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 李梅今天背刺诅咒之王了吗》 第1页 [无cp向] 《(同人)李梅今天背刺诅咒之王了吗?》作者:结罗小梳【完结+番外】 文案 我是李梅,前世是一位刚入职的厨子,在婴穿后我发现我名字的读音没有变——只是写作“里梅”。 只是看着周边五彩缤纷的头髮,再根据贫瘠的看剧经验,我觉得自己很可能进入了《中o小当家》的世界中,是一个普通的npc。 而正当我想要从小努力,走上评上特级厨师的道路之时,我发现路上躺着一位四只手的少年。 ——这一看就是黑暗料理界的失足儿童。 那时大雪纷飞,我作为佣人刚买完鸡鸭准备回大宅。 我知道人饿到极致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可是我手上的鸡鸭不属于我,我没有权利把它们送给别人。 但是我的身体是属于我的。 于是我拿出小刀,在手掌上划了一刀—— 鲜血落在他的口中。 他睁开了眼睛。 我发现他的眼睛是我血液般的赤红,然后他伸出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他说。 见他没事了,于是我便一根根手指地扳开他的手,接着撕下衣服,把自己的手包扎好:“你的思想有点问题,我永远属于我自己。” 他嗤笑了一声。 这只是我俩众多分歧中的其一。 阅读指南: 1.主角李梅,穿越成里梅,不用管性别,莫得爱情因素,所以定为。 2.和大爷贴贴并相杀。 3.固定队友:诅咒之王,但是三观对立。本文又可以称为《错误的交友——不幸的开端》《朋友一生走到底,黄泉路上拉上你》 内容标籤: 综漫 天作之合 打脸咒回 开挂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梅 ┃ 配角:诅咒之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朋友一生走到底,黄泉路上拉上你 立意:走出自己的道路 第1章 第一个分歧 我不知道其他人到底是如何,但似乎是转世之前忘喝孟婆汤,我到现在为止依然记得我的前世—— 一位名为“李梅”的种花家厨师。 这里是平安时期的日本,照理说大家应该都是黑髮黑眼,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由于周围人的头髮和眸色五颜六色,我觉得我很可能来到的并非是正史,而是动漫里面的世界。我根据我特别贫瘠的看剧经验,认为自己很有可能进入了《中o小当家》的世界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并不觉得拥有前世的记忆是一件好事情——这对我适应环境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前世的我本来便不擅长语言类的学习,母语也不是日文,而是中文。如今穿越到平安时代的日本,刚开始每次说话都下意识想要用中文,花了好久才纠正过来。等到能听懂别人的话语,能用正常语法与他人对话时,已经给其他人留下“这小佣人厨艺天赋异禀,但脑子不太好”的印象。 而说来惭愧,我到现在识字能力依然很差,五十音没有太大问题,但中文和日文中的很多汉字就算书写一样,读音也不同,我很难将它们记住。更何况我学的是简体字,而日文里的汉字更偏向于繁体。而下人们基本都是文盲,就算有难得有几位文化程度稍微高一点的,也基本都从早忙到晚。大家都在忙,我没时间问这些,别人也没有时间教这些。 虽然文盲才是正常现象,但拥有前世记忆的我总感觉自己就像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总之高雅是贵族才能拥有的生活,像我们这种大宅中的佣人干活强度就和996的公司员工差不多。但自从我的厨艺被发现之后,我便成为少爷的专用厨师之一,只为一人烹饪显然大大减轻了我的工作负担。 这位我不记得名字的少爷从小体弱多病,体质极虚,但是嘴毒得很。他看不得别人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模样,恰好我也处在这个范围中。于是他经常用非常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我,仿佛全世界都欠他几十个亿—— “李梅,只要我对你做的任何一盘料理不满意,那么死亡便是你的归宿。” “没有问题,”我一如既往地回答道,“我会赌上我的性命。” 《中o小当家》是我在很早之前看过的动漫,我其实已经不太记得的剧情,但我觉得对于这里的厨师来说,在厨艺赌上生命应该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少爷看起来也没觉得我的说法有什么毛病,只是每次都冷哼一声。 而且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傲娇,从小到大我做的料理没有一次会发光,但是直至今日,我的头依然好端端地待在我脖子上,没有任何问题。 除了文盲外,我还有点脸盲。自从我把多的时间都用来琢磨新料理后,便更加不记得大宅里的人有哪些。往往别人能轻易地唤出我的名字,但我却总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见过那人。在这种情况下,我很难开口询问对方的姓名,最后只能维持我贯有的面瘫脸,向对方点头示意。话说回来,我总觉得这里的佣人们似乎换了一批又一批,特别是厨师。 难道最近是进军特级厨师的旺季,于是原来大宅里的大家集体辞职,结伴去歷险了?我觉得这完全有可能。于是已经理解了现状的我,接着更加努力地投入菜品的钻研中。 第2页 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代,人们都希望自己能吃好睡好。饱腹是人类普遍的需求之一,于是即使是各种料理设备都没有现代丰富的古代,也依然人才辈出。我觉得至少要等我做出一次能发光的料理,才能有底气和他们同台竞技。 我就这样安宁并且普通地度过我的每一日,直到某位女佣不小心把我的试验品料理当做正餐端上少爷的饭桌,又被他咽下的那一刻—— “李梅,你现在有什么遗言吗?” 少爷面色阴沉到可怕,而语气也极其骇人。就像是已经袭来的强烈风暴,此时看我的表情仿佛在凝视死物。 这时我才明白刚刚那女佣轻声对我说的“抱歉,我弟弟正在生重病,非常需要钱”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族一向纷争多,各个势力都在明争暗斗。不过我只关注厨房的事务,对这些漠不关心。 有时候我从厨房出来走在走廊上,会听到不知道哪里隐约传来细碎的话语,似乎在讨论关于我的事情。但再走几步后,什么声音都消失,仿佛刚刚的那些声音只是错觉,只能看到前方的众人向我鞠躬,对我毕恭毕敬地打招唿—— “日安,李梅大人。” 我朝他们点头示意,然后径直向前走去,迴避了他们接下来的寒暄。 人们总是会佩服那些做着自己办不到事情的人,所以我一直很佩服这些始终戴着面具的人。倘若需要我在虚伪地活着与死亡选择一个,我觉得我可能更可能选择后者——像我这种无法适应社会的麻烦之人理应活不长,说到底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顺利活到现在的。 之前的饭菜从制作到上呈全是由我一人处理,于是到现在一直安稳。而今天我在端料理时,突然抓住了下一道菜的灵感,所以拜託附近的女佣帮我端过去,而自己在灶头旁边开始琢磨我的新菜。 这一琢磨,就导致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 少爷此时已经面露杀意,虽然他经常把“死亡”挂在嘴边威胁人,但我觉得子供向动画片不至于此,大概率只会被裁员。 “不满意吗?”我问道。 少爷冷哼了一声:“实在是难吃至极。” 我觉得如果要评价满意度,那么他估计只想打零星。 我点点头表示我已经知晓。 然后我抬头看向他,他在另一边的高座上微微低头望着我,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你还有别的话要说的吗?” 我还需要说什么吗?我迷茫但仔细思考了几秒:“很抱歉给您造成了如此糟糕的餐饮体验,接下来我会以死谢罪。” 他似乎被我的话语所哽到,随后咬牙切齿的语气中又带着几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恨铁不成钢:“……滚吧,你这个连辩解都不会的废物。这次放过你,但是没有下次。” 我想了想,拿出小刀,接着便被旁边的侍卫立刻给按住。 少爷见到我亮出刀后差点跳起喊人,他大概还以为我要刺杀他,结果注意到我的刀尖从刚刚开始便一直朝向我的心脏,又恢復成了平时的兇狠模样:“……李梅,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正如我无数次向您承诺的那样,我会用生命保证您能吃上满意的料理。就算您选择放过我,我也无法放过我自己——这是我对您的失信,请允许我用生命来偿还,”我回答他。 虽然死亡很痛,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比生命更加重要——比如承诺,比如道义。 少爷这时看我的表情非常复杂,仿佛注视着一只明明旁边有大路,却非要笔直向前走,结果直接撞墙把自己给撞死的傻子呆头鹅。 “宅里的厨师,现在还剩几人?”他突然出声询问旁边跪着的佣人。 佣人恭敬地给他递来了名单。他拿起后瞥了几眼,距离太远,我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总之他接着我看向我,对我说道:“李梅,我对你的饭菜一如既往的满意。” “啊?”我没有反应过来他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时间懵了几秒,刚准备继续询问,就听到他又开始说话。 “刚刚只是对你的试炼,这盘菜下次不许做,”他指了指我的那盘试验品,接着手一扬,让侍卫把我带走,“李梅,现在你可以滚出去了。” 接着他就和新来的医生一起去了里面的屋子。少爷一向体弱多病,据说这位医生怜悯于他的悽惨现状,自告奋勇上门来医治他。 我没有太在意这些,现在关注点落在少爷刚刚的话语中——他竟然满意我味道微妙的试验品。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味觉和常人有异,总之这种味道对他来说不错,但是只适合吃一次。我极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并在想通后快乐地把我的刀收了回去,又回到了厨房。 是这样的,被人从厨房带过去时我还在调试我的新料理,现在能回来了,我自然是要继续研究——做菜的灵感都是转瞬即逝的事物,在还没消散之时必须好好把握。 不知过了多久—— “那位大人……找您有事,”突然一道鬼魅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转过头,发现正是之前坑过我的那位女佣。 第3页 明明之前看起来还相貌正常,但不知道为何,她的眼睛现在已经变成竖瞳,身上也有一股血味。而唾液顺着她的利齿一滴滴落在地上,她的青筋爆出,指甲伸长为尖锐的模样——宛若下一秒就要把我吞噬的饿鬼。 毕竟我没死成,她没有完成任务,我很怀疑她中饭没有吃,并且被关了禁闭—— 难道在这个世界里被饿到后,会进行夸张的形象变身吗? 我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她口中的“那位大人”是指少爷,真是奇怪,明明一般来说大家都会直接称唿他为“少爷”。 不过这不是重点,我突然想到了她重病的弟弟。 我打开我上锁的柜子,把里面存着的钱全倒在她指甲长到吓人的手上:“治病够吗?” 我没有多少钱,不过她的钱应该比我更少。 这世道穷人赚钱很难,于是富人更富,穷人更穷。 她听到这话动作一顿,眼中的贪婪褪去了几分,此刻仿佛又从被飢饿沖昏头脑的鬼重新变成了正常人类。眼泪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混着依然停不下的唾液,又夹杂着不知从哪里来的血液一齐落在地上,显得狼狈不堪。 “我被骗了——他早死了。”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把女孩子弄哭。 我用我笔直的脑迴路思考了几秒:“你可以吃我刚才新做的试验品,我觉得这次的味道还不错,心情应该会变好。” “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她的声音已经趋近非人,只有一只眼睛里面还残留几分清明。 这个问题可把我难坏了,我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和她说“你依然漂亮”,且不说她现在并不好看,更何况她原来也不好看。我感觉我的脑子被迫重启了好几次,最终挑出了一个大概不得罪人的回答:“……看起来比刚刚看起来像个人了。” 她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于是笑出了声。喑哑的笑音中带着一丝快意,然后把那堆钱重新放回我的手里:“那位大人晚饭想吃您所挑选的新鲜鸡鸭,请您现在去购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宅里的所有僕人都知晓少爷特别喜欢挑天气恶劣的情况让我自己去买菜。 我无奈地拿起伞走出厨房,而在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她的话语—— “不要听,不要停,走在太阳下……不要被抓住,更……” 似乎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她的声音直接消失,最后厨房又恢復了平静。 没有其他人在里面,她自然不可能被谁扼住。我想了想,觉得她可能已经在安静地品尝我的试验品,没有回望,更没有开门打扰她,而是撑开伞走向外面。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我抬头看向天空—— 现在风雪交加,没有一丝阳光。 我从走上雪地后便没有再回头过,于是自然没有看到血液从厨房的门缝渗出,最终一点点地向外流,直至染红了走廊。 那滩血水再也无法发声,于是最后的话语无法传达到我这里—— 【不要回来。】 第2章 第二个分歧 现在我正撑着伞,踏在雪上。 我其实并不喜欢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出门,天气一恶劣起来,冻死在路上的人便会增加。 没走多远,我便看到一具尸体,那是一位没多大的孩童,他穿着完全包不住自己的破烂衣服,手上还抓着一个极其华丽的包,即使被人打到鲜血淋漓,甚至被打死他都不放手。这是一位因盗窃而被活活打死于是抛尸在外的孩童。原先的主人可能因为包上的血液而不愿意再将包拿回,任由它被已经僵硬的尸体握死。 雪天物价会飙升,不少穷人会支付不起粮食高昂的价格,选择盗窃他人的对象——他正是无数难民中的是其一,也是被打死之人中的其一。 他的瞳孔已经扩散,但里面满盈着对未来的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我并未感到丝毫共鸣,但我依然用手轻轻合上他的眼睛,就像我之前曾给无数的尸体合上眼睛那样。 虽然少爷总用“死”来威胁人,但说实在我并不感到畏惧,我总觉得死亡并不是终止,就像前世的我在死亡后成为了今生的我——接下来还会有来生的我。 六道轮迴,现在的我只是又一次入了人道。 我起身离开了这具尸体,之后再也没遇到其他的尸体,也许是今年底层人民的财富储备增加,也许是去年最穷的那些人已经冻死在街头。雪天物价很高,我不知道我身上带的钱买完鸡鸭还剩多少。我往手上唿了一口气,又搓了搓手,企图令自己嘴笨的我打算努力讨价还价,争取用多出来的钱买下一口廉价棺材。 棺材的价格在这里两极分化得严重。大多普通老百姓会选择土葬或火葬。比起购买没什么实用价值的棺材,他们觉得还不如多囤些粮食和熬过冬天的木柴——活人的事总比死人的事更重要。于是即使贫民死亡的数量最多,但棺材在那边的销量却是最差的。 豪华的那种看起来恢宏大气,我曾在少爷奶奶的葬礼上见到过,大概我在这里赚十几辈子都不够买。它被几个力气大的下人扛着,随着他们平稳移动的韵律悠悠向前,像极了漂浮在三途川上的漂亮船只,似乎能悠闲又安稳地驶向圆满的来世。最便宜的那种就是拿几片木板用钉子敲合起来,差不多这边是个普通人都会做的手工艺品。这也是民众不会选择购买的其中一个原因——凑合用的棺材大家都能自己制作。 第4页 不过我不会。 我是个手残中的手残。不要说当初做木工时锤子直接砸到自己的手,最后的成品也惨绝人寰,就连被安排去做洗衣服这类的杂活都能差点把衣服搓破。 ——总之我在能进厨房之前,大概是一帮同龄小佣人中是最废物的一位。 顺便一提,和人打交道的工作我也做不来,那时我的脑子还没走出中文的频道,几乎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更不要说进行有效的沟通交流。 日文里面很多时候同一个汉字都存在不同读音,那时我名字的读音还不是“李梅”,我记得好像有四个音。我老是没有反应过来别人在唤我。而有几个不是特别的文盲的小佣人喜欢摆弄自己的学识,于是就在别人的名字上玩同字不同音的梗。 我其实也算是个入乡随俗的人,既然有了新名字就没有打算修改的意思。但其他人发现比起我的本名,还是玩梗叫我“李梅”更容易被响应,于是干脆直接这样喊我,之后渐渐大宅里的人都唤我“李梅”,我也默认了这样的叫法。 不过对外的正式场合还是需要严格按照卖.身契上的汉字写法与读法,这些年大概就和其他家族的厨师进行比赛的时候用过几次,于是我现在又已经忘记了该怎么读。 总之我如今依然处于未开化的文盲阶段,这些年可能除了厨艺,其他方面没有丝毫长进,也包括讨价还价—— 我依然没能省出钱买下棺材。 大雪纷飞,买棺材未果的我换了条风雪不大的小路回宅。 拿着鸡鸭的我继续走在布满白雪的路上,接着便看到一位少年躺在雪地上。我凑过去看,发现此人有四只手,极其壮硕,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肌肉上还存在有规律又对称的黑纹。他的唿吸非常平稳,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不过我刚从女佣那里知晓这里的人饿坏了后会变异,于是瞥了他拥有四只眼的狰狞面部。 我又觉得只有变异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所以他肯定是暗黑料理界的失足儿童,被强行做了人体实验,如今又因飢饿产生变异——才会外形这么奇特。 鸡鸭是之后要给少爷的,我显然不可能给他,但我又不太希望别人饿着。于是我把鸡鸭的袋子挂在伞柄上,把伞夹在怀里,接着拿出小刀,在左手的手掌上划了一刀,血液从我的手上流下,滴到他的嘴边—— 血在困难时期也算食物,就这样凑合吃着吧。 他睁开了眼,我发现他的眼睛是如我血液般的赤红。这位壮硕的男性舔掉了嘴角的血迹,看着我还在流血的手微微挑眉。他没有用手撑地,直接凭藉强大的腰部力量灵活地坐起身,然后伸出有着黑紫指甲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发现虽然他之前都躺在雪中,但是手上的温度依然比我高很多。明明都已经饿到变异,但奇怪的是他的神情中没有半分痛苦,反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兴味。 他瞥向我另一只手上还沾着血的小刀,显然是明白了我刚刚做了什么:“有趣。” 我没搞懂这有什么有趣的,但是他却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没有人能在打扰我的休憩后还能全身而退,”拥有四只眼的高大男性随意地屈起腿,“但你若是这样死去倒太过可惜……不如成为我的东西吧。” 原来他之前是在睡觉。 我见他没事,于是把小刀放回,扳开他的手,接着撕下我的衣服,把自己的手包扎好:“不行,我永远属于我自己。” “是吗?”他嗤笑了一声,接着打了个哈欠,随意地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那就算了。” “好的,再见,”我和他道别,“现在我要回去做晚饭。” 他听到这话后,握住我脖子的手一顿,接着微微挑眉,上下打量我,似乎在重新评估我的价值:“你会烧饭?” “我是厨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把他放我脖子上的手掰下来,“你如果要睡的话,找一个正常点的地方睡觉,在路上休憩很容易被当成尸体打劫。”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想要找个人当我的厨子,”他也站起身,用手掰了下他的脖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我这时注意到他比我高很多,“名字是うらうめ,你知道吗?” 转换为中文后,读音差不多是“乌拉乌梅”。 我不太记人,人际交往圈也几乎为空气:“我觉得我应该不认识。” “那你没用了,”他的语气仿佛我就是一件将被丢入垃圾桶的垃圾。 我没有管他,而是开始琢磨这个读音:“这个名字我有点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 “是吗?”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这时我发现他的手不知何时又已经握住了我的脖子,我眨眨眼,再次把他的手拿下来。 我发现他似乎很喜欢握住我的脖子。 “那是一位什么样的人?”我问。 “听说只要是那人参加的厨艺大赛,都能断层获得第一。” “断层第一……好厉害,”我不禁感慨道。每次我参加这类比赛都差不多只是走个过场,在循环赛中提前上交料理后,我就火急火燎地回来给少爷烧饭,也没有关注最后的比赛结果。 第5页 老实说我不在乎我的名次,只是遗憾自己没有时间在厨艺大赛中,和这些杰出的厨师们沟通料理心得。 “要不这样,我请你吃一顿饭,等你见到那人后,帮我问问是否愿意和我私下交流厨艺,”我提议道。 他扬起嘴角:“好啊,如果不好吃,我就把你给吃了。” 吃我干什么?我看起来很好吃吗?我迷茫了几秒。 “没有问题,”总之我点点头,“只要你保证不会恶意差评。”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直接应下,用猩红的眼睛注视了我几秒,然后带着几分狂气地轻笑道:“虚便是虚,实便是实,因谎言而诞生的愉悦没有任何意义。我以束缚的名义同意你的要求。” 束缚……? “哦,你还不知道“束缚”,”他啧了一声,接着对我解释道,“总之违背后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这样啊……”也就是说这对他来说是最重的承诺方式,我想了想,“那我也束缚的名义向你承诺——” “我会做出比你吃过的任何料理,都还要更加美味的佳肴。” 面前之人发出了愉悦至极的笑声:“我吃过的食物不胜其数,下这样大的束缚,你很可能会直接死掉哦?” “没事,”我点点头,“一直以来我就是这样过来的,我发现这样我会成长得更快,所以没有问题。” “而且你这傢伙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小看我的料理水平,”我严肃地告诉他,“小看我没有任何问题,但小看料理水平就不行,总之我很不高兴——我不高兴到开始努力想办法令你对我的厨艺有所期待。” “现在你有期待了吗?”我问道。 他抓起我的手腕,轻触我的掌心,下一秒我发现手上的伤口不再疼痛,而在本就包扎不怎么样的布条落下后,我发现被我划出的伤口竟然消失了。 “没有修復完武器就上战场,那是鲁莽者的愚蠢行为,”他直接拎起了我,“往哪里走?” “期待吗……”他哼了一声,“亿万分之一吧。” 第3章 第三个分歧 在被他轻易地单手拎起时,我感觉自己瞬间变得很高。这就是高个子所能享受的豪华视角吗?我有些惊奇地环顾了一圈。就当我下意识想要往前走时,我发现自己的脚已经碰不到地面。 他刚刚说话怪文艺的,于是我也打算尽量用文艺的说法来回復他。 “可是哪有会被别人拎上战场的士兵?”我转头看向他。 “哈?”他把我拎着晃了晃,整个动作的就好像在颠轻盈的小仓鼠,“你还想我把你放下来?” “对的,”我点点头,“我想和你一起走过去。距离不远,我们其实可以慢慢走。我步幅跨大一点,而你跨小一点,这样我们就能并排走,相互之间对话也会更加方便。” “哦?就凭你?”他并没有把我放下,而是移动他拎着我的手,将我提得更近。于是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猩红眼眸中晃动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在俯视众生之时看到天地之间的一只渺小蜉蝣。在打量了我一番后,他嗤笑道:“你连能挣脱我手心的力量都没有。” “如此羸弱的你,又有何资格与我并肩同行?” 听起来好像和他一起走路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这人难道从来没有和别人一同散步过吗? 嘴笨的我盯着他沉默了好几秒,最后才开口问道:“那你会做菜吗?” “哈?”他没有料到我会问出这个问题,“会做菜的人到处都是,想要吃饭随便抓一个即可,我自然不需要学会。” 明明是暗黑料理界的人却不会做料理,这令我我有些震惊,而且他对于厨师的态度也极其轻慢,我总觉得他可能拥有类似“偶然发现暗黑料理界的阴谋从此弃厨学武,并因此对厨师产生偏见”的常见设定。 “那在料理上,我绝对比你强。”在我说完这句超级大实话后,他原本扬起的嘴角渐渐下压,红眸中血色加深,接着伸出另一手,又握住了我的脖子。 “只要我稍加用力,你这张嘴便再也无法发声。” 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他每次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都是想要掐死我。 透过他写满愉悦的眼眸,恍惚间我感到自己已被兇勐的巨蟒所缠绕,而现在蛇张开了血盆大口:“现在你终于意识到自己处于什么状况了吗?” 我看着他,而他也盯着我。 过了一会儿,我眨眨眼,“我很高兴。” “哈?” 我试图掰开他的手,但是发现这次没办法再办到,于是干脆不再动作。 我向他解释道:“我刚刚回忆了一下,你每次都会在我说出令你不满意的话语时,直接动手掐我并且不断用力,而在我说出你感兴趣的话语时,你又会选择停止动作。” “刚刚我一直沉默,没有说任何能提起你兴趣的话语,但你的手却只是握在我脖子上而没有用力,我觉得应该是我本人引起了你的兴趣——你很期待我的料理。” 第6页 “更令我更高兴的是:我的厨艺成为了我的盾,在此刻令我免受你的伤害,”我指向他握在我脖子上,但始终未用力的手,“你有你的力量,我也有我的力量——厨艺就是我的力量。” “有趣的理论,”他轻笑道,“但也就到此为止。” 接着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而杀意孕育在其中:“谁允许你私自揣摩我的想法?” 脖子上的力道突然加重。 “你现在有什么遗言?”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我感觉我正在逐渐娴熟。 “如果你选择跪下来再可怜巴巴地向我求饶,那么我也许会放你一马哦?”因为脖子上的压力,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悠远。 唿吸逐渐困难,但我依然努力地说出了我最想说的一句话—— “你的口味……偏甜还是偏咸?” 他的动作一顿,接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发出分不清喜怒的一声轻哼,直接毫不留情地把我丢在雪上:“你可真是个厨子。” 我没搞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我本来就是个厨子。” 说完后我站起身,把身上的雪拍拍掉,拿起旁边的伞。还好当初把鸡鸭被挂在伞柄上,于是这柄伞即使在风雪中依然没有被吹走。 “随便,”他打了个哈欠,原本的杀意此时已经全收。 我反应了几秒,这才意识到他在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也就是甜和咸都可以:“收到。” “往哪里走?”他现在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刚才威胁我的人根本不是他,“我饿了,想吃饭。” 我从雪地里伸出手给他指了个方向,他瞥了一眼,接着便悠闲地向那边晃去,像极了闲庭漫步的老大爷。见我还在原地,他又转头看向我:“不走?” 接着他恶趣味地扬起嘴角,眼中的猩红仿佛溢出的血液:“还是说你打算继续被我拎着,小厨子?” 我在废话很多的少爷手下当厨子很久了,已经可以选择性地听取想要接收的话语。我直接无视了他的后一句话,拿起落在雪地的雨伞,一边撑着,一边跑到他的身边:“真是不容易,你终于想通了。” 我一般对于这种失足儿童比较宽容,现在觉得他已经进化到能听懂人话的2.0版本,于是心里倍感欣慰。 他走得悠哉悠哉,于是虽然我小胳膊小腿,也依然能很轻松地走在他的旁边。他瞥了我一眼:“仅此一次。” 我想了想,回了他一句:“我给你做菜,也是仅此一次。”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我这时想起少爷的事情:“对了,有件事要和你先说一声。你需要先饿着,等我做完少爷的晚饭,再做你的那份。” “哦?”他微微挑眉,看起来没有任何无理取闹的迹象。在我觉得他或许脾气不错的时候,他扬起了嘴角,语气随意地就像吃饭喝水那般日常—— “那我先去把你家少爷给杀了。” 第4章 第四个分歧 “废物!” 妖治的男性站在上方,直接将桌上的盘子砸在墙上,发出破碎的清脆声响。于是摆在上面的血.肉随着冲击直接贴上墙壁,接着顺着墙滑出猩红的血痕,最后它们软趴趴地落在地上。整个房间里的血腥味瀰漫,而他血红的竖瞳中此时似乎蕴着流动的火光。 他因愤怒而青筋爆出,在略有破坏美感的同时,平添了几分凌冽:“我给你们这么长时间准备,结果端上来的就是这样的猪食?” “少爷……不,大人,我们都是第一次处理人.肉……” 如今称唿自己为“鬼舞辻无惨”的男性瞥向说话的那人:“是吗?” 听起来似乎语气缓和了下来。 被这样的语气所激励,正当那人准备继续说话时,他发现自己视野不知为何竟直接翻转—— 恍惚间他看到自己跪在地上的身体,嵴樑几乎低到直接与地面平行,而最下边的是碎掉的脖子。 血从脖子处喷溅出,渐渐向前延伸—— 在意识消失的那刻,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落在地上。 尸首分离。 在场的鬼皆跪在地上,没有一只敢抬头直视无惨一眼。 “还敢狡辩?”拥有猩红眼眸的恶鬼冷笑一声,“做出来的食物连李梅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谁给你说话的资本?” 同僚的血液溅到倖存者的脸上,却没有一只鬼敢擦拭。但是即使它们再如何小心,依然接二连三暴毙。 鲜血满地,寂静无声。 此时距离无惨刚变鬼还没到几小时,但仿佛本能一般,他现在已经顺利适应了自己的角色变化—— 强大、吃人但怕阳光的恶鬼。 在吞噬了不少新鲜人类血肉后,已经温饱的他不再满足于生吃——如果精心烹饪,那么是否会更加可口? 在拿这些厨师凑合之前,其实无惨首先便想到了李梅。 中午时那人一副不知变通的模样实在令人生气,更可气的是厨房早就被无惨杀到了几乎没人的地步,他只能硬生生改变自己的言辞,令那个死脑筋的傢伙放弃自尽。 第7页 倍感屈辱的无惨怀着无尽的恶意,派当初陷害李梅的女佣去请李梅过来处理人.肉,结果没想到那女人竟违背他的命令,骗李梅出门去买鸡鸭。 在愤怒之下,他直接操纵血液杀死女佣。而透过女佣记忆中的视野,他看到白髮之人将被他剋扣到只剩没多少的钱,全部倒上她手的那一幕—— 哪有人会愚蠢到不告发陷害过自己之人,甚至还选择帮助她? 从小时候开始,那傢伙就一直这样愚昧到天真,善良到可悲,软弱到可怜。 无惨嗤笑一声—— 也只剩下这一身好厨艺了。 可能是受了点风寒,我打了个喷嚏。接着我微微抬起雨伞,瞥了一眼身旁的四手男性——他刚刚说他想要杀死少爷。注意我的视线后,他也看向了我,眼中含着几分轻佻的笑意。我一时间分不清那是真心还是开玩笑。 对于他而言,似乎想要杀死一个人如同喝水吃饭那般轻松,也毫无情感上的负担。 “杀人是错误的,”我说道。 “哦?”这次听到我反驳他,他没有再次选择伸出手掐我脖子,反而顺着我的话题聊下去,竟有几分心平气和,“小厨子,你觉得生命有高低吗?” “没有,”我回答。 “既然如此,人与家畜又有何不同?” “没有,”我继续回答。 “想必你这些年杀死的家禽不胜其数,”他指向我伞柄上挂着的鸡鸭,此时多了几分嘲讽,“若是对他人还存有怜悯,为何不留几分怜悯给它们? 见我陷入沉默,他又收回了视线:“如果想要说服我,你虚伪的理论显然站不住脚。” 我还在思考他刚刚说的话,没想到他直接否定了我的说法:“因为我没有反驳?” 他又瞥向了我,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想好怎么反驳了吗?” 我在他的注视下思考了几秒,最后决定放弃:“其实我还是没能理解你的意思。” “哈?”他似乎被我的极差理解力给震惊到,啧了一声,“难道还要我逐字逐句解释给你听?” “那倒不用,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何从“杀人”跳到了“怜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我顿了顿,“无关怜悯,杀人就是错误的。” “为什么?”他挑眉。 “如果硬要说……大概是一种秩序,”我思考了几秒,“轮迴是存在的。” 毕竟现在已经是我为人的第二世。 “我以前不太信,现在觉得六道轮迴大抵是前人的总结。” “荒谬的迷信说法,”他啧了一声,“你脑子大有问题。” 我没有管他:“六道分三善道,三恶道。小恶者将入畜牲道,极恶者将入地狱道,不再入轮迴。而这里所说的一大恶举便是杀人。” “不作恶,常行善。我想要守住人间道,来世继续为人。”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会选择帮助他人。比如不告发女佣让她有钱给弟弟治病,甚至自己给她钱。 “若真要像你说的这样条条框框地活着,岂不是太没意思,”他再次伸出手握住了我的脖子,没有用力,只是想要证明我的可悲,“我准备杀死你,但是你却荒谬地不愿杀死我。” 我把我的小刀重新拿出,接着直接一刀划在他的手腕上,就像他握我脖子一样,没有太大伤害,只是用操作表达观念:“我只是不杀人,不代表在这种情况下放弃争斗。” “哦?”血液从他的手腕上落下,他的眼中燃起了几分嗜血的光,似乎饶有兴致,看起来想和我打架。 但我不想和他打架,我想回去烧菜。于是我将刀插到鸭的身上,刚好是心脏的位置:“而且就算你杀死了我,步入畜牲道的你,总有一辈子再遇到转世为人的我。当然也有可能你会在另外两恶道受苦。” 这话他又不爱听了,他眼中战意一收,嗤笑一声,随后放下了手,手腕上的伤口也直接消失:“来世你想报?就算真的按照你说的那样发展,你能分得清哪个是我?” “我分不清,但是对我而言转世为人是最重要的事情——毕竟鸡鸭拿不起菜刀。” 我才不打算断送我的厨师生涯。 他彻底不想和我说话了,我认为他现在觉得我是个疯子。最后他意识到了什么,又看向我:“怪不得你认为人和家畜没有区别。” 他扬起嘴角:“因为对你而言家畜都是由人转世而来的。你其实一直在杀人哦,小厨子。”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修改了最初的言辞:“杀今世的人类是错误的。” “无所谓,”他的言辞中充满狂妄,“就算按照你那乱七八糟的逻辑,步入地狱道的我也能重新杀回现世。” 我思考了几秒,决定换一个角度说服他,比如不能插队:“就算你杀死了少爷,我也会把他的那一份先烧完,然后放在他的坟头。并且由于他的死亡,我还会多烧几只菜来祭奠他。” 他啧了一声:“那我不杀了。” 第8页 而就在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大宅门口。 血腥味扑面而来,我看到走廊上大面积的鲜血。 身旁的男性似乎发现了什么,接着扬起嘴角,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 “有趣。” 第5章 第五个分歧 天空依然没有放晴,风将瀰漫在空气的血腥味吹来,连同悠闲飞舞的雪花,一同飘落在我的前方。 我知道一只鸡的血量是多少,也明白杀死一头牛会产生多大的血味,像现在这样的规模显然不是在仅靠厨房就能简单产生的,而是真正的屠杀。 走进几步后,我便看到地上血肉模煳又四分五裂的人类残骸。断肢处的伤口不齐,显然不是刀具造成的,反而像是被什么生物撕咬所致。 “我不觉得这有趣,”藉助此时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提灯,显然原先为此人所持。它外面的纸已经破碎,原本放置里面的蜡烛没有烧完,但因失去外部的保护而熄灭,不巧的是我并没有点火工具。 不远处是这人的头部,而其中一颗眼珠落在不远的地上,我弯腰将它捡起,塞回到大概是眼眶的凹陷处,最后再用手微微按下眼皮,把死尸的双眼合上:“愿你来世还能再为人。” 他嗤笑了一声:“无趣的谬论。” 我理解他的想法,倘若不是如今我保留了前世的记忆,我也不会相信来世的存在。但是这确实已经成为事实,闲暇时我有时会思考:为什么我能转世? 后来我又觉得这应该不是我的个例。既然人类能创造出相对稳定的秩序,那么能诞生人类的世界应当更具备这一点。转世轮迴大抵是世间通用的规律,所有人都存在拥有来生的可能性。 我以大宅为范围观察其他人的行为,结果发现同龄小佣人的举动都符合他们的年龄,于是我认为转世后不存在前世记忆大概也是极其常见的情况。 ——那么转世成人是否存在条件?又应该如何像前世那般做到拥有记忆的转世? 事实上关于转世的现存理论我知晓并不多。我觉得如果我是世界,“小恶者入畜牲道”这样有趣的设定肯定不会放弃。于是我便以“六道轮迴”为基础,再与前世的所作所为相对照,进行细微改动,比如把“不杀生”修正为“不杀人”,最后得出相对合理的结论。 “好了,”我站起身,“我们先去找少爷。” “哈?”他一脸不耐,“光看这具尸体的残缺程度就知道这里有吃人的生物,那傢伙大概率已经死亡。” “刚刚我已经说过了,死亡和活着的处理方法不同——前者我需要造坟,并且烧更多的饭菜作为祭奠,”我向他解释。 我清楚地听到他啧了一声,而在过了几秒后,他的语气不知为何竟带上几分欢愉:“我以束缚的名义答应你——我可以陪你,也可以等待。不过待会儿给我做菜的食材由我来选择。” “没有问题,”我觉得他的提议很合理,“那我也以束缚的名义答应你——只要厨房有。” 虽然其实厨房那边没多少东西。 “会有的,”他意味深长地应了我一声。 我接着将伞收起,手持小刀,转头走向前方—— 外面的光线渐渐透不进来,黑暗吞噬着一切。 我认同他之前所说的话,这里确实存在能将人咬死甚至吞噬的怪物。问题是它或者它们在哪里? 外面的风雪依然平静下着,大宅里除了我和他的声音外一片宁静,没有人告诉我答案。像是暴风雨前的平和,又如同已经雨过天晴般的安然。 背后的男性发出愉悦且肆意的低沉笑声,其中混杂着一声似乎拧断了什么的清脆声响。 我不是很懂他的心情变化,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总之我没空管他。 我现在正在干正事。 用伞柄推开前面的门后,我便安静地躲在一侧。血腥味瀰漫,但是我没有听到从里面传出任何声响。接着我将鸡鸭从伞柄上拿下,最后将伞直接丢进去,自己则保持刚刚的姿势不动,依然闪在一旁。 在伞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后,我听到里面有其他微小的杂音——似乎有什么生物在快速移动。 “你愣在这里干什么?” 突然身旁出现了熟悉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经晃到了我的附近,嫌弃地瞥了我一眼,接着悠闲又没有停顿地走了进去。 “里面有东西,先别进去,”我的手刚搭上他的手臂,但还没来得及阻止他进入厨房,昏暗的室内中风声便扬起,直接朝门口冲来。他随意一扬手,单手直接掐住了来袭者的脑袋。 透过外面的微弱光线,我看到那是一位手上还拿着血肉的男性,它的牙齿非人般尖利,似乎挣扎着想要撕咬住他,但是还没等它张开嘴几秒,这位拥有四只眼的男性手上微微用力。接着便头颅破碎,混着脑浆的血液飞溅。 我想起了那位女佣,似乎也处于类似的状态。 无头的尸骸落在地上。 明明应该死去,但是那具无头尸却在地上蠕动,血肉一点点从脖子的断口处又长了出来。 “哦?”他微微挑眉,接着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了上去,我听到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音,随后是男性痛苦但是非人的嘶吼声,还有指甲划破地面的刺耳响声。 第9页 我眨眨眼,接着把搭在他手臂上忘拿走的手收回:“应该可以对话。” 他瞥了我一眼,随后收回目光,询问鬼样的男性:“这里的少爷在哪?” 见它不回答,他脚上到底力度加重了几分,于是男鬼原本即将自愈完成的身体又开始破碎。他倾下身体,轻笑出声:“痛吗?还会更痛哦。” 我觉得比起动作,更可能是他狰狞的脸和愉悦到扭曲的表情把男鬼吓到了,它的理智恢復了几分,颤抖着声音回答,“那、那位大人他在……”接着它似乎接收到了绝望的信息,言语中的恐惧加深,“不!不要!” 最后他看向了我,语气中含着希翼:“李梅大人……救我!” 但还没等它话说完,整只鬼就仿佛被病毒入侵的程序,挣扎着似乎想要对什么进行反抗。但它最后依然如被戳破的气球,膨的一声直接炸裂,血液四溅。与此同时身旁的四手男性用刚刚捏碎头颅的手拎起我,直接向后跳了一大步。 没有什么伤害,似乎这场自爆只是为了阻止它继续说下去。而此时肉.体完全消失,只剩下地上的血水。 “李梅是你?” “嗯,”我点点头,“既然能叫出我,那他大抵是宅子里的佣人,饿惨后变成了这样的。” 我觉得应该是变异后吃点东西就可以恢復的设定。 “饿惨了……”他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接着看向我,“总之一个好消息:你家少爷还活着。还有一个有趣的消息:控制这傢伙自杀的人大概率也是你家少爷。” “既然少爷活着,那坟不用做也不用再多烧菜,”被他放下后,我蹲下身体。在微弱的光线下,那血水映出我的倒影。死无全尸,已经连眼球都找不到。我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硬币,放在血水上,最后它沉了下去:“愿你来世还能再为人。” 我接着在他牙酸的表情下捡起起地上的伞,“总之我们往回走,去厨房吧。” “你家少爷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你难道不好奇吗?” “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只想知道他的存活情况,”我指向厨房,“你难道不想早点吃饭吗?” “不错,而在这之前……”他顿了顿,微微抬手,炙热的火球直接砸向前方。而那疾速前行的火光,照亮了潜伏在不远处—— 密密麻麻又张牙舞爪的群鬼。 爆炸声瞬间响起,伴随着被烤熟的焦味,它们几乎化为灰烬,但又在下一秒长出血肉,最后连皮肤都完好无损,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畏惧。 他半蹲下身子,指甲不知何时已经伸长,看起来极其尖锐,接着随手一划,直接在面前划出一道长线。 拥有猩红眼眸的男性嘴角上扬,他的指甲在在线轻点,此时他的笑容比恶鬼还恶鬼—— “不怕死就试着越过这条线,来厨房找我吧。” 第6章 第六个分歧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一只都没有死。我震惊地看向身旁的男性,没想到他一口一个“杀人”,结果到现在却竟是半个人都没杀。不过我并不想看到它们过来,于是在他说完后就把门直接关上。 可能是刚刚他的威慑太强,现在暂时没有一只鬼选择过来。 我转身回到走廊,我注意到原本地上破碎到血.肉模煳的尸体不知为何已经变成完整的模样,能清楚地看出这是一位男性。 他仿佛只是普通地躺在地上,除了脖子处的断裂外,没有任何外伤。他眼睛睁大,嘴因生的喜悦而咧开,但却在下一秒笑意凝固,仿佛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死亡时便步上了不归之路,令我有种他刚被復活就又被人直接拗断脖子的错觉。 我走过去再次把他的眼睛合上,接着拿起地上破碎的提灯,转向身后的男性:“可以帮我点一下吗?” “为什么?” “在能拥有灯光的时候,我不想待在黑暗里。” 现代灯火辉煌,我其实到现在还是不太能适应如今秉烛夜游的生活。 火焰从他的指尖燃起,接着他微微移动手指,这火光便留在了蜡烛上,在帮我点完蜡烛后,他悠哉悠哉地调侃我:“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 “那是因为死后之事对我而言渐渐已知,”烛火使我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小块区域,于是我的心情变好了一点,“现在这里的黑暗也开始由未知走向已知——已知总是令我安心。如果这里像晴天那样每一处我都能看清,我会更高兴。” 他哼了一声:“谜题又不是为了获得答案而存在的。因为恐惧未知之物,你显然失去了探索未知的乐趣。” “我并不觉得这是乐趣,”我指指厨房的方向,在烛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门口有一大滩血液,“如果你喜欢,还请你先去里面探寻,然后再把答案告诉我。” “你在教我做事?” “我在请你做事,”我走到他身后,做出“请”的手势,示意他先走。 他瞥了我一眼,接着走向前,直接一脚踹开了厨房的大门。他的夜间视力显然比我好,即使手上没有灯,也几乎是开门的同时就告诉我:“一只也没有。” 第10页 我跟着他走进了厨房。门口的血滩太大,我没能绕过去,于是凝固到一半的血液便沾在鞋底,在再次落地时发出粘稠的不和谐之音,我往旁边蹭了几次才恢復正常。 这间厨房只有我一人在用,所以我按照自己的喜欢往里面放了很多灯,平时有佣人帮忙点亮,但此时我需要自己动手。 “你在做什么?” “不够亮,我想多点些蜡烛,”我解释道。他打了个哈欠,似乎找了个地方坐下,任由我去点蜡烛。 再次说明一次,我是个手残中的手残,天赋全点厨艺。我拿出提灯上的小蜡烛,企图用这蜡烛点燃其他灯内的蜡烛,但可能是我的角度不太对,气流的方向也不行,我花了好久也才艰难地只点亮了一盏。 照明也算是做菜前准备的一部分,花在这上面的时间我觉得不算时间,于是我非常有耐心地继续点着我的第二盏灯。 结果下一秒我发现接连不断的斩击声响起,在风至之后火焰在蜡烛上燃起,其他地方的蜡烛也是如此,整个房间瞬间明亮了起来。 “多谢,”我看向四手男性的位置,发现原本在走廊上的那具尸体不知何时已被他拉进了厨房,此时他正随意地坐在尸体上。 他是打算把尸体拿进来当椅子用吗?虽然条件苛刻的情况下我觉得能理解,但是—— “这里有椅子,”我一边提议着,一边走到灶台前。 我注意到这里的火也被他点燃。 “不用,”他站起身,走向旁边的桌子,接着指向上面的饭菜,“这是你之前做的?” “嗯,是试验品,”我回答完他的问题后,就不再管他。在清洗厨具之后,我便开始处理鸡鸭。 “如果待会儿还是这样的水平,可不行呢,”他舔了舔嘴唇,又吃了一块我的试验品芥末甜辣小章鱼,“你很可能会死的哦?” “哦。” 不紧不慢的刀声响起。 在切割后我将盐和黑胡椒洒在鸭胸肉上,在油锅中简单翻几次将味道烧入。随后将自制的牛至油和蜂蜜混合,用汤勺在其表面抹匀,加热炸出多余的油脂,直到鸭皮变脆,散发出香味,再翻面直到变为焦黄色,只有内部微微泛粉。最后再将混合香料粉均匀洒在上面。 我做菜入神,没有继续关注他。烤完鸭胸肉后环顾了四周,发现他正在门口掐着一只不知何时跑进来的鬼玩:“你想一直痛下去吗?只要说出少爷的名字或者所在地就能解脱哦?” 附近是更多又更为凌乱的鲜血,墙壁上也有刮出的血痕,总觉得在我处理食材时,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 “啊……啊……”那鬼似乎已经被欺负到精神涣散,最后麻木地说道,“无……” 下一秒它便直接爆炸。 “还是意志不坚定,”他啧了几声,接着悠闲地回到我旁边的那张桌上,用其他一只手抓着其他的试验品吃,他显然已经吃了很多,那些盘子上都快空空如也。 “我不喜欢被人操控,所以如果发生类似的情况,我觉得我也大概率会选择死亡。还是那句话,希望它来世能继续为人吧,”我说。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蹟,”注意到我的视线放在试验品上,他面不改色甚至饶有兴致地评价道,“都是很有趣的味道,但绝对算不上好吃。” 我走过去把门关上,并且放了一块硬币在血液上:“你真的很强。”看来他是什么都能吃的垃圾桶型优秀人才,真的很难得,我对他高看了几分。 “区区蝼蚁能奈我何,我自然是最强的,”他的语气带着唯我独尊的傲气,“理应拥有厨艺最强的厨师。” 我觉得他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但是我没有解释,只是走回来,接着把处理完的鸡和素菜一齐放入锅中,非常敷衍地回他:“祝你成功。” 我认为我想要结束这个话题的心思很强烈,并且已经在言语中有所表现,但是他完全没有收到我的信号,嫌弃地看向我:“小厨子,你不上进。连门外天天狂吠“我要成为最强”的傻犬都看起来比你顺眼。” “我确实不在意“最强”,不过我要反驳“不上进”这一点,比起和他人比较,我更喜欢和自己比较,硬要说的话类似“我要变得更强”。” “是吗?”他托着下巴观察我,“你做饭菜时看起来很普通。” “搞那么多花里胡哨我会很累,反正最后看味道和卖相,”我烧菜讲究快速和省力,现在正在炖鸡,我甚至还可以腾出手。 “说起来,那边这么多瓶瓶罐罐是什么?”他问。 “各种调料,”这里的调料远没有现代多样,“虽然自制了一些,但是由于缺少材料,还是不够全。话说回来产火的技能可以教我吗?” 随意抬手,他手上又出现了一个火球,“怎么,你很感兴趣?” “假如我能学会,那么我出门不需要拿蜡烛,做菜也不需要再费劲点火,还能更好地把握火候,”我对他能放火的设定接受得非常快,毕竟料理都能发光,那估计没有什么办不到。不过如果这是他变异后产生的特有技能,我也不强求,“总之很想学。” 第11页 “把负面情绪转化为咒力,再以术式的方式输出就行,不过能不能产生火就不一定了,”他瞥了我一眼,“说起来你的身体到现在都没存住负面情绪,估计没多少留存咒力的可能性。” 我在品尝鸡汤味道后,又融了一勺味增。我一边摇动汤勺使其溶解均匀,一边开始思考他的话。 老实说他言语中的专业名词太多,我并没有搞懂。 不过相似的设定之间应该可以转化,假设负面情绪是未经处理的食材……我突然想到我好像没有什么负面情绪,于是看向了他—— 我从未见过这么麻烦的顾客。 “干什么?” “积累食材,”我说。 “哈?” 负面情绪现在有了,接下来就是要将其中一部分进行加工,也就是咒力。接下来……身体需要存住负面情绪和咒力……这不就是冰冻食品的冰箱吗?我觉得我开始理解。我回忆前世的自己将食材放回冰箱的感觉。 那从“术式”又是什么?我想了想,大概就是做出成品。食材在简单处理后还需要烹饪,最后才能变成可以上桌的料理。 我模仿着他的样子伸出了手,结果一把冰刀直接出现在我的手中。 或许我不应该用冰箱打比方,应该用火炉。 手上的冰刀随着我的意念消失。在修改了观念后,我再一次伸出手,结果这次依然是一柄同样的冰刀。 我试图把手上的冰刀变成火,下一秒它确实变成了火焰的模样,只是依然是冰。 我转头询问他:“这能重置吗?” 我真的很想转职火系。 回应我的是满天的花火——类似之前他点蜡烛时各处火光亮起的光景,被随手抛空的火球在降落之时,化为散向各处的火苗。 而在火焰之后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不能。” 我不希望厨房被摧毁,于是学着他的样子搓了个冰球,抛向空中。那些碎在空中的冰片不断散落,不多不少刚好插进降落的火苗之中。火将冰燃尽为水气,但又被冰夺走了温度,最后两者相互抵消,只剩下一片平静。 “要玩的话出去玩,”我将炖好的鸡汤勺进容器中,接着用冰做出盖子,将饭菜全部罩住,防止待会这人又乱来直接把菜毁掉。 少爷的那一份已经完成,我转向他:“你希望我使用什么食材?” 他一脚踢起摆在旁边,被我以为是他拿来做椅子的尸体。然后一手直接抓住那人的脖子——刚好是被拗断的地方。 猩红眼眸里血意加深,那是带着好奇与期待的恶意—— “人.肉。” 第7章 第七个分歧 他的这句话直接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 从来没有人对我提过做人.肉料理的要求,于是我自然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我瞥了一眼他手上的尸体,它确实已经处于厨房中,成为符合定义的食材。 事实上在轮迴的概念中,“人类”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恶”与“善”基本都是根据对人的行为而做出的判断。但是这种边界线没有具体量值的判定,于是很难做到明确划分。如果真的需要细化,那么我觉得估计可以直接以此编撰出法典。 而由于我还没碰到过有关“人.肉料理”的事情,于是至今未把这部分细化。 ——制作人.肉料理算是作恶吗? 他发现我陷入了沉默,便嗤笑一声,接着挑衅地看着我:“不敢?” “与其说是敢不敢,不如说是能不能的问题。”我并不想在轮迴的过程中留下案底,所以在做出行动之前,我需要反覆斟酌这个问题。 “最初是支离破碎的模样,”我指了指他手上与之前有很大区别的尸体,“但是现在除了脖子都完好无损,这是你做的吧?” “没错。被咬成那样显然已经不配我食用,所以就像这样——”他的眼中闪过恶意的光,原本尸体断裂的脖子瞬间修復,开始有唿吸的起伏。在那人缓缓睁眼,我刚看到里面流露出高光时,脖子又直接被他拗断,清脆的声响与当初在走廊时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 于是血液从脖颈的断裂处迅速飞溅而出,那人开始能运作的双脚还未来得及蹬出,此时便已经无力下垂,又回归一动不动的模样,显然已是死物。 而这位四手男性瞥了尸体一眼,语气充满了无尽的满意:“现在刚死亡,肉质最新鲜。” “其实还能更新鲜。”我对他说道。 他显然听懂了这句话,肆意地大笑着。下一秒他手中的人便再次復活,然后被他随意一甩,直接丢到地上:“不错。” 咚的沉重落地声在空旷的厨房中响起。 “我倒没打算多为难你,于是干脆给你一具尸体。没想到你却更喜欢直接在活人身上切割,”他的笑声狂气,接着愉悦地鼓起掌,语气极其轻佻,“你可真不愧是为料理而生的厨子。” “接下来就是你的时间,”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随后将目光转向佣人,接下来便不再有其他动作。 第12页 那位在鬼门关盪了好几回的佣人此时趴在地上,在意识恢復后他开始剧烈咳嗽。毕竟是已经掉过三次脑袋的人,即使脖子的断裂处已被修復,但依然存在虚幻的痛感也很正常。 这位男佣首先战战兢兢地环顾了四周,在扫视到四手男人时露出了慌乱的表情,脑袋下意识往里面缩了缩,接着他偏转视线看到了我:“李、李梅大人……您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还没等我回答—— “这已是第二个这样称唿你的蝼蚁,你在这宅子里的地位似乎不低,”猩红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看向我。 “这只是他们的客气说法,”我回忆自己在宅中没有任何特别的做饭日常,再加上毫无增长的工资和没有变化的工作内容,只觉得他正对我产生了某种误解,“我在这里就是一位普通的厨子。” 在回復好他后,我微微弯下腰,看向了地上的那位佣人:“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这位佣人能被復活,那么有些事情我便不再废脑子猜测,直接询问便是:“如果我想要割下你的肉用于烧菜,并且给别人食用,你会怎么想?” 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恐惧似乎将他整个人所笼罩,此时他竟连话都说不清:“不不……您……不是……”他连滚带爬地乱动,仓皇地想要逃离这里,但是被一只手腕处有暗纹的大手直接压在地上。 这位男佣的表现在我的意料之中,基本上没有人会同意这样的做法。似乎在他看来,这与杀死他并没有太大区别。 ——意愿是划分“善”与“恶”的一条重要指标吗?拿走死者的肉是否就不算作恶? 我一向不擅长思考这些事情,此时脑子因为考虑这些而已经快要过载。如果能知晓现成答案该有多好,我不禁发出一声:“啧。” “真是看不出来,你竟还会发出这种声音。”悠哉悠哉的声音自我不远处响起。 我抬头看向了他——拥有四只手的男性此时两手环抱在胸前,兴致勃勃地注视着我,而他的另外两只手随意地下垂。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只要是现在厨房里的人.肉,都可以使用吗?” “自然可以,”他仿佛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眼中的笑意随着血色一同加深,”实在是有趣的发展,你打算把自己作为料理献给我?” 我当然不准备这样做。 在对他摇摇头之后,我继续看向他:“你应该也是人吧?” 我觉得被改造又饿惨于是发生变异的人依然是人,就是不知道他的自我认知到底是什么。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畅快又愉悦的笑声在厨房里响起。 他的嘴角上扬,随后用极其毛骨悚然的目光上下打量我,我感觉在这一刻我似乎被兇勐的巨蟒所缠绕,而危机感顺着我的嵴柱不断上爬:“没错没错!你说得没错!” 不可一世的声音在此炸开—— “我是诅咒,也是人类!” 我其实不理解他口中的“诅咒”是指什么,不过—— “既然你是人类,那真是太好了。把你的一只手割下来给我,我会烧出你最满意的料理。” 我实在是搞不清在人.肉上的作恶定义,于是打算放弃深入思考。但我觉得如果有人想吃自己的肉,却由于自己的烹饪水平不够,于是拜託厨师来料理,这对于处理此类肉的厨师来说一定不算作恶。 “这要看你能不能办到——想要我的手就试着自己来取吧,小厨子!”不知何时他的指甲又已经伸长,食指尖锐的指尖指向我。而灯光照在黑紫色的指甲上,泛出奇诡的光泽,战意满盈在他的眼中:“就用你刚学的术式好了。” “你还想不想早点吃到饭了?”我问道。 “可是我想打完再吃。”他答道。 “你真是一个特别麻烦的客人。”我说道。 “是你自己选择了最麻烦的一条路,”他应道。 也许事实正如他所言,但是我想要一直走下去。 现在外面依然风雪交加。 我就像转着我的菜刀那般,轻转着出现在手中的冰刃。如果现在是游戏,我差不多只学会了最基础的普通攻击。虽然没打过架,但我也知晓那样肯定不够,于是我看向了他:“冰系的大招你知道有什么吗?我现在还是基本什么都不会的初学者,在战前还请你提点两句。” “大招啊……”他停顿了几秒,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干脆待会试着打出这个技能吧。” 他扬起嘴角—— “领域展开。” 第8章 第八个分歧 雪花依然在落下,而风声仍然不停歇。 整座宅中昏暗无比,除了透过窗户能看到厨房内灯火通明,似乎成为整所宅中最温暖而安全的地方。有人轻轻推开厨房的门—— 那是一位男佣,他神色惶恐地将手放在门上。 在胆怯又缓慢地探出头后,他下意识左顾右盼。 下一秒,迅勐的风声响起,混杂着唾液不断滴落的嘀嗒声。 第13页 “李、李梅大人……”他仓皇开口。 于是无数潜伏的饿鬼似乎被按下了停止运动的开关,一切又重新回归宁静。 男佣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继续维持着颤抖的声音说道:“李梅大人……刚刚没做出满意的饭菜,于是拜託我现在出门去买新的食材。” 在一阵死寂般的沉默之后,有什么开始出声—— “一路顺风。” 他看向出声的地方——那是平日里与他关系比较好的另一位男佣,但是此时那人牙齿已经变成了骇人的尖锐状。 竖瞳的鬼嘴角扬起看起来温柔的幅度,但它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带上注视着下等生物的高傲,如同面前就是只差一步就能吃到的食物—— “早点回来。” “……我会的,”当初被这些似乎早已经不是人的东西在走廊上生吞活剥的场景歷歷在目。恐惧如同热浪一般袭来,无情地拍打着他。他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接着一步步地走出这条噩梦般的走廊。 在走了几步后,恐惧终于无法被控制,在落在雪地上的那一刻他开始迈开腿拼命奔跑——越跑越快,即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终止,仿佛身后有虎豹豺狼在追逐他。 雪地上除了他极度凌乱的脚步声外没有其他声响,后面没有任何人追来。在跑出大宅之后他并没选择回望,也没有前往他口中应当前往的集市,而是朝着更远更远的地方奔跑。 一路上他路过几具冻死的尸体。 人命在这里不值钱,特别是穷苦人家。由于惹怒主人,直接被打死的情况并不少见,而李梅则是宅中的佣人里存活最久的那一位。 死后逃生后精神开始放松,看到此景后,他几乎缺氧的大脑里浮现出刚刚的情景—— “如果想要安全出去,我觉得你可以试着说我指使你再去购买食材,”白髮之人一脸平淡,“不用再回来——回来后你没有活路。” “那您呢?”他问。 “我的料理还没做完。” 等到已经离宅子极其远的地方,他朝那个方向跪下,接着郑重地拜了三次—— 祝您好运。 “老鼠已经逃走了,”暗下来的天色完全掩不住四手男性眼中的猩红之光,“你明明不在意人命,为什么选择这样做?” 火光摇曳,斩击四起。 “日行一善,”无数冰片展开,就像当初中和四散的火焰那般,在风划过之际企图挡下它们,但却瞬间被这些斩击划碎在空中。于是它们只能微微令迅疾的斩击微微偏转方向,企图为我争取几分喘息,拿着菜刀的我正在厨房狼狈地躲避着攻击,短短几秒已有多处伤口,而血液从伤口处流下。 “不错不错,我要夸夸你哦,”掌声在空旷的厨房中响起,他在不远处看我上蹿下跳,表情极其快乐,似乎正在猴子的杂技表演,又仿佛悠闲地在逗小孩玩。 “你看我对你多好,连斩击都全用最普通的【解】,所以你也要多体谅我才对啊,”他极其虚伪地嘆了口气,看我的表情仿佛注视着任性小孩,“其实我也想早点吃饭,直接把你的手割下来我当然能轻易办到,但我这次决定好心地给予你足够的时间,以及自主选择的权力。” 他笑容中的恶趣味加深:“你待会儿改变主意时,可以选择使用任何方式把自己的手割下来,反正到时候我再对你用一次反转术式就行。” 我觉得他其实就是想看别人的信念在压力下不断破碎,然后迫于局势只能自残。 而他口中提到的“反转术式”应该就是指当初治癒我手上伤口的术式。 “怎么反转?”我问道。 “负负得正,”他眼中的兴味不散,“终于学会变通了吗,真令我欣慰。” 我想到了当初用冰中和掉他的火时的场景,总之差不多就是两盘菜混合,在想通后的下一秒,我身上的伤口开始癒合:“不要。” 他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给他做料理我完全不想使用自己的身体。 那么我应该如何切下他的手呢?虽然毫无头绪,但我觉得我需要制定出作战计划。 正当我一边到处茍着,一边努力思考时,我看到盖在桌上饭菜上的冰盖被一道斩击直接切碎,虽然碎片没有掉落在饭菜中,但是那碗鸡汤直接被冲击弄翻—— 仿佛电影里的慢动作,我微微放大的瞳孔中,清楚地映出碗中金黄液体倾洒而出的景象,连带里面的部分食物直接坠地—— 啪嗒。 我脑中的弦全部断掉。 在迅速将碗摆正后,我弯下腰拿起落在地上的鸡翅,接着提起菜刀,笔直地沖向他。 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我只是在斩击打上身体的那一刻开启反转术式。于是在血液流下的同时,身体又不断修復。 我提刀而起—— “选择近战吗……”他嗤笑一声,似乎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在这一瞬间我以一种更快的速度,更刁钻的角度,更有力的姿态挥刀—— 耀眼的黑光在菜刀上亮起,随着它的斩下仿佛闪电一般直接沖向前方。 第14页 “有进步!”而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人影扬起嘴角,以轻巧的姿势轻晃,直接躲过我的一击。地板碎裂,而他正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嘲讽我落空的一击:“但……”还远远不够。 而就在他在我面前长嘴废话之时,我直接将另一只手上的鸡翅塞进他的嘴里—— 刚才的进攻其实都是为了这一刻。 “咽下去!” 我不允许任何人浪费食物。 “地上的鸡汤也去给我舔干净!” “哈?”他试图吐出口中的鸡翅,但是融入其中的味道已经攀上舌尖。恍惚间自己已来到厮杀的战场,战鼓声响起,在热血沸腾的同时,每一刻都尽享杀戮的快意。现实与虚幻开始交错,在想起这鸡翅曾落过地上时,他已经将其连带骨头直接咬碎咽下。 近战时的每一秒都是改变局势的一秒。 随着他的吞咽声,骨骼碎裂之声也响起。 血液横飞。 那是极其普通的一斩,没有加入任何咒力,只是向下切割—— 他想起那人刚刚在处理鸡鸭时也是这般挥刀。 ——来自厨师的一斩。 他的断臂最后落于我的手上。 第9章 第九个分歧 战局已经结束,如今重新回归平静,就连被斩击所扬起的风吹灭的蜡烛,也全被重新点燃。 四手的男性拖了张椅子,正坐在我的侧面。他翘着二郎腿,半趴在桌上,用早已修復的手撑着脑袋,盯着我砧板上的食材—— 一只指甲黑紫并尖锐,手腕处环绕黑纹,又极其健壮的大手。 他的手。 “我饿了。什么时候能吃?” 我以为他可能会因我把他手割下而不爽,又或者把地上的食物塞他嘴中而暴怒,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像前世饭店里的顾客那样坐着,盯着后厨的方向,等待他还迟迟未上的晚饭。 虽然没有舔干净,但滴落在桌上和地板上的汤水已经被他非常有自觉地用火焰灼烧到消失,我的心情由暴风雨转晴,而令人食慾大开的香味也因此在厨房中更加瀰漫。 “这是我第一次处理人.肉,速度不可能一下子上去,”我心平气和地向他解释道,“更何况你还在这里和我聊天。” “哦,”他淡淡回復一声。 在割下他的手之后,仿佛触动某种开关,他整个人便褪去了刚才的乖戾,宁静了下来。看起来甚至还带上几分月下饮酒吟诗的淡然:“名字并不重要,你直接称唿我“两面宿傩”即可。” 正在切割他手手的我眨眨眼,一时间摸不透这是什么发展。 我这才想起我们之间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就像他们那样,称唿我“李梅”就行,两……”说完前半句话后,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接着抬头看向他。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哦?看来你知道我,”注意到我的僵硬后他挑眉,“继续做料理吧,保持紧张。” 紧张什么……我开始迷茫。 他又似乎误解了什么,于是心情高涨,现在正快活地哼着小曲:“很好,就这样继续畏惧我吧。” ……?他的大脑可能和我的不在一个星系,银河系和其他星系可以相互理解吗?我不知道,但是我试图向他解释。 “刚刚那不是紧张,而且我从来都没觉得你有什么需要我畏惧的地方,”其实我是发现我已经忘记——他刚才说要我怎么称唿他? 我特别不擅长记人名,而他说的称唿又有点复杂,于是现在就已经不太确定怎么称唿。我本想盯着他回忆,结果被他这一打岔,现在已经彻底忘记。我思考了几秒,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再问一次。 我们的交集是那位……嗯,我已经忘记名字总之有四个音的断层第一厨师。等我能与那位大厨联繫上后,和这位四手老哥也不需要再见面,没记住他名字显然没有关系。 ——总之只要他不知道这件事就行。 我干脆咽下称唿,直接说出后半句:“……总之很高兴见到你。” 他瞥了我一眼,随后扬起嘴角嗤笑道:“看起来你一点也不高兴。” 我觉得他可能坚定地走在槓精的路上,无论处于什么状态都不会忘记杠人:“听起来你一点也不想懂客套。” “不想懂……”他的声调突然抬高,“没错没错!真是不错嘛李梅,没想到你这人还挺会说话。” “多谢夸奖,”别人的夸奖我毫无负担地应下,并且补充道,“我希望你不要再说话,我真的很想无视你。” 故意无视他人是不太礼貌的行为,我平时并不会选择这样做。 结果他率先无视我刚刚的话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对了,你的近战其实一塌煳涂。” 我从没有和别人打过架,既然专业人士这样判断,那我也没理由反驳:“嗯。” 毕竟是惯用菜刀的人,打架的第一反应自然是用菜刀去砍。 说起来,我还是没搞懂他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和我唠嗑。基本上在厨房的时候,很少有人打扰我,如今他却在旁边完全不停歇地说话——他真的想吃晚饭吗? 第15页 “要不你像刚刚那样,去找几个人陪你打架?”我好心提议道。 “哈?”他瞥了一眼还毫无动静的门口,兴致缺缺地哼了一声,接着又转回我的方向,“没你有趣。” 我一点也不想被贴上“有趣”的标籤,也没觉得自己有存在任何“有趣”的地方。我开始转移话题:“有什么忌口的吗?” 他几乎没做思考便回答我:“随便你放,我都能吃。” “那么洋葱和香菜,你喜欢哪个?” “都行,无所谓。” 老实说这和处理其他动物的肉没有太大区别,我起初不太熟练,后来便开始上手。他见我入神,便没再打扰我,开始自娱自乐。我加了点素菜,最终熬成一碗类似鸡汤的汤水。 “你来当我的厨子吧,李梅。” 在听到他的突兀发言时,我正拿起汤勺准备试味,头也不抬地回了句:“不要。”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语,不过且不说我还未离职,就我和他这个相性,我觉得很不行。 “你不是说要找就找最强的吗?所以你去应该找……”我还是想不起名字,最后只好说,“那位最强的大厨。” 品尝完味道的我满意地放下汤勺:“现在可以吃了。” 但没想到刚说完这句话,下一秒我便感觉头晕目眩,仿佛身体有无数炸开的小炸弹,疼痛席捲了我,接着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虽然我在头晕的那刻直接开启了反转术式,但由于这时我的精神状态已经不佳,没法集中精力,使用的效果并没有战斗时好——正处于崩坏和修復的平衡点上。 与其是受到外部攻击,倒不如说是内部的自我破坏——他的肉竟有剧毒。 我现在视野因毒素入侵而一片模煳,但依然非常努力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裤脚。 “怎么,想要我帮忙?”他单手捞起我。由于我现在完全没有力气,几乎只能靠在他身上,“你又不是废物,既然已经学会了反转术式,那就自己解决。” 他悠闲地走到我刚烧完的汤前,拿起汤勺抿了一口。 恍惚间我听到他愉悦至极的声音—— “李梅,你绝对是天才!” 接着就是一阵狂妄而欢愉的笑声。 毒素令我的脑子有些混乱,他还在不停地说话,而口中的那些夸耀人的话语全都仿佛被玻璃隔离在另一个世界,彻底听不清。 我现在几乎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件事我从刚刚开始就想做,现在虽然疼的厉害,而我依然没有忘记。 我伸出几乎没有知觉的手,极其勉强地环住他的脖子,为了令我因虚弱而低弱的声音能被听见,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侧过去,使嘴靠近他的耳朵:“有毒,你……” 说话对现在的我来说比较累,不过比最开始倒地时好一点,我感觉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慢慢恢復正常。 我继续对他说道:“……应该没中毒吧?” 被隔在玻璃后的狂妄笑声似乎彻底消失,此时只剩下一片平静。 “你不希望我中毒?”似乎他正在注视着我,但是我已经分不清了。 “嗯,”我继续断断续续地说话,“我不允许任何人……食物中毒。” 下一秒,似乎轻笑声在耳畔响起。 我感觉痛苦离我远去,思维也恢復了正常。最后彻底走出中毒状态的我被他放在了地上。 “我自然不可能有事,”他一边快速地吃着有毒的肉汤,一边满意地上下打量我。 最后—— “我看上你了,李梅。” “我不了解厨师,也不知道你到底在什么水平,”他放下吃完食物后的空碗,语气中带着绝对自信—— “但是你绝对会成为最强。” “再来一碗,”他舔舔嘴角,接着把手伸向我。 我意会地用菜刀砍下他的四只手,然后放在一边—— “不约,不做,再见。” 第10章 第十个分歧 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随意地坐在屋檐上,黑色的暗纹覆盖在健硕又强悍的身体上,增添了几分诡秘,他的一手撑着脸,一手放在膝上,另外两手随意撑上屋檐的砖瓦,四目的男人用猩红的血眸扫过下边熙熙攘攘的芸芸众生。 男人的血眸中闪过一丝厌烦,他跳下了屋檐,在他落地的那刻,火光乍起,烈火打破了平静,求救声与痛苦的□□声交错相织,万物直接毁于下一瞬。 混乱,毁灭,尸骸层迭,碎石相伴,嫣红的血迹与火花相辉映。其中有人望向了外形奇诡的他——那人眼中的恐惧还处于正在加深之时,就又被大火所吞噬。 他看着这一幕,愉悦地笑着,悠闲地走出了这片已是狼藉的城池,而在大火燃尽之时,罪归祸首又回头望了最后一眼。此时仿佛一切狂欢都已经结束,无论是咒灵还是人类亦或是其他存在都已经消失,这里只剩下残存的灰烬。 这时血眸中的欢愉渐渐淡了下去,两面宿傩打了个哈欠,重新回归最初的状态—— 第16页 好无聊啊。 为这座城池拉上终幕之人,最终兴致缺缺地离开了这里。 想要尽情杀戮,但是死亡所带来的喜悦也只是如同璀璨流星从空中坠落,在落地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想要吞噬所有,但是舌尖上传来的快感也只是仿佛永远不再回流的江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远去。 好无趣啊。 不如去睡觉吧。 于是两面宿傩在另一个城池中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 就算是不知晓咒术的普通人,看到他四手两面四眼以及异常魁梧的身材,也不会选择不自量力地打扰他。 不知睡了多久,在熟悉的液体滴在他脸上的那一刻,两面宿傩睁开眼。这在他的人生中随处可见,几乎是贯穿始终的话题,于是在未看到之时,便已经知晓为何物——人的血液。 此时已经是大雪纷飞,身旁的堆雪也堆得挺高。在舔舐掉嘴边的血液之后,两面宿傩转向了来人。 仿佛与雪融为一体的洁白之人,只有眼眸和其中的几撮头髮露出几分嫣红—— 正如那只被小刀划开,于是缓缓滴落鲜血的白皙小手。 大雪依然下着,但时间已经悄然流逝。 两面宿傩在对自己进行反转术式后,再次向我伸出了手。 虽然我后退几步企图闪避,但他的速度极快,于是我的脖子又瞬间被他环握住:“那你砍我干什么?” 发现逃不过去的我,直接一刀砍向他握住我脖子的手。而下一秒我的手腕直接被他的另一只手抓住,强大的握力直接令我的菜刀停在半空中:“哦?你之前被我掐住时,可没现在这么有活力。” “服务态度仅限于用餐期间,而你现在又不是我的客人,”我说道。 