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跑后他们追来了》 第1页 《替身跑后他们追来了！》作者：木南斐【完结+番外】 文案 沈乐郁生活在一本万人迷文里。 然而他并不是主角。 主角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在其出国疗养期间，沈乐郁竟突然成了「焦点」一般的存在。 1号年上霸总，双腿残疾，控制欲强，要和他签订订婚协议。 对外需要假装感情好，好充当挡箭牌，吸引火力，为万人迷弟弟的回国扫清一切障碍，因为捨不得对方受一点伤害。 2号学长，有着不可言说的癖好，不敢在万人迷弟弟面前暴露一点，却对他以钱利诱，要求他乖乖听话。 3号男高，从不正眼看他，却要拿他当报復的工具，肆意轻视，把他堵在花房里，问他要不要和他偷情。 继父对他假惺惺，想榨干他存在的所有价值。 母亲只关心身体病弱的弟弟，还一再为了外人让他妥协。 沈乐郁心想，好啊，给钱，他就配合他们的演出！ 而等沈乐郁挣够钱，还了生恩养恩，以及在万人迷弟弟回国之后，就直接销声匿迹，和所有人断绝了关系，跑的一干二净。 但是在沈乐郁跑路后，三个攻竟然都追了上来。 年下男高拦在他面前：「我喜欢上你了。」 腹黑学长双目通红：「你是我的小竹马。」 就连订婚对象也满脸憔悴找到他，嘶哑恳求道：「郁郁，我的腿能够好起来，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沈乐郁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攻是订婚对象，没有误会也没有替身，双初恋 ■另外两个当替身的原因不是因为脸，郁郁是独一无二的。 内容标籤： 世家治癒 替身 万人迷 追爱火葬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乐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咸鱼把替身频道玩成修罗场频道 立意：自持己身，乐观生活，自强不息 第1章 替身 「啧啧，沈乐郁，你可以啊。」 「现在都是晚婚晚育，要么不婚不育，你这倒好，还没毕业就英年早婚了。」 花园小路上，徐霜霜挽着沈乐郁的胳膊直摇头。 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被小风吹着，随着动作又扑到沈乐郁脸上，沈乐郁噗噗两声，把嘴角的髮丝扒拉开，颇为无奈道：「晚婚不婚倒还说得过去，晚育和不育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还有，我只是订婚，并不是结婚。」 「是订婚。」 「是是是，是订婚。」 徐霜霜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拢了拢自己的长髮，又看了沈乐郁一眼，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复杂。 「虽然但是，你怎么就突然订婚了？」 「还有，这个订婚宴也太……」 徐霜霜撇撇嘴，不知道怎么说。 想起和沈乐郁订婚那位的身份，再看看今天的订婚宴，怎么看都怎么……冷清。 好像不怎么重视一样。 「而且你那个继父都到了，怎么你妈没——」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 沈乐郁打断徐霜霜的话，摸了摸鼻尖，视线转到一边。 他是说真的，这样平平淡淡办一场订婚宴，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人来的不多，而且流程简单，这才能让他在订婚结束后，能和徐霜霜出来透个风。 顺便也让他做个心理准备，毕竟今天结束后，他就要在这里住下了。 而这之后的日子…… 沈乐郁视线飘忽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又很无法言喻的事情。 等回过神，见徐霜霜还盯着他看，目光中怜爱蹭蹭占领高地，沈乐郁在心里嘆了口气，只好无奈继续开口道：「我妈她——」 「……那位沈少爷的母亲怎么没来？」 「今天可是儿子的订婚宴诶，竟然只有继父到了，是那位林广平先生吧？姓氏都不一样。」 突然传来的谈话声，差点吓得两人一蹦。 尤其沈乐郁，听见谈话的内容还是自己，跟个小仓鼠似的囤了下身体，似乎想蹲下去，瞬间想想又不妥，连忙站起来左右晃，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塞进去，再拉个徐霜霜。 啊啊，这就尴尬了不是吗！ 不过这里是殷家的后花园，碰到几个佣人也实属正常。 就是难为他跟做贼似的，好想找个方向避开。 反正下意识不想见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当沈乐郁想着要不要捂脸走过去时，就感觉徐霜霜拽了他一下，然后指了指斜后方的位置。 那里有一处玻璃花房。 两人赶紧钻了进去。 这个时节，花开得正好。 虽然花房整体是透明玻璃的，但茂盛的花簇正好能遮挡两人的身影。 只是没想到，那两个佣人聊着聊着，竟也往这边走了过来，而且还站在不远处不动了。 沈乐郁和徐霜霜大眼瞪小眼，被堵在了花房里，只能被迫继续听着两人交谈。 「那位沈少爷的母亲没来，还能是为什么，担心她小儿子呗。」 「是不是之前传的那位林青然林少爷？」 「可我不是听说，那位林少爷被送去国外疗养了吗？他母亲又没去，怎么不来参加大儿子的订婚……」 第2页 沈乐郁垂了垂视线，手指戳了下眼前一个花骨朵。 怎么别的都在开花，就你蔫唧唧呢。 「哎，可能是因为，送林少爷去国外疗养，是先生的意思吧，还说不用人跟着，加上这才发生那件事没多久，那位林少爷又是个虚弱多病的身体，可能没心情来参加？」 「话是这么说，可都是儿子……」 「不过话再说回来，那件事……你说先生那位小叔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能干出绑架这种事——」 「哎！这种事少说！」 「你怕什么，这事儿不是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吗？」 「再说了，先生都亲手把自己小叔给送进去了，而且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 到底还是忌讳什么，声音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就是奇怪，现在外面都传先生是真的对那位林少爷有意，但是怎么就和这位沈少爷订婚了呢？」 「啊，这个嘛……」 这个我知道！ 沈乐郁在心里默默举起手。 殷少宸，他的订婚对象，先后把自己亲爸，亲小叔都送了进去，而且每次动静还不小，却一点都没有遮挡的意思，除了本身性情之外，大概还有震慑周围人的意思。 毕竟整个胤圣集团，整个殷家，多庞大的体量，可与之相对的，殷家现任掌权人，殷少宸，他是个残疾。 坐轮椅，不良于行。 再有能力，也架不住身边人心思浮动。 只是在殷少宸把他爸殷仕诚送进去后，很难有人能撬动他一分半毫。 直到有传言说殷少宸似乎对一个大学生格外注意，于是殷少宸那位小叔殷仕信，在铁壁高墙之外，总算挖掘出一个疑似缺口的位置，大概才会那么着急下手吧。 只是没脑子就是没脑子，手下败将就是手下败将，到最后还不是让殷少宸给狠狠收拾了。 哪怕有殷少宸的姑姑求情都不行。 至于殷少宸为什么选择和他订婚…… 沈乐郁摸了摸下巴，心想殷家这么乱，一个爸，一个小叔都被送了进去，谁知道还有什么魑魅魍魉，或者什么妖魔鬼怪，在暗地里偷偷算计和针对着什么。 林青然身体又确实不好，那个打着「友好认识一下」，实则强硬无理的「邀请」，确实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到最后甚至差点被送进icu，所以怎么可能让他再经歷一次类似的事情。 也因此，他的存在，完全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 挡箭牌。 吸引火力，以方便在林青然回国之前，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沈乐郁暗自哼哼一声，他早已看清一切。 否则为什么订婚前，要签署那样一份订婚协议。 不过知道这一切，倒也不止是这个原因，还有—— 「嗡——！！！」 一道巨大的轰鸣声骤然炸响，由远及近传来，带着能掀翻整个玻璃房的气势。 也差点掀翻沈乐郁的天灵盖。 随即便是一道刺耳的剎车声响起。 外面的花园小路都仿佛被磨出了火星子，就跟非法闯入一样，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也极其嚣张。 沈乐郁和徐霜霜互相捂着对方的嘴，生怕和外面两个佣人一样吓到尖叫。 有人骑着机车进来，就停在了花房外面。 「喂，你们两个，去告诉门卫，不让我进来，我还是进来了。」 「来者是客，都到了这里，总不能再把我赶出了吧？」 谁啊？ 徐霜霜瞪大眼睛，这声音也挺嚣张的。 沈乐郁听着耳熟，往外看了眼。 哦豁，还算是熟人。 来人身高腿长，不止声音嚣张，长得也很嚣张。 骨相优秀，脸部线条锋锐，眉眼狭长，看着年纪不大，有种锋芒毕露的美感。 是裴听澜。 算起来，这位可是林青然的小竹马。 或者说，也是他从小认识的。 毕竟只比林青然小4岁，比他小5岁，不过他们两个确实不熟。 沈乐郁跟徐霜霜比比划划，小声蛐蛐。 徐霜霜眼睛瞪得更大：裴家那个？！他竟然来了殷家？！ 沈乐郁很能理解徐霜霜的震惊。 毕竟当初殷少宸的爸进了监狱，与此同时，裴听澜的妈也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和殷少宸脱不开关系。 当初事情闹得那么大，可不单指殷少宸将自己亲爸给送了进去。 那么大一桩丑闻……说是闹得满城风雨也不为过。 和最近殷少宸对自己小叔也毫不留情这件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想到这，沈乐郁不禁缩了下脖子。 他竟然有胆子和这位订婚，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 外面渐渐没了动静。 那两个佣人大概被打发走了，或者是被吓走了，裴听澜也不见踪影。 只有一辆机车还嚣张横在小路上。 沈乐郁心下稍松，朝徐霜霜示意：「我们也出去吧。」 两人一起朝外走，结果刚踏出花房门口…… 「啧，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小老鼠，偷偷在花房里不敢冒头呢。」 「原来是你啊。」 「沈乐郁。」 略显沙哑的嗓音骤然横在两人面前，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随之而来的，是裴听澜从侧面踱步而来的身影，以及盯在沈乐郁身上，意味不明的打量目光。 第3页 沈乐郁脚步一顿，有点受惊吓，但与此同时，不知为何，表情也有点莫名的复杂。 裴听澜像是第一次见到沈乐郁一样，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随即蓦地勾唇一笑，看向旁边的徐霜霜，眯了眯眼，开口道：「姐姐，能不能让我和沈乐郁单独聊一下？」 徐霜霜瞬间吸了口气，略带慌张的看向沈乐郁：怎么办！他竟然叫我姐姐！ 沈乐郁：你敢丢下我试试？ 徐霜霜：可是他叫我姐姐诶！ 沈乐郁：…… 「姐姐，可以吗？」 裴听澜又问了一句。 不过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态度却不像在请求一样。 甚至裴听澜又往前走了一步，优越于两人的身高，带来了不小的压迫感。 徐霜霜尴尬一笑，疯狂想拒绝的藉口。 却突然听见沈乐郁开口道：「正好，霜霜，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处理吗？」 嗯？ 等等！ 你刚刚那小眼神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沈乐郁朝徐霜霜眨了眨眼，又笑了下，表示没事，让她先离开就好。 虽然不知道沈乐郁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既然沈乐郁突然变了态度，徐霜霜也就顺着这个藉口点头说好，然后又给了沈乐郁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乖乖的，这才转身离开了。 剩下裴听澜和沈乐郁在花房门口站着。 沈乐郁从徐霜霜背影上回过神，就发现裴听澜又盯着他不放，不由得脚步一退，又退回了花房里面。 紧接着，听见裴听澜似乎嗤笑一声，竟也跟着上前一步。 「喂，沈乐郁，你倒是一点都不避讳单独跟我相处？」 「不怕你那个新晋未婚夫吃醋吗？」 「还是说……」 裴听澜一步步逼近沈乐郁，带着恶意的语气：「还是说，你也看不上一个残废？」 整个花房为了更好的吸收阳光，才做了透明的设计，不管从哪个角度，一天之中，总有太阳光线能够透过玻璃折射进来，好让花草能够充分吸收营养。 然而此时沈乐郁对着的方向，那片阳光，正好被裴听澜挡住了。 比他整整小了5岁，甚至可以称之为少年的人，不仅身高腿长，肩膀还宽，背对着阳光，在他身上投射下一片阴影，也让沈乐郁有些看不清此时裴听澜脸上的表情。 但无论是动作还是语调，在漫不经心中，都透着一股强势。 以及……难以遮挡的恶意诱拐—— 「那哥哥，要来点刺激的吗？」 裴听澜终于站住不动。 沈乐郁顿了顿，抬起头，眼底仿佛闪着一层光亮。 随即好像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什么？」 裴听澜在心底不屑冷笑，但面上却勾了勾唇，朝沈乐郁微微低下头。 锋锐俊美的五官避开阴影，毫无遮挡的冲击在沈乐郁面前，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气息，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着什么惊人的回答，又大概是毫不在意，或者刻意为之—— 「比如说……和我偷情试试看，怎么样？」 沈乐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就知道！ 替身剧情！这不就来了嘛！！ 第2章 是个屁 对，替身。 他是替身，替身是他。 在得知他要被送去殷家订婚的那一刻，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骤然揭开了雾里看花的表象，让沈乐郁突然就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是一本万人迷买股文里的替身。 而那个万人迷主角，就是他那个同母异父，身体病弱的弟弟，林青然。 现在林青然出国疗养，他就成了这些人百无聊赖之际的替代品，又或者说，是一个可以毫无顾忌，可以代替林青然拿来肆意利用，并且毫不在意是否会有任何损失的消耗品。 就像现在，眼前的裴听澜为什么突然这样一副态度对他—— 说真的，他和裴听澜真的不熟。 见过面，但是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交流谈话的次数了。 而在林青然出国疗养，并且归期不定，以及他和殷家订，裴听澜却突然对他生出了兴趣，还说出这种话……带着轻视和调笑，仿佛不知道如果沈乐郁真的答应，会面临什么后果一样。 如果现在这里站着的是林青然，和殷家订婚的也是林青然，裴听澜还会说出这种话吗？ 沈乐郁不用想也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只因为是他，所以才会没有任何顾忌和负担的肆意轻视。 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 但万幸的是，至少现在他能明白这一切变故的缘由，不至于像个傻子似的，被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就在沈乐郁走神的时候，裴听澜还在看着沈乐郁。 他的确像是第一次见到沈乐郁一样，带着种新奇和莫名的感觉，将沈乐郁上上下下，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打量了一遍，从沈乐郁整个人，再到他的眉眼和唇鼻。 第一次这么仔细看人，才发现沈乐郁和林青然竟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也不太像他们的母亲赵兰。 林青然长得像赵兰，遗传了赵兰柔美的五官。 至于沈乐郁…… 杏仁眼，眼尾上挑，不笑都显得活泼有神，嘴角处还有个小小的梨涡，整体看上去少年感十足。 第4页 想到自己刚才还叫了沈乐郁一声哥哥，裴听澜不由得在心底呕了一声，真是便宜他了。 不过……排除其他想法，长成这样…… 让他再多叫几声哥，也确实叫不出口了。 「餵。」 裴听澜眯了眯眼，对沈乐郁的走神逐渐没了耐心。 「你还真心动了啊？要考虑这么久？」 沈乐郁回过神，下意识啊了一声。 「装什么傻？」 裴听澜嗤笑，又压低过去：「你还真能看上那么个残废不成？」 「我……」 「裴听澜，你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 沈乐郁一个「我」字还没有完整说出来，就被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打断。 他扭头看去，只见来人坐着轮椅，却仍显得身型高大，肩背宽阔挺直，天庭饱满，眉似远山，鼻若悬胆，五官单看都十分精緻，凑在一起更是一副惊人的好相貌。 而与殷少宸立体十足的五官相比，对方坐在轮椅上，倒的确减了一两分风采。 但尽管如此，如果说裴听澜是青春质感的锋锐，那殷少宸便是成年人藏锋于内的沉静气势。 单是出现在那里，就让人难以忽视其存在感。 尤其沈乐郁，看到殷少宸，就想到那份订婚协议。 想起那份订婚协议，就…… 这时，殷少宸将目光转向沈乐郁。 「过来。」 听不出情绪的两个字一出，沈乐郁瞬间嗯嗯嗯。 来了来了！我的小钱钱！ 哦不，是大钱钱！ 那份订婚协议上，承诺给他的钱老多了！ 沈乐郁在心里蹦着张了张手：那么多那么多。 可不得听话嘛。 「殷先生。」 沈乐郁跑到殷少宸身边，乖乖站好。 甭管殷少宸是怎么找来的花房，重点是他出现在这里，沈乐郁怎么也要表现得乖一点，知情识趣一点，否则怎么对得起那堆小钱钱，毕竟这钱，目前还只在眼前吊馋着他呢。 但沈乐郁过来了，裴听澜竟也走了过来。 「我的确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裴听澜在殷少宸面前站好，先是顺着殷少宸的话说了一句，随即又扯出一抹讽笑：「但我这不是替宣辰来的吗，毕竟怎么说……今天是他另一个哥哥的订婚宴，不是吗？」 宣……宣辰？ 沈乐郁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起来了是谁—— 宣辰，宣芷柔的儿子，或者说，是宣芷柔和殷仕诚的儿子。 两人双双出轨所生，不止是裴听澜的弟弟，也是殷少宸的弟弟……算起来，当初那件丑闻爆出来的关键性证据，就是宣辰的出生，以及殷少宸那场重大车祸…… 殷家的家主和裴家的主母竟然搞在了一起，还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唯一的儿子也差点出车祸身亡…… 不，就算殷少宸死了，也还有宣辰。 或者说，如果当初殷少宸没活下来，宣辰早就改姓殷了才是。 想起裴听澜之前说的那番话，那真是飙车闯进来的啊？ 不过也难怪门卫拦着他，不让他进来。 毕竟裴听澜的母亲宣芷柔，在被送进精神病院之前，听说是真被搞得发了疯，被刺激得神志不清。 而导致这一切的…… 沈乐郁不由得摸了摸鼻尖。 现在可真是针尖对麦芒，嚯嚯，打起来！ 正在心底小声蛐蛐着，就见裴听澜将目光挪向了他。 沈乐郁：……嗯？ 「正巧，青然哥出了国，他哥哥订婚，我怎么也要来关心下才是。」 沈乐郁：……大可不必！ 「毕竟我和沈乐郁也从小认识。」 沈乐郁：混个脸都不算太熟的认识嘛？ 「而且……」 裴听澜终于将目光，从沈乐郁身上挪开，然后转移到了殷少宸的腿上—— 嘴角掀起一抹恶意的笑：「而且和一个残废订婚，我真怕耽误了青然哥的哥哥。」 「你说是吗，沈乐郁哥哥？」 是是是，是个屁！ 沈乐郁真的倒抽了口冷气。 弟弟，你找死非得拽上我是吧？ 「裴听澜。」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殷少宸，终于开了口。 「说完了吗？」 殷少宸是自己过来的，坐的电动轮椅。 此时胳膊也一直搭在扶手上，姿态坦然，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好像裴听澜那些带着挑衅和侮辱的话，在他看来，完全都无关紧要一样，根本不必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说完就请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裴听澜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但很快就又笑起来：「行啊，走就走。」 「反正我也只是想来见一见沈乐郁，担心他——」 「不用担心。」 沈乐郁骤然打断裴听澜，终于能说上话了。 「殷先生很好。」 毕竟订婚协议上给了他那么多小钱钱。 「我也并不觉得和殷先生订婚，是在耽误我。」 废话啊，订婚协议就要求他在必要时，务必要扮演好殷少宸订婚对象的角色，也就是要展现出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夫形象，这有什么难的，一点都不为难人好嘛。 沈乐郁将手按在殷少宸搭在轮椅的手腕上。 第5页 「麻烦裴少爷控制下自己的言行，刚才那么说我的未婚夫，真的很没有礼貌，也很让人不舒服。」 裴听澜的脸色，这下是彻底沉了下去，很有些不好看。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沈乐郁，扫过沈乐郁贴着轮椅的身体，又扫过沈乐郁握在殷少宸手腕上的手，眼底的讥讽越来越重，嘴上却没什么情绪道：「哦，那我和哥哥道个歉。」 「不过才订婚，这么快就维护上了？」 沈乐郁：「裴少爷，殷先生是我未婚夫。」 言下之意，不维护他，难道顺着你的话说，维护你啊？ 你算哪根小葱白。 「行。」 裴听澜点点头，目光又在沈乐郁身上扫了一圈。 「看来今天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改天……」 裴听澜蓦地朝沈乐郁笑了笑：「改天我再来找你。」 「沈、乐、郁。」 裴听澜一字一顿喊着沈乐郁的名字，然后皮笑肉不笑的继续开口：「那再见了。」 说完，就收起笑容，朝着花房外面走了出去。 沈乐郁：「……」 可别见了行不行。 沈乐郁目光偏了偏，想去看看殷少宸的表情。 结果就发现殷少宸的目光，正落在他握着对方的手上。 吓得沈乐郁一个激灵。 「抱歉，殷先生，我——」 沈乐郁一边说，一边将手迅速抬了起来。 「我那个……因为协议上的要求，所以我才……」 「嗯。」 没等沈乐郁说完，殷少宸就应了一声，同时将胳膊收了回去。 沈乐郁揉了揉鼻尖，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有点嫌弃他罢了。 殷少宸将胳膊搭在腿上，等机车声远去后，才对着沈乐郁道：「走吧。」 「啊？」 沈乐郁低头看了眼，立即会意：「哦哦，好的。」 这是要他推着走。 也是，有人在，自己按电动轮椅多掉价。 以殷少宸的身份，也很少需要自己按电动轮椅吧？ 不过殷少宸来的时候，怎么没人跟着？ 沈乐郁一边推着走，一边脑袋冒泡，想东想西。 殷家占地面积很广，不过之前沈乐郁和徐霜霜也没走多远，很快就到了主楼。 但是还没等沈乐郁推到门口，就见有人迎面走了过来。 「小郁啊，你这是去哪了？」 沈乐郁不由得脚步一顿，看向来人。 「林叔。」 是林广平，他继父。 林广平人过中年，但仍能看得出长相端正，只是一见到沈乐郁，尤其见沈乐郁推着殷少宸，就摆出一副责怪的表情：「今天是你订婚的日子，就算订婚典礼结束，也不能乱跑吧？」 「还要麻烦殷先生去找你——」 「是我让关伯叫他出去透透气的。」 「呃……」 没等林广平说完，竟然就被殷少宸打断。 而这打断林广平说话的内容…… 沈乐郁站在殷少宸轮椅后，不由得低头看过去。 之前叫他出去透气的，其实是……殷少宸？ 第3章 喜欢 订婚是什么感觉？ 别人不知道，反正沈乐郁是笑的腮帮子疼。 毕竟是假笑，有意识牵动脸部肌肉，除此之外，一半多时间不是在走神就是在放空，好虚无。 明明是订婚宴上的主角，却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 就也很尴尬。 不过好在订婚流程竟然很快结束，而刚结束，就有人说他可以出去转转，让沈乐郁终于可以松口气。 但其实，嘱咐那位伯伯的，竟然是殷少宸？ 沈乐郁可以说是完全没想到。 「啊，这样啊，原来是殷先生让的……」 林广平尴尬笑了一下：「其实我就是担心这孩子。」 「毕竟今天他妈妈没能过来……」 说到这里，林广平又看向沈乐郁：「小郁，你可别怪你妈妈，主要是你妈妈担心青然，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这些日子精神不济，所以才没办法过来——」 「我不怪。」 沈乐郁打断林广平的话，摇了摇头。 然后就没再说什么，低垂着视线，没给林广平继续接话茬的意思。 「订婚宴已经结束，林先生这是要走了吗？」 殷少宸再次开口，端坐在轮椅上，一派淡然。 哪怕林广平现在算是殷少宸的长辈，可此时面对殷少宸，也端不起任何架子。 听殷少宸这么开口，也只能顺着往下说。 「是，这就要走了。」 林广平干巴巴应完，又有些犹豫似的：「那个殷……殷总，关于我们之前说过的合作……」 「会有人找林先生商量合作事宜。」 殷少宸说完，低头抚了抚手腕，像是在整理袖口一样，边继续开口道：「那林先生慢走，恕不远送了。」 林广平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却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好点头说好。 不管怎么说，能和殷氏扯上关系，这在以前，可是他想都没想过的，目前已算是千好万好了。 临走前，林广平不禁看了沈乐郁一眼。 若不是和殷氏突然搭上关系……先前他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公司这次的危机。 第6页 就是没想到…… 林广平暗自摇了摇头，然后啧了一声。 他这位便宜继子，倒也算是好运气。 当然，也是他林广平运道好，比起和那位周总搭上关系，如今能搭上殷氏，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了一样。 不过能接到这天大的馅饼，最主要的自然还是因为他儿子。 林广平脚步顿了顿，回头望着殷氏所占据的偌大庄园，不由得心头髮热。 等他儿子疗养完回国，哪里还轮得到沈乐郁鸠占鹊巢。 这殷少宸最该看重的，怎么说也该是他儿子林青然才对吧。 「走吧，进去。」 沈乐郁嗯了一声。 没想到殷少宸这么快就打发了林广平，而且竟然连面子都没怎么给林广平留…… 啧啧，真是和传说中一样不近人情呢。 不过想到之前他胆大包天，直接握住殷少宸的手腕，就只得到了一个嗯字，这样一对比，怎么感觉殷少宸对他还算宽容……沈乐郁赶忙摇了摇头，拒绝自我cpu！达咩达咩！ 无非是因为订婚协议上的要求，又没什么可说他的，他可是有在乖乖听话，也有在乖乖照做。 沈乐郁抿了抿唇，推着殷少宸，脚步都轻快了些。 刚进主楼，就见迎面走来之前见过的那位。 按殷少宸的说法，应该是叫关伯？ 好像是殷少宸的管家。 「郁少爷回来了啊。」 关伯笑着迎上来，头髮花白，但看着依旧很硬朗，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往沈乐郁跟前一递。 「嗯？」 沈乐郁下意识接过来，低头一看，竟是一杯冰冰凉凉的柠檬水？ 「在外面逛了那么久，喝点东西解解渴吧。」 关伯笑眯眯开口道：「感觉你们年轻人都不太喜欢直接喝水，喝这个柠檬水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 沈乐郁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对关伯的好感度增增上涨，不由得朝对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谢您。」 「哎，不客气，我也只是——」 「要是还想喝别的，也可以和关伯说。」 这时候殷少宸突然开口道，而后偏过头，看向因为接柠檬水而走上前的沈乐郁一眼，随即又移开视线，继续说道：「殷家还不至于连喝什么都亏待了你。」 关伯看了殷少宸一眼，连忙也点头道：「对对，郁少爷想喝些什么，或者想吃些什么，都和我说就好。」 「呃，好的。」 沈乐郁先是看向殷少宸：「谢谢殷先生。」 随即又看向关伯，又露出一个笑容，语气不由轻快了些：「谢谢关伯。」 「不客气——」 「关伯，跟我来书房一趟。」 进了主楼，殷少宸就自己操控轮椅了。 他直接朝着主楼的电梯而去，关伯连忙跟在了后面。 左右订婚宴已经结束，人走的也差不多，沈乐郁见状，捧着柠檬水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是今天刚认领的房间，在他小租房里的东西都已经搬了过来，订婚协议期间，以后他就住这里了。 殷少宸和关伯坐电梯，沈乐郁就嗒嗒走楼梯。 他的房间在三楼，书房好像也在三楼，就是不知道殷少宸的房间在几楼。 从确认和同意订婚，再到订婚宴结束，沈乐郁一直晕头转向的，直到现在才真正空闲下来，也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他捧着柠檬水勐吸一口，冰冰凉，好爽。 之前每次打工兼职的时候，他最喜欢买柠檬水犒劳自己，主要是便宜又解渴，性价比超高。 「嗯，这杯比白胖子的好喝。」 沈乐郁咂咂嘴，以前他在白胖王子那里兼过职，喝得最多的就是白胖王子家主打的柠檬水，不仅性价比超高，还很好喝，不过没想到关伯给他的柠檬水更好喝一些。 不愧是殷家的厨师，连柠檬水都做出了阶级感，啧啧。 「少爷，您要不要来杯柠檬水？」 关伯跟在殷少宸身后絮絮叨：「之前您让厨师选购的柠檬质量很好，做出来的柠檬水味道非常不错。」 「不用了。」殷少宸淡淡道。 「那还是原样来杯咖啡？」 关伯：「这天也不凉快，您自己出去不热吗？」 「还好。」 殷少宸操控轮椅来到书桌后，计算机是开着的，上面竟是监控录像。 他皱了皱眉，扫过监视画面中开得正盛的花草，开口道：「敲打一下家里的佣人，没事儿别乱嚼舌根。」 关伯一怔：「您是说……」 「把这两人开了。」 殷少宸扬了扬下巴道。 关伯看一眼，连忙道：「好的，少爷。」 殷少宸嗯了一声，随即将监控画面关掉：「没事了，关伯你先出去吧。」 「是，少爷。」 等关伯离开后，殷少宸又打开了一个活页夹，点开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类似于监控画面截下来的照片。 照片上有个少年，头髮汗湿，正在脱一个白色玩偶服，眼睛却亮晶晶的直往店铺里面瞟。 又点开下一张照片，少年已然拿着一杯柠檬水走了出来，杏仁眼微弯，很好看。 殷少宸看了良久，半晌，视线又回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第7页 沈乐郁。 沈乐郁正趴在床上，看自己的银行帐户。 数自己的小钱钱。 订婚协议上承诺给他100万，虽然现在还没到帐，但怎么说也提前给了点定金。 算下来，加上他之前打工挣的钱，现在他手里已经有了30多万。 但还是不够。 沈乐郁翻了个身，轻轻嘆了口气。 虽然他从18岁就因故搬出了林家，而且5岁才进的林家，但这十三年的时间，不得不说，林家确实为他的上学，以及生活吃喝等等花了许多钱，他该还的钱不少。 跟烙饼似的，沈乐郁又翻了个身，脸颊怼在床铺上。 而且不提还林家的钱，他自己怎么也得攒点钱留着用啊。 啊啊啊，挣钱好难！ 沈乐郁双脚泄气似的踹蹬了一下，跟条咸鱼一样硬邦邦往床上挺尸。 烦人！ 算起来，他都快毕业了。 能在毕业前，把欠林家的还清吗？ 【叮咚——】 手机上突然传来信息，不用看，就知道是徐霜霜发来的。 这个时候除了徐霜霜，也没人会找他。 【郁郁！有事没？没事吧？都结束了吗？！收到请回答！】 【收到！】 沈乐郁笑着啪啪打字，不过没把徐霜霜走后发生的事说得太详细，反正也不值得说。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阵，徐霜霜又噼里啪啦发了好多信息过来。 【郁郁，这些都是我帮你找的兼职工作，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不过要我说，你当初第一次高考，考上的那个名校多好，分数还那么高，要不是重新高考，重新报专业，现在毕业了和我一样工作，早挣的比我多了，你说你重新高考图个啥，还走的是艺术类……】 【啊，我不是说艺术类不好啊，我就是可惜你第一次高考那么高的分数，明明能有更好的前途。】 沈乐郁笑笑：【可我喜欢画画啊。】 【而且林广平还想要我以后进公司给他打工，我才不要去呢。】 徐霜霜：【嗯，也是，不给他们打工！】 【就因为你重新高考，报考了和林青然一样的专业，就把你赶出来住，沖这点，也不值得为他们打工挣钱！凭什么林青然一直都能学画画，就你不能呢……】 见徐霜霜大有又为他抱不平的意思，沈乐郁连忙制止了她的碎碎念。 【好了好了，我看看兼职信息吧。】 【哦对，兼职，我最推荐你去那个铂莎摄影室，招的是实习助理，给的工资也高，挺适合你的，重点是这个岗位也挺适合你学的美术绘画，帮忙布景什么的，能用到你学的专业吧，我可是看了好久呢。】 沈乐郁心底发暖：【行，到时候我一定好好表现。】 回復完徐霜霜，沈乐郁最先仔细看了下这份招聘信息。 铂莎摄影室吗？ 他听过这个名字，确实很有名。 就是……怎么有点熟悉的感觉？ 第4章 第一次 正当沈乐郁有些分神的时候，徐霜霜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对了郁郁，再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打算怎么过啊？】 沈乐郁一顿，生日啊。 【霜霜你知道的，我生日一般都不怎么过。】 【哎呀，知道是知道，可是每年只有一次的生日，怎么能说不过就不过，这可是我们郁郁出生的日子啊……】 沈乐郁在床上逐渐瘫成一块鼠饼，刚想回復徐霜霜，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想了想，沈乐郁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隔壁房门打开，关伯正拿着什么东西走出来。 「您这是？」 关伯笑着点头示意：「郁少爷，这是带给少爷的换洗衣物。」 换洗衣物？ 沈乐郁顿了顿，视线往关伯身后瞟了一下：「隔壁就是殷先生的卧房吗？那殷先生怎么不在……」 他房间里都有衣帽间和卫生间，那总不可能殷少宸的房间里没有吧？ 「少爷一般都在一楼洗浴，那里比较方便。」 关伯说着说着，就不由得嘆了口气：「因为少爷不愿意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别人伺候他洗浴，所以只能在一楼将浴室改成下沉式，这样少爷自己做些什么也比较方便。」 「啊，抱歉，关伯。」 沈乐郁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但想想也能理解。 毕竟殷少宸是从几年前才开始坐轮椅的。 从一个健全的人变成现在这样，对于一些事情，应该很难接受和适应吧。 「没事的，郁少爷。」 关伯笑了笑：「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您和我们少爷相处久了，也会知道的。」 沈乐郁嗯了一声。 心想他就是个吉祥物和挡箭牌，除非必要，能和殷少宸有多少相处机会？ 不过也没必要反驳老人家。 和关伯聊完，沈乐郁就又回了房间。 时间虽然还算早，但这一天下来，沈乐郁还是有些疲惫。 于是和徐霜霜又聊了几句之后，两人就互相道了晚安。 目前他大四，快要毕业，除了毕设和论文的事情，就没别的事情可忙了。 正好空闲下来的时间，足够他兼职挣钱，所以沈乐郁打算这两天就找份合适的实习工作。 第8页 在房间里洗漱完，想着徐霜霜给他找来的各种招聘信息，沈乐郁慢慢就睡了过去。 原以为第一次来这里，会睡得不踏实，没想到竟一觉睡到了天亮。 再睁眼的时候，看着窗外的天光，沈乐郁自己都觉得有几分惊奇。 看来他适应能力还挺不错的。 又或者说，在殷家竟然没感觉到多大压力？ 「笃笃。」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佣人响起的声音。 「郁少爷起来了吗？」 沈乐郁连忙应了一声。 这时佣人的声音才更大了起来，说是楼下有准备早餐，可以等洗漱完后下楼吃点早餐。 哇，早餐。 在殷家的待遇这么好吗？ 沈乐郁又应了一声，答应之后，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大早有人叫他起来吃早餐，心情美滋滋。 吃个早餐，一整天都会饱满有精神的，哈，看来他今天一定能找到合适又满意的实习工作。 就是不知道今天的早餐会是什么—— 嗯…… 沈乐郁眨眨眼，看着满满一桌子，各式各样的早餐，只觉得大佬的生活，他无法想像，这么奢华的吗？ 「咳，因为不知道郁少爷喜欢吃些什么，所以这才每样都准备了一点。」 「您放心，都能吃得完，不会浪费的。」 关伯笑呵呵拉着沈乐郁落座，正好就在殷少宸旁边。 而与满桌的早餐相比，反倒是殷少宸面前就只有几样餐点，正慢条斯理的吃着。 沈乐郁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早餐。 连喝的都有好几样，而且竟然还有昨天晚上喝过的柠檬水，只不过现在这杯是温的。 「呃，关伯，我早上简单吃点就好了，而且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关伯看了眼默不作声吃饭的殷少宸，然后又笑着问：「那喜欢的呢？郁少爷喜欢吃什么？」 「喜欢的……」 沈乐郁唔了一声：「其实我早上喜欢吃的东西，还蛮多。」 「有时间报给后厨。」 沈乐郁一怔，没想到殷少宸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或者告诉关伯也行。」 殷少宸抬起头，看向沈乐郁：「免得被别人说殷家不重视你。」 嗯……这句话好似曾相识。 大佬竟然是这么在乎别人口碑的一个人吗？ 沈乐郁嗯了一声，又偷偷看了殷少宸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了，谢谢殷先生。」 「你今天去学校？」 似乎察觉到沈乐郁的视线，殷少宸又看了过来。 「哦，不是，我今天……」 沈乐郁正襟危坐，跟打报告似的说了下自己今天的打算。 虽然殷少宸语气平平，也就是寻常问话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沈乐郁都有一点点紧张，不过大概是对方太不茍言笑，再配上那张完美的脸，以及周身气势，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而且算起来，殷少宸可比他大了七岁。 哇，那岂不是都能当长辈了。 「等快结束的时候联繫我。」 「什么？」 沈乐郁说完，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不免有些疑惑。 殷少宸放下汤匙，又用餐巾擦了擦嘴，才继续开口道：「我去接你。」 「接……」 等等，接他？ 接他干什么？ 殷少宸见沈乐郁杏眼圆了圆，声音低沉道：「有什么问题吗？」 沈乐郁张了张嘴，突然想到，啊对了，订婚协议！ 要做好挡箭牌的第一要务，当然是要营造两人感情好的假象，所以…… 「没有，没有任何问题。」 沈乐郁立即摇头否定。 「那我到时候给您打电话，呃——」 殷少宸伸出手，修长的五指将餐桌上的手机推过去：「自己加上联繫方式。」 「所有的。」 沈乐郁：「我自己加吗？」 殷少宸嗯了一声：「没什么不能看的，都加上，方便联繫。」 「哦，好的。」 沈乐郁揉揉鼻尖，这才将殷少宸手机拿起来。 乖乖输完所有联繫方式，再乖乖送回去。 这位可是「金主」，相当于衣食父母，他还指望拿到那笔钱呢，当然要尽职尽责的「干活」了。 唔，就是不知道，单是接个人，能让谁看见，顺带再宣传出两人感情好的假象呢？ 不过算了，反正也不该他关心。 他只管配合就好。 沈乐郁低头乖乖吃早饭。 比起西式餐食，他显然更喜欢中式的早点。 而且殷家厨师的手艺，真的是绝了，好好吃。 不过柠檬水在什么时候喝都正好，不管热的凉的都好喝，而且还能解腻。 「这么喜欢？」 殷少宸见沈乐郁圆眼睛看过来，朝他捧着的柠檬水示意一眼。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你买的就是柠檬水。」 沈乐郁骤然怔楞住，半晌才吶吶开口道：「原来……原来殷先生都记得。」 殷少宸嗯了一声：「因为前一天才给母亲办完葬礼。」 沈乐郁：「……哦，这样……」 他干巴巴应了一声，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9页 但也是真的，完全没想到殷少宸竟然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 其实说起来，那次只是一场偶遇。 而且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甚至距离那次偶遇，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年的时光。 在昨天见面订婚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天在中心广场，在他打工的白胖子对面，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以及有过简短交谈过的人，竟然就是他即将订婚的订婚对象，也是殷氏的现任家主殷少宸。 沈乐郁抿了抿唇。 竟然还记得啊。 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大概是那天他太烦人，所以让人印象深刻吧。 见沈乐郁不再说话，殷少宸就也收回视线。 而后将目光挪到手机上，拿起来，指尖轻触屏幕。 只是还没等他再有其他动作，就听沈乐郁又突然开口道—— 「哦，喜欢的。」 殷少宸指尖一颤，抬起头：「什么？」 「柠檬水啊。」 沈乐郁捧起手中的杯子：「您刚才的问题，喜欢的。」 然后朝殷少宸笑了笑。 直到沈乐郁又低下头去吃饭，殷少宸才慢慢收回视线。 「嗯。」 那就好。 吃完早饭，沈乐郁就出了门。 对比了那么多招聘信息，他也最中意徐霜霜说的那家铂莎摄影工作室。 不过其他几家也得看看。 想了想，沈乐郁将铂莎摄影放在了最后，等去完其他几家，才去的铂莎摄影所在地。 这家摄影工作室所在的地段很繁华，但闹中取静，外面并不吵闹，可见这地方选的好。 而一般这种地段，租金可不便宜。 更何况这家工作室所占的门面还不小。 难怪人家能给出那么高的实习工资，毕竟本身就很有牌面啊。 沈乐郁提了提气，刚想进去，就听到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他抽空低头一看，脚步倏然一顿。 一个不知名的号码发来的—— 【你住进了殷家？】 而后又一条简讯进来： 【开心吗，哥哥。】 第5章 需要你 沈乐郁看了几秒，就果断将来信人拉黑删除一条。 连回復都没回復，动作熟练得很，仿佛之前已经做过许多次一样。 因为他知道是谁。 ——林青然。 没想到对方去了国外竟然还…… 沈乐郁抿了抿嘴角，懒得探究什么，直接就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投去的简歷都收到了回復，眼前的铂莎摄影工作室是最后一家，也是他最期待的一家，可要好好表现。 如果沈乐郁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给首席摄影招收实习员工，对方还是铂莎摄影工作室的创始人？ 学美术这个专业，有时候一通百通。 很多学美术出来的，都能做很多工作，就比如摄影构图，布景等等，也会用到美术相关的专业知识。 所以沈乐郁对于要面试的实习岗位很是期待。 「你好，你就是沈乐郁沈先生吧？」 迎面走过来一个圆脸女孩，笑着过来接待沈乐郁：「我是圆圆，走吧，我带你去见我们老大。」 「等等，你们老大？」 难道不是人力面试他吗？怎么一上来就是那位首席摄影师？ 「当然啦，是我们老大找实习助理，他想要亲自面试。」 圆圆朝沈乐郁竖起根手指摇了摇，笑眯眯道：「就一关，你在我们老大那里过了，就能上岗啦。」 「小哥哥，你长这么好看，我很看好你哦，希望你之后能来我们这里工作。」 「好，我努力。」 沈乐郁一边笑着回復，一边跟圆圆往里走。 从外面看，这间工作室的占地面积就很大，走进来果然不小，光是员工办公的地方都很宽敞。 而圆圆带他去的还是二楼。 不过上了二楼之后，很多地方都被房门阻隔，虽然地方依旧很大，倒是看不到里面都有些什么。 「这一整层都是我们老大的。」 圆圆开口给沈乐郁介绍：「都是他的办公区啦，我们俗称任意门。」 沈乐郁：「任意门？」 圆圆朝沈乐郁眨眨眼：「因为每道门打开，里面的风景都不同，如果你能留下来，没准就有机会看哦。」 沈乐郁不由得点点头，不免产生了几分好奇。 当然，也对那位首席摄影师更加好奇了。 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 「老大，来面试的沈先生到了。」 圆圆敲响一间房门，想必就是那位首席摄影师的办公室了。 很快门内便传来一道声音—— 「请进。」 声音温润清朗，竟很是好听。 沈乐郁歪了歪头，这声音…… 正巧，办公室的门就在这时候被圆圆推开。 沈乐郁下意识看过去，就见门内偌大的办公桌后，有一人正也抬眼看过来。 和声音一样，眉眼也显得十分斯文清俊，面容白皙，鼻樑高挺，嘴唇略薄，一副让人见了，就难以忘掉的好相貌，有一种适合被留在镜头中取景，也适合被认真描摹在画中的好气质。 但……沈乐郁倏然顿了下脚步，脸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变。 第10页 难怪他会觉得铂莎摄影工作室这个名字熟悉，也难怪会觉得这道声音也很熟悉。 眼前这个人，不就是—— 那边圆圆把人送到，说了声就转身离开了。 房门关上，陆书珩站起身，看向沈乐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应该还认识我吧？」 考进美院之前，也就是未搬出林家之前，沈乐郁免不得要和林青然见面。 所以要说和林青然有关的，他眼熟却不熟的人，除了裴听澜还有一位，也就是眼前这位陆书珩。 是林青然的美术老师。 也是他和林青然的学长，不过对方早已毕业。 沈乐郁暗自吐出一口气。 心想裴听澜都见到了，又怎么可能见不到陆书珩。 但谁能想到，是优秀毕业学生的陆书珩学长，一个学美术的，竟然又去干摄影了呢。 要是早知道……他才不来呢。 给多少钱都……嗯，这个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但现在，沈乐郁有些抗拒。 因为比起面对陆书珩，还不如面对裴听澜呢。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陆书珩看上去虽然温文尔雅，可实际上却很难接近一样。 就像此时，对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虽然语气温和，可实则眼底神色冷淡又疏离，又像是在打量什么一样，让沈乐郁觉得颇不自在，很想转身就离开这里。 「既然都和殷家订婚了，怎么还要出来找工作？」 陆书珩绕离办公桌后面，修长的身体露出来，指了指沙发的位置：「我想我们可以坐下谈。」 来都来了，总不好立即转身离开。 沈乐郁只好硬着头皮坐到了陆书珩对面。 「订婚是订婚。」 「订了婚不代表我就不能找工作了吧？」 陆书珩给沈乐郁倒了杯茶，推过去：「怎么，是对这场订婚不情愿吗？」 「还是说殷少宸给不了你想要的？」 「我……」 陆书珩靠在沙发背上：「需要帮忙吗？」 「什么？」 「如果你想取消这场订婚的话。」 沈乐郁：「……你总不能这么无缘无故的帮我吧？」 「当然，是有条件的。」 陆书珩的目光再次打量起沈乐郁：「你只需要付出一点报酬就好了。」 「是什么？」 「你和青然的身形相像。」 陆书珩手指敲在膝盖上，看着沈乐郁：「只是青然身体不好，现在又出了国，所以，我需要你。」 「至于具体需要做什么，等你答应之后再说。」 「另外，如果答应的话，那么我说什么，你可需要听话才行。」 沈乐郁：「这也是实习助理需要做的工作？」 陆书珩挑了挑眉：「当然不是，只有你是特殊的。」 特殊个鬼！ 沈乐郁站起身。 别说他不需要靠别人取消订婚，就算他需要，也不用陆书珩来帮他。 还听话，听你个鬼！ 「不用了，陆先生。」 沈乐郁扯了扯嘴角：「我也不是一定要选这份工作。」 「只要你答应，这份工作就是你的。」 陆书珩像是不能理解：「而且工资价钱不会让你失望。」 「你来找工作，难道不是需要钱？」 这倒是说对了。 不过陆书珩凭什么一副他拒绝就很不能理解的表情？ 难道他要上赶着答应才正常吗？ 沈乐郁张了张嘴，却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很快就又闭上了嘴，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我是需要钱，但不等于我需要这份工作。」 一个两个，都那么高高在上，好像给他些什么，跟他说些什么，他都会乖乖接着一样，凭什么。 沈乐郁转身要走。 却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随即圆圆抬头进来：「老大，有客人到，而且还说……」 说到这里，圆圆便不由得看向沈乐郁，表情有一丝丝奇怪：「说是来接沈先生？」 陆书珩：「有说是谁吗？」 圆圆：「哦，对方只说是姓殷。」 ………… 来铂莎面试之前，殷少宸的确问他是否结束了吗，沈乐郁就顺手将最后一家面试的地点发了过去，他原本想着，等结束之后再来联繫一遍殷少宸，可没想到殷少宸竟现在就过来了？ 不过更没想到的是—— 「表哥。」 陆书珩走到殷少宸面前：「抱歉，你订婚那天没能过去。」 殷少宸嗯了一声，看了沈乐郁一眼。 沈乐郁立即走到殷少宸身边站好，然后往旁边看一眼。 因为殷少宸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推着轮椅的，还有位穿着西装的小哥，带着一副银框眼镜，很有精英范。 「沈少爷您好，我是殷总的特助，您可以叫我姜广。」 「哦哦，您好。」 沈乐郁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认识自己，连忙点头应好。 然后又不禁看了殷少宸一眼。 该说不说，不愧是大佬吗？ 这准备工作做的，竟然连特助那里都知道他。 做戏真的是做全套啊。 沈乐郁没看见的是，陆书珩也有些诧异似的看了过来，然后才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殷少宸。 第11页 「表哥是来亲自接人的？」 陆书珩笑了笑：「那我回去还得再劝劝母亲，让她别和你置气了。」 啊，这么说的话，那陆书珩的母亲，也就是殷少宸那位姑姑殷语蓉了吧？ 昨天订婚宴上，对方好像的确没有出现。 是因为不满他和殷少宸订婚？还是因为什么？ 「让姑姑注意身体就好。」 殷少宸语气平淡：「别的事情不用管太多。」 陆书珩表情没变：「我会转告母亲的。」 「不过……」 陆书珩又看了沈乐郁一眼：「我倒是没想到，表哥和沈少爷感情这么好的吗？」 沈乐郁小声哼哼。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得去了。 不过陆书珩和殷少宸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再加上一个裴听澜……沈乐郁竟然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他怎么觉得，要是继续和殷少宸维持订婚关系，这两人想远离也远离不了呢？ 啊，钱！ 什么时候才能挣够！ 够了他立即走！ 「工作的事定了吗？」 殷少宸没回答陆书珩的问题，而是看向了沈乐郁。 「啊，工作。」 沈乐郁摇了摇头：「还没。」 他需要的是一份工资高的实习工作，综合来看，铂莎这份实习助理的工作确实更适合他，也更让他满意，但谁能想到会碰到陆书珩，所以沈乐郁到现在还没将工作的事确定下来。 「没能找到合适的？」 「嗯……」 倒也不是，让他怎么说呢？ 「之前和沈少爷说的那番话，倒是还可以再商量一下。」 陆书珩这时候开口道：「我倒是很希望沈少爷能留下这份工作。」 「毕竟……我和沈少爷也是熟识了。」 第6章 累吗 离开铂莎摄影工作室，沈乐郁跟着殷少宸坐进车里。 这车大概是找人特意改的。 殷少宸能直接坐轮椅进去，里面地方也很宽敞。 沈乐郁看着殷少宸亲自把轮椅固定好。 姜广则在车门旁站着，而后便直接坐进了驾驶室，并没有其他多余行为。 「陆书珩希望你能到他那里实习？」 「啊？」 沈乐郁回过神，含煳唔了一声：「可能吧。」 殷少宸……外界在传言他手段狠绝，做事不留余地的同时，也感嘆过这样一个能力出众的人，可惜成了个残疾，就连沈乐郁都听过不少唏嘘的言论，只不过在这言论之下，却也大多都埋着看乐子的心态。 一个完美的人，一旦有了缺陷，通常得到更多的，可能并不是同情，而是幸灾乐祸才是。 就算说得再好听，也不会有多少人感同身受。 而作为当事人，想必殷少宸感受得更多。 所以才会在一些事情上，还维持着过往的假象？ 不过……再怎么不需要其他人，也终究是能感受到不同以及差异吧。 「喜欢那份工作吗？」 殷少宸又问了句。 沈乐郁下意识点头：「还挺适合我的，而且工资也高。」 「缺钱？」 「呃。」 沈乐郁抬头对上殷少宸的视线：「也不是……就是能学到挺多东西。」 说完，沈乐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小声试探道：「我现在这个身份，能去找实习工作的吧？」 殷少宸顿了顿：「你觉得呢？」 我觉得？ 沈乐郁迟疑：「能……还是不能啊？」 「协议上没说我不能找。」最后沈乐郁还是小声反驳了句。 殷少宸盯着沈乐郁，眼底神色似乎很是复杂，有着沈乐郁看不懂的情绪：「不累吗？」 沈乐郁倏然一怔：「什么？」 殷少宸挪开视线：「……我是说，你现在不是已经大四？要忙的事情应该很多。」 「哦哦，那没问题。」 沈乐郁干脆道：「我不觉得累，而且能协调好。」 毕竟他经验很足，已经习惯这样了。 殷少宸没有立即开口，而是转过头，视线又偏了偏，似乎在想什么。 半晌，在沈乐郁看不到的角度，才低声开口道：「如果你觉得没问题……」 「嗯嗯，我没问题！」 沈乐郁探头看过去：「所以我能找实习工作对吧？」 又小声叨叨：「殷先生你早上都没说什么……」 「您放心，找实习工作可以说是学校要求，不会让人说殷家亏待我的。」 殷少宸：「……你早上出来，到现在已经是下午，找了一天——」 沈乐郁瞬间恍然大悟，连忙继续开口道：「殷先生接我这一次就可以了。」 「而且等我找到实习工作，也就不用再耽误殷先生的时间了。」 至于这次来接人，究竟是谁先主动说的，以及早上明明没说什么，现在又突然这样……沈乐郁表示，深究就没意思了，嗨，毕竟有钱人都是多变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沈乐郁自以为已经足够体贴，以及善解人意，却发现殷少宸半天没说话，不由得再次小声问道：「殷先生？」 「可以的吧？」 殷少宸：「……可以。」 半晌无言。 沈乐郁摸了摸鼻尖，总感觉殷少宸好像有某种情绪一样，不过为什么呢？ 第12页 他回话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多听话，多知情识趣。 还有什么不满的！ 沈乐郁在心里嘀嘀咕咕腹诽了几句，这时候，手机突然冒出一条信息—— 【郁郁，后天记得回家一趟。】 「你后天……」 殷少宸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响起。 沈乐郁抬起头：「我妈给我发消息了。」 「殷先生，我后天，可能要回家一趟。」 「对了，殷先生，您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 殷少宸摇了摇头：「你回家去就好。」 「哦，好的。」 ………… 实习工作的事情还没定下来，沈乐郁倒也没那么着急，毕竟他主要是想找钱给的多的工作，这简直是在为难资本家，哪有那么好找的，所以这种事吧，急也急不来。 正好可以回林家一趟。 然而沈乐郁刚进林家大门，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坐在沙发上。 「呦，又见面了。」 来人笑着朝沈乐郁招了招手，表情看上去颇为意味深长。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候能在林家看到裴听澜？林青然又不在。 沈乐郁可不认为裴听澜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是单纯来串门的。 「郁郁回来了。」 这时赵兰端着水果盘从厨房出来：「正好我有事和你说。」 「来，小裴先吃点水果。」 「谢谢赵姨。」 裴听澜笑了笑，然后看向沈乐郁：「怎么不过来坐？赵姨可有话要和你说呢。」 沈乐郁沉默着走过去坐好。 「妈，你叫我回来——」 「嗯，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也和小裴有关。」 赵兰五官姣好，单从外表看的话，并看不出真实年龄，加上平时注重保养，很有一番风韵。 「就是小裴这不是要高考了吗，他想趁着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再突击一把，又不想随便找什么人，所以这不就想到你了吗，反正你也快毕业了，没什么事，就空出点时间给小裴——」 「妈。」 沈乐郁实在没忍住，打断赵兰的话：「你今天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 「不然呢？」 赵兰一脸疑惑：「这件事总不能随便在电话里和你说吧？」 「人家小裴可是带着诚意来的，总该当面说好才对。」 「是啊，沈哥，我可是很认真想请你帮我补习。」 裴听澜也跟着开口道，然后笑着看向沈乐郁：「沈哥你应该不会不愿意吧？」 赵兰一听，立即安抚裴听澜：「怎么会，他又什么事都没有，而且都快毕业了，也不用上课，正好可以空出时间来给你补习功课，这毕业总没有你高考来的重要。」 「你说是吧，郁郁。」 沈乐郁看着赵兰，声音有些干涩：「妈，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了吗？」 赵兰皱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总转移话题——」 「今天我生日。」 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寂静下来。 裴听澜嘴角的笑意略收敛，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然后也跟着看向赵兰。 「这……我……」 赵兰的声音像是被卡住了一样，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尴尬，几分无措，以及几分意想不到。 「原来你不记得。」 沈乐郁说完，便有些自嘲。 是啊，以往都没过过生日，他前天到底在期待什么。 「妈是忙忘了。」 赵兰回过神，反倒换上一副沈乐郁不理解她的表情：「你也知道最近你弟弟一直在国外疗养，我这也没办法跟着去他身边，在家总是心神不宁，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的，所以这才没顾得上别的。」 「我知道了，您不用解释。」 沈乐郁点点头，然后转身就想走。 「等等——」 赵兰叫住沈乐郁：「你这是要干什么，给小裴补习的事情还没——」 「要我给他补习是吧。」 沈乐郁倏然转过身，看向裴听澜，然后听见自己开口道：「可以，一小时1000块钱，同意，我就给他补习。」 赵兰瞬间瞪起眼睛：「沈乐郁！你想干什么？你怎么还要钱呢？！」 「我为什么不能要钱，难道要我给他白补习吗？」 沈乐郁也没看赵兰，而是盯着裴听澜看。 他算是明白了，剧情躲不开是吧？ 不管他愿不愿意，就算他想远着和林青然有关的人，也总有其他方式拉扯他是吧？ 那还躲什么。 躲不过就加入。 左右不让自己亏了就是了。 「一小时，1000块，友情价一对一，毕竟是认识的，总不能和外面随随便便的补习价一样。」沈乐郁一边胡咧咧，还一边提要求：「正好你周一到周五要上课，那我就只周末给你补习，因为我工作日也要工作。」 「沈乐郁！」 赵兰简直气得不行：「你乱说什么话？小裴也是你从小认识的——」 「见不到几面的认识吗？」 沈乐郁打断赵兰：「小时候他来，我就得躲开，您是忘了吗？」 赵兰的声音再次卡顿住。 第13页 但随即又像是找到什么可反驳的凭仗一样，立即又开口道：「那还不是你——」 「赵姨，我同意了。」 这时裴听澜直接开口打断了赵兰的话，耸了耸肩，看着沈乐郁，又重复了一遍：「可以，我同意。」 「小裴，你不用这么好说话。」 赵兰还要再说话，却听裴听澜看着沈乐郁继续开口道：「只不过，我也才想起来，我家里还养了一条拉布拉多，虽然个头很大，但我那条狗性格还是很温顺的，所以……」 「所以沈哥真的要注意一下，别被吓到然后做出什么事才好。」 赵兰脸色瞬间尴尬。 而沈乐郁则骤然握紧了双手。 半晌，才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好了，我只做钱给到位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眼前似乎还能浮现出7岁那年的场景—— 在林家的后花园里，他哭到几乎快喘不上来气，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说的话。 「妈妈，狗狗……狗狗不关我的事……」 「我看到了，是沈小少爷……」 「呜呜，妈妈，哥哥好可怕……」 ………… 沈乐郁走出林家，只觉得浑身发冷。 为什么要躲起来，因为那时候裴听澜的妈妈，带着裴听澜来做客，觉得他不是个正常的孩子，所以不想让裴听澜和他接触，于是赵兰才会每次在裴听澜来的时候，让他待在自己的房间别出来。 沈乐郁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好，就是有点冷。 真好笑，明明天气越来越热起来了才对。 看来得多挣钱买衣服穿才是啊。 嗯，钱是真的有用。 沈乐郁突然觉得自己可笑，拒绝陆书珩干什么？他干嘛和钱过不去？ 想到这里，沈乐郁又想起上次临走前，陆书珩当着他的面，让他加的联繫方式，说再联繫。 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沈乐郁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 很快就有人接起来。 「喂，考虑好了？」 陆书珩单刀直入，仿佛一点都不惊讶沈乐郁会打电话过来。 沈乐郁更觉得自己可笑了，原来在别人眼里，他是这样的。 他嗯了一声：「嗯，考虑好了。」 随即直接报了个价。 既然是想他去做这份工作，那价钱就随他开好了。 「晚上不加班，周末不加班，不是我的工作，我不做，但是给钱的话，那好商量。」 陆书珩在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随即便有轻笑传来，仿佛带着预料之内的意味：「可以，我都同意。」 「好，那就这样。」 说完，沈乐郁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裴听澜的声音—— 「这么缺钱啊。」 声音既轻视又鄙夷。 第7章 没白跑 「对，很缺钱。」 沈乐郁脸色不变：「这世界上还有嫌钱少的人？」 裴听澜呵了一声。 这世界上的确没有嫌钱少的人，但他也的确不理解沈乐郁。 毕竟林家又没亏待过沈乐郁。 倒是沈乐郁，报復心那么重。 想到沈乐郁明明都考上了名校，却偏要再重新高考一次，报考和林青然一样的院校，上一样的专业，明明之前从没性的学习过绘画，却在专业考试中狠狠压了林青然的名次，像是故意打林家和林青然的脸一样…… 就算自那之后，沈乐郁在林家待不下去，不得不离开，那也是活该。 裴听澜想起林青然大病一场后，从林青然嘴里听到事情的原委时，就仍觉得不可思议。 沈乐郁这种人，果然没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今天是他生日又怎么样，谁要记得这种人生日。 裴听澜心底嗤笑，懒得再和沈乐郁废话，只丢下一句别忘了补课，就转身离开了。 只不过在离开前，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裴听澜又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沈乐郁独自一人站在林家大门前，低头握着手机，看不清神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就是他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却没回过头看一眼。 总有种孤单的感觉。 错觉吧。 裴听澜撇撇嘴，又收回了视线。 ………… 沈乐郁收到了徐霜霜发来的信息。 他原本想，反正今天没事，要不然就和徐霜霜约个饭好了，可消息发过去，徐霜霜却欲哭无泪：【郁郁宝贝儿，我也想今天出来和你约饭，可是这天杀的公司！临时通知我今天要出差！真是打工人没人权！】 沈乐郁立即安慰：【没事，你没空就算了，正好我也有别的事情要做。】 【啊，可是今天是你生日诶。】 【那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只过这一回。】 沈乐郁笑笑：【之前也没想过来着，就是想吃个饭放松一下。】 【那等我出差回来，我请你，给你补上哈。】 【行，没问题。】 和徐霜霜聊完，沈乐郁一边走，一边收起手机，脸上摆出来的笑意收敛起来，有些不知道今天该干些什么。 实习工作的事情已经敲定，现在又额外能多挣一笔钱，粗略算一下的话，最后的收入会很可观，加上大四毕业的事情，目前也不算太忙，那他现在要去做什么？ 第14页 沈乐郁漫无目的地走着，只觉得今天是不是真的有些冷，想钻进被窝里裹进自己。 「滴滴——」 旁边一辆车突然按响了喇叭，并在沈乐郁身边停了下来。 后面车窗摇下，竟然露出殷少宸那张脸。 「殷先生？」 沈乐郁惊讶开口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殷少宸语气平淡：「先上车。」 「哦……」 沈乐郁有些发懵的听话上车，等上车后，车头调转，他才反应过来：「殷先生这是……过来接我的吗？」 殷少宸嗯了一声，看了沈乐郁一眼：「不过没想到你会在外面。」 「啊。」 沈乐郁大概明白殷少宸为什么要过来接他了。 怎么就对做戏做全套这么？ 「没什么事，就离开了。」 沈乐郁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下一次我会记得提前通知殷先生，免得您再白跑一趟。」 殷少宸：「…………」 沈乐郁不知道气氛怎么又突然变得奇怪，看了殷少宸一眼，对方面无表情，又跟有了某种情绪一样。 是他又哪句话说不对了吗？ 大佬的心思，真的好难懂，也好难猜啊。 一直到车开进了殷家，殷少宸才突然出声：「没有白跑一趟。」 「嗯？」 车门打开，殷少宸率先驱动轮椅下车，留下一句话。 「不是捡到你了？」 沈乐郁：「……」 捡到他是什么意思。 沈乐郁皱了皱鼻子，跟在殷少宸身后进了主宅。 结果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接着响起关伯的声音。 「郁少爷，生日快乐。」 关伯竟捧着蛋糕走了过来。 沈乐郁瞬间顿在原地，语气惊诧：「您……您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哦，是少爷说的。」关伯笑呵呵道。 「殷先生？」 这下沈乐郁更惊讶了。 有种意料之外的懵逼感。 「殷先生怎么知道……」 殷少宸转过轮椅，语气淡淡：「关于你的资料里都有写。」 「有问题吗？」 沈乐郁：「……没问题。」 顿了顿，沈乐郁才又开口：「就是没想到殷先生会给我过生日。」 殷少宸嗯了一声：「总不能——」 「总不能让别人说殷家连生日都不给未婚夫过？」 殷少宸：「…………」 沈乐郁：「呃。」 他大概，也许，好像不该抢答？ 见殷少宸胸膛似乎起伏了一下，沈乐郁不免有些犯怂：「那个，我，殷先生……谢谢，我是说，很感谢……」 不管殷少宸是什么想法，至少沈乐郁看到蛋糕的那一刻，除了惊讶外，确实也是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的。 殷少宸偏过头，似乎嘆了口气。 随即又转过来：「行了，切蛋糕吧。」 「吃完蛋糕，还有礼物给你看。」 「是啊，郁少爷，快来切蛋糕。」 关伯这才笑着叫沈乐郁：「还有给郁少爷的礼物，可是提前就在准备了的。」 沈乐郁突然心思一动。 提前就准备的？ 做戏要做得这么认真吗？ 而且还是在殷家，又不是别的地方，要做戏给谁看？ 沈乐郁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没有理由啊。 忍不住偷偷去看殷少宸，却见殷少宸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样，也转头看了过来。 「怎么？」 声音平淡，毫无波动。 沈乐郁瞬间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于是立即摇了摇头：「没事，没怎么。」 蛋糕是殷家后厨做的，用的都是好原料，单是闻着，都只觉得清甜，一点都不腻人。 除了蛋糕，还有一些其他甜点，关伯将蛋糕放在茶几上，还点上了蜡烛，说是让沈乐郁许愿。 沈乐郁后知后觉体会到了不好意思。 并不隆重，没有大张旗鼓，反倒是这种很自然而然的生日准备，更让沈乐郁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像是察觉到了沈乐郁的心情，关伯笑着说道：「家里好久没热闹过了，今天趁着郁少爷生日，大家也乐呵乐呵，不知道郁少爷愿不愿意分蛋糕给大家，特意做得大蛋糕呢。」 明白关伯这是想让他放松下来，沈乐郁也确实不由得笑起来：「当然愿意，我这就切蛋糕。」 「先许愿。」殷少宸突然说了句。 在沈乐郁看过来后，又补充道：「有好兆头，心想事成。」 没想到殷先生还挺注重仪式感的。 沈乐郁一边想着，一边点点头，乖乖应是：「好，先许愿。」 许过愿，切了蛋糕，也分了蛋糕。 最后沈乐郁手捧着一份蛋糕，看向殷少宸。 很难想像殷少宸吃蛋糕的样子。 所以沈乐郁有些犹豫。 「我不吃甜的。」殷少宸开口道。 沈乐郁：「那……」 那这块我自己吃。 「再小点还可以。」 嗯？还是吃的啊？ 沈乐郁眨了眨眼，有些没想到，但还算知道别把心里想的给说出口，而是转身将蛋糕又切小了一点，这才送到殷少宸面前，至于切剩下的蛋糕，他也没浪费，都送进了自己嘴里。 第15页 不愧是殷家的大厨，不仅早饭做的好吃，连蛋糕也做的好好吃。 沈乐郁一边吃，一边想起关伯说的礼物。 提前就准备了的，会是什么？ 沈乐郁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竟然是一间收拾出来的画室。 殷少宸将沈乐郁带到二楼，推开那间房门，看着里面被布置成画室的样子，甚至连材料和工具等都准备得非常齐全，以及让沈乐郁进去看看的时候，沈乐郁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这……给我的？」 「给我用吗？」沈乐郁喃喃道。 这间画室很大，而且方向朝南，光线很足，现在都还有阳光折射进来，在地板上洒下一片光晕，除此之外，画架画板，还有颜料工具等，也都准备得十分齐全，是一进来就能动笔画画的样子。 很让人心动。 也很让人不知所措。 沈乐郁长这么大，就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尤其是那些摆放整齐，看上去甚至都有些琳琅满目的颜料工具。 虽然足够让人怦然心动，但想也知道价格肯定也十分美丽，当然，这对殷家来说必然是算不得什么，可沈乐郁从来也没拥有过这么齐全的东西过，所以……他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太贵重了，殷先生。」 殷少宸：「不过是画画用的东西。」 「可画画，用草稿纸也能画。」 沈乐郁还是忍不住走进画室，伸手扫过那些色彩齐全的颜料，又摸了摸厚厚的画纸：「这些质量也太好了。」 「要是平时用来画画，只做练习用，那多浪费。」 这要是真让他用，他也不捨得呢。 殷少宸坐在轮椅上看着沈乐郁，听到沈乐郁说起草稿纸三个字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还是开口道：「你就当是……投资好了。」 第8章 履行义务 投资？ 「照你的专业，不是大四毕业还要准备毕设？」 殷少宸：「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表现，别丢了殷家的脸。」 说完，殷少宸就驱动轮椅离开了画室。 可能是懒得再听沈乐郁废话。 沈乐郁挠挠头，也没觉得怎么样。 毕竟眼前这一切，啊啊啊，还是太让他心动了！ 都捨不得出去了。 所幸殷少宸都说到了这份上，而且再推脱说无法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恐怕就不是客气，而是故意落人面子了，所以沈乐郁也没有理由再拒绝，接受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看了眼画室，沈乐郁搓了搓手，实在没忍住，突然又颠颠跑了出去—— 「关伯，殷先生呢？」 关伯指了指顶楼的位置：「先生去观景台了。」 「哦哦，那我去找殷先生。」 说完，又风风火火跑楼梯去了顶楼的观景台。 天逐渐热起来，正是花开旺盛的季节，主宅楼顶的观景台上，能一眼尽收周围的风景，比起身临其境去感受，这样待在观景台上欣赏风景，最起码不用到处移动，想看哪里，转动视线就好。 殷少宸静静待在观景台的最前方。 其实他很少上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上来，只是在这里放空思绪，很少有人打扰。 就好像他来这里，其他人都要特意避开才行。 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不需要—— 「殷先生！」 略带欢快的声音响起，殷少宸转过头，就见沈乐郁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一路跑到他面前。 「你怎么……」 沈乐郁喘了口气：「我忘了，还没和殷先生道谢。」 「谢谢您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哦对了，毕设我也会好好准备的。」 「还有，我今天可不可以待在画室里画画？」 沈乐郁一连串说了好几句，才发现殷少宸没有任何反应一样，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己表现有些冒犯了，于是最后一句声音越来越小：「那个，殷先生，我……」 「你都这么认真吗？」 「什么？」 殷少宸突然开口，沈乐郁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特意跑上来说。」 「呃。」 这样不好吗？ 沈乐郁张了张嘴，说出的话，做过的事，要有回应才行啊。 这不是应该的吗？ 沈乐郁蜷了蜷手指，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同时又被问得有些莫名的难堪，好像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他太过较真了一样。 是不是太打扰别人了？ 「对不起，殷先生，我这就……」 「我是说，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沈乐郁蓦地抬起头。 这是……什么意思？ 「画室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想什么时候用，在里面待多久，想怎么样，没有任何人会限制你。」 「订婚协议期间，我需要你扮演好未婚夫的职责，但相应的，你也可以享有未婚夫的权利，你是……殷家的订婚对象，既然住进了这里，就拿这里当是自己的家就好，不需要太客气。」 殷少宸一口气说了很多。 这还是沈乐郁第一次听殷少宸说这么多话。 而且，原来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第16页 好像在解释一样。 想到这里，沈乐郁又赶紧在心里甩甩头，告诉自己别瞎想。 这只是很公平的协议罢了。 这么想着，但沈乐郁刚才少有的情绪还是消散开来，觉得自己也真是有些矫情了，想那么多，但大概是今天跟殷少宸回来，有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所以才不小心让自己有点放松了警惕。 可即使现在已做好心理建设，面对殷少宸这番话…… 沈乐郁歪了歪头，小声又认真开口道：「话是这么说，但殷先生，正因为在意，才要响应别人啊。」 「我觉得那不是客气，而是一种需要。」 然后稍微凑近殷少宸。 「殷先生不高兴吗？我来感谢你？」 「我……」 殷少宸突然住了嘴，然后看向别处，才开口道：「但保证的话就不用一直说了。」 「你之前保证那么多，已经足够。」 沈乐郁想，那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是听够了他的保证？ 那还不是大佬总在强调。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于是沈乐郁嗯嗯点头：「心知肚明的事，那我以后都不说了。」 「你高兴吗？」 殷少宸又突然问道，然后转过来又看向沈乐郁。 因为稍微靠近了殷少宸，所以这一转开，再转回来，这张脸就格外引人注意，尤其看过来那双眼睛，深邃又沉静，好像铺开的一张夜幕，什么都能陷进去一样。 沈乐郁不由得怔了怔。 这回轮到他视线有些漂移开了。 「高兴，我很喜欢画画。」沈乐郁如实回答道。 「用草稿纸也能画的那种？」 「您怎么知道……」 沈乐郁不由得又调转视线，回头直视殷少宸，为草稿纸据理力争：「殷先生可不要小瞧草稿纸，它不仅便宜，而且几块钱就能买到这么厚一沓呢，如果批量买的话，那就更便宜。」 一边说着，沈乐郁一边还伸手比了比厚度，显然要为草稿纸正名。 「除了薄点外，其实还蛮好画的，当然，工具肯定也要有所限制。」 殷少宸安静听完，嗯了一声：「那一般都用什么工具在草稿纸上画画？」 沈乐郁眨眨眼：「原子笔。」 「因为便宜？」 「也挺好用的。」 殷少宸再次嗯了一声。 「行，下去吧。」 「啊？」 沈乐郁有些没反应过来。 「之前不是问我，可不可以待在画室里画画？」 殷少宸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想你需要这个响应？」 ………… 沈乐郁慌慌张张跑上去，晕晕乎乎下来了。 之前殷先生说了那么多，还以为就是回答了，结果最后竟还特意响应了他之前的问话？ 沈乐郁钻进画室里，发呆半晌，才想起来要画画。 但一看这些还没有任何使用痕迹，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新的都能看出光亮的绘画工具，就捨不得拆啊。 结果还没等他磨蹭完，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沈乐郁疑惑去开门，就见关伯带着几个佣人，竟又抱了好多颜料和工具进来。 「关伯，您这是？」 关伯笑呵呵的：「怕郁少爷不够用，就又买了些回来。」 「啊……」 他这都还没开始用呢。 沈乐郁看着那些几乎摆满了整间屋子的绘画颜料和工具，第一次体会到了「用不完」的烦恼。 得，这下不怕捨不得了，他怕会过期！ 拥有一个画室，沈乐郁的兴奋劲儿没那么容易过去，结果这一待，就待到了晚上。 要不是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他还沉浸在画室里呢。 出去一看，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沈乐郁顺着动静走到三楼，正巧看到关伯推着殷少宸上来。 殷少宸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 现在也依然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乐郁却觉得现在殷少宸在不高兴一样。 「怎么了，关伯？」 关伯嘆了口气，看了殷少宸一眼，才开口道：「一楼洗浴室出了问题，目前还用不了。」 出来前，沈乐郁特意看了下时间，已经不早了。 也就是说，殷少宸要洗浴的话，需要在三楼他自己房间。 按殷少宸的身体状况而言，就算洗澡的过程中不需要人，但之前和之后，也总得需要人，更何况，想必三楼的卧室中，并没有条件改成适合殷少宸身体情况的洗浴场地，毕竟三楼也做不了下沉的浴池。 而按殷少宸的性格而言，难怪会不高兴。 