挪动步子,提高声音对桑子渊道:「大人才是!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如此弱不禁风。以后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怕是也没有能力保护她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她说着话,步子也没有停下。可身后跟着的桑子渊却整个僵立在了原处! 他忽而想起初见阿鸢之时,她正好遇到县令被杀的冤案,娇柔的身躯被折磨地遍体鳞伤,仅剩一口气,濒临油枯灯竭。 可是那时的他,除了傻站在她跟前,愣愣地看着她外,还真的是什么都干不了。 而能够独身一人闯县衙,将她救下,让她一点点好起来,能够亲手手刃兇手为她復仇,能够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呵护她的人,也只有傅珹歌了。 江盈说的没错,他的确弱不禁风,也的确没有能力站在她的身边。何况,她总是会回到这个神圣的皇城,找回属于她的至高权利。 他呢,最多在她之下,永远臣服于她罢了。 「你又发什么愣?」江盈回头面色有些难看。 桑子渊赶忙露出牵强的笑容,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试着给江盈搭话,一个人不知道自言自语了多久,江盈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甚至干脆不回应。 眼见已经进了城,很快就要到客栈门口,桑子渊突然灵机一动,捂着肚子直喊疼。 江盈不耐烦地瞥他一眼,见他紧皱着眉头慢慢往地上滑下去,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多跟他拉扯,便俯下身小声问他:「你究竟要干什么?耍什么花样?」 桑子渊痛苦道:「我能耍什么花样,江姑娘,是不是你给我下的毒药起作用了,我现在只感觉肚子非常难受,甚至……甚至有些想上茅厕!」 「胡扯!」江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我给你下的毒药根本不是这个症状,何况,那药要隔七日才发作一次。你别装了!」 桑子渊眉头紧蹙,身子又往下低了低:「我真没装。我……可能对你那药有些反应,这会儿真想上茅厕。」 路过的人群目光各异地看向这边,盯得江盈心底隐隐发虚。若是她救了桑子渊的事情被祁漠炎知道了,她铁定是难脱他的魔爪。 顿了顿后,她无奈嘆气:「这旁边就有个酒楼,你去那里上吧,我在门口等你。你快去快回,莫要耍花样!」 桑子渊一听,赶忙从地上站起来,拱手道了声谢后,立马闪进了旁边的酒楼。 江盈无奈地看了一眼,摇着头站到了稍微角落的一方,一直盯着酒楼门口。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酒楼门口人来人往,江盈的目光也从来没有移开过半步,却依旧没有等到桑子渊出来。 「这个桑子渊,这是掉进茅坑了么?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她刚刚想到这里,突然脑子一个激灵,浑身跟被冰雪狠狠抽打了一番一样,寒意迭起,精神抖擞。 「桑-子-渊!!!!」 「阿秋!」 桑子渊刚刚几经翻越,从那个酒楼的后窗逃出,绕过几个巷子,跑得气喘吁吁这才到了自己曾入住的那个客栈,用同样的方法,从后窗翻窗而入,蹑手蹑脚地躲过店小二的眼光,偷偷上了楼。 三楼的客房里,他刚蹲下身去翻找床底下自己留下的绣图,便立马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以江盈的狡猾机敏,要找到她应该不用太费功夫,他得抓紧时间离开。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有过多的耽搁,赶忙将拉开床上的被褥和凉蓆,在最底下的一层夹层找到了被他放在那里的一个扁瘪的包裹。 「还好,还在!」 他将包裹藏进自己的衣袖里,刚转身准备离开。刚回头,就见到江盈带着一脸阴森的笑意站在他身后,他吓得一个哆嗦,整个人都往回缩了一缩。 「咦……你,你怎么阴魂不散?」 江盈反倒是笑了:「桑大人,你怕不是忘了,你自己身体里还有我下的毒呢,我要是真的走了,只怕你到时候得哭着求我回来。」 桑子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哦,呵呵,这倒是……」他转了下眼珠,又转头看着江盈道:「哎,我原本的确想着摆脱你,不过经过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命更金贵。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还是如约帮你找人,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你跟我谈条件?」江盈不可思议地反问。 桑子渊笑笑:「可以这么理解。反正我无所谓啊,你要是不答应呢,你也可以自己找那个人,我反正一个孤家寡人,死了就死了,倒落得个干干净净。」 言罢,他假意低下头,却还是眼睛偷瞄着江盈的反应。只见江盈保持沉默,心里盘算了少许时候,便微微嘆口气,答应了他的要求。 「你说吧,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桑子渊不慌不忙坐在了凳子上,从面前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江盈上前夺过茶杯「砰」一声拍在桌子上,「你到底说不说?」 桑子渊这才斜睨了她一眼道:「江姑娘,我此次来益州,是为了面见祁丞相,劝他打消割让西南三州的念头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若不满足我这个心愿,我宁死也不会答应帮你的。」 「你要见丞相大人?」江盈凝视着桑子渊极度认真的眼神,想了想:「这个倒是简单。我可以想办法安排你们见面,不过,我怎么确保你见了丞相之后,就一定会帮我?」 桑子渊哈哈大笑了几声:「江姑娘,这普天之下谁人不怕死?我桑子渊也是有血有肉的,你给我下这么勐的毒药,我还能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丢掉自己的性命?没必要不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此话着实言之有理,江盈当场深信不疑。 当天下午,桑子渊便被江盈乔装打扮了一番,以到御膳房送菜的名义,让桑子渊混进了皇宫,很轻松地便将他带到了御书房。 祁漠炎正在翻阅最近的奏章,脸上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笑意迭起。 有脚步声接近,平时便极度敏感的他,当即拾起桌案上的一只狼毫毛笔箭射一般向来人扔了过去。 那人目光中流露片刻惊讶,接着一低头,那笔便绕过他头顶,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地上,发出「吭」的一声脆响。 「是你?!」 祁漠炎放下手里的奏章,目光忽而变得凌厉锋芒。 桑子渊唇角一勾,笑道:「是我,好久不见啊,丞相大人!」 祁漠炎身子前倾,以绝对威严的神色咄咄逼向桑子渊:「你怎么会在这里?未经通传,私闯皇宫禁地,你可知,就凭这点,我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桑子渊倒也不惧,他环视了一下这御书房,一切仿佛都跟之前西蜀王在的时候没多大差别,只是,这气氛怎么都感觉让人很压抑。 「看样子,丞相大人对这里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西蜀真的改姓祁了!」 祁漠炎目光狠戾,唇微微一动,当即起身拔出身后架子上陈放的宝剑,身子一跃便到了桑子渊跟前,将剑尖抵在他的脖子处,厉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桑子渊微微垂眸看了眼近在咫尺那发着寒光的剑,毅然抬起头,坚定地看着祁漠炎:「你当然可以杀我,你也可以杀了整个西蜀百姓,但是你杀得了正义么?你杀得了阿鸢么?」 阿鸢两字一出,祁漠炎紧紧蹙着的眉头忽而舒张开了,「你刚刚说什么?你见过阿鸢?!」 说话间,那剑尖已经突破了最近的距离,直杀到了桑子渊的脖子处,微微刺入他的肉中,有点点猩红开始渗出。 桑子渊依旧面不改色,静静愣怔着祁漠炎。 继而,他缓缓从自己的衣袖中,抽出了那张令祁漠炎灵魂为之一颤的鸳鸯戏水图。 祁漠炎急忙收回手里的剑,从桑子渊手里夺过那熟悉的绣图,看着绣图上极为特别的针法,忽而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阿鸢……你果然还活着!」 --------------------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喜上喜 ================================== 祁漠炎双手捧着那张绣图,哭得仿若周遭无人。桑子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男人,一瞬间思绪有些错乱:这是他认识的祁漠炎? 御书房就这样沉寂了良久,除了窗外的风声,只剩下明晰又绵延不断的啜泣。 终于,祁漠炎想起来了还站在他跟前看着的桑子渊,连手里的绣图都还没来得及收起,眉眼一抬便冲到了桑子渊面前,揪住他的衣领逼问道:「阿鸢呢?她在哪里?她现在在哪里?她过的好不好?带我去见她!」 桑子渊狠狠瞪了他一眼,奋力将他的手掰开,冷然道:「你觉得你如今这副模样,你配再见到阿鸢吗?」 「你什么意思?」祁漠炎的目光骤然冷冽下来:「桑子渊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告诉你,从阿鸢跳下悬崖那日开始,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找她。现在我好不容易知道她活着的消息,我无论如何也要去找她!」 桑子渊轻唿一口气,脸上浮现一股嘲讽的笑意,「找她?她不在,不是正合你意么?没有人阻止你在这至高无上的皇城为所欲为,亦没有人敢对你割地求和说三道四。整个西蜀你说了算,多好?」 祁漠炎一听,当即怒不可遏,伸手用力一掌便将桑子渊狠狠推到地上。 这一掌力度匪浅,除了整个背嵴和屁股被摔痛外,桑子渊胸口被那一掌击打之处,更是疼的钻心。 他一边捂着痛处干咳,一边还不屑一顾地发着冷笑。祁漠炎逼近他跟前,双眼泛着火光,说话间怒火喷涌:「你算几根葱?我跟阿鸢的事,容得着你说三道四?若不是看在你告诉我阿鸢的下落,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九泉之下见你亲爹!!」 桑子渊还没来得及反驳,祁漠炎又继续道:「我跟阿鸢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们迟早会共结连理!我答应阿鸢要替她守护西蜀,我祁漠炎就绝对不会食言。这个皇位,阿鸢一天不回来,便一天不会有人敢觊觎。至于你说的割地求和,哼,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这么快知道阿鸢还活着的消息?!」 「这么说,你是故意放出这个消息的?目的,就是为了引阿鸢现身?」 「还算你没有浪得虚名。桑子渊,我一向很看好你,是你自己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要跟我对着干。你只要告诉我阿鸢在何处,我保证,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桑子渊想了想,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三年前若不是因为你祁漠炎,我会灰熘熘回到桑州? 可是又想了想,阿鸢让他来益州找祁漠炎,原本的目的就是阻止他割地。既然他是虚晃一枪,虚虚实实,那想来这个任务也算完成了。可麻烦的是,门外那个女人又要如何打发? 「她在桑榆镇桑坪村,一间桑农土屋中。」 御书房外走廊的转角,江盈不断揉搓着双手踱来踱去。不多时,她便看到祁漠炎面色凝重,脚步匆匆忙忙间从书房内走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丞相大……」 祁漠炎路过她身边,她笑着招唿他。可他却像根本没有看见她似地,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脚步飞快。 江盈不明所以,但对于他这样的态度倒是习以为常了。 她暗自苦笑了一声,继而又恢復平静。等她找到了千凌鸢,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丞相大人,你还不会完完全全属于她么? 而此时,桑子渊也恰好从御书房内走出。 「走吧,江姑娘,我带你去找你想找的人!」 * 北韩地处西蜀以西以北,多以高山为主。夏日未过,这里的天气便急转直下,开始微微有些发凉。 桑梓站在一个偌大的府院门口,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阿秋!」 陆十松心里一紧,赶忙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不由分说给桑梓披在了身上。桑梓想要推辞,陆十松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你听话,好好披上。我身体强健,不会感到冷的。」 桑梓有些感慨,望着陆十松的脸忽而眼眶瞬间泛起了热泪,「十松……」 他们面前的这个府宅,是北韩最大的丝绸商户陆万金之家,也是桑梓此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才拜访了第一个人,就让他们足足吃了三日闭门羹。 桑梓不甘心,宁肯在这寒风中站着等候,也不肯轻言放弃。北韩已经来了,她是不可能空手而归的。 陆十松实在是心疼,连问了她几声,「要不咱们先回客栈,等陆万金愿意见我们之时,我们再来?」 桑梓摇摇头:「刘备三顾茅庐,才请得诸葛亮出山。我们这才哪儿跟哪儿?像陆万金这样的人,要是能跟咱们达成合作,起码可以维持咱们织锦坊三年的经营。别说等三日了,再等三日都值得!0 「可是……」陆十松眉心一紧,又见桑梓面色坚定,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心道自己堂堂一个九尺男儿,又怎么能在她面前示弱? 他轻轻揽过桑梓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靠了靠,为她挡去了大部分的冷风。 一阵温暖覆过来,让桑梓心跳都不觉加快了些许。她当日情急之下答应嫁给陆十松之时,从来也没有想到过,成亲之后会对这个男人越来越动心。 桑梓抬头望着陆十松近在咫尺的下颌,他正认真的凝视着前方,未曾注意桑梓正目不转睛观察着她。 忽而,桑梓的头往他脖颈一靠,侧过身去左手擦着他的腰身伸到他背后,将他一整个环抱了起来。陆十松只感觉身上一热,一坨松软贴在了自己的胸膛处。 他唿吸开始变得有些短促,脸色一阵热乎变得通红,低眉一看,桑梓的目光正仰望着他,期盼着什么。 一时间,陆十松忘了自己这还等在陆万金家门口,忘了这还是在人潮涌动的北韩街头。他旁若无人地,动情而难以抑制地,俯身便吻了下去。 两人激情相拥,忘我相吻,本是香艷绝伦的浪漫之画,却不料,正吻得动情的陆十松感觉原本紧紧贴着她的桑梓力道慢慢软了下去,而原本热情回应着他的那甜美的唇瓣,也开始慢慢往后退缩。 他心间诧异,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却看着桑梓微笑着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正要往身后倒去。 陆十松说时迟那时快,反应迅速而灵敏地将她拉住,用力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 「阿梓?!」 桑梓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彻底晕了过去。 于是,在熙攘热闹的人群中,陆十松满头大汗,抱着桑梓穿梭在北韩街头,慌乱地四下搜寻。最后,算是找到了一家医馆,急沖沖沖了进去。 桑梓还在他怀里昏睡着,来找大夫看诊的人也不少。陆十松轻抚着桑梓的额头,急的忘乎所以。他接连催促了大夫几声,那大夫却不管不顾,依旧动作缓慢地闭着眼睛把脉。 陆十松忍无可忍,他将桑梓轻轻靠在椅背上,拔出削风剑就扔到了大夫面前,正好钉在了那木桌上晃悠了几下。 剑锋上晃眼的光芒在大夫脸上来回闪动,他被吓到大惊失色,当即站起身来,浑身战慄。 陆十松上前威胁他道:「不好意思,今天这队,我插定了!」 那大夫连忙将前方还没看完病的病人拉起,指着已经空置出来的凳子,斩钉截铁道:「请坐!」 陆十松指了指身后凳子上还在昏迷的桑梓:「不是我,是我夫人。」 大夫看了一眼,赶忙上前,一阵眉飞色舞,望闻问切之后,面色总算是松弛下来,摸着鬍鬚笑得春花烂漫。 「这位公子,我可要说道说道你了,尊夫人这前几个月何其重要,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要是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胎气?什么胎气?」陆十松一脸懵,看着大夫呆呆地问。 大夫「嗐」了一声,皱眉道:「还能有什么胎气?尊夫人这都害喜一个月了,你这是不知情?」 「什么?!阿梓她……有喜了?」陆十松刚刚的紧张烟消云散,一脸笑意勾勒在唇角,笑得比春花还要烂漫。 「我要当爹啦!!!!」 陆十松只顾着高兴,自己还钉在桌案上的削风剑,却被他给忽略掉了。不经意间,那剑已经被人拔出,送回了剑鞘中。 回到客栈后,陆十松又是让店小二给桑梓准备热水,他亲自给桑梓洗脸擦身,又给了小二一锭银子,让他去买上好人参给桑梓炖乌鸡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桑梓醒来之后,他已经端了鸡汤微笑着等在了床前。 「你醒了?」 桑梓眨巴了几下眼睛,逐渐恢復了神智和意识。她们不是在陆万金府门口等候么,怎么会在客栈?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昏睡以前,陆十松曾经好几次劝她回客栈被她拒绝了,然后,她受到了陆十松无微不至的呵护,之后她们大庭广众之下…… 想到这里,桑梓怒了:「陆十松,你,你为了让我回客栈,竟然下药迷晕我?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陆十松被她这么一说有些晕乎,桑梓这怕是误会什么了,他怎么会捨得给她下药? 「孩子她娘,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刚开始,就犯傻了?」 什么?!!他叫她什么? 桑梓一愣,转过头呆呆地看着陆十松,不可相信地问:「什么孩子?什么娘?什么一孕傻三年?」 陆十松展眉一笑,忽而又低头颔首,面露羞涩:「阿梓,咱们要当爹娘了!」 桑梓当即身子一僵,整个脑子都懵了。她怀孕了?她怎么就忘了,成亲之后还能怀孕这件事? 眼下是什么时候?是她要在北韩建立自己的商业版图的第一步,是她接手桑家产业的最关键时刻,是她要力挽狂澜,让桑家的织锦在整个西蜀扬名的时候。 这种时候,她怎么可以怀孕? 在桑梓的脸上,陆十松只看到了很长久的震惊,却久久看不到他料想当中,和他一般的那种开心和兴奋。陆十松笑容渐敛,整个脸色也慢慢沉下来。 「阿梓,你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桑梓闻言,勉强回应他一笑,却未置一言。她现在是何心情,她自己都难以言说。 陆十松意识到桑梓反应的不对,赶忙坐到床边劝慰她:「阿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在担忧织锦坊。可是,这是咱们俩的第一个孩子。大夫说了,你现在才一个月,要好好养着。丝路互易的事,要么,咱们暂时先不管了。」 「十松!!」桑梓赶忙打断他的话,眼眸中露出一丝不悦:「你让我静一静,想一想好吗?」 …… 陆十松瞬间蔫了气,桑梓睡下后,他独自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原本怀孕是件好事,可为何桑梓却并不开心。是他对自己不是真情,还是她觉得,眼下并不是时候? 陆十松徘徊,踌躇,在门口踱步良久。 最后,他坚定一个信念: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此时的客栈楼下,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手握着一把剑,慢慢走到了柜檯处。掌柜见有客人前来,正欲开口,那人却放下手里的剑,拿出了自己的腰牌。 掌柜一见,眼睛一瞪,赶忙从柜檯走出。恭敬弯腰拱手道:「小的不知大人到访,有失远迎。」 那人一摆手:「无妨!我来,是要找一个人!」 --------------------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话闲茶 ================================== 「找人?」 那掌柜下意识地往大堂里的人群和楼上各自瞄了两眼,疑惑地皱眉问:「不知大人要找何人?」 那人将自己手里的剑放在柜檯上,沉默半晌后,继续道:「这把剑你可曾见过?」 掌柜闻言,便开始仔细端详起这把剑来,一边看一边调动脑海里的记忆,不多时,便只听得他「嘶」地一声,「见过!这把剑的主人,就住在三楼天字一号房。」 得到肯定答案后,那人嘴角勾勒起一丝弧线,笑意匪浅地再次将剑收入自己手中,不慌不忙道:「那就麻烦王掌柜给我引个路,我不小心拾得别人的物什,总要归还的。」 掌柜「啧」了一声:「丞相大人说什么麻不麻烦的,您身为朝堂高官,还身体力行路不拾遗,真是我们北韩百姓莫大的福气。那位客官就在三楼,我这就引您上去。」 言罢,掌柜自走在前方,而那被他唤作丞相之人,便一丈远处紧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刚刚步上二楼,却正好和从楼梯上下来的陆十松正面相遇。 掌柜的看到陆十松后,连忙停下脚步,指着他转身告诉身后的丞相面前之人便是他今日要寻的那位公子,接着便识趣地让到一旁,两人的视线没了中间的阻隔,正好能四目相对,看得清彼此全貌。 陆十松诧异问:「您找我?」见那人笑着点头,他又继续问:「可我不记得我认识您啊?你是否找错人了?」 那人沉默片刻,将背在身后的手摊到陆十松面前,这才笑盈盈问他:「公子可认得这把剑?」 陆十松见之,目光呆滞了几秒,内心却极力让自己克制住惊讶,努力表现出一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表情,沉默着摇了摇头。 那人面容浮现出一抹淡笑:他捡到削风剑之时,陆十松正好拿这剑威胁医馆的大夫,这一幕,他是亲眼所见的。而现在,他竟然否认! 是嘛,他能孤身前往北韩,想必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份在此泄露的。他也不诧异。 「公子不必担忧,我乃北韩左相韩风。今日您携夫人前往医馆就医,约莫是当时喜不自胜,故而将这把削风剑遗落在了医馆里,正好被我捡到。」 陆十松闪烁着目光,却始终一言不发,悄然间开始下意识上下打量观察起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韩风将剑轻轻拔出一段儿,那剑刃之光瞬间闪烁着无限光耀,让他目光为之一晃,接着又「哐」一声将剑送回了鞘中,啧啧嘆道:「削风,果然是把好剑!可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把剑,曾经被先皇赠予了当年的先锋将军傅之桓。如今,为何会在你手里?」 他问着话,语气开始缓缓加了些硬度,变得有些质问的意味。陆十松依旧只是看着他,没有答话。良久之后,才闪烁其词地说:「我不认识这把剑。」 韩风笑了笑:「年轻人,做人当以诚信为本,在我韩风面前耍滑头,你还稍微嫩了些。哎,我都跟你说了不用担忧不用紧张,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和傅家到底是什么关系?毕竟,我与傅颍权曾经也是情同手足,无话不谈的好友。他不在北韩的这些年,我着实有些思念罢了。」 「你说的这些,如何让我相信?」陆十松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好煳弄。 韩风将削风剑送回陆十松手里,好心地嘱咐他下次定要收好这把剑,毕竟这在北韩,是属于尚方宝剑。若是被有心之人拾去,后果自然是他所承担不起的。 陆十松没有承认和傅家的关系,韩风也没有再多问。他当自己果真就是单纯过来还剑的一般,负手于身后便步伐缓慢离开。 「年轻人,若是有用得着我韩某的地方,只管到城东丞相府寻我,就以你手里的削风剑为信物便可。」 声音渐行渐远,他的背影也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消失在这客栈的大门口。 陆十松呆呆地低头看着这把失而復得的削风剑,伸手狠狠拍了自己的脑门。这剑这么重要,他怎能将它遗忘在了医馆? 良久后,他抬起头,楼上楼下人来人往,依旧络绎不绝。那个叫韩风的人,除了告诉了他一个地之外,没有留下其他。 客栈楼下,一切平静如常。掌柜依旧在柜檯一边算帐一边抬头指挥着小二给楼上掺茶,给楼下送菜。客人一波接着一波,每人脸上神色各异,却都轻松自在。 他没有留下暗哨监视他们! 想到这里,陆十松手握着削风剑缓缓走下楼梯,到那柜檯前依旧递给了掌柜一锭银子,预定了今晚需要的十全大补汤。 掌柜收了银子,便笑容满面,立马安排了下去,然后接着埋头算帐记帐。许久之后,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抬起头一看,陆十松还站在远处愣愣地看着他,没有离开。 「客官还有何要事?」 陆十松低头浅思片刻,这才抬起头来往掌柜面前凑了凑,手趴在柜檯上,小声问掌柜:「掌柜的,请问一下,刚刚你带上来找我的那个人,究竟是何人?」 掌柜想都没有想,指着门口问:「你问的是韩丞相?」 陆十松点点头。 掌柜当即放下了算盘和帐簿,激动地唾沫横飞:「哎哟,那可是咱们北韩的大人物,当今皇帝身边的红人哪。说起来还是要托公子的福,若非是您入住咱们客栈,像韩大人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么会到咱们这个小客栈来?」 他说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话音刚落却被陆十松赶忙打断:「那,掌柜您觉得韩大人可是个好官?」 「好官!」掌柜蹙了蹙眉,像是听到什么破天荒的事情一般诧异,斩钉截铁道:「当然是好官!他给我们疏河渠,建大路,经常下民间探寻,不论事情大小,都能帮忙解决。北韩若非有他,哪来今世之安宁,百姓之安康啊?你说,这样都不算好官,那什么才算哩?」 陆十松听罢,自是十分认同地笑了笑,却没有再开口继续问下去。嘱咐掌柜务必记得准备补汤之后,便手握削风剑上了楼。 轻轻推开门,桑梓还在熟睡,他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髮丝。桑梓十分睏倦,睡的很沉,陆十松看着看着脸上不自觉就浮现起了一抹暖暖的笑意。 她只是看上去有些强势,其实,她的温柔只有他懂。 陆十松手里的削风剑没有放下,却被他再次握紧。少顷后,他站起身来,关上门下楼出了客栈。 下午时分,北韩都城的街头分外热闹。陆十松穿过重重人海,不得不感慨这北韩果然就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能够处于西蜀之后,完全抵挡住来自南齐的战火硝烟,让它的子民能够休养生息,完全不被影响。 可若是南齐真的联合北韩,西蜀则很容易成为肉夹馍,被夹在中间腹背受敌,因而处于战事下风。 城东相对没有那么热闹,许多北韩官员的府宅坐落于此,也让这里显得戒备更为森严,气氛则更为冷清。 陆十松总算是在这一排排鳞次栉比的建筑中,找到了丞相府。 韩风没有打诳语,凭藉着削风剑,陆十松很轻松地就被管家带到了正厅,而背对着门口站在正厅前方等着他的人,正是韩风。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韩风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回了头。 陆十松也回应以微笑,当即拱手恭敬道:「韩大人,今日并非刻意隐瞒,只是身处北韩,身不由己。望大人见谅!」 韩风倒是不介意,伸手示意他坐到旁边,立刻让下人备了上好的龙井。这茶叶在北韩并不多见,算得上是珍品。 他亲自举起茶壶给陆十松斟茶,吓得陆十松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韩风柔声道:「公子不必拘礼,还未请教,公子姓甚名谁,是韩家什么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陆十松还是站起身来,礼貌回应:「在下陆十松,是傅将军曾经在战场上收养的弃子。如今,我跟随我家公子,过着隐士独居的生活。」 那人听罢,饶有兴致地问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竟然是颍权的义子!那……既已隐居,又何故会到北韩来?你说的公子,莫不是……珹歌?」 陆十松点点头,「没错。其实,我来北韩是因为我娘子。她家有个织锦坊眼下经营遇到些困难,所以想来北韩碰碰运气。」 言及此,韩风倒是明白了陆十松这么快转变态度来找他的原因。他笑得不露声色,心间快速转圜片刻,便听他呵呵一笑,很轻松地坐到椅子上,端起盖碗喝了两口茶后,才眉毛一抬问:「所以,你们是想跟谁合作?」 陆十松拱手低眉:「是丝绸世家的陆万金陆员外。」 韩风放下手里的茶盏,脸上笑意更甚,「看你们来北韩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没有见到陆万金?」 陆十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没有说话。韩风当即招唿了随从,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以后,便见随从急急忙忙跑出了府。 「来,继续喝茶!」 韩风若无其事般,又拎起茶壶给陆十松斟茶。在接下来看似漫长的时间里,两人除了有一搭没一搭闲话一些家常外,几乎没有聊其他任何的话题。 茶壶里的水还没喝完,就听到下人回来禀报,说陆万金已经等在门口,就等着韩大人召见他。 韩风轻轻眨了眨眼,那随从便又转身走出了门。 陆十松见之,心里直骂。这个陆万金不是日理万机么,不是忙的不可开交么?让桑梓白白站在冷风中等了三日,结果韩风一找他,这才多少时间,就屁颠颠赶来。还真的是差别对待呢! 心里还没骂完,那个差别对待他的陆万金便腆着大肚子,神色慌张,急急忙忙地从门口走进来,二话不说「咚」地一声便跪在了韩风面前。 「韩大人,小人姗姗来迟,实在是该罚!」 韩风目光一凝,当即将茶盏「砰」一声放回了桌案上。 「陆万金,你确实该罚!」 --------------------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炸毛鸡 ================================== 陆万金惶惶恐恐,战战兢兢,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他不敢抬头看韩风,也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什么事情得罪了这个当朝的丞相。 直到韩风终于又重新端起了茶盏,他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可知,我身边坐着的这位,是何人?」 循着韩风话语的方向,陆万金缓缓抬起头瞥了一眼,将陆十松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之后,才恐慌地摇了摇头。 「恕民愚钝,还望……还望大人明示!」 韩风慢悠悠将茶盏放在桌案上,身子微微往前一倾,目光炯炯地在陆万金身上半晌不曾移开,盯的陆万金浑身汗毛耸立,更加慌乱地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韩风道:「他是我结义兄弟、北韩开国大将傅之桓之子的傅颍权的义子。如今,他有求于你,你却连续三日将他避之门外,你当真架子可真够大的!」 「啊?这……」陆万金惊讶地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看了一下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实在是想不起来何时还有自己将他拒之门外这等事。 仔细一想,又恍然大悟。 这两日,确实是有人在门外求见,可因为这人外地口音,本不是很熟识,再加上自己也闷在后院里观赏前些天重金买来的珍禽异兽,哪里有闲心去理会这等自己上门找他的人。 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和韩风这样的人物有道不明的关系。 「大人,我确实是不知道他和您的关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见识浅薄了。希望大人给小的一个机会,将功补过,这位公子要是有什么需求,我定尽我所能满足。」 韩风没有正面回答他,倒是笑眼迷离地转头看了看陆十松,向他那边侧了侧身子,温声道:「贤侄,你意下如何?」 一声贤侄,把正在看着陆万金点头哈腰,心里仍旧忿忿不平的陆十松拉回了现实。 他目光惊诧地回头对上韩风,见他笑得那么烂漫生花,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笑容看上去极度不真实。 不仅如此,就连今天自己到这丞相府,和韩风平起平坐喝茶闲话,然后很顺利见到陆万金,这一系列看似不经意的事串联起来,更加显得不太真实。 「贤侄?!」韩风见他发着呆,又一次开口唿唤了他,「你可有何顾虑?」 陆十松当即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他连忙起身,恭敬地给韩风拱了拱手,真诚道:「韩大人,我和夫人千里迢迢奔赴北韩,不图别的,只求能将自己家织锦坊的丝绸销往北韩。自然,我们也是诚心想要跟陆员外合作的。员外公事繁忙,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韩大人和陆员外能给十松一个机会,十松定当感激不尽。」 「哎诶!」韩风起身搭着陆十松的肩,将他轻轻摁回了椅子上,「你老是大人大人的叫,见外了不是?你就跟珹歌一样,叫我世叔便可!」 陆十松闻言,只能笑着如韩风所说,叫了声「世叔」。 这一声出口,把面前还跪着的陆万金吓得身子又抖了三抖。他连忙扭转身子,对着陆十松谄笑道:「陆公子说的哪里话,您肯给我们这个机会,那才是万金和我们万金坊的荣幸。前些日子,那都是误会,既然今天都解开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切莫与鄙人计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看他还跪在地上,且这个方向正对着自己,陆十松感到十分不自在。以前从来都只有他跪别人,别人跪他,这还是第一次。 他恳切地把目光抛向邻座的韩风,韩风这才收回凌冽的目光,让陆万金起身。 * 桑梓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朦朦胧胧,临近暮色。 她勐然一吃惊,连忙从床上翻起身来,着急忙慌地开始穿衣服。这怀孕初期,就是眼皮很重身子很乏,一觉睡过去,都不知究竟过了几个时辰。 房间里空空如也,陆十松也不知去向。 正担忧之时,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桑梓赶忙穿上鞋靴,急急忙忙跑过去开门,边开边激动地喊道:「十松!」 门开了,她的笑容却僵止了。站在门口的,并非她的丈夫陆十松,而是端了一碗乌鸡汤正含笑看着他的店小二。 「客官,这是您夫君特意嘱咐给您炖的十全大补汤。您趁热喝!」 大补汤?还十全大补汤? 桑梓头疼地看了一眼鸡汤,忽而一阵噁心涌起,难受地直想吐。陆十松这是想让她胖,还是想让她吐啊? 她连连摆手,让小二将鸡汤端走。 店小二正疑惑地抓着脑袋刚转身要下楼,却听到桑梓又在后面叫他。 这汤看起来用的名贵药材并不少,若是就这么倒掉,实在是暴殄天物。桑梓招唿店小二将汤送进屋里,顺便问了声小二,有没有看到过他的丈夫。 店小二回忆了一下,当即点头道:「您夫君一早就出门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桑梓听完纳了闷:陆十松一个人在北韩人生地不熟,他能去哪里? 左思右想,前思后想,苦于没有答案的桑梓,脑海里迸发出许许多多来自女人那神奇的第六感应,一系列不好的猜测慢慢充盈着她的思绪。 他该不会趁着她熟睡,出去吃喝玩儿乐去了吧? 还是说,他是去花天酒地,逍遥快活了? 想到这里,桑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敏感神经,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当即莫名地踹翻了一个凳子,火冒三丈地往楼下沖。 孰料,她才刚刚冲到客栈门口,陆十松也正好从门外走进来。 由于起床时并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加上本就怒髮冲冠,桑梓此刻看起来有些衣冠不整,一头凌乱的髮丝外加因愤怒而瞪大的瞳孔,一眼看上去如同炸了毛的母鸡。 陆十松一脸惊愕,忙上前拉过桑梓的手臂,关心问道:「怎么了阿梓,发生何事了?你不是在休息么?」 桑梓急急问道:「你先别问我,你这一下午,都去哪里了?」 陆十松四下看了看,这才赶紧凑到桑梓面前,小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等回到了房间,桑梓才从陆十松的话里,知道了下午所发生的一切。在她昏昏沉沉沉沉熟睡的这个间隙,陆十松竟然把她们来北韩数日都没有完成的任务给完成了! 「所以,陆万金真的答应做这个牵头人?」 「不仅答应了,还答应的很爽快!」 桑梓有些不解,这个陆万金是出了名的难缠之人,她们接连三日在门口等着,连他的面都未曾见到。为何今日突然间就态度大反转了呢? 陆十松也心里也有些疑惑:「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就是说不上来!」 「哪里不对劲?」桑梓问。 陆十松想了想,又转身走到座位上坐下:「问题就在那个韩丞相身上!」 「韩丞相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是他帮忙,你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搭上陆万金这条线。不是吗?」 陆十松道:「正因为他太热情了,所以这一切才显得不太对劲。你看,虽然他和老爷关系匪浅,但是从老将军当年一气之下过世之后,老爷远走他乡。这么些年,我从来未曾听说过老爷跟他有过任何来往。我只是老爷收养的弃子,他对我的态度却过于热络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有什么动机!」 桑梓走到他身后,轻轻将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将下巴靠在他的后脑上,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陆十松背后一暖,伸手覆住桑梓的手,浅浅嘆了一口气。 桑梓安慰他道:「十松,事情不要总往坏的方面想。有可能,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呢?不管如何,这次我们顺利拿下陆万金,那个韩丞相也的确帮了很大的忙。我们应该心怀感激才是!」 道理陆十松并非不懂,但是他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人并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比如,在掌柜的眼里,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可是为何陆万金在他面前,却怕得像是见到了地狱阎罗一般? 他眉头紧皱不展,总觉得有诸多不合逻辑之处。然而,桑梓的话又不无道理。 「阿梓,你说的有道理。既然现在陆万金已经答应了做联络人,我们应当趁热打铁,赶紧让他给我们牵线。等把丝路互易的联络点建好,我们还是赶紧回桑榆镇。你现在处在养胎的关键时期,实在是不适合长久劳累。今后,这些跑腿什么的活,就交给我好了!」 他看着桑梓喋喋不休,桑梓也只是回应以静默的目光。她心里的惆怅、彷徨、犹豫并有减少丝毫,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让她不免有些猝不及防。 「十松……」她嗫嚅着开口问道:「你……真的想我生下这个孩子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陆十松一听,知道她又在私底下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当即便急了:「那当然!」 他心忧地看了眼桑梓,她目光闪闪躲躲,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陆十松不再多说什么,他抬头看了眼桑梓便立马站起身来,在桑梓还没有回过神之际,一个转身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不由分说又狠狠吻了下去。 这一回,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霸道和粗鲁,桑梓被他紧紧锢在怀里无法动弹,唇瓣被他肆意地攫取,狂热地吮吸。他的舌头攻入她充满甜香味的唇瓣间,寻到她的舌尖便热烈地缠绕,让桑梓紧蹙着眉头感觉快要唿吸不上来…… 良久以后,桑梓终于支撑不住,她狠命推开陆十松而不得,便用拳头似用力又似没有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拳头没有打得他多疼,但桑梓明显已经开始唿吸急促,这让陆十松神经开始紧张。他这是在做什么,她可是有身孕的人! 陆十松赶忙松开嘴,倔强地问她:「生不生?」 桑梓无奈,只觉得又羞又恼,甩手道了声「生就生」,便皱着眉头躲到了被窝里。 陆十松偷偷抿唇,暗自一笑。这块悬在他心里的大石头,可总算是落下去了一半。 他坐到床边,看着桑梓藏在被窝里,将自己的身子往里边一侧侧过去,以此来掩饰自己现在早已绯红的脸,同时,也是极力克制自己因为刚刚那一刻的激烈而迸发出更多的热情和畅想。 毕竟,这是个很关键的时期啊! 陆十松偷笑罢,温声对桑梓道:「阿梓,从今天起,你不用太过操劳。有什么事,你只管交给我去做。虽然我没有经商的经验,不过,照葫芦画瓢我还是会的!」 桑梓也没有转过头来回他,只轻轻回了句「哦」,便又拉过一截被子咬在嘴里,偷偷笑个不停。 过后的半个月时间,陆十松也没有让桑梓失望,只要是桑梓告诉他的事,他果然是「照葫芦画瓢」,都办地顺利而且漂亮。 原本以为需要更久时间才能完成的事,竟然短短时间内便完成了。当然,这期间自然也少不了韩风在中间撮合帮忙。 丝路互易北韩据点,在韩风、陆十松、陆万金等人的共同推动下,没过多久,便正式落地。北韩的商户们,也如愿给桑梓下了不少订单。 按照计划,桑梓和陆十松也要启程告别北韩,回桑榆镇了。 而就在她们准备好一切坐上回北韩的马车之后,却发现身后有辆马车紧紧跟着他们,一路出了城…… --------------------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蜜糖溅 ================================== 陆十松发觉不对劲的时候,马车已经离开了北韩边境。 这里山路崎岖逶迤,山峰层峦叠嶂。初秋蒙蒙的薄雾,熹微晨光中像是丝绸薄纱一般,在山峦间盈盈绕绕,缠缠绵绵。 跟踪者行事极为隐蔽,但没想到的是因为怀孕初期的孕吐和不适,再加上马车的一路颠簸,桑梓不得不多次下车呕吐休息,唿吸新鲜空气。因而很快也就发现了后面一直紧紧跟着的马车。 陆十松让桑梓先不要声张,两人如若无事一般回到马车上,按照先前行进的方向,马车的速度却渐渐变得很快。 那后面跟着的马车原本为了不打草惊蛇本来跟得就很远,不敢随意提起速度。这么一来,两车之间的距离也就更远了。 眼见前车快要消失在晨雾中,后面驱车之人心里一慌,赶忙扬起长鞭抽在马背上,慌里慌张跟了上去。 不知跟了多远,后车突然发现前车稳稳地停在前方道路中央,晨雾的笼罩下也看不清周围的景致,只是隐约中能看到一个车影子矗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后车之人没有起疑心,毕竟这一路他们走走停停也不是一回两回,便也勒马停车,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静静等待着前面的车轮继续滚动。 周围很是安静,有几丝诡异的气氛。时间过去了好久,依旧不见前车有动静。 后车车帷微微一动,一只宽厚的手掌从车里伸出,挡在车帷布缦间,只留了一个很小的缝隙,从外面依旧看不清里面人的模样。 「他们还没走?」 车夫漠然回头,冰冷地答了一句:「是的!」 那人「嘶」了一声,正嘀咕着「该不会有什么变数吧」,话音未落却突然间听得「啊」地一声惨叫,他还没回神过来,一把锋利的剑刃便已经直抵他跟前,剑尖触着脖子的皮肤,能很明显感受到一丝冰凉。 而下一秒,手里握着削风剑正对着他的陆十松,却只感觉诧异,瞳孔很显然地舒张了些许。 「怎么是你?」 那人闻言,嘿嘿一笑,缓缓伸手拨开了脖子前的剑刃。 * 又过了几日,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已经忙了一天刚刚歇了一下脚的阿鸢桑槿两人,正一言不发地坐在此刻空荡安静的院子里仰望着星空。 从前热闹的院子,如今已经很长时间都是一样的冷静寂寞。 阿鸢回头望着旁边木架上的武器,心间尤其怅惘:阿珹已经很多天没有消息了,他果真是一去不復返了么?桑子渊也去益州好些天了,他到底有没有成功?桑梓和陆十松去北韩也有段时间了,情况到底怎么样? 一阵风吹来,阿鸢不禁打了个喷嚏。桑槿忽而一紧张,连忙起身朝屋里跑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不厚不薄的披风,给阿鸢披在了后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你啊,还是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现在白天忙外,夜里忙内的,身子垮了怎么办?要是阿……要是他们回来,看到你瘦了,还不得怪我没照顾好你?」 阿鸢莞尔一笑看向桑槿:「知道了,阿槿。」 柴门外「咔哒咔哒」一阵模模煳煳的响动声传来,阿黄灵敏地抖了一下耳朵后,开始莫名兴奋起来。在原地又是嚎嗓子,又是转圈圈。 夜半三更,柴门犬吠。阿鸢和桑槿都有些紧张:这莫不是有贼人入闯? 若是傅珹歌还在,别说是有贼人来,即便是有山匪下山,她们都不会感到担惊受怕。 一犬狂吠,引起周遭的狗子们接二连三,此起彼伏,遥遥相应,听上去大有永不停歇的架势。阿鸢和桑槿更加紧张,心脏莫名跳个不停。 桑槿握了握阿鸢的手心,向她使了使眼色,便退往身后的柴房,拿出了那把噼柴用的斧头。 而阿鸢则回屋拿出了平时用来练习的那把弓箭。 院子外响动越来越大,阿黄却扭转了刚刚的态度,开始「呜呜」低声闷哼,而原本警惕的目光也变得星光闪耀,用力摇动自己的尾巴。 阿鸢和桑槿一左一右躲藏到柴门两边,若是来的真的是梁上君子,那势必会给他打个措手不及。 「嗒嗒」的声音不久之后果然先远后近,然后在柴门外停了下来。接着能清晰地听到有两个人的声音,一男一女。 男的说:「这么晚了确定她们还没睡么?咱们这才刚回来,为何不休整个一两日再过来?」 女的回应道:「我还不是想她们得很。再说了,就阿芊那个勤奋劲儿,这个点离睡觉还早着呢。」 阿鸢率先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急忙阻止了握着斧头就要冲上去的桑槿,并立马上前打开柴扉门,正好碰到刚刚准备敲门的陆十松和依偎在他怀里的桑梓! 接着,原本静谧、紧张、一触即发的形势,立马变得热闹起来。 「阿芊!阿槿!!!」 「阿梓!!!」 院里亮起了几盏灯笼,一点不似刚刚的冷清黑暗,把整个土屋小院照的尤其亮堂,木桌上摆满了水果点心。 吃吃笑笑间,阿鸢和桑槿已经差不多知道了桑梓他们在北韩的经过,陆十松还由衷地感嘆了一句:「还得多亏了公子,要不是他给我的那把剑,可能我们还搭不上陆万金这条线。」 虽然只是随口的一句话,阿鸢却很敏感地捕捉到了这话语间隐藏的细微末节,不由地将手里刚刚捻起来的一瓣橘子放到了木桌上,抬头认真地看着陆十松。「多亏了阿珹的剑?阿珹给你的是什么剑,为何连北韩左相这样的人物都会为你们牵线搭桥?十松,阿珹他……」 「哦,哈哈哈,事情其实是这样的……」陆十松也感觉到了自己今天口不择言不小心说漏了嘴,便赶忙紧张兮兮地转动着眼神思考对策,最后只得结巴着说道:「我们公子给的那把剑啊……它……它不是一般的剑,就……价值连城,那个左相一眼看中了这把剑,便想要让我用剑作为交换条件罢了。对了,公子呢?怎么没见到他?」 一提到傅珹歌,话题可算是被他成功绕开了。 「他……」阿鸢欲言又止,想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重逢的喜悦,伴随着这样一句话骤然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来的沉闷。 桑梓情况不对,赶忙拉着阿鸢的手,秀眉一挑笑着道:「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猜猜看,是什么?」 「好消息?!」桑槿皱了皱眉:「难不成你有喜了?」 本来是她无意间的一个猜测,但见桑梓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便知道自己这是命中正题了,当即变得更加兴奋不已。 「果真?我果真猜对了?阿梓,你要当娘了?」 桑梓害羞地低头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笑得如同春日暖阳里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既明媚艷丽,又浅尝辄止。 陆十松眼里含星看着自己的夫人,此刻也是尽显柔情和宠溺,便不禁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两人旁若无人似地含笑对视,如胶似漆。 桑槿受不了了,便长嘆一声翻着白眼看向阿鸢,嘀咕道:「我们俩是不是应该走开?」 阿鸢当即点头道:「同意!」 于是,两人起身正欲离去,这边的陆十松和桑梓也站了起来。 「好了阿芊,阿槿,我们不逗你们了,本来应该明日再来看你们,可我实在是想你们,眼下天色已晚,我们也先告辞了,明日咱们织锦坊见。」 阿鸢于是转身上前轻握住她的手,「明日?你们刚回来,舟车劳顿的,不需要多休息休息么?何况,你现在还怀有身孕呢,更好好好休息才是。」 桑梓笑了笑:「没事,我可是公认的铁娘子。更何况,明日我和十松还要宣布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什么决定?」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送走了桑梓之后,一阵狂风骤起,接踵而至的便是瓢泼大雨。 桑槿熬不住已经提前回屋熄了灯,阿鸢见院子里的桌椅还没搬,便冒着雨慌忙来回搬着凳子和桌椅。 柴扉门外,一个黑影撑着雨伞静静地看着她,脚步忽前忽后,直到看到雨中的她一个不留神险些跌倒,他才一个跃身上前迅速拉住了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几个旋身之后,阿鸢跌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踉跄两下后,总算是能稳定下来,定神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 「阿珹,你终于回来了!」 傅珹歌二话没说,面色严肃地拉过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屋里。 门口不远处的木架上正好挂了一张干毛巾,他奋力地将毛巾扯下,又轻柔地将它搭在她的头上,双手轻轻为她揉着已经被雨水淋湿的头髮。 既生气,又心疼。 「淋雨会伤身体,你不知道?」 阿鸢静静看着他,也没有回应,只是久别的这几天,他已经明显比之前更为憔悴,下巴上长了不少鬍渣。 他焦急地为她擦干髮丝和脸颊,又将搭在衣架上的外套为她披上,嘱咐她需要立马洗个热水澡。 阿鸢内心很是欣喜,但却依旧默默无言,只是看着他面露微微笑容。傅珹歌炯炯有神的目光忽而转移到她的灵眸里,两人的目光重叠交织,数日之别两人说不出的思念彼此,却都隐而不谈。 不久后,傅珹歌再也难以抑制,就着不厚也不薄的外套,轻轻将阿鸢搂进怀里。 在做这个动作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是明知有可能她会毫不犹豫推开他,即便是明知她可能会恼羞成怒,从此不再理他,但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深深拥她入怀,让自己的唿吸落在她娇嫩的脖子上。 而心里那句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阿芊,这几日天知道我有多想你!」 -------------------- 各位小伙伴,我胡汉三终于又回来了!!! 省考结束了,接下来会马不停蹄更新,前面的内容也会好好修改一下。看完文的小伙伴有建议的话,欢迎提出来哦~~~~~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情难控 ================================== 傅珹歌的拥抱很浅,很柔和,他随时准备着被阿鸢推开。 然而,这一幕却并没有发生! 相反,在他怀里感受到一股暖意的阿鸢,竟然将手臂伸出外套之外,绕过他并不宽厚的腰环到他的背上。 傅珹歌浓眉一紧,不可思议地用意识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下的人儿,再三确定这一次她并没有拒绝自己,反倒是主动地与自己相拥。心间有股克制了很久的力量仿若火山蓄势待发,隐忍的界限一退再退,最终突破。 他动作轻柔缓慢地松开她的身体,却不让她离开自己的咫尺之内。他侧过脸,从两人之间仅剩的空隙间划过,正好将脸正对着她,与她此时略微有些惊诧的目光重叠。 「阿芊……」他轻声唿唤着。 不等阿鸢回应,一个鸥鸟俯冲般的速度后,他炽热温润的唇瓣已经紧紧与她的相贴…… 空气仿若凝固,两人都屏住了唿吸。这一刻如同星河迴转、四季轮迴那般漫长,却分明只是蜻蜓点水似的浅尝辄止。 直到他的温度已经覆满了她的整个唇瓣,阿鸢这才回过神来,收起瞪得如蛙眼般的瞳孔,惊诧而羞涩地推开他,往后小小地退了两步,右手食指下意识地抚了抚刚被侵占的那少许领地。 这一刻的情不自禁,让傅珹歌也慌乱不已。他一向自持,没想到今日却…… 「阿芊,对不起,我……」 阿鸢羞涩难当,白皙的脸上红晕泛起。眼见他抬起脚步又要往前靠过来,阿鸢赶忙抬头盯着他,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为何不告而别?」 傅珹歌渊默稍许,星眸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哀伤。 「萧凛,他出事了……」 「什么?」阿鸢震惊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从被劫持到盪齐寨到如今算起来也不过短短数月,阿鸢没有想到,之前还煊赫一时的山寨能被人悉数剿灭,一个不剩。 关键是,在西蜀境内桑州辖区,桑子渊如今又远赴益州,官府自然是不可能出马做成这件事情。那这么大的手笔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呢? 傅珹歌心如明镜,却缄默其口。 他双手搭在阿鸢的肩膀上,眼神坚定地看着她,「阿芊,萧凛和我出生入死情同手足,所以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是一定要找到他的。而你……」他顿了顿,几句话从心里涌出,却又难以言明,如鲠在喉。最后,唇瓣微启,小声问她:「你可否答应我,在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阿鸢目光紧盯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失落,「你……你又要走?」 气氛在两人之间变得很是压抑,傅珹歌沉默良久这才浅浅点了点头,又将目光垂地很低,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才能掩盖自己那份厚重的不舍。 阿鸢怔怔地看了看他,忽而婉转一笑,道:「注意保护自己,找到他以后,早点回来。」 话音刚落,傅珹歌的心间如同被暖流冲击了一番,不可思议地眉目一抬。 阿鸢翘睫轻轻颤动,手却不自觉地伸向前方,并最终隔着衣袖握住了傅珹歌的手腕,轻问着他:「你还会回来吗?」 傅珹歌心里一股热流汹涌澎湃,但他知道刚刚的失控不能再度重演,否则一定会让阿鸢心生嫌隙。他只能顺势手腕一转,将手向上一抽,阿鸢的手心就恰到好处地落在了他的手掌。 阿鸢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傅珹歌握住的手,脑子就像被冰川覆盖,神智忽而清醒过来想要挣脱,却为时已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等她再度回神时,自己已经又一次跌进了傅珹歌怀中。 傅珹歌在她耳边细语呢喃:「阿芊,我一定会回来的!」 当天夜里,傅珹歌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踏上了寻找萧凛之路。 阿鸢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她再度轻抚自己的樱桃唇瓣,觉得这一晚的境遇着实荒谬,着实让她悔恨羞愧:明明已经警告过自己千次万次,可不知为何,曾经心底装的满满的那个人,现在好像越来越模煳了,而这个自己不过才认识数月之人,却好像一点一点不由自主地在她心底慢慢住了下来,可怕到连她自己的没有办法控制的地步! 剪不断,理还乱。 越是纠结思绪缠绕,她就越是忧恐不安。 * 翌日,桑梓给织锦坊搞了一次突然袭击。 在她回来之后,并没有提前告知织锦坊的带班织娘等人,一大早便由陆十松驾着马车来到了织锦坊。 往日织娘们懒懒散散惯了,总会拖拖沓沓,迟到者不在少数。而今日,当她提前到达之时,织娘们已经到了一半。上工时辰到时,人更是一个不少。 从这严明的纪律里,桑梓已经看得出这些时日阿鸢对织锦坊的管理有方,甚至连她都没有解决的老大难题,也已经成为了过去时。 她目光扫视织锦坊的一切,不住点头微笑。 「阿芊,我之前将织锦坊交给你代管的时候,说实话,还是有过一丝担忧的。但考虑到丝路互易更为重要,便一时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想到,我真是小看你了。」 阿鸢站在她身侧颔首笑道:「我所做的,不过千之有一而已,还是阿梓你的管理有方。」 桑梓没有再说什么,她让织娘们各自忙活,便拉着阿鸢跟她说要为她引荐一个人。阿鸢疑惑间,已经被她带到了会客厅。 只见在会客厅进门右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满面油光,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从衣着到长相,都跟本地人相去甚远,阿鸢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应当不是西蜀人。 果然,当桑梓郑重其事给阿鸢介绍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一身雍容华贵的男子,就是桑梓她们此去北韩建立互易的联络人:陆万金。 陆万金看到阿鸢的时候,简直可以用两眼放光来形容。从阿鸢跟在桑梓身后踏进会客厅的那一刻起,陆万金的目光就在她身上未曾移开。他大张着嘴,手里端着的盖碗茶什么时候倾倒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桑梓走到他跟前,指着身后的阿鸢告诉他:「陆员外,这就是我给你提到过很多次的,我的得力助手,目前织锦坊的代坊主桑羽芊。别看她是个柔弱女子,她不仅是我们本届的织锦花魁,打理起生意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连我都自愧不如。」 阿鸢听罢,觉得有些羞涩,「愧不敢当!羽芊只是在阿梓的教导下管理织锦坊,这才能井井有条。阿梓太过赞誉了!」 「你看你看!」桑梓笑着道:「真正的才女,往往如此谦虚!」 陆万金两眼放光,紧盯着阿鸢不放,嘴里也不失时机地附和起桑梓来:「不错!早就听闻羽芊姑娘才华横溢聪明绝顶,不仅缫丝织锦得心应手,管理商铺驾轻就熟,还有一手天下顶绝的刺绣功底。今日得见,没想到,竟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 听完这话,桑梓才发现陆万金整个人眼神不对路子,她目光转眄两下,赶忙将身后的阿鸢护了一护,笑道:「陆员外远道而来,桑梓本应设宴为您接风洗尘,但您也看到了,我刚回织锦坊事务繁忙,我就只好让拙夫代我设宴,好好陪您喝上几盅。陆十松!」 正在门外候着的陆十松听到桑梓的唿唤,立马走进厅中,在桑梓交代几句后,便礼貌而客气地直接引陆万金离开了会客厅。 陆万金不甘心地瞥了几眼阿鸢,又无可奈何地在陆十松的催促下甩手离开了织锦坊。 等他们走远以后,桑梓才不屑地「呸」了一声,白眼一翻自语道:「老色鬼!」 这一切阿鸢看在眼里,便走上前拉住桑梓的手,「阿梓,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桑梓不屑道:「像这种老色鬼,要不是看在今后要靠他联络北韩,加上他又是北韩左相的人,我真是见一个打一个。就他那熊样,也好意思觊觎我们阿芊?!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 两人又相视笑笑,这才言归正传。 「对了阿芊,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阿鸢停止笑容,神情立马恢復严肃,「阿梓,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桑梓揣着手,在原地来回踌躇了些许时候,半天之后才一咬牙,回头看向阿鸢,「你可否愿意正式接手织锦坊?」 阿鸢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正式接手?何为正式接手?」 桑梓又一次转过头去,开始在原地徘徊,「你知道的,我现在怀孕了,尤其是这前期很多事情力不从心,精力也跟不上。现在的我经常觉得煳里煳涂的,我生怕自己管不好织锦坊。这织锦坊是我们祖上几代人的基业,所以我不想让它毁在我的手里。」 「阿芊,眼下丝路互易刚刚设立,陆万金这条线打通以后,订单很快就会纷至沓来,事情也会跟着多起来。我实在是力不从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桑梓说罢停顿下来,目光却始终盯着阿鸢,观察着她的反应。 阿鸢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她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管理织锦坊?」 「没错!」桑梓肯定道:「阿芊,我看得出来,你很有魄力,也很有智慧。要你来当这个坊主,再合适不过了。我祖父年迈,我爹又没有从商的志向,我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心好好生下这个孩子,和十松一起好好抚养他,培养他,让他成为一代栋樑之材。所以,我希望你能正式接管织锦坊,我呢,就每月分相应的红利便可。」 「这怎么行?!」阿鸢当即变了脸色,神色严厉:「阿梓,你也说了,这织锦坊是你们祖上几代人的基业,我当时代为管理,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如今你回来了,那就应当各归各位。如果你觉得精力不够,我可以继续代为管理,但你平安生下孩子之后,这织锦坊,还得还给你。」 桑梓听罢,面露无奈,「也罢,这段时间阿芊你尽可以放开拳脚,按照你的想法来,我会将我所有的权利尽数交于你。我希望织锦坊在你的带领下,可以蒸蒸日上,日益更强。」 阿鸢点了点头,这才稍事喘了一口气。 桑梓继续道:「至于这个陆万金,阿芊,你可一定要谨慎小心,提防此人!万不可被他占了便宜去!」 阿鸢笑笑:「你放心,他没有那个本事!」 -------------------- 感谢在2024-01-10 23:04:05~2024-01-12 21:3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玫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第七十章 如烟楼 ================================ 透过薄透的纸煳纱窗,一米暖阳映照在阿鸢此时的侧脸上,映照出她明媚自信的笑容。 桑梓呆呆地看着阿鸢发神,知道她能说出这番话,那她的心底必定是有一番盘算在的,便也只是笑而不语,虽然自是不用在这件事情上担忧,心间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阿鸢也敛回了笑容,想起那张来自北韩的陌生面孔,心间不免升起不少疑虑,眉头倏而蹙了起来。「阿梓,这个陆员外为何会跟着你们来桑榆镇呢?」 桑梓不假思索回道:「说来很奇怪,本来我们已经离开北韩了,但这个陆万金居然坐在马车里一路跟着我们到了西蜀境内。十松发现他时也很诧异,但他只说自己是合作之前想要亲自来我们织锦坊看看,如是他才能放心去做这个联络人。」 听完桑梓的话,阿鸢端着手在原地徘徊、思索了片刻,一时间没有觉得有不对之处,但心间的忧虑却没有半分减少。 听她们讲来,韩风的过于热络,陆万金态度的转变,都让她觉得无巧不成书,这正和陆十松的担忧不谋而合。 然而,眼下无论是陆十松还是阿鸢,都无法拿出任何质疑的根据,便也只能浅嘆一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陆万金确实值得提防。」 * 当日夜里,陆十松将陆万金带至烟花柳巷,本是为了投其所好,未曾想到打开的却是自己的眼界。本是陆十松做东,而轻车熟路走在前面带路的却成了陆万金。 连陆万金回头看到陆十松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都不由地直摇头。 「十松兄弟,你难道是第一次来青楼?」 陆十松轻咳了两声,却没有正面回答陆万金。陆万金也只是笑笑,在老鸨的带领下,两人定下了这个青楼位置绝佳的一个包间,刚一坐下,便有一群衣衫单薄的姑娘咿咿呀呀地围了过来,开始你争我抢地替两人斟酒。 这场面着实把陆十松吓傻了,他惊慌失措地红了脸,接连不断地端起酒杯狂饮,却未曾想到越是藉助酒来掩盖自己的尴尬,酒劲就越是容易上头。 最可恨的是,原本色慾薰心,就差没把好色两个字写在额头上的陆万金,对于这些烟花女子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陆十松已经逐渐有些迷离的双眼斜睨着在一旁安静坐着,不动浅酌着美酒的陆万金,不由问道:「陆员外对十松今晚的安排似乎并不满意?」 陆万金微微一笑,又端起酒杯往自己唇边送去,将杯口轻轻靠在唇边一吸熘,神情却是一副怡然自得的享受模样。陆十松也万万想不到,对于面前的场景,陆万金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因此即便是本楼的花魁在场,对于他来说也能波澜不惊。 倒是今日见到的那个织锦坊代坊主桑羽芊,却让他一见难忘。 他早就听闻西蜀的女子各个肤若凝脂,貌若天仙,真正得以一见,却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打见到桑羽芊之后,她柔情似水的目光如若九天星辰,她纤若纨素的腰肢摇曳生姿,尤其是她灿似花开的笑容,更是如涟漪一般久久在陆万金脑海荡漾,只要他一闭眼,整个脑海里就都只有这个只见了短短一面女人的面容。 如是,陆万金又怎么会对这群溶脂俗粉提得起兴趣? 陆万金几杯酒下肚,脸上泛红,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便趁着酒意凑到陆十松跟前,小声又清晰地对他道:「陆公子,你安排的这些,我知道是什么用意!陆公子良苦用心,我又怎会不领情?只是……今日看过织锦坊,又觉得跟你们描述的似乎有那么些许差别,若是我们北韩商会的单子真的全部交给你们,你确定能够完成得了?更何况,现如今西蜀的局势天下看在眼里,都心知肚明。万一哪天南齐人打了过来,那我们的损失,可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陆十松哈哈大笑了一阵,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递至陆万金面前,「陆员外您多虑了!桑榆镇的缫丝织锦业传承百年,桑家织锦坊更是远近闻名,四海皆知。再说了,桑州地处偏僻战火很难绵延及此,何况,目前西蜀不是已经在想办法议和了么?您啊,无须担忧!」 「哎呀,」陆万金面露难色,神色焦虑道:「这话虽如此,但咱们都是生意人,未雨绸缪,一切先往坏处想,总没有错,您说是吧陆公子?更何况,咱们这头回交易,不得好好看看对方的实力?」 陆十松脸上的笑容虽然依旧挂着,但是心里却已经垮下了脸。 「那……陆员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也懒得兜圈子,自己和桑梓不远千里奔赴北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据点,也断然不会因为一个陆万金就搁置。他若是不想做,大不了换一个联络人。实在是没必要在这里假模假式,阴腔阳调。 陆万金赶忙笑了笑,反倒是端起酒杯一脸笑意:「陆公子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这所谓合作讲究的是一个诚意二字,我这次不远千里跟着来桑榆镇,想必也已经展示了我的满满的诚意了,至于陆公子和桑梓姑娘……你们又有多少诚意呢?」 陆十松撇嘴笑了笑:「你需要什么样的诚意呢?」 陆万金皮笑肉不笑地喝了杯酒,继续道:「我需要的诚意就是……」他故作神秘地欲言又止,那双充满色慾的目光斜斜看向陆十松,油腻肥大的脸庞因笑容抽动着,继而往陆十松面前倾了倾身子,小声道:「桑羽芊!」 陆十松震惊地瞪着眼看着陆万金,看他笑得一脸得意,看他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就一阵噁心涌上心头。他能想到陆万金刁难织锦坊的很多种方式,但却万万没想到,这个狗娘养的陆万金竟然提出了如此无礼且无耻的要求。 阿鸢是何等清澈纯净的女孩子,何况,她还是自己公子心中唯一牵挂之人,自己怎能容许别人肆意玷污? 陆十松越想越气,也懒得跟陆万金这样的败类东拉西扯,索性就着手里刚刚被青楼舞女斟得满满的白酒,狠命朝着陆万金的脸上泼去! 顿时,陆万金整个人从上到下皆被浓烈的酒味包围,眼睛也被酒熏地睁不开,酒水从额头滑至脸颊,看上去极为狼狈不堪。 陆万金眼睛吃痛,赶忙伸手捂住,一边又慌乱中一阵乱摸,抓起舞女的外衫就疯狂擦拭自己脸上和眼睛里的酒水。嘴里还怒不可遏地喝道:「陆十松,你不想活了?!」 陆十松也丝毫不客气,当即回怼道:「不想活的人是你!」 * 自打成亲以来,这还是陆十松第一次深夜出门久久不归,桑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直接披上了外衣起身坐在房间里喝着茶水等他。 刚刚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肚子,府里的小厮便匆匆忙忙跑来,用拳头急切用力地敲打着她的房间门。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桑梓一听眉头都快要皱在一起了,赶忙开了门忧心忡忡地问:「发生何事了?为何如此惊慌?」 小厮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考虑到事态严重,还是一边指着青楼的方向,一边结结巴巴道:「姑……姑爷他……他跟陆员外在……在如烟楼打起来了!」 桑梓双眼一瞪:「你说什么?」 桑梓当即没敢犹豫,急急忙忙坐着马车赶到了如烟楼,刚一下车,便看到了一同赶来的桑羽芊和桑槿两人。 「阿芊,阿槿,你们怎么来了?」 阿鸢边走边说:「织锦坊的伙计跑来告诉我,说十松和陆员外发生了点争执,我放心不下,所以和阿槿来看看。」 「对!」桑槿也赶忙跟上前道:「这个陆万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在我们桑榆镇的地盘欺负我们的人。我一定要上去,好好给她点颜色看看!」 「不!」 她刚欲上前,自己的左右手却同时被阿鸢和桑梓拉住,两人异口同声地对她喊道:「切莫冲动!」 于此同时,桑梓扭头告诉阿鸢,这个陆万金可是她和陆十松千辛万苦在北韩找的联络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和陆十松闹翻脸,但是切不可轻易得罪了他,不然她们这两个月的努力不就是功亏一篑了么? 阿鸢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阿梓,我明白!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袖手旁观。我先上去看看情况,你放心,我必定会妥善解决此事。」 等她们三人小跑着来到陆万金和陆十松两人所在的包间之时,那些妖娆谄媚的舞女们早就惮于眼前的场景,惊吓着四散开来,躲在老鸨身后紧张兮兮地望着屋里正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从现场的痕迹和此时陆万金身上的伤情来看,陆十松并没有下狠手,且两人的交手他明显是防守更多一些。两人你扣着我的鼻孔,我反锁着你的双手,正扭曲着躺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整个包间一眼望去已经凌乱不堪。 「陆十松,你干什么?」 陆十松闻言,从倒立着的目光中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桑梓,只是咧着嘴笑了笑,却因为鼻孔被人扣住,根本说不清楚话。而陆万金因为被锁住了手脚,也是痛苦不已,两人彼此都不松手,在一群人的围观当中显得幼稚又滑稽可笑。 阿鸢拦住已经准备上前拉架的桑梓和想要上前帮忙的桑槿,道:「看来陆员外是喜欢这种谈判方式,也罢,那就这样聊聊也不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报私仇 ================================== 「什么?」蜷在地上的陆万金一听阿鸢要跟他聊聊,瞬间来了精神,即便是此时此刻根本没法动弹,也依旧一脸笑意地努力地往阿鸢的方向扭头,「不知羽芊姑娘要跟我聊什么?」 阿鸢微微俯下身子,轻言细语道:「陆员外,咱们都是商人,在商言商,那自然是聊聊陆员外如何才能避免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 陆万金略微有些不屑,自己从商不说百年也有好几十年了,从来就没有失手过,即便是让他亏个十两八钱都不太可能,更别说倾家荡产。这么听起来,感觉更像是一个莫大的笑话。 见他一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阿鸢倒是不愠不怒,继续道:「莫非陆员外以为是羽芊在耸人听闻?」 陆万金一边死死扣住陆十松的鼻孔不松口,一边奋力问:「那你倒是说出个不让人觉得耸人听闻的理由!」 阿鸢笑笑:「陆员外此番千里迢迢赶赴桑榆镇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吧?西蜀和北韩的丝路贸易既然已经打通,自此西蜀的丝锦、绸缎,北韩的香料、水果,都可以互通往来,陆员外可曾算过,这是多大一笔生意?而您,则是这些贸易的中间联络人,其中的利弊应该不用羽芊多言吧? 可倘若是陆员外不遵守契约,得罪了桑家织锦坊,那我们不介意重新换一个联络人。这样一来,您不仅要损失作为联络人将要获得的利益,更要赔偿违约的损失。一来二去,只怕陆员外您不仅不能从这丝路中获益,反倒还会配上自己的家底。您不妨好好想想!」 陆万金双眼飞快转动,头脑里似乎是有一个金算盘在不停敲打着。因为丝路互易的规则阿鸢是有参与制定的,而作为两国之间的联络人,重要程度可见一斑。所以,若是联络人单方毁约,赔偿的金额将会是未来三年预计贸易利益的十倍。 此番陆万金私自跟到西蜀,已经是有探听秘密之嫌,若是较真,是可以跟他计较毁约之责的。 鑑于此,即便是陆万金的算盘打得再怎么好,一旦被认定毁约,他的确会倾家荡产。 陆万金不禁打了个寒噤,身子瑟缩了一小阵。可是,当他看了看被自己抠得鼻孔四周都红了一圈的陆十松,嗅了嗅空气中尚未散失掉的那阵酒香味,感觉自己的眼眶都还热辣辣地有些泛疼。 不对啊,这场冲突的制造者,分明不是自己才对! 陆万金蓦地放开了被自己紧紧锢了良久的陆十松,圆润的身子滑熘熘一弹,便从地上坐了起来,眉头一蹙两眼含泪地看着阿鸢,道:「不对啊,羽芊姑娘!这受委屈的明明就是我啊!刚刚分明是陆十松陆公子,莫名其妙泼了我一脸酒,怎么就成了我得罪他?分明就是他得罪我!」 桑梓在一旁听着,眼光霎时射向正坐直身子摸着自己几乎快要变形的鼻孔的陆十松,眼神仿佛在逼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十松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在陆万金身后捶了重重一拳:「贼喊捉贼,你还有理了?」他看向桑梓,义愤填膺道:「阿梓,你可知这老傢伙刚刚提了个什么混帐要求么?」 桑梓疑惑摇头问:「什么要求?是有多离谱才能让你们两人如此不顾颜面厮打至此?」 陆十松看了看正看向她的阿鸢,反倒是不好开口了,说话变得嗫嚅起来。 「他……他竟然想要……想要……」 看着他说话吞吞吐吐,一反常态地不那么干脆利落,桑梓有些急了:「他想要什么?天上的星星还是地上的龙肉?你倒是说啊?」 陆十松狠狠地瞪了陆万金一眼,将本来就有些心虚的他瞪得惶恐不已。 「他想要阿芊!!! 陆十松话语刚落,房间里瞬间安静了顷刻。阿鸢不可思议地跳动了一下眉毛,脸上的神情难以捉摸,而桑梓和桑槿在一旁震惊的呆立了片刻后,不约而同地深唿吸了一口气,接着便由桑槿将阿鸢拉至一旁,桑梓则上前二话不说一脚踹在了陆万金的胸膛之上,将他踹出去了半米远。 两人动作配合默契,一气呵成。 「岂有此理!陆万金,今日在织锦坊我就忍你很久了!!!」桑梓俨然还没泄气,气沖沖地提起裙子就要冲上前去,却被后面的一干人拉了回来。 陆万金见此情形,自知此地确实不是他能久留的,便丝毫不顾还疼痛不已的胸口,立马翻起身来,连滚带爬地朝门口爬了过去,捡着没人的空挡,起身立刻飞也似地逃出了这青楼。 回去的路上,桑槿看了看刚刚从老鸨手里拿回来的凭据,不由地嘆了口气:「算上今日的菜席酒水,服侍的七八个姑娘,再加上被破坏的桌椅家具和一些摆件,咱们总共赔偿了近三百两银子。」说罢,她瞥了一眼陆十松摇了摇头。 桑梓正用沾了药水的毛巾替陆十松擦拭伤口,听到这里不由地手一重,让陆十松发出了「啊嘶」一声痛苦的哀鸣,接着气唿唿地朝他吼道:「你还知道疼啊?我让你代为宴请陆万金,你倒好,居然把他带到这种骯脏的地方。怎么,你也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满足一下自己的私慾是不是?」 陆十松捂着伤口委屈道:「瞧你说的,你夫君岂是如此贪财好色之徒?我原本只不过是想投其所好的,可谁曾想这个陆万金竟然对这些风尘女子视若无睹,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所以,我才气不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气不过就可以随便打架?」桑梓埋怨道。 陆十松自知理亏,又不想这个节骨眼上继续惹桑梓生气,便自觉地将头埋得很低,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有忏悔的模样。 孰料,桑梓却话锋一转,语气低下去几个度对陆十松道:「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将他引至空旷之处,找几个不相干的人,再给他头上套个麻袋什么的,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关键还能省个几百两不是?做生意,要懂得精打细算,晓得伐?」 陆十松一脸诧然地看着桑梓,阿鸢也对桑梓的这番话也感到震惊错愕,和桑槿对视一眼之后便窃笑起来。 「哦!」陆十松似乎明白了,摸了摸后脑勺便陷入了思索当中。 * 翌日一早,刚刚被踢了一脚的陆万金伤疤还没好,疼也忘的一干二净,竟然一大早就在织锦坊大厅里坐着喝茶,就等着阿鸢和桑梓她们前来。 几人看到坐在那边如一只座山雕般体型庞大、令人作呕的陆员外时,第一反应是面面相觑,眼神互递着讶异。接着,桑梓便端着手端庄而优雅地走到正前方坐了下来。 「陆员外,您还真是勤奋。按理说,咱们只是合作关系,没必要劳烦您亲自到我们织锦坊监工吧?更何况,咱们现在订单尚未收到,您这么早就跟来,是否有所不妥之处呢?」 陆万金嘿嘿笑了几声,漫不经心地伸手掸了掸自己胸前衣服上的灰尘,忽而又想起昨日的一脚,赶忙轻咳两声正色看向桑梓道:「桑坊主,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权限来你的织锦坊监工。只不过,咱们的合作事关重大,也比较仓促,咱们韩相爷也是怕我们之间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或者是中途出现什么纰漏,这才特许我一路相送,亲力亲为到西蜀实地看看,如有不妥,便宜调整。」 「不妥?」桑梓下意识地看了下阿鸢,两人心照不宣地对了对眼神,便又问陆万金道:「合作细节,咱们在北韩的时候便已经商议地很清楚了,而且也达成了共识。怎么现在又突然会有不妥,还要调整?莫非是陆员外想要临时加码,这才抬出韩丞相,想要压咱们织锦坊不成?」 「非也非也!」陆万金大笑道:「坊主不必如此心急!陆某只是将这几日所见飞鸽传书给了韩丞相,并且取得了韩丞相的同意,咱们这丝路互易的条款上,有些细节,还需要再改改!」 桑梓当即气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吼道:「陆万金!!你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陆万金只是笑,却不说话,端起旁边桌上的盖碗茶悠闲地喝起来,丝毫不理会桑梓的歇斯底里。 阿鸢见情形不对,便赶忙起身安抚着桑梓的情绪:「阿梓,你先别着急。」 桑梓本就比较信服阿鸢,又本欲将织锦坊交给她管理,既然连阿鸢都已经开口了,她即便心底再大的火气,也只能硬生生先暂时压制了下去。 阿鸢不疾不徐地笑着问陆万金:「不知陆员外认为,哪些条款是需要改动的?不妨说出来,咱们再斟酌斟酌,若是合理,也不是不可!」 桑梓听完,眉头一皱,小声地唤她的名字,试图提醒她莫要跟这种奸诈小人继续纠缠。 阿鸢却不以为意,依旧自信笃定地看着陆万金,等着他的回答。 陆万金听到阿鸢的话,也放下了手里似喝未喝的茶,一副阴险小人的模样盯着阿鸢,笑道:「我听说阿芊姑娘绣技天下一绝,无人能比。且在今年的织锦赛中,更是一一副绣锦夺得织锦花魁。而我们北韩看中的,自然也是蜀锦蜀绣的巧妙结合。即使如此,今后我们需要的,则不仅是你们桑榆镇的丝锦,我们更要批量订购你们的绣锦。若是坊主做不到,那咱们得合作便不再作数!」 「陆万金!」桑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这是公然毁约!」 陆万金也不惧:「没错,我就是公然毁约,你能奈我何?」 「你当真以为,我们非和你合作不可吗?」 「或者桑坊主你也可以试着联络一下韩大人,看若是我不跟你们合作,北韩你们还能不能找到第二个联络人?」 桑梓心里没底,这话自然也没敢接,只是气的胸口不断起伏,唿唿吐着热气。 阿鸢沉思了稍许,忽而婉转一笑:「不就是绣锦吗?一言为定!」 -------------------- 这段时间去医院割了个瘤子,手上还缠着绷带,紧赶慢赶地写文,速度老提不起来,大家见谅!健康真的很重要,愿大家平安健康喜乐,龙年快乐!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锦绣会 ================================== 桑梓斜睨一眼陆万金此刻脸上那抹得意的神色,当即起身过去将阿鸢拉至角落,小声问道:「阿芊,什么情况?怎么就一言为定了?」 她看了眼门外,向阿鸢递了个眼神,「咱们织锦坊向来只会缫丝织锦,织娘门个个糙手糙脚的,刺绣这样的活,压根就不会啊。况且,那么多订单,若都是要手工刺绣,这工期如何赶得及?阿芊,你可不要被这陆万金牵着鼻子走才是啊!」 阿鸢听完,起初并没有说什么。桑梓说的这些,她岂会不知。 不过,对于刺绣而言,织娘们确实都是门外汉,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阿鸢不同啊,若是论锈技,整个西蜀谁能与之匹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虽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陆万金这招分明就是刻意刁难,但至少他有一点是说对了:当初的阿鸢,可就是凭藉锈锦才在织锦赛拔得头筹的。 阿鸢不慌不忙地转头看向桑梓,用手轻抚着她急切的情绪。 「阿梓,既然你将织锦坊交于我管理,自当对我有所信心才是。你放心,我既然能夸下这个海口,我自然早有应对之策。」 「可是……」桑梓仍旧不放心,话到嘴边又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织锦坊确实是自己要交于阿鸢打理的,自己也的确信得过她。但是,她毕竟是如此柔弱之躯,又单纯无邪,未经世事,如何能招架得住像陆万金这样的滑头呢? 提出这个要求,很可能只是陆万金使绊子的第一步,若是之后他继续使坏,阿鸢能否应付过来呢? 阿鸢看出来她的担忧,继续道:「其实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咱们织锦坊的锦绸过于单一,样也好、款也罢,都已经数年未曾变过。这就像吃饭一样,一道菜不管有多好吃,吃的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也会乏味。不是吗?」 桑梓似乎听明白了些许,抬起眉眼问:「阿芊的意思是?」 「没错!」阿鸢肯定道:「这些日子我已经拟定了很多锦绸新品的样式,也会逐步丰富咱们的款式样式。不仅仅只是绣锦!所以,阿梓,即便是陆员外不提出这个要求,我还是会改的。」 陆万金表面装作无所谓,却一直不停瞥着这边的桑梓和阿鸢两人。直到看到她们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到终于转身面对他,一前一后又重新回到正厅中央,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着,心底既心虚又好气:「怎么样,二位是否商量好了,能不能接受我提出的这个要求?若是你们不能接受,那咱们的合作……」 「好!」 未等陆万金说完,桑梓便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笃定地说道:「就依陆员外刚刚说的,锈锦就锈锦!不过,订单周期,订货量,以及预付定金的相关款项,陆员外必须提前和咱们的新坊主桑羽芊商量并写入契约。如若陆员外不能接受,那咱们的合作也只好作罢!」 陆万金一听,立马摸着短鬍鬚转动着瞳孔思索。 原本将韩相搬出来,也就是吓唬吓唬桑梓,北韩也断不可能此时单方毁约。陆万金心底明白,倘若继续发难,真惹怒了眼前这个做事雷厉风行的女子,最后合作不成,那吃亏的只能是他自己。 再说了,现在阿鸢从代坊主已经成了新坊主,这来日方长,日后两人之间交集之处想必不会很少。 想到这里,陆万金心里便乐开了花。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羽芊姑娘,那接下来,咱们可得多商量商量,可得把一切都给定清楚了。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占人便宜的,羽芊姑娘可千万别客气!」 看他这副嘴脸,桑梓都险些没把近些天吃的山珍海味给吐个精光,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喜欢占便宜。殊不知他这番刁难,不就是为了占阿鸢的便宜吗? 桑梓「唿」地吐出一口闷气,嘟着嘴看着阿鸢皱眉。阿鸢则一副淡然神色,笑着朝桑梓摇了摇头。 而此时的陆万金,则一脸笑意地紧盯着阿鸢。阿鸢却并没有想像中那般躲避,反而直面他的眼神,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因如此,陆万金才不知为何地感觉身上冒出一股寒意,说不清,道不明…… * 仲夏已过,七月流火。 虽然一轮圆日依旧当空,但比起前些时日的酷暑而言,已经算得上是清爽凉快了。 织锦坊外,一大早便排上了长长的队伍,一眼望去,却都是些衣着朴素的农家妇女。 阿鸢站在织锦坊门口,居高而临下地看着摆在台阶之下的展台,听着那些女人中气十足地介绍自己,兴致昂扬地在绣娘报名的名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那皎洁脸庞上的苹果肌微微隆起,笑得绝美绝妙。 「阿芊!」 闻言,阿鸢看向声音传来处,只见桑梓在陆十松的搀扶下,刚刚下了马车就迫不及待喊着她的名字,朝她疾步走来。 阿鸢一笑,也缓缓走下台阶,去迎桑梓。 「阿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从今日起要好好闭门养胎么?织锦坊的事,尽管交给我便好!」 桑梓笑了笑道:「虽然现在已经将坊主之位交与你了,但织锦坊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我肯定也不会躲在家里自顾清闲不是?再说了,我听十松说你竟然想到要成立锦绣会的点子,我实在是忍不住想过来看看,学习一下。看这样子,大伙儿参与的积极性还是蛮高的嘛!」 桑梓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长长的队伍,心底不由夸赞自己看人之力,用人之准。 阿鸢走到另一边搀过桑梓,将她往织锦坊里带;「那你先进去坐着,听我慢慢给你讲。」 织锦坊的正厅中,阿鸢让桑槿将近些日子两人写的计划递给了桑梓,在她打开阅览之时,还在旁边细緻地给她讲述自己的想法。 桑家的织锦坊在缫丝、织锦上,有着百年的传承和经验,而阿鸢自小酷爱刺绣。所以,在阿鸢初次加入织锦坊之时,头脑里其实便已经有了锦绣会的构想。 「织锦坊可以按照之前的规模、配置保持不动,由我负责招募一些闲在家里的妇女跟我学习刺绣,先培养一批绣娘出来。再让这批绣娘负责招募和培训第二批织娘,以此推及第三批,第四批……最后,将织锦坊生产的锦绸交由绣娘们加工刺绣,制成绣锦。如此,不仅陆万金的要求我们可以满足,等日后西蜀和南齐战事一听,咱们锦绣会的绣锦也会通往全国各地,名扬天下。阿梓,你认为如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桑梓想了想,问:「若是如此,会不会有些慢?毕竟培养绣娘不是几日几月可以完成的,万一届时陆万金在绣工上挑刺,那咱们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鸢莞尔一笑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既然是速成的绣娘,肯定不会等到她们绣技炉火纯青之后再上手。而且,刺绣的步骤也可以拆分出来,让不同的绣娘承担不同的步骤。如是,便可以让刺绣的效率变得高起来。」 阿鸢话还没说完,桑梓便兴奋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听明白了!这就好比咱们织锦坊,缫丝、织锦、染锦、洗锦,每个步骤环环相扣,却又各司其职。阿芊,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有坊主的模样了!」 如此肯定的话语,阿鸢自是欣然的。只是,答应了桑梓接手织锦坊,那就意味着,自己今后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办法分散。而想要回到都城的梦想,仿佛又变得遥不可及。 只愿桑子渊能成功劝服祁漠炎,守护好西蜀江山才好! ** 负责登记报名的带班织娘,便是上次被阿鸢解救于口舌之战的年轻女子桑瑶。 报名从织锦坊开门伊始,一直到午时三刻。直到最后一个报名的妇女登记完之后,桑瑶才伸展了一下早已疲惫不堪的双臂,笑着收好名单,朝织锦坊里走去。 然而,天昏地暗的一瞬间,桑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近在咫尺的织锦坊大门却忽而变成了一抹黑。再一回神,自己竟然已经被装在了麻袋中,继而腾空而起,被扛在了几个人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地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而去,口中也早已被人从背后硬塞进了一块布,除了咿咿呀呀发出一丝声响外,根本喊不出一个字。 就这样,她浑浑噩噩间被人越抬越远。 我嘞个豆,她都不禁皱眉纳闷:这好像是光天化日啊!!明目张胆啊!!!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织锦坊大厅中,阿梓看了看桑槿递过来的帐本,越往后看,越是止不住地笑意。 自己离开西蜀时间并不长,阿鸢一个代坊主,不仅解决了织娘们内心的不服,让织锦井井有条。更是让原本就下滑很严重的利润,逐渐变成了抬头的趋势。 这样的成绩,别说是她,即便是自己那经商几十年的祖父,也难免需要花上九牛二虎之力。 桑羽芊,你可当真是不简单吶! 「好了,」桑梓看到一半便将帐本合上,又原封不动递给桑槿,扭头对陆十松说:「咱们俩明天开始就安心在家睡大觉吧,这织锦坊有了阿芊和阿槿,我能放两百个心。哎,躺着就能赚钱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阿鸢打趣地笑道:「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赚了钱捲款跑路?」 桑梓回道:「我在北韩的这几个月时间里,你有成千上万次机会可以跑路,你跑了吗?」 话一说完,两人相视而笑,都心照不宣地不再继续往下。 桑梓起身,被陆十松搀上之后,告别了阿鸢和桑槿,准备离开回府。阿鸢这也才想起来绣娘报名的事。 「对了,这个点报名应该结束了,我出去看看情况如何!」 而她还没来得及踏出门,之前和桑瑶有过冲突的织娘桑叶便急沖沖从门外跑进来,满头是汗地焦急道:「两位坊主,大事不好了!」 --------------------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南行路 ==================================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就在织锦坊大门口,一个大活人还真能凭空消失掉? 早在桑叶和桑瑶发生争执之后,阿鸢便私底下调查过桑瑶这个人:她平日里为人和善,性情温和,也从来不轻易与人结怨。至于她的家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桑农家庭,为财绑架自然也说不过去。 盘算来盘算去,唯一跟她有过过节之人,也只有桑叶了。何况,桑叶还是当时第一个发现桑瑶不见之人。 思及此,阿鸢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桑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从她的目光中,这个原本便有些心计的女子自然也能很轻易读懂这个眼神蕴含的意味。 桑叶紧张地蹙起眉头,连忙上前拉住阿鸢的手臂,惊慌地解释道:「坊主,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是我敢以性命担保,桑瑶的失踪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坊主,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阿鸢收回目光,低下头又开始在心底盘算。这个桑叶虽然和桑瑶有过过节,但是也在当日就化解了,之后也未见她们有不和谐的迹象。要让桑叶因为这件事就绑架桑瑶,动机还是不太足够的。 她舒展眉头沖桑叶轻轻一笑道:「我自是相信你的!我刚刚只是在想,究竟何人,能因为何事,竟然明目张胆地来我织锦坊门口绑人呢?」她想了想又道:「桑瑶在失踪前,有什么可疑迹象么?」 桑叶仔细回忆了一下,却感觉什么有价值的内容都想不起来,便暗自摇了摇头。 桑梓忙道:「阿芊,事不宜迟,赶紧报官吧!」 阿鸢尚未做出回应,桑叶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一句:「对了,还有个事,不知道算不算可疑?」 阿鸢和桑梓闻言,连忙回头看着她。 「咱们上午绣娘报名的名单也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了,作为织锦坊坊主,阿鸢还是差人去县衙报了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因为是桑羽芊的案子,桑元征自然是特别留心,当即便派捕头带着人前往四处寻人。 绣娘招募正如火如荼,这个时候偏偏丢失的是绣娘们的名单。无须多想,便知道这件事和陆万金定是脱不了干系。 阿鸢原本不想将这一猜想告诉桑梓,以免她做出冲动的举动。可即便是阿鸢不说,桑梓也不可能一点都猜不到。 她暗暗咬牙,若这一切真是陆万金干的,她一定会找一个空旷的地方,雇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用一个麻袋套在他头上,好好发泄发泄这段时间心中的怒火。 * 是夜华灯初上,在距离桑榆镇千里之遥的蜀南,南齐都城云州正是一片热闹繁盛之况。 一个醉汉三步一摇,五步一甩地行走在街头,时不时还满不客气地撞倒路过的行人。 此人正是曹奂。 云州百姓皆知道这个曹奂是胡丞相的心腹,平时为人横行霸道,没有几个敢惹他。因此,即便是自己被撞到,却像是犯了滔天大罪一般跪倒在他面前,不断磕头认错。 醉醺醺的曹奂看着俯身在自己面前的可怜百姓却并没有一丝同情和怜悯,却反倒扬起自己的脚狠狠踢在那人肩膀之上,将他又一次踢倒在地。 看着那人狼狈的模样,听着他痛苦的呻·吟,曹奂心满意足地咧开嘴大笑起来,污言秽语当即便脱口而出:「你这个草包,连本大人的路也敢挡,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人一听,赶紧捂着疼痛的胸口起身,趴在地上不断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草民没长眼,是草民不小心。草民再也不敢了……」 曹奂怎么会理睬他的求饶?这种卑微,这种自甘低下,在他眼里,不过更加廉价,更加可欺。 于是,他又举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一杯酒,拔出身旁随从腰间的佩刀架在那百姓的脖子上,将那百姓吓得差点瞳孔破裂。 「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 曹奂轻蔑的看着他,笑着道:「饶了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饶了你,怎么样?啊?哈哈哈……」 说罢,他扎了个大马步,掀开衣袍将自己的双腿张开,充满讥讽意味的笑声瞬间充斥着整个街道,身旁的随从也跟着笑得前俯后仰。 周围的群众看着都不敢吱声,心底默默同情起这个倒霉的男子。 而那男子也没办法,虽然感受到这辈子莫大的侮辱,但为了活命,也只能咬着牙关顺从地朝着他的胯·下一步步爬过去。 每向前爬一步,他都要忍受着周围无数双眼睛的凝视,也要忍受着自己心中无尽的屈辱和痛楚。 谁让他天生出身卑贱?谁叫自己恰好碰到的,是这无恶不作的权势走狗? 周围空气几乎要凝固了!众人无不屏息凝神,皱着眉头焦心地看着这令人难堪的一幕。 可当那人的头才刚刚到曹奂的胯·下,曹奂递给身旁的随从一个眼神,那随从便立马意会地抬起脚踢中了他的屁股。顿时,他立马扑倒在地,头也再次撞到了曹奂的大腿上。 这下,曹奂彻底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原来说的只要钻过他的胯·下便不再追究的话,就如同放过的屁一般消失在空气里。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剑,朝着那无辜的百姓头上直噼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长羽剑「嗖」地一声从曹奂正前方飞出,划过人群中的缝隙,精准无误地刺进曹奂右手手腕关节处。 巨大的痛楚,让曹奂手里的剑当即掉了下去,又正好砸在了他的脚上。 手上的伤,脚上的痛,让曹奂痛得缩在地上哇哇乱叫。 随从见状,赶忙上前将他扶起。而曹奂此时的目光中,却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回来了!!一定是他回来了!快,去丞相府,告诉丞相他回来了!」 随从一听,慌得应「是」都忘了,赶忙回头飞也似地狂奔向丞相府。 与此同时,对面街边客栈三楼的窗户边,傅珹歌轻轻放下手里的弓,神色自若地握起自己的佩剑,毫不犹豫地起身脚踏窗棂之上,朝着曹奂的方向一跃而下,正正好好落在那被欺负的百姓身前。 曹奂扭曲着五官,颤抖地伸手指着他:「果然是你,傅珹歌!!」 傅珹歌原本就是打算回来直面胡络布,因此也不打算再掩藏什么,当即唇角一勾,好看的眉眼舒展如夏日的荷莲。 「没错,是我!久违了,曹大人!」 一剎那,曹奂想起了之前在西蜀时,他曾一掌差点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如今,也是一箭穿透自己的手臂。此等仇怨,怎能让他不生恨意和恐惧? 曹奂一边往后退缩,一边示意自己的随从:「给我上,杀了他,杀了他!」 那些随从听了他的命令,当即面面相觑,都拔出自己的佩剑却不敢动弹一下。 开玩笑吗?杀了他? 谁不知道他是所向无敌的战神傅珹歌?! 今日既然在此遇到他,能不能活命还另说,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傅珹歌目光一凛,也缓缓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剑才拔到一半,曹奂和自己的随从却都各自吓得后退了三步。 傅珹歌心底一笑,当即从其他人说道:「想活命的话,回去告诉胡络布,就说傅珹歌一炷香之后亲自前往府上拜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你们别听他的!拿下他,拿下他!」曹奂站在最后面喊得声嘶力竭,等喊完左右一看,才发现自己带的几名随从都一股脑跑没了影子。 而自己回头的一瞬间,傅珹歌的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傅珹歌回头对那百姓说道:「你走吧!你们也都散了吧!」 人群散去后,傅珹歌也带着曹奂消失在街头。 * 南齐丞相府,可以说无论从规模大小,还是装饰的奢华程度,都是西蜀的祁漠炎和北韩韩风的府邸所远远不能及的。 远远望去,金碧辉煌,说是一座行宫也不为过。 胡络布此时正躺在自家偌大的浴池里,和自己的三两个小妾一起泡着鸳鸯玫瑰花瓣浴,手下却突然破门而入,吓得几个小妾连声尖叫起来! 「谁让你闯进来的,要死啊!!」胡络布赶忙伸手护着小妾,气的七窍生烟。转头又安抚起几个受了惊吓的小女人:「乖乖不怕,乖乖不怕哦,等我上去弄死他!」 那下属大惊失色,赶忙背过身去,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 「丞相大人恕罪,属下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只是事态实在是紧急,只能先斩后奏,望丞相开恩。」 胡络布并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当即怒吼道:「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那人皱了皱眉,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三步化作两步,连忙出了浴室。 