刚刚我因为中毒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现在无论是我和他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也就是说他确实给予了我前所未有的高评价。从料理的制作到食用再到最后的点评,已经完成一套完整的流程。就在他吃完的那一刻,已经把他移出了客人的行列。 冰刃在空中展开,直接向他砸去。 “所以我刚说了——再来一碗,”他直接轻盈一跳,躲开我的攻击。 “不要,”我果断拒绝。 “你这傢伙……”他啧了一声,但握住我脖子的手并没有用力。在他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时,我直接打断他的话:“你这傢伙把我弄得很疼。” “哈?”他没想到我的突然发言,下意识瞥了一眼我被他抓住的手腕,而在意识到不是这里的问题后,他又问道:“你是在说之前的打斗?” “还有在路上被你用力掐脖子的时候,还有因你的肉而中毒的时候。一想到这些,看到你手伸过来时,我的刀就不自觉落了下去。” “没想到你还挺小心眼,”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露出了恶劣的笑容,调侃我道,“这样可不行呢,做人要大方一点哦?” “那还请你大方一点,不仅不要介意我的这几刀,顺便再让我多砍几刀,”我现在正被他高举在半空中,仿佛某种轻巧的小挂件。我的视线刚好与他持平,以至于我有种错觉,似乎威胁我或是恐吓我都并不是他的目的,把我举高才是他的真实想法:“而且你现在的动作也很不礼貌。” “是吗?”他微微挑眉,接着把我放下。我抬头看向他,瞬间感觉到来自高个子的海拔碾压。四只猩红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看向我,再加上魁梧的身躯,压迫感十足。从远处看,我可能就像被劫匪绑架的小孩。他看着我,接着眼中渐渐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色彩:“小厨子,你实在太矮。如果不把你提起来,和你讲话就需要俯视你。” “我觉得比起俯视,其实仰视更累,”注意他似乎没有对我动手的打算后,于是我就把刀放了回去,把准备上端给少爷的饭菜进行简单的加热。 “累?”他轻笑一声,“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我仰望之物,而不能入眼的渺小之物数不胜数,俯视它们又怎会疲惫?只是我不打算俯视你。” 我发现不管是哪个的什么时期,唯我独尊的中二发言总会如出一辙地出现:“我很担心你能不能成功帮我和那位大厨搭上线。” 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你担心什么?打一顿就能解决的问题,显然不是问题。至于那厨师人在哪……多抓几个人问问就行,”他此时已经重新坐回了我旁边的椅子上,一副老大爷的闲适又逍遥坐姿。他翘着二郎腿,接着托起下巴看向我,极其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这个角度看你果然顺眼不少。” 我现在不太跟得上他的思维,不过我觉得我可能一直都和他脑迴路合上过,于是在思考了几秒后我直接放弃思考。 “我需要你,来做我的厨子吧。” “谢谢,但是我不想,”我非常迅速且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等我把鸡汤温完后,我才发现被拒绝的他这段时间竟没有出声,只是随意地看着旁边,似乎在思考什么。注意到我的目光后,他转了回来,随后看向我:“怎么了?” 我眨眨眼:“我以为你会掐住我的脖子,说着类似“区区小厨子竟敢忤逆我”的话语,随后用你无敌的斩击将我分割成无数碎片再復活,直到我最终同意为止。” 第17页 “有趣……”似乎是听到了新鲜的说法,他兴味地挑眉,“那如果我这样做,你最后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对付蝼蚁时我自然不打算用脑,这时武力是最简单的方法,但并不代表它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我在想怎么说服你,不过到现在为止依然毫无头绪,”虽然这样说着,但他的表情里没有一丝烦躁。四手的男性用尖利的手指敲了一次碗,于是清脆的声响在厨房中响起,融入了火光的噼啪声中—— “小厨子,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狂妄的男性露出张扬的笑容,似乎只要我说出具体的事物,他就能把东西拿到我的面前。 其实我存钱确实是有自己想买的东西,虽然基本后来都用来日行一善。听到他的提问后,我下意识盯着他开始思考—— 想换一套定制的高级刀具,调味料的原料还缺少很多,这里的食材也不多样……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在他坐上这张椅子后,几乎和我同样高。我靠近他,直到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映出我的倒影。 明明高傲至极,目光里面却没有轻视,他只是在平静地等待我的回答,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没有问题。这时我意识到他说的“不打算俯视我”是什么意思,又是为何把我拎起来对话。 他此时注视我的视线既不是俯视,也不是仰视—— 不知为何,他竟最终选择了平视我。 就像当初同意和我并肩行走回大宅那样。 第11章 第十一个分歧 由于拥有前世的记忆,我对于一些事情很多时候都不太能适应,就像现在我所处的崭新语言体系——那很显然是我作为本世教育的漏网之鱼,直到现在依然无法跨越的魔鬼铁壁。 还有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文化和时代差异,这里等级制度森严,不像现代那样宣扬平等。最初我在宅子里是不通语言,并且做事完全不行的小废物,于是基本上大家都以怜悯或者嘲讽的目光注视着我。 结果后面进到厨房工作,每日沉迷研究新料理。研究着研究着,某一天我突然注意到原本以轻怠目光注视我的佣人们都毕恭毕敬地向我鞠躬。 老实说,受前世记忆影响极深的我一开始很迷茫,毕竟之前从未受过如此大礼。有听过但我看着毫不变化的工资和一成不变的工作内容,便估摸着自己在这些年里既没有升职也没有升钱——厨师或许在这所大宅中是比较受佣人尊敬的职业吧? 被人以这般恭敬的态度对待,照理说应该是极其风光的场景,但无论多少次我都觉得这样很奇怪——我似乎更偏向于相遇时普通地挥个手打声招唿的情景。 而对于权贵来说,无论饭菜多少可口,那些做出饭菜的厨师也只是一文不值的下人而已——这一点在少爷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比起当做拥有自我意识的人类来对待,我觉得他似乎更像是把我当做自动化烹饪工具来使用。 由于这种自始至终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姿态毫不掩饰,于是即使是对于这些不太敏感的我,也能清楚地察觉到。不过我一直都不太在乎这些,就好比用菜刀时你不想知道菜刀怎么想,但是其实菜刀也不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而现在我看着面前的四手男性陷入了沉思—— 难道反转术式的负负得正原理在各种情况下都能适用吗?因为异常过头了所以在这方面反而会变得正常? “我很意外,你竟然开始关注菜刀。” “嗯?你在说什么?”他依然坐在椅子上,此时微微皱眉,在思考了几秒后,“这难道是什么暗喻吗?” “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在进行毫无意义的感慨,”我发现现在他和我之间的交流,反而更接近前世时人们之间的相处,“这样很好,你不用管就行。” 他挑起眉,但也没有在这里多停留,直接将话题翻页:“那么我刚刚那个问题,你的回答是什么?” “事实上成为你的厨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没有强烈到需要以此为条件的愿望,”我想要的东西很多,但是这些都不是决定性因素。 我觉得我说的话语中并没有迴旋的余地,但他却反而扬起嘴角,悠闲地晃动他的二郎腿:“已经从“不要”变成“几乎不可能”了呢。” “那我把“几乎”去掉,也请你在脑海中划去这个词,”我补充道,接着又转身回去微热鸭胸肉。 他轻笑一声:“脱口而出且未经过修改的那些言语,所映射出的才是最真实的想法。” “但是想法在表达的过程中会出现误差,不管是我言语本身的问题还是你理解的问题,总之沟通不可能完全顺利。比如我其实想要强调“不可能”,而你的重点却在“几乎”。” 只是微微加热不需要多少时间,很快鸭胸肉也被加热完成,我把它和鸡汤一同放到餐盘上。我没有烧米饭,毕竟宅子里还有除了我外的其他厨师,我只要做好他需要的鸡鸭就行。 “好了,现在我要去少爷那里了,”我端起餐盘起身。 第18页 结果他也放下二郎腿,站起身,走到我的旁边:“既然之前答应过陪你找人,那就走吧。” “我一个人去就行。” 他挑眉:“你不担心门外的那些玩意把你杀死吃掉?以你的实战水平,估计走到半路人就没了。” “不会的,”从刚才到现在为止,它们的攻击目标其实一直都不是我,而刚刚那位男佣也顺利离开了这里——用我教他的“李梅需要他再次购买鸡鸭”说法。 这也就是说少爷确实需要我的鸡鸭,就算我在大宅里随意走动,它们也会像之前的那位女佣一般,并不会选择伤害我,只是作为少爷的传话筒出现:“既然他们听从少爷指令,那么我就不会有事,毕竟他想要的料理还在我手上。不过你要小心一点,它们其实都想要对你下手。” “我和你走得太近,所以他不高兴了?”他啧啧啧了几声,显然没有抓住我刚刚话中的重点,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弄他人所产生的愉悦,“连自家厨师都只能以这种方式挽留,真是没用又小心眼的废物男人。” 我们走得很近吗?我迷茫了几秒,而且为什么少爷要因为他和我走得太近而不高兴? 我觉得他的脑洞似乎已经偏到九霄云外,那显然是我如今未能触及的地方,想不通的我决定放弃深入思考他的想法。 “不是的。因为你看起来很危险,事实上也是与外表如出一辙的危险,而少爷又是极其畏惧丧命的人,他会想要把所有他认为有危险的事物排除在外,”我继续补充道,“比如中午我在他面前拿出小刀时,他差点直接跳起来。” 毕竟一直在宅中生活,虽然没有用心收集情报,但对于少爷的事情也了解了不少。对少爷这种稍微走几步路就会喘一喘的体弱多病之人来说,这种仿佛身下装了弹簧,迅速且敏捷跳起来的动作简直可以算是医学奇蹟,由此可见他超级强大的求生欲。 “而这也是我说想一个人过去的原因——我想要给食客一个良好的用餐氛围,”如果他在少爷周围出现,我怀疑少爷别提能不能将食物咽下去,很可能会直接一跳蹦上天。 我觉得他现在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傻猫:“小厨子,你的脑子是真的有大问题。” 在和我对视几秒后,他重新坐上椅子,慵懒地对我摆摆手。“算了,随便你吧。就算你被杀害的死状多么悽惨,我都能在嘲笑你后把你復活过来,”他的语气充满了恶趣味,“顺便一提,最好死得离厨房的门近一点,我捡尸更方便。” 这话这真过分,听起来好像我已经半死不活了。 “我现在还活着呢,而且我觉得我待会儿也不会死,”端着饭菜的我离开厨房,而在跨出门口的那一刻,我听到他的声音又响起。 “对了,待会儿你回来烧你自己的晚饭时,也把我的那份烧进去吧?刚刚那点完全不够,”他摊摊手,“小厨子,就算只答应请我一顿饭,你总得管饱吧?”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要求确实有道理。在砍了他的四只手并且他未报復我后,我对他的观感好了几分:“等我回来再说吧。” 我走出了厨房,并关上了门。既然已知晓这位四手男性的存在,那么以少爷的性格应该会逃到找不到的地方,而这些鬼似乎只要说出少爷的所在就会自爆而亡,显然无法给我提供帮助。正当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少爷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看来摆脱那只怪物花费了您不少时间。那位大人已经等候您多时,李梅大人。” 这里离厨房已经有了一段距离。我看向出声的方向,那人穿着佣人装束,眼眸宛若野兽,即使拥有唇边留有笑意,但隐约可以看见他狰狞的利齿。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总之毫无声息,他朝我的方向鞠了一躬。 有人过来接应我自然最好不过。 我眨眨眼。 用来转移饭菜的餐盘依然稳稳地被我端着。 “带路吧。” 外面的雪依然不停地落下,将之前我离开和归来时的所有脚印都掩盖住,于是又只剩下一片洁白。 ——我正行走在为少爷送食物的路上。 第12章 第十二个分歧 产屋敷一族作为名门望族之一,除了拥有规模宏大的主宅外还有位于其他地方的偏远别院,而此时有人正在其中一间别院停歇。 那人坐在座椅上,仿佛兽类的血眸在烛灯下显得更加可怖,而这种赤红虽艷丽却毫无温度,比外面厚实的积雪还要寒冷。他的肤色也如他给人的质感那般惨白,其中一只手正拿着一本书翻阅,似乎是医学资料。而青筋在他的另一只手上爆出,于是又增加了几分诡异——更不要说那只手上还拿着一颗人类的心脏,就像古玩那样把玩。粘稠的血液从心脏中流出,最后又透过指缝滴落在地面上。 此人正是鬼舞辻无惨。 他在不久之前来到了这里,但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他的求生本能迫使他迅速地撤离两面宿傩所处在的主宅。 鬼舞辻无惨自幼便体弱多病,甚至在出生之时,还因虚弱而一度心脏停止跳动,最后以一个死婴的姿态诞生于世。虽然说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却因身患绝症而被断定活不过二十岁。 第19页 世界上能伤害到他的事物太多,而他本身又是如此羸弱,以至于不得不每天都保持高度的小心谨慎——那是从还在母亲腹中起,就几乎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强大求生欲。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而他在这方面的才能更是翘楚中的翘楚。在通过大宅中其他鬼的视野,看到两面宿傩对其进行摧残时,他便知晓那人的强大。 剧烈的警报声在脑海中反覆响起。 ——必须立刻离开。 阳光在风雪天中几乎看不见,而如今又已是日落,正是他能在外顺利活动的时刻。本来想着随便找一户偏远的人家,杀了他们再直接住下,但当鬼舞辻无惨真的这样做了后,他发现这里的屋顶竟还在漏风,而雪顺着上面的破洞直接落进屋内。 虽然以他如今的体质并不觉得寒冷,但这破碎的风声实在恼人,于是他干脆出门另寻他处,刚好看见了不远处的自家别院。 在中午吃了医生的汤药,以为自己病情恶化,于是愤怒之下直接杀死医生之后,鬼舞辻无惨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曾经无比羸弱的自己——无与伦比的力量和匪夷所思的能力令他远超常人。 对无法行走在阳光下的不满,鬼舞辻无惨选择直接通过痛快的屠杀来发泄。飞溅的血液布满大半的地面,甚至连墙都难逃一劫。未过多久,这里就只剩下尸体和少数被转化的鬼。 看到那些原本鲜活的人们被自己轻易杀害,最后变得毫无生机之后,他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 不少尸体已经被他吞噬只剩下血水,此时已经不再飢饿。 命令剩下的鬼在一旁待命后,鬼舞辻无惨便地坐在椅子上钻研那位医生的笔记,企图找到能令自己成为完美之鬼的线索。 翻阅书籍的鬼舞辻无惨咬了一口手中的心脏,其实他已经在杀戮的过程中吞噬了不少人肉,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但进食对于他现在的身体来说没有上限,而既然饱腹能轻易达到,那么味道也成了必要的因素——这也是他之前不停让厨师做人肉料理的原因。 ——如果是李梅绝对能将其加工得更好。 他没有抬头地将手微微往外移,伸向其中一只鬼:“把这个给李梅,让……” 这时他突然想起李梅不在这里。 他的手往内一握,于是整颗心脏瞬间破碎。血水四溅,器官碎片横飞:“都是废物!” 群鬼不知晓他为何突然暴怒,只是都不敢言语。 李梅是主宅中存活最久的佣人,别院之人也都听闻过此人的事情。能在权力的中心战场活下来的人,自然存在过人之处,但是仅仅如此还是不够,就算厨力再过硬,没有后台依然无法生存。 所有人都觉得李梅受到少爷的偏爱。 但是事实上恰恰相反。 李梅将献给鬼舞辻无惨的料理端上桌时还没多大。和其他佣人没有区别的装束,纯白的头髮中间夹杂着几缕嫣红,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那双平淡到几乎淡漠的眼睛:没有寻常佣人被压迫的苦痛,没有对如今苦难生活的埋怨。 那是在场除了他外,唯一的安之若素之人,似乎就连知晓下一秒便会死去也如此坦然。 在看到李梅的第一眼起,鬼舞辻无惨便知晓这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人,而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凭什么这种看淡生死的存在,竟能拥有比挣扎求生的我还要健康无数倍的身体? ——这不公平。 各种恶劣的负面情绪在鬼舞辻无惨的身体里翻滚,仿佛拥有剧毒的骇人蜘蛛,他怀着最大的恶意,对这位年轻的厨子开口道:“李梅,只要我对你做的任何一盘料理不满意,那么死亡便是你的归宿。” 比起直接的处死,他更喜欢看着对方在惶恐中一点点步向死亡。追逐着飘渺的希望,在以为看到光明的那一刻,一切又破碎在眼前。 结果那位白髮之人只是微微睁大了温和的红眸,随后很快便以平静的语气接道:“没有问题。” 年幼的厨师郑重其事地对他补充道:“我会赌上我的性命。” 这所宅子里竟还有这般愚蠢之人,鬼舞辻无惨在内心里疯狂嘲笑着小厨师的天真与无知。这位还在人情世故上一片白纸的稚嫩厨子,显然不知晓他就早已决定,无论味道如何,都只存在唯一的回答——“不堪入口”。吃食物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此时也尚且年幼的鬼舞辻无惨冷哼一声,在拿起筷子后夹起饭菜,吃下了第一口。 现在的他早已忘记当初的那种味道,但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发现本以为能轻易说出口的“不堪入口”,竟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粘在了喉咙里,于是再也无法顺利发出。 而等鬼舞辻无惨彻底回神过来后,面前只剩下似乎在嘲笑着他的空盘:“……” 拥有平淡红眸的白髮之人最终活了下来。 似乎对于李梅来说,一切都在好转,但是事实上鬼舞辻无惨对李梅的态度依然没有本质改变。他无数次想要置李梅于死地,但又不愿意放弃李梅的料理,最后在两种情绪的拉扯中达成平衡。他决定但凡存在一位能超过李梅的厨师,便会立刻处死李梅。 他招聘各地厨师,由他们负责他的一部分饭菜,而李梅负责其中的剩下部分。而这些年过来,其他厨师换了一批又一批,却依然没有一位能超过李梅。 第20页 厨师大赛又是另一件事,他要求李梅用原名,并以没有在任何家族任职的平民身份进行比赛。照理说,这种情况受黑幕影响,完全没有获胜的可能性,但是李梅却似乎本身便是奇蹟,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做到了断层第一。 ——这些厨师怎么都这么废物?但凡有一个能争气一点超过李梅,我现在就直接弄死那不知死活的白髮厨子。 “一群废物!”他又怒骂道,“连李梅都不如!” 我打了个喷嚏。 据说“打喷嚏”和“被人思念”有关,但是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想我,所以大概是现在天气太冷的缘故。 我此时正走在雪地上,身旁是那位引路的佣人,我手上端着饭菜,而他正在给我撑伞。 有着尖锐利齿的佣人带着我九转十八弯,走到了离主宅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地方—— 那是建筑风格与主宅极其相似,也同样鲜血满地的地方。 在马不停蹄地推开前面几道门后,佣人停在了一道门前,在向我做出“请”的手势,随后为我推开了这扇虚掩的门—— “请进。” 嘎吱作响之音响起,随后是扑面而来的无尽血腥味,仿佛正处于血库之中。 翻书的声音响起,又在下一秒变成合上的声响。 来人此时正坐在椅子上,看起来优雅至极,而旁边是堆积成山的尸体。那些尸体拥有一个共性:穿着厨师装,也就是说都是厨师。 猩红的竖瞳望向了我—— “李梅,现在轮到你了。” 第13章 第十三个分歧 在听到他的这句话时,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懵了一秒。轮到我什么?是轮到我上菜吗?直接放到他的桌子上吗? 我注意到少爷已经不再是原本极其常见的眼眸,而转化为凌冽又带着绮丽的艷红竖瞳,恍惚间似乎能看到血液在其中悠悠流转,而微微张开的嘴里露出尖锐的利齿。他看起来脱离了病怏怏的状态,比以前精神不少。只是注视我的神情与过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从来没有抢过他的钱,其他东西也没有,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却仿佛我欠了他很多,以至于每一句话都带着十足的火药味。我记得我上辈子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也没有问别人借钱未还过。后来迟钝的我才渐渐察觉他记仇的点是健康——他见不到他人鲜活的样子,即使是生活极其艰难的佣人。 可是问题在于健康也不是别人从他那里偷走的事物,谁都不亏欠他什么。我觉得他需要的不仅仅是调理身体的医生,心理医生在这种时候也真的很有必要。不过遗憾的是现在还没有这种职业,而这个时代的人大多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心理疾病,自然没有僱佣的可能性。 他没有站起身,只是依然用没有善意的眼神看向我,并和我保持了一段距离。少爷不愿意他人靠近他,虽然我这些年到餐桌旁上菜的次数极多,几乎每天都有,但是我也不曾来到过他的旁边。和完全不在意这些的我刚好相反,他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极其谨慎的人。 这也是我到现在还端着餐盘,没有其他任何动作的原因——我在等他的下一个指令。主宅里有一条约定俗成到连我都知晓的定律:在未经少爷允许时,不得近他身。 虽然很想直接开口询问,但长期的生活经验告诉我,在这里佣人主动提问是很冒犯的事情,于是我开始默默等待他的后话。 我的手中此时正端着非常显眼的餐盘,只要有眼睛都能看见,于是我以为他会说着类似“放在这里吧”的话语。结果他只是瞥了一眼,接着关注点便不再停留在这里。 明明是他让女佣告诉我他想吃才在雪天出门採购,但是现在不屑一顾的人也是他。而且按照他的外表和气场来看,显然少爷属于饿到变异人士中的翘楚。如果转化为飢饿的等级,大概已经够到了满级,甚至还有溢出的经验—— 都饿得比饿死鬼还像饿死鬼,但是他却依然看起来云淡风轻,也没有想让我放下餐盘的意向。 说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挺佩服他的。毕竟光是做菜就几乎把我的精力全都包含了进去,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别人会怎么企图伤害自己,也没有心思去提防别人,更不可能令自己的姿态时刻维持高贵,但是他却能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在这上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我刚佩服到一半,便瞥见他几乎惨白的手,拥有尖锐的指甲的手我今天不知为何已经见过多次,如今再次看到已经习以为常。 “觉得可怕吗?”注意到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指甲上,他将手微微移动,展示性地朝我伸过来。他的手宛若灵活又骇人的兽爪,配合着手上爆出的青筋在烛光的照耀下显露出几分狰狞。而出乎我意料,他的语气里带着我可以轻易察觉的愉悦。 他似乎对此非常满意。 这个时代的人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一些他们所认为风雅的事情,比如有不少贵族会选择把自己的牙齿涂黑,以显示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企图在外貌上高人一等。 我继续将目光停留在他的指甲上,但怎么看我都体会不到他向我炫耀的点——尖尖的指甲是很厉害的东西吗? 第21页 这奇怪的现象令我不禁产生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尖锐指甲就是当代的潮流? 我对时尚一窍不通。 从前世开始,我就没搞懂过这些事情。更无法理解为什么衣服和裤子还有饰品的当下流行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很大改变。我一没有注意,出门后便街上的大家就又变成了另一副穿着打扮。总之我一直处于被潮流抛下十万八千里的状态,现在也不例外。 但是我觉得判断潮流的走向还是能做到的,只要回忆周围人的行为,并寻找他们的共性……我想到之前碰到的那些饿坏了的人,他们的指甲也都是如此。如果不满意,应该会进行修剪吧?所以既然到现在也依然存在,那代表他们确实不介意这些,甚至还可能像少爷这样引以为豪——虽然极其不可思议,但是我开始相信这真的是最近宅里兴起的时尚打扮,毕竟出现的频率太高。 可是这样切菜时难道不会不方便吗?我又瞥了一眼他看起来能用于下河刺鱼的超尖指甲。切菜时,用于压菜的手只要稍微动动就会把下面的菜直接破坏的吧? 所以这应该在厨师的圈子里不流行吧? 我开始在原地观察那堆尸体,发现还真的有不少厨师的尸体指甲变成了极其尖锐的模样。层层迭迭的尸体没有一个头对着我的方向,于是我看不到他们的面部,也没好意思走上前去扒拉他们。不过我觉得厨师不至于像别人那样会被饿到变异,毕竟虽然发的工资不多,但是给自己烧点吃的东西填饱肚子还是很容易的,而出去採购的钱回来也能报销。就比如我——健康且平安地活到了现在。 既然排除了厨师被饿到变异的这个选项,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不少厨师确实选择将自己的指甲留长。而如果要保养到这种长度,显然需要很久的时间。 我其实不太关注别人的长相,平时也不会多关注指甲这种小细节,现在偶然发现了这种情况,便开始思索成因—— 难道现在高级的厨师觉得人刀不能彻底合一,为了提高精度,直接放弃使用菜刀,而选择用指甲切菜?我仔细一琢磨,感觉还真的还有这样的可能。 虽然不太理解,我还是试图揣摩他们的想法,试图打开我固化的思维:处理肉的时候似乎会稍微容易一点,但是问题是——这样真的卫生吗?不过原料在清洗几次后,或许使用指甲处理肉质来提高速率更好,而我也不需要保养刀具,这样我就能空下更多时间研究新料理…… 注意到自己在思考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后,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真的好可怕。” 没想到指甲派的思想竟然直接动摇了传统菜刀派的我,这就是可以席捲併吞噬一切的时尚吗?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潮流的神秘强大力量,并开始感到敬畏。 “果然如此。真正到了危难的时刻,”他收回了手,红眸里闪过几分嘲讽,“你也和其他人没有区别,也会感到害怕。” 咦?难道平时我和其他人有很大区别吗?我思考了几秒,还是没找到不同。但直觉告诉我,这个时候最好不要问,于是我决定跟着本能走,没有在这些上言语。 不过说到害怕—— “确实,”我点点头,非常贊同他的后半截话语。 这是我第一次受到如此强大的冲击,这一次的时尚潮流已经快把我的脑子沖刷到新大门的沙滩上去了。我赶紧闭合我的脑洞,企图锁上新世界的大门——当厨师两世,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此时内心的十多级地震,他露出了满意的高傲神色,显得非常高兴。接着他来到尸体旁,用手轻拍那些尸体,接着他们仿佛被吸收了一般,渐渐干瘪下去,融化变成一片血水,只留下了最后一具身体。在看似温暖的烛光下,地上的血水缓缓向外流动,一直扩散到我的鞋底附近。 随后少爷伸出了食指,非常随意地往那具被单独留下的尸体上一划。随着他指尖的滑动,血痕在那具尸体的手臂上出现。 看起来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大动静,但下一秒手臂却再也不是身体的一部分。在直接脱落后,被他轻易地拎起。 缓慢但是没有停止的嘀嗒声在空旷的室内极其明显,不知从哪里来的气流将烛光吹得微微偏移,在几秒的昏暗之后,整个房间又重新恢復成半明亮的状态。血液从手臂的切口处不断下落在地上,融入原本就不断扩散的血水中。 我没有在下滴的血液上多停留,而是着眼于手臂断裂处的切面——里面没有多余的摺痕,真的非常平整,在处于一定角度时甚至还能反光。光从这个切面就能看出整个切割过程一气呵成,没有累赘的动作。虽然我用菜刀快速切割时也能办到这种效果,但是他并没有用菜刀,而只是用自己的尖锐指甲轻松切割。 指甲切东西的能力原来这么强大的吗? 拥有传统菜刀派思想的我,此时再次感受到新事物所带来的冲击,不禁震惊到又后退了一步。 明明我的步伐很小,移动的声音也不大,但是体质理应不佳的少爷却在瞬间便察觉。接着他瞥了我一眼,随后摇摇头,并露出了极其嘲讽的笑容,最后他的手直接穿过尸体的胸膛,血液迸射,发出了肉与肉之间噗嗤的磨擦声。 第22页 此时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关注他在干什么,满脑子都是纷飞的文字:“指甲有望超越菜刀,成为厨师的首选厨具”。“真正的人刀合一,指甲——厨师们忠实的好伙伴”…… 不过说起来,除了菜刀外,能进行切割和处理原料的工具也不少,有时候我会用到丝线。而在现代能使用的更多,就算有些不常用,但是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手撕鸡还需要用手撕,既然这里用手很常见,作为手的一部分的指甲显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自己刚刚对指甲的态度有些大惊小怪——没想到我之前竟然落入了形式主义之中,简单地根据日常的生活便认为指甲作为厨具不合理,没有考虑到只要能对料理做出贡献的工具都能称为厨具。 我开始谴责我之前的傲慢。 现在我已经彻底想通,把原本堵上的新世界大门重新打开,并且探出头快乐地唿吸着从那里飘来的全新空气。 “除了手臂,还有这个,”正当我处于世界观的重新加载阶段时,旁边有声音响起,正是少爷。我看向他——他的另一只手上此时正拿着一颗鲜血淋漓的新鲜心脏。 我仔细观察他手中的心脏,发现整一颗心脏真的非常完整,除了必要的断口处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破损。 事实上如果让我来用菜刀挖人类的心脏,肯定不可能像他用手挖那样方便快捷。菜刀毕竟不是身体的一部分,想要顺利操作也还是存在一定难度,但是手上的指甲又是另一回事。 ——这也是尖锐指甲作为厨具的优越性。 我此时有点心动,不过我也并没有因此产生把指甲养长的想法——像这样长而利的指甲不仅护理起来显然很麻烦,平时还会伤到自己和他人。 同时普通的指甲养长也不能拥有足够用于切割的硬度,大概需要通过特殊物质对指甲进行处理,在这种方面我也欠缺。不过好在我刚学了术式,想来除了制作冰菜刀,我还能用冰做出尖锐的指甲贴在手上,到时候用完后直接扔掉即可。既环保又安全,还极其便捷省事,我感到非常满意。 “李梅,现在把你手上的东西丢掉,我不需要那些,”他艷丽的红眸转向了我,“我并没让你去买鸡鸭,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佣擅自违背我的命令。” 听到这话后,我把餐盘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老实说从主宅起一直端着餐盘走到现在,我拿得时间有点久,手臂已经开始发酸。我甩了甩手,这时才感觉我的手确实存在。 丢是不会丢的,他只是说说而已。既然少爷不打算吃,那我干脆待会把它们拿回去当晚饭。 正当我这么想时,他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先把人体的这两部分做成料理交给我。”随后他直接将手臂和心脏直接扔到我的手上。由于他投的方向很准,我非常容易接到了它们。 “我想要吃上好的人.肉料理。” 断臂此时已经失去了温度,显然其主人已经去世有一段时间了,但心脏依然还维持着温热的模样,带着生命曾经的雀跃。 这已经不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只断臂了,也不是第一次被要求做人.肉料理,我竟开始感到习惯。 那具尸体被他一脚踢向前,直到翻滚到我的脚下才停止。地上的血液已经沾满他的全身,这具厨师的尸体此时刚好正面朝上。他的瞳孔已经扩散,但狰狞的惊恐表情却永远停留在了死亡的那一刻。似乎曾濒死挣扎过,但是依然被毫不留情地带入深渊。 “我刚说过——轮到你了。如果做不好,那地上的尸体就是你的下场,”他带着恶意地扬起嘴角,“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开口问他:“那我去採购鸡鸭的钱还能报销吗?” 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先问这个问题,于是注视着我的眼神瞬间停滞了一瞬。随后回答我:“……可以。” 在得到他的响应后,我蹲下身子,将厨师的手臂安回他空荡荡的断口处。由于切面过于平整,我像是在拼凑店家没有设计完善的盗版拼接玩具,调整了好几次才找到正确位置。接着又把我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心脏塞回胸膛处。我没解剖过人类,也不知道自己放得准不准确,总之我尽可能地将位置摆好。 我用手把他的眼睛合上,这时他的表情看起来宁静了一点。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放在他的手上,再微微下压,使手握成拳的模样,看起来这样财富就能被他稳稳地抓在手中。 我不打算继续思考和人.肉料理有关的事情,毕竟在那位我已忘记名字的四手男性那里,我曾努力地试图想通这个问题,如今自然不想再次经歷思索的过程。 当初的结论我准备直接沿用。 “我不会用这些尸体给您做人.肉料理。如果想要吃人.肉,请取下您自己身体上想要食用的相应部分——我会将您身上的人.肉做得美味。” 之前和那位四手男性提出这件事的时候,那人并没有任何不快,于是我便照着葫芦画瓢,按照同样的方式对少爷说了一遍,甚至语气也更为客气。 但是少爷的脸却瞬间阴沉了下去,仿佛说变就变的骤雨,如今那些迅勐又狂躁的雨点正朝着我砸下。 第23页 一片死寂。 “我的人.肉……哼,”他最后嗤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低等生物的无知,“我现在已经不是人类,而是比人类更加强大的鬼——很快就彻底完美。” 嗯?鬼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吗?一直坚持唯物主义的我眨眨眼。 这副模样难道不是饿坏后产生的变异吗? “……是什么让你产生这样愚蠢的念头?”声音此时从耳畔响起,阴冷的气流触碰到我的耳朵外沿,带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少爷依然站在离我一段距离的地方没有动,但我发现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化为长鞭,从他的肩膀处伸长,在我还没注意到的时候,便仿佛潜伏的猎食者般延伸到我的身旁。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不小心把想法说出了口。 烛光摇曳,我顺着出声的方向微微移动视线,接着清晰地看到在近在咫尺的长鞭上,一排排利刺不规则展开,而周边是充满扭曲的骨质结构和异化并拉长的血肉。一张血盆大口嘴正在上面打开,野兽般的牙齿向外爆出,他的话音正是从这里传出。 尖刺般锋利的长鞭尖端此时抵在我的太阳穴上,即使没有用力也依然传来微弱的痛感。似乎下一秒就会像切割豆腐一样把我的脑袋一刀两断,或者直接如同串起烧烤肉块般把脑子整个刺穿。 在说这话时,他眼里的嫌弃显而易见。下一秒,我感觉我太阳穴上的痛感已经消失,血肉构成的长鞭以惊人的速度收回,重新构成他的手。手上除了食指指腹还有着欲滴未滴的血液外,其他一片白皙。而最后连那点嫣红都仿佛存在生命的虫类一般,不断蠕动着,最后爬动着隐入手指中。 “算了,”他甩了甩手,“像你这样脑子有病的傻子,估计连变鬼的资质都没有,只要我的血液一入体就会瞬间暴毙。” 听起来他还有一定机率把人成功转化为鬼。 这又是什么我所不知晓的设定? 我感到有些苦恼。在这个世界的我早已是放弃治疗的文盲,而脑子不用便会生锈,这就导致现在我每日知识吸收量非常有限,一天不能认识太多字,一下子接收太多设定自然也不行。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我此时努力转动生锈的脑子,企图判断出他到底是不是人类——就比如说如果突然有人突然告诉我他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神明,那么我的第一反应便是他在犯中二病。 我现在学会了放冰,以此类推在这里的人类会一些奇怪的技能很正常,手能变成长鞭也没有什么毛病。 所以在这里物种的划分标准到底是什么? 我的生物成绩很惨烈,前世在分科后就彻底放弃了这一门课,之后从来没有试图拾取过。我觉得研究这种专业性的问题实在太为难厨子。我的大脑仿佛病床前的心电图机,已经毫无波澜到只剩一条平直的线。 我最后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 事实上他口中的“鬼”和前世的虚拟人物“吸血鬼”存在相似点,在传说中吸血鬼拥有猩红的眼眸,并且也有尖锐的牙齿,以人类的鲜血为粮食,同时可以用血液将他人转化为自己的眷属。 也就是说,鬼约等于吸血鬼,而人类自然不等于吸血鬼,所以鬼不是人类。 不管过程如何,总之我证明出来了有用的结论。 烛光微闪。 鬼舞辻无惨看到不远处的白髮之人一直处于表情凝重的状态,他的心情极其轻快,也不计较那人消耗他时间的沉默:“难得见到你这番模样,是害怕到说不出话了吗?” 仿佛大梦初醒,那人终于从思索中走出,回復他道:“没有。” 但是鬼舞辻无惨觉得这只是一种嘴硬的说法。没有人能真正地做到不在意死亡,就算平日里再云淡风轻的人也一样。 “既然您已经不再是人类,那么您的肉自然不是人.肉。刚刚确实是我失礼了,”那人语气平静地说着极其恭敬的话语,鬼舞辻无惨也确实能感受到里面真实的歉意,正当他对这人难得的有眼色感到满意之时,就听到下一句话语—— “我无法为您提供人.肉料理,还请您另寻高就。” 既然别人的尸体不能用,他也不能用,那么我觉得这是显然易见的结果,但是他的眼眸中却瞬间燃起了愤怒的火光:“你会适应的——”他冷笑一声,“从今往后,你将捨弃所有常规的食材,只能制作和研究人.肉料理。” “我明白了,”理念不合显然是最大的问题,我继续说道,“我决定辞职,这个月的薪水不用给我。” 接下来去哪里求职呢?我其实还从没有设想过这些。 正当我转身,一边思考一边准备拿起餐盘向外走时,阴冷到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李梅,你觉得你现在还走得掉吗?” 九根狰狞的管鞭从他的背后出现,如同闪电般倾巢而出。根本来不及闪避,我被层层缠绕住,又被它们拉拽着在空中翻转,最后重重地压在地上,正对着他半跪在地上。 管鞭将我的视野拦截成几块,透过没有被遮拦的地方,可以看到他猩红又毫无人性的眼眸。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是在注视极其不听话的宠物—— 第24页 “我已经给你过机会了。” 正当我准备使用冰的时候抵抗之时,似乎有什么液体状的物质从我的太阳穴注入了我的脑中,然后它们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在我的大脑中剧烈翻滚。痛苦令我无法集中精力,只能蜷缩在地上。不要说反击,就连发声的力气都消失。 仿佛肆虐的蝗虫正在过境,将原本丰饶的稻田瞬间吞噬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荒田。又如同被放于火炉中反覆灼烧的对象,最后连灰烬都不復存在。 这种混乱感从脑部开始,接着顺着嵴髓一直传导到身体的每一处。由于之前刚中剧毒过,所以碰到类似的情景后,我下意识开启反转术式。在身体被破坏的同时又修復,最后勉强达到了平衡。 眼睛似乎被人挖去又装上,而本不该变化的牙齿此时冲破牙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生长。指甲仿佛也不再属于自己,在地上轻轻一抓后便直接划出深入的痕迹。 在意识几乎模煳之时,我听到他愉悦的声音:“真是没想到啊,李梅。” 似乎有笑声传来,但是我已经无暇思考。 “感到庆幸吧——” “你的运气还不错。” 第14章 第十四个分歧 剧烈又沉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室内清晰可闻,蜷缩在地上的白髮出声者似乎正在做着异常激烈的斗争。刺入其太阳穴的管鞭随着时间微微起伏,正在缓慢但持续不断地将液体送入其体内。 明明没有受到攻击,但是此时那人裸.露的皮肤表面却不断出现大小不一的刀痕,血液不断从其中流出,将衣物和垂在地上的白髮全都染红。随后那些伤口又奇蹟般地自动癒合,只有身体下方不断扩散的血迹证明它们确实曾经存在过。 鬼舞辻无惨注视着蜷缩在地上,被他的九条管鞭紧锁住,又似乎已经半死不活的厨子。那人的红眸已经失去了平日的温和与淡然,血色在其中加深,显得浓稠且奇诡。 更为诡异的是其瞳孔正在剧烈变化,原本正常的圆瞳此时渐渐转变为竖直的缝隙形状,如同在野外生存的兽类,看起来多了几分非人的凌冽。 青筋因痛苦而爆出,自眼睛边缘一直延伸到太阳穴周围,增加了几丝兇狠,从微微张开的嘴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已经彻底异化的尖锐虎牙。 伤痕在其身体突兀出现的频率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下降,在眼与牙的异变出现不久之后,已经降低到几乎无碍的地步。 白髮之人此时的喘息声也由原本疲惫的沉重渐渐走向缓和,最后变成了有些偏轻的正常唿吸声。 鬼舞辻无惨的嘴角开始上扬。 直接扎入太阳穴的管鞭中的那些起伏在此刻消失,显然已经停止向其输送液体,变成休憩的静止状态,就连细微的咕嘟声都不復存在。 而在地上之人的唿吸声渐渐融入环境之后,这里一时间只剩下寂静。 似乎一切已经归于平息。 但下一秒,飞速划破空气所产生的勐烈气流声响起。 那条狰狞的管鞭如同灵活的蛇类一般游走,瞬间抽出自己刺入太阳穴不知多深的可怖尖端。刀光一闪,随着它撤离所产生的力道,混着小型碎肉的血液飞溅而出,在空中划出优美又有力的轨迹,随后落在地上。 这条完成任务的管鞭在空中停留了一瞬,接着仿佛松手后就能自动收回的弹性捲尺那样,直接退回到其主人的体内。 而另外八条束缚着地上之人的管鞭,也缓缓结束它们来自各个方向的制约。最后它们仿佛大型蚯蚓那样爬离躯体,在松开后重新收进鬼舞辻无惨的身体中。 “就这样抛弃低劣的人类身份,来迎接你的新生吧,李梅,”鬼舞辻无惨猩红的眼眸里微光闪动,蕴含着几乎满盈的愉悦,“现在不理解没有关系,你很快便会知晓鬼是多么优越的存在——你终将感谢我的恩赐并选择效忠于我。” 他的言语中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仿佛能决定世界走向的神明,直接宣布着后续的发展。随后他的目光定格于前方—— “不过现在的你也听不懂这些吧?” 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那位已经不似人的存在抬起了头,太阳穴上的伤口此时已经癒合,而目光刚好与他相触。 鬼舞辻无惨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直存在于那人眼眸中的理智此时已经不復存在——比起人类,此时似乎更像是野兽。不知何时那人已经双手触地,双脚仿佛兽蹄一般撑地。 青筋在其手上爆出,五指瞬间用力,尖锐的指甲下压,与此同时双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蹬——风声唿啸,气流流转,地板上瞬间出现凌冽的爪痕,原本的落脚之处顿时碎裂,而地上的身影直接消失。 如同正在勐扑的凶兽,失去理智者在下一秒已经跃至鬼舞辻无惨的面前。 没有任何技术可言,席捲狂暴疾风的一爪直接向鬼舞辻无惨迅勐袭来,企图撕下他的肉。 ——……好饿…… 感知到面前之人心里所想的鬼舞辻无惨冷哼一声。随着他话音的落下,那人的动作一顿,在指尖还没触及他时,便仿佛被什么东西所控制,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直接摔在地上。 “只要你的身体还存在我的血液,那你便无法违抗我,”接着鬼舞辻无惨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嘴角上扬的幅度加深。他的手化为刺鞭,直接将其甩到那具厨师的尸体旁—— 第25页 “我允许你现在食用。” ——……食用……? 我的脑子仿佛被反覆翻滚的浆煳,已经对他说的这些话语彻底无法反应。飢饿感以我空无一物的腹部为阵地,疯狂地向外扩增,随后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想要进食。 ——……好饿……吃…… 此时一股非常香甜的气味传入鼻中,我下意识转向气味飘来的方向。最后在夜视能力增强后的视野中,清晰地出现了那具人类尸体。 以我现在纷乱到几乎构不出话的思维,已经无法意识到面前之物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它一定极其美味,甚至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它更加好吃的东西。 ——……想吃……好想吃…… 大量的唾液不自觉地在我的口腔中分泌,身体里的血液似乎被眼前这样的场景给刺激到,在我的体内疯狂翻腾着,敦促着我前去将那具尸体吞噬彻底。 被鬼舞辻无惨重摔后产生的伤痕早已自动癒合,我受漫天饿意的驱动,直接俯身靠近这具才死去没多久的尸体。我的头部快速下倾,而嘴此时也不断张开。 而随着距离的拉近,他身上的厨师服也近在咫尺。我此时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褶皱——在这一刻,我的脑海中似乎晃过去了什么。 在被无数的“好饿”所覆盖住到几乎错乱的脑海中,一片细小的碎叶在浆煳里面浮沉,如同大海中的孤舟般毫不起眼,但在此刻被我隐约察觉。 口中的唾液依然在无止境地分泌,时时刻刻倾诉着此时身体的飢饿现状,而如今那些液体甚至差一点从我的嘴里滴落,几乎要落到他的身上。 ——想不起来,但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飢饿也令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这些。但我知晓—— 如果现在这样咬下去,我会失去更为重要的东西。 在脑中微闪的思绪显然无法将已被食慾满盈的躯体拉回,我的身体仿佛脱缰的野马,依然不自觉地迅速向着尸体的方向靠近,几乎就在下一秒,尖利的牙齿离他的颈边已是咫尺之遥。 微弱的气流在空旷的室内不断流动,虽然不至于令人感到寒冷,却将新鲜尸体上的人.肉味与血香一同带到我的鼻侧。 在异变成鬼之后,我的气味感知似乎产生了一定的偏差,此时只觉得芳香扑鼻,胃口大开。这种混合的香气令我本身就不太对的脑子进一步落入混乱的深渊。等我彻底清醒过来之时,已经不自觉地向下咬—— 我的瞳孔微缩。 就在千钧一髮之时,我下意识将口腔中的空气凝结为寒冰。它们仿佛我身体的外沿般,按照我此刻的想法延伸,直接将口腔内部彻底冻结。舌头被不断扩大的寒冰压制到无法动弹的地步,而牙齿也因口中满盈的坚冰而不能再下咬。 唾液此时已经不再产生,但我知晓那绝对不是因为食慾被满足,只是在物理上被冻结而已。而口中的寒冷已经从敏感的舌尖传到体内,迅速沖入我的脑中,将体内汹涌肆虐的温热血液平復了几毫,把我岌岌可危的理智带回了一丝。 我依然不记得关于自己的任何事,但在被飢饿刷屏的脑海中,有一个细碎的念头起起伏伏,最后分离再粘合,开始拼凑出第一句完整的话语—— 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填饱肚子? 我从尸体上起身,接着微微转头,结果看到右边的柜子上正摆着鸡汤和鸭肉。 我伸出已经非人的双手,企图拿起上面的食物。 鬼舞辻无惨微微眯起了眼眸。 此时距离我被他摔到尸体旁还未过十秒,他注视着我从压在尸体上企图觅食,接着在未进食的情况下转到现在的半清醒状态。 而就在我即将碰到碗的那一刻—— “你如此抗拒人.肉的状态,实在令我不悦,”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我体内的血液仿佛接收到指令一般瞬间奔腾,名为“飢饿”的巨兽再次将我吞噬。而痛苦满盈,我再也无法站稳,直接摔回尸体上,而那只即将碰到碗的手也随之滑落到尸身上。 我的脑袋刚好贴在那具尸体被掏出又放回的心脏附近,还有未干涸的血液从被撕碎的胸口流出。前所未有的浓郁血味直接环绕在我的四周,这次不需要气流传导,它们直接顺着唿吸钻进我的口鼻。 我的手刚好落在那颗心脏上,只要微微用力就能将其抓起。 口中的坚冰此时已经产生裂痕,香味直接令我的思维错乱,随之而来的是理智的消散。此时我赤红的竖瞳中只剩下兽类的贪婪,而在我从飢饿里勉强拿回意识之时,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将原本放回胸口的心脏一把抓起,接着对着嘴的位置向里狠狠砸去—— 我企图阻止,但被飢饿席捲的身体已经不再受我控制。 ——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填饱肚子? 现在那颗人类的心脏已经近在咫尺,而下一刻我听到口中坚冰破碎的声响,我的嘴回归最初的灵活,它开始再次张大,企图迎接这迎面而来的佳肴。 似乎一切都无法挽回,但那道破裂之声却仿佛响彻在我的脑海中。 第26页 ——冰。 新鲜的空气从口腔进入,接着渐渐变得寒冷,不是为了冻结口腔,而是从食道滑落。它们将路过的空气全都染成冰,延伸并拓展,最后我的整个胃都被冰充满。 正如没有食物时选择用喝水缓解飢饿,将石头放入大灰狼的肚子中也会产生虚假的饱腹感。飢饿感此时降到警戒线以下,而寒冷所带来的冰凉唤醒新的理智。 天平开始向另一侧倾斜。 我终于在心脏即将入口的那一刻,将手顺利停下,随后将心脏放回尸体的胸口。 鬼的高度消化能力将胃中的冰迅速化解,但下一秒又有新的空气凝结为冰,维持着体内虚假的温饱。虽然胃里存在冷物有些不适,但是我发现我现在的体质很好,这样并不会造成多大伤害,还有利于我保持清醒。 我伸出另一手,在手上凝出一根棒冰并直接塞在口中,在缓解牙尖痒意的同时,进一步冷却体内叫嚣着的血液。 而这种寒冷在镇压饿意的另一边,也把快要流逝的记忆拉回—— 我回忆起我是一位厨师。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其他的信息也开始在脑中浮现。 关于前世的全部和涉及今生的种种仿佛纷飞的画卷,在我脑海中飞速飘过,最后将全部数据都加载成功。 我想起自己刚被少爷变成了鬼。 从前世到现在,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种族还会在有生之年发生变化。此时我看着自己刚刚将心脏放回的手——指甲此时已经尖锐修长到非人的状态。 我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鬼舞辻无惨发现事情并不像他预想中那般发展,原本脸上的惬意表情消失,正准备再次进行压迫,但随后便看到—— 不远处的新生鬼此时叼着棒冰,正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原本洁白的头髮此时染上鲜红的血迹,有部分已经干涸,几撮头髮并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狼狈。而猩红的兽瞳中闪过几分迷茫,看起来似乎对未来百般无措。 终于看到了满意的场景,鬼舞辻无惨扬起嘴角,心情好了几分。不过他现在还没选择探查我的内心,于是还不知道我正在想什么绝世大难题。 ——我的指甲现在真的能用来切菜了,那我到底应该优先选择使用现成的指甲作为工具,还是用冰制作成更长的一次性指甲进行附着? ——前者保养难度较高,但是方便,后者相对不太灵活,却不用打理。 那双红眸里的纠结加深。 ——怎么办,这有点难选。 鬼舞辻无惨注意我的表情逐渐走向凝重,不禁想道:没想到李梅这傢伙的心理防线竟这么脆弱,现在竟看着自己的手怀疑人生。于是他在愉悦之中又好奇我到底有多破防—— 他选择读心。 第15章 第十五个分歧 作为最初且最强大的鬼,鬼舞辻无惨对体内存在他血液的下属鬼存在绝对的支配性,而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便是能读取他们的思想。 在鬼舞辻无惨决定读心的下一秒,我纷飞的思维便被他捕捉到。 他原本愉悦的笑容瞬间消失,整只鬼看起来面无表情。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吐不出又咽不下。 此时看着我的目光就仿佛在看在地上乱爬的小狗,带着几分高傲与嫌弃:“我本来以为你的脑子只是瘫痪到无人能及的地步,结果发现竟已埋进了棺材几百年,你比脑死亡还死亡——除了饭菜,你这个蠢厨的脑子里现在到底还剩下什么?!” 我此时已经一手薅下柜子上的鸡汤,另一手微微握拳,指甲朝着我的方向。如果要比较两种不同模式的优劣程度,肯定要综合分析,从事实出发,于是我决定先研究刚到手的尖指甲。 我用拇指开始触碰其他手指的指甲,试图研究我新指甲的性能,先以硬度、长度、尖锐度还有耐久性这几个极其基础角度进行分析。 ——硬度还可以,估计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切割也不会轻易破碎……嗯? 听到鬼舞辻无惨的话后,我迷茫地抬起头看向他。他刚刚像子弹的弹射一般叭叭叭突然说了一堆,而我正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具体内容。等到我把心思从手上收回,开始聚焦于他的话语时,他已经把话说到了尾声。 他盯着我,而我看着他。 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听见。虽然我很想问他能不能再说一次,但是我总觉得这样直接询问怪不好意思的,又嘴笨到不知道如何选择措辞,于是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给我闭嘴吧,蠢货,”他的脸色不知为何又难看了几分,看起来颇为无语。 ——啊?可是我刚刚没有讲过任何话啊? 变成鬼后很多事情都和以前不太一样,而飢饿也让我管不住自己的嘴,甚至刚刚差点把不该吃的东西给咬了。我开始思考我变鬼后是不是会产生嘴比脑快的坏毛病。 接着我看向少爷,想到他比我更早变鬼,产生了一个我觉得非常合理的联想——他是不是也因为嘴经常比脑快,所以嘴巴才会变得这样毒。 我决定谅解他时不时骂人的坏毛病,并由衷地希望他也能谅解我时不时泄露的内心真实想法。 第27页 “……闭上你的脑子,”随着他阴冷的话音落下,我体内的血液再次不受控制地奔腾。身体瞬间无法使力,甚至连我都唿吸都变得困难,脑子里下意识一片空白。下一秒我整只鬼都因为无法抵抗这样强烈的冲击,而直接倒在地上。 所幸胃里的冰块还疾速消逝的同时也在飞速诞生,它们已经不需要意识的加入,而是仿佛自运行的程序一般,时刻且自动地在我的体内运作—— 那种虚假的饱腹感依然被维持,将飢饿的梦魇压制在即将跨出深渊的那一刻。 而在倒地之前的那一刻,我又用最后的力气把怀里还未吃一口的鸡汤拿出,安稳地放在一旁的地上,于是没有一滴鸡汤溢出。 “有病的一直都只是你——那些存在你身体中的我的血液,能清晰地告诉我你在想什么,”鬼舞辻无惨此时冷笑一声,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主场。就连气势也比刚刚高了不少,看起来没有刚才那样的失控,反而带着处刑人的优雅。 我微微抬头,便能看到他下垂的惨白手指上极其尖锐的指甲。 他声音中的阴冷没有散去,但又因为角度原因增加了几分居高临下:“我知道你刚刚在脑抽地比较不同类型指甲的优劣,也知道你接着又在荒谬地研究它们的性能,甚至还知道——” 他的语气瞬间低沉下去,仿佛从阴间出来,下一秒便能将人带走的牛头马面。 “你现在正在关注我的指甲。” 鬼舞辻无惨努力地压制着自己话语中的无语,企图将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加有威慑力。不过他发现这种事情不管用怎么语气说出口,听起来都显得荒谬无比。 最后他选择将话音一转:“……总之我知晓你脑中晃过的任何一个念头。” 这时鬼舞辻无惨又找回了恐吓他人的手感,他露出了充满余裕的嘲讽笑容。猩红的眼眸中微光闪动,那种洞察人的眼神似乎能一直看到他人的灵魂深处。 “无论它们的存在有多么细小,无论出现的时间有多么短暂,无论你企图将它们隐藏得多么深入——” 他缓慢又不失压迫力地抬起自己的手,用食指的指尖指向我,宛若尖刺的指甲在烛光下反射出灼眼的光泽。 “我都能知晓。” 随后他的指尖向下轻轻一压,比按下开关还要轻巧,但是下一秒我体内的血液迅速下坠,将我的身体不断往下带——地面瞬间被我的躯体压出裂痕。 我直接吐出一口血,而那落地的血液里还含有我破损的器官残渣。接着我的脑袋也随着下坠的身体一同砸下地面。 看起来悽惨无比,不过化为鬼之后的高度自愈能力和开启的反转术式将我的伤势立刻復原,当我正准备起身之时—— 由他的手所化作的刺鞭,已经重新伸到了我的面前,来到我的下巴处。它强硬地从这里将我几乎埋入地板中的脑袋托起,迫使我以仰视的角度看向他。 而刺鞭仿佛灵活的蛇类一般涌动,最终在我的面前鼓起幅度,于是我能清楚看到它狰狞又噁心的表面,几乎是近在眼前。下一秒,一张嘴破开上面的皮肉,仿佛蠕虫般钻出,露出里面无比锋利的牙齿,隐约可以窥见里面贪婪的唾液。 它的嘴角上扬成恶意的幅度,如同噩梦具体化在眼前,对我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 “只要你的体内还存在我的一滴血液,你便永远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随后那张嘴发出了愉悦的笑声,接着就仿佛被刺鞭上的血肉吞噬一般,在令人不适的细碎咕噜声消逝之后,又一点点回归虚无。 狰狞的刺鞭仿佛一瞬千里的闪电,迅速回到主人的身边,回归成手。 我看向旁边的鸡汤,发现一点也没有洒。接着我微微移动位置,在地板完整的地方坐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重新端起鸡汤。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能知晓我的全部想法,甚至连我刚刚关于指甲的所有思考和研究过程都瞭然于胸。 鬼舞辻无惨读到我的内心后,扬起了嘴角,接着便听到我的下一个念头。 ——那么您对于指甲的选择有什么见解? 他刚刚将我的内心全部听了一遍,想来也知晓我对于指甲的看法。而他拥有尖锐指甲的时间显然比我长,使用更多,自然在这方面有更多的亲身体会。 我感觉这就像瞌睡时送来了枕头,嘴笨的我不用组织语言就能将想法传递过去——这简直是交流废的福利。 并且为了防止对方同时听到现实和内心的声音,产生恼人的二重音,我细心且贴心地闭上了嘴,企图和他进行单方面的意识交流。 我乖巧地看向他,非常礼貌地没有动手中的鸡汤,并将自己真挚的想法传了过去。结果没想到他的青筋爆出,下一秒我体内的血液又开始暴.乱,我整只鬼直接倒在了地上。当然鸡汤被我在倒地之前,极其熟练地安稳放在一旁。 “……给、我、滚!” ——所以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我仔细回忆我刚刚的想法,觉得自己提问的态度非常真诚,没有在对话的过程中喝鸡汤的行为礼貌至极,甚至连提问的原因也明明白白在脑海中浮现。 第28页 我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但有可能他的雷区比较奇怪。毕竟是我冒犯了别人,我在脑海中向他真挚地道歉,并再次以更加客气的语气问他刚刚的问题。 ——那么您对于指甲的选择有什么高见? 我把之前的“见解”改成了“高见”。语言表达一直不太行的我觉得自己有进步,但是我听到不远处沉重的唿吸声。 鬼舞辻无惨深唿吸了一次,随后语气里带着威胁,咬牙切齿地对我说道:“……想一想待会儿要给我烧的人.肉料理吧,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为什么总会有人要以人.肉料理,用与此相关的各种方式为难我呢? 现在新的问题摆在眼前—— 变成鬼之后的我,可不可以做人.肉料理? 我感受胃里的冰块和嘴里的棒冰,似乎它们已经被过载的思考加热到融化。 我开始觉得艰难。 我把这碗还完好的鸡汤捞回后,从地板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找了一块没有破损的地板坐下。 同类相食似乎是不能吃人和做人.肉料理的原因……我现在是鬼……好像没有问题,但轮迴是人类为导向的……所以不能吃的肉很可能就是特指人.肉…… 我本身就不擅长想这些,现在处于这种理智缺失的饿鬼状态,更是想着想着就掉线。 但我回忆起之前我完全丧失理智时,坚定地选择不食用人.肉。 那时我在想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又变回了人类,那么怎么办?我曾经做过的人.肉料理和吃过的人.肉到那时必然会反噬我。 读到我此时想法的鬼舞辻无惨嗤笑一声:“没有意义的理念,在绝对武力的压迫下一文不值。” “不知悔改,我已经给你过很多时间,但是我的耐心有限,”他微微敛起眼眸,里面的不耐清晰可见,“我没空哄你,甚至现在也不打算再在你的身上花时间。再过一些年总会有比你更优秀的厨师,现在已经永恆的我自然等得起。” “这是最后的五秒——” “五秒后你再不妥协,你便直接步入死亡吧。” 恶鬼扬起了嘴角。 “五。” 在他出声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既然他能读我的内心,那么我能不能将菜谱还有各种与做菜有关的知识,全部以想法的形式传递给他? “四。” 料理知识本身没有善恶可言,但由于使用的人不同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教授他人知识没有任何问题。 “三。” 教会他后,他就能自己做出想要的料理,而我也能快乐辞职。 “二。” 我觉得我的思路清晰,下一步便开始直接在脑中实施。 “一。” “真是遗憾,”正读着我心的鬼舞辻无惨装模作样地嘆了一口气,而当他正准备搞死我的那一刻—— 巨大的书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意识,而数不胜数的书籍将其装得满满当当,书嵴上的文字竟全都清晰可见。 一句一句传递实在太慢了,我想,既然他刚刚给我五秒时间,那我也同样给他五秒吧。 ——五。 刀工、烘培、烧烤……书嵴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文字满盈他的意识,于是他的杀意一滞,正准备解除读心—— ——四。 第一本书从书架上落下,仿佛存在意识一般,以几乎只能看到残页的速度,翻动着自己——里面的内容在下一秒直接输入他的脑海中。 ——三。 还是太慢,要不一起来吧。 对我来说,不仅是把脑海中的料理书籍倒背如流不在话下,快速地多开复述也完全没有问题——这是每一位厨师的必备技能。 于是第二本书、第三本书……所有的书都从书架上落下,以同样的频率疯狂翻动。重重迭迭的文字在漫天飞舞,海量的知识顺着我的意识,传入已经被资料塞满,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解除读心的鬼舞辻无惨脑海中。 ——二。 这样找数据可能不太方便,毕竟刚刚还是外行人,我再帮他编一个索引吧,我非常好心地开始为他编索引。 于是在那些信息未停止的情况下,飞速编写完成索引的信息也在这一刻传入他的脑中。 ——一。 我没有注意到这就像企图把100g的数据在五秒内强行装入计算机,但我注意到面前的鬼舞辻无惨在这一刻眼神已经空洞。 嗯?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搞懂,不过刚刚传数据有点累,于是我喝了一口鸡汤。 下一秒我手中的勺子落地。 我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时我注意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的味觉还正常吗? 我看着手上鸡汤,实在没敢再吃下一口,沉默了几秒。 我此时意识到—— 现在是时候该想办法重新变回人类了。 第16章 第十六个分歧 作为一名厨师,我曾在这碗鸡汤的制作过程中,品尝过它的味道。我一向对食物的口感记忆深刻,于是虽然只是试味地小抿了一口,当初的味道如今还能清晰地被我回忆起来。 第29页 但我显然忽略了变成鬼之后,在味觉上很可能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在鸡汤入口的那一瞬间,我的动作一顿,汤勺直接落地。恍惚间眼前竟出现了宇宙大爆炸的壮阔情景。 我望见银河系中的星辰闪耀,但那些星球却在下一秒依次炸开。每一滴鸡汤触碰到味蕾的那一瞬间都是一次爆炸,而在我脑中被激起又反覆迴荡的连续不断巨大声响,直接到达振聋发聩的程度。 最后我的整个脑海里只剩下空无一物又漆黑无比的夜空,群星璀璨的恢宏大气之景似乎只是刚刚的幻觉,再也恢復不到最初的繁华盛况。 只有星辰炸裂后残留的零星碎片还漂浮在浩瀚的宇宙中,却又在下一秒被突然乍现的黑洞吞噬——数不胜数的冰冷黑洞此时已经在夜空的幕布上接连展开。 它们从微小的孔开始现身,随后以几乎不可能达到的极限速度飞快扩张,几乎就是下一刻,整片夜空就吞噬到如同被烧完的废纸,只剩下虚无的灰烬。 明明脑海中已经乱成,但我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宇宙的意志,明白了黑洞的真谛。 在思想莫名其妙升华的同时,我注意到似乎什么有生物,在这片仿佛天地之初混沌中依然存在——祂隐于虚无的深渊之下,无法看清面容,但直觉告诉我那种生物应该是不可名状的。 祂发出忽远忽近又令人错乱的低语。 我仔细一听那个声音,发现竟不像是我曾接触过的任何一种语言,甚至也不像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所能发出的声响,只能感受到其中说不出的玄妙。 我没有听懂祂到底在低语什么,照理说显然我没有理解,但奇怪的是,此时我莫名觉得自己又已经开始理解。 ——我到底理解了什么? 还没等我得出结论,大脑便在企图思考的这一刻直接停止运作,在其内部的理智几乎被瞬间清空的那一刻,外部的伤害似乎也开始产生。 层层迭迭的声音继续迴响,而我的大脑仿佛被直接从脑壳里挖出来,又投入滚筒式洗衣机内,在开关按下后随着里面光速转动的洗衣水转了无数圈,等到被捞起时已经意识恍惚。 虚无中的混乱低语已经消失,我的视野由混沌开始走向模煳,最后来到了清醒的现实。 我看到那碗鸡汤还稳稳噹噹地被我端在手上,汤的表面如今连微波都没有泛起,显然它无法与我刚刚内心的十多级地震产生共鸣。 烛光微闪,我的心情也如烛火般摇曳了一瞬,随后再度恢復平静。 此时距离我喝下那一口鸡汤,其实只过了短短两三秒,而在我不远处的鬼舞辻无惨,也不知为何依然维持着静止不动的状态,似乎还在死机。 我的关注点没在他身上,现在全身心聚焦于鸡汤上——我真的很难想像那般正常鸡汤竟在我如今的味觉下,竟变成这般扭曲的味道。 被着实震惊到的我选择不再进食,并且把鸡汤安稳地放回柜子上的餐盘中。 令人不适到晕眩的味道还残留在口腔之中。而那一口鸡汤也顺着食道流下,一直留入我的胃中,被饿到仿佛疯狼的躯体吸收。 体内的血液开始不满地剧烈涌动,对我持续不断地发出抗议——你这傢伙怎么可以往身体塞入这种异端食物? 鬼的本能被味道可怕的鸡汤所激发,无止境地撕扯着我,想要促使我将其吐出,但我不想浪费食物的意志还算坚定,于是想要呕吐的欲.望依然被压制。 我重新构造出棒冰,直接塞进口中并不断拖拉,尽快洗漱掉嘴中残留的味道。而在这一口鸡汤的残留都被消化完全后,我终于恢復到最初的可控状态。 我其实对于这种经常会脱轨的飢饿状态还算适应,甚至对这种受制于人的现状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我关注的重点是我身为厨师的硬体设备是否改变。 于是我当初恢復理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我的手。双手是每一位厨师的生命,而我发现它们在我变为鬼后更加灵活,甚至在指甲方面还进行了版本加强。 由于变鬼之后,我各方面的感知都有不同程度的进化,比如视野更加清晰,听力更加敏锐。于是我下意识以为味觉也会这样往有利的方向发展,结果没有想到它确实更加敏.感,但味蕾可能直接变异。 就像钢琴家失去了听力,虽然能继创造,但是必然是痛苦的。味觉不正常的厨师也正是如此。 这可绝对不行。 我表示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想要拒绝这样的发展。 权衡利弊,我认为还是人类的状态更好。于是我开始启动我理智还算能用但也没剩多少的脑子,努力思考该如何变回人类—— 他是通过血液把我变鬼的……控制我时也只是在控制血液……也就是说血液是关键…… ——总之只要把他当初置于我身体里的血液,全部抽出来就行。 思考完毕后我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我总觉得自己今天思考了过载的内容,绝对处于用脑过度的地步——干脆明天睡一整天来恢復体力吧。 我打算和鬼舞辻无惨进行沟通,这时刚好他回神过来,我微微抬头看向了他。 结果没有想到这位之前看起来运筹帷幄,又在行为中露出贵族惯有优雅的强大之鬼,在注意到我的视线后,竟直接往后跳了一次。 第30页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闪现一般,瞬间已在几步之外,望向我的眼神中甚至还含着几分莫名其妙的警惕。 这令我想起中午时,我在他不远处突然拿出小刀的场景——他那时也仿佛弹簧般一蹦而起。 我回忆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没有做出什么能造成他惊慌的出格举动。甚至在他不知为何卡壳的时候,我碰都没有碰他。 我并没有开口言语,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尽早读到我友善的内心。 但是鬼舞辻无惨依然用敌意的目光冷漠地看着我,那双红眸还是透露着无尽的寒意,眼中的提防不减半分。 我眨眨眼。 难道他的读心有距离限制,而他后退了几步后就超过了感知范围? 这个猜想似乎很合理,这时我又想起他之前一直和我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想来那就是能进行读心的范围。 读心作为一种心理方面的高级技能,有范围限制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我非常轻松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既然他不准备靠近,那只能由我主动来破冰。我站起身,接着慢慢地一步步走向了他,结果我每走一步,他便仿佛惊弓之鸟般向后跳几步。 结果这样走下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拉越大。 我微微皱眉,看向他的视线中充满了迷惑与不解。 鬼舞辻无惨看向不远处的白髮之鬼——明明那人还是毫无改变的狼狈模样,但他却觉得自己看待那人的方式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变化。 自从发现自己对下属鬼拥有能读心的特权后,他开始以此作为产生恐惧的利器,压迫并打压众鬼。 没有比自己的一切全都隐藏在暗处,而别人的内心想法却被他一览无余,还要更加令他安心与愉悦的事情。 只要被鬼舞辻无惨的血液所侵蚀之人,最后连思想都会处于他的管控之下,永无翻身之日。 但是李梅却是其中的变量。 他从来没有想到还有谁竟然能利用读心术的效果,反向重伤他的大脑。 ——怎么还有人能以这种离谱到诡异的速度,甚至图文并茂地传输信息? 李梅这傢伙不仅能办到如此,甚至还在维持传输的最后一秒临时编了索引,又随手传了进来。他想起当时不断删除大脑里废物信息的苦痛,眼旁的青筋不禁爆出。 直到现在,那种信息量瞬间爆满的痛苦还未完全消失,仿佛被重石反覆碾压,在夹缝中艰难求生。如今只是送到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刚刚脱离危险被送到住院部的病床上。 鬼舞辻无惨的大脑虽然清醒了一点,不至于像刚刚那样停止运作,但也还在隐隐作痛,就连鬼所自带的极高修復能力,也不能及时将他破损的意识修补完全。 从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想要用通过血液直接抹杀不远处的使冰之鬼。 ——真是可笑,李梅这个蠢货竟没有在我失去意识之时,选择尽可能地攻击我。 他一边嘲讽着不远处毫无作为的白髮之鬼,一边试图控制那人体内的血液,最终抹杀那人。但遗憾的是,现在还混乱的大脑竟无法成功办到这一点,甚至连令其血液暴.乱都无法做到。 这还是他自从变鬼之后第一次碰到这样不可理喻的失控情况。 明明鬼舞辻无惨清楚地知晓自己的实力绝对比李梅更强,但是在那位白髮之鬼的目光看向他之时,他却感觉仿佛又回到刚刚信息疯狂过载的那一刻,当初的疼痛重新涌上心头,似乎重新看到了壮阔的书架群,于是身体下意识后跳。 而在发现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竟然做出这样屈辱的举动后,鬼舞辻无惨对李梅的恨意瞬间上升到了巅峰。 ——区区一个厨子,竟敢令我受到这般奇耻大辱。 他在内心里咬碎了一口牙,刚准备再次做出运筹帷幄的姿态。下一秒,随意叼着棒冰的白髮之鬼便站起身,看起来极其悠闲地向他走来,仿佛在闲庭漫步,又带着微微的压迫感。 