过往那么多年，都是正常健全的人，要直面现如今自己的缺陷和困难，总有不愿接受的地方吧。 想到今天过生日，以及收到的礼物，沈乐郁开口道：「关伯，我也来帮忙吧。」 关伯显然有些惊讶：「郁少爷要来帮忙？」 「嗯。」 沈乐郁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我可以帮殷先生——」 「不行。」 话还没说完，就被殷少宸打断。 「不需要。」 殷少宸的语气难得有些冷硬和强硬。 沈乐郁顿了顿：「可是殷先生之前不是说了吗。」 第17页 「我说什么了？」 「我是殷家的订婚对象，可以享有未婚夫的权利。」 殷少宸：「这又不是——」 「那未婚夫的义务也要履行吧？」沈乐郁继续开口说道。 然后话落，有些安静。 「呃，我是说，该做的事情。」 好像也不对。 「那什么……」 沈乐郁挠挠脸颊：「就是说……」 「我想帮忙，不行吗，殷先生？」 总觉得比起订婚协议上约定的要求，他得到的更多，要是不做点什么，到时候他离开得也不安心，于是沈乐郁语气不由得软下来，直话直说，免得再说什么歧义的话。 殷少宸还是没回话。 倒是关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轻咳一声，突然开口道：「有郁少爷来帮忙，那简直就太好了。」 「哎呦，我年纪大了，一会儿还真怕把少爷给摔了。」 殷少宸皱了皱眉：「怎么会。」 「怎么不会，少爷又不喜欢随便什么人碰您。」 好歹关伯也是这个家里的老人，有资格说点什么。 「而且一会儿要是扶着少爷进浴缸里，单我一个人，我这把老骨头怎么能行。」 「还是说，少爷想让别人来给我搭把手？又或者等一楼的洗浴室修好？」 沈乐郁疑惑道：「今晚能修好吗？」 关伯摇了摇头：「那可真说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两人一起看向殷少宸。 殷少宸嘆了口气，只能妥协：「好吧……麻烦了。」 沈乐郁心想，这有什么可麻烦的，大概也就是帮忙脱个衣服，再帮忙扶着殷少宸进浴缸就是了，免得出什么意外，然后就是等殷少宸自己洗完澡之后，再帮忙搭把手的事，也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他想的，好像，确实是简单了。 第9章 做梦 沈乐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触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 亲密的，差点无间的。 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殷少宸脱去外衣后，就不让他们动了。 沈乐郁能感觉得出来，殷少宸还是有些抗拒。 尽管殷少宸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但嘴唇紧抿，肌肉僵硬紧绷，让人没办法假装忽视。 对了，肌肉。 没想到殷少宸身上竟还有肌肉。 但其实，这也没什么可觉得奇怪的。 毕竟不说每日的护理和按摩，单是殷少宸凡事都愿意亲力亲为，也不难保持身体状况。 沈乐郁的视线尽量不往殷少宸的腿上看，却还是觉得气氛越来越沉默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是不是太冒失了些？ 可殷少宸竟然也同意。 矛盾又奇怪。 「行了，之后我自己来就可以。」 殷少宸到底还是开了口：「关伯你们可以出去了。」 卧室房间的浴室很大，所以里面安置的浴缸也很宽敞，还是按摩式的，这就导致，浴缸两边间隔很有一定的距离，单靠手臂的力量，支撑倒是可以支撑，但若是从轮椅上挪到浴缸里，那就很难操作了。 进到里面的时候，殷少宸身上还穿着贴身衣物，看样子，在他们离开之前，恐怕是不准备继续脱了。 而且此时殷少宸背对着他们，也看不清表情。 但沈乐郁能看到殷少宸僵硬的肌肉。 就像是一直在隐忍着什么一样，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旁边关伯似乎轻轻嘆了口气，这回没再多说什么，只嘱咐殷少宸有事就喊他，然后就叫着沈乐郁出去了。 离开前，沈乐郁回头看了眼。 就见殷少宸仍是僵直着身体，整个人陷在宽敞的浴缸中，明明轻易就可以站起来的地方，他却做不到。 「少爷自从……就很少用这里了。」 离开卧室后，关伯忍不住又嘆了口气。 「不过我没想到，少爷今天倒是很好说话。」 「嗯？好说话？」 沈乐郁有些惊讶的看过去。 「是啊。」 关伯笑着点头：「可能是看在郁少爷的面子上吧。」 沈乐郁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一定是关伯的错觉吧。 不过按照关伯的意思是，按照往常的情况，殷少宸一般是不会答应的吗？ 沈乐郁回了自己房间。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在b市最大的中心广场上，周围都是商铺，人来人往，他手里捧着一杯柠檬水，热腾腾的天，这杯柠檬水仿佛握着就能解暑一样，不过沈乐郁没喝，而是跑到不远处的长椅旁。 「那个，请你喝！」 长椅上坐着的男人像是很诧异的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站了起来。 沈乐郁这才发现，对方好高。 站起来后就很有压迫感的样子。 「为什么？」 他听男人这么问，就开玩笑一般：「算是先生您看我表演的谢礼，看您在这里坐了半天，难得有这么捧场的呢，所以这杯，我请您喝，今天新店开业活动，很便宜的，还有优惠，不喝白不喝嘛。」 骤然被套上一个「看表演」的帽子，男人表情更是难解。 看看沈乐郁，又看看沈乐郁手里的柠檬水，一时间没说话。 第18页 沈乐郁轻咳一声：「其实是……看先生您一直坐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所以我才……」 天气很热，沈乐郁才脱下玩偶服，脸上的汗还没干，面前的人又面无表情不说话的看着他，让沈乐郁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可他早就注意到了对方，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与周围的热闹异常格格不入。 那是沈乐郁离开林家后，打的第一份工。 很累，也很辛苦。 但他不知道和谁说，也无人可说。 所以当注意到这么一个人后，就脑子一抽，想也没想，像个莽莽撞撞的入侵者一样，说不上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买完柠檬水后，再看到对方仍然坐在长椅上，就那么跑过去了。 直到现在才发觉，他可真是个蠢蛋。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啊。 回过神后，沈乐郁感觉自己脸蹭一下就红了。 再想起刚才自以为是的，想要缓和气氛的玩笑话，就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想着，眼前却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比他高了半头多的男人突然压下身子，朝他靠近过来。 那压迫感的气息更强烈了。 只见对方张开嘴：「你……」 一下子，沈乐郁就醒了。 醒了之后，两眼瞪着天花板。 三秒之后，双脚来回蹬床，啊啊啊！为什么要记得当年的事情！ 还什么看表演的谢礼！ 我呸！ 不就是装成大白胖子蹦蹦蹦发传单嘛！ 套近乎也不是这么套的吧。 难怪人家会印象深刻……太烦人了，太讨嫌了！ 沈乐郁翻了个身，脑袋埋进枕头里。 呜呜，干嘛要他做这个梦。 不过……他见过殷少宸站起来的样子，原来那么高啊，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 当然，也可能是做梦重温的缘故。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要他做这种梦啊啊啊！ 无声哀嚎一会儿，沈乐郁才装没事儿人一样起床。 毕竟他可没忘记，今天是他实习工作的第一天，迟到可不好。 这次起来，没见到殷少宸。 可能对方早就上班去了。 大概是了解了他的口味，早餐就准备得不像之前那么多了，不过依旧很丰盛，沈乐郁看时间还来得及，很乐意在这里安安心心吃完早餐，一边吃，一边不由得看了看平常殷少宸坐的位置。 其实说「位置」两个字并不太准确，毕竟那里没有放椅子。 是单独空出来的，留给殷少宸的位置。 餐桌也是特意做低了些，这样殷少宸吃饭高度正好。 沈乐郁嘴里嚼东西的速度逐渐慢下来，不由得想起梦里对方那么高的个子，再对比现如今……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忍不住又咂了下嘴，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脚丫子晃晃，脚趾动动。 「郁少爷，郁少爷？」 听见有人喊他，沈乐郁这才回过神。 「啊，关伯，怎么了？」 关伯笑着开口道：「郁少爷今天要去实习吧，一会儿让家里的司机开车送您过去。」 沈乐郁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了，关伯，我自己可以过去。」 「是少爷嘱咐的。」 沈乐郁眨了眨眼，殷少宸？ 「您要是拒绝，我可不好交代。」关伯为难道。 沈乐郁只好点点头：「那好吧。」 但等到了实习的地方，沈乐郁就有些后悔了。 无他，主要是他坐的车太招眼了，真的很不低调。 车子一停在公司门口，就引起了过路人的关注，这其中不乏跟他一样要进公司，但是还没来得及认识的同事。 同样是打工人，他竟然坐着豪车来上班。 哦不，甚至只是来实习的。 于是汇聚过来的打量视线，简直不要太多，好像还有暗地里讨论的，连陆书珩都知道早上他是怎么来的。 「看来倒是我小瞧了你。」 陆书珩的视线打量过来，更显得意味深长和漫不经心。 沈乐郁没说话，他只当自己是来挣钱的，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够了。 至于别的，能不理会，自然就不理会。 反正已经和陆书珩敲定了合同，就算他不满意自己的态度…… 沈乐郁想了想，那把他辞退了，还得给他补偿金。 嗯，这么想着，就更无所谓了。 不过沈乐郁显然低估了陆书珩的「包容性」，而且显然也并不在意会不会看到他的反应，或得到他的回答，只不过，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倒径直朝沈乐郁走了过来。 「跟我过来收拾一下，今天要出外景拍摄。」 铂莎摄影工作室虽然才起步，但是名气已经打出来了，主要靠的是陆书珩，所以身为铂莎摄影工作室的创立者，以及首席摄影师，陆书珩平日里的工作也并不清闲。 这次出外景，是要给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小明星拍摄一组照片。 这年头，不管是上杂志还是什么，只要照片出的好，放到网上，就很有可能出圈，而且对于明星而言，拍照发图，不仅是一种宣传手段，也是吸粉的一种方式。 毕竟人是视觉性动物。 所以这次拍摄，就要讲究一个故事性以及氛围感，力争等出图放到网上之后，能引起一定的讨论度。 第19页 陆书珩亲自实景拍摄，并且提前沟通了一所私立高校，要去其中取景，显然是要以题材为拍摄主题，而沈乐郁作为助理跟着去，除了要跟着一起布景外，还要搬运一堆器材…… 这让沈乐郁不得不怀疑，虽然陆书珩嘴上没说什么，但实际上却在故意使唤他。 毕竟这次跟着陆书珩出外景的，除了他，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位圆圆，沈乐郁总不好让一个女孩太辛苦。 不过圆圆是个很热心肠的姑娘，一直在帮忙。 等器材都从车上搬下来，要拍摄的那位小明星也到了。 听说叫云逸晨，才出道没多久。 但公司很重视，所以特意想拍摄一组照片给他造势，好在网上宣传宣传。 也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知道这组照片对自己很重要，云逸晨对他们也很热情，笑容很爽朗，在陆书珩和他经纪人交谈的时候，就凑过来和沈乐郁两人聊天。 「哎，你们来之前查过这所高校吗？听说学费可贵了！」 云逸晨长相很帅气，不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小奶狗类型，而是阳光运动型，难怪陆书珩会选择校园为主题，这长相不管是作为学长还是学弟，估计拍摄起来都会很有感觉。 就像他画画一样，这样的长相也很值得一画。 不过，要说最值得画的人像，沈乐郁最先想到的却是殷少宸，沉郁俊美，自带故事感。 「哇，一学期的学费都这么贵吗！」 沈乐郁回过神，听到上这所私立高校一学期的费用，也忍不住咂舌，可真是难以想像。 林青然都没上过这么贵的学校。 也不知道陆书珩是怎么说服人家校长同意拍摄的，看来也不缺钱啊。 不过想起陆书珩的身份，再加上背靠殷家，也就不那么奇怪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就更能。 「不止如此，你们进来的时候，有看这周围吗？」 云逸晨指了指外面：「这里除了高中，还有初中，小学和幼儿园，都是一家的，一体化，简直是有钱任性。」 「真真是有钱人上的学校，而且还不是一般有钱就能进来的。」 这会儿，陆书珩大概和云逸晨那位经纪人已经谈完话，也一起走了过来。 云逸晨见状，下意识问道：「想必陆老师应该是在这里上的学吧？」 沈乐郁扬了扬眉，看来对方是摸清楚了陆书珩的背景。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陆书珩竟然摇了摇头。 「不是。」 而且更出乎意料的是—— 「我小时候没怎么上过学。」 第10章 故意 话音落下，场面寂静无声。 这完全是没想过的回答，一时间砸得众人头晕眼花，都不知道该怎么响应作答了。 还是云逸晨的经纪人瞪了云逸晨一眼，才让对方反应过来，立即尴尴尬尬的想要找补：「那个，陆老师，实在是抱歉啊，我没想到……」 陆书珩这才笑笑：「不用放在心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沈乐郁总觉得陆书珩是故意那样回答的。 不过陆书珩说的是真的？ 他小时候真的没怎么上过学？ 为什么呢？ 显然陆书珩不打算给众人解答。 缓和气氛后，大概因为这一份尴尬，以及说错了话，云逸晨和他经纪人倒变得更客气起来，有种陆书珩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 这么一来，就更让沈乐郁觉得陆书珩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一来，拍摄之中的沟通倒是非常丝滑，拍摄起来也效率颇高。 实景拍摄肯定需要场地，陆书珩提前沟通好要借用的拍摄地点，一行人低调进入校园，在指引下来到特意准备出来的空教室，打算先拍一组室内照片。 按理说，这种拍摄其实可以在室内布景，没必要拍什么场景就来什么场地，毕竟总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陆书珩的怪癖，竟真让他找了个私立高校进来拍摄。 沈乐郁一开始也不太理解，但进来之后才发现，要拍摄有高校氛围感的男高照片，这装扮出来的场景和真实的场景，真的是有着天差地别的感觉，身处其中，才发觉完全不一样。 而在真实的场景下再布置一番，那氛围感就更一目了然了。 绘画也讲究场景，注重身临其境的真实性。 陆书珩这一番决定，现在倒是让沈乐郁有些理解了。 不过人家也有这个资本借用真实的高校场地来拍摄，但凡换一个人试试，还不一定能借用得来这种地方。 只是也有一点不好。 就是来这里拍摄，不好大张旗鼓的。 所以他们的人手就显得有些紧缺。 云逸晨拍完一组室内照片后，就要挪到室外去拍摄，但陆书珩拍了几张照片后，显然有些不满意。 「怎么了，陆老师，是有什么问题吗？」云逸晨经纪人立即过来问话。 「太单调了。」 陆书珩皱眉开口道：「室内是静态照片，室外最好是动态照片，可只有云先生一人，很难展现这种动态出来。」 也就是说，云逸晨在室内可以靠着书桌黑板摆造型，但在室外，尤其是这种高校环境下，总不能一直是摆造型的状态，换在真实场景中，可以想一下高中生下课是什么样的，自己一个人，总不好展现青春活力人设。 第20页 简而言之，就是场景中缺少工具人来配合云逸晨。 「这……」 经纪人也明白陆书珩的意思，但闻言有些为难：「如果画面中出现其他人，会不会影响我们逸晨……」 说白了，就是怕照片重心偏移，到时候分散粉丝注意力。 陆书珩看了经纪人一眼：「李先生，您是不相信你们家这位的魅力，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经纪人尬笑，到底是没能反驳陆书珩。 「那陆先生，这会儿我们上哪找人来配合拍摄？」 云逸晨一直在旁边听着，他倒是不介意有人和他一同出镜，毕竟现在是拍摄室外活动照片，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挺尴尬的，于是听到这里，云逸晨眉梢一动，立即指向沈乐郁：「这不就有现成的吗？」 沈乐郁有些懵逼：「什么？我？」 「对啊。」 云逸晨点点头，摸着下巴看沈乐郁：「我们这次拍摄是返璞归真，校园男高题材，化妆本来就少，就换个衣服就行，沈先生你看着年纪就小，而且长成这个样子，上镜能有什么问题，所以你不就挺合适的。」 「可是我……」 「也可以。」 另一道声音和沈乐郁一同响起。 转头一看，是陆书珩。 「有一组打篮球的照片，需要有人和云先生配合，你可以上。」 陆书珩看着沈乐郁：「算是额外的工作，价钱到时候会给你算的。」 云逸晨左看右看，有些疑惑：「价钱？怎么回事，这个还要另算钱吗？」 要不是经纪人暗地里扯了他一把，他还要继续往下说。 沈乐郁原本没想答应，但陆书珩都当着大家的面说到这份上了，好像他不答应也不行？ 「行啊，可以。」 陆书珩：「我打算抓拍，虽然不要求你们篮球技术多好，但动作最起码要标准，不要看着就像初学者就行。」 「你们应该都会打篮球吧？」 「我会。」 云逸晨立即举起手。 沈乐郁不知道想起什么，顿了顿，才开口道：「很久没打过了。」 陆书珩：「既然如此，如果一会儿因为你耽误拍摄进度的话，那可就要酌情扣钱了。」 沈乐郁扯了扯嘴角，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一旁云逸晨终于有些反应过来，心想这看着也不像老闆和员工啊，还能这么讲价的吗？再看另一旁的圆圆，也是一副不知该作何表情的样子，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偷偷打量了沈乐郁一眼。 倒不是她有什么想法。 而是这哪有额外算钱的道理？ 打工人分内的事罢了……结果竟然能算的这么分明，还是他们老大率先开口的。 真是奇奇怪怪，让人想不明白。 其他人的打量视线，沈乐郁自然有察觉，陆书珩是故意的，故意把他架出来，安一份「特殊」在他头顶上，这样的招眼，谁知道会带来什么结果，且总归也是让人不自在的。 而且这份工作，明明是陆书珩先开口的，他提了条件，陆书珩也答应了，结果在这里等着他啊。 可沈乐郁又不能多解释什么。 毕竟陆书珩说的也不是假话。 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沈乐郁暗自嘆了口气，真是不消停，到哪里都不消停。 哦，还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钱难挣，屎难吃。 但今天这额外给的工资，他必须得挣好了。 一行人在篮球场上拍摄，因为陆书珩说的要抓拍，所以必须是真打，而且还要求是认真打，这样抓拍出来的照片才显得有真实性，而陆书珩的拍摄技术，在一张照片出来后，云逸晨经纪人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动态的照片，比室内拍摄的静态那组还要抓人眼球。 因为算是真实场景下的动感抓拍，所以着实是把云逸晨的特色都给凸显了出来，帅气青春，活力无限，一看就是能让学弟学妹尖叫的学长，哪怕现在还没后期加工调色等等，刚出的图也足够令人眼前一亮。 但陆书珩却又皱起眉：「还不够好。」 双人篮球依旧显得单调。 而且…… 「你一直在避让。」 陆书珩看向沈乐郁。 沈乐郁心想这不是废话，主角又不是他，难道不该更加凸显云逸晨吗？他当然得让云逸晨更出彩。 「这不算耽误拍摄进度吧？」 陆书珩：「但可以更好。」 说完，看向云逸晨经纪人：「如果能真实打一场，效果会更好。」 经纪人：「……可陆老师，这需要更多人吧？」 虽然陆书珩拍摄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甚至称得上是异类和特殊，但效果是真的好，所以此时陆书珩说的话，云逸晨经纪人其实也在考虑，毕竟这照片如果还能拍得更出彩，到时候成果出来，反响一定也会更热烈。 可要在真实打篮球的场景下进行抓拍，要他去哪里找人啊？ 正商谈着，这时学校又打了一遍铃。 几人一开始没怎么在意，毕竟之前也有打过铃，但这次下课铃声之后，教室里出来的学生显然更多了起来，像是有足够充分的时间在教室外游荡。 第21页 「哦，是大课间铃。」 圆圆看了下时间，感嘆开口道：「有二十多分钟呢。」 想他们以前上学的时候，最期待的也是大课间铃，毕竟二十多分钟，能做的事情更多，还能多休息会儿。 「大课间铃……」 沈乐郁喃喃道，想到了什么。 抬起头一看，正巧对上陆书珩的视线，而陆书珩此时的眼神……啧，看来是他和想到一块儿去了。 「找几个学生，我们可以——」 「喂，沈乐郁？」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沈乐郁转身一看，竟然是抱着手臂打量他的裴听澜。 「真是你啊，你这是……」 裴听澜上下扫视沈乐郁这一身，语气颇有些怪异：「高中制服？」 「你穿这个干嘛？还有你来这里……」 「等等，裴哥，这位谁啊？」 旁边又上来一伙人，一人搭在裴听澜肩膀上，对着沈乐郁好奇问道：「我说你怎么一声不响往这边来，这是你认识的？不过我怎么没在学校里见过……诶，不对，这里是在拍摄吗？就是今天说的，有明星来拍摄？」 裴听澜显然是才听说这件事，闻言挑了挑眉：「哦，这就是你说的工作吗？来我们学校……」 话音未落，裴听澜看到沈乐郁身后走过来的陆书珩，不由得眯起眼，又瞬间看了沈乐郁一眼，眼底神色意味不明，但嘴角那抹讽意又冒了出来，毕竟陆书珩是谁，他也认得。 「真是没想到啊，你上次打电话说的工作，就是打给青然哥的老师吗？」 「哦对了，你刚才问我这是谁。」 裴听澜说完，像是才想起回答自己身边同伴的问题，但视线却依旧定在沈乐郁身上，期间望了陆书珩一眼，慢慢开口道：「这位可是我的……补课老师。」 「我可好不容易求来的。」 第11章 修罗场 裴听澜，在林家见过几次。 不止裴听澜认识陆书珩，陆书珩当然也认识裴听澜，裴家和林家交好，原先裴听澜母亲宣芷柔和赵兰多有走动，裴听澜和林青然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只是他没想到…… 「你打着这份工，还要做兼职？」 陆书珩看向沈乐郁：「青然出国了，你倒是很照顾他朋友。」 那「照顾」两个字，仿佛加了重音一样，意味不明，颇有指向。 沈乐郁就当没听出来。 他也没必要解释究竟是谁先找上谁的，左右他在这些人眼中的形象，恐怕早已定了型。 「哎，既然是认识的，那能帮个忙吧？」 云逸晨这时候突然开口，并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贊，正好是大课间时间，来的人又正好是认识的，让这几位同学配合他们抓拍一下照片，应该不是问题吧？ 等把情况一说，裴听澜挑了挑眉：「哦，这样。」 「我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陆老师满不满意？」 陆书珩：「无所谓，人多只是做氛围感而已，满不满意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云逸晨一怔。 所以这是满不满意？ 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很快商定下来。 有裴听澜最先开口，跟着他的几个同伴也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哎，那我们还用换衣服吗？」 陆书珩一边调试相机，一边回答道：「你们不用。」 「你一会儿和云逸晨一组。」 后面这句话是和沈乐郁说的。 因为沈乐郁之前换了衣服，和云逸晨差不多样式的高中制服，只不过要打篮球，所以外套已经脱掉，只剩下里面宽松的衬衫，左右不是真正在打球，所以服装要求上还是以艺术性需求为主。 不过这会儿加入裴听澜等人，所以沈乐郁就被分到了和云逸晨一组，正好衣着上是统一的。 「这次认真打就好，有输有赢也没关系。」陆书珩对着几人说道，尤其是云逸晨。 云逸晨想了想：「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没有，我会看着办。」 这话说的，如果不是实力过硬，就是狂妄自大。 不过介于之前陆书珩拍出来的成品效果，云逸晨经纪人考虑几秒，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反正最后出来效果不好，那他们就有的说了，而且丢人的也不会是他们。 相比于经纪人的想法，云逸晨倒没想那么多，而是拍了拍沈乐郁肩膀，略有些兴奋道：「我看你刚才篮球打得也不错嘛，就算很久没打过，技巧也是有的，所以一会儿开打，我们努力赢一把怎么样？」 沈乐郁有些无奈：「主要目的不是拍照吗？」 「嗨，那是陆老师的事。」 云逸晨摸了摸下巴：「我呢，就是好好表现，赢总比输了好看，对吧？」 「啊，你可不能给……这算是你学生吧，你可不能给你学生放水。」 「是吗，沈老师会给我放水吗？」 裴听澜听到这句话后，看向沈乐郁歪头问道。 沈乐郁扯了扯嘴角：「别想太多，和你交情可没到那里。」 「啧，可真是冷漠啊。」 裴听澜笑笑，表情倒是一点不在意的样子：「那既然如此，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一场不算比赛的比赛。 虽然陆书珩说没什么可注意的地方，但在云逸晨面前肯定不能抢镜，只不过想是这么想，一打起来，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毕竟篮球这种东西，一到自己手上，怎么能甘心让出去。 第22页 沈乐郁大概能理解陆书珩的意思。 就是要抓拍云逸晨的各种表现，投篮的，运球的，赢了的表现，输了的表现，好让画面内容更加丰富。 只是计划永远要和变化对着干。 谁能想到裴听澜一伙人打篮球水平竟然不错，甚至个别几个可以说得上很高。 这其中就属裴听澜最抢眼。 无论是打篮球水平还是抢球水平……像是要和谁对着干一样，一点给云逸晨让镜头的意思都没有。 沈乐郁和云逸晨一组，几乎能感觉到云逸晨脸色渐渐变了。 裴听澜又要去拦断，沈乐郁在心里嘆了口气，以一个幌子躲开其他人的拦截，朝云逸晨高声喊道：「这里！」 那个角度正好能让云逸晨将球发过来。 而裴听澜几乎是在听到他开口的瞬间就做出决断，放弃云逸晨，朝着他跑过来，竟然和云逸晨抛出篮球的时机分毫不差，并且跑过来的速度也不慢。 云逸晨这么久还没上过一个球。 眼看二十分钟就要过了，估计在陆书珩那里，也就差一个上球的镜头了。 沈乐郁静气凝神，在接到球的瞬间，就给了云逸晨一个眼色，示意他跟着一起往投篮的方向跑。 幸运的是，云逸晨看懂了他的眼色。 然而不幸的是，裴听澜咬得很紧，依旧在追着他不放。 这位少爷可真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啊，沈乐郁余光都能看见经纪人难看的脸色。 好在他们距离篮筐的位置不远。 沈乐郁一边运球一边躲过拦截，然后在靠近篮筐的位置起跳，看似要投篮，却要将篮球投给云逸晨。 但裴听澜反应也不慢，瞬间也起跳拦截。 裴听澜正对着沈乐郁，心想也不过如此，却在下一秒，骤然发现沈乐郁竟然在半空中扭身曲折，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他扬起的胳膊下将球给传了出去！ 不用看，他也知道云逸晨此时就在身后，完全能接到这个球。 裴听澜止不住诧异，可随即又骤然间意识到，若是以这种方式进行传球的话…… 「嘶！」 沈乐郁落地的瞬间，实在没忍住痛唿一声，这种姿势传球是能传出去，但落地之前就改不了动作了，只能以一个别扭的角度落地，所以很容易崴脚，几乎毫无例外。 另一边，云逸晨也完成了投篮。 「停！」 「可以了。」 几乎在云逸晨完成投篮的瞬间，就有两道声音响起。 裴听澜皱眉站在沈乐郁面前：「喂，还能起来吗？」 「沈先生，你没事吧？」 云逸晨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跑过来，想要伸手将沈乐郁扶起来，只不过他手刚伸过去，就有一个人比他动作还快，更快他一步将沈乐郁给拽了起来。 沈乐郁忍不住蹙起眉。 崴得有些狠了，脚不太能落地。 「你们先拍着吧，我把他送医务室去看看。」 沈乐郁：「不用，我——」 「你还能走？」 裴听澜啧了一声，直接架住沈乐郁，又低声在沈乐郁耳边调笑道：「还是你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沈乐郁：「……」 「去看看吧。」 这时候陆书珩也走了过来：「刚才的拍摄不错，基本没什么事了。」 「不过……」 陆书珩意有所指道：「别太晚回来。」 话落，裴听澜就嗤了一声。 「去个医务室而已，能有多晚回来？」 裴听澜架着沈乐郁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声音却还在继续：「但也说不定呢，谁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所以什么时候回来，早不早晚不晚的，我可保证不了。」 陆书珩盯着两人的背影，半晌没说话。 沈乐郁并不知道医务室在哪，只能被动跟裴听澜走，还以为裴听澜会耍什么花招，结果还真是把他送到了医务室里。 「你那是什么眼神？以为我撒谎？」 沈乐郁：「只是不相信你有这么好心。」 裴听澜：「……」 裴听澜倏然凑近沈乐郁：「我不安好心？那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哪？」 沈乐郁懒得回答，推了裴听澜一把，扶着桌子，自己一瘸一拐走到凳子上坐好，这时校医还在给一个女孩看病，那女孩好像认识裴听澜一样，在裴听澜进来后，扭过头看了好几眼。 「喂，沈乐郁。」 没其他人在的时候，裴听澜也懒得给沈乐郁找个称唿。 「我把你送过来，不该感谢我？」 沈乐郁干脆道：「谢谢。」 「只说一句谢谢？」 沈乐郁：「……那你想怎么样？」 裴听澜仿佛没有其他人在一样，跟着凑近沈乐郁，弯腰看他：「之前在花房，我说的话，考虑考虑？」 沈乐郁看了裴听澜一眼，突然开口道：「行啊。」 裴听澜怔了一下。 随即又听沈乐郁继续道：「你和林青然绝交，我就答应你上次说的事，怎么样？」 听完沈乐郁说的，裴听澜骤然蹙起了眉。 「你让我和青然哥绝交？」 「对，没错。」 沈乐郁再次肯定道：「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你要和我偷……发展感情，就和林青然断绝一切来往，听明白了吗？」 第23页 裴听澜沉默下来。 半晌嗤笑一声，不客气道：「沈乐郁，你算什么？和青然哥比吗？你比得了吗？」 沈乐郁也不生气，还点了点头：「嗯，比不了，那你上次说那种话？怎么，我算不得什么，你还上赶着吗？」 「你……」 裴听澜眯起眼：「沈乐郁，你是不是一直在嫉妒青然哥？」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这个要求。」 沈乐郁淡淡道：「如果你不答应，那就算了，但别再提之前说的那话，挺噁心人的。」 裴听澜气得半晌没再说话。 那校医和女生离他们不远，大概听了几句，校医倒是没什么，女生就有些不自在了，于是看完病，拿了药之后，赶紧起身，不敢耽误一分一秒，也没好意思跟裴听澜打招唿，直接就走了。 剩下校医轻咳一声：「要看脚吗？」 沈乐郁嗯了一声，没理裴听澜，和校医交谈起来。 「还行，没什么大问题，喷点药就行了，不过这几天走路也要注意一下，免得再严重了。」 校医看完后站起身：「我给你拿点药，你先在这里喷完再揉几分钟比较好，这样见效也快。」 「行，麻烦您了。」 等校医拿了药，沈乐郁坐在凳子上给自己上药，刚才检查的时候，鞋袜就已经脱了，上完药他正好按摩。 「喂，沈乐郁，算我刚才说错话了。」 裴听澜扫了眼沈乐郁的脚，然后继续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你提的要求太无理取闹……」 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见沈乐郁抬起头，有些诧异道：「你还没走啊？」 裴听澜：「……」 他忍住脾气：「我走什么？」 「啊，你不走干什么？」 沈乐郁歪歪头：「我脚上了药好多了，一会儿能自己走。」 裴听澜：「……」 他深吸一口气，但还没压下去，就听沈乐郁继续道—— 「哦，我也认得回去的路了。」 「沈乐郁！」 裴听澜实在没忍住：「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乐郁耸了耸肩：「你看你脾气这么大，难怪我以为你刚才会被气得先走。」 「你……」 「不过谢谢你送我来医务室。」 裴听澜声音卡在嗓子里，不免有些诧异。 沈乐郁：「该说谢谢的，还是要说的。」 「……你倒是挺分明。」 裴听澜语气复杂，到底还是把那口气给咽了下去。 说实在的，他对沈乐郁，没那么上心，说出那种话，无非是打着报復的心态，毕竟和殷家订婚的人是沈乐郁，如果真的是林青然，那他还做不出什么来，但是对沈乐郁，如果能藉由沈乐郁报復到殷家，何乐而不为？ 反正沈乐郁这种人…… 也不值得好好对待。 像是想到什么，裴听澜又暗自撇了撇嘴。 刚才复杂的，不知升腾起什么情绪的心情又压了下去，一直到沈乐郁上完药，裴听澜都没再开口说话，而且看着沈乐郁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也没有再搭把手的意思。 回去这会儿，正好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路上基本上没什么人，两人不说话，显得异常的安静。 裴听澜大概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 「喂，你——」 「郁郁。」 沈乐郁脚步一顿，惊讶地看着前方。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已快回到原处，而此时出现在拍摄区域的…… 「殷先生，您怎么来了？」 裴听澜脚步也跟着一顿，看着前方啧了一声。 不止是陆书珩一行人在，连校长也在，显然是陪着殷少宸过来的，而殷少宸这一声喊，把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沈乐郁赶快调整好表情，瘸着脚走到殷少宸身边，然后伸手握住殷少宸的手，又笑着喊了一声：「殷先生。」 这声称唿和刚才有些不一样，带着亲昵的感觉，听得殷少宸都怔了一下。 但很快注意力就被沈乐郁的脚引走。 「看过医生了？怎么样？」 沈乐郁抬了抬脚：「殷先生，疼。」 殷少宸又是一顿，随即意识到什么，暗自轻嘆一声，然后反握住沈乐郁的手：「我回去帮你上药——」 「他已经上过了。」 这时裴听澜突然打断殷少宸，像是重复强调什么一样：「我送他去医务室，他已经上过药了。」 第12章 吃醋 「我自己上的药。」 沈乐郁暗戳戳在心里哔哔了裴听澜两句，坚决维护做戏的真实性。 「上药也不是只用上这一次。」 殷少宸让沈乐郁扶着自己站稳，甚至还语气平淡地和裴听澜道了谢，随后又看向陆书珩：「不知道这里的工作结束了吗？他脚受伤，我想帮他请个假，带他回去。」 「没什么事了。」 陆书珩若有似无地瞥了沈乐郁一眼：「正好明后天周末放假，可以养好伤再来。」 可以提前下班当然是好的。 沈乐郁笑着跟圆圆还有云逸晨打了声招唿，就准备跟着殷少宸离开。 「喂，沈乐郁。」 身后传来裴听澜的声音—— 「脚伤工作不方便，但给我补课应该没问题吧？」 第24页 裴听澜加重声音道：「别忘了周末过来我家，给我补课。」 「补课？」 殷少宸皱了皱眉，抬头看向沈乐郁：「你要给他补课？」 沈乐郁：「嗯……」 「对啊，给我补课。」 裴听澜走上前，看着沈乐郁：「你要是不方便来，明天我可以亲自去接你。」 「我……」 「不需要。」 殷少宸像是反应过来，淡声开口道：「我会叫司机送郁郁过去，不牢费心。」 说完，就又握紧沈乐郁的手：「走吧。」 「嗤，你想送也送不了吧。」 这句话落，沈乐郁能明显感觉到殷少宸攥着他的手更紧。 这次见到殷少宸，对方身边跟着姜广，现在帮忙推轮椅的也是姜广，裴听澜又在背后说了这样一句话，殷少宸竟不由自主地按了剎车，轮椅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并不算小。 「殷总……」 殷少宸盯着他那双腿，在沈乐郁看不见的角度闭了闭眼，才暗自深吸口气，开口道：「没事，走吧——」 「裴听澜，你愿意送，我也不想让你送。」 殷少宸一怔，抬头看向沈乐郁。 就见沈乐郁皱眉瞪着裴听澜：「你说话真难听。」 裴听澜脸色霎时就变得很难看。 语气很沖道：「怎么，这就维护上了？你才和他订婚几天？用得着这么上赶着吗？还有，我哪句话说错了，难道他不是个残疾？你现在脚伤了，不是连扶你一把都做不到？」 「那又如何。」 沈乐郁语气平淡道：「我不在乎就行了。」 说完，也懒得理裴听澜会怎么回应，在一众注视下又往殷少宸身边靠了靠。 「走吧，殷先生。」 ………… 车子停在校外。 照旧是殷少宸自己上了车，而后姜广坐进驾驶室开车。 挡板升起来后，场面有些安静。 沈乐郁轻咳一声：「殷先生怎么来的学校？」 他用一只手把另一只手悄悄藏起来，还能感受到之前双手紧紧交握后的余温，怪让人不自在的。 「校方邀请，殷氏是这所学校的投资商。」 「哦，这样啊。」 沈乐郁干巴巴应了一声，心想这学校这么重要啊，竟然让殷少宸亲自过来？ 「怎么要给他补课？」 这时殷少宸又看向沈乐郁：「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之前，我不是说要回林家一趟吗。 就是我生日那天，我妈她……她让我帮裴听澜补课。」 沈乐郁笑笑：「原本我不想答应的，但1小时1000块钱，裴听澜还愿意应承，所以不要白不要。」 「你……」 殷少宸似有迟疑，但还是开口道：「郁郁，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很缺钱吗？」 沈乐郁先是一怔。 他还以为之前殷少宸叫他郁郁，只是为了在其他人面前做戏。 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一处…… 当然，他也不能说不行。 于是沈乐郁点了点头，轻咳一声，对后面那个问题，就有些迟疑了。 要他怎么说？ 他当然缺钱，他缺钱还林家供养他十几年的债，所以才要来者不拒。 可他不想说，也不想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所以沈乐郁这个时候顿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回答。 正在这时—— 「没事，不想说就算了。」 见沈乐郁有些诧异，殷少宸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守住的秘密。」 沈乐郁突然好奇：「那……殷先生也有吗？」 话音落下，却见殷少宸并未立即回答问题，而是像在回忆着什么，转头看向沈乐郁。 沈乐郁：「殷先生？」 「当然。」 殷少宸收回视线，淡淡道：「我当然也有。」 ………… 车子开回殷家，下车的时候，殷少宸才再次开口道：「明天补习结束，我去接你。」 「裴家和殷家发生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 突然听殷少宸提起这件事，沈乐郁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反倒是殷少宸没什么情绪的继续道：「当年裴听澜的父亲裴礼，和他母亲宣芷柔对外也算是令人称羡的伴侣，可惜后来宣芷柔遇到我父亲……这之后的事，当时闹那么大，想必也不用我再多说什么。」 「宣芷柔发疯被送进精神病院，裴听澜把这笔帐算在了我头上。」 殷少宸冷笑道：「他想要报復我。」 「因为他觉得，他母亲之所以发疯，我是始作俑者。」 沈乐郁张了张嘴：「殷先生……」 「当然，那年的事情被曝光，的确有我的手笔。」 殷少宸继续说道：「若非如此的话，宣芷柔出轨我父亲这件事，若是不被千夫所指，名声没有一落千丈，可能就不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发疯，所以裴听澜认为我是始作俑者，也不无道理——」 「可殷先生……不也是受害者吗？」 殷少宸蓦地看向沈乐郁。 「你……不认为我做事狠绝吗？」 沈乐郁下意识看向殷少宸的腿，就事论事，自己命都差点没了，难道还要以德报怨不成？反正他是做不到。 第25页 「我只知道，这件事里，毁的不止是一个家庭，受到伤害的也不止是一个人。」 所以裴听澜的怨恨，真的很没有道理。 而且以殷少宸的手段和地位，就他知道的，裴听澜那几次三番的冒犯，如果殷少宸真的做事狠绝，早就对裴听澜做什么了，还能放任他像刚才那样口无遮拦吗？ 殷少宸半晌无话。 姜广早就下了车，沈乐郁就陪殷少宸在车里坐着。 不过见殷少宸这样，还是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是否会冒犯到对方？ 「你知道我说这些事的用意吧？」 「啊？」 殷少宸突然开口，沈乐郁有些反应过来。 「用意……」 「你和我是订婚关系，裴听澜现在接近你，目的并不单纯，所以，和他相处的时候要多注意。」 殷少宸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我不想多限制你什么，但你……」 「要知道什么人可以靠近，什么人不能靠近。」 沈乐郁想了想，这句话应该说的就是裴听澜吧，于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殷先生。」 「可以换个称唿。」 「嗯？」 殷少宸开启车门，启动轮椅滑下去之前，看向沈乐郁开口道：「对外叫我『殷先生』这个称唿，不太合适。」 「那我要叫您什么？」 「自己想。」 啊？我自己想？ 沈乐郁连忙跟上去：「可是……」 「想好之后告诉我。」 怎么还来检查的吗？ 沈乐郁皱了皱鼻子：「好吧，殷先生。」 ………… 到底要叫什么？ 这个称唿是对外的，要做戏的话，肯定要亲近一点才对，那叫哥哥？ 咦！！！ 沈乐郁一阵恶寒，茶茶的，跟裴听澜之前一样了。 那叫……叔叔？ 沈乐郁：「……」 算了吧，大7岁而已，没必要没必要。 那到底叫什么？ 沈乐郁皱着眉，简直要抓狂。 他已经想了一个晚上了，到现在还没想出来！ 「沈乐郁！你走什么神？」 裴听澜不满的声音响起，沈乐郁将思绪调整回来。 「你卷子做完了？」 此时他已经到了裴听澜家里，正和裴听澜在书房里补课。 之前进来的时候，沈乐郁还特意看了看，发现这里好像不是裴家，虽然房子也很大，但基本上没什么人，除了一个阿姨外，大概就只有裴听澜一个人在家。 裴听澜瞪着眼前所有科目的试卷，不由得咬牙道：「我是让你来补课，你是来监督我答卷的？」 沈乐郁无所谓道：「我总该先了解你什么水平。」 「我告诉你不就得了！」 「不行，我要自己看。」 沈乐郁瞥了裴听澜一眼，又看了下时间：「放心，你做题这段时间，我不收你钱。」 裴听澜：「……」 「不过试卷是我出的，你得给我算钱。」 裴听澜：「…………」 「快做，别耽误我时间。」 裴听澜嗤笑：「能耽误你什么时间？」 沈乐郁：「我怕你试卷还没做完，殷先生就要来接我了。」 裴听澜深吸口气，又吸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做，我这就做。」 见裴听澜咬着牙继续答题，沈乐郁满意点头，不过自己也嫌无聊，扯出一张纸写写画画，他喜欢画人像，但这里除了他就是裴听澜，呵，不画，干脆画静物好了。 这书房布置得还不错，照着画还能打发点时间。 对于画画，沈乐郁一开始，就很容易沉浸下去，所以也没发现，期间裴听澜几次抬头看了他几眼。 以前他去林家的时候，见过林青然画画，也陪过几次，但林青然身体不好，所以一般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很少像沈乐郁这样，拿着画笔，除了抬头对照场景，就再也不关注别的了。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真的喜欢画画。 只是那画笔…… 裴听澜突然皱了皱眉：「你画素描，用水笔画？」 被突然打扰，沈乐郁也不恼，下意识开口道：「我最开始就是用水笔画画，这个用挺习惯的了。」 「一开始就用水笔画画？」 裴听澜更是不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素描笔？」 话落，场面一静。 沈乐郁没有立即开口，裴听澜也有些顿住。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陆书珩是林青然的美术指导，却不是沈乐郁的，而沈乐郁……在第二次高考之前，谁也不知道他画画水平竟然那么好，专业成绩直压林青然考了个第一。 沈乐郁是自学的画画。 所以他最一开始才会用的水笔，因为比素描笔便宜，也更耐用。 几乎是一瞬间想明白了这些事，裴听澜变得有些哑口无言，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 刚说完一个「你」字，沈乐郁就站了起来。 「在这里待着有点闷，我先出去转转，你继续做题吧。」 沈乐郁转头看向裴听澜：「别偷懒，听见没？」 说完，就迳自走了出去。 一直到沈乐郁离开书房，裴听澜才开口啧了一声，颇有些心烦气躁。 第26页 什么啊，在别人家还乱走。 弄得他真心烦。 不过想归想，裴听澜倒是什么话也没说。 另一边，沈乐郁也没在这栋别墅里乱走，而是熘达进了后花园，这里还挖了个游泳池，随波荡漾，配着花花草草，倒也是一番得趣的景色。 不过沈乐郁才看了几眼，就突然听到一阵狗叫。 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小孩子的说话声？ 不等他想明白，对面小路的转弯处，就骤然奔过来一只大白狗，甩着舌头朝他跑了过来。 「将军！」 有个看上去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追在这只大白狗后面。 沈乐郁站在原地不动，盯着那只狗。 这是一条拉布拉多，白色的，个头很大，冲劲儿也很勐，但快到沈乐郁近前的时候，就骤然一个剎车——后腿坠地，拖了一段时间，终于停在了沈乐郁腿边。 「汪！」 沈乐郁眨眨眼，忍不住朝着沖自己吐舌的大狗伸出手。 「你是谁？！」 「不许碰我的将军！」 沈乐郁动作一顿，抬头朝小孩看过去。 能出现在这里的孩子，该不会就是…… 「你是，宣辰？」 宣辰皱着小眉头，不理沈乐郁，而是伸手去揪大狗脖子上的链子：「将军，走，跟我回去。」 大狗一点都没动，反倒是宣辰把自己拽一踉跄，一下子摔了个屁墩。 「哎，没事吧？」 沈乐郁连忙上前要去扶人。 但不知为何，这孩子看上去很有些警惕，还扭着身子躲了躲。 「不要我扶？」 沈乐郁看着那包子脸，觉得有些好笑：「我不是坏人，你好，我叫沈乐郁。」 大概是第一次见自我介绍的，宣辰抬头看了看沈乐郁，正巧，这时候大狗突然伸脑袋过来，沈乐郁顺手就揉了上去，满足的唿出一口气。 「这可是它过来让我摸的，不是我主动碰它哦。」 宣辰看了看大狗，又看了看沈乐郁，突然道：「你是好人。」 「嗯？」 这就又判断他是好人了？ 宣辰自己站起来，搂住大狗的脖子：「将军不会认错的。」 「这只拉布拉多是叫将军吗？」沈乐郁感兴趣道。 宣辰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犹豫：「是我叫它将军，但是哥哥叫它公爵。」 「噗，你说裴听澜叫它公爵？」 这什么中二名字，还不如将军呢。 而且一个西方名，一个东方名，当然是东方名好听。 「呜。」 这时候将军轻轻叫了一声，动动爪，又朝沈乐郁歪了歪大脑袋。 沈乐郁再次没忍住诱惑。 然而手刚伸过去，就听见一声喝问。 「沈乐郁！你在做什么！」 第13章 叫什么 裴听澜快步走来，皱着眉，视线落在沈乐郁即将碰到狗的那只手上。 「你在干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沈乐郁收回手：「没干什么。」 裴听澜看了沈乐郁几秒，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是没开口，视线转向宣辰，眉心又蹙起来。 「为什么把公爵放出来？」 宣辰小声开口：「哥哥，我想和将军玩。」 「啧，说了多少次，他叫公爵。」 「可是公爵一点都不威风。」 宣辰继续小声反驳，突然又看向沈乐郁：「哥哥，你说是公爵威风，还是将军威风？」 「是将军更威风吧？」 裴听澜皱眉看着宣辰对沈乐郁说话：「你才和他认识多久，就叫他哥哥？你知道他是谁吗？」 「还有，我是不是告诉你，不要把公爵放出来？你又是偷着放出来的吧？」 「你控制得住它吗？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被裴听澜接二连三的训斥，宣辰眼睛都有些红了，语气怯懦：「我……我只是想和将军玩……」 「够了，你回房间去。」 裴听澜语气严厉：「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偷着放它出来，我就把公爵送走。」 「不要！」 宣辰擦了擦眼睛：「我这就回去，哥哥不要送走将军。」 说完，宣辰就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回走。 等小孩转过拐角不见，沈乐郁才皱了皱眉开口道：「你如果怕狗伤害到他，可以好好说的。」 裴听澜打量沈乐郁一眼：「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和宣辰套上近乎了。」 沈乐郁眉头皱的更紧：「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方法，但是……」 裴听澜眯起眼：「要是你想借用宣辰在殷少宸那边长脸，我劝你还是算了。」 「殷少宸那种人，他不会在乎宣辰的。」 沈乐郁深吸口气：「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裴听澜冷笑：「这些年接近宣辰的人不少，不论是抱着什么目的，都妄想借用一个小孩子去达成，他吃过几次亏，长记性了，现在很不愿意接近陌生人，但刚才却主动跟你说话，还叫你哥哥？」 「所以呢？」 这时候沈乐郁反倒情绪平静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人品卑劣到会利用一个小孩子，对吗？」 「谁知道呢。」 裴听澜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大狗，皱了皱眉：「公爵，到我这边来。」 第27页 「呜。」 大狗歪歪头，没动弹。 「真是什么人你都挨。」 裴听澜啧了一声，伸手将大狗从沈乐郁旁边拽了过来：「老实待着。」 沈乐郁冷眼看着，像是在压抑什么，半晌才再次开口道：「你连狗都怕受到伤害，为什么能那么肆无忌惮将负面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 裴听澜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别人，你是指殷少宸吗？」 「你现在是为了殷少宸讨伐我？」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昨天还为了殷少宸，指责我说话难听。」 裴听澜声音阴沉：「我只不过说了别人不敢说的实话而已，还有，我母亲就是因为殷少宸才被害得关进了精神病院！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但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负责？」 裴听澜盯着沈乐郁，蓦地冷笑一声上前：「那宣辰的责任，只是我们一家的吗？怎么不见他殷少宸负责？」 「你为殷少宸说话，你算他什么？怎么，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得上殷家一辈子？」 「沈乐郁，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跟我说这种话？」 沈乐郁语气平淡：「戳你伤口了，不跟我装了？怎么，只准你口无遮拦对我，不允许我说一分半点你不爱听的？还有，我不是为谁说话，而是觉得很可笑。」 他抬眼直视裴听澜。 「你觉得殷先生做得过分，那你母亲道歉了吗？」 「什么……」 「你母亲，和被她伤害过的人，道过歉吗？」 沈乐郁：「如果没有的话，你在为她不平什么？还是……你只是在藉此宣洩自己的痛苦？」 「你！」 裴听澜勐地咬牙，下颌绷紧，死死盯着沈乐郁不放，眼底的神色明灭不定，情绪不稳。 「呃，少爷……」 佣人的声音响起：「那个，殷先生来了。」 而且不是在外面，而是迳自进来了。 沈乐郁抬头一看，就看见了殷少宸的身影，对方就在后花园的石板路上，正隔着草坪看着他们。 佣人一脸侷促，显然殷少宸是自己要过来，而佣人阻止不了，也不敢阻止，只能跟着过来。 「郁郁。」 殷少宸喊了一声沈乐郁：「你昨天说这个时间大概会结束，我就过来了，打你电话打不通。」 沈乐郁拿出手机一看。 「我手机静音了，抱歉，殷先生。」 一边说着，沈乐郁一边朝殷少宸走去。 却在半路上被勐地拽着胳膊。 「不许走。」 裴听澜阴沉着脸，将沈乐郁勐地拽到自己身边：「补课还没完，你说几点走就几点走？」 沈乐郁皱眉：「是我来安排时间，不是你。」 他想挣脱裴听澜的束缚，却挣脱不了。 殷少宸的脸色也骤然沉了下去：「裴听澜！」 裴听澜转过头：「殷少宸，你有一天竟然也会踏足这里？真让人想不到啊。」 「我们两家的恩怨，不要牵扯别的人。」 殷少宸冷声道，扶着轮椅的手鼓起青筋：「我劝你适可而止，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裴听澜嗤笑：「殷总急什么，我只是想和沈乐郁亲近亲近——」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沈乐郁打断裴听澜，对上裴听澜转过来的视线，一字一顿道：「裴家和林家相交这么多年，谢谢你终于发现那个家里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了？」 说着，沈乐郁自嘲一笑：「看来我现在存在感才鲜明起来，对吧？」 裴听澜下意识皱起眉：「你……」 「这种情况下，我还愿意留下来，裴少爷真是高看我了。」 裴听澜倏然放开手，语气生硬：「你要走就走，别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那就谢谢裴少了。」 沈乐郁朝殷少宸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狗狗的呜咽，沈乐郁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他怎么就不长记性。 小时候发生的那件事，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而是每个和林家，或者说和林青然认识的人，大概都或多或少听说过他的「事迹」，可要多谢林青然有意无意替他「宣传」了。 沈乐郁自嘲一笑，十几年过去，心里那股恨意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他更多的，只是感觉到无力。 无可辩白的无力。 那种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现在再让他开口去解释什么，也是白费罢了，毕竟过往的教训摆在那里，再多说什么，也不过是他的狡辩之词，没人会相信他，也不会有人站在他这边。 只是每次波及这件事，沈乐郁就无法平心静气，所以裴听澜刺他，他也要刺痛裴听澜。 手上突然传来触感。 原来是走到殷少宸身边，被握住了手。 温热的感觉从对方手心传来，沈乐郁突然发现，原来殷少宸的手足够大到整个圈住他。 「走吧。」 沈乐郁点点头：「好的，殷先生。」 殷少宸拒绝了沈乐郁要推他的举动，而是一只手拉着沈乐郁，一只手自己操控轮椅。 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裴听澜沉声静气，突然开口道：「过几天就是宣辰生日了。」 轮椅霎时停了下来。 第28页 「他可知道还有你这么个哥哥。」 殷少宸没有回头，顿了一下，才开口道：「与我无关。」 沈乐郁不由得看了殷少宸一眼，只见殷少宸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然后继续牵着沈乐郁往前走。 一直回到车里，司机开了车，殷少宸表情也没有波动过。 沈乐郁也没有说话。 半晌，殷少宸突然开口道：「你见到那孩子了吗？」 「见到了。」 殷少宸嗯了一声，又不再开口。 仿佛只是单纯询问一句。 但过了半晌，又开口问道：「你觉得那孩子生日，我该有所表示吗？」 一边说着，殷少宸一边转头看向了沈乐郁，却见沈乐郁摇了摇头。 殷少宸不由得一怔。 「我觉得……有时候拉开距离，才是最适当的相处方式。」 沈乐郁说完，却见殷少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眼底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但沈乐郁被看得有些心慌意乱。 「殷先生……」 他轻咳一声，像是要找话题。 「那个，殷先生见过宣辰吗？」 殷少宸喉结滚了滚，才开口道：「没见过，但……见过那孩子的照片。」 「哦，这样，那——」 「你怎么还叫我殷先生。」 殷少宸：「让你想好称唿，还没想好吗？」 没想到殷少宸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沈乐郁莫名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没。」 「我想不出来。」 他老实回答道：「总觉得叫什么都……有些别扭。」 殷少宸皱了皱眉：「别扭？」 「呃，就是，一种感觉，不太合适。」 「那就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 「那怎么行。」沈乐郁立即否定道。 殷少宸：「那你要一直叫我殷先生？」 「嗯……」 沈乐郁抿了抿嘴唇，看了殷少宸一眼，又咬咬牙，开口道：「少……少宸哥，这样可以吗？以后对外有需要的话，我就这么叫殷先生，行吗？」 殷少宸没说话。 「殷先生？」 「咳。」 殷少宸用拳抵唇轻咳一声：「你叫我什么？」 「少宸哥？」 沈乐郁舔了舔嘴唇：「有外人在的话，我就叫您这个称唿，这可以吧？」 「嗯。」 殷少宸偏了偏头，顿了下，才再次开口道：「可以。」 ………… 晚上裴听澜躺在床上，单臂搁在脑后，想着白天的事情，心情一直很烦躁。 但他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这么烦躁。 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沈乐郁不识好歹，真以为殷少宸装作一副对他好的样子，就是真心的了？ 这种人，连自己父亲小叔都能送进监狱，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更何况，殷少宸将自己小叔送进去，不是因为—— 正想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裴听澜拿起来一看，不由得挑眉。 怎么，想什么来什么吗？ 他笑了笑，立即接起电话。 「青然哥，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你身体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听澜。」 裴听澜嗯了一声，刚想再次开口，就听电话里的人顿了下，又说道—— 「我听说……你让我哥给你补习功课？」 裴听澜从床上坐起身：「青然哥，你怎么知道？」 「哦，我之前给妈妈打电话，想问下我哥怎么样了，她跟我说的。」 说到这里，声音似乎有些无奈一样：「你也知道，我哥一向不怎么喜欢我，还把我电话拉黑了，所以我只能通过你们问他的境况，你……你怎么想到让我哥给你补习功课的？」 「你不介意他小时候做过那种事了吗？」 说完这句，声音又顿了下，补充一句：「你不是养了一条狗，你就不怕——」 「青然哥。」 裴听澜开口打断林青然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接到林青然的电话，却依旧还是有些烦躁：「沈乐郁就算是个虐待小动物的变态，可我家狗体格也不小，他做不了什么的。」 「啊，我只是担心。」 国外某疗养院内，林青然轻抿了下唇，才继续开口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只是一想起，小时候我哥因为嫉妒我，当着我的面掐死了妈妈买的小狗，就觉得难过。」 「他一直很讨厌我，你又和我关系好，现在找我哥补课，我怕我哥欺负你……」 裴听澜眉心蹙得更紧，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听见电话里林青然几声咳嗽，不由得嘆了口气：「青然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不要操心这个又操心那个的，你太善良了。」 「沈乐郁那种人……他欺负不了我。」 裴听澜撇撇嘴：「充其量就是气人罢了。」 视线一偏，裴听澜突然注意到旁边桌子上放的试卷，还有大概没看仔细，和试卷一起拿过来的，之前沈乐郁在书房画的那副半成品画作，用水笔画的，反倒显得功底更绝。 裴听澜盯着那幅画，下意识又开口道：「不过青然哥，沈乐郁在林家过得……我是说……林家对他也是有恩了，他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就因为嫉妒你？那在那件事之后，林家……」 第29页 裴听澜没有特别说明，但林青然却听出来了，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那时候哥还小，就算掐死小狗，让人觉得可怕，但我爸爸也不至于对他怎么样。」 林青然开口道：「不过你也知道，我身体一向不好，所以我妈的注意力很多都放在我身上，大概因为如此，所以我哥才会不舒服和讨厌我吧，他还想把这件事污衊在我身上，就是想让我妈妈跟着讨厌我。」 「但最后没能成功，谎言被揭穿，也许是觉得羞愧，所以这么多年，他也很抗拒我父亲对他好吧。」 所以沈乐郁不是没有机会学画，而是抗拒接受？ 「一边拉不下脸，一边又厌恶着吗？」 林青然嗯了一声：「大概是这样。」 裴听澜唿出一口气，扒了扒头髮：「算了，不说他了。」 「对了，青然哥，你还没回答我，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还有，你什么时候能回国啊？」 电话那头，林青然不由得皱起眉。 「回国……」 他下意识看向门外。 林青然住的是一个单间，设施齐全，他在这里疗养身体，吃穿用度都挺好的，但是……门外一直有护工，他想要干些什么，或者去哪里，总有护工说这个不能做，那里不能去，搞得跟监视一样。 实在让人心烦。 林青然也问过这个问题，但得到的回答却并不明确，只说他身体还需要再调养一段时间。 而他身体也确实不好，加上这又是那位殷总安排的，林青然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想到国内传来殷家和沈乐郁订婚的消息，林青然再次皱了下眉，总觉得不舒服，那根本不是沈乐郁该得的，不过是因为他不在国内罢了，等他回去…… 「青然哥？」 电话那头又传来裴听澜的声音，林青然回过神，开口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身体还没养好。」 「对了，听澜。」 林青然突然笑笑：「我哥不是在帮你补课吗？」 「那帮我和他问个好吧。」 「就说……我都不在意小时候的事情了，也不怪他做的那些事，更不怪他污衊我……」 「所以，他能不能也放下对我的成见呢？」 第14章 别动 裴听澜嘴上答应了林青然。 但挂断电话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犹豫。 「啧，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裴听澜把手机一扔，懒得再想。 另一边，沈乐郁回到殷家，趴在床上算自己的钱，现在小金库可以说是日进斗金，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但目前这个挣钱速度，他非常满意。 也许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不用再感觉欠着林家，从而受到不少桎梏了。 正想着，这时候徐霜霜的消息跳出来，发来了一条视频。 视频里，一只小比熊正耷拉着脑袋，一副犯了错正挨训的样子，旁边放着一只断了的口红，随即徐霜霜又发了满屏心碎的表情。 【太气人了，小白又断我一根口红啊啊啊！它怎么就那么喜欢祸害我的口红！气死我了！！！】 沈乐郁噗嗤一笑，打字过去：【孩子已经知道错了。】 徐霜霜：【对，下次还犯！】 【这破孩子，我都想送给你养了。】 沈乐郁：【那完蛋，我可养不了。】 这句话发出去后，徐霜霜的电话竟然打了过来。 「郁郁，我那句话没别的意思哈。」 沈乐郁无奈：「这值得给我打个电话解释？」 「嗨，就是想和你聊天了，顺便问一下，林青然什么时候回国，你知道吗？看见我家小白，刚才就突然想起你跟我说过的那件事，啧，我就说我不喜欢林青然是有理由的。」 听徐霜霜提起林青然回国的事情，沈乐郁突然一怔，这才想起，林青然出国，可是殷少宸送出去的。 「郁郁？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沈乐郁回过神：「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国。」 「他什么时候回国，也和我没关系。」 反正等林青然回国，大概就是他和殷少宸解除订婚关系的时候，希望到时候，他也能彻底的脱离林家。 徐霜霜也就是这么一问，见沈乐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顺势提起了另一件事。 「哦对了，你知道我有加宠物群吧，最近有个聊的很好的小姐妹，想找画手给她的狗狗画一幅画，我心想，这舍你其谁啊，所以你要不要接这个单子啊，郁郁，我可以帮你跟她说，十拿九稳的事哦。」 徐霜霜报了个价格：「我觉得以你的水平，肯定不是问题，到时候还能再商量商量。」 虽说沈乐郁现在挣的不少，小金库稳定进帐，但钱嘛，当然还是多多益善，于是他立即答应了下来。 「一会儿我发给你几个我的作品，如果你小姐妹满意的话，可以加我聊天。」 「ok，等我好消息吧。」 徐霜霜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不过效率真的很高，几乎没过多久就给了他答覆，说对方很满意他画的画，愿意加他联繫方式再详谈绘画要求等等。 沈乐郁加了对方，一个名叫【我家有两只拖把】的女孩，性格很是爽快，很迅速就聊好了一些基本要求，然后又发来一张照片，沈乐郁一看，就知道这女孩为什么这么取名了，因为她养的是一只拖把狗。 第30页 拖把狗，也叫可蒙犬，因为毛髮过长，所以得了拖把狗这个别名，日常很不好打理，也亏这女孩有耐心，因为看照片，这只拖把狗真的一点都不埋汰。 沈乐郁将照片看了又看，在现实中，他可还没见过这种狗呢。 【乐乐老师，照着这张照片画就可以了，大概多久能出图呢？】 【一周左右就可以。】 【好哒，谢谢乐乐老师！】 沈乐郁笑笑，和对方聊完，算了下时间，除去实习工作和给裴听澜补习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完全足够他完成这幅画了，之后要是还有再想找他画的，也能够继续接单挣钱。 剩下周日的时间，给裴听澜补习，没再出什么么蛾子。 主要是说补课就补课，他可不是白拿钱。 不过让沈乐郁意外的是，周日这一天，裴听澜竟然也没给他找事。 就是某一瞬间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最终爱是什么都没说。 不过裴听澜既然不开口，沈乐郁也懒得问，更懒得知道，反正在他看来，说出的话，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的。 他现在所有时间几乎都被安排满，也没多余的兴趣和精力去应对什么，最好是别给他找事。 周一中午的时候，是午休时间，沈乐郁也有个工位，吃过饭就趴在工位上画画，旁边就是圆圆，对方惊讶看过来：「你还会画画？哦哦，对了，你专业就是学这个的。」 圆圆伸手比了个大拇指：「画的不错啊。」 「谢谢。」 沈乐郁笑笑，见圆圆对自己态度如常，不得不说，也是松了口气。 他感受过太多异样的目光，哪怕可能已经习以为常，但能少一点也是好的。 不过还没等再说些别的话，沈乐郁抬头就见陆书珩走了过来。 到他工位前，敲了敲桌子。 「来我办公室一趟。」 沈乐郁跟陆书珩去了二楼。 「上班时间画画？」 陆书珩靠在办公桌前：「你竟然画狗？」 沈乐郁皱了皱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道：「现在是午休时间，应该不算上班时间吧？」 「你叫我上来，到底有什么事？」 陆书珩：「接私活吗？」 「什么？」 陆书珩站起身，走近沈乐郁，边走边开口道：「除了摄影，我对设计这一块也很感兴趣，目前也有往这方面拓展的打算，而我现在缺个合适的模特，所以，我想请你当我的模特，如何？」 「而且，你不是很缺钱？当模特的价钱并不低。」 「只不过……」 陆书珩身高优越，走近之后，仿佛为了方便打量，所以和沈乐郁的距离可以说是在安全距离以下。 沈乐郁皱眉，忍不住后退。 「只不过什么？」 只见陆书珩笑了笑，斯文俊美的五官说不出的意味，可在沈乐郁看来，那笑意就仿佛面具一样，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只不过为了方便，你要搬来二楼和我一起。」 沈乐郁抿了抿唇：「我拒绝。」 「你确定？」 陆书珩：「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如果你想脱离殷家，我会帮你，而我需要的报酬就是这个。」 「当然，你现在不想离开殷家就另说。」 「只是如果你不愿意，那这份工作，我为什么还要给你？」 沈乐郁不由得皱眉：「你什么意思？」 「怎么这么傻呢。」 陆书珩轻嘆一声，低头靠近沈乐郁，笑着继续开口：「意思就是，我在威胁你，如果你不愿意，那这份工作，我可要收回了，毕竟我当初不是说了吗，你的身量和青然很像，所以我才想留下你啊。」 「还是你以为，我真的看重你的简歷和能力？」 沈乐郁定定的和陆书珩对视，双手紧握，但没几秒，他又倏然松开了手，蓦地笑起来：「怎么会这么以为。」 「我看重的也不是你这里前景发展好，而是冤大头让我宰啊。」 陆书珩挑了挑眉。 「不就是当模特，既然陆总又要送钱给我，上赶着当冤大头，那我何必再拒绝。」 说着，沈乐郁抬了抬下巴：「陆总，过去再拟个合同吧，商量商量给我的工资。」 ………… 合同拟好，沈乐郁下楼收拾东西。 陆书珩坐在办公桌后，表情有些微妙。 对于沈乐郁，他的观感和印象一直不怎么好，尤其对方还是林青然的哥哥，对林青然的态度却并不友好，这种情况下，陆书珩也很难对沈乐郁有好的观感。 林青然对他有着特殊意义，他不允许任何人有伤害对方的可能，就连他自己也不能。 可陆书珩之所以想要拓展设计这方面，原因之一就是想让林青然以后能穿上他亲手设计的衣服，他最想要的，也是让林青然当他的模特，但林青然身体不好，所以陆书珩捨不得。 既然如此，他只能将主意打在沈乐郁身上。 因为沈乐郁的身量的确和林青然很像。 他对沈乐郁是什么想法并不在意，也不在意是否会伤害沈乐郁的自尊，在说出那番话之前，也做好沈乐郁会愤怒离去的结果，而就算沈乐郁离开，他也有办法让沈乐郁乖乖回来，乖乖同意。 陆书珩认为这种结果的可能性最大。 第31页 他也看到在说出那番话之后，沈乐郁一瞬间握紧的手，还有那双闪着怒火，仿佛在发亮的眼睛。 可最后，沈乐郁却还是答应了他。 为钱做到这份上？ 有这么爱钱？ 陆书珩眯起眼睛，却觉得不太对。 以劳动力换取钱财，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如果真的爱钱，也不该是这样的表现才对，更何况沈乐郁目前已经和殷少宸订婚，不管怎么说，为了钱而发力的地方不对啊。 不过算了。 不管沈乐郁究竟是因为什么，他只要达成他的目的就好。 没过多久，沈乐郁搬了自己的东西上来。 原本他也没多少东西，所以很快收拾好，陆书珩走过来：「走吧，带你去量量尺。」 「量尺？」 陆书珩：「我需要你身体确切的尺寸数据。」 「哦。」 沈乐郁没再说什么，既然已经答应陆书珩，刚才连合同都签了，那能配合的，他当然要配合。 只不过，要在哪里量尺？ 这么想着，就见陆书珩竟然走了出去，然后推开了一个……任意门？ 沈乐郁看清里面的布置后，不由得张大了嘴。 如果说殷少宸在殷家给他准备的那间画室，是绘画者的人间天堂，那么陆书珩推开的这扇门，估计就是许多人的人间天堂了。 足足一百平的空间，一整面放着架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相机单反，拍摄器材等等。 而正对着的一面墙，则是贴满了照片。 另一边，则是设计台面，以及摆放着各种布料的架子，以及……竟然还有人形模特和缝纫机？！ 沈乐郁的目光不由得挪向陆书珩，眼底神色颇为复杂：「你……」 陆书珩倒是脸色不变，甚至神色自然：「怎么，既然我要发展设计这个模块，难道不该在设计上下功夫？」 沈乐郁：「……哦，是我肤浅了。」 陆书珩看了沈乐郁一眼，实在忍不住勾了勾唇。 「的确是。」然后迈步走向设计台。 沈乐郁：「……」 他瞪着陆书珩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 结果陆书珩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这时候竟然回了头。 沈乐郁立即眼神又一转，轻咳一声看向别处。 陆书珩：「……过来，量尺。」 沈乐郁撇撇嘴，越靠近，越能发现陆书珩这里准备真的很齐全，虽然有句话叫差生文具多，但放在陆书珩这里，显然不太合适。 因为一边量着尺，沈乐郁的目光不由得被墙上那些照片吸引。 风景照，人物照，静物照……各式各样的，并不局限于什么，而且有些一看就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场景，而有些却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这些……都是你拍的？」 沈乐郁下意识开口问道，依旧盯着那些照片。 陆书珩抬头看了眼，嗯了一声：「都是我拍的，这些还只是一部分。」 沈乐郁张了张嘴，这一整面墙的照片，都有几万张了吧，这还只是一部分？ 「既然你这么喜欢摄影，那当初为什么要学美术？」 「学美术是因为一个人。」 陆书珩不知道想起什么，勾了勾唇角，然后拿着尺继续丈量沈乐郁的身体数据：「把胳膊抬起来……至于喜欢摄影，是因为我想留下我见过的人或物，或者是风景。」 「毕竟在黑暗待过，就会格外留恋黑暗以外的色彩。」 「什么意思？」 沈乐郁下意识转头，没想到陆书珩竟离自己那么近，差点撞上对方的脸。 他吓得往后仰头。 陆书珩倒是没动，好像他的举动大惊小怪一样，还看了他一眼，继续伸手圈过沈乐郁的腰：「别动。」 然后又回答道：「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在黑暗里待过？难道陆书珩以前失明过？ 想到这里，沈乐郁不由得有些走神，以前他还没跟着赵兰进林家的时候，曾在c县和外公生活了五年，在那里的一家福利院，他认识的一个小哥哥，也是双目失明。 第15章 礼尚往来 那时候的记忆已经很久远了。 像是蒙上了一层光阴的旧照片，余下的是泛黄的印记。 自从外公突然去世，沈乐郁连自己是怎么跟赵兰来的b市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回过神，他没有外公了。 之后就是发现他妈还生了一个比他只小1岁的弟弟，而在他出生时，父亲意外去世之后，赵兰离开c县去外省，碰到林广平，又很快怀上林青然，从养胎到生下他，这期间，竟是一直住在离姥爷家不远的地方。 长大后沈乐郁才知道这些事，也才想明白，他妈是不敢回家，又不敢怀着孕在b市待着，因为那时候林广平还没离婚……赵兰是自愿回来养胎的，就等着林广平离婚再把她接回去。 这一磨就是快五年的时光。 在沈乐郁印象中，这五年来，赵兰每次回家，都会託词自己依旧在b市工作。 可实际上，她却是偷偷在c县养着林青然，因为林青然生下来身体不好，所以哪怕林广平为她请了一个保姆，赵兰也依旧要亲自照看林青然。 但谎言哪有能一直圆下去的时候。 第32页 在林广平终于离婚，要把赵兰和孩子带走时，她和外公摊牌了。 以为这时候摊牌，外公会理解她。 可实际上，外公被气到旧病復发，而这一復发，就再也没救回来。 那之后，沈乐郁就被赵兰一同带回了b市，养在了林家。 仿佛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很多都超出了当时沈乐郁的认知。 而他能做的，在哭闹过后，只能是接受了。 这么多年，再多无奈的事情，他也习惯去接受了。 「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问话，沈乐郁回过神。 「没想什么。」 沈乐郁：「你量完了吗？」 陆书珩抬头看了沈乐郁一眼：「还差一点。」 「还差什——」 话音未落，一双手代替量尺，扶上了他的腰。 在沈乐郁吃惊想要后退之际，陆书珩直接加重了手上力气：「说了别动。」 「只不过是要衡量你腰线的弧度，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沈乐郁扯了扯嘴角：「有必要这么细緻？」 「我只是和林青然身量像，细微的地方应该有差距吧，到时候你做的衣服，他穿得合适吗？」 陆书珩抬起头，眼神有些奇怪。 「有些衣服做给你，青然穿不合适。」 「……你什么意思？」 陆书珩：「字面意思。」 ………… 沈乐郁没能从陆书珩那里得到答案，因为陆书珩说完之后，就开始忙碌起来，一直在写写画画。 在学校，他听过陆书珩的名字。 现在见到陆书珩随笔画出来的线条，尽管不想承认，但也还是不由得在心里赞嘆一声，无论是绘画还是摄影，亦或者是做设计，陆书珩的确有天赋在。 也难怪陆书珩离开学校之后，还流传着各种关于他的事迹。 因为又增了新的工作，所以沈乐郁下班的时候稍晚一点，发现竟还是殷少宸来接的他，被问原因时，沈乐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新增加的工作内容。 果不其然，就见殷少宸蹙起了眉心，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 沈乐郁心想，恐怕在任何人看来，无论他出发点是什么，大概都觉得他是钻钱眼子里了吧。 不过还没等殷少宸开口，沈乐郁的电话先响了起来。 是赵兰打来的电话。 车子已经开启，沈乐郁只好当着殷少宸的面接通。 「郁郁啊。」 赵兰的声音顿了下，像是不好意思：「妈妈想想，上次是妈妈不好，不该忘了你的生日，这样，妈妈给你补个生日礼物怎么样，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沈乐郁安静几秒，没想到赵兰打电话来，竟然说的这件事。 不过…… 他慢慢开口道：「不用了，反正已经过去了。」 「哎呀，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 赵兰嘆口气：「上次妈妈也解释过了原因，你这孩子，要多理解父母才行啊，今天我看了看日子，发现过两天正好也是小裴那个弟弟的生日，我还想着给那孩子买个礼物送过去，顺便也给你买个礼物——」 「我说不用了。」 沈乐郁骤然打断赵兰，随即暗自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您既然知道过两天是宣辰生日，只给他准备就好了，不用记挂我。」 「你真的不要？」 「不要，不需要。」 「那行吧。」 应承完，赵兰依旧在自顾自的说着：「对了，你最近给小裴补习怎么样？」 「好好帮人家补课啊，小裴可以你弟弟的玩伴，还经常来咱们家，你可要尽心才行。」 沈乐郁：「钱给到位，我自然尽心。」 赵兰的声音瞬间提高：「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说完，也不等赵兰反应，瞬间就挂断了电话。 而挂断电话后，对方也没再打来。 沈乐郁深吸口气，转头看向车窗外，心中情绪止不住的起伏波动，他也不想的，可为什么，为什么能记住宣辰的生日，就算是看日子看来的，那他呢，难道一点他要过生日的意识都没有吗？ 也是蠢，刚才他竟然还有一丝丝期待。 其实他不过是顺带的。 顺带给他个补偿罢了。 沈乐郁闭了闭眼睛，想要眨下眼里的泛酸。 「跟我去度假吗？」 