他自知今日罪孽不浅,出浴池后也自觉地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咚」一声跪在了浴室前的台阶下。 好在不多时胡络布也穿好了衣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浓密的鬍鬚被水打湿后,显得非常锐利,像倒悬着的一把黑色的尖刀。 他怒视着台下跪着的手下,问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一刀给你个痛快!二,去我牢里领受十五道刑具!若你能活下来,我既往不咎!」 作为胡络布多年的心腹手下,想都不用想,这两种选择都无疑将他直接送入了地狱,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得选择。 他当即将身子俯得更低,带着哭腔道:「请丞相大人听完属下汇报,再赐属下刑罚不迟!」 胡络布摸了摸湿润的鬍鬚,反正杀个人早晚都是要杀的,便也大方应声道:「讲!」 下属这才抬起头来,望着胡络布的眼睛道:「大人,您的计划奏效了!」 --------------------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入重围 ================================== 傅珹歌抓走曹奂以后,将他带到了西街一处隐蔽的小巷子中。 曹奂吓得面色铁青,嘴唇不断颤抖着反覆问他:「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傅珹歌邪魅一笑:「你怕什么?你刚刚欺负弱小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么?现在怎么尿裤子了?」 曹奂听完,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眼自己已经湿透了的裤·裆,额上汗珠配合着此刻的瞪大的瞳孔,更是将他的惧怕展现地淋漓尽致。 右手手腕关节还插着箭血流不止,上次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如今自己和这个活阎罗仅仅只是一尺之遥,说不害怕,可能吗? 曹奂迴避着傅珹歌质问的目光,强挤出一个苦瓜般的笑脸道:「傅将军,刚刚是我不对。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您也知道我是胡丞相的左膀右臂,今日与我方便,来日自己方便,是吧?」 傅珹歌听完,脸上笑意更甚。 「是吗?听你这么一说,我还偏偏就不放你了!」说罢,他敛回刚刚脸上的笑意,整个脸上的温度急剧下降,如烧的火热的铁水瞬间凝固,顷刻之间结满冰霜:「说,你们把萧凛怎么样了?」 曹奂一听,悄然间转动了几下眼珠,还妄图欲盖弥彰,装出了一脸无辜:「萧将军?我,我不知道啊!萧将军不是很早就随您离开南齐了么?」 他的自以为是,在傅珹歌面前却根本就是小把戏。见他不肯说实话,傅珹歌也懒得跟他兜圈子,当即用自己的剑鞘抵在他脖子上用力一摁,让他感受到了窒息的滋味。 直到曹奂脸被憋得通红,咿咿呀呀地快要断气之时,傅珹歌才稍稍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老实说!盪齐寨是不是你们灭的?萧凛,是不是你们抓走的?」 被傅珹歌这么一折磨,曹奂倒不像刚刚那般唯唯诺诺了。他回头瞥了一眼傅珹歌,脸上露出邪魅狂狷的笑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傅将军,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南齐,在胡丞相的势力范围!你敢轻举妄动吗?若是你今日敢动我一根汗毛,你信不信你根本走不出云州城!」 傅珹歌听罢,唇边的弧线浅浅一勾,笑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想着回去!你最好告诉我萧凛被你们关在何处,否则……」 「否则如何?你还真敢在胡丞相眼皮底下杀我?」曹奂一脸奸诈诡谲的笑容,仿佛是料定了傅珹歌不敢轻易在南齐暴露他的身份一般。 可电闪雷鸣的一瞬间,只听「吭」地一声清脆响声,伴随着「唰」地一声绵柔的声响,安静了不过一剎那,曹奂便捂着正在喷溅着鲜血的脖子,瞪着眼睛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傅珹歌闭起眼睛深唿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还来不及喊一声疼就已经断气的曹奂,抬起脚从他尸体上跨了过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你不说,我也能自己找。你早就该死,我给你机会让你保命,是你自己不要的!」 * 离开不过半年光载,这偌大的都城此刻在傅珹歌眼中俨然已经物是人非。 其实想想也不尽然,可能这里的人一向如此,只是现在的自己,看他们的眼睛变得不同罢了! 前面不远处,就是自己死敌胡络布的府邸。远远望去,这府宅气势恢宏,朱门大院,看上去比皇宫也无不及。 这么个奢华的院落,也不知当初修建之时,搜颳了多少民脂民膏。 以前在南齐作为萧北南的杀人和战争工具之时,傅珹歌从来没觉得自己活着有什么样的价值,也不敢有多余的想法。唯一只知道,对于自己的君主,要尽忠;对于自己的结义兄弟,也莫要忘义。 如今自己故地重游,却多么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改变现状,让这里的百姓真正过上繁花似锦的人间生活,让这市井的烟火真正为盛世绽放。 可再一举目,这府邸是如此的庞大,自己又显得那么渺小。 傅珹歌无奈地笑了笑,毅然走向丞相府门口早已严阵以待的层层守卫,和无数正对着他的明枪暗箭! 胡络布此时正站在丞相府门口牌匾之下,离大门只有一步距离。而他的两边,除了守护了好几个看样子就武功不凡的绝顶高手之外,还立着一排银晃晃的盾牌。 看着傅珹歌手提着带血的剑,单枪匹马就敢闯入自己的包围圈,胡络布不禁心底一笑:这还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傅珹歌啊!那份骄傲,那双眼眸,哪怕是已经远离世事这么长时间,如今看上去也是只增不减! 「傅老弟,别来无恙啊!」 话传到傅珹歌耳朵里,让他一阵不适,心里直道:谁是你老弟?面目上,却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哟,这不是胡奸相么?你搞这么大阵仗迎接我,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那当然!」胡络布虽然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伸手指了指这群守卫将士,又连拍了三掌,在傅珹歌身后隐藏已久的弓箭手也都齐齐就位,不出所料地将傅珹歌围在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当中。「怎么样,傅老弟?我精心为你定制的豪华阵容,你可还满意?」 傅珹歌环顾了一下四周,轻蔑一笑。自己当初挥刀御马在战场拼杀,直面万千刀剑,枪里奔,箭里飞,岂会将眼前这区区几百号人放在眼里。 他双目若箭,齐齐射向胡络布,只冷冷问道:「萧凛在哪里?」 胡络布微微一笑:「萧凛就在我府中的地牢中,不过,你要是想见他,自己过来呀!哈哈哈!」 肆意狂放的笑声迴荡在整个云州城上空,与此同时,前方守将已经举着枪矛向他刺来。 傅珹歌远远看着,轻轻挪动了一下脚步,让自己的脚在地上画了个半圆,稳稳地如同深扎的树根,落在自己后方不远处。 数十只枪尖对准他刺来时,他向后一弯腰躲了过去,右手手掌落地,撑在地上保持平衡。稍稍稳定之后,左右已经先发制人扫过那些枪矛,用力一夺,便将枪矛死死压在自己腋下。 一个旋身之后,前方的守将已经被这力道弹飞,顺便还压倒了几个正欲上前的守将。 傅珹歌抬起凌冽的目光,右手腕转动手中的剑柄,稍微调整了一下剑刃方向之后,便不再原地等待,跃身冲进了守将之中。 霎时间,丞相府外一片惨叫声叠起,将这宁静的夜撕裂。看着守将们一个个被砍倒地,傅珹歌却除了髮丝有些凌乱外毫髮无损,胡络布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昔日战神的实力。 他表面看着不慌不乱,指挥调度却已经逐渐失了最初的冷静决然,当下连喊两声:「弓箭手,放箭!放箭!」 接着,一片箭雨密密麻麻从后空袭来。傅珹歌回头一瞥,当即一个旋身躲过了箭雨,而在他身后的诸位守将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纷纷成为了替箭羊,中箭倒地。 睥睨整个南齐,有谁比傅珹歌还懂箭呢? 他不仅会用弓箭,更比谁都清楚弓箭手的弱点,那便是换箭换人途中几乎可以忽略的那一刻时间的间隙。 几发箭雨之后,傅珹歌抓准时机跃身到弓箭手身后,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砍倒了一众弓箭手,并顺势拾起地上的弓箭…… 几个回合下来,丞相府外原本浩浩荡荡的几百号人,眼下只剩下了围在胡络布身边负责保护和挡刀的十几人。 傅珹歌脸上、身上都溅满了血渍,剑刃上也在不停往下滴淌着鲜血。 他一步步往前挪动脚步,眼神凌冽地直勾勾盯着胡络布,坚定地朝他喊道:「交出萧凛,饶你不死!」 胡络布也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傅珹歌能这么轻松地就消灭了自己精心挑选的守卫阵营,把自己逼迫至此。 他更没有想到,曾经一向冷静果决的傅珹歌,如今归来,竟然如一副嗜血恶魔般,真能够在云州城,公然血洗丞相府! 胡络布脸上已经面露惊骇恐慌,面前的守将更是瑟瑟发抖。 他小声地对前面几个人下令道:「撤,撤回府里!」胡络布说完,便率先掉头,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府里,却转身一把将府门关了起来。 守将们退到门口,才发现大门已经紧紧锁上。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重新往前几步,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盯着傅珹歌,手上拿的剑却都抖得不成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看着他们这群被遗弃在外的可怜人,傅珹歌终究是没忍心下手,他长嘆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悲哀!你们为他出生入死,最终却只能替他受死。」 守将们尽管害怕,却还是颤抖着嗓音回道:「你少废话,守卫丞相府,本就是我等职责,大不了就是一死!」 说罢,十几个人对了对眼神,便「啊」地一声齐齐向傅珹歌沖了过去。 却……扑了个空! 等他们跑到傅珹歌刚刚所占之位之时,傅珹歌早已跃身上了房顶。 他回头笑着朝他们道:「我的目标是胡络布,不想跟你们死缠烂打,你们好自为之!」 那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傅珹歌已经又一次跃下了房顶,落在了丞相府里面。 一面墙,一堵门就能困住傅珹歌?真的是胡络布太天真么? 当傅珹歌稳稳落在傅府院子中央时,他不禁闭起了眼睛:胡络布啊胡络布,你这布防还当真是天衣无缝! 他料想到以傅珹歌的实力,突破重围定是必然之事。因此,早就在府宅之中,准备了第二道守卫防线! 胡络布看着此时的傅珹歌,就像一只飞错了路线的小鸟,落入了一群鹰隼包围圈一般,心底开始隐隐发笑。 傅珹歌,你这次还能逃得了? --------------------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过眼云 ================================== 门外的血腥味开始向院内渗透,傅珹歌手握着剑,凌冽地眼神扫了扫四周严阵以待的守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本也不属于南齐,也无所谓什么同室操戈了。 笑意渐末,守将们开始从四面八方朝他围过来。而傅珹歌却目标坚定,扬起剑便朝着胡络布刺去。 前面高手格挡,傅珹歌自然也没有很轻松地靠近胡络布,在这奢华大院中,又和守将们展开了一番激烈地拼杀。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看着就要把人全部拿下之际,一张网却从天而降,落在他的头顶,身上,守将们趁机团团围了上来,开始用事先准备好的粗绳不停在他身上缠绕。 这阴险拙劣的诱捕手段,用在一般人身上或许还有些许效果,但是对于傅珹歌来说,不过尔尔。 他不给守将们任何契机,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将他死死困在网中之时,抬起自己的剑奋力一割,那张巨网便轻易被他撕裂了一个口子。 胡络布希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有考虑到此人速度之快,反应之敏捷。当他还在憋着坏笑的时候,傅珹歌早已经挣脱这网的缠绕和人的包围,并迅速跃至他跟前,将刀架在了他的脖颈间。 「我再问你一遍,萧凛呢?」 胡络布紧张地吞咽着唾沫,眼睛无论转动几下,都想不出当下能制服傅珹歌,甚至只是从他手心逃脱的办法。 他只能颤抖着抬起手,指了指后院道:「在地牢中,我带你去!」 傅珹歌眼皮都没抬,便将刀刃往肉里轻轻一割,让胡络布的脖子开始往外渗血。 他冷冽道:「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玩儿这种阴险手段。你家地牢想必也是机关重重,就等着我往里钻吧!胡络布,你少来!」 见阴谋被拆穿,胡络布也觉得没辙。本以为自己这次准备充分,只要将他诱骗至此,就可以顺利将他扣下。谁曾想,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他。 「傅将军,你别冲动!行,你不去,我这就让人将他带出来便是!」他一边说,一边往旁边紧张兮兮看着他的属下不停摆手,属下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心领神会地往后院而去。 傅珹歌这才低头看了看胡络布道:「我们之间的恩怨,是不是也应该算一算了?」 「恩怨?」胡络布面露尴尬一笑:「说恩怨是不是言重了?咱们之间,不过就是有些误会,我这段时间一直到处寻找傅将军,不就是为了有个能和你坐下来好好解开这些误会的机会么?」 傅珹歌心里直嘀咕: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奸相胡络布,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极力掩饰自己。有意义么? 架在胡络布脖子上的刀力度只增不减,而胡络布本人也难得地开始有些心虚。 正在此时,满身是伤痕血渍的萧凛果然被胡络布属下推搡着从后院走出。 初见他时,傅珹歌双眼泛红,看着他伤痕累累,脸上尽显憔悴,他心底无比自责。 当初他明知道胡络布知道他还在桑州的消息,而且在盪齐寨出现过,那胡络布肯定会找机会去包抄盪齐寨。可他明知道危险重重,却还是恳求萧凛留了下来。若非如此,怎么会害得盪齐寨全军覆没,又害得萧凛落入虎口? 胡络布瞥见他的动作随着他的目光柔软下来,便试探性地推了推脖子上的刀,伤口被割裂的疼痛让他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虽然萧凛身负重伤,但好歹平安活着。因而即便傅珹歌看出胡络布此时内心的盘算,依旧任由他拨开自己的剑,给他留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在这一剎那,他也内心歇斯底里挣扎了起来。 战火硝烟后,民不聊生间,作为南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权贵,胡络布却整日躲在这奢华的府宅中享受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朝堂之上,他也不做为人臣子所应当恪守的忠义,成日蛊惑君王,腐朽不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如此之人,他不想留。 心底的自己无数次地提醒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可当他真要下手之时,押送萧凛的那名属下便一个用力将萧凛朝傅珹歌身边一推。 萧凛身子软弱无力,当即扑到了傅珹歌身上,惯力让两人不断后退,剑也离开了胡络布的脖子。 眼见两人就要跌倒在地,傅珹歌顾不得剑从自己手中掉落,摊开掌心拖住了萧凛,让萧凛倒下之时正好压在自己的左手臂,而他自己,则面朝天背朝地地倒在地上。 胡络布抓住这绝好的机会赶紧躲回了自己护卫的身后,一群守卫军瞬间举着刀剑枪矛对准了傅珹歌的脸。 「来人,给我绑起来!」 傅珹歌掉落的剑被踢出去很远,他们以为,只要手里没有了武器,他纵然战力再强,也逃不脱这么严密的布控。 可傅珹歌怎么会这么轻易束手就擒呢?在他的人生中,从来只有擒获,没有被人擒获的说法。 他面色如常,但撑在地上的手指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锐利的目光毫不畏惧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枪尖,心里计划着一会儿先左后右还是先右后左。 萧凛从他手上爬起来,紧张地询问他有没有事。傅珹歌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抬手揉了揉刚刚被他压着的地方,即便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依旧是麻木的。 「将军,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管我,找到机会赶紧走!这里毕竟是胡络布的地盘,他这人阴险狡诈,惯会使阴招。等你回去,和十松一起招揽人马,再回来替我报仇!」 傅珹歌依旧眉目含笑,没有多说一个字。刚被夸贊「阴险狡诈」的胡络布已经遣人拿了麻绳上前,准备将两人捆起来。傅珹歌也正在寻找时机出手。 「都给我住手!」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一队人马从门外哗啦啦沖了进来,手里握着火把,举着刀剑,不多时便将丞相府内院团团包围起来。 听到这声音,傅珹歌不由得心神一震,刚刚握紧的拳头霎时间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松开,眼神也诧异地望向了门口。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也都向门口投去,只见一群宫廷带刀侍卫模样的人齐齐走进来,分成两排,将中间护出一个通道。 一个衣着玄青色王袍之人慢慢走近,睥睨众人,目光威严无比。 他根本不在乎丞相府今晚究竟有多热闹,却向着还坐在地上的傅珹歌急急走去,蹲在他跟前,声音似大非小地质问道:「你终于肯回来了么?」 傅珹歌怔怔地看着他,沉默良久才双眼含着清泪,唇角带着无尽难以言说的苦闷的笑意道:「为了逼我出现,你们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逼你?!」萧北南的语气瞬间充满了怒气,蹭的从地上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道:「当初是谁一声不吭销声匿迹?是谁在两国交战的关键时刻自己走还带走了我们几员勐将?是谁打伤了我派去寻你之人?不都是你吗?傅珹歌?!!你现在站在我面前,说我逼你?」 见傅珹歌只是看他却没有回应,他又冷静地唿了一口气,重新蹲到他面前,小声问:「阿珹,你自己也是军中将领,临阵脱逃是何等罪名,你自己不清楚吗?」 「所以呢?」傅珹歌扭过头对上他的眼神,问:「你是要杀了我吗?」 萧北南默了一默,笑着道:「杀你是很容易的事,可我现在不想杀你!我就想知道,从小我把你当兄弟,我容你学武,赐你官爵,给了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背离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傅珹歌苦笑,原因他自己不是早就心知肚明吗? 一向主战的萧北南,从来都只听从胡络布的蛊惑和怂恿,不管不顾战乱带给南齐的损伤和人民的灾难。 他那么多次试图劝服他,停止攻伐,休养生息。即便是自己想要与西蜀缔结姻缘,也断不可用这种竭泽而渔的方式。 可是,他不听啊,他从来不听这个所谓「兄弟」的仗义执言,却反倒在心底对他有了隔阂。 如此君王,自己何必还要效忠?如此「兄弟」,甚至不如陌路人。 而如今,早已习惯平淡生活的他,更加不屑于那些虚名,什么名利功勋,什么荣华富贵,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王上,你杀了我吧!就当,报答你这些年的恩情!」 萧北南听罢,脸色顿时垮得很难看。他从来不想杀他,他却宁肯死,也不肯给自己服个软。 「你就这么想死?我偏不杀你!我要让你亲眼看到我实现我心中的夙愿,让你口服心服,让你认识到你自己的选择有多么愚蠢!」 萧北南说完,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气的发红。 胡络布听了他的话,却赶忙上前,拱手道:「王上,切不可放他走啊!如今南齐和西蜀战事未歇,傅将军若继续回到西蜀,必将后患无穷啊!」 萧北南回头瞥了一眼胡络布:「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就是要明着放他回去,我就是要跟他赌一把,看他会不会背叛我!」 这话,把胡络布都惊得掉下巴。也难怪萧北南人称「魔皇」,他的行事作风,还真的是有些疯魔。 「可万一,万一他真的被西蜀笼络,那咱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胡爱卿,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萧北南笑着道:「傅将军即便是不顾及自己,他还能不顾及他自己的家人?」 此话一出,傅珹歌只觉得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后背发凉。 以前在朝之时,他不顾父亲苦口婆心的劝阻,执意与萧北南为伍。他忤逆傅颍权,使得两父子之间早就形同陌路,数十年不曾见面。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即便如此,他全家的性命,还是有一天被当做了萧北南威胁他的筹码。 此时,纵然有万千悔恨都无济于事。 萧北南负手于身后,命令胡络布:「放了他们!」 胡络布踌躇着有些不甘,但萧北南随即的一个白眼,又让他不得不赶紧照做。 傅珹歌扶起重伤的萧凛,正想要跟萧北南告个别,却见他早已拂袖离去。 「傅珹歌,希望有朝一日再见之时,你我还有得兄弟可做!」 是啊,傅珹歌也想,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么? 对于未来,无论是傅珹歌,还是萧北南,却谁也不敢贸然下定论,只等日后来日方长,用时间去检验。 --------------------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绕圈子 ================================== 离开丞相府后,傅珹歌首先带着重伤的萧凛去医馆求医,从里到外检查一遍并包扎好伤口这才雇了一辆马车,准备离开云州。 车厢里,傅珹歌和萧凛正对面而坐,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出城。他看似不起波澜的眼神在萧凛身上来回扫视,心间的疑问却如蚕丝一般缠夹不清。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着我?」萧凛也似乎注意到了他眼神的不同,跳动的眉眼却怎么看怎么带着点心虚的意味。 傅珹歌闻言,连忙镇定地笑了笑,摆摆手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太久没见你,觉得你甚是憔悴了些。这段时日,你受苦了!」 萧凛紧绷的脸总算是舒展些许:「不碍事的,将军难道忘了,咱们俩曾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几经生死,这种皮外伤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了,我一个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过几日也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傅珹歌的眼珠也在随之转动。 是啊,皮外伤! 原本看到萧凛只是受了些轻伤的他是应该感到庆幸和开心的,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总是觉得有些地方甚是奇怪,甚是不合常理。 他和胡络布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以他的秉性,他既然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么已经落入他手中的萧凛,怎么会躲得过他家地牢的十五道惨绝人寰的酷刑,就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呢? 傅珹歌不愿再继续往下想,他长吐一口气,倾着身子轻轻拍了拍萧凛的肩膀,又重新正襟危坐着问道:「那日我们离开盪齐寨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不久,傅珹歌看着萧凛原本死水一般的眼中,忽而开始泛红,激盪起一层泪浪。他双拳紧握,回忆仿佛是锐利的斧头在他的头脑中狂砍,让他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再随之颤抖。 「将军……」他战慄着道:「那日你们走后,我按照你的指示留守盪齐寨中,告知弟兄们暂时勿要轻易外出,每日在寨子中操练兵术,只待有一日能助将军重回南齐。谁知,不到五日,胡络布便带着千余精兵将盪齐寨团团围住,我等不敌,盪齐寨全寨上下全都惨死在胡络布的乱箭之下,我也受伤被俘……」 「当时我就猜测胡络布一定会找到盪齐寨,不是提醒你们加强戒备了么?怎么他能这么轻易包围寨子,你们却毫无防备?」 萧凛嘆了口气:「原本我们也是有加强防守的,而且人员力量悬殊也不大,完全可以与之抗衡。谁知道,咱们内部出了叛徒,不知何时和胡络布的人里应外合,悄悄撤下了我们负责巡逻的暗哨,他们在这才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傅珹歌略一思忖,继续问:「叛徒是谁知道吗?现在可还在胡络布身边?」 萧凛摇了摇头:「你也知道胡络布这个人的,这种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他怎么可能留在身边。我被俘获之前,他便已经被胡络布给杀了。」 言及此,萧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了,只是不停地嘆气和哀怨,懊恼自己太过于疏忽大意,这才造成了弟兄们如此巨大的伤亡。傅珹歌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只是心中的疑惑,却不减反增。 车行了大半夜,两人都已经闭目小憩了许久。 一个颠簸让萧凛从睡梦中醒来,他瞥了一眼还紧闭着眼的傅珹歌,轻轻拨开车帘看了看外面。 天色将明,原本黑布隆冬的景致也逐渐清晰,隐约间能大体看出,这条路越过了一座低矮的丘陵,目前正从山顶下坡。 这,不是去桑州的路。 萧凛没有想惊动傅珹歌,便掀了车帷,走到车板前询问马车夫,这路怎么有些不对劲? 马车夫一边继续赶路,一边头也不回地回他道:「没什么不对劲啊,这就是前往潞州的路。」 「潞州?」萧凛惊奇地叫了一声,之后又赶忙收了收自己的声音,压着嗓子继续道:「谁让你去潞州了?我们不是要去桑州么?」 马车夫还没来得及回答,傅珹歌的声音却从车厢里传来:「是我让他去潞州的!」 萧凛一听,甚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以为,这次傅珹歌将他救回后,一定会回桑州去和千凌鸢、陆十松他们汇合,但他却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去了与桑州有着一州之隔的潞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他回到车厢里,傅珹歌已经睁开了双眼,却依旧坐在原处纹丝不动。他听到傅珹歌声音低沉慵懒地告诉他:「我们的目的地,一开始便是潞州。抱歉我没有给你说清楚!」 「可是……这是为何?」萧凛百思不得其解。 「萧凛,你跟我多少年了?」 萧凛不假思索,张口便答:「五年有余!」 「五年了,」傅珹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的他越发紧张:「你还不了解我么?这些时日,胡络布把我在桑榆镇的行踪已经掌握地很是透彻,你觉得我还能回去么?」 萧凛低头想了想,当即明白了些许:「若是以将军的本事,自然是不用过多担心的。只怕是,将军应当是另有担忧吧?」 傅珹歌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再眯会儿吧,到潞州后,我会先找个医馆替你疗伤。等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启程去下一个地方。」 萧凛惊讶而唿:「下一个地方?咱们不待潞州?」 傅珹歌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萧凛问:「那……咱们究竟是要前往何处?」 傅珹歌已经有了些许睡意,回答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再说吧!」 * 马车停在潞州客栈门口时,已经是午时。 萧凛一路上左看右看,跟着傅珹歌走进客栈大堂,向掌柜要了一间普通客房之后,便跟着店小二上了楼。 两人安顿好住下之后,简单点了些菜将就着吃了,傅珹歌便要下楼去找大夫。萧凛身上还有伤,两人又是一夜赶路舟车劳顿,便被留在客房里躺着休息。 刚走到客栈楼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傅珹歌的眼帘。他瞳孔一震,立马侧身躲在了另一侧的木柱后面,悄悄往楼梯口方向看去。 只见小二带着一女一男正往楼上房间走去。 奇怪的是,那男子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不振,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女子则在他身旁,看似伸手扶着他的胳膊,实则却在他的腰间悄悄抵了一把匕首。 那女子傅珹歌固然是不太认识,但那个男子却怎么看怎么眼熟。他便不着急离开,继续探着头朝那个房间方向观察。 突然间,那萎靡的男子一个不经意的扭头,将正脸对准了他的方向,门开后又被女子急忙推搡着进了屋内。 「桑子渊?!」 就是那不经意的一剎那,让傅珹歌极度确定,这男子就是桑子渊本人。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怎么可能呢? 桑子渊作为桑州知府,若是没有朝廷的调令,他是绝对不可能擅离职守的,更何况还是和一个陌生女子,出现在潞州这个地方。 那边的房间门已经关上,店小二也连走带跑地下了楼。 傅珹歌从木柱旁缓缓走出来,眉眼一翕一合间,心底盘算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不多时,他还是毅然决然下了楼。 * 进了房间后,江盈就迫不及待将桑子渊推倒在床上。 桑子渊毒性正在发作,心痛难忍,被她这么一推,也丝毫没有抵抗的力气。 江盈越发逼近,将刚刚抵在他腰间的匕首,换个位置架在了他的脖颈处,目光狠戾地质问道:「桑子渊,你究竟跟我耍什么花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带着我兜圈子,从益州城一路走来,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我怎么连千凌鸢的气味都没有闻到?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她的下落?」 桑子渊目光流转,心里算了一下时日,的确,从益州出来已经过了好几日,日程上祁漠炎应该已经到了桑州境内。 他暗自笑了笑,捂着疼痛的心口对江盈道:「江盈姑娘,你这话颇没道理啊!我之前就告诉你,我只是曾经道听途说过一些关于昭凌公主的消息,我自己也不太确定,这不就按着线索跟着你来找了吗?」 见江盈情绪稍微平息了些许,他继续道:「再说了,祁丞相手眼通天,连他都找了大半年没找到,我们这个进度已经算快了!」 江盈听罢,一时间找不到能反驳他的话语,便抬手将匕首收了起来,冷笑道:「怎么样,这七彩流星散的滋味不好受吧?要是没有解药,你的心只会一次比一次痛。所以,我奉劝你,早点帮我找到千凌鸢,也好早点免除你的痛苦。要是你再继续耍花招,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桑子渊听罢,无奈地笑了笑:「江姑娘,我保证,我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想你快点找到昭凌公主的人。生命多可贵,我怎么犯得着为一个我不相干的人折磨自己?」 江盈想想也是,便彻底撤下心防,退离了床边,这才给桑子渊一些喘气的机会。 屋顶的瓦片有些许动静,江盈还在气头上,也没有多注意。桑子渊偷偷望了一眼,忽而灵机一动,赶忙对江盈说:「江姑娘,我们这一直赶路到潞州,肚子都快饿扁了。你看,为了咱们能有充足的体力去找昭凌公主,是不是赶紧去点些饭菜上来吃?」 江盈十分厌烦地瞪了他一眼,抚了抚自己同样在咕咕叫的肚子,又考虑到自己肚子里那个小生命,便嘱咐桑子渊老实在房间待着后,自己下楼找小二去了。 确定她已经关上门走远后,桑子渊这才朝着房顶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行了,你下来吧!」 --------------------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相逢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 屋顶的瓦片被一片片揭下,露出一方锅盖大小的洞,傅珹歌顺着洞口跃下,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一落地,两人刚对上眼,便异口同声询问对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珹歌望了一眼门口道:「说来话长!你先跟我走!」 虽然刚刚观察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那位和桑子渊同行的女子一路上十分警惕,应该不会是个等闲之辈。考虑到她下楼点菜花不了多长时间,定会很快折返回来,便二话不说,拉着桑子渊便离开了房间。 江盈叠返回来时,只看到敞开的房间门和房顶的大窟窿,她四下张望片刻,立刻反应过来桑子渊果然还是逃跑了。 她气急败坏地将桌子上的茶具掀翻在地,两眼泛着红光,不多时却又邪魅地勾起一笑,心底暗忖道:桑子渊,你会回来的! 傅珹歌带着桑子渊前往医馆寻医后,又叠返回了潞州客栈。 当看到那个曾经的土匪头子此刻满身是伤地躺在床上,又听完傅珹歌絮絮叨叨地讲了他们这一路的经过,桑子渊可算是知道了这些日子自己离开之后,发生在盪齐寨和傅珹歌身上的事情。 「这么说来,你这次是彻底背叛了南齐?」桑子渊靠在床边,模样虽然慵慵懒懒,但是提问的过程中,却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傅珹歌,有些难以置信。 傅珹歌「嗯」了一声,之后又解释道:「不过我不后悔,萧北南这样的不义之战,是不会获得最终胜利的。胡络布亦是如此,他的一切看似煞费苦心的经营,到头来都只会葬送了南齐。我没必要与他们为伍!」 桑子渊听得越发感慨,对傅珹歌这个人的崇敬也更多了一分。 以前听说他的一些传闻之时,只觉得他是一个精通谋略,战术如神,功夫了得的勐将。真正走近他,才更是被他胸中的大义所折服。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说话的间隙,大夫一已经替萧凛换了药,开具了药方后,被傅珹歌送了出去。 他回头瞥了眼已经熟睡的萧凛,这才接着刚刚的对话对桑子渊道:「桑子渊,桑榆镇我多半是不能回去了,以后阿芊,就拜託你照顾了!」 桑子渊不太明白:「不能回去?为何?」 傅珹歌道:「胡络布已经把我在桑榆镇的一切行踪都已经摸清楚了,而且,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我和阿芊的关系。我一个人可以无惧,但我最怕的是,他会用阿芊作为要挟我的把柄。」 听他这么一说,桑子渊瞬间瞭然。 「也罢!」他回道:「如今本来也是多事之秋,你暂时躲避一段时间或许是正确的选择。反正,祁漠炎应该也快到桑州了,到时候,说不准阿芊就跟着他回益州了……」 一剎间,仿若头顶炸开了一道惊雷,桑子渊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对于傅珹歌来讲却句句震耳欲聋。 「你刚刚说什么?祁漠炎?!西蜀丞相祁漠炎?」 桑子渊点点头:「没错!你认识?」 傅珹歌感觉一阵凉意从后背侵袭到全身,逐渐蔓延至心底。没错,这个祁漠炎他不仅认识,而且曾经在战场上有过很激烈的交锋。虽然当时西蜀处于下风,但是对方的狠戾和决绝程度,他是曾经领略过的。 「他为什么会到桑州?阿芊为什么要跟他回益州?桑子渊,你把话说清楚!!」 见他情绪突然变得激动,桑子渊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间说漏了嘴。不过,眼下既然事已至此,他再隐瞒下去,对于结果也不会增加多少变数。 思及此,桑子渊双眼坚定地看着傅珹歌,无奈道:「我也是时候告诉你阿芊……不,是阿鸢,她的真实身份了……」 客栈白日里吵闹异常,而这间屋子却经歷了漫长的一段宁静。 早在最初认识阿鸢之时,傅珹歌从一群官兵手上将她救下,他就怀疑过她不同寻常的身份。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朝夕相处,几度让他魂不守舍的女人,竟然就是令萧北南日思夜想,不惜挑战也誓要得到的西蜀公主千凌鸢! 想到现在胡络布已经将目光盯准了阿鸢,若是她的真实身份再一泄露,那她所面临的危险可见一斑。 傅珹歌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就往外沖,开门之际却被桑子渊及时拉住:「你干什么去?」 「不行,我得回去!」傅珹歌一边回答他的提问,一边还是奋不顾身要赶回桑榆镇。现在的他只有一个信念,他一定要趁胡络布还没发现她的身份前,把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桑子渊奋力将他拉开了一半的门又给推了回去,并用门栓死死扣了起来。 「阿珹,你冷静点!你现在回去不仅保护不了阿鸢,甚至可能让她陷入两难。」 桑子渊话音刚落,傅珹歌扬在半空中准备再度开门的手骤然僵住,思索须臾之后,又将手缓缓垂了下来。 桑子渊继续道:「你想想,若是你此刻回去遇上祁漠炎,他又识得你南齐的身份,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眼下正是两国战事火热之秋,祁漠炎不仅和萧北南明里暗里较劲儿,还曾经是傅珹歌的手下败将,以他这样锱铢必较之人,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拿下傅珹歌。 生也好,死也罢,落在祁漠炎手里,结果也只能剩下灾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尽管如此,傅珹歌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依然坚定地对桑子渊道:「我还是得回去!只要阿鸢她有万分之一的危险,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回去保护她。至于祁漠炎,我们迟早都会再次相见的。」 「那你有想过你自己吗?」桑子渊向前一步,靠得离他很近,凑到他面前小声道:「你能忍心看着阿鸢和她的竹马重逢,两人你侬我侬地再续旧情?你的心,不会痛吗?」 屋里再度陷入静默。 傅珹歌愣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桑子渊能很明显地感觉得到,这句话深深触痛了他心底最薄弱的一层膜。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有一眶的泪在拼命地打转,不知被他用了多少力道生生给扼制住,最终没掉的下来。 傅珹歌记得,在他曾经试图给阿鸢表白之时,就曾听她谈起过,她心中早就住着的那个人。所以,他应当是自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才是。 谁知,真到了这个人切切实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才意识到,所谓的心理防线,实在是有多么不堪一击。 桑子渊走到他身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或许命运即是如此,缘分这个东西,若是命里本无,即便是强求,也无能为力。」 「不!」傅珹歌忽而转过头看着他,眼里还泛着红,唇角却努力撑起一抹笑,看似很无所谓地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强求什么,对于阿鸢,我不敢奢求。但是,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允许她受到一点伤害。不管这个伤害,是来自何处。」 桑子渊顿觉无话可说,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顺着他的手臂滑落下来。 傅珹歌转过身正对着他,反过来双手紧握住桑子渊的双臂,恳切地看着他说:「子渊,你也不希望阿鸢有什么三长两短不是吗?咱们现在立刻启程,快马加鞭,不出三日便能到桑州。」 「我明白!」桑子渊苦笑了一阵:「可我现在不能走,我一会儿,还得回去找江盈。」 「江盈?」傅珹歌想了想:「就是刚刚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子?我差点忘了问你,她到底是谁?你们为何会在一起?」 桑子渊抬头看着傅珹歌道:「三年前我在西蜀王拙选那日见过她,那个时候她和阿鸢还情同姐妹。江盈之父只是一个九品知县,但阿鸢那时候非常照顾她。只是,时过境迁,如今她却因为祁漠炎,对阿鸢充满了仇恨和敌意。这次,她挟持我,就是想让我帮她找阿鸢。」 「她找阿鸢?做什么?」傅珹歌问。 桑子渊沉默了半晌,回道:「她……她想除掉阿鸢!」 话音刚落,傅珹歌便握着剑沖了出去,桑子渊没有拦得住,只得着急地跟在他后面也跑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刚刚还处于熟睡状态的萧凛,勐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房间里没有傅珹歌的声音,他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之后,将被子一掀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摸出一只骨哨,疾步走到窗前将其吹响,不多时,一只信鸽便从窗外飞入,稳稳地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之上…… * 江盈果然没有走! 傅珹歌破门而入时,她正背靠着门坐在桌边,仿若刚刚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悠闲地品茶。 听到动静,她头也不回地说道:「跑啊,你怎么不跑呢?到头来,还不是忍受不了七彩流星散的痛苦吧?」 江盈说完自顾自笑了起来,可她没想到的是,才刚刚笑了不到三声,一只冰冷的剑就从背后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接着,便有一个陌生地男子声音冷冷问她:「什么七彩流星散?」 而江盈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也两眼一瞪当即怔住了片刻,起身慢慢转过头,看着傅珹歌同样陌生的面庞问:「你是何人?」 傅珹歌将手里的剑用力往里一摁,将江盈重新摁回到凳子上,面色严峻地逼问道:「我问你话,什么七彩流星散?」 江盈高高昂着自己的脖子,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得身后「噗通」一声沉闷的响声。 回头一看,桑子渊面色铁青,嘴唇发紫,正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看着他们。 「阿……阿珹……别杀她……」 几个字才刚刚说完,他便不省人事,昏睡了过去。 --------------------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归桑榆 ================================== 桑子渊再度醒来之时,自己睡在一辆摇摇晃晃着的马车上。 他斜靠在车厢坐着,对面的萧凛一身缠满了白纱,正在闭目养神,而在他身侧,则是一脸不屑看着车窗外面的江盈。 一个激灵后,桑子渊立马坐正了身子,掀开车帷往侧窗外一看,确定了这的确是前往桑州的路。 但是,为何不见傅珹歌人呢? 「桑大人,您醒了?」萧凛也睁开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四处察看的桑子渊。 桑子渊指着车窗外空空如也的道路,皱眉问:「他呢?」 「咱们公子担心阿芊姑娘的安危,先行骑马回去了。因为你刚刚解毒,身体还没恢復,他特意让我与你随行一路保护。」 桑子渊不觉嘆了口气:傅珹歌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倔人,真的是劝不听!想想之后便也释然了,毕竟他那么傲娇的一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又岂是他可以劝得动的?何况,还是有关阿鸢的事情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等等……解毒?!他的毒已经解了么? 他瞥了眼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江盈,又赶忙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前些时日一直折磨着他的那股疼痛,好像确实正在一点点消失,这会儿,仿佛已经好了一大半了。 对比之下,却反倒是江盈脸色苍白,气色相比于昨日明显差了很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傅珹歌被放走之后,胡络布早就已经做好了几手打算。当然,也对桑榆镇採取严密的布控,就等着他回去。 他好不容易利用萧凛将傅珹歌引到自己精心挖好的陷阱里,若不是萧北南突然出现将他放走,此时他早就已经顺利除去了这个眼中钉、绊脚石。 尽管萧北南的命令是「不杀,不管,不动」,但是胡络布安能让他在西蜀过得这么恣意?他前脚动身离开云州,后脚胡络布便瞒着萧北南悄悄跟上了他。 这日,胡络布正在西蜀附近一家驿馆休息,派出去的探子便带着消息回来向他汇报。 「丞相,我们按照你的指示在桑州蹲守傅珹歌,但迄今为止他都没有出现……」 胡络布有些不耐烦:「没有出现?没有出现那就继续蹲啊,跑回来干嘛?挨屁股板子啊?」 那探子赶忙道:「不过,我们虽然没有发现傅珹歌,却发现了另外一个人。」 胡络布果然探着头问:「谁?」 「西蜀丞相,祁漠炎!」 * 潞州前往桑州之路异常颠簸不平,上山、下山,地势异常起伏。若非有多年马上作战的经验,傅珹歌估摸着早就从马背上甩了下去。 马匹累得瘫倒,他便在附近的驿站换马之后,连口水都顾不得喝又继续赶路。这才好歹将原本需要三日的路程,最终缩短到不到两日。 回到桑坪村之时,已经是两日后的一个清晨。 尽管公鸡鸣叫声一阵接着一阵,阿黄听到动静,闻到熟悉的气味也兴奋地一直嚎叫,但整个土屋小院一样冷静孤寂。 傅珹歌气喘吁吁跳下马,打开柴扉门就冲到了阿鸢的房门口。 离开这里已经有好些时日,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恨不得立马冲进屋内。可他的手才刚刚伸出去想要轻叩房门之时,却发现房门从外面上了锁。 天才破晓,时辰尚算得上早。即便是阿鸢要去织锦坊,这个点也还未到时候。阿鸢她是临时有急事所以才这么早出门,还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真的是祁漠炎寻到这里,阿鸢还没等到他归来,就跟着他回去了么?她真的连一封信都没有给他留下,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吗?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桑槿的房门同样在外面上了锁,院子里的鸡鸭和蚕房一起如旧。 不,不对!她们应该还在桑榆镇。 他不再多想,连忙跳上马往织锦坊赶。 * 桑瑶失踪后好几日没有一点音讯,陆十松成天拿着把剑堵在县衙门口,监督着桑元征按时出门寻人。 桑元征自是头痛不已,可想想他可是傅珹歌的人。傅珹歌是谁?那是让自己的顶头上司桑子渊都为之崇拜之人,为了自己的仕途,他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可这几日,他们俩带着人将整个桑榆镇几乎翻了个底朝天,那个年轻的织娘桑瑶就真的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连她一根头髮丝都找不到。 寻人在继续,阿鸢和桑槿也没有闲着。 每天天不亮,她们俩便前往农户家中,一户一户,一个一个地试着劝说农妇们加入锦绣会。 按理说,即便是报名的名单丢了,只要找到这些曾经报过名的农妇,向她们说明情况,再次报名登记名单即可。 可奇怪的是,之前明明自己热情高涨报过名的那些农妇们,一提到去锦绣会当绣娘,却都像躲避洪水勐兽一般,连院子都不让阿鸢进。这些天来,她们俩已经连续吃了很多闭门羹,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 阿鸢废寝忘食,容颜也明显更加憔悴。桑槿是实在没有耐心再跟农妇们耗下去,想想这些天陆万金还时不时上门催促进度,说他跟这些事儿没有关系,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 桑槿寻思着解铃还须繫铃人,便借着腹痛难忍为由,想要悄悄回去找陆万金算帐。不料她才刚刚转身,陆万金便腆着大肚子,一脸不怀好意地阴笑着从对面走来。 「哟,这不是桑槿姑娘么?怎么,绣娘这么快就招好了?」 陆万金来得还真是时候,桑槿本来心情就不佳,他再一嘲讽,让桑槿憋了几天的怒火终于没忍住爆发出来。她甚至不想多说一个字,直接随手抄起路边的一根竹竿就朝陆万金扔了过去。 好在陆万金虽然看着体态尤胖,但躲避起来还是异常灵活。那根竹竿这才从他腰间擦过,落在他身后的地上。 桑槿怒道:「陆万金,这些农妇,是不是被你给收买了?」 陆万金狂傲不羁地笑着走向桑槿,不屑道:「是,又如何?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农妇也不过是为了钱,谁给的钱多就替谁办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桑槿气不过,咬牙切齿道:「狗屁!咱们织锦坊是跟你合作的,你这么做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么?」 「财路?」陆万金昂起头笑了笑:「不瞒你说,我陆万金的身家说是家财万贯也不为过,要不是韩丞相出面撮合,我根本不稀得这单生意。我现在想要的,可不只是钱那么简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卑鄙!无耻!下流!」 桑槿几乎把自己能想的到的所有骂人的话,歇斯底里都骂了一通。直到阿鸢从背后走来,镇定自若地对陆万金笑道:「原来如此!」 她慢慢走向前,将桑槿护在身后,「还要谢谢陆员外提醒,原来只要钱花的够,这个问题就能解决。」她回头看了看桑槿,笑着说:「阿槿,回头去弄清楚陆员外给了那些农户多少钱,从今日起,不管陆员外出多少价,我们都比他多出十两。我看陆员外是不是真的足够家财万贯!」 「桑羽芊!!你!!!」陆万金对于阿鸢的出现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找不到应对之语。 「我怎么?」阿鸢一脸笑意:「不是陆员外教的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另外,陆员外在桑州的所作所为,我已经修书派人送给韩丞相了,不知陆员外做这一切,得到韩丞相应允了么?若是没有,那陆员外现在,是否应该多担心担心自己才是?!」 陆万金被气的双眼圆瞪,但一听说她都已经把这事儿捅到韩风那边去了,当即心虚到腿有些发软。 虽然他此行桑州,的确是韩风授意,但是韩风也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干这些事来阻碍他本来的计划。陆万金没想到阿鸢会有这么一出,此刻虽是面色不改,但四肢早已不自觉开始发颤。 在阿鸢这里占不到便宜,陆万金便拱手告辞往回走。 阿鸢看了看陆万金离开的背影,悄悄在桑槿耳边嘀咕了几句,桑槿便皱着眉头嘱咐她一定要小心之后,自己从另一侧离开。 走远之后,随从不解地问陆万金:「老爷,您说桑羽芊真的给韩丞相写信了么?」 陆万金擦了擦着自己额头的冷汗,颤抖着声音回答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北韩的时候,我就听韩风叫那个陆十松为贤侄,他们私下有书信来往也不足为奇。只是韩风这个人,最是容不得别人脱离他的掌控。若是他知道我因为桑羽芊,破坏他原本的计划,我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韩丞相究竟让老爷您来桑榆镇做什么事?」 陆万金一听,脸色骤然沉下来,厉声道:「不该问的就别问!咱们现在赶紧回去,想办法把那个人处理掉。要是让她们查到是我干的,找到了实质性证据,你我恐怕就要埋骨于此了!」 两人说完身影渐渐走远,阿鸢就一路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听他们的对话,便更加确定桑瑶在他们手里。 陆万金并没有回镇里,却反而朝着苍山方向行进。 阿鸢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俩身后,上了苍山,进了那间早已荒废破旧的凌云寺。 站在寺庙门口,她顿感彷徨。 前几月,也是在这里,她碰到自己本不应该碰到的一幕。为了那一幕,自己险些掉了性命。 正在她犹豫完刚要抬起脚步走进去之时,突然冷不丁冲出来一个人,从背后用沾了迷药的手绢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挣扎了没几下,就觉得浑身发软,眼前一黑,再也没了意识…… --------------------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遇突袭 ================================== 眼前是一片黑暗,四周被浓雾笼罩着,阿鸢疑惑地伸出手挥了挥,想拨开迷雾看清楚眼前这是什么地方。 可诡异的是,当她挥动手臂时,那雾气就随着她长袖掀起的风往旁边散去,等她动作停下来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回到原来的位置。 正狐疑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阿芊……阿芊……」 那声音略显急切,萦绕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唿唤着她。 「阿芊……阿芊……阿芊……」 她忍不住回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一片黑暗中又什么都看不见。 「谁?」她探着头自己往前面黑暗里瞧,又试探性地问:「阿珹,是你吗?」 那声音戛然而止,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雾也变得越来越浓。 阿鸢有些害怕,心底「咚咚咚」开始打鼓,在这片静谧中,能清楚地听到这紊乱的心跳声。 出于本能,她并不敢直接往前走,反倒是自己的脚步不自觉开始慢慢往后退。 而这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又从自己的背后传来,同样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阿鸢……阿鸢……」 她勐然回头,身后是如出一辙的黑暗。 正当她接近崩溃之时,前面终于出现了一道光影,将那迷雾慢慢驱散。 阿鸢她清晰地看见,一个人从光影中由远及近,慢慢朝着自己走来,嘴里依旧在不停地唤着:「阿鸢……阿鸢……」 直到快要走到她的跟前,她才识别出,这个人就是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的祁漠炎。 祁漠炎一脸冰冷,就像是一个泥塑人偶一般,表情僵硬着没有丝毫变化。 他上前一把拉住阿鸢的胳膊,强硬地对她道:「阿鸢,跟我走!」说完也没管阿鸢是否同意,拉着她的手调头就走,朝着前方的黑暗里大步前行。 阿鸢呆呆地盯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脚步在他的带动下也在不停往前挪动。可不知为何,她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甚至开始纠结自己是否应该拒绝。 不多时,她的步伐还是停下了,但却并不是她自己停下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只手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尽全力摁住她,不让她继续动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那声音急切坚定地告诉她:「阿芊,你不能跟她走!」 「我……」阿鸢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傅珹歌正凝眉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里,能很轻易看出他的担忧。 「她必须跟我走!」祁漠炎冷冷地对傅珹歌道。 傅珹歌用力将阿鸢拉到自己的身后,回道:「她永远不会跟你走!」 两人目光相对,却都含着满腔怒意。骤然间却各自拔出一把剑朝对方的胸口刺去…… …… 阿鸢勐地从睡梦中惊醒,已是下午戌时。她满头是汗,还沉浸在刚刚那个可怕的梦境中。 桑槿正坐在她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桑梓和陆十松见她醒来也都凑了过来。 「阿芊,你没事吧?」 阿鸢镇定了片刻,扭头看了看几人,摇摇头说:「无碍。只是,我为何会在这里?」 昏迷之前,她记得自己是在凌云寺门口。而现在,她已经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桑槿赶忙道:「阿芊你都不记得了么?今日你说陆万金很可能绑架了桑瑶,让我回县衙通知桑县令,你自己先去跟踪陆万金。谁知陆万金竟然迷晕了你。还好阿珹及时赶回来,要不然……」 「谁?」阿鸢听到这里,连忙抬头打断桑槿的话:「你刚刚说谁?」 桑槿眨巴了几下眼睛道:「阿珹啊!我在回镇上的途中遇到了他,他正着急寻你,我就告诉她你的位置。他过来时,你已经跟着陆万金离开了,他便沿着你离开的方向一路寻找,才在凌云寺见到被陆万金迷晕后关在禅房的你。」 阿鸢又赶忙问:「那阿珹他人呢?」 桑槿答道:「桑元征抓了陆万金,解救了桑瑶。珹哥见你没有大碍,就去找陆万金算帐去了。他的脾气你知道的,我拦不住!」 阿鸢听完长长舒了一口气,却没有多说什么。迷药后劲已过,她也逐渐变得愈加清醒。 桑梓慢慢走到她跟前握着她的手,心底有些愧疚。 「阿芊,对不起,没想到我们千里迢迢去北韩找的联络人,竟然是这样一副德行。我已经决定了,这联络人必须得换。北韩这条线,开不开都无所谓了!」 阿鸢赶忙道:「不阿梓,切莫因为这件小事耽误了织锦坊的大事。」 「这已经不是小事了!」桑梓坚定道:「这已经差点伤害到了你!阿芊,你放心,咱们织锦坊不靠北韩那点订单。等战事平息过后,咱们有的是办法。」 陆十松也上前道:「或许事情没有这么糟糕,我可以联络一下韩风,实在不行,咱们可以重新物色联络人。陆万金跟踪我们来到西蜀这件事,我心底一直存疑。他又做出这样的事,韩风肯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阿鸢沉沉低下头:「我自己也太轻敌了,没想到能着了陆万金的道。」 桑槿正要安慰她,门却在此时被推开。众人目光齐齐望向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怔了怔,忽而红了双眼。 「你醒了?」 * 曾经的桑州于祁漠炎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几乎不怎么被别人提起的名字,天南地北,相距遥远,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抛下朝中琐事,不远千里来到这里。 和想像中的一样,这里纵然山清水秀,风光旖旎,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穷乡僻壤。阿鸢怎么可以生活在这种遐方绝域穷山恶水? 好在,他现在终于可以找到她了! 距离桑榆镇越发近了,祁漠炎却莫名有些紧张。他一路都在紧赶慢赶,却在离桑榆镇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下,寻个驿站休整了一夜。 属下陈元不解地问他:「大人,这都已经快到桑榆镇了,咱们为何不一鼓作气直接赶过去呢?」 祁漠炎似是想到什么甜美的画面,唇角漾开一抹暖暖的笑意,「去见她,哪能风尘僕僕不修边幅?即便是为了赶路惹了满身的尘埃,也要一身干净清爽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见陈元似懂非懂,祁漠炎又笑着问他:「陈元你应该还没娶妻吧?」 陈元点了点头,应了声:「还没。」 「难怪!」祁漠炎笑意不减:「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说话间,他目视着前方,但那双深黑的瞳孔却空洞无光。昔日与阿鸢的种种回忆开始在他的眼前来回滚动。 那一刻,于他而言,甜蜜似乎触手可及。 「行了,陈元。趁着今晚在这里休整的工夫,让大伙儿也都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养足精神。明日我们快马加鞭抵达桑榆镇,我要风风光光地接回昭凌公主!」 陈元应声退下。 因为是临时歇脚,驿站的房间没有来得及特别打扫和布置,所以祁漠炎所下榻的已经是这间驿站最好的房间,却依旧显得狭小简陋。 尽管如此,一想到明日天明就可以见到阔别半年之久的阿鸢,祁漠炎总是心情尤其愉悦,即便是入睡也收不住脸上的笑容,便也顾不上那么多。 翌日,天还未明。 祁漠炎简单地吃了些驿站准备的早餐,下楼时陈元已经早早地整好了队,在驿站楼下等候。 随着他坐上车辇,一行人便启程踏上了去桑榆镇的路。 人逢喜事精神爽,祁漠炎坐在车上,双手闲不住地来回搓动,心里不停演练着再次见到阿鸢时的开场白,以及带阿鸢回西蜀王宫后,他定要为她准备她最爱吃的鸡肉圆子汤,给她置办好多她喜欢的服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还不够,他一定要好好地为她举办个接风宴,让满朝文武都来为她接风洗尘,恭迎她回朝。 他越想越激动,一激动起来就觉得车行的速度实在是慢得让他难受。于是,他掀开车帷,大喊了一声陈元。 陈元坐在马背上,听到唿唤便勒转马头,走到车撵旁问到:「大人,何事?」 祁漠炎蹙了蹙眉道:「你下来,把马给我!」 「啊?」陈元惊讶地望着他,不解道:「大人,您要骑马?可是,这太危险了!」 「危险?」祁漠炎严肃道:「骑个马有什么危险的?少啰嗦,让你下来你就下来!」 陈元无奈,只得听令从马背上翻下来,车撵也逐渐停下。 祁漠炎下车走到马背前,让陈元坐到车辇里,自己则翻上了马背。鞭子一抽,那马发出一声嘶鸣后,便抬起前蹄急速往前方狂奔而去。 后面的车队见状,赶忙加速跟了上去。 可祁漠炎的速度太快,饶是他们已经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跟他相隔较远距离。 陈元坐在车板上,焦心地看着这一幕,除了催促车夫加快速度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 突然间,正在疾驰的马匹脚上被不明之物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往前面的泥沙路面跌去,马背上的祁漠炎毫无防备,被甩向了前方。 「不好!」陈元见状,当即起身脚踏马背朝前方一跃而起,直往祁漠炎跌落的方向狂奔。 祁漠炎被狠狠甩到了地面上,连续翻滚了十几圈,才在路边一棵枯木的阻挡之下停了下来。 辛辛苦苦收拾的行头,此刻全然被毁,更糟糕的是自己的脸上被擦出了几道明显的伤痕。 陈元还没跑到他跟前,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前方驰来,他们这才确定,这是中了埋伏。 可是,丞相的行程从来没有告知任何人,除了桑子渊之外,满朝文武几乎没有一人知晓祁漠炎此次的桑州之行。 眼下又正好在桑州境内,若是他有意徇私报復,这一切也太说得过去了。 祁漠炎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是泥,周身是灰,即便是他曾经挂帅出征,也没有像现下这么狼狈过。 箭雨袭来,陈元在前方抵挡应对,不多时,周围便冲出了一大批衣着便装的蒙面杀手。 看着这一切,祁漠炎更加咬牙切齿地恨起了桑子渊。 陈元一边抵挡,一边沖祁漠炎喊道:「大人,这里我来应付,您赶紧先去桑榆镇,别管我们!」 祁漠炎很听劝,看了一眼正在交锋的两方人马,他当即绕道后面骑上另外一匹马,头也不回地独自去了桑榆镇。 因为不识得路,又要躲避那群人的追杀,他误打误撞走错了好几次路,弯弯绕绕,寻寻觅觅,又这么耽搁了一两日,才好不容易找到桑榆镇。 到镇上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加上连续两日逃命和赶路,他已经饿的两眼昏花,忍无可忍之下,便拿出自己的一个价值连城的玉佩,换了街边的一屉包子,狼吞虎咽了一顿。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好好的行程,就这么被破坏殆尽。原本心急火燎,却到现在还没见到他日思夜想的阿鸢。 祁漠炎一身狼狈不堪,即便是已经吃饱喝足,精神状态也比来时差了许多。 走在桑榆镇熙熙攘攘的街头,一切都是他陌生的景致。与他自小生活的京城益州差别甚大。 这就是这些时日阿鸢生活的地方么? 她一个娇贵的公主,竟然就是在这样破落的小镇上过了如此之久。她,该过的是多么不开心啊? 祁漠炎想到此,忽然顿了顿。他连忙开始拉住旁边过路的行人,开始打听起阿鸢的下落。 一条街问下来,没有人知道,或者就算是有人知道,看着他一身骯脏邋遢,也不愿意过多搭理他。 直到他摸摸索索间来到了桑榆县衙门口。 -------------------- 第80章 第八十章 情脉脉 ================================ 此时的祁漠炎虽然依旧是一身褴褛,脸上的污泥也已经干了,他却顾不得擦,简单地拍了拍外衣上的尘土,就径直往县衙大门里走。 可是,门口的几个负责守卫的衙役见到他时,却毫不客气地将他拦住。 「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就往里闯!活的不耐烦了么?」 祁漠炎一愣:「你说谁?」 衙役继续厉声道:「装什么傻充什么愣?当然是说你!」 祁漠炎心底一笑,还真是不知者无畏。若这两个有眼无珠的傢伙,知道自己是当今万人之上的西蜀丞相,连皇宫尚且来去自由,又该是何等脸色? 「你们县令呢?让他出来见我!」 「哟呵,小叫花子你当自己是谁啊?咱们县令大人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去去去,要饭去一边去!」 祁漠炎:???? 小叫花子?!要饭?! 看来还是他平日里对下面官僚太过松懈,才导致他们如此目光浅陋。 祁漠炎并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他目光狠戾地盯着其中一个衙役,向前逼近几步,那衙役被这眼神震慑地直咽唾沫。 「你……你想干什么?」 祁漠炎冷声道:「我说了,让你们县令出来见我,你们还不够资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另外一名衙役在一旁仔细观察了他一阵子,虽然他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可他这衣服的料子看上去却不是普通的质地,他头上的发冠镶了金玉,在这微弱的阳光里也尽显光耀。 那衙役轻轻推了推前面的同伴,给他递了个眼神后,便走到他的前面,问祁漠炎道:「这位公子,您找我们桑县令到底有什么事么?若是有冤情,您大可以击鼓鸣冤,实在是没必要硬闯。」 见他还算明事理,祁漠炎便也暂且放下刚刚被唤作乞丐的愤恨,对衙役道:「我是本朝丞相祁漠炎,到桑榆镇是为了寻找昭凌公主。不料途中遭遇歹人偷袭,与随行侍卫走失。你们要是识相,就赶紧让你们桑县令出来见我,协助我赶紧找到公主。否则,后果自是你们承担不了的。」 听完祁漠炎的话,两名衙役互相对了下眼神,从他们眉头紧蹙的疑惑神情就不难看出,他们对他说的话是一句也不敢相信。 「你说你是祁丞相,可有何凭证?」 祁漠炎将脸撇向一边,无奈道:「暂时没有。我与侍卫走失,行囊也留在了马车上。怎么,你们怀疑我的身份?」 那衙役为难地笑了笑:「实在不是我们想要怀疑你,只是空口无凭,你说你是祁丞相,却拿不出凭据。」 「没错!」另外一名衙役也昂起了头:「没有真凭实据敢在这里冒充朝廷命官,我看你真的是胆大包天。别跟他废话,先把他押入大牢,我看他还敢不敢说自己是丞相。」 「你们敢!!!」祁漠炎怒不可遏,扬起眉头指着他们俩道:「不怕死无葬身之地的话,你们大可以关我一下试试。」 大概是觉得他这样的气场实在是装不出来,相对比较冷静的衙役赶紧拉住了另外一个冲动的衙役,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那衙役便敛起怒容,往后退了两步。 冷静的衙役于是笑脸呵呵地朝祁漠炎鞠了一躬,伸手将他引进了县衙的偏厅,跟他解释说因为桑元征县令外出办案,可能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让他在此稍等片刻。 一杯茶上来,这才浇灭了祁漠炎的满腔怒火。 「桑元征还有多久回来?」 「应该快了,请您稍等,我这就去大门口守着,大人一回来,我就让他来见您。」 祁漠炎静默着点了点头,端起盖碗喝起了茶。这衙役还算有眼力劲儿,懂察言观色,看来这小地方的人,也不见得都是些泛泛之辈。 不多时,桑元征押着陆万金从外面回来,陆万金满脸肿胀,眼眶周围呈黑紫色,嘴角、鼻孔满是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渍。 那名衙役见桑元征回来,也是第一时间上前,小声告诉他今日在县衙门口发生的事情。 桑元征一听「嘶」了一声,觉得甚是不可思议:「他果真这么说?」 衙役连连点头:「千真万确,他说自己就是西蜀丞相祁漠炎,来咱们桑榆镇,是来找那个什么什么公主,只是途中遇袭,和侍卫走散了!」 桑元征略一思忖,当即觉得这事不简单。 虽然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传闻中手段了得的祁丞相,但是他的手腕自己是有听说过的。叛军如此来势汹汹,连开国老将尚易都没能倖免于难,他却能全歼叛军,毫髮无损。 若是有人冒充他,那这个人必定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可若是真的祁漠炎来了,那就是意味着他口中所说的那位公主真的有可能在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桑榆镇这段时间,可就热闹了。 桑元征想了想,让人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陆万金押入大牢听候审判,自己整理了一下官服,便跟着那衙役来到偏厅。 祁漠炎就坐在偏厅的正中,丝毫没有一丝客气。 桑元征远远看了一眼,只见这人气宇轩昂,给人一身正气凛然的感觉。即便是看上去衣衫头髮凌乱不堪,脸上还残有污渍,但依旧掩盖不了他眉宇之间的英气勃勃。 此时的桑元征态度已经变得恭顺,他短暂地在门口顿足后,再次理了理自己的官服,毅然抬起脚步走进偏厅。 祁漠炎余光中瞥了他一眼,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见桑元征快要走近自己身边,还没等他开口,自己便抢先问道:「你就是桑榆县令?」 桑元征闻言,脚步立刻顿在原地。他拱手作了个揖,笑着问道:「是,在下桑榆县令桑元征。不知阁下是?」 祁漠炎眉目一抬道:「你是不是应该自称下官才对?」 「这……」桑元征还不敢确定他的身份,这么贸贸然以下官自居,他自然是觉得不太合适的。 祁漠炎继续道:「桑元征,我可以原谅你等的鼠目寸光。毕竟,我现在确实无法自证身份。不过,要想知道我是不是祁漠炎并不难。你现在去办两件事:第一件,派人前往桑州到桑榆县的途中,寻找一个叫陈元的人,他是我的侍卫。我的令牌官印都在他身上。找到他,带他来见我,就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第二件事,我要你立马到桑榆镇桑坪村,找到半年前流落到此的一位姑娘。找到以后,带我去见她。」 半年前流落到此,一位姑娘? 桑元征听到此话不觉一愣。桑榆镇并非难民救济营,这些年流落到此的人员屈指可数。他上任以来,有名有姓流落到此的姑娘,无非也就只有桑羽芊一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可是,现在这人的身份尚未确定,他真的要带他去见她么? 祁漠炎被桑元征安排到偏房中稍微休息了片刻,再出门时已经梳洗完毕。衣着恢復光鲜的祁漠炎,看上去真如他所说,像极了当朝丞相。桑元征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和命来赌,便还是准备了一辆马车,带着祁漠炎去桑坪村见桑羽芊。 * 此时的土屋小院中,闲杂人等已经逐渐退出了阿鸢的房间,屋里只留下了阿鸢和傅珹歌两人。 多日不见,阿鸢又见憔悴,当是这些时日操心织锦坊的事,太过劳累导致。傅珹歌坐到她床边,目光细细看了看她如碧玉般的脸,突然间落在了她柔情似水的眼眸中。 两人如此含情脉脉,却都静静等待着对方开口说话。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却又因这久违的默契,低下头腼腆地微笑。 傅珹歌微笑着问:「你可还感觉哪里不适?」 阿鸢摇了摇头,回以微笑。继而又问他:「你这些时日去了何处?萧凛有消息了么?」 「嗯!」傅珹歌点点头道:「我已经找到他了,他受了点伤,不过没有大碍。对了,我还在潞州碰到了桑子渊!」 「子渊?!」阿鸢灵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他怎么会在潞州?他不是……」 「他的确是去了京城,不过,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被一个女子挟持。那个女子,你认识!」 「我认识?」 「没错!」傅珹歌紧紧盯着她的眼眸,肯定地回道:「她叫江盈!」 江盈?! 这两个字,好似千斤重锤狠狠砸向阿鸢灵魂深处尘封已久的记忆。当年皇城中,这个九品官员的女儿病重倒在益州城街头,恰好被偷偷逃出宫游玩的千凌鸢和祁漠炎遇到。 作为一国公主,正好遇到自己的子民陷入困境,是没有理由不管不顾的。于是,她皱眉祈求祁漠炎中止游玩的行程,将江盈带回丞相府医治,并嘱咐祁漠炎一定要多加照顾。 因为这一段宿缘,让江盈从此和阿鸢相识,她也多次被她召入宫中。 这些,阿鸢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可是,江盈和桑子渊为何会在一起,又怎么会在潞州和傅珹歌相逢呢? 阿鸢眼神充满疑惑地看着傅珹歌,不解地问他:「既然你们遇到了,为何你们没有一起回来?子渊和江盈他们,现在又在哪里?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傅珹歌急切地将眼神投向阿鸢,话到嘴边,又慢慢咽了回去。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回桑榆镇,甚至有可能今后都不会再回来。他知道,只要自己和胡络布的较量没有最终落幕,他每多和阿鸢接近一分,就会给她带来多一分的危险。 她心里既然没有他,他又何必要让她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承受这种原本不属于她的危险呢? 可一知道阿鸢的真实身份是西蜀公主那一刻,他之前所有的克制全部白费。一想到那个一直住在阿鸢心底的男人已经前来寻她,一想到萧北南至始至终从来没有放弃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她。他的心里,再也没有那么多的大公无私,他的感情,再也容不下任何的大度,变得尤为自私。 而这种自私,甚至连他都没有意识到。 他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只闷声说道:「我有点事情就先一步回来了,他们紧跟其后,这两日便可到达。萧凛受伤未愈,我让他去镇上客栈先住着,我也尽可能少回到这里……」 「尽可能?少回?为何?」阿鸢不解。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他的拒绝,所以现在他也要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了么? 虽然阿鸢是可以理解他的这种做法,但他真的当着自己的面要跟自己逐渐划清界限之时,她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傅珹歌没办法告诉她真正的原因,心底的话就像一股气堵在胸口难以抒发。可为了她能平安顺遂,他即便忍受再巨大的痛苦又怎么样呢? 「也没什么,只是萧凛受伤需要人照顾,我守在他身边,也是为了方便替他疗伤。」 阿鸢静静听着没有说话,眼神里却肉眼可见的落寞。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感觉如今的这一切,仿佛已经不再如初见之时。他们俩人之间当初的那些最纯粹的信赖,好像也如相对而行的扁舟,渐行渐远。 傅珹歌凝视着她的骤然温降的双眸,心底忽而升起一股疼惜,将他苦心孤诣禁锢着的爱意释放出来。 他再度情难自控,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额头间零散的刘海,不知不觉间,竟然慢慢滑落,温柔地贴在她娇嫩的脸庞上。 阿鸢没有躲避,让他此刻目光中的情愫更加肆无忌惮。 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只知道接下来自己的身体将要一步步不断向她靠近,他的脸也正一点点往她的薄唇处凑过去…… --------------------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初相识 ================================== 阿鸢一直凝注着傅珹歌的双眸,有一瞬间像是被下了咒语一般愣住,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的脸在向自己靠近。 曾经的那些热烈拥抱,还有情难自持时的亲吻已经足够荒谬了,她不知道如果这次还要继续下去,接下来两人之间要如何收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她本欲推开他拒绝,却没曾想手刚搭在他的肩膀,就听得房门被突然推开,接着,传来了一个令她为之震颤的声音。 「阿鸢!」 阿鸢?! 没错,她是阿鸢,千凌鸢!是西蜀王千墨痕唯一的女儿,昭凌公主千凌鸢! 曾经在清沅江畔洞府和自己一同烤鱼,和自己一同生活在这个逼仄的土屋小院,和自己经歷过如此多风风雨雨的那个作为农家种桑女桑羽芊的记忆,也不过是昨日的烟云,如今皆已消散。 桑子渊告诉过他阿鸢的真实身份,可初听之时,自己只感觉头脑嗡嗡的。直到刚刚,那个声音传到他的耳畔,穿破他的耳膜,到达他的脑海深处,他才真真切切回到现实。 「阿鸢……」傅珹歌带着半分失落,半分惊讶,半分难过,小声地唤着他。 阿鸢的手像是被电击了般迅速从傅珹歌的肩膀上缩了回来,怔怔地望着门口突然闯进来的男人,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只颤着唇小声呢喃着:「漠炎哥……」 傅珹歌贴在她脸上的手掌也逐渐放下,慢慢从床沿处站起来。阿鸢感受到他的动作,又调转目光看向他。 短暂得不能再短暂的这段相持中,三人各自度过了不知如何形容的一段煎熬。 「阿鸢,他是谁?」 随着祁漠炎的问话,原本背对着他的傅珹歌缓缓转过身。 当两人目光相对的一剎那,双方的目光再度因为彼此变得尖锐,携满重重杀气。 紧跟着进来的桑元征看着这蹩脚的一幕,站在离门槛不远处,吞咽着唾沫眼神四处飘荡,不知该进该退。 祁漠炎却二话不说,当即拔了随行衙役的剑,朝着傅珹歌直噼而下。 傅珹歌躲闪及时,那剑便「砰」一声砍在了他身后的木柜上。 「漠炎哥,你干什么?」阿鸢看到此情此景有些慌乱,她着急着连忙拉住祁漠炎的手,慌乱地向他解释:「你刚刚定是误会了,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样……」 祁漠炎眼中泛着猩红色的光,原本就是怒不可遏,听到阿鸢竟然对那个人如此紧张,心中的怒火仿若被浇灌了满满一桶油,越烧越旺。 他勐地回头看着正死死拽着他的阿鸢,以这辈子都没有过的严厉沖她吼道:「你们俩?你们俩?!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阿鸢,你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为什么?」 门口的桑元征带着两个衙役看到这一幕时惊讶的合不上嘴,这,这,这,这简直比戏剧还要精彩啊。 他歇斯底里搓着手,正想要找个绝佳的位置仔仔细细看戏。却被阿鸢叫住,让他们先行出去。 桑元征撇了撇嘴,只好无奈地退出了房门。 门刚刚关上,那两个衙役便赶紧凑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看样子,他还真的是咱们的祁丞相啊!」 「可不是,的亏我当时拉住了你。要不然,你还真把咱们丞相给绑到大牢里了。」 「我那还不是为了保险起见么?万一真有人冒充怎么办。」 桑元征听他们说完,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摇着头道:「是啊,谁能想到咱们桑榆镇这个旮旯,有一天也能把丞相大人盼来。不,不对。你们刚刚有听到羽芊姑娘叫他什么吗?」 两个衙役摇了摇头。 桑元征回想了一下:「若是我没听错,她叫他漠炎哥。祁丞相之前说来这里是为了找昭凌公主,而昭凌公主和祁丞相青梅竹马,所以整个西蜀能这么叫祁丞相的人,也只有昭凌公主一人了。难道,羽芊姑娘她真的是……」 言及此,桑子渊满脸是汗地转过了头,呆呆地看着这扇被关起的房门,极力回想自己到桑榆县衙上任这段时间的过往,举手合十,默默祈祷着自己没有得罪过她才好。 房间里,刚刚的剑拔弩张还在继续。 千凌鸢,祁漠炎,傅珹歌。 终于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彼此无声,只有一人的镇定自若,一人的慌乱不堪,一人的气愤不已。 祁漠炎再次举起剑,剑锋正好能够架在傅珹歌的脖子上。 他苦笑了一声,冷冽道:「傅珹歌!你挺有本事!竟然敢孤身一人到我西蜀境内,你应该想不到我会来这里吧?不过,今日你应当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傅珹歌不慌不乱地笑了笑:「祁丞相,你我又不是第一次遇见,对彼此的实力应当了如指掌。我既然敢来,自然是有不悔的底气。」 「你接近阿鸢究竟有何目的?怎么,萧北南攻不下西蜀,都已经开始用这么低劣的手段了么?」 「这你还真误会了。」傅珹歌顿了顿,扭头看了看阿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给祁漠炎解释:「我在这里,和萧北南没有任何关系。至于阿鸢……我也是刚刚才认识。对吗,阿鸢?」 被他这么一说,阿鸢刚刚一直困在眼眶里的泪不经意间落下。她柔声回道:「是,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傅珹歌!」 刚刚开门之时,祁漠炎看到两人暧昧的动作,当时就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如今,再看到他们如此含情脉脉地对视,他更加难抑情绪。 「傅珹歌,今日我便杀了你!」 他扬起剑朝他噼去,傅珹歌再度躲闪开来。因为手里没有武器,他只能随手拾起旁边的木凳挡住祁漠炎疯也似地砍过来的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当中你追我躲,噼里啪啦发出了激烈的声响。 外面的桑元征看的很是纠结,这情形究竟要不要帮忙啊。正在焦眉苦脸地考虑之时,门被破开。一道影子闪过,旁边另一个衙役手里的剑早已被傅珹歌夺了过去。 祁漠炎和傅珹歌两人,便从屋内转移到屋外,在这小院中开始拼杀。 若是谁也不让谁,傅珹歌不出三个回合便可以拿下祁漠炎。可这里是西蜀,背后屋里是自己的心中人,面前的这个拿剑砍向自己的,又是自己心中人的心中人。 傅珹歌于是格挡的多,出招的少,步步退让,招招防守。反之,祁漠炎的一招一式,却都是下足了死手。 阿鸢从屋里追出来,看着两个身影在小院中闪来闪去,她左顾右盼,眼神焦急。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只能把桑元征手里唯一所剩下的一把剑抢了过来,直接冲到了两人中间,用力一砍。 一阵火花迸溅之后,祁漠炎手里的剑断成了两截,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住了。 阿鸢趁机站在傅珹歌前面,用自己的身体在了两人中间。她哽咽道:「漠炎哥,你不能杀他!」 祁漠炎脑子懵了,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阿鸢,他可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他们自小感情甚笃,甚至就差谈婚论嫁。他一直替她守护西蜀,不断派人寻找她的下落,为的就是能够尽快让她回到属于她的都城、皇宫。 可是她怎么了? 她为何将剑砍向他?为何用她自己的身躯护着的,竟然是敌国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阿鸢,你这是为何?」祁漠炎问这话时,是奋力憋住了自己眼眶里的泪:「他可是南齐战神,是萧北南的战争工具。他是我们西蜀的敌人,是战场上杀害了无数西蜀将士的刽子手!!阿鸢,你可看清楚了!」 阿鸢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这话让祁漠炎震惊,更让傅珹歌陷入疑惑。她早就知道? 阿鸢缓缓收回自己张开的双臂,一边垂泪,一边回想。 虽然她作为皇城女眷,不曾参与政事,更不曾到过战场。可是,傅珹歌「一弓九箭」的名号,她从小不止听过一次。 初见他时,他便以「一弓九箭」把自己从叛军手里救下,自己含冤入狱之时,他持弓箭再度攻入县衙救回自己。那日和桑槿从织锦坊回来,看到他在院子里练剑,「双刀流」的剑法,又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傅珹歌的身份。 直到后来,桑梓和陆十松前往北韩之前,在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而当时,桑梓其实已经告诉了她,傅珹歌和陆十松等人,皆是来自南齐。 这些种种,都让阿鸢早就已经知道这个独居在清沅江畔洞府里的「阿珹」,便是南齐战神傅珹歌。 「可那又如何?」阿鸢道:「阿珹就是阿珹,虽然曾经他替南齐南征北战,但如今,他早已放弃了一切,宁愿生活在桑榆镇这一隅。他不屑战乱,回归田园,只求安宁的生活。这才是我认识的阿珹!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漠炎哥,阿珹他是好人。」 「他是好人?」祁漠炎发出一阵苦笑,手里的剑也被拖到地上:「他是好人,那我呢?阿鸢,我是什么人?曾经在和南齐交锋之时,我差点就死在了你身后这个好人的箭下。你说,我是什么人?」 阿鸢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内心的挣扎让她痛苦不堪。 傅珹歌听到她的这番话语,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他没有想到,在如今这样的场景之下,阿鸢奋不顾身选择守护的人,竟然是自己。 他从身后拉住阿鸢的胳膊,轻轻用力,便将她拉回自己的身后,柔声道:「阿鸢,这是我跟祁漠炎之间的事情。你在旁边待着就好!」 祁漠炎听罢,也重新举起剑,刚刚看到他手触碰到阿鸢时候那一剎那眼里的火花,已经化作此时更为坚定的战意。 「没错!这是我跟你之间的恩怨。既然如此,傅珹歌,咱们俩之间今天得有个了解。」 傅珹歌挽了挽手里的剑,将剑尖指向清沅江的方向,对祁漠炎道:「今日,我必奉陪到底!」 -------------------- ps:总感觉写了28万字,都是为了等这一章~~~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生死战 ================================== 清沅江上,一叶孤舟泊在岸边,远远看去,像是落单的孤雁,凄凉单薄。 这里对于傅珹歌来说,曾经是隐居之地,亦是情感的寄所。而如今,却是他和祁漠炎对决的战场。 阿鸢自然是不贊成他们俩人兵戎相向的,在她眼里,阿珹就是阿珹,至少在与他相处的这段时日,他并未做出任何伤害她以及西蜀子民的事情。若是因为立场不同一定要决一死战,也应当等到沙场相逢,而不是如今私下决斗。 祁漠炎却心意决绝,临行前特意下令让桑元征将阿鸢带到县衙安顿。 桑元征好不容易抓着这么个熘须拍马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愣是动用了整整半个县衙衙役之力,将阿鸢困在县衙偏厅中好吃好喝招待着,就是谨遵祁漠炎的命令,不让她踏出去半步。 由此,祁漠炎也好,傅珹歌也好,都能够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用尽全力来面对今日的挑战。 今日天色较为阴沉,即便是在午后阳光也鲜少露出云层。初秋清风拂过,焦黄的梧桐树叶簌簌落下,透过单薄的衣襟让人感觉有些发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两人相距十丈之遥,各自手握玄剑,静静地望着对方等待出手的时机。 旁边的草丛沙沙作响,倒不是野兽出没,而是桑元征以及两个衙役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特意伪装了一番躲在草丛里观赏这场想想就知道有多精彩的对决。 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一时间没有发现,或者发现了也管不着周遭的异样。 祁漠炎眼神冰冷,让江畔的空气仿佛都被罩上了一层霜。 傅珹歌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心中唯一所念的就是,若一会儿动起手来,自己究竟应该保留几分力,才能既克制住祁漠炎的攻击,又不伤他半分。 镇定不多时,祁漠炎手里的剑「嗖」一下被举起,剑心所向,正是傅珹歌眉心。 「傅珹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傅珹歌轻轻一笑,「倒是有一句。」 「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免得没了机会。」 「阿鸢,你带不走!」 祁漠炎闻言,狐狸眼微微一眯,手腕却暗自凝聚了不少力量。「死到临头还嘴硬!」话音刚落,他便持剑朝傅珹歌刺去。 傅珹歌斜睨着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岿然不动。等到近前时,他才仰面弯腰一躲,祁漠炎刺了个空。 他不甘心,再次挥剑而起。傅珹歌依旧没有应战,手里的剑虽在与祁漠炎缠绕拼杀,双脚却擦着地上的灰土不断退向身后。 几个回合下来,祁漠炎也很容易就看出来,他根本就是存心的。 存心躲避他的进攻,存心不和他正面对决。 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和蔑视,祁漠炎哪里能够忍受? 他停下脚步,愤怒质问傅珹歌:「你以为你不出招,我就会对你心慈手软吗?慈不掌兵!傅珹歌,你还是太天真!」 傅珹歌白了祁漠炎一眼,没有答话。当祁漠炎再次朝他扑过来时,他一反刚刚对他避让的态度,用剑轻松格挡住他的剑锋,稍一用力,便将祁漠炎推出去数丈远。 草丛里的桑元征看得津津有味,不停啧啧感嘆。 「怪不得知府大人会崇拜阿珹公子,这功夫着实厉害!」 衙役们呆呆地回头望着他,有些许无语。 虽然但是,县令大人咱们是不是站错队了? 那边决斗还在继续,吃了瘪的祁漠炎愤怒值不断攀升,再度出招时也明显不够沉稳,连续几招下来皆处在下风。 他被推倒在地,好不容易收拾好的面容又惹了尘土,祁漠炎气鼓鼓的,十分不服气。 怎么可能呢?这才打了多久?这才过了几招?怎么可能自己一招都赢不了? 祁漠炎双手撑住地面缓缓支起上半身,傅珹歌稳稳地立于他的前方半步都没有动。即便如此,祁漠炎还是不肯屈服,却在心底暗自盘算如何增大自己的赢面。 * 桑瑶被解救回来时,经歷了几天不为人知的黑暗生活的她,整个人如同坠入冰天雪地。故而傅珹歌一回来,桑梓就带着陆十松和桑槿离开了土屋小院去桑瑶家中探望她,也因此错过了傅珹歌和祁漠炎两人的相遇。 陆万金掳走桑瑶其实也是一时兴起,本来他只是想得到桑瑶手中的报名名单,阻止农妇们去当绣娘即可。 但奈何手底下的人实在是太草包,竟然直接把桑瑶绑架回去,关在了凌云寺中。 官府每天在桑榆镇地毯式搜索失踪的桑瑶,陆万金除了将她关起来之外,自然是不敢对她动用私刑的。桑瑶身上的伤,也都是她妄图逃跑时所不小心留下的。 桑梓带了大夫来,看了一圈开了些利于休养恢復的药,又留下些金银给她,便也随之离开。 可当她们回到土屋小院时,远远就看见小院的柴扉大开着,很是反常。若是平日里,但凡是进进出出,这道门都会随手被关起来。 桑槿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立马加快了脚步进了院子。阿黄见了她激动地摇头摆尾疯狂地挣脱着绳索,好似想要开口告诉她什么。 抬眼望去,院子里的木桌木椅东倒西歪,阿鸢的房门也大开着,不用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这院子里才会像现在这样满地狼藉。 桑槿冲进阿鸢的屋子,里面没有人,地上和院子里一样,到处都是七歪八倒的桌椅板凳和陶瓷碎片,床边的木柜也被砍成了两半。 「阿芊,阿芊呢?!」桑槿一边喊着一边掉头冲出门外。 桑梓拦着她问:「阿槿,你要去哪里?」 「阿芊不见了,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行,我要去县衙报官。」 桑梓一听,也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她们走的时候,明明傅珹歌还在这里,以他的功夫和本事,又能发生什么危险呢? 她推了推陆十松道:「我和十松陪你一起去!」 三人出门跳上马车,一路上风驰电掣,仿佛慢一点世界都要崩跶的感觉。 县衙门口,桑槿着急忙慌跑上台阶,拼了命地击打鸣冤鼓。 留守的衙役见状,赶忙询问她发生了何事。因为她们和桑元征打的交道不算少,也经常到县衙露脸,衙役们也都认识这几位。 「桑槿姑娘,您这是?」 桑槿放下鼓槌,神色急切地告诉衙役:「我要找桑大人,我要报官。我们家阿芊不见了!」 衙役一脸惊愕:「你说的是桑羽芊姑娘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对对对!」桑槿连忙道。 衙役一笑:「她不是被桑大人请到县衙做客了么?何况,咱们桑县令现在也不在县衙。」 什么? 桑槿被彻底搞懵了:「什么?桑元征请阿鸢来做客?桑元征又不在?」想到这里,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气急败坏,「怎么,阿芊是犯了什么事儿么?你们抓人就抓人,还用得着这么拙劣的藉口吗?」 那衙役有些委屈巴巴:「真不是藉口,桑槿姑娘。再说,让羽芊姑娘在县衙等候,据说是祁丞相的意思。」 「谁?」三人同时震惊住:「你刚刚说谁的意思?」 「就……」衙役被几人的眼神吓得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就朝廷来的那个,说是祁丞相。」 桑梓听完,向陆十松对了一个眼神,陆十松立刻拔出剑架在那衙役的脖子上,「走,带我们去见阿芊!」 冰冷的剑锋抵在脖子上,衙役吓得面色铁青,「好好好,我这就带你们去。」 说罢,在陆十松手里剑的威逼下,衙役颤颤巍巍带着几人到了县衙偏厅。 阿鸢正在门口试图想办法出去,看到桑槿远远跑过来的时候,肚子里的一口气忽而就顺了出来。 「阿槿,你们来了,太好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几人跑上去,却被门口的三四个衙役围过来挡住,不让他们进门。陆十松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将手里的剑又往那衙役的脖子上用力一送,那衙役立马摆了摆手。 守门的衙役见状,互视了一眼,只能让开道,让门里的阿鸢和门外的桑槿几人终于碰上了头。 阿鸢被送到县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可祁漠炎下了死命令,无论她想出什么理由,衙役们都不愿冒着生死风险将她放出去。 幸好桑槿他们来的及时,她一刻也等不及,拉着桑槿和桑梓的手就往县衙外沖。 衙役们面露为难之色,但因为有陆十松断后,尽管他们心里害怕,却不敢再加阻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阿芊,你如此神色紧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阿珹呢?这个祁丞相是怎么回事?」 桑槿和桑梓一边步伐急切地跟着她的脚步,一边急切地问。 阿鸢撩着裙子,脚步未停。 「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们解释,总之我们得赶紧去找到阿珹和漠炎哥,要是去晚了我怕出事。」 阿鸢和祁漠炎自小相识,对他可以说是完全知根知底。而这段时日和傅珹歌的朝夕相处,更愈加明白他的实力。 这两人无端碰面,将南齐和西蜀在战场激化的那些矛盾和战火绵延到此,这一战不可避免,但若两人对彼此都没有保留,结局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阿鸢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几人跳上马车,一路上阿鸢都没有再说话,倒是催车夫催得更为急切。 马车就这样一直从镇上,穿过了村庄,很长时间之后,阿鸢才一边愣愣看着车窗外,一边问:「十松,如果让你选择一个地方对决,你觉得哪里最合适?」 陆十松闻言一怔,回头看了眼桑梓,目光停顿片刻后又转过头看阿鸢,回道:「如果我是公子,我定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别人知晓,也不希望伤到无辜之人。如果我是祁丞相,我应该也不希望对决受到干扰,何况,万一败了,就等于颜面扫尽。」 桑槿纳闷道:「桑榆镇这个地方,无论是镇上,还是村里,都不可能会一个人都没有。若要说是既清静又宽敞之处,那么……」 「清沅江!」几人异口同声。 马车车头勐地一调转,几人迅速往清沅江畔赶去。 此刻的清沅江畔,对决还在继续。祁漠炎哪怕使尽浑身解数,依旧不是傅珹歌的对手。 可越是如此,他便越是不甘。 一次败将,次次败将。 他作为一国丞相也好,作为阿鸢的青梅竹马也好,都是忍受不了这种失败和屈辱,于他而言,颜面尽扫不是小事。 「还打吗?」傅珹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嘴角吐着血的祁漠炎,微微眯了眯眼。 祁漠炎笃定道:「当然打,不死不休!只是,打之前我很想问你一句,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阿鸢的?」 说话间,他趁着傅珹歌思索之际,悄然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早前藏在里面的飞镖。 他将飞镖握在手心不着急发出,继续跟傅珹歌交谈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傅珹歌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刻意接近阿鸢,我也绝不会做对她不利之事。这次回来,我也是为了能确保她的安危。只是,她若此时跟你回朝,万一萧北南孤注一掷,你确定你能应对吗?」 祁漠炎呵呵一笑:「这倒是不劳烦傅将军你操心了。这是我们西蜀的内政,至于我们要怎么处理是我们自己的事。你与其做这些无谓的思虑,倒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自己?」傅珹歌不明所以,刚觉得有些不对劲,祁漠炎便恰逢时机地甩出了手里的若干飞镖。 状况突发,傅珹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躲过一阵飞镖雨之后,又一次稳稳落地。 他调整了一下唿吸,正庆幸自己躲闪及时,还没来得及斥责祁漠炎手段卑鄙,便感觉自己左上臂传来一阵痛楚。 很快,那微弱的痛苦便演变为刺痛,直至麻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他皱了皱眉,伸手捂住伤口,而面前的祁漠炎早已是小人得志的神情。 「你下毒?」 祁漠炎嘴角露出浅笑。 傅珹歌忽感四肢无力,「咚」地跪倒在地上,一口乌黑的血液从口中喷出,意识逐渐变得模煳…… -------------------- 阿言:大年三十儿晚上看着春晚还要码字,哈哈~~祝我亲爱的读者们龙年大吉,天天开心!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罕见毒 ================================== 这时候,在不为人知的草丛中,一直「潜伏」着未被发觉的那人,悄然间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卑鄙!」 身边两个衙役惊愕地望着他,摇了摇头,随即又将目光投射向正前方。 傅珹歌毒发倒地,已经明显无力再挣扎了,可祁漠炎却并没有收手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拾起滚落到旁边已经被傅珹歌砍断了半截的剑,邪魅的眼神死死盯着地上还有些蠕动的身体,作势要将断剑从背后插入他的心间。 「等等!」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祁漠炎眉头紧蹙,一回头,竟看到身后的灌木草丛动了动,桑元征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粒,冲着祁漠炎嘿嘿一笑。 祁漠炎缓缓放下手里的断剑质问道:「桑元征?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桑元征抬起腿跳出草丛,脚下两个胆小如鼠的衙役欲抱住他的大腿却以失败告终,最终只能又瑟缩着躲进草丛里,把头埋得低低的。 等再抬起眼看他时,他已经走到离祁漠炎不远的地方,嬉皮笑脸地看着他道:「祁丞相,胜负已分,他……输了!」 祁漠炎白眼一翻:「这我用得着你提醒?