这时他注意到李梅的眼神从今晚最初见到他时起,里面的本质要素便没有改变过——那种平淡此时竟看起来有些令他毛骨悚然。 ——李梅这傢伙是又想到了什么离谱的事情了吗? 这种琢磨不定又跳出常规的生物,某种时候更令别人感到可怖,毕竟无法理解他们的下一步会做出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 他再次下意识地后退,虽然想要用手化为刺鞭进行攻击,但又觉得很可能会出现什么变量。 ——万一李梅这傢伙还能通过刺鞭,以乱七八糟的手段伤害到我呢? 他企图读心了解白髮之鬼的心理,但是又害怕遇到之前的过载情况,于是只好作罢。 逃离这里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但是鬼舞辻无惨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气。他决定再等几秒,待大脑完全清醒后,直接用血液抹杀他,亲眼目睹李梅悽惨又悲哀的死状。 接着他便看到白髮之鬼将口中的棒冰拿在手中,微微皱眉:“我真的很希望和您正常交流,现在请您读一读我的内心想法。” 鬼舞辻无惨在脑中将这句话翻译了一遍——不要不识抬举,我会再次让你体会读心之苦。 ——这该死的玩意竟还敢威胁我! 第31页 “死心吧,我不可能再次对你读心,”鬼舞辻无惨冷哼一声,这时他觉得大脑清醒了不少,很快便能恢復对血液的正常掌控。 “不用害怕。我们现在是同类,同类不能相杀也不能相食,”听起来似乎是安慰人的话语,但是那人的语气毫无起伏,言语中的逻辑也非常奇怪,“请问您可以把您在我体内的血取走吗?我不想做鬼,而想重新做人。” 这种一贯的客气在如今血液满盈一地的场景下,显得有些怪异,但是那人却仿佛完全没有发觉,继续用着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已经把基础的料理知识全都教给了您,您现在自己也能按照步骤做出您想要的人.肉料理——我可以辞职了吗?” 我觉得我的请求没有什么毛病,甚至语气都非常友善,但是鬼舞辻无惨却用更加冷漠,甚至用含着憎恶的异样目光看着我。 ——仿佛我在他的眼中便是一只离群的怪物。 这还真是奇怪,明明我和他现在都是鬼,但是他却觉得我和他不一样,是更加不正常的那一位。我觉得他很可能需要自己再多照照镜子,适应一下他自己的外貌。 看起来他完全不打算把之前输入到我身体的那些血液收回,于是我决定自己努力。 鬼舞辻无惨发现不远处的白髮之鬼在停下脚步后,又有了其他的动作。那人此时将目光偏移到自己的身上,随后双手在各个位置上移动,似乎在测量,又仿佛在评估。 他并不知道李梅现在正在做什么,不过他此时已经不在意这些。在感到仿佛拨开迷雾,大脑开始彻底清晰,而白髮之鬼体中的血液又重新能被自己控制的那刻,鬼舞辻无惨的嘴角上扬成嚣张的幅度。 “你现在被辞退了,”他发出愉悦的笑声,眼中的防备完全消失,只有居高临下的嘲笑,“带着我的血液直接下地狱吧!” 我体内的血液以不可思议的频率开始暴.走。 唿吸一窒,大脑瞬间空白。 即使我已经将反转术式开启,但也不能阻止我的身体一步步走向必然的衰败。 下一秒—— 无尽的血水蜿蜒爬行,覆盖在原先的血水之上,巨大又宏伟的佛龛突然在此出现,向四面八方张开贪食的大嘴—— 无数斩击蜂拥而至,直接将鬼舞辻无惨切碎成粉末,而万千的尸骸伴随着佛龛出现,瞬间将其埋葬。 我体内血液的暴.乱瞬间停止。 而在这冲击力极大的画面瞬间映入眼帘的那一刻,风已经在我颈边飞速划走,没有触到我的身体,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擦过。 四手的红眸壮硕男性随意坐在佛龛之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晃着不知从厨房哪个柜子里翻出的酒,时不时喝上几口。 他没有给予鬼舞辻无惨任何关注,连一瞥都没有,仿佛那只鬼对他而言仅仅是空气。他直接望向几乎要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我,微微挑眉,语气悠哉又轻佻—— “小厨子,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第17章 第十七个分歧 在血液逐渐平復之后,我的唿吸渐渐走向平和,而此时大脑的供氧也开始正常。 虽然我现在还是非常无力地倒在地上,但身上不再有新的伤口出现。反转术式和变鬼后自带的自动高恢復力一同作用,将我身体里里外外全都痊癒。 总觉得今天的运气有些微妙,我开始在思考这是我今天第几次倒在地上。正当我在地上恢復体力,准备待会儿起身之时,不远处望着我的四手男性已经从佛龛上轻盈跳下。 之前不知从哪里涌出的血水开始缓缓倒流,似乎遁入了异。而佛龛和周边的尸骸全部消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像。 只有那一轮皎皎明月,透过被撑破的天花板,将月光温柔地洒入,落下的每一丝光线都告诉世人,刚才的那些全都是真实。 在几个似乎没有任何声响的快速轻跳后,他便来到我的面前,单手把我捞了起来,接着放在地面上。 “我就说你不行,”他似乎心情不错,饶有兴致用剩下的那只手的拇指按住我的虎牙尖,观察我的牙齿,看起来是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很有趣,“太好笑了,你这都已经彻底变成了鬼——不过还活着,有进步有进步。” 我一时间分不清他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这话说得我好像很容易死掉一样,不过我想起他和我道别的时候,就说待会要给我捡尸。 “我觉得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死掉。 后面那几个字还没说完,企图反驳的我又因血液在体内狂暴.乱流而重新倒了回去。不远处是已经拼凑好自己,正准备向外狂奔的鬼舞辻无惨。他一边准备迅速逃离这里,一边用意识操作我体内的血液,重新开始把我往死里搞。 四手的男性并没有回头,似乎还未发觉这件事。 ——太好了。 但在鬼舞辻无惨这样想的那一刻,便被汹涌的斩击弄成碎片。意识在这一刻因痛苦而模煳,对我血液的控制暂时被抑制。 而此时我又仿佛坐着过山车一般,血液的活跃度从顶端瞬间滑到底端,又恢復原本的正常。 “果然你就像那些蝼蚁一般,被他用血液给控制住,”他在我的面前随意地坐下,声音中充满轻快。此时甚至悠闲晃着酒,喝了几口。 第32页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再把我捞起来,只是带着几分兴致地看向我。 我在恢復后站起身,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鬼舞辻无惨,接着收回了视线,双手在身体的各处按压。 不远处意识恢復过来的鬼舞辻无惨大口喘息,肉.块上的猩红竖瞳收缩,惊恐地看向四手的男性——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那人都是可怖的怪物。 ——必须要逃走!立刻! 虽然那人还未对他造成能致死的攻击,但刚刚的痛苦仍然存在,那是绝对真实的现实,仿佛梦魇一般缠绕在他的四周。而大脑的每一寸都在对着碎了一地的身体,发出疯狂又不休止的剧烈警告,他蠕动着自己的小块小块的身体,用刺鞭牵引,迅速向远处蹦去。 正当他担心受怕的狂奔之时,那种可怕又几乎看不到的斩击却没有再次降临。 此时他竟已经跑出了这间屋子,步入雪地,皎洁的明月此时正悬挂在空中。 现在还未到天明,是他的主场。月色之下,鬼舞辻无惨的心情开始平復。于是在狼狈地逃跑的同时,也有余裕回头瞥向那边—— 他看到李梅此时看起来似乎极其悠哉悠哉的模样。 一想到自己连续好几次想要谋杀那人,却都机缘巧合的失败,怒火便噌的一声从心起,如今被恐惧侵蚀的大脑中又激起了几分憎恶。 觉得自己离他们的距离已经很遥远的鬼舞辻无惨再次驱动我体内的血液,企图反噬我—— 我啪地一声又直接倒地。 就在我的血液陷入紊乱,思维断层,苦痛瞬间席捲了我,下一秒即将步入鬼门关的那一刻,仿佛奇蹟降临,血液又正常流动,我重新回到人世间。 无数的斩击朝鬼舞辻无惨击来,以极快的速度插.入他的每一块肉中。它们席捲着狂风,瞬间划过雪地里的夜空,重新飞入屋内,直接将他的每一部分都钉在地板上—— 似乎刚刚顺利的逃跑只是错觉,现在一切都回归原点。 我注意到面前的四手之人其实是在有规律地使用斩击,他故意在鬼舞辻无惨令我血液暴.走之时才出手,利用斩击使那鬼虚弱,于是隔断对我的血液控制—— 在血液奔腾到几近死亡的那一刻将我捞回。 恶劣地令我维持在半死不活的濒死状态。 他撑着脸悠闲地看着我青筋爆出又周身都是血的狼狈模样,愉悦地扬起嘴角:“痛苦吗?” 他的手指直接压在我的伤口上,没有任何手下留情,于是疼痛瞬间上涌:“还想继续像这样继续受制于他人,又因为那只鬼的一个念头而被迫遁入死亡吗?” 他微微倾下身体,于是低沉的声音几乎在我的耳边悠然响起,而按在我伤口上的力道渐渐加重:“你看那只鬼把你弄成这般遍体鳞伤的模样。” 随着他的靠近,肉质的香味开始瀰漫在我的鼻息。食慾瞬间上扬,而他眼眸中倒影出我因飢饿而失去理智的面容。 口腔中的唾液无休止地分泌,牙齿上的痒意上涌。反转术式和身体高强度自愈已经消耗了我极多能量,更不要说用于持续不断产冰的咒术。 我其实已经快到理智崩溃的边缘,时刻压制自己想要咬上他的欲.望。 仿佛来自地狱又洞察人心的恶魔,他依然未停止言语,每一句话又都踩在我的心上—— “这样飢饿到几乎不能思考的你,还能集中多少精力放在你最钟爱的料理上?” “而你引以为豪的人类身份已被他夺去。现在已经变成鬼的你,下一世还能是人吗?” 他嘴角再度上扬,声音狂妄而自信。 “被控制的你在他的面前永无翻身之日,但是我不一样——” “我可以帮你将他折磨致死。” 他轻笑一声。 “但是有一个条件。” “只有唯一的一个条件。” 他继续在我的耳边低语着,这只恶魔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一世成为我的厨师。”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从深渊爬出的万千触鬚温柔地攀上了我,接着将我一步步拉入深渊。恶鬼在我的耳畔悠悠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 他平静地看向我,嘴角依然是上扬的肆意幅度。 我剧烈的喘息声在屋里极其明显,似乎已经不能坚持下去。 “……我拒绝,”我的声音此时已经变得有些沙哑。在推开他后,我后退到几步之外。 他身上的人.肉味渐渐离我远去,我的脑子开始走向清明:“你一开始就打算趁火打劫,这种情况下即使答应你的霸王条款,到时候给你做料理我也不会快乐。” 我坐在地上,看着同样坐在地上的他,构出棒冰放在嘴里,而另一只手在身体的各处按压着,随后又对他重申了一次:“我不答应。”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几秒,见没有迴旋的余地,接着冷哼一声:“真是遗憾。” “但是事实是你对他没有任何办法,”他摊摊手,把我的现状明明白白摆在我的面前,随后把酒往我的方向递过来,“喝酒吗?” “不用,再喝我的脑子就会更不清醒,”我没有接他的酒,接着回復他的前一句话,“很快就要有了。” 第33页 狼狈不堪的白髮之鬼说出了令人诧异的话语—— “我待会儿就能自己解除他的控制。” 我现在已经辞职,而且少爷不是人类,只要我再变回人类—— 那就没有关系了。 那就没有关系了。 我对着面前的四手男性继续说道—— “我想自己反杀他。” “有趣,”他眼中闪过几分兴味,“但是脱离控制前的那些时间从哪里争取来?如果我不做任何干涉,你下一秒便会迎来死亡。” 正是他对鬼舞辻无惨输出那些持续不断的斩击,构成我们现在能正常对话的基础。 “所以来和我做一碗鸡汤的小交易吧,”我提议道。 “我不答应,”他故意用着和我刚刚相同的语气,毫不留情地反驳我,甚至补充道,“我打算放走他,并且看着你被他残忍地干掉。” 我真的很不想动脑,但是我发现有些时候不动真的不行。在我把脑子几乎转坏的时候,我想到了一种好像可行的思路—— “可是这样就不有趣了。” 听到我的话后,他的动作一顿,然后红眸看向了我。 “你真的会对那样理所当然的发展感到满意吗?”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被控制成这副模样的我,该选择如何战胜他?” 我用冰凝结成一个碗,那里面还有着漂亮的冰虾,又在他的旁边构成瓶瓶罐罐,随后我作出了请的手势—— “只需要再借我一剂调味料,我便能做出更为美味的料理。” 他沉默了几秒。 “不必了,”最后他这样回答我,我觉得这显然是拒绝的意思。 总之他刚刚没和我谈妥,我现在也没有和他谈妥,正当我决定想其他办法时—— 他直接把手上的酒倒入我的碗中。 冰虾在酒中起起伏伏。 “你那虚假的瓶瓶罐罐能倒出点什么东西?还不如用我的酒,”潺潺的水声响起,他愉悦的声音在室内迴荡,里面肆意而张扬的笑意清晰可见。 “小厨子,你想要用一碗鸡汤从我这里换什么?” “在一分钟内禁止他控制我的血液。” 刚说完,我体内的血液又不再受控,又啪地一声直接倒了下去。 两面宿傩微微挑眉,第一次往鬼舞辻无惨的方向望去—— 明明斩击的数量没有变化,但是不同与刚才的碎渣,此时他竟已经能勉强维持人形。 无数次的重复攻击会带来什么? 高学习力物种的学习与进化。 在相同的攻击下,他已经能比之前完好,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控制我的血液。 虽然已经成长不少,但他依然不敢将怒火发泄在四手的男性身上,只敢将那些恶意全都朝我。 ——都是因为李梅那傢伙,我才会落到这般境地。 “我可等不及一分钟,半分钟如何?”低沉的声音询问道。 我在地上虚弱地开口:“……可以。” “那就成交。” 在他欢愉的笑声出现的那一刻,漫天的火焰迅速亮起,随后肆意燃烧,直接吞噬我眼前的一切—— 只剩下耀眼而灼目的嫣红。 此时约定的时间还剩三十秒。 第18章 第十八个分歧 似乎在无穷无尽的刀光剑影中,他的躯体开始渐渐适应这类兇狠的刀击,鬼舞辻无惨原本混沌的大脑走向清晰。 恐惧依然缠绕在他的心头,逃跑依然是第一大事。 但恢復理智时的第一眼,他看到的便是不远处的我——这样既弱小又愚蠢的存在,凭什么在我受尽折磨之时,还能如此悠闲地坐在那边和人聊天? 鬼舞辻无惨在被斩击席捲到意识混乱之时,并没有精力注意我和另一人在交流什么具体内容。不过看到完好无损的我后,心中的火焰就疯狂上涌。 杀意倾巢而出。 一直攻击他的人又不是我,我甚至之前还送他了一个超大的料理资源包。我觉得我真的是躺着也中枪,而现在还被他的血液弄到直接躺在地上。 正当鬼舞辻无惨因得手而露出满意笑容的下一秒,由火焰构成的炙热红咆哮着向他迅勐袭来。在他瞳孔微微收缩的那一刻,满屋的火光朝他炸来—— 几乎是同一刻,腿上的八根最强管鞭将鬼舞辻无惨的一部分躯体死死护住,而另一部分的躯体自动破碎,化为极其细小的碎片飞向各处,企图以另一种方式迴避高强度的冲击,避开两面宿傩的视野往外边处冲去。 虽然鬼舞辻无惨拥有其他鬼根本无法比拟的高强度的自愈能力,甚至这种能力可以令他达到几乎无法死亡地步,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任何事物能置他于死地。 普通的刀割对于已经成为鬼的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从未想过这种奇怪的斩击竟会令他如此受创,而如今的火焰更是可怖,整体温度高到离谱的地步,几乎是在碰到他躯体的那一瞬间,就直接将每一个细胞燃尽。 只有几块破碎的肉片没被火星碰到,在此地茍延残喘。 第34页 修復身体需要能量,但是此地并没有足够的人.肉供他吞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吞噬。 ——如果再不尽快逃走,我绝对会因衰竭而死。 他不再像之前一样企图将自己拼装回原状,而是维持细小的状态。那几块肉片毫不犹豫向外面扭曲地爬动,企图离开室内,走上雪地。 明明已经到达肉眼都无法寻找到的地步,但在下一秒又被数不胜数的斩击给追踪到,钉回室内。 “哦?这么小还能活着啊,”四手男性的声音极其悠闲,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对方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他露出了极其恶意又扭曲的笑容,四只猩红的眼睛弯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模样:“夸夸你哦~” 鬼舞辻无惨此时已经无暇顾及李梅,满脑子都是逃跑。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破损的天花板,皎洁的明月依然高悬夜空。天此时还没亮,于是带给他了几分安心。 “天上是有什么吗?”没想到他的视线立刻便被旁边的男性所感知,四手的怪物只是略微思索,接着便悠悠地说出了令他非常惶恐的话语,“莫非你不希望天亮——你害怕阳光?” 鬼舞辻无惨……他没敢出声。肉块开始蠕动,而狰狞的刺鞭从上面出现,锋利的尖端迅勐地向两面宿傩袭来。 两面宿傩微微挑眉,随后向后一跳,直接闪躲了伤害。接着他发现只是虚晃一击,目的不是造成伤害,而是想要令肉块更快地向外逃去。 鬼舞辻无惨此时已经恢復成人形,腿化为管鞭,一挥一扬直接几步之外,正往外边奔去。 “看来我猜对了,”两面宿傩继续说道,他的语气轻佻,却让远去的鬼舞辻无惨感到浑身发毛,“加油加油,要努力活到天明哦。我还想看你在阳光下破灭的悲哀惨状。” “而现在——”他的嘴角上扬成可怖的模样,“让我看看你还能不能被切割得更小。”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强烈的风声划过半空,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斩击再次将鬼舞辻无惨飞来。 ——到底应该怎么破局? 鬼舞辻无惨的大脑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转动,疯狂搜寻相关的信息。他今天中午才刚变为鬼,之前都是贵族大少爷。平日里滴水不沾,自然没有任何战斗经验。如今就算拥有强大的力量,也只能凭藉本能使用,没有任何技术可言。 而就在这时,李梅注入他脑中的那份索引竟开始浮现。那些字条不断翻滚,路过“烘培”,绕过“烧烤”……最后停在一个词上面—— “刀工” 那些乱入的信息其实已经被他删去了大部分,但是还有一些因为时间原因没来得及删,于是依然留存在脑海中。 被强行装入意识空间中的书架们,还是如初见时那般高耸。虽然大多数已经被破坏甚至直接消失不见,但是依然有部分还完整。 他从意识的书架上拿下其中一本书—— 那只是厨师李梅对刀剑理解的冰山一角。 意识中发生的事情在现实看来只是弹指一瞬,鬼舞辻无惨的眼睛一闭一睁,又是一片清明。那些李梅为了他人容易理解而简化的知识,如今已经被他顺利内化。 如今的他经歷过数波斩击,已经渐渐能适应它们斩来的速度。管鞭尖端利刃的倾斜幅度开始转变,不是挡住斩击,只是借力将它们的前行方向偏转。 于是最终它们全都巧妙地绕过他,击在各处的墙壁上。瞬间碎石纷飞,一片狼藉,而他的人影也隐入其中。 野心开始膨胀。 ——如果我能命中他一击,直接造成细胞坏死…… 狰狞的管鞭仿佛鬼魅一般前行,没有任何声音,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了两面宿傩,尖锐又反着光的利刃直接朝他一割。 两面宿傩没有动作,但斩击凭空出现,将管鞭四分五裂。那些破碎的器官齐刷刷地从空中落下,似乎再也没有用处。 攻击似乎已经到此为止,但是—— 鬼舞辻无惨嘴角竟开始上扬。 离两面宿傩最近的管鞭碎片上毫无预兆地出现一张嘴,它扭曲着向前,直接咬上他右手,于是瞬间出现伤痕。 在受到攻击的那一秒,右手手臂上的细胞瞬间崩坏,仿佛枯枝败叶,碎肉如同僵硬的积木块不停落下,而这种崩坏仿佛贪婪的恶兽,不断向上爬。 两面宿傩选择直接割去自己的右手手臂。正当鬼舞辻无惨以为此人的战斗力被削弱,自己终于能顺利逃走的下一秒—— 他的手臂被瞬间復原。 “还是直接割了后修起来方便,”两面宿傩甩了甩手,对着惊慌的鬼舞辻无惨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看似在笑,似乎眼底又毫无笑意,恍惚间鬼舞辻无惨竟觉得自己被野兽盯上,“这次的攻击很不错哦~” “我决定赏赐你一次——”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领域展开。” 在两面宿傩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仿佛闪电划过云霄,那是比意识更快的速度,斩击炸开—— 没有办法逃避,甚至连想要逃避的概念都没来得及从脑中浮现,便直接变成碎片。 第35页 在被切割的恍惚间,鬼舞辻无惨意识到之前的那些似乎只是那人的小打小闹。 随后是汹涌的火焰,而被火光吞噬之时,他听到那人激动高昂的声音—— “李梅,我已经等不及了!你好了没有?!” 这时鬼舞辻无惨才突然想起了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被他遗忘的李梅。 ——那弱小又脑子有问题的厨子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鬼舞辻无惨此时因身上所受的伤害,暂时失去了对李梅体内血液的控制。在痛苦之中,他下意识微微偏移视线,于是透过璀璨的火光,望见那人依然染着血的白髮。李梅整只鬼矮小又瘦弱,身上的衣服染满血,看起来和刚才没什么区别,实在是狼狈到不堪入目。 白髮之鬼平静地划开了自己手臂,将另一只手的手指深入伤口之中,他注意到那人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甲上,附着由短到长三种不同长度的冰,而另外的两只手指上没有。 而在伸进去的没几秒后,白髮之鬼又熟练地将手抽出,此时指缝中竟拉出了本不该存在的冰状物质——那冻住血液的超长冰条被直接从体内迅速抽出。 无数裹着血的修长又均匀冰条,此时被扬起在空中,在月光下的照耀下竟露出几分奇异的美感。 而随着那些冰条的抽出,那人的面容也从最初的竖瞳转为正常的红眸,尖锐又凸出的虎牙渐渐缩回,手上的指甲也变回原先的圆润—— 没有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响,甚至连画面都如此平凡无奇,李梅就这样普普通通地直接变回了人类。 如同平时处理食材那般简单而轻巧,白髮之人直接从自己的身体里挑出了异常的血液——没有一滴遗漏。 鬼舞辻无惨想起自己通过读心读到的那些信息。虽然已经处理掉大部分,但那些书架上书籍残存的数量依然可怖。 ——料理方面的天才。 白髮之人此时另一手拿起柜子上的那碗鸡汤,朝两面宿傩的方向轻巧一丢。 碗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多谢款待,”那一边的两面宿傩稳稳噹噹地接住了鸡汤,随后喝了一口酒,非常好养地品尝已经凉掉的鸡汤。 原本台上之人最终隐于幕后,如今又成为观众席上的一员。两面宿傩悠闲地退后几步,直接找了个位置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白髮之人握着冰条的手微动,而另一只手在上面几次轻划,下一秒它们便散成无数含着血的柔顺冰丝,而每一条的长度与宽度都一致。 李梅从拿起地上的冰碗,随后手指微动,将冰丝全数捲入碗中,最后用手向前一推,那只碗直接滑到他正前方的地上才停止。 “物归原主。” 刚刚反覆炙烤他的强烈火光此时已经消失,但是此时白髮之人眼中的光始终明亮。 鬼舞辻无惨的面前是一碗浸着酒的冰面,每一丝的内部都均匀分布着他的血液,上面是几只精緻的冰虾。 明明谁都知道这碗东西的本质,但是那位白髮之人却依然将其装饰得像真正的食物,并像一位厨师那样对他说道—— “招待不周。” 此时明月依然高悬在空中,黑夜未逝,依然是他的主场。 人类模样的李梅看起来比作为鬼时更加虚弱,甚至连两面宿傩都不知为何不打算参与战局,似乎一切都在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但是鬼舞辻无惨并没有注意到—— 在狂躁的火焰消逝之后,寒风从破碎的天花板吹入室内,而冰凉又微小的雪花也片片落下。其中又有几片落在冰碗中,精妙地与其融为一体。 外面依然是风雪交加,积雪已是几尺—— 这里也一直是李梅的主场。 第19章 第十九个分歧 战局此时发生了巨大变化。 拥有四只猩红眼眸的男性正随意坐在一旁,那里正是距离鬼舞辻无惨不远处的地方。他的坐姿与其说是不雅,不如说是极其不羁,似乎整个天地中不存在任何能束缚住他的事物。 他的视线中带着油然天成的居高临下,就算掠过世间的种种,那些芸芸众生也不被他放入眼中。 而就是这般不可一世之人,如今正非常接地气又豪爽地喝着李梅所做的鸡汤——两面宿傩亲眼目睹过这碗鸡汤被他一击打落到地上,于是洒了一些的场景。他也看见李梅把它重新加热的情景。 鬼舞辻无惨不知晓那么多事,只知道这碗鸡汤在过了这么久之后早已凉透,根本算不上新鲜。像他这样的贵族尚且不喜如此,两面宿傩这样高傲不羁之人,自然也不会容忍这样的对待。 但是事实却是—— 那只四手的怪物对于李梅几乎可以称得上失礼的服务,保持着极其随意的态度,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满。 ——他和李梅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否达成了某种协议? 鬼舞辻无惨并不愚昧,相反他的学习力与观察力极高,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的见解。 曾因恐惧而无法思考的大脑此时重新正常运作,他意识到两面宿傩刚刚的那些攻击举动,不是为了杀死他,只是为了给李梅足够的时间脱离他的控制。如今两面宿傩这般悠然,自然是因为李梅已经脱险。 第36页 鬼舞辻无惨对于他人的负面情绪极其敏.感,自然看出如今两面宿傩没有杀死他的想法。 ——如果自己此时将李梅杀死,极有可能激怒那人。 血肉蠕动着,不断将躯体修復完善,但供重生的能量仅剩无几,距离他步入真正的死亡其实只差几轮斩击。 ——不划算。 鬼舞辻无惨因自己的实力增强和李梅由鬼变人的实力削减,对斩杀李梅充满了自信。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只是瞥了依然表情淡然的李梅和悠哉悠哉的两面宿傩最后一眼,随后转身向外奔去。 ——现在是撤离的最佳时机。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他的管鞭迅勐划过空气的声响。 我沉默地注视着他飞快远去的身影,并做出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而在他跑出一段距离后,我赶紧从柜子上拿起那盘剩下的鸭胸肉,用冰构成筷子,直接夹起并快速进食。 事实上我的晚饭到现在还没吃,于是变回人类后依然感到飢饿,而反转术式和鬼的自动修復能力消耗了我大部分体力,胃里的冰虽然已经重新变为空气,但是依然寒冷。 那鸭胸肉落入口中的那一刻—— 我感觉无数星辰从脑海中那片虚无的宇宙中重新亮起,黑洞渐渐消失,于是繁星点点,而呓语也不再其中迴荡。黎明划开破晓,最终拉来了希望,我的理智在几秒之间便恢復了不少。 老实说,其实我完全没有想好解除控制后该怎么办。我对打架一窍不通,当时完全就是在乱七八糟给他画饼——我只是一个普通厨师,显然制作料理才是我的正业。 两面宿傩注视着我的动作,随后微微挑眉。 我没有管他,而是像他刚刚快乐吃鸡一样快乐吃鸭。在意识到自己的味觉已经正常后,我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可能是实在太饿,我吃得飞快,三下五除二便直接把这一整块肉吃完。 我的心情稳定并持续上涨,这就导致我看到少爷准备离开时,完全不打算再去管他。 两面宿傩注意到吃好鸡胸肉的我起身,往与鬼舞辻无惨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准备做什么?”他在我的背后询问道。 “既然他无意战斗,那我也不强求。我现在要去存档室找我的卖.身契,然后把它烧毁。” 我没有回头。 少爷如今已经把我辞退,而我又摆脱了他的控制,现在只要把卖.身契找出并烧掉,我便不再是这里的佣人,和这个家族再无瓜葛。之后就该恢復恢復精力,去外面另寻出路。 虽然外面正下着雪,但我感觉我的未来一片光明。 这时我直接被他从背后拎起—— “可是我不满意这样的发展,”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充满着唯恐不乱。 鬼舞辻无惨正在狂奔,此时已经离那间屋子有了一段距离,他的心跳声渐渐平復,四手的男性此时没有关注他,似乎已经逃离了危险。 “战胜他,反杀他——这可是李梅你自己说的,要好好做到哦。”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外面瞬间出现风声——风在唿啸,白雪四溅,鬼舞辻无惨前方的雪地直接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斩击噼出巨大的裂痕。 “你觉得你能从我的手上顺利逃掉吗?”两面宿傩带着恶意与兴味的红眸瞥向了鬼舞辻无惨,看似漫不经心,却令他感觉惊心动魄。 鬼舞辻无惨的眼眸微缩。 “你们两个都不想打架,那只能由我来好心搭桥,”两面宿傩看起来极其真情实感地摇摇头,随后他又愉悦地扬起了嘴角,对着鬼舞辻无惨说道,“那这样吧——” “如果你能杀死李梅,那么我便放过你。” 他对着鬼舞辻无惨晃了晃他手中的我,而在给我拉完仇恨后,又直接把我往鬼舞辻无惨的方向丢去,接着对我说道—— “加油哦李梅,我看好你。” 这真的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和人能做出来的举动吗,被丢在半空中的我感到震惊。 他悠闲地晃着手中的鸡汤,接着好像和我很熟地继续对我喊道:“李梅,你再来给我一双筷子。” 没提供餐具确实是我的失职,但是直接给他我又不高兴,于是我构造出冰,往他那边一丢—— 那顶端锋利的冰快速划过空中,席捲着狂风,直接飞速袭来,刺向他的眼睛。 “自己去做。” 就在离眼睛还有一寸之时,两面宿傩微微扬手,将迅速划来的冰块单手轻松抓住,他的语气还是那般悠闲:“真是危险~” 随后他几刀便将这块冰凿成精巧的冰筷。他用这双冰筷夹起鸡腿,直接带着骨头,咀嚼几口便快乐咽下:“李梅你这个人啊,真的很记仇。你看我这不是在好心地帮你调动对方的积极性吗?” 我啪嗒一声直接摔在雪地上,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这样非常严重地打击了我的积极性。” 而下一秒,狰狞的刺鞭直接砸向我所处的地面,覆盖在地上的白雪被瞬间扬起,随后瀰漫在空中,瞬间连空中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照理说这极近距离的一击应该必中,但鬼舞辻无惨却没有闻到任何的血味。 第37页 他的红眸微微眯起,刺鞭收回,管鞭出现,那些管鞭张牙舞爪地护在他的四周。 被激起在空中的白雪飘飘洒洒,像极了晨间的白雾,而在那片雪白之中,隐约看到黑红的电光一闪而过,人影已在几步之外,而脚边是悦动的弧光。 我在千钧一髮之时将黑闪加持在脚上,躲过第一波攻击。这是当初斩两面宿傩的手臂时领悟的技能,不仅可以作用在武器上,还可以在身体各处使用。 人类的速度显然无法与鬼相媲美,爆发性的黑闪可以暂时弥补这一欠缺,但绝对不是久宜之计。 鬼舞辻无惨用于取胜的超高速度暂时对我无效,而在注意到一击未中之后,他明显开始暴躁。这种暴躁中其实还带着几分恐惧—— 明明被打的人是我,但却仿佛其实受到攻击的是他一样。 我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鬼舞辻无惨看向不远处的白髮之人——那人是不知晓当初送他的超大料理数据报给他的精神造成了多大伤害。现在只要每次做出意料之外的举动时,他的大脑都仿佛回到当时,开始隐隐作痛。 他又开始想逃走,但一瞥见到不远处虎视眈眈,正意味深长地含笑看这里的两面宿傩时,鬼舞辻无惨的内心便开始剧烈震动。 而他当重新看向我时,眼中又多了几分安心,于是那种想要想要逃避战斗的欲.望直线下降。 ——比起直接从那种怪物手上逃走,杀死李梅显然容易很多。 他觉得自己又完全可以了。 我觉得我不太可以。 话不能说得太满,饼不能画得太圆。我现在处于一个“我是谁我在哪里我现在应该怎么打架”的茫然状态。作为一个厨师,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储备,当初能顺利砍下两面宿傩的手大概算是我的超常发挥。 管鞭如同兇狠的猎食者一般从四面八方袭去,砸在雪地之上发出轰的巨响,但是溅起的白雪之后,在被碎裂的地面上竟然空无一人。对面之人仿佛兔子一般灵活,用手往雪上一压,又是一发黑闪,直接通过反作用力弹射至攻击范围之外。 ——真是麻烦。 鬼舞辻无惨冷哼一声,几次攻击未中,又加剧了他内心的暴躁。 ——明明当初向李梅体内输入鲜血时是那般轻易,现在想要命中那傢伙怎么会如此艰难?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之前他是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偷袭,这才那么容易命中我。 鬼舞辻无惨的面色不佳,猩红的眼眸中杀意,看起来更加诡异,不过也注意到白髮之人的动作逐步迟缓,喘息声也由微小逐渐开始有些急促。 他最后微微扬起嘴角。 虽然过程缓慢到令人不悦,但是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开始向他的一方倾斜。 体力不断下降,身体开始对我发出想要休息的预警。我在雪地里疯狂上蹿下跳,仿佛回到当初在厨房被两面宿傩按着打时的狼狈状态。 不过老实说他的攻击没有两面宿傩当初打我时的那般迅速又毫无预兆,更何况我现在还可以时不时发出能快速移动的黑闪,所以即使是这种只要被击中一次就凉凉的状态,我也还能撑到现在。 鬼舞辻无惨似乎知道我更不擅长远程,于是一直用管鞭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控制在几米开外。冰刃在空中凝结,向鬼舞辻无惨身上飞快砸去,我此时被迫使用远程攻击。 虽然我很努力地用冰攻击或者冻结他,但他非常迅速地断去被冰触及的身体部分,随后再度修復,于是又恢復如初。 而现在和两面宿傩那时不太一样,我不可能不管不顾地拉近距离冲出去砍他一刀——一旦我被击中,大概直接会被再次输入体内的血液控制住,最后直接致死。 我感觉我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煳。 ——到底该怎么打? 似乎有一百万种情形和可能性在我的眼前展开,我直接陷入选择障碍。 ——战斗真的好难,还是做菜开心。 在即将自闭之时,我突然发现他使用管鞭时,在尖刃上运用的刀法似乎有些熟悉,像是我平时做菜使用的刀工,而我仿佛正是他砧板上的鱼肉。 对于鬼来说,可能和人类战斗就和吃饭没有太大区别。 我意识到自己对战斗的理解过于狭隘。而就在这一刻,似乎有某块墙壁开始破碎,于是新旧信息开始交融。 ——对于我来说,和鬼的战斗又是什么? 多条狰狞的管鞭来势汹涌,划破夜空般向我刺来,但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我却注意到它们兇恶外表下极具韧劲的肉质。 ——那是制作料理的开端。 仿佛无数片散落的拼图碎片开始连接,如同破碎的玻璃重新构成完整的镜面,我的大脑瞬间清明,而答案已经出现在脑海中。 ——收集食材。 我似乎开始理解战斗。 第20章 第二十个分歧 黑夜依然笼罩一切,在宁静月光之下——风声乍起,管鞭直接落下。 积雪飞扬,将眼前的视野瞬间吞噬为洁白,已经看不到眼前之人。 又是一次及时的黑闪,白髮之人依然只是在闪躲,没有任何做出有效攻击的迹象。 鬼舞辻无惨啧了一声。 第38页 那道嫌弃的声音被寒风一吹,很轻易地飘到我的耳边。 我对此无法反驳。 在意识到战斗好像和做菜没有什么区别后,我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然后很卑微地发现,如果把我的战斗力转换成厨师的厨艺—— 不要说考虑料理的色香味了,我就如同一位手脚全废,只能叼着刀切菜的身残志坚小废厨。 少爷虽然转化过去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至少他是个切菜做饭手还很稳的正常厨师。 而远处的那位四手男性,显然已经是早已获得特级厨师徽章的集大成者。 我瞬间理解了战况和应对措施。 厨师研究料理时闭门造车可不行,除了查阅书籍外,还需要向其他人多学习,而他是我需要努力汲取经验的对象。 我脑子没有多少,而体魄也普通甚至偏柔弱—— 想来想去,我竟只能试图速成魔法。 他之前曾提到过“领域展开”,据他说是我也能使用的冰系大招。但从他的两次发动来看,我完全看不到任何冰的要素——佛龛之下是无尽的尸骸与血水。 ——难道我需要用冰雕出佛龛和尸骸?然后再把冰化为水,并加点血吗?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两面宿傩,他注意到我的目光,接着露出了肆意又张扬的笑容。 ——正如领域中的无尽火焰和无数斩击。 仿佛灵光一闪,我想起了燃烧着的炙热柴火,想起了砧板上正在切菜的利刀。 ——这不就是厨房的一部分吗? 似乎有什么隐藏在我体内的碎片开始浮现,于是最终串联成了新的信息。 ——领域就是厨房。 鬼舞辻无惨发现不远处的白髮之人不知为何,竟突然停在了原地,像是体力已被耗尽,直接放弃了挣扎。 而比之前进化到更加快速的管鞭早已袭向那人,此时几乎已经来到面前。他微微扬起嘴角,似乎把其杀死的未来近在眼前。 但在这一瞬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危机感顺着嵴樑不断上爬,带来不散的寒意,鬼舞辻无惨心里不禁一咯噔。 他下意识观察我的表情。 此时我并没有看向他,甚至连他的攻击都没有再关注。 ——领域是厨房的倒影,是无尽的火焰,是锋利的刀刃。 风声已至,尖锐又可怖的管鞭只离我还有一寸之遥,尖端几乎要划上我的脖颈。 ——也可以是诞生于千年之后的冰箱。 仿佛受到什么奇蹟的不可抗力,风声突然消失,管鞭的尖端直接停滞在空中,而寒冰瞬间从那里开始凝结,随后以追风逐电之速迅疾上攀。 鬼舞辻无惨当机立断,直接断去被管鞭被冻结的区域,但是他发现此时已经来不及,冰已经流进他的血液,开始新一轮的冻结。 下一秒—— 一座彻底无法动弹的人形冰雕,便直接出现在雪地上。 飞雪依旧,那些雪花被风吹拂,从我的头顶上方一直飘到两面宿傩前方的雪地上。 拥有猩红眼眸的男性正坐在佛龛上,此时他的领域已经展开,如同画卷一般铺盖整个室内。尸骸与黑红的血水交相辉映,与外界的洁白无瑕雪景产生鲜明的对比,仿佛是正反两个世界。 鸡汤此时已经被他喝完,两面宿傩拿着碗的手微微一松,然后再小幅度一挥,直接落在血水之中,接着便渐渐被吞噬,直至再也看不见,随后他也这样处理了已经喝完的酒。 他望着不远处的战局,他的眼睛弯成了极度愉悦的扭曲模样,配合着上扬到诡异幅度的嘴角,看起来更加骇人。 在大笑几声后,两面宿傩对着我的方向喊道:“李梅!不枉我把你丢在雪地里!我就知道你能领悟领域展开!” 声音非常激昂又响亮,通过无尽的狂风,在寂静的雪地上肆虐,于是各处都清晰可见,甚至在某些地方还会迴荡。 这位激动的男性继续感慨道—— “实在是太棒了!” 但两面宿傩注意到不远处的白髮之人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那样,只是自顾自地看向远方。 此时我正站在雪地中央,看着世间白雪苍茫,而早已被冻住的鬼舞辻无惨只是其中的一角。 风将不远处他万分张扬的声音带到我的耳畔,似乎近在咫尺,但我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他到底在说什么。 雪一直落下,一片片将地面堆满。 我意识我的领域或许可以不仅仅是普通的冰箱,而可以是冰柜或冰库,甚至—— 地上的那些雪都可以成为我的外沿,一点点向外延拓,最后层层迭迭覆盖在一切之上。 我听到了雪的声音,细碎但是足够悠远。似乎有极其灵巧的生物一跃而起,于是留下从未见过的奇异脚印。积雪破碎到河中,最后与庞大到惊人的鱼类相对视。 林林总总构成了一副崭新的画卷。 我一直以为这里的物种和前世没有任何区别,我一直以为这里的生态与前世别无二致。 但是我现在发现—— 绝对不一样。 这个世界似乎很大,而如今被积雪覆盖着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我下意识掌心向内,对着前方缓缓伸出手。 第39页 月光倾洒而下,毫不吝啬地落在我的手上,随后又转到不远处的两面宿傩面前。 坐在佛龛上的男性微微挑眉,他注意到白髮之人的状态似乎有些微妙。 领域展开对于咒术师而言是顶级技能,在第一次顺利使出后,都有可能会有不同的表现。 大部分人在第一次打出后,会直接昏迷,很少有像李梅那样,仿佛灵魂被夺走一般,直接愣住原地。 不同人的领域具有不同的特点,他的领域并不封闭。而似乎是学着他进行领域展开的李梅,也同样拥有这样不封闭的领域。 不过—— 李梅的领域到底能藉助雪一直铺到哪里?又能作用到什么地方? 顺着两面宿傩探究的目光延伸,一直可以到达我的身上。 我没有注意到我的手此时被我下意识被伸出,脑中只剩下这样的念头—— 我要抓住它们。 我要冻住它们。 最前方的指节开始微微弯曲,那只伸向前方的手缓慢地往内握去。 飘雪万里。 就如同在鬼舞辻无惨身上出现的冰雪,寒冰从各处的积雪上爬,企图将万物冻住,但都只是微微附上微小的一厘,随后之后再也上不去。 我的手指连第一个指节都无法彻底弯曲,就已经彻底僵住,没有办法继续下压。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出强烈的警报,心脏收缩,血管破碎,混合着破碎的器官,血液不断从我的口中流下,下一秒我直接跪倒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 我已经忘记使用反转术式,我已不在乎疼痛,我继续固执地将我的手指向内压,企图将那些第一次知晓的存在困住—— 我想要获得无数崭新的食材。 我想要做出无尽全新的料理。 但是下一秒视野开始发黑,接着什么声音都再不能听见。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直接倒在雪地上,而身下似乎还有很多湿漉漉的液体在流淌。 领域展开此时已经彻底超出了我身体的负荷,即使有漫天雪地的加持,也无法继续维持,直接解除。 这时仿佛从梦境重新回到现实,我终于注意到我身体此时濒临崩溃的现状。下一秒反转术式开启,不断修復我崩坏到不成样子的躯体。 听觉渐渐被復原,于是我听到了身旁的声响,似乎有人轻盈地跳到我的身旁。 两面宿傩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白髮之人,那人如今已经失去了战力,但是手依然努力弯曲着,把积雪也刨出了深深地指印,几乎握成了拳,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抓住。 “不甘心吗?”他半蹲下来,凑到我的旁边问道。 “不甘心,”我顿了顿,又回了他一句—— “但是也很高兴。” 这里有很多我不曾知晓的生物。 这里有很多我可以研究的食材。 不同我内心的波澜,皎皎明月此时平静地注视着天底下的一切。 它高悬在我的头顶,而此时也高悬在别人的头顶—— 一所庭院内,此时正有人正坐在走廊上,望着月色悠闲饮酒。 此人在眼睛下方有着花纹,脑杓以上的发色为金色,但脑杓以下是黑色。他有着极长的鬓角,并且在发尾绑了起来。 他的视线微微向下偏移,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于是微微眯起金褐色的漂亮眼眸,嘴角上扬—— “要变天了。” 这正是平安京妖怪势力其中一支的大头目——奴良滑瓢。 此时月光正柔和地照在他脚下的雪地上,刚好映出他鞋上不仔细看便几乎看不见的细小冰晶。 ——那是我制造出的冰晶。 ——我企图冻住万物的一厘。 第21章 第二十一个分歧 如今离破晓还有一小段的时间,而似乎是感应到黎明不久将至,风雪开始渐渐减弱,最后直接休止。雪地上的积雪依然存在,只是上面的人影已经消失,徒留一地还未被掩盖的打斗痕迹。 我此时正站在别院厨房的灶头旁边。 柴火发出悦动的燃烧声,那是四手男性所点燃的灿烂火光。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对于他的依然在场感到不解。 “你不是说这一顿要管到我饱吗?”两面宿傩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椅子,凑到我的旁边。 管饱……是这样的吗?我微微偏头,结果看到他振振有词的表情,这时不禁开始怀疑我的记忆。 他似乎没有想要等我回应的打算,此时正惬意地翘着二郎腿。他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我砧板上的冰块,眼中猩红一片:“太好了!接下来你是要把鬼做成料理了吗,李梅?!” 每一个发音都踩着欢愉到极度扭曲的音调,而恶意与狂气相交织,最后落在微微上扬的尾音上—— “我要吃!” 我还在回忆当初的情景,结果思绪就被他不知为何突然变激昂的话语打断,瞬间拉回现实—— 手下传来冰块冷凉的触感,我微微低头,在烛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狰狞管鞭的中间一段。 鬼舞辻无惨的一部分此时被冰封于此。 “嗯,但是做好后也不会给你吃,”在思考过后,我发现很可能是他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差错,“没有说过管饱,我记得我当初只是说会考虑这件事。” 第40页 “李梅,你这人真是冷淡啊,”他微微抬手,食指直接指向上方的烛火,随后又向下垂,指向下边的柴火,“这些可都是我刚刚帮你点燃的,没有它们你根本没法做料理。” 似乎有点道理,于是我怀着对他的感激之心,给他打了满满一碗刚煮好的白米饭,连同筷子一同递到他面前:“不够再添,绝对管饱。” 一想到这人刚刚直接把我丢进战场,还和鬼舞辻无惨说只要能杀死我便放过他,我就完全不想给这人做好吃的东西:“我现在很生气,除了这个不想给你其他食物。” 他微微挑眉:“那你怎样才能消气?” “站着不要动,直接让我揍一顿,”我答。 “不给,”他毫无犹豫地回答道,接着露出极度嚣张的恶劣笑容,“怎么能光想着走快捷方式呢?不要这么不求上进,当然要靠真本事打出伤害才行哦。” 那双猩红的眼眸里瞬时全是混杂着杀意的战意。而就连肚子上的嘴都愉悦又夸张地张大,肆意地对我露出挑衅的舌头。 显然他是打着打着就会快乐起来的类型,于是我和他打架的心思瞬间歇了下去。我不再管他,只是将注意力放在砧板上的冻肉上—— 寒冰随着我的意志微微散开,露出里面完好的肉块。 仿佛从沉睡中被唤醒,管鞭肉块上的细胞开始扭曲,它们疾速地膨胀到原先的两倍,想要逃离这里。 但是下一秒—— 寒冰构成的尖锐指甲往其一分为二,其中一块直接被冻住,而对着另一块一刺又一抽,里面的血液瞬间以冰条的形式被取出。 在血液流失之后,这块管鞭肉块仿佛被扎破的气球那样,直接瘪了下去,失去了大部分的活力。 血液是鬼舞辻无惨作为鬼的核心,完全去掉便会变回人类,剩下太多也会导致食用者身体崩坏或者直接变鬼。为了保持鬼的口感,又不至于对人体造成伤害,我将血液维持在临界点上。 冰指甲上的寒冰瞬间上裹,直接将刚刚接触到的血液封住。随后我的冰又将其中的水份吸收,最后直接变成肉干的模样。最后这些都和那冰条放在一起,直接被我抛向厨房外的世界—— 过不了多久,那里便是能将鬼彻底燃尽的日出。 在咬了一口肉干后,我的嘴里传来微麻的感觉,味道不错还挺有嚼劲,吃下去之后似乎增加了不少饱腹感。 而即使我已经做出了一块肉干,但砧板上的那块冻肉,看起来依然没有任何减少。 我意识到这种拥有高修復能力的鬼,是多么优秀的肉类永动机。 仿佛新的道路在眼前被打开,我感觉前方豁然开朗,并决定在找到新的工作赚到钱之前,靠吃他度日。 新的肉干不断被我制作出来,随后和着白米饭被我吃完,今天修復身体所消耗的能量太大,我感觉自己已变成暂时性的饭桶。 我在这里阿巴阿巴快乐吃饭,接着就听到身旁传来一道悠闲又意味深长的声音—— “真的不给我?” “不给,”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而那双猩红的眼眸中此时一片晦暗不明。正当我以为他准备抢的时候,他轻笑一声,直接起身,仿佛闲庭漫步般走向了那边人形的冰雕。 没有任何抬手的动作,甚至连脚步都毫无停顿,但是斩击已至—— 一块封着管鞭的冰块笔直落下,下一秒便被拥有紫黑指甲的大手轻松接住。 “那我就先试试生吃吧,”转向我的男性此时露出了狂气地笑容,随后便将那肉连同外边的冰几口吞下。 仿佛来自深渊的饕餮,在碾碎骨头的咀嚼声之后,他舔舐了嘴角—— “尚可。” 此时他的眼眸已经变为竖瞳,而原本变比常人尖锐的牙齿更加锋利而修长,指甲瞬间变长。 明明已经变成鬼,但那人却仿佛和之前毫无区别。从那块肉落入他体内的每一寸血液,都顺从着鬼舞辻无惨的意志,在他的体内大肆破坏。 血液不断从突然出现的伤口中涌出,但是那人却仿佛毫无察觉那样,悠闲地打了一个哈欠—— “李梅,就是这种雕虫小技令你痛不欲生?” 语气中带着十足的玩味和嘲弄。仿佛他中的不是足以致死的可怖招式,而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 火焰在他的体内燃起,企图一寸寸将体内鬼舞辻无惨的血液燃尽。我看不到他体内的变化,但是我注意到几乎就是下一秒,他的瞳孔开始向正常转化。 ——不是不知晓直接吃下其血肉的后果,而是毫不在意。 他对自己的能力充满绝对的自信。 正是因为知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能被他轻松处理掉,所以才会如此悠然自得。 但是他还不知道很多事情,还未体会过一些事情—— 我向旁边伸出手,直接端起桌上他还未动的白米饭。弧光一动,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而黑闪在脚下瞬间亮起,于是我几乎闪现到他的面前。 他微微挑眉。 冰刃瞬间在我的手上凝结,不过没有斩向他的方向,而是滑向我的手臂。修长但是不深的血痕出现,血液飞扬,混上冰晶,一同散入空气之中,于是人血的味道开始在此地瀰漫。 第41页 ——他不知道对于鬼来说,人血多么有诱惑力。 已经变成竖眸的眼眸自动聚焦,不自觉转向我血液落下的方向。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在他体内瞬间活跃,每一滴都在向他叫嚣着吞噬我的欲.望,在他选择压制它们的那一秒—— 我直接把我的手向上伸出,一直举到他的面前。随后将手上的白米饭往前迅速地重重一按,直接按进了他因想要进食而无意识张开的嘴中。 ——他也不知道对于鬼来说,其他的食物又有多么难吃。 在白米饭落入口中的那一刻,他的瞳孔下意识收缩。 整个宇宙仿佛瞬间爆炸在他的眼前,而无数的黑洞不断出现,直接将他的世界吞噬。思维的断层此刻出现,大脑在这时竟不由自主陷入彻底的停滞。 而这并不是我的最终目的。 ——我刚刚的所有动作都为了这几秒的停顿。 在他还没来得及恢復理智的那一刻,又是一次黑闪在我的脚上闪现。风划过空气的声音剧烈响起,我勐得一抬腿,直接将他一脚踹出室内,砸向外面的雪地。 一道人影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幅度,但是随后却没有听到重物落地的巨大声音。 积雪飞扬,散在他的四周。两面宿傩在雪地上一个灵活的翻身,接着便将我那一脚的力量全部卸去,直接站稳了身体。 此时他的眼中又是一片清明,似乎情况已经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但就在他准备向我回击的那一刻—— 黑夜刚逝,黎明已至。 第一缕光线不知从哪里兀然出现,随后是散向四处的亮光。 拨开了雪天的统治,一轮旭日冉冉升起。 仿佛瞬间被钉于十字架之上,两面宿傩此时的动作一滞。 而我开始此时拿出了刚制作出的新鲜肉干,接着放在口中品尝,正如他当初悠闲吃鸡喝酒还看我戏时的那般惬意。 我现在不仅模仿了他当初的姿态,甚至还復刻了他当初的语气。我以非常相似的句式,说出了类似他对我之前说过的悠哉悠哉话语。 我对此时还未解除负面状态的两面宿傩说道—— “加油哦,我看好你。” 如今阳光已经穿过悠远的云层,洋洋洒洒地从天际落下,一直照耀到不远处的雪地之上—— 他的上方。 第22章 第二十二个分歧 正如同如今的破晓,我的心情也雨过天晴,一点点步入黎明。似乎是感受到我此时明媚的心情,阳光也变得更加温暖。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但不远处的两面宿傩却不这样想—— 他体内的血液此时正在暴。动。正被冻于冰内的鬼舞辻无惨依然存在意识,企图用血液将他致死。而口中令他理智涣散的可怕味道依然未消散,愈发勐烈的阳光此时也乘胜追击,疯狂地撕裂他身体的每一寸。 三方枷锁加身。 在重压之下,恶兽的理智开始崩坏,如今已不足以支持他使用咒术。本能驱动着他的躯体,朝着阳光未能进入的室内疾速跃去—— 积雪飞扬。 眨眼之间,雪地之上的人影已经彻底消失。狂风在我的耳边唿啸,几近暴怒的飙风在路过我之时划面而至,仅靠风压便几乎将我的面颊划伤。 我叼着肉干的动作一顿,随后立刻顺着风奔走的方向望去——厨房之中,各处的火光因暴风的来袭而倾斜,几乎达到与地面平行的程度,甚至还有一部分直接熄灭。 仿佛已经完成了使命,纷乱的气流此时已经停滞,而那只被血染红的凶兽已经重回室内,正立于安全的阴影之下。 不透光的普通木制窗户紧闭,于是阳光无法进入。在因火光消逝而渐渐暗下的室内,一双赤眸亮起,里面满盈可怖的嗜血之光。 排除掉阳光这足以致死的因素之后,如同悬崖勒马,反转术式成功牵住了血液爆破与崩坏的缰绳,于是身体的伤势直接止步于崩溃的临界点。 两面宿傩眼中的兽意逐渐减少,与此同时他的理智开始回归,火焰被他驱动,在体内燃尽鬼舞辻无惨的血液,而正当缓过来之际—— 刚刚才停止的崩坏之感重新回到他的身上,疯狂撕咬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阳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室内,他迅速转向光传来的地方—— 白髮之人正站在不远处,以寒冰作镜,直接将外边的阳光反射到厨房之中。 整个厨房都开始明亮,两面宿傩冷哼一声,在风声响起之时,无数的斩击乍现,瞬间将我刚制造出来的冰镜损坏。 厨房又重新恢復为原先的昏暗模样。 在听到后方声响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往冰镜的方向望去,结果这时脖颈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我向上,瞬间脚已不再能触地。 “玩得很开心嘛,”含着冷意的话语在我的身旁低沉响起。 我重新将脑袋转回,两面宿傩不知已到面前,此时正握着我的脖子,把我举在半空中。 最初吞下鬼舞辻无惨血肉时,那种肆意又张扬的余裕已经消失,他此时仿佛沉睡中被人吵醒后又被激怒的狮子,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那是似乎能将我彻底撕裂的勐烈之焰。 第42页 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牙齿渐渐收回,而猩红的竖眸也脱离了野兽的状态,又重新回归正常—— 他已经从鬼重新回归人的范畴。 此时鲜血正附着在他的体表,虽然伤口已经彻底癒合,但是不难看出,他在之前已经歷过一场异常激烈的斗争。 “嗯,我很开心——就像你当初把我丢进战局那样的开心,”我接着伸出食指,敲敲他手上因不爽而爆出的青筋, “我之前说过我很生气——就像你现在这样的生气。” “我们已经扯平,”我快乐地对他宣布道。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厨房里再无其他声响,只剩下一片死寂。 我没有在意这仿佛空气凝结那般的寂静,自顾自想着别的事情。我现在不再生他的气,正巧想起他这一顿还没吃饱,之前又问我要过肉干,于是好心地把我倒数第二块肉干递给他。反正待会还可以从少爷身上继续生产肉干。 我给出它时毫不心疼: “现在我愿意把它给你。” 虽然鬼应该是少见的食材,但这些肉干制作简易,又因能再生而几乎不需要成本,仅需少爷一只就足够薅出无数的食材,在我眼中几乎和普通的白米饭一样价值低廉。 四眼的男性此时依然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向我,他握住我脖颈的手并没有用力,只是手指在我的后颈上微微摩挲,而指甲也划过我的肌肤,带来轻微的痒意,宛如将猎物紧紧缠绕的林中巨蟒,正在思考从哪里入手将我绞碎。 而我依然维持将肉干递出去的姿势,由于他盯着我的时间有点久,我感觉手有点酸,正当我准备让手自然下垂时,他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随后从我手中抽走了肉干。 火光摇曳,室内的温度似乎开始回暖。 如今面前之人又恢復了之前的淡然,看起来极其悠闲,刚刚的怒意仿佛只是我的错觉。但是我发现即使拿走了肉干,他依然没有把我放下,我拍拍他的手,告诉他我的现状。 我总觉得再这样被他举下去,我的脖子都要被他物理拉伸到可怕的地步——我完全不想以这种方式长高。 “扯平吗……”他注意到我的动作,但是很过分地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随后对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恶劣笑容, “也只是在这件事上两清吧?” “还有什么吗?”我想起之前他用斩击打我的事情,虽然我报復了回去,但是如果现在他愿意再让我打他一顿也没有问题,我开始摩拳擦掌, “难道到是那件事——你彻底大彻大悟,于是愿意再被我揍一顿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晃了晃我,似乎想把我脑子里的水摇出来。 我觉得举着别人再去聊天的人,脑子里的水可能比我还多得多,大概已经达到了汪洋大海的程度。 难道还有其他我没有注意到的点吗?一想到这里,我便开始翻阅记忆。而在无果后我略苦恼地说道: “可是我不记得你还做了什么亏欠我又没还清的事情了,你告诉我吧。” “为什么一定是我亏欠你?”他微微挑眉,接着语气带着几分愉悦, “李梅,你还记得你吃了我的肉吗?” 他是在说我品尝了他的人。肉,于是不能步入人道的事情吗?但是我觉得具体情况需要具体分析。 “厨师试味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在品尝味道之前也斟酌过这一点,在用他的肉给他做料理的过程中,品尝味道显然也是里面的一环,和原料是什么无关。 “原来你不认为这件事超出你的准则,”他似乎觉得我的想法很有趣,他的眼里闪过几分兴味,接着又说道, “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既然你之前吃了我一口,那根据你需要双方相互之间扯平的理论,现在是不是也应该让我咬回来?” 他语气中含着极其明显的欢愉,又带着几分惯有的漫不经心。每个词几乎都意味深长地拖长,于是显得更加恶趣味。 我之前从未以这种全新的角度考虑这件事,如今在他的引导下思路打开,仿佛在大侦探的帮助下发现华点的盲生,不禁感慨道: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你真的好细緻。” 发现我的反应和他想像中完全不同,他微微挑眉,不过随后又理所当然地接下了我的赞嘆,显得非常满意: “不错,我自然是细緻的。” 我觉得他的提议很有道理,确实是我有错在先。于是冰雪在下一秒出现,直接擦过我的手臂。我把我刚洗干净的手臂伸到他的面前—— “招待不周。” 没想到他瞥了一眼我的手臂,随后嗤笑一声: “李梅,谁告诉你我要咬你的手臂?” “那……”你想要咬哪里?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靠近脖颈的肩膀上便传来刺痛感,他的利齿已经刺进我的血肉中,温热的液体不断从伤口中流出,随后又被粗糙但灵巧的舌头所掠夺。 而下一秒,在肩膀上的舔舐感消逝后,脖颈上的禁锢一空,终于能再次脚踏实地。 “多谢款待!” 伴随着畅快又猖狂的笑声,他的声音仿佛炸裂一般响彻于空中,在厨房中迴响。 室内的气流涌动,于是肩膀上传来轻微的凉意,但是此时痛感已经消失。我的伤口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便被他用反转术式彻底修復。 第43页 在用舌尖舔舐去嘴角的血液之后,站在我前方的他微微歪头看向我,红眸中的挑衅一览无余—— “你的味道可真不错!”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但接着便想到他刚刚欣然接受我夸奖时的姿态。可能这就是正确的答覆方式吧?我感觉似乎抓到了门道,便有模有样地学着他回復道: “不错,我自然是好吃的。” 他听到这话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后便意识到我在学他说话,深感无趣地啧一声: “无聊。” 猩红眼眸中的那些兴味全收,他也不继续和我聊,直接老大爷一般地叼起我刚刚递给他的肉干,开始咀嚼。 我没有再管他,直接构造出冰雪,将我的肩部认真地清洗了一遍。 此时嘎吱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吃的,竟能把那块普通的肉干吃出清脆的断裂声,随后那道刚才还怏怏的声音直接上升了几个凋: “哦哦哦哦哦!这个也很不错!” “还有吗,李梅?!”他好像和我很熟地对已经走向灶台的我喊道, “我还要!” 我将最后一块肉干丢给他,随后便看向砧板上的寒冰—— 里面的肉块竟已经消失。 整块冰没有出现任何破损,完好无损到令人觉得诧异的地步,而我从刚刚到现在也一直都没有解冻过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转头望向冰雕所处的地方,发现里面竟然也是空空如也。 仿佛被最杰出的小偷出现于此,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地偷走了里面的东西。 ——事情的走向似乎开始离奇。 不远处欢快的咀嚼声已经停止,而近处的柴火依然在噼啪作响,此外这个房间安静得可怕。 明明外边已经是阳光明媚,但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周边的气温似乎已经开始下降。 ——到底他是如何办到不惊动任何人,以堪称奇蹟的方式,在短短这点时间内顺利离开这里的? 我不知晓原因,但我凭藉我近期刚进化的感知力,我能察觉他的气息已经不在屋内的任何一个角落。 似乎如同生命力顽强的百足之虫,即使被截肢又能迅速摆脱禁锢,重新遁回黑暗之中。 从之前和少爷的战斗中,可以看出鬼这种物种的学习能力极高。既然他如今能如此隐秘地逃脱我的寒冰禁锢,那么必然已经进化到神奇的地步。 但是以我如今的状态,显然短时间内不能再次使用领域展开。虽然我对寒冰的理解已经增强,但是不一定能赶上他的进化。 ——事情一下子变得很麻烦。 我感觉我从片场转到战场,如今又步入了悬疑片场。 正当我的视线停留在寒冰上之时,两面宿傩不知何时凑到我的旁边,叼着已经被他吃了一半的肉干。 他此时顺着我的视线往冰雕上望去,而注意到里面空无一人后,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早已知道这件事。 “你难道知道他是怎么逃走的吗?” “哈?逃走?”他微微挑眉,上下打量着我, “那傢伙刚刚不是被你直接干掉了吗?” 嗯?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非常迷茫地看向他的方向。 注意到我极其迷惑的眼神,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原来你没有发现啊,”接着饶有兴致提醒道—— “你的冰镜。” 仿佛回到了刚刚的战场,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正是——当初破晓的日光被冰镜反射入厨房的画面。 如同慢镜头一帧一帧在播放,那日光在对四手之人造成最大伤害之时,余光也将整个厨房照亮,于是波及到不远处的冰雕和砧板上的冰块。 我这时清楚地意识到,在还没找到工作甚至还基本没有金钱积蓄的情况下,我竟把我的无限再生储备粮给弄没了。 我真的很难过。 “我还以为你打算把他弄死,没想到正好相反,”他叼着肉干,又语气极其轻巧地给我补了一刀—— “顺便一提,似乎所有鬼都是由他的血液转换而来,在他死亡后其他鬼也都消失,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一只的气息。” 原来我竟然直接毁掉了一个物种吗?我开始感到震惊。而在这一瞬间,鬼在我心中的价值从白米饭开始,因变成已灭绝物种,直接增值到可怕的地步。 而四手男性嘴里叼着的那还剩一半的肉干—— 如今直接进化到可以申遗的地步。 我盯着那半块肉干,这是鬼留给世间最后的遗产,而我还没吃过。我身体的每一寸都向我传达着想要将其要回来的意愿。但毕竟是已经送给别人的东西,我不太好意思要回来。 我悲伤地望了这长长的肉干最后一秒,随后艰难地收回了视线。而刚刚的战斗又确实消耗了我不少脑力和体力,于是我极其悲伤地盛出一碗饭。 他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但是我不想听,于是也给他盛了一碗白米饭,难过地对他说道: “你和着肉干吃掉吧。” 正当我准备安静又忧郁地吃着白米饭时,我听到旁边愉悦的声音响起: “真是可怜啊李梅,不如我勉为其难地分你一点吧?” 第44页 然后在我抬头看向他之时,那人特别嚣张地当着我的面,把肉干直接吞下—— 我的心态崩了一瞬。 不过人生没有什么一顿饭过不去的坎,等我吃完一碗饭后,心情已经大体回满。 我不再管他,直接离开厨房,前去不远处的档案室寻找我的卖。身契。大部分时候档案室里都有人在监管,但是如今人类的残骸散乱在地上,血水开始瀰漫,又四溅在墙面各处,各种文件落地,混乱地堆积于地面。 风开启的窗户吹来,将血味送到远方,而阳光也射进其中,于是整个室内看起来极其明亮。 我从地上拿起其中一份染着鲜血的文件开始查看,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日文字迹瞬间令我脑壳开始发疼,我大致一扫,只看出这大概是一本我不需要的帐本,正当我准备合上时—— “真是荒谬,与其在衣物的支出上花心思,倒不如在食物上多下点功夫,”突然背后有声音响起。 “……你竟然看得懂?”我转向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我后方的两面宿傩。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失足青年的模样,我一直以为他比我还文盲,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不是教育的漏网之鱼。 “哈?这有什么难度?”他极其嘲讽地对全体文盲开了地图炮, “这点简单文字,要是看不懂才不正常吧?” 我感觉到自己的膝盖中了一枪。 随后他像一位悠闲散步的老大爷那样,直接大摇大摆地晃过那堆书架,并随意地扫着上面的记录名称,最后指向最里面—— “你要找的卖。身契就在这一栏。” 我眨眨眼,接着走向那边,随后拿起上面的文件便开始查阅。等我查到第十张的时候,便听到两面宿傩的声音: “估计就在你手上的那本里,其他的我刚都看过,没有你的名字。” 我微微转头,便看到那人已经将手上的资料放回书架上,并打了个哈欠: “你太慢了。” “是你太快,”也不知道他怎么阅读得那么快,竟一下子将其看完。 “说起来,我刚刚还翻到你们这里还有人和那位断层第一的厨师同名,实在是有趣的巧合,”两面宿傩轻笑一声,随后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查资料的白髮之人。他觉得若是这所宅中真有这样高厨艺之人,那么李梅根本不需要去与他交谈,请他去与那人沟通。于是直接排除了那位厨师在这所宅中的可能性。 “说明这确实是一个好名字,大家都喜欢这样取名,”我想起前世时人们的取名风格在不同时期会存在变化,有时某个字会因电视剧中受欢迎的人物而风靡。不过我现在也想不起来那位厨师的名字——总之也是四个音,大概是巴啦啦梅……? 我对他开口道: “你找不到我的名字很正常——李梅应该算是化名,不是我的本名。” “这还真是新鲜,那你的本名到底是什么?”听到这话后他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含着探究欲的好奇。 这个问题太难。我非常努力地思考了几秒,结果发现还是一如既往的空白: “太久没用本名,我早已将它忘记。不过如果我到时候翻到,那估计就能想起来——总之读起来应该是四个音。” “哈?这也太夸张了吧?没想到竟还有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他嗤笑一声,随后便随意地帮我挑出写着四音人名的卖。身契。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的唿吸声,还有翻页的声响。 这时我突然听到室内的某处传来另一道并非我俩的唿吸声,似乎是憋了很久的气,但时间一久还是坚持不住,于是不小心露出的声响。 我往出声处走去,最后停在了一个柜子前。声音正是从其中传出来的,我将柜子拉开——里面一个比我年龄略小的少年正缩在里面,这大概是这所宅子里的唯一的活人。 在柜子被拉开的那一刻,他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身体下意识僵硬,想要迅速逃离这个地方。但在认出是我并且精神状态正常时,他问道: “李梅,外面的情况如何?那些可怕的生物还存在吗?” 我不记得他,不过一般这样称唿我的人都是贵族,大概是产屋敷家族其中一支的小孩。 我又想起被我误杀的少爷,以及因此而消失在歷史长河中的其他鬼——新的肉干再也无法做出来,储备粮直接被销毁。 想到这里,一股悲痛之情又涌上了我的心头—— “鬼已全被我消灭。” 他震惊地望向我,似乎不明白区区一位厨师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其实我也不知道明明只是一名普通厨师的我,又为何最近频频在战斗上被加强—— 我想加强的明明是厨艺。 “节哀顺变,虽然鬼杀害了我们的亲人,但是你也终究将它们绳之以法,”少年的声音虽然稚嫩,但是非常坚定,带着鼓舞人心的味道。 我觉得他似乎误解了什么,正当我准备解释时,不远处的声音响起,声音非常高昂: “李梅!我理好了!” 少年循着出声的方向望去,一位拥有四只手的男性站在那边,他赤。裸着壮硕的上身,每一块肌肉都充满骇人的力量,而肌肤上长着延伸至各处的黑色纹路,它们纵横交错,看起来异常诡异。 第45页 更为奇诡的便是那人的双面四目,此时四只猩红到如血液涌动的眼眸,全都正仿佛猎食者的目光一般,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带来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下一秒那种可怕的视线又消失,那人已经不再关注他,仿佛直接将其看作空气,对着白髮之人喊道: “你快点过来找你自己的名字!” 我回到原先的书架旁,两面宿傩直接将一堆纸塞我手中: “其实直接烧掉就行。” 火光在他的手中燃起,似乎对烧我手上的纸这件事跃跃欲试。 我拒绝了他的提议。 “毁去是一个原因,我也想找回我的本名,”毕竟是这个世界送我的礼物,而在离开这里后就再也没有途径找回,实在是有些可惜, “也算是一个纪念。” 我坐在地上开始将那成堆的卖。身契一张张翻过去,而两面宿傩也坐到我对面的地上,用手撑着脸: “在恢復自由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非常诚实地回答道。 昨晚我刚因理念不合而直接辞职,现在对于前途毫无规划: “找个稳定的工作继续做厨师吧。” “是吗?”他的语气带着十足的玩味—— “在雪地中望见世界的宽广之后,你还能安于稳定吗?” 我翻着纸张的手一顿,接着抬头看向他。 “这个世界很大。” 举头三尺有神明,妖怪与鬼怪同行,各种海王类在海中游走,平安京只是最初的一角—— “那是你连一厘都无法冻住的广阔。” 他的声音仿佛踩在我的心上,于是每个字都触目惊心—— “而仅凭这样的你,又能独自一人做到什么地步?” 他微微扬起嘴角,肆意与张扬瞬间在我的面前一览无余。 “你一个人办不到,但是我可以与你同行。” “我知道你想要全新的刀具,我知道想要全新的调料,我知道想要全新的食材。我也知道你什么都想要。” 这道声音中的狂气瞬间在空中炸开,含着他猖狂的笑声——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挡下路途上的所有困难,令你获得你之所想。” 最后那猩红眼眸注视着我,就仿佛深渊足以将人拉下的凝视。 “还是那句话——我只需要你这一世成为我的厨师。” 来自地狱的恶鬼似乎已经顺利重返人间。他微微侧过头,向我缓缓伸出了他的手,正面朝上—— “如何?” 整个档案室瞬间安静,没有任何人出声。 在仿佛静止的几秒后,时间似乎终于流动。 翻页的声音出现,伴随着下一句话—— “你说得确实有道理。” 在知晓原来这个世界中的食材如此丰富后,我不再甘心于只使用现阶段的普通食材: “我确实想去收集别的食材,也确实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而我也不想再因理念不合而产生工作变动。你启发了我,所以我最后决定——” 他的嘴角上扬,里面的愉悦毫不掩饰。 “自己开餐馆。” “哈?” 我在他震惊的表情下继续说道: “营业的时间自由,菜谱的设置自由,工作的理念也自由,如果想要寻找新食材还可以先暂停营业,直接去其他地方收集。” 没有比自己开餐馆更自由的模式,我对此很满意。 “我不会成为追随你的厨师,但是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我觉得他说的那些事情,其实完全可以看做朋友之间的相处。 “你看起来很喜欢到处闲逛,而我也想到处找新食材。那么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我想去哪里你也陪我去,总之只要找到我们两人都合适的时间,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约定。” 我没有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而是也朝他伸出了我的手,以一个握手的姿势—— “你可以拥有一个在旅途路上愿意做料理的朋友。” 我平静地看向他。 “如何?” 场面仿佛瞬间进入了停滞状态,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在几秒过后,猖狂又不休止的笑声直接打破了这场僵局。 “朋友哈哈哈哈哈!”他重重地拍向自己的大腿,似乎直接被我的话语逗乐到几乎失控的地步, “荒谬!真是荒谬!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到底是怎么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的?真想拨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有点什么。