突然响起殷少宸的声音，沈乐郁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 他又使劲眨了下眼，然后才回过头。 「最近不是要放假，殷氏新开了一家度假村，在山上，正巧我要去那里谈工作，要和我去吗？」 殷少宸又开口道：「你可以放松放松。」 沈乐郁一怔：「我……」 「就我们两个人。」 殷少宸往驾驶座的方向看了眼：「不带姜广。」 「不带姜特助？」 「嗯，你可以自在点。」 殷少宸朝沈乐郁笑了笑：「不过到时候，有些事可能要麻烦你帮帮忙了，怎么样，答应吗？」 沈乐郁抿了抿唇，几秒之后，点头道：「好。」 ………… 等回到殷家，沈乐郁回房间倒在自己床上，还在想他竟然答应和殷少宸一起……一起度假？虽然殷少宸说是去那里谈事情，不过也算是一起去度假了吧？ 第33页 是为了安慰他的情绪吗？ 房门突然被敲响，是关伯过来送东西。 「这是……精油？」 沈乐郁接过来看了看：「是泡澡用的精油吗？」 关伯笑着点头：「是泡澡用的，可以放松身体，而且这款香味对于放松精神也有帮助。」 啊，正好他今天有些累。 关伯送的可真及时。 沈乐郁笑着谢过关伯后，就迫不及待进了浴室，果然泡了澡之后，感觉好多了，他有些想问问关伯，这精油是在哪里买的，也许以后他也可以多囤点。 「啊，这是少爷给我的。」 「殷先生？」 因为效果实在太好，所以刚洗完澡，见时间还不晚，沈乐郁就去找了关伯，没想到听见这个答案。 竟然是殷少宸让关伯给他拿来的。 他说呢，怎么他觉得累，想放松一下，正好关伯就送来了精油。 关伯点了点头：「是少爷找人专门定做的精油，郁少爷要是想要，可以去问问少爷。」 「呃，那不用——」 「什么事？」 正说着，就响起了殷少宸的声音。 也是巧了，殷少宸竟也刚洗完澡，正要回房间去。 「哦，郁少爷觉得精油效果好，想问我是哪里买来的。」关伯回答道。 殷少宸看了看沈乐郁：「你跟我过来。」 说着，殷少宸按了回三楼的电梯。 沈乐郁只好应了一声，然后又跟在殷少宸身后回了三楼，不过不是回他房间，而是被殷少宸带进了自己房间。 「头髮怎么不吹干？」 等进了房间后，殷少宸给他拿了一瓶精油。 「不止可以泡澡，也可以按摩身体，会很有效果。」 一边说着，殷少宸一边又看了看沈乐郁的头髮：「洗完澡头髮要吹干，不然会感冒。」 沈乐郁：「殷先生的头髮不是也没吹干？」 「我还没来得及。」 「啊，为什么没来得及？」 殷少宸顿了下，看着沈乐郁：「听见你在外面和关伯问话。」 所以就出来了？ 沈乐郁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于是视线一转：「呃，那我帮殷先生吹头髮吧。」 尽管殷少宸很少用他房间里的浴室，但里面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于是沈乐郁拿着吹风机出来，在床边插上电，就给殷少宸吹起了头髮，不过等吹上头髮之后，他才慢慢反应过来，殷少宸竟然没有拒绝他？ 就那么默认了让他给他吹头髮？ 手中的髮丝茂密柔软，听说头髮柔软的人，性格也会还很温柔。 是这样吗？ 沈乐郁走着神，手指穿梭在殷少宸发间。 不知过了多久，殷少宸突然开口道：「行了，可以了。」 「把你的头髮也吹一下。」 沈乐郁下意识开口道：「殷先生也帮我吹吗？」 「呃……」 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沈乐郁手里拿着吹风机，颇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他在说什么啊。 殷少宸的声音似乎有些哑：「我也想帮你吹，可我……」 沈乐郁顿了顿，像是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想了想，绕回殷少宸正前方，然后半跪下来，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将吹风机塞进殷少宸手里，随即双手扶住殷少宸的膝盖。 「这样就可以了，殷先生。」 「礼尚往来。」 沈乐郁仰起脸朝殷少宸笑起来：「殷先生也帮我吹下头髮吧。」 第16章 味道 吹风机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沈乐郁趴在殷少宸腿上，感受到殷少宸修长的手指在自己头髮里穿梭，力道轻柔，像是小心对待一样，帮他梳理着头髮，在暖风下，都仿佛让人昏昏欲睡起来。 手掌下触感温热，沈乐郁眨眨眼，头越垂越低，脸颊不小心蹭上了殷少宸的膝盖。 感觉吹风机晃动的幅度似乎停顿了一下，沈乐郁又打了个哈欠，皱了皱鼻子，没一会儿，又往殷少宸身前凑了凑，闻一下，又往前凑一下，但下一秒，下巴就被人用手指抵住了。 「在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洗完澡的缘故，这会儿殷少宸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乐郁揉了揉鼻尖，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抬起头，朝殷少宸笑笑。 「殷先生也用精油了吗？」 「我们两个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诶。」 那手指还抵在沈乐郁的下巴处，微微加重了些力道，让沈乐郁的头仰得更高。 殷少宸就这样居高临下看着沈乐郁，喉结滚动，眼底像是暗涌着什么，半晌，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室内陡然安静下来，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沈乐郁有些昏沉的脑袋骤然变得有些清醒。 「殷先生……」 未出口的话卡住，抵在下巴处的手指下移，滑到了他的喉结上。 手指轻轻按在上面。 「味道是一样的吗？」 「嗯……」 沈乐郁下意识回答完，就见殷少宸微微弯下腰，那张脸骤然凑近过来，瞬间让沈乐郁屏住了唿吸，想要后退，却仿佛被人扼住了脖颈一样，身体僵硬得不行，只能停顿在原地。 「喜欢这个味道？」 殷少宸似乎也闻了闻。 第34页 沈乐郁是这样以为的，不然对方为什么要凑近过来。 他紧了紧嗓子，低声道：「喜欢。」 殷少宸暗沉的眸子盯着他，半晌才再次哑声开口：「那下次用完了，再过来找我拿。」 「嗯，好。」 沈乐郁回答完，又下意识咽了咽喉间，喉结处滑动得更快了几分。 像是被烫到一样，殷少宸收回了手。 「头髮吹完了，回去吧。」 「啊，好。」 沈乐郁有些恍惚地站起来，感觉脸上被吹风机吹得都发热了。 「那殷先生……晚安。」 「嗯。」 殷少宸应了一声，然后盯着沈乐郁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等人离开后，他良久不动，吹风机关停之后，就放在了自己腿上，腰下的位置，半晌，嘆了口气。 ………… 距离放假还有一段时间，该工作还是要工作。 上次沈乐郁跟着陆书珩出过一次外景拍摄，这次陆书珩又接了一个拍摄邀约，说是他母亲的老师邀请的，要给家里的小孙子拍摄生日照片，所以想请他们过去跟拍。 听说对方是托殷语蓉找过来的。 这次陆书珩没带圆圆，只带了沈乐郁一个人。 沈乐郁觉得这次的行程可能更私人一些，毕竟带的装备也不是很多。 他跟着陆书珩来到一栋别墅，里面布置得很童趣，好像还请了其他小孩，还没走近就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 陆书珩母亲的老师姓周，亲自迎了出来，笑容满面，说话客气，一边谢完陆书珩过来帮忙拍摄，一边又看向沈乐郁：「这是你带来的助理吗，长得真好。」 「哦，是助理。」 陆书珩看了看沈乐郁，嘴角掀起一抹笑。 那笑容让沈乐郁不由得皱起眉，下一秒，就听陆书珩继续开口道—— 「也是我表嫂。」 那位周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僵，大概想明白沈乐郁的身份，但没说什么，就打了个哈哈过去了这个话题，之后让陆书珩随意拍摄，说信任陆书珩的拍摄水平。 陆书珩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等那位周太太离开后，沈乐郁皱眉看向陆书珩：「你突然这么说什么意思？」 「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陆书珩偏了偏头：「如果你介意的话，下次我可以不这么介绍你。」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沈乐郁看了陆书珩几秒，突然一笑：「那陆老闆这么介绍我，说我是你表嫂，记得拿出该有的态度才行啊。」 陆书珩扬眉：「该有的态度……」 「哥哥！」 话还没说完，突然又一道声音响起。 一个小孩跑过来，迳自跑到了沈乐郁面前，仰着脸看他。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宣辰？」 宣辰……听到这个名字，陆书珩不免有些诧异，随即抬头看向沈乐郁，神色不定。 沈乐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宣辰。 原来这家小孩请了全班同学过来参加他的生日派对，宣辰和对方在一个班。 「哥哥，你是摄影师？」 宣辰踮起脚看了看沈乐郁拿着的设备：「我知道这个，拍照用的。」 「呃，我……」 沈乐郁想说，他只是帮陆书珩拿着罢了，但这会儿陆书珩走过来。 「可以试着拍一下。」 沈乐郁偏过头：「我？」 陆书珩：「你不是学美术的吗？摄影构图和美术构图有相通的地方，相机又不止一个，还是你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当移动置物架？另外，如果你拍摄的照片有能用的，后期工资也会给你提成——」 「没问题，我拍！」 陆书珩：「……」 ………… 比起陆书珩，显然沈乐郁更有亲和力。 再加上有宣辰带着沈乐郁融入这些小孩中，拍摄起来可以说是更得心应手，不过沈乐郁主要是拍照，陆书珩在摄像，这就另说了，但显然，包括主人公在内，这些小孩都喜欢跟沈乐郁玩。 周太太站在陆书珩身边，看着自己的小孙子，不由得感嘆：「别说，你这位……这位沈先生真的挺有耐心的，我家这宝贝疙瘩，平时我都弄不了，不听话，还淘气。」 陆书珩神色一动，低声道：「不喜欢小动物……也会有耐心对孩子？」 周太太没听清，转头看向陆书珩：「什么？」 陆书珩摇摇头：「没什么。」 但目光却看向沈乐郁，见周太太那个小孙子又扯了沈乐郁一把，要摆其他姿势拍照，要求很多，还变来变去，然而沈乐郁只是笑着点头说好，眉眼间没有半点不耐，倒真是有耐心得很。 「我要拍奥特曼打怪兽，我是奥特曼！」 周太太的小孙子看了一圈，指着宣辰：「你是怪兽，你过来！」 宣辰不愿意：「我不要，我不是怪兽。」 「你怎么不是了，你就是！」 宣辰：「那过几天我也要过生日，你也当怪兽吗？」 旁边有小孩问：「也是这个好看的哥哥来拍照？」 宣辰看了沈乐郁一眼：「当然啦，我可以叫我哥哥请沈乐郁哥哥来拍照，那天我也要办生日宴，我哥哥答应我了，到时候我也请你们去，你们——」 第35页 「你还能办生日宴？你不嫌丢人吗！」 周太太的小孙子突然叫嚷起来：「谁不知道你是出轨生的孩子，谁要去参加你的生日宴，多丢人啊！」 沈乐郁瞬间咯噔一下，看向宣辰。 果然见宣辰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眼圈都红了，举着小拳头冲上去：「你闭嘴！」 「就不闭嘴，我说的是实话！」 那小孩也不示弱，甚至还率先推了宣辰一把：「你就是你妈出轨生的孩子，就该你来当怪兽！」 「我不是……我不是怪兽！我不当！」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一转眼间，两个小孩就打了起来，旁边孩子都傻眼了，有的还吓哭了。 等反应过来，沈乐郁连忙放下相机，过去抱住宣辰，一旁周太太也叫着跑上来，抱住自己的小孙子，然而的那个几个大人将两小孩拉开，宣辰却一把推开沈乐郁，骤然转身跑了出去。 沈乐郁皱眉，看向陆书珩：「我跟去看看。」 小孩没跑远，就在花坛边抹着泪。 沈乐郁走过去，想了想，蹲在宣辰旁边开口道：「裴听澜要给你办生日宴啊？」 原以为宣辰不会回答，但等了一小会儿，小孩还是闷声开口道：「哥哥答应我的，会给我好好过一次生日……我以前都不过的，但是……。但是哥哥说我也长大了，该过生日的。」 「那很好啊，裴听澜还记得你生日。」 沈乐郁单手撑着下巴，唉声嘆气道：「不像我，都没人记得我生日呢。」 宣辰惊讶扭头看向沈乐郁，有些犹豫又小心一般的开口道：「你……你也是出轨生的吗？」 沈乐郁噗嗤一笑：「更惨呢，就是没人记得哦。」 「我爸爸在我出生不久后就去世了，我妈妈……她有小儿子要照顾，所以也不记得我生日。」 宣辰拧着小眉头，更有些不解：「可是她有小儿子要照顾，跟不记得你生日有什么关系啊？」 沈乐郁一顿：「就是啊……」 然后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呢。」 第17章 好人 宣辰看着沈乐郁，往他身边挨了挨：「我哥哥要高考了，他都记得我的生日，哥哥，你妈妈为什么不记得？她……她还是你妈妈呢。」 小孩像是真的不解，想不明白。 沈乐郁嘆了口气，揉了揉宣辰的脑袋：「好了，别纠结了。」 「你该高兴你哥哥记得你生日，还说要给你办生日宴，多好啊。」 宣辰抹了抹眼泪，左看右看，又往沈乐郁身边挨了挨，像是说什么小秘密一样：「其实我还有个哥哥，我那个哥哥就不会给我过生日哦，所以也不是所有哥哥都记得我生日的。」 沈乐郁哭笑不得，心想这算是安慰吗？ 不过……另一个哥哥，那不就是—— 他霎时有些心情复杂，看着宣辰，有些犹豫问道：「那你……怪那个哥哥吗？」 宣辰的回答出乎意料。 「不怪的。」 沈乐郁有些诧异：「为什么？」 他以为宣辰多少会怪的。 因为这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却没想到得到这么个答案，而且回答得毫不迟疑，真叫沈乐郁好奇了。 而宣辰的回答，又再次出乎他意料。 「不过生日也好，我怕那个哥哥怪我。」 「这……」 宣辰吸了吸鼻子，耷拉着脑袋低声道：「我的出生是不好的，我知道。」 沈乐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宣辰应该什么都知道，也不知是裴听澜没瞒着他，还是他小小年纪，经歷太多，从别处听来的，但总而言之，原来在宣辰的认知中，是觉得自己的出生伤害到了殷少宸吗？ 那么…… 沈乐郁突然心思一动—— 那殷少宸不见宣辰的原因，会不会也是因为觉得宣辰会怪他呢？ 因为是他的缘故，所以导致宣辰没了父母？ 会不会殷少宸也有这种想法？ 沈乐郁这么想着，就不由得有些走神。 这时候，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沈乐郁转过头，发现是陆书珩。 陆书珩走到他们面前，看了他一眼。 沈乐郁：「？」 没等沈乐郁说话，陆书珩收回视线，才开口道：「我联繫了裴听澜，他说一会儿会过来。」 「你还想在这里待着吗？」 陆书珩看向宣辰：「不想的话，是进去等你哥，还是在这里等你哥过来？」 宣辰闷声道：「我要在这里待着。」 陆书珩点了点头，又看向沈乐郁：「那你跟我进去？」 沈乐郁感觉宣辰握住了他的胳膊。 「我能不能在这里陪一下他？」 陆书珩抱着胳膊：「不想挣钱了？」 「挣钱什么时候不能挣。」 沈乐郁朝陆书珩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我还能想着挣钱啊？」 「而且我刚刚可是和宣辰达成了革命友谊，我想陪着他，你要是觉得我这算旷工的话，那可以扣我钱。」 陆书珩盯着沈乐郁看了半晌。 「算了，你随意。」 然后就转身进去了。 ………… 裴听澜是逃学过来的。 他到周家的时候，一进来，就见宣辰笑着在和沈乐郁说话。 第36页 「还以为会哭鼻子。」 裴听澜啧了一声，朝两人走近。 宣辰这才看见他。 「哥哥！」 沈乐郁也抬起头：「你来了啊。」 宣辰则直接扑向裴听澜，然后被裴听澜一根手指抵住脑门。 「你打架了？」 裴听澜：「打赢没？」 沈乐郁：「……」 宣辰扁扁嘴，拉住裴听澜的手，像是确认一般问道：「哥哥，你会给我办生日宴的，对吧？」 裴听澜揉乱宣辰的头髮：「不是答应你了。」 宣辰笑笑，又看向沈乐郁：「那能不能请沈乐郁哥哥，我不要沈乐郁哥哥给我拍照，我就想让他陪着我。」 「哦……」 裴听澜挑了挑眉，也看了沈乐郁一眼。 「那你邀请试试看，看他愿不愿意来呗。」 宣辰立即又跑回沈乐郁身边。 看着小孩渴望的眼神，沈乐郁只好点了点头，算了下时间，正好也在假期前，有时间去参加。 裴听澜过来，也不能说走就走。 他带着宣辰去见了周太太，对方也才刚哄好小孙子，压着对方要道歉，脸上笑容尴尬。 裴听澜懒得多客套，但面对年纪人也不好多说什么，领着宣辰站着，等着对方道完歉，也按着宣辰为举着小拳头打架的事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笑着道：「下次不该这么冲动，得先讲道理不是，这道理总会听的吧。」 周太太更尴尬：「这孩子就是口无遮拦，但还是明白是非对错的。」 「最好是这样，我也相信周家的教育水平。」 裴听澜掀起嘴角：「我一个小辈也不好多说什么，这就把宣辰领走了，免得您家孩子过个生日不安生。」 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谁不安生，还是谁让谁不安生。 周太太已经不只是脸色尴尬，也有些难看，却又没办法说什么，只能依旧笑着把裴听澜兄弟两个给送走。 不过临走前，宣辰抓住沈乐郁手指。 「沈乐郁哥哥，你别忘了哦。」 裴听澜看了沈乐郁一眼，学着宣辰，拉长声音：「别忘了啊。」 沈乐郁还要跟陆书珩一起，拍摄还没结束，所以不能离开，而此时陆书珩就他在旁边，闻言问道：「别忘了什么？」 宣辰嘴快道：「哥哥答应参加我的生日宴。」 陆书珩挑了挑眉，而后看着宣辰突然道：「那需要拍照吗？」 裴听澜啧了一声。 他和陆书珩说不上熟，也说不上不熟，因着殷家那层关系，总之不愿意多接触，但又听陆书珩开口道—— 「不是难得办一场，不留点纪念？」 像是知道裴听澜在想什么，陆书珩对上裴听澜的视线：「我母亲之前和你母亲也算交好，可以给你个优惠。」 「优惠就算了。」 裴听澜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拒绝。 陆书珩点了点头，看向沈乐郁：「那到时候，你和我一起，我可以直接去接你。」 沈乐郁：「我……」 「餵。」 裴听澜开口打断，却是看着陆书珩，眯了眯眼睛：「我先前就想说了，你倒是不避讳，让殷少宸的未婚夫到你那里工作，你妈不是不满意这场订婚吗？连订婚宴都没去参加，你还要这样？」 「她现在不会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陆书珩扯了扯嘴角：「可能很快就会知道了。」 裴听澜懒得再说，看了沈乐郁一眼，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挥了挥手，带着宣辰转过身离开了。 司机等在外面，裴听澜带着宣辰上车。 突然开口问道：「你就那么喜欢沈乐郁？为什么？」 宣辰不假思索道：「因为将军喜欢哥哥，所以我也喜欢，哥哥是好人。」 听到这个回答，裴听澜有些诧异，但还是嗤了一声：「将军……都说了它叫公爵，公爵那是性格好，你能看出来什么是喜不喜欢的，你知不知道沈乐郁小时候……」 宣辰歪歪头：「什么？」 「啧，没什么。」 裴听澜偏过头，不想说。 他觉得是不想把沈乐郁小时候做过的变态事说出来，污了宣辰的耳朵，要是哭鼻子他可不想哄。 但这会儿宣辰却凑过来，小声开口道：「沈乐郁哥哥好惨的。」 裴听澜回过头：「他惨什么？」 「我都有哥哥记得我的生日，可是沈乐郁哥哥却没有诶。」 宣辰想了想：「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沈乐郁哥哥的妈妈不记得他生日，最该记得生日的，不就是亲人吗？」 裴听澜有些沉默，过几秒，伸手揉乱宣辰的头髮，又将那一头毛弄得跟鸡窝似的，嗤笑道：「你还有心情心疼别人，好好想想你自己生日都有谁会愿意来吧。」 ………… 裴听澜带着宣辰一走，余下的工作也不多。 生日宴闹这一出，主人公到现在都没平復心情，哇哇哭得伤心，也不太能进行得下去，好在之前拍的还不错，周太太也就说这样可以了，意思是她也没心情再办下去。 于是收拾一下，沈乐郁和陆书珩就又回了工作室。 陆书珩拿着沈乐郁拍摄的那台相机，翻看着里面拍摄的照片。 沈乐郁站在旁边：「有能用的吗？」 第37页 见沈乐郁探头看过来，陆书珩笑了笑：「有些还不错，可以——」 手机这时候想起来。 是陆书珩的，他拿出来看了看，嘴角的笑容掩下去，直接按了接听。 「妈。」 没想到竟然是陆书珩的母亲，沈乐郁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要迴避，就听电话那头传来殷语蓉的声音，一上来就是质问，声音很大，让他想装听不见都不可能。 「书珩，你今天带去周家拍照的，是少宸的那个订婚对象？你让他到你那里工作了？」 陆书珩：「您这么快就知道了啊。」 「有问题吗？」 殷语蓉的声音很严厉：「你说有没有问题，你忘了你小舅是怎么进去的吗？！都是林家人害的！直到现在少宸还不认错，仍旧一意孤行，你让那个沈乐郁到你那里工作，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打你妈妈的脸！」 「我之前说了什么，让你离林家的远点，你怎么一点也不听话——」 「上次订婚，我不是没去？」 陆书珩打断殷语蓉的话：「而且您说的那位，不姓林，姓沈。」 「那也是林家人。」 像是不能接受陆书珩反驳她，殷语蓉的声音更加严厉：「就像你不姓殷，但也是殷家人，你懂不懂！」 「妈，如果您要扯到这上面，那我就挂了。」 「书珩！」 殷语蓉停了停，语气又突然放软：「你不听妈的话吗？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你，你知道我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说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别伤妈妈的心，你得听话……」 陆书珩闭了闭眼睛，看向沈乐郁，像是才想起沈乐郁在这里一样，突然开口道：「你先出去吧。」 殷语蓉的声音一顿：「有人在你身边？」 陆书珩扯起嘴角：「是啊。」 「就是您刚才说的那位当事人。」 第18章 笑了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一股压抑。 直到沈乐郁离开，也没听见殷语蓉再开口，母子两个仿佛在沉默着暗自对峙一样。 不过找回？ 殷语蓉说的好不容易找回陆书珩是什么意思？ 沈乐郁绞尽脑汁想了想，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啊了一声，终于想起那位殷语蓉女士好像在二十几年前丢过儿子，当时是找了好多年吧，一直没放弃，还曾有过相关报导。 原来是失而復得的儿子，好不容易找回来的。 但怎么会是这样？ 想到刚才听见的通话内容，沈乐郁不由得咂舌，没想到陆书珩那样的人，竟有一个控制欲这么强的母亲。 不过，关他什么事。 陆书珩先前对周太太介绍他，以及刚才当着他的面接起电话，都是故意的吧，知道那位周太太会和他母亲说，见到他母亲来电，也没让他避开，直接在他旁边就接听了电话，然后说几句好像才想起有他这么个人…… 他是故意的吧。 这心思……沈乐郁不由得一阵恶寒。 同时也感觉反感。 这不是在利用他是在干什么。 沈乐郁摇了摇头，对陆书珩，当真是保持距离为好。 但大概是清楚沈乐郁现下能想明白，所以在这之后，陆书珩倒也没再做出别的事情，沈乐郁安安静静做完工作下班，这次是司机来接他，毕竟殷少宸工作也不是不忙，不可能每天都亲自来接他下班。 只是今天沈乐郁刚好有事情和殷少宸说。 是关于参加宣辰生日宴的事情。 虽然是在假期前面，但也就是前一天的事，而且他答应参加宣辰的生日宴，不管怎么样，也应该知会殷少宸一声，毕竟他们是协议的关系，也算是有所牵扯。 晚上，书房。 殷少宸听沈乐郁说完，倒也没别的情绪，点点头，应了声好，只开口道：「那天结束我去接你，到时候司机会直接送我们去山上。」 沈乐郁嗯嗯两声，看着殷少宸，突然问道：「殷先生，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殷少宸看上去有些诧异。 沈乐郁又连忙道：「就感觉，最近过生日的人还挺多的，所以才想问问殷先生，哈哈……」 「我生日不在近期，是年底12月最后一天，还很远。」 殷少宸顿了顿，又开口道：「而且我通常不过生日，毕竟那天也是跨年夜。」 「啊，为什么跨年夜不过生日，那不是喜上加喜吗？」 沈乐郁有些不解。 殷少宸对上沈乐郁的视线：「喜上加喜？虽说是跨年夜，但那天也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跨年夜跨年夜，说明这个日子也是迎接新一天到来的日子。」 沈乐郁不认同殷少宸的说法：「反正我觉得这个日子寓意很好，当生日过就更好了。」 「是吗？那你要给我过生日吗？」 「我……」 沈乐郁张了张嘴，突然想到离那个日子还有半年多的时间，那个时候，他还在殷家吗？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沈乐郁沉默，殷少宸垂了垂视线：「没关系，反正以前我也不怎么过——」 「殷先生。」 沈乐郁竟莫名觉得此时的殷少宸有些可怜，于是下意识开口道：「如果我还在，我当然会给你过生日的。」 第38页 「而且…。。而且我从现在就给你想生日礼物！」 「到时候你就期待——」 沈乐郁突然睁圆了眼睛，视线定在殷少宸脸上：「殷先生，你是笑了吗？」 殷少宸像是怔了一下，随即偏过头，轻咳一声，但下一秒，沈乐郁突然凑上来，偏过头看他，眉眼带笑，仿佛不可思议一样，开玩笑一般问道：「这么高兴收到礼物？」 「嗯。」 好像刚才的别扭只是错觉一样，殷少宸又恢復惯有的从容，点头道：「因为是你送的。」 沈乐郁：「……」 这回轮到沈乐郁轻咳一声，往后退了退，怂回去了。 「那个，也没什么事了，殷先生你忙吧，我就出去了。」 沈乐郁说着，就转身往书房门口走。 但走到一半，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骤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 沈乐郁回过头：「殷先生。」 「宣辰说，他和你接触不到，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殷少宸一怔。 随即就见沈乐郁笑了笑。 「因为他怕你怪他。」 「所以就像我上次说的，也许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对吗？」 沈乐郁笑着看殷少宸：「宣辰也是这么想的。」 等人离开后，殷少宸才回过神。 半晌，他似乎带着笑嘆了口气，眼底神色如同沁了温热的水一样，带来一片暖色。 ………… 另一边，沈乐郁回到房间扑到床上，在心底啊啊两声，他刚才那么说，也不知道殷少宸会是什么表情和想法，不过说就说了，反正他也不后悔。 翻了个身，大概是心里想着事，所以看到手机未知电话来电时，沈乐郁就下意识接了起来。 然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笑，以及—— 「还以为哥哥不会接我电话呢。」 沈乐郁表情尽收，从床上坐起来。 接都接了，沈乐郁开口道：「林青然，你有意思吗？」 林青然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我只是想来问问，过几天是听澜那位弟弟的生日，可我不知道该送给他什么礼物好，所以才想过来问问哥哥的意见，毕竟……」 「毕竟小时候，我可是从哥哥那里收到了喜欢的礼物呢。」 「哦，不对。」 像是想起什么，林青然可以加重音：「或者应该说，那也可以算是外公送给我的礼物？」 「不过好可惜，已经找不到了。」 「嘟嘟——」 电话传来挂断的声音，林青然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再将号码拨过去，果然又被拉黑了，但他却笑起来，视线转到自己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笑意又收敛起来。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林青然皱起眉，他在这里疗养已经有一段时日，几乎每天都要吃药，而且三番四次的还要输液，以及各种仿佛没有尽头的检查，可林青然明明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却为什么还是不能回国？ 他想要回国了。 之前和母亲通完电话，聊到忘记给沈乐郁过生日，能听出母亲是有些愧疚的，还有裴听澜，到现在依旧在让沈乐郁给他补课，这些都让林青然不得不有些在意，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因为提起「生日」这两个字，所以林青然想起小时候，他看上沈乐郁从c县带来的东西，不，也不能说是看上，就是想要，于是哭闹着想要拿过来。 沈乐郁不想给他，还是妈妈做主，让那些东西成了他的。 不过成了他的之后，林青然就把这些东西抛到脑后了。 他只不过是享受从沈乐郁那里拿到东西的成就感罢了，毕竟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哥哥，不仅身体比他健康，也会分走妈妈对他的爱，更何况还是他们家在养着他，他都不姓林，凭什么？ 所以林青然本能就不喜欢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哥哥。 他就像个多余的，而且还要时刻在他身边提醒他，他的身体有多不健康。 沈乐郁能做的，他却不能做。 林青然嫉妒沈乐郁，也厌恶他，所以他不高兴，也要让沈乐郁不高兴。 但林青然没想到，那些东西竟还能给他带来别的。 那年是他十八岁生日，家里举办了宴会，他收到了很多生日礼物，专门放他东西的库房有些装不下了，于是林青然让人清理一番，好腾出地方来，需要挑拣出一些东西，他就去了库房那看着佣人挑拣。 被挑选出来的废品送出去的时候，有的被佣人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 林青然原本并没有在意。 但有个人却上来捡起了一只小狗，那废品中的小狗一看就是手工制品，有些粗制，加上时间年份长，用木头做的身体各部位有很多磕碰的痕迹，而串联起身体各部位的麻绳也松松散散的。 扔外面地上都没有小孩子会捡的那种。 但捡起的这人却仿佛很珍惜一样，甚至可以说得上急切，翻来覆去的看，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用手摸了好久，然后抬起头看向他，问他：「这是你的吗？」 第19章 鸠占鹊巢 林青然想起来了。 那只狗就是小时候从沈乐郁那里拿来的东西之一。 不过拿来的，当然就是他的。 于是他毫无心理负担的点了点头。 第39页 「是我的。」 然后就听那人迟疑道：「你小时候……在c县待过吗？」 林青然注意到，那人手里握着那只小狗，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一样，他想，他当然在c县待过，和他妈妈一起，于是再次开口：「嗯，待过。」 「那你的小名……我是说，你家里人一般管你叫什么？」 叫什么啊。 林青然又想起一件事，小时候他在c县跟着他妈，沈乐郁跟着外公，他没见过外公，没见过沈乐郁，当然，沈乐郁也没见过他，所以外公去世后，沈乐郁跟着他和他妈一起被接回来，还因为被叫同一个称唿而吵闹过。 因为在c县，很多人家都习惯管家里的孩子叫—— 「小宝。」 林青然对那人笑了笑：「我家人会叫我小宝，这是我以前的小名。」 只不过自从知道沈乐郁外公也会这么叫沈乐郁后，以及在他妈在叫他小宝的时候，沈乐郁也会应答之后，林青然就不让这么叫了，也不许别人叫沈乐郁这个小名。 回忆结束，林青然又看向眼前人。 他认识这个人。 陆书珩，殷家长女找回来的那个儿子，今天是陪着他母亲过来的，他们两个原本没什么交集，也互不认识，却没想到……这算不算是「意外收穫」？ 三个问题之后，陆书珩就主动开口说要不要请他来当美术指导。 林青然当时就笑了。 他笑着说好。 ………… 陆书珩。 这些年陆书珩和沈乐郁都没什么交集。 可他现在出了国，裴听澜都能找沈乐郁当补习老师，那陆书珩呢？沈乐郁现在和殷家订婚，陆书珩也算半个殷家人，他能和陆书珩没什么交集？ 不行，他得尽快回国。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可…… 林青然另一只没输液的手攥紧被子，视线看向病房外面，那外面的保镖就没离开过，还有照看他的护工，每次他问病情，以及什么时候能离开，都得不到确切的回答。 除此之外，还有那位殷总…… 根本从来就没联繫过他，哪里像是之前传言的那样？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他忽略了。 林青然抿了抿唇。 再次安慰自己，他肯定是要回去的。 最迟也是毕业前，毕竟他现在也临近毕业，总要回去。 ………… 沈乐郁又拉黑了林青然一个号码。 也不知道对方哪里找来的那么多号，真是不嫌麻烦，有病。 他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左右不过是林青然的又一次「发病」，总归是不想他好过，他不去在意，就不会称了林青然的心意。 很快到宣辰生日宴这天。 沈乐郁带着礼物，跟陆书珩到了裴家。 说是裴家也不算准确，他早已经知道这是裴听澜的父亲裴礼单分出来的，给裴听澜和宣辰一起住的房子，毕竟宣辰的身份在这里，裴听澜愿意接受和照顾宣辰，不代表裴礼愿意。 裴听澜母亲宣芷柔那边又没人愿意要宣辰，所以宣辰到最后竟然只能跟着裴听澜一起生活。 大概也是因此，宣辰从出生到现在，的确没怎么过过生日，但眼看着也到了知事的年纪，越来越大，总不好因为前一辈的恩怨，再延续到宣辰这里来。 所以这次宣辰的生日宴，裴听澜还真有给好好办一场。 沈乐郁给宣辰带的礼物是一套机器人，宣辰还抱着让他拍了照，大概第一次收到礼物，还是这么多礼物，小孩一直都乐呵呵的，甚至还把将军给带出来了。 不过因为请了许多小孩，所以将军还带了口枷。 但尽管如此，只能拍几张照片，就要把出来营业的将军再给送回去，不然这么大一只狗，哪怕带了口枷，万一兴奋激动往小孩身上扑，也怪吓人的。 这会儿裴听澜不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宣辰左右看了看，有些不舍：「能不能再晚点把将军带回去？」 沈乐郁摇了摇头：「不行哦。」 「之前说好的，把将军带出来拍几张照片就让它回去，你看，你想吃生日蛋糕，将军也是要回去吃饭的。」 「那好吧，可哥哥不在。」 宣辰想了想，把牵引绳递给沈乐郁：「哥哥，你帮我把将军送回去吧，别人送我都不放心，我不能与将军同乐了，可一定要将军回去吃上饭才行啊。」 沈乐郁差点没笑出声，然后点着头说好。 陆书珩在远处看着，见沈乐郁笑着揉狗头，又见那只狗一直蹭在沈乐郁身上，尾巴甩成螺旋桨，不由得蹙了蹙眉，这和他认知中的不太一样，眼前的一切，让陆书珩诧异之余，又好像哪里不对一样。 不该是这样的。 在他的认知中，不该是这样的才对。 沈乐郁要带狗离开，转头见陆书珩正看着他，想了想，就说道：「给我一丢丢时间，很快就回来。」 他的意思是，这可不算旷工。 但陆书珩却像是怔住一样，没有回答。 【哥哥，就一丢丢时间，我去给你那个糖哦，很快回来。】 一丢丢…… 记忆中，这个词好熟悉。 陆书珩有些恍然。 没得到陆书珩的回答，沈乐郁也没在意，带着狗就离开了别墅的大厅，但往后花园走的时候，绕过一个拐角，突然听到了裴听澜拔高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怒火—— 第40页 「你就因为这件事才出现的？！」 沈乐郁一顿，裴听澜这是在和谁吵？ 他低头看了将军一眼，对上将军黑亮的眼睛，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中间，轻轻嘘了一声，结果将军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拽了拽，还拽不动，再大力一点，绝对会闹出动静。 沈乐郁很是无奈。 又听一道男声开口道—— 「这件事是小事吗？你要给那孩子办生日，你让其他人怎么想我们裴家？怎么想我？给一个出轨生的孩子办生日宴，听澜，你是把你父亲的脸面往地上踩吗！你知不知道这会叫人看了笑话！」 竟然是裴听澜的父亲？ 沈乐郁表情诧异，忍不住探头看过去。 只见裴听澜胸膛起伏，对面站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仿佛在压抑着怒火一样，脸上的表情同样不好看。 「这些年看笑话的还少吗？这算什么？更何况……」 裴听澜咬着牙：「当年那件事闹那么大，满城风雨，除了有殷少宸的缘故在，难道就没有你的推波助澜？你根本就不止是看着事情闹大，你也是逼疯妈的推手——」 「裴听澜！」 伴随着啪的一声，裴礼打了裴听澜一巴掌：「这孩子没人要，我留下了，也忍让了，当年的事情，难道是我的错？是你妈不知廉耻，不仅背叛了我，也背叛了你，但凡她顾念我们，就不能做出那种事！」 「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指责我？」 「什么立场……」 裴听澜眼眶通红：「我哪有什么立场，好好的一个家，都毁了，全都是假的！」 沈乐郁听着，不由得心中嘆气。 谁对谁错呢，攀扯不清的。 「今天的事，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裴礼到底缓和了神色，对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依旧是报以期望的，于是继续开口道：「宣辰这孩子也大了，我会给他找个合适的监护人，你总不能一直照顾他。」 裴听澜扯了扯嘴角：「要把他送走？谁愿意要呢？」 「这你就别管了。」 什么？把宣辰送走？ 沈乐郁不免露出惊愕的表情，没想到会听见这个消息。 之后他就有些走神，也没再听清裴听澜和裴礼又说了什么，以及连裴听澜什么时候和裴礼结束的对话都不知道，直到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沈乐郁，你偷听？」 第20章 修罗场 沈乐郁后退一步，很不讲义气的把将军露出来，拍了拍将军的狗脑袋。 「可不是我不愿意走，将军这一坨坐在这里，我拽不动它，用力拽的话，现在就不是只有你知道我在这里了。」 裴听澜啧了一声，神色恹恹：「随便，反正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说完，他喊了声公爵。 然而大狗只是动了动耳朵，朝裴听澜看一眼，哈着舌头没动弹。 「公爵，过来。」 裴听澜再次开口，见还是不动弹，气得过去弹狗脑壳：「你不认这个名字了是吧，别忘了是谁养你这么大。」 「汪呜……」 狗狗委屈，又和沈乐郁贴了贴。 沈乐郁下意识摸了摸狗头，将军那舌头又哈了起来，咧开的嘴角像是在微笑一样，还抬起头朝沈乐郁汪了一声，惹得沈乐郁一笑。 裴听澜神色微动，也不由得看向沈乐郁。 不是没感觉。 先前那次也是，将军对沈乐郁很友好，而沈乐郁…… 「你……你们真的要把宣辰送走吗？」 裴听澜回过神，神色又淡下来：「我哪里知道。」 他嗤了一声：「或许你可以问问你的殷先生，看他愿不愿意接收宣辰，反正他能做殷家的主，不像我……」 「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裴听澜骤然怔楞住，听着沈乐郁不假思索说出的这句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张了张嘴，嗤了一声，却有些自嘲的意味：「你还是第一个给我发好人卡的。」 「嗯？」 裴听澜看着沈乐郁：「其他人都背地里说我脑袋有问题，竟然把宣辰养在身边。」 「嗯……」 沈乐郁目露迟疑：「有没有可能……」 「什么？」 「就是说，不提照顾宣辰这件事，你脑子也挺有问题的？」 裴听澜磨牙：「沈乐郁，你——」 沈乐郁骤然噗嗤一笑：「开个玩笑，别当真哈。」 说完，没听见裴听澜的回答。 沈乐郁看过去，不会真生气了吧？ 却见裴听澜怔怔看着他，而后突然上前一步，勐地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压下身体。 「你要不要真的考虑看看？」 「考虑什么？」 裴听澜舔了舔嘴唇，目光搜寻在沈乐郁脸上：「和我……我是说，和我试试？」 怎么又来这个？ 沈乐郁皱起眉，后退一步：「那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嗯？」 「想和我试试，你先和林青然断绝关系。」 裴听澜啧了一声：「你怎么就那么针对青然哥，他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沈乐郁抿了抿嘴唇。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陆书珩朝两人走过来，看向沈乐郁：「拍摄结束，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第41页 裴听澜皱了皱眉，不等沈乐郁开口，就率先开口道：「喂，沈乐郁，你是宣辰特意邀请来的，可不单单只是过来工作的吧，你要是现在走，一会儿宣辰找不见你，该哭鼻子了。」 沈乐郁：「……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裴听澜耸了耸肩：「但他喜欢你是事实，我可不想哄他。」 「可我——」 「少爷，殷总来了。」 ………… 沈乐郁之前和宣辰玩的时候，就和宣辰说好了，他可能要早点走，毕竟要上山，时间总不能太晚，小孩挥挥手，表示他很能理解，还让沈乐郁注意安全。 所以这会儿，沈乐郁和宣辰告个别，就快步走出了裴家。 他还没旅过游。 先前没什么实感，现在殷少宸来接他，就不可免的有些兴奋和激动。 殷少宸就等在车旁。 沈乐郁要走过去。 裴听澜在后面抱着手臂，陆书珩也要离开，所以也跟着出来了，不过这会儿却没立即往自己的车边走。 两人不约而同看着沈乐郁走到殷少宸身旁，侧过身，脸上的笑意虽然不太明显，但显而易见是开心的，低下头正和殷少宸说着什么。 裴听澜忍了忍，还是开口道：「沈乐郁，用得着这么急，现在就要出去玩？」 殷少宸看过来：「是我明天有人要见，现在过去正好做些准备。」 「既然表哥是去谈工作的，带其他人不合适吧？」陆书珩这时候也开口道。 殷少宸：「工作也不是每天都要谈。」 「是吗，我还以为表哥每天都很忙。」 陆书珩笑了笑：「毕竟很少见你有空闲的时间。」 裴听澜嗤了一声：「是啊，以前可没见过殷总整天往我这里跑得勤。」 「没办法。」 殷少宸伸手握住沈乐郁：「如果你不找我未婚夫补课，也就没这些事了，不然你可以考虑换个人？」 裴听澜被堵这一下，脸色有些不好。 「那可真是抱歉，我并不想换。」 殷少宸点点头，语气不变：「那我只能时不时的过来打扰了。」 沈乐郁站在旁边，左看右看。 嗯……什么情况？ 「对了。」 这时陆书珩又开口，却是对着沈乐郁：「上次你拍的照片，有几张拍得很不错。」 「啊，真的？那……」 「还有上次和云逸晨拍的那组照片，也出图了，可能对方工作室这几天就会发出来。」 陆书珩顿了顿：「不过你如果感兴趣，等回去我也可以直接发给你。」 沈乐郁倒是真有些好奇。 「哦，我——」 「郁郁，可以走了。」 第21章 吃醋 沈乐郁觉得殷少宸好像有些不高兴。 车上，沈乐郁偏头看了看殷少宸，轻咳一声，找了个话题：「对了，殷先生这次是要和谁谈合作？」 「唐氏企业，唐予白。」 「唐予白？」 沈乐郁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 啊，想起来了，就那种豪门狗血二三事，这位唐予白好像不是唐家亲生的，而是唐老爷子带回来的养子？ 现在唐家主事的是这位吗？ 沈乐郁想想也就作罢，并不是很好奇，转而又说道：「姜特助这次没跟来，殷先生明天谈合作的话，让我跟着吧，这样也好——」 「不用。」 像是想起什么，殷少宸拧着眉，断然开口拒绝：「你不需要见唐予白。」 沈乐郁张了张嘴。 哦是了，他不过是和殷少宸协议订婚，对方和人见面谈合作，他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跟着做什么？ 「我知道了。」 沈乐郁应完，转头看向了窗外。 殷少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虽然他和唐予白没见过面，但却也知道这么个人，最为人说道的不止是唐予白的身世等等，连带着还有这位的长相，听说是万里挑一…… 有裴听澜和陆书珩冒出来就够了，殷少宸可不想再面对别人。 可他回绝得太快，也不知道这会儿沈乐郁乱想了些什么。 殷少宸有些无奈，但他总不能像心里想的那样开口解释，于是等到度假山庄时，都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等车子停好，沈乐郁要下车。 殷少宸才开口道：「其实我没别的意思——」 「没关系的殷先生。」 沈乐郁转过头：「我都懂。」 殷少宸：「……」 「我先去帮忙拿下行李。」 说完，沈乐郁就下了车。 他行李是昨天晚上就收好的，并不多，这里还有等着的住房管家和司机帮忙，其实也用不到他什么。 殷少宸跟着下了车。 现在这个时间，天色还亮着，殷少宸看着沈乐郁背对着他，跟在司机身后想接过东西，没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明明司机和守在别墅前的管家并不需要他帮忙。 「你跟我来一下。」 殷少宸驱动轮椅到沈乐郁身边，握住沈乐郁手腕。 沈乐郁转过头：「怎么了，殷先生？」 「行李会有管家放好，我带你去逛一逛这里。」 「现在吗？」 「现在。」 第42页 殷少宸难道有些强势，拽着沈乐郁的手腕离开，两人一个坐着轮椅，一个在旁边走着，都没再开口。 直到走出一段路后，殷少宸才缓缓唿出一口气：「山上有养动物。」 「养动物？」 「嗯，当初建的时候，我特意叫人开闢了一块区域，专用来养一些动物。」 殷少宸现在带着沈乐郁走的路线，就是朝着这块区域前进，没一会儿就见到一处湖面，碧绿色的，倒映着两边的垂柳，风一吹，景色宜人。 「这里养了鸭子，鸳鸯，还有天鹅。」 殷少宸指了指：「不过我带你看的不是这个。」 「嗯？」 沈乐郁有些惊讶。 但殷少宸没回答，而是带着沈乐郁继续往前走。 这一块区域果然很大，一路走着，沈乐郁看见不少小动物，除了黑白天鹅，成群的鸭子，竟然还有鹦鹉，带翅膀的挺多，不带翅膀的也有，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猫，甚至沈乐郁还看见了松鼠。 显然这里的生态环境弄得不错，很多小动物甚至平时不怎么能见得到。 沈乐郁原本以为，殷少宸带自己看的，应该是更不常见的，但等殷少宸停下来的时候，沈乐郁张了张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里竟然还有一处狗舍。 狗舍前是一处大草坪，上面有小狗在跑跳着玩闹，还有大狗在围栏里趴着晒太阳，都有专人餵养。 「这些都是收养的流浪狗，那些猫也是。」 殷少宸开口道：「另一边还有个猫屋，一会儿再带你去看看。」 沈乐郁嘴巴张了又张，声音有些涩：「殷先生……为什么要特意带我来这里？难道你不知道——」 难道你不知道关于我的那些传言？ 难道和我订婚协议签订前，你没调查过我？ 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只小狗嗷呜着跑过来，甩着尾巴和耳朵，埋头横冲，也不知道怎么，就撞到了殷少宸的轮椅前，然后抬起头朝殷少宸龇牙咧嘴，身后尾巴夹着。 殷少宸弯腰，再小狗犯怂想要跑时，把它抱了起来，然后没理会小狗的挣扎，又转而塞进了沈乐郁怀里。 那小狗一钻进沈乐郁怀里，就不再呜呜叫，低头嗅了嗅，趴在沈乐郁胳膊上，待得十分悠闲自在。 殷少宸低声道：「你看，这些狗都养了有一段时日，都很亲人。」 「但是，它们还是能够分辨出好坏的。」 「我在它们眼里就是个不能亲近的。」 殷少宸看着沈乐郁，嘴角掀起一抹弧度：「但它们喜欢你。」 沈乐郁骤然低下头，将脸埋进小狗柔软的毛髮里，眼眶酸得要命，不想让殷少宸看见，也不想让殷少宸看见他发抖的嘴唇，以及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该是什么表情的脸色。 他一直都是自己消化的，也一直都消化得很好，干嘛要来打破他自己好不容易建筑好的壁垒。 这样太犯规了。 沈乐郁觉得小狗崽身上热乎乎的，连带着他心里竟然也热乎乎的，甚至蒸腾着冒着热气。 不知过了多久，沈乐郁悄悄抬起头。 殷少宸始终安静待在旁边，正低头要触摸一只又跑来身边的小狗，不过还没摸到，那只狗嗖一下又跑了，就跟来撩闲似的，撩了人，还不让人碰，可恶得很，殷少宸表情都有些无奈。 沈乐郁实在没忍住，噗嗤一笑。 殷少宸转头看过来：「看来我挺猫嫌狗憎的。」 「怎么会。」 沈乐郁低声嘟囔着，半蹲下来，抱着那只小狗崽放到殷少宸膝盖上，在小狗崽有些骚动的时候，伸手轻抚它的脖子，又挠了挠圆乎乎小下巴，小狗崽很快瘫成一块饼饼。 然后，沈乐郁伸出手，握住了殷少宸的手。 他带着殷少宸的手，一起放在小狗崽身上。 「你看，殷先生，这不就摸到了吗？」 半晌没等到回答，沈乐郁奇怪抬起头，却骤然撞进了殷少宸沉郁的眼睛里，那双眼睛里有他的身影。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第22章 亲吻 进入五月开始，天气就仿佛蒙上了一层闷热的感觉，带得人也说不清是从哪里总冒上来热感，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好像怎么待都不自在，又懒得挪动分毫。 渐渐地，殷少宸微微低下头。 「嗷，呜呜呜……」 一阵从喉咙里泄出来的嗷呜乱叫打破了胶着，沈乐郁惊醒一般低下头，原来是他不知不觉间停下挠小狗崽下巴的动作，惹得小狗崽不满，正抱着他的手指乱咬着，脑袋甩起来，全身上下都在乱动。 「咳。」 沈乐郁抽出手指，把上面的口水哪来再往哪去，一边像找话题似的开口道: 「下车的时候，管家说别墅里有温泉，还是活水引的，晚上可以泡一下，说是夏天的温泉也有一番滋味。」 「殷先生，晚上要泡温泉吗?」 殷少宸低下头，目光也不知是放在追着沈乐郁手指的小狗崽身上，还是落在自己的腿上，像是也回过神一样，低声开口道: 「你泡吧，我不太方便。」 沈乐郁逗弄小狗崽的手指一顿，又被小狗崽勐虎扑食一样叼在了嘴里。 他没动，只是抬头看着殷少宸。 第43页 「没有不方便，我可以帮殷先生。」 「不用顾虑我。」 沈乐郁点了点头，抱着小狗崽站起来: 「那好吧。」 「我也不泡了。」 他把小狗崽放回草坪上，伸手又rua了好几把，才直起身: 「走吧，殷先生，我们该回去了。」 这回沈乐郁主动推着殷少宸往回走。 才走没几分钟，就听殷少宸仿佛嘆息一声，然后开口道: 「那晚上就麻烦你了。」 沈乐郁勾了勾嘴角。 ………… 度假山庄里有许多不同类型的房间，有酒店式住房，也有联排别墅，还有独栋别墅。 殷少宸住的自然是独栋别墅。 别墅里推开房间，外面就是活水引入的温泉，而且周围隐蔽，很是安静和闲适。 夜幕降临，别墅里面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很有氛围。 沈乐郁将下半张脸浸在温泉里，悄无声息的在温泉水里吐着泡泡，眼睛不敢乱飘。 他还是想简单了，虽然别墅里面不止一个温泉，但以殷少宸的身体情况，他们总不可能分开泡，于是这样的结果就是……不大的温泉池另一边，是靠在池壁上假寐的男人。 双臂伸展开，腰腹部以下的位置隐藏在温泉池里，区别于平日的形象，显得男人肩背宽阔，很有压迫感。 管家有送来水果盘和酒水，能飘在温泉池中。 沈乐郁吐够泡泡，稍微冒点头，捞过托盘，吃点里面的水果，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尝了尝，竟然是果酒。 他抿了抿嘴唇，这什么味? 怎么感觉像是柠檬味的果酒? 好神奇。 于是接连又喝了好几杯。 「适量。」 「咳咳。」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沈乐郁舔了舔嘴唇边上的酒液，低低哦了一声，又看一眼殷少宸，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看着他，眼底有些无奈。 沈乐郁伸手握住托盘: 「殷先生，你要不要喝点?」 「我觉得还挺好喝的，很特别。」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把托盘推给殷少宸，但这温泉是活水，从一边流向另一边，正巧殷少宸的方向是逆行，怎么推都不太得劲，没办法，沈乐郁稍稍起身，另一只手狗刨一下，要自己送过去。 殷少宸就那样看着，一直没做声。 沈乐郁单手狗刨，单手推着托盘。 自己也没数着喝了多少杯，连酒气上涌都不知道，只觉得脑袋好像有点晕，抬头看向殷少宸的时候，对上那双暗沉的眼睛，就更觉得有些晕了，然后下意识继续靠近。 「殷先生……」 沈乐郁喃喃着，到了殷少宸面前。 更近一步对上那双眼睛，更晕了，脚下一软，单手狗刨保持平衡就是不太好使，沈乐郁一个踉跄，往前栽了过去，心想估计要喝上几口水了，然而下一秒，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架住了胳膊。 「都告诉你要适量了。」 似乎听到一声嘆息，沈乐郁眨眨眼，也伸出手按住殷少宸的手臂，又喊了一声。 「殷先生……」 他还想着要推给殷少宸那杯酒尝尝，于是又下意识往前靠近。 腿上挨住了什么。 又下一秒，那双架住他胳膊的手骤然下移，像是要把他推开，又像是有别的什么想法一样，踌躇在他肘臂的位置，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做什么。 只是毫无疑问的握紧了，构建出一个半包围的壁垒，让人无法轻易后退。 沈乐郁又感觉到了下午那种闷热的感觉。 也可能又是温泉的作用，好像热得更厉害些，热得他眼尾泛红，脸颊也红扑扑的，眼睛像沁了水一样，就那样看着殷少宸，根本不知道自己眼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和目光。 「殷先——」 沈乐郁下意识又要开口，却骤然被人按住脑袋，一把扣在了宽阔的肩膀上，嘴唇挨着锁骨。 耳边传来殷少宸的声音。 「别叫了。」 沙哑的声线，像在极力控制着什么一样。 沈乐郁微微低下头，眨着眼睛，睫毛就蹭在了殷少宸肩膀上，使得按在他后脑的手更紧了些，看不见的位置，青筋鼓起，手掌宽大到能盖住沈乐郁整个脑袋。 「叫了也不说话，你想折磨谁?」 什么? 什么意思? 沈乐郁脑袋更晕了。 他觉得不行，脑袋里面泛着浆煳，什么都想不明白，也说不出话来。 托盘早被忘到了一边，又随着水流飘远了，沈乐郁双手都空闲下来，一直抓着殷少宸不放，最终实在没忍住，嘴唇蹭着殷少宸的锁骨，脸颊也蹭着仿佛烫起来的皮肤，含煳道: 「没力气了。」 然后被热气熏得，整个人瘫软一样趴在殷少宸怀里，放任似的闭上了眼睛。 殷少宸忍了许久，将人抱在怀里，闻着浅淡的酒气，知道不能再让人泡下去，下意识就想起身，然而上半身一动，才骤然清醒过来，身体霎时僵硬，仿佛被现实狠狠打了一巴掌。 烫热的温泉如同失了温度一样。 明明腿脚的感觉早已不甚明显，这时候却仿佛和手一样冰凉刺骨。 但殷少宸没让自己沉溺太久，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将浴袍再给沈乐郁裹紧些，就拿起一旁的手机，叫了人过来，顺便让管家又叫了医护，发现只是喝多了，才总算松口气。 第44页 房门关上，管家和医护都退了出去。 殷少宸才将自己收拾妥当，坐在轮椅上看着陷入酣睡的人，半晌，低声一嘆。 「该拿你怎么办……」 ………… 沈乐郁是被催命似的消息声惊醒的。 眼睛睁开的时候，还有些懵。 等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在温泉池里喝多了，好像还在……殷少宸身上睡着了?沈乐郁整个人更是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安静之中……啊?啊?! 啊啊啊!!! 真的假的?! 他躺在床上狂滚了两圈，好像还被温泉水包围着一样，浑身上下都要冒气儿了。 【叮叮——】 还是又发来的消息提醒让他回过神。 转身将手机扒拉过来，发现徐霜霜竟给他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发生了什么?」 竟然给他发这么多? 沈乐郁暂时将刚才抓狂的情绪压下去，点开徐霜霜的消息一看，从头翻到尾，才看懂徐霜霜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多消息给他，原来是云逸晨工作室放出了一组照片，她在那组照片中发现了他的身影。 【上热搜了!】 【我在热搜上看到你了?!郁郁?!】 【天吶，那就是你吧!】 【哈哈，郁郁，你也跟着上热搜了，我看底下评论，还有问这个好看的小哥哥是谁的呢。】 【啧啧，这组照片的讨论度竟然不低。】 【分享连结】 【你快看看!】 先前陆书珩是说那组照片出图了，云逸晨工作室可能近几天就会放出来，但沈乐郁没想到那么快，而且他点开连结，真如徐霜霜所说，这组照片带来的热度和讨论度竟然都不低。 陆书珩拍摄的照片原图就已经够出来了，经过后期处理的照片竟然更让人眼前一亮。 显然，云逸晨工作室这次找陆书珩拍摄的照片，所获得的反响和收穫简直出乎意料，尤其是那组打篮球的照片，将云逸晨的青春朝气完全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赢和输的张扬与冲击，对比强烈，不拘泥于形式，以云逸晨为主角，让整组照片无比鲜活明快。 而这其中，旁人的衬托显然也起到不小的作用。 除云逸晨外，主要出镜的就是沈乐郁。 尽管沈乐郁并不是照片的主体存在，但也招了不少眼。 加上他后来和云逸晨是一组打球，所以互动很多，以至于拍出来的照片，再怎么模煳处理，他也总要冒个脸，于是这照片中，除了肢体的互动，还有眼神的互动等。 沈乐郁原本觉得没什么，结果又翻了翻评论，竟然有个别网友嗷嗷叫，说什么磕到了磕到了。 讨论度竟然还不低。 好在铂莎工作室官方帐号和云逸晨工作室帐号联动，说明他只是配合拍照，是铂莎工作室的工作人员，然后引导网友将注意力主要放在云逸晨身上，可算让沈乐郁松了口气。 之后回復了徐霜霜几句，沈乐郁又翻了翻消息，发现殷少宸也有给他留言，说是去谈合作，等他醒了可以叫管家准备早餐，或是自己出去转转，不过最后一条，殷少宸竟然给他发了地址。 是殷少宸谈合作的地方，就离别墅不远。 沈乐郁看着那个地址，抿了抿嘴唇，不是说不让他跟着吗，那为什么还要给他发地址? 是让他去那里找他的意思? 还是什么意思? 对了，他因为照片在热搜上有讨论度的事情，要和殷少宸说一下吧?万一被挖出点什么消息，比如和殷家的订婚关系，那可就不好了，毕竟他们这个关系可是有时效性的。 沈乐郁蹬了一下床，跳起来就穿衣服。 找找找，他可是要拿钱办事的。 ………… 捧着手机赶到殷少宸留言的地址那，沈乐郁绕在走廊里，还想着自己在哪里等比较方便，还不用露面的时候，就突然听到有交谈声，其中一道还是熟悉的声音。 等沈乐郁在拐角处迈出脚步，才意识到是殷少宸，想起对方不让他跟着，不想他露面，唰一下又缩回了拐角的另一面，窸窸窣窣蹭着墙壁，也不知道殷少宸有没有看见他，知不知道是他? 想了想，沈乐郁鬼使神差的探出一只胳膊，招了招。 等摇晃完几下，才觉出自己傻。 他在发射什么信号…… 不过那边脚步声竟然真停了下来，接着在几声交谈之后，轮椅的声音朝着他这边过来。 沈乐郁一转头，就对上了殷少宸的视线。 「刚才在干什么?」 沈乐郁: 「……殷先生看见是我啊。」 殷少宸忍俊不禁: 「怕我没看见你，伸出胳膊示意?你看过一面墙长出胳膊的样子吗?」 沈乐郁: 「……」 犯了傻还要被调侃，沈乐郁小声蛐蛐: 「早知道就不过来找你了。」 「咳。」 殷少宸适时换了个话题: 「吃饭了吗?」 沈乐郁摇了摇头，他醒来的时候有些晚了，就没吃早饭，直接找了过来。 「我有事要和殷先生说。」 「什么事?」 来之前，殷少宸说不让姜广跟着，让沈乐郁帮忙，但实际上，他总是让沈乐郁跟在他身边，自己驱动着轮椅，这会儿沈乐郁跟着殷少宸，一边往外走，一边简单说了下网上的事情。 第45页 但才说完，没等殷少宸回答，到大厅的时候，迎面竟走来一伙人。 沈乐郁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正巧和为首的一个对上了视线，不免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那不是云逸晨是谁?这么巧，刚说着的话里有对方，现在就碰上了?! 云逸晨也是睁大了眼，骤然啊了一声。 「沈先生，我们刚刚还说到你呢!」 沈乐郁:……谁不是呢。 云逸晨显然有些激动和兴奋，和自己经纪人对视一眼，又朝沈乐郁招了招手。 「沈先生，我们能聊聊吗?」 聊什么? 沈乐郁疑惑走过去。 殷少宸手指动了动，看了眼沈乐郁的背影，又低头看向手机，在沈乐郁说的时候，他手机上也搜索出上了热搜的那些照片，里面的青年，或者说，在照片中，更像是少年一样，光彩照人，活力无限。 他处在照片的边缘，可殷少宸只看见了他。 但现在，殷少宸没办法再忽略照片上的另一人—— 云逸晨亲亲热热的拉过沈乐郁，兴奋的问沈乐郁是不是也看到热搜了，说这次拍摄的照片反响很好，是他们也没想到的结果，还像是说小秘密一样，低声道: 「竟然还有磕我们两个的。」 「妈呀，我第一次组男男cp。」 云逸晨咂咂嘴: 「这感觉真神奇。」 沈乐郁: 「……要不要找人压下去?」 「啊?为什么?」 云逸晨反倒一副惊讶的表情: 「这是白送的热度诶，不要白不要，而且我经纪人刚才还和我说，他还想找陆老师合作一次，这次想让你再进一步出镜，配合我再拍一组照片。」 「没想到才说完就碰见了你，我就想现在和你聊聊，沈先生，你是什么想法?」 云逸晨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出名要趁早，我们做这个行业的，总要赶一下热度，沈先生可以考虑一下，之后我们也会和陆老师那边再联繫，那什么，价钱都好说。」 说完之后，云逸晨轻咳一声，伸出手比了比: 「至少这个数。」 沈乐郁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这个钱……给的有点多吧?」 「不多不多，这次算我们请沈先生一起拍摄，为的是什么，咱们有话明说，所以这价格也正常。」 这时候经纪人也凑了上来。 刚才暗自看了殷少宸好几眼，也不知想起什么，现在说起话来格外客气。 沈乐郁刚才还和殷少宸说这个事，想问殷少宸介不介意网上热搜的事情，这会儿听完云逸晨的邀请，就有些犹豫的看向殷少宸，嘴上说着让云逸晨等一下，然后走到殷少宸身边。 其实他对答不答应云逸晨没什么想法，但云逸晨确实是有话明说，也没遮着掩着，一时间，沈乐郁倒不好说什么了，所以想来问问殷少宸的意见。 然而殷少宸却有些误会。 「你想的话就答应，那是你的事情。」 殷少宸想起昨晚，想起刚才看到的照片，想起照片中，沈乐郁跳起来的身影，视线略过站着的云逸晨，他明明可以驱动轮椅跟过去，却只能停留在原地，以至于沈乐郁过来问他，视线偏开，声音有些僵硬。 那句话脱口而出后，殷少宸顿了顿，又看向沈乐郁。 就见沈乐郁张了张嘴，看着他的目光变得踌躇。 见状，殷少宸垂眸，缓了缓，低声道: 「你可以自己做决定，至于别的事，比如网上那些，如果你介意，殷家会帮你处理，不是什么大事。」 气氛不知怎的别扭了起来。 沈乐郁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然后他和云逸晨说再商量，没把话说死，毕竟云逸晨工作室这边还要和陆书珩那里去商量。 等他们分开后，沈乐郁继续跟着殷少宸走，却有些提不起精神，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加上之后殷少宸那边又来了工作，要去处理，于是两人也分开了。 临走前，殷少宸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沈乐郁自己逛觉得无聊，就又回了别墅。 他在别墅待了一下午，哪里也没去，然而到了晚上，管家却过来敲门，说是要带沈乐郁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是殷先生吩咐的，沈先生跟我来就行。」 沈乐郁眨了眨眼，点头说好。 这里的度假山庄建在山上，他们来的时候，就是在半山腰上，沈乐郁跟着管家坐上那种旅游观光车，竟然又往山上去开，一路绕着弯，感觉空气都变凉了许多，但风景却很好，是他之前没来过的地方。 最后，管家把车停在一栋阁楼前，说到地方了。 沈乐郁下了车，左右看了看。 虽然是晚上，但周围挂满了彩灯，就藏在花簇里，趁着那些开得茂盛的花仿佛在发光一样，中间簇拥出一条石板小路，地上也铺了地灯，星星点点的，很有氛围感。 沈乐郁顺着小路往前走，转过一个拐角，抬起头，就见殷少宸在小阁楼前等着他，也在看着花。 不过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下一秒就转过了头。 这地方就像山上的秘境，鲜有人知，被茂密花簇包围起来的地方，就像是秘密基地一样，占据着高处，却也隐蔽在花草间，旁人不能轻易得知，但沈乐郁被送了过来。 第46页 沈乐郁下意识加快脚步。 「殷先生，这里是哪里?」 「我特意叫人建的。」 也不知道是这里的灯光太柔和，还是殷少宸表情温柔: 「这里是度假山庄的最高点，这个阁楼也是，今天白天的天气不错，我想晚上会有星星出来，在这里看星星会很美。」 沈乐郁站在原地抬起头，却被殷少宸拉住了手。 「站在这里，你只能收穫一片星空。」 沈乐郁不明所以的看向殷少宸。 殷少宸竟难得笑了笑，指了指阁楼: 「但站在阁楼上，你的整个世界都会是星空。」 「去看看吧。」 沈乐郁眨眨眼，看向小阁楼。 一共才只有两层，而且看着也不高，上面的风景难道会不一样? 他将信将疑的走上阁楼。 才一上去，视野瞬间一片开阔。 沈乐郁张了张嘴，站在栏杆前，只见眼前是夜幕和城市连成一体的巨幕，没有太明确的分割线，上面是星星点点的银色漫天，下面是各色灯火的霓虹闪烁。 「真的是……」 沈乐郁扶着栏杆踮起脚，兴奋起来: 「殷先生，真的像镶满了星星一样!」 殷少宸没看天空，也没看向万家灯火，只看着沈乐郁: 「好看吗?」 「好看!」 沈乐郁勐点头，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风景。 好像整张闪烁着星光的巨幕铺着眼前，美丽又震撼，而眼前挂着彩灯，仿佛亮着光的花簇也像是另一种星光，交相辉映，满满的都是撩动人心的闪烁。 那星星点点的光，照得沈乐郁不由得就快乐起来。 他看着满世界的星光，见殷少宸正望着他，不知怎么，沈乐郁就有一股冲动，扶着栏杆又往前探出半个身子，笑着朝殷少宸招收: 「殷先生，一起上来啊!」 沈乐郁的身体不知不觉探出大半，几乎要和栏杆成九十度。 殷少宸看着，骤然变了脸色。 「别……」 「什么?」 沈乐郁看见殷少宸张了嘴，却没听清，加上看出来殷少宸脸色不对，不由得又往前探了探。 「殷先生，你说什么——」 「不要!」 殷少宸脸色瞬间变得更差。 说不清是怎么发生的，等沈乐郁回过神，就见殷少宸身体前倾，竟摔倒在了地上。 「殷先生!」 沈乐郁也变了脸色，连忙转身奔下楼。 「殷先生，你怎么样?!」 「怎么回事?你怎么——」 沈乐郁赶到殷少宸身边，伸手过去，却骤然被殷少宸抱了个满怀，昨天晚上在温泉池也是拥抱，可今天却是清醒的，更加紧密的拥抱，那半个包围圈合起来了，让沈乐郁更逃不出去。 「殷先生……」 殷少宸喘着气，像是在平復什么。 沈乐郁才觉出不对。 「殷先生，你怎么了?」 殷少宸没回答，还在平復着自己，他知道刚才有些反应过激了，可看着沈乐郁的动作，脑海中就自动播放出一些画面，对应上眼前人，让他不得不提着心，吊着胆。 「我母亲……」 「在我面前跳楼死的。」 沈乐郁身体一震。 殷少宸声音沙哑: 「那地方也不高，但她故意头朝下，把自己脖子摔断了。」 「就在我面前，跳下来的时候，还活着，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殷先生!」 沈乐郁也伸手抱紧殷少宸，喊着殷少宸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遍用手抚着殷少宸后背。 然而殷少宸顿了顿，却直起身，目光盯着沈乐郁，格外暗沉。 「我不该让你上去的。」 「危险。」 他眼底仿佛在积蓄着风暴，伸手抚在沈乐郁脸上。 仿佛只要沈乐郁辩解什么，就要採取某种行动一样，盯着沈乐郁的目光，像是在考虑着什么……然而下一秒，这只手又覆盖上另一只手，比他要小很多，却足够温暖。 「那就不上去了。」 沈乐郁的声音也带着温度一样，安抚着他，认真道: 「我听殷先生的话就是了，不上去了。」 殷少宸喉结滚动。 拇指不知怎么按在了沈乐郁嘴唇上。 沈乐郁一怔。 「殷先——」 黑影骤然压下，手指的触感换了别的。 沈乐郁惊愕地睁大眼睛，感受到嘴上传来鲜明的，属于殷少宸的温度，后颈被另一只手按住，仿佛不允许他有半分逃离一样，按着他，加重了触感的传递。 唿吸缠绕在一起，仿佛有形了一样，绑缚着两人，彼此不分。 沈乐郁好像听见了心跳的声音，鼓动着他的耳膜，还越跳越快，可身上却像是被抽走力气，不由得要紧紧揪住殷少宸的衣袖，除此之外，再做不出半点其他反应来。 一直到—— 「喵!」 这里来了个非法闯入者。 嗖一下钻出来，又跑走，像个不/法/分子，趾高气昂的挠乱不断接连的纠缠。 沈乐郁像是才反应过来，吓得直起身，捂住嘴，慌乱得不知所措，完全不懂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以及……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是因为他刚才的回答，还是因为什么? 「殷先生……」 第47页 沈乐郁鼓起勇气张开嘴，声音却有些软和。 「喵。」 那只猫又跑回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跑到两人身边，伸爪挠着殷少宸的轮椅，像是对此很好奇。 殷少宸看过去，又收回视线。 「抱歉。」 「什么……」 沈乐郁有些茫然，看着殷少宸。 可殷少宸却没看他，而是伸手拽过轮椅，吓跑了猫，自己撑着身体，绷着下颌，双手用力，拖着那双腿，又将自己挪回了轮椅上。 「是我失态了。」 殷少宸这才又开口重复: 「抱歉。」 沈乐郁抿着嘴唇。 「……没关系。」 ………… 大概是刚谈完的合作，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殷少宸有很多工作要忙，或者也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接下来的两天，两人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见面的时间却很少。 尽管殷少宸给沈乐郁找了陪玩，但沈乐郁还是提议回去。 「正好，假期我也可以给裴听澜去补课。」 他这么说着，也不去看殷少宸的表情，等殷少宸沉默过后点头同意，又客气的说了句: 「谢谢殷先生。」 不过沈乐郁回去后，没等他联繫裴听澜，倒是裴听澜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假期补课，价钱翻倍。」 好像觉得他听到这句话，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一样，沈乐郁真想谢谢裴听澜，这句话，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果然还是现实一点好。 他能有什么理由拒绝? 没什么理由。 「不是说出去玩，怎么没几天就回来了?」 裴听澜一边转着笔，一边视线往沈乐郁那里看，又在那里画画，趴在茶几上跟个蘑菇似的，除了给他讲题外，也不知道往别处看几眼，啧，画画有那么吸引人吗? 「殷先生有工作要忙。」 沈乐郁头也不抬的开口，一只手握着笔，却有些走神，等回过神来后，感受到另一只手摸在嘴上，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连忙又收了回去，想了想，又藏在了茶几底下。 裴听澜轻哼一声: 「你们两个不是感情好?他假期都不陪你?」 沈乐郁抬起头: 「我们……」 话完没说还，手机铃声先响了起来。 沈乐郁看一眼，是赵兰，仿佛迴避什么一样，手指一点，下意识就接了起来。 「郁郁，最近忙吗?」 沈乐郁: 「还好。」 上次两人有些不欢而散，赵兰这次打过来的语气显然很温和，不仅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还让他不要太忙太累，要注意休息，接着话锋一转: 「对了，妈还在网上看到你了，我们郁郁竟然和明星拍照了?」 沈乐郁顿了顿: 「工作需要而已。」 「哦，这样。」 赵兰: 「打篮球也是工作需要吧?」 沈乐郁手指一紧: 「妈，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 赵兰像是有些尴尬，但还是开口道: 「就是你弟弟也看见了，还打过来问着……郁郁，你也知道，你弟弟一直在国外疗养，整天连房间都出不去，看见你拍这些照片，他很羡慕——」 「所以呢。」 沈乐郁骤然打断赵兰，勐地握紧手机，一字一顿问道: 「所以，林青然他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赵兰的声音终于有些不满起来: 「和你弟弟没关系，他什么也没说，是妈……」 「妈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你工作需要可以，这照片也拍得很好，但你弟弟看了会难受，你懂不懂?你身体健康，他不是，你就不能想着他点?」 「你老闆是陆书珩陆老师吧，干脆和陆老师说说，下次别让你出镜了，免得你弟弟见了又会偷偷难受——」 「那关我什么事。」 沈乐郁发觉不抱什么希望，果然不会再有失望，声音越发冰冷。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边还要找我出镜，你干脆叮嘱林青然，让他最近不要上网好了。」 说完这么多，沈乐郁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也不想再听赵兰会说些什么。 因为不用听，他也知道会是哪些陈词滥调。 以前上学，他打篮球，和别的小朋友玩，到最后都会不了了之，不是赵兰阻止他，就是那些孩子莫名疏远他，一开始，沈乐郁还不清楚为什么，他早已把7岁那年发生的事刻意忘了。 但显然，林青然不会让他忘。 总会换着角度恶意提醒他，让那些事成为他的梦魇。 再后来，他学会不去争辩，也学会放宽心开导自己，一直到参加第二次高考，从林家搬出来，才终于抓住挣脱泥沼的那根稻草，努力挣扎着，要把那些过往都踹到身后，远远的抛开。 他想的可真是天真又简单。 但谁又能想到，原来他还是逃不脱故事中和主角有关的事情。 「沈乐郁……」 裴听澜略显迟疑的声音突然响起: 「赵姨会这么要求你?」 沈乐郁抬头看过去，显然裴听澜刚才听到了对面赵兰的声音，此时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几分不解，还有几分不认同，皱着眉，神色纠结又复杂。 「不止呢。」 沈乐郁突然觉得讥讽，看着裴听澜开口道: 「你不知道吗，林青然不能做的事情，我最好也不要做。」 第48页 「不然可能会刺激到他，让他难受呢。」 裴听澜眉头皱得更紧: 「你别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 裴听澜深吸口气，站起身，走到沈乐郁面前，一把将人拉起来。 这回轮到沈乐郁皱眉，恶声恶气: 「干什么?」 「走呗。」 裴听澜啧一声: 「看你刚才那么不听话，干脆再不听话点?」 他带着点坏笑。 「我再带你去做点刺激的事。」 ———————— 这两天应该都是凌晨更新哈。 第23章 窥视者 刺激的事…… 沈乐郁在轰鸣声中高声喊着: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旁边裴听澜和他并驾齐驱，声音带着笑: 「你以为是什么?」 「我——」 「嗡——」 两人中间的空档，宣辰见缝插针嗖一下穿梭而过，带着张狂的嚣张笑意: 「哈哈，我超过你们啦!」 沈乐郁和裴听澜对视一眼。 「快冲!」 「不能输给一个小鬼!」 嗡嗡嗡! 三台卡丁车你超我赶，竞争得十分激烈。 都玩疯了。 已经数不清跑了几圈，沈乐郁下来的时候，身上都出了汗，裴听澜跟着他一起下来，而宣辰还在玩。 「小孩子体力就是好。」 裴听澜看一眼沈乐郁，热汗从沈乐郁额头脸颊流下来，白皙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红，浑然不知的舔了舔嘴唇，大概是玩的开心了，杏仁眼亮亮的，嘴角也带着笑。 看一眼，又看一眼。 裴听澜往那笑意上也不知道看了第几眼。 他咬了咬牙，突然就有些气。 因为在这一瞬间，猝不及防的意识到——这大概是沈乐郁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笑? 「你渴不渴?」 沈乐郁擦完汗，看向裴听澜: 「我去买点——」 「郁少爷?是郁少爷吗?」 一道声音传来，裴听澜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是一对夫妻，出声是的旁边的女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得还可以，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名牌包。 对方一开始在看着沈乐郁，现在又将目光挪到他身上，出乎意料地又开口道: 「你是……你是裴少爷吧?」 裴听澜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你是?」 这么看着，倒的确有些眼熟。 那女人表情露出笑，似乎还挺高兴，显得格外热情: 「是我啊，裴少爷，我以前在林家待过，是小少爷的保姆呢，你小时候去林家玩，我还见过你好几次。」 李红琴一边说着，一边嘱咐旁边她丈夫: 「快，去买几瓶水过来。」 「两位少爷是来这里玩的吗?我们也是带我儿子过来玩的，真是好久没见了，一转眼两位少爷都这么大了。」李红琴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沈乐郁一眼: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真巧。」 裴听澜还算有点印象，不过也不多。 但沈乐郁应该认识。 可这会儿，裴听澜才发觉，自从女人出现后，沈乐郁好像没从未说过一句话，也对其没有过任何回应。 他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沈乐郁站在原地，垂着眸，连眼神都没放过去分毫。 裴听澜不由得皱了皱眉。 「沈乐郁，你……」 「哎，水来了水来了!」 这时候，李红琴的丈夫梁安将水买了回来，李红琴一把接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看了沈乐郁一眼，然后笑着将水塞进了裴听澜怀里: 「来，喝点水，这天挺热的。」 裴听澜想了想，没拒绝。 接过水道了谢，然后将其中一瓶递给沈乐郁，谁知手才一伸过去，沈乐郁就后退了一步。 「我不要。」 裴听澜眉心又蹙起来: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渴了吗?」 刚才还说要去买水。 这么想着，裴听澜直接就将水往沈乐郁怀里一递。 「都说了我不要!」 沈乐郁抬手一扬，啪嗒一声，那水就被打飞了出去，掉在地上滚远了。 「哎呀。」 李红琴叫了一声: 「没事没事，我捡回来就是了，要是郁少爷不想喝水，我再叫老梁买些别的回来。」 「不需要。」 沈乐郁生硬吐完三个字，转身就想走，却被裴听澜拽住手臂。 「你怎么了?」 裴听澜不解又烦躁: 「刚才不是还开心吗?现在又这样?」 「你该不会是因为——」 说到这里又顿住。 裴听澜一边拉着沈乐郁不让他走，一边又和李红琴夫妻说了声抱歉，然后言语间的意思，是叙旧到此结束。 见状，李红琴干笑着，倒也识趣，又客套了两句，然后拉着梁安就走了。 等两人离开，裴听澜才继续开口道: 「沈乐郁，你搞什么?该不会因为那个李阿姨是青然哥的保姆，所以你连看到对方都不舒服吧?至于这样吗?你——」 完没说还，就见沈乐郁抬起头。 裴听澜对上沈乐郁的眼神，有些说不出话来。 「对，不舒服，有必要。」 沈乐郁甩开裴听澜的手: 「我就是不高兴了，不想理会，不行吗?」 「沈乐郁!」 裴听澜攥紧手里的水，捏得水瓶直响: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些不可理喻?」 第49页 沈乐郁觉得很神奇。 他不可理喻?裴听澜说这种话的时候，到底是怎么理直气壮的? 「你……」 「哥哥……你们在吵架吗?」 宣辰小心翼翼站在旁边，手里还抱着摘下来的安全头盔，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忐忑不安，正看着两人。 沈乐郁顿了顿，偏过头没再说话。 裴听澜烦躁的扒了扒头髮，看了沈乐郁一眼，有些气闷: 「算了……我再去买两瓶水过来。」 另一边。 李红琴跟梁安一起离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直到看不见人，两人走到角落，梁安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你说你凑上去干嘛，那小子还给咱们甩脸色看，真他妈的。」 「行了，少说两句，再怎么说也还和林家有着关系。」 