我是问你,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胆敢插手我的事情,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我当然知道!」桑元征声音颤抖着说:「我这不是怕这断剑伤了丞相您吗?更何况,阿芊姑娘……哦不,公主殿下还在县衙等您呢,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祁漠炎的脸色明显不是很好看。 桑元征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继续多嘴了,虽然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这么着急忙慌地跳出来,还胆大包天地对祁漠炎说这样一番话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自己好歹是曾经和傅珹歌算是并肩作战过的人,在盪齐寨的时候,他虽然夺走自己的马匹,但最后却完马归他,还给了不少银子。后来他也看到过傅珹歌在桑榆县为百姓做的那些事。 或许因为这过往的种种,正是他眼下看不得祁漠炎通过这样不光明不磊落的方式,将他残害。 桑元征笑道:「大人您误会了,只是眼下这南齐贼子都已经中毒奄奄一息了,哪里还用得着您动手。您只管先回县衙,接下来的事,我替丞相大人做了便是。若是公主殿下问起来,您也有话说不是?」 祁漠炎听完,垂眸冷静地想了想,继而发出一声冷笑:「桑元征,你当我是傻子吗?还不快滚!」 桑元征没有办法,他斜睨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傅珹歌,眼神中不吝同情。在他调转头的一剎那,祁漠炎忽然将断剑对准了他的后背。却在同一时刻,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响,让两人眉眼同时往上一抬。 「桑元征,你记住,想活命的话,你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祁漠炎话音刚落,便灵活地往旁边的灌木丛里一闪,没了人影。 「我……」 桑元征狐疑地转身,正想问问丞相大人,自己究竟应该怎么说,却发现身后早已空空如也。 这个祁漠炎,到底想要玩什么鬼? 桑元征愣神期间,马车已经从远处驶来。车夫刚刚勒住马停下,阿鸢就迫不及待地从车上下来,接着下来的便是桑槿、桑梓和陆十松。 几人先是看到站在那边的县令桑元征,见到她过来,桑元征更是瞬间私语。 「公……公……公主殿下!」 桑槿闻言依旧淡然,桑梓却整个人都陷入了困顿中。 「公主?!阿芊她……是公主?!」 阿鸢没有时间理会桑梓的疑问,她视线一歪,很快就看到了桑元征身后的地上躺着的傅珹歌。 她当下慌乱失神,整个头脑一片空白,就像是被人抽空了脑浆一般,浑身软哒哒没有一丝力气。 可短暂的一瞬后,又立马恢復神智,心口处骤然如刀刺一般痛。 「阿珹……」她嘴唇蠕动着轻唿一声,继而是更为撕心裂肺地唿喊:「阿珹!!」 桑槿她们回过神来时,阿鸢已经奋力推开挡在前面的桑元征,一下子扑到傅珹歌面前,将他扶起身来。 他身上除了手臂之外,没有多余的伤口。但纵观他的整张脸,却毫无血色,嘴唇已经发乌。 「他中毒了!他中毒了!」阿鸢心焦如焚地朝着身后的几人喊道,将他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肩上,试图将他扛起来扶回去。 可眼下傅珹歌深度昏睡,几乎没有半点意识,阿鸢身子骨也比较柔弱,驼起他来实在是有些费力,刚起一身,两人就又一同栽倒。 桑元征和陆十松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阿鸢看了眼桑元征,来不及多问什么,只焦急地喊着:「快送他去医馆,快救他,快!」 「哦……哦好!」桑元征见她一急,自己就更急了,当即二话不说把傅珹歌背到了自己的背上,赶忙朝着马车奔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终于,马车掉头朝桑榆镇而行。 县衙偏房中,大夫眉心紧拧,始终未曾展颜。他自认自己行医数十载,见过的疑难杂症和中毒症状多不胜数,有各种毒蛇咬伤中毒的,有管不住嘴吃野蘑菇中毒的,有被人投下砒霜中毒的,各式各样,各家毒素,但是今日这毒,是真的让他犯了难。 大夫用银针封住他的血脉,望闻问切半天,持续了整整半炷香却愣是没有得出个所以然的结果。 他一口气嘆了好几声,甚是怀疑自己这些年的医术是不是因为现在老眼昏花变得拙劣了。 阿鸢见他面色不佳,立马上前拉住了大夫的胳膊,着急地问:「大夫,你实话实说,他究竟还有没有救?」 大夫凝视了阿鸢恳切的目光半晌,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羽芊姑娘,这毒实在是太罕见了,老夫行医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如此强烈之毒,也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究竟是何毒。下毒之人实在是有够阴狠啊!」 听到这里,桑元征不经意间抖了一抖。他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赶忙扭头看了看阿鸢。而正好此时阿鸢也回头看他,两人目光相对,让他更加心虚,连忙别过脸去。 为引开阿鸢的注意力,桑元征突然提高嗓音问大夫:「张大夫,这位公子地位尊贵,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方法,一定要替他解毒。如果你一个人不行,你就多去找几个同行一起探究,诊费不是问题。」 听到他这么一说,阿鸢便收回了刚刚冷冽的目光。 这个时候,祁漠炎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满头大汗神情紧张,他进门就问:「阿鸢,发生什么事了?傅珹歌他……他怎么成这样了?」 他的手紧紧握住阿鸢的手臂,目光装的好像他当真不知情一样。 阿鸢抬头仔仔细细盯了他半天,红着眼强撑着不让眼泪滑落,一字一顿地问他道:「这不是我应该问你的吗?你们俩人同时离开,你说要找他对决。等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他就成了现在这样,昏迷不醒。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听你解释!」 祁漠炎双眸尽显无辜,眉心紧拧着道:「阿鸢,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我么?你怎么还怀疑我呢?」 「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在问你,你们俩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实话实说就好,不用这么激动。」阿鸢道。 祁漠炎轻轻放开阿鸢的手,那双狡黠的狐狸眼里,竟然泛起了晶莹的泪花。他哽咽着道:「我……我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我跟他对决不假,可是我输了。于是我心情很糟糕,就一个人先离开去江边发泄了一通。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他中毒的事。」 他的话看似没有破绽,阿鸢听着却扬了扬眉头。 「好,我信你!」阿鸢回头看了眼傅珹歌,他还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靠着几根银针不让毒素继续攻入心脉。 她又回头恳切地看着祁漠炎道:「可是眼下,我有个事想要求你!」 祁漠炎手搭上她的双肩,柔情地看着她道:「傻瓜,你和我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虽然我们多日未见,却不必如此生分。阿鸢你是西蜀的公主,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便是,我一定为你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阿鸢听罢,低眉浅笑了一下:「你可不可以替我拟个诏书,悬赏黄金百两,求天下名医神药,我一定要救活阿珹!」 听完这话,刚刚还自诩一定会鞍前马后死而后已的祁漠炎,这时却呆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真的是从阿鸢嘴里说出来的。两人分隔半年多的时间,他却好似不认识这个阿鸢了。 「你疯了吗?阿鸢?」他的手捏着她的双肩,力度在不停增加。「他可是傅珹歌,南齐上将,是要联合其他各国合纵攻蜀的魔皇萧北南的心腹!!」 「他现在不是!」 祁漠炎问的刚硬,阿鸢的回答也格外坚决。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蹦出的,却并不是久违的热烈火花。 这句话,把祁漠炎彻底噎住,让他翻遍自己的脑海也找不到一句应对之语。 她,毕竟才是西蜀正牌的公主,而他,也一直在替她守护江山。 既然如此,她如此心意决绝,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可是,他此刻的心,真的很痛。他的脑海中,也充满了疑问和不解。 难道,当日叛军攻城,被逼跳崖之后,昔日那个和他情投意合,两厢情愿的阿鸢,真的已经不在了么? 最后,他还是无奈地不停点着头,道:「好!好!我答应你阿鸢。你要救他,那便救。不过,救好他之后,你必须跟我回京,你可愿?」 阿鸢闻言,回头看了眼傅珹歌,点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悬赏令 ================================== 傅珹歌昏迷不醒,阿鸢自然是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和祁漠炎叙旧,没说两句话便将他请出了门。 也恰是此时,被派去寻找陈元的人衙役也刚好回来復命,说陈元已经找到,此刻正在偏厅等候。 祁漠炎于是拂了拂衣袖,回头再看一眼紧闭的偏房房门后,走在衙役前往偏厅而去。 见到陈元时,他的模样和初到桑榆县衙时的祁漠炎如出一辙,整个一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早已凝固的血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他刚一拱手,还没来得及行礼,祁漠炎便已经从他跟前走了过去。 「那些人都解决了么?」 陈元于是省去了寒暄直切主题答道:「回丞相,都已经全部诛灭。我们人马损伤不大,但也有几个弟兄受了重伤,我已经命衙役找大夫医治了。」 「做得好!」离开偏房出来时,祁漠炎已经一路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和说话的语气,又恢復到平静沉着中:「那些人查清楚了么?谁干的?」 陈元摇了摇头:「还没,那群人都是死士,唯一活下来被抓住的那一个都咬舌自尽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倒是在现场发现了这个。」陈元说罢将一支断得只剩下很短一截的长羽箭递到祁漠炎面前。 这支箭虽然没有明显的文字标志,但从铸工和样式上看,不是西蜀朝廷所有,也不是山贼野匪所用。但祁漠炎却一眼便觉得熟悉。 「南齐?!」 「对!」陈元也道:「我也觉得很奇怪,丞相大人此行绝密,就连西蜀朝廷也少有人知。南齐为何会知道,还提前在途中设伏?」 祁漠炎垂眸微微思虑片刻,倏而一笑。 「这很难想吗?」他眉眼一抬看向陈元:「我此行,也并非无人知晓。你好好想想,知道我行程的人都有谁?」 陈元煞有介事地低头一想,不多时恍然大悟:「除了末将和随行人员之外,也就只有桑子渊桑大人了!难道…是桑大人和南齐勾结?」 祁漠炎笑道:「不无可能啊!桑子渊和我本就不对付,若是他有意要害我,勾结南齐也不过就是一种手段罢了。再说,南齐战神傅珹歌现在不是也在桑榆镇么?阿鸢的消息是他传递给我的,说他和傅珹歌不认识怎么可能?说不准,就是他刻意将阿鸢的消息告诉我,好请君入瓮,将我引至桑州方便伏击。」 陈元听得脸色一阵发白:「若真是这样,那桑子渊也太可怕了!对了大人,您刚刚说南齐战神傅珹歌?他在桑榆县么?」 祁漠炎目光瞥了瞥门外,点了点头:「是啊,不仅在桑榆县,还就在这桑榆县县衙,在我的眼皮底下…」 「什么?!」陈元当即站了起来,激动道:「那为何不趁此机会,直接除掉他?」说罢他作势就要冲出门去。 祁漠炎放下茶盏摆摆手,起身将他拉了回来。 「你急什么?若是能动手,我早就动手了。不过,他现在已经中了毒,估计也是九死一生。可恶的是…」 「是什么?」 「阿鸢她…竟然站在他的那一边!」 陈元震惊地看着他的眼睛,先是一喜:「昭凌公主?丞相大人,您终于找到公主了?」 陈元跟了祁漠炎不少年头,他对阿鸢的心思根本用不着猜。自打千凌鸢跳崖失踪后,这个万人之下的丞相从来没有停止过废寝忘食的寻找。若朝政上的事他能花三分力,在找阿鸢上,至少是七分。 大半年过去了,却一次次总是传来令他失望的消息。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知道她的消息,他便抛下一切来桑榆镇找她。 可是,陈元在祁漠炎的脸上却根本看不到他有想像中的那份开心。 这… 祁漠炎也怔怔呆在原地很长时间,思绪将这几日的场景又一次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却怎么也没有想得通。 所以,他究竟有没有找到阿鸢呢? 昭陵公主站在傅珹歌那边? 陈元有一剎那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他再三看了看神色严峻的祁漠炎,从他失落夹带着些许痛苦的眼神中,他能肯定他说的是真的。 「那…咱们怎么办?」 祁漠炎冷静道:「静观其变!」 顿了顿,他又道:「我好不容易找到阿鸢,万不可再次失去她。她想做什么,我都会顺着她。只要,她不要再消失就好!」 陈元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祁漠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不管是傅珹歌也好,萧北南也好,谁要是胆敢打阿鸢的主意的话,我祁漠炎不惧举整个西蜀之力,也要荡平他南齐!」 「嗯!」陈元拱手:「末将誓死追随丞相。」 一番慷慨激昂后,祁漠炎恢復了沉静,他伸手握住陈元抱在一起的拳头,将它摁下去。接着,又朝他走近一步,凑到他面前小声嘀咕道:「眼下,你需要去做两件事,你听着……」 * 百两黄金的寻医布告很快发布了出来,由桑榆县衙率先开始张贴,一贴出去,整个县城都沸腾了。 一时间,不仅各路大夫关闭自己的医馆背着药箱就往县衙赶,连早已退隐民间的老医师们也都拒绝不了这诱人的条件,纷纷选择出山。 桑子渊他们赶到桑榆镇的时候,正好看到集市上一堆人围在一起看布告。可是,当他们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看到这布告的时候各人脸上的神情都变了。 桑子渊担忧的是,布告里提到了昭陵公主。想想能让阿鸢不惜暴露自己身份发这悬赏公告来求医医治的人,没几个,还都跟他是老熟人。也就是说,在过去他熟知的几个人里,至少有一个人出事了,还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而江莹则不同,她看完布告后,整个视线便落在了最后的官印上。 虽然这布告是以西蜀公主的名义发的,可落款盖着的,却是丞相祁漠炎的官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祁漠炎还是在她之前找到了千凌鸢! 江莹脸色冰冷地回头瞪着桑子渊,见他一副忧心忡忡模样,这才瞬间明白了所有。 在京城的时候,桑子渊假意被她挟持,受她控制,并利用她进宫见到了祁漠炎,想必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将千凌鸢在桑榆镇的消息告诉了他。而她,还傻傻地被他蒙在鼓里,被他带着在各地绕圈,就是为了给祁漠炎争取时间,让他能顺利在桑榆镇和千凌鸢汇合。 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桑子渊! 可是,他为什么呢? 他明明中了七彩琉璃散,每七日就要忍受锥心蚀骨的痛,可他却宁肯被这痛折磨得不像人样,也要替他们打掩护。他为什么? 难道,所谓的君臣之礼,所谓的忠义所谓的责任,就能让他对千凌鸢如此忠心耿耿,如此死心塌地吗? 他为什么? 桑子渊没有注意到江莹此时骤变的眼色,当即拉了她的手,转身又挤出人群,对站在后面的萧凛道:「阿鸢她们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桑榆县衙找她们,看看是否能够帮上忙。」 桑子渊说罢要跳上马车,却被萧凛拉住。 「桑大人,你和江姑娘去吧,我的身份不宜出现在县衙。我去客栈等你们,若是有我家将军的消息,麻烦你给通个信。」 桑子渊想了想,眼下的确应当应当如此,便点头应到:「行!那你一切小心!」 两人告别后,桑子渊便拉着江莹上了马车。而萧凛目送着他们车离开后也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一路上,江莹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桑子渊,而被盯了半天的桑子渊本人后知后觉后,才疑惑地问她:「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江莹撇嘴一笑,眼神又显得委屈和不甘:「我可真是羡慕千凌鸢,有这么多人对她死心塌地。我很好奇,她到底有什么魔力?就因为她是西蜀王的女儿么?」 桑子渊语气肯定地反驳道:「不!你错了!我认识阿鸢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就是昭陵公主。她虽然出身宫廷,可她并没有皇家那种高高在上。她心思简单,温暖纯善。她待人真诚,总是替别人想的多,替自己想得少。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她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为她赴汤蹈火,我也会心甘情愿。」 桑子渊说的越是多,夸的越是多,江莹的脸色就越差。 「呵呵,」她冷笑道:「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把自己标榜得如此高尚,桑大人难道是想得到一面好人旗不成?千凌鸢和丞相大人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不定早就私定终身了。赴汤蹈火?哼,只怕只是飞蛾扑火,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桑子渊不屑地瞥她一眼,反问道:「付出为何一定要求回报呢?即便是飞蛾扑火,那也是这个飞蛾甘之如饴,别人哪有资格作评?倒是江姑娘你,我记得从前阿鸢对你不错,如今你只是因为爱而不得,就要敌对曾经对你有恩之人吗?江姑娘,我倒是挺替阿鸢不值!」 「你懂什么?」江莹情绪有些激动:「你没有经歷过所爱之人对你冷眼相向,你没有经歷过无数个夜里上半夜承欢,下半夜却空对枕头那种孤寂落寞,你更没有经歷过即便是你肯为他生儿育女,他也同样将你的性命视作草芥的那种卑微甚至是卑贱。桑大人,你又有何资格作评呢?」 看江莹红了眼眶,桑子渊没有当即作答,顿了顿后,咽着唾沫道:「可你说的这些,都是因为祁丞相见异思迁,和阿鸢又有什么关系呢?江姑娘,你是否恨错了对象?」 江莹不以为然:「不,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千凌鸢。因为她还活着,所以丞相大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了她。只有她彻彻底底不在这个人世,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才能被他看到。我所渴望的幸福,才会到来。」 桑子渊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说的那一些,若说是他完全没有经歷过,倒不完全。可他并不觉得,这世间爱的浓烈,需要绝对拥有。如果是他,他应该会笑着成全。 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桑子渊刚一掀开车帷,就被衙役们认了出来,连忙走下台阶迎接。 「知府大人,您来了!」 桑子渊点了点头,连忙问道:「阿鸢…哦,昭陵公主是否在此?」 衙役回道:「是的!阿珹公子中毒昏迷,县令大人便将他安排在偏房中养病。公主殿下在照顾她。」 「啊?!」桑子渊惊愕地看着他,瞪大眼睛问:「你说…中毒之人是阿珹?」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就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傅珹歌。 桑子渊立马绕过衙役要冲进县衙,而此时,周围却突然出现了很多官兵,齐齐举着枪矛对准了他和江莹。 他正愣怔着,看到大门口,陈元手拿着剑慢慢走出,笑着朝他走过来。 --------------------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皆欢喜 ================================== 县衙偏房中檀香微醺,尽管窗户被推开,但一入房内还是能闻见浓烈的香味。阿鸢索性直接让桑元征将檀香炉撤走。 桑梓和陆十松心情各异,坐在桌边一杯又一杯喝着茶,在阿鸢没有开口时,都不敢先说话。桑梓脸色却红扑扑的,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堵在喉咙口般。 这些日子,她们几个人经歷如此多事情,最初相遇之时,桑梓还曾因怀疑阿鸢身份而向桑淮揭发她,害得她陷入桑淮被杀一案差点丢掉性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可到头来,她们俩一个西蜀公主,一个南齐战神,实在是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们,或者说如何和她们相处,才能自然而不失礼节。 忽然,她将目光投向一旁坐着的丈夫陆十松身上。陆十松正拧着眉,感受到旁边的目光不太友好,稍稍回头瞥一眼后,默默低下了头。 桑槿在床边坐着,替傅珹歌理了理被褥,眉头上的担忧一点都不比阿鸢要少。 阿鸢焦心地看了一眼他依旧发白的脸色,默默闭上眼睛在心底祈祷了一阵,这才抬起沉重的步子迈向桌旁。 「对不起,阿梓!我…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们,只是当时情况复杂,我的身份不能暴露。我想,阿珹他也一样。」 虽然一开始桑梓还是心有不爽,毕竟几人这么深厚的感情,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可真当阿鸢一脸诚挚地向她道歉时,她一整个的感觉只有四个字:受宠若惊啊,受宠若惊! 「啊呀!这…不是我说,阿鸢…不,公主你这真的太折煞我了,你这么尊贵的身份,此生能认识你都是我的荣幸,你没必要跟我道歉。都理解,理解!」 虽然这么说,但是阿鸢已经明显感到桑梓对她的那份疏离和很是刻意的恭敬,让她并不感觉到开心。 她莞尔一笑,却不随心。 「阿梓,十松,我…」 陆十松不敢说什么,毕竟,他和傅珹歌一样,也没有向她们透露自己的身份。即便是自己孩子的娘,他最初也只是告诉她,他们是南齐人。 桑梓见阿鸢面色不爽,连忙伸手拉着她笑笑:「阿鸢,你不用这样的。眼下你什么都不要想,先救阿城要紧。」 「对!阿鸢!」桑槿也赶紧从床边走过来道:「我见珹哥的脸色,真的是一刻不如一刻。虽然张大夫用银针封住了他的血脉,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我们不及时找到解毒之法,我只怕…只怕…」 她压根不敢说。 可尽管她不说,阿鸢还是心里有这桿秤。 「我也很无力!悬赏已经发出去了,可是,桑州的大夫们来了也都只是束手无策。真希望上天保佑,让阿珹能化险为夷。」 「可恶!」桑槿憋了很久的怒气,终于化作手里的蛮力,狠命将桌上一个白瓷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拍,「啪叽」一声,茶盏碎了个七八块,把她娇嫩的手也划伤了一道口子。 「阿瑾!」 阿鸢赶忙拉过她的手,帮她包扎伤口。桑梓也劝她不要动气激动。 桑槿却压根顾不得疼,心里口里都在骂着那个给他下毒之人。 「珹哥武力如此高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下毒中伤?若不是在毫无防备之下,他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阿鸢,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阿鸢没有说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对劲呢?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为他解毒。不管真相如何,等他醒来,不就知晓了么?」 三人也认同地点点头。 * 县衙大院内,一场激烈的拼搏如火如荼。 桑子渊躲在圆柱后,眼睁睁看着江莹和陈元激烈地交手。两人你一招,我一招,竟然都不分上下。 他不禁感慨:不过一个九品知县之女,竟然有如此功夫!厉害! 可刚刚才心底赞赏了一番,下一秒江莹就被陈元一个反手捏住了她的右肩,将她轻松锢在怀里。 「陈元,你大胆!」江莹回头朝他吼道。 陈元不屑地笑了笑:「江姑娘,大胆的是你啊!你竟然忤逆丞相大人,出现在这里。丞相大人怎么容得下你!你最好乖乖听话跟我走,否则我不敢保证我手里的剑会长眼睛!」 桑子渊看的着急,突然灵机一动赶忙挪到门口,拿起鼓锤就拼命地击打。 本来院子里乒桌球乓闹得不可开交,再加上这鸣冤鼓的响声,很快便惊动了偏房中的阿鸢。 她留下桑槿桑梓守在房中,跟陆十松一道走到了前方大院。 「住手!」 随着她的一声命令,原本就得到祁漠炎指令,说不管阿鸢要做什么,一定要遵从她,陈元便立马收了剑放回剑鞘中,恭敬地向阿鸢拱手。 阿鸢走到跟前,激动地拉过江莹地手,招唿道:「江姑娘,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同样一双熟悉温暖的手握住自己,江莹却不像三年前那般热络回应,反倒是干巴巴地笑了笑之后,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 阿鸢震惊了剎那,随即又重新笑开:「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莹看了看阿鸢,又回头看了看正虎视眈眈看着她的陈元,眼眸迅速转了转。她现在不可以和阿鸢树敌,毕竟,祁漠炎也在此。 以祁漠炎的脾气,若是她惹怒了千凌鸢,那他说不准在哪个夜深人静之时,悄无声息送她入地狱。 她于是忽而又笑的灿若芙蓉,将刚刚放下的手重新反握住阿鸢,尽力找回曾经那个楚楚可怜的孱弱女子江莹,对阿鸢媚笑道:「公主殿下,我听桑大人说你还活着的时候,别提多开心了。这么久不见,我真的很想你,于是就跟着桑大人一同来桑榆镇找你了。对吧,桑大人?」 桑子渊放下鼓槌,这才从门口疾步走进来。刚刚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阿鸢完好无损地站在她跟前,让他觉得甚是安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可是,纵观眼前的场景,他还不方便在此时将江莹原本是想害阿鸢的事情揭发出来,毕竟她肚子里怀有孩子,若是让祁漠炎知道,江莹死不足惜,孩子何其无辜呢? 他便勉强地点了点头,对阿鸢道:「是的,阿鸢!」 再次见到桑子渊,阿鸢也激动不已,沖他一笑道:「子渊,还好,你平安回来了。这段时间,可还顺利?」 桑子渊斜睨了一眼陈元,对阿鸢道:「咱们进去说!」 几人前前后后,便离开大院,走向了偏房。陈元目光只能追及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立马调头回去找祁漠炎汇报去了。 桑子渊一进门就赶紧去看了眼傅珹歌,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如今这副模样,也是唏嘘了好一阵子。 江莹瞥了眼那个曾经拿着剑威逼自己给桑子渊解毒,自己不从还险些一掌噼死自己的那个人,心道:天道好轮迴啊,你也有今天啊! 可看着千凌鸢为他急切的模样,她又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这毒不是不可解!」 此话一出,身边几人都诧异地回头看着江莹。 布告发出后,陆陆续续来了些有些名头和威望的名医乃至神医,但看了之后无不摇头嘆息。可这时,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女子站在身后,竟然一脸轻松地说「此毒有解!」 阿鸢瞳孔一震,立马回头拉着江莹问:「你说真的吗?如何解?」 江莹没有着急回答,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傅珹歌中毒的迹象,非常像自己曾经从东夷毒贩手中重金换取的剧毒七日绝! 这毒萃取自十几种毒虫、毒花,因为毒素极强,若是用量恰当,那么中毒之人绝对活不过七天。故而也名唤七日绝! 这毒原本是为了表达衷心,她献给祁漠炎的,而祁漠炎最初的想法就是将毒淬入刀剑武器中,用在对南齐的战争中,以达到增强战斗力的目的。 没想到,战场上没来得及用,却先用在了傅珹歌身上。 当然,江莹自然是不会告诉千凌鸢这些的。只是,眼下倒是一个机会不仅可以拉拢千凌鸢,还能不费吹灰之力离间他们。 江莹认真凝视着阿鸢:「毒我可以解,不过,我有个条件!」 阿鸢什么也没想,当即允诺道:「我答应你,不管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江姑娘,你说,这毒究竟怎么解?」 阿鸢的反应让江莹非常满意,也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想。 连她什么条件都没听,千凌鸢就答应地如此干脆果断,想来,这个傅珹歌对她来说的重要程度可见一斑。不仅重要,甚至比曾经和她青梅竹马的丞相大人还要重要。 那,就够了! 江莹松了一口气,当即将原本心底的计划全部推翻。 「好,公主,你替我准备几样东西,事不宜迟,我当下就替他解毒。」 阿鸢正欲答应,桑子渊却赶忙上前拉了拉她,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目光凌冽地看着江莹问:「你先说说,事成之后,你有什么条件?江莹,若是你想以此做出对阿鸢和阿珹不利之事,我不会放过你!我相信,丞相大人也不会放过你!」 江莹一愣,随后莞尔一笑:「桑大人不必担忧,我这个条件绝对不违律法,不违常德,既不伤害公主,自然也不会伤害你们的阿珹公子。我保证,一定皆大欢喜!」 桑子渊半信半疑,阿鸢却异常急切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皱眉道:「子渊,让她试试吧,没时间了!」 桑子渊无奈,只好退到一旁,为她让出了一条道。 --------------------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梦碎时 ================================== 县衙的书房中,祁漠炎正手握着毛笔写字,这是他多年来不变的喜好和消遣。 听说桑子渊回来的时候,他还并不惊讶。但一听说江莹也在这里的时候,他手里的笔失了控般抖动了一下,「气正风清」几个大字刚要收尾,笔却脱离了轨道,一笔败,皆前功尽弃。 他深唿吸一口,将笔往砚台上一扔,质问陈元道:「你别告诉我,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陈元心虚地低了低头:「本来我都抓住她了……谁知……谁知……」 「嗯?!」祁漠炎板着脸等他回答。 「谁知桑子渊敲响了鸣冤鼓,把昭陵公主给引了出来。当着公主的面,末将不敢下手。」 祁漠炎一听,好像陈元的处理并没有什么毛病。他缓了缓自己胸中的气,又重新拾起砚台上的笔道:「这几天,严密监视着江莹和桑子渊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汇报。必要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陈元应了声是便退出了书房。 祁漠炎却再也静不下心来写字了,他用力将写好的一沓纸奋力揉成一团,狠狠往前方地上一扔,气沖沖地走出书房。 等他到偏房时,江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正在净手准备替傅珹歌解毒。 这一剎那,祁漠炎心底涌出无限后悔。他当初在紫菱宫时,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地送江莹上西天。就因为一念之差,他所担忧的一天还是到来了。 江莹出现在这里,不仅原来必死无疑的傅珹歌有了一线生机,连自己和江莹那些事,也可能很快就会被阿鸢知道。 如果她知道自己和江莹有了孩子……祁漠炎太了解阿鸢了,不管曾经她对他感情如何,今后要让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自己回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祁漠炎身在几人背后,悄然闭了闭眼,心底开始盘算起来。 而此时,江莹正挽起袖子,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火苗上烤了烤,接着抬起傅珹歌的手,在他的指尖上戳了一个洞,立马就有许多乌黑的血从指尖缓缓流出。 江莹趁热打铁,继续在他的十个指尖都如法炮制。 做完这一步之后,她才一根根拔下他穴位处扎着的银针。 桑子渊看着有些担忧,阿鸢也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拉住了桑子渊,任由江莹继续进行。 不多时,流出的乌血将被褥染红了一片,直到那些血的颜色逐渐变红,江莹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瓷药瓶,从中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送入傅珹歌嘴里。 不多时,原本昏迷不动的傅珹歌突然面色痛苦,身子颤动片刻后,突然从口中涌出一大口乌血。 桑子渊见状急了,上前一把拉起江莹怒道:「江莹你干什么?!我警告你,如果阿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不会顾及西蜀律法,你信不信?!」 阿鸢还没来得及上前劝阻,却听江莹笑了笑:「我信我信!只是,桑大人你不可以先不这么激动?你低头看看,再来质问我!」 听到此,桑子渊这才将信将疑地低头看了眼傅珹歌。他刚刚虽然口吐鲜血,但仅仅只是这一刻的功夫,他的脸色已经明显变好了不少,嘴唇上也逐渐有了血色。 谁也没想到,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红了眼眶。 「他…他是不是没事了?」 江莹自信地一笑:「不说百分之百,至少现在毒已经解了一大半了。不过,这几天也不能松懈,同样的步骤还需要再来几次。桑大人若是想要他早点生龙活虎,下次最好还是淡定些。」 桑子渊这才不好意思地一笑了之。 阿鸢听到江莹说傅珹歌毒已经解了一半,心里的担忧也落下了一半。 身后的祁漠炎看着她坐到床边,满含柔情地看着傅珹歌,手里的拳头开始歇斯底里紧紧捏了起来。 傅珹歌!!! * 那晚阿鸢心情尤为放松,有桑槿寸步不离帮她守着傅珹歌,她终于闲得下来将桑子渊单独叫到了县衙的另一间偏房。 她嘱咐门口的衙役,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随意靠近。 像她今日这么谨小慎微,脸色严肃的情形,连桑子渊都自问很少见。 房间门关上后,阿鸢先是徵求桑子渊的意见:「县衙太过压抑,等阿珹醒来,我想将他带回小院。子渊,你觉得可否?」 桑子渊想了想:「以阿珹的本事,他如今遭遇毒手,定是极其偶然中的偶然。我觉得,若他设防,别人不会有机可乘。所以,只要他脱离危险,在哪里我觉得都差不多。」 阿鸢也道:「没错,虽然我现在也有些怀疑,不过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也不好有所指向。最近的巧合太多,发生的事情也太多。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靠我们几个人,真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桑子渊道:「阿鸢不必忧心,一切都还在正轨之中。还好阿珹有惊无险,今后我们也都要多长个心眼。」 「嗯!」阿鸢点了点头:「对了,你此去益州,有什么发现么?」 说到这个话题,桑子渊尤显谨慎。他「嘘」了一声,迴转头站在门口小心观察了一段时间,确定隔墙无耳后,这才神神秘秘地凑到阿鸢面前,两人坐到桌子边,小声谈论。 「阿鸢,我刚到京城,就被人绑了起来。那些人都经过了极其精密的伪装,但看得出来,皆是训练有素,不像是野匪。 后来我利用江莹进宫,也伺机查看了一番,皇宫里一切如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祁漠炎的确如传闻中一样,虽然把持朝政,但他没有动过改易旗帜的念头,连皇宫的摆设都还如三年前我见到过的那般。 我趁着江莹不备之时,也曾经熘进紫菱宫查看,那边也一切如旧。只是,你说的那个嬷嬷,我没有见到。」 听完桑子渊的话,阿鸢有一剎那陷入了沉思。 照他这么说,当年祁漠炎平定叛军的说法是站得住脚的。他也的确信守诺言帮她守护着西蜀江山。 可是,不知为何,越是他近日的表现却越让她心里有些忐忑。 桑子渊继续道:「对了,我路上旁敲侧击问过江莹,她近段时间和祁漠炎走得比较近,对他的了解也颇深。当时我被绑,虽然与祁漠炎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他对此是绝对知情的。江莹透露,她也是跟踪祁漠炎,才发现了我。所以阿鸢,虽然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不管是祁漠炎还是江莹,都不是想像的那么简单。你切记要小心提防这两人。」 阿鸢听罢,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时间去验证。我现在也不想过多下定论。」 「我理解!」桑子渊道:「虽然阿珹…虽然傅珹歌与南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我相信,以他的为人,他定不会与萧北南为伍。不然,他也不会放弃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出现在桑榆镇这偏隅之地。」 阿鸢眼神笃定:「这我也知道!子渊你放心,我心如明镜,清楚明晰,我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有你协助,我相信很快事情会回到理想的状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桑子渊听完也付之一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两人的交谈一直持续到深夜,偏房里桑槿、桑梓和陆十松左右护法一般守在床边,看着江莹像白天那样又一次为傅珹歌解毒。 事毕,傅珹歌的睫毛不经意间动了动,逐渐有了甦醒的迹象。 「快,快去告诉阿鸢!」桑槿激动地回头对陆十松道。 陆十松于是又欢又喜地点着头出门去了。 等阿鸢在陆十松的带领下回到偏房时,傅珹歌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动嘴唇,但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说话。 阿鸢赶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安慰他道:「你先别动,现在先养病为重。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傅珹歌于是放下自己挣扎着要起来的上半身,又重新将头落在柔软的棉芯枕头上,呆呆地看着阿鸢。 几人都欣喜地笑着,各自长舒了一口气后退出了房间。 夜深人静,房间也只留下爱了阿鸢守着傅珹歌。此时的她,好像也迈过了曾经怎么也迈不过的那道坎。 她星眸里像撒满了星光,又像是盈满了春水,她的柔情缓缓流动,在经歷过这次生死考验之后,心中仿佛有种东西变得更加坚定不移。 傅珹歌的手在用力,阿鸢感知到之后,也用力握紧了他。从他的眼神中,她好像听他又在跟自己再三强调曾经的那句话:「阿鸢,不管何时,我永远不会背离你!」 门外,祁漠炎透过纸煳窗上的一个破洞,看着两人含情脉脉相视对方,他心里的某种东西在翻滚,在倒塌,在向他仅有的一丝理智倾轧。 曾经有多少次他梦里梦见和阿鸢的再次重逢,梦见他满心欢喜地拉着她的手在荒无人烟、风景如画的原野上肆意狂奔,甚至梦见她一身凤冠霞帔,在自己的牵引下步入自己梦寐以求的那间婚房。 可是,他永远不会想到,再见面时,公主还是公主,可阿鸢已不再是阿鸢。 她此刻正握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为他流泪,为他担忧,甚至为他迁怒和怀疑自己。 她怎么会就变了呢? 祁漠炎拳头握的咯吱作响,不多时,他转身离开,踏着夜色走出县衙,而身后,陈元手握着剑,目光凌然地紧紧跟着。 --------------------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月下吻 ================================== 及夜风清月皎,月色如流水瀑布般,从璀璨的星空中一泻而下。 县衙大院内凉亭中,桑子渊脱下厚重的官服,左手肘关节支撑着半身,右腿微屈肆意奔放地侧躺在石阶之上,举起一壶凉凉的桑葚酒。 这一刻他已把自己的身份完完全全忘记。 半醉半醒间,他看到江盈慌慌张张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 江盈没有看他,眼神却时不时四下张望着。她紧张的神情,让桑子渊注意力都集中了不少。 「桑大人,之前给你下毒,是我不对。但是,你能不能看在我救了阿城公子的份上,也帮我一次?」江盈语气恳切地问。 桑子渊已经将身子坐正,但之前他已经喝下不少酒,此时正是头重脚轻,说话时也不自觉地摇头晃脑。 「江姑娘,以你的本事,还需得我来帮么?」 江盈唿了一口气,脸色尽显无奈:「我出生于底层社会,虽然父亲大小是个官。但我从小性子懦弱,也经常被其他官宦家的公子小姐们欺负……」 说到此,桑子渊难以置信地悄然间斜睨了她一眼,想起她当时杀掉那几个黑衣人时的干脆果断,给自己下毒时候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无论如何他都把「懦弱」两个字同江盈联繫起来。 江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继续道:「我十岁那年,有个五品官员的女儿生辰,我是受邀官员家眷中等级最低的。就为了博她一笑,其他的几个公子小姐们,竟然完全不顾冬日严寒,将我推入寒冷的冰湖中让我险些被冻死。我被救之后,在家躺了三天三夜。后来病好了,我的性情也跟着变了……」 桑子渊呆呆地望着江盈,他手里还握着酒壶,但心思却已经不在酒上了。 「额……」 他刚想要开口说两句,江盈却又开口:「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刻意煽情。我知道,没有相同经歷的人根本不会有办法共情。所以,我不奢求你可以理解我。但我想说的是,我最初学武,学淬毒术,这些都不过是为了防身。可当我学有所成,慢慢也尝到这些技能傍身给我带来的甜头,我便再也不甘于现状了。我要变得更强大,我要成为人上人。所以,我不顾我爹的反对,毅然来到京城。这也是,我能够结实昭陵公主和祁丞相的原因。」 桑子渊凝眉:「我……我想问句本不该问的话……」 「你问吧!」 「你对祁丞相……是真心的吗?」 听了此话,江盈这才终于迴转眼眸看着桑子渊,从他坚定的目光中,她能读出,他这句话并非是为自己的好奇而问。 江盈不假思索,当即回道:「是!我对丞相大人一见钟情!从那次他在京城街道救下我,将我带回府里养病开始,我就已经深深爱上了他。可是我知道,他和昭凌公主从小青梅竹马,我身份又如此低微,他是绝对不会看上我的。我本来都放弃了,可……可那次宫变,却又给了我希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她说着说着,眼眶又唰地红了,桑子渊连忙垂了垂眼眸,生怕就因为她此时眼里的泪花而对她产生任何不应该有的怜悯。毕竟,江盈曾经可是一心想置阿鸢于死地。 「桑大人,你说命运是不是既可笑又可悲?若不是因为那次宫变,让千凌鸢跳崖下落不明,说不定我真的就心甘情愿随便找一个人嫁了了却一生。但唾手可得的机会,谁又肯轻易放弃呢?是,我是很卑鄙,很自私,我趁着丞相大人酒醉迷煳把我认错之时,我爬上了他的床。可我不后悔,爱本来就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何况这是千凌鸢她自己命运不济,怪不得我,不是吗?」 桑子渊彻底移开目光,心底黯然一笑。他不想回答这个荒谬的问题,也不想过多的去顺从她可笑的思路。他举起酒壶,独自又喝一口酒,笑着不言。 江盈见他不开口,也没有继续追问。她自嘲地笑了笑,又兀自开始嘀咕:「是啊,我也觉得我是一个很可笑的女人。若我没有怀孕,我可能会有回头的机会。但是我现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桑大人,因为这个孩子,丞相夫人这个名分,我必须得到。而且,我看得出来,阿珹公子也好,你也好,你们都对昭陵公主有情……」 桑子渊身子一颤,刚举到嘴边的酒壶忽然顿住。他想了想,将酒壶放下,取了旁边的壶塞将壶塞住。 这次,他没有否认。 「江姑娘,你属实很聪明!可我和姑娘不同,我是喜欢阿鸢不假,但我看得清形势,认得清自我,辨得清她的心意。我愿意守护她,可我不愿意束缚她,甚至强迫她。不管如何,只要她开心,平安就足够了。」 「呵!」江盈冷笑一声:「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大度!也罢,桑大人要做好人,我管不着。既然你说你看得清形势,那桑大人应该比谁都明白现下的局面。阿珹公子的毒被我解了,他很快便会好起来。昭陵公主看他的眼神,明眼人都看的出些猫腻,更别说丞相大人。你觉得,以丞相大人的一贯作风,他会容忍有人跟他抢公主么?」 桑子渊垂眸深思片刻,觉得江盈说的话不无道理。 祁漠炎刚到桑榆镇,傅珹歌就意外中毒。现下,他的嫌疑最是洗脱不去的。可尽管如此,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没有人拿他有办法。 傅珹歌幸运过了眼前的这一关,但不见得能过之后的每一关。 桑子渊又抬头看了眼江盈,她之所以来找自己,自然不会真心是为阿鸢和傅珹歌考虑。但若此时帮了她,能替阿鸢解决眼前棘手的问题,也算是能够达到共赢。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桑子渊问。 「保护我的安全,直到我平安生下孩子。」江盈回道。 「可是以祁漠炎的性子,即便是你生下了孩子,他也不见得会认。甚至有可能依然会对你和孩子下毒手。」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然有我的法子。眼下我唯一所求,就是能确保我生产顺利。」江盈回答地格外肯定。 桑子渊没有再问什么,她的要求也不算很过分,要想帮助她,也不算什么难事。 「帮你,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江盈微微一笑道:「我手里有一些关于丞相大人的秘密,我保证,这些秘密你和昭陵公主都会很感兴趣。但是,我有个条件……」 桑子渊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说。 江盈顿了顿,「若是有一天,丞相大人败给了你,留他一条性命。你可答应?」 这话让桑子渊有些懵圈。 虽然祁漠炎的确有陷害傅珹歌的嫌疑这不假,但是即便是真的,他作为西蜀丞相,想要为国除害给傅珹歌下毒,站在这个角度讲,他也不会被怎么样。 他和阿鸢关系近也不假,但阿鸢也没有任何理由命他,他自己更不会主动去和祁漠炎挑起什么斗争。即便是为了朝堂,为了阿鸢,他再看不惯祁漠炎也会尽量选择与他和睦共处,又怎么会到危及他性命的地步? 可看江盈的表情又显得异常笃定,就好像她会掐指一算,能算准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桑子渊「嗯」了一声,心里却并没有当回事。江盈却很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桑大人,事不宜迟,你明天就安排我离开这里,在这里我真的多待一天都感到害怕。」 她面露恐惧起身,目光恳切地看着桑子渊:「只要确保我平安之后,我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 桑子渊也缓缓站起身来,身子还有些摇晃,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却还是不自觉地对面前的江盈有些微微的同情。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江盈的肩膀,柔声对她说:「江姑娘,你先别担心了,今晚就赶紧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我答应你,明天天一亮,我就找人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江盈得到了桑子渊的这番话,再三感谢他之后,也终于离开凉亭回了自己的房间。 星空之下,凉亭里又只剩下桑子渊一人。 他重新打开酒壶,又肆意勐灌了自己半壶酒。而刚刚他和江盈独自在院子里谈话的一幕,却被正好睡不着到院子里乘凉的桑槿躲在一旁看了个正着。 桑槿气唿唿地看着江盈坐到桑子渊身边,又更加气唿唿地看着江盈转过头和他对视。最后,他竟然还伸手搭在她肩膀之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江盈这个女人还真是什么菜都吃,自己天天追着丞相大人,怎么连桑子渊都不放过? 最气人的是,桑子渊偏偏好像还挺吃她这一套。 凉亭中的桑子渊并不知晓此时在一旁的墙角处,桑槿已经吃醋吃地快成酸黄瓜了,自己还优哉游哉地躺在石阶上喝自己的酒。 他倒是替别人了了心事,可谁又懂他的心事呢? 江盈说的没错,他眼下做的这些除了感动自己外,没有人会理解,阿鸢自然也看不见!可是他又忍不住继续去做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事,也不过是为了博她一笑罢了。 桑子渊又喝了一大口酒,迎风擦了擦唇边溢出来的酒水,仰面看着星空发起了呆。 片刻后,又鬼使神差地发出「哧」地一笑。 桑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上前来,生气地夺过他手里的酒壶,腮帮里鼓着气低头看着桑子渊正一脸无辜又疑惑地看着她。 「明明自己酒量就不好,一喝酒就醉,一醉就吐得到处都是,还这么喝酒,你是有什么心事需要以酒浇愁么?」 「心事?」桑子渊先是一愣,接着又哈哈大笑着嘆了口气:「哎,也算是心事吧。」 他起身靠近桑槿,脚步一步步朝她拉近,直到把已经羞得面色通红的她逼到了凉亭的柱子上,险些唿吸不稳的时候,他却暧昧一笑,低头夺过了她手里的酒壶,转身又勐灌了自己一口。 桑槿一气之下脸色更红,赶忙跑到他跟前动手去抢他的酒壶。桑子渊不给,她就硬夺。 桑子渊本来就不胜酒力,一壶桑葚酒已经被他喝得也所剩无几,眼下的醉意已经很深了。被桑槿这么一枪夺,他重心不稳,踉跄着朝地上栽去。 桑槿见状慌了神,赶忙伸手去拉他,却因为他过于沉重根本就拉不住。桑槿没办法,情急之下只能找准方向,和他一同倒下去,正好被他垫在身子底下,痛得她皱紧了眉头。 桑子渊感受到身下她的柔软后,忽而脸色难得地羞红了,立马从她身上翻身下来,赶忙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桑槿忍了忍痛,歪头看了眼滚落在地上的酒壶,一翻身捡起来便塞到自己嘴里喝了个精光。 桑子渊惊呆了,赶忙把酒壶抢过来一倒,酒壶里却早已一滴不剩。他怔怔地看着桑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桑槿坐起身子,刚刚生勐地喝了那剩下的小半壶酒,让她瞬间有些头晕,身子飘飘乎乎,眼睛里的世界也开始天旋地转。 两人目光交织,都看着对方而没有说话,静静的夜空下,只有虫鸣的和旋和微风的轻抚,反倒是增加了他们之间的暧昧氛围。 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这双炯炯有神的眼,酒力催促下的桑槿心中的情丝开始拨动,乱舞。 最终,她没能克制住自己心中早已萌生的冲动,也没能守住自己作为女子本应有的那份矜持。 她伸手环住桑子渊的脖子,在他的诧异和震惊中,在他愣愣发神的一剎那,循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诱人的男子香味,闭着眼睛轻轻吻上他微启的唇瓣…… --------------------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心有情 ================================== 桑子渊没有回过神来,依旧沉浸在刚刚桑槿捡起酒壶后,二话不说便对着壶嘴喝完了自己仅剩的桑葚酒。 这突然的举动让他有那么一刻在惊诧中产生了些许冲动和纠结,而她的吻也正是在他纠结的时候暴风雪一般侵袭而来,让他心底仅有的防线也被攻破。 酒啊,酒是个神奇的东西,酒醉的人往往面对平日的克制,也会选择不顾一切! 桑槿温暖的唇瓣贴上桑子渊时,他没有下意识地去躲避,呆在原地像个智商只有三岁的傻子。 桑槿吻地很是轻柔,薄唇像一团粉嫩的棉花一点一点沾着他唇畔的水珠,又像是一缕春风化作温柔的手,柔柔地抚在他的唇瓣上。 这是他的初吻! 桑子渊瞪大双眼,完全还没意识到自己眼下是在做些什么,也就任由桑槿进一步缠上他的舌尖,更加动情地拥到他的怀里。 一瞬之后,原本迷迷煳煳的桑子渊却又忽然如同被冰水淋湿了全身,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推开桑槿,任由她发神发愣地看着他,自己却垂下眸子不敢再和她对视。 被推开的桑槿纹丝不动杵在那里,在夜晚微弱的橙色灯笼光照下,让她本就酡红色的脸颊显得更加红润,但她的明媚的眼眸里,本来的光芒却消散了。 「夜深了,早点休息!」桑子渊极力从地上爬起来,扔下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凉亭中,桑槿软软地耷拉着头,看着地上躺着的空酒瓶,眼泪根本止不住地簌簌往下直掉。 他……终究心里还是没有她的。 * 县衙没有多余的房间,加上照顾一个傅珹歌原本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桑梓和陆十松每晚都是回到自己府上休息的。 三更后,桑府已经逐渐进入了休寝的状态,屋外的灯笼能熄的皆已熄,除了桑槿房里,其他房间也都已灭灯就寝。 屋里烛火跳动着,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叠在一起还没铺好,桑梓则坐在凳子上沉闷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而她面前的地面上,躺着一个普通人家再寻常不过的搓衣板,陆十松正垂头丧气地跪在上面,面露痛苦的表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桑梓重重敲了一下桌面,怒道:「你再乱动,就再多跪一炷香!」 陆十松听完,勐然直起身子,抖擞着十二分的精神,连眼皮都不敢乱眨一下。 「阿梓!娘子!」他撒娇般捏着嗓音道:「要不今日就到这里行不?若你还有气,我们明天醒来继续便是。今日夜已深,我倒是无所谓,主要你和孩子还得休息,别这么熬坏了身子!」 桑梓听完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 陆十松还没来得及笑,她便又补充道:「既然如此,你去院子里继续跪,别打扰我和孩子休息。」 桑梓说完站起身来要走,陆十松突然向前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当时就开始声泪俱下,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巴巴:「阿梓,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们的身份,是我不对,是我不是人……阿梓,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只要你消消气,但你千万不要赶我走。」 桑梓瞥了他一眼,扭头看向身边的案几:「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你明日收拾些细软拿些银两搬出去吧。我最容不得别人骗我!」 「不不,别啊阿梓。怎么动不动就和离呢?」他再次紧紧抱住她的腿,嚷道:「再说,当初你硬要成亲的时候,也没有问清楚我的身份不是吗?」 桑梓闻言,立马低头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我没问你我还错了?你自己不知道坦白从宽吗?好吧,我是没调查清楚你的身份,这是我冲动了。可我也说过,有朝一日看你不爽,我照样可以休了你!」 「我不管!」陆十松用力摇着她的腿,不依不饶道:「你现在可是我孩子的娘,你不能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吧?阿梓,你可不能这么狠心!」 说到孩子,桑梓果然有些变了神色,原本坚定的眼神忽然间便柔软下来。 「可是,你和阿珹毕竟都是南齐人,还是军中将领。眼下又是两国交战之时,若我执意留下你,那不是让我变相背弃西蜀,背弃阿鸢吗?」 陆十松连忙解释道:「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和公子就是因为看不惯齐皇一向主战,这才为了避战离开南齐。而且,连阿鸢公主都能容得下公子,阿梓你为何容不下我?好姐妹难道比相公更重要?」 这话把桑梓堵得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在原地静默着沉思。 「真的?!」 「千真万确!」 陆十松趁机赶忙摇晃着她,撒不尽的娇,「阿梓~~好阿梓~~」 桑梓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败在了陆十松的巧言令色下。可想了想被骗之气还得出,就一记巴掌拍在陆十松的后脑勺,「这话别当着阿鸢面讲!」 陆十松听罢立马会意,当即松了松自己的手,顺着她的大腿慢慢往上扒,起身之后正好可以搂住她的细腰,往自己怀里一送,让桑梓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嗔。 「放心,我都听娘子的!」 桑梓一羞,就着拳头锤了捶他的胸口,小声嘀咕道:「你动作轻点~」 这娇滴滴的声音,在这静若凝渊之夜难得不勾起陆十松的情丝,他一口咬住桑梓的唇,让她又赶紧拼了命地推他。 「你疯了!」 陆十松强撑着意志,唿吸侷促地在她耳垂处吹了吹,蚊子般的声音尽显他的柔情:「过了三个月了吧?」 桑梓早就已经羞红了脸,只差没把整个头都埋进陆十松的怀里,听到他的问话,也只是握紧了手,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秒,自己便腾空而起,被陆十松打横了抱着朝床上走去。 * 次日清晨,桑元征准备了一大桌早餐。想着今天和他一同吃饭的人,可是个个都不简单,他忙前忙后浑身汗如雨下,此时正在餐厅亲自布菜。 看到阿鸢端着手走进来,他立马放好了盘子,赶忙擦了擦手替阿鸢将凳子往外一挪,摊开手邀请她上座。 阿鸢礼貌地笑着给他道了谢,却并没有走到凳子前方坐下。 她瞧了眼满桌的菜餚,这才对桑元征道:「桑县令,准备了这么丰盛的一顿早餐,辛苦你了。」 桑元征接连不断地笑,接连不断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阿鸢继续道:「可我不能跟你们坐下来一起吃。阿珹他还没完全康復不能下床走动,我得给他送饭过去。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些,我直接拎过去。」 桑元征于是笑着回应:「没问题没问题,只是公主殿下,以后这些事你只管吩咐一下下官,下官派人送过去便是,哪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你说说。」 阿鸢莞尔一笑,转身离开了餐厅。 祁漠炎见阿鸢离开,自己仿佛也没有了吃饭的闲情雅致,连馒头都没有攥一个在手里,就跟着阿鸢离开。 桑槿倒是坐了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看到桑子渊从门口缓缓走进来,正好坐在他对面。 她抬眼看了看他,昨晚被他重重一推的一幕让她又羞又怒,便也端了盘子夹了些爱吃的菜也起身走了。 桑元征在一旁目送着他们,多少次欲言又止,多少次想要伸手阻拦可手悬在半空中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们中间每一个人都不是自己可以左右,可以随意劝动的。 桑子渊一个人坐在这,面对着笑嘻嘻看着他的桑元征,实在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刚刚夹了几筷子菜放进嘴里,便将筷子放在了桌案上起身要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我吃好了!」 桑元征却赶忙飞扑上前,立马摁住了想要离开的桑子渊:「知府大人,您还没吃好!」 桑子渊一愣,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这是哪一出啊?」 桑元征笑了笑:「倒也没什么,只是想好好跟知府大人聊聊!」 听他这么一说,桑子渊便放弃了想走的念头,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行,聊聊也可以。你说吧,想跟我聊什么?」 桑元征端起茶壶走到桑子渊身边,慢悠悠地替他倒上了一杯热茶,「大人莫急,饭要慢慢吃才能有滋有味,话也要慢慢讲才能说清细枝末节。」 桑子渊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缓缓抬起头斜睨着他的眼睛,两人便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之后,桑元征拿出了自己藏在袖中的小方木盒,递给了桑子渊。 桑子渊狐疑地打开木盒,只瞟了一眼那盒子里的东西,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 * 阿鸢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间门。早前那腻人的檀香味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刚刚换上的初秋金桂花瓶。 傅珹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髮着呆。看阿鸢推门进来,远远地朝她一笑。 阿鸢缓步走到床前坐下,刚刚放下手里的饭菜盘子,就被傅珹歌握住了手。 祁漠炎一路跟着阿鸢,才在房门口偷偷站定,扭头就看到这让他怒火喷张的一幕,他急促地深唿吸着,尽量调整平復着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才又扭过头偷偷往里看。 阿鸢挣脱了傅珹歌的手,莞尔一笑,又赶忙端起一碗清粥,用瓷勺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柔地吹了吹。 傅珹歌被她这细緻入微的动作又打动了一次,没有立马喝掉她递到嘴边的粥,却意味深长地看着阿鸢,轻声道:「你说你心里没我,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会信!」 阿鸢心虚地垂下了眼眸,将瓷勺放回碗里,一个劲儿地搅动着,嘴里嘀咕道:「这不重要!」 「重要!」傅珹歌说话时,感觉喉咙还有些灼烧般的痛,干咳两声后,他还是奋力说道:「我知道,我们俩之间存在身份的鸿沟,立场的隔墙。我也不奢求能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阿鸢不经意间手指颤了一颤,眼睛却始终不敢直视眼前的他,碗里的粥却已经快要被她搅凉了。 「你还不如回想一下,那日在清沅江畔,毒害你的人是谁……」 门外的祁漠炎听到这话,除了眼皮抬了一下之外,脸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被他背在身后的手心里,一只飞镖被他捏的越来越紧…… --------------------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一念差 ================================== 「我……我不知道!」傅珹歌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低头去够阿鸢递过来的汤匙,却被阿鸢一个缩手将药勺收了回来,明眸似在反问他:你会不知道? 从伤口的形状来看,那淬了毒的毒镖是从他正面扔出,擦过他的左臂飞过的,稍微动点脑子都能想到,这扔镖之人当时一定是在他的正面。那么以傅珹歌的敏感度和辨识力,他真的会不知道那人是谁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想说? 祁漠炎紧握着飞镖的手随着眉头一起松了下来,也是一脸诧异:他这是在阿鸢面前维护他吗?呸!他才不稀罕。 他继续往里偷瞄着,傅珹歌果然没有理会阿鸢质问的眼神,伸手从她手上夺过碗,索性连汤匙都不用,直接就着碗边「咕咕」几下便将一碗粥喝得精光。 「这件事,就当它过去了吧。我当时是一个没留神被人偷袭,确实没看清脸。估摸着应该是南齐丞相胡洛布的人吧!」 阿鸢蹙着八字眉,一脸狐疑:「你不是南齐上将军么?南齐丞相的人为何会偷袭你?难道,是跟你离开南齐有关?」 傅珹歌喝完了碗里的药,抬起头来认真地凝睇着她,虽然没有正面出声回答,但眼神却早已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原来,他离开南齐竟然是承受了如此巨大的压力。不仅要背负着叛主的骂名,还要被人四处追杀。这也难怪他当初来到桑榆镇的时候,竟然会选择居住在一个野山洞中。 听到傅珹歌这番话,祁漠炎心中似乎有块石头暂时落了下去。他找的理由的确很顺理成章,也不容易让阿鸢产生怀疑。可他这么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他却不得而知。 恰逢此时陈元从远处走来,看到祁漠炎躲在门后没有进去,瞬间会意地只在远处向他挥着手,并没有走过去。 祁漠炎再看了眼屋内后,转身走向陈元,两人嘀咕几句之后转身离开。 屋里的傅珹歌余光中斜睨了一眼门口,脸上浮现出一抹无意识的笑意。 阿鸢也回头看了一眼,拧着眉问他:「你刚刚为何故意那么说?」 傅珹歌笑道:「他刚刚就在外面,我要是如实说的话,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原来你知道他在偷听?!」 傅珹歌轻握住阿鸢的手,柔情地看着她:「我不仅知道他在偷听,我还知道,若我说得话对他不利,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我活到好起来的那一刻。」 阿鸢秀眉轻颤,星眼微垂,头埋得低低地将自己的手小心的从他的掌心抽回,脑海里却数不清的惆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她其实最不愿的就是相信,这一切的一切哪怕有一桩一件是和祁漠炎有关系,可眼前的桩桩件件,又偏偏千丝万缕皆牵连着他。 傅珹歌看得出来她的纠结,原本不愿意通过这件事去揭露祁漠炎阴狠的一面,也不愿意让阿鸢面对她所信赖的那个人,在她面前人设崩塌。 可祁漠炎的阴狠毒辣,又何止只施展在他一人身上呢? 桑子渊用完早餐后,满脸落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路上愁绪纷扰错乱,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好像越来越棘手越来越脱离掌控了。 回到房中,他抡起拳头重重砸向桌面,将桌上的茶壶茶盏震地东倒西歪,茶水顺着桌面延伸流落一地。 他沉重地坐下,手撑在桌面,轻抚着自己的额头,两个指头在自己两侧的太阳穴上缓慢画着圈。 突然间,昨晚凉亭中和江莹的对话闯入他的脑海,他本是答应江莹,天一亮就安排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一阵子。可今日早餐之时,他却没有看到江莹。 桑子渊一个激灵后这才连忙起身朝江莹房中跑去。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他步履急如风火,两袖被他一来一回用力甩动着,擦在腰间发出「唿哧唿哧」的响声。等他来到江莹房间时,只见她的门虚掩着,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桑子渊顾不得那么多,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江莹确实已经打包好了行囊放在了自己的床头,可她人却已经不在房中。 桑子渊慌慌张张跑出门,正巧碰到巡逻的衙役们,他赶忙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江莹。可这些衙役们刚刚才交过班,昨夜值班的衙役们此刻都早已回家休息去了,根本问不出什么名堂。 桑子渊感知事情不妙,立刻让衙役通知桑元征,派出桑榆县衙半数的衙役到镇上四处去搜寻。 * 织锦坊门口,祁漠炎愣怔了良久才扭头问旁边的陈元:「这就是阿鸢所在的那个织锦坊?」 陈元点了点头:「是的,丞相!我查过了,昭陵公主流落到桑榆镇后,不仅参加了织锦赛,获得了本届的织锦花魁,是桑榆县人人皆知的缫丝织锦的一把好手。后来她还接手了这间织锦坊成了坊主。公主殿下不愿意回京,是不是也是因为捨不得这里?」 「织锦赛?!缫丝织锦?!捨不得?!」 祁漠炎怒视着织锦坊的牌匾,一字一顿地自语,手里的拳头被他捏得像是能拧出血来:「阿鸢乃西蜀王唯一的公主,西蜀皇室尊贵的血脉。她身娇体贵养尊处优,在宫中行几步远都要坐着轿辇吃个葡萄都需要人扒了皮…可她却在这个破败不堪的桑榆镇,在这间骯脏逼仄的织锦坊里受苦受难。这群人…这群人她们何德何能,竟然让阿鸢给她们缫丝织锦!缫丝…织锦!!!」 祁漠炎义愤填膺,只觉得这一瞬间,整个世间都对不起阿鸢,整个世间都辜负了她。 他拔出陈元腰间的佩剑愤怒着冲上前,对着织锦坊门口的两根柱子发泄似地狂砍。 陈元见状,赶忙上前拉住他。 「丞相,丞相大人息怒!!丞相大人冷静!」 「息怒?冷静?」祁漠炎回头沖陈元吼道:「你让我如何息怒?如何冷静?我一想起阿鸢这段时间在这里过着这样苦难不堪的日子我就痛不欲生。她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大人!」 陈元赶忙上前,小心夺过他手里的剑放回自己的剑鞘中,凑到他面前小声提醒道:「丞相大人,切勿如此大声。这里是织锦坊,里面的织娘都和公主相识,不要让她们听了去。再说了,当时您也是迫不得已,大人切莫过度自责。」 祁漠炎又想到了几个月前的事,他的思绪更加凌乱,心中更是悔恨交杂着懊恼。 一失足成千古恨!谁能料到当时的一念之差,居然真的能将一切结果都改变,让事情的发展离自己的预想愈加遥远。 他手掐在自己浓密的头髮中,席地而坐在织锦坊门外的台阶上,良久。 陈元甚少见到他如今这般模样,不觉对他有些担忧。何况,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劝说昭陵公主回朝,可千万不能让丞相大人自乱了阵脚。 「大人,咱们是不是差不多该回去了?」 冷静了片刻后,祁漠炎倒是清醒了许多。 他缓缓放下手,将手肘架在自己的两边膝盖上,头也不抬地问陈元:「那件事怎么样了?」 陈元道:「已经按照丞相大人的吩咐办了,大人请放心!」 「好!」祁漠炎满意地抬起头,短暂的时间里,目光又恢復了那种冷静决绝:「我一定要带阿鸢回去,谁也别想阻碍我!」 桑子渊带着衙役四处寻找江莹,一整天也没有什么结果。带队回来之时,和祁漠炎陈元正好在县衙门口相对而遇。两人各自站定却都没有进门,原地对视了良久,目光却各自带着暗含。 桑子渊知道江莹突然的失踪,定是祁漠炎授意的,可偏偏他没有掌握实际证据,眼下在祁漠炎面前人微言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当然是不敢直接挑明的。 而祁漠炎明明看不爽桑子渊,也知道他有意在查他,但他更知道这个桑子渊经过这一年显然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任由他拿捏的桑子渊了,现在他的身后站着的,是阿鸢! 两人就这么相看两厌,又相看了好几眼,这才各自笑了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桑子渊作为下属,也规规矩矩地向祁漠炎行礼,必要的官场寒暄和虚与委蛇没少半分,「丞相大人怎么亲自出来了?您都到了桑榆镇,有什么事是不能吩咐下官去做的?」 祁漠炎笑着道:「桑子渊,你作为桑州知府胆敢擅离职守,本相还没有来得及跟你清算清算。眼下你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为何还不回你的知府衙门?难道真的想要本相将你革职查办吗?」 桑子渊一听,把弯下的腰直了直,唇角的笑意浅浅的如同风拂过江面。他淡然道:「丞相大人,您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了。其一,我之所以离开知府衙门前往京城的原因为何,大人您比谁都清楚。您找了公主半年,最终公主的下落还是我告诉丞相大人的,大人非但不奖赏我,怎么还要对我革职查办呢?这要是传出去,满朝文武怎么看丞相大人?」 祁漠炎面色不悦,拉着脸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其二,我之所以留在桑榆县,是因为有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需要我查清楚。这件事,我也得到了昭陵公主的特许。若是丞相大人觉得不妥,倒是可以去公主面前参我一本,若是公主下令,我自然没有不回去的道理。」 祁漠炎向前一步,刚刚还咄咄逼人的目光眼下已经收敛了锋芒。桑子渊的确是很懂得拿捏他的七寸的,知道眼下祁漠炎手眼通天,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除了阿鸢,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软肋。 「既然是阿鸢的旨意,你自然应当绝对服从。不过桑子渊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否则,我定会让你后悔!」 祁漠炎瞥了眼桑子渊和他身后弓着身子,怯生生看着却不置一言的桑元征,负手走进县衙。 桑子渊转身看了眼桑元征,也笑着跟着走进去。 -------------------- 第90章 第九十章 一巴掌 ================================ 祁漠炎一如既往步履如风,回到县衙便迫不及待地去阿鸢房里找她,同时还不忘吩咐陈元安排回程。 这个地方,他一天也不能让阿鸢在待下去。什么桑榆镇?什么织锦坊?他必须尽快将阿鸢带回本来属于她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当祁漠炎急急忙忙冲到阿鸢房里,目光扫过房间却空空荡荡,人影子都未曾见着。他顿也没顿,调转头脸色愤然地奔向傅珹歌的房间,却还是扑了个空。床上的被褥被换成了崭新的,叠放地整整齐齐。 祁漠炎瞪大眼看了看床上,怒火瞬间攻入他的脸颊,攻入他的眼眸。突然间,他发了疯似地怒冲上前,狂暴地将那叠好的被褥、枕头掀得一地都是。 「大人……」 陈元紧张地望着祁漠炎的后背,看不到他此时红得像只愤怒兔子的眼眶,但从他紊乱的唿吸声却能感受到他此刻心中的苦闷。陈元虽有心疼,却无法劝慰。 祁漠炎轻声问:「陈元,你说,阿鸢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不是就快要失去她了?」 「不……不是这样……」陈元嗫嚅着,心里想不住更好的应对之语。 「不是?!」祁漠炎反问了一声,终于慢慢转身将红肿的眼眶对准陈元。 他指着空荡荡的床上,自嘲地笑了笑:「我和阿鸢自小青梅竹马,我们有十几年的感情。可她认识傅珹歌才多久?半年多!半年多她就能对他如此亲密,如此关切?现在,连离开都不让我知道……」 陈元实在不忍心看他难过,便上前一步试着劝道:「丞相大人,我觉得……会不会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公主殿下没来得及跟您说。您先不必过度烦忧,我这就出去问问。」 说罢,他立马走出房门,逮着衙役们一个个细细地询问阿鸢的去向。 这时,之前负责打扫房间的丫鬟正好端了盆水走进来,看到祁漠炎一个人低垂着头坐在床边发愣,她赶忙放下手里的水盆走过去,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了祁漠炎。 祁漠炎诧异地抬起头,狐疑地看了看她手里的信封问:「这是什么?」 「回丞相大人,这是昭陵公主让我转交给您的信。她说县衙住着不太习惯,今日就搬回桑坪村去了。如果您有事,可以去小院寻她。」 祁漠炎当即抽回她手里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二话不说站起身来便沖了出去。 陈元还在拉着衙役问话,身边一阵风掠过将他的髮丝从后拂到前方。陈元吃了一惊,定神一看,竟然是狂奔着像头黑色猎豹的祁漠炎。 「丞相大人!」他一边唿喊,一边推开衙役追了出去。 县衙去桑坪村的必由之路途经闹市,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祁漠炎就在人来人往中寻找着缝隙插过去。 陈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匹白色骏马,在身后追了祁漠炎一路,好不容易追上祁漠炎时,他都已经快跑到镇子口了。祁漠炎接过陈元递过来的缰绳,一翻身上马继续朝桑坪村奔去。 看着他策马扬鞭总算是出了镇子,陈元这才叉着腰松了口气。 * 自从傅珹歌出事后,阿鸢和桑槿已经很久没有回这个土屋小院了。 这一次因为桑元征特意嘱咐,家里的家禽家畜,蚕虫和狗,都被他特意安排人好好照看着。 不但如此,当阿鸢扶着傅珹歌跟在桑槿身后开了柴扉门走进院子的时候,有一剎那差点以为自己回错了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院子还是原来的土屋小院,可景致已经今非昔比了。放眼望去,整个院子被完完全全修整了一番,院子里放了许许多多盆栽的花草,看上去如春日再临。 他们慢慢走进屋子,祁漠炎和傅珹歌两人对决时被砍坏的家具已经全部被换成了崭新的,甚至添了不少贵重的摆设。 从外面看,这还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屋,但走进去,已经俨然变成了一个精緻美好的小院。 阿鸢嘆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在桑槿的帮助下将傅珹歌扶到了他的床上躺下,两人又各自去看了看自己的房间。 桑槿刚开始面对此情此景还挺开心,在院子的各个屋子中间奔来跑去。可忽然间,她又想到什么似的,立马变得忧心忡忡。 「阿鸢,虽然一直知道你是咱们西蜀的公主,可真到如今真真切切叫你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之前的那些日子,好像梦一样虚幻,感觉就像泡沫一样一伸手就会破。」她上前握住阿鸢的手,眼里满含着热泪:「阿鸢,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跟祁丞相回去了?」 傅珹歌房间的门没关,他正坐在床上发呆,不经意间听到门外桑槿的话,注意力忽而就被吸引了过去。 他掀开了自己的被褥,小心地从床上往下挪动,慢慢靠近门口,仔细地听着她们俩人的对话。 阿鸢摇了摇头,长唿了一口气道:「或许有一天会离开,但不是现在。阿梓怀了身孕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织锦坊刚刚有了起色,北韩那条线也才刚刚才打通。接下来还要继续招募绣娘,把锦绣会成立起来,做出整个西蜀最好的绣锦。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何况……」 她想了想道:「父皇已经不在了,他膝下本无皇子,我一介女流之辈也不适合主持朝政。若是漠炎哥能够治理好西蜀,让他做西蜀的王也未尝不可。」 「你就甘心把整个江山拱手让给他?」 「不是让,是禅!江山不是一个人的江山,而是天下人的江山。谁有能力,谁就可以做这个江山之主。我相信父皇在天之灵,也会支持我这个想法的。」 「可是……」桑槿皱眉看着阿鸢,「你确定祁漠炎丞相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嗯?你何出此言?」 桑槿道:「西蜀和南齐之前就歷经了许多战乱,眼下本就不应再兵戎相向。可是他却一意孤行极力主战,让百姓饱受了半年的战乱之苦。就说这一次,他竟然还答应割地求和。我不认为,他可以做好这个西蜀的王。」 阿鸢听得一笑:「阿槿你现在倒是挺有见地!不过,桑子渊不是已经确认了他割地求和是假,实则另有打算么?既然如此,我还是愿意相信,他当初说的要守护西蜀江山,他可以做到的。」 桑槿眉头紧紧蹙着不放,不管怎么说她心里还是担忧,她自认为一个人是好是坏自己还是能分辨清楚一二,这个祁漠炎或许根本就不像阿鸢想像中的那么好。何况,陷害阿城的事儿,他的嫌疑还没有洗脱掉呢。 她张了张嘴,本还想说几句,这时一声急促地马蹄声却从门口传来,没多少功夫,祁漠炎就已经气喘吁吁地冲到了两人跟前。 他一见到阿鸢就紧握住了她的双臂,身子微微倾向她面前,紧紧盯着她如灵泉一般的双眸,又急又气地环顾了一下院子问道:「阿鸢,你怎么又回这个地方来了?」 他放下左手,右手却顺势滑下去握住了阿鸢的手,一边朝柴扉门外走,一边道:「跟我回去!」 阿鸢利用脚步的阻力停了下来,顿在院子中央,祁漠炎疑惑地回头望向她。 「漠炎哥,我以前一直都住在这个地方啊!」 祁漠炎也紧蹙着眉,手却丝毫没有松开:「以前是以前,以前我不知道你身在桑榆镇,这才让你受尽了委屈。现在我找到你了,我必须带你回去。阿鸢你放心,我已经命陈元安排好了一切,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立马回宫去。」 「我……」阿鸢吞吞吐吐着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祁漠炎两眼一瞪:「为何?」 阿鸢趁着这个时候挣脱开了他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原地徘徊了许久,才缓缓转头对他道:「西蜀与南齐之战还在继续,萧北南如今占据上风。如果我还活着的消息被他知道的话,我怕他会孤注一掷重提和亲之事,以此吞併西蜀。况且,我还有些事没有完成,也不方便回京。」 提到和亲,一些回忆瞬间涌上心头,祁漠炎眉心一紧,面色看起来十分痛苦。 半年前,若不是因为和亲,他和阿鸢才不会被活生生拆散,至此天各一方。这一切是他的错,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萧北南。 祁漠炎恨萧北南,他不应该觊觎阿鸢。这种恨,让他宁愿倾尽整个西蜀之力,也要与南齐抗衡到底。 听阿鸢如此说来,祁漠炎忽而也理解,为什么阿鸢明明好端端地活着,却始终不肯回到京都,也不肯与他联络,甚至让整个西蜀的百姓都相信她真的已经死了。 可是,若她不回去,她在此地的安全也没办法保证,他也不会放心地回去和萧北南继续斗智斗勇。 祁漠炎深思熟虑了良久,还是没有放弃要带她回去的念头:「阿鸢,你放心,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证整个西蜀朝堂,没有人胆敢再提和亲之事。若萧北南执意如此,哪怕拼尽所有,我也会不会让他得逞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拼尽所有?」阿鸢难得嘲讽似地一笑,八字眉一扬反问到:「你拿什么来拼?你是不顾西蜀百姓的死活了么?我只是一个人,可西蜀有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仰仗着朝廷给他们带来和平和安宁,你却为了我要毁掉他们所有的希冀,是这样吗?」 「不!阿鸢,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祁漠炎有些慌了,「我只不过想要守护你,守护西蜀,我并没有不顾百姓死活。阿鸢,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他伸手揽过阿鸢的肩膀,用力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好似自己力气稍微小一分,她都能从自己手上熘掉了一般。 阿鸢听到祁漠炎的唿吸变得厚重,他语气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对她的忠诚和爱意:「阿鸢!阿鸢你跟我回去好不好?阿鸢!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有多想你,我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阿鸢!」 阿鸢被他紧紧锢在怀中不能动弹,余光中却瞥见左侧房间门口,傅珹歌扶着门框红着眼看着他们。发觉到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后,便默默转身,将房间门关了起来。 阿鸢用力想要用力挣脱开祁漠炎的怀抱,他意识到她的抗拒后,却反而变本加厉地用力抱她。 「漠炎哥……漠炎哥你先放开我……」 祁漠炎瞥了一眼傅珹歌的房间,透过那扇紧闭的房门,他知道他此刻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依旧躲在门后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喃喃道:「阿鸢,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言罢,他忽而回头捧起了阿鸢的脸,粗暴地去吻她的唇。阿鸢被吓呆了,奋力扭头躲避他的吻,他却拼了命地追着她脸的方向,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傅珹歌在门后听到动静,气的咬牙切齿,回头刚要拉开门栓,就听到「啪」一声脆响从院子中传来。 阿鸢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祁漠炎惊诧地摸着自己的半边脸,这一剎那,吵闹的小院中忽而静谧了起来,连风吹动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谁能想到,一直在旁边看着未置一言,但实则已经忍气吞声很久了的桑槿,不知什么时候被注入了满腔的勇气,二话不说上前用力拉开祁漠炎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刮在了他的脸上。 祁漠炎半天没有回神过来。 毕竟,整个西蜀上下,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他动手。 桑槿却根本不惧,叉着腰唿着气朝他怒吼道:「你再欺负阿鸢试试!」 --------------------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心已空 ================================== 他欺负阿鸢?! 祁漠炎此刻还真的是哭笑不得! 这个桑槿他之前也是有调查过的,在阿鸢流落到桑榆镇的这段时间,两人相依为命情同姐妹。所以别说是今天这一巴掌,即便是她一把刀插到自己的心口上,他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祁漠炎看了眼桑槿,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可这一巴掌的的确确让他变得比刚刚冷静了不少。 阿鸢,他肯定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带走的,不过眼下,确实不可操之过急。 「好,阿鸢,你现在不肯回去,我不逼你。我就留在桑榆镇,等你哪天愿意回去了,我再跟你一起走。」 疯狂如同一头野兽般的祁漠炎终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土屋小院,离开前还刻意回头瞥了一眼傅珹歌的屋子。两人虽然隔着一扇门,却隔不住他们暗里较劲的磁场。 屋里的傅珹歌深深吐了一口气,缓慢将手从门栓上拿下来,暗暗偷笑起来。 阿鸢对祁漠炎的情,好像也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深。 这个想法让他心情完全明朗起来,身体上的不适也大大减弱,三下两下就走到床边跳上床,把自己藏进被窝里继续偷笑。 门外,桑槿的愤怒消散了不少,可不知为何,她的手脚却在不停的颤抖着。她抬起自己的右手一看,手掌心在刚刚那一巴掌下去之后,竟然红透了! 阿鸢也凑上前看了一眼,无奈地柔声责备她:「阿槿,你刚刚着实冲动了些。漠炎哥自小和我一起长大,他怎么会伤害我呢?」 桑槿收回手,撇了撇嘴:「那…那谁知道呢?这个祁丞相我一看他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从他的眼神中我都能看到八百个心眼子。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跟珹哥比可差远了。」 阿鸢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批评她吧,自己也是捨不得下不了口,也就只能用宠溺的眼神宠溺着她。 桑槿摇晃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好了阿鸢,大不了我以后注意一些,要是下次再打他,提前徵求你的同意成不?别生气了喔!」 「还有下次?」阿鸢翻了翻白眼,心道真是长不大的小姑娘。 桑槿却赶忙拉着她进了屋子。 祁漠炎刚走没多久,桑子渊也带着桑元征来到了土屋小院,把江莹失踪的消息告诉了阿鸢。这一次,桑子渊没有替祁漠炎和江莹遮掩,将他们俩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他曾经以为只要不把这事捅破,至少祁漠炎不会这么快对江莹动手。可没想到的是,他动手的不仅快,而且快得连他都来不及反应。 或许也是因为意识到江莹要逃,或者他私下以为江莹已经将两人的秘密说了出去。 不管如何,事实走向告诉桑子渊,隐瞒并不会有好结果。尽管他知道,任何一个女人听说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竟然背着自己与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还有了孩子,不管这个女人如何大度,她都绝对不会接受的,何况,她还是身份高贵的西蜀公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意外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鸢却并没有像桑子渊想像中的失落和难过。 她也只是放下了刚刚举起来的茶杯,也只是目光忽而变得异常黯淡,也只是呆呆坐在原地静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起身道:「我想一个人去江边走走!」 * 萧凛回到桑榆镇之后,表面上乖乖地待在客栈里养伤,暗地里却易容伪装后一直偷偷出去打探关于傅珹歌的消息。 这些时日发生在整个桑榆镇的那些点滴和波动,他都尽数掌握在自己的心中。 这日,他换了身农夫的粗布麻衣,跟着桑子渊一行从镇上来到桑坪村,总算是摸清楚了她们在此的居住地。 他偷偷在土屋小院周围徘徊,把这个特别的院落记在了心中。 这个院子虽然在桑坪村里,但却和集群的其他农户家相隔较远,使得这个小院一眼望去像是被隔绝在孤岛之上。 如此孤立无援的位置,实在是乐坏了萧凛。他刚要扛起锄头往回走,却正好看到独自一人出门的千凌鸢。 两人虽然在盪齐寨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萧凛就曾为阿鸢的机智聪慧折服,还惊讶着为何一个普通桑农家的女子,看上去如此玲珑剔透,谁曾想她竟然是西蜀的公主。 萧凛曾经跟着傅珹歌在萧北南手下南征北战,自然是知道在萧北南的心里,这个千氏王朝的独女于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萧凛「咚」一声将锄头扔到地上,赶紧悄悄跟了上去。 阿鸢心中烦闷,脑海中愁绪纷飞,自然也感觉不到有个尾巴一直在自己身后,再加上萧凛本就是易容成了一个白髮苍苍的老农夫,在桑坪村这一片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他随着阿鸢缓慢的脚步,一直跟她走到了清沅江边。 这里就像是一条隔绝线,把这个世界划分为两个部分。一面,是作为西蜀公主的千凌鸢,从出生于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开始,到被逼跳崖那一刻结束;而另一面,是作为桑榆镇织锦花魁的农家女桑羽芊,从江边被桑槿救回开始,而不知何时能结束。 她走到江岸边,让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清澈如碧的江面上。此时的自己,她都要快不认得了。 思绪涌上心头,她又想起了当年紫菱宫当中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女,想起了曾经沉浸在瞒着西蜀王被祁漠炎偷偷带出皇宫那时的欢愉和叛逆。 那时候她还以为,长大以后的她,是一定会嫁给祁漠炎的。可是,当她现在身在宫外,融入到西蜀这片偌大的江山里,接触到了更多的人,经歷过更多的事情后,她曾经坚定不移的认定的一些东西,逐渐在改变,她自己,也在不停改变。 她开始不停问自己,她对祁漠炎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真的是爱吗?什么样的感觉才是爱呢?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曾经的那方巨大的碣石处,关于祁漠炎的回忆戛然而止,脑海中却闪过来九支长羽箭,划在她清澈的眼眸中。 她看到了那些追捕她的官兵倒在一片血泊中,而傅珹歌则手持弓箭,从远处的丛林中缓缓走出,英姿飒爽,身躯挺拔如一棵青松,在她眼里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自那以后,说不清自己多少次跌倒在黑暗里,又从他怀里睁开眼睛重见光明。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发现自己产生了一种依赖,甚至比依赖还要可怕的一种想法。 这次傅珹歌中毒受伤,正好也是她和祁漠炎久别重逢。两种情绪交杂在她的头脑中,她也义无反顾地被前者包裹。 那颗曾经以为已经装满了的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空了,正在一点点将另外的一段记忆,另外的一个人挪进来。 她,真的变了! 变得哪怕知道祁漠炎背叛了她,背叛了她们那时候的约定,打破了美好的回忆和海誓山盟,她却并没有多难过。 清沅江江水依旧流动不绝,江边的景致也如旧时。可自己的心好像同过去大相迳庭了。 此刻的阿鸢形单影只站在江岸边,背影孤单而落寞。萧凛再三观察了周围,确定此处偏僻冷清,也没有多少村民出现在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成虎爪状,慢慢挪动步子朝阿鸢靠近。 等阿鸢听到背有响动正要回头之时,萧凛已经到了她身后仅有半丈远的地方,她刚一回头,萧凛就已经伸长了手正好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你是谁?」 萧凛担心说话会被她识别出来,索性便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他觉得千凌鸢一个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还敢孤身一人到如此偏僻之处,还偏偏让他看见了。这不是老天爷都在帮他,在给他机会抓了她回去邀功吗? 萧凛内心憋着笑,却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的千凌鸢竟然出乎意料地伸出右手,在他的手肘处奋力一击,「咔嚓」一声脆响后,一阵剧痛让萧凛几近晕厥。 阿鸢趁机挣脱他的手,拼命朝着桑坪村的小院奔去。 萧凛扶着自己已经骨折的右手,依旧不愿意放弃抓住千凌鸢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妄图阻止她逃出清沅江畔这个范围。 他奋起直追,在他身后拼命追赶,哪怕手肘部传来的剧烈痛感已经让他满脸是汗了,他也依旧没有减低一点速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阿鸢惊恐地朝前跑,边跑边回头看萧凛,眼见他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就要被追上,这时候偏偏脚下还遇到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将她绊倒。 以一个女子的体力,原本就跑不过年轻力壮的军中将领,再加上这一跌倒,即便是立马站起来,她也没办法再拉开与萧凛的距离了。 看样子,天意如此! 萧凛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停下脚步笑起来。 看样子,天意如此! 阿鸢回过身来,坐在地上仰望着农夫装扮的萧凛,再度问他:「你究竟是谁?你为何要抓我?」 萧凛依旧没有说话,却一步步往前挪动,眼看着就要走到阿鸢面前,抓住她也就是吹灰之力之事。 突然,一支箭不知从何方射出,不偏不倚正好从后方射中萧凛的右肩。他吃痛跪倒在地,往后方一看,一个衣着普通,打扮普通的少年正举着弓,伸手从自己身后的箭筒里抽出第二支箭。 识时务者为俊杰! 萧凛心中劝了自己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抓不着千凌鸢。于是,他在地上一个翻滚,躲避开后方射来的第二只箭后,起身拔腿便跑。 那少年不屑地看了一眼,「哧」了一声嘀咕道:「小贼,还想跑!」 正欲再来一箭时,身旁马上坐着的一个衣着同样普通但却气宇轩昂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伸手赶忙阻止了他。 「罢了!救人要紧!」 -------------------- 罢了,码字要紧~~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韩不危 ================================== 萧凛跑的很快,没多少会儿功夫便没了人影。 那少年很是不解,明明一箭就可以解决问题的,何必要将他放走。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柔弱女子,他真是看不过去! 身旁的中年男子不露声色地笑了一笑,「你啊,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出门在外,万事都要懂得留一手。什么事情都做绝了,指不定最后连自己的退路也封死了。」 「是,老爷!」 中年男子看了看前方路上,阿鸢正从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吃力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便翻下马背走到阿鸢跟前,两人各自向对方礼貌行了个礼。 阿鸢面若芙蓉含苞,体若柳枝柔曼,客客气气地蹲下身,低垂着眼眸柔声道:「谢先生救命之恩!」 男子赶忙弯腰扶住她,「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本是七尺男儿应做之事,不足挂齿,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方才见姑娘孤身一人在此,心绪不宁面容失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阿鸢眼眸一转,莞尔一笑,随即摇了摇头:「难处倒是没什么,只是心情烦闷特意到此散散心,没想到会被贼人惦记上。幸亏遇到了恩公。对了,不知恩公如何称唿,看您的样子应当不是桑榆镇人士吧?」 身旁的少年一见姑娘如此水灵美丽,又生的落落大方,还以为自家主人老来遇桃花,听到阿鸢的询问后,立马眉飞色舞激动地向前一步就开始自报家门。 「我们家老爷可是北……」 那中年男子却一把将他往后一拉,双颊往后划出一道弧线,笑容非常客套:「哦,我是北方来的商人,叫韩不危,这位是我的随从,叫韩辛,听说桑榆镇的丝锦品质上乘,便想着来寻一寻机遇。」 韩不危?! 韩幸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思忖着,都说自家老爷心思缜密,步步小心谨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即便面对一个如此花容月貌的娇俏姑娘,他依旧保留着七分。 虽然韩不危也是他的别名,但知道这个名字的人真的屈指可数。 不愧是北韩左相韩风啊! 「原来是韩先生!」阿鸢眉目一抬,再次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笑着道:「韩先生所听非虚,咱们桑榆县确实盛产上乘丝锦,而且整个桑榆的缫丝织锦业传承已逾百年,不瞒您说,我就是桑榆县最大的织锦坊的坊主桑羽芊。」 阿鸢抬头看了看已然近暮的天色,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可以带韩先生先到镇上找个客栈歇歇脚,待到明日我再带您到咱们织锦坊实地看看。」 「呵呵,」韩风当即笑道:「这自然再好不过了!那就有劳羽芊姑娘了!」 一路上,韩辛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那桑榆县织锦坊的坊主不是叫桑梓么?难道这位桑羽芊姑娘是假冒的?可这么明显的一个破绽,连自己都能看出来,自家老爷作为北韩左相,能看不出来么?可他如今对桑羽芊的态度,又是那么客气,他应当是有什么打算吧? 韩辛虽然纳闷,但也只能跟在身后纳闷,一句话也不敢说,乖乖在韩风身后亦步亦趋。 几人一路同行,有说有笑,甚至都没意识到暮色已经落了下来。远处村子里烛光闪耀,近处的道路上还亮起两盏灯笼……灯笼? 阿鸢刚意识到不太对劲,那打着灯笼的两人正好也察觉到了前方黑暗中几个身影正扭动着朝他们走来。 两方同时一顿,蓦地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喊道:「阿芊,是你吗?」 虽然阿鸢的身份目前已经算得上公开了,但毕竟是在黑夜之中,桑子渊很是谨慎,并没有叫出她的真名。 阿鸢识别出那打灯笼的两人,正是桑子渊和桑槿时,刚刚那一剎那的忐忑和不安也随时消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她转身告诉韩风:「是我朋友来找我了!」 说罢便激动地迎上前去。 桑子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拉着阿鸢认认真真检查一遍,确定她平安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阿芊,阿珹听说你一个人到清沅江散心之后很是担忧,硬让我和桑槿前来寻你。」 听到阿珹两字的时候,韩风下意识地抬了下眼皮,连本来负于身后的手也被他放了下来。