是水吗?是浆煳吗?还是稻草?”他此时的笑声不断,声音也越说越快,我竟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在嘲笑我还是其他。 正当我以为直接谈崩,准备把手收回时,他直接一掌击在我的手上,手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最后他总结道—— “有趣!” 肆意的笑声依然未断,于是连尾音都微微上扬—— “我同意了!” 他看向了我,又是一副恶趣味的模样: “你可要好好当我的朋友哦。” 我觉得他可能对朋友的定义有点问题,开口提醒他道: “朋友是相互的。” 第46页 “哦,”他随便应了一声,我认为他很可能根本没听。 虽然我想握手他直接击掌,二人的默契值趋近于零,但不管怎么样,我俩之间总算将这件事谈妥。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翻着卖。身契的那一堆纸,这时我翻到了其中一张,在电光雷闪之时,我意识到这便是我的本名。 我将那张纸拿起,将上面我的姓名指给两面宿傩看—— “这是我的本名。” “作为朋友,帮我记一下吧。” 而他看着那短短几个字,不知为何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沉默,最后询问我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还记得我最初想要找的厨师是谁吗?” ———————— 第23章 第二十三个分歧 这和那位厨师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沉默这么久后,询问我这样一个完全偏离主题的问题。 “……巴拉拉梅?”我试探性地回答,便见他难得露出了被哽住的表情。随后我补充解释道: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真的特别不擅长记人名。” “你这已经不属于不擅长的范围,”他似乎被我的话语气笑,用猩红的眼眸上下扫视我一番,随后冷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知晓你的思维确实与常人不同,我真觉得你就是在耍我。” 他把那张卖。身契从我的手上抽走,接着将它写满字的那一面转向了我。而他尖锐的紫黑指甲指向了名字的那一行,并在上面轻点。 “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位厨师——里梅(うらうめ)。” 我微微睁大眼眸。 这件事的发展实在是出乎意料,我完全无法反应过来。 “可是我从来没有得过奖啊?” 断层第一更不可能。 他注意到我的震惊,此时又恢復了之前的淡然,甚至露出了惯有的恶趣味笑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确实是你是没有得过奖,还是从来都是家族代领,没有自己去领过奖?” 还真有这种可能性,我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突然从普通厨师变成了厨师天花板,我没有办法这么快接受这种转变。 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又想到料理好坏的评判,其实某种意义上并非完全客观。 厨艺大赛的输赢除了自身的厨艺,也是评委口味因素,家族利益考虑等各种条件下的综合结果。 所以严格来说,含金量应该不是很高,我应该是蹭了大家族的光。 这样一想,我便感觉自己的普通厨师标籤依然挂在身上,心里踏实得很——大家都是很厉害的人,我之后也要继续加油。 这时我对面的四手男性突然出声: “既然你不擅长记忆人名,那我又想到另一件事。” “你还记得我的姓名吗?” 我眨眨眼,随后告诉他: “不记得,我只记得好像有很多个音。” 在一片死寂之后,他冷笑一声: “很好很好!果然不记得了……” “从来都只有我蔑视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敢不记我的道理?!”我感觉到他的话语突然高昂,甚至还涌上了杀意, “你这记忆力明显有问题的废物小厨子!” 我觉得任谁知晓自己的朋友其实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姓名,大抵都会不爽。更何况他之前便一口一个“李梅”,仿佛早就和我很熟。 “抱歉,”毕竟是我的脑子有错在先,我替还不成熟的它道个歉, “你现在再多告诉我几次吧,我会努力记的。” 他的面色这时缓和了几分,哼了一声后又恢復了原先的悠闲状态: “两面宿傩。” 我盯着他,他看着我,并示意我跟读。而我凭藉顽强的瞬时记忆,把读音復刻了下来: “两面宿傩。” 随后我又在心里默读了几次,企图记住。 “没错,就是这样。李梅,给我把它记住就行,”他现在看起来很满意,随后猩红的眼眸往不远处扫了一眼,嗤笑一声又收回视线。 原本在柜子里的少年此时正在蹑手蹑脚地缓慢往外挪去,在两面宿傩的视线转向他的时候下意识颤抖了一次。 虽然他熟悉大宅中的主厨李梅,知晓李梅不是会伤害他人之人,但他不认为两面宿傩也是这种人。 而在听到“两面宿傩”这一称唿时,他的内心又是一次震动。作为在这个时代里拥有读书权力的贵族子弟,他知晓这是鬼神之名。虽然不知道那四手四目之人到底是真实的鬼神,还是拥有特异能力的能力,总归不是善茬。 即使还年幼,他也已经学会审时夺度。就凭李梅打算拿走自己的卖。身契一事,他就知晓这人不准备在宅中继续工作,而是另寻他路。更何况,李梅将鬼歼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仅从道义上来说,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对李梅再下达指令。 在两面宿傩的视线消失后,他继续朝档案室的外边移动过去,而在快到的时候开始冲刺。 我并没有关注那边的少年,但是两面宿傩却意外地对我提起了他: “在危难面前,弱小之人只能这般无望地逃跑,这实在是可笑的姿态。” 第47页 他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恶意与玩味,似乎在高高在上地评点芸芸众生,就连目光里都流露出几分居高临下。 于是我瞥向那边的少年,那孩子身穿行动不便的精美华服。 “危难?逃跑?”我对两面宿傩话语中出现的词彙感到茫然, “我明明记得我刚刚告诉过他,那些鬼都已全部死亡。所以他也应该知晓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危险了吧?” 还是说他觉得这里的血腥味太重,想要出去透透气? 不过三年一代沟,我和小朋友之间的代沟很可能已经到达了可怕的地步。我没能顺利理解他的想法,此时决定不再思考这件事。 “算了,你就这样吧,不懂没有关系,你也不需要懂,”他轻笑一声,接着问了我一个可怕的问题—— “现在还记得我的姓名吗?” 这个问题实在致命,和鱼一样大概只有七秒记忆的我现在无法回答。 我的沉默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下一秒—— 温度瞬间飙升,火焰仿佛暴怒一般瞬间出现,直接在档案室内炸开。书卷纷飞,随后化为灰烬。 黑红的弧光在档案室中亮起,风驰电掣,下一秒我直接闪现到少年身旁,捞起他又一蹬,直接带着他跃至外面的雪地之上。 我转向后方—— 档案室已经彻底被炸毁,而两面宿傩此时已经站在火光之前,他眼里的血红微闪,正如身后火焰般吞噬一切。 “我已经给你过机会,看来朋友的关系不适合我们。” 他露出了极其恶劣的表情,接着随意地向我示意他手中的东西—— “这个我就收下了。” 那是我刚刚被他看似无意抽走的卖。身契。 ———————— 第24章 第二十四个分歧 仿佛能将人吞没的耀眼火光在不远处燃烧,这种炙热感似乎能一直烧入少年的眼睛里。 焦灼的气味在空气中瀰漫,却渐渐被外面的雪地吞噬。 如今他已被李梅带离化为废墟的档案室,最后放置于积雪之上。 他微微瞥向身旁的李梅——这位主厨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眼眸中的情绪正如湖面般宁静,仿佛感受不到面前漫天火势的压迫感。 明明此时危机依然未能解除,但他整整一个夜晚都砰砰直跳的心脏,在看到这双淡然眼眸之后,莫名有几分安定。 “跑。” 在耳边响起这句话的下一秒,他便直接被那人丢到远方的雪地中,待仓皇爬起之后,他意识到李梅到底想对他表达什么。他带着谢意地回望了白髮之人最后一眼,随后迅速跑向了远方。 两面宿傩瞥了少年离开的方向一眼,随后嗤笑一声,将目光收回。像是看着可有可无的蚂蚁,没有任何阻止,只是再也不关注。 黎明已至,但是清晨的阳光却无法温暖正站在雪地之上的我—— “李梅,你还是没能记住我的名字。” 我特别不擅长记人名,更何况是像他名字这样很多音的日文名。 这真的好艰难,这就如同早自修时限时背英语单词,准备了没几分钟就要开始听写—— “可以把你的姓名再说一次吗?” 死活也及格不的我选择重听。 “可以是可以,”他轻笑一声, “但我又为什么要再对你说一次呢?” 他说的话好有道理,我实在是无法反驳,于是我跳过这个话题,问出下一个问题: “可以把我的卖身契还给我吗?” “还是和刚刚同样的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我感觉我正处于某种大型答辩现场,组织语言的速率几乎为零,整个人都好不起来。 注意到我此时的神情后,他眼眸中的愉悦之色不断加深,恶劣地说道—— “明明提出交友的人是你,现在漠不关心的人也是你。” 仿佛膝盖中了一枪,我觉得我快倒地不起。还是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我莫得办法,只好努力地展现我的真诚。 冰刃不断从空中落下,那些冰刃在他面前的雪地上割出了新的名字—— “李梅” “这是我最认可的名字——李梅。” 他注意到这两个字和卖身契上的有所区别,微微挑眉: “你倒是有趣,比起真名更喜欢自己的化名。” 接着他似乎想起了非常有趣的事情,扬起嘴角,对我说道: “也行。” 下一秒风声乍起,斩击相继直接划在雪地之上。剎那间白雪飞扬,一行大字直接出现在雪面上—— “两面宿傩” 正当我开始记忆这个名字之时,疯狂的火焰从远处唿啸而来,虽然我及时躲闪,但是不能移动的雪地显然无法撤离—— 雪上的文字被瞬间吞噬完全,只剩下被燃裂的地面。 这时我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和我重新沟通的打算。 “你估计也只有在记菜名的时候,才带着脑子吧?” 他嘲讽的声音传入我的脑中。 在听到这句话时,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第48页 如果他的名字是菜名该多好。 这时我突然想起我当初曾经拿他的肉做过料理。我记得处理时的手感,我记得曾经试味时的口感,我记得含着剧毒的特性。 ——他完全可以被看作是一道料理。 原本停滞的大脑此时开始高速运转,碎片化的信息在不断涌入,随后开始融合,构造出崭新的画面。 ——这道料理应该如何命名? 记忆瞬间松动,那些被刻下的字仿佛又回到了地上,仿佛慢镜头一般在我的眼前掠过。 ——我记得这道料理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画卷在眼前纷飞,档案室里的对话在眼前浮现,我看到画面中的那位四手男性微动着嘴唇,说出了那个名字—— “我想起来了。” 正当两面宿傩觉得无趣之时,不远处的白髮之人突然说出了奇怪的话语。随后黑色的弧光在空中一闪,直接来到两面宿傩的面前,随后一刀挥下。 两面宿傩灵巧地向后一闪,回到热气未消的档案室内,而他手中正拿着我的卖身契。 在温度的作用下,我本身便没有用心凝结的冰一部分化为水,在冰刃上流动。 这是只有一次的机会—— “两面宿傩。” 我毫无停顿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猩红的眼眸微微睁大。 就在他诧异之时,我直接往捲起的卖身契上一刺,冰水侵入—— 一击直接煳了上面的全部字迹。 “我记住你了,两面宿傩。” ———————— 李梅:转换思路后,我发现人名变得好记了(拇指) 第25章 第二十五个分歧 原本的不快一扫而空,愉悦的声音先在胸膛中激起,最终融入肆意的大笑之中,在空旷的雪地上迴荡—— “太棒了!李梅!” 明明寒冰已经顺着被水浸湿的纸张,疾速攀上他的躯体,但是两面宿傩却毫无躲闪。 他的嘴角上扬成极度欢愉的幅度,本身就尖利黑紫指甲因此时的情绪波动而再度变长,于是更显诡异。 狞笑着的四手男性神态扭曲,看起来比恶鬼还要可怖。 寒气凌人,在冰雪进一步吞噬着他的那一刻,我直接被他握住了手腕。闪着战意与杀意的眼眸近在咫尺,随后那人将我一甩—— 风在我的耳侧唿啸,背后是砖瓦不断破碎的声音。 房屋一座接连一座倒塌,转眼间只剩下废墟。 整具身体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片,只有依然开启的反转术式将我不断带回存活的那一侧。 在击碎了最后一块墙壁后,身上的所有冲击终于被卸下,我靠在碎石上喘气。 远方是两面宿傩依然不停止的笑声,而他那满载愉悦的猩红眼眸,此时转向了他的右手—— 那里正握着我的卖身契。 此时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煳到完全无法识别的地步。 “有趣!” 火焰在他的手中乍现,直接将这份文件吞噬成灰烬。 随后那血眸转向了我—— “李梅!你果然可以不断成长!” 他语气中的欣愉无止境地上升,也渐渐高昂。 “如果给予你更大的压迫,那么你将会进化到什么地步?” 他一步一步走向了我—— “你能现在就再次使用出领域展开吗?” “你能想出下一种对我造成伤害的方法吗?” 最后他停在我的面前—— “李梅!我真的好期待!” 他伸出手握在我的脖子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把我举起,而声音又极其洪亮,震得我耳朵有些发疼。 不过我此时已经不在意这些。即使反转术式开启,但是我依然感觉脑中昏昏沉沉。 而碰到我脖子时,两面宿傩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微微挑眉: “……你发热了?” “应该是大脑过载,”我回答他, “我一天不能记太多字。” 更何况把他人名记下来的速度,已经成功突破了我记人名的绝对金鱼属性,发生了质的飞跃。于是我觉得我的大脑因此死机几次不算过分。 “我已经把你的名字记下来了,两面宿傩。” 我认真地向他强调道。 在沉默的对视之后,那混合凌冽杀意的战意一收,原本停滞的空气开始流动,而碰上我脖子的手也收回: “真是扫兴。” 他恢復成原本淡然又含着几分无聊的神色,随后在我的正对面随意地坐下,撑着脸坏心眼地开始看我热闹—— “怎么到现在还没恢復?你的反转术式难道是摆设吗?” 我确实有在开启反转术式,但是由于把他的名字记住实在消耗了我太多脑子,此时我修復自己的速度反而比较缓慢。 由于之前时不时被少爷毒舌,受这样的职场环境影响,我早已练就能选择性听取他人话语的技能,如今将他的各种垃圾话屏蔽在外自然也不在话下。 也不知道他在我旁边碎碎叨叨了多久,总之依然还处于并可能长期处于回血状态的我,突然听到他提高音量—— 第49页 “李梅,你太慢了!” 仿佛是对眼前的剧目逐渐感到乏味,于是不同于刚才踩我痛脚的兴致勃勃,此时他的眼里全是无所事事的不快。 随后他用手往我的头上轻拍一次,下一秒我的大脑一片清明,而伤势全都消失,我整个人瞬间变得活蹦乱跳。 我感受着昨晚到现在为止从未有过的活力,不禁感慨道: “原来你还可以做个人。” 他微微挑眉,语气轻佻: “怎么?不是人我还能是什么?” 我实在没好意思告诉他我刚刚的真实想法。 虽然当时气到直接把人当菜,但如今我的大脑正常运作,便又觉得这种行为很不礼貌,于是将他的存在从我的菜谱上划去。 本以为这是好事,结果我发现自己从那一刻起,又忘记了他的姓名。没想到大脑过载才好不容易记得的名字,如今却说忘就忘。我企图将他重新塞回我的菜单里,但是尝试了好几次,却发现都以失败告终。 我之前从来没有把人添加进菜谱,更没有删除过,总之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的我感到茫然。 “是在对未来感到迷茫吗?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时候,”他在注意到我的神情后嗤笑一声,随后坐回原地,饶有兴致地问我, “你打算怎么开店?” 我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里的,但既然他提到这件事,我便放弃回忆他的姓名,开始往下思考。 “我从没有自己开过店,所以其实毫无想法。”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我都没有经营方面的经验,但是有些最基本的东西我还是知晓的—— “总之需要很多钱。” 我摸摸自己几乎空空如也的口袋,只觉得寒酸。现在我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开店才能赚更多钱,但是没有钱便无法开店。 “这还不简单吗?”没想到在我看来艰难无比的事情,在他看来却好像只是普通的小事。 他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只要去抓几个贵族,再略加威胁,钱自然便会源源不断。” 虽然这样钱确实来得很迅速,也可以一蹴而就,但是我不打算这样做: “但是这是勒索,一种我不能採取的恶行。” “无聊至极,”他脸上的恶趣味淡了下去, “你可真是执迷不悟。” 随后他又看向了我,半是嘲讽地说道: “若是太在意来生,那么今生也只会被束缚,而无法获得自由。” “自由本身便是相对的概念,秩序之下才会拥有合理的自由。” 就好比有了红绿灯进行指示之后,从各个方向来的车辆可以顺利前往它们想要的地方。若是人人按照自己的想法,罔顾交规,那么最终只会造成更多的车祸。 听到这话后,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嫌弃,显然不想在这里多言: “那你又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现在还没想到,”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他。 这时他露出了“我就知道”的嚣张又嘲讽表情,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情又重新恢復原样。 他直接拎起毫无防备的我,接着直接把我往远方丢了过去—— “反正你也算救了刚刚那个小鬼,直接从他那边取点报酬也很正常。” 高空中的我往他的方向望去,发现两面宿傩打了个哈欠,直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开始躺在地上睡觉。而在这些动作之前,对我随意摆摆手,显然是在向我告别。 原本被归类为人类的存在,此时能重新添加到菜谱中,我竟又能想起他的姓名。真是奇怪,明明之前完全加不进去,现在还没加就自动过去了。 不过我也没深入思考这件事,因为我此时飞到那位少年的上方。 虽然我不仅记不住人名,也不太能记清楚人脸,但我记得这位贵族小少年脸上没有任何伤疤—— 而如今额头上有一条几乎暗示着曾将脑袋割开过的长缝合线。 还没等我仔细回忆当初的场景,便开始朝他袭去。整个过程很快,我来不及反应,他也来不及反应,下一秒我便直接砸到他的身上,而这种冲击力将他撞在地面上。 这时他额头上的长缝合线被我砸开—— 里面一颗完整的脑子滚了出来。 ———————— 由于接下来工作繁忙,再加上为了保证质量,之后差不多隔日更或者隔几日更的样子(拇指) 总之很慢(咦)建议养肥。 第26章 第二十六个分歧 这个时代人才辈出,而不同类型之人的处世之道也有差异。某种意义上差不多是科学家的羂索,早已学会将自己的躯体与人脑分离,并通过将大脑转移到别人的躯体内,从而获得他人的记忆与术式。 ——这便是他的生存之道。 最近他做实验有些上头,直接把金钱全都用尽,于是便想着找一具富贵人家的躯体,在得到钱财的同时也积累新的人脉。 刚推开门,套着青年外壳的羂索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位穿着华丽的贵族少爷,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人正慌慌张张地跑来,这时正巧路过他。 现在刚是清晨,阳光此时还不算耀眼,又正是雪天之后,于是大街上冷寂无比,除了这位不知为何不带任何僕人出现的小少爷外,空无一人。 第50页 ——送上门的猎物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他微微扬起嘴角,望着面前的少年,眼中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妙神色。 漫天的飞雪此时早已停歇,清晨的日光越过云层降临人间,一直落到这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上—— 一排脚印正在上面延伸,似乎因其主人的慌张而看起来极其凌乱又毫无章法。 而随着这段脚印不断蜿蜒向前,他们突然在其中的某处开始加深,似乎曾在此处曾经停步过。而这微深脚印的附近竟出现了条状的鲜血,似乎有什么东西直接把来人一刀斩断。 照理说若是如此,这排脚印应该到此为止。但事实却是他依然没有休止,依然仿佛毫无障碍地继续向前延伸,只是褪去了先前的凌乱,如今只剩下悠闲的淡然。 顺着脚印向上看去,正是一位身穿精緻衣服的小少爷,而他的手中正随意拿着一颗大脑。 血液顺着这颗大脑滴落于地,在雪地上另启一行血路。 那小少爷微微转头,嘴角上扬成温和的幅度,却不知为何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他的目光此时落在脚印的不远处—— 那里正倒着一具青年的尸体。 他的天灵盖正躺在不远处,而脑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好像是被人洗劫一空。但嘴角却在上扬,于是给人一种他的脑子其实只是被搬运到其他地方的错觉。 如果有细心的人在此地,会发现尸体嘴角上扬的幅度竟和这位小少爷面上的如出一辙。 仿佛正在照着镜子,而原本镜子内侧的不知名存在直接打破镜面,于是在另一侧重新肆意生存。 ——羂索已从原先的躯体中离开,直接转移到小少爷的身上。 他随意颠了颠手上的人脑,于是那微软的物质在他的手上弹起又落下。似乎是估量后的结果很不满意,于是下一秒这脑子便又被他抛出,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轨迹,最后直接落入那具青年尸体的头颅中。 ——手术已经彻底结束,现在已是清场之时。 无数锋利的丝线在空中散开,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骇人的光点,仿佛万物都是它们的猎物,接着这些光点又随着丝线的移动而不断流转,将原本几乎无法被肉眼识别的线条重新勾勒。 下一秒,雪地直接空了一块,无论是上面的尸体还是头盖骨,都被宛如尖刀的丝线直接拉至远方的天空,最后落入冰冷的河水之中,为游鱼所食,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已经占据新躯体的羂索,此时正悠闲地在身体娇贵的额头上穿孔。 产屋敷小少爷的记忆此时正被他快速提取,那些过往宛若纷飞的画卷,从最初的幼年开始快速翻转,万千画面在他的眼前浮现,一直翻到现在—— 原本和睦的往昔已是过去,鲜血不断蔓延,视野里只剩下无尽的尸骸。 大少爷已经变成恶鬼,吞噬并破坏着一切。只有他躲在档案室的柜子里面,最终逃过了这场劫难。 透过柜子上狭小的缝隙,竭力屏住唿吸的少年清楚地目睹了恶鬼食人的残忍画面。 在柜中无法知晓时间的流逝,在恶鬼离开的寂静之中,少爷闭上了眼睛,而无数的念头开始涌出—— 外面到底怎么样了?我最终也会被找到吗? 就在被死寂即将逼崩溃之时,有人拉开了柜门。于是原本阴暗的一角瞬间被阳光满盈,入眼是一位白髮之人—— 一位被称为“李梅”的普通厨师。 由于身上沾满鲜血,甚至衣服多处破碎,于是那人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与外表不同,眼神却依然是平淡的。 羂索一边观赏着他人的记忆,一边继续给自己的脑壳扎孔。他的技术非常娴熟,此时已经在天灵盖上弄出许多间距和大小一致的小孔,而此时丝线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注意到在白髮之人说出自己杀死了恶鬼之后,依附在这位少年记忆上的巨大情绪波动—— 像是终于听到信徒虔诚的祈祷,于是神明降临人世所带来的欣喜与震撼。 羂索很理解这种心情。人类总是习惯去神化把自己从苦难中解救出来的存在,但在他看来,这样的举动又极其荒谬。 那恶鬼不过是仅有肉身之力的莽夫,就连杀人的手段都是如此稚嫩,若是杀人分三六九等,这一看便是刚入行没有多久的新人。 羂索对于鬼舞辻无惨此般血腥的作风,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触,只是按照这位少年记忆中的画面,简单推断出了鬼舞辻无惨的实力现状—— 似乎是初生的鬼,不仅毫无战斗美学,就连战斗技巧也极其欠缺。他并非咒术师,攻击体系并非咒术,主要和强化躯体和高速復生有关。 而能战胜这恶鬼的李梅,在少年的记忆中,只是一位极其普通的厨师。在各项技能中,除了厨艺高超到出神入化外,李梅没有任何超于常人的特点。 ——总之大概率是由于擅长料理,刀术不错,于是在心态和战术的辅助下,顺利斩杀了鬼舞辻无惨。 随着下意识的分析,转眼间羂索的手已经将缝合线的大部分插进头部,只差临门一脚。 正当他准备一边插线一边继续查看记忆之时,风声乍起,从远方唿啸而来,仿佛陨石降落,有什么东西直接朝他砸来。 第51页 羂索正准备躲闪,结果微微抬头,发现天上之人竟是李梅。从这个角度来看,竟真的像是仙人从天而降。 刚获得的记忆还未完全吸收,此时原主的情绪瞬间上涌,造成思路那一刻的混乱。由于混乱只是一瞬,在下一刻羂索便立即回神,但此时已经彻底来不及—— 这块从天而降的洁白陨石直接砸到他的身上,造成了极其离谱的冲击。 羂索从来没有想过在他身上,竟还会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情。 而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我,也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为什么还能这样发展。 我依稀记得我刚刚在和两面宿傩讨论如何赚大钱,没想到下一秒他就想到了挟恩求报的大聪明办法,于是再下一秒我便直接被两面宿傩投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两面宿傩到底是运用怎么样的神奇技术把我扔过来的,总之这力道实在是强大,直接砸出了几近丧尸大片的效果—— 血液飞溅。 他头上的缝合线此时已经被我彻底砸开,如今没有一根线连接完好。而原本被线栓住的整块头盖骨,也瞬间起飞。 随后除了头盖骨在空中翱翔,还有失去其压制,于是一同飞出去的人脑。 顺着血液的飞射幅度,我的目光偏移到那颗脑子上—— 纹理清晰,脑沟清楚,毫无磨损的痕迹。 我从来没想过我这一撞这么有技术含量,竟然能将他人的人脑如此完整地撞出来。 这脑子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度后啪叽落地,在地面上仿佛球类那般轻弹一次,随后又不再动弹。而那片头盖骨紧接着也落入地面,发出清脆又悦耳的声响。 一切发生得那么迅速,似乎已经无法挽回。 这一道声音直接敲上了我内心里的摆钟,随着他缓缓摇动,发出有规律的钟声,仿佛灵光一闪,直接敲出了这样一个虚拟情境—— 假如你严格按照交通规则开着一辆车,在道路平稳行驶时,突然受到了来自左侧车辆的飙车撞击。来不及反应,这种强大的冲击直接导致你的车被撞入右侧车道,砸到原本也平稳行驶的右侧车辆上,最终造成他车毁人亡的后果。 提问:你应该承担多少责任? 我的所有技能加点都在厨艺上,对于其他方面的事情没有太多解,交通规则也同样如此。全责应该是不需要的,但是完全不负责任我觉得也不太可能。 身穿华美衣服的小少爷此时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他的面部表情如今还停留在诧异上。眼睛没有闭合,还保持微微睁大的模样,里面的瞳孔略微涣散,但依然可以映出我的容貌。此时他的状态看起来有些骇人,就如同突然断电的机器人。 显然他已经停止了唿吸。 恍惚间我似乎站在人间道与畜牲道的十字路口上。刚开始两条路似乎都向我展开,但是当我毫不犹豫地抬起脚,准备迈上人间道之时,那条路却仿佛长着翅膀一般直接消失,遁入我看不到的地方,再也寻不回。 如今前方只剩下了一条路,而在路上摇曳的烛光沉默不语,似乎没有发现他们在另一条路上的同伴已经再也寻不到。 我又将自己刚刚才抬起的脚放下,望着远方看不到尽头的道路沉默不语。 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寒风带来扑鼻的腥臭味,仿佛是被陈放多年但依然未被处理的尸体。 无数细碎的低吟声不知何时起出现,此时已经在我的四周此起彼伏,虽然听不清言语,也分不清到底是何人,但是在那些音色不一致又从各处涌入的声音中,所蕴藏的痛苦如出一辙。 这条无尽延伸的道路仿佛一根从悬崖上架起的独木桥。 地狱道和饿鬼道在悬崖之下的黑暗中,我看不到他们如何划分,又遍布何方,唯有那些已不復理智的声音不断从底下传来—— 无论是哪条路都不是我想要前行的道路,而是已没有光明的火海。那肆虐的火焰似乎已经舔舐到我的体表,即将把我的存在燃烧殆尽,最后只剩下毫无自我意识的空壳。 我确实不在意很多事情,但是这不代表我没有任何恐惧—— 我现在已经杀了人。 难道下一世我只能成为无法拿起刀刃的鸡鸭,又或者化为在苦痛折磨之下,不能再分出任何意识在厨艺上的恶鬼,毫无理智地度日,甚至忘记我是一位厨师? 在这一刻我感觉脑中一片空白,我伸出手,试图用反转术式修好破碎的躯体,但是下一秒我意识到自己不是两面宿傩,无法做出对着别人做出这种高端操作。 他的脑袋里面依然空空如也,没有长出任何一丝新的东西。 晨间的阳光倾洒在我的身上,似乎很温暖,但是我只能感觉到身下还未融化白雪的冰凉,一直冻到我的心底。 我听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嘀嗒声。眼前已经模煳,脸上是无尽的凉意。我将已经快没有热度的手放在我的面颊上,发现自己竟然触到不断流淌的冰凉液体—— 原来我竟是在无休止地落泪。 不同我此时内心的悲凉,羂索现在所感受到的则是另一种寒冷。 身体上的任何特性都不能代表羂索本人,对他来说躯体就是能不断更换的零部件,而他的本体和最引以为豪的部分便是自己的大脑。 第52页 此时整只羂索都掉落在地上,这是他第一次感受雪地的冰冷温度,于是整个脑子不自觉一哆嗦。 而此时白髮之人身上不知收敛的咒力波动不断瀰漫,也已经被他所灵敏感知。 似乎是那人刚刚学会的技能,还不太能稳定,但羂索依然能感受到强大的气息—— 大概率此人已经达到了能进行领域展开的高度。 羂索见多识广,也遇到过好几位这般的存在,自然并非吃素之人,碰到这种情况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但他也知晓如今自己的状态不适合硬拼,在敌方能力不明的情况下,战略性地撤退才是最佳的选择。 正当这只羂索捋清楚这些,准备瞄准时机迅速跑路之时,却发现那位白髮之人竟在面无表情地落泪—— 这是一种非常沉默的流泪方式,没有丝毫歇斯底里,面上也没有任何狰狞之感,但是蕴藏在深处的悲痛之情却顺着泪滴一直流下,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这种仿佛心灵都已经被带走的状态,老实说羂索并没有体会过,但是他觉得很熟悉。作为人类行为的理论分析大师,他根据自己多年查阅他人记忆的经歷一琢磨,便飞快得出了结论。 ——这不就是死了恋人之后所产生的悲痛吗? 在目睹到这一幕时,羂索开始怀疑是不是由于自己边扎孔边看这位少年的记忆,导致自己少看了大概可以演几百集的超长剧情。 这颗身手敏捷的大脑一边迅速又安静地向外移动,一边又飞快翻了一遍记忆。在发现里面的剧情连贯没有任何缺失后,他再次根据多年所吸取记忆中的情景,下意识编小说一般脑补出以下剧情—— 厨师李梅贵族小少爷,迫于双方的阶级差距只能将感情埋在心里,而如此浓郁的情感直到对方去世后再也无法压制在心底,在无人的雪地上彻底显露出来。 人与人之间的脑电波显然不能同调,我自然不知道地上的这颗脑子正在肆无忌惮地造谣我的情感经歷。甚至给他一支笔,或许还能据此发表一部长篇青春伤痛文学。 那脑子如今依然落在地上,我没有试图将他装回去。就算是我也知道把大脑强行塞进去,人还是不可能被復活。这种“把脑子装回去后,死人就能重新活蹦乱跳”的想法,显然是不现实的——我从未处理过能这样復活的鸡鸭,人类大抵也是如此。 不过可能是错觉,透过泪眼婆娑的视野,我莫名觉得那团代表脑子的色块似乎比刚才离我稍微远了一点。 我非常用力地闭眼,于是原本在眼眶中满盈的眼泪又被迅速挤落,再睁眼时视野又开始恢復正常。 老实说我从刚刚到现在并没有太关注这颗落地的脑子,于是现在想要回溯出到底是否移动的答案也毫无办法。 但是即使是缺乏常识的我也知道脑子脱离身体后不可能自由移动,我觉得现在我可能是因为太悲伤导致了精神错乱。 我盯着那颗似动非动的大脑几秒,在眼泪还没能来得及填满的视野中,它平静地待在原处,没有一丝的位移。 阳光倾洒在它的上面,就连脑沟都被其顾及到,而反射光线的弧度也没有丝毫变化,显然就连起伏都不存在。 看起来毫无异常,但是我莫名感觉这脑子正在盯着我,这一定又是错觉。 在注意我的视线后一边一动不动装木头脑,一边继续在脑内造我谣的羂索,此时确实在观察我的举动。 羂索将自身的所有咒力敛起,并有自信绝无泄漏。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不可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正常脑子——没有哪一家的脑子上面会长着如此尖锐整齐的牙齿。就算隐藏了咒力,即使是普通人也依然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早知如此,刚刚就应该先把自己翻个面,把没有牙齿的背面对着那人。 羂索开始深刻反思自己。 虽然那人可能因为心死而刚刚没有认真看这些,但现在也应该反应了过来。正当他准备抓准时机跑路之时,我的目光已落到了那颗人脑的中间—— 不知为何那里竟还有一张牙齿分明的嘴。 我从来没有想过脑子上面竟会有牙齿,这真的不太正常。在一瞬的茫然之后,我开始推测原因。难道我竟然把那少年的牙齿如此整齐地撞出口腔,最后砸进脑子上? 我实在没好意思掰开死者的嘴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一回事,但是人脑上本身就有牙齿这件事实在是不科学,首先这样的大脑放在脑袋里看起来就很硌人,随便晃一晃就会很痛吧? 其次我认为牙齿是需要护理的东西,就如同我们平日刷牙。如果真的使用这种款式的脑子,那么是不是还需要每天打开天灵盖,维持血管连接的状态艰难拿出脑子,再给它刷牙?以我拙劣的脑袋瓜实在想不出这种大脑诞生出来到底图什么?图一个时髦值吗? 难道这种事情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时尚吗?我开始震惊。 羂索仔细观察面前白髮之人的表情,发现已从悲痛转向震惊后,他的心中不禁冷汗冒出。 ——难道战斗已经不可避免吗? 人的悲喜不能互通,我感觉这又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赶紧在开启之前合上。 除去刚刚提出的两点,最后我觉得大脑上如果长出牙齿,大概会压迫到神经,脑供血会出现一点问题,但是这位小少爷上次遇到时神志清醒,逻辑清晰,显然不是脑子出问题之人。 第53页 于是排除其他的各种可能性,真相只有一个。我开始确信这牙齿便是被我砸进脑子里去的—— 万万没想到我当初把别人撞死,竟还没发现自己把对方嘴里的牙齿直接砸上脑子,整成这副天理不容的鬼模样。 内疚感宛如狂风暴雨向我袭来,我不由得又瞥了一眼那颗完全静止的脑子。 ——它看起来就像美术室里面的石膏头像那样,毫无生气且极其立体,完全没有刚才疑似移动的迹象。 我竟只能靠幻觉来麻痹自己,假装他还脑存活吗? 这又是何等逃避现实的荒谬之举。 一想到我在危机之刻竟没有努力思考解决方案,而是将希望寄託于外物,我便更加为自己的现状感到凄凉。 在双重打击之下,原本似乎能止住的眼泪,此时仿佛被砸碎开关的水龙头,吧嗒吧嗒掉得更加起劲。 羂索注意面前之人没有选择进攻,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接着突然落下更加悲痛的眼泪。 在又重新模煳到只剩下无尽色块的视野里,我恍惚间似乎看到代表那颗脑子的色块似乎做出了极其人性化的动作—— 它的上半部分微微往旁边歪了一次,如果转化为人类的肢体语言,就像是在歪头。而长满牙齿的嘴部似乎微微张开,但是没有任何言语,此时这小小的脑袋瓜仿佛在向我凭空打出很多问号。 这无数的问号扎得我的心真的好痛,我深知人类落在地上的大脑才不可能做出如此离谱的动作。 没想到我的幻觉竟然在短短几秒钟内,直接跨越了物种的壁垒,变异到这般可怕的地步。 难道不仅仅是下一世,就连我今生的大脑都因受到这种惨烈冲击,而已经开始不太正常了吗? ——说不定他上面的那张嘴都不是被我砸进那颗人脑里,而是我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 ——仔细想想也很有道理,我哪有能力把牙齿砸得这么整齐? 我的悲伤从叮咚作响的蜿蜒小溪瞬间扩大,进化为一片浩瀚的汪洋大海,直接把我整个淹没。如果可以把眼泪转化为金钱,那我觉得我现在一定非常富有。 没有人目睹我的落泪场景,唯有那颗地上的大脑知晓。羂索如今确实满脑子问号,甚至量大到直接问号溢出。他不太理解我的眼泪如此汹涌的原因,但是所幸他之前吸收的各种记忆样本极多,如今顺利套进了模板。 ——莫非那人已经因为暗恋之人的死亡,而心死到没有彻底心思关注这些事情?于是就连如此大的异常都毫无察觉? 羂索看着状态如此恍惚的我,不再把撤退作为他的第一选择,而开始思考是否有机可乘。 无论是什么类型的领域,只要是能达到这种高度的躯体,都非常有用。更何况在不久之前,他刚好感受过与冰雪有关的领域展开所带来的波动。 所有线索不断联接,思绪开始纷飞,他的头脑此时正在高速运转。 ——如果此人刚好是那次领域的开启者,那么现在大概率无法再次进行领域展开,正是实力最虚弱之时。 ——冰是非常实用的技能,无论是用于保存尸体还是贮藏药剂都能派得上大用场。 肉眼几乎无法看到的丝线悄无声息地在空中出现,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凌冽之光,正以极其迅勐的速度朝白髮之人的头顶割去。 而那位落泪者却依然处于极度悲伤的状态,仿佛对背后的动静毫无察觉。 只有暖阳高悬在空中,正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它将温暖的日光投射于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也倾洒于远处别院里的两面宿傩身上。 四手的壮硕男性此时正随意地躺在雪地上,但是此时他并没有闭眼,只是眼神极为平淡地看向天空,这时仿佛所有的喧闹最终平息,一晚上的闹腾此时回归正常。 似乎重新回到之前,他想起被火焰燃尽后的城池,想起被他烧死的人们痛苦的哀鸣,而在欢愉之后又只剩下什么都不復存在的灰烬。 他感觉自己如今正处于这虚无的灰烬之中,四周都是无趣到令他不屑一视的事物,完全提不起劲。 ——好无聊。 ——这世间真的好无聊。 这时百无聊赖的两面宿傩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眼中的无趣一扫而空。他没有用手撑地,而直接凭藉强悍的上半身力量坐起身,又毫无停滞地迅速站起。 两面宿傩并没有告诉过李梅,他刚刚完全是以把那小少爷砸死的力道将李梅丢过去的——他从来没有说过会放过那位小少爷。 ——如果发现想要拯救之人被自己撞死,那么李梅会是什么表情?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李梅的理念会崩坏吗? 他嘴角扬起恶趣味的幅度。 ——我好期待。 ——现在该去李梅那边找乐子了。 猩红的眼眸中闪动着无尽的愉悦。 ——等看完李梅的好戏之后要做些什么呢? 两面宿傩低笑出声。 ——玩笑开过头便会显得无趣。 此时附在他背后的那些白雪,随着他的前行又从身上片片落下,于是又是一地洁白。 ——自然是把那被李梅砸死的蝼蚁重新復活回来。 第54页 他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 ——毕竟李梅还需要从那蝼蚁那边捞钱去开店呢。 ———————— 第27章 第二十七个分歧 白髮之人看起来颓然地跪在地上,眼泪从那人的眼眶里不断落下。在看不见的背后,折射出危光的丝线此时正在咫尺之遥,似乎下一秒就能将脑袋一刀两断。 风声划过。 而地上那颗长着牙的诡异脑子,此时已经张开嘴,露出极其狰狞的笑容。 ——这绝对不可能躲过。 在意识的一片混沌之中,我听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凌冽风声。原本我不想关注这些,但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又想起—— 下一世的我便不再是人。 我会成为无法拿起厨具的牲畜。 我会成为忘记自己是厨师的饿鬼。 ——我只有这一世了。 意识的碎片重新拼合,思维的台阶渐渐搭向理智的长廊,于是大脑中只剩这样的念头—— 我绝不能轻易死亡。 羂索看到那人泪珠下落的速度突然变得极其缓慢。 下一秒温度骤降。 在丝线即将划上白皙颈部的那一刻,无数坚冰上攀。于是丝线瞬间冻结,随后片片破碎在阳光之下,只剩下虚无。 ——为何一个已经丧失生存意志之人,还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反应速度? 羂索下意识看向那人的面部,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虽然泪痕依然存在,但那双红眸中竟看不到半分死意。这时他突然想起,其实李梅从刚刚到现在都只是在悲伤。 少年被他翻阅过的记忆依然留在脑海中,而此时它们开始纷飞,那人一贯的平淡眼神在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他发觉如今竟是李梅最像活人的时刻。 既然连刚刚都没有成功击中,那么之后便不可能再得手,清楚这一点后的羂索便不再选择进攻,而是试图防御。奇怪的是白髮之人却没有看向他的方向,只是微微侧头,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远方。 这时羂索想起李梅刚刚并非自然降落,所以必然是有人将李梅砸入此地。他意识到接下来已是与他无关的战局,若要渔翁得利,也不免会受到牵连,实在是不值得。他知晓此时正是撤退的最佳之时,于是开始飞速移动,几秒后便在百米开外。 ——真是可惜,那具使冰的身体还无法被夺走。 但遗憾之余,羂索也知晓自己在失去躯体的情况下,能无损地离开这里实在是幸运之事。 ——总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这次的风吹过后,雪地上再无他的身影。 背后的尸体不仅大脑落地,也早已因为我砸来冲击而分崩离析,这种结果自然是两面宿傩故意所为。 我没有心思关注羂索的离开,甚至也不打算思考刚才的攻击从哪里来正是沉默地遥望远方的始作俑者。 仿佛回到变鬼的那时,似乎有无数令我清醒的胃中坚冰,但也与那时不同,现在没有鬼血干扰思维,于是我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冷静中。 脑中的那个念头再度闪过。 ——我只剩下今生。 日光普照万物,没有一寸能带领我望见几里开外之人,但光之所及并非我的全部视野—— 我还有脚下的积雪。 在意识到今后自己必须竭力求生的那一刻,仿佛眼前被拨开了薄雾,于是那些原本不曾关注的信息涌入,我感觉自己处于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白雪在这一刻仿佛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的感知不断延展,此时已经到达两面宿傩的脚下—— 踏在雪上之人步伐依然轻快而悠闲,显然对于他所做之事毫无内疚。 于是名为“理智”的那一根弦瞬间崩坏。 正当愤怒的火焰似乎从心中上涌到咽喉之时,雪上那人已经消失不见,而下一刻血水在我的脚下蔓延,佛龛在我的不远处凭空出现。 “真是狼狈呢,李梅,”他再次随意坐在佛龛之上,看着我泪水未干的面容,毫不留情地嗤笑道,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如何?” ——我已身在地狱之中。 两面宿傩微微挑眉,他没等到白髮之人的话语,但他看见那人此时的眼神。 ——我必将你也拉下地狱。 而在看到这一幕的那一刻,望着我的四只猩红眼眸中的愉悦加深,那些欢愉的情感直接斩断了他的理智之弦,于是内心中叫嚣着战斗的恶兽开始出笼。 “想要杀我?这可真有趣,”两面宿傩畅快的笑声在血水之上响起,他的眼底满是恶意, “不如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混上战意的杀意瞬间在此刻炸开。 风声凌冽,血水上涟漪接连乍起,无数几乎看不清的斩击从四面八方向我迅速划来,夹杂着汹涌的火焰,每一击似乎都能将我撕裂—— “只要在这领域范围内,我的攻击都必中。” 四面斩击来袭,八方恶意不息,佛龛之上正是俯视众生的狂妄之人。 他居高临下的目光似怜悯,又如嘲讽。 前方尸骸密布,周身血水环绕。 我正踏在他领域的中央,而此方之地正是他肆意妄为的主场。 第55页 在风声响起的那一刻,大脑便开始疯狂向我的身体传递警报,无法避免的死亡危机似乎就在前方—— 霎时间我似乎来到了厨房内,而这里除了设备古老的灶台外什么都没有。 火光在眼前咆哮,斩击在风中唿嚎。 ——我还能做什么? 我想起这里还缺冷藏食物的地方。 我想起我还能把我的冰箱放进去。 ——那么插头应该插到哪里? 我看到了无尽的血水。 下一秒—— 脚下的血水开始冻结,随后化成坚冰,接着不断上升。 ——不如设置一个固定的造型吧。 我觉得我在空间思维方面不太行,仅仅凭藉想像力建构事物耗脑力,于是索性使用如今现实中存在,并且我现在刚好可以借用的外型。 随着我的意志,这些血制的坚冰渐渐构造成型,最后直接立于血水之上—— 那是一座与两面宿傩的佛龛别无二致的冰雕。 我此时正坐在冰佛龛之上,身下是被冻住的血水。以无尽的血液为电源,我成功把我的冰箱装进了他的厨房,并通电运作。 整个领域中的温度骤降,而寒冷的冰雪此时正环绕在冰佛龛的周围—— 火焰被寒冰吞噬,斩击被坚冰阻拦。 整个领域被划分为两侧,一侧是平缓流动的血水,另一侧是凝固静止的血冰。两座高低一致的佛龛对望,而血冰佛龛上的我看向了另一座佛龛上的他。 这是我在他人领域内部所进行的一次领域展开。 如今血水寒冰之上有一方净土—— 我终于在此处拿到了我的一寸主场。 ———————— 第28章 第二十八个分歧 两面宿傩看向不远处的白髮之人。 李梅头髮上依然沾着还未来得及清洗的血液,衣服也多处破损,但坐在冰佛龛之上的姿态却没有半分狼狈。 伴随着血水的冻结,上面留存的咒力正被不断抽走,再度转化为对方的寒冰,如此循环往復,于是生生不息。而无数的斩击此时被拦截在李梅的身侧。 两面宿傩知道若是要彻底挡下领域中的攻击,需要另一强度不相上下的领域进行中和。他的领域自然是顶尖的,李梅能造成这般效果并非那冰雪领域的强度与他齐肩,而是借力取巧。 这种将从他人领域中汲取咒力,并转化为自己领域的能力前所未闻。 “你是怎么办到的?”他问。 我看到不远处的男性露出了愉悦到扭曲的笑容,他压制自己的杀意,但是那些疯狂的情绪几乎从他充满恶意的眼中涌出——像是为了更感兴趣的答案而勉为其难而克制自己的恶犬。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件事好奇,而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我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但怎么想我觉得都是正相反—— “我把冰箱放了进去,而正好你这里又有电。” 在说话之际,我微微扬起手。 风声在领域中怒吼,而无数的冰刃飞速刺出,直接砸向四手的狂妄之人。 就在即将得手的那一刻,肆意的笑声从两面宿傩口中道出,随后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奇怪话语: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没有任何闪躲的动作,但就在剎那间领域被他直接收回——血水瞬间淡去,佛龛顷刻消失。 仿佛从地狱重返人间,下方是洁白雪地,而上方正是温和日光。此时细微的雪花再次从天空落下,又是一场小雪的开端。但是未能遮掩住初升的太阳,于是阳光虽然比之前微弱,却依然肆意倾洒。 冰刃仅在咫尺之间,似乎马上就能将两面宿傩刺穿,但是它们再也没有下一秒。 这些依附他领域诞生的冰刃也如同镜面一般,从顶端开始片片破碎,在他的面前直接化为虚无,最终连一丝水滴都没有沾上他的身躯。 与此同时我身下的冰佛龛直接湮灭,于是我便从半空陨落。在即将落地的滞空之时—— 风在我的耳边唿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的红色警报在脑中疯狂响起。 各个角度的迅勐风刃不知何时已快划上我的躯体。 没有一丝预兆,这些新出现的斩击并非之前那样从远方袭来,而是直接凭空出现斩在眼前,几乎是出现的下一刻就能我撕裂成片。 凌冽的风压已在我的躯体表面肆虐,隔空带来不浅的痛感。 ——这是两面宿傩第一次凭空上斩的攻击。 在这危急的电光火石之间—— 黑红的亮弧再度在空中出现,寒冰直接从天际划向雪地,构成一条冰路。而我以此为着力点用力一跃,企图躲过这无尽的斩击。 但说时迟,那时快。 视野微暗,仿佛天突然暗了下去,我的余光瞥见了脚下无尽的血水,他竟将领域直接展开在空中。而狰狞的佛龛近在眼前,中间的血盆大口正嘴向我大开,每一颗牙齿都是那么狰狞,已经将我大半个人吞噬—— 必中的风斩瞬间从它口中袭来。 “去地狱里走一遭吧!”两面宿傩狂妄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来不及也无法躲闪,我的躯体直面这等近距离暴击。 第56页 残肢乱飞,血液四溅。 寒冰下一秒从他的领域里出现,对其防御并将我迅速带离此地,但它们只能暂时止损,而不能挽回失去的一切。 斩击淡去。在目的达到之后,空中的伏魔御厨子直接消失,也将我开在其中的冰雪领域带走。 勉强茍住性命的我从空中跌落,身上此时没有一处完好。我的腰部几乎被全数斩断,只有零星的肉块连接上下半身的躯体,其他的部分也差不多如此。脑袋被割裂,大脑不知道破损了多少,总之我的意识因刚刚的冲击而处于涣散的边缘。 只有一件事仿佛本能一般扎根于我灵魂深处—— 我只剩下今生。 于是反转术式以从未有过的高速不停运作。 它不断修復我破碎的身体,把失血过多又极度恍惚的我勉强地固定在生的这一侧。 两面宿傩看向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白髮之人,语气轻佻: “如果现在求我,说不定会饶了你哦。” 我的视野模煳,耳膜也被破损到离破碎不远,于是他之后发出的那些声音仿佛被风吹散那般,遥远到像极了呓语。我的脖颈已被多处割开,血肉被翻到外面,伤口暂时被寒冰冻结,于是鲜血无法流下,但唾液不仅咽不下,吞咽时还会带来刀割的痛感。 现在反转术式优先用于修復其他器官,我不知道我的声带受损成什么模样,也无法用听力确认这件事。 总之我没有管他说了什么,只是对他说出了我最想说的那句话—— “……我会把你也……拉入地狱。” 在我的话音落完之后,所有的声响都消失,在依然涣散的视野中我看不清那边的情景,总之我的世界此时进入了死寂。我觉得他应该清楚地听到了我的话语,因为此时他暴涨的刺骨杀意与战意将我的伤口压得生疼。 腰部的断裂已经修復,其他重伤的部位都转好,反转术式此时已将我身体带出濒死的临界点,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如今我已经能从地上顺利爬起,甚至还能继续战斗,但我知晓若是短时间内若再受一次全方面的重击,我的身体必然直接崩溃。 他依然游刃有余,而我此时已经落入困境。 ——如果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我知道我应该思考如何在战斗中制胜,不过即使是现在,我贫瘠的大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料理—— 我想到那一碗还未融化的冰面。 两面宿傩之前告诉过我已经没有任何鬼存活的气息,但是事实上鬼真的彻底灭绝了吗? 我头顶的阳光倾洒万物,却晒不到被遮掩住的角落。 那一碗里面满盈酒和冰虾的冰面,此时正静默在别院的地上,一切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 ——包括里面所包裹着的鬼舞辻无惨的血液。 于是此时我染血的手微动。 几里之外 那些冰条仿佛有生命的蛇类那样爬下碗,遁入外边的白雪中再也不见。 在积雪的掩盖下,它们顺利躲过了阳光,开始前往一个共同的地方—— 我和他的战场。 ———————— 第29章 第二十九个分歧 猩红的血液蔓延在雪地之上,缓慢但是持续不断地向外延展,不远处白髮之人半跪在地上,正处于这片血泊的中央。 随着其手指的微动,似乎毫无动静的雪地之下,已有许多细小的冰丝开始疾速游走,眨眼之间已在几米开外。它们正潜伏在两面宿傩脚下的积雪中,就当即将上咬之时—— 两面宿傩轻盈地一跃而起,仿佛无视重力那般瞬间跃至几米高空。 绚丽又炙热的火焰下一秒便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炸开,他的视线微微往下一扫,原本隐于雪下的冰丝此时因灼烧而暴露在他的眼前,随后它们连带着下面的地面化至灰烬。 两面宿傩自然还记得这内部置血的冰丝,他的嘴角上扬: “我倒没想起这玩意,这确实是出乎预料的操作。” 细小的雪花悠闲地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赤。裸的上半身上,光线从云层之上降下,虽然比之前要微弱,但它们依然存在。两面宿傩悠悠地开口说道: “但也到此为止。” 他眼眸中恶意如血液般流动—— “你根本无法击中我。” 我自然知晓事情没有这样简单,但在他刚刚对我一通废话的过程中,我的伤势已经被反转术式修復了大半。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有这么多废话,但总归对我来说并不是坏事。 就在这喘息之际,斩击再次将我周边的空间四分五裂,风声不止,但此时我内部置血的冰丝也如同银蛇一般,再度游走到他脚下的地中,随后疯狂撕咬着上攀,企图把血液注入他的体内。 火光闪耀,直接粉碎银蛇。 我知道两面宿傩不在意大部分伤害,甚至很多都懒得躲闪,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攻击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两面宿傩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少爷的血液总归吸引了他的一部分注意力,于是风斩的速度在此刻微缓—— 寒冰四起,瞬间拦截斩击。 地面早已被火焰焚烧到寸草不生,随后又被我的寒冰层层密布。 第57页 “原来如此,”两面宿傩微微挑眉,他显然已经看穿了我企图减缓他攻击的想法, “不过也只是茍延残喘。” “待这些鬼血全部燃尽之时,你又打算怎么做?”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眼中带着不灭的期待,仿佛是在好奇接下来出现意料之外的剧目。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冰丝里装的是鬼血,一切都是他做出的猜测。就算我现在对冰雪的理解上升,也无法将几里开外的冰丝瞬间转移到这里—— 这只是我临时制造的冰丝,而装在里面正是我流淌在雪地上的血液。 我并不打算造成有效伤害,只是想争取一点时间。现在反转术式已经将我的脑部彻底修復,此时意识清醒,思维正常,正是能进行精细操作之时。 雪地之上一片宁静。 体内装满鬼血的寒冰银蛇正在日光照不到的雪下游动,向着战场奔来。 但是只要它们到场,我就可以成功吗? 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刚刚的尝试已经向我告知失败的必然性。 ——如果只有装有鬼血的银蛇,绝对无法伤及两面宿傩。 这一线曙光终是如同薄纸一张,被人一戳便破。 而就在我处于迷茫之时,灼眼的嫣红漫山遍野,它们一跃而起,几乎燃至天际,将空中的白云都烧尽,而被我刚布置在地上的寒冰瞬间融化。那些肆意的火龙向前翻滚并疯狂肆虐,最终仿佛贪婪的恶兽向我疾速咬来。 “你竟然还敢走神?” 无数坚冰片片建构,层层迭迭在我的前方排布,勉强拦下了这一次攻击,但是冲击带来的影响依然不散,气血上涌,我又直接吐了一口血。 两面宿傩的声音将我从思考中拉回现实,我注意到我的思路似乎再次进入了死胡同。虽然很想回归能令我冷静的厨房,但我知道正身处惨烈战场的自己显然办不到这件事,于是只能把它拜託那些还在游走的冰丝银蛇。 它们此时已经远离别院,刚好路过大宅,于是全都停下前进的步伐,从暗处飞快爬入我经常做料理的那间厨房—— 透过冰蛇的感知,我望见了那张我熟悉的桌子。 似乎重回之前的日常生活,我此时正站在灶头前,而耳边是柴火燃烧发出的清脆声响,一切又重新安定了下来。 寒冰自我的脚下出现,它们不断延伸,将焦灼的大地覆盖,又与仅存的积雪联接,而新的银丝重新隐于下边,伺机而动。 “真是无聊,”两面宿傩啧一声,看起来对这样的发展非常不满意。 我注意到他现在依然没有发觉我的银丝里装的不是鬼血,虽然不知道还能牵制他几次,但按照他的观察力,估计离失效不远。 这里紧绷的战局与远处的冰蛇无关,它们依然在遥远的厨房里。透过它们的感知,我望向那张桌子上的一切——砧板,架子上的刀具,碗筷和几排整齐的调味料。 银蛇此时已经灵巧爬上桌子,将尾巴压在一件事物上—— 那是两面宿傩被我割下的四只手。 风顺着厨房大开的门进入,于是在那些瓶瓶罐罐的调味料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这几排的调味料每一瓶都是由我自己萃取与调制,最终在这设备缺乏的时代中诞生的成品。 而这风也仿佛吹到我的心里,直接敲出了新的思路。 ——我还能调制前所未有的调味料。 ——那是通过不同血液之间的配置与调和,调制出的新品种。 原本放置在脑中书架上的书籍开始落下,随后在以飞速疯狂翻转,无数信息在大脑中翻滚,而来自四面的冰蛇此时咬住了手臂上的断口。 ——我想要比当初取出鬼血更高的精度,更细的萃取。 就像盐可以增咸,糖可以增甜,我也需要知道两面宿傩血液的特性。而这其实对我来说不难,毕竟我曾经尝过他的一口血。 虽然我没有传说中的神之舌,但是对于厨师来说,有些情报只要一口便能知晓—— 于是我知晓了里面毒素的分布。 冰丝仿佛精巧的刀具一般运作,在那断手的断口处切割并提取,最后是萃取再混合。 毒素已在鬼血之内。 ——但是这样还不够。 我知道两面宿傩对自己的毒素免疫。 ——这样的调味料还不合格,必须再加工。 仿佛回到昨晚,回到他的血液还存在我口中的那一刻,原本不打算深究的信息此时彻底暴露在我的大脑中,就像通过鸡鸭的血液就能判断它们的状态那样,我抓到了新的情报。 ——我知道该如何加工。 鬼血当初改造我身体的记忆还没有半分遗忘。 那些冰蛇开始互相撕咬,吞噬再分离,于是两者的血液在内部结构的拉扯与融合后,又开始相互影响,一直通向我想要的那个结果。 待一切平息之后,它们又重新遁入积雪之下,以飞速疾奔至不远处的战场—— 刀光剑影,冰丝游走,火焰炸破,寒冰四起。 我在这几十秒中依然无法打出有效攻击,身上时不时多出新的伤口,但又不断被反转术式所清除,最后维持着艰难的平衡。 “果然还是不对,”我突然听到两面宿傩的声音响起。 第58页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勐烈的斩击在地上一刮,于是直接将冰面切断,露出下方的冰丝——里面的血液在阳光的照耀下依然维持着不变的鲜红,看起来阳光对它们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果然如此,我记得你当时把那冰丝一直浸在我倒的酒中,如今不可能一点酒味都没有,”敏锐的四手男性扬起嘴角, “这是你自己的血。” 恶鬼似乎对我彻底露出了獠牙。 此时两面宿傩已经不受任何牵制,下一击直接超过了我的反应速度,坚冰只来得及止损,最终我的惨状就只比最初的那一次好上一点。 血液在寒冰上蔓延,反转术式一直没有解除,似乎情况和最初那时完全没有变化,但是事实上确实拖延了不少时间。 此时注满鬼血的冰蛇已经加入战场,在寒冰之下潜行,下一秒便来到他的脚下。 ——如果知道不是鬼血,那么他很可能便不会躲闪。 正当我这样想时,听到了对面的嗤笑声。接着他仿佛洞察了我的想法那般说道—— “如果知道不是鬼血,那么他很可能便不会躲闪。”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男人轻盈一跃,直接跃至半空中,而绚丽又炎热的大火直接将下面的一切事物烧灼彻底,落地之后他颇为恶劣地看向我: “所以现在你又用鬼血了,对吧?”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我不知何时竟在自己的头顶凝结坚冰,像玻璃一般罩在上面。 ——难道上面有什么吗? 正当他这般思考时,突然仿佛被闪电击中,麻痹之感传遍全身,于是整个人都无法动弹,而此时阳光似乎又再次成为粉碎他的强大力量,不停烧灼他体内的一切,只是这种烧灼程度似乎比之前要低。 我从不认为使用冰丝便一定可以对他造成伤害,就像做出新料理前的尝试,那只是一种全新的试探,并不代表这便是全部。 其实最后命中他是他的之前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存在—— 那些从天而降的洁白雪花。 坚冰可以在战场上的任何地方出现,于是冰丝无论以它们为落脚点前往何方都没有问题。含着毒素的鬼血已顺利融入在雪花之中,微微将它们染粉。它们不断倾洒而下,一片片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裸。露的上半身上,随后以极快的速度侵入他的体内。 ——我改良了毒素,并稍微调整了鬼血在阳光下的续航能力。 此时无数坚冰疾速上涌,就像当初他击中空中的我那般,暂时未脱离毒素控制的他无法躲避,生生吃下了这一击。那些冰块直接包裹住他,彻底包围并用力收缩,直接将他极地冰封。 寒冰将这只四手四眼的恶兽彻底固定于此,而阳光照耀在这具被毒素侵蚀又再次内含鬼血的躯体上,于是烧灼不断,转眼间里面两面宿傩的身体已经熔化了不少。 三种负面状态加持。 无法迴避,无法脱身。 在被冻结于这四方之地之后,死亡将是他的最终归宿。 我想起他当初对我说过的话语,于是现在又毫不留情地把这句话给还了回去—— “去地狱里走一遭吧!” ———————— 第30章 第三十个分歧 这里是荒无人烟的户外,与其他同样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地面——在焦灼到几乎只剩废墟的路面之上,无尽的寒冰层层迭迭。 细碎的雪花片片从空中降落,一直降到白髮之人的肩膀上。而那人的不远处正是被冰封的诅咒之王。 激烈的战局似乎已经画上休止符,如今只剩下宁静。喘息声在空旷之地响起,虽然声响并不大,但依然在这个场地里清晰可闻。 整个地方都极其安静,似乎此时除了我和他之外,这里不再有其他人。 我能感知到不远处的寒冰依然将两面宿傩冻在其中,而阳光依然倾洒,毫不留情地照耀在他的身上,带来无尽的烧灼感,再过不久这冰中估计便不再存在任何事物。 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 原本紧绷的意识开始放松,虽然反转术式能将我的伤势復原,但是无法消除精神上的疲惫之感,我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被车碾过几次,意识陷入了想要入眠的昏沉之中,但是有件事我依然没有遗忘。 那是不远处的一具尸体。 我站起身,缓慢地走到了那位不知名小少爷的尸体旁边。如今那具本来便被砸得血肉模煳的尸体,由于又被肆无忌惮的斩击与火焰所波及,于是变得更加破碎。 如果我也能用反转术式将他人復活…… 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当初的厨房,那时鬼还在外面四处潜伏,而四手的男性随意地将已经死去的男僕拿起,下一秒用反转术式将他轻而易举地復活。 虽然我能回忆起那时的事情,但是似乎依然像是缺了几块的拼图,于是还是构不成清晰的图像。 若是能再看一遍他人对别人用反转术式…… 就在这样纷飞的思绪里,我听到了羽翼扇动的声音。 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白鸟降落在这具死亡多时的尸体之上。 照理说像它这样普通的小鸟,应该早已被此番打斗所产生的剧烈动静所吓跑,但它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落在我的前方,安静地望着我。 第59页 而当我将注意力放在它的身上时,我发现它其实和其他的鸟类有区别——我能清楚地看到它身上玄妙的符文,并且注意到它是由纸所构成。 洁白的纸鸟正充满灵性地望着我,那双眼睛像是人类一般鲜活,甚至可能更加洞察一切。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鸟的脸上看出笑容,但是我确确实实感觉它在笑。 这只纸鸟张开了嘴,对我开口说道—— “你想要復活那位小少爷吗?” 仿佛是送给沙漠中看不到绿洲的迷茫旅者一捧水,又好像是带给寒冷冬天中衣不裹体之人的温暖火把,于是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我可以帮助你。” 最后这种似乎带着善意笑意的语气又重新低沉了下去,含上了几分蛊惑的色彩——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这时,我突然发现这只纸鸟的头上,不知为何竟有与这小少爷如出一辙的缝合线。 难道这也是一种时尚吗?我现在已经快要停止转动的大脑告诉不了我答案。 我只知道似乎復活小少爷的未来与我很近。 羂索操作着式神小鸟重回此地,并观察过整个战局的发展,现在本质上与我对话之人也是他。虽说小鸟头上有缝合线,但并不代表他的本体在此,那只是反映躯体状态的标志而已。 不同类型的攻击手段都有值得研究的地方,阳阳术他自然也用着他人的躯体涉略过一番,如今式神小鸟作为侦查方式具有极大的优越性—— 尤其是在战局中。 咒术师之间的战斗往往会以一方的死亡为终结,甚至有时两败俱伤,共赴黄泉,于是咒术师之间的战局便成为他捡尸的最好渠道——不仅尸体质量尚好,并且得来不费功夫。 在最重要的大脑平安撤退之后,羂索想要捡尸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但是本体直接过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他便採用其他的方式抵达此地。 羂索刚到达此地时,还是战局的白热化阶段,火焰与寒冰共舞,而他注意到与李梅战斗的另一人正是两面宿傩。 此人在咒术师的圈子里极其有名,真名不详,被他人称为“两面宿傩”,羂索与他有几面之缘,于是对其强大的实力和敏锐的观察力有所了解。 虽然在其他咒术师比如李梅的眼中,不远处的小鸟大概率是容易被忽略之物,但他知晓在两面宿傩眼中,这式神小鸟却如同夜晚灯塔上传来的灯光一般明显。 估计这式神待会就会被摧毁,不如过一会再来看看吧,正当羂索这样想时,却发现两面宿傩没有往他这里望过任何一眼—— 与其说是没有发现,倒不如说知晓这一切,却心情愉悦到完全不想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物的身上。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如今羂索操作的式神小鸟已是此地里唯二拥有神志的生物。 我本身不是擅长思考之人,和两面宿傩的战斗在各个方面都极大地消耗了我,尤其是脑力。 现在我没有脑子去思考这小鸟到底从哪里来,又为何能言语,大脑完全被人还能被復活这件事所占据。 “需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情?”我发现它和两面宿傩一样,总喜欢说一半藏一半。 这只不知从哪里来的纸鸟微微低头,发出了极其愉悦的笑声,听起来仿佛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中,显得相当运筹帷幄: “让我杀死你一次,然后我会将你復活。” 这是一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条件,我完全不能从中感知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对死亡很好奇,所以这大概是一个除了会感受到有些可怕的死亡外,你没有任何损失的条件。” 式神小鸟黝黑的眼眸极其深邃,可能是我脑子不太对劲产生的错觉,我竟然感觉里面满盈着污浊至极的黑泥。这样想一位帮助自己的好心鸟实在是太不礼貌了,我开始在内心里谴责自己。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我问道。 “只是这样就足够,”纸鸟响应我, “我以束缚的名义向你担保。” 不过復活之后,使用身体的到底是谁那就难说了……羂索毫无负担地在内心里补充道。 我没有任何与读心有关的技能,没有听到它的心声,更无法读懂鸟类的面部表情,于是我对此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我只想感慨—— 这是什么神仙级别的好心小鸟。 由于它实在是过于体贴,这令我不禁怀疑它会不会是来自哪里的隐世山头,现在到了岁数于是飞出来到外地歷练的小鸟? 虽然我能通过摸骨来判断出鸟类的年龄,但是纸鸟显然不在我的范围内,不过我看它身上的纸没有任何泛黄的痕迹,按照纸张来判断,大抵确实是年轻小鸟。 一想到面前的是不通人世的单纯稚嫩小鸟,我竟一时间无法开口答应它的神仙条件,只剩下自己竟在占小朋友便宜的既视感。 两世加起来我显然已经是成熟到不能再成熟的大人,我觉得占小朋友便宜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有。虽然我确实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也知道做生意像它这样可不行。我很想让纸鸟加点价格,但是没能组织好哄小鸟的话术,于是暂时没有开口。 羂索敏锐地注意到面前的白髮之人开始犹豫,对此他表示很能理解。说到底看起来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虽然他的条件并非全然免费,但是比起復活死人这种奇蹟而言,它提出的条件也着实显得低廉,反倒令人觉得不安好心。 第60页 或许应该先提供一些刺激……羂索下一刻便直接敲定了之后的行动。 正当我还在组织语言之时,突然听到羽翼的扇动之声。微微偏转视线,我便发现这只纸鸟已经将它的翅膀拍在了尸体之上。宛若汹涌向前的河水最终逆流,于是不可思议的奇蹟降临于世,那些原本分离的肉块蠕动地接连到一起,血液重新回归躯体,构成了完整的尸体—— 除了头盖骨依然落在地上,而头部还是仿佛被人挖空般空缺。 羂索并没有选择把这位小少爷彻底復活。 一来他也没有这样的本事,虽然他能对他人进行精妙的反转术式,但也到达不了把死人復活的地步。二来他准备之后直接把自己的脑子放进去,营造出復活的状态。 不过即使这样,羂索认为也已经足够。他见过不少人,也曾看过许多躯体的记忆,自然知晓当看到尸体完好无损的面容时,情感便会压制住理性,于是做出与平时不太一样的行为。 他看到白髮之人的表情产生了几分变化,大抵是受到了触动,随后那人对着它微微颔首,并且真诚地道谢: “谢谢。” 正当羂索以为李梅即将答应之时,他看到这位白髮之人不再言语,之后便将手放在尸体的上面。 我从来不是什么聪明的人,举一反三对我而言太难,但是两面宿傩曾经对我演示过多次如何治疗他人,甚至还在我面前復活过死人。如今这只小鸟又在我的面前试过一次,我感觉自己开始理解。 ——如果说针对自己的反转术式是两盘菜混合,那么对他人的反转术式需要配合他人的情况,也就是能被顾客接受的混合料理。 咒力开始在我的手上出现,然后开始反转为正向的能量。 ——就像调和调味料那样,我需要用调和出他能接受的料理。 正向的能量在空气中流动,变成当初寒冰银蛇般的状态,然后相互撕咬,于是分离又融合,最后开始稳定。 羂索透过纸鸟的视野,清楚地看到这空荡荡的脑袋里开始长出新肉,然后一颗崭新的大脑出现在里面,最后头盖骨将脑部的一切紧锁在头颅之中—— 地上的这具尸体睫毛微颤,最后竟睁开了眼。 “我学会了,”当初那人在自己面前不停落泪的脆弱模样仿佛只是幻觉,白髮之人的语气极其平淡,似乎丝毫没有发觉能将死人復活的反转术式所代表的意义。 “既然你对死亡感到好奇,那么去各地走走便是——到处都是死亡,”白髮之人的红眸中一片平静, “不必向我提出这样的条件。” 羂索还想说些什么,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了来自不远处的掌声。 不知何时,原本被冰封之人竟在火光之下突破了禁锢,此时正坐在佛龛的大嘴之中——那是倾洒而下的阳光的死角。 他浑身都是鲜血,身上依然时不时突然出现伤口,但神情却极其张扬而肆意。而在顷刻之后,鬼血已被他燃尽,身上不再新增伤口,原本的伤痕也开始消失。 两面宿傩直接无视了纸鸟,对着我开口道: “不错的战略,但是功亏一篑。你显然没有关注沾在冰上的那点酒——它们能助燃。” “李梅,我们继续厮杀吧!”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扭曲,战意将他的眼眸染得更加鲜红,语气带上狂气, “让我看看你的才能!你的上限!” “不要,”我直接拒绝了他, “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你也快点冷静下来。” 两面宿傩微微挑眉,这时注意到小少爷已经活了过来,而此时除了他的咒力外,身上还有另外两种咒力的痕迹,其中一个是我,另一个是…… “是你復活的?”他移动视线,第一次将注意力放在纸鸟身上。 纯粹的杀意直接杀到纸鸟的附近,甚至透过纸鸟传到远方的羂索身上。 羂索并不打算得罪人,他本想摧毁纸鸟销毁踪迹,但是下一秒这只纸鸟便被白髮之人直接抱起復原。 “哦?”注视纸鸟的两面宿傩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他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 “是我自己做的,”我说道。 “那可真是无聊,”两面宿傩的杀意一收,然后他打了个哈欠,重新瘫回佛龛的大嘴中,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模样,他向我摆摆手, “你去讨钱吧。” 