李红琴瞪了梁安一眼: 「而且我是沖他去的吗，旁边那位可是裴家的少爷。」 梁安撇撇嘴: 「人家认得你谁啊?」 这话李红琴不爱听，语气沖道: 「我现在和夫人关系还很好呢，那位裴少爷和林家关系也不错，和青然少爷关系也很好，我上去说个话，人家也能记得我，万一以后——」 「说到这个，那个姓裴的怎么会和那小子在一块?」 梁安摸着下巴不解: 「那件事之后，不是没几个人待见那小子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 李红琴眉头皱了又松: 「是因为青然少爷出国的缘故吧，总得找个玩伴，那裴少爷年纪还不大呢。」 「这有什么的。」李红琴不以为意。 「那……」 梁安突然搓了搓手，看了李红琴一眼: 「那如果你以前伺候的那位少爷要是知道的话，应该还是会不高兴的吧?不如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他一声，然后再……」 「干什么干什么?!」 李红琴压低声音嚷嚷: 「你还要我和少爷要钱?」 「借钱，借钱，怎么能是要钱呢?」 梁安不满啧一声: 「我这不是做生意又缺钱了吗，要点怎么了?当年那件事要不是你帮忙……现在受非议的，不受人待见的那位，铁定换人了，就沖这个情分，再多借你多少钱，那都不是事儿吧。」 「再说了，人家林少爷还能没钱啊?」 见李红琴面有松动，梁安再接再厉: 「还有，咱儿子现在还不大，这哪不要用钱?你当初在林家伺候着，生孩子晚，咱们现在岁数都不小了，可就这一个儿子，不得给他提供个好生活?」 「我做生意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娘俩?」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李红琴嘆口气: 「我这就打。」 电话打了一遍的时候，没人接。 第二遍，才有人接起来。 「什么事。」 林青然的声音是压抑着的不耐烦。 李红琴虽然有恃无恐，但借钱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说话也格外客气，先是问好，然后客套几句，再说起刚才见到的画面，话里话外好像很为林青然着想一样。 果不其然，她才刚开口说见到沈乐郁和裴听澜在一起，就骤然被林青然打断，一再的确认。 「是啊，两位少爷在玩，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呢，不过要是小少爷您在国内，就肯定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林青然抿着嘴唇，僵硬的听着。 不止是补课，竟然还一起在玩? 沈乐郁，你可真是好手段。 林青然手指攥得死紧，甚至都感觉有些唿吸不上来，不行，他身体不能再出问题，回国的心情越来越迫切，他必须要尽快回国，不能在这里再继续耽误下去了。 还有，李红琴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想也知道不可能只是跟他说这个事情……一想到把人从林家「请」出去，却还是摆脱不了纠缠，像水蛭一样，林青然就噁心得直皱眉，可他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忍着。 果不其然，在李红琴说完之后，就说起了这次打电话过来的目的—— 「那个，小少爷，先前我们老梁不是做生意嘛，最近出了点问题，这不，想借您点资金周转一下。」 林青然面无表情: 「我记得上次打钱给你们才没过多久。」 「哎，这做生意的事，哪说得准。」 李红琴唉声嘆气: 「小少爷，李姨是看着你出生长大的，肯定不是想骗你钱啊，这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 「够了，别说了。」 林青然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才开口道: 「一会儿我打钱给你。」 「哎哎，那先谢谢小少爷了。」 对面挂断了电话，林青然瞪着手机，捂着胸膛喘着气，好半晌才将自己平復下来。 回国，他要尽快回国才行。 ………… 【先生，沈少爷好像和别人发生了冲突。】 与消息一起发来的，还有一堆拍摄的照片。 殷少宸熟门熟路的将照片都下载下来，再一张张看过去，照片上的青年开着卡丁车，来迴绕着弯子，能看到脸上开朗的笑容，还有那双亮晶晶的杏仁眼。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人在照片上。 殷少宸看完，将照片照旧存放好，然后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他直接开口问道。 电话对面的人显然能听明白殷少宸在说什么，毫不迟疑的开口，将他看到的事情说了一下: 「从那对夫妻出现之后，沈少爷的情绪就好像不太对，还难得发了脾气。」 第50页 殷少宸皱了皱眉: 「去查。」 「查那两人是什么情况。」 「是，先生。」 顿了顿，电话里的人又继续问道: 「是所有的都要查吗?」 「你说呢?」 「好的，我明白了，先生。」 「嗯。」 殷少宸这才将电话挂断。 转头又看向存放好的照片，拧着眉，伸手碰了碰，笑得这么开心，怎么又不高兴了? 不高兴不是因为他，可开心也不是因为他，但至少，殷少宸很喜欢沈乐郁的笑，从少年到青年，从初见到现在，一开始只是初遇之后的好奇，知道沈乐郁身份后，又奇怪林家的孩子为什么要去打工挣钱。 那时母亲的葬礼才结束，他与殷仕诚决裂，知道那噁心人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身边人看笑话的有，静观时态变化的有，居心叵测的也有，没谁是真心笑着的。 于是他见到这样一个人，说不清为什么，就那样忍不住上了心。 可越来越毫无节制。 殷少宸将目光转向自己那双腿，嗤笑一声，这双腿是束缚，可也是毫无节制的催化剂，让他在自控的同时，又忍不住想抓住更多，矛盾又可笑，可悲又不堪。 可殷少宸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 他在沈乐郁面前伪装得好，背地里却这么不堪，像个窥视者一样，连他自己都觉得噁心。 可除此之外，他没什么能抓住的了，那些数不清的，令人作呕的日子里，他都是靠着这些单方面积攒的交集，才感到有不同的光亮注入进来，所以殷少宸没办法停下来。 ———————— 原本想凌晨更新的，但是来大姨妈又引起慢性肠炎，太难受，没写完…折腾一晚上，今天也没好，明天请假一天，我去输个液，否则这个肠炎一犯，吃药好的太慢，也是会写的，就是怕写不完，所以后天加一起给大家多更新。 第24章 小宝 假期结束。 沈乐郁一到工作室，就被陆书珩叫过去，说起云逸晨工作室那边来联繫的事情。 「他们之前也和你提过，但是你还没给明确的答覆。」 陆书珩虽然没明确说什么，但沈乐郁听出那层意思，他希望他答应下来。 沈乐郁原本是无所谓的，更何况先前和赵兰那通电话，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他那意思也是要答应，但现在对着陆书珩，想起昨天遇到的，沈乐郁就忍不住开口: 「你不怕林青然不高兴?」 陆书珩显然不明白: 「青然为什么不高兴?」 「我妈给我打过电话。」 沈乐郁觉得自己是带着恶意的: 「因为林青然在网上见到了那组照片，他觉得我在出风头，他不喜欢，所以我妈给我打了电话过来，她也不让我继续接那样的工作，她怕林青然见了不舒服——」 「青然不是那样的人。」 陆书珩皱着眉打断沈乐郁，再次重复: 「他不是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 沈乐郁骤然反问，像是真的不解: 「他在你们眼里，究竟是哪种人?」 「青然他……」 陆书珩张了张嘴，竟一下子有些怔住。 林青然该是什么样的人? 是什么样的…… 陆书珩想对照着他和林青然相遇以来的场景，说些什么，可是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小时候他在福利院的那段经歷，是他印象中的「小宝」，跟着外公来做义工，整天笑呵呵跟在他这个瞎了眼的哥哥后面。 【哥哥，我今天带了糖给你哦。】 【哥哥快看!这是我外公给我做的小狗，你来摸摸，我可以给你玩一天哦，嗯……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我在画画，想画一幅画送给哥哥，你等我好不好?】 【哥哥的眼睛只是受伤了，会好的，抱抱哥哥。】 【我以后都做哥哥的小拐棍，我是小拐棍。】 陆书珩想把两段记忆合起来，可怎么都没办法，他找出理由，可能一段印象是没有色彩的，而一段已然有了色彩，况且中间又间隔那么久，印象合不上也是正常的。 「你不会露脸。」 陆书珩避开这个话题，只开口道: 「这次合作拍摄，要用我设计的衣服，主题也是我选，你只做配合就好，不用露脸出来，到时候哪怕发到网上，也不会再有你什么事。」 所以这样林青然就不会在意了? 不是说林青然不是那种人吗? 真。 沈乐郁也不是很理解。 因为条件是要用陆书珩设计的衣服，所以哪怕林青然不舒服也没关系?还是说，说几句林青然不是那种人，连自己都要信了?那为什么还特意说明不用他露脸，真是够自相矛盾。 「随便吧。」 沈乐郁朝陆书珩笑: 「陆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 上次拍摄主题是校园风，中规中矩，但陆书珩拍摄出来，却得到不小的反响，所以这次陆书珩提出自己定主题，云逸晨那边没多久就拍板同意了，可没想到陆书珩这次要拍的主题竟然这么大胆。 连沈乐郁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连反驳权都没有，因为现在就要开拍。 但是……沈乐郁看着旁边云逸晨手里的衣服，实在没忍住，凑过去悄悄问: 「这……你们竟然能同意?」 第51页 云逸晨跟着小小声: 「主要是觉得这次拍摄的主题还挺刺激，估计到时候能再引起一波话题，就是我衣服没你的好看诶，不过陆老师都说了，我这次拍摄的角色身份，会更有反差感，所以我经纪人没什么意见。」 「不是，我是说……」 沈乐郁顿了顿，才再次开口: 「虽然这次我不露脸，但是这次的主题……」 云逸晨这次懂了，和沈乐郁对视一眼，突然嘿嘿一笑，伸过手去勾了勾沈乐郁的下巴: 「僕人以下犯上，主人愤怒憋屈，满满的/性/张/力冲突，小郁郁，你是怕成片出来后，在网上更和我不清不白吗?」 沈乐郁面无表情拍掉云逸晨的手: 「我又不露脸，主角又不是我。」 云逸晨啧啧两声: 「你这可是小瞧了网友们了。」 「我……」 「沈乐郁。」 陆书珩突然叫他，手里拿着几件衣服走过来，看了眼云逸晨，才又开口道: 「这几件也是你要穿的衣服。」 「哦，好——」 沈乐郁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着陆书珩手里的衣服: 「怎么还有裙子?」 「情趣。」 陆书珩淡淡道: 「反正你也不露脸，也不是主角。」 沈乐郁: 「……」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不过—— 「那我也不能穿裙子吧?」 「为什么不能?」 陆书珩的视线滑落在沈乐郁脸上: 「谁规定男人不能穿裙子?更何况，背景设定是在中世纪，这个是睡袍，那时候的男人会穿这种睡袍，而且这是拍摄需要，不然我为什么还要带你们来我别墅拍摄?」 可这种蕾丝边，小花领的睡袍…… 沈乐郁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又华丽又精緻。 可真是要把他这个不露脸的中世纪小领主展现得淋漓尽致啊。 难怪会被僕人钳制，以下犯上，就这种娇贵精緻的小领主人设，又哪里能制得住身材高大的僕人? 一旁云逸晨在偷偷幸灾乐祸，也不嫌自己的僕人装难看了，要他穿那种小花边的蕾丝睡袍，还不如穿这种呢。 沈乐郁又去看其他衣服。 都是陆书珩拿来的，给他准备的衣服。 说是他的尺寸，连试穿都不用。 沈乐郁看完这件又看那件，总觉得陆书珩是故意的，故意设计成这样，然后借着这次拍摄，先斩后奏，现在才让他知道要穿什么，让他想开口拒绝都没办法。 啊，好烦。 都是挂着小花边的衣服，一层褶压着一层褶，层层迭迭，又华丽又繁琐，还有这是什么?到大腿根的袜子?还要绑起来?沈乐郁拉了拉那布料，超有弹力，能想像到穿在腿上，一拉一蹦，能出响的那种，异常贴肤…… 他真的欲哭无泪。 「不会穿?」 陆书珩走过来，要伸手拿过衣服: 「我可以帮你——」 「会!我会!」 沈乐郁连忙抱着衣服一缩: 「我这就去穿，先穿这件是吧，看着不难，我会穿。」 陆书珩抱着手臂，不置可否。 中世纪的贵族要怎么穿衣服，那真的是一套接着一套，而且格外注重外在的美观。 先不提有着小高跟的鞋子，就上半身还要戴着像口水兜一样的，却更华丽繁琐的围边，别管那叫什么，反正沈乐郁觉得就是豪华版又不适用的「口水兜」，把胸口弄得鼓鼓的，再套个小收腹……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个什么形象了。 这次开拍的准备工作显然要更多，而且陆书珩特意提供了一栋别墅来拍摄，里面显然也是装扮布置了一番，看得出来很重视，沈乐郁想了想，也是，藉由这次拍摄，可是陆书珩的设计服装第一次亮相。 沈乐郁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这衣服让他穿上会不好意思，可的确足够引人注目，夸张华丽到忍不住一看再看。 就连云逸晨的「僕人装」也是落拓中带着浮夸，很有个性和特点，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陆书珩竟然会设计出这样风格的衣服，张扬又放纵，完全不像他平时展现出来的样子。 沈乐郁穿好衣服出来，也化了妆和做了髮型，哪怕不露脸，也要装备齐全。 他往下低着头，好像扯一下裆，太紧了，然后又一抬头，骤然对上陆书珩的视线，因为穿着别扭难受，不太想理陆书珩，就撇了撇嘴，把脸转向一边了。 但之后的拍摄中，无论沈乐郁什么时候抬起头，好像都能和陆书珩对上视线。 对方指挥他摆好动作，有时候是拿着相机说，有时候是直接过来，手把手教他摆动作，或者是代入云逸晨，给云逸晨示范动作，又或者是站在他身后，以他的视角去拍摄云逸晨，这些时候就不可避免的站得很近。 又要拍云逸晨，又要把他拍进去。 沈乐郁觉得自己也像个道具，专供陆书珩摆弄，好展现出他想要的样子。 尤其是那身睡袍穿上的时候。 他光着腿，坐在床边，要等云逸晨扮演的僕人给他穿袜子，然后再一脚踹过去，这里他总找不到感觉，陆书珩拍出来的照片也不满意，然后替换掉云逸晨，自己蹲过来。 「你该用力点踹，带着情绪。」 沈乐郁在心里吐槽，就是拍个照片，要带什么情绪啊，一个照片能看出来什么情绪? 第52页 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小腿被攥住，那只手按在他的小腿上，带着力度的揉着，缓慢又细緻，把他的小腿肚揉成了各种形状，然后又慢慢往上移，要到他的腿窝…… 沈乐郁眼睛瞬间瞪大了，忍不住一抬脚。 陆书珩往后跌坐在地上，一只手还拽着他的脚腕，抬头看他: 「就是这种情绪，恼羞成怒的感觉，懂了吗?」 懂你妹! 沈乐郁张了张嘴，又恨恨闭上。 陆书珩如常站起来，仿佛刚才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示范，他到一旁重新拿起相机，对着相机的取景框，看到云逸晨又回到刚才的位置，握住沈乐郁的小腿，那小腿上还有着红痕，是他刚才捏的。 「再往下一点。」 「啊?」 云逸晨回过头，见陆书珩盯着他，下意识立即把手往下挪了挪。 沈乐郁保持着情绪，只想快点拍完，不过之前那次陆书珩效率很高，拍摄很快就完成，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效率低了点，一直拍到很晚才结束，而且结束之后，云逸晨他们都走了，他还要跟着留下来收拾东西。 「你在底下，我去上面收拾。」 陆书珩扔下这句话，就转身上了楼。 沈乐郁一边收衣服收道具，一边才有心情打量这栋别墅，一看就是没住过人的，被装扮成中世纪的风格，也还是显得空空荡荡，有种「新」的味道，啧，有钱人，房子那么多都住不下。 衣服已经都换下来，沈乐郁找了找，那件像裙子的睡袍没在这里，应该是脱在了楼上的客卧。 别墅里面布置的场景挺多，楼上就不止一个，也不知道陆书珩在哪里收拾，他要不要去客卧收拾下自己穿过的衣服?这衣服收好之后还要洗的吧?总不能丢了。 沈乐郁不知道陆书珩会怎么处理，他这边已经收拾好，揉了揉鼻尖，还是决定站起来去楼上帮着收拾下。 然而他刚站起来，突然啪嗒一声，整个别墅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沈乐郁啊了一声，吓了一跳。 这是……停电了? 别墅还能停电! 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这种氛围下，沈乐郁不由得紧了紧嗓子，才想起为了拍摄打光，陆书珩都给布置上了厚厚的遮光窗帘，这时候停电，别说遥远月光了，萤火虫的屁股光紧贴着窗帘都透不进来。 沈乐郁连手机都看不见在哪，他收拾东西给忘了放哪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 「陆书珩?」 沈乐郁张嘴喊了一声，他想问这里有没有备用电啊，结果喊完之后，半天也没听到响应。 他突然意识到，好像从别墅停电之后，就一直没听见陆书珩有什么动静，按理说，怎么都该摸索着下楼吧?怎么会—— 砰噹! 一声响动突然传来，沈乐郁吓得一缩脖子，然后发现是从楼上传来的。 「陆书珩?」 还是没回应。 「陆书珩!」 怎么回事? 沈乐郁坐不住，咬咬牙，摸黑往楼梯那边走去，磕磕绊绊的，提着自己的胆子爬上楼，又喊: 「陆书珩!」 到二楼还好点，走廊尽头的窗户没拉着窗帘，有光透进来，沈乐郁松口气，挨个在用过的拍摄房间找人，就接着走廊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光，最终在客卧看到了一个人影。 就那么躬着身体坐在床边，一大块黑影。 沈乐郁差点要哭了。 要吓死人啊。 「陆书珩，我叫你那么多声，你为什么不说话?!」 气壮怂人胆，沈乐郁提着嗓子，恶声恶气冲过去质问，还要伸手推陆书珩一把，结果手按在陆书珩肩膀，勐地被攥住了手腕，死紧死紧的，像是在抓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陆书珩!你松开，你抓疼我了。」 沈乐郁疼得直皱眉，说完之后，还是没听见陆书珩的声音，只听到逐渐放大的喘息，才后知后觉陆书珩好像反应不太对劲，他再凑近一点，勉强看到陆书珩一直垂着头，紧闭着双眼。 「陆书珩，你怎么了?」 沈乐郁蹲下，歪头凑过去，继续努力又使劲的看陆书珩: 「你该不会是……怕黑吧?」 陆书珩捏着沈乐郁的手腕，半晌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 沈乐郁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那我下去好了——」 话完没说还，另一只手又蓦地攥住了他肩膀。 「你闭上眼睛也是黑，怎么不睁开?其实也没那么黑的。」 沈乐郁往后面看了看敞开的门，想说外面走廊有点光，不像这里拉着厚厚的窗帘，结果后面门口那抹光幽幽暗暗的，看得他一缩脖子，忍不住往陆书珩身前凑了凑，还不如关上门，免得瞎想。 「哎，要不然我们说说话?」 陆书珩闭着眼拧着眉，表情依旧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能听见沈乐郁的声音，可他睁不开眼睛，停电那一瞬间，好像又陷入以前那种黑暗之中，无论怎么睁着眼睛，看到的都是没有光亮的世界，那还不如不睁着眼睛。 思绪依旧有些混乱，耳边却开始冒着喋喋不休的声音。 让陆书珩突然有种错觉，就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也是有个小孩在他耳边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各种话，好像生怕他陷入孤单的黑暗中，非要伸出小手凑近过来拉着他。 第53页 现在他也在攥着一只手，让陆书珩有些分不清…… 「不然你给我一丢丢时间，放开我，我去关个门——」 【哥哥，再给我一丢丢时间，那幅画，我很快就画好了，画好了就拿来给你哦。】 手上有挣脱的迹象。 陆书珩闭着眼，勐将人拽进怀里，头埋下去。 「小宝……」 沈乐郁要挣扎的身体僵住，这个称唿…… 「……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为什么没回来?」 沈乐郁皱了皱眉: 「陆书珩?」 「为什么丢下我……」 沈乐郁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伸手放在陆书珩背上，轻轻拍着，然后被拥着更紧了些。 啪嗒—— 这时别墅突然来了电。 突如其来的灯光太刺眼，沈乐郁还仰着头，忍不住闭上眼往下躲了躲，等终于缓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正好对上陆书珩的目光，也不知道对方看了他多久。 「你……」 沈乐郁收回手: 「你没事了吧?」 「可以松开我了吗?」 陆书珩像是才回过神，低头看一眼，慢慢收回手。 「抱歉。」 沈乐郁站起来: 「没事，怕黑也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 「你收拾好了吗?我下面都收拾好——」 「我以前失明过。」 沈乐郁眨了眨眼，轻轻啊了一声。 灯光回来，陆书珩又恢復成平常的样子，好像没什么情绪不对一样，跟着站起身，看着沈乐郁: 「不是天生失明，是出意外才失明的，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有钱才治好的。」 「那……那还挺好的。」 沈乐郁想到什么，有些走神，下意识道: 「不是谁都能像你这么幸运，我以前——」 楼下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沈乐郁回过神: 「啊，我手机!」 之前怎么摸都摸不到在哪里的手机! 话题被手机铃声打断，沈乐郁下去找到手机，发现是殷少宸打来的，先前到下班时间，殷少宸就发信息过来，问他为什么没回去，以及现在在哪，好像知道他不在工作室一样。 沈乐郁也没多想，回復了下情况，就没再管，没想到这时候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太晚了，我过来接你。」 沈乐郁脱口而出: 「殷先生工作不忙了啊?」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停顿了下，在沈乐郁懊恼之前，很快又开口道: 「你和工作并不冲突，在我这里没有二选一。」 没有二选一? 那是什么意思? 是只有一个选项的意思? 沈乐郁挂断电话，抿了抿嘴唇。 原本以为殷少宸过来还有一段时间，结果挂断电话之后，竟然很快就到了，沈乐郁推开别墅的门走出去，就见殷少宸坐着轮椅还下了车，就在车门旁安静等他。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说真的，有人接的感觉其实不赖。 沈乐郁就想迈步过去，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腕，他疑惑回头，看向陆书珩，东西不是都收拾好吗? 陆书珩像是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回过神，才开口道: 「之前停电的时候，谢了。」 「哦，没什么。」 沈乐郁说完，低头看一眼，示意陆书珩松手。 陆书珩放开沈乐郁，看着沈乐郁走向殷少宸，然后和殷少宸一起坐上车，一起离开，他皱着眉，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想到之前停电时发生的事……陆书珩又不由得伸手捏了捏眉心，心烦意乱。 「什么停电?」 「什么?」 车子已经开了有一段距离，殷少宸突然开口，沈乐郁有些没反应过来，收回看着车窗外的视线，转头看向殷少宸，就听殷少宸又开口道—— 「之前停电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哦，问的这个啊。 沈乐郁想起被铃声打断的话题，有些感慨又有些唏嘘，把先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 「就因为这个谢我，也不是什么事，对了，他……陆书珩是被接回来之后治好的眼睛吗?」 殷少宸嗯了一声: 「还好不是先天失明，而且耽误的时间不长，不算难治。」 「真好，还能治好。」 见殷少宸视线看过来，沈乐郁下意识开口道: 「我是想起我小时候遇见的一个小哥哥，也是双目失明，好像和陆书珩一样，也不是先天就失明的，还挺巧合，所以有些感慨。」 「就是不知道现在那个哥哥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沈乐郁不由得嘆了口气: 「那个哥哥是福利院的，大概也没条件去治疗眼睛。」 殷少宸皱了皱眉，突然心思一动，看着沈乐郁问道: 「你……你和那个哥哥是怎么分开的?」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沈乐郁摇了摇头: 「我5岁时候的事了，记不太清，每次跟着外公去福利院做义工会碰到那个哥哥，应该是没问过名字，至于怎么分开的……」 「外公去世，我就被带来这里了，没来得及告别。」 沈乐郁声音低落下去: 「那之后也没机会告别了。」 垂着头，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这时候，沈乐郁突然一顿，感觉到脑袋上有一只手盖上来，轻轻按着他，好像要从脑袋上压下他心底的情绪一样。 第54页 沈乐郁忍不住抬头看向殷少宸。 殷少宸也在看着他。 然后那只手从他脑袋上慢慢滑下，拇指蹭在他耳边，手掌心盖在他后颈上，掌心的温度更加明显起来。 殷少宸没说什么，就是这么的，像是安慰一样，但却让沈乐郁眼睛不知道放哪，好像一对上就要找话题一样，他也找不到话题，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连碰着他耳朵的手也视而不见。 一直到司机开口说到家了。 沈乐郁才骤然轻咳一声，下意识对上殷少宸的视线，想到假期都过了，想到自己该现实一点，于是鬼使神差的开口道: 「快要毕业了……林青然是不是也要回国了?」 他不该想那些没用的，所以故意问起这话。 但殷少宸却看着他，开口道: 「你想他回国吗?」 「什么?」 什么叫他想不想林青然回国? 难道他不想林青然回国，林青然就能不回来? 怎么可能。 沈乐郁笑了笑，视线偏开: 「我想不想，他都要回国吧，最近导师那边还要说毕设的事情，时间挺紧的……随便吧，他回不回来都不关我的事。」 反正他也快要脱离林家。 还要毕业了，到时候…… 他就自由了。 ———————— 第25章 看谁 不得不说，陆书珩的这次大胆尝试，又一次让云逸晨的出图火了，话题度讨论度很高。 照片中穿着简朴却格外凸显身材的僕人，三角形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眼眸深邃危险，透过光影折射出锋芒毕露的线条，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衣着只是他身份的象徵，却遮盖不了他身上强悍疯狂的气势。 尤其在钳制主人的时候，握着瘦削的肩膀，纤细的腿骨，或是从背后掐盖着小巧的下巴，欲遮不遮，与之搭配的角色间或是露出半张脸，又或是只展现出背影，却在配合间张力十足，激得人心跳加速。 这次拍摄出来的成品一经发出，得到的反响无疑是更加热烈的，突破了上次取得的成绩。 截然不同的人设反差，让云逸晨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竟然凭藉两次照片大火一把，随之而来的，就是对于照片中另一人的探究，以及达成陆书珩预期的那样，他的工作室，他的设计作品，也越发打响了知名度。 沈乐郁那几天关注着网上的动态，有些胆战心惊。 不为别的，他只想挣钱，可不想出名，不过网友的挖掘工作没做到底，只挖出他就是上次照片露脸的那位，也没真正确定，别的一切都戛然而止，到这里就结束了。 沈乐郁想了想，应该是殷少宸做的。 否则要是让更多人知道他和殷家的关系，应该不会是殷少宸想看到的? 谁知道呢。 沈乐郁没心思在这上面多猜，因为导师联繫他们，要讲毕设的事情，要他们到学校一趟。 其实毕设作品早就应该准备起来，但这个季度有个国内美术竞赛可以报名参加，所以沈乐郁找的导师早就嘱咐他们，如果愿意参加比赛，那就再等等，以为比赛要确定主题，他们的毕设要参赛，就要符合主题要求。 沈乐郁其实无所谓参加不参加，但是他成绩一向好，导师的意思虽然没明说，实际是想要他参加的。 所以沈乐郁到现在还没动笔。 昨天网上关于竞赛的主题就给了出来，沈乐郁一边想着，一边往导师的办公室走。 「我就想今天能碰到你，可真是好久不见啊。」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沈乐郁抬头看过去，来人长着一张还算不错的脸，看他的眼神不怎么友好。 「沈乐郁，哦不，我是不是该叫你堂嫂啊?」 来人嗤笑一声: 「没想到最后便宜是你占去了，你可真是踩着青然上位啊。」 殷盛杰，也是殷少宸那位小叔殷仕信的儿子，还和他是一个班上的，哦对，和林青然关系很好，所以一直看他不顺眼，不过大概是他爸做出那种事，所以从沈乐郁和殷家订婚后，就再没见到殷盛杰。 这会儿见到，还是因为殷盛杰和他是一个导师。 沈乐郁有些恍然。 以前他没在意过，也没注意过，原来那么早，他就被牵扯进关于林青然的「故事」中了啊。 殷盛杰刺了沈乐郁几句，结果沈乐郁竟然敢无视他?! 「沈乐郁，你是不是以为你攀上了我堂哥，我告诉你，少做梦了，他在意的可不是你，当初他——」 「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沈乐郁这才回过神看向殷盛杰: 「不管我攀没攀上殷少宸，反正你们是跟他离了心吧。」 这话戳到了殷盛杰的痛处，他咬着牙: 「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我们是亲人……」 「那订婚宴的时候，你怎么没出现?」 后面也没出现在他面前。 不是殷盛杰不想找事，大概是没机会找事。 还有殷语蓉到现在也没和他见过面，也没去过殷家老宅那边，是殷语蓉真不愿意出现，还是殷少宸无所谓，所以就这么僵持下去了? 他们以为能拿捏住殷少宸，实际上根本不能。 不过话说回来，那他这个挡箭牌，挡的是什么? 沈乐郁又有些走神。 就这么走着神进了导师办公室，根本没理会殷盛杰难看的脸色，连眼神都多余给一个，其他小组成员也来了，听着导师嘱咐毕设相关的事情，有人不参赛，早就在准备毕设，导师挨个指导，沈乐郁排最后。 第55页 等其他人都走了，导师招唿沈乐郁过来说话。 殷盛杰是倒数第二个离开的，虽然他也是美术专业，但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过来混日子，主要是因为林青然要学这个专业，所以当初他花点钱也进了这个学校。 参加竞赛什么的，和他也没关系。 不过走到一半，殷盛杰想到沈乐郁留在最后，估计就是为了参赛的事，也不知怎么的，脚步一停，又拐了回去，青然肯定是没办法参加那种比赛了，要是青然参加，还能有沈乐郁什么事? 又想出风头。 殷盛杰撇撇嘴，也不是出于什么目的，就是想听听沈乐郁要弄出个什么作品来参赛。 正巧沈乐郁在跟导师说他的想法。 这次国内美术竞赛的主题是《希望》，看到这个主题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沈乐郁就想起了他小时候在福利院遇到的，那个因为意外而双目失明的哥哥。 有些事不会随着时间而褪色。 沈乐郁还记得他注意到那个哥哥的原因，因为突然看不见东西，死气沉沉，加上年纪也不大，有段时间竟然是要坐轮椅，福利院的小朋友多，阿姨们顾不上所有人，那个哥哥就能坐着轮椅，在树下待很长时间。 一开始，沈乐郁还以为对方腿有问题，后来才发现只有眼睛。 但一双眼睛坏了，连带着很多都坏了一样。 不是天生的眼盲，骤然看不见东西走路，哪怕是个成年人都要有个接受的过程，更何况还是个孩子。 福利院那些孩子，年纪小的很多，并不是每个都能在那个年龄段有多少同理心，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对是非对错也没有明确的界限和划分，所以种种加在一起，沈乐郁记得初见的时候，那个哥哥异常沉默。 像是要坏掉了一样。 正好他跟着外公去做义工，那些小孩有些排外，不愿意跟他玩，他就主动跟那个哥哥一起玩。 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后，沈乐郁还记得那样一副画面——树荫底下，微风拂过，他坐在小板凳上照常说着话，那时候哥哥已经愿意和他说很多话了，然后他说了什么，对方竟笑了起来? 哦，他说，他要画一幅画，说哥哥好看。 【那别画我这个样子。】 小小的沈乐郁歪着头，不明所以，那要画成什么样子?哥哥不就长这样吗? 这么想着，就见眼前的小少年按住轮椅，当着他的面，仿佛要挣破桎梏一样，站起来，脸迎着阳光，好像在黑暗中走了许久一样，终于能触摸到一丝光亮，他朝着光亮破开了荆棘。 尽管随着时间流逝，记忆中很多都抹上了阴影，变得模煳，脸也看不清了，但那副画面，他一直没忘。 所以当导师问他对这个主题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沈乐郁就将对这幅画的构思说了出来，他记得，他要送给对方的那幅画，就是他当时看到的这幅画面，只不过当时笔触稚嫩，现在他想完完整整画出来。 导师肯定了他的构思，让他尽快准备，如果比赛能拿到名次，那对毕业评分也有帮助。 沈乐郁自然是点头说好。 聊完没别的事情，沈乐郁就离开了，等他离开，殷盛杰才从角落出来，狠狠啐了一口。 一个挂在林家的拖油瓶，一直没放在眼里过，人品有问题的心理变态，现在挤掉青然和他们殷家搭上了关系，在学校还独得导师重视，还要参加那什么比赛…… 虽然殷盛杰不在乎那个比赛，但也知道不是谁都有能力报名参加的，而且听导师那意思，还真指望沈乐郁能拿个奖回来?啧，凭什么啊。 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所幸给林青然打了个电话过去。 「盛杰，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林青然的声音响起，殷盛杰感觉舒服了许多，比起林青然，沈乐郁算个屁。 不过从他爸做了那件事之后，殷盛杰在林青然面前就有愧，而且那件事的起因，还和他有关，所以从林青然出事之后，他和林青然的联繫就少了许多，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 但刚才听的那些事，可以和林青然说说。 殷盛杰拿沈乐郁作筏子，希望能在林青然那里讨着点好，带着鄙夷的态度: 「导师还说他那画的构思不错，我怎么没听出来不错，青然，要是你在，你也参加这次比赛，肯定能拿到好名次。」 说完，却没听到林青然的回答。 殷盛杰有些疑惑: 「青然?」 几秒后，林青然的声音才响起，唿吸有些急促，像是要确定什么一样: 「盛杰，你再讲一下，沈……我哥他那幅画的构思是什么?你讲仔细一点。」 殷盛杰也没想那么多，就又讲了一遍。 树荫，轮椅，小少年…… 重点是，失了明的小少年。 林青然记得，他从沈乐郁那里得来的那些东西，原本要扔了的，可是在陆书珩捡到那个木头小狗后，他就又都找了出来，给拿回了库房，而那里面，就有一张类似的画。 是沈乐郁小时候画过的画! 不行，这画要是画出来…… 林青然死死咬着牙，不能再耽误了，他必须尽快，立刻回国! 没心思再应付殷盛杰，林青然找了个理由挂断电话，就要去外面找护工，可刚走到门口，就被保镖拦住。 「我要出去找人。」 第56页 保镖开口道: 「林少爷，您身体不好，想找谁直接告诉我们就行，我们帮你叫人。」 林青然不由得皱眉: 「我可以自己找。」 保镖不为所动，直接换了个话题问道: 「林少爷找谁，要干什么?」 林青然咬了咬嘴唇，才开口道: 「我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想最后再做一次检查，我想回国，护工应该最清楚我的身体情况，殷先生送我来国外疗养，我觉得已经没问题——」 「您的身体是先天不足，不是养养就能好的。」 保镖直接打断林青然: 「您应该再耐心一些，多在这里修养身体，殷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 都没有和殷少宸通话，就能直接下定论? 还是说……殷少宸有事先嘱咐过什么? 先前心底那种莫名的感觉又再次浮现上来，林青然看着守在门边的保镖，想到自己来这里之后的种种，不知不觉间，心跳得飞快，他又一次觉得哪里不对，就在这时，脑海里竟突然冒出一种猜测。 这猜测让他心跳更加迅速。 林青然强忍着回到病房，揣着不知名的情绪，压抑着喘息，拿出手机又拨通了殷盛杰的电话。 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开口道—— 「盛杰，你再回忆回忆。」 「你说在学校门口见过殷总，说殷总是在看我那天……那天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比如说……沈乐郁。」 第26章 不是他 林青然为什么会被殷盛杰的父亲注意到，就是因为殷盛杰在校门口多次见到殷少宸的车子。 按殷盛杰的说法是，在他注意到之后，就发现殷少宸每一次出现，都有林青然的身影，所以想当然的，殷盛杰认为殷少宸是在看林青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注意到了对方。 否则的话，殷少宸又何必出现在这种地方。 也是因为此，殷盛杰的父亲殷仕信才打起了林青然的主意。 但是—— 「那段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 「就……」 殷盛杰仔细想了想: 「哦，就你说勤工俭学那段时间啊。」 啪嗒，手机掉在了床上。 声音还在继续。 殷盛杰还在说着话: 「那段时间你说什么都要体验勤工俭学，还让沈乐郁带你一起，去他打工的地方，我记得有几次沈乐郁都不愿意等你，青然，你说你为了和你哥处好点关系，这么辛苦，结果他都不领情……」 「所以……」 林青然脸色极差的攥紧手指，深吸口气拿起手机: 「所以，沈乐郁也在。」 「什么?青然，你刚才在说什么?」 不是他! 根本就不是他! 被骗了，他们都被骗了! 林青然死死咬着牙，那猜想得到印证，瞬间袭来的嫉妒疯狂在啃噬着他，原来根本就不是因为他，是殷盛杰搞错了，这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真正在意的人，被保护在身后，他是被推出来的障眼法! 难怪他身体都好了，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难怪他要被人看管着。 这根本就是监视! 「盛杰……」 林青然看了病房外面一眼，哑着嗓子，压低声音，有些颤动的开口: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 确定了毕设的主题，沈乐郁原本就「充实」的生活又要挤出时间来，在殷家，他有单独的画室，但日常要去实习和给裴听澜补课，指望回去那点时间准备毕设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和裴听澜说了一声，他想在给裴听澜周末补课之余，也能有画画的时间。 「可以扣钱。」沈乐郁好心提议道。 结果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裴听澜看上去好像有些不高兴，而且最后也没说要扣钱，赌气一样说让他随便。 好吧，沈乐郁就自己决定了。 每天都有事情做，时间过得飞快，临近高考，沈乐郁在裴家的时候，宣辰偷偷问他，等裴听澜高考的时候，能不能陪他一起接哥哥出考场，就是一起等在外面。 沈乐郁有些感慨，裴听澜这哥哥做的，虽然平时看着对宣辰嘴毒，但行动上却不是这样，也难怪小孩惦记。 不过要他一起接裴听澜? 他是什么身份啊，充其量和裴听澜是补课关系，至于别的，也没别的了，所以沈乐郁没给确切答案。 「那几天正好也是比赛投稿的最后期限，我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完成画作。」 小孩顿时有些失望，垂头丧气的。 但还想要争取，只是话完没说还就被打断，原来裴听澜听到了它们的谈话，这时候脸色不好的出来，按着宣辰的脖子，说他操的哪份心，也不知道又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也不用来，不需要。」 宣辰垂下头，脚丫子踢了踢。 裴听澜也抱着手臂，脸色不是那么好看，眉眼间也不知道是不耐烦还是什么烦躁情绪，看了沈乐郁一眼，偏过头语气不屑道: 「不就是个高考，我要是需要人在外面等着，多的是愿意的。」 宣辰跳下凳子，跑走了。 裴听澜脸色更烦，也转身走了。 沈乐郁: 「……」 哎，这算个什么事啊。 其实沈乐郁原本觉得，裴听澜应该不会在乎高考成绩，毕竟是裴家唯一的继承人，高考成绩怎么样又如何，他应该之后会去出国读书，但沈乐郁却又明显感觉到，裴听澜高考前那几天明显态度更认真起来。 第57页 还看到裴听澜在自己查b市的大学。 他想留在国内，留在本市? 为的是什么? 沈乐郁嘆了口气，在最后期限之前投了画稿，然后高考前一天，把宣辰偷偷拉到了一边，这回裴听澜不知道。 ………… 裴听澜从来不觉得他需要什么人。 他在班上，高考前这几天，总能听到谁谁家里爸妈比当事人还要紧张，早早就请了假，说要当天接人出考场，甚至连高考这两天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研究一遍，他听着也没什么感觉，更没什么想法。 裴礼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几次都和他说宣辰的事情，最后都不欢而散，高考前也只是打了电话过来，让他有什么需要的和秘书提，至于别的，在他们这些人看来，高考其实没那么重要。 毕竟除了高考，还有很多路可以走。 大概裴礼巴不得他走别的路，由他爸亲手安排的路。 裴听澜心态很稳，也没把高考当成什么要命的事情，但他必须参加，也必须要考出个好成绩，他的生活已经糟成这样，他不想身边再多一个人了。 知道宣辰前两天情绪低落，但裴听澜也没哄，让一个小孩单独等他，算什么，也没必要。 但裴听澜走出考场那一刻，没走几步，腿上就扑上来一个人影。 「哥哥!」 宣辰仰着头，叫得欢快。 裴听澜看着宣辰，动了动嘴唇，还是啧一声: 「不是让你别来吗，你自己——」 「不是我自己。」 「什么?」 宣辰欢快道: 「还有小郁哥哥跟我一起来的，小郁哥哥也跟我一起来接你啦!」 沈乐郁…… 裴听澜骤然抬起头，就见沈乐郁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们，对上裴听澜的视线，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招了招手，算是打了声招唿。 「……你站那么远干嘛。」 裴听澜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却拉着宣辰走了过去。 「不是说很忙吗?」 沈乐郁: 「提前完稿了。」 「哦……」 裴听澜拉长声音: 「原来是提前交稿了，才有空过来的啊。」 说得阴阳怪气，像是在意着什么一样。 对上沈乐郁有些奇怪的视线，裴听澜才骤然反应过来，瞬间大咳了一声，像是被自己口水呛住，转着头，视线也扭到了一边，好像有哪里不自在一样。 沈乐郁没多注意，他之所以愿意过来，纯粹是看小孩一直情绪低落。 想给哥哥送温暖，那就满足好了。 反正他已经交了稿。 视线又绕回裴听澜脸上，还好，也不是不高兴宣辰来的样子嘛。 「哥哥，你每次出考场，我都来接你。」 裴听澜把视线转回来，捏宣辰的脸: 「你闲得慌?」 「唔有四间。」 「你有时间，不代表别人有时间。」 沈乐郁揉揉鼻尖没说话。 但宣辰把视线转来的时候，他还是开了口: 「没事，这两天正好周末，我也不用上班。」 听到「上班」两个字，裴听澜还没来得及展颜，像是想起什么，不由得轻哼了一声，看着沈乐郁: 「你在陆书珩那里上班上得还挺舒服的?」 沈乐郁有够无语，打工人谈什么舒服不舒服啊。 不止是那些他看了好多次的照片，裴听澜又突然想起沈乐郁现在的身份，后槽牙咬了咬，原来根本不以为意，甚至还带着恶意想沖这身份作践点什么，但现在怎么这么心烦气躁的。 还有补课，他都高考了，补课高考前一天就停了。 钱都给结了。 之前借着补课是想给沈乐郁找不痛快，结果现在他倒不痛快起来。 大概是补课结束，他也没给借着沈乐郁给殷少宸找多少麻烦? 那还有什么原因? 裴听澜下意识不愿意往深处想，但看了眼沈乐郁，突然开口道: 「高考结束后，我怎么报答你好呢?」 「啊?」 沈乐郁: 「你已经给钱了。」 见沈乐郁脸上三分防备，四分不解，三分一副「你又想干什么」的表情，裴听澜骤然觉得心塞起来，心想他这是要干什么，问这种屁话，又因为沈乐郁的表情更心烦气躁，压着什么挤出几句话—— 「好歹你也算我半个老师，总要有点表示表示。」 还是没忍住，气到语气发沖: 「你就知道钱吗?」 说完瞬间又有些后悔，裴听澜梗着嗓子: 「高考结束也总得庆祝一下，带着宣辰，也算是谢谢你。」 「哦，那等你成绩出来再说吧。」 沈乐郁语气平常: 「你要是考不好，没个好成绩，我这半个老师也没脸跟你庆祝。」 裴听澜: 「……」 靠。 生气了啊。 他接下来都谨言慎行了。 一边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一边唾弃自己，但想着是因为宣辰还要人带，所以才要这么忍气吞声，嗯，就是这个原因，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 最后一次出考场，裴听澜想说现在就可以去庆祝一下，不同原因的庆祝。 但还没开口，就见有车开到了他们身边。 车窗降下，露出殷少宸那张脸。 「郁郁。」 第58页 沈乐郁叫了声殷先生，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耳边炸响一句话—— 「你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裴听澜表情明显不虞。 殷少宸却是神色不变，看了裴听澜一眼，理所当然道: 「过来接人，你高考已经结束了。」 言下之意就是，也不用沈乐郁再帮忙看孩子，也不用再跟着一起过来接人出考场，所以他当然要过来把他未婚夫带走，不然呢? 裴听澜脸色变得更差。 然后又听殷少宸加上一句: 「补课也已经结束，放心，以后你不会再有见到我这种困扰——」 「殷总大概言之过早了。」 裴听澜不知怎么又突然笑起来，看了眼殷少宸身边的人，又对上殷少宸骤然暗沉下来的眼神，继续开口道: 「没关系，虽然我的确不怎么愿意见到殷总，但人嘛，出于某种需要，总有要适应的时候。」 ———————— 第27章 特意 气氛莫名僵持起来。 沈乐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靠近殷少宸身边: 「殷先生，我们走吗?」 裴听澜的笑意收起来。 殷少宸收回视线: 「走吧。」 手掌放在膝盖上，攥紧了又松开，不想让人看见，直到沈乐郁上车，才勉强恢復成正常，余光里，裴听澜还站在原地，握着宣辰的手，却盯着车里看，恐怕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急躁。 他就知道，珍宝如果不捂紧了，早晚有一天会被人觊觎。 忍了这么久，又忍了这两天，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每天听着对方都去了哪，做了什么，哪怕那些照片中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可总会忍不住多想，这双腿钳制住了他，让他绑上了枷锁，原本以为能控制好的，可现在，才发现是高估了自己。 一路无话到了殷家，关伯正等在门口。 「少爷，护理师已经等着了。」 殷少宸嗯了一声。 护理师? 沈乐郁知道，殷少宸那双腿一直都有专人护理按摩，主宅内也有专门腾出来的房间，里面各种器械装备一应俱全，只是以往殷少宸的护理按摩没这么频繁过，好像是从最近开始，几乎每天都要护理一次了。 是哪里出了问题吗?还是腿不舒服? 沈乐郁这些日子也是太忙了，主要是毕设作品占据了他太多精力和时间，所以现在才确切意识到这一点。 他放缓脚步，走到关伯身边，小小声: 「殷先生有哪里不舒服吗?」 「倒也没有，就是……」 关伯的神情似有担忧，往前看了看，才继续低声开口道: 「就是少爷想要复查，所以这些日子才——」 「关伯。」 前面传来殷少宸的声音，关伯立即哎一声，给了沈乐郁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走上前，推着殷少宸进了护理室，沈乐郁不知道为什么，跟在了后面，同时想着关伯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复查……要重新检查那双腿吗? 检查双腿，检查身体状况，所以提前做好护理，想让双腿保持好的状态，有一个好的结果? 沈乐郁回过神，见殷少宸视线看过来。 他站在原地: 「有我能帮忙的吗?」 「哎，这位就是沈少爷吧?」 护理师是个中年男人，胖乎乎，笑呵呵的，知道沈乐郁的身份，主动招唿: 「沈先生和殷先生感情真好，这都要跟着过来，要不然沈先生跟我学一下按摩手法?平时也可以给殷先生单击。」 这话说的，他都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进来。 真是说得一点都不心虚啊。 沈乐郁都要心虚了。 他揉了揉鼻尖，然后走上前: 「好啊，麻烦您了。」 说着，视线偷偷瞥向殷少宸，见殷少宸没说什么，这才悄然松了口气，然后安心站在旁边，看着护理师怎么给殷少宸按摩，那双腿是露出来的，骨肉匀称，整个放在护理床上，显得格外修长。 殷少宸还能站起来吗? 看到这双腿，沈乐郁忍不住想，要是能站起来，那会是什么样子? 「沈少爷要试试吗?」 「啊?」 沈乐郁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盯着殷少宸的腿走神了，看了那么久，难怪护理师会这么问。 这会儿关伯已经出去在做别的事情，房间里就剩下他们，殷少宸一直没出声，对于护理师说的话没做任何表态，好像专等着看他如何反应一样，让沈乐郁莫名提着心吊着胆。 想不通殷少宸是什么意思，那就按他的来了。 沈乐郁舔了舔嘴唇，看向殷少宸那双腿，抹了专用的药油，不可避免的泛着亮，大理石白一样的皮肤，没多少血色，并不显得难看，反倒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感觉。 「很多时候都是殷先生自己来，等沈少爷学会了，可以跟殷先生分担点。」 沈乐郁答应着，上前代替护理师。 他的双手按摩在殷少宸腿上，在护理师的指导下一点点调整着动作，学很的认真，一点都不敷衍，而且还主动问了不少问题，好像以后会一直在殷少宸身边帮着分担按摩的责任。 护理师担任的时间不短，但只觉得今天揣度心思比按摩还要劳废心神，好在他都揣度到点上。 然后在教完沈乐郁后，很识时务的交代几句，就退出去了。 第59页 沈乐郁的手僵在殷少宸腿上。 一不留神，就剩他们两个了。 「累了吗?」 殷少宸终于开口说了话，看着沈乐郁，视线又转向他那双腿: 「每次要按摩三遍以上才够，用的力度也不小，还要讲究手法，的确不。」 沈乐郁回过神: 「还好啊，我没感觉累。」 「因为你才不到一遍。」 「没关系，总要有适应的过程。」 说完这句话，就感觉殷少宸又看向他，沈乐郁轻咳一声，没看殷少宸，而是继续看着殷少宸的腿按摩: 「反正我也不用给裴听澜补课了，周末能空出来，而且毕设也已经完成了，晚上的时间也能空出来。」 「多练练就好了，又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情。」 学着之前护理师教的手法，沈乐郁一边说着，一边从殷少宸的小腿按摩到大腿，打着圈，配合药油，手掌心全是热度，掌心底下也全是热度，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油发挥了功效。 薄被堆栈在殷少宸腰腹处，还有一部分盖住了殷少宸大腿根的位置，沈乐郁往那看了眼，想着他按摩也要按到那里去吧，整条腿，肯定是从脚尖到该结束的地方才是。 但手再逐渐往上，却被攥住了。 「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可现在还一遍不到。」 殷少宸的声音有些低沉: 「习惯了，没有你，以前经常是我自己来。」 「可现在不是有我了嘛。」 沈乐郁脱口而出这句话，就感觉攥着自己手腕的力度倏然更紧了些，他自己也反应过来说了什么，瞬间有些尴尬慌乱，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攥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勐地失了劲儿一样，下一秒就松开了。 「殷先生……」 「出去吧。」 殷少宸的声音又变了个调，在沈乐郁出去后，他死死盯着自己刚才攥住人的手臂，从指尖到胳膊，一阵麻痹的感觉，像是从腿神经牵着的那条线，坏死到了胳膊上。 ………… 沈乐郁又跟殷少宸陷入了说话少的状态。 他最近空闲时间多起来，待着没事就数自己的小金库，不止是补课挣的钱，实习挣的钱，还有那两次拍摄的外快，以及自从他给人画了狗狗之后，陆陆续续又接了好几单，一笔笔，小金库源源不断进帐。 再加上之前打工存下来的钱，以及不用交房租之后省下来的，订婚协议给他的钱，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也快一百万了，等订婚协议结束之后，给他剩下那笔钱，那就更多，能翻了倍。 林家给他的，他只会还的更多。 到时候除去林家的，还能有很多剩余。 他拿着剩余这笔钱，又毕了业，能干什么去? 好像哪里都能去。 现在就等着参赛的成绩出来，给他的毕业画个句号了。 ………… 沈乐郁要投稿参赛的事情没特意去说，但也没遮着掩着，关伯就知道，还说等评比结果出来，就给他庆祝一番，比他还要笃信他真的能取得好名次一样。 等结果这天，沈乐郁正好不用去上班。 他就待在客厅，计算机放在茶几上，和关伯一起等着结果出来。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虽然不是什么很重量级的美术作品评选，但也不差了，属于圈子里都会关注的比赛，而且有好几个年龄档，沈乐郁参加的就是青年组的，比起往下小年龄段的，青年组作品会更受关注。 他在学校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不然导师也不会着重点他，非要他参加这个比赛。 其实沈乐郁还算有自信。 那幅画的灵感来源于他小时候，看到竞赛主题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想到了那副画面。 所以画起来也很得心应手。 就在他的脑海里，构思什么的手拿擒来，下笔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阻碍，可以说是他画得最酣畅淋漓的一次了。 他已经做到了他认为最好的水平。 但面对结果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期待和紧张。 当然，一开始也只是有几分。 可在见到殷少宸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这几分又扩大了些许。 「殷先生今天不忙吗?」 「今天周末。」 我当然知道是周末，可你周末又不是没去过公司。 沈乐郁张了张嘴，又听关伯开口道—— 「先生早上起来就在书房处理工作，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了。」 是啊，所以说，为什么不直接去公司处理工作呢? 殷少宸驱动轮椅过来。 「今天有复查。」 「哦，这样啊。」 沈乐郁干巴巴应了一声，好吧，是他想多了。 他垂下眼睛，手指在计算机键盘上戳了戳。 「还不知道你画的是什么。」 其实大约是知道的。 但殷少宸多少有些在意。 同样是坐着轮椅的……那是谁?是虚构的，还是认识的?年纪对不上，只有坐轮椅是一样的，所以那画上的人不是他，而且说是坐轮椅也不太准确，那双腿又是站起来的，倒是那双眼睛…… 殷少宸不免想起上次沈乐郁在车上说的那些话。 那天回去，他没忍住，让人去查了对方现在的情况，只是结果目前还没有出来。 第60页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那不是他所期待的。 尤其是现在还有了这幅画的前提下……特意为谁画的一样，那样用心和震撼。 ———————— 第28章 有想过 沈乐郁刚想回答，就听见关伯带着激动的声音—— 「郁少爷，结果出来了。」 结果出来了。 青年组比赛，他拿了第一名。 很快，不止是导师给他打了电话，连知道他报名参赛的同学也有私信他，或是直接在群里问他，辅导员也有联繫他，说什么的都有，总之，一通忙活之后，沈乐郁才总算有点真情实感。 他这次参赛，竟然真的拿了名次，还是第一。 第一啊。 沈乐郁搓搓脸，说好平常心，但还是忍不住高兴。 「恭喜。」 脑袋上传来触摸的感觉，沈乐郁抬起头，对上殷少宸的视线，对方眼底柔和，很像是在为他高兴一样。 关伯说着要好好庆祝一下，转身就去了厨房，客厅只剩下他和殷少宸两个人。 沈乐郁后知后觉，有些莫名的尴尬。 他索性把目光又集中到主办方发来的信息上。 各个年龄组取得名次的画作都会进行公示，能在官网主页上查到，与此同时，也会对外展出，就在主办方自己的美术馆中，展出时间为两个月，除了领奖外，为这次展出，他还要写心得和签名等，也有得忙。 沈乐郁正在回復主办方消息，就听殷少宸开口道—— 「今天有什么打算?」 「啊?」 沈乐郁没立即回答，因为他没想到殷少宸竟然还没走。 就那么待在客厅，好像等着问话一样。 不对，是在等着复查吧。 沈乐郁这才开口道: 「没什么打算，今天没什么事。」 「殷先生今天也没别的事吗?」 「嗯，没什么事。」 「哦。」 干巴巴应了一声，沈乐郁就又低下头。 殷少宸也垂下眼睛，右手按住左手，那天在护理室就是这只手产生了麻痹的感觉，尤其是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使不上一丁点力气，然后是胳膊，腰部，罪魁祸首毫无疑问是那双腿。 像是当头棒喝，再次把他定在原地。 他脑海里闪过那些照片，从少年到青年，充斥最多的，就是在各个场景打工挣钱的画面。 殷少宸是个躲在暗处的卑劣窥视者，一开始是好奇，等想要接触的时候，双腿发生意外，却还是解不了暗中窥视的枷锁，反倒变本加厉，渴望抓住那些笑容。 那么认真又努力生活的笑容。 也许不止是这双腿，还有那些照片上的笑容，在照耀着他的同时，也让他踌躇不前。 他怎么忍心，让自己也成为负累。 明明是那么认真又努力生活的人，连暗中帮助和干涉都会觉得是一种打扰。 可枷锁也有松懈的时候。 尤其在林广平想要拿沈乐郁去卖弄人情时，终是撬开了一丝契机。 就像是伊甸园里的苹果，诱惑着他想要摘取。 不止是想要，是无法遏制。 以为把人放到身边，满足产生的那一丝无法遏制的欲//望就好了，可渐渐的，又想要更多。 越控制，越想要。 越想要，越踟蹰，越痛苦。 根本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 亲近他时，他满足又恐惧，可拉开距离后，又让他无法接受，暗自叫嚣着要将人锁在身边。 他在沈乐郁面前装平和，装冷静，装得好像游刃有余一样，可实际上，每时每刻，他都想让人只待在他眼前，哪里也不要去，什么也不要做，可他只能一遍遍在即将越线的时候，再将自己拉回来。 什么也做不了，也不敢做。 就像现在，感觉到又产生了距离，他想要填补那些空档，可与此同时，却也依旧被拉扯着，是良心在制止他。 「殷先生……」 不知走神了多久，又听见唿唤。 抬起头，见沈乐郁正有些犹豫的看着他，眼底带着不自知的羞赧和关心。 「殷先生要是无聊的话，呃，我是说，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帮我看看写的这份介绍吗?」 「可以。」 看吧，不是他意志不坚，而是对方伸出来的触角总会不经意撩拨在他心上，所以让他一直左右为难，进退维谷，想要抓住小心翼翼触碰他的枝丫，按在手心，压在心底。 ………… 沈乐郁将计算机摆在两人面前。 在殷家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在画室里画画，没特意展示过他画了什么，所以这会儿将官网上公示出来的画作给殷少宸看，就像是捧着画求大人表扬一样，怪不自在的。 尤其这幅画展出所需的介绍，还要主动去求指点。 其实不用也可以的。 就是他写完抬起头，看见对方垂眸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所以才下意识就说了那句话。 现在想一键撤回是不可能的。 殷少宸坐在轮椅上，沈乐郁就坐在地毯上，挨蹭着轮椅，双手抱膝，看着殷少宸浏览他画的那幅画。 青年组的画作主题是《希望》，然而沈乐郁这幅画，一眼看过去，主体色调却是黑色的，一片荆棘密布，从远处拉近，荆棘丛淌出一条痕迹，最前端是一个要从轮椅上站起来的小少年。 第61页 密布的荆棘丛一眼望不到尽头，新鲜的缠绕着枯死的，纠缠在一起，像是一团黑色的乱麻。 从远处蔓延而来的痕迹，就像是被人艰难走过一样，近处的树荫底下，仍有荆条缠绕在小少年的身体各处，但又想已经拉扯不住，无法阻挡少年站起来的趋势。 不过当视线从远处拉近，到少年身上后，就会发现，这个即将站起来的少年，双目竟是失明的。 可在荆棘丛中，在树荫底下，少年的目光却迎着唯一的一缕阳光，好像能看见一样，伸出手去触碰。 双目无神却又像是有光彩。 让人忍不住猜测对方到底是能看见，还是真的失明，又或者是看见阳光那一刻，眼底终于有了光亮。 这是画作处理中最出彩的地方。 殷少宸看着这幅画，不难体会到作者画这幅画时，心底的无限期盼。 「这上面的人?」 「啊，这个。」 沈乐郁挠挠脸颊: 「就是我上次和殷先生提到过的，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小哥哥。」 手指在上面一滑。 「但记不太清脸了，只能按照模煳的印象去画，可能对方看到这幅画，都不一定认出是自己。」 沈乐郁托着腮，又眯起眼睛笑了笑: 「没想到拿了奖，等毕业之后，也许我可以回去找一找人。」 就是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反正应该是不在福利院了。 而且也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他，小时候的玩伴，却突然不告而别，就算记得他，也会生气的吧。 沈乐郁又给殷少宸讲了讲他小时候记得的事，还有这幅画创作的灵感，以及他小时候就想画一幅画送给对方，不过说着说着，就发现殷少宸没多少回应，他瞬间回过神。 又不长记性。 说这么多干嘛。 沈乐郁抿了抿嘴唇，不说了。 「他重要吗?」 「什么?」 「有遗憾会一直记挂着吧。」 殷少宸低下头，对上沈乐郁抬起来的视线: 「如果你会再遇见他，会是什么样的?」 「会是什么样的……」 沈乐郁重复喃喃道，他刚才虽然那样说，可真的没想过。 如果真的找到人，再次遇见小时候的玩伴，会是什么样的?先是道歉，然后呢?作为他童年记忆中印象深刻的人，就像殷少宸说的那样，没来得及告别，所以的确会时不时想起。 那再次遇见，应该会很想当朋友吧。 但也应该会走一步看一步? 都说不准呢。 刚想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听殷少宸开口道—— 「那你有想过……我们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吗?」 沈乐郁先是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张了张嘴，看着殷少宸，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话题竟然绕到了他们身上。 殷少宸伸出手，手掌覆盖在沈乐郁侧脸上，缓缓滑动，指尖轻触到下颌，再将沈乐郁的头抬了抬，与此同时，他也更低下头，低声开口: 「我们再次见面，是我给了你一纸协议。」 沈乐郁当然还记得。 那天林广平来找他，说殷氏需要一个订婚人，公司出现问题，他需要搭上殷氏这个关系，而彼时林青然已经被送出了国外，所以这个订婚人的头衔，落在了他身上。 就像是好处让他占了一样，没谁问他的意见。 而后是殷少宸亲自过来找他。 在给林广平的筹码上，又单独给了他那样一张协议。 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扮演好未婚夫的角色和义务，他就能得到协议上商量好的数额。 那天是沈乐郁清楚了自己身份和定位的日子，也是再次和殷少宸见面的日子，其实……说不上好。 下巴被人抵着，沈乐郁只能垂了垂眼睑。 却听到—— 「我后悔了。」 带着一声嘆息，就响在耳边。 沈乐郁蜷缩在膝盖上的手指一颤，下意识抬起头，不可避免的对上殷少宸的视线。 「殷先生……」 「有一部分后悔了。」 后悔的不是抓住那丝契机，而是怕以后想起来，会让人觉得还不如不见。 殷少宸喉结滚动，头又低了低。 这时候拉扯他的锁链紧绷起来，依旧有些遏制不住。 「郁郁……」 「少爷，呃——」 关伯的声音响起，沈乐郁瞬间低下了头，手指扣在裤腿上。 殷少宸直起身，悄然嘆口气，捏了捏眉心，看向不知该走还是该继续站着的关伯，问怎么了。 关伯轻咳一声: 「先生您可以去复查了。」 「那边已经准备好。」 原来在旁边那栋楼里，还有一套更完善的检查设备，这次来了一整个医疗团队，包括见过的护理师在内，都已经准备就绪，要给殷少宸全面检查身体。 沈乐郁跟着一起过去，关伯也在。 这一次全面检查，结果不可能当即就出来，殷少宸全程话不多，连问题都没有多少，好像连提前谘询下的欲//望都没有，只有医疗团队问他的时候，才会开口回答那么一两句。 有一种游离在外的推拒感。 沈乐郁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没他能插上手的地方，可是偶尔，他能和殷少宸的视线撞上，像是不经意，又像是刻意，说不清每次是谁先挪开视线，然后下一次，偶然间，又像是约定好一样，又会再次撞上视线，对上目光。 第62页 仿佛有种无言的勾扯在其中。 沈乐郁双手背在身后，捏紧，某次强迫自己不率先挪开目光，对方也没有，然后就仿佛融进了那一双眼睛中，被拖拽着一样，能吃人一样，好像能燃起热度来。 他有种想转身避开的冲动，明明对方也不可能追上来。 可还是没能走得掉。 一直到检查结束，沈乐郁感觉自己好像也经歷了一场检查一样，手脚发软。 ………… 下午有甜点，晚上是丰盛的餐食，精心准备，当真是为他庆祝了一番。 殷少宸全程都在，也没去书房，好像工作都在早上处理完了一样，说好的复查，其实上午就检查完了，医疗团队准备充足，根本没耽误多少时间，但结束之后，沈乐郁也一直有看到殷少宸的身影。 他感觉后厨好像不知道在哪里，偷偷放了茶多酚，或者是咖/啡/因，不然为什么心情总是浮动着落不下来。 吃过饭，沈乐郁就想回房间缓缓心情，然后就被关伯叫住，说可以去天台上走走。 沈乐郁点头说好。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浮动得更厉害了些。 天台他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但与之前印象中相比，竟已经大变样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挪来的花，也许是花房中的，一簇簇开在周围，还点缀着暖色的小彩灯，烘得周围的光亮也暖暖的，殷少宸就坐在天台边上，仿佛一点也不意外他到来的。 「上这边看看。」 沈乐郁走过去，才发现不止是天台上开满了花，从天台望下去的视野中，竟也能看到开得茂盛的花草，还有同样点缀着彩灯的树，风一吹，就像摇晃的彩色海洋一样。 「虽然比不过度假山庄的风景，但这里也不错，可以随时上来看。」 殷少宸说着，又将腿上抱着的东西抬起来。 「早准备好的，送你的礼物。」 「礼物?」 「嗯，庆祝你得第一的礼物。」 沈乐郁抱着那一箱东西的手一顿，坐在殷少宸身边，忍不住看他一眼，好笑道: 「殷先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拿第一，这个礼物早准备好，不怕送不出去吗?」 殷少宸笑了笑: 「你可以当做只是个理由。」 所以不管结果如何，都会送他吗? 沈乐郁抿了抿嘴唇，低头打开箱子，瞬间瞪大眼睛: 「这是……这些是岩彩颜料?」 他一个个拿起来看。 「真的是!」 一个个小瓶子，足有几十个，颜色超全，全部都是各种矿石制作而成的颜料，是比沈乐郁在网上看过的还要齐全的颜料组合，很难找得这么齐全，要特意定做才行。 由矿石制作而成的颜料用于绘画，很不容易褪色，但都是消耗品，制作也不易，所以能想像到其珍贵的地方。 「喜欢吗?」 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 还有眼前的风景。 这些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就准备出来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个人布置着这些，想着送他合心意的礼物。 究竟为的是什么啊，要做到这份上…… 要是个傻子就好了。 可沈乐郁又不是傻子，他有知觉，也知情识热。 不知名的「茶多酚」或「咖/啡/因」发了大力，或者随便那是什么，总之，沈乐郁深吸了口气，看向殷少宸，开口道: 「殷先生，之前你问我，有想过我们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样吗?」 殷少宸怔了下，喉结滚动，随即就听眼前人继续开口道—— 「我有想过。」 ———————— 我的天，这次大早上去输液，还是好多人，门口都排上队了，感冒发烧的也太多了。 第29章 先生 空气中都瀰漫着花香，好像又回到他离开林家的第一个夏天，在中心广场，也是两个人面对面。 新店开业，又是放礼花，又是装扮玩偶招揽客人。 周围人来人往，牵着手的，带着孩子的，踩着一路的礼花彩条，脸上都是笑容。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沈乐郁就记住了那个人。 然后去打工的店里买了杯柠檬水，顶着热烈的太阳，鼓起勇气跑了过去。 「我有想过，再次见面的话，我可能会上前，因为紧张再次说个冷笑话，然后会问……」 沈乐郁歪了歪头，笑着看殷少宸: 「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或者换个称唿。」 「哥哥……叔叔……那杯柠檬水好喝吗?」 话刚说完，后颈就被一只手捞住。 殷少宸的声音带着哑: 「你叫我什么?」 三个称唿。 沈乐郁抿了抿嘴唇。 「先生。」 按住后颈的力道蓦地加重，沈乐郁控制不住向前倾，眼前的一切放大，嘴唇上传来鲜明的触感，有人碾压着攻城略地，像是再也克制不住一样，单单去掉一个字，就引来了狂风骤雨。 殷少宸将人扣在怀里，一手按着后颈，一手揽在腰间，欲//望咆哮着倾泻而出，被人亲手打开了闸门。 直到嘴唇濡湿，尝到了唇舌的味道。 随之而来的是愈发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 沈乐郁作品获奖的事情，工作室也知道。 第63页 倒不是他往外宣传，而是他准备毕设的时候，空余时间画线稿，被圆圆看见了，自然就聊了起来。 所以这会儿知道结果，工作室的人都凑过来看。 「画得真好。」 有人客气着赞美。 圆圆开口: 「一看你语文就没学好，有这么夸的吗。」 「那该怎么夸?」 「夸笔触，夸线条，夸人物啊，我就喜欢这个画里的小哥哥，一看长大了就是个帅哥，神韵都画出来了诶，活生生的，好像真有这么个人一样。」 圆圆突然诶一声，看向走过来的陆书珩，语出惊人—— 「老大，我怎么觉得这画里面的人这么像你呢。」 陆书珩看向计算机上展示的那幅画。 「像吗?」 圆圆摸了摸下巴: 「就是感觉……不过要说像的话，也是像老大你小时候吧。」 「得，你这就是在变相拍老大的马屁吧?」 「什么啊。」 这是指圆圆刚才夸这小孩长大是个帅哥的言论，圆圆笑着和旁边人打闹，刚才那句话纯粹就是一拍脑子说出来的，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依据，随便一听就是了。 谁都没往心里去。 倒是沈乐郁看看自己画的画，又看了看陆书珩，心想像吗，他又不是照着陆书珩画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 沈乐郁看向这时候开口的陆书珩。 「没见过。」 陆书珩看了眼那幅画，又看向沈乐郁: 「眼睛治好了是十几岁时候的事情，以前也没留下照片——」 话音倏然顿住，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陆书珩盯着沈乐郁，目光深沉: 「你嘴上是怎么了?」 沈乐郁下意识舔了舔嘴角的伤口，接着视线一偏，目光游移着: 「没怎么……」 那天晚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 竟然还记得抱着那箱岩彩颜料。 直到第二天早起，才发现嘴唇惨不忍睹，渗血的地方已经不流了，但一舔就疼，像是非要他印象深刻一样，留下的印记跟盖了章似的，张嘴说一句话都要想起来吻上来的力度和热度。 那是殷少宸从未展现过的一面。 好像被他埋起来，又被挖掘出来，终于忍无可忍的攀着人不放。 沈乐郁回过神，发现陆书珩还在盯着他不放。 他又舔了舔嘴角的伤口，侧转过身。 裴听澜的高考成绩也出来了，考得挺好，超出了平时的水平，让沈乐郁怀疑裴听澜以往展现出来的成绩，是不是在框他呢，不过之前答应过的，还不能食言，等下班之后，对方会带着宣辰来找他吃饭。 吃过饭，就给这场补课画上个句号。 还有这份工作。 沈乐郁算了算，快毕业了，钱也攒的差不多，这份实习工作也可以勾上句号了。 还有什么……这次沈乐郁没往下去想。 ………… 晚上裴听澜带着宣辰过来，也问了他嘴唇的事。 沈乐郁还是原先那套说辞。 可他忘了，这次面对的可不是一样的人。 裴听澜哄着宣辰去找服务员要炸薯条，之前宣辰闹着想吃，裴听澜没让，现在竟然就让了。 等宣辰出去找服务员，裴听澜看着沈乐郁嘴上那痕迹，脸色是难以掩饰的差，语气也很沖: 「你骗鬼呢，没什么?自己待着没事咬成这样的?你自虐吗?」 沈乐郁皱起眉: 「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吧?」 「对，是没关系。」 裴听澜顿了一两秒，语气更差，口不择言: 「但你也要点脸，这还有孩子呢!」 又过了一两秒: 「你和殷少宸，你们……你们两个——」 「裴听澜。」 沈乐郁深吸口气，喊了裴听澜的名字，但还是没能打断对方。 「我只是想提醒你。」 裴听澜咬着牙: 「虽然不知道你和殷少宸究竟是怎么回事，装得好像多有感情一样，但那是青然哥不在国内……沈乐郁，你别忘了，当初殷仕信要对付殷少宸，昏了头才盯上青然哥，那时候都觉得荒谬，可结果呢。」 「结果是殷少宸将他叔叔也送进了监狱，还把青然哥送去国外疗养。」 「之后就是和你订婚。」 「你觉得你是什么?」 「别装久了，连自己都给骗了!」 要是宣辰没捧着薯条回来，这顿饭就吃不下去了。 小孩乐呵呵的，等着薯条炸好才回来，生怕到嘴的薯条会飞走，回来后还大方分给他一起吃，再多的话，沈乐郁都没法说，更没办法离开，只好偏过头不去看裴听澜，跟宣辰一起吃薯条。 那之后，沈乐郁没和裴听澜说一句话。 一直到吃过饭，临走前，裴听澜的躁动达到了高点。 他把沈乐郁拽住。 「我会在本市上大学。」 「哦，那挺好。」 「你毕业后，是不是也会……」 裴听澜还没问完，就见沈乐郁抬起眼，不知道望向哪里，看到那眼神，他突然就怔了一下。 剩下的话就忘了说。 他怕得到不是想要的回答。 沈乐郁挣脱开裴听澜的手: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 回去的时候，殷少宸加班，没见到人。 第64页 沈乐郁已经吃过饭，洗洗就睡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却睡得不是很好，第二天起来头昏脑涨的，吃过早饭去工作室，好半晌才发现工作室的人一直在看他。 有些眼神不太对劲。 有些欲言又止，像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圆圆面色迟疑的凑了过来，问他有没有上网。 沈乐郁直觉发生了什么。 他立即打开手机，才发现有不少认识的人也有给他发消息，只是他一贯不设置消息提醒，从早上到上班这一路没看手机，就这么错过去了，毕竟大多数人也就只是认识而已，平时并没有多少不必要的交流。 但这会儿，这些认识的，都上赶着来问他，好像要敲定什么一样。 沈乐郁按耐住乱跳的心情，耐着性子找根源，抛除掉这些繁杂的信息，才终于搞明白髮生了什么……是他那幅画，有人在网上点名道姓，说是在他弟弟那里看到过类似的画稿，疑惑为什么创作的灵感会撞上。 先是带着疑惑和不解，然后晒出画稿—— 【是我朋友小时候画的……他们兄弟两个都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同母异父，只是我朋友身体不好，还没来得及准备毕设，也没有精力参加这个比赛……看到获奖的这幅画，第一时间就觉得眼熟，结果……】 【我也不是想怀疑什么，就是这也太像了吧，尤其是整体的构图。】 两张图被放在一起。 一张是他得奖的照片，一张是泛黄的画稿。 沈乐郁盯着那张泛黄的画稿，只觉得有人在他脑袋上狠狠敲击和嘲笑着什么。 事情到这里完没还。 好像有一双手在背后使劲推着事态的进展。 有网友问会不会搞错了，可能是哥哥小时候画的，弄错了。 【不会，你们不知道，我朋友这个哥哥，小时候根本没学过画画，他啊，高考之后报考的是b大，都上了学，结果非要重新高考，考和他弟弟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啧，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三言两语，不经意间，却说了很多。 然后就是信息的不断「泄露」。 不止这个自称是林青然朋友的人，还有接连冒出来的，闻着味儿来的，要来跟着踩他一脚的人，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带着自认为的「没错，就是这样」，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一点点抖落关于他的事迹—— 事态的发展就是在这个时候更控制不住。 有人说他小时候掐死过一只小狗，当着他弟弟的面，然后引来了爱狗人士的讨伐。 接着又因为这件事，好像他有了「前科」，就能定性之前的事情一样，说他嫉妒弟弟，抄袭弟弟小时候画稿的言论变得越来越多，一个人品低劣，性格扭曲的人物形象跃然而上。 到这里，还只是小圈子的范围传播和影响。 直到他又被扒出来，是之前云逸晨那两次出圈照片的搭档，以及……林青然也发声了。 他回国了。 ———————— 明天更新时间也请锁定晚些时候哦 感冒头昏脑涨的，更新时间调整不过来，没法准时更新t-t 第30章 别怕 林青然终于回国了。 他在网上发声，像受害者，又善解人意一般，想要问个答案，说自己也是没办法，因为联繫不上他这个哥哥，也是，毕竟各种联繫方式都拉黑了，只能摆在明面上说，他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说得好像所有人都联繫不上他一样。 什么时候拉黑的，为什么拉黑的，都没说，连做哥哥的，拉黑弟弟这种事说出口，都好像是迫于无奈一样，可却说得明明白白，一笔带过的明明白白，不容忽视。 于是这又给沈乐郁的形象蒙上了一层猜测。 是心虚了，还是嫉妒? 再加上事情又涉及到云逸晨，明星，于是这件小圈子范围传播的事情，一下子就闹得更热闹了。 多的是口诛笔伐。 甚至还有行动快的，找到了当年林家的目击者，林青然的保姆李红琴，把当年掐死小狗那件事更是一锤定音，打了码的李红琴像是接受什么了不得的採访一样，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依旧说得有鼻子有眼。 一个小孩子，才7岁，当着他弟弟的面掐死小狗，就因为嫉妒体弱的弟弟被妈妈照顾，多可怕啊。 甚至事后还想将这件事污衊给无辜的弟弟。 太可怕了。 这种人长大了能是什么好人。 从小就心理变态呦。 沈乐郁能感觉到刺在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他攥着手机站起身，略过那些蜂拥而至的攻击，再次盯着那幅画，半晌，深吸口气，转身出去，将电话打给裴听澜。 他没抄袭，他要自救。 裴听澜有看着他完成毕设作品，他没有…… 「我是有看着你画完那幅画，基本上看着你画的，但是沈乐郁，青然哥那幅画是小时候画的。」 「那幅画……」 沈乐郁闭了闭眼睛，声音干涩无比，像是被刀片划过一样。 「你毕设作品的画面构图，为什么和青然哥小时候的画一模一样?」 沈乐郁倏然闭上了嘴。 而后只开口说道: 「你不相信我。」 裴听澜有将近半分钟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艰涩: 「沈乐郁，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青然哥难道是污衊你吗?