韩辛难得见到韩风这种严肃的神情,也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桑子渊感受到两人的动静后,将阿鸢往身后一护,问道:「他们俩是谁?」 没等阿鸢介绍,韩风便笑着走上前来,客客气气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原本还没什么,但一听到「韩」姓,桑子渊或多或少有些许警惕。因为他知道,「韩」是北韩的国姓,而在西蜀,姓韩之人并不多。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却不声不响地将阿鸢又往自己身后推了推。 韩风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公子倒是小心谨慎,不过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也没有什么坏心眼。」 阿鸢也帮忙解释道:「是的,韩先生刚刚还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人家。」 救了她一命? 桑槿和桑子渊一个激灵之后异口同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说来话长!子渊,天色不早了,韩先生他们赶了不少路才来到桑州,你安排一下带他们去镇上的客栈留宿。等明日我们一起前往织锦坊!」 桑子渊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借着灯笼的亮光,他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这个叫韩不危的人,从面相上看,他的确不是大奸大恶的长相。但不知为什么,他那双眼眸却柔和中透着一丝邪魅,从那黝黑深邃的瞳孔里,仿佛都能看得清他心底的城府。 他作为桑州知府,为官三年,跟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罪犯打过交道,深谙看人识人之术。 这个韩不危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往往越是这样的人,却越是可怕至极。 阿鸢见他发愣,一再在旁边催促他,他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抱拳给韩风道歉,遵循阿鸢的意思带着韩风去了镇上。 而桑槿则和阿鸢一同回了土屋小院。 * 「什么?阿鸢,你今天真的遇到了强盗?还差点……」 桑槿听完阿鸢的讲述,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件事确实是她和桑子渊的疏忽,他们只知道阿鸢心情不好,想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却没想到阿鸢身份暴露之后,潜伏在桑榆镇那些可能的危险。 桑槿回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阿鸢,拉着她的手低声啜泣着:「阿鸢,都是我不好,我应该跟着你一起出门的,害得你差点遇到危险。」 阿鸢一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当时确实是说了要一个人出来走走,即便是你和子渊要跟过来,我也不会同意的。是我当时大意了,你别太自责。」 「阿鸢你就别安慰我了,这次真的是太危险了,要不是那个韩不危出现,万一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我都只有自戕以谢罪了。」 桑槿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阿鸢听着她的话,却把目光对准了另外几人离开的方向。 没走几步路,她忽然顿下脚步,悠悠然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韩不危?他不叫韩不危!」 「啊?」桑槿感到十分诧异和不解:「不叫韩不危,那他叫什么?」 阿鸢目光发着愣,头脑中却如同有着千头万绪,纠结和彷徨让她不由地眉头紧蹙,思考半天之后,才慢悠悠道:「他是北韩左相,韩风!」 桑槿顺着她的目光朝那几近消失的灯笼亮光看去,却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难怪他刚刚看桑子渊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想必他应当也是看出这个人身份并不简单。 可是,阿鸢她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灯笼亮光渐行渐远,两人的脚步却已经停留在原处很长时间了。桑槿没有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阿鸢却仿若能感知到她的不解,便解释道:「西蜀和南齐战事未停,眼下丝锦的生意本就搁置。这两国内是不会有商人前来的。而我们上月刚刚打通了丝路北线在北韩建立联络点,加之韩信本就是北韩的国姓,所以,他们一定是从北韩来的。」 桑梓打断她的话问:「那你又是如何判定他就是北韩左相的呢?」 阿鸢笑了笑:「若他只是个普通商人的话,又怎会带一个箭术如此之高的随从?而且,一来就直奔织锦坊的,除了在这件事中牵线搭桥的韩丞相之外,又还能有谁呢?」 桑槿连连点头,认同道:「阿鸢,你分析的太对了。没想到堂堂的北韩左相,竟然为了一个丝锦贸易亲自到桑榆镇来。北韩的朝堂这么闲么?」 「你也看出来了?」阿鸢脸上面露神秘的笑意:「堂堂北韩的左相,如此轻车简从从北韩到西蜀,说他是为了丝锦贸易,谁信?可是,他来这里,究竟有何目的呢?」 见阿鸢盯着那个方向又陷入沉思,桑槿也跟着咬着指头想了想,突然一声惊唿:「啊,阿鸢,他,他不会也是冲着你来的吧?」 阿鸢被桑槿这么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刚刚的思绪也被打断,假装面露不悦,伸手敲了敲桑槿的额头,「你呀,可真是想多了。我的身份知道的人才几个,怎么会这么快传到北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这倒也是!不过阿鸢,既然咱们知道他是带着目的来的,还要跟他继续周旋么?万一他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这个人是不是也太可怕了?啊,对了,刚刚他救你,该不会也是自导自演的一齣戏吧?」 阿鸢未置可否,这个问题她自己也着实不太清楚。现在知道她身份的人越来越多,潜藏未知的危险也与日俱增,所以到底是什么人会害她,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眼下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阿鸢说完,步子又抬起来,继续往桑坪村走去。 临近土屋小院时,院子中灯笼通明,远远就能看得清院子里的情形。傅珹歌一身白衣站在柴扉门口朝他们这个方向望过来,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还有些惊悚。 阿鸢见他立在门口傻等着,步子也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你怎么出来了?」 --------------------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寻人来 ================================== 「我……我担心你!」 一瞬间,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开始升高,使得阿鸢脸颊有些泛红。眼尖的桑槿于是自觉地猫着身子,绕过两人身侧蹑手蹑脚地穿过院子回了自己的房中,趴在门口透过缝隙观察院外的两人。 阿鸢难掩羞涩,涨红了脸沉默着上前要去扶傅珹歌。不料下一秒他却率先伸出了手,揽过她的腰往自己的怀里送。阿鸢就这样懵懵的一下,脸就凑到了他的跟前,近在咫尺之间。 两颗心在这安静的夜里「砰砰」地跳动着,附和着轻风的和旋渲染着小小的紧张感。两人目光交织,火星四溅,眼看着就要激烈地迸发之时,静夜里却突然响起「阿嚏」一声脆响。 傅珹歌眉心一紧,满脑子的遐想立马遁了空,连忙放开她的身子拉着她的手转身往屋里走。 「夜里寒冷,赶紧进屋。」 阿鸢任由手被他紧握着,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感受他那份令人心安的温暖。 这一夜,两人都很难入睡。 靠着床头,他们一个平直身子躺着,一个抱着膝盖坐着,却都隔着门窗隔着墙望着对方。 外面天气阴晴不定,看似清朗的夜空却唿啸着狂风,就好似这段时间的桑榆镇,表面看还是风平浪静,但冥冥中却在不知不觉里酝酿着血雨腥风。 她们都知道,自己终将捲入这场风暴,但迴转一想,谁又说得准这风暴过后会不会艷阳高照。 * 清晨的桑榆镇热闹非凡,客栈楼下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卖糖油果子和煎饼油条的商贩热火朝天地叫卖着,让年少未见过多少世面的韩辛压根睡不了懒觉,一翻身起床就慌忙推开窗兴致勃勃地看着桑榆镇的别样早市。 韩风收拾好走下楼时,桑子渊和桑元征两人已经在客栈楼下候着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陆十松。 原来,昨夜桑子渊送韩风到镇上客栈休息后,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便连夜回到了土屋小院,想把自己的怀疑分析给阿鸢听。 谁知他才刚一说出自己的疑惑,阿鸢便肯定了他的猜测,并将韩风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韩不危正是北韩左相韩风! 桑子渊冷不丁打了个寒噤:眼下可正是南齐联合其他各国妄图合纵的关键时期,这个韩风却顶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千里迢迢来到桑州,若是他真的别有目的,对他们来说可真是个危险的消息。 如若如此,那这个人不得不防! 阿鸢看出了他的担忧,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当然也是为了安全起见,便让桑子渊连夜前往桑府,将韩风来此的消息告诉了桑梓。考虑到北韩丝路互易是桑梓和陆十松亲自谈下来的,他们和韩风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就安排陆十松这些时日寸步不离「陪同」韩风左右。 韩风扫了一眼楼下,笑着加快步伐从楼上下来,扶住了人群中正要给他弯腰行礼的陆十松。 「贤侄,大可不必如此。我此次来桑州,只是为了丝路互易之事,一切低调些才好!」说罢他瞟了一眼旁边的桑子渊,笑道:「至于……」 陆十松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瞅,明白他是担心桑子渊知道他身份,便笑着回道:「世叔不必担忧,子渊他虽已知晓你的身份,但我们定会守口如瓶。」 「嗯!那就好!」韩风满意地点点头:「为便宜行事,这段时间我暂且化名为韩不危。你们可以像羽芊姑娘那般,叫我韩先生便可。」 桑子渊上前一步道:「韩先生放心,这点出门之前阿芊已经嘱咐过我们了。这段时间在桑榆镇,十松会跟随韩先生左右,若韩先生还有其他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到县衙找我或者桑元征县令。」 「哦?!」韩风吃了一惊,脑海中也浮现了不少疑问。 桑元征是桑榆县令,听桑子渊的口气,他的官级肯定是在桑元征之上。若照此推断,他难道就是传闻中通过西蜀王拙选,却被分配到桑州的那个知府? 既然如此,那桑羽芊一个织锦坊的坊主,缘何有本事驱使一个八品知府为她鞍前马后?甚至整个桑榆县衙都要听她的差遣呢? 她又究竟是何身份呢? 安顿好了一切后,桑子渊和桑元征便就此拜别,陆十松为韩风引路,带着他前往织锦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陆十松这些时日练就了一身驱车的好本领,原本今日也想替他们两人驱车的,可韩风却执意不肯,让韩辛去找了个临时车夫,让陆十松和他们一起坐进了马车。 他表面上看上去是想要和陆十松叙旧谈心,可陆十松怎么会不明白,他们俩人不过也就是见了几面,韩风对他客气,也全是看在自家公子的面子上,根本不可能真的对他这个人上心。邀他上车同行,估摸着也是想趁着没有旁人在场,跟他聊些他想知道的事情罢了。 果然,没走几步,韩风掀开车帘看了会儿窗外热闹的街市场景过后,却对桑榆镇的生活并不十分感兴趣,反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十松攀谈一些有的没的。 前几句话,倒都是关乎桑榆镇缫丝织锦的发展史的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陆十松来此的时间不算长,也是一知半解,聊了几句后韩风便收住了话题。 沉默了没多少时间,他又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盯着陆十松看了半天,让陆十松都不觉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长了疙瘩。 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细腻,正是不解的时候,韩风倏而小心问道:「贤侄,不知珹歌现在是否也在这桑榆镇?自上次分别后,已是十几年的光景,我作为他的世叔,对他也是想念的紧。若他也在此处,可否安排我们见上一面?」 言及此,陆十松面色虽然依旧如常,但心里却已经歇斯底里思索了老半天了。 他记得自己还是少年之时,在南齐傅府曾经听到过傅颍权提起自己曾经这个结义兄弟,但是那时候他的语气并没有多好。毕竟,在傅老爷子遭受朝廷非议之时,自己这个所谓的兄弟并没有帮得上多大的忙,不然傅家也不至于举家搬迁,背井离乡。 可眼下,已经位及北韩左相的韩风,却对他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表现如此热络,搞了半天竟然是打着这个主意。 韩风来西蜀这件事,也不知道傅珹歌究竟是否知情,若此时告诉他真相,万一他心怀不轨做出对公子不利之事,那自己良心定然很痛。 想了又想,陆十松最终决定暂时不告诉他真相。 「不瞒世叔,自从公子离开南齐后,我们就已经失去了联络。我之所以来桑榆镇,也是为了寻找公子的下落。虽然我已经在此成家立业,也把桑州周围都找遍了,却依旧没有公子的消息。」 陆十松顿了顿,观察了一下韩风的反应,他面带不知何蕴含的笑意,让陆十松觉得他根本就没有相信自己说的话。于是,他又补充道:「不过,世叔您放心,若是我有公子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韩风听罢,先是不露痕迹地一笑,两秒后才道:「嗯,这再好不过!」 作为一个长袖善舞的权臣,说韩风老奸巨猾也不为过,陆十松的即便是再多的心眼子,在他的面前也根本藏不住。 他越是否认,韩风就越是确定,自己的好侄儿,被曾作为南齐战神的傅珹歌,一定就在此地! 韩风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马车上略有思忖,微闭着双眼在心底庆幸:这次桑州之行,当真值得! 马车疾驰于市集之间,穿过几条街道,终于到了织锦坊门口。韩风在韩辛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阿鸢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她在侧陪同,让桑槿走在前方为韩风解说着桑榆镇和织锦坊的发展史。 那个昔日只会在自家矮坯中缫丝养蚕的农家女,这一刻已经摇身一变,接替了告老还乡的帐房先生,正式接管了织锦坊的帐务。 韩风外表虽然饶有兴致地听着,但内心却并不是真的很感兴趣。一上午下来,他都是在客气地符合着阿鸢和桑槿。 这一点阿鸢其实也能看出来,原本还打算介绍一下自己成立锦绣会之时,也临时决定不讲了。 她引韩风至织锦坊的前厅休息,让桑槿为他斟上上好的雀舌茶叶,两人的话题也终于不在缫丝织锦上。 阿鸢想起前些日子陆万金之事,起身给韩风行了个歉礼,把韩风惊得赶忙起身扶住了她。 「韩丞相,陆员外的事,要给您说一声抱歉。」 韩风并不惊讶阿鸢已经识得他的身份,她能在织锦坊接待她,而且陆十松也在场的情况下,想必她和桑梓的关系必定密切,知道自己是韩风也不足为奇。 他笑了笑:「羽芊姑娘,您要是为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跟我道歉,还真的是没什么必要!我让他来桑州,是替我们北韩好好考察一下桑榆镇的丝锦。他自己做了错事,理所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他既人在桑榆县衙,该怎么处置,自然是桑榆县衙说了算。你放心,这件事我定然不会插手。」 「既是如此……」阿鸢想了想道:「那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韩丞相亲自前往桑榆镇?不知,可有阿芊帮得上忙的地方?」 韩风起身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深沉的眼眸中浅笑难掩,转过身来时,也是一副冁然的笑意,「你这么一说,或许,还真有!」 「韩丞相不妨直说!」 「不瞒羽芊姑娘,我昨日听你说起一个人的名字,觉得甚像我之前的一位故人,而我这些年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寻找此人。若是羽芊姑娘方便,可否为我引见一下?」 一个人的名字? 阿鸢疑惑道:「我昨日提到过?韩丞相,请恕羽芊驽钝,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来。请丞相明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陆十松在一旁冷汗岑岑,想要说句什么,又不知是否应该开口。几度张了张唇,最终又闭上保持缄默。 他的小动作被阿鸢看在眼里,她意会似的眨了下眼。 韩风走到她跟前,小声道:「你身边可有一个叫阿珹的公子?」 --------------------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战歌起 ================================== 阿鸢愣怔两秒,笑盈盈地回道:「阿珹?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只是,不知阿珹和韩丞相有何关系?韩丞相又为何要找他呢?」 韩风道:「他是我结义兄弟之子!自上次一别,已经十多年未曾见面,我对他真的是想念至极。分别的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直到前些日子我的十松贤侄到北韩来,我看到了他手里的削风剑才笃定,他一定就在桑榆镇。于是我不惜放下朝政,就是为了来此与他一叙。羽芊姑娘,你可一定要带我去见见他!」 原来如此! 阿鸢心里暗想,韩风的话或许只能信一部分。傅珹歌的确是北韩人,傅家和韩风有渊源也不足为奇。可真相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还值得商榷。 比如,既然他与傅珹歌的父亲是结义兄弟,又分别十多年未曾见面,那他们分别之时,傅珹歌不过就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即便是他们两家关系再好,也不见得他对傅珹歌会有多深厚的感情才对,那他为何却道自己对傅珹歌充满思念?甚至不惜抛下朝政,也要孤身一人赶赴千里? 一把削风剑确实能让他怀疑傅珹歌在桑榆镇,但想来真正让他确定的,应该是来这里打探情况的陆万金吧。 这也难怪,在桑梓他们去北韩的时候事情能够进展如此顺利。 阿鸢不敢拿阿珹的安危去赌,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她莞尔一笑:「原来如此。只不过,天下同名之人如此之多,况且阿城他自小生活在桑榆镇,想来也不可能与韩丞相的故人有何瓜葛。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性子也胆小怯弱,就不便给韩丞相引见了,还望韩丞相谅解。」 韩风微微一笑,看来这个桑羽芊也不是一个好打发的女子。他没有过多的纠缠,既然自己人都已经在桑榆镇了,想要去见一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摆摆手,口中直说没有关系,但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什么了。 阿鸢在凤翔楼点了一桌「时令」招待了韩风,两人在酒楼里谈笑风生,却不料正巧被路过此地的陈元碰见。 陈元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迅速将此事回禀了还在县衙生着闷气的祁漠炎。 祁漠炎听完后不觉冷笑,阿鸢身为西蜀公主,竟然还真的对一个织锦坊的事情如此上心了不成? 他暗暗握紧拳头,心底发誓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都休想阻止他带阿鸢回宫。 陈元站在身后继续向他汇报这些天他指派事情的进展。「大人,我已经以你的名义向附近各州县发官函,他们近日便会向桑榆县调兵。此外,上次途中截杀那伙人的身份也查清楚了,的确是来自南齐丞相胡络布的手下,现场留下的武器也一併收齐了。」 「很好!」祁漠炎唇角勾起邪魅的弧线,拳头总算舒展开来,将手负于身后。「阿鸢不是对傅珹歌有情吗?不管她们情义有多深,我都会亲自斩断。」 他向陈元招了招手,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陈元心领神会地拱手道了声「明白」。 「这件事,即刻去做。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陈元道是。 祁漠炎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有江盈的消息了么?」 陈元惭愧地摇了摇头,将眼眸低垂着道:「回大人,还没。不过我已经加派人手在找了,这件事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一定将功补过。」 虽然祁漠炎无意责备陈元,但江盈毕竟是在自己追杀的过程当中摔下山坡消失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他没办法不自责。 而对于祁漠炎来说,江盈这个定时炸弹若是不及时清理掉,对他来说必定是个隐患。他嘆了口气拍拍陈元的肩膀,「桑子渊可不比你懈怠,你务必要在他们之前找到江盈,给我除掉她。若是让她影响到我和阿鸢,你知道我的脾气的!」 陈元听地一惊,当即拱手回道:「是!大人!我一定竭尽全力办成此事。」 陈元退出房间后,祁漠炎刚刚一股子气像泄漏了一半,整个人软哒哒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他从胸口掏出那张鸳鸯戏水图,暗喜咬牙。 「阿鸢,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 土屋小院前方不远处的桑田梗上,借着密密麻麻的桑叶遮掩,有几个人藏头露尾地在探着脑袋向着前方打探着。 他们已经在此蹲守了好些时日,基本上确定了傅珹歌就住在这个小院中。 此时正是傍晚炊烟裊裊之时,阿鸢和桑槿陪着韩风在桑榆镇和织锦坊逛了一天回来,正在厨房生火做饭。 其实以她们俩眼下的财力,完全用不着天天自己动手。但无奈经过了之前的日子,不管是桑槿还是阿鸢都更习惯自己动手,尤其是喜欢这个土屋小院简朴归真的农家生活。 如是,不管白日多忙多累,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两人总会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几人再满足地享用一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经过了几日的调理,傅珹歌体内余毒已消,还趁着下午一个人的时候去清沅江钓了些鱼,回来便去厨房帮忙。 大概也就是那个时候,被这伙人悄悄跟踪过来,找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晚饭做了满满一桌,按常理是要请上所有人都来此一聚的,但阿鸢去县衙之时并没有见到祁漠炎,就只通知了桑子渊。鑑于上次桑元征在清沅江畔救下傅珹歌,他也幸运地在被邀请之列。 傅珹歌想起了还在镇上客栈养伤的萧凛,也曾让桑子渊帮忙去寻他到此。可当桑子渊来到之前安排萧凛入住的客栈时才知,他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自行退房离开,去向何处掌柜也不得而知。 饭菜刚刚做好,客人们也都陆陆续续到齐,原本偏僻隐蔽地小院落也就跟着热闹了起来。 桑子渊童心未泯般地逗弄着阿黄,被傅珹歌使坏将阿黄的绳索给解了,害得桑子渊被阿黄满院子追逐个不停。 桑元征被当今公主邀请共赴晚宴,一整个傍晚都诚惶诚恐,想要帮忙却总是手忙脚乱,索性就搓着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让桑槿瞧着,忍不住心底嘲笑了他好一通。 桑梓孕期犯懒,在府中睡到天色近暮。陆十松忙完之后将她接过来时,她还一脸睡意惺忪。 这些日子,桑梓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稍微穿着紧身一些,就能看到她腹部鼓起的小小山包。 饭菜终于上桌了,身处院子各方的主人和客人们也都逐渐聚拢过来,在这晚璀璨的星空之下,伴着霓虹一样地灯笼,举杯畅饮,好不欢快。 然而,任谁也没有料到,这番热闹欢腾的场景之后,一场风暴却在悄然酝酿。 觥筹交错之间,柴扉门忽然「砰」地一声巨响,紧跟着一群黑衣人全副武装从门外沖了进来。 只听为首一人大喝一声:「抓活的!」那些黑衣蒙面人便齐齐举着刀朝桌旁围了过去。 正吃着饭的一群人见状,全都不约而同从凳子上站起来,傅珹歌就着酒罈便朝那群冲过来的人砸过去。 他一边砸人,一边沖桑子渊道:「带阿鸢她们离开!」 桑子渊「哦」了一声,立马将几位女子护在身后,掩护着她们朝后面的房间撤退。 陆十松手里随时紧握着削风剑,便身先士卒起身跃至蒙面杀手中开始拼杀,桑元征也开始左右格挡。 傅珹歌手里没有武器,但面前的木凳子倒是好几把,随手抬起一根木凳就往杀手们身上横扫一通。 第一波赫衣杀手很快被打翻在地,第二波却紧跟其后,很快还有第三波,第四波…… 源源不断的蒙面杀手涌进小院,让着本来就狭小的空间因此而变得愈加热闹和喧腾。 经过一系列的交手,别说傅珹歌,连陆十松都很快发现这群人来头定是不小。他们虽然都衣着黑衣,但是从一招一式,一举一动,都能看出熟悉的影子。 这些黑衣人皆来自南齐! 陆十松退到与傅珹歌并肩,斜着脸问他道:「公子,他们是……」 「我知道!」傅珹歌手里还举着那把板凳,眼神里恨意交织,霎时间碰撞出火光四射:「他们既然敢找到这里来,就不要让他们回去!」 恰逢此时,已经成功将阿鸢几人送到房间躲避的桑子渊却并没有怯懦,他闪躲过几个朝他砍杀过来的杀手,到傅珹歌房间里时已经是满身冷汗。 他随手取过他的双刀,出门时又砍倒了几人,才成功把刀扔给了傅珹歌。 接到刀的傅珹歌一时间战神觉醒,没等陆十松和黑衣人们反应过来,就已经挥动着双刀,像之前在院子里砍杀竹叶一般,一时间杀得黑衣人惨叫一片。 黑衣人首领站在一旁眼花缭乱地看着他的动作,惊讶地差点忘记出手,直到栅栏外突然大喊一声「我来帮你们了」之后,又跃进来一个身影,那首领才在傅珹歌走神的间隙躲过了他砍过来的刀。 跃进来的人,正是已经独自离开多日的萧凛。 傅珹歌看到萧凛前来,心里很是欢喜。两人并肩怒视着黑衣人,感觉仿若回到了曾经他们战场相携,同进共退的那些峥嵘岁月。 战歌起,刀剑无眼,一时间半数黑衣人被消灭,好好的土屋小院,放眼望去一片黑红相间,血腥味瀰漫。 然而,来的人远远不止这么多,前方几波赫衣人被杀光后,一场箭雨淋漓而至,在小院上空密如雨丝。 几人便从一开始的格挡拼剑,变成了格挡箭雨,应接不暇。 突然间,只听得「噗」地一声,傅珹歌陆十松同时回头,看到一把剑正插往萧凛的右肩,他面色痛苦不堪,脚下一踢,刺剑之人倒是被他踢飞了很远,可那把剑却已经在他肩膀处插得很深。 鲜血溢出,萧凛却顾不得疼痛,狠命一扒将剑硬生生拔了出来,傅珹歌暗自感嘆:如今这条硬汉,倒是还是昔日战场上那条硬汉! 他赶忙上前,扶住已经半跪在地的萧凛,「没事吧?」 萧凛心底暗笑,脸上却皱着眉痛苦地摇摇头。「没事,将军!这点伤,小意思!」 --------------------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夜中会 ================================== 胡络布的步步紧逼,让傅珹歌心里对他仅存的一点善意皆消失殆尽,今日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誓死灭杀胡络布的决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接连的失利,却并没有让黑衣人的攻势减弱。弓箭手们已经整齐划一地走到小院门口,结成阵蓄势待发。 毕竟是敌众我寡,加上房间中还有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这场战斗若是持续时间太长,对他们来讲也并不是好事。 傅珹歌凝眉望着黑衣人首领,正思忖着擒贼先擒王,还没来得及行动,便听得那群弓箭手突然惨叫声一片,接着不少已经倒地咽气。再仔细一看,竟然是西蜀官兵已经不止何时围抄了过来,带头之人,竟然是祁漠炎的手下陈元。 形势忽而逆转,那群黑衣人见大势已去,也无心恋战,正准备杀出个缺口逃之夭夭。 可祁漠炎毕竟不是傅珹歌,他也绝不会允许已经进入自己包围圈的敌人有一个活口喘气。 陈元调集来的官兵在前肆意杀人,祁漠炎带来的后续部队在后面轻松地阻截逃走之人。 眼看着这群黑衣人都要被杀个精光的时候,原本负手而立沉默不语的祁漠炎却伸手阻止了绞杀,任由那剩下的十几号人屁滚尿流地向后逃串。 望着他们仓皇而逃的背影,祁漠炎微微勾起邪笑,脑袋一摆,说了声「追」,陈元便应声带着人追了上去。 这群人训练有素,组织有条,既不是西蜀官兵,那就定是敌国之人。既然敌国都已经这么多人深入到西蜀领地,那想必他们的主子和更大的主力也在不远处。 既然如此,那杀光他们,远没有放长线钓大鱼有意思! 祁漠炎看陈元已追去,这才皮笑肉不笑地缓慢走进土屋小院,看着满地的尸体,发出啧啧的声音。 傅珹歌与祁漠炎相见,两人都没有招唿对方,但眼神却都已经递到了对方的跟前。 刚刚才平息一场争斗,又燃起了一阵无声的硝烟。 阿鸢几人听到动静平息,赶忙打开门走出来,看到被掀翻了一地没有来得及吃完的饭,喝完的酒,都感到甚是惋惜。 而看到院子前方站着的祁漠炎时,阿鸢原本的笑意也骤然冰冻,冷了下来。 祁漠炎笑着问傅珹歌:「你可知这群人是谁?因何而来?」 傅珹歌也笑着回应:「知道,又如何?」 祁漠炎接着笑:「是吗?你这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还真的是符合南齐人讨厌的嘴脸。若不是你,这群南齐狗怎么会钻到我们西蜀的院子来咬人?傅珹歌,你离阿鸢越近,她就离危险越近。难道你还不懂吗?」 傅珹歌脸上没了笑意,一句话句句都没有骂他,却句句都像尖刀一样刺痛他的心脏。 他怎么会不知,这群人百分之百的可能就是胡络布派来的? 他怎么会不知,就是因为他的行踪,这才暴露了阿鸢的居所,让这群人杀了过来? 他怎么会不知,如果今天不是祁漠炎带兵及时赶到,很有可能局面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 他冷着脸,刚刚心中氤氲良久的话,此刻却一句都找不出来,面对祁漠炎得意的笑容,他更是无地自容。 阿鸢却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来,站在了傅珹歌的身前。 「漠炎哥,今日我曾去县衙邀请你来赴宴,却没有见到你人。所以……」 祁漠炎一改刚刚的冷漠,沖阿鸢暖暖一笑:「不碍事的阿鸢,我今日正好有些事出门了。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这种机会很多。等咱们回京之后,我可以天天陪你吃晚餐……不,我可以一日三餐,日日陪你。」 傅珹歌站在身后听着很不是滋味,原本他还可以拼一把,博一次,只要能把所爱之人留在身边就好。 可是,眼下因为他,她已经几度面临危险了。若是继续纠缠下去,她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如何原谅自己? 傅珹歌抬头看了眼祁漠炎,不再理他,转身去看萧凛的伤。阿鸢目视着他,又回头看了看祁漠炎,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中。 大夫到了之后,一层层小心翼翼撕开萧凛肩膀上被缠着的纱布,一个拇指长度的剑伤肉眼可见。萧凛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却突然如释重负。 这剑刺得很深,已经穿过了他的肩胛骨。可萧凛愣是凭藉着自己的意念足足撑了这么长时间,未喊一声疼。 清创上药之后,傅珹歌送走了大夫,将萧凛平放到自己的床上。自今日之后,萧凛便也留在了土屋小院养伤。 幸亏有祁漠炎带来的兵马,院子里的尸体和血很快便被清理干净,虽然还残存着腥风,但至少看上去恢復了风平浪静。 人群散去,祁漠炎也告别了阿鸢,依依不捨地上了回程的马车,桑子渊和桑元征随行。 * 夜色如墨如漆。 马车行进在孤静到有些恐怖的村间道路上,吭哧吭哧接连发出可怕的声响。 蓦地,后侧方传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离他们越来越近。祁漠炎示意停下马车,桑子渊和桑元征也面面相觑着往后看。 不多时,马蹄声响彻底撕碎了这夜的静,仔细看看来人,是刚刚被祁漠炎派去追击黑衣人的陈元。 陈元勒马后,并没有理会骑在马背上的桑子渊二人,下马后却直奔马车旁,说是有要事要给祁漠炎汇报。 就这样,桑子渊和桑元征就被祁漠炎先行打发回去了。 等到确定两人的马蹄声已经逐渐湮没,陈元这才告知祁漠炎,原来他们刚刚确实已经追到了西蜀边境,遇到了驻扎在此的胡络布亲信。明知道陈元已经追来,胡家军却并没有撤退,反倒是淡然地在原地等着他们到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他们是想和丞相大人一叙!」 「和我一叙?」祁漠炎不屑地笑了笑:「我没听错吧?胡络布可是萧北南身边最亲信的心腹,我又是西蜀丞相。我们俩战场上倒是可以叙上一叙,私底下,有这个必要?」 陈元却道:「可他说,胡络布知道丞相想要的是什么,他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他还说……还说丞相大人您一定会去的!」 祁漠炎斜睨了一眼马车下方低着头的陈元,本是不屑于跟南齐之人有任何接触,但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却泛起了一股该死的好奇心。这股好奇心又驱使他鬼使神差地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调转马头跟着陈元到他们扎营的位置。 虽然夜色已深,但当祁漠炎的马车到约定地点之时,胡络布亲信果然恭恭敬敬等在营门口,捧着笑脸迎接他。 祁漠炎却连脸都不愿意露,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陈元意会他的意思,当即冲着那名亲信发了火:「你们胡丞相是什么意思?我们丞相大人人都已经到这里了,他却当缩头乌龟躲起来不出来迎接,你们可别忘了,你们现在可是在西蜀边境,就不怕来得了,回不去吗?」 那亲信连忙谄媚地笑了笑道:「将军这话说的!咱们胡丞相得知祁丞相到此,自然是亲自准备宴席去了,还特意吩咐我一定要好好迎接贵客。」 陈元「哼」了一身,怒喝道:「少他妈废话,识相的话,就让你们胡丞相出来迎接,如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说罢,他还「吭」地一声拔出了手里的剑。 那亲信见情势不对,暗想着要是继续这么僵持下去,除了让将士们跟着他们睡得更晚些外,没有别的好处。便嬉笑着脸拱手致歉之后,便转身回营帐去请胡络布去了。 祁漠炎坐在马车里,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自己的膝盖,端着身子坐的笔直,眼睛紧闭着在冥想。 少顷后,远处营帐的帘子一掀,紧接着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男人跨着大步走了出来。他满脸络腮鬍须,脸上透露出凶意。 陈元暗忖:这人应当就是胡络布。 胡络布走上前来,笑嘻嘻地拱手,隔着车帘喊着:「西蜀祁丞相,有失远迎啊有失远迎!」 祁漠炎闻声,不紧不慢地从车里站起来,猫着腰缓缓出了马车。 两人一个站在车板上,一个立在泥土上,目光互视着对方笑得很是不走心。 胡络布将祁漠炎请入帐中,祁漠炎也不惧,边走还便笑着对胡络布道:「咱们俩国战场上杀得分外眼红,未曾想私下竟然也有这样会面的场景,真是难能可贵!」 「可不是嘛!」胡络布的尾音拉得越长,就越显得出他的虚伪奸猾。「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咱们利益相同,咱们就是自己人,不是吗,祁丞相?」 祁漠炎已经被带到营帐中坐下,听到胡络布的话,他表面不露痕迹,心里却在暗笑。不知道胡络布到底想耍什么花招,不过不管他出什么招,祁漠炎都是有那个自信可以接住的。 「你说的没错!只不过,南齐人一向觊觎我们西蜀的江山、财宝、物产,你们的齐皇还觊觎我们的公主。我实在是想不到,我们究竟还有什么利益是相同的!」 胡络布坐到他旁边,将一杯刚沏好的茶往他面前推了推,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有,当然有!是一个人!」 「人?」祁漠炎面色开始有些不悦,难不成,他们还在打着阿鸢的主意?既然如此,那胡络布为何还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他请到这里来?他不知道阿鸢对于他来说,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换的吗? 胡络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笑意只增不减,继续道:「对!此人不仅是祁丞相的眼中钉,亦是我胡络布的肉中刺。我们何不合谋将他除去,也好永绝我们的心头之患?祁丞相也能完成心中夙愿,抱得美人归!」 祁漠炎当即明白了胡络布话里的意思,却感到好笑又很诧异。 这个胡络布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将触角伸到了西蜀境内,竟然还不动声色地打探清楚了他们这些时日的动向,对桑州的时局了如指掌。 他既已知道祁漠炎为何来此,自然也知晓了阿鸢还活着的消息,他知道傅珹歌和祁漠炎之间的争风吃醋,也知道他对他恨之入骨。所以,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敌国的丞相摸得一清二楚了! 祁漠炎心情越是糟糕,脸色也越差。他端起茶杯,一个劲儿地喝着茶,却一声不吭。 胡络布也不急着让他回復,依旧是笑眯眯地侧过脸观察他的反应。 祁漠炎一杯茶喝到尽头,便也觉得索然无味,放下茶杯后将身子往旁边一倾,问:「胡丞相倒真的是手眼通天!不过,你说他是你的肉中刺我就要信么?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傅珹歌是你们南齐的战神,如果没有他,你们怎么能从一个从来就被欺的小国,变成如今只知欺辱别人的大国?何况,若除掉他,我也顺利带走了阿鸢,那么胡丞相回去如何给你们的齐皇萧北南交差呢?」 「我为何一定要给陛下交这个差呢?」胡络布反问道:「如今除了我,没人知道昭陵公主还活着。傅珹歌向来跟我便是死敌,今生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若是我们能联手将他除去,那么关于昭陵公主,我定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祁丞相将她平安带回你们的都城。至于以后的事,全凭丞相大人你的本事和造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祁漠炎不露痕迹地笑了一笑,认真思索着胡络布的提议。没错,眼下阿鸢不同意跟他回去,绝大部分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傅珹歌。只要他死了,阿鸢铁定不会再呆在这个地方。 况且,如今阿鸢的身份已经暴露,即便是他今日不同意合作,很快胡络布就会把消息传到萧北南那边,那他刚刚才通过假议和的方式暂时搁置的战乱,估计又要重新上演。 他想了又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跟你合作,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潜伏者 ================================== 提条件? 这倒是胡络布一早就猜到的! 对胡络布来讲,像祁漠炎这样不老奸但也巨滑的人,提条件才是正常的,若他答应地爽快干脆,他倒是会怀疑他的诚心。 「哈哈,无妨,祁丞相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我能满足的,我一定不会拒绝。」 祁漠炎于是站起身来,在原地徘徊了少许时刻,便回头紧盯着胡络布的眼睛认真道:「第一,咱们的合作,仅限于对傅珹歌一人。我绝不允许阿鸢在这件事上受到任何伤害,否则,我一定会举兵和南齐,还有你,鱼死网破!」 「行!」胡络布答应地很干脆! 「第二,咱们之间联络不能过于频繁,若有什么需要,我会差陈元来和你们接洽。不是重要事情,不能接头。」 胡络布哈哈大笑:「哈哈,没想到祁丞相果然是小心谨慎。没问题,我这边就派胡三负责跟你们联络吧。」 话音刚落,刚刚在门口负责迎接的亲信胡三便立马挺胸昂首地往前面一站,刷了一波存在感。 祁漠炎却看都没看他,继续道:「第三,咱们的合作仅限于这一次,后续不得以此事作为要挟向对方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以后无论战场相见也好,官场相逢也罢,都各凭本事,往事云烟休得再提。」 胡络布笑着回道:「这点我也贊同!祁丞相还有什么意见要提么?」 祁漠炎在原地顿了顿,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喝了口茶。「暂时没有了,不过如果有任何情况,我希望胡丞相可以第一时间与我商议对策。若是你中途图谋不轨,我不介意跟你同归于尽!」 「言重了呀,祁丞相!」胡络布谄媚地笑着道:「咱们现在高矮算得上是同道中人,我又怎会有这种心思?不至于不至于的!不过……既然祁丞相都提出了三个要求,我也有三个要求,不知祁丞相可愿一听?」 祁漠炎抬了抬手:「但说无妨!」 「第一,傅珹歌必须由我来杀!我已经有了一个十全十美的诱杀计划,只要祁丞相配合,我必定手到擒来!」 祁漠炎不屑地露出一笑,让他动手他还觉得脏了自己的手呢,当然是求之不得:「没问题!我定全力支持!」 「这第二点嘛,我有一个线人在你们桑榆镇,一会儿我会将他的信息手写一封给祁丞相,这件事只需你一个人知晓。若是他在你们那边遇到问题,祁丞相是否介意暗中出手相助?」 「哦?!」祁漠炎听得眉眼又是一动,心里开始对这个胡络布起了几分防备:「竟有此事!看来,胡丞相当真是智谋过人啊,竟然都已经在我们桑州安插眼线了,还没被发觉。嗯,也难怪!西蜀和南齐之战持续了半年却仍旧略处于劣势,这当中,想必有不少胡丞相的功劳吧?」 这捧杀让胡络布心中甚是满足,立刻脸上就开始洋溢起得意的笑容。「那可不?咱们陛下虽然谋略过人,但毕竟年轻气盛,还有许许多多事需要我们这些忠臣良将出谋划策啊。」 祁漠炎表面笑着附和他,内心却直骂他狗屁忠臣,不过是一个阴险小人罢了。虽然他视傅珹歌为死敌,巴不得他立刻在自己面前归西飞天这是事实。可是作为一个政客,他却替萧北南惋惜,替傅珹歌不值。 一代战神,曾经凭一己之力让周遭各国闻风丧胆。可如今却被胡络布这样的小人算计陷害,还当真让人唏嘘。若是南齐没有了傅珹歌,即便是胡络布再奸诈,萧北南再神机妙算,南齐的实力再更上几层楼,他们要想攻下西蜀,都难于上青天。 祁漠炎笑而不语,那个号称是「魔皇」的萧北南啊,你的臣子这么给你使绊子,你知道吗? 这么一想,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到了桑子渊。 其实以桑子渊的本领,他是很看好的。不管是从智谋,还是从心胸格局来说,他都是一个良臣。若是以后阿鸢回京,稍加提点,他必将成为她的又一把利刃,帮助她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可偏偏这个人……油盐不进! 哼! 祁漠炎无端怒「哼」了一声,让胡络布不由地一惊。转眼又笑开了脸问他道:「祁丞相难道有意见?」 祁漠炎笑着摆了摆手:「倒是没什么意见!还有第三点呢?」 「第三点,事成之后,我想要祁丞相选送西蜀三名美女,来南齐给我做妾!」 前两点要求,祁漠炎都能欣然答应。可当他听到这第三条的时候,差点没暴跳而起直接将胡络布送了西去。 假意割地这事儿自己还没时间去摆平,眼见舆论开始譁然,他正是心烦意乱。这狗杂种居然还要他送美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他真当西蜀和他祁漠炎好欺负吗? 更何况,要是他真答应送了,阿鸢若是知道这事儿,准跟他没完! 见祁漠炎眼中的怒火併不是儿戏,胡络布也是真的有些怕了。 「罢了罢了,这第三点当我没说!」 祁漠炎怒道:「最好是这样!要不然胡丞相如此胡吃海喝,就不怕噎死?还有,不要试图用这事儿来要挟我,即便没有你,我依旧可以除去傅珹歌这个心腹大患,得到阿鸢的真心。所以,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大不了我今日走出这个营帐权当我没来过,明日我就让此地遍布你们南齐人的尸首!」 他这么一说,胡络布更是惊得面容失色,赶忙收拾好自己刚刚的严肃,露出谄笑:「哎呀祁丞相,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烘托烘托气氛,你看你,严肃了不是?!跟你讲哦,男人啊,还是要适当懂得一些幽默感,这样才能讨得女人的欢心。像大人这样板着个脸,不是把昭陵公主往外推么?」 胡络布不愧是胡络布,两句话都直戳祁漠炎的心窝。 他满脸怒色未减,心中的愤然却已经消散了不少。 「这点,就不必胡丞相费心教我了。你还是抓紧时间跟我讲讲你的策略,看我如何配合你演这一齣好戏!」 胡络布闻言站起身来,凑到祁漠炎耳边,两人嘀嘀咕咕讲了半天,旁边人一句也没听到,但从祁漠炎慢慢舒缓的脸色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个策略已经深深打动了他…… * 自那日之后,桑榆县衙经歷了有史以来最为热闹非凡的场面。大门口原本就有衙役守卫,现如今还多出了许多将士,皆是祁漠炎从桑北大营调派过来的。 自从他执掌朝政之后,象徵着军权的虎符自然也落到了他的手里,别说一个桑北大营的兵力,哪怕是整个西蜀的兵,他想调动也只是一个微小动作的事情。 如今战乱未止,他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做这件事,也是为了能够确保阿鸢回京过程中的安危。另外,还能防止在这过程当中任何人的阻挠。 原本他只是想不动声色地将阿鸢接回去,低调些只要能平安到京城即可。自从他调兵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不顾一切的准备。 那些衙役呆呆地站在门口,眼神不时瞥向四周的将士,总感觉自己很是多余,但领着朝廷的俸禄也不能擅离职守,站在原处就显得很是尴尬。 祁漠炎与胡络布达成共识后,心中的底气变得更足。不过,对于在桑榆镇那个内奸究竟是谁,胡络布却给他留了一手,让他心中难以安宁。 这个人,若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若是他明面上是来盯着傅珹歌的,但实际上却窃取西蜀的机密,对于祁漠炎来说这就是个定时炸弹,以后阿鸢回朝掌权,也势必会受此牵连。 他之前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能够让她能安稳地接掌千氏江山吗? 一大早,他便将陈元唤至县衙书房,让他务必要尽快查出这个给胡络布传递信息的人,究竟是谁。 * 入秋以后,土屋小院里经常风卷残叶,微凉的秋风透过缝隙传至土屋内,让萧凛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心中一震,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却并不表露在面上。 睡在临时搭建的木床上的傅珹歌听到他的声响,赶忙从床上翻起,把自己的棉被替他盖上。 萧凛连连摆手不要:「将军,你给我了,你怎么办?」 傅珹歌没有理睬他的阻挠,自顾自地将棉被强硬地塞给他,自己则回头望了望窗外,见天色已明便走到木床边穿上衣衫,回头对他说:「你再休息休息,我去厨房做点吃的。」 萧凛愣怔地看着傅珹歌披上外衣走出屋外,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傅珹歌。蜗居在如此狭小的陋室,出入于油烟遍布的厨房。他的手本是用来持剑上阵杀敌,如今却甘心为一个女子做好一日三餐。 他抚了抚刚刚被傅珹歌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轻声笑了出来,嘴里喃喃着:「真是屈了大材了!」 被褥里暖暖的温度传到他的手心,让他忽而又一顿,曾经和傅珹歌并肩作战的记忆如画卷般又在他的思绪中展开。如今即便不在战场,他却依旧将他当兄弟一般呵护。 这一刻,萧凛忍不住有些许动容。 可是…… 那又怎样呢,若是他如今不这么做,谁来保护他今生的挚爱?谁来拯救他被软禁的家人? 想到这里,萧凛拿开了抚在被褥上的手,藏到被窝里闭起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多想什么。 傅珹歌出门后,院子里静静悄悄的,阿鸢和桑槿都还没有起床。 想来经过昨晚那么一闹,两人都受了不少惊吓。虽然阿鸢比他想像的还要沉着冷静,但毕竟一个妙龄少女,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难免会产生些许不适。 「她……昨晚睡好了么?有没有做噩梦?」 傅珹歌一边兀自想着,一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蹑手蹑脚地向厨房走去。曾经很多个日子,都是桑槿和阿鸢两人做好了早餐等他起床,今日他一定要让她们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厨房里升起裊裊炊烟,一阵麦芽香味飘飘荡荡传入院子,阿黄兴奋地站起来,摇着尾巴盯着厨房门口垂涎三尺。 而此时的厨房里,傅珹歌竟然已经做好了一笼肉包,还煮好了一锅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这桑榆镇真的是一个锻鍊生活技能的地方,生活在这里,不管之前你出生如何高贵,官居几品大官,只要在这土屋小院住上一阵子,必定会多一层身份——大厨! 傅珹歌做好了早饭,一边擦着奇痒难耐的脸颊,一边又撩了撩衣袖,将蒸好的包子端到院子当中。 阿黄一门心思盯着他手里的包子,完全没有注意到柴扉门外早已有人靠近。等它反应过来时,一根冷箭已经「嗖」地一声从傅珹歌耳边擦过,钉在了他前方不远处的木柱子上。 --------------------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打算盘 ================================== 傅珹歌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岂有此理了!什么身份,竟然在他面前玩儿箭! 难道是昨夜胡络布的人还不死心,一大早捲土重来? 他目光一凛,回头瞥了眼门外。只见在那柴扉门一侧的木栅栏处,隐隐约约有不一样的色彩。 他知道,这小子射完了剑没来得及逃走,正躲在原地看着他。而韩辛也确实蹲在那里,透过栅栏的缝隙与他目光相对。 很快,韩辛又从身后取出一支箭,瞄准他的方向准备再次发射。 奇怪的是,不过是他取箭那一剎那的功夫,再盯着院内时,傅珹歌却没了人影。 「诶?!人呢?」韩辛小声自语着,却不料他正纳闷不见的那个人,此时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儿呢!」傅珹歌玩味地一笑,端端正正地站在韩辛身后,将他吓得回身跌坐在地上。 不过很快,韩辛就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将箭对准傅珹歌,少年专属的奶音嗲嗲地问:「听说你是南齐『一弓九箭』的战神,我也擅长射箭,今日可否与你比试比试?」 傅珹歌看了眼这连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小屁孩,不屑地「哧」笑了一声:「我为何要与你比试?小朋友,男子汉大丈夫学射练武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争强好胜,逞一时之快的。何况,你确定要跟我比?」 韩辛很生气地甩了一下手,将弓箭放下,嘟着嘴朝傅珹歌怒气沖沖地说:「你……你这是看不起我?」 傅珹歌无奈地笑着摇头,正要解释,韩辛却不依不饶道:「我不管,若你今天不与我比,那我就一箭射死你!从此,这世上再无『一弓九箭』,有的只是我箭神韩辛!」 「韩辛?」傅珹歌瞳孔一震,狐疑地盯了他两眼,试探性地问:「你来自何处?」 「这你就管不着了!」韩辛又一次将弓箭举起来对准他,奶声奶气道:「你就选吧,是跟我比试,还是我现在送你去见阎王?」 傅珹歌快要忍不住了,用拳头捂着口鼻偷偷笑了一笑,想了好多悲痛的往事,这才终于止住笑意,挥了挥手道:「小朋友,我若是跟你比,别人会说我欺负你,若是我不跟你比,你又要我性命。你让我着实很难办!这样,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进去坐坐,吃几个我亲手做的包子如何?」 「你还会做包子?!」韩辛听完震惊地笑着问他,一瞬之后又回过神来,将弓往后一拉,发出「滋熘」一声不悦耳的声响:「少套路我,你比还是不比?」 不管怎么说,这少年看样子是铁了心非要跟他比试一番,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是这么热血方刚,傅珹歌深思熟虑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答应了他的要求。 「不过,我只比一箭。你说吧,比什么?」 韩辛嘴角勾起一笑:「既然要比,咱们就来点刺激的。比对射如何?」 对射?!! 傅珹歌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他他这是认真的? 韩辛补充道:「咱们各自放一个苹果在头上,然后蒙着眼各自朝对方头上的苹果射上一箭,看谁能射中!若是射不中,那你就跪下叫我一声箭神,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你的名号。你可敢?」 傅珹歌笑了笑:「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我不跟你比!」 「怎么?你怕了?」韩辛也笑:「你是怕输给我,还是怕你射偏了射死我?」 傅珹歌道:「我不跟疯子比试!赶紧回家找你家大人吧!」 说罢,他朝着柴扉门口踏了两步,正准备回去继续准备他的早餐,不多时,阿鸢和桑槿就要起床了,他得让她们俩吃上热腾腾的美味包子。 可他还没走到门口,韩辛便已经恼羞成怒,真的就对准他的后背挽弓射了一箭。 幸亏傅珹歌耳朵灵敏,听出动静后及时一个跃身迴转,躲过了射过来的剑。 为了教训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他又跃身到他身旁,一个反手将他的手臂翻转了过来,痛得韩辛直喊疼。 此时,韩风也急急忙忙从不远处走来,大声喊着且慢。 傅珹歌闻声朝他看了看,便放下了韩辛的手,对他道:「你家大人来接你了!」 韩辛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家大人?你认识他?」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所说的「大人」蕴含不同,还彼此东拉西扯了半天。直到韩风走到近前时,傅珹歌才总觉得这人有几分面熟。 「您是?」 韩风没有回答,却一脸震惊地盯着傅珹歌的脸反覆看了好多遍,又从上到下,从他的头髮颜色到他的身材身段打量了个彻彻底底,这才满眼泪花地嘀咕着:「像!真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像? 傅珹歌有些摸不清头脑了:不是,像什么倒是? 韩风眼眶红了一圈,张着双臂上前就将傅珹歌紧紧抱在怀里,哽咽道:「贤侄,为叔可找到你了!」 「贤侄?」傅珹歌赶忙推开韩风,「您到底是谁?」 韩风急忙问:「你可姓傅?」 那一刻,傅珹歌有些震惊。可他面无表情,也没有及时承认。 这一点上,韩风也有所预料,便继续问道:「你是北韩人,五岁时因祖父过世,父亲被排挤,举家搬迁离开了北韩。可是?」 傅珹歌眉眼一抬,依旧是不动声色。早些年自己的经歷和过往,在南齐根本就不是秘密。虽然这个人说的与实际不差分毫,但也不敢肯定,他究竟是敌是友。 韩风有些急了:「那你总记得我吧?韩风韩世叔?你父亲的结义兄弟!你五岁那年生辰,我还赠予你一块和田玉。还记得吗?」 一听韩风这个名字,傅珹歌可算是想了起来:「韩丞相?是你们!你们怎么会来桑榆镇?」 韩风见傅珹歌终于认他了,便又一次张开了双臂! 而这一幕,加上刚刚的那些幕,萧凛都躲在栅栏的另一边听得清清楚楚。他心笑道,这下桑榆镇可真的是热闹了!来了三个丞相,外加一个公主,还有一个知府赖着不走! 而谁又知道,如此热闹的景象就如同暴风雨前的落叶飞舞,即便是再美好再让人怀念,最终也不过被打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韩风短暂地和傅珹歌叙了叙旧,两人从五岁说起,一直说到傅珹歌和父亲在西蜀遇到萧北南,一直说到两人被迫到了南齐,一直说到自己被萧北南当做工具人最终和他相背离。 「那,颍权老哥他如今怎么样?」 傅珹歌嘆了口气:「自我和萧北南不睦之后,我们傅家就被幽禁在齐南山庄,没有他的允许,寸步不敢离开。胡络布也是虎视眈眈,总想着找傅家麻烦。但是,只要萧北南一天没有彻底和我决裂,胡络布也一天不敢动傅家,萧北南也不能把我爹怎么样。」 「怎会如此?」韩风听得有些揪心:「既然这样,颍权何不再回到北韩?起码,以他过往的功勋,在北韩不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傅珹歌无奈一笑道:「世叔难道忘了,当初我们是为何离开北韩的?」 韩风怎会不知? 他低下头想了想,面色凝重地哀嘆着:「当年,我官小势微,在朝廷也没有站稳脚跟。你父亲被人排挤之时,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离开。颍权他心中,应该对我还存有恨意吧……」 傅珹歌道:「父亲倒是不会,在南齐的时候,从未听他提起过您的这些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却像一把利刃,扎得韩风心痛不已:「从未提起?」 他无力地闭起眼睛,暗自抚了抚心中的伤痛,舒缓了好长时间,才又抬起头来。 「不过,我现在在北韩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如今我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贤侄,若你不嫌弃,可以和颍权一起重回北韩。我相信,我和颍权,再加上贤侄你,定会重振我们北韩。到时候,整个天下,谁还不会对我们俯首称臣?」 言及此,傅珹歌的脸色却很明显地拉了下来。 他本以为韩风到此的目的,真的只是因为曾经的情谊,来找他叙旧。可没想到,他花费这么多精力,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最终的目的却还是妄图笼络他,以达到扩张他自己势力的目的。 说来说去,韩风这样的行为,和萧北南又有何区别? 而韩风比萧北南狡猾的是,他很能察言观色,也很能拿捏人心。刚刚傅珹歌微笑的表情变化,却被他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回收了一些,刚刚的兴奋和冲动劲瞬间也减少了不少。 傅珹歌见他忽而一笑,哈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贤侄啊,看你吓得,世叔只不过给你开了个玩笑。如今的北韩虽然不比西蜀南齐强盛,但是国内经济也是欣欣向荣,可谓国泰民安朗朗干坤。我怎么可能没事找事,给自己增加一些麻烦事儿呢?我不过就是过于思念你和你父亲,再说了,我们俩毕竟是结义兄弟,哪怕不能共事一主,但是能生活在一起,闲着没事下下棋,去打打猎,不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么?」 韩风尽情地敲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傅珹歌又不傻,自然知道他为人的奸诈狡猾,他设下的圈子,他才不会轻易钻进去。 傅珹歌赶忙一笑,换了个话题,指了指院子里对韩风和韩辛道:「对了,世叔远道而来,我都没有让您进屋喝口茶。正好,我做了包子,世叔不嫌弃的话,进屋一同吃个早餐吧。」 韩风眼眸一转,摆了摆手道:「这倒是不用!我和韩辛已经在客栈吃过了!贤侄,我在西蜀也不能呆太长时间,现在我就住在镇上的锦云客栈。若是你想好了,这两日可以随时来找我。若是两日后,我没有收到你的回覆,我就当你拒绝了。」 傅珹歌听罢,也没有要继续留下韩风的意思,笑着将他和韩辛送上了马车。 韩辛有些恋恋不捨,不时回头看着傅珹歌,嘴里不服气地嘀嘀咕咕。被韩风听到了,还回头斥责了他一句:「你呀,别成天逮谁就让人家给你比试。有着劲,多看看书多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韩辛依旧斜着眼看着傅珹歌,嘴里嘟哝着:「那能一样么,这人可是『一弓九箭』的战神傅珹歌啊……」 回程的马车上,韩风深唿吸了一口气,眼眸无光兀自发着呆,又想起刚刚韩辛的那句话,嘆着气自言自语。 「是啊!他可是『一弓九箭』的战神傅珹歌啊!」 送走了韩风,傅珹歌这才回头,院子里,阿鸢、桑槿还有右肩裹着纱布的萧凛齐齐的排成一排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他,若不是青天白日,这阵势着实有些吓人。 傅珹歌额头滑下一滴冷汗:「你们……刚刚都看见了啊?」 --------------------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双面手 ================================== 那日之前,祁漠炎每天住在县衙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劝阿鸢赶紧跟他回去,那日之后,他的注意力却无端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 比如…… 「陈元,你说,胡络布安插在桑榆镇的那个眼线,会是谁?」 陈元哪里知道,只会摇着脑袋一脸呆傻地模样瞪着祁漠炎。既然这个眼线极善隐藏,想必也不可能留下任何一些蛛丝马迹。 可祁漠炎却说:「胡络布说傅珹歌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既是如此,要掌握更多傅珹歌的信息,想必这个人,也定是在他身边才是。你想想,现在在傅珹歌身边的那些人里,哪一个比较像?」 陈元纳闷了,既然这个眼线的最终目标只是掌握傅珹歌的信息,对丞相大人的计划丝毫没有阻碍,那大人又何必要一直刨根问底,誓要将他深挖出来的模样呢? 他绞尽脑汁想了又想,昭凌公主自然是要排除的。而和她关系甚密的两个姑娘桑槿和桑梓,也不可能和胡络布这个老傢伙有任何的牵扯。桑子渊作为桑州知府,又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不会是他。剩下的,也就只有傅珹歌曾经的两个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是陆十松和萧凛?」 祁漠炎只是淡淡一笑,陈元心里便清楚他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今日起,不用去找江盈那个女人了,她既已经滚落坡底,那想必肚子里的那个也保不住。她对我构不成威胁!你给我找几个信得过的人,给我把陆十松和萧凛两个人盯紧了。他们俩人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明白!」陈元应声拱手退出。 * 当天傍晚,晚霞挂在天边,一片橘红色倒映在桑田里的鱼池中,与清沅江水面几乎要融为一体。 天气是出了奇的好! 萧凛见阿鸢和桑槿尚未归来,傅珹歌也在忙着准备晚餐之时,藉口要去透透气,一个人离开了土屋小院。 走出院子,他回眸睨了眼身后,发现厨房正是炊烟裊裊,他家将军大人又在给自己的小娘子做晚饭了。 萧凛闷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外走。 他刚出门没多久,桑梓和陆十松便坐着马车赶来,她们和阿鸢约好要在此「商讨大事」。其实也就是借着探讨锦绣会和北韩丝路互易的事,又来蹭吃蹭喝罢了。 桑梓在满是浓烟和食物香味飘荡的厨房里见到了正在慌而不乱按部就班做饭的傅珹歌,多日不见,他竟然又多学会了几道菜。 看着满桌子的新鲜菜式,桑梓不由地连连感嘆,时不时伸手捞一戳尝个鲜,顺便还奉承地恭维道:「阿珹你这厨艺真的是突飞勐进啊!要我说,就应该把陆十松送过来,跟着你手把手学个个把月,回去也这么给我做!」 傅珹歌一面洗着锅,一面笑着应她道:「这都是闲着没事,去村里头跟村长夫人学的。怎么样,可还行?你觉得,阿鸢她会喜欢么?」 桑梓眼神邪魅的一瞟,神秘兮兮地看着傅珹歌笑了半天,最终却抛给他两个字:「你猜!」 厨房油烟过重,没多少会儿陆十松就亲自上马,将自己爱捣蛋的夫人拉了出去。 傅珹歌这才想起什么,对陆十松道:「对了十松,萧凛他重伤未愈,刚刚说是要出门去透透气。我怕若是有危险他不好应对,你去寻一下他,让他早些回来用餐。」 陆十松干脆地答应之后,很快就告别了桑梓出了门。 暮色渐渐变暗,天边的彩云也开始消散。陆十松沿着桑坪村各个可能的大路寻找,都没有发现萧凛的身影。 他不禁暗想:该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 不,怎么可能呢?萧凛怎么说也曾是南齐军中副将,即便是遇到什么危险,他应付一阵子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 陆十松转念一想,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沿着大路出来,而是循着小径去体会这乡村的别样景致了也说不准。 想到这里,他便脱离了原本的道路,朝江岸这边的翠山走。 和桑坪村万亩桑田一片碧绿有很大差别的是,翠山多以乔木林、灌木林为主。正值初秋,树叶褪去了稚嫩的柔绿,开始泛黄。傍晚一阵风过,就开始簌簌往下掉落,被山地的地形地势一烘托,就像舞台上的舞女姿态翩然,飘飘洒洒。 陆十松无心欣赏一路的秋景,越是往山腰走,他的内心就越是忐忑不安。 萧凛即便是要欣赏美景,倒也不至于找个如此遥远偏偏的地方吧?他走了这么远都没有见到他人,会不会是方向又错了,其实萧凛已经从另外一条路回家了呢?毕竟眼下天都快黑了,再有闲情逸緻的人,也不至于这么晚独自一人欣赏这相间黑布隆冬的夜色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这么想着,他就顿住脚步,想要调转头往回走。 可脚步还没来得及挪动,他就听到羊肠小道的右上方,一个山坡上的灌木丛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十松脚步一僵,随即抬眼朝那上方望去,只见一抹黑色的衣服若隐若现,而那人背对着他,就是萧凛的声音没错。 可这荒郊野岭的,他独身一人跑到这里来,是在跟谁说话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警觉性,陆十松刚要张嘴喊萧凛,却又瞬间闭了起来。 他的对面究竟是谁,他们又在谈论什么,他很想知道。 于是,他悄悄地贴近那灌木丛,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将自己隐藏在灌木丛中,找了个正好可以看到萧凛的视角。 距离虽然不是很近,但因为正好处于傍晚时分本就十分安静,所以即便萧凛和对方有意压低了声音,陆十松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说的话。 「回去告诉丞相,今日韩风也到了西蜀……没错,听他的口气是要说服傅珹歌跟他回北韩。你务必提醒丞相,若是想要动手,必须趁早。若是他真去了北韩,可就难上加难了。」 「嗯,你放心,此事我定会禀明丞相大人。具体怎么做,相信大人一定有他自己的计划。你目前只需好好待在他身边,继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及时给丞相传递信息。其他的无须操心!」 「那……我的夫人和全家老小?」 「这你放心,只要你按照大人的意思帮助大人完成了这件事,她们定会平平安安回到你身边。不仅如此,大人承诺你的那些奖赏,也一分不会少!」 「那最好!若是丞相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只管告诉我。」 …… 那两人站在原处嘀嘀咕咕又继续拉扯了半天,可陆十松却无心再听下去了。 萧凛他……他竟然背叛了公子! 曾经战场并肩浴血,曾经皓月之下对天歃血,所有的过往,现在看来都变得特别可笑。那些只属于几人之间的贵重信任,到头来却成为他卖友求荣的工具。 实在是可笑……又很可恨! 他现在是要怎么样呢?联合胡络布,把傅珹歌永远除掉?他究竟是怎样一副铁石心肠竟然能枉顾昔日的情谊? 到头来,还是他们太过于重视跟他的感情了。 陆十松见那人已经离开,正欲起身上前当面问个究竟,却看到另一个身影从一侧走向萧凛,让他不得不又一次蹲下身子隐藏起来。 而这个人,更让他震惊不已。 「祁漠炎?!」陆十松内心暗暗嘀咕:「他怎么会来这里?刚刚他们说的话,难道他也听到了,那他既然看到了南齐人在此,为何却甘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离开呢?」 正思索间,祁漠炎已经缓缓走到了萧凛面前。萧凛却并没有十分诧异,反倒是对着祁漠炎露出了一丝浅笑,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声「祁丞相!」 祁漠炎唇角一勾,心里所有的猜测都有了答案。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斜睨了一眼旁边的灌木丛,并没有让陆十松和萧凛发现,他今天竟然下了双保险,同时跟踪了两人。却没想到,竟然在此直接破案了! 「萧凛,果然是你!」祁漠炎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内心是何感受,他伸出手扬了扬,支吾了半天,才问出了那句连陆十松都很想问他的话:「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听说,你和傅珹歌在南齐的时候,是生死兄弟。怎么如今,却做着背着他捅刀子的事情?看来萧将军也并非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啊!」 萧凛听罢有些不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能说什么呢? 他说他是为了爱人和家人,有人信吗?他说是当初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人信吗?他说他其实也不想,有人信吗?! 都不重要了,人活于这世间,没必要只围绕着别人转,与其这样,他还不如只为了取悦自己。 「祁丞相管的似乎有些宽了吧?我刚刚才听说,您和我们家胡丞相已经达成了合作,既是如此,那合作就应该有合作的态度和合作的诚意,不该祁丞相过问的事,祁丞相最好还是不要过问比较好!」 「啊对!」祁漠炎低头用脚铲了铲地上的泥土,笑得有些玩味和戏嚯:「萧将军你和傅珹歌之间的恩怨,我自是管不着,也根本不屑管。我和你们胡大人的目标一致,那就是要傅珹歌永远从这世上消失。我之所以要挖出你,也不惧跟你正面相对,就是想要告诫你们胡丞相,别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招,否则,他的招,来一个我拆一个,他的人,来一人我杀一人!」 祁漠炎的目光充血,就像一头临近疯狂的野兽,红赤赤的像是要射出一道会杀人的金光。而萧凛,果真就被他这种眼神和气场足足震慑了好长时间。 一段时间的沉默以后,萧凛弱弱开口问:「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回了。」 萧凛正要转身,祁漠炎却在身后叫住了他。 「等等!」 「还有何事?」萧凛不自觉地悄然握紧了拳头,目光带着些许警惕,心里思量着若是祁漠炎敢动手,他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祁漠炎却目光一凛,忽而将视线转向身旁的灌木丛,指着那边道:「回去之前,是不是应该清理一下现场才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顺着他的目光和手指的方向,萧凛这才有暇看了看那丛灌木,因为天色昏暗,即便是早先灌木中就有响动,但他也想当然的以为是风声或者是野兽过路。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灌木丛里藏着的,竟然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他曾经最为亲近的人。 他呆呆地看着陆十松慢慢站起身来,把手里的削风剑握得紧紧的。面对他的目光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那种尊敬和爱戴,而是恨,是杀气,是质问。 「十松,你刚刚……都听到了?」 陆十松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是,我都听到了!萧凛,我没想到,你竟然有朝一日会背叛公子,背叛我们三个人曾经立下的誓言。我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你不是曾经说过吗?我们三人要永远相互扶持,要彼此真诚。可你今日,究竟是为何?」 萧凛眼眶红润,晶莹的泪花簌簌落下,他愣怔着,也感到委屈,也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最终却仍旧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陆十松持续逼问:「怎么,说不出来了?你们这群人狼狈为奸,妄图陷害公子。我告诉你萧凛,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罢,手里的削风剑已经出鞘,祁漠炎阴笑着往旁边躲,像个局外人一般站在远处孜孜不倦地欣赏着这对兄弟开始自相残杀。 萧凛来回躲闪,陆十松不停逼近,两人在这山腰上打得不亦乐乎…… --------------------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悲相离 ================================== 院子中一桌饕餮盛宴已经备好,看了眼时辰,阿鸢她们也应该快要回来了。 秋风轻轻一扫,枯黄了的竹叶开始往下掉。傅珹歌把已经备好的晚餐用竹编的罩子盖了起来,坐在旁边板凳上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和桑梓聊天等着他们。 不多时,织锦坊的马车停在门外,阿鸢和桑槿也慢慢从车上下来。一天的工作,让她们已经明显呈现出疲态。 桑梓迎上去,问她们今日织锦坊情况如何,阿鸢便简短地跟她说了今日的安排:一早去检查了织娘们的做工情况,跟着桑槿对了一下这个月的帐目,临近午时安排了一桌宴席招待韩风,下午又陪着他商谈了下一步的採购和织锦计划,也把之前因为陆万金破坏的锦绣会进度再度提上日程。期间祁漠炎来过一趟,不过也就是陪了阿鸢一会儿,后来被陈元一叫,又一脸不悦地离开了。 听她说完,桑梓已经拉过她的手,将她牵到了木桌旁,看着旁边红着脸看着阿鸢的傅珹歌,笑得一脸灿烂:「阿鸢你看到了吗,这一桌子的菜可都是阿珹他辛苦做出来的,就是为了犒劳犒劳你,还有几道菜是新学的呢。他可真有心!要是十松也跟他学个三成四成的,我该有多幸福啊!」 阿鸢知道桑梓是在拿她打趣,目光触及傅珹歌的时候,面色更加羞赧。她凑到桑梓耳边,低声嗔怪道:「阿梓,你就别取笑我了成么?」 桑梓捂嘴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傅珹歌连忙起身,让大家赶紧坐下吃饭。等她们都落座以后,这才发现,原本准备的位置却空出了两个。 乖乖,可算是想起来还有两个被遗忘的小伙伴还没归来。 傅珹歌起身远眺了一会儿,别说门口了,就是远在桑田那头,都没有看到有人归来的身影。 可奇怪的是,明明萧凛和陆十松都已经出门很久了,眼下暮帘也都拉了下来,他们怎么还未归来? 桑梓也有些担忧,这个时间段,就算是要去一趟清沅江,也足够他们返回了呀? 两人面面相觑,当即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我出去找找!」傅珹歌放下挽起的衣袖就要出门,阿鸢赶忙追上他道:「我也去!」 拉扯了半天,几个人都出了门,只留下阿黄看守着院落。 出了村,天色已经暗得看不见路。几人就近找村民家借了火把,却没有人在此见到过他们。 阿鸢觉得,若是村子里没有他们的踪迹,那想必他们走的路线一定不是康庄大道。她和傅珹歌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翠山! 几人举着火把一路找过去,在山脚下却遇见了从另外一个方向走来的萧凛。 萧凛神情淡然自若,当他们问起陆十松时,他却一口咬定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在散步,没有见过陆十松。 听到萧凛如是说,桑梓更加惶恐不安。她二话没说,扔下几人先行一步朝山顶走,边走边喊着陆十松的名字。 几人担心她一个孕妇,又黑天漆地的,在这荒郊野岭极度容易遇到危险,便没有多跟萧凛说什么,一起追了上去,萧凛也跟着紧张兮兮地往前追。 那一夜,他们通宵达旦在翠山四处寻找,几乎把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依旧没有见到陆十松。 晨曦将至时,大家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又都饿着肚子,桑槿有些头晕,差点栽倒在地。 桑梓却满腹鸡血,依旧吵嚷着要找到陆十松。 阿鸢见再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人没找到不说,说不准连这群人都要紧跟着倒下,便劝说桑梓先回去休息,当下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桑梓原本还不乐意回去,一听到说孩子,木讷的眼神中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神光。 「是啊,我得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不然十松回来,定会生我的气。没错,阿鸢,我要赶紧回去,吃饭休息,然后,然后再继续找十松,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阿鸢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不停点头,不停应「是」。 远处的村子里传来公鸡的打鸣声,又是一日天明。 回到土屋小院,桑梓抱着一丝希望把小院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最后却无力地瘫坐在了院子里的椅子上。 陆十松,他依旧没有回来! 整整一夜,他彻夜未归。桑梓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忽而就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阿鸢和桑槿赶忙上前安慰,将她抱入怀中。看到桑梓这副模样,曾经的女强人,被这一晚折磨得不成人样,阿鸢道不尽的心疼。 等桑梓好不容易有了些许平静,她便将她託付给了桑槿,转身跟傅珹歌说:「眼下,我们需要增加人手来一起寻找。阿珹,你在这里看着桑梓,我去趟县衙。」 阿鸢说完要绕过他身边往外走,身后傅珹歌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小声问她:「你这是要去求祁漠炎帮忙吗?」 阿鸢笑了笑:「算不得求吧!我和他自小青梅竹马,眼下十松又突然下落不明,若不依靠朝廷的力量,万一他真有什么意外,那桑梓怎么办?」 傅珹歌听罢,无力地放下了他的手,再也没有说什么。 * 桑榆镇的县衙里,祁漠炎端坐于大堂中,手里的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这让站在身旁的陈元都有些着急。 祁漠炎不慌不忙,是因为他心中笃定,阿鸢一定会来找她。 果然,在他终于将一杯香茗品至淡然无味之时,他所期待的那个身影也终于如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祁漠炎一反常态的淡然,那空了的茶杯没有被他放下,目光收敛的很是刻意。他心中强忍着过往那般对阿鸢的热络,把心中那团不知名的火焰降了三分温,动作尽量保持自然,却还是显得很是僵硬。 阿鸢着急着找他商量找人的事,他的一些细微的心思自然是没有时间去理会的。 她走到他跟前,也并不像过往在他面前所表现的那番羞赧和欲言又止,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祁漠炎故作震惊,「什么?陆十松不见了?」没等阿鸢发话,他便放下茶碗起身给陈元递了递眼神:「哎呀,陈元你还在那还等什么?还不立马派人去找?!」 可算是来活了! 已经在远处呆呆地站得有些腰疼的陈元当即兴奋不已,立马握着剑拱手应了他一声,挺胸昂首地出去调派人手去了。 阿鸢一脸感激地看着祁漠炎,刚一欠身要谢,却被祁漠炎一把扶住。怎么说阿鸢的身份也是本国的公主,他只是一个丞相,哪能受得起这一拜? 何况,他们两人之间,完全没必要这么生分不是么? 阿鸢还是说了几声感谢的话,但她还是心中牵挂着陆十松,给祁漠炎说明后,还是想赶紧回去一同寻找。 祁漠炎倒是没有阻拦,只是,今日他做好了这一切的准备,又恰逢这么好一个契机,有一句话如果现在不说,怕是以后得机会就更少了。 他拉着阿鸢的手,就像曾经在皇城之时,他望着那一汪纯净清澈的眼眸,丝毫没有抵抗住她的魅惑,瞒着西蜀王悄悄带她出宫游玩。如今再看这双星月一般的眸子,他却感觉有些怯。 是那种,患得患失的怯! 「阿鸢,回京一事我已经打点好了,下月就是中秋,此时启程,正好可以赶上皇宫的中秋宴。你什么时候和我一起走?」 阿鸢满心都是找陆十松,此时他提这个问题,让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也没有心情去考虑。 她连多犹豫一秒都没有,挣脱开右手,又推开了左手上祁漠炎的手,道了声:「这段时间不行,等等再说吧!」 等等再说…… 等等再说!!! 这四个字不停萦绕在祁漠炎的脑海里,让他费尽九牛二虎压制住的野性此刻被完全激发,眼前一片模煳朦胧,连阿鸢什么时候已经跑出了县衙大院,他都如同没有知觉。 桌上的可怜茶壶茶杯被他掀翻碎了一地,噼噼啪啪地声响把候在门外的丫鬟和衙役们惊的大气都不敢出。 等等再说?还要等多久?等到西蜀彻底败给南齐,国之不国?等到傅珹歌有机会夺取她的所有芳心?等到有朝一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是否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分量? 那一刻,祁漠炎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执着好像都挺可笑,除了能感动自己,这世间没有任何人会在意,尤其是她! 下一刻,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的? 是啊,他为何此时要放下和南齐的周旋,不惜让自己的名声被假议和破坏殆尽,也要千里迢迢远赴这个对他来讲有如流放地的偏僻之地?他为何这些日子不顾那些维护派大臣的明示暗示,也不肯登上那唾手可得的皇位? 他所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阿鸢么?不都是为了能够将她带回京都,让这所有的一切都回归正轨么? 那样,阿鸢便还是西蜀的公主阿鸢,而他还是她自小爱慕的漠炎哥哥。 可是为什么?等真正到了她的面前,他却有如此多的顾忌,如此的施展不开自己的拳脚?他做这么多,每每总是在意她的心情,重视她的看法,可最终的结果,却让她好似离自己更加遥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还要继续在乎她怎么想?只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不就好了么? 阿鸢带着祁漠炎派给她的人马,和傅珹歌桑子渊他们缤纷了几路,彻彻底底将整个桑榆县的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傅珹歌甚至带着人把清沅江江底和沿岸都排查了一遍,却也没有任何关于陆十松的消息。 好端端一个成年男子,怎么能就在一个夜里短短的几个时辰之间,在这桑榆县的地界消失地如此彻底? 偏偏此时,桑梓因为担忧过度,又一个脚下不稳滑倒在地,剧烈的腹痛让她面色瞬间刷白。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赶忙停止寻找。 桑子渊将桑梓抱上马车往回走,陈元和桑元征则留下继续寻找。 摇晃的马车车厢里,桑梓泣不成声。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嫁了一个爱自己如命之人,决心要跟着他一辈子相夫教子,过平淡喜乐的生活。可孩子还没出事,孩子的爹却出了事。 她哭得无声,但车里的几个人看了却都心痛地无法唿吸。阿鸢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安抚她的情绪。 「阿梓,你一定要撑住。十松他一定会没事的,只要我们没有找到他的人,他就铁定是安全的。你不要泄气,更不要放弃。好好调养好自己的身体,等他平安归来的那一日。」 桑梓一听,心里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刚刚极力忍住的那股悲痛再也不受控制,抱着阿鸢哭得撕心裂肺。 马车里其他人都凝着眉沉默着,此时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就再度勾起她内心的悲伤。 回到镇上,医馆里的大夫给桑梓号了号脉,还好只是急火攻心,跌倒的那一下问题并不是很严重,孩子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桑梓的身体还需要调养,不然谁也保证不了不会流产。 大夫开了药,桑子渊驾上马车将她送回桑府,交代桑府管家好好照顾她。确保她喝了药已经睡下之后,几人这才放心地离开,重新回去接着找人。 可桑梓却根本没有睡着。 她侧身背对门口,听到关门的剎那,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滴淌,不一会儿,整张被褥被她的泪浸湿。 一大堆人马不吃不喝找了整整一整天,搜索的范围不断加大,苍山翠山,各处的山野田间,甚至是村民家中的茅厕都没放过,最终空手而归。 黑夜再度来袭,出去寻人的人也都精疲力尽,阿鸢于是决定,等翌日再出门,这一次,哪怕是掀翻了整个桑州的土,她也一定要找到陆十松! 然而,当天晚饭过后,陈元的人马却急急归来,正好遇上了在镇上的麒麟客栈吃完饭走出来的阿鸢一行人。 「公……」陈元急切地喊了一个字后,被阿鸢一个眼神示意,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人潮,连忙改口道:「姑娘,有线索了!」 -------------------- 阿言有话说:真的很感谢一直收藏和追更的读者小乖乖们,太爱你们了,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认真更新,好好完结,然后再统一修改一下文的不足。毕竟是处女作,我一定会认真对待,也希望不负晋江,不负卿!爱你们,biubiubiu~~ 第100章 第一百章 流言起 ================================= 县衙偏厅正中的桌面上,削风剑的剑鞘笔直地躺着,就像一具已经僵硬了的死尸,一样望去冷冷冰冰,默默无言。 「剑呢?」阿鸢不禁发问。 陈元闻言,在祁漠炎的眼神准允下,朝前方走了一步,向阿鸢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回公主的话,我们的人马在翠山脚下反覆翻找,最终只见到了这把剑鞘,周围有跌落的痕迹和一摊血迹,但不见人,也没有找到剑。」 跌落?血迹? 这么说,陆十松确实是遇到了危险,而且还受了不轻的伤。 阿鸢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发凉,环顾了一下偏厅内,傅珹歌因为和祁漠炎不对付,便没有进来在县衙外等候,桑子渊和桑元征相邻而坐,此刻正严肃认真地看着她,桑槿坐在她旁边,一脸的悲伤和憔悴,因为不知道多少次偷偷啜泣连眼眶都红的像只兔子。 幸好,桑梓不在! 若是让她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她怎么能够接受得了? 想到这里,阿鸢便向在座的诸位都下达了命令,说是今天的发现,不允许任何人传到桑梓的耳朵里。对于陆十松的寻找,依旧不能停下来。 祁漠炎在一旁听着却十分不悦,他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阿鸢坐上车辇就可以随时回京。可眼下,她光是在寻找一个本不属于西蜀子民,甚至还是敌国曾经的将领的陆十松上,就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长此以往,她还怎么跟自己回去? 散场之后,祁漠炎曾以桑坪村那个土屋不够安全为由,强留阿鸢今后就住县衙,择日跟他回京。再提此事,阿鸢却显得尤为不耐烦,眼下,是提回京的时机么? 她第一次面露不悦:「漠炎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在你来之前,我一直都是住在桑坪村的土屋小院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安全。还有,十松眼下生死不明,大家都在想办法找他,我拜託你在没找到他之前,莫要再提让我回京的事了。」 祁漠炎问:「那朝政怎么办?与南齐的和谈怎么办?」 阿鸢低头有些犹豫,祁漠炎又继续趁热打铁补充道:「今日,我收到了鸿胪寺卿唐尧的飞鸽传书,说萧北南又派使臣前往京都商议割地细节。阿鸢,若是我们不赶紧回去摆平此事,只怕假议和的事情就要被揭穿,到时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漠炎哥!」阿鸢打断他的话道:「所以你赶紧先回京都去,这件事既然是你决定要这么做的,我相信你应该是有应对之策。萧北南眼下还不知道我还活着,我若是回京,只怕两国争端会加剧。你先回去平息此时,等我找到了陆十松,我会回来的!」 祁漠炎一时失语,不知道应该拿她怎么办。 不过就是一个傅珹歌和陆十松,不过就是一个桑槿和桑梓,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桑榆镇,就真的这么让她难捨难分吗? 他以为阿鸢说的那些话都是不经大脑的一番推辞,脑子里却愈加暗暗生恨。 傅珹歌、陆十松,该死!!! 桑槿、桑梓,该死!!! 桑榆镇,该死!!! 阿鸢已经出了门,祁漠炎还呆呆地立在原处,胸中的怒火使他愤懑难消,当晚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睡到一半,他突然起身唤来陈元,沉默半天之后,拉着脸对他道:「明日一早,去边郊找胡络布,我们的计划,不能再拖了!」 陈元担忧地看了一眼愣愣坐在床边上的他,心中虽然有所迟疑,但丞相的命令自己断然不能不听。 他应了一声,熟稔地退下。 * 又过了一日,阿鸢他们寻人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了周围的几个县,依旧是一无所获。 不甘心的她们又嘱託桑子渊给桑州府衙的州牧去信,让在桑州境内发布悬赏寻人。 可就在这时,令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桑榆镇原本只是一个淳朴的小镇,百姓们单纯善良,很少有人东家长西家短道别人的闲话。正因如此,在阿鸢提出梗桑池渔的时候,全村人才能如此团结一致,将这件事在短时间之内就完成得那么好。 可如今,却不知道何时起,镇上的街巷角落里,村子的妇女聚集处,却总是多出了一些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嚼着舌根。 「知道吗?就那个以前老是在清沅江钓鱼的阿珹,他竟然是南齐人。听说还是一个将军,哎哟,敌国的大官呢,都不知道潜伏在我们桑榆镇要偷听什么情报?」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自从这个阿珹出现在我们桑榆镇之后,咱们这里好像确实出了不少事。之前那个县令桑淮和他的夫人桑雪纯,那死的叫一个惨啊!」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咱们县令是怎么想的,这么一个人藏在咱们县里,还不给朝廷上报,这要是万一哪天把西蜀的情报传递给了南齐,那咱们整个桑榆县怕是都要遭殃啊!」 「可不是吗可不是吗?」 …… 一系列的闲言碎语,原本地道的村民们是不屑于去附和的。毕竟,于他们来说,阿珹和阿鸢他们,在桑榆镇遭遇了天灾之时,那么亲力亲为帮助他们,完全不像流言口中那么恐怖那么十恶不赦的人。 更何况,那次引水,阿鸢还差点被水沖走了。这点情,百姓们还是很乐意记住的。 可是,时间越长,说的人越多,三人成虎的定律在桑榆镇也没能躲得掉。即便是那些村妇当着面不会议论什么,可当回到家里,跟自己家那口子闲扯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怀疑,甚至跟着流言抨击傅珹歌。 如此,便越来越多人莫名地加入到了道听途说的大军,开始以讹传讹,最后,整个桑榆县的人家户几乎都在议论傅珹歌是南齐将军这件事。 事情发酵到此,大家就不是当初只怀疑他来窃取情报那么简单,甚至是无端地将南齐和西蜀两国的战事起因,都归咎给了他。 「若是没有这个阿珹,南齐和西蜀根本就不会打起来,咱们两国的百姓也就不至于遭了那么多罪了!」 「是啊是啊,这样的人不杀了他,怎么能平息我们心头之怒?」 说这些的人多了,信的人多了,火候也便到了。接着,便有人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是要替天行道,替朝廷清理掉这个「人间祸害」。 那群人不停地号召,不停地唿吁,加入清理队伍的人也越来越多。村民们拿出了家中所有能动用的武器,什么铁锅啊,铁锹啊,锄头啊……应有尽有,跟着带头者浩浩荡荡地开始朝着桑坪村进发。 此时,正是初秋。 路旁的梧桐开始飘落黄叶,在乡间的道路上飞舞,时不时打在前来「讨伐」的人群人的脸上。 土屋前方,阿鸢也刚刚整好了队伍,准备再度出发前往邻县寻人。傅珹歌和萧凛也跟在她身后。 他们刚要出发,这边村民们已经大波涌了过来,看到傅珹歌之后,村民的情绪也开始不受控制。手里拿着鸡蛋烂菜叶的,都已经忍不住开始朝他脸上、身上砸了过去。 「打死你这个南齐奸细!」 「奸细滚出去!!」 「杀了他杀了他!」 阿鸢她们被这群人完全搞懵了,她回头怔怔地望着桑元征,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桑元征低下头,小声嗫嚅着:「公主殿下,我看你这几日忙着寻人,也就没有将此事及时禀告给你。最近几日,在桑榆镇确实有一些关于阿珹公子的流言蜚语。」 「那你为何不早点跟我说呢?」阿鸢有些恼。 桑元征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本以为村民们只是茶余饭后一时兴起,谁知道他们真的能聚集起来前来讨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烂菜叶子还在漫天飞舞,傅珹歌害怕误伤了阿鸢,当即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所有的菜和蛋。而萧凛看了这一幕眼珠一转,也赶紧站在傅珹歌身前,为他去拦住这些菜和蛋。 村民们见状,愤怒却只增不减,当是时已经完全不满足于手里的那些菜叶鸡蛋了,有不少激动的群众已经开始俯下身去捡地上的烂泥和石头,朝着这边砸过来。要不是有衙役和官兵在前面拦着,那些手里举着锄头农具的村民,早就已经不客气地一拥而上了。 阿鸢被护在傅珹歌的怀里,虽然看不到大家群情激奋的场面,但单从沸反盈天的谩骂声她能听出来,如今的桑榆县群众对于傅珹歌的敌意有多深。 可奇怪的是,这些群众是怎么知道阿珹就是傅珹歌的呢? 事态越发严重,前面抵挡的衙役和官兵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可百姓们却都不管这些官兵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是别人的丈夫儿子,那锄头,那铁锹,那铁锅都一个劲儿毫不客气地往他们身上砸,打。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事态一度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此时,祁漠炎终于带着援兵从后方来了! 援兵的数量足足是百姓们人数的好几倍,很快就把闹事者团团包围了起来。 带头者一看到是祁漠炎来了,都面面相觑各自使了使眼色,当即放弃了打砸,开始安抚身后的群众。 祁漠炎让陈元将阿鸢她们送到小院当中,看到她们关起门,都回了各自房间,他才向百姓们都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诸位,我是西蜀丞相祁漠炎!我知道大家爱国心切,但请你们放心,这件事我定会秉公处理,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请你们现在各自回家,我也避免跟大家出手,伤了诸位便不好了。」 一听他竟然是西蜀丞相,百姓们都急忙下跪问安,刚刚心中所有的义愤,就像剧毒遇到了解药,涣然冰释,再也没有人要举着农具打人的想法,都听话地垂着脑袋各回各家。 人群散去,天空的梧桐叶子随着秋风舞动愈加带劲,祁漠炎站在风中,却感觉心情尤为舒爽。 半天后,他才吩咐陈元将人都带回去。 阿鸢和桑槿被桑子渊和傅珹歌关在房间里,他们俩却在房门外以防不测。外面的响动停止后,阿鸢拼了命才强势拉开了房门,一出来就狠狠把傅珹歌和桑子渊骂了一顿。 「你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这群人是冲着你来的么?你把我和桑槿推进房间干什么?怎么,你是觉得你自己有铜墙铁壁不惧怕他们的伤害,还是觉得我和桑槿就非得让你们护在身后?还有刚刚,那些烂菜叶子和鸡蛋,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来?」 傅珹歌回应道:「你不也说了,他们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当然这些烂菜叶子和鸡蛋都是送给我的,我自然要自己一个人受着了!」 他说的好像很无辜,桑子渊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没想到,阿鸢却突然将矛头对准他,怒道:「子渊你笑什么?很好笑吗?你也是,知道那群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要对阿珹不利,你怎么跟他似的,把我们俩锁进屋内。你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这下,换傅珹歌在一旁捂嘴偷笑了。 两人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能被阿鸢给骂一顿,一点都没有觉得吃亏,甚至想要再作上一作,让她继续再骂上几句! 可祁漠炎的到来,却彻底打碎了他们俩这种可笑的遐想。 -------------------- 啊终于到第100章 啦,撒花撒花!! 眼看着离完结越来越近了,剧情也变得越来越紧凑了。后面几章更精彩哦~~~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恨意浓 ===================================== 意识到祁漠炎就在身后的时候,傅珹歌和桑子渊两人都停止了笑。转过身来时,祁漠炎却反倒是笑得意味深长。 傅珹歌啊傅珹歌,你还能得意几时呢? 他没有跟他们搭上一句话,径直走到了阿鸢面前,面色却比刚刚柔和了不少。 「阿鸢,我有话对你说!」 阿鸢盯着她看了一眼,随即让傅珹歌和桑子渊先行带人去找人,两人虽然心有不舍,但念着祁漠炎应该不会对阿鸢怎么样,便也只能听她的话转身往外走。 「桑槿,你也去吧!」 桑槿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阿鸢:「我不能留下来陪着你吗?」她一边问,一边很是不满地瞥了瞥祁漠炎,却只能在他脸上看到满脸奸诈但又刻意伪装地极度友好的笑容。 阿鸢笑着道:「你放心跟着他们去吧,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我们聊完,我就马上来找你们!」 桑槿听罢,只能无奈地起身跟着傅珹歌和桑子渊出了门。 一群人跟着桑子渊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院子里便只留下了祁漠炎和阿鸢两人。 秋风吹地竹叶哗啦啦地响,阿黄在一旁蹙着眉看着他们这边,垂着尾巴仿佛预示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院子里的鸡鸭也都烦躁不安,一个劲儿地在一旁跳动。 阿鸢目光斜睨了一眼,没有太多放在心上。 「漠炎哥,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祁漠炎却开始故作神秘起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但在这里说不太合适,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给你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阿鸢将信将疑,心想着既然都已经留下来了,不如将他想说的话听完。而她自己经过这些天的深思熟虑,也觉得有那么些事是应该和祁漠炎好好地、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两人出了柴扉门,上了祁漠炎的车辇,祁漠炎没有告诉阿鸢要去往何处,只是吩咐了车夫一声「走」,那车夫便扬起鞭子抽在马背上,车吭哧吭哧响着在不知不觉中往前行进。 车厢里,祁漠炎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阿鸢发神,嘴角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阿鸢被看得很是不自在,倒不如自己主动开口搭话,至少不至于如此尴尬。 「漠炎哥,其实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作为西蜀的公主,的确应该将西蜀的大事放在首位。如今两国战事未停,你还因为我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太好!况且万一你的身份暴露了,也会面临很多的危险。」 