见销毁不成,羂索便准备解除对纸鸟的控制,结果在那一刻就听到—— “不过这是好心小鸟教会我的。” 羂索再次感受到了杀气—— “哦?看来这只鸟还缺个脑子。” ———————— 第31章 第三十一个分歧 以我多年的做菜经验,我清楚地知晓小鸟都拥有大脑。为什么非要再给小鸟安一个脑子?难道多一个脑子会更聪明一点? 我很不理解这种以量取胜的想法,就以我自己打比方——虽然我的大脑确实比鸟类大很多,但它不仅比我先学会反转术式,甚至还能示范一次就把我教会,显然已经到了大师的地步。 这样看来大脑壮一点好像也没有多了不起。 但是当我转向这只小鸟时,我突然想起这是一只纸鸟。纸鸟我没有杀过,更没有拿它们做过料理——它具有食用性吗?我盯着它反覆观察,发现纸鸟不仅没有大脑甚至连肉都没有。 第61页 而就在此时,它符文上面的墨水痕仿佛蛇类一般游走,转眼间离开纸鸟,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这只纸鸟似乎变成了一张白纸。 如果刚刚类似自焚的行为还可以用反转术式救回,那像现在这种掉墨的行径,我发现就完全救不了。 原来想要令一只小鸟存活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吗?从未养过小鸟(更不要说纸鸟)的我看着手中的白纸有些茫然。虽然对于纸鸟这种物种的理解不够深入,但我也知道它大概率是被两面宿傩所惊吓成这般模样。 再联想到刚刚两面宿傩的话语,莫非这小鸟被他吓掉了脑子,所以直接变成了白纸? 我四处张望,但始终没有找到任何鸟脑,甚至就连当初小少爷落在地上的脑子也没有找到。 真是奇怪,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又想到鬼碰到阳光便会自行消散,或许这些脑子也是如此。 在佛龛里瘫着纳凉的男性收回了落在白纸上的视线,接着哼了一声,看起来良心一点也不疼。 “既然是你把它吓坏的,那么于情于理应当需要你来復原,”我向他示意手中的白纸。 “哈?”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三岁小朋友都知晓的事情,他微微挑眉, “吓坏?你在说什么?” 随后他又想到了其他事情,撑起脑袋饶有兴致地看向我, “说起復原,我其实本来就打算帮你把那人復活,刚刚的事情本该早就解决,是你自己非要直接打上来。” “如果你真的打算早点把事情解决,那么在打斗闲暇你便会把人復活,”虽然我很多事情不太能理解,但是这件事还是显而易见。我看向跃跃欲试的两面宿傩: “你分明就是想找我打架。” 正当我准备继续出声时,突然听到身旁传来倒地的声音,于是我转头看向旁边。已经醒来的小少爷此时望向两面宿傩的方向,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于是直接跌倒在地。 两面宿傩瞥了眼神惊恐的小少爷一眼,他一向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嗤笑一声,接着便准备跳下佛龛。正当此时,他突然感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于是动作一顿。 暗色在两面宿傩的眼中扩散,他意识到刚刚这小少爷极有可能在他身上看到了意外的情况。他眯起眼睛,随后微微抬手,无数斩击朝着我迅速袭来。 冰佛龛瞬间从血水中升起,与此同时我捞起身边不知所措的小少爷,两人一同立于佛龛之上,而下一刻前方层层冰墙再起,直接拦截住斩击。 两面宿傩没有关注自己的攻击是否得手,他攻击的目的不在于此。此时他的目光落在冰面上,那表面如明镜,映出了他此时模样,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除了依然未恢復原样的猩红竖瞳——宛若当初将大宅吞噬殆尽的恶鬼。 “原来如此,”似乎想通了什么,他扬起嘴角, “我的体内还存在我无法察觉到的鬼血。” “你用咒力冰封了落到我身上的一部分鬼血。它们隐藏在那些活跃的鬼血之下,而你以将其冰冻休眠,不再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为条件,令它们获得无法被我观测与毁灭的特权。” 几乎是无解的情况。 两面宿傩用着依然是鬼眸的眼睛看向我: “太有趣了,你不仅自己领悟了“束缚”,甚至令鬼血以近乎隐形的咒物状态存在于我的身体内——你是天才吗?!” 束缚?咒物?我听到他的话语后感到迷茫,当初我只是希望能鬼血尽可能多地留在他的体内,造成歷史遗留问题,没想到这种做法竟还有专业的名词。 “怎么?你打算等我走到阳光下后,再通过激活鬼血来消灭我?”他微微挑眉,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不可能得手。” “我不打算这样做,”我说道, “只要鬼血依然存在于你的体内,阳光便会或多或少对你伤害。” 我伸出手指指向天空,此时光线透过云层倾洒而下—— “打到愉悦之时就喜欢用体术的你,还能在阳光下毫无顾忌又酣畅淋漓地战斗吗?” “到那时你所能感受到的欢愉,真的不会打折扣吗?” 小少爷看到不远处的壮硕男性笑容一收,随后漫天的杀气在此处蔓延,似乎战局一触即发,他下意识一哆嗦,抓住了我的衣角。 注意到身旁人动静的我微微转头,安慰小少爷道: “没有关系,不要害怕,我和他是朋友。” 明明当初我和两面宿傩交友时他也在场,但是这位小少爷听完我的话后,却露出了世界观破碎的震惊表情,最后欲言又止地说道: “这样啊……” 我觉得小少爷应该已经缓了过来,于是不再关注他,又转向两面宿傩: “你给我出的谜题我已经完成,现在轮到了你。” 虽然我是让小鸟给我报答案的,但毕竟把答案写上去的人是我,说是我完成也没什么问题。 “当做谜题吗……”对面的男性杀气全收,接着微微挑眉,眼中又带上了几分兴味。 “我由衷地希望你做不出来,”我实话实说,然后我一手举起白纸,另一手则指向白纸, “顺便一提,实在想不出时,可以先把小鸟復原——” 第62页 “然后像我一样问问神奇小鸟。” 虽然我觉得我说得非常真诚,但是两面宿傩显然完全感受不到我诚挚的内心。他听到我这句话后沉默了几秒,然后跳下佛龛,不顾阳光的伤害,几个跳跃几乎是直接闪现到我的面前,拎起我往远方一丢—— “……你去吃个脑子再回来和我说话。” 我没有想到和他聊一半时他竟然会直接出手,只来得及捞起身旁被吓坏的小少爷。 风在我的耳边唿啸,此时我一手环着小少爷正在高空做抛物线运动,另一手把白纸放进口袋。 “闭上眼睛,”我对小少爷说道,而他乖巧地照做,随后唿吸开始平静。突然他听到沉重的撞击声,接着是丝线断裂的声音。 “李梅,你还好吗?” 此时我再一次看到了脑袋上熟悉的缝合线,它们一节节断开,随后里面的脑子瞬间被砸出。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再次撞到人的我已经开始娴熟。我眼疾手快地抓住被我砸飞到空中的脑子,然后在迫降时把小少爷放下,再用反转术式把被我砸死的人復活。 “没事,”我回復完小少爷后,转向那位刚死又活的路人,非常真诚地说道, “实在是抱歉。” 我这时发现我手上还拿着他的旧脑子,在那千钧一髮时我竟忘记把他的脑子装回去,直接用反转术式变出了一个新的。我看着这颗多出来又装不回去的脑子,感到有些尴尬: “还给你。” 我刚准备把脑子还回去,还没来得及从口袋掏出几个硬币补偿这位无辜路人,结果他快速摇头,随后朝我跪了下来: “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请仙人开开恩,帮我除掉它。” 仙人又是什么?这难道是什么专业术语吗? 我迷茫地答道: “好……?” 听到我的回答后他飞快起身,用看怪物的眼神瞥了一眼这颗从他脑袋里出来的脑子,随后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虽然我不理解两面宿傩为什么希望我吃脑子,但是我不想吃并想起小鸟还缺一个脑子。 我转向手中的这颗脑子,发现它的上面竟然也有牙齿,长相也有点眼熟,看起来和从小少爷脑袋里掉出来的那一颗是同种类型。似乎这种脑子很容易消失,由于怕它也突然不见,我飞快地拿起这颗别人不要的人脑,直接用寒冰将它冻在了白纸上。 这样算是装好了吗……?老实说这种专业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我莫名觉得在被冰冻的那一刻,这颗人脑似乎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什么。 大概是错觉吧,我又瞥了一眼被我冰冻到完全无法动弹的大脑,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总之小鸟拥有了脑子,我感到高兴又欣慰。 我朝几里开外两面宿傩的方向比了一个大拇指。 以我的视力看不到两面宿傩,但我知道他能看到我。而我通过他领域中的寒冰,感知到那边的四手男性此时已经重新坐回佛龛中。 他注意到我的举动,沉默了几秒,也沖我比了我一个大拇指—— 倒的。 ———————— 李梅: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震声) 大爷:……补个脑子吧。 脑花:与我无瓜,勿cue谢谢。 小少爷:我是谁?我在哪? 第32章 第三十二个分歧 “李梅,”我听到背后传来小少爷有些犹豫的声音,于是转头。 他此时伸出手,正指着被冻在白纸上的那颗完整大脑,眼神极其复杂: “……你真的打算吃掉它吗?” 明明我都没有向他提及和吃相关的话题,但是他却直接默认我会选择食用。我看着这颗新鲜并且有牙的大脑思考了几秒,最后试探性地问道: “我看起来已经饿到这种程度吗?” 我觉得我应该不至于飢饿至此。 没想到他听到我的问话反而一愣,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询问。正当我托着冰冻脑子,和他面面相觑之时,我突然想起两面宿傩在把我丢出去时说出的话语—— “你去吃个脑子再回来和我说话”。 原来他的思路竟被两面宿傩给带偏。 我伸出没有拿过脑子的那只干净手,拍了拍小少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诉他: “从来就没有别人希望你吃就真的必须吃的道理,有些话直接当做没听见就行,不必迁就别人,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啊?”他听到我的话懵了几秒,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我觉得很可能这种道理对他来说还需要一些时间消化,于是也没有对此深究,只是转了话题,对他真诚地说道: “我之前在被两……我朋友丢出去后砸死过你,实在抱歉。” “嗯?”他露出了触及盲区的迷茫表情。 “后来我学会了怎么把人復活,所以现在你又活了过来,”我补充道。 可能是我的表达不太行,他听完后的表情竟像世界观碎了一地,最后喃喃地回答我: “好的……没事……” “我现在想回大宅一趟,你也要回吗?我可以捎你一程。” 小少爷眼中闪过几分诧异。 第63页 “那……”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对于这个称唿非常难于说出口, “……你朋友那边呢?” 我眨眨眼。 难道是我天天沉迷烧饭,于是思想日渐老化,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我看着三句话不离两面宿傩的小少爷,发现他似乎比我这个真正的朋友更加关注两面宿傩。 说起来很多这种年纪的男孩开始嚮往强大,想要尽快长成可靠的大人。而两面宿傩看起来就挺能打,或许他如此关注两面宿傩是出于内心的憧憬与崇拜。 我认为答案估计八。九不离十,于是对小少爷说道: “你这么想和他见面吗?如果你想要和他交友,我可以之后帮你问他一声。” 本以为他会高兴,结果听到这话他反而一脸惊恐,就像受到惊吓的兔子,差点跳了起来, “不不不。” “真的不用害羞,”我用干净的手按住了似乎想要逃跑的他, “毕竟之前把你撞死也有我的问题,别的事情我不一定可以做到,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试着帮帮你。” 可能是错觉,我总感觉听到这话后他差点要给我直接跪下,就仿佛他其实是在被我威胁一般: “请千万不要这样做。我明白了——之后我不会在你面前提他的事情。” 他似乎以为我在生气,但是问题是我并没有,而且我也不觉得我有做出可怕到让他误以为我在生气的事情。 实在想不通的我,最终决定放弃琢磨小少爷难懂的逻辑。我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下,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重新放松了下来。 见他冷静了下来,我便说道: “没有必要多问他,回大宅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是朋友,想做的事情也不一定重合。如果他之后也打算去那里,那么到时候他便会自行前往。” 面前的小少爷露出了槽点太多的表情,他顿了顿,调整好表情继续对我说道: “但是李梅,他应该是希望你待会回去找他。” “我知道,”我点点头,毕竟这是他的原话, “但他有他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既然是我自己的事情,当然是按照我的想法来处理。” “虽然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无论何时我也依然只会做我所想做的事情,”我看向小少爷, “现在不用管其他的事情,也不用害怕。自我的意愿理应是第一位,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也打算回大宅吗?” 他顿了顿,最后回答我: “是的。” 我其实不太记路,平时都是在集市和大宅之间进行两点一线的步行,如今两面宿傩把我抛到完全不认识的地方,靠我的认路本领走回去显然不行。 不过现在雪还未完全融化,于是我还能凭藉它们感知到大宅的位置——离这里很远。 “我们怎么过去?”小少爷问道。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我在他迷茫的表情下伸出手,用食指指向天空—— “你能接受再一次上天吗?” 小少爷眨眨眼,接着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向了天空。 此时阳光明媚,雪天带来的影响似乎完全消失。 晴空之下,四手的男性此时正随意地坐在巨大的佛龛之中,他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体内没有任何血液翻腾的迹象,就连指甲和牙齿也完全恢復正常,但这并不代表鬼血彻底消失——它们只是以冰冻的状态潜伏在身体内部。 受束缚影响,即使用火焰将身体中的所有血液燃尽,也无法将其摧毁。 黑紫色的指甲微微反光,映出两面宿傩依然异常的鬼眸,而注视到这一幕的他此时扬起了嘴角。 虽然现在还未处理掉隐患,但他的心情并不糟糕,甚至还能称得上愉悦。由于大部分情况下只需要碾压就能杀死对手,如今的他已经很少用脑,更不要说琢磨技巧方面的事情。 难得碰到需要这般精细操作的情况,他自然多了几分兴致。 ——说起来李梅当初是怎么把鬼血抽出来的? 白髮之人将冰附在指甲上,接着轻巧地划开手臂,从中抽出含血冰丝的场景此时重现于眼前。 ——那就这样吧。 两面宿傩的嘴角再度上扬。 虽然束缚将鬼血的踪迹隐藏,就连咒力的行踪都几乎无法察觉,但是这并不代表受到攻击后的状态与其他正常的血液保持完全一致。 剧烈的火焰在体内灼烧,不为毁灭,只为搜寻,而无数的风刃开始游走并切割,最终将那些异常之处全部分离。 黑紫色的尖锐指甲在手臂上划过,于是血痕出现,随后粘稠的鲜血从伤口处流下,一直落在冰面之上。 最后这位男性直接跳下佛龛,此时他的眼眸重新恢復正常,而阳光对他再无影响。 地上的血液中似乎有银蛇游走,原本冰冻住的存在似乎又开始復甦。就在此刻—— 灼热的烈焰以他的落脚点为起点炸开,直接将整块场地燃烧殆尽,就连空气都开始扭曲。 灰烬之后,只剩虚无,一切开始平息。 两面宿傩朝着某个方向转头,似乎望见了远方的情景,于是扭曲的笑意出现在他的脸上—— “有趣。” 第64页 我也觉得很有趣。 以巨大的冰勺为棍,用万千寒冰作重物,宛若简易的投石机那般,我直接将站在勺内的自己投入空中—— 狂风在我的脸颊上划过,飞鸟从我的四周路过。 此时的我正主动进行高空抛物线运动,而小少爷正死命地扒拉着我。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时我甚至有闲情关注其他的事情—— 我看到大大小小的无数房屋。 我看到整个世界正躺在我的脚下。 “抓紧了。” 听到我的话语后,没敢睁眼的小少爷环着我的手更加收紧。 巨大又精緻的寒冰面条在空中环绕,每一条都在阳光的照耀下显露出晶莹剔透的模样。我直接踏上它们,通过不断跳跃产生的反作用力不断消力,最后顺着它们划入下方的地面—— 在尽头之处有一个庞大的冰碗。 随着无数的寒冰面条落下,就像是完成一道料理,在最后一根面条落入晶莹的冰碗之中后,我们也落于此处。 “可以睁开眼了。” 仿佛梦境一般,由冰构成的一切都消逝成空中的碎片,在阳光之下微微闪光。 我往四周打量了一番,随后对着旁边的小少爷说道: “抱歉,由于是第一次,我没有把握好距离——现在我们在别院。” 结果发现他没有回应。 我瞥向了他,却发现他此时正有些愣神地看着这些飘散的冰屑,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没事……” 他回头望向这所再无活人的别院,地上的血液已经凝固,而人类的残肢散落一地,昨晚的情景歷歷在目,不禁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出声—— “我其实想来的地方就是别院。” “那我们就此别过,”我朝他点点头,没有再关注他,直接向大宅的方向走去。 而等我到达那里时,我发现一切都与昨晚没有多大区别。趋利避害是人类本能,大部分路人在闻到血味之后便会迅速撤离这里,于是现场被保持得很好。 厨房依然灯火通明,也不知道两面宿傩的火焰到底是什么高级货,总之现在依然没有熄灭,我用那些柴火将冰块烧成热水,洗了个热水澡,将身上的血迹全部清洗干净,随后换上了洁净的衣物。 在一天的疲倦被热水洗涤后,我便开始收拾东西。虽然两面宿傩希望我去找这位小少爷讨钱,但是事实上他并没有任何欠我的东西,能在鬼舞辻无惨手下活下来也全靠他自己的躲藏能力,我不仅没有在实质上提供帮助,还间接导致他的一次死亡。 这种状况下让我昧着良心去找人要钱,显然是不可能办到的。我还记得鬼舞辻无惨欠我的买鸡鸭钱,但这点小事在我把他干掉后也随风而逝。 现在我只想把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从这里拿走。我带上了刀和调味料,还有一些衣物,这些东西都被我放在小箱子里,随后用冰做出简易的滑轮,像旅行箱一样拖着。而之前我已经把仅有的钱放在了身上,所以不需要再考虑。 不如之后去街头卖烧烤吧。 至于卖什么肉—— 我注意厨房桌子上两面宿傩的四只断手。 人肉这种东西毕竟涉及我的轮迴,虽然现在地上很多,但我也不会毫无顾忌地将其作为烧烤原料给人类食用。 细小的寒冰银蛇游走到我的身边,正是从两面宿傩体内出来后没有被他炸毁的那几条,此时它们体内还冻结着鬼舞辻无惨的血液。 如今它们正处于未激活状态,需要少量营养进行復原,之后就可以不断再生。 原本我便有用鬼肉充飢的念头,如今在准备开店后便把主意打到了它身上。 银蛇顺从我的心意爬到桌上两面宿傩的断手旁,随后几滴血液落上他的断手。鬼血开始疯狂进食,瞬间将断手吞噬,在获得能量的同时,开始构造出新鲜的血肉。 寒冰构成的尖锐指甲在我的手上迅速出现,直接将其一分为三,一块是两面宿傩的断手残骸,被我冻住。另一块为普通的鬼血血肉,作为已经激活的再生品也被我冻住。而我对着最后一块普通鬼血血肉一刺又一抽,把里面的血液和毒素瞬间以冰条的形式被取出。 血液是鬼舞辻无惨作为鬼的核心,完全去掉便会变回人类,剩下太多也会导致食用者身体崩坏或者直接变鬼。为了保持鬼的口感,又不至于对人体造成伤害,我将血液维持在临界点上。 我并不打算像之前那样将其制成肉干,而是用冰刺串成肉串,在柴火上烤了一阵,在熟透后开始进食。 作为厨师,首先需要解自己制作出来的料理的味道,在食用过后,我简单地评估它的口感——如果五星是满星,它差不多是三星半。 但是无论从饱腹度还是原料费来看,都可以归为上上品的类型。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前期经营的面向对象是穷苦的底层劳动群众。 只要价格足够低,那么即使味道无法与其他食物媲美,不少人为了节省出食物上的开销,也会选择购买。而赚到足够金钱之后,我便可以买下店铺从而开店。 我将目光转向那只被鬼血吞噬的两面宿傩断手,决定将其作为变异后的新品,直接做成料理送给两面宿傩。 虽然我现在几乎穷到一无所有,但是看着桌上的一颗冻脑子,四只可提供营养的两面宿傩断手,一块可无限再生的鬼血血肉,还有好几条冻着鬼血的银蛇—— 第65页 我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依靠烧烤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 无惨(几乎已故):? 脑花(完全被冻):? 大爷(唯一倖存):? 第33章 第三十三个分歧 从昨晚开始我便通宵到现在,还未能好好休息过。但在我规划好赚钱途径后,仿佛被咖啡成功续命一般,我整个人又开始变得生龙活虎。 在把冻断手还有冻鬼肉打包装盒后,我接着把还未组装好的白纸小鸟冻脑子平稳地放在了冰制行李箱上,随后我便快乐地走出了厨房。 这时我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具已经碎裂到不成样子的人类躯体。 我眨眨眼,接着走近那具尸体,半蹲着注视地上的他——这具尸体的大部分身躯都被鬼所咬下,徒留下利齿所造成的惨烈伤口,而在已经模煳不清的面部上,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落下,隐约可以窥见他临死前的惊恐神色。 之前我一直无法理解这种对死亡的恐惧,但是此时此刻我却隐约开始明白在此刻他们会想些什么。就仿佛回到因两面宿傩而把他人撞死,但又还未能将其復活之时,那种只剩下一世的绝望几乎令人崩溃。 我不知道我对此到底是理解更好,还是不理解更好,但总归我对死亡的看法和之前有了区别—— 那么这些对于死亡的新增理解是否能组成我料理的新概念? 这里除了我外,没有任何人的声音。 沉默的尸体显然不会告诉我答案,一切都需要我自己去思考与探寻,就像开发一道新料理那样。 ——以死亡为题材的料理应该从何下手……我应该用什么作为材料…… 我不由自主地向这具尸体缓慢地伸出了手。 ——我知道制作这道料理会令我永世不能轮迴……我知道那会令我如同当初砸死人那般绝望…… 寒冰不知何时在指甲上凝结,构成修长又锐利的模样,而指尖刚好抵在尸体的胸口,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其划开,露出里面的心脏。 ——但如果把这种绝望……这种永无来世的悲哀之感注入我的料理中,会形成更加深刻的成果……会诞生新的奇蹟吗? 指尖微微用力。 就在此时—— 不知何时起便停歇于此地的乌鸦开始发出鸣叫,略微刺耳的声响打断了我纷飞的思绪,我意识到自己现在并未在厨房中,手上也没有任何刀具。 我注意到自己半蹲着的身子,已经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酸。而寒冰构成的指尖微微压入尸体的血肉中,已经染上了粘稠的血液。 黑红的血液映出了我模煳不清的面容。 我眨眨眼,接着收回了手,而这时寒冰指甲随着我的意识碎裂,化为空中的粉尘,于是原本沾在上边的血液便随风飘散。 我的情绪波动一向不多,于是当碰到能令我产生情绪波动的事情时,我总是忍不住试着将其与料理相结合,期待在不同情感之下产生的全新效果—— 就算是绝望的情感也很有实践的价值。 两面宿傩不愧是黑暗料理界出身之人,果然在蛊惑人心上有一手。万万没有想到在被他那样一摔后,我竟对“会造成永无来世的黑暗人。肉料理”产生了好奇。 不过这次的前方可是回不来的万丈深渊,我在衡量得失之后赶紧关上了新世界的大门,并且加了好几把锁,全力抵制黑暗料理思想的入侵。 而看着那人身上被我指甲磕出来的血痕,我感觉自己的良心开始发疼——他死得已经足够惨,我竟还在雪上加霜,甚至想把他弄成料理来食用。 真是天理难容。 内心受到煎熬的我这时又想起自己已经进化的反转术式——它不再是原来只能用于自愈的技能,此时已在已故好心小鸟的指导下,成功蜕变到能把别人復活的地步。 于是我伸出手,普通地将其放在尸体的眼睛上,在把他眼睛闭上的同时施展反转术式,企图将其復活。 这具尸体身上的伤口迅速復原,那些被鬼所吞噬掉的血肉重新出现,整具尸体就像是陷入了沉睡,看起来很快就能甦醒,但是我注意到他的胸口并没有任何起伏,鼻尖也没有唿吸。 我确信我每一个步骤都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咒力也确实进入了其中,但是奇怪的是依然无法復活。 我眨眨眼,又对着他尝试了几次,发现确实如此。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如今小鸟还没有组装好,只是独立的冻脑子和白纸,自然不可能给我答疑。至于两面宿傩…… 我突然想起我还可以问两面宿傩。 虽然他和我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以我的视力完全看不到他,但是积雪可以告诉我他的位置—— 他似乎正准备跨进一家店。 由于距离实在太远,我不知道该如何朝他传递信息,或许在空中用寒冰构成文字是好办法,但是我实在不擅长写字。 于是我伸出食指,竖直向下地指向地上这具沾满血迹的尸体,点了几次,并在脑内向他真诚提问—— 【请问这具尸体为什么復活不了?】 第66页 毕竟是朋友,我觉得我的脑电波应该能被他接收到。 而不负我的期待,赤。裸着两半身的男性确实迅速地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微微挑眉,接着也伸出了食指,随意地指向了他前方的店铺,随后没有再管我,直接径直走进了店里面。 店里没有积雪,于是我感知不到那家店是卖什么的,也不知道他准备去做什么。 总之我用脑电波琢磨了一下,他刚刚想表达的大概就是【我现在有要干的事情,没有心情管你,自己去思考】的意思。 我觉得我的内心写满虚心求教与真诚求学,但是没想到竟惨遭拒绝,获得不了任何外界帮助的我决定自力更生,在附近多取一些样。 其实大宅中的大部分人都变成了鬼,随着鬼舞辻无惨的消逝而一同离开人世,连灰都没有剩下,自然无法谈及復活。只有小部分的僕人保持着人类姿态,被鬼所吞噬,只剩下断肢残骸。 我在大宅里游荡了一圈,将可见的尸体都尝试復活了一遍,但是遗憾的是都只是将他们变得看起来像个活人,事实上没有一具被我成功復活。难道我其实只到了学会了皮毛,把它学成了只能对被我伤害至死之人所施展的限定復活技能? 这样一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咒力毕竟也是一门高深学问,我不禁羞愧于自己思想的肤浅与不谦卑——只成功復活过两个被砸死之人的我,又何谈把反转术式这项技能彻底学精? 学无止境,学海无涯。虽然我这一晚上在咒术方面学习到不少东西,但这并不代表我已经将其完全学透。 正当我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时,附近突然传来了渐渐接近的脚步声。在闻到如此浓郁的血腥味后,很少有路人会选择进入此地,但是这也并不代表没有。 我微微抬头,转向来人的方向,结果发现是一位穿着朴素的男性,大约比男孩成熟一点,又比青年稚嫩一些。 我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像两面宿傩那般在咒力上的压迫感,不过世界上不止咒力这一种力量,就比如鬼舞辻无惨,他没有咒力也依然挺能打,甚至现在还能作为无限食材使用。 “这里已经没有了活人,”我对他说道。 “我知道,”虽然此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强大,但他却仿佛对眼前这一切早有预料, “这都是鬼的恶行。” 明明产屋敷家族沦为鬼宅随后覆灭是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是此人却知晓仿佛对鬼极其熟悉,如同曾经见过一般。难道这种名为“鬼”的物种,在其他地方也很常见吗? 我观察他的神态,发现他流露出明显又浓郁的伤痛之感,显然也是受鬼所苦之人。说起鬼,我便又联想到我的烧烤——地域会不会产生品种的差异?其他鬼的口感会和鬼舞辻无惨这一系的口感有区别吗? “你知道除了这里外,还有什么其他地方现在存在鬼吗?” 我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予我一个提示性的回答,但他却摇摇头: “我以为你会更清楚一些,毕竟是你杀死了这里的鬼。” 我眨眨眼。 这确实是事实,不过—— “你又是怎么知道是我杀死了这里的鬼?” 自从我把鬼舞辻无惨的本体干掉之后,这里的鬼便随之消失,化为灰烬,再也寻不到踪迹。鬼血本应该也一同消逝,却因为被冻住而强行留于人世。而在用两面宿傩的血调和与改良后,它们产生了一定的变异,最终在解冻的情况下也能独立存在于世。 总之我想说的是,光凭藉对现场进行的肉眼观察,显然是无法推断出“我杀死鬼”的事实。难道他有什么观察方面的独门绝技,于是可以透过简单的现象,直接洞察到深处的真相? 世界上似乎存在着各种各样我不知晓但又确实好用的技能,明明只是一位刚刚从大宅经过,于是进来看看的过路人,却依然能这么厉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好比厨艺,比我优秀的人比比皆是,而其他方面更是如此,我再一次告诫自己切忌骄傲自满。 正当我开始对自己进行深刻反思之时,这位穿着朴素衣物的男性在听完我的话后懵了几秒: “这难道不是李梅你对我说过的事情吗?” 听到这话后,茫然的人变成了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难道是在梦里告诉你的吗?昨晚我记得我根本没有睡觉啊?话说我认识你吗? “对你来说可能只是小事,”他显然看到了我迷茫的表情,嘆了一口气, “不记得曾告诉过我这件事也很正常。” 这种被人自来熟的场景让我感觉有些熟悉,我突然意识到很可能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我又没有认出面前的人。 对我而言,每一次认人都是一段逻辑推理的艰难旅程。我努力回忆之前的事情,还好他刚刚提到的事情能顺利把范围圈定——我记得我只告诉过小少爷。 我注视着面前正穿着普通轻便平民衣服的男性,他的长相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点,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之前我能记住小少爷是因为衣物,对我来说记衣服比记人容易太多。现在光凭没有特点的长相,我发现我实在无法确定到底他是不是小少爷。 此时我不禁想着如果世界上的人都长得和两面宿傩那般有特色该多好,四眼四手看起来就很好记。 第67页 我没好意思问他到底是不是小少爷,毕竟转身就把别人忘记这件事听起来就很离谱又不尊重人,于是我试探性地发问: “别院那边怎么样?” “和大宅差不多,”他沉默了几秒,接着继续出声道, “在你来这里的时候,我去探索了一遍,也是同样没有活人。” “……而尸体到处都是。刚刚我在当初躲藏的柜子附近找到了我家人的尸体——所幸他们还能以人类的姿态死亡。最后我将他们全部下葬,”他看向了我。 各种信息都能对上,虽然不知为何他换上了轻便又朴素的衣物,但他确实是之前的小少爷。这位小少年显然没有发现我刚刚没有认出他,继续对我问道: “李梅你这边呢,把熟识的人好好安顿了吗?” 熟识的人……我看向大宅的内部,尸体在其中的各处散落,之前走了一圈下来也没有碰到什么熟悉的面容。虽然我在这里安安稳稳度过了十几年,但是仔细想想似乎没有谁与我关系亲近。 “在这里没有我熟识的人,”我说道。 似乎这些年里没有人在我的记忆中留下过比较清晰的痕迹,而唯一经常相处于是还记得模样的少爷,此时也已经在我辞职后被我干掉。 说起来我想起那位让我出门买鸡鸭的女佣,她说过她有一位重病的弟弟。碰到他人存在困难的时候,我一般能帮则帮,不过现在想不起那位女佣的模样,更不要说姓名,于是这件事也无从下手。 “那么在其他地方呢?”他又问。 我眨眨眼。 今生我的日常就是在宅中做料理,和其他人基本没有什么交际,集市里卖食材的店家并不固定,我只关注具体的食材,对于卖家没有过多留心,自然不记得多少。而在前世我的家人早已过世,偶尔结识的朋友也都因为我沉迷烧饭无心交流而日渐疏远。 “其他地方也没有,”我总结道。 在听到我所说的话语之后,这位我其实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少爷露出了有些怜悯的神色。老实说我并不觉得这种状态有什么问题,不过似乎在别人眼中孤身一人是很悲哀的事情。 人与人之间的想法本身就有差异,让他彻底理解我的想法显然有点困难。本就不擅长说服他人的我并不打算在这里多费口舌,便直接转移了话题: “我尝试復活这些尸体,但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我并没有将反转术式学精,使用过程中存在限制,最终只能令他们看起来体面一些,”我指向不远处, “虽然我之后又问了问我朋友,但他显然并不打算提供任何帮助。” 小少爷顺着我所指着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具被我修復完善的尸体。我继续说道: “我觉得你还是把家人的尸体重新挖出来,再进行保存为好。虽然我无法将他们復活,但万一哪天碰到了其他精通反转术式的有缘人,你可以试着问问那人是否愿意帮忙復活。” “……多谢,不过我估计这类人数量很少,”他在向我道谢后沉默了几秒,随后说道, “……像这种復活他人的能力,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免不了被利用,所以李梅你之后还是谨慎点为好,不要轻易把这些事情挂在嘴边。” 难道反转术式不是在咒术方面极为基础的普通技能吗? 老实说我到现在为止学会的技能并不多,但是将“领域展开”和“反转术式”一进行对比,便可以轻易发现后者无论是从咒力的消耗度,还是从施展的成功度来看,都显得轻而易举。 我看两面宿傩用起来非常轻松,而自己学起来也不见得有什么困难,甚至连小鸟都能熟练运用并且给人以启迪—— 我开始确信这无疑是基础技能。 不过我觉得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之前我在大宅工作了十几年,从未知晓这世间还有能復活人的技术,直至今日。封闭的环境显然会造成信息的缺失,小少爷大抵也涉世未深,只要多接触外界,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反转术式其实是烂大街的技能。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表情从迷茫到恍然大悟,小少爷嘆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你能明白就好。” 我点点头,接着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也总有一天能明白的,希望你能早日学会反转术式。” 没想到他听完我的话后,竟直接用手扶住了额头,看起来极其心累的模样。这种场景在我的前世其实并不少见,虽然我每次都觉得我有认真在与别人沟通,但不知道为何和我对话的人最后看起来总是有些疲惫,然后聊着聊着就渐渐疏远了我。 一开始我不太理解,后来仔细想想觉得可能是自己交流时脑子不够用,但是智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于是想通之后我也便没有怎么在意这些事情。 “那么我先离开了,”我朝他点头示意,接着拉起被我放在不远处的冰制简易旅行箱,准备走出大宅, “再见。” 该去哪里摆烧烤摊呢? 正当我开始思考场地之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小少爷的声音: “请等一下,我还有其他事情未告诉你。” “怎么了?”我转头看向他。 “……我刚刚想起……其实我之前有见过这颗脑子,”他指向我冰行李箱上的冻脑,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有人……在我的面前打开了他的天灵盖,里面长牙的脑子蠕动地朝我走来。然后我的脑袋一疼,仿佛被直接割成两半,记忆由此断开。” 第68页 “这样想来,其实当初我被妖物占据了躯体,就像你后来砸到的那人一样——妖脑入体,”他看向那颗脑子的目光极其复杂, “总之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尽快处理掉。” 原来这脑子上面的牙不是被我砸上去,而是本来就有的吗?它根本不是在阳光下融化,而是跑到别人的脑袋里去了吗? 我感到十分震惊。 注意到我的神情之后,小少爷沉重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需要尽快处理。” 随后没等我开口,他便直接抢先继续发言: “总之李梅你从妖物手中救了我的命,又将其顺利抓住,自然对我有恩,而有恩必报一向是我的家训。” 他递给我了几份文件—— “这是这里的地契和其他证明材料。” 我第一次碰到完全不需要讨价还价,直接被他人送东西的情况,一时间有些茫然。 “我知道以我如今的状况,显然护不住也带不走这里的大部分资产。与其放置于此,最终被政府收回,倒不如将其赠予你,也算结善缘,”他坦然又自信地说道—— “我会令我的家族在其他地方东山再起。” 大宅里的乌鸦应景地发出啼叫,它们纷纷扬起翅膀,飞向斜上方的天空。 千里之外,似乎有人听到了此处的动静,于是他微微抬头,望向了远处的天空。 随着一声轻笑,人影消失于此地,而无尽的火光从那人原先的落脚处燃起,最后将整一条街直接燃尽。 痛苦的呻。吟声与绝望的哭嚎声夹杂在一起,火焰的烧灼声此起彼伏,但是这些声音都无法传到几里之外的大宅中。 “距离死亡时间越久的尸体便越难復活,”两面宿傩此时正随意地靠在大宅门口,他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换上洁白的和服,正看向并列排在地上的十几具尸体—— 它们全都闭着眼睛,也被人修復成完好的模样。 此时小少爷已经离开,乌鸦也全部飞走,整个大宅里面极其安静。前方的白髮之人望向了他,随后平静开口道: “诚聘员工一名。” “招聘我?你倒是想法很多……”两面宿傩微微挑眉, “这自然没有答应的可能性,不过简单的小忙可以考虑,”他的视线偏转到尸体上面,接着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比如把这些尸体烧尽。” 我知道两面宿傩并无将他们復活的念头,于是也不再过问,只是说道: “不必了。” “这些我自己也能处理。” 随着我话音的落下,寒冰在我的脚下出现,随后它们不断延伸,接着一具具冰棺直接出现在空中,将那些修復完全的尸体全部冰封—— 万千锁链开路,数口冰棺入土。 在锁链之声消失后,一切似乎已经平息,但是我能察觉到远处吞噬掉一切的火海,它们汹涌地吞噬着一切,不断将我用于感知的积雪燃尽。 那一条街曾经繁华的街,此时已经在两面宿傩的火焰下几乎化为灰烬。 我这时想到了两面宿傩刚刚的话语。 ——若距离死亡时间长会导致反转术式失效,那么如果距离很短又会如何? 于是在冰棺入土之后,那些寒冰也依然没有休止,它们继续向外延伸,转眼已至几里之外。寒冰撕咬上那些火焰,随后将其混乱的赤红覆盖为秩序的冰蓝。 一切都静了下来。 所望之处皆为冰雪,而房屋的残缺之处也由各种形状的坚冰全部填补。 由于距离遥远,即使将术式附在冰上,通过媒介进行远程操作,也不能达到原先的正常效果。为了增加术式强度,此时我第一次报出了技能的名字: “反转术式。” 这时宛若奇蹟降临,无数灰烬重新回归人形,最后在冰雪的世界中復原为生者。 仿佛被拦截在前往三途川的路上,于是最终那条原本已经死去的街又重返于人世。 “果然距离死亡时间近一些就可以办到。” 寒冰从我的脚下开始破碎,渐渐化为空中的碎屑,最终消失不见。 拥有四只猩红眼眸的男性此时正眺望着远处重新恢復正常的街道——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井然的秩序又开始重新在此地出现。 笑声出现在大宅之中,两面宿傩此时嘴角上扬。明明由他而起的暴。乱被我制止,他却没有露出不悦,猩红的眼中反而闪烁着极其愉悦的色彩,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上好剧目。 似乎是由于心情的转好,于是他连语气都激昂不少。 “说吧,李梅!告诉我——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不远处的壮硕男性脸上挂着恶质又欢愉的笑容,像是正准备进行猎食的兇狠野兽,眨眼间就能将他人吞噬殆尽。 他现在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看起来就很不善。明显一副准备把我的顾客们全部打死,又不帮我把他们復活的模样。 我觉得这样显然很不行。 不过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两面宿傩除了打架还能干什么。我想了想,想起他识字多,应该是个文化人,于是我接着说道—— “要不先试试帮我收银吧?我的算数真的很不太行。” 第69页 “……?” ———————— 第34章 第三十四个分歧 虽然收银对我来说是有些手忙脚乱的工作,但是我觉得大多数人都能轻松胜任。 我注意听到这句话之后,两面宿傩不知为何竟陷入了短暂沉默,于是我犹豫地开口问道: “……难道你的算术也不太行?” 识字能力和计算能力是两个不同领域,就好比语文成绩优异之人,不一定数学成绩也如此。 我意识到我之前的想法过于理所当然,完全没有考虑实情,此时不禁补充道: “抱歉,我不知道原来你的数学和我一样糟糕。” 他听完我的话后冷笑一声: “这种小事我自然没问题。” 虽然他说没问题,但我总觉得他现在看起来像是想把所有找他结帐的人全部打一顿。 除此之外甚至还想把我打一顿。 “对了,”我打开了我的行李箱。当初为了拿取方便,我煮好的那只断手分成两半,装为两盒。如今我拿出了其中的一盒丢给了他: “我把你之前被我割下的一只手给烧好了。” 他微微挑眉,轻松接过了从空中飞去的冰盒,注意到里面的东西后扬起嘴角: “多谢款待。” “本来不想做的,但是把食材丢掉还是有些可惜。” 我本想让他自己加热再向他提供冰筷,结果下一秒他飞快举起冰盒,随意地往嘴里一倒。在一阵骨头粉碎的嘎吱声之后,进食结束的两面宿傩舔了舔嘴角。 我觉得大多数人对于吃自己身上的东西总归存在阴影,应该不太有人能吃自己的肉吃得那么欢快,但是两面宿傩不仅能办到,甚至吃完还不过瘾。 老实说今早吃了鬼肉干和饭后,我现在还饱着,没有任何飢饿的感觉。两面宿傩当时明明吃的比我还多,却看起来仿佛饿了几天。 这就是高个子壮汉所需要的每顿食量吗? 正当小矮子的我感到震惊之时,我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 “不全是食量问题。” 原来我不知不觉竟把刚刚的问题说出了口。 两面宿傩瞥了一眼我的小身板,接着一步步向我走近: “饱腹确实是进食的原因之一,但还有尝鲜——我可以将体内多余的食物燃尽,就像这样。” 话音刚落,火焰便在他的手中燃起,瞬间将冰盒吞噬。 这岂不是垃圾桶的永动机,我觉得我看他的目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到手中彻底空无一物之时,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两米多高的男性低头俯视着我: “你也太矮了吧。” 在随意地坐到我旁边后,他又开始嫌我站得比他高,于是伸出手压着我的肩膀把我按下,令我直接坐到走廊上。 走廊上的尸骸虽然已经被我封入棺材,埋在泥土下面,但是走廊上血迹依然存在。 人总是对洁净衣物要爱惜一些,我也同样如此。在换去沾满血迹的衣物后,我便不打算坐在明显很不干净的走廊上。 我站了起来,拍拍与走廊接触到的那部分衣服,然后又往远离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的动作,明明下雪的时候不穿上衣,现在到了温度适宜的白天,他反而不知从哪家店里弄来了洁白又宽大的和服,看起来偏向女式。 他此时一条腿盘曲在走廊上,另一腿搭在走廊上,随意地下垂,压至地面,后背微微靠上墙壁,显得极其悠闲。他其中两只手环抱在胸前,于是它们裸。露在外,而另外两只手隐在衣袖之中,不仔细观察完全看不到,于是乍一看与寻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注意到我的视线后,他朝着我晃了晃袖子: “这衣服不错吧?” “看起来很容易弄脏,”我实话实话, “话说你付钱了吗?” “既然有不付出就能获得想要之物的方法,又何必多此一举?” 简而言之,他不仅没有付钱还振振有词。 “强抢是作恶的一种形式,而你现在正一步步向地狱走近,”我向他提议道, “我建议你最好之后回到那家店铺,把钱重新付掉。” 两面宿傩听到我的话后嗤笑一声,显得不屑一顾: “六道轮迴只是你所认定的理论,事实上虚无缥缈,毫无依据可言。” “就算业火真的存在,”他顿了顿,声音肆意而狂妄, “若只为死后之事而放弃当下的愉悦,若只为虚无的秩序而禁锢自身——” 两面宿傩此时微微转动手腕,于是食指的指尖轻巧地指向了我,仿佛一柄刺向我体内的利刃。 “就如同你这般。” 日光落于他紫黑的指甲上,映出我不含任何表情的面容。似乎无论是谁,就算是这位随手屠街者,面上的各种表情都能比我的神情更加鲜活。 他嗤笑道: “你这样还能算真正地存活于世吗?” “不同人存在不同的活法,”我说道, “你不能因为他人的想法与你相悖而完全否定。” “是吗?”两面宿傩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你依然没有理解你自身——你知道当初你在制作我的人。肉料理时,到底露出了什么表情吗?” 第70页 他的食指微微抬高,于是这时指向了我的双眼: “任谁都能看到正拿刀进行人。肉料理的你——” “眼底一直满盈笑意。” 近在咫尺的尖锐紫黑指甲如同一面明镜,映出我此刻因为他的发言而微微睁大的眼眸。 “你在为自己终于能合理地料理人。肉而雀跃,”含着愉悦的四只猩红眼眸落在我的身上,似乎透过我的躯体看到了我的本质, “何必束缚于这些荒谬的条条框框,何必压抑你最为本质的想法——” 恶鬼在低语。 “万物于你本就该皆为食材。” 大拇指被他移到掌心,紫黑尖锐指甲在上面仿佛割豆腐一般一划,于是嫣红的血液便从划口中不断流下,一滴滴落于走廊,覆盖在原先已经凝固的深红之上。 微风拂过,血腥味开始在此地瀰漫,树上的乌鸦在上方沉默不语,只有眼里映出下方不断流动的血红。 我此时正注视着他滴落着的血液—— 无尽的鲜红。 “既然同样都是嫣红,那么人类的血液与家畜又有何区别?”明明手上全是血液,甚至现在也还在失血,但是两面宿傩的语气依然戏嚯, “为何制作人。肉算是作恶,但同样对待家畜却没有任何关系?你为自己所制定的秩序真的正确吗?” “你所承认的秩序只是你的揣测,正误都是未知,但是内心深处的情绪不会欺骗你。” 他又指向不远处的地面,那底下正埋着我刚收棺的尸体—— “李梅,你想要尝试。” “你想要使用对你来说禁忌的食材,你想要将死亡融入料理,”他漫不经心地舔舐去掌心的血液。 “你又为何觉得恶会加身于你?刀刃有何过错,使刀者才应当承担一切。” 血液同样鲜红的恶鬼扬起了嘴角,似乎在用轻巧的言语将他人引入深渊—— “既然你对那些尸体好奇,那不如用那些为我制作人。肉料理,再由我来承担你的全部恶行吧。” 乌鸦依然静默,就连风都已经停歇,此时一片寂静。 几秒之后,有声音响起—— “……你说得有道理。” 话音刚落,咒力的波动在空中展开,仿佛是冰棺即将打开的序幕,于是对面的四手男性运筹帷幄的笑容加深。 “它们确实都是食材。” 但是地底的冰棺没有任何动静,一柄冰刃出现在我的手中。 我向他走近: “冰棺里的尸体可以被看作为食材,你也同样如此。” “也行,”两面宿傩的语气依然悠然,他将那只依然在流血的手伸向了我, “再来一份。” 他本就离我只有几步路,现在我站在他的面前,拿起了冰刃。 刀起刀落—— 嘀嗒声响起。 却不是两面宿傩的血液。 冰刃最终在我的掌心上轻轻一划,我的血液刚好落在他滴在走廊上的血液上。 ——生命之间存在本质的区别吗? 鲜红的液体融合在一起,完全分不出到底是谁的血液。 与家畜一般的嫣红,与他一般的猩红。 ——我也不例外。 在疼痛上涌之时,我感觉我的情绪仿佛沉入了深海,于是本身就平静的思绪更加冷静。 “你说得没错,是我的思想太狭隘——我也可以是食材。” “哈?” 明明我现在说的是大实话,但是他表现得像是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正如你所言,我现在对这种食材很好奇。不过既然都是人类,那我为什么不能研究我自己呢?” 我将自己依然滴血的手伸向他的方向,示意他看向这里, “你似乎非常期待我制作的人。肉料理——并非以你的肉为材料的那一类。” “所以现在你打算以你自身作为食材?”他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说道, “我很期待成品。” “你似乎总是很容易获得想要的一切,于是对于很多事情都觉得理所当然,”我说道。 血滴顺着我手心的纹路下划,随后落入空中,却在半空中化为冰晶。 以此为伊始,冰不断上攀,最终将手上的全部血液覆盖。清风吹来,它们在此消散,变成空气的一部分。 反转术式早已发动,于是我的掌心只剩下一片白皙: “别想了,我永远都不可能拿其他人的人。肉给你制作这些。” “那可真是遗憾,”他装模作样地嘆了一口气,也把手上的伤口彻底復原,又恢復了原先悠哉悠哉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能理解我话语里的真诚。” “虽然你刚刚完全没有在说人话,但是我希望你现在说点人话,”我把被冻在白纸上的脑子递给了他, “这是被你吓坏的小鸟,在你想为其他事情担责之前,请你先负起责任把它拼好。” “拼好?”他玩味地重复了我的话语,随后把脑子翻到长牙齿的正面,对着它露出恶意的笑容,直接嘲笑出声—— “真好笑。” 我开始思考这颗脑子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第71页 随后两面宿傩晃了晃手中的纸,下一秒纸表面的黑纹瞬间上爬,慢慢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外力,但是却开始折迭,重新构成一只更加兇勐的纸鸟。 驮着冻脑子的白纸小鸟从他的手中飞出,接着落在我的手上,随后它的嘴里竟发出了两面宿傩的低沉声音: “復原了。” 而身旁的两面宿傩打了一个哈欠,在嘲讽完这颗相识的脑子后,他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此时已经开始兴致缺缺。 我瞧着这只拥有四只猩红眼睛的小鸟,只觉得很不对劲: “你给它注入了咒力?” “不是咒力,但也差不多,”魁梧的小鸟继续出声,听起来不可一世, “不同体系的能量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触类便可旁通。” 这只小鸟似乎活了过来并且生龙活虎,但我看着它已经两面宿傩化的外表和说话方式,又觉得还是别活过来为好。 反转术式对小鸟没有效果,显然不是伤势的原因。也许这种能量就是它的活动能源,现在处于不匹配或者缺乏等等情况。 “我记得小鸟的头上原本有缝合线,你能重新搞出来吗?”我看着这只两面宿傩化的小鸟,忍不住问道, “性格方面可以重置吗?” 他瞥了我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反正我刚刚给你示范一次,”随后他随意地躺了下去,直接闭上眼睛,朝我摆摆手, “要修改的话自己去尝试。” 他的话音刚落,纸鸟身上的墨水印又褪去,重新变回上面冻着脑子的普通白纸。 难道这是一种极其常见,只要寻常人看一遍就能轻易学会的技艺? 那我觉得即使是我也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具体情况我搞不清楚,但是据刚刚两面宿傩的解释,注入能量是似乎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于是我又把他之前的话语过了一遍——总之使用其他体系的能量和使用咒力差不多,就像是同样食材的不同处理方式。 我朝纸鸟伸出了手,结果发现好像没什么效果。 “……你从哪里学来的妖力?” 我注意到两面宿傩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撑着脸看向了我,眼中再无困意。 虽然我不知道妖力是什么,但是—— “这不是你刚刚教我的吗?”我感到茫然,但依然解释道, “你之前告诉过我能量的本质没有区别,所以我就试着通过改变输出的方式来改变具体的能量成分。” 我观察了纸鸟几秒,发现它依然没有动弹, “看来用红烧的方法输出不太行。” “……红烧?” 我接着又用其他烹饪方法试了试,明明没有任何现象出现,但不知为何两面宿傩总是能感知到我改变了输出方式,并饶有兴致地询问: “这次又是什么?” “清蒸,”我回答道,随后又询问, “你真的不继续睡觉吗?” “这可比睡觉有趣多了,”他看起来整个人精神不少, “这是第十种能量,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用出多少种不同体系的能量。” 我觉得他对于“有趣”的定义很可能异于常人,至少我看着依然未有动静的小鸟,完全不理解看我做毫无进度的手工有什么乐趣可言。 而当我以油炸为基础进行思考时,纸面上的黑纹开始扭曲,迅速变换成另一种模样,它的头部后面长出一圈赤红的图案,和我头髮上的纹路差不多,此时它完全静止,看起来傻乎乎的样子。 一般来说呆的东西总会让人觉得有问题,我刚想开口询问它愿不愿意走两步看看,没想到它就仿佛看透了我的内心,直接跳着走了两下,接着又呆滞地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我的指令。 我也不知道我注入了什么,总之用意念对小鸟进行油炸过后,它似乎直接被我弄傻——那还不如恢復原样。 正当我这样想时,纸鸟身上的墨水印逐渐褪去,此时又变回普通白纸。 他微微挑眉, “这不是成功了吗,还有哪里不满意?” “哪里都不满意,”做手工对我来说真的艰难, “且不说它原本的智商和外貌我调不出来,更重要的是动力源也很有问题。” “就像在厨房里做饭时,单纯的火焰不能燃烧很久,需要有足够的木柴,”我把手放在白纸上,此时它重新变成了小鸟,但在几秒之后它又因能量耗尽而恢復原状。 我指向了被我冻住的那颗大脑: “我希望它能成为木柴,于是只要以火焰为引,便可以长存。” “也就是说你打算通过输入能量的方式,令羂索大脑内贮存的能量以灵力的方式运转,并用它们来对白纸进行持续的阴阳术?”两面宿傩问道。 灵力?羂索?阴阳术? 我没听懂这些专用名词,但是他想表达的大概意思还是能理解的: “没错。” “木柴总有用完的那一天,”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按在这颗大脑上, “这玩意的存货确实不少,但也有能量用尽的那一天——待到它血肉都被你用完之时,你又打算怎样?” 恶鬼在我的前方低语—— “再去寻找下一颗能用的脑子如何?” 我看向这颗脑子,当初我本以为它是人脑,后来才知道这是妖物—— 第72页 妖物就没有关系。 “只要在它没有彻底消逝之前,对它使用反转术式就行。” 感谢小鸟教会我如何对他人使用反转术式—— “这样这颗脑子就能永远被使用,但永远不会被用完。” 我觉得我说的话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但两面宿傩听闻此话后却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 等到他的笑声完全消失之后,他的语气中还带着不散的笑意,但是仔细一听里面却仿佛淬着毒液: “这个思路我很钟意,你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不知道该如何实施,是吧?” 我点点头。 “那这样吧,打一个比方,假设你现在正在用这些尸体给我做人。肉料理,”他指向下方埋着尸体冰棺的地面。 “之后也不会给你做的,还请你早日死心。虽然你自己的肉另当别论,但我现在没有心情。” “假设你现在正煮着它们,”他假装没有听到我的话,随后问道—— “那么你打算怎么煮?” 火候,调料,熟度……一瞬间纷飞的信息在我的脑中闪过。 注意到我的神情,他轻笑一声。 “李梅,你明明在厨艺方面的思维如此广阔,为何在以此为基础进行输出时,又变得如此局限?” “你其实完全能做到更加细化,更加精确,”仿佛是引路之人,他指向了我手中的白纸—— “用你的厨艺探索无数条路径,搜寻唯一可行的答案。” “现在来探寻吧。”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而我看着手上的白纸,由于思路被他打开后想法实在太多,如今我光是想想便感觉到了头疼: “如果你已经知道答案,那么还请把它直接告诉我。” “我不要,”他飞快且轻快地拒绝了我。 我实在是不想思考,于是从身旁的行李箱里翻出了另一盒鬼式风味断手,问他道: “再来一份?” 似乎是觉得我会反悔,几乎是我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他的声音便响起—— “若要用你能理解的方式说明,那么答案是水煮三分钟到五分熟,红烧五分钟到七分熟,最后再加一勺盐。” ———————— 好久不见朋友们!我终于活过来了(拇指) 话说这两人好能聊,一聊快6000字过去了,你们怎么办到的(震惊) 大爷说话到处都是坑,不仅是谜语人还是诡辩选手(?)但是李梅的思维不同寻常,所以完全免疫。 李梅:你说点人话(递断手) 大爷:行(拇指) 第35章 第三十五个分歧 两面宿傩注意到面前的白髮之人露出微愣的神情,随后那人似乎陷入沉思,而最后是平淡的言语: “……这确实浅显易懂。” 顿了顿后,白髮之人看向了他,又发出了真心的感慨: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说出这般话语。” 四手的男性此时随意撑着脸,听到这句话后扬起嘴角。 “没有需要诧异的地方——我能知晓你的思维,也能用你所了解的言语阐述其他,”他伸出手,并用指尖轻敲头部一次—— 他眼中的笑意层层迭迭,看起来竟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微妙风雅气息。 “我理解你,我认同你。” 我陷入了沉默。 可能是我的表达存在问题,我完全没有想到话题一路奔向了奇怪的方向。 我其实想表达是的“水煮三分钟到五分熟,红烧五分钟到七分熟,最后再加一勺盐”这种烹饪方法大概率既损害肉质又很咸,属于我基本不可能在现实中尝试的类型,于是我真的没想到他能一本正经把这种神奇的烹饪方法说出口。 话题已经山体滑坡到如今的地步,我感觉比起解释,还是顺着他的话语说下去更省力。 “多谢理解,”可能是心实在不诚。 他依然看着我。 于是我只好又补了一句: “也多谢认同。” 两面宿傩收回了视线,嗤笑一声: “你可真是无懈可击。” 不知何时他已经顺走了装着他手的冰盒,打开后直接倒在嘴里,不再言语。 我没能理解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过这不是重点。 上面冻着大脑的白纸此时被我拿在手中,在我按照两面宿傩提供的思路进行能量输出后,它瞬间变成了小鸟的模样—— 它的头部终于再次拥有缝合线的图案。 我欣慰地看着比刚刚稍微不呆一点的小鸟,觉得一切重新走上了正轨。 像这样善解人意的小鸟,在甦醒后的第一句话大抵是问好。而正如我所想,这只眼神平淡到近乎呆滞的小鸟开口道—— “好久不见,李梅。” 依然是我的语调和我的声音。 不过既然缝合线已经出现,我就不再细究这些小问题—— 总之我成功復活了它。 “好久不见,之前我朋友不小心把你给吓坏,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你又恢復了原状。” 我安静地等待着小鸟的反应,如果它愿意接受现状那就太好了。 第73页 而此时小鸟像是被人操控一般点点头。 “你真的很善解人意,”我欣慰道。 结果没想到旁边的两面宿傩直接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我真没想到……”他说到一半就被骨头卡住直接呛到, “咳咳咳……” “……?”我迷惑地看向他。 结果等两面宿傩缓过来后,他直接给了我一个看好戏的笑容,不再多言。 由于实在谜语人,我丧失了与他交流的欲。望,无视他继续和小鸟互动。 两面宿傩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小鸟上,像是在注视着他人用丝线控制的可怜人偶。 ——丧失自我,沦为玩物。 接着他看向了我。 ——竟有把别人做成傀儡还不自知,甚至与之相谈甚欢者。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饶有兴致地轻笑道: “我曾被你冻住过,那时我的思维没有任何停滞——被你冻住的事物,在你的冰内都依然拥有意识吧?” “嗯,”我不知道他为何突兀地询问我这个问题,但是我依然做出了回答, “我觉得这样更有利于维持活性。” “那么痛感也存在?” 我点点头。 “有趣,”他看向了小鸟身上的那颗大脑,眼中的幸灾乐祸显而易见。 我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这颗大脑在短短的几分钟竟被我用到只剩下一半,此时半颗脑子在冰内,并因给小鸟提供能源而继续变小: “我记得我才用了没多久……?” 我把手搭在这半颗冻大脑上,用反转术式帮它復原: “续航时间有点短。” “过段时间它就会稳定——一天会只需要填补一次,”他指向小鸟, “由于如果彻底用完,它就会消失,反转术式也救不回来。所以之前的方法里,也包含这颗大脑接近用完时便会自动休眠的程序。” 他露出了极度恶劣的笑容: “这样就不用担心用完,可以无限使用。”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细緻,还帮忙补全了漏洞: “多谢。” 我又转向了小鸟,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它之后的去处。这时我想起一件事,于是看向了小鸟: “诚聘员工一名。” 虽然我非常希望它能帮我做点事情,但是如果不愿意那也没有关系。似乎说话比较耗能量,所以如果愿意的话,我希望它能点头示意我。 而这只小鸟直接点点头,仿佛洞察了我的想法。 它难道有读心术吗? 我不再言语,只是在内心里与它沟通。而我注意到它仿佛是我身体的延伸,忠实根据我的意志行动。 “看来你终于理解了现状,”两面宿傩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现在你知道之前你与它对话的行为是有多愚蠢了吗?” 我点点头: “我确实不需要直接和它对话。我没想到它会读心术,还是一位善解人意的优秀员工。” 他陷入了沉默。 驮着冰脑子的小鸟此时停在我的脑袋上,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看起来我的回答并非正确答案。大多数人和我对话一段时间后,都会时不时陷入沉默,接着就渐行渐远。 我对于这种常态化的情况特别习惯。 “……后半句话我倒能理解,”他看向了我, “但是为何你的第一反应是读心术?这种技能在你看来很常见吗?” 我眨眨眼。 很少有人会询问我思考的逻辑,更少有人选择从我的话语里推测我的想法。 “少爷曾对我施展过读心术,所以碰到相似的情况我能有所感知。小鸟曾教会我对他人进行的反转术式,说明它本身具有一定的学习能力,能学会读心术并非不可能。” “原来如此,”他微微挑眉,火焰瞬间从手上燃起,瞬间吞噬了已经空无一物的冰盒,随后整个人又躺了下去。 “你不打算告诉我真实情况吗?”我问。 “哈?”他摆摆手, “过程才是关键,真相不重要,答案能自圆其说就行。” “在之前你企图修復小鸟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的思路挺有趣,”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露出恶趣味的笑容, “不过若你再给我一份刚刚的食物,我就告诉你正解。” 我恍惚间似乎听到头上传来小鸟扇动翅膀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枷锁,于是飞向了远方: “不用了。” 正解可能确实不重要。 而听到我这句话后,他又恢復了面无表情: “真无趣。” 此时阳光微微倾斜,旭日当空,已经快到正午。由于是冬日,所以即使是此时,天气依然不炎热。 心情变好的我准备去烧点东西。里面的屋子还没有收拾,于是如果要营业暂时只能到血迹残余不多的院子里。 我虽然现在有钱又有房,但这些都还没有用武之地。 果然待会还是做鬼肉烧烤吧。 “对了,”走进屋子找烧烤架材料的我转头看向两面宿傩,又重复了一次之前说过的话语—— “多谢理解,也多谢认同。” 我觉得这一次大概能比刚刚说得更真诚一点。 第74页 ———————— 大爷:你的脑迴路挺有趣,我研究研究。 李梅(好感度+1):好。 大爷:? 是这样的,李梅存在好感度这种东西。但是大爷在耍酷时从来都刷不到,只有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会涨hhh 第36章 第三十六个分歧 白髮之人已经进入室内。 穿着洁白和服的四手男性又恢復了百无聊赖的模样,随后闭上眼开始小憩。 此处又剩下一片宁静。 但是这种寂静并未持续很久,落下的日光微微偏转,在最后一只乌鸦飞离梢头时,他又重新睁开了眼。 扫视一周,发现与之前毫无变化后,他便啧一声: “还真慢。” 而当目光落在留于走廊的纸鸟身上时,又变得饶有兴致。他发出一道嗤笑: “实在是荒谬的姿态,你觉得呢?” 纸鸟依然安静地立在走廊上,宛若未上发条的机械。 而那颗被冻住的脑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反光,仿佛被定格在了岁月之中。只有如同沙漏流逝一般消失的肉块,告知它正被使用的事实。 “对哦,我差点忘记——”分明在笑,但是恶意却在他的眼中满盈。明明像是道歉,但是却离故意踩他人痛脚更相近—— “你连自由发声都再也办不到。” 在我逛了一圈又回到走廊时,便直接目击了这番场景。 我记得他前不久刚批判过与小鸟对话是愚蠢的行为,如今却与小鸟进行单方面的交流,似乎还玩得很开心。 所以他是在骂他自己吗?我迷惑了几秒,但是还是礼貌地没有问出口。 “我不想听你讲这些无用的废话,请保持安静,”这时原本沉默的纸鸟开口道。 这话说得深得我心。 明明说话是的纸鸟,但是两面宿傩却转向了我,假惺惺地抱怨道: “无用的废话……李梅你这话也太无情了吧?”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手捧着的冰盘上——那里装着少量铁制饰品。 “哦?你还有这种闲情逸緻?”他几步跳到我旁边,托着脸比较了片刻,从冰盘里拿起一个头饰挂我头上,甚至还讲究地微调位置, “不错。” 我将冰盘放于走廊,随后把头上的饰品拿了下来,重新放回冰盘中,最后凭空构造出冰制的简易烧烤架: “我想要制作几个类似这样的烧烤架,本来材料就不太够用,还请不要添乱。” 如果大宅里能找到现成的烧烤架,我自然会很高兴,但逛了一圈回来,也只找到了少量的铁制饰品。 把铁熔化后再塑成烧烤架似乎是可行的方案,而当我拿着饰品出来时,正好路过了走廊。 没想到看起来四海为家到处闲逛的两面宿傩还在此地没离开。 “你能用我能理解的语言,告诉我如何使出足以熔化铁制品的火焰吗?”如果我自己就会使火,那么之后烧饭的火候…… “这和个人特性有关,就算你能使用出品种繁多的能量,但是依然无法构造出火焰,”正当我畅享未来时,两面宿傩无情地粉碎了我的梦想。 “原来它们这么无用的吗?”我感到自闭。 “你这说法可真是暴殄天物,”他指向冰构的烧烤架,语气悠哉而自信, “为何不换一种思路?说到底你现在只是想要可塑的铁——那不如去知晓如何构造铁,这你可以办到。” “无论是能量还是言语,你所认为无用只是因为没有细究,”随后两面宿傩朝我的方向伸出了手, “我可以告诉你方法。” 他掌心朝上,做出了索要的手势。 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他,我思考了几秒,接着把冰盘递给了他。 他瞥了一眼里面的饰品: “……也行。” “这次比较简单,差不多是放了七勺糖后再油炸,”说完后他发现我还在原地没有动静,于是挑眉。 “……我需要一点时间做思想建设,”我解释道。 那可是七勺糖。 等我将现实生活与理论概念彻底分离后,铁块便在我的手中成型——冰冷的手感与冰类同,塑形的方式也与其相似。 一条条铁蛇以我的手为起始点,渐渐爬上走廊,它们互相交错,最终融合为我所期望的形状。 构造完烧烤架后,我感觉不知为何脑袋似乎比刚才沉了一点,接着发现两面宿傩竟站到了我的身后。而他手中的冰盘上,不知为何少了当初挂我头上的那一件饰品。 在注意到我落在他手上的视线后,两面宿傩伸出其中两只空闲的手,朝我摊了摊,看起来很无辜。 既然东西已经给了别人,那么他把对象放到何处都不重要。我不再关注这件事,直接走出走廊,前往庭院。此时烧烤架重新变回了铁蛇,蜿蜒爬行,随我一同前去外界。 在门口重新装完烧烤架后,我又开始思考煤炭的事情。正当我准备询问两面宿傩怎么造出煤炭时,耀眼的火焰便在其中凭空出现。 不需要任何可燃物,它直接在空气中悦动。 我眨眨眼。 两面宿傩此时随意地坐到了我的旁边,接着指向没有任何人影的户外: “那些趋利避害的蝼蚁想必已经知晓这里发生过的惨状,你觉得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在此地顺利卖出食物吗?” 第75页 老实说在他提到之前,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 “总之先试试吧。我拜託小鸟帮忙,请它在空中进行广播。” 我从刚才被我拉过来的行李箱中拿出各种调味料和冻鬼肉,开始烧烤。 “就保持那驮着只剩半颗脑子的诡异模样?”他问。 “我用反转术式又修復了一次,所以现在驮着是的一颗完整冻大脑,”我说道。 他听完我的话后嗤笑一声: “你不如闭上眼睛,在梦里等来客吧。” 这话说得真过分。 “充满血迹和尸体的鬼宅,驮着人脑并进行言语宣传的纸鸟,不远处有被我烧毁过的一条街,现在还有坐在门口的我……多种不利因素迭加,”他装模作样地啧啧啧,随后又带着几分挑衅地问道, “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也不知道,”实话实说的我将调味料均匀倾洒上烤熟的鬼肉串, “但是我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大宅里到处都是血迹,也发生过惨案,但我熟悉这里。熟悉的地方显然比不熟悉的场所用起来更顺手,”我顿了顿, “尸体已经埋下,血迹基本已经干涸,再过段时间血腥味就会彻底消散,不影响起居。等之后我想清理的时候再去考虑清理。” “小鸟的大脑如果被东西遮住,那么我大概率会忘记对它使用反转术式,这样不太方便,”我开始吃其中的一串鬼肉。 “至于被你烧毁过的那一条街……这确实是需要解决的问题,我之后会在发生之前阻止你的。” “哦?”两面宿傩听到这话后显得跃跃欲试,随后朝着街道的方向抬起了手, “不如现在再来试试?” 咒力的波动在空气中散开。 温度瞬间升高。 此时我正好吃完一串,觉得味道不错,于是把其他几串上完调料的鬼肉串递向他: “要吗?” 他瞥向了我,在审视我的几秒之后,眼中的恶质渐渐平息,又变回原来悠然的闲适模样。 而周围的温度此时也重新降回原状。 他将手伸出的方向微微偏移,把我手上的肉串全部拿走: “这种阻止方法倒是新鲜。” 叼着肉串的他不再言语,也不再想着去搞破坏。 于是我说道: “你虽然确实不是有利因素,但还不至于与那些客观条件并称为不利因素。” “哈?”他似乎听不懂我想表达什么。 我向他解释道: “你没有弄乱我的摊位,没有未经我允许拿我的肉串,各种方面也都能进行正常的沟通与交流。” “你的言语确实很多,经常打扰到我做料理,但这与我能不能吸引到顾客从而卖出料理,显然没有关系吧?”很多事情我不能肯定,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 “不过即使所处环境多少恶劣,我也有自信能做出与之前无差的料理。” “你还是没有抓到我想表达的重点,”他单手环住了我的脖子,不知何时又伸长的尖锐黑紫色指甲微微划过我的肌肤,带来几分痒意。 此时他眼中的猩红不断加深,庞大而魁梧的身躯将头顶射下的阳光所遮掩。冷漠的目光居高临下,仿佛饿了几天即将出笼的恶兽,带着若有若无的恶意,似乎下一秒就能将我吞噬殆尽—— “即使有人行道过,在看到我时也只会仓皇逃离。” 如同从深渊爬上人间来索命的厉鬼,他扬起嘴角,露出了狂妄而肆意的笑容—— “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经常被他抓住脖子导致现在习以为常的我感到迷茫。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觉得也和之前没多大区别,甚至之前和我打起来神情更为扭曲。 “你是想说你的这种时不时抓人脖子的打招唿方式很容易吓跑人?” 我觉得我已经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并且已经将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晰,于是安慰式地拍拍他的手臂: “其实只要你从现在开始,不断修正自己的这个坏习惯,那显然别人对你的看法也会改变。” “……为什么你觉得这才是重点?” “如果在出神时冷不丁被人碰到,那么原本关于料理的清晰思路便会被打断,甚至更严重的是灵感直接消散,”我看向了他, “难道这不可怕吗?” 这显然很有冲击力,别人见他想跑由此想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所以在我走神时,请你不要以激烈的手段触碰我。还有,也请不要用拿过食物又没有洗过的脏手碰我的脖子,”我把冰块丢给了他, “拿去洗手。” “也对,你又不畏惧死亡,”接过冰块的他又恢復了原本的散漫模样,松开我的脖子后退回原地。 耀眼的火焰瞬间从他的手上出现,将寒冰燃成水,最后他又朝我的方向伸出湿漉漉的手: “再来几串。” 铁块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瞬间构成新的烧烤架,刚擦拭完脖子的我把简单处理过的一些生鬼肉串递给他: “自己去烤。” “真小气啊,”虽然话语的内容像是在抱怨,但是他的语气却依然悠哉。随后便接过我手中的生鬼肉串,开始自娱自乐地烤起来。 第76页 而无人打扰的我也沉浸于料理之中。 此地只剩下火苗的噼啪作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两面宿傩的声音拉回到现实: “还是没有人来呢。” 