那幅画真真切切的摆着，构图几乎一模一样，你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第65页 「行，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吧。」 「沈乐郁——」 沈乐郁没再听，直接挂断了电话。 耳边突然传来惊唿声。 有网友把他们工作室也给扒出来了，毕竟之前已经扒出来沈乐郁是云逸晨那两组照片的搭档，知道沈乐郁在哪里工作，照片是哪个工作室拍的，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连带着，连工作室的官方帐号都受到了波及。 陆书珩把他单独叫去了办公室。 隔开了那些时不时扫视过来的目光，也隔开了窃窃私语，好像轻松了一些，实际上并没有，网上的事态也没有得到遏制，他是林家继子的事情也不可避免的被挖了出来。 一个寄人篱下，却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还有什么，那些词彙太多，沈乐郁看不过来。 陆书珩看着沈乐郁，一直没开口。 他没想到这里还牵扯到林青然。 还有那幅画…… 想到这里，陆书珩皱了皱眉。 网上对于他工作室的攻击也不少，都上了头一样，就算保持着理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等着工作室对人做出处理，而且重要的一点是，他工作室的地址，只要有心，一查就能查到。 「你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 陆书珩终是开了口: 「在事情解决之前，你先回去吧，继续待在这里，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公司，都不——」 「我直接辞职好了。」 声音像是很冷静，进了办公室之后，神情一眼看过去，好像也没有多少问题。 陆书珩看了眼沈乐郁背过身后的手，和略微低垂的视线，忍不住开口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对面低垂的视线抬起来，直直的看过来。 陆书珩下意识开口道: 「你只要说清楚那幅画的事，有个回答，之后再把事态压下去，就没事——」 「道歉吗?」 到这时候，沈乐郁竟然发觉自己还能笑出来: 「是让我给林青然道个歉，画个句号，然后就可以平息这次的风波了，对吗?反正随着时间的流逝，再谈起来，也没什么大不的，对吗?」 陆书珩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他是这么想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哪怕他点个头，对面绷紧的那条线就会倏然断裂，绷断，崩溃。 「你……」 「我不会道歉，我没错，那幅画……我问心无愧，所有的……」 沈乐郁胸膛剧烈起伏一下了。 「辞职，我现在就走。」 陆书珩想要拉住人，却被错开了手，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心烦意乱，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不觉得这是件多大的事，道个歉就行，可现在…… 劝导的话说不出口。 让人留下，他也说不出口。 不然他要怎么说，他相信沈乐郁? 可青然…… 最后，沈乐郁还是辞职了。 ………… 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辞职。 走在大街上，沈乐郁才发觉今天阴沉沉的，空气闷热潮湿，仿佛随时都会下来一场雨，事情发展得太快，根本叫人猝不及防，想找办法应对，都赶不上事态的演变发展。 到现在，网上好像已经给他定了性。 沈乐郁原地站定，接到了赵兰打来的电话。 只是对面还没开口，沈乐郁就直接开口道: 「那幅画是我小时候画的。」 「什么?」 赵兰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我画的，那幅画，是我画的。」 沈乐郁像是强调什么一样，然后等着赵兰回答，或是想起来什么，明明那幅画，包括他从c县带回来的东西，是在林青然的哭闹下，赵兰从他这里拿走的，她不可能—— 「什么你画的?那不是青然小时候画的吗?你小时候又没学过画画，郁郁，你怎么还跟妈妈这狡辩，你——」 啪嗒一声，沈乐郁挂断了电话。 他为什么还要期待，他是个傻子吗。 电话挂断之后，这次赵兰又打了过来。 急促的电话铃声，就像是赵兰再也压抑不住的怒气。 因为这次涉及到了她的小儿子。 沈乐郁又接起来。 对面的人果不其然发了火，大吼着教训他，让他赶紧道歉，别再做丢人的事情，别伤害他弟弟，才回国…… 沈乐郁竟然又想笑了。 他再次挂断电话，等着电话铃声又响起，再挂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天上下起雨来，噼里啪啦的，还挺大，一下就是大雨，打在沈乐郁身上，也在沈乐郁脸上划下水痕，眼前都越发变得模煳起来。 沈乐郁抹了把脸，电话铃声又在这时候响起来。 他想继续挂断，但低头一看，怔了一下。 随即接起来，响起是的殷少宸的声音。 沈乐郁等着殷少宸的反应，想他会说些什么。 是像裴听澜那样，还是会像陆书珩那样，但耳边听到对方开口说出的却是—— 「在哪里?」 第二句: 「郁郁，我去接你。」 第三句: 「乖乖等我，好吗?」 第四句: 「别怕，没事的。」 第66页 像是他不说话，对方就会一直说下去。 沈乐郁张开嘴，一直强忍着的声音终于泄露出来，他蹲在大雨中，攥紧了手中的电话，对面一直没挂断，耐心跟他说着第五句第六句第七句……一直说到车开过来，找到他为止。 来的那么快，好像打电话过来的那一刻，就赶来了一样。 一直闷着的情绪发泄出来，又淋了一场雨，沈乐郁有些脑袋发昏，在车上靠着扶手，一只手抓着殷少宸的轮椅，鼻息唿出来的都是热气，闭着眼睛，又睁开，看向来接他的殷少宸。 「先生，你相信我吗?」 殷少宸伸手盖在沈乐郁的脸上，低声道: 「相信。」 「真的?」 「真的。」 殷少宸抚了抚沈乐郁有些发热的脸: 「你还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沈乐郁盯着人，摇了摇头。 「那睡会儿好吗，等醒过来，会没事的。」 「嗯。」 要的这么简单，还这么听话。 殷少宸一只手轻柔的抚在沈乐郁脸上，另一只手却在腿上攥得死紧。 等沈乐郁锁着眉昏睡过去，殷少宸叫家庭医生等在主宅，车子一开到，亲自将人抱到腿上，才发现对方缩成一团，一只手一直在抓着他的衣摆，都皱了。 他是开完早会才知道网上的事情。 也才知道，林青然竟然回了国。 至于怎么回的，谁帮了他，这些都要算，但不是现在。 现在最重要的是，对方显然是带着目的回国的。 把事情闹大，自己也暴露在网上，以为这样，他就不好动他吗? 可真是有备而来。 主宅的佣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全部都垂首低眉，大气不敢喘一下，感觉到了主人的戾气和怒火，等待着对方发作，姜广也赶来了主宅，关伯去房间里照顾人，他跟着殷少宸去了书房。 「您之前就叫人查过李红琴，那个保姆，已经有了很多进展，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还有当初郁少爷在c县的过往，我们也派人过去了。」 殷少宸在沈乐郁面前遮掩的面目终于暴露出来，脸色阴沉的盯着网上那两幅画: 「还有一个地方。」 「福利院。」 「那里也去查，都查仔细了。」 第31章 为什么 殷少宸让人给沈乐郁加了安眠成分的药物，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可沈乐郁还是提前醒了过来。 网上闹起来的风波好像暂时平息了下去。 云逸晨那边工作室作了声明，没有落井下石，但是拉开了关系，只说是工作需要，并不想参与到这件事里面，其实本来也没云逸晨什么事，网友非要将人拉下水，好像拍了两次照，他们之间就有多少交情一样。 尤其是磕照片上头的，这会儿更是接受无能。 加上云逸晨粉丝觉得是无辜受到牵连，自然要找罪魁祸首问罪。 所以也只是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关注这件事的，显然知道完没还。 粉丝安抚不下来。 沈乐郁诧异的发现，其中一点原因，竟然是云逸晨在这之前发过一条微博，好像在冲动之下，说的是【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然后就被删除了，之后就是工作室发的声明。 这是沈乐郁没想到的。 还有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这句夭折的，站在他这边的发言，竟还有人为他说话。 【郁郁，这事怪我。】 沈乐郁看到了徐霜霜发来的信息，还有打来的电话，但是他没接到，手机被静音了。 被谁静音，不言而喻。 对方想让他好好休息。 沈乐郁抿了抿唇，先去看徐霜霜发来的一大串信息。 起先是徐霜霜看到网上的事态，气不过，然后帮沈乐郁说话，结果被人发现了她的帐号。 对方和徐霜霜在同一个宠物交流群里，因为徐霜霜在里面很活跃，再加上帐号中也有晒自己的狗狗，所以这一对比，以及徐霜霜一个养宠物的，竟然为沈乐郁发声，于是就这么被截图发到了群里质问。 接着被猜到沈乐郁就是之前群里面，大家经常约稿的那位画手。 再加上一开始沈乐郁就是徐霜霜推荐过来的，所以基本上算是确认无疑。 徐霜霜说怪她就是指的这件事，因为沈乐郁也在群里。 之前沈乐郁睡着没看见，现在去看群，发现徐霜霜一个人力战所有人，为他说话和辩白，说他不是那种人，可是拿不出证据，光靠说的没用，再加上沈乐郁没出现发言，跟心虚了一样，所以那些辩白显得很无力。 有人直接在群里@他，质问他，声讨他。 感觉徐霜霜都快哭了一样，却还是在不断维护他。 后来也有人加入进来。 想让群里的气氛平息下来，想等事态有一个结果再下定论。 是和他约过画稿的几个女孩。 有一个发言最多的很眼熟，沈乐郁记得对方养了一条拖把狗。 【……对那两幅画，我不发表意见，但说一个7岁的孩子掐死小狗，我保留意见，如果一个人从小就不喜欢小动物，甚至虐待小动物，那我不认为他有耐心去描摹每一幅画像，那需要用心的。】 不止是这些发言，还有给他的私信。 【我觉得你不是这种人。】 第67页 除了群里，网上为他说话的，关于是否虐待动物这里，哪怕声音微弱，遭受攻击，也没改变立场，沈乐郁翻了翻对方的信息，应该就是在群里为他发言的这几个女孩，她们对他抱有善意。 但也因为他遭受了不该有的猜疑和攻击。 沈乐郁眼眶发热，来不及响应徐霜霜，登上自己的帐号，发了一条微博。 别人为他出面，他不能理所当然躲在背后。 该有的表态应该由他来，有什么也沖他来就是了。 【没掐死过狗狗，这两幅画都是我画的……】 沈乐郁很少活跃在网上，所以在他发声之前，网友根本无从找他的帐号，这会儿他发了声，就像是闻着味的鲨鱼，一窝蜂都来了，让他活跃度不高的帐号，骤然受到了高度瞩目。 【这是我见过最苍白无力的解释，我就想问证据呢?】 【当网友是傻子啊。】 【妈诶，还以为会道歉，结果是死不要脸的狡辩，你弟弟那边都有人证出来了，你还在说什么屁话?】 【痛痛快快道歉不就好了，这种死不承认，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哇，完全相反的言论诶，这要不是狡辩，那可真有好戏看了，不过证据啊，你不给证据，光靠说有什么用啊?】 【掐死小狗嫁祸弟弟，嫉妒从小身体就不好的弟弟，抄袭弟弟小时候画稿的构图和构思，人家保姆都出来指正了，还要在这里狡辩说自己没做过，甚至说人家小时候那幅画是你画的?我真是开了眼了，心理素质真高啊。】 【还有重新高考报弟弟的学校和专业，报復心也太强了，林家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出来，人品下作又低劣。】 ………… 沈乐郁也想拿出证据，可他拿不出来。 林青然仗着的就是这个，已经过去十几年的事情，连赵兰都不记得当初是怎么把东西从他这里拿走的，要他怎么拿出证据?而就算赵兰记得，想起来，恐怕在小儿子和他之间，大概率也不会选择他…… 还有掐死小狗那件事。 当年李红琴一口咬定是他，这么多年，这已经是强加在他身上的枷锁，任他鲜血淋漓，也无法真正摆脱掉。 他从来都是势单力薄，虽然不曾弯下腰，也不想屈服，可一个人走在路上，面对更多的，只能是无能为力。 沈乐郁低咳几声，挣扎着惊醒，这会儿还是头脑发昏。 房间里就他一个人，可能以为他暂时醒不过来，就留给他一个安静的房间，沈乐郁也不想叫人，麻烦别人，就自己慢慢趴回床上，眼尾泛着红，可怜巴巴的。 一边想着要怎么办，一边又有些昏昏欲睡，眉心蹙着，放松不下来。 书房里，殷少宸看到沈乐郁发的内容，就想去房里找人，但被姜广一通电话打断。 「殷总，查到了，有眉目了。」 姜广的语气透着一种古怪: 「李红琴那里有进展，还有福利院那边……您说那幅画上的人有原型，我们去找了，结果……」 「结果什么?」 「那幅画上的人，殷总您认识的，郁少爷也认识，就是——」 殷少宸下意识开口: 「是陆书珩吗。」 「对，没错，就是陆少爷。」 「那幅画上的人是陆少爷，郁少爷和陆少爷小时候竟然是认识的。」 「殷总，要通知陆少爷吗?如果有陆少爷出面的话……」 竟然真的是陆书珩。 那幅画上的人是陆书珩。 小时候的缘分，长大了尽管没相认，竟然也相识了。 殷少宸看向旁边的水杯，下意识拿起，结果左臂又突然一阵麻痹，砰噹一声，水杯倒在了桌子上，里面的水迸溅而出，从桌子上蔓延到地毯上，哗啦啦，响着沉重的声音。 「殷总?」 「没事。」 殷少宸收回看向水杯的视线，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沙哑，他闭了闭眼，才继续开口道: 「整理一下证据，直接发上去，要尽快，还有和林家的合作，可以停下来了，吊着这么久，也够了。」 「好的，殷总。」 电话挂断，关伯敲门进来。 「少爷，复查的结果出来了。」 「什么结果。」 殷少宸捏着自己的左手。 关伯脸色很不好，甚至有些凝重，低声道: 「腿神经压迫……您需要尽快安排做手术，但……」 「手术有风险是吗。」 殷少宸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目光抬起来: 「那边是怎么说的，会有什么风险。」 「少爷，和郁少爷订婚前，您就出国做过一次手术，想要双腿恢復行动能力，这种手术不是一次性的，现在复查的结果……结果不太好，还要继续做手术，时间长则两年，短则一年……」 关伯的声音越发艰涩: 「如果恢復好的话，有希望站起来，但如果继续做手术也没效果的话……」 沉默在蔓延。 殷少宸垂下视线: 「您说吧。」 「可能会面临瘫痪。」 顿了顿，关伯语气有些急迫: 「少爷，其实不做手术，就这样的话——」 「关伯，让我自己想想吧。」 「……是，少爷。」 房门关上之后，殷少宸坐着轮椅，一直没动弹。 ………… 另一边，陆书珩在看手机，眉头紧锁。 第68页 他刷着那些评论，脸色越发不好看，就在这时，接到了殷语蓉的电话。 对方一上来就直言道: 「那个沈乐郁，还在你那里工作吗?」 陆书珩捏了捏眉心: 「您有什么事?」 他想要出去，去林家一趟，所以不想过多应付他妈。 「什么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殷语蓉语气不好: 「那种人别留在你工作室了，赶紧辞退，知道吗。」 陆书珩脸色更差: 「这种事不用您——」 「而且他拿奖的作品，竟然还画的是你小时候……」 「什么?」 陆书珩失声道: 「那画上是的我?」 「虽然和你小时候也不是太像，但不是还有林家小子那幅画吗?我一看那幅画上的小孩，就知道是你小时候，妈当初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坐在那棵树下……沈乐郁他怎么敢的，还有林青然，既然有这幅画，为什么不早拿出来给你……」 是啊，为什么不早拿出来给他。 【哥哥，等我画好一幅画送给你哦。】 为什么连提都没提过，现在却知道拿出来? 为什么沈乐郁抄袭了这幅画的构图和构思，却没有联繫他? 他不是和画有关系吗? 为什么? 陆书珩顿时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恍惚间仿佛意识到什么，再也等不及，挂断电话，直接来到林家。 林青然确实已经回国，此时就在自己家里。 让陆书珩没想到的是，裴听澜竟然也在。 而此时客厅的茶几上，放的就是那副泛了黄的画。 ———————— 感觉输了两天液好多了。 明天让我们把打脸进行到底，我要恢復精神当码字机! 第32章 真相 时隔一段时日未见，林青然依旧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相貌柔和温润，带着病弱气，只是此时脸色不是太好，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一样，展现出一种委屈又默然的神态。 「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林青然见到陆书珩，忍不住开口道: 「也是来劝我的吗?」 他是真的忍不住。 因为裴听澜过来找他，竟然是让他主动出面将事情给收尾，让他不要再追究那幅画的事情，想让这件事赶快平息下来……裴听澜是为了沈乐郁，所以才过来跟他求情说话! 那陆书珩呢? 为什么也这时候过来? 难道也是为了沈乐郁? 这才多久，他才出国多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青然在极力控制着自己。 可是从裴听澜过来，再到他开口说出自己目的那一刻，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一样，一片恍然。 怎么就是为了沈乐郁过来的? 茶几上那幅画他都拿出来了，裴听澜为什么还说这种话? 难道不该是心疼他吗? 林青然想不明白。 只觉得一股烦躁疯狂上涌。 赵兰也在，脸色有种不太看得不出来的纠结神态。 但也确实是纠结的，刚才裴听澜说这事由林青然出面，改变口风，很容易就能解决，兄弟两个之间的事，没必要一直闹在外面去，让林青然先退一步，再由裴听澜去说服他那大儿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实这种安排，对谁都好。 赵兰自认为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儿子遭受那种攻击，也不是她愿意看见的，所以裴听澜这个提议，她其实是认可的，但知子莫若母，赵兰能明显察觉到，她小儿子不愿意。 是啊，要是这样做，那她小儿子岂不是受了委屈? 本来身体就不好，而且才刚回国，还发生这种事，赵兰劝说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这会儿觉得当母亲的，可真为难。 想来想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陆书珩又来了。 听小儿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赵兰不禁嘆了一口气，没等陆书珩开口回答，率先开口道: 「青然，小裴刚才的提议也是好心，不想你和你哥闹生分了，你老师过来这里，应该也是担心你。」 「不过……」 说到这里，赵兰话锋一转，又看向裴听澜: 「小裴，阿姨也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不了解郁郁的脾气，他根本不听话的，我先前就给他打过电话，一个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他根本不情愿听我这个当妈的话。」 「要是让青然听了你的话去办，委曲求全，不是我说，郁郁这孩子，恐怕以后更要翻了天了。」 想起之前沈乐郁挂断她电话，软硬不吃，柴米不进的样子，赵兰越说越不满: 「现在又在网上发的那是什么，到这份上了还嘴硬，根本就是要和青然对着干，要气死他弟弟。」 「明知道青然身体不好，还要僵持着闹。」 「小裴，你应该去劝劝郁郁，而不是来找青然，也就我们青然好说话，脾气软，要不然……」 裴听澜越听，眉心越是蹙了起来。 终是忍不住开口打断: 「赵姨——」 「这幅画……」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声音和他一同开口。 是陆书珩。 只见陆书珩不知何时竟拿起了茶几上那幅画，好像有些小心一般拿在手里，看一眼，又看向林青然。 语气听不出什么来，却又像是怕触及到什么一样，低声开口道: 「青然，这幅画是你小时候画的。」 第69页 林青然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就又听陆书珩问道—— 「这画是你的自己吗?」 林青然一顿，看看画，又看了眼陆书珩，然后想到沈乐郁画的那幅画，下一秒，摇了摇头。 「不是我。」 陆书珩唿吸一窒，刚要缓口气。 「只是一种隐喻，不是任何人。」 见陆书珩直直看着他，林青然抚了抚胸口: 「老师，您也知道我从小就身体不好，这幅画上的人坐着轮椅，坐在树下，只是一种隐喻和嚮往，不是我，但也是我，应该是小时候的有感而发，如果不是哥……」 「我也不知道哥哥他从哪里看到的。」 「如果不是在国外看到哥那副得奖的作品，我都快忘了这幅画了。」 那是林青然惯用的语气，淡然平静，好像不在乎什么一样，却又表现出了什么，他身体不好，所以才画的这幅画，是一种隐喻，一种渴望，可却被沈乐郁拿来参了赛，沾染上了名利。 他从来不会真的说沈乐郁哪里不好。 但显而易见，这一对比起来，沈乐郁所做的事，就是在欺负人。 林青然这么说着，却没发现在他说起「不是任何人」开始，陆书珩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仿佛死死绷着什么，指尖甚至几不可察的颤抖着，好像在忍耐着什么，又像是已然承受不住了一样。 「听澜，我知道哥哥给你补过课，你不想事情闹成这样，不想我们两个闹成这样，但是哥哥他——」 「以前沈乐郁也住在c县对吗?」 陆书珩倏然看向赵兰，几乎用了所有力气，才勉强维持住一份看似平静的姿态。 可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吐着一口血腥气。 因为一旦验证了真相，一旦验证了……那他从头到尾，都做了什么啊。 「沈乐郁……」 陆书珩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盯着赵兰，一字一顿哑声道: 「他小时候，是跟着自己外公住的吗?」 林青然骤然一个咯噔。 勉强开口道: 「老师，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我们现在也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啊。」 裴听澜也是不解: 「是啊，陆书珩，你突然绕到这里干什么?」 陆书珩不理会两人，甚至连目光都没转过去。 林青然不由得更急: 「老师——」 「先闭嘴!」 陆书珩勐地提高了音量。 然后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一下了，继续看着赵兰: 「麻烦您回答我。」 赵兰很是不解，看看面色有变的林青然，目露不解的裴听澜，再转向一直盯着他不放的陆书珩，下意识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 「郁郁5岁之前，来b市之前，都是跟着他外公的，怎么了吗?」 怎么了…… 陆书珩想扯一扯嘴角，却连自己是否有动弹都不知道。 仿佛没了知觉一样。 然后又听自己问道: 「那『小宝』这个称唿，您父亲也是这么叫他的吗?」 「啊，是啊。」 赵兰掖了掖耳边的髮丝: 「我们那里基本上都习惯这么叫孩子，不是什么特定的小名。」 「说起这个，我爸喜欢这么叫郁郁，我当时带着青然另住别的地方，也这么叫青然，后来两个孩子到一块儿，还因为这事儿吵架了呢，然后就谁都没叫过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赵兰的话有些说不下去，因为感觉到了极其凝重的气氛，陆书珩的脸色，简直难看得要死。 「怎……怎么了，陆老师，你这到底是——」 「您问我怎么了，不如问问您儿子都做了什么。」 陆书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然后看向林青然。 「什么意思?青然又怎么了?」赵兰满脸不解。 裴听澜这时候也终于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 「陆书珩，你究竟什么意思?」 问完这句话，裴听澜下意识看向林青然。 随即骤然怔了一下，发现林青然脸色有种说不出的慌乱感，又像是在极力维持着镇定一样。 「青然哥，你怎么……」 「这画上的人是我，你不知道吗!」 「什么——」 裴听澜勐地转头看向陆书珩: 「你在说什么?」 陆书珩却只盯着林青然，温雅俊美的脸，此时却显得有几分狰狞: 「什么一种隐喻，不是任何人……这幅画上的人是我，画的是我在福利院!这根本不是你画的，这幅画……这幅画是沈乐郁画的，是他的对不对?!」 「什么意思?是沈乐郁……」 裴听澜不禁站了起来，看看陆书珩，又看向林青然。 青然哥说谎?! 这幅画上的人是陆书珩?! 这到底…… 「你叫小宝，可你没告诉我沈乐郁以前的小名也是这个!还有你根本没去过福利院，你根本没和你外公住在一起!你是在c县待过，可沈乐郁从小也是在c县生活，林青然，你骗我，你根本不是我小时候认识的——」 「我骗你了吗?」 林青然打断陆书珩，深吸口气: 「陆老师，我真的骗你了吗?」 「你问的那些问题，我也都如实回答了啊，只是没说全面而已，而你，也没继续往下问，为什么呢?」 「林青然!」 陆书珩脸色扭曲，却下意识后退一步。 第70页 为什么…… 「因为我生日那天，你听人说我不在的哥哥哪里哪里不好，小时候还掐死过一只小狗，那大概不是你心目中小宝的样子吧，所以你问了我那几个问题，我回答了，你也就认定是我了，对吗?」 「不对，不对……」 陆书珩咬着牙: 「我不是……」 「是不是，只有你自己清楚。」 林青然也站起来: 「那之后，你再没有和我说过别的，也没和我相认，没说过你小时候在福利院的事情，什么我都不清楚，你只是一味的对我好，主动说当我的老师，拿我当你小时候认识的弟弟对待——」 「可这也不是你拿着沈乐郁的画来攻击他的理由!」 陆书珩喘了口气，眼睛竟然冒上了血丝一样，盯着林青然: 「说了这么多，你也无非是在给自己开脱，我怎么样，也掩盖不了你冒名顶替，混淆视听的做法，你不觉得自己噁心吗?!」 「林青然，拿着沈乐郁的画，说成是自己的，再去攻击沈乐郁，你安的什么心?」 「一直以来，你披着的都是什么皮?!」 林青然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又难堪起来。 一旁赵兰终于回过神，忍不住打断: 「陆老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这幅画是郁郁画的，这怎么——」 「作为母亲，这幅画究竟是哪个孩子画的，您真的不清楚吗?」 陆书珩转过头看向赵兰，目光刺人，仿佛如果不把心中痛的地方发泄出来，那会立即让他腐烂发臭一样。 「这幅画是您小儿子画的，您真有印象?!」 「我……」 赵兰说不出话来，不知想起什么，脸色也骤然变了。 「青然……你，郁郁他……这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是你哥画的，那你为什么……」 「是我画的。」 林青然青白着脸开口，看着陆书珩: 「说是沈乐郁画的，你有证据吗?」 他连哥都不愿意叫了。 反正都这样了，那还装什么。 裴听澜意识到什么，看着林青然，忍不住后退一步。 林青然感觉到了，脸色又差了一分，强忍着难堪，看向脸色极差的陆书珩: 「连当事人都没有证据，沈乐郁他只能憋着，吃这个亏，就像你之前把他认错是我，无视他，我看着都想发笑——」 「林青然!」 砰的一声，眼前的茶几竟被陆书珩一拳砸裂，指骨的血沿着茶几裂缝蜿蜒而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吓得林青然和赵兰都忍不住惊骇后退一步。 裴听澜拽住林青然的胳膊，咬牙一字一顿道: 「这幅画，是沈乐郁小时候画的?」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污衊他?!」 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此时裴听澜看着林青然，仿佛不认知这个人了一样。 还是他从来没看清过? 为什么要这么污衊沈乐郁，甚至之前还能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继续往沈乐郁身上泼污水?! 裴听澜想到了沈乐郁给他打的那个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他不相信沈乐郁…… 那明明是沈乐郁自己的画，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画遭受这些，沈乐郁该是什么想法和感受啊。 一想到这里，裴听澜下颌都绷紧了，抓着林青然越发用力，只感觉自己好像唿吸不上来一样。 「青然哥，林青然!你说话啊!」 「你让我说什么。」 林青然一把甩开裴听澜的手，然后又看向陆书珩: 「没错，这是沈乐郁的画，包括那个木头小狗，外公送给沈乐郁的，都是小时候妈妈从沈乐郁那里拿过来给我的，怎么，你们现在要为沈乐郁鸣不平吗?!」 「什么，竟真的是……」 赵兰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唿吸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林青然盯着陆书珩手里那张纸，嘴唇发白: 「竟然画的是……没想到是在这里出了错，可你们有什么办法，就算老师你说这画上的人是你，可是你们又没有证据——」 这时候，门开了，林广平从外面快步走进来，脸色很不好，拿着个手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进来，就走向林青然，开口就问: 「网上这是怎么回事?!」 「这画不是你小时候画的吗?怎么又成沈乐郁小时候画的了?!」 什么?! 林青然脸色骤变，他爸刚才又不在这里，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爸，发生了什么?」 林广平像是气得不行。 他是从公司赶来的，现在这已经不是林青然和沈乐郁的事，而是事关他的公司! 之前网上声讨沈乐郁的事态闹大时，他没管，觉得给小年轻一个教训也行，可现在，事态的转变几乎颠覆他的认知!甚至转变得让他措手不及! 「发生了什么?你上网看看啊!」 林广平实在是控制不住脾气，看到网上事态转变的时候，几乎是眼前发黑，立即就赶了回来。 他必须把这些事弄清楚。 否则后续事情处理不好，那影响的可不止是他儿子…… 见林广平是这种态度，林青然的心跳突然加快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拿出手机—— 【什么情况，这些照片是什么情况?还有这两个小孩……】 原本压下去的事态又沖了上去，但舆论的风波却发生了转变，起因是有营销号视频在一开始放出了一组照片，指明照片的拍摄地点是一家福利院，而就那么巧，有一张照片是这样的—— 第71页 在一颗树下，有个坐轮椅的男孩，大概10岁左右，看着眼盲一样，双目无神，而在他旁边，则还有个5岁左右小男孩，乖乖巧巧趴在比他大五岁的哥哥腿上，正笑着抬头说着什么。 再往后，还有很多照片。 应该是福利院办什么活动，或者过什么节日拍下来的。 照片中有很多10岁男孩的身影，同时偶尔也能看到小五岁的孩子，有时候被一个笑容和蔼的老人拉着，关于福利院的相册上面，有指明是xx年xx月xx日，感谢志愿者来做义工，特此留念等等。 而后画面一转，有一段交谈的音频。 【哦，你说的是经常跟外公去福利院那小孩啊，是叫什么来着……】 【哦对对，姓沈，叫什么郁郁，我记得他爸就姓沈，印象深刻，因为小孩挺可怜的，刚出生就没了爸，然后那个妈也去了外地，说是做什么工作，都没怎么回来过。】 【是呢，一直都是他外公带他，而且总是跟他外公去福利院做义工……哎，后来那小孩外公去世，被他妈带走了，好像是他妈回来没多久，他外公就不知怎么的去世了……】 【哎呦，造孽哦，听说他妈回来的时候，又有了一个只比他小1岁的儿子，你说说这事……】 【……画画?当然啦，他外公以前就在这里，我们小区这个地方，不去福利院的时候，就经常跟人来这里下棋，他外公是老师嘛，带孩子也有一手，这孩子也乖，就跟着他外公，经常在这里画画，自己画着玩。】 又换了一段音频，註明採访人是已经退了休的福利院院长。 【……记得很清楚啦，经常跟着外公来我们院里做义工的孩子，叫沈乐郁，因为和我们院里一个孩子玩得很好，那孩子因为意外眼盲看不见了，那段时间挺难的，多亏了小宝这孩子，哦，他外公习惯叫他小宝……】 【那孩子挺喜欢画画的，还说要送一幅画给哥哥，自己画的，也说要给我看呢。】 【哎，可惜了，最后那孩子外公去世，那孩子就再也没来过了，后面我打听着，应该是跟他妈走了，总之大概就是这样……这照片都在这里了，我那时候就喜欢拍照，都留着呢。】 两段音频之后，是给出的之前那张照片和泛黄画作的对比图——除了没有那个5岁的孩子，不管是那棵树，还是坐着轮椅失明的10岁男孩，亦或是有着明显特徵的背景，几乎都一模一样。 而只要逻辑没问题的，都能明白那个5岁的孩子，叫沈乐郁，而不是林青然。 并且这幅画上的小少年，竟然是有人物原型的! 那不是凭空想出来的，而是存在儿时记忆中的画面。 【别说什么林青然也去过福利院，那时他和他那个妈虽然也在c县住着，但一直躲着不敢见人呢，再加上这个所谓的病弱弟弟，为什么会从小身体病弱呢，因为是早产儿啊，他妈曾差点被原配打掉胎，啧啧。】 营销号给出了时间线。 赵兰刚生下沈乐郁就离开c县，结果却又怀着孕回来。 但却不是回自己的家，而是在离家最远的地方住了下来，期间没和自己亲爸有过多少接触。 再之后，遭意外被人送去医院，早产生下林青然，一直养到4岁，这个时间，正是林广平终于和原配离婚的时间，紧接着，赵兰去找自己亲爸摊牌，没多久，父亲去世，走的时候，是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很多事都会留下痕迹，只要有能力查，必然是能够查到的。 而且留下的证据也不少。 更何况林广平当初事业正是上升期，他和原配闹的官司，不说人尽皆知，也是风波不小，毕竟当初说什么原配生不出孩子，才要闹离婚，到最后不止是离婚，还打了许久官司，这事儿有一段时间还被当做谈资呢。 只是没想到，在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事。 【我特么……震惊我八辈祖宗，这反转来的!得亏我之前没草率发言!】 【所以是林青然说谎，那幅画就是沈乐郁小时候画的，画里面的人还有原型，是沈乐郁小时候认识的?!那林青然图的什么啊，其实该不会是他嫉妒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吧?】 【不说别的，这画怎么到林青然手里的?还有用自己哥哥的画来陷害自己哥哥抄袭，这人太可怕了吧。】 【鸡皮疙瘩起来了。】 【不是，就算这画的事情是沈乐郁无辜，但他小时候掐死小狗那件事，总不会是无辜的吧?林家的保姆都出来指正了，这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是吗?】 对，对，还有沈乐郁掐死狗那件事。 林青然颤抖着手，感觉唿吸急促了许多，但只能不断安慰自己，至少现在沈乐郁也不是全然无辜，和他半斤八两，只要揪着这点，关于画这件事，他到时候还可以找理由摆脱—— 才想到这里，突然听到李红琴骤然失声惊唿。 「青然，你和郁郁……怎么是你?!」 霎时间，林青然一阵眼前发黑。 裴听澜几乎是立即又去看还有什么，心跳得飞快。 又是一个视频。 但这次是监控视频，而且看日期，竟然是十几年前的，地点显然是在一个后花园，有两个小男孩，看着年岁相差不大，都是六七岁的样子，能看出其中一个，就是之前5岁的沈乐郁。 第72页 另一个看起来要小一些，脸色有些苍白和虚弱。 7岁的沈乐郁在跟一只小狗玩，那只小白狗一看就是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抱回了家，胖嘟嘟，奶唿唿，追着小男孩蹦蹦跳跳，能看出男孩也笑得很开心。 而另一个，从一旁走了过来。 之前就在一旁看着，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哪怕监控不清晰，也能看得出来这个看上去脸色苍白的孩子，不止没有任何表情，而且在看着这一幕的时候，竟很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一样，然后终于走到男孩和小狗身边。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较小一些的孩子，骤然将大一点的推倒在一边，然后掐住那只小狗，狠狠往下一摔，又是上前掐住，几乎全身都在用力。 而倒在一旁的孩子，像是吓住了一样，等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又被推倒在地。 那小狗才出生没多久，蹦跳的时候还能脸着地摔倒，被一个六岁的孩子又摔又掐，根本抵不过…… 而等小狗没了动静，那孩子竟也往地上一坐，像是驾轻就熟，一点也不用准备一样，很快就哭了起来，还转身把那只小狗抱进了怀里……再之后，一个保姆出现，看那孩子待在保姆怀里，指向大一点的孩子说着什么。 【这是当年从林家偷来的监控，对林家就说是监控坏掉了……】 【我媳妇儿说亲眼看见了，他们妈就信了，而且他们家那小儿子一向身体病弱，谁敢相信这样一个孩子会突然掐死狗啊，我媳妇儿查监控的时候也差点吓傻……】 【那从小就跟着照顾小儿子，加上那个妈偏心死了，大儿子又是寄人篱下，就算查到监控，知道那小狗究竟是谁掐死的又怎么样，说出真相，这不是把人得罪了嘛。】 【还不如按照那小儿子说的那样，嫁祸给大儿子，还能讨着个好。】 【……之后我们就拿着这个视频……林家那小儿子，林青然，小孩狠是狠，但不知道有监控这东西，我媳妇儿算是帮了他忙，这么多年都……但现在要点钱费劲死了，我这实在是太缺钱……】 某仓库里，梁安还被关着。 他不是做生意缺钱，骗了李红琴，是赌//博，借高利贷缺钱，而且数额越滚越大，没办法了，有人找上来，说是能给他一大笔钱，结果就一个头脑发热，把视频给了出去，还抖落了那么多话…… 结果根本不是要给他钱! 梁安气得发疯，又恐惧，而现在，有人拿着手机给他看，什么都揭露出来了，根本挽回不了了。 「你是想被追债的打死，还是乖乖被送进去?」 「林家已经自身难保，林青然，呵，更是不知道什么下场，还有你那个婆娘，啧，你们要是实在夫妻情深，我们殷总说了，可以现在就放你出去，之后的事……」 「不不不!不——」 梁安连忙摇头，被放出去，他就真的没钱还了，真的会被打死的! 来人嗤笑一声，收起手机。 「那等着警察来吧。」 梁安岂止是脑袋发热把视频明码标价，还被套出许多话。 包括李红琴当年的选择，背地里又将查到的监控偷偷带走，然后又用监控在林青然长大些后，软威胁林青然，保持着这么多年的金钱往来，但时间能抹淡一切，当年的威胁，随着岁月渐渐消散不少。 用多了，就不值钱了。 更何况林青然这么多年，几乎是有机会就要将这件事刻在沈乐郁身上，所以就算李红琴再拿出监控来，只要把控得当，大概也引起不了多大的风波。 可他哪里想到，这巨大的反转风波是他一手操持起来的。 现在这监控一出来，就犹如在滚油里浇上了慢慢一瓢水，刺啦四溅，震得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当然，也不寒而慄。 谁能想到，连掐死小狗这种事，都是嫁祸，都是栽赃，都是陷害! 【我真的……看吐了，鸡皮疙瘩起一身。】 【林青然才是心理变态吧，不，他是真的心理变态吧，啊啊啊，这什么人啊!!】 【之前说什么沈乐郁二次高考，是报復心强，放屁吧，人家小时候就那么喜欢画画，结果来到林家，被说什么根本没画过画，看看这妈偏心的样子，林家会给他花钱学画画?不会是自己喜欢，但成年才能做选择吧?!】 【不是，没人说沈乐郁怎么这么惨啊，他一直生活在什么环境下啊，这要是我的话，估计要疯了!】 【林青然好噁心，我们被他拿傻子，那枪打，还有他怎么有脸说出那种话质问沈乐郁的?我后背简直发麻，这种人太恐怖了，心理扭曲吧，能不能送进精神病院?】 【那个保姆呢，之前发声的那个保姆呢!简直一样噁心!啊啊啊!妈的，都把网友当傻子!】 【豆沙吧!把那个保姆送进局子好吧!】 ………… 被骗，被当枪使的网友在发疯，彻底孽强制反馈，触底反弹，以成倍的怒气炮轰了回来，热度瞬间飙高。 这种情况，简直止都止不住了。 事态急转，让人措手不及。 林青然看得眼前发昏，唿吸急促，几乎快要喘不上来气，这时候被勐地又拽住了胳膊，而后按住双肩，那力道几乎要把他的肩膀捏碎，抬起头，对上裴听澜目眦欲裂的目光。 第73页 「那只狗……」 裴听澜手机摔在地上，几乎是咬牙才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那只狗，是你，是你……不是沈乐郁，不是他……」 「林青然!你怎么能……」 裴听澜喘着气，只觉得眼前人面目全非，恐怖至极: 「你怎么能十年如一日的说谎，陆书珩说对了，你到底披的什么皮!做出这种事，一直以来，你都不怕做噩梦吗?!你是不是疯了!」 比起陆书珩，这件事的真相，更让裴听澜接受不了。 因为裴听澜几乎是从小就听着另一个版本，一直以来，都认为掐死小狗的，是沈乐郁，他一直都听着的是这个说法，可今天，网上的监控视频，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不止是刺痛了他的双目，更是刺痛了…… 所以一直以来，沈乐郁都在承受什么啊? 每次他那么说的时候，沈乐郁都是什么感受?! 他一直……一直以来，是什么心情…… 裴听澜简直不敢想。 而后就全化作对眼前人的愤恨，噁心，只觉得真要作呕一样，一种反胃的感觉不断涌上来。 「你怎么能……」 裴听澜几乎要把牙咬出血。 「林青然，你简直令人作呕，你让我噁心!」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沈乐郁!他哪里对不起你!」 「他身体好就是对不起我!」 林青然控制不住大吼，被裴听澜的目光几乎刺痛到浑身抖动，还有感受到的，陆书珩的目光，以及……他妈看过来的目光，余光瞥过去，完全是不敢置信，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多可笑，难道他妈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都是自己的亲儿子…… 「对，我就是嫉妒他身体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整天这不能干，那不能干，动不动就要吃药打针输液，而沈乐郁……凭什么他那么开心，还能跟小狗一起玩，凭什么……」 「那你也不能那样对他，你又凭什么那样对他……」 陆书珩喃喃着，浑身冷彻骨一样。 从看到视频起，看到院长手里的照片起，整个人就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中，可谁都能看出来，那只是表象，实则早已震盪不休，翻涌不休，快要抑制不住一样。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 陆书珩说着，像是终于反应过来。 再也不想将眼神留给多余的人，转身就走，从快走，到迫不及待的冲出门去。 「我也要去——」 裴听澜也要转身，却反被林青然拽住了胳膊。 「听澜……」 这会儿林青然语气哀求起来，像是想抓住什么一样。 裴听澜转头看向林青然，在林青然恳求的目光中，一字一顿开口道: 「你可以去看看医生……我觉得你真的需要去看医生，还有，好自为之，以后，我们保持距离。」 「但你欠沈乐郁的，希望你还给他，给他道歉，否则的话……」 「否则什么?」林青然青白着脸，咬着牙。 裴听澜扯出胳膊，认真道: 「我会替他讨回来。」 说完，转身就走。 林青然崩溃在裴听澜身后大吼—— 「你又装什么!你以前是怎么忽视他的，难道你忘了?!」 裴听澜听在耳朵里，脚步却没停留，只是在心里想到，所以我会补偿他，会补偿他的…… 「啊啊啊!!」 林青然发疯大叫，急促唿吸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骤然看向赵兰。 「妈……」 然而赵兰却勐地后退一步，像是不认识他了一样。 这是她的儿子吗? 赵兰不知第几遍看着手机上的内容，几乎要把那些字眼刻在心里了，又像是不认识那些字一样，她的小儿子，是她小儿子掐死了那只狗?然后还和李红琴一直有金钱往来? 李红琴，那个现在还和她关系不错，在她看来可以算是知心人的姐妹，竟然…… 她的大儿子是无辜的。 从来都是无辜的，那她一直以来，都做了什么啊? 只要想到自己一直以来说的，做的，那一瞬间，赵兰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眼前都黑了。 「妈!」 「妈你看看我……」 赵兰没晕，扶着沙发扶手，快要喘不上来气的人是林青然。 只有一个是事实，那就是林青然的身体的确不好，现在又接连遭受冲击，几乎崩溃，不愿意认清事实，也不想承认事实，像是要求可怜一样，一直在叫着赵兰，然后放任自己身体去感受情绪刺激。 终于，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啊!青然!!」 赵兰回过神，尖叫着去扶。 却在接住人的瞬间，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视频中将狗又摔又掐的小孩，那么熟悉，就是她怀里的…… 下一刻，赵兰浑身一颤，差点没抱住林青然。 她又想起大儿子。 不由得看向门口，已然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另一边，沈乐郁又一次醒来，发现变天了。 ———————— 还要继续打脸的 哇，不敢相信，我真的发力了。 哇—— 第33章 对不起 啊?嗯? 沈乐郁震惊又有些懵逼的看着网上事态转变，尤其是那些照片还有那个监控视频，都是什么时候找到的?怎么找到的?以及……谁找到的? 第74页 几乎是下一刻，沈乐郁脑海里就冒出了一个答案。 【那睡会儿好吗，等醒过来，会没事的。】 殷少宸没有骗他。 他是为了他…… 可揭露了这些事情的真相，还了他清白，就是在对付林青然。 但林青然不是主角吗? 而且殷少宸的身份……这是怎么回事? 沈乐郁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越跳越快。 他想去见殷少宸，现在就去见。 从房间出来，路过书房，见门半掩着，沈乐郁试着推开: 「先生?」 殷少宸果然就在书房里，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间，沈乐郁抿了抿唇。 「先生，我看到了网上……」 沈乐郁走进去，绕过书桌，半蹲在殷少宸身前，双手放在殷少宸膝盖上，抬头看着他，是一个很依赖的姿势。 殷少宸手指一颤，可左边麻痹的感觉依旧鲜明，现在还未彻底消退。 一觉醒来，事情竟然都解决了。 连桎梏了他十几年的枷锁都获得了解脱。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沈乐郁的心脏鼓动着。 这并不容易。 那些照片，还有监控视频。 「为什么……」 沈乐郁声音发紧，却还是执着的问。 为什么为他做到这份上，先前不是还为了林青然把自己叔叔送进去了吗?还是说这其中有他误会的地方?难道殷少宸不知道，维护了他，就是不管林青然死活了吗?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郁郁。」 殷少宸伸出手，轻抚在沈乐郁脸上，低声问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答非所问，沈乐郁愣了一下，却还是下意识开口道: 「自由的，我想要自由的生活，没有拘束，没有负担。」 负担吗…… 书房里有些安静。 半晌，殷少宸收回手。 「好。」 「……先生?」 沈乐郁动了动，直觉哪里不对。 但不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就听殷少宸开口道—— 「为什么帮你……你现在的身份牵连着殷家，是我的未婚夫，对外形象不能有损，这很正常。」 沈乐郁心口一紧，嗓子有些干涩，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所以无论是谁，担着未婚夫这个身份，殷先生都会这么做，对吗?因为殷家的订婚对象，不能有损形象?」 是这样吗? 是他……想多了? 殷少宸垂眸，半晌，嗯了一声。 沈乐郁张了张嘴，还是再次鼓起勇气: 「殷先生，那份协议……」 「那些协议可以取消了。」 「什么?」 「到期限了。」 殷少宸闭了闭眼，再次开口: 「我会让人把剩下的钱打给你。」 「这些是你想要的，对吗?」 沈乐郁抬头看着殷少宸，而后慢慢站起来，听见自己回答—— 「对，谢谢殷先生。」 书房又变得安静起来。 像是在跟什么较劲儿一样，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这时，关伯来敲门，说是有人到访。 「是陆少爷和裴少爷，来找郁少爷的。」 「找我?」 像是再待不住一样，沈乐郁转身离开书房，快步下了楼。 他也没想什么，就是想赶快离开这里。 然而一道楼下，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倏然被抱了个满怀。 「小宝……你是小宝……」 沈乐郁眨了眨眼，下意识的，伸手要推陆书珩。 陆书珩声音沙哑得很，越发将人抱紧了: 「是我，小宝，是我，你不记得了吗，是哥哥，是我……」 说话说得语无伦次，但沈乐郁动作却顿住了。 才反应过来，刚才陆书珩叫他什么。 小宝，哥哥…… 下一刻，沈乐郁骤然睁大了双眼，怎么可能，是他想的那样吗? 竟然是……陆书珩吗? 楼梯口，殷少宸驱动轮椅停下来，低头看着，左臂发麻，也抵挡不住手背暴起的青筋，像在极力按捺着什么一样，仿佛不这样做，一切都会土崩瓦解，到时候，他就成了负累一样的存在，他不敢，更不忍心。 才挣脱开的枷锁，他怎么忍心再给套上一个。 殷少宸攥着轮椅扶手，手指骨都攥疼了。 一楼客厅。 好半晌，陆书珩才恢復情绪。 他稍微将人松开，低声说着自己认错人的经过，声音干涩嘶哑，说完，去看怀里人的反应，就见沈乐郁睁着一双眼睛，像是还没反应过来，那双眼睛映着他的身影，干净又清澈。 「对不起……」 「是我的错。」 陆书珩嘴唇有些颤抖，又继续说着对不起。 沈乐郁双手握了握，反应过来，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陆书珩的声音停顿住，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小宝，郁郁……」 「我没想到。」 沈乐郁开口打断，抿了抿嘴唇，说完这句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是真的没想到，也依旧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能想到陆书珩就是他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哥哥呢，但……再仔细对一下，又好像不是没可能，也不是没有能对得上的地方，一样的失明过，陆书珩小时候也走丢过，是他自己没往那方面去想过罢了。 第75页 只是现在相认，难免有些尴尬。 「沈乐郁。」 这时候裴听澜的声音插//进来。 沈乐郁又后退一步，暗自松口气，然后看向裴听澜。 陆书珩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垂下视线，握紧了手。 另一边，裴听澜张了张嘴: 「……对不起，我不知道……」 所以现在是都来和他道歉? 在所有真相都揭露之后……沈乐郁突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这样的情况，这种歉意，或是朝他释放的善意，竟都让他感到无所适从，无言以对。 那林青然呢? 他们都来了这里，林青然呢? 不是沈乐郁非要在这个时候想到林青然，而是他不理解，比起殷少宸，当扣在他头上的罪责换到林青然的头上时，什么都能立即改变吗?因为他现在是「好人」?还是因为什么? 那要是再出点什么状况，会再发生什么变化吗? 沈乐郁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因为赵兰打了电话过来。 是啊，裴听澜和陆书珩都能知道的事情真相，那赵兰还能不知道?所以这时候打电话给他，是为了什么? 沈乐郁将电话接起来。 一时间，对面的人竟有些沉默，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样。 沈乐郁也没有说话。 半晌，赵兰才声音艰涩的开口: 「郁郁……妈都知道了。」 这么多年，竟一直误会着大儿子。 此时赵兰给沈乐郁打电话，竟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包括先前，言之凿凿说那幅画是小儿子画的，这让沈乐郁会怎么想?又是什么感受?难怪会挂了她的电话，她这个当妈的…… 「你是不是怪妈?郁郁——」 「我习惯了。」 赵兰的声音骤然一哽，更加心脏发紧。 「是妈对不起你，是妈的错……」 怎么是习惯了，习惯了什么? 赵兰不敢问，声音不可抑制的哽咽起来: 「是妈的错，对不起，郁郁，妈对不起你，是妈不相信你，妈没想起来……可当时，当时说话是你的弟弟，加上红琴，李红琴也那么说，妈真的想不到……」 「郁郁，你原谅妈妈吧，求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沈乐郁沉默着，耳边听着赵兰的祈求，只觉得眼睛干涩，竟是流不出半点泪来。 「随便吧。」 「郁郁……」 赵兰张着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敢再仔细去想，可下意识的，内心深处竟是一阵恐慌，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有种惶然和无措的感觉。 「您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沈乐郁垂下视线，主动开口问了这个问题，不是他不抱希望，而是已经失望太多次，没希望可抱了。 果不其然，在他问完这个问题之后，电话对面的人明显一顿。 赵兰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脸上竟是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从内到外都无地自容似的，可她没办法不开口，也不能不开口，于是声音干哑又艰涩: 「郁郁，妈……妈求你一件事……」 「网上的事，那些照片和监控，能不能撤下来……你能不能出面，结束这件事?」 赵兰的声音毫无阻挡的传出来。 裴听澜和陆书珩都听到了。 沈乐郁自然也听到了。 「那之前，我遭受那些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让林青然出面结束这件事?」 「我……」 就在前不久，裴听澜来林家的时候，确实是这个意思，可赵兰想起她之后说的那些话，感觉又像是被一巴掌扇在脸上，不止疼，而且十分难堪，她说不出否定的话，竟是有些崩溃了。 「妈不想的，可是没办法，你弟弟……青然他，他在医院抢救!他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妈没办法啊……」 林青然被送去了医院抢救。 听到这个消息，裴听澜和陆书珩都下意识眉头一皱，脸上表情有了些变化。 沈乐郁注意到了。 他在心底自嘲一笑。 而后冷漠开口道: 「那等林青然醒过来，在网上和我道歉，我会考虑的。」 ———————— 郁郁要去自由了，让这些人后悔死 明天继续打脸 第34章 难堪 沈乐郁没有应承赵兰，也没心情再应对裴听澜和陆书珩。 挂断电话后，只说自己现在感觉很乱，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至于其他，等事情都结束后再说。 陆书珩和裴听澜都只能说好。 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也说不了别的什么话。 怕说多错多。 沈乐郁什么态度，他们能感受得到。 后悔也于事无补。 只想着，以后能尽量多弥补一些。 临走前，陆书珩和楼上的殷少宸遥遥相望，半晌才收回目光，又深深看了沈乐郁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林青然被送进医院抢救的事情没瞒着，或者说，根本就没想遮着掩着，不过事情的发展和想像还是有些差距，毕竟现在不流行弱势者就有理的说法了，更何况林青然这难道不是自作自受? 林广平不仅觉得焦头烂额，还觉得脸上无光。 感觉进了医院之后，如果不是这单人病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话，估计能感受到更多似有若无的视线和打量。 第76页 但也正是因为让儿子住进单人病房，看看那网上说的，什么可怜什么啊，人家vip病房住着，用得着他们可怜?再加上沈乐郁又在网上发声，说等一个道歉，简直就是林青然之前说辞的翻版…… 这一巴掌，可真是迴旋镖一样扇在了脸上。 虽然也不是没有看着林青然都进了急救，然后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言论，但这种言论一出，有的是网友在帮忙回击，根本就不用沈乐郁做什么，现在他可是真真切切的受害者了。 林青然怎么可能甘心道歉，林广平也还抱着希望。 「去求殷总……儿子，你赶紧去求求殷总。」 林广平在病房里转了两圈，脸色很不好，最近这事情一出接着一出，不止是殷氏的合作，还有一些其他项目合作，竟也都在短时间内单方面以各种理由截断，弄得他是焦头烂额，满心烦躁。 赵兰那边也是既不好受也不好过。 李红琴竟然还有脸来找她，求着她帮忙，说什么自己丈夫不是故意的，自己一个人带孩子现在过得很艰难，甚至都不敢出去见人，孩子也暂时休学在家，被周围邻居指指点点什么的。 难道她就好过了?! 弄成现在这样要怪谁! 赵兰最近都不敢上网，那满屏的偏心，有了后爸就有了后妈的字眼，生生戳痛了她的眼睛，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偏心，只不过小儿子身体不好，她不过是多关注一些而已，怎么就…… 还有的说她心是毒的，所以才会养出这样一个毒儿子来…… 再有就是之前的事翻出来，包括说她气死了她爸，说她做小三，小三上位等等……这些事情被放到网上，简直就像是有人扒光了她的衣服，把她拉到外面被围观一样的难堪。 所以李红琴找来的时候，赵兰难得维持不住当上阔太太后的体面，怒骂着，发泄着，好像全部都是李红琴的错一样，如果不是她当初隐瞒监控，污衊沈乐郁，哪还有后来的事?! 「这能怪我?!当初太太您要是对您大儿子再多几分关注，我也不敢冲着您这份偏心眼干出这种事!」 李红琴站在医院走廊上，没忍着: 「快别自欺欺人了，真是虚伪!你根本就是偏心眼自己小儿子!你怎么不想想你这么多年怎么对自己大儿子的，哪来的脸在这里说我，当初我也是看着你的态度才做出那种事的!」 「要怪就怪你，罪魁祸首就是你!是你咎由自取!」 「你那小儿子能做出这种噁心人的事，也都是因为你!从你这个根儿上，就被你养歪了!」 众目睽睽之下，赵兰被后来的林广平给一巴掌扇回了病房。 李红琴也不算讨着好，灰熘熘走了。 这段被人拍下来放在网上，又是好一顿嘲讽和谩骂。 所以林广平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觉得殷氏和他公司解除合作关系，大概是碍于网上事态的发展，还抱着一丝希望，想让自己儿子去试试。 万一呢。 殷总或许会看在他儿子的面子上…… 然而这话一出口，就见刚醒来没多久的林青然骤然抿紧嘴唇。 下一刻，在他脸上，霎时间就露出了嘲讽又难堪的表情。 林广平心里顿时一阵不好的感觉。 但还是催促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给殷总打个电话啊?还有你回国，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是殷总让你回国的吗?他之前还因为担心你在国外休养不好，不想让你妈跟着过去妨碍治疗，那你突然回来——」 「根本就不是这样……」 林广平皱着眉: 「什么不是这样?我是让你给殷总打个电话……就打个电话而已——」 「殷少宸根本就不想让我回来!他不想让我回国!」 林青然崩溃大吼，又难堪得不行，咬着牙开口: 「他根本就是为了沈乐郁……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沈乐郁!根本就不是因为我!你还没发现吗，网上那些……就是殷少宸找人放出来的，不然还有谁能办到这个地步?!」 「别自欺欺人了!」 不止是林广平梗住发不出声，连赵兰都震惊看过来。 「这……什么意思?是因为郁郁?」 「因为沈乐郁?!殷总他……」 林广平像是终于找回声音，却只觉得嗓子发紧发涩，然后不知意识到什么，后背勐然升出一层冷汗——因为他突然想到，和殷氏合作至今，可到了这里，却好像什么都没得到一样。 对方一撤回合作，林氏就瞬间又被打回原形。 好像一直被吊着一样，看似好处多多，可到最后却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他之前就跟一直被蒙蔽了双眼似的，竟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难怪了……难怪现在殷氏一撤回合作，公司又面临着这种困境…… 不，是更不行了。 现在他公司所面临的，是比之前还要更难解的困顿局面! 意识到这一点，林广平不止是冷汗下来了，甚至升起了一种惊悚的感觉。 对方做到这份上，为了麻痹他，欺骗他的感官，给他营造出一种眼前局面很好的错觉，就单单是为了沈乐郁? 为了让他……不再将主意打到沈乐郁身上?! 霎时间，林广平又突然想到在和殷氏合作之前，为了挽回林氏的危机，他所做的那个打算……一个圈内人尽皆知喜欢男孩的老总，他甚至和对方有过接触……然后在那之后，殷氏就找了过来。 第77页 那之后呢?那老总现在如何了? 林广平竟是骤然打了个哆嗦。 和殷氏搭上线之后，他就没再关注对方。 但也有所耳闻，听说对方事业上颇有些不顺……难道就是因为…… 「完了。」 林广平声音沙哑得厉害，手都有些颤抖。 但不妨碍他紧紧抓着林青然的肩膀: 「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不早说!」 林青然吃痛，脸色发白的忍不住挣扎。 这会儿赵兰早该上来护着他了，可林青然余光一看，却见赵兰神不思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大叫起来: 「什么我不早说，我也是才知道!」 「放开我，爸，你抓疼我了!」 「抓疼你?!要是这事儿不解决，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林广平胸膛直起伏，终于意识到，他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 「道歉……」 「什么?」 林青然瞪着眼睛，也喘着气: 「不……我不道——」 「啪!」 林广平猝不及防的给了林青然一巴掌。 赵兰尖叫一声，终于想起扑到林青然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现在这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赵兰又忍不住哭起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哭了。 可惜林广平根本没精力哄她，反而咬牙看着母子两，带着一种迁怒语气: 「好好说话?看看你儿子这都干的什么腌臜事?!要是他不搞这些，不针对沈乐郁，现在能到这种地步?!」 「我告诉你，现在不止是你儿子道不道歉的事，是我们一家都得道歉!要不然……」 「为什么?」 林青然捂着脸看林广平: 「为什么我们都要道歉?爸，难道是你……有对沈乐郁做过什么吗?」 「什么?什么做过什么?」 赵兰忍不住看向林广平，一张哭白了的脸色忍不住变了。 「林广平，你对郁郁做过什么?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怎么我们一家都要道歉?你说啊!」 事到如今，林广平也没办法瞒着了。 就算他想瞒着，恐怕这事儿过不去，殷少宸那边也不会放过他。 听林广平说完，赵兰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天塌地陷一般。 她的丈夫，要对她儿子做什么?要用她儿子，她的郁郁，去讨好一个老总?! 「你……你还是人吗?!啊?!」 赵兰哭叫着要去打林广平: 「那是我儿子啊!是我儿子!你怎么可以……」 「那你想让咱们家完了吗?!」 林广平将赵兰推到一边: 「你有现在这样的生活，不是我给你的?还有咱们儿子身体那么弱，要是公司度不过那次危机，要是我破产了，咱们儿子的身体怎么办?!你是想过苦日子是吧?!」 「跟我这里装什么啊，你一直怎么对沈乐郁的，你自己真不清楚?」 「别逼我说的太难听了，赵兰，你现在跟我装什么心疼你大儿子，你要是真心疼，当初沈乐郁二次高考，你以为他是故意针对青然，打了他一巴掌，在他出走离开林家的时候，也没见你再把人给找回来啊?!」 赵兰脸上露着难堪，崩溃捂脸: 「别说了!」 「别说了……」 林广平唿哧喘着气，赵兰在一旁哭着。 林青然一直没说话，有些安静得诡异。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 「道歉吧……我们主动道歉，都道歉。」 林广平和赵兰两人转头看他。 林青然扯着嘴角，竟然还有些神经质的笑了一下: 「我们还得好好道歉，情真意切的，怎么说，爸你也是他继父，养了他这么多年，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啊，冲着这份情谊，也得跟养了十几年的继子好好道歉不是吗?」 「您说对吗，爸?」 林广平心下一动，明白过来什么，和林青然对视一眼: 「是啊，是该低声下气的，好好道个歉。」 赵兰在一旁看着。 看看自己的丈夫，又看看自己的儿子，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发凉。 她几度张开嘴，可最后，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 另一边。 沈乐郁数着银行卡上的钱，已经够了。 第35章 离开 为表诚意，一家三口出现在了视频中。 不是书面歉意，而是真人出镜，而且还是在病房中。 白色的背景，林青然一脸苍白虚弱，在病床上都下不来，而赵兰坐在旁边，林广平就站在另一边，一脸羞愧歉意的表情，甚至在视频一开始，就深深弯腰，鞠了一个躬。 【是我的错……】 一出口，声音就变得哽咽。 林广平说自己没教好儿子，也忽视了沈乐郁的感受，说沈乐郁从小到林家，他应该给予更多的关注，是他没调节好两个孩子之间的问题等等，希望沈乐郁能够原谅他这个做继父的失职。 姿态放得很低，还打起了亲情牌，希望沈乐郁看在这么多年在林家长大的份上，给他们一个补偿的机会。 紧接着，林青然也道歉。 剖析自己是因为嫉妒沈乐郁。 嫉妒对方有个健康的身体，说自己小时候因为身体病弱，大多数时间只能待在房间里，尽管母亲很照顾他，可是他却很想出去玩，所以才一时做了错事。 第78页 长大之后还要去国外疗养身体，而他们都临近毕业，沈乐郁却能留在国内参加比赛。 所以他一时之间又做了错事。 是他一步错，步步错，现在住了院都是他应得的，是他活该遭报应。 几乎是在自己诅咒自己，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 而视频中，赵兰什么都没说。 但是这些日子，她过得很不好，加上心情也冗杂着，所以哪怕什么都不说，单是出镜的样子，已经显得苍白又憔悴，像是抛下了自尊一样，失去了阔太太该有的姿态模样。 虽然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足够弱势的一方，就是有种天然让人同情的条件。 更何况这视频中，字字句句不提对沈乐郁的养恩，可实际上，都能联想到。 不然沈乐郁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他不是5岁的时候就被他妈带去林家了吗? 这么一算，沈乐郁长这么大，这么多年的吃喝等等加在一起，也不算是亏待了他吧? 有人说不是这么算的。 但也有人反驳道，至少林家也没虐待过沈乐郁啊。 再说了，人家一个年过百半的，姿态都已经放这么低了，现在是要怎样，沈乐郁还没有个回应吗?让人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好像要藉此使劲拿捏什么一样。 这样的言论虽然不算多。 但很显眼，而且确实也有附和的。 有人就是觉得沈乐郁差不多行了，再怎么说，林广平这个继父也不欠沈乐郁什么吧，更何况这一家的开销，都是林广平提供的，沈乐郁能在林家长这么大，难道不该知道感恩吗? 还有的人同情心泛滥，一看林青然躺在病床上下不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而且是装不出来的那种，再看赵兰那副脸色，也是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差不多得了。 甚至说换位思考一下，从小就身体不好，如果身边有一个整天活蹦乱跳的人，换做自己心态也得扭曲一下。 所以多理解一下，其实也还算是情有可原。 另外就是沈乐郁和殷家的订婚关系也不知怎么被暴露出来，殷家吶，一个林家的继子，和殷家订了婚，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这么一看，命很好不是吗? 而且现在都已经还了当年的真相出来，误会也都解除了。 人家也都这么低声下气的道歉了…… 不提林青然，一个晚辈让长辈这么低姿态的道歉，这怎么看，也不太应该。 ………… 从视频发出来，到网上那些评论，沈乐郁都有看过。 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没在网上回復，沈乐郁关了手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自从住进殷家，他在外面的租房就退了，和殷家的订婚协议最近取消，尾款都已经打给了他，但殷少宸却也没让他离开，因为订婚还没取消，沈乐郁闹不清殷少宸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想去琢磨了。 从小到大，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沈乐郁目光一顿，最后还是装了一个包，然后先去了徐霜霜家里。 去医院的时候，除了一个手机，就带了一张卡。 「请问……219病房怎么走?」 小护士正跟人说着什么，扭头一看，差点惊唿出声，然后反应过来，立即开口道: 「我带您过去。」 「好的，谢谢。」 路上，她忍不住偷看人好几次。 真人长这样啊，真好看。 就是不知道刚才她们说的话，这人听见没? 一想到刚才有人说那种话，小护士就忍不住气闷，同情那一家三口干什么，先前那家保姆过来闹的时候，大家又不是没吃到瓜，那样的妈，根本就不负责任，都有这样一个后妈了，这后爸又怎么可能是个好的! 还说什么当继子的不知感恩，等着拿捏人，这不都亲自来医院了吗? 对啊，来医院干什么? 小护士又忍不住去看旁边人。 但这会儿已经到病房门前了，她只能顿住脚步。 沈乐郁开口道了谢。 「没事没事。」 想张嘴说点什么，又倏然顿住，因为她突然看见对方手里捏着……一张卡?银行卡? 这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医院病房的门都镶嵌着玻璃，还不小，四四方方的，能清楚看到室内的景象，沈乐郁还没进去前，就看到赵兰在给林青然削苹果，低眉敛目，一派慈母的表现，一如既往，哪怕在林青然做的那些事被揭露之后。 正好，林广平也在。 也是，他来之前联繫过他们，说是会过来的。 沈乐郁推开门进去。 一瞬间，赵兰就抬起了头。 然后像是慌乱一样，骤然站了起来，竟显得有些无措，开口喊他: 「郁郁……」 林广平没遮着掩着，关于沈乐郁来医院的事。 他巴不得医院的人都看见。 而且在沈乐郁来之前，林青然又喊了一次医生，多次检查身体，手背都青了。 这姿态，做得足足的。 哪怕今天达不成和解，到不了他想要的目的，沈乐郁从这里走出去，也得多背着不少闲言碎语。 林广平和林青然想了不少。 赵兰不愿意去想，可是林青然身体虚弱是真的，所以看到沈乐郁之后，竟随着以往的习惯，喊了人就下意识继续开口道: 「郁郁，就原谅你弟弟吧，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第79页 沈乐郁看着赵兰不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赵兰心力交瘁，心慌意乱，语无伦次: 「你弟弟……青然他真的知道错了。」 「他都道歉了，你林叔叔也道歉了，妈也……妈也知道错了。」 赵兰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样，旁边林广平这时候也赶紧搭腔: 「是啊，青然真的知道错了，郁郁，你从小也是养在林家，你也知道你弟弟的身体情况，他就是一时想岔了，是身体太不好了……」 「你就是不看在你妈的面子上，也看在林叔叔的面子上，从你来林家，这么多年，林叔叔也不算亏待你吧?」 感觉门外有忍不住看热闹的，林广平不仅没管，甚至说得更加声泪俱下。 沈乐郁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林青然却也注意到了。 他想着，就这一次，跟沈乐郁低头，就这一次，他低了头，才能…… 「我们之间有情分可谈吗?」 沈乐郁开了口。 林青然顿时心脏一跳，唿吸有些急促。 他以为沈乐郁是要发泄，等着沈乐郁再说些什么，却见沈乐郁拿出了一张卡，搁在了他病床的小桌板上，正对着他，就在他对面，林青然死死盯着，这是……什么? 「从5岁到18岁， 13年，这是我在林家的13年，从第二次参加高考之后，离开林家，我就再没用过一分钱，都是自己打工挣钱，林叔，这个事情，你应该不会否认吧?」 「不……不会。」 林广平也是心下一跳，目光忍不住放在那张卡上，又看向沈乐郁。 「郁郁啊，你这是干什么……」 沈乐郁却又看向赵兰: 「7岁那年，我背上了掐死小狗的罪名，这件事让您脸上无光，也让别人觉得我小小年纪是个心理不正常的，所以每次林家来人，你都会让我躲在房间里，不要出来见人。」 「林青然身体不好，有很多忌讳，尤其在我身上，不能过于玩乐，不能当着林青然的面，吃他不能吃的东西，不能玩林青然不能玩的玩具……太多太多了，罗列不过来。」 「您有时候记得我生日，有时候不记得，不过无所谓，不管记得不记得，我在林家也没过过生日。」 「外公虽然不是教美术的，但外婆是教美术的，您应该已经忘吧?不过外公没忘，所以小时候他带我，很喜欢我画画，我自己也喜欢，来林家之后，林青然学画画，我不能学，只能自己偷着学。」 「你们没问过我意见，就决定我以后要给林家工作，我只能自己重新去高考，因为那时候我成年了，能自己做决定了，您以为我是故意针对林青然，所以认为我离开林家，只是赌气，我只是想考好，只是失望了。」 赵兰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好像要失去什么一样，恐慌异常。 「和殷家订婚，林叔公司的危机得以解决了，对吗?」 「13年，算我冷心冷肺，实在想不出我在这个家里，有多少情分可算，但这13年，我确实生活在林家，所以该还的，必须得还，我不想欠你们什么，这笔帐得算清楚。」 沈乐郁不等林广平开口，指了指小桌板上的那张卡。 「这张卡里有100w，都是我存下来的，应该能够偿还我这十三年里在林家的花销吧?」 「至于其他，你们在视频中跟我谈感情，实在抱歉，我谈不出来，原本只是想要个简单的道歉，可你们好像忽视了我这13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也对，不断有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大概不是你们过的。」 「所以谈感情，实在没必要。」 沈乐郁最后又看向赵兰: 「以后就当陌生人吧。」 「郁郁——」 赵兰勐然变了脸色，一脸怆然: 「郁郁，你不认妈了吗?啊?!你不认妈妈——」 「妈，我累了。」 「您就当我记得的都是不好，因为我实在想不起来有哪里好。」 谁也没想到沈乐郁会突然拿出一张卡。 而且里面有偿还给林家的100w。 被打的个措手不及，林广平都愣了，林青然更是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卡。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点。 而且有一句话说对了，就是沈乐郁平时过得怎么样，他们真的没细想过，从头到尾都是忽视，所以他们示弱，却才意识到，那些被他们忽视的东西，一旦翻上来，就是狠狠打在他们示弱伪装上的荆条。 虚伪不堪，狼狈至极。 门外的骚动仿佛更大了些。 林青然骤然回过神，终于想起要开口说话，但沈乐郁已经转过身走了，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竟是又成全了沈乐郁! 林广平显然也是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越发焦躁起来，也顾不得去看门口现在有没有人，凑到林青然身边，压低声音说: 「快，想想别的办法。」 「你和裴家那小子有这么多年的交情，虽然上次在家……儿子，你去求求他吧，那小子肯定能对你心软。」 见林青然一脸难堪，林广平咬着牙: 「你治病养身体哪个不需要钱?!要是公司真出什么事，你以为你以后还能有现在的日子过?更何况这事儿还不是你给惹出来的!」 林青然胸膛起伏，唿吸急促起来。 第80页 却没发现赵兰如往常一样上来护着他。 他只能忍着难堪说好。 可让林青然没想到的是，沈乐郁不止能像今天在病房这样堵得他说不出话来，还能再堵他第二次，截断他的后路……因为离开医院之后，沈乐郁离开了，不见了! 裴听澜和陆书珩都有找过来，一脸焦急惶然，还有带着对他的厌恶和疏离，那眼底再不见半点情分。 病房里发生的事还是被传了粗去。 之前说沈乐郁的那些言论，都被喷了个遍。 林广平再也不能拿「恩情」示弱，挟恩以报，甚至还被狠狠打了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引来不小的反扑。 沈乐郁离开的消息，是裴听澜和陆书珩最先发现的。 在病房的事很快被传出来后，他们才知道沈乐郁一直那么忙着挣钱是为了什么…… 他们迫不及待想找到人，想要见人，却才发现，人找不见了。 裴听澜和陆书珩碰到一起，去了病房，又去殷家，他们联繫不上人，只有沈乐郁发的一条信息，说不用找他，他想出去走走，至于其他的，不想再多谈论和追究了。 这是让他们将之前的事情放下就行。 可哪里放得下! 单方面断了联繫和关系，凭什么?! 裴听澜感觉喉咙里泛着血腥气。 脸上是止不住的焦躁和后悔，掩都掩不住，他也不怕人看。 沈乐郁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问过他没有?凭什么啊……裴听澜抹了把脸，看向旁边的陆书珩，声音沙哑道: 「你觉得殷少宸那里会有消息?听说他……他离开医院，就没回去过。」 陆书珩没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 原以为的相认，原来只是他单方面的庆幸。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知道他就是小时候认识的哥哥，这件事对于沈乐郁而言，恐怕还不如不知道吧。 所以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怕他一开口，满心的痛恨和悔意就要倾泻而出。 到了殷家，两人直接找上殷少宸，却在看清殷少宸脸色的瞬间，也一脸衰败。 「你也不知道。」 陆书珩声音嘶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出国了。」 殷少宸手背青筋暴起，手机屏幕还亮着，里面也是沈乐郁的留言，让他单方面解除订婚，和他道别。 道别……要是知道会说再见的话，要是知道…… 殷少宸喘了口气，拿起手机又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人很无奈，也带着歉意。 「先生，真的很抱歉，我没留意……我以为郁少爷去了那位徐小姐家，是想在那休息会儿，结果才发现郁少爷早就找好了车，我没跟上……我去查了航班信息，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殷少宸哑声让对方抓紧，这才又挂断电话。 