听她这么一说,祁漠炎激动地一把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身子也挪动一步靠她更近。 「阿鸢,这么说,你是愿意跟我回京了?」 阿鸢不自在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这个动作,却让祁漠炎刚刚才扬起的笑容瞬间拉了下去。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有多少次牵过她这双纤纤玉手,但明着挣脱他的,这还是第一次。 祁漠炎心中就像被人浇了一盆冰冷的水,从头到脚都蔓延着一股凉意。 阿鸢却尴尬地笑了笑道:「愿意我自是愿意的,只不过,眼下确实不是时候!你也知道,十松失踪是一回事,如今桑梓怀孕,我还管着织锦坊里的织娘们,锦绣会也在筹备当中。所以,你不妨先回去,等我忙完了这一阵,把事情都交接好了,我再自己回来。」 「自己回来?」祁漠炎冷着脸看着她:「桑州离京城千里之遥,你一个柔弱女子,怎能一个人回?你让我如何放心?」 阿鸢倔强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到时候,我还想着把子渊也一併带回京城。这些日子,他的能力我是看在眼里,让他待在桑州做个知府,实在是有些屈才。我们一起回来,你不就能放心了么?」 祁漠炎想了想,若是真的阿鸢能劝说桑子渊为她们所用,其实跟他当初的初衷也是相同的,这倒是没什么。只是…… 「那傅珹歌呢?」祁漠炎目光一凛,斜着眼睛看着阿鸢问。 阿鸢垂眸深思了半天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他应当也会选择回南齐去吧。毕竟以他的本事,在这里待着着实屈才!」 虽然阿鸢口中这么说,但是祁漠炎细緻地发现,阿鸢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的光明显与之前不同。她并没有说真心话! 她能说服桑子渊,又怎么敢保证她不能说服傅珹歌呢? 祁漠炎心里暗自笑着,表面却不动声色。他不会这么轻易相信阿鸢所说的话,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傅珹歌! 两人又有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马车停在了清沅江上游一处的江畔。 祁漠炎先行下车,在车下伸手扶住阿鸢,小心翼翼地牵着她下了马车。 阿鸢望着这里熟悉的景致,一时间那些过往的记忆又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里曾是她坠崖的地方,正是因为她当时果决的一跳,才让她顺着江流漂泊到了桑榆镇,她才能被桑槿救下,也才能结识傅珹歌和桑子渊。 祁漠炎走到前方,朝远处眺望了半晌,他拉着阿鸢的手,指着前方的悬崖问她:「阿鸢,你还记得这个悬崖吗?当日宫城被破,你被尚易偷偷带出皇宫,在这里跳下悬崖。」 阿鸢不露声色地轻轻笑了一笑,她怎么会不记得? 祁漠炎接着道:「可是阿鸢,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我带着援军杀到皇宫时,宫里血流成河,陛下和一些大臣已经遇害。我发了疯一样在皇宫的各个院落寻找你的声影,直到最后追到这里……就是这里!」 他又指了指那边的山巅:「我坐在马车上,亲眼看着你跳下悬崖!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愤怒,多绝望吗?我明明可以再快一步,再快一步我就可以救下你,你就不至于走出这一步,以至于让你在这个贫瘠的地方受了这么多的苦!」 阿鸢听得有些动容,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她微微扭头,看了眼祁漠炎已经夺眶而出的眼泪,而这些眼泪从他眼睛里流出来,那种震撼力并不小。毕竟从小到大,祁漠炎都是一个极度要强,自尊感超越常人之人,这也是阿鸢第一次见他落泪。 「漠炎哥……」 阿鸢轻启朱唇,刚想上前拉着他的手安慰一番,却听祁漠炎画风一转,又咬牙切齿道:「不过阿鸢,你别生气!当□□迫你跳崖的那群人,我当时就已经全部将他们杀了个精光!朝中那些不服你的人,那些扬言要另立朝纲之人,我都已经替你肃清!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西蜀江山是你千凌鸢的,我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祁漠炎转身看着阿鸢,「我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阿鸢,你是我的!」 阿鸢刚刚举到他手腕处的手又瞬间缩了回来,就那么一剎那,她忽然感觉眼前的这个祁漠炎变得好陌生,他的眉目早已不如当年的清澈柔和,他的面容,也再也不是当年的稚嫩纯真。 如今的祁漠炎,真的就像是一个经歷了千载风雨而不萎靡的辛辣老姜,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股阴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阿鸢万万没有想到,曾经成天只想着带他出宫游玩,领略这大好河山的那个漠炎哥哥,如今已经变成了这副锱铢必较的模样。 他变了! 变得有些冷血,变得有些残忍,变得有些固执和可怕。 「阿鸢,你怎么了?」祁漠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关切地看着她的眼睛。阿鸢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躲,故意和祁漠炎拉开了些距离。 祁漠炎被她后退的这一步彻底伤了心,他站直了身子,眼神里一股可怕的杀意迭起,让他看起来更加恐怖几分。 他没有说话,但心中却已经把今天阿鸢这一切的反常举动,全部都归咎给了傅珹歌。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阿鸢不肯跟他回京!都是因为他的挑拨,才让阿鸢对她如此这般生疏。 站在这汨汨江边,迎着有些寒冷的江风,看着面前呆呆矗立着还有些不知所措的阿鸢,祁漠炎忽而放肆狂傲地哈哈大笑个不止。 阿鸢看着有些忧心,不停地问他:「漠炎哥,漠炎哥你怎么了?」 可祁漠炎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再也不理会阿鸢的询问和疑惑了,绕过他身边,他自己一个人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往前面挪动身子。 阿鸢虽然有些怕,但还是跟在他后面。 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再出个什么意外也是不好的。可事实证明,阿鸢这么想也是完全多虑了的。 刚走到马车旁,祁漠炎就恢復了冷静,一如既往像个无事人一般,转过身来拉过阿鸢的手,将她拉上了马车。 * 傅珹歌一行寻人多时未果,阿鸢也一直没有跟来,正是担心的时候,萧凛却突然从背后跑过来,说是找到了陆十松。 傅珹歌心中大喜,正要带着人跟他前去寻找,可萧凛却说陆十松因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说只要见他一个人,人多的话,怕他被吓坏。 听他这么一说,傅珹歌更加担忧陆十松现在的状态,便转身跟桑子渊告别。 桑子渊不太同意他孤身前往,想要跟过去,萧凛却伸手拦在了他的面前,再三强调现在陆十松受了刺激,已经不记得很多人很多事了,他只记得萧凛和傅珹歌,并且现在也只愿意见傅珹歌一人。 傅珹歌拍了拍桑子渊的肩膀,轻松地沖他笑了一笑,像是在说让他放心,自己一定小心谨慎不会有什么事。「这不还有萧凛跟着的吗?」 桑子渊知道萧凛和傅珹歌之间的关系不比他们俩差,再多阻挠又显得自己太小气太没品,虽然心中不服,但面上也只能由着他跟着萧凛离开。 傅珹歌走了几步后,突然顿足回头朝桑子渊又笑了笑,然后潇洒的挥了挥手,便加快步伐消失在了桑子渊的视线里。 那时候的桑子渊根本想不到,这么的一别,竟然让他们从此再难相见! -------------------- 祁漠炎即将开启他的发疯之旅,而本文也要进入一段微虐的场景,大伙儿做好准备……不过放心,说好的he,就一定是he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桑榆劫 ===================================== 祁漠炎这一次言而无信了! 摇晃的马车一路前行,时间却被无端拉长了不少。期间他曾递给了阿鸢一壶水让她解渴,阿鸢没有设防喝了很多。 可随着马车的颠簸,一阵头晕目眩让阿鸢瞬间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她以为是自己这些天劳累过度亦或是吃得有些少导致,便也没有过多在意。直到她忽然眼前一黑,彻彻底底失去了意识。 阿鸢昏迷的一剎,祁漠炎感觉自己心头仿佛扎进了一根刺,偶然间只感觉尖锐地疼痛。他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贴得紧紧的,一边轻抚着她柔顺的髮丝,一边轻声地对他呢喃道:「累了就睡一觉吧,阿鸢。睡醒了,这一切就都回到正轨了!」 马车并没有朝着桑坪村而去,祁漠炎也自然不会践行自己的承诺将阿鸢送回去。 陆十松是谁?他失踪关他和阿鸢什么事? 他只记得自己出宫就是来带阿鸢回去的,即便是明知她会恼会气,他也绝对不会再将她弄丢一回。若她恨他,就让她恨吧。恨过以后,哄哄便也好了! 车头朝着益州马不停蹄地行进着,祁漠炎抱着阿鸢心里有股莫名的轻松感。天知道为了这一刻,他独自一人筹备了多久 阿鸢,我终于要带你回都城了! * 傅珹歌被萧凛带走良久后,桑子渊开始逐渐起了疑心:县衙出动如此多人力,经歷了这么多天翻田似的寻找,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可凭藉萧凛一人,就能轻松找到陆十松的踪迹?事情真有这么巧合么? 他双手叉腰,蹙着眉头紧紧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突然间,他大喝了一声「不好」,随即发了疯一样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狂奔过去。 茫茫山川,荒郊野外。 即便是转眼之间,俯仰之际,再伟岸的身躯在这些杂草灌木的隐蔽下,也形同消失。何况,还是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之后。桑子渊扒着野草慌乱的寻找着,却除了惊起一堆鸟兽之外,根本不见任何人影。 「淦!」桑子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着了他娘的道了!这个萧凛,他究竟是神佛还是魔鬼?他不声不响带走阿珹究竟要干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这边他还没气得过,身后便有个衙役急沖沖地跑过来,满头大汗地朝他吼道:「知府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呀!」 「又怎么了?」桑子渊白眼一翻,心里的防线差点崩溃。「嗳」地嘆了一口气后便转身朝着那衙役的方向走。 那衙役紧张地吞吞吐吐,结结巴巴,一个劲儿指着身后的方向:「土……土屋小院……」 「土屋小院怎么了?」 「走……走水了!!!」 衙役好不容易吐出最后几个字,桑子渊却骤然惊慌失措,只愣在原地两秒便赶忙拔腿飞也似地朝着土屋方向狂奔。「干他奶奶的!!!」 土屋小院以茅草为顶,加上初秋气候尤为干燥,稍微一点星火,很快便能形成燎原之势。 滚滚浓烟在桑坪村的上空蔓延,周遭的村民们都走出房屋,朝着那火起的方向瞭望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啊,那是阿芊姑娘和桑槿姑娘他们的小院啊!」 随着这一声惊唿,其他人也都惊恐万分地回过神来,赶忙转身进屋拎出水桶,一群人唿啦啦地涌出村子,迈着快捷的步伐寻思前去帮忙救火。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才走出去,天空却忽然飞来千万只箭,如疾风骤雨瞬间倾轧而下,「唰唰唰」插入村民们的心口、前腹、后背…… 剎那间,仿若末日般的恐慌笼罩上空,惨叫、呻·吟此起彼伏,中箭倒地之人一个接着一个,鲜血慢慢流淌到砂石路面,将泥土浸润成红。 人群冲出了屋子,周围也没有了掩体,聚集的人群仿若待宰的羔羊。 村长高声大喝,让村民们都退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村民们听到唿喊,这才从无端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尖叫着调头去找自己的家。实在是恐慌的村民,也顾不得是不是自己的家,找个房子掩体就赶紧躲进去,慌忙帮着关门。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更多人死于非命,可谁知,那些箭雨并没有停歇,反而演变成了更为狂烈的风暴。箭头被染了油点了火,纷纷朝村民们的房顶上、柴垛里钻,那些火星点燃了村子的房屋,眨眼的功夫,整个村子成为一片火海汪洋。 村民们躲家里,会被活活烧死。村民们尖叫着出门灭身上的火,没跑几步却被箭射死。 一时间,桑坪村像是天降劫难,在劫难逃。 桑子渊用尽浑身力气,却越是火烧眉毛,越是感觉自己的速度像乌龟般缓慢。眼见着远处的火势越来越大,乌黑的浓烟腾腾上升像一股黑色的龙捲风,他心若泣血,眼泪止不住往下落,脚步却只快不慢。 一路上,他没有见到桑槿。一问才知,在看到走水后她已经顾不得等桑子渊,自行回去了。 言及此,桑子渊已经预感不妙,可与此同时他又在心中安慰自己,哪可能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发生? 离桑坪村越来越近,村民们被残杀的哀嚎声也逐渐在他耳畔清晰起来。桑子渊双眼通红,命令身后跟着的官兵衙役拼了命也要加快速度赶回去。 而此时,这样的场景并不仅限于在桑坪村上演,而是整个桑榆镇。 镇上,依旧是人荒马乱。 街头巷尾,到处可见是人群在狂奔逃命。而在他们中间,混杂着很多衣着黑衣的蒙面人,手持着弯刀见人便砍,逢人就杀,残忍到连路过地牲畜都没能侥倖逃过一死。 韩风几日没见傅珹歌前来找他,正不甘心想要再次去争取一次。韩辛默默无闻地在一旁收拾行囊,听到楼下一片哭喊声赶忙扔下手里的包裹推开窗看个究竟。 可这么一看,却让他被吓得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是什么情况?一刻钟前还热闹非凡,繁华拥挤的桑榆镇,为何短短时间内竟然哀鸿遍野,到处躺着各种死样的尸体。 血腥味已经顺着风吹到了客栈三楼,不断有逃命的群众往周围商铺挤,原本是可以有几个人逃得过去的,却因有人总想着断了后路,自己刚进去就想着关门,在推搡拉扯期间,反倒是给了黑衣人杀人的机会。 半天后,韩辛回过神来,他转身去拿弓箭准备下楼救人。可韩风却一只手摁住拉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夺过了他手里的弓,神情异常严肃。 「辛儿,你这是做什么?」 韩辛又从他手里强硬地夺过自己的弓,蹙眉道:「当然是下去救人!你没见楼下有群恶魔逢人就杀么?」 韩风怒道:「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这是西蜀!我们只管保护好自己就成,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不暴露你的身份!」韩辛听到他如此说,显然有些失望,当即推开他还欲阻拦的手,又道:「谁家百姓不是百姓呢?我自己下去救,您一个人躲好吧,韩大人!」 韩辛阻碍无效,正懊恼之时,韩辛已经独自一人举着弓箭,推开窗直接就跃身到了街上。 他一箭一个准,接连让好几十个正在追杀百姓的黑衣人毙命。 韩风在楼上哀怨地看着,皱着眉嘆了口气,忽而转身取过自己的配件,也跳下了楼。 另一边,桑子渊好不容易到达了桑坪村。他这才看清楚,是有不少黑衣人埋伏在桑坪村周围,举着弓箭村子里射去。 他瞬间恼羞成怒,但基本的理智和智谋让他并没有直接杀过去,而是给桑元征和身后的官兵衙役们下令,让他们从后方前去包抄那些弓箭手。他则从前方绕过去吸引那些弓箭手的注意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虽然桑子渊不会武功,但是他体力好,也擅长长跑,在弓箭手的齐齐发力下逃个命还是无端秀了一把。 他在一旁绕着弯胡乱瞎跑,竟然还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弓箭射击,成功地将那些弓箭的方向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而此时,桑元征则带着衙役官兵,在身后围剿。 这一策略大获全胜,围攻桑坪村的黑衣人不多时便被桑元征清剿干净。 桑子渊这才有暇赶紧往土屋里赶,即便是自己早已精疲力尽浑身是汗,他也丝毫没有感觉。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阿鸢和桑槿有事!」 而在此时的土屋小院中,在那熊熊燃烧的火苗里,桑槿已经完全被围困着,望着前后四周的大火陷入绝望…… 韩风持剑击杀了不少黑衣人,很快便和韩辛站在一起,两人战力叠加,能勉强应付,也给不少群众争取了求生的机会。 刺鼻的血腥味不断闯入韩辛的鼻腔里,他受到了很严重的刺激,放下弓箭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掉落的剑,和韩风一道再度杀入黑衣人群。 这场拼杀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街头的血河都已经干涸,又流出了几道新的血河。韩风精疲力尽蹲在地上喘气,让身边的韩辛难得地有些心疼。 「你没事吧?爹!」 听到这声唿喊,韩风骤感力量倍增,突然就抬起头来看了韩辛一眼,说了句「我没事」之后,又迅速站起身来,再冲进黑衣人里杀了好几个。 他真的是笑了:作为一个北韩的丞相,有朝一日竟然会拼死拼活,竟然为了救跟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西蜀百姓!这要是说出去,几个人会相信呢? 这一切,却都是因为自己的宝贝儿子说的那句:「谁家的百姓不是百姓?」 虽然两人武功都不弱,但毕竟黑衣人数量过多,看到两人持续杀了这么多人之后,那群黑衣人甚至都放弃了攻击群众,转头来开始追杀他们两人。 用尽了体力的韩风被黑衣人砍了一刀,韩辛只能暂时放下抵抗,带着韩辛往后逃。正当两人快要抵抗不住之时,桑元征终于带着部队杀回来了! -------------------- 其实还是挺讽刺的,自家丞相要灭了这个村,邻居家的丞相却在这里拼了命的救人!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心如灰 ===================================== 车辇日夜兼程,两日之后便抵达了桑州边界。 阿鸢依旧昏迷没醒,让祁漠炎的既安心又难免担心。她娴静如初的那张碧玉般的脸正近在他的眸前,让他忍不住心神一震。最终,他还是难抑对她的心疼,让车夫停车找了个客栈将她抱至床上休息。 一直到第二日凌晨,阿鸢才在一阵头疼中缓缓睁开眼睛。醒来时祁漠炎正坐在她的床前,用手撑着脸颊睡地很沉。 前半夜他本是不想入睡的,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静静凝望着她,仿佛想要把这些时日和她分别后没有看够的那部分,一次性给补回来。 可谁知就这么看着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竟然也睡了过去。 阿鸢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场景尤为陌生。她们这是在哪里呢? 她轻揉着太阳穴,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睡过去前的场景,半天后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祁漠炎迷晕了。 她小心翼翼地下床,生怕惊醒了祁漠炎,为了不发出声响,竟然连鞋袜都没有穿,光着脚踩在地上,路过一片冰凉出了房间。 这是一家客栈,因为祁漠炎入住之后,直接清空了所有当晚留宿的客人,眼下整个客栈早已空空荡荡,只有掌柜地趴在柜檯前已经睡着了。 阿鸢没有惊动他,仍旧是蹑手蹑脚地下楼,慢慢走出了客栈。 这里的场景尤为陌生,根本就已经不是桑榆镇街头应有的景象。她赤着脚在街头飞奔,好不容易跑到了镇子口,可往外看去时,依旧是让她迷茫的景致。 她们,早就已经出了桑榆县了。 阿鸢知道,祁漠炎刻意迷晕了她,在根本没有徵得她同意的情况下将她带了出来。他根本没有问过自己的意见,也根本就没有考虑和在乎过她知道以后的心情。 这不是他认识的祁漠炎啊! 凌晨的天色很暗,风也比较大,吹得她一身白色的丝绸裙摆在这夜里肆意飞舞。她散乱的髮丝也被风吹到脸颊,还沾上了些许晶莹的水珠。 阿鸢抱着双臂,顾不得脚下硌得疼痛,抬起脚步朝着镇子外的方向走。 身后,一阵风掠起,她的胳膊被人从后面往后一拉,自己也跟着一个旋身跌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祁漠炎喘着粗气,一脸怨怒又无奈地看着她道:「阿鸢,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多危险?」 危险?! 阿鸢内心暗忖:再危险,也自然抵不过身边之人。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很明显也带了些怒气。「我要回去!」 「阿鸢!」祁漠炎终于提高了语气:「咱们都已经离开桑榆镇了,你为何还坚持要回去?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回京?」 阿鸢没有回答她,脚步却很坚决地往前走。祁漠炎一股怒气施展不开,在原地愤怒地跺了一下地。他真的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阿鸢出了镇子还没走多远,祁漠炎便乘着车辇跟上了她。她回头望了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赶路。下一秒,却被怒气沖冲下车的祁漠炎追上,一个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你放我下来!」阿鸢愤恨地推他。 祁漠炎眼睛里半是无奈,半是柔和道:「我送你回去!」 听到他这么说,阿鸢这才没有挣扎,任由祁漠炎抱着她上了车辇。她警惕地望着窗外,等完全确定这个方向确确实实是返回桑榆的路线之后,她才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祁漠炎一边无言地看她,一边将她的腿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仔细瞧了瞧她的脚板心。 一处红,一处白,还有些地方已经被路上的小石子划破,出了血之后,又沾上路上的泥土,已经干涸成了疤。她就这么倔强地扭过头,任由他垂眸温柔地替自己上药。 祁漠炎心疼是自然心疼,可更多的是失落。自己自诩和阿鸢青梅竹马,自己满心满意都在为她谋划考量,可到头来,她宁肯伤了自己,也不愿意就这么迁就他一次。 他心中苦笑:「罢了,谁让终究是我爱她更多一些?」 * 马车又行进了一天一夜才回到桑榆镇。 此时的天空色彩蔚蓝,明朗如沐浴了一场雨。 而桑榆镇却完全不同于之前了…… 阿鸢下了车辇,一步一步走在这空空荡荡的街头。本应沸反盈天的集市,如今已经近午时,依旧毫无人烟。 街头的尸体自然是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血迹和血腥味也已被风吹散,前日发生在这镇子街头的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凭藉着着眼前的景象,是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到的。 祁漠炎跟在阿鸢身后,心里砰砰跳着。他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是因为害怕,害怕阿鸢会看到不该看到的,知道不该知道的。 「不,不对劲……」阿鸢接连说了几声之后,朝着织锦坊门口狂奔。祁漠炎紧紧追过去,看到她不顾一切地冲进织锦坊,看到她面对一地狼藉眼眶唰地一红,看到她呆呆地愣怔半晌后调转头又往外跑。 她出门跳上了马车,让车夫立刻赶往桑坪村。车夫下意识瞥了眼祁漠炎,见他闭着眼默认,便也只能驾马前行。 此时的桑坪村,比起桑榆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经过这些天桑元征带着倖存的村民们夜以继日地打扫,村里被杀害的村民尸首已经被送往义庄,但是火烧村庄留下的断壁残垣和一地狼藉,却根本来不及清理。 路过桑坪村一片灰烬,阿鸢也心如死灰,脸色从头到尾一阵惨白。 她叫停了车夫下了车,眼前陌生可怕的场景让她禁不住簌簌落泪。原先一幢幢房屋,眼下早已成为一堆黑漆漆的木炭,如成平地。 而之前那些勤劳淳朴的村民,也都不知了去向。 「怎么会这样?」阿鸢重复地喊了两声:「怎么会这样?!」 她痛苦地蹲下身,跪在了泥沙路面上。祁漠炎赶紧走上去,扶着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扶起来:「阿鸢,阿鸢你别这样!」 可此时的阿鸢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的每一个字? 回想起来,若不是祁漠炎将她迷晕将她带走,桑榆县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不,还不止如此! 他刚好带她离开,在这期间这里就发生了大事。是真有这么巧,还是这一切根本就出自他的手笔? 阿鸢没有理睬祁漠炎,她用尽全力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前方继续走去,而那正前方方向尽头,就是她在桑榆镇赖以生存的土屋小院,还有她相依为命的姐妹桑槿。有她们精心培养的蚕虫,养的鸡鸭,还有那只既忠诚又可爱的小狗阿黄……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加强烈。 好不容易走到了土屋小院,阿鸢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之前还爬满了蔷薇的那排栅栏呢?那个虽然简陋但是坚固无比的柴扉门呢? 再往里看,更是触目惊心! 除了泥土砌的墙被烧得一片漆黑,还矗立在原处之外,之前小院中的一切:包括木制的小亭子,屋旁边种植的竹林,还有养蚕虫的矮坯和厨房……全都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死物尚且如此,更别提活物! 那一刻,阿鸢的世界勐然倾塌,仅存的一丝幻想和期望也如气泡一般破裂。她心像被刀凌迟割裂,痛得让她瞬间失声。 她往前一奔,脚下却不稳扑倒在地,她没有站起来,匍匐着往前,嘴里好半天才终于努力挤出两个字:「阿槿……」 祁漠炎身如僵木,此时也没了法子。他想要去扶她,却根本没有勇气和力气。扶起来之后呢?要怎么回应她的质问?承受她的滔天恨意? 祁漠炎知道,自从他将阿鸢抱上车辇回到这里的那一刻,他的计划已经全盘皆输! 「阿槿!!」 阿鸢还在地上趴着,但已经没有力气再前进一步了。越是往前移动一寸,她的绝望就会多一分,她的心就会被再狠狠割一次! 那一瞬,他知道,她很有可能要从此失去桑槿了! * 一阵风吹过,大雨突然倾盆而下,将这村庄本就惨烈的伤口再度浇湿。 阿鸢淋着雨,依旧是跪在原地一言不发,头髮和衣裙都被淋湿。 祁漠炎终于忍不住,回车里取了一把伞撑在她的头顶。 被雨水浸润半天的思绪忽而清晰,阿鸢抬起头看了一眼祁漠炎,这一小小的举动,却让祁漠炎心中砰砰开始打鼓。他很是惧怕看到阿鸢的这种眼神,但是此时却又不得不面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对视了半晌,直到祁漠炎心中那层防线终于崩溃。 「阿鸢,不是我……」他还想要试图狡辩。可没想到,阿鸢却打断了他的话,突然道:「我跟你回去!」 祁漠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动了动被雨水冻得发白的唇,颤抖着问:「你刚刚说什么?」 他见阿鸢沖她发出憷人的一笑,继而说:「回京都,现在就走,一刻也不等了!」 虽然这句话,祁漠炎等了很久,也一直在期盼着听到她自愿说出口。可当她说这话时,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在如此的心境当中,祁漠炎却并没有如自己预期当中的那般开心。 甚至,他觉得这比阿鸢反抗他,拒绝他更加可怕! 可阿鸢此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主动从他手里接过雨伞,也撑在了他的头顶,为他挡去本来淋在脸上的雨水。祁漠炎更加诚惶诚恐,曾经的那个阿鸢仿佛又回来了,可是,却又仿佛更加遥远了……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将伞递给祁漠炎之后,转身走上了马车。 祁漠炎也跟了上去,收了伞上了车。这一次,他无需任何手段,终于如愿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不顾一切!不顾一切! 祁漠炎想:阿鸢或许变了,但不管她怎么变,她永远是他的阿鸢,她也永远只能是她的阿鸢! 马车哒哒哒往前行走,车里的阿鸢却一路沉默,脸色如旧。祁漠炎妄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她此刻内心的想法,却从头到尾只看到她的平淡,那种绝对不寻常,绝对令人惊悚的平淡。 就好像,刚刚经过的那一地的残灰…… -------------------- 期待阿鸢后期的崛起!放心,本文不be!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归高处 ===================================== 沿着一条藤蔓丛生的野道继续往边境方向走,越是往前,傅珹歌越是感觉到有股冷风在倾袭他的后背。 他自问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或事产生过恐惧,但此刻的他,却由心底开始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害怕。 萧凛走在他前方,跟他相距并不算远,却好像怕他走丢一般,每走两步必定要回头看他一眼。见傅珹歌的目光正好看着他,又赶忙沖他若无其事地一笑了之。 他究竟是在怕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萧凛,十松究竟在什么地方?为何这么久还不到?」 萧凛看出来他起了疑心,便不再继续往前拨动野藤开路,调转步子回头走向他,「嗐,我也是记忆力不好,原本走过的路老是忘记,这才耽误了时辰,不然估摸着早就到了。将军莫怪!」 他脸上笑容越是堆砌,在傅珹歌面前就越是显得牵强。若不是因为好歹有那么多年的兄弟情义,傅珹歌早就已经上前掐着他的脖子逼问他了。 他记忆力不好?之前背兵法背军中将士名单的时候,倒背如流之人,会记忆力不好?再说,傅珹歌也不是没有刻意观察走过的路径,一直是一条路没有弯弯绕绕,他们俩一直在加速前行也未曾停止一时半刻,何来的耽误一说? 他原本就不擅长说谎,傅珹歌根本用不着点明,他自己就能红透了整张脸。 可即便此时已经知道他没有说实话,傅珹歌依旧相信,这并不是萧凛刻意针对他。 他不再吭声,继续跟在萧凛身后,被他带得离西蜀边境越来越近。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些野草藤蔓逐渐变成了灌木丛,梧桐林。越过半个不知名的山峰,前方不远处的山谷处,竟然有人扎着营帐。 萧凛的步伐顿了顿,指着那帐篷说了声「到了」,便先行一步往前走。 傅珹歌浅浅看了一眼那营帐,虽然说没有十分显着的标识,也不知道这营帐究竟属于是何人之物。但远远望着这营帐时,就能明显感觉它像一顶色彩艷丽的巨大蘑菇,不仅大的惊人,更是肉眼可见的奢华。 前面几步远就是萧凛熟悉的背影,他依旧是两步一回头,确认傅珹歌正缓步跟着他,这才放心继续往前。而傅珹歌此时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些许判断。 或许,萧凛今天想要带他来见的,根本就不是陆十松! 近了营帐,从外面看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掀开帐帘走进去,傅珹歌一眼就认出了正端端正正站在左侧下方的南齐丞相胡络布。他正端着手,恭敬地朝着正前方。 傅珹歌的目光右移,这才注意到正背对着他站在正前方那个玄色的背影。而这个背影,从他记事起,就不知道见过多少回,早已经在内心深处深深刻下,永远也难以忘却。 萧北南! 萧凛将傅珹歌带进了营帐后,并没有跟那背影打招唿,只和胡络布短暂地眼神交流之后,识趣地退到了营帐的右侧一方,低垂着眸子不敢吭声。 傅珹歌看了眼萧北南,又将目光移向右侧的萧凛,突然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萧北南闻声转过身来,见他笑得很是无奈和失落,淡淡问了句:「在这里见到我,不开心?」 「开心!」傅珹歌继续笑道:「若不是这样,我还不知道,原来自始至终自己所看重的一切,全都是笑话!」 萧北南自然知道他的暗指,也朝萧凛瞥了一眼,却没有将话题停留在他身上。他慢慢走到傅珹歌面前,伸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对他说:「我又何尝没有如此感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傅珹歌的笑意僵止在脸上,他自然也知道他的暗指。 可是,他们俩人终归不是走的一个方向,也终归不会到达一个地方。既然如此,他和他的情况,又怎会相同? 傅珹歌良久没有说话,萧北南的目光却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双眸,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阿珹,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请你回去!」 他说的是请这么客套的字眼,却在话音刚落之时叫进来一两个随身侍卫,不由分说地将粗重的脚镣套在了傅珹歌的脚踝处。 好一个请字! 傅珹歌笑地很苦,可笑过之后,心中忽而就有了一个新的打算。既然他这么想他回去,那他便回;他不想让他远离南齐,他就回去掌控南齐! 「大可不必如此!」傅珹歌看了眼脚下的镣铐,「我跟你回去便是!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萧北南道:「你问!」 「十松,是不是在你,或者任何一个南齐人手里?」 傅珹歌紧紧盯着萧北南的眼睛,他了解萧凛,他同样也了解萧北南。倘若他可以撒谎,他依旧能很轻易辨别出来。 萧北南斩钉截铁,「当然没有!这只不过是我为了骗你过来的託辞!至于陆十松,你让萧凛告诉你罢!」 说罢,萧北南转身让开,萧凛原本就怕傅珹歌会逼问他,就像当初陆十松发现他的背叛那般刨根问底。他也怕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做了的事,无论再做任何的解释,不过也是徒劳,也都是藉口罢了。 傅珹歌带着脚镣「哗哗哗」往前走,一直走到萧凛面前,仅仅只有一拳的距离。萧凛始终不敢抬起头来,心中像是有一面鼓被敲得震天响。可当傅珹歌开口时,他却并没有如自己料想的那般询问,却只问道:「十松在哪里?」 萧凛怔了片刻,吞吞吐吐回道:「我……我也不知!那日我和胡三见面,十松他……他发现了我,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我们便在翠山山腰发生了争斗……」 「你杀了他?!」傅珹歌上前一步,几乎要将他逼到旁边的帐篷上。 萧凛赶忙否定道:「不,我没有!我只是将他打落山崖,后来,他就不见了……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陆十松是死是活,以及他的去向!」 「好!」 傅珹歌只淡然回了一个字,便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他又顿住脚步,回头夺拔出萧凛手里的佩剑,发出「吭哧」一声脆响。 萧凛吓得跌倒在地,眼睛里满是惊恐。 可面前的傅珹歌却将剑对准自己,拉过自己的衣角狠命一割,便从自己的衣服上割下一块布条来。 萧凛震惊地看着他将布条扔在自己的脸上,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袍已割,义已断。 他已然不想再去纠结这一切背后的原因了。不管是什么原因,结局都已是如此! 萧凛红着眼眶,那一瞬间,哪怕是陆十松面对他时他都不曾有过的悔意,突然间朝他扑面而来,让他浑身战慄,涕泗横流。 有时候人生就像是下棋,落子无悔,一旦走错了,即便是死路一条,也只能继续往前,直至毁灭。 三天后,南齐的金銮殿上,群臣恭恭敬敬跪在那里迎接昔日战神回归。 他们低着头,又不时余光偷偷瞄着殿外。 傅珹歌着一身银甲披风,那金属打造的铠甲在他的步伐中被碰撞出悦耳的响声。从殿门走进,一直到步入大殿前方,一身正气凛然,傲骨风霜,乍眼看去,真如九天战神莅临人间,威武而不屈。 胡络布酸酸的看着,心底直嘀咕:可惜了没能在西蜀杀了他! 脚下的镣铐早在进宫时便已经被卸下,可傅珹歌心中的怒气却并未随之消散,即便是眼下站在南齐魔皇面前,也一副不肯屈尊下跪的模样。 萧北南倒是宠着他,「傅将军想不跪便不跪吧,既已回来,就安心回到自己的职位上,莫要如之前那般任性。西蜀毫无议和诚意,割地一月未以兑现,与西蜀之战势在必行,傅将军,朕命你为征西元帅,统领三军,与东夷、北韩合纵灭蜀。你可有异议?」 傅珹歌闷哼了一声,竟然当着满朝文武,在这九五之尊的威严之下,暗暗冷笑起来。 见此情形,胡络布再也忍不住了,他起身向前一步,「陛下,万万不可!」 萧北南知道胡络布和傅珹歌向来不对付,可胡络布满肚子只有无数的坏水,真让他领兵上战场是绝对不可能之事。萧北南这些日子越加明白,要灭西蜀,少了傅珹歌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胡卿,容不得你多嘴,一边站着吧!」 胡络布却不甘心,继续作死道:「陛下,你可知傅珹歌这些日子荫蔽于西蜀,他都做了些什么吗?他不仅勾结西蜀朝廷,他更是……」 话音戛然而止,整个大殿突然如死一般寂静。 萧北南睁大双眼,呆呆地望着大殿下方,群臣也都震惊地抬起头,看着这血腥可怕又匪夷所思的一幕。 胡络布右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指缝间血流不止,那颈上的动脉早已被一把锋利的匕首割破,即便是华佗在世,怕也回天乏术。 他痛苦地回头看着始作俑者傅珹歌,他却若无其事地收回了刚刚那把匕首,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残留的血液,将匕首放回鞘中,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众人惊呆了! 半年未见,他竟然胆大妄为至此!! 萧北南没有说话,或许此时,他根本都震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胡络布「咚」地倒在一片血泊中,抽搐了两下,到死都没有瞑目。 而直到这时,才听到萧北南拉长了嗓音大喊:「都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太医!」 一刻钟后,御医背着药包赶来,却仅仅只是号了号脉,扒了扒他的眼皮,便摇着头长跪着磕头认罪。胡络布死了,彻底死透了! 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最后,竟然死得这么迅速,这么没有尊严! 萧北南愣怔在远处,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傅珹歌却一脸轻松地吐了口气,笑着对萧北南道:「以胡络布一命,换我为继续为南齐效命,可值否?」 萧北南愣愣地看着他,群臣愣愣地看着萧北南。双方的目光在僵持了半天,让整个大殿的氛围也有些僵。 直到萧北南无端地笑声响彻了大殿上空,群臣的诧异和失望也到了极致。 「值!」萧北南大声应道:「有何不值?若我南齐战神归位,别说拿下西蜀,即便是统一天下又有何难?一个胡络布罢了,傅将军你若是高兴,杀了也就杀了!咱们南齐,难道缺一个人当丞相?只是,你答应我的事,我希望你不是信口开河才好!」 傅珹歌冷声道:「那自然!」 -------------------- 傅珹歌:这一章,我都等了好久!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北行路 ===================================== 走出金銮殿,傅珹歌抬头望着布满乌云的天空,明明即将暴雨倾盆,他却感到心情却尤为舒畅。 阿鸢,我终于杀了胡络布了! 他其实一早并没有打算在今日,尤其是在金銮殿下手的,怪只怪那胡络布先前调查的触角伸得过长,知道的秘密太多。若不是他当时眼疾手快,说不准他就已经把阿鸢的身份说了出来。 而眼下,胡络布虽死,他的爪牙却都还活着。 想到这里,傅珹歌将夹在腋下的那顶将帽戴在了头上,毅然地往石阶下方走去,往京郊丞相府的方向一往无前。 * 桑榆镇也是同样的一片死寂。 刚刚经歷的一场血雨腥风,仿佛将这个本就偏僻的小镇直接推到了毁灭的边缘。 阿鸢刚刚从桑梓府上出来,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桑榆镇遭遇屠杀,桑府也没有倖免于难。她走进府中之时,只见一地的狼藉和不少血迹,但却没有见到桑家人的尸首。 她想要去义庄,却被祁漠炎阻拦。那个地方现在遍布尸体,稍微有些常识都知道,这些尸体若是没有及时被处理,时间长了便会滋生一些病毒,若是她去了染个什么疫症,他怕是无法自谅的。 「阿鸢,咱们直接去县衙问清楚是否有她们的消息便可,你犯不着去义庄那种地方以身犯险。」 阿鸢想了想,他说的倒也颇有几分道理。 自她回到桑榆镇,别说先前要找的陆十松毫无线索,连去找他的桑子渊和傅珹歌也不见了人影。桑槿到底是跟他们在一起,还是葬身了火海…… 不,她不会的。 阿鸢兀自推翻了自己这个可怕的猜想。 当时她趴在土屋小院的一片灰烬中,面对残垣断壁,很快就恢復了理智。桑槿才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火烧死!! 织锦坊的位置在前往县衙的途中,阿鸢正好路过,停下马车再次走了进去。 站在早已经被破坏殆尽的织锦坊里,那些曾经的过往一幕幕浮现。阿鸢却依旧平静,眼里没有一滴眼泪。 她手指轻抚着那些被砸得乱七八糟的织锦机,突然冷不丁问身旁的祁漠炎:「你说,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之事呢?我原本以为,只有做错事之人才会得到老天的惩罚,可如今看来,老天爷也似乎并不那么公平公正,也有当睁眼瞎的时候!你说呢?」 祁漠炎扭头看了一眼她忧伤的眼眸,根本没有力气和勇气回答她这个问题。这一切,他必须让它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就像当初……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目光停留在阿鸢的面容上。虽然从她的神情里祁漠炎一点也感觉不到她的哀伤,但她那张本就白若凝脂的脸庞此刻却如同冰雪一般苍白而冰冷,细细凝望一眼,让人从骨子里感受到一股寒凉。 祁漠炎悔了,他当初在下那样的决心的时候,从来没曾想过,到头来竟是自己彻底改变了阿鸢。 然而,他的悔也只是瞥眼之间,心底如丝一般薄细的痛一闪而过,下一秒进入脑海的念头,还是:不顾一切带阿鸢回去! 阿鸢站在织锦机前背对着祁漠炎,祁漠炎无言望着她此时单薄寡弱的背影,两人都沉默着,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不知过了几时,祁漠炎才听到阿鸢细若蚊蝇振翅的声音随着一阵凉风传入他的耳畔。「去趟县衙吧!」 「好!」祁漠炎回答地不重不轻,任阿鸢绕过他身旁出了织锦坊的门,自己也跟在后面上了马车,往县衙赶去。 离别前,总是要有一番告别的,不论是对过去的人事,还是对自己。 祁漠炎如是想着,几度强忍住了要去覆住阿鸢的手,或许此时莫来由的安慰,尚不及静默相守。 桑榆的街上依旧一片死寂,曾经热闹的场景如今显得缥缈虚幻,倒是眼前这副犹如死城的模样更像与生俱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阿鸢不敢掀开车帘去看,甚至都已经坐在封闭的车厢里,她还紧紧闭着双眼,车外面的景象她压根不敢去想。 车停在县衙门外时,祁漠炎摁住了正欲起身的她,轻声对她说:「我先下去看看。」等确定了县衙此时有人,他才下了马车走过去,跟衙役嘀咕了几句,才回到马车上将阿鸢接下来。 衙役见阿鸢过来,恭敬地跪下行了个礼。等站起身来时,才面色为难地告诉阿鸢县衙此刻没有人。 阿鸢正狐疑着,衙役便解释道:「前些天南齐人杀进桑榆镇,整个镇子的百姓被屠的屠,杀的杀,实在是太过于悽惨。知府大人和县令大人这些天都去了村里走访登记倖存的百姓,很久没有回来待过了。」 「南齐人?」阿鸢有些似信非信。 而那名值守的衙役此时也是闪烁其词,眼神在四周飘荡,根本不敢过多正视阿鸢。 「是……就是南齐人。虽然他们都衣着黑衣,头戴黑巾,但从他们的身手和武器就能看出来,绝对……绝对就是南齐人!」 祁漠炎听罢,也无端地在一旁附和了一句:「除了南齐,谁还能如此肆无忌惮闯入我西蜀边境肆意烧杀?阿鸢,我跟你说过,南齐人信不得。」语气阴阴阳阳。 阿鸢没再问什么,只是脸上的温度又显而易见往下降了不少。 恰逢此时,陈元也不知忽然从哪里冒了出来。见阿鸢没有回头看他,便凑到祁漠炎耳边嘀咕了两句,谁知话还没说到一半,却被祁漠炎厉声呵斥了一句:「在昭凌公主面前你还遮遮掩掩什么?直接大声说出来便是!」 听到此话的陈元也懂了祁漠炎的用意,便手托着一只长羽箭单膝跪地,朝着阿鸢低头道:「回禀公主殿下,这是我们在清理桑榆镇之时发现的。」 阿鸢轻转灵眸,余光中瞥了一眼箭尾,只觉得那箭羽的样式尤为熟悉。她难以置信回头再细细一瞥,终于确定这箭和傅珹歌先前使用的如出一辙,而西蜀,是根本没有这样的箭的。 她愣怔着,半天没有给出任何祁漠炎想要的反应,良久后才垂着眸子有气无力地伸手取过那支箭。 细细一看,这箭上不仅有南齐人独有的图腾,甚至刻着偌大的一个「傅」字。 她就那么拿着箭冷冷地看着,还未置一言,陈元便斜睨了一眼祁漠炎,拱手继续道:「公主殿下,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年尚易将军挂帅出征却节节失利,他曾千里急书呈禀陛下,道是南齐军中突现一支隐藏颇深的军队。这支军队战力极强,擅长各种排兵布阵。西蜀根本不敌!而这只军队的将领,则便是……」 「你想说什么?」一直沉默的阿鸢突然发问,将陈元原本组织好的措辞瞬间冲散,一时半会儿,他竟然噎住了。 祁漠炎瞥了眼陈元,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懊恼。当即往前走了一小步,「阿鸢,我知道这一时半会儿你很难接受,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你是西蜀公主,更应该站在江山社稷的角度为你的子民着想,万不可感情用事……」 阿鸢面色仍旧无喜无怒,说话的音调却相比之前沉重和急切了些,「漠炎哥你是在批评我么?」 话音刚落,祁漠炎似是没料到阿鸢会有如此反应,当下心中五味杂陈。从小到大,阿鸢何时这么跟他讲过话? 可下一秒,他又很快调整过来,反思了自己刚刚那句话。的确,阿鸢作为西蜀的公主,他不过一个臣子,即便他是西蜀丞相又如何?这江山终究还是阿鸢的,他终究还是要臣服在她之下。 可如今,他说这番话,却大有抨击说教的意味,别说阿鸢了,他自己都觉得甚是不妥。 「臣不敢!」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在阿鸢面前这么称唿自己:「臣只是替公主着想,希望公主以大局为重。」 话到此处,原本就有些干冷的场面显得更僵。 阿鸢将手里的箭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很快又递迴了陈元手里。他看了眼陈元,又抬头看了眼依旧拱手低头没有起身的祁漠炎,眼神稍微有些舒缓,走上前伸手扶起了他。 「陈元你就暂时不必跟我们回京都了,留在这里帮助桑县令处理后事。告诉桑县令,七日内,务必统计好所有被残害百姓的名册,以及被毁损的房屋财产,呈报到京都。若办不好此事,他这个县令就不必当了。」 陈元每听一个字,都被震惊地眼神跳跃。眼前的千凌鸢别说祁漠炎都感觉陌生,连他自己都感觉短短时日如若换了个人一般。从前温婉委诺的那个娇弱公主,如今却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冷静淡然。 他赶忙点头应是,却将目光瞥向祁漠炎,两人眼神里,莫名有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尽管如此,祁漠炎还是没觉得有何不妥。阿鸢是要继承千氏江山的,她如此模样,只说明她离属于她的勤政殿上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更近了一步,而无论她如何改变,都变不了她是属于他的阿鸢这个事实。 阿鸢继续道:「另外,令桑元征十五日内寻到桑梓和桑槿,无论生死,都务必要找到她们。至于阿珹……」阿鸢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疾步走到了车辇旁上了车:「启程,回京!」 说一千道一万,祁漠炎无外乎就为了等待着这个结果。过程无论多么坎坷曲折,无论要牺牲多少付出多少,在阿鸢终于心甘情愿主动说出「回京」二字之时,他才一口长气唿出,既往的那些不安之思随之消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 五日后,在距离京都还有些许距离的黄州,她们路过了风景迤逦的大湖。 时近中秋,不少鸥鹭成群从北迁飞到此,短暂歇上些时日,便又要踏上那遥遥征途。它们和车辇里的人,一个向南,一个往北,却都是为了回到更加适宜生存的那个地方。 阿鸢叫停了车,独自一人先行下车,望着湖面波光闪耀,眯着眼远眺着湖平线上摇摇欲坠的暮光。 祁漠炎紧跟着下了车,走到紧靠着她的右侧,顺着她的目光也凝望起远方。「阿鸢可是喜欢这里的湖光山色?」 阿鸢面上没有笑容,短暂的静默后,她忽而掉头往车里走。 「比不上桑榆镇,清沅江。」 话虽不长,但捶打于祁漠炎心上的却仍旧是让他不堪的一击。所谓身在曹营心在汉,如今的阿鸢即便是已经一只脚踏进了京都,可她的心,却已经永远留在了那个贫瘠的桑榆镇上。 当天夜里,祁漠炎让车队停在了黄州驿站。 黄州知府滕祥妄图前来巴结,未曾想连驿站方圆一里都没有能靠近。 打更人敲响了三更钟,除了值夜的两个守卫还站在门口外,其余随从都已经排班入睡。祁漠炎坐在楼下一直喝茶,直到确认阿鸢房间里已经熄灯了很久,他才小声地迈着步子回房休息。 一直到四更天,一阵迷烟先是迷翻了值守的守卫,后又把还未就寝的掌柜迷倒。整个驿站瞬间静得可怕! 「吱呀」一声响,驿站门被撬开,一个浑身漆黑的蒙面人抬动着步子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他伸手试探了一下两个守卫,确定他们已经死猪一般沉睡后,这才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为君临 ===================================== 翌日清晨,当祁漠炎一觉睡醒忽然从床上翻起来时,已经过了午时。 他一个激灵,瞬间整个人清醒了不知多少倍。头脑晕晕胀胀,依然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何事,只感觉这一夜比之前那些天都要睡的好,睡的沉。 难道是这几天赶路太累了么? 蓦地,他从床上翻起,迅速揽过外衣披上,脚步匆匆忙忙地拉开门就往隔壁房间沖。 房门没有关牢,他心底不由地咯噔一下,赶忙推开房门走进去,房间里果然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阿鸢的人影。 他瞬间感觉自己着道了,怒火顺着心口爬上喉咙,低声闷骂了一句就转了身子,一边下楼一边大喝着:「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看不住……」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楼下一张方桌上。 只见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饭菜,而他以为已经消失的阿鸢此刻却正坐在方桌旁,静静地吃着早餐。 见他下楼来,阿鸢便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望着他。「漠炎哥,你醒了?我见你睡的香就没有打扰你,但又着实很饿,就先吃了些垫着。不好意思啊!」 祁漠炎长长舒了一口气! 阿鸢不仅还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连今日对他的态度,都比昨日温和了许多。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暗暗责怪自己今日实在是有失分寸,过往那个沉着的自己差点就被他弄丢了。 他脚步放缓了些许,慢慢下楼走到阿鸢对面坐下。「阿鸢你说什么呢?是我自己没能早起,害的你饿了肚子,你怎么反倒是责备起自己了?」祁漠炎一边说着,一边替阿鸢夹了个水晶包放进碗里:「来,阿鸢,这是黄州有名的仙虾水晶包,你快尝尝。」 阿鸢也没有推脱,将那块小小的水晶包放进嘴里,露出了这些时日以来从来不曾轻易露出的一抹暖暖的笑容。 祁漠炎心神一盪,感觉整个人心情都舒畅了不少。赶紧又替她夹了其他一些菜式,两人一同用着早餐,那一瞬间,他感觉和阿鸢之间,又仿佛重新回到了一年前。 阿鸢,你还是回来了! * 又过了三日,京都益州。 秋海棠盛开得妖艷,将益州城都映出了一片红。 先前就接到祁漠炎传书的各部官员,但凡品级在五品以上,均早早到了城门口,揣着手交头接耳议论不绝。新上任的左骁上将朱项阳此刻正率千余禁卫军负责皇城守卫,益州城上隐蔽处,到处都是隐藏的弓箭手。 失踪半年之久的昭凌公主,将于今日重归皇城! 这也就意味着,曾经那些诸如「西蜀丞相祁漠炎狼子野心,意图改旗易帜自立为王」、「西蜀丞相祁漠炎谋逆叛国,割地求和」等谣言也不攻自破。 可是,千凌鸢毕竟是女流之辈啊!整个西蜀,乃至整个华夏,又有多少女人登帝的先例呢? 一如朝臣中不乏对祁漠炎的支持维护和反对两派,对于千凌鸢归来掌权,那些朝臣也都各持己见,私下里早就沸反盈天,议论不停了。 然而,即便是祁漠炎掌权这件事,即便是再多怨言,依旧没有人敢站出来明面反对,因为他们知道祁漠炎的阴鸷手段。眼下也一样! 千凌鸢一行的车辇由远及近,慢慢靠近城门,那些官员们也开始收住自己的各种心思,端端正正在城门两侧站的笔直。 等马车驶入时,群臣们齐齐下跪,俯下身手掌贴地行臣礼,一同恭迎他们的公主入城。 千凌鸢停车下辇,此时的她早已换了一身素雅却华贵的锦绸广袖清纹裙,一番简单的打扮和装饰,外加上珠光宝气的头饰点缀,整个人如同来自耀眼的光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有些不老实的大臣余光偷偷瞥了她一眼,顿时只觉得惊为天人。 这……这天仙一般的女子,真的就是西蜀王唯一的女儿——昭凌公主么? 祁漠炎站在她身后的车板上,朝下方群臣里扫了一眼,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些人的模样。 「众卿平身!」 随着她高声一喊,群臣都又行了一礼纷纷站起,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仔细看看这位从来只闻其名,却甚少见之的公主殿下。 而她除了美,更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是,早前听闻她温婉娇弱,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千凌鸢站在车板上,睥睨一眼大家,却并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淡然道了句:「无须如此形式,都回吧!」 此刻的她站在高处,就如同一只尊贵的丹顶鹤,而那些呆呆望着她的臣子们,便如同禽鸟一般渺小而低微。 可这些低微的禽鸟却似乎听不懂鹤语,亦或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气场震慑,一时半会儿愣在原地竟然都没有动,直到祁漠炎不悦地下了命令,他们这才拱手拜别。 祁漠炎望了一眼正有序退散的群臣,转身轻轻扶着阿鸢的双肩:「阿鸢,你可是突然回来还不适应。不碍事,慢慢来!」 阿鸢莞尔一笑:「我只是不喜欢这样的场景罢了!」 这些时日虽然说长不长,她却遍歷了不同面孔,经歷了不少阴暗和不公,她见过那些人在权势面前如何点头哈腰,见过那些人因为懦弱不惜力荐要牺牲她的幸福甚至生命,她也见过皇城被破时这些人冷冷地站在旁边苟且偷生,不顾君王死活…… 所以,她更加相信,这些人才不会真心地、愉悦地想要欢迎她的归来。或者说,她是否归来,是否重新回到千氏王朝的殿堂,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所以,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架势,给谁看呢? 阿鸢重新回到车辇里,闭着眼睛假寐起来,祁漠炎再度回到车里她也不想理睬了。她既已回到都城,今后要面临的风霜雪雨并不会比之前要少,而她现在,只想好好的,静静地休息休息。 祁漠炎怔怔地盯了她净白的脸半晌,终是没忍心打搅她。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搭在阿鸢的身上,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阿鸢扭动着身子,将自己的头侧向了不对着祁漠炎的那一边。 * 因为阿鸢的归来,宫中由是变得热闹许多。 她依旧回到了自己的紫菱宫,道是她喜欢这里的静谧和花香。祁漠炎也乐得她回到此处,毕竟这个宫里,有很多他们昔日的回忆。 五日后,就是中秋。按照西蜀的惯例,从皇宫开始,到益州城的各个大小街道,都要举行非常隆重的传统灯会。 灯会是个契机,祁漠炎打算让阿鸢在那日正式接管西蜀政权。而这些时日,他一边忙着筹备灯会,一边忙着私下「走访」一些重要官员。阿鸢登帝前,这些必要的麻烦,该处理还得果断处理。 也因此原因,短短数日内,便有不少官员告老还乡、因病暴毙。 阿鸢听闻这些消息,暗自捏紧了拳头,却咬着牙忍了又忍。 终于,到了中秋那天,整个益州皇城喧喧嚷嚷,花天锦地。宫城里,每经过一处走廊,必定会踩着红色的地毯,上面铺满了月季花瓣。缤纷的彩灯形形色色,让人目不暇接,彩灯下还贴上了灯谜。轩榭楼阁的果台上,摆满了紫红紫红的葡萄,祁漠炎还命人提前徵集了各地的特色甜点美食,就连当晚要演出的戏曲都是名目繁多,精彩绝伦。 在灯会开始前,就是祁漠炎安排已久的祭祀大典。 大典安排在应天门朝云殿,这是供奉着西蜀歷代先皇祖先的皇家祠堂。 祁漠炎端立在殿门外的铸台上,身后的内侍长苗庆手端着一个玉面托盘,用橙黄色的绸布遮盖着,中间部位微微托起。他们面朝着石阶之下,心绪都有些不一样的澎湃。 直到阿鸢终于从应天门处缓缓走来,所有人的目光仿佛是被电光吸引,久久定格在她的身上,随着她的步调往前移动。 今日的她,衣着一身红黑相间的黄袍,袍身绣着金凤,在这秋日和煦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她步履缓缓,不疾不徐地往祭台上走,贵女之范,皇族之仪,皆在她的举手投足之间。 祁漠炎的目光,却在她的头顶髮饰上一扫后,当即发了火。 「怎么回事?龙袍缘何绣的是金凤?让你们给女皇陛下准备的皇冠又去了何处?」 祁漠炎质问着苗庆,苗庆却瑟缩着身子发着抖,却不敢开口回答。恰好此时阿鸢已经步上台阶,走到他跟前。 「祁丞相,你不必恼火。这都是我自己安排的!」 祁漠炎闻言,左右望了望身后的祭台,在祭典如此重要的时刻,怎么能出这种纰漏?阿鸢即便是为了宠护下人,也应该分轻重,知缓急才对啊! 「陛下,今日可是您的登基大典,怎可如此?」 阿鸢笑着摇了摇头:「不,祁丞相,先莫要这么唤我。今日,也并非我的登基大典!」她说着,将身子转过去对准群臣,大声道:「诸位大人,自反贼逼宫,先帝崩殂,西蜀宫廷动盪,天下也久战未安。这半载时光,我流落宫外,见百姓衣不蔽体住不避雨,见百姓因战乱而苦不堪言,见天下因战乱而凋敝不已。如此境况之下,诸位让我如何心安理得坐上这皇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说罢她又转向祁漠炎:「守护西蜀江山,我自责无旁贷。然坐这江山,势必要有坐这江山的本事和功勋。如今的千凌鸢,根本不配!」 「阿鸢!!」祁漠炎妄图阻止她说下去。 阿鸢却又走向他身后,举起早已备好的香朝着列位皇祖拜了三拜,借着喝下了一整碗祭酒,转身走到苗庆身旁一把扯下了那张黄绸,露出一个麒麟玉玺和一个象徵兵权的虎符。 她伸出玉手将玉玺举起来,微微一笑,「今日,我接下这玉玺和虎符,便也是接下了守护西蜀的重任。但我千凌鸢承诺,南齐一天不降,贼寇一天不除,这个西蜀王的位置,我一天不坐!」 祁漠炎呆呆地听她将话说完,整个人的却狠狠泄了气。 这么些时日,他的筹谋努力,他的精心铺排,他千辛万苦才守住的这个宝座,如今却被她自己推开。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眼里的神色却黯淡下去。 祭祀大典在一种不知如何描述的诡异氛围中总算结束,千凌鸢没有登帝,祁漠炎的目标也没有达成。 但有一点,西蜀昭凌公主千凌鸢尚且活着,且已经回到皇城的消息,不仅很快传遍了整个西蜀,也以风卷残叶的速度传至了南齐。 而好不容易平息了半年的争端,也随即被再度掀开…… -------------------- 阿言:阿鸢心里有太多的包袱,所以她也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登帝。但是,实际上她其实已经接过了祁漠炎手中至上的权利。后期,期待阿鸢大帝的反杀吧!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又和亲 ===================================== 南齐,都城云州。 丞相胡络布被大殿割喉,齐皇萧北南却一改往日对他的宠幸,对他的死显得毫不在意。却在三天过后的丞相府以国葬的待遇为他发丧下葬,也算是浅浅地安抚了一下胡家家属的情绪。 后宫御花园隐秘处,躲避了几日的萧凛按捺不住,终于寻找机会进了皇宫,跪在萧北南面前瑟瑟发抖。 「陛下,傅珹歌他疯了呀,他敢大殿之上公然杀害胡丞相,他胆大至此陛下怎能容他?日后他若是有不臣之心,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萧北南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似地,仍旧是一脸轻松地背对他矗立在鱼池旁,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鱼池里撒着鱼饵。 半晌后,他才勾起一抹浅笑,低声道:「世间之事还真是讽刺,你们俩曾是生死兄弟,当初阿珹独自离开云州,你和陆十松还誓死追随。怎么,这才多久?你去一趟西蜀,都学会变脸了么?」 萧凛跪在湿润的草坪上,将头埋在嫩草丛中,一声嘆息却清晰可闻。 「此一时,彼一时!他知我背叛他,也当着陛下的面与我割袍断义,哪里还有什么兄弟情?连胡丞相他都能明目张胆杀害,我又能逃避几时呢?我死不足惜,只是担忧陛下……」 「担忧朕?」萧北南将手里的鱼饵递给旁边恭敬站着的内侍官,轻轻拍了拍手,转身低头看了眼萧凛:「大可不必!」 他继续道:「你以为这些年傅珹歌的一举一动,我真的都毫不知情么?你以为我能几度放过他,心里会没有一点盘算?萧凛啊,你还是嫩了些。」 看着萧北南从自己身边走过,让他的内侍长将他搀扶起身,萧凛只感觉萧北南比他想像的还要从容不迫,似乎毫不在意,又似乎尽在掌握。 捉摸不透! 萧北南走到静心亭,从石桌上琳琅满目的糕点里,挑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桂花糕放进嘴里,闭着眼睛悠然自得地享受着甜味在他口中打着旋。 萧凛在一旁担惊受怕,额头上的汗珠像冬日里结了露,又多又密。 萧北南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如此战战兢兢,便又拾起一块糕点递给萧凛,「你如此惊慌作甚?天塌下来,不还有朕顶着吗?」 萧凛接过他手里御赐的糕点,若在平时自然是受宠若惊,可如今他自己都性命堪忧了,他哪里还吃得下什么糕点? 他表面上恭敬不语,内心却暗自嘀咕开了:顶着?胡络布死之前,可是整个南齐最得陛下宠爱的权臣。可为了讨好傅珹歌,他连死都死得那么憋屈。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被傅珹歌割破喉咙放干了血也没见你替他顶着啊? 这样的萧北南,昨日能用你,你是他的心腹。今日若不能用你,你便是他脚底的垫脚石。 萧凛也不算绝望,幸好的是,他手里还捏着一张王牌没来得及打出。胡络布一死,知道千凌鸢身份以及她和傅珹歌关系的人,在这个世上活着的,只有他! 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和胡络布相比,不过是蚍蜉与树,蚊虫与老鹰,蚂蚁与大象。在萧北南的眼里,他的地位甚至可以忽略不计。此刻能救自己的,也只有他自己。能克制住傅珹歌的,只有这个惊天的秘密。 「陛下,我还有一事要启奏……」他将桂花糕捏在手心,拱手向前正要开口。而此时,朝中负责和谈的大臣却被内侍领着,急匆匆前来,打断了萧凛的话。 大臣神色严峻,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想来所报之事并不小。 萧北南起身阻止萧凛继续往下说,挥一挥手打发他退下。尽管萧凛再有不甘,可国家大事面前,即便是他有十个金刚胆,也不敢轻易惹怒魔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悻悻之下,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那大臣望着萧凛的背影逐渐走远,这才赶忙往萧北南身前又凑了一凑,小声而严肃道:「陛下,这该死的西蜀丞相果真言而无信,之前答应割地果真只是缓兵之计,也难怪他们一直拖着不肯和谈,如今,那个失踪已久的昭凌公主竟然回朝了!」 萧北南原本还面无表情,听他说完最后一句,差点扬起了自己的眉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大臣道:「就是之前拒绝和亲的昭凌公主啊,她现在已经被祁漠炎找了回来。」 「太好了!!」萧北南忍不住双手鼓了个掌,喜气溢满他的脸庞,「阿鸢她还活着,简直是太好了!」 那大臣愣愣地看着他,敌国先前群龙无首,他们尚可以造谣祁漠炎发兵师出无名。而如今西蜀王之女回朝,那第一件事想必就是要反攻南齐。怎么就好了? 他没敢说话,萧北南却开了口:「传令下去,即日起,和谈之事作罢,朕原本就不稀罕什么西南三州。你立刻修国书一封,让西蜀送昭凌公主到南齐和亲。另外,先前我让工部仿造西蜀紫菱宫如今也要加快进度,我要让阿鸢嫁过来时,不会因为环境陌生而有任何不适。」 听到命令,内侍官和和谈的大臣都恭敬应声退下。那一刻他们也理解了,为什么萧北南会如此欣然地放弃敌国拱手让出的三座城池,原来是为了迎娶西蜀公主,从而掣肘整个西蜀。 果然不愧是魔皇啊! 萧北南立于静心亭,此刻却再也静不下心来。他倒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思想和筹谋,满心满意想的,都是那句「阿鸢还活着」「阿鸢还活着」! 这么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南征北战,东征西伐。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拥有吞併天下,一统河山的狼子野心。也所有人都觉得,萧北南是个不折不扣的战争疯子,仿佛不灭了周遭各国,都满足不了他日益膨胀的权欲。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他放不下的那个执念究竟为何。 真好,阿鸢还活着! ** 萧凛走出皇宫,心中还在忐忑。 原本他只要说出傅珹歌和千凌鸢的秘密,原本就迷恋千凌鸢的萧北南势必容不下傅珹歌,那即便是他再能征善战,功勋卓着,一旦顶着抢君王女人的名头,都必定会有不得好死的结局。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 好巧不巧的是,萧凛越是害怕什么,他就越是能遇到什么。天不保佑他,竟然刚刚出了皇宫,就遇到傅珹歌立在前方,静静地等着他。 正面硬刚显然自不量力,萧凛想到逃为上计。可刚一转身,却被傅珹歌叫住。 「萧凛!」 萧凛脚步一顿,皱着眉头停下,心中却复杂地开始思想斗争。而此时,傅珹歌已经迈着步子朝他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感觉到他的逼近,萧凛当即瞪大眼睛,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傅珹歌见状刚要追过去,却被刚刚走出宫门的内侍官唤住。 半个小时前,他被萧北南传唤进宫商讨要事,在宫门口巧遇萧凛,原本只是想问清楚他为何会背叛自己,是否有难言之隐。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萧凛自十二岁起就跟着他出生入死,如果对他有不轨之心,何必等到如今?如果他是被人逼迫,只要他肯告诉他,他一定会站出来为他出头,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他都一定会为萧凛讨回公道。 可萧凛却误以为他对他起了杀心,竟然见到他就跑,让他来不及跟他说一个字。 想来,还是当日割袍的动作过于草率和冲动了些。 傅珹歌发着愣,萧凛逃窜的方向早就已经没有了人影,内侍官还在一旁不断催促着他。他终于调转头,握紧了手里的剑往宫里走。 若他只是个普通将领,他自是不能持剑入宫的,毕竟他前些日才当着群臣大殿杀人。可因为他是傅珹歌,萧北南对他有格外的恩典,准许他到了金銮殿外才卸下佩剑。 见到萧北南时,他还是如同过去那般热络,仿佛对他私自离开南齐和杀了胡络布这两件重罪都毫不在意。他只在乎的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这个利器,必须得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西蜀的祁漠炎,北韩的韩风,他们再有手腕再有本事,也不能将他从南齐撬走。 今日传召,他却并非因为战事。想到即将和西蜀和亲,从益州到云州,隔着从北到南千里之遥,他必须物色一个智谋武力都在顶层的人,替他前往西蜀将阿鸢顺利接回。 这个人,自然当非傅珹歌莫属。 有他亲自带兵前往,若是西蜀胆敢抵抗,他可以就地举兵攻下益州。若是途中有人胆敢阻碍,他也可以把那些绊脚石清理干净。 听他说明自己的意思后,傅珹歌却心底暗自苦笑了起来。「陛下,您还是坚持要娶昭凌公主?」 胡络布对他的监视布控不是一朝一夕,傅珹歌原本是对此有些担忧,即便他已经杀了胡络布,也不敢断定他有没有提前跟萧北南透露什么,亦或准备什么后手。 可今日萧北南竟然让他负责前往西蜀迎亲,想来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萧北南深邃的眼眸不经意间转动了一下,他上前轻拍着傅珹歌的肩膀,笑道:「这是自然!咱们南齐的皇后之位,只有千凌鸢配坐。阿珹,你我年岁相差无几,我虚长你几岁。抛开这个帝王身份,我也算是你的半个兄长。我迎娶心仪的女子做皇后母仪天下,你应当会替我开心,祝福我对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这话深深噎住了傅珹歌,他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便冷冷一笑,将话题引到别处。「西蜀那边同意了?」 原本笑脸相对的萧北南闻言,却忽然变了脸色。他漆黑的瞳孔里,仿若下了一场冻雨,从里到外透露一股寒气。这寒气像锋利的刀刃,能射到人的肉里,让人无端感受到一阵刺痛。 他的声音尤其地冷淡而可怕,像是黑夜里悠然传来的鬼魅之声:「他们不敢不同意!」 傅珹歌望着他收回吃人的目光,转过身狠狠抓住龙椅的一侧,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了这坚硬辉煌的权力之椅。「若有人不同意,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若是阿鸢不能成功抵达云州,我定要让整个西蜀倾塌!」 傅珹歌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他心中暗想:怪不得! 怪不得当初的阿鸢分明平安活着,却宁肯在桑榆镇做个普通桑农女,也不肯回到金碧辉煌的宫殿。 她有着一个令万万人仰慕的尊贵身份,却又因此身份令她坠入无底深渊。 她承载着光復西蜀王室的沉重使命,却也裹挟着毁灭整个西蜀的危机。 原来,她所承受的,远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的多。 「我明白了!这次迎亲,我愿替陛下前往!」 --------------------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东郊营 ===================================== 走出大殿,傅珹歌心中惴惴不安,与此同时,更添一份离情别绪的惆怅。 本是中秋夜,团圆时,可此时他和阿鸢却天涯海角,相隔一方。 原本不知阿鸢已经回到益州,他还担忧他的「不辞而别」会让她担忧误解,自从被绑回来之后,他就一直被萧北南明里暗里监控着,连写封信传递信息的机会找不到。 好在的是,她终于回到了皇宫,并且,他们也终于可以再次见面。虽然…… 再见面时,她的身份便不再是那个普通的桑女阿芊,而是西蜀昭凌公主千凌鸢,是将要和南齐和亲,成为南齐皇后的千凌鸢。 回望一眼这如囚笼一般,却贴着红砖墙琉璃瓦的辉煌宫殿,顶上苍穹的云幕里透着红,闪耀着金光,让云州城映在眼帘里更显庄重和肃穆。 萧北南的眼线藏在城墙上,拐角处,隐匿在城里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甚至就隐匿在他抬眼可见的身边周围。 傅珹歌顿了顿脚,毅然转身离开。 他如今的身份已经是南齐征西大元帅,虽然千凌鸢归京的消息,暂时阻断了萧北南伐蜀的进程,但萧北南并没有给他下达停止徵兵的指令。 他的打算,傅珹歌怎么会不知?若此次和亲失败,事后想必连割地和谈的机会都不会有。到时候两国见面分外眼红,必定是你死我活,非死不休。 他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西城傅府早在傅颍权全家被软禁齐南山后,傅珹歌任性出走西蜀时便已经人去屋空。他只在家门口短暂驻足之后,便手握佩剑去了东郊大营。 东郊大营拥兵四十万,为伐蜀目前还在不断徵兵扩张中。 兵权如山,沉重如斯。 然这四十万大军,真正隶属傅珹歌旧部的,却早已寥寥无几。这也是他回到营中之后,方才得知。 昔日的傅家军何等威风凛凛,战场一骑绝尘骁勇善战,随手一挥,便能掀起铁马冰河波浪滔天,鼓声震天号角连营,八百里不停不歇直将敌人打得溃不成军。 如今,这群人面孔陌生也就罢了,军营之中见了他,却根本不屑于搭理。战神又如何,他戴着脚镣回城时,知道的人可不少。 面对如此情形,傅珹歌得心情却没有多大起伏。他浅扫一眼那些斜着眼睛睨视他,甚至在他经过后嘀嘀咕咕议论他的是非的将士,什么话也没说,淡然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帐内空空荡荡,只有孤零零一张方桌,右上角摆了砚台笔架,左上角放了些兵书。正面走上去,可以看到一幅硕大的军事舆图,上面勾勾画画,细细看去,都是曾经对西蜀的战略部署。 傅珹歌没有心思去看这个舆图,他默然地望了一眼,心底默默告诉自己:绝不能让西蜀和南齐之战死灰復燃!也绝不能让阿鸢真的嫁给萧北南! 其实他很清楚,名义上他是外面那四十万人的首领,可实际上,他不过是萧北南捏在手里牵着线的木偶傀儡。 这些时日,他之所以放任自己留在西蜀,并不是他没有能力将他寻到找回,而是他刻意为之。因为拖的时间越长,他便越有机会肃清他在南齐朝野的一切势力。 事实上,陆十松和萧凛离开南齐时,带走了一部分傅家军骨干,萧北南再清理一些,替换一批,如今整个东郊大营说是换了一身血也不为过。 他这线,放的着实有些长。 军中副将名叫郑剋,是一个长了一脸络腮大鬍子,体型略微有些魁梧的中年将领。在东郊大营,他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对部下不是拳打就是脚踢,平日说话也是出口成脏。 傅珹歌一来,郑剋便是整个东郊大营最看不爽他的人,没有之一。他一个只会领兵打仗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是自然不会明白萧北南的筹谋,只觉得自己才是配得上坐这个头把交椅的人。 而傅珹歌再怎么传神,再怎么厉害,他也不过是曾经的一个战场逃兵,他是整个南齐的耻辱,连多看他几眼,他都觉得眼睛硌的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郑剋没有经过通传,直接掀开帘子走进了营帐,见傅珹歌独自坐在桌案边发呆,发自心中的鄙夷味道就更重了。 他「呸」一声把一口唾沫吐向身侧,大摇大摆地走到桌案前方,双手插在肥硕的腰间,挺胸昂首地盯着傅珹歌;「傅元帅倒是挺清闲的,大伙儿都忙着徵兵操练,你搁这里呆着作诗呢?怎么?不会还以为自己还是曾经那个『一弓九箭』的战神吧?我可是听说你这次是被陛下用铁脚镣给绑回来的,别天天指望着还能想过去一样得宠,没有让你脑袋搬家全家人头落地,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话音落下,营帐中久久没有回应,却见傅珹歌双手撑在桌面,一手托腮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作诗?」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郑剋,看似无神,却又好似携了电闪雷鸣冰霜雪雨,郑剋突然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看……看什么看?」郑剋越是故意提高分贝,越是将自己的心虚展露无疑:「傅珹歌,你这个眼神是要吃人吗?我可告诉你,有本事的,你喝一声试试,看看这门外四十万将士,有几个会听你的?」 傅珹歌渊默不语,心底却暗暗发出一声冷笑。 四十万将士?!他根本不屑于放在眼里! 刚刚郑剋走进来之时,他压根没有往他身上多瞟一眼,那一刻他的所思所想,无非是如何解决自己全家被软禁,如何悄无声息地避开萧北南的眼线将他们平安转移,转移过后又去何处? 至于阿鸢那边,他又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她传递一封信,让她相信自己的离开是迫不得已,也让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坐视萧北南强取豪夺。 他的思绪纷繁复杂,要考虑的问题太多太多,根本就不在乎郑剋的各种冷嘲热讽,故意挑刺。如今郑剋却一边打着寒颤,一边质问他「要吃人么?」 傅珹歌冷笑着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间头脑中灵光乍现,灵感如泉源一般滔滔不绝。 郑剋,可真是上天派给他的最强助攻啊! 「郑……副将是吧?」傅珹歌故意拉长了语调,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谢谢你的提醒!」 那个络腮鬍子傻大个郑剋于是便这样愣愣地看着傅珹歌面带满心欢喜,美滋滋地起身朝他走来。 尽管他面容带笑,但此刻于郑剋来说,却依旧有些惊心。打,他是铁定打不过的;逃,又感觉丢面子。 正踌躇着要不要大声喊人助阵,傅珹歌却已经三步化作两步,急沖沖地从他身边走过,脸上的笑意如春风一般,都不知道他被人这么莫名其妙骂了一通,有什么可乐的。 一众将士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从营帐门口,一直目送至大营门口。接着,就看着郑剋一脸狐疑地掀开帐帘走出,目瞪口呆地望着傅珹歌背影消失的方向,不停「嘶」着气。 一位平日素来和他亲近的小将见状,迈着小碎步跑到他跟前吗,「将军,刚刚发生了什么?这傅元帅如此开心?」 郑剋扭头瞪了他一眼,「他开心吗?!我看你挺开心的!这么闲的话,去给我操练一小时刺枪!」 「别别别!」小将连连摆手,嘀咕了一句「我走还不成吗?」撇着嘴摇头晃脑退下。 * 南齐御书房中,此刻已经摒退左右,只有萧北南孤零零的身影站在桌案前。 傅珹歌刚走进书房,一阵浓烈的墨香扑鼻而来,往前看去,萧北南正左手叉腰,右手执笔,垂着深邃幽暗的眸子盯着自己刚刚完成的字画。 听见脚步声,他头都没有抬一下,便只顾放下笔,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字画,道:「阿珹,过来看看,我这书画造诣可有提升!」 傅珹歌心里闷哼,表面却不露声色。在他看来,书法、绘画要达到很高的造诣,势必要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怀,要有面对沧桑尚且波澜不惊的心境。而萧北南野心太大,心绪浮躁,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会更上一层楼的。 他敷衍地瞟了一眼,这是一幅千里江山图,用水墨浓淡勾勒出山川河海,描绘人间百态。原本倒是一幅普通的书画作品,可傅珹歌稍微细看一眼便不难发现,这画中的景并非南齐之景,画中之人,亦并非南齐之人。 他通过这幅画,把他心中那个宏伟的蓝图展现在傅珹歌面前,而他问他的,也并非只是简单的书画造诣这么简单。 傅珹歌默默站在一旁,久久没有开口。萧北南忽而一笑:「怎么了,阿珹?如今让你敷衍着夸我一句,也这么难了么?」 傅珹歌扭头看着他,朱唇微启,心间却在不停盘算着。若他持续保持缄默,萧北南定会疑心他的忠诚,如此一来,他个人安危都是小事,恐怕齐南山终将颳起血雨腥风。 「陛下的书画,如今早已登峰造极。我夸与不夸,都是一样的绝妙。只是我个人更喜欢花鸟一些,所以对这江山图不敢过多作评。请陛下见谅!」 萧北南愣怔了半晌,忽而又放声大笑:「阿珹啊,没想到你客居西蜀短短几月,竟然喜欢上了花鸟?都说蜀国风光万里如画,原本我还不屑,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愈加好奇。」 傅珹歌心里一惊,本想绕开这个死亡题目,却没想到不管他如何绕,萧北南的视线,都始终盯着一个方向,根本是他扭转不过的。 忽而,他想起了什么,赶忙问:「和亲之日,陛下和钦天监那边商议过了么?何时派使臣前往比较合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萧北南目光一转,终于从那幅江山图中移开,「我正要找你说这事!你知道的,南齐与西蜀和亲结盟,是千墨痕早就应允的,所以根本无需再跟西蜀周旋。中秋后,我便谴鸿胪寺直接带聘礼前往西蜀,把阿鸢接回便可。」 「可若是……」 「如今你已是征西大元帅,我知你不喜战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一兵一卒。但你必须按照我的指令往齐蜀边境陈兵四十万,另外你可以带着一营精兵驻扎益州城外,若西蜀胆敢反抗,给我踏平益州!」 「若是昭凌公主不愿呢?」傅珹歌冷冽的眼神,如冬日一道冷风颳过,让萧北南感受到他眸底闪过的一丝凉意,转瞬即逝。 他半晌没有作答,好长时间后,才往前踌躇两步,闷声应道:「哪怕强取豪夺,也必须将她给我带回来!」 --------------------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老顽童 ===================================== 萧北南平视前方,眸里的光静静地,如一潭死水之波。 书房里瞬间恢復了一开始的静谧,仿若能听到彼此沉重克制的唿吸。 「聘礼备些什么好?陛下可有主意?」傅珹歌捡着空档打破沉默,顺利将话题引入到此。 萧北南回神看他:「你可有好的建议?」 傅珹歌唇角微翘,不露痕迹,眉间已漾起一股萧北南根本察觉不到的欣喜。「一般的金银财宝虽然贵重,却显不出独特价值。我听闻昭凌公主秀外慧中,饱读诗书,普通的珍品必定入不了她的法眼。」 萧北南眸中终于有了一丝光,听罢贊同地点头:「的确如此,阿鸢从小就是个极具书卷气息的女子,我也不想用这些俗物污了她的眼,让她以为我凡桃俗李。那……依你之见呢?」 傅珹歌舒了舒眉头:「陛下可曾听说过『画神』苏申?」 「苏申?」萧北南凝眉:「就是那个曾经拒绝入朝为官,甘愿回乡种田的登科状元?」 「没错!」傅珹歌暗笑道:「此人和我颇为相熟,我可以从他那边求几幅墨宝。苏申虽然不愿为官,可他却名扬四海,他的字画也价值连城。用作给昭凌公主的聘礼,再合适不过!」 萧北南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当即便兴致勃勃给傅珹歌下达了三日求画的命令。傅珹歌笑着领命后退出御书房,心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可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主意! 在萧北南面前,他自然不敢说谎,毕竟以萧北南的狡猾,若话中藏有五分假,他是能看出三分的。所以他想要以苏申之画作为聘礼,是他心中所想,更是他心中所愿。 若不是郑剋当时无意识地一句「作诗」,他怎么能想到把自己的意思写进诗里这么绝妙的点子?既能给阿鸢传信,还能当着萧北南的面传的明目张胆。 最关键的一点是,苏申的居所,好巧不巧就在齐南山附近。这样一来,傅珹歌想要去齐南山,便由此变得不能再像这般的名正言顺了。 萧北南命令一下,傅珹歌甚至都不敢耽误,生怕就误了君王的正事。回到东郊大营领了一匹千里驹,朝郑剋不怀好意地笑了一笑,跳上马背便疾驰而去。 那小将望着马蹄一骑绝尘,酸酸地在郑剋旁边嘟起嘴嚷嚷道:「将军,这……这分明就是在挑衅你侮辱你贬低你轻视你!!士可忍,孰不可忍!」 话音未落,后脑勺处将帽「乓」得传来一声闷响,原本端端正正的帽子被这一敲变得东倒西歪,遮住了小将的半只眼睛。 他扶了扶帽子,露出自己的眼睛,目光委屈巴巴地盯着身旁的郑剋,听他勐吸一口怒气,兇巴巴地朝自己吼道:「我知道!!要你说!!!」 郑剋之所以这么生气,除了傅珹歌那挑衅的笑容之外,最主要的是他现在骑着的那匹马,正是从自己手上抢过去的。 那可是千里驹! 千里驹在傅珹歌的身下「咯噔咯噔」狂野奔驰,似乎并没有因为突然换了个主人便消极怠工。远在京郊几十公里外的齐南山,竟然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 傅珹歌面露欣慰:和当日从桑元征手里抢来的那匹有的一拼!自己曾经征战沙场无数次,可谓阅马无数,真正评价的话,确实还是抢来的这两匹跑起来更带劲。 齐南山下的景致和桑榆镇大相迳庭,这里一眼望到不到头的,都是清一色的稻谷,如今中秋之际,稻谷已经开始泛黄,稍微早熟一些的品种,已经可以收割了。 这里人家户并不多,田的边界处,能远远看到些许房屋院落,此时正是傍晚炊烟裊裊的时候。 马匹的速度逐渐慢下来,踏在绵软的田埂上,若是稍加用力,容易人仰马翻。 再多往里走一些,田埂越是窄小,傅珹歌干脆跃下马步行。再走近一些,才发现稻田深处,竟有一人弯着腰正在拾掇里面的杂草。 「老伯,」傅珹歌立足高声朝他喊道:「请问你可知苏申苏先生家怎么走么?」 那人闻声抬起头来,隔着不远的距离眯着眼瞅了瞅岸上正伫立着看着他的年轻人,没有说话,继续弯下腰拾掇野草。 傅珹歌也不心急,干脆扔下缰绳,耐心地等在原地。 远处天地一线,此时正值黄昏,火烧一样的云层看起来如泼了橙黄色的油墨。 老者在田里弯腰劳作,少者就在田埂上静静等候。这画面一直持续了两三刻钟,那田中的老者这才捏着一大把杂草走到他跟前上了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傅珹歌刚要迎过去,那老者却冷不丁怒「哼」了一声,擦着他的身旁走过去,面色有些愠怒。 「怎么着,这是生气了?」傅珹歌赶忙牵着马走上前去,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那老头。 老头却头也不回,一把将手里的杂草扔到身旁道路旁,就着自己的粗布麻衣擦了擦脏手,撇嘴嘟哝道:「你咋好意思?!半年未来,如今突然出现,怎么?又想来蹭吃蹭喝?跟你说,你想得美门儿都没有今晚就没有给你打上米!!」 看得出来,老头是真的有些生气。傅珹歌不怒反笑,上前挡住他的去路,面色却一反刚刚的笑意,严肃道:「申叔,不是我不愿意来。只是这半年的经歷实在是说来话长,有些坎坷难言。你若是不让我进屋,怎么听我慢慢细说?」 苏申斜着嘴吹了吹自己的花白鬍鬚,虽然脚步还在往前,眼神却已经忍不住斜睨起了傅珹歌,「说来话长的经歷?怎么着,找媳妇儿了?」 傅珹歌没有回答,却在身后红着脸低头不语,脚步也变得有些缓慢。 苏申的脚步突然就顿住了:「真找到了?」 见傅珹歌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满脸酡红像是醉了酒。他当即便肯定了,当年这油盐不进女色不近的臭小子,终于开窍了! 这么一来,苏申的态度和刚刚相比转变的无比明显。他收起刚刚那副看谁都不爽的面容,用几近谄媚的笑容面向傅珹歌,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让傅珹歌勐然感到有些不适应。 「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多大点事儿啊,只要你肯找媳妇儿,你就是我亲侄子,快,快跟我进去,我已经忍不住想要八卦个几十回合了!」苏申一边拉着傅珹歌的胳膊,一边迫不及待地朝着自家院子走,颇有些躁动。 傅珹歌无奈地看着这个老顽童,嘆着气被他拽回了自家。 苏申年老孤寡,独自一人住在一个木制的小屋,一人一屋一方田,每日耕作烧饭种种菜,闲下来就写诗作画,生活倒是很雅致。 可这半辈子走下来,只有他知道,孤独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如今年迈体弱,对生活也就是得过且过,能将究便将就,那些曾经失去的,如今也自然不再奢求了。 只是,对于傅珹歌他多少有些关心则乱。他不想让他步入自己的后尘,年轻时只顾追求自己所谓的目标理想,追求所谓的自由惬意,到老了的时候,只能抱着被褥里的空气嘆息到天明。 苏申在一旁煮茶,傅珹歌抬头就能看到他孤单落寞的背影,加上年老显得有些佝偻,更让人生怜。 「若是度过了眼下难关,我替你物色一位老伴吧,这样你的生活也能更丰富一些!」 「丰富!」此时的苏申如同嘴硬的死鸭子,还在倔强地反驳:「我每天吃饭睡觉种种田,还能写诗作画喝喝酒,怎么可能不丰富。你小子,顾好你自己就行。对了,既然找了媳妇儿,怎么没带来给我瞧瞧?」 他将一壶热茶烧好,倒了一杯递给傅珹歌。 傅珹歌端起茶杯,滚烫的茶水冒着浓烟,他只能先用嘴轻轻吹气,顺便将漂浮在杯子里的茶叶吹到杯子边缘倒出去。 「她……她暂时还来不了!」 傅珹歌说罢,正要去喝茶,不料刚刚将杯子凑到嘴边,手里却一空,被那老顽童苏申夺了过去。 他一脸震惊地望着苏申,只见他恼怒地一口喝掉了自己的茶水,「呸」一声将茶叶往旁边一吐:「你倒是说说看,如何来不了?我看,要么是你在说谎骗我,要么就还是你在说谎骗我!!」 傅珹歌起身安慰了一下气唿唿的苏申,硬将他摁在面前的座位上,这才把事情的缘由从头道来。 「是这样的,我的确爱上了一个姑娘,很爱很爱……可我有一个朋友……咳咳,我这个朋友,他和我一样也爱上了这个姑娘,而且,他比我先认识她,自小就励志一定要将她娶到手。」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自小刻苦钻研拼死拼活,到如今拼出了一番大事业,所以,他就想赶紧将这位姑娘娶回家。可问题是,这个姑娘并不愿意嫁给他,甚至为了拒婚差点就死了一次。但我这个朋友知道姑娘没有死,如今又要逼迫姑娘嫁给他,还让我去替他迎亲。我……我着实有些难办!」 听他说完,苏申悠悠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傅珹歌道:「我肯定不愿让我心爱的姑娘嫁给她不爱的人,可我也担心这个姑娘因为我的不辞而别误会我,也想告诉她我一定会趁着迎亲之时将她带走。可我不敢直接给她写信,怕被人截去。所以我想了个法子,我把我想写的画写成一首诗,由你给我画一幅画,当做聘礼直接送过去!」 苏申不如先前的顽劣,此刻却显得神色有些严肃。他一字一句听完傅珹歌的话,浅浅思索片刻,直言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好!」 「???」傅珹歌一脸疑问:「为何?」 苏申轻轻嘆了口气:「容我说句实话,逃避真的能解决问题吗?即便是你带走了这位姑娘,你们真的就能平安一世,高枕无忧吗?萧北南既然能在西蜀找到你,今后他也定能找到你!何况,你连他的女人都敢抢,阿珹啊,留给你选择的路,可不多哦!」 「你……」傅珹歌震惊地说话都结巴着:「你……你个老头,怎么什么都知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苏申咧嘴一笑:「小滑头,你傅珹歌是谁啊?咱们南齐的战神!你哪个朋友我不认得?能够处处压制你一头,还能让你替他迎亲你还不敢反抗的,除了你们的皇帝陛下,还能有谁?」 傅珹歌一时无言以对,从他面前夺过茶杯给自己倒满了茶水,简单地吹凉后一饮而尽,如同在灌自己烈酒一般。 苏申看的于心不忍,又忍不住发笑。他知道傅珹歌自小是没有野心的,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挑唆什么。可如今世道不一样了,这些年他也看清了萧北南为了战乱让百姓深受苦难,心中早已对他不满至极。 「阿珹,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你也应该为山上那几位想一想。关系再怎么僵,毕竟是骨肉相连,血浓于水。你总不至于让他们这一辈子都受制于萧北南那个战争狂魔吧?」 他说罢拍了拍傅珹歌的左肩,起身凑到他耳畔,小声道:「南齐,该变一变天了!」 --------------------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齐南山 ===================================== 「你瞎说什么呢?」傅珹歌愕然看着他,恨不得将眼珠子瞪出来:「你不要命了,说这话?」 苏申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轻松,仿佛刚刚自己讲出来的真的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一样。「我有没有瞎说,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 说罢,他认真的看着傅珹歌,虽然唇角还挂着笑,但面容却没有半点儿戏:「阿珹啊,不要妄图去改变一个人,尤其是不要妄图去改变你的君王。若他一意孤行,你忠心直谏便是自取灭亡,你善意规劝,就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改变不了一个人,你就去改变这个世道!」 傅珹歌望着他深唿吸一口,难以阻止这个老顽童继续说着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不管曾经在南齐,后来去西蜀,还是如今又立于此处,他所求的,无非是天下安宁,还有自己心中的那个人能平安,其他的,他根本不在意。 要他颠覆这个世道,倒不是难,只是,他不想。 「申叔,改变一个人难,可改变世道又谈何容易?干戈一起,战火绵延,举国上下必将又要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苏申满脸褶皱叠起,像是夹了一层又一层的无奈和悲哀。他指了指身后的齐南山,蹙眉质问:「那你全家老小又当如何?你不管不顾了这么些年,是时候终结了吧?这些年你可曾去山上看过,看他们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以为这是萧北南在替你家人养老么?他是在用他们的性命作为威逼你的利刃,让你随时可以听命于他!」 傅珹歌垂着眸子,思绪陷入混乱,头脑有个声音一直在敲打着他的灵魂。 顿了半晌,苏申见他没有回应,又继续道:「你离开南齐,萧北南为何如此放心?明知你在西蜀,他也甘愿放任。不就是因为他手里还捏着山上那几条人命吗?他笃定,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你最终还是不会不顾他们的死活!好歹这次你回来了,要是你反抗他,想必齐南山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这些,他并非不懂。 傅珹歌嘆了口气,抬头深深凝望着这个头髮花白,半只脚都已经踏进了棺材,却还在焦心地为他考虑的老头。「申叔,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萧北南对我毕竟有知遇之恩,我不可能行叛逆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不过你放心,这次,我就是来找你商量如何解救我父亲他们,西蜀我也会去。不过,我是不会让阿鸢她过来和亲的。若是萧北南听我劝,或许我们之间还有转圜。若他仍旧怀抱执念,那……」 「那当如何?」苏申紧紧盯着他的双眸,等着他的回答。 傅珹歌起身,声音平淡语气缓慢地道:「到时再说吧!」 苏申怒甩了下自己的手,二话没说转头就走。傅珹歌忙问:「又生气了?」 苏申回眸:「给你做晚饭去! 晚饭很简单,三菜一汤,外加苏申拿手的肉夹馍,两人吃着倒也正正好好,饭菜很快也就上了桌。 饭桌上,苏申对刚刚的问题还是念念不忘,一边喝着汤,一边还不忘嘀咕:「要是以后用得着我,随时给我来信。」 傅珹歌差点噎住,接过苏申递过来的汤赶紧喝了一口,这才有暇接话:「你不是不热衷于朝堂琐事么?怎么如今这么积极?」 「我是不热衷于朝堂琐事……」苏申道:「不过为我热衷于为知己两肋插刀!我愿意出山,也只是因为你。」 「咳咳……」傅珹歌再次被他的话呛得说不出话来,兀自干咳了半晌,才憋红了脸,指着苏申半嗔半怒:「你这个老头!!」 那一晚,傅珹歌被苏申留宿他的这个小院。 中秋之夜,群星拱月,那玉盘一般的满月在无数闪烁的星河间就像一面铜镜,明净的能映照出一个人清晰的脸。 傅珹歌揉了揉眼睛,那张脸又忽而消失,让他感到有些怅惘,也有些许后悔。 没事干嘛要搓眼睛呢? 离开西蜀不过数日,他心底的思念如同决堤之水,翻滚之潮,正不顾一切涌向他思绪最深处。那张白皙明净的脸,时而出现在路过的清澈湖面,时而出现在低头品茗时的茶杯中,时而闯入梦境,时而浮上眼帘勾起他无端的一笑。 「阿鸢,你现在好吗?」他自言自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而与此同时,隔壁夜深仍未熄灯,灯光照耀下的人影在纸煳的窗上跳动。 屋内,苏申凝着眉,正笔走龙蛇,奋笔赶画,一刻未曾停歇直至凌晨时分。 公鸡打鸣之时,傅珹歌起身从屋内走出,看到苏申房里隐隐约约还有些烛光。他步伐轻稳,小声地上前敲了敲门,不料屋里的苏申竟然声音充满中气地喊道:「门没锁,你自己进来!」 傅珹歌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而入,见苏申此时正一脸严肃地盯着桌面上已经勾勒了大半,正最后收尾的一幅画。 「这是?」 「芙蓉!」苏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勾勒:「芙蓉尤似花中仙,一朝入梦魂不归。可怜夜半相思曲,徒惹红烛尽落泪。」 傅珹歌耳听他吟诗振振有词,眼观他写字行云流水,虽然念的和写的完全不一样,但却能做到丝毫不差。真是令他佩服! 不过……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面色不悦道:「你这是在嘲讽我?」 苏申心里暗笑,嘴上却不答。此时芙蓉图已经被他画好,傅珹歌要他写的诗也都写了上去。 他端起画纸,认真地用口中的热气去吹了吹画,加速墨的凝固。 傅珹歌看了眼他手里的书画,可算是泄了一口气。 一直到午饭后,苏申才将晾干的画话卷好递给傅珹歌。 「既然来了,还是去山上看看。」 傅珹歌点点头,解开马的缰绳,和苏申道了别便跃上马背。直到看到他的方向的确是朝着齐南山而去,苏申才点着头欣慰转身。 实际上,齐南山是个风景很是秀丽的地方,被软禁于此,除了不能随意出山外,倒也没有多少可诟病的地方。待遇算得上好了! 傅珹歌驾马前行,一路爬坡转弯,在尘土飞扬中行了半个时辰,才总算是来到了半山腰。 记忆中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是在十五岁那年。因为他执意替萧北南卖命,惹怒了傅颍权,父子之间关系如三尺冰封。 那日,面对着背着行囊要离家的傅珹歌,傅颍权一怒之下也说了这辈子最重的一句话:「若今日你离开,你我便再也不是父子!」 年少轻狂的傅珹歌什么也没说,昂着头便消失在他父亲的视线里。如今,站在齐南山庄外的石阶之下,傅珹歌却依旧连下马的勇气都没有。 可今时不同往日,傅珹歌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当年任性的资本。若是自己和父亲再这么僵持下去,说不定真的如苏申担忧的那样,自己被萧北南控制不说,自己的一家下半辈子都将在这里受尽凄凉。 他忧心天下人,可自己的父母,不也是在这千千万万天下人之中么? 终于,他从马上一翻而下,将缰绳栓在石柱上,一步步踏上这个既让他期盼,又让他忐忑的石阶之上。 走过齐南山的牌匾,再行一截石阶,上面便是坐落在这深山之中的四合院落。远远望去,蓝天下青山见,雪白的墙壁,青色的瓦片,倒是显得清幽。 离门越近,傅珹歌心中越是如擂鼓一般砰砰乱响。他抬头一望,门紧紧闭着,想来不能出山,家里二老便连出门的想法都已经没有了,成日只呆在这狭小的院子里,活像困兽,虽然好好活着,却如同走进穷途末路。 此刻他的心,勐然痛了一阵。 走到门口,他伸手一推,那门「吱呀」一声很吃力地被推开。年久失修的木门,就像人到了晚年那般,轻轻动一动都感觉骨头要散架。 想到这里,傅珹歌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此行着实让他心里寒凉了一把。 若是当初听劝,结果又当如何呢? 院子里很是干净,虽然石头路面因为常年潮湿长了不少青苔,但放眼望去,明明周围群树环绕,地上却一片落叶都很少找到,这说明院子的主人打扫很是勤快。 环顾了一下四周,院子不大却空空荡荡,犹如傅珹歌此刻的内心,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正对着的方向,就是东西两间主屋,中间还有一个正厅。 傅珹歌抬起步子,刚刚踏进正厅门槛,却见正厅前方右侧的桌边端坐着一个人,正悠闲地喝着茶。听到他进门的动静,这才边喝茶边说:「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傅珹歌一愣,赶忙上前行了一礼:「傅珹歌拜见陛下!陛下怎么会在此?」 是啊,他是靠着千里马一路狂奔来到此地,转个眼的功夫,萧北南竟然已经提前抵达齐南山,在这里等着他。 有何用意? 傅珹歌心里开始盘算,这才明白萧北南其实一开始就并非真正信任他。 萧北南起身面对着他,笑得意味深长,让人难以捉摸。 「阿珹,在你给我提出找苏申作画之时,我便猜到你应该会来齐南山。可我记得,当初我是给你下过命令的,除非我允许,否则你不可以和傅颍权相见。怎么,你是忘了,还是刻意违逆?」 傅珹歌眼眸一转,立马拱手:「臣……绝无此意!只是,多年未见家父,有些想念……」 他的眼眸落寞垂下,如同融化的冰雪,化作一缕小溪,细细柔柔让人生怜。 萧北南握着他的肩,笑意绵绵:「这么多年兄弟,我也不是不近人情。只是,眼下正式和西蜀和亲的关键时期,你要认清当务之急。我可以承诺你,和亲之事你办好了,我便让你和傅颍权相见。若是办不好,就不好说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他的笑容慢慢减少,直到凝固,冰封。看着傅珹歌,明明面无表情,却总是让他感觉到他心底强忍着一股怒火。 或许他一次次的任性和叛逆,已经快要将他逼到了疯狂的临界点。如若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指不定萧北南真的会魔性发作。 傅珹歌点了点头,轻声回了句:「嗯!臣明白!」 这个时候,他的思路才逐渐有些清晰。萧北南看似不动声色的背后,其实早已暗藏各种心机。 他不敢赌,不敢随意猜测,是否他和阿鸢的事他已知晓。 此次西蜀之行,他必须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要能救出自己的全家,又要成功阻止西蜀和亲。 可这么做,又与直接谋反有何区别? 两人就这么在这早已空空荡荡的山庄里,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大厅中对视着,目光淡然,却暗带电光。 