我抬头看向前方,大街上依然空无一人,想来人群都绕过了这里。而太阳的位置已经偏移,显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真是可惜……如果没有人愿意接近,那厨艺再高超也无济于事,”两面宿傩叼着他自己烤的鬼肉—— “被世间所畏惧的感觉如何?” 由于从未思考过这种哲学问题,我注视着前方冷清的街道,陷入了沉思。 而他似愉悦似嘲讽的轻笑声再次把我拉回现实。 我微微转头,发现他此时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眼中含着居高临下的淡漠。 “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虽然我有很努力在比较,但是这些过路人我都不相识,他们的多或少对我显然没有任何影响。 “我不是为了致富而制作料理。” 原本我赚到钱打算买一个店铺,作为之后居住的地点,但是既然现在我有钱又有地,那么生存便不成问题,我便不再过多关注金钱。 “也不是为了让更多人品尝到我的料理,更不是为他人带来幸福,”我看向烧烤架——此时上面整齐地排布着鬼肉串,香味不断溢出, “制作料理只是我的兴趣。” “对了,你刚刚吃的鬼肉不是免费的,而你自己烤的那种归于自助模式,也需要收费。” 他的手一顿,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我。 “既然你答应我帮忙收银,那么你就自己定个价格,再把金额算好,五倍给我就行,”我顿了顿—— “就当你乱碰我脖子的赔偿。” 听到这话后两面宿傩摊了摊手,看起来没有异议。接着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于是望向门外,这时眼中闪过几分兴味: “李梅,你的第一位顾客来了。” 羽翼在空中拍打的声音传来,一只纸鸟出现在上方,最终划过天际,停在我的手上。 引路之鸟带来意外之客。 荒无人烟的街道上突然响起脚步声,一道人影此时已至门口。 那人金褐色的眼眸下方有着绮丽的花纹,超长的白金头髮仿佛在空中飘逸,并在发尾绑起,就像他给人的感觉那般不羁。他看向了我,接着嘴角上扬成慵懒的幅度—— “初次见面,我是奴良滑瓢。” ———————— 李梅:! 李梅此时还没发现消失的头饰被大爷放在哪里。 不用担心爷爷不付钱,大爷收银(拇指) 第37章 第三十七个分歧 “初次见面,我是李梅。” 我其实并不希望他人对我进行自我介绍,毕竟我对记忆名字极其苦手。 “昨夜的领域展开实在令我惊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控冰方面比雪女还要出色的存在,”奴良滑瓢在烧烤架前面随意坐下,仿佛回自己家时那般闲适。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壶酒,在手中摇了摇: “刚从别家淘到的好酒,你们要喝吗?” 我对喝酒并没有什么兴趣,于是摇摇头。而两面宿傩打了个哈欠,直接无视了这个问题。 看起来一副完全不打算搭理人的模样。 “……抱歉,我朋友有些认生,”我深感人际交往的艰难,礼貌性地回復了这位自来熟的来客, “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也不必给他。” 结果这位不知何时已经悠闲顺走我的肉串,慢条斯理开始进食的陌生男性,在听到我的话语后瞬间噎住,咳了几声又灌了两三口酒才缓过来。 他转向两面宿傩的方向,带着几分调侃: “没想到连你这样独来独往之人,现在也交到了朋友——还是能烧出如此美味佳肴的朋友。” 虽然不知晓具体细节,但显然这二人之前便相识,按正常的发展,接下来他们便会进行寒暄。 我并非喜好和顾客闲谈的店家,有这些时间还不如放在料理上,于是在注意到两面宿傩帮我承担了社交压力后,我便快乐地从对话中脱离。结果刚准备继续沉迷烤肉—— “李梅,”下一刻两面宿傩的声音便把我又拉回现实, “该送客了。” 我看向那位自来熟的来客,他此时依然坐在我的前方,仿佛被钉在地上一般没有移动,还伸出手悠闲地拿走我的烤串,看起来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向。 我迷惑地转向两面宿傩,示意他给我一个说法。 “滑头鬼,”他指向奴良滑瓢, “这种妖怪最喜欢到别人家蹭吃蹭喝,最后一分钱不付直接离开。” 我再次看向长得人模狗样的滑头鬼,只觉得人不可貌相。 “明明享受了他人的劳动成果,但却没有任何回馈,甚至还理直气壮地下次再来。李梅,你难道不觉得这种行为着实恶劣吗?”两面宿傩露出了同等的恶劣笑容—— “作为厨子的你,想必最不能容忍霸王餐这种破坏秩序的恶行出现吧?” “阻止下一个受害者出现的行为便是行善,所以不如现在便对他进行制裁,令其永无再犯之日。” 第77页 恶鬼仿佛在我的耳边喃喃低语—— “你难道不好奇用滑头鬼做料理会如何吗?” 我看向了奴良滑瓢。 空气冷凝了几秒,最后是酒水摇晃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依然吃着烤串的滑头鬼往口中灌了几口酒: “可怕。” “本来到这里只是想了解情况再交个朋友,没想到却遭到这般残酷冷遇,”虽然说着这般话语,但他语气依然慵懒,倒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肌肉紧绷几分。 与此同时,蛮横的咒力波动在空中炸开,两面宿傩猩红眼眸中杀意与战意汹涌,正当战况一触即发之时—— 一根烤熟的肉串被递到他的手上。 两面宿傩瞥向我。 “我确实很好奇,但他是罕见的顾客。即使你把他杀死,若我不以他为原料做料理,那你也无法吃到想要的料理——除非另寻高就。” 他用猩红的眼眸注视了我几秒,接着接过肉串,回到之前不打算搭理奴良滑瓢的冷淡模样: “真是无聊。” 而在吃了几口后,他的心情看起来又重新转晴,继续自娱自乐地进行他的自助烧烤。 我朝奴良滑瓢的方向微微颔首: “见笑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滑头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仿佛我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奇蹟生物。 我没能理解他口中的“意外之喜”是指什么,但是这显然不是我关注的重点: “你近期的生活中存在困难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新店开业免费请他一顿也不是不可以。 他似乎并不明白我为何这样问,但是依然轻笑着回答道: “恰恰相反,我最近不仅杀死了敌手羽衣狐,还娶到了心爱的珱姬。” 总之听起来就像是一位事业和婚姻双收的人生赢家,我无法想像这样的生活圆满者竟然日常逃单。 正当我企图理解他的脑迴路时,面前之人仿佛镜花水月一般破碎,最后再无踪迹,只留下一句含着笑意的话语—— “再会。” 竟是在我的眼前直接逃单。 而话音还未落地,不远处的嗤笑声又响起。 “若你现在直接离去,我便前去屠了你的本营,”恶意在猩红眼眸中不断沉淀,从其中似乎能映出伏尸百万的漫天血景—— “被狐狸夺走心脏的你,如今还能护住多少事物?” 两面宿傩面上维持着恶劣的笑容—— “如何?” 清风轻拂而过,那道原本消失的人影又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看起来有些头疼: “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一天。” 但是这种苦恼也只持续了几秒,面前的滑头鬼显然是见惯大风大浪之辈,很快又恢復成刚刚的慵懒模样,顺手拿走了我的一串烤肉: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全新体验。” “唯一的问题是我出门没有带钱,”他嘆了一口气, “可以先赊帐吗?” “可以,”我点点头。 “今天还钱只需付十倍金额,明天还钱就是二十倍,以此类推,”身旁的两面宿傩报出了一个明显不大对劲的大数额,接着扬起嘴角, “这是初始金额,我期待你的最终金额。” 我觉得他在敲竹槓,然而刚想解释其实我是正经生意人,这店也并非黑店时—— “……也行,我待会带来,”不知道是不了解市场价位还是根本不在乎这些,总之白金长发妖怪只是嘆了一口气,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既然双方已经谈妥,那么我也不再多言。 两面宿傩在听完奴良滑瓢同意的话语后,嗤笑一声,随后便显得兴致缺缺。他直接躺下,把全部的社交压力交给了我,在午后的阳光下开始自顾自小憩。 我有些怀疑他刚刚搭理奴良滑瓢的目的就是诈钱。 而奴良滑瓢将酒壶向口中倒,结果发现一滴也不剩。他随遇而安地转头问我: “这里还卖酒吗?” “需要自带,”我在手中构造出铁质杯子,随后那里面又凝起寒冰,而这些冰块在烈火的焦灼中又融化为液体, “不过可以免费提供水。” 我将杯子递给奴良滑瓢。 “没想到你的能力除了冰外还有铁,也算醒酒了,”完全看不出来有喝醉倾向的滑头鬼接过我手中的杯子, “多谢。” 他晃了晃杯中的温水,随后一饮而尽。 我本以为他喝完这杯就会和刚才那样离开,结果他反倒又和我闲聊上了: “铁质的饰品很少见呢,基本上都是金,铜,玉和木头所制。” 怪不得我在这大宅里都搜寻不到多少。 滑头鬼的目光此时落在我的头上: “你头上的这份也是自己制作的吗?” 头上……?我迷茫地摸上自己脑袋,结果真的拿下来了一个头饰——刚好是当初从冰盘里消失的那一份。 想来之前两面宿傩站在我后面,就是为了偷偷把它挂上去。 “很精緻,”奴良滑瓢真诚地赞美道, “看到后都想打算请杰出的匠人替我妻子制作一份了。” 第78页 我对于头饰没有什么偏好,倒不如说还是头上不戴任何物件更为轻便,更和我意。 “那么作为新店开业的小礼物,这份就直接送给你吧,”我把头饰朝他的方向递了出去, “新婚快乐。”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在微愣之后又毫不扭捏地把饰品接了过去。 “既然能被你戴在头上,那这必然是你所钟爱之物,在这里多谢你的割爱,”他对我露出善意的笑容, “有空来我们奴良组做客哦。” 我客套性地点点头: “顺便一提,它并非出自我手,从某种意义上算是他人赠予。这件毕竟是旧物,本来我想制作一件新的,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可以用铁照葫芦画瓢构造出相应的形状,而上面的其他加工完全做不来。若是要送人,你最好再找匠人以此为模板再制一份。” 我解释完他的上一个问题后,又针对他刚刚的话语进行误区的修正: “而这件头饰是朋友趁我不注意时挂上的,只是恶作剧而已,它也并非我的心爱之物。” 面前白金长发男性妖怪准备收好头饰的手一顿。 我注意到了他迟疑的动作: “从他把头饰偷挂我头上,又被我发现的那一刻起,这对象便已经被我没收,现在属于我——你不用担心所有权的问题。” 结果他听到我的说明后依然没有继续动作,反而询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口中的那位朋友是指两面宿傩吗?” 我点点头,为了防止之后再出现指代不明的情况,于是又解释道: “我现在只有他一位朋友。” “你的心意已领,但是这份小礼物我实在不敢收下,”奴良滑瓢似乎想把头饰重新戴回去,不过最后只是把它放回了我的手上。 “若是收下,怕是之后两面宿傩便会找我大麻烦,”滑头鬼无奈地摊摊手,随后又道, “朋友永远不会嫌多,一位朋友或许太少。交友也是生活的乐趣之一,不如趁此机会再新交一位朋友?” 他伸出手指,笑着指向了他自己。 这位滑头鬼似乎非常喜欢与他人闲聊,显然属于四海皆是友的类型,但是我并非通过社交汲取能量的人,也对于结识他人没有什么兴趣。 和两面宿傩的交流已经是我社交的极限,若是再多一位时常找我聊天的健谈友人,我觉得可能离自闭只差一步之遥: “多谢,但是不用。” 为了防止这个可怕的话题继续进行下去,我开始转移话题: “既然头饰不能作为新店开业的小礼物,那么就换一件吧。” 我朝奴良滑瓢的方向伸出手。他没有任何躲避,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我的动作。我记得两面宿傩提到他被狐狸夺走了心脏,于是找到大致的位置,隔空对其进行反转术式。 如今对他人使用反转术式已是娴熟的事情,几秒之后我便修復好了他的心脏。 滑头鬼金褐色的眼眸微微睁大,接着用手摸上已经彻底復原的伤口,随后他扬起嘴角: “……真是一份大礼。” 自从学会如何对其他人使用反转术式后,我也陆陆续续復活过不少人,如今补一颗心脏真的算不上什么: “小事而已,不必客气。” 他注视了我几秒,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轻笑一声: “这次没有携带足够的金钱是我的失误。待太阳下山之后,我便会过来还钱。” “这里晚上也开业吗?”他问。 “明天不一定,今天是如此,”我答。 “我记下了,”滑头鬼朝我的方向摆摆手,做出了离别的手势,随着清风吹过,又仿佛镜中人一般消失于此地,只余下最后一句残响—— “再会。” 待他走后,我想起头饰还在手中,便朝两面宿傩的方向一扔: “还你。” 话音刚落,它便被一只拥有黑紫色指甲的手抓住。 两面宿傩睁开了猩红的眼睛,他的视线瞥过手中的头饰,又重新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调笑: “为何要取下来?这不是挺适合你的吗?” “即使是漂亮的对象,戴上它也并不会给我带给我任何喜悦,我同样不在意别人眼中的我看起来如何,”我顿了顿,随后看向了他, “假如在我正低头煮汤时,恰好运气不佳,被你挂上的头饰直接落进了汤中,那碗汤便由你负责喝完如何?” 两面宿傩打了个哈欠,接着他仅凭腰部发力坐起身,而火焰直接在他的手上出现,将头饰直接烧毁: “真记仇。” “你刚刚使用了反转术式?”两面宿傩显然之前确实睡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而如今似乎从我的手上看出了异端,于是又问道, “难不成你这傢伙就那样随随便便地復原了他的心脏?” 我点点头: “毕竟不是大事,几秒就能解决,我就当作新店开业的小礼物送了出去。” 他啧一声: “活生生把暴利生意做成亏本,这也是一种才能。” “原来你这么在乎收益,”这倒与他给我留下的印象不太一致, “我还以为你和刚刚那一位类似,都是出门不带钱,需要在我这里赊帐之人。” 两面宿傩瞥了我一眼,接着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关于赊帐,你其实不仅没准备对他利滚利,甚至连利息都没有设置的打算吧?” 第79页 不知为何,他此时竟看起来一副收过高利贷的模样。 我点点头。 “你只是希望我来帮忙收银,而并没有说我不能以此来自己创造收益,”他顿了顿, “也就是说,除了欠的本金外,其他的金额也可以算是我赚得的额外收入吧?” 从他这个角度阐释这件事也没有什么问题,于是我再次点点头。 “这就完全没有问题,”他扬起嘴角, “那只滑头鬼拿过来的钱里,除了他付给你的原款金额外,还有我赚得的额外收入——” “我付给你的五倍饭钱从里面扣,而多余的就先存在你那里。” “所以你是真的没有带钱,”我发现了重点。 “我从来就没有钱过,说到底之前就不存在需要我付钱的场合,”他理直气壮地回復我,随后又站起身来到我旁边,指了指烧烤架上的烤串, “与其等下一位来客,还不如把这些都给我来得快捷。” “确实,你想要的话便都拿走,吃完后帮我收摊即可。” “哈?”他看了看天色, “现在就收摊?” 从昨天下午碰到他开始,我感觉我就没有停下来休息过,通宵到现在,我精神逐渐涣散,原本活跃的思维渐渐沉寂,而并不健壮的身体也已经发出了抗议,这样下去我将做不出我所满意的料理—— “现在我想去睡觉。” 这就是我满意自己开店的原因。 “对了,这座大宅已被他人赠予我。如果你待会儿也准备继续睡觉,不必睡在地上或者走廊上,随便找一间房间入住就行。” 说完我就这样回到自己的房间补眠,结果当我睡到昏天黑地时,一道勐烈的踹门声直接把我吵醒。 抬头一看,两面宿傩站在我的门口。 他此时伸出手指,指向了窗口,而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向窗外—— 此时已经入夜。 晚风拂面,夜空中繁星点点。 微光亮起,仔细一看那是悦动的火苗,无数火光布路,伴随着气势磅礴的脚步声。仿佛庆典即将开幕,透过窗口,我看到姿态各异的妖怪漫步在无人的街道上。 几百只妖怪走在同一条路上,明明它们体格完全不同,但是行进的速度几乎相同,仿佛正在举行庄严又盛大的仪式。 ——百鬼夜行。 整个室内的温度骤降,无数冰霜顺着墙面不断上攀,几乎是在瞬息便将房间变成冰室。 “你看到了什么?”身旁是来人的轻笑。 无数食材在我的面前游走。 该以哪一只为原料进行料理?又该以哪一种方式进行烹饪? 一切都是未知。 不远处似乎有崭新的世界向我展开。 那是百鬼夜行,也是—— “满汉全席。” 一柄尖锐的冰刃此时已经出现在我的手中,而他的刀尖不知何时已经指向了不远处的队伍。 为首的那一位注意到了我不偏不倚的视线,于是直接转向了我,他正是之前所遇到的那位滑头鬼。在万千妖火之下,他露出潇洒的笑容,随后对着我做出口型—— 【我来送钱了。】 原来是来客。 在清楚这一点之时,我因刚睡醒而有些迷煳的大脑,渐渐走向了清醒。冰刃从手中消失,而墙上的冰霜也一点点散去,整个房间里的温度恢復了原状,一切又与之前没有一丝区别,仿佛刚刚的这一切都从未出现过。 我转过头对着门口的两面宿傩说道: “他是来送钱的。” “不错,还有点自知之明。” “而收银是你的事情,我就继续睡了,”我重新躺了回去,接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出门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重新关上,多谢。” “?” ———————— 大爷:用心收银 李梅:用脚营业 爷爷在鬼门关进进出出(不是) 李梅能赚到钱,多少需要给大爷上柱香(?) 第38章 第三十八个分歧 不过我最终还是被两面宿傩从床上拎了起来,未能成功睡去。 被迫营业的我艰难起床,在和两面宿傩一起出了房门后,便发现百鬼夜行的队伍已经进入了大院。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夜幕笼罩大地。 而耀眼的鬼火漂浮于此处的空中,代替了寻常的烛光,将整个大院的大部分区域点亮,再加上浩浩荡荡的众妖,看起来与夜市没有多大的区别。 “得知今晚营业,于是此次自备酒水来访,”最前方的滑头鬼对着我晃了晃手中的酒,随后笑道, “珱姬最近回了老家,本来我只想带几只妖过来边聊边吃,但没想到部下们对这新店好奇,于是我组今晚有空出门的妖怪都来了这里。” 他环顾了一圈虽能容下众多妖怪,但是没有任何烧烤工具的庭院: “不过似乎是我们来得过早,这里还未到营业时间?” “我并未想到还有如此多的客人过来进餐,于是没准备充足材料,”我实在没好意思和他讲我直到刚才还在睡觉,并且还想赖床, “现在全由我制作显然来不及。那么我来提供食材和场地,由你们这边自己进行烧烤的自助形式可以吗?” 第80页 之前确实是我告诉他今晚营业,如今客都已至,直接赶走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但若是它们要吃的食物全部都由我烧烤,那么我绝对烧不完,还不如先把这些妖怪料理掉一些来得快。 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在意识到自己竟然出现“料理顾客”这种离谱念头后,我又在心里对自己强调了几次它们是客人,这才看它们不再是菜的模样。 ——可是它们看起来真的很像食材。 “自然可以,”奴良滑瓢显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笑着答道, “聚餐最重要的是人。突然来这么多人却未提前告知你,这也是我的过失。” 铁蛇凭空出现,相互蜿蜒缠绕,构成一座座均匀遍布于四处的烧烤架,它们的周边各围着一圈的铁椅,而碗筷与餐盘被等距地摆放于烧烤桌之上。 我伸出手,面对众妖做出邀请的姿势: “先坐。” “还请稍等片刻,我去处理一下食材,”我这时注意到我的手上不知何时起重新出现了尖锐的冰刃,而刀尖正指着面前的滑头鬼。 ——这个不是食材,而是客人。 我在内心又自我暗示了几秒,接着将冰刃松开,它顺从我的意志破碎成空中的冰晶,最后消失不见。 两面宿傩看到我手中的冰刃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愉悦地轻笑一声,随后打了一个响指,于是炙热的火焰接连地在众多的烧烤架中燃起,与半空中的鬼火交相辉映,显得更加热闹。 等我去厨房处理完鬼肉并加工为串后,终于彻底摆脱睡意,完全清醒了过来。当我拉着装满鬼串和调味料的冰车重新出现时,便看到庭院里的众妖百态—— 除了坐在铁凳上围着火光聊天饮酒之外,天空中飞翔着天狗,走廊上坐着梳理尾巴的狐妖,庭院的树上有戴着面具的小妖盪着树枝。 两面宿傩此时已经坐在厨房不远处的围墙上,他周围一圈是没有妖怪靠近的空地。而似乎是哪只妖怪手中获得了酒,他如今正一边随意喝着烈酒,一边翘着二郎腿眺望外边。也不知他是如何从这般嘈杂的环境中注意到我到来的,虽然头也没回,但是抬起手直接丢给我一个袋子。 我瞥了一眼里面,发现都是金银珠宝。 虽然我不知道折算后的具体数额,但是这明显过多。 “你真的没有再敲诈一笔?”我询问。 “当然没有,”他转过头看向了我, “而且都是能谈妥的事情,哪算得上敲诈。” “与其说它们是来聚餐,倒不如说借个合适的名头来赠予你更多的钱,以此表示感谢,”两面宿傩指向我手中不小的钱袋,晃着酒壶悠哉悠哉地说道, “不像你与我,他人可不觉得修復心脏是件易事。” 所以为何总有人有这么大的误解?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依然觉得只要等他们之后学会了这项基础技能,这种思维误区就能迎刃而解。 但是认知改变的过程极其漫长,正如同我送烤串的路。 我从未想过只是区区把烤串和调味料递给每一桌这件事,就需要花费我如此多的时间。 每走两步就有新的妖怪凑上来,与我攀谈,基本都是在感谢我修好了总大将的旧疾。刚开始我还会试图说明这对我而言不是大事,也不必多礼。而次数一多,到后面我便不再解释,直接变成了一位无情的点头机器。 而当我终于分完烤串,快乐撤离此地的半路中,一只幼妖直接抓住了我的衣角,好奇地看着我: “是和夫人一样的人类诶!” “到外面走一圈,人类遍地都是,”我把幼妖的手扒拉下来,结果她眨眨眼,伸出手又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要去睡觉了。” 她显然没有听懂我的驱逐之意,依然没有放手。 我想了想,蹲下身对她亮出冰刃: “如果再不松手,我就要把你做成菜了。” 这番话真情实感又饱含威胁之意,但小傢伙却盯着我手中锋利的冰刃: “好帅!” 在这一刻,我深刻感受到人类与妖怪显然不能相互理解。 不远处的上方传来了嘲笑声。 我抬头看向出声的方向,两面宿傩正坐在围墙上俯视这里的情景,注意我的视线后再度扬起嘴角,毫不留情地嘲讽我: “连个小孩都摆脱不了,你也太没用了吧?” 我注意到抓着我衣角的小手此时抖了抖,随后便松开。转头一看,那只幼妖又跑回到了家人所在的地方。 “你也太有用了吧?”我用言语威胁甚至刀具恐吓都办不到的事情,他竟然能在云淡风轻下彻底解决, “多谢,那你在此地继续喝酒,我就先去睡觉了。” 正当我转身离开此地时,他的话语从我的身后响起,那人已站在我的身后: “哦?从我这里获利后又想着直接离开?” 自知理亏的我直接放弃挣扎,被他拎着后领带到了围墙上面。 坐在围墙最上方的砖块上,仿佛从到处都是墙壁的笼中跳出,视野瞬间宽阔不少—— 我俯视下方的庭院。 晚宴已正式开始,欢笑声与酒杯碰撞声相交错,混杂这此起彼伏的话语声,充满无尽的热闹。 “无聊,”身旁的声音响起。 第81页 我转向出声的两面宿傩,他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注意到我的目光后,他又看向了我, “你觉得如何?” 我本身不是喜好发表感想之人,但是不知为何两面宿傩总会询问我这些。 其实我不觉得有趣,也不认为无聊,说到底这都是他们的事情,具体如何该由他们断定。千姿百态的妖怪们在下方欢度晚宴,而我其实只有一个想法—— “可惜。” 可惜是来客。 可惜不能做成料理。 两面宿傩注视着身旁的白髮之人。 那人的外表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但微微低头望着下方时,那平静到淡漠的目光显露出了异常,看起来与世间相分离。 ——明明想要将下方的妖怪杀尽,却被自己定下的愚昧规则所困,明明能够自由地做任何事情,却拘泥于可笑的轮迴,最终如浮萍般始终与世间隔着一段距离。 他想到那人因砸死他人而认为只剩一世时,褪去一贯的淡漠,充满真实且疯狂情绪的血眸。 ——这才是被层层迭迭压在最下方,又始终压制着不显露的本质。 ——李梅的真实。 “确实可惜,”他道。 我莫名觉得他现在所感慨的事物与我不相同,但还来得及细问,两面宿傩顿了顿又道—— “给我一块冰,”他朝我的方向伸出了手。 而在接过我递去的冰后,火焰在他的手中燃起,瞬间将冰块融化为水,随后他极其敷衍地压了压手中的水,接着慢条斯理地任由水从指缝中流下。 “你……”我的话完没说还,他就将湿漉漉的手按在我的脸上,而大拇指伸入我因说话而张开的口中,直接压在牙齿上。 他的大拇指在牙齿的尖端上微微用力。 鲜血流下来。 伴随着风划过天际的声音,两面宿傩的断臂落在我的手中,而断臂的拇指处没有破皮,只有浅色的牙印痕迹。 血液正是从这断臂的切口之处流下,但又在下一秒被冰封。 “你知道进食人类血肉对我而言是断绝轮迴的举动,请不要因为自己太无聊而做出这种离谱的事情。” 反转术式瞬间将他的断臂重塑,两面宿傩甩了甩已经修復的手: “上次是无聊,这次倒不是这个原因。” 他微微弯曲手掌成拱形,接着将两手的手掌合起,看起来像是牢笼: “你用六道轮迴的规则将自己禁锢,你不允许自己杀人,不允许自己作恶。” 他这时将自己的另外两只手也放上,于是看起来更加严实: “你又用其他的准则将自己束缚,你不允许自己对顾客出手,不允许自己做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李梅,你并不是为了道德或者其他的善念而遵守秩序,你只是为了遵守而强行遵守,”他摊开了四只手,我发现正中间是的燃烧的耀眼火焰,它随着清风微微摇曳, “既然目睹过这层层禁锢下露出的漂亮火焰,你难道不觉得不让它继续出现实在可惜吗?” ——只有在知晓轮迴无望后,这只困兽才能冲破自我禁锢的牢笼,在痛苦之后解下所有的枷锁。 “我想要摧毁那些禁锢你的一切,”他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要以摧毁你的方式令你新生。” “只有这样,你的今生才能如火光那般绮丽。” “你的善意简直和恶意没有区别,”我觉得他的行为和那种想要教育内向小孩自我表达,于是直接将人往死里揍,最终在小孩崩溃地大喊“不要”时才停下,并且高兴对其竖起大拇指,夸孩子终于成功的神奇人士差不多。 我决定烧点东西缓解自己被他离谱到的心情。 此时我的双脚靠着墙面下垂,而寒冰从我脚底附近高度的墙面为伊始延伸,构成了一块独立的平台。 凭空出现的铁块快速搭成烧烤架的模样,拿着冰刃的我开始处理他的断臂,并拿出了分发时多出的调料。 “多谢夸奖,”他的语气依然悠哉,随后打了一个响指,于是火焰在烧烤架中出现, “不过我只是想断绝你对来生虚妄的期待,你想要做的事情可是更加过分呢——” 他猩红的眼中闪过几分兴味。 “你想要杀死我。” 我的动作一停,接着转向了他: “确实如此。” 这是事实。 “善与恶的分界线在你眼中宛若无物,行恶于你如喝水那般简单随意,”我面前的男性像极了一只恶兽,举目所及全是毁灭与破坏, “我不知道你之前做出了多少恶行,但是再这样下去你必然永无轮迴。” “若你去杀人,我可以将那人復活,若你去破坏,我可以将灾难消除。但是我不可能办到所有的事情,你对世间所做出的恶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积累。” “我知道你不会改变,正如我也不准备改变,所以不如尽早死亡,把恶行结束在如今,”由断臂所制成的烤肉串已经渐渐熟透,我将调味料均匀洒上,接着看向他—— “我想要杀死你。” “我要以摧毁你今生的方式保住你的来世。” 第82页 “只有这样,你的来世才能如坚冰那般不灭。” 他听到这话后轻笑一声: “你的善意与我的相比也不逞多让,淤泥都比你洁净一些。” 我迷茫地看着两面宿傩,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被怼。 结果他注意到了我的表情,沉默了几秒: “……你不会觉得自己的说法一点问题也没有吧? “当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把我认为不正确的事情说出口?”他这问话真的很奇怪,我感到更加迷惑。 “原来你完全没有自知啊,”他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后转移了话题, “那你打算怎么杀死我?” 不知道为何,我莫名觉得他竟看起来对此有些期待。 我思考了几秒: “船到桥头自然直。” “哈?” “首先,你现在还是人类,我显然不能出手。我需要等你像上次那样把自己作死成其他物种后,再去考虑这件事,”我没有停顿地继续说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做料理。” “我连一次能发光的料理都没有做出过,哪还有闲心去认真考虑怎么杀你?”我想了想,觉得之前的话语不严谨,于是又补充道, “顺便一提,除了他杀之外,如果你想开了直接选择自尽,我不仅会给你立碑,还附加题词。” 夜空之下,鬼火依然在庭院中闪烁。 四周觥筹交错,而牛鬼此时放下了烈酒,抬头望向不远处围墙上的二人。 作为长期居住平安京的奴良组干部,牛鬼自然知晓“两面宿傩”这家喻户晓之名,也曾有缘见过几次——盘踞于所有咒术师心头的鬼神,仅一人便能直接归为一方势力的极恶强者。 奴良组的总大将奴良滑瓢是在家里待不住的性子,经常出门喝酒交友,没想到这次不仅极早回家,就连身上的旧疾都已消失。 这伤势为“两面宿傩的友人”顺手所治,而奴良滑瓢还打算再去那家店铺吃一顿晚饭,牛鬼并不觉得能与两面宿傩交友之人是寻常之辈,更何况那里显然还有喜怒无常的两面宿傩,自然是向其表明自己的劝阻之意。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滑头鬼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他只是看上去极其豁达且心大地摇着酒,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只要还是顾客,就不会存在问题。” 直到现在,牛鬼依然没有明白总大将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是事实正如他所言,即使两面宿傩在场,这顿饭也能这般顺利地吃到现在。 一直关註上方情况的牛鬼,在看完“两面宿傩把手伸进他朋友嘴里结果被砍手臂”和“他朋友把断臂制成烤串在烤”这两件离谱事情后,此时目睹—— 两面宿傩不知为何竟把他朋友拎了起来,似乎想要将其扔下去。 距离比较远,牛鬼并没有听到他们的交流内容。 ……所以中间发生了什么? 而那位白髮的人类好像完全没有紧张感,直接拿起烧烤架上的断臂烤串,接着递给了两面宿傩。 ……这真的不是在试图进一步激怒对方吗? 结果牛鬼发现那位恶名昭着的四手男性竟然松开了手,接过由自己的手所制成的烤串,悠然地吃了起来。 不明现状的牛鬼沉默了几秒。 这时那位白髮之人看着空荡荡的烧烤架,露出了略思索的神态,接着又朝两面宿傩的方向伸出了手。没有任何言语上的沟通,叼着烤串的那人却理解了意思,随意地拗下他的手臂,丢给身旁的厨子。 那位白髮厨师接过断臂,如之前那般投入到新一轮的烧烤中。 牛鬼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微微低头,看着餐盘中的烤串,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转头对着身旁的奴良滑瓢说道: “总大将,您认为我们手中的肉串是否也是两面宿傩的肉?” “嗯?”滑头鬼听到这话一愣,他下意识瞥向围墙上的二人,随后又转向牛鬼, “我听闻两面宿傩的血肉虽能触碰,但食用时有剧毒,基本没有做成料理的可能性。” 在牛鬼松了一口气时,滑头鬼又露出含上几分狡黠的笑容: “不过这里的厨师技艺高超,或许把毒素处理掉也并非难事,我还是过去询问几句。” 牛鬼还未来得及阻止,奴良滑瓢就拿起鬼肉串,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消散,自顾自地消失在宴会中,谁都找不到他。 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总之一道轻佻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又见面了。” 滑头鬼不知何时已经跳上围墙,随意地坐在我的另一侧。他一条腿微微弯曲,盘在围墙上端的空位上,而另一条腿随意垂下,整只妖看起来极其慵懒。 他朝着我的方向晃了晃手中的鬼肉串, “这肉串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是何物所制?” “鬼,”我怕引起歧义,于是进一步解释道, “和你并非同一品种。” “原来如此,”他吃了一口手中的肉串,显然对此没有任何反感,似乎觉得我的说法有趣,于是又轻笑道, “之后还会推出其他品种的料理吗?” 我点点头。 “那么以妖怪为原料所制的料理呢?” 第83页 我的目光停在他身上。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语,这只妖怪的语气依然是与刚刚如出一辙的悠闲: “你似乎对妖怪料理有许兴趣,但是却对妖怪本身没有太多解。” “你说的都没错,而我昨晚才知晓妖怪的存在,”我说道。 “这也正常,”滑头鬼轻笑一声, “虽然妖怪与人类已共存数年,但除去性情张扬的,大多数妖怪隐居于人烟稀少的深山,或是藏匿于人群之中,于是寻常情况下难以遇见。” 他将伸向前方的指尖微微下弯,划过远方仍未结束的热闹晚宴,最终指向了围墙下的那一圈空地: “妖怪比人类更加敏锐,因此更擅长避害。” “当你用注视食材的目光去试图搜寻它们时,大部分妖怪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强烈危机感,接着如这般远离,”那块无人敢靠近的区域仿佛一条分界线,将围墙的上下划割为两片天地, “最后以你的感知力再也无法寻到它们。” “若寻不见妖怪的踪迹,你自然也不可能做出妖怪料理,”他露出有些狡黠的笑容—— “除非有足够吸引妖怪的诱饵。” “它能令其忽视内心深处的警告,于是误以为你极其弱小。” “你曾赠予我礼物,而不回礼并非我的原则,于是我想将这件小礼物赠予你,”滑头鬼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对象,接着在我的面前将手摊开。 我看到晶莹剔透的碎片平静躺在他的手中,这看起来像是珠子的残骸,不过只剩下原本的四分之一。 滑头鬼此时的笑容仿佛镜花水月般虚幻。 那是能大幅提高妖力的奇蹟之宝,也是众妖所渴求的争夺之物—— “四魂之玉。” ———————— #今生主义者与来世主义者的思想碰撞# 大爷:为了你的今生而摧毁你虚无缥缈的来世观念。 李梅:为了你的来世而终结你不断迭加罪恶的今生。 现在能看出文名里的友谊成分吧(拇指) 第39章 第三十九个分歧 皎皎明月当空。 月光从头顶倾洒,透过我举在半空中的四魂之玉,折射出细碎的微光。老实说,我真的没看出这名字花里胡哨的残缺珠子有任何特别之处。而转念时我又想到用蚯蚓能吸引到游鱼——我也不理解蚯蚓为何会受鱼的欢迎,但这便是自然界的真理。可能四魂之玉对于妖怪而言,正如上好的蚯蚓之于鱼。 我觉得我终于开始理解四魂之玉的强大之处。 “四魂之玉的碎片散落于各地。如今你手上的这份只是其中的四分之一。虽因不完整而看起来并不美观,但这已是我收集到的全部,”滑头鬼摊摊手。 “无妨,”寒冰从我手中的碎玉表面出现,随后不断延伸,将玉的残缺部分全部修復完全,于是看上去变成了一颗完整的珠子,不细看无法发现异端, “填补并非难事。” 奴良滑瓢注视着我手中的这颗足够以假乱真的修復品,眨眨眼又笑道: “想必在不久之后,完整的四魂之玉在人类手中的传闻便会在各处传开。半假半真的信息更令他人想要一探究竟,于是便会有比预计更多的妖怪向你来袭——这样也无妨吗?” 我注意到他说到最后时,语气中又含上几分严肃。 送我小礼物是他的,但如今担心我的也是他。 “没有关系,这样更方便我制作妖怪料理,”说完这话后,我突然意识到在一位妖怪面前说这种话并不妥当。 不过奴良滑瓢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妖怪赞许地回復我道: “年轻人有自信自然是好事。” “不过若到了我这种年龄,还会多一些经验之谈,”他指着当初被挖去的心脏位置,又补充道, “比如这便是轻敌的后果。” “我会谨记于心,”我点点头,应下了他的好意。 细铁链凭空出现,它的两端顺从我的意志靠近四魂之玉,而此时寒冰在铁链与玉的连接处凝结,瞬间将它们冻结在一处。 我将制作完成的项鍊挂在脖子上,随后对着另一边正在吃手的两面宿傩说道: “我准备下去试试效果。烧烤架上的断手还没烤好,不如你自己处理一下吧?” “也行,”他指向我脖子上的四魂之玉, “待会做出的妖怪料理,我也要几份。” 我点点头: “没问题。” 下一秒寒冰布路,我转身从另一侧跳下,直接来到外街。 而两面宿傩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在烧烤架前方坐下。 此时围墙上只剩二人,寂静之中唯能听到火花的噼啪作响声。 奴良滑瓢看向身旁的恶者: “真是稀奇。” 话语落下后,无人回应,甚至连眼神都不给予。 “你看起来比之前好相与一些,”但是滑头鬼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冷遇,他眉眼弯弯地打趣道, “是你新交的朋友改变了你吗?” 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用铁签指向了下方热闹的晚宴: “你觉得若以它们为燃料,能绽放出怎样绮丽的烟花?” 第84页 “唉,”滑头鬼嘆了一口气, “相遇即是缘,相识便是友,我只是觉得在皎皎明月之下,若不能把酒言欢,实在是一大遗憾。” “与因妄言而亡相比,你觉得哪个更遗憾?”两面宿傩此时的语气满盈恶意, “我差点忘记——你若是死去,就连遗憾都再也无法感受到。” 沉默之中,只有火焰不明状况,依然在悦动。 “那不如这样吧,”奴良滑瓢最终摸摸下巴, “待会你朋友抓到的妖怪,奴良组一只也不会食用,甚至之后那人所制作的妖怪料理也是如此——其实比起将那些料理卖出,你更希望自己独占吧?” 火光的摇曳似乎一顿,两面宿傩此时终于转向奴良滑瓢。 “我没有任何恶意,”滑头鬼摊摊手, “只是想找人闲聊一小会。” “过剩的好奇心显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不过提议不错,”四手的恶者又收回视线,算是同意了这个交易。 “那么等我片刻,我去下方拿些酒,”滑头鬼仿佛雾中之花般消散,等再次出现时,已与酒壶相伴。 他丢给两面宿傩一瓶,随后自己痛饮了几大口,随后哥俩好地说道: “我就知道正如没有男性能彻底接受自己的恋人给他人做饭,你更是无法容忍这些。” 两面宿傩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以你肤浅的目光看事物,那也只能产生这种庸俗的谬误。” “前段时间刚是与珱姬的大喜之日,如今我还想着去参加他人的婚礼,再尽兴一次,”滑头鬼此时看起来像是在瓜田里死活找不到瓜的猹,他的失望溢于言表, “原来你们不是这种关系。” 下一秒滑头鬼又恢復了原本的慵懒: “不过就算是像这样交上普通朋友,也是我意想不到的发展。” “不必曲曲绕绕,我直接告诉你事实——严格来说不是普通朋友,”身旁之人出声,正当奴良滑瓢以为会说出类似“挚友”等词彙时,两面宿傩似乎洞察了他的想法,随后嗤笑道: “不过是李梅提出了交友的提议,而我同意了而已。” “……可是李梅大抵不会这样想,”滑头鬼一时语塞,他交友无数,却很少见到对待交友是如此散漫态度之人。 “是吗?那傢伙怎么想又与我无关,”他打了一个哈欠,随后拿起烧烤架上的断手,随意地倒上调味料,接着直接转身,面向李梅刚才所前往的那侧—— “本质上说,我们是厨师与食客的关系。” “也不知道为何,李梅那傢伙极其渴望做出能发光的料理,”他眼中闪过几分戏嚯, “若要真做出来,这种荒谬至极的离谱料理我可不打算食用。” “……既然李梅一直以“我的朋友”这般称唿你,想必也把你放在心上。若是不将心比心,真正重要之人最终会离你远去。” “这还轮不到你担心,”两面宿傩嗤笑一声, “李梅选择这样称唿也没有别的原因,不过是图个便利——” “那记性绝对有问题的傢伙绝对又忘了我的名字。” “嗯?”滑头鬼显然对于这种发展感到茫然。 似乎对于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四手的恶者咬了一口新烤好的断手,语气极其平淡, “果然比起由李梅完全制作的食物,还是差了几分。” 接着两面宿傩不再关注这个话题,此时他的视线落向下方,随后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于是他扬起嘴角—— “好戏要开始了。” ———————— 爷爷(在被大爷打死的边缘反覆试探,企图吃甜瓜却吃到了黑泥):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第40章 第四十个分歧 所以我到底应该怎么用四魂之玉吸引到妖怪? 兴致勃勃出门准备打怪的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陷入了迷茫。 我回忆了用蚯蚓钓鱼的几个步骤——不管蚯蚓有多么吸引鱼,只有放进有游鱼的河水之中,才能被咬勾。 那位被我划出菜的范围于是记不得名字的滑头鬼曾说过,部分妖怪混迹在人群之中。但是他也没有提及没有人烟之时,妖怪们到底是不在这里还是隐藏在暗处。 感知力为零的我沉默了几秒。 ……总之先走两步试试? 我沿着大街走了一段距离,结果什么事情都未发生。明月在头顶高悬,而被月光满盈的街道上依然寂静无声。 正当我转头准备回去询问正确的引怪方式时,便看到在围墙上背对着我的二人喝着酒,似乎相谈甚欢。 我这时想起他们其实是旧识,或许有些他们之间存在一些话题在我的面前不便提起。 每次因为思考其他事情而脱离话题后,我总是很难再次回归对话。基本当有其他人交谈时,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圆滑地加入下一段对话之中,现在也是如此。而在组织语言失败的几秒之后,我决定放弃思考,继续自行探索四魂之玉的用法。 这时我突然想到,其实也不一定要拘泥于四魂之玉本身。 ——不如换一种思路。 第85页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此时皓月当空,夜幕无边。 ——从空中洒饵。 纸翼划过天际,发出扑朔的声音,不知何时纸鸟已经落在我的肩头。它平静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的下一条指令。 我将手按在它的头顶,反转术式启动,把它里面不断消耗的脑子瞬间补全。随后又是几道羽翼撕裂空气之声,它已翱翔在夜幕之中。 当初宣传店铺时需要纸鸟开口言语,如今却不需要如此。 一声鸟啼撕裂平静,直接响彻云霄。 我不知道妖怪的视力如何,但总有夜视能力强的妖怪。只要它们闻声抬头向天空望去,那么便能望到—— 纸鸟脖子上正随着气流微微晃动的四魂之玉。 在鸣叫声结束的几秒之后,挥动翅膀的声音在我耳边拂过,引路之鸟重新落于我的肩头。为了防止纸鸟被波及,我示意它前往两面宿傩的所在。 而将四魂之玉重新挂上我的脖子后,我又朝远方望去。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但在这一瞬的寂静之后,四处响起微弱的脚步之音,随后愈来愈激烈。 空气的流动开始变化,待声响最为强烈之时,周围已是浩荡大军。 纸鸟此时已脱离战场,朝围墙的方向翱翔而来。 “虽然都不是强大的妖怪,但是这个数量……”围墙上的奴良滑瓢看向不远处形态各异却皆面目狰狞的众妖怪, “比我预想中要多得多。” 想要继续闲聊的滑头鬼转向身旁的两面宿傩,开玩笑般地打趣道: “你朋友的运气是不是有些差?” 而此时两面宿傩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晃着手中的酒,悠闲地回答他的问题: “雪地行路碰见我,回宅做饭遇上鬼——自然是极差。” “你口中的好戏是指这般大胆的引挖掘机段吗?”滑头鬼往口中灌了几口酒,目光重新落在不远处白髮之人身上,随后轻笑道, “确实是出乎我意料的做法。” 他的视线又停在不知何时飞到两面宿傩肩头的白纸小鸟上: “这种纸鸟倒是有趣得很,之后我也找秀元要一只,纸质的式神他最在行。” 两面宿傩把肩膀上的小鸟取下,指着上面的大脑冷不丁说道: “不仅仅需要能使用阴阳术,这颗冻在这上面被当做能源的脑子是羂索。” 正在闲适饮酒的滑头鬼听到这话后,直接被酒呛到,咳了几声又灌了两三口酒才缓过来。他又仔细打量这只纸鸟一番: “我还不知道羂索拆开缝合线后,里面竟是这般模样——虽然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我的想像,但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你刚刚口中所提到的那些,全都不是当下的重点,”四手的恶者把纸鸟放在一边,此时饶有兴致地望着下方—— “且不说李梅没打过几次架,这傢伙甚至从未打过群架。” 奴良滑瓢听到这话后,他的眼眸下意识睁大。 由于两面宿傩之前的态度实在是悠闲,以至于他产生李梅能将各种情况都应对自如的错觉,但是事实上又是如何呢? 沉下心来仔细分析李梅的现状,滑头鬼这才想起自己把那人归于强者的行列,正是因那规模宏达的领域展开。而这种在咒术师中被誉为最高技术的技能,发动之后大概率会导致咒力被抽空。就算是顶尖的咒术师,可能也需要修整几天才能彻底恢復。李梅虽然此时还依然能使冰,但必然并非全胜状态,如果情况再糟糕一点—— 很可能即将不再有足够咒力凝结出冰。 奴良滑瓢神色一凌,望向了那边的战场。 月光倾洒在外街上,而我站在群妖所包围区域的正中央。 我望向那些千姿百态的妖怪,它们咆哮着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 而我并没有任何躲闪的想法,脑海里只是迴荡着一个念头—— 这是我的新食材。 无数寒冰以我脚下的地面为伊始,不断向外延伸并席捲着冻结经过的一切。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容易,结局已经尘埃落定,但是下一秒—— 我看到面前的一切仿佛镜花水月般破碎,接着被另一幅场景所覆盖。 妖怪们的汹涌咆哮声仿佛被异常所侵蚀,于是瞬间消失。时间与空间似乎在此刻扭曲,那些来袭者竟全数倒在地上,正是伏尸一片之景。鲜血从它们兀然出现的刀口中不断流下,此时已将整个街道染红。 我竟站在无尽的鲜血之上,脚下全是粘稠的液体,而手中是一柄染血的冰刃。 月光依然清冷,而血腥味蔓延到我的鼻尖。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间与空间仿佛不断翻转的胶带,妖怪们的嘶吼声重新迴荡在耳侧,而眼前之景又回归最初的模样。 不断上涌的坚冰此时开始片片破碎,化为空气中的粉尘。似乎刚刚的那一瞬间的异变抽走了我原本用于输出的咒力,冰雪的世界此刻崩塌。 到底哪一边是真实,哪一边是虚幻? 我一直竟无法分清这些,却见在被解冻的寒冰之后,来自四方的攻击已经近在咫尺。 身体仿佛枯竭的池塘,竟不能顺从我的心意使出咒力。在使用最后的寒冰勉强拦截住所有攻击后,我藉助反作用力脱离主战场,并与它们拉开距离。 第86页 此时我的咒力不知为何只够在手中凝结出一柄冰刃。 正当我对于这种奇怪的情况依然迷茫之时,新一轮被转化为咒力的能量再度抽空,时间与空间齿轮再次流转。仿佛遁入了时空的乱流,四面八方的妖怪如同跳帧的图像,时而在此处攻击,时而在别处跳跃—— 无数真实又虚假的画面向我涌来。 而各个图像重迭或分离,仿佛割裂为无数个空间,最后又标刻为万千种时间。 月光倾洒而下,但是在我眼中的每一寸全都为扭曲。 围墙上的奴良滑瓢早已放下了酒壶,他自然看到那边原本席捲一切的无尽寒冰片片破碎的情景,也目睹此时白髮之人持刀未动的情景。 ——果然还是到极限了吗? 滑头鬼刚准备起身从围墙上跳入战场,就听到身旁两面宿傩悠闲又含着恶意的声音响起: “若是选择现在下去协助李梅,那么待你归来之时,便只能见到围墙内已将一切燃尽的火焰。” 奴良滑瓢闻言沉默了几秒,接着又重新坐回原处。他嘆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但是无论如何,李梅现在的状况无法对敌,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到底是将四魂之玉赠予李梅所产生的责任感侵蚀了你的感官,还是这段时间安逸的生活阻拦了你的判断?”两面宿傩语气中的嘲讽与嫌弃之意显而易见,他指向不远处的战场, “四魂之玉内固然拥有极大数量的妖力,但是你如今在李梅身上所能感受到的妖力——” “真的全是在四魂之玉内部的吗?”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但是当奴良滑瓢顺着两面宿傩所指向的地方望去时,他注意到原本忽视的事情—— 那是被四魂之玉的妖力所掩盖的另一种能量。 与其相似但确实存在差异。 李梅的妖力。 “……李梅拥有妖怪的血缘吗?”奴良滑瓢问道。 “自然没有,”两面宿傩摊摊手, “但是对于李梅而言,能量之间的转化并非难事。那傢伙如今受到四魂之玉影响,正下意识地把咒力以及其他能量全部转化为能被四魂之玉大幅提升的妖力使用。” “实战与训练不同,就算能量能增加,使用自己极其不擅长的能量也并非良策,”战斗经验丰富的滑头鬼自然看出了李梅此时行动的迟疑, “不过其实稍加提醒便能恢復常态。” 若李梅能意识到问题,随后将妖力重新转为咒力,那么无论存在多少妖怪,片刻后便能都被全部冰封,根本不会陷入此番苦战。 更何况李梅的妖力所能产生的效果看起来并不具有攻击性,大概率是辅助类技能。 两面宿傩咬了一口断手,又灌了几口酒,一番悠闲看戏的模样: “但那样轻松的发展可算不上好戏,如今的走向难道不是更有趣吗?” 显然他早已预料到目前的情况,并因有趣而放任其发展。 “没想到你竟然连对待朋友都这般恶趣味,非要看作为远程输出的李梅用辅助类技能打近战……”滑头鬼看着身旁的性格糟糕至极之人,显得有些头疼。 “辅助类技能……倒也没错,”两面宿傩轻笑一声, “但是李梅的妖力比起寻常的辅助技能更有趣。” 这时滑头鬼突然发现,那只原本被两面宿傩放于身旁的纸鸟,竟不知何时从围墙上消失。 月色依旧。 口中的喘息声加重,虽然我的身上还未出现伤痕,但是僵局还未打破。我眼前的世界依然不断流转,这时我听到羽翼划过天际的声响,空间再度扭曲,而洁白之鸟此时已经落在我的肩膀。 它的口中传出两面宿傩似笑非笑的声音—— “真是狼狈呢,李梅。” 大部分情况下能力的属性与个人的特性有关,就像使火之人性格暴躁,凝冰之人性格冷淡,那么信奉来世之人的眼中能望见什么—— “你眼前的全是未来。” 也许是几秒后,或许是几分后,总之在不同时间点又不同区域的未来相互迭加,于是构成了我眼中无穷的混沌。 “你想要看到哪一刻的未来?” 我握着冰刃的手微微一紧,其实自刚刚到现在我从未输出一次有效攻击。 答案只有一个。 ——我想要看到能通往它们被我制成料理的那些未来。 在终点出现的那一刻,无数通往上方的台阶也一同出现。 时光的齿轮顺从我的意志流转,于是我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清晰。 ——我终于从万千时间中,寻到了我想要看到的未来。 虽然我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晓我的手中只剩一柄冰刀,恍惚间似乎回到昨晚。在厨房与两面宿傩对打时,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 ——还需要一柄更顺手的刀。 冰在此刻一寸寸化为铁,最终构成菜刀的模样。 此时白鸟扑朔纸翼,重新落回不远处的围墙之上。 “为什么你觉得李梅更擅长远程攻击呢?”它旁边的两面宿傩对着滑头鬼说道,接着又指向我手中的菜刀, “虽然体力不太行——” 第87页 “但那傢伙可是日常持菜刀的厨子。” ———————— 李梅(倒霉且心大):咦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旧技能不能用了(迷茫)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用用这个不知道怎么就出现的新技能。 为了推荐朋友banananice的文,我努力进行了更新(颤巍巍拇指) 文名和文案如下—— [jojo]予天以星 我若是一阵暴风,我若是一次灾祸。 我愿生来就是神罚,无血无泪,只愿将怪物屠戮。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女人如此说道。 “不对,那好像是未来来着?” “一一无所谓啦,反正能杀吸血鬼就行。” 就和之前推过的文一样,这篇我也看过。它是一篇免费文,已完结,正在番外更新中。时间点是jojo第三部,男主天气预报,女主并非常人。按朋友的话来说可以概括为—— 这是两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的故事: 《炸轰神父,我的一篇大字爆》《没有点攻击力的我成为了炸比》《开局单身狗, cp全靠捡》。 无论是剧情安排,人物设计还是打斗场面,在我看来都可以归为上品。属于即使不太了解jojo,也能获得愉悦阅读体验的文章。 如果说我的文章所产生的画面感是60分,那么她是90分,一口气看下来会很爽(拇指) 由于作者对于剧情设计的要求很高,处于不修改到满意不会发表的程度,所以番外的更新会比较缓慢。但已经足够饱腹,可快乐食用(拇指) 顺便一提:作者比较习惯日语,句中有时缺少主语,需要结合语境。 但我觉得既然大家能把我这种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混写的文看懂,那应该都是没有问题的(拇指) 祝,阅读愉快。 第41章 第四十一个分歧 奴良滑瓢顺着两面宿傩所指的方向望去—— 夜幕之下,群妖之中。 白髮之人此时手持菜刀,眼中不再有半分迷惘。 他自然知晓厨师是经常用菜刀进行料理制作的群体,但是这也并不能代表在战斗上一定将刀术顺利发挥。 单单从此时站立的姿态和持刀的方式,滑头鬼就能看出李梅在近战中其实是外行中的外行,更不要说如今还处于体力已被削减部分的喘息状态。 虽然李梅从此刻开始积极对敌,但事实上艰难的客观处境并没有丝毫改变。 “若是不能使用咒力,那李梅从身体素质上来看也只是寻常人类。就算你再怎么满意于李梅的刀工,战斗经验方面的缺失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弥补,”奴良滑瓢深刻怀疑两面宿傩在看李梅时,可能带着八百多层的滤镜。 “一朝一夕……”没想到两面宿傩听到这话反而嗤笑一声, “李梅昨晚刚接触咒力,随后便能进行领域展开——这岂不是比一朝一夕更迅速?” “昨晚……”奴良滑瓢的言语中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他涉猎极广,自然知晓领域展开是咒术师的顶尖技能,想要顺利使出除了天赋还需要理解。且不说多少咒术师至死也无法习得,最短也需要经过数月的积累,李梅这样离谱的领悟速度简直闻所未闻。 但这种震惊也只是一瞬,见多识广的滑头鬼在下一秒便调整好表情,语气也重新回归正常: “我现在终于知晓你对李梅的信心到底来自何处,想必你早已预料到成功御敌的结局。” 奴良滑瓢想到两面宿傩与李梅是旧识,定是比自己更了解这些。刚准备放下心来,就听到身旁之人极其不屑的话语—— “若在尘埃落定之前就知晓结局,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就算李梅不慎被杀死,那又如何?” 此时极恶之人眼中的猩红加深,满盈着恶质的光泽: “我在此处眺望,不过是想看到有趣的发展。” 滑头鬼听到这番只顾自身愉悦而不管友人死活的话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能道: “……这得多倒霉,才会摊上你这样的朋友。” 他嘆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不远处的战场—— 鲜血四溅,伏尸不断。 白髮之人此时正一刀砍在其中一只妖怪身上,随后立刻灵巧地躲闪着另一只妖怪的利爪。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迟疑。 “极其优秀且娴熟的预判,但是……”滑头鬼自然注意到那人此时的喘息姿态。 大多数妖怪的表皮厚实,若想要造成致死刀伤,自然需要相应的力量,于是体力之会被持续消耗。虽然这些妖怪还未造成多少实质性伤害,但在它们被悉数消灭之前,李梅的体力必然会先一步耗尽。 “撑不住只是时间问题。”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地知晓这件事。 就算已经被我处理掉不少,但剩下的妖怪队伍依然庞大。 喘息声迴荡在我的耳畔,而心脏跳动的声响越发强烈,就连手中的菜刀似乎也开始钝化。 ——明明有那么多全新的食材环绕在我的四围,但我却没有办法获取,更不要提将它们制入料理。 仿佛重新回到领域展开之时,世界向我展开它所包含的一切,但是我却只能冻住那微小的一厘。 第88页 ——不甘心。 我自然知晓人外有人的道理,连一道发光料理都无法制作出的我,显然在厨师的前行之道上还差得远。若是其他厨师,在这样的场合里也一定能将这些食材轻松收集。 ——他们若在此处,又会怎么做? 而就在我的思绪纷飞之时,我突然注意到面前这些妖怪注视我的眼神,竟与我注视它们的目光如出一辙。 当我观它们为食材时,它们视我亦为食材。 我这时意识到“这里只有我一位厨师”的念头是多么自大而狂妄。 ——那些厨师就在此处。 它们的每一只利爪都是它们出鞘的刀。 它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为了建构料理。 ——这里不是我一人的厨房。 手腕此时微动,于是原本拦在身前的菜刀下垂。月光不再能倾洒于刀面之上,仿佛收敛了锋芒,看起来似乎已经放弃挣扎。 这一变化虽然细微,但是逃不过妖怪们敏锐的感官,于是它们抓准时机,瞬间一拥而上。 刀面轻微偏转,轻巧划过妖怪的躯体,未带来重创,最多只是将其行动迟缓一秒。 但是这也足矣。 那只被轻击的妖怪看到面前的白髮之人微微低头,刚好躲过另一侧妖怪的利爪来袭。 似乎与刚才的闪躲没有多大区别,但是—— 血液四溅。 那被白髮之人所迴避的利爪,因受惯性而继续前伸,于是不偏不倚直接刺穿它的胸膛。 ——这是在场所有厨师协力完成的料理。 不断蔓延的血水映出明月,而明月之下的二人仍在饮酒。 “没想到李梅借刀杀人的手法也如此娴熟,”滑头鬼托着脸说道。 “你怎知这并非李梅方才领悟到的事情?” 奴良滑瓢拿着酒壶的手一顿,而两面宿傩显然没有理会他内心的波动,又继续用着悠闲的声音问道: “在我睡觉的午后之时,你有无再在李梅面前使用过你的隐身术?” 这是一个完全似乎和现状完全不相干的奇怪问题。 “离别时自然又使用过一次。” “是吗……”两面宿傩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后又道, “我好心奉劝你一声——若总是看见什么都一惊一乍,那还是把你的酒壶放下为妙。” 与其说是好心的提醒,由于语气太过戏嚯,在滑头鬼听来反而更像是嘲讽。 “既然我已知晓李梅天纵奇才至此,那便如平静水面中偶因轻风而微起的涟漪,波纹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散去,最后又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湖面,”奴良滑瓢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随后另一手又丢给了两面宿傩一瓶,笑容爽朗却带着几分傲气, “你若是想要酒便直说。” 两面宿傩接过酒,嗤笑一声便不再言语,只是目光又落回远方的战场—— 周边尸骸密布,而我站在血水之上。 沾在菜刀上的血液不断滴落。 ——若是以此为料理,似乎还有不尽人意之处。 我注意到剩下的妖怪们依然注视着我,只是眼中比刚才多了几分谨慎—— 众妖的目光所及依然只有我一人而已。 这时我明白了这道料理的缺陷。 ——缺乏原料之间的平衡。 我理应是万千食材中平凡无奇的其一。 我理应是此界厨师中极其普通的一人。 ——我是天地之中的一只蜉蝣。 ——我是苍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要像镜花水月那样彻底融入料理。 要像云中之花那般完全成为料理。 ——我也只是此方料理寻常的一部分。 刀面微转。 记忆的书页开始翻转,恰好翻到白金长发的男性妖怪从我的视线中消失的那一幕。它从此处脱落,随后融入了另一侧的书架之上—— 我脑中所储存的万千料理书籍之中。 明月依旧,清风吹过。 我就在此地,但此地却寻不到我的踪影。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那是酒壶不慎从奴良滑瓢微微松开的手中划出,最终碎裂在地上的声音。 眼前的这一幕虽然不仅没有完美復刻,甚至连本质上都存在区别,但这显然来源于他的独门绝技—— “明镜止水” 曾无意在李梅面前使出两次的技能。 ———————— 爷爷:? 第42章 第四十二个分歧 身旁传来两面宿傩毫不遮掩冷嘲热讽之意的声音: “你这片湖面可真波澜不惊。” 奴良滑瓢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又从旁边拿起一瓶酒喝了几口,这才彻底恢復过来,随后轻笑道: “谁又能料到有人还朝湖里投了意料之外的巨石。” 虽然看起来最终的效果相似,但是奴良滑瓢也注意到具体实施的手段与理念存在差异,也就是说李梅其实并没有摸透概念,只是按照自身的理解,仿出了大致的形。 这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明镜止水”,却又与其有相似之处。 第89页 “不过能办到这样也挺好,我终于能心安理得地坐在此处,”被借鑑技能的滑头鬼脸上毫无愠色,反而看起来更加轻松,他随意地灌了几口酒, “我可不希望赠送他人的小礼物还会带来祸患。” 放下心来的奴良滑瓢一边观赏不远处一边倒的战况,一边仿佛被打开话匣子般不断言语,结果聊着聊着便发现身边始终无人回应。 他转头一看,发现原本两面宿傩所坐的位置此时已经空空如也,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围墙上离开,在下边自顾自地朝李梅那边悠闲走去。 思索了几秒,滑头鬼也从此处一跃而下,拎着烈酒前往不久后便将停息的战场。 战场中心的我并未感知到二人的靠近。 如今我只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虚幻的世界,仿佛水中之月一般立于所有妖怪的感知之外。 所有的斩击都变得极其顺利,通往胜利的未来一目了然。 不知道斩断了多少只妖怪,总之当我回过神时,那些汹涌的咆哮声已经再也听不见,周围再无站立的妖怪,如今街道又重新恢復寂静。 只有地上的鲜血还在流动,缓缓地将整个街道彻底染红。 刚刚那种玄乎又玄的状态已经离我远去,我发现我此时正站在尸骸之上。随着理智逐渐清醒,我清楚地意识到—— 我的食材还未冷藏。 一想到这一街的死妖放到明早就不再新鲜,我便不禁感到心痛。手中的铁刃顺从我的心意重新化为冰刃,但除此之外我依然无法构造出任何寒冰之物。 ——那么至少冻住一只吧。 正当准备把这柄冰刃插到脚下妖怪的身体中,企图将这只离我最近的妖怪冰冻之时,我微微弯下的身体竟仿佛不受力的棉花,直接往前方倾倒而下。 在这不慎跌倒的一瞬,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幅度过大的动作从我的身上脱落,原本莫名消失的咒力竟开始回归。 温度骤降,而寒冰以我即将离地的脚尖为伊始,不断向四周扩散。微微抬头,我看到不远处血水已是冰霜,而妖怪的尸骸也被全数冻结。 喜悦的情绪满盈我的内心,经歷峰迴路转的我直接忘记如今自己所处的状态。 但是疼痛被没有席捲几乎要笔直砸向地面的我,有人拎着我的后领,直接把我捞到半空,随后又是平移了几步,再将我放回地面时已是墙角。 “多谢,”靠墙站稳后我看向来人的方向,两面宿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的旁边。 “要喝酒吗?”他对着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不用,”在妖怪被冻结之后,我的精神放松便彻底放松。身体在此刻仿佛被灌了铅,睏倦瞬间侵蚀了我,企图把我拉入睡梦的深渊。 我直接顺着墙面下滑,直至坐在地面上。在用双手环抱住膝盖地缩在墙角后,我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两面宿傩微微挑眉,随意在我的旁边坐下,接着便开始研究刚入手的四魂之玉。 又是一道人影出现,但是却未能引起二人的注意。 奴良滑瓢此时刚至,自然看到四手之人如今正在把玩四魂之玉。 而他手中那原本漂亮的浅紫色宝玉,不知何时已经混浊到黑不透光。 “不错,”两面宿傩的脸上露出极其微妙的兴味笑容, “这里面的妖力竟是一分都未减少。” 恶念会玷污四魂之玉。若被心怀恶意之人所持有,那么自然会变得混浊,但奴良滑瓢未想过还能漆黑到仿佛从染缸中捞出一般。 这时滑头鬼突然想到原本忽略一件事——若渴望强大的恶妖们追寻四魂之玉,那么同样在强大之道上前行的两面宿傩,他又会如何看待这件难得的珍宝? 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被黑紫指甲夹住的黑珠折射出诡异的微光。 两面宿傩身旁的白髮之人依然安静闭眼,显然没有心思关注外界,于是自然也没有关注到他的动作与话语。 这位拥有血眸的极恶之人,此时眼中的猩红之色加深,随后划过了几分然,似乎已经摸透了四魂之玉的使用原理。他轻笑道: “如果再来四分之一……” 言语中的自信与张扬毫无遮掩,宛如能斩出耀眼黎明的利刃。 奴良滑瓢选择将四魂之玉赠予李梅,除了确实希望李梅能更加顺利地制作出妖怪料理外,也存着以此剷除恶妖并将烫手之物脱手的心思。如今见到面前的景象,他竟觉得或许落入恶妖之手可能也算是好事。 两面宿傩此人一向随性,按着自己喜好做事,明明当初还兴致缺缺,如今却看起来对四魂之玉颇感兴趣,指不定要搞出什么大事情。 正当奴良滑瓢感到头疼之时,他又听到两面宿傩的后半句话—— “那么无论多么遥远的未来我都能令你目睹——我会令你看到成功做出发光料理的那一天。” 接着他又嗤笑了一声,看起来多了几分嘲讽之意: “当然前提是在未来的某日,你真的能做出这种离谱的料理。” “如何?” 白髮之人依然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响应,唯有唿吸平坦,显然已经睡熟。 这时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那又是酒壶不慎从奴良滑瓢微微松开的手中划出,最终碎裂在地上的声音。 第90页 两面宿傩看向奴良滑瓢,随后微微挑眉。 滑头鬼眨眨眼: “如今我年岁已高,经常习惯性手抖,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这话语明显就是在胡诌,不过蕴含在其中的自我贬低之意实在令两面宿傩满意,于是他也没再探究实情。 “无趣,”两面宿傩兴致缺缺地打了哈欠, “把你的人都带走,我要去睡觉。” 他随手拎起身旁的白髮之人。 下一秒不知从何出现的血水不断蔓延,高大的佛龛已经耸立在不远处。领域的画布持续展开,一直延拓到不远处的大院中。 两道人影瞬间消失,随后连血水与佛龛都一併消失,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幻象。唯有大街上被冻住的妖怪尸骸,向所有路过之人诉说着真相。 奴良滑瓢失笑地摇摇头,随后微微弯腰,想要看看酒壶里的酒到底洒了多少,结果正好瞥见墙角处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微微作闪。 那上面竟有一行由寒冰所构成的端正字迹—— “晚安。” 显然是李梅刚刚在彻底睡熟之前所留下的话语。 留给谁自然不言而喻。 滑头鬼轻笑一声,随后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在原地。 此处只剩下被寒冰所冻住的尸骸。 一觉便是天明。 从床上爬起时我迷茫了几秒,待渐渐恢復清醒后,我这才慢慢走下床去。 而换好衣物又推开房门之后,我便看到此时空无一人但是没有多余事物的庭院。两面宿傩此时随意地坐在围墙上,听见我开门的声音后转头望向了我,随后把一个小物件丢向我。 ——这是一颗黑到几乎不透光的珠子。 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 还没等我细想,他便饶有兴致地指向外边已经被冻住一整夜的众多妖怪尸骸,它们林林总总构成了店铺外的整一条街。 他微微扬起嘴角—— “李梅,现在你在妖怪的圈子里彻底出了名。” ———————— 爷爷:! 第43章 第四十三个分歧 在听到两面宿傩的话语之后,无数个问号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我出了名?出了什么名?为什么会出名? 难道外边又出现了很多妖怪吗? 冰刃不自觉地在手中凝成。以寒冰布路,我企图前往围墙之上。结果却发现在即将到达之时,那种奇妙的幻象再度出现—— 空间在此刻扭曲,前方整整一条街的尸骸瞬间只剩下一半,似乎有清风拂过我的面颊。 显然是未来之景。 没有任何脚步声,但是不远处却出现一位穿着华美鲜艷和服的黑髮女性,其中一只袖子垂钓在身旁。她的眼眸比血液还要鲜红,而细长的非人尖耳裸露在外,一柄扇子正握在她的手中。 ——妖怪? 正当我感到迷惑之时,面前之景又瞬间化为虚无,回归一片宁静—— 围墙之外,无数尸骸在此处静默,再无那位女性的踪影。 在能量被抽空之后,脚下的寒冰寸寸破碎,我不慎从半空中落下。 风在我的耳畔作响,但下一秒这种下坠感又直接消失。 两面宿傩此时非常娴熟又顺手地把我拎起,随后放到围墙上。 “多谢,”我朝他点头示意。 “若真要感谢我,不如再多拿出些诚意?”他指向下方的伏尸之景。 我在看到这些新食材后本就跃跃欲试,而昨晚又早已答应给他做几份妖怪料理,便直接开口问道: “你想要先吃哪一只?” 两面宿傩兴致勃勃又大狮子开口地指了几只给我看。 正当我企图用冰雪构成台阶,准备一步步走下高墙,通往外边的街道之时,寒冰又再度碎在我的眼前,于是我险些再度踩空。 “你使不出咒力的模样着实可笑,要是因此把自己摔死,可别和他人说认识我。” “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没有能告诉的对象,”我注意到他显然已经看出我身上的问题,思索了几秒又道, “这些食材的体积较大,如果我不能如之前那般顺利使冰,那么处理效率便会下降不少。” 两面宿傩自然听出了我的话外之意,哼了一声才开口解释道: “这是四魂之玉对你造成的影响。它令你下意识将其他能量转换为妖力使用。” 这就好比当平日喜欢吃红烧肉的顾客说想吃肉时,我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要将肉以红烧的方式进行蒸煮。 理解了这个道理之后,我的咒力使用便再无任何障碍,顺利出现又不再消失的寒冰将我带到了围墙外边的地面上。 “说起来你知道四魂之玉在哪里吗?”我对着围墙上的两面宿傩指了指我此时空荡荡的脖子。 早上醒来时便注意到脖子上的珠子已经消失,我完全想不起来它是什么时候掉的,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更不知道该如何搜寻。 “你是睡过一觉就开始神志不清了吗?”两面宿傩示意我看向自己的手中, “我刚不是丢给你吗?” 我迷茫地看着手中的那颗黑珠: “可是我昨天记得它并非这个颜色,应该是更加晶莹且偏浅紫色的模样。” 第91页 难道预知未来的代价是变成色盲?那些不同时间段的未来相迭加,产生了巨大的视觉上冲击,以至于视觉如今还未缓过来,直接影响到我对事物的颜色判断。我仔细一推敲,发现这个思路似乎没有什么毛病。 昨晚夜色昏暗,而我也不知道妖怪的原本色彩,自然不知晓我的色彩感知已经出现了如此大的偏差,直到今早看到在我的感知内已是漆黑的四魂之玉。 “没错,正是如此,”他注意到我此时的神色,于是扬起嘴角。 既然真是这样,那就只能接受了。 “有什么能医治我刚得的色盲吗?”我问。 “四魂之玉被我污染了,”他显得极其自豪。 同一时刻说话的我和两面宿傩面面相觑。 为了防止我和他说话说话的时机再度撞上,于是我闭上嘴并用眼神示意他先讲。 “……你为什么觉得是色盲?” 我向他简单地解释了我的整个思考流程,然后就听到他说: “你的妖力不存在这种副作用。” 妖力? “你似乎还不知道你的妖力有预知未来的效果,”他发现我依然迷茫,于是又补充地提示了一句, “红烧。” 原来是红烧出来的能量,我瞬间表示了解。不过这个技能显然需要脑子,就昨天体验那段的时间所消耗的脑力就令我一直昏睡到现在。 既然并非只能选择预知未来这样的技能,那我觉得还不如使用咒力——反正都能用来收集食材,还是这种不需要多思考的能量更适合我。 “四魂之玉被你污染之后,除了颜色还会有什么变化吗?”我看向手中的漆黑到不透光的小珠子,其中的黑色已经无限溢出,将之前加入的寒冰填补物都染黑。 “没有,”两面宿傩在回答完的问题后又问道, “你难道不好奇它是如何被我污染的?” “不好奇,”既然除了颜色改变外本质未变,那就相当于只是使用了染色剂。我重新将四魂之玉以昨晚的方式挂上,并且进行了加固。 他装作没有听到我的话语,直接将对话继续进行了下去: “自然是因为强大的恶念——它从你的脖子上落下时恰好被我看见,在我用手接住后,恶念便将其彻底染黑。” 随后他又看向我,似乎在等待我接下来的话语。 这小珠子如果不慎掉落在大街上,想要找到显然需要不少时间,甚至还可能被过路之人捡走,再也无法寻到: “多谢,这样就省了我非常多的搜寻时间。” 他沉默了几秒,随后才开口道: “……也行,你把这些感谢都体现在料理上吧。顺便一提,昨晚也是我让那脑子在外的可笑玩意给你捎话的。” 我眨眨眼。 空中突然出现羽翼扑朔的声音,白纸小鸟此时已经落于我的肩头。我转头看向小鸟: “不用在意我朋友粗鲁的话语,谢谢你愿意来给我捎话。” “没关系,”小鸟说出的话语刚好与我的想法契合,它仿佛心有灵犀继续道, “我也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我看着这只善解人意的小鸟,内心里倍感欣慰。 “哦?”两面宿傩微微挑眉,眼中的那片猩红不断沉淀,看起来有些危险。接着他站起身,似乎想要跳下围墙。 “对了,半条街的妖怪都给你吧,”若不是两面宿傩请小鸟告诉我能力的效果,我很有可能一只妖怪也无法杀死,更不要说一条街,所以给他一半也不算多。 我看到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你不下来吗?”我感到迷惑。 “本来想下来把胡言乱语的你丢出去,但现在没有了这个必要,”说着恶劣话语的两面宿傩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昨夜虽然狼狈,但也算得上有趣。