裴听澜在殷少宸这里找不到人，又很快离开了，但是陆书珩却没走，此时和殷少宸对上视线。 「你找人监视他?」 「只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危。」 「他知道吗?」 殷少宸沉默下来。 陆书珩: 「你该和他解除订婚关系。」 「怎么，为你让路吗?」 殷少宸又想到那幅画，声音沉郁: 「你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说话。」 「我们是旧识。」 「才相认，他如果在意你，就不会走了。」 陆书珩骤然咬紧牙关。 半晌，才再次开口道: 「彼此彼此。」 殷少宸也蓦地攥紧了指骨。 「我会自己去找人。」 陆书珩转身前，一字一顿道: 「有万般歉意，我都会补偿他。」 「我有能力去追人，表哥，你有吗?」 也不知道是一字双关，还是字面意思。 陆书珩走后，关伯过来敲门。 「少爷，如果找到郁少爷，要不要我去请郁少爷回来?」 殷少宸沉默良久，才开口道: 「关伯，他说想出去看看。」 「少爷……」 「我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了。」 殷少宸看向窗外，低声道: 「两年时间……用两年时间，来等一个结果，可以吗?」 如果状况会更差，那他希望飞出去的鸟儿，可以更自由。 ———————— 第36章 喜欢你 沈乐郁只想安安静静的离开，并不想牵扯太多人，所以他只告诉了徐霜霜一个人，拎着一小包行李去徐霜霜那里，去完医院就离开，他是这么打算的，反正也没有什么其他可牵挂的了。 徐霜霜很支持他离开。 也没问他要去哪里，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出去看看走走。 沈乐郁从医院出来，那个银行卡给出去，觉得仿佛卸下了一重枷锁，他不想给自己停留的机会，怕会出现什么变故而犹豫不决，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所以沈乐郁直接将行程排满了。 先离开再说，反正带的行李不多。 想到哪走到哪。 他想坐飞机看天上的云，也想坐船去看海，坐车看山路上的风景也不错。 手机卡换掉了，沈乐郁不想联繫太多人。 他知道也许有人在找他，但他不想回头，也不想受到动摇。 回去干什么呢，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第81页 他不想再掺和进任何事情里，总得自私一次，为自己而活。 银行卡给出去了，他自己留的钱不多，不过沈乐郁却没什么担忧的感觉，他打算一边到处走走看看，一边画画挣钱，可以找一个舒服的地方停下来，住一个月，挣点钱后再去别的地方。 在网上换个身份，也可以接单子挣钱。 这些他都慢慢来，慢慢学习怎么去做就可以。 没关系的。 这句话他经常对自己说，现在显然也很适用。 不过没了束缚的感觉，更觉得振奋和激励。 有时候忙起来，就想不到太多别的事情了，而且出门在外，他是真的学到很多，可能也有不开心的地方，但更多的是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后，再回头看自己遇到的那些事情，有时候想想还挺矫情的。 心胸都开阔了不少，而且还能交到一些朋友。 第一年的时候，沈乐郁磕磕绊绊，但也乐在其中，他做到了自己想的那样，出国之后，不止是做飞机，背着个小行李包，去坐船看海，或者和其他人一起租个房车，参加车队，体验跨国旅行。 这些都是沈乐郁不曾体验过的。 甚至还可以报名参加科考旅行团，跟着外出考察的科研团队，团队考察，他可以跟着报名吃吃喝喝，顺便还能学习一些专业知识，只不过花费有点多，他那时候有些囊中羞涩，就没能报名跟着去。 不过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 等回过头再看，竟然都过了快一年了。 日子竟然过得这么快。 第二年的时候，沈乐郁挣够了钱，报上名了。 科考旅行团这次要去的地方在极圈以内，往北走，坐船去航行，中途还会下船沿途考察，沈乐郁就背着个小画板，跟在后面嘟嘟囔囔的走，就属他背的东西多，毕竟哪怕是速写，用到的工具也不算少。 不过他经常没多少时间速写就是了。 想留下些风景，到时候照着画，沈乐郁就注意到了团里随行的一个青年。 对方也带着装备，只不过他带是的画画用的工具，而对方带是的摄影用的相机和支架等等。 而且重点是，这人长得真好看啊。 好看到，在团里注意到对方第一眼，他就想画下来。 不过当时没敢套近乎。 当然现在也不敢，但他觉得对方拍下来的照片好好看。 和自己一样，青年也是一个人。 沈乐郁想，这也是个缘分，所以不要错过才是。 重点是，他真的很馋对方的照片。 还有对方那张脸…… 沈乐郁还是过去套近乎了。 没想到的是，比起那张脸带来的难以接近感，说上话之后，对方竟意外的温和有礼，说是温和也不太准确，就是莫名有种和他相类似的，卸下负担之后，感觉对什么都心态更平和了一样。 对方自我介绍是唐予白。 唐予白…… 沈乐郁眼睛一下就睁大了，这个名字，不就是……当初在山庄内，殷少宸谈合作的那位唐氏吗? 怎么会在这里啊。 当初没能见到一面的人，结果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该说不说，想想还挺奇妙的。 沈乐郁没继续往下想更多，也做了自我介绍，能在旅行团里见到一个同国籍的人，而且对方以前竟然还和他有过一点交集，让沈乐郁觉得亲近许多，愿意更多交流说话，于是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也越发熟悉起来。 在科研考察团的将近一个月时间，沈乐郁每天都和唐予白混在一起。 当然，他觉得是一起混，对方觉得是在带他。 唐予白认为他还年纪小呢。 虽然不想承认，但沈乐郁想跟着对方。 所以当科考旅行团结束，唐予白要去附近的一个小镇时，沈乐郁也跟去了。 听说那地方能看到极光，难得一见的景色，只是要守着才行，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出现，待的时间可能会有点长，沈乐郁想了想，觉得没问题，反正他有时候走到哪，要是喜欢那地方，也会待一段时间。 就这么着，两人一拍即合。 离开科考旅行团之后，也一起结伴而行。 唐予白有一大笔钱，不用工作，对方去等极光的日子，沈乐郁就哼哧哼哧抱着小画板出去画画，这种感觉又和一个人的时候不一样，认识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还能结伴而行，还挺开心的。 而且小镇风景不错，很慢节奏的生活，这和第一年略带奔波忙碌的生活区分开来，有种安定下来的感觉。 不过日子总不可能一成不变。 唐予白说要回国了。 沈乐郁没有挽留，他知道唐予白一些事，愿意回国，就说明不是逃避，这样挺好的，就是把人送上飞机后，难得体验到有些怅然若失的孤独感。 果然人还是群居动物，如果一开始就是一个人，最好一直都是一个人才行。 有些懒得再去别的地方，唐予白离开后，沈乐郁还是继续选择在小镇住下。 至于什么时候离开，看心情。 他在小镇长期租了一个房子，每天都会去最热闹的地方画画，这地方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出名的旅游景点，但有个旅游街区，那地方还挺热闹的，有时候会有人停下来找他画上一幅画。 第82页 都说出了国，到哪个地方都能遇到国人。 沈乐郁在小镇住着也不例外。 甚至每次光顾他生意的，很多时候都是冲着他们是同一个肤色和发色。 不过沈乐郁通常都愿意免费送给人家，他现在也不靠着这个挣钱，就是闲暇的时候，想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好像有人盯着他看一样，但是抬起头，却又发现没有人。 可能是错觉吧。 沈乐郁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天又照常背着小画板去广场，找到一个位置，布置好自己的东西，想着要画些什么。 但那种感觉又来了。 沈乐郁动作一顿，暗自皱了皱眉。 一次两次可能是错觉，但次数多了，就不是吧。 是谁在盯着他看? 这地方应该没他认识的人才对，那对方盯着他…… 沈乐郁捏着画笔工具盒，控制不住多想，就跟看恐怖片似的，鬼还没出来的时候，就自己吓自己，得了，今天有些画不下去，沈乐郁深吸口气，心想自己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他跟仓鼠似的，把倒腾出来的东西，又倒腾回去，然后十分有反侦查意识似的，背着包和画板在附近绕圈子。 结果被盯着的感觉没了，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而且是朝着他的方向过来。 那一瞬间，沈乐郁汗毛都激起来了。 他控制不住加快脚步。 但身后那动静如影随形，竟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不，是比他更快，也更急迫一样。 啊啊! 谁啊! 沈乐郁跑起来，身后的脚步声竟也跑了起来! 这要不是沖他来的，那真是有鬼了。 沈乐郁跑过一个拐角，然后骤然一个转身，抄起自己的小画板就朝后面抡去，砰砰砰，用的力气不小。 「别打——」 「哎，别打!」 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沈乐郁!」 「是我……」 沈乐郁动作一顿，这才仔细看过去。 然后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来人也看清了他。 「真的是你……」 裴听澜张着嘴，眼眶骤然发红: 「真的是你……」 他喃喃着这四个字，然后咬着牙: 「你可真狠啊，沈乐郁，消失了两年!」 话是这么说着，但裴听澜上上下下看了青年好几眼，像是不愿意错过什么一样，从来到这个地方，到四处寻找，再到发现青年，天知道他一路多少个心理歷程。 「怎么不说话，要装不认识我吗?」 裴听澜忍不住上前，沈乐郁却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躲什么!」 看到沈乐郁的动作，裴听澜忍不住低吼，眼眶更红了，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沈乐郁有些无奈。 回过神之后，震惊褪去，对裴听澜的出现，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毕竟他当年离开得的确突然，对方不甘心想找到他，也说得过去。 但……沈乐郁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摸了摸鼻尖，看了眼手中的画板，又去看裴听澜，终于开口: 「要赔你医药费吗?」 结果话音才刚落，裴听澜好像更委屈了。 还有些生气的样子。 「呃，不需要?」 裴听澜咬着牙: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 沈乐郁想了想: 「如果你不要医药费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说着就要转身，结果这一举动，好像激怒了裴听澜一样，又像是终于打破了对方的忍耐，被拽住胳膊，拦在身前，裴听澜声音不稳: 「不许走!」 「沈乐郁，别走。」 「求你别再走了。」 裴听澜红着眼睛: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沈乐郁一愣，看着裴听澜，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却又觉得不可思议，不想去相信。 可裴听澜看着沈乐郁的表情，却骤然开口道: 「是，我喜欢你。」 「我喜欢上你了，沈乐郁。」 ———————— 明天要出门一趟，之前请假不是说家里老爷子要做手术吗，是切除肿瘤手术，要去看一下医院，谘询一下医生什么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要是回来早的话，就更新哈，要是看情况更新不了，会请假的。 第37章 放不下 荒谬又可笑。 这是沈乐郁脑海里涌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他听到了什么? 裴听澜喜欢他? 老天爷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裴听澜怎么会喜欢他?为什么喜欢他? 沈乐郁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裴听澜看着沈乐郁脸上的表情，只觉得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脸上也挨了一下似的，那种说完之后的紧张和期待骤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后悔以及难堪。 他扒着头髮，像是给自己找补一样: 「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想到……」 裴听澜抿紧唇，还不如不问。 但他眼眶泛酸，妈的，想哭。 「那你……」 裴听澜稳住声音: 「你是什么想法?」 沈乐郁有些迟疑，刚想开口—— 「算了!」 裴听澜提高声音: 「换个话题!」 沈乐郁: 「……哦。」 第83页 「那我能走……」 沈乐郁怕再被拦住，换了个说法: 「那我能离开吗，我想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 裴听澜瞪着人: 「你还不想回国吗?」 「这是我的事。」 「沈乐郁!」 裴听澜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眼前人抬起眼睛，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比起两年前，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变了什么，放开了一样，不再受任何人的束缚和桎梏，让裴听澜一时怔楞。 「我只是出于礼貌和你说，事实上，我想去哪里去那里，裴听澜，你没有任何理由阻拦我，听得懂吗?」 裴听澜咬着牙根，觉得两年多没见到人，现在竟然越来越挪不开目光。 但发现的太晚了，又想骂人。 骂自己。 真是活该啊。 沈乐郁把人绕过去，想了想，又回头补充一句: 「别跟着我。」 裴听澜双手举起来，示意听话。 反正人已经找到了，就算不跟着人，他也能确保这人不会继续消失在眼前，更何况，刚才一时冲动之下表了白，现在裴听澜有些后悔，不是后悔喜欢，而是后悔就这么说出来。 应该再等等的。 可是终于找到人，裴听澜那时候脑子不清醒，还被气到，再看对方的表情，下意识就说了。 这会儿恢復大半情绪，才后知后觉品味到复杂的滋味。 他也得需要时间再继续平静下。 于是就这么盯着人，克制着，等人背影都看不见后，才舒出一口气，拨了下头髮。 下一秒，动作一顿。 裴听澜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骂了句艹。 他能找到人，那其他人呢? 妈的，现在追上去也晚了，人都不知道走哪去了! ………… 沈乐郁又把画板重新背在身上，没回租房的地方，而是漫步走着，之前在裴听澜面前还算镇定，实际上他得消化消化，谁能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裴听澜呢，而且还听了一嘴表白…… 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感觉又跟做梦似的，还是说不清好坏的那种梦。 反正就是心情很复杂。 而且碰到裴听澜，就不可避免的想到在b市的一切，包括……其他人。 沈乐郁突然停下脚步，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裴听澜是怎么找到他的?如果说裴听澜知道了他在这里，那其他人呢?会不会也知道?总不会他还有可能遇到其他人吧? 啊，不可能。 沈乐郁下意识摇头，抬脚就要继续走。 「先生，一个人吗?」 「不好意思，我不是。」 旁边传来对话的声音，异国他乡，用的别的语言，但沈乐郁却又是脚步一顿，觉得那声音出乎意料的熟悉。 他下意识往那边看，一个金髮女郎正站在一个黑髮黑眼的男人面前，听到回答后还在有些疑惑，因为男人身边并没有其他人，但对方却抬起目光，直直的朝沈乐郁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 金髮女郎注意到，也往沈乐郁这边看过来，然后又看了看男人，耸了耸肩，这才转身离开。 接着，对方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 比起遇见裴听澜时的意想不到，这会儿再看到陆书珩，沈乐郁很快平静下来。 但他对再次看到陆书珩，感觉心情很复杂。 当初那场相认太突兀，也太突然，让沈乐郁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对于再和陆书珩接触，都带着一丝逃避的想法，所以沈乐郁走得时候毫不犹豫，他没有什么想好好叙旧的想法，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也是。 不过时间能沖淡一切，包括那种逃避的感觉，虽然还是心情复杂，但能坦然面对。 而且沈乐郁有问题想知道。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书珩眼神一闪，不知道想起什么，扯了扯嘴角: 「要是想找人，怎么都能找到。」 「但怕就怕在，想找的人，被刻意遮掩了信息。」 沈乐郁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好像在说他，又好像不是?不过他的确有注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不然也不会经常变换交通方式。 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找到了。 不过也想想也不意外，他也不可能躲一辈子。 只是…… 「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 沈乐郁拽着画板，挡在身前，是一种抗拒的姿态: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没了吧?我已经从工作室辞职，你应该也不需要因为林青然的缘故，再要求我什么——」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 沈乐郁抿了抿唇。 陆书珩眼神痛苦: 「你怪我对不对?我没认出你来，对不起，郁郁……」 「我也没认出你，所以不需要道歉。」 陆书珩嘴里泛出苦涩，连道歉都不要。 「可你说没什么需要的，那我们以前的相识呢，当年……当年我一直在等你，直到被我母亲找到，你都没有出现，我以为你忘了我这个哥哥，不再来了——」 沈乐郁抬起头: 「你以为小孩子忘性大，我有了别的小伙伴是吗?」 陆书珩抿唇不语。 「事实上也差不了多少，虽然当初被带走是事发突然，小时候没能力，但长大之后，我也没有去找过……」 第84页 沈乐郁唿出一口气: 「所以，我们小时候认识又怎么样，早就过去了。」 「可你画了那幅画。」 陆书珩重复道: 「你画了那幅画。」 「那只是恰好符合参赛主题，我是为了参赛，说明不了什么。」 「你骗我。」 「那你要我说什么呢?」 沈乐郁看着陆书珩: 「我不怪你认错人，从头到尾都不怪，我只是觉得，太阴差阳错了，偏偏认错是的林青然，不过也不是没理由，毕竟我小时候那些东西……但都已经过去了，我也都放下了。」 「所以——」 「所以我也要放下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书珩眼睛也红了，像是接受不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也放下吗?」 「就如你两年前离开时那样?我才刚找到你，可你没有任何想和我说的，一点也不留念，也不在乎，直接消失离开……我宁愿你是怪我的，那还表明你有一点在意，不然，就只有我一个人抓着不放……」 陆书珩闭了闭眼睛: 「你对我……意义非凡。」 「沈乐郁，我不可能放下，也放不下。」 沈乐郁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那时候瞎了眼，是你先靠近我的，你懂那种感觉吗?瞎了眼，好像连走路的能力都失去了，感觉往前迈一步就是深渊，那时候我接受不了，可你让我有勇气站起来，迈出脚步。」 「你懂的，不然你不会画出那幅画。」 陆书珩自嘲一笑: 「可你不愿意去想，那对你而言，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你小时候一个认识的玩伴，一个哥哥，所以你现在说得轻松，说得容易。」 「是，当初如果我仔细查一下，应该就会发现林青然不是我小时候认识的小宝，可我没去查。」 「我就当他是小宝了，因为你在我眼里太美好，美好到我不容许『小宝』这个身份有一点玷//污，所以我不愿意去深想其他，我甚至想，小宝不愿意去找我，大概就是身体不好的缘故……挺可笑的，是不是。」 「所以现在是我活该。」 陆书珩神情痛苦，这话他憋了两年。 反反覆覆，一直在想。 每次想，都是种折磨。 恨不得时间倒退，也恨不得把所有都补偿出去，可他找不到人。 一想到这个，陆书珩就咬紧了牙关: 「郁郁，你不想见到我，也不想见到裴听澜，那你想见到谁?」 沈乐郁一怔。 「殷少宸吗?」 陆书珩吐出这个名字，就一直看着沈乐郁，见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声音更是紧绷，控制不住继续开口: 「可殷少宸也不过是个胆小鬼，他甚至连见你都不敢——」 沈乐郁露出诧异的表情，略显迟疑道: 「他……也找来了?」 而且听起来，是早就找来了吗? 陆书珩不答，偏过头去。 下一秒，又偏回来: 「跟我回国吧，郁郁，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沈乐郁摇了摇头: 「我可能会回国，但不是跟你回去。」 多余的话，沈乐郁也不想再说。 刚才陆书珩说了那么多，他也不是无动于衷。 有一些感觉，但也不能再多了。 这种事算不清，所以不能算，不然就要牵扯不清了。 「我要回去了，你别跟着我。」 沈乐郁说了同样的话，说完，转身就走，这次他回了租房的地方，把东西都放下来后，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登上自己原来的帐号，找到熟悉的名字，发了条消息过去。 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敲门。 第38章 攀比 其实沈乐郁就发了两个字。 【出来】 结果真的就有人过来敲门了。 他过去开门，不出意外的看见了收到信息的人。 殷少宸坐着轮椅在门外面，一个人来的。 「能进来吗?」 对方问得礼貌。 沈乐郁侧过身，这个小镇少见楼房，都是精緻的小洋楼，门口虽然也有台阶，但侧面也有上坡的地方，否则殷少宸一个人坐着轮椅过来，还真进不了房间。 「殷先生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一周前。」 沈乐郁转过身，看向殷少宸。 「你过来，也是想让我回国吗?」 「我只是……来看看你。」 殷少宸和沈乐郁对视，抿了抿唇: 「抱歉，郁郁，我……」 「我不明白。」 沈乐郁打断殷少宸: 「订婚协议已经结束，我们之间应该也没别的关系了，为什么还要来看我?」 不止是这件事。 很多事他都不明白。 也不懂。 和殷家有关系的时候，说是为了他的名声和形象，做了那么多，真的有必要吗?其实还有其他更简单的办法吧，何必这么劳心费力的，而且摆平了之后，就解除了订婚协议，为的什么? 还有，既然不是因为林青然，既然都毫不迟疑的那么对林青然，那么当初为什么选择和他订婚? 原因是什么? 沈乐郁一直想不明白。 他不是个傻子，也不想当个傻子。 这是他这两年在外面，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最经常想的两个问题，他记得离开前，殷少宸在书房说的那些话，可就因为记得清楚，所以对比殷少宸的所作所为，才更加不明白，也不懂是为什么。 第85页 现在殷少宸又过来找他…… 究竟是想怎么样啊。 「对不起。」 沈乐郁: 「我今天遇见三个人，三个人都和我说对不起。」 「我知道你可能不需要，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后悔。」 殷少宸嘆息一声: 「如果早知道你会离开，我不会那么说。」 「郁郁，对不起，是我错了。」 沈乐郁蜷了蜷手指，半晌才再次开口道: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我的腿……」 殷少宸垂眸，低声道: 「当时那次复查，你还记得吗?我的腿，需要治疗，用时不短，而且成功率很低，一旦失败，后果会很严重，好的话，能再站起来，可坏的话……我连现在的状态都再维持不了。」 沈乐郁骤然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那你，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告诉他? 殷少宸静静看着沈乐郁，眼底有无奈和苦涩。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殷氏一直在投资医疗研究，其中就有涉及这方面的治疗，最近有新成果，成功率提高了一大截……」 殷少宸抿着唇，后又深吸口气，看着沈乐郁: 「郁郁，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管是回答两年前的问题也好，还是现在……」 「我的腿有希望站起来——」 「出去。」 殷少宸恳求的话被打算，他张了张嘴，想再次开口: 「郁郁……」 「你出去!」 沈乐郁原本在殷少宸进来后，是坐在沙发上的，现在却骤然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一小圈，像是无法消解情绪一样，胸膛微微起伏: 「所以你现在，有希望站起来，你就又来找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来就来……」 「殷少宸，你凭什么?」 这还是沈乐郁第一次开口叫殷少宸的名字，还有抑制不住的烦闷和怒气。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猝不及防升起来的，还有委屈。 因为委屈，所以才愤怒。 沈乐郁眼眶控制不住的泛红，他偏过头，在殷少宸想要过来的时候，后退一步，抗拒姿态明显。 殷少宸只能停在原地，按捺着不去上前。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 现在看到沈乐郁是这种反应，就更是后悔，也更加心痛。 ………… 最后殷少宸还是没能留下来，因为沈乐郁不愿意再和他说话，所以他只能先离开。 等人离开后，沈乐郁一个人又坐回沙发，还没平復下情绪，过了会儿，登录的帐号收到信息，是两个通讯自带的黄脸表情——[大哭]， [流泪]，不像是对面人发过来的，但又的确确的是。 沈乐郁盯着那两个黄脸表情，揉着发酸的鼻子，轻哼了一声，并不想作任何回復。 后悔又怎么样，当初还不是选择说了那样的话。 原来竟然是因为腿…… 想到这里，沈乐郁不由得抿了抿唇。 怕耽误他吗? 可什么都没问，就那么擅自做出决定，凭什么啊，当自己有多善解人意吗? 沈乐郁又忍不住气哼哼，把手机屏幕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 第二天，沈乐郁照常背着画板出去。 他觉得，那天盯着他的视线，应该就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所以没什么打紧的。 可沈乐郁刚一到原定的地方，就见对面走过来一伙人，目的明显，完全就是冲着他来的。 为首的走过来，上下打量他。 「华国人?」 对方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听不懂一样，继续用外语道: 「看你在这里好些日子了，挣了不少钱吧?」 沈乐郁瞬间然。 难怪不怕他听不懂，原来是早就盯上他了。 这并不奇怪。 沈乐郁以前也遇到过。 出门在外，虽然很多都是美好的，但也有一部分会让你看到人类的参差，社会的险恶，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肤色而言，很多时候，一些不开化的，就是带着偏见。 很显然，眼前这些人也属于是这种不开化的。 通常给钱就算完事了。 但沈乐郁从来都不愿意妥协。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想着和对方周旋，见机行事，可是往往还没什么结果的时候，事情就总会被各种意外打断，于是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当然，可能也是他遇到的情况也少，都赶巧了吧。 这回又是类似的事情，沈乐郁表示很无奈，怎么着，他看上去那么好欺负吗，都逮着他下刀。 「没挣钱，很多都是免费的。」 沈乐郁说的是实话，但显然对面那群人不这么想。 「放屁，少废话!」 为首的男人推了把沈乐郁刚架好的画架，轻便的画架瞬间就倒了，还碰到了一旁的画笔颜料，紧接着，男人身后的混混也围了上来，大有沈乐郁不识时务，就给他一场教训的意味。 沈乐郁拧眉，一般碰到这种事，他从来不会寄希望于出现意外，还是得靠自己。 可结果他说回去拿钱，对方却不让。 原来是早就盯上他了，可昨天见他才出现，就又立即离开，还以为被发现了。 所以今天沈乐郁过来，这群人不会让他再有机会脱离他们眼皮子底下。 第86页 沈乐郁在心里嘆了口气，原来是这群人盯着他看。 他今天过来，纯粹就是羊入虎口，自动送上了门。 「小子，你住哪?」 沈乐郁皱了皱眉，他住哪绝对不能让这伙人知道，会没完没了的。 「快说!」 沈乐郁被推搡了一下。 对方见他不愿意开口，显然是要先给他点教训尝尝，不止是推搡，下一秒，又举起手来。 然而这次没落到他身上。 一只脚骤然从后面踢过来，把沈乐郁对面的男人一下就给踢翻了，而后，沈乐郁又被一只手拉住，给护在了身后，他转头看去，竟然是裴听澜和陆书珩。 踢人是的裴听澜，护着他是的陆书珩。 这两人竟然会一起出现。 裴听澜骂了声艹，看了眼护着人的陆书珩，心想真是有心机，怎么就是他当了打手，对方护住了人! 但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刚踢了为首的那人一脚，其余几个反应过来，现在已经都围上了他，裴听澜一拳头又干翻一个，抽空朝陆书珩怒骂: 「你倒是来帮忙啊!」 妈的，来的路上看到这人，他就知道，自己能过来找沈乐郁，陆书珩肯定也没落后。 但知道归知道，真的看见人还是不爽。 这里起了冲突，周围尖叫的有，躲起来的也有，很快除了开着的店铺，旁边一圈都空了，沈乐郁在心里嘆了口气，恐怕今天之后，他是别想再来这里摆摊位画画了。 裴听澜和陆书珩一起，显然是不用他插手，两人应该都练过，应付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真将这伙人怎么样，所以还是有些难缠的，而且打出了火气，这伙人明显不愿意善罢罢休，有几个还瞄上了沈乐郁，躲开裴听澜和陆书珩的拦挡，直奔沈乐郁而来。 「小心!」 「郁郁——」 裴听澜和陆书珩被绊住，没办法过来。 沈乐郁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挡了两下，但他也的确没有打架的经验，所以再小心，也还是在躲让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不过对方挥过来的拳头，不知道被哪飞来的木头给打偏了。 接着，是警察一边喊着一边过来。 沈乐郁唿出一口气，趁机把人踢开的时候，视线一偏，看到了脸色有些发白的殷少宸。 那声「郁郁」是殷少宸喊的。 但殷少宸坐着轮椅，不好过来。 现在警察来了，混乱一停，殷少宸才能过来，但脸色依旧很不好。 沈乐郁有注意到，殷少宸拳头攥得很紧，甚至是控制不住的发颤，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 「我没事。」 裴听澜看见这一幕，走过来: 「殷总，您出现得可真『及时』啊。」 「不过来了好像也没什么——」 「殷先生，虽然是这伙人闹事，但还是得麻烦你们一起去一趟警局。」 来的警官们在制止住一伙人后，其中一个直接来到了殷少宸面前。 裴听澜: 「……」 殷少宸对着走过来的警官说了句「应该的」后，然后又看向裴听澜，这才开口: 「我的确来得很及时。」 「不然等你们结束这场混乱，还不知道要多久，郁郁也差点受伤。」 陆书珩站在一旁: 「但至少能亲自保护他。」 沈乐郁: 「……」 他左边是殷少宸，对面是裴听澜，右边是陆书珩，总觉得现在哪里不太对劲，好微妙的感觉……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两个的，是说好了，都要出现在他面前吗? 殷少宸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又都移开视线。 呵呵。 ———————— 第39章 回国 在警局做完笔录出来，沈乐郁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几人，很是无声嘆了口气。 「外面不安全，治安也不怎么好。」 裴听澜一边说着，一边去看沈乐郁的表情。 见沈乐郁没反应，忍不住继续开口道: 「沈乐郁，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安全没有保障。」 「安不安全的，都已经待了两年。」 「两年已经够久了。」 陆书珩接口道: 「郁郁，你也说都待了两年了。」 「是啊，沈乐郁，你是不是该回去看看了?」 裴听澜下意识附和道，等说完，和陆书珩对视一眼，又在心底哼了一声。 这就是种无形的攀比，看最后谁能说动沈乐郁，谁都不想落后一步，好像要证明什么一样，可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没底，所以只能不断在对方眼前刷存在感，期望能得到一丝响应。 更何况，今天碰到这种事，确实也不安全。 他们不想沈乐郁一直待在国外。 殷少宸在旁边没说话。 他当然也希望能够接人回去，但如果沈乐郁还不愿意，那他不勉强，而且—— 「你们想我回国，怕这里不安全?」 沈乐郁看着两人问道。 「那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沈乐郁……」 裴听澜张了张嘴，却被打断。 沈乐郁看过去: 「每次都是这样，我的意愿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想要干什么。」 「现在是这样，两年前也是这样。」 「我回去干什么呢?再像两年前那样，你们做什么，我都得配合?」 第87页 这话说得，让人无言以对。 该下的铡刀总会下，说再多对不起和抱歉，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也不可能完全抹去，更不可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沈乐郁说完，裴听澜和陆书珩的脸色都不可避免的变了又变。 两人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沈乐郁摇了摇头，直接转身离开。 等人离开后，裴听澜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扒了扒头髮，满脸烦闷。 另一边，陆书珩看向一直没开口的殷少宸。 「你不想他回去?」 「回不回去都是郁郁的自由。」 陆书珩扯了扯嘴角: 「说什么自由，如果沈乐郁真的是自由的，那我们是怎么找到他的?这两年，如果不是你，不提裴听澜，我早就找到他了，何必拖到现在。」 「找到他之后呢?」 殷少宸对上陆书珩的视线: 「你不是听到了，郁郁他不愿意回去。」 「可那也不是你对我们阻拦他消息的理由。」 陆书珩语气发沉: 「而且既然你不让我们打扰到他，那你现在又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来这里?」 「如果不是你来这里，让我们发现不对，我们也不会知道郁郁的消息。」 殷少宸移开视线，沉默不语。 陆书珩却继续道: 「我听说，殷氏投资的医疗领域，有了最新进展。」 「那又如何。」 「什么最新进展，不用我说太明白吧?」 陆书珩见裴听澜的视线也望过来，没理会，而是继续开口道: 「当初你既然放他离开，现在又何必再来找人，你和我们又有什么分别，不过也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等自己需要的时候，再来求人。」 「至少我从没故意伤害过他。」 殷少宸说完这句，看也不看两人，转身离开。 ………… 沈乐郁自己一个人回到租房，没想到今天又是什么都没干。 好像自从遇到他们三个，就没好事。 把带出去的东西整理好，沈乐郁嘆口气瘫在沙发上，闲着无聊，拿出手机看看，现在国内应该是晚上，也不知道霜霜在干什么，自从出了国之后，沈乐郁和谁都断了联繫，就是没和徐霜霜断联繫。 他们偶尔还会通一通电话，聊一聊近况。 之前徐霜霜说过裴听澜和陆书珩都找过她，跟她打听过他去了什么地方，不过徐霜霜装不知道，没告诉两人。 还有，赵兰也找过徐霜霜。 也不知道跟谁打听的，找到了徐霜霜这里，要是在这之前，赵兰可能并不清楚他有徐霜霜这么个朋友。 不过想也知道，徐霜霜更不可能告诉赵兰，是沈乐郁提前吩咐过的。 比起其他人，他更不想让赵兰知道他在哪里。 可能是出于报復心理，也有逃避的心态，总而言之，既然已经决定断了关系，那就不要有迟疑。 林家和他，如果要赵兰做出选择，沈乐郁不会有任何疑问。 赵兰不会选择他的，这么多年，他早已经看得清楚，所以找他干嘛呢，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那实在没必要。 迟来的东西，他都不要。 沈乐郁正出着神，这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低头一看，是徐霜霜。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喂，霜霜，我刚才还……」 电话里传来的不是徐霜霜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沈乐郁一顿，随即脸色大变的站了起来。 徐霜霜出了车祸。 电话打到了他这里。 因为徐霜霜和他一样，有父母跟没父母差不多，根本不管她。 不然高中那时候，也不会叛逆到要和他这个挂着「坏名声」的人交朋友。 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是谁谁多一些。 沈乐郁不可能不管徐霜霜，他急得要死。 也不知道这时候还有没有车，小镇没有机场，他要坐车去最近的市里才行，可出发的班车都有固定时间的，找人送的话，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但沈乐郁还是出了门。 可小镇今天没有出发的班车…… 沈乐郁只好找人，希望有人能今天去市里。 生活太悠闲放松，有时候也是一种「麻烦」。 找了一圈，也不见有人愿意动弹。 加上沈乐郁在这里虽然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但很少与人来往，所以认识的人也不多。 就更是不知道去哪里找人了。 就在他着急的时候，碰到了殷少宸。 「怎么了?」 沈乐郁抹了抹头上的汗，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明了情况，这时候也不是自尊不自尊，打脸不打脸的问题，什么是重点，他还是清楚的，徐霜霜要紧，所以这会儿看到殷少宸，沈乐郁意识到，还可以找对方帮忙。 他愿意欠下这个人情。 「您有办法吗?我要去机场，现在就走。」 「有，我能找到人。」 殷少宸顿了顿: 「我跟你一起回去。」 沈乐郁说了声好。 既然已经求到殷少宸这里，对方跟不跟他一起回去，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那麻烦殷先生了。」 殷少宸摇了摇头，又开口道: 「你把你那位朋友的情况说一下，我可以先叫人在国内照看她，等你回国，直接送你过去，这样可以吗?」 第88页 「嗯，可以。」 沈乐郁抿了抿唇，看了殷少宸一眼，见殷少宸已经在打电话，心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之前还说不回国，没想到转眼间，竟然就要回去。 而且还要殷少宸帮忙，对方还帮他打点国内的事情，这么周到，到底还是让沈乐郁心生些许复杂之感。 但回国去看徐霜霜要紧，其他的，沈乐郁不想考虑那么多。 不过两人离开的时候，裴听澜和陆书珩竟然也出现了，好像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他这时候要回国。 「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宣辰还等着我回去照顾，我想现在回国不行啊?」 裴听澜抱着手臂，理直气也壮。 陆书珩没说话，但大概也是那个意思，反正不管找什么理由，他们肯定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沈乐郁又不想浪费时间，就这样，又加了两个人一起。 不是殷少宸愿意搭他们，而是就算不搭这两个人，他们也能找到人手。 毕竟来这里，都是做了准备的。 ………… 一路奔波，沈乐郁没在路上休息好，终于到了国内，也没什么实感，只想尽快去医院，看看徐霜霜的情况。 裴听澜和陆书珩还想跟去。 沈乐郁深吸口气: 「让我喘口气行吗?」 两人要说什么的话直接卡在了嗓子里。 等沈乐郁跟殷少宸上车后，裴听澜看着车尾气，笑容发苦: 「喂，我们两个成了狗皮膏药了，真招人嫌。」 「好歹他回国了。」 「也可能会再回去。」 陆书珩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那就到时候再说。」 没找到人的时候，一直受着煎熬，找到人之后，却也受煎熬，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更觉得束手无策，离开警局时，沈乐郁说的那番话，虽然语气平淡，但却像火钳一样烙印过来，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悔恨不足以表明，真希望时间能倒流。 陆书珩和行人撞到了一起。 那人破口大骂: 「艹!没长眼睛啊!」 「你他妈——」 那人和陆书珩对上视线，声音一下子顿住，嘴唇蠕动两下。 「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给你。」 「你……」 「说吧，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给你。」 陆书珩哑着声音: 「说啊!」 「卧槽……」 那人赶忙转身就走: 「妈的，碰上神经病了吧，跟死了爹似的，什么脸色……」 陆书珩双目略显失神的看着前方，半晌，自嘲一笑，他曾想过，找到沈乐郁之后，对方想要什么，他都能够补偿给他，想要报復他也无所谓，只要沈乐郁能回来，可他从来没想过，沈乐郁愿不愿意要。 很显然，连和他们再扯上关系都不愿意，想断得干干净净。 但是…… 他不想放手，也不愿意放手。 陆书珩垂眸，怎么办呢，郁郁，只有远离你这点，我不能如你所愿。 第40章 喜欢的人 医院，单人病房内。 「郁郁，其实你不用特地赶回来的。」 徐霜霜躺在病床上，感动到眼泪哇哇红: 「其实我没事，就是腿骨折了。」 「你这还叫没事?」 沈乐郁无奈: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是伤的腿，除了我，谁能照顾你?」 「这不是还有小白嘛。」 沈乐郁: 「……是，可惜你住的不是宠物医院，不然小白就能过来照顾你了。」 「我倒是想住，还能有小动物作伴。」 「你想着吧。」 徐霜霜跟沈乐郁插科打诨，是不想沈乐郁为难。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沈乐郁想要脱离那种泥沼的决心，可人才出国两年，就因为她出意外回来了。 而且身边还跟着…… 「郁郁，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徐霜霜啧一声，眼神往门外撇了一眼: 「那位殷先生啊，我住这里是那位殷先生安排的，你还是跟他回国的，这不就欠人家人情吗?你怎么想的?还有之后——」 「之后先不想，我想先照顾好你。」 沈乐郁打断徐霜霜的话，给她削了一个苹果: 「你啊，别操心我那么多了，我都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怎么办?更何况，我也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国外，还是要回来的。」 「早晚的事……」 「所以，放心吧。」 徐霜霜拿苹果塞住自己的嘴，嘟嘟囔囔了一通，才咽下果肉，开口道: 「你自己决定就好。」 「不过有什么需要，记得跟我说。」 「嗯，肯定的。」 两人说着话，外面的人像是算好了一样敲门进来，然后问沈乐郁想要住哪里。 「病房这里我请了护工，而且你照顾徐小姐也不方便。」 殷少宸开口: 「而且不管你想不想彻底回国，肯定也要照顾好徐小姐对吧，之前出发得匆忙，行李没带多少，落地的时候，已经叫人回去帮你收拾行李，等行李到了——」 「行李到了，给我送过来就好。」 沈乐郁说了声谢，然后继续道: 「我有地方住。」 殷少宸沉默不语。 徐霜霜看看这个，又看看身边这个，嘴里的苹果快速咽下去，轻咳一声: 「那什么，殷总，郁郁住我那里就好了，而且我家还养了条小狗，总得有人餵吧，所以我还得麻烦郁郁。」 第89页 沈乐郁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半晌，殷少宸吐出口气: 「也好。」 「那你照顾徐小姐，等行李到了，我来通知你。」 说完，殷少宸独自驱动轮椅，转身离开病房。 从回来再到医院，虽然也有人手跟着，但一路这些事情也都是殷少宸操办，沈乐郁看着殷少宸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想了想，跟徐霜霜说了一句，然后追出了门。 「殷先生。」 沈乐郁快步走到殷少宸身边: 「麻烦殷先生帮我把行李带回来，还让人帮着照顾霜霜，听说住院的钱，也暂时是殷先生的人交的，不知道一共多少，我一会儿……」 「郁郁，是你要跟我算这么清，还是你替徐小姐说的?」 「我……」 殷少宸抬起头: 「你还在怪我吗?怪我自以为是，擅自主张?」 「那是殷先生的决定，而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两年。」 「所以在你心里，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 沈乐郁和殷少宸对视，随即垂眸，低声道: 「我只是不想揪着过去不放——」 「好，你说你不想揪着过去不放，那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沈乐郁深吸口气: 「你不要偷换概念。」 「这怎么能算偷换概念?」 殷少宸坐着，却仿佛和沈乐郁平视，带着种不容拒绝的从容感，实则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悄然握紧，仔细看着沈乐郁脸上的表情，一字一顿开口道: 「我只是想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你……」 沈乐郁下意识后退一步: 「殷少宸——」 「郁郁，这两年，你开心吗?」 殷少宸开口道: 「我知道事情已经发生，当初我选择那么说，就不该给自己找理由，但我还是想找一下，你就当是我想要找补，想给自己增添点求你心软的筹码。」 「你才摆脱负担，我不想再成为你的累赘，我想你是开心的，自由的。」 「我可能用错了方法，但那种情况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殷少宸喉结滚动: 「我很抱歉，郁郁。」 ………… 沈乐郁自己一个人回了病房。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啊。」 徐霜霜抻着脖子，双眼冒出八卦两个字: 「郁郁，你和那位殷总，都聊了什么啊?」 沈乐郁回过神，摸了摸鼻尖: 「没聊什么。」 「我自己在外面待了会儿。」 「哦……」 徐霜霜拉长声音: 「是自己待了会儿，还是自己呆了会儿?」 沈乐郁: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徐霜霜啧啧两声，朝沈乐郁伸出手。 「干嘛?」 「早吃完苹果了，等着你给我拿湿毛巾擦手啊。」 徐霜霜撇撇嘴，使劲儿嘟囔: 「还说要回来伺候姑奶奶我，结果转身就跟着个男人跑出去了，你知道我这啃完苹果的手有多黏吗，不知道苹果爱氧化，我都感觉我这白嫩嫩的纤纤玉手发黄了……」 「行了，姑奶奶，我这就去拿湿毛巾给你。」 沈乐郁一副受不的样子，赶紧拧了毛巾过来，递给徐霜霜: 「您还需要什么?」 徐霜霜美滋滋擦着手，一边摇头，一边看了眼沈乐郁，问道: 「你是等照顾好我后再离开，还是就留在国内了?」 沈乐郁沉默几秒，才开口道: 「会留在国内吧。」 既然已经被找到，再出国也没什么意义。 沈乐郁可不觉得现在自己被找到，再离开就会容易，而且像他之前说的，他确实也不可能在国外一辈子。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等你好了之后，自己开一间画室。」 「这个好。」 徐霜霜点点头: 「不过得仔细准备才行。」 「没关系，慢慢来，我也知道急不得。」 沈乐郁说完，挠了挠下巴，看了徐霜霜一眼: 「那个……」 「怎么?」 徐霜霜嗯哼一声: 「想说什么?」 「这两年，发生了不少事吧?」 既然已经决定留在国内，那很多事，就算他不打听，也肯定会流入他耳朵里，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所以沈乐郁想先问清楚，弄清楚和他有牵扯的一些相关境况。 先前在国外的时候，他可以不去管，也不去打听，但现在都已经回国了，那总不能煳里胡涂的。 「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也就知道个大概。」 「已经足够了。」 沈乐郁等着徐霜霜开口，他最想知道的是—— 「林家破产了。」 果然徐霜霜一开口，就说出了沈乐郁最想知道的情况。 沈乐郁眸光微闪: 「是吗。」 「嗯，你两年前离开后没多久，林家就宣布破产了，我打听着，好像不止是林家内部出了问题，反正当时没人帮林家一把，就那种墙倒众人推，当然林家也不是什么好的，活该那种下场，不过……」 「不过什么?」 徐霜霜挠了挠脸颊，显得有几分烦闷: 「那个林青然不是被骂死吗，名声也坏了，然后他……他竟然在医院闹自杀，还又被送进抢救室几次，然后因为他这次自杀，网上的风波就逐渐消退了。」 「之后林青然沉寂一年，我都没听说过他什么消息，结果一年后，再听到他的名字，是因为他的一幅画，在一次拍卖会上竟然拍出了高价，虽然是后来才知道那幅画是林青然的，但因为这个……」 第90页 徐霜霜又小心翼翼看了沈乐郁一眼，然后才继续道: 「因为这件事，林青然竟然还有了点名气。」 「当时国内网上有讨论过他，我看有些评论，竟然还有称赞他的，不过那只是很少数人，郁郁——」 「没事。」 沈乐郁摇了摇头: 「林青然这种人，性格和身体完全相反，这两年，他有什么发展，我都不奇怪。」 「不过也就当时那么一小段时间。」 徐霜霜面露疑惑: 「我当时觉得林青然应该趁势而起的，可结果他名字冒出来后，又很快销声匿迹了，跟被人刻意打压下去了一样，所以后面这一年，我也再没听见他的消息。」 「所以你放心好了，郁郁，他这种人，就是自有天收，起不来的。」 徐霜霜这么说着，沈乐郁却是一怔。 像是被人刻意打压了吗? 「算了，不提他们了，林家现在怎么样，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就是……算了，没什么。」 沈乐郁想问一嘴赵兰的，但想想还是算了，他想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和林家扯开关系，毕竟离开林家，他那位母亲还能剩下什么?更何况，在赵兰那里，为了他，不值得。 哪怕对他心有愧疚，也是有比较的，毕竟两年前，赵兰同意拍了那样的视频。 所以沈乐郁早就认清了，也死心了。 再者说，当初他留下的那张卡里，还有一百万，林家就算破产，也不至于沦落到什么地步去……吧。 想起林青然冒出头又被摁了下去，沈乐郁多少有些不确定。 不过暗自摇了摇头，沈乐郁不愿意再去多想什么，林青然怎么样，林家怎么样，都不再关他什么事，只要别惹到他头上就行。 这时徐霜霜突然哎呀一声，勐一拍病床，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郁郁，你替我去相个亲吧!」 「啊?」 第41章 鸿门宴 「哦哦，不是我，是小白!」 徐霜霜给沈乐郁解释，原来是她要带着小白参加个宠物交流活动，就在南平公园。 「我早就给我们小白报名了，还和小白说了这件事，总不能言而无信。」 徐霜霜抓着沈乐郁的手摇了摇: 「所以郁郁，你帮我带小白去吧，让我们小白也多认识几个朋友。」 言而无信都扯出来了。 沈乐郁有些无奈: 「可我还要照顾你。」 徐霜霜哎呀一声: 「人家殷总不是给我请了护工吗，你就帮我带小白去一下，快答应。」 「行吧。」 沈乐郁嘆口气: 「我答应就是了。」 其实他知道徐霜霜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大概是觉得他回国是因为她，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想着找点事情让他放松一下。 「正好，郁郁你出现在那里，就算碰到什么认识的人，也不会再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徐霜霜哼了一声: 「林青然造的孽，现在已经加倍还在了他身上。」 「我跟你说，我们高中群当时都疯了，你是不在里面，都不知道那时候刷屏成什么样子，听说其他班级群也是这样，尤其是那些当初和林青然关系好的那些人……」 徐霜霜啧啧两声: 「现在我倒是当时『慧眼识珠』的人了。」 沈乐郁: 「……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哎，意思到了就成。」 沈乐郁摇了摇头。 他的确不在班级群里，毕业后就退了，反正留着也是无用。 所以也就不清楚当时真相大白，再加上林青然做过的事情暴露出来后，以前认识他的人都会是什么反应，大概是震惊加难以置信吧，毕竟林青然对外的形象一直很好，反倒是他，就算与人为善，也会被看成别有用心。 多亏了林青然时不时替他「宣传」的功劳。 所以久而久之，沈乐郁就主动与那些人保持了距离，这么多年，也就多出徐霜霜这么一个「意外」朋友。 现在听徐霜霜说起这些，虽然也有些心情复杂，但也就这样了。 倒是林青然，估计不会好过。 「他当然不好过，林家破产之后，就更没人愿意搭理他了，可真是活该。」 沈乐郁嗯了一声。 不说其他人，林青然自己也是「清高」性子，大概就算再落魄，也不会主动求人吧? ………… 沈乐郁如期带着小白去参加活动，南平公园有一处大草坪，活动就在这里举办，他抱着小白到的时候，草坪上已经多的是猫猫狗狗，甚至还有其他宠物，热闹得很。 小白是只蝴蝶犬，体型娇小，脑袋上还有沈乐郁给戴的蝴蝶结。 这会儿草坪上撒欢的多是大型犬，一进来这里，沈乐郁就明显感觉到小白有些跃跃欲试，想要蹦下去跟着一起撒欢，搭在他胳膊上的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一样。 「你怎么跟你妈似的，人来，不是，狗来疯啊?」 沈乐郁甚至都快要抱不住狗了。 这时，有狗叫声传来，小白更跟打了鸡血似的，跟对上暗号了一眼，攀着沈乐郁的胳膊就要立起来，往身后越来越近的狗叫声汪汪过去，沈乐郁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后倒—— 一时间，是身后有狗叫声，耳边也有汪汪声，好像还有人喊着什么，然后不等沈乐郁反应，就被接住了。 第91页 抬头一看，沈乐郁就对上了裴听澜的视线。 沈乐郁: 「……」 「你那是什么表情!」 裴听澜瞬间不干: 「沈乐郁!我不是跟着你过来的，我是带着宣辰和将军过来玩的好吗!」 「你这一副『怎么会在这里遇见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沈乐郁无语道: 「你不是都形容出来了吗?」 他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不过来这里参加活动都能遇到裴听澜，也不怪他有这种表情吧，真是没想到…… 「郁郁哥哥!」 「汪!」 宣辰和将军同时扑过来。 「郁郁哥哥，我好想你，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 沈乐郁看向宣辰，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小孩子就是长得快，这才两年，竟然都长到他大腿高了，还有将军，没想到将军还认得他，刚才从后面跑过来的就是将军。 裴听澜低头看一眼，他也是没想到，将军会忽然朝着一处跑过去，现在也还看着沈乐郁吐舌头摇尾巴。 突然又想起两年前，沈乐郁给他补课的时候，将军就很亲近对方。 他曾问过宣辰，为什么会喜欢沈乐郁，宣辰说是因为将军喜欢沈乐郁，因为沈乐郁是好人，只有他自己眼瞎，竟然都不曾意识到，或许意识到了，但又下意识不愿意相信，被林青然说得那些事蒙蔽了双眼。 「有时候，狗比人都能明白是非。」 沈乐郁一怔，转头对上裴听澜的目光。 「对不起，沈乐郁，我——」 「都过去了。」 沈乐郁打断裴听澜，听到那句话，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那次在度假山庄，在那间狗舍时，殷少宸跟他说过的话，比裴听澜更早，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别人再说这样的话，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过，这两年他想了很多，还是很疑惑，也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殷少宸要和他订婚? 如果是出于……那为什么还要和他签订那样的订婚协议? 他想不明白。 想问，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沈乐郁，你是不在意，还是不在乎?」 「有区别吗?」 沈乐郁直视过去。 「当然有。」 裴听澜深吸口气: 「我——」 「你就是沈乐郁?」 旁边突然传来询问声，沈乐郁转头看去，见是一个挎着包的女士，看上去是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保养得还不错，穿得也好，旁边有人牵着一条博美犬，站在这位女士的斜后方位置，像是保姆的身份。 「您是?」 「我是陆书珩的母亲，少宸的姑姑。」 殷语蓉上下打量着人: 「你不认识我?」 沈乐郁心下诧异，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对方。 殷语蓉? 他当然不认识。 订婚的时候，对方没出现过。 之后更是没机会见过，怎么可能认识。 名字倒是听说过。 但肯定不能这么说。 不过对方突然过来叫住他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和陆书珩他们又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沈乐郁直接开口道: 「您有事吗?」 殷语蓉皱了皱眉，又上下看了眼沈乐郁。 她刚才听到有人叫沈乐郁这个名字，才想着过来看一看的。 毕竟这两年，她儿子…… 想到了什么，殷语蓉眉头蹙得更紧。 但很快松展开，还露出一个笑来: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一看你，我知道，你小时候就和我们书珩认识，还照顾过他，所以阿姨很感激，对了，过两天阿姨家里要办个宴会，邀请你来参加好不好?」 「这……」 沈乐郁一怔，没想到事情会突然这样发展。 「我看你也才回国对吗，那应该没什么事要做。」 殷语蓉看了眼沈乐郁怀里抱着的小狗: 「不然也不会像我一样，闲着没事来这里转转，所以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我叫人把地址给你，到时候你过来就行了。」 沈乐郁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这时候再开口，也不好说什么了。 说白了，就是他没什么可让人当回事的资本，所以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阿姨，那我带着宣辰去也行吧?」 裴听澜突然开口道: 「怎么说，宣辰也算是你侄子，到时候我们跟着沈乐郁一起去，应该没问题?」 殷语蓉看了眼裴听澜，又看了眼宣辰。 裴家的孩子，她当然认识，更别说还有和殷家有关系的宣辰。 之前她愿意主动过来搭话，也是看到沈乐郁身边竟然还站着裴听澜和宣辰，要不然…… 「小孩子去干什么，不合适。」 宣辰抱着沈乐郁的腿，抬头看过去: 「那郁郁哥哥也不去了，我好久没见郁郁哥哥了，我要和哥哥玩。」 「郁郁哥哥，你和我玩吧，别去了好吗，宴会一点也不好玩。」 沈乐郁挑了挑眉，看了这兄弟两个一眼，然后捏了捏宣辰的小脸蛋: 「这么想我啊?」 「嗯嗯，可想了。」 宣辰眼睛一转: 「哥哥也可想郁郁哥哥了。」 裴听澜摸了摸鼻子，接着看向殷语蓉: 「真是抱歉了，阿姨，我可管不了宣辰，他闹起来谁都管不了，想必阿姨您这么大岁数，也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吧?要是阿姨不愿意宣辰去的话……」 第92页 「说的哪里的话。」 殷语蓉扯了扯嘴角: 「不过是个娱乐性质的宴会，我就是怕这孩子去了没伴玩。」 「既然小孩子愿意去，那就去吧。」 殷语蓉最后看了一眼沈乐郁，然后就转身走了。 那一眼，简直意味深长。 「陆书珩这个妈可不是个容易相处的。」 沈乐郁看向裴听澜: 「所以呢?」 「所以?」 裴听澜抱着手臂: 「沈乐郁，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说要带着宣辰和你一起去，他妈这么突然邀请你，一看就没什么好事儿，再想想她走之前看你那一眼，还有先前打量你那几眼，你觉得陆书珩他妈是什么意思?」 看不上他的意思呗。 之前在陆书珩工作室的时候，就听过殷语蓉给陆书珩打电话的内容，他当然明白。 「不过是参加个宴会，我不惹她就行了。」 「你想简单了。」 裴听澜啧一声: 「刚才她还不是主动过来跟你说话?」 「可……」 可两年前，他在殷家那么久，都没见过殷语蓉，也没被找过麻烦，怎么现在…… 「可什么可?」 沈乐郁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 唯一的不同，是两年前他在殷家，而现在，他离开了殷家，身边没有……殷少宸。 沈乐郁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但内心深处，还是泛起了波澜。 ………… 殷语蓉是殷少宸的姑姑，现在殷家，大概就只有她这么一个长辈了，所以哪怕殷语蓉在殷家没什么实权，但冲着这点，也多得是人愿意卖她一个面子，来参加这场宴会的人还挺多。 沈乐郁到的时候，正看见陆书珩陪在殷语蓉身边。 陆书珩父亲早逝，哪怕之前和母亲关系再不好，大概也不会闹到什么地步，就是…… 「说是宴会，其实就是个相亲宴。」 裴听澜呵一声: 「哦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相看宴，他妈特意请了人过来，让陆书珩挑，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为了填个搭头，免得事情做得太明显，看上去不好看，但其实谁都知道。」 「你看陆书珩那个脸色了吗，他妈都为他做到这份上了，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 裴听澜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乐郁开口道: 「那哪天你也办一个?」 裴听澜: 「……算了，我可没殷女士这么大背景。」 「哦对了，你是不知道，这两年，殷少宸这位姑姑，可也没少给殷少宸相看合适的对象。」 沈乐郁神色一顿。 裴听澜在旁边看着，神色黯淡了不少。 他就不该说!气人。 另一边，陆书珩也看到了沈乐郁。 「来，儿子，妈给你介绍下，这位是你王伯伯的女儿——」 「我有点事，妈。」 陆书珩打断殷语蓉的话，转身就朝着沈乐郁走了过去，殷语蓉在后面看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郁郁。」 陆书珩走到沈乐郁身边: 「我没想到你愿意来。」 「阿姨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沈乐郁看了眼陆书珩身后: 「你可以不用过来的。」 陆书珩: 「你非要把话说成这样吗?」 「那我要怎么说?」 沈乐郁嘆口气: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所以你不是因为我来的，那和裴听澜一起过来，是因为什么?」 陆书珩看了裴听澜一眼。 裴听澜啧一声: 「你管呢。」 「你不如先问问你妈，为什么邀请沈乐郁过来。」 陆书珩眉头下意识蹙起来: 「我妈……」 这时，后面传来一小波骚动，几人转头看过去，原来是殷语蓉叫人带出来一幅画，然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说起来，我最近刚拍下来一幅画，正好带出来给大家品鑑品鑑。」 殷语蓉笑着开口: 「这幅画的作者叫什么安格斯，我记得还很年轻，近几年声名鹊起，他的画作在圈子内挺受欢迎，最近的作品也很受追捧，不巧，我正好喜欢他的画风，就给拍下来了。」 「安格斯啊，我听说过这个人，是个l国人，好像才30岁不到。」 「这么年轻?那现在就能有这样的成就，真难得啊。」 「嗯，年轻有为，真是优秀。」 殷语蓉听人说着话，将目光转向沈乐郁，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我记得沈先生也是学画画的。」 第42章 打脸 见众人目光也跟着转过来，殷语蓉顺势介绍了一下沈乐郁，一时间，一些人看沈乐郁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 两年前闹出的那件事，包括后来林家的破产，虽说在圈子里算不上多大的事情，但也让很多人都有所耳闻，更何况那件事之后，这位林家的继子就离开了，不知去向，结果现在竟然出现在这里，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再一看，旁边站着的两位，一个是裴家的，一个更不用说，表面上姓陆，其实算半个殷家人，竟然都在沈乐郁两侧，也不知道和沈乐郁是什么关系，竟然站在两侧。 哦对了，这位沈先生先前还是殷家的订婚人。 这其中的门道一想，再对比眼下的情形，总感觉有好戏要上场。 所以一时间，这聚过来的人，竟是越来越多。 第93页 「还记得两年前，沈先生的一幅画还拿了奖，而且还是毕设作品，这还没大学毕业，就能有这样的成绩，也算是很不错了，就是这两年，倒没怎么见过沈先生的画作了，有些可惜。」 殷语蓉笑笑，继续开口道: 「不过你那位弟弟，之前出过一幅画，还拍出了高价，这算是……后来者居上?」 陆书珩猝然皱眉: 「妈。」 「怎么了，妈又不是乱说的，那个林青然，虽说人品不怎么样，但画出的那幅画，确实是很有水平，不是吗?」 殷语蓉抚了抚耳边的头髮，又看向沈乐郁: 「不过也能理解，沈先生这两年都在国外，大概也没时间沉心静气，再在画作上有所展现，被自己弟弟超过去也无可厚非，没什么好丢人的。」 「我拿出来的这幅画，沈先生可以好好看一看，好好学习一下，现下回国了，以后可多得是时间慢慢进步。」 说着，就让人将那幅画竖起来，供给大家观看。 裴听澜嗤一声: 「不过是一幅画而已。」 「小裴，这就是你没品鑑能力了，这怎么就只是一幅画——」 沈乐郁这时开口道: 「那想必阿姨拍下这幅画，肯定对这幅画有所了解了。」 「这是当然。」 殷语蓉朝沈乐郁笑了笑: 「我家书珩以前和你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虽然说现在又是玩摄影，又是玩设计，但在画作上，也没落下多少，我这个当妈的，自然也是多少有解过这方面。」 「沈先生一毕业就去了国外，都不知道在哪里干什么呢，对自己专业上的事情，应该也是有所疏忽了吧。」 陆书珩眉心蹙得更紧，脸色不好: 「妈，你够了。」 「没关系。」 沈乐郁开口道: 「就麻烦阿姨给我们讲讲吧。」 「郁郁……」 「你要是不知道，那阿姨就给你讲讲好了。」 殷语蓉成心要给沈乐郁难堪，介绍这幅画的时候，也是话里话外连带着贬低沈乐郁，好像沈乐郁这两年无所事事，什么能力本事都没有，当初一副毕设作品拿了奖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变成这样。 今天把沈乐郁请来这里，就是想打压他，好让沈乐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到这里，沈乐郁当然是想明白殷语蓉邀请他的目的。 不过是为了陆书珩罢了。 怕他攀着陆书珩不放，所以先一步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按理说，殷语蓉想让他离自己儿子远点，他无所谓，但用这种方法…… 「……这幅画展现的城市风光既写实又华丽多彩，我当时在拍卖会上见到这幅画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它将繁华都市之景描绘得淋漓尽致，场面宏大广阔，细节上又很到位，很符合我的审美和喜好，所以立即就拍下了。」 殷语蓉说完，就有人附和。 「这幅画的作者在国外就挺出名的，而且在圈子里也很被看好，您真是有先见之明，把这幅画拍下来，以后可有的升值了。」 「倒也不是为了升值，我是觉得这幅画很有收藏价值，也喜欢这幅画的立意——」 「阿姨，您知道这幅画叫什么吗?」沈乐郁这时候开口道。 殷语蓉看过去，一副沈乐郁这是在说废话的表情: 「当然知道，这幅画叫《明暗》。」 「哦。」 沈乐郁点点头: 「那您知道这幅画为什么叫《明暗》吗?」 殷语蓉下意识皱了下眉，但没多想，指着画的近景和远景: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作者画的繁华都市之景，又将白天和夜幕降临巧妙融合在一起，前面是白日光景，越往后，天色渐暗，成了夜景风光，显而易见的吧。」 沈乐郁又哦了一声: 「那阿姨解过这幅画的作者吗?」 「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这位作者的名字，沈先生，你这问题问的，可真是让人……」 「看来沈先生刚才没好好『听讲』啊。」 「大概是不理解?」 周围传来几道笑声，裴听澜瞪过去，简直气得牙痒痒。 然后又转过头: 「沈乐郁，你问这些问题……」 他可不觉得沈乐郁会明知故问这些蠢问题。 果不其然，就听沈乐郁开口道: 「我只是觉得奇怪，要是阿姨觉得这幅画很有收藏价值，那为什么只收藏了这一副，而不收藏另一幅画?」 殷语蓉皱眉道: 「什么这一幅画，另一幅画，我收藏这幅画，和其他画有什么关系?」 「啊……」 沈乐郁一副惊讶的样子: 「阿姨，您不知道《明暗》这幅作品，其实是两幅画吗?」 「什么……」 「什么两幅画?」 裴听澜立即有些兴奋起来，连忙开口问道: 「沈乐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你要知道这幅画的立意，其实眼前这幅画不是为了描绘繁华都市之景，而是为了作对比，因为画上的地方，在这座繁华城市旁边，就是贫民窟所在，那位作者可不仅画了这里，还画了旁边的贫民窟。」 沈乐郁看向殷语蓉: 「阿姨要是解那位安格斯的话，就该知道他是位致力于慈善的年轻人，所以对方画了两幅对比图，合在一起才叫做《明暗》，而不单只是白天到黑夜的过渡变化。」 「你……」 「哦对了，这幅画也不是为了渲染美好，而是为了讽刺。」 第94页 沈乐郁笑笑: 「两幅画应该一起被送去拍卖了才是，怎么阿姨就只买了一副?是拍卖会上那些人没提醒吗?」 此时殷语蓉的脸色已然是变得很差，还很难堪，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查手机，还真把另一幅画给找出来了。 「这作者晒过这两幅画，还真是……呃。」 这下氛围更显得尴尬。 刚才殷语蓉还侃侃而谈，谁能想到这幅画还有另一幅「兄弟画」，还被沈乐郁给讲了出来……就像是想拍人一巴掌，结果不仅没达到目的，还被反拍了两巴掌，里子面子都要丢尽了。 一瞬间，没多少人敢继续看热闹，见殷语蓉脸色是抵不住的难看，赶紧各自找理由到一边去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裴听澜啧一声，然后看向殷语蓉，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看来您功课没怎么做好啊。」 「对了，想要这幅作品有收藏价值，您快看看另一幅画被谁收购了吧，再和对方商量商量，这两幅画该归谁。」 殷语蓉表情更加难堪: 「不用你操心。」 裴听澜耸了耸肩: 「这不是怕您白花钱了吗，下次再给人讲解的话，再讲错了怎么办?」 「你——」 殷语蓉瞪着裴听澜，又怒视沈乐郁: 「你故意的!」 「阿姨，是您先要起头的。」 沈乐郁一语双关，直接堵了回去。 「这幅画也是您先拿出来的。」 所以怨得了谁? 「你以为你是谁!你敢——」 「妈，够了!」 陆书珩挡在沈乐郁身前，脸色甚至比殷语蓉的还要难看: 「你还嫌不够丢人?!」 「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妈!」 「就因为你是我妈……」 沈乐郁在后面暗自嘆了口气，然后开口道: 「我先走了。」 陆书珩骤然回头: 「郁郁——」 「沈乐郁，我跟你一块儿走。」 裴听澜说完，立即拉着宣辰追了上去。 结果刚到外面，就见沈乐郁转头看过来。 「怎么了?」 「其实你不用跟着我。」 裴听澜沉下表情: 「你什么意思?」 「你也看见了，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那又怎么样。」 「我不需要别人。」 裴听澜抿紧嘴唇，深吸口气，才再次开口道: 「这和我想护着你不冲突。」 「但我不想你护着。」 「那你想谁——」 「裴听澜，两年前你护着他吗?现在说这种话?」 这时候陆书珩也追了出来。 裴听澜冷笑: 「说得好像你两年前护着他了一样，还有刚才，你护到沈乐郁吗?你还是管好自己那个妈吧。」 陆书珩眼神阴鸷: 「我记得你一直和林青然关系很好，十几年的交情，总不可能说断就断，现在又在沈乐郁面前说这种话，不觉得自打脸吗?要说欺负过他的人，应该不缺你吧?」 「那也总比眼瞎认错人的强。」 「你……」 「够了。」 沈乐郁捏了捏眉心: 「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 「我之前是不是没说明白?两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说什么，更何况不管你们当初是什么目的，我答应下来，也拿了钱，基本上就已经两清，现在我不想再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懂了吗?」 「不懂。」裴听澜偏过头，不想听。 「那你想和谁扯上关系?」 陆书珩开口问道: 「殷少宸吗?」 「我……」 「哥哥。」 这时候宣辰拉了拉裴听澜的手，眼神看向前方。 几人顺着看过去，也不知道殷少宸什么时候来的。 第43章 秘密 「行李送过来了，我问了徐小姐你在哪，就直接过来了这里。」 收拾行李和退房等都需要时间，但也比沈乐郁想像得要快，他点了点头，要朝殷少宸那边走去。 陆书珩拦住人: 「你决定留在国内吗?」 「沈乐郁，你怎么突然又决定留在国内了，是因为谁——」 裴听澜也跟着开口，下意识往殷少宸那边瞟去，视线到一半，又顿住，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为什么非得是因为谁。」 沈乐郁满脸无语，朝殷少宸走去。 行李肯定要先送去徐霜霜家里，他得带路过去。 眼看着人离开，还是跟在殷少宸身边，裴听澜泄了气一般，自嘲一笑，低头揉乱宣辰的脑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道: 「还能是因为谁，反正，总不可能是因为我。」 说完，又瞥了眼陆书珩: 「当然，也不可能是因为你。」 陆书珩盯着前方的视线收回，留下一句「管好你自己」，也转身离开。 裴听澜啧一声，满脸无趣。 但好在，不论怎么样，沈乐郁留下来了不是吗。 ………… 沈乐郁的行李不算多，但这两年攒下来，也不算少了，最大件的自然要数画画的东西，一个人搬不容易，幸好殷少宸还带了其他人过来，没一会儿就搬完了。 等帮忙搬东西的人离开，客厅里除了摆着的行李，就剩下沈乐郁和殷少宸两个人。 徐霜霜买的一室一厅的房子，原本姑娘家东西就多，客厅放上他的行李后，更没有多少落脚的地方，沈乐郁想着要赶紧找租房搬出去，否则就算徐霜霜不回来，他自己多住一天，这家也不成样子。 第95页 不过沈乐郁住的是客厅沙发，没住徐霜霜的卧室。 幸好这丫头买的沙发又宽又大，虽然占据不少客厅空间，但好歹也方便他了。 否则沈乐郁大概会直接去住酒店。 殷少宸收回扫向沙发的视线，看向沈乐郁问道: 「既然决定留在国内，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嗯，打算开一间画室。」 沈乐郁动了动脚，此时沙发上也摆了一些东西，显得空间越来越小，让他感觉和殷少宸同处一个空间内，也越发的不自在，莫名感觉挨凑得太紧了些。 要把东西收拾一下才行。 沈乐郁弯腰收拾沙发上的东西，这可是他睡觉的地方，却在下一刻突然顿住，想起了什么。 「那盒岩彩颜料，你一直带着。」殷少宸在旁边开口道。 「你偷翻我的行李。」 殷少宸: 「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一直带着那盒岩彩颜料，还把它装在行李箱最里——」 「那是我的礼物。」 沈乐郁打断殷少宸: 「我想带走就带走，想放什么地方就放什么地方，不行吗?」 「郁郁。」 殷少宸驱动轮椅想靠近，却发现根本没多少空间让他移动，不由得有些无奈停下来，继续开口道: 「跟我回去住吧，行吗?关伯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沈乐郁手指一颤: 「殷先生，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订婚协议解除了。」 「是啊，所以我——」 「但是我们的订婚关系，没有解除。」 「什么……」 沈乐郁骤然转过头，惊讶地看向殷少宸。 「为什么?」 「郁郁，我先前就说过，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不管是当初在书房的那个回答，还是——」 「我是说，为什么当初你要和我订婚?为什么是我?」 殷少宸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沈乐郁。 沈乐郁的视线不偏不倚，和殷少宸对视。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他想知道答案是什么。 为什么要选择和他订婚? 在那之前，他们只见过一面吧，而且还是在五年前。 所以，殷少宸和他订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很突兀，也很突然，我想不明白。」 沈乐郁不相信「一见钟情」这个回答，如果是的话，那为什么是在五年后，所以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为什么……」 殷少宸垂了垂眸。 要他怎么说? 说他一开始只是好奇，调查了他，然后就那么的，像停不下来一样，暗地里窥伺了五年之久? 如果不是察觉到了林广平的小动作，他大概也不会主动来接近。 像是潜意识知道，一旦靠近，一旦碰触，就会如陷入泥沼一般，无可奈何，却也自愿越陷越深……那到时候他该怎么办，他一直小心翼翼背地里仔细护着的，看着的人又该怎么办? 