半天后,萧北南才话锋一转,问道:「苏申的画,拿到了吗?」 --------------------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中秋夜 ======================================= 傅珹歌从背后抽出苏申画的芙蓉图,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在萧北南满眼的质疑之下将其展开。 芙蓉花开,有如美人展颜,那抹娇嫩的粉被满卷的碧绿衬着,更像是青春娇艷的姑娘在这满目春色的人间含羞绽放。 这花开的像她的一颦一笑,这画作的也像她的柔媚坚韧,让萧北南都不由地愣了一愣。 「这苏申果然名不虚传。」他接过画,目光落到上面写着的几行诗句上:「这写的什么?」 傅珹歌掌心微微渗出了汗,拳头暗自握起,眉心不由地轻轻蹙起,紧张地看着他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那首诗。 「莫道芙蓉花开早,往昔春日已满园。南来北往双飞燕,齐眉举案栖枝间。柳絮纷飞传春意,湖中鸳鸯戏渔船。亭亭玉立一佳人,见有人来半遮面。」 这首诗,表面写的是芙蓉花开,描的也是春日繁花似锦,燕子归来,柳絮纷飞,鸳鸯戏水的美好景致,细细一品,又带着表达对一位长相娇美女子的追逐,以及想要结成连理的心愿。 更深刻一点,这其实也是一首藏头诗,不仅写出了对阿鸢前往南齐和亲的阻止,也暗示了傅珹歌会在覃州柳湖亭等她,带她离开。 苏申写诗上去时,刻意用了行草,字体龙飞凤舞大小各异,一般人不会轻易看出诗头的意思,当然也理解不了其实傅珹歌还写明了另外一层含义:他和阿鸢两人,一南一北相隔两地,却仍旧如「双飞燕」同心同德,一如他当日承诺「永远不会背离她」;还通过写鸳鸯「戏渔船」,表达了他想跟阿鸢两人演一齣戏,来戏耍南齐和萧北南的意思。 这首诗写得实在是有些含蓄,含蓄到傅珹歌都有些担忧他的意思能不能表达清楚。可他相信,一旦阿鸢细品时发现了藏头诗的秘密,她一定会进一步发现其他几层的含义,那么她必定懂他,知道他心里真正要给她说的是什么话。 萧北南果然没有怀疑这首诗,读完之后只浅浅赞嘆了一句:「这苏申画作的不错,诗也写的妙,不仅赞美了阿鸢如芙蓉花一般娇美,还表达了南齐和亲的意愿,举案齐眉,比翼双飞,鸳鸯戏水……真的绝妙!就是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话到此时,他已经低着头将画卷了起来,重新递给了傅珹歌。 「如此,便着令鸿胪寺将这画同聘礼一同送往西蜀,你也一同前去。记住,在西蜀覃州边境扎营,等候鸿胪寺的消息。若是西蜀拒绝和亲,你便只管挥师北上。记住,我只要阿鸢!」 傅珹歌冷冷地看他一眼,不痛不痒回復了个「是」,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萧北南又一次将他叫住:「你家人的死活,掌握在你的手里。阿珹,别再让我失望!」 傅珹歌转身,上前拱手道是,心里却暗暗强忍住一股难以克制的恼怒和酸楚。 萧!北!南! * 一轮圆月当空,抬头仰望是漫天的星河耀眼,向前平视,是无边无际的绚烂灯火。 今夜,是西蜀一年中除了除夕夜外最为热闹的一夜。 中秋团圆,灯火辉煌。 益州城被各式各样的花灯装点着,大街上的人们也成群结队提着花灯游走,若是从上而下俯视过去,仿若灯火流动成河,又像一条橙红色巨龙,蜿蜒盘旋在山川河海中。 如此热闹盛况,让人心都忍不住躁动。 祭祀大典的阴云暂时退散,祁漠炎又调整好心情来到紫菱宫,他扇动着长袖,迅速而急切地来到阿鸢面前,兴致勃勃地笑着邀她前往一起看灯会。 阿鸢正在梳理妆发,被他这么突然闯进来,却不如之前那般随性,脸上明显不太愉悦。 「漠炎哥,以后你来紫菱宫,还是先通传一声吧!」 闻言,祁漠炎脸上的笑容突然冻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阿鸢竟然会跟他讲出这样一句话,这和之前她与他讲的,截然不同。 从他的反应中,阿鸢大概猜测到了他此刻的疑惑,也不是没有想起她曾经告诉过他,进入紫菱宫不用通传。「额……我的意思是,如今我们都已长大,我一介女子,又是一国公主,自是要注意名声和形象些。漠炎哥你不要多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祁漠炎一听,刚刚如若冰封的脸上仿若又照进一米阳光,笑道:「当然不会!阿鸢,你的顾虑很有道理!虽然此生,我祁漠炎非你不娶。但没有正式迎娶你,自然应该顾及你的名声。是我思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非她不娶…… 阿鸢心底暗自纠结。 若是没有逼宫,她也没有跳崖,这段时间的一切一切都没有发生。回到当初她还是个心思单纯稚嫩的小公主,听到祁漠炎说出这四个字,她必定会心生欢喜,面露羞涩。 可如今,在她跌落谷底经歷人间百态,又重回山巅,她承受了太多也背负了太多。这四个字对她来说,根本激不起半点波澜。 虽然想是如此想,但她此时心底比谁都清楚,真正让她改变的,或许并不是这个世道和她的遭遇。而是,这一路上遇到的这些人! 祁漠炎站在身边呆呆地看她发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过来邀请她去灯会的。 他回神伸手去拉阿鸢,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阿鸢,走,灯会开始了,咱们一起去祈福许愿吧!」 不由她拒绝,祁漠炎已经拉着她出了紫菱宫。 虽然皇宫里也同步举办了灯会,和宫外也不分上下。可祁漠炎却直接拉着她上了马车,并且没有带任何随从,连陈元都没有通知便出了宫。 因为自小一起长大,他比谁都清楚,比起皇宫的奢华,阿鸢更喜欢的是宫外的自由自在,和每天都不同的场景,遇到不同面孔的人。 她喜欢那些新奇的事物,胜过于喜欢权贵们所艷羡的一切。 车辇就这样出了宫,就像当年那样。可阿鸢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个时候的刺激和快乐了。 坐在马车里,她依旧面色凝重没有展眉。祁漠炎也很快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往她身边靠了靠,拉过她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阿鸢下意识地要抽回手,祁漠炎却提前感知,并握地更紧,「阿鸢!」他大声喊她:「你怎么了?自从你回宫之后,我感觉我们之间好像生分了不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阿鸢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双眸深邃如渊,浅浅的眸光中泛着委屈,但再往里探,却一片朦胧。 阿鸢看不穿他的眸,更看不穿他的心。 「没!」她只能笑着敷衍:「我只是身体有些不适,所以笑不出来。」 「身体不适?」祁漠炎立马变得紧张起来,连忙将她又往自己面前拉近了一些:「哪里不适?」 阿鸢摇了摇头:「约莫是受了些风寒,倒也无大碍。只是想要休息休息,也没什么劲去看灯会。对不起……」 她的道歉,反倒是让祁漠炎感受到一些不安和自责:「你无须跟我说对不起,你身体不适我却硬拉你出宫,又是我考虑不周了。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经常去的那个同鑫客栈么?我要么带你到那里休息一下,等你舒服些了我们再回?」 「那灯会……」阿鸢喃喃。 祁漠炎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住她的头顶,「还看什么灯会,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同鑫客栈如今正值中秋生意火爆之时,祁漠炎却一来就要清场。掌柜虽然为难,却知道眼前的大人物身份,根本不敢违抗,正欲照办,阿鸢却恼羞成怒,让掌柜万不可这么做。 她要了一个最普通的房间,在祁漠炎一脸的无奈之下,拖着软绵绵的身体进了房间。 祁漠炎传来了御医替她看了病,让人煎了药,餵她喝完后一直看着她入睡,才替她理了理背角起身离开。 他的房间在隔壁,嘱咐了掌柜不许任何人打扰后也进屋休息去了。 直到第二天日晒三竿,祁漠炎又是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急沖沖跑到隔壁去没有见到阿鸢人影,下楼也没有找到她,他才知道,这才阿鸢是真的不见了! 上次在黄州驿站,他就觉得自己不可能一觉睡得那么沉,可第二天发现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阿鸢又好端端坐在那里,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却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睡得那么香,究竟是什么原因。 而就在昨晚,一个便衣男子蒙着脸,往祁漠炎房间吹了一口迷烟之后,成功将阿鸢带走,并离开了整整一夜。 * 阿鸢随着那人来到益州城郊,在一处荒凉得不能再荒凉得半山腰,半人高的野芦苇将来路掩盖地彻彻底底。 往里再走一些,人烟僻静处,草丛和灌木都变得逐渐低矮,然后是宽敞的路平面,直直地通向一处木屋。 那木屋有几个房间,屋外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周围种了不少菜,院子中央还有一个八仙方桌。 院子里养了一条狗,黄色的皮毛油得发亮。见到有人来,干干地吠了两声后,闷哼一声开始摇头晃脑激动起来。 阿鸢走近一看,差点没哭出声来:「阿黄!!」 她激动地唿喊着,飞也似地往阿黄跑去,而阿黄也开始朝她狂奔过来,扑到她的怀里。阿鸢于是便半蹲下身子,任由阿黄将湿哒哒的舌头在自己的脸上狂舔。 不一会儿,听到阿黄动静后,屋里也紧接着走出来几个人。 而这几个人,却让阿鸢更加破防,瞬间崩溃大哭! --------------------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劫后生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只见在那木屋正中央,门被轻轻推开,首先走出来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老妇人衣着朴素,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尚好。她盘着发,虽然没有一根髮簪点缀,但总觉得这髮型透露着与众不同的贵气。 见到阿鸢之时,她已经因苍老憔悴而凹陷的双眼中,忽然有了光。 「公主……」 听到她的唿喊,阿鸢这才确信,她真的没有看错人。这个老妇人,真的就是自己从小的乳娘,传授自己绣技的黄嬷嬷。 阿鸢激动冲上前去,和黄嬷嬷紧紧相拥,泪水如洪水一样瞬间泛滥成灾。 而接下来,原本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的几个人,也都一一出现在她面前。 桑槿,桑梓,陆十松,还有江盈! 久别重逢,死而復生,几人激动相拥场面一度有些无法控制,整个院子又是嚎又是哭。直到桑子渊终于缓缓走上前来,「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进屋去吧!」 这一餐,是几人分别后第一次相聚,人还一个都不少。阿鸢自回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吃得这么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何你们几人会在一起?那些日子在桑榆镇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都带着一丝别样的笑意。桑槿更是笑得像秋海棠般含苞欲放。「阿鸢,这,你可就得听咱们桑大人好好给你娓娓道来了。」 阿鸢闻言目光落到桑子渊身上,桑子渊于是清了清嗓子,将自己这些天没日没夜干的大小事情,一一如实汇报。 * 那日,桑子渊和傅珹歌在桑榆边缘继续寻找陆十松,可找到一半时,萧凛却突然说有了陆十松的消息,并将他带走。 毕竟萧凛和傅珹歌关系匪浅,即使是平日就很智谋过人的桑子渊,也依旧没能发现这其间不对劲之处。直到好半天不见他们归来,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却也是与此同时,土屋小院起了火。 桑槿以为阿鸢在屋子里,独自一人狂奔回去,为寻阿鸢,她奋不顾身冲进火海,险些与火海融为一体。 桑子渊发现火势带队归来,和正在屠杀村民的黑衣人正面相遇。他临危不乱,设计将黑衣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和桑元征来了个前后夹击,成功将那群人击溃。 回到土屋小院时,院子里的火势已经蔓延成海河之势,大火的烈焰炙烤着周围的土地,稍微靠近一点,就能感觉到浑身热辣辣的,像是被扔进了火炉。 桑子渊远远看到小院的屋子在大火的侵蚀下逐渐崩塌,屋顶的房梁被大火裹着簌簌下落砸向地面。而桑槿正绝望地站在屋内,四处寻找空隙躲避火苗。 浓烟呛得她头晕目眩,火热的温度让她口干舌燥,只觉得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每一滴血液都在慢慢干涸。 那一刻,两人隔着火海相望,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 桑子渊大喊着桑槿,不顾一切朝着火堆里沖。 桑槿却摇着头,眼里的泪涌出,浇灌在火苗里。「子渊,你别过来!死之前能再见你一面,值了!」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即便是燃烧着的木头还不断砸向她的身边,她却连躲都不想躲了。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桑子渊也葬身火海。 桑子渊速度很快,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或者即便是听到了,他也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一眨眼之间就冲进了火海中,拉过还在震惊着没有回神的桑槿往外跑。 火势越来越大,逃生的机会也越来越渺茫。两人刚刚跑出去几步远,一根巨大的房梁便从头顶砸下,合着火苗一起拦住了他们唯一可以逃生的方向。 「咳咳……」桑槿喉咙干痒,让她忍不住干咳。可这些令她窒息般难受的感觉,却怎么也抵不过她此刻的懊恼:「子渊,你干嘛这么冲动,你不进来还能好好活下去,可现在,我们两人都出不去了。」 她边说边哭,眼泪划过脸颊带走了一些灰黑的尘土,让她的脸看起来显得更像是被划出了一道花纹。若在平时,怎么看怎么滑稽,可眼下处于如此绝境中,桑子渊却见之生怜。 突然间,他猝不及防地将桑槿搂入怀中。 桑槿内心一震,只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宽大的胸膛,下一秒,他的双臂紧紧地环上了她,宽大的衣袖为她遮住只穿了单薄衣衫的后背。 看似拥她入怀,实则却是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火的炙烤。 他是要同她一起赴死吗? 也罢。 桑槿心中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恐惧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表的欣喜和慰藉。 生不同衾,死同穴。 如此,即便是黄泉路上,有他相伴相随,来生想来更能在茫茫人群里遇见他。 桑子渊没有开口,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桑槿的后颈处,即便是在大火的热浪中,也能清晰地被她感知到。 在他看不到的方向,桑槿浅露出一抹笑缓缓闭起了双眼。这一刻面临着死亡她没有惊恐,却反倒有些享受。 「噗」! 「吱」! …… 随着突如其来的两声响,桑子渊和桑槿两人感觉一股冰凉从头蔓延到脚,眼睛还没机会睁开,一阵木头焦味就闯入了鼻腔。 桑子渊奋力睁开眼,只觉得长长的睫毛沾着湿哒哒的水珠,正不断往下滴,好似缩小版的水帘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怀里的桑槿浑身也湿透了,原本就穿的很薄的丝绸外衫,在水的浸润下变得更加丝薄透明,隐隐能看到她肩膀处柔嫩的肌肤和后背凸起的蝴蝶骨。 两人终于在冰火两重天里痛苦地分开,眨巴着眼睛任由头上的水继续往下滴淌,愤怒而又无奈地转身望向门口正端着木盆提着水桶望着他们俩的桑元征等人。 「我说……」桑子渊快哭了:「你们灭火就灭火,不需要专门对着人泼吧?」 桑元征嘻嘻笑着耸了耸肩:「大人,实在是抱歉,刚刚看你后背落了些火星,没考虑那么多。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桑子渊闭着眼心里暗骂:狗东西,还敢有下次!!! 周围的火已经悉数被泼灭,桑子渊二话不说,踏着残灰走到桑元征面前,一阵你拉我扯之后,将他的外衣扒了下来。还没等他回神,便已经又掉头走到桑槿身边为她披上。 他温柔地替她理着衣襟,桑槿动容地抬头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瞬间重叠在一起,眼里的光比刚刚那一场火更甚。 他们对视着彼此,不多时桑子渊就红了脸,耳根一热赶忙扭过头,正好看到桑元征八卦的眼神正盯着他们俩发笑。 走出土屋小院,秋风迎面扑来,两人的脸上都感到一阵舒爽,刚刚被火烤的发烫的脸颊温度也开始下降。 「桑县令!」桑子渊扭头道:「你先把桑槿安排到客栈里暂住一下,让她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我这会儿去村民家里看看情况,你派人去其他地方也看看。等你忙完,到这里与我汇合。」 收到命令,桑元征这才止住笑意,摆出一脸正经带桑槿离开。 桑槿大难不死,此刻虽然心有余悸。可刚刚桑子渊冒死冲到火场救她,便已经让她感觉死了也值。如今他需忙公事,她自然听他的话,默默跟着桑元征离开。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拉过他的手,蹙眉道:「阿鸢不在屋子里,你一定要找到她。若有消息,尽快告诉我!」 桑子渊点点头,两人至此转身,背向而行。 桑坪村遭遇屠杀,千万支箭像刺猬的刺,深深插进村子里各处。茅屋,木柱,棚里的牲畜,还有地上随处可见的村民的尸体…… 箭雨已经停了,惨叫声也不再此起彼伏,村子里却依旧关门闭户,如同地狱一般静谧。屋里的村民们还瑟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夫妻间相拥着,抱头压着嗓子痛哭。 桑子渊带着官兵们一户一户敲门,却没有人敢打开。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又抬头环顾了一下这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的村子,当即心中痛得紧,却很难开口,一肚子火压在心中,迟迟找不到发泄口。 他面色通红,实在没法子,只能摆动着双臂急沖沖朝村长家里走。希望能藉助村长的力量,让村民们都开门出来,告诉他们他已经将敌人消灭了,让大家振作起来,为死去的亲人朋友敛好尸首,好歹让大家入土为安。 还没走到村长家,老远处就见村长家门口的大路一侧,村长夫人正抱着浑身是血已经断了气的村长泣不成声。 桑子渊顿住了脚步,一时失语。 官兵们将村长遗体帮忙抬进屋中后,村长夫人倒也明事理,虽然连她自己尚且还在悲痛中难以自拔,却很快答应了要帮桑子渊劝说村民们。 对于一个村而言,或许县令也好,知府也罢,这些大官平日跟他们相距较远,说不上熟络,自然也就谈不上信任。但村长和村长夫人就不同,在一个村里村长的地位,就好似一个家族的族长,一开口便能号召村民。 凭着对村民的熟知和了解,村长夫人从最容易的一户入手,很快便接连敲开了倖存村民们的家门。 桑坪村约莫二百来户,四五百人。这么一杀一烧,如今仅剩几十户,不到一百人。 倖存下来的村民便跟着桑子渊,收拾好了村民的尸体,运送至邻村的义庄处暂时存放,等统一做了法事,再一併入殓。 * 桑元征带着桑槿回到镇上,一路上满目疮痍,和桑坪村别无二致。 桑槿走在前面,桑元征走在后头。两人一路看着地面上流淌的血河,越是往前走,心中就更添一层凉意。 桑榆镇躲过了战乱,却还是没能躲过这次屠·杀。 而桑槿心中除了悲凉暗恨,更是怀揣着担忧。 她回头叫住还在低头沉默的桑元征,执意要去一趟桑府。桑元征也拗不过她,便也跟着她去了。 桑府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的场景触目惊心。丫鬟小厮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地上、墙上,到处喷溅着血迹。 桑槿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前,双眼唰地就红了。她手捂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桑榆镇已经够悲惨了,她不想让自己的哭声为这个镇子再罩上一层哀伤。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堂屋去,却忽而听到屋里传来一个嘶哑的老者声音:「哎呀妈呀,还好早些年藏私房钱私自在家里建了个密室,要不这么一遭非把我这把老骨头送走了不可!」 接着是另一个娇嫩的女子声音:「可是爷爷,咱们家有些下人没来得及救……他们……」 那老者沉默半晌,嘆气道:「命数啊!乖孙女,你好好安葬了他们,给家属多些补偿,也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桑槿闻声再也忍不住,她撩起裙子快步跑上台阶,急急忙忙冲进堂屋里。果然看到桑梓正搀扶着自家祖父从密道中走出,后面跟着她的父亲和几个有幸躲过劫难的下人。 「阿梓!」桑槿高唿着,「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两人相拥而泣,这些时日的委屈,痛苦,悲愤,如今好像找到了决堤口,两人哭得稀里哗啦,震颤天地,连桑元征都忍不住躲到墙角掩面哭泣。 能活着,真不容易! 一场浩劫让桑榆镇元气大伤,足足花了两日功夫,依靠剩余全部人的力量,才勉强将镇子恢復了原状。 桑子渊和桑元征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等所有死伤名单清理出来,妥善安置好了剩下的村民,他们这才回到县衙休息。 桑槿没有住在客栈,这几日她和桑梓依偎在一起,相互陪伴方能入眠。桑榆镇的百姓,也变得有些听不得风吹草动。 人惊马慌,哪怕是有倖存活下来的牲畜都悬着一颗心,整宿整宿不肯入眠,在圈中来回徘徊,焦躁不安。 就在第三日清晨时分,一脸疲态,唇色发白的陆十松,搀扶着有气无力已经快要晕过去的江盈回到了镇上,敲开了桑府的大门。 他们俩是在翠山下相遇的。 虽然经歷大有不同,但是命运却如出一辙。 当初桑子渊本就答应江盈,天一亮就带她离开,安排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她满心欢喜地回房收拾细软,却没想到早就已经被陈元给盯上,一路跟踪着她。当然,也听到了她在庭院中和桑子渊的部分对话。 直到她想躲,陈元便没有给她机会,连和祁漠炎汇报一声都不曾,先斩后奏地冲进了房屋捏住江盈的肩膀将她拖出了县衙。 到了翠山荒凉处,陈元拔剑相向,江盈怎肯屈服?她灵巧地躲过他刺过来的剑,连翻了几个跟斗,趁着陈元尚未回神之时,赶忙捂着肚子,既小心又急速地在黑暗中穿梭。 或许是求生欲太强,也或许是因为她运气真的不错,在她跌倒滚落到山脚处时,便掉入一个长满了野藤的坑洞中,正好被野藤完全遮挡住。 天色漆黑,地形又复杂。陈元找了半天没有找着,只能垂头丧气掉头离开。 第二天清晨,当江盈从昏迷中醒来,也只是发现身上有些擦伤的痕迹。她跌跌撞撞找路下山,去别的镇子找了大夫,不仅治好了伤,连孩子也幸运地存活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她也权当自己已经死了,就在这翠山附近的一个村落中,找了个破庙暂时躲避着。时而出门找些野果野菜,猎些野兔充飢。 而那日,她又好巧不巧地救下了被人打落山坡奄奄一息的陆十松。 就这样,两人在破庙里躲了一阵子,听到桑榆镇发生的事,这才奋不顾身相携着回来。 在桑府门口,桑梓一开门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丈夫,心中的委屈和思念再也难以抑制。她捏着陆十松的耳朵大声嚷道:「陆十松,你跟我进来!」 然后,就听到屋里传来陆十松嗷嗷的苦叫声,以及桑梓愤怒的质问:「说,你这些天和江盈待一块,究竟干了些什么!!」 陆十松:「娘子,我冤枉啊!!」 --------------------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因为她 ======================================= 秋日里周围的野草逐渐褪了青,微微有些泛黄。风一起,便朝着同样的方向肆意摇摆,就如同这些时日的时局飘摇。 阿黄乖乖地坐在桌脚旁,抬着头认认真真听他们讲述着人的故事,眼里好奇的光闪烁着,仿佛是听懂了些。同样作为劫后余生的一员,或许此时的它亦能感同身受。 阿鸢听完了来龙去脉,这才理清事情的真相。 原来,那日她被祁漠炎带走后,桑榆镇竟然遭遇了这么多。而她自己却独善其身,被祁漠炎带着回到皇城,继承那万里江山之重。 她觉得很讽刺! 当然,更多的是质疑:真的都是巧合吗? 从眼下的种种迹象,她都能很轻易地得出结论,这根本就是蓄意为之。 她想起那日重回桑榆镇时,那名衙役曾经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屠杀桑榆镇的就是南齐人,陈元也将刻有傅家军标识的箭羽递到了她的面前。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傅珹歌,指向南齐和傅家军。如今听桑子渊说起,他当日竟然真的不与他在一起。 可是,她是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一切与傅珹歌有一丁点的关系。 「子渊,阿珹离开时,有跟你说过什么吗?他突然消失,桑榆镇正好在这个时候出了事,之后他竟然没有回来过一次,也没有书信给你或者传递过什么信息?」 桑子渊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陆十松便抢着回答她这个问题:「阿鸢公主,我知道你怀疑什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家公子对你至死不渝!他在桑榆镇所做的一切全是发自肺腑,发自对你的爱意。这些你们不知,但我绝对知道,且百分之百信任他。」 阿鸢认真听着,未置一言。阿珹对她的心意,她自然是知道的,而她心底,也是一样对他抱有十足的信任。 陆十松继续说道:「反倒是你身边的祁丞相,公主你真的了解他吗?若是……若是我说出他的为人,你可会相信?还是你觉得我会为了偏袒我家公子,刻意编造些谎言中伤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阿鸢当即摇了摇头:「十松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自然不会,我也会如之前一样信任你,还有……信任你家公子。」 言及此,陆十松这才终于舒展眉头,愿意接着往下说。「我被打下悬崖那日,我看到了萧凛,他背叛了公子,将公子和韩丞相见面的事告诉了胡络布的人。而后,我又看到了祁丞相,他竟然早就和胡络布勾结在一起。他们发现我躲在一旁,直到自己的阴谋暴露,于是想对我赶尽杀绝。我打死都没想到,当年跟我们出生入死的大哥,竟然是背后捅我们刀子最深之人。我真替公子感到不值!」 听完这一切,阿鸢已经目瞪口呆。 她缓缓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背对着大家看着屋外的风吹草低,看着远处山川高耸入云,看着这河山如此之阔,感慨着人心狭小叵测。 黄嬷嬷也听了半天,一直沉默着的她原本对她们的经歷插不上话,听到祁漠炎,心中积蓄已久的愤恨一拥而上,在她喉部聚集。 她激动起身走到阿鸢身前,噗通跪在地上,「请公主赐老奴死罪!」 阿鸢赶忙将她扶起:「嬷嬷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我的乳娘,也是我的老师。从小到大,我将你视同亲娘一般,如今怎会与我如此生分了?」 嬷嬷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她,心中的一股力量让她说话更加铿锵有力:「因为,老奴要冒死揭露祁漠炎这个狼心狗肺的狗贼,他……他所做的一切天理不容的罪孽!」 这话说的很重,可凭嬷嬷的语气和神情,若非真有隐情,她断不会如此。 阿鸢将她扶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不急,嬷嬷你慢慢说。」 嬷嬷望了眼杯中水,透明如镜,就好像倒映着过往的种种。 春寒料峭时,西蜀王宫一片诡波谲云诡。南齐举兵伐蜀还欲合纵,早就让西蜀官员们人心惶惶。因而,在萧北南提出和亲之时,附和者不在少数。 千凌鸢毕竟是西蜀王唯一的女儿,先不说皇位是否继承,凭藉着厚重的父女情谊,他都尤为不舍,在朝堂上数度缄默,心中犹豫不决。 而他并非一个人不舍不愿,在大殿之下,祁漠炎一直努力地尝试着替他与群臣转圜。私下也曾劝他,那些嚷着答应和亲的大臣,一个都留不得。 可是,眼下西蜀本就国力衰微,支持和亲的人一天多过一天,即便是千墨痕再无奈,也没办法堵住朝堂的众口铄金。最后,连一向徘徊的他,都选择了妥协。 原本只要他坚持,只要他不肯点头,哪怕是整个西蜀都喊着要千凌鸢答应和亲,祁漠炎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摆平。 可是,最后竟然连千墨痕这最后的一道防线都没能守住。 祁漠炎有一度陷入了悲痛和绝望。 他来到紫菱宫,看着阿鸢为和亲之事神伤悲痛却又无可奈何,他心间的心疼和愤怒再也难以抑制。 那一晚,他让江盈梳洗一番将她送入千墨痕寝宫把他灌醉,想办法偷到了他的虎符。他连夜调兵包围皇宫,第二日早朝便直接杀到勤政殿。 千墨痕死都没想到,最后逼宫谋反的那个人,竟然是整个朝野里唯一对他绝对忠心的祁漠炎。 他命尚易将千凌鸢送出皇宫,却让她被逼着跳下了悬崖。等到祁漠炎赶到悬崖边上时,他亲眼看着她一袭白衣跳了下去。 那日之后,祁漠炎一日没找到千凌鸢就杀人泄愤,直到将那群逼她跳崖的叛军将士都杀了个精光。朝中大臣若有劝谏,后果雷同。 阿鸢听到这里,心里的感觉无法言说。这种种的种种,一切的一切,最终的罪魁祸首竟然会是他!而他做这些的动机,让他反叛逼宫,让他不惜屠村杀人,让他一步步从那个她所信任仰仗,甚至爱慕的儿时伙伴,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嗜血狂魔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萧北南才会心心念念攻打西蜀;因为她,父皇才会被逼宫而死;因为她,傅珹歌也差点被祁漠炎暗中所害;因为她,这个江山以及江山里的百姓,才会承受了不该承受之痛…… 她红着眼,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她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事已至此,伤心难过又有何用? 阿鸢看向桑子渊:「人证如今都在,我需要物证。」 桑子渊愣愣地看着她,她真的能做到吗?如今西蜀朝堂全在祁漠炎掌握之中,而他毕竟也是她藏在心间多年的那个人。即便是现在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真能狠得下心将他绳之以法? 见他没有说话,阿鸢再次笃定地望着他:「桑子渊,我命令你替我收集他做这些事所有的证据……」她说的有些哽咽:「我命令你……帮我,帮整个西蜀,除掉这个祸害!」 那一刻,桑子渊彻底呆住了。他没想到,在真相面前,他所认识的那个温婉柔弱的阿鸢,却并没有如她想像的那般脆弱不堪。她没有哭没有闹,她的坚强和坚定,超越了桑子渊所有的想像。 桑子渊单膝跪地,向千凌鸢行了臣礼,恭敬地回应她:「遵命!」 桑槿她们被桑子渊安排着继续住在这个小屋当中,毕竟这个地方人迹罕至,离京城又近。既方便隐藏,又方便随时听候阿鸢的召唤。 因为她出来的时间有些长,已经临近午时,桑子渊便将她送至城门外。一路上,她们商议了很多细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想到阿鸢对祁漠炎的态度,桑子渊有些不解地问她:「阿鸢,你可曾有过一瞬间怀疑过阿珹?」 阿鸢垂眸想了想,摇了摇头:「他说过,他永远不会背离我!所以,我愿意相信他!」 「如此信任?」桑子渊眼神闪烁,磕磕巴巴又问:「你心里……可……可有他?」 这一问,让阿鸢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回答。 她曾经极度想要否认,否认她在一日日与他的朝夕相处中,其实早就芳心暗许,否认她即便是心里藏着祁漠炎,却还是忍不住一点点对他产生强烈的依赖,甚至是爱;否认当她见到傅珹歌受伤之时,她心痛地差点要无法唿吸,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肉餵给他,只要他能快些好起来。 这些日子,民间对他的传言不少,桩桩件件有理有据。可她就是不信!即便是祁漠炎将那根刻了「傅」字的长羽箭摆在她面前,她也不曾有过一丝对他的怀疑。 「有!」阿鸢不再迴避这个问题,也不再迴避自己的内心。她扭头认真凝睇着桑子渊,再次肯定的告诉他:「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他!」 桑子渊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心中却好像有把刀在狠命割着他的血肉。她的脸如此白皙娴静,此刻就这么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可她的眼神却一眼万里,仿佛穿过层峦叠嶂,穿过万里河山,和傅珹歌隔着山河对望,她的心,也早就不在他的跟前。 他露出苦笑,仿佛若无其事:「呵呵,其实我早就知道的。你们俩经歷了这么多,如今却仍旧天各一方。阿鸢,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帮阿珹。我会让你们突破这万千阻碍,毫无阻隔地在一起。」 「子渊……」此刻阿鸢的眼中尽是感动,可她并没有更多的奢求,「我只希望他平安,我也希望西蜀也好,南齐也罢,都不要再有战乱。如果真的要靠和亲才能平息这场战火,我在所不惜!」 话音落下,桑子渊无言以对。她甘愿为一国牺牲自己的所有,可即便是她真的牺牲了,战乱就会平息吗?百姓就会更加幸福吗? 他不敢苟同! 桑子渊认为,如今天下之势变化多端,今日你称王,明日我为霸。王权被残暴者把持,天下又怎会真正的太平? 他倒是觉得,战便战罢,只是如此长的战线,倒不如一鼓作气速战速决。既然要乱,那就不如让他更乱一些。 「阿鸢你先回去,今日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若是祁漠炎问起,你就说自己出来闲逛迷路便好。至于以后,咱们俩心照不宣,便宜行事,就像这两次我们偷偷相见那样,暗中进行!」 --------------------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诗中意 ======================================= 益州城。 昨夜万家灯火,结彩悬灯。如今一大早却寂若无人,热闹过后往往伴随着空乏,这场景也是见怪不怪。 街上未来得及清扫的纸灯残渣,一晚空前热闹过后留下不少秽物,风一卷,吹得到处都是,时不时飘落到正踏着整整齐齐步伐往前行进的一行人身上。 这是祁漠炎专门调来的人马。 他一大早发现阿鸢不见,顾不得自己已经是两顿未曾进食,带着人将整个益州城来来回回翻找了个遍。 好端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竟然能在京城最为豪华,客人来往最为频繁的同鑫客栈消失不见。一时间找不到人的祁漠炎,终于把怒火都发到了客栈老闆身上。 灯会过后,客人们都睡得很晚,这个点多数还在睡梦中,迷迷煳煳间听到门外的木质楼道发出「嗒嗒」一阵震天响动。 等睁开眼起身时,门已经被人暴力踹开,接着便冲进来一队官兵,不由分说拉着人连拖带拽地拖出房间,衣衫不整地被硬拉下楼。 祁漠炎一脸冷漠,分明刚过了中秋,他的面色却如同已经在冬日里被冻得乌白,看不见一点血色。 他正色走到靠门口最中间的一个桌子旁坐在长椅上,客栈掌柜恭敬上前行礼,为他斟上最为名贵的茶叶,他却连看都不屑低头看一眼,目光无神地平视着前方,耳朵却翕动着,听着楼上的客人们被推搡着下楼时不满的嘀咕声。 掌柜的断然不知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道在自家客栈里发生什么事,只有一种重回三伏天的炙热感裹挟着全身,让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衣襟是干的。 不多时,整栋楼的客人们都已经被清理下楼,楼上的房间空空荡荡,楼下的饭厅却已经被挤得满满的。 官兵们摁住男女老少的肩膀,让他们跪在地上,而祁漠炎就这么冷冷地看着这群人在他面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厌恶地「啧」了声,闭了闭眼将头扭开。 他没有说话,在旁边挥了挥手。 陈元见状,便握着手里的配剑走上前,替祁漠炎问话。 「尔等昨夜可都是在此地留宿?」 那群人顿了顿,都接二连三地点头应是。 陈元接着问道:「那昨夜子时到今日午时,你们可曾见过二楼清雅间一号房的人出来过?或者说,你们可有听到,或者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那些人面面相觑,小声地交头接耳,问了下同行的人或身边跪着的人。 「你见过吗?」 「我没见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我也没见过……」 …… 问了一圈后,这群人都摇着头,没有人对昨晚的事有什么印象。或许天暗夜深,客人们都就寝地比较早,再加上多数来此借宿的客人都是冲着灯会,玩儿了一个晚上都很疲惫,自然也注意不到周围发生的事情,即便是注意到了,或许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祁漠炎有些失望。 他沖陈元使了个眼色,陈元很快便领略了他的意思:既然他们想不起来,那想必需要花上一些手段去帮助他们想起来。 客栈后门开着,正好对着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几个房间,是掌柜和小二们住宿的地方。陈元指挥着官兵,将这群无辜的客人都赶到了后院,并转身将后门关了起来。 祁漠炎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眸,端起一盏茶轻轻吹了吹,直到听到后院传来一声声惨叫和求饶,他才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茶。 阿鸢不见了! 他们的公主殿下在这热闹繁华的都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这群人却能心安理得地睡得跟死猪一样,是日子过得太过于幸福了些吗? 祁漠炎越是这么想,他心底的怒火就越是不断腾升。 陈元带着人在后院打了半天,一个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问出来。掌柜地蹙着眉汗流岑岑,不时望向那紧闭的后门,心中恐慌不已。他跪在地上,头抵着坚硬的地面,浑身战慄不敢抬头看祁漠炎。 那些人大小都是自己的财神爷啊,这么一来以后还要怎么做生意? 半天不见陈元出来,祁漠炎实在是憋不住了,他右手紧紧捏着手里的茶盏奋力一掷,那可怜的茶盏就在不远的墙壁上碎开了花,「砰」地一声让掌柜的身上的肉又是一颤。 他赫然起身,从身旁的官兵身上抽出了一把剑,行步如风走向后院。 掌柜地呆呆地看着,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几度欲张口,但却不敢轻易说一个字,上下唇抖动着,眼神也陷入了绝望。 祁漠炎行至门口,正要伸出右腿踢门,却听身后有人唤他,终于将他狂躁魔怔的情绪及时拉了回来。 「漠炎哥!」 阿鸢归来,好端端地站在他身后的门槛边看着他,这客栈里的场景,却让她心底生出不少疑虑。「你这是要做什么?」 祁漠炎看到自己找了半天的阿鸢,此刻竟然毫髮无伤自己回来了,一时间心慌意乱,忙扔下手里的剑,疾步朝她走过去。 「阿鸢!阿鸢你这一晚上都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我……我以为你又出事了……」祁漠炎双手扶着她的肩哽咽着。 陈元这个不识趣的,却好巧不巧踩着这个点推开后门走进来,人都还没看清楚,便张口喊道:「大人,人都快打没气了,还是都说没见过……」 话音刚落,他这才定住脚步,看到祁漠炎面前站着的,不是他们一大早就全城寻找而不得的昭凌公主么? 祁漠炎回头一瞥,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砍向陈元,陈元这才发现自己又错了。他抿着嘴唇,将嘴巴闭得紧紧的,转身走到后院又将门关了起来。 虽然如此,但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还是被阿鸢听了进去。 「打没气了?」她盯着祁漠炎的双眼,质问道:「你们打谁了?」 祁漠炎摇着头不说话,阿鸢挣脱开他的手就要往后院沖,祁漠炎大惊失色,赶忙冲到她跟前拦住她的去路,佯装对她生气:「阿鸢,我为了找你到现在还饿着肚子,你回来也不跟我解释解释,也不关心我,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重要么?」 他的眼神比起刚刚轻柔不少,甚至从他那双令人看不透彻的眸子里,阿鸢能清晰地看到他此刻内心的失落。 她总算是止住了脚步,莞尔一笑:「既是如此,那我让掌柜备些午餐,我们边吃边聊……诶,吴掌柜你干嘛跪在地上?」 吴掌柜闻言,这才敢抬起头瞥了眼阿鸢身旁的祁漠炎,心中的惊恐仍在,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赶忙起身拍了拍尘土,向阿鸢行了个礼:「小民这就赶紧吩咐厨房备菜!」 吴掌柜一边转身擦汗退下,一边余光中瞟了眼还关着的那扇后门,不停摇着头。 祁漠炎拉过阿鸢的手:「那咱们先上楼,一会儿让掌柜将饭菜送到房间便是。」 等她们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楼下的官兵这才赶忙跑到后院给陈元递话,陈元看着满地躺着挣扎呻·吟的客人们,小小地给了一番警告之后,一人扔了锭银子给他们,便叫官兵们给一个个送回了房间。 打扫干净地上的血迹之后,掌柜的还心有余悸。得亏昭凌公主回来的及时,若非如此,他这个小店别想开了不说,自己的命说不定都得搭进去。 楼上清雅间一号房里,阿鸢喝了口茶,给祁漠炎解释了她为何不在客栈的原因。 「也没有一夜不归,只是一大早睡不着便起来,想着出去走走散散心。没想到在城外迷了路,走回来的时候,就比较晚了。」 若是一般人说这话,祁漠炎自然是不会信的。她的意思是,自己是一个人睡醒之后起来离开的?既然如此,那向来闻声便醒,即便是熟睡当中警惕性依旧很高的祁漠炎,为何睡的如此香沉,竟然毫无察觉? 今晨发现阿鸢不见之后,他特意让陈元查了一番,发现自己的房间当中的确是有迷烟的味道。如果说阿鸢是自行离开,那这迷烟难道是巧合吗?果真如此的话,为何这人迷倒了他,这个客栈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想来想去,也只有阿鸢不见了一夜,仅此而已。 祁漠炎大体上是猜到了事情的真相,阿鸢如此解释原本就站不住脚,对他来说理由也确实有些牵强。可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捨得去质疑和责备她。 「阿鸢说是,那便是了。只是,你为何会一个人出门?我记得以前,你有什么心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替你分忧。如今,为什么你宁肯冒着危险也要一个人?阿鸢,你的心当真还是不肯回来吗?」 阿鸢喝了口茶,又一次陷入沉默。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自己的心意倒是理清楚了,可面前的窘境自己又要如何去面对呢? 敲门声响起,饭菜被端了上来。祁漠炎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她想着阿鸢应当也和他一样饿着肚子,便示意掌柜送餐进来。整个吃饭的过程,两人也只是默默享用,没有多说其他。 一顿吃的很迟的午餐过后,都已过了下午申时。陈元安排了马车候在门外,接了阿鸢和祁漠炎之后,大队人马这才离开了同鑫客栈。 离开前,阿鸢回头看了一眼客栈,转头对陈元道:「好好安顿好客栈里的人!」 陈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又扭头看着祁漠炎不停给他使眼色,他只能拱手应是。 * 两天后,这是阿鸢回归皇城后第一次上朝。 群臣朝拜,皆无不服。 也是因为那些不服者,私下早已接受过各式各样的教育和洗礼,这才毕恭毕敬,不敢在朝堂造次。心里服不服,只能另说。 阿鸢没想到的是,自己执掌皇权第一日,要处理的,竟然是接待南齐使臣,商议的还是和亲之事。 南齐使臣入朝觐见,也不管朝中大臣们千奇百怪的目光,在一片不屑、鄙夷和愤怒的视线中,直接将聘礼抬到了大殿之上。 祁漠炎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阿鸢此刻还端坐在大殿右侧,他都恨不得上前噼了这狂妄之徒。 可使臣却并不在意,两国交战本就不杀来使,他斜睨着祁漠炎,竟然还敢用眼神去挑衅他。 耀武扬威了半天,才言归正传说回和亲之事。 「公主殿下,昔日西蜀王曾与我们齐皇有约,将昭凌公主嫁给齐皇陛下。我们陛下对公主一往情深,即便是公主失踪期间,也未曾另立皇后。如今听闻公主平安归来,那和亲之事,想来还是早些完成,也好让两国重修旧谊,止戈平乱啊!」 阿鸢平静地听他把话说完,还没来得及开口,祁漠炎就已经忍不住回怼道:「真是可笑,和亲是先王答应的,如今昭凌公主已经是我们西蜀的皇位的继承人,先前的约定,大可以就此作罢!」 「皇位的继承人?」那使臣笑道:「那就是还没有继承不是?既然今日公主还是公主,那和亲之事就不能作罢。」 祁漠炎怒不可遏正欲上前,那使臣却没有继续看他,转而将手上一个精美的雕花玉盒呈上:「昭凌公主,我们陛下深知你向来视奇珍异宝为俗物,再多的聘礼估计也难以打动你的芳心。所以,我手里有一副我们南齐画神苏申的真迹墨宝呈现给公主,公主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说话间,内侍官已经将玉盒从他手里接过,转身送到阿鸢跟前。阿鸢狐疑地打开盒子,将那幅芙蓉图展开。 她细细品赏,这的确算得上一幅绝世好画。先不说这画的灵动,栩栩如生。单凭这芙蓉的神韵和寓意,就已经让她心中有些澎湃。 她的目光逐渐移到那首诗上,低声吟诵了一遍,觉得不仅画好,连写的诗都如此精妙,忍不住就又多读了一遍。 「莫道芙蓉花开早,往昔今日已满园,南来北往双飞燕,齐眉举案栖枝间……」 不,不对,为何是齐眉举案,而不用举案齐眉? 阿鸢如是想着,便又将这诗读了一遍,尤其着重看了看诗的第一个字。半天后,她恍然大悟。 「莫往南齐,柳湖亭见。」 这首藏头诗,原来给她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她想了想,忽而不露痕迹地笑了起来。 柳湖亭,在覃州柳湖边。这个地点极度靠近南齐,而此时能这么明目张胆让她莫往南齐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呢? 分别这么久,这是阿鸢第一次收到他的讯息,他不能直白表明,却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想来也有着诸多的迫不得已。 到此时,阿鸢才确信他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只是,两人虽然天各一方,却都经歷着不同的无奈,阿鸢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帮到他。 他既然已经回到南齐,回到萧北南的眼皮下,他自然知道若是西蜀不答应和亲,两国之间将会面临着怎样的腥风血雨。同样,阿鸢也知道,如果要他因为自己而去阻止萧北南,那他将要承受的压力将会有多么难以想像。 使臣还瞪着眼等着她的回应,祁漠炎也虎视眈眈地看着使臣,若是阿鸢不应,而他想要硬来,或者做出什么有违阿鸢意愿之事,祁漠炎定然不会顾及什么「两国交战不杀来使」的约定,非得让他血溅勤政殿不可。 谁知两人等来的,却是阿鸢眉目含笑,发自内心地说了句:「我答应和亲!」 --------------------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怼使臣 ======================================= 阿鸢话音一落,整个朝堂没人胆敢作声。群臣脸色各异,那些震惊着的,静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些心中偷乐面上却故作镇定的大臣,都渊默不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勤政殿静了少许时刻,却突然听得一声大喝:「我不答应!」 那南齐使臣斜睨了一眼祁漠炎,接连翻着白眼。要去和亲的是公主,说答应的也是公主,你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丞相,有什么资格和脸面跳出来说不? 大殿之上,却死一般沉寂。 南齐使臣初来乍到,自然理解不了在西蜀这个国度,祁漠炎这个人俨然比其他人还要可怕,尤其是千凌鸢这才刚刚回宫掌权,她说的话分量自然是远远不及祁漠炎的,上一个同意和亲的人结局有多惨大臣们不是不知道。 他们矗立原地,闷着头不敢吭声。即便是他们心中都觉得,以目前这个形势和战况,选择答应和亲是异常明智的选择。可偏偏…… 祁漠炎背对着千凌鸢站了出来,那使臣看着他此时锁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就好像看着猎豹在端详自己的猎物,随时准备着致命一击。 「回去告诉萧北南,西蜀永远不会和南齐和亲。」 这话说的决绝且坚定,祁漠炎的眼神不容反驳。可别说那使臣感到迷惑,连西蜀的大臣们,都摇着头嘆息不止。 如今两国交战半年,早已是国力空虚,民生凋敝。再这么下去国将不国,又何谈其他?若以千凌鸢一人和亲,就能让两国暂且搁置纷争,少说能换来百年和平,又何乐而不为呢? 使臣心有怒气,但却被刚刚祁漠炎的眼神震慑变得有些忌惮,也只能愤愤然皱眉问他:「为何?丞相大人这是何必?」 祁漠炎冷冷一笑,这大殿的温度骤降,透骨的寒意倾袭着众人。他剑眉微动,狭长深邃的狐狸眼一翕一合,让面对着他的使臣感到从未有过的惊悚。 他声音高亢洪亮,仿若要冲破重重阻隔龙翔九天,笃定而豪迈地朝那使臣吼道:「因为阿鸢她是我的!」 静默…… 然后是齐刷刷睖睁着的目光。 那些大臣一个个呆若木鸡,目光凝滞,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记起自己还在勤政殿上着早朝,甩了甩头更加不相信自己所听到和看到的。 啊?!!刚刚他说了什么?! 他们这些人的目光猎奇也好,尖锐批判也罢,祁漠炎根本不在意。他猎手般狠辣果断的双眸在南齐使臣双眼的星海里越来越近,直到脚步逼得他退到了大殿门口,才又一次开了口:「如果你没听清楚,那我再说一遍。没有人可以跟我抢阿鸢,尤其是萧北南!」 「你!你简直就是个疯子!」使臣怒骂着:「不可理喻,有病!」 没骂完,脚却先一步磕在了门槛上,在群臣好奇又同情的目光中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时,阿鸢已经走下了大殿,脚步匆忙地走到门口,亲手将使臣扶了起来。好一番道歉之后,那使臣才骂骂咧咧被人带下,这场闹剧也暂时结了尾。 使臣离开了,但朝却还没散。刚刚祁漠炎的一番话已经明显地超出了一个臣子应有的尺度和界限,他于朝堂之上口无遮拦大逆不道,若是阿鸢继续听之任之,今后自己在群臣中还如何树立威信? 坐回龙椅之侧,她的神色非常难看。祁漠炎也暗里回顾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虽然确是锋芒了些,但既已到此份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两人一站一坐,相隔不远的距离对视着彼此,周遭的人都屏住唿吸,等着看这事情要如何收场。 阿鸢只是看着他,却久久没有说话。祁漠炎上前一步跪下,先于阿鸢开了口:「臣向公主殿下请罪,大殿之上,朝堂之中,臣的言行确实有失体统。」 「只是有失体统?」阿鸢反问:「祁丞相难道不觉得你今日做的着实过分了些?别人是使臣,是来客,是抱着和谈之心站立于此。你却咄咄逼人丝毫不让,更何况,是我答应要和亲的,跟别人有何关系?」 「话既已说到此处,那臣也不必再度隐忍。公主……」祁漠炎抬起头站起了身,他已经完全抛下了自己作为丞相的身份,眸含深情看着大殿上方的她:「阿鸢,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你可还记得,你曾答应我等你及笄后便嫁我为妻?你可还记得,你曾许诺我,今生今世心里再也不会有别的人?你可还记得……」 他的话音慢慢低沉,嗓音也一度哽咽。朝堂上依旧是默默无声,不同暗含的目光四方投来,他也无所畏惧。 可他畏惧的是,现在在他面前的阿鸢,即便是听了他这些近乎疯狂表白的话语,却仍旧不为所动。 这样的她,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阿鸢静静地凝睇着祁漠炎,她的思绪回到了孩童时期,那时候两小无猜,两人之间的感情不杂任何牵绊,不掺任何浑浊,纯粹而真挚。 如今她想了很多,也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俩最初的懵懂和情窦初开,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相互依携的友情,即便是记得又如何呢?说这些话的时候,两人彼此都不成熟和懂事不是吗? 那些年未曾经歷过人间烟火气,也未曾感受过被人以命相护,以心相托的真心,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又岂能当真。 「我记得!」她喃喃道:「可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我现在没办法回应你。」 「没办法回应?」祁漠炎苦笑着,眼眶忽而有些泪花泛出,「阿鸢,我们自小青梅竹马,我们十多年的感情,就只是相隔了这么半年光阴,你就没办法回应我了?为什么?是因为他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群臣听到此处,虽然依旧不敢发出声响,却都诧异地相互看了看,彼此睁大眼睛眼神交流不断。 他?哪个他? 阿鸢闭着眼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我说了,眼下南齐对西蜀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要再度掀起战乱。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祁丞相,刚刚我跟南齐使臣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我愿意前往和亲,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西蜀江山和西蜀的万千子民。你莫要在此问题上继续纠缠,和亲之事,只管安排就好。」 祁漠炎半天没有说话,他深唿吸着,眼睛不停眨巴,泪水几度要溢出眼眶,又都被强忍了回去。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安排的。我之所以一直拖着不和萧北南决战,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坐镇朝堂。如今你回来了,我和萧北南的恩怨,也该了了!」说罢,他也不管是否退朝,拂袖转身离开。 望着他即便是落寞却依旧骄傲挺拔的背影,阿鸢暗自嘆了口气。朝臣们也都目送着他独自离开勤政殿,低着头默默等着阿鸢开口。直到她也无力地说了声「退朝」,他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隐忍着心中复杂的情绪,慢慢退出大殿。 * 离开皇宫,祁漠炎便回到了自家府邸。 这些时日,时局动盪飘摇,朝堂不稳。为了把稳着江山不让其落入奸人之手,祁漠炎没少花心思。 如今,阿鸢可算是如他所愿,重归这本就属于她的皇城,那么他自然也就没有再住在皇宫的必要了。 回到丞相府,他依旧是心事重重,下人们招唿他他也没有搭理,直接进了房间把自己锁了起来。 大殿之上,他当着群臣的面剖心剖肝,满心以为自己的一片真心定会换来她的回应。那一刻,他根本不顾什么君臣之礼,什么君为臣纲,他只知道坐在大殿之上的那个女人,除了是他全心全力要辅助的西蜀王继承者,更是他倾其一生要守护的挚爱之人。 而她却再次直言相拒,甚至当着众多大臣的面,也没有给他留丝毫情面。 「阿鸢,我们之间真的越走越远了吗?」 就在当天下午,陈元被他叫至府上书房,两人关着门在房中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他说要跟萧北南决一死战,可不是闹着玩玩。 陈元将自己的部署在舆图上演示了一遍,根据他的推测,萧北南这次派遣使臣入西蜀,绝对不会就来一个这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使臣那么简单。以陈元对他的了解,他定会给自己留下后手,那么西蜀和南齐毗邻的覃州边境,就是绝佳的一处入口。 若是今日那使臣把西蜀不愿和亲的消息传递迴去,那用不了两日,覃州必定会燃起战火硝烟。 祁漠炎凝眉听着,颇为贊同他的想法。他其实并不担心萧北南的部署,毕竟这么些年他也没有闲着,覃州周围,早就已经被他调派了几十万大军驻扎,如今又有左骁上将朱向阳为先锋,善于排兵布阵的兵部尚书赵信为统领元帅,即便是和南齐硬拼,也有超过一半的胜算。 只是,他唯一有一件事不得不担忧。 「傅珹歌回南齐后,情况如何?在桑榆镇他和阿鸢成双入对,如今她都要跟他们狗皇帝和亲了,他却没有一点动静?」 陈元蹙着眉:「这也正是我的狐疑之处。大人,如果是您,您会如何做?」 祁漠炎想都没想:「我当然会揭竿而起,推翻整个南齐皇室,亲手杀了萧北南以泄心头之恨!」 「是啊!」陈元道:「可如今南齐使臣都已经到西蜀了,却没有听说傅珹歌的半点消息。如果他明知此事,却不动声色,大人,您说他这是忍气吞声的懦弱,还是隐忍蛰伏的深沉?若是后者的话,那这个人可真的太可怕了!」 祁漠炎白了陈元一眼,他立马收回了目光捂着嘴,恨不得将刚刚说的话吞回去。可是却仿佛已经晚了,祁漠炎被他这么一说,刚刚还稳定的情绪骤然之间又被狠狠一刺激,此刻看着他的眼神火辣辣地仿佛要吃掉他。 祁漠炎没有跟他计较,目光很快又落回舆图上,锁定在覃州这个被赤红圈起来的地方。 他喃喃道:「若是南齐扎营,那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应当都是他们重点排布之处。这三处地势居高临下,便于冲锋。而且正好可以形成对覃州的合围。」 他手指在舆图上画着,不时抬头看看陈元:「覃州与桑州相距不远,若覃州失守,他们可以通过桑州直达腹地,挥师北上逼近益州。」 陈元不住点头,「所以,我们可以在使臣回去之前,在覃州边缘筑起一道防线,在这三个方向派兵驻守。若是那使臣回去之后,南齐就直接反攻,我们便可先发制人守住这个缺口。」 「回去?!」祁漠炎冷冷一哼,眼眸里像是要射出无数杀人的刀剑,寒气逼人:「他回不去了!」 话音刚落,连身边的陈元都被他此刻的眼神惊得不知如何形容。他原本还兴致勃勃地跟他探讨着战术,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为他作为参考,可经他这么一讲,自己却完全哑然。 「可……」他嗫嚅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可是……两国交战,不是不能斩使臣么,这要是传出去……」 祁漠炎笑了笑:「要是传出去,也是这使臣身子欠佳,水土不服,偶感风寒,死于非命。最多也就是咱们西蜀接待不周,有什么大的关系么?何况,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两国都已经打得你死我活了,谁还会在乎一个使臣究竟是怎么死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这番话让陈元彻底僵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背后一阵凉风,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瞬间从头到脚忍不住发抖。 这真的是自己跟随了那么些年的那个祁丞相么? 当年他直觉他年少有为,长袖善舞,是个值得追随的主子。可如今,他却怀疑当初的直觉。眼前的祁漠炎毫无半点胸襟,一心儿女情长,做事手段狠辣。 陈元觉得可怕,又觉得很是不真实。 可走出去的路,一旦定了方向,就很难再回头。 舆图静静地躺在桌案上,祁漠炎却没有注意到此刻陈元眼神和心境的变化,对于此战,他十分有信心。 「上次那件事,赵信办的很是不错,找到阿鸢以后都还没来得及嘉奖他。走,跟我去趟连山营!」 -------------------- 大臣甲(八卦星星眼):起勐了,竟然目睹丞相大人表白公主殿下,嘤嘤嘤~~ 大臣乙:可是……画风好像不对啊,他这是被拒绝了吗? 大臣丙(拿出小笔记):赶紧记赶紧记,江湖小报明日见!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先行棋 ======================================= 连山营以前并不叫连山营,只是益州城的一个普通防卫营。蜀齐开战以后,这里便被赵信申请用作作战指挥所。 只可惜这个指挥所发挥的作用并不是很大,战火硝烟时起时伏,战场的痕迹也遍布东南西北。也不过是因为假和谈让战事暂时搁置,赵信的部分兵马才能能被调回连山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祁漠炎带着陈元来到这里时,赵信正领兵操练。虽然暂时不用冲锋陷阵,但他却保持着多年的一丝不苟,不敢懈怠。 虽然中秋后风有些凉,但放眼望去,千百精英将士却都裸·露着上半身,正挥动胳膊汗如雨下,清一色的古铜色肌肤,在秋日阳光照耀下反射如这季节一般的颜色。 赵信手握腰间剑柄,眼神环绕四方,认真的观察着下属们的每一个动作,精准地抓取他们出现的疏漏或是不够完美的细节。 祁漠炎没有忍心打扰,只站在一旁静静看了小半晌,直到赵信终于在百来闪动着的重重身影之后发现了他。 赵信让将士们继续操练,自己绕过操练场走到祁漠炎跟前行礼。「赵信不知丞相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丞相大人恕罪!」 祁漠炎唇角轻轻一勾,面色没有多少变动。今日看着连山营的情况,他嘴上不说,心间对赵信的能力是有九十分满意的。 回到主帅营帐中后,门口就多了许多把守的将士,谈话变得非常机密。相隔了很长时间后,帘帐才被掀开,祁漠炎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赵信,撇嘴一笑后转身离开。 一直目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营帐门口,赵信才深唿吸了一口,连嘆息都变得尤其沉重。 祁丞相这是在玩火啊! 不是,他玩火也就算了,干嘛非要带着他们一起飞蛾扑火呢? 其实早在上次赵信奉命暗自前往东夷国,就已经跟东夷国王达成了协议,他们即便不为了西蜀,为了自己也不会轻易答应合纵。 赵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告诉自己的妹夫,萧北南的野心人尽皆知,他的目标不可能只在一个小小的西蜀。 看一眼舆图,东夷和西蜀毗邻,一衣带水,唇亡齿寒。若是与南齐狼狈为奸,先度灭掉西蜀,保不准下一个被灭的,就是东夷自己。 东夷不参与,北韩自然也不会轻易当这个出头鸟。如此,其实合纵早已被破。西蜀要和南齐抗衡,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关键在于师出有名,养精蓄锐后孤注一掷奋力一战,胜者十之六七必有。 可是眼下,他却为何要反其道而行之,做这种危险还不一定讨好的举动? 罢了,军令如山倒。赵信唯有跟着他发疯,跟着他一步步往前踏入那明明肉眼可见的万丈深渊。 * 和亲前夕,紫菱宫。 秋海棠开得甚是绚烂,原本的紫罗兰藤蔓却开始凋零枯萎。阿鸢此刻就站在窗前,仿若曾经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春花烂漫。 那一片妖艷的红色里,她忽然就看到了祁漠炎那一张深沉老练,却怎么都看之不透的脸。 他呆呆立在群花中,任由秋风吹落粒粒花瓣,飘落在他乌黑的长髮上,贴着他华丽的外衫滑到地面。 阿鸢顿了少许时刻却没有给他打招唿,却在祁漠炎想要开口的前一秒转过身去。 那一瞬间,祁漠炎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就好像那颗本就不大的心,却有着万丈无底的深渊,而此刻他如此渺小的,轻如鸿毛般地不断朝着那渊底坠去。 祁漠炎抬起步子,脚踩过无数娇嫩花瓣,急急地走到宫门口推门而入,还是没有经过通传。 没办法,这些日子,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阿鸢坐到自己的梳妆檯前,不愠不怒,不喜不哀,自然也没有开口说话。铜镜中隐隐若现的除了她如仙如魅的脸,还有祁漠炎看着她那双冷若霜雪却柔似蚕丝的眼神。 「阿鸢…」祁漠炎喃喃开口:「对不起…」 阿鸢没想到祁漠炎专程到紫菱宫,并不是来规劝她,也不是来阻止她执意嫁入南齐,而只是如此淡若清汤的一句道歉。她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为这一眼,祁漠炎突然又感觉自己坠入渊底时,触到一床绵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他缓缓上前,看了眼梳妆檯上摆着的一个碧玉祥云簪子,「阿鸢,这个簪子你还留着?」 话音未落,阿鸢却先一步将簪子收进了妆奁里。「款式始终是老了些,如今已经有更合时宜的了,收起来便是。扔始终又是捨不得扔的。」 祁漠炎闻言,刚刚伸出的手又僵在了半空中。半晌后,又倏而缓缓放下。 是啊,就像人一样。曾经以为能携手一生的,最终还是会觉得不合时宜吗? 祁漠炎努力克制住自己此刻心中的落寞和冰冷,拳头松了又紧,紧了不多时又松开。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鼓起又落下,就如同他此刻难以言说的心情。 阿鸢,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呢? 「阿鸢,你还是执意要去和亲?…」 阿鸢「嗯」了一声,低下头随手拾起一把玉梳开始梳理自己的发梢,眼神却木讷地盯着铜镜,思绪和眼神完全偏离。 祁漠炎面色出乎意料的有些平静:「好!若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阿鸢,有朝一日你定会想明白,你今日的决定是错误的。」 阿鸢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深意,正扭头要问,祁漠炎却已经很快地离开了紫菱宫。 从小到大,她自诩了解他,所以他今天越是心平气和地随着她任性,就越是显得反常。阿鸢下意识地觉得,他心中定在悄然间谋划着名什么。 这么想着,心中的担忧一阵一阵,让阿鸢很是不安。 当天夜里,有如泼了墨般的夜空见不到一点星光。阿鸢独自一人披上了披风,掌了一盏灯笼,坐着车辇出了宫。上次那个小院的位置,她早已经牢记心中。 桑子渊是当日追着阿鸢进了京城的,桑州的事交给了通判,桑榆县也有桑元征坐镇,他如今的任务就是留在小屋中保护那几个重要的人证。 阿鸢找到小屋时,已经又是深夜。 因为有之前约定的特殊暗号,桑子渊很快就知道来人是阿鸢。只是,自打她回京之后,她的胆识也跟着越来越大,如此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竟然敢孤身一人寻至如此遥远偏僻之地。 见到桑子渊后,阿鸢直切主题:「我怀疑祁漠炎最近会有什么大动作,我有些担心,思来想去,还是想赶紧找你商量对策。」 桑子渊听罢,赶忙让阿鸢坐下来,给他讲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从使臣到访,提出和亲,到那幅疑似阿珹心声的诗画,还有祁漠炎的一系列狂躁的反应。阿鸢觉得,祁漠炎不是这么善罢甘休的人。 「他若是想尽千方百尽阻止我,我倒是放心。可现在他反倒是听之任之,让我不由觉得,她若是不阻止我,就会想办法阻止南齐。而眼下,要阻止南齐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么?」 桑子渊摇摇头:「听你说起那首诗,我倒是觉得阿珹还在给你传递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阿鸢狐疑。 桑子渊低头想了又想:「以萧北南的个性,他怎么会只派一个使臣前来?他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一战,又怎么会甘心?若是和谈失败,我估计,他一定会直接发兵。而南齐进入西蜀的绝佳入口,你想想是哪里?」 「覃州?!」阿鸢恍然大悟:「所以,你的意思是,阿珹现在也定然就在覃州附近?」 「没错!」桑子渊笃定道:「柳湖亭,不就是覃州边境的柳湖之上么?他约你在此相见,那定然说明他早就已经到达此处。不仅如此,萧北南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前来的。跟着他来的,想必就是南齐的几十万大军吧!」 阿鸢深神色一凝,心中忧心却又腾升起来:「所以,若是我这次没有答应和亲,那很可能这几十万大军就会直接越过边境,直抵西蜀边境,也就是覃州?」 桑子渊默认。 两人都沉默了些许时候,原本宁静的夜更是因为这份沉默变得有些骇然。 桑子渊顿了顿,接着说:「我们能想到,祁漠炎一定也能想到。所以,他所能想到的阻止南齐的办法,我猜就是先发制人,在他们未发兵之前发兵,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阿鸢抬头凝视桑子渊,「未发兵之前?没错,我已经答应了和亲,不多日就会跟使臣回南齐。祁漠炎知道他没办法阻止我,所以干脆便不想再阻止了。这么说来,他现在应该是想…」 她的想法和桑子渊想到了一起,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异口同声道:「调兵遣将,赶赴覃州!」 回到紫菱宫后,宫内一切如常,想来没有人发现她出宫之事,天近初晓,有熹微的晨光撒进宫内,阿鸢没有困意。 刚刚在小屋之时,桑子渊也曾问她,为何要答应和亲? 明明阿珹的意思很明确,不想让她步入这步险棋。而凭藉现在西蜀的现状,也根本用不着担心南齐的阴谋。只要能够及时肃清朝中力量,真正掌握这千氏江山,真正夺回属于她的权利,她甚至可以用不动一兵一卒的方式来解决眼前的困境。 毕竟,她身边还有他。 但是,阿鸢也想明白了,有些问题的确需要自己去面对,即便是自己兜兜转转,来来回回饶了很多弯子,最终还是会原封不动回到原点。 她答应和亲,也是权宜之计。她想要去南齐,去看看阿城在那边究竟是何种境况,他传信的方式,让她能感受到他被无端压制,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无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若是通过和亲,她能解决西蜀周遭被围困,又能帮阿珹转圜一下境遇,那何乐而不为呢? 眼下,祁漠炎已经蠢蠢欲动了,阿鸢更是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了! 她给使臣留了一封信,让使臣随后跟上,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前往了覃州。 她渴盼着一场期待已久的久别重逢,也时刻准备着为自己心中的愿景牺牲一切。 -------------------- 亲爱的宝们,写这几章的时候在医院照顾母亲,平板不好排版,若是有错别字等问题,请包含,赶着完结会有些瑕疵。等回家会好好修改的~~~欢迎抓虫。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暗查证 ======================================= 其实知道祁漠炎的打算以后,他们是完全来得及也有能力阻止他的。但是桑子渊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心想,即便是这一次阻止了他主动进攻南齐,却没办法阻止他还会有别的对策。倒不如顺势而为,趁这个机会任虎离山,这样也能让他在京都的调查少了很多阻碍。 这些时日,桑子渊不动声色,暗里却早已经悄然走访了几位曾被祁漠炎贬官回乡的京都大员。而这里面,就不乏有曾经的兵部侍郎左明知。 左明知在祁漠炎眼里是一个不识时务之人,当初赵信择木而栖,原本也劝说了左明知不少次,让他听命于祁漠炎,暗中谋划逼宫。 左明知是个聪明人,他虽然不想站这个队伍,但却并没有明着拒绝。等到祁漠炎真正揭竿逼宫要他冲锋陷阵的时候,他竟然窝在自己宅子里装起了重病,愣是一瘸一拐地半天没有出府,气得祁漠炎直接让他回了老家。 这倒是正中了左明知的下怀。呵,不就是辞官回乡吗?他可乐呵了!当天就将自己的益州老宅转给了某员外,屁颠颠地带着全家老小回了老家。 桑子渊找到他时,他正伙同自己的三俩老友下棋,激烈对弈不亦乐乎。 对于朝堂之事,他早已经不想过问,桑子渊刚刚才表明自己的身份,他就故技重施,比如摸着自己的屁股说头疼之类的。 这些把戏骗骗祁漠炎也就罢了,可是对于桑子渊来说,简直就是班门弄斧,都是他孩提时候逃避去学堂的时候就玩剩下的手段,只能让他憋不住发笑。 左明知瘸着腿,端了棋盘正要起身离开,桑子渊却毫不客气拦住他的去路:「左大人,你这么拙劣的演技,还是省省吧。早在来之前,我就已经对左大人的手段颇有几分了解,所以,今日我特意带了几名享誉西蜀的名医。不管你哪里不舒服,保证都给你治得妥妥的。」 左明知一脸无可奈何地放下棋盘,扔下了拐杖。这才伸手示意桑子渊坐下。 得知他是想要得知当年祁漠炎逼宫的背后真相,左明知深深嘆了一口气。「桑大人这你不应该找我呀!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桑子渊瞅着左明知的无辜脸,就差没有笑出声了。不知道?怎么着,这是要将演戏发挥到淋漓尽致?你有空演,我可没空奉陪! 「左大人,既然你当初不愿意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那你就定然和祁丞相不是一丘之貉。我之所以找到你,自然是因为信任你。相信你绝对不希望这个江山朝堂落入奸人之手…」 话音未落,他的嘴却突然被一双暖和的大手覆住。桑子渊睁大双眼看着左明知,看着他同样如铜锣般大小的眼睛瞪着自己:「桑大人慎言!!你可知你在说谁么?」 「我当然知道!」桑子渊撇开他的手,毅然道。 「既然知道,那请问桑大人,以你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你拿什么来跟他拼?你有几条命?我左明知不过就是一界草民,也有自知之明。这趟浑水,我劝桑大人不要去碰。」 桑子渊浅笑着听左明知讲完,「若我一定要碰呢?」 左明知斜睨着桑子渊顿了顿,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是是是,你伟大,你清高,你倒是去碰啊,可是跟我左明知有什么关系呢? 他指了指右方,冷静道:「出门右拐十三里路有个义庄,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棺材板,桑大人你可以先挑一副。咱俩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就当我送你。至于这浑水,我就不陪你蹚了!告辞!」 正要起身走,身后的衣襟却被桑子渊一把揪住,硬生生又给他拉了回来。「别那么悲观,左大人你应该知道,如今西蜀已经不再是祁丞相一手遮天了,这个江山就要物归原主。难道左大人不想趁此机会,好好立一番功绩?」 「这我倒是听说过!」左明知喝了口茶,眼珠迅速转了几圈,「昭凌公主归朝,算的上西蜀的一大幸事…可这昭凌公主不是和祁丞相青梅竹马吗,两小无…那啥吗?如今这是什么状况?这么精彩的吗?」 桑子渊不露痕迹地一笑:「精不精彩,就要看左大人如何配合了!您也知道,公主刚刚回朝根基不稳,所以更需要像左大人这样的忠义之士辅助在侧。左大人,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若这次能找到证据将反贼治罪,左大人当立头功。以后这兵部尚书的位置,非您莫属。」 左明知心里暗爽了一把,面上却尽力克制隐忍着。「这…我若是在乎那个虚位,何必卸甲归乡?……不过,有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我的确是个忠义之士。」左明知笑了笑:「看桑大人成竹在胸,想必跟公主殿下私交必不一般,若我真能帮你,你能保证刚刚说的话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桑子渊闻言,心里已经有了底。「那是自然的!」 「既然如此……」左明知顿了顿,收敛了刚刚的笑意,严肃地看着桑子渊:「我可以给你拟一个名单,你顺着这个名单查下去,就能找到一切真相。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其实赵大人也并非真心实意听命于祁丞相,他也有很多身不由己。若不是他暗里保我,就凭我知道这么多秘密,我也不可能在祁丞相的手腕中活到现在。有朝一日桑大人完成目标,可否答应鄙人饶赵大人一马?」 桑子渊深为左明知的义薄云天感动,对他这个请求自然是满口答应。而左明知从桑子渊沉稳老练的眼神和做事的冷静沉着中看得出来,那一天会很快到来。 左明知的名单,不仅局限于兵部。上至朝堂一品大员,下至民间乞丐暗线,涵盖各个层级,可谓是十分齐全了。这也让拿到名单的桑子渊对左明知这人又有了新的赞赏。 面对祁漠炎的强势逼宫,他虽知难而退,但却在那个时候就开始暗自筹谋收集了一些证据线索,只为今朝。 阿鸢离开京都之时,特意给桑子渊留了自己的信物。凭藉这信物,桑子渊又成功攻略了先前被贬的一些大员。也掌握了不少一手证据。 目前摆在他面前最为棘手的问题,就只剩下大理寺和刑部。因为大理寺卿王之林、大理寺少卿郭籍和刑部尚书方万雄,都是祁漠炎的忠心追随者。而绝大多数绝密的案卷,又都掌握在他们手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桑子渊私下便调查了些许时日,把这三人的底细摸了个门清。 刑部尚书方万雄,他和祁漠炎父亲祁蘅不仅是世交,更是连襟。不过因为祁漠炎做事过于锋芒,所以即便是他这个姨父,也没能避免在朝堂上被他数落。因为这层亲戚关系,方万雄唯祁漠炎马首是瞻,可也正因如此,方万雄对祁漠炎早就心存不满,只不过闷在心中不提罢了。毕竟没有人会忍受被自己的晚辈指手画脚! 大理寺卿王之林和大理寺少卿郭籍,都是一手被祁漠炎提拔起来的。可以说祁漠炎对他们俩是有知遇之恩,所以两人对祁漠炎忠心耿耿。 只是,这次一查,倒有一个信息让桑子渊非常感兴趣。 西蜀歷七十八年,也就是十多年前,郭籍还曾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桑州通判。不到五年时间,从桑州知府到大理寺少卿,郭籍一路飞升。而这段时间,正好桑子渊父亲桑振岳遭人诬陷入狱,不久在狱中暴毙。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桑子渊当初一到京城,就被人绑架。而这绑架他的个人,据江莹所说,正是郭籍。 现在想来,郭籍定是出于对桑子渊的忌惮,害怕他查出当年冤案的真相找他寻仇,这才想要先下手为强。若不是江莹误打误撞将他救出,或许他早就被郭籍杀人灭口也说不准。 查到这里,桑子渊心中已经对接下来的谋划有了新的思路。 方万雄是整件事最好的突破口,他官拜刑部尚书,是大理寺的顶头上司,与祁漠炎正好有过节。而他这个人私底下也正好爱好名利,只要投其所好,让他反水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只要从方万雄处能调出一些卷宗,掌握祁漠炎的罪证就能易如反掌。 而郭籍这个人,桑子渊打算同步调查。 方万雄如今年已花甲,但是雄风不减当年,益州城满江楼的头牌馨儿是他经常光顾的花魁。 他到满江楼其实无非也就是喝喝酒消遣消遣,也经常找馨儿吐露心扉,将自己这些时日遇到的憋屈不吐不快。馨儿在大把的银票和珠宝首饰的攻击下,也能够守口如瓶… 但,当她面对更为丰富的银票和珠宝首饰之时,却没忍住全招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方万雄有什么喜好,喜欢什么时候来,一般喜欢和哪些人结伴,经常聚在一起聊些什么话题,家里几口人,关系如何,甚至连他行房事时的特殊癖好都脱口而出。 桑子渊仅仅花了二百两银票,就轻松撬开了她的嘴,也从她口中再次确认,这个方万雄确实经常在朝堂上受祁漠炎的气没处发泄,就喜欢来这里找她倾诉,然后将心中所有的愤懑都发泄在她的一方小天地里。 桑子渊红着脸听她讲完,总算是干咳着告辞离开。 身后,馨儿欣喜地摸着银票笑的合不拢嘴。暗自嘀咕着:「哎,真是遇到一千个有钱人,也比不上遇到一个出手大方阔绰的。」 当晚,桑子渊便带着一队人马夜探尚书府,把方万雄吓得差点丢掉了三魂七魄,惊恐万分之中,方万雄禁不住桑子渊的威逼利诱,正犹豫着要不要配合他之时,方万雄年仅十二岁的小儿子却从门外走进来,正好给了桑子渊一个威胁方万雄的筹码。 见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落入桑子渊之手,方万雄不再挣扎,当即答应乖乖地交出桑子渊想要的卷宗。 走出尚书府,桑子渊长唿了一口气。几日以来,他费劲心力筹谋布局,明里暗下在各个可能的官员中走访,拉拢一些忠义之臣。眼下,只需要架空一些祁漠炎维护派权臣的力量,就能釜底抽薪,断了祁漠炎的后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此刻正带着陈元和赵信的兵马赶赴覃州的祁漠炎怎么也没有想到,桑子渊竟然不动声色间,早已堵住了他力量的源泉,等他再归朝的那日,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而他也必将为他曾经所做的那些恶,付出应有的代价。 --------------------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柳湖雨 ======================================= 阿鸢离京几天之后,南齐使臣方才出发返回。任务完成的还算圆满,归途中的他也感觉异常轻松而愉快。 可是,这种愉快却註定难以持续,很快,天空乌云密布,鸦鸟成群聚集又散开,散开又聚集,让暴风雨前本就阴暗的天气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使臣团的马匹有些莫名的慌乱,马前蹄在飞沙走石中逆着原本的方向,时而向左,时而向右。 刚开始没人觉得不对劲,时间一久,连人群也开始惶恐。虽然雨前这些飞禽走兽或多或少会有些躁动。但也不至于像眼前这样,仿若末日一般陷入无边无际的恐慌当中。 使臣团意识到这仿佛是某种不好的徵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映,便已有一阵箭雨袭来,惨叫声瞬间包裹了整个苍穹之下。 车厢当中的使臣见状,吓得浑身直哆嗦,蜷缩在角落里双臂抱着头,呜咽着不敢抬头。 不多时,箭雨停了,使臣团的人也在地上倒了一片,血流成河。箭如刺猬般插满了车厢周身,而那使臣因为蜷缩的位置正好躲过了插进来的箭,竟然幸运地留下了一条命。 大雨倾盆而下,很快将地面的血迹洗刷干净,浸入泥土中润了草芽。中箭而亡的南齐使臣团也再也没有了一丝人的气息,康庄大道上,霎时寂如地狱。 放箭者仍旧躲在暗处,观察半晌,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车厢不经意晃动了一小下,又陷入死一般的静。放箭者终于放下心来,转身离开。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少时刻,一直到了当天深夜,外面除了雨声风声,已经彻底没了动静。那南齐使臣才颤抖着身子,先试探性地掀开车帘一角,偷偷观望了一阵,确认了车厢外没有活人身影,这才惊慌地跳下马车,仓皇而逃。 急急忙忙中,他脚下踢到了一个已经僵硬的尸体,直挺挺地扑倒在地,正好落在一摊泥水里。他吓得六神无主,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正要接着逃跑,却鬼使神差般瞥了一眼那人身上的箭。 这箭……为何如此眼熟? 他的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大半,突然驻足俯下身,目光朝着那箭身刻着的一个字望过去。 字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而使臣眼中的震惊也越来越甚。 「傅珹歌?!」 * 覃州柳湖,是西蜀最大的一个湖泊,位置毗邻南齐,在边境之上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秋日,北来的雁群一点缀,更为柳湖添了不少活力。 夕阳渐落,柳湖一线水天相接,一片橙红倒映水面,更显出一股悲壮的美。 柳湖亭就在柳湖岸边,被今日绝美风光包围着。傅珹歌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一遍喝茶一遍盯着面前的鱼竿。旁边的石阶下,停着一艘乌篷船。 诗里写不出具体相约的期限,为了不错过和阿鸢的相约,即便他根本没有把握,他也雷打不动地每日都到这里等着。 夕阳无限好,却日日重复,在傅珹歌眼里成为一日日的牵绊。今昔又是黄昏,使臣也已经前往益州多日,傅珹歌心底也渐渐生出了些寒意和慌乱。 难道,真的要等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天吗? 残阳落下,湖面也开始暗黑朦胧,有些许薄雾腾升而起,把柳湖罩得更加不像人间光景。 今日,她也一定不会再来了吧。 傅珹歌起身,望着远处已经逐渐看不清的湖平面,心也好似被薄雾笼罩了一般,连他自己都不知身在何处,又该去往何方。 突然,一个洁白如雪的身影,像一道刺眼的光,在他的身侧一闪而至,突然行至他前方,举起那鱼竿慌忙收着鱼线。 与此同时,随着鱼线被逐渐收短,水面涟漪微漾,「噼啪」两声拍打水面之后,一条鲫鱼被拉上岸。 傅珹歌看呆了,他见她一边收线,一边笑的灿若芙蓉,心间的忍不住悸动不已,行动却又往往迟了那么半拍。 「钓鱼之人怎可分心?」阿鸢收起鱼,往他旁边的鱼篓扔去,笑着道:「鱼上钩了都没有看到?!」 她的笑,就像是一朵红梅在墨黑的山水画上逐渐漾开,忽然让整个黑夜都有了颜色。 傅珹歌愣怔着,沉默着,眼眶唰地便红了。 她还是来了! 她终于来了! 这么些时日的分别,想念,期盼,等候,在这一刻,仿若化作一缕春风,将他心间的寒凉一寸一寸暖化。 阿鸢细柔如蚕丝般的目光在这昏暗的光线中和他久违的思念缠绕在一起,他再也难以抑制自己,一把躲过她手里的鱼竿,不顾一切狠命扔向柳湖中,牵过她柔弱无骨的嫩手,轻柔一转身,脚步却坚决快速地下了石阶,踏上船板,上了那乌篷船。 解开栓船的绳子,脚用力一蹬,那乌篷船便很自觉地远离岸边,朝着柳湖中心缓缓前行。 乌篷船遮了帘子,在这漆黑的夜中只能隐隐看到两个交织的身影。 船才行了小段,船里两个对视的目光,眸中火光四射,两个久别的灵魂,如久旱的田野,急需一场甘霖的拯救和滋润。 什么狗屁的克己復礼? 这一刻的傅珹歌已经不想再考虑任何,只狠命将她揉入自己怀中,炽烈的吻如狂暴之雨侵入柔润的泥土,霸道又温柔地攻入那丝丝缝隙中,和最深处的细软柔柔得贴合、缠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帘上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从最初的厚,慢慢变薄,如同晚春蜕了壳的蚕那般,脱去了沉重的束缚,只剩下最原始的形和色。 此刻偌大的柳湖顷刻间变成了一间春日花房,那薄雾就是花房中的帘帐,而乌篷船俨然成了这一夜情深意切的归宿。 静夜中暴雨如注,潮水翻腾,湖水拍打在岸边石缝中,时而进,时而出,激起一曲交响。这交响与缠绵旖旎的风声交叠着怒号,时而狂放,时而娇柔,将这一浪又一浪的波涛推向更远更深处,最后撞到那湖底开了的贝壳体内,撞向那晶莹的一粒珍珠。 疾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刺,那原本就左摇右晃的乌篷船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哗啦」一声终于倾覆,翻倒在湖面上。 湖面终于风平浪静,仿佛刚刚那一刻的激烈只是一场梦。 水中,阿鸢洁白的身影用力划动着,一阵胡乱抓扯。口中的氧气快要耗尽时,她终于抓住了一股温暖,接着他被一团更大的温暖包裹住,费劲最后的力气才游出了水面。 …… 又是静悄悄的一夜。 直到天边鱼肚白升起,黎明这才替代了黑暗,柳湖上又是群雁飞翔,不少大雁还落在乌篷船上,「哌哌」一阵乱叫,不知是在嘲笑什么。 傅珹歌在柔弱的光线中缓缓睁开眼,而阿鸢纯洁无瑕的脸此刻就在他的咫尺之间。她枕着他的手臂,此刻睡得正酣。 回忆起昨夜的缠绵旖旎,傅珹歌心中一暖,把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她终于属于他了! 阿鸢被丝丝凉意惊醒,睁开眼时正对上他的眼,想起一夜热烈,她更是羞涩难当,赶紧把头往前埋进了傅珹歌的怀中。 傅珹歌不怀好意地一笑:「阿鸢,我好不容易熄灭了火,你是想给我重新点燃么?」 阿鸢闻言更羞,「你…你冲动了些。」 傅珹歌从狭小的船身中一翻而起,捧起她的脸颊又是炽烈一吻,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进一步的动作,柔声在她眼前轻柔道:「即便是冲动,也是因为你。你让我冲动,让我疯狂。你让我无法自拔…阿鸢,我爱你!」 阿鸢没有说话,却主动环起过他的脖子,主动将自己的唇送到他面前,任由他有一次攫取。直到两人都心满意足了,她才依偎在他怀中,声音略带娇嗔:「我又怎么让你冲动怎么让你疯狂了?」 傅珹歌抱紧了怀里的她:「你知道吗?每一次吻你,我都会克制一次自己的冲动,这么来来回回这么多次,我怎么能不疯狂?过去你心里藏着别人,如今你又要嫁给萧北南。你让我如何不疯狂?你就像树根一样深深扎进我心里,却又总是让我若即若离,让我患得患失。阿鸢,你让我如何不疯狂?」 他深情凝望着她,此刻周围的世界空寂了,暴风雨的狂躁差点又一次侵袭而来。 可一缕风不解风情般抚动阿鸢细柔的黑髮,让她感到酥酥痒痒。阿鸢顿时回神,想起自己此行而来,原本不只是为了见他。 「阿珹…」她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的唇又一次往她这边凑:「我…我已经答应和亲了!」 这句话,把傅珹歌直接冻立在原地。他眸里的暖光剎那间变得有些清冷。「看来你还是没有在意我说的话!」 阿鸢否认道:「不,正是因为我很在意,所以我才必须答应。」她轻轻捧着他的脸,将他失落的目光对准自己的坚定:「阿珹,不管是西蜀,还是南齐,眼下都已经经不起更多的战乱了。你看如今的桑榆镇,若是继续下去,民生凋敝,国之不国。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傅珹歌心有不悦,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阿鸢继续道:「你为何给我写诗传信?你又为何在此处等我?阿珹,你的境遇,我又岂会不知?若此番我真的拒绝,那么我们就真的只有在战场兵戎相见了!」 「那又如何?」傅珹歌抬头笃定地看着她:「阿鸢,从一开始,你我都在逃避,都在尽自己所能为避免更惨烈的战乱做出努力和牺牲。可是这一路走来,结果真的改变了吗?如今,你还不是一样要和亲?萧北南一样以我全家的性命威逼我攻打西蜀!阿鸢,逃不掉的!」 阿鸢保持沉默,湖面显得更是安静。傅珹歌的话久久迴荡在阿鸢的思绪中,他说的句句都对,可她却又根本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妥协,如今还有更好的解决之道吗? 或许,只有答应了萧北南,自己如他所愿嫁入南齐,那南齐和西蜀之间才能换来卑微的几十百年的和平。 可是,傅珹歌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扶着阿鸢双肩,眼神平静,仿佛是此刻波澜不惊的柳湖。「或许眼前并非只有非此即彼两条路,若是我们可以想到对策呢?若是,我们真的可以改变命运,颠覆这个世道呢?」 傅珹歌原本并非想要对她说这样一番话,而经过这次和她的相遇,他变得更加自私。他想要自私的拥有她,自私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他不允许有人觊觎她,哪怕,唯有真正颠覆这个世道! 经过这一夜,阿鸢的思绪变得有些繁芜杂乱,好似野径荒僻之处的藤蔓,缠绕着她,让她有些头疼。 傅珹歌担忧的凝视着她,直到她终于理清思绪,抬头问他:「你有好的点子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有是有,只是这件事,除了你我,还需要有一个人能配合我!」 阿鸢狐疑地看向他:「谁?」 --------------------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战又起 ======================================= 哒哒的马蹄声破了晨曦之宁,很快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阿鸢和傅珹歌已经下了船走到柳湖亭里,可抬眼望去,整个柳湖亭四周已经严密无缝地被团团围了起来。 陈元率先走上前来,为后来之人开了一条道。不用猜都知道,后面走来之人,正是祁漠炎。 他一路冷着脸,当柳湖亭之中的两人亲密相依的画面真正映入他的眼帘之时,他眼中只有愤怒的火焰,伸手便抓住阿鸢的手臂,不顾众目睽睽,强硬地欲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可另一旁,傅珹歌却先一步揽住了阿鸢的腰,让祁漠炎没有得逞。 「阿鸢!你过来!」祁漠炎面色越来越难看,他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反而更加用力地去拉阿鸢,让她忍不住疼地发出一声嘤咛。 这一声,却让傅珹歌眉心一紧。他放开自己的手,轻轻把阿鸢往祁漠炎身边一推。祁漠炎也不客气,顺势就将阿鸢拉到自己怀里,不管她的暗自挣扎将她锢紧,用尽了他所有的愤怒和霸道。 阿鸢一脱离傅珹歌,周围的人就立马围上去,趁他还在看着阿鸢发愣,十几把尖枪对准了他的喉咙处。 阿鸢震惊地回头看着祁漠炎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祁漠炎怒意不减闭口不语,仅用眼神给了陈元一个示意。陈元便将一只两只刻有「傅」字的长羽箭递给了阿鸢。 「这两支箭,一支是傅珹歌等南齐贼人屠杀桑榆镇的罪证,一支是他昨日在南齐使臣回程路上残杀使臣的罪臣。傅珹歌野心昭昭,他不仅刻意接近你,利用你,肆意残害我们西蜀百姓,还不惜杀害使臣挑起两国争端引战。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维护的?」 祁漠炎说得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恨意满满展现在自己的眉目之间,不遗余力地想要在阿鸢的心中深种下傅珹歌残忍兇狠的形象。 然而,阿鸢真的就会信吗? 使臣昨夜被杀,可她明明一整晚都和他在一起。何况他作为南齐的将军,在西蜀境内杀害南齐使臣,想要引战却使用的是傅家军的箭羽。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桑榆镇被屠杀之时,他和桑子渊一道寻找陆十松,中途被萧凛带走。他哪里来的时间和动机去屠杀整个镇子? 更何况,他以为阿鸢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那个贼喊捉贼之人吗? 阿鸢目光瞥了眼傅珹歌,两人眉眼之间暗自传递着讯息,便听得阿鸢忽而大喝一声,怒不可遏道:「什么?南齐使臣出事了?」 她忽而转头怒扇了傅珹歌一巴掌,满含热泪哽咽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答应和亲了,并且也专程来告知你,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去,我也愿意嫁给齐皇。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刻意挑起战乱?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恨你,让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阿鸢的动作和话语,让在场所有人震惊不已。连祁漠炎都没有想到,她比他想像中更加爱憎分明,还如此爱憎分明! 一时间,他竟然看着阿鸢发起了愣。 傅珹歌此时却委屈地捂着脸,朝着阿鸢露出邪魅一笑。「这么一挑拨,你就信了?我还以为,西蜀的昭凌公主有多聪明呢!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没做过的事,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 这两人的态度和之前相比可真的是天壤之别,阿鸢气头上恼怒发火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一向沉稳自持的傅珹歌如今却能说出这样一番刺激千凌鸢的话语,刻意惹她生气? 两人对彼此的态度转变如此巨大,彻底让周围围着的人咋舌。 正疑心之时,阿鸢却又反手给了傅珹歌一巴掌,怒骂道:「混蛋!我千凌鸢真的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这种人。幸好如今让我早些看清你的面目,才不至于酿成大错。」她不再理会已经被自己打得脸都已经发红的傅珹歌,转而命令陈元道:「陈将军,你还愣着干什么?把傅珹歌给我押入死牢。」 原本只是小打小闹一阵,祁漠炎倒还不至于相信她们俩人翻脸速度如此之快,可阿鸢都已经下令抓捕傅珹歌,这让祁漠炎心底一阵暗爽,早就已经忽略了刚来时,被清晨一早就呆在一起的两人气的差点断气,命人照阿鸢的吩咐将傅珹歌抓回了死牢。 傅珹歌没有反抗,他肆意狂傲地笑着,好像自己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但却丝毫不在乎。总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让祁漠炎相当厌恶。 * 那使臣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南齐营帐,一见到副将郑剋就扑倒他怀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磕磕巴巴半天:「不…不好了!郑…郑将军,速速派人禀…禀告陛下,傅…傅珹歌他…他有不臣之心!我们…我们南齐使臣团十几余人,全…全被他给杀了!要不是,要不是我跑得快,我…我估计也没命了!」 郑剋赶忙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定,面色凝重地问:「张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无凭无据,怕是落得个欺君之罪!」 张使臣红着脸,胸口起起伏伏,一口气半天顺不过来,好不容易才皱着眉头,稍微能说出几句话。「当然…当然有证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他从背后拿出一支长羽箭递给了郑剋:「郑将军应当认得此物吧?」 郑剋接过他手里的箭,稍稍瞥一眼便能看出,这就是当年傅家军的专用箭羽。可是,傅家军不是在傅珹歌离开南齐时,就被萧北南分离解散了么?如今这箭羽的出现,难道… 「傅珹歌私养兵马?!」 张使臣狂点头:「可不是嘛?我就说谁敢在西蜀境内对我和使臣团下毒手,他们射穿了我的车厢,以为我已经死透了,谁曾想我竟然躲过了这一劫。傅珹歌胆敢大殿之上杀了胡丞相,还敢杀使臣,那他下一步岂不是就要逼宫谋反?」 这话一出,把郑剋也吓了个脸色苍白。如今萧北南一心对战西蜀,这要是后院起火,被傅珹歌抽了釜底之薪,那南齐可就完了。 「难怪!难怪他这两天总是不在营帐中,说是要去钓鱼。我看,他分明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想了想,他当即跺了跺脚:「不行,事不宜迟,这件事必须赶紧告诉陛下。」 郑剋话音刚落,便书信了一封,急急走出营帐,派了那小将快马加鞭赶回云州。 为了使萧北南相信这件事,张使臣也跟随小将一同回去。而他们还没到云州,傅珹歌被抓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萧北南的耳朵里。一起到云州的,还有西蜀退回来的聘礼。 一箱箱聘礼死气沉沉地摆在大殿上,萧北南交叉着双手呆呆看了很长时间,大殿里也没有人敢吭声。直到张使臣归来,一番痛哭流涕的哭诉之后,他才忽而莫名地大笑起来。 笑声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笑的眼眶都泛了泪花,才勉强停住。萧北南迴转过身子,面对着大殿之上群臣呆滞迷茫的目光。最后竟然出乎所有大臣的意料,道了句:「传我令,让郑剋无论如何,想办法救出傅元帅,否则军法处置!」 此话一出,最为震惊不已的,当属那名张姓使臣了。 「陛下!恕臣愚钝,这傅珹歌先前便公然谋杀胡丞相,如今又对使臣团下手。他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陛下若不除掉他,恐将后患无穷啊!」 萧北南目光凛然地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患?什么后患?!你们难道没见西蜀退回了聘礼么?若是不能迎娶阿鸢,我这个江山坐着又有何意义?还有,你在西蜀遇刺,用的却是傅家军的箭,你们以为阿珹会这么蠢?还是觉得朕这么容易就中了这离间之计?」 「离间计?」 大臣们听着这话,突然觉得有些道理,都点着头窃窃私语。 萧北南继续道:「如今傅颖权全家性命都还在朕的手中,以阿珹的性子,他是不会自掘坟墓跟朕作对的。所以,这一切都是祁漠炎自以为是的计谋罢了。让郑剋按原计划直接发兵,我南齐使臣遇刺,元帅被抓,这些理由再好不过了!」 三天后,覃州边境狼烟四起,郑剋领兵一路踏破西蜀的三道防线,和朱项阳正面相抗。 这一仗突如其来,打得朱项阳措手不及,甚至还没等到赵信得到消息派兵支援,郑剋就靠着偷袭直接生擒了朱项阳,攻下了覃州城。 这一战实在是耻辱,令赵信连给祁漠炎书信汇报的勇气都没有。还没想到好的理由回禀,南齐那边就发了话,要西蜀用傅珹歌交换朱项阳。 赵信犯了难,这要是一般人,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直接再打回去夺回覃州也就行了。可偏偏这人是朱项阳,是祁漠炎的亲表弟。 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祁漠炎的耳朵里,可这时候的他,哪有闲情顾及朱项阳。 早在桑榆镇的时候,他就恨不得将傅珹歌除之而后快,迫于阿鸢一直在他身边,根本没有办法下手。如今,他好不容易被关入刑部大牢,正好落入自己手里,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好机会。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到了最后也能成为一场空。 刑部大牢最里面的一间房,即便是青天白日,也是昏暗无光。地上稀稀疏疏躺了些干草,还能听到老鼠出没的声音。 傅珹歌一言不发靠墙坐在地上,蜷着右腿,闭着眼假寐着。 忽然间「哐当」一声响传来,他的耳朵轻轻翕动,敏感地颤动着眉,暗自倾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没有睁眼,但那脚步声也很快在他牢房门口停了下来,继而是一阵锁链吭哧哐当的声响。 等到那脚步声步入牢房,走到他面前,他这才睁开眼,眉眼含笑的看着面前人。 「你倒是悠闲起来了?」 --------------------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刑狱中 ===================================== 桑子渊走进这刑部大牢竟然毫无阻碍,此刻正双手交叉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傅珹歌笑着伸手,他便也伸手一拉,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傅珹歌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淡然道:「恐怕如此悠闲的日子已经所剩不多了。」 「你说的没错!」桑子渊四下看了看,不得不佩服阿鸢和傅珹歌两人做戏是真的够足,这牢房的环境看上去也着实是有些差,连个能落脚坐下的地方都没有,唯有角落有张破烂不堪的草蓆,脏的要命。 桑子渊咬了咬牙,走过去将就着坐下,示意傅珹歌也坐过去。「你来,我给你分析分析如今这形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傅珹歌很快坐到他身边,两人就这么比肩坐着,转头面对彼此都有些尴尬,只能侧脸过去。 傅珹歌浅浅清了清嗓子,问他:「是阿鸢让你过来的?」 「嗯!」桑子渊点了点头,看傅珹歌的目光一直斜睨着门外,不由笑了笑:「不过你不用紧张,虽然刑部尚书方万雄确实和祁漠炎关系匪浅,不过目前我已经略施手段,将他拉拢到了我这边。祁漠炎的种种罪证,我也掌握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击。」 傅珹歌忽而转头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面露心忧:「那…阿鸢她…」 桑子渊知道他的担心,立马摆了摆手:「阿珹,阿鸢她可不是一心只有儿女情长的女子,她独立坚毅,远比我们想像中的要清醒明智。虽然祁漠炎和她自小青梅竹马,但是非好歹,她很拎得清。这次我调查祁漠炎,也是她早就授意的。不然以我一个小小的知府,又怎能驱动刑部尚书这样的大官?」 「早就?」傅珹歌狐疑地拧紧眉:「你的意思是,在此之前,你们就在怀疑他了?」 「当然!」桑子渊肯定道:「在桑榆镇时,桑元征就曾亲眼目睹祁漠炎伤你,还在你受伤之地捡到过一只祁漠炎的飞镖在县衙转交给了我。阿鸢对此事一清二楚,只是念在多年旧情,你又没有大碍,就还想着对他网开一面。谁知他不仅残害桑榆镇百姓,更是逼宫害死先王的罪魁祸首。如此,你觉得阿鸢又要如何一度原谅他呢?」 傅珹歌恍然,原来这一切,她早就清楚。只是一直暗藏在心底,从来没有表露出来。她暗下查他罪证,和他演着双簧,是早就做好了和祁漠炎新老旧帐一起清算的打算。 他心中欢喜,却不露于色。眸中的光却不自觉间闪烁跳跃了一下:「你刚刚说残害桑榆镇百姓,是怎么回事?」 桑子渊这才将傅珹歌当日离开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他讲了一遍。 血洗桑榆,火烧桑坪村,只为嫁祸傅珹歌,让阿鸢彻底死心。这祁漠炎不只是疯子,更是个恶魔。 桑子渊继续道:「不仅如此,此次南齐使臣之死,也绝对是他的手笔。他射杀使臣团,用的也是你之前傅家军的长羽箭。这一招,不仅可以挑唆南齐,让两国交战,这样一来阿鸢也无法前往南齐和亲。而你,则会被萧北南忌惮,即便你顺利回到南齐,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好阴险的招数!」 傅珹歌听完,心中的疑惑却不减反增,忙道:「我正想问,祁漠炎是西蜀丞相,从何处得到我傅家军的长羽箭?自从我离开南齐,傅家军也散得差不多了,难不成也是萧凛?」 「呵呵!」桑子渊听得发笑:「原来你也知道了萧凛的真实面目?那你知不知道,祁漠炎和你们南齐的丞相胡洛布早就私下往来密切,而萧凛,就是胡洛布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陆十松也正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才被打落山崖。」 「十松?十松他如今…」 「他没事,你放心!如今她们几个都平安,倒是你,眼下却被祁漠炎如此算计。听说你父母也被萧北南控制,那你有过什么打算没有?这一局,到底应当如何翻盘?」 傅珹歌有一瞬间静默不语,他记得来覃州以前,苏申曾有对他一番劝阻,让他莫要逃避。那时候他心中有些纠结和彷徨,他深知,从他们一家踏入南齐地域开始,从他答应加入萧北南麾下开始,萧北南对他的掌控就不可能轻易断掉。 他全心全意辅助他,他却一心一意利用他。何况,自从柳湖一夜,他就已经註定要和萧北南分道扬镳,为了阿鸢,他也不可能保持着当初的执念。 「萧北南如今有何动作?」 桑子渊道:「郑剋大军已经破了覃州城,我方先锋朱项阳被捕。萧北南让西蜀拿你做交换!说真的,我以为祁漠炎这次到覃州是为了先发制人,没想到他会枪口一转,直接对准你。」 傅珹歌脸上一僵,那日柳湖上的场景歷歷在目。他忘不了祁漠炎见到他和阿鸢在一起时的眼神,远比初次在桑榆镇见到他的恨意更重十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祁漠炎是不会以我来跟萧北南交换朱项阳的。他想要我的命,而且很快就会来找我!」傅珹歌面色沉定。 桑子渊点了点头:「我跟阿鸢也想到了,所以,阿鸢是这么想的…」 他凑到傅珹歌耳边,嘀嘀咕咕着跟他说了好一阵子,傅珹歌脸色随着他的话语渐变,眉心紧蹙着听他说完。 * 大牢中忽然一片安静,由里而外,仿若无人一般。 和他们猜想的如出一辙,当天上午桑子渊才离开,下午祁漠炎就带着一队人马,身后跟着方万雄走进了刑部大牢。 大牢中一样的死气沉沉,尤其是当祁漠炎和方万雄齐齐走进,那种黑云压城般的气氛,笼罩在整个大牢,如一团滚滚而来的烟云,令人视之便能窒息。 大牢中的囚犯们,都惶恐地瑟缩起来,蜷起身子目光像是绝地求生的猎物,在满眶的绝望中,又夹带着无言的愤恨。 祁漠炎一概不理,昂首挺胸步履如风,很快就穿越过一间间的铁牢,来到最里面的一间。 方万雄为他开了门,躬着身子请他进去。祁漠炎在门口顿了顿,目光略微扫了这监牢一眼,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的邪笑。 战神又怎样?得到阿鸢的青睐又如何?最后,他还不是一样跌入这谷底深渊,还不是如草芥一般被她抛弃无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祁漠炎擒着那抹满意的笑,终于踏进这冰冷黑暗又潮湿阴森的大牢之中,他看着面色苍白浑身凌乱的傅珹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心底涌起一阵暗暗的爽意。 如今他在他的掌心,在他的脚下,很快,他还会在他的羞辱中死在他的刀剑之下。不,他不会这么便宜他。他会让他生得如何风光,死便如何凄凉。 祁漠炎久久站在前方看着傅珹歌不说话,傅珹歌虽然紧闭着眼,却能依稀感受到他此刻那奚落嘲讽落井下石的眼神。 他微微一笑,「祁丞相,我又不是个娇俏姑娘,你如此含情脉脉看着我作甚?」 祁漠炎「哧」了一声,面上的笑意更加肆无忌惮。他朝前一步,躬着腰俯视着傅珹歌,「你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让我看着很是舒爽,怎么能不多看几眼?毕竟再过些时日,想看也看不到了。倒是你啊,都到了这步田地,还不赶紧睁开眼看看这世界?以后想看,也没机会了!」 傅珹歌依旧没有睁开眼,他将脸往旁边一侧,笑道:「看?看什么?看一张虚伪冷血残暴无仁卑贱下流的噁心脸么?看一个软弱无能只知道栽赃嫁祸之人如何欣赏自己的作品?那抱歉了,我没这个爱好!」 祁漠炎冷眉一横,眉头忽然皱起来,听着听着火气越来越甚,竟然直接伸手用力一掐,指甲深深划进他的脖子里,他奋力嘶吼着:「你狂什么?你现在不过就是我的手下败将阶下囚,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一弓九箭』的战神不成?还是你觉得阿鸢会再次心软护着你?你别做梦了! 我告诉你,傅珹歌!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惦记阿鸢。今日,我一定要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把你身上的每一处器官,四肢剁下来餵狗。我要把你的骨骸扔进江里任由江鱼啃食,我要把你的眼珠挖出来扔进粪坑中。我要让你下辈子投胎不成,做生生世世的孤魂野鬼!!」 祁漠炎发了疯一样掐他,鼓着眼看着他唿吸不上来,发出鬼魅一般的狂笑。 傅珹歌用力摁着他的手,好不容易挣脱一些空间,竭力开口问他:「所以…你屠杀桑榆镇…射杀南齐使臣,就是…就是为了给我扣上这些罪名?」 「没错!」祁漠炎狂笑着:「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种的因结的果,怪不得我。要不是你,阿鸢跟我不会变得如此生疏,她不会留在桑榆镇不肯回来。你死了,阿鸢就是我的,萧北南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威胁。傅珹歌,你去死吧!」 他说完最后一句,手上的力道也史无前例,好似将他全身的劲都调动上来,狠狠将他往地上一摔。 祁漠炎拔出自己袖口里的短刀,一步步朝他逼近。 在他眼里,此时痛苦跌倒在地的傅珹歌,就像是他砧板上的鱼肉,他要好好享受凌迟他的快乐。 傅珹歌趴在牢房骯脏坚硬的地面上不停吐着气,刚刚祁漠炎的手劲若是再大一些,他的脖子应该也断成两半了。 不过,此时的他面虽朝地,背对着祁漠炎,却对他的脚步动作尽在掌握。 待他举着短刀一步步逼近前方之时,他也终于找准时机,用力将手掌往地面一撑,躲过祁漠炎刺过来的刀,让他扑了个空。 祁漠炎没想过他会反抗,他满心以为他现在带着脚镣,手脚都被束缚,即便是出手也不可能使得出力气。 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原本锁在他脚上的脚镣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的干草堆里。 「方万雄!!!」祁漠炎愤怒唿喊着刑部尚书,「怎么回事?!」 方万雄立在门口看着他,却并没有回应他的怒吼,直截了当地锁了铁牢大门,让祁漠炎和傅珹歌两人直面彼此。 祁漠炎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直接傻了眼。 「方万雄?!」他再度喊他,却见方万雄二话不说往后退了一退,让出一条道,而接着走上前来的人,却让他面目一惊,从头到尾,寒凉如霜。 --------------------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别离 ======================================= 桑子渊为何会出现在刑部大牢,想来此事应该不言而喻。看方万雄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他也猜到了今日这场景,多少阿鸢是知情的。 傅珹歌回头瞥了眼已经被锁牢的牢房大门,转了转手腕看着正从地上冷笑着站起来的祁漠炎:「你不是对我从来不服么?今日给你这个机会,咱们一对一单挑,对彼此不必留情。若我赢了,点到为止,若你赢了,我的命就是你的!」 「哈哈哈…」祁漠炎暗自笑了一阵,「傅珹歌,你究竟用了什么魔力?为什么她们,他们…」他指着牢房门外的几人:「都围着你转?」 傅珹歌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伸出了拳头对准他:「打赢了再问!」 于是,两人赤手空拳相搏,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祁漠炎几番起身,又数度被打倒。战场相逢排兵布阵,他是傅珹歌手下败将,如今单打独斗,他更加不是傅珹歌的对手。 不多时,他就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挣扎和反抗,只能闭着眼等着傅珹歌给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然而,等了良久,傅珹歌却始终没有上前,反倒是被方万雄开了门走了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他管不得自己身上的痛苦,翻起身来跑到牢房门口,紧贴着铁栅栏问:「为什么不杀了我?」 傅珹歌回头看着他道:「我说了,我赢了点到为止。我不会杀你!」 祁漠炎苦笑:「你在怜悯我?」 「不!」傅珹歌目光冷冽道:「我只是跟阿鸢商量了一下,要打你一顿替桑榆镇百姓,替西蜀王,替我们南齐的使臣出口气。至于审判你,是西蜀刑部的事。」 说到刑部,祁漠炎的目光又转向了方万雄:「你又是为何?」 方万雄摇了摇头:「漠炎啊,你就是自始至终太目中无人,野心勃勃。我也是迫不得已想要替替天行道罢了。老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不要怪我。」 听到此处,祁漠炎终于忍不住,唇角不断流血,还哈哈狂笑不止。进来之前,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好!很好!好得很!」祁漠炎连嘆了三声,声音忽而就有些大:「阿鸢呢?我要见阿鸢,阿鸢在哪里?」 话音刚落,桑子渊便「啧啧」嘆着往前。看着如今祁漠炎这副伤痕累累,还死活硬撑着的模样,他真感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祁漠炎,你作恶多端,打着爱的名义,却屡屡做着伤害阿鸢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资格想要见阿鸢?待着吧你!」 说罢,他没有理会被关进牢中的祁漠炎,转身拉了傅珹歌便走。方万雄白了眼祁漠炎,心中升起一阵快·感,继而也笑着走出了大牢。 祁漠炎跌坐在地。 这一刻,他心中的雪岭再次崩塌,寒意如滚滚雪浪,一波一波涌下山头,冲击着他的内心。 「阿鸢,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红肿的狐狸眼忽而滑下一滴晶莹的泪,祁漠炎呆滞的目光一直平视着前方,昏暗潮湿的地牢前方,若隐若现仿佛出现了阿鸢的脸。 那张还是温婉笑着面对他的脸。 闪过他们儿时的模样,那时的单纯,天真,那时的纯粹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慢慢变了! 或许是祁漠炎接受不了西蜀王同意阿鸢前往南齐和亲,数度劝说未果,在狂乱烦躁之下毅然选择起兵逼宫之时…… 或许是在他篡权后追至悬崖边,亲自看到阿鸢被自己逼迫至跳崖之时…… 或许是在他好不容易得知她的生讯,到了桑榆镇见到她,她的心却早已属于另外一个人之时…… 祁漠炎悔恨自己,如若当初自己没有行将踏错,没有走出那一步,那他们也不至于走到如此地步。 出了刑部大牢,桑子渊先是好生称赞了方万雄一番,打发了他先行离开。又带着傅珹歌前往浴池洗漱了一番,洗去污秽尘埃,他又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 桑子渊带着他来到紫菱宫门口,转身细声叮嘱他:「阿珹,答应我,无论你以后做什么决定,记得一定不要辜负阿鸢对你的心意。」 傅珹歌认真地看着桑子渊,点点头道:「即便你不提醒我,我依旧会这么做。谢谢你,桑子渊。」 桑子渊听罢,这才欣然扬了扬下巴:「去吧!阿鸢在等着你!」 月白色的袖袍往后一甩,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吱呀」一声合上。桑子渊摇着头暗自苦笑了一阵,便转身毅然离开。 紫菱宫一向是阿鸢的寝宫,即便是入夜,也有不少宫女内侍伺候。可是今日,左右早已被摒退,傅珹歌一步步踏入寝殿内,远远便看到阿鸢坐在梳妆檯前梳理自己的长髮。 她穿着一身轻装,白衣素裙,白皙的脸上略施脂粉,显得淡雅明净。模煳的铜镜里,映着她此时微微有些泛红的脸,看的傅珹歌呆呆地定住了脚步,在她身后一丈距离内。 阿鸢没有回头,从铜镜里看了看他的脸,轻声问他:「都办好了?」 「嗯!」傅珹歌点头道:「我没有下狠手,只是教训了一下他。之后要如何处置,阿鸢你自己决定便是。」 「我……」阿鸢嗫嚅着:「我也不知!虽然当时下这个决定我很坚决,可如今,却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罢了……」 顿了顿,又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犯的还是谋逆和屠镇的滔天罪行。即便我们从小青梅竹马,我……我也没办法饶恕他!」 她的声音浅浅绵绵,傅珹歌听得出来她语音中的难过。他沉默了半晌,步履缓缓地走到她身后,将手搭在她的双肩,从铜镜中与她目光对视。 阿鸢迴转手腕,覆上了他的手,两人便这样默默无言半天,直到傅珹歌再度开口对她温声道:「阿鸢,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你无须为他烦忧。无论今后会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阿鸢闻声回眸望着他,昂起的下巴将胸前的锁骨拉出一条绝妙的弧线,让此刻俯身看着他的傅珹歌忍不住内心又是一阵莫名躁动。 「阿珹!」她握着他的手:「你想清楚了么?果真要这么做么?如果你这番回去,有任何变数你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復。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 傅珹歌盯着她的星眸,那双发着亮光的眼睛,就如同夜明珠一样璀璨,此刻映在他的双瞳里,就像是火摺子一般,很轻易就点燃了心中那把火。 紫菱宫静谧暧昧,这夜色又像陈酿的美酒散发着醇香,直直勾着他的魂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他道了句「无碍」,头一低唇便将她的樱桃含住。他自由地吮吸、攫取,他贪婪地享受着她的清香和甘甜。 阿鸢动情地嘤咛声,好似一种神奇的药水,催动着傅珹歌不断深陷在她的温柔乡,他肆意忘情地轻抚她,拥她紧贴己身,他想用自己的温度暖化她此刻发凉的身与心。 有了柳湖上的初尝,如今的他们都更加的熟稔和享受。阿鸢微闭着双眼,被他从凳子上拉起,两对碎小的脚步慢慢挪向那张柔软的床。 屋外一片宁静,芭蕉时不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正好掩盖了那一声声起伏的潮涨涛歌、风啸鹿鸣。 傅珹歌醉倒在阿鸢的温柔里缠绵悱恻难以自拔。他吻着她,拥着她,让两人尽可能交融在一起,难捨难分。 这一夜美好而漫长,星光渐暗,云雾遮月,风声倏而停下。被衿中,她枕着他的手臂问:「接下来我要如何助你?」 傅珹歌声息稍喘,睁眼看了看她,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送我回去,交换朱项阳,拒绝和亲!」 阿鸢凝眉:「可是,如此一来交战不可避免。」 「是!」傅珹歌笃定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我定不会让这场战乱持续太久。你务必让桑子渊上前线,我会随时跟他沟通战术。」 「你的意思是?」 「没错!若我不答应萧北南,我就没办法救出我的父母。但是答应他,我又担心伤害两国百姓。可若是桑子渊在前线,他会懂我的策略部署,我们相互配合,应该可以瞒过萧北南的视线。如此一来,我会让西蜀轻松赢下南齐!」 阿鸢想了想,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担忧。「可万一没有成功,那你……」 傅珹歌一口吻住她的唇,成功地阻止她继续往下说。他不是没有想过后果,但既然他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他早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更无畏接下来要面对的血雨腥风。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他轻轻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一吻,深情地看着她问道:「阿鸢,若是事成,你可愿嫁我为妻?」 阿鸢想也没想,就着这个动作和方向往他怀里一钻,娇羞地点了点头。 傅珹歌兴奋地问:「那……阿鸢喜欢什么样的聘礼?」 「你!」阿鸢声音细柔如丝,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的目光,縴手轻抚着他的下颌,道:「我只要你平安归来,到我身边!」 而后,两人不再多说一句话,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让他们不捨得浪费,尽情享受着彼此,拥有着彼此。 * 祁漠炎的伏法,也宣告了他在西蜀短暂实际控制的终结,同时也是阿鸢真正掌权的开端。 为了这一日,她和桑子渊计划了很久,筹谋了很远,拿到祁漠炎维护派的名单便是第一步。 祁漠炎落马之后,桑子渊一不做二不休,联合方万雄、左明知等人,在那些食荒凉,做高官,还在梦想着更多荣华的维护派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以快刀斩乱麻的速度将那些毒瘤一一剷除。 至此,西蜀朝堂总算是归于风清云朗。 然而,不破不立。大肆清朗行动之后,必然意味着大多数职位的空缺。那些悬在半空中的糖衣炮弹即便是缥缈,也足以像毒药般腐蚀剩余官僚的灵魂。 阿鸢知道,在还没引发更大的动盪之前,那些萝蔔坑得赶紧填上。 这日的早朝比往昔更早,大臣们提前三日便接到了通知,晨光未明,便一个个勤奋地来到勤政殿候着。 官大的想要保官,官小的想要升官。虽然大家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不太在意的神色,但心底却早已商演了好些处的勾心斗角。以至于若不是在这大殿之上,都想要变着法子地搞死对方。 神奇的是,他们都能明白彼此的小心思,能够听到对方拨地乱想的算盘,却都能若无其事笑得绚烂多姿。 阿鸢慢慢走上大殿,殿中立马鸦雀无声,群臣迅速归位,恭敬地半弓着腰身,垂眸不看前方。 今日阿鸢衣着比以往更加华贵,紫红色的外袍镶满了碧玉宝石,头顶珍珠髮饰,手戴翡翠玉镯。走到龙椅旁,她却依旧恭敬地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着双眼祷告一番,这才如常走到右侧的座椅上坐下。 今日早朝的目的大家早已心知肚明,阿鸢向来也不喜欢兜圈子。因此,一上朝,那些空缺的岗位在大伙儿的自荐、举荐之下,很快就有了定论。 可是,直到最后,阿鸢都不曾提过一句,祁漠炎被抓,那他的丞相之位,又有哪个能人志士可以有幸担任? 阿鸢环视了一眼大殿下方,大家眼中都是好奇和期盼。她刻意给大家卖了下关子,撩得大臣们面色都有些急不可耐了,这才开口传唤。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内侍官拂尘一扬,中气十足地喊出了那句:「传桑州知府桑子渊进殿!」 话才刚刚喊出口,桑子渊脚步都还没来得及踏进勤政殿一步。殿中原本形形色色的目光此刻已经统一成了震惊。 ??? 八品知府上朝的先例,估计在西蜀歷史上,这还是第一次! 大家面面相觑半天,最终随着桑子渊一身玄青外袍,踏着矫健的步伐徐徐走近,数十目光也齐齐射向他,集中在他仿若闪耀着星体之光的周身。 没有人敢吭声,却不少人心底开始了嘀咕:「这就是当年通过了西蜀王拙选的那个人么?这么年轻?看上去也不过如此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桑子渊脚步倏而停下,此时已经走到最前方,一撩衣摆便跪于大殿中央。 「臣桑子渊参见昭凌公主,唯愿公主千岁,万福无疆!」 阿鸢强忍着笑意看着桑子渊,搞得桑子渊心中也一阵痒痒的,两人憋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敛住笑意,言归正传。 随着阿鸢轻轻摆了摆手,内侍官便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道金灿灿的圣旨,当众宣读。 一系列的咬文嚼字,辞藻堆砌,连阿鸢听得都有些累。今后,还是要精文才行。 圣旨念完,大殿里先是陷入一片死寂。近到还跪在面前的桑子渊,远到已经靠近大殿门口的大臣,都闷着头不说话。 不是他们没听清,而是他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因为刚刚他们都在猜测的那个高悬着的丞相之位,怎么想也没想到会轮到桑子渊这个目前只有八品的知府。 直跳七级,这在西蜀歷史之上,也绝无仅有。 直到内侍官手在半空中都已经有了酸痛之感,他才拧着眉问:「桑大人,为何还不接旨谢恩?」 桑子渊这才回过神来,谢恩后起身欲接圣旨。 可他还没来得及将那圣旨拿到自己手中,身边的刑部尚书方万雄却第一个勇于站了出来,口不服,心更不服! 「且慢!公主殿下,这桑子渊桑大人原本只是一个八品知府,即便是他再有本事,那也应该遵守本朝制度,按规则晋升。如此跳级升官,是否有失偏颇,对其他有功之臣也极其不公?」 话一说完,其他大臣都向方万雄投来赞许支持的目光。 阿鸢沉默了片刻,心中笑了笑。方万雄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他在诱捕祁漠炎和清理祁氏势力之中,立了不小的功劳。原本他已经官拜刑部尚书,而祁漠炎一倒台,丞相的位置本应非他莫属才对。 可惜,这种情况下竟然也能叫人截了胡。他又怎会甘心? 「那……方大人是觉得我的决定错了?」 方万雄微微一惊,很快恢復了自若:「臣不敢质疑公主殿下!只是,桑子渊……」他倏而将目光对准了身边的桑子渊本人,质问道:「你觉得你何德何能,能胜任这个职位?西蜀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能是你这个黄毛小子有本事担任的?」 阿鸢也没有说话,倒将自己的目光也对准了桑子渊,笑意盈盈地等着他的答覆。 桑子渊勾了勾唇,脸上漾开好看的弧度。他看着大殿上方的阿鸢,双眸仿若要吞咽了一整片星空。 「方大人说的没错,我桑子渊的确是没什么本事。不过就是会抱抱大腿,喊一声姐姐罢了。方大人你会吗?」 这个反问把方万雄逼得是又气又恼,他指着桑子渊「你你你」个不停,桑子渊却吐着舌头「略略略」个没完。任谁都没有想到,他还没展示出任何过人之长,反倒是跟大家展示了自己的脸皮之厚。 阿鸢竟然也宠溺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责备他的不是,倒是被他这么一逗,暗自偷偷笑个不停。 桑子渊果然还是有他自己的一套的! 谁说最厉害的权谋一定要引经据典,暗藏玄机。像他这么直来直往,只要能一句话把对方噎死,那也是至高无上的本事不是么? 方万雄也走到中央跪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窝子,唯恐不能劝服阿鸢收回成命。「公主殿下,您要三思啊!就……就桑大人这样,怎堪当此大任?传出去惹人笑话事小,动了西蜀朝纲,乱了社稷事大啊!」 其他大臣一听,也赶忙附和着跪下,齐齐喊道:「公主殿下三思啊!」 阿鸢很是听劝,她半天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任由他们爱跪便跪。对于她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己也三缄其口,不愿多谈。 好长时间以后,大臣们腿都跪得有些发麻,阿鸢这才起身严肃地开口,话题却不在这一任命之上。 她道:「如今南齐进犯我西蜀边境,常年的战乱也必须尽快结束。南齐战神傅珹歌如今虽然已经在我西蜀掌控之下,但我们也有一员大将在他们手中。眼下,南齐要求用傅珹歌与他们交换朱项阳,我已经答应。换回朱将军后,这仗该打还得打。你们中,又有谁愿意自动请缨赴往前线保家卫国呢?」 这话一出,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却人人都开始心虚起来。 他们都明白,若是人质交换,傅珹歌回到南齐,那南齐对付西蜀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这样的决定,他们不知道应当如何反驳回去,就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亏,怎么想都觉得是在给自己挖坟墓。 而看着昭凌公主一副自信满满,成竹在胸的模样,却又谁都不敢开口。就怕自己成为那个一不小心就被点将送往战场送命之人。 半个钟头过去了,大殿里依旧是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还是没有人有勇气站出来。 阿鸢面带笑意,又一次问:「怎么,难道我西蜀泱泱大国,竟然一个勇士都没有?你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有本事,如今正是西蜀需要尔等之事,尔等怎能闷着头不吭声呢?」 这要是普通的艰难任务,大家咬咬牙也就站出来了。可上战场又不是普通任务,一不小心容易送人头的事,还是没有人愿意主动站出来,即便是刑部尚书方万雄,此刻也默默闭上了嘴。 阿鸢又等了片刻,直到已经确认了大臣们此刻坚定地要当缩头乌龟,桑子渊才笑着上前接过圣旨:「公主殿下,子渊愿意前往覃州,誓死保卫西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 翌日,傅珹歌和阿鸢道了别,在桑子渊的陪同下,依依不捨地离开前往覃州交换朱项阳。 晨曦中,阿鸢站在城楼上远远望着他的马车离去,心里骤然感觉一股空旷,也抑制不住替他担忧。 此去是福是祸,今后是聚是离,她忐忑不安。 车里,桑子渊缠着傅珹歌八卦,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怒道:「别那么八卦,跟个八卦精一样。你对阿鸢是何居心,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么问我不尴尬么?」 桑子渊笑容骤然僵住,愣了好半天,才嘀咕道:「有居心又怎样,还不是被你捷足先登了?我再有居心,也只能藏在心底。说真的,我可是真心祝福你们,希望你俩好。」他拍了拍他肩膀:「你别不识抬举!」 傅珹歌勉强笑了笑,总觉得桑子渊这人让他越看越是顺眼,人生能得如此知己,也算无憾了。 他笑着对他道:「说真的,既然明知强求不来,自己也甘心放下。可有想过珍惜眼前人?」 桑子渊抬头跟他对视一眼,心中跟明镜似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暗指? 只可惜,如今的他一心只希望能帮阿鸢尽快站稳脚跟稳定朝纲,尽快结束两国多年来无休无止的战乱,其他的,他不想想也不敢想。 「日后若有机会,我会考虑。」 -------------------- 阿言:桑子渊这个人在我心中是特别特别可爱的,所以这一张中间有的内容一开始其实就很想写了。但是写着写着居然偏离了,想不通,又回来加上!他值得!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归覃州 ======================================= 覃州城已经被郑剋占领,南齐的旗帜挑衅般飘扬在城墙周围,赵信在五里外安营扎寨和郑剋对峙着,鼓号声时时响起,紧张气氛随风瀰漫。 车马驶入连山营时,赵信正一脸疲态地盯着舆图,听副将汇报这两日的战况。 头上的髮丝凌乱不堪,双眼血丝密布,苍老的额头皱纹深如沟壑,更凸显赵信的憔悴。 不多时,将士跑进营帐高声报告,桑子渊已经带着傅珹歌距离连山营很近了。 赵信心态异常平静,只轻轻应了声「嗯」,便又低头在舆图上勾画。直到桑子渊带着傅珹歌走进营帐,他才睨了一眼此时衣冠楚楚,俨然不像个阶下囚的傅珹歌,闷哼一声。 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战之败而已,那是他早先根本没有预料到南齐会在此时突袭,加上朱项阳先前就有些轻敌,这才让覃州沦陷。 如今他早已排布好一下步的作战计划,并打算自己亲自披甲上阵,如此想要收復覃州城本就是小菜一碟。 可朝廷偏偏就答应了交换的要求,这未免有些太过于长他人志气了。 桑子渊看出赵信的不悦,他也不计较,给傅珹歌使了个眼色,便让人将他带到了隔壁营帐中,准备翌日便战场交接。 等他走出了房门,赵信这才冷哼一声,头都没有抬起来,对桑子渊道:「如今西蜀朝廷已经无人可用了么?你一个八品知府,到这前线来作甚?也不怕引人嘲笑!」 桑子渊不愠不怒,「赵大人在生什么闷气?不管我是几品官员,我都是西蜀之臣。我只效忠公主殿下,公主让我来,我便来。大人这是对公主有何意见?」 赵信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一旁傅珹歌冷冷的一声嘲笑打断。 赵信更加懊恼:「你一个囚犯人质,有什么可笑的?」 傅珹歌笑意更甚:「我笑大人你有眼不识泰山啊,桑丞相,你怎么就不赶紧拿出你的任命状,好吓唬吓唬咱们赵尚书!」 「任命状?什么任命状?」赵信疑惑着紧盯桑子渊,直到他一脸无奈地嘆着气把圣旨拿出来,这才将赵信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他回眸看了着桑子渊,他那张少年轻狂的面容上,的确能看出一些沉着睿智。赵信自诩阅人无数,就凭刚刚桑子渊那一席话和气势,他能感知到此人的过人之处。也难怪,他这么年纪轻轻,竟然是新晋的丞相大人。 「嗯!」赵信沉闷地发声,继而放下笔,目光也总算从舆图上移开。郁闷虽然有些郁闷,但该有的礼节却不可失掉。 他还是恭敬地给桑子渊行了礼! 桑子渊还不太习惯,赶忙将他扶起。 赵信这才恢復严肃,双眸看着桑子渊:「不知公主殿下对于交换将帅一事,究竟作何打算?赵信年纪虽大,可自认本事倒也不少。公主殿下是对臣能收復覃州,打退齐贼不抱信心?」 桑子渊笑了笑道:「那自然不是,是赵大人多虑了。公主只是另有打算!」 「哦?」赵信似信非信,眼神往旁边一瞥:「有何打算?公主殿下可曾想过,傅珹歌可是南齐战神,若是让他回归南齐,对我们西蜀那可是毁灭性的灾难。如今以我之力,对抗一个郑剋还算不在话下。 为了咱们西蜀,即便是牺牲一个朱项阳又如何?可若是对阵的先锋元帅是傅珹歌……不是赵信懦弱胆小,而是实在没有多大把握。」 桑子渊倒是没有想到这赵信是如此心直口快之人,想当初左明知在他面前为赵信说尽好话,也不是空穴来风。赵信的确是忠诚良将,连傅珹歌在一旁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桑子渊走到赵信面前,四下瞥了眼,确认隔墙无耳后,这才凑到他面前小声道:「赵大人有所不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叽里咕噜一阵后,赵信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沉思了半晌,又凝着眉问:「这个法子倒是险中求胜,公主殿下可有十足的把握?再说,那傅珹歌和齐皇毕竟关系不一般,他真能为我所用?」 桑子渊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赵大人,这世间有一种力量,绝对超乎你我的想像。你放心,公主殿下对此事稳操胜券,你我只需按公主的意思执行便可。」 赵信点了点头,面色稍显柔和。刚刚质疑的目光,也渐渐淡化。 到了第二日辰时,郑剋嚣张地站在覃州城楼上凝望着楼下,而之前败给他的朱项阳反手被绑着,由两个南齐将士押着站在郑剋旁边。 城楼下西蜀喊话:「郑剋!傅珹歌人已至此,你赶紧放了我们朱将军!」 话说间,傅珹歌被人推着从后面走出,为了不被怀疑,他被戴上了手铐脚链。 郑剋只是浅浅望了一眼,撇着嘴闷哼了一声。 他内心确有不爽,毕竟朱项阳是自己好不容易偷袭成功才抓到的,覃州城也是好不容易才攻下来,他是真的不甘心就这么轻易交换了。 本想冒死力荐,可从张使臣的话里,他又感受到了齐皇对这件事的决心。 郑剋一脸无奈愤恨,只能挥手让部下押着朱项阳下了城楼。 此时,城楼之上凡能隐藏之处,皆有弓箭手举箭对着下方,城门一开,押解朱项阳的人手就足足增加到好几百人。等他们刚出了门,城门就被紧紧闭了起来,可以说再小心谨慎不过了。 而西蜀这边,看着朱项阳出了城门,也将傅珹歌押着往前方与南齐人相向着走去。临走前,谁也没有看到傅珹歌和桑子渊悄然间对了一下眼神。 走到距离对方百米距离,朱项阳和傅珹歌的手铐脚镣都被卸下,让两人朝着各自阵营而行。 城楼之下,两军之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各自的目光流眄,暗自有着自己的考量。 擦身而过时,朱项阳忽然转过身,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子,从后往前勒住傅珹歌的脖子,将簪子尖锐的一头抵住他的脖颈,更要用力刺进去,一阵要命的痛却从自己下方传来,他手里的银簪掉落,表情扭曲着被傅珹歌用手肘狠命一推,瞬间往后方沙石地面仰着倒去。 他一早就盘算着想趁两人靠近的时机暗中杀掉傅珹歌,傅珹歌又何尝没有从他闪烁的眼神中发现他的算计? 城楼上的郑剋看到下面一幕吃了一惊,正要挥手命将士冲上前,却发现根本不需要,傅珹歌自己就已经轻易将朱项阳制服。 朱项阳心中倒是不服,可无奈刚刚傅珹歌一个猴子偷桃正中要害,那种痛让他久久缓不过来,差点一命呜唿。 面目狰狞之中,他怒瞪着傅珹歌,脚拼命蹬着脚下的沙土,将沙土都蹬出一方大坑,却半步都没有往后退一些。 他以为傅珹歌必定伺机报復,自己也难逃一死。没想到的是,傅珹歌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一滴血珠,冷言道了句「下作!」,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淡然地调了头。 他…… 如此绝佳的机会,他竟然没有趁热打铁灭掉西蜀一名大将? 从他从容的背影中,朱项阳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从来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人物的可怕,又在他跟前显得如此渺小。 的确,这手段很是下作。可朱项阳听说过他,也忌惮他,若通过这等下作手段能除掉自己今后的劲敌,那下作便也就下作了。 傅珹歌脚步坚决,头也不回地回到南齐将士之中,南齐将士一面护着他,一面想着要前去收拾收拾朱项阳这个傢伙,却被傅珹歌挥手拦住。 此时,桑子渊也赶紧叫人将已经失去体力的朱项阳拉了回来,以免他过分丢人现眼。 赵信对朱项阳的表现十分不满,他被带回来之后连正眼都没看,命人将他送回营帐之后,再也没有理他。 城门翕合,傅珹歌不多时便走进了城中,步上城楼。 此时,他立于楼上,桑子渊坐于马上。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却能清晰看到彼此的眼神动作。 郑剋余光中看了眼傅珹歌,不平道:「傅元帅你可真是优哉游哉啊,两军交战在即,竟然孤身一人前往敌方地盘钓鱼,你可知因你一人,咱们此次损失有多大?」 傅珹歌冷冷回眸应他:「你真以为我就是去钓鱼么?」 「这……」郑剋瞬间磕巴了:「不……不是钓鱼,又是作甚?」 傅珹歌看着城墙下方笑了笑:「是钓鱼,而且钓到一条硕大无比之鱼。郑将军,你可知西蜀丞相祁漠炎?」 郑剋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就是当年公然发兵,主动挑衅南齐的那个西蜀丞相?因为这个人,让陛下十分头疼。」 「没错!」傅珹歌道:「我掌握了一些他前期谋反逼宫的证据交给了西蜀昭凌公主,而此时他也被抓下狱。要不然你觉得,我已经落入西蜀之手,还能这么轻易被送回来,只为了交换一个朱项阳?」 郑剋低头想了想,以朱项阳的级别,的确不够资格和傅珹歌做对调。先前他也曾怀疑,西蜀为何会甘愿冒着今后战败的风险,也要答应送傅珹歌回来。照他这么一说,反倒是顺理成章了! 「咳咳!」郑剋清了清嗓子:「傅元帅果然是名不虚传,那依你之见,如今我们应当怎么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傅珹歌再度看了眼楼下,道:「今日先收兵,不理他们!」 「啊?!」郑剋有些纳闷了,如今优势在他们,傅珹歌又及时归来,为何不趁热打铁一举歼灭了蜀军,还要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傅珹歌的解释是:「今日吹东南风,不利于我方。」 看着傅珹歌伸着懒腰走下城墙,楼下还在叫嚣,郑剋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可一想到他竟然能孤身入蜀扳倒祁漠炎,他的谋略自然是他所不能比的。 郑剋摇着头也走下了城墙,如他所说,闭门不战。 午时,西蜀也退了兵回到营帐。 炊事营忙着生火做饭,炊烟寥寥升起。这边营帐中,桑子渊慢慢打开那张傅珹歌留下的纸条,笑得合不拢嘴。 果然,阿珹还是阿珹啊! --------------------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退为进 ======================================= 不多时,营帐帘倏而轻轻一动,桑子渊抬头看了眼门口,竟然是一身戎装的赵信。 银灰色的铠甲在秋阳光线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即便是已经走到了营帐中,也依旧有些余光晃动。 他左边腋下夹着银盔,右手手掌握住剑柄,走进来时挺胸昂首,眉宇之间都多了几分老当益壮的英气。 桑子渊愣了一愣,忽而「哟」了声,笑道:「尚书大人穿上这盔甲,倒像是个年轻小伙,精神!」 赵信摆了摆手,也没有随他嬉笑:「桑大人无须拿我打趣,我过来只是想要知道,公主殿下究竟有何指示,咱们什么时候一鼓作气打回去,夺回那覃州城?」 「不急!」桑子渊笑得阳光灿烂:「人家是战胜方都没急,咱们急什么?」 他越是这么说,赵信就越是火烧眉毛一样,就差没有跳起来蹦跶到营帐顶上。「不急,怎么能让我不急?!咱们两方都还没开始打,城倒是被人家先夺了一个。这是在打我赵信的脸啊!!」 「好好好!」看他如此激动,桑子渊都忍不住一边上前轻抚着他的胸口,一边安慰:「赵大人不生气!这一仗,咱们早晚都得打,这口气,也早晚都会给你出。只是眼下,还不宜操之过急。你忘了公主殿下的计划了?」 赵信没有忘。 只是他摩拳擦掌,都已经急不可耐了,连战甲都已经穿上了身,这一战却迟迟未开,对他而言,实在是难以忍受。 他目光紧锁在桑子渊那认真清晰的眸子里半晌,眉头一动一颤,突然一个甩手,道了句「憋死我了」,之后嘆着气走出了营帐。 桑子渊也深深嘆了口气,再次打开那张纸条,看到那几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字,摇着头苦笑了两声。 「以退为进?!」桑子渊笑着自言自语:「阿珹啊,本来人家就那么憋得慌了,再这么下去,阿鸢的耳根子可要有一阵子清净不下来咯!」 * 已进仲秋,夜晚瑟瑟的风吹得有些凉。 连山营的营帐扎在城楼外,将士们哆嗦着看着远方隐隐约约间有些亮堂的覃州城,心生暗恨。 将士甲抖着手:「你说,明日咱们攻城么?」 「这要我说,怎么着也得攻啊!若是继续这么耗下去,人家还以为我们西蜀真的胆小如鼠呢。」将士乙抖得更是厉害。 如他们一样,今夜的连山营四处都在议论,都在歇斯底里猜测。即便是如此清冷的夜风,也抵挡不住他们想要攻回覃州城的热忱。 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等到三更时分的钟声,没有等到翌日天明晨光熹微,更没等到重逢的战鼓和号角。 当天深夜四更天,桑子渊突然闯到赵信营帐,将熟睡中的他摇醒:「赵大人,赵大人!时候到了!」 即便是处于深睡中,赵信也没有更衣,手里更是握着那把剑。听到动静,他勐地睁开眼,一翻从榻上起身,站起来就想往外沖,「时候到了,冲锋,攻城!」 桑子渊好不容易阻止住他时,他手里的剑都已经拔出来了。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赵大人,不是要攻城。」 「不攻城?!」赵信听罢恼怒地回头看了眼桑子渊,又「吭」一声将剑收回鞘中。「不攻城你三更半夜叫我起来干嘛?」 他气唿唿地调头往回走,桑子渊却在身后大声地对他道:「公主有令,全军回撤五十里,退往桑州,等候下一步指示。」 「退?!!」赵信怀疑自己还在做梦,赶紧揉了揉自己惺忪的双眼,直到眼前的人影已经不能再清晰了,他还不敢相信,又狠命掐了自己脸颊一下,这挺疼的呀! 「我没听错吧?桑大人?咱们不一雪前耻攻下覃州,如今却要退?为何?」说罢,他走到榻边一撩衣摆坐下,怒哼道:「这简直是荒唐!我也不陪你们玩这种幼稚游戏了,若今天桑大人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我赵信即便是死,也不会退出覃州的。」 世人都道,这人上了年纪就会一根筋。先前桑子渊都不怎么相信,直到如今看到赵信一脸的倔强,他才不得不服那些岁月刻画出的皱纹的杀伤力。 桑子渊无奈,只得将阿鸢和傅珹歌私下的筹谋大致跟赵信讲了讲。 「你也知道,傅珹歌回南齐只是权宜之计,他不可能直接和西蜀对抗。但我们要给他时间,让他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他才能心无旁骛地暗中帮我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如今他刚刚回去,若是我们强攻,为了不被怀疑他只能硬上,那我们之间最好的情况也是两败俱伤。所以,咱们现在只能以退为进,给他留下足够的时间。既然昭凌公主选择相信他,那我们自然没有不信他的道理。」 「话虽如此,可……」赵信话都到了嘴边,可想了想,还是嘆了口气,没有说出来。 桑子渊又道:「我知道赵大人心怀家国,是个忠义之人。昭凌公主也绝对不会忘记大人的!你放心,我有把握,傅珹歌这次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 赵信即便如今心中仍有担忧和疑虑,但桑子渊话都已经说到此处,无论好歹,他也只能接受。毕竟他的话,也是昭凌公主的意思。 那晚,南齐探子踏着夜色匆匆回禀郑剋,说连山营赵家军仓皇撤退,连人带帐篷熘得迅速,连秽物都没有留下几个。现如今连山营的营帐处,已经只剩下被踏平的草地和钉得满地都是孔的泥土。 郑剋睡梦中只觉得很是震惊,傅珹歌却依旧淡如春风。「正常,这个时候他们退守是明智的选择。你想,如今我们占据覃州城,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若是他们强行攻城,先不说胜算大不大,即便是这场仗硬打下来,损失得有多大?」 郑剋听着点了点头,颇为信服。 傅珹歌又道:「再者说,我们如今已经拿下了覃州,根本不用耗费精力跟他们缠斗,我相信桑子渊也定是想到了这一点。」 郑剋转了一转眼珠,赶忙凑到舆图边看了又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是怕我们直取桑州,故而往后退守。可覃州他们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这才是桑子渊的高明之处!」傅珹歌指着舆图上的桑州城,对郑剋道:「如今在此我们居于优势位置,他们强攻不行。蜀中地形多山,很适合打伏击战。若是他们退守之后,我们乘胜追击,他们便可以沿途设伏,这样,我们就自然而然落入他们的包围圈了啊!」 郑剋脸色骤变,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连连点头,原本对他的那种不屑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由心而发的认同感和崇敬感。 傅珹歌接着道:「即便是我们通过了伏击圈,顺利抵达桑州城,交战的形式也由敌方被动变为我方被动。这样一来,咱们的胜算就变少了!」 「没想到这个桑子渊居然如此运筹帷幄!那……那我们眼下应当如何?」 见郑剋已经被他成功带入自己设定的套路中,傅珹歌不经意间偷笑一阵,赶忙道:「以不变应万变!咱们先固守覃州一段时间,让探子每日探报,先跟桑子渊、赵信磨一磨耗一耗,逼他们主动挑战。如此,将主动权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这仗,也就赢了一半了!」 郑剋听罢,当即拍手称赞:「妙啊!果然不愧是咱们南齐的战神!傅元帅,你这个谋略,我郑剋是真服!怪不得陛下如此看重你,我算是领会到了。」他边拍着胸脯边大声道:「傅元帅,从即日起,我郑剋就跟定你了!我这辈子,很少服人。但是你,我服!」 傅珹歌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笑意不断。也就是郑剋这样的大老粗,才这么容易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唬愣住。 深夜,傅珹歌却难以入睡。 他独自步上覃州城墙,遥望着后方桑州方向,那条蜿蜒盘旋的道路上,灯火如同星光,又像是一条光流,延伸到远方。 而那个方向,往后延伸又是益州都城,是她所在的皇宫。 在这个秋风萧瑟,枯叶纷飞的夜晚,在这个孤清冷寂的城墙之上,傅珹歌心里偏偏升起一丝愁绪。 郑剋倒是唬住了,萧北南那边,他又要如何悄无声息地找到自己全家被关押之地,在这短暂的时日中,暗中救出他们呢? 他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如今的南齐,萧凛与他离心,先前傅家军的将士们被遣散的遣散,早已经无人可以联络,更没有人值得信赖,唯一一个他能够相信之人,也只有苏申了。 他走下城墙回到房中,急急忙忙书信一封,找了个还算可靠的小将连夜送往齐南山下。 三日后,他如愿收到了苏申的回信,拆开信的那一剎那,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豁然开朗,连笑容都明媚了不少。 苏申写到:「傅家老小今未离,齐南山后待汝归。」 原来,当日萧北南果真是给他使了个障眼法,刻意将他全家人转移到后山,让他误以为他们已经不在此地。等他离开,又将人转移回来。 如此,即便是他如此精明,也很难想到,自始至终他的家人都在齐南山并未离开过。 苏申作为傅珹歌的知己,深知他如今真正的枷锁为何,所以即便是傅珹歌不说,他也私下帮他留意照看着他的家人。 如今,有了苏申这一句话,傅珹歌身上所有的石头仿佛都已经被他卸下,震碎。他心间的齿轮,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转动。 * 赵信带着连山营退往桑州,桑州城第一次进入戒备状态。 以往觉得这里地势偏僻,战火难以绵延。可如今南齐将入口选在覃州,桑州反倒是成了进入京都的必经路。 桑子渊久别之后可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通判见了他一脸嫌弃,却又抵不住桑子渊的热情,被熊抱在怀里。 通判骂骂咧咧一阵,等到桑子渊热情劲儿终于过了一阵,他才推开他道:「有个人已经在府衙等你很久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等我?」桑子渊双目一瞪,连忙抱起自己的胳膊,脑海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回想了自己的一生,有没有情债、赌债、命债。 还没等他得出结论,等他的那个人,便已经从门外走进来。 「一早便听说桑大人回来了,韩不危特地前来拜见!」 桑子渊闻言,抱起的双臂舒展开来,目光也随之转移到了韩风身上,吃惊地看着他道:「韩……韩先生!你怎么还在此地?」 -------------------- 阿言:韩不危没有被我遗忘,他在这里出场,后面会有大用处!!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傅家军 ======================================= 一转眼桑榆镇被屠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而那时候的刀光剑影和村民残忍被杀的场面,却还歷歷在目。 韩风坐在府衙书房的桌子旁,喝着桑子渊带回的竹叶青,冷不丁掀开自己的右臂,露出一条长长的刀疤。 伤口刚刚结了痂,有些黝黑的皮肤上,能清晰看到那条泛白的疤痕。 韩风告诉桑子渊:「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为何留在桑州的原因。不止这一条……」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最为严重的,当数我胸口上这支箭伤。」 桑子渊看得皱起了眉,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桑榆镇遇屠,本来是西蜀的内政,却让韩风这个北韩丞相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还不止,从韩风的话里,桑子渊还知道他为了桑榆镇百姓做了许多他想像不到的事。韩辛也在旁边加以佐证! 「没错,我爹这些伤,都是为了保护桑榆镇百姓而受的。」韩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韩风身上,从前没有给过的父与子的温柔,两人在此都已经给到足。 桑子渊这才明白过来韩辛的身,他惭愧道:「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韩丞相竟然为了我们桑榆镇,为了西蜀做到此等地步。请受子渊一拜!」 他起身恭敬朝韩风鞠了一躬,韩风赶忙将他扶起,笑道:「桑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我这么做,也不完全只是为了桑榆镇和西蜀。你也知道,我和珹歌父亲是至交,先前我就曾告诉他想要让他们回到北韩,毕竟那才是他们的故土。可是我这个世侄似乎对我有些谨慎。」 桑子渊眼眸一转:「原来如此!那韩先生如今找我,是子渊有何能帮得到的地方么?」 韩风嘆了口气,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抿着唇抬头看着桑子渊:「我知道,如今珹歌已经回到了南齐,想要再见他一面难上加难。不过,我知道你们一向联繫甚密,若是能通过桑大人跟他再见上一面,那……」 他话没有明着说完,但桑子渊已经基本上懂了他的意思。可是,他这个要求虽然不过分,但是却让他着实有些为难。 如今正是两国交战之机,也是傅珹歌回南齐隐忍蛰伏伺机夺权的关键时候。若是他暗中联络他,不被发现则已,万一不小心暴露了,恐将陷他于生死危险之地。 桑子渊面带愁容,低头沉思了良久。 见他如此神色,韩风也很快意识到了他的为难:「我知道这件事很困难,若是桑大人实在做不到,韩风也不便勉强。不过我就是比较担心我那颍权兄长,听说他被齐皇软禁,如今还成了要挟珹歌的筹码。我本想若是能帮他一把,说不准,他行事成功机率也更高一些……」 韩风说罢,悄悄斜睨了一眼桑子渊,暗自观察着他的反应。 桑子渊听了他的话,果然神色有些微漾,他心底暗自盘算着:这韩风毕竟是北韩丞相,如今又介于西蜀和南齐之间,立场并不明确。他既然想拉拢阿珹,想来也不会做出不利于阿珹之事。阿珹如今势单力薄,想要跟萧北南斗,还是略显吃力。若是韩风真的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帮助他救出全家,消除了他的后顾之忧,那他行动起来确实要方便许多。 如是想过之后,桑子渊脸上也总算是有了些许笑意。 他为韩风斟了茶,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盏茶尽,桑子渊这才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韩先生!」桑子渊凑到他面前,话如润雨,细若无声:「既然你真心想要帮阿珹,不妨咱们可以来个里应外合,你看这样行不行……」 桑子渊将自己的计策给韩风细细说明,韩风眉毛飞扬,他才刚一说完,韩风就果断地拍着大腿答应了。 退守桑州三日,桑子渊一直在关注着覃州的动态。他明白傅珹歌让他后撤,是在为他自己争取时间。而如今,不知他那边情况究竟怎么样。 仿佛是冥冥中两人确实心有灵犀,他忧思初升,傅珹歌就私下给他送来了信。 说到两人送信的方式,其实还有些特别。 毕竟是在特殊时期,他们之前能想过的所有方式,都被他们自己给否决了。 信鸽,轻而易举就容易被人截获,到时候鸽子毛都不会剩下。信差,更不靠谱,一旦被抓死无葬身之地,还容易留下把柄。 最后,两人在马车里边走边想,总算是想出了一个绝好的点子。 这日,南齐探子例行探报,可笑的是,别的探子都是在相距很远的地方暗中观察,一有风吹草动便赶紧撤退,一熘烟跑没影,消息为次,保命为主。 可这个探子,却一来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人家城墙楼下,身子挺得笔直在墙根下走来走去,就差没把「故意」两个字写在脸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最终,他如愿被西蜀将士发现,又心满意足地被抓到了赵信面前。 更加奇怪的是,这探子也不说别的,一被抓嘴里就来来回回反反覆覆重复着一句话:「东风起,周郎便。借君箭,焚草船。」 赵信听得云里雾里,可不管怎么问,这探子的话愣是一个字都不变,一个字都不改,哪怕把赵信惹怒了直接抡了他一拳头,他唇角滴着血,还是只有这么一句话。 好歹桑子渊出现及时,这可怜的南齐探子,才没有被赵信直接送归西天。 桑子渊听了这话,急忙命人将这探子带下去,请名医诊治。而对外,则声称抓到南齐探子后,将其枭首示众。 赵信更加不明白了:「桑大人,这人明目张胆来桑州刺探军情,不仅毫无顾忌,更是不配合问话。如此,不但不杀了他,竟然还让名医给他医治。究竟为何?」 桑子渊不疾不徐地从赵信面前走过,坐到他对面的凳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给他解释起了这句话:「这名探子是我和傅珹歌的信差,为了保证传信人的安全和我们之间传递信息的保密,我们之前约定过,只传口信,信差只用一次。所以,我当然要善待这名信差了! 至于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我想『东风起,周郎便』,应当是阿珹他找到了破解之法,想告诉我们时机已到。『借君箭,破草船』,是想让我们趁机助他一臂之力,偷袭覃州。」 赵信听得心潮澎湃,连眼睛都睁大了好大一圈:「这么说,咱们总算是等到机会杀回覃州,夺回我城池了?」 桑子渊笑着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话。他笑道:「不过赵大人不必心急,我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办。你放心,我说过,总会给你机会一雪前耻的。」 「好!」赵信起身道:「不必多说,只要能让我回覃州杀他个痛快,我赵信就听桑大人的安排就是了。」 桑子渊所说的那件事,就是让陆十松带着韩风的口信,提前赶去覃州与傅珹歌汇合。他曾是南齐傅家军的将领,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南齐人,更是傅珹歌亲如兄弟之人。 所以让他回去传信,既安全不易被人怀疑,更能加快速度回去,在傅珹歌行动之前助他一臂之力。 果然,在陆十松骑马回到覃州城下时,一亮明身份,城门便很快为他打开。 傅珹歌在覃州城再次见到陆十松,两人久别地思念,重逢的欢愉,在这里尽情释放。 陆十松感受到自己被傅珹歌紧紧相拥着,也能听到他话语中的哽咽,他知道自己之前失踪,他内心其实是十分焦灼的。而今两人终于又一次站在一起,今后也必将如先前那般比肩同战。 漫长的叙旧之后,两人终于言归正传。 陆十松将韩风的信物交给傅珹歌,将韩风有意要帮助傅珹歌的意思转达给了他。 若是过去,傅珹歌对于韩风这般的殷勤根本不屑于理睬。毕竟曾经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落魄离开的人是他,如今点头哈腰要他们回去的也是他。他这个人,未免有些太墙头草了些。 可是想到家父家母这些年在南齐的生活,那些被禁锢的日日夜夜,想到因为自己年少轻狂和任性妄为,让着两个半百老人已经经歷了半辈子的沧桑,他觉得,也是时候让他们回归故土,安享晚年了。 尤其是在听到陆十松说了韩风和韩辛两人为保护桑榆镇百姓所做出的牺牲,甚至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傅珹歌又不得不对韩风这人有些改观。 他曾以为他也只是一个为权谋不择手段之人,没想到在如此事不关己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有心怀天下的悲悯胸怀。 既是如此,他也不必再纠结曾经过往,欣然接受了韩风的提议,两人里应外合,合力救出傅家人。 陆十松归来,对傅珹歌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再加上这些时日,郑剋对傅珹歌崇拜的很,防备也自然很松懈。他对自己的计划,也是胜券在握。 傅珹歌将自己的行动计划再次通过探子之口传递迴了桑州,桑子渊连夜同赵信商量好了行进路线,打算从桑州背后绕远路,藉助各个村子的障眼,悄然向覃州围过去。 覃州这边,傅珹歌以为陆十松接风洗尘为由摆了一席鸿门宴,宴席上将郑剋灌得酩酊大醉,趁着他不省人事,当即做反,将他手脚捆住扔进了大牢中囚禁起来。 郑剋还在迷迷煳煳当中,就被傅珹歌轻易抓住,到翌日酒醒之后,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但凡参与了宴席的主要将领们,没有反抗者多数也没有逃脱被暂时软禁的命运,而当场要跳起来对抗的,也尽数没有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就这样,傅珹歌很轻松地控制住了郑剋东郊营的主要兵力,把四十万大军的指挥权重新收回了自己手中。 那日,他穿着银色铠甲站在覃州城上,迎着对面的风和阳光,一脸轻松惬意。 想当年,他能打造出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傅家军」,如今即便是这支军队被萧北南分崩瓦解,他也依旧有能力将它重聚。 陆十松从背后走来,也换了身灰黑色的铠甲,一身正气凛然,虽然年纪不大,但早已经有了久经沙场的那种从容不迫和威风凛凛。 「公子,何时反攻?」 傅珹歌伸手遮住微微有些刺眼的秋阳,看了看远处地平线,问陆十松:「桑子渊他们到何处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陆十松回道:「估计不到一日便会到达覃州城!」 「好!」傅珹歌回头看着他:「届时,趁着夜深打开城门,迎他们入城。」 -------------------- 男主终于要反攻了!!!写到这里,差不多也要接近尾声了~~可是心里还有很多想法没有写出来。对于韩风这个人我内心比较摇摆,到底他是正是邪,写到这章都还在纠结。好吧,我才是那个墙头草,哈哈哈! 谢谢喜欢我文的宝子们,爱你们!!!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云州笑 ======================================= 傅珹歌以要出兵攻打桑州为由,顺理成章地将四十万大军的绝大部分主力调出了覃州城,却在南齐和西蜀的边境线上安营扎寨。 虽然将士们颇有不解,但碍于他是征西大元帅的身份,又都只能闭口不谈。 桑子渊、赵信的人马进覃州城时,行动有些大摇大摆!毕竟,不费一兵一卒,这么容易就夺回了一座城池,想来就有些妙不可言。 可惜就是夜太黑,城太静,又还不到张扬的时候,所以即便他们很想用大号勐吹,让全城的人,乃至让南齐人都能听到他们此刻的喜悦,也只能暂时压制一下。 那一夜的覃州府衙,彻夜灯火通明。 傅珹歌带着陆十松,桑子渊带着赵信,外加一个韩风和韩辛,相聚,喝酒吃肉,相谈甚欢。 按照原本的计划,行动是绝对不能再拖了。毕竟傅珹歌以静制动的时间过于漫长,加上自己又囚禁了郑剋,若是再往后拖,南齐那边很难不发现端倪。 他准备好了一切,打算翌日趁着天黑,带着小队人马赶回齐南山,先将傅颍权转移出来,交给韩风。自己再回头调兵赶赴云州,与萧北南决一死战。 可是,他千算万算,最终还是有一环漏算。 * 迫于生死压力,萧凛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将傅珹歌的秘密公之于众,尤其是让萧北南知道,他是如何和自己未来的皇后私相授受的。 傅珹歌在云州时,他找不到机会。 傅珹歌离开了云州后,他又被萧北南调到了边境,以防止东夷围魏救赵。 在东夷边境之时,他也曾写过几个摺子,递上去之后却久久收不到回应。 可是不对啊,若是其他事萧北南不关心也就罢了,这件事可关系到千凌鸢,他若是能容忍,估计海水都得倒流。 最后一次,他长了个心眼。在将摺子通过手下一名小将传回去时,刻意将摺子换成了一份白纸,之后又派了另外的将士呈递。 逼迫之下,才知道之前那位将士曾经是傅家军的忠士,直到他要揭发傅珹歌,暗地里将所有弹劾的摺子都毁掉,这才让萧北南没有机会看到。 萧凛气愤不已,当即杀了那将士泄愤,并决心自己亲自前往云州皇宫面见萧北南。 这一次,他用尽了千方百计,甚至是冒着自己擅离职守被砍头的风险,好不容易在后宫见到了萧北南。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萧北南听到这消息后,却没有像他想像中那么怒不可遏,反倒是平静地如一湖春水。 他喝了一口龙井,笑着夸奖了萧凛一番,让他不要担心自己会处理。边防何等重要,此刻怎能离人呢? 萧凛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滴冷汗滴下额头后,他也终于拱手转身。 时隔不到一个时辰,萧凛却在回边境的途中,在马背上中毒跌下,吐了一地白沫后,终于油枯灯竭。 萧凛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让萧北南知道了傅珹歌的秘密,这么大一个功劳,他没有褒奖自己也就算了,难道真的因为一个擅离职守,就把自己毒死? 他不明白,对于萧北南来说,阿鸢是何等的神圣。即便是他和傅珹歌真如萧凛所说有什么的话,那该死之人也是傅珹歌。 对于自己未来的皇后,他心中有若仙女一般纯洁的阿鸢,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的流言蜚语对她不利。 萧凛算到了萧北南对于傅珹歌觊觎阿鸢这件事的痛恨,但是他没有算到的是萧北南对阿鸢那种近乎疯魔的爱。 萧凛的揭发,让萧北南心中仅有的一丝防线也崩塌。他从前数度的容忍,到如今也开始聚集起来,欲一同爆发。 前线不动的消息又正好此时传来,他终于开始相信,傅珹歌这是在消极对战,积极对他。 这时的他,仿佛才终于有了一丝的开窍:攘外必先安内! 傅珹歌带着几千兵马在途中飞驰,往齐南山方向马不停蹄。而此时的齐南山,也正经歷着一场生死浩劫。他还是晚了一步! 萧北南预测傅珹歌下一步想要救回自己的亲人,便亲率一万精兵赶赴齐南山。苏申一早笼络了齐南郡郡守,两队人马在山中激烈交战,苏申拼死相互。 傅颍权宝刀未老,勉强可以以一敌十,他让苏申带着老少妇孺撤退,自己留下来断后。 等傅珹歌赶来之时,齐南山只剩下了一地尸体和血迹。而傅颍权,终究因为寡不敌众,被萧北南带回了云州。 秋日的阳光依旧烤着大地,虽然不如夏日的炽热,但长时间被悬挂于城楼中央曝晒,再有体魄意志力也难以顶得住。 此时的傅颍权被绑着腿倒吊在云州城楼上,以叛贼之名,任由云州百姓们打砸辱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傅颍权一声不吭,唇角干裂,脸上也早已没有了血色。 此刻他心中在祈祷,当日那个叛逆的小孩,那个已经背对着他离开的少年,如今可千万别回来。 萧北南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事与愿违的是,就在他已经吹灯拔蜡,奄奄一息之时,他还是在一片迷煳当中,听到了远方哒哒的马蹄声。 不就之后,傅珹歌跳下马,一边急切地往他面前奔来,一边往城楼中央扔了一刀,将绳索割断,于他身下接住了他。 他们俩一个看着久别多年,都已经成长为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的大帅小伙的儿子,一个看着阔别许久已经满头花白的老头,两人苦笑着,看着对方说不出一个字来。 傅颍权被吊了很久,身上体力不足,他没有力气起身,却将那些仅剩的力气聚集在右手,奋力举起来只为轻轻把儿子脸颊的泪痕擦干。 傅珹歌再也忍不住,哽咽喊道:「爹……」 傅颍权眨巴了两下眼睛,嘴里呜呜两声,还是没有力气说话。昏迷之前,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快走!」 傅珹歌没有走,他也不可能走。 当初他是因为叛逆,而如今,他知道躲避根本不能解决问题,他也不想躲避。 他抱着傅颍权昂首挺胸走到云州城中,直往自己最为熟悉,也是距离最近的医馆走去。 刚刚到医馆门口,他便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原本热闹繁华的云州,如今仿佛是被冷风冻僵,或者被什么魔力顶住。 忙碌的小贩不再忙碌,悠闲逛街的百姓不再注意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大家都谨小慎微地看着他,猎奇地望着他,目送他一步步走到医馆门口。 然后,一只箭冷不丁射出,刺入他的右腿大腿处。 尖锐地疼痛袭来,一时间,腿部好像被千钧之力撞击一下,麻木过后,是那难以喊出来的痛楚。 傅珹歌右脚膝盖跪倒在地上,短暂地唿吸片刻,忍过了那一阵钻心的疼,又倔强地起身,继续朝医馆走。 在他背后,云州客栈的二楼露台上,萧北南满脸恨意地看着他的背影,那倔强劲儿,那高傲地让人忍不住想要揍他的劲儿,还如当初一般,丝毫未改。 果然,任何人都休想指望一个人会改变!哪怕他这个人称的「魔皇」。 萧北南也不想再忍让了,他示意弓箭手:「放箭,继续放!给我射死他为止!」 而就在他刚刚愣神的一剎那,傅珹歌已经成功将自己的父亲送到了医馆内交给了大夫,转身一瘸一拐走到医馆门口转身锁上门,看着对面的萧北南。 他远远地沖他喊道:「陛下,有些恩怨,咱们是应该好好了结一下!」 听到他的话,刚刚还怒不可遏要继续放箭的萧北南忽然伸手阻止了弓箭手,电闪雷鸣的一剎那,他改变了主意。 「把傅珹歌给我带上来!」 听到命令,楼下的禁卫军举着长枪,一步步逼近傅珹歌,欲上前抓他过去。 傅珹歌却冷笑一声:「大可不必如此,陛下一声令下,臣过来便是!」 于是,他伸手握住自己腿上插着的箭,狠命一拔。本就汗流岑岑的额头,如今更是生添了几道痛苦的皱纹。 箭被拔出,那血更是如同喷泉一般往外喷出。 萧北南大喝道:「你疯了?——给他止血!」 禁卫军不敢不从,赶紧调头回医馆,找了大夫给他包扎。 直到他走到了云州客栈楼上,萧北南一直都冷着脸没有再跟他说一个字。 可奇怪的是,明明他对他充满了恨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是看着他如今承受着这剧痛,还要拖着残脚走到他面前,对他俯首称臣的傅珹歌,萧北南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有种什么样的感觉一直在倾袭着他。 傅珹歌主动开口:「陛下是想杀我?陛下不准备攻打西蜀了?」 他疼地钻心,冷汗一滴滴往下掉,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 萧北南说不清为什么就突然有些心疼和不忍。转念一想,他在桑榆镇时,可是和阿鸢…… 「没错!」萧北南背着手,挺着胸抬头回他:「阿珹,我自小将你当兄弟,我看重你培养你,是想让你与我共享人世繁华,共创太平盛世,不是让你跟我处处作对,更不是让你抢我的女人的!!」 傅珹歌突然一顿,虽然不明白为何,但总算,他还是什么都知道了。 「哈哈哈哈……」他猝不及防地笑了,笑声由小渐大,由弱渐强,慢慢穿透萧北南的心墙,直击他的心脏。 「你笑什么?」他怒不可遏。 他却笑得更加肆无忌惮:「我笑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拿我当兄弟,可你却从小让我承受训练的无尽痛苦。是,你是看重我培养我,可也不过是想让我变得更强大,好成为你侵略作战的工具,满足你永远也满足不了的野心!共享盛世繁华?你可曾睁开眼看一看,看这偌大的云州,看看南齐,看看这天下,因为你萧北南的一己私慾,已经变成了何种模样?」 「啪」一声脆响,萧北南忍无可忍地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他怒睁着双眼,咬着牙愤恨道:「我是君王!我是南齐的君王!扩张领土、实现一统霸业,这是我的使命和职责!就算你看不惯,就算你跟我不能一条心,你又为何,偏偏要跟我抢阿鸢?!你难道不知道,我从小就立志要娶到她,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说到激动处,萧北南又忍不住反手给了傅珹歌一个耳光。接着继续道:「你!傅珹歌!你凭什么?!!」 傅珹歌也没有捂脸,脸上很快有了红色的巴掌印,在他有些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可见。 他又一次笑了,是一种嘲讽的笑。 「凭她爱我!凭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能真真正正拥有她!」 -------------------- 傅珹歌:抢?我都不屑跟你抢! 萧北南:那某些人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 傅珹歌:(邪魅一笑)干了……你懂的!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陷樊笼 ======================================= 那一刻,仿佛整个云州都沉寂下来。 天边乌黑一片,头顶鸦鸟肆意飞窜。稍远点的城郊,狂风卷集起枯黄的落叶扫在大街之上,萧条落寞,更添几分阴森恐惧。 傅珹歌、萧北南睖睁着对方,半晌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那三个字仿若一根弯刀,割在萧北南的心头,让他心脏四周感受到痛苦包围,乃至席捲全身。 拥有她?! 从他怒不可遏的眼神中,傅珹歌看出他现在已经无限接近己身的癫狂,他瞪大的双眼眼白布满血丝,一整个充血红肿,眼眶里泪花拼了命地往外挤,却被他狠命咽了回去。 下一秒,只见萧北南转身拔出一把剑,二话不说朝傅珹歌胸口刺去。 因为先前的预判,傅珹歌早早地往后一退,越过二楼的护栏往下飞去,躲过了那一剑。 萧北南狂躁大喊:「给我抓住他!!!」 千百禁卫军唿喊着拥上前去,傅珹歌灵敏躲过一次次攻击,踏着那些刺过来的枪,一跃而起又一次回到二楼,与萧北南对面。 陆十松恰好赶来,正要加入战斗。傅珹歌却示意他带走傅颍权。尽管陆十松万分不想就这么放任他单独面对,可他懂他:若是傅老爷子在这里,只会给他带来更多的牵绊。 陆十松定神看了眼傅珹歌,再次得到了他肯定得眼神。他不再犹豫,毅然转身冲到医馆抱起尚有一口余气的傅颍权,出门越上马背调头便走。 萧北南看着这一切,一边怒视傅珹歌,一边还不忘发号施令:「别让他们跑了,给我追……」 话音还没落下,对面的傅珹歌却直接跃起至他跟前,趁他不备,于两招之内夺过了他手里的剑对准了他的眉心。 「傅珹歌!」萧北南呆呆地看着他,怒喝道:「你要造反么?」 傅珹歌额前的刘海随风飘动着,眼神忽而变得冷冽。他手上的剑分毫未动,脸微微侧过来看着萧北南:「我也无心如此,怎奈陛下咄咄相逼。你今日若不放我全家离开,那傅珹歌在这里,便不惜与陛下同归于尽!」 这话说的萧北南有些忌惮。 他回眸看了眼陆十松等人早就已经消失的背影,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伸手挥了一挥,楼下的禁卫军便列队摆阵重新回到云州客栈楼下,等候他的下一步指令。 萧北南吐了口气,原本冰冷的面容上,骤然间浮现一抹笑。 他向前走了两步道:「阿珹啊,没想到朕与你君臣之间,兄弟之间,如今也终归是走到了这一步。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可以答应放你父亲离开。我也暂时不会追究你忤逆犯上的罪名!但是……」 他眼神笃定地盯着傅珹歌,就像是一千把飞刀齐齐射向他的双眸:「你必须替我完成之前没有完成的使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把阿鸢给我带回来。」 「陛下为何觉得,我如今还会听命于你?」傅珹歌看了眼陆十松离开的方向,此言出口,十分轻松。 萧北南依旧笑着摊开手,看了看四周,一副得意模样:「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四周!你如今身处云州城,你觉得你还能好端端的离开这里吗?」 傅珹歌瞬间恍然地看了他一眼:「原来如此!只可惜陛下的算盘恐怕要打错了!我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是绝对不可能为了自己一人苟活,答应你这疯子任何要求!」 萧北南听罢,又是一阵狂放的笑。咯咯咯一阵之后,好不容易叉着腰停下来,眼神也恢復了冷峻:「是吗?那好!既然你不愿,那朕就亲自出马!我要带你一路同行,我要让你亲眼看到我踏平益州城,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和阿鸢洞房花烛,听着我们缠绵旖旎,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萧北南说罢,脚步开始往后退去。 禁卫军看到他的动作,得到了命令一般,突然便在楼下开始排布阵型。 傅珹歌目光流眄四周,刚刚的千百禁卫军,如今人数已经不知不觉间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 偌大的云州城已经看不见普通布衣百姓的身影,街边商铺房屋大门紧闭,街道中央黑压压一片全是踏着整齐的步伐向他们齐刷刷跑步过来的将士。 为了对西蜀作战,萧北南已经抽调了东郊营近乎所有的大军,并且大部分都已经被傅珹歌收入麾下。可如今,这云州城竟然还能有这么多的将士出现。可见,为了抓住傅珹歌,萧北南是筹谋了多久,耗费了多少心血? 过往岁月,他只知道逃避,只知道委曲求全。他不想惹事,也不愿因自己一人大动干戈。 今日,他却感受到内心有股莫名强大的驱动力,激起他心间最深处的战火,让他想要好好打个痛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禁卫军一拥而上,从下而上包抄而来,他不慌不忙,先用剑刃朝着那波将士身上削去,便有几颗头颅被鲜血裹挟着在客栈木地板上滚落,发出「嗒嗒」声响。 接着,他捡起地上的长枪,在空中挥舞。将士们举□□来要合围他,枪尖朝着他勐刺,他却跃身而起,双脚呈一字马踏在枪桿上,又被抬起,在空中翻腾一周,稳稳落在了后方不远处。 一番激烈拼杀,傅珹歌以一己之力杀掉成百上千精兵,云州客栈被血渐染,从远到近一片猩红。 萧北南看的眼皮直跳,手上拳头咯吱作响。 想当初他从西蜀将年仅几岁的傅珹歌带回,满心以为把他培养成自己的利器,他就会终生为他所用。那时候的他,怎能预料有朝一日竟然还会有眼前这一幕? 将士们视死如归,还在不断往前挺进。上前一波,傅珹歌便击杀一波。 可禁卫军人数毕竟太多,力量的悬殊也不可谓不大。即便是顶着战神头衔,即便是拥有十八般武艺,傅珹歌也终究是有力有不逮之时。 不知过了多久,在尸山重叠于客栈楼上楼下之后,傅珹歌终于还是散乱着长发,浑身酸软无力地跪到了地上,红着眼吐着粗气。 萧北南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了,眼睛一眨,下了最后总攻的命令。 很快,后方无数将士拥上前来,趁他还没来得及喘过气再度还手抵抗,那些枪尖便个个对准了他,在他眼前咫尺之处。 傅珹歌太累了,他放下手里的枪,眼睛一闭,只剩下并不均匀的唿吸。 萧北南大声道:「把他给我捆起来押入大牢,等朕御驾亲征攻打西蜀之日把他带上!朕要让他亲眼看着,朕是如何毁灭他所在乎的一切!」 * 陆十松带着傅颍权一路向西,在马背上颠簸着,还不忘时不时看一下他是否还具有生命体徵。 傅颍权伤得过重,虽然之前经过医馆大夫的简单医治保住了性命,但目前依旧是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他们没过两日便到达了覃州,与早已到那边的苏申和傅家老小团聚在一起。 可当众人满怀期盼地在回来的人群中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傅珹歌的身影,这才从陆十松的口中得知他为了掩护他们撤退,孤身一人与萧北南对峙着。 气氛瞬间冰冻,整个覃州府衙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好长时间以后,苏申才站出来,奋力地撸起自己的袖子,怒气吹地鬍鬚直往两边跑:「个奶奶的,咱们这就杀回去,把阿珹这小子救出来!」 陆十松赶紧拉住苏申,「苏先生,你不要冲动!咱们肯定是要救我家公子的,只是,如今要如何救,还得从长计议。老爷子现在还昏迷不醒,咱们先赶紧找人医治。至于救人之事,我想跟桑大人、赵大人好好商议商议!」 苏申听罢,这才总算是消了消气:「没错。我是个文人,如何行军打仗不如你们在行。不过,若是你们有用得着我苏申的地方,可一定不能因为我是个半截身子如土的老头子,就不管我。我告诉你,我脾气可不好!」 陆十松赶紧安抚着他在一旁坐下,口头上连连答应着他。 桑子渊传了覃州城最好的医者为傅颍权诊治,好在的是,虽然他伤势不轻,恢復估计也会很慢,但好歹没有生命危险。 安顿好了他以后,桑子渊这才集结了几人,在府衙书房围着商议救人之事。 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两日,云州城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晓,傅珹歌眼下是死是活他们都不知道,救人大计,看上去云遮雾绕,一片朦胧。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十松,你了解萧北南,以他的性子,阿珹活下去的机率有几成?」桑子渊问。 陆十松想了想,凝眉道:「若是以前,可以接近九成。因为齐皇陛下其实很看重我家公子,你想他当着群臣杀了胡络布,他都没能拿他怎么样。可是……那日我到之时,看那架势却大有鱼死网破的感觉。」 桑子渊听得背后一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阿珹他该不会……」 「不!」陆十松突然放大了声音,高声道:「不会的!我相信公子,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就没了!」 桑子渊点点头:「嗯,我也相信!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必须想个办法潜入南齐,探听清楚情况。如果阿珹还活着,不管有多么困难,我们一定不遗余力将他救出!」 赵信在旁边听了半天,思绪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逐渐清晰。原来,这个傅珹歌明里通过交换朱项阳回到了南齐,实际上,却早就已经投奔了西蜀。 他脸上露出欣慰一笑,如此一来,西蜀在与南齐交战中大胜,也就指日可待了! 「这件事,是否要及时禀告公主殿下?」赵信问。 桑子渊摇了摇头,否决道:「还是先不要吧,现在情况还不明确,告诉她只能徒增她的担忧和难过。咱们作为臣下,当应先替公主解决烦忧,再来汇报不迟。」 听了桑子渊这样一番话,赵信可算是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当初为何能顺利通过西蜀王拙选,如今为何又深得昭凌公主的信任。以他的本事和胸襟,他根本不至于才官至八品知府而已。 那一刻,即便是思想有些死轴的赵信,也对眼前的桑子渊肃然起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陆十松身手不凡,又对南齐比较熟悉,桑子渊便让他和苏申两人先行前往云州摸清楚如今的情况,桑子渊则和赵信等人随后偷偷潜入南齐境内,逐步靠近云州城。等陆十松顺利刺探回来,再决定下一步如何救人。 出发前,韩风和韩辛却找上了门来。 --------------------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备战中 ======================================= 算起来,以韩风在北韩说一不二的地位,早在他出面营救西蜀百姓那一刻,就已经代表着北韩站队西蜀了。齐南山营救,他也出了不少力。 若不是他和韩辛的强势掩护,苏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百老头,也不会这么顺利将傅家老小安全转移,给了傅珹歌足够的时间前去营救傅颍权。 从这一方面上讲,他们早就已经算得上是盟友。 韩风对于桑子渊的救人计划没有多大意见,可在他看来,这么做未免过于缓慢,且行动一旦暴露,不仅陆十松十分危险,连桑子渊几人的安危都没有办法彻底保证。 桑子渊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救人心切的他们,哪里还会考虑如此之多?能救一定要救,即便是救不了,也要不遗余力拼死一搏。 这种飞蛾扑火的精神并没有得到韩风的贊同,他笑着拍了拍桑子渊的肩膀:「桑大人,既然现在都已经跟萧北南暗牌明打了,咱们还计较什么后果?四十万大军已经陈兵边境,如今加上有我助阵,咱们直接杀到南齐本土,打到萧北南投降为止。届时,不仅能轻松救出阿珹,即便是让萧北南俯首称臣,也未尝不可啊!」 桑子渊听罢直摇头,他们计划去南齐救人,是师出有名的小范围行动,即便是失败,也顶多可以归结于个人恩怨。 可若是听从韩风之言,那就是明摆着的主动侵略之战。别说开战这件事他也好,赵信也罢,都没办法擅自做主。即便是能,他也不可能轻易下这样的决定。 桑子渊心里暗暗想着,若是阿鸢在,他的想法也定同自己一样。 见桑子渊沉默着不说话,韩风又浅浅一笑:「桑大人,你不妨想一想,这一战迟早要打,如今不正是最好的时机么?即便是我不在,直接杀过去,都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桑子渊想了想,「韩先生,与南齐开战不是小事。这件事我和赵大人都无权决定。而如今要将此事禀告昭凌公主,想来也来不及。我看,咱们还是另外想想法子最好!」 「这我早就想到了!」韩风眯着眼,两道剑眉微微一横,笑得很是灿烂:「所以,早在我想到这个计划之时,便已经跟赵大人沟通过,并且已经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往益州。我想,过不了几天,咱们就能收到公主的回信了!」 听到此处,桑子渊冷不丁回头跟赵信对视了一眼。赵信也微微点头,默认了韩风的话。 想来也是,赵信是个急性子,若是能一战定音再好不过,韩风的主意正正好好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再加上他以北韩的助攻为条件,对于西蜀来说确实十分诱人,也难怪赵信甘愿听从他的意见。 桑子渊深唿吸一口气,嘆道:「既然如此,开战之事就等公主的指令吧。但营救阿珹,刻不容缓。我们必须两手准备,加快速度!」 * 云州城。 萧北南早已整顿了兵马,不算东郊营的四十万大军,眼下仍有五十万在云州集结。 为了这场仗,萧北南已经准备了良久。他不想孤注一掷,却随时准备着玉石俱焚。望着城楼下接受他检阅的几十万大军,黑压压的一片气势恢宏,他心底莫名一阵躁动。 虽然从他回到南齐掌权开始,南齐对于其他列国的征伐未曾间断,前线传来的战报,也从来没有令他失望过。但不知为何,即将对西蜀的这场仗,却让他比之前更为兴奋。 他暗自想到,若是傅珹歌此时就站在他身侧,看着他苦心孤诣打造的这支精兵,想到他随手一挥,几十万兵马便能立刻西进,直朝西蜀挺近,他会作何表情? 他一向珍爱和平,心高气傲,可越是这样,萧北南就越是想要藉此机会挫一挫他的锐气。 不多时,傅珹歌戴着枷锁脚镣从囚车缓缓走下,被后面推推搡搡地送到云州城楼上,走到萧北南面前。 看着他眼前这副略带三分落魄七分失望的模样,萧北南七分暗爽之下,竟然也有三分心疼。 跟他作对!他就为何非要跟他作对呢?像以前一样两人并肩,他说朝东他挥剑驾马直指东方,不好吗? 萧北南冷笑着走到他跟前,顿了顿,突然弯下腰用手使劲戳着他中箭后并未包扎好的伤口。 那伤口本就已经有些感染化脓,被他这么一刺激,更是钻心地疼。尽管如此,傅珹歌还是没有吭一声,双眸瞪着萧北南,却射杀出一股愤怒之火。 「阿珹啊!这就是跟我作对的后果!!」 傅珹歌斜睨着萧北南,咬紧牙关强忍着痛。他眼下不能随意动弹,却恨不得化作一只勐兽将萧北南生撕。 好在的是,今日的萧北南心情尤好,就如这秋日的暖阳,既不炽烈,又温暖和煦。因而也没有过多挑衅,折辱他的目的达到之后,便也及时收手,昂头负手继续望着城楼下的大军。 不久之后,这些大军便要转身朝向西蜀,一起去征服那个富饶又美丽的地方,还有那个让他日夜牵挂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 西蜀益州城郊,三辆马车在几百精兵的护送之下,朝着一个荒僻的小屋行进。 阿鸢此时就坐在头辆马车中,心情忐忑又激动。 早在祁漠炎被反杀入狱之时,她就想着要把她的这群好姐妹接回皇宫,迫于刚刚掌权事务繁忙,过了这么些时日,她才做好了准备,亲自坐车出城迎接。 马车嗒嗒朝着小屋行进,相距很远处,阿黄灵敏的嗅觉和听觉便已经促使它开始不顾一切地狂吠,在门口和院子中央来回跑动。 它的动静也很快引起屋内之人的注意,很快黄嬷嬷便拧着眉走出来,望了一眼,看来者阵仗大致是猜到了什么,忙回屋去将桑槿她们几人全部叫了出来。 她们从屋里相携着出来时,阿鸢正好到了小院门口,在随同宫女的搀扶之下正从马车上走下来。 她看了眼门口,几人泪眼婆娑,正矗立在秋风中,半是含笑半是泪地望着她。 桑槿一如既往的清新朴素,淡雅的妆容反倒是衬托出了她的天生丽质。 桑槿已经怀胎几月,略有些显怀,和江盈站在一块儿,两人都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这场景让阿鸢既欣慰又感动。 她一下车就立刻扑到几人怀中,几人相拥而泣。这些时日分别太久,让她们此时的相见更加变得弥足珍贵。 「阿槿,阿梓,嬷嬷……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接你们回宫了!」 几人自然也很高兴,除了他们还能再见,再聚,更为重要的是,她们所珍爱的阿鸢,终于可以站在西蜀至高之位上,她终于不再漂泊伶仃,被世俗所迫害。 祁漠炎的事,她们也早就有所耳闻。阿鸢注意到了一旁的江盈有些失落,她虽然面容含笑,但从她轻抚着小腹的动作,和她久久不置一言,阿鸢有些担心她此时的状态。 阿鸢终于走向了她,「江姑娘,不好意思。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可我又不得不这么做……」 江盈反倒是笑了笑:「公主您何出此言?早在祁漠炎派陈元追杀我不成,想要害死我和孩子的时候,我的心就彻底死了。公主不必担忧,我现在好得很!」 听到她这么豁达开朗的一席话,阿鸢总算是可以松了一口气。虽然江盈也承认之前曾经嫉妒过、恨过阿鸢,也曾经想过要对她不利。但真正见到她时,却还是捨不得放弃她那份难能可贵的善良。 她是个好姑娘,她值得有更好的人生。 阿鸢笑着道:「如此是最好。江姑娘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定会保你和孩子平安无忧一辈子。」 江盈听罢,热泪一滚,当即一弯腿双膝跪地,感激涕零地又是磕头又是道谢,惹得阿鸢一阵脸热,赶忙将她扶起。 小屋条件粗陋,毕竟也不是久呆之地,几人没怎么收拾行李,就被阿鸢催促着上了马车,调头朝京城里走。 回宫安顿好以后,她们当晚又出宫逛了逛益州的夜市,酒饱饭足后才在三更敲响前回到皇宫。 桑槿很久没有和阿鸢依偎在一起,当晚便夜宿紫菱宫。桑梓和江盈有孕在身,分别被安排在了旁边相距不远的金澄殿。 也就是在这日过后,阿鸢收到了来自覃州的书信。 信中,赵信告知阿鸢,北韩左相韩风目前人在覃州,并报告了桑榆镇他们俩协助救人一事。 赵信信中提到,韩风有意联合西蜀对抗南齐,而东夷国国主也早已被赵信说服,此番形势早已发生改变,目前是西蜀、北韩和东夷合纵。他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正好可以反攻南齐,结束这数年来被侵扰的烦忧。 本来对于这一战是否要打,阿鸢还不敢轻易下定论。毕竟一旦开战,势必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可当读到信的末尾,赵信还是将傅珹歌困于南齐一事告知了她,瞬间仿佛压倒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深思熟虑,觉得萧北南既然肯下狠心让傅珹歌入狱,想必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是她们再不希望见到这样的结果,最终萧北南还是会举兵伐蜀。 与其届时被动,倒不如提前备战,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 阿鸢如是想着,行动上也不敢有所懈怠,当即磨了墨,亲笔写了封回信差人即刻快马加鞭送往覃州。 信中,她给了赵信肯定的回覆。 信送出去后,她的心却没有即刻安宁,反倒是越来越不安。 如果这一战必打,那无论是从规模,还是破坏的程度,对于西蜀和南齐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 她担忧她的子民,她更担忧前线的将士。这战关乎着西蜀的安危,自然不能掉以轻心,但她也想尽最大的可能减少伤亡,让损失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之内。 想到这里,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心。她,也要亲赴前线。不管输赢,她都应该和她的臣民站在一起。不管胜败,她作为西蜀的公主,都应处在第一线。 阿鸢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将朝中琐事交给了自己的老师,辅国大臣秦宇,点了被召回的兵部侍郎左明知等几位权臣一同前往覃州。 临行前的那个夜里,阿鸢兀自思虑纠结了很久,还是毅然来到刑部大牢。 从祁漠炎被关在牢中开始,即便他每日请求,哪怕绝食相逼,阿鸢都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今日,当阿鸢的脚步步入大牢最后一间时,祁漠炎早已失去了曾经那威风凛凛的感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他瑟缩在墙角,满头乱髮,浑身从头到脚的伤痕都印证了他被拳打脚踢的事实。 听到动静的祁漠炎无力地睁开双眼,狐狸眼开了一条缝,眼中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光泽。从长袖善舞的丞相祁漠炎,到如今的叛臣贼子阶下囚,祁漠炎所用不到一年光载。 看着他如今这副模样,阿鸢虽没有开口说话,心底却暗暗感嘆了句:也难怪世人说,为善不易为恶不难。祁漠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怪他自己咎由自取。 祁漠炎总算是看清楚了铁牢门口站着的人的模样,原本死气沉沉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他,忽而变得激动狂躁,勐地从地上翻起来,扑到门口大喊道:「阿鸢!阿鸢你终于来了!」 -------------------- 快完结了宝子们,节奏有些快,如果有问题的话大家评论指出,我还会回头修文的哦~~~谢谢大家!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自谢罪 ======================================= 刑部大牢光线尤其昏暗,高墙上方虽有一方小窗,青天白日还能透进来点点阳光。可一到夜里,除了墙上的油灯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光源,更是漆黑一片。 祁漠炎头髮散乱,这几日在监牢中磨光了锐气,却平增了些疲态。 阿鸢被他动作一惊,脚步倏而往后退了几步,相距铁栅栏正好超过一臂的距离,这才恰好躲过了祁漠炎伸出来的手。 他的手没有如愿抓住阿鸢,悬在空中半天没有放下,能清晰看到他手掌舒张,伴着激烈的颤动。 「阿鸢……」祁漠炎声音低落,双眸里的光逐渐暗淡下去。 一切都晚了,一切也都完了。 阿鸢静静地凝望着他半晌,没有开口给予他想要的回应。到此时,祁漠炎那双不舍的手才终于无奈地、绝望地放下去,缓缓垂落,像是脱了臼一般。 两人互视着彼此,就那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给这本就寂静地有些可怕的牢房增添了几分难以描述的沉沉死气。 说不清是过了多久,就在祁漠炎目光已经完全黯然之时,阿鸢终于动了动翘睫,将目光抬了起来。 她微动朱唇,小声问他:「漠炎哥,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 虽然她、他都知道,这句话现在问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徒增悲情。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到他发自内心的答案。而他,也在短暂的静默之后选择了笑着回答。 「后悔?」他苦笑着:「不!阿鸢,我不后悔!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是,逼宫的事是我主导,当日你跳下悬崖险些丧命,后来在桑榆镇吃了那么多的苦,也都是我造成的。桑榆镇是我屠的,傅珹歌中毒是我下的,我也的确勾结胡络布,杀了南齐使臣……我的罪行罄竹难书,我不否认!」 他顿了顿,那双狐狸眼此刻已经红肿,将他的眼睛凸显的尤其小:「可即便是如此又如何?我不觉得我自己做错什么了?西蜀江山代代传承,到了你父皇,为何就偏偏如此胆小懦弱?就因为忌惮萧北南,他就牺牲掉他唯一女儿的终身幸福?阿鸢,我劝了!我劝过他不要答应和亲。可他呢?他宁肯削我官职,也不同意让我挂帅替他出征南齐。他如此昏庸无能,我推翻他难道不对吗?」 牢房里很静,整个期间只能听到祁漠炎从先前的柔声,到后来近乎咆哮的激动,他瞪着眼不吐不快,阿鸢却不住摇头。 「他无能?所以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祁漠炎听到这话,表情略显震惊:「难道不是吗?」 阿鸢继续轻轻摇着头,道:「你错了!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儿,他自小就十分宠爱我。让我和亲比凌迟他更让他痛苦。可是,他和你不一样!他作为君王,他有他的责任和无奈。若是不同意和亲,西蜀和南齐将陷入无休止的征战,那两国的百姓必将水深火热。他爱我,可他也爱他的万千子民。所以,和亲是我的宿命,而不是他的过错。」 「不!不是这样的!」祁漠炎着急忙慌否认着:「阿鸢不是这样的!我当时就分析过形势,虽然萧北南确实很有魄力,也确实灭了南齐周围两个小国。可长时间的征伐他们必定捉襟见肘。若是奋力一战,是很有希望获得胜利的。」 阿鸢闭着眼没有说话。 他推翻了朝政,也对南齐发兵开战了,可后来呢?到现在为止,两国除了无尽的伤亡又得到了什么呢?到头来,一堆的烂摊子还不是要收拾,这场干戈还不是要破釜沉舟才能化解。 阿鸢已经不想再这个问题上过度纠结了,从祁漠炎的三言两语里,她已经将他的倔强和固执看的明白透彻。 「那桑榆镇百姓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你不惜屠杀那些本就是西蜀子民的无辜百姓,就是为了要把这一切都嫁祸给阿珹么?」 祁漠炎勾唇一笑,摇了摇头:「不!还不止!」 阿鸢震惊不已,继续听他狂笑。 「桑榆镇这个弹丸之地,若是平时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我听说你在那里受尽了苦难,你堂堂一国公主,她们竟然让你去缫丝、织锦。你在桑榆镇过得暗无天日,原本就应该早早结束这样的日子,跟我回到京都。可是,这个地方竟然可恶地让你产生了留恋。让你因为这里数度拒绝跟我一起回宫。所以,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只要我毁了这个镇子,你就不会有丝毫的不舍。你,就会乖乖跟我回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阿鸢咬牙切齿地听完他的话,在他所看不到的角度,她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她曾经想像过无数可能,却唯独没有猜度到祁漠炎屠镇的原因竟然出于他心中极度自私的以为。 这理由荒唐可笑,更可恶。但凡是正常一点的思维和头脑,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他却不顾及那么多条性命,将其付诸实践。 阿鸢心里有些庆幸,幸好当时的她跳下了悬崖,幸好后来他找到她时,她没有头脑发热轻易跟他离开。幸好这一切真相这么快速揭开,不至于让她带着这么多的秘密和冤枉,跟一个心中丝毫不存善念之人走到最后。 祁漠炎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或者说她从前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这一切对于阿鸢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他已然身陷囹圄,却还不思悔改。在他的世界里,世人皆醉他独醒,世人皆浊他独清。既然如此,跟他还有什么沟通的必要呢? 阿鸢转过头侧身对着她,对他,心中仅存的一点怜悯都消失殆尽。 「祁漠炎,既然你毫无悔过之心,又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那也别怪我不念旧情!如今,方尚书已经在着手处理你的案子,我也即将亲赴覃州。或许今日,便是你我永别。若有来生,希望你好好反省,不要再一步错,步步错。今生……今生就此罢了!」 阿鸢说完,抬起脚步便走出了刑部大牢。她脚步急切,只留下轻微的一阵风。 祁漠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平视着前方。 今生就此罢了? 他费尽心思筹谋,耗尽心血守护西蜀江山,尽可能努力地让她不至于牺牲一生幸福,为的不就是可以拥有她的一生么? 可最后,他除了这间昏暗的牢房和冰冷的脚镣之外,却只得到她的一句:「今生就此罢了!」 反倒是傅珹歌。 祁漠炎越想越气,头脑逐渐一阵空荡,唯余一个怎么也得不到答案的疑问:他凭什么呀? 他一个南齐人,曾经尽心辅佐萧北南,在南征北战和侵犯西蜀的事情上,他没有少花力气。可是,就因为他一朝放下屠刀,竟然真的立地成佛,甚至让阿鸢为之倾心无法自拔。 他们俩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因为这样的变故,说不定阿鸢已经是他祁漠炎的夫人。可如今他锒铛入狱,却白白便宜了傅珹歌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祁漠炎想着想着便笑了,笑着笑着,眼角便溢出了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的眼泪。 他一边哭,一边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抓扯着地上的干草,惹得自己一身看上去更加骯脏杂乱。 说不清他此刻的精神状态,但他的心理防线,却早已崩塌。 * 翌日清晨,随行的左明知一早安排好了车马行李,点好了随行人员的卯,阿鸢正好衣着便衣从紫菱宫中走出。 他恭敬地上前行礼,跟她寒暄了两句,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便吩咐随行人员准备启程。 覃州虽然路途遥远,但对于阿鸢来说却并不陌生。她轻车从简,带的都是必要的人员和细软。被左明知扶上车时,心情也格外轻松。 可还没来得及启程,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急唿。 阿鸢掀开车帘,看到后方不远处,方万雄正朝着她的方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阿鸢赶忙放下车帘,弓着腰身走出来。 等方万雄气喘吁吁地跑到车身旁,她才忙问:「何时如此着急?」 方万雄停下来,稍适喘了口气,这才断断续续答道:「公……公主殿下,祁……祁丞相他昨夜在……在刑部大牢自尽了!」 风声静止,周围落叶归于地面。紫菱宫外的一切,仿佛都因为方万雄的这句话骤然间陷入了沉寂。 左明知瞪着大眼,吃惊地程度难以形容。可阿鸢却静静地矗立在原地,没有说话,眼神中也看不出喜悲。 方万雄左右看看随行的大臣,大家见昭凌公主沉默着,自然也都不敢接话,但从他们飘忽不定的眼神中,能很清晰地发现他们此刻的讶异。 祁漠炎在他们的心中,那是一个好胜之心极强之人,但也是个非常具有自尊心之人。让他低头认输认错都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又有什么力量能让他自杀?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着方万雄,好半天方万雄才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气的鬍子眉毛直冒烟,却因为阿鸢在场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瞪了瞪他们,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緻的木盒,递交到阿鸢手中。 「对了公主,这是在祁丞相手里发现的。是他留给你的!」 因为这个盒子的出现,原本对于方万雄怀疑的目光好歹收敛了一些。 