连滑头鬼的成名绝技,你都能照葫芦画瓢直接仿出大致的形。” ……他在说什么? 感觉一个晚上过去,我莫名缺少了好多剧情。是预知未来透支了我的大脑吗?就像被小鸟头上的那颗被反覆修復的脑子那样? 我仔细回忆了昨天晚上的情况——在知晓自己能预知未来后,我便不断将自己更深入地融进料理,直到战局战局结束。 总之不管怎么想,完全没有任何和“成名绝技”这种听起来就好厉害的事情相关的因素。 “过誉了,”由于想要迅速进入料理阶段,我不打算再和他寒暄,便假装自己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我转头看向冰冻的尸骸。 寒冰顺从我的意志从它们的身上撤回,随后一柄铁质的菜刀出现在我的手中。 由于学习的先后顺序,我经常下意识使冰,但是事实上在很多时候用铁更加便利。 和构冰类似,构铁则是用我不知晓的能量所产生的极其方便技能。通过构铁,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制造出不会被火燃尽的料理工具。 我就这样快乐地沉浸到做菜的世界里,过上了“起床烧菜吃饭睡觉”的循环生活。 两面宿傩没有督促我去营业,他似乎对于这些完全无所谓。有时候见不到他人,但是到了饭点没有一次不在。 第92页 奴良滑瓢也来过几次,不过在我递给他最新的妖怪料理时,他笑着摇摇头: “我答应过别人不吃以妖怪为原料的料理,当然我的部下们也是同理。” 我并没有细问他和谁做了约定,总之妖怪料理无法卖给他们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 “说起来明明有四魂之玉,为什么这些天都无法吸引到妖怪呢?”原本第一天开业热热闹闹是好兆头,但如今无论是被用于料理的妖怪还是新增的客人妖怪,都完全没有出现。 滑头鬼此时正在大街上看我处理食材,他的目光先在我鲜血淋漓的手上停顿了几秒,随后环视了依然还有很多的尸骸,见我似乎确实是在真情实感询问这件事,于是眨眨眼: “看来你是真的不韵世事。一般来说把尸体放在外边的行为本身就包含强烈的威慑之意——若你敢踏进此处一步,你的下场便如这一条街的妖怪。” 怎会如此?这种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是我之前把鸡鸭挂在外边晾晒时,来往的路人也完全没有丝毫减少过,甚至还有人会将其顺手拿走。为什么独独这一次结果截然相反?” 其实放在外边除了庭院里实在放不下,也不希望血腥味传入主宅外,我也有想要用妖怪的尸体来吸引人类和妖怪来拾取之意,没想到竟被误解为威慑。 面前的滑头鬼不知为何打量了我片刻,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情况般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在你看来妖怪其实与鸡鸭并无差别。” “难道不是吗?” 既然它们都是食材,那么便没有高低贵贱的种类之分。优秀的厨师能做到无论以什么样的食材进行料理,都能做出符合食材特性的满意料理。我自然也有以此为目标进行修行。 “大部分的人类和妖怪并不会这样认为,”奴良滑瓢回答道。 在迷惑了几秒后,我又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我明白了——他们都不是厨师。” 我看来极其正常的理念,在非厨师的眼里并不是常识。不同职业之间的观念存在差异,这也是一件非常正常又寻常的事情。 滑头鬼听到我的话语后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又笑了一次。 “如果我把这些食材迭起来,一齐放置在庭院内,大概之后能引来多少妖怪呢?”我问道。 “现在这样做已经来不及了——你在妖怪的圈子内早已彻底出名,”奴良滑瓢此时的话语两面宿傩之前也曾说过,不过当时我以为是类似于“因获得奴良组妖怪们一致好评而出名”那样的情况,但如今看来似乎刚好相反。 我嘆了一口气: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滑头鬼显然注意到了我的无奈,他摊了摊手: “时间可以沖淡恐惧与忌惮,只有等风头过去一段时间,这里才会重新有行人经过。” 接着不知道联想到什么,他微微眯起眼睛,眼里闪过几分狡黠的笑意,直接换了一个话题: “说起来最强的厨师里梅其实就是你吧?” 乌拉乌梅……?这个名字怪耳熟的,好像前段时间也出现过几次,但我实在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总之我能知晓的便是此人绝对不是我。 我果断摇摇头: “不是。” 他见我否决地这般迅速,不禁一愣: “但是之前的厨艺大赛……” 其实几天前的新店开业之日,并非奴良滑瓢第一次与李梅相见——他早在几年前的厨艺大赛上便与李梅见过面。 每次举办厨师大赛都会有众多厨师参赛,是厨师之间进行实力认证的正式性比赛。 滑头鬼本身便是喜欢蹭吃蹭喝的妖怪,碰到这种能大快朵颐的场合自然没有不参加的道理。他凭藉一手精妙的隐身术直接潜入了比赛场地之中。为了防止相互之间的干扰,每位厨师都会进入一间含料理食材与工具的房间。他到处闲逛,遇见身穿华服又运筹帷幄的老厨,看见带着无数下仆作为料理助手的大厨……然后他看到了李梅—— 李梅如今的个子不高,当时便更加矮小,从年岁来看也分明只是一位孩童。那白髮的小孩穿着极其朴素的衣服,周边也没有其他协助之人,只是非常安静地做着手边的工作,仿佛与整个世界划出了界线。 奴良滑瓢觉得有趣,便等着这孩童做完料理,又偷偷尝了一块。本是打算无论这孩子做得如何,都留下夸耀的字条,给予孩子信心。结果鲜美的滋味瞬间席捲味蕾,他差点没能维持住自己的明镜止水。 ——这是何等的天纵奇才。 滑头鬼如此钟爱霸王餐之人,自然是每一厨师的所在地都闲逛过,且又将他们的料理逐一偷吃过。 ——完全没有可比性。 只吃一口便知此人已在天际,而其他人皆被天堑隔开,最终拦截于地面。 萍水相逢,虽然奴良滑瓢已经不太记得那小孩的模样,但那白髮后面还留有一条显眼红块的独特髮型他没有忘记,也没有忘记颁奖时始终没来的领奖之人的名字。 滑头鬼这时突然想起李梅或许不仅是那一次大赛没有去解过结果,之前所参与过的也是同样。他顿了顿,接着又问: “假如事实上你确实在厨艺上最强,那么你又会如何作想?” 第93页 最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发现最近认识的人似乎都比较在意这件事。但总归这只是一个假设,我就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 在进行了绞尽脑汁的思考后,我发现自己依然没任何想法,最后只能憋出一句话: “挺好的。” 然后我便看向了他,而此时他也同样注视着我,注意到我没有下一句话后,他才开口道: “……没了?” 我莫得办法,只能努力再加一句话: “这真的挺好的。” 奴良滑瓢显然察觉到了我的没话找话,于是笑道: “我现在明白了,你对这些事情是真的完全不在乎。” “毕竟就算我被当做最强,也依然改变不了现状——我还是做不出发光的料理,”我继续说道, “而且制作出一份发光的料理也不够,我希望我的每一份料理都能如此,而达到这种高度时,我又会想要令它们的发光程度产生进化。” “原来如此,在你看来发光是判断料理优秀与否的衡量标准——这种标准我从未听闻过,”滑头鬼此时双手环抱在胸前,随后发出了一声莫名其妙的感慨, “真好啊。” “我希望我还未出世的孩子也能像你这般在世间守住本心,”滑头鬼抬头看向天空,如今晴空万里。想到千里之外有人此时或许正怀着同样的心情,与他仰望着同一片天空,于是瞬间眉眼弯弯, “可能是快要当了父亲,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忐忑。” 这件事涉及到了我理论与实践共同的盲区,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在我陷入沉默随后放弃思考之时,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无论是比起纯种的妖怪,还是比起纯种的人类,半妖的处境都会艰难很多。在妖怪的群体中因人类的血脉而被轻视,在人类的群体中又因妖怪的血脉而被忌惮——大部分情况下它们两边都无法正常融入,”他顿了顿, “我觉得我的孩子最终能处理到两边的关系,但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我终于想到了几个字: “……加油。” “小傢伙是男孩。虽然我希望儿女双全,但这对珱姬来说负担比较大,所以顺其自然便好。顺便一提,珱姬也觉得到时候再领养一位女孩不错。” 我感到无比窒息。 这我应该怎么接话? 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一位厨师? 正当我逐渐自闭之时,两面宿傩的声音打破了这种艰难的交流局面—— “我饿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此时已经随意地坐在围墙上,望着下方的我和奴良滑瓢。 “看来已经到了我该走的时候,”滑头鬼向两面宿傩的方向点头示意,随后便如同漂亮的玻璃碎片般消散在空中,只剩下含着笑意的话语—— “欢迎来我家看小孩。” 小孩对我而言是一种无法理解的生物。 我实在是没敢答应。 “怕黑还怕小孩,”围墙上的两面宿傩嗤笑一声, “李梅你可真是废物。” “中饭如果不想吃那就直说,”我指向大街上还剩约一半的尸骸, “我可以做完后直接送鱼。” 我当初用领域展开企图冰冻全世界之时,发现了海中还存在我之前所不知晓的鱼种——它们统称为“海王类”,大多数食肉而存。 “真绝情,”两面宿傩装模作样地摊摊手,随后便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话又说回来,这段时间新客连一位都没来过,你打算之后怎么办?” “顺其自然,”滑头鬼向我提到这段时间可以先避一避风头, “如果真的没有客人——那也没事,”我此时已经彻底想开, “我们吃不完的料理可以拿去餵鱼,这样就不会有浪费。” “……所以你开店其实只是为了减少食物的浪费?” 我点点头: “然后我前几天把料理投入河里试了试,发现其实鱼和你都比客人吃得更干净。” 鱼鱼真的很有用,有了鱼鱼之后,客人其实并不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必需品。 “……”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 “而你比鱼吃得还干净,还不挑食。” 你比鱼鱼还要有用。 “……这是自然。” 我没搞懂他长久的沉默到底为何,但总之他显然是接收了我的真情实感的夸奖。 随后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于是扬起嘴角看向远处—— “客人来了。” 如今清风拂过,再睁眼时前方已有来客。 依然没有任何脚步声,不远处却出现一位手持扇子的黑髮红眸女性,与我当初所观测到的未来没有任何区别。似乎是为了方便行动,她的和服中有一只袖子露在外边,整只妖显得优雅而随性。 ——那是风一般的妖怪。 明明那位女性看起来比我更加年长,但是两面宿傩却打趣地对我说道: “这还是从半妖体内诞生没多久的幼妖呢,自然也算小孩。” 我假装没有听见。 而那边的黑髮红眸女妖似乎没有想到直接被人识破了来歷,微微睁大了眼眸,眼中闪过几分戒备。 第94页 “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于是试图安抚用言语她, “不必担心。” 这是第二批客人,实在是来之不易。 “我已在此地等候你多时。” 我指向身后—— “要来点妖怪吗?” 寒冰将半条街的尸骸冻结,就连日光也不能消融一分。 神乐觉得甚至连她自己都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 李梅是夹在俩社牛中的社恐。 李梅:我真的很想安静做饭(闭眼) 神乐:我当时害怕极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个分歧 我自认为自己的话语极其礼貌并且客气,但是不知为何,不远处的黑髮红眸女性却显得更加忌惮。 正如两面宿傩所言,神乐是由半妖奈落所创造的妖怪分。身。自从诞生之日起,她的心脏便被奈落拿走,用于要挟其服从命令的手段。 如今她来到此地,自然是为了寻觅破局之道。 妖怪的感知比人类更加敏锐,像她这般能靠听风读信息的妖怪,所能获得的情报远比普通的妖怪来得更多。 现在每一缕清风都告诉她,前方的二人不仅并非善茬,更是对于妖怪而言的极恶者。 脑内疯狂传来撤离此地的警报,但是清醒的意志又将她重新固定于此处。将恐惧压下之后,这位外表艷丽的女性妖怪开口介绍道: “初次见面,我是神乐。” 我刚打算进行自我介绍,没想到不远处的神乐便又说道: “二位皆是声名远扬的大人物,而四分之一的四魂之玉在此处的情报也早已无人不知。” ……声名远扬?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神乐便继续言语。 “既然选择把四魂之玉挂在脖子上,想必是对其满意至极,”她的言语听起来似乎恭恭敬敬,但是又带着几分压不下去的桀骜不驯, “与其用寒冰修补,不如直接用真品修復。” “哦?”两面宿傩微微挑眉,随后扬起嘴角,显然对此有几分兴致。 注意到两面宿傩此时的神态后,神乐的神情显然没有刚才那般紧绷。就仿佛看到航行的船只运行到了正常的航道上,她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有四分之一的四魂之玉在半妖奈落的手中,而我也能告诉你们他如今的所在——甚至直接带你们前往他的住处。” “是吗?”围墙上的四手之人似笑非笑,他用食指轻敲着上边的砖块,于是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口中的那只半妖,不出意外便是令你诞生于世的妖怪。既然如此,又如何证明你言语的真实性?” 他抬起手,食指最终指向了这位黑髮红眸女性的胸前,露出了故意踩他人痛脚的恶意笑容: “不如从你这颗缺失的心脏开始讲起吧?” 神乐的神色一变。 我注意到两面宿傩与其说是不信任神乐的话语,倒不如说是在路边行走时突然发现一件新鲜的玩具,非要上手摆弄着乱玩。 “既然你自己也说过她出生没多久,还只是小孩,那就拿出你作为大人的风度,别瞎欺负小孩,”我对着围墙上愉悦起来的两面宿傩说道。 当初我所窥见的未来早已向我告知神乐到来的,更是告诉我她大致会在妖怪的尸骸剩到一半时前来。由于奴良滑瓢很早就和我提过他们不准备进食妖怪的料理,于是事实上今天中午我还特意准备了鬼串。 似乎不远处的黑髮红眸女性也是不食用妖怪的类型。 “这个如何?”于是我把已经烤好的鬼串丢向她的方向, “这一串免费。” 神乐感知到气流的波动,手中的纸扇在张开后轻揺,随后那对象便仿佛被操控一般,卸去了全部的力量,笔直地落于她的手中。 黑髮红眸的女性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烤肉串,似乎陷入了某种我不理解的挣扎。 神乐完全不理解不远处的白髮之人将烤串丢给她的用意。 ——莫非这是一种试探? 她思索了几秒,随后咬咬牙,硬着头皮将其中的一块咬下。 ——就算吃下去会发生的事情再如何糟糕,也不会有比“被奈落拿着心脏,于是受其制约”更加糟糕的事情。 结果她意外地发现味道极其不错,甚至一串吃完后身体也没有出现异常的反应。 “还要再来一串吗?下一串需要付钱。” “不用,”神乐拒绝了我的提议。 我注意到她的表情似乎带着几分迷惑,像是对于我的举动十分不解。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他显然是清楚神乐在想什么: “这里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家饭店。你手中的烤串里没有加入任何有害的物质,这单纯只是食物而已。” 接着他朝我的方向伸出了手。在接住我同样丢给他的烤串后,三下五除二便将其吃完。 “自从你沉迷料理妖怪后,我已经好久没吃到这玩意了,”他再次朝我的方向伸出手, “再来几串。” 寒冰从我的脚底出现,它们不断向外延伸,构成了通向围墙高处的台阶。我怕直接把那么多烤串一同扔过去容易没接稳,落在地上造成食物浪费,于是干脆来到围墙上。 第95页 我坐到围墙上自己先拿了一串,随后便把剩下的烤串全都递给了他。 咬着烤串的我开始询问: “你的心脏缺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妖怪缺失心脏的比例似乎有点高。前有奴良滑瓢被羽衣狐夺走心脏,后有这位看似年长实则小孩的神乐心脏缺失。 神乐沉默了几秒,随后开口道: “我的心脏在奈落那里,他用心脏来要挟我做事,但我可以保证今日前来此地并与二位沟通,这全是我的个人想法——我期待奈落的死亡。” “既然你选择背叛原本所服从的半妖,那又如何保证如今的所言没有半分虚假——你完全可以在任何时候反水,”两面宿傩慢悠悠地将信任问题摊在神乐面前,接着一边心情不错地吃着烤串,一边饶有兴致地等待神乐的回答。 黑髮红眸的女性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若使用“束缚”完全可以保证言语的效率,但我注意到两面宿傩并未提及此事,想来他根本不是打算解决问题,只是想要折腾还不知晓能採取这种方法的神乐。 “这位顾客待会若是因你而离去,那么就把你手中的烤串还给我吧。” 两面宿傩听到这话后挑眉,指向神乐: “这傢伙不过是只吃过一根免费烤串的赔钱玩意,不仅连鱼都不如,还无法带来任何经济效益。” “这是第二位不请自来的顾客,”我提醒他道, “而且也不一定之后不会消费。” 我从他手中抽走一串烤鬼肉,再一次询问不远处的黑髮红眸女性: “你真的不要吗?” 这听起来似乎只是普通的意愿选择问题,但神乐知晓事实并非如此。若选择不要,自然不会惹恼刚被虎口夺食的两面宿傩。这看似是极其正确的选择,但是她也注意到在两面宿傩多次刁难之时,是身旁的李梅一直在维护她。 提到李梅,这在几天前还名不经传之人,在被他人知晓与两面宿傩的关系后,因屠妖后将尸骸挂街数日的暴。行,被列为危险之士。 传闻本来便有越传播越夸张的性质,神乐自然不会全信,但如今她看到了李梅脖子上漆黑到无法透光的四魂之玉。 ——竟能把四魂之玉污染成这番模样,如今李梅或许不过是展现出内心中冰山一角的兇恶残暴,更加恶劣的本质还隐藏在水面之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两面宿傩相谈甚欢者,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于是神乐在对这看似简单问题的解答过程中,也考虑到了李梅的因素。 传闻这里是一家饭店,而两面宿傩刚刚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第二位不请自来的顾客”显然是对她有利的头衔。 选择接受这串烤肉可能会得罪两面宿傩,但是神乐觉得就算不得罪,两面宿傩的态度似乎也没有好上几分。而李梅则不同,从一开始便因顾客这一身份而对她抱有善意。若是收下烤串,在两面宿傩打算出手之时,李梅也不会置之不理。 “我现在改变了主意,”她朝我的方向伸出了手,在接过我丢过去的烤肉串后又道, “多谢。” 我身旁的两面宿傩冷不丁报出一个极大的数目,随后恶意地扬起嘴角,朝神乐的方向随意地伸出手: “这是价格,现在来付钱吧。” 黑髮红眸的女性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装满金币的小袋子,毫无犹豫地丢给了两面宿傩。 接过钱币的两面宿傩瞥了一眼里面的金额,随后不爽地啧一声,把袋子又转手丢给了我。 “是少了吗?”我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刚想说少点钱也没事,毕竟本身这个价格就不合理,结果却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显然是多得多,”两面宿傩显得有些不悦。 我看着这些根本分不清价格的金币沉默了几秒,随后完全不会找钱的我把钱袋又还给旁边的两面宿傩: “找钱也是收银的一部分。” 这时不远处的神乐开口道: “不用找了,多出的钱就当作见面礼。” “不错,”两面宿傩再次把钱袋丢给了我, “多赚得的钱便继续作为我之后的饭钱,全部存在你这边。” 可能是他的屑言屑语过多,如今听到这番话后,我发现自己竟已经毫无波澜。 不过占他人的便宜并非我的本意,更何况从真实年龄上来看,她还只能算作幼妖。 “那么我也送你一份见面礼吧。” 为了减少靠近时产生的惊吓,我试图降低存在感,结果一不小心直接切入了之前玄之又玄的状态。 神乐注意到—— 没有任何预兆,白髮之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连气流都无法查明动向,而在她试图寻觅未果之时,那人已经站在面前。 来不及躲闪,甚至连甩开扇子的时间都不够,神乐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髮之人将手微抬,随后在距离她还有一拳的距离停下。 似乎没有丝毫变化,但神乐却听到了自己心脏在体内悦动的声音。 她的眼眸微微睁大,下意识将手放于胸口。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竟真出现了心脏。 我在施展完反转术式后,便将手收了回来。 不知为何最近前来的顾客总是缺失心脏,难道对这里的生物而言,缺少心脏其实是一种极其寻常的事情……? 第96页 神乐并没有注意到我此时正在想什么,此时她整只妖都愣在原地。 心脏的跳动声向她证明这一切并非虚幻——这显然是一颗完全不被他人控制,彻底属于她自己的心脏。 悦动声是如此清脆又欢快,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神乐自然设想过许多种情况,考虑到来到此地进行提议却不慎被二人杀害的情形,也考虑过奈落察觉她的背叛于是捏碎她心脏的情景,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未来都是一片看不到头的泥沼。 她从未想过事情会被如此简单地解决。 清风在她的耳畔高唿着自由的声音,伴随着心脏跳动之音,神乐第一次觉得自己确实鲜活地存活在此世。 这时她发现自己此时竟对面前的李梅毫无畏惧,甚至在看到不远处的两面宿傩时,心中也再无波澜。 ——就算只有此时此刻,我已是自由的风。 ——就算即将在此地死亡,曾获新生的经歷也不会磨灭。 仿佛终归平静的湖面,风在此处停息。 ——我已如愿。 ——我已无憾。 摘去因局势所迫而习得的深思与谨慎,风终于露出她本来肆意又洒脱的模样。 “这份见面礼实在贵重,并非我之前的金钱所能相抵,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打算归还,”神乐此时露出了来到此地的第一次笑容——微小到令人怀疑它的真实性,又仿佛已过尽千帆, “于是我想到可以再加上我所拥有的其他事物。” “除了自由不能交给你,剩下的一切中你有何想要?” 神乐注视着我,我注意到她的眼眸不同于先前,此时明亮得惊人。 剩下的一切吗…… 冰刃下意识在我的手中出现。 “竟还有这种说大话的愚昧之徒,”两面宿傩的语气充满了嘲弄, “那不如将你的死亡留在此地?” 即使听到这番作弄人的话语,神乐依然没有露出半分为难。她的目光在我下意识指向她的冰刃上停留几秒,似乎是从我的举动中读懂了什么,于是她回答道—— “自然是可以。” 划过空气的响声出现,精緻的纸扇已在她手中展开。 “也不劳烦你动手。” 风已经成为刺向她的利刃,仿佛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蜉蝣,她此时正为自己跳最后的一舞。 “若以我为食材,还请做成清风的味道。” 这是她所以为的最后遗言。 下一秒一柄冰刃直接飞来,直接打落她手中的纸扇。 “你对料理感兴趣吗?”我在她迷惑的目光中继续说道, “如果想制成拥有清风味道的菜餚,那便由你自己动手吧。” “比起死亡,其实这里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我顿了顿—— “你能成为滑头鬼家领养的小孩,在我有朝一日被强行拉去他家看小孩时,不仅不哭不闹不烦我,甚至还能引导其他小孩不哭不闹也不烦我吗?” 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 李梅:一想到小孩,我就吓得连刀都掉了(不是)能不能找个人帮我解决一下啊,哦就是你了(拇指) 第45章 第四十五个分歧 其实当初在知晓“虽然外表与成人无异,但只是出生没多久的小孩”与“被养育她的半妖所要挟”这两个关键要素时,我便开始思考把她送入滑头鬼家的可行性。 一般来说我并不会关注别人家的事情,更不会想要干涉,但是奴良滑瓢似乎对于邀请我去他家做客这件事积极性极高,从初见到现在提起过多次,如今更是邀请我日后去他家看小孩。 社牛领导所带领的团队自然也包含社牛的组员,自从它们来我这边聚餐的那时起,我便感受到了整个奴良组热情到令我自闭的氛围。若再加上出生没多久的哭闹小孩,他家便直接变成了可怕的十八层地狱。 虽然我无法将地狱变为天堂,但显然减缓地狱程度的增加还是有点希望的—— 比如在奴良滑瓢一家打算收养女孩时,向他推荐思维已经成年人化的实质幼妖神乐。 “……你就这么害怕真正的小孩吗?”两面宿傩显然明白了我的想法,于是此时的语气中透露出毫无遮掩的无语。 我没有理睬他,而是进一步询问神乐: “所以你愿意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整个话题的转变完全没有任何逻辑性可言,于是即使被再次询问,神乐也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在愣住的几秒之后,她终于成功回神,开始思考刚刚的提议。 作为能将各种信息顺着清风收入耳中的风之使者,神乐知晓“滑头鬼”虽然是某种妖怪的总称,但是如今世上的滑头鬼其实不过一只而已—— 奴良滑瓢。 神乐自然听说过这位奴良组妖怪大将的大名,也听闻过不久前他曾闯入魑魅魍魉之主羽衣狐的所在,并将其杀死的事迹。 奈落虽然在四魂之玉的帮助下跨进了强者的行列,但无论实力多强,它终归不是神乐所偏好的那一类豪杰。滑头鬼镜花水月又来往如风的作风反而更得她心意。 第97页 “我自然没有意见,”虽然面前白髮之人的话语充满了槽点,但神乐能知晓这个提议的本质是将其引入奴良组,成为其中的一员。 神乐并不觉拥有组织便为不自由,她只在意躯体上与精神上的解放,于是便道: “多谢好意。” 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且不提我本人的意愿,那边是否愿意接受也还是问题。虽然不知为何你选择一直帮助我,但若因此又令你欠下人情,那也大可不必,所以此事还是作罢为好。” 她言辞诚恳,显然全是真心流露。但我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在帮助她——难道让她完美融入滑头鬼家并成为孩子王还不够私心的吗? 我不禁为面前之妖的心思单纯而感到震惊,果然她的内心还是小孩。明明坑害两面宿傩时我心中毫无波澜,一想到小孩被我坑进如此社牛的妖群团体中,我的良心便开始隐隐作痛。 滑头鬼当初在我面前提到收养女孩之事只是随口一提,其他的相关信息一概未说,所以我也不知道神乐是否符合他们的领养标准。 ——这应该怎么处理?我又应该如何交涉? 我努力想了几秒,最终也没想出来合理的解决方案,于是放弃思考的我果断转向了两面宿傩。 他显然注意到我的视线,于是微微挑眉,示意我有话直说。 “之后可以帮我和滑头鬼聊一聊这件事吗?”我问道。 两面宿傩伸出手,指向了街道上的剩下尸骸,随后扬起嘴角。 我自然读懂了他的手势,于是点点头: “成交。” 既然两面宿傩愿意帮忙,那么正如他在收银上的天赋异禀,我相信他能把这件需要交涉的事情办好。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我又重新转回神乐的方向, “无论是人情还是结果。” 神乐听到我的话后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以为她需要时间来思考,于是等待了几秒,但她最后还是把话语咽了下去,什么都未言。 我不清楚她欲言又止的原因——可能是有些话现在依然很难说出口。按照的我对家庭的浅显理解,我试探性地询问道: “是家庭的问题吗?” 就好比当小孩初次离开家庭企图前往其他地方时,作为监护人的家长一般都不会轻易同意。更何况听她的表述,养育她的半妖将她的心脏拿走用于控制她的行为——这显然属于对孩子拥有极高控制欲的家长。 “家庭……?”神乐乍一听这词时并未反应过来,在停顿了一秒后才迟疑地开口询问, “难道是在指奈落……?” 我点点头。 神乐知晓奈落显然不会容忍他人的背叛,虽然他的实力并非极其强悍,但是在背地里暗算别人才是他的强项。若她加入其他势力,那自己的存在显然会给所在的组织带来麻烦。 “确实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果然是这样,我感觉我的思路瞬间清晰。所以只有先说服她的家人,让他们学会对孩子放手,才能成功让神乐毫无顾忌地加入滑头鬼之家。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显而易见—— “没有关系,”既没有养孩子经验也没有被养经验的我开始安慰她, “做家长的总会遇到自家孩童长大成人,最后准备离家的那一天,作为小孩其实不需要对此有所顾虑。” 神乐看起来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不过想想也对,她现在的真实年龄其实不大,比起我的年龄不仅少了整整一世,还少今生的很多年,于是我所知晓的道理对于她来说可能一下子难以理解,露出这番表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我很想友善地对她露出慈爱的长辈系表情,但由于我实在面瘫,这种表情对我而言难度过高,于是我只能意味深长地拍拍她肩膀: “等你再长大些就能理解我在说什么了。” 我注意面前的黑髮红眸女性沉默了几秒,最后才开口: “……好。” 不远处传来两面宿傩低沉的愉悦笑声: “真是一出鸡同鸭讲的好戏。” 这话真是失礼,明明我觉得我的思路此时正走在与他人同调的轨道上。 我并没有理会泼我冷水的两面宿傩,而是开始着重思考关于心脏的事情。 无论是之前的奴良滑瓢还是如今的神乐,都被夺走了心脏。似乎在这个世界里,妖怪的心脏被拿走是一件极其常见的事情,而被拿走心脏的妖怪也不会死亡。入乡随俗的我果断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把它归于常识。 “有时候只有当父母知晓自己的控制欲早已过度之时,才会理解孩子的真实感受,最后与孩子和解,”我注意到神乐的表情不知为何竟透露出几分压不下的牙酸。 “和解……?”她的语气中含上几分嘲讽,看起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我的心脏曾被奈落无情地重掐过数次,那种失去自由又痛苦的绝望之感我此生难忘——死亡也无法令我与他和解。” 话音落下之后,再无其他言语之声,整个大街彻底安静了下来。 神乐注意到面前的白髮之人陷入了沉默。她嘆了一口气,刚准备继续开口,便听到声音重新响起—— 第98页 “你似乎误解了什么。” 在思考过后,我此时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可能是刚刚的说法实在抽象,于是我又选择了一种更加直观的表述: “我想说的是——就像你的半妖家人之前拿着你的心脏那样,我也可以待会帮你把他的心脏取出来。” 虽然我还没有把其他生物的心脏掏出来后依然保持其存活的经歷,但是我觉得妖怪显然是一种例外,大抵只需要拥有足够的刀术——那就没有问题。 “你可以像他掐你的心脏那般对待他的心脏——就算掐碎也没有关系,无论破碎多少次又碎到什么样的地步,我都能将其彻底復原,”我顿了顿, “我觉得当家长通过一些事件,成功体会到孩子的心情之后,想必也会愿意听一听孩子的心里话,主动与孩子进行和解吧?” 神乐的表情此时带着几分震惊,像是接触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一时间竟仿佛认知被刷新,最后她喃喃道: “……你说的对。” “虽然不知道为何选择这般协助我,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不会多问。之后若有需要我出力之时,我必然鼎力相助,”她的语气中又渐渐带上几分快意—— “我自然要让他跪下来求着我和解。” 虽然与我预计的发展有些出入,不过仔细想想这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感受到她此时强烈和解心情的我倍感欣慰——没有想到我竟然促进了家长与孩子之间的沟通,直接拯救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家庭。 “那么便由我来引路,”神乐将手伸向前方,面对着我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似乎有清风在此地悦动,每一寸气流都含着轻快的心情。 虽然现在过去其实也没有关系,但是—— “还是先吃饭吧?”我提议道。 我刚想说不如由我请客,神乐便直接朝我微微颔首: “那我先去别处用餐,待会再回来。” 话语刚落,她的扇面便一转,整只妖如同清风一般彻底消失。整个过程看似优雅至极,但我总觉得莫名给人一种落荒而逃之感。 我并没有打算阻拦她,而两面宿傩也是同样。 “现在我已知晓为何四魂之玉感知不到你的恶,”两面宿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的旁边。似乎觉得理由极其荒谬,于是他语气中夹着几分嘲讽: “毕竟你的恶行从来都不是恶念所驱,而是由善意所致——被我所污染的四魂之玉倒也与你相称。” 我不觉得我做出过什么恶行,于是就没有管他前面的话语,只是把关注点移到四魂之玉上。 “既然不影响功能,那么玉的洁净与否便不重要,”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在意四魂之玉的污染与否。 两面宿傩摊摊手: “即使初见时被他人当做恶人也无妨?” 我这时突然知晓神乐刚见到我时为何会如此谨慎,想必是那时便已经注意到我脖子上漆黑的四魂之玉。 “若是被当做恶人,便会一直被他人这般远离吗?”我问。 “自然是如此,”他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我, “现在你又怎么想?准备立刻拿下来吗?” “没错,”我把四魂之玉从脖子上拿下,随后放在他的手上, “能帮我把它弄得更黑一点吗?” 这是什么社恐福利道具?虽然这四魂之玉透不出亮光,但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两面宿傩暼了一眼手上的四魂之玉,在微微挑眉后又转向了我: “那么再回答我几件事吧?” “你问吧,”和四魂之玉变得更加漆黑相比,回答问题显然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害怕小孩——这只是把那用风的妖怪推荐到滑头鬼家中的一个极其牵强的理由,你一定还有其他更本质的理由。”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我看向宁静的街道,如今没有任何人行道过,但是我却没有半分伤感,反而非常自在: “比起热闹,我更偏爱冷清。我最近经常在想——如果能把滑头鬼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这该有多好。” “半妖所生的孩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最近一直关注半妖话题的滑头鬼会更加在意的事情,”我顿了顿,随后继续阐明自己的观点, “比起一位只是普通人类的厨师,显然他会更倾向于去与这样的存在交流。” “直接说出本质原因显然不近人情,既然其他的理由也是理由,那为何不使用?总之我希望他能找到更感兴趣的人或事,随后自然而然地远离我,”我看向了两面宿傩, “你也同样。” “哦?口口声声说着直言不讳是不近人情,结果到我这里便有话直说,”两面宿傩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四魂之玉,一边语气悠哉地说道, “那么之前提出交友的提议,想来也不过是希望通过增加日常相处,令我尽快发现你是一位无趣之人,从而主动远离吧?” 我一直知道两面宿傩极其敏锐,但是我也没有想到他会猜到这一点。 “既然你已经知晓这些,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断交?” 听到这话后,两面宿傩把玩四魂之玉的动作一顿,他看向了身旁的白髮之人—— 第99页 那人与他几乎同色的赤色眼眸依然平静无波,仿佛与整个世间都隔着一层迷雾,于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站到了世界之外。 “别再做梦了,”两面宿傩嗤笑一声,他的语气充斥“既然你要我往东那我就非要往西”的极端逆反,随后便把手中的四魂之玉直接安入我脖子的铁链上—— 清脆的声音响起,珠子被轻巧地卡入其中。 “你是逃不掉的。” 我看向脖子上此时悬挂着的宝珠—— 也不知道两面宿傩到底想了什么,它竟真的比刚才又深邃几分。 仿佛是企图将人拉下地狱的恶魔身上的颜色。 ———————— 第46章 第四十六个分歧 我知道现在被拒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 “为什么要逃?” 他刚刚的话语令我感到几分迷茫。店铺和资金都在这里,显然想要直接离开这里对我来说弊远大于利。 “所以你准备就这样天真又被动地等待我主动远离你?”两面宿傩挑眉。 “这只是其中一种方法,”我自动忽略他话语中嘲讽意味极重的修饰词,继续阐释我的观点, “其实只要杀死了你,那么我就不需要再等待。” “哦?”没想到他听到这话后来了兴致, “我记得当初你亲口说过杀死我不过是不希望我因更多的恶行而再无轮迴,如今却换了一种截然相反的说法,”此时他像是掀开物体光鲜亮丽的表面后望见了内侧的真实,于是脸上的戏嚯清晰可见, “小厨师,你做人不厚道。” 我瞥了两面宿傩一眼。他说这些话与其说是因为被我伤到,倒不如说是打算看我为难: “请不要偷换概念。我从来没有提过想要杀你只有那么一个理由,正如你企图通过令我永无来世来使我积极面对今生一般,这也不止出于你扭曲的善意,还有很大程度上的恶趣味在内。” 曾经有猫跑进了我的厨房,趁我不注意把我桌上装调味料的玻璃小瓶推了下去,接着它就趴在桌上望着下边的碎渣,悠闲地摇着尾巴。 我觉得两面宿傩显然是这种情况的超升级进化版。 他此时摊了摊手,语气悠然: “被你发现了。” “对了,”两面宿傩此时的目光落在四魂之玉上,似乎打算接着聊下一个话题,但是我完全不想继续闲聊,于是把冻鬼肉抽出一部分,在快速制成鬼肉干后直接递给两面宿傩。 他瞥了我一眼,此时眼中闪过几分然,显然是明白了我的用意,随后他轻笑着接过食物,安静地吃了几口,随后又转向围墙的方向。 “你不怕我在其中下毒,或者故意不把里面的鬼血处理干净吗?” 神乐第一次接过我的鬼肉串时显得踌躇,现在想来她大抵是认为我所给予的鬼肉串存在危险性,而两面宿傩即使前一秒听到我要杀害他,也依然在后一秒毫无犹豫地食用了我递给他的鬼肉干。 “哈?”两面宿傩此时已经跳回围墙上,听到我的话后在面朝我的方向坐下,叼着鬼肉干与我对话, “你这种把料理放在最前面的傢伙,又怎会做出这类摧毁原则的行为?就像你大部分时候对我并无防备——你知晓我不屑于在暗处实施恶行。” “确实如此,”我点点头,结束了话题。 在结束对话后,我便看着手中的冻鬼血陷入了沉思——它此时被我构造出来的铁片包裹,于是外界的阳光无法再触碰到它一分一毫。 由于在之前的晚宴上一下子做太多,又没来得及用其他肉类给它储能再生,此时我手中的这块已是最后一块——无法再被制成料理,只剩鬼血的一块。 晚宴上我选择以它为原料自然是因为我没有其他食材,而我注意到自己刚刚为了堵住两面宿傩的嘴,下意识选择了鬼肉。 我看向街道。 半条街的尸骸在此处密布。 不同种类的妖怪在此地永眠。 ——明明还有如此丰富的崭新食材在前方。 ——但是在刚才的一刻我却选择了最不费力的简单料理。 我放在身侧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 我知道为了贪图方便而反复制作简易料理并不会令厨艺精进,可是我的潜意识又对这种便捷的食材如何作想? ——因为可以无限再生,所以逐渐敷衍? ——因为方便快捷,所以一成不变地反复制作? ——这种可以无止境生产又简单方便的食材,对我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破不立。 铁制的外表皮缓慢地展开了它自己,包裹在其中的洁净寒冰此时暴。露在阳光之下,折射出绚丽的光泽,而坚冰之内的鬼血在日光中逐渐消融。 拿着冻鬼血的手不断抬高,直到举到完全盖住头顶的骄阳之时才停止,而内部鬼血的消逝速度随着高度的增加不断增快,外部的冰晶也不断落下,转眼间便只剩下一小块。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猩红的冻鬼血上。 “你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在我的前方响起,随后一只拥有紫黑色指甲的大手直接包裹住最后的那一小块冻鬼血。 第100页 “制作一成不变的便捷简易料理不是我的目的,如今它已阻碍到了我的前进,”我没有看向面前的两面宿傩,而是继续注视着冻鬼肉——此时它已经被彻底包成摸不透光的模样, “所以现在我必须摧毁它。” 我注意到在听完我的话语后那只手依然紧握,于是又提醒道, “你该松手了。” 面前之人嗤笑一声: “但你的眼泪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时我才发现竟有晶莹的液体从眼里中不断流出,随后顺着我的面颊流下。 ——我感到悲伤。 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初不小心被销毁是一回事,如今主动摧毁又是另一回事。 手中的正是最后一块鬼血,如果它消逝在这里,这就代表名为“鬼”的物种不復存在—— 我从今往后都再也无法做出与鬼相关的料理。 内心中的想法交错融合,最后汇聚成了我不甘心的一句话—— “……每一种食材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只大手依然未松开,于是我转向了手的主人——两面宿傩。在泪眼模煳的视野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话语清晰地传到我的耳边: “谁管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总之我之后还想吃鬼。” “既然你觉得它会阻碍你以至于想要摧毁它,又希望有朝一日能再料理它,那不如直接寄放在我这边,”他的语气悠闲又嚣张, “反正你又打不过我——就算想拿也拿不到。” “所以现在你这傢伙可以松手了吗?”他轻扯被他环住的冻块。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于是在愣神之时那冻块被他轻而易举地彻底拿走。 无尽的血水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整条街道,而一座佛龛此时立在身侧,它的大嘴正好朝向我们。 两面宿傩把手中仅剩的那一小块冻鬼血放入了佛龛的口中。阳光再也无法照及到它,随后那块鬼血仿佛被暂停了时间一般,连上边的冰晶都不再消散。 下一秒那座佛龛仿佛有生命般抬起口中的巨舌,而等到那舌头再放下去时上面已空无一物。我感觉到我对那块寒冰的感知瞬间消失,仿佛它已经落到一个与世隔绝的角落,再也无法被外界干涉。 “现在终于清醒了吗?”他瞥向我。 眼泪此时已经不再流下,而视野也重新回归清晰。 “其实我刚刚也很清醒,”我试图辩解。 他嗤笑了一声,显然是觉得我在说笑,随后又说道: “你所制作的鬼肉和妖肉固然美味,但是这远不及人。肉。” “我现在还想吃你所制作的人。肉。” 我朝他的方向伸出了手: “这次还是手吗?” 他瞥了我一眼,原本搭上手臂的手微微往上移。 “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不如换一种。” 紫黑色的指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下一秒他的手微微用力—— 血液飞溅。 有什么东西直接被他从胸口掏出,最后随意地被丢到我的手中。 “试着做做看这个吧。” ——那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上面的血液依然温热。 “人类的心脏。” 他露出了恶质的笑容,随后故意把染血的脏手贴在我的左脸上,接着微微下滑直至抽走,直接煳了我近半脸颊的血: “你没有用我的心脏做过料理吧——这可是超级新鲜的高档食材哦?” 毕竟刚挖出来,新鲜是肯定的,但我完全不知道“高档”这样的字眼从何而来。我观察手中的心脏,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我又想到两面宿傩显然比我懂人类的心脏,或许他的心脏确实有过人之处。 正当我准备拿他的洁白和服擦脸时,一阵清风拂过我的面颊,我望向风至的方向—— 神乐此时正乘着风漂浮在空中。 早在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之时,气流就已将刺鼻又浓烈的血腥味送入她的鼻息。等到再近一些后,满街的血海便映入眼帘,而上边又新增了众多新尸骸。巨大又诡异的佛龛耸立在正中央,向四方张开怪异的大口。 神乐只精通妖力,又诞生没多久,从未见识过少见的领域展开,自然对现状没多少了解。正当她神色逐渐严肃之时,又看见了佛龛附近的二人。 高大魁梧的四手男性不知为何胸口心脏位置竟空了一块,鲜血不断从其中流下,而那颗缺少的心脏正落在旁边的白髮之人手中。 即使是拿着他人的心脏,那人眼中也依然没有半分波澜,而脖子上的四魂之玉似乎比她离开之时更加混浊。不仅手上满是血液,就连面部都染上一些——像是掏出他人心脏时被血液溅到脸部,接着用手进行擦抹后留下的痕迹。 血水渐渐消失,佛龛也隐去身影,但是对其内心所造成的震撼仍未消逝。 我注意到神乐此时的表情竟有些僵硬。 思索几秒后,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她看到我手中的心脏,下意识想到了她自己被掏出心脏的相似处境。 为了神乐的心情着想,我决定在去之前就把心脏处理掉,以免她再次触景生情: “稍等片刻,等我去厨房把这颗心脏制成料理后再出发。” 第101页 明明我的话语极其真诚且贴心,但不知道为何神乐似乎变得更加僵硬。 两面宿傩看到这一幕笑出声: “李梅,你这明显是在越描越黑。” 在他的提醒下,我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神乐似乎以为是我掏出了两面宿傩的心脏。 我看向他胸口此时因反转术式渐渐癒合的伤口,此时依稀可见刚刚被撕裂时的惨烈。 “这颗心脏是我朋友为了吃而自己掏出来给我的。” 虽然我的厨艺并不能算上精良,但如此不讲究的随意做法明显就不是我的手笔。为了根除她的这种误解,于是我又解释了一句—— “我的挖心技术并没有他这么糟糕,要看我现在向你展示一次吗?” 我刚想捡起地上的冻妖,企图表演一个掏心,结果发现神乐又往远离我的方向飘了几米: “……不必。” “你被他人误解不全是我的问题——你自己显然也要占一半的原因,”两面宿傩把他的心脏又重新从我的手中拿走,直接两三口咽下。他甚至还在吃完后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显得意犹未尽: “料理可以等之后再制作,现在明显是那边的事情更重要。” 他分明说的是“重要”,但我却莫名觉得他在说“有趣”。 而在他说话之时,我也没有闲着。 我将脸和手上的凝固血液用寒冰溶解,随后极其顺手地用他的洁白和服擦掉。 两面宿傩暼了我一眼,随后又看向神乐的方向: “你口中的那只半妖如今在何方?” 神乐听到这话后将手中的摺扇一扬,扇尖指向了一个方向: “人见城。” “那就走吧,”我此时已经将脸和手上的鲜血全蹭到两面宿傩的和服上面,然后朝着神乐所指的方向走去。 我贫瘠的知识储备显然不足以令我知晓人见城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那里是怎样的地方,不过既然有人带路那就没有问题。我就这样果断地放弃了思考。 而就在我准备跟着神乐向前走时,被两面宿傩单手按住了肩膀,强行停下了脚步。 我迷惑地转向他。 而两面宿傩此时正看向神乐: “你还记得你是从哪里得知四魂之玉在这里的消息的吗?” “自然是风告知了我这一切,”黑髮红眸的女性说道。 “是吗?”他意有所指, “在这之前真的没有其他存在了吗?” “当然……”此时神乐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本想说出口的“没有”卡在了喉咙之中,最后直接消失,变成了另一句话语, “……奈落曾对我简单提起过四魂之玉易主之事。” 而这正是她去採集情报的最初线索。 听到这个答案后,两面宿傩的语气意味深长: “所以你怎么确定你如今的一举一动不处于他人的视野之内?你又如何知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处于他人的计划之中?” 神乐并非驽钝之人,只是寥寥几句话,她便知晓原来是奈落故意透露信息,引导她去探寻。若奈落一开始便知晓她有反叛之心,那么也能料想到她后续的大致操作——引这二人前往人见城正是他的真正目的。 神乐沉思了几秒,接着得出了结论: “既然奈落想要四魂之玉,那么人见城里必有埋伏——瓮中捉鳖。” 依然放弃思考的我只是安静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 “像他这般想通过外物来强大自身的蝼蚁,内心比尘埃还弱小,自然不会与我硬碰。比起瓮中捉鳖,或许祸水东引更适合他——想要或者拥有四魂之玉的除了李梅和他外,还有其他妖怪吧?” 神乐这时想到了同样拥有四魂之玉的犬夜叉一行人,若是将他们引入人见城,再与两面宿傩二人相遇——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她这时终于理解了奈落的目的。 犬夜叉一行和两面宿傩二人都需要四魂之玉,于是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能调和。更何况犬夜叉性格不太稳重,两面宿傩行事随心所欲,双方相遇之后很可能直接交战。 前者实力并非极其强劲,与后者相比显然不足,但犬夜叉一行一路走来,无论碰到怎样的对手,始终是有惊无险。若世间存在气运一说,那他们必然是持大气运者,所以最终会如何发展还真不好提前下定论。 但不管情况如何,占据主场优势的奈落在双方的注意力放于对方身上之时,显然能轻而易举趁机夺走其中一方的四魂之玉。 神乐暼了我一眼。 我此时已经神游到大气层之外,看起来毫无防备。 ——若是好运,或许双方的四魂之玉都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那蝼蚁的本体现在不一定在人见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放在里面的自然是诱饵,而本体则隐在暗处窥望。 “那他如今在何处?”神乐问道。 “我自然不知晓,”两面宿傩摊了摊手,语气悠闲又带着几分嘲讽, “引路者反倒来问寻路人,这还真有些意思。” 被这话噎到说不出话的神乐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第102页 如今局势的巨大反转令她此时思绪混乱。 她清楚地意识到或许自己的行动全在奈落的掌控之中。 倾洒在神乐身上的阳光无法带给她任何温暖,但是却在另一边的镜面留下反光。 镜面微转。 微卷长发的男性此时正透过神无的镜面,窥视着街道上的三人。 为避免被发现,奈落并没有将画面拉近。他很早便知晓神乐的反叛之心,本来多疑的他自然更不会给予她任何信任。暗中引导神乐前往那屠妖的店铺也有以她为弃子,打探出更多消息之意。 看来她也只能到这里了。 半妖眼中的漆黑不断沉淀,随后他拿出了一颗心脏—— 神乐的心脏。 黑髮红眸的女性对此一无所知,正如她对奈落此时的位置一无所知一般。 “不过李梅知道那玩意在哪里,”两面宿傩这时拍一次我的肩膀,直接把我从神游中拉回现实。 根本就没在听他们聊什么的我迷茫地看向了他。 ——你在说什么?我知道了什么?要找什么玩意? “无论多么微小,只要曾使用过咒力,就会留下可被追寻的残秽,妖力自然也同理,”两面宿傩指向了人见城的方向,随后扬起嘴角看向了我—— “现在去感知那只半妖行动的痕迹吧。” 虽然两面宿傩说得非常简单,但是神乐知晓真正实践时的难度。奈落本身便是极其擅长隐藏的妖怪,其他感知力强大的妖怪想要知道他的所在尚且困难,一位人类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神乐看见这位白髮之人望向远方,随后那人摇了摇头: “抱歉,我什么都感知不到。” “没事,这本就不是能轻易办到之事,”神乐对这样的结果并无意外。 而这时两面宿傩开口,他的语气显得极其无语,并直接说出了神乐难以理解的话语: “你这傢伙能不能把自己的技能用心去记一记?就算把对应关系以你自己的方式记下来也行——我前几天明明刚和你说过妖力是红烧。” 由于妖力不像其他技能那样好用,所以我几天不用又忘了怎么用,如今听他一点拨我直接茅塞顿开。 “那我再试试看,”我说道。 两面宿傩说得极其轻巧,听起来没有什么难度,于是我觉得这应该是容易的事情,不存在问题。 “单单依靠感知存在一些困难,或许还有其他更加简单的办法,”神乐委婉地表示这种方法很难实施,不如另寻他路。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没有多言。 而我此时注意力不在这里,完全没有听进去神乐的话语。 就算同样都是红烧,不同厨师所能达成的效果也不尽相同。我不知道人见城在何处,但我在理解妖力的那一刻,闻到了那些层层迭迭的气味。 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于是再微小的气味也依然被我察觉。 感知又捕获,察觉再分辨。 千百种气味,万千只妖怪。 ——我抓住了最核心的那一道气息。 “找到你了。” 正当奈落准备掐住神乐的心脏时,他瞥见—— 镜面中原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白髮之人此时微微转身,最后竟在面朝他的方向停下。 那双赤眸不偏不倚,似乎透过了镜面望见了他。 此时那人的手指渐渐抬起,直指他的胸口。 镜内与镜外的界线仿佛在此刻破碎,一指划出破局之道。 轻笑声响起,有人的嘴角上扬成极度愉悦的幅度。 血水以镜中的街道为伊始不断泛滥,不知何时已经竟蔓延到奈落的脚下。 ——领域已至此地。 庞大的佛龛遮天蔽日,如今已屹立在奈落的前方。 诡异的巨舌正躺在他的面前,似乎下一秒便将他吞噬。 在佛龛之上,随意坐在白髮之人身旁的鬼神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似嘲讽似戏弄—— “抓到你了。” ———————— 神乐:?所以你们就这样过去直接把我抛下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个分歧 在我指出方向之后,便被两面宿傩直接用手捞到佛龛之上,随后场景迅速翻转,直接来到百里开外—— 面前的黑髮红眸男性手中正握着一颗心脏。 他的眼中闪过几分震惊,似乎从未想过事情会这般发展。 老实说我也没有想到。 照理说我们所寻是的半妖,而从他的耳朵上我看不到半分的妖怪特徵。虽说我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妖力,但保不准这妖力也是其他能量所转换而来。 “是不是我找错了?”我看向他手上鲜血淋漓的心脏,随后对身旁的两面宿傩说道, “你看他就像是准备要做心脏料理的同行。” 这模样不就是我刚刚的翻版吗? “你以为天底下所有厨师都和你一个样吗?”两面宿傩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 短暂的惊诧之后,奈落已经回神。前方的二人看起来悠闲至极,竟在这里聊了起来,似乎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不少。奈落始终想摆脱自己的半妖的身份,成为真正的大妖,如今面前的嚣张行径显然令他不快。但实力差距摆在这里,奈落知晓自己就算再如何不满,也无法增加攻击力,造成更大的实质性伤害。 第103页 只能撤退。 “神无,”随着奈落的一声令下,面无表情的白髮女孩将手中的镜面偏转,正当即将朝向佛龛上的二人之时—— 撕裂空气之声响起。 一条长痕瞬间贯穿镜面。 原本完整的镜子瞬间支离破碎。 “是什么让你误以为能在我的领域里为所欲为?”有人在嗤笑。 无数的触手早已在奈落身下展开,他没管身后一块块散落的镜片,只是一边构出结界一边飞速往远处狂奔。他手中的心脏已经换成一块玻璃石——神无的心脏。 正当他准备掐碎石头,令神无自爆企图拖延时间之时,他发现一只拥有修长寒冰指甲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了上来。 冰雪载道,寒冰缠身。 白髮之人不知何时从佛龛的上边下来,如今竟已来到他的面前。 此时无数坚冰上涌,将他禁锢于此方。 无法躲避,不可逃离。 手中的玻璃心脏被轻巧取走,而那人空闲的那一只手已经抵在他的胸口。寒冰构成的尖锐指甲刺入身体,却没有半滴血水溅出。 一转一提,就如同从头顶拿下一片落叶,仿佛轻巧地绕过躯体的感知,他的心脏已完完整整地落入白髮之人的手中。 甚至连疼痛都没来得及出现,那人已将手中的心脏丢向佛龛,随后是第二次切割。 我没有想到他身上竟有这么多心脏。 一颗挖完竟还有下一颗。 难道他是由心脏构成的妖怪吗?而且我注意到好几颗都只是普通地存在身体里,拿出来根本不需要多少技术,仿佛就是为了方便拿取而这般设置。 正当我思绪纷飞之时,又是一颗心脏落入我的手中。 而等神乐赶到现场后,便看到了如今一面倒的局势。 佛龛的大舌上放着好几颗心脏,其中有一颗刚好是自己的心脏。在拿走自己的那颗并放入身体内后,她又将玻璃心脏拿起,走到已经因镜子破碎而倒地的神无身旁。 玻璃心脏被她递到神无的面前: “我们自由了。” 面无表情又遍体鳞伤的女孩微微抬头,于是便看到神乐此时畅快的笑容。 她原本一片死水的眼神似乎第一次出现了波澜,她将自己的手往前伸,于是碰到了那颗冰冷的玻璃心脏: “嗯。” 姐妹情深的场景没有引起两面宿傩半分注意,他也没有关注另一边掏心脏的情景。四手的男性随意地坐在大舌上,他的手中正拿着一颗心脏。 两面宿傩划开心脏,拿出了藏在其中的四分之一块四魂之玉。 本就混浊不堪的珠子碎片在落入他手中之后,变得更加漆黑。火焰在他的手上凭空出现,不仅将他手上的污浊之物全部烧毁,也将沾在碎片上的血液与器官残渣一併烧除,只剩下纯粹的漆黑碎片。 本来我前来此地便不是为了料理,在掏完所有的心脏之后,我便打算把主场交给神乐,自己回程去料理两面宿傩的心脏。 等我走回佛龛时,他看向了我: “终于好了?” “是的,”我客套性地问了一句, “你呢? 他直接将我脖子上的四魂之玉取下,随后与他手中的那一块放在一起。仿佛在奇蹟此刻出现,隔在两者中间的寒冰破碎,最后它们合二为一,变成了完整的半块。 “快好了。” “你……”还要做什么? 我的话完没有说还,二分之一的四魂之玉便被他顺手塞进我的口中,随后顺着我的食道下滑。 ——四魂之玉原来是能吃的吗? 在意识模煳到即将昏迷之时,我最后看到的便是他愉悦上扬的嘴角。 时光的齿轮疯狂转动,岁月的画卷极速纷飞。 等我清醒之时,我发现自己竟坐在大宅的走廊上,不知为何视角比平时高了一些。 两面宿傩不在此地。 正当找不到人询问的我对于现状感到迷茫之时,便看到一只纸鸟正从远方而飞来。 似乎是我家的那一只,但是奇怪的是它此时长满两面宿傩的花纹,上面也并没有那颗冻大脑,而是托着一个小盒子。 它最终停在我的上方,随后微微侧身,于是身上的盒子落在我的面前。 这一举动随意至极,直接将盒子的盖子震开,露出其中的对象—— 整整二十根手指。 而完成任务的纸鸟化为一张纸落入我的手上,我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极其潇洒的字迹—— “千年之后再与你相会。” ———————— 李梅:啊? 快要完结了(拇指) 这篇文我最想写到的情节要开始了(搓手手) 第48章 第四十八个分歧 虽然我记得自己似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字迹,但是不知为何我竟然知晓这齣自谁的手笔,仿佛已经见过无数次—— 两面宿傩。 而我甚至还知道面前的二十根手指是咒术师死后留下的咒物,不能再算作人类,就仿佛有人曾在我身旁向我反覆解释过很多遍。 ——这里似乎是梦境,这里似乎也是未来。 我不知道我如今是窥见了未来之景,还是直接来到了未来,但我觉得现实中的我应该没事。 第104页 我不知道纸鸟上的大脑为何消失,也不知道今朝是何年,但我知道两面宿傩又搞了什么大事情,然后故意把他自己弄成了咒物。 似乎有谁曾在我的耳边嘲讽式地低语: “咒物无法被摧毁——若我以咒物的形态存在,你便永远无法杀死我。” ——那么如果做成料理呢? 我不知道如今将手伸向盒子之人是未来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但是我知道无论是今夕何年,只要此人依然是我,那便会持有同样的想法,做出同样的举动。 我将盒子端到了厨房。 像往常一般开火,如平时那样倒油。 ——就算是梦境,如果偶然来到未来,我想知晓什么? ——我想知晓我是否在遥远的将来做出过能发光的料理。 未来慷慨地向我展现它的一切,于是我知晓—— 哪怕是遥远的将来,我依然未能办到过哪怕一次。 而我知道这一次也不行。 我的技术比之前更加娴熟,我的技巧比之前更加丰富,但如今的我只想尽快把这道料理做完——那些技术与技巧根本没怎么用上,更不要谈及超越自身了。 我没有想到两面宿傩就算是在未来也如此执迷不悟,宁可以咒物这般无法动弹的姿态存活千年,也不愿死亡直接迎来下一世。 ——何必在世间徘徊千年? ——不如尽早去迎接下一世。 于是我的料理越做越快。 而在做完之时,我发现这份乱七八糟总之被我烤熟的料理上竟冒出了亮光。 刺眼的金光在空中炸开,直接充盈了整个厨房,和我当初在电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竟做出了第一道发光料理。 ——明明没有用到任何非常规的高档食材,明明没有用上任何高超的技术与技艺,除了敷衍就只剩下敷衍,但是它竟成为了我这两辈子的最高之作。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就像如今我依然没有分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不知道我在窥视未来还是此地便是未来,也不知道两面宿傩为何要用四魂之玉把我带到这里。 庄周晓梦迷蝴蝶,我对于现状一无所知。 但是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我准备送这脑子转不过弯的蠢货一程。 二十根手指在料理后被制成了汤汁,直接被我一饮而尽。 毒素在我的体内喧嚣,不断有鲜血涌出,但是我没有使用反转术式修復。 一道含着杀意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我的脑中迴荡—— “李梅你这个蠢货,你打算硬生生把自己弄死吗?!” 由两面宿傩开启的反转术式不断修復我的躯体,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没有关系,我们都有来世,”我试图说服他,但是他只回我一道冷哼。 平日的两面宿傩很难说服,如今不知是梦境还是未来的这位两面宿傩似乎更加沟通,我放弃了思考,不再与他交谈。 我的思绪此时已经飞到了其他的地方。 刚刚的我分明能使用他手指里的庞大咒力,但是如今使用权被他所夺,只能使用分毫。 ——如果能拥有无穷的咒力,在死前我会想做什么? 我知道此时此刻未来的我会朝前方伸出手。 我知道此时此刻现在的我会朝前方伸出手。 我知道此时此刻过去的我会朝前方伸出手。 于是无论哪个时期的我都会朝前方伸出手。 ——我朝前方伸出了手。 “我想要将整个世间冻住。” 我想要冻住游鱼。 我想要冻住飞鸟。 不像之前的那一角,我想要冻住世间的一切。 ——我想要一直冻到我迎接来世,能再度拿起菜刀的那一刻。 脑子里原本嘈杂的声音此时平息,在沉默之后他发出了一声嘆息—— “你这脑子转不过弯的蠢货。” “仅此一次,只此一秒。” 他施加在咒力上的禁锢被彻底放开,冰雪从我的脚下向四方蔓延,转眼周边已尽是寒冰,就连空气都被冻结。 游鱼停息,飞鸟滞空。 时间仿佛被停滞在这一刻,透过冰雪我看到了世间万物。 下一秒,寒冰丝丝碎裂,万千的色彩重新回归万物,云开始浮动,风开始游走。而人们似乎没有发现这缺失的一秒,继续着他们的寻常日常。 一切回归正常,而我如冰晶般破碎在晚霞之中,随风飘散—— 世间再无名为“两面宿傩”的咒物。 世间也再无名为“李梅”的人类。 短暂的黑暗过后,我发现自己此时正站在一条河流的前方,正当迷茫的我打算待会寻人问路之时—— “李梅,”一只黑紫色的大手从河里伸出,直接环住了我的脚踝,把我带入了水中, “黄泉的水滋味如何?” 他恶劣地对我笑道—— “这里是地狱。” “你终究还是被我拉了下来。” 我的眼眸微微睁大。 阳光照不到这里,但是却能照到其他的地方。 奈落在被挖去心脏又被夺走四魂之玉后,整只半妖变得非常好打。神无与神乐轻轻松松地对他进行了痛快的姐妹双打,把从出生以来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第105页 神乐本来打算到那巨舌之上拿奈落的心脏,结果发现这些心脏竟被丢了一地,直接拾取便是。而两面宿傩正随意坐在巨舌上,他的膝上此时正躺着不知为何而陷入沉睡的白髮之人。 白髮之人此时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妙的情景,于是眼泪从那人的眼角不断流下。而原本抓住两面宿傩手臂的手渐渐用力,尖锐的寒冰指甲直接刺穿他的手臂,鲜血从伤口处不停流出,但两面宿傩却连余光都未给他的伤口一分,只是饶有兴致地用另一手遮住了那人的眼部。 李梅的妖力拥有能看到未来的效果,那么只要用四魂之玉加强效果,便能持续地看到更为遥远的将来。 ——你会看到在你的死后并无来世。 ——你会知晓你原本的坚持都是徒劳。 玉在破碎之后才能折射出更加璀璨的光泽。 “快点醒来吧。” 恶魔在此刻低语。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你在知晓来世无望的玉碎之后,终将露出的绮丽光泽了。 ———————— 没有到未来,只是看到未来(死前) 由于李梅无论哪个时期的想法都差不多,所以李梅分不清面前之景是未来的自己所做的行为,还是自己现在所做出的行为。 总之就是一个沉浸式体验未来(拇指) #朋友一生一起走# 为了推我的另一个朋友垂水杏的文,我进行了一个极速更新(什) 《小心消费陷阱》 文案: 很多年后,记者们把全宇宙界两万年人物志上的人採访了个遍,发现了他们的共同爱好。 一一网购。 在第一次见到那间传闻中的黑店前,咒术师/黑x党/猎鬼人/替身使者/刀剑付丧神们坚信着贵的不如对的,对的不如白给的,坚决不踏入消费陷阱,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把看家本领挂出去卖的地步。 但后来,新春大甩卖,圣诞十连抽,双十一满减好心的俄罗斯人抱着店长的大腿问可不可以分期付款买个圣杯,迦勒底御主抢劫达文西求时光机,最强咒术师不仅赊帐还想学专业小白脸钱债肉偿—— 大家:真香。 #本店商品名录 【钢链手指的拉链式便携厕所(赠原装进口阿帕茶)】 【座敷童子邀请券(三个月)】 【一根风干手指(1/20)】 【日之唿吸(残本)】 【幻想御手】 持续更新中 一一大家好,我是个中间商,大部分时候他们会把第一个字去掉叫我奸商。总之,我是个兴趣使然的奸商,很高兴认识你们,以及记得收藏店铺。 这是一篇我已看完的完结文。杏杏的文笔一向很牛,女主人外属性极高,无论和哪个人物都好磕(什)属于电波合上就会很快乐的文。无论是构思还是描写都很漂亮,因为是完结文所以不用担心更新问题(拇指) 然后她最近的预收大家可以收藏一波: 《[咒术回战]坏甜心与咒灵相似性观察》爷青回(拇指) 第49章 第四十九个分歧 似乎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境,等我睁开眼之时,便发现一只手正随意地搭在在我的眼睛上边。 “醒了?”两面宿傩含着几分愉悦的声音传来。 我把他放我脸上的手移开,随后站起身。而在此时我不知为何下意识剧烈咳嗽起来。随着我的咳嗽声,半颗珠子从我的口中被呛出,随后瞬间化为虚无,显然已经因里面的妖力耗尽而彻底消失。 这时我想起刚刚是两面宿傩把这半颗珠子强行塞进我的口中的。看着此时露出恶质笑容的男性,我发现此时自己非常想给他一拳。 而此时此刻我也顺从自己的内心想法直接出手,企图给他一击重拳。而这般毫无掩饰的攻击显然不会得手,直接被他轻巧地用手接住: “没想到你竟如此愤怒,看来梦里未来的我做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情。” 他的语气显得更加欢愉: “你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不如说来听听?” 我本来想用事实说话,有理有据地怼他,但是此时我发现我的脑海中竟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沉默了几秒后,我只能回答道: “……我忘了。” 他仔细地观察了我的表情。在发现我说的确实是实话后,他面上的表情瞬间消失,看起来有些可怖。 两面宿傩自然知晓预知未来需要妖力,而记下未来也同样需要妖力,照理说二分之一四魂之玉的妖力完全够用,但是如果之前有谁使用了太多—— 他瞥向了不远处在地上茍延残喘的奈落。 “原来如此,”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冷笑一声, “竟是你这没用的废物坏我好事。” 两面宿傩径直朝奈落的方向走去,此时显露出来者不善的气息。 而此时神乐来到了我的身旁,她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你还好吗?” “没事,”我顺着她的目光摸上我的面颊,恰好摸到停留在脸上又还未完全干的泪珠。 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再哭泣,但显然做梦的时候有在落泪。 她身旁那位面无表情的小女孩此时正安静地盯着我。 “这是我的姐姐神无,之前也处于奈落的控制之下,”神乐向我介绍道。 第106页 原来是姐姐而不是妹妹吗?这时我想起神乐其实真实年龄没有多大,神无此时的面貌才更接近她们的年龄。 我注意到神无手中的镜子依然是被两面宿傩所破坏的模样,而面上也有着同样的划痕,于是极其顺手地用反转术式把她的伤势全部復原。 小女孩很有礼貌,在伤势復原后客气地朝我点点头: “多谢。” 我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思考了几秒,接着开口询问: “小朋友,你愿意和你妹妹一样加入滑头鬼大家庭吗?” 她瞥了一眼神乐,随后点点头: “好的。” 在对奈落进行了无间断的虐杀与復活之后,两面宿傩此时的面色不再如刚才那般阴沉,他直接将半死不活的奈落丢向神乐,随后坐回佛龛之上,不再搭理人。 “你不杀他?”我问道。 我本以为按照他的性格最后会给这只半妖致命一击,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将其放过。 他兴致缺缺地瞥了我一眼: “若是死在她们手中,会令那废物感到更加屈辱吧?” 虽然他在说着平日能令他快乐的事情,但是他此时的语气一点都不快乐,显然还没从“干了坏事但我完全记不得”的情况中彻底走出来。 我看他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没什么想法,只觉得他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作自受,”我说完便重新在巨舌上坐下,随后靠着佛龛不再言语。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总之流了很多眼泪是事实,再加上不久前因为鬼血而哭泣的那一次,短时间内连哭两次的我直接收到了身体发出的疲惫抗议。 此时我看着不远处两位小朋友暴打奈落的场景,突然想到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已经年纪不小,不再有这种活力。 ——这就是青春吗? 正当我如此感慨时,身下的巨舌微微蠕动,我按在舌上的手掌侧面感觉到了微凉的触感。 我瞥向异样之处,原本被大舌吞下的冻鬼血不知何时已经被它吐出,如今那对象刚好划到我的手旁。我把冻鬼血又重新推进它的体内: “我现在没有心情给你做料理。” “在想什么呢?”两面宿傩啧一声,接着从上面跳了下来, “你从早上起来开始到现在,是不是又什么东西都没吃?” 这个“又”听起来真的很过分。 “吃了,”我下意识反驳。 “那你吃了什么?”他挑挑眉。 我努力思考了几秒,最后实在想不起来,只好说道: “四魂之玉。” “这可真是能填饱肚子的宝珠呢,”他嗤笑一声,把重新拿出的冻鬼血塞我手上,语气中嘲讽的意味极强, “也不知道哪个傻子昨天因为沉迷做妖怪料理而直接饿死在大街上,今天又打算以同样愚蠢的方式死亡。” 这话我完全无法反驳。 “但是这里只剩下不能食用的鬼血,需要先用其他的肉类先养殖。” “要求真多,”他听到这话后直接面不改色地撕下一条手臂,随意地扔给我。 “人活着可真难,”我嘆了一口气,随后开始飞速制作鬼肉料理。 “是你活着可真难——你能活到现在就是一个奇蹟,”两面宿傩注视了我几秒,接着微微挑眉, “现在像这样随意地制作鬼肉也不会再掉眼泪了?” 我的手一顿。 “……你现在冷静一点,”他用手按住了我。 我没搞懂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又为何要把我按住,总之我向他解释道: “我现在很冷静。” “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梦到了什么,”我现在依然想不起具体的事情, “但是也并非一无所获。” 似乎有些从梦中得到的感悟被保留了下来。 “我现在觉得我之前对于厨艺的想法过于狭隘,简单方便的料理又如何,快速制成的料理又怎样——那些都是料理。” “是吗?”他见我神色正常,于是收回了手, “再以同样的方法对你使用四魂之玉估计很难得手,不如把它用于其他途径——你可以窥视到做出发光料理的那一刻未来。当然前提是你有这样的未来。” “多谢,但是不用了,”那个仿佛迷雾一般不真切的梦似乎什么都给予我,但是似乎又给予了我过多, “我已经知晓我在料理上的欠缺,做出发光料理只是时间问题。” “是高档的食材吗?”他问。 “不是,”我答。 “是特殊的厨具吗?”他又问。 “也不是,”我再答。 “是高超的技艺吗?”他接着问。 “依然不是,”我继续答。 “你是永远想不出答案的,”我原本也不知晓答案,但是如今终于开始明白, “因为答案是心。” “一颗为了他人而制作料理的心。” “一颗想着他人而制作料理的心。” “……这可真是令人作呕的答案,”两面宿傩听到这些话后露出了噁心到想吐的表情, “简直和那边姐妹情深的场景一样荒谬又可笑。” 第107页 “我回去了,”他说道。 “是你把你带过来的,自然也要把捎我回去,”我把他的断手所制成的烤串递给他,随后把冻鬼血升级而成的冻鬼肉丢进佛龛中,而自己吃起了烤鬼肉。 他接过断手: “不错。” 下一秒,熟悉的大宅已在我的面前。 两面宿傩在收回领域后重新跳上围墙,接着就在上边晒着太阳不再动弹了——他似乎特别喜欢待在高处。而我在简单的进食后又开始研究料理。 在沉迷料理之时,我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两面宿傩突然出声询问我: “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我本以为你会一直哭泣到甦醒,结果你睡到后来就不再落泪了,这又是为何?在遥远未来的梦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连梦境的大致内容都完全记不得,这种和具体细节相关的问题更加不可能回答上来。 梦境中的未来几乎没有给我留下多少痕迹,就算再仔细思考,最多也只能获得情绪感知上的零星答案—— “大概是在梦境的最后感到了安心。” “哈?”他露出了混杂“这是什么鬼东西”和“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的嫌弃且好奇表情, “所以那时的我到底做了什么?” ……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开始感到迷茫。 “再详细的信息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我自己看破了红尘,”我实话实说, “说起来在我那遥远未来的梦境中,你是否有出现过还是一个问题。请不要自我意识过剩。” 未来的事情依然未有定数。 但是我知道有一件事是真实的—— 料理。 不管未来的路通往何方,我知晓料理始终陪伴我左右。 而我此时已经不再记得的是—— 在遥远未来梦境的最后,现实中的我开始不再落泪的那一刻—— 有人在地狱遥指头顶苍天。 “与我一齐毁灭此地,随后一同重返人间。” 他看向了我,肆意地轻笑道—— “如何?” 我深受感动,随后找到了地狱中的狱卒,反手给了他一个举报。 我依然遵守秩序。 而他依然视秩序为无物。 即使是在碧落黄泉,我和他的分歧依然没有消失。 不过从那一刻起,我开始思考通过合理渠道把我和他一併带回人间的可能性。 地狱的食材实在糟糕,还是人间更得我心意。 ———————— 好了,完结了(拇指) 感谢端午给了我足够时间码字。 之后就是番外,有什么想看的在评论区提一提,我看看哪些我有灵感的,挑几个写写(拇指) 第50章 第五十个分歧 起初是两面宿傩心血来潮的一句话语—— “河里的鱼都快被你餵肥了,该抓起来吃了。” 顺着这个话题聊着聊着,不知怎么我们就聊到了大海。 于是最后演变成—— “不如直接去海边吧,”他提议道。 现在已是我的第二世,应该比其他人多出不少的生活经歷,但事实上我这些年始终生活于陆地,从未出海捕鱼过。 我不知道两面宿傩有没有捕过鱼,但是按照我的刻板印象来说,拉渔网需要靠的应该就是身强体壮,总之他看起来非常适合捕鱼。 直接把他给安排上的我欣然同意这个提议。 我不认识路,但是我接着发现这也没什么问题。两面宿傩捞起我后直接展开领域,下一秒便来到了海滩上。 正巧是夏日炎炎,就算隔着鞋子都能感受到沙子的炙热。鞋里进沙的感受并不好受,于是我干脆把鞋脱了下来放在一旁。 我刚想提醒两面宿傩在沙滩行走时最好不要穿鞋,结果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扔了鞋子,甚至还把衣服脱光,如今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大裤衩。他放松地坐在地上,随手抓了一把沙子,眉眼中尽是悠闲。 注意到他竟已经开始自娱自乐了之后,我就不再管他。 我此时正在专心致志地制船。 自从能构铁之后,我制作东西的能力直线上升。以前都需要动手,但是如今只需在头脑中构思,便能搭建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多样的地形实在有趣,沙地我倒是鲜少接触,”在两面宿傩那边饶有兴致地自说自话之时,我已经将简陋的铁船制好,随后一脚踏了上去。 “不知若全部扬起,又会是怎般场景。” “李梅,不如我们来见识一番。” 突然被叫到的我迷茫地看向他的方向。而他的话音刚落,迅勐的风刃便往地上快速一击,漫天的沙暴瞬间在此地扬起,随后汹涌从天上压下。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铁船直接侧翻,我整个人落入了水中。 无尽的海水朝我涌来,随后我的意识逐渐模煳。 等清醒过来之时,我发现自己已被人捞起,此时正躺在岸上。在经过几次不自觉的咳嗽把口中的海水呛出后,我看向了扬了我沙子又把我从海里捞起的两面宿傩——他此时坐在我的面前。 第108页 “我没想到你竟然一点水都不会,”他摊摊手,显然对于造成我溺水的事情没有半分内疚。良心完全不痛的他似乎是想到刚刚我溺水的狼狈之景,于是甚至还毫不掩饰地嘲笑出声, “这种基本的生存技能该学一学了。” “你这周的饭没了,”我对他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真是小气,”他托起下巴, “让我想想用什么让你改口。” “如果你也去海里强行溺一次水,我就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我此时终于有力气坐起声,随后伸出手指向了海边,示意他自觉点地跳下去,给我当面表演一个溺水。 “我不要,”两面宿傩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 “让他人溺水自然要凭本事,虽然令你溺水只是误伤而并非我的本意,但你想——产生溺水的结果全靠我制造的沙暴。” 听起来竟还有几分自豪。 “如果你不高兴,那不如直接打一架吧,”他扬起嘴角,眼里满盈的战意不断朝外涌现, “不过我不会相让并且我的水性极好。” 刚清醒过来的我听到他叭叭叭对我说了如此多的话语,只觉得头疼。 “你如果再废话,那就是不止一周的事情了,”我说道。 两面宿傩注视着我,发现我确实毫无战斗的打算后,他眼中的战意逐渐消散。最后他摊摊手,继续回旁边自娱自乐去了。 待他离开之后,把身上海水抽走的我突然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牛皮纸。似乎是海滩被两面宿傩彻底翻新一次后,原本埋在沙子深处的对象终于显露于世间。 我拿起了这张牛皮纸——虽然似乎被深埋了很久,但是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找两面宿傩过来翻译这些文字是最快速且便捷的选择,但我现在完全不想和他交流,就算他如今正在远处朝我喊着“李梅,快来看这个新食材,你不过来我就把它吃了哦,”我也直接无视了他。 牛皮纸上的文字不少,一下子阅读这么多文字令我头脑再度发昏,但是在缓慢的阅读后,我还是读懂了其中的大致意思。 总之这是关于“烧烧果实”的一份介绍说明:那是一种归属于“恶魔果实”的神奇果实,食用者不仅能产生火焰,就连身躯都能转化为火焰。这样果实在增加实力的同时也存在弊端,海楼石和海水能克制住食用者的能力,令其失去力气。而在食用者死亡后,这颗果实又会重新从体内脱出。 ——如果我能使用火焰…… 正当我畅想未来之时,我的余光瞥见了来自不远处的耀眼火光。微微抬头望向那边,我发现不知何时两面宿傩已经整个人变成了火焰,似乎是觉得这种变化很有趣,于是他正在随意地切割着火焰手臂玩。 在注意到我的视线后,他转向了我,那些绚丽的火焰瞬间还原为原本的躯体,唯有手臂依然是灼目的焰火。他朝我的方向晃动着手,像是炫耀又像是在展示: “我刚刚吃了一个难吃但是很有意思的果实。” 我突然想起他刚刚说过“李梅,快来看这个新食材,你不过来我就把它吃了哦”,意识到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我颤抖着手,指向了牛皮纸上的果实图像。 “它是长这样的吗?”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还能有图像,在微微挑眉又观察了几秒后答道: “没错,这图还真的挺像。” 手中的牛皮纸瞬间被冻结,随后在空中一片片化为虚无。 打架对两面宿傩来说是快乐的事情,于是我现在不打算和他打架。寒冰构成的指甲在我的手上出现,我走到他的旁边试图把他身体里的烧烧果实拿出。他似乎不太明白我打算做什么,以为我只是对这种现象感兴趣,于是此时站在原地任我摆布。 被我戳出的伤口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他饶有兴致地用手指沾了一点。而下一秒他指尖上的血瞬间变成了小火苗,随后他的手微微移动,停在我的面前: “这个果实真的很有趣。它能令身体的任何器官都能变成火焰,血液也是同理——而就算离开身体也还能按照我的想法行动。” 我没有搭理他。 而我在发现不管怎么试都无法把烧烧果实拿出后,沉默了几秒,终于接受了这个悲伤的事实,随后抬头对他平静地说道: “……择日不如今日,两面宿傩——你不如现在就去自尽吧。” 我发现我此时竟又记起了他的名字。 “哈?你为什么更生气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陷入了思考。 两面宿傩显然不可能自尽,而我暂时也想不出干掉他的方法,于是果实根本无法从他体内掉出。 注视了他几秒后,我又收回了视线,重新走到海边。 原本那只铁质的船已因侧翻而彻底沉海,于是我便又构出一只新的铁船,踏了上去。 铁船在海上悠悠飘荡,我把冰制的捕鱼网放了下去,试图捕些鱼缓解心情。 而下一秒船只微晃,四手的男性已踩在我的船尾,半蹲着看向我: “所以你又怎么了?” 我此时没有关注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脚下——我所构出的铁。 第109页 ——海水能克制能力。 ——果实在食用者死亡后会自动脱落。 两面宿傩没等到面前之人的回答,却见身下的铁船瞬间消失。掉水本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待会再游出来,结果他突然发现自己此时竟不再会水,而入水的身躯开始无力。 白髮之人此时正站在他身旁的冰面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两面宿傩伸出手,抓住了那人的脚踝,企图将其也一同拉入水中,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正方形的巨大寒冰直接从他的头顶出现,直接将他彻底压入水中。血液四溅,只留下断臂还环于上方之人的脚踝上—— 无数的冰柱立起,共同构成了水中的冰牢。 “愿火焰指引你前往来世的路。” 冰牢镇恶鬼。 我此时站在冰面上。从愤怒中清醒过来的我想起两面宿傩现在还是个人,不能直接送入轮迴。于是我决定在此地等候果实的掉落,并在他死后将他用反转术式復活。 水下之人没有半分挣扎,似乎如今的局势已定,但下一秒我便感觉来自脚踝的巨大拉力——那手臂如今离开了躯体竟还能自由行动,它此时大半部分变成了火焰。 来不及反应,我直接被拉下冰面。 此时我没有心思再顾及封锁两面宿傩的寒冰,自然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当我即将再次落入水中时,竟被直接单手环住,有人在我的耳边低语: “你这傢伙果然刚刚又没有听在我讲话。” 不知何时两面宿傩已经脱离了冰牢,一只手搭在我的冰面上,稳住了身体。 本着互相伤害的原则,我直接用意念把寒冰摧毁。而此时两面宿傩半截身体已经出了水面,已经因与水的接触不断减少而重新恢復了力气。 在冰面破碎的那一刻—— 撕裂空气的巨大声音在此处响起。 一刃直接纵横海平面,瞬间将大海一分为二。 两侧是汹涌的大海,唯有中间被风刃开路,划出下方的一行万丈深渊。 我被他强行环住,一同从空中不断坠落。 “领域……”他本想用惯来的领域展开,但似乎又想到什么,于是扬起嘴角, “不如现在来试试新的能力。” 他用一只手卸下了另一只手,随后扔到下方,那手臂仿佛有生命一般,断裂处直接喷射出火焰,带领它沖向前方。而两面宿傩随意地坐在上面,飞回到海岸上。 在落地又把我放下后,他又重新把冒火的手臂装了回去: “刚刚在水下的时候,我终于搞清楚了你在气什么。” “你想要我吃掉的这颗果实,因为食用它后能使用火焰,”他摇摇头,随意地将自己的心脏从体内掏出并吞下去,随后装模作样地嘆了一口气, “拿东西各凭本事,你怎么能因为自己没拿到又拿不出来就随意迁怒他人呢?” 听着他的屑言屑语,我觉得他还是别明白这些比较好。 “我回去了——这个月你不用来我这里,来了你就看着我把饭倒给鱼吃吧,”我接着转头不再搭理他,没想到下一秒一颗形状神奇的果实被放到我的手上。 “溺水自然要各凭本事,可我也没说过我不能自尽再復活,”我转头看向他,发现他胸口的破洞已经消失。 两面宿傩指向我手中的烧烧果实,示意我吃掉。 我看着手中的烧烧果实,发现上面竟有一层粘液。 “这是什么?” “应该是唾液吧,毕竟是我刚从嘴里拿出来的,”他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我听到这话后立刻把烧烧果实丢进了大海中,并且用海水迅速洗了个手: “我现在不想要了。” 两面宿傩完全没看出我对他的嫌弃: “我给没给和你要没要显然是两回事,这一点你不能记仇。入水的事情也相互抵消——我们现在扯平了。” “那么现在来帮我捕鱼吧,”我说道, “挑几只作为今天的晚饭。” “这主意不错,”风刃在水中划开,几只巨大的海王类直接被斩出海面,最终落于岸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回去了。” 最终海岸上空无一人。 而大宅里的灯光再度亮起。 ———————— 我算了算,大概还有滑头鬼和现代(虎杖时代)的番外,穿原着的番外没有在我看来有趣的点,大概率不写。美食的俘虏解不深,应该写不出。其他看看大家还能提什么。 第51章 第五十一个分歧 我此时正坐在滑头鬼家大宅外的庭院之中。 这是我第一次来他家做客。 阳光落在我的身上,却无法温暖我的内心。 “是人类。” “是几年前把总大将的心脏修復的人类。” 几只没多高的幼妖凑到了我的面前,好奇地打量着我。 把奴良滑瓢的心脏復原之事对我而言并非大事,但是似乎这里的所有妖怪都把这举手之劳看得很重,就算已经过了几年,它们依然保持当初的感激与好奇,幼妖更是如此。 现在我开始后悔答应奴良滑瓢来他家做客的提议,如今看着把我团团围住的小妖,我陷入了自闭。 第110页 我指向脖子上四分之一的四魂之玉——这是两面宿傩不知又从哪里找来后挂我身上的物件: “能感受到恶意的气息吗?” 像是对蚊子使用驱蚊水还需要给它们读使用说明一般,如今我觉得我也在做类似的事情。 结果没想到却被其中一只小妖拍了拍肩膀: “没有关系的,总大将已经和我们解释过变黑的原因,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 这话我没法接。 在思考了几秒后,我又构出了冰刃。 “总大将还说如果被你拿刀威胁说做成妖怪料理,只要付钱买下你的一份料理就没有问题,”另一只小妖微微歪头, “总大将说他会承担全部金额。” 这话我更没法接。 正当我陷入进一步的自闭之时,一阵清风从我的身旁拂过,两道人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好久不见,”一位黑髮红眸的女性妖怪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扇子一甩,原本围着我的小妖们便有大半朝她走去。而她身旁的是一只拿着镜子的白髮妖怪,看起来只有女孩的年龄。白髮妖怪微微扬起镜子,像是进行了某种威慑,随后我的身侧只剩下一片空闲。 这两只妖怪的面容令我有些熟悉,不过我已经不太记得在何处见过。把别人忘记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我再怎么迷茫,也知道直接询问并不妥当,于是便顺着她们的话语说道: “好久不见。” 那位女性身旁是仿佛从镜中走出的白髮白眸妖怪,她此时正拿着镜子,在朝我颔首之后说道: “承蒙关照。” 明明是我受到了她们的帮助,但是被道谢之人却是我。这种发展令我感到些许迷惑,而我显然不会将其表露在外侧: “这话应该由我说——多谢。” 神乐看着不远处的白髮之人。 时光在人类身上最能看出变化,几年的岁月对于妖怪而言只是弹指一瞬,但是对于人类而言并非如此。 在几年过去的如今,那人周围的危险气息没有原先那样强烈,也许是两面宿傩教会了其如何收敛气息,而个子似乎也比原来长高了一点。 唯有眉眼之间的那份平静与之前如出一辙,像是被隔离在时光之外,于是未曾有半分改变。 她知晓面前的白髮之人已经不记得她,或许从一开始就未曾记忆过。仿佛皆是过客,于是世间万物对其而言不过只是偶然航行过眼前的帆船,在下边扬起的波澜平静之后,终归连记忆中那微小的划痕都彻底消散。 照理说再主动自我介绍一次更加有利于交流,但是神乐知晓面前之人其实对此并不在意,于是最后只是朝那人的方向点点头道: “告辞。” “告辞,”没其他话语想说的我也朝着她的方向点头示意,直接结束了对话。 虽然是她率先提出的告辞,但最终她并未直接离去,而是视线在我的身上停留了几秒,最终才轻扬扇面。 清风拂过,眨眼之间我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无论是那两位女性还是那些小妖,都彻底消失在眼前,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时一道轻笑声自不远处响起。 我转头一看,奴良滑瓢此时抱着一位与他有几分像的孩童,悠闲地朝我走来。 看着他怀里看起来非常有活力又对外界有些好奇的孩童,我不禁后退了一步。 注意到我的举动后,他的眼里闪过促狭的笑容: “两面宿傩说你特别喜欢小孩。我本以为他是最了解你的人,于是特意让组内的小妖怪来接待你,没想到他当时竟是故意说出了反话。” “小孩子其实也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可怕,”奴良滑瓢伸出手,随后操作着小孩的手臂,摆出了类似打招唿的动作, “这是我的儿子。” 他的言语中显露出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与喜悦。 “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转眼这小傢伙已经长得这么大,”奴良滑瓢又看向了我,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于是感慨道, “你也比那时长高了不少。”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长辈的意味,不过妖怪本身就比人类长寿很多。面前的滑头鬼看起来只是青年的模样,但实际年龄可能对我而言已经是爷爷辈。 明明妖怪寿命极长,本应该是最不关注时光流逝的生物,但此时却显露出几分岁月流转的伤感。 对此完全没有任何感触的我,此时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语,最后只好艰难地“嗯”一声。 我并不习惯去别人家做客,这一点显然被敏锐的滑头鬼察觉,带我在他家晃悠了一圈后便笑吟吟地又将我送回了家。 “好慢。” 两面宿傩此时随意地躺在大宅的围墙上,听到脚步声便坐起身,慵懒地看向了我: “我饿了。” 我想起奴良滑瓢之前提起两面宿傩说我喜欢小朋友的事情: “那就饿着吧,你今天的午饭没了。” “哈?” 奴良滑瓢在看到面前的发展后轻笑一声,随后他举起手做出了投降的手势,下一秒便仿佛镜花水月一般消散,彻底从此地消失,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滑头鬼家的小孩浓度超标,我需要做些料理缓一缓。而等我去厨房烧完饭出来后,我发现两面宿傩不知何时又躺回到围墙上,在阳光下小憩。 第111页 他的身侧是人类的尸骸,想来已经进食结束。 按照常理来说,当店家拒绝向顾客提供食物时,换一家店吃饭显然是最正常的选择,但是两面宿傩却没有选择这样做,他直接外带了食物进来,非要在此地停留。 寒冰布路,下一秒我便来到围墙之上。如今我反转术式的熟练度因两面宿傩不断提高,已经不再只能復活刚死亡的死者。 待被我復活的人类踉踉跄跄跑远后,我又转向了身旁的两面宿傩。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无法理解两面宿傩现在的想法,就像我不知道他为何这几年一直来我这边一般,说到底这世间的厨师不止我一位,可以结交为朋友的存在也遍地都是。 “待在何处都是我的自由,”他微微挑眉,瞥了我一眼, “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这你可管不着。” 随后两面宿傩随意坐起身, “一成不变的风景,毫无变化的世间,”他指向了不远处,语气中嘲讽意味极重,又含着毫无遮掩的暴。虐—— “李梅,这么多来你难道不觉得无聊吗?” “我完全不那么觉得,”我不知道为何今天总有人想和我聊这些有的没的,但我依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无论是瞬息万变也好,还是一成不变也罢,都和我没有多大关系。” “不过若你因此打算屠戮,记得和我说一声,”我指向围墙上尸体復活后依然留存的血迹, “就算到时候来不及阻止,我也能够像现在这样復活被你杀死的每一个人。” 他嗤笑一声: “不干。” 对于这个答案我毫无意外,不过虽然他话这么说,但事实上我注意到他每次吃人后留下的残骸都会放在我可以看见的范围内,所以我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此时依然望着远方,红眸里的情绪晦暗不明,随后再睁眼时那些我看不透的情绪已全部消失。 两面宿傩此时朝我伸出了手: “如果我想要你那只纸鸟上的大脑,需要什么条件?”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询问这件事,不过老实说这也不是我回答就有效的问题: “你自己去问小鸟吧。” 羽翼扑朔的声音响起,转眼间纸鸟已落于他的手上。 纸鸟此时微微低下了头,直接将被冻住的大脑展露在两面宿傩的面前: “拿走即可。” 明明答应他失礼要求的是纸鸟,但是两面宿傩却看向了我,嘴角上扬成肆意的幅度: “多谢。” 我没有询问他为何想要这颗大脑,说到底我也并不关心这些,不过既然他提到了无聊—— “如果觉得无聊,不如去帮我寻找些少见的食材吧。” 他微微挑眉,似乎是提起了几分兴趣,接着又询问我: “如果世间大部分的罕见食材被你所知晓,那到那时你会觉得无聊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思考了一会依然没有假设出结果,于是最后回答道: “我不知道。” “是吗?”他意味深长地应道,接着又将大脑重新装回纸鸟身上, “我改变主意了——这玩意先放在它身上,等我之后需要的时候再来取。” 虽然只是我的随口一提,但两面宿傩对于寻觅食材之事似乎有几分兴致,于是我近期时常能在能在大宅里捡到他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新鲜食材。 别人送我食材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这极有可能是两面宿傩的一种自娱自乐行为,于是我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些食材,并输出为料理。 时光就这样平淡地过去,直到有一天我没有在大院里发现任何新增食材,没有看到两面宿傩本人,就连那只纸鸟也不知为何不在此地。 或许那只纸鸟跟着两面宿傩去了别处。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趣的人,他人觉得我难以沟通或者无聊而离开我其实是很正常的现象。 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评判如何才算断交。在思索了几秒后,我想出了一个定义。 ——若是五分钟后他依然未到,那么大抵就算是断了交。 正当时间过去,我准备起身继续做饭时,一只背着盒子的纸鸟飞来,虽然上面纹满了两面宿傩的纹路,但显然是我家的那一只,而上面的大脑此时已经不在。 那里装着二十根手指的盒子。 而纸鸟落在我的手中变为了一张纸—— “千年之后再与你相会。” 明明上面的语句似乎看起来有些风雅,但却莫名地被我自动翻译成了另一句话—— “你这傢伙给我努力活到千年以后。” 我没有在意他的留言,而是将手伸向了盒子。 明明没有那样的过去,但我却分明觉得似乎在遥远的过去的,我也曾经那样做过。 而如今我的想法依然未曾改变。 ———————— 大爷:好无聊。 李梅:? 顺便一提,番外基本上不是独立的,有时间顺序,所以最好不要跳(拇指) 第52章 第五十二个分歧 两面宿傩在多处大开杀戒。 这个消息传到了奴良滑瓢耳边。 他并不清楚两面宿傩如今恶意屠戮的理由,但这种反常的大范围屠杀必然会造成秩序的混乱,这并非他想要看到的局面。而若两面宿傩再如此肆无忌惮地作乱下去,很有可能会遭到各方的合力围剿。两面宿傩并非善者,但总归还是认识一场,奴良滑瓢也不希望他有这般下场。 第112页 ——想要知晓缘由并改变局面也许只能询问李梅。 在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奴良滑瓢便准备起身前往李梅所在的大宅。持续的明镜止水令他隐藏于尘世之间,就算那边的大宅发生了特别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也有自信全身而退。 但还未等他前行几步,温度直接瞬间下降到可怕的地步。 危机感顺着滑头鬼的嵴樑飞速上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下一秒便直接划入意识停滞的深渊,在最后一刻的恍惚之间,只瞥见占据全部视野的漫天寒冰。 ——糟糕。 无论是躯体的哪一部分都在此刻彻底冻结,就连灵魂也仿佛进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而在“糟糕”这一念头被冻于脑海无法消散之时,心脏开始跳动,血液开始游走,思维开始活动—— 面前又是一副与之前别无二致的生机勃勃之景。 人群依然说着原本的话题。 游云不息,飞鸟长鸣。 刚刚布满一切的寒冰宛若浮生一梦。 唯有身上未消散的零星咒力将刚刚的幻想重新划回现实。 奴良滑瓢清楚地知道这是李梅所使用的技能,但李梅的咒力显然没有如此庞大,从一点来看反而更像是两面宿傩的手笔。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当他赶到李梅的大宅时,发现无论是李梅还是两面宿傩都不在,只有这所空宅平静地屹立于此地——它见证了所有,却不告诉他任何信息。 ——一切都是迷雾。 直到更多的信息传来后,奴良滑瓢才把整件事大致串了起来。 在两面宿傩进行大规模地屠杀后,各方势力合作对其进行了围剿,在与众人同归于尽后,他留下的咒物被一只纸鸟所衔,随后带向了远方。 在大宅的厨房里,奴良滑瓢发现了制作料理后未清理的痕迹,李梅似乎是将两面宿傩的手指作为料理后食用。 李梅最后以身摧毁咒物的动机不明——到底是想要尝试新料理,是站在大义的角度忍痛灭友,甚至可能其实一开始便对两面宿傩积怨颇深? 而纸鸟所携带的咒物到底是打算送到李梅的住所,还是送往其他地方的过程中被李梅所截? 就算到了奴良滑瓢打算给他们二人制作墓碑时,他也依然没有得出结论。 “如果要放墓碑,那么应该把他们相隔多少距离?”情感大师奴良滑瓢此时竟感到有些为难,自从李梅把咒物吞了之后,他便发现自己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理解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差。 一旁的神乐完全没有奴良滑瓢这般纠结,她直接发出了暴。言: “为何要两块?直接用一块就行。” 当滑头鬼诧异地望向她时,神乐又道: “如果不是两面宿傩同意李梅使用他手指中的咒力,李梅不可能如此顺利地施展出覆盖面如此之广的寒冰,更不能在寒冰附上反转术式,復活在围剿两面宿傩的过程中被其杀死的众人。” 若这样思考,他们似乎又确实是至交。 不过故人已逝,那些真相已经随着纷飞的冰晶消散于世间,不再被任何人知晓。 而这件事的导火索——两面宿傩各处屠戮的反常行为到底出自什么原因,也始终不得而知。 即使都是谜团,奴良滑瓢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了神乐的提议,将一块写着两个人名的墓碑插。进了地里。 石碑入地,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声音产生的波动以泥土为媒介不断向下延伸,似乎一直能传到传说中世间的最下方—— 碧落黄泉。 周边是无尽的寒冰,无数的白衣罪人被冻结于此地。 暴风雪之中。 “不如由我直接告诉你原因吧。” 轻快又低沉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被认定为死亡的四手男性无视了周围的严寒,直接盘腿坐在此处,他的姿态与存活时别无二致。 这里是八寒地狱。 “一成不变的人间实在无趣,就算用火焰灼尽为虚无也不会增加几分乐趣,不如由岁月来打磨——待我化为不灭的咒物,休眠千年后再去观人间,”他扬起了嘴角,里面的张扬不比之前弱上半分—— “自尽而亡毫无趣味,还不如大闹一场,将那些蝼蚁汇聚一堂,为我献上鲜血的盛宴。” 轻笑一声后,两面宿傩看向了我: “李梅,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从刚刚开始就没有问你过任何一个问题,一直都是你在自问自答,”我回復道, “顺便一提,现在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想要询问。请你现在安静地闭上嘴。” 明明我的话语极其不客气,但是两面宿傩听到后却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快,他似乎从我的神色中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神情愉悦了起来: “因为罪人所能使用的食材实在太少,所以你开始烦躁并觉得无趣了吧——就像当初的我那样。” “而在意识到来世只是虚妄后,你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开始立足于现实,”他眼中的赤红渐渐沉淀,比血液更加鲜艷,而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加欢愉—— “为何之前一直不将它暴露出来呢?” “明明这才是你最真正的姿态——你的本质。” 第113页 他低笑出声,笑声中的喜悦毫不作伪,似乎能望见体内掺着黑泥的扭曲真心—— “你终于用尽全力挣扎,绞尽脑汁思考,于是终于开始真正存活。” 我无视了两面宿傩此时的话语,站起身朝远处走去。 他没有和我同行。 地狱限制了各种能力的使用,又存在多种限制。两面宿傩作为极恶者,显然在这些方面需要比我这样被牵连之人承受得更多,如今他被绊住显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也只是绊住——他不停息地持续造成混乱,现在八寒地狱已经被他摧毁过数次。 在远离两面宿傩后,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有什么合理的方法可以离开这里? 仿佛被拨开了迷雾,于是外界的一切都能被顺利感知,我感觉我的大脑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清醒状态。 ——首先需要有合理的身份。 此时我的面前迅速飞过一位浑身是血的亡者,随后冰面破碎的声音响起,我顺着出声的方向望去,一根染血的狼牙棒砸于冰面之上,而上端被一位穿着严实的男性所握住。 ——此人似乎是狱卒。 于是我对他开口道: “我想要申请担任狱卒一职。” 似乎觉得事情的发现有些出乎意料,他在眨眼后便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我。 ——其他事情我不一定能办到,但我觉得有一件事没有问题。 我看向面前恰好遇到的狱卒,没有停顿地继续阐释自己的想法—— “我可以看管两面宿傩。” ———————— 大爷:? 第53章 第五十三个分歧 手握狼牙棒的狱卒名为“鬼灯”,是阎魔大王手下的第一辅佐官。 鬼灯其实知晓李梅。 ——这是千百年来都难得一见,被他人强行拉入地狱的极度悲惨人士,实在令他印象深刻。 落入地狱之人会在阎魔大王处接受审判,但是能显露罪行的净琉璃镜在播放李梅的罪恶之时陷入了乱码,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鬼灯当时也在审判现场。作为极其严谨之鬼,他直接面无表情地拿起狼牙棒把净琉璃镜敲到能正常工作,而镜中显示的画面还是虚无——此人并没有大到需要下地狱的恶行。而阎魔大王手中的文书中也没有任何关于李梅罪行的记载。 照理说像李梅这样未达到作恶标准的存在不至于来到地狱,但是由于吞下了两面宿傩的手指,灵魂与其纠缠太深,最终被他带着一同下了地狱。 由于沾染了罪恶,于是这样的灵魂无法被调入天堂。在鬼灯向李梅解释了这一点后,结果没有想到李梅听完后询问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问题: “无论是待在天堂还是在地狱,是否都不存在下一世?” 鬼灯点点头。 “那就没有区别了,”白髮之人明明面颊上还有着不再落泪后还未消的泪痕,但却像是已经理解了什么,于是语气极其平淡,看起来竟没有半分被牵连落入地狱的愤懑。 ——似乎对那人而言,若只有无法轮迴的结局,那么死后在何处都无妨。 未干的眼泪依然留在李梅的面颊上,但是没有任何新增的痕迹,仿佛某种精巧的机械曾经故障过的标志,但是在短暂的坏死后,它又将自己重新修復成一副崭新的模样。 在地狱工作数年,鬼灯审判过形形色色之人,但很少有李梅这样对现状极为适应之人。 “我明白了。” 在停顿了几秒后,李梅突然又出声。依然没有多大起伏,似乎是对现状的某种妥协,但是透露在其中的恍然大悟毫无虚假,又像是真的理解了什么。 ——到底是理解了什么? 鬼灯并不是会对他人之事感到好奇者,而平日的事务不少,于是也没有心思关注罪人们的想法。探究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李梅身旁四手男性的极度愉悦话语所打断—— “李梅,你终于明白了。” 比地狱中的恶鬼看起来更加可怖的男性此时随意地坐在地上,夹杂着肆意张扬又毫不收敛的笑声,比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更像是对此根本就不在乎。 净琉璃镜在播出两面宿傩的恶行之时也同样乱码一次,不过与李梅的那一次不同,他是因为罪行过多导致镜子负荷过重,直接超载死机。 如今这位极恶之者像是终于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发展,就连尾音都上扬为异常欢愉的幅度。 李梅并没有选择搭理莫名其妙快乐起来两面宿傩,而是转向了最终审判者阎魔大王: “我朋友在刚过来的路上约我一同烧毁地狱后越狱。” “被人拉下地狱了还能把他当朋友看,”不远处的阎魔大王忍不住吐槽出声, “你这个人也太友善吧?” “更关键的槽点应该是竟然直接把计划告诉相关监管人员,”鬼灯一脸严肃地反驳道。 “我拒绝了他的提议,”面前的白髮之人指向了两面宿傩,语气极其真诚, “毁坏公共场所,非法越狱再加上鼓动他人犯法,罪加一等——请务必令他牢底坐穿。” 第114页 “……所以你真的有把他当朋友吗?”听到这话后阎魔大王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又想起这二人的死因“同归于尽”,不禁陷入了迷茫, “还是说我已经老到跟不上时代了?” 最终两面宿傩被判入八寒地狱——那是一片永远不会被他物融化的极寒冰天雪地,对他这样的纵火之人而言显然是恶劣的环境。 而李梅其实并无足以下地狱的恶行,不需要受到罪人的待遇,但此人却表示打算和两面宿傩一同前往八寒地狱。 “那不是你的罪行,不必为此赎罪。” 当时听到这句话时我感到迷茫,毕竟我前往八寒地狱只是因为那里是两面宿傩的可活动范围——我希望他能像生前那样继续帮我寻找食材并带到我的所在,这样我就能省出更多的时间做料理。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地狱里的食材比起人间来说是如此欠缺——八寒地狱是食材的荒漠且不提,就连两面宿傩跑地狱的其他分区给我带来的食材也都没有多少是新鲜的。 两面宿傩没觉得有任何问题,他比人间河里被我餵肥的鱼还好养,似乎吃什么都觉得很好吃。 与他的随遇而安不同—— 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如今我就处于这种状态。 于是找当地的狱卒试图申请就职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面前这位握着狼牙棒的狱卒依然面无表情,此时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番。 正当我打完腹稿,梳理出了几百条足以说明我刚才的说法有道理的证据,正准备开口时,我听到面前的狱卒平静地回答我道: “我同意了,今天就入职吧。” 沉稳语气下边竟透露出几分满意。 老实说我完全没有想到竟会如此顺利,我没有询问,但是有人不久后将此事询问出口—— “没想到鬼灯君竟然会同意这样的提议,”阎魔大王一边收拾捲轴,一边调侃鬼灯, “最初听说时我还吓了一跳。” “因为这是合理的提议,”鬼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李梅本身不应该以罪人的身份在地狱生存。” “确实。” “而且八寒地狱因两面宿傩造成的混乱而财政赤字,并且有赤字不断加深的迹象,与其无效地增加进行管理的狱卒数量还不如直接提高进行管理的狱卒质量。既然李梅在地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不如将价值发挥到最大,”地狱辅佐官平淡地说出压榨他人的话语。 “说起来,狱卒质量的提高很多时候需要外力——是时候进行全狱卒的技能培训了,”他又摸了摸自己的狼牙棒。 阎魔大王阻止不了鬼灯的鬼。畜行径,只能吐槽道: “鬼灯君真的好苛刻又严格啊。” 我并没有感觉鬼灯的苛刻和严格,毕竟不久后我所提交上去的自制“狱卒人间研修申请书”很快就过了审核。 于是前往人间便成了合理的事情。 当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合理的事情时,有人在探讨此事的合理性—— “鬼灯君,就这样把他们放离真的好吗?”阎魔大王透过镜子看向了二人。 “比起让两面宿傩把地狱摧毁大半随后出去,还不如直接把他放出去——重建地狱的钱财也不需要再出,”鬼灯顿了顿, “李梅的反转术式可以令人间的死者復活,所以地狱不可能再因两面宿傩而增加亡灵。” “但是恶人应该受到惩罚,”阎魔大王嘆了一口气,委婉地提醒道, “如果作恶后因为强大而不需要受到任何制裁,那么地狱便失去了它最初存在的意义。” “阎魔大王,你觉得对于两面宿傩这般的恶者,在炙热到几乎能将他人灼尽的火焰中焚烧直至终结算是制裁吗?被将灵魂都能冻住的万千寒冰所冰冻到岁月的尽头算是惩罚吗?” 阎魔大王挠挠头,他觉得地狱如今的各种惩戒措施似乎对于两面宿傩来说都并不算煎熬。 “既然常规的做法不奏效,那便另闢蹊径,”鬼灯指向镜中的人影, “其实与其说两面宿傩把李梅拉入了地狱,不如说他是把自己拉进了地狱——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手段,其实还没有李梅的话语伤害更大,也没有李梅坑害他的效果更好。” “所以这依然是狱卒的胜利。” 他含着几分满意的话语能传到阎魔大王耳边,却无法传入镜中之人的耳中。 风飞速划破空气,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狰狞的咒灵在不远处肆虐,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的喘息声从黑髮少年口中传出。 虎杖悠仁的声音似乎从后面响起。 而正当伏黑惠处在危难之时,撕裂气流的声音从高处出现,随后飞速下滑,两道人影直接将咒灵砸入地中。 无尽的寒冰展开。 伏黑惠感受到面前二人庞大的咒力波动,又注意到四手之人毫无遮掩的恶意,不禁心生警惕: “你们是谁?又是从哪里来?” 两面宿傩直接无视了他的话语。 而我诚实地回答道—— “我是李梅。” “从地狱来。” ———————— 第115页 伏黑惠:? 第54章 第五十四个分歧 ——李梅……? 且不说“来自地狱”这种荒谬的发言,光是“李梅”这个名字便被伏黑惠所闻,甚至熟知—— 在咒术师的启蒙阅读资料中。 那是一位千年之前的咒术师之名。 由于与今相隔的时代极其久远,很多信息都不详,无论是外貌还是性别都无从得知,唯有“吞下两面宿傩死亡后留下的咒物,与其同归于尽,彻底消灭诅咒之王”这一做法打破了一直以来咒物无法被消灭的盲区,直接开启了“食用咒物以消咒物”的咒物处理标准手段先河。 以此为起点,从古至今的不少咒术师选择在临终之前吃下咒物,将这本不该继续留存于世间之物连同自己的尸体一併销毁。这一行为直接改变了咒物随着年月无尽增加的复杂局面,于是作为创始人的李梅,也因这般功绩而被留存于千年前咒术师的记忆中,直到如今在数据中仍被提及。 千年之前的事情其实很多已经不能考证,但是这件事在多方势力的文献中都有记载,并且相互之间没有说法上的冲突,于是最终被定为事实。 除了这件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谜团。无论是动机还是做法,都已经隐没于歷史的画卷之中,再也无法追寻到真实。有传闻说李梅的身份是家丁,也有文献里提及那人是猎户或是武者,还有数据显示李梅其实是一位厨师。 而关于“李梅”与“两面宿傩”之间的关系也说法颇多,始终达不到统一,前段时间甚至还找到了两人只剩墓碑的合墓——据专家的分析这也是从千年前便一直留存下来的对象。 不过不管是大义灭友,还是捨身销敌,或是其他不为人知的关系,李梅的行为已经向他证明—— 此人是性情中人,并非奸恶之辈。 千年已过,当下的价值观与当时已有极大的偏差,对于生命的态度便是其中的一点——如今虽也提倡捨己为人的精神,但这绝不代表贊同捨命相助。 伏黑惠知晓生命的价值,但他并不觉得李梅的做法过激。 ——如果是我,我也会做出与其相同的举动。 ——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与其一致的死法。 就在他思绪纷飞之时,踏在咒灵身上的白髮之人正平静地注视着他。 关于“李梅”的长相与外表众说纷纭,平安时期并未留下此人的任何画像,在流传下来的过程中许多文献都已经丢失,剩下文献很多都是后世编写,真实性有待考证。有说此人是极其貌美又妖娆的女性,与两面宿傩有情感上的关系,于是才能如此轻易将他的咒物拿到手。也有传闻言此人是与两面宿傩差不多外貌的壮汉,咒物应是李梅在两面宿傩死后直接抢夺而来。 伏黑惠没想到这位自称“李梅”的存在看起来竟和他们差不多年龄,从身高来看甚至还比他要矮一点。 “真是稀奇。” 伏黑惠听到李梅身旁的那人此时出声。 高大魁梧的四手男性眼中闪过几分兴味: “李梅,没想到还有听到你出乎预料的话语后反而降低警惕的人呢。” “准确来说是听到你的名字后便开始松懈,”他不再与旁边之人交流,此时目光落到了伏黑惠身上, “小子,看来你知道不少——那么“两面宿傩”呢?” 伏黑惠的瞳孔下意识收缩,而这一细微的变化被面前的两面宿傩所捕获,他饶有兴趣地笑出声。 注意到他们两人似乎已经在交流的我直接脱离了对话。地狱除了金鱼草极有特色外,其他食材实在是没有人间丰富,我现在连看个咒灵都觉得眉清目秀,直接问两面宿傩借火当场烤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位头髮偏粉的少年此时跳到我的旁边, “总之感谢搭救!” 两面宿傩的火焰炙热无比,我很快便把串烧给烤了出来,随后递向他的方向: “要来一串吗?” “可以吗?”这位看起来极其健气又自来熟的少年眨眨眼,随后便接过了我递过去的咒灵烤肉,还未等伏黑惠开口阻止,便直接下嘴吃完,回味了几秒后回答我, “是以前从未遇到过的味道,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神奇。” 伏黑惠此时已经跑到了虎杖悠仁面前,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确实依然精神抖擞,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后,才将目光从虎杖悠仁身上移开。 “不用担心,刚刚都已经处理过了——不存在食品安全问题,”我开口提醒道。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伏黑惠依然对于现状毫无头绪,不过他注意到面前的白髮之人似乎可以正常交流。除此之外那人又没有表示出任何恶意,正当他准备开口言语之时,那边声音传来一道声音—— “女人和小孩……我已经闻到了很多很多新鲜的味道——” 像是已经忍耐了很多,于是那些狂躁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最后两面宿傩说出了意味深长的几句话: “如今你已经不需要再通过行善来保住来世,更不用像之前那般遵守秩序。” 第116页 “你已经从自我设定的枷锁中解脱。” “善与恶如今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区别,而既然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那么遵守狱卒的秩序也变得毫无意义,你知道它无法为你带来任何收益,”他轻笑一声—— “李梅,你已经没有再阻止我的理由吧?” 漫天的火焰在此处喧嚣,灼眼的赤红直接笼罩一切。 无数的碎石与粉尘落下,高大的楼宇瞬间分崩离析。 来不及反应,伏黑惠发现自己和虎杖悠仁已经被寒冰带离此处,撤离到外边的空地上。 大火未息,生灵涂炭。 转眼间人间已是地狱。 “不用担心,我朋友现在已经不在这里,”白髮之人的语气依然平淡,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随后那人转向了虎杖悠仁,把不知何时又做出来的烤串递向他—— “还要吗?” 火光在眼前摇曳,虎杖悠仁看着眼前之景,说不出任何话来,那是比刚才面对咒灵时更加沉重而无力的绝望,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见虎杖悠仁这次不准备接过去,我便收回了手,自己吃了起来。 伏黑惠从小在咒术界长大,比虎杖悠仁经歷过更多的大风大浪,也更解咒术相关的事情。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他又振作了起来。 他曾考虑过这二人盗用他人姓名的可能性,但刚刚那位异常魁梧的男性不仅如传说中那般拥有的四手,又能瞬间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于是假冒的观点被直接推翻。更不妙是的李梅刚才提到了他们的关系——朋友。 ——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何而重返人世,又如何来到此地,但千年之前的戮友之人,在千年之后还能继续坚持当初的想法吗? “您不选择像临终时那样阻止他吗?” 在几秒无人应答的安静之后,白髮之人才意识到他在对谁说话,随后便传来了宛若无波湖水般平静的声音—— “自然不会。” 伏黑惠感觉自己心中似乎瞬间被塞入了无数冰块,尖利的冰刃划伤了柔软的皮肉,最后留下了绝望而苦涩的鲜血。 而最后是来自那人的致命一击。 “你为何觉得我还会做出和那时相同的事情?” ——如坠冰窟。 这边的冰天雪地丝毫不能影响那边的肆虐火焰。 杀戮的之后还是杀戮,毁灭的背后依是毁灭。 无尽的血水朝着远方不停歇地蔓延,绝望的哭喊声与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又随着漫天火光肆意的悦动而不断消逝。 两面宿傩坐在尸骸之上,手上正拿着被他撕扯下来的人。肉,正当他扬起嘴角准备下口之时,突然想到了李梅。 ——既然已经知晓不存在来世,那么李梅自然没有理由再拒绝制作人。肉料理。 两面宿傩的嘴角再度上扬。 耀眼的火光映在他的眼中,将他的眼眸染得比地上的鲜血更加赤红。然而这种温度却丝毫没有传入另一边伏黑惠的心中。 他不认为自己有权利去令李梅协助他们,更没有立场去责备李梅的不作为。这种情况显然又不属于他能处理的范围,于是告知五条老师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虽然伏黑惠相信五条悟能顺利将问题解决,但是在他赶到前灾难只会不断扩大。这位海胆头的少年知晓自己实力远不及两面宿傩,前去寻找他应战必然是死局,不过这是减少损失的最佳手段。 ——没有其他办法了。 正当他下定决心,准备前往两面宿傩的所在之时,那位罪魁祸首重新出现在了此地。 几具血肉模煳的人类尸骸被他随意地扔到白髮之人的面前。 “李梅,”毫无怜悯之心的极恶之人露出了欢愉的笑容, “现在轮到你了——我想吃你做的新鲜人。肉。” “……你这傢伙!!!”虎杖悠仁已经从刚才的状态脱离,他看到面前这血腥的一幕直接青筋爆出,右手握紧拳头准备冲过去给两面宿傩一次重拳。 然而还未出手,直接被身旁的伏黑惠吃力地架住: “冷静一点。” 他自然能理解虎杖悠仁如今的愤怒,因为这也是他的内心写照。不过伏黑惠知晓作为普通人的虎杖悠仁,就算身体素质再高,也无法对其造成伤害,这一去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你已经好了吗?”白髮之人出声。 “没错,”两面宿傩的目光没有落在他们身上哪怕一秒,他只是在平静地等待着李梅的回答。 他的嘴角一直维持上扬的幅度,看起来运筹帷幄,就像早已知晓了回答。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禁锢已经彻底拆除,现在显现在面前的都是原先埋藏在最深处的事物—— “我拒绝。” “哈?” 不知从何时起,无尽的寒冰已经笼罩了一切,而随着冰晶的破碎,神迹在眼前发生,原本落在地面的碎石重新飞回原处,崩塌的一切渐渐復原,被火焰灼尽的声音重新回到人们的被修復的喉咙中。 死城復活。 伏黑惠清楚地看到地上—— 原本已经停止唿吸又鲜血淋漓的尸体重新回復为之前鲜活无伤的模样。 第117页 这时伏黑惠终于理解李梅当初对他所言的“自然不用”与“你为何觉得我还会做出和那时相同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根本无需同归于尽,只需一次反转术式即可。 伏黑惠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下意识松开了架住虎杖悠仁的手,正当他准备及时补救时,注意到虎杖悠仁此时并没有继续动作,显然是被面前由死转生的绝处逢生之景所惊住。 “……为什么?” 两面宿傩赤红的眼眸中翻滚着不快。 “明明是你自己刚刚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就直接跑远了,” “白髮之人反问道, “而且你不是之前已经知晓我到底明白了什么吗?” 两面宿傩想起李梅在说他们接受审判时发生的事情,面前之人说出了一句“我明白了”,当时他以为李梅是在指自己接受了永无来世的事实,但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所以这傢伙到底又明白了什么出乎预料的事情? “说来听听,”他最后说道。 我没有搞懂两面宿傩为何要我阐述他已经猜到的理论,但我依然向他解释。 “虽然大众意义上来说来世并不存在,死后最多只有天堂地狱之分,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例外。” ——如果没有来世,那么前世的我和今生的我到底又算是什么关系? “我认为与其说是不存在来世,不如说是现在的我还没能拥有来世。” ——正是前世的我固守底线,所以才能令如今的我获得今生。 “我会坚守我原有的坚持。” “我会自己创造出通往来世的道路。” 我发现面前的两面宿傩陷入了沉默,想必是希望我继续说下去吧。我思考了几秒后,真诚地对他说道: “多谢你当初把我拉入了地狱,我才能如此迅速地分析情况,最后理解现状并释然。” “我在反转术式上的熟练度又增加了一些,现在就算你上一秒直接灭世,下一秒我也能修復回来——” “我会以我的标准约束你的行为。” “我会连你的来世也一同创造。” “……所以你这傢伙还是死活不给我做人。肉?”他最后问道。 “当然。” 面无表情的两面宿傩朝我的方向伸出了手,然后在我下意识用寒冰割下他的手臂后,又若无其事地用换了只手把我丢了出去—— “滚。” 被投到半空中的我完全搞不明白为何两面宿傩要把我丢出去,直到又一次砸到了人—— 似乎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总之我清楚地看到那人头顶上的缝合线因为我的撞击直接破开,最终一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大脑落入我的手中。 我仔细观察了几秒手中似乎已经被情况吓懵的大脑,突然想起这不是我已故小鸟身上的妖物大脑吗? 在冻住这颗大脑后,对于这种发展已经极其适应的我蹲下身子,娴熟地把地上的尸体復活。 伏黑惠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断臂上,血液在地面上流淌,而断裂处的切面平整,显然李梅在下手时毫无犹豫。 ——没有比还未触碰便直接反击更加防备的姿态了。 他已经看不懂如今的发展。 两面宿傩瞥了一眼地上的断臂,伏黑惠都能判断出的切面状态,对于他而言更是不需要分析便能知晓的信息。 ——极恶者两面宿傩对于自己被割下这件事,又是如此作想?会因友人的不信任而不爽,会因被他人的挑衅而震怒,或是其他的发展? 伏黑惠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是没想到那人轻笑了一声,连原本趋近狂躁边缘的心情似乎恢復了几分,随后捡起了断臂: “这比起之前那副被我掐着脖子也不抵抗的半死不活模样,实在是有趣又鲜活多了。” 伏黑惠:? 他瞥向虎杖悠仁,结果发现虎杖悠仁此时的表情与他此时的表情出奇一致。 我觉得我现在理解了两面宿傩把我丢过来的深意,于是在拖着被我復活但是沉睡的尸体回到原处之后,对着他的方向扬了扬手中的冻妖物大脑: “中饭是想吃这个吗?” “还有这个,”两面宿傩把断臂丢给了我。 发现东西有点多的我又把断臂还给了他: “这么多我拿不下,要不你装回去待会再给割我一次?” “也行。” 伏黑惠……伏黑惠此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直到这二人离去,五条悟来到现场时,伏黑惠依然没有缓过来。 于是五条悟便看到—— 无数的咒力残秽在此地展开并重迭,似乎是战场的正中心,但是所有事物都维持着完好无损的状态。 “我可能对于友情的理解过于狭隘,”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海胆头的少年此时竟看起来有些恍惚。 五条悟听到后用有些甜腻的语气接话: “那就让五条老师告诉你什么是为挚友两肋插刀的真正友谊吧?” 这时候瞎说话的五条悟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悟?” 被五条悟杀死的挚友夏油杰不知为何已经復活,此时正从地上起身—— 第118页 “你在聊什么样的友谊?” 五条悟直接顿住。 时光的齿轮悠悠转动,过去之人在此团聚。 清风拂过,将信息带向远方—— “看来一切安好。” 风的使者神乐如是说道。 似乎有什么事情出现了偏差,但好像又回到了原本的路线。 虎杖悠仁依然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但他在这件事之后与伏黑惠交上了朋友: “我不希望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如此无能为力下去,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学到技能?” “我想学习反转术式!” 伏黑惠直接把事实摊在他的面前: “且不说反转术式,你的躯体根本没有转化咒力与存储咒力的功能,放弃学习咒力和咒术吧。” “这样吗……”虎杖悠仁挠挠头,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最后伏黑惠回答道: “体术。” “虽然我不建议,但是如果你真的要学——我可以把我家的咒具借给你,然后努力考上高专吧。” 所有人的故事都在书写着它的下一页。 “千年后人间的食材似乎变少了,”我嘆了一口气。 “不如去其他的世界?”两面宿傩扬起嘴角, “千万人间下边有千万地狱,只要能在地狱之间调职,那么前往相应的人间没有问题。” “有道理,”但是我一想到要写东西便感觉头疼, “材料和报告这次也拜託你了。” “加餐。” “没问题。” ———————— 大家关于番外的提议都看了,最后增加了地狱的部分(拇指)其他世界没有特别有趣的想法,于是就没有动笔,当做留白。 老实说我真的没想到这本能写这么多,本来只是预计3—5万字的小短文(什) 总之我记住了——下本我要先囤稿。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们下本再见。 下一本大概写伏黑他姐,不过也可能我又想到了其他更有趣的东西于是开了其他(什)建议收藏一下我的专栏(拇指) 第55章 福利番外1[福利番外] 【诚挚邀请您成为本期的签约主播。】 当我被直播找上门时,我正在森林里。据说这片森林里有曼德拉草,但是我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于是开始自闭。 直播的事情发生得很莫名其妙,但由于系统商城里有我不知晓的菜谱和上好的菜刀,我很心动。直接和它签了十天的短期直播合同。 在合同签订成功的那一刻,弹幕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新的美食直播室!我来康康!等等,听得见那边的鸟鸣声,但为什么是黑屏?主播没有开摄像头吗?】 系统告诉我,只要在心中说话就能意念回復。我试了试,发现确实能回復: 【确实没有开,我的朋友现在坐在我对面。如果要拍,我把握不好度,难免也会把他拍进去,要先问问他愿不愿意出镜。】 【直播的个人照片和《咒术o战》里的乌拉乌梅好像!要知道这可是毫无虚假的证件照!】 “乌拉乌梅……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我实在想不起来,看向了友人, “你有印象吗?” “……那是你的本名,”对面的友人回答道。 【笑鼠了家人们!】 【直播间不可能由土着开启,答案只有一个——主播穿成乌拉乌梅后改名换姓,竟然连自己本体的名字都忘了!】 【等等,虽然没有画面,但主播朋友的声音……】 【既然是里梅,难道我们能看到诅咒之王的珍贵影像吗?!能出现诅咒之王的直播间真的很少……】 【我记得里梅的人设是诅咒之王的手下,那么里梅的朋友究竟是……?】 诅咒之王?我本想问友人是否愿意出境,结果便被这个名词吸引了注意力。我记得友人曾提到过咒灵是诅咒的一种,而我也料理过咒灵——难道这是比咒灵高级的食材? 我开始询问弹幕: 【怎么找到它?】 弹幕友善地告诉了我: 【主播的世界里就有。】 我原来的世界里就有吗?这倒令我有些诧异了。我明明已经把能吃的食材全部都处理过,却没记得我有见过这样的食材——果然还是修行不够到家呢。 自我检讨了一番后,我决定问坐在对面的友人。相信他见多识广,一定能告诉我答案: “你有见过诅咒之王吗?它是一种什么样的食材?” 【哈哈哈哈,主播是什么天然吗?食材可还行。】 【看来这里的剧情已经崩到里梅不认识诅咒之王的地步了?】 【也许是还没相遇?】 “……李梅,这是那些蝼蚁对我的称唿。” 原本欢腾的弹幕不知为何突然安静,我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得一片清晰。 四目的男人此时用猩红的血眸注视着我,里面的情绪与其说是不满,倒不如说是无语: “这么多年了,你这傢伙连这个都不知道吗?我觉得那些渣滓肯定在你面前这样称唿过我几次。” 【草】 【草】 【草】 第119页 不知道为何,我的直播间此时被一堆的“草”刷屏。他们是希望我以草为食材做料理吗?我有些迷茫,但觉得这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没找到曼德拉草,但我觉得普通的草还是没有问题的。我微微低下头,准备拔地上的草。 “怎么低头不说话了?”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嗤笑一声,他似乎觉得这种情况很有趣,饶有兴致地看向我, “事到如今,终于意识到问题了吗?” 问题?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我迷茫至极。 我只是想拔个草给观众做青草料理而已。但直觉告诉我,如果告诉他我低下头只是为了拔草,他一定会把我丢出去。 【完了完了!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难道主播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所以诅咒之王不爽了?加油啊主播!茍住性命!】 茍什么?我更加迷茫,总之开始思考两面宿傩口中提到的“问题”是什么。 “怎么?还没想好答案?” 【加油啊主播!】 【你一定可以茍住!】 我确实不是很聪明,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终于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我没想到两面宿傩竟然这么在意这件事,但是仔细想想也正常,被别人取了绰号甚至天天用绰号称唿终是不好受的体验。没想到我作为友人竟然这样失职,不仅没有发现这件事,甚至没有阻止。 “哦?现在终于能理解我的强大了?”他看起来非常满意。 他在说什么?真是搞不懂。 我选择真诚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发现你这么在意被别人起了绰号这件事,更没有在别人叫你绰号时,及时提醒他们不能做这么不礼貌的事情。” 【草】 【草】 【草】 弹幕又成了一堆的草。 他们这么喜欢青草的吗?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盯着我干什么?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说的还不够全面,于是又补充道: “你的味道和咒灵的味道截然不同,肉质也有很大的差别,所以称唿你为诅咒之王很不严谨。” 而弹幕们坚持不懈地告诉我他们很喜欢青草。 我觉得这次的回答简直完美,但是奇怪的是我又被两面宿傩丢了出去,掉到下面的丛林里—— “下去给我继续思考!” 我没搞懂问题所在,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我也不打算再去思考。 我打开镜头,开始拔草给观众们做青草料理。 【咦!主播开镜头了?】 【诅咒之王呢?我的天吶真的好好笑。】 【我被他丢了下来,所以现在很闲。他不在场,可以直接开镜头, 】我告诉他们, 【你们似乎很喜欢草,虽然我没找到曼德拉草,但接下来可以做一做普通的青草料理。】 【草!这个主播是什么程度的天然?!再想想两面宿傩把你丢下来时说的话啊?你现在不应该思考如何重新答题吗?】 【我觉得两面宿傩或许只是想让李梅夸他厉害吧?结果李梅在说什么东西?真的笑死我了。】 我没仔细听他们的话,此时已经开始用冰化水清洗青草,然后用铁构成厨具。两面宿傩不在,我很艰难地生了火,开始烤草。 【等等……主播似乎很强……这种程度的操控能力,已经算是顶尖了吧?怪不得能和两面宿傩玩到一块。】 等我烧完后,才发现两面宿傩已经下来了,此时在我旁边: “普通的青草?你不找曼德拉草了?烧这种东西干什么?” 而弹幕一直在刷屏—— 【主播也太投入了吧?!两面宿傩就在旁边。】 【这个直播间里竟然有这么安静的大爷?】 总之各种言论都有,看得我头有点疼,于是干脆放着不管。我这时想到我开了摄像头,赶紧补问了一句: “我可以拍摄你吗?” “拍摄我?”两面宿傩听到这话,微微挑眉,随后兴味地扬起嘴角,大笑出声, “李梅,刚刚你走神就是在犹豫这种事情吗?难得见你有这种兴致!我允许了!” 犹豫哪种事情?我其实是在走神看弹幕,但直觉告诉我最好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于是转而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普通的青草也是食材,不过我觉得作为调味品更加恰当。” “原来如此,”两面宿傩挑眉。 【这只大爷好阳间……真的不是coser假扮的吗?前段时间有主播这样做了……】 【确实……诅咒之王可不像是这种会心平气和地与别人聊天的人……】 “那这样吧,”两面宿傩此时直接往他的心口一伸,掏出了心脏递给我, “和青草一起烤了——我要试试味道。” 弹幕里瞬间安静。 ———————— 我要码好几章的番外告诉大家——我开新文了!快去收藏(什么东西) 推一波新文《术式是咒灵模拟器》杰哥bg求收藏!就是那本封面上写着——你闻起来很好吃的那一本!脑子的那本等新文写完再写! 文案: 你叫九十九眠眠子,是一位体弱多病的社畜,平日最爱的游戏是大鱼吃小鱼。 第120页 最近友人总是向你推荐一款全息恋爱游戏,你不感兴趣,一直没入坑,没想到生日那天,姐姐把游戏作为礼物送给了你。 这款游戏的初始种族只有[咒灵]一个选项,且没有新手导引,你一进游戏就变成了一团黑泥,到处乱游。 你弄不懂玩法,但发现自己可以吞噬其他的咒灵,于是快乐地把这个游戏当成了大鱼吃小鱼的代餐。 却不料,在你吃咒灵吃得正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黑髮丸子头的少年—— 然后被他揉成球吞掉了。 你:??? 你换档重开,结果没多久又遇到这位少年……就这样一连被吞了3次。 这绝对就是关卡boss吧?! 你大怒,发誓绝对要打通这关! 终于,斗智斗勇大战八百回合后,他不再吃你,但却对你说出了: “我喜欢你。” 你:?!! * 九十九由基的妹妹天生拥有特殊的术式,却体弱多病,家里为了她的健康,封印了她的术式,让她以普通人的状态生活。 直到妹妹成年,九十九由基才以游戏为载体,解除了部分封印,尝试让妹妹练习术式。 妹妹误以为这是市面上流行的那款恋爱游戏,九十九由基顺水推舟地认下了。 结果一段时间后……妹妹居然真的在里面打出了恋爱线?! 第56章 福利番外2[福利番外] 我看着手中血淋淋的心脏,将它重新塞回两面宿傩胸膛里,并用他的袖子擦了擦手上被染上的血迹: “但是我刚才明明有在认真回答问题,你却把我直接从上面丢了下来,我很不高兴——今天晚饭没有你的份,你自己去找点东西吃吃吧。” 弹幕此时继续保持安静。 是信号不好吗?我有些迷茫,但是让系统调试后依然无人出声。 “真是绝情呢……”两面宿傩用反转术式修好了他自己,随手丢给我另一个东西, “对了——这个给你。” 那是一颗像极了萝蔔,又长着人样的草。原本被两面宿傩拿在手上时颤颤巍巍,一被扔到我这里张口准备大哭—— 显然是我一直在找的曼德拉草。 我用冰直接将它冻住,然后转向了两面宿傩。 “比起普通的青草,还是这种草比较好吧?”他露出了肆意的笑容,然后随意地撕下了他的手臂,将其丢了过来, “心脏不行,这个总行吧?” “也行,”我原谅了他,并接住了手臂, “你要几分熟?” “随你,”他靠着树躺下,又用反转术式修好了他的手,随意地搭在身上, “好吃就行。” 刚刚安静的弹幕此时终于有人发言—— 【我整个人都傻掉了,这是什么情况?把心脏挖出来就是为了更好地吃掉吗?断手自食又是什么大离谱事件?】 【话说主播刚刚和我们说过自己没找到曼德拉草,所以两面宿傩是知道这件事,于是帮忙找了吗?我磕到了。】 【主播,你是这种兇残的主播?!竟然在用诅咒之王的身体做料理?!】 【还记得之前主播提到过诅咒之王的味道和肉质吗?主播一定吃过大爷!】 在我看来拿他的心脏或是手臂做料理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完全不知道为何弹幕的语气如此激动——磕到了又是什么?难道观众在看直播的时候没站稳,直接撞到了什么地方? “在你把心脏挖出来之前,我就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我顿了顿, “刚才是又去哪里杀了人吗?” “不错,”两面宿傩挑眉, “我对你之前的那个回答非常不满意,而总有人需要承担我的怒火。” 他饶有兴致地坐起身,撑着脸看向我: “说起来,我这次杀人你也有连带责任——如果不是因为你没有回答出令我满意的答案,或许我刚刚就放过了他们。” 他扬起了嘴角,而猩红的眼中充满了恶意—— “这是因你而起的罪孽,是属于你的罪行。” 炽热的火焰烤着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将我的思绪拉回料理上。 我的罪行?虽然我经常脑子不太转得过来,但也知道他说的话在扭曲现实。 “这显然是你自己没有控制住情绪的问题,”我把他的断手翻了面,于是火焰炙烤上了另一边, “再过几分钟就可以吃了。我还是第一次用青草当调料,吃后请告诉我真实感想。” 【这是什么诡异的对话?离谱中又带着几分和谐……太草生了!】 【草生出来了!我还想看更加生草的发展!】 草还能生?这要怎么生?我迷茫至极。 两面宿傩拥有能生火的技能,而我能生冰。事实上我还没从来没想过应该怎么生草。在思考了几秒后,我伸出手往地上一按—— 寒冰从相触的地方开始迅速蔓延,瞬间将整个区域覆盖,并且不断向远方吞噬而去。 不远处靠着树的男性打了一个哈欠,他微微扬起手,于是火焰在他的周围燃起,阻止寒冰的侵入。 此外其他的地方已成为冰天雪地。 我将自己的作品展示给观众看—— 那是一座青草模样的小型冰雕。 第121页 【我没有试过生草,对我来说草真的很难生出来, 】本想满足观众的期待,没想到忘自己的能力水平, 【抱歉,没办法让你们看到真实的生草场景。】 没想到观众们一个个都体谅人又客气极了: 【不不不!这已经足够草生了!】 两面宿傩望向远方,似乎看到了什么,于是嗤笑一声: “你这不求上进的傢伙,其他的能力都没有多少增长,倒是反转术式愈发娴熟。” 【???主播不是在生草吗?】 【反转术式?主播什么时候用了反转术式?我明明只看到了一片冰天雪地?】 【主播治疗了什么?】 【我明白了!李梅以寒冰为媒介,对被冰覆盖的地方实施反转术式!但是这种大范围的治疗技能真的现实吗?】 弹幕此时疯长,看得我眼花缭乱,来不及回復。这时两面宿傩开口道: “你怎么把这两三天里死在这里的人全復活了?” 我点点头: “毕竟我们在这里待了有两三天。我不知道你之前共杀了几波人,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杀了人,总之都復活吧。” “好了,”我此时刚料理完他的断手,丢了过去, “现在可以吃了。” “不错,”两面宿傩接住了断手,咀嚼了几次后直接带着骨头吞下, “很有趣的味道。” 【草】 【都是草啊,满地都是草!】 【主播:你杀了人?没事,我一键復活,顺便给观众生个草。这太草了!】 【在进这个直播间之前,我从未想过有这系列的发展……明明现在是大爷在吃自己手的诡异情景,却依然看起来好日常……这个直播间一直都好日常……】 【诅咒之王吃手手。gif】 “你觉得只要这样就能消除我的恶吗?”他嗤笑道。 我回答: “我只是在消除你的恶行。” “多少年了——你还是如此荒谬,”两面宿傩直起身, “你以为把人復活就足够了吗?我所造成的不止是身体上的伤害,还有恐惧,痛苦以及哀嚎。” “这只是躯体上的修復,那么精神上呢?”他扬起嘴角—— “李梅,你又打算怎么拯救他们?” 这话说的我好像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一样,他不应该很清楚我只是一位厨师吗? 而且—— “这需要拯救吗?”我感到疑惑。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思考了几秒,决定用事例说话: “你有劫后余生的经歷吗?” “怎么可能,”他嗤之以鼻。 “我有过两次——都是你造成的劫难。” 之前两面宿傩把我丢出去砸到人,害得我以为自己杀了人又无法挽回,当时整个人心态都崩掉,打算直接和两面宿傩同归于尽。不过后来我又从好心的小鸟那边学了反转术式,于是平静了下来。 还有一次便是我吞了他的手指,打算死后步入轮迴,没想到直接被他拽入地狱,而后来我想通了。 “碰到劫难确实会令人奔溃,但当发现自己依然没事时又会获得喜悦。两者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我顿了顿, “这两种情绪都对于我制作料理都很有参考价值,如果一次性能体会两种对我而言很划算。” “喜悦自然不必说,而恐惧也是一种调味品,在经歷这样的劫难后,我感觉自己的厨艺有了一定的增长。相信他们一定也可以从这段劫后余生的经歷中有所收穫。” 我做出了这段我觉得很有道理的总结,但两面宿傩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还需要说什么吗?见状我只好艰难地继续真诚补充道: “非常感谢你对我厨艺的付出与贡献,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这是什么获奖致辞吗?太好笑了。】 【这个回答……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主播,你是个人才!】 【……我也是。】 没想到他们和我有同感,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看向了刚入手的曼德拉草。这种食材极其罕见,在烤完两面宿傩的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处理这个食材。 还没等我成功将其解冻,便发现自己的视野一高。两面宿傩直接握住我的脖子,把我拎了起来。 【糟糕!主播快逃!】 【这次绝对会被杀掉的!】 原来会被杀掉吗?我其实觉得他可能只是想晃晃我,把我脑子里的水倒出来,但我觉得观众这样想肯定有他们的依据,于是赶紧开口道: “在杀我之前,先让我把这株草处理好并煮完。” “哈?” “不对,你再给我一只手——我要一起煮一煮,待会你再帮我比较一下这曼德拉草作为调料比普通的青草优质在什么地方。” 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 李梅:收下吧——这是我的遗言。 大爷:? 我要码好几章的番外告诉大家——我开新文了!快去收藏(什么东西) 推一波新文《术式是咒灵模拟器》杰哥bg求收藏!就是那本封面上写着——你闻起来很好吃的那一本!脑子的那本等新文写完再写!