沈乐郁见殷少宸不开口回答，有些失望。 他低着头，抿着嘴继续收拾行李。 「殷先生要没什么事的话，可以离开了。」 「郁郁，我之前说的——」 「我会自己找租房和画室。」 沈乐郁背对着殷少宸，有些气闷: 「殷先生，慢走不送。」 ………… 另一边，宴会结束，陆书珩和殷语蓉大吵了一架。 主要是殷语蓉发疯，把客厅的东西都给砸了。 因为陆书珩说不会再回来。 「你就是为了那个沈乐郁，要这么忤逆我这个当妈的?!」 殷语蓉将手里的杯子砸到陆书珩身上: 「这两年你为了他做得还不够多?林家破产有你一份功劳，林青然在哪里都出不了头，我看在沈乐郁小时候和你认识的份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还不够?!」 「不够。」 「你还有自己的生活吗!」 陆书珩看过去: 「那究竟是你想要的生活，还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早就说过了，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我现在做的，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 殷语蓉摇了摇头: 「别的不说，你要和少宸争，你争得过他吗?」 「你这两年做的事情的确是多，可少宸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之前你表哥来过吧，那个沈乐郁最后是跟你表哥走吧?你自己看看，你说我想让你做的事情，你不想要，你不愿意，可你拿什么和人家比，你比得过——」 「比不比得过，现在都不算。」 陆书珩不顾殷语蓉的叫喊，转身离开，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后，像是等不及一样，立即就进了卧室，就在他床边，放着两幅画，一幅泛了黄的，笔触简单，一幅是十几年后的完成品，是沈乐郁那幅毕设作品。 还有一只用绳子串联起来的木头小狗。 陆书珩拿起来，低声道: 「这些都是我的，你怎么可能不会是我的。」 如果知道殷少宸都做了什么事之后，他的郁郁，还能心无芥蒂的，愿意和殷少宸在一起吗? 到时候，殷少宸比起他，又能好上多少。 ………… 沈乐郁开始忙起来，一边照顾徐霜霜，一边找租房和画室。 其实b市这么大的地方，找个租房和画室也不难，但沈乐郁想要租房和画室是一起的，这就有些难了。 第96页 他想的，最好是下面能当画室，上面能住人，这样也免得折腾，懒病犯了，上楼就是个小家。 但想像很美好，实际找起来却很困难。 不是这不合适，就是那不合适。 反正来来回回看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满意的。 后来，沈乐郁想着，干脆到居民区看看，找那种二层小楼，下面当画室，上面当起居室得了，然后跟中介一说，今天有几个合适的，他跟着过来看看，但没想到的是，在看完第二个房子后，会在这里遇到赵兰。 看见赵兰的时候，沈乐郁险些没认出来，还是赵兰先喊了他的名字。 比起两年前，赵兰好像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现下手里还挎着一个菜篮子，从阔太太变成了家庭主妇一样。 「郁郁，真的是你……你回来啊。」 沈乐郁抿了抿唇，对比赵兰的激动，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家破产后，想必原先的房子变卖，所以他才会在这里看到赵兰吧。 「您现在住这里?」 「是啊。」 赵兰提了提手里的菜篮子，多少显得有些无措，想起这两年发生的事情，脸色也有些不好: 「你林叔叔公司出了问题，还是没挽救回来，所以我们只能宣布破产，然后从原先的家里搬了出来。」 沈乐郁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赵兰的脸色: 「您这两年……」 赵兰一瞬间眼圈就红了: 「妈这两年过得一点都不好。」 「郁郁，妈真的知道错了，是妈以前对不起你，你能原谅妈吗?」 一边说着，赵兰一边抹了抹眼泪，像是终于找到能说话的人一样，想要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你叔叔还想要从头再来，可直到现在也没多少起色，还有你弟弟，他……他真的一点都不听话了，像是变了个人……」 「他们和我没关系。」 沈乐郁打断赵兰: 「林青然不是我弟弟，他从未把我当过是他哥哥。」 说林青然是他弟弟，真的让他噁心。 赵兰的声音一下子顿住，脸色既尴尬又难堪: 「郁郁……」 「您如果真的意识到问题，就不该和我提起他们。」 沈乐郁低声道: 「是糟践我还糟践得不够吗?」 「不是这样的!妈不是这个意思，我——」 「无论怎么样，您选择的是继续和他们一起生活。」 沈乐郁摇了摇头，看了眼赵兰手里除了菜以外，还有一盒颜料，低声道: 「怎么样其实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告别赵兰后，沈乐郁懒得再继续看房，和避嫌到一边的中介说了一声，就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小区，不过没走多远，他散着步，遇到一个公共座椅，就坐下去。 但正发着呆，眼前突然递过来一杯柠檬水，抬起头，就看见殷少宸。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意识的，沈乐郁只觉得，这也太巧合了点吧? ———————— 我说腰疼怎么一直不见好，今天小腹又疼起来，算算日子，快来大姨妈了，已经能预想到会有多难受了，着个凉真是要完蛋，这天也太冷了，下的雪还一直不化，早上想买个豆腐脑油条吃都要冻死人了， ps:豆腐脑咸党，粽子甜党在此 不过在南方上过学，甜豆腐脑和咸粽子也能接受 第44章 套路 赵兰神不思蜀的回到住处。 林广平在客厅，林青然正好从房间出来，见到赵兰的脸色，就问了句怎么了。 赵兰下意识开口道: 「我见到郁郁了。」 说完，就觉得不对，抬头对上林青然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 「青然……」 「沈乐郁，他回来了?」 林广平这时候倒是从沙发上站起身: 「你在哪见到他的，有没有聊过什么?他身边有跟着什么人吗?是谁把他找回来的，还是他自己回来的，你——」 「你问这些做什么。」 赵兰打断林广平的话，脸色也有些不好。 「我们什么都没聊，他根本就不想认我这个妈了。」 说着，赵兰眼眶就有些发红，然后下意识看了林青然一眼。 「妈，你是怪我吗?」 「青然，难道你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怎么没意识到。」 林青然扯了扯嘴角，伸出手: 「要我再自杀一回吗?这次就别救我好了，怎么样?」 「青然!你怎么能这么……」 赵兰说不出话来，眼神痛苦的看着她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这几句话，简直就是在戳她心窝子，她不懂，她一直以来疼爱的小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是说，她以前一直没认清过…… 林青然避开赵兰的视线: 「我的颜料买回来了吗?」 说着，也不等赵兰回答，自顾自上前，把颜料拿了，就进了房间。 赵兰哭着坐到沙发上，这两年，她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 林广平显得有些心烦，语气也变得很沖: 「哭什么!整天就知道哭，哭哭哭，有什么用?!」 「现在倒是想起你大儿子的好了，原来也不见你对他有多上心，没事儿就责怪青然做错事，要是没你这个妈教导，他以前能干出那种事来?」 公司出现危机，林家破产，一切的源头可以追溯到林青然搞出的那件事上，林广平对这个儿子自然也是有怨言的，但是现在…… 第97页 骂了赵兰一通后，林广平转身进了林青然的房间。 进去后，把门掩好，轻咳一声，低声问道: 「你和周明……你们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提我上次交代你的事?」 林青然的房间除了床以外，最多的就是颜料和画板工具等，他从小学画，绘画的水平自然不低，要不然一年前的一副画作也不会拍卖出高价。 眼下，靠不上别人，只能靠自己，所以画画这件事，他决不能间断。 听林广平提起周明这个名字，林青然挤颜料的手指一顿，眼底闪过一抹戾气，却还是开口道: 「爸，你也知道他公司这两年一直被殷氏打压，你想找他要钱，不是那么好办的事情。」 林广平一听，顿时不满啧一声: 「你和他都是那种关系了，怎么要个钱还那么费劲!」 林青然沉着脸将手中的颜料一放: 「我们究竟什么关系，爸你真的不知道?」 「呃，青然……」 「把你儿子卖过去得了一笔钱，也没见你弄出什么水花来，你说周明还愿意再白在给钱?」 「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爸!」 林广平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语气也有些急道: 「当初要不是我又联繫上周总，你以为我们家只是破产那么简单?还有一年前你画出的那幅画，你以为你有门道拿出去拍卖?!」 「只说我得了什么好处，你没得好处?」 「再说了，是我不想东山再起?明明是你惹下的麻烦，到现在还没有解决!那个裴家的小子先不说，谁让你骗了陆家那位，这两年，对方死咬着咱们不放，究竟是因为谁?!」 那就是一条疯狗! 而且何止是陆书珩，恐怕背地里殷家针对他们的也不少。 林广平盯着眼前这个儿子，越发的咬牙切齿，一股怒气往上涌，弄到现在这个地步，究竟要怪谁?!如果不是当初林青然回国时那一套操作，现在一切都还有可迴旋的余地! 不，不止是回国那次! 还有欺骗陆书珩的时候，还有小时候掐死狗却嫁祸给沈乐郁那件事! 「要是你做事天衣无缝，不让人抓住把柄，我们一家三口，何至于沦落到像现在这样的境地!」 「你怎么不说当初你不选殷家，直接把沈乐郁卖给周明呢?」 林青然眼神阴翳，几乎是咬着牙挤出的这句话: 「要是当初你这么选择了，那现在——」 「你少做梦了。」 林广平摇着头打断林青然的幻想: 「我都跟你说了，殷少宸主动找上门，大概就是知道了我当初那点打算，所以才提出要和林家合作，就是为了下套牵着林家，静等时机……」 一想到这里，林广平还是觉得不寒而慄。 虽然不知道殷少宸究竟看上了沈乐郁那里，但得多大的耐心，才能利用「合作」一直牵着林家，耗费时间营造假象，就因为沈乐郁在名义上还是他继子，和林家还有牵扯，不好直接动手，怕影响到对方吧。 要是真对沈乐郁有心，其实也可以等他和周明牵上线，利用这一点，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对付他们了。 可殷少宸偏偏选择了最耗时耗力的办法，恐怕是不想让沈乐郁承受一点风波。 这两年，他是越想，越觉得背嵴发凉，寒毛直竖。 但也越是不明白，不甘心，不明白是怎么就是沈乐郁了，不甘心也是，为什么就是沈乐郁呢。 要是当初殷少宸真正看上的确实是他儿子，那现在…… 哎，真是越想越痛苦，抓心挠肺的难受。 林广平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林青然一眼: 「你就别想那种事了，现在你能搭上周明，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现在周明和他们算是统一战线，否则，现如今这种情况，还有谁愿意搭一把手! 林广平离开后，林青然半晌没动。 仔细看，脸上的表情几乎变得扭曲，嫉妒和不甘，也充斥在他眼底。 和林广平想的一样，这两年，林青然想的最多的，也是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殷少宸看上的不是他?! 如果不是殷少宸，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两年前，他也不会被沈乐郁逆风翻盘，脸面自尊都被狠狠踩下，只能靠自杀博得一条生路。 可越是这样想，他心态就越是扭曲。 甚至会越来越多的去幻想，如果他能取代沈乐郁多好。 而且在狠狠给他难堪，让他名声扫地后，沈乐郁竟然消失了!抛下一切，就那么离开了?!这是在打谁的脸，是在嘲笑谁?!好像在告诉他，踩着他得到了更多东西后，他却不屑一顾?! 林青然恨得要死，感觉心脏都在被啃噬一样，是嫉妒，也是不甘的恨意。 所以在林广平搭上周明之后，他豁出去一般，拿自己当条件和筹码……可越是这样，他心底的恨意和嫉妒就越是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也越是想要毁掉沈乐郁的一切，得到沈乐郁的一切。 包括现在一直没和沈乐郁接触订婚的殷家。 既然沈乐郁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 林青然抿着唇，盯着眼前正在画的画，他必须抓住一切机会。 ………… 另一边，沈乐郁看着眼前出现的殷少宸，还有些发愣。 殷少宸说是路过，发现在他路边坐着，就过来了。 沈乐郁接过柠檬水: 「顺便买了杯这个?」 第98页 「嗯，还爱喝吗?」 「爱喝啊。」 沈乐郁确实也渴了，插上吸管喝了口，略显口齿不清的开口道: 「我这人喜欢什么，不轻易变的。」 「是吗。」 「嗯——」 发音到半截，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沈乐郁又嘬了口酸酸甜甜的柠檬水，不出声了。 「对了，你说你要找租房和画室，找好了吗?」 殷少宸换了个话题，沈乐郁就摇了摇头。 太难找了，好心累。 「我回去和关伯说到这个，他很上心，说要帮你留意一下，这两天告诉我，说是找到几家觉得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你过去看看。」 见沈乐郁有些欲言又止，殷少宸又继续开口道: 「上次我就说关伯很想你，所以才想着帮你相看合适的租房和画室。」 沈乐郁小声开口: 「我是应该去看看关伯。」 他在殷家的日子，关伯的确对他很好，也很关心他，所以于情于理，他也该去看看关伯的。 「那现在要不要跟我回去?」 「什么?」 「正好有时间可以看一下关伯帮你选的租房和画室。」 殷少宸慢慢开口道: 「医院那边跟进徐小姐的情况，说她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修养了，到时候你还继续住在她家不合适，所以尽快找到租房是当务之急。」 沈乐郁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必要再说别的话。 他还能说什么话…… 话都被殷少宸说了。 就像是明知道眼前挖了一个陷阱，也还是不得不跳的感觉，怪令人无奈的。 沈乐郁只能点头，跟着殷少宸回殷家看关伯。 不过住就算了，关伯的确热情，但沈乐郁说还要回去餵狗，想要拒绝。 「可以把狗带过来养，先生不会介意的。」 不等沈乐郁再开口，关伯就状似抹了抹眼泪，唉声嘆气道: 「郁少爷，两年前你不声不响的走了，可是要吓坏人啊，而且两年都没得到郁少爷的消息，现在一回来，和我这老人家也生分了，哎……」 这件事沈乐郁是有些亏心，再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然后就被关伯拍了板: 「就这么决定了，跟关伯待几天，把徐小姐那只小狗也带过来养，徐小姐会同意的。」 徐霜霜怎么可能不同意，沈乐郁把这件事一说，她还调侃小白竟比她这个当妈的先住进了豪宅，还什么人不如狗，听得沈乐郁直摇头。 沈乐郁没能离开，晚上就陪关伯聊天，说说这两年在外面的见闻，一时间气氛很是融洽。 就是关伯看了看时间，突然哎呀一声，说殷少宸做理疗的时间到了。 「理疗?是殷先生的腿吗?」 沈乐郁突然想到殷少宸找到他时说的话，不是说现在做手术的话，成功率已经更高了吗，那怎么还没安排手术? 关伯嘆了口气: 「这再做手术，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这两年，少爷一直在为这一步做准备。」 「可不到最后一步，谁又知道结果会怎样，如果不是最新研发的成果提高了手术成功率，这最后的手术，更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原先是想要先做手术来着，但是……」 说到这里，关伯看了沈乐郁一眼: 「但是少爷一直没定下时间，反倒先去找了郁少爷你。」 「不是怕留遗憾，而是怕出什么事，到时候就护不住郁少爷你了。」 第45章 剖白 沈乐郁敲响理疗室的门，里面响起殷少宸的声音，随即他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殷少宸那双腿上的伤疤。 都是做完手术后留下的，不可避免。 见他进来，殷少宸不由得动手想要将腿遮盖住，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于是轻轻嘆了口气，叫护工先出去。 「我还没问过你的情况。」 沈乐郁靠近过去，视线落在殷少宸那双腿上。 「这两年做过几次手术，腿比以前更有知觉了。」 殷少宸语气轻松，说得简单平淡，但瘫了的腿，哪有那么容易就恢復知觉，这其中要付出的精力和时间等等，绝对不少，也不轻松，就如这腿上的疤痕，一道道，留下的痕迹很清晰。 这在他离开前，都是没有的。 沈乐郁深吸口气: 「你之前说，你的腿现在有更大机率站起来。」 「嗯。」 「那为什么还不安排做手术?」 殷少宸有些沉默，半晌才开口道: 「也只是有更大机率会让我重新站起来，但最终结果如何，并不能确定。」 「那你还要来找我。」 沈乐郁偏了偏视线: 「在国外见到你那天，你说是因为你的腿需要治疗，并且情况不乐观，所以才……」 「那现在呢，你又说不能确定结果，却要把我找回来。」 「殷先生，你做事这么儿戏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时候变了想法，就又是另一种态度，我是走是留，根本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就连现在让我留在这里，表面上是因为关伯，实际上不还是你——」 「郁郁，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殷少宸低声嘆息: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让你一直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可到时候，我就会成为桎梏你的另一重枷锁，把你困在另一个地方，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也不敢。」 第99页 「我一直都认为，感情是能够消耗的，就像我父母，裴听澜的父母，想必他们都经歷过一段恩爱的时间，可结果呢，裴听澜的母亲和我父亲，在相遇之后，毫无负担的背叛了他们各自的爱人。」 「裴听澜的母亲宣芷柔，自尊心很强的一个女人，她逐渐受不了裴礼的温吞，觉得裴礼在事业上不求上进，守着一亩三分地，原地踏步，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逐渐不甘心那样的生活，也越发消磨了两人的感情。」 「我母亲，她也是个温柔的女人，嫁给殷仕诚之后，就安心当起了家庭主妇，在家里，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可那也不是殷仕诚想要的，他想要能在事业上帮衬他的女人，而不是我母亲那样和他没有共同话题的人。」 「所以殷仕诚遇到宣芷柔，他觉得他们两个才是最合适的。」 殷少宸自嘲一笑: 「他们两个都认为彼此才是真爱，所以在宣芷柔怀了宣辰之后，殷仕诚认为那才是他真正的儿子，是继承了他血脉的儿子，而我，不过是个绊脚石。」 「我和我母亲的存在，就是阻碍他和他真爱在一起的障碍，他要除掉我们。」 「之后，我母亲在我眼前跳楼自杀，而我……他们设计了一场车祸，要置我于死地，但我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你看，无论是宣芷柔对裴听澜的亲情，还是殷仕诚对我这个儿子，又或者是他们对彼此的家庭，都不稳固，甚至毫无亲情可言，而哪怕殷仕诚和宣芷柔口口声声说着他们才是真爱，可最后我要对付他们的时候，宣芷柔把一切都推给了殷仕诚，她装疯卖傻，躲了过去。」 「装疯……」 殷少宸嗯了一声: 「一开始是装疯，但装着装着，就成真疯了。」 「进了那种地步，就算不疯也要疯了吧。」 沈乐郁抿了抿嘴唇: 「裴听澜说过，是你把她送进去的。」 殷少宸看了沈乐郁一眼，第一次露出沈乐郁从未见到过的神态，近似面无表情道: 「她既然能装疯，那我怎么可能不成全她，不愿意陪殷仕诚去作伴，就去精神病院度过余生好了。」 沈乐郁一时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手段残忍?」 「这个问题，两年前我回答过。」 沈乐郁对上殷少宸的目光: 「我还是原先的答案。」 殷少宸盯着沈乐郁看，半晌低声一笑: 「你看，就是这样，我才不想再拖下去了。」 「虽然不是百分百能站起来，但能提高手术成功率，就像是个契机，能让我有理由去找你的契机。」 「不然，以你这样分明的性格，我怕早晚有一天，等我再出现在你面前，不管有多大的理由和苦衷，也不会再让你看我一眼，所以我才不想再继续等下去。」 「郁郁，两年也是我的极限了。」 ………… 沈乐郁回到熟悉的房间，把自己瘫在床上，轻轻一嘆。 总觉得敌方心机深沉，陷阱一套一套的，而我方心慈手软，总是忍不住受到蛊惑，真难啊。 在床上翻了个身，手机突然有信息进来，沈乐郁点开一看，来信人写明是的【安格斯】。 嗯，就是殷语蓉拍下那幅画的作者。 沈乐郁在国外认识的朋友。 一点开，就是安格斯格外热情的问候语，紧接着，就说自己即将到达华国，要在华国办一场pd慈善，问沈乐郁有没有兴趣支持他一下，算是他个人相邀，给这场慈善来个意外惊喜。 pd慈善一向和国际书画协会共同主办，最近一些地区国际形势紧张，所以安格斯想要联合国际书画协会一起，通过慈善募捐一些慈善基金，好捐献给那些灾区和战区。 【哦， yu，希望你有新的作品给我，反正我是没有了，最近一直都没时间创作，我的事业都奉献给了慈善，所以只能靠你了，我亲爱的朋友，爱你呦。】 沈乐郁满脸无奈，都能想像安格斯那贱嗖嗖的表情。 不过还是回了信息过去，说自己确实有一幅画可以送过去，是他在回国之前就画好的。 【啊哈，还是风景画吗?】 【不，这次是人像。】 【哦哦!你之前跟我说过，其实你更擅长画人像，我好期待你这次的作品，另外，这次在华国办的慈善，你可一定要来哦，上次在d国你就没有出现，太令人伤心了。】 还发了个哭哭的表情。 沈乐郁只好答应下来。 说起和安格斯的认识，其实是在遇到唐予白之前，也算是因缘巧合，因为他一直在国外旅游，所以有个突发奇想，想要尝试画一系列风景画，然后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就遇到了安格斯。 那幅《明暗》的作品，和他那系列风景画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的灵感和脑洞碰撞，互相交流之下，志同道合，对彼此越发有好感，于是一来二去，就交上了朋友。 这次安格斯要来华国，他正好也回了国，怎么说，也要支持一下好朋友。 ………… 亲自把画带给安格斯， pd慈善要在华国开展的消息也逐渐流传开来。 和国际书画协会联合举办的慈善，在书画圈内是很重大的事情，同时也很受一些书画爱好者的追捧，更是富人们爱参加的慈善拍卖会。 因为若是慧眼识珠，淘到潜力极大的升值作品，不仅显得自己有眼光，也是彰显自身品味的一种方式，而且是属于低调有内涵的一种途径，毕竟有钱了，也想要有名声傍身。 第100页 而与之相对的，这种拍卖会对于书画圈里的人而言，也是一次扬名的好机会。 毕竟慈善拍卖，也是一场竞价拍卖。 价高者得，也不是谁都愿意为每一幅作品花钱收购的。 可一旦作品被拍了高价，远超最开始的定价，那么毫无疑问，这幅作品的收藏价值，可很有上升空间，那么作者自然也会藉此扬名，打出了名声，以后在圈子里的地位和影响肯定也会不同。 也因此，对于书画圈而言，这场慈善拍卖，也是挤破了头都要参加的。 殷语蓉前段时间丢了一次脸，这次必须要找补回来。 所以这次在华国举办的pd慈善拍卖，她也来参加了。 一出现，就有人朝她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当时没能从她手上抢走那幅《明暗》的钱太太，此时正一脸虚情假意的笑，大概是听说了她前段时间闹出笑话的事情，所以一过来，就藉机说起了这个话题。 「我听说前段时间，你可算把另一幅画也给收购回来啊，不过好像比人家拍卖得来的，花的钱更多呢。」 殷语蓉笑了下，抚了抚头髮: 「是啊，不过无所谓花多少，反正我们殷家也不差那些钱。」 「不像某人，哪怕是一幅也买不下来。」 钱太太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即又笑起来: 「说起来，这副《明暗》在创作之初，可还有一段故事，不知道陆太太在收购另外一幅作品时，有没有恶补这段故事呢?」 这回轮到殷语蓉脸上表情僵了下，没有出声。 「哟，不会也不知道吧?」 殷语蓉呵一声: 「是什么必须要知道的事情吗。」 「哦，倒也不是。」 钱太太笑笑: 「不过《明暗》这幅作品的创作灵感，可和另一个新锐画家有关，他们这两位画家的主题画作，可不止都画了一幅画，这样的作品构想，要说起来，可是源自另一位画家呢。」 「是吗，那位画家是谁啊?」 「对方的画作是什么，也很有名吗?」 见周围感兴趣的多，钱太太得意地看了殷语蓉一眼，笑着开口道: 「《明暗》两幅画的关联，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可这位作家画的那几幅作品，这之间的关联就不好发现了。」 「而且对方竟也没提，当初那三幅画出来的时候，可是好难得才发现其中的关联呢。」 「这其中的巧思，少收藏一幅画都是亏了。」 「哎呀，行了，别卖关子了，快给我们讲讲是什么样的情况。」有人不由得催促道。 「也不知道这次拍卖会，还能不能见到对方的作品。」 「哎，说到这里，你们知道这次拍卖的作品中，其中一幅画的作者是谁吗?」 「谁啊?」 「就是那个……林青然啊，你们听说过吗?」 殷语蓉表情一顿，林青然?他也会来? 另一边，钱太太见话题跑偏，有些不满: 「你们还想不想听我继续往下说了?」 「哎呀，当然想，你说，你说。」 「我……」 「我天，快看那边来的是谁!」 钱太太刚想开口，结果又被打断，转头过去一看，也是一挑眉。 第46章 拍卖会 大概是最怕背后说人，一转头，就看见了去年冒过一次风头的林青然。 对方出现在这里不奇怪，但在林青然对面那位…… 殷语蓉皱了皱眉，不甚高兴的哼了一声「沈乐郁」的名字。 钱太太瞬间好奇: 「那位就是沈乐郁?」 哎呀，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在这里竟然能碰上，啧啧。 这下她也不急着继续往下说了，和其他人一样，更想要看热闹。 林青然身边还站着周明。 他是跟周明一起来的，那幅画能参加这次拍卖，也多亏了周明的操作，自然要跟在周明身边。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乐郁。 当然，沈乐郁也是没想到，他一来，就碰到了林青然。 「你也是受官方邀请来的?」林青然紧盯着沈乐郁，主动开口问道。 沈乐郁看了林青然一眼，回答了一声「不是」，的确不是，是安格斯邀请他来的，而不是官方。 不过这么详细的，就没必要和林青然解释那么多了。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 「和你有关系吗?」 沈乐郁觉得好笑: 「这么在意，又想要干什么?」 林青然瞬间阴沉下脸色: 「别以为只有你画得好，我并不比你差到哪里，一年前，要不是因为……你连站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说到这里，林青然脸上的表情更有些难看，看向沈乐郁的目光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一年前，他原本可以起来的。 那幅凝结了他全部心血的画作，一出来，就受到许多人追捧，甚至因为此，让他的名声也有所好转。 可就在他觉得有希望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 好像他的消息，他的信息，一夜之间都被什么压下去了。 有人故意要打压他，要让他出不了头! 从天堂跌落地狱不过如此，这样的滋味，他尝了第二遍! 本以为希望就在眼前，甚至为了能出头，不得已把自己给卖了，忍辱负重，可结果呢…… 结果，他得到的依旧是蓄意打压! 第101页 连带着周明也给了他一巴掌，说还想靠着他的名声起来，可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是什么都没得到。 本来就和殷家不对付，现在更是没讨着好，一直在苦苦支撑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如果不是这两年殷少宸因为做手术，主要将重心放在身体康復上，没抽出多少精力着重对付他们，恐怕连周明的公司都不一定能坚持多久，可结果，原来不止是殷少宸，还有其他人要针对林青然。 也间接影响到了为林青然操作的周明。 也是那时候，林青然才知道，陆书珩也不想放过他。 真是可笑，当初是陆书珩要相信他的，结果现在把一切都要怪罪在他头上，要让他不好过，凭什么! 而越是这样自问，林青然对沈乐郁的恨意就越深。 全都是因为沈乐郁。 如果不是沈乐郁，他也不会遭受这些。 而这一次，他更是直接遇到了沈乐郁。 但沈乐郁这两年在国外，要是有所建树，也该有名声才对，更何况，他自己都说不是官方邀请而来。 想到此，林青然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位就是你那个哥哥?」 林青然旁边的周明突然出了声，还看了沈乐郁一眼。 沈乐郁觉得对方这一眼，有种说不出的莫名和怪异，好像在打量着什么，又可惜着什么。 这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保养还算得当，不算显老，和林青然站在一起，这个时候终于让沈乐郁意识到，两人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气氛，像是那种……沈乐郁冒出个猜想的时候，心下难免惊诧，也有些难以置信。 林青然和他身边的男人，难道是……那种关系? 「你好，鄙姓周，周明。」 对方自我介绍，伸出手来: 「我这人很喜欢书画收藏，看过你那幅获奖的画作，很是不错，可惜就是后续没再出新的作品，倒让人觉得可惜了。」 这话说得，让沈乐郁不由得看了林青然一眼。 而不等他伸手过去，旁边斜后方伸过来一只手，代替他握住了周明的手。 「可惜啊，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裴听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沈乐郁身边，对着周明开口道: 「他毕设作品都能得奖，再出新的作品，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有能力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反正沈乐郁又不急着需要去证明什么。」 话音落下，林青然脸色越发难看。 从裴听澜出现，到他为沈乐郁发声，说的这几句话，好像在暗指什么一样。 周明笑笑，收回手，看向林青然: 「这位也是你朋友吧?」 林青然抬眸看向裴听澜: 「好久不见，听澜。」 裴听澜眼神复杂，没回答这句话，转而看向沈乐郁: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 「我跟我爸一起来的，他非要我过来长长见识。」 「哦。」 「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没有。」 「沈乐郁!」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裴听澜始终围绕在沈乐郁身边，那双眼睛里也全是沈乐郁一个人，完全没有他的存在。 林青然难堪到指尖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他身体虚弱得很，受不得多少刺激，可现在，好像承受力竟越来越强了。 真是讽刺，好像故意要让他死撑着一样。 越撑着，越难堪。 「那个小子是裴家的吧，裴家不是和你们林家一向交情很好，可我看……」 周明嗤一声，意思明显。 要不是他也和殷家不对付，想必也不会理会林青然，惹得不是一两个，净给他找麻烦。 「我可提醒你，今天这次机会，你必须抓住。」 周明压低声音: 「这次提前操作，你打出名声，再有作品傍身，不管是我，还是林家，借着你这次的出头，都有很多可操作的余地，所以，你可给我小心着点，别出什么意外!」 「我对我自己的作品有信心。」 林青然抬了抬下巴: 「只要你能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别又被什么给打压下去。」 周明冷笑一声，捏了捏林青然的下巴: 「上次要不是不知道你树敌那么多，拉的仇恨都消不散，何至于现在还需要我耗费精力做这些事，好在你还有点利用价值，这手画画的水平倒是真材实料，不然……」 哼了一声，周明才松开手。 「不过两次相加，这次你再出头，再有提前布置，他们想压下去也难了。」 林青然垂了垂视线: 「可沈乐郁现在回来，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会给我们带来阻碍。」 「刚才裴听澜对他怎么样，你也看见了。」 那围着不放的样子。 周明听得眯了眯眼睛，见慈善拍卖快要开始，就说让林青然先进去，他在外面先打个电话。 林青然嗯了一声，不过进去前，还是问了句: 「你确定沈乐郁的名字没在这次拍卖名单中?」 「确定，没有他。」 周明啧一声，有些不耐烦: 「有他又怎么样，你怕比不过他?」 「怎么可能。」 林青然咬牙挤出四个字，转身就走。 他怕什么? 林青然手指紧握，他根本不觉得沈乐郁这两年能超过他。 第102页 若说他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下和他同一个阶段出来的那位画家，之前进来的时候，似乎就听人在聊对方，和那副《明暗》作品有关的，那位安格斯是这次慈善拍卖的发起人，倒不用担心什么，但是聊的另一位就…… ck? 黑色?布莱克? 对方作品上用的署名，怎么看都不会和沈乐郁有关。 而且对方出名的画风是风景，也不是沈乐郁擅长的，所以多多少少让林青然有些放心，更何况ck这个名字也没有出现在这次拍卖会的名单中，那应该更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再加上离开前，他意有所指的那句话…… 周明要是有心，就该知道怎么做。 想到这里，林青然抬起头，遥遥看了沈乐郁一眼，冷笑一声。 另一边，沈乐郁并不知道林青然和周明说了什么，又是什么打算，他联繫了下安格斯，但慈善拍卖即将开始，对方忙得很，没时间过来找他，只能抱歉说能结束再来叙旧，不过有让人给他安排座位等。 沈乐郁跟着去落座，完全是看客的位置，裴听澜也跟着挤了过来。 「干嘛?」 「什么干嘛，我又不是来拍卖的，也不是来竞拍的，才不去那边现眼。」 沈乐郁无语地看了裴听澜一眼，这是把他爸也算进去了呗。 他摇了摇头，拿起座椅上的名单看起来，这上面有即将拍卖书画的介绍。 像这种拍卖会，一般都会提前透露下将会拍卖的东西，也好让竞拍者提前有所准备，不过也不会全部放出，若是拍卖方有看好的书画作品，那信息只会更少，甚至没有，而且一般会放到最后的顺序来拍卖。 安格斯从他这里要了一幅作品，比其他书画拍卖品晚进场，也不知道会排个什么名次。 沈乐郁不由得在心里摇了摇头，认识安格斯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不拘小节，不爱按照规矩来办事的人，没想到来华国办个慈善拍卖，也要来个出其不意，恐怕跟着他的团队总要时不时抓狂一下。 很快，拍卖会正式开始。 沈乐郁就是应人情来凑个热闹，倒也看得津津有味，这场慈善拍卖会主打书画作品，能出现在拍卖中的作品，无论是有些名气的，还是初出茅庐之辈，都有着足够相当的水平，让人不觉得跟着品味一二。 难怪pd慈善拍卖不仅深受圈里人追捧，也很受上层人士的追捧，正所谓千里马常有，但伯乐不常有，要是能在这里挖掘个极具潜力的作品，让新人作者一战成名，那对于「伯乐」而言，也是慧眼识珠，优越感尽显。 不过通常来说，大多数人的兴趣点还是在拍卖会的最后一个作品上。 毕竟能进拍卖场，就是经过筛选的，一般放在最后的拍卖作品，自然是更有过人之处。 而且压轴出场的作品，一般都不会透露任何信息，也让人很是好奇。 沈乐郁突然想到，林青然好像也参加了这场拍卖，但在名单中却没见到有关于他的作品信息，难道是…… 这么猜测着，很快就来到最后一件作品的拍卖上。 林青然的名字一出，会场中顿时起了不小的骚动。 许多人在暗自交谈着什么，毕竟「林青然」这个名字，要是记忆力还行的，有心的，也不算是太陌生。 谁能想到他的作品竟然被安排在了最后。 「不过也不是说不过去，你们还记得一年前他那幅《绝望》吗，这幅作品出来的时候，可也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我认识书画圈子里的人，其实很多都说他那幅作品当真是不错，水平很高。」 「是啊，因为他这幅画，口碑好像还有所扭转，就是后面不知怎么的，又没消息了。」 「可能在潜心创作?这不是又出来了。」 钱太太也在和人交谈着，她一向喜欢这些东西，而且再加上前面坐着的就是殷语蓉，好像在说给谁听一样，跟科普似的，说了很多: 「那幅《绝望》我其实也想收藏来着，天啊，意向色彩特别强烈。」 「不过我不太喜欢那种黑暗色彩过于浓厚的画作，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 「也不知道这次这个林青然带来的又是什么样的作品。」 钱太太说完，又嘆了口气: 「比起这个，其实我更想收藏那位署名ck的画家作品，可惜应当是没有了。」 台上，主持人在介绍林青然的作品。 而与此同时，网上竟悄然放出了一张照片，是在拍卖开始之前，林青然和沈乐郁站在一起的画面。 第47章 意想不到 再次冒出沈乐郁和林青然的消息，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毕竟两年前那场热闹不是白看的，最后那场反转真可谓是叫人大开眼界。 而两年后，这两个当事人又一次同框，也不知道各自的境遇又会是如何。 这个世界上就不缺乏看热闹的人。 尤其出现意想不到的反转，才更叫人津津乐道。 比如两年后，这两人究竟谁发展更好? 一个毕设作品拿了奖，却沉寂了两年，一个名声扫地，但一年前的一幅画作可以说是一鸣惊人，虽然后续不知道为什么没了消息，但现在林青然又出现，连带着他之前出名的那幅画，就又被提了起来。 那是一副坠入深海的画面，四面八方都是黑压压的海水，仿佛无形的锁链一般，桎梏着陷入海里的背影。 第103页 看不清连的人形，四肢似乎扭曲着，被挤压得不成样子，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游过来，但看四散逃跑的鱼群，就知道不会是救命的存在，相反，更透着一种致命的压迫之感。 无形的巨口仿佛在深海中张开了一样。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感受到了无时无刻的窒息感，绝望又深沉。 这是一幅让人很不舒服的画，但无疑是成功的。 因此这幅画面世的时候，的确受到了不少赞誉和追捧，也由此让林青然的口碑得到了一定的扭转。 哪怕后面突然又沉寂下去，也足够令人印象深刻。 但这两年，沈乐郁倒确确实实没什么消息了。 所以两人同框的消息一冒出来，就免不得做一次对比，而得出的结论，就不免让人有几分唏嘘，而且有消息称沈乐郁和林青然是一同出现在某慈善拍卖会上，只是林青然又有作品拿得出手，沈乐郁却毫无展现。 【啊呀，那沈乐郁现在是比不过他这个弟弟?】 【显而易见吧，从毕业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了，反倒是他那个弟弟林青然让人意想不到。】 【人品不行，怎么都不行。】 【但人家确实有才啊，内部消息，听说这次慈善拍卖会，人家的作品是压轴出来的呢。】 【是啊，他那个哥哥除了一幅毕设作品，也没别的了吧。】 ………… 不止网上引起了一波讨论，会场内，林青然的画作一出来，也是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谁也没想到最后的拍品竟出自林青然之手，但看到那幅画之后，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会如此，比起以《绝望》命名的第一幅画，这第二幅《挣扎》，显然意象色彩更加强烈，洁白的躯体上布满锁链，颇为触目惊心。 都是带有黑暗色彩的画作。 而第二幅画作比起第一幅来，情感表达更加浓厚。 只一眼，确实就能看出这画的质量如何。 但「林青然」的名字实在具有争议性，让人对拍下这幅画多少有些犹豫。 可对方第一幅画就拍出了高价，这第二幅显然更好……更何况有时候「争议性」这三个字，可也代表着「话题性」，怎么看，都不太像是能砸手里的样子，所以不少人还是有些心动的，只是在观望罢了。 这时候周明已经进场，见状，悄无声息的给不远处使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就有人率先举起了牌子。 有一就有二，气氛逐渐被带动起来。 最后，林青然这幅画的拍卖价格，远超过一年前的第一幅画作。 毫无疑问，他又一次成功了。 对此，林青然不由得看向沈乐郁那边，察觉到目光，沈乐郁也扭头看过来。 他大概能品出林青然此时看过来那神情是什么意思。 分明是无声在向他挑衅。 不说别的，这场拍卖会中，林青然的画作拍出了最高价，他就有资格站在高处俯视沈乐郁，哪怕是明码标价，他也证明了自己，这个会场中，毫无疑问，是他出尽了风头。 然而本该到此结束的拍卖会，却并没有就此落下帷幕。 「各位，除去最后一件拍品，今天我们还有个意外惊喜给大家。」 「什么?」 林青然骤然转头，眉心蹙。 又是一副画作，而且不是由主持人介绍，而是由这次慈善拍卖会发起人之一的安格斯来介绍，这是对方来华国之后，联繫一位同时回国的好友那里得来的，所以临时安排在这里进行拍卖。 「哎呀，竟然是ck。」 钱太太捂嘴惊讶: 「这么听着， ck竟然是华国人吗?」 殷语蓉在一旁呵笑: 「什么ck，这么个名字，随便起的吗，若对方真是国人，还起了个这么个名字，恐怕也不见得作品水平会如何好。」 「怎么还有人拿名字论长短呢。」 钱太太不客气反击回去: 「你要是不解，就不要乱讲，哎，瞧我，大概是我之前没来得及科普的错，以至于陆太太不求甚解的情况下，又开始『大无畏』的说一道二呢。」 「你——」 殷语蓉脸色难堪: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这位叫什么ck的，他究竟出名在哪?」 「……我的这位朋友画过名叫《经纬》的作品，他走过许多地方，于是突发奇想，以一条经线为准，在这上面定位了四条纬线，以四季更迭之景过渡，画出了一条经线上，四个纬线交汇点的不同风景。」 钱太太跟着点头，顺着这话感嘆道: 「而且这还不是随便选的地点，那四幅四季风景画简直绝了，各有各的特色，春日山脉，夏日森林，秋日草原，冬日冰海。」 「那画中的景色，不仅将四季展现得淋漓尽致，场面还很宏大。」 安格斯用还算流畅的中文，笑着继续讲解道: 「在华国文化中， 『经纬』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好像很是广阔和宏大，比如我就知道两个成语，经天纬地，经纬纵横，不知道用在这里合不合适，但像《经纬》这样的画作，这其中的四幅风景画，的确很合这样的主题。」 「但今天我这位朋友的另一幅画就很日常了。」 安格斯笑着说: 「因为它的名字就叫作《日常》。」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林青然却笑不出来。 第104页 中途杀出个程咬金，谁能笑得出来。 原本关注点应该在他身上，藉此才能运作一番，可现在，会场中大部分注意力都已经被转移了。 而且这人是谁?华国人? 林青然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焦躁总抑制不住。 他真是恨透了这种意外。 但这幅画如何还未可知，什么《日常》，取这样名字的画作，恐怕也很…… 「现在大家可以来看看这幅画。」 拍卖台上的画作揭开了白布，后方大屏幕上全方位也展现了这幅画的细节。 有人骤然惊讶的啊了一声。 林青然也是脸色一僵。 日常……这哪里是日常! 「哎呀，这是……」 钱太太捂了捂嘴，连殷语蓉看得都是一怔。 那幅画上，远处残垣断壁，房屋倒塌，近处又有着搭起的帐篷，女人在帐篷前舀起一勺泛了黄的水要做饭，男人在一旁修着破碎的板凳，最前方，一个小孩捏着个面包，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水是放在桶里的，那桶外面尽是泥土。 板凳上面已经有很多修补的痕迹，能看出不同颜色的拼接。 小孩手中捏着的面包袋是已经开过的，里面的面包仿佛被什么压过一样，已经扁得不成样子。 房屋被炮//火袭击过，可硝烟过去，还是只能在原地生活。 画上的细节很多，这是经歷过战乱后的地区，水源缺乏，食物紧缺，家园被损毁，朝不保夕，甚至衣不蔽体，但生活却依旧要继续，因为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想必各位清楚我们这次慈善拍卖举办的初衷，这个世界并不是和平的，至少不是每个地方都是和平的，很多地方在经歷着战火，而那些地方的人们，在饱受着苦难。」 安格斯嘆息一声: 「这幅画是最真实的写照，也是战乱地区人们最日常的生活。」 「在这次拍卖过后，这幅画所得的拍卖资金，我们将全部捐献给x国。」 这是一幅反应现实的画。 带有讽刺意味的名字，却也很真实。 而且重要的是……结合最近的国际形势，国内将对x国施以援手，商人逐利，各种利益圈交杂着来，有时候名利二字又是分不开的，所以适时把握住时机很重要。 但有些时候，那时机不会送到你手上，甚至连碰都没资格碰到。 但显然，眼前就是个不可多得的时机，这不就摆在他们眼前了吗，这要是不抓住，那纯粹就是个傻子，更何况这幅画的水平也不低，简直就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赶紧上啊。 就连周明也有些心动，如果能藉此…… 反正炒作谁不是炒作，如果能拍下这幅画，再藉此宣传一番，把名声立住，那有些渠道关系就更容易打通了。 但资金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周明不由得蹙起眉，看了旁边的林青然一眼，要不是为了给林青然运作，他也不会资金短缺。 就沖现在这个形势，他根本比不了! 更何况，这还不是最要紧的问题，最要紧的是，以这样举牌子的速度下去，一旦这幅画拍卖价格超过林青然的那幅画，那他叫人在网上那一番舆论炒作，就显得格外滑稽可笑了。 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怕什么就是什么! 周明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拍卖价格逐渐涨高，当真是超过了林青然那幅画的拍卖价格，成了这个会场拍品中最高的，也是，他能想到的门道关卡，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更何况这幅画的水平也摆在那里…… 最后这幅画被一位姓赵的富商买走，对方的新能源产业正处在对外出口的关键阶段，这时候通过拍下一幅画支持国家政策，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毕竟刷名声也是需要一些正当的「卖点」的。 与国际接轨的事情，还是师出有名比较稳妥，沾点边即可，不用太多，这样正好。 富商满意了，但林青然脸色却很差。 没想到在这里出了意外。 虽然也不是不能挽救，但想要的效果只会大打折扣。 林青然想要的是名，有了名，才能有利来。 所以这次拍卖会，他必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才行。 本来的确是这样没错，但现在…… 「也不是不能补救。」 拍卖会结束，但还没散场。 周明在林青然身边低声说了自己之前临时增添的安排。 谁能拿捏住这份名利，只要创造的话题性更高即可。 显然，阋墙的兄弟再聚首，究竟谁更胜一筹，这样的话题性足够引人注目，而林青然在这场拍卖会上的表现，虽然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抢了光芒，但比起沈乐郁来，仍然有很多能说道的地方。 林青然眼中神色一动，眉间瞬间舒展不少。 能踩着沈乐郁，倒比什么都强。 而且总不可能，那个什么ck就是沈乐郁—— 「嗯?赵总这是要去哪里?」 周明主动上前搭话，主要是对方身边还跟着那位安格斯，能在多国举办慈善拍卖，这位安格斯的身份可想而知，如果能搭上些关系，那简直再好不过。 赵总是位比较富态的中年男人，此时乐呵呵的，显然心情不错。 「哦，我想托安格斯先生问我引荐一下《日常》这幅画的作者。」 第105页 「什么?」 周明瞬间惊讶: 「这幅画的作者也在场?」 「是啊， yu也在场。」安格斯笑着回答道。 听见「yu」这个发音，林青然的心骤然快速跳了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也逐渐冒出来。 他下意识开口道: 「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一见这位yu先生。」 「当然， yu性格很好的。」 中途加入进两人，赵总也不介意，反正他也不是为了什么去见人，主要是拍下这幅画，想认识下对方，另外他也是当真喜欢书画作品，认识一位潜力巨大的新锐画家，显然不亏。 另一边，钱太太也听见这对话，连忙拉着身旁小姐妹: 「走，我们也去认识下。」 然后看了眼旁边的殷语蓉: 「想必陆太太是不感兴趣的。」 「怎么会。」 殷语蓉呵笑: 「能画出那样格局的画来，这样的人，我自然也想结交一番，对方应当亲身入过战后区，对那里的人报以同情，我们家别的没有，资金还是充足的，虽然没去拍这幅画，倒是可以单独捐献些钱。」 钱太太暗自哼了一声，虽然殷语蓉嫁给了姓陆的，对方还早亡，她冠了个「陆太太」的名头，但说到底还是姓殷，比起殷家，其他家确实不太够看。 以这样的身份去结交什么人，简直就是块敲门砖。 也难怪殷语蓉这会儿优越感又上来了。 ………… 沈乐郁收到安格斯发来的信息，对方说要给他引荐那位拍下他画作的赵先生，虽然沈乐郁不想刻意去暴露他就是画作的作者，但也没有刻意要隐瞒的意思，私下见面完全没问题，所以就答应了。 这会儿裴听澜还没走，也不去裴礼身边，反倒一直在他身边刷存在感。 「你干什么?」沈乐郁无奈问道。 「没什么。」 裴听澜看了沈乐郁一眼，摸了摸鼻子，又低声道: 「还没问你怎么来这里的，林青然竟然也在，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我以为你应该不会想要见到林青然。」 「的确不想。」 沈乐郁说完，看向裴听澜: 「但我也无所谓见到他。」 裴听澜哦了一声，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他那幅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的，你……」 「他那两幅作品，的确让人很意外。」 「啊?」 「和他以往的风格不一样，意象更突出，更强烈，个性鲜明，难怪会一鸣惊人。」 裴听澜张了张嘴，略有些无奈的看着沈乐郁。 沈乐郁有些莫名: 「怎么了?」 「你这话说的……」 裴听澜摇了摇头，又似乎是意想不到的嘆息一声，最后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会心里不舒服，是我想多了。」 这样的沈乐郁，怎么可能是林青然口中的那种人。 以前是他瞎了眼，蒙了心，就算潜意识认识到沈乐郁的好，也下意识忽略过去，不愿相信，所以现在也是活该…… 「哦，我亲爱的yu!」 什么玩意儿? 谁这么叫沈乐郁! 裴听澜瞬间竖起雷达扫射过去，然后就见后面上场的那个外国男人，正朝着沈乐郁张开手臂—— 「怎么会是沈乐郁!」 不等裴听澜反应过来，斜刺里突然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显得格外不和谐。 安格斯诧异看过去，对上林青然的视线，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yu啊，这位先生，你认识yu?」 不，这不是真的…… 林青然下意识摇着头，不愿意相信。 他根本形容不出安格斯带着他们走向沈乐郁，从而拥抱沈乐郁那一刻的滋味。 仿佛上天再次跟他开了个玩笑，还没爬到天堂，就又把他狠狠摔进了地狱! 怎么就是沈乐郁…… 他这两年，这么努力，崩溃过，绝望过，咬着牙硬生生挺着，耗费心血画出的画，竟是还比不过沈乐郁?! 凭什么啊，凭什么!! 这一瞬间，林青然何止是心态绷不住，连脸上难看嫉恨的表情都止不住。 而另一边，殷语蓉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她也是没想到。 原本以为碌碌无为的人，竟然是她现在过来要主动去结交的……这简直是在让她自打脸面。 之前在那场宴会上，她是怎么贬低沈乐郁的，怎么看待沈乐郁的，都有流传出去，而眼下……不用再多想别的，殷语蓉瞬间就能意识到，今天过后，暗地里笑话她的肯定又不会少! 第48章 护着 看着眼前的场景，裴听澜的表情逐渐迟疑，又有些恍然。 看看安格斯，又看看沈乐郁，再看看那位赵总，最后再看向脸色如出一辙难看的林青然和殷语蓉，终于明白了什么。 「最后那幅画该不会是你的吧?」 沈乐郁诧异: 「我没告诉你吗?」 裴听澜: 「……你告诉我了吗?」 「哦，忘了说了。」 沈乐郁毫无负担的耸了耸肩。 裴听澜就有些气闷，不过气闷的同时，也有些讪然，原来沈乐郁根本不用他担忧什么。 这两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沈乐郁的经歷，远比他想的还要精彩和出色，自从相遇以来，一直在让他意外。 想到这里，裴听澜又不禁有些黯然。 第106页 比起其他两个，他在沈乐郁面前的筹码太少了，而且他现在甚至大学还没毕业，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安格斯有着一头金棕色的头髮，祖母绿的眼睛，长相阳光俊朗，心思灵活，虽然沈乐郁没说什么，也从未说过自己与什么人有过节，但这会儿见到林青然等人的表情，还是能察觉到几分。 于是安格斯一扭头，果断忽视这几人，转而履行他原本来找沈乐郁的目的，给赵先生和沈乐郁互相引荐一二。 赵先生也是个人精，更何况他早前听说过这对同母异父兄弟之间的矛盾，只是没想到安格斯要给他引荐的画家，就是沈乐郁，之前见到人，也是惊讶了一瞬，不过现在已经收敛好脸上的表情。 比起身后那位，当然是眼前这位更值得结交。 果然那当弟弟的，就是拿不出手啊。 等赵先生心满意足的离开，安格斯也还有事情要忙，毕竟拍卖会还没真正结束，他多的是应酬，于是恋恋不捨和沈乐郁约好再聚，这也才转身离去。 不过正事结束，沈乐郁显然也轻易走不了。 发现最后那幅画作者是他后，钱太太等人已然是跟看笑话一样看殷语蓉，所以这口气，殷语蓉不可能咽下去，如果就让他这么一走了之，怕是再找不回脸面了。 但沈乐郁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也自问没什么惹到殷语蓉的地方，如果是因为陆书珩…… 「您想要管教儿子的话，从别人身上下手，不是个明智之举。」 殷语蓉沉下脸: 「你这是在教育我?」 「别以为有几幅画卖了个好价钱，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人是出名了，但也不过是个名声而已，这年头，名声能值多少钱，像某些个人，不还是跟你一样，有点门道，名声再不好，也能冒出点头吗。」 说着，殷语蓉就朝林青然那边看了眼，意思再明显不过。 林青然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此时愈发扭曲。 「您说的是。」 沈乐郁点点头: 「那看来您过来这里，就是为了指点小辈一二，而不是为了别的?」 「当然不是啊。」 钱太太在一旁不客气拆台: 「陆太太刚才来之前，还说想要结交沈先生一番呢，对沈先生可推崇呢。」 「不过怎么到了人家跟前，就变脸了呢?」 殷语蓉脸色骤然变得狼狈难堪。 但缓了缓，她又抚了抚耳边髮丝，立即开口道: 「我就算变脸又如何，在我跟前儿和我说教，你有什么资格，还当自己是少宸的未婚夫不成?不过就是个——」 「他怎么就不是我的未婚夫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殷语蓉的话，看见来人，殷语蓉的脸色骤然变了变。 姓殷是的少，但就算姓殷的多几倍，看见殷少宸也只有老鼠见了猫的份儿。 连自己亲爹和亲叔叔都能毫不留情的下手，更别说其他人了，她这个当姑姑的，当年想要拿捏人，也根本拿捏不住，殷少宸比谁都沉得住气，结果到头来，殷语蓉倒是自己憋屈死。 「少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殷语蓉脸上神色僵硬着，勉强扯了扯嘴角: 「什么未婚夫，你和沈乐郁不是——」 「姑姑，我并没有解除和郁郁的婚约关系。」 后面像个隐形人一样的姜特助推着人靠近，殷少宸看向殷语蓉: 「想必姑姑是记性差了，毕竟当初我和郁郁的那场订婚宴，姑姑也没去，所以现在才忘记我和郁郁之间还有婚约吧。」 得到殷少宸亲口承认订婚还作数，殷语蓉脸上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 她哪里想到殷少宸还没有和沈乐郁解除订婚关系! 沈乐郁一离开就是两年，按照惯常思维，想也是对方和殷家的订婚应当是作废了吧，可结果却并非如此。 不止殷语蓉，在场的听到殷少宸这么回答，都是各有心思，再看向沈乐郁的目光也有所不同了。 这么一看，这位殷总对沈乐郁显然不一般啊。 殷语蓉没脸再待下去，只能难堪着脸色走了。 钱太太等人也不敢在殷少宸面前晃荡，也跟着走了，周明更不敢待在殷少宸跟前，拉着林青然转身就走，倒是林青然离开前，目光一直定在殷少宸身上，随后又和沈乐郁对上目光。 等林青然扭过头，沈乐郁才收回视线。 他看着殷少宸，总感觉有些微妙。 回国之后，好像总能意外碰到人? 也不对，好像回国之前也是这样，但他从未多想过，毕竟殷少宸出现在他身边，被他一律按照订婚协议上要求的那样认为，是要让他充分发挥「挡箭牌」的作用，可出现林青然回国那件事之后，沈乐郁就不这么想了。 所以现在见到殷少宸又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沈乐郁才觉得多少有些微妙。 「殷先生来这里干什么?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 殷少宸点了点头，说是有合作要谈，而且不是在这里，是在顶楼的会客厅。 「来这里，是因为关伯知道我要过来谈事，正巧你也在，所以让我顺道接你回去。」 「你才要去谈事情，我已经结束了。」 沈乐郁心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看着殷少宸继续开口道: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让姜广送你回去。」 第107页 「不用了。」 沈乐郁再次拒绝: 「我回去的时间不固定，这里有我朋友，看看情况，我没准儿还要和他再聊聊。」 殷少宸有些沉默。 「我可以送沈乐郁回去。」 裴听澜这时候突然开口道。 沈乐郁有些头疼，忘了这儿还有一个了。 「殷总你事务繁忙，我可不忙。」 裴听澜脸色也不怎么好: 「打着订婚的名号，有没有问过别人的意愿。」 「我没必要打着什么名号，事实而已。」 殷少宸看了裴听澜一眼: 「两年前就是，裴少爷也记性差吗?」 裴听澜记性不差，脸色更差了。 沈乐郁捏了捏眉心，转头对裴听澜也说不用你，既然要照顾他的意愿，那就让他自己走! 「我自己能来，还不能自己回去了?」 裴听澜语气带着丝幽怨: 「回殷家?」 「陪关伯几天罢了。」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沈乐郁反问: 「能是因为什么人?」 裴听澜说不出来，也不想说出来，正巧裴礼找了过来，不想不顾沈乐郁意愿，也拗不过，只能跟着裴礼走了。 等裴听澜离开，殷少宸说了要去谈合作，也只能先离开，不过临走前，说沈乐郁要是还没走的话，可以联繫姜广，毕竟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有车送会方便很多。 「我们回去可以聊聊订婚的事情。」 殷少宸神色一顿: 「那就回去说。」 等姜广推着殷少宸也离开后，沈乐郁往外走。 说什么和安格斯想再聊聊，不过是託词而已，这地方他可不想再继续待下去，可有时候想避开什么，大概率是避不开的，还会让人主动找上来。 看见对面的林青然时，沈乐郁完全没有意外的感觉，但还是挪开视线，想绕着走过去。 身后却传来林青然压低的咬牙声。 「你是不是很得意?」 沈乐郁不由觉得好笑，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随即转过头: 「你说的是哪方面?应该不止一件事?」 「你——」 林青然脸色扭曲了一瞬，病态白的脸上竟带上一抹红，多少显得有些不正常。 「你是不是故意的!沈乐郁，你是故意的吧!」 林青然下颌紧绷着，每个字都带着恨意一样: 「故意在这次拍卖会上压我一头，故意让我看见裴听澜护着你的画面，故意让殷少宸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和他还没解除订婚关系!」 沈乐郁带着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林青然: 「你能说出什么话来，真是让我半点都不意外。」 「你说我是故意的，那就当我是故意的好了。」 沈乐郁笑了下: 「反正我说出什么话来，大概也都能被你曲解成另一种意思，更何况我也不想和你多费唇舌。」 话不投机半句多。 和林青然这种人，真没什么好说的。 但沈乐郁这样的态度，在林青然看来，不过是另一种炫耀罢了。 炫耀他什么都不用做，身边就能有人护着。 裴听澜是这样，陆书珩也是这样，明明这两人一开始是在他身边的! 还有殷少宸…… 对方从一出现，就是为了沈乐郁! 林青然越想越难以平静，口不择言冲着沈乐郁: 「要不是当初殷少宸想把我困在国外，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好过，不想让我回国，你以为他们还能看到你的存在?!要不是我离开那段时间，你根本不可能——」 「你什么意思?」 沈乐郁骤然蹙起眉，一字一顿问道: 「什么叫殷少宸想把你困在国外?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你回国?」 第49章 不知道 殷少宸对林青然没什么，沈乐郁早有感觉和猜测，但现在从林青然的口中亲口证实，还是让他一时怔然。 但这时林青然已经自知失言，不愿意再开口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想不想让他回国。】 还记得在车上，殷少宸说过这样一句话。 当时他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原来的确是一句疑问句吗?如果他不想，就不让林青然回国? 沈乐郁垂了垂视线，又抬起，看向林青然: 「那你是怎么回国的?」 如果殷少宸要拘着林青然，那林青然是怎么回国的?而且一回国，就做出那样的事，林广平和赵兰都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林青然要有帮手，不会是他们，那会是谁?恐怕是帮助林青然回国的人。 「你还知道些什么?」 两年前那次风波，打得他措手不及，但也许，对于匆匆赶回来的林青然，怕也是某些事措手不及吧，否则怎么那么着急，才回国就要对付他。 林青然眼底浮现复杂的神色，对沈乐郁说的这两句话。 之前那十几年，给了他一个错觉，让他以为沈乐郁好欺负，哪怕偶尔的反抗，也无关大雅，但现在对着沈乐郁，才发现他是大错特错，他在沈乐郁面前，已然是输得一败涂地。 可林青然不想承认。 他脸色越发扭曲难看，略显神经质一般的笑了下: 「我不会告诉你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殷少宸也没说不是吗。 所以他才不会告诉沈乐郁。 沈乐郁皱了皱眉，不为别的，而是林青然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正常，看他的目光带着怨毒和嫉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人不寒而慄，后背升起细密疙瘩的感觉。 第108页 「林青然，你告不告诉我，有什么所谓吗?」 林青然脸上的表情僵硬凝固住，眼神狠狠盯着沈乐郁不放。 沈乐郁摇了摇头: 「对我现在并没有什么妨碍。」 「是吗。」 林青然声音阴沉，扯着嘴角，笑得意味不明，带着恶意一般，又仿佛不甘一样，再不加掩饰自己的情绪。 「不明不白的感情，你也愿意接受?」 ………… 沈乐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走了，可林青然却并未觉得快意。 他转过身，看到周明迎面走来，脸色难看。 身上被扔过来一个手机，他下意识接住，不顾胸口的疼痛，带着不好的预感开口: 「怎么……」 话没说完，自己点开手机看起来。 原本计划的很好，林青然对自己的画作有信心，再加上周明的一番操作，这次提前安排好，让他不至于再被刻意打压，本来一切都还算顺利，而且有他之前的暗示，周明也的确像他想的那样踩着沈乐郁…… 可他们都没想到，沈乐郁还有另一个身份，最后还能出现这样的意外。 而且因为之前网上已经拿他们作比较，总要分个高低，所以拍卖会最后的「意外惊喜」也流传了出去。 高低分出来了，却不是林青然和周明想要的结果。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是第二次，林青然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他不禁死死攥紧了手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对沈乐郁的恨意，也越发浓郁深沉。 他把自己的不幸，全怪罪到了沈乐郁身上，认为沈乐郁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沈乐郁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沈乐郁回了国，如果不是……沈乐郁，沈乐郁! 「你好自为之吧。」 林青然勐地抬起头: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周明咬着牙，骂了声妈的，像是气急败坏，又不得不忍着，压低声音道: 「你他妈没告诉我殷少宸还在乎沈乐郁!你又不是不知道殷氏这两年有多针对我公司，现在又出了这种事，还想让我沾你们林家这粪坑?!」 「林青然，你他妈不过是爬上了老子的床，老子可不想因为你彻底玩完，懂吗?!」 周明说着，下手掐着林青然下巴，眯着眼左右晃了晃: 「要是没你之前说的那句话，现在也不会牵扯到沈乐郁，你他妈什么心思，搁我这儿装什么装，真以为我是傻子不成?!你他妈自己玩吧，老子不奉陪了!」 说完，一撇林青然的脸，转身就走了。 林青然把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 ………… 另一边，沈乐郁回到殷家，没多久，殷少宸也回来了，两人去了书房。 他要和殷少宸谈订婚的事情。 现在算什么?他们之间还存在着订婚关系，怎么看，都有种莫名的滑稽感，不伦不类的。 还有林青然说的那话，他想问清楚。 这算是他第二次问了? 之前是在徐霜霜家里，差不多意思，但殷少宸没回他。 现在又加上林青然的说辞，沈乐郁以为，殷少宸多少会给出他答案。 「郁郁，我……」 殷少宸视线一偏，看到了沈乐郁身后的计算机。 那里面放着的，全部是他多年窥伺的证据，若是此时放到沈乐郁面前，对方会是什么反应?殷少宸不敢赌。 表面看上去只有身体的残疾，可实际上，包括他的内心，从内到外都是残疾的，不正常的，病态的，有时候连他都觉得噁心，可是却控制不住，疯狂的偏执和占有欲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却还是抑制不住去找人。 包括今天也是，说是去合作……不过也是知道他的郁郁去了那里，同时出现的还有裴听澜。 所以他忍了又忍，还是去了。 跟个变态一样，不，就是个变态。 疯子一样的变态。 他要怎么说出来，他对沈乐郁的感情，虽然不能准确说是始于一见钟情，却是日久生情，念念不忘? 何来的日久生情，他要怎么解释? 一个疯子一样的变态，通过暗自窥伺一个人，一不小心就窥伺了五年，两年，一直到现在，止不住，也没办法止住，饮鸩止渴一样，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你怎么看待……我把林青然拘在国外这件事?」殷少宸终是开口道，却不是回答。 沈乐郁眼神复杂: 「所以林青然说是的真的。」 「是真的。」 殷少宸干脆承认: 「从一开始，我打着把他送出国疗养的旗号，就是为了有正当理由让他在国外待着。」 天时地利人和。 他那个叔叔殷仕信做下的蠢事，林广平公司遇到危机，想要拿沈乐郁填补，都正巧被他撞上了。 又因为殷盛杰的误会，流传出那样的谣言。 所以干脆就把林青然推到台前，把沈乐郁带离林家，借着订婚协议的名义，藏着他的私心，让沈乐郁履行未婚夫的职责，原本以为只要这一点就好，但越是接触，想要的就越多。 「你想让林青然一直在国外，这不现实。」 可以。 殷少宸垂眸，心想，只要沈乐郁想，他可以让林青然一辈子都不回国。 只是没想到，林青然能那么敏感，还有找的人帮忙…… 第109页 「他找的殷盛杰，和他父亲一样蠢。」 殷少宸目光阴沉了些，仗着自己是殷家人，耍弄手段，连林青然回国闹的风波，一开始也是殷盛杰帮忙。 沈乐郁心下诧异，他之前有猜想会是谁帮了林青然，没想到是殷盛杰，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殷盛杰知道吗，就是林青然……」 殷少宸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 「他以为那幅画就是林青然小时候画过的，就和林青然诬陷你小时候掐死过小狗一样，从未怀疑过林青然的话。」 所以在林青然利用了他，在真相大白后，殷盛杰来到他身边痛哭忏悔，和林青然彻底决裂，他接受不了。 也可能是怕失去殷家这个靠山。 毕竟就算他父亲要夺权，殷少宸也只是处置了殷仕信而已，对于殷盛杰，不过是不准让他进殷氏罢了。 所以殷盛杰还捨不得失去殷氏的庇护，更不敢失去。 「那你呢?」 殷少宸一怔，看向沈乐郁。 就见沈乐郁的目光直直看过来，一字一顿问道: 「在帮我之前，殷先生知道那些真相吗?」 殷少宸顿了顿，才开口: 「不知道。」 「那……」 沈乐郁抿了抿嘴唇，又舔了舔，只觉得嘴巴有些干涩: 「那就能做出让林青然回不了国的事情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大概是不了解殷少宸的。 比如殷少宸真正的性格。 但也不是无迹可寻，毕竟能做出让父亲和叔叔进去的事情来，外界流传的，对于殷少宸的评价也是—— 想到这里，沈乐郁突然又是一怔。 所以从一开始，殷少宸对他就是特殊的? 以至于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愿意为他针对林青然，为了他…… 沈乐郁的心脏控制不住跳动着，慢慢走到殷少宸身前，蹲下来，像是两年前，殷少宸给他头髮吹风那样，双手扶在殷少宸的膝盖上，抬起头看着他: 「究竟是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林青然有句话说对了。 他不想要不明不白的感情。 看似深情，却没头没尾一样，让人心里没底。 那根线，没握在他手上。 就像两年前在书房那样，来之前，明明怀着那样激动忐忑的心情，他是抱着喜悦去的，可好像就是转眼间，对方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那么轻易，哪怕两年后得到答案，也依旧让沈乐郁无法轻易消除芥蒂。 他这辈子从未真正得到过什么，终于想主动去抓住些东西，却得到那样的回答…… 所以沈乐郁缩了回去，不敢再要。 他缩在自己的小天地，这是最安全的。 可现在，他想再鼓起一次勇气。 第50章 意外 殷少宸的心脏在颤抖着。 他没想到沈乐郁会朝他走近。 在他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他都能对「无辜」的林青然下手，再加上沈乐郁也那样问了，他能做出让林青然回不了国的事情来，还能做出更多的事情来。 哪怕他没说，可他没有否认的「不知道」三个字，也足够回答一切，他的郁郁不可能猜不到。 所以殷少宸以为，最起码不是这个结果—— 他的郁郁朝着他走来，在他身前蹲下，仰头看着他，声音轻柔，眼尾泛着红，看上去湿漉漉的，好像又要对他交付着什么一样，让殷少宸岂止是心脏颤抖，连骨头都痛了起来，仿佛血液在沸腾灼烧着一样。 他真的没想到。 像是原本等待被判死刑，结果却得到了赦免一样，难以置信。 与之前想的完全相反。 殷少宸的喉结也在颤动，终是忍不住开口: 「郁郁，我……」 「笃笃。」 书房门被敲响，关伯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宣芷柔自杀了。 毫无预兆。 与此同时，沈乐郁的手机响了，是裴听澜打来的。 他接起来，对方在电话那头髮出沉重的喘息，一直没开口说话。 连沈乐郁都觉得意外，更何况是和宣芷柔有血脉关系的人。 他等了等，才低声开口道: 「你现在在医院?」 「她在抢救……」 裴听澜的声音一出，就有些哽咽: 「沈乐郁，我从来没想过……」 没想过他妈会毫无预兆的自杀。 还在路上的时候，接到电话之后，裴礼就带他去医院了。 宣芷柔已经被送去医院，但情况不容乐观。 是吃药自杀的。 也不知道偷偷攒了多久。 无论宣芷柔做错了什么，那始终是他妈妈。 「你能过来吗——」 声音戛然而止，裴听澜似乎捂了捂脸，声音有些闷: 「当我没说好了。」 但是却没挂断电话。 沈乐郁嘆息一声: 「在哪个医院?」 ………… 最后是殷少宸把沈乐郁送到了医院，殷少宸没上去。 「他应该不会想要见到我。」 沈乐郁嗯了一声，欲言又止的看向殷少宸。 「没做什么，只是让人偶尔把控宣芷柔的情况，不想让她再生事端。」 殷少宸看着沈乐郁开口道: 「只要她不出固定的范围，怎么做，都是她的自由。」 所以宣芷柔自杀，和他没关系。 第110页 至于别人怎么想，无所谓。 他只在乎一个人怎么想。 沈乐郁低声道: 「我们还没聊完。」 「现在不是好时机，等事情结束，你再告诉我，好吗?」 殷少宸说了声好，书房中，从沈乐郁第二次主动走近他开始，他就不可能再有其他选择，也不敢再有。 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个意外。 没有得到彻底的赦免，像是在推迟死刑一样，不知道真正的结果如何，但殷少宸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沈乐郁点点头，转身去医院。 宣辰也在，被他哥哥抱在怀里。 沈乐郁以为宣辰哭了，但对方小脸转过来，一脸茫然和无措。 也是，才这么大的孩子，从未怎么接触过母亲，如今面对这样的情况，大概茫然无措才是占据最上风吧。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裴听澜不想让宣辰跟着等消息，他怕得到不好的消息，也不想让宣辰听到，于是在沈乐郁过来后，和沈乐郁一起将宣辰哄睡了，放在单独开的病房里。 「殷少宸的人应该得到消息了。」 「和他没关系。」 沈乐郁看向裴听澜: 「我问过了。」 裴听澜扯着嘴角，却笑不出来，扯了一下就拉平了: 「的确和他没关系，但人圈在那种地方，被时刻监视着，没有人身自由一样，不发疯才怪，如果不是他把我妈妈送进去，如果不是——」 语速越来越快，声调越来越高。 沈乐郁不得不开口打断裴听澜: 「有因才有果。」 裴听澜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红着眼睛看沈乐郁: 「可是躺在里面的人，是我母亲。」 「你来这里，是因为我，还是为了殷少宸。」 「就不能因为是宣辰吗。」 裴听澜自嘲一笑: 「我前段时间去看了她，和她说了会儿话，我说，我已经开始学着管理事务，就算以后出国留学，也会带着宣辰一起，不会抛下他，但应该不会出国留学，我想留在国内……」 「我有想追求的，我想变得更好。」 「沈乐郁，我和她说了很多，都是想让她放心的话，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 裴听澜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低下头捂住脸，不让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沈乐郁在心底嘆息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大学生。 之后裴礼从外面抽菸回来，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出来，脸上表情并不见轻松，情况的确不好，让裴礼和裴听澜做好准备，吃的药让器官衰竭，剩下的，就是熬出来的时间，加上病人并没有求生的意识。 可以说，结果如何已经註定。 再之后，宣芷柔从手术室中被推出来。 那是沈乐郁第一次见到宣芷柔。 病态苍老，憔悴灰败，但依旧能看出以前是个貌美的女人，只是现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出乎意料的是，宣芷柔说要见殷少宸。 就剩着那一口气，裴听澜不敢拒绝。 于是殷少宸上来了。 他根本没走。 脸上带着唿吸机，宣芷柔就那么看着殷少宸，把人叫上来，却不说话。 殷少宸垂眸: 「我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后悔。」 他就算有后悔，也只给一个人。 不管宣芷柔是临死前后悔还是怎么样，殷少宸都不在乎，他出现在这里，不过是不想在沈乐郁面前表现得太无情，也不想只等在一旁，旁观裴听澜捧着那些可怜待在沈乐郁身边，都是因为一个人，仅此而已罢了。 至于宣芷柔想听到他说些什么，他更不想去揣测，再如她的愿去说。 他不想在沈乐郁面前伪装了。 现如今，已经在一点一点褪去那层怕吓着沈乐郁的外膜。 裴听澜无声嗤笑，仔细去看沈乐郁的表情，看完之后，却是止不住的眼眶发红。 宣芷柔还是走了。 离开手术室后的那句话，大概已经费了她所有的力气，所以也不知道殷少宸来之后，她是什么想法和情绪，有没有得到想要的，或者是没有，但显然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沈乐郁见到了宣芷柔闭上眼睛的时刻。 他第一次碰触死亡，说不出的感觉。 之后裴家准备葬礼，虽然裴礼和宣芷柔离婚了，但裴听澜坚持，他无暇看顾宣辰，只能恳求沈乐郁。 沈乐郁帮着带了几天宣辰，一直到宣芷柔的葬礼。 这场葬礼没大办，请来的人不多。 殷少宸没来，沈乐郁牵着宣辰的手，陪在他身边，大概清楚什么是死亡，哪怕和宣芷柔接触不多，但小孩还是哭了好几次，这会儿很是依赖他，毕竟他哥哥情绪也不好。 没想到的是，陆书珩也来了，代替他母亲出席。 「她不想来，就让我来。」 陆书珩眼底带着嘲讽: 「以前也有过交情，但出了那种事之后，就疏远了，现在不愿意来，让我来，也不过是怕丢人，又为了所谓的面子罢了，都是当母亲的，难道每一个都不顾及自己孩子的感受?」 「但你不能否认她是爱你的。」 「打着为我好的旗号。」 陆书珩转头看向沈乐郁，带着意味不明的目光: 「这种，你能理解，你想要?」 沈乐郁皱了皱眉: 「这和我没关系。」 第111页 「没关系啊……」 陆书珩不知道为什么，扯了扯嘴角，好像笑了下: 「裴听澜也不知道会不会放下对殷少宸的成见，毕竟他母亲已经过世了，但如果宣芷柔能离开那种地方，会不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乐郁让人把宣辰带走，转头认真打量着陆书珩: 「你话里有话。」 「你又住进殷家了。」 「这是我的事。」 「好。」 陆书珩点点头: 「那再回到之前的话题。」 「我只想问你，郁郁，你真觉得宣芷柔的死，和殷少宸没有半点关系吗?」 陆书珩盯着沈乐郁，一字一顿的: 「如果一直被监控的人是你，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约束，你会不会疯?」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如果没有因呢?