阿鸢并没有接过木盒,她闭着眼沉默片刻,将那盒子又重新推给了方万雄:「方尚书,这个盒子你先收着吧。祁漠炎咎由自取,这也是他的宿命。你尽快按刑部流程结案,处理完后,将他的尸首交给江盈,由她决定如何处置吧。」 说完这些话,阿鸢再也不想管有关于祁漠炎的任何事情。昨夜在牢房中他的一席话深深刺痛着她的内心,即便已经到了她快要离开,得知他自戕谢罪,她也依旧难以平復心中的愤懑和不悦。 今生如此罢了! --------------------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忧思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 祁漠炎犯下的罪孽,没有办法在阿鸢这里求得怜悯,获得哪怕一线生机。阿鸢唯一能留给他的体面,就是还留着江盈肚子里的那条仅存的血脉,以及将他的后事交给江盈。 马车一路向前,没几日便到达了覃州边际。无数战场硝烟,让覃州和其他州县相比,更显得满目疮痍。 刚到城门口还没来得及下马车,阿鸢掀开车帘遥遥一望便看到了城楼上站着的赵信和桑子渊。 两人相隔很远,却早早地感应到了彼此的存在。直到城门终于打开,桑子渊迫不及待地跑出来,赶在阿鸢下车之前候在马车前,心情比任何人都还要急切。 阿鸢掀开车帷走出,桑子渊急忙伸手去扶。两人对视着彼此,无声更胜有声。 赵信也急急赶上前来行礼,几人简单地寒暄片刻,便由着赵信在前引路,跟着走进了覃州城中。 进城后,阿鸢并没有随着赵信的指引前往覃州府衙,而是目光一转看了眼城墙,毅然抬动脚步走了上去。 「这……」赵信不明所以。 这一路的风尘僕僕,连续几日的赶路,昭陵公主如此身娇肉贵,难道不应该赶紧安顿下来稍事休息,再参与他们特意安排的接风之宴么? 桑子渊向赵信使了使眼色,先一步跟了上去,赵信顿足看了眼他们俩一前一后的背影那样坚定自若,无奈隐藏于心,也只能快步上前。 覃州城楼,处在西蜀边境,百年来靠着它的坚固为西蜀抵御多次外敌入侵。 阿鸢一步步踏着阶梯往上,手轻抚着这充满岁月积淀,写满光辉故事的城楼,那些老痕新迹都在她的手指间留下凹凸不平的触感,勾起她无限的感慨。 这座城,或许就像她一样那么的厌倦战乱,却又被这世道推着、逼着往前,只能去接受战乱。 城楼之上,旌旗随风舞动,朝着一个方向唿啦啦地飘动着。阿鸢站到城楼中央,静静地立在墙边眺望着下面稍远处地面地黄色尘土。 面对如此之景,想着未来即将面临的那不可逃避的一切,阿鸢更是显得严肃。 桑子渊憋坏了! 「阿……公主!公主初到覃州,还是先回府衙歇息片刻吧!」 阿鸢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眼前的方向正对着南齐,秋风吹起的飞沙走石即便是让视线再模煳,也仿佛能到她心中想要看到之人,也不知道他如今究竟还好不好。 桑子渊见她渊默不语,自己也没有心思想其他的。直到阿鸢终于放下自己的思索,扭头问他:「子渊,最近可有南齐的动向么?」 桑子渊肯定道:「嗯!咱们的探子回报,萧北南已经聚集了五十万大军,紧锣密鼓在操练之中。有人曾经在操练场看到过萧北南带着阿珹出现,他目前想来是没有生命之忧的。只是……」 「只是境遇定不会好到哪里去!」阿鸢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桑子渊沉默着,没有多余的回答。 阿鸢转过身,不再看着那让她看不清摸不着的景致,她认真地对桑子渊和赵信道:「南齐已经备战了,我们自然也不能懈怠。将士们每多熟练一下技能,战场上就能多一分存活的机率。眼下敌方即将兵临城下,所有人务必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莫要废过多心思。」 「阿鸢?」桑子渊明白她的所指,但却不太理解。 他以为她着急忙慌赶到此处,是因为得知阿珹被捕的消息所以心中担忧。没想到的是,让她更为焦灼不安的,竟然是这场不得不打的仗。 「公主,你不用担忧。如今形势早已逆转,我们并非鱼肉。北韩的韩丞相两日前已经赶回北韩调兵,为示诚意,他特意留下了自己的独子韩辛在此协助我等。一旦两国开战,北韩就会自北往南,趁萧北南不备扰他南齐边境。而东夷国也早已和我们达成共识,与北韩对南齐形成合围。此战我们胜之机率尤大。我目前倒是更担心阿珹……」 听他说完,阿鸢自然是相信桑子渊这些时日在覃州尽心尽责,为了赢得胜利做了十全的准备。他向来心胸豁达开朗,虽然运筹帷幄,那张年轻的面庞却从来没有显露过一丝锋芒,只在最后交给她最满意的答卷。 可她也相信傅珹歌! 若他没有心中没有打算,没有进一步的安排,即便是为了她,为了离开前他对她的承诺,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将自己送入虎口。 如今他虽然被萧北南控制,甚至可能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阿鸢能够想像,更能够隔着遥远的距离与他心相通。 他会平安归来的! 走下城墙,阿鸢又去了连山营检阅了一下兵马。桑子渊和赵信联手,一个排兵一个布阵,这几日光是战前动员就搞了好几波,眼下这批将士们都精神抖擞,恨不得立马上阵杀敌,充满了激情。 阿鸢彻底放下心来,趁着天色近暮,又在营前驻足了小片刻,才终于捨得移驾,跟着桑子渊回到覃州府衙。 因为很懂阿鸢的性子,在筹备接风宴之时,桑子渊特意多事过问了几嘴,将一些比较奢侈,不合当下时宜的菜品撤下,又用极其普通的茶水替代了美酒。晚宴除了饭菜,也没有什么出奇的花样,既中规中矩,又朴素美味。不仅阿鸢看了满意,就连赵信都被他如此的安排着实佩服了一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做事靠谱也就罢了,做人还如此懂得投其所好察言观色,这真的比那些只知道阿谀奉承,想尽了法子也要尽显奢靡的官员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桑子渊也没有想到,在这西蜀朝中,第一个对他当上丞相心服口服之人,竟然会是赵信。 当晚的宴席说是宴席,倒不如说是开战之前盟誓的一餐。桑子渊、赵信领头直接端了碗,以一杯清水錶了决心,更立下了不胜不归的赌誓。 阿鸢拦下他们的水碗,摇了摇头,否决道:「我不要你们以死求胜,只求你们皆平安归来。对于此战,大家尽力而为。我本想赐予子渊便宜行事之权,若力有不逮,大可以退守以保更多人平安。可是,想了想,我既然已经来到了覃州,不就是想着要跟你们并肩,生死在一起么?我又怎么可以缩在城墙之上,独善其身?」 「不!」桑子渊赶忙道:「绝对不行!公主,您若安在,西蜀便安在。您亲身赶赴一线,已经相当危险。如今,我绝对不会在允许公主以身犯险,再捲入这残暴的战争里。」 对此,阿鸢却有些倔。 对,残暴!战争哪有不残暴的,战场又哪有舒适安稳的? 可她如此,那几十万将士,还有桑子渊、赵信、左明知这些人,难道就不是如此么? 阿鸢没有理睬他刚刚所说的那些话,还是很坚定地要上战场。这让桑子渊一个脑袋三个大!他多次回头跟赵信使眼色,赵信也多次躲避他递过来的眼神。 千凌鸢的脾气,他不懂,难道你桑子渊还不懂吗?一旦她做了决定,无论是桑子渊也好,赵信也罢,能顶几头牛?能保证将她的思想从那狭小逼仄的小道上拉回来吗? 饭席间,大家都只能埋头吃饭,只有桑子渊一会儿看看倔强的阿鸢,一会儿扭头怒视着正无视他眼光的赵信。一片沉默和诡异的氛围之下,这一餐好歹算是吃完了。 随着阿鸢礼貌地招唿大家散去,赵信第一个一抹脚底,跑的比贼都快。桑子渊嘆了口气,和阿鸢拜别之后只好先行回房。 当夜天空没有多少星辰,光线也因为下弦月被阴云遮蔽而显得黯淡。 在这覃州城里,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不安和愁闷,却也有着相同的目标。 她们或是站在窗边,推开小轩窗望着;或是干脆推开房门走到屋外的凉亭里;或者约上几个战友,蹲坐在一方平坦的草地上,一边偷偷喝着酒,一边一样地望着苍穹之上。 前半夜忧思如线,纷纷扰扰乱人心绪。后半夜辗转反侧,精神尤佳直到天明。 阿鸢清醒地侧躺在床上,干脆也不想着努力入睡了,想着这些时日自己离开皇宫,一路途经几大州县。她看到了许多流民,也听到了许多流言。那时候,她就曾经想,若是有朝一日这场战争终归结束,那自己又当如何呢? 真的要继承西蜀王室,永远在那高高的宫墙里坐井观天? 真的要每天从那些五湖四海飞来的,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美化的词彙才抵达她眼前的奏摺中去认识和了解这个世界?去猜测,去幻想,去相信民间每日每夜都在发生的那些变化吗? 她暗自摇了摇头。 她不想这样! 她又想起了桑榆镇。从那时候自己拨开冰凉的江水,一路游到清沅江畔,在那里遇到傅珹歌,后来又遇到桑槿,以及桑榆镇的一切。 她想起了桑坪村那个狭小简陋的土屋,想起了至今还藏在后院的杂物间里的织锦机。 她想起了参加织锦赛的那些时日,每天练习缫丝织锦,虽然很累,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充实和快乐。 记忆继续,她还帮助村民挖了桑田,种了桑树,养了鱼。她沉浸在村长家的篝火之明,享受那时的欢歌笑语,那时的舞蹈,还有那时跟她相依为命的桑槿和傅珹歌。 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才真的是她所嚮往渴盼的。 突然的一个激灵,阿鸢睁大了双眼,从床上一个翻身起来,再度从前到后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对了,这次来此,为何不见陆十松? -------------------- 宝子们,昨天写到这里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太合理的地方,遂回过头修改了一下第一百二十一章 和第一百二十二章增加了不少字。大家如果有些疑惑可以稍稍回头看一下,感谢大家~~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终一战 ===================================== 此夜,云州城的风云有如覃州,被一片乌黑笼罩着,看不着一丝光。 钦天监测了几次大凶之兆,吓得满身是汗,手擦着额头的动作都没有停下来过。 萧北南目光深邃,从他们一伙人交头接耳、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中,他已经有了些许预感。可他偏偏从来不信邪! 钦天监嘛,不过就是一个只懂玄学,不懂用兵之道,不懂治国之理的部门,对于萧北南来说,本就是个很鸡肋的存在。老早他就不太依赖于他们这帮人给的意见和建议,却碍于老祖宗的面子没有做出什么裁撤的举动。 而如今,自己的决心比铁更硬,又哪是这群人随便摆弄和罗盘占一下星象就可以改变的? 萧北南抬头看了眼寥无星辰的夜空,如此深夜便也挥了挥手让这群废物趁早退下了。而这一晚,他一样难以入眠。 人人都知晓他「魔皇」之称,人人都知他好战,却没有人知道,其实他真正想要的并非这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他望着西边,一颗少见的星星闪烁着,好似记忆中她一样撩人的眸光。他呆呆地看着,心绪也不由自主地飞向远处。 如今,她又在何处?还是在紫菱宫的那扇窗摆边坐着,安静地盯着手里的绣图,一针一线地刺入他心间,刺出他的心头血,为她流入心田? 牢狱当中,傅珹歌也没有心情入睡。他盯着手上的镣铐发着愣,心底却暗自数数计算着时辰。 不多时,牢房外传来「丁零噹啷」的一阵脆响,有两个狱卒模样的人手握着刀把,一步一步步伐稳健地朝着他的牢房走过来。 很奇怪的是,原本防卫森严的牢房中,今日却静静悄悄,连多余人的唿吸声都闻不见。 傅珹歌一震,心底黯然笑了笑。终于如愿,准时在房门口见到了此人。 来的两人,其中一个的的确确是负责看守刑狱大牢的头子,这人是之前傅家军的手下,因为官职比较低微,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早在傅珹歌被萧北南抓住投入大牢之时,两人便在瞥眼之间认出了彼此,并暗暗交换了暗号。 傅珹歌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逃出大牢,可他却一忍再忍,在萧北南对他的数度侮辱之下,哪怕每次都要好几次对他进行折磨,他忍气吞声也没有一丝越狱的行动。 可他只是人在牢狱之中,他的行动计划,却早在牢狱之外有条不紊地悄然进行。 这狱卒头子,只是他和外边势力牵线的其中一个人罢了。他真正的排布,早在前往齐南山之前就已经开始。 首先他稳住了四十万大军,因为他下令没有他的军令,大军中无论是谁也不能私自离开大营。因而即便他不在营中坐镇指挥,那群人因为忌惮军令,也不敢擅自行动。 大军中一名副将被他收买,一直悄悄截获云州的消息,不让萧北南掌控这群大军,而郑剋本人又被他囚于覃州,如此一来,这四十万人在西蜀和覃州边境,便像日常露营者那样,白白耗在那离起不到实际用处。 后期即便是萧北南调动了他们,因为没有充足的备战,加上长时间的休整,这群人的战斗激情早已被消磨殆尽。即便是再次上战场,也充当不了主力,徒增一些炮灰罢了。 其次,他在南齐这么些年的暗线,也终于都派上了用场。 在前往齐南山救人前,他便通过书信暗语的方式,将自己的计划一一传递给了原来自己麾下的一些将士,还有朝中与他交好的大臣。 如今萧北南的五十万大军还聚集在云州城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傅珹歌已经咬准了,这几日萧北南定按捺不住要兴师西进,去实现他多年来一统霸业的野心。那时候,萧北南也定然是要将他带出这个牢房之中的。 傅珹歌要做的事,就是要自己的部下重新聚集,趁着萧北南不在云州镇守之时,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至于前线,自然就交给他了。 被狱卒带着前来的另外一人,便是一早就被桑子渊默允前来的陆十松。 若是他大摇大摆前来,以他在南齐的脸熟程度,自然容易被人识破,不利于他的营救大计。所以来之前,他还刻意学过江盈的绝活易容。 他一路顺顺噹噹进了城,顺顺噹噹打听到了傅珹歌被关押的大牢位置,摸到牢狱外时,又惊喜地认出了这个狱卒老大。 狱卒老大一见到他也是兴奋不已,忙趁着左右没人将他拉到角落,给他一五一十讲述了傅老大给他们暗自下达的指令。 至此,陆十松才算是明白,为何傅珹歌会故意落在萧北南手里,到头来竟然是他为了迷惑萧北南,以自己为诱饵设下的圈套。 从小到大,无数夸赞的词彙到如今已经显得无力了。陆十松无论如何都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来表达他此刻对于自家公子筹谋的钦佩,只感觉此生能跟此一人,足矣。 翌日,天气果然出奇地不好。 仲秋一过,除了萧瑟之外,更多添了几分凉意。 从春风送暖,一直到三伏烈日,如今过了秋阳高照,紧接着迎来的就是寒冬凛冽的北风。 对于南齐来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毕竟地处偏南,习惯了暖阳的南齐人,根本适应不了过于严寒的天气。尤其是当北风颳来之时,他们也只能无奈往自己的衣领中瑟缩着。 萧北南自知如此,当然也就下定了速战速决的决心。 金戈铁马,从梦境忽而闯入现实。南齐五十万大军,在萧北南一声「出发」令下,齐齐踏着正步往西蜀挺进。 临行前,萧北南刻意绕马走到已经被带至铁笼车里关着的傅珹歌面前,趾高气昂地嘲笑了一番,心满意足地调头又走到了队伍前方。 傅珹歌被他这么一挑衅,却不怒反笑。 你站在桥上看水里游鱼,又安知这群鱼没有斜睨着桥上的你? 队伍「吭哧吭哧」有节律地行进在云州城,出了城门,景色更是萧条不堪。原本兴致勃勃踏上征程的大军,在没有阻挡之下被秋风一扫,什么勃勃兴致都没有了! 闲来何故要征伐呢? 萧北南和他们不同,任尔东西南北风,对他来讲,也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场景。此刻的他,还在暗自做着梦,幻想着出了南齐界,能和自己早先派出去的四十万大军在覃州汇合,形成近百万大军的规模,通过早已攻占的覃州城,自取桑州,朝益州挺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届时,他所垂慕已久的阿鸢,终将成为自己的枕边人。即便他明知这是个强扭的瓜,也不论是否甘甜,也要先扭下来再说。 萧北南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在行进的队伍里,早就已经混入了已经乔装打扮过的陆十松,并且就被安排混在了傅珹歌身边。 * 三日后,南齐的号角吹响,在边境线上直线挺进。 萧北南来到东郊大营的四十万兵力驻地附近之时,那群将士们正从这些天的夜夜笙歌当中入梦,在营地睡的东倒西歪,被蚊虫叮咬也不起身。 懒散惯了,甚至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此的目的。 也因为此,五十万大军从营地边上路过,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可笑的是,萧北南就这样跟自己东郊大营的主力军擦肩而过,直直挺入西蜀腹地。两边各自都不知晓,这四十万人就这么被抛弃在了他的脑后。 他以为覃州已经是囊中之物,根本不知道傅珹歌早就叛变,郑剋也成为了阶下囚,眼下的覃州早就已经被西蜀再度占领,眼下已经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他们不知情走到城下。 离城门不远处,南齐大军在萧北南一伸手之下骤停下来。 他眉头紧拧,忽然就感觉有些许不妙。 城门紧紧闭着,而覃州城楼之上,那飘荡着的旌旗却为何还是西蜀的旗帜? 他正要扭头质问傅珹歌,与此同时,在覃州城楼上,早已埋伏于此的西蜀弓箭手,已经朝着他们射来千万支箭。 箭头之上皆被抹上了油,一时之间,在城楼外的半高之空,密密麻麻的火箭如流星一般砸向南齐将士们。 一时之间,人慌马乱,萧北南自知中计,赶忙勒转马头,自己撤往将士之后,却下了死令让后方将士不顾一切冲锋,务必夺取覃州。 大战一触即发! 后方的陆十松见状,和车里的傅珹歌暗自对了一下眼神,一个旋身回头用剑割断几个负责守卫囚车的将士,拿出狱卒老大早就递给他的钥匙,将囚车打开,很快放出了傅珹歌。 傅珹歌趁机捡起地上的枪,几个回合便消灭了冲上来要抓他的将士。 萧北南腹背受敌,气的在马上直转圈圈。 忽而,他大喝一声:「傅珹歌!你陷害朕!」 傅珹歌回应了一声:「没错!」便跃身上前,踏着无数将士之肩,战马之背,朝着萧北南直刺而去。 萧北南自知不是傅珹歌的对手,也没有硬上迎敌。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是比撤退更是他所擅长的呢? 东郊营沦陷,傅珹歌叛变,如今西蜀在暗他们在明,覃州城也易守难攻。加上他们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一战一开始就让萧北南疲于应对,打得格外艰辛。 就在他思索着要不要放弃之时,却偏偏看到覃州城古老的石墙上方,出现了那张让他为之近乎疯狂的脸。 「阿鸢?」他顿了顿,忽而不顾眼下正在交战,不顾还在他脚下拼杀的两国将士,不顾正一步步朝他而来,欲先擒王的傅珹歌,将马头勒向城楼方向,笑着大声喊道:「阿鸢!!我们终于又见面了!阿鸢,你可否下来一叙?自从十几年前一别,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 傅珹歌在他身后,听着他说着如此肉麻的话语,脚下像是镶了风火轮,脚步更加迅速了。 萧北南回头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闷哼了一声,却甩了甩缰绳,让那千里驹朝着城门方向狂奔。 阿鸢站在城楼上看着楼下,桑子渊站在她旁边看着她。 密密麻麻的箭雨还没停下,萧北南却几度躲过了火箭,离城门越来越近。 这时,桑子渊挥了挥手,城门打开,无数城内早已经摩拳擦掌的将士们一拥而上,带头冲锋的,正是赵信,就连朱项阳也只能屈居他身后,跟着打配合。 萧北南想要找准时机跃上城楼,赵信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一跃而起,一根红缨枪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而这个时候,萧北南回撤的本领再度上演。 看着如此敌众我寡,他即便是再厉害,也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于是,趁着南齐将士上前接应他保护他之时,他连忙回撤几里远。而傅珹歌和陆十松,也都忙于应付周围的将士,暂时顾不及上前杀他。 萧北南环顾了一下战场形势,这一局明显死局。没想到的是,他如此精心准备,到头来居然还是落入了傅珹歌手中。他一时怜悯没有杀他,到头来竟然给他铸造了台阶,让他踩着自己的肩膀一步步往上爬,直到上了自己头顶,让自己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阿鸢,我受奸人背叛,如今不能实现娶你的诺言。不过,我不会食言的!阿鸢,我一定会再次回来,等我,等我回来娶你回去做皇后!」萧北南再次大声朝着她喊。 桑子渊听了,嘲讽地一笑,对着下方不知所措的萧北南回復了一句:「你做梦!」 -------------------- 桑子渊:南齐「魔皇」萧北南原来是个恋爱脑,鑑定完毕! 傅珹歌:不许这么夸他!! 桑子渊:你见过这么夸人的? 傅珹歌:我不管!只有我能对阿鸢恋爱脑!! 桑子渊:啊对对对对,你恋爱脑,你最恋爱脑,咦~~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等你!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交战之际,萧北南眼观八方,敏锐判断形势,很快便发现敌强我弱。他撑不下去了! 恰好此时,自己阵营后方,一个将士狂奔着过来报告,说南齐昱州遭遇东夷国袭击,目前两方正打得火热,南齐兵力空虚,快要招架不住了。 还没等萧北南缓过神来想到应对之策,又一将士骑马来报,传来甘州被北韩几乎抄了底。 这两国都曾经是萧北南极力拉拢的对象,而且早先其实早已经达成共识,要和他们合纵攻打西蜀。可后来因为千凌鸢的死讯传到南齐,萧北南也没有了这个称王称霸的心思,一时没有趁热打铁,这机会竟然白白让给了别人。 他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自己一心对西蜀作战,后院却被东夷和北韩趁火打了劫。 萧北南下令留下二十万将士断后,剩余的将士跟他回撤救国。可这边桑子渊和赵信,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呢? 知道他又要逃跑撤退,桑子渊执行了和赵信商量的计策。 这时,城楼上响起了撤退号,赵信一听,便带领着西蜀将士边杀边往后退,直到大部分人马已经退回城楼下之后,南齐将士还想乘胜追击,城楼上方却开始投掷火球。 近处之人被滚落的火球砸中,死伤惨重。远处之士也没能躲得过火箭的攻击。 见此情形,萧北南也只能勒马找准空隙自己先行开熘,而身后能够杀出重围的将士便跟着他往后撤,杀不出的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这一战西蜀打得很是漂亮,而直到浓烟滚滚飘上天空,焦味瀰漫,还在东郊营睡大觉的将士们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整顿兵马前去西蜀方向。 萧北南狼狈地往回逃跑,半路上遇到东郊营大军,高兴地合不拢嘴,一时间都忘了要惩罚这群玩忽职守之兵,赶紧让他们掩护自己逃回云州。 傅珹歌和赵信合作,将滞留在战场之上的南齐将士解决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剩余打扫战场之事留给了赵信,自己准备回去追击萧北南。 而在他调转马头之际,覃州城门再度打开,阿鸢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城楼上下来,骑着马朝他直奔而来。 她披着一件银色软甲,和他身上的这一套白色囚衣倒是绝配,两片银如同两朵云,越飘越近。 阿鸢手举着弓箭,眼神一斜,左右开弓,杀光了挡路的南齐将士,为自己扫清前行的路,很快便逼近傅珹歌。 傅珹歌呆呆地看着她,昔日她央求自己无论如何教她习武用剑,那时,她只道想要学身本领防身。或许她和他都未曾想过,那时的勤学苦练,吃尽了那么多的苦头,到头来,竟然是为了能够在这一刻,顺利地到达彼此。 周围已经没有多少阻碍,傅珹歌欣慰地笑着跃下马背,朝着阿鸢奔跑过去。阿鸢也在离他不远处下马,两人朝着彼此狂奔着。 空气中的风还带着点血腥味,但在此时她们的速度加快之后,已经变得很淡。唯一剩下的,只有耳畔唿唿的响动。 最后,两人越过重重尸山,跨过一具具尸体,终于紧紧相拥在一起。 傅珹歌抱着阿鸢的细腰,阿鸢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她挂在他的身上,任由他将自己抱起身来,原地旋转,旋转,脚步在细软的沙石土地上画了一个圆圈。 就好像昭示着,他们俩终将的团圆。 桑子渊仍旧站在城楼上,他惬意地俯下身子,将手肘靠在城墙上,张着大嘴流着哈喇继续欣赏着这场景。就连还在楼下继续收尾战斗的赵信都有些分神。 杀人的空隙,赵信还趁机擦了擦自己的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他们……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而此时的阿鸢已经顾不得这么多的目光还在盯着这一方,她头埋在他的脖子里,贪婪地吮吸着他久违的熟悉的味道。 从他被带上战场,从囚车里被放出来,她就站在城楼上远远看着他一身白色囚衣上明显可见的血痕,心里暗想着他这段时间可能遭受的苦,她心疼地泣血。 看着有南齐将士朝他杀过去,她还在城楼上就夺过身边弓箭手的剑,替他杀死了向他围过来的人。 战争一开始,她就对赵信和桑子渊充满信任,而目光,却始终关心着后方的傅珹歌。 她在他的怀里哽咽起来,傅珹歌不由地心一紧,稍微松开她些许,寻着她柔嫩的香唇就吻了上去。 「喔……」 战场上到处响起了大大小小的嘘声,城楼上桑子渊更是暗自捂起了自己的双眼。旁边近在咫尺马背上的陆十松,更是尴尬地左右扭头,不知应当看向何处。 嗯,非礼勿视! 两人动情地激吻着,在这快要结束战乱的战场之上。 半晌过后,炽烈甜蜜的吻结束,两人终于拉开了些距离,目光看着对方眼里的自己都泛着晶莹剔透的亮光。 「阿鸢,等我!」傅珹歌喘着粗气,在她跟前呢喃。 阿鸢不说话,酡红的面颊像是染了粉,羞赧之中透着些担忧。 「那……你切记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嗯!」 傅珹歌应着,两人眼神拉丝又互视了对方几眼,好不容易傅珹歌才捨得移动脚步,调转方向再次跃上马背。 此去他即将要完成最后的一击,但他知道自己心中完全没底,归期不定,只能祈祷着一切顺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阿鸢就站在原地,遥遥地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这漫天黄沙之中慢慢地看之不见,直至完全被湮没。 她垂眸片刻,再转过身来时,这边的战场形势已定。因为萧北南的临时撤退,南齐溃不成军,而那些没来的及撤离的南齐将士,但凡余有一口气,也只能缴械投降。 赵信和朱项阳带着一群将士清扫战场,桑子渊也从城楼上下来,双手叉腰,手不停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看着阿鸢尴尬地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阿鸢拍了下他的肩膀,莞尔一笑道:「走吧,今日当好好犒赏大家,更要好好犒赏你。昨日没喝的了的美酒,统统都上来。也不要心存吝惜,让众将士好好吃顿好的。」 「得嘞公主殿下!」桑子渊兴奋地应着,脚步已经比刚刚下来时还要欢快。 阿鸢心情尤好,忍不住调戏了他一句:「怎么不叫姐姐了?」 这句话把还沉浸在要吃美食、喝美酒的桑子渊从漫天的喜悦里拉回,又狠狠地噎住了他。 「这……」 阿鸢看着他面色骤然憋红,双耳肉眼可见的升了温。如此一瞧,整个人脸上粉粉嘟嘟,倒是显得很是可爱。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当天夜里,府衙的指挥所,连山营的营帐中,有酒有肉,有歌有舞,为了庆祝胜利,还特意燃起了篝火。欢天喜地,好不热闹。 桑子渊意料之中又喝的酩酊大醉,被赵信和朱项阳合力才勉强送回了他的卧室。 庆祝宴过后,阿鸢趁着夜色,披了外衣在随身侍卫和宫女的随同下,又一次步上城楼。 南齐方向,看不见灯火。在她的星眸里,却都是光。 * 萧北南带着剩余的几十万大军仓皇逃回云州城,不料,在城门外竟然遇到了自家禁卫军的阻击。 还没靠近城墙,千万只长羽箭如暴雨侵袭,一根根细若银丝,却狠辣地插进将士们的身体。 一时间惨叫迭起,不到一刻钟,他带回来的将士们也死伤过半。 萧北南根本来不及看清楚此刻城楼上那个指挥者的模样,但是从那些长羽箭他便能大致猜到,那人正是昔日傅家军的一名副将,后来被他发配至边境,如今,他却安然站在云州城上,想来早就已经掌控了云州。 萧北南一面抵挡着箭雨,一面大喊着「撤」,可是他根本不会再有机会了。 东面是东夷军,北面是北韩军,南面是傅家军,若是往西再走,便会和傅珹歌正面相遇。 东南西北,四面八方,此刻竟然没有一个方位和角落,可以让他逃亡和躲避。他大概已经预测到了自己的结局,形势也没有办法再扭转了。 他输了! 或许从他后来选择放任傅珹歌而没有像胡络布那样,或者任由胡络布对他下杀手,对傅珹歌仍旧抱有一丝希望之时他就输了。也或许是,他自认为东夷和北韩会忌惮南齐而和自己合纵的时候,他就输了。 他索性放弃了挣扎抵抗,任由一只长羽箭穿过空气中的粒粒尘埃,最后刺入他的胸间。 南齐一度被人称为「魔皇」的萧北南,一度自傲凉薄的萧北南,此刻以失败者的身份从马背跌落,一口鲜血吐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他还在想,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看着他倒下,那些负隅顽抗的东郊营将士也没有了继续战斗的欲望,傅家军将领看到如此情景也自然地伸手停止了攻击。 不多时,一个手势指挥,城门被打开,萧北南一行人被团团包围,彻底失去了抵抗力,只能哀怨着低头嘆息,默认投降。 而此时,正好傅珹歌和陆十松带着人驾马归来,看到这一切尘埃落定,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地。 傅珹歌并没有将萧北南正法的打算,毕竟作为自己曾经的旧主,也是如此骄傲的齐皇,该有的体面傅珹歌还是乐得给他。 他让军医替他拔了箭包扎好,换了身金色龙袍,将他带回了宫中休养。一直到进宫时,萧北南都还十分平静,从毫无表情变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喜悲。 南齐的大殿之中,左右被摒退,只剩下傅珹歌和萧北南君臣二人,陆十松担忧萧北南耍诈要跟进去,被傅珹歌拦在了殿外。 曾经在这里,他们俩一同站在殿门外看着殿外海阔天空,畅想着未来霸业。如今,两人的身份和地位,跟着这场战争结束也要一同改变。 萧北南步履缓慢地挪动着,手指轻抚过大殿上熟悉的一切,最后走到那张曾经数载春秋属于自己的那张象徵着无上权利的龙椅之上。 他愣愣地不说话,一直就那么盯着站在前方的傅珹歌。 良久后,他嘆息着唤他:「阿珹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谁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呢?」 「是啊!」傅珹歌应了应,也长舒了一口气,与他一同感嘆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若是当初我走了便走了,或许也就没有今朝了吧?」 听他如此说来,萧北南倒是不由分说地笑了一阵。 当初? 若是有那么多的如果,若是能轻易回到当初,世间之事,大抵也就会更加美好了。 可惜的是,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回到过去,回到当初。 「你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么?」他虔诚地看着傅珹歌道:「你放心,反正如今南齐已经在你的掌控中,我是插翅难飞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傅珹歌忧心地看了他一眼,他本就无心夺权,推翻他也只是为了结束战乱和他的暴政。只是,如今看着他这副反常的神色和态度,他更担心的是他。 萧北南坚定的眼神睖睁着他,他没办法拒绝。 最后,他还是无言地转过身,离开大殿。 随着大殿门一关,萧北南的目光也逐渐紧闭。他看着傅珹歌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他眼前,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难以言说的笑意。 环顾了一下这间让他欲罢不能的大殿,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摆布的质子,到后来慢慢夺权成为齐皇的传奇人生。回想了一下西蜀紫菱宫,那个让他只需一眼便能入梦十几年的娴静侧脸。 他终于拔出了自己早些年就藏在了龙椅之下的金刚匕首…… * 一切归于平静。 战争结束之后,为止戈平乱,阿鸢又特意在桑子渊的陪同下,亲赴北韩和东夷尽商国事。为期两月之久的行程,对于三国来说,可以说史无前例,更可谓收穫颇丰。 「若是能让三国之间互通贸易,长久通商通婚,平等对待互不侵扰,岂不美哉?」 「我不认为用暴力和霸权就能解决这世上的一切纷扰,能坐下来谈的,何必非要动刀动武?」 「与其互相争斗,倒不如大家同舟共济,携手并肩一同向前,为民谋福,为这世间的和平贡献一份力。」 「这世上本就不存在绝对的霸主,百姓,才是这世间的主人!」 …… 桑子渊既作为使臣,又作为史官,帮助阿鸢谈判的同时,他也在旁边兴致勃勃地记录着她的语录。 「回去后,我一定要写本《西蜀传记》,好好把阿鸢的这些功绩记入史册。」桑子渊一边转动手里的毛笔,一边得意地看着旁边闲的揣手的鸿胪寺卿唐尧。 唐尧皮笑肉不笑,无奈地嘆了口气,暗自嘀咕着:「见过抢饭碗的,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厚着脸皮抢饭碗还不要钱的!」 管他怎么想怎么说,桑子渊自是乐在其中。 一切商谈结束,回到西蜀最为重要和紧迫的问题,那便是让阿鸢赶紧继承这个空悬已久的皇位。这些时日因为战乱,虽然她实际上已经掌权,但登基这件事却被她一拖再拖。 如今,聒噪的群臣已经把丞相府大门门槛都要踏平了,嚷嚷着让桑子渊这个丞相赶紧解决此事。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阿鸢再不登基,那就是他作为丞相的不作为,大失职! 桑子渊无奈啊,压力山大啊!他想了整整几个日夜,才终于想到了许许多多条劝谏的话语,又花了整整三日的时间写了本《谏昭凌公主登基疏》。 好不容易做足了准备,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来到紫菱宫,还没进入宫门口,就看到昔日阿鸢的随身宫女急急忙忙跑出来,一见到他就惊叫着:「丞相大人,大事不好了!公主……公主她又不见了!桑槿、桑梓姑娘他们也不见了!她只留下了一封书信!」 桑子渊大惊失色,赶忙将信展开,顿时浑身一软,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行!好!阿鸢你这么玩儿是吧? 你出宫也就出宫了,你浪迹天涯也好,隐归山林也罢,好歹带上我啊!! 可那封书信,却仿若将桑子渊推入无边的深渊中。 什么叫「国之重位当禅于能者?」 什么叫「唯子渊当之?」 桑子渊仰天长唿!他不要!他不要担任什么国之重位,他只想跟在阿鸢身后,哪怕抱抱大腿,每天缠着她叫姐姐。 然而,此时阿鸢的车马,却早已出了益州城。 清沅江畔,那个石洞还是一样的石洞,只是周围的杂草数日不见,已经茂盛了不少。 阿鸢独自一人漫步于此,在外面看了些许时候,细细一瞧却突然发现新长的藤蔓周围有人踩过的痕迹。 她激动地跑上前去,撩开那些藤蔓冲进洞中,脚步急切地往里面狂奔着。 她一面跑一面喊,洞里石壁迴响着她细柔的声音:「阿城?阿珹是你吗?」 可直到她已经深入了洞穴深处,却只看到昔日那些现在已经落了灰的石桌石凳。 她没有见到朝思夜想的阿珹,那一刻还以为她们从前的默契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失落地垂下眸子,面色清冷如霜。 这么一低头,却发现在她面前的石壁之上,用小石头浅浅地刻着一行字。 「来芦苇山,我等你!」 阿鸢展眉一笑,撩起裙摆,欢喜地转身,朝着当日傅珹歌给她表白的那片芦苇山飞奔而去…… 【正文完】 -------------------- 阿言:正文终于完结了,以后还会陆续更新番外彩蛋,包甜包腻!!撒花鞠躬!! 阿鸢:西蜀公主千凌鸢,在此谢过诸位读者厚爱,撒花鞠躬!! 阿珹:西蜀女婿傅珹歌,在此谢过诸位读者对阿鸢的厚爱,撒花鞠躬!!(星星眼) 桑子渊:还有我,那个通过西蜀王拙选却成为一个小小知府的冤大头桑子渊,还有辛辛苦苦帮助阿鸢打下江山结束战乱却被她狠心抛弃(斜睨~~)的冤大头桑子渊,在此谢过诸位读者对《锦绣鸢歌》和我们亲妈大大南析言的厚爱,撒花鞠躬!! 阿鸢:你刚刚白了我一眼是吗? 桑子渊:我有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傅珹歌:你有!我证明你有! 阿鸢:好了,不叫一百声姐姐,这事儿过不去了!! 桑子渊:……姐姐……姐姐你等等我! 桑槿、桑梓、陆十松以及一堆西蜀官员:在此感谢诸位读者的喜爱!鞠躬撒花!!咱们下一部再见! 第132章 番外一:鸢歌篇 ================================ 芦苇山只是桑榆镇城边的一个小山包,准确来说,连个小山包都有些算不上,甚至连个名字都不曾有. 因为此处在另外一条通往清沅江的路途中央,沿途水源旺盛,滋养着不少品种的草木。其中也包括许许多多茂密的芦苇,当地人也就很自然的称之为「芦苇山」了。 因为这里的风景秀丽水土滋润,上次傅珹歌和桑槿商量着要广种蒲公英,便首先想到了芦苇山这一片。而那时候被他们种出来的蒲公英也格外茂盛。 阿鸢坐着马车一路往芦苇山走,虽然此时已经步入初冬,天气略显严寒。但在她心里,却始终有一朵娇艷的鲜花在肆意绽放。 她想:「他这次又会种些什么呢?」 蒲公英? 她摇了摇头。这个季节不是适合种蒲公英的,何况,虽然漫山遍野的蒲公英迎风飞舞倒是的确把芦苇山点缀地像个华丽绝妙的舞台,可惜的是,她对蒲公英确实有些过敏。 以前她心中有负担,所以不论他种的是什么,有多美好,在她看来只会加重她心里的负担。如今一切都已经风清月朗,雨过天晴,她心中的包袱自然也不见了。因而,即便他种的是野草野花,对她来说都无限美好。 种的是什么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种花之人是他,也就好了! 外面风声唿啸着,天气有些转凉。 阿鸢掀开车帘往外看,此时的山上有些荒凉萧瑟。想来也是种不出什么花草出来的。 令她惊奇的是,过了个弯,当马车前方的景致越来越让她感到熟悉的时候,她在一片荒山枯草上,竟然还真的看到了一大片金黄色。 再走近一点,马车便驶入了一条散发着幽香的黄色花海里,竟然是一条由无数棵腊梅映衬着的小道。花香四溢,如梦如幻。 阿鸢忽然想到了初识他不久,他曾带着自己的雨中观景,将她带到水月洞天,看着雨帘。那时候她只感觉多日以来积攒的劳累瞬间烟消云散。 如今,即便是冬日萧条,他依然可以为她种出一片花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这条花海之路一直延伸了很长很长,马车踏着的泥土上被铺满了金黄色的腊梅花瓣。这些树上的腊梅花此刻映在阿鸢的双眸中,像星星一样,在她的秋水里闪烁着。 阿鸢认真的看着这些梅花树,根已经扎得有些牢固了,枝叶繁茂,花开的也很妖娆。若说是刚刚种出来的,倒不太像。想来,傅珹歌为了给她准备这样的惊喜,也在此铺垫了良久时光。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莞尔一笑,轻轻放下车帘坐回了车里。 马车嗒嗒地行进着,速度并不是很快。她闭着眼睛闻着从窗口吹进来的阵阵腊梅花香,开始回想着自己和傅珹歌,和桑槿,还有和桑榆镇的所有回忆。 腊梅尽头,傅珹歌衣着一身月白外袍,手背在身后端端正正立在道路中央,他静静地等着马车驶来,笑得很是明朗。 马车因为他的阻拦而停下,阿鸢灿然一笑,不慌不忙地从车厢中走出去,而此时傅珹歌已经走到了马车前,伸了右手要接她。 阿鸢故作娇嗔,扭过头瞥了眼他依旧背在身后的左手,喃喃问:「手里藏了何物?」 傅珹歌双眸一垂,没有说话,却笑着将左手伸了出来,原来竟然是一抔早已被他採摘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腊梅花。 阿鸢下了车,却没有去接他手里的花,继续嗔怪他:「你这摧花夺命手,如此娇艷的花朵,这么糟蹋了岂不可惜?」 傅珹歌只是笑,不一会儿才走到她身后,悄悄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在她耳畔细语道:「怎么能说糟蹋?鲜花赠美人,美人配英雄。这难道不是天造地设?」 阿鸢被他这么一撩拨,突然脸色有些发红:「你……倒是没想到你也有如此一面。」 「如此哪一面?」傅珹歌邪魅一笑,又往她身边一凑,这一下却贴地他更紧:「阿鸢你细细说来,珹愿洗耳恭听!」 如此清幽的环境里,静谧又浪漫,再加上他的话语和动作,让阿鸢愈加羞涩了。她赶紧往前迈了一步,佯装生气:「不理你了!你明知故问,我不想跟你讲。」 这样的欲拒还休,让傅珹歌当即没再克制和忍让,他趁她脚步还没有快到离他很远之时,赶忙走上前,先从背后环住她的细腰,将头贴近她的脸颊,感受到她脖子和脸上细嫩柔滑的肌肤,和她此时有些滚烫的温度。 「不想说?」 这一句才刚刚问出口,阿鸢都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脚下腾空而起,再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被大横抱起,彻底沦落到他的怀里。 「不急,良辰美景,洞房花烛,我还有很多时间愿意听你慢慢讲。」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和他此刻近在咫尺的眼神对视着,明明让人羞赧,身体却下意识地没有躲避和反抗。 她的脸肤色原本白若玉兰花瓣,如今又添了几分粉嫩酡红,让她看起来更加可爱迷人。傅珹歌忍不住多看了好些时间,最后忍不住低头落下一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第五次!」他道。 阿鸢有些疑惑:「什么第五次?」 傅珹歌突然也有些羞赧:「这是我第五次吻你!」 阿鸢突然间静默了一刻,看着他的眼神中,光芒逐渐少了些许。她心底暗暗计算着,一、二、三、四…… 半晌后她大声问:「哪里来的五次?明明只有四次!!」 傅珹歌心底暗笑起来,她在这件事情上越是较真,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她对他的在意也越深? 阿鸢不依不饶,尽管还被他抱在怀里也依旧不依不饶地扭动着身子,这让本就克制着己身的傅珹歌有些难以忍耐。 「你再想想,是不是只有四次?我记得,明明只有四次!」 「五次!」傅珹歌依旧坚持着,「想知道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吗?」 阿鸢撇撇嘴点了点头:「你一定是唬我的!又想骗我对不对?」 傅珹歌又是低头一吻:「这是第六次!」 阿鸢放下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嘴唇,渊默着不敢再说话了。 傅珹歌低头问她:「你还记得,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吗?」 阿鸢想起了那天夜里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将袭,她在院里忙着收拾桌椅。他离开多日,突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跌倒前扶住了她。 她低声羞赧道:「你从南齐归来那一日……」 「不!」傅珹歌淡定地摇了摇头,凑到她面前,双眸含星,闪烁着盯着她好看的眸子:「是你被冤枉入狱,我救你回来那日。」 阿鸢这才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处在深度昏迷当中不省人事。是他将自己从县衙救回来,也是他和桑槿两人在自己的床前守着没日没夜照顾自己,直到自己醒来。 「你……你趁火打劫!你占我便宜?」 傅珹歌笑了笑:「是又如何呢?阿鸢想要惩罚我么?」 阿鸢闲着的拳头轻轻砸在他的胸口,不疼,但却捶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心中为之一盪。 天色尚早,但那又如何? 傅珹歌抱着她,终于抬动脚步开始转身往后方走。「等会儿进屋,我任你惩罚!」 一个高大颀长的背影走在金黄色为幕的画面中,越走越远。身后的马车静静地停在原处,马匹乖巧地看了他们一眼,低头闷着吃着干草。 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在腊梅花道的尽头,是一个硕大的院子大门。 和桑坪村的土屋不同的是,这是个典型的江南宅院,虽然没有七进七出,但是主屋厢房应有尽有,后院还有亭子和荷塘,养了些锦鲤四处游荡。 阿鸢记得以前这里是荒无人烟的,怎么如今却多了个宅院出来? 傅珹歌根本没有闲下时间给她解释,抱着她径直绕过大门内的屏风墙,走过前院走廊,来到主屋当中。 他用脚一勾,那道房门就直觉乖巧地合上。 阿鸢盯着那道门缝,柔声提醒他:「没关牢!」 傅珹歌头都没扭,只道了声:「无碍,这个地方没人来。」便走到了床边。 屋里窸窸窣窣并不安分,屋外冬天的北风吹得腊梅落到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树枝在风的拉扯之下,发出沙沙的响声,给这美妙的日子更添了些许绝美的和弦。 翌日天明,两人从睡梦中甦醒过来,不约而同地看向身边躺着那个人的眼睛。 两人枕着自己的手,静静地笑着看着对方,良久之后,阿鸢才回想起这个屋子的问题。 「这屋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傅珹歌道:「从知道咱们的土屋被火烧了的那一天!」他深情地凝视着她,「我知道你定会喜欢,也会希望再回到这个地方,不管是不是常住,总要有个落脚之地。我思来想去,觉得这里风景特别好,也很适合咱们一起度过余生,也不至于让你想起一些不好的过往。所以,就开始托人在这里建了这个宅子。」 阿鸢嘟着嘴道:「你倒是想得挺美,谁要跟你一起度过余生了?」 「嗯?」傅珹歌眉心一蹙:「你这是不愿意?」 阿鸢扭过头不去看他,心里却乐开了花,暗自偷笑着。 傅珹歌从身后悄悄撑起身子偷看了她的表情一眼,笑着嘆了口气:「哎,如何是好?既然阿鸢不愿意,那没办法,房子都建了,总不至于空着吧。本来还想着要生他个一儿半女,一个住东厢房,一个住西厢房。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只有出去找两个姑娘,跟他们一起住算了!」 傅珹歌说罢要起身,阿鸢却突然从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怒道:「你敢!」 傅珹歌原本就是故意挑逗她,见她回头怒瞪着他的模样,没有一丝令人生厌,倒是更加让他欲·罢不能。 反正如今这里也只有他们二人,反正他已经非她不娶,而她也肯定非他不嫁。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又恢復了些许严肃。 他看着她,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吻了上去。 从第一次在清沅江畔见到白衣胜雪的她,飘然兮若九天仙女,那时候的傅珹歌心底就已经对她萌生出不一样的情愫。 他从西蜀官兵手下将她救下,又把跌落江中的她救上来。那时候,阿鸢其实已经因为长时间没有顺畅唿吸有些休克,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 手足无措的傅珹歌想要传些气给她,将她救回来。却好巧不巧遇到背着渔网到江边撒鱼的桑槿!他只能躲到一旁,看着桑槿同样手足无措地在旁边围着她看了又看,转了几个圈,才终于拼了命将她背了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他于是跟着桑槿,看着她把她带去给老医师救治,看着她在土屋中醒来,然后又一次在她将要晕倒之前拉住她。 后来,当她想起了一切来洞里找他之时,他就已经心里打定主意,这一辈子都要守护在这个女子身边,哪怕只是默默守护。 像如今这样,能和她日日相拥,夜夜相伴着入眠的日子,他没有奢求过,也没有想像过。真正拥有的时候,回过头去才感慨着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所以,今日的一切,哪能不珍惜呢? 他一定要好好待她,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傅珹歌激动地拥吻着她,阿鸢开始慢慢地,轻柔地回应。两人情到浓时,压根管不着什么天时,什么地方。 * 三个月后,寒冬来袭,虽然地处偏南,但也因为靠近高山,芦苇山也开始降雪。 除了金黄色的腊梅花开放地更加肆意,屋后院子里的梅花也竞相开放,雪白的院子被妖艷的红色一点缀,突然就有了些暖意。 阿鸢正在厨房忙着煮汤,傅珹歌从屋外回来,一边跟她喋喋不休着今日的见闻,一边抖着身上斗笠上的雪。 「天气越加寒冷,清沅江也结了冰。好不容易才钓了些江鲤!」 阿鸢有些不悦,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排排咸鱼,嘟哝道:「阿珹,你还是放过这些鱼吧?你看这里都已经挂了这么多鱼了,咱们吃到明年除夕估摸着都够了。再说,咱们也不能天天吃鱼啊!」 「这些哪儿够啊!」傅珹歌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脸色的变化,指着手里的一条鲫鱼笑道:「你最近需要补身子,我特意给你钓了一条鲫鱼炖汤。」 阿鸢轻轻抚摸一下自己的小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又不属猫,吃那么多鱼干什么?你箭术那么好,不如……你去给我打几只兔子?」 傅珹歌总算是听明白了:「哦!阿鸢你想吃兔肉?你等着……」 话音刚落,他回屋取了弓箭,就急急忙忙出了门。 阿鸢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 她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这大冬天哪里能猎到野兔? 又过了三个月,阿鸢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看着面前傅珹歌刚刚猎回来的一堆兔子,她仍旧是有种强烈地想要呕吐的感觉。 她斜睨了一眼身旁傻笑着等着她表扬的傅珹歌,喃喃到:「要不……咱们也放过这些兔子?」 -------------------- 第133章 番外二:揭秘篇 ================================ 又是一年春和景明,西蜀王宫却还没从冷寂中甦醒。紫菱宫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传出过琴音,那紫罗兰却一如既往地冒出了花苞。 桑子渊站在那株花藤下方,怔怔地抬头望了半天。这样的场景,近一年来在紫菱宫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宫女们还坚持着每日打扰,换着四季不同的鲜花,开窗通风也是每日例行的事务。她们都想着,若是有一日公主归来,这宫里也一定要是她曾经最爱的模样。 往常桑子渊也只是站在宫外看看,在花园里转上一转,便声都不吭调转回御书房处理近日政务。又日復一日地暗戳戳嘆气:「这憋屈的官职!」 他开始很理解当年祁漠炎的处境,从她不见时起,他从未间断地停止寻她,那种思念,煎熬,那种刚刚每天都期盼着,偶尔有些希望却又最终失望的感觉,能折磨死人。 桑子渊一开始就回到桑榆镇找过她们,但土屋小院还是如当时的那样,只剩下一堆灰烬,连个脚印都没有发现。 他找遍了桑榆镇,没有人知道她的音讯。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就在他的眼皮下,跟他擦肩而过。 这日,桑子渊鬼使神差地走进了紫菱宫内。 期初他也没有抱着任何目的,就如同当初祁漠炎每日都会到这宫里来一次一样,他也想进来感受一下她余下的为数不多的气息和痕迹。 宫女们正在忙着各自的事情,见他进来,都礼貌地行礼:「见过丞相大人!」 桑子渊只是简单随意地摆了摆手,她们又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他便负手漫无目的地漫步,四下张望。 阿鸢的寝殿和他想想中的不太一样,这里没有过于奢华的装饰,整个风格清新而又素雅。屋里除了挂着许多名家的诗词画作,还有许许多多的书籍。 果然,西蜀没有皇子,但阿鸢作为唯一的公主,从小就饱读诗书,这才养成了她如今的书卷气息。 床边不远处的梳妆檯,很是精緻。虽然摆设很简单,只有几个妆奁,一个不大不小的铜镜。铜镜前方,端端正正放着一个小木盒子…… 等等,小木盒子? 桑子渊都已经作势要调头离开,突然目光就落在这个看起来很是与众不同的木盒子上。和桌上摆着的这些妆奁不同,这个盒子比较小,而且做工很是粗糙,上面还有一把铜锁。 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妆奁,又何必要上了锁? 桑子渊将主事的宫女叫到跟前,又仔仔细细端详了下这个盒子,问她这盒子是以前一直都在此吗? 宫女凝着眉想了想,很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这个盒子好像是公主离开皇宫之前,前不久才放在这里的。我见她曾经几次想要打开,但是纠结了半天之后,还是没有动。直到她离开,这个盒子都没有动过,一直放在这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桑子渊道了声「知道了」,那宫女便识趣地退下。 他轻轻走上前去,将那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从上到下再次打量了几遍。 这盒子实在是有些普通,但就因为这过于普通的盒子却用这么好的一把锁锁着,才更是让他觉得它不普通。 他绞尽脑汁回忆,花了半天功夫,才总算是想起曾经听刑部尚书方万雄说起过,祁漠炎在畏罪自杀之前,曾经交给阿鸢一个盒子。而这个盒子,他之后再也没有听阿鸢提起过。 「难不成……」 桑子渊大体已经猜测到了这个盒子的来处。他将盒子握在手里,大步踏出紫菱宫。 事关重大,他也没有直接去益州城里的锁匠铺,而是差人请了三个有名的锁匠,不惜重金请他们开锁。 这些锁匠各显神通,半天之后,盒子如愿被打开。想来这个盒子里的,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要隐藏,或者说即便是这样的秘密,在祁漠炎选择自戕之时,已经变得没有那么机密罢了。 盒子一开,他让人付了锁匠工钱,等锁匠们满足地离开之后,他才独自打开盒子,看到了里面藏着的东西。 桑子渊首先看到的,是一串钥匙。他拎起来浅显地看了一眼,便将钥匙放在旁边桌案上,目光重点放在了盒子底部的一张蜡黄的牛皮纸和一封书信上。 他展开牛皮纸,这竟然是一张益州城通往西北部巴彦山的舆图。巴彦山的位置,还用朱红的笔做了刻意的勾勒。 他目光一凝,赶忙将那封书信拆开,半天之后,他的目光却已经不能只用震惊来形容。这封信确实是出自祁漠炎,却并不是写在他自戕的前夕,而是在他逼宫之后。 那时,祁漠炎因为不满西蜀王答应让阿鸢和亲,曾经数度劝谏。一开始西蜀王还依着他的意思,按兵不动。可随着朝中大臣们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南齐也越来越咄咄逼人,即便是祁漠炎的话对于西蜀王来说,也没有了多大的效力。 和亲前几日,祁漠炎最后一次来到勤政殿,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却惹怒了千墨痕,不仅改变不了他下的和亲的决心,更一怒之下要削去祁漠炎的官职,将他流放到西边的蛮荒之地。 祁漠炎也怒了,既然他一意孤行,那他只有自己守护心中所爱。于是,他发动政变,利用早朝时分控制了勤政殿。他杀了威逼西蜀王答应和亲的那几位股肱之臣,也杀了不愿与他同流的几位思想顽固之臣。 最后,他把西蜀王千墨痕囚禁在了巴彦山的行宫中…… 信读到这里,桑子渊满眼是泪,他颤抖着手,反反覆覆把刚刚那句话读了一遍又一遍。泪水花了双眼,他便抬起袖子擦了又擦,直到终于确定他没有看花眼,才确定这句话是真的,不是自己在做梦。 西蜀王千墨痕,他真的没有死!如今,他就被囚禁在巴彦山中! 桑子渊突然发了狂一般地朝门外跑,他跑出自己的屋子,跑出走廊,跑到前院的天井之中,突然当着府里上下无数下人的面,「咚」地一声自己跪在了那坚硬的地面上,仰望着天井上空,忽而放声大笑起来。 「苍天啊,你丫总算是长眼睛了!!」 下人们不明所以,都呆呆地看着他。 桑子渊笑罢,身子一挺从地上起身,又二话不说地从出了府。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又快速,又神经。让一众下人们目光呆滞,都暗地里怀疑他的精神状态。「哎,昭凌公主要是再不回来,咱们家老爷估计要疯了!」 桑子渊当然是没有疯!此刻他心中的欢愉,甚至远远胜过当时打赢了南齐。 他跑到大门口,被管家担忧地拦下,他趁机干净让管家替他安排了一辆马车,跳上车就直往镇南王府赶。 而这镇南王,也就是昔日的兵部尚书赵信。在覃州之战中,赵信表现出了他的忠勇,保家卫国。当上这个镇南王,也是实至名归。 桑子渊冲进王府之时,赵信正在后院被兵部尚书左明知拉着下棋,正连输了几局有些闷闷不乐,想熘左明知又不让。正好被桑子渊带来的这个消息给拯救了。 桑子渊向他们俩展示了木盒中的几样东西,也给他们读了这封信。赵信当即差点跳了起来! 「没想到,咱们的陛下竟然还活着!事不宜迟,我这就带兵前去巴彦山,亲自将陛下接回皇宫。」 左明知也赶紧站起身来:「我也去!接陛下回宫,怎么能少的了我?」 半路上,他们分别遇到了刑部尚书方万雄、大理寺卿、少卿等人,直到最后,光是闹着要去巴彦山的大臣,都达到了上百人。 桑子渊看着身后跟着吵吵闹闹的众大臣,抚着额头兀自冷静了半天。最后,他毅然决定:除了他和赵信,其余人全部留守京都。 他不悦道:「干嘛你们?手里都没事干了是吗?方万雄,户部郑侍郎的远房侄子为恶一方,你承诺的半月为期,现在证据都找齐了是吗?还有你们两个,大理寺那么多案子,都结完了是吧?礼部李阁老,你也老大不小了,马上就要春闱了你们不忙么?都给我该干嘛干嘛去!」 听他这么一说,那些人面面相觑,只能悻悻地调头各回各家。左明知万万没想到的是,连他自己都被桑子渊和赵信排除在外,想起自己这些时日鞠躬尽瘁,那时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他提供的名单。眼下,他可真是过河拆桥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这么想着,他噘着嘴,在原地半天没有抬动步子,心里自然还抱着一丝希望,等那些大臣都走远了,他还能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前去。 桑子渊看出了他的心思,当即眼珠一转,笑着走到他身边,在他耳朵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没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还死活赖皮着不走的左明知,竟然眉眼一抬,连目光都亮了起来,当即一拱手:「两位大人,你们一路顺利!我在京城等你们平安归来!」说罢一熘烟不见了人影! 赵信看着他很快在他们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甚是疑惑,好奇地摸了摸鬍鬚问桑子渊道:「丞相大人,您这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明知老弟这犟脾气这么服服帖帖?」 「嗐!」桑子渊邪魅一笑,耸耸肩道:「我也只不过告诉他,『百手棋圣』郭琳今日正好有空,我帮他约了下午的对弈。」 赵信听罢,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赞嘆道:「不愧是桑丞相!高!」 两匹千里驹,一黑一白在队伍前面开路,上千名禁卫军整装待发,而队伍中央,跟着一辆黄金车辇。 一行人这么行进了两天两夜,快马加鞭赶到了巴彦山。 这里地处十分偏西,地势地形也很高。如今正是春寒料峭,风一刮过还有些刺骨的冷。而越是往高处走,就越是刮着冷冽的寒风,夹带着一些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 祁漠炎是对西蜀王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这才将他送到这鸟不生蛋的蛮荒之地。 桑子渊想,或许就是西蜀王有意无意地一句,要将他流放到边疆,祁漠炎这才动了把他送到巴彦山的念头吧?也或许是,他本就想着将他安置于此,才不让任何人知道,西蜀王如今依旧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走到山巅处,雪越大,地面也越滑。马匹已经顶不住了,人也都三步一滑,很艰难地前行。 桑子渊只得勒马,和赵信两人下来徒步,只带了几个身手还算不错的禁卫军往前,让大部分人马在此驻扎等候。 他们几人迎着冷风冰雪,好不容易爬过了最后一个山头,才在一片皑皑白雪中见到了正衣着厚厚的棉衣,只露出一双漆黑双眼的人,在门前的雪地里生火取暖。 或许是很久没有见有人前来,那人见到他们之后有些忌惮,惊恐地踏着雪往身后屋里跑去,进门之后,将身后的大门「砰」一声关了起来。 因为在空旷的地带加上周围寂静,关门的动作很重,惹的门上的铜环撞击声音格外脆响刺耳。 桑子渊和赵信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赶忙加快步伐上前敲门。可无论他们怎么敲,那门就那么紧紧闭着,没有人前来打开。 桑子渊无奈,为了尽快见到西蜀王,他只能往后退了几步,朝着院墙的空隙处,对着屋内的院子大声喊话。 「西蜀王陛下,我是桑子渊,您还记得我吗?四年前,我曾经通过了您的拙选,当时殿试之时,您曾当面考过我策论。您还记得吗?」 寒风唿唿吹着,赵信揣着手见他这么干嚎着,摇摇头问:「这么喊有用吗?万一人家不在附近听不到怎么办?」 桑子渊看了他一眼道:「不会!你仔细瞧这院子,本就进深浅,宽度窄,不会很大。而且,看样子里面也没住多少人。加上雪地环境幽静,我这么大的声音,即便是他在屋子里躺在床上蒙着被子,也一定可以听得到!吶,镇南王,您也过来跟我一起喊!」 「别别别!」赵信赶忙摆摆手:「您也知道,逼宫的事我或多或少有参与,陛下不知后来发生的事,要是听到我的声音,更加不会开门了。桑大人,还是您自己喊吧。」 桑子渊正无奈着,却听得很明显地「吱呀」一声。那门先是小心地开了一条缝,对方似乎是确认了几眼,的确是他之后,这才终于开了门。 刚刚那个见到他们便跑的厚衣人已经把围脖取了下来,是曾经西蜀王身边的贴身内侍,而他的身后,跟着的就是衣着一身玄黑厚外袍,鬍子都已经花白的西蜀王千墨痕。 千墨痕见了桑子渊,表情里平平淡淡,说不上喜,也说不上忧。从他的目光中,甚至看不出惊讶。 他淡淡地问一句:「你们到此作甚?」 桑子渊赶忙激动向前,和赵信一道跪在了他面前:「回陛下,臣桑子渊得知陛下还活着的消息,立马跟赵王爷一起前来迎接陛下回宫。陛下这些日子,受苦了!」 「回宫?」千墨痕深邃地看了他一眼,又瞥眼看了看始终跪在他身后没抬头的赵信,又感慨了一声:「赵信?!」 半天后,他才突然问了句:「阿鸢呢?她还好吗?」 桑子渊连忙抬头,「公主殿下一切都好……」他脑子迅速转动几下,还是没有告诉她现在阿鸢已经失踪了整整一年的消息。 可千墨痕却似乎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他想了想,长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不过,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习惯了。朝堂之事我已经乏了,不想在过问了。既然阿鸢好好活着,西蜀也不怕后继无人了。你们回吧!」说罢,他转身想要回去。 桑子渊赶忙起身上前,从后方叫住他:「陛下!陛下难道不想念公主?难道,你不想见见您的驸马?」 千墨痕一愣,突然转过身来:「驸马?阿鸢成婚了?是……是跟谁?祁漠炎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桑子渊连连摇头:「祁漠炎他作恶多端,已经自食恶果。若非如此,我们自然也不知道陛下在此的消息。」 「那便好!」千墨痕欣慰一笑:「他也算良心未泯,否则,绝不会绕我一命,还告诉你们我的所在。只是,阿鸢她真的没事吗?桑子渊,你可知欺君之罪,有何下场?」 桑子渊听罢,心中一喜,又一次跪下:「若陛下肯回宫,子渊愿意接受陛下的任何惩罚。只是,陛下如何得知?」 千墨痕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微微一闭眼,又俯身靠近桑子渊的双眼:「我千墨痕的爱女,我自己怎么会不了解。若她此刻真的在皇城,又得知我还活着的消息,她怎么可能呆得住,此刻恐怕早已亲自到我面前,求我回去了。」 桑子渊听后,心中洋溢着对他的折服。果然知女莫若父!千墨痕对于阿鸢的父女之情,绝对比他们想像中还要深厚。所以,做出这样的和亲决定,他也定是真的痛苦万分,这才心甘情愿地被囚禁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里,即便到了此刻,也不想走出来。 桑子渊知道他心中愧疚,也知道他所有的执念乃是因阿鸢而起。刚刚提起阿鸢,想来这时候已经动了他内心的恻隐,若是趁热打铁,必定能顺利劝服他。 果然,当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将他在这里这些时日发生在西蜀的事情大致告诉了他,让他知道阿鸢是如何坚定地一步步重回皇宫,如何带领他们结束和南齐的战乱,如何果断地守护自己的爱情。现在她也不过是想着要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说不定哪天就会回来。 而当她回来的那一日,她想必一定会很期待,很惊喜和自己的父皇团聚,她肯定也希望西蜀在西蜀王的带领下,能够蒸蒸日上,日渐强大。 千墨痕果然有所动摇。 他深思熟虑了很久,桑子渊站在寒风中苦口婆心半天,嘴唇都已经乌白,他才总算是答应跟他们回宫。 几日后,西蜀朝堂迎来了两年多来第一个完整、正常的早朝! 这次,无关战乱,无关百姓疾苦,无关勾心斗角。西蜀王千墨痕经过了几日的深思,决心重农重商,将桑州定为朝廷御贡之地,并举桑州之力发展桑榆镇缫丝织锦业。 也因此,桑榆县令桑元征,被破格提拔为桑州知府,特设锦官署,专业发展织锦业。 桑子渊总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也算是将自己手上的烫手山芋重新抛回了千墨痕手中。 这日,千墨痕在成堆的摺子中,发现了桑子渊的《请辞表》。 这篇奏章文绉绉,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最后归结于一句话:「不想做官,想要去找阿鸢,想要浪迹天涯为民伸冤。」 千墨痕暗自一笑,没有提笔在上面批註,反倒是命人代拟诏书一封。 「不允辞官,拙令桑子渊为钦差,代天巡狩,赐便宜行事之权,赏先斩后奏之责。一载为期,届时务必携昭凌公主同归!」 从那日起,朝堂之上就再也见不到桑子渊之人了。而这件事没有对外公布,知者少数。 而在万里江山途中,却多了一个微服巡游,替天行道的钦差桑子渊,一边五湖四海寻找千凌鸢,一边为民除害。 -------------------- 这篇番外写完,感觉都可以单独写一篇联动文了,哈哈哈,桑子渊微服出巡,打脸贪官污吏~~~ 第134章 番外三:渊槿篇 ================================ 时隔一年,自从战争结束之后,桑子渊已经很久没有回到桑榆镇这个地方了。 过去的他,从来都是立志高远,想着要么不做官,要做官也一定要在勤政殿,做一个品级靠前的大官。不为别的,只为能让百姓的声音,通过自己传达到西蜀王的耳朵里,希望能够给百姓做一些真正意义上的事实,而不是只能窝在一个角落,为一方百姓。 后来真正到了勤政殿,也很快抵达了他曾经以为需要走很久的道路才能抵达的高地。可每天他要面临的事,却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从来不知道,这个朝堂中,即便是整顿了无数次,依旧有一波又一波的人,在利益的驱动之下,去干些违法乱纪,胡作非为的事。 他每天在无数的政务奏摺中疲惫,数度不眠不休,为的就是在阿鸢不在的时候,能替他肃清整个朝野,让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风清云朗。 不,应该说,是让她没经过的地方,所在之处,都能感受到这片风清云朗。 回到桑榆镇,他在镇子以外停了马车走下来,一阵风吹来,有淡淡的桑叶的清香味。 这个镇子曾经经歷过很严重的创伤,如今,能够从这些桑叶的香味中,感受到这个镇子的重生。 桑子渊很欣慰! 今日正好是一年一度的织锦赛重新开赛的第一日,布告刚刚贴出,周围就已经围满了群众。离奇的事情是,在那布告上,竟然被画上了千凌鸢的画像。 因为昭凌公主是上一任的织锦花魁,这无形中也让桑榆镇的织娘们有了更强烈的想要参加比赛的欲·望。 「你们说,今年昭凌公主还会来参加吗?」 「即便不参加,应该也是主办人之类的吧?」 议论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桑子渊站在人群中偷偷笑了笑,因为可以戴着斗笠,没有被人认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突然间,左边的肩膀承受了一股蛮力,他被人狠命一推,往侧面人群里挤了挤。而在他另一侧,有人的右肩处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 桑子渊隔着帘纱,呆呆地看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忽而挤过人群冲到了最前面,二话不说将有阿鸢画像的那一栏布告撕了下来,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这群无良奸官,竟然打着阿鸢的旗号来发布告,经过阿鸢同意了么?」 「这位姑娘!」桑子渊两步上前,勐地钳住她,将她右手举起来:「随意撕扯官方布告,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那女子一惊,赶忙扭过头瞪着他。 他也终于看清楚这女子熟悉的脸。 「桑槿?!」 桑槿愣愣地看着他,虽然他依旧带着斗笠,斗笠还罩着一层面纱,但从他熟悉的声音,从他熟悉的身型,桑槿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桑子渊,是她曾经过的那个人。 可是再见到桑子渊之时,她却并没有曾经的惊喜和欢愉,勐然挣脱开他的手,捂着嘴又一次挤开人群,很快便不见了。 桑子渊顾不得那么多,赶忙抬起脚步往前追去。 人群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布告也被撕下来带走了,布告栏围着的人也逐渐散去。 桑子渊沿着桑榆镇的大街,循着她离开的方向拼命地追,可她脚底好似抹了油,等桑子渊喘着粗气追出去的时候,却怎么也不见她的人影了。 他也没有着急。 毕竟,这里是桑榆镇。对于桑槿来说,这里就是她的家。回到了家里,她即便是乘着风,又能跑得了多快,去得了多远呢? 自从千墨痕将桑榆镇定位织锦重地,这里便打破了百年来相对封闭的状态,开始与外界互通。不仅是商人能走进走出,就连普通的百姓,也开始通婚。 桑元征升官后,新上任的县令姓孔,比较年轻。掌管桑榆镇之后,也默认了之前的一些制度。比如发展「梗桑池渔」,对此还有所扩大。 桑家的织锦坊,也在他的帮助之下被重启。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桑槿这才重新出现在了桑榆镇。 桑子渊猜到了这方面,自然也就能联想到桑梓家。原本就想着要回去看看,这么一来,他连脚都未曾歇过气,就赶忙往桑府赶。 一路上看着如今已经恢復勃勃生机的桑榆镇,他心情尤好。尤其是想起刚刚在布告栏下,又一次见到桑槿那张纯真善良,见到他时又手足无措的脸。 不知为何,他止不住笑意,心中又夹杂着一股急切和难以言说的感觉。他看着她拼命地逃避,看着她惊慌地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他心中有股莫名的失落感。 他很想追上她。 可越是急切,她似乎就跑得离自己越是遥远。 桑子渊想起和傅珹歌离开益州前往覃州的路上,傅珹歌曾经给自己说过一句话:「与其追求自己得不到的,倒不如珍惜眼前之人。」 那时候,他的头脑中便不自觉的闪现了桑槿的脸。他想着他们的初遇,想起他每次在自己面前红着脸,欲说还休,想起她那日在桑榆县衙的凉亭里,对着自己的酒壶喝酒,然后无所顾忌地亲了他…… 她一介女子,名节何其贵重? 可她宁肯不要名节,都那么勇敢地向他表达着自己的爱。他却狠心地将她推开…… 桑子渊不是不知道桑槿的好,可是那时候的他心中也有自己的执念。他心里深藏着一个人,即便他知道,这始终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哪怕到了最后,他也不愿意,不敢去挑破这层窗户纸,可他并不觉得遗憾。 他看着她重新走回巅峰,看着她一步步实现自己的夙愿,看着她冲破重重阻碍,终于和一个值得託付一生的人相守在一起,他很满足,也由衷祝福她。 他跟着她走完这一路,心甘情愿地守护在她身边为她铺路,为她扫清障碍,他做着自己想要为她做的事,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要求哪怕一丁点的回报。 现在,他终于做到了。他也完成了自己心中的夙愿! 可是,再回头,当他愿意去看身边的风景,那些曾经错过的景致,还会和当时的一样么? 他在桑府门前敲门,开门的还是曾经的老管家。老管家一看到他就激动起来,赶忙将他引进屋中,大声唿喊着叫出了老家主。 看着老家主佝偻的背影,这两年经过沧桑巨变,身上的光华早就已经散发殆尽了。虽然不愿意说,但是他知道,外公已经老了。 眼光正闪烁着泪花,还没来得及冲上去给桑老家主一个熊抱,他就感觉自己的大腿突然被人熊抱住。 接着,一个奶奶的声音在低于他视线很远的下方,嗲嗲地喊了他一声:「表舅!」 表舅? 他心中一震,突然眼眶红了:「你……你是?」 那孩子继续奶声奶气地回答:「我叫陆子由,我娘让我这么叫你!」 「陆子由?你……你是阿梓和十松的儿子?」桑子渊没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滚落,弯下腰去轻轻抚摸着小男孩的头。 没想到,时隔这么些日子,自己的大侄子都已经会叫人了。 桑老家主坐在椅子上,人老了也懒得多动,看他已经认出了自己的重孙,当即笑得合不拢嘴。「哟,可不是嘛。这可是我的宝贝重孙子,虽然他不姓桑,但也是咱们家的宝贝重孙子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5页 这时,桑梓和陆十松也相携着走了进来。「爷爷,您还是少说几句吧,一会儿又得咳嗽了。」 老爷子听劝地躺回椅子上,笑意依旧未敛,桑子渊却忍不住落下滚滚泪水:「你……你们……你们一个个可真没良心,说走就走,就那么把我扔在京都,自己倒是回来享受了?阿梓,你于心何忍?陆十松,你于心何忍?」 桑梓和陆十松互视了一眼,都有些愧色。片刻后,桑梓连忙走过去拉过桑子渊的手:「表哥,实在对不起。可……这也是阿鸢的意思。我们也没办法!」 「不说阿鸢还好!」桑子渊擦了擦眼泪,又朝她们身后和四周都看了看,问道:「阿鸢和桑槿呢?你把他们叫出来,我要和她们当面对质。怎么?我就不是你们相依为命的朋友哦了?我就能随意这么被抛弃?我的内心难道就不脆弱了?」 没良心,他们一个两个都没良心! 桑子渊刻意使用这招激将法,为的就是赶紧从桑梓口中得知阿鸢和桑槿的下落。 可是,事情却并不如他的意。 桑梓皱了皱眉,面露难色:「表哥,阿鸢如今在何处,我们也不太知道。其实一开始我们是一起离开皇宫的,可到了桑榆镇之后,阿鸢留下一封书信之后就不见了。我们也找了她很久,可我们找遍了周围州县,也没有找到他们。我想,她该不会已经随着阿珹回到南齐了?」 「什么?!」桑子渊听得尤其震惊。 阿鸢,她可是西蜀公主啊。即便是要浪迹天涯,那也应该在西蜀境内才对。傅珹歌,他魅力这么大吗?还是说,他用了什么魔法,让阿鸢如此死心塌地,竟然跟着他回到了南齐? 他才不信! 「不!我觉得阿鸢肯定不会离开西蜀的!我相信,她一定还在西蜀。只是,我们还没有想到她如今可能在的地方而已。」 桑梓垂下眸子,也没有多说什么。陆十松在她身后动了动脚步,被她伸手拦了拦,便再也不敢动弹了。 「至于阿槿……」桑梓道:「表哥,她对你好像有些刻意迴避。其实今天一早我们就知道你回桑榆镇的消息了。是阿槿在镇上见到了你,她一回来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走了?」桑子渊连忙问:「为何要走?她去什么地方了?」 桑梓摇了摇头:「这个我真不清楚。不过桑榆镇也就那么大,她可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不妨你去找找看!」 陆十松向前一步,刚刚要说帮忙去找,又被桑槿拦住。 「解铃还须繫铃人!表哥,你还是整理一下自己的情感,若你能给她回应,你便去找她。若不能,我劝你还是不要徒增彼此的烦恼比较好!」 桑子渊看了一眼桑梓,道了声「我知道了」,便头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他的情感,其实,他已经很明确了。 桑子渊没有去别的地方,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桑坪村的土屋小院。 这个院子虽然在屠镇的时候,就被一把火烧了精光。可正是因为这把火,让他在大火中义无反顾冲进去,那时候,其实他或多或少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如果不是因为那份想要帮助守护阿鸢的执念,他或许也不会让她等这么久。 土屋小院门外的柴扉处,曾经被烧焦的木栅栏旁边,那些蔷薇却神奇地发了芽。在这个暖春,又冒出了些许粉色的花苞。 桑子渊慢慢走到柴扉门口,看到院子里那些残存的灰烬里,竟然长出了许许多多的野草藤蔓,洋溢着勃勃生机。 院子中央,一个熟悉的背影伫立着,静静地看着那堆灰烬。 桑子渊慢慢地走进去,他刚要开口,桑槿似乎已经听出他走来的动静,转身就要继续往外跑。 桑子渊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伸手便捞住她,将她一个旋身拉到自己的怀中。 「你还要跑?」 桑槿看着他的双眸,突然羞红了脸。 桑子渊却眼含着怒气,质问道:「你如此不想见到我吗?我就这么令你讨厌?」 桑槿赶忙摇着头:「不,不是的,我……」她其实只是害怕,只是担心如今他的心,就如同之前那样,根本就不可能属于她。 她害怕即便是她付出再多的真心,到头来还是换不来她对自己的一丝真情。 从始至终,她都明白他的心中所属。若是一般人,还能拼死拼全力去争取,去争夺。可那个人,偏偏是…… 她还没来得及想完,就感觉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离她越来越近,勐然的一下,自己刚刚站在冷风中被冻的有些发凉的唇突然传来一股暖意。 等她再度回过神来,她的身子已经被桑子渊紧紧搂住,而这一次,那个熟悉的唇感完全裹挟住了自己。 和那夜的感觉一样,一样的柔软,一样的暖和,一样地湿哒哒,黏煳煳,却一样的令她心神荡漾。 桑槿感受到桑子渊吻地很是认真和享受,此刻他是发自内心地将她拥入怀中,用尽他的真情来吻她。 桑槿身子完全僵住了,她呆在他的怀中,木木的,任由他主动索取。生怕自己稍微一动,就打破了这一刻的美好。 直到她终于快要唿吸不过来了,她才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即便是不依不舍,两人还是分开。 「阿槿,嫁给我吧?」 风中,桑子渊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睛,问出了那句曾经桑槿只有做梦才能梦到的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6页 旁边的栅栏旁边,一朵蔷薇突然就绽放开来,释放出无尽的芬芳。 她心里在笑,可面上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子渊,你莫要拿我寻开心好吗?」 桑子渊扶着她的双肩,「你不愿意?你不喜欢我吗?难道,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 「不!你不是……我……」桑槿浑身颤抖着,说话都说不明白,却还是努力地想要否决他刚刚的话。他没有一厢情愿,她也没有不喜欢他。 可是,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让她如何敢相信? 「可是,阿鸢怎么办?」桑槿凝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自始至终你心里都有她。你其实真正喜欢的人,是她对吗?因为有她,你才不愿意接受我,你才拒绝我。如今,你向我求亲,那你心中的她呢?」 桑子渊愣怔了片刻,半天没有说话。 她说的句句属实,也句句直戳他的内心。可他不是固步自封之人,更不会自私到只顾着爱,而忽视了被爱。 他之所以沉默,不过是在思索,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她相信,这一刻他的心,是完全属于她的? 桑槿以为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苦笑一声后转过身想要离开。他不想勉强,她更是不愿强求。 她们都一样,是愿意成全之人! 可这一次,桑子渊却不愿再放她离开了。 他从背后环住她,转过她的头看着自己,又蓦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以绝无仅有的真诚眼神看着她道:「阿槿!你刚刚说的话对,但也不全对。我以前心里的确是有阿鸢,从第一次从刑场救下她那天开始,我就觉得她在我心中与众不同。可我对她的喜欢太遥远,也触不可及。 她很美好,却只能放在心中,像神佛那般供起来,不是我能奢求的。我真心的祝福她,也真心希望她和阿珹幸福一辈子。这和对你的感觉是不同的。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总之,对你,我是希望用一辈子去呵护,希望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阿槿,我喜欢你!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爱你。」 这番话像一罐蜜糖,毫无保留地泼在桑槿的心田之上。 她将桑子渊从地上扶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刚刚因为激动而有些凌乱的衣领。又一次对视之时,脸色更加羞红。 「你说的,都是真的?」 桑子渊举起右手保证:「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噼……」 话还没说完,桑槿的手便捂住了他的唇。 桑子渊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柔软,忽而眼神有些迷离。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有种说不出的情愫在眼神中荡漾。 他将她的手摁在自己唇上,半天捨不得分开。突然心中一动,就着她的手用力一拉,便将她的唇瓣送到自己跟前,又一次动情地亲吻着她。 念念不忘,必有迴响。 她们俩之间,从前眼里都是单向看着一个人。若是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只能越走越背离。 可一旦有一个人回头,相遇,相依,也就变得不再那么难。 爱情何必强求呢?真心的付出,真心的爱一个人,总有一天,也能被人真心所爱。 桑槿也好,桑子渊也罢,她们都一样,因为习惯点亮别人,也在默默无声中,点亮了自己的路。 -------------------- 第135章 番外四:团聚篇 ================================ 阵阵春风轻抚清沅江面,江水逐渐开始有些暖意。 对于桑榆镇来说,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尤其热闹。苍山青翠欲滴,翠山桃花着粉,桑榆镇各村落的桑叶抽出嫩芽,桑叶的浓浓清香随着风沁入这个小镇的每个角落。 织锦赛的报名已经开始,今年倒是都是些新面孔。 桑梓作为四届的织锦花魁,现在已经成了织锦赛不二的主办人。而上一届的织锦花魁千凌鸢,眼下仍旧是个传奇。 这些天,桑子渊和桑槿两人成天到晚腻腻歪歪,恩爱程度完全碾压了当初的陆十松和桑梓,这让他们一家三口看着都有些吃了柠檬的错觉。 「我说表哥,阿鸢她临走之前可是把西蜀国事都交给你了,如今你已经官及丞相,怎么还是跟之前一样没个正形?你离开了,那么多国事,谁来处理?」 桑梓这么一说,倒是让桑子渊想起了什么。他一拍脑门,自打来桑榆镇见到了桑槿,他的确都已经忘乎所以,甚至都差点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第一要务是要找阿鸢的。 「所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阿鸢在何处?我找她,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桑梓瞥了他一眼:「表哥,我打娘胎出来就认识你,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这些天你一找到机会就问我阿鸢在哪里,阿鸢在哪里?我都说了,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啊!」 桑子渊一听激动了:「你既然这么说,那你就铁定是知道的!说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桑梓撇撇嘴道:「还能因为什么,阿鸢出宫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不想回宫,不想被朝中那么多杂事所困扰?不是我说你,既然阿鸢已经将这些事交给你了,那你自然要尽心尽责,对得起自己每年拿的俸禄不是?何必一定要找阿鸢?」 搞了半天,桑梓和桑槿帮忙隐瞒阿鸢的行踪,竟然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桑子渊听了觉得异常委屈,有好长时间欲言又止,颤抖着唇说不出半个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7页 「你……你们竟然……好!我可以理解你们几个姐妹情深,为了阿鸢卖了我我也认了。可是,你们当真以为我来找她,是为了强行逼她回去么?」 桑梓和桑槿面面相觑,低着头嘀咕着:「阿鸢就是这么说的。」 桑子渊有些无语:「阿鸢那么辛苦才收回属于自己的权利,回到京都。你们当真以为我有这么胆大,竟然敢放着那么多事务没人打理就离开益州到处游荡?」 「难道不是如此么?」桑梓低着头小声问。 「那你以为,把桑州定为御贡之地,是谁下的诏书?」 诏书? 听到此处,在场的三人浑身一个激灵,突然间有所感悟似地瞪大了双眼看着桑子渊。 从她们震惊的双眸里,桑子渊还以为她们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刚要擦掉额头上冒出的一些热汗,就听桑梓指着他一脸恐慌又诧异地质问道:「表哥,当时阿鸢说禅位于你,你还强烈反对。怎么如今欣然接受了?连诏书你都敢下了?」 桑子渊一听,差点没跌倒在地。 搞了半天,她竟然理解成了这个意思。 桑槿这么一听,反倒是摇了摇头:「不,子渊他若是接受了禅位,更不可能放着那么多朝政不管,还敢一个人跑到桑榆镇来。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桑槿的一席话,让桑子渊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以前他的目光从来不曾多看过桑槿几眼,未曾想到,她除了心思单纯善良以外,竟然如此冰雪聪明……至少比他这个愣头愣脑的表妹强些吧。 桑子渊指着桑槿,对桑梓笑道:「听听,听听!连咱们阿槿都知道,表妹,你也不想想看,我桑子渊是那么贪图名利富贵之人么?若不是因为答应了阿鸢,我早就跟着你们离开了,怎么会留在益州整整一年时间。」 「那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桑梓性子有些急切。 桑槿也拉着他的胳膊,小心地摇晃着:「是啊,子渊,你赶紧告诉我们,我们离开京城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子渊目光扫视了几人一眼,看着桑槿、桑梓、陆十松期待的目光,好似想要穿透他的双眸一般,眼神中全是期盼、好奇。 他这才一五一十地将这些时日发生的变故告诉了几人。 听完之后,三人哑口无言。陆十松和桑梓转头对视了一眼,桑梓这才微微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桑子渊前来寻阿鸢的时候就多几句嘴,把事情问清楚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这样也不至于耽误这么些时间! 只是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早就以为已经随着逼宫那日就殁了的西蜀王,竟然会被祁漠炎偷偷藏了起来。 他谋反纵然千错万错,可出发点竟然都是为了阿鸢,而且他保留了最后的一丝善意,留着西蜀王的性命。或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减轻自己的罪孽,不管成败与否,都能减少一点阿鸢对他的恨意吧。 桑槿也有些埋怨桑子渊:「那你为何不一早告诉大家这件事情的真相呢?」 桑子渊无奈地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看着她们俩:「你们一个刻意隐瞒我,一个一见我就跑,这些天我光是跟你们斗智斗勇都花费了不少心思,哪里还顾得上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我此次离京,也就是为了能一边微服巡视,在民间惩奸除恶,一边寻找阿鸢,履行对西蜀王的承诺,带她回去。」 桑梓桑槿听罢,这才终于肯松了口。「其实阿鸢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桑榆镇。我这就带你去找她!」 桑子渊心里的石头可算是落下了。 他曾经以为,以自己和阿鸢他们几人的关系之亲密,以他的绝对忠诚,至少他们能够跟他无话不说,无话不谈,没有一点秘密的吧? 可惜,她们悄然离开也就罢了,连去向都对他讳莫如深。他的心真的是被他们几人联合起来,狠狠地扎上了好些刀,痛的钻心! 这就是他以为坚不可摧的友情和亲情啊?实在是可笑! 等他见到了阿鸢和阿珹,他倒是要认真地问问她们二位,在她们心中,他桑子渊就是如此轻如鸿毛吗?真的就一点点的分量,都不曾给过他吗? 前去寻找阿鸢的途中,桑子渊一路想了很多种见面时质问的方式,想了一套又一套的措辞在脑海里交织,他暗想,若是阿鸢给不了他想要的解释,给不了他满意的答案,那么他就认为这段友谊大可以到此为止了。嗯,也就友尽于此! 几人的马车行进的很快,车里,三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向他投去目光,看着他的表情一直严肃、严肃、更加严肃,几人都有些担忧。 马车逐渐驶入那片腊梅小道,因为是春日,见不到腊梅花的影子,碧绿的叶片遮住上空,透露出斑驳的阳光,又是另一番景致。 往里一些,春日又多种了许多其他的花草,如今正是奼紫嫣红美不胜收。 桑子渊从掀开的车帘往外轻轻一瞥,不由地「切」了一声,嘴里嘀嘀咕咕地埋怨着阿鸢。怪不得不愿意回去呢,原来竟然是在环境如此清幽美好的地方,算得上很享受了。 桑梓嘆了口气,没有说话。在隐瞒他这件事情上,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小院外。 这小院看上去确实清幽雅致,像是阿鸢和阿珹精緻打造的绝佳居所。桑子渊一下马车,看着这样的场景,足足愣在远处好长时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8页 「怎么了?」桑槿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桑子渊心里的委屈劲一上来,鼻子一酸开始酝酿着眼泪。 桑槿赶忙拉过他的胳膊,柔声劝慰他道:「子渊,阿鸢她也是有苦衷的,你见了她一定要好好跟她说。」 「苦衷?」桑子渊憋了又憋,这才让自己只是眼睑发了红,将眼泪憋在眼眶里,不住重重点头说着:「好,你看我见了她我会不会好好跟她说!」 说罢,他脚步一抬朝那屋里走去。 桑梓担心地拉过桑槿道:「你还是赶紧去看着他吧,他这状态,我真怕他见到阿鸢后两人能吵起来。」 桑槿皱着眉头道:「我也很担心!他心里仿佛憋了很多的委屈和痛楚,我看得出来,他很难过。咱们赶紧进去看看,若是她们真的吵起来,我去拉住子渊,阿梓,你和十松好好劝着阿鸢一点。」 桑梓和陆十松都点了点头,三人这才跟着走进院子里。 宅院大门敞开着,往里走,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四合院,院子里里外外都种满了花草,与其说是被鲜花点缀,倒不如说是直接在这花海里搭起了一间院子。 桑子渊甩动手臂,迈着大步朝里走。他火急火燎,风风火火,面上都能看出他的急迫。 「阿鸢!阿珹!我知道你们在这里,你们赶紧出来!」 他不停地嚷嚷着,从进院子开始就没有停歇过。直到踏入客厅,他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正当他以为自己这次也会扑空,一股失落感还没来得及升起,就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唤他一声:「子渊?」 桑子渊勐然回头,看到他日思夜想的阿鸢此刻就立在门槛边,手扶着门槛惊讶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 阿鸢问着问着,自己的眼睛也突然红了。 再看一眼桑子渊,他的眼眶红得发肿,刚刚被他数度憋回去的眼泪,此刻已经没有能力在控制住了。 桑梓和桑槿跟在后面踏入院子,见到两人见面,都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她们正准备上前拉架,时间上却已经明显来不及了。 桑子渊泪水一撒,已经急速冲到了阿鸢面前,二话不说将她搂进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阿鸢……阿鸢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你个没良心的,你们几个都没良心,说走就走了……」 门口的桑槿和桑梓三人见到此情此景,霎时间说不出话来了。虽然桑子渊不算很高大威勐,但好歹是个七尺男儿吧,这会儿竟然毫无顾忌地抱着阿鸢哇哇大哭。 这可是他们西蜀的丞相啊,是那个当初和南齐作战时都运筹帷幄,即便是在老辣的赵信面前,也都丝毫不怯懦的桑子渊啊! 他……他骨子里,竟然是如此的小男孩吗? 桑槿愣怔了片刻,突然笑了:「这就是子渊吧,不管他如何强大,在阿鸢面前,他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桑子渊哭了老半天,脸都哭花了,阿鸢这才小心地推开他,嗔怪地看着他:「子渊,你别那么激动,动作小心些!」 他这才顺着她的目光垂下眸子,看到她已经很明显隆起的肚子。怪不得刚刚觉得自己腹部被顶着,他还怀疑是阿鸢胖了。因为太久没见过于激动,这才导致他见到她后都没有发现她已经怀了身孕! 「对不起,对不起阿鸢!我……我没有看到,真是没想到,这才一年不见,你竟然已经……恭喜你!」 阿鸢莞尔一笑:「无碍!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她扭头看看桑梓和桑槿:「我不是嘱咐过你们么?」 三人蹙着眉,耸着肩,无奈地摇了摇头。阿鸢也没有纠结,其实再次见到桑子渊,她也很激动。 「这段时日,真的辛苦你了!终归是我自私了些,为了自己追求自由幸福,把本不属于你的事务都抛给了你。子渊,你一定在心里责备我吧?」 桑子渊有些心虚。 他看了看阿鸢,刚刚哭得太勐,眼下都还有些啜泣:「才……才没有!更何况,我也就是前半年辛苦些,后半年,辛苦的不是我!」 「不是你?」阿鸢有些疑惑,当初她离京时,索要禅位给桑子渊,虽然他没有答应,但也不至于将这么重要的位置随意交给别人才对。 她认真地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你,还能有谁?」 桑子渊好不容易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啜泣也停止了:「阿鸢,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你的父皇,也就是咱们的西蜀王陛下,他还活着!他被祁漠炎幽禁在了巴彦山,现在已经被我接回了皇宫。所以,阿鸢你也不必担心朝政。」 听到此处,阿鸢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她双腿一软,顺着门槛直往下滑。桑子渊赶忙将她扶住,把她搀扶到客厅的椅子上坐下。 阿鸢万万没有想到,她自以为早就已经不在人世的父皇,竟然还好端端的活着。 「你是如何知道的?」 桑子渊拿出了那个木盒问:「阿鸢你还记得这个么?」 阿鸢接过木盒小心地端详半天,回忆突然浮现了自己离京赶赴覃州之前,方万雄曾经举着这个木盒交给自己。 她当时以为这个盒子是祁漠炎留给自己的一些不重要的遗物,或者写了些忏悔之类的话语。她不敢也不想打开,就任由那个木盒子一直躺在紫菱宫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9页 没想到的是,这个盒子里竟然装着她父皇的下落。 「所以,祁漠炎在他自杀的时候,就曾经把父皇被幽禁的地方告诉了我,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将它打开……是我让父皇白白多受了那么多的苦……」 信读完时,她已经泣不成声。 到最后那一刻,祁漠炎还在跟她赌,赌她对他究竟还有没有剩下最后的一点情义。赌她对他的恨意,究竟有没有那么深。 如果,如果不是桑子渊打开了这个盒子,那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和父亲在人世间这么相隔一方,永远不得相见? 阿鸢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任性。她泪流满面,悔意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滑落在地。桑槿和桑梓看的很是担忧和心疼,连忙上前抱着她。 可是她过于激动,刚哭了没多少会儿,突然就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肚子隐隐作痛,面色表情也开始痛苦扭曲。 桑子渊在一旁吓得六神无主,「我我我……」半天不知道要干什么,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我去找大夫!」 他冲出小院,头也不回地驾着马车调头就往桑榆镇跑。 而阿鸢一脸是汗,痛得直往地上瑟缩。 桑槿扶着她,刚准备将她扶回房间,就看到她所坐的凳子下方湿了一片。 「啊!!」桑槿大叫道:「阿鸢,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对此现象,桑梓就比较有经验了。她看了一眼,立刻瞭然,让陆十松帮忙将阿鸢背回房间放到床上,又一把将陆十松推出房间门,让他赶紧去厨房烧一盆热水过来,不许他踏进房间。陆十松听话照做! 回到房里后,桑梓便忙开了,桑槿则一脸慌乱地在旁边帮忙。 阿鸢的痛苦哀嚎声一阵又一阵地从房间里传来,声音大的让门口的陆十松不停地掐着自己的手,踱来踱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此时,还什么都不知情的傅珹歌,正拎着几只南方刚刚飞回来的大雁,笑嘻嘻地往小院走。边走边嘀咕着:「各位大雁兄,实在是对不住你们。只是我夫人如今身怀六甲,正需要大补。等把你们炖了汤,我定会好好厚葬你们……」 走到小院门口,他突然听得屋里传来「啊~」一声痛苦绵长地呻·吟声,他先是一愣,忽而脑子一片空白,手里的大雁一甩,抽出弓箭就往院子里跑去。 「阿鸢!!」他便唿喊着边跑向声音传来的房间,刚跑到门口,却看到了在那边走来走去的陆十松。 「怎么回事?阿鸢她怎么了?」傅珹歌说着要推开门闯进去,陆十松赶忙拦住他:「阿槿和阿梓在里面呢,不让咱们进去。公子,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傅珹歌这才明白过来,「阿鸢她不会是……快生了吧?」 陆十松一边点头,一边握着傅珹歌攥着拳头的手。两人依偎在一起,听着屋里时不时传来的痛苦哀嚎,表情好像比自己受了重伤还要痛苦几分。 桑子渊叫来了大夫,刚要带着大夫冲进去。又被傅珹歌和陆十松拦下来。 桑子渊不明所以,赶忙对傅珹歌道:「阿珹,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让阿鸢生气,她被我气着了,先让大夫进去给她治病。等她好了我随你处置!」 「不用!」傅珹歌一边拦着两人,一边正要开口解释。 唇齿未启,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几人面色表情不一,等桑子渊从一脸震惊中终于回过神来之时,傅珹歌已经欣喜万分地冲进了屋中。 阿鸢喜获麟儿,没想到爱不释手的竟然是几个大男人。 孩子从阿梓手里接过来时,为了照顾已经精疲力尽的阿鸢,傅珹歌看了眼儿子,就在桑梓的嘱咐下开始用毛巾替阿鸢擦汗。 而这个西蜀的小世子,一出生还没被自己亲生爹妈抱过,就被桑子渊和陆十松轮番抢着抱来抱去。 「你看他,肉嘟嘟的好可爱。」 「是啊,比我们家子由好像还胖些!」 桑梓无奈地看了看陆十松,责备道:「你自己的儿子出生之时,也没见你这么激动啊!」 陆十松不服气地撇撇嘴:「才没有!」忽而又一笑道:「不过这可是阿鸢和咱们公子的儿子,未来西蜀的太子爷,不得趁他小时候赶紧抱抱。等他长大了,能在他面前吹好些年!」 几人一听,都笑得前俯后仰。桑梓也无奈地笑了! 益州城,以前祁漠炎的府邸虽然已经被收回。可他在城郊的小院,却被阿鸢赏赐给了江盈。 自从祁漠炎走了之后,她该做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以夫人的身份替他办了后事,为他守孝了一年,也算是对得起他们曾经的一日夫妻百日恩。 可当江盈生产之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个孩子的五官长相,跟祁漠炎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沾边。 她记得祁漠炎是长着一双带了几分邪魅的狐狸眼,双眼皮。而这孩子,却和千凌鸢一样,竟然是丹凤眼,单眼皮,连眉毛都没那么粗。 直到孩子已经能走了,能说话了,她才更加确定,这个孩子并不是祁漠炎的骨肉。 回想起在自己可能怀孕的日子里,她唯一献身过的,就是当时被自己下了药的西蜀王。 这么说来,这个孩子,应当是千凌鸢的皇弟,是西蜀王千墨痕的血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0页 好巧不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千墨痕没有死的消息传来,不久之后他也被桑子渊接回了皇宫。 原本打算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过一辈子的江盈,突然间生出了一个皇储!她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那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对,她才不要只做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丧了夫,当着寡妇,还要带着个拖油瓶过一辈子清苦人生的女人。 眼下就有一个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江盈再三思索着,最终在桑子渊请辞离京那日,她下定了决心,抱着刚满一岁的小皇子,毅然地,坚定地走向了那个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皇宫中…… --------------------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