如果只是『一厢情愿』呢?」 沈乐郁皱着眉，觉得有哪里不对: 「陆书珩，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能直说吗?」 「葬礼结束，和我离开。」 陆书珩在沈乐郁开口前，继续说道: 「如果你想知道会发生什么的话，和殷少宸有关的。」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你外公给你做的那只小狗，在我那里。」 ………… 葬礼结束，沈乐郁跟着陆书珩离开。 「我只想拿回那只小狗，至于其他，我自己会去问他。」 陆书珩没言语，把车开到自己的公寓。 他带着沈乐郁进了门。 「其他东西呢，不想要了吗?」 陆书珩关上门，看着沈乐郁: 「包括你小时候给我画的那幅画，也不想要吗?」 说完，陆书珩转身进了卧室，抱着东西出来，一个一个拿给沈乐郁看。 「郁郁，这只小狗，我从林青然那里要回来了，还有你小时候给我画的画，还有你长大后画的这幅画。」 「包括林青然从你这里抢走的东西，我都一样一样从他那里拿了回来。」 陆书珩一边给沈乐郁看，一边说着话，最后拿起一本崭新的画册，抬起头: 「我这几天去了c县。」 沈乐郁露出诧异的表情。 「要看看吗，你小时候的记忆。」 「也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回忆。」 第51章 诉说 沈乐郁没想到陆书珩这些日子是去了c县一趟。 他出生在c县，也曾在c县长大到5岁，还有和姥爷的回忆，对那里自然带着怀念。 而且以前想过要回去看看，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后来又出国，再回来，更是没时间回去看看，现在陆书珩捧了一本相册给他，沈乐郁多少有些动心和好奇。 但沈乐郁还没忘了陆书珩带他来这里的说辞。 「如果有电话或信息打到你手机上，不要管。」 陆书珩把相册摆在沈乐郁面前: 「郁郁，先看看这些打发下时间吧。」 沈乐郁心跳略快起来，抿了抿唇，盯着那本画册看了一眼。 另一边。 殷少宸知道葬礼结束后，沈乐郁跟着陆书珩走了。 比起别的人，殷少宸不得不更在意陆书珩。 因为陆书珩和沈乐郁有过一段「过往」，也因为陆书珩和他有着同样的心思，比他认识沈乐郁更早……这些加起来，总会不自觉让人想得多，毕竟有时候理性看待和不由自主是两回事。 殷少宸接到不断传来的消息，算着沈乐郁在陆书珩那里待的时间，越发按捺不住起来。 他下意识拿出手机，给沈乐郁打去一个电话。 ………… 「不要接。」 沈乐郁皱了皱眉，看向陆书珩。 「是表哥吧。」 陆书珩甚至目光没往他手机上看一眼，却能说出来电人是谁，而且异常笃定。 「郁郁，先不要接。」 陆书珩继续开口: 「你可以再等等看。」 沈乐郁沉默了一两秒，开口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说了，我会自己问他。」 说完，就要接听电话。 但下一秒，就被人抢过去按断，并扔到了不远处的沙发上。 「陆书珩!」 手机摔在沙发角落，被按断的电话很快又再响起来，而后自然挂断，再接着响……沈乐郁和陆书珩面对面，各自不说话，仿佛在默默对峙着什么，慢慢的，陆书珩眼底积起的复杂之意再也掩盖不住。 「你就这么向着他?」 这样给予信任…… 陆书珩心有不甘: 「你知道殷少宸暗地里都做了什么吗?」 「这就是你带我过来的目的，让我看清他的真面目?」 沈乐郁不难猜测陆书珩的打算，继续开口: 「然后呢?」 「让我对他失望，远离他?」 陆书珩声音发涩: 「对，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我也不想让你被蒙在鼓里，郁郁，我想对你好，我会比其他人还要千百倍的对你好，这么多年，我一直有把你放在心上，不曾忘记过，如果你是因为我错认林青然——」 沈乐郁摇了摇头，制止陆书珩继续往下说。 「如果你想对我好，是为了我好，那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告诉我，非要用这种办法?」 沈乐郁清亮的眼睛看着陆书珩，眼底也有复杂之意: 「你想借用我，让他做出什么，当着我的面，可以说是用事实证明，也可以说是让我更有冲击性，但说到底，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第112页 「不要口口声声说为我好了。」 陆书珩张了张嘴: 「郁郁，我……」 「之前不说，现在就更不要说了。」 沈乐郁: 「我说过，我会自己问。」 说完，沈乐郁转身从沙发上捞起手机，看见好几个未接来电，想了想，没现在打回去，而是想要就此离开。 身后传来陆书珩越发涩哑的声音。 「你对我，还有小时候的感情吗?」 沈乐郁顿了顿: 「那时候我才5岁。」 陆书珩嘴里越发苦涩，已然无话可说，但又听沈乐郁开口道—— 「虽然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煳，但是我印象中的小哥哥还是很好。」 沈乐郁看着陆书珩: 「一直都没变过。」 陆书珩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只哑声开口道: 「最后一个问题。」 「郁郁，这两年在国外，你开心吗。」 沈乐郁回答得毫不犹豫: 「开心。」 「辛苦吗?」 「也是辛苦的。」 沈乐郁开口道: 「但无拘无束，能见识更多，身心自由，没有那么多烦扰的事，这比什么都强。」 陆书珩沉默下来。 沈乐郁转身往外面走，快走到公寓门口的时候，身后又传来陆书珩的声音—— 「这两年，我们打扰不到你，是因为殷少宸。」 沈乐郁脚步倏然顿了下。 「他比我更了解你，也更捨得……」 ………… 相册还摆在茶几上，原封不动。 陆书珩走过去翻开，里面都是他捧着相机，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记录下来的，花费了很多心思，只可惜，他忘了问一句，是不是有人愿意去接受这份心思。 再拿出手机，上面有殷少宸打来的电话，不过他提前设置了静音，没让沈乐郁听到。 他想逼殷少宸亲自过来。 没什么是比亲眼看到更有冲击感。 这点从他眼睛恢復光明之后，体验更深刻。 对于眼前一切让他觉得在意的，他都想拍下来，留下来，握在手中。 可有时候，不是什么都能让他握在手中的。 沈乐郁从陆书珩公寓出来，到了楼下，正巧碰到殷少宸的轮椅从车上下来，速度不慢。 然后对方一抬头，两人对上了视线。 一时间，谁都没率先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沈乐郁主动开了口: 「先生，葬礼已经结束，你还有话要和我说吗?」 殷少宸一时怔然，终于到了这一步。 他点点头，也没问沈乐郁怎么没接电话，更没说自己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说让沈乐郁跟他上车，他们回去说，在书房里，他有东西要给沈乐郁看。 又是有东西要给他看。 这次沈乐郁看了。 书房里，殷少宸打开计算机，找出一个活页夹，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照片。 而这些照片，只有一个人。 沈乐郁就算猜到什么，可此时看见这些照片，也是愕然不已，脸上的表情都掩盖不住，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点开这些照片。 越是看，就越是震惊难言。 从第一张照片开始，是他在兼职时，店里的监控画面，也不知道怎么到殷少宸手里的，还有他各种打工的照片，那时候他经常打工赚钱，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一共打了多少份工，但从这里大概可以数出来。 还有他上大学，参加活动的照片。 以及去到国外，走过的那些地方，做了什么，都能在这里找到与之相对应的。 他的人生轨迹，好像每一步，都被偷偷呈现在了殷少宸面前。 很有些……触目惊心。 沈乐郁一时间想不到别的词，因为他实在难以言喻，难以想像会是这样的情况和结果。 「为什么，怎么会……」 怎么会做这种事。 沈乐郁还是难以置信，想不到，忍不住看向殷少宸。 「我认识你那天，才办完母亲的葬礼没多久。」 既然已经展现在沈乐郁面前，殷少宸也没什么好继续遮着掩着了，甚至还朝沈乐郁笑笑: 「我记得之前有跟你说过。」 沈乐郁嗯了一声，是说过。 「那时候我很茫然。」 殷少宸继续开口道: 「因为那天也是我才调查清楚殷仕诚和宣芷柔的事情。」 母亲自杀，父亲出轨。 这些事不可能只用一言一句来概括。 「也调查出，宣芷柔怀孕了。」 所以就更是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也因此，殷少宸才破天荒的出去走走，最后在一个长椅上做了许久，就是没想到，会有人闯进他封闭的世界来。 「回去后，我叫人调查了你的身份。」 殷少宸看向沈乐郁: 「然后有些好奇，你在林家，却要自己打工赚钱。」 「后来慢慢的，关注越来越多。」 殷少宸把照片一张张滑过去，最后停在一开始的那些像监控画面的照片上: 「其实这些，都是我在出车祸之后，才慢慢叫人收集起来的。」 沈乐郁张了张嘴: 「车祸后……」 「嗯，车祸后。」 殷少宸低声道: 「郁郁，我能从那场车祸里走出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 「因为你给了我力量。」 第113页 是从照片中窥见的，带着蓬勃生机和希望的，每次打工都带着笑意，乐呵呵，好像未来有无限希望一样。 所以在他黑暗的人生阶段，也注入了一束光亮。 所以，他才越发停不下来。 可因为这双腿，又不敢肆意靠近。 因为照片中乐观的少年正蓬勃着努力前进，认真生活，可他这一双腿，却没办法跟在少年身边。 对方也并不认识他，不需要他。 所以只能默默的。 「我去过你的学校门口，有看着你，后来是殷盛杰会错了意，大概他自己看轻你，以为所有人都会看轻你。」 殷少宸认真看着沈乐郁: 「可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我只能看见你。」 「然后因为殷盛杰的误会，加上殷仕信做的蠢事，以及林广平那边……」 沈乐郁心思一动: 「林广平那边怎么了?」 殷少宸皱着眉，想起来还是沉下脸: 「那个周明，原先是林广平想带你去认识的。」 沈乐郁想到如今周明身边站着的林青然，以及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 「我知道后，就有些忍耐不住。」 殷少宸肯定了沈乐郁的猜测: 「林家对你不好，不如让你到我身边来，但我又怕耽误你，所以……」 所以才假意签订订婚协议，借着这种由头。 可他还是错估了自己的欲//望—— 走近一步，就想要的更多，忍不住的。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殷少宸闭了闭眼，终于等待宣判: 「我一直有叫人跟着你，随时随地跟我报告你的行踪，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郁郁，我一直在看着你。」 ———————— 再也不下午喝带茶多酚的果茶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_(:3」∠)_ 第52章 我来了 尽管早有几分猜想，但亲口听殷少宸说出来，承认下来，沈乐郁还是一时怔然，说不出话来。 脑子也有些发空，满心复杂。 这可不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而是更久的……在他不知道的这些年里，一直有一个人在「看着」他。 他在殷少宸面前，没多少秘密可言。 当然沈乐郁也没有什么秘密，只是这样的被人看着，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让沈乐郁不寒而慄，而不是现在的心情复杂，如果不是他对殷少宸有着感情在。 难怪对方一直有口难言，不敢轻易诉说。 但那个一直让沈乐郁疑惑的问题，也终于有了解答。 只是尽管如此，沈乐郁一时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殷少宸，只觉得对上对方的视线，就忍不住想要偏离，从耳根子开始火势蔓延，烧得人坐不住，也待不住。 殷少宸把这件事展露给他，也是毫无保留的展露了他的心意，哪怕这份心意带着「惊涛骇浪」，让人骇然。 但也是对他敞开了最内里的部分。 「郁郁，你怎么想?」 面对沈乐郁的沉默，殷少宸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哪怕经歷车祸，承受着双腿残疾带来的不便，去应对一群豺狼虎豹的时候，殷少宸都没有现在这样心情忐忑，想要立即知道沈乐郁的想法和心情，却又踌躇着不敢马上知晓。 沈乐郁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有所回应。 关键是，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响应。 更确切的来说，迎接的冲击太大，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正巧徐霜霜要出院，以及多亏了关伯，他也找好了住的地方，可以抱着小白先去接徐霜霜，然后在自己的新家安顿好，顺带着好好梳理一下杂序无章的心情。 「给我一点时间……」 沈乐郁避开殷少宸的目光，手指抠了抠手心。 真是奇了怪了，从国外回来后，明明能感觉他在殷少宸面前可更加从容应对了，可现下，比两年前刚刚接触殷少宸的时候，还要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 书房门关上，只剩下殷少宸一个人。 这次是沈乐郁主动离开。 殷少宸低下头，自嘲一笑，他当然没奢望过知道这件事后，沈乐郁能立即全盘接受，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身上，知道这种事，知道自己一直在被暗自窥伺着，也不可能接受。 沈乐郁的反应，已经比他想的好太多了。 更多的，殷少宸也不敢奢求。 他只能继续等，等回答，等响应。 想起对方走的时候，没提过有人跟着的事情，殷少宸嘆息一声，知道自己这时候就该联繫人，把跟着的人撤回来，毕竟在沈乐郁已经知道了的前提下，他还叫人这么做，这说不过去。 「殷总，确定不继续跟着沈少爷了?」 殷少宸沉沉嗯了一声。 「那……以后呢?」 「没必要了。」 不管沈乐郁给他的响应是什么，在他已经告诉沈乐郁的前提下，就不该再做这种事了。 另一边。 沈乐郁先回去徐霜霜那里一趟，把小白放回家，然后准备去接徐霜霜。 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沈乐郁回国这段日子，说是为了徐霜霜回来，可结果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竟然都没多少时间去照顾人，好在有护工照顾着，让徐霜霜抽空都跟他抱怨，说自己整天好吃好喝的，都胖了。 第114页 沈乐郁好笑又有些愧疚，徐霜霜这才说要他亲自来接她出院，就算是弥补了。 想起照顾徐霜霜的护工也是殷少宸找的，沈乐郁揉了揉鼻尖，心情又复杂几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密密实实不透风的网给包围了一样，可能有人会觉得这张网束缚了自己，但是…… 还没到医院的时候，沈乐郁接到了安格斯的电话。 对方说是要离开华国了，可惜没能和沈乐郁好好聚一聚，沈乐郁也有些遗憾，毕竟他们都有事情要忙，抽出时间聚在一起确实不容易，只能说往后有时间再聚了。 安格斯嗯嗯两声，又聊起别的事情: 「对了， yu，那个林青然，他的画被书画协会取消入选资格了。」 「什么?」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沈乐郁多少有些诧异。 这件事可不像安格斯说的这么简单，被书画协会取消入选资格，可不止这一次，往后林青然再有别的作品，可他的名字一旦挂上名号，恐怕很难再搭上关系了，这算是阻断了林青然的一条路。 安格斯的意思是，之前没做好背调，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主张的，才让林青然的画作进了拍卖会。 介于林青然两年前做的那件事，现在又被提了起来，这样的人品，污衊别人抄袭，必然是要取消入选资格的。 沈乐郁然，事情可大可小，显然这次是往大了发展，没掩盖住。 「之前拍卖会的事在网上闹了一通，对pd慈善口碑有一些影响，还好我最后拉着你的画出来，这叫什么来着，哦，你们华国有一个成语，什么棋高一着，多亏了我是不是……」 沈乐郁听着安格斯乱用成语，无奈摇了摇头。 那天离开拍卖会后，网上的事他也知道一些，无非是知道他和林青然都出现在拍卖会的消息，忍不住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一开始是林青然占上风，结果他的画也出现在拍卖会上，又把林青然压了下去。 所以林青然一点没讨着好。 沈乐郁不知道网上闹出的事情是偶然还是刻意，总之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是林青然想要的。 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概林青然要恨死了。 沈乐郁这么想着，一时有些恍神，然后和对面路过的人撞了一下，手机掉在地上，他没来得及捡起来，下意识转过身要去说对不起，结果迎面竟然被捂住了口鼻，一阵刺鼻的气味传来，接下来就是眼前一黑…… 「餵?yu，你怎么不说话啊， hello?」 ………… 沈乐郁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昏沉，然后就勐然意识到不对，努力抬起身子，却发现自己被绑住了手脚。 他躺在地上，身下是凹凸不平的地面，还能闻得到土腥味。 等眼前终于从模煳变得清晰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身处在一处烂尾楼中。 旁边有人盯着他。 沈乐郁挣扎着起身，转过头，在意料之内，也在情理之中。 是林青然。 此时林青然脸色苍白憔悴，一双眼泛着血丝，显得神色很不正常，正咬着自己的手指，死死盯着沈乐郁看。 见沈乐郁终于醒来，林青然扯着嘴角，声音沙哑: 「我真想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好的?」 「画画，我从小一直学到大，身体不好也坚持着，却比不上你的专业名次，你是不是一直在暗地里嘲笑我，没正经跟人学过画画，也比我考得好?」 「我出国那段时间，裴听澜和陆书珩的心都到了你身上，明明之前在我面前，他们也表现出了对你的反感……」 这点是最让林青然心绪不平的，越说语气越急促，胸膛起伏不定: 「可我回国之后，裴听澜就跑过来替你说话，甚至是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有陆书珩也过来了……他也向着你!」 「还有……还有殷少宸。」 林青然喘了一声，朝沈乐郁走近，一脚将人踢倒，脚踩在沈乐郁的手上，用力碾着。 沈乐郁咬着牙忍痛。 「你凭什么啊，沈乐郁，你比我身体健康，不用整天吃药打针，动不动就各种毛病，这还不够吗?!凭什么你身边要围绕着这么多人，还是从我身边抢走的!」 沈乐郁听着，真心觉得可笑。 「你嫉妒我身体健康，就把你自己承受的一切都怪罪在我身上?你要是心里有问题，就去看心理医生!」 「林青然，是你自己不知足，看不到自己拥有的一切，你能跟人学画画，我只能自己学，用的还是草稿纸和水笔，这些你怎么不说?还有从你身边抢走人，你在他们面前营造的我，是真实的吗?」 「你又披着什么在他们面前?」 「人都是有眼睛的，会自己看，也会自己感受，我从来没特意做过什么，是你自己为我营造的假象太劣质了。」 沈乐郁忍不住嗤笑: 「你知道为什么我越长大，越不去争辩你对我的那些诋毁吗?」 「重点不是因为没有证据可辩，而是越发觉得可笑，都过去那么久了，揪着不放的竟然不是我这个当事人，而是你，林青然，你心里是有多怕我从你这里抢走什么?」 话音刚落，又被踹了一脚。 沈乐郁闷哼一声。 「我怕什么?!我不怕!」 林青然揪着沈乐郁的衣领: 「我就是不想你过得太好，你吃着我们林家的，住着我们林家的，凭什么过得比我快乐，凭什么身体比我健康，我就是要欺负你，你为什么要存在这个世界上!」 第115页 「只要你消失就好了，对，只要你消失就好了……」 林青然一边说着，一边拖着沈乐郁往外扯。 沈乐郁这才发现他虽然身处在一楼，但透过没有遮挡的墙体往外看，一侧是一处深坑，已经塌陷的，好像是留着做地下车库用的，里面是钢筋和碎石，有些钢筋竖着插在外面。 「林青然!你这么做，想过妈吗?!」 林青然动作一顿，神情也是一震。 趁着这个空档，沈乐郁连忙使劲一扭身，挣脱了林青然的桎梏，但手脚被绑着，他转过身就狠狠跪在了地上，幸好手是绑在前面，能支撑一下，但脚被绑得紧，根本不好迈开步子。 他只能磕磕绊绊的往前行。 但这会儿林青然已经反应过来，根本顾不得再想别的，只想把沈乐郁抓回来。 好在林青然身体底子不好，沈乐郁几次都能挣扎出来，一路踉踉跄跄，竟然也快跑到烂尾楼一个出口处。 但这楼高于外面地面，而且没有铺平，沈乐郁一个不小心，直接从上面滚了下来，头晕眼花。 耽误了这点时间，又被林青然拖住，而且先给了他几脚，更让沈乐郁起不来。 耳边有些嗡鸣，但还能听见林青然急促的喘息。 真是疯了，神经质一般念念叨叨。 「……我不得不爬上周明的床，忍着噁心，两年时间，什么都干不了，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以前认识的那些，指不定背地里怎么看我，笑话我……」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 「现在一点退路都没有了，不如把你拉着当垫背，你死了，我就高兴了，我要看着他们痛苦，哈哈……」 「对了，还要毁掉你的手，就算你半死不活，也画不了画了，我要毁了你，毁了你!」 林青然越说越兴奋，唿哧带喘的。 沈乐郁抬手抓住林青然的胳膊，坠着他的手，让林青然轻易带着他上不去高坡。 耳边的嗡鸣声好像越来越明显，甚至还听见了杂乱的声音，只感觉林青然越来越癫狂了一样，沈乐郁已经快被拉回坡上，结果又滚了下来，感觉手上一松，再一抬头，看见林青然竟被人制住了。 「郁郁!」 殷少宸后来一步，脸色很是难看，看见沈乐郁的情况后，更是止不住神情。 他不顾往上走的坡度，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沈乐郁身边，轮椅都有些不稳。 「先生……」 沈乐郁一时有些怔怔的，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殷少宸到沈乐郁身边就弯下腰，去帮他解脚上的绳子，一边低声安慰: 「别怕，我找到你了，我来了，别怕……」 像是说给沈乐郁听，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这副情绪外露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把沈乐郁看得很重，极其重要。 林青然只觉得这一幕刺眼至极，竟然发狂一样大喊着，然后挣脱了桎梏，勐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木头，从后面朝着沈乐郁的脑袋就狠狠砸了下去—— 那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放慢了一样，又好像是在沈乐郁眨眼间发生的……等回过神，殷少宸竟从轮椅上起身，将他护在身下，自己承受了那根木头。 只听闷哼一声，随即，殷少宸倒在了沈乐郁身上，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因为那根木头打在了殷少宸腰上，也不知道究竟碰到了腰上哪个地方，和腿相连，竟然殷少宸那双腿有些痉挛。 林青然在身后被人踹开，彻底昏了过去。 来人快步走到沈乐郁身边，语气急促: 「要快点把殷总送去医院!」 「是之前做手术的位置，怕是牵连到了腿部神经……」 第53章 确定心意 沈乐郁和殷少宸被一起送去了医院。 林青然被控制住，先被送去了警局。 他根本就是奔着鱼死网破去的，丝毫没有想着不掩饰自己的行为。 沈乐郁接着电话被绑架，安格斯察觉到不对，立即就开始找人，另一边徐霜霜没等到沈乐郁，打电话也打不通，于是也找到了殷少宸这边，通过刚被抓到的，那个绑架沈乐郁的小混混，紧赶慢赶，终于赶了过来。 但尽管如此，最后两人还是受了伤。 尤其是殷少宸，被送去医院后，关伯也赶了过来，随即各种电话，紧急抽调人手，竟是不得不做最后一场腿部手术了，能不能站起来，就看这一次手术，可殷少宸腰上那一击，情况并不乐观…… 沈乐郁伤得最轻，简单处理了下身上的伤势，就到了手术室前，眼眶发红的看着手术室的门。 上次来这里，还是裴听澜打的电话，说他母亲…… 不，这和上次不一样，他不要想到这里。 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沈乐郁抬起头，声音发哑: 「关伯……他，殷先生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放心吧，郁少爷，少爷他不会有事的。」 关伯又拍了拍沈乐郁的肩膀，状似安慰: 「把自己照顾好，郁少爷，不然少爷出来后会担心的。」 沈乐郁低下头: 「都怪我……」 「怎么会怪您呢。」 关伯嘆口气: 「如果不是郁少爷，少爷他不可能同意做这个手术的，早些年，医生说他不能站起来后，他有过一段时间想要放弃自己，不过也就很短一段时间，后来就振作起来了，我知道，是因为郁少爷您。」 第116页 「不过也只是振作，大概少爷觉得他站不站起来，也都没有差别了吧。」 「后来和郁少爷订婚，少爷是想做又不敢做，一直拖着，拖到没办法了，却也不想耽误您，他知道郁少爷想要的是自由，而不是拘束，少爷他不想成为您新的拘束，所以在您出国后，忍着不去找您。」 沈乐郁手指发颤，说不出话来。 关伯说让他去休息，沈乐郁摇了摇头，哪里都不想去。 「您让我在这里待着吧，我还能安心点。」 最后关伯说不过，只能又嘆了一口气。 关于手术的安排等，关伯还有很多要忙的，要跟进的，没办法一直陪在沈乐郁身边，没一会儿就去了别处，等关伯离开后，不远处一个人影走过来。 是个相貌普通的男人，中等身材，看起来不起眼，但其实是个练家子。 林青然就是他制住的。 「抱歉，沈少爷，是我没看好人。」 沈乐郁抬起头，看了男人一眼，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的问题，然后问道: 「你是?」 「您叫我丁大就可以了。」 丁大挠了挠头: 「您是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很久了，殷总都跟我说了，您已经知道了我跟着您这件事……」 「我不知道是你。」 「呃……」 「其实也不止是我，保护沈少爷的安全，只靠我一个人可不行，尤其您在国外那段时间。」 沈乐郁心思一动，想起他在国外每次遇到麻烦的时候。 「我被人找麻烦的时候，都会有人出来打断，那些人也是你们的人?」 丁大点点头: 「是的，殷总交代我们要保护好您，但是不能打扰到您的生活，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 沈乐郁点点头，又问道: 「那我出国前……」 「哦，出国前也是一样，殷总不让我们打扰到您。」 丁大小心看着沈乐郁的脸色，才继续开口道: 「其实殷总只是想了解沈少爷您的生活，并不是想做些什么。」 不然这么多年，要是想做些什么的话，早就做了。 这个道理，沈乐郁当然也懂。 他只是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些理清他繁杂的情绪，他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可答案等到了，却没有立即回应对方，又拖拉了时间，以至于现在想要立即告诉殷少宸他的心情，却还要忐忑等待，不知结果会如何。 手术漫长，还未结束，赵兰和林广平先找来了。 一见到他，赵兰就沖了过来。 「郁郁，你叫人放了你弟弟吧，他就是一时昏了头，做了错事，他不是故意的啊，你放了他吧，郁郁……」 这一下子，赵兰就跪在了沈乐郁面前，握着他的手，双眼泛红流着泪。 沈乐郁看着人，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赵女士。」 赵兰的哭声一下子止住，双眼不由得睁大: 「郁郁……」 「你有当过我是你儿子吗?」 这样的问题，让赵兰嘴唇颤抖，想要说出什么来，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口。 沈乐郁也没想听到赵兰的回答，他自顾自开口道: 「应该是当过的，可惜我在你心里的分量，远比你想的还要轻微，因为我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所以你自然而然就认为，我不会受到伤害，不会感觉到痛，对吗?」 「郁郁……」 「赵女士，我是人，我也是会痛的。」 沈乐郁望着赵兰笑笑，伸手将赵兰扶起来，力道坚定，不容拒绝。 「可我现在已经不会痛了，以前是还奢求从你这里得到关爱，可一次次失望，我已经学乖，也不想要了。」 赵兰脸色煞白，摇着头不想继续听下去。 「林青然不过是被关了进去，可他如果没进去，赵女士有没有想过我会是什么结果，什么下场?」 沈乐郁歪歪头，语气轻柔，却仿佛利剑: 「您觉得，您还能在这里开口求我吗?」 「还有，两年前，林广平要把我卖给周明，这件事，赵女士您知道吗?」 这一瞬间，赵兰脸色更加苍白难看，甚至摇摇欲坠。 沈乐郁得到了答案，点点头，竟觉得毫不意外。 「原来是知道啊。」 「不是，郁郁，妈不是——」 「赵女士，带着林广平来这里求我，只是为了林青然?」 打断赵兰的话，沈乐郁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林广平，果然见林广平尴尬又难堪的脸色，以及那躲闪的目光，林青然破罐子破摔，想必是和周明闹僵了，那把两人搭在一起的林广平，大概也得不到什么了。 就是不知道赵兰知不知道这件事。 知不知道，她的另一个儿子和周明搅和到了一起…… 在赵兰尖叫着扑向林广平的时候，沈乐郁心想，原来是不知道啊。 「丁先生，麻烦把这两人请出去，打扰了手术就不好了。」 「是，沈少爷。」 也不知道丁大从哪里叫的人，直接冒出来，去拉赵兰和林广平。 林广平一边想要挣脱，一边朝着沈乐郁大喊大叫: 「好歹我也养了你十几年，你个白眼狼没良心的，就想看着我们走投无路是吧?!不就是仗着殷少宸给你撑腰吗!要是殷少宸做手术失败，我看你——」 「啪!」 林广平的声音戛然而止，瞪着眼睛像是不可置信，随即唿哧带喘，恼羞成怒。 第117页 如果不是被人制住，快要扑到沈乐郁跟前。 沈乐郁收回手: 「我看你是没明白一个事实，你们走投无路，是自己应得的报应，和别人无关，如果不是你想对我下手，如果不是林青然那样对我，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 林广平铁青着脸: 「是啊，可你要是没有殷少宸帮衬着，现在还能在我面前摆谱?!」 「我早就不欠你们林家什么了，在你面前是什么姿态，不过是看你在我面前什么德行罢了。」 沈乐郁冷笑开口: 「林广平，就算我仗着殷先生的势又怎么样，你除了狂吠几句，还能干什么?之前不是还想求我来着，怎么，现在恼羞成怒，又摆出一副看不起的样子来?」 「你……你!!」 林广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丁大给自己人使了个眼色，让赶紧把人扔出去。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沈乐郁也没心情再继续和林广平周旋。 他转身往手术室门口走去。 林广平这才心慌起来，挣扎着朝沈乐郁叫喊: 「你要是为了对付林家，报復青然，才选择依附殷少宸，那现在你该如愿了吧!沈乐郁!我们已经是这个下场了，你何必委屈自己，和一个残疾——」 「你妈还在这里，只要你回来，我们一家能好好的，你没必要勉强自己唔……」 林广平被捂住了嘴，和精神恍惚的赵兰一起被拉走了。 沈乐郁一颗心全在手术结果上，根本没理会林广平的叫喊。 林广平说的那些话，何其可笑，拿他当傻子，好像他回去，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其实不过是想拿他当挡箭牌，只要他心软了，一切都好说，可这样虚伪的话，不过是让人发笑罢了。 「医生，手术结果怎么样!」 刚才听林广平闹了一通，沈乐郁现在心下更不平静，尤其是即将知道结果的时候—— 「这次手术很匆忙……」 沈乐郁脸色瞬间变了: 「那……」 医生拉下口罩: 「不过还好之前准备很充分，所以手术成功了，之后只要好好復健，站起来不是问题。」 「太好了!」 关伯在身后几乎喜极而泣，沈乐郁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殷少宸被推出来，要被送去病房，沈乐郁跟着一起，手指在殷少宸眉心抚了抚，怎么还皱着眉头啊，手术成功了，殷先生，你听到了吗?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 林青然还被关着，说要请律师，说要上诉，沈乐郁以身体为由，一直拖着没开庭。 毕竟不止是他，还有殷少宸也算是当事人。 当事人还在医院，自然不能强求。 除非殷少宸能出院，否则沈乐郁什么事都不想理会。 他一直守着殷少宸，终于等到对方醒过来，说起手术成功的事，殷少宸也是一怔，然后很快点点头。 「先生，让我陪着你做復健吧，我想照顾你。」 殷少宸看了看沈乐郁，低声道了句「好」。 沈乐郁想了想，主动握起殷少宸的手: 「我离开后，身边跟着的人就撤走了，是吗?」 「嗯，我让人撤走了。」 说到这里，殷少宸明显一顿，脸上有后悔和后怕的情绪，张了张嘴: 「应该再晚点的……」 「先生，你让人跟着我，也是想保护我，对吗?」 见殷少宸看过来，沈乐郁垂了垂视线，有些不好意思，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知道殷少宸这些年一直在收集他的信息，在暗处看着他后，心里那种突然冒出来的，无所适从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在乎过他。 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一张网一样，怀抱着他，把他密密实实的护在无形的保护罩内。 那对沈乐郁而言，并不是枷锁。 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被人深切保护和恳切爱护的滋味。 「丁大都跟我说了。」 沈乐郁低下头，鼓起勇气用侧脸蹭了蹭殷少宸的掌心，再抬起头: 「谢谢您。」 下一刻，感觉到殷少宸手指一颤。 沈乐郁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殷少宸反过来握住沈乐郁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拇指摩挲着，像是在锁定一件珍宝一样，眼也不离开沈乐郁，低声道: 「我不想听你说『谢谢我』。」 「这是应该的。」 无论如何，只说在国外那两年，如果不是殷少宸的人，沈乐郁不可能那么轻松。 所以他觉得这声谢谢没什么。 但却见殷少宸摇了摇头，手上一用力，竟是将他拉近，随即那只手按住他的后颈，低声道—— 「郁郁，你现在，是要给我答案了吗?」 第54章 最好的 「嗯……」 两人气息相闻，近到暧昧的距离。 沈乐郁眨眨眼，一下笑了起来。 殷少宸: 「笑什么?」 手指摩挲在沈乐郁后颈，像是要拿捏人的样子。 「先生，你吓到我了。」 沈乐郁低头，不仅没有反驳后颈的力道，反倒顺着力道又挨近几分殷少宸。 「我不介意，也不反感。」 殷少宸一怔。 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指的是什么。 是他叫人跟着沈乐郁那件事。 「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感觉太不可思议，所以无所适从。」 第118页 沈乐郁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视线又微微低垂下来，定在殷少宸的喉结上，顿了顿，再往下，是锁骨的位置。 对方穿着病服，和以往不同。 沈乐郁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然后被立即攥住手。 「现在呢?」 「现在……」 沈乐郁低声道: 「现在我想身边一直在的人是你，与其让别人跟着我，不如殷先生亲自来?」 殷少宸喉结滑动了一下。 「殷先生可以随时打电话问我在哪里，随时和我聊天，或者我们都有空闲的时候，可以随时待在一起，可以一起做任何事情，去任何地方，我的身边，可以一直有你陪着。」 沈乐郁: 「我希望是这样。」 「先生呢?」 「郁郁。」 「嗯?」 殷少宸认真看着沈乐郁。 「我爱你。」 再多的话，也比不上这三个字来的分量。 沈乐郁眼眶发酸: 「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郁郁，我爱你……」 沈乐郁吸了吸鼻子: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三个字，我也能得到爱，是不是?」 「嗯。」 殷少宸伸手抚了抚沈乐郁的脸: 「你一直有我的爱，这是只属于你的，谁都抢不走，从来都是你的。」 沈乐郁将头埋进了殷少宸怀里。 他只要这一份爱就够了。 这份爱已经足够将他包围起来。 在殷少宸怀里平静了下心情，沈乐郁这才抬起头，看着殷少宸，有些郑重: 「殷先生，我也——」 「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起，关伯走了进来。 沈乐郁声音卡住，有些羞赧的低下头，鼻尖皱了皱，不好意思再开口。 病房内一时间有些安静。 关伯有些莫名，不知所以。 不过还是要说正经事。 首先是接下来的復健安排，可以在医院，也可以回去进行復健，毕竟主宅里一应俱全。 另外就是林青然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处理。 復健肯定是要回去的，医院住的地方再好，也不如回去方便。 殷家有专业私人团队，这点不用担心。 至于林青然…… 「你有什么打算?」殷少宸看向沈乐郁。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 证据确凿，林青然上诉也不可能胜诉。 沈乐郁既然没有理会赵兰的求情，自然也不可能对林青然有着圣母心，他不去特意报復林青然，但也没理由去宽恕林青然，正如他对赵兰所说的，如果不是殷少宸及时赶到，他还不一定会是什么遭遇。 「我和你一起出庭，这件事的焦点不能放在你身上。」 沈乐郁懂殷少宸的意思。 本来关注他和林青然的就多，林青然绑架他这件事，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虽然林青然是罪有应得，但如果沈乐郁揪着不放，可能还是会有不好的言论到他身上。 殷少宸是另一个受害者。 所以他把沈乐郁挡在身后，让对面想打「亲情牌」的意图无处着手。 是殷少宸要追究到底，舆论也找不到沈乐郁这里。 他把沈乐郁护在自己羽翼下，密不透风。 林青然几乎是以嫉恨到恨不得沈乐郁去死的目光看过来，想要闹，却猝不及防被赵兰打了一巴掌。 那一瞬间，林青然都哑了。 沈乐郁也是一怔。 赵兰比先前见到的时候，还要憔悴万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头髮已经见白，脸上也能看得出皱纹。 「我会跟你爸离婚。」 「是妈害了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说着，赵兰也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林青然颤了一下: 「妈……」 「青然，别再一错再错了。」 赵兰还是红了眼睛: 「你究竟有什么不满足的啊，你为什么非要和郁郁比，啊?」 「如果你恨你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那你也应该恨我，你恨妈吧，这是我的报应，报应到了你身上，我活该。」 又是一巴掌。 「妈!」 沈乐郁也动了动，随即又偏过头，握住旁边殷少宸的手，沉默不语。 「如果你要一直这么错下去……」 赵兰深吸口气，闭了闭眼: 「那你也不要认我这个妈了。」 最后林青然神色衰败下去，彻底没有了任何反应。 他什么都失去了。 最后一点握在手里的亲情，竟然也要流失。 他还怎么敢继续下去。 也继续不下去……不过是因为他的不甘，垂死挣扎罢了，但结果没什么不同。 被带下去的时候，林青然路过沈乐郁身边。 「你赢了。」 沈乐郁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赢在哪，是林青然非要和他相比，如果能选择，他宁愿从一开始就远离林青然，远离林家，哪怕只在c县的小镇上过一辈子，也不愿意和赵兰离开。 ………… 林青然的事情尘埃落定，沈乐郁又从租房搬回了殷家。 他要陪殷少宸一起復健。 拍卖会之后，沈乐郁的名气打了出去，他趁机也放出了自己开办画室的消息，打算收些小孩子教画画，比较轻松一些，也能空出时间陪殷少宸復健练习，虽然两头跑，但过得很充足。 第119页 晚上，殷少宸做完一套復健，身上出不少汗，练习走路的双腿也微微发颤，需要按摩。 「先生，先去洗个澡，然后我帮你按摩一下。」 之前跟着学习的按摩手法还没忘。 殷少宸动作一顿，开口道: 「虽然现在走路还不行，但可以练习站立。」 「嗯?」 「不过我一个人站立，现在也还是有些问题。」 沈乐郁: 「……那我扶着先生去洗澡?」 「那就麻烦郁郁了。」 沈乐郁: 「……不麻烦。」 不麻烦是不麻烦，就是身上衣服都湿了，而且非礼勿视，他的视线根本不敢往下瞥，但有时候又……沈乐郁心想，刚才脱衣服的时候不可避免，现在可以避免，他真的不能低头，不然可就说不过去了。 「不好看吧。」 「啊?咳，什么……」 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我的腿。」 殷少宸的声音有些低沉: 「上面都是伤疤，不好看。」 「没有啊。」 沈乐郁立即摇头，伴着浴室内的水雾，感觉唿吸都带着水汽，眼睛湿漉漉的: 「不难看，一点都不难看。」 「都好看?」 「嗯，都——」 沈乐郁骤然噤声，觉得陷入了语言陷阱。 「那郁郁既然不嫌弃的话，能帮个忙吗?」殷少宸凑近过来，低声道。 沈乐郁喉结滑了滑。 「先生……」 「嗯，我在。」 殷少宸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不断叫着沈乐郁的名字，浴室的雾气更加蒸腾起来，熏得人身上也越发烫热。 ………… 沈乐郁开画室，裴听澜把宣辰也送了过来。 「不是我的主意，是他非要来。」 宣辰举起手: 「我要学画画，跟郁郁哥哥学画画!」 「行啊。」 沈乐郁没多久就答应下来，只要宣辰真心想学，他当然愿意教。 给宣辰准备画笔工具等，让他先画着，沈乐郁跟裴听澜来到外面。 关伯给他找的画室很符合他的喜好，外面道路两边是一排排银杏树，这边的街道不缺吃的，但环境却很清幽，楼上可以当做休息室，还有阳台，等秋天银杏叶落在阳台上，想必会很有一番滋味。 「听说林广平离开b市了，走的时候很狼狈。」 还有赵兰和林广平离婚的事情，当初那场庭审，裴听澜也在，也看到了沈乐郁和殷少宸相处时的姿态。 裴听澜目光落到地面上，低声问道: 「你做好选择了?」 「嗯。」 沈乐郁直言不讳: 「我一直都是这个选择，如果不是，那就是没有选择。」 不是殷少宸，就更不是别人。 这么直白…… 裴听澜自嘲一笑，其实早有预感，或者说心底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愿意往深处想罢了。 而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再去争什么，不过是自取其辱。 一步错，步步错。 从一开始就是错过。 「我现在确实也没什么资本。」 裴听澜顿了顿: 「如果他对你不好，好歹我比他年轻，打得过他。」 说着，举了举拳头。 沈乐郁忍不住笑出声: 「可他对我很好。」 「不过还是谢谢你。」 从他妈去世之后，裴听澜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没有后悔药，两年前他做错的，哪怕想要弥补，也只是在原有的伤痕上覆上一层，其实都还在。 所以沈乐郁决定了什么，他只能尊重，认同。 并且去祝福。 同样的道理，陆书珩也从沈乐郁这里深切体会到了。 从沈乐郁选择没有等到殷少宸出现，而是从他公寓里走出去那一刻，陆书珩就输得彻彻底底，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那一份真心，不是错过，是从未有过，所以不会被坚定的选择。 「郁郁，我打算出国看看。」 陆书珩是在主宅门口等到的沈乐郁。 他不敢联繫沈乐郁，怕得不到响应，所以只能找过来，怀里抱着沈乐郁的木头小狗。 至于其他，都没拿过来。 恐怕拿过来，沈乐郁也不会接受。 「这是你上次没带走的。」 沈乐郁从陆书珩怀里接过木头小狗，想了想，还是道了声谢。 陆书珩自嘲一笑: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谢谢你送过来。」 不然沈乐郁应该不会再主动找陆书珩。 大概陆书珩也明白这个道理。 「我很羡慕他。」 因为在明知道殷少宸有问题的情况下，沈乐郁却还是选择去给予一份信任，而不是任由别人去算计。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在保护我。」 陆书珩: 「郁郁，如果我从一开始没认错人，如果从一开始，是我一直在你身边，那我们之间……」 「会有可能吗?」 沈乐郁一顿，刚想回答，余光却好想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只是那人影背对着他，立即消失在拐角。 嗯? 这个时候，难道不该…… 「郁郁?」 沈乐郁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有可能的事情，何必讨论呢。」 「是不可能，还是不知道?」 第120页 陆书珩却执着想要一个答案。 沈乐郁看过去: 「那就是不可能。」 「为什么……」陆书珩怔然。 「因为谁都不是殷少宸。」 谁都不是殷少宸。 所以，是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打动你吗? 陆书珩彻底死心。 「好，我知道了。」 他哑声道: 「过两天我就会出国……郁郁，祝你幸福。」 不能让自己的执拗伤害到人。 他该出去走走，用这双眼睛多去看看风景，离得越远越好。 ………… 沈乐郁找到殷少宸的时候，对方在做復健。 一个人，身边没看护。 这时候殷少宸还走不稳，沈乐郁抱着木头小狗走过去，有些急: 「怎么不叫我过来，摔了怎么办?」 「没事。」 殷少宸摇摇头，想躲开沈乐郁搀扶的手，沈乐郁正好要去扶人，手上拿着的木头小狗没来得及放下，一下子撞到，没拿稳，不小心就掉到了地上，木头小狗年头久，这一摔，一只当爪子的小圆木头竟然摔裂了。 两人一下子沉默下来。 沈乐郁率先回过神: 「没事，我先扶你到一边做一下，等我捡起来，再来陪你——」 「这是你外公给你做的?」 「嗯，是啊。」 「你先捡起来吧。」 「没事，我先——」 「郁郁。」 殷少宸加重声音: 「我的腿，不是你的负担。」 「什么意思?」 沈乐郁有些无措: 「我没……」 「虽然是为了保护你，但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是会奋不顾身保护你，而且手术也很成功，一切都没问题，所以你不要觉得是为了报答我，不要因为想要补偿和出于愧疚……」 恰好关伯又敲门进来，见状不对又想退出去，结果被殷少宸叫住，让关伯推他去外面转转。 殷少宸坐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沈乐郁一个人站着，终于觉出哪里不对。 报答?补偿?愧疚? 为什么要这么想?! 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他明明—— 他没说过…… 反倒是林广平在手术室外面瞎喊了一通，难道殷少宸听见了?还有后面在病房里，关伯进来后，他就没说话了，明明想要顺势去响应一下，结果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再找到合适的机会。 沈乐郁抿了抿唇，他是想再找个合适的机会的。 但现在…… 管他合不合适呢! 沈乐郁气沖沖跑了出去，不忘拽着地上的木头小狗。 外面，关伯刚推着殷少宸走到客厅。 沈乐郁追到身后。 「我是很重视这只小狗，因为是外公小时候亲手给我做的!」 关伯停下来，立即退到一边。 殷少宸动了动手，想转过来。 「可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过你重要!」 沈乐郁深吸一口气: 「陆书珩问我，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认出我，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我说没可能，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殷少宸，我也只会回应这一个人——」 「先生，我喜欢你。」 「我也爱你。」 「从来都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你。」 「你想听几遍都可以，我现在都可以说给你听。」 「但是你要和我道歉，你刚刚耍脾气了，这不好，有什么事你要和我说清楚，我才能告诉你答案啊。」 「你不能让我自己一个人想，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 「明明手术都成功了，你也说一切都没问题，那你还要钻什么牛角尖。」 沈乐郁放下木头小狗，走到殷少宸对面，猝不及防看到殷少宸通红的眼眶，他声音一下子软了，低声道: 「你不要去听别人的声音，只听我的好不好，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我早就想告诉你，不管你的腿能不能好，能不能站起来，或者是更严重，只要你能坚定选择我，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先生，永远不要丢弃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是最好的，我不要别人。」 「不要没有安全感，以后我会一直对你说——」 「先生，我爱你。」 殷少宸嘴唇颤抖，喉结也颤抖，他朝沈乐郁张开手。 沈乐郁一下子扑了进去。 他在殷少宸怀里闷声道: 「陆书珩去c县给我拍了一堆相片，但我都没看。」 「我想你陪我亲自去看，看我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再跟我去看看我外公，好吗?」 半晌，听到殷少宸哽咽着，在沈乐郁耳边低声道: 「好。」 「我爱你，先生。」 「我爱你，郁郁。」 ———————— 到这里就完结了。 之后就是番外，甜蜜蜜番外。 下本开《假少爷身份曝光而我还是个崽》，可移步专栏看看哦，大概1月底或者2月就开新，快乐养崽。 第55章 番外一 「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现在殷家上下，都知道你怎么向殷总告白的，是吧?」 徐霜霜嚣张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沈乐郁郁闷的要死。 那天冲动告白之后，才意识到关伯还在旁边站着，走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据关伯的说法，是怕打扰到他…… 第121页 于是乎，关伯从头听到了尾。 还眼眶发红，充满了感动。 可他只觉得抠出了好几栋芭比城堡。 然后连续好几天不敢见人。 復健都不想陪殷少宸做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说开了之后，对方叫他过去，比任何人都积极，还更肆无忌惮的……有时候沈乐郁都是腿软着从殷少宸房间里出来。 如果不是拿对方的腿当藉口…… 想想就又忍不住脸上发烫。 「哎，对了，郁郁，高中班级群里说要聚会，还让我叫上你。」 徐霜霜语气有些迟疑: 「你想去吗?」 沈乐郁: 「怎么想要叫上我?」 高中之后，他班级群就退了。 毕竟除了徐霜霜之外，他在高中也没别的玩得好的朋友了。 「他们可能是觉得对不起你。」 林青然和沈乐郁上的同一所高中，关于沈乐郁在高中时的冷待和遭遇，林青然可谓不遗余力，宣传到位。 和林青然玩得好的，基本上都不会理沈乐郁。 但和林青然关系不算好的，听说沈乐郁小时候的「事迹」，大概率也不会想和沈乐郁结交。 更何况，和林青然关系好的占大多数。 所以整个高中时代，甚至包括之前，沈乐郁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 大概林青然的满足感，要从他这里得到才行。 以至于从小到大，林青然已经习以为常拉拢身边人，然后把他分隔出去。 「算了吧，没什么意思。」 不止是高中时代，往前数那么多年，沈乐郁早就已经习惯那样的生活，如果不学会放平心态，恐怕他早就疯了，所以他对过往的一切遭遇并没有什么想法。 既然没想法，现在去参加高中聚会，也是可有可无。 「多少有些尴尬。」 而且哪怕多年后，大家都变得更加成熟，但谁知道现在想要邀请他，是抱着什么心思。 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好奇?想要更近距离解八卦? 沈乐郁可不想当那个焦点人物。 但…… 「可是许老师也会去诶。」 徐霜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所以我才问你的嘛，要不然的话，谁管这种高中聚会，咱们两个高中都是边缘人物，现在倒是想起我们了，呸!」 不过他们高中老师许雯是真的好，对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若说高中让人值得怀念的地方，那对沈乐郁和徐霜霜而言，肯定就是许老师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乐郁瞬间犹豫了起来。 「那还是去吧。」 他还是决定要去。 很多年没见许老师了，高中聚会，总不能明知道许老师去的情况下，还不去见见。 至于其他问题，都是小问题。 「ok，那到时候我们一起。」 ………… 高中聚会是班长谢允组织的，地点就定在世纪汇。 这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定下来的，沈乐郁知道后，心想他们这位班长大概发展得很好，不然不会有门路能定在世纪汇。 「房间号是多少?」 殷少宸问了句。 沈乐郁说了。 殷少宸点点头，又问了下沈乐郁班里有多少人，解后才再开口道: 「我叫人升级下包厢吧，对你们这个人数来说可能有点挤。」 「世纪汇是殷氏旗下的。」 说完又补充道。 沈乐郁笑着挨过去: 「这算不算是走后门，沾了你的光?」 「是他们沾了你的光。」 殷少宸: 「不然的话，随便哪个包厢，和我都没关系。」 「怎么这么会说话啊。」 沈乐郁勾了勾殷少宸的手心: 「今天的復健也做完了，殷先生要不要奖励呢?」 殷少宸正好发完消息，闻言眼底暗色加重，反手握住那只作乱的手: 「那郁郁要给我什么奖励?」 「我想想，再把之前的话说给我听吧。」 「嗯?」 「我录一下。」 殷少宸言辞恳切: 「郁郁那天说的很多话都很在理，是我钻牛角尖了，所以我打算录下来，以后没事就听听，好三省吾身——」 话没说完，就被沈乐郁捂住嘴。 沈乐郁眼神幽怨: 「我都忘了!」 殷少宸把沈乐郁的手拿下来，捏在自己掌心: 「没事，我都记得呢。」 「我说一句，郁郁跟我说一句就好了。」 沈乐郁要疯: 「你的好记性都用在这里吧?!」 「还好，如果郁郁能说更多，我还能记更多。」 「我，不，要!」 沈乐郁一字一顿说完，恼羞成怒要跑，结果被拦腰抱住给拖了回去……最后洗澡的时候，腿又有些发软。 「现在只能用手。」 殷少宸在沈乐郁耳边低声道: 「等我的腿再好上点……」 沈乐郁要哭了。 现在都够够的了，还要到什么程度。 「我还不捨得你直接坐上来。」 殷少宸还在嘆息: 「所以只能多收点利息了。」 沈乐郁呜咽着: 「收太多了……」 好几次了。 真的不行了。 手也好酸。 而且耐力还不如别人，觉得好吃亏啊。 但再怎么抗议也没办法。 第122页 对方仗着腿还没彻底好，示弱委屈，三十六计用得沈乐郁晕乎乎的，每天都能着了道，可悲催。 有时候都不能回自己房间。 于是班级聚会这天，沈乐郁早早就跑了出去。 「你怎么春光满面的?一副被滋润唔——」 沈乐郁真的要吓死，有这么明显吗! 徐霜霜被捂着嘴还弯起眼睛啧啧笑着，很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求略过这个话题。」 徐霜霜唔了一声点点头，然后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两人朝世纪汇走去。 他们定的是在距离世纪汇近的地方汇合，然后再一起去世纪汇。 那地方不好停车，出入都要会员，里面地方也大，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单独去的话，怕不是被拉着去玩，就是聊天，得结伴才行，免得更尴尬。 「没想到谢允竟然把聚会地点定在了世纪汇。」 徐霜霜伸胳膊碰了碰沈乐郁: 「班长诶，听说他出国留学，又镀金回来，现在发展得可好，你要是不二次高考，上的就是和班长一个学校，还一个专业呢。」 「我不喜欢那个专业，不适合我。」 沈乐郁耸了耸肩，当初他报那个专业的时候，就是随便填的那个学校的热门专业，无所谓录不录取，毕竟他早有打算。 「现在想想，当初你跟我说要重新参加高考，我差点以为你疯了。」 徐霜霜托着腮感嘆: 「真有魄力，换我肯定不行，我也不敢。」 「哦对了，我还记得你当初重新高考的消息散播到群里的时候，他们好多人说了好多酸话哦，啧啧，都说你丢了西瓜拣芝麻，切，夏虫不可语冰。」 沈乐郁也跟着感嘆: 「霜霜，你竟然还会说『夏虫不可语冰』啊。」 「怎么，小瞧我?」 徐霜霜作势要掐沈乐郁的脖子。 沈乐郁哈哈笑着躲: 「不敢不敢。」 正说笑着，到了世纪汇门口。 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对方率先打了声招唿。 「徐霜霜。」 谢允叫完徐霜霜的名字，又看向沈乐郁，英俊的脸上带出一抹笑: 「沈乐郁，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沈乐郁朝谢允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班长，沈乐郁印象比其他人深。 毕竟班长在班里要做的事情比其他人多，所以他和谢允接触的也多。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谢允和林青然关系不错。 「哇，班长亲自在门口接人啊?」 徐霜霜夸张道。 「许老师还没到，我是想等许老师。」 谢允开口道: 「不过等到你们也不错。」 「快进去吧，有很多同学都来了。」 说着，谢允又看了沈乐郁一眼: 「要不然我带你们进去也可以，之前定的包厢改了，你们应该都看到群里发的信息了吧?」 徐霜霜和沈乐郁都点了点头。 沈乐郁当然没看群，他到现在也没加进去，是从殷少宸那里知道的。 所以点头的时候，徐霜霜还奇怪看过来一眼，心想她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郁郁吗，怎么郁郁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 不过这念头很快略了过去。 两人还没进去，许老师就到了。 于是谢允带着许老师，四人一起进了世纪汇。 许老师已经头髮花白，看着沈乐郁，一时有些感慨，没特意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沈乐郁的肩膀。 沈乐郁笑了笑。 他们几个进了包厢之后，没多久，人就来齐了。 沈乐郁一直陪着许老师，过来搭话的人倒是注意着分寸，没特意说别的，但是人来齐了之后，气氛就更热烈起来。 同学聚会，就免不得说之后的发展。 这次聚会的焦点，其中之一，显然就是谢允。 一是作为班长，学习也好，长得也好，发展也好，班里还没结婚的，都忍不住往谢允那边凑近去说话。 二是谢允组织了这次聚会，甚至还将聚会定在了世纪汇。 知道世纪汇的人，自然也都知道世纪汇不是那么好进的，除了要会员制之外，还要有人脉介绍才行，更何况是定到这么大的包厢。 「班长，这次肯定破费了吧。」 定这个包厢，是谢允自掏腰包的，没有分摊。 谢允笑了笑: 「也还好，而且这次我比较走运，世纪汇的经理主动联繫我，说要升级包厢。」 「啊，这是为什么啊?」 「当然是看在班长的面子上呗。」 谢允摇了摇头，谦虚道: 「怎么可能，不要乱说了，我还没那么大面子。」 「怎么会，班长你现在都自己开了家公司，比我们这些强多了，想当初你成绩就很好，经常考第一。」 「哎，说到这个，沈乐郁也考过第一呢。」 「是啊，我还记得第一的宝座不是班长就是沈乐郁，很少是别人。」 话题说着说着，就拐到了沈乐郁身上。 于是目光也聚集到了沈乐郁身上—— 「说起来，现在应该叫沈画家吧。」 班里一个叫李哲的人再次开口道: 「毕竟重新高考也要去报美术专业，这个魄力可不是谁都有的，想必沈乐郁你现在的发展一定也很好吧?」 第123页 「你现在在干嘛啊?」 徐霜霜暗自翻了个白眼。 李哲，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学习也不错，不过总爬不上第一的位置，不针对谢允，倒是经常针对郁郁，哼。 刚才可劲儿恭维谢允的人里，也就数他卖力。 现在是要干嘛，偏要找郁郁的茬啊? 第56章 番外二 要说这次班级聚会的第二个焦点人物，那肯定非沈乐郁莫属。 高中时代的边缘人物。 印象中人品差，不合群，心理有问题，就只是学习好而已。 还有上了大学之后，听说对方竟然又二次高考的事情。 这样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反倒像是标籤打了上去，一想起这个人，就会想起这些标籤，可要说些什么来，具体的却又说不上来。 一直到两年前那场风波闹出来，才叫人恍然大悟。 原来所谓的标籤也都是假象。 他们都受了林青然的矇骗! 一部分人想起来都会觉得恶寒，把自己做过的事情诬陷到别人身上，这竟然是六岁孩子能干出来的事情……而且随着年龄渐长，也没放过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 说是心思恶毒都不为过。 简直可怕。 等回过神来，自己也不免带出几分尴尬。 高中时代不算成熟，所以对于孤立，冷待等事情认识不够深刻。 等年龄渐长，又发现沈乐郁完全无辜，再回想起以前的事，就难免产生愧疚和尴尬的情绪，所以这次班级聚会，很多人见到沈乐郁，无疑都是抱着释放善意的态度。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 毕竟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不讨厌了就是喜欢。 更何况李哲看不过沈乐郁，最大原因是看不过沈乐郁那样的人还能考第一，虽然现在事实证明沈乐郁是无辜的，可见到人之后，李哲还是想压沈乐郁一头。 他现在发展得也不错，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所以此时对沈乐郁，难免有比量心态。 不过这话问出来，再配上这种语气，多少让其他人有些微妙。 沈乐郁倒是回答干脆，说自己现在开了一家画室。 「啊，你才开了一家画室?」 李哲语气惊讶，好像沈乐郁这样的，怎么到现在才开一间画室。 「你以前成绩那么好，虽说后来专门报考了美术专业，但后续发展应该也不差才对吧，现在班长都自己开了一家公司，你这不行啊，怎么才开一间画室。」 李哲开玩笑一般继续侃侃而谈: 「最起码也应该多开几间画室，这才配得上你以前那么好的成绩才是。」 「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要是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私下说一声。」 李哲顿了顿，状似不经意一样: 「我现在虽然只是腾飞的高管，但手上也有很多人脉的。」 腾飞就是李哲入职那家公司，才上市不久，但前景很不错，算小有名气。 他以为自己说出来，会得到很多人附和。 但话音落下，气氛却有些不对。 徐霜霜哎呀一声: 「李哲，你现在都是腾飞公司的高管啊，还挺不错的。」 李哲心想，这反应才对啊。 他刚想谦虚几句，就听徐霜霜继续开口道—— 「不过我们郁郁可能用不上你的人脉了。」 「怎么了，是有什么其他困难吗?」 「倒也不是。」 徐霜霜拉长声音: 「就是我们郁郁前段时间才拍卖出一幅画，卖出多少万来着?一百万?两百万?哦，想起来了，是快五百万了。」 李哲脸色骤然一抽。 徐霜霜似模似样的嘆了口气，继续开口道: 「哎，虽然卖的也不算多，而且还是慈善拍卖，卖出的钱也都捐了，但最近找我们郁郁买画的，那可太多了，所以啊，郁郁想再开一间画室，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大概就暂时不需要你来帮忙了，真是抱歉哦。」 「不过你都不知道这件事吗?前段时间网上都爆出来了呢。」 最后一句，徐霜霜又捂着嘴装惊讶，又是一次暴击。 看看其他人的脸色，好多应该都知道这个消息，只有他不知道，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丢死人了! 李哲脸色不好，难以掩饰，抿着嘴没说话。 谢允见状，立即出来打圆场，这才让话题暂时略过去。 沈乐郁无奈看了徐霜霜一眼，徐霜霜朝沈乐郁吐了吐舌头。 她就看不惯李哲这种人，高中的时候就看不惯学习成绩差的，和他水平差不多的，总拿人家当敌人一样，每次考完试都要明里暗里攀比。 成绩没出来的时候，非要对答案，自己是正确的，一副小人得志样儿，一旦自己答案和别人不同，还不愿意相信是错的，总找各种理由，反正就是不愿意输人一头。 但要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就算了。 李哲又偏偏对学习比他好太多的，不管在班里还是在学校很受欢迎的谢允拍马屁，倒是对同样成绩比他好的沈乐郁抱有敌意，甚至是轻蔑的态度。 反正徐霜霜是不待见李哲。 几年没见，没想到这人还是这德行，更不待见了。 世纪汇是集各种娱乐休闲为一体，包厢升级后，酒水全免不说，菜品也是一等一的好，整个包厢能活动的区域很多，还有专门的就餐位置。 第124页 看时间差不多，谢允便招唿众人点餐，让大家不必客气，爱吃什么点什么。 「反正酒水全免，吃饭当然也要吃点好的。」 其实谢允还是有些奇怪的，不知道怎么就给他升级了包厢，还是世纪汇的经理亲自打电话过来，不过对方并没有明确回答他，谢允想着，不然等聚会结束之后，再去找经理好好感谢一番，顺便还可以拉近一下关系。 他公司才起步没几年，正是需要人脉的时候。 组织这次班级聚会也是有拉拢人脉的想法，看看有没有值得他结交的。 不过这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 谢允朝沈乐郁那边看了过去。 两年前那场风波，让他既震惊又心生复杂之意，那时他才回国，还想着联繫下林青然，顺便问下沈乐郁在做什么，毕竟高中他没和沈乐郁交换联繫方式。 但谢允一直记着对方。 只是碍于沈乐郁当时的处境，所以才…… 可林青然真面目曝光，他自然不可能再去和林青然有所联繫，于是自然而然的，也失去了知道沈乐郁消息的机会，之后忙着成立公司，也没时间。 而现在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他能空出精力来找人了。 并且这一次，他可以没有任何顾及…… 在餐桌落座的时候，谢允直接坐在了许老师右边，之前沈乐郁和许老师聊得很好，所以过去的时候，直接被许雯拉着手，想要一起坐。 「乐郁，要不要坐在我这边?」 沈乐郁一怔。 徐霜霜挑了挑眉，看了谢允一眼，抱住沈乐郁另一只手臂: 「不行，我还想挨着郁郁。」 「还有，班长你这么快就叫上『乐郁』啊，我们郁郁和你很熟吗?」 谢允摸了摸鼻尖，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你是不是忘了，有段时间班上按成绩排名，我和沈乐郁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同桌呢。」 「哦，我还真忘了。」 徐霜霜: 「我就记着班长你和林青然关系不错呢，每次下课，林青然经常去找你。」 谢允立即看了沈乐郁一眼，然后连忙道: 「他只是找我讲题。」 「哦……」 徐霜霜还想再怼回去，这之后包厢的门突然被敲响。 世纪汇的经理亲自过来，说是亲自定做了一桌菜，想先让大家看看菜单。 「要是不合心意的话，或者有想要加菜，都可以和我们说，后厨很快就能改好。」 众人面面相觑，这已经不是看在谁的面子上了，这是vvvip的特级服务吧? 怎么回事? 「班长，这……」 谢允这回可不敢认为是自己的缘故，也很迟疑的看向世纪汇的经理。 好处太多了，也很让人惶恐啊。 经理倒是面带微笑，看了沈乐郁一眼，才开口解释道: 「很抱歉打扰各位，但这是我们殷总的意思，他人不好直接出面，又想款待下各位，所以只能派我来了。」 殷总……? 谢允突然一怔: 「是殷……胤圣集团的殷总吗?」 「当然，应该也没别的殷总了。」经理笑笑。 包括谢允在内，很多人都面露震惊。 谁不知道胤圣集团，还有那位掌权人，也是殷家的当家人，殷少宸，只是这样的人，和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原先也只是听说而已，现在竟然……要款待他们? 这……为什么啊? 而且听这意思是，那位殷总现在—— 「他也在世纪汇?」 嚯，谁问的啊，还这种语气。 众人下意识往出声的地方看过去，竟然是沈乐郁。 此时沈乐郁有些无奈，殷少宸什么时候也来世纪汇了啊，而且升级包厢还不够，还搞出这些…… 看了看周围有几个带家属的，沈乐郁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啧，怎么还拐弯抹角的。 沈乐郁直接发信息，让殷少宸想过来就过来。 【好，我这就过来。】 回答得倒是挺快。 沈乐郁心里好笑，怕是一直在等着他的信息呢。 等经理离开后，不少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在沈乐郁身上，想要问些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毕竟有眼力见的，大概都能猜到沈乐郁和那位殷总有些关系。 不过是什么关系呢? 有人好奇，有人心里不得劲。 李哲心情就不太得劲，意识到沈乐郁和那位殷总认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两人是什么关系: 「总不会那位殷总也看上你的画了吧?」 「哦，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这次问的是谢允。 正巧这时候殷少宸也出现在包厢门口。 男人五官俊美，面容精緻，线条流畅，哪怕是坐着轮椅，也难掩一身好气度。 这一对比，完全把谢允比了下去。 甚至不少人暗自吸了口气。 比起这样的外貌和身份背景，那双腿根本不算什么。 但这时候沈乐郁走过去，那位殷总竟然直接伸出手，将沈乐郁的手握在了掌心。 沈乐郁转身朝众人笑笑: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未婚夫，殷少宸。」 第57章 番外三 饭桌上开始陆续上菜，但谁的心思都没在精緻的菜品上。 谢允没能和沈乐郁坐在一起。 第125页 不过沈乐郁也没挨着许老师，而是换做殷少宸挨着对方，徐霜霜挨着沈乐郁坐，不然的话，中间不夹着个沈乐郁，徐霜霜可不敢挨着殷少宸。 徐霜霜都如此，更何况是别人。 众人都有些拘谨。 而且可以说是各有各的心思。 尤其是李哲。 此时脸上也是难掩的尴尬和复杂。 谁能想到沈乐郁的订婚对象竟然是殷少宸?! 他也算是名校毕业，曾心高气傲，都不敢轻易去胤圣集团面试。 那可是胤圣集团，无数精英聚集的地方，很多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而作为胤圣集团的掌权人，可想而知殷少宸的能力有多强。 学金融的，谁没听过殷少宸的名字，谁不知道他。 结果竟然在这里见到了真人不说，对方竟还是他一贯看不上的，沈乐郁的未婚夫……李哲当然是又心虚又尴尬，甚至还有几分恐慌。 他简直坐立难安，生怕沈乐郁和对方告状，说他刚才的所作所为。 究竟对沈乐郁带着几分敌意和为难，他可心知肚明。 尤其在发现他仍比不上沈乐郁之后…… 「两位……是怎么认识的?」 要说心情复杂，最复杂的当然还是要数谢允。 他根本没想到，沈乐郁身边会有人，而且竟然还是殷少宸。 一下子落差太大，但谢允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 为这一次班级聚会，他一直筹备了很久，也带着准备而来，可现在却给了他不少打击，他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可实际上却没办法平静下来。 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面…… 「对对对，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谢允开了口，李哲也下意识跟着开口: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沈乐郁根本不爱和人交往，在班上也不怎么爱说话，还以为他性格挺孤僻……我是说挺内向的，而且沈乐郁大学又是学画画，放弃了金融专业，没想到反倒还能和殷总认识……」 这话说的，好像沈乐郁用了什么方法，特意去和殷少宸认识一样。 徐霜霜暗自翻了个白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替沈乐郁回答。 毕竟在她看来，两人之间的交集，是因为那场订婚—— 「说起来也是缘分。」 殷少宸开口道: 「我和郁郁是在他打工的地方认识的。」 诶?打工? 徐霜霜睁了睁眼睛，立即扭头去看沈乐郁。 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我坐的地方，正好对着郁郁打工的地方。」 说到这里，殷少宸转头看了沈乐郁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 「我还记得那天他穿了一身白色的玩偶服，新店开业，请了不少人在外面发传单，那天天气很热，其他人都热得不行，最后受不了去旁边歇着了，只有一个白胖子还在坚持，很认真，也很努力。」 沈乐郁一怔，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拿着柠檬水过去，殷少宸才注意到他，没想到是早在这之前就看到他吗? 「郁郁他还会和小朋友互动，也会捡起别人随手仍在一旁的宣传单，摘到头套的时候，别人脸上都是热得烦躁的表情，只有他脸上一直带着笑。」 「后来，他脱掉玩偶服，笑着进去买了杯饮料，然后……朝我跑了过来。」 殷少宸又笑了下: 「大概是见我一直在那里坐着，太可怜了吧。」 「所以他真的很好，从那天开始，我就记住了他，一直没忘掉。」 「一直到五年后，才有机会和郁郁确认订婚关系。」 李哲话中的意思是，沈乐郁孤僻内向，不爱和人交往，可在殷少宸的话语中，沈乐郁却是个乐观积极，开朗认真的人，又努力又有善心。 虽然没有直接打李哲的脸，可这番话之后，李哲彻底连个屁也不敢放了，如果不是不敢走，他甚至坐不下去。 谢允也是没想到在学校之外的沈乐郁是那样的。 他们谁都没真正了解过沈乐郁，也没真正见过沈乐郁是什么样的。 徐霜霜托着下巴，胆大发言: 「真好，殷总，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你就知道我们郁郁的好了啊。」 殷少宸嗯了一声: 「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好。」 「我也很庆幸我能知道他的好。」 这番对话，更是让其他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原本一些「想偏了」的心思，此时更是连冒头都不敢冒，脸上莫名火辣辣的。 他们哪有什么资格。 甚至都不敢让殷少宸知道沈乐郁高中时候的处境。 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对方有多重视沈乐郁，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不是沈乐郁主动，原来是殷少宸主动追的人啊，还整整五年! 殷少宸自然知道他那一番有过删减的话会造成什么误会，但没想过要解释。 收回瞥向李哲的目光，又扫了谢允一眼，殷少宸自然结束这个话题，转而和身旁的许老师聊了起来。 一直到吃完饭，充分体验过世纪汇的服务后，这次班级聚会才算结束。 沈乐郁和殷少宸要一起离开，却被谢允叫住。 「乐郁，我能单独和你聊聊吗?」 谢允看着沈乐郁，像是怕拒绝一样: 「好歹我们以前还做过同桌……」 ………… 殷少宸没意见，沈乐郁还是单独和谢允到了一旁。 第126页 他大概有些预感。 毕竟在殷少宸没来之前，谢允表现出来的，确实让他感觉到了什么。 说起来，和谢允当同桌，除非必要，两人之间根本没多少交流，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班级聚会，谢允对他的态度会是这样。 难道谢允真的…… 「我喜欢你，沈乐郁。」 猝不及防听到告白，沈乐郁一时间没说话，却表达出了疑惑。 谢允不由得苦笑: 「确切来说，高中时候就喜欢了。」 和沈乐郁当了许久同桌，大概除了徐霜霜，他和沈乐郁是接触最久的，甚至比徐霜霜还要更早接触沈乐郁。 可是后来他却不如徐霜霜解沈乐郁。 因为谢允在刻意和沈乐郁保持着距离，毕竟当时沈乐郁在别人眼里口碑很差，他纠结又难以接受，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会不自觉关注沈乐郁，注意到这么个人，甚至是喜欢上…… 所以谢允不愿意接受，也拒绝去接受。 可一直到毕业后工作，他渐渐不在意这些了。 再加上两年前闹出的那场风波，谢允更是后悔当时没站在沈乐郁身边。 那时谢允就有想过要找沈乐郁，可是却失去了对方的消息，一直到现在。 所以这次班级聚会，谢允可以说准备了很久。 他不甘心就这样错过去。 「我知道我比不上殷少宸，比不上他的地位，也比不上他的权势，还不如他有钱，但我也一直没忘记过你，这两年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谢允深吸一口气: 「乐郁，可能现在说有些晚了，但我真的喜欢你。」 沈乐郁垂了垂眸，再抬起来: 「班长，两年前那场风波，你也清楚，对吧?」 「我是清楚，但我是在这之前就——」 「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真相，可在这之前，他一直都坚定的选择我，站在我这边，小时候的事情能够查清楚，也是他派人去查的。」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认为我不是那样的人。」 谢允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再说下去就是自取屈辱了，他也无话可说。 沈乐郁点点头: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对不起。」 身后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 谢允望着沈乐郁的背影，眼神苦涩，这句对不起，他们都该对沈乐郁说，尤其是他，喜欢上了沈乐郁，却又刻意保持距离，现在怎么还有资格去告白。 比起殷少宸，原来他连这点都拿不出手。 「无所谓。」 不是没关系，而是无所谓。 他的确无所谓高中时候的任何事情。 因为他已经拥有最好的了。 沈乐郁没有回头，而是朝着殷少宸走去。 那人一直在等着他，看着他，朝他伸出手，只要他走过去，就能紧紧握住对方，而对方也会紧紧握住他，再也不放开。 沈乐郁并不会安慰自己，他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遇见更好的，而是会告诉自己，正是因为过往那些塑造了现在的他，所以他会一直坚定脚下走的路，而这条路上，幸而有人陪伴，他不是孤独的。 「先生，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 感谢大家，番外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